书名:(进巨同人+利笠)救赎 作者:平底锅上的蛋黄 一对超龄男女破格加入调查军团 分别是:首都地下街著名混混利威尔、首都知名交际花三笠 调查军团的兵长,二人的「家长」同样也是个大人物:大英雄艾伦.耶格尔 二人的加入,究竟给调查军团以及他们的生活,带来怎么样的变化呢? ───── 同样是早期的文章,看看我当时多有坑品啊,开坑必定完结TAT 总之阅读此文前需要注意,设定上没有跟上最新动态之外,也被作者本人无耻的乱改了,所以无法接受的就速速退散吧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少年漫 搜索关键字:主角:利威尔、三笠 ┃ 配角:艾倫 ┃ 其它:很多人 ☆、楔子 作者有话要说:救赎同样是我的早期作品,虽说回头看我手边三篇利威尔*三笠同人作,人物崩坏、设定已经老土了……诸如此类,就很想抽死自己 但写文过程中的酸甜苦辣如今来看真是不可多得,所以我最终还是决定原封不动照搬上来啦~~~ 以下就要麻烦点开的读者注意了: 1本文是进巨同人,配对想必也看见了,不喜退散 2六年前的老作品了,设定老土不要介意 3人物设定大改,性格崩坏 4三观有点崩坏,例如:交际花、妓.女…… 能接受以上雷点的 就不要大意的继续看下去吧~~ 从早晨开始,天气便阴雨连绵,雨水滴落打在青石阶梯顺著阶梯流泻而下,青年双脚站立在街道,任雨水冲刷军靴染上泥泞与尘沙。 「还在等待吗?我说过了,他们出远门了。」来人自阶梯上街区走下,身上披著深褐色斗篷,整张脸在帽兜下显得晦暗不明,与整片灰蒙蒙的天色打出相似的轮廓。 「没关系,我等。」青年不大在意,整张脸狼狈不堪,雨水汗水交织著滑过面颊,额前的碎发紧贴著,有些遮盖注视线,却遮不住他那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眸,以及那亲和力十足的笑靥。「我现在已经等到一个了,不是吗?」 来人一愣神,随即拉低兜帽,不让自己的神色泄漏半分——这就是他的人格魅力,历尽人生百态,却依旧对人性带著信任,对自己的职业抱著热诚,还有一个愚蠢却又可爱的报复。从数日来的死缠烂打中,他的性格一如传言,好似黑暗中的一盏灯,温暖他人生的过客。 ——果然是个狠脚色。 「身为军团的重要干部,你待在这里,不怕受到诽议吗?」必须不断提醒自己压低嗓子,好显得中性而潇洒——数年来的生活,那天天挂在嘴边的魅言惑语或是柔软的娇瞠,早已习惯成自然。 「就算受到谴责或是责罚又如何呢?我认为,你们有这个价值。」青年直视著,像看透了兜帽、浏海层层防护下的一双眼,那样毫无侵略意图而诚挚无欺,在阴雨天,恰如拨云见日的暖阳。 『别被这种人骗了,能够爬到这样的军阶,聪明如你,难道不知道他的危险吗?』利威尔的话言犹在耳——利威尔的直觉吗?竟然看破了自己内心深处逐渐瓦解的防卫。 「耶格尔,既然知道我是谁,何不一开始就戳破呢?」 那笑容依旧诚挚无欺,「我想多认识你们,不过利威尔先生似乎很不领情。」 「他最近确实在忙。」说著,拉下碍事的兜帽,露出真面目。 …… 她本人与画像上的她有些不同。 画像中,一样的隽雅素容掩盖在浓重的厚妆之下,比起立体的五官,异族的血统最明显之处是她塌陷的鼻梁,却突显那双夜空般璀璨的眼眸,然画像上的那双眼,总少了点生意与灵动,大大削减了她的魅力。 诚实,不管是画像还是本人,她都不是最美丽最动人心魄的女性——他以一种客观的眼光来看,眼前这位脸庞削瘦、苍白,不妆饰一点脂粉的女生身上带著一种疲倦与飘渺,并不如外界传言那样千娇百媚,冷傲、优雅、柔弱可人……各种矛盾又和谐的形容词集聚一身使各贵族为之倾倒。但这并非贬意,这或许是另一面的她,不需要为了生计而扮演的她。 最奇妙的一点在於,这样的她生来带有一股贵气,比起那些愚蠢臃肿又不知所谓浪费国家粮食的贵族,判若云泥。 在拜访并进行劝说任务前,他从艾尔文手中拿到了两张画像,分别是利威尔和三笠的。 那位名为利威尔的男人是艾尔文的首要目标,不过相较之下,三笠这个名字更是家喻户晓。 「女人的噩梦」、「贵族的宠姬」……各式各样的称号与事迹流传在各地,男人痴迷又愤恨、女人钦羡又鄙弃,一代的传奇人物很难想像竟与自己同岁。 以法定年龄来说,他们都还年轻,刚好跨在成年与未成年的交界点——18岁这个年龄,正好是加入兵团训练的最高限制——但是他们的见识比一般人多许多。他杀过的巨人早已数不清,而她恐怕也忘了自己到底与谁逢场作戏与谁争风吃醋、勾心斗角。 此刻,细雨迷蒙,为两人间拉下静谧唯美的帷幕,艾伦相信,三笠也正透过雨幕打量著他,藉由几个简单的口气、外貌、举动去描绘出人们口中的艾伦耶格尔。 「我该如何称呼你?」 三笠思索一番,「阿克曼。」到底有多久没有使用这个姓氏了呢?从9岁那年开始,她似乎就抛下了过去的一切,戴上了肮脏虚华的华服与面具,穿梭流连在男男女女间,以嘲讽、鄙视、冷漠的眼光去看待这世间——而不知不觉,时光竟过了9年。 「阿克曼小姐,我代表调查军团的名义,诚挚邀请你和利威尔先生加入调查军团。」 握有无数情报与眼线的利威尔,早已知道军团有意招揽他们,因此这项惊世骇俗的决定此刻并未使三笠惊讶——刚听闻时确实吓了一跳,三笠到现在还是不了解调查军团艾尔文团长以及他忠心的助手艾伦兵长究竟在想甚麼。 三笠与宪兵有过多次接触,但与调查军团成员,艾伦耶格尔是第一位。 在过去的印象,或者说人们为调查军团刻划出的既有印象中,他们是异端、激烈的改革派、意图染指三位女神不可撼动的神权,探讨墙外世界——但说起来,自己和利威尔在外人看来又好过多少呢? 一个瞬间的想法闪过脑海,三笠已经不受控制的下了决定。 「你们的目的不是我,是利威尔。」不等对方解释,三笠转过身再度拉上兜帽,踏过几阶,走在高处的街区,为艾伦留下纤细的背影。 「小姐我……」 「拖拖拉拉的做甚麼?你等了三天,又想无功而返吗?」 三笠直到此时,才开始位自己的冲动心生懊恼——利威尔说的没错,我果然心软了。 ☆、迎新 艾伦习惯在休假期间带著自己的下属来到驻扎地附近的酒吧小酌几杯。他出手不算大方,调查军团兵长的职务所领到的薪水并不是特别优渥,被请的那一方也非常节制,三条街外有好几间酒吧可以供他们选择,下属们会选择价位中下却不会满是老鼠、呕吐或者酒臭味的酒吧,「猎人」是个不错的选择——艾伦的下属习惯戏称这是艾伦名下的产业。 不过今天算是新人时间,艾伦将选择权交给新进夥伴三笠,至於另一位新人利威尔似乎非常排斥酒吧等公共场所,据说那些地方带有细菌。当然,对此三笠也耸肩表示不懂,「首都人,脑子总打转著奇怪想法。」这口气听来不像是不屑,就是单纯的陈述,不过她似乎忘了自己算是半个首都人。 能够与如此传奇的女性有过谈话机会甚至与她成为同事就如同能成为艾伦的直属部队是个奇妙又美好的事情,三笠没有想像中的架子,既然可以成为上层社会令人为之追捧的交际花甚至有「希娜女神的玫瑰」之称,她的谈吐与学识更是不俗,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在鉴定下,她对於机动装置的天赋仅次於利威尔,宛如他们的天资早已为他们设下成为军团成员这一步——艾尔文团长总是有如此惊人的直觉,先是养子后来是利威尔、三笠,调查军团期待著艾尔文团长接下来又忽然乍现的强烈直觉,他们有预感艾伦班将会是众星云集的精英部队。 雷恩问:「三笠,你不也住在首都吗?」话语并不带任何讽刺,是纯属询问。就算是讽刺,光凭三笠也可以应付,利威尔在场的大多情况则都是利威尔先发制人,不需要她处理这种无意义的挑衅。 雷恩是艾伦的副官,有张比起30岁的利威尔有过之而不及的娃娃脸,三笠刚加入艾伦班时,所有人先是与她和利威尔大眼瞪小眼,接著艾伦给了他们两人一个拥抱,说是表示欢迎,三笠不知所谓的回拥,利威尔则乾脆一拳打肿了艾伦的颧骨。没有人在意长官被打歪脸,利威尔的举动带动了气氛,他们拍手、大声欢呼,接著带入了第一个话题——雷恩的实际年龄。 调查军团果真是个奇妙的地方,不管雷恩的真实年龄为何,这群人的思维逻辑总使她觉得像孩子,就连艾伦这样一位英雄一般的存在也是,哪怕她过去靠著出卖身体存活的事迹流传成千百种,却没有人心生芥蒂。奇怪的是三笠不排斥这种幼稚,利威尔有时会用著长辈的口吻下结论,表示艾伦的领导方式少了点上下层级概念,但三笠知道利威尔并不讨厌这位年仅18岁的长官包括他的部属们。 「我选这间。」三笠懂得观察夥伴们的神色,长年流连於声色场所,她可以光从酒吧外观观察出档次,当他们走过「断桥」、「黑色夜晚」几间酒吧时,夥伴们或是不愿,或是紧张,虽然表现并不算明显,但前者太过廉价且卫生状况堪忧,三笠不可能选择,后者虽比起首都内的要差上许多,但价位也不便宜。她的长官不是那些油长肥肚整天为盼她一顾而抛洒货币、珍宝的贵族,因此三笠在经过简单的估量后,明智的选到了众人心中的良选——那间名字与长官有异曲同工之妙的酒吧。「我原先住在西甘锡纳区,9岁那年住进首都。」 所有人听了开始起哄。「喔,西甘锡纳区的姑娘,那可是个可爱的地方,美人可多了。」、「温暖的小城镇。」、「我喜欢喝那儿的葡萄皮酒。」、「老大你跟三笠同乡啊,真是太巧了。」、「上一回我到西甘锡纳区,老大你怎麼没跟我说?」……艾伦与三笠对视一眼,三笠算是感受到对方的注视反射性一看,艾伦则是带著惊讶。 「好多年没回家乡一趟了,下周我正好有公务要去一趟,三笠你要不也顺道回去看看?」 她似乎能感觉到深藏在轻松语气下的隐忍。艾伦10岁那年就被托付给艾尔文照护,后者不只是他的法定代理人,更成为他的实际意义上的父亲、相互信任的战友、和谐的上司下属关系,昨天偷跟她聊到这个话题的,是一位有趣的分队长韩吉佐耶,那时对方还顺带提到一件乌龙——艾伦从小在军营中生活,接受军事化教育,顺理成章加入军团确实无庸置疑,不过他们所有人都忘了,王法规定合格士兵必须在事前接受为期三年训练兵团训练,为了弥补这项错误,团长便私下拜托训练兵团教官,让艾伦以「特优生」方式,在训练兵团接受短短三个月的特训,三个月后迅速拿到结业证明,好对上层有所交代。 三笠摇头,「不需要。」她对於家乡其实没什麼印象了,就连爸妈的形象也早已淡化。 「你想好再答覆吧。」艾伦依旧挂著温暖的笑意。 然后,他们在一阵笑闹中走进酒吧。 穿著便服和军服都一样,艾伦的名声远近驰名,走到哪里都可以引起周围人目光连带想起他们军人的身分。不该说艾伦是狂妄,这位拒绝宪兵团邀请的青年有著与实力相衬的亲和力。男孩女孩都有个纯粹的梦想,虽然巨人远在厚厚的高墙之外,但光是想到可以如艾伦一般所向披靡,出手即是无数巨人的性命殒落,幻想中的凯歌奏起为孩子们美妙的蓝图增添色彩——幻想却也只是幻想,仅此而已。 他们习惯与人群隔开,哪怕艾伦是个活跃的存在,他在任何军团包括技术班都有许多交情不错的朋友,不过并不代表他带著一夥调查军团的士兵就足以让人接受,调查军团说不上让人唾弃却是个军人冢,投入无数兵力却难见成效。 酒吧当中会群聚著平民、驻扎军士兵、调查军士兵,其中后两者同为军人,相处不甚和平,驻扎军团隶属於宪兵管辖,而宪兵与调查军团分庭抗礼,虽然不到半路遇上会打起来的地步,但彼此间多有龃龉。 男人与女人其实都一样,当他们下班或休假,放松心神的待在朋友同事身边,消遣自然是开始滔滔不绝的谈论八卦。艾伦点了一打的麦酿酒,算是中档次中的高纯度酒,三笠很清楚蒸馏酒技术还掌握在几个富商手中,她过去的生活可没少喝,因此这点浓度并不会造成她的困扰,她是沉默而缓慢的喝酒,然后听著同事的谈天。 但是这群人并不希望迎新会的主角保持缄默,光是利威尔的不合作已经让他们少掉多喝几杯免费酒的机会,如果冷场,酒会太快结束,总显得扫兴,因此他们不断找话题与三笠攀谈,而三笠则是捡著几个正常的问话回应。 「我还是不懂,三笠你和利威尔怎麼会同意加入军团?」这时其中一人问到。 三笠抿嘴一笑,「我可以说你们的长官打动我吗?他在我家门口徘徊了三天。」这当然是个蹩脚的藉口与谎言,三笠其实也不了解自己和利威尔究竟在想甚麼,或许是为了脱离那样无趣又黑暗的生活?当时最好笑的情况是,三笠被艾伦说服,正想著要如何对利威尔进行劝说,哪知道艾尔文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竟然找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利威尔,更不知道用了甚麼方法,扳正他原先的反对态度,改为同意。 这样暧昧的话一出,艾伦马上摸上了自己消肿了右边脸颊,彷佛那还嘶嘶作疼,「别了,这话要是被利威尔听见,我可又要挨揍了。」这当然都是玩笑,利威尔只有一次被艾伦突如其来的熊抱抽动反射性神经因此一拳往后者脸挥来,其他时候他是非常注重上下阶层礼节,给予这个小毛头长官尊重。 「我看一定是团长谋划好的。」提供小道消息的这一位压低音量,「团长是个狠角色,当初有好多人就是这样被骗进来的。」 「老大,」另外一位说著一脸怪笑的看向艾伦,「你这也该算是被你『爸爸』骗进来的。」 艾伦认真的摇头,「加入调查军团是我从小的梦想呢。」这句话艾伦说过数千数百次,所有人早就见怪不怪——他们的上司还是个有著幼稚梦想的怪人。 八卦就是让人乐此不疲,他们调侃著自己的长官,然后感叹艾尔文有好眼光,总算让他们这班多了朵花。 说到此,雷恩忽然想起甚麼,一拍手说:「下个月佩托拉应该就会调到我们这一队,到时候三笠你就不用烦恼只有你一个女生了。」 三笠没听说过佩托拉,不过从所有人毫无秩序的解释中可以知道,那是一位崇拜艾伦、年龄比她大上一点的可爱女性,除此之外,她与一般女性无异,爱哭爱笑、一双巧手有精湛的厨艺和高超的缝纫技巧,不想浪费经费申请坏损的军团制服或者嘴巴想解馋吃些美食都可以找上她,不过绝对不能因此小看她的战力。 有个同性夥伴对於三笠来说确实方便许多,总好过她一个人手忙脚乱的生活在军中。三笠除了学会打扮自己、提升人文素养、学习贵族礼仪外,早先她自己一人过著纸醉金迷的生活,家务则是请女仆来打理,因此对於家务一窍不通。后来成功脱离了乱七八糟的私生活,与利威尔同住后,因为利威尔不希望让外人进出自己家,除此之外他有诸多因素不方便透露行迹,因此平时的家务则是利威尔在做。 简单的迎新会最终在多数人醉倒,三笠、艾伦却还清醒的情况下落幕。 ※※※ 艾伦所主持的迎新会结束时,夜幕低垂,酒吧的窗外映照著茂密的树冠,月亮透过片片的叶面散出淡而微弱的银色光束,酒吧内服务人员早已在四面点起几盏油灯。 「真是的。」艾伦看著倒卧在地上椅上的同伴们,然后清点身上的现金,「他们今天竟然喝这麼多。」艾伦第一次体认到手下的酒鬼性格,也是第一次对著自己的钱包发愁。 还欠下的一部分款项不是很高,艾伦不用一秒思考,就决定先以个人名义签帐。 不过对於艾伦的要求,酒吧的柜台人员出言拒绝,「你们这些士兵总是以军队名义喝酒赊帐却又不还钱,虽然你欠下的款项不多,但我们也不能卖你这个面子。」看了艾伦所在桌位满地狼藉,对方又说:「快给钱然后带上他们离开,不然我们老板可是会叫城防士兵赶走你们。」他似乎忘了艾伦是军人的事实。 三笠早已注意到艾伦窘迫的神色,原先顾及他的面子因此便让他自己出面解决,不过发现柜台前出了些骚动,她猜测可能有的情况,就想起利威尔过去的几个手下也总是喜欢赊帐不还钱接著被利威尔踹一顿做为惩罚——或许艾伦也有这种劣习,再不然就是军团的夥伴败坏了名声。想到这里,她拿出自己身上预备的零用金补足欠款,交给柜台人员。「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了。」对方口气稍缓,「你们快把那群人带走吧,免得老板来了会算你们的住宿费。」 「等等。」艾伦却是关注到另一件事,「我想知道究竟是哪些人以军团名义签帐。」 对方这才不甚在意的挥挥手,「驻扎军团的士兵,跟你们调查军团没什麼关系啦。说到这里真是完全受不了,他们那些家伙仗著宪兵撑腰竟然开始做威做虎,真是讨人厌。」因为调查军团与驻扎军团不太友善关系,这话说出来丝毫不隐讳他的厌恶。「……耶格尔先生,以你的声望,不知道你可不可以跟那些士兵说说看,让他们收敛点?我们人民的生活一点也不富足,再让他们这样欺侮下去,连混口饭吃都难。」 艾伦的脸色并未因为听说罪魁祸首非自己军团而稍有和缓,相反更多了愧疚,「我不希望造成你的失望,隶属不同单位,我怕是爱莫能助。」 「那算了。」看著艾伦的表情,对方也不到太大的希望了。 过去听说过艾伦耶格尔这个名字,对於三笠来说传奇多过真实。巨人距离她太过遥远,不管是时间还是距离,她住在一个用谎言架构出的首都,见识过的军官不是宪兵就是在他们身边摇尾乞怜想要得到青垂而荣升宪兵团一员的驻扎军士兵。其实总会有几个心性不错的士兵,但那凤毛麟角,且很快成为他人的垫脚石失去立足之地。 此时此刻,艾伦耶格尔的心情竟显得有些刺眼却又让三笠有些艳羡。 为了在首都存活而失去参军前的那股壮志豪情与善良本性的士兵们,三笠不认为他们有错,相反,艾伦这样一位年仅18岁半大不小的男生成为了军团士兵长,却依旧对内心最初那样可笑的目标坚定不移。 究竟有甚麼原因,能够让他在这样一个黑暗又绝望的时代中总想著为人类牺牲?利威尔曾经怀疑过艾伦这种被塑造出的传奇、博爱的人物性格的存在性,加入军团时提醒也过她要与这位上司保持距离。未加入军团时,她偶尔还会听见人们在街道两旁、在花店门口、在舞会上,那些男男女女用嗤笑却又赞佩的口吻去谈论艾伦耶格尔此人——『杀光巨人好使人类可以走出高墙,回到百年前那不受巨人压迫的日子,确实也只有艾伦做的到』他们当时都这麼说,但语气带有某种看好戏的意味。 对他们来说有没有在墙外生活完全不重要,或许被包覆在墙内还会使他们觉得自己高尚点。 三笠过去从来没有去思考过参军的意义,一直到参军后她也没有真正觉醒,因此艾伦的想法在她看来还是个无解的谜题。 「你其实不用自责,这不是你可以干涉的事。」三笠忍不住说。不是在安慰,倒是想要试探艾伦的反应。 艾伦走回原先的座位去扛起自己的副官,「我还是会非常失望,在人民眼中,我们都是军人,都是统帅管辖的战士。」错了,三笠其实想要这麼说。调查军团的存在超然,望著肩章或是斗篷背面上印制的自由之翼标志,没有人会不知道调查军团与其他士兵的差异。 「或许有方法可以让他们了解到团结的重要。」 艾伦礼貌性的笑「那到时候可得靠你们了。」但这只是用来结束这一话题的官腔,两个人都知道,如果现状不变,要军心涣散的士兵重燃起热血与保家为国的意志纯属无稽之谈。 艾伦体力不错,一人一肩的扛起两位下属,「三笠你来帮忙一下。」 三笠一个人一肩也是轻而易举的扛起两个壮汉,引来酒吧内客人的围观,酒醉的客人们对著她和艾伦吆喝,语气含糊不清似在说厉害、可怕还有感叹词之类的。三笠过去接受过利威尔的体能训练,格斗术和体能虽然比起利威尔、艾伦还差得老远,但相信不久后可以与艾伦齐肩。这一点军团中的人自然都知道,因此对她和利威尔抱持极大期许。「我们走吧。」 …… 两个一肩扛一个比自己还要高大的壮汉的男女走在街上,引来许多人的关注。 三笠也没注意到自己左肩右肩分别扛著谁,右边是狄克还是菲尔德?右肩那位似乎流了不少口水,竟然浸的她背后都湿了。算了,那一对双胞胎自己也分不出来。 在调查军团的日子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太过放松,竟然分不出战友的长相和名字。她最近时常回忆起不堪的过去。说不上是怨恨,她并不想要,是被迫而为——不肯听命於组织的话他们会让她生不如死,因此她学会用最快方式记住所有客人的名字、性格、喜好。有的喜欢她冷淡,她越是视而不见对方越觉得求之不得,任何宝物与钱财往她身上堆;有的则要她装作柔弱可人,好满足那股无聊的雄性征服欲;有的甚至带有扭曲而病态心的兴趣,喜欢折磨她,她越是忍著不叫出声,对方越兴奋…… 「三笠、三笠……」三笠转头看向与她动作同样滑稽的长官,后者见她回了神,松了口气。「你在想什麼,总觉得心情不是很好。」 「没有。」除了利威尔,三笠还不认为有人可以看透自己的心情,不过艾伦还算敏锐,或许是担任官阶职务而练就出的能力,因为在一般人眼中她就是抿著嘴没有说话,与往日无异。「是有事情要问吗?」 「对了,我是想问你,你知道利威尔的姓氏吗?」艾伦眯著眼乾笑几声,更显孩子气,「我需要替你们办理许多证明,还有训练兵团的『特优生』短期受训,好成为正式士兵,可是利威尔没有姓氏,我在填写资料上有点问题。」 三笠确实从来没听利威尔说过自己的姓氏,而她也从不觉得奇怪,姓氏就像一层框架一层束缚,证明你的血统或你的身分,对於利威尔来说,或许没有姓氏最适合表彰他的性格。不过现在不是表彰他性格的时候,这些复杂程序艾伦处理起来肯定很头疼。「我也不知道,不然利威尔史密斯?团长作为大家长,姓氏借用一下情有可原吧?」 艾伦听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到气岔,好不容易缓过劲,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为甚麼很好笑,而且总觉得利威尔会生气。」 「他会生气吗?」三笠思索了一会,「不然利威尔阿克曼好了。如果他又生气了,你就直接把表单都丢给他填吧,让他自己去《姓氏大全》里面翻出一个。」三笠倒不认为利威尔会生气,只是表面上脸色非常差。 「想不到真的有《姓氏大全》这种书啊,我以为贵族是在吹嘘。」哪怕三笠的保证与方法听来不太诚恳,艾伦还是认为非常有用。「你看过吗?」 一堆姓氏好看吗?三笠暗暗好笑,「还不错。」艾伦专注的点有些奇妙。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著,转过一个转角,直到驻扎地大门,而大门正站著一人——利威尔。 一般人很难想像的是,利威尔的身高不高——或该说是非常矮、非常瘦。三笠不久前从艾伦那儿看到了自己和利威尔的画像,那是艾尔文在两人还未加入前交给干部们用来辨识的资料。不说自己是一张浓妆艳抹神色恍惚的速画像令她看了心生复杂,利威尔则是一张不大逼真的半身像。相信所有人当时只当作利威尔有张与年龄不相符的外貌,脸色奇臭,其余都不知道。 记得艾尔文当时带著利威尔和她向团员介绍时,团员们神色惊讶的窃窃私语。其中除了他们敏感的身分问题,肯定还有赞叹於利威尔高大形象与身高呈反比,因为当时韩吉分队长用不算小声的音量说:「确定是本人,不是利威尔的弟弟吗?」 「这些家伙都不会节制一下喝酒吗?」利威尔上前把赖在三笠肩上的那对双胞胎抢过,转而扛在自己肩上,然后为两个醉倒的家伙身上散发出的酒气皱眉。「臭死了。兵长,这就是你教育出的下属吗?」 「其实我也很困扰,因为我还太年轻,难以服众。」艾伦没有因为利威尔的质问退缩,竟然顺著他的话说:「好在现在有利威尔你在,你的实力也已经超过我,以后这个职务就交给你啦。」艾伦可能想拍利威尔的肩,但因为利威尔的眼神和双手不方便只得作罢。 「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是你该说的吗?」利威尔原先就板著脸,现在再眯起眼,尽是杀气与怒火。 三笠马上会意到,利威尔其实生气的对象是自己——利威尔之前与她吵架,时常把怒火挥洒在其他人身上。 「我的态度非常认真,绝对没有开玩笑……三笠你要走啦?再见。」艾伦再转头,却发现利威尔也早已不见踪影。「真是有趣的两个人。」看来军团未来的日子会非常丰富。 ☆、集训生活 一如艾伦当时需要接受训练兵团核可才能拿到职业军证、领有公家薪晌、配备正规武器和马匹,在艾尔文多方斡旋下,三笠与利威尔也必须经历一回短期的集训。 三天前三笠二人拿到了第二套军服,肩上是训练兵团纹章,布料一样粗糙且不透气,但非常耐用,不过少了调查军团会穿戴的墨绿色斗篷。 而直到离开调查军团的前夕,三笠二人准备了简单行李,接著被长官叫到办公室。 艾伦的办公室还是一样乱,也不该说是乱,只是东西琳琅满目而没有一点层次感,墙上黏贴许多地图,当中甚至有古老的世界地图残本,两面书柜分别摆放书籍或是文件册录,艾伦办公桌椅后方挂著小型黑板,黑板上凌乱的笔迹、简易的图像可能是在布署作战位置,随地摆设机动装置拆卸后的半成品或者医疗设备,这一点证实艾伦确实对於医学、机械方面颇有研究——这是利威尔最讨厌的摆设方式之一。不过三笠仔细一看却觉得非常有趣,这间半大不小的办公室不是堆满垃圾纸屑或是覆盖厚重的尘埃、墙角挂满蜘蛛网,事实上他打扫的一尘不染,不过要说办公室,把这块艾伦的私人领域比喻成杂货店还比较合适。 而这一回进入艾伦的办公室并不是让他们来观察办公室内的生态,目的是在向他们提醒一些在训练兵团受训期间的注意事项,包括行李、现金不必带太多,衣物药品之外的东西会被没收,不要跟某几个助教打交道,尤其是三笠,免得被毛手毛脚。三笠有过短暂的牢狱生活,她对於大团体下的基本体制还算了解,同时也相信利威尔可以处理得很好。 初步的提醒过后,艾伦开始说到整个话题的重点了,基斯教官,算是训练兵团的大家长,如果想起调查军团的艾尔文史密斯,那麼对应的就是基斯夏迪斯。现在只差政府拨拢金费将训练兵团正式成立为一个军部,不过看来可能性很低——艾伦如此补述。再说到基斯的小毛病,他不喜欢特权更觉得不合群的存在非常刺眼,这一点艾伦说的对,加入兵团后三笠等人完全可以体认到基斯这明智却又几近强迫症的思维。当初艾伦不合群的存在是靠著艾尔文与教官的老交情特别求来的,艾伦过去见到教官都唤他为叔叔,即便如此,基斯教官也没有一点放水的意思,将他训练的脱了三层皮才回来,以致於现在艾伦看到教官只敢毕恭毕敬的叫一声教官。 「你们看,这就是训练后的伤疤。」艾伦脱下军服外套撩起衬衫,露出腹部一道长型疤。这动作其实在二人看来多了点自得意满,「我不知道训练方式会不会改,教官总是有一堆花招,你们记得训练时不要嚷嚷著累……」他打量了一眼两人,「你们这个样子应该也不会像个孩子般哭闹。除非像三笠来了月事教官会体谅,否则一旦真的受不了,你们乾脆倒在地上装昏倒,教官就会让人抬你们到医疗班,否则吵闹起来训练难度只会加大。对了,这方法也不要太常用,我记得有个学员装昏第五次时,教官让人拿嗅盐往他门面抹,逼迫他清醒,然后当下唤了医疗班军医来填写一份体能状况评鉴表,一天内就要将人赶出兵团了。」艾伦说话的同时,三笠注意到利威尔脸色很差,或许除了艾伦话唠外,艾伦的投机取巧行事作风也与相像中的英雄形象大相迳庭。 「上一次只有我一个人,还好说。不过现在多了好几个『特优生』我想教官肯定气炸了。」由此可知三笠等人会被当作重点关注对象。艾伦说话时总是这麼的诚恳,有时候会使利威尔火冒三丈。「别担心,有人可以陪你们。韩吉的侄女在艾尔文的核可下也加入了两位的斯巴达教育行列。」艾伦兵长过去不知道与韩吉分队长发生过什麼过节,这一回想到韩吉的侄女要接受魔鬼训练,他的神色竟带有一丝得意。「三笠肯定知道斯巴达教育的意思,那麼利威尔呢?」 利威尔沉了三秒中,艾伦猜得没错,三笠知道而利威尔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这样的差别在於两人过去生存方式相异,利威尔是掌握地下街洗钱和走私的一方头头,三笠则是必须靠著博览群书来唬弄贵族,提高自己身价。 艾伦拍了拍桌面那本红褐色厚纸浆书封的史册,「多读点书,利威尔阿克曼。」在姓氏上艾伦特意加重咬字,利威尔脸色一黑,却碍於对方是长官而未发作。「文理成绩太差,教官也不会让你好过。」艾伦确实照著三笠随口的提议施行,把资料表单全数填上「利威尔阿克曼」等字母接著交给利威尔。对利威尔作了简单的解释,表明如果要改姓氏必须在中午以前也就是短短数钟头内修改完毕并交还给他,但那一叠资料足足有半个人高,因此当下利威尔就决定继续借用三笠的姓氏。 三笠先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艾伦,再看了一眼阴晴不定的利威尔,有股无形的火花在两人交会的眼神一触即发。三笠不得不佩服艾伦,他深知她的弱点,知道她多疑又敏锐的性格,因此对著她总是露出温暖而真挚的笑容,话语则是不带欺瞒、不作伪装。至於利威尔,艾伦用一种宽大为怀的胸襟去包容这位桀骜不驯的下属。利威尔算得上艾伦的长辈,教育或者让利威尔服从时,艾伦会留给利威尔一点作长辈的颜面,使得自己的要求像是无理取闹的孩子。至於他平易近人的领导形象使得雷恩等人不会将他当作希腊神话般的英雄人物,而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无声的对战最后是由艾伦先收手,他拿出一封信交给三笠,「我希望不会用到。但如果真的出了事情,你们可以将信交给技术班里一位阿诺德研究员,他是我的朋友,看到我的信一定会无条件提供你们协助。技术班研究室离训练兵团校场其实很近,如果找不到,你们让人带路一下,就在后门的东区。」 「我知道了。」三笠将信件收进口袋。 「好了,明天起就祝两位好运,我希望三个月后我可以看到你们安然无恙的回来。」 ※※※ 第二日,三笠和利威尔两个一高龄一超龄新兵骑著马离开调查军团接受个别集训。 伴随著炎热的夏日以及吵杂的蝉鸣,他们来到位在罗赛城墙南方的训练营,拿著证件顺利通过训练营正门。越过石灰涂刷的白色石拱门,两侧是绿油油的青草地散发出青草腥味,草地上摆著几团乾燥牧草卷,看来是马匹的、牛羊的放牧地。前方的道路细长依著高低起伏不定的道路,看似蜿蜒而绵长不见底的米白色大蟒蛇慵懒的躺在草地上。 照著事前发下的地图,延著这条路走直到第一栋建筑物——大礼堂,用来接待高阶军官点阅新兵状况或者有大型集会例如结业式才会用到——至少距离二公里,地图的精准度不知道有多少,不过照著习惯,负责换算货品与现金价值以及地形图规划的人是她,因此利威尔收下新兵训练场地图后收进行囊中,三笠则是挑灯夜战,将地图内的建筑物、巨大标的的相对距离计算出来。 三笠认为艾伦所谓的「技术班研究室离训练兵团校场其实很近」完全是认知代沟,这两地相距至少五公里,骑马赶路也需要点时间。离开首都到外地,三笠一直觉得城镇与城镇间的距离有些长,假如她在军团缺了墨水,团内正好没了预备用,她可以选择等待几日后军团一次性大批订购,或者她可以骑著马到几公里外的商镇购买。「光是罗赛墙领域的生活都如此不方便,不敢想像玛利亚之墙那儿的人民要如何生活。」 未加入军团前,利威尔并不是个居无定所的人,不过因为工作的需要,他一年大半时间会在三道城墙内四处跑,对各地的生活风俗多有了解——利威尔没有承认,但三笠怀疑利威尔其实有透过某些管道得到机动装置以此当作交通工具,否则他的行迹也不会如此捉摸不定更甚至被艾尔文盯上。首都的房子算起来是他唯一会驻留超过三天的地方,他好歹还记得三笠跟他自己同住一屋檐下,每隔一段时间会回来关切这个生活自理有问题的夥伴。「你以前不是住在西甘锡纳区的山上吗?」 「时间太久,已经没什麼印象了。」 「说到这个。」利威尔策马赶在她前方,声音幽幽的拂过他的面庞、肩膀……一直传入她的耳朵。是她听错了吗?竟然带了点温柔。「找个假日回去家乡看看吧。」 三笠一愣,摇头拒绝却想起利威尔视线不是对著自己,摇头对方也不会看到,便说:「不用,回去了也没什麼值得看的东西。」 「人们都说西甘锡纳区的人不只做事步调缓慢,就连做个决定也优柔寡断,需要长时间的思考。不过你不同。」你连考虑的时间也不愿意吗? 「那里是我诞生的地方,却不是我成长的地方。我确实跟一般纯朴老百姓不同。」三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快些。利威尔的话点醒她浑沌未明的情绪,自己为甚麼会对艾伦这样的人心生好奇、想要不带任何目的接近并了解对方?他们是如此的不同,艾伦就是自己向往的光明面。她没有勇气也没有自信再去相信人性,但艾伦不同,哪怕知道某些人邪恶的作为、欲望,却还是坚信他们会偶然迸发出良善。 至於利威尔,他们太像了,也了解彼此最狼狈凄惨的一面。三笠习惯有他的陪伴,但仅此而已。 「你跟耶格尔不适合,你该不会相信命运之神吧?别忘了,神不能掌控我们的命运,能掌控命运的,只有我们自己。」 「我知道,况且是你想太多了。」三笠想这麼说,想纠正利威尔的错误观念,不过多说无意,而是不言不语,让沉默漫延彼此。每当他们碰上意见相牴触的情况便会给双方一点时间找回理智,再开口则是对原先话题避而不谈。 约略几秒,利威尔放慢速度再度与她并肩齐行,然后分寸的偏过身子贴近三笠,语气骤变,蛰伏著怒意,「韩吉的侄女没跟来吗?」 三笠还清楚记得那位莎夏布劳斯吵著要去补给粮食时,利威尔丢给莎夏地图后便要她跟著自己抛下莎夏先离开——以常理来说,莎夏也很难赶上利威尔和她的马速。「当然不可能跟得上。」 「那爱吃的小鬼……她迟到了自己想办法。」 抛开天气窒闷、路途太过遥远、前一刻的话题太过沉重等因素,其实可以脱离壅塞又脏乱的首都,望著这两边的草原以及高大树木,也不错。 「她如果真的迟到,我有预感我们三人会共同受罚。」三笠放开双手的韁绳,伸了个懒腰,随性的说。 …… 莎夏布劳斯甚至没有换上军服,抱著一大袋食物,慌慌张张跑到训练场时,所有新生已经解散准备回宿舍安置简单行李,不过他们一面走一面偷打量三笠等人——三笠和利威尔连同迟到数小时的莎夏在大太阳底下与教官对视。 三笠很庆幸自己本身不是关注的焦点,民众听说她脱离了社交圈从军,这种震撼性的消息就像听说巨人在首都中穿著西装参加舞会一样令人不可置信,穿著华服走路优雅端庄的女人如何提得起武器?而流传在民间有关三笠长相的形容,不外乎成熟、艳美、媚惑,因此绝对没有人会想到,这位相貌清秀与学员年龄相差不大的少女正是人们口中那有著祸水容颜的交际花——当然,当学员听到她的名字肯定会造成骚动,只希望她的艺名光辉完全掩盖了本名的存在。 短暂受训就能毕业已经让教官为三人打上了不讨喜的印记,偏偏莎夏又迟到使得教官的怒火升到最高。 大热天穿著不透气的军服,三笠早已汗流浃背,但她不只不感到尴尬,相反的竟觉得一切有些奇妙。 前方教官还在用迫人的视线看著他们,三笠却还有精力分神去观察同自己罚站的另外两位——莎夏因为买来的食物全数被没收,因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让三笠不禁怀疑起在她的价值观中,食物代表著什麼。再来是利威尔,三笠不用猜测也知道他的心情不会好,想像一个30岁的男人却还像个孩子般在训练场上听训,再来是自己和利威尔都算无端受牵连,依利威尔的暴躁性格,肯定早就往莎夏的脸踹下去了,不过这时候的利威尔只是木著一张脸,目不斜视看著前方的教官。 从艾伦、雷恩、韩吉……一直到莎夏,调查军团果然聚集著许多性格古怪的人,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也即将成为一员,其实还挺搭的。 「我不是个公平理性的人,最讨厌的就是不合群,相信艾伦那小子事前有偷跟你们打小报告了。」 莎夏摇头,「基斯叔叔,哥哥没有跟我说。」 「我没有要你说话!」教官沉重的靴子往莎夏的脚一踩,莎夏惨叫一声,教官瞥了她一眼,继续说:「我刚刚说了,我讨厌不合群,所以对你们的存在非常不开心,偏偏这位莎夏布劳斯又触到我的逆鳞——不守时。因此现在你们有两种选择,离开或者乖乖待上三年。」 三笠愣了一会,她不把希望放在莎夏身上,转头看向利威尔,却发现利威尔还是看著教官,等同於把决定权交给自己。 此时此刻,三笠不禁想起行李中有一封艾伦让她预备不时之需的信,艾伦曾说过发生问题可以到附近的技术班研究院找一位名叫阿诺德的研究员协助,但是教官恐怕是要他们当下做出决定,如此一来艾伦的信是无用武之地了。 ——得想个办法脱延时间,但有什麼方法? 回忆起昨晚艾伦的一席话,三笠乾脆一咬牙、抱著肚子蹲在地上,「我、我……肚子痛。」 习惯演戏的她可以将柔弱、虚弱两种状态分得清清楚楚;演得维妙维肖,就是利威尔也是慌了一秒钟才会意到她的计谋,上前搀扶她。虽然三笠是照著艾伦给的灵感饰演女性月事来的虚弱姿态,不过三笠本人早已因为多次堕胎而停经了,也好在一般男性不会对这种敏感问题多有过问,更不会去检察,才使得三笠有了可趁之机。 女生能有什麼事身体不适却隐晦的不多做解释呢?恐怕只有「那个来了」,教官自然很清楚,因此皱著眉头向另外两人下令:「扶她到医疗班。」 就这样,三笠歪歪斜斜的一边搭著利威尔的肩,一边搭著莎夏的肩,内心别扭却佯装痛苦的被两个默契及差的同伴带往医疗班。因为莎夏与利威尔的身高差距,也因为莎夏速度太慢、利威尔速度太快,三笠中途有好几次差点跌倒。如此滑稽的一幕引来旁人指指点点却碍於前方开路的教官只能放弃上前围观、协助。 三笠脑中还是没有停止运转,不断思考基斯教官提出的两个为难人的选项。平常做决定的总是利威尔,现在利威尔反常沉默,让三笠有些不知所措。她假装自己无意识的将头往利威尔肩上一靠,后者身体瞬间僵硬,看来自己满头的汗水和沙尘都沾到他的肩上。三笠没时间多管,压低音量问:「到底要怎麼办?」 利威尔视线往下瞥著半眯半睁著双眼的她,表情像是在嘲笑她此刻整张脸皱成一团的丑态,「有什麼好想的吗?乖乖待在训练兵团三年就行了。」 三笠原先还假装虚浮的脚步,这会儿一顿——少了自己苦苦把持的平衡,让这两个搭肩的人任意一拖,当下面朝向地瘫倒在地,正式成为真正伤患。 ☆、作弊 基斯夏迪斯虽然总是瞪著一双眼,眼角旁有深深的皱纹、粗糙的面颊经过日晒雨淋布满了雀斑与汗斑、理成光头徒增凶杀气息,但他实际上不是个非常暴躁的人,相反的他非常喜欢小孩,艾伦幼年的回忆有好几段就是坐在基斯教官肩上四处逛。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身为新兵教官,对於训练新兵他的严厉程度在所有教官中榜上有名。 「为了佯装他非常凶的假像,他习惯用不耐烦、凶狠的态度击垮毎个新生的意志。」如果早先时候三笠他们认识的是为正式参军的艾伦,艾伦一定会这麼说,尤其是当有人提到自己在受训时的悲惨经历,抱怨教官的凶狠,艾伦会一改态度,严肃的纠正。 习惯成自然,基斯教官在艾伦受训期间难度只有增加没有减少,因此经历了三个月的辛苦训练后艾伦对於自己过去狭隘的认知有了改变。 确实如艾伦所言,受训期间时常可以看见他们的主任教官毫无理由的惩罚同学。或许也不该说学员没犯错,三笠可以看出教官的用意,有些学员丝毫没有参军的觉悟,彷佛世界绕著他们转一般的猖狂——军队是个大团体,如果有了自我意识,在任何一个环节都有可能出错。 三笠知道用意,但不代表自己也能改变劣习。从忍受著服从他人指令,到反抗压迫成功脱离堕落的深渊,三笠必须靠著自我意识及勇气才能在夜深人静时将自己从崩溃边缘扳正,因此要让她再度回到压抑主观意识的主从式生活,成为受支配者,三笠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正因此,她以及利威尔时常成为无端受罚的人选。 上周,也就是集训第一日,他们三个人因为莎夏的严重迟到被拖下水,因此训练时间从三个月延长到三年。事后这项消息自然是传回调查军团,身为他们的未来的上司,艾伦中餐时间便派来了自己信认的副官雷恩来找三位出师不利的下属。 雷恩顶著一颗凌乱的短发、斗篷像披肩一样斜斜挂在肩上,沿路走背袋中的东西还不时掉下来显得好笑。 他匆匆跑进餐厅时却发现只有莎夏一个人在与满桌子的全麦面包、马铃薯搏斗,旁边的学员则是见怪不怪的各自聊天用餐。 「莎夏,吃了马铃薯又不加盐巴会胀气喔。」雷恩本体是大叔外貌却是个美少年,伸手拍著莎夏的头,虽然实际年龄几乎可以当莎夏老爸,却像是大哥哥宠溺妹妹一般的温馨。 「盐巴很贵。」莎夏像是怕雷恩会抢了自己食物一般,伸展双臂环抱住满堆食物,「我不会不舒服,真的。」 雷恩也纯属於随口一问,食盐每年产量稀少,让莎夏全拿来抹马铃薯,不就资源浩劫了?艾伦曾跟他说过城墙之外有非常辽阔的湖泊且水的深度难以测量,而当中富含盐分可以用蒸馏法炼出食盐,这种湖泊被称作海洋。虽然艾伦这个上司有时候说话显得孩子气,不过艾伦不会拿自己的梦想当玩笑,况且这个消息是从艾伦那位学识渊博的朋友那听来的,因此尽管壁外调查任务从没看过海洋,军团内却无人不信。 「对了,雷恩叔叔你怎麼会来?」 「你哥哥让我来关心一下你们的情况,你看你又闯祸害惨三笠他们了吧。」艾伦从小把调查军团当作自己家住,莎夏偶尔也会来玩个几天,两个人算是青梅竹马,军团里没有人不喜爱这对性格讨喜的小天使。虽然艾伦年龄小莎夏一岁,却因为莎夏粗心大意的性格,大多数人都习惯性把莎夏当作年龄较小的那一位,要艾伦照顾莎夏,久而久之莎夏和艾伦也就互称兄妹了。「话说回来,三笠和利威尔呢?」 「利威尔、三笠刚刚被叫到办公室了。」 「怎麼了?」 「作弊。」莎夏整个心思都放在食物上,做过短暂解释后就开始狂往嘴巴塞食物。 …… 在训练兵团受训的短短一周,他们与军法、历史、攀岩、登山辛苦缠斗,三笠还没什麼,体力方面虽然比起利威尔差,却还在教官认同的及格范围之内。但利威尔可不好过了,他的体能素质绝对是历任训练兵团学员中最好的一位,但文科就差了,而且不是一般差。 就好比今天早上的晨考,他和三笠两个人坐在同一桌考试,考试内容有关战略深论题。三笠写得还算顺手,哪怕窗外的蝉鸣一样刺耳也没能影响她的思绪。她在五分钟内结束了笔试,抬头一看发现前面的学员还低著头猛写,再看前方监考的助教正趴在桌上,面前虽挡著一本摊开的书,任谁也看得出来他藉著书本掩护实际上在打瞌睡。收回目光,三笠察觉身边有些动静——视线右边伸来一只炭笔轻敲她这一边的桌面。三笠偏头看去,只见利威尔指著第五题,眼神像在告诉三笠:差这一题就及格了。 三笠无奈的叹口气,利威尔现在考卷上总共写了五题,当中四题全是自己放水让他偷看,接著他「换句话说」写出来的,偏偏第五题「费边战术」三笠只写了一个单字,利威尔视力再好也看不清,因此只能求助三笠本人。 三笠不可能不帮助利威尔,她用唇语一字一句念出字母,反反覆覆几次,利威尔却还是看不懂。 正当三笠准备拿笔写下来,忽然发现自己的试卷被抽走。 有时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三笠显然就是有这种体质,就像现在。因此三笠转回视线发现手上拿著自己考卷的人基斯教官,竟然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有种:就知道会如此。 基斯教官与三笠互看了数秒,三笠等待著教官判决。 「这一回我变得比较公平,两位都是零分。现在都跟我到办公室。」 ※※※ 莎夏果然只有对食物一类的事情才会有所关注,过去莎夏到军团里玩,艾伦就会准备许多食物等她,偶尔也会托人送些零食到莎夏的家,因此这一回雷恩受艾伦之命来训练营找莎夏他们,艾伦照理来说自然不会漏掉食物这件事。 不过近来艾伦兵长与韩吉队长有了争吵已经是军营上下皆知的事,韩吉性格大喇喇的,很可能事发十分钟后就把不愉快抛诸脑后,艾伦的反应反倒非常奇怪,虽然公事上并没有因此处处为难,但到从某些细节可以看出他怒气未消——例如他竟孩子气的对莎夏不闻不问。 雷恩对莎夏扯了一通都没能说清楚「为什麼哥哥没有带她最喜欢的猪肉给她」,最后总算趁著午休时间结束,莎夏得去上课才得以溜走去找三笠二人。 找人远比想像中顺利,至少难度没有较向莎夏解释「没有食物」这个工作还要困难,雷恩随便抓一位附近的学生,便知道了三笠目前人在马厩打扫——三笠的名字最初暴露时,并未造成轩然大波,不过总会有些人对她有进一步的了解,就好比艾尔文派人调查她时,除了真实名字,肯定连过去的「丰功伟业」都列举的详尽清楚。因此几天之后,消息还是流传出去,使得三笠不只成为教官关注对象,还是学员的骚扰对象。三笠走在路上没有人不去多看几眼。 雷恩到达马厩时,发现那位号称全国最优雅女性之一的三笠,正毫无形象的在洗刷地面上马匹排遗的痕迹,长发零散的盘起来,侧分的浏海则用夹子往上夹,不说她衣物上沾染到的脏污,她脸颊上那一横土色,让雷恩开始怀疑是泥土还是其他让人想恶吐的东西。 …… 除了两位作弊生,教官当然没有放过偷懒而疏忽的助教,三个人都被叫进办公室做出惩处——他们一人被叫去做杂务、另外一人必须写出辞汇优美的悔过书,提升文笔技巧。 三笠自然是成为跑腿的那一位——如果要求她写悔过书,她甚至可以写出韵文体。 当三笠绕著整个训练营四处跑腿时,她猜想利威尔还在休息室苦思悔过书该如何写才能符合教官所要求的内容。一想到在教官、纸张与书堆的陪伴下度过漫长的中午时光,未来的毎一周还必须写一份教育课程心得报告,三笠不免对利威尔的情况好笑又无奈。 比起跟一位不断挑错的教官待在休息室内,三笠的工作少了压力,不过也不轻松——训练营实在是太大了。 首都也有训练营,皇家军士官学校专门培育贵族子弟,如果有无法继承爵位的孩子,可以就读军士官学校,结业后阶级则直接以军官计算,让他们未来衣时无虞。三笠过去住在首都时有几回路过皇家军士官学校,当时她只是好奇的多看几眼,如今想起来,这才发现原来军官的受训营与此处相比,环境、资源都低了好几档次。 这里的营地占地几乎六百公顷,宿舍、数座校场、办公室、教室、山区……,还有训马场和放牧地,使得学员可以食、住、教育都在营区内完善。 南方的气候湿润而闷热,虽然免去了脱皮的机会,但光是站在原地就会流汗,更何况三笠不受允许骑马?因此早先是发送文件,现在则是清理马厩,三笠弄得满身是汗,饥饿感在身体机能作用下早已退去,胃部则隐隐作疼。 正午后的一两小时阳光不是最大但气温只上升不下降,三笠待在马厩清理各种混乱,一门心思只想著赶紧解决眼前的任务,好脱离目前的窘境,因此一直到雷恩走到她身边,她才发现对方。「兵长要你来吗?」 雷恩愣了一下,神色复杂的把她从上看到下。三笠非常习惯人们的注目礼,哪怕一身狼狈她依旧像是宴会场上最耀眼的存在,用坦然而平静的回视这不大礼貌的眼神。这反倒使雷恩有些尴尬,他收回视线、搔了搔一头乱发,「以后都是艾伦班下面的成员,你还是叫他老大吧,叫兵长非常奇怪……对了,我帮你打扫吧。」 关於打扫马厩,雷恩又可以说到许多故事。也不知道是他还是艾伦谁把这个习惯传染给了对方,两人一面打扫雷恩一面兴奋的提起陈年往事。奇怪的是,在说到这件事时隐隐有种自豪感,态度一如艾伦翻开自己的衣衫去露出背上那一道因被惩罚整里枪械而被子弹擦伤所制造出的长疤时。 至於雷恩所说有关打扫马厩的故事,主角是他本人。 「……我当时就是改不掉说脏话的习惯,毕竟家乡的人都会这麼说。不过更可怕的是,我说出的十句有五句都会被教官听到,所以常常被惩罚。至於惩罚内容我发现他除了让我打扫马厩,最常使用的招数还是跑步……」 三笠是非常仔细去听雷恩的话才能听得懂对方的意思,贵族都注重发音精准,三笠过去一直没多想,但自从听到雷恩有口音,尤其是当他无所顾忌的话唠起来更是黏成一团,使三笠发现自己被那一个令她厌恶的城市影响得如此深。 正因为听得吃力,三笠手还忙著打扫,更不敢回应,只是在对方的段落处点个头。雷恩似乎很高兴有了听众,说得更起劲。「……其实教官的惩罚也不是没用,结训之后就会知道他这麼做都有深意,不过被罚时我总是想对他骂脏话……」 确实如雷恩所说,他的打扫技术一流。在两人通力合作下,三笠结束了自己的惩罚工作,然后才想到还有另一位正在休息室刻苦磨练文笔。 身分受限利威尔能得到的教育与资源,他为了存活学会各地方言和简单的文字,但是要他如诗人一般、如书记官一般,写出优美词句,或是写出正式而字体端正美丽的文章,就像叫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去唱歌。三笠猜想,当初利威尔手中掌控的买卖越来越大,开始需要更严谨的书记、会计,因此选择主动找上了她,让她做为自己助理。而她当时则因为诸多原因需要寻求庇护,因此经过了短暂的思考便接受了——谁能想到这样的合作关系竟然延续到现在都未断。 「快去洗澡。」 三笠和雷恩正要提到后者来训练营找她的原因,就发现利威尔挂著一张阴森的脸从前方走来,也没向雷恩打招呼,一句话便指出了三笠目前的丑态。 「利威尔你写完悔过书了?」三笠还以为对方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都只能写出几个字母,不过看现在天色还亮,太阳偏西不过远没有到夕阳西下的晚——这有可能是因为利威尔直接放弃不写吗? 利威尔哼了一声对此不做答覆,离两人不到一公尺时,先用警告性的眼神看向雷恩,然后转向三笠,「该死的。你不会去洗澡吗?恶心。」三笠很肯定「该死的」主词并不是她而是在骂他们的教官——「该死」不算利威尔的口头禅,利威尔平时习惯说其他更不堪入耳的粗鲁话语。 综合雷恩刚才的长篇大论,三笠可以肯定利威尔未来被惩罚的日子还多著。 ☆、再遇故人 几年前吧?三笠自己也算不出时间,或者该说那段过往太过肮脏,她不愿去细想。 在她还没有成名时,她无法控制自己的人生,夜晚、白昼……那些在她床上流连或者她在谁的床上流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在那当中,却有一个人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人,在某几刻,她甚至以为自己要献出了真心——自己当时究竟是怎麼想?三笠自己也不知道。 每一回与自己不认识甚至感到恶心的男人发生不正常关系,三笠必须强迫自己伪装成乐在其中,他们的取悦从来不是在床上实行,在他们眼中她只需要用高额金钱堆砌就是最大的追捧,而三笠则是别无选择的忍受任何粗鲁对待,甚至得配合对方的律动发出令自己羞耻的声音——除了他,某些时候,三笠甚至会感受到其中的欢娱。 他们因为一场糟糕的窃盗案相识,那段时间她用酒精、用罂粟化制作的药剂麻痹自己的感官,对人生的绝望甚至几度使她萌发轻生念头。唯一的支撑是她一直偷存著钱,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用钱将自己从妓院赎出来,离开首都。也因此,发现窃盗想要将她苦苦存下的积蓄拿走,她几乎失去了理智,不顾危险追著窃贼,接著邂逅了那位宪兵,而后者成功的将属於她的财物交还给她。 让基尔休坦是位优秀的宪兵——平民可以成为宪兵的一员,在首都服侍王族,可想而知他的努力与实力究竟是何等的高。他的梦想其实与多数宪兵没什麼不同,就是为了生计、地位想要来到首都闯荡一番。 说起来,三笠对他的了解其实没有利威尔来的多,他偶尔会来找她,一起吃饭一起在广场上漫步,他喜欢拥抱她、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就像一般男人喜欢自己是强势的一方,女人则是需要保护的弱者,他也是如此,只是比起其他人却又多了点小心翼翼的呵护与讨好,让她甘愿顺从的偎在他的胸膛享受少有的平静。 他们少有的几次会用最凡俗的方式让双方的躯体紧密结合,对於三笠来说,这是她唯一能给让报答的方法,她除了身体和金钱再无其他东西交得出来。让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时,显得局促又兴奋,与一般男性毫无差别,但在水乳(度娘)交融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位可以使她感受到尊重与快意的对象——心神恍惚时她可以感受到唇边一阵柔软、一点点的痒,比起那镶嵌处强烈敲打她的感知,亲吻似乎太过轻柔太过飘渺。 有好几回,让会中断动作,在她还迷迷糊糊的时候,手掌拂过她的额头……顺过她的长发,她望著压在她身上的人嘴轻微开阖,好似说了些什麼,三笠想让自己爬出沉沦的边缘,最终却只有抓到「好美」这最后的两个字——或许是在说自己的长发很美。这是她的优势,对许多男性来说,长发是她无法抵抗的魅力之一。 这样子的让基尔休坦,究竟与其他男人有什麼不同?诚然他比起其他人来说更爱自己一点,甚至为了她存下大半军晌,想用两人的积蓄将她带离妓院。但那又如何?梦想只是梦想,让离梦想一步之遥,却是最终与现实妥协,抛下她将金钱投入更重要的事,使他得以在工作与升迁上更加顺利。 其实让并没有亏欠她什麼,身体与情感都是她自愿的付出,但或许是当初她在潜意识中需要用一段情感去支撑伤痕累累的自己,使她有勇气继续走在这坎坷崎岖的悬崖边缘。因此她蒙蔽了自己的双眼,暂且忘去了让或者该说是任何人都有的自利心,一直到两人的关系结束了,她才后知后觉这一段露水之情是如何的薄弱。 先放手的人是让——其实如果让不放手,未来有天她势必也必须终结这样毫无建设的情感,他们理念不同,性格不算互补,身分地位也有差距,这样的结合不会是让远在家乡的家人所期望看见的——,不甘心的人是她。她是否想要先发制於人,好显得自己不是情感上的弱势?她又迷失了。 结束时三笠没有泪水或者痛彻心扉,她只是更加用心去投入自己目前所有的一切,哪怕是深渊,她也无所顾忌的投入。 人有被奴役,也有奴役他人的,她将自己包装精美、提生文学素养、用低调而美艳妆容塑造出神秘感;用甜美糖衣包裹□□,引诱想要掌控自己的男人们踏入她设下的陷阱,使他们沦为被奴役的一方。 结束这段情缘的结果竟是使她的身价水涨船高,也让她可以掌控自己的人身自由,藉由她的名气以及贵族的撑腰,她开始出入上流社会的社交场所,流连在艳羡、鄙视、痴迷各种目光,成为众星拱月的存在,有些舞会她甚至遇见让,那个曾经使她短暂迷失自我的男人——那时的让已经是宪兵团的班长,开始受到贵族的关注。 每当在舞会上相遇,他们很有默契的抛开那一段过往,互动同一般人无异——让不会去说出自己在成为班长后花了多少心力斡旋,好让三笠不会受到忌妒她的女性的刁难;三笠也不会去说,自己曾有一次怀孕,而孩子的父亲很可能是他……那些都不重要了,她默默接受让那愧疚感、可能还有一点眷恋而不带利益追求的协助。 三笠则是在检验出怀孕后的三天,毅然选择堕胎,那是她第一次对於腹中孕育的小生命生出犹豫,过去几次她都会在察觉的当下将这个麻烦果断了结——但这也是最后一次,因为在那之后,她的月事不再。 如今参军,三笠偶然会想起让与她随口聊到工作——带著疲惫又自豪的口吻——,宪兵的工作并未轻松多少,斗的是心计与筹码,一步步都走在刀尖上,随时可能会成为弃子。 让究竟能否成功爬到事业巅峰三笠从没有去思考,只是三笠更没有想到的是,参军后她会如此快速得与这位宪兵团的班长再度相遇。 ※※※ 这是三笠和利威尔待在训练营的第三个月,两个多月前艾伦的副官雷恩带来了艾伦口信给他们——想像这个想法究竟是由团众估量并经过表决后做出的决定,还是艾伦的敏锐观察力已经将两人性格中的缺陷摸透?——她和利威尔确实都需要学会大团体生活下服从长官、融入团体的生活。 艾伦赞同教官将训练延长三年,三笠免不了又要想起艾伦得意的笑容——哪怕他的两个预备手下因此被多扣留了两年多,他们的兵长恐怕最在意的会是韩吉的侄女在训练兵团多待了多久。 不过训练兵团的训练从雷恩过度情感化的解释中还是可以看出当中的缺失,就好比他们并不重视机动装置的训练,因此除了平时的正规训练,三人还得额外增加艾伦特别制定、专为进入调查军团而设计的进阶课程。 前段日子的作弊事件,最后在三笠扫了一间马厩、淋浴间和三间教室,算是脱离了窘境,开始在兵团生活中迈入轨道,投入高频率训练和刁钻教官的穷追猛打——最开始被教官当众刁难了难免尴尬,过去她就算受人批评一不是在大庭广众下,二贵族都是拿著扇子掩嘴,在那一层掩盖下进行人身攻击,因此三笠对於基斯教官骂自己垃圾、废物、败类、家畜这一类形容词时会不知道该将目光摆向哪里,但到后来,三笠甚至可以一脸严肃的立正行礼,为自己和教官作足面子。 同时间,利威尔也处於水深火热中,他每堂待在教室的文课必须坚持住自己的眼皮不垂下好被巡堂教官抓到。再说利威尔三十年来碰过的书屈指可数,如今他不只得写读书心得报告,还得绞尽脑汁将课程内容写成制式化而笔法庄重不失精炼的感想与例证。 幸灾乐祸也是几秒钟就该结束了,三笠很快就端正起心态,想要提供协助,却发现自己除了帮忙提个构思、寻找范例,再不然就是当利威尔忙碌时帮忙借个书而已——她和利威尔的文笔差太多了,一写出来就可能露馅。 这一个与往日毫无差别的中午,图书室带著纸张的发霉、尘埃气味及凝滞的静默,偶尔还会有管理员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 三笠走进图书室,图书室如同以往——室内人数寥寥可数。环形书柜占了两层楼高,书籍分门别类整齐排放,她爬上梯子到了高处的柜子,拿出一本书页泛黄、历尽蠹虫蛀蚀而书封破损的书籍。 当她抱著那本书下了梯子,迎面却看到了熟悉的人——三笠会毫不隐瞒的说,他非常的英俊,不管外人的审美观为何,在她来说,他的长相非常有吸引力。过去的时光,三笠喜欢他专注看著自己的眼神,眼底映著她的脸,眼神是全然投入而呵护备至的。也喜欢在两人平时的互动中,他有时生气抿著嘴、笑时咧著嘴……各种看似孩子气的表情。 此刻,他们四目相对,三笠还站在梯子的最后一阶,愣在原地不上不下,不是没想过会再度相遇,他们分开后的一段时间也时常在舞会上邂逅,且毫无尴尬,只是隔著一道无形的墙,在众人饶富兴味的眼光下进行互动——他们过去的关系不知是被谁传了出去,在传言中,她就是暂时玩弄优秀青年的浪□□子。 这样一想三笠似乎了解自己此刻无法克制愚蠢动作——像失了灵魂一般望著对方——的原因为何,参军后,她其实是想抛开过去的束缚,好让自己名声好一些,死也可以荣誉的死。但让的突如其来的出现,将她过去的回忆一并唤醒,肮脏、污秽、屈辱、绝望,或许还有偶尔的甜蜜、喜悦,在如今的她看来尤其刺眼。同时,三笠发现这恐怕是他们情人关系结束后首度的私下偶遇。 不再需要顾忌外人的目光,假装相安无事两人,想不到举动会是如此愚蠢。 「三笠,你长高了。」最后由让先开口,可能是忍受不住她的眼神和尴尬的气氛,因此试图打破僵局。 即使站定的位置比较高,三笠却还是没有与对方平视,必须微仰著头,看来长高的人是他,不是自己。「没有。」 简短而拙劣的对话反倒使三笠回了神——又不是难分难舍的情侣,何必像个笨蛋一样心生尴尬?让的内心她是不知道,至少她知道过去那段脆弱情感作祟下生出的爱情早已不复往昔,她不再需要像在舞会场上那般优雅有礼,更没必要像个失恋中的傻女孩一样哀怨,或者像是旧情复燃而情感纤细女人一样纠结在其中。 她走下最后一阶,然后随口问:「身为宪兵,你怎麼会来这里?」 「有些事情要办……」 「喂。」不耐烦且毫无礼貌可言的称呼打断了三笠和让的对话。 「书借到了没?」利威尔不知何时走进图书室,他横挡在两人之间,正对著三笠,沉著脸就像他们平时的互动模式,「拖拖拉拉的,完全是在帮倒忙。」 「在这里。」三笠举起手中的书本,同时注意到利威尔看著这本旧书时的嫌恶眼神,还不等她嘲笑,利威尔一把拉住她的手,「走。」 抛下被无视的让,三笠没有回头,而是看著利威尔的背影,后者肩膀、手臂似乎都呈现不自然的戒备状态。三笠忽然想到一件事,「我们好像忘了对他行军礼。」 「该死……没这个必要。」利威尔紧拉著她的手走在前头,脚步很急,语气有些不对劲,像是怕她逃走。 三笠不是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舞会上、妓院里都会看到,不管是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三笠都有了点概念——吃醋。 吃醋——想到这样的可能性,三笠胸口满溢著复杂的情绪。 ☆、夜行 夜间就寝的钟声敲响,巡房的助教提著油灯踏者慵懒步伐走过长廊——这位助教学员们总是戏称「神棍」,她时常对一些女学员用神秘又鬼魅的口吻讲述许多关於宿舍的鬼故事。 三笠躺在上铺,静静的听著助教脚步声渐远渐弱,一动也不动。 她此时在床上再度面临到每晚会出现的窘境——翻个身就会碰到一只脚已经越界的莎夏,往另一面转则会从高处跌下来。 对此她可以很淡然的调笑:过去有段时光自己不是在男人的怀抱里度过,要不就是在床上度过。她必须小心翼翼的服侍每个客人,因此就算让她睡成一直线一整晚不动,也不是难事。 「叩……」木门微弱的动静,像是由上而下轻擦而过——三笠最熟悉的暗号。 熟悉暗号虽然同时属於两个人的,但三笠可以听出当中的区别——这一次动作俐落而简单,某方面也显露他不耐烦的心性。 她有时候都觉得有趣,让和利威尔竟然会出现这样奇妙的巧合。过去与让关系亲密时,这个信号代表著询问,让不需要执勤时他会以指骨轻摩小窗子,如果三笠刚好不需要招待客人两人就可以偷溜出去幽会。 而到了利威尔这里,指骨滑过门板的信号则是充满刺激与惊险,夜晚他们载著走私货品与其他商行的人交涉时,三笠会先躲在船舱、夹板下或马车内,怀中揣著武器,由利威尔评估情势,如果他打出这个暗号即代表:「危险结束,可以出来了」,而三笠接下来的职责除了计算商行交付的金额是否掺水,同时盘点货物给对方一一检阅。 如今他们脱离了犯罪的生活,这样的暗号用在此时确实不太合,不过三笠至少知道利威尔是要她偷溜出宿舍的意思。 ——该去吗? 三笠很少会去犹豫这个问题,她和利威尔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好一阵子,在此同时,首都的西朗特湖畔、希娜女神教堂正门口的广场、首都近郊的造景森林……在希娜墙内的领域,深夜、天未黎明,有时甚至是大白日只与巡逻宪兵隔著一道小围篱,可以清晰听见他们散漫的脚步声,但他们却大胆且视若无堵的进行走私活动。头几次三笠还跟不上利威尔的做事步调,甚至因此被宪兵抓到而被押解进监狱,几天后是利威尔臭著脸闷不吭声的靠著钱和人脉关系把她给保释出来。 不是没有惊讶——她这样一个不称职的搭档,不只害利威尔差点深陷囹圄,还必须被迫销毁货物湮灭证据,照理来说他们之间的契约关系该终止了,但利威尔没有因此将自己一脚踢开,相反的,是耐著性子对她进行指导、要求她每天早晨不间断体能训练,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或目的,三笠都必须承认逐渐进步的同时,利威尔让她找回了一部分的自由,也让她不再是个徒具令男性垂涎的身体与学问而毫无用处的人——三笠原先因为利威尔的古怪脾气而生的排斥感逐渐消弭。 ——不过就是个夜游,一个小消遣,没什麼好大惊小怪的。……再说,自己欠下的恩情可多著。 千头万绪其实也才犹豫了三秒钟,然后三笠下了决定。坐起身,安抚对面床上还未睡著同学的紧张情绪。「没甚麼,可能是老鼠。」这位同学显然被神棍助教上一回的故事给吓傻——助教当时是怎麼说的?好像是他们这间44号房最容易出现超自然现象,前几年某届学员们在晚上竟然还可以听见「如巨人一般的巨大脚步声」。 三笠很怀疑除了调查军团,又有谁看过百年来都在城墙外四处晃荡的巨人? 「老鼠!」三笠显然低估了利威尔,看来不是只有他在看到老鼠后反应会如此大。只是比起利威尔一脸嫌恶的闪远数公尺,这位胆小的同学的表现更夸张,是满脸鼻涕和泪水,连声尖叫都因为吓到没了力气而气若游丝。 「我会去处理掉,你不用紧张。」三笠也不爬梯子,直接跳到地面,不带任何声响。 …… 利威尔总是有各种办法可以溜出宿舍,他喜欢独来独往,不需要太多睡眠,也不喜欢挤一间八个人的宿舍,因此就算利威尔从没有说,三笠也可以猜到利威尔晚上永远都是宿舍房的缺席成员。 至於他休息的地点会是哪里,一如他过去的行迹,三笠想了许久都没能想透训练营除了宿舍、办公室何处乾净整洁适合利威尔当作休息的据点。 「不冷?」利威尔打量著她。三笠赤脚、身上穿著单薄的短袖长衣当作睡衣,长发披散在肩上,相比利威尔整齐的军服外套内搭白衬衫、长裤和军靴,三笠的装束未免有些随便——甚至可以说,太过挑逗男性视觉。 「还好。」虽然入夜后气温会降低许多,但炎炎夏日的夜晚是难得的舒爽,三笠脚上踏著粗糙、冰凉大理石铺排而成的地面,脚掌上除了碎砂还黏上了些许泥土。 利威尔停下脚步,「算了,至少回去拿条围巾。」说这话的同时,他的视线并不是摆在她身上,而是回身正对著原路,却也没有强势的带路的意思,举止、语气间已经透露出他的犹豫。 这一场心理战开始拉锯在二人之间,对於男性的某些不经意做出的举动她可以看出几分,也可以驾轻就熟让一切顺利进行下去,此时她分明察觉到利威尔内心在叫嚣,强烈而原始的生理反应已经冲击他的所有知觉,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三笠不禁心生嘲讽,将她叫出来,内心却又开始愧疚、挣扎,这究竟想表达什麼? 三笠拉住他的袖子。「不用。」她尽量放缓语气,就像吟唱一般用轻灵的音调安抚对方,接著一点一点贴近距离,双手攀在利威尔的手臂。 「这就是你要的?」 三笠没有回应,右手食指指尖轻拂过利威尔的手臂,像是雕刻家正在雕刻自己的作品,缓慢描绘出肌肉的纹路。 令她不解的是,利威爾並不高興。 …… 走过这一片大草原,用来畜牧的草原如今除了他们之外再无其他人——幽会的情侣喜欢躲在草丛处而不是大草原,否则很快就会被抓到,那麼自己现在是否正要前往利威尔挑上的草丛?——,牛羊马匹也被赶回了马厩和围栏,空旷的草原在夜幕之下凭添了股神秘感。 偶有几盏灯座立在草原上,稀疏零散,灯座内的油脂也所剩不多,光线幽暗不清,近看之下不觉得有什麼特别,燃烧的油脂还会发出阵阵臭味,但离些距离三笠回头看去,昏暗灯光打在草原上,带了点柔和的黄与充满生意的萤光绿,像是森林里飞舞的萤火虫,格外诗情话意。 9岁以前的记忆大多模糊了,当时夜晚看到的萤火虫至今,到底度过了多少年?她只知道当时的自己不谙世事,却也无法完整描绘出幼时的三笠阿克曼了。感觉上就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如果不是命运对她开了个玩笑,将她推入无底的深渊,如今的自己是否能够继续待在家乡,与世隔绝的生活在那片山林? 「还在恍神吗?」 三笠甚至未能观察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利威尔的身子早已欺了上来,让她背部撞上一面墙。接著就像事情发生过千万次,尽管对象不是利威尔,但多年来的经历像催眠曲一般触动三笠的神经、手部肌肉,她顺从的将手伸向利威尔的衣领,开始解开对方扣子。 不过她双手的动作到一半便被打断,利威尔扣住她的两只手腕,动作大得似要捏断她的手骨,她低哼一声尾音未了,同时间他咬住了她的唇,动作霸道且不带一点情感——这样的发展三笠再熟悉不过了,至今为止吻上她的男人不出十位,大多数人只专注在床上展现自己雄性的自满,少数的那些除了如蜻蜓点水的让,其他人不都如利威尔一样吗? 这样久违的侵犯在她心中撒下恐惧的因子——她先是不断提醒利威尔对她的恩情,然后闭上眼假装自己沉溺於其中的发出酥软低吟声,最后将思绪发散到虚无处,好压抑满腔的情绪。 不知过了有多久,三笠才发现唇齿间的不速之客离开,睁开眼,利威尔瞪著她,拿出手帕往她唇边擦拭,三笠被咬伤的嘴角在利威尔不甚温柔的力道下有些疼痛,茫然情绪褪去之后,羞愧哽在喉间,像要呛出她的泪水——偏过头,用长发盖住半边的脸,另一边的脸则是隐藏在墙面。 「你也是这样将身体献给那位宪兵?」利威尔口中的人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今日中午,与让在图书室的巧遇并不代表事情结束。下午在游泳课后,他们还未擦乾满身的水痕,学员便接到通知而聚集在大礼堂,依届次分列前中后三列,三笠与利威尔等101届学员自然是位在最后一列次,助教、讲师、教官都在二楼,让基尔休坦则是站在讲台上演讲。 台上的让神情自若的演说,搭配适宜的面部表情、抑扬顿挫的音调……三笠想,除了让本身优秀的说话技巧足以服众外,台下位在观众席的学员,有大半都会因著让肩上独角兽的军徽而盲目的生出崇拜,就算是号称最强的艾伦耶格尔到场,恐怕魅力也不过如此——对於调查军团,多数人望之却步。 哪怕让口中的演讲是稀疏平凡的琐事,每周周会都可以听到各个教官再三以严厉口吻提醒,什麼该做什麼不该做,听众却没有一人不聚精会神——宪兵不正是大部分参军人的心愿吗?每一届就算成绩最优秀的学员也不一定能够加入这个团体,除非经过王家举办的合格考验,同时拿到贵族的推荐函,经过宪兵团干部面试……全部合格后,才能成为正式的一员。 宪兵——利威尔加重了这个称谓像是在特意提醒三笠,正视他们之间的身分差距,就像不久前利威尔也会用同样的口气在提醒艾伦耶格尔是他们的「兵长」。 当爱情降临时少有人可以幸免於难的保持理智,三笠非常清楚自己过去与异性的不正常互动使她对爱情这一名词少了认知,但至少她现在知道,利威尔的担心与吃醋都是多余的。 不过她并没有因为利威尔的干涉而发怒,而是意识到让的改变——没错,他确实蜕变成「真正的」宪兵了。「或许吧,不过这些事,我以为你很清楚,当初不正是他向你引荐我的吗?」 同侪与她所认知的宪兵意义有著非常大的不同,其他人自然是因崇拜驱使而认为他们处处完美,至於三笠,虽然不敢说自己的认知完全正确,但她是靠著多方面的观察、汇整,去填满自己对於这样一个充满官僚气息团体的认知。 不能说讨厌,而是在三笠看来,戴著「实力阵容最强」的光环,宪兵团这个群雄共聚的团体,是社会的缩影——弱肉强食——,他们有独立而强大的机制,却又与社会密不可分,就像丛林中的食物链,靠著得天独厚的自然与气候衍生而出独特的体制。 但也正因此,三笠知道当年那位嘴巴有些坏却会在她面前流露出专属於她的孩子气、温柔的青年已经同化为他们的一部分,成为了过去式。 「短期合作夥伴的私生活我没那些鬼时间去干涉。」利威尔对於她的试探也非常坦然的直言,然后嗤笑的看著她。「你这种书呆子可以察觉到这一点真让我惊讶——以机动装置为代价,我收留你这个麻烦的家伙确实算等值。」 三笠心中的那份不安总算卸下了,「注意用词,下次再被惩罚我可不会帮你。」 她以为这件事算是落幕,利威尔忽然双手撑住她身侧两边的墙,阻挡了她的去路。「没必要转移话题。我不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女人靠过来我当然会有感觉,我也承认我想上你……怎麼?你察觉到我的想法,为了报答就像个□□一样自愿靠上来?」 利威尔的目光太过认真,不像是喝醉,但话的错误程度,让三笠不禁笑出声。「真有趣,我先是□□,后来才是交际花,你脑袋坏了吗?」 「□□、交际花不过是外人赋予你的身分,你的本质是谁,由你自己去定位。我想要你,却也不想看到你不甘心的投怀送抱。」利威尔一瞬间的尴尬尽收眼底。 三笠一愣,虽然很惊讶,但利威尔确实还是利威尔,他给予她相应的尊重。「我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又怎麼会同意跟你出来?」 「还不承认自己愚蠢吗?连自己在想什麼都不知道的家伙,还有脸说自己成年,根本还是个小鬼。」 「你现在正是在诱拐一个小鬼。」三笠冷笑著,用不大的力道推开利威尔。 「不算诱拐……该说是『把』,我要把你。」 「用地下街那些粗鲁的字眼来讨好我,你是第一个。」三笠耸耸肩,然后得到对方一个不耐烦的睇视,她又说:「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不过得靠你表现。如果你中途受不了,欢迎放弃去找其他女人。」说得太洒脱,表现得无所谓,没有让一个男人感受到你需要、想依靠他,三笠想,利威尔应该会很快打退堂鼓。 说实在的,利威尔的条件与她半斤八两,名声不算很高却在参军后有实质提升,资产在参军前早已富余不缺,略过他粗鲁性格、暴力手段,确实是不错对象。如果改成其他条件相同的人选,三笠还可能会答应,但正因为他是利威尔,三笠才会生出挣扎。 ☆、英雄之魂 目前的情况或许可以当作一种利威尔讨好,挂著满天星斗的夜晚,薰风夹带一点潮湿香甜的气息,她身上有水气还有汗水,让睡衣紧贴著身体,然后是利威尔尽管牵著她的手,却刻意回避将目光摆向她的可能。 三笠可从没看过他出入妓院,不管是她身为□□时,还是他们成为夥伴时都没有,那麼这家伙该如何解决生理需求?——这个想法不是她该多管的,但在利威尔挑明要追求她的那一刻起,有关於利威尔更深一层的秘密格外引她关注。 他们走过蜿蜒的小径,在阳光照射时隔著军靴皮革与厚鞋垫都可以感受到硬质地面辐射出的热气,燠热、黏腻而令人心烦。除了气候,或许当中还有气氛因素,此刻这一条路四周以黑色的面纱覆盖,神秘的浪漫的气质。 利威尔领著她来到了目的地。 「到马厩要做什麼?」不,应该是:三更半夜不睡觉,他们不回宿舍休息在训练营四周逛有什麼意思? 由此三笠再次体认到利威尔对於坐骑的某种执著,艾伦那帮手下里似乎是双胞胎兄弟的其中一位对於驯马颇有见地,之前利威尔还询问过他一些专业的、有关饲养调查军团马匹的知识。 「地图想必都背起来的,所以你来当领导,带我认识一下训练营。」利威尔在黑夜中有绝佳的视力,这或许与他过去的职业有关。「现在我要挑一匹马。」 「两匹。」三笠强调。 「你要用你那别脚的『贵族式』骑法吗?」女性贵族就算是参加狩猎,猎装还是只有裙子可选,因此她们得侧著身子骑。两人刚认识时,利威尔还因为三笠侧坐骑马而露出嘲讽、不屑的神情,后来三笠学会了贵族男性或是士兵的骑马方式,马术也不错,但现在她的睡衣是裙装,不可能跨腿骑马。「不怕屁股痛?」 「不会。」 利威尔没有在这个话题上争辩,锐利的目光在马厩内逡巡,找寻目标的双眼隐藏著热烈的情感——机动装置与军用特训马匹都造价不斐,尤其是调查军团为适应壁外调查而特别训练出的马更是有价无市,过去利威尔花了一笔钜款买到了一匹,但在一次外出回归后三笠就没再看到那匹马的踪影,她想利威尔心情肯定不会好,过去后者只要有空便是天天打水帮爱马洗澡,用他自己认可的方法爱护它。 「你要载我吗?」 「你说呢?毫无情调的小鬼。」他推开木门,蹲低身子在其中一匹蜷伏身子倒在乾草堆休憩的马匹身侧,三笠走近,藉著月光观察利威尔以一种专注且尊重的神情伸手顺过马匹背上那夹杂著黑棕色鬃毛。三笠明显感觉到气氛揍变,背对著自己的利威尔,肯定敛起不悦的脸色,幽幽说:「几天前我看到一个故事,有一个王子在12岁时驯服了一匹马……」 三笠原先倚靠著木制围栏的身子端正起来,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马厩中的人——有趣,我错过了什麼?是教官逼迫他阅读书籍的惩罚反倒陶冶了他还是身边的氛围在一点一滴的将他隐性的性格呈现出来? 她紧盯著,不放过利威尔的每一分变化,他们的某种默契,到了此刻出现失灵。 过去自己似乎低估了利威尔的抱负。男人女人都一样,未成名时多喜欢万众瞩目,身在受支配者位子时多想要力争上游爬上领导阶层,想的比真正实行的人确实多,但总有一两位会凭著这股执著,激发他们的冒险心、挑战欲——其实不该惊讶,这对利威尔来说不正是司空见惯的生活吗?他们过去一直行走在刀尖上求生,如果不是加入调查军团,反而显得索然无味吧? 「不是故事,真实发生过,那名王子叫作亚历山大。」听见她的话,利威尔暂停动作转头看著跟随进到马厩的三笠。 利威尔与这匹马的无声交流已经结束,他用神奇的魔法唤醒了沉睡中的马匹,同时还唤醒后者的野性。这一只受驯精良的马儿似乎通人语,那双黑亮的大眼竟然潜伏著强烈战意,比起艾伦的那一只还要令人惊艳。一如亚历山大与他的爱马布塞菲勒斯的相遇,当马匹四脚站立在乾草堆,一人一马开始在沉默中估量彼此实力,然后三笠退出马厩让利威尔能够尽兴决斗。 没有过很久,在马嘶鸣声以及马蹄翻动乾草的沙沙声,利威尔高超的反应力抓到了破绽,一跃跨上马背,接著马匹疯狂的扭动身子,利威尔镇定紧拉住韁绳,勒住骑兽的动作,以强大的威震力慑服这匹桀骜不驯的马。 「继续说。」利威尔跳下马背,牵著它走出马厩。 三笠也忘了自己曾经帮利威尔借过哪些读物了,不过她会尽量挑些小短篇、有明确故事性与冒险、战争有关的书册,好让利威尔对於内容多些兴趣,太过艰涩的辞汇已经折磨得他够惨了——在自己借过的书籍当中,亚历山大大帝那戏剧性又带著神谕的驯马像是见证他的发迹、他神子的身分,但在此之前,他还是个夹在关系失和的父母中间,不受世人关注的孩子。 利威尔当然不会了解太多细节,他所知道的内容除了年幼驯服了所有御用驯马师无法控制的野马,或许还有一点夸张文字渲染而出的,属於亚历山大帝国的故事。 ——但这已足够。 不知为何,某种强烈预感在心中滋生——她即将见证一位英雄的诞生。 「在很久以前,」三笠停顿半秒忽然为自己愚蠢的故事开头而好笑,「巨人还未踏足这个世界时、人类还未探索新的领域前,年轻的国王亚历山大四处征战,降伏了敌国、探索了新的大陆,成为了一个庞大帝国的征服者……」真是一个奇妙的经验,利威尔肯在她叨念公务、课业以外的东西时提起专注力聆听。 事实上他们两人也从没向对方唠叨过什麼,就是利威尔因为她对艾伦的过度关注心怀不满,也只有提过一次。提醒的话只需要说一遍就行了,重复只会让人心烦罢了。 利威尔此刻已经再度跨上马背,向她示意,「上来。」 「还有,」三笠仰头看著马背上的人,神情确实比往常还要纾缓些,甚至隐隐带著得意。三笠勾起笑容,她想像自己接下来的一句话会让利威尔如何气愤,亚历山大身高不高。」 夜晚还是可以用它那墨黑的色调去详尽描绘出利威尔细微的神态——他挑眉带著兴味打量三笠身段毕露的姿态,以一种怒火夹带著更强烈的挑盼呈现,挑盼或许对著自己也对著她。就是个标准的小混混。「让这些废话去见鬼吧,还是你希望我抱你上来?」 「你确定不是在挑战极限吗?还是你忘了自己刚才的话?别擦枪走火酿祸了。」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三笠还是顺从的侧身坐在利威尔后方,伸手搂住他的腰。 ※※※ 黑夜能够做的休闲活动其实不多,它是属於休养生息以及引发灵感、滋生阴谋论的时候——利威尔工作不分时间,但如果可以让他选择,他酷爱在夜晚工作。 黑夜就是有一种魅力,独属於它的静谧、神秘,在满月的午夜升华到极致。 她和利威尔大摇大摆的骑著马在训练营四处逛,事实上到了后来她背得滚瓜烂熟的地图早已无用武之地。这里不像首都附近经过人为处理,首都虽然地势还是凹凸不平,时常看见贵族马车在路上车轮卡在沟里的搞笑情况,但从没看过这一边与另一边相隔一公里,实际上中间还隔著一座山的情况。 利威尔并非对训练营地形、路线不了解,相反的利威尔天生有著无人能及的空间感,不管是过去还是此刻,三笠只需要负责指路、说明路线,利威尔可以排出最佳路线,玩弄一群宪兵的耳目,远离追缉者,有时甚至与他们擦身而过——他时而大胆时而谨慎的手法使人摸不定他真正的作风——。因此要她带领他认识训练营除了想要拉近彼此的关系,更有可能是因为让。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话没说?」三笠问。「有关於让的。」 「那家伙原先是想找你,不过我抢先一步,你今晚先别回房。」 「你揍昏他吗?」 「差一点。」 三笠皱眉,「这不是你的做事手段,既然揍了,就直接让他昏死吧。不过话说回来,你在担心什麼?担心他会向我求婚?」三笠自然知道让虽对她余情未了,但求婚是不可能的。 「想惹我吃醋是吗?」利威尔回头确认她脸上挂著调侃的玩笑,又说:「我猜某个不成熟的家伙明天会来训练营,宪兵和你的事情他会处理。」不成熟的家伙,三笠想到韩吉、想到艾伦、想到雷恩……利威尔偶尔也会出现孩子气的一面,其实不是只有艾伦班的成员,整个调查军团都因此显得可爱。 「不过是暂时的情人关系,不代表我一辈子都跟让有所挂勾。」 「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聊到那该死了家伙去破坏我的好心情,结束这见鬼的话题。」三笠认为利威尔的成长不是一般好,他从各地方言的脏话,进步成「该死」、「见鬼」,这种听著比较入耳的语助词。 这是第二次两人共骑一匹马的情况,连带使她想起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的那一晚——当晚同时也是第一次的共骑。 当时利威尔瞪著满身狼狈她,问:「跟我走?」说完话的同时已经伸出手,像是笃定三笠绝对会答应。 坐在马背上的利威尔看起来非常高大,脸上神情更显冷傲。三笠瞬间竟然生出要挥开那只手的想法,不过理智战胜一切,她只犹豫了0.01秒,然后握住那只骨节分明、带著丝微凉意的手,藉著利威尔的力一跃上马背——不久她便发现,利威尔有严重的洁癖,却是主动拉住她那沾满血迹的手。 那一晚雨非常大、后方仇家派来的人马追赶著,利威尔策马穿梭在大街小巷、跳过几个围栏、涉水,将所有敌人抛在后方,带著她到了自己的根据地。 在三笠还没成名前就听说过利威尔的大名,根据后来观察再加上刚才利威尔的坦言,他在很早之前也认识自己。 脑中瞬间想到的是首都市政厅对街的露天广场、广场上那间贩卖简单下午茶的小摊子,价格不贵,咖啡泡得不错。有两三次她和让路过,让的眼神在那儿滞留非常久,她以为让是肚子饿或者想要找个位子休息,但让只是解释「有个宪兵想抓抓不到,抓到了也不能久留的大人物」会在那里与他交易——让口风很紧,却总是对她毫不避讳的谈论禁忌话题,三笠非常清楚避开各种与自己不相干的秘密是最明智的方法,因此试著打断,让会顺从的结束,却不难从过去的种种看出他希望三笠能够了解自己的一切。 现在想来,广场上的摊子很可能就是利威尔曾与让交易过的地点。 他们交易军用装备、交易各种资讯……甚治以她的安全当作交易物。 三笠从没有想过,这样的相识,没有温馨没有更多对话或是承诺与保证,他得到军用武器机动装置,不使用机动装置的宪兵要调到这件装备肯定也不简单,而代价是要收容一位交际花,一个处处树敌又有无数崇拜者的交际花——如此,两人的夥伴关系竟是维持如此久。 此刻他脱下外套为她披在肩上,试著将对话线延伸,让两人的沉默不会持续太久,却也避免提及让他厌烦的让基尔修坦——艾伦曾经说过,有时候人们并不希望她保持沉默,是因为她总是游离在团体的边缘,眼神则是看透一切。 利威尔或许也逐渐有了这种感受,才会耐住性子在她面前表现的话唠——三笠不认为自己只有沉默才能思考,却也承认自己时常思索一些无解的问题,但「看透一切」这样的评价名过其实。 「就像神在看著凡人,以超然的眼光看待所有事情。」艾伦前一句话让三笠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毕竟艾伦当时的表情是那麼的认真。不过艾伦的后一句话值得三笠深思。「我时常会想,究竟是什麼原因让你同意加入我们?在我等待的三天三夜中,没有质疑也没有生出『可能会失败』的感受,但在你正面与我交涉,要我说出理由说服你加入调查军团时,我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著,却也开始怯场,开始没了把握……老实说,当时听到你答应,我吓了一跳。」 那麼当初自己、利威尔又是出於什麼原因答应?或许利威尔曾与艾尔文有过不为人知的利益交涉,又或者艾尔文早已看透潜藏在利威尔心中的抱负。 ——不管如何,理由都比她还要充足许多。 「你在想什麼?」 没必要对利威尔说谎,尽管她与利威尔的对话并未中断,但利威尔还是可以看出她分心了。「思考我加入调查军团的原因。如果说让我自己名声好一点……其实拿积蓄去投资政府建设、赞助军团足矣,那麼我又为甚麼会答应呢?」 「如果没有加入调查军团,你真正想要做什麼?」 三笠认真思索,不包含工作、无关逼迫,这样子的生活反倒让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探寻什麼了,「没有。」人或许总需要一点波折、一点压迫,就算是日子过得舒坦的贵族也会自己找到敌人,想著如何在贵族议会上斗倒哪位政敌;想著今天在沙龙里服装、学问、谈吐输过哪位名援;晚上的宴会一定要去讨好哪一位公爵夫人……人生不正是如此才显得有意义吗? 「加入调查军团,创造属於自己的目标吧。」利威尔腾出一只手,轻轻覆在她搂在他腰上的右手。还是一样,那手带著些许凉意,却不会让人讨厌。 ☆、坏事找上门 没有人会去猜策宪兵班长留在训练营的目的,因为他们反倒更好奇调查军团兵长随后在第二日也来到训练营的原因。 调查军团与宪兵团是出了名的不和谐,如今两个敌对军团的重量级人物同时出现在训练营,尤其其中一位还是家喻户晓的英雄,学员自然不想忽略任何可能的八卦。 「是艾伦耶格尔……」 「听说他曾经一个人在一场任务里杀掉三十几只巨人。」 「他在看我,他还对我挥手了!」 …… 此刻三笠看著正在众多学员簇拥下,露出和煦笑容、挥手示意的艾伦耶格尔,她想起利威尔昨天晚上……或该说是凌晨时曾说过「某个不成熟的家伙会来训练营」——其实不只一个,共有两个,还要加上他的副手。 雷恩当然不可能知道三笠心中在想什麼,只是很无奈的挤到角落。三笠和利威尔的存在使得角落处形成真空状态——两人造成的气压纵然很强,但对於调查军团的成员来说,似乎可以忽略。 雷恩背部倚著墙,偏头看向两人,语气有些得意。「不用惊讶,老大一直都很关心所有部属,你还没正式加入我们所以不知道,他连女部属的月事都会记得清清楚楚……不过这一次好像吓到新加入的佩托拉了,亏那小女孩之前还一直期待著与老大共事。」 虽然这麼想有些可怕,但三笠脑中的第一个想法还是艾伦坐在他那凌乱的办公桌前,摊开一本册子计算日期。除了佩托拉被写在上面,当然还有一列女性团员的名字。 雷恩没有得到两个人的回应,越说越欢,「……其实算得不是很准啦,不过女孩子一般来时情绪特别暴躁,因此老大还是可以隐约猜到。」说著他又看了三笠一眼,怎麼看都觉得这种情况不适用在三笠身上。「三笠我倒是觉得你可以主动跟老大说一下自己的时间,就算人在训练营、城墙外,他也会想到方法帮你找到热水袋。对了,如果在以前,他跟佐耶队长感情不错的时候,还会顺便到队长那儿拿点医疗班的药给你补补身子,佐耶队长跟医疗班的一把手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吵死了,闭嘴。」到了这里,利威尔脸上不是一般差,后续似乎还说了几句脏话。三笠听他说过很多次,重音节又短又快,大部分时候三笠都会自动忽略——利威尔说脏话大多都不是针对谁,而是某种情绪的抒发,到目前为止除了艾伦这个奇葩会瞪大眼一脸好奇的询问利威尔说了哪一地的方言,其他人不是像她一样忽略,像雷恩一样碰了一鼻子灰沉默,就是怒目而视却敢怒不敢言。 三笠也知道学员将利威尔和自己的关系传得有些离谱,兄妹、夫妻……虽然从没有跟利威尔提过这些问题,利威尔想来是默认,而调查军团团员想必也都听说了。不过当利威尔看著雷恩安静闭嘴,而他一脸满意的说出「我的女人不用别人照顾」时,三笠竟然反常的感到尴尬又有些害羞。 雷恩听完脸色一点也不惊讶,毕竟他们两个近几年都是一起从事走私活动,很难不让人怀疑两人的关系——三笠又发现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利威尔目前确实是在追求自己,因此会用各种方式打动她,而她只要漠视,就可以含糊带过。 雷恩说:「说到这个,老大本来是想要昨晚来找你们,结果你们俩昨天晚上在一起他不好打扰。还有,他说你们现在肯定很累,所以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处理就好了。」说著,他用再正经不过的表情说:「医疗班研发出了最好的避孕药,你们如果要的话老大肯定会义不容辞替你们拿来。哎呀,别一脸平静的看著我,去年菲尔德跟一位酒馆老板的女儿好上又不懂得事情处理,结果可惨了……」雷恩后半段的话唠夹杂太重的口音,三笠完全听不懂——她猜想对方是特意只说给利威尔听的,因为利威尔脸色越来越可怕。 说起来,除了利威尔在黎明前带她回宿舍时她小眯的几分钟,三笠两人其实一整晚没睡。不过不说三笠的精神并没有很差,利威尔今日精神似乎特别好,把所有对练的对手揍得鼻青脸肿。今早在艾伦还没出现前他脸上还挂著淡淡的笑容——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对他们来说,利威尔本身实力与他们的相比那是无法横越的断层。某些团体中总会出现前段的菁英成员混在一起的情况,利威尔、三笠……或许还可以加上个莎夏,他们就适用於这种情况,三人在小组活动都是待在一起,莎夏人还好相处一点,但利威尔两人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只能远远围观的资优生。 但不管是谁误解或者误解的点为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艾伦究竟是如何在利威尔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现两人处在一起? 三笠再一次的提醒自己不该小觑了「调查军团最强」的战力。 「接下来的事情是什麼?耶格……兵长要替我们处理什麼事?」利威尔曾说过让原先要来找自己,三笠觉得事情该是与此有关。 「我说啦,老大很关心我们部属。别担心,你现在回去好好休息,他会把你过去那些未断的烂情缘全部削掉。」雷恩的口气听著有些玩笑,却又带了几分认真,而那玩笑的成分似调侃她居多,认真则是对於自己上司的肯定。 「让基尔修坦跟我的关系已经结束了。」三笠斩钉截铁的说,同时观察身边利威尔的表情,他却是敛起怒容,若有所思。 「咦?你跟那位宪兵有关系啊!?我说的不是他,是他的赞助人。」 ——宪兵的赞助人。 ——那肯定是某位位高权重的贵族。 「利威尔,你既然都知道情况了,昨天怎麼没有早一点跟我说?」三笠想这麼说,不过犹豫了许久,总觉得现在讨论这个问题非常愚蠢,因此改口:「不需要休息,这件事与我有关,由我来处理。」 ※※※ 「三笠,别愣在这里,我们出去走走……」少女坐在椅子上,双眼失焦,让他不得不赶紧思考该用什麼话题去打断这飘忽的一刻。事实上到后来语句早已在他脑中纠结成一团,他自己也不知道嘴里吐出了些什麼,有些话该说、有些不该说的,尽数脱口而出。 听到他的呼唤三笠,抬起头双眼定定的看著他,眼瞳映照他的身影,精致的五官镌刻出淡漠与疏离。停下了毫无主题的长篇大论,他情不自禁的俯身靠近,秀丽的黑色长发扫过他的脸庞,留下淡淡的香气。 三笠看透了他的想法,主动伸手环住他的颈项,长发搔过他的面颊、耳朵、脖子一直到锁骨,弄得他心烦意乱,而少女的头则静静的伏在他肩膀,看似无助的令人生怜,但让很清楚,那是一个无意识的反应,或该说,那是三笠在心里策划过的举动,不是为了掳获他的心,他们都很清楚他早已沦陷其中,而三笠是被动的、顺从的装作自己也投入其中,好回报一份无关紧要的恩惠。 他几度想推开,想告诉三笠:「我不想逼迫你顺从我。」但他终究是说不出口,只是揽著少女许久,烫红著脸低头去亲吻少女的额头,佯装自己并没有察觉三笠机械性的顺从——最挫败的是他们什麼都做过了。 无数个悠闲的下午,他仗著自己宪兵的职权、仗著贵族的撑腰硬是把三笠从□□院带出来,但也仅只於此,除非他筹到足够的钱,否则他要带走三笠的想法是天方夜谭。那是他最顺遂也最幸福的时候,一切都在他设想中发展,他得到贵族的赏识找到了赞助人,三笠也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对著他的嘘寒问暖开始有了回馈。 他想结婚、组织家庭、功成名就……最重要的是,他曾经的梦想蓝图有个她。 如今,回顾过去那段轻狂的岁月,让基尔修坦当然知道自己抛弃并且失去了什麼,但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两条迥然不同的道路,他依旧选择仕途。 早已有了目标,却是此刻看著面色云淡风清、坐在与他相拒不远却形成对立关系的三笠,后者正偏头发呆,就像记忆中那般。他心中竟有股淡淡失落——忽然回想起小时候,他与艾伦为了梦想而争吵打架的场面,他笑艾伦是个满脑子天真想法的笨蛋,当然这小子现在绝对还是笨蛋,但说起来,自己又与艾伦差过多少? 先是几位贵族在追求三笠,如今是利威尔与她的暧昧不明,让心中的不甘不断叠加、不断滋长。 …… 亭午时分三笠、利威尔、艾伦、让,四个人端著餐盘进入会议室,这一场会谈被外人谈论著,可能性在两大军团争夺人才、调查军团滥用职权安插学员在训练营而被宪兵团告发之间摇摆。 按照课表他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跟莎夏在餐厅奋斗——莎夏除了利威尔,是每个人的食物都不放过,三笠不想跟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计较,但如果情况再这麼持续下去,她会必然会找一天好好教训一下。 用餐结束后还有半个小时的休息,利威尔或许会带著她享受两人生活,学著热恋中的小情侣躲在无人角落东扯西聊的漫天胡诌,或者时不时的来个亲吻拥抱。说真的,沉熟的他必须做出这种举动内心肯定有几分挣扎,追求、热恋不都是这种公式?利威尔好说总算合群一回,不过也让三笠更加体认到让就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追求者,毫无新意。 不管如何,正常的中餐、两人世界都没了,利威尔的怒火可想而知。 「让基尔修坦,有话快说。」 三笠不是第一个发言的人,而是利威尔。利威尔看似主导整场谈话,艾伦成为二把手,当事人三笠坐在谈判桌之外发呆——利威尔是个谈判好手,当中原因除了势气实力当然也与他的诚信有关,他虽然冷傲又强大,竟然会遵循许多潜规则,例如与商会订下的交货时间他绝对不会迟到,不会泄漏客户的名单,宁可毁掉货物也不会让客户受到牵连……这些都是许多同行做不到的。 利威尔和让的话题还在继续,但前者似乎把自己的优势都抛开了,几句充满烟硝味的对话使得三笠有多次想阻止,好在艾伦确实实现诺言,他反常的端起正经神色,偶尔从旁协助。 三笠不希望自己过去的事情由旁人干涉,不过这种事跟利威尔、艾伦说不通,况且与宪兵班长私下谈话不是明智的决定,接著是艾伦私下一句:「你必须让利威尔懂得理智处理眼前的困难,我知道他平时非常理智,但是这件事关系到你。关心则乱,如果到时候他处於下风,我会适时得给予协助……给予他一个机会学习,使他蜕变成长,这不也是你所希望的?」如此,三笠再次确信艾伦非常了解她的想法,却又不是攻心算计,而是靠著纯粹的直觉去关心周遭的每个人——艾伦这样一句话成功说服了她,她退居二线,窝在会议室角落装作事不甘己。 关於整场事件的原由三笠大概清楚,让的赞助人欧根尼公爵不久前疯狂追求过她——那麼这一回会是公爵夫人派让来刁难还是公爵本人派让来纠缠她?不管哪一种都来者不善。 很快,让就给出了答案。 「公爵夫人希望能将事情处理到最小,三笠只需要把公爵曾经赠出的房产和珠宝还回来就行了。」听著让严肃的说话,语气、咬字就连家乡的口音都没了,十足十的像个首都贵族——显然欧根尼公爵在让身上投资不少,还请人指导贵族礼仪。 「现在的情况不只是私人恩怨,已经使得我未来两位部属的夫妻关系失和以及军团的不合谐与困扰。确实要处理到最小。」 三笠虽然发呆,但还是关注著他们的对话,而艾伦这句话一出迫的她不得不看他们一眼——利威尔没有转头看自己,不过他肯定又默认了,至於艾伦望向自己的眼神,三笠竟可以猜测出几分:「姓氏问题,你就认了吧。」最后还有让望著自己的复杂神情。 「你就这样把工作搭档拖上床,你还算男人吗?」让脸上一直挂著的冷静自制退去,他拍桌起身,瞪著眼利威尔。「我以为都是谣言,想不到你竟敢碰她!」 「我跟我女人的事你不需要多管。」利威尔双手环胸,背倚著靠垫,看著居高临下的宪兵班长,气势上却丝毫不输对方,挑衅的笑容、不屑的言语将这场争执提高到另一个层次。 面对两个男人的怒火,三笠最熟悉不过,那属於争风吃醋的怒火。如果是其他人她会选择冷眼旁观、推波助澜,但这一回事情面临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一个明确的想法第一时间在她脑海浮现:不能因为自己使得利威尔与宪兵起冲突。「够了,只要把东西还回去事情就结束了吧?」她上前,将让放在桌面的清单一把拿走。 这一刻三笠总算彻底体认到利威尔曾经说过的一段话:『别被这种人骗了,能够爬到这样的军阶,聪明如你,难道不知道他的危险吗?』 并不是说艾伦耶格尔有心害他们,相反的,他用自己的方法扶持两个部属成长。但他危险之处在於:他能够洞悉人心——平常他说出同样的话让还不见得会失去理智,但他却能够精准的计算时间地点该使用什麼语气、词汇去打击对方,用隐晦的方式告诉她和利威尔该如何在谈判中掌控主导权。 …… 这场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便不欢而散,三笠将地契、几件装饰品都交给让,接著与利威尔被喜欢看上司出糗的雷恩带到操场。 因为艾伦进入训练营前没有事前申请,因此事情结束后就被基斯教官拖去办公室训了一顿,接著在众目睽睽之下绕著训练营最大的操练场跑数十圈,彻底将学员心目中的英雄形象击毁。 「虽然不爽,耶格尔那小子刚才话倒说得不错。」利威尔不动声色的坐得离三笠更近些。 利威尔、三笠、雷恩另外再加上一面吃著零食一面观赏哥哥跑步在一边加油打气的莎夏,看台上的四个人处於短暂又难得的悠闲气氛。 接著,雷恩语重心长的说:「三笠,老大……」 他话未说完,让忽然走到他们身边,使得话题不得不中断。利威尔搭著三笠肩膀的手瞬间加大力道,三笠闷哼一声,他随即反应回来,放松力道却不容抗拒的以更加亲昵的姿态揽住她——三笠总觉得,让的存在只会迫使她去正视利威尔对自己的感情。利威尔在某方面来说非常尊重她,但现在他绝对会因为让的关系而违反她的意志。 ——违反意志?不是的。 三笠心中的那股犹豫再度退去,顺从的依偎在利威尔的怀中。她之前就早已做好了决定,如果利威尔真的要,她并不会拒绝,但是——为甚麼心中的不甘与酸涩挥之不去?难道自己真的开始在意利威尔的想法吗?想知道他究竟是单纯的想要占有自己,还是因为爱情? 三笠不愿也不敢多想。 至於另外两人,莎夏还是顾著嘴里的食物和慢跑中的艾伦,雷恩则是一脸调侃的打量起三个人,就像在观看舞台剧中的三角恋,相信要不是食物的所属人是莎夏,他早就抢著拿来一面吃一面观戏。 让黑著脸,有好几次三笠以为他会跟利威尔打起来,那麼最可能的结局就是宪兵受重伤,利威尔和自己当场被赶出训练营,而晚上她会正式成为利威尔的女人。 不过让忍住了,脸上挂著嘲讽,「三笠,我刚才清点了一下,少了一样东西,名叫『光辉』的蓝宝石坠鍊。」 ☆、阿诺德研究员 训练兵生活并不是一年365天待在训练营,每隔两个月,他们有三天的假期。 三笠换下一身军服,穿上纯白色的连身长裙短衣,配上鹅黄色外套——照基斯教官的想法来说:平时上课一定是严格要求必须穿著符合规定的统一制服,但假日就绝对禁止学员穿著制服在外四处游荡,丢训练兵团的脸。 出了房间走到女生宿舍门口,除了三五成群的女孩换上珍藏许久便服,与首都所见的女孩无异,脸上挂著期待的神情,高兴的喧闹,然后在值勤教官的瞪视下降低音量、加快脚步离开女宿,他们很可能是准备与心仪的男生约会,也可能是成群结队从事多数女生喜欢的消遣——不管是贵族、地下街混混的女人还是眼前的女同学,他们偶尔会想约出去逛街血拚、找个可以休息、价位不等的咖啡厅坐下聚在一起聊天。 三笠偶尔也会是当中的一员,老实说这是个放松的好时刻,不管同行夥伴是富家小姐还是整天等著男人寄钱回来给他们无度花费、放弃思考的那些被包【养的女人们。听著他们聊天,消磨悠闲时光,顺带可以打听一些小道消息,真的是不错选择。 「三笠,你要跟我们去逛街吗?听说附近的商城新进了首都最流行的服饰,一起去看吧。」 「不行,我还有些事得忙。」她想莎夏是在同行夥伴的催促下被推来说服自己的,或许是打定她对首都的流行趋势有一定了解,需要她在打扮上给点指教。 三笠过去确实是需要跟随潮流改变衣著风格,学习某几位名媛、交际花的打扮,从模仿中学习。但名气就是有种威力,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服装、她的发型、说话语气、 喜欢的读物、使用的香水都成为女性眼中的潮流,以致於她不再需要去关注所谓的流行趋势。 此刻她反而好奇,如果自己成功在莎夏的劝说下成为女孩们的服装评鉴师,莎夏可以得到多少食物作为奖励? 「三笠……」莎夏嘟囔著向她撒娇,「跟我们去吧。」 三笠如果有空当然不会想扫了莎夏的性兴致,莎夏在她看来就是个还长不大的孩子,虽然大了她一岁,对於食物有强迫症一般的需求,偶尔会让她生出教训这不懂事同伴的想法,但大多时候莎夏在她眼中就是时时需要人照顾。「下次如果有空,我会去。」 成功说服莎夏,三笠出了女宿大门,一个转角就看见等在大门口右侧的利威尔,他还是那个装束,整齐笔挺的洁白衬衫,双手插在长裤口袋,半倚著粗石墙面——是书本读多了的缘故吧?先是前天夜里他出人意料的谈话,再来是今天利威尔给她的感觉,沉稳气质下的冷傲姿态似乎有了收敛。 「真不会打扮,你确定你身上的外套不是抹布?」不过他一开口,他身上的某种魅力随即褪去。 三笠很久没有让人质疑过自己的服装风格了,不过利威尔竟然能对她的打扮挑三拣四——今天她确实穿著朴素了点,但办正事需要花枝招展吗? 利威尔以露骨的眼神打量她,就像她已经是他的所有物,无视围观者,伸手在大庭广众下玩弄她的发梢——他坐实了两人夫妻的谣言。 三笠并不是很喜欢他的表现,那些对她抛洒钱财的暴发户也是自以为她是他们的所属物,诚然,当时她需要他们成为自己的依仗,就如同不久前她也需要利威尔的庇护,但奇怪的是,过去她会虚意顺从,不管心里是如何讨厌,至少表面上要做到滴水不漏。此刻她却因为无法忍受而沉下了脸——哪怕她不断告诉自己:利威尔先是见到了她的旧情人,现在又得陪著她处理过去追求者扔给她的烂摊子,心情肯定不好。 她很少出现这样的挣扎。大多时候她可以为自己的表现做出客观判断,但此刻她真的有些害怕了,利威尔身上有太多未知和太多特例,同样的语气同样的态度放在其他男性与他身上竟会出现不同反应——是因为利威尔用那蹩脚又粗俗的口吻向自己告白吗?除了甜言蜜语,她也没少听过这样强势又霸道的话语……她乐观希望利威尔对她的影响很快就可以解除。 「不高兴?」 「没错,我不喜欢。」 利威尔一脸兴味的盯著她的脸庞有两三秒,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最近在大太阳底下操练太久,面颊生出雀斑、晒痕需要化妆遮瑕。 「怎麼了?」她无意识摸了自己的脸颊——她当然不在意自己脸上生出痘痘还是雀斑,但男性多是非常在意自己女伴的姿容。 「你也知道该反抗一下,不错。」最开始成为合作夥伴,利威尔与她的关系算不上和乐,相互带著鄙视与倔强的竞争关系――大多情况下三笠是居於下风。「隐忍可不是你的性格。」 不对,三笠在心中默默的反驳,或许利威尔对於她就是特别的,利威尔不需要特意表现,就能引出她最最真实的情绪。 「隐忍是我过去的生存工具。」 「在我身边,你没必要伪装自己。」 有一瞬间,三笠竟幼稚的想要开口询问利威尔,想要知道他究竟对自己带著甚麼意图。她总觉得自己如今渐渐失去了某种理智,就在这短短几日内,利威尔相关的事对她来说多了分神秘感。 她暗暗摇头,消极回避这令她疲惫的情况。 「关於我身上这件像是抹布的外套,我记得送我的人是你。」 利威尔带著胜利的笑容――他看透了自己甚麼?连自己都猜不透的某一块禁地,她为此窘破。 「在选这蠢外套时,我肯定喝醉了。」不过他并没有对於禁忌话题穷追不舍——艾伦分别找过他们俩私下说话,或许这位善於看透人心的上司给他点了迷津,知道某些事情不该追究过多。 她该庆幸昨天艾伦被基斯教官罚著跑了整整五小时的慢跑,今早睡迟了点,没办法「热心」的陪伴他们到技术班研究院给予她协助。 「那一天你可能真的喝醉了。」送衣服的事发生在他们还在做走私勾当的时候,利威尔回家看著做在沙发上的她便随手把外套往她脸上丢,闷闷说了句给你接著就离开了。 当时她好奇,利威尔喜欢白色,那麼这件鹅黄色的外套究竟是哪里来的?不管如何,很确定不是他买的——利威尔果如她猜测对於这件外套毫无印象。 他们到了马厩登记姓名借了一匹马,冒著强风乘马向后门的东区奔驰,他们话题虽是不著边际,但两个人都在整理思绪。 许久,利威尔淡淡的开口:「那花心的家伙到底送了多少垃圾?你竟然会弄丢。」话语在风中异常清晰。 「我其实没什麼印象了……只是想不到她为了面子竟然要把丈夫送出来的东西要回来,早知道先将这些烦人的东西存放在银行。」三笠其实很了解,让在这件事上已经出了很多力,否则这位公爵夫人也不会仅仅要她交个东西就了事。 「光辉」的坠饰,似乎有这麼一回事,公爵送出的东西何其多,而她是一动也不动的保存著,却从没多注意一眼——昨晚她是如何找也找不到,遗失、被偷或者根本不在自己手中……三笠只想到这几种可能。 不管如何,东西没有交出来,控制半个宪兵的欧根尼公爵的夫人要找她麻烦绝对是轻而易举。 对於可能发生的危险,三笠惊讶於自己并不害怕——她害怕迎接死亡,否则过去三笠也不会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迟迟无法了断,甚至依靠一段虚假的情感苦撑下来。 而今早,雷恩匆匆赶来要他们带著艾伦交给三笠的那封信到技术班拿给阿诺德研究员,并代表艾伦传达无法亲自同行的「遗憾」。 艾伦最初一定是要雷恩陪著他们进技术班,就像「照顾个孩子一般」。雷恩不想做保母,三笠和利威尔更不想,三人极有默契的无视上司的指令。 三笠其实并不了解技术班的阿诺德该如何帮她,不过上司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她到技术班找人,因此她怀著「既然没有法子,就姑且一试」的想法来到技术班的研究院。 ※※※ 「你以后都穿裙子。」利威尔这句话不是商量,而是要求,或许是期待每一回他们都能共乘一骑,三笠必须侧著身子坐在他背后、搂著他的腰,与他亲密接触。 「或许你可以找个理由说服我。」 三笠以为利威尔会用沉默带过这个话题,不过出乎意料的,对方在十秒之内说:「啧,穿裙子好看。」 「我以为我一直长得不错。」 「把身上那件抹布脱下来再说。」 「外套到底是谁的?」 「忘了。」三笠又怎麼会看不出利威尔在说谎呢? …… 毫无意外,训练营与研究院之间是几个公里的路途山林小路,路经几处村庄但大多罕无人烟,想必盗贼会特别多,不过正因为是利威尔,他们才敢穿著便服在沿途一处荒郊休息——三笠不知该庆幸他们没遇上盗贼还是盗贼没遇上他们,一路走来非常顺利,利威尔不改其风格的驾驭马匹将速度体现到极致。 独处时间,利威尔再度绞尽脑汁找话题与她聊,她则是顺著利威尔的话,偶尔不伤和气的斗嘴,或是观察他别扭的反应——三笠真想自嘲自己毫无忧患意识,悠闲的训练营生活或许真的宠坏了他们俩,麻烦当前他们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谈天。 不过奇妙又无解的是,三笠不讨厌自己现在的愚蠢。 离开一片高大树林,研究院出现在视野间,与两侧的的小住家相比,气派雄伟的研究院就是三笠印象中的首都贵族豪宅,突兀却又熟悉。差别在於这处乡村僻壤地的自然力量胜过人为堆砌出的仿希腊式建筑,爬藤将涂著白垩土和著乳白色油彩的门墙占据著,在柔和的背景上勾勒出充满生意的图腾。 或许研究院的前身是某个贵族的度假屋,最后被政府徵收、主动捐赠给军部而配置为技术班研究院。 技术班的研究院据利威尔解释是一处当作幌子的办事处,用来研究无关紧要的研究品、与各机关进行互动、处理事务的行政办公地,真正作为研究的实验室另在他处——据点不可能只有一处,就好比机动装置技术研究很可能是在调查军团的协助守备下藏在玛利亚之墙领域的某一处实行,否则利威尔当初也不会拐了好几个弯、千辛万苦与让交涉,才能换取到机动装置。 利威尔和她顶著村民好奇的目光到达研究院门口,有煞风景的任务横在眼前阻止利威尔带著她幽会,还有村民毫不掩饰的关注,利威尔心情明显变差了。 三笠这才想起利威尔不耐烦时骑马会出现的坏习惯,车马多时横冲直撞、无人时那股嚣张的气势更不用说了。虽然行人看著可怕,但坐在他背后亲临体验的三笠已经习惯了,利威尔看似骑著一匹失控的野马,但其实在他驾驭下没有一匹马不是如此,最惊奇的是从没出现坠马、失误撞上行人马车的危机——或许贵族赛马时不是要寻找素质最好的马匹,而是该寻找像利威尔一般优秀的骑师。 研究院门口前是三阶石梯,一位少女原先姿势不甚优雅的坐著第二阶石阶梯上,背部倚著大门右侧的圆形石柱,身体呈现半仰躺,脸上盖著牛皮制书封的大册子。不过两人的到来打断了她的美梦,马儿的前蹄夹带著大量热风、沙尘,她不大舒服的扭动身子,摊开放在脸上遮挡艳阳的书本掉落在地,使她毫无屏障的吸了好几口脏空气。 「咳咳……来研究院有事吗?」少女一面咳嗽一面揉著睡眼惺忪的双眼,她头上松散的马尾还带著几片乾枯枝叶,代表技术班的制服皱巴巴的很可能好几天没洗,就是鼻梁挂著厚重眼镜也无法增加她的书卷气质。 「要找人。」利威尔简短的说。 「打断我的构思……研究院可不是你们这些闲杂人等可以乱闯的地方。」她站起身,伸展双手做个懒腰,接著在语末打出哈欠,含糊不清自言自语,可能是在说:「有话快说,今天设计图交不出来博士又要发火了。」 面对一个邋遢女生,口气还如此恶劣,这时候不能指望利威尔会好言好语的表明来意,三笠跳下马背走到少女面前抢先说:「我们是来送信的。」她说著从口袋拿出艾伦交给她的信笺,开口处蜡封用代表艾伦耶格尔身分的金属印鉴盖上。 对方把信封拿过去,细看红色蜡封的纹章,确定没有做假后交还给三笠,敛容问:「艾伦史密斯?」 「应该叫艾伦耶格尔。」 「秃头、蓝眼睛那一位吗?」 「不对,他没秃头,是绿眼睛,身分调查军团的士兵长。」 少女用食指推了推厚重的眼镜,镜片之下的双眼透著再认真不过的眼神,就这样定定看著她有三秒钟,随后哈哈大笑,让此处再次成为村民关注的焦点。 直到笑过了劲,少女才喘气著说:「……你真是太认真了,我开个玩笑都没发现。 三笠的第一个反应是看身边的利威尔,利威尔牵著马并没有将视线对向她而是看著马匹的颈部,像要细数它身上有几只虱子——三笠可以确定背对著她的利威尔的表情肯定很精彩——至少不在是绷著一张臭脸。 「不闹你了,我叫安德莉亚,技术班研究员。……话说回来,那小子要找谁呢?每次都这样,简直把技术班当作他家,真是受不了。」在三笠看来,安德莉亚就是个习惯自娱自乐的女生,平时自言自语、对於任何事情的反应也都非常激烈——技术班成员的数理、逻辑能力比以一般人都要好上好几倍,就像首都有几位画技精湛、名闻遐迩的画家,他们总会有些怪癖行径,思绪、反应也时常让人摸不著头绪,因此安德莉亚的情况并不让她惊讶。 只是当她说出要找的人是「阿诺德研究员」时,安德莉亚慵懒的表情瞬间被惊恐取代,这开始让她好奇艾伦当晚说到的朋友究竟是何等角色。 安德莉亚瞪大眼结结巴巴问:「博博……博士!?你搞错了吧。」 「是阿诺德没错。」 「这时候打扰他不太好。」 「该在什麼时候去找阿诺德先生才合适?」 「其实……其实我也不清楚,可能一秒钟之后,也可能三个月后。我记得最长记录是半年,不过那时候我还没加入,也不知道前辈们有没有骗我……」 「他人不在研就室?」 「在啊……可是现在打扰他真的不太好……」见安德莉亚支支吾吾的,几句话说来说去都是重复那几个意思,利威尔耐心用罄,眯著眼杀气横生的瞪著安德莉亚,成功把对方震慑住,「拖拖拉拉的浪费时间。」这句话无疑是:废话少说,快带路。 三笠思索了一阵子,在印象中,与利威尔认识的一小阵子她也曾经被利威尔这种眼神吓到,不过她会很快收起恐惧,强迫自己与对方直视,而不知从何开始,利威尔便不再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安德莉亚缩了缩头,慌慌张张捡起地上的书册,中途手滑掉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成功抱在怀里,「我知道了,跟我走。」话语异常简洁,头也不回得丢下两个人,僵硬著背,脚步一拐一拐的走进研究院。 …… 氛围会影响人的情绪,待在调查军团的短短几天,说不上如鱼得水,但却让三笠觉得闲适随性。 同样的,走入大门口短短几分钟,各种不适应侵袭她和利威尔的感知,她还好,不过利威尔隐隐表现出不耐烦。 看起来安德莉亚或许算是院内正常的一位技术员。 三笠和利威尔跟随安德莉亚走过长廊,进入研究院,院内呈现濒临疯狂状态的紧绷状态,室内是一股刺鼻的大蒜味,桌椅乱七八糟摆放在四周,技术班成员或站或坐或躺,地点有桌面、椅子或是地面,各种乱象方便成员思考、构思复杂机械蓝图——在呛鼻的环境产生灵感,实在是非常特别的癖好。 「外宾来访时都得重新整理吧?」三笠随口问。 安德莉亚停下脚步,脸色沉重又带点欣慰的点头,「没错,身为新进成员,我必须负责院内的打扫……没有放空就没有构思,我交不出设计图又会被扣薪水……」似乎发现利威尔不耐的脸色,她噤声继续带路。 三笠猜利威尔的目标与她一样,是在众多技术人员中寻找艾伦口中的好友阿诺德。 「你认为是谁?」利威尔的直觉观察力都不错,或许他能从这堆行举怪异的技术员当中找出他们的目标。 「那一位。」利威尔不假思索的指著朝安德莉亚走近的男生,年龄看来很小,安德莉亚正带著长辈一般的口气叫唤:「阿明,博士呢?」对方声音有些小,三笠只听见「老地方」其他有些模糊。 安德莉亚与阿明谈话结束后,阿明多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眼神带有怀疑——三笠不免细细观察对方,对方很快就撇过头快步离开,纵使如此也让三笠得以确认出:自己并不认识他。 或许是自己看错了,三笠怎麼想著,然后说:「你猜错了。」 「……」利威尔沉默了几秒钟,又说:「也对,耶格尔的好友不会这麼正常。」 「我发现你跟雷恩一样喜欢看兵长笑话。」 「以后小心别让他知道你的时间,热水袋、营养品……我会帮你准备。」利威尔在她耳边轻轻留下这一句话就走在前头,想必说这些话对他来说也是很难为情,因为他竟然没发现她无法掩饰的错愕。 ——利威尔不知道? 很明显刚才的对话可以看出利威尔对於自己停经的情况全然不知情,三笠一直以为这对利威尔来说不是个秘密,不过如今细想的确有各种可能,虽然同住一间房子但最开始时碰面次数不多,大多交集是有关工作,再者如果利威尔没有与女□□往的经验,那麼便不能说利威尔观察力不足。 其实可以云淡风清的向利威尔解释自己停经不孕。曾经有过与她相同经历的女性脱离□□院的生活后就算可以怀孕也容易流产,这并不是罕见问题,过去三笠也从不认为失去生育能力是件痛心疾首的事,但听见利威尔这番话,心中隐藏的伤疤此刻才真正发作,遗憾与愧疚几乎要淹没她的心绪。 「三笠?」利威尔回身朝她伸出手,她第一反应是低头别脚的掩饰自己一瞬间的失态。 ——说不出口。 如果要她向利威尔亲口说出自己目前的情况,她说不出口——某种直觉告诉她,利威尔会失望,哪怕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走吧。」利威尔不习惯等待,他温暖的掌心覆上她的手,将那股暖意传达给她。 她不断提醒自己,之后再说。 …… 所谓的「老地方」竟然是监牢——安德莉亚事前解释,监牢是用来关当做白老鼠的大型动物,且看起来关押的是猛兽,每根铁柱子有婴儿手一般粗。 在此之前,安德莉亚压低声音谆谆教诲:「博士习惯在监牢里思考,这能帮助他厘清思绪。所以你们进去之后『绝对不要』发出一点声音,他想到一个段落会自己叫你们,否则,我自己也不敢跟你们保证会发生什麼事……」 在安德莉亚神色严肃的多次告诫下,三笠二人此刻只能坐在监牢外准备的两张椅子,隔著两张椅子的桌面上摆满纸张和碳笔——他们原先还认真的观察躺卧在监牢中的一位白发老人,但十分钟后,他们开始拿纸笔进行无声交谈。就像他们以前还没被调开坐位时,在课堂利威尔感到昏昏欲睡,就会如此,哪怕不是什麼重要话题。 …… 『老头哪时候能醒来?让不能拖延太久』 『担心那家伙?』利威尔的字总算端正些。 『不是』三笠犹豫了一会,又提笔写『你跟让认识很久了?外套是他送我的?』 他的神色莫测,却没有迟疑,『嗯』 利威尔还想写些什麼,忽然被一声吼叫打断,「终於想出来了!」只见原先躺在监狱沉思的老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跳起来手舞足蹈,加上他满头乱糟糟的白发,让人怀疑他的神智是否还正常。 两人看著他胡言乱语好一阵子,终於注意到他们,「……你们是谁?我可不知道你们有跟我预约要来找我。」 三笠暗暗叹了口气,「阿诺德先生,这是给你的。」她把信交给对方,后者接下,将原先放在头上的眼镜挂回鼻梁,信拿在手中贴近双眼观察一阵子。三笠解释:「这是艾伦耶格尔的信。」 「艾伦……那爱哭的小鬼?他找我有什麼事?不对,不是我的信。」 「兵长曾说过要交给技术班的阿诺德……」 「不是喔,小姑娘。那个阿诺德应该是我可爱的小孙子。」说著,他将信交还给三笠。 作者有话要说:目前公开设定: 利威尔.阿可曼:混混、走私贩 (before)\训练营新兵(now) 三笠.阿克曼:□□→交际花→走私贩 (before)\训练营新兵(now) 艾伦.耶格尔:调查军团兵长(now)、艾尔文养子 莎夏.布劳斯:韩吉.佐耶的侄女、训练营新兵(now) 韩吉.佐耶:韩吉.佐耶 让.基尔休坦:宪兵团班长(now) 阿明.阿诺德:技术班 基斯.夏迪斯:南方训练兵团主任教官 (now) ――――――――小草专用分隔线 ―――――――― 艾伦.耶格尔←→艾尔文.史密斯(养子 ←→养父) 三笠.阿克曼←→利威尔.阿克曼(工作夥伴、夫妻??) 让.基尔休坦←→三笠.阿克曼(before 情人) 利威尔.阿克曼←→让.基尔休坦 (before暂时合作关系) 莎夏.布劳斯←→艾伦.耶格尔←→阿 明.阿诺德(青梅竹马) 《破梗区:阿尼.列昂纳德←→艾伦. 耶格尔(before师生)》 未完全公开,待续 ☆、前科累累 艾伦并不是沉默聆听阿明的解释,从他烦躁的来回踱步就可以看出来他的心境——三笠想,他昨天下午还处在水深火热的长跑训练,现在走起路来脚步还有些虚浮的,不累吗? 不过由此可看出他还是个孩子,他希望好友可以认同自己的想法,也希望他的下属不会因此被缉拿,哪怕实际情况确实是她和利威尔不占理。 「……他们是走私犯,艾伦,我已经找到了证据,他们买通宪兵团高层,利用特权非法取得技术班武器与设计图……」阿明先是带着从容与自信的说,但是越是说下去在他发现艾伦焦躁又复杂的神情,语气间越是多了点不安,「艾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事?」 作为阿明口中的两位走私贩,三笠和利威尔保持缄默,偶尔对阿明的话语出现质疑,三笠会用眼神与利威尔进行简单交流——果如三笠所料,利威尔并没有窃取机动装置设计图,那么这可能与让有关。 三笠曾经听让带着骄傲又遗憾的口吻谈论自己对机动装置原理的见解,三笠总是默默听着,有些男人喜欢展现自己的优点藉此吸引心仪女性的注意力,不过直到三笠真正接触机动装置,才知道让的机械学理确实非常优秀——如果不是为了仕途,或许技术班、调查军团对于让来说都是好去处。 同时间,面对友人的质问,艾伦皱眉,眼神游移的瞬间已经让在场的三个人注意到了,然而下一秒他换回爽朗的笑容,神情少了面对利威尔时的玩笑调侃,而是隐然带着严肃,「当然,我知道。」与其说在说服阿明,倒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在说谎。是因为艾尔文团长的决定吗?艾伦,你的养父的想法,并不能盲目遵从。」让三笠惊讶的是,阿明的性格并没有外表给人的怯懦。少年拿出早已备好的资料,「这里都是宪兵与见习生安德莉亚交易的证据,安德莉亚为了金钱出卖国家利益,将机动装置私卖,这不能包庇。」 实在不知道艾伦是帮忙还是帮倒忙了,让他们来找阿明阿诺德,情况却成了不只求助受拒,还被意外得知阿明追踪二人行踪已久。 艾伦因为担心两人的情况,因此五分钟前来到了来到了研究院,稍微减缓剑拔弩张的情势——否则利威尔怒火一升起来……依照往例,事情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利威尔与她有恃无恐之处在于他们看出了阿明的挣扎——有时候艾伦的过多「关爱」似乎也不是坏事,有他在场,无疑是不断向阿明提醒:他的选择将决定艾伦的人生。过去阿明空有证据却无法找到利威尔和她,等到他们正大光明的加入调查军团、参加训练甚至站在他眼前,他却无法动手了,因为这件事不只牵涉到一位技术班实习生、宪兵班长还有两位无法无天的混混,而是连同艾伦、连同调查军团都涉入其中。 「阿明,不,这些话我也想对三笠你们说。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怀疑过团长的决定,但是团长……我的养父是不会做出有损调查军团的事,因此我选择相信,而三笠和利威尔的表现也确实让我惊艳了,他们让我看见了人类的希望。阿明,小时候我们不总是说要消灭世界上所有巨人,到各地旅行将书中描述的所有奇妙景观一一览尽吗?我没有忘记,却在经历每一回的壁外调查开始心生退却,怀疑我们的梦想是不是天方夜谭,害怕人类宁可待在这闭塞的空间苟且偷生,而在某一天遭逢巨变时浑然不知……」 三笠脑中忽然想起昨日下午雷恩想要向她解释却被让的出现而打断的一幕,更想起自己之前对艾伦生出的某种认知——雷恩想说出口却没说出口的话,很可能是:不管艾伦心中如何想,不管他是否真的存有小心计,他永远不会伤害自己认可的下属。 在她和利威尔刚被预先编入艾伦班底下,艾伦领着他们去认识雷恩等人时,艾伦给了他们一个拥抱,然后说了什么?似乎是「欢迎你们」。 细细回想,那短短的一句话沉载着太多的期许与热诚,以至于三笠甚至还没想透,她已经伸手回拥住对方了。 听着好友的解释,阿明想到了童年的回忆,因为体力因素或者恐惧杀戮,他选择加入技术班,决心研发出更好的武器,让人类可以对抗巨人;将机动装置一次次的重新修改,好让艾伦他们在壁外调查时可以减少威胁…… 阿明望着她和利威尔的眼神少了点敌意,「这件事情就算了,我不会再追究,但如果要我替她制作彷冒品我是不会答应的。」 …… 望着阿明离开,艾伦神色并没有气馁,而是松了口气,「虽然知道你们不会窃取机动装置的设计图,但是你们闹出的事还不是一般多,可以一件件让我解决吗?全部挤在一起真让人头疼……」 「安静。」利威尔压低声音简洁的说。 艾伦转身看着他未来的两个部属,三笠和利威尔并坐在窗口的沙发上,利威尔带着警告的看着他,而三笠正闭眼小憩——如果吵醒三笠的浅眠,利威尔的怒火可想而知。 艾伦搔了搔头,随手拿桌面的纸张写了一段:『我会找博士协助,你们先待在这里休息』交给利威尔,然后看着利威尔几不可见的点头,不放心的又抽了一张纸写『既然在三笠睡觉,这时候就该来点亲昵接触,例如抱着她让她觉得温暖,可以促进两人情感……』。 利威尔的情感谘询师可能还想来段长篇大论,不过利威尔的反应是在艾伦奋笔疾书时巧妙的从艾伦手中抽走纸张,然后撕成碎片,指着门口,用唇语表示:『滚』。 艾伦不大介意的笑,放轻脚步到门口,离开前还不忘背对着利威尔挥手。 直到艾伦离开会客室、脚步声渐远渐弱,确认人已经离开的利威尔才说:「装够了?」 三笠睁开眼,却发现利威尔的脸离她的很近,四目相交,近的她可以在对方深邃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身影,「我不假装睡着难道你肯吗?好在我有这么做,否则他会继续他的长篇大论。」她反射性退离一些,挣脱了利威尔身上散发出的某种氛围,甜蜜却会让她抗拒的魔法。 利威尔并不在意她的反应,只是看着不久前被三笠脱下、披在沙发椅背上的外套,唇间勾起一抹莫测笑容,「我确实认识让基尔修坦有段时间,不过,那是为了接近你。」趁着三笠恍神时,他的唇蜻蜓点水般点在对方的唇。 ————————小草专用分隔线 博士一有灵感便饭也不吃的冲到个人实验室,开始研究设计图。桌面的设计图满满一叠,他在心中规划了将近五分钟,忽然发现其中一个编号的设计图不见,便不耐烦的拉开嗓门,「安德莉亚!安德莉亚!」 「我猜安德莉亚被阿明叫走了。」艾伦闪过实验室摆放的瓶瓶罐罐,每一回进来都可以看到实验室的新风貌,不变的是永远都是杂乱不堪,因此必须小心再小心,以免损害珍贵实验品。 「因为偷窃吗?事实上也没什么,情窦初开的少女不都是如此?安德莉亚只是把设计图摹本交给让那小子,没什么。」 阿诺德博士、艾尔文团长、基思教官,这三个人对于艾伦来说就是影响至深的长辈,同样的,三位长辈对他的了解之深——艾伦没有回应,阿诺德博士就知道情况有些不对。 老者将满头复杂的公式抛在一边,抬头看向少年,「别这种表情,你这样让你的手下们看到还像话吗?调查军团最强战力竟然在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面前哭丧着脸,还真丢人。」他的话却没有让艾伦缓过神色,他只得无奈的放下手上的量尺和设计图,「别以为每次都用苦肉计我就心软,怎么了?」 艾伦果然露出释怀笑容,「没什么,我跟阿明吵了一架……」接着将三笠、利威尔身世、加入调查军团经过以及目前碰上的麻烦一一道出。 「窃取我们的研究品,这可是重罪。」 「我以前也偷过。」 「那次还不是我们包庇你?否则你就要被送进牢里过活了。这一次不能就这么简单就算了,就像阿明说的,要我替那小ㄚ头仿制项炼不行。」 「爷爷你也别这样,这让我怎么在手下面前有威信……」对方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请求而生出心软,他只得叹了口气,「说吧,条件是什么?」 「我要两个新型武器的试验者还有一位活体实验。」 艾伦想起阿明不久前带着得意的语句写信向他说过爷爷在研发最新型机动装置,还想取名叫什么「迅风一型」,既然如此,可以让利威尔和三笠亲自试验看看——不过活体实验……。「爷爷,活体实验是要试验什么?不能找动物替代吗?」 「傻孩子,你真的忘了吗?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现在还在我这边。」 艾伦愣在一边不动,数年前记忆如潮水般拍打在心中柔软的一处——他无忧无虑的童年,随浪潮逐渐化为泡影。 毫无音讯的父母、新的监护人、军营生活……最后是在前几年得知的,父母在失踪前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信还有药剂,当时父亲是交给阿诺德博士保管,太过棘手,以至于到现在他还是选择留在博士手中。 就是信里,父亲也无法以肯定的口气告诉他究竟这个药剂是否有用——「可能」可以改变人类的未来,但如果失败,小是损害药剂施打者本身,大可能会伤及周遭无数无辜人民。 阿诺德博士见艾伦挣扎的神色,叹了口气,摇头以疲惫语气说道:「艾伦,成年了,按照你父亲书信上所说的时间,这件事不容再拖延。如果艾尔文手下的几个高级军官不能答应,那么雷恩如何?他的实力不错,符合要求。或者你的老师、利威尔和三笠这两个小毛鬼?」 雷恩、阿尼、利威尔和三笠,每提到一个艾伦神色就沉重一分,「我并非不认同这个想法,只是我不会让别人因此发生危险,我会亲自施打药剂。」 「真的可以吗?孩子你得记得,如果发生了任何问题,我们会毫不留情的将你除掉。」 「如果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请您务必要如此下令。」他翡翠色的双眸闪烁耀眼的光芒,有如黑夜中引路的一盏灯,给人温暖与安心,更透露出某种无法撼动的绝心——从一开始就抱着必死的决心,那么死亡将不再可怕。他的心是如此告诉自己。 「调查军团失去了英雄的存在,会大大重挫。」 艾伦并不认同这一句话,他的强大,是由无数同办的性命堆叠而成——如果没有同伴的牺牲,他一个人要如何能独自对抗巨人? 在团长的默许下,他们造就出调查军团的精神支柱,造就出外人称颂的艾伦耶格尔。他知道其中的缘由,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有许多崇拜他的孩子们为他抛洒热血加入调查军团,为他失去了葬送了自己短暂的人生,他又如何会不知道? 「……我并非无所不能、万夫莫敌。」哪怕我曾经是如此想,哪怕我曾经发出壮志豪语想要杀光巨人,「如果我真的发生任何问题,利威尔和三笠他们能够接手我肩负的责任。」虽然我这么做有些自私了,但是,直觉不断告诉我:就是他们了,能够带给人类希望的战士——自己确实比团长要后知后觉些,但这股直觉不断增强,尤其是随着基思教官每周传回来的一条条短讯,他更是可以察觉到两个下属的成长。 「孩子,我不会质疑你养父和你看人的目光,不过那两个人的情况在我看来不乐观。」说着,他指向自己的心脏,「没有人无坚不摧,重要的是,要有强大的决心。至于你说的三笠和利威尔,那两个小家伙显然没有,小姑娘缺乏战意,矮个子的小男孩总感觉还缺了点什么,是个难搞的角色。」 ——小男孩? 艾伦一瞬间差点笑出声,不过利威尔与雷恩一样有张娃娃脸,确实很难看出年龄。 这样想来,心中的某种躁动情绪似乎舒缓许多,他一如往日露出如朝阳般和煦的微笑,「没错,正是因此,我会把握时间训练他们。」 ☆、特别教育 三笠发现训练营简直被调查军团、技术班当作自己家里逛。 基思教官据说与调查军团高层关系匪浅,一般会睁只眼闭只眼让这些不速之客溜进来,不过要真让他看到,肯定不管军阶一律接受魔鬼训练。 身为南方训练营主任教官,训练营就是基思夏迪斯的领域,到目前为止,除了前天丢尽颜面的艾伦,就是雷恩、韩吉、被韩吉脱下水的几个士兵都以非训练生身分打扫过训练营——当中雷恩甚至自爆他被惩罚耕地种菜,而是那些菜最后都成为学员的粮食。 纵使如此,三笠近三个月的观察还是认为训练营有多处需要补强、整修或者实施大扫除。 早晨,她正在餐厅用餐,时间还有点早,假日时段学员都会睡到自然醒,不过利威尔嫌晚了餐厅会吵会出现杂乱,莎夏为了可以抢到更多食物,因此餐厅门一打开,这三个人便坐到位子上用餐,一直过了五分钟才有几个学员单独进入餐厅安静取餐食用。 学员安静的原因,除了学员刚睡醒,脑袋浑沌未明,主要是因为利威尔在场——因此那些成员都特地挑离利威尔等人远一点的位置坐。 三笠吃着食物,脑中同时思考着该如何摆脱利威尔——剩下的两天假期可以跟莎夏她们一起出去吃饭、逛街,总好过跟利威尔独处。虽然利威尔非常克制不去打破两人目前的界线,但是她最怕的是沉沦的会是自己…… 正在此时,雷恩旁若无人的闯入宿舍餐厅,走到三笠等人的餐桌,在利威尔的瞪视下干笑着坐到埋头吃饭的莎夏身旁。 三笠有预感雷恩是来嚼舌根,他与他的上司一样话唠,不同的是艾伦不会拿外人做谘谈,喜欢像个长辈一样管东管西,雷恩则是叨念着周围人的糗事,就是三笠也怀疑自己刷马厩的狼狈模样已经传遍调查军团。 果不出她所料,雷恩跑进训练营只为了跟他们抱怨上司的随性举动——时逢假日,训练营的管制较松散,三笠却是有预感这一回基思教官还是可能抓到随意出入的雷恩。 「……都是个大人了,竟然就这么丢下所有工作跑不见人影,而且还不只一次两次,身为他的副手我真的很头疼。」 三笠原先认为艾伦可能为了帮忙她处理坠炼的事情,因而将公务丢给副手,由副手暂代兵长一职,不过听来似乎不是如此。「你们知道兵长的行踪吗?」 「还能去哪里?老大肯定是到他的老师那儿,他一年总有个两三天会去那儿受训……昨天晚上他忽然说了一堆话,一开始我还被感动了,但隔没多久就觉得老大没安好心眼,害得我一整晚辗转反侧,果然今早进办公室就发现只留了一张字条要我暂时接手他的工作。女神在上啊,老大一手揽下的工作不比团长还少,这要我每天熬夜吗?」雷恩深吸了口气,捂着脸,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在三笠听来又是一阵云里雾里。 关于艾伦的格斗术启蒙者,调查军团曾流传是一位任职宪兵团的干部,这个传言带着突兀却又充满八卦性,不过或许可以解释艾伦与宪兵团交好,甚至在拒绝宪兵团邀请后没有被找麻烦的原因。 不过她也没机会询问。 基思教官假日期间还是一身整齐制服,一脸凶神恶煞,在餐厅里用餐的学员看着他踏着快速却又规律的步伐走入餐厅,还以为自己搞错了时间,今天并未放假,食物哽在喉咙里不进不出,却纷纷憋红着脸,直挺挺坐好。 不过教官只是说了句:「违法乱纪,你这个垃圾肯定还想帮学员多添点粮食。」接着将雷恩拖走——如果是后山的耕地,雷恩恐怕忙到半夜都没办法将杂草除完。 这一桌剩下的三个人出现短暂宁静,餐厅内寥寥无几的学员似乎感受到利威尔刚才被雷恩这一阵抱怨挑起了不耐烦的情绪,更因为刚才的那一出惊魂剧早已吓得毫无食欲,纷纷草草结束用餐——餐厅几乎剩不到五个人。 「莎夏,你们今天有约吗?」三笠问。 「嗯?」莎夏的目光从满桌子食物抽离,看向三笠,思考了三秒,像是要把满脑子因食物造成的空白再次唤醒,「好像有,三笠要来吗?」 「好。」她不顾坐在身边的利威尔投射而来的目光,依旧缓慢的将舀起浓汤放进嘴里,不过食之无味,心思摇摆不定——她终究体会到自己的无视是伪装,她不断受到利威尔的目光影响。 难道是因为——无意间隐瞒的秘密?她很想就这么闷着不说,理性一想,这又与利威尔和干呢?但是不说,内心的那份愧疚无法抚平。 「……太好了,三笠要跟我们一起去逛街!」莎夏正自言自语,忽然看见三笠起身,「三笠,你不吃早餐要去哪里?」 三笠放下手中汤匙,「我先回房休息一下。」对于莎夏询问食物可不可以给她,三笠点头表示许可,毫无意外的发现利威尔也丢下吃到一半的早餐,「我送你回房」这种话利威尔当然不会去说,他只是牵着她的手,走在回女宿的路上。 一直来到宿舍门口,利威尔说:「不知道你在隐瞒什么,我也没兴趣逼你说出来。」 三笠正想说话,她累积着所有的勇气,似要在一瞬间藉由她即将说出口的话全数释放,不过话到嘴边却被利威尔打断,「今天好好玩乐一下,我并不想把你逼得太紧。」说完,他不带任何温柔的扯住三笠的领口,迫得少女不得不低头让他亲吻额头,这一吻快速且带着急躁、复杂的情绪,清凉、柔软的触感令三笠愣在原地——亲抚前一秒被利威尔的唇瓣轻抚而过的额头,她发现自己越发在意利威尔每个吻所给她的感受。 利威尔转身离开,晨光洒下,柔和如稻黄的光束镀在那看似潇洒的背影。 背影之后,肯定是一张沉着不屑的脸,隐藏住自己噪动、羞涩的心绪——为甚么了解的如此多?三笠多么希望此刻的自己只当利威尔冷淡转身离开,她哽在喉咙的苦涩几乎无法控制。 最后,她只是平静的回到房内,与往常无异。宿舍里外漫步而行、调笑嘻闹的女学员没有人去多注意她一眼。 她就是个优秀的演员,如今她扮演着一种角色,凝聚着所有女孩的缩影,如影子一般会使人忽略。哪怕过去那充满传奇性的身分与故事,或是如今她优秀的表现,都足以使人为之驻足侧目,但她确实成功成为团体中毫不起眼的存在——此刻的她掩去身上的光彩,甚至开始为情感困扰,惶惶不安的像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再平凡不过。 ——或许自己对利威尔突如其来的情感,也是她优秀演技所造成的后遗症。 …… 「三笠、三笠……」莎夏闯进房时,三笠正躺在床上发呆。「三笠,你又不能跟我们一起去逛街了。」 商城开店的时间大约是在中午,因此早餐之后的时间可以好好运用一下——而三笠选择让头脑放空休息。 惶然的情绪确实得到舒缓,见莎夏气喘吁吁的模样,三笠问:「怎么了?」 莎夏还没从奔跑中缓过劲,话语有些语无伦次,「哥哥他们要我来找你、爷爷说要你替他操作『迅风一型』。」 ——迅风一型? 三笠有些摸不着头绪,不过想起昨天艾伦说过,阿诺德博士同意替她制作坠炼仿制品,代价是她和利威尔要帮忙测试新型机动装置的样品实用性。 失踪的艾伦耶格尔会来找她,十之八九是为了这件事。 莎夏口中的爷爷,如果不意外的话,就是那位阿诺德博士。 「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刚刚还在跟利威尔说话……不过后来我在离开前,我记得他们被基思教官抓到,全部都被带去后山的空地跟雷恩哥哥种菜了。」 ——种菜? 三笠脑中开始想象他们挥动锄头的情形,甚至生出恶劣的想法——利威尔最怕脏了,不知道土堆里的小虫会不会让他发狂。 ————————小草专用分隔线 放利威尔几人耕地、除草,三笠怎么想都有些不好意思,换下身上的裙装改穿裤装,然后慢吞吞的走到后山空地。 来到空地之后,却发现该工作的几个人竟然蹲在角落,「你们在做什么?」不需要他们回答,三笠已经感受到不同于日光照射的热气,阵阵焦味夹带着某种香气,雷恩、艾伦、阿诺德祖孙共四人正捣鼓着什么,似乎是一锅汤。 利威尔正双手环胸倚在树干上,借着树荫乘凉。「别管他们,还站在太阳底下做什么?」说着向她招了招手,三笠依言站到他身侧,望着大太阳底下那四个人围着的中央向上浮动的热流。 望着利威尔愠怒的侧颜,三笠想——说起来,擅自溜进训练营的人不是利威尔,利威尔被连带惩罚确实有些不讲理。 「不工作不怕会被基思教官惩罚?」野生植物制作出料理其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三笠曾经吃过,虽然对烹饪没什么概念,但知道有些菜可以食用——如果是利威尔,三笠所认识时的他早已拥有一笔不小的财富,衣食无虞。但再更之前的他,不用说也知道,任何比野草还难吃的东西都咽下了。 ——是因此才讨厌看见眼前的场景吗? 诚实,换个方面想,这些在他们眼中看来养尊处优的人,吃食粗劣食物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不过利威尔随后的一句话使得三笠再次意识到自己并非完全了解利威尔。 「govno!没洗干净就想煮来吃。」这一回脏话这次异常清楚——三笠也没兴趣去了解当中的含意。 ——也对,利威尔的洁癖严重,确实会注意到这件事。 黏腻的汗水使利威尔不耐烦的扯了扯领口,「老头说光头来之前他会让人到技术班拿来他最新发明的除草机。」说着利威尔语气间也带着怀疑,「五分钟内解决这一片杂草地,可能吗?」 「老头」、「光头」三笠听着思量了一会,噗哧一笑,「我听几个室友说基思教官因为秃头所以才把头发剃光,这话要是让他听到他可能会让你写几百页读书心得报告。」 利威尔啧了一声,不过看着三笠笑颜逐开,明媚的笑靥、熠熠动人的双眸……他烦躁的心情随之舒缓——右手动了动,似想揽住在眼前不自觉露出娇笑的女子,而且几乎要办到了——她不是伪装,而是那转瞬即逝的透露出柔软、毫无戒心的一面。 察觉到两人气氛转为暧昧,三笠不动声色的抽身退远些,「谁去技术班拿除草机?」光是除草机这样东西在三笠听起来便非常奇妙,既然是技术班最有威望的博士所研发,照理说应该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大片杂草清理干净,不过不知为何,三笠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顺利。 在外人眼中,他曾经的身分是小混混,确实可以旁若无人、带着强迫的拥住三笠,他也知道三笠不会拒绝。 但是心中某一处不断告诉他:不行,三笠今天的情况不大对劲,强势的手段只会引起她的反感。 ——自己什么时候如此会揣测女性的心思了? 他暗自苦笑,「没有。」 被惩罚除草、种菜利威尔肯做,至少从最近几次利威尔的配合态度,三笠如此肯定,不过同是被惩罚的几个人只专注在煮食,这让人怎么会做得甘心? 此时那四人席地而坐,在艳阳高照下分享以野草煮成的清汤——难道自己太怕热吗?三笠自从来了南方,中午总会因为燠热的气候而食欲不振,不过看着艾伦他们似乎很是乐在其中,令她心中开始生出了疑惑。 「时间快到了。」闻声转头看向利威尔,对方咬牙,额头青筋露出。 「你是说教官要到了吗?」对于她的话,利威尔几不可见的点头,三笠又说:「我去询问一下。」再犯错,很可能因为扣分太多利威尔会被赶出训练营,再者阿诺德博士不断被惩罚,她赊欠未还的项炼要何时才能交到公爵夫人手中? 三笠忍着不耐的情绪,走到四个人面前。 「三笠!你总算被香气引来了对吧?」雷恩高举着手中的木碗,「老大万岁!」 艾伦自豪的说:「我这可是特别询问过佩托拉的特制料理,你们吃到算有口福……三笠快来喝点汤,你最近看来又瘦了点,这样很不好,肌力不够的话无法用机动装置进行三维度移动。」发现没有碗,干脆将自己的那一份递上,「快喝吧。」 阿明没说话但主动腾出一点位置给她坐,老阿诺德则是和蔼的笑,「小姑娘,你们家兵长的心意就快收下吧。」 面对四个人的联和夹击,过去三笠自詂可以轻松应付,但今天不知怎么了,或许是四人热情毫无虚假——她顺手就要接下那碗汤,却被不知何时跟上的利威尔一把挥开,滚烫的汤水洒得艾伦满身。 「艾伦!」/「老大!」阿明和雷恩赶紧上前观察好友情况。 艾伦看来得去医疗班检察一下烫伤情况,不过他丝毫不在意,脸色不变的用袖子擦拭满脸狼狈,「没事,这汤刚才被我晃来晃去,一点都不烫。」 阿明看好友还一脸嘻皮笑脸,不禁松了口气,不过旋即以斥责的目光看向利威尔。雷恩的反应则是一如他本人的风格,一发现艾伦好端端的,就故态复萌,起身吹了口哨对利威尔说:「不错耶,老大脸皮厚,利威尔你多泼几下也没关系。」老阿诺德不说话,喝汤还不忘观察艾伦和利威尔的反应。 利威尔眼神有些奇怪,隐藏着一点困扰和警戒,三笠细看,再回想刚才的情况,忽然有些了悟,自己瞬间就认定是利威尔挥开汤碗,不只被艾伦欺骗了,就连自己双眼也差点要默认——然真正挥开汤碗的其实不是利威尔,而是艾伦制造的假象。 艾伦这么做的原因,不大可能是要给利威尔下马威,那么很可能就是为了向利威尔说明一件事。 「利威尔,」艾伦拾起木碗,再舀了一碗汤,语意深厚的说:「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就像我之前曾经说过的。」 言外之意即是:不要因为三笠而失去了自己的优势。 不管利威尔想到什么,三笠脑中浮现的是前天利威尔与让谈判时的情况——几度失去谈话主导权的利威尔、循循善诱的艾伦……紧接着,是偷溜出来的那个夜晚,利威尔隐含着抱负的一段谈话。 如此一来,这样的想法不再隐约,而是打烙在心中的某一层认知——如果要造就……不,如果要将真正的利威尔引导出来,确实需要艾伦耶格尔的教导。 艾伦似有所感,两人四目相交,在霎那间成为盟友。 作者有话要说:目前新增公开设定: 利威尔?阿克曼(?)的养成计划 ———————— 曾经写过一篇(伪)养成搭档,如今来写(逆)养成救赎 ☆、研究品 莎夏跑百米速度朝三笠他们靠近时,三笠有些知道对方的来意了。 「教官说他半小时以内会来!」莎夏远远看到满地的杂草,慌张的心绪使得话语走了调。 不过莎夏慌张的情绪,在看到那一锅汤后消失无踪,「食物!」不管艾伦肯不肯,他的青梅竹马已经飞扑到汤锅前,不顾锅子尚留有余温,抱着锅子大口大口喝起来。「……好喝……」伴随着咕噜咕噜的汤水进入腹中的声音。 三笠看着一片狼藉,忽然生出临阵逃跑的念头──如果经过正常程序登记,就像让一样大喇喇的出入训练营很麻烦吗?为甚么这几个人非要闹出这些事呢? 「现在该怎么办?」三笠的话像是在问所有人,但眼神看向阿诺德博士。她猜测阿诺德博士身边的箱子是不是原先就藏着利威尔所谓的除草机,否则这群人为何会显得有恃无恐。 「嘿……小姑娘你注意到啦?」阿诺德博士拍了拍木箱,「没错,这就是我的得意之作──『迅风一型』,速度比一般型还要快上一倍。」打开箱子,里面正是两件机动装置,「别看它与一般机动装置没有差别,装置出风口的扇叶变的更薄、收纳绳索的轴心增强、瓦斯罐气体也经过压缩……总之,这可是一项重大的变革,有了我的『迅风一型』,就算面对速度奇快的奇行种,士兵也可以轻而易举予以扑杀。」 艾伦听着吞了口口水,似乎想把持住神色好显得神情自若,但并不成功,「原来迅风一型的性能是高速机动装障。」 「爷爷,都还没经过安全测试,不能完全保证可用。」阿明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他不喜欢两个曾经偷过他研究品的窃贼,但是既然艾伦信任他们,他想自己过去可能对他们带有偏见。「不会是要拿给阿克曼他们测试吧?」 阿诺德博士不理会自己孙子,「你们两个一人一个。」他将两件机动装置交给三笠二人,「用迅风一号回去,研究员就会知道你们是我派回去的,要拿除草机是轻而易举。」 「那个……爷爷,可不可以先让我试试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艾伦看着机动装置的眼神,就像莎夏看着肉食一般炽热。一如三笠想象,艾伦此刻脑中已经开始拟定着讨价还价的台词,务必要向上层挣取更多经费和新型装备。「我一直以为『迅雷五型』已经到达机动装置实际速度的极限了。」 「哼,太小看我了,这次可是突破性的发展啊。」老阿诺德这么一说,他的孙子脸色有些尴尬──『迅雷五型』正是由他研发出来的。 「不过速度到达这么快,有几个人可以适应?」艾伦兴奋劲一过,一手抚着下颔开始思量起当中的可行性──研究员确实可以研究出非凡的战斗装备,不过真正可否用在战场,还是得取决于测试人员实际检验结果。 阿明解释:「高压瓦斯罐怕会出现爆炸,瓦斯罐厚度增厚。以常态下喷发气体,耗用量虽是一般型的两倍,但是可以使用相等的时间。」 三笠接过机动装置细细检查,外型确实如老阿诺德所说,与利威尔之前在调查军团使用过的那一台毫无差别,重量沉了一点,可能是瓦斯罐、收纳轴心和气体增加了重量,不过影响看似不大,至少观察利威尔的神态不见他皱眉,相反的,还隐约有着好奇。 她之前使用过机动装置,也听过学理,透过把手处的开关按压可以控制速度,不知道迅风一型可调整速度是不是扩展到两倍?否则太过高速的运动可能会造成视线与感知反应不及。 女人的直觉很准,三笠是这么认为,因为直觉告诉她事情不会如此安然的落幕,她决定小心一点。三笠将机动装置交给虎视眈眈的艾伦,「兵长,要不先给你试试看。」 迅风一型换到艾伦手上,另一边利威尔已经开始动手着装。 「不知道瞬间加速度有多高,如果一开始的速度就太高其实毫无益处,对抗巨人真正注重的是灵活度。」艾伦喃喃自语了一会,看向三笠身边已经准备进行测试的利威尔,「利威尔,等等……」还没说完,艾伦按下开关,却发现情况有点不对──气体没有喷发出来…… 「蹲下!」艾伦眼捷手快的将机动装置高高举起抛掷向远处──此时就可以看出利威尔习惯以机动装置干不法勾当,只见他想也没想,反射性一把搂住正要压低身子的三笠的腰,使用机动装置逃跑。 三笠只听见爆裂声响从地面传来,热流强风使得利威尔和她差点坠地──三笠该庆幸他们运气不错,利威尔使用的这一台并没有问题。 没有多久,以爆炸地点为中心,火势藉由满地的杂草开始四处扩散。 看着地面乱作一团,三笠发现事情朝向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 三笠来不及阻止利威尔的反射性动作,人就被高速带上了高空。 爆炸后的灰烬、泥沙、杂草碎屑还有机动装置碎片四处射散,就是在高空的两人也满身狼狈。操控机动装置的利威尔情况自然是更为困窘,不过他镇定且反应迅捷的挺过爆炸产生的乱流,带着三笠落在不远处的树上。 新型机动装置的高速他还未完全适应,事实上过去使用机动装置逃跑,因为并未接受正统学习,靠着自行摸索,他也时常骨折、擦伤,因此这一回双脚踏上树木的粗枝,计算失误而降落力道过大,双脚一滑,差点带着三笠坠地。 利威尔面对危机处理,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下一瞬间则以狼狈的姿态挽救局面──固定器挂在树上,一动身再度带着三笠跳回树上。 至于三笠,在调查军团时,为了测验素质,她有使用过机动装置的经验,但都是在做好心理准备为前提。这一回突如其来脚下悬空,还是无自主状态下的处在高空,唯一固定是利威尔搂住自己腰部的手,不禁吓得噤声,脑袋呈现空白,竟是隔了三秒,在利威尔带着她降落在在树上,疲惫、无奈这才席卷而来。 树下,□□据说是阿诺德博士的心血结晶躺在杂草堆中,正发出阵阵黑色浓烟,雪上加霜的是,如果照让过去所说,那么收纳轮轴的核心处会涂上动物脂肪……这代表,火源不能以水扑灭──三笠叹了口气,目前的情况,恐怕他们在训练营待不到一年就要被赶出去了。 「放火烧训练营,算是最后的抗议?」利威尔果然跟她想到同样的结局。 调查军团、技术班成员合力放火烧训练营空地,传出去就像三个公家机关私下不合而产生械斗,实在有损王政府颜面。 火势蔓延,雷恩惨叫一声,对着树上观望的两人大吼,「快下来救火!」手忙脚乱想抢走莎夏剩下的汤往火堆倒,看似完全乱了思绪,好在莎夏这时还顾及着自己的食物,紧紧抱着锅子不放,才使得其他人有时间阻止。 「雷恩大叔,不能用水,火势会蔓延更快。」阿明说着,和他的爷爷上前制止。 「你们到其他处落地,免得又爆炸。」艾伦则是朝利威尔两人吼道,脸上挂着三笠从未见过的严肃神情。 利威尔几不可见的点头,带着三笠远离空地,速度极快,沿途引起地面的学员关注、议论──这个腾空、在大片蓝色帷幕下迅速运行的机动装置带着两个人,后方还拖着长长的灰白色烟雾。 「该死,这见鬼的研究品。」利威尔早已发现机动装置再度出现爆破危机,不过在地面人群众多的情况下,他不能学着艾伦一样抛掷机动装置。 「到西面的操场,那里应该没人。」三笠也发现了机动装置的情况,赶紧向利威尔指示,利威尔一言不发朝西前行。 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研究品,三笠还是带着半分赞赏。适应迅风一型的速度,比起过去的旧型机种,利威尔更是操控自如,靠着惯性减少高压瓦斯气使用量,他们还是以两倍速率到达操场。 三笠想──找出机动装置爆炸的原因并加以修改,就算不是所有调查军团士兵可以使用,但做为菁英部队的武器绝对可以减少壁外调查死亡率。 到达操场中央,三笠一手抽出连着机动装置的剑鞘内含的剑刃,动作利落削断固定在利威尔腰腹、链接装置的腰带,机动装置坠地并在瞬间爆炸却因为荒芜的沙地因此没有造成火势燎原。 同时间利威尔抱着她以惯性落在操场之外,两人坠地时力道之大,三笠甚至听见自己和利威尔脚踝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 「没事吧?」利威尔面色不改,不过稍嫌迟钝的动作透露了他此刻也受了不小的伤,他却恍若未觉,站起身扶着她起来,仔细检查她身上的伤处、掏出身上预备的手帕替三笠擦拭脸上的脏污,「我背你去医疗班。」 ──真是个爱逞强的家伙。 利威尔一直很爱逞能,三笠不是不知道,但此刻,这一个想法竟是使她感受到无以言喻的甜蜜与酸涩。 忍住疼痛,三笠摇头,「你扶着我就好。」 ☆、人造英雄 医疗班的病房今日来了位不太友善的伤员。 技术班、训练营每天往医疗班送病患何其之多,不管是被实验炸伤还是训练时摔断腿,送往医疗班就是一切急救措施后的最后步骤。 在医疗班人满为患的情况下,治疗的医生多是希望病况或者受伤不重的患者可以快点离开,学员要休息就回自己的宿舍,技术班研究员受了伤就先回家养病。 不过这一回他们碰上了三笠和利威尔,出现了难以预料的情况。 数分钟前,医护人员看着一对小情侣相互扶着进入医疗班,光看走路的姿势就知道两个人脚都受伤了,问过基本资料,分别是利威尔和三笠,都是训练兵,想不到已经结婚了,而且实在不出来男生今年30岁了──这种年龄还能当训练兵吗?估计是助教人员。 医护人员默默想着,然后替两个人把骨折部位处理好,三笠还好,利威尔的骨折情况比较严重,每隔几天需要回来复检一次,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碍,两个人预计可以在五分钟后被医护人员遣送回训练营。 然而短短几分钟,三笠和利威尔从训练兵变成无家可归的平民……其实也不该说完全是平民,护理人员有些丈二金刚,只知道两个人犯下大错,目前身分有待审核,并不能参与训练营的训练、不能回宿舍休息却因为新兵身分因而不许离开这附近──在调查军团插手协调后,两个烫手山芋待在医疗班。 …… 「以前认识韩吉分队长吗?队长送来的。」 「不认识。」好像第一天进入调查军团时有个人冲着他笑或者说了什么话,艾伦耶格尔咬牙介绍对方名叫韩吉佐耶,仅仅如此,而到此为止利威尔连对方性别都看不出来。 三笠和利威尔在医疗班待了一周,期间调查军团、技术班成员多有拜访,但不见他们的上司艾伦出现。 双人病房内,两张床间隔着一个小柜子,相距不远,他们就如同过去工作时共睡一房。此时这对男女分别坐卧在各自的床上享受医疗班中最安静悠闲、与世隔绝的一方天地。 白色窗幔盖不住太阳洒下的光束,映照得室内整间尽是湖水蓝,少女白皙纤长的手臂、拿着水果篮的五指也镀上了淡幽的浅蓝,梦幻绚丽得令倚在床上的人看直了眼──他来不及做出反应,三笠便抽身使两人拉开些微距离,不会太远却也不是太亲昵。 过去她擅长营造气氛,引起不同异性的目光,服装、衣着、谈吐、气氛无一不俱全,没有人指导而必须自己去会意,因此她几乎是一对上利威尔深邃的眼眸那当中流转的情愫便发现情况不对劲,僵着身子后退一点距离,却又矛盾得不想离对方太远。 分明没有什么该迟疑的,也不能再持续这层暧昧,早先以为自己能够坦然的对待利威尔,他庇护了她,就如给予让一般,她可以献出自己的身体,如此而已。 然兵败如山倒,短短数日她内心的一道防线被突破,利威尔成了另一种存在、成了太过亲近的身分,不再是单纯的工作伙伴、未来的战友,她越陷越深、像个青涩少女一般着迷着──多么希望一切只是场梦,就如让基尔修坦曾与她共筑的绮丽只是虚幻的一场梦,她可以潇洒冷漠的放手。 利威尔是在她身上下了某种□□吧?一点一点,侵蚀自己的意志,一点一点将她的心给征服。只能怪自己太傻,心里的警钟不断敲打着,她还是大胆的游走在边缘,待到一切如决堤洪水般猛烈冲击她在理智之外砌出的高墙,她惊觉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果然是真的动情了对吧? 同样的情况下,对于让她从没有生出愧疚,但如果顺其自然,他们真有了肌肤之亲,那么她不只会彻底沉沦,心中的那阵遗憾将无以复加。 不是以贞洁之躯面对利威尔;不是以毫无杂质的心灵面对眼前的男人──过往那床第间的算计、女人间的斗争她见多了,也身涉其中,甚至是当中的佼佼者。 这些利威尔深知,也不甚在意,她都清楚,但她遗憾、羞愧不仅如此──她连生儿育女的机会都失去了,这样的情况,叫她如何能释怀? 那些实话憋在嘴边,一周下来反反复覆梗在喉间却又在最后一刻吞回腹中,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如此胆小如此无力,原来不只是惧怕死亡,她对于利威尔因得知她不孕消息而即将出现的失望心情有着恐惧与不安。 「三笠……」你还是说想要向我隐瞒吗? 「我帮你削苹果。」利威尔即将说出口的话是昭然若揭,她不愿去听,以颤抖的声线截断了利威尔后续的发言,拿出水果刀佯装专注的紧盯有着红亮又带点青黄纹理的苹果,缓慢的削皮。 ──太明显了。 她慌张的表现无遗的流露而出,她甚至能听见利威尔带着深意的轻笑声,像是告诉她:你不是对我毫无感觉,我一直知道。 气氛一触即发,目前是爆发前的0.01秒,她听见心脏急速的跳动,内心第一万次祈祷利威尔不要再开口,如果他开了口,以低沉、慵懒的嗓音对她说话,哪怕如过去几位附庸风雅的贵族一般对她说着陈腔滥调的情诗;哪怕是用地下街的粗俗字眼向她表明心迹;或是与往常无异的别扭表示关怀,她都知道,却也甘愿──自己将会成为情场上的失败者。 「三……」 好在利威尔在话语未落,一人便闯进了病房──三笠目光看向门口,赫然发现门口的救星正是失踪七日的上司艾伦,后者正对着她露出朝阳般的笑容。 「兵长,」三笠猜想利威尔怒火横生,抢先开口:「有事吗?」她期待以艾伦的到来扭转目前的情况。 而艾伦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比起三笠预想中更带了震撼,相信利威尔也正是如此──否则他不会不做反击、或闪躲的让艾伦一拳打在自己腹部。 ──到底是什么情况? ────────小草专用分隔线 ──利威尔被揍? 三笠是眼睁睁看着前一刻还笑得灿烂的艾伦,下一刻走到利威尔附近却是一拳往后者腹部挥去。攻击的沉闷声竟然如此大,以至于三笠也忍不住倒抽口气──艾伦这一回下了狠手,虽然不是真要打断利威尔的肋骨,但绝非随兴打闹。 利威尔被一个他眼中所谓的「小鬼」打,这种情形三笠很难见到,难免吓一跳。或许很久之前利威尔会因为地下街械斗而受伤,但身在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早已练就他无与伦比的实力,因此到了后来,三笠所看到的,大部分都是利威尔主动攻击,而敌人消极反抗。 利威尔没有任何防卫的吃了一记,眉头也没皱一下反,而是在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勾起冷笑一拳挥去,动作并不是朝着对方要害打,否则会闹出人命。攻击部位同样是腹部,速度也没有快过对方多少,显示利威尔的动作纯属威吓性,攻击意义不大──艾伦曾经因为一个拥抱而被利威尔真正的修理过,如果不想结果太狼狈,就该知到个好歹。 不过艾伦丝毫没有退缩,抬手按住利威尔的拳头,哪怕动作有些吃力,但还是减少了利威尔这一拳所带来的伤害。艾伦咬牙,一字一句严厉的说:「现在不是以艾伦耶格尔的身分,而是以调查军团兵长、你的上级的身分在揍你,利威尔。」利威尔果真没了后续动作,收起不屑蕴含恼怒的眼神,淡漠的看着他年轻的上司。「这一拳,你欠了我七天,我只是讨回来罢了。」 这样的一句话,三笠知道了艾伦的用意,教育──是想学习基思教官的方式教育利威尔吗?不大可能,艾伦这个人总是能给人惊艳,不出点花招,就不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兵长。 其实外界传言不一定完全错误,但没有全然正确。艾伦耶格尔身上没有英雄的光辉,但是拥有领导者的人格魅力,平常时候看似不靠谱,但在战场上,他的手下没有一人不对他付出所有信任,甘心将性命奉献出去…… ──等等,信任、性命……似乎有几可寻。 艾伦已经确认了利威尔没有攻击意图,拉了张椅子坐到两人之间,「我不会揍女生,利威尔,你目前还欠我一拳,找一天我会还。」他这话并没有看着利威尔,而是瞥过三笠,翡翠色眼瞳竟是瞬间与三笠记忆中,艾尔文团长那双水蓝色眼眸重和,「你们似乎还没有搞清楚身为士兵该具备的基本素质,就算巨人正站在你的面前,而你没有任何武器与之对抗,九死一生,但是上级的指令不可违逆,更不容许逃跑。前几天你们光是看到一场火灾就跑,面对巨人时难道要背叛自己的战友,转身逃跑吗?」 利威尔沉着脸思考,三笠想此刻的自己再没能与利威尔想到一处,自己加入调查军团的原因又多了一个可能:是否因为猜到利威尔动了念头,不想被抛下,想要继续连系彼此的关系,因此才会答应艾伦的邀请? 因为在此刻利威尔正在转换、试图推翻自己的某种思考模式,逃跑、自利几乎是刻在利威尔身上刻得根深柢固。 但是自己呢?三笠想自己目前有了某种动力,虽然比较间接,但却是可以成为支持她战斗的本能──她会遵从艾伦耶格尔的指示,默默协助利威尔,见证利威尔的崛起。 艾伦再开口时,口气回到了往日一般,打趣又不正经,「你们这两个虽然不是制造大火的主嫌,但是光是看到火就害怕得逃跑,要怎么对付巨人?」艾伦这一句话使的三笠脑中浮现雷恩看见火苗窜起便开始鬼吼鬼叫的场景。同时间,艾伦继续说:「都是因为你们没有帮忙,结果我们还没灭完火基思教官就来了……为了让你们继续待在训练营,我只好把自己卖给训练营了。」 三笠回不出话,艾伦确实如她所想,不按牌理出牌──前一刻她所酝酿而出的情怀,被他这一番话给击毁。 艾伦完全不理会两人的表情,他从口袋拿出一张证件,「基思教官说,每个学员都要待在训练营训练三年他才不会觉得很刺眼,因此为了保住你们不被退训,我抛下了兵长的职务,成为你们新生的协助教员,任期两年又九个月,补齐当初欠下的时间。」 三笠如果记得没错,艾伦当初是以「特优生」名义接受魔鬼训练三个月。至于自己、利威尔加上莎夏三人,如果一开始莎夏没有迟到并且不抢其他学员的食物不偷厨房的点心、如果他们没有作弊、如果利威尔上课不打瞌睡、如果她和利威尔不会上课聊天……各种如果被删去,那么目前这遥遥无期的三年训练根本不会存在,他们只要再撑不到两个月就能离开。 「教官说今天再放你们一天假,明天开始一切回归正轨,不要再夜游、作弊、聊天……」艾伦又再度陷入了某种自我的心理思绪层,像是两人的长辈一般循循善诱,他比雷恩强大之处在于他不会因为利威尔的凶狠目光而闭嘴。滔滔不绝的说了五分钟,停顿一会,正当两个人以为他中于停歇时,他一拍手又说:「……对了,谈恋爱我当然不会反对,不过不要因此误了正事,知道吗?」 …… 雷恩被艾伦一拳往面颊打在脸上时,心中生出一个突兀又好笑的想法:有趣,才教训过利威尔,现在竟然反被雷恩揍了。 他擦拭嘴角的血渍,忍住脑部晕眩,他的副官伸手搭了他一把,让他起身──雷恩实在愈来愈暴力了,之前被老师教训、被利威尔反射性攻击,如今又多了一个。以后碰上雷恩的攻击,肯定要躲远一点。 「这一拳是报复你把工作丢给我,还有一脚……」雷恩抬脚,不过被艾伦躲开了,雷恩不急不慢的说:「老大还是认了吧,接下来还有好几脚得让你尝尝,堂堂一个兵长现在竟然穿着训练兵制服、把莎夏丢给我照顾……还有,这种事情瞒着我,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们吗?」 艾伦瞪着眼,思绪混乱了瞬间,随后开始设想:雷恩究竟知道了多少?雷恩很聪明,但是父亲留下药剂的事情就算是团长、挚友阿明也不知道──并没有特意隐瞒,只是这样一个耸动而虚幻的希望,不该是支配人类的未来,仅仅是一剂药,太多未知与不安定性,因此艾伦和阿诺德博士选择闭口不谈。 「先别啊,我要去收拾行李。」他搔了搔头,不着痕迹远离雷恩几步,「调查军团的代理兵长,找个时间我们再痛快打一场,现在可不是个好时间。」 小时候在场陪同他阅读书信的阿诺德爷爷双手是颤抖、脸色发白,懵懂的他以为爷爷会开心,但不是,爷爷那股不安与复杂的情绪感染了他,使他察觉到事情不若想象中美满。 书信介绍药剂的字句肯定充满诱【惑,就算爷爷的专业领域并不属于医药学,但随着年龄增长,艾伦也逐渐意识到,爸爸所研发出的东西,如果真正成功,那将是跨时代的变革,或许可以拯救人类的未来。 但阅毕,爷爷深吸口气,戴起眼镜,手指着信上的字句,反反复覆,借着窗外投射而入的日光,似要看透这薄薄一张纸内所暗藏的玄机,越到后来那股紧绷与惊慌越是明显。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他沉重的叹了口气,「艾伦,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应该很清楚。今天你在信中得知的任何一点信息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回去之后注意一点,不要让艾尔文发现你的不对劲。」 照着爷爷的话,他将秘密深藏内心,一直到此──对于自己不信任监护人的表现自己也有些内疚,但是他不曾后悔,甚至有些庆幸。 ──总是有些猜不透团长的想法,其实也没必要揣测,只是隐隐有预感,将这个秘密暴露给团长,或许会在药剂的情况未明朗前,使得无辜人们受到伤害。 「老大,这样的你让我很失望。不是幼稚孩子互相交换秘密,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因此也强求你必须毫无保留,只是就像你曾经说过的,我们都是调查军团的一员──同样的,你并不是一个人,调查军团与你密不可分。做出这么大的决定,难道不该先知会我们吗?」 「我只能让你失望一回了。」他还是同样的失落,不管几次都一样。就像一个个他无力守护的战友,看着生命殒落,没有一次会使他麻木,会使他厌倦。他还是依从内心最初的梦想,做着同样的使命。 每一回任务终是得承受战友离去的悲痛,反复轮回、反复提醒他失去了什么、人类失去了什么,但他不肯放弃,记住在他身边短暂留驻过的每一位,尽其所能去关怀他的战友──就是个直拗的傻子,失去生命在所不惜。 「我也没那么多时间继续揍人,团长正在等你……没错,是团长把这件事告诉我们了。」 艾伦以为雷恩会摆摆手,就像他的副手以往在厌烦时就会做出的举动。孰料在艾伦转身往团长办公室方向走时,雷恩叫了一声,「艾伦耶格尔。」 艾伦回头,看见他的副官离他几步之遥,正面着他是一个端正的军礼,「耶格尔家只剩你和我,我不希望再出什么变故。保护好自己,老大。」 说完话后,为了打破这压抑的状态,雷恩挥着手背对他离开。 …… 当初艾尔文究竟为何会扶养他,艾伦也没有头绪。 父亲熟识的人是基思教官,小时候时常载着他在西甘锡纳区四处逛。艾尔文则是在被抚养前见过几次面,被抚养后时常会远远的看到对方的身影,从早到晚说话次数一只手可以数出来──10岁那年,他开始生活在军营,矮小的身子穿着松垮的军服,士兵训练时他跟着受训、士兵听讲时他跟着站在台下顶着烈日,作战课程他在一边帮忙做讲师的小助手……他的生活几乎没有监护人,对方的影响却又如影随形。 如果说,阿尼列昂纳德是他的格斗术启蒙者,那么艾尔文史密斯便是他军官生崖引导者──人们都说艾尔文是个明智却又大胆的赌徒,他在养子身上下了赌注,在地下街小混混、在昔日交际花身上下了赌注,而今,他的养子也耳濡目染,将赌注筹码加大。 艾尔文在他进入办公室后毫不隐讳的表示,阿诺德博士已经将事情尾末告诉他了。 艾伦为自己终于不必再瞒着监护人而松了口气──也对,被施打药剂的人选已经选定,这种是便不必再向艾尔文藏着。 「巨人化的药剂……你的父亲一如你,总是给人惊叹。」 艾伦扶着桌面的手一僵,抬眼看着双手负在背后一板一眼站在办公桌前的人,他开始要猜测艾尔文眼眸中透出的含意──果然是不大满意。 他很少听艾尔文谈论过他对自己的观感,他们甚至很少私下谈话──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培养出某种默契,不一定要完全了解艾尔文史密斯此人计划的全貌,但他会照着对方的想法行动。 然这一回他不算违逆了这位长官的指示,却是不经对方的许可就擅自下了这种决定──可想而知团长心中是如何始料未及、何等诧异。 「犯了错、抛下职务,你截断了一切可能性,向我证明自己的决心,既然如此,就不能失败、退缩。」 艾伦承认自己在某部分还是自私的,团长会思考各种可能性下投资报酬率最高、损失最小的那一种──这一回找出药剂活体试验者自然也是,但艾伦的私心不容许自己置身事外,他猜想药剂试验者的最能人选,父亲一开始就选定了他。 「不能给予最绝对的保证,但这两年多的时间,我会竭尽所能训练三笠和利威尔,而他们将会超越我,成为军团最优秀的士兵。如果到时候我因为施打药剂出现任何失控表现,他们可以立即将我抹除。」艾伦想要嘲笑自己,他没有团长一般锐利的目光可以分析出最好的选择,但他还是个大胆的赌徒,这场赌注的筹码,正是他的性命。 ☆、大扫除 从艾伦与基思教官协议,以自己身任助教为交换,使得他们回到训练营继续接受训练到此,时间又眨眼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中,艾伦一改亲善面孔,虽然不似利威尔肃然时的杀气,却也显得不怒而威,就是个中规中矩的助教,对学员的要求比基思教官的还要高,差别只在于学员操练时他绝对是带在前头,长跑、涉水、登山……学员们总算见识到所谓「调查军团最强」的体力究竟有多好了。 利威尔同样是各项体术学分稳夺首席、基思教官还是一样要求利威尔必须交出读书、课堂报告或感想,三笠照着规定实施增重计划、协助利威尔审阅那一迭迭数量惊人的报告书……有些一样,却又不完全一样。 一样在于,艾伦关于利威尔、三笠等人的机动装置特训只字未提,更没有明确指示三笠该如何行动好协助利威尔诱导出内心那股意志,这些表面上的征象就同艾伦还未加入他们前一般。 而不同在于本质,不只是利威尔对于从军的心境,对于追求她的方法,更有三笠自己本人的改变。 矛盾、困窘、甜蜜、酸涩……,爱情的滋味不正是如此吗?过去总是听着,听着那些贵族女孩们状似无病呻吟,对她倾吐自己迷恋某一位贵族、某一位军官如何吸引人、如何英俊优秀,女孩们不是需要她提供咨询,纯粹想要向人抒发自己的想法。 当时的她,心里说不上鄙弃,但并不会心生好奇而向往,因为在她看来,不管男女都是因欲而生情,这就是所谓的爱。 但到如今,沦陷之后,刻在心中的想法逐渐被抚平,她开始一点一点的放松心中自己设下的狭隘法则──真的,只有一点吗? 偶尔她会想,他们都阅人无数,同样深痕累累、同样以冷淡伪装自己、同样理智……但比起利威尔,她更加胆小,如果没有那段污秽的人生,她或许可以更快笃定利威尔对于她的情感──因为爱情而彼此亲近、同床共枕、相濡以沫,与她的认知比来,过程颠倒意义也迥然不同。 ──试问利威尔到底有什么吸引了自己?她无法说出口,这正是更加确信她中了一种无法抗拒又破坏了她理智的魔力?有时候她很好奇,她或许曾在其他人身上洒下了这样的剧毒,但利威尔呢?他会不会出现如她此刻这般愚蠢的的迷惘? 主动拒绝她做不到、毫无顾忌的付出她更是不敢──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利威尔只是单纯的想占有,那么她的愧疚可以更少,脑袋也可以清醒些。 至少,就维持现况吧,三个月里她明显而刻意的视而不见利威尔别扭的讨好,但越是如此她的心情越失落。 利威尔值得更好,但他对自己很显然不仅是玩弄。 同学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更深一层的,那股气氛太明显,感觉上,他们就是从默契极佳的伙伴转变成关系暧昧的恋爱男女──划开二者彼此的关系,如此转变其实使得两人关系更为明朗,这不正代表:他们过去并没有外人想象中的亲昵?不管气质上如何相似,都少了名正言顺的男女关系。 三笠很清楚,利威尔是女孩们的崇拜的对象,这种情况自从上一回艾伦在学员眼前被教官惩罚跑步、利威尔就连格斗术也胜过艾伦后,更是明显,她会吃醋、会难受,但是只能不断告诉自己──我没有理由、没有资格去干涉,不管利威尔对那些女孩有什么想法,都无从置喙。 每当有女孩试图靠近利威尔,她以为自己佯装得无所谓可以滴水不漏,但挫败的是利威尔总是可以察觉,随后,利威尔便会用冷漠而不近人情的态度使得女孩们知难而退。 「你并非不在意我。」这时,是令她无法抗拒却又难受的独处时段,利威尔会一次次反复的告诉她──同样板着脸,话语却不禁自的流露出得意、喜悦,嘴角上弯,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她会困惑的拿让的反应与利威尔的做比较,如果是让,此刻必然是抱着她开始转圈子,不只要她头晕,还要她装出害怕的叫声才肯罢手。 利威尔当然不会这么做。 她可以看透在这个成年男子沉稳心性之下的幼稚一面,就好比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英雄梦,而利威尔以一种含蓄的方式表示出来。毕竟他不是艾伦耶格尔,后者追逐梦想有了军团做为后盾,身分的优势也为他少去许多阻挠。而利威尔,不曾听他提起,却也知道他过去所经历的痛苦、磨难比自己多过更多──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利威尔体悟得不比她少,要在其中生存,生存得有尊严,是不容许任何不理智的白日梦。 ──追逐梦想、流露出孩子气,这样的一股热情利威尔可以在时隔多年寻回,是多么难能可贵。 这幅情景并非令人感动,但短暂的联想却在今日触动了她的心绪。没有彰显的情感,利威尔隐晦的心意竟实实在在传达给了她。 该怪昨日太晚睡还是近日情绪不稳?又或者是清晨的微光太美,让她打从内心想要笑但眼角湿润;想主动偎在对方怀中,汲取彼此的体温相互取暖;想紧紧抵着对方的额头,藉由他深邃的双眸看尽自己;想让他骨节分明又精健有力的手与自己的十指相扣;更想主动亲吻他……──因为情感,她生出了无法遏止的念想。 同样的话她报以同样的沉默,却没有换来一样的结尾。利威尔察觉到她的动摇,一字一句以低沉魅惑的嗓音说,认真的眼神再次用甜蜜的方式伤害了她。「我并非没有耐心,但是某些想法不是压在心中就可以解决。」语气很正经,但是对着她,利威尔总是多了点耐心。「你最近究竟瞒着我什么?」 耐心会有磨光的一天,如今自己究竟想要狠下心磨光对方耐心,让他主动离开,还是说出实话,将目前这一层朦胧打破? ──该来的总会来,消极并不能解决一切。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与利威尔对视,贪厌的紧攫那双眼眸投来的关注。或许说出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将不再一样,但她可以打烙心中、可以回忆、留恋,「利威尔,我……」 察觉她的种种异常表现,依利威尔对她的了解,想必是知道她即将说出心中积压了数月之久的顾虑,以沉默安抚她深藏在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三笠、三笠。」 破门而入的莎夏带来走廊纷杂的脚步声、喧哗声、潮湿的尘埃霉味以及刺鼻的消毒水气息──医疗班病房内的气味似乎好闻许多。 进房下一刻,莎夏敏锐的直觉敲响危险的警铃,独处的两个人没有多表示什么,但是她肯定意识到自己打断了独处两人私密而重要的谈话,因此愣了一会,态度多了局促不安,偷眼往利威尔看去,却发现对方并没有预想中愤怒。 「怎么了?」不管利威尔此刻的想法是什么,对于三笠来说,她是非常庆幸莎夏无意之举打断了这段沉重话题,「外面发生什么事吗?」 「那个……哥哥……不对,是助教。」莎夏前几天才因为「对助教不敬」这项罪名而被艾伦惩罚不准吃午餐,有了这项惨痛经验,她如今是看见艾伦就像看到第二个基思夏迪斯,不敢再同以往一般,看见艾伦就吵着要食物。「助教说五分钟内到一号操场集合,说是要为训练营实施大扫除。」 …… 加入兵团后,艾伦秉持着最初向学员声明的「共患难理论」,不只把自己头发削得更短,许多男生包括利威尔都在艾伦的严苛实施下难逃发禁,被迫将头发削短至耳际以上,甚至有一位名叫康尼的学员因为第二次复检时没有符合规定,因此艾伦二话不说亲手将对方剃成板寸头。 这一届的新专任助教对于服装、发型都要求甚高,再加上他过去随和大方的形象落差甚大,因此使得许多学员苦不堪言,毕竟早他们两届的前辈平时正是穿着耶格尔助教所谓的「违反纪律」的服装。看着前辈幸灾乐祸的眼神,三笠的同侪们自然因为待遇不公而忿忿不平,但转头就可以看见不远处一个身材矮小的平头男生康尼斯普林格,他们是敢怒不敢言。 新助教刚上任就出现了许多奇妙的新规定,包括内搭上衣是长袖白色衬衫、女生可以留长发但必须盘起、增重计划……诸如此类,不过这些并未影响三笠等人太大,对于他们来说密集式训练、利威尔的心得报告占去大多时光。 三笠甚至连身为「增重计划」的当事人,最初接到这个指令也只是小小惊诧──原来自己还是观察不够,深植在艾伦本性的多管闲事,先是对他的下属,后来是他所教育的学员。他一直用某种可怕却又真诚的方式去表达关怀。 艾伦上个月带着学员到医疗班检察身体,将体检报告当作故事书一般阅读了好几个小时,然后找出了十几位学员,当中包括三笠、莎夏,向他们……尤其是对着女生说明:减肥的危险,肌肉对于一位士兵的重要性……口气严肃且不容反驳,接着每个人发了一张餐点列表,列表列出的食物正是他们一日内必须摄取的最少食量。 三笠一算,共有四餐,不过量算起来比起过去足足是她食量的两倍分量。 「我知道大热天食欲不好,但是你们必须了解,食物是支撑体力的主要来源,因此如果不想把身体搞垮,以后务必把食物乖乖吃完。还有更要不得的,是为了减肥而浪费农夫辛苦栽种的食物……」艾伦一面说,警惕的眼神看向三笠身边的几位女同学,她们心虚又不甘心的缩了缩脖子说不出话,沉默接受艾伦的计划。 此刻,这位神奇的助教又有了新的「训练方法」,且同样的,对于多数学员来说简直是种磨难。 他们站在操场的中央,前方排排站着学员,正依顺序拿取口罩、手套和头巾──每个月都会有一天的大扫除,因此如果艾伦的要求单纯是打扫寻常地区那么还不至于让人困扰,但这位时常出现令人意想不到想法的教官,自然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他们。 这一股无奈尤其是不久后当他们随机分组,各组拿到代表各自打扫区域的路标图,看见那范围之大,望向新助教的眼神是写尽了不满。 成为众矢之的的新任助教──艾伦披着训练兵团助教或者教官都会穿着的制式大衣,颜色较学员短外套暗沉许多,长度超过膝盖。在微凉的秋季,这样的风衣还是显得略厚。 穿着教职人员制服的艾伦,并不会出现毫无气势或者扮相突兀等情况,相反的,板着脸的他平添一股威严气势,将自己的职务演绎得淋漓尽致。 「各位同学,作为训练营的学员,你们未来即是守护国家的军人,不只是管理、保护人民,本身更要恪守法纪,因此人格教育尤为重要……」三笠习惯艾伦长篇大论,但还是不习惯他以如此官腔的口吻解释──在艾伦的理论上,人格教育与打扫凑在一起,竟然可以说得通。 「哥……助教的口气好像艾尔文叔叔。」莎夏在她身边偷偷得说,同时还不忘关注艾伦助教,发觉他正将警告的视线摆向自己,赶紧正身、眼神直直望向正前方、暗暗吞了口口水。 艾伦沉默了几秒,在莎夏几乎要腿软时收回目光,然后清了清嗓子说:「修正自己的品性,就该从基本生活做起。但是你们看看周围,脏乱懒散该是身为一位军人该有的素质吗?」说着伸手指向操场上满地的杂草,「你们心中在想些什么我大概可以猜出几分:为甚么是我?这些脏污、尘埃、满地的杂草分明是经年累月造成的,偏偏竟是我们来收拾,毫无理由。不过各位,你们都是士兵,上级下达的指令,难道可以容你们质疑或者抗拒?」 这句话毫无疑问正在向他们宣告着:乖乖服从,不要废话。 众所皆知的是,训练营占地面积非常广,除此之外,由于场地过大、训练生人数近年来不断缩减,许多场地成了无用空地──之前几个夜晚三笠跟着利威尔四处将训练营绕了几周,就路经几处,例如荒芜的驯马场、年久失修的马厩、遍布蜘蛛网的交谊听…… 空下来的教室与操场堆积厚重尘埃、杂草丛生,前几任训练营主任教官不曾试图改善混乱情况,耗费人力去维持学习环境整洁并非简单工作,更何况是其他毫无用处的空旷地? 三笠不知道艾伦要求的打扫是不是到达利威尔心目中那强迫症一般的「一尘不染」,但就算是基本的清扫也不绝非简单工作。 「现在各自找到自己小组成员,到指定地点就位随即打扫,实施。」艾伦说完,不管众人心里如何不满,他们也只有尽快找到自己的组员,带着扫具和卫生用品前往打扫地。 三笠照着抽中的号码牌找到另外两位与自己纸牌号码相同的组员。 也不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算不算好,她与利威尔、莎夏分到一组──同认识的人共事当然是好,但麻烦在于整组的核心人物利威尔。打扫不是她的强项,然而她猜利威尔是非常想要好好整理训练营,这个想法肯定存在非常久并多次蠢蠢欲动,毕竟脏乱看在他眼里几乎是种折磨,因此就算艾伦的要求平平,利威尔也会将环境整洁要求到最高。 ☆、害虫 三笠等人被分配到一排老旧废弃多年的宿舍。 三层楼高的宿舍每楼六间,总计共有十八间卧房,属于教职员房舍因此每间卧房大了许多,打扫起来特别费力。 他们手拿清洁用具,踩着潮湿朽坏的木制地板,军靴厚厚的鞋垫敲着木板,发出咿咿呀呀的可怕声响。 「……三笠,我想要点盏灯。」莎夏紧紧攀着三笠的肩膀,忐忑不安的看着阴森森的宿舍长廊,「巡房助教说这里有一位教官失踪,然后再也没有被找到……」莎夏的脸庞写满恐惧,瞪大眼观察四周,深怕下一秒忽然跑出个黑影冲向自己。 三笠再看超前自己和莎夏一些的利威尔。蒙着口鼻却还是无法掩住他嫌恶又专注的神情,那双锐利的眼观察长廊的任何一处,心中盘算起墙上、地上的蜘蛛网、蛀虫、尘埃该如何清理。 相信对于清扫这栋老宿舍,利威尔已是满腹斗志。 三人来时除了扫具并没有带油灯,而这里地处偏僻,借个油灯还得大费周章的绕好几条路才能到仓库。三笠摇头,「不用点灯,待会开个窗会亮一点。」长廊窗户非常少,位置设在高度比起三笠还要高上几十公分的地方,因此室内空气有潮湿霉味还有动物尸体味、光线也晦暗不清,就是三笠也感到不舒服。 与利威尔相处越久,越是沾染到洁癖性格,她决定开窗让空气流通,减缓身上那阵因脏污而带来的不适感。 她找到附近一个木椅,搬到窗前,踏上椅面正想开窗,却忽然发现脚下木椅有些不稳,三笠正想着木椅椅脚坏了,同时间利威尔眼捷手快的上前搂住她。 肢体接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近日的相处虽然多了尴尬,不过真正感受到利威尔胸膛带来的暖意,三笠害羞的情绪淹没在强烈的温馨之情中,因此并未出现挣扎。 打断这美好时刻的并非旁观的莎夏,竟是一个大洞──同时三笠发现自己判断失误,并非她脚下椅子的椅脚断掉,而是地面承受不住三人的重量破了个大洞。 就这样,利威尔、被他搂在怀中的三笠、惨叫的莎夏,三个人连同打扫用具、一张板凳掉进坑洞里。 …… 三笠等人一人一支扫把、另一手提水桶、水桶内放着抹布往分配到的地点出发打扫,沿途三笠其实一直在猜测打扫训练营是不是艾伦变相的训练。 打扫能够学习到什么呢?对于环境整洁,利威尔那一颗心迸发出的意志早已足够了,况且一个训练还拉上了其他学员,怎么也说不通。 ──也不能这么说。艾伦耶格尔此人,不能用惯性思维猜测,如果他说是因为担心自己连生活自理能力都需要利威尔照护而新增了今日的打扫行程,也并非说不通。 几秒前,宿舍一楼长廊突如其来出现坑洞,三个人猝防不及掉进去,三笠脑中瞬间萌生出「这是个神秘的地下室、训练营暗藏玄机」想法,就像宫廷总会有王族专用的暗道,房内也会有暗间,供他们偷情或者逃跑时使用。 三笠试着将废弃教职员专用宿舍与暗道进行联想,无奈接下来的情况使她不得不停止猜测,各种情况也在瞬间反驳了她的假设。 「啊──!」虽然没有食物在眼前被教官没收一般凄厉,但莎夏这一叫,三笠总觉得沙尘被震的漫天飞,令三笠忍不住打一个喷嚏。 「该死的!」 「莎夏不要叫……利威尔,冷静点。」显然有很大问题,最初突如其来的昏暗让三笠无法适应,因此看不清利威尔的表情,不过从对方口气中可以听出来,利威尔情绪处于高度愤怒,却又不愿再多说话。 除此之外跟着掉落的木椅砸到了她的脚上,她极力忍住才没叫出声──如果三个人再这么乱下去,肯定没完没了。 其实三笠自己何尝不惊讶不害怕呢?她先是觉得手上脸上有点痒,猜想可能有几只虫子飞到身上,随后没等她挥手打掉,看清眼前景像时便是一阵阵恶心──这就是艾伦的训练吗?完全是在挑战她的极限,比起韩吉带她参观裸体倒在地上流口水的巨人,此处更能挑起三笠的恐惧。 三笠转身看利威尔的背影,正在颤抖,绝对不是害怕,而是压抑着某种极端的情绪,显示那蓄势待发的战意。过去利威尔难着自己家里出现一只壁虎、蚂蚁或蟑螂,是恨不得拿菜刀就地扑杀,更何况是眼前这可怕的一幕? ──白蚁。 ──成群的白蚁。 ──他们无意间闯入白蚁的蚁窝,还不是一窝,看这样子地底下有好几窝白蚁同时存在。 三笠发觉自己双腿颤抖,连深呼吸都不敢,害怕自己把这些可怕生物吸进鼻腔。不敢再多看一眼,她一手拉住还在与白蚁缠斗的莎夏,另一手拉住战意一触即发的利威尔,「我们先上去找人处理吧。」三笠不曾跟外人说过,她不怕看见鲜血,却怕害怕爬虫类生物。不久前他们还待在调查军团时,韩吉队长为了测试巨人对其他生物的反应,抓了各种动物包括昆虫到军团内,接着竟然要她协助照顾这些动物、昆虫。三笠当时整整忍了一天,随后艾伦与韩吉在「三笠真正该由谁来管」的争执中,前者取得胜利,总算让她结束了难熬的工作。 最开始的猜想有些错误,这里既不是地下室也不是暗道,宽度空间虽广但高度直到三个人站起身才发现地板大约到达胸口处,因此三个人双手撑住地板、一跳,毫无困难的回到地面上。 仔细回想,南方的建筑物似乎在门口都设有阶梯,是怕潮湿、多雨气候又因排水设施不好因此房屋多半架高,以免淹水或者木制家具过快因潮湿腐朽损坏。木制房屋架高时底下支撑物自然也是木头──白蚁该是趁机将内里的中空当作蚁窝,当然不忘蛀蚀地面下的横木维生,因此地板使得脆弱不堪。 地底生活的白蚁被三个不速之客给惊吓到,有的抱着卵四处窜,有的飞上地面、漫天乱撞。三人非常想快速离开这栋建筑物,偏偏脆弱的地板因为一处破洞像是打破了平衡,踩在上面的每一步都出现崩塌危机,三个人走起来如履薄冰,完全不敢快跑。 三笠忽然认同利威尔每一回出任务必定带上机动装置的原因了,现在她宁可使用那不靠谱的迅风一型,也不想在这满是白蚁的宿舍内多待一刻。 千辛万苦,三个人顶着满头白蚁,远远望见前方的宿舍门口,三笠正生出喜悦,从来不觉得一条没有仇家、杀手追赶的长廊走来会是如此的难熬,这恐怕是头一遭。然而喜悦情绪没有持续多久,随后一个想法将这一切抹煞。三笠这会儿才想到自己遗忘的问题──艾伦的训练。 既然是训练,断不可能让外人来协助他们了。三笠这样想,便远远看见门板上多了一张方型白色物体。 门口贴上的纸张无疑是新助教艾伦的字迹── 任务宗旨:敏捷度训练。目标:杀光宿舍害虫。时限:两个小时半。备注:迅风一型将在近期修改成功,为了让三位可以自如操控新型装置,这场训练务必要在时限内完成。(三笠,我知道你非常害怕虫子,不过别想逃跑,我已经把窗户、门都加了大锁,加油) 看着纸张上的内容,三笠除了再一次感叹艾伦的可怕观察力,再生不出任何想法。 ────────小草专用分隔线 昆虫一般都是闪避人类以免被一掌拍死,体型、力气明显的落差使得动物本能的会远离。 然而宿舍内的白蚁似乎在无人干涉的情况下茁壮到无法估计的团体,他们别说不怕生,疯狂攻击三个高大生物。 利威尔得知了任务,二话不说大开杀戒,拿起消毒水开始攻击成片的白蚁;莎夏虽然连声惨叫,却拿出随身携带的打火石跟着利威尔开始实施围巢行动,脚还不忘跺步多给被消毒水泼到的白蚁几脚。 三人当中就属三笠尤其辛苦,不知是运气太差或者其他原因,每一回利威尔消毒水不要钱似的往白蚁那壮观坚固的蚁冢泼洒,莎夏会反应迅速的放火袭击奔逃而出的白蚁,最后直到肥大的蚁后出场,生命力最强的蚁后就会吊诡的回光返照,用尽最后力气朝三笠扑面而来,三笠试着闪躲却发现白蚁就是直拗的往她的门面冲,而随着蚁后的带领,兵蚁开始追着三笠跑。 靠近恐惧源头、与昆虫来个近距离接触,三笠想佯装冷静,却很难不表现出恐惧。 另外两人都察觉到三笠的存在会造成白蚁出现不正常蜂拥状态,利威尔原先暗笑观戏,等着三笠来寻求协助,但看三笠脸色惨白,宁可以跑百米的速度在长廊上乱窜也不倔强的不愿让他保护,他生气之余却也看不下去了。 「离远一点,地上被你采得满是坑洞,待会就不是填补几个坑就可以了事。」 利威尔口气冷淡,没有粗俗或者辱骂字眼,但似乎不适合用在亲昵的男女之间。纵然如此,三笠却挫败的发现自己很习惯对方这一面,比起被好声好气劝说到一旁休息,每一回出任务失误,利威尔也是用这般口吻要她先撤离。 她的失误导致工作出了点纰漏甚至失败,利威尔的反应总会让她心理好受些。 ──这就是习惯了吧? 三笠找到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宿舍房,坐在房内的板凳上,近日以来的烦恼再度占据于她的思绪。 习惯他的脾气、习惯他的陪伴、习惯他的照顾。想要看着他逐渐开拓出属于自己的路;希望他能重温年少时缺失的天真与展望;梦想这样的关系可以持续到永远……在利威尔身上,她放出了好多期许与依赖。她有时反复自问: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好啊,脾气暴躁、目不识丁的,站在一起他们俩虽可能被当作姊弟,但他实际年龄可差了自己非常多,身高却又矮了自己一截──可偏偏自己就是放不下,溣陷其中。 情场上,她总是玩弄情感的那一方,但如今,她早已成为对方的俘虏。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了解彼此?她甚至不用猜测就知道利威尔处理掉烦人白蚁、支开莎夏到二楼找食物后会来找自己。就像当时两人脚踝受伤利威尔却优先护着自己,利威尔不顾自身狼狈,拿出手帕一点点擦拭她的脸、替她撢除制服上的昆虫尸体、灰尘木屑,她的心跳不规则的律动,双眼贪厌的看着利威尔立体的五官、尖细的下颔、抿出弧形的薄唇。 阳光自背后的窗户倾泄而下,她想利威尔正瞇着眼逆光观察着她,那轻柔擦拭在眼角下方的手帕停顿半晌,然后绕过她的颈项,将固定长发的发圈拉下,让她过肩的黑发洒落,彻底浸浴在阳光下。 「很美。」他就是这样告诉她的,两个字敲击着她心中柔软处,不带更多别致的形容词,却深刻入微。 然后一切都成了定局。她在前一秒想着:算了,就算是欺骗也就是痛苦来得更刻骨铭心吧。下一秒她主动伏在对方怀里,细听利威尔不安分的心跳声,「你愿意听我说吗?」 不管利威尔同不同意,不管莎夏是不是会下楼寻找两人,三笠都不希望话题被打断。她不需要说很多,因为这样短短的话语说起来已经太过沉重,她只说自己无法生育,口气徐缓、音量不大不小、没有累赘的解释,恰好让两个人可以听见,这样的告白她不愿再说第二次。 然后等待利威尔的反应,纵使心中如何不平静,他们不见任何焦虑,依旧维持着相互依偎的姿势,眷恋彼此的温暖。 又为何会出现偶然的相似?时间、地点、际遇造就了彼此,如果没有利威尔她恐怕早已死在仇家刀下,如果没有她,利威尔或许永远都在地下街从事走私工作──彼此相互参与、相互改变了人生、以自己的习惯影响对方。 好像就在不久前,对于两人的情感她是抵触的,什么也没有时可以若无其事的装作夫妻、暧昧出现时他的一切成了禁忌,因为他们太相像、了解彼此太多,但是三笠啊,你其实早已乐在其中了不是吗?因为了解,在她生气前利威尔会率先替她修理人;因为了解,并不会强迫她改变;因为了解,任何有关家事、劳作的工作总是他替她事先完成……就是这样的体贴、这样呵护倍至,她怎么放的了手? ──是个贪心的女人呢。总算找到了心中的依归,那么就不要放手了。 三笠下定决心的同时,利威尔感应到了。他提起双手,一手搂住三笠的颈部,一手扶住她的腰,动作不大自然,急欲将怀中少女揉进身体中却也知道操之过急而做出的拥抱是为了减缓内心深处那股强烈炽热的渴求。「三笠,你很清楚我不会放手,你也不想放手。所以,不要再思考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加大力道的拥抱,三笠几乎以为自己会在这团火热中燃烧殆尽。耳边是利威尔最后的细语,「那并不重要,不需要遗憾或者愧疚。把你的悲伤交给我,不管多少……」其实利威尔压抑在心中有许多不解而没有询问,三笠都知道。 她也知道利威尔下一段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只因为是你,想承担你的一切悲伤,想成为你的依靠。」 ☆、下药 莎夏闷在二楼的走廊上,双手抱膝坐在楼梯转角,拿着小木板有一下没一下打着地上要靠近自己的虫子,一开始她还有些兴奋、觉得新奇或者有成就感,但没有多久,无聊、恶心又不能离开的哀怨占据了整个思绪层。 然而她可不能离开,也不敢有更大的动作以免制造更多噪音。 没办法,她知道自己下楼会有危险,不只是哥哥这么提醒,就是莎夏的直觉也同样向大脑发出警告讯息。 调查军团总部被她当做偶尔的度假地,不过莎夏真正居住在深山,平常跟着爸爸妈妈以打猎维生。从五岁那年因为肚子饿而徒手扳倒一只鹿开始,莎夏一步步学会了山林野地的求生术。如果要解释目前她所遭遇的情况,那么就像草丛间潜伏着野兽,虎视眈眈的注视她,而这个野兽的实力与她有着绝对性的差距。 她现在不禁后悔自己当时怎么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只因为哥哥将一盘食物摆在眼前,而一分钟前她和所有学员都因为操练而疲惫不堪,体力透支、胃部空虚使她脑袋空白,二话不说答应了哥哥的要求,扒着食物大吃特吃,胀满的胃沉殿殿的,她除了想睡,脑子也总算有了精力进行深度运转,然后这才发现自己犯下无法回逆的大错──食物都吃了,她怎么可能吐得出来? 哥哥……不对,艾伦教官──莎夏不断提醒自己不可以再叫错,免得又被惩罚少吃了一餐──的要求非常危险也非常愚蠢,就是趁着三笠外出时,在三笠的水壶中放入艾伦给她的一种无色无味的药水让三笠饮用。 迫于她接受了贿赂在先,她不得不背叛这位性格温柔的好友──下药时,良知不断对她谴责,搅得她当天晚上没了食欲。 虽然哥哥为人可信,但天知道这是什么药剂,光是名字听起来就非常危险。前些天还听雷恩大叔说哥哥和利威尔私下达成某种协议──该不会就是……她越想越害怕,妈妈说有的坏人看见女孩子漂亮,就会放药让女孩子睡着,然后对她进行暴力。难道自己真的对三笠下了这样的药吗? 在她亲眼看见三笠喝下那杯水而毫不自觉时,几乎吓得要哭了。 艾伦教官事前跟她说过,这是医疗班、技术班共同研发出,专为自然界各种生物求偶、交配用的药水,只需要一滴就能见效,因此就算是利威尔、就算是皇家御用主厨,也无法在这一大杯煮沸的开水中尝出一点药水味──莎夏其实听不太懂完整意思,不过「求偶」两个字很有印象,山上的动物就是这样子在一起、生下宝宝,爸爸妈妈说人类就是一种动物。那么这种药让三笠吃了,不正代表三笠必须被迫跟利威尔在一起吗? 三笠和利威尔很早以前就认识,不管是军团还是训练营没有人不把他们当作一对,但莎夏的直觉告诉她,走得很近的两人中间还隔着一点距离。 私心里,莎夏却不太希望他们在一起。利威尔性格暴躁、做事说话都粗鲁,怎么可能配得上三笠?她还记得自己第一眼看见三笠时的情景:那一天他们正要出发前往训练营,他们骑着马并行,三笠话不多、脸上挂着清浅笑容、声音非常好听,清澈低沉让她觉得很舒服。当时她就想,那是一位温柔高雅的女性呢。 接下来的日子,她对于屈服在食物诱惑而对三笠下药的自己非常气愤、懊恼,深怕三笠真的会发生危险。 那段忐忑不安的时期她脑中时常想到小时候的事,妈妈摸着她的额头说:「对食物的需求会成为你的致命伤啊。」妈妈的话非常正确,从小到大她因为食物的关系闯了许多次祸她自己都记不得了。 但没有食物的感觉她一点都不想要再遭遇了,曾经历过五天只靠着饮水求生的日子,她真的无法忍受饥饿带来的痛苦,体内好像有一种酸涩的液体使她的肚子震震发痛、直到液体窜升到口腔后让她想要呕吐……她陷入半梦半醒中,知道夜晚、白天交替许多次,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然后才被艾伦救起来,喂她喝下清水、轻拍她的脸颊、不断说着话,好像是「不要怕」、「莎夏会没事的」、「就快到了」……,然后背着她下山。 一直到今天早晨她还庆幸药物并没有出现任何反应。她侥幸却也不禁想:也对,真的不要紧张,就像爷爷总是喜欢研发出一堆创新又危险性十足的研究品然后需要阿明做出修正,其实技术班、医疗班的研究品真的没有很好,哥哥……不对,艾伦教官以前偷了件新型信号弹出来,刚按下开关就冒出黑烟、动物脂肪油的味道,然后被艾伦抛上天空爆炸。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药剂真的研发成功了,尽管与她原先猜想的不同,不过莎夏总算知道了有些了解其中药效的意涵了──不管蚁后将三笠当做「交配」对象,成群的白以则是跟着蚁后屁股跑。 她当时看着三笠狼狈的姿态,心中闪过一个想法:惨了。然后忍住对一大团白蚁四处乱窜的厌恶,更加卖力的与虫子厮杀,弥补三笠无法帮忙而失去的人力,只希望三笠不会怀疑自己被白蚁疯狂追逐的原因,进而推断各种可能,最后得出:是莎夏对自己下药这个结果。 三笠会不会因此不理我? 从训练营共同生活的几个月下来,莎夏觉得三笠很厉害,利威尔更是无人能及,虽然他很凶,一直让她觉得不是好人,不过有三笠的陪伴利威尔似乎就没有这么可怕了。而现在,三笠和利威尔两人在楼下独处,说不定真的会讨论出结果──莎夏脑中开始想象利威尔为了替三笠报复把她痛揍一顿的场景。 下次绝对不要乱吃东西了,不对,应该改成:绝对要忍住对食物的诱惑──她第一千零一次这么说。 「莎夏,楼上没有吃的,先下来。」三笠走上二楼,将手中的扫具递给她,「快点结束打扫吧,免得赶不上晚餐时间。」 对,晚餐!不可以错过,不然睡觉时一忍不住又得去厨房偷面包了。 「我知道了!」 ☆、故事 经历了逃亡、随后是一夜的舟车劳顿,三笠下马时,大腿两侧早已因麻痹而有些无法直立,落地时是极力隐忍着才不致于双脚一软倒地。 眼前是一栋与周围住宅再平凡不过的平房,位于首都近郊、摆脱了喧嚣繁华,在利威尔卸下马背上披挂的行囊期间,她回首望去,俯视那一大片首都的房舍与宫殿,并非仅然有序而是杂揉梦幻与现实一般,华美的大道转角即是低矮下陷的贫民窟,高处鸟瞰下带着诡异之美,居住在首都有了些年分,她是首度被这一幅景象震撼──希娜女神将世界上最娇贵、最低贱的族群圈在这一个小空间,这是一股畸形而脆弱的平衡美,颠覆古希腊人追求的完美比例。 此处地势高且浑然天成的要塞,利威尔落居在此必然是为了观察首都的一切动态。她想到前几天自己也是当中的芸芸众生,穿梭在宫廷或者舞池间、身着华服、异香烛光浮动的幽微带出阴谋与算计,一切的一切在一个俯视的视角显得愚蠢又可笑。 她并非一夜间失去了所有,那些为了拥有她而为她吟诗作曲歌咏赞美甚至挥霍钱财的男人们并没有对她失去热情,她也依旧笑看着,任由追求者将她的身价推得比许多贵妇名媛还要高。不过心许有了厌倦,洗去粉妆的面容多了几分难以陈述的晦暗、萧瑟,她正值年华却又历尽沧桑,权势金钱就是一个无止尽的深渊,她游走边缘差点坠落、失去自我,就在这一刻生生打住──她选择主动抛开而不是苦苦追寻。 当利威尔领着她进入屋内,夜晚烛光之下空荡乏味的客厅放置沙发木桌,冷色月光照射下更显森然,此处看似利威尔偶尔的休憩据点,少了属于人活动过的氛围。 「你的房间在那里。」利威尔手指向右侧的门房,侧头看着她,用着所有男人对她感兴趣、不怀好意时都会有的神情,盯着她被雨水打湿的长发,黏在妆容尽褪的两颊、裸露的肩膀、胸前;盯着她湿漉漉的、狼狈的姿态,裙装紧贴着她的身形,那黏腻又带着雨水汗水的难闻气息,是不适且令她无法动弹,就像丛林旷野间的猎物,察觉到虎视眈眈的专注却无力反击。 没有恶心或不甘,她只是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暗自嘲讽:身子都这么脏了,不介意再脏一回──有了名气之后她确实得到了身体主控权,也不再与任何男性有过实质意义上的亲昵接触,但并不代表她可以自以为是,就算抗拒的不是如利威尔这般拥有势力的男人,在体力的鲜明差距下她都极可能被强上。 「快去。」这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仰躺在沙发前,是这么说的,还不忘丢给她一块大毛巾。 她手拿着大毛巾,无法遏止自己做出无礼的举动,以这样一位长年身处在地下街、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强者,她直勾勾的眼神审视着,尽管闭眼养神,对方肯定是察觉得出来。 然而,她就这么着了魔般的紧盯着,用自己的双眼去描绘这样一位身上总是带着争议性话题的男人──事实上她何尝不是外人眼中的特异存在? 他就是利威尔。 有关地下街的传说,有大半与此人有关,没有人知道更多,他首次崭露头角,是在一场争夺地盘的械斗中,这些制造混乱的混混一般来说不是宪兵的管辖范围,光是双方不勾结便已经是万幸了,更遑论管束。三笠不知道当中是否有人为操控,所有一切像是为利威尔的崛起而演出的戏码──年仅二十的利威尔连同几名成员被宪兵抓到,当中利威尔是唯一一位进入高等法庭受审的罪犯,然后无罪释放。 地下街黑势力间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能够住进监狱,才是正式算入地下街有头有脸的混混,而如利威尔这样进入高等法院受审,却无罪释放的少之又少。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呢? 不管其中究竟有多少秘辛,至少结果是合意的──自那时起,他的名声逐渐传开,势力同样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增长。 三笠其实认为利威尔比他在受审时声称的年龄还要年轻许多,总觉得有灌水嫌疑──半瞇着眼、状似休息的男人两手摊在沙发的靠背垫上,有着好看的脸孔、攒紧的眉头、紧抿薄唇……卸下那桀骜不驯与地下街生活圈人惯有的痞气,三笠心中微微诧异:不只是个有着好看脸孔的男性,年龄恐怕也没有真的大上自己太多。 不过谎报年龄不失为一种生存的办法,年龄在许多地方确实阻挠了他们的生存,因此没必要戳破。 在此期间,那沙发上休憩之人撑起身、睁眼,四目相交的瞬间,深邃的眼瞳写满不解,「还愣在这里做甚么?」 「没有。」她听见自己是这么回复的,而且口气不算好,是恶意挑盼,为了掩饰自己的小动作。在抽身背离深不见底的双瞳,理智还是掌控着她,能够清楚感受到两道灼热目光似要穿透她的背,直入心底,尽管她因为自己的无礼举动而心感窘迫,但她佯装不觉的走进利威尔分配给自己的房间。 房间比起想象中要干净,原先在她的设想,基本上有张床就可以勉强当作休息的空间,不过这一间房的大小比想象中大,桌椅、衣柜、梳妆台……东西一应俱,可以看出并非利威尔使用的房间,甚至不曾有人使用,但当她打开衣柜,看着几十件女装整齐迭好摆放着,不禁一楞。 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猖狂,但第一直觉竟然是如此天真有趣──那露骨的眼神并不代表他会触犯某种底线。 这有可能吗?她漫不经心的思考,随便拿出一件长裙,然后在洗漱过后、也没有擦干身子或是套上里衣,她直接换上,不久前洗浴的温水带着淡淡乳香木制成的熏香气息,浸湿了床单、被套。 她在床上静静躺着、等待着,在黑夜中用思绪摸索房内的一切,几坪大的房比起她过去躺过的任何一张床都还要小,却像是施展了某种不为人知的魔法,她安心之余又昏昏欲睡,被突如其来的倦意击败,她的思绪朦胧,抛开所有抵抗,任睡意占领。 而这一晚她发现自己最庆幸又最不解,莫过于利威尔没有闯入她的房内。 ──原来那愚蠢的直觉,也并非完全不可信。 ────────小草专用分隔线 三笠很少起晚,她可以逼迫自己快速入睡、在短时间内培养充足体力,睡到太阳爬到头顶正上方还是头一遭。 看着窗外灿烂艳阳突破窗帘直入房间,她不禁有些气馁。 房内放了甚么安神的精油吗?她嗅不出房内有任何异香,当即放弃找寻,从衣柜挑出一件衣装换上、理顺长发,快步走出卧房。 她没有打算白吃白喝寄人篱下过日子,利威尔显然也不会收留无用的人。她是带着这样想法的:地下街最上层的族群,绝对不会让无用的人待在身边。只是利威尔令她惊讶且不解的,不仅仅是昨晚发生过的暧昧。此刻空荡荡的客厅仅剩桌上以碗盘盛摆的食物留下利威尔活动过的痕迹──利威尔外出、留了一桌的食物给她? 轻盈脚步踏在地上还是发出雨点跳跃在木制屋顶的那充满节奏感的乐章,四周的窗外的脆鸣、叶影疏离,光束斑驳映在餐桌上……具是融入背景,她聚焦在打上日光的餐盘上,像是舞台上万众瞩目的舞者──那分毫未动的白面包中心夹了几片培根和半熟煎蛋、南瓜浓汤不大协调的撒上黑胡椒,数量之多黑点浮沉在其中坏了浓醇澄色的美感。 木匙舀起浓汤放入口中,分明是有味道的,南瓜的鲜甜、胡椒的微辛辣,以及浓稠口感触动她的味蕾,但当汤品顺着食道滑入,在体内徐缓流动,就像无色无味的胶质,令她吞也不是咳也不是,难受至极。 是可圈可点的一餐,不管是否是利威尔亲自下厨,三笠感谢之余却也胃口尽失。 ──利威尔是从哪里知道这一个错误讯息?恐怕也只有那个人了,分明互不相欠,到头来,真正赊欠的一直是自己。 她喝南瓜浓汤其实不喜欢加上其他香料,总觉得坏了一锅浓汤的纯粹美感,不过曾有一位与她关系亲昵、名叫让的宪兵与她相反,她从来没向对方提起,却是在让亲自下厨时,向对方撒谎「我很喜欢」、「很好吃」……回想起来,她好像从没有思考过要去反抗让或者违逆对方心意,只因为对方曾经待她有恩──但其实啊,她对曲意顺从感到厌倦了。 ──既然倦了,就试图改变吧。 一个再明确不过的想法在心中滋生,她抛下满桌食物,开始四处观察,确认目前自己身处的环境。除了利威尔的房间她不敢擅自闯入,屋里屋外被她尽可能翻过一回,这间屋子干净的令她惊叹,两间有着洗浴间的卧房、客厅连着厨房,家具物资少的可怜,唯一算上齐全的,竟然是属于她的那间卧房。同时她还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没有真正的书房,却有一间摆满数据的档案室。 究竟是对她信任还是认为她无足畏惧?恐怕后者居多。档案室没有在门口加锁,没有设置在隐蔽的地方,因此三笠最初认为是间休闲用处居多的阅览区,然后入内翻阅当中的资料,便发现了不对劲,资料内容任何一份具能成为宪兵缉捕利威尔的证据,有关走私、洗钱等违法行动的金钱交易活动条条清楚的列举在文案上。 既然看了,她也就放大胆看下去了,大堆数据与冷僻的专用名词最开始看着有些艰涩,不过三笠的学习能力很好,下午时已经大致摸出当中的格式、名词的含意、汇率计算方式,不过似乎是看得太入神,她忽略了时间、忽略了心中的紧张不安,忽略了周遭变化。利威尔进了房,她才察觉到自己这个现行犯被屋主抓个正着──她无从辩解了,她人正待在档案室,手中还拿着一本册子、腋下夹着另外两本。 那倚在门口的男人还没来得及脱下沾满尘土的披风,就这么瞪着她,眼神没有斥责,调侃中有一闪而逝的放松。 「不吃东西,你不会收拾吗?」利威尔这番话并没有得到她的响应,不过也因为这一句话,三笠才注意到半开的门带来黑夜的气息──时间过得这么晚了?不过眼睛确实有些酸痛。她正想着,利威尔又说:「会煮晚餐吗?我不吃冷食。」 三笠动作一顿,顺口就响应,「我可以试试看。」语毕她也不禁暗自嘲讽自己,别说煮锅汤了,她连扫地都没有做过,要她准备食物根本是天方夜谭。 利威尔摆了摆手,转身要离开,简单的举止已经表现出他的要求并不认真,让她准备晚餐只是随口一说。「算了,我没兴趣吃焦掉的食物。」这一句话,隐含着「你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要乱跑」的意思,就像她过去一直是靠着男人的喜爱、顺从他们的需求才能让自己占有立足之地──不能责怪他们的想法,这是她特意表现出的软弱与屈从制造出的假象。 可悲又恶心的生存法则,如果她不试图改变,将一直延续下去。 「等等,利威尔。」 她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得向利威尔证明自己有点价值,否则她的一生终归都是屈就于男人之下。 「怎么?」 「我刚才看了过去的交易纪录,发现有几笔交易出现漏洞。」她紧盯着利威尔回身朝自己递来的眼神,不见更大变化,却可以证明利威尔根本不去注意这些小细节──也对,这个男人生活在地下街,能够学到多少知识?被合作伙伴、手下占了多大便宜,恐怕都不知道。她举起手中的文件,「给我五分钟,我可以计算出损失的金额。」 「喔?」当利威尔从她手中抽出密密麻麻写满数据的册子,靠近她的男人带来缭绕在身的清淡的气息,那是利威尔身上的汗水,奇妙的是不让她讨厌,「不要漏掉分毫。」他眼底闪过怒火,「把害虫一只只挑出来,该还给我的,一个都不要放过。」 「好。」 从那一日起,他们开始了合作关系。 …… 她和利威尔相处的时间不多,第一日像是一场梦,或许是平白无故因为无关紧要的争风吃醋而让人找上门闹事,久违的死亡之门向她半开半掩,有多久没有受到如此威胁?她忘了,而她又是如此害怕死亡情绪以致于当晚情绪不□□定。 梦醒了,陈前往事诸如痛苦、厌倦、绝望的负面情绪在短时间内洗涤、淡化,逐复平息而消弭。她是个自我疗愈快速的人,加上身处环境带来的影响,随后是她与这位新的同居人保持一个不算友善却相安无事的关系──纵使不到合作愉快,却算是对她作为一位工作伙伴、专属会记,也是对于一名女性最基本的尊重。 果然当初自己还是太大惊小怪了,有很多原因都证明着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可笑而愚蠢:利威尔就算纯粹为了解决生理需求,也不会找上她这样的女生。随着相处时间拉长逐渐了解彼此的生活习惯,她是真切认识到利威尔那严重的洁癖,而将工作男女私情混为一谈,更是禁忌──当初她是这样想的,而利威尔察觉她的退缩,就放任了一切保持在最纯粹的原初。 他们与许多从事走私的商贩非常不同,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不是躺在同一张床上,没有沾染任何男女□□,偶尔斗嘴、偶尔嘲讽彼此、相互指导……她藉由这样的生活逐步体认到自己真实的存在与价值,她与利威尔站在同一个立足点,而不是再度站在男人身后成为附属品。 回首看起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趣的荒谬,她误会了多少,利威尔又误会了多少?他们往常是理解彼此,就像生活多年的夫妻,但碰上情感,就像两个稚幼的孩童,体验青涩恋情带来的奇妙。 不管误会了甚么,生活继续以缓慢却不令人讨厌的步调前进,大大小小的波折并没有惊扰彼此,她从最初的懵懂无知到驾轻就熟,从试探、竞争到相知相惜,当中没有经历太多的时间,不过在她的心中早已刻下这个想法:就这么一直停滞在原地,是不错的归属。 真的是不错的归属。从前她只以为是一个她所向往的生活使得她心生满足,如今她才知道,待在利威尔的身边、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位置、共同面对所有困难,是她心中苦苦追寻的、却早已实现的梦。 ☆、成长、蜕变 她和利威尔的感情正逐渐明朗化。 虽然这一明朗似乎太过彻底,他们几乎天天窝在一起,在教职人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形影不离,甚至做出双方事后也觉得大胆妄为的举动——某一天早晨清醒时,她发现自己与利威尔□□着身子相拥而眠,身下沾染的痕迹证明着他们昨夜疯狂而失控的举动。  那是一个五日连假,为了庆贺国王的生日,人民可以领取免费粮资,军校新兵得到了长假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他们跟着几个同届不愿意回家或者无家可归的学员买酒在宿舍区彻夜狂欢,吵闹声惊扰了正准备休息的教官。教官来抓人酒会便不欢而散,她被利威尔拉着四处跑,最后进了属于三笠的宿舍房,当时女孩们都回了家,三笠也就不在意利威尔迳自倒在她床上的举动。 然后事情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发生了——当她为利威尔脱下外套,后者忽然伸手,一把扯住她的领口,让她跌趴在他的胸口上,一切脱离了掌控。 她很少喝醉,那一晚也是,她清醒的很,反倒是利威尔醉得凶,动作完全称不上温柔,在她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瘀青与咬痕。但交融与缱绻是在彼此自愿、动作眼神毫无恍惚迟疑的情况下上演。  初尝热恋的滋味太过浓烈,她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一整晚像是脱离不了清水的鱼儿一般不断对彼此索求吻与抚触,减缓那一发不可收拾的念想。事后的早晨,是恼羞成怒是尴尬,为自己为利威尔不负责任的举动感到无奈,但是回想当晚的种种,三笠发觉自己完全没理由去抗拒事态发展。 这样关系说得很轻巧也很自然,在外人眼中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调侃二人的话语就像聊起天气一般轻松。他们相处这么久、同进同出、知道彼此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 跟着利威尔在一起的日子,不管是过去还是如今,她一反常态不喜欢被动。这算是对于对方最独特的对待吧?只专属于利威尔的一份关怀,就像利威尔对她释出独有的耐性与尊重。 有许许多多琐碎的甜蜜的故事穿插,都是与利威尔陪伴交织而成,使得时光眨眼如瀑布般倾泻而过,他们已经在训练营生活了一年多。她一直觉得太快了、太仓促了,她想要留住更多,记住更多,因此更认真去专注在每一个当下。  机动装置特训造成的伤势,利威尔赶跑医疗班治疗师,亲手替她包扎,小心翼翼上药、一圈一圈用纱布包裹,成果却惨不忍睹让她忍不住笑出声:「刚才不是说技 术很好吗?」对此,利威尔啧了一声偏头不回答,不过她当天还是带着一坨奇怪纱布团、顶着众人奇怪目光继续上课——尔后三笠决定,不要再为了装作柔弱而让自己在机动装置训练上受伤。艾伦指使利威尔替自己包扎,肯定是故意的。 陪着利威尔彻夜苦读,准备后天的大考。她静静的、调笑一般的偷看利威尔皱眉研究、消化在她看来非常简单在他来说却生涩冷僻的字眼,然后利威尔察觉到她的注视,不大开心的说:「你快去休息。」却被她一句:「你读书的样子很好看。」给堵住嘴——随后她发现利威尔读书更起劲更卖力了,课堂成绩进步不少,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他们都在成长,逐渐蜕变,却又多了几分淘气——他们找回了曾经看不见或者因生活所迫而失去的美好。  利威尔会主动阅读课堂以外的书籍,三笠借着假日向佩托拉询问做菜的小技巧,想要给利威尔一个惊喜,尤其是在某一天收到对方塞在她手中的一封信笺之后这份决心更加坚定。那信笺内写着短短的、字词不甚通顺的诗。她从没有一次出现过这样荒谬的情绪,哪怕这是她有史以来收过最拙劣最蹩脚的诗。「我很喜欢。」但她记得自己是这样说的,话语还带着哭腔。没有一点鼓励,而是真的非常喜欢,像个傻女孩一样为着这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感动至极。 时光快速飞跃前行,但他们一直认为还有两年的时光,藉由短短两年养精蓄锐、体会爱恋带给彼此的美妙。 重点在于他们一直是这么认为——还有两年。 …… 「不收下吗?这些证明往后可以让两位拿到不少津贴补助喔。」 因此就在今日被艾伦叫到办公室,收到结训通知时,他们互看一秒,对视的双眼闪过错愕和无解,接着回头正对着将证件交给他们的教官,这个最喜欢以奇特方式「训练」他们的艾伦教官。 「这件事经过基思教官许可吗?」三笠问。  艾伦指了指证件上的签章,那属于基思教官的个人亲笔签名,接着他用官腔的口吻解释:「很显然是的,他斟酌两位的训练情况,认为训练营的师资已经无法再给 予两位实质性教导,因此做出了明智的决断。……照理来说现在我该向两位介绍三大军团的特性,以及出路,不过你们身分特殊,因此调查军团是唯一的选择。」他站起身,向两人行了一个规矩的军礼,「一周后即是调查军团壁外调查活动,在此,我向两位表达最深的敬意。」 ☆、表明心迹 有一个严重的问题三笠一直没有想到解决办法,而是消极的忽略。直到提早结业,她和利威尔正式加入调查军团,她才不得不面对如此窘境,对于利威尔的处境更多了点愧疚──让在数个月前调入调查军团,其中原因不外乎他的赞助人离奇死亡,使得他在同僚间失势,一夕间失去所有,被逐出权贵的交际圈、从宪兵团的班长职务被撵下。 她不是很在意外人用甚么目光打量她、评价她,调查军团的所有人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她和利威尔是团长和兵长亲自挑选出来,因此对她的态度少了点抗拒与反感,不过人难免喜欢道人长短、看好戏,目前的代理兵长雷恩、分队长韩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和让曾经有过的短暂情缘,雷恩早就将传闻绘声绘影的带入调查军团,再加上韩吉的推波助澜,因而闹得人尽皆知。使得如今,就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互动,传递文件、传达指令、路上巧遇、同班的小聚会,让和三笠都会成为众人聚焦点。 三笠唯一庆幸却也不安的是,利威尔很理智的不会对她发脾气,反而是偶尔会对自己生闷气,三笠旁敲侧击、软硬兼施,对方憋了很久才对她说出这么一句,「后悔没有早点遇见你。」这句话一出,三笠没有一回不感到惶然,没有一回不是狼狈的躲过对方热切的眼神。 自从恋爱后,三笠发现自己对情感这们学问并没有想象中的了解,利威尔的态度让三笠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直接对她发脾气还好点,为甚么要表现出自己才是错的那一方? 三笠迷惘了。 不过三笠不知道的是,利威尔如今身在调查军团,就算不是无时无刻见到三笠的旧情人,肯定也是天天见个几次面。而利威尔最初的想法肯定是最好永远不要见面,偏偏想法不得实现,那个碍事的家伙连同爱看戏的同事打扰了他们的私生活,三笠没有处理好的烂情缘照理说他是该生气,而他确实生气过,但每一回怒火总是出现不到一秒钟──转身就看见少女小心翼翼又带着讨好的表情,他刚生出的怒火就瞬间消退,除了自责还生了点玩心。 他越是表现的不愠不怒,偶尔别扭着总算挤出一句憋在心中许久的真心话,越是使得三笠感动又挣扎──他确实很后悔自己没有早点碰上三笠,没有在发现三笠和那个该死的宪兵……不对,现在同事调查军团的让基尔修坦打得火热的时候霸道的痕刀夺爱。而是一直到对方抛弃三笠,他才下定决心要成为三笠的依靠,使得早已伤痕累累的三笠,挣扎焦灼了好久才肯对他释出信任。 只是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竟然用这一句句愚蠢的表白算计三笠──藉由心爱少女的愧疚,他一次次确认他们之间的情感还有对方那罕见却可爱的小女儿姿态。 他一直觉得在这一回的事件中,三笠的态度比起想象中要幼稚要无措而令他痴迷。 不过他从没有想过,三笠远比想象中要可爱……不对,比想象中要天真,天真的想让他将对方狠狠搂在怀中多亲几下。 …… 这个夜晚,利威尔待在卧房,收拾桌面的一迭迭文件、熄灭书桌上的烛火──他正好将明日要上呈给团长的报告处理到一个段落,准备就寝。 调查军团没有人不知道利威尔身分之特殊。他是作为艾伦之后的调查军团兵长接班人、绝对的空降成员,光从他每天接到的工作量以及越级参加干部议会便可猜出一二。 迄今为止利威尔的表现可圈可点,比起容易行事粗中有细的艾伦耶格尔,利威尔丝毫不逊,甚至跌破许多人眼镜──他的表现实在与众人想象中的地下街混混形象不符合,不过却是三笠最熟悉最喜欢的一种。他偶尔暴躁、偶尔吹毛求疵、偶尔大而化之,但对于工作,那严谨、务求完美的认真态度,就算是过去与利威尔处得不愉快的三笠,也非常欣赏,如今则更多了分着迷。 此刻利威尔正要躺到床上,伸手却在被窝间触上带着温度、细腻柔软的肌肤,他那只手一僵,反射性抓住──是少女的手腕。 「三笠?」对方嗯了一声,很小声,然后撑着床铺起身,柔软身躯攀住他的手臂,熟悉又令他痴狂的香气缭绕在他的鼻息,入侵他的意志──才这么短短几秒,他发现自己已经出现了反应,令他迫切的想脱下束缚住下身的裤子。 「我刚才以为你回房了。」利威尔从下午开始忙着处理文件,三笠则是在最开始时待在房内陪他,后来利威尔见房内迟迟没有其他动静,总以为按照习惯,三笠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料不到对方竟是躺在他的床上还未离去──他们有各自的房间,距离相当远却不影响两人互相拜访,而为了避免再度擦枪走火,他们从不曾留宿在彼此的房间。 「我不小心睡着了。」利威尔也听得出来,这是一句必定是谎言,是一个小小的、无伤大雅的、为了增加戏剧性,合理这一切进程的小借口。 「是啊,夜也深了,留下来吧。」他很快压抑住心中的惊讶,却掩不住语气间的僵硬与急切──没有抗拒三笠试探性的挑逗,话一说完,便顺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压倒在床铺上,着手解开三笠的衣装,浏览身下那样完美、旖旎的光景,心中忽而生出一丝快意。 ──果然是为了讨好他吗?以往他甚至觉得怀中的少女比他还要成熟,如今才知道,还是个傻呼呼的女孩啊。 三笠很美,美得屏息、美得像是□□,他记得自己喝醉那一晚借着醉意去试探三笠的反应,害怕少女拒绝因而急迫又笨拙得撕开对方的裙装,在月夜下窥伺了完整的三笠,欢快伴随着刺激主导了两人的夜晚。 而此刻,两人是主动的,或该说,原先主动的三笠出现了劣势。他在夜晚中亲吻、描摹,引来三笠情难自禁的哼声、双脚攀上他的背部,两人身上的汗水隔着他的衣装相互交织着;三笠在思绪迷乱之间双手失去了控制,试了好几回都无法褪下他的衣服,却成功在他身上点燃更多渴望,使他呼吸逐渐粗重,他抓到了三笠的两只手。 他几乎是咬牙的说着:「等等,我来。」 三笠却直拗的摇头,发丝搔着他的双手,「不、不要……」她喘气着挣脱,而后一点点缓慢、艰困的解开利威尔衬衫的扣子。 利威尔虽然享受着三笠此刻的主动,却也难耐了,干脆再度强硬的扳住三笠的手,附耳低声对她说:「乖乖躺着,就算补偿我了。」三笠一楞,可能原先想要说「我没有」、「不是」之类的,不过他不想多管,三两下除掉身上沾满汗水的服装,随手丢到床下。 「妳补偿我的礼物,我很喜欢。」这句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如此露骨又幼稚,不是他的一惯作风,不过他也只是惊讶了一秒,随后投身在三笠带给自己的温柔与炽热。 他确实很喜欢,而且完全不想让脑袋塞入更多除了眼前之外的思绪。一切都是空白的,内心刚有感觉话语便溜出了嘴,因此混乱之中,他说了许许多多自己都不知道的话,三笠似乎也是如此──这些都不重要,他们让彼此专注在此刻,深深的交和、短暂分离又再度深入……细碎的呢喃声响是内室的唯一动静。 ※※※ 三笠的举止、五官、气质,具是流露出一种不同于其他女性的朦胧之美,让见过首都形形色色的明媚风光,最终却拜倒在这一抹带着异族清雅古典的光景之下──是低调的黑、是冷淡近乎冷漠的黑,不管是深邃双眼还是一头长而柔软的秀发。 这份情感某方面来说成了他的梦魇,自始至终,未曾改变,尤其当自己失势,如丧家之犬般被同僚逐出宪兵团,被迫加入调查军团后,回首望去,他忽然发现人生有些可笑。 你永远没办法知道下一刻是甚么,在难以取舍却又不得不做出选择时,试着选择一个不会后悔的道路──金钱与情感他选择了前者,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他是了解的,就像他的父亲与母亲在他的童年时期,整天为了芝麻小事吵吵闹闹。 然而可笑的是,他做出了抉择,却是命运之神捉弄了他,将他的仕途之路狠狠关上。 他确实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甚么事,人生有太多太多未知与遗憾,因此才会闹得如今两头空。 这是一个与往常不同的清晨,南方的早晨阳光特别明媚他还试着在适应,不过对他来说,真正的最大不同在于他在天未明时起床洗漱,等在一个身分对他来说有些敏感的人物房门口。 「原来是你,有事吗?」少女一手扶着门框,见到敲门者是他,虽是问句,神色却没有任何诧异,依旧是记忆中一般云淡风轻得令他挫败。 外人总以为她喜爱大红色、玄黑色、任何足以展现妖艳的色调,不过让都知道,在三笠未成名、不懂得掌控异性的内心时,她平日是身着素色、无束腰连身裙,衬托出她恬淡温雅的秀气与娇柔。 就好比此刻,那一身米白色及膝裙,照晨曦照拂下凝聚了几分隽雅。 他知道自己露出苦涩的笑容,「有些事想找你们谈一下。」然后他听见半掩着的门后传来低沉不甚友善的回答,「让他进来。」让闻言不禁冷笑──甚么时候也学到艾伦耶格尔的招数?分明知道寻上门的人是他,要三笠开门不正是为了打击他、使他恼怒、向他宣示三笠此刻的心牵系的人不是他吗?在宪兵团待久了,这种攻心计他好歹还是看的出来。 他虽然这么嘲讽,也暗自告诫过自己,但无法控制的紊乱情绪几乎要将他的思绪淹没。 果然还是很在意,他偷偷看了眼坐在床边的少女,试图用双眼印刻住此刻微光撒在她身上的美好,却被对坐的人打断。「这种敏感时候来找我,恐怕是这场谈话不欲为人所知。说吧。」利威尔说的没错,军团上下虽然爱观戏,但还是会留给夫妻或情侣一点私人空间,因此多会避讳在晨间拜访三笠或利威尔的房间──此时利威尔的房间是一片整洁,洁净的一如他严重洁癖的性格。房内并未留下任何破绽,但让知道,孤男寡女昨夜待在同一间房内,怎么可能会相安无事? 几乎要失去的理智,在最后一刻生生打住。「就算是个告诫,你们听着不信也罢。我想你们都听说过我之前发生过的事,我的赞助人欧根尼公爵死后我便失了势……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我要说的是有关欧根尼的死亡──」他顿住,意有所指地看向三笠,「因为一个名为『光辉』的坠炼。」 …… 三笠一点也不惊讶利威尔的进步,从再次回到调查军团起,利威尔对于让的敌意还是有,但绝对不会带入公务或者因为对方失去理智。 而此刻的情景像极了一年前让顶着宪兵团班长这个在外人眼中看来荣耀的职位,意气风发的同训练营新兵利威尔谈判时。两相对照下,更显利威尔突飞猛进的成长──当时需要艾伦在旁陪伴才不会使谈话出现下风,而今,利威尔是内定兵长继位者,让则降级为调查军团的士兵,地位悬殊加上利威尔沉稳的气度,让的劣势从第一刻起变出现了。 她想起这一年间艾伦总是有意无意的当着她和利威尔的面提到让,惹得利威尔恼火不已,她想艾伦看来也不仅仅是为了好玩。 接着她忽然发现让将目光转向她,一切思绪才彻底中止──她的整个注意力都摆在利威尔身上,一直到让提到「光辉」这一个熟悉的名词,她才提起了注意力关注整场对话。 「经过调查后发现,害死欧根尼公爵的政敌在公爵死后第一时间便急着寻找坠炼下落,很显然害死公爵的目的是为了一件首饰。对方寻获后自然是将东西藏起来了,不过想必你们都认识安德烈亚,那个在技术班的小女孩,不久前得知一个秘密──真正的『光辉』不在任何贵族手中,而是藏在技术班的库房。」让一个停顿,观察在场两人的目光,果如想象是看不出任何反应,不过他不认为自己的一番话二人听不见去。「你们仔细一想,一年前,在我来找两位拿取『光辉』时,有谁更早到场?是艾伦耶格尔还有他的副官,这两个耶格尔家的人不管是谁拿走坠炼的真品,目的肯定都是一样,至于坠炼究竟带着甚么秘密,恐怕只有调查军团、技术班高层知道了。」 让的一番话,确实带起了三笠许多回忆。 一年前,让来训练营索要欧根尼公爵赠与的所有礼物时,雷恩曾说过艾伦在前一个晚上来找他们,却发现他们趁夜四处闲晃──嫌疑人很可能是艾伦了。 虽然不知道坠炼究竟有甚么价值,不过如果窃贼真的是艾伦,而他却亲自上演一出协助戏码,对于这位某方面来说令她敬佩的领导者,实在令她五味杂陈。 她知道利威尔与她想到一处了──只是利威尔会如何回答呢? 利威尔绝对不会表现出赞赏同意或者大力反驳,如她猜测一般,他面露嘲讽。「让基尔修坦,你恐怕是待在宪兵团太久了,不知道调查军团的习性。艾尔文团长与你过去的长官不同,壁外调查时他不是窝在总部等休息,而是同样暴露在死亡阴影中。收起你那颗无聊的被害、算计心思吧,上层的做法自有主张,他们没理由会去做出伤害军团的举动,也没理由把所有事情都通告给所有士兵。」 听着利威尔这一番话的三笠,忽然笑了。 ☆、壁外调查 几天后,调查军团来到了极南端,一个名为西甘锡纳的小城镇。艾尔文团长据说是打算开拓南方的的路线。 这里就是西甘锡纳区──如此简单的一个想法像是莽撞的孩子奔跑着跌进她的脑海,草率之余总觉得少了几丝想象中的感慨。 她只是「知道」,自己人在西甘锡纳区、踏在家乡的故土,但并不是「感受到」太过热切而怀念的情绪。 时隔九年,她再度重回了她的家乡、出生之地,右前方望去的成群山峦中有哪一座盖着一间她曾经住过的小木屋?她有过疑问,却连探询的想法都没有。 这是风情纯朴的乡村、美丽的女孩多,女孩歌声也动听至极、高大的树木是当地的名胜风景、解放之钟为因应紧急状况而设置、距离巨人最近的一群人类,各种琐碎的信息从许多同伴那听说的,如今一个个掠过脑海。然三笠最最注意的却还是城门西侧第几个街口可以到达军团分部、分部的对街一户民房藏着军需物资、城门开启前必须通知驻扎军团士兵引爆炮火驱赶城门口附近的巨人,这些要紧而严肃的公务。 少了记忆便也少了思念,一幕幕陌生的场景在视线两侧,随着前行很快被抛诸在背后,低矮老旧的房舍、奔跑的孩子、围观民众的冷漠或是嘲讽眼神,豪不避讳的打量即将远征的士兵们,他们的眼神似在控诉,谈论声稀稀疏疏的传进耳中,「究竟要残害多少无辜孩子?」、「每一回都要灰头土脸的回城,真够丢人」、「我们辛苦挣下的钱竟然都浪费在他们身上了」……居民主观的言论并未能惹恼她,不过身处不同立场,如今成为人人弃厌的一员,使她对西甘锡纳区的疏离感更甚。 安逸的生活确实是她曾经向往的,不过她所爱的男人血液中隐含着狂放与冒险的因子,因此决定加入调查军团,而她也深信对方有足够的实力面对所有危难──既是如此,自己就在利威尔身边,协助他、支持他吧。 正在此时,一句刻意压低的话语从后方不远传来:「听说连艾伦兵长都被他们赶走了,这军团完了吧?」曲解严重的话并未相信有许多同伴都听到了,但他们选择无视,三笠却是想到更多。 ──艾伦耶格尔。 她想起了昨日她和利威尔被派往技术班拿取新装备时的情景。 当时,进了技术班才知道拿取新装备只是个幌子,阿诺德博士要她和利威尔紧紧守在一间小房间的门外,一有骚动便赶回军团通报艾尔文团长。 接着他们等待了有三个钟头,房内外大多时间寂静得吓人,偶有几声碰撞使三笠出现短暂犹豫,不知道这老鼠行走般的细小碰撞声该不该归列在阿诺德博士的「骚动」,不过一旁的利威尔向她摇了摇头,因此她不动声色继续等下去。 最后,房门被推开,一个弯着背的虚弱身影扶墙走出,虽然气质大相径庭,一反过去的热血朝气或是任职助教时的严苛,不过他们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此人──她甚至不及转头观察利威尔的神情,但想来就算冷静如他恐怕也难掩面上诧异──短短几日不见,这个本该在训练营的少年竟然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在技术班研究院中。 「明天就是个重要的日子,快回去休息吧。」艾伦见到了他们,撑起笑容,「如果因为头一回壁外调查而吓到尿了裤子,别让韩吉佐耶或是雷恩那家伙发现,否则很快会传遍军团上下。」她和利威尔没有询问情况,最终只是看着艾伦强撑着沉重身躯,步伐踉跄的离开。 之后回到军团内早已是深夜,就寝时她摸黑到了利威尔的房间,敲门后毫不掩饰的表明要跟对方同床而眠。不过他们也仅仅是相拥、沉默思考,她猜想利威尔该是与她一样,想起了艾伦的不寻常──有些事情确实没必要知会所有人,不过好奇心很难不使问题又绕回思绪:调查军团上层究竟隐瞒了甚么? 「壁外调查不容许一点分心。」 打断她思绪的人转头看着她,眼神明摆着:你可以当作我是在搭讪,不过我是在好意提醒。「加入军团后总共参加过两次壁外调查,经验比你要丰富。撇开私人恩怨,你也该听进我这番话。」 此刻,她骑在马背上,前排后排都是同军团的士兵,利威尔被编排在前列索敌部队,隔着重重人墙,才能遥望到前方的他的背影。 三笠不是很在意与利威尔距离太过遥远,然而很巧不巧,让竟然与自己同队。也不知他是怎么了,一改原先除了公务上需要其余尽量回避她的态度,沿路不断找她攀谈。 「嗯。」对于让时不时的话语,三笠的回应只有两种,嗯一声或者不理应。 让这番话听来非常理智也像是同事间的基本交流,不过与让多有接触只会徒增利威尔的怒火。 虽然几天前利威尔同让谈判时,前者的反应已经证明他有足够理智、谈话技巧与自信去应付曾身任宪兵团干部、心计不浅的让,不过三笠可没想要再因此变着花招「补偿」利威尔。 她承认开始时自己是乐在其中,只是到头来引火上身了,最累的还是她──那一晚到了后来,她不管如何哀求,利威尔都不肯罢手。 不对,现在不是思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她暗暗摇头。 同时间── 「注意!」传令兵快马加鞭、由前至后高呼,为后排队员传达团长的指令。「城门即将开启,按照规划队形依序出城!」同时间,沉闷的钟声伴随炮击声,回荡着。 ※※※ 地底下的建筑看不出黑暗还是光明,为了研究需要大多房间都是灯火通明。 这对艾伦来说有些麻烦,他在短时间内多次计算时间──目前大约亭午过了一小时,也就是说,如果进展顺利,壁外调查也该过一个段落,接下来就是收尾工作了。 漫步在技术班研究院有种庄严肃穆之感,这不再是仿希腊式建筑的对外办事处,是真正的研究院,像异教地窟、监狱,内里却别有洞天,铺设在地底世界,苍凉而宽广的空间放置无数一般人说不出名字的仪器。 包括艾伦。尽管他对机械原理颇有研究,也曾经偷过一件机动装置拆开试图解开其中奥秘,但最终结果只是整套装置报废,他罕有的被养父艾尔文训了一顿,然后免费替技术班劳动服务一周。 「喂,爱尿床的小鬼,依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四处跑可不是好事。」这位是研究院负责打扫的大叔。 「艾伦小弟,注意别着凉了。」这一位与阿明有合作关系的技术人员,拍着他的肩力道没什么收敛,差点让他站不住跌倒在地。 「虽然闷着也别乱跑……」研究员笑咪咪的,却是一个转身就对助手们大吼,「喂!阿明在哪里?快让阿明带艾伦回房。」最后还苦着脸说:「这小子难道真想让他的老师揍我们一顿吗?要让她再发现艾伦没好好躺在床上休息,这一回会被扒层皮吧?」对于这一句话,艾伦选择性装作没听见。 …… 对于沿路的技术人员,艾伦或微笑摇头。都把他当易碎品吗?不过他也得庆幸博士没有将事情完全公开,只说他是因为进行了单纯的强化体质活体实验失败而导致身体衰弱。否则事情公开怕事会将他关在牢笼里,「没事,就出来走走。」 他目前的身体状况确实很虚弱,头重脚轻加上间歇性神经抽痛,却不代表他连走个路都会昏倒,这点疼痛与过去的训练相比尚且能够忍耐。 说服了好几位友人的劝说他继续散步。要他闷在房里等待消息实在令他坐立难安。 他还记得一年前他与利威尔、三笠分别培养出的默契,那是一个有趣却又极具挑战性的任务。利威尔这一边,他会协助对方追求三笠,让三笠生出归属感也间接体认到军人的职责;三笠这一边,他则是要三笠协助他训练、陪伴利威尔,使得利威尔的某方面猖狂性格得到收敛。 时光过得很快,一年过去了,三笠和利威尔也出现了很大的改变,就像一块色泽完美的大理石经过雕塑家的巧手,得到了升华,富有无上价值。 三笠和利威尔就像他精心雕刻出的成品,他第一次从开凿到收尾亲力监工的杰作,如今两人按着他内心最希望的形状塑形,是无以言喻的自豪与赞叹──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事,艾尔文有他们协助,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艾伦。」 走到一个转角,戴着厚重眼镜的邋遢女孩横挡在他面前,「为甚么不赶走我?」 艾伦观察出对方这句看似无理实则隐含不安与恐惧的语气,反问:「我为甚么要赶走你?我不是技术班的成员,就算真的有我看不顺眼的技术人员,我也没有权力干涉。」 「你分明知道我对让基尔修坦泄漏了技术班的秘密,还为了他偷走了机动装置……肯定是你阻止他们把我赶走的,别装作一付毫不知情的模样!」安德烈亚果然还是个天真的女孩,对于情势的观察不是非常了解,这个性格大喇喇的女孩厌烦的抓着自己一头乱发。「你直说,到底有甚么目的?背叛技术班既然是我自愿的,我就不怕承担责任。」 艾伦不禁叹了口气──想不到让的魅力也这么大,不过安德烈亚这种整天忙着研究的女孩确实很好哄,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把她骗得团团转。那怕知道让的双眼注视的根本不是自己,还是固执的认为自己只要付出,让会因此感动继而爱上她。 这种想法是大错特错的,说不定还会造成反效果。不过他无从置喙,只是脑中酝酿着想法,思考自己是不是该找一天把让抓来揍一顿。 「你犯过的错我从来都是藉由博士那儿听说的,博士因为赏识你的专业能力并不想要多追究,那么我就继续保持沉默,这没什么不对吧?」 安德烈亚一楞,动作间无法掩饰的表达出羞愧,「我、我……」不过当她发现艾伦脸色越来越苍白、瞇着眼、呼吸略显紊乱,好意会儿才缓过劲。她心中忽然有些复杂,对于艾伦究竟在身上做了甚么实验她不知道,不过她一直很清楚,艾伦此人就是个怪人,怪到不行……不对,技术班、调查军团没有一个正常人,为了完成梦想,艾伦恐怕连命也不要,可是──如果真的成功杀光世上所有巨人,自己却因此断送性命死了,那么又有甚么用? 她默默诽腹──所以说艾伦耶格尔根本违反了人性常理。另一方面又说:「你之前看到这里,想必也该清楚知道,如果你们再失败,我们技术班会另寻出路。」技术班真正总部设立在地下,安德烈亚目前的权限可以到达地下二楼,不过据几位前辈说总部已经扩建到地下四楼。「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灾祸发生,城墙无法保卫我们,人类至少还能移居到地底下生活。」 艾伦丝毫不显惊讶,相信早已得知技术班近期出现的疑虑,不过他语气依旧非常自信,「你认为有可能吗?生活在城墙之内与家畜有何差别?如今连天空、阳光都要剥夺,简直比家畜还不如。」 「你……!」安德烈亚的表情看似非常想要反驳、嘲讽,却在下一刻被外人打断。 「艾、艾伦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明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阿明怎么了?军团出了甚么事?」艾伦原先调侃的神色一敛。 「……壁外调查已经、已经不是重点……西甘锡纳区出大事了……」 ☆、救赎 陷在巨木森林的士兵从传令兵口中得到了好消息,在他们几乎抱着必死的决心要拦阻森林中的巨人后,情况竟是一百八十度逆转。「照着计划,巨人已经自主往西甘锡纳区的方向跑,既然如此,我们只要把巨人引到坑道中将他们的行动力困制住。」 三笠听着索敌部队领导的解释,得承认这已经是损失最低的办法,不过艾尔文团长可以果断的执行,他的养子虽然肯做,心里未必接受,养子的叔叔恐怕也是。 她如今已经再确定不过了,西甘锡纳区出了事,因为一场地震很可能出现墙垣破裂进而使巨人有了可趁之机。而她也确信,这些事情艾尔文团长都知道,并且比任何人都早想到。 事情总有轻重缓急,既然此处有个上天为巨人设下的绝佳陷阱,如果放弃西甘锡纳区的人民可以因此猎捕到更多巨人作为研究,这样的冲突对艾尔文来说无伤大雅,他只需要沉默或佯装不知道西甘锡纳区可能出现的灾祸,专注于此刻的战斗。毕竟赶回西甘锡纳区又有何改变呢?对于修补破裂城墙这门技术,技术班是无能为力,更何况是调查军团? ──牺牲西甘锡纳区,并非迫不得已,却是追求利益最大之下的决定。 「我们只要要将这些巨人赶到坑洞就是了吧?希娜女神眷顾我们。」雷恩果然还未察觉到情况异常,心情愉悦、话语带着调侃甚至嘲讽──调查军团大多数成员都是无神论者。说话同时,他举高手中单刃剑,在利威尔厌恶的眼神下,剑刃沾染着巨人鲜红烫灼血液,顺着刃面流下,滴在雷恩的脸上、嘴角边甚至渗入嘴巴……察觉了三笠也变了眼神,雷恩扯动嘴角,配上鲜血的唇角以及这番言论,竟多出了几分诡异气氛,「其实没有多恶心,想象一下喝下烈酒的感觉……可惜味道腥又太甜腻了点,不过巨人的血液就是这样的口感,每一回饮下都让我有种凌驾于他们的自傲与勇气。」用袖口擦拭嘴角上残留的血,雷恩对菁英班的其他几人喊:「快行动吧,让我们把这些不懂礼貌整天脱光光的大家伙赶进坑里!」 站着高处树干横枝上的佩托拉见状,插着腰、叹了口气,用着长辈一般的口气说:「三笠、利威尔我们走吧,雷……兵长最近一年出现的怪习惯够多了,别管他。」事情虽然朝意料不到的情况进展,不过是顺利的那一种,佩托拉语气中也总算多了几分惬意。 他们启动机动装置跟随佩托拉和雷恩,巨人趋缓的速度、笨重的脚步,贴近他们身边、伸出大手意图将他们抓住,而他们则是保持着在外人看来有些惊险的距离,将巨人引导向陷阱。 士兵明显感受到危险远去,诱导巨人向着指定目标前行时,周遭多了些笑谈。 就是三笠也放松了警戒,注意到利威尔因为一个不耐烦,短短一瞬间、刀起刀落,四只围聚在他附近的巨人已有三只被处理掉,下一秒引来了伙伴的惊呼,就是一直把艾伦当作崇拜对象的佩托拉也将眼睛瞪大,随后露出赞叹、欣慰表情,对三笠说:「兵长……不对,艾伦看到你们现在可以做为一位独当一面的士兵,一定很高兴。」脸上并没有更多变化,但话语中隐然透着对艾伦的信任。 三笠其实早就察觉到了,与佩托拉接触越多,含蓄且以崇拜变相表达恋慕的那股情感,三笠越发可以体会、理解──其实自己不也正如此吗?想要陪伴在爱人身边的那样想法……只是比起佩托拉,她更倔强强势些,不愿屈于利威尔身后受他庇护,而是希望与他共同承担一切。 外人情感这种事不该由她外人介入、探询,她却是习惯性注意到许多细节,拼凑出最大可能──佩托拉因为太多原因,会将这段情感沉淹在时光中任其消逝。 至于自己呢?不管是爱情、友情,都在无形之中对她潜移默化,她因为利威尔、因为调查军团的众人,得到了救赎。 她的视线再度受到思绪牵引,看向距离稍远的利威尔,他严肃的表情、瞪向巨人充满杀意的眼光、利落穿梭在四方减缓其他士兵的压力,在第一场壁外调查任务大放异彩,瞬间成为众人的领导──三笠沉默的看着,忽而发现此刻的自己,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幸福的令人忌妒。 …… 诱导行动顺利进行,虽然中途数只巨人不知为何一直贴近利威尔使得利威尔忍不住动刀,连带让这场猎捕行动多损失了七只,不过成功诱补到十几只身形各异的巨人,这是军团前所未有的收获。 三笠望着地面裂开的长条夹缝,夹缝中那群试图攀爬上来的巨人,正在猜想军团会使用甚么仪器去搬移这些大型生物,来者打断了她的思绪。 「三笠。」趁着艾尔文连同两位分队长将利威尔叫到一旁去谈话,让轻声叫唤她,用着她最熟悉不过的嗓音──她记得自己是听着这一句句掩不住爱慕且羞涩的语调;听着对方时不时诉说两人美满的未来,沉溺在这些溢美言辞久久不能清醒。 此刻,三笠才意识到自己的自傲与自私。让犯下了抛弃她的错,而她则在更早之前就犯下了利用对方情感的错。 「怎么了?」回答让话语的同时,她注意到几个同僚放低音量,偷窥两人的互动。 对此三笠有些无奈──虽然这是段过往朝露般的情缘,但往后是要合作互助的同事,该如何免除这阵尴尬? 让必定早已察觉到周围的变化,却恍若未闻,继续说:「三笠,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大概明后天我就会申请离职。」 「……」以让的性格来说,这样的决定确实有可能,不过三笠只是点点头,一瞬间无法最出响应。 让苦涩一笑,语气却佯装不在意一般,「我的决定应该会让你松口气吧。」让并非不曾用别扭的口吻对人说话,只是对象从来不是她。 她释然了,也了悟了。 「对。」她冷静的点头,「既然如此,就在此先道别吧。再见。」何必多加在意?自己既然对他没了感情,那么就该斩断他对自己最后一丝依恋。 对于她毫不掩饰的冷淡,让或许想要说许多话、问许多毫无意义的问句,「你曾经喜欢过我吗?」、「你和利威尔在一起并不合适」、「调查军团很危险,不该久待。」……不过他最终只是哑着嗓子说:「再见。」然后离开。 ※※※ 运载巨人回程的路途中,三笠被雷恩指派到韩吉身边协助,跟着这位神奇的分队长在整条队伍前前后后跑,没有多久,韩吉将所有编号过后的巨人各自取了名字,三笠负责记录,在韩吉的反复洗脑下,被迫记住了大半。 韩吉期间还不断向她抱怨因为事出突然,巨人的命名仪式有些随便,只能委屈这些新成员……诸如此类的。 她淡定的将名册交给韩吉的下属,对方战战兢兢的翻阅,「希望队长名字别再取这么长……这一只取名叫作艾伦真的好吗?」抱着名册翻阅的双手出现片刻僵硬,「姓氏:史密斯……这玩笑可开大了,团长也会生气吧。」她点头不语,这一回连利威尔名字都成了一只2M级巨人的称呼,可以想见之后利威尔会是如何生气。 三笠惊讶的是,自己竟然还挺期待看见利威尔在听说自己名字被套在巨人身上时的表情──与团员的相处不仅仅是沉重、绝望的,此刻看着他们精神抖擞,用毫无畏惧的眼神打量、确认押解途中不会有任何一只巨人逃跑,她的心中滋长着自豪与骄傲。 ──果然是越活越回去了。 韩吉叹了口气,「他就跟艾伦小家伙一样爱跟我闹脾气,再说艾伦小家伙是艾尔文的养子,我想就叫:艾伦史密斯很合适。」三笠在一旁默默不语,不过她记得与韩吉交涉过的每一只巨人大都喜欢张大嘴、意图将韩吉的头由颈部啮断,这一只也不例外,因此她实在不知道韩吉口中的闹脾气意指甚么。 「队长,这一只取我的名字不大好吧!?」 分队长对于手下的提问摆了摆手,「唉,别在意这些细节。」 「利威尔、三毛、佩托拉……」越到尾后,声音溢加颤抖,「队长,有十五只都用了我们团员的名字,这会造成其他人的不满吧。」 分队长语重心长地说:「上一回我取的名字太长你们记不住,所以为了让你们可以更快认识新伙伴、也为了让他们可以更快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这才取了好记的名字。」说着拍了拍下属的肩膀,「这一切都是为你们好。」 「那是因为队长你给巨人太多姓氏和称号了,我们怎么可能记得清楚?」 「像我一样用心对待每一只巨人,那么你一下子就可以记得了。是吧三笠?」 「唉?队长你不要教坏三笠小姐……她竟然点头了!」三笠被对方这么大惊小怪的一叫弄得有些无奈──自己就像个不会开玩笑的人吗? …… 争执声过大,导致其他人不得不注意韩吉与助手的对话,进而发现韩吉又创下了惊人之举。 如果自己的名字没有被套在巨人身上自然是好,正好可以看笑话,如果不是可就头大了──所有人都知道,韩吉分队长的坏习惯与技术班成员的有得一拚、思维逻辑令人难以捉模,她所坚持的决定更是难以撼动。不过军团上下包括艾尔文团长都对她多有包容,就好比此刻艾尔文得知自己的姓氏被套在一只流着口水、不断发出无意义嚎叫的巨人身上,不见任何恼怒,只对团员说:「专心一点,壁外调查虽然结束了,但这里不是城内。」 质疑巨人之名的声浪在艾尔文团长的一句话后无疾而终,此时军团距离西甘锡纳区城门口只剩十五里不到,期间零零散散的巨人并未试图干扰他们。三笠向韩吉知会一声,接着暂时脱离小队进行气体补给,心下早已提起警戒,设想地震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尤其长年处在安逸生活的驻扎军团,毫无忧患意识,完全无法同巨人作战──她几乎可以预见情况是一面倒。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证明:韩吉出场的地方永远沉重不起来 ☆、破碎的美梦 地震所带来的灾害远比想象中严重,玛利亚之墙墙垣出现了裂损痕迹,西甘锡纳区如三笠原先猜测一般,破裂的城门涌入无数只巨人。 然而这都不是最令人措手不及的情况。 原先只能在西甘锡纳区肆虐的巨人,因为连通玛利亚之墙、西甘锡纳区关口出现损害,城门无法顺利关上。面对不断迫近的巨人,驻扎军团士兵更是因畏敌而抛下手边工作逃跑──失守的城门口毫无悬念被巨人突破,灾情迅速蔓延进玛利亚城墙之内。 人类在巨人之前几乎不堪一击,从调查军团每一回壁外调查的高死亡率,答案便昭然若揭。 所有人几乎都可以预见,玛利亚之墙不久后即将沦陷。 「艾伦这小子果然不能让我省心吗?」雷恩重重的叹了口气。「每一回脑子一热就做了这么多傻事,这叫我这个做叔叔的面子该摆哪?」 「你……兵长你在说这句话前该想想自己吧。」 「佩托拉,你偏心我侄子太重了。」 「你、你在说甚么……」佩托拉瞪大眼,茶色双眸闪烁出愕然、羞涩的情绪,久久无法响应。 …… 军团将一辆辆运送着捆满钢索的巨人的拖车停在壁角,士兵整齐画一跃上墙面高处,俯视整个特罗斯特区的混乱。 三笠高挂在墙缘,身边是利威尔用着不闲不淡的口气说:「……真是恶心的东西」他们以粗糙靴底固定在壁面,数只巨人朝向他们靠拢,伸长手不断摸、刨着壁面,似乎这么做就能抓到上方的两人。 三笠看向艾尔文、韩吉几位调查军团重要成员、视线最后回到身旁的利威尔,观察他们的神色──同自己一样,终究无法掩饰的错愕与诧异。但在此之前呢?当他们远远望见西甘锡纳区沦为修罗场,巨人涌入其中大啖活人,他们的表情并非如此,镇定自若。 ──所以说,他们甚至不需要言谈就知道了团长放弃西甘锡纳区居民的决定吗? ──不、不是这样的,总觉得自己似乎漏了点甚么…… 她想起基思教官的每一次训斥、想起利威尔曾经对让说过的话:「……上层的做法自有主张,他们没理由会去做出伤害军团的举动,也没理由把所有事情都通告给所有士兵。」 ──或许隐约猜出艾尔文团长有牺牲部分居民的打算,他们却因为作为一位士兵最基本的素质,或者当中还因着内心的那股信念,他们没有质疑,也不会去质疑整个军团领导所做出的任何决定。 「三笠?」利威尔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没事。」她卸下刀柄上早已钝乏的刀刃,刀刃从高墙落下,然后听见撞击石地的清脆声响。 过去,自己对于身处的环境、身负的重任果真少了一些觉悟。 最初,她是因为凭着感觉、怀着茫然却又期望的心,加入调查军团,却是正因为愚蠢,才多了更多的勇气,她甚至可以猜想如果自己还保持着理智的心态去谋算自己目前身处的情况,恐怕是早已成为逃兵了。 「待会你跟在我身后。」 「嗯。」她与利威尔得到的指令再简单不过了:找到还身陷在特罗斯特区的艾伦。 不管是因着养父子这段情分还是艾伦耶格尔隐含着不为人知的价值,他们只需要找到人并且以最快速度带着对方离开灾区便是。 「那么,便开始吧。」利威尔双剑出鞘,跃身而起瞬间的机动装置喷发出气体、飞旋着,将气体带出的速度运用到极致,三笠虽然紧紧跟着,但恐怕是出现瞬间的迟疑,对方便会远离自己的视线。 ※※※ 难民群聚在渡船口、城内关口,卡在其间水泄不通,人口密度大再加上其他同伴的诱导,导致巨人凭借本能朝此两处聚拢,不只作为诱饵,也成为调查军团寻找艾伦的最佳方式。 真是一个令人嘲讽的情况。三笠背离连接玛莉亚之墙的瞬间;耳边传来男男女女呼救声的同时,脑海浮现巨大身影吞噬无辜居民的影像。 她以为成为军人是多了果敢与冷静,想不到,她不只失去了这两项,还多了盲目与多愁善感。 三笠握紧刀柄腾空的瞬间折向巨人后方,掐准时间在靠近后颈的同时挥斩刀刃,用力刻入、画下两道头尾相交的弧形。在血水、肉沫喷洒间,她看见边上的利威尔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削去了另外两只巨人的后颈肉。 「走吧。」利威尔确认她的状况后,继续前行。 跟随在后,三笠面上不显,心中却不大满意,不单单是因为利威尔,更因为自己。 这一种互动就像过去他们合伙从事走私活动时,竞争又相互敬重。因此她不希望利威尔轻视她,尽管在体力上他们有极大差距。 「没必要把我当作孩子,区区一只巨人我还能对付。」三笠原先是想这么说的,不过想了想,话语到了嘴边还是咽回。 在索敌部队负责断后时,她同样不假思索的跟随雷恩的脚步上前支持──就如同她担心对方身处在巨人环伺的危机中,利威尔又怎么可能全然抛下私人情感? 想到这里,隐隐的焦躁之情消退不少,更多是了悟。 ──感情之于二人,究竟扮演甚么角色?又或者说,占有生命的成分几何? 恋爱来的太晚太激烈,她知道曾有几回双方几乎难以把持住,前方留给自己背影、她心所眷属的男人,或许开始试着从其中权衡吧? 此时,望着满目疮痍的西甘锡纳区,她只觉得某种沉重的重担一点点施加在身上,却不会使她厌烦,相反的,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意志支撑着自己,她能够感受到发自利威尔、发自调查军团所有人传达给自身那明晰不过的荣耀。 就算是外人无法认同,她想自己也不会却步──原来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自私。 「你恍神了。」 「没事……只是觉得震度与灾情有些差距。」她随口掩饰自己的失态。 「土地异常脆弱。」利威尔可以看出她的借口,不过没有揭破,而是异常认真审视地面凹陷情况后,下了批注。 「确实……」她不大上心的点头,而后加速、与利威尔并行,二人在眨眼间便来到目的地。 他们此刻正位在艾伦与生父的旧居,一栋不起眼的小木屋,位在小镇的边缘处,邻近破裂的城门口,涌入的巨人被索敌部队诱导离开,少数几只奇行种在两人协力合作下以最快速度扑杀。 这是他们在战术上首度真正合作,或许是几年下来的相处,莫名的默契联系着彼此。 「待会你进屋子里找,我在住家附近找人。」利威尔领她来到一间破旧小木屋前,快速下达指令,然后离开。 会第一时间找上艾伦的旧居,是经过艾尔文团长的指令──团长显然已经决定完全信任利威尔,肯透漏出部分讯息让他知道。而虽然利威尔并未亲口证实,不过三笠凭借着过人观察,也猜出几分。 艾伦对于养父隐瞒了许多事,也骗过了许多人,包括三笠自己身为当事人,也被耍得团团转。不过艾尔文被养子耍过一回,就没可能会被对方骗第二次,光是自己都可以猜出一些,团长肯定藉由线索联想出更多。 细节自然不是她可以凭空想象就能完全吻合,上有许多未解之谜。不过随着越接近艾伦年幼时的旧居,一些疑惑与悬念豁然开朗。 所以说一切都是障眼法,那所谓的蓝宝石坠饰的争夺,就是为了误导所有人目光,认定坠饰「光辉」具有值得他们争夺的某种价值,结果真正的秘密藏在欧根尼公爵随意送给她的另一件礼物:房地产。而好巧不巧,这房地产当中的其中一户曾是艾伦的居所。 三笠过去对于欧根尼公爵为讨好而赠与的礼物敬谢不敏,不曾动过分毫,若非曾经看过地图,也不会知道其中有如此巧合。 而艾伦的童年故居究竟藏有甚么,可以让他不惜深入险境?三笠想艾伦就算多么悲天悯人,也该知道自己违反军纪的非理智举动会为调查军团带来多大责难,尤其是在所有人都用放大镜去检视这位少年英雄的情况下。 至于隐瞒艾尔文的原因,三笠想应该不难猜……不过现在不是妄自猜测的时候,艾尔文的指令是带回艾伦耶格尔,也就是说要阻止艾伦目前试图做出的、那不为人知的事,虽然艾伦目前与她隶属不同兵团,控制艾伦行动的该是由基思教官核可,自己所作所为无疑是犯法,不过既然事团长下令,就尽力照着团长所说去做。 多年来没有住人的木屋堆满厚重尘埃,三笠踏在洒了一地的碎玻璃上,细细观察屋内陈设──很空寂,就是灰尘霉菌多了点,显然艾伦被团长带走时,有整理搬迁过。 咿咿呀呀的木头还有零碎石英碎块细砂与鞋垫皮革清脆摩擦声,空心潮湿而腐朽的地面走起来岌岌可危,清扫过白蚁窝的恐怖回忆占据了脑海,彷佛踏在高空横木举步维艰。尤其在屋外走过一只巨人带来震天动地的脚步,晃的濒临碎裂的木地四要即刻瓦解──三笠忽然后悔自己最近体重增加太快了,她异想天开蹲下身想探究地面铺洒的碎玻璃是否带有任何意义,被几个大幅度上下摇晃几乎以为自己两只脚要陷入地板下。 不过脆弱的地板异常坚强的挺过了这一波小晃动,三笠想:连地震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自己是过于杞人忧天了。 她放大胆,四处又翻了一遍,打算往二楼走。 脚正踏上第一阶,她动作一顿,被屋外传来更大的骚动给吸引, ☆、巨人化 骚动声越来越大,密集、紧连着,清晰得让三笠在下一瞬间将过去经历的两次相同情况加以连结──是爆鸣声。 爆鸣声在四周响起,三笠迅速评估屋内震动状况,旋即断定爆炸离此有一段距离,却也并非极远,如果是为了攻击巨人而发射炮弹,又显得不合常理:不只是因为城墙上的炮弹投射距离不足、看守城墙的士兵早已逃窜。 她发射绳索固定在墙面,随后脚下一蹬荡向早已破裂的窗口,跳窗离开木屋。 虽然巨人大多被诱使远离耶格尔家,不过三笠喷射气体、在上空向下俯视,还是看到隔着一排房舍,有只身形高大的类人形生物蹲低、蜷曲着身体,似乎在摸索着甚么,而一旁站在屋顶上的利威尔,是动也不动的观察不断向下刨地的巨人。  「利威尔?」她才正要靠近,利威尔随即对她做了个阻止前行的手势,「很危险。」语落,巨人总算起身,虽然背对着三笠,不过她还是看清对方怀抱着的,是大堆冒着黑烟的机动装置──在建筑物遮蔽下,她还是隐约发现厚厚的地曾别有洞天,一间地下室藏满了技术班一直不愿外泄的军用装备。 ──这是? 她看着巨人将冒着黑烟的机动装置胡乱往远处抛掷,有的打在高耸的石墙上、有的则是落在木制民房区、甚至还落在树林。 濒临爆炸的机动装置受到这一撞击,就像点了火引的炮弹,强烈火光、浓烟恣意蔓延──环视整个西甘锡纳区,在这一拨拨投射下,似要沦为火葬场,未逃跑人民凄厉恐惧的濒死吶喊声竟然被模糊在火舌与助燃物的纠缠声下。 ──具有智慧的巨人,不是没有目的的抛掷即将爆裂的装置,而是为了避免破坏到耶格尔家…… 她与利威尔眼神打了个照应,趁着巨人又开始低头扶身攫取爆裂物,三笠上前与利威尔会合。 「没有找到人吗?」利威尔问,三笠摇头。两人视线转回再度忙碌挖掘机动装置的巨大身影,利威尔给出了重要讯息,「艾尔文推测,艾伦耶格尔旧居似乎藏着甚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想自己的眼神与利威尔一样是带着深深迟疑──这有可能吗?巨人有着与艾伦耶格尔相同的目的,真的能够证明巨人就是…… 这个想法太过荒谬太过无稽,理智与直觉强烈的彼此抗衡着,她分明想要告诉自己是不可能,却发现自己已经如此认定并且毫无试探意味的开口,「艾伦耶格尔?」 巨大身影停顿一秒,很快继续手边工作。 三笠侧头看着利威尔,发现对方脸色很难看。「既然找到人,不管他在保护或者寻找甚么,艾尔文只要我们把他抓回去,我们就照做。……该死的……」利威尔双刃出鞘却不知道从何下手,或许该截断四肢赶紧拖着对方离开?「带不回去也只能就地处理掉。」 确实也没有时间了,火势蔓延非常快,再晚他们可就要身陷火海。 ────────小草专用分隔线 场面出现一发不可收拾的状况,火灾使得同伴在支开巨人时出现一定困难,人类惧火巨人却并非这么回事,他们被烧伤的人和一处身体部位很快就能进行修护。 巨人朝此靠近时,三笠是不担心的,只是困扰着该如何照着艾尔文的指示带艾伦安全脱身,这就是个难题。虽然利威尔说带不走就杀了,可是这明显是不合实际、利威尔愤怒之下随口说出的话,艾尔文动用所有士兵深入西甘锡纳屈只为了营救艾伦耶格尔,肯定不是基于养父子间的情谊,而是在艾伦身上压注了筹码。 如今,眼前一景已经证实了艾伦耶格尔对人类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利威尔双剑出鞘之后,其实也只有攻击周围靠拢的巨人,迟迟没有对艾伦下手。 目前会出现两种可能使他们摇摆不定:在无法带走或者无法劝服艾伦的情况下,等艾伦将快要爆炸的机动装置一一抛掷出去,那么他们将有可能葬生火海,另一个则是强行阻止艾伦行动,避免身陷火场,不过得掐准时间,以免地下仓库内的装置在事成之前爆炸。 「你负责拦阻靠近的巨人。」利威尔显然选择了暴力制止,在下令同时,迅捷的飞到巨人身边发动攻击。 不过就算再多设想,突发事件总是可以打破一切惯例。 艾伦正忙着与利威尔僵持着,三笠则是成功的阻击更多试图靠近的巨人,但地底的下的装置破坏程度比起想象中严重,三笠先是只看见刺目白光,同时间她感觉到利威尔从她后方拦腰抱住,催动机动装置要远离些,像是海里游泳一般艰困前行,时光竟显得漫长得痛苦,下一秒狂风、乱流、烧灼的气体从背后袭来,虽然利威尔在后方替她挡过了大多数的冲击,但两人还是被飓风般的威势推至数公尺之外。 他们的机动装置在这场乱流中损坏,因此三笠只记得他们不受控制的重重坠落入一片黑暗。 …… 他们坠落时,地面已经呈现另一番光景,因此可以说,他们连同好几只巨人一同掉入因为爆炸而制造出的坑洞中。 没来得及去思考坑洞是如何造成的,地层的脆弱超乎他们的想象,就像是对于目前混乱的情况多添一笔,黑暗之中他们只能找到彼此,艾伦耶格尔已经不知去向。 「呜……」她尽量忍住不发出声音,不过周围的吵杂没有影响到利威尔的好听力。 「受伤了吗?」声音不无尴尬,原先他是抱着三笠要逃开爆破范围,因此坠落时,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利威尔、三笠一上一下在坑洞滑行了数公尺之远,背部承受石块攻击的利威尔其实也没好到哪去,不过被压在下方的三笠直接承受最大的重击力,手脚出现严重不等的伤口、骨折。「我看看。」他迅速检查了三笠的伤口。「有点严重,先不要乱动。」 「你的额头流血了。」在黑暗中,利威尔的夜视能力好过她很多,因此她摸索了一会儿,才发现利威尔不只额头有伤口,背部也有大大小小擦伤。 「擦伤罢了,不碍事。」他扳住她的手,「先别乱动,我背你。」他们卸下无用的机动装置,利威尔蹲低身小心翼翼背起她。 三笠清楚记得在这一回之前,利威尔也曾背着身受重伤的她数公里远,躲避士兵的追缉。 那是他们合作过的最后一场交易,也是最狼狈的一回。因为贸易伙伴的背叛加上宪兵团内部的斗争,使得这场巨款交易打水漂。损失是常有的,因此虽然损失金额超乎过去的几回,他们都不甚在意,三笠更没有心思注意,因为自打那一回起,他们之间的互动开始多了几分让三笠困惑甚至带着挣扎的暧昧。 「怎么了?」利威尔发现她攀着自己颈肩的力道加大,「很痛吗?」 「没有。」 利威尔背着她继续行走在大型坑洞中。 因为失去战力,无法正面对抗巨人,利威尔带着她深入坑洞中。随着二人越是深入,洞口越是狭窄,成功限制身型巨大的巨人、拦阻了巨人的威胁。 「我还在想为甚么西甘锡纳区的灾害程度会这么高,原来这场灾害,技术班也算是凶手。」 「为甚么?」三笠问,开始打量起四周。 「如果没错,这里就是技术班的真正研究院。当出我得到的线索是研究院遍布各处,包括西甘锡纳区,却没有一处可以找到,原来是因为藏在地底下。……看这个样子,应该不只有一层楼。」利威尔的解释没错,仔细观察下来,周围的地面摆放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器具。 这在三笠听起来是如何奇妙的是,当人们在地面上进行各种活动时,地底下的人们也正进行着各种研究──地底下的实验室吗?想不到技术班已经有如此惊人的技术,不过技术班恐怕也没想到,因为他们的研究室,导致间接导致加深这场灾害的严重性。 不管她此时是如何赞叹,找回艾伦才是首要之务,利威尔确保他们位在巨人无法靠近的安全地带,然后把三笠放下,「你在这里待着,我把耶格尔那家伙找回来。」 她目前的情况确实也只会拖累,「嗯。」 利威尔离开后没有多久又折了回来,身边跟着一位金发、脸色冷漠的女性,而这名女性肩上扛着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他们要寻找的艾伦耶格尔。 有些粗鲁的将肩上扛着的人一把如面粉袋一般丢在地上,「有劳你们多费点心了。」她低头瞥视艾伦,闪过些许笑意,也不知是因为艾伦获救而松了口气还是感到不耐的嘲弄。「就照着你们看到的情况,把我愚蠢学生的行径都说出来吧。」然后回身紧攫着利威尔那带着警觉的目光,双方用眼神彼此抗衡。这样的互动使三笠回想起过去一直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艾伦的导师是否是宪兵团干部。 宪兵团与走私商勾结她一直是知道的,因此利威尔过去说不定就是在这名女性的眼皮底下大胆的从外地运送货品往首都。 「吶,你们倒是让我挺惊讶的,生命力如此强韧的男女啊,当初你们像蛀虫般破坏首都的秩序,让我不得不下狠手抓你们,想不到你们不只逃跑了,还赢得了艾伦的信任。」哪怕她曾经不断提醒自己的学生,与他们这种奸诈的人打交道时,绝对要提起万分小心。 三笠经她这么一说,豁然开朗──所以说,当初谋划要缉捕他们的人,就是艾伦的导师。 该说是什么样的缘分将他们几个人紧紧牵系在一起? 「你现在议论这些事情,毫无意义。阿尼列昂纳德,别忘了你有求于我们,我们可以安全的护送你的学生回到军团……或者,你自己带他回去。」 阿尼瞪大眼,眼神闪过许多极端情绪。「……照顾好他。按着右侧的路继续走,就能到达罗赛城墙内的出口。」拉起兜帽,头也不回的离开。 ☆、默契与承诺 「还要装吗?阿尼列昂那德已经离开了。」 「刚才头还有些晕,所以就继续躺着……」艾伦早已料到会被戳破谎言,不管是三笠、利威尔,甚至是他的导师都知道他的昏迷是一场表演。可是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就真的这么昏迷不醒下去。 毕竟有些事情真的难以解释,他不禁生出消极放任的心态。 不过沉默着数秒中,深幽看似无尽的地下隧道发出疏疏落落的地下水因为地层的破裂而溢渗出石块间,水滴充满节奏的低落在某一处,滴滴答答的非常悦耳。 他以为是蓄势待发的氛围,或许还猜测她的脚伤是个幌子,是为了要让他放松紧戒,而原因正是受艾尔文命令要将他这个危险因子除去。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便做吧。就算艾伦只为她留下意味深藏的侧言,不言不语,但她能够感受到毫不掩饰的情绪──甚么嘛?是自己成熟了还是艾伦耶格尔越活越回去了?他没有想象中的成熟。 ──不过他有甚么理由认定他必定会被除去? 「艾尔文当年也在你身上下了很大赌注。」利威尔嗤笑着,却是少有的耐住性子向这个少年解释:「苦苦栽培的战力,没有理由舍弃。」 然后他们抛开这些问题不再管,利威尔再度背着三笠继续朝阿尼指示的路径走,研究院的路径非常宽广,就是地基塌陷利威尔背着她走起路来有些困难,再加上体力还未恢复的艾伦,因此他们走走停停、中途休息好几回,使得数十公里的路径更显绵长。 三笠以为这场旅途会在沉默中结束,最后只听艾伦憋了许久,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吶,总觉得自己再怎么做,一切都回到原点……给了我希望,最后却又灰飞烟灭。」 「所以说,你的故居里藏着甚么?竟让你奋不顾身的保护着。」三笠并不了解事情的原由,不过可以感受到艾伦的挫败。 「我也不知道。」就在巨人化之后,深藏在童年时光的记忆复苏,他想起父亲曾经说过地下室有个重要的秘密……「我只知道,老家的地下室藏有非常重要的东西。」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难道你父亲所谓的秘密,可以解决人类目前的危境?」利威尔毫不留情的指责。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我拥有巨人化的能力,正是因为父亲研发的药剂。」 「与其将希望放在这种不可靠的药剂上,倒不如忘了。」 「利威尔,想不到你是会说出这种违心之论,我以为你一直很喜欢刺激和挑战,一有机会,紧紧抓住不放……对吧三笠?」不过利威尔说的也并无不对:确实不重要了,爆炸已经带走了一切,要从残骸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估计又将折损好些人力物力──他不想再因此害死更多人。 三笠其实很清楚利威尔多年在地下街生存下来的所信奉的圭臬:靠自己。「艾伦你说的只能算对一半,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也认为不该依靠你那所谓的秘密,把地下室炸了最好,省得未来多了后顾之忧,一个壁外调查都让你束手束脚。」 艾伦一楞,「很高兴你们能这么想……不过我是否错过了甚么?你们两位的变化让我不知道是否该高兴。」 ────────小草专用分隔线 早已撤退回罗赛之墙内、正在军团总部休息的同伴们看着三笠等人,自然又是一阵惊讶。他们都认为,那场爆炸是凶多吉少。 不过同伴们没有询问更多,反应过来后赶紧安置他们三人,而三人当中,利威尔的伤势看似最重,艾伦却是最危急的病患,不见任何外伤,活力却被抽空一般,三笠只知道艾伦被医疗班的人架着离开总部,佩托拉紧张的跟在一旁,接下来一周的时间,只听说他没有回去训练营,其他全然不知,就像消失一样。甚至连训练营的解职通知都只能交给艾伦的监护人。 这一周内,三笠也没有闲着,利威尔的背部伤势严重,为了让身可以快些好,医疗班的救护人员抓着她提醒了许多注意事项。 虽然三笠不这么觉得,不过利威尔的气质果真带着点「生人勿近」,就是时常与军人接触的医护人员都受不了,因此她几乎成为了利威尔的代言人,照顾利威尔的责任自然而然落在她身上。 她大多时间是待在利威尔房里,作为他的助手,帮他交付、整理文件,偶尔上药、送饭、打扫房间……在一个小房间独处的两人,虽然都身着军装、手上时不时抱着文案,她竟然有种为人妻子的错觉。 房内的挂钟答答答的晃动,半掩的窗溜进了夜色和几声钟响,三笠觉得她点上蜡烛时,好像还没有多久之前呢,不过如今一注意,才知道时间不晚了。 「你要回房?」 「嗯。时间有点晚了。」 往常这个时候,他们会以亲吻道别,而后她回到自己房中。 不过利威尔今天没有马上响应。 她理了理头发,借着镜面、在柔和烛光下打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发梢,不过很快的,注意力就被利威尔吸引走。越过自己,她看到背对着脱下军装外套的那人,他毫无瑕疵、缜密而匀称的肌理线条包裹在白色衬衫,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三笠一瞬间脸红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脑海无法克制的想起几日前,他们缱绻的夜晚,那有力的双臂带着强势又不失温柔的握着她的腰、掌控她最深处的敏感与脆弱,引发她难以克制的呢喃…… 「三笠,很多新兵都调入军团。」利威尔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回头。 近来确实出现很多新面孔,当中以西甘锡纳区人为主,那些原先在训练营接受训练的年轻人并未亲眼见识过巨人的可怕,却遭遇了家庭破碎之痛,因此一心想要报复,自愿加入调查军团。 未来肯定会有更多新成员加入,王政府已经在各地广设训练营,让更多孩子学习对抗巨人的战技,储备生力军。 「……」利威尔沉默地注视了她量久,不大满意的又说:「你果然还是喜欢装傻吗?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不用找一天空闲时间了,你现在就搬到我这儿,省得浪费房间。」 她确信自己的脸红到耳根了──真不像自己啊,这么羞涩是因为利威尔的这番话太过冠冕堂皇?太粗俗直白?还是因为自己内心的想法被利威尔揭破了而难堪? 不过自那一日起,她确实名正言顺的搬到了利威尔的房间,自己原先的那一间则腾给了其他新兵。 ────────小草专用分隔线 再一次见到艾伦,已是一个月后,关于技术班成员「未经政府允许,非法于地下建设实验室」一事于审议会受审时,这个少年再度穿上调查军团的服装,以旁听身分出席。 在前一日军团中就传言艾伦会以利威尔班成员的身分回到调查军团,不过三笠当时没有听信,毕竟都只是个留言,无声无息一月之久的少年光是能否回来在众人心中早已打上一个问号。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在艾尔文的精准分配、协调,以及利威尔的高压鞭策下,军团很快迈入了正轨。 虽然人们曾经赞扬艾伦耶格尔是英雄、是调查军团的希望。不过艾伦消失的一个月间,调查军团在团长以及新任兵长的带领下壮大不少,倒没有因为少年消失而出现任何危机。 毕竟日子依旧紧锣密鼓的进展着,不容你停留下来喘息,很快的,这些杂私几乎要被抛诸脑后。 艾伦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似乎又长高了不少,因此制服也换了套新的。他瞇着眼笑时翡翠绿的双眼与玻璃打下的光相互辉映,一就是那个热情洋溢、充满吸引力的少年。 三笠原先还猜想艾伦会来一句「恭喜荣生」的话调侃利威尔,不过他神色再正经不过的行一个军礼,「利威尔兵长。」 利威尔只是点了点头,「确认复职?」 「对。」男性之间的某种眼神交流是三笠无法介入的,她悄悄的打量利威尔不怒不笑的平淡脸色──或许这对于利威尔来说就算是一个「欢迎回来」的热烈招呼吧。 「三笠,最近还好吗?」 三笠回神,回应艾伦,「不错。你看起来身体也好很多。」 「是啊,被迫在床上发呆一个多月,总算可以摆脱无趣了。」虽然这么说,不过三笠可不认为艾伦真的躺了一个多月的病床。 技术班掌握的机动装置技术目前太过重要,因此整场审判是和平顺利的举行,不过作为地下研究院主谋者的阿诺德博士,随后被变相软禁的控制在首都无法离开。 艾伦回到军营之后,没有引起很大议论,几个与他熟识的同伴只是趁着空闲时间喝酒庆祝。 三笠被雷恩怂恿着随行,众人说笑期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无法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时不时偷亏眼眶泛着水光却低头不敢让人察觉异常的佩托拉。 佩托拉的濒临溃堤的泪水与理智其实没能把持住太久,在酒精的催化下,瞬间倾倒而出,使得这一场酒会最后以艾伦安慰佩托拉收场──感情这种事,局外人看得更清楚,她想不只自己,同伴们都看在眼里。 酒会结束后,回房时便看见利威尔以不大高兴的眼神审视她,同时嗅到她身上的酒气,皱眉,「快去洗干净。」他刚洗好澡头发还有些水气,正用毛巾慢条斯理的擦拭,淡淡的肥皂香气缭绕鼻尖。 发觉她久久未能移开的视线,他停下动作,唇边的笑容意味深长,三笠直觉对方又要说出甚么惊人之语。 「怎么?等不及了?其实你没有洗澡,我不会介意……」不管几回,利威尔的调侃与暧昧言语对她来说很受用,她总是能够配合着脸红。 就像此刻。 她面色的烫红使她更窘迫,几乎不能维持平稳的音调和通顺的字句,不过她还是固执的宣布:「利威尔,我喜欢一起前行。」确认利威尔端正了脸色,她才继续说:「所以不要想着把我抛在后方……我不喜欢默默守候。」她没办法想象如同佩托拉一般,一个人无助的一日又一日的等待,就这么撑过一个月。 利威尔瞪大眼,发梢带下的水珠凝聚着,向下坠落打在颈、肩……最后顺着肌肤滑到他□□的胸膛。 「我答应你。」 ☆、英雄殒落 今年冬季异常寒冷,团长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因此一个月里,他们军装外套里裹着厚厚的毛衣,冻僵着手和面颊直到肤色发青、四肢末梢一点动作都麻痹起来,却还是经历了五回的壁外调查。 少了阳光的直射,巨人的活动力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五次调查的结果都有不错进展,早先因为地震而毁坏的有了大面积的修复、新兵源源不断加入,前所未有的意志、士气洋溢在军团中。 调查军团的实力得到了非常大的增长,人们说,除了利威尔的加入、更多的新兵也是一个原因。 而身在利威尔班下,三笠等人对于一个秘密是心知肚明而有默契的避而不谈。 除了利威尔班,想必艾尔文的几个重要心腹都是知道的,在壁外调查时,团长会将利威尔班之外的其他士兵巧妙的调往他处,将这支菁英部队分隔在军团调度之外。 而就算是没有外援,在利威尔以及团队合作下,不成太大问题──三笠却不能视为好消息,这样暴风雨前的宁静持续不了多久,他们紧守的那个秘密不仅仅是壁外调查抓到的实验用巨人。 ──艾伦一个由真正的人类,在接受药剂注射后成为拥有巨人化能力的……究竟是是人类还是巨人已经无人知晓。 利威尔班的众人与艾伦的交情匪浅,却也不得不时刻紧盯艾伦耶格尔,以防他有任何爆走危机,矛盾的是,壁外调查的任何战斗,艾伦都是不可缺少的战力。他们借助艾伦巨人化能力的同时,除了确保艾伦的情况不被察觉,也在防范艾伦各种异常迹象,必要时刻会毫不留情的将他除掉。 三笠从来不认为这件事可以隐瞒多久,只是艾伦的身体日渐衰弱的情况下,三笠甚至怀疑在没有佩托拉的照护下,艾伦如果被关押在监狱中,是否能撑过频繁的发烧。 ────────小草专用分隔线 知情人都是紧张的,看着不知情的士兵为一次次凯旋而欢欣鼓舞、举办小型舞会,那一股挣扎与凝重使他们难以卸下心防融入其中,就好比利威尔更讨厌吵闹了,他们会忽略那大大小小的聚会场合,待在办公室或者无人的角落。 那一晚同样是如此,她和利威尔正在房内躺在床上休息,她堆满杂物的思绪得到短暂休息,再看躺在身边的人,房外的吵杂没能影响利威尔睡着,紧抿的嘴角放松、闭上的双眼收敛了往日锐利、沉郁的目光。 三笠伸手想要拨顺利威尔额前的碎法,指尖在接近利威尔额头不到半公分时停顿了。 不过这是短暂儿脆弱的平衡,她知道这是太过疲惫下的短暂休憩,如果她出现任何动静,利威尔马上就会清醒,虽然利威尔说要她五分钟后就醒他,不过三笠看了眼桌上整齐摆放、剩下一伴的数据,开始犹豫着要不要打破这一切宁静。 「叩、叩……」 利威尔睁开眼,三笠心中也不知做何感想,只是叹了口气,没有人会打扰他们的私人空间,那么肯定是有急事了。 「兵长、三笠,你们在房内吗?」雷恩在门外这样说。 「怎么?」利威尔很快摆脱了疲倦,起身整理被压出痕迹的军装外套。 「出事了,事情……已经给上面的人知道了。团长要你们现在到办公室一趟。」 摇曳烛火被她用盖子熄灭,房内最后一点光源消失,他们在黑暗、在冷风拍打窗户的沉闷声响中沉默半秒。 「嗯,我和三笠很快就到。」其实,不是只有自己预料到了,就如同雷恩告知时的态度,隔着薄博的门板都可以感受到的冷静,在身旁的利威尔同样是不见更多情绪。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是就这么拖着,猜想可以拖延个两三年,谁也不揭穿。 因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时光过去了约有一年半。比起预想中,秘密早了好些时日被揭穿。 近日艾伦的身体每况愈下,有时候看着彻夜照顾艾伦、不眠不休,眼袋上留着深深乌青、一脸憔悴的佩托拉,三笠隐约猜到了艾尔文和艾伦的默契。 照艾伦目前的身体来看,情况自然是不能拖延太久,因此艾尔文预想之中,或许直到艾伦真正离开的那一日,他们所隐瞒的事实会被带入地下,淹没在历史洪流──每一日会有多少人因饥寒交迫而死?艾伦的离开自然不会引起猜疑。 不过,情况跟不上变化。 ────────小草专用分隔线 「基尔修坦现在人呢?」利威尔问。 让基尔修坦一年多前虽然已经提交了辞职申请,不幸的是,一场地震粉碎了他的美梦,上头以非常时期为由,驳回了让的请准。 三笠只能庆幸,让后来被编制到韩吉队长的小队下,终日昏天暗地的奔波好完成韩吉时不时的奇怪要求,除此之外,因为他优秀的语言组织能力,近期一直被派往训练营进行演讲,美其名曰向新兵介绍调查军团,实则为招揽更多生力军。 少见面次数,尴尬场面自然更少。 不过尴尬归尴尬,不能与此刻的情况混为一谈。 「被关在监牢。」雷恩罕有的话变少了。 很多人都猜想,利威尔恐怕对于这个答案再期待不过了。毕竟他们三人之间的那点事一直不是个秘密,听闻三笠的旧情人犯了罪、被团长下令□□着,就算脸色未变,心里也会乐一回。 利威尔确实认为让在他的眼中很碍眼,他可不是甚么心胸开阔的男人,有阵子对于让递出辞呈的时间太晚颇为不悦,不过这一回的事件总有些不对劲,他不得不暂且摆下私人恩怨。「依我对让基尔修坦的认识,他确实有颗能够猜测出艾伦拥有巨人化能力的脑袋,同样的道理,这个怕死的家伙没道理将秘密泄漏出去。」 「利威尔,你确定?」 「嗯。」 艾尔文深邃的水蓝色眼眸划过一丝赞赏。「你去和他谈谈,就半个小时的时间。」 三笠忍不住转头看向利威尔,他的双眼微瞇,「嗯。」 …… 「利威尔。」 「知道你想见他,不过你认为我会答应吗?」利威尔还是快步走着,眼神直视前方不看着三笠。 三笠没有回答,只是紧紧跟随着,执意要跟进关押让的监牢。 「……向我撒娇吗?」对方也没有急着辩解,还是跟着利威尔。「这件事我可以处理,你难道还怕我杀了他不成?」 「我倒不怕你会出事……」 「是因为不甘心吧。不甘心他曾经抛下你。」 「我……」语气一顿,间隔一秒后才点头,「可能。」 「三笠阿克曼,你就不能说谎骗我吗?」 「因为我知道骗不过你。」少女犹豫了一会,又补充:「也不想骗你。」这一回的语气弱了许多,带着几丝羞涩。 「当初我说过了,我有自信你会成为我的女人,而事实证明我毫无虚言……同样的,我一直对你有信心的。」 两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利威尔掏出钥匙、拉着把手打开铁门,沉重刺耳的铁器摩擦声衬着牢狱内的寂静更加阴森。 「走吧。」凑近三笠的瞬间,他留下轻巧的一句话:「晚上你要怎么补偿我?」 ────────小草专用分隔线 利威尔虽然最开始婉拒,但还是给予了她尊重,使她和让有独处机会。 隔着铁栏杆,她在外而对方在内,不过并非正规监牢而是控制巨人的牢笼,因此让受到的控制不大,能够活动的区域也广,不过可笑的是,近日让因为工作的需要一直是负责管理实验品──也就是巨人们的生活环境。往日他是由外向内观察巨人,如今竟然成了被困在里面的那一位。 「为甚么要来看我?」让的表情比想象中平静,只是一个劲的表示这件事确实是他的疏失。「其实你不用逼迫自己装作没事一般来看我,当初,是我的错。」 虽然是个很愚蠢的谎言,不过让的言词无一不在证明一件事:「我承认了,这件事就算了」。 「军团其实也没办法安甚么罪给你,不过我想解职是一定的……」 「很不错,这样的结果比我想象中好很多了。」 三笠也不是不了解让的性格,就算一直想要脱离军团,也不会是身败名裂的离开。「虽然不了解你的用意,不过这是你的决定,那么我也无法阻止你。我可以问原因吗?」 「你好像从一开始就很有自信、认定我没办法对你撒谎……」让低下头,「我只是不想再使自己后悔。」 三笠一楞,隐约猜出了让的想法,他隐瞒秘密的原因……聪明如艾尔文,对于无法信任的属下绝对不会放任,让基尔修坦自然是不可信的名单中的一位,因此艾尔文很可能猜出了真正凶手是谁。 目前看艾尔文的态度没打算将事情闹大,必然是有他的用意…… 「你没有话要说了吗?对我,你肯定还有话想要说,否则不会要求利威尔带你进来。」 让很少逼迫她去说出内心的话,这是第一次。事实上,究竟要说甚么话,她的心中没有一个真正的答案。 「那一段过去……我已经释怀,因为你使我遇见了利威尔。」是用矫情编织而成的谎言,在让耳边听来估计是非常拙劣却又残忍不堪的,自己果然还是很在意吧?能够扳回一成,因胜利带来的莫名骄傲感以及自嘲的酸涩充斥在胸腔。 她知道让曾经有几次想要向她解释,告诉她,她会被他抛弃是因为受到欧根尼公爵的逼迫,或许还想做出更多解释──那些他曾自得意满对她夸耀的梦想蓝图,确实需要权势、需要向欧根尼公爵一样的赞助人才能达成,因此或许他会想,暂时的抛下她,只是暂时的。 不过她想,这些对于自己来说都不再重要了。 ────────小草专用分隔线 这是调查军团不大好过的一个星期,干部级、利威尔班的成员们被迫出席各种议会,以半强迫方式审问了许多人,甚至怀疑起调查军团是否与巨人有关系,就是有一回壁外调查,他们带回了数量超出估计的巨人作为实验品这事也被大做文章。 「团长是贵族。」 「所以呢?」其他人大惑不解。 「甚么所以!?你们等着,这件事在团长的处理下会安然落幕的。」有一回,利威尔班的众人再度接受了一回侦讯盘问。雷恩不无自豪又泄愤般的说。 其实这种逻辑是错的,利威尔不是贵族,却也可以完成许多贵族做到、做不到的事,真正需要的,是手段。 而三笠不会怀疑艾尔文、更不会怀疑利威尔的能力,这几日她默默看着利威尔忍着不耐、彻夜处理事件爆发后的后续处理问题,心中是崇拜的。她知道这股情绪不是最近才出现的,过去是以一种钦佩夹杂着不甘心呈现。 她时常陪着利威尔忙到深夜才睡下,不过偶尔会被利威尔赶回床上去休息,「你没发现自己看起来变老了?女人需要多休息……」 女性被说显老,心情绝对不会好的,三笠愣了半秒,语气冷静的反驳:「你也老很多,利威尔。这样我们两个搭在一起刚刚好。」 「……」利威尔沉着脸,「去帮我到杯水,温度不要太烫。」 「好。」三笠脸上忍不住漾开笑容。 …… 事情确实在利威尔、艾尔文的处理下落幕,不过并不代表当事人可以回来,就如同目前依旧被软禁在首都的阿诺德博士,艾伦也被各种冠冕堂皇的名义扣留在首都。他们一直等到了半个月后,艾伦才被假释送回军团,纵使如此,隔三差五又是几个宪兵团、驻扎军团的士兵就会进入总部观察艾伦的情况,连带监视整个调查军团。 雪上加霜的是,在这一期间,艾伦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直到最近,是几乎天天卧病在床。 …… 冬季的尾巴带来的最后一丁点寒意,迎面袭来的风也少了刺骨的冻意,三笠脱下了毛毡的外套、围巾。树上是光秃的枝干、地上是敌不过严寒,枯萎、冻死的花草树木。 一个难得的假日,她和利威尔站在艾伦耶格尔的病房门口,军靴上沾染的雾水弄得门口石阶微湿,两人因不久前踏足泥地而在其上弄出了鞋印。利威尔见状不大满意的皱眉。 好在没有多久,病房的门打开了。 「……艾伦要你进去。」佩托拉语末带着哭腔,凝视着她的双眼不解中隐含着艳羡。「只有你。」间接阻止了想要随同的利威尔。 利威尔不可否置的哼了一声,却没有阻止。 三笠不动声色的点头,与佩托拉擦身而过,在进入半开半掩的门扉时,利威尔、佩托拉两道视线投射在她的背上,不过三笠对此无法解释:在艾伦的最后一刻,他最想见的人不是养父、不是导师、不是这世上唯一有着血缘的叔叔,更不是与他有着暧昧不明情愫的佩托拉,而是他亲手提拔的手下。 ──是有甚么话想讲吧? 几个琐碎如破碎纸张随风飞散的记忆片段轻巧在眼前掠过。其实之前她也不是没有印象,总是邀请她回乡下走一趟、偶尔独处时的欲言又止的艾伦耶格尔。 只是这一次次累积起来在繁杂紧凑的生活中像是整面石墙中的夹缝层部分,她一转头就忽略,投身在更重要的训练考核中,没怎么在意。 而此刻,在她听着卧倒在床边的人声嘶力竭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时,她一点也不惊讶,却抱着无解。 床边的少年脸色好了许多,抬起深陷在枕头的头,撑起身子半坐着。调查军团却没有一人将之当作好转迹象,他们看过太多因重伤而苟延残喘逐步迈向死亡的士兵,见识过许多逝者生前最后一刻的回光返照。 韩吉一个小时前带着医疗班的好友来为艾伦做过身体检查,艾伦的身体机能以极快速度老化、下降,丝毫快速恶化。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艾伦以最轻松的方式向所有人道别。这几日以来,艾伦咬牙对彻夜守在身边看照他的佩托拉自责:就这么抛下一切真是再狡猾不过了,未来是一条无法探知的险境,调查军团带领人类在其中如履薄冰,而他却无力能再陪伴众人共度难关。 其实,他做的够多了,身为军人、作为保家卫国的战士,他贯彻了最基本却也是最困难的意志──他将自己的心脏、或该说,他将自己的生命完全奉献给人类了。 真是傻的不能再傻了。可是,自己在加入调查军团的开始时就发现了这一点,不是吗?而这股傻劲连带感染了自己,她不只认为自己和利威尔生活在此再适合不过了,更在不知不觉中敬佩这些受人鄙弃的战士。 「甚么意思?」三笠迟疑的好些时候,才问。 在艾伦再一次对她说对不起,而后向她说了一个故事。 一个十年前,属于他们的故事。 彼时两人九岁,住在西甘锡纳区的这个纯朴的小城镇,艾伦的亲生父母还未遭逢巨变,他的生活、他的视野就在这一个不成圆形的小瓮城,偶尔会出现的变化就是调查军团出入连通外面世界的城墙、他跟随父亲四处行诊……平淡无奇的生活曾经几乎要沉淀在记忆最深处。 那一日,父亲带着他到山区,说是要替阿克曼夫人做例行检查,还说到阿克曼家有个与他同龄的女孩,要他跟对方好好相处……他忘记自己响应了甚么,不过一切都成了无用之言,父亲随后敲了几回门却不见响应,然后擅自开门进入时,门口一景旋即震慑住了两人…… 随着艾伦的解释,悠远的记忆逐渐复苏,父亲开门时反应不及被人口贩子以匕首戳重了下腹,母亲为了替自己争取时间而死在其中一人的斧头下……一幕又一幕,从最初的绝望到如今的释然,时光不只是抚平所有伤痛的良药,也是坚持她活下去的准则,更是冷血的凭借,她知道自己最初碰上这突如其来的不幸时是如何的伤痛,痛得几乎要失去了感知,也知道在身不由己、她咬牙苦撑的日子她是如何期盼死亡降临…… 「遇见你之后,我不断在想、反复的想,这些发生在你身上的不幸,其实是可以避免……」艾伦深吸了口气,闭上眼仰头倚着墙,呢喃一般的继续说:「我分明是知道人口贩子的藏身处,却在父亲一句『乖乖待在家』时就退缩了,错失了带你脱离深渊的最好机会……」 她想笑又想哭,这样反差极大的情绪不包含对自身曾有过的苦痛生出一丝怨恨。 人生不正是如此?她在其中扮演着甚么、又意味着甚么?人们费尽心思去铺排未来的每一步,却是无数个岔路摆在眼前令人难以抉择。 冥冥之中,她与艾伦耶格尔的命运线在九岁那一年离得很近,近得几乎要交错,但最终结果,他们还是没有相见。 如果相见,又会碰上甚么样的情况? 不管如何,她知道──往昔之事,全都过去了。 艾伦在人生迈入尽头之际,终是躊躇在愧疚与悔恨,天真的将自己想象成无所不能、可以拯救身边所有人的傻子。 「我要庆幸你当时的决定,九岁的你能够做到甚么?难道为了救我,也沦为贩卖品或者惨死刀下吗?」 艾伦睁开眼,眼白交织着鲜红的血丝,曾经明亮的翡翠色瞳孔收缩、混浊不清,「今天忽然想起许多事,想到任何一个我抛弃的、无法拯救的人们……说这些话又有甚么用呢?我分明知道别无选择,为了获得最小损失,我就算破坏玛利亚之墙的城门,让巨人得以进入墙内分散注意力,我也要保留旧宅的地下室不受侵害。」 「耶格尔……」 他自嘲一笑,这一笑,勾起的弧度又或者干涩的嘶哑,使三笠见证了少年掩藏在斗智之下的沧桑。「将无辜的人弃若敝屣,然后再矫情的表达出忏悔,这就是我啊……我害怕,自己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泯灭了。」 「事情没有标准的答案,因此我不能为你做出的抉择做出绝对性定论。」 她想,这个少年终将自身道德标准至于权宜之计前,然而责任、时代都不准许他如此,既然如此,就让他永远停留在此刻吧。 「艾伦,不必跟我道歉。这就是三笠阿克曼,要我做回过去的自己,我做不到。」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纠结甚么……不知道了。」 她走近床畔,低头看去那床上的少年一脸沮丧──她从没看过的挫败,竟是使她出现前所未有的怜惜与无措,是因为最后一次吗?知道了再没有机会望着少年朝气十足鼓舞士兵、那发自内心灿烂暖心的笑容也将随着他离开、而隐约之中紧密联系着,好似前一世牵绊至深化不开的结,嵌入了血肉。她记得自己最初对于艾伦的好奇与向往,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彼此去关怀去关注,就像没有血缘的家人。 真是个奇妙的比喻,但是意外贴切。 「你未能做到的,我和利威尔会为你办到。」她牵住垂在床边的手,微冷、汗水的湿凉,手背到手腕上,脉络分明的血管鼓动着,是吃力的从心脏打出血液,悠缓漫长直至指尖末端──少年的生命力以肉眼可见速度消逝。 总以为自己少有而奢侈的关怀都献给了利威尔,如今竟然也为了他人流泪──泪水打在手背上,滑过手背上的纹理,掉落棉被上,透入其中。 …… 艾伦究竟何时离开的,只有佩托拉知道,不过她在艾伦的病房内闷不吭声的,坐在艾伦的床畔、视线望向虚无的一点,似在发呆,用拙劣的谎言欺骗自己对方已经睡去。 这个家喻户晓、令人景仰的少年英雄因施打的药剂生出排斥而缠绵在病榻上约有一周的时间,离开时,确实,有几分安稳入睡的姿态。 死亡时的面容枯槁、瘦骨嶙峋使熟人几乎无法以印象中的艾伦耶格尔重迭。 不管贫富与贵贱,无人可以避免死亡降临,也无法带走更多财富,用火烧掉后,遗留的就是那一丁点焦黑骨灰,与其他牺牲的士兵共同混杂着,无法辨别。 如果说死亡就是命运的终点站,是必然是相同结局,那么至少让自己仓促短暂的一生丰富、活耀些。带着这样的憧憬,艾伦耶格尔义无反顾奉献了短暂的后半生。 不管是因为慌乱时期,还是因为军团的习惯,艾伦都不可能得到一个葬礼,不过他曾经带给人类的轨迹依旧遗留在时空的某一片段,深植在所有人心中。 焚烧尸体的那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除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莎夏好说歹说被劝回屋内休息,还来了一位稀客,据传她和艾尔文团长有过一段过节,好几年没有踏入军团总部一步。 那是一位身披墨绿色斗篷、斗篷上绘有宪兵团独角兽标志的女性,她纤细娇小身影走到焚烧的火源近处,静静凝视着熊熊烈火,没有受到任何人阻止或者接待,就是动也不动的站着,任淅沥沥细雨打湿盘起的金发、斗篷,水蓝色眼眸透露出复杂情绪。 三笠注意到身边的佩托拉怅然脸色出现丝微松动,「她来了。」 她想那人就是艾伦耶格尔的格斗术启蒙者,上一回有过一面之缘的阿尼列昂纳德。兜帽之下,那张精致五官露出的冷漠表情出现裂痕,周身透露出锋芒内敛的气势与美感流转着忧伤。 而她望向火堆的眼神,无依证明着:她对于艾伦的情感,恐怕不仅仅是单纯师生情谊。 「佩托拉……」 那时,佩托拉是这样喃喃自语,「哪怕是起了争执,最终还是放不下他……」回身对着她,露出了璀璨却苦涩的笑靥,「她叫阿尼列昂纳德。阿尼小姐是艾伦先生的恩师,是他……非常重要的人呢。」 关于艾伦三人之间的情感问题,三笠就算隐约了解一些了,她还是选择无视。「吶,原来如此。」她转身离开,想要留给佩托拉一个空间,却恰巧看见了躲在角落的安德烈亚,后者脸色只比佩托拉好上一点。 「你……」安德烈亚发觉她注意到自己,脸色多了几分紧张,倒退几步准备离开。 「介意陪我散个步吗?」 「我最讨厌贵族这种多礼的口吻了。」少女撇了撇嘴。「好吧。」 …… 冬季有种专属于它的凄美,三笠记得自己过去得到的赞美诗总是离不开冬季,将她比喻成冬天一般无情、冷漠,对着追求着的殷勤不为所动。 三笠其实有点冷,她虽然不会在暴风雪来临时像莎夏一样叫着喊着冷,不过会默默的多添几件厚重衣装,因此她在四季之中,她最不喜欢冬天。 安德烈亚几度偷看身边一脸从容的三笠,总算受不了了,「够了,你是想要我说实话吧?好,我说。」像她这样的女孩,最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像三笠、让这种不知深浅的男女。 三笠停下脚步,一旁的少女深吸了口气,话说得非常用力,似要挤出胸腔最后一点空气,「对,是我,泄漏艾伦身分的人是我。让虽然不能确切肯定对象是艾伦,不过已经猜出了你们当时隐瞒的秘密。」她知道让不会对她设防,因此秘密轻而易举被她所知晓。只是想不到,让最后会承担了她的错误……「我、我当时非常不甘心,因为艾伦耶格尔,地下研究室的秘密被发现,政府以为我们谋逆,偏偏我要钱没钱要全是没权势……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杀光了我的家人……」 听着安德烈亚坦承说出事实真相,三笠心中没有很大的惊讶,不久前与让在牢狱的短暂谈话,她已经猜到了让替人背下了黑锅。 ──那一句不想后悔,正是由此而来吧? 让基尔修坦一直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他为了保护一个一直默默守护自己的女生而断送了自己的名声,这份可以压制住他难以横越的理性之情的情感,或许这其中,是受到了利威尔的影响? 「让最近还好吗?」 「啊?」安德烈亚呆愣着,凝重的气氛瞬间改变,她有些粗心的性格再度彰显。「他……他还好啦,最近回到特罗斯特区的家乡,说要接管父亲小铺子的生意。」 「听起来过得不错……不,过的很幸福呢。」这一份平凡的幸福,其实也是不错呢。 她曾经在追求,而当时的让意气风发,想法与她大相径庭,因此错失了彼此的机会……谁能想到,最终他们会走到与自己最初理念迥然不同的路? 「是啊……那么你呢?你觉得现在的你,幸福吗?」安德莉雅问完,自己都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搔着头,说:「我想你一定知道我是喜欢、喜欢让的,可是他一直忘不了你,更不是因为单纯的原因而接近我。」三笠认为此时此刻,该是她感到尴尬的,不过安德莉雅竟然是自己将头埋在胸前,满脸烫红,「我那阵子真的很生气,看着你还是无动于衷,觉得你实在太傻了。可是现在想想,我好像错了,你或许是因为找到了自己的归属……虽然我一直不觉得利威尔先生有多好,不过你是觉得幸福,才会跟他在一起,对吧?」 三笠毫不犹豫的点头。「很幸福。」那个会将她视为四季中的春季、闷不吭声将厚重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夜晚亲手煮锅热汤给她的男人,陪伴在她的身边,依此她觉得很幸福。 「三笠。」话刚说完,熟悉而迷人的男声从后方传来,打破了此刻的静谧。 她回头,「利威尔?」看着利威尔站在转角。 「艾尔文找我们,走吧。」利威尔像是深怕安德莉雅对她灌输甚么奇怪想法,也没多看安德莉雅一眼,上前拉着她的手离开。 ☆、尾声 三笠也想不到事情会出现如此发展。 不过当她穿着纯白色的、剪裁简单的婚纱站在教堂内,在众人祝贺声中,与利威尔面对着面、站在红地毯的最前端时,她无法忍住也不想忍住,让幸福的微笑恣意在嘴角绽放。 春意浸染大地、渗透入室内的每一处,冰冷石墙添了几分暖意。 「你今天很开心。」利威尔这么说着,往日绷着的嘴角也流露出些许笑容。 「当然。你不也是吗?」当然。没有一个女人不期待婚礼,尤其对于她来说,这场婚礼又是来的如此惊喜却又如此顺理成章,在此之前,她甚至想着,身为军人的他们能一直保持着情人的关系,已是最好的状态。 「嗯。」 这一场调查军团军团成员为主要宾客、团长为见证人的婚礼,是以严肃的任务为前提,却意外促成军团中最令人艳羡的一对情侣。 一个月前,三笠和利威尔被叫到艾尔文的办公室时,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令人震撼的消息:为了让新兵的浮动的心可以安定下来,不会四处到军团外召妓甚至与清白家的女生有染,艾尔文选定了他们两人做为榜样,要其他士兵们在军营中寻找安定的伴侣,而在婚礼的花费用度,艾尔文会自掏腰包给予这对共结连理的男女一些补助。 他们相互为彼此戴上婚戒之后,她的视线被食指上的东西吸引着,那枚样式简单的婚戒不紧不松的圈束着,春初的暖阳渗透了彩色玻璃窗,映得她的手指璀璨明亮,刺目得让她有流泪的冲动。 「亲吻新娘!」不知道从人群中谁发出的,或许是往日慑于利威尔,因此捏着嗓子、话语有些颤抖却异常清晰的提出这项大胆的要求。 不过随着这声调皮的呼喊,士兵们胆子大了不少,纷纷附和着:「兵长,快亲新娘!」、「亲吻新娘!」、「不要害羞。」……各式各样奇怪的言论夹杂在其中迸出,士兵们恐怕是想藉这一回机会过把瘾,往日严肃的利威尔,究竟会如何处理此刻的情况? ──会如何处理呢? 三笠禁不住的羞涩,却也心生很好奇。 如果是两人独处在房内,别说亲个嘴,利威尔是一面言语调侃一面抱着她到床上。不过在外人面前,作为调查军团的兵长,他向来是一本正经,因此三笠也猜不透了。 「吵死了。」 只见利威尔脸色一沉、话一出,众人便噤若寒蝉。 就在他们以为事情就这样草草结束时,利威尔双手按住三笠的肩膀使得三笠一个不稳差点跌倒,接着不等少女反应,他的唇已经往对方的凑了上去。 「「「?!」」」众人倒抽一口气,原因不在于这对新郎娘出现过于「热情」的亲吻,而是在众人发觉利威尔搂着三笠的肩膀时,内心早已升起无限的期待,然而利威尔却让所有人失望了,他仅仅是虎头蛇尾的以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作为结束。 不过奇怪的是,新娘的脸霎的红烫起来。 没有人不知道三笠和利威尔婚礼前同床而眠,因此三笠因着这一吻而出现的小女儿姿态为这场婚礼的尾声添了股趣味。 不过再仔细看三笠的表情,就会发现情况没如想象中简单──此刻,她的感动与惊讶难以用言语形容。 脑中还是回荡着,在利威尔结束那短暂又仓促的亲吻时,悄悄留下的话语:「很爱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