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号安全屋 作者:老鹿乱撞 文案: 杨羽凡看到方适的第一眼,就被对方白大褂里的纤细腰肢所吸引。 太瘦了,看起来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 杨羽凡想试试。 后来,杨羽凡发现,方教授的白大褂下,不仅有迷人的腰线,还有严丝合缝扣到脖颈顶端的衬衣。 这是个禁欲的男人,连眼神都透着冷漠。 但杨羽凡知道,他绝不只是这样。 - “想看他为我疯狂,为我绽放。 想要他最美的模样,独我一人欣赏。” - 会撒娇会卖萌,能奶能狼干啥啥强的直球年下攻X对攻毫无抵抗力,一边说这样不好一边被攻抱上.床的纯情禁欲受 视觉攻受都有,受偏多,文案攻视觉。 - 划重点:非百分百纯甜的现实日常向!! 甜是主基调。 不苏不爽,没有牛逼哄哄的身世,就是一群普通人,在这个或好或坏的世界里,挣扎着生活的故事。 淤泥中培育鲜花,雨后寻找彩虹。 在平凡的生活里遇见平凡的他,从此属于自己的世界再也不平凡。 方适曾经有过爱人 第一章 S省位处西南,气候潮湿,住这儿的人大多爱吃辣,尤其好一口火锅。 麻麻辣辣,是属于这片土地的味道。 杨羽凡刚嗦了碗酸辣粉,就接到哥们儿林天天打来的电话。 “凡哥,江湖救急,帮我顶个班成吗?”林天天慌慌张张地说,“我女朋友车刮擦了,一个人在路上哭呢。” 杨羽凡迟疑道:“你女朋友不是骑的自行车吗?” 林天天说:“对啊,撞到一辆奥迪了。” 杨羽凡吓一跳:“人没事吧?” “没事,就是一直哭,叫我去帮忙处理,但我这儿又正好接了个急单,凡哥帮我跑一趟呗?”林天天说。 杨羽凡点头:“成,你把地址发给我吧。” 林天天微信来得快。 精神小伙林天霸:桃源路香林天地一期A区404号别墅,李女士电话187****7788 精神小伙林天霸:说是厨房和厕所的水管堵住了,里面水漫金山,哥你帮我跑一趟,工具我留在你小区门卫那里了,谢谢谢谢,回头请你喝夜啤酒哈! 你凡哥:知道了,去看你媳妇吧。 精神小伙林天霸:[海豹磕头.jpg] 杨羽凡收起手机,利落地开车回家拿工具。 桃源路离他家很远,那里是高新区,房价很贵,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本地人大多也叫那一片是富人区。 但再有钱的人家,也会遇到下水道堵死的麻烦。 到家门口后,杨羽凡却发现林天天只留下了工具,没留下工服。 林天天他们公司是香林天地合作单位,里面的业主有事直接在物业APP上下单,物业就联系他们。 所以公务进香林天地,必须要有他们公司统一的蓝色制服,被发现没穿工装,一次得扣30块,基本上算是白跑一趟。 杨羽凡嘴上嘀咕着林天天的马大哈,心里也确实不想因为一件衣服做白工。 上楼脱了原本穿着的外套,换上蓝色工裤,杨羽凡又找到自己唯一一件蓝色卫衣,下楼蹬上自行车就往香林天地去。 半小时车程,等杨羽凡到地方后,身上已经出了层薄汗。 杨羽凡脱掉卫衣,将它系在腰间,随后泰然自若地骑车到门卫处登记。 “404号修下水道的,这是工牌。”杨羽凡把林天天的工牌递给保安。 保安皱着眉看了眼工牌,又看了眼杨羽凡:“怎么不太像啊。” 杨羽凡随口道:“年前去微调了下,看着自然吧?” 保安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到了杨羽凡的脸上。 杨羽凡年轻,才十九岁出头,一张脸嫩得不行。 五官大气,没表情的时候像只蓄势待发的狼崽子,笑起来却又奶又甜,还有俩梨涡。 确实帅得像张微调过的脸。 保安没再说什么,他看了眼杨羽凡绑在腰上的“工服”,和被汗水透湿的T恤下形状醒目的腹肌,挥挥手把人给放了进去。 香林天地分了两期,其中只有一期A区是别墅区,里面共计20幢别墅,当初开盘不到五分钟,就全部售空,后期更是炒到了天价,能住在这里的人除了有钱,身份也大概率不简单。 404号在小区深处,杨羽凡推着车找了半天才找着,把车锁在别墅小花园前的篱笆边,杨羽凡照着林天天发给他的电话,向户主打了个电话过去。 很快那边就有人接通:“喂,哪位啊?” “您好,我是物业请来给您修下水道的,现在到您家院子外边了,您看给我开个门呢?”杨羽凡说。 “院子门没锁,你直接推开就进来了,我让人给你开房门哈。”那边的阿姨说道。 杨羽凡应声挂断电话,推开小木门往里走去。 这个花园装饰得很温馨,窗下种着一丛丛月季,正开着淡粉色的花。右边有个玻璃小暖房,里面除了花草,还有一套能坐着喝茶赏景的桌椅。 脚下是一条白色石块拼凑的小路,直通房门,被打理得很干净,不见一丝灰尘。 这是一户很讲究的人家。 杨羽凡三两步走到房门前。 这里别墅自带的门都是棕色防盗铁门,这一户却用漆给涂成了上蓝下白的渐变色门,远看像是天空,猫眼下边还用油彩画了个乖巧可爱的小彩虹。 杨羽凡忍不住举起手在那个彩虹上摸了摸。 “你是林……”忽然,身后传来道清泠好听的男声。 这个小区的物业很透明,业主一般都知道来自己家的维修工姓什么,为了不露馅,杨羽凡回头道:“对,您好。” 转过头后,他却一时愣怔。 就像是一道冲上夜空的烟火,在漆黑的天际,绽放出巨大的银花,猝不及防地将天地照亮。 来人气质冷淡,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嘴角用力抿紧,看起来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但那双被金丝眼镜挡在后面的眼睛,却微微弯起,成为了疏离中唯一的温和。 他穿着一件纯净的白大褂,或许是来时走得急,还是轻轻喘着气,白大褂下的衬衣顺着他的呼吸起伏着。 杨羽凡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滑到对方腰间。 好瘦。 细到好似一只手就能握住。 杨羽凡不自觉地捻捻手指。 这个人太过好看,仿佛从发丝到看不见的脚尖,都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你……”杨羽凡心跳开始加速,他红着脸想对这个人说话,对方却走到了他的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来说去接你的,学校突然有事。”这个人小幅度地勾起嘴角,“欢迎你来到404号安全屋,在这里你会……” 后面的话杨羽凡已经听不清了,对方的忽然靠近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他知道,这个人一定是把他错认成了别人,可这时候他已经没办法顾忌这些。 杨羽凡满脑子只剩下一件事。 他笑起来好美。 “不好意思久等了——诶,教授你回来了?”这时,天蓝色的大门不合时宜地从内打开,一个穿着浅粉色睡衣的男孩从里面钻了出来。 杨羽凡被这一打断,才回过神来,他听见自己身边的人说:“对,正好在门口遇到小林。” 那个男孩歪着脑袋看了眼杨羽凡,才又转头对那人说:“教授你弄错啦,这是来咱们家修下水道的师傅,小林半小时之前就到了。” 杨羽凡感到自己身边的人一愣,放到自己肩膀上的手就被放了下来。 肩头的温热瞬间消散,留下怅然若失的寒冷。 他知道自己刚刚那顿操作,一定让这个人有所误会,急忙道:“我也姓……” 操。 他不姓林啊! “我们这次请的维修师傅也姓林,可能误会了吧。”粉睡衣男孩笑盈盈道,“我在物业APP上叫的,上面评价说这位姓林的师傅技术好,颜值高,我还以为是骗人的呢,结果没想到居然那么好看。” 杨羽凡有些涩意,他虽然常被夸奖长相,但在这个人面前却是第一次。 况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杨羽凡低声道:“我刚刚……” 杨羽凡太紧张了,他活十九年来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生怕有一句话说错,这导致他这句话说得声音又干又紧,还极其小声,对方根本没听见。 杨羽凡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让他心动的男人,笑意顿消,那双温和的双眼也变成了冷漠疏离。 “抱歉。”那个人说着,对杨羽凡稍稍欠身,“那你们忙,我先进去了。” 杨羽凡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等等,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名字。 他的声音太低,那人根本没注意到,就转身走进别墅。 杨羽凡目光紧紧追随着对方,直到他消失了都还在往里望。 “林师傅,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杨羽凡被声音惊醒,回头发现粉睡衣男孩斜靠在门上,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于失礼:“抱歉,他……” 粉睡衣男孩扬眉:“他什么他,先进屋帮我们修一下水管吧,再晚点404就变成海洋了。” 杨羽凡闭上嘴巴,知道正事重要,点头跟着男孩走进404大门。 (请看作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其实我没有存稿,但今天可是四年一度的2.29,此时不开文更待何时! - 开新留2分评送红包=3= - 以防有人不看文案,我再排一下雷: 1.方适曾经有过爱人,且前任是大好人,不许任何人骂他 2.非百分百纯甜的日常文,但甜是主基调,主角感情线95%不虐 3.文内的404号安全屋,是方适为了因各种原因暂时无家可归的LGBTQ群体,建立的短期安全收容住所,故而配角人数和戏份会多,大家都是好孩子 4.视觉攻受都有,先出场是攻,前几章攻视觉多一点,之后主受视觉 5.私设较多,非完全写实,请勿考究 6.最后——“柴米油盐酱醋茶与爱的十四行诗,是你给我的现实童话。” -- 之后几个月请大家多多关照,爱你们。 第二章 刚走进去,杨羽凡就听见之前接他电话的阿姨,在屋里大声问:“小方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而刚刚那个男人则回答道:“我忘记拿东西,还要回学校。” “不在家里吃饭吗?”阿姨问。 “不了,学校还有事。” 杨羽凡看着那人说完这话就上了楼,他回想起身边的睡衣男叫这个人教授,阿姨则喊小方,便试探性地对粉睡衣男孩问道:“刚刚那位是方教授?” “嗯?”果然,年轻的粉睡衣男孩一下就被诈了出来,“你认识我们教授吗?” 杨羽凡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讯息,不肯再多说,换上粉睡衣给的拖鞋后,起身道:“我们先去厨房看看吧。” 把杨羽凡送进厨房,睡衣男孩抱着肩膀走回客厅,恰好撞到拿着文件下楼的方适。 “教授,你又要走了吗?”睡衣男孩问。 方适点头:“嗯,乖乖吃饭,我晚上回来。” 方适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被换下,此时穿上了一件西装,睡衣男孩还想问方适句什么,但方适忙着出门,急冲冲地就转身离开。 走出去后,一辆黑色私家车正在别墅外等他,方适拿着公文包坐上车:“今天麻烦你了。” 坐在驾驶位的男人叫韩凛,是一个心外科医生,方适的多年好友。 “不用见外。”韩凛说,“今天正好轮到我休息。” 车子启动后,韩凛随口问道:“刚刚门口那个,就是新来的小孩儿吗?” 方适摇头:“是修下水道的师傅。” 韩凛说:“挺年轻啊,看着像个大学生。” 方适随口应声,在知道对方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之后,方适的注意力就从对方身上离开了。 “倒是刚刚走得急,没和新来的小朋友打招呼。”方适有些懊恼,“之前和他联络的时候,感觉他情绪挺低落。” “刚开始都这样,那小孩叫什么?”韩凛问。 “林典。” 而此时,在方适口中情绪低落的林典,手中却攥着疏通下水道的工具,蹲在杨羽凡身边眼巴巴地说:“小哥哥,你好厉害啊!” 杨羽凡有些尴尬,到这时候,杨羽凡已经隐隐约约发现了这栋别墅的“不对劲”。 除了进门之前遇到的方教授,和在厨房里忙碌的李阿姨,之后杨羽凡在别墅里遇到的所有人,以杨羽凡的gay达来看,他们都是自己的同类。 而且不出意外,这里满地飘零。 纯1的杨羽凡感觉自己进了狼窝,还都是绿着眼睛的饿狼群。 杨羽凡尬笑道:“哈哈。” 林典往前凑了一步:“小哥哥能不能教教我怎么通下水道,以后遇到问题我也好自己试试。” 杨羽凡战略性后退半步:“教会你们我不就失业了吗,先生,我这里还有段时间才能弄完,你可以先到外面等,一会儿东西掏出来味道很臭的。” 林典红着脸拍了杨羽凡肩膀一下:“小哥哥你好老气啊,怎么还叫我先生,我的朋友都叫我点点,你也可以这样叫。” 杨羽凡缩缩肩膀:“……好的先生。” 不过杨羽凡刚刚的话也不算骗人,这里厨房下水道堵塞是因为水槽里漏进去太多杂物,用普通办法根本无法疏通,只能靠徒手掏。 而在下水道拥堵已久的杂物,通常会发出难以忍受的腐臭,一般人根本无法忍受。 果然没过多久,这位点点先生就从绿着眼到绿着脸,捂着鼻子逃离了厨房。 杨羽凡低笑了声,认命地继续埋头掏水管。 这时厨房里的烤箱发出“叮——”的一声响,之前接电话的李阿姨走了进来:“嚯这味儿!” 杨羽凡对她笑笑:“是有点臭,掏干净就好了。” 李阿姨说:“辛苦了,要不要休息会儿,到外面喝杯茶?” 杨羽凡摇头:“谢谢阿姨,我这儿弄完,下午还有别的工作呢。” 李阿姨打开了厨房的窗户通风,闻言回头问道:“小林你今年多大啦,看你这个年纪不该在读书的吗?” 杨羽凡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又很快继续在污秽的水管里重复着掏挖的动作。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水管,声音却习惯性地带着笑:“我成绩不好,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就出来上班啦。” “是吗,不过现在读大学也不一定有好出路嘛,你踏踏实实地靠自己劳动赚钱,挺好的。”李阿姨说。 杨羽凡点点头:“嗯。” 李阿姨走到烤箱面前,把箱门打开,一股浓甜的香气钻进杨羽凡鼻息。 杨羽凡抬头一看,发现李阿姨从里面端出来了一个大大的蛋糕坯。 “好香啊,阿姨这是您做的蛋糕吗?”杨羽凡问。 “对,今天是我们家小方的生日,我给他做一个生日蛋糕,等晚上回来的时候吃。”李阿姨说。 杨羽凡手上的动作又停了下来,方教授白大褂下那纤细的腰肢,又浮现在他眼前,杨羽凡问道:“今天是方教授生日?” “对啊,他今天满31岁。”李阿姨说。 杨羽凡震惊道:“三十一?!他明明看起来那么年轻!” 李阿姨笑:“看起来不像吧,好多人都不信他三十一了。” 杨羽凡一时之间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最后化为一句:“那方教授都三十一了,他结婚了吗?” 李阿姨闻言歪过头打量他。 杨羽凡心脏重重地跳动起来,他总感觉李阿姨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有些慌乱地对李阿姨笑了笑。 过了不知道多久,杨羽凡才听见李阿姨回答:“没有结婚。” 杨羽凡松了口气,他很想问方教授有没有谈恋爱,但是本能告诉他,这时候继续问下去不会有好结果,斟酌之下,只好埋头苦干。 那边方适也搭车到了学校。 和韩凛告别后,方适直奔实验室。 “老师,那边老板已经过来了。”刚到门口,方适手下带的学生就马上迎过来,嘴上小声对方适嘀咕对面甲方到地方之后的动向。 方适点头示意自己知道,随后进入待客室。 方适是S省医科大的教授,经手过课题无数,但这一年他遇到了就职生涯中,最难搞的一个项目。 原因无他,甲方太烦人。 三天两头就来学校找他咨询进度,每个周至少要见到对方三次,这样算了,关键是对方极爱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占用他休息时间。 方适向学校提出意见,可资方是他们学校的长期合作单位,知道情况之后,他们院长私下和他谈话好几次,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再忍忍,这人不能得罪。 科研说起来高大上,但是离了钱,什么都做不下去,方适也明白这些道理,而且这个老板出手确实大方,他只好忍下去。 “刘总,不好意思刚回家了一趟,久等。”方适走进去,回头对身后的学生说,“小周,给刘总看茶。” 坐在待客室沙发上的男人笑了声:“不用不用,小周同志之前就帮我倒了茶。” 方适嗯了声,他本意就不是让小周倒茶,只是想找个借口让学生离开,他不乐意让自己学生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刘总今天来是想看点什么?”方适说着,坐到了刘费然对面。 刘费然不答反问:“小方教授今天是要去什么地方吗,穿得这么正式,真好看。” 方适脸色不太好。 他知道自己在长相上比多数人更有优势,但是这种优势在某些情况下,也会变成恼人的骚扰。 他也并不是听不出来,刘费然在不停用言语试探他的底线,还以权谋私,长期占用他的工作与私人时间。 可是他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教授,他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在对方做出实际伤害之前,这些“无伤大雅”的伤害,比不上资金重要。 “下午有个研讨会要参加。”方适说,“所以一会儿可能没办法多陪刘总。” “这样啊,看来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呢!”刘费然刻意做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方适低低应声:“还好。” 方适不爱笑,很高冷,这是整个医科大都知道的。 来找方适多次的刘费然自然也清楚,说完这话后,果不其然方适还是维持着之前的面无表情,好像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但刘费然并不着急,他知道像方适这种知识分子,都有自己的脾气,他有耐心,等得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嘻嘻,借着韩凛的出场推一波404系列预收文 因为超级想要预收,所以如果专栏里的任意一本预收每破一百,这篇文就加更一章=3= - 《小哑巴今天说话了吗》 文案(暂定): 朝歌是一个哑巴,他在读了十多年的特殊学校后,终于考上大学。 他在大学里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能听见他“说话”。 -- “归家路上有无数闪烁的繁星,它们迷人又耀眼。 可我能看见的,却只有你为我亮起的那盏小灯。 你或许不知道。 那是我想要陪伴一生的温暖。” -- 温柔善良儿童绘本插画师受X沉稳深情心外科医生攻 温馨现实童话日常向。 ---- 第三章 可刘费然有耐心,方适却不想浪费时间,比起这些无意义的闲聊,他更想回实验室干活。 “刘总,很不好意思,我们学校的研讨会在下午两点半开始,我必须过去做准备了。”方适起身说,“今天不能多陪,等五月份我们团队会准时把第一阶段的成果交给您,请您放心。” 刘费然看了眼手表:“现在不才一点半吗,这么早就走?” 方适:“我需要提前到场准备。” 刘费然:“你们在哪儿开会,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方适推辞道:“多谢,但不必,会议室就在附近几分钟的路程。” 刘费然纠缠不休:“那我陪你过去,路上我们还可以聊聊项目的事情。” 方适继续婉拒:“实在抱歉,这次研讨会的内容涉及学校机密项目,不太方便。” 刘费然又说了几句,才终于放弃。 方适忍着不耐把人送走,看着逐渐远去的车尾,总算是松了口气。 “那位大爷走了?”方适刚一回办公室,学生刘宁南就凑过来,“这次稀奇啊,那么快就肯走。” 方适打开电脑,瞥了他一眼:“手上的研究有进展了?” 刘宁南嘿嘿笑。 方适疲惫地揉揉眉心:“少说废话,多做实事。” 刘宁南低声吐槽:“老师你这样好像打官腔的老头啊,明明才三十岁。” 方适叹气:“是我给你的活太少了吗?” 刘宁南看见方适皱起的眉头,心道方适是真的不耐烦了,他不再油嘴滑舌,转而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墨蓝色的小方盒,放到方适面前:“老师,生日快乐,这是我们师门一起给你买的,他们怕你不肯收,就委托我把东西带给你。” 方适:“……” 方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除了对家人朋友能温声和气,在校园职场不论对谁,都不算好脾气。 很多同僚私底下还会说他高智低情,除了搞研究,什么都不会。 但是每年,他的这群学生都还能记得他的生日。 方适有些期待,想看看这群倒霉孩子到底给他准备了什么东西。 他抬手就打算把盒子上的蝴蝶结解开,刘宁南却阻拦道:“诶等等!老师,您还是等我走了再打开盒子吧。” 刘宁南是个很爱炫的人,居然会让他走后再开盒子,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没听刘宁南的话,直接三两下将盒子打开。 果然。 里面是31包不同款式,不同品牌,不同味道的——避.孕.套。 刘宁南看方适脸色变黑,急忙挽回道:“老师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啊,我们是学什么的,我们是学传染病学的,我们主攻方向是什么,我们主攻方向是研究HIV,是研究AIDS,所以避.孕.套难道不重要吗?” 方适没说话。 刘宁南看他没骂人,继续说道:“而且啊老师,您都三十一了,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我们作为学生很担心您,就怕您为了医学事业奉献终身的同时,忘记了满足个人需求。” 方适平静地将盒子盖上,抬起头看向刘宁南:“你说得对,避.孕.套很重要。” 刘宁南傻呵呵地笑:“还行还行。” 方适金丝眼镜后的细长双眼微微眯起:“既然那么重要,这周你们每人交一篇关于它的论文上来,方向不限。” 刘宁南:!!! 方适把自己需要的文件打印好,放进文件袋,起身略过还在目瞪口呆的刘宁南,溜走了。 之后便是一个下午的研讨会。 他们学校经常开研讨会,交流近期科研项目进展。 方适是院内传染病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艾滋病病原学,说细点就是艾滋病的预防和治疗。 一年前他申请到了杰青基金*,这是他目前手头最紧要也是最大的项目。 方适对研讨会是既喜欢又不喜欢。 喜欢在于研讨会本身能在学术上得到很大收益,不喜欢在于每每研讨会结束后,就是一场充满了烟酒的应酬。 方适时常感到不解,明明都是学医的人,知道烟酒对身体不好,却还是那么多人喜欢。 饭前方适接到李阿姨的电话,问他回不回家吃饭,方适说自己晚上有应酬,得很晚才能到家,让他们别等。 李阿姨听后非常不满,但也没法,只让他少喝点酒,注意身体。 方适自是满口答应,可真的到吃饭时,他却没办法拒绝。 方适是几年前才来的S省,到这里算是个空降兵,原本受聘医科大的研究院当研究员,但是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最后却转成了有教书任务的副教授。 他们学校每科教授有固定名额限度,方适运气好,来这里没两年,就遇到老教授退休,破格升为了教授,之后又申请到杰青基金。 职称提得太快,工作环境就不会太好,很多人都以为他背后有后台,平时抓不到他空子,就爱在酒桌上“折腾”他。 等这顿饭吃完,方适已经醉了。 不光他醉醺醺,其他人也喝得快找不着北。 众人嘻嘻哈哈地走出饭店,有人接的告别上车,没人接的也都联系到了车子,到最后只留下方适和几个稍微清醒些的同事。 同事不知道方适家住在那里,正头疼该怎么处理方适。 杨羽凡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他原本是在这附近吃饭,谁知却看到了让他心心念念的方适。 杨羽凡偷摸着凑近,想离近些看对方,哪晓得恰好听见一只手扛着他的人,正吐槽不知道方适住哪儿,也没有亲人来接他。 杨羽凡第一反应是原来他叫方适,第二秒他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知道方适住哪里,他可以送方适回家啊! “你好。”杨羽凡直接就走了过去,“我是方教授的弟弟,来接他回家,你是他的同事吗?” 杨羽凡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两个梨涡,总会让他的笑容看起来特别甜,加上他本就浓眉大眼,气质阳光,以至于大多数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不差,对他说的话也大多信任。 这几个已经半醉的同事也不例外。 虽说方适没和他们提过有人会来接他回家,但平时方适就是一个不爱提这些的人,加上多数同僚在聚餐后都会让人来接,他们也习惯性地就以为方适喊了家人来。 “对,你是他弟弟吗,我以前还没见过你呢。”同事说着,就要把方适推到杨羽凡怀中,“快带他回去吧,今晚上他喝多了。” 杨羽凡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那么顺利,顺利到他忍不住问了句:“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就这样把他交给我。” 同事问:“你不是知道他叫方适吗?” 杨羽凡有些无语也有点说不清的生气,难道知道他叫方适的就是好人吗? 同事又问:“那你是好人吗?” 杨羽凡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人估计也醉傻了:“我是,今天谢谢你,我先带……哥哥回家。” 说到“哥哥”二字,杨羽凡不免耳朵有些发热,明明方适连他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自己却恬不知耻地说是他弟弟,还叫人家哥哥。 杨羽凡小心翼翼地从那个同事手中,接过半阖着眼的方适。 他担心方适这时候突然清醒,抗拒自己的靠近,着急想把方适带到自己车子那边,但是真当他拥住方适的那一刻,方适却浑身僵硬起来。 和想象中的冷硬不同,怀中的方适出乎想象的柔软。 就像他小时候最想吃的棉花糖,手指轻轻一捏,就能捏出温软的小坑。 杨羽凡搭在方适肩上的手抽动了下,他回想起自己在404别墅门前见到的纤细腰肢,这时候如果他把手放到方适的腰上,方适一定不会知道…… 杨羽凡猛地摇了下头。 不行,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杨羽凡咬紧牙关,一手扶肩一手拉腕,慢慢地把还能走路的方适带到自己停发电瓶车的地方。 走到停车位时,杨羽凡才清醒过来。 像方适这样的人,应该从来没有坐过电瓶车吧,自己让他坐这种车,会不会糟蹋他? 就在这时,被杨羽凡扶着的方适忽然发出一声轻哼,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杨羽凡顿时僵起身子,朝他看去。 这一看,脸上顿时如发烧般涨红。 下午见到的方适,冷漠禁欲,拒人于千里之外,像是天上的神祗,让杨羽凡触不可及。 可此时的方适,双脸坨红,眼含秋水,那张总爱抿起的嘴巴微微张合着,露出里面殷红的舌尖。 这样的方适……这样的方适,让谁见了能不心动? 杨羽凡屏住呼吸,脚趾忍不住用力扣紧。 幸好今天是他捡到了方适,也幸好这一刻方适的身边只有他。 杨羽凡很清楚,哪怕现在方适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这份本能的劣.性.占.有.欲,也让他不愿意有除他外任何一个人,看到此时方适的模样。 临近深夜的街道,路上鲜有行人,四周寂静无声。 杨羽凡搂着方适站在昏暗的街边停车场,耳边是如擂鼓般的心跳。 而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是他在大声地叫喊着怀中人的名字。 方适,方适,方适…… 他喜欢的方适。 作者有话要说:*杰青基金: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 第四章 几息之后,杨羽凡发现方适并没有转醒的迹象,他想了想,还是把人扶到了自己的电瓶车上,脱掉自己的外套给方适披好,最后给方适戴上安全帽。 让杨羽凡开心的是,方适全程都像个乖巧的小孩,任由方适怎么对他,都没反抗。 做完这一切后,杨羽凡才坐到前面拉住方适的手,让他从后背抱住自己的腰。 杨羽凡脸很红,他感觉自己这样实在是过于乘人之危,但是能被方适这样无知觉的拥抱着,或者这辈子就那么一次。 “方教授,你能抱稳我吗?”杨羽凡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心里唾骂自己,“等会儿开车可不能乱动,不然会摔跤的。” 方适没有回答,只是往前扑倒,彻底地趴到了杨羽凡的背上,双手也死死地搂住杨羽凡的腰。 杨羽凡倒吸一口凉气。 喝过酒的人,其实是很臭的。 可这杨羽凡却觉得,没有任何事能比这一瞬间更美好。 “方教授……”杨羽凡稳住情绪,侧过头对方适说,“我带你回家。” 身后的方适已经睡着了,炙热的鼻息打在杨羽凡的脖颈上,带出阵阵甜蜜又痛苦的战栗。 杨羽凡车开得很稳很慢,一个是担心背后的方适掉下去,他来不及护住对方,另一个……则是杨羽凡希望这样的独处时光能够再久些。 夜晚已经开始降温,杨羽凡把自己的外套脱给方适后,里面只剩一件短袖,夜风拂面着实有些寒冷。 “教授。”杨羽凡担心方适会感冒,微微侧头问“你冷吗?” 方适还是没回答,在杨羽凡的背上睡得很香甜。 他纠结两秒,到底怕方适生病,掉转车头往有出租的主干道开去。 这条路很偏,离主干道也远,杨羽凡开得慢,快十分钟都还没到地方,他一路注意着是否有空出租经过。 结果出租没遇到,杨羽凡身后方适却醒了。 杨羽凡开着开着就感觉方适在拍打他后背,吓得他急忙把车停下,还没停稳,方适就一把将头上的安全帽摘掉,随后跨下车蹲到路边呕吐起来。 杨羽凡忙过去帮他接过手中的安全帽,另只手则小心地帮方适顺背,希望让他能舒服些。 吐过一轮的方适整个清醒不少,他头很疼也很晕,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儿。 这时,身边有一只手递过来个保温瓶盖,里面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 “教授先将就着漱漱口吧,这里没有别的水能用,你别嫌弃。”杨羽凡说。 方适转头看向对方,陌生中透着一丝丝熟悉的面容,让他皱起眉头:“你……你是今天那个林……” 杨羽凡蹲下身,把保温瓶盖递到方适嘴边:“教授,我是今天去帮你家通下水道的人,你先漱漱口,不然嘴里不舒服。” 方适吐过之后,确实很难受,他接过盖子漱口,杨羽凡很快又帮他倒了一杯让他润嗓。 歇息一会儿后,方适才眯着眼看向杨羽凡:“谢谢,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杨羽凡被方适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不免有些紧张,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叫杨羽凡,今天替林工去你家修下水道,刚刚恰好看到你的同事不知道你住哪儿,我就想着把你送回去。” 杨羽凡说到这儿,更不好意思了:“希望你不要怪我自作主张。” 方适沉默了会儿,然后摇摇头:“不会,谢谢你。” 杨羽凡也跟着摇头:“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是我自己……自愿的,其实我并不是……” 杨羽凡越说越乱,他发现自己在对面方适的时候,越想不出错,就越容易搞砸。 杨羽凡声音降低,挫败地垂下眼帘,像只耸拉着头的小狗。 方适今年三十一岁,年纪不算大,但是也不小。 年龄带给方适的东西,除了日积月累的知识,还有丰富的阅历。 像杨羽凡这样的“小朋友”,方适见得太多了,他也深知面对这样的小孩,该怎么样做才能让他放松下来。 “还有水吗,我可以再喝一杯吗?”方适说。 杨羽凡果然肉眼可见的鲜活起来,马上接过方适手中的瓶盖,用保温杯往里倒了温茶。 方适接过瓶盖,站起身对杨羽凡说:“起来吧,这里多臭啊。” 杨羽凡回头看了眼地上的秽物,他心里几乎是立马就想到,像方适这样的人,一定很爱干净,不愿意自己吐的脏东西留在地上。 “方教授,你等等,我马上就收拾好。”杨羽凡从自己的电瓶车后座里,拿出一个袋子和小铲子,蹲下就要把地上的秽物铲起来。 方适吓了一跳,抓住杨羽凡的手:“你等等,这多脏啊,我来。” 杨羽凡怎么可能让方适碰这些,他轻轻推开方适的手,苦口婆心道:“教授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好。” 方适这下是真的被杨羽凡惊到了,哪怕他见过再多的人,也着实没遇到过像杨羽凡这样“热心肠”的人,明明他们俩才见过一面,竟然就肯帮自己做这些。 杨羽凡动作很麻利,方适都还没看清楚,他吐出来的东西就被杨羽凡铲进了塑料袋。 杨羽凡邀功般仰起头冲着方适笑,随即又想到自己做的事情不配邀功,马上把手里的袋子藏在身后,飞快地跑到垃圾箱边扔掉。 方适望着杨羽凡的背影,脑子彻底清醒过来,一张脸也跟着涨红。 这件事到底让方适很不好意思,有种自己在欺负小朋友的错觉,还是一个比他个子高的小朋友。 可是…… 方适也说不清怎么的,原本他还有些不满同事把自己随意交给陌生人,但现在他捧着温暖的保温瓶盖,看着杨羽凡扬着大笑朝他跑过来。 之前所有的不愉快,好像都随着对方的笑容消失了。 “教授,那我现在继续送你回去好吗?”杨羽凡说,“天气冷了,我怕你感冒。” 方适一怔,这才发现杨羽凡只穿了件薄薄的短袖,而自己身上则披着对方的外套。 他忙就要把外套脱下,杨羽凡却按住了他的手:“教授我不冷,你看我的手多暖和啊,我体热,不会感冒的,你先上车吧,我带你回家。” 确实,杨羽凡就像小火炉一样,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可方适怎么可能再继续占杨羽凡的便宜:“不行,你快穿上。” 杨羽凡看出方适的不容拒绝,心不甘情不愿地穿上了外套。 之后两人带上安全帽,继续坐上小电瓶。 因为方适已经醒过来,杨羽凡车速比之前快了许多,同时风也大不少,杨羽凡偏头问:“教授,你冷不冷?” 方适摇头:“不冷。” 杨羽凡嘴角高高扬起,他忽然想起什么,笑容又跟着塌下:“教授,你如果很冷,我就带你去主干道打车。” “也好,你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去。”方适说。 杨羽凡忙道:“不用不用教授,我就是怕你感冒,那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你放心,我开车很稳的。” 方适点头,没再接话。 刚刚吐过一次后,虽说头脑清醒许多,但是身体依旧很难受,他只想安静地休息。 而清醒过来的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死趴在杨羽凡背上,而是直立着身子,双手撑住车尾,和杨羽凡隔出一道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暖和了。 恍然间,方适这样想到,清醒过来的他,再也没有之前半梦半醒时能感受到的温暖。 “教授。” 就在方适迷迷糊糊又要闭上眼时,坐在前面的杨羽凡再次开口。 方适轻抬眼皮,听见划过耳边的微风,小心翼翼地送来对方的低语。 “祝你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今天不知道说什么,就祝大家生日快乐吧。 第五章 方适没有问杨羽凡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生日。 这一天他过得不算愉快,但这短暂的路程,和拂面的清风,都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 “谢谢。”方适说。 随后他听见了杨羽凡开心的笑声,仿佛真的在为他感到快乐。 这份快乐,让方适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说不清过了多久,他们俩终于到达香林天地。 方适刷卡进小区,杨羽凡骑着电瓶车把方适送到了404大门口。 “谢谢你,今天麻烦你了。”方适摘下头盔,递还给杨羽凡,“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改天请你吃饭。” 杨羽凡心脏都快被这句话给吓停了。 方教授居然要他的联系方式,还说要请他吃饭! “我我我我我我……”杨羽凡双手飞快地在身上摸来摸去,寻找自己的手机,“我当然可以,我……” 在他终于找到自己的手机时,杨羽凡却突然停下动作,抬起头看向方适:“方教授。” 方适回应:“嗯?” 杨羽凡心脏砰砰砰直响,他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双手死死捏着手机,无比认真地说:“我喜欢你。” 方适:“……” 杨羽凡脑门发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一个时机告白,这太过冲动,一点都不理智,也百分百会失败。 可他就是想要这样做,这份对方适的喜欢来得快而浓烈,他不想,也无法隐藏。 “方教授。”杨羽凡红着脸,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方适,“我叫杨羽凡,今年十九岁,年纪有点小但是我相信爱与年龄无关,也和时间没有关系。” “我从今天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很不靠谱,但是我真的很想告诉你。” “方教授,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了解彼此,我一定会对你好,而且只对你好,对你最好。” 少年人的爱情来得快而热烈,像是正午时分最耀眼的太阳,义无反顾又毫无由来。 方适在一时惊吓后,心里却并没有太大波澜,仅仅有种原来如此的坦然。 会送他回家,原来是因为喜欢。 “谢谢喜欢,也谢谢你今天送我回家,但是我不考虑恋爱,很抱歉。”方适平静地说完,不再提交换联系方式的事情。 他从小到大被表白过很多次,比杨羽凡阵仗大的,跪在地上的,哭喊着的,唱歌的跳舞的…… 像杨羽凡这样跨坐在电瓶车上,说着说着话就张口告白,连朵花都没准备,简直算得上简陋,也根本无法打动刚认识他的方适,甚至还没有之前他蹲下铲秽物时,带给方适的冲击大。 这只会让方适习惯性拒绝。 对于这样的冲动情感,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从源头断掉。 杨羽凡有些失落,但又觉得这都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们才刚刚认识,还是陌生人,自己的告白又冲动又唐突,实在配不上方教授。 而且方适那么好,他是高级知识分子,是教书育人的老师,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连大学都没读过,只会靠体力来赚钱的自己呢。 他离方适的距离太远太远了。 可要他放弃,又好不甘心。 杨羽凡可怜兮兮地问:“那我还可以得到你的联系方式吗,你刚刚说好的,要请我吃饭。” 方适一时之间竟然没办法开口拒绝。 杨羽凡长得很好看。 这也是方适在喝醉了的情况下,还能记得他的原因之一。 那双大眼睛又亮又圆,眼珠子滴溜溜的像黑珍珠一般,任谁看了都不会忘。 在杨羽凡送他回家,还做出不嫌脏苦地收捡秽物这些事后,方适再面对这样渴求的眼神时,要说出拒绝二字,简直是难上加难。 “我不用吃很贵的东西,一碗面就行,我吃面很快,也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杨羽凡此时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尽力的想办法说服方适。 他很清楚,如果今天要不到联系方式,他或许就真的没机会继续下去了。 “就五分钟,不,我吃面三分钟,三分钟就能吃完。”杨羽凡说,“请你给我联系方式,改天请我吃碗面吧。” 方适叹了口气:“你现在饿吗?” 杨羽凡马上回答:“我不饿,我要……要你请我吃面的时候才会饿。” 方适眉头轻轻撇起,为难地没能说话。 杨羽凡忐忑不安地抬头看向方适,恰好看到了方适这幅模样,心头被莫名的酸楚重重击打。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给方适带去了困扰,像个不知轻重的骚扰犯,。 “对不起,我刚刚都是胡说的。”杨羽凡垂下头,压住心里的难受,认认真真道,“您快回去吧,我也回家了。” 说到这儿,杨羽凡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最后对方适说了句:“再次祝您生日快乐,希望您以后每一天都开心。” 方适是个很理智的人,可面对杨羽凡这样的“懂事”,他心里头那根弦忽然就断掉了。 “你扫我二维码吧。”方适说着,打开手机微信递给杨羽凡。 杨羽凡呼吸都轻了:“我可以吗?” 方适点头:“快扫吧,已经很晚了。” 杨羽凡顿时喜笑颜开,拿出手机添加方适好友。 方适收起手机,在看到杨羽凡的微信ID后,无声笑了下,随后通过好友申请。 “快回去吧,很晚了,路上注意安全。”方适说。 “教授你先进去吧,我想看你进去了再走。”杨羽凡很兴奋地捧着手机说,“你就满足我这个心愿吧。” 方适早就已经很疲惫,看杨羽凡那么精神,没再多坚持,说了句让他注意安全,就转身推开花园篱笆门,走了进去。 很快,方适站在了那道像天空一样的门前。 方适回头对他挥手,杨羽凡也高高举起手,小声地说了句:“教授晚安。” “快回去吧。”方适说完就开门进屋。 杨羽凡坐在电瓶车上,痴痴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别墅。 忽然,在教授关上房门后,404号别墅的灯整个亮了起来,窗户上映出许多人影,随后是一声隐隐约约能听见的“happy birthday!” 他身边有很多关心他、喜欢他的人。 杨羽凡想。 “我也好想成为站在你身边的人啊。”杨羽凡小声说了句,视线落到猫眼边的那道小彩虹上。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杨羽凡傻傻地笑起来:“我终于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杨羽凡垂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他今天非常冲动地向一个才见过两面的人告白了,理所当然的以失败告终,但是杨羽凡一点都不后悔自己告白的决定。 这才刚开始呢,杨羽凡给自己打气,他还年轻,才十九岁,他还有很多机会成长,总有一天,他会堂堂正正地站在方教授身边,成为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那个人。 不过…… 杨羽凡点开林天天的微信对话框。 你凡哥:儿子,出来陪爹喝酒。 精神小伙林天霸:这么晚? 你凡哥:我失恋了[大哭][大哭] 精神小伙林天霸:??? 精神小伙林天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jpg] 杨羽凡用力叹气,告白失败果然好伤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电影《怦然心动》 第六章 第二天方适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一丝一毫起床的欲.望都没有。 可他还得上班,在磨磨蹭蹭几分钟后,强拖着难受下床洗漱穿衣。 到楼下时,客厅里还有着狂欢后没收拾干净的痕迹。 昨晚他回到家就被纸花炮撒了满身,一群人围着他唱生日歌,还切了李阿姨做的水果蛋糕。 再之后的事情,方适记得不深了,他原本就喝了酒又疲倦,什么时候回到房间睡着的都不知道。 “小方,你起来了?”李阿姨从厨房里探出个头来,“来喝碗稀饭,我刚榨的苦瓜水也喝一杯。” 方适:“……” 方适后退一步:“李阿姨,我突然想起来我学校里有急事,我就先——” “站住,苦瓜水清热,喝了对身体好,还降血糖的。”李阿姨端着一杯绿油油的汁水走出来,“我放了蜂蜜和苹果,不苦。” “我们这儿好像没人得了糖尿病吧。”方适无奈地接过杯子:“苦瓜汁喝了对身体确实有益处,但是苦瓜性寒,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这样吃。” 李阿姨就笑,说:“你不是西医吗?” 方适说:“中医西医只要能治病救人,就是好医,而且我现在也不是临床医生了。” 方适一口气喝完苦瓜汁,混合了蜂蜜与苹果的甘甜,反而让它变得更加魔鬼,方适马上喝了碗白稀饭压住那股味道。 李阿姨在一边擦灶台,看他喝完一碗又去添第二碗的时候,说了句:“我们昨天都看到了。” 方适吹散热气,随口回答:“看到什么?” 李阿姨调侃道:“看到那个小年轻向你告白啊。” 方适:“噗!” 方适差点一口稀饭喷出来,他连忙扯出一张纸巾捂住嘴,哭笑不得地看向李阿姨。 “那小男生挺可爱,特懂礼貌。”李阿姨说,“在这掏下水道掏半个多小时,整个厨房都是刺鼻的臭味,人连半句抱怨都没有,还笑眯眯地让我去外面休息,别被味道熏着。” 方适回想起昨晚杨羽凡二话不说,就蹲下去铲秽物的场景,跟着点点头。 这确实是那个男生会做出来的事情。 “结果那么乖一小孩,某些人拒绝起来还是一点都不手软,回去还不知道会怎么哭呢。”李阿姨装模作样地拉长声音,“都三十一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男朋友。” 方适表情平静地放下碗:“李阿姨,我去学校了。” 李阿姨心里一咯噔,知道自己又多嘴说这句话,只能看着方适的背影叹气。 那边杨羽凡也并没能在当天晚上,就和林天天约到一起吃饭,等他们俩再次碰头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所以说你对一个人一见钟情,当天晚上就骗人家同事说那是你哥,然后偷拉着人家回家,还在人家家门口告白,最后还被拒绝了。”林天天一惊一乍地说,“你怎么不直接找家银行进去,问问柜员能不能送你两个亿,顺便快递包邮啊?” 杨羽凡扶住额头,也觉得自己当时简直跟失心疯了一样。 “好歹人家教授没有在下车的时候报.警,要是我我就报.警,说你拉着喝醉酒的我,去没人的角落,试图强.暴我。”林天天一手一边拉着衣领,一副死死捂住胸口的模样。 杨羽凡看他就来气:“滚滚滚。” “而且你也太傻了,他既然主动找你要电话号码,你就该乖乖给他,等他请你吃饭,你再回请,一来二去熟悉起来,等有点感情基础之后再告白,成功率都不知道高多少。”林天天说。 杨羽凡挠头:“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 杨羽凡烦躁地说:“但是那时候我已经对他心怀不轨了,如果我什么都不说,就让他把电话给我,那我不成心机狗了吗,太不厚道了。” 林天天震惊了:“我天,我之前就觉得你有点傻,现在觉得你是真的傻。就你这样,活该单身。” 杨羽凡一脚踹过去:“给你脸了是吧。” 林天天躲开长腿,凑过来趴在栏杆上:“那现在呢,教授约你了吗?” 杨羽凡惆怅地摇头。 林天天:“猜也猜得到,就你这操作,还说自己是GAY呢,理科生都比你会撩。” 杨羽凡:“作为gay的理科生有被冒犯到谢谢。” 林天天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杨羽凡摇头不语。 方适确实把请杨羽凡吃饭的事,给抛在了脑后。 这几天方适轮着几堂大课还要搞研究,新论文也到关键期,简直忙得脚不沾地,加上那个烦人的刘总时常来骚扰,搞得方适对所有追求者都带了丝不明显的迁怒。 能不能有点分寸感! 方适噼里啪啦地在论文上打下这句话,然后又回过神来把字给删除,双手离开键盘,烦躁地喝了口咖啡。 方适很清楚自己最近心态不稳定,不太适合冷静地搞研究,需要做点别的事情来放松一下。 “做手工啊。”他的女学生晓雪建议道,“做手工最容易放松下来了,做出来的东西还可以收藏或者送人,一举两得。” 方适问:“有什么推荐吗?” “现在流行做DIY小屋,特别漂亮,我男朋友就做了一个送给我。”晓雪说,“老师你想试试吗,淘宝上有卖。” 方适一时也没别的想法打算,在学生推荐下买了套DIY别墅小屋。 快递来得很快,三天后方适接到对面的电话,让他到学校的快递点拿包裹。 方适彼时正好在去食堂的路上。 医科大的食堂离操场很近,快递点则在操场看台背后,他便不打算麻烦学生,自己走过去取。 刚绕到看台背后,就听见有人在身后远远地喊他。 方适回头一看,发现杨羽凡正骑着个三轮冲他挥手。 “教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杨羽凡看到方适时很惊喜,他飞快地将车停下,跳到方适身边。 方适看了眼三轮车上贴着字——明城快递。 他们这边不管哪个快递公司,车上都只会有城市的名字,而不是公司的名字。 “你是快递员?”方适迷惑道,“你不是修……” “啊,我那是帮朋友带班,他那天正好有事,我就去帮了个忙。”杨羽凡伸出手在脑袋后面抓了抓,笑着说,“教授可不要拆穿我们啊,被他公司知道了,要扣钱的。” 方适摇头示意自己不会。 “教授你是来取快递的吗,哪一家,我帮你去拿,那边排队的人多,排队又热,你就在这边等我吧。”杨羽凡说。 方适说:“这样不太好,我还是自己排队。” 杨羽凡压低声音,带了点得意道:“偷偷的,他们不知道咱们插队。” 方适依旧很迟疑。 杨羽凡只好卖惨道:“而且教授你说好请我吃饭呢,这都好多天了,我都没有等到你的电话。” 方适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那好吧,麻烦你帮我拿一下,然后我请你吃饭。” 杨羽凡顿时笑出大白牙。 得到快递信息后,杨羽凡把车停到快递点旁边,他刚送完自己的那车快递,准备吃午饭,谁知道恰好遇到了方适。 说是恰好,实际上也算是“处心积虑”。 杨羽凡送快递快一年多了,他原本不送这一片,年前领导提了句让他送大学城这边。 大学城这片是肥差,件数多地方小,杨羽凡送货又快,能赚得更多,但是杨羽凡嫌麻烦不想动,而且他不想和其他年纪大的老快递员“争地盘”。 谁知道那么一次意外,他碰到了方教授,在知道方教授是医科大的老师后,杨羽凡这下说什么也要送这边,就为和方教授偶遇。 这不,刚来没两天呢,他就真的偶遇上了。 第七章 “你想吃什么?”方适问。 杨羽凡马上说:“教授吃什么,我就想吃什么。” 对杨羽凡来说,能和方适一起吃饭就足够令他开心,当然是吃什么都可以。 方适难得有些踌躇。 以往他遇到追求者,大多直接拒绝,不能拒绝的那些,也绝不会主动和对方有什么私人牵扯,这还是他第一次请追求者吃饭。 杨羽凡看方适不说话,主动道:“那不然我们去吃面?” “只吃面就可以了吗?”方适问。 杨羽凡点头:“教授喜欢吗,不喜欢我们就吃别的,教授你原本打算吃什么?” “就吃面吧。”方适拍板。 “我知道外面有一家价格实惠,味道还很棒的面馆,我可以带教授你过去吗?”杨羽凡问。 方适不无不可。 两人遂往学校外走。 杨羽凡开始找话题:“教授喜欢做手工吗?” 方适怀中抱着杨羽凡帮他找到的包裹,这家商铺的包装做得很精致,不是普通的纸箱子,而是印着成品小别墅图样的纸盒,上面写着几个粉粉的大字——“充满爱的DIY小屋,送给心中的那个TA。” 听见杨羽凡问,方适顺势低头看了眼自己怀中的纸盒,陡然发现盒子上的字,整个人顿时尴尬起来。 这种充斥着少女心的东西,买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拿到手里被一个小自己十二岁的人看见,却突然变得格外微妙。 “我第一次买。”方适说。 “哦……”杨羽凡声音拖长,假装不在意的样子问道,“教授做出来,是想送给谁啊?” 那个盒子上写的是“送给心中的那个他”呢,也不知道教授心中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不送人,是最近压力大,想做手工解压。”方适说。 方适这话说得有些别扭,明明实话实说是正确的做法,可是在杨羽凡面前,却又有种刻意解释的感觉。 方适不希望给杨羽凡这种莫须有的错觉,想来也只能饭后和对方好好聊一聊。 “教授,我之前还不知道。”杨羽凡说,“原来你是医科大的老师。” 方适似笑非笑地看向杨羽凡。 杨羽凡心头猛地一跳。 自从那天晚上见过醉酒后的方适,杨羽凡这几天晚上睡觉,就都睡得口干舌燥,第二天起床直奔厕所。 方适长得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帅气脸,他的脸独具韵味,特别是那双细长的眼睛,明明端的是疏离冷漠,却好似藏着无数小勾子,把杨羽凡的心勾得牢牢固固。 当这样一双眼睛带上笑意时,那简直就像是雪山顶上,照耀着炫目的阳光。 “光芒……呃,闪闪发……”杨羽凡喃喃道,“为什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呢。” 方适眼里的笑意慢慢消失,恢复往日疏离:“你说什么?” “没,我没说什么!”杨羽凡回过神来,忙摇头,他看着方适,傻兮兮地笑起来,嘴角的梨涡盛满了醉人的酒。 方适视线在那对梨涡上晃了圈,又飞快移开。 “我确实在认识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你是这儿的老师了。” 杨羽凡转过身倒退着走,他两眼发光地看着方适,手舞足蹈道:“是李阿姨告诉我的,前两天我又在学校的墙上看到你的照片和简介,教授你好厉害啊,那么年轻就那么多成就!” 杨羽凡的话直白又热忱,他或许根本就不懂那些奖项和成就意味着什么,但当他看见方适身上背着的荣誉,这些打从心底来的敬佩,就怎么压也压不住。 方适不知道被多少人夸过,真心的或是假意的,他都没怎么放心上。 因为方适很清楚,再多的赞誉到最后都毫无意义,只有不被赞誉迷失自我,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将医学事业永远做下去,帮助更多的人。 可一向冷静的他,在看见杨羽凡因为夸赞自己,而逐渐发红的脸颊时,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却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这种情绪,让他忍不住想要扬起嘴角。 “我——” “小方教授!”就在方适刚刚开口要回应杨羽凡时,一辆眼熟的私家车慢慢悠悠地停在了方适身边。 “好巧啊,我正要去找你,还没进去呢,就看到你了。”刘费然笑呵呵地对方适挥手。 方适地脸色瞬间变得冷硬起来,刚才的好心情也眨眼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刘总找我有什么事吗?”方适问。 “也不是什么太着急的事情,就是关于咱们那个项目,你知道的,我又有些新问题想咨询你。”刘费然抬手看了眼手表,“哟,你瞧瞧,这个点小方教授还没吃午饭吧,快上车,咱们边吃边聊啊。” 方适眉头皱起,每一次都是这样,如果他说不去,这个人又会找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来—— “哥哥!”就在方适满脑子烦躁时,一具温热的身体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搂住了他的手臂,“你不是说好要陪我吃饭的吗?” 奇怪的是,厌恶与人肢体接触的方适,第一反应不是把人推开,而是在心里感叹,这个抱住他的人好像很紧张,明明是他强抱自己,身体却在发着颤。 坐在车里的刘费然这才把视线投向杨羽凡:“小方教授,这位是?” 方适转头看向杨羽凡,杨羽凡一双浓墨似的眼珠,正紧张地注视着他。 方适感觉到杨羽凡有那么一瞬间,似是害怕自己怪罪,松开了抱着他的手,但下一秒不知想到什么,又咬着牙继续搂住。 “他是我的……”方适知道,这时候如果自己推开杨羽凡,坐上刘费然的车,很大的几率可以让杨羽凡对自己死心,但是…… 方适到底不忍心,在他看来,杨羽凡还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小朋友。 虽然杨羽凡很突兀地向自己告白,说喜欢自己,但喜欢,明明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之一。自己没理由,也不应当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去打破一个小朋友对爱情的幻想。 “他是我弟弟。”方适说,“实在抱歉,我弟弟平时很少有机会见我,今天是我们很早就约好了的见面,我不能食言。” “弟弟?”刘费然不太信,刚刚这小崽子看他的眼神,可不像一个弟弟的眼神。 “对,就是弟弟。”方适重复道。 刘费然明显开始不爽,但是方适表明了杨羽凡是他弟弟,也决意不肯“失约”,僵持几分钟后,他只能开车离开。 临走前,心情不愉快的刘费然半警告,半威胁地说:“既然方教授没时间,那我就去找你们常院长,我想常院长应该不会有小方教授这么忙吧。” 方适听到这里,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刘总慢走。” 刘费然来得快,走得也快,在他的车消失之后,杨羽凡立马就把自己的手放下来,背到身后,一副做错事情的样子低头向方适道歉:“对不起教授,刚刚我自作主张,耽误你了。” 方适没说话。 他不喜欢刘费然是真,但是杨羽凡和他也不过才见过两三次,连熟人都算不上,杨羽凡今天的做法哪怕结局是方适喜欢的,但本质上却非常不礼貌。 作为一名教师,哪怕方适不是他的学生,他也本能地想让杨羽凡知道,人与人的交往,不能太过率性而为。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方适问。 杨羽凡支支吾吾不肯说。 方适拧起眉头,他自认不是一个好老师,因为他在对学生总是不够耐心,现在也如此:“如果你不愿意说,那今天这顿饭,我们也免了吧。” “别!”杨羽凡惊慌地阻止,随后垂头丧气道,“我就是看那个人来了之后,你皱眉了。” 杨羽凡右脚在地上画着圈圈,小声说:“我想你可能不喜欢他,所以……对不起,他好像要去找你的领导告状,不然你带我去见你们院长,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去道歉。” 方适愣在原地。 他想了很多理由,如杨羽凡不肯放过和他吃饭的机会,如杨羽凡以为刘费然和他有关系,争强好胜。 他怎么也没想到,杨羽凡是因为看到他皱眉了。 谁会去注意一个旁的人皱不皱眉,连他爸妈都没有这样在乎过他的情绪。 杨羽凡有多喜欢自己,方适不知道,但是至少这一刻,杨羽凡是真心实意地把他看在眼里,放进心里。 真的太傻了。 方适心里打好的腹稿全部推翻,他拍拍杨羽凡的头,“吃饭去吧,小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祝艾雅诗苒小朋友生日快乐呀,天天开心,身体健康,抽到龙井~ - 第八章 方适说完就往校门走,杨羽凡呆愣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掐住自己大腿,直到疼痛袭来,才确认方适刚刚真的“摸他了”。 啊啊啊啊! 杨羽凡在心里疯狂尖叫,他深深了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教……教授!”杨羽凡追上去,“你不怪我吗,你都不骂我吗?” 方适心里好笑:“你这人怎么还喜欢讨骂呢?” 杨羽凡说:“我做了错事,当然要承担后果,这是应该的。” 方适点头:“下不为例。” 杨羽凡顿时倍感温暖:“教授你人真好。” 他们到面馆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过,随意点好面条,便坐下等待。 这家面馆位置偏僻,人不多,但是店里环境舒适,打扫得非常干净,方适还是第一次来,对这儿印象不错。 “杨哥,今天带朋友来啊?”店里老板的儿子林迪迪把面条端上桌,热情地打招呼,“这位小哥眉清目秀的,看起来就是个文化人,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个这么厉害的人物?” 面店老板的儿子,正是他好兄弟林天天的弟弟,年纪比他小两岁,正在读高二,平时和他关系也不错。 “什么眉清目秀,能不能不要这么肤浅。”杨羽凡表情有些得意,“不过你话没错,我们哥是大学教授,可厉害了,那可不是一般两般的文化人,是比文化人还有文化的人。” “卧槽这么牛逼!”林迪迪震惊道。 方适一路上被杨羽凡夸得都快要麻木了,此时面对店家的惊讶,只能回以尴尬。 谁知林迪迪突然冲向内厨,大喊道,“爸!咱们店来了个超牛逼的大学教授,你快来看啊!” 方适:“……” 杨羽凡一把就抓住试图往里冲的林迪迪,捂住对方的嘴巴,回头对方适歉意地说:“教授你别介意,这小孩儿智商欠费,你先吃,我收拾他。” “算了。”方适摇头,“没事,你快过来吃饭吧。” “就是!”林迪迪扒拉下杨羽凡的手,“杨哥你听听,我们教授都说没事,而且我爸说了,咱们店里只要来老师,就都可以免单,我这是给你们谋福利呢。” 杨羽凡将信将疑地问:“林叔为什么要免单?” 林迪迪指指自己:“我明年就高三了,我爸说老师都是聪明人,上辈子文曲星转世,来咱们店里吃饭,我就可以沾沾聪明气,考上好大学。” 杨羽凡掐住林迪迪肉脸,咬牙切齿道:“你小子多背两个英语单词都比这有效。” “唉哟!”这时,后厨走出来一个系着围裙的胖大叔,“迪迪,教授在哪儿呢?” 林迪迪手指指向方适:“爸,在这里呢。” 杨羽凡一把拍在林迪迪手背:“不许用手指人,礼貌学哪儿去了。” 林迪迪不服气地哼声。 走过来的胖大叔正是林迪迪和林天天的爸爸,林泰壮。 他双手在围裙上仔细擦拭着,满脸笑意地走向方适:“教授好教授好,非常欢迎你来我们天地面馆吃面,小店蓬荜生辉,喜气洋洋!” 林泰壮年轻时是个屠夫,和林天天的妈妈结婚后,就拿存的钱开了间面馆。 因为年轻时没读过书,林泰壮这辈子最崇拜的就是读书人,也最喜欢说话时加成语,努力给自己建立智慧人设。 “您言重了。”方适僵着脸说。 他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从来没有任何一秒钟,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己没坐上刘费然的车。 太尴尬了。 太——尴尬了。 简直坐立难安,恨不得原地消失,连当年学成归家,被一众亲戚当猴样围观时,都没有那么难捱。 杨羽凡自然也看出了方适在困扰,连忙发挥作用,拉着林迪迪和林泰壮去往后厨,顺便告诫他们教授不喜欢人多,自己会照顾好教授,千万千万不要再往教授面前凑。 做完这一切,杨羽凡才胆战心惊地坐回方适对面。 “教授,今天真的抱歉。”杨羽凡说,“我们很少遇到像您这样厉害的人,一时没有掌握好分寸,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讨厌我们。” 方适摇头:“不会的。” 不会讨厌,但也不会有下次。 “快吃面吧,都要坨了。”方适说。 因为刚刚这一出,杨羽凡没敢继续讨嫌,悄悄咪咪地嗦面。 方适吃完面,心里头那些累积起来的尴尬也消失许多,他不太理解林泰壮一家对自己表现的狂热心情,但是方适知道,他们对自己没有恶意。 加之这家面味道很好,以后也不是不能来这里换换口味。 “教授,怎么样,这儿味道还不错吧?”许是看方适表情舒缓起来,杨羽凡也敢和方适说话了。 方适点头。 “那我以后还可以带教授来吃面吗?”杨羽凡小心翼翼地问,“下次我保证,不会有别人打扰我们。” 方适听到这,才想起杨羽凡还在追求自己,之前的尴尬让他一时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他很清楚,现在是把一切都说清楚的最好时机。 “杨羽凡。”方适说,“不可以了。” “啊。”杨羽凡愣愣地应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方适话语里的意思。 “这顿饭只是为了感谢你那天送我回家,没有其他任何意思。” 方适的语气变得严肃认真,却又夹杂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我们之间不谈其他,光年纪就相差太大,别说我现在不打算恋爱,哪怕我有这方面的想法,我也不会找你这样小的对象。” “你很好,也很年轻,以后会遇到更好更适合你的人。”方适说,“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喜欢,但是到此为止吧,不要找我了。” “你能看出我皱眉的意思,那我想你应该不会希望看到我对你皱眉吧。” 方适说完,留下12元面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面馆。 杨羽凡脸色发白,他坐在塑料小凳上,默默地听着方适再一次给他打上死刑。 好半天,杨羽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会了。”杨羽凡低声对自己说,“不会遇到比你更好的人了。” 第九章 方适回去第二天,就被常院长叫到了办公室。 两人打太极一般绕来绕去,就是不点正题。 常院长想要方适主动提,方适却不愿意如院长和刘费然的意。 话到最后,都没有说到那件事。 “那院长我就先走了。”方适抱着教案起身。 “好的好的,小方老师快去吧。”常院长笑眯眯地挥手,“好好表现,你做的我们校方都看在眼里。” 方适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方适现在虽说是教授职称,但实际上是校聘教授,通俗来说就是一个考核期,在这个期间完成升职评定才能彻底留下。 这个期间就是他们这群人口中,俗称的非升即走。 原本方适对自己的这个考核期充满自信,在学术和教学上,他确信自己不会有问题。 可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刘费然。 从院长办公室出去后,方适转了个方向,坐电梯下三楼上课。 这学期他只开了两门课,今天要上的是门百人大课,主讲艾滋病原学与常见机会性感染。 现在正值三月,是新学期的开始,许多学生都还没完全进入学习状态,作为老师来说,方适并不喜欢刚开学前几周的课。 果不其然,走进教室时,里面还吵吵嚷嚷,等他完全站上讲台才安静下来。 方适的课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他不爱闲谈,也不像一些老师那样会抖包袱,把课上的生动有趣。 他的课如同他的人,冷漠严肃。 可哪怕这样,选方适课的人却还是很多。 最初是因为方适好看,大多人都是为了颜值选课,后来更多选方适课的人,却是冲着方适的真才实学。 他的课没有引人发笑的故事,却有着充满知识本身的致命诱.惑。 “同学们好。”方适埋头整理教案,这堂课他不打算讲太多知识,能让学生收心,做好新学期的基础就足够,“老规矩,第一堂课全体点名,之后随机抽查,没到一次平时成绩扣五分,两次十分,三次挂科。” 下面的同学纷纷点头,他们早就知道方教授的规矩,第一次听还觉得太不近人情,但是上完他的课后又觉得,傻.逼才逃课。 “平时作业看情况加减分,不交三次就准备补考。”方适飞快地重复完这些基本内容,说道,“现在开始点名。” “艾雪……”方适点出第一个名字,同时抬头朝讲台下看去,结果一抬眼,却发现教室正中坐着个熟悉的身影,而那个人在看到他发现自己后,还对他笑着挥了挥手。 方适说不清自己一时的心情,只能顺着名字往下念:“芯。” “到!”女生举手回应。 方适将手里的点名册放下,思绪转了两圈后,还是决定当做没有看见杨羽凡,但他也不再抬头,而是全程低头看着名单。 点完名,方适打开PPT开始授课。 “上学期我们讲了人体免疫系统,在讲HIV前,有没有同学能帮我们简单梳理一下,当遇到细菌或病毒感染时,CD4在免疫系统中的作用。” 杨羽凡高高地举起了手。 教室里的其他学生都看向杨羽凡。 这门课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上学期上过方适课的同学,他们已经熟悉了方适的节奏,一般方适上课问问题时,是不需要他们自发举手的。 因为方适除了第一堂课会点名外,之后的课程都是靠上课抽查问题,变相地看他们有没有来上课。 不举手,已经成了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的潜.规则。 方适讲课节奏稍顿,他忽然想起李阿姨曾经告诉他,杨羽凡因为成绩非常差,高中毕业后就没再继续读书。 方适当时没说什么,但现在的社会,哪怕成绩再差,只要有钱,基本上都能拿到个专科文凭。 杨羽凡却没有选择继续念书。 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不能读书,还是真的不爱学习呢? 如果是不爱学习,那又为什么要在这时候举手。 他真的能回答上来吗? 方适一时想了许多,最后还是没忍住好奇,点了杨羽凡回答。 “被感染之后,辅助T细胞(CD4)会通风报信,吸引其他白细胞过来,然后还会释放增殖物质,让新的白细胞产生抗体,等以后再有那个细菌或者病毒进入人体时,就会马上被白细胞发现并且杀死。”杨羽凡说。 方适眨眨眼,稍有意外,杨羽凡回答的不像一个学习不好的人啊。 “好的,坐下吧。”方适说。 “HIV全名人类免疫缺陷病毒,CD4就是他的主要攻击目标。”方适说,“同学们可以思考一下,HIV感染CD4的过程,与当HIV感染大量CD4之后,我们的人体免疫系统会发生什么。” 杨羽凡又高高地举起了手,一双眼珠子亮晶晶地看着他。 方适其实并没有打算点人回答问题,他在讲台上习惯用先抛问,再解答的方式讲课,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那么积极主动的“学生”。 虽然这个“学生”的目的不纯粹,但是在开学伊始就能够有那么好的学习氛围,方适确实有被愉悦到。 “杨羽凡,你来说说吧。”方适没忍住,再次点了杨羽凡的名。 点完之后,方适不明显地皱了下眉。 明明说好要离对方远远的,结果当方适凑到自己面前时,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和对方的互动。 这样不好。 走了几分钟神,方适注意力回来时,就听见了杨羽凡说:“HIV的繁殖导致更多CD4死亡,我们的免疫系统就没办法继续保护我们,会变得非常容易受到感染,当我们感染上别的病时,我们就得艾滋病。” 方适:“……嗯,你坐下吧。” 方适是很惊讶的。 这些内容虽然说都是基础,但是对于没去了解过它的人,那必然一问三不知。 就方适而言,他身边除了学校里的学生和同僚,其他大部分人都以为AIDS就是HIV,可杨羽凡却分清楚了。 他一定私下做过功课。 方适开始用自己的语言,从头讲述感染上HIV病毒的过程,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下课恰好是饭点,教室里的学生都飞快离开冲向食堂。 方适默默地收拾教案,心里头却在想,杨羽凡估计会来找自己约饭,这次一定不能答应,要好好拒绝。 “教授。” 果然,杨羽凡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 方适给自己打好腹稿,转身面向杨羽凡。 “你——”方适没想到的是,回过头来,杨羽凡离他竟然那么近。 近到只差半步,他们就可以紧紧相贴。 连呼吸都好像纠缠在了一起,春日散不尽的凉意,在这一刻急速升温。 方适被杨羽凡专注地凝视着,心脏莫名其妙地飞速跳动起来。 “教授。”杨羽凡一只手按在讲桌上,将方适锁在他和讲桌之间,“你可不可以不要跑得那么快。” 年轻人的身体对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过于外放的荷尔蒙像是浓烈的迷药,让方适的大脑如同生锈一般,难以正常运转。 “什……什么?”方适嘴唇开合,完全没办法思考。 杨羽凡垂眸看向方适的嘴唇,方适不爱笑,总是把嘴巴紧紧抿起,可方适的嘴巴看起来殷红又柔软,哪怕抿起,也让杨羽凡想要靠近。 “我说,教授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得那么快。”杨羽凡轻轻垂了下头,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但很快又清醒过来,将脑袋摆正,“你那天跑得那么快,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你。”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方适垂着头,一抹红晕爬上他的耳垂,“麻烦你靠后一点,别离我这么近。” “我不。”杨羽凡难得硬气,“我一靠后,教授就逃走了。” 方适简直不敢抬眼,杨羽凡的视线炽热到哪怕他低下头,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我说过了,你继续这样,我会感到困扰,我真的不会接受你这个年纪的人。”方适说。 “我不想教授困扰,但我也不想放弃世界上最好的教授。”杨羽凡说,“所以我找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俩都满足。” 方适:“什么?” 杨羽凡单手扶起方适的下巴,让方适避无可避。 他看着方适认认真真地说:“教授,你喜欢我吧,只要你喜欢我,就不会困扰了。” 方适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方适拍开杨羽凡的手,再次垂下眼。 杨羽凡歪头凑近,让自己钻进方适的视野:“我说教授可以喜欢我吗,这样教授就不会困扰,我也不用放弃了。” “你这是强盗逻辑。”方适吞咽唾沫,试图讲理:“那为什么不是你放弃追求,我们各自欢喜。” 杨羽凡摇头,伸手拿过一根粉笔:“教授你看啊。” 杨羽凡在黑板上写下一个“我”字,又隔了段距离在旁边写了个“你”字。 “教授,你知道世界上除了你以外,最美的东西是什么吗?”杨羽凡问。 方适无奈地看他。 杨羽凡笑,他知道今天的他说了太多让方适不舒服的话,可是他忍不住。 “世界上最美的就是一道道数学公式。”杨羽凡说,“我没机会学那么多公式,但是我很清楚……” 杨羽凡在“我”字的左边写了个“放弃”,又在“你”字的右边写了个“困扰”。 杨羽凡说:“这个公式还有一个已知条件。” 方适隐隐猜到了杨羽凡打算写什么,他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阻止杨羽凡。 可是…… 方适想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可是什么。 “这个条件就是……” 杨羽凡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在“我”和“你”之间,添了“喜欢”二字。 方适垂下眼,不敢看那四个紧紧挨在一起的汉字。 这种年轻人的告白方式,虽然简单又幼稚,却真情实意地有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力量。 “教授想要我放弃。”杨羽凡抬手擦掉“放弃”二字,“可是我依旧还喜欢你,这个放弃会让我很受伤很难过。” 杨羽凡在“我”字下面画了一个哭脸。 “但是教授,假如你愿意试着喜欢我,那么这个等式里的困扰,他就会自然而然地消失掉。”杨羽凡擦掉“困扰”二字和哭脸,又画上一个小爱心,“这样留下来的,就是完美公式。” “所以教授,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一起达成这个漂亮的公式呢。” 方适张嘴就想说话。 杨羽凡急忙抓住方适的手,可怜兮兮地说:“教授,你都已经拒绝我两次了,我不要求你马上答应我,我只想要你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不要因为我的靠近而心烦,好吗?” 方适站在原地半晌,他今天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这一瞬间许多东西纷纷拥拥钻进他的脑海,最后他还是看向了黑板上独独剩下的四个字。 ——我喜欢你 方适叹了口气,说:“随便你吧。” 只是一个机会而已,只要自己一直不答应,他总会有一天选择放弃的。 方适这样想到。 可他没预料到的是,有的缝隙一旦被撬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第十章 晚上回家时,方适碰到从404里走出来扔垃圾的林典。 404号别墅是方适花光自己的积蓄,买下来的二手房,取做404号安全屋,用作短期收留一些因为各种原因无家可归,又毫无地方可去的LGBTQ人群。 林典,包括那天给杨羽凡开门的粉色睡衣男孩,都是暂住在这里的求援人。 杨羽凡来的那天并没有感觉错,这栋别墅里,除了他们的“管家”李阿姨,目前所有人都是同性恋。 “教授,你回来啦。”林典小跳着跑到方适身边,“吃饭了吗?” 方适没回答,脚上转了个方向,问:“想喝奶茶吗,出去走走。” 林典欢呼一声,踩着碎步追上去。 林典是个高三生,六月就要参加高考,谁知道在成年生日礼上,被撞破性向。他的父母思想传统,完全无法接受儿子喜欢男人这一事实,期间他们多次产生激烈冲突,还闹到了他们学校。 林典原本是住校生,这下家里回不了,学校也没办法继续住下去,最后林典通过热线找到他们,寻求帮助。 “在这住着感觉怎么样?”和来这里的人私下聊天,是方适的习惯,也是让住这里的人心情放松的方式之一。 “很舒服,大家都对我很好。”林典说,“住着都不想走了。” 方适笑笑没说话,林典是肯定要走的,除了他和李阿姨,没有人能在安全屋里长久的住下去。 他们建立安全屋的目的,除了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收留他们,也是为了构建一座帮助他们融入社会的桥梁,陪伴他们度过艰难的时期,让他们在未来能够独立自主的好好生活下去。 “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方适说,“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助你。” 林典挠挠下巴:“我的话……我不想考试了。” 方适嗯了声,又问:“那你打算做什么呢?” 林典说:“我可以出去打工赚钱养活自己,教授你放心,以后我赚钱了,就付你房费,绝不白住。” 方适说:“是吗,那挺好,不过你现在没有高中毕业的文凭,可能不太好找工作。” 林典开始抠手指,噘着嘴说:“文凭就那么重要吗,我勤奋能干,肯定会让老板喜欢我的,而且好多成功人士都没有好文凭呢,我现在虽然没钱,但是我可以从最简单的活干起,存钱以后当老板。” 方适点头,没有直接打破他的美好幻想,而是轻飘飘地点出一个事实:“最简单的活是什么,服务员吗?” 林典惊讶地看向方适:“教授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方适笑而不语。 来安全屋大多数林典这个年纪的小孩,一说到不继续读书,能想到的打工方式百分之八十都是服务员。 “现在服务员的工资两千五到四千,没有高中文凭还不一定能应聘上,我们就算你找到了个月薪三千的工作,三千块扣除保险就只剩下两千五左右,我能问问你以前爸妈给的零花钱一个月有多少吗?”方适说。 林典别别扭扭地磨叽了会儿,才开口回答:“两千。” “够用吗?”方适问。 林典:“勉勉强强吧。” 方适没做评价,又问:“那你打算给我多少房租,剩下多少用来存钱当你企业的启动资金?” 林典不说话了,虽然方适用到“企业”两个字,让他一下就有种自己是老板的错觉。 方适拍拍林典的头:“我说这些不是想阻止你靠自己的劳动挣钱,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很开心,这说明你是个富有责任感的好孩子,但是你既然来找了我,我也希望你能更多的信任我。”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奶茶店门口。 方适带着林典买了五杯奶茶,又顺着路慢慢往回走。 “关于高考的事情,作为老师,我还是希望你能多思考一下,确实如你所说,大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考上大学,你的未来就可以有更多选择性。”方适说。 “你现在才刚刚十八,还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来思考自己未来到底要做什么,而高考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林典吸着奶茶,没说话,他看起来还是不想回学校。 方适很理解,如林典这个年纪的人,心思大多敏感,同龄人对他们的言语和态度,直接影响到他们的成长。而林典因为性向的缘故,在学校过得不算好。 方适右手搭在林典的肩膀上,说:“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小木哥是咱们省当年的理科状元。” 林典:“!” 方适说:“所以如果你想要参加高考,可以暂时拜托你小木哥帮你补习,不用必须回到学校。” 方适口中的小木,就是杨羽凡那天见过的粉色睡衣男,两人回到别墅时,恰好听见他软着嗓子喊:“阿姨你又错了,是往左边扭,右手在前,诶诶对对对!” “小木哥!”林典换好鞋就跑进房间,“你们又在做瑜伽吗?” “哟,教授和点点回来啦。”苏羚木在客厅里够着脑袋看他们,“快来一起练瑜伽啊。” 方适走进客厅,放下手中的奶茶,“我就不必了。” “别啊,教授你一天到晚站在实验室,身体肯定都僵了,练下瑜伽保持良好的体魄,才能继续为医学奋战嘛。”苏羚木说着,把身体扭成了个看起来就非人类的姿势。 李阿姨也跟着复制了一个买家秀造型:“就是,小方来一起练,我这两天跟着学,感觉自己都年轻了两岁。” 方适战略性后退:“我还有文件没写完,你们忙。” 香林天地的别墅是三层结构,一楼除开客卫厨,还有两间卧室,二楼则是四间卧室,最后一层说是三楼,其实就是个小阁楼,平时用来堆放杂物。 方适的房间在二楼,不是最大的主卧,而是靠近阳台的一个小房间。 进屋后,方适脱下束缚自己一天的西装,进入浴室洗澡。 再次出来时,已经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 他扶了扶眼镜,坐到屋内的小书桌前。 桌上摆着还未完工的DIY别墅,最近方适回到家,会花半小时完全投入地制作别墅。 别说,确实很减压,至少在这半小时里,方适不会去想到那些烦心事,而是专心致志地研究手工。 半小时后,方适起身活动僵硬的身体。 扭动脖子时,骨头“噼啪”响,听起来就像断了一样,方适心里诡异地琢磨起,下楼和大家一起练瑜伽的可行性,但最后还是被苏羚木的诡异姿势劝退。 看了眼时间还早,方适把DIY别墅摆到窗台上,准备查查文献,顺便把教案和教学日志搞定。 教学日志需要填写在学校统一发放的本子上,方适从公文包拿教学日志本,却顺手带出来一颗粉色的奶糖。 方适整个人一怔,伸手把奶糖拿起。 这是杨羽凡给他的糖,中午在聊完那些话之后,杨羽凡并没有邀请他去吃饭,而是哭丧着脸表示自己还得回去工作,临走前,他塞给了自己两颗奶糖。 包装是粉色,口味是红豆。 方适不爱吃红豆,但是中午被杨羽凡塞进嘴里的那颗糖,却出乎意料的好吃。 杨羽凡说,那是他自己做的,和外面买的不同,充满了爱的味道,所以才更加好吃。 方适手指捻了捻包裹住奶糖的糖纸。 莫名有种想吃掉这颗,不是他喜爱口味奶糖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第十一章 方适做了一晚上噩梦,醒来时满头冷汗,睁开眼醒了半天神,才挣扎着坐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 他习惯在漆黑的环境里睡觉,不然铁定失眠。 阳光透过缝隙钻进来,打到方适床头柜上,木质柜台上相框闪着漂亮的反光,恰好落在前方一个小小的彩虹摆件上。 方适脑子不甚清醒地摸了下相框,又抓住那个彩虹摆件。 这是一年前404收留的一个女孩送给他的礼物,女孩是个美术生,404大门的彩绘就是她闲暇时画上去的,因为美丽又有意义,404的众人都很喜欢变装过后的天蓝色彩虹大门。 窗外李阿姨正弯着腰摆弄花草,最近她看了《紫藤萝瀑布》,开始憧憬拥有自己的紫藤萝花墙,前段时间去花草市场买来了紫藤萝,就载种在他的窗台外。 现在方适每天往窗外看,就是一片郁郁葱葱,李阿姨说,等到四五月份会开满紫藤萝,从外面看别墅会非常美。 方适不懂这些,反正这栋别墅买下后,打理它的权力就全权交给了李阿姨。 下楼又是魔鬼的苦瓜水味道,方适捏着鼻子喝下一杯,吃过早饭后,徒步前往学校。 方适不会开车,也一直没有学,好在香林天地离医科大走路就十五分钟左右,平时不坐车也不影响。 “教授教授!”方适走出去还没两分钟,就听见身后传来呼唤,方适转过头看到了骑着小三轮的杨羽凡,“早上好呀教授,吃早饭了吗?” 方适点头。 杨羽凡笑眯眯地在他身边缓速行驶:“教授去学校吗,不嫌弃的话,我带你过去吧,我保证平平安安稳稳当当地把你送达。” 方适说:“不用了,你去上班吧。” “我顺路的,现在正好要去医科大”杨羽凡脑袋向后一扬,“这车都是你们医科大的快递呢,走吗?” 方适有点踌躇,他虽然松了口,但心里还是不太想和杨羽凡有过多的接触。 “我其实就想能和教授多说说话,如果教授不想的话,那我就先走了。”杨羽凡倒是不介意方适的迟疑,“拜拜。” 方适点点头,意外对方轻易放弃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杨羽凡挥挥手就往前骑去,刚开了两秒又想起什么,倒车回来对方适说:“对了教授,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 方适习惯性为难。 杨羽凡说:“是我自己做的饭,做了两份,我们可以去旁边的公园里吃,今天天气预报说正午温度正好,晒晒太阳会很舒服的。” 听到杨羽凡说他做了两份午餐,还安排好了吃饭的地点,甚至连天气都查过,方适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点头答应了。 “太好了,那中午教授几点能休息,我来接你。”杨羽凡说。 “十二点吧。”方适答。 “那我们电话联系哦。”杨羽凡说完,再次给方适挥挥手,这次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方适今天没有课,到学校后就进办公室看文献。 没多久他的学生刘宁南就钻到了办公室来找他。 “老师,可以帮我看看我的开题报告吗?”刘宁南说,“我把文件传给你了。” 方适自然不会拒绝,刘宁南今年研二,平时做事活跃,帮了他很多忙,但在做课题实验记录数据这块,却老是马马虎虎。 刘宁南的课题是HIV-1非核苷逆转录酶抑制剂耐药性研究,方适在研一下学期的时候给了他方向,之后刘宁南一边做他给的课题,一边写自己的开题报告。 现在报告写得差不多了,他也需要准备开题答辩,等答辩审核没问题后,就可以继续往下做。 “刘宁南。”方适说,“我知道你想在实验室里多弄些设备,但是不考虑价格好像不太行吧。” 刘宁南哭丧着脸:“老师,您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方适皱眉,上下翻阅:“报告要切合实际,到时候资金申请书可不是我写。” 刘宁南更难过了:“可是老师,这些东西难道你不想拥有吗?” 方适说:“想要好的设备,简单啊,等你足够优秀的时候,想要什么没有。” 刘宁南小声逼逼:“老师你那么优秀,也没见得就拥有了啊。” 方适关掉刘宁南的开题报告,扭头对他说:“既然连我都不配,你还敢写,胆子倒是不小。拿回去改,马上要答辩了还搞这些,是不是光想着做白日梦,不想毕业了。” 刘宁南摸摸鼻子:“老师,我发现你变了。” 方适扬眉。 刘宁南挤眉弄眼:“是不是我们送你的生日礼物起作用了呀?” 方适:“……出去带下门谢谢。” 刘宁南笑着往外走,快到门口时被方适叫住:“怎么了老师?” 方适说:“我中午要出去吃饭,如果那谁又来了,你就告诉他我下午有事不回学校,其他都说不知道。” 刘宁南点头:“老师你下午不回来吗?” 方适:“要。” 刘宁南了然:“保证完成任务!” 刘宁南走后,方适继续看文献,时间眨眼就到了中午。 看着桌上的电子钟跳向12:00,方适莫名其妙地有了股紧张感。 像是为了逃避什么,方适手掌握住鼠标,迟迟不按向关机键。 就这样僵直了五分钟,被方适摆在办公桌正中的手机欢呼着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大大的三个字——杨羽凡。 方适右手一紧,徐徐吐出胸口浊气,才拿起手机接通。 “喂。”方适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干哑。 “教授,你下班了吗,我现在来接你?”杨羽凡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阳光活力,方适不自觉地就放松下来。 “你现在在哪儿?”方适问。 “我在你办公室楼下呢,还是这里不方便,我们到校门口见?”杨羽凡问。 方适另只手点击关闭电脑,一把抓过早已收拾好的公文包:“没事,你就在楼下等我吧,我马上下来。” “好的!”杨羽凡欢天喜地道。 电话挂断后,方适的电梯也到了,刷卡下楼,不到一分钟,方适就透过实验楼底层的落地窗,看到坐在三轮上晃悠腿的杨羽凡。 而杨羽凡也适时地发现了他,立马跳下车冲他挥手。 方适勾了下脖颈处扣紧的衬衣纽子,僵着脸加急脚步朝对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四舍五入就是约会了=V=! - 第十二章 “走吧。”方适说。 “坐这辆车可以吗?”杨羽凡拍拍身后的小三轮,“或者走路过去也不远。” “公园不好停车,我们走路吧。”方适说。 杨羽凡点头,把三轮停到学校的露天停车场,背上背包跟方适一起离开医科大。 他们说的公园,离医科大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占地面积广,还有市里最大的人工湖,最妙的是公园里那片樱花林,每年春天都吸引无数市民赏花。 现在正值三月,樱花盛开的日子,他们还没走到,就已经能看见远处梦幻的粉云。 “其实我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你答应和我一起去公园吃饭。”杨羽凡说。 方适沉默,他也不知道自己上午为什么那么快就同意了,仿佛被鬼迷了心窍一般。 想了想,方适才找出一个借口:“你说你做了两份饭,如果我不去,岂不是浪费了。” 杨羽凡小心地朝方适迈了一小步,拉进他们的距离,嘴上却不解风情地说:“不会浪费,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留下当晚饭吃。” 方适没法接这话,甚至还有些尴尬。 杨羽凡看方适隐隐抿起的嘴唇,终于没忍住笑起来:“但是教授如果不答应我的话,今天我就没有福气看到那么美的樱花了。” 方适平时不是喜欢怼人的性格,但刚刚被杨羽凡言语捉弄了番,一时没忍住反击道:“胡说,你每天送快递的时候,都会路过这里。” 杨羽凡点头:“是会路过这里,也能看到樱花,但是那些时候教授不在我身边啊。” 方适:“……” 杨羽凡嘴角梨涡加深:“所以以往的樱花,都没有今天美。” 说话间,他们踩着阳光走进公园。 虽是工作日,来往行人游客却也不少。 从医科大到公园后门的一条街,是市里出名的美食街,物美价廉,但偶尔会因为人多排队,是附近的学生与社畜们最喜欢的充能基地。 “等再晚一些,公园里就多是爷爷奶奶和小娃娃了。”杨羽凡说,“吃过饭后,他们喜欢来这里散步。” 方适点点头,他到S省三年多,还真没有专门到这里玩过。 “我们在哪里吃?”方适问。 杨羽凡左右瞧,然后指向樱花树的草坪:“我们到那里吃好吗?那里有树荫,也能晒太阳。” 方适眨眼,他原本以为杨羽凡会带他到公园的公共桌椅上吃,没想到会是草坪。 “我们坐在草地上吗?”方适有点不愿意把裤子弄脏。 杨羽凡摇头:“当然不,我带了垫子,你放心吧,我准备的很齐全,而且我保证,这次不会像上次那样再有人打扰我们俩。” 方适心脏莫名漏了一拍。 杨羽凡的这句“我们俩”说得太过自然,仿佛他们已经是一对正在交往的情侣。 而事实明明不是这样。 “教授你先在这儿等等,我去准备一下。”杨羽凡说着,就朝他刚刚指向的那棵树走去。 公园的樱花林是政.府专门为市民打造的野餐区,几乎每天都有人在这里带上漂亮的野餐垫,和精心制作的野餐,坐在樱花树下享受美食。 杨羽凡把背上的书包放下,取出早早准备好的野餐垫。 方适自然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做事,自己什么都不干,直接从杨羽凡手中拿过野餐垫:“你准备其他的,我来垫。” 杨羽凡愣了下,随后大大笑开:“好。” 杨羽凡带的垫子是海蓝色的,上面还印着海绵宝宝和派大星,只不过这个派大星不是红色,而是绿色。 方适再不爱看动画片,也知道派大星的颜色不是那么诡异的绿,忍不住低头多看了几眼。 杨羽凡自然发现了方适的打量,但他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绿色的派大星。 “教授,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忌口,所以就按照平时自己吃的随意做了几样。”杨羽凡说着,把手中的三个保温食盒打开,并排放到餐垫上,“还有银耳汤,没有加太多糖,我怕你不喜欢,所以带了点白糖,你觉得不够甜可以往里加。” “谢谢,很丰盛。”方适问,“需要脱鞋吗?” “脱不脱都没关系,垫子我回家会洗的。”说完杨羽凡又摇头,“算了,还是别脱吧,我今天走了一上午,万一脱掉是臭的,岂不是会败坏我在教授心中的好感。” 方适也是想到这一点,顺从地没有脱鞋,而是直接踩上去盘腿坐好。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方适问。 “嗯。”杨羽凡把空碗筷递给方适,“教授看喜不喜欢这种口味,如果喜欢的话,我以后经常给你做,家里做的总比外面吃的干净卫生些。” 方适想回绝,但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压下话题,用筷子夹起一块回锅肉。 S省是远近闻名的美食之乡,方适来前还曾听过这里人人都是大厨的传言。 这一道回锅肉便是S省最常见的家常菜之一,味道好也不会特别辣,不仅适合本地人,也适合很多不能吃辣的外地人。 方适恰好就是不太能吃辣的外地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杨羽凡做的便当里,竟然没有一道是特别重辣的菜。 方适把肉片放入口中。 咸鲜香,和丝丝缠绕着甜味的辣,组合成了这道令人欲罢不能的回锅肉。 “很好吃。”方适为口中的美味所惊艳,“你很会做饭。” 杨羽凡嘿嘿笑,“我爸妈很会做饭,他们从小就教我。” 方适没忍住又夹了一块。 杨羽凡做的菜确实很好吃,甚至可以和家中的大厨李阿姨一较高下。 杨羽凡满脸幸福地看方适吃肉,手上却没有动作。 方适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你也吃啊,看我干什么。” 杨羽凡右手撑着脸,盯着方适殷红的嘴唇:“教授,我朋友告诉我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先要抓住他的胃,不知道我做的菜有没有及格呢?” 方适:“……”真是猝不及防。 “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好好吃饭。”方适轻咳一声,“虽然我那天说随便你,但是你一直提这些,我也会很有压力。” “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太想亲近你。”杨羽凡确实没考虑到这些,“以后不会了。” 方适点头,再次拿起筷子。 公园被温暖的阳光笼罩,杨羽凡选择的位置离人工湖很近,偶尔会有迎面而来的风,夹杂着湖水的清凉,仿佛可以吹散一切烦躁。 方适偷偷扬起嘴角,心想这是他从没留意过的美好。 第十三章 饭后杨羽凡把碗筷收拾好,背着包和方适在公园散步,并没有走多久,杨羽凡就恋恋不舍地把方适送回了学校。 他一点钟要回去装货,准备下午的配送。 方适则回办公室继续看文献,下午一篇新发表于《柳叶刀》*的刊文闯入方适的视线。 一年前这个团队,就曾经在另个期刊发表过,他们利用干细胞移植治疗艾滋病的论文。 当时这位患者在断药18个月后被评估为“长期缓解”,现在一年过去,患者的血浆中的HIV-1病毒载量依旧无法检测。 到今天,他们再次发文,将这位患者的评估从“长期缓解”,改成了“治愈”。 这将是全球第二例被治愈的艾滋病患者。* 他飞快细读这篇论文,并将之转载到自己的学生群组。 方适:周四组会@周高泊来分享汇报这篇论文,其他人照旧。 周高泊:收到[OK] 刘宁南:[没问题鸭.jpg] …… 方适平时不太常和自己的学生碰头,但除了特殊情况外,每周一与周四这两天,他都会和自己带的学生开组会,交流讨论各自的课题和文献。 像今天这样的论文,方适也偶尔会“抽查”,随机点一个学生让对方做交流准备。 方适是博导,也带硕士,这次被他点名的周高泊,就是他带的唯一一个博士生,其他四个硕士生,都叫他大师兄。 周高泊基础知识牢固,创新能力也强,从入门开始在学术研究上就帮了方适不少忙,是方适最骄傲的一个学生。 周高泊毕业后的目标是研究院,现在正在申请学校的海外联合培养项目,打算去国外进修,方适在其中帮了不少忙,这件事基本上十拿九稳。 下午四点过,方适关闭电脑,打算去实验室一趟,结果刚下楼就接到苏羚木的电话。 “教授,有人报警举报我们聚众赌.博,现在正在家里调查,你能回来一趟吗?”苏羚木问。 “赌.博?”方适一头雾水,“谁举报的。” 苏羚木也不知道,只说现在警察正在家里了解情况。 方适只好放弃去实验室的计划,直接打车回家。 五分钟后,方适到达404门口。 蹲在院子栅栏处的林典一看到方适,就哭着朝他跑来,用力抱住方适的腰。 方适吓了一跳,拍拍林典的头:“怎么了,别哭,没事的啊,我回来了。” 林典用力摇头,哭嚎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方适心里有了预感,一时头疼不已。 “乖别哭了,我们先进去,警察在里面吗?”方适问。 林典点头,这才放开方适,跟在他身后往屋里走。 警察来了两人,一个举着本子问苏羚木问题,另个则正在稳住一对陌生夫妻的情绪。 “林典你他妈给老子过来!”方适和林典刚一走进去,那对夫妻中的男人,就暴怒大喊,淡定如方适都忍不住眉头一跳。 “这位同志,请你冷静一点。”站在前面的警察拦住那个男人,好声劝慰。 方适也自然而然地把林典挡在自己身后,做出一副保护的姿态。 404号安全屋开到现在,已经有三年了,这种情况方适并不是没遇到过。 他们收留的人,大多是被家里赶出来,导致无家可归的青年人。他们不像已经在工作的社会人士,可以达到经济自由,靠自己的能力租到房子,并且好好活下去。 这群年轻人,百分之八十都还在读书,根本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除了求援别无他法。 青年人的身后,往往站着一对暂时还不能理解他们的家长。 而一部分家长在面对自己的孩子“离家出走”,并和一群“带坏他们孩子”的同性恋住在一起时,就像捅到马蜂窝般炸了窝。 最典型的就是方适面前这对暴躁的家长。 404号安全屋不是第一次遇到警察上门,早在开办第一年,就已经有家长举报他们拐带儿童,但当时他们口中的儿童实际年龄已经21岁,实在不在儿童范围,警察自然没有受理。 这一次林典的父母倒是很聪明,举报他们聚众赌.博,这是违法行为,也是无论如何一定会被排查的事情。 那边和苏羚木对话的陆警官,在看到方适回家后,便离开苏羚木身边,走到方适面前。 陆警官是他们这一片的警察,第一次出警就是他们的案子,之后每年都要上门两三次,基本上算是404的熟客,在看到方适时,两人甚至熟练地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 “小朋友十八岁了是吧。”陆警官说,“今年高考?” 方适点头:“最近在家里,小木帮他补课,之后看他自己的意愿,要不要还回学校继续学习。” 陆警官看了眼身后正和那对父母交涉的同事,有些头疼地把方适拉到一边,而苏羚木则适时带着林典去到厨房避难。 陆警官和方适是熟人,说话也没那么多套路,直接问道:“这对父母比较强势,之后怕不太好处理,你打算怎么办。” “我听小木说,他们举报我们聚众赌.博?”方适问,“不能判他们报假警吗?” 陆警官知道方适的想法:“这种情况最多行拘和罚款,你们的情况并不会因为这个而解决,我更关心你之后怎么处理。” 对这样的家长,方适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磨,我也希望点点能和他的父母可以和解,双方皆大欢喜,这也是我们的目的之一。” 方适虽然离家工作,但是家庭观念并没有为此减少半分,对于方适来说,作为同性恋自然希望能得到家里的支持与理解,他也希望来到404的人,到最后都能不再因为性向和家人有争议。 “今天又麻烦你了。”方适很不好意思。 “只要你们这儿不违法,那就不算麻烦。”吴警官说,“好了,该了解的情况已经了解完毕,我先带他们俩回去,之后估计还要传唤林典到派出所,你先安抚一下小孩情绪。” “好,我知道了。”方适说,“辛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柳叶刀》*:英国权威医学杂志 全球第二例被治愈的艾滋病患者*:这篇论文是今年当地时间3月10日,由英国剑桥大学研究团队发表,是世界上第二例治愈的艾滋病患者,被称为伦敦病人,同第一例一样接受了CCR5Δ32/Δ32(这里还有一个词语我实在没翻译出来,所以文里没写)干细胞移植,目前已经有两年半时间,之后该团队还会继续在固定时间跟进对方的情况。 虽然目前案例太少,但希望正在闪闪发光。 我在昨天看到这条新闻,很振奋人心,人类终将战胜传染病,不论是艾滋还是新冠肺炎。 《404》是半架空世界,少部分接轨现实,但大部分都是私设,我不是医学生,这个论文只做分享,如果转述有错,都是我看不懂医学论文的锅,建议大家感兴趣可以自己去搜索来看看。 -- 第十四章 陆警官等人离开后,方适去到厨房找林典和苏羚木。 今天的事情对林典来说还是太刺激,方适走进去就看到林典蹲在地上,仰着头大滴大滴砸泪珠。 刚要说话,外面响起关门声,方适一瞧,李阿姨买菜回来了。 “都聚在厨房干什么,今晚上不用我做——点点怎么蹲在地上哭啊?”李阿姨换上拖鞋,跑到林典身边,“是不是小方骂你,还是苏铃木欺负你?” 林典用力摇头,埋进李阿姨怀中。 方适和苏铃木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厨房。 这个家里,如果说方适是主心骨,那么李阿姨就是404所有住过的人,可以喊出一声“李妈妈”的灵魂人物。 方适的工作上六休一,还常常出差,在家的时间短,很多来这里求援的人,他都没办法时时刻刻关注到,但是李阿姨可以。 她就像一个大家长,无微不至地努力护住404里的孩子们。 “刚刚事情急,没有打扰到教授工作吧?”出去后,苏铃木问道。 “没有,倒是你……”方适看着他,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苏铃木问。 方适指向他的左眼:“为什么你左眼比右眼大那么多?” 苏铃木:“……” 苏铃木:“靠,老娘的美妆直播!” 苏铃木在404从最初的闷葫芦,到现在的精致美妆博主,仅仅只用了半年。 方适不懂这些,最开始还以为家里时不时会来个陌生人,男的女的都有,后来才知道是苏羚木化妆后的样子。 震惊老年人。 在李阿姨的安抚之下,林典心情明媚许多,只不过也不再复最开始到404时那样活泼。 三天后,林典和方适被陆警官接到街道派出所,与林典父母方调解纠纷。 林典第一次上警车,后背挺得笔直,不停抠着手指,脸色僵硬地盯着驾驶座的靠背。 方适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这是方适第十多次上警车,甚至有些驾轻就熟。 对于即将要去的纠纷调解室,方适也并不陌生,唯一陌生的就是他们即将要见到的人。 一对处于愤怒中的父母。 “教授。”林典小声地说,“我想回家。” 方适拍拍林典的肩膀:“好。” 林典摇头:“不是的,我想回404,我不想去见他们。” 方适没问为什么,依旧干脆道:“好。” 林典瘪嘴:“他们不会接受我的,只会骂我,还想抓我去精神病院。” 方适没有对此做评价,只说:“我们还是得先去派出所,我需要和你父母聊聊,之后你如果不愿意见他们,我们就回去好吗。” 林典说:“必须去吗?” 方适点头:“必须去,你也不想三天两头见到陆警官吧。” 林典脸一红:“倒也不是不行。” 陆警官:? 方适失笑地靠倒在椅背上。 “点点,你知道男人生子吗?”方适忽然问。 林典表情怪异地看向方适,试探道:“是我想的那个男男生子吗?” 方适感觉林典的话有点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是哪儿出了问题。 “前两年,D国一个男性,在怀胎九月后顺利产下女婴,小孩很健康。”方适索性不再想林典话里的意思,直说道,“我也想生。” 林典:?? 林典:“您说什么?” 林典的声音很轻,仿佛这样就能让方适把刚刚的话吞进去。 可惜方适并没有如他所愿:“我说,我想怀孕生子。” 警车猛地打了个小S,林典用力扶住靠背,满脸崩溃:“教授你你你……男男生子小说都是骗人的,你不能把小说当论文看啊!” 坐在驾驶座的陆警官,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实在没想到,看起来那么高冷严肃的方教授,私底下竟然想生孩子! “为什么不可以呢,只要生理上能够允许,我为什么不能生。”方适语调平平,就像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准·生育机器。 林典不知道怎么说,着急到结结巴巴:“可是可是……可是你生理条件不允许啊!” 方适扶了把眼镜:“我是医学教授,只要我想,这些并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你,你怎么……”林典下巴都快落到膝盖上了,“不行啊,你怎么能生孩子呢?” 林典一辈子都无法想象方教授挺着大肚子的模样,不行,绝对不行。 “可是我想啊,这是我的意愿,你不能支持我吗?”方适闭上眼睛。 林典心都颤抖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研究了很多论文,也和我们院里的老师们讨论过,证实这是可行的。”方适说,“我打算今年就开始着手研究,顺利的话,明年就可以生产。” 方适说到这里,竟然还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林典:“明年你就可以当小叔叔了。” 林典脑海中瞬间有了画面,一个扑克脸的小糯米团子,扒拉着方教授的腿,奶声奶气地喊:“爸爸抱抱。” 操,好像真有点萌。 “教授。”林典努力组织语言,“虽然但是……您还是多考虑一下吧,这太惊世骇俗了,你想啊,万一你真的怀。” 林典发现自己都不敢把怀孕二字说出口,他轻咳一声:“到时候网上那些人会怎么说,你说不定会被网络暴力,而且孩子生出来,万一他问自己妈妈是谁,为什么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你该怎么回答呢?” “他还会被其他小朋友歧视!” 方适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总能找到办法克服,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 林典说不过方适,求助般看向陆警官。 陆警官却停下车:“我们到了,先下车吧。” 林典瞬间变回霜打的茄子,他刚把手放到门把上,就听见方适说:“陆警官,借您车几分钟,我有些话想私下对林典说。” 陆警官并不意外,只是表示自己会一直站在门边,不会离开。 陆警官下车后,方适转身看向林典:“点点,很抱歉我刚刚骗了你。” 林典:“啊?” “我并不想生小孩。”方适说,“我会这样说,只是想告诉你,当我们在听到一件违背自己多年常识的事情时,抗拒会是本能。” 林典隐隐明白了方适想说什么。 “你的父母,他们生活的年代和你从小接受到的信息,是完全不同的。”方适说,“对他们来说,男女结婚生子是最平常普通的事,因为他们身边所有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所以乍一听到你喜欢男孩子,对他们来说冲击一定非常大。” 林典鼓起脸,垂头不肯说话。 “你想啊,哪怕是你这样思想活泼灵动的人,在听到我说我想生孩子时,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我想你刚刚一定有觉得,我是不是脑子有病。”方适说,“人们接受一个新事物,都会有个过程,只是或长或短。” “你是他们最亲近的人,也是可以帮助他们缩短这个过程的人。”方适说,“对吗?” 林典垂下头低声道:“可是他们不会听我说话,我都告诉他们了,同性恋不是病,可他们还是说我有问题。” 方适说:“老师在遇到不同学生时都找办法因材施教,在和家人相处时,自然也不可能马上就找到最好的办法。” “教授,你说这些话,是不想我继续住在404了吗?”林典忽然眼泛泪光,“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够好,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不想回去,他们根本不爱我,他们只爱他们幻想出来的儿子!” 方适柔声道:“我不会赶你走的,你忘了吗,你到404的第一天,我对你说过什么?” 林典吸吸鼻子:“你说,404会是我永远的家,在404我会非常安全。” 方适点头:“所以我肯定不会赶你走,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对父母现在的反抗多些理解。这么多年来,他们对你好不好你肯定能感觉到,他们不可能不爱你。” “现在的他们只是在害怕,为从来没接触过的未知而害怕,而害怕会使人本能的做出攻击或者逃避行为。” 林典从没想到过这一层:“可是他们这样做,伤到我的心了,我不懂,为什么就因为我喜欢男生,我就好像不是他们的儿子一样,他们现在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仇人,你说他们害怕,那我就不害怕吗。” “所以父母也会做错事情,就像你会做错事情一样。我们要给彼此时间,意识到错误并且改成错误。” “有没有觉得你们一家三口,现在就像走在一条夜路上,这条路很黑,也不知道会通向哪里,你们三个人都很害怕。”方适问,“点点愿意成为扛起勇敢,第一个克服恐惧的人吗?” 林典怔怔地看向方适。 方适拍拍林典的肩膀:“你不用立马给我答复,我现在进去和你的父母聊聊天,等我出来之后,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和他们见面,如果不愿意我们就回家。”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404都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第十五章 陆警官找来了他的搭档陪林典,随后带着方适进去和林典父母做交涉。 方适除了是404的负责人外,还是一名老师,不光他是老师,他的父母也是老师,从小到大方适见识过的“家长”数量之多,类型之繁杂。 在面对各种类型的家长时,因为父母的关系,方适也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对于像林典父母这样,经济条件不错,但平时工作繁忙,对孩子在日常生活上没能多加参与,却期望孩子考取好成绩的家长,高考前出事,一定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之一。 在林典来后的这段时间,方适也各方面了解过林典的家庭,他对这次的会面虽不是完全有把握,但信心却也并不少。 想要父母立马接受林典的性向,明显不现实,所以从高考入手,是方适目前能想到最有力且有效的办法。 经过三天的思想反省,林典父母再见到方适时,已经情绪平和许多,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好好交流。 这比方适想象中情况好很多。 他并没有打官腔,而是直接开诚布公的,将自己的目的与做法告诉对方,包括404的运行机制,包括为什么暂时没让林典回家、回学校,也包括对之后的高考要如何处理、如何复习等等。 “咱们都清楚,对于现在的孩子们来说高考的重要性有多高,我也相信你们作为家长,对点点的关心和关爱有多深,让他在高考前经历这些,一定是你们最不愿意做的事。” “所以我们如果能暂时先放下其他的事情,让点点好好复习,考上好大学,让他不辜负这十多年来为之的努力,让他的未来能有更多的可能性,应该也是我们作为家长和老师,都乐于见到的,你们说对吗?” 方适虽然平时脸上总不爱带笑,看起来严肃又刻板,但当他套上医科大教授这一身份后,在家长看来却显得格外令人信服,且安心。 加之方适全程不疾不徐,真诚用心的与林典父母交流,事情比想象中顺利很多。 林典妈妈忍不住问道:“方教授,你刚刚说那天那个不男不女的人,真的是我们这儿的理科状元?” 方适静了两秒,随后面无表情道:“他叫苏羚木,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孩,不男不女这个词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提。” 这是方适在今天的回面中,说得第一句重话。 “点点现在在他的辅导下备考,那苏羚木也算是他的老师,无论如何,在面对帮助自己孩子的人,希望家长们还是能给予基本的尊重。”方适心里是有气的,但是这种气并不完全冲向林典妈妈。 陆警官在中间也顺势说了句:“女士,请您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大人的言传身教,是孩子们在未来成为拥有良好品德,最重要的考量之一。” 老师和警察的双重压力下,林典妈妈瞬间怂了,小声地道了声歉。但方适看得出来,他们因为抗拒同性恋这个群体,也连带着抗拒有同样身份的苏羚木,给林典补习。 可苏羚木却又拥有另一重让家长割舍不下的身份——理科状元,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纠结。 “方教授,你说的都有理,但是在我看来,学生还是应该回学校去,你说的那些情况,我觉得不算大事,如果他连这点挫折都过不去,以后到了大学出了社会,那也同样过不去。”林典爸爸说。 “作为老师我也希望学生能在学校学习,可点点现在对学校非常抗拒,说实话,他现在回去情况可能会更差。”方适说,“我个人建议是让他安心留家复习,等考上大学,去一个全新的环境重新开始。” “那回家也一样啊。”林典妈妈说,“我们也可以请更好的老师。” 方适问:“那你们可以保证在这两个多月里,不因为性向的事情,和点点吵架吗?恕我直言,当初他回来找我,并不只是因为学校压力大。” 调解室内瞬间沉默。 方适看了眼时间:“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点点我先带回去,有其他问题,都可以联系我。” “也希望你们相信我,我们是正规的公益组织,有多次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你们也可以问陆警官是否属实。” 陆警官点头:“他们已经做这项公益三年了,帮助了许多家庭。” “你们是点点的父母,他被你们爱了十多年,现在你们因为这件事,对他的态度和以前变得很不一样,他会害怕是必然的。”方适忍不住多了句嘴,“所以我建议你们能暂时分开几天,多思考冷静一下,再做下一步打算。” 之后的事情,就由陆警官接手,方适走出调解室,在大厅看到正望眼欲穿的林典。 “怎么样点点,考虑好了吗,想不想进去和他们聊聊?”方适问。 林典垂下头,小幅度摇了下。 方适不意外林典的决定:“那好,和警察叔叔说再见,我们回家。” 把林典捎回家,方适直接去医科大继续工作。 最近他在写的那篇论文,需要大量实验数据,有几个重点内容方适不放心交给学生,都是自己亲自动手,这让他泡在实验室的时间明显增多起来。 下午,方适回办公室整理数据,再抬头时,窗外天色已经泛黄。 他打开通信软件,打算最后查看一遍未读消息就回家,结果鼠标一划,在微信里看到了个熟悉的头像。 是杨羽凡。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和他在公园吃过饭后,杨羽凡就像失踪了一样,再也没来找过他。 估计是放弃了吧。 方适想,就像以前的那些人一样。 信息查看结束,方适关闭电脑,背上沉重的公文包,孤身一人离开校园。 远处下沉的夕阳把天空染成红色,浓艳又美丽,方适慢慢驻足,举起手机对准夕阳拍了张照。 “美景是需要分享的。” 如画般的镜头中,出现一道毫不突兀的身影。 人生有时候像是一出被精心设计的戏剧,当男主角发现美景无人可共享时,往往就会出现那么一个人。 他或许并不完美,也可能不合最初的期望,但就是那么巧。 他出现得刚刚好。 刚好,把心里的那一块空缺,给圆满填补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第十六章 方适放下手机,看着杨羽凡一步步走向自己,直至站定。 他们俩谁都没有说话。 杨羽凡看方适看得仔细,一寸一寸,从眉梢到嘴角,从眼尾到锁骨。 “教授,我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两百年没看到你了。”杨羽凡开口就倾诉思念,“我好想你啊。” 方适是不解的。 既然思念,为什么不来找他,甚至连条消息也不发。 但是方适并没有问出口,他都能想象,自己问出声后,杨羽凡会笑得多开心。 没有理由,方适就是不愿意杨羽凡因为这个而高兴。 “教授现在是要回家吗?”杨羽凡问。 方适矜持地点点头。 杨羽凡又问:“如果没有邀约,我可以请教授一起去吃饭吗?” 方适:“不。” 杨羽凡有些失望:“那我可以送教授回家吗?” 方适后撤一步:“不用。” 杨羽凡不说话了,他微微歪着头看向方适。 方适被杨羽凡的眼神看得心头发紧,他不想继续下去,便从杨羽凡身侧离开,杨羽凡却转过身拦住他:“教授,你生气了吗?” 方适眉头一跳:“没有。” “感觉你今天好冷漠。”杨羽凡说。 “我一向如此。”方适垂下眼眸,“麻烦你放手,我要回家了。” “教授是在生气我三天没有联系你吗?”杨羽凡试探地问道。 方适却像被踩到尾巴那般,立马回过头来:“怎么可能。” “哦……”杨羽凡拉长声音,“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方适:“嗯。” “教授你用淘宝多吗?”方适问。 方适摇头。 杨羽凡叹气:“这几天是淘宝的活动日,快件比平时多了许多,我每天四五点过就出门,半夜才回家。” 方适:“……”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杨羽凡说,“教授可以原谅我吗?” 方适嗓子有些痒,他别捏地咳了声:“你不必向我解释。” 杨羽凡低下头,凑到方适身边:“可是我想告诉教授啊,我今天好不容易把快件送完,想着来碰碰运气,看下能不能碰到教授,没想到自己那么幸运。” 方适扶起眼镜:“你今天的工作完成了?” 杨羽凡摇头:“吃过晚饭后,还有一车货要送,有点累,想找教授充充电。” “既然累,就快点去吃饭,然后抓紧时间休息吧。”方适抬眼看向杨羽凡,发现一向阳光活力的杨羽凡,确实看起来很疲惫,连眼睛下都有了不甚明显的青黑。 做快递员还是太辛苦了,起早贪黑。 “想和教授一起吃。”杨羽凡抿起嘴笑,笑得一对梨涡又甜又黏。 方适没说话。 杨羽凡手指抓住方适的衣袖,小幅度地晃了晃,像小狗狗抱住主人的小腿,死死不愿意撒开那般:“好不好呀教授,很快很快的。” 方适到底还是败下阵来:“走吧。” 杨羽凡霎时笑出声:“教授你真好。” 方适:“……你再说这些,我就回家了。” 杨羽凡不敢再浪:“我不说了,走吧。” 晚餐是在上次的那家天地面馆吃的,虽然上次方适在心里决定再也不去,但不可否认,这家人做面的水准,绝对是这一片数一数二的。 杨羽凡说,那个胖乎乎的大叔,也就是天地面馆的老板林泰壮,曾经是屠夫,力气特别大,后来开面馆都是自己揉面,手法老练,面条劲道,绝对吃过就忘不了。 方适赞同杨羽凡的话,那天吃过之后,偶尔回想起来,确实会让他有去店里再试试的冲动。 “但是这里的生意好像不算很好。”方适说。 “因为地理位置不好啊,这里比较偏,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一片有面馆。”杨羽凡说。 “那为什么不开在学校后面的美食街呢?”方适是真心觉得,这么好的手艺,足以秒杀学校后门美食街。 杨羽凡解释道:“这里房租便宜嘛,那边很贵的。” 方适:“这样啊。” 杨羽凡看方适好似很惋惜的样子,不免笑道:“不过叔叔的客人黏性都很高,来这里吃过一次的客人,很少会不来第二次,迪迪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林迪迪在前台一边埋头写作业,一边扬声道:“咱们家专杀回头客!” 杨羽凡点头:“没错,专杀回头客。” 他们面条吃得快,杨羽凡估计也是真的很忙,吃完没几分钟,电话就不停响。 方适看他慌着回去,便提出告辞,打算自己回小区,杨羽凡不肯,说路上不安全,还是要他送。 “十分钟的路程,会有什么不安全。”方适完全搞不懂,杨羽凡从哪里能看出来不安全三个字。 “我送教授很快的,几分钟就能到。”杨羽凡固执地想要方适再次坐上小电瓶,“走吧教授,总不能我找你吃了饭,最后让你自己走回家,这样不礼貌。” “没关系,我不介意。”方适说,“工作重要。” “不会耽误事儿,你放心吧。”杨羽凡说,“你再推迟,我就会更晚才能装车了。” 方适只好再次戴上安全帽,坐到杨羽凡身后。 小电瓶呼啦啦地往前开,很快就把方适送到香林天地门口,这次杨羽凡没有坚持送方适进去,而是简单告别后,又急冲冲地回去工作。 方适目送他消失在拐角,才慢慢走进小区。 门口的保安看到他,给他打了个招呼。 方适礼貌地点点头。 保安:“方教授和刚刚那师傅很熟吗?” 方适平时不怎么和小区里的人闲聊,问好已经是和物业社交的极限,此时也不例外,方适简单地“嗯”了一声,就打算往里走。 没想到的是,那个保安忽然来了句:“那师傅看起来很帅,结果脸居然是做过的。” 方适:“……?” 保安看方适停下脚步,以为方适感兴趣:“怎么,教授不知道吗?他上次来你们那儿修下水道的时候,就告诉我了,说年前去做过微调,啧啧,真的是和他之前的证件照完全不同。” 方适内心很无奈,对杨羽凡能想到这样的借口感到服气。 与此同时,方适手机也收到了微调少年的微信。 你凡凡:教授到家了吗? 你凡凡:早点休息哦,咱们下次见 你凡凡:[小兔叽疯狂发送小心心.GIF] 方适:嗯。 方适看着那张疯狂送着飞吻的小粉兔,手指在微信界面悬空良久,最后点开从来不用的表情区,回复了对方自己人生第一个表情。 方适:[微笑] 第十七章 杨羽凡差点被那个诡笑的黄豆脸吓尿,怂耷耷地回复了个黑煤球脸,就关上手机回去备货。 每年网购平台都会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活动,杨羽凡送的又是人口基数极大的大学城,这一片光大学就五所,更不要说医科大旁边还有附属医院,和密密麻麻的商铺与学区房。 去年双十一的时候,连晚上做梦都在快递堆里游泳。 着实可怕。 不过快递多,他收入也能跟着涨,杨羽凡干起活来还是干劲满满。 八点过,最后一车快递运送完成,这次的妇女节活动也接近尾声,杨羽凡提前打了电话约上林天天去撸串。 “这不是我们凡凡吗。”林天天一来就贼兮兮地凑到杨羽凡身边,“好久不见啊。” 杨羽凡一拳头怼到林天天胳膊上:“滚,凡凡是你能叫的吗。” “你自己微信改个凡凡还不许人叫啊。”林天天坐到塑料凳子上,“阿黄,拿两瓶啤酒!” 杨羽凡:“我改凡凡也不是想要你叫好吗。” 林天天就笑:“那你家教授有叫你凡凡吗?” 杨羽凡不说话,闷头喝了一口酒,吨吨吨。 “你说的办法根本不管用。”杨羽凡剥了颗花生米,“教授一点都不喜欢我说那些话。” “是吗,可我当初就是这样追我媳妇儿的啊。” “啧,我们教授有那么好撩,还轮得到我吗。”杨羽凡无语,“肯定早就是别人家的教授了。” “哎这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哈。”林天天一只手撑着下巴,“我听说他们都拿砖头厚的书当枕头,每天蘸着墨水啃馒头。” 杨羽凡满脸嫌弃:“出去别说你是我儿子,丢人。” 杨羽凡之前点的烤串飞快上桌,滚油滋滋响,勾.引着两人上手。 泛黄的啤酒还在冒着酒泡,林天天敞开嗓子喝了口,爽得眯起眼睛。 林天天:“那你说怎么追吧。” 杨羽凡叹气:“不知道,顺其自然吧。” 林天天批评道:“你这个觉悟要不得啊,你家教授年纪不小了吧,那么好一人,身边追求者还会少?你不抓紧点,就只能躲被窝里哭。” “我……”杨羽凡怎么可能不知道,光那天他和教授去吃饭时,在学校里碰到的人,就明显是教授的追求者。 虽然那个追求者一看就被教授嫌弃。 而今天,原本自我感觉良好的他,也貌似被嫌弃了。 “教授今天给我发了一个表情。”杨羽凡皱起眉毛,大大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疑惑。 “什么表情?”林天天问。 “就是那个‘呵呵脸’,太可怕了,我登时后背就发凉,想冲回去问自己是不是哪儿做得不对。”杨羽凡语速极快,显然这段话已经在他心里憋了许久,“教授可是从来不会发表情的,他今天居然给我发‘呵呵’!” 林天天表示让杨羽凡别慌,把聊天对话框给他看看,让他来鉴定一下,杨羽凡到底有没有说错话。 看完之后,林天天淡定地拍拍杨羽凡肩膀:“别怕,基操而已。” “什么基操?”杨羽凡说。 “就像你领导、我爸妈、咱大姨会给你发‘呵呵脸’那样。凡凡,虽然我知道你很不想承认,但是你必须接受你和你家教授,隔着12年代沟的事实。”林天天说。 杨羽凡:“……啊。” 林天天说:“你是00后,他是80后,你们差着两个十年!” 杨羽凡炸毛道:“我差一天就都是90后了,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谁叫你非得2000年1月1日出生,你家教授我记得是88年的吧。”林天天说,“你们俩这真要成了,卧槽,牛逼啊兄弟。” 杨羽凡把话题抓回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发这个笑脸并没有嘲讽我的意思。” 林天天:“嗯哼,你家教授只是在对你微笑呢。” 杨羽凡沉思两秒,忽然荡.漾地笑起来。 林天天受不了:“别用你这张脸笑得那么淫.荡,太掉人设了。” “林天天你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我家教授笑起来有多好看。”杨羽凡说,“真希望他能每天都对我笑。” 林天天内心鄙视,也不知道谁才是小屁孩。 他可是已经经历过生命大和谐的成年人了,某些人却是个连手都没牵过,谈恋爱只能想要对方每天笑的纯洁小、屁、孩。 啧,真男人从不和小屁孩计较。 那边回到家的方适,在傍晚接到了学校让他出差的通知。 他们学校经常有对外的参观交流活动,方适是他们科的“门面”,大部分外交工作都由他来完成。 虽然方适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相处,但是在礼仪上却是半点说不上差,学识更是数一数二,每次的任务都完成的圆满又成功。 “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消息通知得急,方适和李阿姨说了声后,又下楼去找苏羚木,“家里现在人不多,阿姨年纪大了,点点又是个小孩子,还得麻烦你多照看着。” “没问题的方教授,交给我吧。”苏羚木撩起自己的齐腰长发——前两天刚从淘宝买的,“你放心出差就是。” “如果点点的父母又闹上门,你就找陆警官,但如果他们只是想来看看点点,看看404的环境,就带他们简单参观一下,顺便告诉他们学习进度,让他们放心。”方适说。 苏羚木点头。 “那我先上去收拾东西了。”方适说。 “等等教授。”苏羚木叫住方适,又从旁边拿过来一个盒子,“帮我挑支口红吧。” 方适:“……我不懂这个。” 苏羚木勾起嘴角:“随便拿一支就好。” 方适飞快地拿起一根黑色的口红管:“好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苏羚木点头:“教授晚安。” 方适这次出差带走了两个学生,一个是周高泊,他手下唯一一个博士生,另一个则是曾经给他出主意,让他买DIY别墅的女学生冯晓雪。 地方不算远,就在临省,早起坐个高铁,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对方学校到车站接他们,直接送到酒店入住,之后就是一整天的校内参观。 晚上,方适谢绝了校方的安排,带着自己的两个学生到附近吃饭。 “之所以带你们出来,是因为我的师兄在附近任职。”方适说,“他是这边的CDC防艾科副主任,经验丰富,正好有机会,我就请他来和你们交流一下。” 方适对学生虽然不亲近且严格,但是从其他方面来说,他对自己的学生也算倾囊相授,只要有能力学,他就什么都教。 聊到最后,方适便叫自己的学生先回去,他留下继续和师兄叙旧。 “我之前不是听说你去S省的CDC吗,怎么跑医科大去了。”师兄姓谭,今年快五十岁,在方适读博的时候,教了方适许多,是方适一直敬佩的学长。 “一言难尽。”方适说,“当时那边情况很复杂,我过去之前又一直是临床,现在我想只搞科研,那边又……反正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教书匠了。” “你要是在那边待不顺心,就来我这儿,我这里一直给你留着位置呢。”谭师兄说,“我知道你最烦和那些商人打交道,来师兄这儿,保证你可以心无旁骛搞研究。” 谭师兄这话简直说到了方适心坎了。 和学生打交道都还好,但在他们医科大,每年的都有指标要完成,这表示他必须和刘费然那样的商人打交道。 方适不喜欢和心眼太多的人交往,每一句话说出来都仿佛带着算计,太累了。 如果有一个地方,可以什么都不考虑,一心钻进研究里,那绝对是方适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但是…… 他在S省已经有了无法放弃的牵挂。 “谢谢师兄。”方适脸上虽没带笑,但是表情却是放松的,“如果以后真的混不下去,我就来投奔你。” 作者有话要说:CDC:中国疾病防御控制中心,师兄是当地CDC的防艾科副主任 -- 感谢支持。 - 第十八章 方教授这次在外出差的时间战线拉得长,足足有一个星期,杨羽凡在教授走了两天后才得知这个消息,明显就不被教授重视。 稍微有点受伤,但是男子汉有泪不轻弹。 教授不在,杨羽凡就还是继续着往日平常的生活,五点起床准备早午晚餐,然后去备货,开始一天的工作,下午货少就抽空到菜市场,买傍晚的便宜蔬菜,货多就只能等到晚上去捡漏。 大学城这片有一个巨大的农贸市场,从早到晚都能买到菜,但是只有上午才能买到最新鲜的蔬菜。 傍晚的蔬菜少了水分,也是被人挑剩下的,价格便宜,很偶尔才能碰上一些依旧水嫩嫩的蔬菜。 到晚上基本上就是等着被处理的蔬菜,蔫头蔫脑,价格也最低。 杨羽凡家里不止他一个人,所以他每天都尽量买品相好些的蔬菜,能下午去就绝不拖到晚上。 “老板你这个三块一斤怕是有点贵哦。”杨羽凡挑拣着番茄,“我昨天来都才两块。” “又是你。”老板拿着苍蝇拍在摊子上挥了挥,“昨天就给我杀了价,今天还来。” “我这不是看你这儿番茄好吃吗,我是回头客不得给我便宜点啊,还可以帮你宣传宣传。”杨羽凡说,“两块的话我买两斤。” “行行行,你拿吧。”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姨,看杨羽凡这种年轻小伙子就喜欢,在杨羽凡挑番茄时,顺嘴闲聊道:“怎么每次都看到你来买菜,你爸妈呢?” 杨羽凡手上动作停住:“他们不在,就这些,帮我称一下吧。” 老板接过番茄:“就要这么点?这还不够两斤呢。” 杨羽凡:“够吃了。” 老板却不乐意了:“你这连一斤都没有,两块的价我给不了你。” 杨羽凡声音很平静:“是吗,那就再拿几个吧,谢谢姨。” 杨羽凡买菜速度很快,一通逛完不过十分钟不到,临着离开时,脸上又挂起了小梨涡。 菜场正门是个大斜坡,路上还有不知道哪儿来的水,又黏又滑,经常有人在这儿摔跤,连杨羽凡在这条路上也如履薄冰。 刚想着要不要去社区提个菜市场大门整改建议,走在他前面的大妈就摔了个屁股墩。 杨羽凡吓了一跳,啥也没想就跑过去想把人扶起来:“您没事儿吧!” 大妈哎哟哎哟地叫了两声,连吸进去的空气都在颤抖,显然是疼极了。 “能站起来吗,我扶您去坐着,实在疼得厉害我送您去医院。”杨羽凡试探着想把人给扶起来。 大妈撑着杨羽凡的手,缓慢地站起身,眉头死死皱紧。 杨羽凡抬看她,忽地一怔:“李阿姨?” 李玲芬小小地往里吸了两口气,才转头朝杨羽凡看过去:“你,你是那个……” 杨羽凡说:“我叫杨羽凡,阿姨您怎么样,不能走的话我背您到下面去,我车在那里,可以坐着休息。” 李玲芬摇摇头:“你扶我下去吧,这儿太滑了。” 杨羽凡立马应是。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会那么巧,遇到方教授家里的人,上次他去404维修的时候,就是李阿姨告诉他那天是教授的生日。 好在这里离大门不远,他们走走停停,很快就到了杨羽凡停三轮的地方。 杨羽凡在路上给李阿姨解释了自己上次是代班,实际工作是快递员。 “车子有点高,阿姨你就不要爬上去了,直接坐脚踏上吧,我给您垫上就不脏。”杨羽凡把小三轮座位上的软垫取下,放到下方的脚踏上,正好方便李阿姨坐。 李玲芬小心翼翼地坐下,这才缓了口气:“谢谢你啊小凡。” “没事,您感觉怎么样。”杨羽凡问,“我送您去附近医院看看好吗?” 李玲芬确实感觉自己摔得不轻,整个尾椎骨那一块跟炸裂了一样。 “这会不会耽误你事儿啊,我看你还要送快递吧?”李玲芬迟疑道,“不然我叫我家里的小孩来送我去,这里离得近,没事的。” “不耽误不耽误,我正好要去医科大那边送货,不然这样,您打电话叫家里人直接去医科大,我们在那里碰面,也快一点。”杨羽凡说。 李玲芬看杨羽凡说得诚恳,最后千恩万谢地答应了。 他们市里的人习惯把医科大附属医院也叫做医科大,甚至更多提提起“医科大”三个字时,脑海中最先浮现出来的也是附属医院,而不是医科大学。 到医院后,杨羽凡扶着李阿姨坐下,然后跑前跑后去排队挂号,等马上轮到他们看医生时,那个让杨羽凡无比眼熟的粉睡衣,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这不过这一次跑过来的,却是个拥有黑长直的……女生? “李妈妈你怎么样,怎么突然就摔了,摔到哪儿了?”苏羚木小声喘气,焦急地看着李玲芬。 杨羽凡疑惑地眨眼,这声音明明是男人啊,怎么怎么……嗯?嗯?? “我就是在菜市场滑了下,幸亏遇到小凡送我来医院,我们先进去看医生吧,排到我的号了。”李玲芬说。 苏羚木这才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杨羽凡:“你不是那个……” 杨羽凡习惯性点头:“嗯我就是。” 话音刚落,苏羚木的后半句也同时说了出来:“那个第一次见到教授,就两眼发直,大晚上跑到我们家门口向他告白的小子吗?” 杨羽凡:“……” 虽然但是,这话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微妙呢。 好在这一刻李玲芬是站在杨羽凡这边的,她拍拍苏羚木的手示意对方注意点,才转头对杨羽凡说:“今天的事情真的麻烦你了,既然小木已经过来,我就不继续耽搁你工作,等过两天我好些,请你来404吃饭,你一定要来啊。” 杨羽凡确实还要去送货,也没理由继续留下来,和两人道别后,便离开了医院。 他快递多,手机也长时间处于通话状态,一直到八点过才消停下来,有时间去处理私事。 打开微信就看到了被他置顶的教授,给他发了几条微信。 杨羽凡心头一紧,这可是教授第一次主动给他发微信,主动!! 几轮深呼吸后,杨羽凡才点开。 其实杨羽凡都能猜到方适会说什么,百分百是感谢他今天送李阿姨去医院的事情。 杨羽凡做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要讨好方适,可是事后得到的结果,他还是很乐于接受的。 特别是在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方法,去打动方适的情况下。 果不其然,对面发来的话三句里两句都是感谢。 方适:今天的事情我听李阿姨说了,谢谢你出手帮忙。 方适:医院检查结果是轻度挫伤,不太严重,请你放心。 方适:她也请我再次向你表示感谢。 你凡凡:阿姨没事就好[憨笑] 你凡凡:不好意思啊教授,我才下班,没能及时回你微信。 那边方适估计也正在使用手机,回复及时。 方适:没事。 方适:阿姨说,过几天请你去家里吃饭,希望你能赏脸。 你凡凡:我帮忙其实不是为了吃饭…… 方适:我知道,但是感谢不能少。 杨羽凡抠抠手指,在键盘上删删减减,一句话怎么也打不出去。 这时手机又是一震,杨羽凡抬眼看去。 方适:我也在。 杨羽凡立马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凡凡:我会准时到的! 你凡凡:教授快点回来吧,我好——想——你——呀!! 你凡凡:[小猫咪疯狂扭.屁.屁.gif] 方适:…… 方适:嗯。 方适:[微笑] 你凡凡:[微笑][微笑][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第十九章 方适周日上午回家,到家恰好十二点,撞上来家里送外卖的小哥。 对方手里拿着一盒巨大的披萨。 404里除了李阿姨,没人会做饭,自从李阿姨摔伤,404里的三个人已经吃了好几天外卖。 方适把披萨提回家。 “啊啊啊披萨!”趴在客厅茶几上奋笔疾书的林典,刚看到方适提着披萨进门,就将笔扔开,跑过去迎接午饭。 方适把披萨递给林典,半开玩笑道:“看来我离开那么久,还没一个披萨重要。” 林典嘿嘿笑,分出一只手挽住方适:“教授累不累,快回房间休息休息,下来吃饭呀。” 方适:“松手,我上去换身衣服。” 方适再下来的时候,正好遇到苏羚木扶着李阿姨出来。 李阿姨原本住二楼,但现在身体不适,为了方便搬到了一楼住,家里的家务也被林典和苏羚木分摊。 四人闲聊着分食了一张披萨。 吃完后林典和李阿姨他们三个都捂着肚子喊撑,方适却觉得恰好,甚至还想再去天地面馆吃一两面。 并不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没吃饱。 “我下午还要去学校报到,晚上想吃什么,我带回来。”方适说。 方适算是中餐的忠实粉丝,他对西餐和其他别的食物丝毫不感兴趣,在404能吃到披萨这种东西,完全是林典和苏羚木趁着他不在,先斩后奏的结果。 不过方适也不排斥吃这些,偶尔换换口味,让家里的小朋友们高兴,并无不可。 几人没什么实质性建议,刚刚才吃了披萨,现在想到什么食物都想吐。 方适便不再问,上楼整理出差期间的文件,打算等会儿去学校写报告。 再下楼时方适听见苏羚木和林典的房间里,传来阵阵读书声。 自从那次方适和林典聊过之后,苏羚木就用半强制手段,让林典自愿复习起高三课程,为高考备战,现在小朋友每天都在认认真真地学习。 李阿姨在客厅看电视剧,手里织着毛衣。 “要走了?”李阿姨问。 方适疑惑:“不是马上到夏天了吗,怎么这时候织毛衣。” 李阿姨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毛衣,我这是在做编织袋,下次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可以用,要环保知不知道。” 方适受教地点头:“好的。” “等等。”李阿姨说,“既然你回来了,就找个时间请凡凡来家里吃饭吧。” “请他到外面吃。”方适说,“你还需要静养。” 李阿姨摇头:“没事,我这两天感觉好多了。” 方适知道李阿姨觉得外面饭店不卫生:“请客的事情不急,等你好了再请。” “这有什么急不急的。”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的苏羚木,站在房间门口娇声娇气地说,“那小子满心都是我们家方教授,让方教授单独请他吃一顿,肯定比让他来咱们这儿吃好几顿都开心。” 方适警告地喊了声:“苏羚木。” 苏羚木撩撩头发:“难道不是吗,既然李妈妈急着想道谢,那教授作为咱们404的一家之主,先请他吃一顿,等李妈妈身体好了,再请他吃一顿有什么不可以。” 李阿姨也点头:“说的有道理,现在这个年代那么热心肠的人不多了。而且有些话,我们人多的时候说不合适,正好你请他吃饭的时候告诉他一声,以后还是别那么轻易就扶人,万一遇到碰瓷的呢。” 方适:“……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要请他吃饭了。” 林典探出头,小声道:“我们要做懂得感恩的人。” “教授,言传身教是很重要的。”苏羚木勾起嘴角,“我们要让心怀正义的人,感受到社会的温暖。” 方适抿起嘴。 “吃完饭后,顺便可以看场电影。”苏羚木说,“那小子和咱们点点差不多大,这个年纪的小屁孩就喜欢去看电影。” 林典:“小木哥我不是小屁孩。” 苏羚木:“小屁孩别插嘴,回去背《陈情表》。” 方适还是没说话。 他的右手死死抓着公文包带,用力到指尖泛白。 “教授,这可不像你。”看方适不搭话,苏羚木眯起漂亮的桃花眼,继续说道,“平时遇见这种情况,你早就主动请客道谢了,你一直是个不爱欠人情的人,为什么遇到那个小子,就迟疑了呢?难道说……” “苏羚木。”方适打断苏羚木的长篇大论,“我怎么样和你没关系。” “我去学校了。”方适说完,不等他们再有别的反应,便飞快地夺门而出。 苏羚木看着紧闭的房门,轻嗤一声,拽着林典回房继续上课,独留李阿姨一人坐在沙发上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第二十章 杨羽凡并不知道404里因为他,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口角,他只知道,他的教授回!来!了! 明明平时都经常见不到对方,但这一次分别的感觉还是和往常不同。 总而言之,在得知教授今天回来,并且下午会到学校报到后,他就破天荒的大中午回家,洗澡换了身干净衣裳。 ——万一和教授偶遇了呢,咱凡哥也有是追求者包袱的人。 然而做好了准备的杨羽凡,并没能在学校见到他心心念念的方教授。 方适前脚到学校报到,后脚就被院长抓去带合作伙伴参观学医科大。 S省三月份的天气阴晴不定,前一天还冷得打颤,后一天可能就直奔三十度,这天恰好日头正烈,太阳光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方适是真不想带人在这种时候逛学校,热得要死。 烦躁的情绪下,原本就冷若冰霜的方教授,到后面更是除了必要的专业介绍,其他闲聊一句都没有。 好在除了方适,学校还派了另外一个领导,来他们之间穿针引线。 傍晚,领导和校方合作伙伴要一起到校外聚餐。 方适的任务就是介绍各类专业器材,现在事情了结,作为陪同方,礼貌上应该继续陪餐,但是领导知道方适的脾气,加上他们又是临时抓方适的壮丁,心想万一他实在不愿意去,那不去也行。 领导便问了句。 方适正打算推脱,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大G从远处开过来。 “我去。”方适立马改口。 领导有点意外方适得好说话,他原本都打好腹稿劝上几句,结果没想到刚问就答应了:“行,那我先带几个人过去,等会儿你坐小白的车,带他们剩下的过来。” 方适点头:“好。” 领导转身和对方团队交流前往方式。 这时,大G也开到了他们旁边,不出方适所料地缓缓停下。 车窗里刘费然笑吟吟地对方适打了声招呼:“小方教授,好久不见,你出差回来了。” 方适点头。 “正好遇到,不如晚上一起去吃饭吧,恰好有些合作上的事情,我想请教你。”刘费然说。 方适下巴微扬,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愉悦,对刘费然说:“真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有工作安排。” “是吗?”刘费然笑容淡了。 方适矜持地点点头,他示意刘费然看站在旁边的领导和合作伙伴:“实在走不开。” 刘费然:“那可真是不凑巧,不过小方教授最近都很忙,看了下次我得提前预约啊。” 方适没说话了,心想你不来最好。 刚去和合作伙伴说了几句话,打算回头来找方适的领导,在看到刘费然时,瞬间明悟了方适刚刚那么好说话的原因。 他和刘费然也算是熟悉,立马过来和刘费然打招呼,顺便帮着方适,把他要和自己一起工作的事情坐实。 刘费然这才确信方适没有骗他。 闲话几句,刘费然也要离开,刚把手放到方向盘上,他又似想起什么,转过头来对方适说:“对了小方教授,你说有多巧,我今天在学校看到你弟弟了。” 方适:……? 刘费然意味深长道:“没想到小方教授这么高雅的一个人,弟弟居然是个快递员。” 方适顿时僵住。 “那天你说你们俩很久没见过面了,我倒是觉得,他在这里来回跑,如果真想见面,天天见也不是不行。”刘费然说。 方适半晌才憋出两个字:“是吗。” 刘费然:“小方教授,人要以诚信为本,你说对吗。” 方适木着脸,之前的愉悦散了个一干二净,他也懒得解释:“嗯。” 刘费然自以为该说的话,已经说到位了,再次恢复他那副老狐狸般的笑容,对方适挥挥手,开车离开。 方适很无奈,虽然和一群不熟悉的人,在酒桌上应酬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是能躲过和刘费然吃饭,也足够令他心情舒畅。 刘费然走后,来接他们的车也恰好到达,方适便带着对方团队中余下几人上车,一起前往聚餐点。 吃完饭出来已经将近八点,领导还要带对方团队去续摊,方适这下是说什么也不肯再跟,领导心知拦不住,挥手放方适回家。 这里离香林天地有些远,方适站在马路边,准备打车回家。 下午明明还是艳阳高照,这个点就又寒风阵阵了,方适紧紧身上的西装外套,鼻头酸涩,皱着眉打了个喷嚏。 方适酒量不算好,酒桌上被抓着喝了几盅,现在到外面冷风一吹,整个人立马变得晕晕乎乎,甚至有些想吐。 他难受地揉起太阳穴。 这时候,方适不免想起杨羽凡。 初识的那个夜晚,其实方适已经记不太清了,那天他喝了酒,又累又困,只想快点回家,甚至那天的告白,方适也只迷迷糊糊记得一小部分。 可有一件事,是方适怎么都忘不了的。 那就是杨羽凡蹲下身,为他铲秽物时的那份毫不迟疑。 苏羚木说得对,如果他问心无愧的话,为答谢杨羽凡帮了李阿姨,请对方吃一顿饭,看一场电影,他也应该是这样不迟疑才对。 方适醉意上头,失了平日的冷静,一股冲动涌上脑海,站在马路边上就给杨羽凡打去了电话。 “喂,教授?”杨羽凡接得很快,声音非常小心,仿佛生怕听到方适说打错了电话。 “杨羽凡。”方适单手捏着鼻梁,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你想看电影吗,出来看电影吧。” “现在?”杨羽凡惊讶道。 方适说:“就是现在,你来吗?” 方适喝过酒后的声音,像浸泡在云朵里的酒心巧克力,迷醉又撩人,杨羽凡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般,连回答都显得不再真实。 他用力掐住大腿,让疼痛换回冷静,这才回答道:“教授我来,你在哪儿,我马上就来!” 毫不迟疑的那种,飞奔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第二十一章 杨羽凡到地方的时候,才意识到方适喝醉了。 方适在杨羽凡眼中,一直是个很讲究的人,言行举止,衣食住行都有着独属于方适的清冷气质。 哪怕喝醉酒,也挺直着腰背,说话逻辑清晰,以至于在电话那头,杨羽凡根本没听出来,他家方教授喝了许多酒。 “你来了。”方适说。 杨羽凡看着方适脸上的红晕,忍不住屏住呼吸。 方适长得好看,但平时端着范,加上鼻梁夹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就有种高冷疏离的业界精英感,不好接近。 可是喝过酒的方适,脸颊殷红,神色间多了点不明显的随意,一对眼珠子泛着潋滟水光,让杨羽凡甚至敢大着胆子,把风情万种四个字套在他身上。 太美了。 还站在青春期尾巴上的杨羽凡,感觉自己有点上头。 “走吧,你想看什么电影?”方适问。 杨羽凡不知道为什么方适突然找他看电影,但是方适愿意叫他来,就让他足够庆幸:“教授想看什么?” 方适摇头:“你选,我请你。” 杨羽凡已经很久没看过电影了,他根本不知道最近有什么电影在上映。 倒是方适,眉头轻轻皱起,斜靠在墙上,看起来很疲倦。 杨羽凡说:“教授,你真的想看电影吗?” 方适问:“你不想吗。” 杨羽凡当然想和方适一起看电影,但是如果方适那么累,他更愿意方适回家睡觉。 “教授,你心情不好吗?”杨羽凡猜测道。 方适看着杨羽凡,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电影,你选。”方适说。 杨羽凡感觉方适支撑不到看电影,于是他折中想了个办法:“我也不知道最近有什么电影,不如我们先去电影院看看。” 从这里到最近的电影院,步行的话,大约要十多分钟。假如方适醉得不重,那这十多分钟足够他清醒许多。 到时候如果教授还想看电影,那他就买两张角落的票,带方适进去睡两个小时。 方适同意了,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 杨羽凡怕他摔跤,便问:“我扶着你去电影院好吗?” 方适摇头:“我自己能走。” 杨羽凡只好换了个说法:“教授,我怕黑,你牵着我走好吗?” 方适怀疑地看着他。 杨羽凡伸出手:“好不好?” 方适问:“真的怕?” 杨羽凡说:“教授肯牵着我,我就不怕了。” 酒精打散了方适理智思考的能力,对现在的方适来说,眼前的杨羽凡就是一个十九岁的小朋友,和404里的其他小朋友没有差别。 小朋友怕黑,想牵手,没问题。 “好。”方适用力抓住杨羽凡,“别怕,我在。” 杨羽凡俊脸一红,有被撩到。 喝醉酒的方适,从散发冷气的冰块教授,变成了温柔撩人的大哥哥。 而且还是一个手心暖呼呼的大哥哥,牵起手来,让人整个都快被他暖化了。 杨羽凡偷偷用另只手,把衣服拉链拉到顶,他看了眼走在身边的方适,垂下头把自己半张脸都埋进领口,以此挡住满面通红。 他在害羞,也在不安,他很卑劣的趁着教授喝醉,利用教授的好心,牵上了教授的手。 等明天教授清醒过来,一定会觉得他是个不值得托付的心机鬼。 可是忍不住啊,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触碰自己喜欢的人。 这条路很长又很短。 等他们俩走到商城时,方适挣开了杨羽凡的手。 杨羽凡手掌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下,心中一凉,心想教授该是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骗他了吧。 “这里亮了。”方适说,“不用怕。” 杨羽凡一愣,反应过来方适没有责怪他,或者说,是还没有足够清醒来责怪他。 “嗯。”杨羽凡点点头,攒紧拳头,好像这样就可以把方适牵住他时的触感,牢牢抓进手心。 他们顺着电梯一层一层上楼。 电影院在商城顶楼,这个时间,商城里面的人还很多,他们就像两只小蚂蚁,融入了看似杂乱实际上有序的人潮中。 电影院里坐着许多人,方适和杨羽凡并肩站在影院的展板下看资料。 最近上映的电影很多,林林总总都快有七部。 方适掏出手机,“看哪个?我买票。” 杨羽凡视线在所有电影上转了一圈,最后挑了一部文艺片。 方适没意见,他是个不怎么看电影的人,杨羽凡挑哪个他就看哪个。 用APP买好票,方适歪着头说:“我们刚刚为什么不直接在APP上看,有些什么电影。” 杨羽凡哄道:“反正都要来电影院,一样的。” 方适喝醉后逻辑有点追不上,乍一听没问题就没再继续纠结。 他们来得巧,电影就在十分钟后开场。 方适看着前台的爆米花和可乐,问:“吃吗,我请客。” 杨羽凡没说吃不吃,倒是小声地问了句 :“教授今天为什么一直要请我?” “谢谢你。”方适说。 “谢我?”杨羽凡愣了下,随后想到什么,“李阿姨的事情?” 方适点头:“看完电影去吃饭。” 杨羽凡沉默了。 虽然他也清楚教授不可能是忽然喜欢上他,才邀请他来看电影,但是在过来之前,杨羽凡确实不可避免的有了期待。 诶,果然还是想太多。 “爆米花,吃吗?”方适又问。 杨羽凡稍微有一点点受伤,摇头道:“不吃,谢谢教授。” 杨羽凡的难过恢复得飞快,等他们俩进影厅后,那一丝丝愁绪就散了个干净。 这可是他和教授的第一次约会啊! 虽然是为了感谢他出手帮忙,但是你凡哥才不管那么多,说是约会,就是约会。 还是牵过手的约会。 得意。 杨羽凡选的是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这个电影没什么人看,一个大厅里也就十来个人,他们周围全是空座位。 电影开始,四周灯光熄灭,影厅变得漆黑一片,杨羽凡专心看向屏幕。 他已经好久没—— 忽然,摊在大腿上的手,被另一个人用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坐在身边的方适缓慢凑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别怕,不黑。” 杨羽凡:“……” 操。 操,操,操,操,操。 杨羽凡心脏重重地跳动起来,他这一瞬间甚至不敢动弹,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被气息喷洒过的耳垂上,让他的侧脸整个燃烧起来。 剧烈的心跳声甚至盖过了电影背景,他看着屏幕,却根本没把上面的内容看进眼里。 他只想知道,假如自己这时候转过头,会不会恰好的,吻住教授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第二十二章 这短短的一瞬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耳边清泠的酥麻让杨羽凡整个人都软在座椅上。 转头,不转头,成为了他此刻最难抉择的事情。 可惜这件事并不由他长时间思考。 电影开始,亮白的荧幕照亮他们的脸,方适毫无留恋地缩回身子,远离了杨羽凡身边,抓住杨羽凡的手也跟着松开。 直到寒意覆在杨羽凡的手背上,他才骤然惊醒过来。 丝毫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杨羽凡猛抬手臂,抓住了方适悬在半空的手掌。 方适扭头看他,眼神中透露着迷惑,仿佛在问,这里已经不黑了,为什么还要牵手。 “怎么了?”方适很小声地问。 杨羽凡心脏扑通扑通直响,嘴巴张了又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怕?不黑了。”方适说。 杨羽凡摇头:“我不是怕黑。” 方适问:“那你抓着我干什么。” 电影光效时明时暗,里面的人临近海边,天空和海水都是无际的蓝,把他们的脸也照出斑驳的色彩,看起来朦胧又飘远。 “我……”杨羽凡听见自己说,“因为我喜欢教授。” 方适没说话。 杨羽凡心跳快得像是要钻出嗓子眼,可他抓住方适的手,却紧紧的,怎么也不肯放松。 “哦。”方适说,“好吧。” 杨羽凡:“……什么?” 方适却不理他,把他们还悬在半空的手带到椅子扶手上,转头看向荧幕。 杨羽凡追问道:“教授,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好吧?” 方适眉头皱起:“嘘,看电影。” 杨羽凡不想看了,他想听教授说话。 “教授,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杨羽凡凑到方适耳边,超级小声地说,“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方适被他吵烦,扭头过来瞪他一眼。 杨羽凡被瞪得口干舌燥,只觉得他家教授哪怕瞪人,也是千娇百媚,暗藏秋波。 想摘下他的眼镜,亲一亲。 “告诉我好不好,你刚刚说什么好,是……”杨羽凡舔舔唇,“是说你答应我告白的意思吗?” 方适答得很冷漠:“不是。” 杨羽凡心想也对,委屈巴巴地说:“哦。” 杨羽凡说:“那我可以继续牵教授的手吗?” 方适眯着眼看他:“嘘。” 杨羽凡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在方适耳边问:“可以吗?”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旁,方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来就热腾腾的脸,更烧了。 很不舒服。 方适挣了挣被抓住的手,小声嘀咕:“我热。” 杨羽凡说:“我也热。” 杨羽凡又说:“可是我不想放手。” 方适缩缩脖子,感觉杨羽凡的每句话,都像是一团看不见的雾气,想要把他笼罩起来。 危机感涌上心头,方适再次对杨羽凡说:“嘘。” 杨羽凡垂眼看方适的嘴巴:“教授,你每次‘嘘’我的时候,嘴巴都是嘟起来的。” 方适:“……?” 杨羽凡趁方适喝醉,大着胆子说:“想亲。” 方适沉默地看着杨羽凡。 电影还在播放着,这是一部情绪很平和的电影,所有的演员说话都轻声细语,像是在耳边喃喃。 连背景乐都暧昧到令人心醉。 方适转过头,露出发红的脖颈,和热气蒸腾的脸颊。 他看着屏幕,脸上没有表情:“哦。” 好像很冷漠。 但是杨羽凡却听出来方适声音里的颤抖。 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诗。 杨羽凡是个理科生,他读高中时,数学仔细点可以考到满分,语文却在一百二左右挣扎。 他不是一个懂文字艺术的人。 但他看着方适的这一刻,却还是想起了这首诗。 这是他爸爸妈妈结婚请柬上,由爸爸写上去的话。 ——“你是一片,在我胸.口颤动的小叶子。” 年少的杨羽凡看到这句话,只会没心没肺的笑,指着妈妈说,妈妈是叶子。 长大后的杨羽凡,在这一瞬间却陡然明白,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如风中颤动的小叶子,在自己的心间起舞。 杨羽凡安静下来,没再继续打扰方适看电影。 其实他对文艺片一点兴趣都没有,会选这个片子纯粹是猜这个安静,可以让方适安心睡觉,不会半途被电影吵醒。 事实也如他所料,停止交谈后的方适,很快就闭眼进入梦乡。 杨羽凡轻轻捏了捏方适的手。 暖暖的,没肉。 电影时长短,才一个半小时,放完后影厅里的人就陆陆续续离开。 方适还没醒,靠在座椅上睡得很沉。 这家电影院在片尾曲时还暗着灯,所有人都摸黑离开,杨羽凡扭头看向方适,有点不想把人叫醒。 他慢慢朝着方适欺身而去,在离方适只有一个指尖那么远的距离时,停下动作。 “教授?”杨羽凡小声地喊。 方适没有反应。 杨羽凡呼吸很轻,但还是能闻到方适发间传来淡淡的清香,像是醉人的酒,让杨羽凡没忍住又凑近了几分。 嘴角触碰到几缕发丝,搔得心间发痒,杨羽凡瞳孔微颤,知道自己逾矩了。 教授还没答应他,不能这样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快要溢出的悸动,身体后撤伸手摇了摇方适:“教授,醒醒。” 方适皱紧眉,缓慢地睁开眼。 好一会儿,他才醒过神来,头稍稍有些疼:“……结束了?” 杨羽凡点头:“嗯,教授,我们出去吧,我想上个卫生间。” 方适跟着杨羽凡走出影厅,两人一前一后去往洗手间,杨羽凡上厕所,方适则在水池旁用凉水洗了个脸。 冰凉的水让脑子清醒许多,方适看着镜子里自己沾满水滴的脸,反应过来他今晚上冲动了。 居然大晚上把人家叫出来看电影。 说是道谢,实际上却是添麻烦。 太不像平时的他了。 不管是磨磨唧唧不肯单独请人吃饭,还是大晚上喝醉酒把人叫出来看电影,都太不像他了。 方适烦躁地又接了一捧水,拍到脸上。 “教授。”杨羽凡走到方适身边,隔着一个空位洗手,“你感觉好些了吗?” 方适有一秒的僵硬:“嗯。” 说完觉得自己好像太冷漠,又加了句:“谢谢。” 杨羽凡也很忐忑,他已经看出来方适酒劲过去了,生怕方适翻旧账,骂他趁人之危,以后再也不肯和他往来。 两个心头有鬼的人,默默洗了半分钟的手。 “你饿了吗?”方适首先打破沉默,“我请你吃夜宵。” 杨羽凡飞快地从镜子里看了眼方适:“好。” 两人又一前一后地离开电影院。 商场十点钟关门,他们趁着最后几分钟从正门离开。 晚上露重,离开商场后,方适被凉风吹得打了个颤。 他不常在外面吃宵夜,走出来后才想起自己没地方能带杨羽凡去:“你想吃什么?” “都好。”杨羽凡说,“教授想吃什么?” 方适其实有点饿,晚上应酬的时候,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几乎都在喝酒。 他紧紧衣领,把选择权交给杨羽凡:“我对这些不熟,你带我去吧。” 杨羽凡看到方适的动作,心想方适估计很冷,便问:“教授喜欢喝鱼汤吗?” “都可以。”方适说。 杨羽凡笑起来:“我来之前,正在家里煲鱼汤,教授如果不嫌弃的话,去我家里喝汤怎么样?” 方适一愣:“不太好吧,这么晚了,你家人……” “他们都睡了。”杨羽凡说,“不用担心。” 方适不太想去,杨羽凡说到底和他关系还没亲密到那个地步:“这么晚去,如果把他们吵醒就不好了,我们就在外面吃吧。” 杨羽凡不勉强方适,又说:“那……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错的牛肉米线,教授吃吗?” “都好。”方适说,“走吧。” 吃完米线已经快十一点,方适说:“打个车,我送你回去。” 杨羽凡摇头:“我骑车过来的,我送教授回去,安全。” 方适没有拒绝,杨羽凡骑车确实很稳,每次坐在他身后,都不会有害怕的情绪。 夜风拂面,他们在空旷的车道上缓速骑行,方适抓住电瓶车尾巴上的扶杆,仰头看向天空。 城市里没有星星。 连月亮都没有。 可是今晚的夜空,却奇异的比以往更美。 方适嘴里含着一颗红豆味的奶糖,淡淡的甜味蔓上舌尖,被灯光染上深红的夜空,就像藏着玫瑰的田野。 有一点点,浪漫。 作者有话要说:“你是一片,在我胸.口颤动的小叶子。”——《祝婚歌》巴勃罗·聂鲁达 第二十三章 小电瓶停到香林天地门口,方适从车上下来,摘掉安全帽:“谢谢。” 杨羽凡笑得灿烂:“该是我谢谢教授,今天晚上我超级开心。” 方适是有些歉意的,听到杨羽凡这么说,心里好受多了。 “早点回去吧,已经很晚了,路上注意安全。”方适说。 “好。”杨羽凡说,“教授你进去吧,我看你进去。” 方适站在原地,还想说点什么。 比如他今晚为什么会突然叫他出来,比如自己今天心情很差,但是刚刚和他一起看电影和吃米线时,却变得开心起来。 比如,现在他还想在他身边再站一会儿。 但最后方适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转身往里走去。 “教授!”就在他马上要踏进小区时,杨羽凡忽然跑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 方适头回得很快:“怎么了?” 杨羽凡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方适余光瞥向保安亭里正看着他们俩的人,拉着杨羽凡走远,才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杨羽凡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觉得自己想要跑过去,抓住方适。 “可能……”杨羽凡小声说,“好像是,我舍不得你。” 方适心跳漏了一拍,忽然不敢直视杨羽凡的眼睛。 “我感觉今天晚上就好像做梦一样,害怕回到家就发现,其实真的只是一场梦。”杨羽凡说着,试探地伸出手,抓住方适袖口,方适小幅度地挣了下,没挣开,就不再动。 方适还是没说话。 杨羽凡透过方适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片,看向对方纤长的睫毛,喉口干哑地吞咽,把后半句话说完:“我想,如果是梦的话,能再长一点就更好了。” 方适盯着杨羽凡抓住他袖口的手,终于回应道:“那……你要去我家坐坐吗。” 杨羽凡瞬间抬眸:“可,可以吗?我可以去吗?” 方适扭过头不看杨羽凡:“如果不耽误你明天工作的话。” 杨羽凡猛摇头:“不耽误不耽误,一定不会耽误的,我保证!” 哪怕今晚上通宵,他明天也会精神饱满地把快递送到所有人手上。 方适“嗯”了声:“那你把车停好,我们走吧。” 杨羽凡心情好极了,飞快地把车停到门外的停车坝:“走吧教授,我弄好了。” 404除了李阿姨,其他人都是夜猫子。 最近林典忙着补课,一般一点过才睡觉,方适试图让他早睡早起,林典却表示自己是夜晚学习党,哪怕头天再早睡觉,第二天起床也没精神,而晚上却更能专心学习。 苏羚木睡得更晚,两三点才钻被窝,要到早上十一点过才醒。 方适走在小区路上,心里有点后悔。 自己把杨羽凡带回去,肯定会被他们看到,到时候又不知道会被怎么调侃。 “教授。”杨羽凡问,“我这个点去,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家的人?” 方适摇头:“没事,他们睡得晚。” 杨羽凡:“哦。” 杨羽凡问:“教授,你家里的那几位都是你的弟弟们吗?” 方适说:“算是吧。” 方适有心想解释,但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简略道:“那里是一个彩虹安全屋,帮助一些有需要的LGBTQ群体,我算是负责人吧。” 杨羽凡“啊”了声:“所以他们,都是你收留的……都是同性恋吗?” 方适说:“嗯,但不是只收留同性恋。” 杨羽凡第一次接触这个,心里头涌上无数好奇,争先恐后地想钻出来问方适,但又怕冒犯,只好压住。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其实就发现了。”杨羽凡说,“可能gay达是真的,反正我进去之后就觉得,他们俩都和我一样。” 方适点头。 “但是教授给我一种,你很直的感觉。”杨羽凡嘿嘿笑起来,“告完白那天晚上回家,我还在想,会不会是因为教授是直男,所以才拒绝我。” 方适无言以对。 杨羽凡挠挠嘴角的梨涡:“今天听教授这么一说,我忽然好羡慕他们俩啊,可以和教授住在一起。” 方适没看杨羽凡,只是说:“他们来这里,都是因为无路可走。” 所以,不要羡慕。 杨羽凡鼓起脸,低声道:“噢。” 方适没开口。 杨羽凡飞快地瞥了眼方适:“但是我也可以在有路可走的情况下,住进去嘛。” 方适:“……?” 杨羽凡一脸羞涩地说:“如果和教授谈恋爱,以后总要同居的呀。” 方适差点被呛到:“你想多了。” 杨羽凡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教授你不知道,其实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连我们俩的孩子去哪个学校都想好了。” 方适:“……我不会有孩子。” 杨羽凡骤然安静下来,随后小心翼翼地问:“不会有孩子的意思是,你是弯的吗?” 方适莫名不太想承认,但他更不愿意撒谎。 沉默良久后,方适点了点头。 看到他动作的杨羽凡松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想要小孩,家里有一个已经足够了。” 方适问:“你家里有小孩吗?” 杨羽凡点头:“我有一个妹妹。” 方适:“挺好。” 说话间,他们终于走到404。 方适带着杨羽凡穿过花园,用钥匙打开房门。 刚进门就听见苏羚木喊:“这相当于白送的分,我上次就在这儿给你讲过,怎么又忘了。” 林典很崩溃:“啊啊啊我没忘,我就是一时没想起来!” “那你这儿空着是等我来给你填吗?”苏羚木说。 林典抽抽搭搭:“也不是不可以嘛……诶教授回来了,还有……小凡哥?” 杨羽凡对他们俩挥了挥手:“你们好,打扰了。” 林典丢下笔,穿着皮卡丘睡衣蹦蹦哒哒地跑过来:“小凡哥你怎么过来了,好久不见啊!” 杨羽凡说:“教授请我来玩一下。” 方适站在旁边,略有点尴尬地清清嗓子。 苏羚木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嘴角勾着抹明显的笑意:“十二点了,请你来玩?” 杨羽凡也发觉了这个时间有点点微妙:“是吧。” “十二点,玩什么?”苏羚木笑,“不会是玩成年人才能玩的游戏吧?” 杨羽凡脸瞬间涨红。 方适也跟着心跳加速,他并没有这个意思,可苏羚木这样一说,却好像自己居心叵测一样。 天呐,他是吃错药了吗,居然带一个十九岁的小孩,十二点钟回家! “苏羚木。”方适色厉内荏道,“带点点去学习,我带杨羽凡回来喝杯水,等会儿他还要回家的。” “是吗,还要回家啊。”苏羚木似笑非笑,“这么晚了,干脆住一晚多好。” 杨羽凡:“!” 方适:“……” 苏羚木说:“咱们这儿又不是没房间和新衣服,当然,如果杨羽凡想和……一起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苏羚木中间刻意地停顿了一下,没把那两个字说出口,但在场四个人都很清楚,苏羚木在说什么。 “谢谢好意。”杨羽凡本能地,不想让教授处于这样为难的境地,“但我明天还有工作,只能呆几分钟就离开。” 苏羚木点头:“那真的可惜。” 杨羽凡说:“你们在写作业吗,别因为我打扰到你们,快继续做吧。” 苏羚木看着杨羽凡不自觉地,将方适挡在身后,做出一副保护的姿态,心情倒是好上不少,没再“为难”他们,带着林典去到旁边。 看他们走远后,方适才对杨羽凡说:“不好意思,小木他说话就是这样,但没坏心的。” 杨羽凡摇头:“我知道。” 方适说:“进来坐坐吧,我给你沏茶。” 杨羽凡拉住方适的手腕:“别,教授别忙,现在这么晚,我确实该回去了。” 方适一愣:“你别介意他刚刚说的话。” 杨羽凡摇头:“我没有,我只是想清楚了在小区外面的时候,为什么会跑过来抓住你。” 方适问:“为什么?” 杨羽凡笑出小梨涡:“因为我还没有和教授说晚安。” 方适怔住。 杨羽凡望着方适,小小地张开双臂,“教授,我要走了,在我离开前,可以讨到一个抱抱吗?” 方适:“这个……” 杨羽凡咬住下唇,含羞带怯:“可以吗?” 方适心脏犹如擂鼓,他该拒绝的,这是404的别墅,他们的身后不远处就是林典和苏羚木,任何动作都会被他们发现。 他真的该拒绝的,自己没有想要接受杨羽凡的意思,这样继续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一个好选择,他不该再给杨羽凡任何希望。 他必须得拒绝的。 可是…… 方适喉结滚动,垂下眸说:“嗯。” 拥抱,是个不需要成本,却最能让人感觉到温暖的动作之一。 两具身躯紧紧拥在一起,是他们能靠近彼此最近的距离,仿佛连心脏都在用震颤,告诉对方:“你好呀,我好喜欢你。” 方适垂在身侧的手,缓缓地抓住了身前人的衣角。 他听着对方在自己耳边,用激动又幸福的语调说“教授晚安”,方适没有回答,他只是忽然想到—— 哪怕拒绝的理由有成千上万个,也怎么都抵不上一次,为他而动的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方适下班时,着实思考了下,要不要回家吃饭。 昨晚在杨羽凡走后,不出所料的,林典和苏羚木就要过来一通调侃,好在他跑得快,没给两人机会。 早上方适也起得早,在李阿姨做好早饭之前,就溜到学校。 现在一整天过去,估计李阿姨已经知道昨晚上他带杨羽凡回家,还在家里……拥抱的事情了。 李阿姨这几年非常关心他的感情问题,方适能扛得住任何人的说笑,独独拿李阿姨没办法。 方适深深地叹了口气,完全想不通自己昨晚上,怎么就鬼迷心窍点了头。 但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不回家,收拾好东西后,方适背着包慢慢走回去。 到家时是六点钟,李阿姨正在沙发上织她的编织袋。 “回来了啊。”李阿姨视线瞬间黏到他身上,脸上一派喜气洋洋。 方适:“嗯。” 李阿姨放下手里的针线:“今晚上吃火锅,我已经订好了外卖。” 方适脚步稍顿:“家里要来客人?” 虽说平时404也吃得很不错,但除了某些节日,很少会吃得那么“豪华”。 “没有客人。”李阿姨说,“单纯是我高兴,开心。” 方适:“哦。” 李阿姨说:“你不是最喜欢吃火锅了吗,今晚上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 方适没敢问,他已经能预见李阿姨的答案。 现在李阿姨不拆穿,他也不会上赶着自己提。 回房间把西服换下,方适穿着舒适的家居服从二楼下来。外卖小哥已经把火锅送到,整个饭厅满满都是香辣味。 方适紧绷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 他不是个很能吃辣的人,但来到S省后,是不可能不接触火锅的,火锅对这一个地区的人来说,代表的意义太过特殊。 好在火锅能经久不衰,确实有它独特的魅力,就连方适也能克服辣味,爱上这个味道。 “订的鸳鸯锅,你可以烫你自己的。”李阿姨说,“调料自己打。” 404的饭厅被设计得很大,桌子也大,可以坐下十多个人,目的是为了人员饱和的时候,大家都能坐上桌吃饭。 现在家里只有他们四个,一人占据一边,把食物调料摆的满桌都是。 “今天我拿一模卷给林典考试。”苏羚木脸色很臭,难得素颜出现在他们面前,“才考了五百一。” 林典缩起颈子,他现在比起方适,更怵苏羚木。 “一本线都过不了,明明上学期成绩能稳定在五百六左右。”苏羚木说,“你是专门来砸我招牌的吧。” 林典说:“那我不是这段时间没怎么复习吗,所以稍微差了那么一丢丢。” 苏羚木瞪他:“五十分是一丢丢?最近两年理科一本线基本上都在五百五左右,你知道我当年考了多少吗?” 林典问:“多少?” 苏羚木得意道:“729。” 林典捧场地“哇”了一声:“这个成绩想去哪个学校都可以了吧。” 苏羚木轻哼道:“那是,当年是个学校都抢着要我。” 可是苏羚木现在却在404。 林典很好奇苏羚木为什么没有念书,但是在他来404之前,方适就告诉过他在404里唯一一条规矩。 ——不要好奇别人的过往。 在这里,每个人都可以选择隐藏自己的过去,除非主动提起,其他人不能触碰。 所以来到404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是空白的,都可以选择重新开始。 林典转而问道:“教授当年高考考了多少呀?” 方适有点不想打击林典,只能含糊其辞道:“比他低。” 然而林典却读懂了方适的未尽之语:“我知道了,728也是比小木哥低。” 方适:“那倒没有,我高中成绩不算顶尖,运气好能上七百。” 林典惊叹:“我去,你们的七百分是批发的吧,太可怕了。” 方适说:“只要你努力,也是可以的,你现在有目标了吗?” 林典抠抠鼻子:“我想考教授你们学院。” 方适有些惊讶:“是吗,那挺好的。” 苏羚木在一边冷嘲热讽:“人家公卫院是你510分能进的吗。” 李阿姨一筷子给苏羚木打过去:“点点有心学好,你泼个屁的冷水。” 苏羚木瞬间噤声。 这家里站在食物链顶端,只有李阿姨一人。 而李阿姨的开口,也代表着这顿饭的重头戏要登场了。 “我听说……”李阿姨夹了一块肥牛到方适碗里,笑吟吟道,“昨晚上你把凡凡带到家里来了?” 方适开始头皮发麻:“……嗯。” “晚上一起去吃饭了吗?”李阿姨问。 方适说:“也不算。” “什么叫也不算啊?”李阿姨语气非常温柔,可越是这样,方适越瘆得慌。 “我晚上有应酬。”方适试图让自己变成牙膏,挤一点说一点。 “有应酬那你们怎么碰上的?”李阿姨问。 方适:“……这是个好问题。” 苏羚木已经开始偷笑起来。 “既然是好问题,就解答一下,让我们都听听嘛。”李阿姨说着,又夹了一块藕到方适碗里。 方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实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叫杨羽凡出门看电影。 好像有无数理由,又好像什么理由都没有。 他知道李阿姨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可是他不可能说出来。 不可否认杨羽凡确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孩,但是这个男孩和他不合适,哪个方面都不合适。 方适叹了一口气:“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李阿姨不信:“可是我听小木他们说,昨晚上你们俩可是当着他们的面搂搂抱抱。” 方适:“怎么就变成搂搂抱抱了,那只是……” 只是什么方适也不知道。 “我觉得吧,小凡虽然年纪比较小,但是为人勤快有爱心,长得也很俊俏,还那么喜欢你,完全可以发展一下嘛。”李阿姨说。 方适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李阿姨问。 方适抿起嘴,沉着脸不开口,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气氛凝滞。 好一会儿后,方适才回答道:“就是不行。” “别说这些了,吃饭吧。”方适说。 李阿姨三人对视一眼,没敢继续说话。 方适平时在家里很和气,哪怕他的长相看起来有些距离感,但是能从他对404每个人的照顾上,感受到他骨子里的温柔。 所以大家有时候和他说话,都敢没大没小,甚至像昨晚那样不分轻重的调侃。 可真当方适沉下脸来,家里没人敢惹他,连李阿姨都会避开。 四人沉默地吃着火锅,方适看着他们食之无味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别想了。”方适最先打破僵局,“我只当他是我的弟弟,和点点一样。” “12岁的差距,不可能的。” 李阿姨知道这是方适递给他们的台阶,最后只问道:“那我们还请他吃饭吗?” 方适筷子微停,随后伸入火锅里:“嗯。” 第二十五章 请客的事情被方适口头上延后,因为清明节到了。 医科大每年清明节放假前一天,都会有全校性的祭祖仪式,分成各个院系举行。每个院都会选出学生代表和教师代表,在仪式上敬献黄白菊花。 今年公共卫生学院的教师代表,是方适和另一位女老师。 祭祖仪式是很严肃的事情,祭祖仪式当天,方适穿上一身庄重的黑色西装,整个人也明显变得比平日更加沉默。 开学已经一个月,方适给自己的本科班布置过两次任务,这两天班里学生陆陆续续往他邮箱发作业,方适一个个改。 越改火气越大。 他知道清明祭祖仪式后,就会有三天假期,学生难免心思浮躁,但是作业质量跟着下降那么多,根本就是态度有问题。 方适不喜欢态度不端正的学生。 方适在批改意见栏重重打下一个问号,把回函给学生发过去。 很快班级群里就闹腾起来。 18级公卫院预防医学传染病理论群 李某某:卧槽方教授给我的评语只有一个问号,我瞌睡都吓醒了! 王某:……我只有一个句号,害PIA 张某某:我……我是空格?[撒贝宁吸氧.jpg] 王某:我还以为教授不会看呢,瞎写上去的orz 刘某:? 刘某:你们怕不是忘了,教授也在群里。 刘某:撤回一条消息 王某:撤回一条消息 …… 方适:@全体成员,一次重写机会,清明节后三天前交齐,逾期以第一次成绩为准。 方适:不会就问。 王某:收到 刘某:收到[OK] 改完作业,时间也差不多转到下午,方适跟着其他老师一起往公卫院操场去。 公卫院的各个班级根据以往的队列要求,在各自位置排好,方适按照安排,到主席台后侧做准备。 “老师,这是您的菊花。”到后台时,方适还没找到自己的搭档老师,学生会的干部就把一束黄.菊.花递给了他,“等会儿的流程和以往相同,您按照主持人的指示行动就好。” 方适点点头:“辛苦。” 干部礼貌地鞠躬,又匆匆忙忙地离开。 方适抱住花束,朝搭档蒋老师走去。 蒋老师也是位博导,他们院的公共事业管理专业讲师,在学校教书已经二十多年了,今年六十岁,气质精神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是他们院亲封的院花。 “蒋老师。”方适走过去,“我们到那边排队?” 蒋老师笑容典雅,穿着庄重的黑裙,身姿曼妙,哪怕时光也没在她的脸上留下过多痕迹。 两人到之前定好的位置并肩站好,仪式还没开始,蒋老师开始闲聊:“方老师今年清明要回家扫墓吗?” 方适摇头:“时间太紧,蒋老师呢?” 蒋老师说:“我明天的飞机去澳洲交流学习,假期休不了了。” 方适心思一动:“是全球健康研究所的那个论坛吗?” 蒋老师颔首:“对。” 方适还想说话,结果对面主持人登台,宣布了清明祭祖仪式开始。 医科大的祭祖仪式,一共要鞠十二躬。 三躬敬先祖,三躬敬先烈,三躬敬先辈。 最后三躬,敬所有为医学事业奉献生命的学者与医护人员,也敬为医学事业捐献遗体与遗体器官捐献者们。 “……伏惟尚飨!”全体师生在院长的带领下,集体吟诵祭文。方适肃穆地看着前方,声音是难得的慎重。 到祭祀先烈时,作为教师代表的方适和蒋老师,一同走上主席台,将黄.菊.花敬献到祭台。 做完这些,方适与蒋老师回到教师方队,准备最后三鞠躬。 主持人在所有人到位后,开始诵读从去年清明到今年清明期间,所有为医科大与附属医院捐赠遗体与器官的人士名单。 “……精神与日月同辉,爱心与天地共存*。请接受我们最诚挚的敬意,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方适鞠得很低,这是医科大的传统,也是学医之人不可忘记的恩情。 在祭祖仪式结束后,学校的清明假期也正式到来。 方适站在原地看院里的学生们,一个接一个顺着操场出口慢慢离开。 翌日,方适一大早就起床,换上了白大褂,走出香林天地。 小区外,他的好友韩凛与韩凛的爱人朝歌,正坐在车里等他。 “快点,磨磨唧唧的,等会儿路上会堵。”韩凛降下车窗,冲抱着花束慢慢走过来的方适喊。 “早上好,朝歌。”方适没理韩凛,对坐在副驾的朝歌打了个招呼。 朝歌弯起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笑眯眯地对方适挥手。 清明节,他们今天要去秋林山陵园扫墓。 朝歌和韩凛都有亲人葬在秋林山,方适的家人在老家,他去陵园是为了给他的好友,包括几位曾经在404居住过,但已离世的人扫墓。 因为方适不会开车,所以每年都是韩凛和朝歌带着他一起去。 “等会儿扫完墓,去我们家吃饭吧。”韩凛说,“朝歌准备了你喜欢的火锅,啧,对你比对我都好。” 方适自然点头:“谢谢朝歌。” 前排的朝歌扒拉着车座椅回头,对方适比了个手势,是“不用谢”的意思。 朝歌是个哑巴,和韩凛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他们年纪差得挺大,整整八岁,当初很多人都不看好他们,谁也没想到他们俩在一起后,日子过得越来越有滋味。 说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 秋林山离得远,去的人也多,哪怕他们出发得早,路上也还是堵住了,等到地方时已经快十点。 三人兵分两路,约定好十一点半在正门集合。 告别韩凛与朝歌后,方适顺着石板路缓步向上。 当年他来到这个城市时,除了韩凛谁都不认识,建立404后,才慢慢认识了许多“朋友”。 而朋友,大多数都会面临分别。 方适一共去了三处,结束时时间才到十一点,他打算先到门口去等人。 结果刚往外走时,却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杨羽凡。”方适主动向他打招呼。 正跪在地上擦拭墓碑的杨羽凡猛地抬头:“咦!教授你怎么在这儿!” 方适说:“扫墓。” 杨羽凡站起身,兴奋道:“好巧啊我也是来扫墓的!” 方适没有说话,心想这个地方除了扫墓,还能干嘛呢? “你一个人?”方适问。 杨羽凡摇头:“其他人在我奶奶那儿,中午还要赶回去吃饭,我怕来不及就先过来打扫墓碑。” 方适:“你奶奶?” 杨羽凡指指自己身前的墓碑:“这是我外婆。”然后又遥遥指向右方,“奶奶在那边,有点远。” 方适点点头:“那我不打扰你了。” 杨羽凡立马道:“没有打扰没有打扰,我还巴不得你来呢。” 方适:“……?” 杨羽凡却没解释:“教授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方适摇头:“不是,我和朋友一起来的,我和他们约好在门口碰面一起回去。” 杨羽凡小小地鼓了下脸:“这样啊。” “那我先走了。”方适说。 “教授等等!”杨羽凡跑到方适面前,“你晚上有空吗,我们好久没见了,可以约个晚餐吗?” 方适歉意道:“我已经和朋友约好了。” 杨羽凡低落地“哦”了一声,“那好吧,教授你路上注意安全呀。” 方适:“会的。” 他们这次碰面开始得快,结束得也迅速,话别杨羽凡后,方适又继续顺着台阶往下走。 其实每年扫完墓后,他的心情都不会太好,兴致也变得很低,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以至于他比平时更加难相处。 杨羽凡大概也是看出了方适的沉默,没有如往常那样插科打诨,而是留给了方适一片安静的个人空间。 到门口时,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方适坐在门口的石凳上歇脚。 身上的白大褂已经沾上灰尘,不再如最开始那样干净,方适脱下白大褂,把它仔细叠好,抱在怀中。 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在裤兜里震颤了下,方适拿出手机,发现是杨羽凡给自己的微信。 你凡凡[心]:教授,我刚刚忘记做一件事[委屈] 方适:? 你凡凡[心]:忘了抱抱教授[害羞][害羞] 方适:…… 方适:不必。 你凡凡[心]:可是今天的教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很想让教授能开心一点。 方适眼睫微颤,看着“抱抱”二字发呆。 手机再次震动。 你凡凡[心]:我到教授身后啦,如果教授需要一个安慰的拥抱,就请回头看看我吧,我会立马给教授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凡凡[心]:超温暖! 方适僵在原地,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就像头顶的太阳,在这瞬间变得格外炽热,将他的心脏烧穿,让他整个人都火热起来。 清明节不是一个让方适开心的日子。 它对别人而言或许是悼念,可对方适而言,这个日子却是一次次提醒他,曾经他在乎的那些人,真的已经离他远去。 方适的清明节是冰冷的,连骨头缝都夹杂着阴寒。 他不喜欢过清明节。 可这一刻的方适,却像发起烧来一样,任由红晕爬上脖颈,再将他整张脸都染红。 温暖。 只需要回头就能得到的温暖。 方适颤抖着,他甚至有些哆嗦,可是却依旧缓慢地,一点点地回过了头。 霎时,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他被太阳抱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精神与日月同辉,爱心与天地共存*具体出自什么地方我不清楚,我是在红十字会为遗体器官捐赠者颁发的纪念杯上的刻字看到的。 第二十六章 “小垃圾的猫粮等我下班回家再买,你别去超市扛,太重了。”韩凛牵着朝歌从山上走下来。 朝歌挣开韩凛的手,对着韩凛疯狂比手势,比了整整三遍。 [喵喵不叫小垃圾!] 韩凛轻笑出声,抓住朝歌举起的手:“就是小垃圾,垃圾堆里捡的不叫小垃圾叫什么。” 朝歌这次挣不开韩凛的手,只能一手肘给韩凛怼过去,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小脸蛋气得鼓起。 他们正从秋林山下来,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 因为一只手被韩凛牵住,朝歌被迫大部分时候只能听韩凛说话,而不能回复他。 直到他们俩走近陵园大门。 朝歌惊讶地拍打韩凛肩膀,然后指向前方。 …… 陵园大门的石凳上,杨羽凡抱着方适低声说:“小时候我每次不开心,妈妈就会抱住我,然后我就不难过了。” 方适“嗯”声回应。 杨羽凡说:“教授心情有好一些吗?” 方适在杨羽凡肩窝处点了点头,柔软的黑发扫在杨羽凡脖颈上,酥酥麻麻。 “教授今天又穿了白大褂,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就是穿着白大褂。”杨羽凡说,“太好看了。” 方适别过头:“并没有。” 杨羽凡说:“真的很好看,显得腰特别细,我当时超想试试,是不是一只手就能握住。” 方适:“……” 杨羽凡嘿嘿笑:“我朋友说,我就是馋教授的身子,但是一见钟情怎么可能是因为喜爱灵魂呢,那肯定是因为我爱上了教授的模样。” 方适沉默了会儿,然后说:“等你了解我之后,你就会发现我和你并不合适。” 杨羽凡小声嘀咕:“教授你真的是教授吗,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啊。” 方适:“?” 杨羽凡微微仰起头:“哪有人一开始就是合适的,人与人之间能够合适,肯定得经过双方不断磨合呀,那些恩爱了一辈子的人,也不见得就一辈子都不吵架。” 理确实是杨羽凡说的理,但方适并不是这个意思。 “小凡。”方适第一次这样喊道,“你太小了。” 杨羽凡马上急了,松开方适说:“我不小啊教授,不信你可以看,我超大的!” 方适:“……你在说什么?” 杨羽凡沉默了几秒,反应过来自己会错意了,只能干笑两声。 方适叹了口气,没有继续探究:“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弟弟。” 杨羽凡后背一僵,有些尴尬地说:“要不是我知道你不怎么上网,我都要以为你在骂我了。” 方适没懂。 杨羽凡有些深沉地说:“其实我也觉得,教授你好像我哥哥啊。” 方适神情一动,就要开口说话。 杨羽凡看出方适想说什么,立马补充道:“是那种想要狠狠侵.犯的……哥哥。” 方适傻了。 心脏像是在楼梯上突然踩空,血液一瞬间冲向头顶,连眼眶都在发热,整张脸火辣辣的烫。 那边杨羽凡在说完后,猛地低下头,一把捂住自己绯红的脸,低喊道:“啊啊啊好害羞,我居然真的说出来了!” 方适:“……” 到底谁该害羞?! “教授会不会觉得我这样说太冒犯了。”杨羽凡双手蒙着脸,不敢看方适。 何止杨羽凡不敢看方适,现在连方适都不敢看杨羽凡。 这是方适第一次那么直观的感受到,杨羽凡是来真的,他是真的对自己起了心思。 “教授不要把我当小孩,我确实年纪小你很多,但是我已经成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杨羽凡声音变得认真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方适:“我就是喜欢你,我在努力让你看到我值得托付的一面,我希望你能看看我,考虑我一下。” 方适不知道怎么回答,眼神躲闪。 “考虑我一下好不好呀?”杨羽凡往前凑近,离方适只有一指的距离,近到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方适脑袋一片空白,只听见杨羽凡在自己耳边,轻轻地喊了一句:“……哥哥。” “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 韩凛和朝歌是在杨羽凡离开后,才下山找到方适的。 他们在山上看到那一幕后,并没有选择打扰,而是找了处阴凉的地方,让杨羽凡和方适继续聊天。 “我们回去吧。”韩凛说。 他和朝歌并没有提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只在看到方适羞红的脸色时,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回程很顺利,路上没有堵车,方适坐在后排全程没说一句话。 韩凛不时和朝歌交谈两句,方适也仿佛全没听见一样,直到下车时,才恢复来时的模样。 朝歌走到方适面前,对他比划。 [想吃草莓吗,我们去买。] 方适点头:“走吧。” 韩凛去地下车库停车,朝歌和方适则到外面的水果店买草莓。 朝歌:[李阿姨他们最近怎么样?] 方适:“李阿姨前段时间摔了一跤,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朝歌惊讶地看向方适:[怎么会摔跤?] 方适说:“菜市场那个陡坡上滑到了,还好当时有人帮忙带她去医院。” 朝歌:[没事就好,年纪大的人摔不得。] 方适笑了笑:“李阿姨听到你这么说她,得气死。” 朝歌缩起脖子,冲方适讨好般笑起来:[我开玩笑的!] 买好草莓,两人进小区。 朝歌和韩凛住在老城区,房子稍微有些老旧,但是生活气浓厚。 [其实……]路上朝歌对方适比划道,[刚刚你和那个人,我和韩凛都看到了。] 方适:“!” [你谈恋爱了吗?]朝歌问。 方适马上否认:“没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朝歌疑惑:[没有谈恋爱为什么要接吻?] 方适加大声音:“我们没有接吻。” 朝歌更疑惑了:[我看到你们的脸都贴到一起了。] 方适过于激动,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那是,那是他在和我说话,我们没有接吻!” 朝歌不置可否:[那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和韩凛看到你们抱在一起,就没下去打扰你们。] 方适摸摸鼻子:“就……普通朋友关系。” 朝歌不信,但他们已经走到家门口,话题中断,朝歌拿出钥匙带方适开门进屋。 作者有话要说:杨羽凡:逐渐露出变.态的一面.jpg 第二十七章 方适进屋就看到一只蓝眼白猫蹲在鞋柜上,优雅地对朝歌“喵”了一声。朝歌笑眯眯地抚摸白猫的头,才躬身换鞋。 这只猫是朝歌和韩凛在垃圾堆里捡的,朝歌叫它喵喵,韩凛最开始也叫喵喵,后来因为这只猫老是霸占朝歌,就开始喊它小垃圾。 非常幼稚。 韩凛从卫生间洗手出来:“歇一下准备吃饭。” 他们家里的厨房是朝歌的天地,朝歌对做饭有着极高的热情,从不让韩凛踏足半步。现在一回家,根本顾不上疲惫就钻进厨房,开始准备午餐。 他们中午不打算吃太复杂,只做了几道普通家常菜,火锅晚上再吃。 饭后三人分开睡了个午觉,方适再醒来时,已经快五点。 门外已经传来阵阵火锅的香味,方适单手覆盖住眼睛,手掌的温热让酸涩的眼睛得到缓解。 方适在床上歇了两分钟,才离开客房。 韩凛正坐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醒了?来陪我玩游戏。” 方适摇头:“不玩,你不帮朝歌做饭吗,那么多活。” 韩凛瘪嘴:“我可不敢进去,厨房的家庭地位比我高多了,朝歌说我每次进去都是在玷.污了美食。” 方适走到他身后,看向电视机里韩凛正在玩的魂斗罗:“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韩凛摸出一个手柄递给方适:“少逼逼,快来。” 方适很无奈,他不爱玩游戏,但韩凛是他从本科就认识的好友,关系深厚,没理由也没必要拒绝这样小小的要求。 “对了。”韩凛一边把游戏换成双人模式,一边说,“朝歌给你做了生日礼物,等会儿记得拿。” “他太有心了。”方适说,“比你会做人。” 韩凛哼笑:“我家宝贝会做人就约等于我会做人。” 韩凛是魂斗罗的铁杆粉,从方适认识他那天起,到现在为止,方适从没见过他玩其他游戏。 韩凛又喜欢叫上他一起玩,所以方适唯一拿得出手的游戏,也就只有魂斗罗。 两人嗖嗖往前推进,配合默契。 “你和那小朋友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打到一半,韩凛忽然开口。 方适惊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手上也跟着僵住,被对面子.弹扫.射死掉了。 “你怎么比小垃圾还笨。”韩凛吐槽。 “谁叫你突然问这种问题。”方适无语。 韩凛转头看他:“分心的时候,最容易套出心里话,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没有在一起,我和他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只是普通朋友。”方适把之前告诉过朝歌的话,又说了一遍。 韩凛表情和之前的朝歌一模一样,只不过他没再说话,只是重开了游戏。 打着打着,那只被叫做小垃圾的猫,一蹦一蹦地跳到了方适怀中,把小脑壳搭在方适的小腿上。 方适伸手撸它,毛又滑又软。 韩凛瞥了他俩一眼,然后说:“我觉得你对这个人不一样。” 方适右手停顿。 韩凛又说:“三年了,该找个下家了。” 方适垂下眼皮,看着被他摸得直打呼噜的喵喵,好半晌才说:“你不懂。” 韩凛冷笑:“是你傻逼。” 韩凛说:“你怎么样都随便,我只是建议你别一直把人拦在门外,感觉对了就上,有时候错过了一辈子都找不回来。找个人安安心心过日子挺好,你看我和朝歌,你每次来都不会羡慕的吗?” 方适:“……” 韩凛说:“你一直说404是你的家,但是那种家,跟你和爱人搭建的小家庭是不一样的。再说了,我记得你欲.望挺强的啊,你这三年——” 方适面红耳赤地把韩凛推开:“滚蛋!” 韩凛嗤嗤笑,最后说了句:“人家可是小年轻哦,公.狗.腰了解一下啊方教授。” 方适作势就要站起来揍韩凛,身后却传来了瓷碗的敲击声。 两人朝饭厅看去,发现是朝歌在叫他们吃饭,火锅已经全部准备完毕。 朝歌手艺极好,从底料到蘸料全部一手包办,做出来的食物色香味俱全。 说实话,看到他们俩相处得那么好,方适不可能不羡慕,也不可能不期待自己也拥有同样的幸福。 韩凛给方适倒酒,三个人也不互相劝酒,随意跟着火锅小酌两杯。 方适心情复杂,一不小心就多喝了点,在朋友面前喝多,方适根本没打算抬起戒心,单手撑着侧脸说:“我和他差了十二岁。” “嚯,一轮啊。”韩凛猜到方适会在酒后聊这些,顺着话题接下去,“今年才十九岁吧,啧,方教授老牛吃嫩草啊。” 方适重重点头,絮絮叨叨地说:“我六十岁,他才四十八。我老了,他才步入中年,你说我怎么能答应,我每次看到他都觉得自己在犯罪。” 韩凛喝得也不少,抓着朝歌一只手在嘴边啃:“放屁吧你,你就是喜欢人家,还犯罪呢,有病。” “你才有病,能不能成熟点,喜欢能解决一切问题吗?”方适嘟囔道,“而且喜欢这种东西,说没就没了,一点都不可靠。” 朝歌看着两个明显已经带着醉意的男人,笑着起身去厨房煮醒酒茶。每次他们喝醉,就会像两个小孩一样,明明在外一个是高冷教授,一个是稳重医生,在家里却只会幼稚的用“有病”互喷。 太可爱了。 “就是因为‘喜欢’说没就没,所以你才要在它还在的时候争取啊。”韩凛恨铁不成钢,“你智商喂小垃圾去了吗,争取到之后,你得维护它,才能让它延续得更久一点。感情是双向的,你不能只让人家付出。” “你才智商喂狗,我说了你也不懂,有病。”方适摘掉眼镜,用手抹了把眼睛。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韩凛拍拍桌子,“我知道了,方教授,你是不是在害怕,怕你答应他之后,他对你始乱终弃?” 方适又抹了把眼睛。 “卧槽你个二货。”韩凛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人家小男孩都比你勇敢,他要是始乱终弃你,那是他的损失知道吗,但是你要是不跟着你的心走,那就是你的损失。” 方适一怔。 “别纠结了,你电话呢,拿出来给他打电话,叫他过来吃火锅,今晚上就把这事儿给你们定了。”韩凛拍板道,“三十多岁人了,还扭扭捏捏的,像啥样?” 方适才不肯:“神经病吧你,不干。” “我三年都没见过你对一个人这幅样子了,还有啥不清楚的,方适你摸着自己良心说,你会随便让一个人在陵园门口抱你,还亲你吗?”韩凛问道。 方适有气无力:“我们没亲,就是凑近说话。” 韩凛“哈”地冷笑:“你和我都不会隔那么近说话,别说你,我和我家宝贝都不会凑那么近说话,除非我想亲他。” 朝歌走出来,对他们俩比划道:[说不定是那个人想亲你,所以才凑得那么近。] 方适脸秒变红,他突然不敢回忆上午和杨羽凡说话时的场景。 杨羽凡当时真的……抱有那样的心思吗?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一脸春.样,还说不喜欢,还说是普通朋友。”韩凛啧啧道,“坦诚点吧方老师,你完都完了。” 第二十八章 方适不是一个听不进意见的人,他也没办法欺骗自己的感受。 韩凛的话令他陷入沉默。 晚上因为俩人都喝高了,方适干脆抱着小垃圾睡在韩凛家,到第二天早晨,才坐车回404。 回去的路上,方适开始思考家里要不要买只猫,或者狗,晚上能抱着一个暖呼呼的东西睡觉,比自己一个人干巴巴的舒服得多。 到家时,李阿姨正在玻璃暖房里浇花。 他们的院子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露在外面,另一个就是玻璃暖房,暖房里种的花都是比较珍贵、不太经得起风吹雨打的品种。 方适从侧门进去。 “腰好些了吗?”方适问。 李阿姨抬头:“早就好了,你回来就去厨房喝苦瓜汁,给你榨好两杯。” 方适:“……哦。” 李阿姨说:“最近太阳烈,我怕把我这几朵花给晒蔫了,等会儿麻烦你给顶上把罩子铺好。” 方适点头:“好。” 他们的玻璃暖房,正对着方适的房间窗台,每次要到夏天的时候,他们就会在上面铺一层防晒罩,等把别墅里面的空调打开,暖房就变成了凉房。 李阿姨挥着铲子在泥土里扎来扎去,方适对养花一窍不通,只隐隐觉得李阿姨的手法很“粗鲁”,假如他是盆里的花,估计会被当场吓死。 方适站在旁边,心里憋着事想和李阿姨说,但看她那么凶残地撬土,嘴里的话突然有点吐不出来。 李玲芬搞完一盆花,回头发现方适还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这儿杵着,吓死我了!” 方适说:“我就看看。” 李玲芬才不信:“有事就说,你平时对这些一点都不关心。” 方适尴尬地咳了声:“姐姐。” 李玲芬眯起眼睛:“你到底要干嘛,不要以为叫我姐姐,就可以引.惑我干坏事。” 方适看向李玲芬手边的粉色小花,像间谍接头一样低声说道:“可以教我做道菜吗?” 李玲芬很意外:“做菜?你不是从不爱进厨房的吗。” 方适说:“突然想学,就一道菜,可以吗?” 李玲芬迟疑地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想做什么菜?” 方适沉吟了几秒:“什么比较简单又好吃?” 李玲芬笑了:“番茄炒蛋呗。” 方适说:“好,我就学番茄炒蛋。” 李玲芬抱着手臂,狐疑道:“怎么突然要学菜,你要做给谁吃啊?” 方适视线乱飘:“没,就随便学学,今天中午我来找你,我先上去了。” 方适说完就走,留下李玲芬在身后大喊记得喝苦瓜汁。 从厨房出来后,方适直接上三楼储藏室里,把防晒罩拿出来,然后回房铺罩子。 暖房很大,方适用晾衣杆把一角先送下去卡住,再如法炮制送下去剩下三个角,很快大罩子就把暖房顶给盖好。 方适收好晾衣杆,刚要关窗,发现上个月李阿姨种在他窗台的紫藤萝,已经要完全盛开了。 小小的一片,露出点与绿叶不同的颜色,像是藏在藤蔓间的星星。 非常漂亮。 方适舔舔唇,拿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下。 心脏莫名有种充盈的满足感,方适点开微信里一个对话框,按到发送图片界面。 紫藤萝的照片在满屏文献图片中显得很突兀,方适选中紫藤萝照片,手指在右上角的发送键上悬空。 几息后,方适点击返回,退出微信,将手机扔到床上。 他摘下眼镜,坐到窗台边的椅子上,用力捏了捏鼻梁。 再戴上眼镜时,方适连接蓝牙音箱,随机播放哈利波特白噪音,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音箱里传来,方适整个人放松许多。 他把窗台上还没做完的DIY别墅拿到手里,细细端详,在白噪音的安抚下,开始继续自己的手工大业。 这栋DIY别墅的造型,和404有些像,还带了个小花园。 方适最开始每天都会拼几下,后来事情变多,花在别墅上的精力就变少,以至于买回来那么久都还没拼完。 他打算今天下午把别墅拼完。 到时候…… 方适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愈发温柔。 专注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十一点过方适下楼去学做番茄炒蛋。 李玲芬在自己的领域是个严格的人,对待做菜,她和朝歌一样,有自己的坚持,他们都是严肃的。 “先在番茄背上切十字,再用热水烫皮,这样等会儿一下就能把皮给撕下来。”李玲芬说教学,就真的完全不动手,站在一边用眼神和语言敦促方适做菜。 方适的手很稳,算得上有条不紊,试图把每一步都做到完美。 “现在打鸡蛋,你……”李玲芬说,“你想学单手打蛋不?” 方适迷茫道:“和双手打蛋有什么区别吗?” “这么说吧,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都是单手打蛋,这样帅。”李玲芬说。 方适诡异地沉默了下,然后说:“那就学一下吧。” 李阿姨笑得意味深长,拿起一个蛋,中食指扣住顶端,剩下的手指握住下方:“看手势,这样更帅,打蛋的时候不要迟疑,哪怕你不会,你也要假装自己是王者,这样‘嗖’得磕下去,然后用手指的力量把蛋壳分开。” 方适看李玲芬用传说中很帅的姿势打了一个蛋,说实话方适没看出来哪儿帅,但确实看起来很专业。 方适认认真真地模仿李玲芬的动作,快准狠地把鸡蛋往碗边磕去。 “啪。” 碗边将鸡蛋腰斩,鸡蛋,卒。 李玲芬:“……” 方适有点尴尬:“好像太大力了。” 李玲芬说:“没事,今天中午吃蛋包饭就行,你再练习一下,这个很简单,用的都是巧劲。” 方适点头,又拿出一个蛋,这次他用的劲小了很多,敲三次都没碎。 “李阿姨。”方适说,“单手打蛋真的要帅一些吗?” 李玲芬点头:“但是如果你不行的话,双手也没问题。” 这怎么能说不行,方适闷头打蛋,这一次成功磕开口子,方适小心的运用拇指和中食指,把蛋壳从中间“撕”开。 鸡蛋成功打进碗中。 方适擦擦额头上的虚汗:“成功了,两个蛋够吗。” 李玲芬点头:“加一点盐巴进去,用筷子打散。” 方适取下盐巴盒:“一点是多少?” 李玲芬:“半勺。” 方适颤颤巍巍地舀了一丢丢:“够吗?” 李玲芬看着眼前明显无比紧张的方适,觉得有点好笑:“够。” 之后就是剥番茄皮,切片,最后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下锅。 方适在刚刚做菜前准备时,还有些拘谨,到这步,他反而放松许多,跟着李玲芬的指示,一步一个动作。 除了在鸡蛋液倒下去那瞬间,稍有些慌乱,其他时候都做得近乎完美,最后的成品效果也好得惊人。 方适试了下味道,脸上忍不住挂起笑容。 “好吃吧?”李阿姨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做的还是不一样点。” “还有提升空间。”方适保守地说,“谢谢你。” 李玲芬哼笑一声,随后把人推出厨房:“接下来是我的活,出去吧。” 方适却站在原地不动:“对了李阿姨。” “嗯?” “过两天,我们请杨羽凡来家里吃饭吧。”方适说,“我问下他什么时候有空。” 李玲芬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可以呀,没问题,你问到了和我说,我好去买菜多做几道大菜。” 方适假装自己没听懂李阿姨的暗示,随意应了声,就走出厨房。 之后一整个下午,方适就宅在卧室里做手工别墅。 做熟练之后,方适的速度加快,质量也变高,下午四点过时,别墅正式完工。 方适打开接在别墅里的灯泡开关,小别墅内露出暖黄色的灯光,看得人心暖洋洋的。 用玻璃罩把小别墅罩好,方适把做好的别墅放到窗台上,起身伸了个懒腰。 坐一下午人都僵了。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朝歌送给他的礼物还没拆,方适从包里拿出那个被精致包装好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个轻粘土手办。 朝歌是个插画师,也是个手工达人,轻粘土是他的拿手活,这次他做的小人是《生活大爆炸》里的谢尔顿。 方适是《生活大爆炸》的剧迷,也喜欢《哈利波特》很多年,从韩凛跟朝歌在一起后,这是他第二次收到朝歌的生日礼物,上次捏的是哈利波特。 方适简直爱不释手,放在桌上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最后,他视线上移,看向自己做的“垃圾别墅”,之前的自我良好感瞬间碾灭。 人和人之间果然不能比较。 但是……方适看向桌上活灵活现的谢尔顿,和窗台上的DIY别墅。 这种亲手制作的礼物,其分量还是不可比拟的。 摆在床上快一天的手机,终于再次被方适拿起。 方适躺倒在床上,半个身子都陷在软绵绵的被子里,他侧过身捧起手机进入微信界面。 又是相同的对话框,方适没再点开相册,而是在输入栏里删删写写。 半晌后,正在城市某个角落里奔波的杨羽凡,侧兜传来清脆的铃响。 他摸出手机,看到了一条未读微信。 方适:我家的紫藤萝开了,你要来看看吗? 方适:[微笑] 第二十九章 他们约在了周末。 杨羽凡这周轮休时间是周日, 星期六货不多, 下午三点前杨羽凡就结束工作, 拉着也在休假的林天天,一起奔向步行街。 他要为明天去方适家买新衣服。 “我第一次见我媳妇父母的时候,穿的就是西装。”林天天说, “还花了50块剪头。” “这么贵,也没见剪出来多好看啊。”杨羽凡讽他。 “这你就不懂了吧, 虽然别人看不出来你花了多少钱剪头发, 但是你花比平时更多的精力, 或者金钱去做这件事,就证明你对这件事很重视。”林天天说。 林天天这话糙理不糙。 “穿西装会不会太老气了?”杨羽凡说, “我才十九岁。” “凡凡,你家教授今年都三十多了,相信我,他正处于对年龄很敏.感的阶段, 你现在穿得太过年轻朝气, 反而拉远了你和他的距离。”林天天说, “相反你穿上西装, 整个人就会成熟稳重许多,看起来也更可靠。” 杨羽凡一想, 确实是这个道理。 “小雪什么时候来?”杨羽凡问。 “我打个电话问下, 这个点估计快到了。”林天天说。 林天天的女朋友叫蒋小雪,在她和林天天交往前,林天天就是个土里土气的二货, 谈恋爱之后,蒋小雪承包了林天天的服装购买,至此林天天变成了衣品超越你凡哥的男人。 今天杨羽凡特意叫上蒋小雪来替自己参谋,力求第二天去方教授家时,打扮得精神又帅气。 “喂,宝宝,你到哪里了呀?”电话一接通,林天天就变了副嘴脸,语气温柔又荡.漾,一张脸满满都是浪.笑。 “恩恩,没关系哦宝宝慢慢来,么么哒,爱你爱你!”林天天腻腻歪歪地说,“我们先逛着等你啊,宝宝想喝什么奶茶茶我去帮你买。” 杨羽凡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等林天天挂断电话后,对着他扭扭脖子,嗲声嗲气地学道:“人家也要喝奶茶茶嘛。” 林天天:“呕,杨羽凡你神经病啊!” 杨羽凡白眼翻上天:“明明是你先污染我耳朵的,我刚刚都裂开了,还奶茶茶,你怎么不自杀杀啊?” 林天天冷笑:“你现在对我冷嘲热讽,等你谈恋爱,指不定比我还会撒娇。” 杨羽凡握紧拳头,杵到林天天面前:“爷是硬汉,爷一辈子都不会撒娇,懂?” 林天天不和杨羽凡争辩:“咱们走着瞧,我敢打赌你见到你家教授,都不需要谈恋爱,你就会开始撒娇。” 步行街往上走有所初级中学,是林天天和杨羽凡包括蒋小雪他们,小时候读初中的地方,学校门口连着几家老牌奶茶店,物美价廉,在现在这样物价疯涨的年代,一杯珍珠奶茶也还是维持在五块左右。 林天天和杨羽凡买了三杯奶茶,刚拿到手,蒋小雪就穿着条白色的小纱裙走来了。 “宝宝你简直就是个公主。”林天天惊叹道,“这条裙子是新买的吗,眼光真好,太美了,显得腰细腿长简直就是女神!” 蒋小雪哈哈大笑,从林天天手里拿过一杯奶茶:“够了啊,再夸就过分了。” 杨羽凡抬手给蒋小雪打了个招呼,蒋小雪也同样。 三人从奶茶店里出去,直奔步行街。 “穿西装有点过犹不及了,不行。”路上,林天天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遭到了蒋小雪的打击,“这样反而感觉是在提醒教授,你们俩之间年龄差得很大。” 杨羽凡点头:“你说得对,那该怎么办呢?” 蒋小雪说:“我就这样说吧,论学识家世阅历等等等等,你肯定都比不上你家教授,你唯一能最直观的吸引到你家教授的,就是你的年轻,你的肉.体,你的颜值。” 这话越听越有道理,果然是专业人士,杨羽凡郑重点头:“没错,我要发挥我的优势来勾.引教授。” 蒋小雪拿起一件白色衬衣:“知道为什么要用白色的吗?” 杨羽凡和林天天一起摇头,满脸茫然。 蒋小雪笑了:“如果‘不小心’打湿了的话,你的优势不就露出来了吗,满身肌肉可不是为了藏在衣服下面的。” 杨羽凡:“!” 杨羽凡:“雪姐,你从今天起就是我大姐,牛逼。” “我记得你说他们家里有个大姨,那就不要穿太花里胡哨,衬衣加件牛仔外套就够了,简单大气。”蒋小雪一边说一边把物色好的外套和裤子都拿了出来,虽然推到杨羽凡身上,“去试下吧。” 出来的效果是极好的。 杨羽凡本身颜值就很高,加上穿着快递工服也压不住的好身材,现在好好打扮一下,简直就是锦上添花。 用林天天的话来说,就是帅到可以直接送去出道。 买完衣服,三人一起吃了顿晚餐,杨羽凡就和林天天二人分开,自己骑车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才七点过,杨羽凡刚进去就看到一个小团子,趴在桌上写写画画。 “小宁,在画什么呢?”杨羽凡换上拖鞋走过去。 小团子杨雨宁是他的妹妹,今年幼儿园小班在读,是个可爱的小不点。 “哥哥你回来啦!”杨雨宁仰头看向杨羽凡,献宝一般把自己涂的画举起来,“我画了好多花花,等一下用剪刀剪下来,可以叠成真的花花,明天哥哥可以拿去送给那个大哥哥!” 杨羽凡双手接过画稿,惊喜道:“这也太漂亮了吧,我们宁宁简直是个大画家,明天大哥哥肯定会喜欢的。” 杨雨宁有点害羞:“也没有画得很好啦,就那么一丢丢好。” 杨羽凡把画还给杨雨宁:“行,谢谢小宁,你继续画画,哥哥去洗个澡。” 第二天一早,杨羽凡起床把早餐做出来,放桌上用盖菜罩罩好,再把够家里人吃的午餐和晚餐也弄好放进冰箱里。 最后他开始做红豆奶糖和芝麻脆饼干。 他不想空手去方适家,带其他东西也不合适,索性自己做几样零食,好吃又干净。 做好这些再出厨房时,杨雨宁已经起床洗漱好,乖乖坐在餐桌上吃早餐了,杨羽凡拿上她昨晚做的那束纸花,亲了口小不点后,挥挥手离开,去楼下理发店做最后的捯饬。 另一边404里也在一大早就开始鸡飞狗跳。 平日里晚睡的林典和苏羚木被李阿姨掀了被子,推到厕所洗脸漱口,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要么打扫卫生,要么和李阿姨一起去买菜——或者说是李阿姨买,他们跟在后面当苦工提。 至于方适……则被李阿姨拉到了一家美发店,烫头。 “等会儿让小木给你上点妆,现在这样看起来太没精神了。”李阿姨嫌弃道,明明之前还天天夸方适长得俊。 “不必了吧。”方适皱眉,“剪头发也没必要,化妆更没必要,只是吃个饭而已。” 李阿姨冷静地说:“某些人都有皱纹了,啧啧。” 方适:“……” 方适哭笑不得:“您快去买菜吧,我知道了我去剪头发还不行吗。” 李阿姨说:“是烫头,不要混淆概念。” 方适:“好好好,烫头烫头。” 方适几乎算是哄骗着,把人请出了理发店,最后坐到椅子上说:“麻烦您给我稍微修剪一下。” 理发师问:“不烫吗?” 方适面无表情地回答:“不烫。” 五分钟后,方适垂下眼睫:“麻烦您还是帮我稍微弄一下,别太夸张,看起来干净利落点就行。” 理发师忍笑点头:“没问题。” 再离开理发店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方适回家看到苏羚木正戴着个高马尾假发在拖地。 因为天气变暖,之前的那套粉色毛绒睡衣,已经改成了另一套稍微薄一些粉色兔子睡衣。 “哇哦教授,好帅啊今天,啧啧啧,看着就跟二十来岁的大学生一样,那脸嫩的!”苏羚木单手撑着拖把,看着方适哈哈笑。 方适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也没说话,逃跑一般溜到了二楼。 大家都在做准备,方适自己不可能在一边当甩手掌柜,他也开始打扫二楼卫生。 404面积宽房间多,打扫起来其实费时又费力,每个周他们都会有一天时间拿来大扫除。 方适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没办法参与到这个集体活动中,但一有机会他不管多累都会和大家一起打扫,这是快速拉近大家关系的方式之一。 “教授!”苏羚木在楼下喊,“快来帮人家开一下这个啦,好.紧哦,我今天涂了新的指甲油,不想弄花。” “马上。”方适放下抹布下楼。 苏羚木在不嘴毒的时候,是个在外面会被骂“娘”的人,他喜欢女装和化妆,喜欢自称老娘,也喜欢向任何可以撒娇的人“示弱”。 但最近不知道从哪儿学的,在林典来了后,嘴巴越来越毒,三不五时就说得家里人哑口无言。 苏羚木想要打开一个铁皮盒,里面装着李阿姨买的糖,专门用来招待杨羽凡。 “我好嫉妒杨羽凡哦,不光能吃到糖,还可以让万年不做造型的教授,去理发店吹了个头。”苏羚木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半真半假地说。 方适听他这样讲,反倒是笑了笑:“你不知道吧,当初接你来404的时候,李阿姨也专门去烫了头。” 苏羚木惊讶道:“真的吗?” 方适点头,想了想然后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苏羚木问:“什么?” 方适把糖盒打开,带着苏羚木从客厅走到花园暖房,那里有一个等墙高的花架,上面放了各式各样的多肉植物,堆满了顶上两排,在第三层放着孤零零的四盆。 “你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多肉只有两层,而不是摆满吗?”方适问。 苏羚木说:“李妈妈说过,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够资格放上去的多肉。” 方适摇头:“每一盆多肉都代表了404来过的人,这个是我,这个是李阿姨。” 方适指向第三排的其中两盆,又指向另外两盆:“这是你和林典,其他一二排的多肉都是已经离开404,找到自己新生活的家人们。” 苏羚木红唇微张,看着多肉花架没说话。 “在花盆的内壁,都刻着其主人的名字,你把你那一盆的泥土倒出来,就可以看到花盆内壁有你的名字。”方适说,“我在你们来的时候都说过,404会是你们永远的家,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苏羚木眼眶发红,他食指按按眼角,抬眼望向天空:“靠,你说的我都要流眼泪了,干嘛突然煽情啊。” 方适伸手摸了摸属于自己的那一盆多肉:“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们每一个人对404来说都是家人,也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不用嫉妒任何人。” 苏羚木哼声,抱着肩回客厅:“我知道了,老娘继续打扫卫生就是,不去嫉妒你的小情人。” 方适无奈地在他身后说:“不是小情人。” 苏羚木扭扭腰.臀,懒得理方适。 十点半,李阿姨和林典到家,林典加入大扫除大军,李阿姨则钻进厨房,开始她的玲芬厨艺秀。 期间方适偷偷摸摸溜进厨房,待了十多分钟,再装模作样地端着一碟红红黄黄的菜回到饭厅,把菜安置好。 时间飞快就溜到十一点过,404彻底打扫干净,方适回房间冲了个澡,面带思索地站到衣柜面前。 里面清一色的衬衣西装,在这瞬间看起来令人无比沉重。 “叩叩。”房间门被敲响,外面传来苏羚木的声音,“教授,可以出来一下吗,我有东西想给你。” 方适回应“好”,随便先套了件家居服离开卧室。 苏羚木上下打量他:“你就穿这个呀?” 方适摇头:“衬衣西装。” 苏羚木眨巴着卷翘的自然假睫毛,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是嫌你不够老吗,拿去,今天穿这个。” 方适慌乱地接过苏羚木塞给他的一套衣服,都是他没有的类型。 “换好衣服就去接人家进来,别在屋里等。”苏羚木说,“知道吗?” 方适点头:“好,谢谢你。” 苏羚木准备的衣服,都是方适能够接受的款式,普通的白色T桖和浅色的牛仔外套,穿起来年轻有朝气,让32岁的方教授,变成了25岁的方家大哥哥。 一边感叹于衣服的力量,方适也给杨羽凡发去消息,确认对方还有五分钟到香林天地。 方适离开别墅,去香林天地门口接人。 杨羽凡是个很准时的人,说五分钟,就真的在五分钟后骑着他的小电瓶到达了小区门口。 他们俩在旁边的停车场碰面。 “教——”杨羽凡在喊出第一个字后猛地停下,然后红着脸抠抠耳朵,小声喊道:“哥哥。” 方适喉结滑动,视线飘向下方:“嗯。” 杨羽凡嘿嘿笑了两声,他悄悄抓住方适的袖子,满眼都是惊艳:“哥哥,我们今天穿的一样,好巧呀。” 方适真没想到,杨羽凡也穿了牛仔外套,虽然款式不同,但牛仔外套大多大同小异,他们的衣服颜色也类似,看起来就像,就像…… “我可以认为,哥哥和我穿了情侣装吗?”杨羽凡说。 方适垂着眼睫,没敢回答:“走吧,大家都在等了。” 杨羽凡笑答:“好。” 路上,两人仿佛达成某种默契,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话,安静地往404走。 直到他们走到门口时,杨羽凡才憋出一句话。 “哥哥,我有点紧张。”他说。 方适心里头那股劲,在听到杨羽凡这句话后,突然散了干净,他意识到今天的自己,其实也处于一种毫无由来的紧张中。 原来他们俩都在紧张。 方适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杨羽凡拽住方适袖角,停在原地不动了:“我还是紧张。” 方适也跟着停下脚步:“真的没事,大家都很欢迎你,别紧张。” 杨羽凡垂下头看方适,虽然他比方适小很多岁,但是个子和身量却比方适大许多,每次低下头都正好能看到教授细长的眼。 “想要哥哥的安慰。”杨羽凡说着,右手在身侧抓紧裤腿。 如果说刚刚是假紧张,那这一刻的杨羽凡是真的开始紧张起来。 这一招“套路”,是蒋小雪教给他的,她说,适当的示弱,能够激起男人心中的保护欲,也会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 杨羽凡原本是不屑于用这些小伎俩,可是蒋小雪又说了,这些并不是卑劣的小伎俩,而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小技巧,往大了说就是做人的情商。 “你正正当当那么多年,是时候该把前十九年没用出去的‘心机’,放到追求你家教授身上了。” 蒋小雪说,“做一个‘心机BOY’,没什么好丢脸的。再说了,如果你家教授真的不愿意,你是强迫不了他的,你情我愿心照不宣而已。” 杨羽凡信了。 眼前的方适沉默几秒,随后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安慰?” 杨羽凡把早已打好的腹稿脱口而出:“想要哥哥抱抱我。” 方适:“……” 杨羽凡无声地吞咽唾沫,他又加了一句:“可以吗?” 香林天地的别墅区住户很少,小区里常年很安静。 在杨羽凡说出这句话后,寂静开始在他们身边蔓延,方适没有说话,杨羽凡也不敢开口。 不知是谁的心跳,扑通扑通响,快得连太阳都忍不住从云朵后钻出来,将阳光撒到他们身上。 片刻后,比阳光还要温暖的拥抱,将‘吵闹’的心跳连接在一起,逐渐回归平静。 追向浪漫。 …… “终于进来了。”苏羚木坐在沙发上,弹弹手指头,“还以为你们要抱到今天晚上呢。” 林典跟旁边用力点头。 方适把拖鞋递给杨羽凡:“……先吃饭。” 李阿姨站在玄关,笑容欣慰:“凡凡几天不见都瘦了,阿姨今天做了好多吃的,好好补补啊。” 杨羽凡笑得嘴角梨涡深深:“好,我期待了好久呢,谢谢姨。” 几人围坐到饭厅,位置看似随意实则在李阿姨的操控下,早就已经固定好。 杨羽凡毫无争议地挨着方适,且正对着一道番茄炒蛋。 “哇,这也太丰盛了吧。”杨羽凡两眼放光,“李阿姨您真厉害,做的菜又香又好看,我好想学啊!” 李阿姨哈哈笑:“好啊,那你要常来,你来一次我教一道菜。” “谢谢姨。”杨羽凡说。 李阿姨做菜手艺好,几人一边闲聊一边吃饭,话题大多堆在杨羽凡身上,偶尔苏羚木会和林典吵几句嘴。 在又一次话题转到林典身上时,杨羽凡凑到方适耳边,悄声问道:“哥哥,阿姨说想要我常来,我可以经常来吗?” 方适的耳朵被热气染红,他抿起嘴,没肯回答。 杨羽凡就笑,然后说:“学会了新的菜,我可以做给哥哥吃吗?像上次那样,到公园去吃,只有我和你。” 方适嘴巴微张就要说话,对面的林典却“诶诶”地叫了两声:“李阿姨你看小木哥,他又掐我!” “我那是掐你吗,我那是疼你。”苏羚木秀了秀他的红指甲,“谁叫你不吃蔬菜,小心错过生长期,长得比教授还矮。” 身高175的方适:“?” “对了。”李玲芬转头问道,“凡凡你们送快递平时是怎么放假的啊,今天不用上班吗?” 杨羽凡说:“我们公司安排是一周休一天,轮休制,也可以自己调休,把一年的假期囤在一起放。” 李玲芬点头:“那还是辛苦啊,一周六天都在外面跑。” 杨羽凡摆手:“没有,我是我们公司活儿比较轻的人,年纪小大家都很照顾我。” “那我想寄快递以后可以找你吗?”苏羚木问。 杨羽凡说:“可是可以,但是这边不是我的辖区,你找我寄会比较麻烦,我可以给你一个号码,以后想寄快递找他就好,我让他给你算便宜。” 苏羚木欢呼了一声:“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好姐妹。” 杨羽凡尬笑,并不是很想当姐妹。 说话间,方适的电话响起,他做出一个抱歉的手势,离开饭厅到外面接电话。 屋里人们继续闲聊。 聊着聊着,苏羚木突然用手肘怼向林典,下巴朝杨羽凡扬了扬,示意众人看杨羽凡。 林典和李玲芬顺势望过去,结果看到了一张痴痴遥望方适的脸。 三人笑而不语,还是李阿姨大声地清了清嗓子,才把杨羽凡从痴望的状态中唤醒。 “凡凡你还不知道吧。”李玲芬说着,筷子指向那碟番茄炒蛋,“这是方适做的。” 杨羽凡:“!” “他前两天找我学,今天是第二次做,味道不错吧。”李玲芬毫无心理压力地出卖方适。 杨羽凡心都颤抖了,他重重点头:“特别特别特别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番茄炒蛋。” 李玲芬给他夹了一筷子:“别和我们说啊,你要自己告诉他。” 这时方适回到饭厅,脸色并不算好。 李玲芬问:“怎么了?” 方适苦恼地抿起嘴,一时间甚至不敢看向杨羽凡。 “我学校里突然有点急事。”到最后,方适还是把话说出口,“现在就得回去。” 众人愣住。 “真的对不起。”方适看向杨羽凡,一双眼睛里溢满了歉意。 “特别急吗?”杨羽凡问。 方适点头:“嗯,今天下午我不——” “那我送你过去好吗。”杨羽凡说着就起身,拿起放到椅背上的外套,“我骑了车过来,马上就能把你安全送到。” “不用,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你继续吃饭。”方适本来就很抱歉了,怎么可能还要杨羽凡不吃饭送他。 杨羽凡却不肯:“阿姨、小木哥还有点点,今天很开心能和你们一起吃饭,我先送教授去学校,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聚,到时候我请客呀。” 说完,杨羽凡就站到了方适身边,抓住他的袖口:“走吧教授,我送你。” 杨羽凡很少那么强势的要做一件事,大部分时候他都会询问方适的意见,如果方适不同意,他就再问一次。 这次杨羽凡却在方适拒绝后,直接起身说出要求。 以至于方适一时之间忘记了拒绝,在杨羽凡和404其他几人挥手告别后,就傻愣愣地被杨羽凡带出了别墅。 “哥哥,快去吧。”几分钟后,杨羽凡就把他带到了大学门口,“今天很开心,谢谢哥哥招待我。” 方适很不好意思,请人家来吃饭,提前走不说,还让人家亲自送。 “对了哥哥,我给你带了份礼物刚刚没来得及打开,我放在客厅沙发上,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拆。”杨羽凡说。 “好。”方适有心想要杨羽凡回去把饭吃完,至少别饿肚子,可现在杨羽凡把他送到学校门口,这句让杨羽凡一个人回去的话,方适怎么都说不出口。 杨羽凡抠抠后脑勺:“哥哥,你站这儿做什么,快进去啊。” 方适:“好。” 方适说:“下次再请你吃饭,作为今天失礼的赔罪。” 杨羽凡笑了:“那我可以点菜吗?” 方适说:“可以。” 杨羽凡嘴角梨涡飞扬,他望着方适柔柔地说了句:“我想吃番茄炒蛋。” “哥哥做的番茄炒蛋。” …… 再从学校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过。 他们学校有P3实验室,准许经行HIV分离培养、细胞培养等研究工作,这次那么着急的把他叫回学校,是因为有学生在实验室里因为低血糖晕倒了。 P3实验室里环境气压是处于负压状态,加上严密的防护服,在里面待着确实不舒服,又耗体力还不能喝水进食来补充,甚至不能上厕所,有时候为了得到完整数据,需要在里面待很长时间。 一般在学生进去之前,都会给他们提出详细的要求,就怕他们受不了里面的环境。 学生因为没吃饭在实验室里晕倒,这件事不好说,但等方适搞完一切后,已经很晚,且累得恨不得直接睡在办公室。 他中午吃得少,晚餐也没时间碰,现在早已经饥肠辘辘,走出学校时还遇到一阵阵凉风,简直吹得他眼冒金星。 没办法,他还是硬挨着回了家。 家里苏羚木和林典在卧室学习,李阿姨也没见到人影,估计在自己卧室看电视。 方适疲惫地瘫倒在沙发上,连叹气声都发不出来。 整整歇了十分钟,方适才缓过气来,他坐直身体,从桌上拿过一包饼干,开始往嘴里机械地塞。 饼干很脆很薄,上面还撒了一层鲜香的白芝麻,味道非常好。 方适紧皱的眉头都不自觉地放松许多。 吃了三四块,方适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变凉的茶,用冷茶加饼干,解决了这顿晚餐。 填饱肚子,方适才注意到桌上摆着一个白色的纸袋,像是杨羽凡来时提的那一个。 想起杨羽凡说他带了礼物,方适拿过纸袋,取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束叠纸花。 但是是一束颜色很奇怪的纸花。 五颜六色的枝干与叶子,和五颜六色的花。 甚至有些花连花瓣都不是统一的颜色。 很奇怪,但是看久之后倒是另有风味。 方适抱着花束上楼,把花束放到了自己床头柜上。 纸花制作得很粗糙,但方适颇有些爱不释手,一不小心在摆动花束时,碰倒到了放到柜子上的相框,发出巨大的“啪”声。 方适一愣,把相框扶起来,露出上面穿着病号服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不要忘记留评领取红包哦,太困了剩下的内容醒了再写…… P3实验室*:生物安全防护三级实验室,简称P3实验室,P代表Physical containment。整个实验室完全密封,室内处于负压状态,从而使实验室内部的气体不会泄漏到外面而造成污染。(源百度) 第三十零章 S省从清明后, 就开始变得多雨。 大部分时候下得也不大, 但雨丝细细绵绵从不让地面干燥。 这种天气下, 人心情也会跟着低沉,做事情比平日迟缓许多。 方适最近起床,都忍不住懒洋洋地趴在被窝里, 听水滴砸在窗户上的声音。 拿出手机连上网,微信如以往那样躺着未读信息。 ——是杨羽凡每天都会在早上发来的问好。 你凡凡[心]:哥哥早上好[太阳][太阳] 你凡凡[心]:今天外面有点冷, 记得多穿一点鸭[可爱] 方适动作轻微地在枕头上蹭了蹭, 伸手恢复了个“嗯”, 又添了个可爱的微笑表情。 这是他每天早上的标配。 “叮铃铃,你有一条新消息, 请注意查收!”许久未曾听到的短信铃声,从抽屉里传出,方适一怔,将抽屉打开, 取出放在里面的手机。 这是404专用通讯手机, 如果有人需要寻求帮助, 都可以往这个号码发消息或者打电话。 新短信(2/193):未知号码186***7792 ——“您好, 我叫钟絮,几天前在网上看到了您发布的关于安全屋的消息。我不是同性恋, 也不是LGBTQ中任何一员, 但希望您能花几分钟时间看看我的故事,我已经发到了您的邮箱。我很需要一个短期借住404的机会,哪怕只是分一个不用的阁楼也好, 期待得到回复,谢谢。” 这是方适第一次收到非LGBTQ群体的求助消息,他坐直身体,到书桌边打开电脑,查阅邮箱。发现确实有人给404的官方邮箱发了邮件,上面的内容和短信里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个Word附件。 方适喜欢这种做事认真有态度的人,开始认真地阅读对方发给自己的文件。 五分钟后,方适怅然若失地关闭电脑,如幽魂一般走到楼下,站定在李玲芬面前。 “干嘛?”李玲芬问,“丢魂儿了?” 方适摇头:“李阿姨,我今天要去接一个新人过来,他叫钟絮。” 李玲芬愣了下:“好的,我知道了。” 方适说:“他是个直男,来这里有其他原因,只住一个月,人在下午过来,具体的等他来了再说,等会儿麻烦你和苏羚木他们说一声。” 李玲芬虽然不懂为什么会收直男,这和404最开始的理念不同,但现在也只能点点头应好。 方适吃完早饭就去了学校,今天他有本科课要上。 快到十二点时,方适接到杨羽凡给他发的微信,正好课程内容也讲得差不多,他便提前几分钟给学生放学。 他和杨羽凡昨天就约好中午要一起去吃饭。 因为最近常常下雨,公园已经不再适合作为吃饭的地方,杨羽凡只能三不五时地找机会,带方适到林天天家的店里吃。 吃面的同时,杨羽凡也会自己带一盒菜,今天也同样,饭盒里装了满满的土豆炖牛肉。 “好香啊。”把盖子一打开,杨羽凡就陶醉地说道,“哥哥你快试试,真的超级好吃。” 方适好笑地看了眼杨羽凡,夹起一筷子牛肉。 杨羽凡做的土豆炖牛肉没有放辣椒,炖得烂烂的牛肉入口即化,一口咬下去炸得满嘴香醇汁液,连鼻腔里都充盈着土豆的丝丝清甜。 “好吃。”方适说。 杨羽凡嘿嘿笑:“我从昨晚就开始炖着,很入味吧。” 方适点头:“好吃,你也吃。” “小凡哥,我也想吃。”林迪迪凑过来,坐到杨羽凡身边,假装委屈地说“你好偏心啊,都不给我炖。” 杨羽凡用勺子舀了小半碗给他:“拿去,只有这一回啊,我的牛肉以后只有方教授能吃。” 林迪迪捧着碗跳开,略略略地说:“偏心偏心偏心鬼。” 杨羽凡懒得理他,把餐盒往方适那边推了推:“哥你别理他,就是个小兔崽子,咱们接着吃。” 方适又夹了块土豆。 “做这个很麻烦吧?”方适问。 杨羽凡摇头:“也还好,比炒小菜稍微麻烦一点点。” 方适说:“你平时工作也很累,不必特意给我做吃的,想吃什么我可以请你到外面吃。” 杨羽凡闻言瞬间瘪嘴,他放下筷子,双手握拳放到膝盖上,可怜兮兮地看向方适喊:“哥哥……” 方适被他这一声喊得心脏发麻:“怎么了?” 杨羽凡问:“是我做的菜不合胃口吗,你都不愿意吃。” 方适这才知道杨羽凡误会了:“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忙了一天还要做饭,这样很累,不想你那么辛苦。” 杨羽凡一听这话,瞬间笑容就挂到脸上:“真的吗,那哥哥你是在心疼我关心我吗?” 方适垂下头,欲盖弥彰地夹了块牛肉放到碗里:“随你怎么想。” 杨羽凡嘿嘿笑:“哥哥你真好,我好开心。你不用担心我累,我做饭的时候,只要想到哥哥会把它们吃掉,就浑身充满了力量,超猛的。” 方适胡乱点头。 “而且啊……”杨羽凡双手捧住脸,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方适,“我还要靠美食来抓住哥哥的胃,然后再抓住哥哥的心嘛。” 方适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握紧,他飞快地看了眼杨羽凡,然后说:“好了,快吃饭吧,面坨了。” 饭过,方适喝着凉茶问:“你这周末有空吗?” “怎么了,哥哥有事吗,我可以调休。”杨羽凡把饭盒收拾好,望着方适说。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之前请你去家里吃饭,结果却让你饿着肚子就走了,想着再请你吃一次。”方适说。 杨羽凡“啊”了一声。 方适又说:“加上苏羚木他们想去电玩城玩,我想你们年纪相仿,应该都会喜欢这些,如果你有空的话,周末请你吃饭,然后请你们去玩那些东西。” 杨羽凡自然满嘴答应:“……不过哥哥,中午吃饭我们也是四个人一起吃吗?” 方适点头:“怎么了?” 杨羽凡捏捏自己的耳垂,不好意思道:“我还以为可以和哥哥单独吃饭呢。” 方适清清嗓子,干咳一声:“如果你有时间的话,那我们就约好了?” 杨羽凡:“好呀。” 下午,方适下班后,拜托到朝歌开车带他去接钟絮。 404经常接到这样“着急”的求助信息,方适又不会开车,都是韩凛带他去,但是韩凛是心外科医生,每天手术很多,没空的时候只能拜托朝歌。 路上两人很安静。 朝歌在开车不能比手语,方适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几乎一路沉默着到了客运站。 在客运站侧门外的天桥边,他们看到了扛着大包小包的钟絮。 出乎方适预料的,对方竟然是个年轻人。 第三十一章 “您好, 我叫钟絮,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这是方适下车后, 见到钟絮时,对方说的第一句话。 在见到钟絮之前,光光看对方使用的文字, 和那个文件上吐露出来的信息,方适一度以为对方是个至少四十岁、甚至五十岁以上的中年男人。 但眼前的钟絮, 最多只有二十五岁。 他穿着一件洗到发白的卫衣, 身边搁着两个巨大的编织袋, 因为经常晒太阳,皮肤是偏棕的小麦色。他很瘦, 看起来很疲惫,在说完第一句话后,就深深地冲方适鞠下躬去。 钟絮是在用心感谢着方适,可他的双眼却并没有因为方适的帮助, 而恢复这个年纪的年轻人, 该有的青春神采。 方适心里不太舒服, 眼眶酸涩。 但他迅速调整好心情, 把人扶起来:“不用那么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 过来的路上累了吧, 我们回家。” 在旁边的朝歌,已经挥着他细瘦的手臂,提起了地上的大编织袋。 “不用, 我自己来就好。”钟絮绷紧的脸,在这一刻有些许的松动,他弯下腰想去抢被朝歌提起的编织袋,但朝歌是个看起来瘦弱,实际上力气很大的人。 钟絮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地上的另一个编织袋也被朝歌提了起来,一手一个,轻轻松松。 “进去吧。”方适拍拍钟絮的后背,把人推到车门边。 那边朝歌已经飞快地把行李放到了后备箱。 编织袋太大,只能放下一个,另一个被朝歌放到了后座,和钟絮待一起。 钟絮稍有些局促地坐在后面,对最后上车的朝歌说了声谢谢。 朝歌笑眯眯地回头对他做出手势。 方适:“他在说不客气。” 钟絮愣了下。 方适解释道:“他叫朝歌,不能说话,但是能听见我们的声音。我叫方适,是个大学教授,404的其他人都叫我教授,你也可以和他们一样。” 钟絮点头:“好的教授。” 路上方适简单地和钟絮聊了聊。 钟絮是个很沉默的人,一不注意就把天聊死,比冷漠时候的方适还难亲近。 问他问题大部分回答都是“哦,嗯,好的”,仿佛一个毫无灵魂的应答机器。 但交流中,方适还是得知了一些钟絮的基础信息,比如他以为25岁的人,实际上只有十八岁。 比他想象中年幼太多,这个事实结合对方的“故事”,方适的心情愈发沉重。 很快,几人到了香林天地。 朝歌被方适留下吃饭,三人提着包慢慢往里走,方适不时向钟絮介绍进来后该走的路,和小区的部分设施位置。 “家里几乎随时都有人,出门前说一声,回来会有人给你开门。”方适说着,把涂成蓝天的门推开,“欢迎你来到404号安全屋。” 钟絮有些愣怔地看着门后的一切,在朝歌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后,才回过神来:“谢谢。” 屋里的人已经听到了他们进来的声音。 林典和李阿姨凑过来和钟絮打招呼,方适递给钟絮一双鞋:“先去吃饭吧,顺便大家互相认识下。” 走到饭厅,方适发现苏羚木不在,转头问了句:“小木呢?” 林典回答说:“小木哥说他要直播,今天不和我们一起吃饭。” 方适脚步一顿,没说什么,带着几人坐好。 “404现在人不多,就我们几个,这是李阿姨,这是林典,还有一个叫苏羚木,现在在屋里直播,以后你会见到。”方适简单介绍了下他们几个,最后说,“在这里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说直接问就好,不用客气。” 钟絮点点头,小声地“嗯”了下。 “下午你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让点点带你在404和小区附近转转,了解下周边情况,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找不到就问,不行就找我或者找他们带你去。”方适说。 钟絮不是本地人,和林典他们不同,他对这里算是一无所知。 方适也曾经同他一样,只身来到陌生的城市,唯一能提供帮助的就是韩凛。 他能理解钟絮现在的心情,所以也愿意为他提供更细致的帮助。 钟絮话少,一顿饭基本上听不见他的声音,被问到也是以点头回应居多,但除开这一点,倒不算个难相处的人。 饭后,活泼的林典带着钟絮闲逛,方适则带着朝歌到小花园里喝茶。 朝歌很会泡茶,404的茶具平时几乎没人用,每年也就朝歌来做客时,会发挥两次它的作用。 “今天辛苦你了小歌,谢谢。”方适说。 [不辛苦,正好我也没事做。]朝歌比划道,[而且这里离医院很近,等会儿我还可以去接韩凛下班。] “我听韩凛说你们有计划搬家?”方适问。 朝歌点点头:[现在住的地方离医院太远,韩凛每天上下班都会花很长时间,不方便。] “有计划好搬到哪里吗?”方适问。 朝歌叹了口气:[我看了很多个楼盘,还有一些二手公寓,都没找到合适的,搬家太难了。] 方适笑了笑:“确实是这样,当初我为了找到合适的别墅,也下了很大功夫。你这才刚开始呢,等真要搬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的东西多到永远都搬不完。” 朝歌做了个哭脸的表情,以示自己心情崩溃。 “对了,周末我要带几个小朋友去电玩城,你要一起吗?”方适问。 朝歌的年纪比几小只大不了多少,方适也有心介绍杨羽凡和他们俩认识,借着一起玩的机会熟悉对方,是最好不过。 [点点他们吗?]朝歌问。 方适点头:“如果钟絮原意,我想带他去。还有一个人……你那天在陵园门口见过了。” 朝歌嘴巴张开,看起来像在“啊啊”叫:[是你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你别瞎说。”方适脸上发热,“反正就这几个人,到时候晚上一起吃顿饭,韩凛轮休的话也可以叫上他。” [我要来我要来我要来!]朝歌超级无敌欢喜地比划了三遍又三遍,[我要来!] 活像一个兴奋的尖叫鸡。 下午五点过,朝歌离开去接韩凛下班,方适则敲门去了钟絮房间。 “小絮。”方适在门口喊了声。 钟絮被李阿姨安排住在一楼,正对着苏羚木和林典的那间房。 钟絮很快把门打开:“教授,有什么事吗?” 方适点头:“我们进去聊吧。” 404每个房间的大小都不同,但为了住下更多的人,每个房间都安排了两个床位,有的是两张单人床,有的是上下铺。 钟絮住的是404里偏小的房间,里面是一张双层床,方适进去后发现钟絮的两个编织袋,并没有被打开。 “教授,其实我也有件事想和您说。”钟絮有些踌躇地站在方适面前。 “什么事,你说。”这是在和钟絮见面后,他第一次主动挑起话头,方适很好奇钟絮要说什么,也想尽量满足对方的要求。 “我不想住这个房间。”钟絮说。 方适愣了下:“不喜欢这里吗,是不是不喜欢双层床,没事,我们有那种单人床的房间,换一下就好。” 钟絮忙摇头:“不是的教授。” 他的表情有些为难,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方适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没事,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钟絮抠着手指,低下头闷声道:“这个房间太好了,您让我住阁楼或者地下室就好,不用给我那么好的房间。” 方适愣住。 钟絮看方适不说话,有些着急道:“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是,但是……” 钟絮抿紧嘴唇,好一会儿才说:“总之拜托您,别给我这么好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我原本还觉得,404因为文名被想成是灵异文,和无限流逃生文已经够精彩了,结果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还有人以为404是科幻文。 瑞思拜。 第三十二章 “小絮, 如果你是担心房间不够, 那你完全可以放心, 且不说404现在就只住了我们几个,就算再来一倍,我也可以保证你有房间住。”方适说, “不用在这上面有任何心理负担,好吗?” 钟絮摇头:“对不起, 我在来之前不知道这里有那么好, 我不能什么都不付出, 就住这么好的地方,您就让我住阁楼地下室吧, 我不需要床,我可以睡地上的。” 钟絮在这一点上非常固执,不管方适怎么劝说,他都认为自己并不配住在这里。 方适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但并不是不能理解钟絮的想法。 404在本质上来说, 是专门为LGBTQ建立的彩虹安全屋, 不是谁都能来借宿, 假如404的房间稍微少一些,他的到来, 就有可能会导致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失去机会。 看得出来, 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钟絮不会找他们帮忙,也不想再在这上面更多的亏欠他们。 方适不想强迫钟絮, 也不想钟絮真的去睡地上。 “如果你坚持,我可以让你睡阁楼,但是现在阁楼很乱,没办法睡人。今天你就先在这个房间休息,等明天收拾之后再搬上去睡,行吗?”方适说。 “今天就可以,我现在就能去打扫。”钟絮说。 “别,里面东西都是李阿姨在管,你别进去把她的东西弄乱了,等明天找她一起收拾。”方适说。 正好隔楼里有张闲置的折叠床,整理一下也不是不能睡人。 钟絮在方适的安抚下,接受了方适的安排。 方适这才说明自己的来意:“这周末我会带点点和小木他们出去玩,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好吗?” 方适看钟絮的表情就知道他要反对,赶在对方说话之前道,“别急着拒绝,小絮,你要在这里住一个月,我们不可能一点都不交流,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让我们熟悉彼此。” 钟絮还是不愿意。 方适只好说:“你不是想找快递或者外卖类的工作吗,明天去玩的人里面,有一位也是快递员,到时候你可以问问他,他们公司现在招不招临时工。” 钟絮表情有了一瞬的松动。 方适趁热打铁:“走吧,机会难得,总比你一个人摸索要好得多,而且你除了赚钱,不是还要……” 钟絮睫毛微颤,半晌点了点头。 “谢谢您。”他说。 - 晚饭时,苏羚木又没有出来和几人一起吃饭,理由和上午相同。 或许也可以说,苏羚木一整天都没离开过他的房间,这在平时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方适沉默了几秒,和中午一样没做出任何反应,只是让大家继续吃饭。 饭后,方适去了苏羚木的房间。 苏羚木和林典的房间,因为苏羚木要搞直播,一半打理得很梦幻,一半全是乱七八糟的线。 方适进去的时候,苏羚木正在对着镜头挑口红:“有事?” 方适摇摇头,坐到了苏羚木对面的椅子上,无声问苏羚木还有多久结束。 苏羚木握住口红没说话,嘴巴不愉快地瘪起。 他看着方适气定神闲的模样,忍不住很想打破这份平静。 “你帮我涂口红,我就下播。”苏羚木故意说了句方适不会答应的话。 方适却没如苏羚木想象中那样羞恼,反而像是已经猜到他会这样说,非常淡定地摇头拒绝,用手机打了几个字递给他看。 ——我有事和你说,急。 苏羚木低下头,纤长的睫毛将他的瞳仁遮住,这是抗拒的姿势。 手机再回到方适手里的时候,那上面只剩下一个字。 ——哼。 五分钟后,苏羚木结束直播,顶着一脸精致的妆容坐到方适身边。 “干嘛啦,影响我赚钱。”苏羚木臭着脸不肯看方适。 “为什么不出来吃饭?”方适问。 苏羚木瘪嘴:“不都说了吗,我要直播。” 方适说:“说谎。” 苏羚木深吸了一口气,红红的嘴唇因为不开心而撅起。 他今天化得是港风复古妆,一头黑色大波浪长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精致又性感,美得不可方物。 “明明是你骗人。”苏羚木说。 只这一句话,他的眼眶就开始发红,直直地瞪着墙壁,不肯再说话。 “因为我让钟絮住进来?”方适问。 苏羚木重重地哼了一声。 方适转头看向苏羚木:“钟絮需要我们的帮助,他今年才十八岁,如果不是真的有难处,我是不会同意他来的。” 苏羚木垂下眼帘,嘴巴越翘越高。 他心想,我也没比那个人大几岁啊。 “如果有一天他愿意告诉你他的故事,我相信你也会伸出援手。”方适说,“我一直都知道,你是404里心肠最好,最善良的孩子。” 苏羚木紧紧地咬着嘴皮,很想反驳方适,但是又倔强地不肯开口说话。 就在他以为方适会放弃和他继续交流时,耳边意外地传来了一阵清浅的歌声。 “你也生气了,我也生气了,不理不睬不理不睬,小嘴巴往上翘,小嘴巴往上翘。” 方适的声音不算很有亲和力的那一类。 如果声音有性格,方适的声音一定是最高冷的,小宝宝听了说不定都会被冻哭。 可是当他很用心的对着自己唱儿歌时,苏羚木原本不打算流出来的泪水,突然间就怎么都压不住了。 他不怕方适骂他,像这种温柔的哄,反而更让他害怕。 因为他会无比清晰的知道,自己闹的脾气,都被方适看在了眼里,他们之间还是同以往一样,并不会为钟絮的到来,有任何改变。 他也知道,方适这是在变相的提醒他,自己一直在逃避的事情,必须要走出来面对了。 “这次周末出去玩,我邀请了钟絮一起,到时候你们能好好相处吗?”方适说,“我知道你是我们404,对新来的小伙伴最友好的人,对吧。” 苏羚木闷闷道:“才不是。” 方适笑了笑,拍拍苏羚木的假发:“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吧,上次杨羽凡带来的饼干还没吃完,来点?” 苏羚木说:“还要牛奶。” 方适起身往外走:“想得美,自己出去拿,我要上楼写论文了,明天乖乖出来吃饭,饿着自己不划算。” 苏羚木小声逼逼:“讨厌死了你。” …… “咔。” 深夜,苏羚木与林典的房间门悄声开启。 复习到凌晨的林典已经沉沉睡下,夜猫子苏羚木憋着气一直没出去吃东西,在林典躺下后,终于找到机会去外面偷吃。 虽然脸上的妆容还没卸,但因为饥饿,苏羚木跟个冒黑气的恶鬼没什么两样。 苏羚木双手紧张地抓住长发,光着脚丫缓步前进,试图去客厅拿杨羽凡做的酥脆芝麻薄饼干。 一步、一步,他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发出一丢丢声响。 “啪。” 黑暗被一束暖光破开,毫不留情地照耀到苏羚木的身上,接着,一个巨大的影子逐渐将他笼罩。 “你是谁?”身后的人问。 苏羚木动作僵住,他缓缓站直身子,冷着脸朝后看去。 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他们彼此的眼里。 钟絮。 苏羚木咬牙切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出来加个餐,就被他给抓到了。 而站在苏羚木身后的钟絮,却在苏羚木转过头后,彻彻底底地愣在原地。 穿着一身红色长裙的苏羚木,在阴暗的走廊中,就像是黑夜里最夺目的那束玫瑰。 是钟絮此前从未见过的美好…… 风景。 第三十三章 眨眼就到了周末, 方适在抉择一番后, 决定中午先带杨羽凡出去吃饭, 等下午再和其他人到电玩城汇合。 穿好苏羚木借给他的牛仔外套,方适从家里出发,下楼时碰到已经搬进阁楼住的钟絮。 “下午记得和小木点点他们一起过来哦。”方适说。 钟絮有些迟疑地想说什么, 但最后还是点头应好。 方适拍拍钟絮肩膀,飞快地出了门。 走出小区, 就看到靠坐在电瓶车旁边等他的杨羽凡。 方适手指无意识地抓住衣角, 杨羽凡穿的也是牛仔外套。 在经过上次的巧合后, 再次“撞衫”就好像成为了他们之间无言的默契。 心情比之前稍微雀跃了一点点。 “哥哥,你来了!”几天不见杨羽凡, 他还是和以往那样,一看到自己就扬起灿烂的笑容。 “嗯,走吧。”方适说,“去星火广场, 我在那里订了餐。” 方适有心带杨羽凡去吃一顿“好的”。 倒不说之前他们吃的东西不好, 实际上, 相比起那些被他的学生们推崇的餐厅, 和杨羽凡去天地面馆吃碗面,再分食一份杨羽凡用心做的菜肴, 反而更让他开心。 但是他的学生们很喜欢。 而他的学生和杨羽凡年龄相仿, 肯定比他懂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喜欢什么。 方适订的是被他学生推荐过无数次炭火烤肉店。 这些年方适没有那么重的食肉.欲,但杨羽凡还算在长身体的阶段,又天天干体力活, 想必会喜欢这类食物。 果然,杨羽凡进去后一脸惊喜:“谢谢哥哥,破费啦!” 方适摇摇头,两人跟着服务员坐进卡座。 点好的菜很快就被送到桌上,杨羽凡拿起夹子:“哥哥,我来烤给你吃,我手艺很好的。” 方适点头。 杨羽凡又说:“以前我爸经常带着我们到河边野炊,他教了我好多独门手法,烤出来的肉糍糍糯糯,香嫩不腻。” “那你学得怎么样?”方适问。 杨羽凡理所当然地笑着说:“我当然比不上我爸呀,他是大厨,我就是个小帮手。” 说话间,杨羽凡已经烤好了两块五花,夹到方适碟子里:“哥哥快吃吧,冷了就没现在的好吃了。” 方适点头粘好蘸料咬了一口。 确实味道很好。 方适说:“好吃,你手艺很好。” 杨羽凡笑得开心,又给方适夹了一块肉:“哥哥多吃一点点,你太瘦了。” 方适忙说:“好,你也别一直给我夹,自己吃。” 杨羽凡点头:“嗯嗯你吃吧,我知道的。” 话是这样说。 但直到他们吃完,方适才发现刚刚这顿饭,自己几乎都在被杨羽凡投喂,而杨羽凡吃了多少,他竟然完全没印象。 方适只知道,自己撑得要死,他已经很多年没像这样,一次性吃那么多东西了。 “你吃饱了吗?”方适面带涩意,实在觉得羞愧。 说好带小朋友出来吃饭,结果却全程被人家照顾,一点都不像个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 “吃饱了,很好吃。”杨羽凡看起来倒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谢谢哥哥请我吃烤肉。” 方适轻咳一声:“那我们随便走走消食吧,约的二点和他们碰面,现在还早。” 星火广场是个大型休闲购物娱乐中心,吃喝玩乐衣食住行,面面俱到。 而且这里还被设计成了红墙青瓦的仿古建筑群,各个年龄阶段的人,都喜欢来这里游玩。 一路上还能看见很多在拍照、或者小视频的年轻人,他们穿得光鲜亮丽,脸上是方适时常在自己学生脸上见到的神采。 方适不免想到杨羽凡。 他不觉得杨羽凡靠自己劳动赚钱有什么不对,但不管是作为一个老师,还是作为杨羽凡的“哥哥”,他都会忍不住心疼,十九岁的杨羽凡要为了生计,错过许多本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美好体验。 “有什么想吃或者想玩的吗?”方适问。 杨羽凡摇头:“能和哥哥走走就很开心啦,还是哥哥有什么想吃或者想玩的吗?” 方适没有,私底下他算得上是个很无趣的人。 “对了,广场前面有一个许愿池,我们一起去许个愿好吗?”杨羽凡问。 方适自然点头答应。 方适知道星火广场的许愿池,原本是个普通大喷泉,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往里扔了硬币,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里扔,还传了个似是而非的许愿池故事出来。 到现在,这个喷泉已经被改建,无法再喷水,还往里放了个看起来很高端的天使雕塑,完完全全变了样。 “其实我很早就想和哥哥来这里许愿了。”杨羽凡说,“所以我特意带了两枚硬币。” 这里的许愿并不灵验,大多数人都是路过时图个乐子,方适不懂为什么杨羽凡会想要和他来这里许愿。 “为什么想来?”方适问。 杨羽凡站许愿池边站定,嘴角梨涡高高扬起,递出一枚硬币给方适:“因为我爸每年都会带妈妈来许愿,他说,这里唯一能灵验的愿望,就是和自己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实话说。 听起来傻乎乎,像从哪部古早偶像剧里抄来台词,令人尴尬得头皮发麻。 但是,当方适低下头看向杨羽凡手中那枚硬币时…… 方适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压抑住自己飞速的心跳。 他垂着头接过杨羽凡递给他的硬币,就像没听懂杨羽凡言语间的暗示。 “许愿吧。”方适说着,揉了下自己发热的耳垂。 杨羽凡早就想好了自己要许什么愿望,直接捧住手中的硬币,闭上眼默了几秒,将手中的硬币扔进水池,溅起小小的水花。 方适却不知道自己要许什么愿。 他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怕杨羽凡等久,直接捧着硬币无声默了几秒,什么都没想就扔进了水池。 两人离开许愿池。 杨羽凡忍不住好奇:“哥哥刚刚许了什么愿?” 方适什么愿都没许,但话肯定不能这样讲。 “说出来就不灵了。”方适道。 “如果是想要什么东西的愿望,那不会不灵的。”杨羽凡拽住方适的袖子,一双眼睛亮晶晶,“我会努力帮哥哥实现愿望。” 方适:“……” 他敢肯定,杨羽凡的爸爸一定是看过了某部偶像言情剧,然后拿去撩杨羽凡的妈妈,最后教给了杨羽凡,现在杨羽凡又用来撩他。 这几十年前的手法,哪怕是八零后的方适,也有点受不住。 毕竟老土的办法总是最直击心灵的。 连方适都不得不承认,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有被说这段话的杨羽凡可爱到。 是的,不是被撩到,而是可爱到。 方适干笑了声,“不是,我是想要自己的论文能顺利一点。” 杨羽凡“哦”了声:“那就只能哥哥自己加油努力了,但是哥哥那么厉害,一定可以的。” 方适:“嗯,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电玩城找他们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谢谢长某读者的长评,我第一次在连载期收到长评,太开心了夸得我脸红QAQ,等我为你加更一章。 然后《小哑巴》的预收破百了,这个也加更一章,任意预收破百加更依旧管用哦~ (0/2)加更 - 最后关于404的封面,今天看到好多小伙伴喜欢404的封面,我好开心=V=,这也是我设计过最满意的一个封面,忍不住想和大家分享一下设计理念。 - 404号安全屋是文中方适创立的一个lgbtq短期安全收容所。 封面理念是以代表同性恋骄傲的彩虹旗为底,灰色的三角形代表LGBTQ群体在国内目前所处的灰色地带,然后超出了三角形的透明偏白safehouse,是代表这些年在逐渐走出来的人群。 安全屋这个故事的雏形出现在两年前,当时还没有想到404,会有404这个想法,是因为之前wb曾经出现过一次说要禁同性题材的事件,当时很多网页都被404了,于是就有了用404作为安全屋门牌号来暗讽的想法。 第三十四章 到约定好的电玩城时, 门口站着在等他们的韩凛和朝歌。 朝歌高高举起手冲他们挥舞, 方适也笑着挥挥手。 四人碰面, 方适手掌指向韩凛和朝歌,对杨羽凡说:“这是韩凛和朝歌,都是我的好朋友。” 朝歌挥手, 韩凛点头:“你好。” 方适又对韩凛和朝歌介绍道:“这位是杨羽凡。” 杨羽凡顺着打招呼:“你们好呀。” 朝歌兴冲冲地比划了几下。 方适:“……” 杨羽凡在来前就通过方适,简单地认识了韩凛和朝歌, 也知道朝歌不会说话, 此时有些好奇地问道:“他在说什么?” 方适不回答。 韩凛饶有兴趣地解释:“他在问, 为什么不介绍你们是什么关系。” 杨羽凡:“啊。” 方适抿着嘴,无语地看着面前俩人:“就是——” “我是哥哥的追求者呀。”杨羽凡扬起小梨旋儿, 无比自豪地说,“今天厚着脸皮跟哥哥出来玩。” 韩凛扬扬眉,忽然有点明白方适为什么会老树开花。 说话间,苏羚木几人也到了, 方适顺势把新加入的钟絮, 介绍给杨羽凡和韩凛认识。 几人进入电玩城。 他们去的是这附近最大的电玩城, 分为上下两层楼, 每到周末都会吸引无数年轻人来玩。 方适去换了几百枚币,分成三个篓子, 一个递给朝歌, 一个给杨羽凡,最后一个给了钟絮。 “先玩什么?”方适问,他很少来这种地方, 只会偶尔带家里小孩儿们出来解闷。 “开赛车!”林典高高举手,“这里有四台可以联机的,我们比赛吧!” 这个提议自然被接纳,几人走到车边,林典超自觉地坐了一个位置,顺便把苏羚木和朝歌也一左一右拉了下来。 方适看了眼默默站在最后的钟絮,飞快地拉着他坐到最后一个空位上,紧邻苏羚木。 “小木。”方适说,“你教一下钟絮怎么玩。” “不用。”钟絮想站起来,“你们玩就好,我不会这些。” “玩几局就会了,小木哥很厉害,他教你保证会。”林典隔着一个位置喊。 钟絮抿紧嘴。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穿着墨绿色连衣裙的苏羚木。 明明在两天前,他还以为这个人是女孩子,结果眨眼就变成了男人,还是一个对他有点凶的男人。 “嘶——”苏羚木有些不耐烦地抓过钟絮手中的游戏币,“自己投币,左边刹车右边油门。” 苏羚木皮肤很白,锁骨又直又深,在墨绿色的吊带裙下,显得人像无暇的白玉陶瓷。 钟絮眼睛都快晃花了,慌不择路地垂下头,抓了四枚硬币投进去。 “方向盘左右转是选择,踩油门是确定。”苏羚木声音懒洋洋的,看都没看钟絮,单手抓着方向盘盯向游戏界面。 钟絮第一次玩这些,虽然苏羚木说得很清楚,却依旧有些手忙脚乱,还是杨羽凡站在旁边帮忙指挥,才顺利加入联机游戏。 方适看他们开始玩,才放松下来,转头看向身侧的杨羽凡。 杨羽凡正乖乖地站在他身边,偶尔提示两句钟絮该怎么操作,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没先让他玩赛车而不高兴。 似是感觉到方适的视线,杨羽凡转头看向方适:“哥哥怎么了?” 方适小声说:“下一局你来。” 杨羽凡问:“哥哥也来吗?” 方适摇头:“我就不玩了,我不喜欢玩这些。” 杨羽凡“哦”了一声,然后凑到方适耳边说:“那我也不玩啦,我想和哥哥站在一起。” 方适说:“你别这样,我带你来就是想要你玩。” 杨羽凡假装委屈地瘪嘴:“那我还是为了和哥哥一起玩才来的呢。” 方适头疼:“我不玩这些,你和他们一起玩,我就在旁边看着你,行吗?” 杨羽凡持续假委屈:“那哥哥可以一直站在我旁边吗,离我很近的那种。” 方适只能点头。 杨羽凡这才终于又笑起来,心满意足地贴着方适站好。 “哥哥。”杨羽凡忽然指向右边,“你看那个,我们一会儿去玩那个好不好?” 方适转头看过去,那边也是几辆做成跑车模样的赛车游戏,只不过那边的车上可以并肩坐两个人。 “哥哥可以不开,就坐我旁边,我来开。”杨羽凡说,“好不好呀,我想哥哥坐我旁边看我开车。” 方适点头:“好。” 只要不动手,让他干什么都行。 这边几人已经结束了一轮游戏,钟絮不出意外的倒数第一,苏羚木也正常发挥拿到冠军。 钟絮刚跳出结束画面,就像被烫着屁股一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退到方适身边。 方适看他确实不想再玩,便推了杨羽凡过去:“加油。” 杨羽凡揪住方适的袖子,把他往前拉了几步,站到自己身边:“哥哥离我近点,我才会赢。” 苏羚木闻言嗤笑道:“敢情等会儿你输了,就是咱们教授离你太远了呗。” 杨羽凡竟然点头,认真地回道:“对,就是哥哥离我太远了,不然我肯定能赢。” 苏羚木无语,半真半假地说:“……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杨羽凡笑:“还行还行。” 投币,选车,随机地图。 几人进入游戏赛道。 倒计时开始。 杨羽凡忽然牵住了方适的手。 方适被吓得颤了下,惊讶地看向杨羽凡。 杨羽凡却没扭头回视,而是单手握住方向盘,扬起嘴角说:“这下够近了。” 3、2、1 GO! 一脚油门,杨羽凡顿时眼神认真起来,跟着赛道变换着方向。 杨羽凡很会玩,和苏羚木不相上下,两人的位置不停变换着,赛况非常紧张。 可哪怕这样,他紧紧握住方适的手,却没有松开分毫。 方适也不知道是因为不愿意让杨羽凡分心,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直到最后也没挣开杨羽凡牵住自己的手。 默认了这个“加油”方式。 一局游戏只有一分多钟,杨羽凡赶在最后反超了苏羚木,拿到胜利。 “有点意思。”苏羚木扭头看他。 杨羽凡摇头:“不容易,多亏了哥哥。” 苏羚木这才注意到杨羽凡正牵着方适的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方适就欲盖弥彰地挣开了。 “玩会儿别的吧。”方适说。 韩凛走过来:“人太多了,我们扎堆不方便,分开玩吧,两三个人一组,碰上再一起玩。” “可以。”方适说。 “那你和杨羽凡一起,我和朝歌一起,剩下你们仨小孩一起。”韩凛直接就给分好,特意看着苏羚木说,“照顾好小钟和点点,别让你们教授担心。” 苏羚木知道韩凛为什么要这样分组,哪怕心里不太乐意带着钟絮,也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去玩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韩凛满意地点头,随后对着方适使了个眼色,就带着朝歌离开了。 苏羚木抱着肩膀,斜靠在椅背上:“教授,你们去玩儿吧,我带着点点他们玩。” 方适不太放心,而且他们这样分组,某些事情就搞得实在太明显,太刻意了。 然而小孩儿们却不这么想。 “教授你快走吧,你站在这儿又不玩,我们都放不开,让凡凡哥陪你,我们仨要去玩自己喜欢的了。”林典凑过来把方适翻了个转,推着人走了几步,“拜拜,玩得开心点哦!” 方适:“……” 杨羽凡适时追到方适身边:“哥哥,那我们走吧。” 方适莫名地臊红了脸,不敢看杨羽凡,垂头轻声应道:“嗯。” 第三十五章 杨羽凡说的赛车游戏, 电玩城一共有三台, 每台跑车模样都不同, 红黄蓝一样一台。 “哥哥想玩哪个?”杨羽凡问。 “都可以,你选。”方适说。 杨羽凡揪着方适的袖子坐上蓝色那辆。 跑车上有两个方向盘和两对油门刹车,方适坐上去后感觉不对, 提醒杨羽凡说:“我不玩这个。” 杨羽凡看了眼投币口:“这里写要四枚硬币,应该是单人四枚, 双人投八枚。” 方适点头。 杨羽凡把那一篓子硬币递给方适:“哥哥帮我投币吧。” 这个方适可以接受, 他接过塑料篓子, 往里面塞了四枚游戏币。 塞完硬币,方适刚直起腰, 一颗红豆味奶糖递到了自己嘴边。 “哥哥吃糖,今天刚做的。”杨羽凡说。 方适想伸手拿,杨羽凡给躲开了,把糖抵到方适嘴角:“想喂哥哥。” 方适脸上发烫, 喉结无声地吞咽了下:“别闹。” “我没闹, 哥哥快吃, 游戏要开始了。”杨羽凡说。 方适眼睫颤抖, 不敢抬眸看杨羽凡,只得硬着头皮将奶糖叼进嘴里。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在喧闹的电玩城里, 却清晰得吓人,害得方适连耳垂也跟着染上红霜。 奶糖融化,嘴里蔓延起丝丝甜意, 方适的表情也跟着放松许多。 他越来越习惯红豆奶糖的味道了。 那边游戏开始,杨羽凡驱动着车子一路往前。 结果开了二十来秒,界面上的方向盘突然跳到了左边,与此同时杨羽凡也发现自己方向盘动不了了。 几乎瞬间杨羽凡就明白过来,他马上抓住方适那边的方向盘说:“哥快踩油门,控制权到你那里了。” 杨羽凡说得急,吓得方适根本没来得及思考,右脚就踩到了油门上。 “居然是这样玩的。”杨羽凡说,“我还以为投四枚,就只给一边玩。” 方适有些无奈,只能脚踩油门,等这一段结束。 结果前方却来了个连环弯道。 “哥哥拐弯了,松油门踩刹车。”杨羽凡转动方向又喊,“松刹车踩油门。” 界面里的赛车划出一道漂亮的漂移弧线。 “酷!”杨羽凡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冲着方适夸赞道:“哥哥你好厉害啊!” 方适:“……是你厉害。” 杨羽凡哈哈笑:“哥哥最厉害,快又到弯道了!” 一局游戏结束,方适感觉自己跟打了场仗似的,原本和杨羽凡隔了段距离的位置,也在不知不觉间,紧紧相贴起来。 隔着薄薄的裤子,杨羽凡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到方适腿上。 方适轻咳一声,站起身来:“玩别的吧。” 杨羽凡没发现这个,看方适起身就跟着起身,一起走着找新的游戏。 电玩城大部分游戏都是双人游戏,来这里玩的人,也大多都是和朋友结伴,方适不愿意加入,很多游戏就都不能玩。 而且杨羽凡也不太想丢下方适自己玩。 一时之间,两人在电玩城里就像无头苍蝇。 “不然……”杨羽凡说,“我们去玩那个吧。” 方适朝杨羽凡指着的区域看去,那里有无数粉粉嫩嫩的小格子,看起来就很少女。 “那是什么?”方适问。 杨羽凡指了指自己的脸:“大头贴呀,哥哥没玩过吗,我很小的时候这个东西超流行的。” 方适知道这个,小时候他也玩过,就是拍照的机器,上面会有一些漂亮的相框背景,拍完还可以直接打印出来。 但那是小时候玩的,现在的方适不喜欢拍照。 杨羽凡倒是兴致很高:“哥哥愿意和我合影吗?” 方适抿起嘴,这是他们转了那么久后,找到第一个能玩的东西,方适知道杨羽凡是为了他,所以才略过了很多游戏,这一次他不想拒绝,也不方便拒绝。 方适点点头:“好。” 杨羽凡顿时笑起来,抓住方适的袖子往那边走:“我很早就想要和哥哥的合影照,今天难道是心想事成日吗。” 杨羽凡的声音永远都是上扬着的,每次听到他说话,都会被他的语气所感染,变得身心愉悦。 方适跟在杨羽凡身后,原本不爱拍照的他,也忽然涌起一股期待,加快了追赶的脚步,并肩到杨羽凡身侧。 投币后,就能在机器上选择各种各样的背景和相框,里面大多都是粉粉嫩嫩的可爱图样,非常不符合杨羽凡强行给自己加上的猛男人设。 “怎么都是猫耳朵,兔子耳朵和蝴蝶结呀。”杨羽凡翻翻找找,有些不满意。 “这个机器应该给女孩们玩比较多吧。”方适说。 杨羽凡哼哼唧唧地说:“男孩也可以喜欢拍啊,而且女孩子也不一定都喜欢这种,就应该出一点什么机甲,迷彩,篮球,枪之类的背景。” 方适脑补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随便找两个吧,这里面的都大同小异。”方适说。 “那就这个吧。”杨羽凡点向一个满满都是桃心的图案,一瞬间,画面中的他们俩,就被无数五颜六色的小桃心给包围了,“啊,这个我喜欢!” 方适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那就这个吧。” 杨羽凡问:“哥哥,我们可不可以一起比爱心?” 方适没听懂:“什么?” 杨羽凡双手举起比了个爱心,然后放下靠近方适的那一只手:“就像这样,我们一人一半,拼成一个爱心。” 方适表情变得勉强起来:“这个……” 依照他们现在的关系,这样的动作有些过于亲密。 而且退一万步说,哪怕他们俩真的在谈恋爱,以方适的性格,这样的动作也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杨羽凡也反应了过来,自己这样做不太合适,讪讪地放下手,脑袋深深低下,垂头丧气地说:“对不起哥哥,是我得意忘形,得寸进尺,得……得,得了西瓜还想要哈密瓜。” 方适绷紧的心情,一下就被杨羽凡逗笑:“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过这个成语。” 杨羽凡瘪着嘴,像只泄气的大狗狗,仿佛连耳朵都耸拉了起来。 他慢吞吞地解释:“因为我想不到别的成语了。” 方适科普道:“还可以用得一望十,形容贪得无厌。” 杨羽凡这下就更蔫了,他心爱的哥哥居然说他贪得无厌,虽然他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但是和贪得无厌还有那么点距离吧。 方适饶有兴趣地看着杨羽凡。 杨羽凡很少会露出这种蔫了吧唧的模样,看起来还挺有意思。 “不高兴了?”方适忍着笑问。 杨羽凡舌尖顶住上颚,突然有些不服气,他抬眸看向方适:“哥哥教我一个成语,那我也教哥哥一个成语。” 方适问:“什么?” 杨羽凡直直地看向方适,头一次带了些压不住的侵略性,他往前走了一步,俯下身子对方适说:“非分之想。” “我对哥哥有非分之想,所以才忍不住得意忘形,得寸进尺,得一望十,贪得无厌,得陇望蜀。哥哥你看,我又想到一个‘得’字的成语。” “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我就想能离哥哥越来越近,哥哥别以为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脑子里想的东西——” 杨羽凡突然顿住,像只终于露出犬牙的小狼狗,让人无法忽视他嘴里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方适看着他,一颗心高高悬起,只听见对方的话,伴随着自己激烈的心跳,填满了他整副神魂。 杨羽凡嘴巴开合,却忽然泄气,奶凶奶凶地拽住方适的袖子。 最后弱弱地说道:“比十.八.禁还可怕,吓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自信点,把吓改成干。 第三十六章 方适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小隔间里还放着活泼俏皮的音乐, 在这样的氛围下, 显得格外不合适。 杨羽凡明显慌乱起来, 张口就道歉:“哥哥我……我刚刚说得那些话,你别生气,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 我刚刚没忍住,我错了。” 杨羽凡试探地牵住方适的袖子, 见方适没躲开, 心里稍微安定一些。 可方适还是不说话。 杨羽凡小幅度地摇晃方适的手臂:“哥哥?你理理我啊。” “哥哥, 你生气了吗?”杨羽凡问,他眼巴巴地望着方适说, “可我不想撒谎,那些话都是我的心里话,哥哥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我每次见到你, 都好难好难才能忍住不告诉哥哥, 我到底有多喜欢哥哥。” 方适依旧没说话, 甚至连看都没看杨羽凡一眼。 杨羽凡垂头丧气。 杨羽凡失望低落。 杨羽凡……杨羽凡松开了抓住方适袖口的手。 方适睫毛微颤, 刚想说话,对面的大男孩就一把扑过来, 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我是不是已经没有机会了?”杨羽凡声音委屈得像只在呜呜叫的小兽, 不停喊着,“哥哥,哥哥, 哥哥……” 泫然欲泣,仿佛被欺负得狠了一般。 可明明最无辜的,该是方适才对。 方适无声叹了口气,奋力抬起手,环住杨羽凡的背后,摸向他的头顶。 杨羽凡比他高很多,这个动作做起来牵强又难受,但是方适很想这样做。 “小朋友。”方适低声说,“不许哭哦,哭了哥哥就不和你一起拍照了。” 杨羽凡:“!” 杨羽凡一下就把方适抱得更紧了:“哥哥!” 方适:“嗯。” 杨羽凡脑袋埋下,搭在方适肩膀上,用力地蹭了蹭:“哥哥。” 方适:“……嗯。” 方适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没把鼻涕蹭到我衣服上吧?” 杨羽凡立马说:“才没有!我不会弄脏哥哥衣服的。” 方适听到杨羽凡声音恢复元气,才又拍了拍杨对方扎扎的头发:“行了,放开我,拍照吧。” 杨羽凡开始得寸进尺:“不想松开,这是哥哥第一次回抱我,不如我们就这个姿势拍照吧!” 方适又开始迟疑:“这个……” 杨羽凡伸出一只手,先斩后奏地直接按向拍照键,倒计时三秒。 “哥哥看镜头!”杨羽凡紧紧抱住方适,一张脸笑得比谁都灿烂。 方适根本不知道杨羽凡已经按下按钮,只本能地在听见杨羽凡说转头时,把脸朝向镜头。 “咔嚓。” 画面定格,高高的大男孩维持着自己躬下身,把头埋进方适肩上的动作,就像一头撒欢骄傲的大狼犬,终于愿意为他最心爱的主人,忠诚地低下头。 而被拥住的那个人,双眼闲适地弯起,里面有连金丝眼镜都藏不住的欢欣。 “哇!!”杨羽凡开心到叫出声,“也太好看了吧,哥哥你看我们俩!!” 方适:“……你淡定点。” 杨羽凡压住声音,低喊道:“哥哥你看,那里面的我们好般配啊!” 方适:“……” 方适臊红着脸,推开还想继续“吃豆腐”的杨羽凡:“拍完就走吧。” 杨羽凡拉住方适:“等等哥哥,我们还没打印出来呢,啊啊啊我要买一个相框裱起来,哥哥你看,这个还可以扫二维码存到手机里!” 方适无奈地停下脚步:“那你弄吧。” 杨羽凡点头,拿出手机开始操作:“等会儿我弄下来,发哥哥一份。” 照片打印得很快,杨羽凡刚刚扫完二维码把照片存进手机,下面的格子里就把两张照片给吐了出来。 杨羽凡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拿出来,递给方适一张:“哥哥要保护好哦,这是我们俩的第一张合影。” 方适接过照片。 照片不大,放手心里刚好。 “可我没地方装。”方适说,他今天没背包,一直拿在手里也不现实。 杨羽凡闻言拿过他手里的照片,装进自己的小背包里:“那先给我保管吧,等我回去给它过塑封,再拿给哥哥。” 拍完照,他们再出去时,杨羽凡变得大胆许多,拉着方适到夹娃娃机旁边,指着里面的娃娃说:“这片娃娃由我给哥哥承包了。” 方适无奈地看他,没忍住勾了勾唇。 杨羽凡捂住心口,傻了吧唧地说:“哥哥笑起来真好看。” 方适压下嘴角:“别胡说,去夹你的娃娃。” 杨羽凡转身投币,嘴里嘀嘀咕咕:“才没有胡说,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我看一眼就心动得不得了。” 方适眯起眼:“你现在不怕自己没机会了吗?” 杨羽凡这才反应过来,他又开始在方适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杨羽凡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方适,在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不愉快,甚至还有一层薄薄的红晕时,得意道:“不怕,我以后要天天说。” 方适抬眸看他:“不怕我生气?” 杨羽凡说:“怕,但是哥哥不会生我的气。” 方适很疑惑:“为什么?” “因为……”杨羽凡调节好爪子的位置,按下抓娃娃的按钮,银色爪子下沉,夹住一只毛绒绒的小棕熊,摇摇晃晃地提起,移到出口。 爪子张开,小棕熊落入出口。 杨羽凡蹲下身从隔板里取出小棕熊玩偶,递给方适:“因为我觉得我要抓到了。” “哥哥,你说对吗,我抓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我为什么要大半夜写两个狗男男谈恋爱,是柠檬不够酸吗? 第三十七章 “方适。”韩凛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方适转身回看, 发现韩凛正带着朝歌走过来。 “怎么了?”方适问。 韩凛说:“医院临时有个手术我得回去, 朝歌交给你们,记得帮我看着他不许吃凉的,他最近胃不好。” 方适点头:“好, 你去吧,等会儿我送他回家。” 韩凛没再多说什么, 回头摸了摸朝歌的脸, 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有朝歌在, 就不像刚刚独处时那样,什么话都能说, 但是方适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杨羽凡的攻势太猛,他稍微有点应付不过来。 “正好你来了,和杨羽凡一起去玩那些双人的项目吧。”方适说,“跟我在一起他好多都玩不了。” 杨羽凡闻言张嘴就想反驳, 可手指在捏紧小棕熊玩偶后, 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倒是朝歌对他们比了个手势。 方适看后摇头:“不用, 你们俩去玩吧, 我有点累了,在那边坐着休息会儿。” “哥哥累了吗?”杨羽凡立马问, 他其实不想和别人一起玩, 也根本不觉得和方适在一起,会什么都玩不了。 “有点,你们去玩吧, 我歇一会儿再去找你们。”方适说完,又小声对杨羽凡说了声,“帮我照顾一下小歌。” 这下杨羽凡没有借口再拒绝,只能点头接受。 那边朝歌又比划了几下,杨羽凡看不懂,方适还是摇头,最后叫他们好好玩,就去了休息区。 杨羽凡望夫石一般看着方适越走越远,还是朝歌拍拍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走神了,我们去玩吧,你想玩什么?”杨羽凡问。 朝歌摸出手机,在上面打字——[你想找他就快去吧,不用管我,我可以找小木他们^^] 杨羽凡愣了下,心里的那丝丝负面情绪瞬间消失:“没事,咱们去玩吧,让哥哥好好休息会儿。” 朝歌看杨羽凡真的不再勉强,才跟着点头。 朝歌不会说话,交流起来稍微有些不方便,但是靠着肢体语言和杨羽凡强大的脑洞,也不至于完全无法沟通。 他们俩玩起来都是活泼性子,没多久就沉浸于游戏中,方适远远地看着他们相处和谐,心里放松许多。 等到他们几个把游戏币挥霍空,已经快到吃饭的点了。 方适干脆带着一群小孩们直接前往饭店。 晚餐选的是他们常去的火锅店,方适订了个卡座,小帘子一拉,不失大厅里吵吵闹闹气氛的同时,也不会被其他人打扰。 完美。 [冰可乐!冰可乐!] 点餐时,朝歌不停朝着方适传递自己想喝冰可乐的意愿,然而方适和韩凛一样,在这方面非常严格,摇头说:“你胃不舒服,不能喝,麻烦给他上一杯热牛奶。” 朝歌见服务员已经在平板上下单,知道事已成定局,心情郁闷地鼓起脸。 “既然朝歌不能喝冰可乐,那么就给我上两杯吧。”苏羚木幸灾乐祸地说,“我帮你喝。” 朝歌对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羚木身体后倾,浮夸地喊:“哇,人家好怕怕哦!” 方适无奈地看他们瞎闹,在点完一圈菜后,把平板递给杨羽凡:“看看有什么想加的。” 杨羽凡摇头:“我看过了,哥哥点的都是我喜欢的。” 方适说:“你不点就把平板给钟絮,看他有没有什么要加的。” 杨羽凡说好,接过平板递给钟絮。 不出意料的,钟絮也没加菜。 饭桌上气氛热闹,唯独他一个人埋着头缩在椅子上,不和别人交流,显得格格不入。 这一切都被方适看在眼里,把平板还给服务员后,方适拉着杨羽凡耳语了几句,杨羽凡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方适:“麻烦你了。” “不麻烦,哥哥的事情在我这里永远不麻烦。”杨羽凡说,“而且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方适看他一眼:“好好说话。” 杨羽凡单手撑住下巴,笑得有些无赖:“就不要,我喜欢哥哥脸红的样子。” 方适被他的话哽住,原本没有发热的脸,莫名其妙地开始升温。 “教授,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脸都红了,也和我们说说呗。”苏羚木忽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方适朝那边望过去,发现对面三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不是我们在聊什么,是你们在聊什么。”方适试图板起脸,“一路上光听你们三个笑,也不见带带小钟和杨羽凡,别那么排外,虽然大家才认识,但是以后我们还会长期相处,我之前——” “等等!”苏羚木忽然打断,“等等等等,教授,你刚刚说什么?什么长期相处?” 方适一头雾水:“怎么了?” 苏羚木林典与朝歌三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笑了起来。 方适更茫然了:“你们在笑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林典笑得打嗝,指着杨羽凡说:“教授你暴露了,凡凡哥可不是我们404的人哦,他怎么和我们长期相处,除非是你想他嫁到我们404来嘛!” 方适:“……” 杨羽凡这下也反应了过来,没忍住跟着扬起嘴角,扭头看向方适:“哥哥,你是这个意思吗?那我可以立马嫁的。” 方适抿紧嘴,一对白玉似的耳朵红得发烫。 好在这时服务员端着菜进来,解了方适的围,不过方适也不敢再去撞他们的枪口。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从认识杨羽凡之后,家里这群小孩儿,就越来越爱开他的玩笑,偏生这些玩笑他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冷静面对,还时常被说得哑口无言。 但方适怪不了别人,只能怪自己心里有鬼。 谁叫他已经开始觉得,红豆味的奶糖比以往吃过的所有都要美味。 第三十八章 吃到后面众人都饱了, 桌上还剩下一些菜没吃完, 林典出了个主意, 说用剩下的菜玩游戏。 在火锅店里也玩不出花来,林典说的游戏就是老套的转玻璃瓶子,瓶口指向谁, 谁就得回答转瓶子的人一个问题。 回答不上来,就必须连吃三口菜, 直到桌上的菜吃完, 游戏才能结束。 “我先来。”林典和苏羚木在桌面上清出一块空地, 单手按住玻璃瓶就开始转。 玻璃瓶飞速转动,最后缓缓停下, 指向苏羚木。 苏羚木很坦诚:“问吧。” 林典一脸贼兮兮地笑:“你穿过最性.感的裙子是什么样的?” 苏羚木也笑:“小兔崽子年纪小,心思倒不小。” 林典听见苏羚木这样说,反倒是很得意:“快回答吧。” 苏羚木撩动自己的长发,大大方方地说:“姐姐我穿什么裙子都性感。” 林典:“啊, 你这是犯规, 教授你看他!” 方适原本就不想加入这场游戏, 此时被迫扯进战局, 心里头还是勉强居多。 还是杨羽凡在旁边说:“点点问的是最性感的裙子是那一条,不是你穿什么裙子更性感。” 林典一听有人站在他这边, 更嘚瑟了:“听到没小木哥, 快点实话实说!” 苏羚木“啧”了声:“我的裙子都很性感,你要问那一条最性感,我确实答不出来啊, 不过我最喜欢的裙子,应该是那条红色长裙。” 钟絮神情微动。 红色的裙子,是…… “就是你最近常穿的那条吗?”林典很失望,“那有什么性感的,还没你今天穿的这条露得多。” “小屁孩儿不懂就别瞎说。”苏羚木下巴微扬,“性感可不是看你露多少肉,懂欣赏的人只需要看一眼,就得沦陷在姐姐的红裙下面,知道吗?好了下一轮,我来转。” 瓶身飞快转动,最后停在了钟絮面前。 钟絮心跳一紧,抬头看向苏羚木,却恰好看到露出对方不耐烦的表情。 又是这样毫不掩饰的讨厌。 钟絮不明白,他甚至不敢再抬头看苏羚木,忍不住垂下头胡思乱想,明明他和苏羚木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对方如此厌恶。 “小木哥快问吧。”林典说,“是小絮。” 苏羚木撑着下巴,随口问道:“你最喜欢什么?” 这个问题太过简单随意,不光是钟絮愣了下,其他人也没完全没想到。 还是林典最先表达不满:“小木哥你也太水了吧,这么好的机会居然就问这种问题。” 苏羚木才不管:“我转到瓶子,爱问什么问什么。” 林典拿苏羚木没办法,方适和杨羽凡又属于事不关己的类型,最后一个朝歌不会说话,直接失去战斗力,只能任由苏羚木为所欲为。 那边钟絮也很快回过神来:“我喜欢……” 钟絮顿住,他发现自己回答不出来。 气氛在钟絮的沉默中变得凝滞起来,方适眉头微撇,提示道:“你不是最喜欢安静的环境吗?” 钟絮看向方适,随后立马点头:“对,我喜欢安静。” 方适嘴角抿起,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刚刚是胡说的,他根本不知道钟絮喜欢什么,但方适想,现在的钟絮,估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钟絮开始转动玻璃瓶。 仿佛是因缘际会,瓶口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苏羚木的方向。 “靠,怎么又是我。”苏羚木无语了,“问吧。” 钟絮也没想到自己会转到苏羚木,一时之间紧张地不敢抬头看苏羚木,半晌才挤出来几个字:“你最……讨厌什么?” 方适猛地皱紧了眉,想要说话但最后还是憋着没开口。 杨羽凡注意到方适的情绪变化,倾身靠近:“哥哥,怎么了?” 方适摇摇头,面露担忧地朝钟絮看去。 “你们俩还真有意思。”林典嗦着豆奶说,“一个问喜欢一个问讨厌。” 钟絮没有解释,这个问题确实是他当下最想知道的。 或者说,他更想知道的是,苏羚木为什么会毫无理由地讨厌他。 钟絮鼓起勇气抬头朝苏羚木望去。 苏羚木却没有看他。 坐在钟絮对面的苏羚木,身子微微前倾,单手按在玻璃瓶上,一边转动瓶子,一边说出了让钟絮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两个字。 “直男。” 苏羚木最讨厌直男。 这张桌子上坐着的唯一一个直男,在愣怔几秒后,卡白了一张脸,垂下头再也不肯抬起。 气氛几乎随着这两个字,肉眼可见地微妙起来。 方适无声地叹了口气,显然很早就知道苏羚木会这样作答。 杨羽凡看看方适,又看看钟絮,最后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方适的袖子。 这时,桌子上的玻璃瓶缓缓减速,指向方适。 “啊,轮到教授了。”苏羚木脸上挂着笑,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对桌上的人产生了什么影响,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着游戏,“让我想想问你什么问题呢。” “有了,就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受杨羽凡,带他去你的房间啊?” 餐桌上至少有一分钟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方适打破沉默。 “如果你心情不好,可以不玩这个游戏。”他说。 苏羚木抬起眼皮:“谁告诉你我心情不好了?” 方适说:“你现在在无差别攻击,平时你不是这样。” 苏羚木嗤笑一声:“那说明你还不够了解我啊。” 方适摇头:“我陪了你半年。” 苏羚木死死咬住下嘴皮。 方适看着他这副模样,还是没忍心在众人面前强迫他,放缓语气道:“既然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那把没吃完的菜打包,我们回家吧。” 没人反对。 几人结账后离开火锅店,方适安排林典和苏羚木先回404,然后自己带着杨羽凡和钟絮送朝歌回家。 朝歌的家离广场不算近,但是也不远,四人打了个车把人送到,又打车回广场。 因为杨羽凡的小电瓶还停在广场。 “留你下来是想说工作的事情。”在杨羽凡去取车的时候,方适对钟絮说,“杨羽凡就在快递公司工作,他说他们公司最近在招临时工,等会儿你们俩加个微信,明天带你去公司面试。” 钟絮点头:“好。” 方适拍拍他的肩膀:“今天吃饭的那件事,你别和小木生气,他那句话不是针对你。” 钟絮埋着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人很不错,待久熟悉了,你会感受到的。”方适说,“我替他帮你说声抱歉。” 钟絮闷闷道:“您不用这样,我知道的,而且他也没说错,不需要道歉。” 方适:“好,我不说了,以后你们慢慢相处,杨羽凡来了,你们俩交流吧。” 第三十九章 杨羽凡他们公司最近确实在招收兼职快递员, 但是和全职比, 兼职快递员几乎没有基础底薪, 也没有保险。 想赚钱,就只能拼命送件,送得越多, 钱越多。 “公司一般双十一双十二招兼职比较多。”第二天凌晨,杨羽凡在香林天地门口接到钟絮, 带他去公司, “我听哥哥说你之前做过这类工作是吗?” 钟絮点头。 “我们一般会有岗前培训和试跑, 不过既然你有工作经验的话,我试试等会儿和领导申请, 看能不能直接让我带着你跑,不培训了。”杨羽凡开着三轮说,“一个月时间想赚更多的钱,我们要抓紧点时间才行。” 钟絮说:“谢谢你。” “不客气, 小事情。”杨羽凡说, “不过我看你年纪比我还小, 怎么想着来送快递呢?” 钟絮说:“这个赚钱快。” “也是, 这个只要勤快就赚得多。”杨羽凡吸吸鼻子,“哥哥说你一个月之后就要离开, 是打算去那儿?” 钟絮沉默了几秒, 才回答道:“还是在这里。” 杨羽凡没懂:“还在404?” 钟絮摇头:“不在404,赚钱了,我会出去找个地方住。” 杨羽凡:“这样啊……我听你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怎么想到来这边,是打算在这里定居吗?我们这儿是个好地方。” 钟絮坐在杨羽凡身边,扑面的冷风吹红了他的脸,也吹得他眼睛干涩无比,没忍住用力眨了眨眼。 “我最多在这里待两个月就离开。”钟絮说。 “离开?去哪里?”杨羽凡问。 钟絮又沉默了会儿,才回答道:“L市。” “L市不是我们邻城吗?我知道了,你是不是那种一边打工、一边旅游的旅行客,没钱了就打工赚钱,有钱就继续前进,直到走遍全国。”杨羽凡笑着转头看他,“有点酷哦小钟同志。” “不是的,其实我是来——” “我们到了。”杨羽凡停下车,打断钟絮的话,“等会儿再聊吧,我先带你去面试。” 钟絮的事情不算麻烦,他们这片有人辞职,正好缺人,钟絮的到来也算是短期给他们解了燃眉之急。 等签好合同之后,杨羽凡就带着钟絮正式上岗。 因为有杨羽凡做担保,岗前培训就由杨羽凡直接手把手带着教,恰好钟絮干过这一行,杨羽凡只需要带他熟悉他们公司收送件流程,和周边地理位置,其他靠钟絮自己记就足够了。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杨羽凡开着小三轮把钟絮载到天地面馆。 方适已经到了一会儿,他们进店时,恰好看到方适站在林迪迪身后,指导他写数学作业。 “哥哥。”杨羽凡加快脚步窜到方适身边,“你等多久了?” “我刚来没多久。”方适说着,看向杨羽凡身后走来的钟絮,“小钟,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适应吗?” 钟絮:“适应,羽凡哥很照顾我。” “那就好,先吃饭吧,我叫了三碗面。”方适说,随后指了指林迪迪的练习册,“这儿粗心了,再看看。” 林迪迪抠抠头:“哦,好的老师。” 三人到桌上坐好,杨羽凡坐到了方适身边,对面是微微缩着的钟絮,他从筷筒里抽出三双筷子,分别递给两人。 “小钟记性很好,加上现在有导航很方便,要不了几天他就可以自己去送货了。”杨羽凡说。 “那就好,这次麻烦你了。”方适说。 “这有什么麻烦的,举手之劳而已。”杨羽凡说,“而且小钟动作麻利,比我勤快得多,哪怕没有我,他也能拿下这份工作。” 钟絮坐在对面没说话,只在他们看过来时,小小地笑一下作为回应,听见杨羽凡这样夸他,也没有露出丝毫喜意。 “不过……”杨羽凡凑到方适耳边,小声地问,“我帮了哥哥的忙,哥哥有没有什么奖励给我呀?” 方适眼珠子一动,对上杨羽凡:“想要什么?” 杨羽凡早有预谋,直接道:“想和哥哥单独约会。” 方适心跳骤然踩空,望着他没说话。 他猜到杨羽凡会想要一些和他有关的奖励,但是这和他原本想的不同,他原以为杨羽凡会趁机提一些比较“过分”的要求,结果…… 杨羽凡歪歪脑袋:“哥哥?” 方适问:“就这个吗?” 杨羽凡点头:“就这个。” 方适视线落回前方,说不清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低声答应道:“好。” 杨羽凡笑了:“那这次我来安排行程可以吗?” 方适自然没有异议。 这时,面条也做好端到了桌上。 杨羽凡看着钟絮一直不说话,问了声:“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我从小吃这面长大的。” 钟絮点点头:“好吃。” 方适也不吝啬夸赞:“确实味道很好。” “既然好吃哥哥就常来,叔他们都很欢迎你。”杨羽凡说,“特别是林迪迪那小子,以前这个点他是绝对不做作业的,都是因为你来,才假装爱学习。” “我一直都爱学习!”林迪迪不满地声音从柜台后传来。 “爱学习就好好做,别马马虎虎的,等会儿检查没错题,我明天给你做一袋橙子奶糖。”杨羽凡扬声道。 林迪迪哼哼唧唧:“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杨羽凡:“我又不是你哥,还带出尔反尔的。” 听到杨羽凡和林迪迪的对话,方适忍不住问了句:“橙子味的奶糖?” “嗯,林迪迪喜欢吃橙子。”杨羽凡说,“做出来奶糖巨难吃,也就只有他喜欢。” 林迪迪:“你胡说,明明橙子味最好吃,你的红豆味才是生化武器!” 方适忍不住在心里赞同林迪迪。 实话说,认识杨羽凡之前,他绝对不会碰任何红豆味的甜品,他甚至很厌恶吃红豆包这类食物。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红豆味的奶糖?”方适问。 杨羽凡一愣,敏.感地从这个问句中触碰到真相:“哥哥不喜欢吗?” 方适说:“也不是,挺好吃的。” 这个没有否定的回答,在杨羽凡眼里就是肯定,他有些慌张地说:“我不知道哥哥不喜欢吃红豆味的奶糖……” 方适摇头:“没,吃过之后觉得还不错,现在喜欢了。” 杨羽凡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方适问:“你很喜欢?” 杨羽凡用力点头:“嗯,我最喜欢红豆味了。” 方适很少遇到那么喜欢红豆味的人,好奇道:“为什么会那么喜欢?” 杨羽凡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淡粉色的红豆味奶糖,推到方适面前:“因为,此物最相思。” “我做红豆奶糖的时候,一直都在想着哥哥。” “思念哥哥的味道,是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钟絮:▼_▼谢谢,有被自己亮到。 第四十零章 刚说完杨羽凡就来了电话, 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林迪迪端着三碗三鲜汤过来, 告密一般对方适说:“老师你别听凡哥瞎说,他才不喜欢红豆味,是凡哥妈妈喜欢。” “这样吗?”方适说。 林迪迪点头, 坐到了杨羽凡的位置上,挨着方适说:“阿姨特别喜欢红豆, 每年冬天的时候, 都会给我们熬红豆羹, 又甜又暖。小时候我们学的第一首诗,就是阿姨教我们的《相思》。” 短短几句话, 方适就仿佛能脑补出三个小奶团子,抱着大碗吃甜糯的红豆羹,听杨羽凡妈妈在旁边一字一句地念:“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不过我和我哥还有凡哥, 我们仨其实都不太喜欢吃红豆, 也不是讨厌, 就是没那么的喜欢吃。”林迪迪说,“但是每年的甜羹, 是怎么都舍不掉的, 那时候吃的红豆就不是红豆了,是爱。” 方适悄悄勾起唇角:“这个故事可以写进你的作文里。” 林迪迪有些得意,又有些羞涩地显摆道:“我早就写过了, 当时还拿了我们学校作文比赛第三名呢。” “这么厉害,很棒。”方适说。 “哥哥你别听他吹。”杨羽凡打完电话进来,正好听见这一句,“林迪迪那届比赛,总共就五个人参加,三个三等奖,人人都拿奖状。” 林迪迪重重地“哼”了一声,气得把端给杨羽凡的三鲜汤,起身又给端了回去。 “喂,汤留下啊。”杨羽凡被林迪迪逗笑,“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 “垃圾哥哥不配喝汤!”林迪迪坐回柜台后,气鼓鼓地把汤自己喝了。 杨羽凡把手机放桌上,坐下身。 方适看了眼他手机:“有急事?” 杨羽凡摇摇头:“有人要寄东西,等会儿去那边送货的时候收。” 看杨羽凡的样子,他应该经常接到这样的电话,但这还是方适第一次见到他接。 “平时送件的人多吗?”方适问。 “多啊,不过这种打电话的散件稍微少一点。”杨羽凡说,“现在电商平台都可以直接约上门取件,不需要打电话,我只要在固定时间去拿就好,至于那些淘宝卖家,一般下午约我上门。” “那你又要送又要收,挺忙的。”方适说。 杨羽凡到不觉得:“习惯了,还好还好。” “那你放假的时候,这种给你打电话的怎么办呢?”方适问。 “我们手机号是固定的,我休息的时候,那个号就是别人在用。”杨羽凡说,“所以我们出去玩不会被打扰的,哥哥放心吧。” 方适被呛了下。 他根本不是担心会不会被打扰,他只是……算了,方适红着耳垂默认了自己在担心的事实。 三分钟后。 “其实我没有担心。”方适转头对杨羽凡说。 杨羽凡嘴角藏着笑:“恩,我知道,是我在担心。” 方适:“……” 这个答案反而比刚刚更糟。 方适放下筷子,欲盖弥彰地喝了口汤。 之后的几天,方适都在学校里忙碌。 和刘费然公司合作的项目,按照合同要求,五月份就需要给出第一阶段成果。从进度来看,完全来得及,但是方适是个未雨绸缪的人,习惯先一步完成,以备意外发生。 他的学生们也习惯了方适的进度,纷纷加快速度。 除了忙这件事,方适还要参加医科大的研究生面试,今年面试时间定在四月,方适是考官之一。 因为面试在周末,所以原本答应杨羽凡的约会,也只能被推迟。 等方适和杨羽凡时间再次对上时,已经是四月下旬。 窗台上的紫藤萝,早已完全盛开了。 淡紫色混杂着零星的白,像洒满星星的凌晨。 彼时月亮落下天际,太阳还没升起,在日夜更替的瞬间,一切都是最浪漫的模样。 上次请杨羽凡来家里时,本来想带他看看这花,结果却被自己耽搁了,怪遗憾的。 这样想着,方适给杨羽凡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哥哥我马上就到了,你再等五分钟就可以出来。”杨羽凡接通电话,就在那头大声说道,甚至还能听见一阵阵风声。 方适不由瞥紧眉头,“你在骑车?” “别担心哥哥,我带了耳机。”杨羽凡说完这句话,风声就停了下来,“我现在靠边停车了,不会不安全的。” 方适抿抿嘴,有些气自己的冲动:“我不该给你打电话。” 明明知道对方这个点正在赶过来。 “没事的哥哥,我很注意行车安全,你放心吧。”杨羽凡说,“哥哥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方适从自责的情绪中走出来,忽然间有些扭捏。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一股子冲动,给人家打电话了,明明再过几分钟他们就能见面。 “我就是……”方适空闲的那只手落到紫藤萝上,胡乱地薅了两把,“就是想问等会儿你要不要先来404玩一会儿,上次说请你看紫藤萝,结果没看成,现在这花已经完全开了。” 方适垂下眼眸,小声接了句:“挺好看的。” “可是可以。”杨羽凡在那头说,“不过我订的船票在十二点半,现在去时间正好,再晚可能会来不及,不然晚上回来了哥哥再带我进去看?” 方适愣了下,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涩突然溢满胸口。 这还是杨羽凡第一次回绝他,虽然是有理由的回绝。 这时杨羽凡的后半句话,从手机听筒传来:“这样我还可以讨杯茶喝,和哥哥待得更久一些。” 酸涩,在一瞬间融化成了甜。 方适抓紧紫藤萝的手,也慢慢松了开来。 他安抚地摸了摸小紫花,点点头说:“好,那你过来的时候路上小心,我也准备准备出门了。” 五分钟后,两人在小区门口碰面。 方适戴好杨羽凡递给他的安全头盔,长腿一跨,坐到了他身后。 “走吧,我坐好了。”方适抓住座位后的把杆说。 杨羽凡没动,他回过头,声音隔着一层厚实的安全头盔,听起来闷闷的。 “哥哥,我有点冷。”他说。 “冷?”方适抬头看了刺目的太阳,不明白杨羽凡怎么忽然会冷,“你是不是感冒了,我先把我外套给你穿着吧。” 方适作势就要脱外套,杨羽凡赶忙拦住他:“别别,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适停下动作:“那是什么意思?” 杨羽凡冲着方适眨巴眨巴眼,视线开始胡乱飘:“就是哥哥这样抓着后面坐,不舒服也不安全,不如搂着我的腰试试呢?” 方适:“……” “就,可能还挺舒服的。”头盔下,杨羽凡的脸早已染上红晕,“有腹肌,很好摸。”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样更安全,我还可以给哥哥挡风挡太阳什么的,保证比哥——” 杨羽凡猛地止住声音。 他被方适从身后拥住了,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 温热的气息隔着薄薄的衬衣洒在后背上,撩起一阵酥酥麻麻的微弱电流。 连眼睫都被电得发起颤来。 “走吧。”方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还是以往那如雪一般冷漠冰凉的声线,却在这个即将步入夏天的正午,凝冻成了他们红着脸的模样。 第四十一章 杨羽凡这次找的地方在河对岸, 想过去要么得开车过桥再绕半小时山路, 要么直接坐船, 两分钟就能横渡过去。 船是他们这边的特色公交船,十五分钟一班,因为坐的人多, 需要提前买票。 他们到的时候,十二点十五的那一班正好启程。 “我还没坐过这个船。”方适说。 “真的吗?”杨羽凡有些惊讶, “我小时候经常来这边玩, 都是坐船过去。” “我老家那边没有这种船。”方适说, “我什么船都没有坐过。” “公园里那种观光船也没坐过吗?”杨羽凡问。 方适摇头。 杨羽凡拽住方适的袖子,有些开心:“那岂不是我承包了哥哥的第一次。” 方适根本没听懂杨羽凡话里的内涵, 遥望着河对岸说:“那边我没去过,是玩什么的?” 杨羽凡说:“没什么玩的,就是荒郊野岭。” 方适:“……?” 杨羽凡嘿嘿坏笑:“特别适合把教授带过去干坏事,周围还没人, 到时候教授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方适就静静地看他瞎胡闹。 “哥哥你这样看着我, 我后背凉飕飕的。”杨羽凡说。 “恩。”方适不接茬, 往台阶下走,“先过去吧。” 从沿江路往下走, 一路到公交船外, 他们踏上一条长长的河上小道,登上被固定在河边的“等候船”。 船是可观光类型,四周由成年男性腰上十公分的护栏围成, 既保护了安全,又不会错失美景。 上船没几分钟,公交船就从对面开了过来,上一轮的乘客陆陆续续下船离开,新一轮的乘客再依次上去。 杨羽凡拉着方适到船头。 “这里人少风景好。”杨羽凡说,“等会儿开船了,河风呼啦啦地吹,特别舒服。” 方适没说话,他双手搭在栏杆上,闲适地眯了眯眼。 哪怕还没开船,河面上那股淡淡的清凉,已经足够让他感到舒适。 “呜——”船笛鸣响,启程了。 交通船不算很大,但也不小,能够乘载一百人。动力足,所以在船上也不会太过摇晃。 只是今天阳光刺眼,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晃得人眼晕。 “这里还有二层能上去。”杨羽凡说,“不过横渡过去也就两分钟,爬楼梯上去很快就得下来。” 方适点点头,他刚刚就看到有一些小朋友兴冲冲地往上爬,精神很足。 说话间,船速开始下降,方适歪着脑袋一瞧,发现马上要靠岸了。 杨羽凡带着他到前面下船。 下了船就是片巨大的河滩,右走可以爬坡到镇上,左行则是直接上山。 杨羽凡带着方适去了镇上吃午饭,吃得是镇上最出名的荤豆花。 肉片,平菇,豆芽,酸菜……配上嫩嫩的豆花全部煮在一起,一出锅整个店铺都是浓郁的鲜香味。 夹出一块豆花,蘸点店家自制的红油辣椒水,一口吞进去。 鲜,香,辣。 爽得连头发丝都在发麻。 “好吃。”方适说。 杨羽凡捧着碗,对方适说:“我也会做这个,以后做给哥哥吃。” “你会的东西真多。”方适说,“什么时候学做菜的?” 杨羽凡说:“小时候帮着爸妈打下手,不知不觉就会了。” 方适点头:“那你以前挺乖,还从小帮家里做家务。” 杨羽凡嘴角鼓着包,正在努力咀嚼一块劲道的肉片,好不容易吞下去后,杨羽凡才说:“我现在也很乖,如果和哥哥在一起了,我会承包家里的家务。” 方适看了杨羽凡一眼,没说话,默默往嘴里塞了一块蘸好辣椒油的肉片。 方适不太能吃辣,每次吃辣就会被辣得流生理眼泪,流得不多,但是眼眶却红红的,看起来像只板着脸的兔子。 杨羽凡喜欢这样的方教授。 他喜欢看禁欲疏离之外的方适,红着眼的,红着脸的,隐忍的,含笑的…… 从第一次见到方适那天起,杨羽凡就知道,方适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哪怕他面无表情,哪怕他气质如雪。 因为在初次见面的那一天,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容上,有着一双破除冰寒的眼睛。 “教授。”杨羽凡叫了这个许久没有叫的称呼,“我觉得你好像一只松鼠啊。” 方适:“……?” 看起来身上全是危险的刺,警告着别人不许靠近,其实却有着最柔软温暖的内心。 “哥哥。”杨羽凡单手撑着脸,换了个话题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方适头也不抬:“喜欢不讨厌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杨羽凡不死心,凑近了些说:“我问的是,哥哥喜欢什么样的人,是对爱人的那种喜欢,或者说哥哥的理想型是什么样?” 理想型。 方适停下筷子。 “没有。”方适说。 “没有理想型?”杨羽凡咬咬嘴唇,“就没有对某一种类型比较偏好吗?比如成熟稳重的,或者知识渊博的,幽默风趣的?” 方适抬眼看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杨羽凡小声嘀咕:“就是想朝着哥哥喜欢的方向,努力努力呗。” 方适叹了口气,放下筷子。 杨羽凡心里一紧,直觉自己这样是做错事了,怂兮兮地放下筷子,双手乖乖放到大腿上,垂着头像小朋友一样坐得笔直。 方适看他这副模样,原本想说的话,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觉得,眼前这个小朋友,怎么会那么乖。 “杨羽凡,你很好。”到最后方适也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你是我见过最积极乐观、阳光开朗的人,不要为了其他人刻意改变你自己,你很优秀,我甚至想象不出来会有人讨厌你。” 杨羽凡小心翼翼地问:“哥哥,我这是收到好人卡了吗?” 方适一愣:“好人卡?” 杨羽凡以为方适重复这三个字,就是肯定的回答,心里难受极了,望着方适说:“哥哥我可以不收吗,我想退卡。” 方适根本没听懂好人卡是什么东西。 “你……”方适心想,他和杨羽凡之间的代沟,偶尔真的很明显,“你还是先吃饭吧。” 杨羽凡拿起筷子,手指在上面摩挲了好几下,还是没忍住伸手抓住了方适的袖子。 “哥哥说不要我改变,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哥哥也挺喜欢我这个类型的?”杨羽凡问。 方适藏了半截在袖子里的手,猛地握紧。 “哥哥?”杨羽凡固执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方适抿抿唇,垂首夹了一块蘑菇到自己碗里:“我说过了。” 杨羽凡:“啊?” “我喜欢不讨厌的。”方适说完,把蘑菇放进嘴里,用力咀嚼。 他刻意无视了杨羽凡欣喜大笑的脸,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去下卫生间。” 第四十二章 吃完饭杨羽凡就带着方适去爬山。 说是爬山其实也不然, 只是河边一个看起来未被开发的崖壁。 走过去的时候, 方适发现这真的看不到人影, 就一条阴森森的小路,还不是刻意修建的,而是被人给踩出来的。 确实像那种,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界。 “我们要去哪儿?”方适忍不住问。 “东来公园,是我外公他们那个年代修建的, 后来因为太过老旧, 加上外面发展快, 这里又交通不便,就没落了。”杨羽凡说, “现在这一片,只有年纪大些的人才知道。” 方适点点头。 “我外公在我小时候,经常带我和我好朋友来玩。”杨羽凡说,“所以我对这一片很熟悉。” 又是一个承载着杨羽凡记忆的地方。 方适能感觉到, 杨羽凡在努力的践行着他的诺言, 从每一次相处中, 让自己了解他。 反倒是自己, 很少会和杨羽凡讲到他的事情。 “哥哥你走的时候小心点。”杨羽凡说,“这一片路不平, 容易崴脚。” “好。”方适说。 因为没有正经的路, 走起来确实不太容易,好在这条路上不是孤身一人,所以走起来也不算难捱。 “说起来有个问题, 我想问哥哥很久了。”杨羽凡说,“哥哥当初为什么会想要办安全屋呀,在认识哥哥之前,我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机构,可以帮助大家。” “这类机构我并不是先例,在国外和我们国内早已经有很多类似的公益组织。”方适说,“也不光是帮助LGBTQ,还有反家暴,性别暴力等等的组织。” “原来是这样……”杨羽凡说,“我以前都不知道。” “但是安全屋相对来说还是会少一些,大多都是公益热线,提供心理咨询,法律援助之类的服务。”方适说,“我们安全屋也同样会提供心理和法律咨询,还有就业支持,认知教育等等。” “哥哥你还能提供心理和法律咨询啊,好厉害!”杨羽凡惊叹道,“我以前还以为哥哥是医学教授,可能对这些不太懂。” “不,法律咨询是我在政法学院的朋友提供,心理咨询也有专业的咨询师。”方适说,“你别看404只有我和李阿姨平时在管理,其实还有好几位平时不在404住,但是会在必要时刻出现提供帮助的人。比如上次你见过的韩凛,也是其中一员。” “哇……”杨羽凡看起来很感叹的样子,“你们真的超级了不起。” 方适摇头:“不要太高看我们,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是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帮助别人而已,而且……” 方适剩下的话没说完,对杨羽凡笑了笑。 “哥哥,你别瞎说,你真的超级棒,超级厉害,人超级好,超级超级好!”杨羽凡说,“不是谁都能像你这样的,有想法和把想法付诸行动,完全是两码事。” 方适看向杨羽凡,嘴角微微扬起:“谢谢,你真的很会夸人,这算是‘好人卡’吗。” “才不是!哥哥永远不会拿到我的好人卡。”杨羽凡凑近一步,肩膀贴上方适,“哥哥只会拿到我心里的绿卡。” 方适摇摇头,没理杨羽凡。 但心里为对方而生出的愉悦,是怎么也消减不下去。 明明杨羽凡说的都是最简单朴素的话,却因为他的语气和眼神,变得无比真诚,仿佛自己真的在做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事情。 方适从来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伟大,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这只是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帮助别人。 而且他最初也是有私心,并不像杨羽凡想象中那么无私。 “哥哥,那你为什么会下定决心做这件事呢?”杨羽凡又问了一遍,“我真的好好奇。” 方适深深吐出一口气,回头看向前方。 为什么会选择背井离乡,独自来到S省。 为什么会花光积蓄建立404号安全屋。 为什么三十多岁了,还是孤身一人…… 面对他的问题有无数个,每年,甚至每个月他都会在不同的人口中,听到类似的问题。 但方适只在最初对李玲芬说过。 方适不喜欢聊过去。 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过去,会去到404的人,没有一个人的过往是轻松的。 所以方适才会立下唯一一条规定,除非当事人自愿,否则不允许探寻任何人的过往。 对于很多人来说,直面过去或许是最有效的成长方式,但是这需要一个过程,并不是听别人开导两句,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勇敢面对曾经经历过的种种。 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才能愈合。 方适希望404是这个“时间”,是一个可以安全度过的“时间”。 等大家在离开这个“时间”时,不说伤口完全愈合,但至少已经开始往愈合的方向发展。 而方适在这个“时间”里,已经龟缩了整整三年。 三年,一千多个日月。 久到方适都快要以为,自己可以永远不需要走出这个安全区。 直到他遇见了杨羽凡。 人在决定做某件事之前,一定会有个契机。 就像三年前他因为那个契机,决定来到S省建立404。 也像今天,他眼前这个无时无刻,都在对自己透露出真诚爱意的杨羽凡,就是他决定坦诚直面过去的契机。 三年来,他第一次想要和一个人好好聊聊,甚至是主动的和一个人聊聊。 “我在来这里之前,是一个临床医生。”方适说着,内心有丝小小的忐忑,很微小,是很久不提一件事时本能的胆怯。 “哇。”杨羽凡听了却两眼发亮,“哥哥我忍不住要插一句题外话,你穿白大褂真的超级好看呜呜呜我好爱!” “……打住。”方适无奈地发现,自己的那些胆怯,被杨羽凡彻底打散。 “好。”杨羽凡在嘴巴做出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哥哥继续说。” “我是我们那边传染病医院的临床医生,陪伴过很多个艾滋病人,各个年龄层的人都有。”方适再次开口,已经坦然了许多,“在我老家,因为同性肛..交感染HIV后发病的人数,占总比例十分之一。” “其中将近百分之八十,都是高校青少年。” “这么多!”杨羽凡惊讶道。 方适点头:“而很多年轻人在感染HIV病毒后,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敢来医院检测。这就错过了最佳暴露后预防的时机,甚至是吃药阻止病发的时期,导致机会性感染,患上艾滋病。” 杨羽凡沉默下来。 方适说:“我的病人里有很多年轻人,他们年纪和你差不了多少。你知道他们中很大一部分人,不敢来医院检测的原因是什么吗?” 杨羽凡猜测道:“讳疾忌医吗?” 方适摇头:“他们怕别人异样的眼光。” 杨羽凡愣住。 “我是同性恋,但我的父母很开明,身边的朋友也大多支持。”方适说,“所以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答案时,并不能感同身受,甚至觉得不可置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很多人,很多年轻人,在十几岁的年龄意识到,自己的性向和别人不同,而不同,往往会被排斥为异类,更不要说是感染了艾滋的‘异类’。” “青春期本来就是个很敏.感的成长期,对自己性向的茫然或者不解,周围人包括父母的接纳或抵触,对性的好奇或是尝试。如果没有人给予他们指引,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踏入深渊。”方适说,“我见过太多人熬不下去了。” “而他们明明可以拥有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 方适说到这儿,只觉得自己脑袋一阵阵抽疼。 再多的话,一时间难以再说出口。 杨羽凡牵住了他的手。 稳稳的,不太用力,但是非常温暖。 头疼消退,方适没有挣开杨羽凡。 他停下脚步,看向右边。 这条路接近山崖,可以直接看见下面的河坝,和泛着光的河面。 “我们在这里歇歇吧。”方适说,“歇歇,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第四十三章 路边的树下正好根破旧的石凳, 杨羽凡在上面垫了两张纸, 拉着方适一起面朝河流坐下。 “我们认识也有两个月了吧?”方适说。 杨羽凡摇头:“准确来说, 是一个月零二十三天。” 方适垂下眼睫,藏住眼底的温柔:“你记得真清楚。” “当然,关于哥哥的事情, 我都认认真真记在脑海。”杨羽凡说,“而且这并不难记, 我们是在哥哥你生日那一天认识的。” 方适“嗯”声回应, “然后当天你就向我表白了。” 杨羽凡点头:“然后我就被拒绝了。” “你会不会觉得……”方适深吸了一口气, “我一直没有给你回应,是在钓着你。” 杨羽凡疯狂摇头:“怎么会!哥哥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杨羽凡抓住方适的手腕,有些焦急道:“我知道的,我太小了,看起来也不够成熟, 嘴上说的喜欢, 就像是小孩子随口说说, 不够真实。现在的我, 还没有办法给哥哥足够的安全感,但是我会努力的, 总有一天我会让哥哥信任我, 接受我。” 方适被震住了,他没想到杨羽凡心里竟然看得那么清。 “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方适说,“安全感不是你该给我的, 而是我自己给我自己的。” 杨羽凡望着方适没说话,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方适说:“我曾经谈过一次恋爱。” 杨羽凡转头看他,握着方适的手无意识捏紧,压住衣袖上的扣子,抵在方适的手腕上。 有一点疼,但方适没说。 “我今年31岁,对于感情问题,我没有办法只凭感性说话,我需要考虑更多东西。”方适说,“我不希望动心之后,又很快死心,年轻的时候我可以这样,但现在我不行,身心都受不了。” 方适说:“所以你刚刚的话确实说对了一部分,我暂时没办法相信你对我的感情。在我眼里,你就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太突然了,像假的一样,在吃之前,我肯定需要看看有没有毒。” “我没毒。”杨羽凡说,“我是认真的。”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以往也不是没人这样对我说过。”方适说。 杨羽凡沉默了。 “但你是唯一让我心动的人。” 杨羽凡呼吸猛地加重,抓着方适的手腕喊:“哥哥……” 方适眉头轻撇:“手轻点,疼。” 杨羽凡手指一抽,将方适的手腕放开,发现那一块洁白已经被自己捏出了三道红痕,还有一个很深的扭扣印。 像雪地里的梅花。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杨羽凡把方适的手捧起,小心翼翼地凑到嘴边吹气,“很疼吗,都怪我。” “没事。”方适看着一脸焦急的杨羽凡,心里很放松,“现在不痛了。” 杨羽凡手指在红痕上轻轻摸了摸,才抬头看向方适。 “哥哥,你刚刚说……你刚刚说的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杨羽凡问。 方适摇头:“和你想的应该有点差别。” 杨羽凡小声问:“那差别在哪儿呢?” “差别我刚刚说过了,我没有办法依靠感性冲动恋爱。”方适说,“我年纪不小了,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所以如果我要找另一半,我是冲着一辈子去的。” 杨羽凡喃喃地重复:“一辈子……” “对,一辈子。”方适说,“如果你只是想玩玩就散,那我绝对无法奉陪。” 杨羽凡马上就说:“我不是那种人。” 方适没说话,这些事不是靠这种干巴巴的回答,就能赋予信任的。 杨羽凡舔舔唇,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到现在都还没谈过恋爱,哥哥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这样说有点自恋,但是我以前也被很多人喜欢过,我都没有答应。” 方适:“嗯。” “我第一天读幼儿园的时候,妈妈给我身上装了很多糖,叫我给每个小朋友都分一颗,但是我爸说,如果每个小朋友都有一颗糖,那这颗糖就不珍贵了。”杨羽凡嘴角的梨涡随着他说话,忽隐忽现。 “爸爸让我只带两颗糖,一颗自己吃,另一颗分享给自己最喜欢的小朋友,这样,这颗糖就会是最珍贵的糖果,也会换来最珍贵的朋友。后来那颗糖,我给了林天天,。” “而我手里的第二颗糖。”杨羽凡说,“哥哥已经吃掉了。” 方适的心脏仿佛被这句话,给包裹上了一层糖。 甜得他轻轻发颤。 杨羽凡直视着方适的眼睛,真诚又勇敢地说:“所以我,也是冲着哥哥的一辈子去的。” “可我的一辈子并不仅仅只包括我一个人。”方适说,“我们不像异性恋,可以通过法律来约束。如果你想离开,甚至可以下一秒就直接消失,我没有办法阻止你。” “我只能提前告诉你,和我在一起需要面对什么,如果你一开始就不能接受,那就不要开始。” 方适的语速不快,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仔细:“我是独生子,我身后还有一对父母要赡养,经济上如果不出重大病故,那暂时不需要我操心,但如果出事,我会回老家照顾父母,或者接他们来这边。” “我的积蓄大部分都用在了404上,404是公益组织,但社会捐赠约等于零,所以我没有多少存款,也会长时间维持这个状态。” “我的生活也很无趣也很忙碌,除了404就是科研和学生,几乎没有太多个人时间,所以最后落到伴侣身上的时间,会更少。” “我的脾气没你想象中那么好,很多人都说我性格奇葩,脾气很怪。” “我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对人耐心不足,说话难听,有无数个缺点。” “我有时候很轴,不听劝,还……” 方适说的都是现实问题,他很少会和人谈这些,更多时候,方适都是自己想,自己思考,自己解决。 像他这样的情况,拖家带口,还带着很多“口”,实在难找对象,没几个人能接受自己排在其他人后面。 更别说方适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好,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徒有其表的人。 方适原本都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他遇到了自己很喜欢的人,他想问问,想试试,万一呢。 万一杨羽凡愿意呢? 愿意和自己一起照顾404的人,愿意和自己一起赡养他们双方的父母,也愿意接受一个忙起来没有太多时间的,不完美的自己。 可能会没有太多二人世界,但方适可以保证,在他的心里,顺位第一永远保留对方的位置,他也可以保证自己只要有空,时间都是他的。 “你不用现在就告诉我你的想法。”方适说话带着老师那股劝学的腔调,“我希望你多想想,多思考,多斟酌。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你的决定,不要冲动,冷静多思。” “杨羽凡,我很认真地说这些话,也很认真地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因为一旦你接受了这些,和我在一起,我是不会轻易再让你离开。”方适说,“我喜欢一个人,会喜欢到超过自己。” “至于刚刚说要告诉你的故事,等你告诉我答案那天,我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你是唯一让我心动的人——这句话适用于他们俩任何一方。 - 第四十四章 两天后, 韩凛家。 “所以你在人家带你去约会的时候, 和人家说了这些话?”韩凛一把把游戏手柄丢开, 摊在沙发上,“哥,我叫你哥了, 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老实的人。” 方适:“……” “可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我不想付出心血之后, 因为这些原因潦草结束。”方适说, “如果会这样, 还不如不开始。” “方适你能不能不要活得那么累,随性一点, 多考虑自己的想法不行吗。”韩凛说,“404是重要,但是你个人生活也重要啊。那个杨羽凡才多大,你就要他和你一起背上这个……我说不好听点, 背上这个负担, 至少是财务上的负担, 除了你谁会乐意。” 方适无言以对。 “我最开始怂恿你和杨羽凡, 并不是想要你这样。”韩凛仰倒在沙发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我只是单纯地想让你暂时不去考虑那么多烦心事, 谈一场放松的恋爱,体验一下小年轻的爱情。” “可是……” “你别可是,我一开始就没想过你们会长长久久。”韩凛说, “哪儿那么容易找到可以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会和小朝歌永远在一起。” 方适:“……” “未来是充满未知的,我们谁都说不清会发生什么,你只能尽你所能把能做的事情做好,往你想要的方向发展。”韩凛说,“你的想法没错,在做一件事之前,我们要调查,要把预设做好,要把条件捋清,但那是做研究,你的爱是研究吗?” 方适垂眸:“我的爱不是研究,可我的生活需要严谨。” 韩凛闻言,默了几秒,随后放松语气说:“如果你是和一个三十多岁,跟你一样想稳定下来的人谈这些,我不会有任何意见。但杨羽凡不是,他才十九岁,他追你时想的不是稳定,他只是喜欢你而已。” “一个年轻人,追求到喜欢的人,然后花长时间来相处磨合,才会考虑要不要和这个人携手一生。你一来就告诉人家,如果和你谈恋爱,就必须马上承受那么多东西,谁会乐意。” “你们才认识一个多月,难道就靠这一个多月的不了解,来换一个永远的未来吗?” 方适抿紧嘴:“……那我这样是做错了吗?” 韩凛叹气:“算了,没有做错,有些事早点说清楚也好,免得后续争议,只不过……” 韩凛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但他们俩都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 ——只不过,或许他们连后续都不能拥有了。 从韩凛家回去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方适正好遇到了回家的钟絮。 钟絮在404已经住了半个月,离分别的日子,不远了。 “今天晚上挺早。”方适说,平时钟絮都很拼,送完快递还会就着下班时间去做兼职,每天都是最晚到家最早离开,方适经常看不见他人影。 在404里,钟絮存在感低到仿佛是一个,借住在阁楼的隐形幽灵。 “嗯。”钟絮说。 “我听杨羽凡说,你在这里要待到六月底。”方适转头看向钟絮,“但是打算五月底就离开404,自己出去租房住是吗?” 钟絮点头。 “其实你可以不用离开。”方适说,“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儿空位很多,你留下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省下租房的钱,你以后也可以走得更远一些。” 钟絮沉默了会儿,还是摇头:“谢谢您,但还是算了。” 方适说:“我不勉强你,但以后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都可以找我,你的事情,我也会一直帮你留意。” 钟絮:“谢谢您。” “还没吃晚饭吧,我打包了夜宵,一起来吃。”方适说着,拿出钥匙把404大门打开,拉着不太情愿的钟絮去到饭厅,“点点,小木,李阿姨,我打包了麻辣香锅,快来吃。” 钟絮身体在听到“小木”二字时,有一瞬间的僵直,又很快垂下头。 林典和苏羚木闻声从屋里走出来,林典吸吸鼻子:“好香啊!” “是朝歌给你们做的,专门让我带回来。”方适说。 “朝歌最棒了我爱他呜呜呜!”林典陶醉地用手抓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 苏羚木一巴掌拍林典背上:“洗手了吗就用手抓,脏不脏。” 李玲芬也走了出来,从厨房洗了几双筷子碗分给众人。 朝歌做饭很好吃,偶尔方适去他家,朝歌都会多准备一份给404的食物,韩凛总是爱嘴巴不客气,说方适又吃又拿。 方适懒得理他。 “好吃吗点点?”方适问。 林典用力点头,斯哈斯哈地啃排骨。 方适单手摸摸他的头:“好吃就行,我也正好和你说件事。” 林典问:“什么?” 方适说:“你妈妈明天想来看看你。” 林典咀嚼排骨地动作顿住。 方适又揉了揉林典的头:“只有你妈妈。” 林典眼巴巴地看着方适,没说话。 方适问:“你愿意见见她吗,或者说你需要我们谁陪着你?” “我来吧。”李玲芬说,“让她过来,我陪着点点。” 林典立马转头看向李丽芳:“李阿姨……” “乖,咱看看她想说什么。”李玲芬说,“如果她愿意试着谅解你,那最好,如果她还是以前的态度,李阿姨护着你。” 林典放下手里的筷子,扑到李玲芬身边搂住她:“李阿姨你最好了!” 方适点点头:“那我等会儿给她回话,也不必太紧张,之前和你妈妈接触过,能感觉到她很爱你,这么久没见,把你放这儿她肯定会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在这儿啥都好,最近模考都能上一本线了。”林典小声嘀咕。 方适:“说到考试,你们学校给我发了消息,下周要去体检。” 林典拉长声音:“啊——” “啊什么啊,哪个高考不体检的。”苏羚木说,“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方适知道林典是不想和之前的同学见面,但这事也没其他办法,只能忍一忍。 该说的事情说得差不多,方适就上楼去了。 而钟絮在看到方适离开后,也跟着小声地说了句“慢吃”,抱着自己一动未动的碗去厨房放好,随后飞快地溜上阁楼。 林典看着他的背影,感叹道:“钟絮真是个话超级少的人呢。” 苏羚木冷笑:“怪胎。” 林典瘪嘴:“小木哥你别这样说,钟絮又没惹你,干什么一直对他敌意那么重。” 苏羚木丢开筷子,站起身:“不吃了,减肥。” 林典在他身后吐槽:“明明吃了十多块排骨,还减肥呢。” “林典滚进来做试卷,今晚上理综多加两套。”苏羚木面无表情地说。 林典哀嚎:“你个魔鬼,以权谋私!李阿姨你看他就知道欺负我。” 李玲芬笑呵呵地说:“乖去做题吧,争取考个好成绩。” 林典缠着李玲芬想多混几分钟休息时间:“我先帮阿姨洗碗,再去做作业。” “点点真乖。” 还没进屋的苏羚木听到俩人的动静,嘴角到底还是扬了起来,回身拿了张抹布,一言不发地将餐桌擦拭干净。 擦到最后,苏羚木仰头看向阁楼的方向,心想,他也不是故意说那谁是怪胎,但哪怕那谁不是怪胎,也是个孤僻不合群的人。 关系不好,凭什么要自己给他好脸色。 而且那谁不也没给自己好脸色吗。 哼。 第四十五章 翌日, 正在办公室忙碌的方适, 接到了杨羽凡的电话。 自从在东来公园聊过之后, 他们已经好多天没见面了,交流也仅限于每天的早安与晚安。 完全有一种双方逐渐冷淡,感情走向末尾的即视感。 所以当方适看到杨羽凡的来电显示时, 不可避免地心脏重重跳动起来。 “喂?”方适接起电话。 “哥哥,早, 吃过饭了吗?”杨羽凡的声音如往常那样有朝气, 方适听得眉头一下就舒展开来。 “吃过了。”方适放下手中的钢笔, 屏息等待杨羽凡即将要对自己说的话。 “哥哥你现在还在家里吗?”杨羽凡问。 方适说:“我在办公室,怎么了?” “是这样的, 小钟到现在还没来上班,打电话也不接,我想问问他是不是发烧更严重了。”杨羽凡说。 方适一愣:“发烧?” 杨羽凡也顿了下:“他没有和你说吗,昨天他就有些低烧, 晚上还是我送他回去的。” 方适:“……我马上打电话问一下李阿姨。” 电话过去, 却得知李玲芬带着林典出门去见林典的母亲了, 家里只剩苏羚木, 方适只得又给苏羚木打过去。 这个点,熬夜狂魔苏羚木还在睡梦中, 接起电话时语气就像一头暴躁的狮子。 “麻烦你去三楼看看钟絮, 他可能正在发高烧。”方适说。 苏羚木烦躁地坐起身,用力薅了把自己的头发,满身都是低气压:“知道了, 我现在去。” 苏羚木有起床气,脚步踩在楼梯上“嗙嗙”响,方适知道他不爽,小声劝慰了两句。 苏羚木飞快地跑到三楼阁楼门口,用力敲门:“有没有人?” 里面没有回音。 方适说:“你开门试试,可能睡着了。” 苏羚木冷哼一声。 方适无奈:“乖。” 苏羚木到底还是开了门,好在阁楼门没锁,苏羚木直接就进去了。 阁楼很小,苏羚木一进去,就看见钟絮蜷缩在门边窄小的床上,满脸通红。 苏羚木皱起眉头,走过去伸手抚上钟絮额头。 “发烧了。”苏羚木说,“我下去拿温度计。” 方适回答:“好,那麻烦你先照顾一下他,如果严重就送他去医院,不太严重就给他吃点退烧药,我等下还有课,中午回来。” 苏羚木踢踏着拖鞋下楼拿药箱:“知道了,去上你的课吧。” 又简单交代几句后,方适才挂断电话。 知道钟絮不是带病出门工作,而是还在家里睡着,方适就放心了。 他不担心苏羚木照顾不好人,住在404的人,方适都有教过家里的急救药箱里,每一种药和工具的使用方法,只要不是严重高烧,都可以在家里休息。 苏羚木几分钟后提着药箱回到阁楼。 体温量出来,38.4度,苏羚木掰了两粒退烧药,开始推人:“醒醒,起来吃药。” 钟絮眉头紧皱,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苏羚木没办法,只好坐到床头,打算把人给扶起来,结果刚一坐下去,屁股就被个不知道什么给硌住。 苏羚木抬起屁股,把那玩意儿给抽出来。 是一个破旧的玩具水.枪,和一张皱巴巴的纸。 苏羚木无意窥探钟絮的秘密,可是这张纸上的内容太过醒目,苏羚木几乎是眨眼就看完了上面的内容,下一秒,许多钟絮被他所不喜的点,都有了出现的理由。 他的寡言,孤僻,沉默…… 心情瞬间变得极度复杂,苏羚木捏着那张纸,一股冲上头顶的愤怒,让他的手变得颤抖起来。 苏羚木小心翼翼地把纸和玩具水.枪放到钟絮枕边,再次伸手扶起钟絮时,动作温柔了不知多少。 “钟絮,醒醒,先吃药。”苏羚木把人带到自己怀里,又推了推,“醒醒。” 钟絮眉头皱起,眼睛缓缓地睁开。 “醒了?”苏羚木把药放到搂住钟絮的那只手上,又侧过身去拿床头的水杯,“来把药吃了先。” 钟絮没说话,迷茫着一双眼看苏羚木。 苏羚木被他看得极其别扭,忍不住凶巴巴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人吗。” 钟絮嘴巴颤抖着张开一条缝,艰难地对着苏羚木喊出两个字。 “妈妈……” 苏羚木:“……?” 苏羚木:“卧槽,你他妈!” 苏羚木气得脸都红了,扯着嗓子吼:“钟絮你给老子滚蛋吧,老子是男的男的男的!!” 钟絮茫然地看着苏羚木,眼看着那双眼睛就又要闭上了。 苏羚木气得要呕血,也知道这二货估计是烧糊涂了,说什么都没用。 愤愤地把退烧药塞到对方嘴里,然后把水杯抵到钟絮嘴边,苏羚木硬梆梆地说:“喝水,咽下去。” 钟絮乖乖巧巧地喝水,吞咽,然后吸吸鼻子皱起眉头,包起一泡眼泪花,眼巴巴地望着苏羚木说:“苦。” 声音软绵绵,比白砂糖还甜。 苏羚木:“……淦。” 苏羚木感觉自己要死了。 果然直男是这个世界上最讨人厌的生物。 苏羚木看他吃下药,又闭上了眼睛,自己也还困得不行,打算收拾收拾下楼补觉。 “睡吧。”苏羚木松开搂住他的手,把人扶着躺下,还给掖好被子。 结果刚要起身,右手就被钟絮抓住了。 “妈妈……”钟絮早就已经再次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此时眼睛都没挣开,抓住苏羚木的手却非常用力。 苏羚木头疼不已,左手在试图掰开钟絮无果后,咬着牙低吼:“老子不是你妈,我下面比你还大好吗!” 钟絮紧闭的眼睫上挂着泪珠,嘴巴还在不停低喃着“妈妈”二字,根本听不见苏羚木的话。 苏羚木一屁股坐在地上,深深叹了口气:“真的是欠了你的。” …… 那边方适在收到苏羚木的消息后,也立马给杨羽凡回了电话过去。 “是发烧在家,谢谢你告诉我,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是我失职了。”方适说,“麻烦你给他请个假。” “这事不怪哥哥,小钟本来就不爱提这些,倒是我昨晚该告诉哥哥的,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杨羽凡说,“假我已经请好了,放心吧,我今天就是看他一直没来,估计是严重了,才打电话问问。” 方适:“嗯。” 钟絮的事情讲完,方适一时不知道该和杨羽凡说什么。 话筒内沉默了几息,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那没什么事,哥哥我先挂了。”杨羽凡率先打破沉默,“我还有很多快件要送,得去忙了。” 方适愣愣道:“好,好的,你去忙吧。”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急促的忙音,方适举着手机,又缓慢地放下。 一股难掩的失落在心口疯狂蔓延。 明明早就做了好心理准备。 明明知道当时说的那些话,就是在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可能。 明明已经预料到会发生这些。 可真当杨羽凡对他态度冷淡时,难过还是如决堤的江河,瞬间将他淹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第四十六章 钟絮是在两个小时后醒来的。 不是自然醒, 而是被人一脚踢到小腿, 而自己的小腿被顺带着打到身后的墙壁, 痛醒的。 钟絮痛苦地睁开眼,却陡然发现,自己的脸正埋在一个人的胸口。 他在被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怀里睡觉! 钟絮整个人一僵, 就要往后撤,但高烧让他身体疲软, 他想象中的大力后撤, 只是一次毫无反抗力地颤抖。 钟絮艰难地仰起头, 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抱着他。 在看清那人的脸后,钟絮猛地喘了口气, 心里的震惊不比刚刚小半分。 这是在做梦吗? 为什么苏羚木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床上,搂着他睡得满脸香甜。 钟絮僵硬着身子,连呼吸都轻了。 他不敢把苏羚木吵醒,也不想把他吵醒。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望着对方。 他以前从来没见过像苏羚木这样的人, 做着“离经叛道”的事, 却自信大方, 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就像一团燃烧着自己的火焰, 照亮了欣赏他的人,也不惧怕心怀不轨之徒, 只要他们试图靠近, 苏羚木就会用自己的火焰灼烧他们。 因为自己异性恋的身份,他也被苏羚木放在了“敌对”面。 404所有人都能得到苏羚木的好脸色,唯独他, 连想和对方说句话都没有机会。 苏羚木十分敌视直男,钟絮不知道原因,但是这份厌恶哪怕他们之间毫无交流,钟絮也能感觉到。 这样也好。 钟絮想。 有些突如其来的好感,就像黄粱一梦,不需要结果。 况且连他自己都没有搞清楚,他对苏羚木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也不配在这时候谈任何感情。 沉思中,钟絮没有注意到苏羚木已经睁开了眼睛。 两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对视着。 “醒了?”苏羚木开口问。 钟絮被吓了一跳,立马垂下眼帘:“嗯。” 苏羚木说:“醒了就把我手松开。” 手? 钟絮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抓着苏羚木的手,还抓得非常用力。 “对……对不起。”钟絮紧张得要死,松开手后,就把手背到了身后,仿佛这样就可以把“罪证”藏起来。 “没事。”苏羚木坐起身,伸手摸向他的额头。 钟絮快被他的动作给吓死了,惊恐地想这个人真的是苏羚木吗,他在干嘛,为什么要摸自己的头,他不是讨厌自己的吗? 苏羚木说:“烧退些了,先别睡,再测一下.体温,然后吃点东西。” 钟絮一脸呆滞地看着苏羚木。 苏羚木今天还没来得及打扮自己,假发也没戴,配上他不耐烦的表情,和那天夜里他看见的红裙姐姐完全是两个人。 苏羚木皱起眉头:“你这什么表情,烧傻了啊。” 钟絮说:“……什么烧?” 苏羚木无语地看着他:“你发烧了不知道吗?” 钟絮嘴巴无声张合了下,没敢开腔。 “拿去,夹胳肢窝下面。”苏羚木把温度计递给钟絮,“乖乖躺好不要动,我下去给你拿粥。” 钟絮听话地把温度计放进去,在被窝里躺好,默默看着苏羚木离开房间,踏着“砰砰”响的步子下楼。 他忽然觉得有些安心,也发现苏羚木和他之前想的不一样。 嘴硬心软。 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五分钟后钟絮把温度计拿出来,37度,还有点难受,但算是退烧了。 钟絮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脸,才扶着扶梯慢慢往下走。 “加了醋还要加什么?”苏羚木的声音,隐隐约约从楼下传来,钟絮走过去看,发现苏羚木正在厨房拌黄瓜。 “我——” “你怎么下来了!”钟絮话还没说出口,苏羚木就凶着脸吼他,“回去躺着,生病了还瞎跑,不要命啦。” 钟絮站在原地没动。 “干嘛,还有什么事。”苏羚木说。 钟絮走到他身边,拿过他手上的调料罐子,往拍黄瓜里加盐。 “你会做饭?”苏羚木和电话那边说了几句,就挂断走到钟絮身边。 钟絮点头:“好了。” 苏羚木夹起一块黄瓜:“味道还凑合,但这不是你下床的理由,有什么事不会叫我吗,我马上就上去了。” 钟絮看了他一眼,然后说:“粥,转小火。” 苏羚木:“?” 钟絮无奈地摇摇头,走到灶台边接手熬粥大业。 苏羚木略有些尴尬:“我平时不做饭,不然早就弄好了。” 钟絮挺直腰背站在原地,单手拿着汤匙,也不看苏羚木,小声地望着那锅粥说:“谢谢你。” 苏羚木又夹了块黄瓜:“是教授让我帮你的。” 言下之意,不是自愿。 钟絮点头:“我知道,谢谢你。” 钟絮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有人在他生病时这样照顾他,是什么时候了。 久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所以苏羚木的出手帮忙,于他而言不是小事。 两人在饭厅里就着这碗拍黄瓜,和钟絮做的番茄炒蛋,吃了早午饭。 “你手艺还不错。”苏羚木骄矜地夸赞。 钟絮面无表情:“嗯。” 苏羚木:“……”真是一点都不客气,死直男。 快吃完时,方适回来了。 看钟絮已经能坐起来吃饭,方适整个人放松许多。 “退烧了?”方适问。 钟絮点头:“谢谢,吃了吗?” 其实方适还没吃,但看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不想麻烦他们,便说自己已经吃过。 “下次不舒服早点告诉我们,如果今天不是杨羽凡打电话问,你是想一个人在楼上熬过去吗,烧傻了怎么办。”方适说,“以后别这样。” 钟絮除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让他学会找人帮忙并不是件好事,等他离开404后,是不可能再遇上这样一群友好待他的人。 他必须自己扛。 饭后,钟絮回到楼上穿好自己的工装,再下楼时碰到敷着面膜的苏羚木。 苏羚木一看他就凶了吧唧地吼:“干嘛呢,穿这一身。” 钟絮:“……上班。” 苏羚木懒得和他掰扯,直接冲着楼上喊:“教授,钟絮说他要去上班!” 钟絮表情一下就慌了:“你别喊!” 苏羚木挡在门前:“少赚一天钱死不了人。” 方适下楼来:“怎么了?” 苏羚木见方适下来,便就从门前移开,一边回屋一边说:“某人病都没好全都赶着去投胎呗。” 说完就把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 方适走到钟絮面前:“今天下午就别上班了,杨羽凡给你请了一天的假,下午在家好好休息。” 钟絮嘴巴紧紧抿起。 “你病没好全,现在身上也没力气,半路晕倒怎么办?”方适说着,把人往楼上推,“回去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多送点补回来。” 钟絮没办法拒绝方适,方适是他的恩人。 把钟絮送回屋后,方适才感觉到事情的棘手。 钟絮根本就不把自己的身体看在眼里,下午说不定还会溜走。 方适去了苏羚木房间,还没开口,苏羚木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道:“我会看着他的,你去上班吧。” 方适:“行,麻烦你了。” “麻什么烦。”苏羚木扭头不看方适,打开了自己的直播照灯,“都是404的人。” 方适一怔。 苏羚木别别扭扭地说:“我今天去他房间,看到他的那张单子了。” 方适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苏羚木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恰好看到。” 方适:“嗯。” 苏羚木手上动作顿了下:“你说他能……” 后面的话没说完,苏羚木转头看向方适:“我有什么能帮他的吗?” 方适:“有,但在那之前我需要和他谈谈。” 苏羚木:“好吧,有进展告诉我。” 第四十七章 方适下午还有课, 和苏铃木聊完就出门回学校去了。 结果刚下课就碰到刘费然。 临近五月, 借着合同第一阶段成果的截止日渐近, 刘费然找他的次数愈发勤快。 方适把人带进会客室,学生悄声端进来两杯茶,又离开。 例行公事一般绕来绕去地打完一圈太极, 方适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六点过了。 他今天没吃午饭, 下午还站了节大课, 身体开始有些吃不消, 但是他还不能休息。 今天晚上他有个饭局,是他们院院长和几位老师, 还有几位包括刘费然在内的甲方约好的饭局。 这次饭局是为了联络他们学校学生的实习机会。 医科大不光只有临床医学生,临场医学生也不会只往医院走,医院每年实习更是匀不出那么多位置。 想要更多的实习岗位,就必须要他们和各个企业单位沟通, 从他们每年的实习名额里抠出一部分, 给他们的学生。 这样的饭局每年都要来那么几次, 方适已经习惯了。 就是酒酒酒, 笑笑笑,夸夸夸。 然后重复这个过程, 直到签订合同。 七点过, 刘费然和方适下楼和院长等人碰面,一起去到订好的酒店。 饭局开场就是推杯换盏,根本没机会给方适吃东西, 等到三杯酒下肚,方适才终于吃上一口热食。 但从下午就隐隐作痛的胃,已经没有办法因为这口热食而感到半分好转。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方适见周围暂时没人注意他,便拿出手机看了眼。 是杨羽凡给他发的微信。 你凡凡[心]:哥哥,你在春景楼吃饭吗? 方适:对。 方适:你怎么知道? 你凡凡[心]:刚好在这附近,看到了,嘿嘿 方适:嗯。 你凡凡[心]:哥哥注意身体,少喝点酒哦[可爱] 你凡凡[心]:不打扰你啦~ 你凡凡[心]:[玫瑰][玫瑰] 方适:好,知道了。 方适:[微笑] 方适有些踌躇地看着聊天界面,几秒后才缓慢地把手机塞回裤兜。 其实,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与现在的杨羽凡相处,连每次的交谈都变得畏手畏脚,十分不自然。 自从那天他让杨羽凡好好想想后,方适自己私底下也在思考。 他渴望能和杨羽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但韩凛之前的话也没错,自己把这么重的担子,压给一个19岁的小男孩,真心不厚道。 可是方适不能接受一个,不能与他一起去挑担子的人,这样哪怕短期能相处,时间久了也肯定会分开。 他不想把这份十分美好的感情,在未来的柴米油盐中,磋磨成千疮百孔的模样。 所以在得到杨羽凡准话之前,他对杨羽凡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态度,方适想不出来。 还没等方适多休息几分钟,酒桌上的人就再次cue到他,方适紧紧精神,举起酒杯参与进去。 这场饭局一直持续到十点,方适根本没吃上几口菜,倒是灌了一肚子酒,中途还出去吐了一轮,难受到后来谁和他说话,他都皱着眉头不理人。 好在大家都喝得晕晕乎乎,也没人在意方适的“不礼貌”。 离开春景楼,又是长时间的扯皮后,众人纷纷上车,被各自的车接回家。 刘费然走到方适身边,他喝得不算太多,还保持着一丝清醒。 “小方教授上车吧,我送你回去。”刘费然说。 方适头疼胃也疼,冷着一张脸,看起来比平时还不好接近,他摇摇头:“不必。” “已经很晚了,这里不好打车,我看教授也没人来接,就坐我的车回去吧。”刘费然说,“别犟。” 方适还是摇头:“真的不用,有人来接我。” 刘费然看着眼四周,这个点路上几乎没人,附近的私家车也就只有他这一辆:“那我陪小方教授等。” 方适:“……” 他根本没人来接,这话只是为了劝退刘费然而已。 方适头疼地皱起眉:“刘总您先回去吧,我弟弟马上就来接我了。” 刘费然站在原地不动:“不看到人,我不放心,小方教授一个人在这儿,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方适不明白自己一糙汉子,从哪儿来的危险。 “刘总,您不用管我,先回去吧。”方适说着,脸色又白了些。 他的胃难受得像是在被刀搅,此时他只希望刘费然能快点离开,自己好打个车回家。 “小方教授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刚刚酒喝急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别推辞,先上车,你给你弟弟打个电话,让他直接去医院等你。” 刘费然说话间,就要拉着方适上车,可方适不想上去,更不想去医院。 “别……谢谢你,但不用,我不去医院。”方适小幅度挣扎着,因为胃疼,他的动作不敢太大力,被刘费然拖着走了好几步。 “走吧小方教授,别倔,你脸都没血色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我不……” “哥哥。” 推嚷间,方适听见了杨羽凡的声音。 他原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可下一秒,一双熟悉的坚实手臂,从他身后搂住了他的腰背,将他从刘费然手中护了过来。 “您好,我是方适的弟弟,谢谢您的帮忙。”杨羽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方适听见他对刘费然说,“我马上送哥哥去医院,现在时间太晚,您先回家休息吧,今天麻烦您了。” 刘费然眯起眼看向杨羽凡:“你是方适的弟弟?” 杨羽凡点头:“对,我们之前见过,还记得吗。” 刘费然当然记得,当时就是因为他,所以自己没约上方适吃饭。 他刚想说话,被杨羽凡扶住的方适就低低呻.吟了下,表情愈发不适。 “那我和哥哥就先走了。”杨羽凡有些心急,不肯再和刘费然废话,“再见。” “等等,我这儿有车,方便点,你那……”刘费然话没说完,但明显是在嫌弃杨羽凡没开车。 杨羽凡抿紧嘴:“不麻烦您了,我们自己过去就好,再见。” 说完,杨羽凡带着方适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他的电瓶停在街对面的露天停车场。 走出一段路后,方适才虚弱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杨羽凡说:“我一直在这里等哥哥。” 方适:“……等我?” 杨羽凡说:“每次哥哥来这里,都会喝醉。” 方适沉默地跟着杨羽凡往前走,好一会儿才问:“那你在这里等了三个多小时?” 杨羽凡给他发消息的时候,还没有七点钟,现在已经十点过了。 杨羽凡没说话,默认了。 方适侧过头看他。 杨羽凡今天没有笑。 他的眉目很深,像是画家着重描绘的部分,让人每每看着他时,总是先注意到他那张得天独厚的脸。 以往杨羽凡脸上总是带着笑,把他脸上那些冷硬的棱角柔软化,甜甜暖暖的就像小太阳。 此时看他面无表情,方适才发现,杨羽凡不笑的时候,原来是个酷酷的坏小孩模样。 明明像小狼崽,却拥有着成年狼才有的强烈侵.略性。 “谢谢你。”方适喘了口粗气。 “哥哥别说话,我听着难受。”杨羽凡脸色不算好,“我们先去医院。” 方适拦住杨羽凡:“别,你送我回家吧,我不去医院。” “要去。”杨羽凡固执地说。 方适停下脚步,拽住杨羽凡:“我不去医院,回家吃颗药就好,别担心。” “为什么不去医院,你脸上都没血色了。” 杨羽凡死死锢着方适的手腕,他终于有些绷不住情绪,加大了音量对方适说,“哥哥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吗,之前也是这样,喝醉酒对身体一点都不好,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怎么可能不带你去医院。” 方适愣住。 杨羽凡咬着牙,几乎是在牙缝中挤出最后一句话:“哥哥考虑考虑我的心情吧,你不心疼我心疼。” 第四十八章 他们还是去了医院。 急性胃炎, 方适被安排去坐着挂水, 杨羽凡买好清粥, 回到方适身边。 这个点医院还是有很多人,但好在安静,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杨羽凡把塑料碗盖打开, 热气蒸腾迎面扑来,他眯了眯眼, 拿起勺子开始搅拌散热。 在医院经过一番诊治, 方适已经酒醒, 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哥哥先别睡,吃一点粥。”杨羽凡说。 方适轻微地点点头:“嗯。” 杨羽凡舀了一勺清粥, 小心地吹凉,又碰碰嘴唇确定不烫后,才递到方适嘴边:“来。” 方适颤颤巍巍地举起没有输液地手:“我自己来就是。” 杨羽凡把勺子往前递了递,脸上依旧还是之前那副冷冷的表情。 “我不想因为这种事和哥哥吵架。”他说。 方适一怔, 涩然地张开嘴, 把清粥含.进.嘴里。 一个喂, 一个吃。 方适侧脸逐渐染上红晕, 看起来比之前的惨白健康多了。 很快,半碗粥下肚, 方适感觉自己已经半饱, 便偏过头小声说:“我吃饱了。” 杨羽凡动作顿住,也没劝,直接就着勺子, 把碗里剩下的粥给喝掉。 方适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杨羽凡对他似乎有着毫无底线的迁就,在自己面前也总是带着笑,不管自己有多冷漠,都维持着傻乎乎的笑脸和他说话。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好像自己是他最重要的人。 可今天他却让杨羽凡生气了。 现在的杨羽凡,和平时完全不同,仿佛没有笑容的他,突然间……突然间长大了一样。 杨羽凡喝下最后一口粥,把塑料碗塞进口袋里,打包好。 他一直垂着头,没看方适,直到手上的动作做完,才抬头望向方适:“哥哥看着我做什么?” 方适嘴巴轻嚅,他有好多话想问杨羽凡,最想问的就是,杨羽凡有没有想好,要不要和他一起往前走。 话到嘴边,方适还是没能直接问出口。 他试探道:“你今天在楼下等我,只是因为怕我喝醉吗?” 就没有其他的事情,比如告诉我你的答案? 杨羽凡点头:“嗯。” 方适有些失望,但这也情有可原,他们才聊过没几天,是他心急了。 “谢谢你,你总是那么细心。”方适说。 “不用谢。”杨羽凡抬头看了眼药瓶:“应该还要输一个多小时,哥哥靠着睡会儿吧,我先去扔垃圾。” 杨羽凡的声音和往常比,有些冷漠,听得方适很不习惯,也很酸涩。 他想,杨羽凡就是这样对他说话,他都会那么难过,万一杨羽凡拒绝和他继续往下走,从此老死不相往来,那他或许无法接受。 明明说好在得到答案之前,不要动心,只要不动心,就不会伤心。 可是动心又怎么是自己说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呢。 方适望着杨羽凡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好像没办法在继续理智地去“算计”这份感情了。 杨羽凡扔完垃圾后,没有立马回到方适身边,而是走到了走廊外吹风。 今晚上他确实有些生气,但并不是针对方适,而是针对他自己。 如果说那天在东来公园里,他还没能很好的理解到,方适要他承担的东西是什么,又是不是他现阶段能扛得起来的,那么今天刘费然的一句话,就像一道闪电,瞬间将他劈醒。 刘费然说:“你没车。” 杨羽凡看得出来刘费然对他家哥哥有什么想法,也深知他们俩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但是在第一次见到刘费然那天,杨羽凡很自信,他并不觉得他家哥哥会因为一个人的存款,而决定要不要和那个人谈恋爱。 他那时候觉得,只要自己献出真心追求方适,就一定可以得到同样真心的答复。 可是现实的差距,有时候就是那么的让人无能为力。 哥哥不是靠存款决定爱情的人,但哥哥需要一个真正能帮上他的人。 他能帮上哥哥吗,他甚至在哥哥喝醉了去医院的时候,都不能用最舒适的车送哥哥,只能让他吹着冷风骑电瓶。 哥哥给了他选择的机会,可他真的能不辜负这个机会吗。 杨羽凡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能力,可这一次他忽然有些茫然。 他真的可以吗? “杨羽凡?”方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杨羽凡转过身,看见方适单手撑着挂输液瓶的杆子,缓步朝他走来。 “哥哥,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坐着休息。”杨羽凡急忙小跑到方适身边,扶着方适就要往回走。 方适抬手拦住他:“里面闷,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杨羽凡迟疑了下,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他们没走远,就在医院外面的花园里找了处空位坐下。 周围没人,他们俩心里憋着事,都不说话,一时间倒是比医院里还要安静。 好久之后,方适才率先破除沉默。 “杨羽凡,你在生气吗?”他问。 杨羽凡扭过头,有些惊讶,本能让他不敢说实话:“没有,我没生气。” “没生气,可你今天都没有笑。”方适说。 杨羽凡挤挤嘴角,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方适叹气,做出一个让杨羽凡完全愣住的动作。 他抬起手,用拇指温柔地按住杨羽凡嘴角,把他勉强勾起的唇,轻轻揉下。 “不开心就不要笑。”方适说。 杨羽凡脸红了。 他家哥哥好温柔啊。 “可以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生气,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吗。” 杨羽凡沉默地看着方适。 方适也看着他。 他们俩坐得很近,对视时仿佛可以直接望进对方眼里,知道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可现实是,他们没人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不太好意思说。”杨羽凡垂下眼睫,不敢再看方适。 方适听到杨羽凡的话,却轻声笑了笑:“对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就是不好意思。”杨羽凡说,“说不出口。”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你不好意思说的话啊。”方适连眼睛都笑弯了,“看你之前那么勇的告白,还以为你脸皮够厚,什么都敢说呢。” 杨羽凡:“哥哥你内涵我脸皮厚。” 方适不知道内涵的梗:“我明明是直接说你脸皮厚。” 杨羽凡有些垂头丧气。 方适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朋友,有秘密不愿意告诉哥哥了,哥哥有点难过。” 杨羽凡抬头看方适,原本还没那么憋屈,听到方适那么温柔地哄他后,心里忽然委屈得不行。 他一把抱住方适,把头埋在方适肩膀上:“哥哥……” “嗯,我在呢。”方适抬着头,绕过杨羽凡后背,摸摸杨羽凡的毛脑袋,“乖。” “我就是……”杨羽凡小声说,“我怕我给不了哥哥更好的生活。” 方适眼睫微颤,像是被无数支丘比特的箭射.中,被幸福满满浇灌。 “那你不用怕。”方适的声音虽然还是一如往常的清泠,但却撒上了无数温柔的糖豆,甜甜软软,“你的出现,就已经给了我更好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某些人表面上是高岭之花,本质上却是幼儿园园长,哄小孩一把好手,哄了点点哄小木,哄了凡凡哄小钟,啥时候也来哄哄我呀,我也想被教授抱抱XD - 那什么,我开了一个无限流的预收,帮我收藏一下下好不啦XD,我感觉会很好看的啦~ 《我死于昨日》 文案: “这个世界上,你最信任的人是谁?” 在被汽车夺走生命的前一秒,时光暂停,看着眼前出现的文字,镐楼毫不犹豫地回答:林亦然。 …… ——叮咚,恭喜您,成为玩家镐楼最信任对象。 ——玩家镐楼即将在一分钟后死于车祸,请于30秒内选择是否与之组队,进入“复生游戏”达成通关,换取复活机会。 ——请注意,“复生游戏”内失去生命,现实一同死亡,请谨慎选择。 输入:确定进入 ——恭喜您,成功选择进入“复生游戏”,在本游戏中,您的队友为镐楼。 ——“复生游戏”第一关【秘密】 ——请键入一条您内心深处最不可告人的秘密,此秘密为您本关卡底牌,不可告知任何人,包括队友,若有第二个人知晓,则游戏失败,镐楼死亡。 输入:我是同性恋 ——警告!秘密错误! 输入:我嫉妒我最好的兄弟 ——警告!秘密错误! ——请注意,此为最后一次机会,再次键入错误,则游戏失败。 输入:……我爱镐楼。 ——恭喜,秘密键入成功,队友组队成功,3秒后进入“复生游戏”。 ——祝您好运。 === 只有一点点恐怖的无限流,不虐 【高亮】:镐楼进入游戏时有男朋友,其余情况不能透剧 - 第四十九章 杨羽凡听到这句话, 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小心翼翼地喊道:“哥哥……?” 方适脸很红,他很少会说这种煽情的话,一时之间有些别扭和忐忑, 心想还好杨羽凡没有抬头,不然他肯定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杨羽凡完全不知道, 自己错过了方适难得一见的害羞表情, 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了方适, 心里头惶恐比之前更甚。 哥哥说他的存在就是更好的生活,可他怎么能就真的这样以为呢。 他不想在方适真的需要帮忙的时候, 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凡凡。”方适忍着羞涩喊了声,他鼓起勇气主动问道:“那天说让你考虑的事情,你……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杨羽凡一时沉默。 他原本毫不退缩,老早就想回应方适, 可今天的这件事让他发现自己之前有些天真可笑, 事情并不是样样都如他想象中那般轻松。 他害怕看到方适失望的样子。 一直没有得到答复, 方适原本期待的心情, 一沉再沉,嘴角的笑意也跟着渐渐消失。 他好像, 知道杨羽凡的答案了。 知道他会说什么, 也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说。 这只是一份一如既往的体贴,也是留给他最后的体面。 “哥哥。”就在方适失落地要把手松开时,杨羽凡忽然抬起头, 把下巴搭在方适肩膀上,“如果我以后做的不够好,你会对我失望吗?” 方适脱口就想说不会,但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出现,他鬼使神差地问道:“怎么才算做得不够好?” 杨羽凡嘴巴张合,下巴在方适肩膀上细微的动来动去,有些痒。 方适轻轻缩了缩脖子,耳垂变得更烫了。 “哥哥,我和哥哥比起来,差得太远了。”杨羽凡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他有些茫然地说,“哥哥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能够站在哥哥身边的,应该也是一个足够优秀的人才对。” 方适听出了杨羽凡语气中的不对劲。 “你觉得自己不优秀吗?”方适问。 “哥哥是医生,是教授,而我只是一个大学都没念过的穷小子。”杨羽凡说,“我甚至连请哥哥吃饭,都只能带哥哥去那些便宜的地方,哥哥生病了,连车也坐不了,如果是一个更厉害的人,这个时候哥哥应该有专属的私人医生和病房,而不是在这里吹冷风。” 杨羽凡声音弱弱的,听得方适一阵牙酸。 “你……”方适有些头疼,“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是你刚刚这段话,我还以为是李阿姨在看电视剧。” 杨羽凡咳了声,他刚刚说的话里,确实有些内容是电视里看来的。 “首先。”方适正正表情,“在我眼里,感情的双方永远是平等的,我不需要卑微的对象,也不会自我轻贱。一段健康的感情里,两个人都该自尊自重自爱,只有这样,才能赢得对方的爱。” 杨羽凡安静地听方适说话,默默在心里吐槽了句,他家哥哥果然是老师啊,总爱和他讲道理。 真是毕业了也逃不开。 “再有就是每一份职业,都有它的重要性,不是说我多读两年书,就比你高一等,不是这样算的。”方适说,“如果我看不起你的职业,看不上你带我去吃饭的店,和你载我骑的车,那我在最开始就不会和你说那些话。” 杨羽凡知道,他就是因为知道他家哥哥不介意,所以自己才会更在意。 作为一个男子汉,他也希望能给自己喜欢的人最好的东西。 “你是因为今天晚上那个人,所以才这样想的吗?”方适问。 杨羽凡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已经完全被方适掌握了。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如你所想,金钱、社会地位、学历、甚至包括外貌,都会使人对你产生不同的看法,但这只是流于表面的。一个人心性如何,品格如何,和这些东西关系不大。”方适说。 “我建立了404,见过很多人,有没读过书,但是却为了孩子幸福,愿意接受唯一的儿子做变性手术,追求她内心真实性别的父亲。我也见过接受了高等教育,却宁可孩子去死,也不愿意接受孩子性向的父母。” “我见过富二代被赶出家门,却愿意在404学着拿起,他从没拿起过的扫把的少年,也见过家里穷苦,来到404好逸恶劳的孩子。” “杨羽凡,如果我单纯想找一个最优秀的人,我不会单身到现在。” “我那天说的话或许让你产生了误会,其实我真正想要的,不是能让我的生活过得有多优渥的人,而是一个哪怕日子过得很苦,也愿意与我彼此陪伴,相互扶持,不离不弃的人。” 方适轻轻把杨羽凡推开,望向他的眼睛,认真又慎重地问。 “你愿意成为这个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最近到剧情点,想把他们的想法一点点写清楚,不太好写,所以写得又慢又少,说好的加更也一直没更orz对不起。 第五十零章 杨羽凡很想哭。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灰头土面, 却捡到了最闪耀的钻石。 他以为自己不够好, 不配拥有这颗钻石,可钻石却跳进他的口袋,告诉他, 自己从来没有觉得他配不上。 钻石还说,不论多苦, 都要一起扛。 这不正是杨羽凡最想要拥有的爱吗? 他用力抱住方适, 声音颤抖, 却无比郑重。 “哥哥,我一定会对你好, 而且只对你好,对你最好。”他说,“我绝对绝对不会食言。” 方适嘴角扬着笑,第一次完全放松地软倒在杨羽凡怀中。 他轻轻回答:“嗯。” 杨羽凡双手死死拽住方适衣服, 他小声地问:“那……那我们现在算是, 算是……” 方适说:“嗯。” 杨羽凡心脏重重一跳, 听见方适在他耳边温柔地喊了声:“小男朋友。” 小男朋友。 杨羽凡的眼眶一下就湿了。 “哥哥。”杨羽凡颤抖着嗓子喊道, 就像一个受到委屈后,终于扑进温暖怀抱的孩子, “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 “嗯。”方适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杨羽凡倒吸了一口气,他瞬间明白了方适的意思。 能够喊哥哥的名字, 哥哥是真的把他当做恋人看待了! 可是……杨羽凡嘴巴张合好几次,还是没办法把那两个字喊出口。 方适对他而言,一直都像个触不可及的存在,哪怕方适答应了他的追求,他也无法一下子,就把自己放在和方适完全对等的位置上。 他并非不自爱,他只是对这来之不易的宝贝,太过珍视。 “哥哥。”杨羽凡说,“我还是想叫哥哥。” 方适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叫我哥哥,总让我觉得自己在犯错。” “犯错?”杨羽凡不解。 “嗯。”方适耳尖因害羞而泛着粉红,但依旧坦诚,“你小我太多,我总觉得自己在勾.引小朋友犯罪。” 杨羽凡笑起来:“哥哥说错了,是我在勾.引哥哥,哥哥意志不坚定,被我迷得五迷三道。” 方适说:“小木说得没错,你脸皮确实挺厚。” 杨羽凡蹭蹭方适肩窝:“脸皮不厚,怎么追得上哥哥呢。” 方适没说话了,靠在杨羽凡怀中放松地呼吸着。 杨羽凡小幅度地动了下。 他原本就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现在能被方适青睐,心里头的小九九,自然而然也跟着都冒了出来。 人就是得脸皮厚,想要的东西必须主动去争取,不然是不会平白无故自己跑来的。 “哥哥。”杨羽凡这话说着还是有点点忐忑,毕竟按照进度来说,有点太快。 但是他是真的很想要。 方适:“嗯?” 杨羽凡含糊道:“你可不可以¥#……@我?” 方适:“……?” 方适坐直身体:“你说什么?” 杨羽凡轻咳了声:“我说,你可不可以@%*#我?” 方适皱起眉:“好好说话,大声点说清楚。” 杨羽凡喉结滑动,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大声喊道:“哥哥,你可不可以亲亲我!!” 方适:“……” 方适:“…………” 杨羽凡谨慎地睁开眼睛,战战兢兢地小声问:“可以吗?” 方适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怎么也没想到,杨羽凡居然那么大声地喊。 虽然是他要杨羽凡大声一些的,但是,但是这种话,怎么可以那么大声! 杨羽凡眼巴巴地看着方适。 方适的唇色很淡,粉粉的,像是他们公园里的粉樱花,下唇肉.嘟.嘟的,此时不自在地紧抿着,看起来格外可爱。 杨羽凡没出息地又咽了咽口水。 真的不怪他色.胆.包天,实在是眼前的方适太过诱.人。 他以前一直忍着不敢说,现在有了这个资格,简直一秒钟都不想再忍。 他家哥哥真的是宇宙第一好!! 想……想盖章。 虽然是个别人看不见的章,但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哥哥身上,拥有属于他的一点小小印记。 杨羽凡目光灼灼,方适被他看得心跳愈发加速。 像是马上就要失去控制,在这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他一把蒙住杨羽凡的眼睛。 杨羽凡信任方适,没有动,但还是问道:“哥哥,怎么了?” 方适口干舌燥地说:“没事。” 杨羽凡:“哦。” “你……”方适长睫颤啊颤,用气声说:“你把眼睛闭上。” 杨羽凡心里一紧,隐隐知道他家哥哥要做什么。 期待与紧张让他整个人头皮发麻,杨羽凡轻轻合上眼睛,哑声道:“好。” 方适把手放了下来。 杨羽凡已经闭上了眼,安静地坐在他对面。 方适一时之间很是紧张,紧张地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手指按在椅背,指尖用力到发白,连眼睛里都闪烁起丝丝生理性的泪水。 呼吸逐渐急促,心跳犹如擂鼓。 方适缓缓倾身,在即将吻上杨羽凡嘴角的前一秒,闭上了双眼。 柔软触碰的瞬间,他们几乎是同时屏住呼吸。 一阵名为爱意的电流,从那片小小的相连处,如同燎原之火席卷全身。 他们接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之前封面的字体不能用,找不到更合适非商字体放在底图上,所以换了个别的。 - 可喜可贺他们终于在一起了,终于终于终于可以正式进入文案上的那段话(想看他为我……欣赏)的阶段了,撒花~ 方教授说,今天是个好日子,留评论可以领取红豆味的喜糖=3= - 第五十一章 杨羽凡是个雏。 他不懂任何技巧, 只有满腔激动与急切, 在方适吻上他后, 终于忍不住扶住方适的后颈,掌握主动权,像只贪食的小狗崽, 在方适内.里疯狂印.盖上自己的气息。 算不上温柔或者舒适,但是对方动作间传递出成的迫切渴.望, 让方适感觉自己天灵盖在失火, 烧得噼啪响。 等杨羽凡终于肯松开他时, 方适的心脏已经开始失控般疯狂跳动,他被搂在杨羽凡怀中重重喘.气, 从未有过那么强烈的被.占.有感,这让他头脑发晕,却又幸福地满面通红。 “啊啊啊哥哥!”方适还没缓过来,输液的那只手就被杨羽凡扶起, 听见他在耳边喊, “回血了回血了, 快回去找护士!” 方适喘了口气:“没事。” “怎么没事, 都怪我没注意药水输完了,啊啊怎么办你的血都进管子里了, 走走走快回去找护士。”杨羽凡急吼吼地就要扶着方适回去。 方适拽住杨羽凡, 不疾不徐地把输液开关关掉:“别急,没事。” 杨羽凡这才想起来他家哥哥之前也是医生,既然哥哥说没事, 那肯定是没事。 “走吧,进去取针。”方适站起身,“然后回家。”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凌晨十二点,杨羽凡骑着小电瓶把方适载回家。 下车后,杨羽凡有点舍不得和方适分开,方适也站在原地,迟迟不开口说再见。 第一天恋爱,哪怕是方适也压不住心里的渴.望,想和杨羽凡多待一会儿。 “不然……”方适清清嗓子,“都那么晚了,不然今天晚上就在这儿住吧,家里房间多,平时都是收拾好能直接住的。” 听到这话,杨羽凡却摇了摇头。 “抱歉哥哥,我必须得回家,明天早上要给妹妹他们做饭,住这边会来不及。”杨羽凡说。 方适有些失望,但并没多说什么:“好,那就快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杨羽凡点点头:“我明天来接哥哥去学校好吗?” 方适说:“上午你工作忙,别管我,我这儿去学校很近,中午有时间一起吃饭就好。” 杨羽凡:“知道了。” 说完话,就该分别,但他们俩还是谁都没动。 方适到底年长些,知道不能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好了,你快回去吧。” 杨羽凡一眨不眨地看着方适说:“好。” 方适等了几秒,杨羽凡并没有行动,只得催促道:“走啊。” 杨羽凡说:“哥哥先走,我看哥哥进去我再走。” 方适不纠结这个:“那好吧,再见。” 说完,方适挥挥手,转身走进小区。 乘着夜色,方适走得很慢,他很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这让他可以用更清醒的头脑,来思考今天发生的一切。 直到现在,方适都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他真的和杨羽凡在一起了,还被那个小自己十二岁的男孩,按在椅子上亲得喘不过气。 与人相拥的感觉很好,与爱人接吻的感觉更好。 方适抬手抚上嘴角,站在404大门的小彩虹下,一个人偷偷笑起来。 眉眼弯弯,像是个终于吃到糖果的小孩。 进屋时,客厅已经没人了,只能看见苏羚木他们房间门下透出点白光。 方适悄声上楼,回房换好衣服洗漱。 最后慢慢地坐到床边,望向床头柜上的相框。 他将夜灯开启,暖黄的光线洒满床头,也照亮了那张照片。 方适坐在那里,久久未动,看着照片里的人,就像在看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我谈恋爱了。”方适说。 “是个小朋友,很可爱。”他缓缓伸手拿起相框,摸了摸照片里身着病号服的男人:“你可以放心了。” “这张照片……”方适一时失声,手指死死捏着相框边缘,没办法再往下说。 很久之后,方适才窒息的情绪中走出,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相片,最后什么都没说,逃避般将它放回原位。 第二天,方适按照以往的时间离开家门,刚刚走出小区门口,就看见了坐在三轮上等他的杨羽凡。 “你怎么来了?”方适走过去问。 “接哥哥上班呀。”杨羽凡拉着方适的手,“哥哥坐,我带哥哥去学校。” 方适有些无奈,但还是坐在了杨羽凡身边:“不是说早上时间急,让你安心工作,别来吗。” 杨羽凡嘴巴小幅度地翘了翘:“可是我想哥哥啊,所以我就加紧时间把货备好,提前出发,而且接哥哥去学校也算顺路,不耽误的。” 方适没办法,只好说:“那你来了告诉我一声,我至少能快点出来。” 杨羽凡嘿嘿笑:“我那不是想让哥哥别着急,慢慢来吗。” “下次别这样了,你实在想接我的话,我们提前约定好时间。”方适说。 杨羽凡点点头:“好呢哥哥,你吃早饭了吗?” 方适说:“吃了,稀饭。” 杨羽凡稳稳当当地开着小三轮,闻言笑起来:“我可怜的哥哥,今天中午也只能吃稀饭。” 方适:“……” 杨羽凡继续扎刀道:“晚上也得吃稀饭,医生说你这两天都只能吃流食养胃。” 方适一脸菜色。 杨羽凡哼哼地说:“这就是醉酒的下场,哥哥要牢记,以后不要这样了。” 方适:“嗯。” 香林天地里学校很近,分分钟他们就到了学校,杨羽凡把方适送到实验楼下,递给方适一个保温杯:“哥哥这个你拿去。” 方适接过保温杯:“这是什么?” 杨羽凡说:“这是哥哥今天的零食。” 方适:“零食?” 正餐只能喝粥,白天却可以吃零食? 杨羽凡居然那么贴心,方适一时之间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爱怜。 那边杨羽凡解释道:“也是粥,红枣银耳粥,养胃的。” 方适:“……哦。” 感动破碎。 “我今天早上四点半起来熬的,很香很甜很好喝。”杨羽凡说,“哥哥要喝完哦。” “四点半……你不睡觉吗?”方适震惊了。 杨羽凡嘴角勾起小梨旋:“昨天太开心,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哥哥,所以干脆早早起床。” 方适不自在地咳嗽了下:“谢谢,下次别那么早起来,本来就睡得晚,虽然你年纪轻,但是身体也不能随意糟蹋。” 杨羽凡笑得更开心了,这些话对于杨羽凡来说,就是他家哥哥在关心他:“好,哥哥快上去吧,我也去送货了。” 方适点头,拿着保温杯刷卡入楼。 两人分开,各自融入自己的工作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哈哈哈我封面没找到合适的字体,所以自己用鼠标在彩虹底上写了,丑萌丑萌的对不对(夸我! 第五十二章 “老师。”方适刚进办公室, 他的学生刘宁南就凑了过来, “你最近心情不错嘛。” 方适瞥他一眼:“有话就说。” “没话没话, 我就是看你最近和那个快递小哥走得蛮近。”他说,“今年生日礼物好像真没送错哈。” 方适手上动作停下,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太闲了, 今天和我去实验室。” 刘宁南看方适表情,就知道自己玩笑开过头, 怂兮兮地说:“好的老师。” 方适把保温杯放桌上。 保温杯很可爱, 是粉红色的, 上面还有海绵宝宝和派大星,一看就不是方适的风格。 “老师你这杯子哪儿来的啊, 那么粉嫩,比我们师妹的还少女。”刘宁南记吃不记打,前一秒才被方适凶过,后一秒又忘了, 伸出爪子就要去拿保温杯, “咦, 这派大星咋是绿色的?” “别碰。”方适把保温杯拿到手里。 刘宁南只好把手收回来, 一脸弃妇样:“看来我不是老师最宝贝的学生了,森气气。” 方适:“……” 方适无语地看他:“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而且你也从来不是我最宝贝的学生。” 刘宁南问:“那是谁?是哪个小妖精?” 方适懒得回答这种无意义的问题, 他把该拿的东西拿好后,站起身道:“走吧,记得通知你师妹也去实验室。” 刘宁南:“好的老师。” 一上午就在实验室度过, 十一点半,方适简单检查了下学生们的试验记录,又安排完后续,就把两人带出去,自己回了办公室。 桌上还摆着被他放在角落的保温杯。 粉粉嫩嫩,方适想,这应该是杨羽凡妹妹的,下次见面,要给小妹妹买个礼物。 不知道他的妹妹多大了,会不会喜欢自己。 方适笑着拿过保温杯,打开瓶盖。 里面的银耳粥还热乎着,方适喝了一口,银耳又甜又糯,还有一丝丝爽脆。 非常好吃。 保温杯不大,但是方适胃还没好,喝了几口就有饱胀感,只能遗憾地把盖子盖上,放回原位。 很快就到中午,方适把办公室锁好,下实验楼等杨羽凡。 “方老师等等。”刚走出实验室,身后就有人追上来喊他。 方适回头一看,是他们学院秦副院长。 “秦老师,有什么事吗?”方适问。 “确实有件事要麻烦你,王老师原本不是说好下个月才开始休产假吗,结果她最近有流产征兆,所以今天起提前请假。” 秦副院说,“但这学期她还开着门寄生虫的课,之前说是齐老师来上,但齐老师正好这个月又去交流学习了。我看了眼课表,现在就你的时间能对上,想问问能不能暂时顶个班?” 方适点头:“好的,到时候发我一份课表就好,王老师没事吧?” 王老师今年四十多,之前怀孕两次都掉了,这次好不容易又怀上,一个院的人都对她像大熊猫一样照顾,结果没想到还是出现了流产征兆。 秦副院长“啧”了一声,小幅度地摇了下头:“不好说。” 方适心里一沉,知道情况应该是不容乐观。 俩个大男人站在实验楼前愁眉苦脸。 好一会儿后,秦副院长拍拍方适的肩膀:“方老师今年都三十多了吧,还没谈女朋友?该抓紧点哦,我在你这个年纪,女儿都会打酱油了。” 方适应了声:“我知道的。” 秦副院长说:“科研教育事业要搞,个人生活也别忘。” 方适:“嗯。” 秦副院长感叹了声:“行,这事就麻烦你,快去吃饭吧,我也回家了。” 方适轻轻欠身:“秦老师再见。” 秦副院长没走多久,方适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课表安排。 课不多,但是加上方适自己的课,一周下来能用在其他事情上面的时间,就大大缩水。 方适自己手上还有项目要做,原本每周按照他自己的计划,课余时间早已经排满,现在要腾出时间上课,只能占用休息时间来搞项目。 “哥哥!”杨羽凡蹬蹬地跑过来,弯下头凑到方适面前,“你看什么呢那么入迷,我刚刚叫你好几声都没发现我。” “抱歉,刚刚想事情去了。”方适收起手机,“我们走吧。” 方适把保温杯一起带了下来,杨羽凡伸手拿过杯子:“哥哥没喝完吗?” 方适摇摇头:“有点多,中午我们一起喝。” 杨羽凡说:“可是我熬了山药排骨粥呢。” 方适喉口一痒:“……排骨?” 杨羽凡用力点头:“我知道哥哥想吃有味道的东西,我问过医生,他说山药排骨粥可以吃,不过排骨我放得少,哥哥也别贪嘴,最多吃两块,其他等完全好了我再给哥哥做好吃的。” 在方适这个年纪,已经很少会听到有人那么哄着他,和他说这种话了。他发现杨羽凡简直是把他当成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在照顾,细致、体贴,方方面面都想得很周到。 他们俩之间,反倒是杨羽凡像年纪大些,更会照顾人的那一个。 至少方适自己就做不到杨羽凡那么细心。 “对了哥哥,我哥们林天天你知道的吧。”杨羽凡说,“就是我们常去吃面那家店老板的儿子,林迪迪的哥哥。” 方适点点头。 “就是他想见见你,也不是他想见,不对他确实想见……”杨羽凡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说,眉头高高皱起。 方适止住他的自我折磨:“是要一起吃饭吗,可以的。” 杨羽凡惊喜道:“真的吗,太好了!” 方适说:“你已经告诉他我们的关系了吗?” 杨羽凡点头,羞涩道:“昨晚上没忍住就说了,哥哥我可以公开我们俩关系吗?” 方适说:“你家里人不介意吗?” 杨羽凡说:“不介意,他们知道的。” 方适说:“那你想公开就公开吧。” “哥哥你呢,你家里人支持你吗?”杨羽凡问。 “嗯。”方适说,“他们每年春节,都会来404和我们一起过年。” “哇!”杨羽凡羡慕了,“听起来就好棒。” 方适听他那么激动,也跟着一时意动,邀请脱口而出:“今年过年的时候,你也可以带上你的家人来玩。” 杨羽凡停下脚步,捂住嘴一脸震惊地看着方适。 方适被他看得以为自己说错话:“怎么了?” 杨羽凡抖着嗓子:“哥……哥哥。” 方适:“嗯?” 杨羽凡两眼发光道:“这难道就是见家长吗!” 方适:“……” 杨羽凡抓住方适的手:“我好开心!我要喜极而泣了!” 方适:“……你淡定一点,过年的事情,现在才五月不到。” 杨羽凡笑得合不拢嘴:“恩,嘻嘻嘻!” 方适见他那么开心,也舍不得再说些泼冷水的话,随他去了。 毕竟在方适眼里,谈恋爱第二天就聊到见家长,简直比和谐号还快,是他怎么也没预料到的事情。 第五十三章 不过杨羽凡也提醒他了。 谈朋友确实该和自己身边的人说一声。 晚上回家后, 方适去到李阿姨房间, 很坦然地告诉李阿姨, 自己已经和杨羽凡在一起了。 “真的吗?”李阿姨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是我认识的那个杨羽凡?” 在李阿姨心里,方适一直是那种对孩子们温和, 对自己却理智又冷酷的人,在李阿姨的幻想中, 方适的对象怎么也该是个穿着西装, 和方适一样严肃正经的成熟男人。 她怎么都没想到, 方适真的会和一个小他那么多的男孩谈恋爱。 “对,就是他。”方适说。 李阿姨震惊了。 “他好像小你一轮吧?”李阿姨说。 “恩。”方适抿抿嘴角, 他其实还是有一点介意自己的年纪。 三十多岁,和十多岁。 杨羽凡对他又是一见钟情,那说明正是自己的脸吸引了杨羽凡。 而脸总有一天会变得难看。 到时候…… 方适心里很清楚,他们俩差别很大, 十多年的年龄差, 代表着他们有着巨大的代沟, 在阅历、思想、包括一些生活习惯和处世观念上, 一定会有着无数不同点。 之前他们俩相处时间短,加上双方都在互相迁就, 所以这些问题都被掩盖在虚假的和平之下, 但他们之间的冲突并不会因此消失,反而会随着时间慢慢激发出来。 未来总有一天,这些大大小小的矛盾, 就会成为破坏他们感情的利刃。 他们俩现在看起来很恩爱,但实际上,就像是走在一层薄薄的冰面上,一不小心就会摔倒,甚至把冰面摔出裂缝,坠入刺骨的水里。 哪怕方适在谈恋爱之前,提前和杨羽凡聊过那么许多,也无法否认,嘴上说的话最不靠谱,只要想反悔,没有任何事能阻止。 可就算是这样…… 就算是知道未来的路如履薄冰,知道诞生于外貌下的感情无比脆弱,知道隔着十多年的年龄差会有无数阻碍,方适也不愿意放手。 他喜欢杨羽凡,他会尽自己所能维持这段感情。 和李阿姨聊过后,方适回房间洗漱,一直到十一点过,才隐隐听见外面传来些许响动。 是钟絮回来了。 方适起身去找他。 “小钟,有空吗,聊两句。”方适敲敲钟絮房门。 钟絮很快就过来把门打开:“教授请进。” 钟絮在清明后一周来到404,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了,按照他的计划,还有十几天就会离开。 方适是不太希望钟絮离开的,一个是钟絮年纪太小了,方适总免不了担心,另一个就是他希望能给钟絮稍微好些的生活环境。 想也知道,按照钟絮的性格,离开404自己租房住,肯定会住在一个环境不好的地方。 “感冒好些了吗?”方适问。 钟絮点头:“已经好了,谢谢教授。” “谢我倒是不必,昨天都是苏羚木在照顾你。”方适说。 钟絮表情僵了下,随后低声说:“我会去谢谢他的。” 方适:“嗯。” “我今天找你,是有另一件事想和你说。”方适坐到钟絮对面,视线落到桌面上的那张纸上,心情变得有些沉重,“昨天苏羚木进来照顾你的时候,看到那个了。” 钟絮愣了下:“啊。” “他不是故意的。”方适说,“只是无意间看见。” 钟絮垂下头,手指用力缠在一起:“嗯……没事。” “他希望能够帮你。”方适说。 钟絮:“帮我?” 方适点头:“你知道他的职业吗?” 钟絮摇头。 方适说:“他是一个美妆博主,平时会做视频和直播,有几十、近百万粉丝。” 钟絮沉默了会儿,才问道:“美妆博主……是什么?” 方适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解释道:“你可以当做在网上教别人化妆之类的人,总之他有很多粉丝,每一次直播和视频都会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点击。” 钟絮不太明白方适的解释这些是为了什么,懵懵地点头:“哦。” “你有想过,把你的这个。”方适指了指桌上的那张纸,“放到他的视频和直播里,会发生什么吗?哪怕只放一次。” 钟絮呼吸一窒,他明白了方适的意思:“会……” 方适对他点头:“会被无数人看见。” 钟絮眼眶一下就红透了,他一把抓住方适的手,颤抖着嗓子结结巴巴道:“他,他真的愿意,愿意帮我吗?真的可以吗?” 方适说:“我现在叫他上来,你们俩聊聊,好吗?” 钟絮用力点头,随后又摇头:“不,不行,这么重要的事,我下去,我下去,不能劳烦他上来,我下去。” 方适顺顺钟絮的头:“别紧张别激动,虽然这是一件好事,但是我还是得给你提前泼个冷水。” 钟絮看向方适。 方适说:“这个办法听起来很好,但是大概率还是会没有结果,只能说多一份希望,你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个上面。” 钟絮脸色发白:“我知道的。” 方适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泼冷水,对钟絮来说有多残酷,但是他必须冷静理智,不能让钟絮沉溺幻想。 方适带着杨羽凡下一楼,苏羚木正在屋里辅导林典写作业,看见他们俩一起过来,瞬间意识到什么。 “点,出去做作业,哥哥有事要聊。”苏羚木说。 林典茫然地抬起头,发现方适带着钟絮站在门口,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便乖巧地抱着作业本出了房间,还贴心地在他们进去后,帮他们关好门。 房门阖上的瞬间,站在苏羚木对面的钟絮,突然“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额头用力磕在地上:“谢谢你!” 苏羚木:!! “卧槽你干嘛老子还没死呢!”苏羚木冷汗都吓出来了,一把冲过去和方适一起把人扶起来。 苏羚木刚要嘴毒开骂,就看到把额头都磕红了的钟絮,早已经泪流满面。 他哽咽着又说了一声:“谢谢你,谢谢你。” 苏羚木表情变得不自在起来,别扭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而已,别动不动就跪,很吓人好吗。” 钟絮摇头,他已经没办法再多说什么。 或许这件事对苏羚木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钟絮来说,却是绝望中终于看到了一束光。 “看你样子,对这件事也没异议了吧。”苏羚木说,“没异议的话,你就把那个单子拿给我,我拍下来。以后……每一次直播和视频,我都会帮你放上去。” 钟絮流着泪点头,哆哆嗦嗦地从衣兜里拿出那张纸递给苏羚木。 苏羚木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手上却格外沉重,他深知这张纸对钟絮代表着什么,所以他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非常郑重地钟絮说:“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他的。” 苏羚木说完,便垂下头,看向手中这张有些发皱的纸。 在纸张最顶上,写着四个加黑粗体字——寻人启事。 之后便是一张两岁男童彩色照片,与一段详细文字。 ——钟欣冉,男,13岁,于2008年8月12日下午14时在嘉顺市高新区林枫大道3段被人贩拐走,时年2岁,至今仍未有任何消息。 请好心人若有线索,务必联系以下电话,必有重谢。 好人有好报,祝您一生平安健康。 联系电话:186****7792 第五十四章 “不过……”苏铃木放下手中的寻人启事, “帮你可以, 我有一个条件。” 钟絮点头, 这在他看来是应该的,没有条件才奇怪:“好。” 钟絮回答得太快,反倒是苏铃木没跟上节奏:“我还没说条件是什么呢。” 钟絮:“无论条件是什么, 都好。” 苏铃木再次对钟絮产生了种,想狠狠敲打, 但是又舍不得的情绪。 他难得没再说重话。 “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你下个月别搬出去了, 继续住在404吧。”苏铃木说。 钟絮:“……好。” 钟絮以前很怕别人可怜他,所以他很少会求被人帮忙, 他害怕看到其他人眼中的怜悯。 来404是走头无路,却没想到却柳暗花明。 这里没有人对他是怜悯的,哪怕是知道他故事的方适。 钟絮看得很清楚,方教授每次看向他的时候, 有心疼, 但更多的是尊敬和支持, 多到那丝心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钟絮渴求的东西。 而今天, 得知苏羚木也知道了他的事,钟絮是担心的。 他最不希望的就是从苏羚木眼中, 看到他对自己的怜悯。 谁都好, 但绝对不能是苏羚木。 所以哪怕他满怀激动的下楼,在站到他的房门前时,钟絮也忐忑到小腿肚发颤。 还好。 大门打开, 那双看向他的眼睛,还是如往常一样。 没有多余的同情,只有像火焰一般温暖的坚定。 钟絮肩膀微微蜷缩着,看起来有些佝偻,明明才十八岁,和林典杨羽凡一样的年纪,却瘦小得像个初中生。 方适站在他的身后,沉默地看着他和苏铃木对话。 钟絮是个命苦的孩子。 方适很少会把命苦两个字按在一个人身上,哪怕在404,方适也几乎不会用到这个词。 但是钟絮不同。 苏铃木只知道钟絮来到这里,是为了找他弟弟,但苏羚木不知道的是,钟絮其实很早,早到十五岁,刚刚结束义务教育,就不再上学,提着两个编织袋,从他的家乡出发,一边打工一边找人。 苏铃木也不知道的是,钟絮弟弟被拐走时,钟絮正在他弟弟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人.贩.子,把他的弟弟从他身边抢走。 这么多年来,钟絮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原因,才导致弟弟被拐走。 苏铃木更不知道的是…… 方适深深吸了一口气,眼里藏满了痛意。 在钟絮弟弟被拐走后,钟絮的父亲开始酗酒,同年酒精中毒去了,而他的妈妈,也因为打击过大,跟着走了。 钟絮是真正意义上的,孤身一人。 方适在第一次看到钟絮的故事时,心底的沉重几乎压得他喘不过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小孩,会经历那么惨痛的童年。 他也不知道钟絮到底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会选择在初中毕业后,就义无反顾地离开家乡,抱着一张中国地图,一点一点的踏上寻找弟弟的路。 所以他一直都说,假如自己处在钟絮的位置上,他绝对无法像钟絮这样坚强。 而且…… 两岁就走丢的孩子,到现在已经十三岁了,整整十一年。 哪怕真的有人在路上见到了钟欣冉,能通过寻人启事上那张两岁照片认出来的几率,也几乎为零,或许连钟欣冉和钟絮他们俩自己都不行。 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这是一个毫无希望的事情。 可是钟絮还是在找。 为什么要找,为什么要坚持。 方适在见到钟絮之前,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可当他真正看到钟絮的那瞬间,这个问题有了方适自己的答案。 或许对于钟絮来说,寻找弟弟,已经是唯一一件能够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继续走下去的事情了。 他的生活没有希望,他只能做自己的希望。 …… 两天后,五一放假。 方适难得睡了个懒觉。 这种小假期杨羽凡他们是不会放假的,甚至因为假期电商搞活动,工作量会比其他时候大很多。 常常忙到连微信和他聊几句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约会了。 所以他这个假期过得和往常没什么区别,这三天时间正好拿给他闭关写论文。 假期结束,方适就开始忙着给刘费然项目第一阶段,做最后润色。 像这种横向项目,一般来说做起来会比纵向快很多,赚的钱也更多,但实际上方适每年接到的横向项目不多,几乎年年都是卡着绩点要求接。 他更多时间还是放在自己杰青项目上,这是他最想要完成,也必须好好完成的事。 中旬,第一阶段正式交接,最后一天晚上又是在酒桌上度过。 从酒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过,方适和众人告别,径直往酒店旁边的小巷道里钻去。 巷道里满满都是烧烤夜啤酒,浓烈的香味刺激着方适的鼻子,刚刚喝过酒后的胃,开始叽叽咕咕发脾气。 “哥哥,在这儿!”远处,杨羽凡站起身朝着方适挥手,随后三两步跑过来,帮方适提过文件包,“哥哥又喝了那么多酒,有吃点东西垫着胃吗?” 方适摇头:“没来得及。” 杨羽凡责怪地看他一眼:“那今晚上哥哥就只能喝粥,不能吃烧烤。” 方适:“……这可能不大妥当。” 杨羽凡说:“没什么不妥当的,都是自己人。” 今天是苏羚木的生日,遵循寿星的意思,他们约在一起撸串。 杨羽凡把一张干净板凳递到方适腿边,拉着人坐下。 因为方适有应酬,他们也没等,早早就开吃了,此时正热火朝天地扯一些有的没的。 而方适在和众人打过招呼后,开始沉默地盯着身边滋滋冒油的肉串,表情冷漠。 没人知道,其实他心里正想着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杨羽凡是不是不爱他了。 不然为什么连肉都不给吃。 喝醉酒的方适情绪有一丢丢敏.感,加上杨羽凡当真给他端了碗银耳汤在面前,心情愈发难受。 连肉都不许吃。 连肉都不给他吃。 连肉都不允许他吃。 方适不开心,可他又不能说。他是“长辈”,不可以任性。 但是没肉吃。 烦。 “哥哥,你怎么了,胃难受得厉害吗?”杨羽凡凑过来小声问,“不然我去给你买个胃药,这种情况应该买哪种药,哥哥你告诉我我去买。” 方适缓慢地摇头。 这种情况,无药可救。 除了,肉。 正当杨羽凡还要问时,朝歌拍了拍杨羽凡的肩膀。 杨羽凡回头,看到朝歌递过来的手机上,写着几个字——他在看肉串。 杨羽凡没忍住笑了声:“谢谢。” 杨羽凡怎么可能不知道方适饿了,但这外面的烤串油盐重又不卫生,方适之前就因为喝酒进过医院,今天又喝了那么多,如果再吃这些东西,怕是会得肠胃炎。 “哥哥喝银耳汤好不好?”杨羽凡用哄小孩的语气说,“我明天给你熬排骨汤,把今天没吃的补回来。” 方适被杨羽凡的语调弄不自在,只好说:“……我喝。” “下次哥哥一定要记住,少喝酒,多吃菜,好吗?”杨羽凡说。 方适点头。 “你就信他吧。”苏羚木坐一边,冷眼瞧着,“李阿姨劝了他三年都还是这幅德行。” “那不一样。”杨羽凡说,“李阿姨是长辈,我们年纪小,叛逆,一般都表面答应,背地里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但是男朋友就不一样了,男朋友可以随时监督,哥哥也舍不得男朋友心疼,对吧哥哥?” “年纪小?叛逆?”苏羚木明艳动人的脸真实疑惑了,“你在说谁,林小点吗?” 林典:“我什么时候叛逆了!而且大半夜突然撒狗粮是认真的吗?” 杨羽凡搂着方适的手臂:“我们哥哥本来就年轻,你看他皮肤,吹弹可破,毫无瑕疵,只有婴儿才有那么完美的皮肤。” “你够了,我们认识的不是同一个教授。”林典彻底瘫倒。 “我以前还不信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真的是给我生动的上了一课。”苏羚木嗑着毛豆说,“果然谈恋爱降智。” 无言以对又有些许开心的方适,无奈地看向杨羽凡。 杨羽凡却不在乎他们说自己降智,他就是觉得他家哥哥最好最棒,自己不夸还等谁来夸。 或许他说的话,对其他人来说是有那么点夸张,但那又怎么样,反正在他的心里,再夸张的词语都不及他哥哥一分。 人美心善又聪慧,他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世界,才能那么好运得到他家哥哥的垂青。 必须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关于横向纵向项目(课题):简单来说,横向就是和企业的合作项目,纵向则是国.家、政.府等等立项的课题。再简单点就是企业给钱和政.府拨款的区别。 一般情况下,横向完成速度快,来钱也快,用以解决企业的应用问题。纵向时间跨度很长,一般是深入钻研某项研究,科研价值高。 第五十五章 苏羚木生日之后, 404就正式进入了高考备战状态。 不过说是备战状态, 实际上和平时差别也不大, 只不过苏羚木不会在自己房间直播了,而是会去别的房间,尽量不打扰林典复习。 高考就在六月, 随着时间渐近,林典的母亲开始坐不住, 三不五时就给方适发消息, 方适也很耐心的回答, 告诉林典近况不错,想去404陪林典也没问题。 但出乎意料的, 对方婉拒了,说是不想因为她的出现,让林典分心。 方适没有多劝,林典是个自理能力不错的小孩, 离开家那么久也没说一句想家, 听劝开始认真复习后, 基本上就全身心都放在了学习上, 能吃苦耐得住寂.寞。 现在高考临近,维持现状就够了。 而比起高考, 还有另一件让方适紧张不已的事, 渐渐逼近。 六一儿童节要到了。 杨羽凡会带他的妹妹去游乐场玩,并且邀请了他,三个人一起去。 据杨羽凡介绍, 他的妹妹今年刚刚幼儿园毕业,九月份就会成为一名光荣的小学一年级生。 小家伙还有一个目标,她要成为他们年级,最先当上少先队员的那一批优秀学生,相当爱国,也非常有自信。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方适很希望能给杨雨宁一个好印象,细细问了杨羽凡他妹妹的喜好,打算在儿童节送她一份礼物。 不出所料,妹妹喜欢海绵宝宝。 因为杨羽凡身边总会时不时出现那么一两件东西,上面画着海绵宝宝和绿色的派大星。 “为什么是绿色的派大星?”方适实在有些好奇。 “因为她不喜欢红色,但是又喜欢看海绵宝宝,所以之后家里的派大星都被涂成绿色了。”杨羽凡说。 方适有点惊讶,因为不喜欢,所以就把所有的派大星都涂绿,这会不会太偏激。 “她为什么那么讨厌红色?”方适问,“连看都不能看到吗?” 那自己到时候一定不能穿带红色的衣服。 杨羽凡却说:“也不是,看还是能看,就是不喜欢。涂她也只涂派大星,因为派大星是海绵宝宝最好的朋友。” 方适:“好吧。” 带红色的衣服还是不能穿。 知道了杨雨宁的喜好,方适当即就想好要送对方什么。 他找朝歌帮忙做了一对轻黏土的海绵宝宝和派大星——当然,派大星是绿色的。 这对轻黏土娃娃赶在五月底送到了方适手里,方适则在朝歌的指导下,给娃娃做了个漂亮的包装。 眨眼,儿童节到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老,方适特意穿上了新买的浅色卫衣和牛仔裤。 因为杨羽凡要带妹妹,坐电瓶车不再合适,他们便约好在游乐场门口见。 看时间差不多,方适便戴着小礼物盒出门。 朝歌捏的娃娃不大,放在礼物盒里,盒子也不过手掌大,但胜在精巧可爱,配年纪小的小朋友正好。 方适打到车,十多分钟后,到达游乐场门口。 刚下车,方适就看到了站在路边一高一矮的两人,高个那个正冲着他挥手。 方适加快脚步走过去。 “抱歉,我来迟了。”方适过去就说,“没等久吧?” “没有,我们也刚刚才来。”杨羽凡说着,指指身边的小姑娘:“这是我妹,叫杨雨宁,你可以叫她宁宁。宁宁这是方适哥哥,我的男朋友,你也可以叫他哥哥。” 方适听得脸有点臊。 三十多岁,当叔的人了,还被一个那么矮的小不点叫哥哥,简直不要脸。 “哥哥好。”杨雨宁一点都不怕生,仰着头小大人一般对方适伸出手,“我叫杨雨宁。” 方适低头瞧她。 杨雨宁长着一张英气的脸,和杨羽凡很像。 杨羽凡浓眉大眼,眼珠子很黑很亮,像是漫画里点着高光的黑眼瞳。 杨雨宁也一样,眼睛大而圆,眼瞳乌黑明亮,加上小孩脸小,眼睛看起来更大,加上那对比其他小孩黑的眉毛,简直又萌又飒。 比杨羽凡还像只小狗崽。 看得方适心都化了。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方适,很高兴认识你。”方适蹲下身,牵住杨雨宁的手,嘴角温柔地扬起。 这个笑容,把杨雨宁看得一愣一愣的。 杨羽凡也跟着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兄妹俩的审美在这一瞬间高度重合起来。 “这个……”方适把揣在兜里的小礼物盒拿出来,递给杨雨宁说,“是哥哥送给你的儿童节礼物,希望你天天开心,健康长大。” 杨雨宁没敢接,在方适面前第一次露出了怯生生的表情,她抬头看向自家老哥,生怕自己乱接礼物,会给老哥添麻烦。 杨羽凡点头:“记得谢谢哥哥。” 杨雨宁绷着脸,小心翼翼地接过礼物盒:“谢谢哥哥。” “想现在拆开看看吗?”方适问,“看看,然后让你哥帮你放包里保存好。” 杨雨宁其实超级好奇里面会是什么,但礼貌让她克制住了自己开盒子的冲动,此时听方适那么温柔地问她想不想拆开,她有些忍不住了。 杨羽凡也跟着蹲下,贴在方适身边说:“打开看看吧,我也很好奇。” 杨雨宁听他哥也同意了,兴奋地笑起来,方适发现她嘴角也有对漂亮的小梨涡,和杨羽凡一样,果然是兄妹。 杨雨宁打开盒子,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之前的故作成熟全部被打破,兴奋地跳起来:“啊啊啊海绵宝宝!” 方适看她那么喜欢,心情也跟着明媚不少。 杨羽凡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哥哥好偏心,我吃醋了。” 方适:“……说什么呢。” 杨羽凡瘪嘴:“我的儿童节礼物呢?” 方适一时语塞:“你不是该过五四青年节吗?” 杨羽凡表情更丧了:“难道在哥哥眼里,我不是你最最最可爱的小朋友了吗?” 这事是方适理亏。 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学生冯晓雪,在儿童节时也会收到对方男朋友的礼物。 或许在现在年轻人眼中,恋爱关系里年长的那一个,就应该在儿童节时给另一半买礼物。 而他不知道。 几息之间,方适做出如上判断。 该怎么办呢。 自己临时也变不出什么礼物啊。 “哥哥你别这个表情,我错了,我刚刚和你开玩笑呢,我不用礼物。”杨羽凡说,“应该是我给哥哥准备礼物才对。” 方适看他。 杨羽凡摊开手心,上面躺着一个哈利波特分院帽的钥匙扣:“儿童节快乐呀哥哥,我也祝你天天开心,健康长大。” 方适心脏有一瞬间的乱拍,他轻轻喘了口气,小心地摸了摸钥匙扣:“好漂亮,谢谢你,我很喜欢。” 杨羽凡把钥匙扣放到方适手里:“喜欢就好。” 方适紧紧握住钥匙扣,分院帽顶上的尖尖角抵住手心,带来一丝丝疼痛。 他和杨雨宁都收到礼物了,只有杨羽凡没收到,哪怕他现在还在笑着,方适也觉得他肯定会失落。 都怪自己不够仔细。 “杨羽凡。”方适喊。 “嗯,怎么啦哥哥。” 方适说:“把手给我,我送一个礼物给你。” 杨羽凡:“!” 杨羽凡惊喜道:“真的吗,哥哥!” 方适点头,把杨羽凡递过来的手放进手心。 他们三个人还蹲在游乐场门口,方适对面前的杨雨宁说:“乖乖,闭下眼。” 杨雨宁嘻嘻笑了下,听话地闭上眼睛。 杨羽凡被方适这么正式的话弄得心脏砰砰跳。 他家哥哥让小宁闭眼,难道是要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天呐,这可是游乐场门口! 但如果是哥哥的愿望,也不是不可。 杨羽凡眼巴巴地看向方适,期待得不得了。 方适被杨羽凡那对黑眼珠子看得怪紧张,但想做的还是要做。 方适深吸一口气,低下头,轻轻地在杨羽凡手心印下一个吻。 “节日快乐,我的小朋友。”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那么懂事。” 第五十六章 因为是儿童节, 游乐园打折, 两个成人加一个小孩的亲子套票, 比平时少了一半价格,所以来玩的人很多。 排队口人山人海,太阳很烈, 杨羽凡带了把伞,把他们三人都遮住, 挡去恼人的热意。 杨雨宁小朋友胸前挂着个海绵宝宝大水壶, 走起路来咕咚咕咚响, 里面装着杨羽凡泡得柠檬水,渴了就抱起来喝两口。 跟着排半天队一点都不吵闹, 乖巧得不行。 方适瞧她鼻头冒汗珠,有些心疼。 刚想说话,杨雨宁就从自己背着的小书包里拿出纸巾,撕成一大一小两份, 用撕下来的小纸条, 一丝不苟地擦干净汗水。 用过的纸丢进小书包后面挂着的塑料垃圾袋里, 剩下没用的, 则放回纸袋。 自理能力非常强,讲卫生, 还环保。 “宁宁好乖。”方适忍不住说。 他老家亲戚也有许多小孩, 但从没见过那么会照顾自己,那么懂事的娃娃。 杨羽凡贴住方适肩膀:“我也乖。” 方适失笑:“这你也要争宠。” 杨羽凡问方适:“那我争到了吗?” 方适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听完全程的杨雨宁举起水杯, 嗦着吸管嫌弃地看她哥。 憨,简直太丢老杨家的脸了。 好不容易排队进去后,方适发现里面人更多,特别是一个个游戏设施前,都排满了人。 “玩什么?”杨羽凡带着小不点到地图前问。 杨雨宁仰头斟酌,然后说:“过山车。” 杨羽凡大掌按住宁宁头:“矮子不配。” 杨雨宁挣扎着脱出魔爪:“我不矮!” 杨羽凡说:“人家有规定一米四,你不行,矮子。” 杨雨宁脸都气鼓了。 方适也说:“等过两年再来玩吧,现在确实还不可以玩。” 杨雨宁只好继续选:“那海盗船。” 杨羽凡:“矮子。” “激流勇进。” “矮子。” “大摆锤。” “矮——” “等等。”就在这样的对话快要无休止的经行下去时,方适指向地图一角:“这里有儿童版的过山车和海盗船,宁宁不如坐这个?” 杨雨宁很嫌弃,儿童版的过山车,一听就不符合她的身份。 但是,这可是方适哥哥提议的,杨雨宁不想拒绝。 “好吧。”杨雨宁说。 杨羽凡站在一边满脸惊讶,以前的杨雨宁可是宁愿不玩,也不去儿童区的,今天居然转性了。 但不管如何,他们最后还是决定前往儿童“刺激”的游戏区。 路上路过一家打气球的枪店,十中十可以得到一个巨大的玩偶,恰好是海绵宝宝。 杨雨宁走不动路了,指着海绵宝宝说:“哥,快上。” 杨羽凡扬眉,一把掐住她的脸:“我是狗吗,懂不懂礼貌。” 杨雨宁脸蛋被揪住,艰难地摇头说:“你是狗,那我也得是,所以你不是。” 杨羽凡更气了:“小兔崽子。” 方适站一边看他们拌嘴,只觉得很有趣。 他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和兄弟姐妹一起长大是什么体验,看杨羽凡兄妹俩,虽然吵吵闹闹,但终归还是能感觉到他们对彼此的爱。 挺好。 “先去玩别的,那个玩偶那么大,赢了不好拿,等要回家的时候再打。”杨羽凡说。 “好吧。”杨雨宁爽快地答应了。 他们继续上路,方适问:“你就那么自信能拿到海绵宝宝吗?” 杨羽凡说:“那当然,哥哥有没有喜欢的,我可以帮哥哥拿到。” “没有。”方适说,但看杨羽凡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开始期待起之后去打.枪。 “真的没有吗?”杨羽凡说,“我倒是有一个,哥哥能帮我拿吗?” 方适为难道:“我不会玩那个,可能没办法帮你。” 杨羽凡摇头,微微垂首凑到方适耳边说:“我喜欢的不在那里,在这里呢。” 方适脸一红,听见杨羽凡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哥哥能不能给我呀?” 杨羽凡总是那么直白,还爱说这些撩拨话,以前也有追求者这样做,但方适只觉得烦,从不会害羞。 没想到放在杨羽凡身上,效果却完全不同。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能改掉自己很多“标准”。 “不给。”方适忍着羞涩别过头,轻声说,“本来就是你的,不用给。” 杨羽凡听完深吸一口气,默默走远了一步。 方适疑惑地转头看他。 杨羽凡有些狼狈地不敢要方适看自己:“哥哥你别撩我了,再撩我,我会忍不住想亲你。” 方适:“……哦。” 两人默契地分开走,把杨雨宁夹在中间。 杨雨宁冷漠嗦吸管。 大人就是爱这样装模作样,不像自己,喜欢,就直接上手。 想着,杨雨宁飞快地瞅了眼身边的方适,又瞅了眼没注意到自己的傻哥。 一左一右地牵住了他们的手。 就像曾经她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一家三口,i了i了 第五十七章 儿童版的过山车和海盗船, 体积比成人的小许多, 速度也慢, 但还是能听见小朋友们兴奋又害怕的大叫。 这些设施需要成人陪同才能玩,一个小孩配一个大人。 杨雨宁期期艾艾地问方适,能不能陪她去坐。 以往都是她老哥陪, 今天不想要臭老哥了,想要香香的方适哥哥。 杨羽凡立马就要拒绝, 他知道他家哥哥不爱玩这些, 之前去电玩城的时候, 怎么也不肯上手。 今天能来陪他们走走,杨羽凡已经很满足了。 “好啊。”方适说。 杨羽凡:“……?” 杨羽凡说:“哥哥, 你不用将就她,不想玩不要勉强,我也可以陪她。” 杨雨宁仰着头看方适,眼里写满了期待。 方适摸摸小宁头:“不勉强, 宁宁那么乖, 我也挺想和她一起玩。” 杨羽凡酸了:“……就因为她乖?” 方适有些疑惑地看着杨羽凡, 总觉得他在不高兴, 而且话里有话。 “怎么了?”方适问。 杨羽凡闷声道:“我不乖吗?” 方适说:“你也乖。” 那为什么只陪宁宁不陪我。 杨羽凡想这样说,可当哥的和自己妹妹吃醋, 哥哥一定会觉得他很奇怪。 不开心。 “那我们先过去。”方适说, “这会儿人少,都不用排队。” 杨羽凡点头:“好,我在下面给你们拍照。” 方适牵着杨雨宁的手, 往入口走。 偶尔垂首和身边的小雨宁说两句话,温柔又耐心。 杨羽凡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刚刚那点醋味忽然散了个干净。 小妹本来就乖,谁见了都喜欢,而且教授会愿意陪宁宁玩,除了宁宁乖,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是他的妹妹。 其他人的妹妹,杨羽凡相信他哥哥是不会理的。 盲目自信。 其实方适并没有想杨羽凡那么多。 只是气氛到了,宁宁又确实乖,讨人喜欢,对着那双和杨羽凡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他当然想多宠对方几分,根本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游乐场里的游戏都玩不了多久,一个项目顶多几分钟。 玩一圈下来基本上都在排队,没多久杨雨宁就蔫了。 “吃饭去吧。”杨羽凡说,“想吃什么?” 方适对兄妹俩说:“我请客。” 杨羽凡推辞:“不用,把哥哥叫出来陪我们玩,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你怎么突然那么客气。”方适说,“就这样定了,宁宁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杨雨宁瞅她哥,在得到她哥的点头信号后,才开始思索吃什么。 “我可以吃汉堡吗?”几分钟后,杨雨宁问。 方适点头:“当然可以,我们去吃汉堡。” 不过儿童节出门的小朋友多得要命,汉堡店里面的人,比之前排队的人还要夸张。 “人太多了,我们换个吃的吧。”杨羽凡说,“这得等多久啊。” 杨雨宁有些失落,但还是说:“嗯。” 杨羽凡说:“你要喜欢吃,哥改天买材料来帮你做,今天我们就先吃别的。” 杨雨宁还是有点点难过:“好。” 最后他们找了家吃土豆花和串串的店,解决了中饭。 下午太阳更烈,杨羽凡和方适干脆带着宁小妹,去游乐园里的剧场看舞台剧。 儿童节演的都是童话故事,杨雨宁嘴上说着是小屁孩才看的,实际上等穿着公主裙的演员站上舞台时,那双圆溜溜的眼珠子还是发亮地盯着前方。 一看就喜欢得不行。 方适是第一次看这种儿童舞台剧,竟然一点都不无聊,也不会觉得幼稚。 看得愈发认真。 等他们从剧场出来时,太阳终于稍稍西斜,不再如最开始那样热。 杨雨宁胸口前的柠檬水早已经喝完,方适看他俩热得脸蛋红扑扑,便做主带两只去吃冰品。 游乐园里卖的绵绵冰很大一碗,杨羽凡只让方适买了一份,怕吃不完浪费。 事实证明杨羽凡很有远见。 方适不爱吃这些,杨雨宁喜欢但胃口小,最后一份冰大部分都是杨羽凡解决的。 “吃完去打气球拿海绵宝宝,然后再坐个摩天轮今天的游园就结束了。”杨羽凡安排行程,“可以吗?” 杨雨宁放下勺子,剩下还有两口冰也不吃了:“那我们快去打气球,拿海绵宝宝!” 杨羽凡把最后那点冰吃掉,对方适说:“哥哥咱们走吧。” 方适起身。 打气球不算简单,一面墙上就挂了十个球,有大有小,隔得还远。必须全部打爆才能拿走海绵宝宝。 杨羽凡却一点都不紧张,熟练地进店交钱,拿起一把枪在手里摆弄。 宁宁跟在杨羽凡身边,一言不发,像个冷漠的小杀手,端了两根小马扎,一根自己坐,一根拿给方适。 店老板估计对杨羽凡很熟悉了,直接就问:“这次看中了哪个啊?” 杨雨宁说:“海绵宝宝。” 店老板说:“我猜也是,我帮你取下来。” 杨雨宁站起身,非常礼貌地鞠躬道谢:“谢谢叔叔。” 店老板用晾衣杆把挂在上头的海绵宝宝摘下来,笑着说:“不客气。” 这边杨羽凡也举起枪,开始对着气球瞄准。 方适很小的时候玩过这种枪,但是那时候准头低,十个里只能中两三个,觉得丢人,久而久之就不再去玩了。 “砰。”墙面上最小的气球爆掉。 方适微微睁大眼,没想到杨羽凡最先瞄准的竟然是最小那个。 杨羽凡打得速度不快,但是也不慢。 不疾不徐地走在自己的节奏里,难得没有表情的脸上满是认真,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与平日里的气场完全不同。 帅得方适无声吞咽,动作别扭地让双腿换了个姿势,别开头不再看杨羽凡,试图让自己升温的脸颊稍稍冷静一下。 耳边又是几声闷闷的枪响,伴随着气球爆裂的声音,方适在心中默默数数,一直数到九时,才再次回头看向对面的墙面。 那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头那么大的气球了。 “砰!” 最后一个气球也被打爆,杨羽凡朝右扭了扭脖子,漫不经心地把枪放下。 “好了。”再次开口时,杨羽凡的声音有些哑,方适坐在他身边,只听见这两个字轻飘飘地钻进自己耳朵,性感得他呼吸微窒。 下一秒,杨羽凡狼崽般的气势便迅速收起,转头对方适甜甜一笑:“哥哥你看,我就说我可以做到的。” 方适心脏扑通乱跳,勉强低声回了句:“嗯,你很棒。” 海绵宝宝被店老板拿给了杨雨宁,玩偶太大,边长几乎有一米多,杨雨宁拿得很费劲,远远看着甚至都看不见她了,还以为是个海绵宝宝在走路。 杨羽凡等她抱几分钟过完手瘾后,就把玩偶夹到自己手臂下:“走,坐摩天轮。” 第五十八章 游乐场的摩天轮很大, 坐一圈大概要十多分钟, 三人排队上去后, 杨羽凡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顶生日帽,和一个自制小蛋糕。 “拿去戴上,小寿星。”杨羽凡把帽子递给杨雨宁, 又从包里摸出一根黄色的蜡烛,插到蛋糕上点燃。 摩天轮靠边的地方有个小桌板, 杨羽凡把生日蛋糕放到上面, 然后说:“准备好许愿了吗, 开始唱生日歌了哟。” 杨雨宁认真地点点头,双手交握放在鼻子前, 闭上了眼睛。 杨羽凡转头看方适,方适心中一动,牵住杨羽凡的手,无声倒数三、二、一。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宁宁生日快乐!” 生日歌结束, 杨雨宁笑得腼腆, 嘴巴对准蜡烛用力吹气, 一口把蜡烛给吹灭。 “行啊杨雨宁小朋友,又长大一岁了。”杨羽凡取下蜡烛说, “今年就要成为小学生了, 对自己未来有没有什么计划呀?” “有。”杨雨宁眼睛不离开蛋糕,认认真真地说,“我要考全班第一名。” “哟, 这么有志气啊。”杨羽凡笑了,“成,你期末考第一名哥满足你一个愿望。” 方适也觉得杨雨宁很有意思,忍不住问道:“那你想不想在学校交朋友呢?” 杨雨宁说:“我幼儿园的好朋友,肯定会和我小学也读一个班的。” 杨羽凡瞪眼:“谁给你的自信,我现在都不知道你读哪个班呢,你就知道你朋友读哪儿了。” 杨雨宁指指自己脑袋:“我有一种感觉,这叫女人的第六感。” 方适差点笑出声。 杨羽凡直接不客气道:“你算什么女人,你顶多是个小女孩,而且你这话从哪儿学的!” “电视上啊。”杨雨宁说,“哎呀我要吃蛋糕,你别问了,快切给我。” “行行行,嫌烦了可还行。”杨羽凡把蛋糕切块,递给杨雨宁和方适。 杨羽凡说,“你们幼儿园毕业晚会不是还要表演节目吗,你们表演什么。” 杨雨宁说:“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杨羽凡问:“你演谁,白雪吗?” 杨雨宁咬着蛋糕摇头,一脸沉重道:“我是猎人。” 方适有些好奇:“猎人不是该男孩演吗?” 杨雨宁说:“白雪公主里面就两三个女孩子的角色,其他都是男的,我们班男孩子不够,而且我喜欢猎人,我觉得猎人很酷。” “他哪儿酷了一大胡子。”杨羽凡说。 “他是弓箭手,百发百中。”杨雨宁有些不好意思地加了一句,“像哥哥一样。” 杨羽凡愣住,随后拖长音调“哦”了声,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宁宁觉得哥哥很酷啊。” 杨雨宁炸毛:“才没有!” 杨羽凡逗小孩一样,撩拨道:“就有就有。” 杨雨宁又羞又气,还想反击。 方适看向杨羽凡,身心前所未有的舒适。 以前的方适并不算喜欢小孩,性向确立后也从来没收养小孩的打算,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一个小朋友相处得如此和谐。 吃完蛋糕,摩天轮也到底。 三人慢悠悠地离开游乐场,坐车到主城区看看汉堡店有没有空座,好运的是,他们碰到了。 晚餐在汉堡快餐店解决,再出来时,杨雨宁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杨羽凡把宁小妹单手抱在怀中,杨雨宁自觉地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双手搂住杨羽凡的脖子,倒头便睡过去。 “走吧哥哥。”杨羽凡小声说,“我先送你回去。” “你先坐车回去,我自己打个车也一样。”方适说,“早点带宁宁回家休息,玩一天太累了。” 杨羽凡还想说什么,方适捏了捏他空闲那只手:“乖听话,早点回去,我们明天见。” “那好吧。”杨羽凡不情不愿道,“那哥哥到家记得和我说一声。” 方适:“你也是,去吧。” “对了。”方适眼神带笑,望向杨羽凡说,“儿童节快乐,我的小朋友。” 杨羽凡:“!” 杨羽凡这秒钟恨不得把他妹甩开,抱住哥哥亲得死去活来。 “走吧,再见。”方适挥手招到一个出租,示意杨羽凡上车。 杨羽凡抱着杨雨宁坐上后座,恋恋不舍道:“哥哥再见。” 儿童节结束,404的气氛变得更加紧绷。 因为高考就在一周之后了。 这时候不光苏羚木会花时间给林典辅导,方适也会在每天下班后,找时间给林典上会儿小课。 以林典目前的水平,稳定发挥上岸一本完全没问题,但如果想要去更好的学校,就还需要再加把油,丝毫不能松懈。 林典的心态倒是不错,或许是因为苏羚木天天在旁边给他洗脑,让他从最开始的紧张,变得游刃有余,能够以比较平和的心态去面对高考。 方适还开玩笑,说如果苏羚木直播做不下去,以后可以开补习班辅导毕业生。 高考前一天晚上,李阿姨做了份糖醋鲤鱼给林典吃,寓意鲤鱼跃龙门,方适送了林典一支钢笔,祝他下笔如有神。 苏羚木什么都没送,只说高考结束给林典准备了个惊喜。 钟絮不太懂这些,在方适的建议下,也给林典做了一道带有祝福寓意的菜。 林典感动得不得了,以汤代酒,敬了他们几个人一碗。 第二天,拿上他的“战斗包”,由李阿姨护送到了考试学校。 考试说是两天,但对于参与高考的学生,和全程高度关注的家长来说,却既漫长又短暂。 六月八日,下午。 考完最后一课的林典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孤身一人,往学校外走去。 身边的同龄人,大多都能找到熟悉的伙伴,嬉笑打闹地说着解放快乐,而他在人堆里时,却还是忍不住想把自己藏起来。 404对他来说是一个“伊甸园”,安全无害,可以毫无顾忌的轻松做自己。 但在他第一天去404时,方适就告诉过他,哪怕再喜欢这里,也总有一天会离开。 可以爱上这里,但不能永远沉迷于这里。 林典清楚的记得这一点,他也偶尔会无意间偷听到,方适跟苏羚木聊天时,让苏羚木试着多往外走走。 教授一直都希望他们可以自我照顾,拥有强大的内心并且融入社会,这一点很难,但教授每天都在以身作则。 林典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自己绷紧的肩膀放松下来。 他不停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告诉自己,他和这些人没什么不同。 教授说过,人与人之间总会有产生各种各样的偏见,因为不同,所以想要抵制。 而我们不可以因为别人的偏见,也开始对自己有偏见,骄傲的走在阳光下,才是对偏见最好的回答。 第五十九章 走出校门, 林典原以为自己会在外面看到李阿姨, 结果却发现老位置上站着的, 是那个生养了自己十八年的妈妈。 林典停下了脚步。 “小典。”林妈妈走过来,站到林典面前。 长时间不见面,加上他们之间一直没能解决的矛盾, 让这次的见面,依旧尴尬无比。 林典平静地打了个招呼:“妈妈, 你来了。” “恩。”林妈妈说, 随后她解释道, “你的那个……朋友,他说在前面的咖啡厅等你。” “哦, 那我先过去了。”林典说。 “等等!”林妈妈拉住林典的手,“和妈妈聊聊,好吗?” 林典很清楚,李阿姨选择在前面的咖啡厅等他, 就是希望他能和自己的妈妈聊聊。 从离家出走到404, 他逃避和父母相处已经有三个多月, 这三个多月, 在他爸妈第一次来404闹事后,他们就开始维持起一个看似平静的互不打扰。 而高考是一个节点。 在这个节点, 他不能再继续逃避, 必须要勇敢面对,并且思考教授曾经和他说过的那些话。 父母也会做错事,父母也会害怕未知。 ——你们一家三口, 就像走在一条夜路上,这条路很黑,也不知道会通向哪里,你们三个人都很害怕。 ——点点愿意成为扛起勇敢,第一个克服恐惧的人吗? 林典想,其实他是愿意的。 他今年十八岁,已经是一个能够肩负起责任的男子汉,不光光是自己的责任,也还有家庭的责任。 他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没道理必须要让父母无条件让步,他应该付出自己的努力才行。 努力让父母知道,其实同性恋不是病,他和别的小孩没什么不同。 也要让父母知道,未来的他,会因为自己同性恋的身份,更加勤奋努力,刻苦拼搏。 他要努力成为像小木哥那样,拥有自己热爱事业的人,成为一个像李阿姨那样,能够照顾自己照顾家人的人,成为一个像钟絮那样,能吃苦耐劳的人。 成为一个,像教授那样骄傲地站在阳光下,足够优秀的人。 和妈妈聊过之后,林典告别对方,前往咖啡厅。 到地方时,却发现坐门口的是一身性感红裙的苏铃木。 “李阿姨呢?”林典问。 “没来,今晚上哥哥带你嗨通宵。”苏铃木说,“先吃个晚饭,等会儿再去酒吧,教授他们都会来。” “卧槽教授愿意去酒吧?!”林典惊了。 “比起教授去酒吧,你更应该想想自己吧。”苏铃木说,“还是说你以前已经去过了。” “没有去过。”林典说,“不过教授真的会去吗,而且还同意我去吗?” “我请客有什么不同意的,你都成年了,哥哥带你去长长见识不行吗。”苏羚木说,“今晚上吃火锅没意见吧?” “没有,我做梦都想吃火锅,我们现在就去吗?”林典问,他为了备战高考,已经快一个月没吃过辛辣的东西了。 “我们先过去,吃饭的时候杨羽凡和钟絮还有韩医生来不了,他们要唱歌的时候再来。”苏铃木说着,收拾好自己的手提包起身,“走吧。” 林典看着苏铃木矜贵优雅的姿态,忍不住说:“小木哥你这样,我都快要迷恋上你了。” 苏铃木冷笑:“可别,我可不喜欢你这种小毛孩。” 林典说:“你喜欢我也没用啊,我才不要为爱做一。” 苏铃木动作顿住:“是谁给你的错觉。” 林典:“?” 苏铃木沉着眸说:“让你觉得我是下面那个。” 林典:“……卧槽?” 林典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我居然和一个一睡了三个月,我的清白!!” “又没睡一张床。”苏铃木翻了个白眼:“而且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幼儿园小朋友,睡你我还不如努把力爬上二楼找教授。” 林典满脸不可置信:“你居然还肖想教授,我要告诉凡凡哥!” 苏铃木懒得理他,站路边拦车。 林典还是不敢信:“你真的是上面的吗,怎么可能,你这样明明就是个0啊!” “我他妈哪儿像零了。”苏铃木被念得心烦,“我只是爱穿女装,不代表我下面不够.硬。” 林典脸红了:“天哪,小木哥你刚刚好man哦,这样说话真的不是性.骚.扰我吗?” 苏铃木:“……滚。” 林典偷偷笑,但还是忍不住惊叹。 小木哥居然是攻!一个比他还漂亮的攻,还要不要小0活了。 到火锅店的时候还早,苏铃木带着林典在隔壁喝奶茶,没多久,朝歌就到了。 三个人开黑吃鸡。 林典技术烂,又一两个月没玩了,被苏铃木骂得头晕眼花,开始欺负朝歌不会说话,挤在朝歌身后霍霍他。 但是他忘了朝歌虽然不会说话,但被害死了,还可以直接真人PK。 “你们太坏了,欺负我一个刚刚高考完的人,我的手还没做复建呢,能不能有点朋友爱。” 方适刚一进奶茶店,就看见林典摊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地说了这句话。 “他们怎么欺负你了?”方适走过去问。 林典身体瞬间弹起,转身搂住方适腰:“教授啊啊啊,他们欺负我好久不玩游戏没手感,说我是垃圾!” 教授被抱得浑身一激灵,他的腰有些敏.感,平时没敢让人这样碰过:“松手。” 林典没发觉方适的不对,乖乖松开手,扒拉在沙发靠背上,可怜巴巴道:“教授你管管他们,能不能关爱一下弟弟,弟弟刚刚考完试,不能带着吃把鸡就算了,别骂弟弟呀。” “林典你再用这种白莲花语气说话,老子让你下一句死天上。”苏铃木头也不抬,非常冷酷。 林典假哭得更惨了,趴在沙发上活像丢了几百万:“嘤嘤嘤。” 方适不太懂他们这种游戏,站在旁边看了几眼,问:“你们都很喜欢玩这种吗?” 林典翻身起来:“当然啦,我们都喜欢。” 方适问:“杨羽凡和你们一起玩过吗?” 苏铃木点头:“玩过,他挺厉害的。” 方适与有荣焉,说:“我都没看他玩过。” 苏铃木“切”了一声:“你是不是就想听我说,你在他旁边的时候,他眼睛都离不开你,还有屁空闲时间玩手机啊。” 方适:“……没有。” 苏铃木无语:“别在咱单身狗面前秀,我大FFF团凶得很。” 被“凶”了一句的方适自觉闭嘴,但仔细想想,又有些甜蜜。 确实是这样,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除非工作日会接到几个工作电话,其他时间杨羽凡从来不会碰手机,全身心都放在他身上,也从来不会让他感到无聊,总是无时无刻都在寻找着新话题。 “你们这个游戏叫什么啊?”方适问。 林典激动地问:“啊教授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苏铃木翻了个白眼:“你梦吧,他下下来肯定是陪杨羽凡玩啊,哪儿有你的份。” 林典仿佛膝盖中了一箭,受伤道:“真的吗教授?” 方适尴尬地说:“我就问问,平时也没时间玩。” 说话间,李阿姨也来了,晚饭就他们五个人吃,人到齐就收拾收拾出发去火锅店。 上桌开吃后,林典就开始要搞敬酒那套,方适把他阻止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坐着说,今天想喝酒也准你喝,别怕醉,我们会带你回家,但这种形式就别走了。”方适说。 林典很听话,坐在位置上,絮絮叨叨地开始道谢。 听到后面,苏铃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小木哥!你居然打哈欠,我好气。”林典眼尖发现了,立马揪出来。 “抱歉抱歉。”苏铃木毫无悔过之心,“你说哪儿了。” 林典撅起嘴:“我说谢谢教授当初收留我。” 苏铃木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可望不可及的火锅,难受地单手撑头:“你都说半小时了,才刚说到收留你,干脆大学考师范专业吧,以后去当校领导,专门在升旗仪式上发言。” 饱受饥饿折磨的众人,纷纷笑起来。 林典脸上也泛起红,意识到自己说太多,只好举起酒杯:“总而言之,谢谢大家对我的照顾,没齿难忘!” 苏铃木跟着举杯碰了碰:“小事小事,干杯。” 大家也纷纷举起酒杯:“恭喜点点高考结束!” “之后可以好好放松休息了。”李阿姨说,“真好。” “还不能放松,要等成绩出来了才行。”林典说。 “你有心仪大学吗?” “首选肯定是教授他们的医科大,其次就是电子科大。”林典说。 苏铃木说:“行啊目标挺明确嘛,都是咱家附近的大学,想当走读生啊。” 林典说:“我不想去太远的地方嘛。” “你喜欢就好。”方适说,“祝你金榜题名。” 第六十零章 (二更) 八点过杨羽凡和钟絮下班, 来火锅店吃了个二轮。 聚餐结束, 李阿姨回家, 剩下他们几个年轻人转战酒吧。 苏羚木定位的是一家GAY吧,404的人几乎不会去GAY吧,包括苏羚木。 所以一伙人往里走的时候, 都有些说不上来的忐忑,特别是钟絮。 他是里面唯一一个直男, 听说要去GAY吧的时候, 差点滑倒在地上。 这个点GAY吧里还没人, 他们进去的时候,仿若进了家假酒吧。 但没人他们反倒是自在些, 坐在角落的卡座里,喊了酒后就开始自己玩。 然而一群没来过酒吧的人,紧张之余,还有些无所适从。 “干坐着有些无聊, 我们玩点游戏吧。”苏羚木干巴巴地说。 “吃鸡吗?”林典问。 “吃个屁, 我们那么多人怎么吃, 而且来酒吧玩手机, 你脑壳是瓦特了吗。”苏羚木逼.逼机一般疯狂回怼。 “那玩什么嘛。”林典不高兴,“你不能仗着你长得好看, 知道我不会骂你, 就凶我。” 苏羚木说:“这样吧,去找店员要个乒乓球,我们往桌上弹球, 最后球落到杯子里就算赢,赢的可以指认在场任何一个人喝酒,没中就自罚一杯,怎么样。” 朝歌举手点头,其他人也都没意见,气氛终于稍微回温。 “但是酒吧里会有乒乓球吗?”林典疑惑道。 “酒吧什么没有,你去找他要就行了。”苏羚木说。 “那好吧。”林典起身往吧台那边走去。 朝歌对着众人比了段话,只有方适看得懂。 “他说什么?”苏羚木问。 方适:“他说,你叫点点在GAY吧去要乒乓球,是送羊入虎口。” 苏羚木:“……” 众人被这话惊了下,一起扭头朝林典看过去,恰好看到林典单手抓着乒乓球,满脸通红地跑回来。 朝歌又比划了句,方适翻译说:“这家店的酒保和调酒师,都很喜欢调戏像点点这样的小嫩男。” “朝歌你很懂啊,经常来吗?”苏羚木问。 朝歌:[韩凛带我来过几次。] 林典一把把乒乓球丢到了苏羚木怀里,虚张声势地大声道:“我拿来了。” 苏羚木眯起眼:“小朋友脸怎么那么红啊?” 林典摸摸自己的脸:“很红吗?” 苏羚木说:“红。” 林典有些荡漾道:“哎呀还不是那边那个酒保哥哥,好MAN好帅好有男人味哦,他还夸我可爱嘻嘻嘻。” 杨羽凡闻言被呛了下,凑到方适耳边说:“这话好耳熟。” 方适:“?” 杨羽凡小声解释:“我第一次去404的时候,点点也是这个样子。” 方适笑起来:“他在我们面前挺放得开。” 杨羽凡:“出去就萎了。” 杨羽凡趁着酒吧昏暗,试探地搂住方适肩膀。 方适僵了下,但是没躲,之后甚至为了舒服,开始调整自己的姿势。 杨羽凡心脏瞬间被满足感充盈,凑到方适耳边说:“哥哥,我好爱你哦。” 方适:“……哦。” 杨羽凡问:“哥哥以前来过GAY吧吗?” 方适点头。 杨羽凡醋醋地问:“那当时有人勾搭哥哥吗?” 方适好笑地看向他:“你想听什么回答,真话,还是假话。” 杨羽凡已经知道答案了,他家哥哥那么好看,怎么可能没有人上来试水。 杨羽凡腻腻歪歪地“哼”了声:“那哥哥当时给他们勾搭了吗?” 方适摇头:“我是陪朋友来的,这里到晚上很吵,我不太喜欢这种环境。” “那晚上我带哥哥偷跑?”杨羽凡问,“哥哥当我的辛德瑞拉,我当哥哥的南瓜车。” “算了,家里这几个都是管不住自己的,别到时候在酒吧被捡尸。”方适说,“得看着他们。” 确实,苏羚木和朝歌看起来不显,实际上都是小酒鬼,林典今天好不容易放风,就是冲着喝醉来的,唯独他们俩和钟絮,还有没到的韩凛,或许能维持清醒。 “我高考结束那天,没有像这样玩过,考完就回家睡到第二天晚上。”方适说,“之前精神一直紧绷着,太累了,猛地放松下来,人完全不适应。” “哥哥那么优秀,原来也会为了高考紧张啊。”杨羽凡说。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也是人,当然会紧张。”方适说,“不过当时能放心睡觉,也是因为我自己估分,算出来成绩能上想去的大学,我当时做梦都想当一个医生。” 杨羽凡紧紧搂住方适的手:“后来哥哥达成所愿了。” “当上之后才发现事情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方适说,“我的性格太软弱,不太适合当医生。” 杨羽凡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 方适抿了口酒:“很多人都说医生看惯生死,比普通人更坚强,其实大家都是人,甚至医生还会比普通人更脆弱。” 杨羽凡说:“可我一直觉得,哥哥是最坚强的人,坚强,坚韧,坚持。” 方适轻笑道:“你眼里的我总是完美的。” “哪怕不在我眼里,你也是完美的。”杨羽凡说,“哥哥是我的骄傲,不管是当医生,还是教授,都是最棒的。” 方适扭过头,把自己埋进杨羽凡怀中:“谢谢你,我——” “喂你们俩干嘛呢,腻歪回屋里腻歪啊,酒吧喝酒的地方,公众场合注意点影响。”苏羚木把酒杯推过去,“再来一次就罚酒了,快来玩游戏。” 杨羽凡只好松开方适,和方适一起加入他们这个幼稚的乒乓球游戏。 “讲真,我小学都不玩这个游戏了。”杨羽凡嘴上这样说,眼神却很认真,握着乒乓球手臂上下摆动,寻找角度。 “小学生的游戏可不见得玩得好。”苏羚木说。 “凡凡哥加油啊啊啊!”林典站旁边加油鼓劲。 杨羽凡屏息凝神,手臂随意地往下挥动,乒乓球离手,在桌面稳稳当当弹起,落进了酒杯里。 “哇啊啊啊!中了!!”林典跳起来欢呼,和朝歌一起互相抓着手激动不已。 杨羽凡得意地朝方适扬扬眉,然后对苏羚木说:“我指定你喝酒。” 苏羚木早就料到了,干脆地举起酒杯,一口气喝光:“下一个,再来!” 玩起游戏时间总是过得很快,GAY吧里也陆陆续续开始进人,从安静变得热闹起来。 舞池里有人在跳舞,林典和朝歌扒拉着沙发看得两眼放光,苏羚木已经喝大了,看他们那模样,直接拉着俩人下舞池跳舞。 林典和朝歌都不是会跳舞的人,想躲,被苏羚木吼几句后,还是怂了吧唧地跟上去。 方适也有些微醺,他看着坐一边几乎不说话的钟絮,对杨羽凡说:“你带小钟也下去玩会儿吧。” “那哥哥呢?”杨羽凡问。 “我坐这儿歇会儿,刚刚酒喝得急,头晕。”方适说。 “哥哥一个人在这儿没事吗?”杨羽凡不太想留方适单独在卡座里。 “韩凛马上过来了,没事的,你带小钟去玩玩,他太拘谨了。”方适说,“去吧。” 杨羽凡一向不会反对方适,便坐到钟絮旁边,开始劝钟絮下舞池玩。 这并不是个简单的活,钟絮这种性格,能让他到酒吧坐坐,都跟要了命一样,更别说和一群GAY在舞池里扭来扭去了。 最后还是杨羽凡找到苏羚木他们一起,才把钟絮带下舞池。 好在酒吧的舞池原本就是个神奇的地方,在众人一起欢呼呐喊的环境下,再紧绷的人,都有可能被感染,慢慢地放松自我。 钟絮也开始不熟练地扭屁股了。 跳了一圈回来,众人发现最忙的韩医生终于到达酒吧,正和方适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聊天。 半醉的朝歌欢天喜地地跨坐到韩凛大腿上,像个挂件一样,撕都撕不下来。 杨羽凡羡慕得不得了,忍不住也开始脑补他家哥哥坐在自己腿上…… 天,小小凡怕都要被这个幻想给唤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二更(1/2) -- 第六十一章 苏铃木长得好, 身材火辣又是女装大佬, 在GAY吧里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不过几乎所有人都只拿他当姐妹。 “如果他们知道小木哥是1,小木哥怕是要被生吞活剥。”林典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抱着酒杯, 醉眼迷离地看着和新认识的人说话的苏铃木。 “苏铃木是1?”杨羽凡怀疑自己长错了耳朵,“怎么可能。” “他今天亲口和我说的。”林典喝醉了不疯, 就是反应慢吞吞, 而且笑点变得极低。 “怎么可能, 404不是零窝吗。”杨羽凡说完,又回忆了下苏铃木的性格, “仔细想想又好像不意外了。” “我居然和他住一起住了三个月。”林典嘎嘎笑出鹅叫,“这真是我的高光时刻,我从来没有和一个攻,近距离接触那么长时间, 值了!” 杨羽凡:“……” 杨羽凡尴尬地转头看方适。 方适正在和韩凛讨论一些学术上的事情, 杨羽凡在旁边听了几句, 听不懂, 也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们俩要喝得五迷三道后, 在这么吵闹的酒吧里……聊心肝脾肺肾。 他甚至开始思考, 为了追上他家教授的话题,自己是不是该去找几本医书看看。 男朋友太优秀,也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他们一行人玩到一点过, 因为韩凛几人第二天还要上班,终于开始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后半夜众人都玩嗨了,喝酒像灌汤,到最后只有杨羽凡钟絮和韩凛还维持着丝丝清醒。 韩凛明天还有早班,看杨羽凡和钟絮能治住仨醉鬼后,就带着朝歌回家了。 杨羽凡他们一行五个人只能分开打车,杨羽凡看钟絮瘦弱的样子,便说:“我带哥哥和苏羚木回去,你带林典回去吧。” 林典醉虽醉,但还走得动路,苏羚木却已经进入半睡状态了,杨羽凡身上背着已经睡着了的方适,想再照顾一个苏羚木其实很困难。 “不然我带苏羚木,你带林典吧。”钟絮说,他今天也喝了酒,但是没醉。 林典喝醉后很听话,说一个指令做一个动作,比起苏羚木照顾起来方便得多。 杨羽凡思考了下,问:“你扛得动他吗,苏羚木个子挺高的。” 钟絮青春期发育不良,才一米六几,而苏羚木一米八,身材虽然精瘦,但那是因为他天天练瑜伽,身上全是肌肉,重量不轻。 “可以。”钟絮说。 想到平时装货卸货,也常常碰见很重的大件物,杨羽凡不再担心:“那好,我带林典和哥哥回去,你先走,路上注意安全。” 钟絮点头,扶着苏羚木坐上出租。 睡着了的苏羚木身子很软,上车后就倒在了钟絮肩膀上,白净的脸蛋因为醉酒而泛起潮红。 钟絮僵着身子不敢动,他小心翼翼地呼吸着,隐隐约约从苏羚木满身酒气中,闻到一丝对方平日最常用的香水味。 钟絮不知道那是什么香水,只知道很好闻,每一次苏羚木从他面前走过时,都会带起一阵香甜的风,令人沉醉。 路途很短,下车后,钟絮努力地扛着苏羚木往小区里走。 苏羚木对于他来说,真的很高,被他扶着时,就像整个人把他罩住一般,偏生苏羚木又软又重,害得他走几步就要调整下姿势。 好不容易把人送进房间后,钟絮瘫坐在地上,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段时间为了不打扰林典考试,苏羚木已经搬出了他原来的房间,住在林典对门。 这间屋里的床是张大的双人床,苏羚木躺上去后还有很多空位,钟絮休息几分钟后,站起来把他给摆正。 饶是钟絮再不懂,他也知道脸上带着化妆品睡觉很不好,更别说苏羚木现在真穿着一条略有些紧身的裙子,很漂亮,但是一定不舒服。 钟絮站在原地斟酌了半晌,才走过去动手给苏羚木翻身。 裙子拉链在后背…… 苏羚木皮肤白,在昏暗的房间里,就像一块上好的暖白玉,钟絮缓慢地拉下拉链,看着逐渐袒.露出来的后背,心跳愈发急促。 自从苏羚木知道他的事情之后,他对他的敌意好像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虽然还是不算特别熟,但是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见到面连句话都不说话。 可这样的逐渐靠近,却让钟絮很不安。 他心里不干净。 不干净到,迟来的青春期夜晚,梦里都是眼前这道穿着红裙的身影。 他醒后甚至不敢直视苏羚木的眼睛。 而从那一刻起,他也再没有立场,说自己“钢铁直”了。 不该这样的,苏羚木是他的恩人,他不该也不能对自己的恩人起这样乱七八糟的心思。 可是…… 苏羚木实在太美好了。 就像是一团火焰,照亮了他所有的阴暗。 但同时,也在用力地灼烧他的心。 钟絮手指蜷缩,他忽然不敢再继续帮苏羚木换衣服,眼前的那片白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直到门外传来一些小动静,钟絮才从这个状态中唤醒。 他听见杨羽凡把林典送进屋,又扶着方教授上楼,木制楼梯被踩响的动静逐渐飘远。 钟絮呼了口气。 他紧紧精神,不再多想,继续帮苏羚木换衣服。 结果刚把人扶起来,苏羚木就皱着眉,低声说了句:“水。” 钟絮愣愣地把苏羚木扶到床头靠坐好,到外面接了杯温水,递到苏羚木嘴边,喂他喝了些下去。 苏羚木的嘴唇很饱满,唇色是健康的红,被温水润泽后,沾上的几滴透明水珠,就像沾染上朝露的桃花。 钟絮不合时宜地想,能够有资格亲吻上这张唇的人,不知道得是多么优秀的人。 最少得像教授或者韩医生他们那样优秀。 如果…… 算了,没有如果。 喝完水后,苏羚木又闭着眼睡过去,钟絮怀疑他刚刚根本就没醒。 不过正好他为了喝水坐起来了,钟絮赶忙就着这个姿势,把苏羚木的裙子给扒下来。 钟絮脸很红,他其实从没有过看除自己外,其他人裸..体的经历。 他从来没想过,苏羚木不穿衣服是这个模样。 腰腹上和自己全然不同的精瘦肌肉,在这一瞬间,就好像强力黏鼠板,把他这只诞生在阴暗潮湿下水道里的老鼠的爪子,黏了上去。 钟絮觉得自己今晚上好像着了魔,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明明在酒吧没有喝醉,却在这短短十多分钟里,为了眼前的人,醉到无法理智思考。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放在苏羚木小腹上的手,被苏羚木抓住了。 钟絮心脏瞬间疯狂乱跳,他木着一张脸,连解释都不敢说。 这事没法解释,就是他鬼迷心窍,就是他乘人之危。 苏羚木眸色深,在这一刻显得更加阴沉,钟絮真的被吓到了,直到胸口发出刺痛,才意识到自己紧张到屏住了呼吸。 苏羚木一直没说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钟絮被他看得既怕又羞,脸上温度愈发滚烫。 这时候钟絮也反应了过来,苏羚木其实并没有清醒,会抓住他的手估计是因为自己吵着他睡觉了。 至于为什么抓住之后,会一直盯着他,钟絮找不到理由,但却……有些享受被苏羚木注视的感觉。 “我——” 钟絮刚开口说一个字,苏羚木就伸出另一只手,掐住了钟絮的脸,让钟絮的嘴巴被迫嘟起,无法再继续说话。 钟絮被他这一手给吓蒙了,僵在床上完全不敢反抗。 苏羚木歪了歪脑袋,似在打量,他凑近了一点,又凑近了一点。 直到离钟絮的脸,只有极短一段距离,近到再往前一步,他们就会亲到彼此。 苏羚木深深吸了一口气,钟絮不知道他在闻什么,他也无暇去思考这些。 他的眼里只有触手可及的苏羚木,还有那个他不敢去肖想“如果”的红唇。 可是如果,如果是一个不那么优秀的他,亲到了苏羚木的唇。 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钟絮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又或者是酒吧里的酒精终于上头。 他大着胆子。 肖想了他的不敢肖想。 屏息。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不光是他受刺激,钟絮清楚地看到,苏羚木瞳孔急速缩紧,成为小小一团黑点。 之后的事,仿佛顺理成章。 却实在是离经叛道。 被苏羚木搂抱着放倒在床上那一刻,钟絮毫无征兆地坠了滴眼泪。 泪水被苏羚木吻走。 衣衫渐落,酒精让苏羚木遗忘了本该循序渐进的开拓。 强烈的剧痛从身后袭来时。 钟絮想,这都是他的错。 可是他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酒后乱X一时爽,醒后……啊呸,一直乱X一直爽。 - 顺便送大家一个小贴士,小钟是4月12日到的404,而文里已经是6月8号了(害pia 第六十二章 二楼。 杨羽凡推开了方适的卧室门。 方适的房间挂着厚重的窗帘, 一丝缝隙都不露, 整个屋里除了走廊的光亮, 其他地方都埋藏在黑暗里。 这是他第一次进方适的房间。 还是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 杨羽凡在墙壁上找到了顶灯开关,但是他并没有打开,他担心灯光太亮把方适惹醒。 杨羽凡背着方适, 就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小心翼翼地摸索进房间, 把人放到了床上。 杨羽凡看不清房间里的装饰, 只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里面非常整洁简约, 是他家哥哥的风格。 摸黑脱衣服不方便,杨羽凡发现床头柜上有一盏夜灯, 他挡在方适前方把灯打开,舒适温柔的暖黄色灯光边洒在了他的身上。 正想着这个亮度应该不会把哥哥弄醒,杨羽凡的视线,就落到了床头柜的相框上。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看起来年纪比他大, 和哥哥差不多, 或者还要大一些。 长得很帅, 哪怕是病号服与憔悴的病容, 也难掩其身上正向的气质。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哥哥的床头? 几乎是一种本能的直觉。 杨羽凡想起了方适只对他提过一次的那个人。 他的前男友。 会是哥哥的前男友吗, 如果是, 哥哥为什么还要把他摆在床头上。 难道说…… 杨羽凡脑袋一瞬间嗡嗡直响。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了,他不可以不信任方适,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有其他理由。 说不定不是前男友, 说不定以前404的某个成员,又或者是哪个在医学上很厉害的人物,可能是哥哥的偶像…… 总之,不一定前男友。 杨羽凡失神地看着那张照片,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能猜忌,可情感上,他无法不多想。 他在照片前站了很久,才回过身帮方适脱去外套裤子,塞进被窝。 之后他关掉夜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第二天,杨羽凡挂着俩深深的黑眼圈去装货。 他一夜没睡,干脆提前把饭做好,早早来上班。 总比在床上枯坐强,至少有事情做。 没多久,钟絮也来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着,每一步都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杨羽凡奇怪地看向他,发现他大热天穿了件高龄毛衣,嘴角也破了皮。 “你嘴怎么了?”杨羽凡问,“穿这么厚,不热吗?” 钟絮摇摇头,开口说话时,声音嘶哑,活像对着大山喊了一晚上:“没事。” “真的没事?你声音都哑了。”杨羽凡伸手摸了下钟絮的头,“有点热,你是不是发烧了。” 钟絮说:“我没事。” 杨羽凡每天都能碰到钟絮,大概也知道他是个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很倔强的人。 虽然走路姿势别扭,声音也低哑,但钟絮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 杨羽凡便没再多问:“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货我可以帮你送,别硬撑。” 钟絮疲惫地点点头,声音愈发微弱:“谢谢。” 八点,杨羽凡准备出发派件,出门时却收到了方适的消息。 方适:凡凡。 你凡凡[心]:哥哥你醒了吗,身体感觉还好吗? 方适:还好,昨天晚上辛苦你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你凡凡[心]:说到这个我得批评哥哥一下,万一昨天我不在,你被不认识的人带走了怎么办。 你凡凡[心]:少喝点酒吧,对身体也不好。 方适:嗯。 方适:不过我是知道你在,才放心喝那么多的。 杨羽凡呼吸一窒,嘴角的笑意便高高扬起。 他啪啪啪地把手指往屏幕上怼,激动地不行。 你凡凡[心]:那以后我在哥哥身边的时候,可以允许哥哥多喝一点点。 你凡凡[心]:哥哥收拾好准备上班了吗,我来接你呀? 方适:好。 杨羽凡稍稍愣了一下。 他平时很少会问这个问题,因为每次他问自己能不能去接方适的时候,方适都会说,怕他累,让他不要来。 这还是第一次他问这个问题后,方适那么干脆地回答了一个好字。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杨羽凡不受控制地想到了那张摆在床头的照片。 哥哥一定知道他看见那张照片了,这会是他这么干脆答应自己的原因吗? 不行,不能再乱想。 杨羽凡警告自己,骑上三轮去香林天地。 到门口的时候,方适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刚一停下车,方适就从旁边坐了上来。 “走吧。”方适说,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杨羽凡看不出他现在心情如何。 “好,哥哥吃早饭了吗?”杨羽凡问。 “没。”方适说。 “怎么不吃早饭呢,昨天才喝了那么多酒,不吃早饭对胃不好。”杨羽凡说。 “起床晚了,我等会去学校食堂吃。”方适说,“你……你昨晚几点回的家?” “一两点过?”杨羽凡说,“我没看时间。” “哦。”方适垂下眼睫,有些踌躇道,“昨晚是你把我送回房间的吗?” 杨羽凡心里一咯噔:“嗯。” 这句话像是沉默的开关。 方适不再说话,杨羽凡也难得感到窒息。 直到三轮停到医科大食堂门口,杨羽凡才又开口:“哥哥快去吃早饭吧。” 方适转头看他。 方适的眼睛是细长的,像漫画中的狐狸,这样的眼型明明该是勾魂夺魄的妖媚,却因为方适自身的气质,而显得疏离冷漠。 杨羽凡有些狼狈地别开眼,方适的眼神是通透的,杨羽凡想,哥哥应该已经知道他心里在怀疑他了。 可这并不是杨羽凡的本意,只是事情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措手不及,加上……哪怕和哥哥在一起了,现实的差距也会让他忍不住时常思考,自己是否配得上哥哥。 他在不自信。 他在患得患失。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方适说。 杨羽凡手指攥紧,垂下头一动不动。 “杨羽凡,看着我。”方适声音加重,听起来有些严厉。 杨羽凡这才缓慢地挪动身体,抬眼对上方适的视线。 “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我先和你说一声对不起。”方适说。 杨羽凡眉头一跳,突然不敢再听方适说下去。 他很害怕,害怕听见方适说出那些他不敢,也不想听的话。 “你看到那张照片了吧。”方适说。 杨羽凡沉默着,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你就不想知道他是谁吗?”方适问。 杨羽凡内心挣扎,手掌越握越紧。 这时,方适把他的手,轻轻地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温暖又贴心,让杨羽凡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了说出一切的勇气。 可下一秒,杨羽凡却听见方适说—— “他是我前男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劳动节快乐,近日留评送大家小红包 - 给大家推荐一个我好朋友写的文,是无限流,她还没有签约,但是可以保证完结,我会鞭策她的hh,是一个比我还透明的小透明,希望大家能去支持一下下,谢谢啦=3= 那个文的封面也是我弄的哟,骄傲挺胸。 - 《死神游戏》BY山霁无岚 文案: 晨曦做了一个梦,梦中黑猫动作利落地把他从妖魔鬼怪手中救下,带着他一路披荆斩棘来到城堡。 就在城堡大门打开的瞬间,黑猫转过头,露出满嘴锋利尖牙,一口将它吞吃入腹。 第二天,晨曦捡到了一根逗猫棒。 而他身边那个一向沉稳可靠,默默在副本里保护他的男人,忽然僵着脸朝他手中的逗猫棒扑来,并发出一声矜持的喵叫。 像极了梦里那只黑猫。 晨曦惊出一身冷汗,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 魏江宁发现晨曦最近很奇怪。 总爱神神叨叨地看着他,还时不时试图掰开他的嘴,检查牙口。 魏江宁忍,继续守在弱小的晨曦身边。 直到有一天,他们再次遇袭。 魏江宁:退后我来。 晨曦面露惊恐:不不不!大佬你歇着!我可以! 两分钟后面前再无一只鬼怪。 魏江宁:??? ———————— 阅读提示: 1、无限流解密文,主受 2、微恐怖(真不吓人,小姐妹们不要害怕) - 感谢在2020-04-30 01:36:30~2020-04-30 23:1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玖拾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yvanillaworld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三遍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要告诉你的故事吗?”方适问, “你现在还想听吗。” 杨羽凡想听, 可是又怕听, 他坐在驾驶位,明明被方适覆住了手,却还是觉得冰凉无比。 他该生气的, 他该和方适大吵一架的。 可是……杨羽凡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方适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受伤。 “哥哥。”杨羽凡说, “先去上班吧。” 方适脸色一白。 “你别担心, 我只是……”只是太难过, 以至于想要逃避一会。 “我只是想先把快递送了,今天货很多, 我怕送不完。”杨羽凡说,“你知道的,最近淘宝在搞活动。” 方适并不知道什么淘宝活动,但是他看得出来, 杨羽凡在躲他。 这件事方适原本是想主动告诉杨羽凡的, 可没想到却被杨羽凡提前发现了。 这是他的错, 杨羽凡生气也是应该的。 可是在那之前, 方适还是想提前解释。 “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绝对没有对他余情未了。”方适说, “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哥哥……”杨羽凡心里很难受, 他最喜欢的哥哥,不把他的照片放床头,而是放了前男友的照片, 现在却说喜欢的人是他,这要杨羽凡怎么信,事实让这句话苍白到可笑的地步。 可是他还是会信。 “该上班了。”最后,杨羽凡还是这句话,“下车吧,我去送货。” 方适面无血色,他看着杨羽凡,一字一句道:“你不信我。” 杨羽凡说:“我信。” “那我们中午见好吗?”方适问,“中午一起吃饭,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好吗凡凡,给我一个机会。” 杨羽凡徐徐吐出一口气。 “哥哥。”杨羽凡垂下眼眸,不敢让方适发现他的脆弱,“我当然会给你机会让你解释,但是不是现在,我的心情远没有我表现出来这么平静。” “你之所以没看到我生气的样子,那都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不好的那一面。” 杨羽凡说:“我需要一点时间。” “等我冷静下来,我会找你听故事。” “现在,请你先下车吧。” 方适从来不知道,一句“请你下车”,会让他那么难过。 他艰难地张开嘴,想说话,却突然失声,什么都说不出口。 食堂门口人来人往,他们俩微妙的氛围已经吸引了很多人注意。 方适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别开头的杨羽凡,缓慢又颤抖地跨下了车。 刚站稳,也还没来得及告别,小三轮第一次没有打招呼,就从他面前匆匆离去。 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方适在食堂门口站了许久。 学生和他打招呼,他也没反应,好在方适平时性格也很冷,大家对他的态度并不意外。 五分钟后,方适才挪动脚步,沉默地往实验楼走去。 饭肯定再没心情吃了,也幸好上午没课,不需要忍着疲惫面对学生。 方适叹了口气,很想不顾一切地跑去找杨羽凡,但是他不能。 他和杨羽凡都有对工作的责任。 身边不断有学生走过,安静的,打闹的,闲聊的…… 只有青春期才有资格短暂地遗忘责任。 方适想,如果自己和杨羽凡现在是学生,那他一定不会离开杨羽凡身边。 方适一路往前走,不再注意周遭过往人群,仿佛把自己与世界隔绝了开来。 直到他走到实验楼下。 方适抬起头,刺目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眼。 下一秒,他陡然发现,实验楼侧门口的老位置,停着一辆熟悉的三轮。 车边的人似乎有些焦躁,一只脚踩在车上,另只脚不停在地上踩踏。 这是他最近最常看到的画面,几乎每一天,方适都会在走出实验楼时,看到这一幕。 可就是这样简单普通、甚至无比熟悉的场景,竟然让他有些想哭。 方适飞快地跑过去:“杨羽凡!” 杨羽凡瞬间回头,与方适视线相接。 “你不是去送快递了吗,怎么到这儿来了。”方适用力抓住杨羽凡的手腕。 杨羽凡微微低着头看方适。 他眼中的方适,永远沉着,永远冷静,这个形容或许不对,但杨羽凡偶尔真的觉得,方适像一座山,他巍然屹立,仿佛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动摇,让他惊慌。 可是刚刚的方适却表情丰富,几乎算得上是惊喜地冲他跑过来,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 这让杨羽凡觉得,自己对方适来说,一定是特殊的。 “杨羽凡?”方适见他一直不说话,小声地喊了声。 杨羽凡回过神来,解释道:“因为我在离开的时候,就和自己约好,只生气到再次见到哥哥为止。” 杨羽凡反手握住方适的手腕:“可我才刚刚开出去,就又想回头见哥哥了。” 方适心跳加速。 杨羽凡说:“但是我想,哥哥这次的做法实在让我生气,这是不对的,哥哥也要得到惩罚才行。所以我就罚哥哥一顿饭的时间,等哥哥去食堂吃完饭,再回到实验楼的时候,我就原谅哥哥,听哥哥解释。” “杨羽凡。”方适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杨羽凡努力绷住脸:“哥哥夸我也没用,我是不会心软的,我必须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好,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方适说,“不过你不用去送货吗,不是说今天的快递很多?” “是很多,所以我来这儿只是想告诉哥哥,我愿意因为信任你,从而提前原谅你。”杨羽凡说,“但解释不可以省去,我们留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说。” 方适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点头答应。 “杨羽凡。”方适说,“你怎么对我那么好,这么快就原谅我了,真的不生气不吃醋?” “怎么可能,但是你刚才说事情不像我想的那样,那我愿意相信你。”杨羽凡瘪嘴,“不过你后面那句话,能不能再对我说一遍啊。” “哪句话?” “就是你说,你只喜欢我那句。”杨羽凡说,“我想再听一遍。” 方适愣住,很快便弯了眉眼。 他说:“我只喜欢,我最喜欢你,我会一直喜欢你。” “这句话我不会只说一遍,不管未来你想听多少遍,我都会告诉你比那更多一遍。” 第六十四章 中午。 方适与杨羽凡在快速吃完午饭后, 一起来到旁边的公园。 公园环境清幽, 不会有人打扰, 是难得的聊天圣地。 他们开始绕着人工湖走。 “这件事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方适说,“没想到倒是被你先看见了。” “嗯。”杨羽凡点点头, 拉着方适走进树荫。 今天太阳很烈,稍微在阳光下走几步, 就热得不行。 方适看着在这种情况下, 还如此体贴的杨羽凡, 心里感动又愉悦,伸手牵住了杨羽凡。 掌心相贴, 方适开始正式聊起自己的过往。 “那个人确实是我的前任男朋友,他姓艾,以前我们那边的人都喜欢叫他小爱同学。”方适说。 杨羽凡有些嫉妒地想,这个名字, 小心小米侵权警告。 “你看到照片上他穿的衣服, 应该能猜到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吧。”方适说。 “他是你的病人吗?” “是。”方适点头, “准确来说, 他是我毕业后去医院实习,负责的第一个病人。” “可以问吗, 他得了什么病。”杨羽凡说, “不方便可以不说。” “可以说,这个是经过他本人允许的。”方适说,“他曾经说过, 如果我未来的对象感兴趣,可以把他人生故事的一部分说出去。” 杨羽凡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这句话,让他心中有了很沉重的、不好的预感。 “他是艾滋。”方适说,“艾滋合并非霍奇金淋巴瘤。” 杨羽凡说:“我只能听懂前面……那个什么瘤?很严重吗?” “我上次上课的时候,问过你CD4在人体免疫系统中的作用,当时你给了我很不错的答案。那你应该知道,人体在感染HIV之后,免疫系统受损,会比普通人更容易感染,这种叫做‘机会性感染’,只有HIV加上机会性感染,才算确诊艾滋病。” “这个非霍奇金淋巴瘤,就属于其中一种机会性感染,我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可以。”杨羽凡说。 “再说得通俗易懂一点,这个淋巴瘤是一种癌症。”方适说,“小艾是侵袭性非霍奇金淋巴瘤,这种淋巴瘤生长和扩散的速度非常快,同时症状也会很严重,加上他有艾滋。” “该怎么说呢……”方适舔舔唇,他今天嘴巴有些干,“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帅小伙,到分别的时候,他已经形销骨立,和最开始时完全不同了。” 方适并不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但因为这件事是他亲身经历,所以哪怕词句混乱,刻意轻松,杨羽凡也听出方适每一句话说出口时,埋藏在心里深深的痛。 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 医生与病人相遇,相处,相知,相恋……到最后相离。 而且还是生死相离。 他们经历过在绝望中寻找一丝丝希望,也经历过希望变为绝望。 他们的爱与生死挂钩,是刻骨的,也是难以、甚至说是无法忘怀的。 是没有人能插足进去的。 杨羽凡心情愈发难以言表。 他原本以为方适和前任就是很正常的和平分手,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刻骨铭心的死别。 这要他任何自信地说,自己一定能够比得过这个人,一定能够把对方赶出哥哥的心,让自己占据进去。 他第一次觉得那么无力,他做不到。 不光光这件事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事,就杨羽凡自己本身,也做不到去和一个死人“争地盘”。 “我刚刚说,他同意我把他人生故事的一部分告诉你。”方适说,“还记得吗。” 杨羽凡点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叫他小艾吗?”方适问。 杨羽凡说:“这不是昵称吗。” 方适说:“不是,是因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人生另一部分故事。” 杨羽凡:“啊?” 方适凑到杨羽凡耳边,轻声的说了句:“……毒.警。” 杨羽凡停下脚步。 “他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的一个幽灵,他来过,但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方适说,“所以在他走之后,我还一直把他的照片摆在床头。” “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我不希望自己忘记他,我不想让他真的成为幽灵。” “另一个则是因为,他是我接手的第一个艾滋病人,也是我实习后面对的第一次死亡。无关男朋友的身份,只是单纯的医患关系,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所以我以他来激励自己,不要忘记初心,无论前进道路有多困难,都不能放弃寻找‘解药’的脚步。” 方适语速不快,努力地剖析着自己的内心想法给杨羽凡听,他说得很清楚,一丝一毫的保留都没有。 仿佛根本就不害怕杨羽凡会离开他,也或者说,是知道杨羽凡听完后一定会离开他,所以想不留遗憾,也不留隐瞒。 “你知道吗,我甚至没办法参加他的葬礼,每年清明,也没法为他扫墓。他那句话说的没错,某种程度上,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存在过,我拥有的唯一一件和他有关的东西,就是那张照片。” “如果连照片都没有,我或许连他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杨羽凡沉默地看着方适。 方适也仰头看杨羽凡。 杨羽凡心里很沉重很沉重,重到他根本无法开口说话,甚至无法动脑思考。 这个解释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也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 他爱的人,心里永远装着另一个人,这要他怎么可能接受。 可是他甚至没有立场,或者说没有资格要求方适忘掉对方。 因为杨羽凡知道,假如是他遇到这样一个人,听到对方说同样一段话,他也一定会像方适这样,永远铭记对方。 网上流传着一句话,说“从来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 小艾就是这样的人,他值得被有幸认识到他的方适记住一辈子。 可这是作为旁观者的看法,他是方适的恋人,让他接受这些,杨羽凡很难心里没想法。 “听完这些,你是不是想和我分手。”方适说。 杨羽凡心脏重重一跳,他立马就想说不是,可这两个字突然堵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么害怕,又那么茫然过。 他在见到方适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当时的心情或许不够明晰,可是在那一瞬间,他内心深处只有一个没有宣之于口的念头。 ——他想要成为方适的唯一。 可是今天,他发现自己不可能是方适的唯一,永远也不可能。 “韩凛以前和我说,现在的人无法接受自己的伴侣,有过这样的经历,没人愿意和一个已经不在的人比高低。”方适说,“比不过也没法比,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杨羽凡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他不愿意点头。 “这样想也是应该的,因为我也这样想。”方适说,“我没办法把我的心刨出来给你看几分属于你,几分属于其他人,但是这件事我在很早之前就和韩凛谈过,现在我也和你再说一遍。” “小艾确实是一位英勇的,无法替代的,我不愿意也不舍得忘记的人。但是他在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再是以恋人的身份,存在在我心里了。他是一个朋友,是一个榜样,是我想要帮助别人的初心。” “我很爱他,但不是以爱人的身份,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羽凡明白。 “我和他的恋爱只持续了十天。”方适说,“其中有一半多的时间都在聊,等他死后,我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人交往。” “是不是很奇怪,怎么会和爱人聊这种话题,从这方面看来,比起爱人,他更像我的兄长,但我不会找借口否认我曾经爱过他。” “我和他说,我希望能找到一个,愿意陪我一起记住你的人。”方适笑了,“当时我不知道,现在想想,这个愿望实在太残忍,换做是我遇到这样的情况,我肯定立马就转身走人,骂一句神经病,谁愿意和你一起铭记前男友啊。” “所以你到现在还没骂我,也没转头离开,我很感谢你,凡凡。” 方适说了很多话,他很少这样说那么多话,至少和杨羽凡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杨羽凡说,方适听。 “我从来就不觉得自己做的就一定是对的,我也在努力的学习,在摸索。说我曾经谈过恋爱,其实我比你还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方适说,“但是如果我做错了,我一定会改,人生本来就是在修修补补。”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我希望能听你说,我不想和你分开。” “韩凛说我这样的状况很像是一盘死局,我不信,我觉得我可以起死回生。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找到这盘棋的活路?” “在你回答之前,我还要为自己再争取一下。”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而其中一部分,会成为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且不会忘记的人,比如小艾、韩凛、你的妹妹、我的老师都是这样的人。” “而在这部分人里,只会有一个成为我最重要的爱人,恋人,想携手一生到老死的人。” “我以前没找到,包括小艾也不是,但现在我找到了。” “我说完了。” 第六十五章 “哥哥。”杨羽凡声音低哑, 头脑比看到照片时还要混乱, 可只有一点, 唯有一点他知道得清清楚楚,“你骗人。” “你根本就没有给我可以选择的机会。”杨羽凡说,“你太坏了。” 他不想要一个爱着别人的哥哥, 可他也不想为这种破理由离开方适。 他根本没得选。 他想要方适就必须妥协,他不想妥协就必须离开。 “你对我一点都不公平。”杨羽凡说, “你嘴里口口声声说你不爱他了, 可是你先想到的还是他。如果你愿意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就不该在我以为可以永远独自拥有你的时候,告诉我你心里有其他人, 而且会永远都有。” “你确实不会爱人,你也确实做错事了,比之前错的严重得多。” 方适长睫颤抖,脸色卡白:“你说得对, 我错得离谱。” 杨羽凡越来越清醒理智, 他站直了身体, 压抑着痛苦与难过, 一字一句剖析着他的哥哥。 “交往之前,你说你的时间会分给很多人, 给我的会很少, 你说要一个多苦多难都可以一路前行的人,你叫我想清楚再做决定。” “可你把我能接受的都说了,独独把他藏起来。你听听你自己刚刚说的话, 你说你自己都无法接受另一半心里有人,可你却要我在最爱你的时候,让我接受你心里有人,你怎么能那么残忍。” “他很好,他太好了,我没资格说他任何一点不好。” “你说的很对,你爱他,但你不爱我。” “你只是喜欢我而已。” “喜欢多简单,眨眼就可以变成不喜欢。” 方适愣在原地,他本意并非如此,可杨羽凡这样一说,又好像不无道理。 “哥哥,我每一天都在幻想着,我们未来的日子会是什么样,但你有过一次把我放进你的未来里吗?” “我相信你现在心里有我,也相信你想要和我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可在我看来,这并不是当下最重要的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我很爱你,可我不想如你所愿了。” 方适手指死死抵住掌心。 “你打算……” “我打算,暂时分开冷静一下。”杨羽凡说,“我原以为我们之间社会地位会是最大的阻碍,现在看来我错了,人心才是最大的阻碍。” “凡凡……”方适好像突然失去了遣词造句的能力,不知道该怎么挽留。 眼前的杨羽凡就像换了一个人,又或者说不是换了一个人,而是他终于透过方适的外表看见了他的内心。 而他的内心不是杨羽凡想要的样子。 “哥哥未免把我看得太大气,想要我妥协。”杨羽凡摇头,“哥哥一点都不了解我,我从小就是家里的小霸王,喜欢的东西也只想自己独占。” “……你要我忘了他吗?”方适问,“我是不是该忘了他。” 杨羽凡第一次在方适面前咄咄逼人,他看着方适,倔强道:“那就换我来问哥哥了,哥哥愿意为了我妥协吗。” …… 他们不欢而散。 方适一个人从公园缓慢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在思考杨羽凡的话。 他真的不爱杨羽凡吗? 杨羽凡是这三年来唯一让他心动,也是唯一一个让他差点丢掉底线的人。 他毋容置疑是对杨羽凡有爱的。 那他爱小艾超过杨羽凡吗? 这根本没办法比较,他对小艾的感情和对杨羽凡的感情根本不是同一种。 就像爱兄弟姐妹与爱爱人的差别。 非要说的话,就是他爱小艾,爱404的所有人,爱韩凛小朝歌。 但他只喜欢杨羽凡一个人。 喜欢才会带来冲动,带来欲.望,带来占有甚至是独占的渴望。喜欢才会在看到对方时心跳加速,才会无时无刻想要与对方肌肤相亲,想要能够越靠越近。 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 他在爱杨羽凡的基础上,独独喜欢杨羽凡。 可是杨羽凡对他太好了,好到方适偶尔都会觉得,杨羽凡对自己毫无底线。 他习惯了,他疲软了,他放下警惕了。 他忘记杨羽凡对他的好,本不是理所应当的了。 他不想这样的,可是他伤害了对他最好的人。 他该怎么办? - 杨羽凡离开公园后,直接骑着小三轮继续送快递。 他上午并没有骗方适,这几天他手里的快递确实很多,比平常要忙不少,中午和方适聊天,都是压榨他的工作时间,生生挤出来的。 但杨羽凡没想到,他费劲挤出来的时间,让他听到了这个他情愿从来没听过的故事。 他可以理解方适,他也完全明白方适说的那些东西。 可是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马上接受又是一回事。 杨羽凡很心烦,可回过味来后又有些心疼。 他家哥哥其实是一个不太擅长表达情绪的人,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明明难过得要死,也还是像平常那样面无表情,看起来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 仿佛真的不在乎这个人的离开,也胸有成竹自己一定会答应。 但是杨羽凡看得清楚,哥哥的眼睛不会骗人。 他其实很难过很忐忑,甚至有一点点……认命。 实话说有这样一个前男友,方适哪怕想忘,估计也不会被允许遗忘,除非那个人真的十恶不赦,可事实正好相反,那是一个必须要铭记的人。 有这样一个必须要铭记的前男友,想找到不介意的新男友,不容易。 韩凛说这是死局,哥哥嘴上说他不信,可杨羽凡觉得其实哥哥内心深处一定是信的。 所以才会不停重复强调,也完全不给自己找借口,说自己喜欢过就是喜欢过,说现在不是对恋人的爱,就不是对恋人的爱。 他没有一丝丝保留。 可大多数人遇到这种情况,假如真的想要挽回现任,本能一定会说谎,或许是告诉对方说,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那个人,或许是说当初的感情都是虚假的,说那个人的坏话,说自己鬼迷心窍。 总之,如果哥哥真的试图骗他,依照方适的智商,杨羽凡估计察觉不到。 可是方适没有,该说的全说了,没有任何保留。 伤害杨羽凡的同时,也把刀插到了自己身上。 就像赌徒认命般梭.哈,期望一个根本不可能的答案。 “哥哥到底在想什么啊。”杨羽凡小声嘀咕,“是想要我答应,还是不想我答应,我怎么感觉,他在激得我不答应呢。” “可他应该是想要我答应才对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教授的性格是有缺陷的,他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凡凡越靠近就会看得越清楚,但发现问题才能改正问题,谁都可能会犯错,教授也在试图找方向。 ……其实我这几天每天都想加更,让大家快点看到后续,但是这个劳动节撞到例假,我每个月这段时间都很痛苦,不用止痛药根本熬不过去,吃了药也会很难受不舒服,情绪特别不好……昨天那章我挺早就写完了,但一直在电脑前坐到凌晨三点过才发出来,发完之后焦虑得睡不着,又躺床上写下一章写到五点过才睡着。 因为每个月这个期间情绪不稳定,我总是会想很多,怀疑自己写的内容,特别昨天那章肯定会引起争议,甚至想要不然给教授改个讨喜人设,给前任换个身份重写算了,我就不用那么难受了,但是绝对不能这样orz…… 千万别安慰我,我这几天看不得这种留言,会想哭hhh 好在马上就要结束了,期待。 第六十六章 下班前, 杨羽凡回分部发新收的快件。 进去就看到钟絮, 正在把一个大件扛上计重器称重。 钟絮体格小, 每次看到他扛大件快递时,杨羽凡总觉得这人会被大箱子压垮,但他从来没有一次被压垮过。 刚这样想着, 眼前的钟絮就开始颤颤巍巍地像要往后倒,杨羽凡三两步上前把人扶住。 “扛不动就叫人帮忙, 别一个人……”杨羽凡说着低下头, 却看见钟絮脸色潮红, 额头汗珠密布地喘粗气,“你怎么了, 上午就不舒服了是不是,都叫你别逞强,坐着休息去,我来弄。” 钟絮确实很难受, 要平时他肯定会回绝, 这次他连拒绝的力气都没了, 顺着杨羽凡的手, 坐到旁边的矮凳上。 杨羽凡干活速度快,全部弄完也没花多长时间。 “好了, 你手上的快递送完了吗?”杨羽凡问。 钟絮点点头哑着嗓子说:“谢谢你。” 杨羽凡听他声音就开始皱眉:“你这不行啊, 得去医院看看,肯定又发烧了,走, 我带你去医院。” 钟絮无力地推开杨羽凡手:“我不去,回404休息会儿就好了。” “你怎么每次都不肯去医院,拖出严重的病要怎么办?”杨羽凡说。 钟絮烧得眼睛都红了,他仰头看杨羽凡,无奈道:“去医院太贵了,404有药,我回去吃一颗就好。” 杨羽凡闻言沉默几秒,到底没再天真地多劝:“那好,我送你回去,你记得吃药喝热水,在被子里捂一晚上,出身汗应该就好了。” 钟絮小声说:“麻烦你了。” 杨羽凡把人扶起来:“这有什么。” 他们坐上三轮,钟絮问:“你要去学校接教授吗?” 杨羽凡戴安全带的动作顿住,随后若无其事道:“不了,我先送你回去。” 钟絮似是因为生病,难得放下戒备,话比平时多了许多:“你们俩这样真好。” 杨羽凡抿起嘴:“嗯。” “我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的父母也和你们一样。”钟絮歪着头,看向右侧不停倒退的风景,“年纪差很大,差了十岁。” “如果真的喜欢,年纪不是问题。”杨羽凡说。 “你说得对。”钟絮喘了口气,“真正的问题是,是不是真的喜欢。” 杨羽凡感觉自己被扎了一刀。 这句话放到现在,完完全全就像在内涵他家教授,并不是真的喜欢他。 可杨羽凡知道钟絮肯定没有这层意思。 “你为什么这么说,是有喜欢的人了吗?”杨羽凡问。 “唔……”钟絮摇头,“只是感慨一句,我不能喜欢人的。”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办法为任何人留下。” 杨羽凡忽然意识到,钟絮在最开始就说过,他只会在这里留两个月,而两个月的期限快到了。 杨羽凡是少数几个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开的人,他们俩偶尔中午会碰到一起吃饭,杨羽凡很健谈,钟絮也没有打算瞒杨羽凡,所以他很早就知道了钟絮的故事。 内心唏嘘,但也没有更多的办法能帮到钟絮,只能平时多照顾一些。 “你打算找到什么时候?”杨羽凡问,“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吧。” “为什么不能。”钟絮说。 杨羽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是当事人,很多话没资格站在一边轻飘飘地做指导,但是他内心深处还是不希望钟絮找一辈子,这太苦了,他光看钟絮这两个月都有些受不了,别谈是一辈子。 “你虽然可以找一辈子,但是真的有必要吗?说不定他已经……”杨羽凡想说死了,但最后还是转了个弯,“已经找到了新家庭,过得很快乐,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他走的时候才那么小,还没到记事的年纪,你又那么多年没见过他。”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找得到。 钟絮没说话,杨羽凡抽空转头瞥了眼,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睡着了,只得把车速降低,开得更稳了些。 到香林天地后,杨羽凡把人唤醒,带着钟絮去404。 路上不是没想过会不会遇到方适,但杨羽凡还是打算送到底,就像是由着这个借口,在赌运气一般。 可惜也不知道是好运还是坏运,进门后他只看到了大马金刀坐在客厅的苏羚木。 苏羚木难得没穿裙子也没化妆,甚至连假发都没带,穿着一身灰色的短袖短裤,从漂亮姐姐变成了帅气硬A。 “木哥。”杨羽凡打了个招呼,“小钟发烧了,麻烦你带他上去歇歇,吃个药。” 苏羚木立马站起身往这边走来。 钟絮挣开杨羽凡:“不用,我自己上去就好。” 杨羽凡没想到钟絮要挣扎,一时没护稳,钟絮又脚软头晕,慌乱中直接往前扑了过去,被跑过来的苏羚木稳稳接住。 “吓我一跳,不舒服就别乱挣。”杨羽凡说了钟絮两句,才对苏羚木解释,“他上午就不舒服,好像腿也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麻烦你照顾下,我要先走了。” 苏羚木颔首:“你不等教授吗?” 杨羽凡眨眨眼:“不了,我得去买菜给我妹做饭。” “行,再见。”苏羚木说完,一把把钟絮拦腰公主抱起来,“我先送他上去。” 杨羽凡一时傻眼,看着他们这个造型欲言又止,最后干笑道:“好的,再见。” 钟絮在被苏羚木抱住之后,就放弃挣扎,沉默地缩在对方怀中。 苏羚木也没对他说话,送完杨羽凡后就把人抱上三楼,放到床上,之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钟絮侧头看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拐角,眼眶悄悄红了。 人生病时总是比平时更脆弱敏.感,一点点小事,都会忍不住在内心放大无限倍。 他明明知道苏羚木不会记得昨天的事情,但在他们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后,苏羚木对他的冷漠,就会让他比平时要难忍受一万倍。 没多久,苏羚木拿了一杯热水和药箱上来,把东西放到床头柜后,又转身离开。 再次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盆温水和一张帕子。 “先量□□温。”苏羚木从药箱拿出温度计。 钟絮把温度计夹到自己腋下。 苏羚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从药箱里拿出退烧药和一个小药盒放在旁边,之后就沉默地坐在床头。 两人就这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任何动作。 钟絮心跳有些慌乱,昨晚上到底是他主动引诱,这时候看到苏羚木,心情必然微妙,脑子里胡乱地想了些有的没的。 五分钟后,苏羚木接过温度计:“37.8,吃颗药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钟絮:“嗯。” “前提是……”苏羚木抬眼看他,“你把后面的东西清理干净。” 空气凝滞。 钟絮结结巴巴地问:“……你说什么?” 苏羚木突然伸手抓住钟絮领口,在钟絮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用力往下拽开。 斑驳的吻痕遍布脖颈,这是钟絮藏在高领毛衣下的秘密。 钟絮一把将衣领从苏羚木手中夺回,往后挪了挪,满脸惊恐。 苏羚木眼神复杂地看向钟絮没能遮住的嘴角,那里有个破口,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磕破的。 但苏羚木知道,那是他造的孽。 “昨晚的事,是我的错。”苏羚木说,“如果你想揭发我,我可以陪你一起去警察局。” 钟絮愣住:“……你在说什么?” 苏羚木抹了把头:“你不用怕,我不会狡辩,我查过了,按照我国的法律,现在强.奸男性无法判刑,我们只能往故意伤害罪上打。” 钟絮睁大了眼,连呼吸都轻了。 “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一定不会狡辩,但有一句话我必须要告诉你。”苏羚木忏悔地看着钟絮,“我真的很对不起你,这件事的发生绝非我本意,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对不起。” 钟絮的心跳很快,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苏羚木会以为是他主动强.奸,他甚至没想到苏羚木会知道这件事,会知道昨晚的那个人是他。 “你……”钟絮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那么笃定昨晚是我。” 苏羚木说:“后半夜我已经有些清醒了,虽然记不清是谁,但是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至于昨晚是谁这个问题,想想就知道。首先可以排除教授,昨晚他和杨羽凡在一起的。林典也不可能,因为他今天看到我时,和平时没有两样,按照他的性格,如果我做了什么,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阿姨更没可能,所以只能是你,而你在看到我时的表情,还有你身上的痕迹,都证实了我的猜测。” 钟絮这才明白过来,他以为□□无缝的事情,其实漏洞百出。 “我想,你应该对这些事不太了解,我看了垃圾桶,昨晚没戴套,所以那些东西应该都还在你……里面。”苏羚木说,“你是直男,不知道这些不能留在里面,得清理出来,你发烧也是因为没有好好处理。” 苏羚木说:“如果你想取证,我就陪你先去医院,如果不想,我可以帮你清理,或者你自己来。但你放心,哪怕不取证,我也不会狡辩。” 钟絮听苏羚木跟他科普这些,本来就红的脸变得更红了。 昨晚他确实没有清理,那些东西也一直留在里面,钟絮原本以为不碍事,只是口子有点撕裂疼,没想到…… “我自己清理就好。”钟絮臊红着脸说。 “也好。清理之后,记得上药。”苏羚木指指他放在床头柜的药膏,“涂几天就好了。” “嗯。” “那你……”苏羚木蹲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站起身道,“你先吃药,然后清理一下,我下去给你弄点吃的,吃完再睡觉,至于你想怎么处置我,等你休息好之后,我……听候你发落。” 第六十七章 苏羚木下楼速度很快, 钟絮还没反应过来, 人就不见了。 走前还贴心地关上门, 估计是想要他清理一下自己后面。 想到这儿钟絮就跟把脸埋进蒸笼里似的,令人窒息。 他居然和苏羚木一本正经地讨论这种话题,简直是、简直是……钟絮把头重重栽进枕头里, 放弃了找形容词。 简直无法形容,臊得脑门子变成浆糊搅拌机, 哐哧哐哧响。 不过为了身体健康, 钟絮还是别别扭扭地爬下床, 抱起温水盆子下二楼厕所,蹲在地上不甚熟练地抠.挖。 清醒时让他做这种动作简直太过煎熬, 钟絮的脸红得快滴血,整个人就像是无情机器,做着一些让他曾经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也不知道多久, 钟絮才磕磕碰碰地清理完。 再出来时, 成功变身煮熟了的软脚虾, 又红又绵软。 但确实要舒服许多。 回到被窝, 钟絮小心地拿出软膏涂抹伤处,吃掉退烧药, 也没力气再做其他事情, 倒头就睡。 连外面的敲门声都没听见。 苏羚木在门口等了许久,没得到回应,斟酌之下, 还是因为担心对方出事,开了个门缝往里看。 发现钟絮已经睡着了。 苏羚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把刚熬好的粥放到床头柜,又倒了杯热水在旁边,才小心地离开。 钟絮第二天醒来时,床头柜上只有一杯白开水。 他伸手摸了摸杯壁,还是温热的。 钟絮一怔,随后了然。 接踵而至的便是满心愧疚。 这件事并不是苏羚木的错,明明是他刻意勾.引。 可现在就仿佛所有的错都堆到了苏羚木身上,他享受到的所有贴心待遇,都基于一场“欺骗”。 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能也不想要苏羚木觉得自己有罪。 钟絮把水喝完,看了眼时间,才五点过。 这个点苏羚木应该在睡觉。 钟絮起床收拾自己,打算先去上班,回来再和苏羚木解释。 下楼却发现,苏羚木正趴在饭厅桌上睡觉。 钟絮心中的愧疚,在这一瞬间如大山般朝自己倒来。 他小心地走到苏羚木身边,还没开口叫人,苏羚木就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苏羚木声音有些哑,他低头清清嗓子,“感觉好些了吗?” 钟絮点头:“你怎么在这儿睡。” 苏羚木皱着眉头站起身:“怕你饿,厨房煨着粥,我给你拿。” 钟絮刚想拒绝,苏羚木就快步走进厨房,忙活着把白粥端了出来。 “坐,先吃。”苏羚木说。 钟絮只好坐下,但他并没有拿起勺子,而是把碗推到苏羚木面前:“你吃。” 苏羚木身体僵住。 “那天晚上不是你的错。”钟絮开门见山道,“不要自责,是我该和你说对不起。” 苏羚木难得露出茫然的表情:“你说什么?” “……是我。”钟絮垂下眼眸不敢看苏羚木,“是我主动的。” 凌晨的404格外寂静,静到钟絮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猛烈跃动的心跳声,他颤抖着,既希望又害怕听见苏羚木的回答。 一阵无声地对峙后,苏羚木才干笑道:“怎么可能,你不是直男吗。” 钟絮沉默了。 苏羚木尴尬地说:“你什么意思,你不是直男?还是你把我当成女的了。” 钟絮摇头:“没有,我知道你是男的。” 苏羚木变得有些慌乱:“那为什么,是为了骗我,好让我心安吗,不然你还有什么目的,总不能是喜欢我吧。” 钟絮被说中心事,狼狈地闭上眼。 他并没有想到会被发现。 一时鬼迷心窍,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希望能留下点什么。 但他太傻太蠢太愚昧,以为只要把灯关了,苏羚木就算记得有这件事,也不会知道他是谁。 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哪怕是钟絮自己,也没能看清苏羚木的脸。 可人真的不能做坏事,做坏事一定会被发现,一定会受到惩罚。 钟絮挫败地睁开眼,眼眶悄没声儿地红了。 他的人生并不长,到现在也才18年,可这18年,从他弟弟被抢走那一刻起,他就不能再是以前那个,可以心安理得地去争取自己想要东西的人了。 那天发生的事情,在弟弟走失那一年,钟絮阐述过无数遍。 对着父母,亲戚,警察,甚至是记者,老师同学邻居……每一丝细节,每一句对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 那些对钟絮来说,痛苦万分的事情,都会是可能找到弟弟的线索。 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绞尽脑汁地思考自己能回忆起的一切,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自己的痛苦,自己的失职,自己那毫无用处的善心。 他很害怕,但是他不允许害怕,他必须要说,必须交代。 必须把伤疤一遍遍挖开,流着血也要挖,掉了肉也无所谓,露出骨头也还不够。 可哪怕这样,他也没能找回弟弟。 但那年钟絮明白了一件事。 只有痛苦才能让他安心。 所以他在义务教育结束,学校无法继续阻拦他的时候,干脆地背上背包,开始满世界寻找弟弟。 他从不会让自己住在很好的环境里,来404是个意外,看到这里的环境,钟絮第一反应就是离开,可当时他身上一分钱都没了,只能求着方适让他住在阁楼。 被方适带着去电玩城的那天,钟絮回到404后,在床下对着那把玩具.枪跪了一夜。 他不该那么快乐,也不该允许自己耽于享受。 好在第二天他就在方适和杨羽凡的帮助下,找到了工作。 他开始拼命干活,挣钱,回到他该回到的“正轨”。 苏羚木是他人生的意外。 那个初识他的夜晚,就像一颗种子掉进泥沼。 不知不觉间,种子发芽了。 等钟絮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心里的泥潭里,竟然开出了一朵玫瑰花。 一朵他没资格得到的玫瑰花。 他忍啊忍,努力克制自己远离这朵花。 可是他还是没忍住,在分离前的最后一秒,用尽全力去抱紧了这朵玫瑰。 人的苦难不该成为伤害别人的借口。 钟絮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松开了玫瑰,露出被玫瑰刺扎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的身体。 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昨晚。”钟絮没有回答苏羚木的问题,只是说,“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就是我现在想对你说的话,只要你想,我们现在就去警察局,我会自首。” 苏羚木瞠目结舌。 他酒后乱.性,上了一个有待考据的直男,他原本以为自己要坐牢,但对方却说他才是受害者。 苏羚木懵了。 “为什么……”很久之后,苏羚木才开口,“我们俩都那么急着要去自首坐牢啊。” 钟絮:“……” “神经病吧。”苏羚木两眼发直地站起身说,“你,你说这事儿搞的,我得回去补个觉,我感觉自己现在没法好好思考。你先去上班吧,别去搞什么自首不自首的听到没,晚上回来,我们再好好掰扯。” 钟絮点头:“好。” 钟絮看向苏羚木:“对不起。” 苏羚木面露难色。 这要他回答什么,没关系吗?可是前天晚上他真心有被舒服到,加上钟絮这小子,除开直男身份,他也不是不喜欢。以至于第二天除了强烈的愧疚,苏羚木甚至……咳,反正假如这事儿真的是钟絮主动,他并不觉得自己亏了。 “你去上班吧。”苏羚木最后说,“我们晚上见。” 第六十八章 钟絮没走几分钟, 方适也收拾好出了门。 到学校时才六点过, 没开门, 保安给他留了个缝进来。 “方老师今天那么早啊。”保安说。 方适点点头:“辛苦你。” “不辛苦不辛苦。”保安说。 方适没多说话,打了个招呼就往实验楼走。 身后的保安一边锁门一边嘀咕:“这不还没到八月吗,怎么又那么早来。” 实验楼一般九点开工, 这个时间的校园里,只能看到几个在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 方适有实验楼的钥匙, 扫卡进门后直奔实验室。 他们院长是个有“野心”的人, 在申建国家重点艾滋病疫苗工程实验室。 三年前方适被“挖”到医科大, 也有这层原因。 这里的仪器设备,足够让懂行的人舍不得离开。 对于方适来说, 这是第二个能够让他完全放松自我的地方。 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一直待在这里。 九点过,实验室陆续来人。 方适是他们院的“大老板”之一,他有专门的实验室, 也能接到“活”, 实验室里不仅有他带的博士与硕士生, 也有一些其他的老师跟着打工。 方适自从帮忙代课之后, 来实验室的时间就变得很碎,陡然见到他那么早就出现在实验室, 搞得几个学生看到他时都吓了一跳。 “老师你今儿挺早啊。”刘宁南凑过来。 “恩。” “我听保洁阿姨说, 您今天六点过就来了。”刘宁南说,“咋的啦,是之前有啥出差错了吗?” “没。” “没您来这么早干嘛。”刘宁南看出方适表情不耐, 有点怂了,小声逼逼道,“黑眼圈都出来了。” “……别吵。” “好勒,我马上就干自己活去!” 刘宁南在方适面前转了圈,回头对自己的师弟师妹们摇头,表示老师今天心情不佳,不易上前打扰。 方适偶尔会这样,沉默寡言一心科研,只要没课,一大早就出现在实验室,待到深夜才离开。 就好像要拼命追赶什么一样。 但是科研赶是赶不出来的,特别是做疫苗,做病原研究,都需要花长时间一点点攻克。 奇怪的是,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每年八月,也不知道咋了,今年才六月份就开始“发疯”。 每次方适进入这个状态,刘宁南他们都特别怵。 平时他们如果有出错的地方,方适要么骂两句就放过他们,心情好还会提点提点,而方适进入“发疯”状态后,他们只要出错,方适就什么话都不说,直接把数据还给他们。 明明没有被骂,却比被骂要可怕得多。 但方适进入这个状态,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对刘宁南他们来说,每年方适醉心科研的时候,他们能学到的东西,几乎是平时的十倍往上。 而且在这个时候有任何学术上的问题,都可以立马找方适问,只要是方适会的,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读研究生之后,遇到什么样的导师纯属看运气。 方适是他们圈内年轻一辈的大.佬人物,年纪轻轻就是教授,在学校还有自己的实验室,酷爱做科研写论文,他每年学生收得少,但是都在认真教,也不藏私。 刘宁南他们一届的同学什么样的导师都有,甚至还有特别忙,几乎见不到人影,只能靠师兄师姐带的。 方适也忙,但不会不管他们。 而且像他们这样每年有一个月时间,导师直接手把手教,简直是上天的宠儿,被羡慕嫉妒的天选之子。 就是今年的天选来得有些突然。 当天晚上他们在实验室待到九点,被方适赶回宿舍。 “老师你还不走吗?”刘宁南问。 方适摇头。 “你都站一天了,还没吃晚饭呢,休息一下吧。”刘宁南说,方适早上六点过就进实验室,中午就花了一小时吃饭休息,到现在几乎干了十四个小时。 “嗯。”方适说。 “老师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刘宁南说。 “不用谢谢。”方适挥手,“快回去休息。” 虽然每年都搞那么一次,但刘宁南还是很担心他们老师。好在方适每天都有锻炼身体,至少体力跟得上。 刘宁南几人和方适告别后,实验室就只剩下方适一个人。 方适仰起头扭扭脖子,长长舒了一口气。 明天上午下午都有课,没机会继续宅实验室,今天他想多待会儿。 刘宁南他们不清楚,对于方适来说,比起和甲方打太极,或是去教室给学生上课,他最喜欢的还是沉浸在实验室里的时光,让他一整天在实验室里他都愿意。 至少在这里,他只用专心到一件事情上,不需要思考其他。 方适有实验楼的钥匙,他想在这里留多久都可以。 再次抬头时,外面已经黑透。 褪去装备,方适摸出手机,上面没有任何消息,只有桌面孤零零的11:37提醒他,一天又要结束。 他已经快四十个小时没睡觉了。 睡不着,也不敢睡。 一闭眼就想起杨羽凡最后看他那个眼神。 所以早上才会六点过就到实验室,忙碌可以让他暂时遗忘这些。 他知道逃避是很差劲的行为,可是他忍不住。 这不是他第一次逃避。 方适捏住鼻梁,长时间不睡,加上在实验室站了一天,让他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无比疲惫。 而且一出实验室,那些他试图躲开的纷扰,又瞬间冲进他的脑海。 他做了错事,他又做了错事。 他为什么老是做错事。 明明不想这样的。 方适难受地看着手机桌面,在逐渐归零的阿拉伯数字下,是他和杨羽凡在电玩城拍下的合照。 杨羽凡笑起来特别好看,标准的一排八颗牙,每次看着心里都特别舒服。 就想能看他一直那么开心的笑下去。 走廊的声控灯因为没有动静,早已经熄灭。 方适站在漆黑一片的实验室门口,只有手中那片莹莹的光照在他的脸上。 像一只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的困兽。 困兽红着眼,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声音低到连他自己也听不清。 方适当晚没有回404。 他在学校教职工宿舍有房间,偶尔时间紧,会选择到宿舍睡觉。 宿舍房间很小,一个人住完全足够。 方适洗漱完后已经是凌晨。 他睁着眼躺在床上,举起手机,点开微信。 置顶聊天框的最后一条记录,显示在前天。 他们已经整整一天没说话了。 杨羽凡说要暂时分开,可是没有说怎么分开,分开多久,分开的时候能不能去找他,分开后可不可以给他发微信消息。 方适很迷茫,他说着谈过一场恋爱,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加上他和杨羽凡有十多年的年纪差,他不知道自己那个年代的想法,放到杨羽凡身上是否适用。 他不懂,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生怕自己哪儿做错了,就被宣布死刑。 明明在科研上得心应手,胆大熟练,面对杨羽凡时,却唯唯诺诺到发个微信问一问的勇气都没有。 他是不是该给杨羽凡发消息,可万一杨羽凡不想看到他的消息怎么办。 他好想杨羽凡,平时晚上他们都会视频聊天,哪怕白天没办法见面,晚上也可以透过屏幕看看彼此。 他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见到杨羽凡了。 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去找他。 方适揉揉眼睛,把手机丢到一边。 直愣愣地看向天花板。 就算找到杨羽凡又能怎么办呢。 他并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不解决问题,哪怕他们能够和好,也是虚假的和好。 矛盾积压在心里,总会有爆发的一天。 解决问题。 方适想,必须要找办法来解决问题。 第六十九章 方适给韩凛发去消息。 方适:? 韩凛:。 方适:夜? 韩凛:恩。 方适:术? 韩凛:无。 方适:我马上过来。 韩凛:带宵夜。 方适:[微笑] 韩凛:[菜刀] 方适麻烦保安开门, 去学校外面买了点烧烤, 转弯溜到医院外科大楼。 医生工作强度大, 晋升难,韩凛比他大几岁,到今年也才刚刚做到副主任医师。 当年他们能认识, 都是韩凛公派出国留学回来,老寝室被占, 恰好和他们这群新人住一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们几个本科一年级的学生, 对这位传说中的牛.逼学长很是敬畏,结果相处之后才发现, 韩凛文质彬彬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老狗.逼的心。 到地方的时候韩凛正在看病历,方适没打扰他,进去把夜宵摆好, 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几分钟后韩凛才抬头看他, 刚要说话就发现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和一对颜色极深的黑眼圈:“例假提前了啊?” 方适:“……” 韩凛说:“你不是每年八月份的时候才犯病吗。” 方适往后摊到在椅背上, 他精神紧绷许久,到现在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你干嘛, 想睡觉回你家里睡, 别跑医院蹭床位。”韩凛扬眉,走到烧烤盒子边,补充道, “或者座位。” 方适说:“我把小艾的事告诉他了。” 韩凛拆盒子的动作顿住:“怪不得,小朋友不接受啊。” “他说要分开一下。” “那你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 “你憨的吗,你想怎么说怎么说啊。” 方适抿紧嘴。 “所以我最开始才告诉你,要么谈恋爱之前告诉他,要么就瞒他一辈子,你这热恋期给人泼冷水,有病啊。”韩凛开始吃烧烤,“怪不上人家。” “我没有怪他。”方适说,“我只是……” “只是一个傻.逼。”韩凛接嘴。 “韩医生。”方适捏紧鼻梁,“这儿是医院,文明。” “哦,刚忘了,你继续说。”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是来问你的。”方适看他。 “问我。”韩凛笑了声,“我之前说的话,你不也没听吗。” “可在最开始,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提这件事,你以为我不想说吗。”方适长时间不睡觉,绷紧的神经让他头疼,开始愈发烦躁,“交往之前,我什么事情都和他扯得清清楚楚,句句都在往严重了说,就是想和他长期走下去。” “想长期走下去还往严重了说,你也不怕人家被劝退。” “可你看到了,他没退。”方适说,“他不是那种人。” “我搞不懂你。”韩凛说,“那按照你的理论,其他都能说,这件事为什么不能说。” 方适不说话。 “因为你自己没法接受,所以你觉得他也不能接受是吧。”韩凛早就看透了方适,埋头吃烧烤说:“不过事已至此,再去追究原因已经没用了,你需要做的,是找他的心结所在。” “如果他的心结是在乎你心里有人,或者不愿意和你一起去记住那个人,那么你能做的要么是试着让他接受,要么是忘记那个人,或者放弃眼前人。” 方适叹了口气:“我不会放弃他,而且我心里没别人,只有他。” “那你要告诉他啊。”韩凛道,“这些话你没说吗?” 说了,就是说了才会那么无力。 他唯一能说的早就已经说了,其他的事情都是他无法控制的,除非…… “我是不是该忘了他?”方适喃喃道,“可是我不可以忘啊。” 韩凛表情微敛,收拾好烧烤盒子,丢到垃圾桶,走过来拿了块小丝巾搭在方适眼睛上,“打住,别想了,先睡会儿吧。” 方适实在太疲倦,竟然真的倒头便缩在椅子上睡着了。 韩凛看他睡得香,登上手机游戏看了眼,逮到家里那只小哑巴还在浪,直接在游戏里吼他。 天天开心:还不睡! 好好吃饭:XD么么么么么哒,没看见我! 天天开心:你自己在玩还是和他们开黑? 好好吃饭:和点点开黑ing…… 天天开心:杨羽凡一起没? 好好吃饭:没有,我好久没看到他了,你找他有事吗? 天天开心:暂时没事,你看到他和我说一声 好好吃饭:OOOOJBK~! 好好吃饭:明天早点回来,我给你做了榴莲芒果牛奶果冻冰! 天天开心:这四样东西真的能放到一起? 好好吃饭:QAQ 天天开心:好的我回来吃,早点睡,别熬夜。 好好吃饭:oooooooook,GN!=3= 这边刚说完朝歌就被林典给怼了。 真的不止一点点:大哥你怎么专门跑去送啊,回回回! 好好吃饭:嗨,抱歉,家里那口子突然查岗~ 好好吃饭:太粘人了,我也很苦恼呢[害羞][害羞] 真的不止一点点:口区—— 好好吃饭:说起来凡凡已经好久没和我们一起玩了。 真的不止一点点:他忙着和教授恩爱嘛,你不知道,教授今天都没回来呢,说不定…… 好好吃饭:wooo!!! 好好吃饭:好赤鸡! 真的不止一点点:想什么呢,我是说,教授可能在学校忙着加班,你个大芒果。 好好吃饭:呸! 好好吃饭:今天不玩了,好困,觉觉去。 真的不止一点点:OK,晚安。 林典也困,但他更渴。 苏羚木搬出去之后,他们俩就完全分开睡了,高考结束也没搬回来,房间里就他一个人。 林典稍微有些不习惯。 苏羚木是个很精致的人,每天睡觉之前都会做好充足的准备,林典以前渴了直接就能蹭到苏羚木的水喝,现在他一个人,只能走老远到厨房倒水。 林典躺在床上思考了整整五分钟,才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被窝。 香林天地环境清幽,一到晚上几乎听不到动静,非常适合睡觉。加上404底楼面积大,挨着黑漆漆的花园,不开灯就跟在鬼屋现场一样。 林典一个人摸出去的时候,站在房间门口,心里莫名其妙开始打鼓。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继续往前走时,远处的客厅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响动。 似诉似泣,仿佛是落在耳边的一声轻叹。 林典瞬间炸毛,单手劈响客厅大灯开关。 “啪!” 黑暗是遮挡隐秘最有利的工具。 而光明破开黑暗的瞬间,一切秘密都将无处遁形。 林典目瞪口呆地看着沙发上,匆匆松开彼此双手的苏羚木和钟絮,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当然是干成年人才可以干的事情啦(。 第七十零章 (二更) 钟絮脸色发白, 苏羚木倒是很镇定, 屁事都没发生那样问道:“还没睡?” 林典懵逼地摇头。 “早点睡。”苏羚木挥挥手, 示意林典该干嘛干嘛去。 “不是,你们俩刚刚是在干嘛?”林典站在原地不动。 “能干嘛,就随便聊几句。”苏羚木说。 林典不信, 苏羚木明明最不喜欢钟絮,怎么可能大半夜和钟絮摸黑聊天, 还手拉着手。 但是除了聊天, 好像也没别的可能。 总不能钟絮突然变弯看上小木哥, 然后小木哥也突然爱上钟絮吧。 哈哈哈哈太扯了。 林典顺利给自己洗脑,甚至还一副大人模样对他们说:“有什么矛盾说开就好, 看你们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说话,我很欣慰,以后也要继续当好朋友哟!” 钟絮:“……” 苏羚木无语失笑:“睡你的觉去。” 林典溜去厨房给自己倒水,回房前还笑眯眯地丢给他们俩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完全坚信自己的猜测没毛病。 这边, 他们话题被打断, 钟絮又变得紧张起来。 苏羚木倒是和刚刚没太大差别:“怎么样, 要不要考虑一下?” 他们在说,要不要考虑试试的事情。 钟絮感觉自己的梦还没醒。 原本以为晚上回到404, 就要被苏羚木押到警察局, 结果苏羚木却问他是否对他有好感,要不要试一试。 钟絮都要傻了,苏羚木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他不该最不喜欢他了吗! “虽然我们这两个月交往不多,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你人不错,很踏实。”苏羚木说,“我呢,自卖自夸地说一句,也还行,经济条件不差,做男朋友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钟絮不懂:“可是为什么呢?你明明……难道就因为我们俩……” “是又不是吧。”苏羚木说,“如果没有这件事,我肯定不会考虑你,毕竟你在我眼里是个直男。” “可就算我们……也不代表我就是弯的啊。”钟絮说。 “对,所以第二天我才会说要你带我去自首,结果你却说是你勾.引我的,而且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的时候,你满脸都写了个‘是’字。”苏羚木说,“你这样还算直的啊?” 钟絮无话可说。 “钟絮,你可能不信,但是如果你来404的时候就说你是弯的,我不会对你这样。”苏羚木说,“我确实是故意凶你疏离你,但那都基于我以为你是个直男,我说我讨厌直男是认真的,你如果感兴趣,以后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那么讨厌直男。” “不过现在我想说的是,如果我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你是弯的,我早就追你了。” 钟絮心脏都差点吓到停拍,他深深憋住一口气,望着苏羚木,满眼不可置信。 “我这个人有些恶趣味。”苏羚木说,“就喜欢欺负人,特别是你这样的老实人,看到你那天,我就很想欺负你。” 钟絮:“……” “但是我只想独自欺负你,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钟絮没有想过自己会听到告白。 他也没想到自己喜欢的人,其实早就看中了他,虽然是以想要“欺负”的方式。 苏羚木果然不是普通人,就连告白都说得那么特殊,一句“欺负”简直理直气壮到,连钟絮都忍不住想替他脸红的地步。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钟絮不懂,但是哪怕他不懂,胸腔里那颗小小的心脏,也忍不住为苏羚木的那句“独自欺负”,而疯狂跳动。 “可是我就要走了。”钟絮说,“我不能留下。” 苏羚木表示理解:“我知道。” 钟絮没懂,迟疑道:“那?”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找。”苏羚木说。 钟絮哪怕在听见苏羚木告白都没那么激动,在听到这句话后直接站起身,低吼道:“你说什么?!” “你听见了。”苏羚木仰头看他。 “我,我是听见了,可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我,你怎么能陪我一起……”钟絮语无伦次地说着,一时间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慌什么,淡定一点。”苏羚木伸手把人拉着坐下,“我没有开玩笑,你如果愿意和我试一试,那我就陪你一起去找人。我的工作原本就是拍视频,视频去哪儿拍都可以,只要有房间有电脑有网络,我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 “可是,可是怎么可以这样呢?”钟絮仿佛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钟絮我问你,你就没有好奇过,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吗?”苏羚木问。 钟絮感觉自己听不懂,茫然地摇头。 “404只收容走投无路的人,你觉得我像走投无路的人吗?”苏羚木说,“我有钱,有工作,只要我想,我的存款可以直接在404隔壁全款买房,可是我却待在404。你现在好奇了吗?” 好奇了,钟絮之前没想过那么多,他甚至不知道苏羚木居然那么有钱。 “这就要从我讨厌直男说起了。”苏羚木说,“但这是我的秘密,我只告诉我的男朋友。” 钟絮:“……” “当我男朋友好处很多的。”苏羚木就像一个保险推销员,一点点地阐述自己的优势,“我可以陪你走遍中国任何一个角落找弟弟,我有钱,我们可以不需要为生计烦恼,每去一个地方,就直接开始找,找不到就换下一处,非常有效率,直到找到为止。” 钟絮太惶恐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和苏羚木上了次床,苏羚木就要他当男朋友,还愿意陪他一起去找弟弟。 这一切都太过虚假,他根本想象不出来任何理由。 苏羚木每一句话都是在为他着想,钟絮不知道他给了自己那么多东西之后,自己还能回报他什么。 一条命吗,命值吗? “可是当我的男朋友……”钟絮说,“没有任何好处,还有一大堆坏处。” “好处坏处不是由你说的。”苏羚木直视钟絮的眼睛,“只要是我喜欢的,那对我来说就是好处。而且,如果你当我的男朋友,你永远不会背叛我,对不对。” 钟絮浑身僵住,苏羚木的眼神太过认真,甚至带着丝丝杀气,就像一头猛兽把巨爪压在他身上,兽瞳死死凝视着他,斟酌着是否要夺走他的性命。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苏羚木说,“你可以吗。” 在听到苏羚木的这句话后,钟絮如释重负。 原来苏羚木并非什么都不要,他也有自己的需求。 如果苏羚木想要的是永久不背叛,钟絮觉得,这是他绝对可以给予的东西。 毕竟他最会的,就是“坚持”。 “钟絮,你为什么要坚持去找你的弟弟。”苏羚木问。 钟絮手指蜷缩,很小声地说了句:“没有为什么。” “不可能,一定有理由。”苏羚木说,“我想知道。” 钟絮从来没有和人聊过这些。 他害怕阐述自我、剖析自我。 他不敢说自己的想法,他会担心被别人听见,也会怕听见别人的反馈,无论好坏。 可苏羚木…… 苏羚木的态度太坦然了,就连说要陪他去找弟弟,都像是在讲一句普通寻常的话,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钟絮在面对苏羚木的时候,没办法藏起自己的小心思。 他想告诉苏羚木自己的想法。 他愿意去相信苏羚木不会害自己。 钟絮久久地看着苏羚木,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下,终于开了口。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还记得他了。”钟絮说。 苏羚木呼吸一窒。 “我爸妈不在了,其他亲人也都和我断了关系。”钟絮说,“如果连我都放弃找他,我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忘记他,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还记得他了。” “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好,我希望还能有人能记住他,记住他的长相,记住他叫钟欣冉,记住他从哪儿来,父母兄长是谁。” “如果可以找到他,我很想告诉他,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从来没有忘记他,也从来没有放弃他,他永远都是我们家的小宝贝,我们永远爱他,也永远对不起他。” “我想用自己去记住他。” 苏羚木眼圈发红。 这就是钟絮,一个或许在普罗大众看中看起来,很傻很傻,甚至会骂他做无用功来自我感动的人。 钟絮心里应当是清楚的,清楚自己大概率一辈子都找不到人,可他还是要找,他想通过“找”这个动作与行为,告诉他的弟弟,也告诉他自己。 他没有忘记钟欣冉,也永远不会忘记钟欣冉。 很傻,但是又很强大。 苏羚木心很疼,越了解钟絮,就越是心疼。 他知道钟絮一直把弟弟的走失,怪罪在自己身上,他不希望钟絮继续这样想,他也不希望钟絮继续孤独地走在这条寻找之路上。 他情难自禁地抱住钟絮,用几乎算得上激动的声音,埋在钟絮地耳边问:“你用你的人生去记住他了,那谁来记住你呢?” 钟絮愣住,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 “让我来记住你好不好。”苏羚木问,“让我来记住你,也陪你一起记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把两条大线缠在一起写的原因就是,这也是一个关于“记住”的故事。 感谢支持=3= 第七十一章 翌日, 在椅子上睡了整晚的方适, 僵成机器人, 好半天才恢复如初,告别韩凛去学校上课。 韩凛值完夜班还不能回家,得在医院守到下午。 查完房, 和几个家属聊过后,韩凛溜达到楼下后勤部。 他们医院快递收发统一由后勤管理, 有快递就送后勤, 后勤也会每天把医院医护人员的快递送到各自科室。 像韩凛他们, 只需要自己在办公室就可以收到快递,不需要下后勤拿。 “小星, 打扰一下。”韩凛敲敲后勤办公室打门,“我想问问,今天DZ快递的还没来吧?” “还没有,韩主任有什么快递要到吗, 来了我马上给您送上去。” “不是, 我是有事想找一下他们的快递员, 如果他来了, 麻烦你给我打个电话,帮我留一下他。”韩凛说。 “好的韩主任, 他平时这个点也差不多要来了。” 还没聊完, 后勤室外走廊就传来“哐嗤哐嗤”的拉车声。 韩凛往后退一步,恰好看到正拉着一车快递过来的杨羽凡。 得,也不需要他再跑一趟。 “杨羽凡。”韩凛招手喊了声。 杨羽凡也冲他挥手。 “韩大哥, 你怎么在这里?”杨羽凡走近后问。 “我找你有事。”韩凛说。 杨羽凡点点头,平时韩凛和他没有什么联系,现在找他,一定是为了哥哥的事。 杨羽凡快速把快递发给后勤办,随后又把新收的快递一样样记好。 弄完事情,才回到韩凛身边:“我好了。” “走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送你下去,边走边说。”韩凛拍拍杨羽凡后背,带着人往楼下走。 虽然有着方适这层关系在,但杨羽凡和韩凛之间并不算熟悉,相反,杨羽凡和他的男朋友朝歌反而亲近得多。 或许是因为年纪,杨羽凡每次看到韩凛,都有种看到自己长辈的感觉,总隔着一层,聊不近。 他不知道韩凛找他是要说什么。 是想当哥哥的说客吗,还是要替哥哥讲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虽然知道韩凛是为了他们好,也知道韩凛和哥哥是多年好友。 但杨羽凡还是免不了有些别扭。 这个人知道很多他所不知道的哥哥的模样,也一定早就知道那个人的事情。 “我听方适说你们每个月有四天轮休是吧。”韩凛说。 杨羽凡点头。 “这周末有时间来家里吃顿便饭吗?”韩凛问。 杨羽凡侧头看他,没想到韩凛是邀请他去吃饭。 “平时方适也经常会来家里吃饭,现在你们俩既然在一起了,这个传统也别丢,和他一起来玩吧。”韩凛说,“小歌也很希望你能来,他那天还问方适你喜欢吃什么,想等你来的时候做给你吃。” 杨羽凡有些感动,朝歌是个细心周到人,这要平时他肯定马上就答应了,但现在…… “我本来想直接和方适说,让他带你来的,结果这两天我联系不上他,就干脆来找你说。”韩凛状似无意道。 杨羽凡皱眉:“联系不上他?” “对啊,微信不回电话不接,听说昨晚上连家都没回。”韩凛语气变得有些微妙,“怎么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他去你家里了。” 杨羽凡:“……” 杨羽凡怎么可能知道,这两天他一直忍着憋着没去找他哥哥。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杨羽凡的错觉,韩凛这话有种说不出来的,像“鱼饵”一般的感觉。 “总之。”说话间,他们也到了底楼杨羽凡的小三轮旁,韩凛单手按在杨羽凡肩头,“这周六或者周日,你们看定个时间来家里玩,具体哪天,你直接告诉我或者朝歌就行。我院里还有事,先上去了。” 杨羽凡还能怎么办,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他根本看不出来,韩凛是不是知道他和哥哥正在闹矛盾的事情,但不管知不知道,杨羽凡这时候都不能主动说。 他们之前还没熟到能聊这种话题。 不过他倒是突然想起,朝歌曾经发过一条朋友圈,当时还不觉得,现在是真心体会到什么叫 ——我或许不是真的人,但韩凛是真的狗。 如果韩凛知道哥哥和他闹矛盾,那这一出玩得简直太心机了。 三言两语就把他和哥哥约到一起不说,还轻飘飘地丢出哥哥已经失联两天的消息,勾.引他担心。 太坏了,这个人。 但杨羽凡不可否认自己确实上钩了。 哥哥为什么不回家,又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微信?这些都是杨羽凡忍不住要去担心的事情。 是因为他们吵架才会这样吗。 哥哥当时看起来那么难过,他不回家能去哪儿啊…… 杨羽凡摸出手机,点开和方适的对话框。 巧合一般,对话框顶端的“哥哥”二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杨羽凡屏住呼吸,紧盯对话框。 眼看着顶端的汉字在“哥哥”和“对方正在输入中……”不停切换,而方适却一直没发消息过来。 杨羽凡有些着急了。 到底是什么话要打那么久啊,他好想看啊啊啊! 然而等到最后,杨羽凡也没等到方适的消息。 杨羽凡有些坐不住了。 他确实很生气哥哥搞得这一出,所以当场就提出要分开,但是真的分开之后,杨羽凡才发现这简直不光光是对他哥哥的折磨,对他自己也是极大的折磨。 天知道他有多想回去见方适。 可一时间,他又不想那么轻易地“放过”方适。 如果他能早一点知道,杨羽凡想,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和哥哥一起怀念那位警察叔叔。 但要给他多一点时间想想,就像最开始哥哥给他时间,让他思考那些问题时那样,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所以说昨晚哥哥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一整晚不回家。 杨羽凡顿时感觉这个“分开”,给自己的惩罚意味更重了。 早知道,早知道就换一种惩罚方式,比如主动亲他一百下,或者抱抱一千次,然后还必须说,方适最爱杨羽凡一万次。 杨羽凡被自己的假想逗笑,笑过又忍不住眼眶发热。 他真的不想和哥哥分开。 他只想和哥哥好好的,一辈子,怎么也分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韩凛是真的狗,谴责(。 第七十二章 方适第无数次放下手机。 他已经在对话框里打下过N篇不同版本的小作文, 全方面展示自己的心路历程, 字数甚至超过了他今年写过的论文。 但是……发不出去。 方适很不擅长去说这些东西, 比起煽情,他更会的是“公事公办”。 一条条把自己的需求想法说清楚,把目标, 已有条件,需求条件, 未知条件等等, 像做学术研究那样, 摆在明面上,逐条分析拆解研究, 最后找出解决方案。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可以这样。 人和数据是不同的。 手机振动。 方适拿起来看了眼,是韩凛发过来的消息。 天天开心:复制这行话$乱七八糟的代码1.0$打开淘宝【超轻黏土手办专用套装DIY材料……】 天天开心:复制这行话$乱七八糟的代码2.0$打开淘宝【家用陶瓷刀菜刀厨房水果多用刀……】 天天开心:复制这行话$乱七八糟的代码3.0$打开淘宝【买一赠2罐头!天才贵族高智商喵咪超好吃口粮10kg……】 方适:? 天天开心:你会需要的。 天天开心:[小垃圾卖萌.GIF] 方适略感不妙,但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存过的一张图,翻找翻找, 发了出去。 方适:[小垃圾:我可能不是真的人, 但韩凛是真的狗.jpg] 天天开心:[哈哈, 我啸了.jpg] 方适刚想说什么, 手机又振动了下,屏幕顶端弹下来几个字。 通知:你凡凡[心]:。 方适:!!!!! 方适:你干了什么?! 天天开心:[微笑] 天天开心:方教授, 难得一见你那么不淡定呢。 天天开心:不用感谢我, 给我家的两个小朋友买点小礼物就行了。 方适:你真的是…… 方适:谢谢。 方适深呼吸了好几轮,才抖着手点开和杨羽凡的对话框。 他从来没发觉过一个小小的句号,也可以那么得令他惊喜。 斟酌几息后, 方适才往对话框里打字。 方适:凡凡,我很想你。 方适: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你凡凡[心]:…… 方适: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方适:当面说。 你凡凡[心]:我还没消气。 方适:那我们再分开一天? 方适:或者半天? 方适:我不想和你分开,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别的方法冷静,我想和你聊聊[大哭][大哭] 你凡凡[心]:…… 你凡凡[心]:你被盗号了? 方适:没有。 你凡凡[心]:……不可能 方适:我只是想你了。 杨羽凡是真的吓了一跳。 他家哥哥居然发这样的话,简直太不像他了,特别是那个[大哭],这不是他平时会发的表情吗,哥哥不是只会发[微笑]吗。 但看着屏幕上那些小小的汉字,杨羽凡还是忍不住有些开心。 原来思念并不是单方面,哥哥也很在乎他,在乎到都和平时不一样了。 不再淡定,不再“冷漠”,不再事事绷住。 你凡凡[心]:你想好要和我说什么了吗? 杨羽凡这句话发出去,方适那边等了很久才回答。 方适:想好了。 方适:对不起,我思来想去,都觉得他是我不可以忘记的人。 方适:但这份不可忘记,不是基于爱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方适:他对我来说,不光光是前男友那么简单,如果只是前男友,我根本不需要和你讨论那么多,因为我对他很早就不是爱情了。 方适:相比起前男友和警察这个身份,在我眼中,他更多的是我第一个病人。我照顾他的时间很长,他的治疗计划我也有全程参与。当初他入院的时候,院里用HAART疗法对他进行诊治,当时他还没有出现淋巴瘤相关症状。 方适:在HAART治疗后大约8个月,他再次入院,确诊非霍奇金淋巴瘤,也是这个时候开始,我接手了他的治疗。 方适:我们先对他进行了8个周期的CHOP方案化疗,之后情况稳定,但遗憾的是,一个月后复发,再次化疗无缓解,换用MINE方案化疗。在化疗过程中,出现4级骨髓抑制,持续中重度贫血。 方适:之后我们再次调整方案,更换药物、输血、减缓化疗,其中部分方案由我提出,与教授共同合议。 方适:随着病情发展得到部分缓解,持续治疗,后期出现肺部浸润。 方适:我们尽了全力,但最后,他还是呼吸衰竭走了。 方适:而当时的我,才刚刚以无比优异的成绩离开学校,我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盲目天真。哪怕他的病情反反复复,我也有极其强烈的信心可以把他带回来。 方适:在同期,我并不止接手了他一个病人,他是我照顾最长时间的病人,但他是我照顾之下,第一个离开的病人。 方适:我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他的离开强烈地打击了我的自信心,同时给我敲响警钟,让我知道我自己其实还有许多不足,必须更加勤奋学习。 方适:而且我也意识到一件事,对于艾滋病,疫苗是必要的,所以后来我决定离开医院,来到这里专注科研。 方适:我不能忘记他,是因为他作为前任,在我生命中是一个无法靠忘记,就能抹去的“经历”。作为警察,我是少有几个还能记住他的人,我有责任与义务去记住他。作为病人,他是我科研路上的初心,也是我提醒自己还有诸多不足的警示。 方适:但是我不能忘记他的理由里,绝对没有任何一条,是因为我还以爱人的方式爱着他。 方适:我知道要你承受这些对你非常的不公平,所以我不会要求你与我一起记住他,我唯一希望你能记住的就是,我现在爱的人只有你。 方适:我想要共度余生的人也只有你。 方适:这次是真的说完了。 杨羽凡坐在三轮上,垂着脑袋看方适一条一条把信息发过来。 他一直没有打断方适,也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他看得出来方适这段话说得非常认真,甚至比那天还认真。 一定是在他们吵架后,认真思考过的内容。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哥哥思考问题,都想得那么深远,他也不知道,原来哥哥一直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他忽然理解到,为什么哥哥会来到这里,建立404。 哥哥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 高要求,也附带着高责任。 所以在接触过那么多的艾滋病人,特别是年纪轻轻就感染HIV的携带者后,哥哥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尽他所能去帮助他们,在高校当教授,传达安全卫生的性观念,还为迷途者建立了安全屋。 所以在所属病人离世后,他会去思考自己的不足和自大,并且试图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开始钻研疫苗,帮助更多的人。 他有能力,就压给自己更多的责任。 就像蜘蛛侠一样,又有些不同。 责任越大,能力越大。 哥哥在以责任鞭策自己,从而去拥有更高的能力。 杨羽凡在这一瞬间突然就想通了。 往前种种无非是过客,而他才是余生。 和一个已经离开那么久的人计较做什么,他杨羽凡,年轻帅气有活力,性格一等一,智商也不低,如果正经读书,他很自信他的学位不会比哥哥低。 他那么优秀,还怕征服不了哥哥的心吗? 笑话! 而且哥哥的话说的很清楚,警察叔叔在他眼里,更多的是警示与初心。 警示自己身上的不足,提醒自己学无止境,维持自己科研初心。 他心里也有这样的人物,他心里也有一位可以代表初心与警示的大人物,公平起见,他也要哥哥和他一起去记住这个人。 你凡凡[心]:哥哥,你知道华.罗.庚院士吗? 方适:嗯。 你凡凡[心]:他曾经说过,科学是实事求是的学问,来不得半点虚假。 你凡凡[心]:我这里有一道题,你答出来了,我就原谅你。 方适:什么? 你凡凡[心]:X2+(y+3√X2)2=1 方适:…… 方适:[心] 第七十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那个公式画出来的函数图像是一颗桃心,所以教授才会发[心]。 关于这样数学家的浪漫告白实际上很多,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数学家笛卡尔的故事,他与公主相爱,但是遭到了国王阻挠,于是他在死前给公主寄出了最后一封情书,上面只有一个数学公式是r=a(1-sinθ),这个公式画出的函数图像就是爱心。 而我发的那个,实际上格式不对,因为担心被口口才发成那样,感兴趣的读者朋友,我可以给你分享一下那个函数图。 -- 感谢在2020-05-10 01:57:03~2020-05-11 02:0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玖拾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孙弘亮、沈巍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凡凡[心]:你怎么一下就算出来了! 方适:你说过你喜欢数学。 你凡凡[心]: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凡凡[心]:[黑人问号.jpg] 方适:……你去我教室上课的时候。 杨羽凡想起来了。 天, 他当时告白的时候, 就很随口的提了句数学, 没想到方适居然记到现在。 你凡凡[心]:可就算我喜欢,你也没道理一眼就看出来啊。 方适:你说喜欢,所以我查了查你们的特殊告白方式。 方适:我只知道答案, 不知道过程。 杨羽凡逐渐兴奋起来,他家哥哥不声不响的, 居然还搞这些! 学坏了哼。 方适:我算作弊吗。 你凡凡[心]:我本来想如果你不会, 就一点点算给你看。 方适:我可以看。 方适:但不一定看得懂。 你凡凡[心]:这有啥, 你刚刚发的那些什么CHOP,我也一个都没看懂。 你凡凡[心]:我百度都没度懂。 方适:[微笑] 杨羽凡看这个表情看得一阵牙酸。 你凡凡[心]:哥, 你笑啥啊…… 方适:觉得你可爱。 你凡凡[心]:这表情哪儿可爱了、 方适:你不觉得很像你吗。 你凡凡[心]:……??? 你凡凡[心]:what??像我,哪儿像我?? 方适:你每次看着我笑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 你凡凡[心]:哈?怎么可能!! 方适不解,确确实实每次杨羽凡看着他笑的时候, 都是这个表情啊。 杨羽凡比他高, 每次看他的时候, 眼睛就会往下垂, 笑容也和这个表情一样灿烂,嘴角扬得非常高。 除了没露牙, 简直一模一样。 非常可爱。 杨羽凡完全窒息了, 满身都是挫败细胞。 这怎么可能!他引以为傲的帅气笑容,在哥哥眼里居然和呵呵脸一样,也太要命了吧。 杨羽凡开始怀疑人生。 你凡凡[心]:哥我先去送快递了, 等会儿说。 方适:好[微笑] 说是去送快递,但杨羽凡转头就给林天天打电话。 “天哥!”杨羽凡快哭了,“我笑起来和那个黄豆呵呵脸一样吗?” “啥玩意?”林天天一头雾水。 杨羽凡沉痛捂脸:“我哥说我笑起来像那个呵呵脸,特别可爱。” 林天天:“哈哈哈哈哈神他妈笑起来像呵呵脸!” 杨羽凡气得很:“不要笑了你。” 林天天笑过还是安慰他:“这有啥嘛,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你们俩有十多年的代沟,审美上肯定不同。而且你这才刚刚谈恋爱,没经验,以后你就知道了,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什么都像他。” 杨羽凡说:“真的吗?” 林天天打包票道:“那当然,我女朋友走路上看条狗都要叫我的名字。” 杨羽凡:“……这还是免了吧。” 话是这样说,但和林天天聊过之后,杨羽凡心里还是舒服许多。 而且林天天说的话糙理不糙,确实是这样,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看什么都像他呢。 他可是非常自信,自己绝对绝对一点都不像那个黄豆脸。 看来哥哥真是爱他爱得深沉呢。 中午,这对“好久不见”的情侣在公园碰头,方适直到看见杨羽凡那一刻,才终于松了口气。 杨羽凡在对他笑,垂着眼,嘴角高扬。 他不生气了。 “凡凡。”方适遥遥喊了声。 杨羽凡大笑着挥手:“哥哥!” 杨羽凡跑过来,一把拉住方适的手。 方适上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杨羽凡,确定对方真的没在生气后,心情简直难以形容。 他是第一次和恋爱对象这样吵架,还闹到分开的地步,心情七上八下,比当初考研面试的时候还紧张。 但是,喜欢一个人不光光要享受爱的正面情绪,也要承受爱带来的一切负面情绪。 “618前后我要大忙一场,所以只有周六有时间可以去韩凛他们家里。”杨羽凡说。 “618为什么要忙?”方适问。 “京东的活动啊。”杨羽凡说,“你可以当做京东的双十一。” “啊……”方适有些无奈,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活动太多了,他感觉杨羽凡好像随时都在“大忙一场”。 “不过忙虽然忙,但是忙起来我赚得也会更多。”杨羽凡说,“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就是可能没太多时间陪哥哥。” “恩。”方适说。 “哥哥不会不开心吗?”杨羽凡问。 “为什么要不开心。”方适说,“你忙你的事业,这是好事。” “可是我不能陪哥哥啊。”杨羽凡严肃道,“可能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哦!” 方适说:“我不会因为你努力奋斗而不开心,而且我偶尔也会忙起来找不到人。” 杨羽凡笑起来:“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我都问了,哥哥你早上六点过就去实验室,一直到凌晨才离开,虽然工作很重要,但是哥哥的身体更重要不是吗,以后还是不要经常这样熬着比较好。” 方适:“尽量。” 杨羽凡瘪嘴:“哥哥有时候实在是太不懂风情了,一般人谈恋爱,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哄另一半,说自己会注意身体不再熬着,你倒好,还尽量。” 方适抿抿嘴:“可如果我做不到,那不是撒谎吗。” 杨羽凡:“昂……你这样说也对啦,先不聊这个,我们吃饭吧,吃完我就得走了,今天货蛮多。” 方适:“好。” 他们的生活突然有变回了原样,好像之前的吵架从来没发生过一样,但方适和杨羽凡又都能感觉到,在某些细微之处,还是有了不同。 周六他们去韩凛家。 这是杨羽凡第一次登门拜访,照旧准备了些手工薄脆小饼干。 朝歌喜爱美食,不光爱做吃的,自己也很爱吃,对这份礼物喜欢得不行,连他们养的猫都蹦跶着凑过来闻了闻。 杨羽凡在漂亮的白猫跳过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惊讶,但礼貌让他没有立马开口询问。 倒是韩凛直接介绍道:“它叫小垃圾,是我们家的一员。” “小垃……”杨羽凡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他是从垃圾堆里捡的,那可不是小垃圾吗。”韩凛说。 朝歌一巴掌给韩凛呼过去,随后对杨羽凡疯狂比划。 方适翻译道:“他说,小猫暂时还没起名字,不要听韩凛胡说。” 杨羽凡不免失笑,点点头,怜爱地摸了摸小白猫的腿。 小猫“喵”了声,踩着杨羽凡的手腕跳开了。 “小垃圾这个名字明明又合适又好听,你们都GET不到我的点,果然知音难觅。”韩凛说,“杨羽凡,魂斗罗玩过没?” 杨羽凡点头:“我爸带我玩过。” 韩凛无语道:“得,你意思是我和你爸一年代呗,过来陪我玩两局。” 杨羽凡接过手柄,挨着韩凛坐到茶几前的地毯上:“你很喜欢这个游戏吗?” 韩凛:“经典永不消弭。” 方适在厨房把李阿姨托他带过来的东西,和朝歌一起收拾好后,就被朝歌赶出厨房。 他站在杨羽凡身后看了几眼他们玩游戏,发现杨羽凡技术还不错,和韩凛这根老油条一起,完全不输阵。 方适:“韩凛,可别马失前蹄啊。” 韩凛:“方适你陪我玩这么多年魂斗罗,还是掌握不了这个游戏的精髓,我们玩的不是PK,是合作好吗,他比你强多了。” “比你也强多了。”方适走到杨羽凡右侧,并肩坐到他旁边。 “我爸以前也喜欢玩这个,他还喜欢玩拳皇,小时候会带我去游戏厅。”杨羽凡说,“所以从小就练过。” “哟,伯父还挺有意思,不揪着你学习吗?”韩凛问。 “他不怎么管我学习,叫我开心就好,倒是我妈受不了,每次他带我去玩,我妈就要揪他耳朵。”杨羽凡说,“但是我爸这人吧,越是这样,越爱对着干,屡教不改。” “我小时候是偷着玩,家里人都不让我碰。”韩凛说,“啧,要我是你哥就好了,你去当妈的乖宝宝,我就跟着爸浪迹游戏厅。” 杨羽凡笑,他都没发现原来韩凛是个这么有意思的人,说话一套一套的,和他的外表太不一样了。 “我听说你家里还有个妹妹是吧?”韩凛问。 “对,马上读一年级了。”杨羽凡说。 “平时在家乖吗?” “很乖,她比较早熟,很多事情都自己做。”杨羽凡说,“我不太担心她。” 韩凛羡慕道,“我家也有一小孩,混世魔王,太可怕了,恨不得把他塞回我妈肚子里。” 杨羽凡笑:“小朋友嘛,多点耐心好好教育,会好的。” 韩凛摇头:“晚了,他已经是高中生了。” 方适忽然问:“他读的七中是吧?” 韩凛点头:“也就成绩争气点。” 方适说:“七中挺好,我这个外省的人都听说过。” 七中是他们市数一数二的高级中学,每年初升高都是挤破了脑袋才能进去。 一般考进七中,重本就跑不掉了,号称状元郎的生产地,当初苏铃木就是七中出来的状元。 “诶,怎么死了。”韩凛动作一顿。 方适抬头看电视屏幕,发现之前一直玩得很溜的杨羽凡,已经消失在游戏界面。 杨羽凡把游戏手柄放到地毯上,歉意道:“一时失误,抱歉,我去下卫生间。” “那边那道门过去就是。”韩凛指指角落。 “好的。”杨羽凡礼貌道谢,起身离开。 方适仰头看他,发现杨羽凡似乎有些……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韩凛就把地毯上的手柄扔了过来:“该你了。” 方适无奈接手:“有完没完。” 第七十四章 杨羽凡上完厕所看到方适和韩凛在做着打游戏, 思考了下, 转到厨房去找朝歌。 “嗨, 需要帮忙吗?”杨羽凡问。 朝歌摇摇头,抬手做了个让杨羽凡去客厅玩的动作。 “别介意,在家里也是我做饭, 可以帮你干点活。”杨羽凡说。 朝歌比了两个手势,杨羽凡没看懂。 “我感觉自己该去学一下手语。”杨羽凡说, “手语应该不难懂吧?” 朝歌笑着摇头, 给杨羽凡倒了杯柠檬百香果汁。 杨羽凡喝了口:“好甜, 我特别喜欢柠檬的香味。” 朝歌激动地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也超级喜欢, 他指向自己做的凉拌猪耳朵。 盘子里一片片薄如纸片的猪耳,叠着一层同样厚度的黄瓜片,卷成小圆筒的模样,再用牙签固定, 最后淋上颜色透亮的红油辣椒, 和香脆的白芝麻。 朝歌捻起一根递给杨羽凡, 让他试试口味。 杨羽凡一口塞进嘴里。 !! “好吃!”杨羽凡超惊喜, “这个辣油是你自己弄的吗?” 朝歌点头,指向旁边一个小罐子, 杨羽凡这才发现里面放着的熟油辣椒。 杨羽凡瞬间像发现宝藏一样。 他也是个爱做饭的, 在朝歌无声的介绍下,仔仔细细地参观了遍朝歌的厨房。 “天啊,你这里简直太棒了吧。”杨羽凡说, “我慕了,这个厨房简直是我的梦想。” 朝歌就站一边笑,有些小得意。 “我家里厨房很小,多一个人都嫌挤,但做饭还是没问题。”杨羽凡说。 杨羽凡不会手语,朝歌手机又不在身边,他们交流起来很困难,杨羽凡想知道什么,大多只能问是非题,让朝歌点头摇头来回答。 也没聊多久,小垃圾就跳了进来,一屁股坐到了杨羽凡脚上。 “他好亲人啊,一点都不高冷。”杨羽凡有些欣喜,“我抱他会不会跑?” 朝歌摇头,蹲下身把猫抱起来,递给杨羽凡。 杨羽凡小心地把猫搂进怀中,猫没跑,软绵绵地窝在他胳膊上。 杨羽凡惊喜极了,看了眼朝歌后,忍不住小跑出厨房对方适喊:“哥哥你看!” 方适望过去,没注意那只白毛蓝眸的猫,独独瞧见杨羽凡亮晶晶的一双眼,像极了黑曜石,正对着他笑。 “来。”方适说。 杨羽凡拥着一团白雪走近,坐到了他的身边。 “哥哥,你摸摸,好软啊。”杨羽凡说。 方适抬起手,摸了摸杨羽凡的头:“恩。” “诶?我是说猫,不是摸我啦……”嘴上说着,杨羽凡还是乖巧地垂下头,方便方适摸自己毛脑袋。 “你头发是不是好久没剪了。”方适说,“都快遮住眼睛了。” 杨羽凡努力回忆:“好像是,最近忙,都没空去剪头发。” “我可以帮你剪。”方适说,“我会剪头发。” 杨羽凡抬头:“真的吗?哥哥你居然会剪头!” “我们读书的时候,大学外面不像这里那么丰富,近一点的理发店只有一家,后来有一次那家店突然坐地涨价。”韩凛说,“方适很不爽,就自己去买了套剪头发的,拿他还有我们寝室的人练手,后来没想到手艺真的练出来了。” “也不难。”方适说,“正好那段时间专业课学解剖。” 杨羽凡惊了:“哥哥你拿头发练解剖?!” “不是,解剖和剪头发都需要手的灵活性,在某些方面上,有互通的地方,练练也没什么,加上不用受理发店的气。”方适说。 韩凛嗤笑。 “原来哥哥以前那么刚啊。”杨羽凡有些向往,现在的方适看起来太沉稳了,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你哥读大学的时候,完全是个刺头。”韩凛说,“你看了估计都要绕远了走。” “刺头?怎么可能。”杨羽凡不信。 “就你话多。”方适无语,“小朝歌的份是不是都给你说完了。” “不可以吗,有首歌叫《你是我的眼》,那我就是朝歌的嘴。”韩凛稳得一批。 “哥哥,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杨羽凡很好奇。 “就……和现在差不多啊。”方适回答。 韩凛冷笑:“某些人说话也不脸红。” 方适抿起嘴:“可能有一点点差别。” “一点点?科研精神呢,严谨去哪儿。”韩凛问。 方适脸开始变红,正想说话,身后就传来了碗筷敲击声,是朝歌在喊他们吃饭。 方适真情实感地松了口气,被当着杨羽凡的面掀黑历史,他是真的受不住。 吃完饭,四个人一只猫围坐在客厅玩大富翁。 天知道杨羽凡有多久没玩过这个游戏了,看到朝歌把盒子拿出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真到开始玩,杨羽凡才发现自己年轻了,众所周知,大富翁这个游戏认真玩起来,除了运气,就是看谁心脏。 不开玩笑,在座三位,包括看起来毫无公害的朝歌,下手都狠得要命。 杨羽凡吃过几轮暗亏后,发现自己即将破产。 “我可以借贷给你。”韩凛说,“利息不高,一圈3%。” 杨羽凡:“……” 方适直接拿了10万给杨羽凡。 韩凛不乐意了:“你的游戏竞技精神呢,不行啊,杨羽凡还回去。” “别还。”方适说,“我乐意养他,你管我。” “啧。”韩乐翻了个白眼,满屋子酸臭味。 杨羽凡虚心地接手了哥哥支援他的十万,开始认真玩起大富翁来。 他对数字很敏.感,最开始是不熟,真要玩起来,他也不会太差。 慢慢的,十万变土地,土地修房屋,房屋变更多土地……循环往复,手里的钱越来越多。 “小朋友玩的不错嘛。”韩凛说,“以后经常来啊,难得遇到能玩得旗鼓相当的。” 杨羽凡被夸有些开心,他一直都想融入到方适的生活圈里,方适身边的大部分朋友他都玩得不错,现在连最后一位韩凛也算是认可他了。 虽然是通过游戏。 晚上拜别韩凛和朝歌后,两人骑着小电瓶从城市一头回另一头。 六月的晚风还带着一丝燥热,方适紧紧搂住杨羽凡的腰,看道路两侧的路灯一盏盏落到自己身后。 从这条路回香林天地,会路过大学城的每一所学校。 方适眼看着一所所大学从自己眼前略过,三五成群的大学生在路上大脑,一句藏在心里很久的话,终于问了出口。 “凡凡,你高中的时候成绩应该挺好吧。” 方适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问出这句话后,拥揽住的腰肢,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他感到一丝不妙,但想说的话,还是没有暂停。 “我看你那么喜欢数学,就没有考虑过继续读书吗?”方适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那么聪明,不继续深入探索自己喜欢的东西,有些太可惜了。” 杨羽凡没说话。 夜风呼啦啦地吹着,他们从大学城最后一所大学前路过,拐进昏暗的小路。 电瓶停下,方适下车,身后是香林天地。 杨羽凡转头看他:“哥哥,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开始我要忙了,休息时间再找你。” 方适点头:“你也别太拼,注意身体。” “好。”杨羽凡张开手,“抱抱?” 方适往前走一步,走进杨羽凡的怀中。 “其实……”方适说,“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当然,不想说也没关系。” 方适微微后撤,看着杨羽凡的眼睛:“不过,之前我说过的,在我面前你不用太懂事,许多话,如果对别人说不出口,那我会是你最好的倾听者。” “也会是无条件支持你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又是没有日六的一天呢,嘻嘻。(不知道是谁在网上给我催更,但我就是辣么死皮不要脸 第七十五章 杨羽凡脸上的笑容浅了, 他垂着头, 眼里满满都是方适。 方适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但熟悉他的杨羽凡,却能看出对方“冷漠”下试探的关心。 “哥哥。”杨羽凡说,“你知不知道, 你的眼角有一颗泪痣。” 方适愣了下,然后摇头, 抬手摸了摸眼镜:“没有吧。” “很浅, 在这里。”杨羽凡指了指被眼镜挡住的眼角, “很漂亮。” 杨羽凡很喜欢方适,也爱偷偷看方适, 他最初也没注意到那颗痣,后来有一天,他们中午在公园里吃饭,饭后方适很困, 靠在他的肩膀上小憩了会儿。 眼镜因为方适的姿势飞起, 杨羽凡就趁着方适睡着, 偷偷给他摘了下来。 随后他就发现, 原来眼镜挡住了如此美妙的风光。 那颗痣很小很浅,在方适的脸上几乎看不见, 如果不凑近仔细看, 没几个人能发现。 杨羽凡觉得,那颗痣就像方适,把自己的好都藏起来, 天天冷着脸,只有少部分真正靠近他的人,才能发现。 很幸运,他会是最靠近的那一个。 现在,他的哥哥在关心他,他又有什么不可说的呢。 “哥哥对我那么坦诚,我自然对哥哥也不会有秘密,哥哥想知道什么,我都会一点点全部告诉哥哥。”杨羽凡说着,手掌落到方适后腰,手掌兀自往下轻抚,引得方适身体轻轻震颤。 哥哥的腰特别敏.感,稍微碰碰都会脸红,太可爱了。 方适确实在脸红,他有些不适应地后退一步,抓住杨羽凡试图作乱的手。 “去家里坐坐?”方适说。 “恩。”杨羽凡跨下车,“哥哥的邀请,我当然要应允。” “你说话正常点。”方适脸红耳赤,“别这样。” 杨羽凡笑:“好吧。” 两人手牵着手回404。 客厅没人,方适带着杨羽凡上二楼,直接进屋。 杨羽凡上次来没开灯,不知道里面具体什么样,这次才光明正大的跟着方适参观了个遍。 不过他视线第一时间还是落到了方适床头。 那里依旧有着一个相框,是淡淡的蓝色,右上角贴着可爱的陶瓷小彩虹,但是相框里的照片,已经变成了之前他们在游戏厅的合照。 “诶……”杨羽凡心里有一瞬间的受宠若惊,“哥哥……” “恩?”方适走到桌边,没注意到杨羽凡的小欣喜,“你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别麻烦,我不喝。”杨羽凡说。 “我渴,坐下歇会儿,我去拿水。”方适把杨羽凡按坐到自己的电脑椅上,“你想玩电脑可以直接打开,密码是4041111。” “这么简单?”杨羽凡惊了,“那这个秘密设来有什么用啊。” “至少可以拦住熊孩子。”方适说,“平时没用,回老家的时候就有用了,去玩吧。” 方适下楼倒水,再上来时,杨羽凡并没有开电脑,而是饶有兴趣地站起身观察他做的DIY小屋。 “哥哥,这是不是那个。”杨羽凡说,“就是我们才认识的时候,你买的那个小屋。” 方适点头:“喜欢吗,本来打算送给你,一直没找到机会,整好今天你能带回去。” “可以吗?”杨羽凡立马就说,“这是给我的?” “恩。”方适把水杯放到桌子上,“坐吧,喝点水,这是李阿姨做的金桔柠檬。” 杨羽凡乖乖坐下,视线又落到桌上的哈利波特和谢尔顿上。 “那是朝歌做的轻黏土人。”方适说,“生日礼物。” “他好厉害啊,什么都会。”杨羽凡说。 “是,韩凛说他是手艺人。”方适说,“我们这圈人里唯一的艺术家。” “这话倒是不错。”杨羽凡笑。 话题结束,屋里有瞬间的静默。 方适坐在床尾,突然感到一丝紧张。 他男朋友正在他房间里,坐在他平时坐的椅子上。 虽然还不至于到半夜,可外面天色已经偏黑,早就不是“正经”朋友还应该留在卧室的时间了。 这还是杨羽凡第一次正式进他的房间,未来说不定还会长期住在这里。 方适是希望杨羽凡以后能搬过来和他一起住的。 这个房间不算大,一个人住合适,两个人住也不挤,他可以腾出足够的空间给杨羽凡。 就是不知道杨羽凡会怎么想。 但现在说这事还太早,杨羽凡连在404住一晚都不行,说是要回家给家里人做饭。 方适想到这儿,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虽然他不了解具体情况,但是方适总有种很微妙的感觉,总觉得杨羽凡家里的重担,都抗在杨羽凡身上。 不管是做饭做家务,还是赚钱带妹妹,要不是杨羽凡时常提起他爸妈,方适都要以为杨羽凡的父母不在了。 可明明杨羽凡口中的父母为人那么好,为什么会把这种担子全部丢给杨羽凡呢。 一对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怎么会舍得这样做。 杨羽凡聪明又上进,还那么喜欢数学,根本不像因为成绩差而不愿意读书的人。 如果他是杨羽凡的家人,哪怕家里实在困难,他砸锅卖铁也会想要支持凡凡继续学习。 更别说那是一对有能力工作赚钱的成年人。 读大学虽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却可以给杨羽凡未来人生更多选择的机会,可以认识更多的人,丰富更多见闻,了解更多可能性。 方适搞不懂。 “哥哥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高中毕业之后没继续读书?”杨羽凡主动挑起话题,直接说道,“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我需要养家。” “养家……”方适跟着重复。 “我爸妈在我高考前走了。”杨羽凡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微微带着笑,一副已经完全释然的放松模样,“家里只剩我和妹妹还有我爷爷,爷爷年纪很大,没办法工作,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得躺床上,需要人照顾,家里只有我能赚钱,所以我就没继续读书了。” 方适愣住。 一时间心脏刺刺的疼,连话都说不出来。 杨羽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聊到他的父母,他能从杨羽凡的字里行间听出来,杨羽凡有多喜欢他的父母,也能听出来这对夫妻有多爱杨羽凡。 虽然时常想不透,为什么这对夫妻会“纵容”杨羽凡不读书,但听杨羽凡的言辞,方适对这对夫妻还是很有好感的。 明明那么明显了。 一对爱孩子的父母,除了已经不在,还能有什么理由,由着爱学习的孩子不读书。 他明明有想到,却一直被杨羽凡的乐观所“欺骗”。 杨羽凡的强大远超他所想象。 放弃自己所热爱的,也放弃属于自己更加绚烂的未来,肩负起原本不该他肩负的责任,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会不埋怨。 可他在遇到杨羽凡后的每一天,这个大男孩都在告诉他,热爱生活的人,可以活得有多么耀眼。 哪怕身处谷底,也如骄阳炫目。 “我以前也是七中的学生哦。”杨羽凡有些小骄傲,“还是我们年级数学常年单科第一。” 方适本来没有哭,听到这句话后,眼眶却突然红了。 杨羽凡很少提起数学,可每一次提,都像只抱着坚果的小仓鼠,死死拽着,用心护着,生怕弄脏。 他是真的很喜欢数学,他也是真的对数学有天赋。 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未来。 方适眼眶红得快,杨羽凡也顿时慌张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忐忑不安地坐到方适身边:“哥哥你怎么了,别哭啊,我没事的,我现在过得也很好,真的你别哭,我早就不难过了,你别哭。” 方适仰起头,试图让眼泪不要流出来,他的声音略带哽咽:“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杨羽凡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哥哥我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过得不挺好吗,而且我还遇到了你,日子越来越好了。” 方适眼里含着泪,顺着杨羽凡的话,重重点头。 会好的,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方适想。 他的小太阳,理应配上最好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关于烹饪不日六的作者,朝歌有话要说…… [谢邀,关于烹饪不日六作者,看大家前面提到用面包糠,这是很好的选择,但光光使用面包糠是不够的,因为作者皮肤细腻嫩滑,面包糠撒上去就掉了,粘不住,所以在撒面包糠之前,需要用浓稠的液体(如蛋液,营养液)包裹,再撒上面包糠进油锅煎炸,这样就好了XD~] 第七十六章 直到杨羽凡伸手帮他擦了擦泪, 方适才发现, 他们俩的距离那么近。 近到连呼吸都在彼此共享。 说不上什么心态, 或许是一时冲动,方适歪过头凑到杨羽凡嘴巴,试探地亲了亲:“你要不要——” “砰砰。”后续的话被敲门声打断, 两人同时看向紧闭的木门。 方适刚刚提起的一股气瞬间消弭,无奈地扬声道:“请进。” 房门被推开一个小口, 站在外面的人是着男装的苏铃木:“教授, 你回来了吗, 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会儿……杨羽凡?呃,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没事。”方适说, “进来吧,有什么事你说。” 苏铃木有一些微的惊讶,因为方适的房间以前并不可以给人进出,果然谈了恋爱的教授变了许多。 “是有一点事要告诉你。”苏铃木回身似是牵住了什么, 再进来时, 方适看见了他身后的人——钟絮。 两人直直站在他们身前, 方适刚想说这儿没座位挤, 不然到楼下聊时,苏铃木就牵着钟絮对着他直直地鞠了一躬。 “……你们这是干嘛。”方适被吓了一跳, 抓住杨羽凡的手都不自觉握紧。 苏铃木没有起身, 就着鞠躬的姿势对方适说:“教授,我们在一起了。” 方适:“……?”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不是,你们别鞠着了, 先起来。”方适有点懵,扭头看了眼杨羽凡,在看到杨羽凡也一脸懵逼的表情后,心里好受多了。 幸好今天把小凡凡带回了家,陪着他一起懵。 苏铃木和钟絮十指紧扣着站直,方适这才发现,他们俩都穿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衣服,他们是认真的。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苏铃木说,“我们在一起了,打算一起出发去找小絮的弟弟。” 钟絮红着脸点头:“恩。” 方适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你们……首先我恭喜你们俩,你们非常合适,也很开心你们找到了未来的方向,这很好。” 杨羽凡也说:“恭喜你们,你们很登对。” 苏铃木嗯了声:“原来小絮打算这两天离开,但点点成绩还没出,我也想弄个未来行程计划,所以干脆等点点出了高考成绩再离开。” “挺好的。”方适说,“路上有你们俩互相照顾,我很放心。也祝贺你终于愿意走出去了。” “谢谢,走之前我们想请大家吃顿饭。”苏铃木说,“不知道哪天时间比较合适。” “这个还得问问,你和其他人说了吗?”方适说。 “还没有,第一个就告诉的你们。”苏铃木调侃地看了他们俩一眼,“那我们也不多说了,你们继续,我们俩下去告诉李阿姨点点他。” “好,去吧。” 苏铃木和钟絮来去得很快,仿佛像一阵风,进来撩了撩他们的头发,就又飞了出去。 杨羽凡有些怅然:“他们……这就决定要走了吗,感觉好突然。” 方适摸摸杨羽凡的头:“404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啊,来来去去,他们能找到自己的方向,已经很不错了。” 杨羽凡说:“可是,他们走了的话,感觉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们了。” 方适说:“在这里的人,你大多都看不到结局,404只是他们人生的小插曲,我们也只是他们这个阶段的‘朋友’,等他们离开后,还会遇到更多各种各样的人,拥有更丰富的、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 方适总结道:“这是好事。” 杨羽凡说:“可我才刚刚和他们交上朋友。” “日本茶道里有一个词叫做一期一会。”方适说,“一期一会、难得一面、世当珍惜。我一直把他们的来与往,当做一场美好的遇见,遇见总会伴随着分别。” “总是会分开的。”方适说,“到了时间,哪怕再不舍,也会分开。” 杨羽凡被方适说得心里特难过,他想到自己的爸妈,也想到了方适。 方适看出来杨羽凡的伤感,非常认真地说:“但正是因为知道会分别,所以才更要好好珍惜这难得的遇见,你说对吗。” 杨羽凡点头:“恩。” “我希望……”方适说,“我们俩能够努把力,活到自然老死再分开。” “我会努力的!”杨羽凡立马保证,“超级无敌爆努力。” 方适轻轻点头。 他侧头看着杨羽凡,心里也在细细思索计较。 苏铃木和钟絮有自己的目标,点点不出意外也能报考心仪大学。 他和杨羽凡的未来,也该有一个细致而长远的规划才行。 之前方适没有一个明确的路线,但今天和杨羽凡聊过之后,对于他们之间的未来规划,方适倒是隐隐有了想法。 这个计划不能随随便便,必须要仔细斟酌,因为他和杨羽凡如果想一直在一起,不可能只考虑他们两个人。 就如方适交往前所说,这会是两个家庭和一个404的事情。 他原本想跟杨羽凡一起肩负起404,和赡养双方父母的责任,现在少了一对父母,多了一个妹妹和爷爷。 妹妹即将读书,方适不知道杨羽凡是否有了解过,但养一个小孩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去的学校,分到哪个班级,遇见的老师好坏,周末的兴趣班等等…… 而杨羽凡的爷爷,听了一句是长期卧床,说明身体不太好,要如何照顾这位老人,也必须仔细考虑。 除了这些,还有杨羽凡自己。 在知道杨羽凡的无奈后,方适不可能再无动于衷,由着他为了养家糊口,放弃自己的热爱。 他想供杨羽凡回去念书。 但这一切必须有个前提。 就是他有钱。 当年为了买下404这套房子,方适不光光花光了积蓄,还欠下笔债。 404是公益组织,不可盈利,吃喝用度包括医疗等等,几乎都是方适自己出资,方阿姨的保险还有工资也是他出,之后有点还点,一直到今年,外债才终于还清,存款必然不可能有。 现在想在原基础上,供杨羽凡和杨雨宁读书,还要照顾杨羽凡的爷爷,会是笔不小的开支。 而且如果杨羽凡去念书了,家里唯一能赚钱的人就只剩下他。 必须多接几个项目了,方适想。 而且,凡凡最开始一定不会愿意接受,这也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第七十七章 之后几天杨羽凡都忙得见不到人。 方适也忙。 他是个行动派, 有了想法, 就会开始定计划和付诸行动, 加上他今年的指标,光靠刘费然那一项是肯定没办法完成,不如早点找到其他几个项目。 这一忙, 就忙到六月下旬。 高考放成绩。 事关重大,皮了好多天的林典终于找回紧张感, 手脚打颤地坐在电脑前。 苏铃木嘲笑他, 嘴巴毒得像砒.霜, 激得林典也不紧张了,满脑子要追着苏铃木打。 S省是早上九点查成绩。 八点过, 林典的父母在沟通之后,默默来到404。 他们来后,房间内的气氛顿时不再如之前那般和谐,只有李阿姨还会和颜悦色地和林典妈妈聊了几句, 苏铃木完全没打算给好脸色, 坐在床上把钟絮紧紧搂住。 因为要准备离开, 钟絮在两个月工作结束后, 就提交了辞职申请,几天前终于交接完毕正式辞职, 只等林典出完成绩后, 请大家吃顿散伙饭在离开。 林典在知道他们关系之后,那真的是一个大呼小叫,差点把404的房顶都给掀了, 现在随着时间过去,才终于接受这个令点震惊的事实。 倒是李阿姨很淡定,她在404三年,什么样的事情都见过,像苏铃木和钟絮这样能够在一起,她觉得挺好。 按照李阿姨的话来说,人活在世上本来就不容易,能找到一个彼此喜欢又志同道合的人互相扶持,是幸运。 九点整,众人齐齐围到林典身后,看他在页面上操作。 这个动作给林典加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一时间甚至不敢点下去。 还是李阿姨摸了摸他的头:“没事,查吧。” 林典松了口气。 他从小到大都是“听话”的小孩,对长辈很依赖,所以在父母对他说出那些话后,会那么的难过抵触。 李阿姨是他来404后,最亲近也是最信任的一个人。 林典点下去。 网页404。 “正常。”苏铃木说,“再刷刷,别慌。” 林典只好继续,然而估计是查分的人太多,网页一直出不来,到最后林典都快麻木了,动作机械地重复着点击动作。 刷了快十分钟,成绩才终于出来。 658分。 “卧槽!!小木哥你是神仙吗,这个分居然和你估的一样!!”林典一把从板凳上跳起来,整个人兴奋得意又不敢相信。 他在来404之前,分数偶尔能上600,但因为那些糟心事,成绩一度下降到一本线都困难,之后在苏铃木的魔鬼训练下专心学习,面对考试越来越游刃有余。 这次考完后,林典对苏铃木复盘了一些题,当时苏铃木给他估的分就是650-660。 苏铃木倒是很淡定:“恩。” 林典说:“这个分数可以报考教授的学校了!” 苏铃木说,“好专业还是有点悬,二愿想好了吗?” “恩恩,二愿我填电子科大。”林典说,“正好挨着医科大。” “行,专业那些你再多想想,有问题去问教授,他对这一块比较熟。”苏铃木说,“他十二点下课,到时候再打电话告诉他你的成绩吧。” 说完,苏铃木带着钟絮离开了房间。 李玲芬在恭喜过林典之后,也想离开,把时间留给林典父母,但出门时却被林典妈妈拦住了。 “李姐,麻烦稍微留一下吧。”林典妈妈说,“点点喜欢你,有你在他会放松许多。” 李玲芬愣了愣,点头答应了。 他们这次除了来陪看林典的成绩,还想把林典接回家。 到底是自己孩子,时间久了,哪怕知道他在404过得不错,林典父母也还是会担心。 以前他们家的家庭气氛很好,林典性格幽默,成绩也不差,是家里的小小开心果,谁也没想到高考前会出这样的事情。 这几个月,林典父母每天回家对着冷冰冰的房间,心里的压抑和烦躁愈来愈浓。 他们不了解什么是同性恋,听林典说也本能不信。 喜欢男孩子,这叫什么说法,男人理应和女人在一起,怎么可以喜欢同性。 所以他们排斥,他们抗拒,他们试图用最武断的方式让他们的孩子变“正常”。 理所应当的,他们遭到了自己孩子最极端的反抗,林典逃了。 他们是茫然无措也是愤怒的。 就因为这件事,林典居然跑了。他们生养了林典十八年,就因为他们不许林典喜欢男人,林典就不要他们了。 他们不懂,为什么这件事会发展成这样,也不懂林典为什么会那么倔强和在意。 直到他们在警察局和方适简短地聊了聊。 那之后,方适给他们发去了一个手册,手册上科普了许多关于性向的知识。 方适说,亲子关系是世间最亲近的血缘关系,难以割舍,但不能因为这份亲近,就忘记维系关系需要双方的努力。 如果只靠毫不留情的铁血手段,他们只会得到一个不快乐的林典,好的亲子关系,应该学会相会理解,而不是一来就拒绝。 而且点点还在青春期,正是对感情和性懵懵懂懂的时候,家长如果一直拒绝沟通,那孩子只能靠自己学习,失去了家长辅助引导的最好时机。 他们看了科普手册。 理智上明白了同性恋是正常行为,可几十年的观念不是说改就改,在情感上始终对同性相恋感到别扭。 无法接受。 真正改变他们想法的,是李玲芬。 最开始他们谁都没在意这位中年妇女,一直以为她只是404的保洁阿姨,后来林典在李玲芬的陪伴下来见她,林典妈妈在和李玲芬聊林典近况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位李姐和他们一样。 她也有一个,“突然”变成同性恋的儿子。 当时的林典妈妈还没有预料到她会听见什么,只觉得眼前的大姐和她有相同的经历,又同为母亲,一定最能够理解彼此。 而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因为当初李玲芬也做出了和他们同样的选择,只可惜,那时候没有404,也没人告诉她,该怎么做才能挽回。 更多的故事林典妈妈并没有听到,她也不敢让李玲芬细说,她只知道,李玲芬为此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也是她在404的原因。 李玲芬说,她是来赎罪的,为她的无知,也为她的残忍。 所以她把来到404的每一个孩子,都当做自己孩子在照顾和保护。 林典妈妈想,她必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起这些。 她在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们,不好好沟通的后果。 剖开伤口,以自己的痛苦,挽救更多的家庭。 李玲芬的话确实把林典妈妈吓到了。 在生死面前,喜欢谁,是什么性别一下就变得不再重要。 只是喜欢男人而已,他的儿子没有任何错事,他依旧是自己最乖最可爱的小开心果。 “如果连你们都不能支持他,那他真的就是在与整个世界为敌。”林典妈妈到现在都还记得,李玲芬对她说过的这句话,“因为对点点来说,你们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想多写点,但是今天去打了针,右手抬不起来orz 404开始慢慢收尾了,后面还有几个剧情,写完差不多就会完结了=V= 不知道具体字数,可能还会写一两万、两三万? 顺便卖个安利呀,《404》的系列文《小哑巴》求个预收,这本完结就写朝歌和韩狗的故事,超超超级甜 - 第七十八章 谁也没想到, 最先离开404的人竟然是点点。 他来时没有带几样东西, 走时却背了大包小包——都是大家送给他的礼物。 临走时林典哭得很大声, 但心里却还是开心的。 他的父母终于承认与接受了他的“不同”。 而这一切都是404带给他的,他绝对不会忘记。 林典走后第二天,他们又再次见面。 因为苏铃木和钟絮也要出发了, 走前约好请大家一起吃顿饭。 “小木哥,你们走了还会回来吗?”林典很舍不得, 昨天他收拾好东西走的时候, 差点没在404哭断气, 还是苏铃木把他“揍”醒的。 “可能会吧。”苏铃木说,“如果找到了小絮的弟弟, 我们肯定会回来。” 林典嘴巴张了张,他想问万一找不到呢,但是当着钟絮的面,这话又问不出口, 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没必要那么伤感。”苏铃木说, “虽然见不到面, 又不是不联系了, 你当微信Q.Q是吃白饭的啊。” “可是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每天都见到了。”林典说, “而且……404就只剩下教授和李阿姨, 感觉他们会很孤单。” 苏铃木喝了口酒。 他们这话说得小声,没被坐对面的方适和李玲芬听见。 “在我们之前,他们也送走了很多人。”苏铃木说。 “走一次, 就会难过一次。”林典说。 “你别这样。”苏铃木皱眉,“我们不可能永远不离开,也不能永远赖在这里要他们照顾我们,他们也会希望我们找到未来的路,离开404。” 苏铃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到的是花园里那一花架的多肉。 苏铃木没敢数上面有多少盆,但是他知道,等他们离开之后,属于自己的那一盆,就会挪到已经离开的那一栏。 而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多肉出现在花架上,404的人就是这样,来来去去,最后真正会留下的只有教授和李阿姨,现在说不定还有个杨羽凡。 “教授。”苏铃木举起酒杯,“敬你。” 方适正在和杨羽凡说话,闻言也跟着拿起杯子,遥遥举了举。 “哥。”方适刚抿了口酒,杯子就被杨羽凡抢走,“少喝点,你最近都醉多少次了。” 方适嘴角悄悄勾起:“恩。” “之前也没有那么忙啊,最近你们学校怎么那么多事,老是要你去应酬。”杨羽凡对这件事意见挺大,他本来就不喜欢方适喝醉,最近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他晚上去接人,经常看到方适喝吐。 “过段时间就好了。”方适说,“放心吧。” “恩……” “笑一笑好不好?”方适说,“不要皱着眉头,我没事的。” “好吧。”杨羽凡努力微笑。 “对了。”方适说,“明天晚上下班之后,我们去看电影行吗,同事给了我两张票。” “几点呀?”杨羽凡问。 “好像是八点半,还是九点。”方适说。 “那行。”那个点他肯定已经把东西都送完下班了。 这下杨羽凡才真心实意地笑起来,方适这样说,明天就肯定没有应酬,还能和他约会。 结果第二天方适却失约了。 “真的抱歉,学校临时通知,必须得去。”方适说。 杨羽凡心情很低落,也很不开心。 这份不愉快不是对着方适,是对着这个突然通知哥哥的学校。 “结束可能都九点过了,你今天先回去,我们改天再看电影好吗?”方适语气尽可能的和缓。 “不好,我不回去……哥哥在哪儿应酬,结束的时候我来接你。”杨羽凡说。 “每次都麻烦你接。”方适不怎么好意思。 “我是哥哥男朋友,哥哥不要我接,要谁接。”杨羽凡闷闷不乐道。 “好,我等会儿把定位发给你。”方适说,“你先休息,我快散场的时候告诉你。” 九点过杨羽凡接到人,又是一个醉鬼哥哥。 “哥哥一点都不听话。”杨羽凡把人背在背上,慢慢往停车的地方走,“每次都喝醉。” 方适趴在杨羽凡背上,睡得香甜。 下巴软绵绵地搭在肩窝,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拂过杨羽凡脖颈,像无心坠落的吻,悸动又难耐。 杨羽凡脚步缓慢,喉结无声滑动。 真的是太折磨了,恨不得马上把哥哥带回家,摔上床,先这样再那样。 可是他家隔音差,而他又不能在外留宿。 和哥哥深入交流仿佛一道难解的数学题,而他暂时没有办法解出来。 诶…… 到404又是十点过。 杨羽凡已经有了这里的钥匙,轻车熟路地带着方适回房间,又下厨房给他煮了杯醒酒汤。 上楼时,方适已经醒过来,去卫生间洗澡了。 “哥,你还好吗,怎么这么快就洗澡。”杨羽凡说,“水温别开太高。” “知道了。”方适在里面说。 天气热,方适只穿了件薄T,下半身睡裤也没套,就踢踏着拖鞋从厕所出来。 一双腿又细又长,在白炽灯下似在泛着莹莹柔光,杨羽凡呼吸一窒,猛地闭上眼睛,却怎么也忘不掉晃入眼底的那抹白。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睁开眼。 方适还醉着,红着脸像被谁欺负了似的,乖巧地坐到杨羽凡身边。 杨羽凡发现自己身体开始发热。 他不着痕迹地往旁边坐了坐,不敢挨方适太近,生怕自己把持不住。 “你……”方适歪头看他,眼神茫然又委屈,“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杨羽凡被他那对水灵灵的眼珠子,看得身.下一紧,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啊。” 方适吸吸鼻子,杨羽凡这才发现,方适鼻头也泛着淡淡的粉,像小奶猫,也像小兔子。 好可爱。 “我,我该回家了。”杨羽凡慌乱地站起身,把桌上的醒酒汤递给方适,“哥你把这个喝了,不然明天头疼。” 方适仰头看他,眼睛茫然地眯起:“不回去,不可以吗?” “不可以。”杨羽凡别过头不敢看方适,“我要回家照顾妹妹和爷爷。” “那把他们接过来啊,接过来,你就不用走了。”方适的声音有些模糊,语速也比平时慢许多,但话中的内容,杨羽凡却听得很清楚。 他笑了下:“哥哥乖,别闹,我真的要回去了。” 喝醉酒的方适开始骄纵起来,抓住杨羽凡不肯放:“不要。” 杨羽凡心跳乱了节拍,方适的手掌很热,烫得他脑子锈住无法思考。 方适的声音愈发委屈:“不走,好不好?” 他坐在床尾,仰着头,眼里只有杨羽凡。 见杨羽凡没有反应,他慢悠悠地举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亲亲。” “亲亲,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啊啊啊打雷了好吓人,不敢继续写了orz,有错别字劳烦说一声 第七十九章 杨羽凡只感觉自己心脏停跳, 血液止流, 一瞬间脑子像炸开朵巨大的烟花, 连眼前的方适都快看不真切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才把心中的蠢蠢欲动给压下去。 “哥哥, 你醉了。”他说。 方适摇摇头,手指死死扣住杨羽凡的手腕, 嘟囔道:“我热。” “热就睡觉。”杨羽凡说着, 垂下眸, 把方适推倒。 方适晕头转向地倒在床上,似乎觉得这个动作有些好玩, 哈哈地笑了两声。 杨羽凡看他这样,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喝醉酒的哥哥就像个小孩子,和平时完全不同,会撒娇、会害羞、会直言直语、还会缠着他要亲亲, 杨羽凡打死都不想有其他任何人看到这样的哥哥。 “乖。”杨羽凡跪在床边, 把人拉到顶上, 用被子盖住, “快睡吧。” 方适不满,长腿一踢, 被子就被踢开了。 他翻过身抱住杨羽凡的手臂, 哼哼唧唧不说话,就眨巴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盯着他。 方适洗完澡就没再戴眼镜,许是看不清, 眼睛总是茫然地眯起,无端端有一种极易破坏的脆弱感。 杨羽凡被看得汗都出来了,一滴滴划过脊背,麻麻痒痒。 他猛地伸手捂住方适的眼睛,呼吸急促。 第无数次重重地吞咽喉口的干涩。 方适眼前的光明被夺走,有些惊慌地挣了下,没挣开,又觉得杨羽凡的手热乎乎的,盖在眼睛上很舒服,动了两下之后就抓着手不动了。 杨羽凡心跳得很快,他跪立在床边,看着被自己捂住眼睛的方适,忽然发现这样的哥哥比之前还要吸引他。 哪怕被蒙住眼睛,也可以对他满腹信任,杨羽凡一想到这点,整个人就开始发热。 他忍不住低下头,在方适嘴唇上点了点。 很轻,舍不得抬头。 方适砸吧砸吧嘴:“还要……” 杨羽凡呼吸一窒,扣住方适的后脖颈,就低头吻了下去。 很用力,像是要把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许久,才温柔地放开。 方适张着嘴喘气,平日里浅色的唇,染上艳丽的红。 杨羽凡看得心都要化了。 这是他的哥哥啊,他最喜欢的哥哥。 “哥哥快睡吧。”杨羽凡说,“等你睡着我再走。” “别走。”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方适特别执拗,就是不想放杨羽凡离开,“我洗,洗……” “洗什么?”杨羽凡轻声问。 方适却不肯再说,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杨羽凡叹了口气,再次把方适眼睛盖住。 不敢看。 再看就会忍不住。 “哥哥,你喝醉了。”杨羽凡说,“等你清醒的时候,我不会放过你。” 方适:“我没醉。” 杨羽凡说:“而且我明天要上班,我不想明天起床,你的身边没有我。” 方适:“我没醉哦。” 杨羽凡笑了:“好,你没醉,快睡吧。” 方适踢被子,不老实。 杨羽凡伸手给他盖上:“快睡。” 方适瘪嘴,声音软绵绵的:“不要,我不舒服……” 杨羽凡:“……” 他低下头,瞥了眼自己一直不敢看的那两条长腿。 果然。 小帐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方适搭了起来。 “哥哥,你故意的吧。”杨羽凡咬牙道。 方适吸鼻子,两条腿怼在一起扭了扭,看起来着实不适。 杨羽凡认命地叹了口气,伸手把灯给关上。 “明天你要是敢忘记这件事。”杨羽凡抵在方适耳边说,“我就不管这么多了,绝对绝对不放过你。” 方适不安地眨了眨眼睛,睫毛扫到杨羽凡手心,像在说着自己的忐忑与期待。 手指探入。 方适用力吸了口气,双手猛地抓紧,一瞬间的刺激,让他想把杨羽凡的手给掰开。 可惜杨羽凡不可能在这时候让步。 “哥哥。”杨羽凡上半身趴在床头,对着方适的耳朵小声问,“我可不可以在哥哥的脖子上……” “留下印记。” “唔。”方适眉头皱紧,脸颊愈发红润。 杨羽凡再次抬起头时,嘴角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好开心。”他看着方适没有被自己手掌盖住的嘴唇,微微张开,像一条求生的鱼,细碎地呼吸着。 “哥哥舒服吗?” 杨羽凡小声笑起来:“我可以让哥哥舒服。” “哥哥要记住这种感觉哦。”杨羽凡埋在被子里的手缓慢动作着,“只有我才可以给哥哥这种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求别锁求别锁求别锁,信女愿意以吃素一天来换不锁,求别锁求别锁求别锁。 第八十零章 第二天方适被“哐哐”响的闹钟吵醒, 睁开眼后, 脑袋空白一片。 身体重启速度过慢, 他躺在床上,只感觉浑身上下哪儿都不是自己的。 缓了几分钟后,方适才揉着腰坐起身。 明明才三十岁, 这一瞬间方适只觉得自己比他们院里退休的老师们还不如。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最近酒喝多了吗。 方适皱紧眉头,缓慢地往卫生间走去。 迷迷糊糊地放了个水, 又埋头洗脸刷牙, 等最后把脸擦干净看向镜子时, 方适才发现不对。 他的脖子上竟然全是吻痕! 一瞬间,昨晚那些旖旎回忆纷纷钻回脑海, 方适震惊地瞪着镜子中的自己。 ——“哥哥把我弄脏了。” 记忆中杨羽凡说的最后一句话,再次荡在耳边,方适面红耳赤地蹲下身,颤抖着双手把脸捂住。 他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啊! 喝酒也太误事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喝醉之后竟然, 那么的……奔放。 方适整个人都萎靡了一圈。 不敢见人了。 好半天方适才把自己的心情收拾好, 换上衣服去学校上班。 最近他接了两个项目, 其中一个是和国际公司合作,成员组对英语有要求, 他正在考虑要哪些人加入。 这个项目稍微麻烦一些, 但国际公司一般给的钱也多,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上完一节课后,方适才拿出手机回复杨羽凡的消息。 说实话, 方适不太想回。 太丢人了昨晚。 恨不得回到昨天一巴掌把自己拍醒。 方适琢磨着回了个“早”,杨羽凡像是守着手机一样,立马传消息过来。 工具人凡[OK]:哥哥今天起那么晚吗? 方适:没有,已经上了一节课。 工具人凡[OK]:这样啊,我还以为哥哥睡懒觉了[哈哈] 方适:没。 方适:你的名字改了? 工具人凡[OK]:对啊,哥哥看得懂吗? 方适:看不懂。 工具人凡[OK]:昨天我不就是哥哥的工具人吗? 工具人凡[OK]:哥哥没有忘记吧[微笑] 方适:…… 工具人凡[OK]:恩? 方适:没。 工具人凡[OK]:那就好,因为我决定,在吃到哥哥之前,都不换ID。 方适:……你高兴就好。 工具人凡[OK]:昨晚哥哥舒服吗? 方适:你别问了。 方适明明坐在开着空调的办公室,却仿佛被按进蒸笼里,整个人都快被蒸熟。 好在杨羽凡也只是想说两句骚.话逗逗他哥,昨晚虽然他没真的吃到正餐,但是能见到哥哥那么难耐的模样,已经足够他回家回味大半夜。 谁说拇指姑娘不香呢。 下午,方适提前离开学校,到高铁站送苏铃木和钟絮离开。 他们走没告诉林典和朝歌他们,来送人的只有方适一个。 苏铃木的意思是不想看小朋友哭哭啼啼,但方适能看出来,苏铃木自己心里的舍不得占多数。 “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出门在外凡事多长个心眼。”方适说,“遇到不知道怎么解决的事情,就打电话给我,有困难也记得和我说。” “知道了教授。”苏铃木说,“你这话已经说无数遍了。” “是吗,我都没注意。”方适笑了笑。 苏铃木漂亮的嘴巴抿成一条线:“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方适说。 苏铃木看着他:“以前我总担心你一个人,现在有杨羽凡陪着你,挺好的。” 方适说:“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教授。”苏铃木说,“谢谢你。” “恩。”方适没说什么客套话,承了苏铃木的感谢。 “如果没有你帮我,帮小絮,我们不会是现在这样。”苏铃木说。 “我只是借了你们一个住处。”方适这时候却不肯再受恩,“真正帮到你们的,是你们自己。” “你总是这样说。”苏铃木咬住下唇。 “我只是在说事实。”方适拍拍他们俩的肩膀,“好了,不要谢来谢去,人与人之间本就是你帮我我帮你,恩多恩少,难道还能一件件缕清吗?非要算的话,我也得对你说好多句谢谢呢。” “这不一样。”苏铃木说。 他并没有帮到过方适什么,但是方适,却改变了他的人生。 在来404之前,他并不像现在这样。 他是他们那一届的理科状元,去了心仪的大学,哪怕按部就班的在大学学习生活,未来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可有时候长相过于漂亮,对于没有保护自己能力的人来说,就有可能会是伤害自己武器。 当初的他就是一个没有保护自己能力的人。 苏铃木不太愿意回忆自己大一时候的过往,他总说自己早已经不在乎了,也可以直面自己的模样,甚至穿上漂亮的裙子,把自己打扮得越来越美。 但有的伤害没办法把人杀死,却有能力把人疼死。 他讨厌直男,也是从那时候开始。 苏铃木那时候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帮到他,却意外的,在朋友圈看到有人推送了404的消息。 苏铃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给方适发去短信。 在那之后,灰暗的日子才终于过去。 404的门上画了一道彩虹。 圣经上说,那是上帝原谅人类的桥梁,但对于苏铃木来说,那是一条把他从地狱里接出来的桥梁。 桥梁把他接到安全的404,在那里他慢慢成长,却依旧没有最后一份勇气,推着他跨出房门。 钟絮是这份勇气。 钟絮推开门,指着前面的彩虹桥,带着他从安全的404,又走回曾经以为的黑暗之地。 但这时候的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小男孩。 他已经有能力在黑暗里破出一片光明。 “教授,再见。”钟絮和苏铃木最后告别后,走进高铁站候车大厅。 方适站在人流往来的大门外,目送他们渐行渐远,走向自己的征途。 “404永远是你们的家。” 方适怔怔地低声说道,而远去的人早已听不见了。 第八十一章 六月底, 本科生陆续放假, 杨羽凡的工作量一下少了大半。 他的配送范围是大学城内三所大学, 加上医科大附属医院,其中本科生的快递占大多数,送起来量多, 加上有固定配送点,也不会太麻烦。 唯一的缺点就是每年寒暑假, 会有两三个月的淡季, 只能靠留校的研究生和老师, 还有医院的医护人员和患者买买买。 不算太差,但是比起平时要缩水许多。 也因此, 杨羽凡的时间一下宽松许多。 闲下来,他就想搞事,啊不对,搞哥哥。 然而杨羽凡闲下来, 方适却突然开始忙得找不到人。 说是最近新接了项目, 要花更多时间去完成。 杨羽凡也不好打扰方适工作, 只好回头骚扰林天天。 天霸叭:你也就只有你家教授忙的时候, 才会想起兄弟了。 天霸叭:辣鸡[白眼] 工具人凡[OK]:嗨,我们这是热恋期, 重色轻友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天霸叭:话说你们在一起也有两个月了吧? 工具人凡[OK]:是der, 6月27日就两个月了[得意] 天霸叭:可以可以,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份礼物。 天霸叭:正好端午节放假,你们可以用上。 杨羽凡看到“用上”两个字, 免不了变起颜色。 认真说,他还没准备过防护用具呢,端午哥哥要放三天假,到时候自己也调个休,再提前把妹妹他们要吃的饭做好…… 好像挺不错的嘿。 想到这儿,杨羽凡就免不了夸赞起自己的好兄弟。 工具人凡[OK]:贴心小伙,感动中国! 天霸叭:你一定会喜欢的[嘻嘻] 杨羽凡把ID改成工具人之后,被林天天揪着问了原因,杨羽凡一开始是不乐意说的,这种隐私哪怕对着好兄弟也有些奇怪。 但是杨羽凡又实在是想和哥哥一起睡觉,最后还是找林天天讨了经。 林天天当时超无语,说,一起睡一晚又不会怎么样,你提前把妹妹他们第二天要吃的饭做好,其他不还和平时一样吗。 杨羽凡想来想去是这个道理,但是晚上他不在家里,总觉得妹妹和爷爷如果遇到危险,没有人能帮他们,不够安全。 林天天就打包票了,说那没事,好兄弟不就是这时候用的吗,有事情招呼一声,他可以带上林迪迪去他家里住一晚上。 两个大男人,还怕护不住一个小奶娃和老爷爷吗。 杨羽凡都快感动哭了,什么是兄弟,这就是啊! 爱了爱了。 然而两个月纪念日并没有如杨羽凡所愿。 因为端午节假期,方适被学校安排去法国出差,商谈留学事宜,待了快两个周才回来。 杨羽凡难受得要命,这个分别比当初和哥哥吵架时还离得远,而且还有时差,经常他找哥哥的时候,哥哥要么在忙,要么都睡了。 方适也过得很难耐,好在工作忙,忙起来就没那么思念。 但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偶尔看到恩爱相亲的情侣,也会忍不住叹口气,体验更深一层的寂寞。 方适:这边的饭菜太难吃了。 方适:[难过] 杨羽凡看着嘴角塌下的小黄豆脸,心都揪起来了。 自从他和哥哥的关系稳定之后,哥哥中午的伙食基本上都是他来搞定,杨羽凡也不说自夸,但是他的做饭菜一向好吃又健康,外面的菜哪儿有他的手艺好。 而且方适一向不爱吃外国餐,他是纯中餐主义者,对家常菜和火锅情有独钟,少有几次陪404的人出去吃别国料理,都只会吃几口,半饱便停筷。 现在看哥哥说难吃,估计也不愿意好好吃饭,肯定又要瘦了。 本来腰就细,这下子该瘦成什么样。 工具人凡[OK]:附近没有唐人街吗,不然找找有没有面条饺子啥的,将就一下? 方适:这附近没有,大多数都是那种高级餐厅。 方适:口味自然纯朴,研究了一下,我觉得他们或许比较喜欢食物原本的味道。 工具人凡[OK]:什么意思? 方适:你吃过白水煮肥肠吗,臭味没除的那种。 工具人凡[OK]:…… 工具人凡[OK]:有内味儿了。 方适: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吃的东西。 方适:不过位置都很远,这附近就沙拉味道还行。 工具人凡[OK]:[可怜][可怜]哥哥辛苦了,等哥哥回家,我给哥哥好好补一补! 方适:恩。 方适:还有三天。 三天,算上在飞机上的时间,等方适回到404时,已经又是快五天过去。 到家后,方适实在累得不行,匆匆洗了个澡,就倒在床上睡觉。 休息半小时,闹钟响起,方适睁开眼睛,眼里满是疲惫的红血丝。 他缓了几分钟,才从床上爬起来,收拾打理自己。 约好了今晚要和杨羽凡一起吃饭。 去的还是那家他们常去的火锅店,吃了十几天的法餐,方适这样文雅淡定的人,再见到熟悉亲切的火锅时,都忍不住加快的了下筷速度。 “哥哥你慢点。”杨羽凡看方适瘦了一圈的脸,心疼惨了,在旁边努力帮方适烫毛肚,“慢慢吃,多吃点,哥哥瘦了好多。” “恩。”方适吃着东西,就不说话了。 他在飞机上基本上就吃了两个小糕点充饥,肚子早就饿得不行。 “吃完我送哥哥回家休息。”杨羽凡说,“多睡会儿。” “好。”方适说,“你也吃。” 饿了十多天,方适回来敞开肚子吃也没吃多少,停下筷子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胃已经饱了,但嘴巴还很馋。 “哥哥这就吃饱了吗?”杨羽凡感觉自己还没过够投喂的瘾。 “饱了。”方适轻轻撇眉,“好像吃得有点多。” “那我们等会儿出去,稍微散步消下食。”杨羽凡说,“旁边正好有个小公园。” 方适也有这个想法。 两人收拾好,付钱离开。 旁边的公园是个社区公园,这附近有四五个小区,居民们晚上都爱来这里散步,入口处的坝子上还有一群群中老年人在跳广场舞。 杨羽凡和方适往上走的时候,身边不时跑跳过一两个小孩子。 “下次出来吃东西,把宁宁也带上吧。”方适看着前面的小孩说。 “好。”杨羽凡笑,“我主要是怕她打扰我们二人世界。” “三个人也挺好。”方适说,“都是一家人。” “说到这儿。”方适稍稍离杨羽凡近了些,“今年九月宁宁就要去上学了吧。” “对。”杨羽凡点头,“在香林小学读,班级分好了,八月要去开第一次家长会。” 他们这边的小学是按户口来分学校,杨羽凡家和方适他们小区学区内有两所小学,香林小学离404也很近。 “到时候你去给她开吗?”方适问。 “对啊,家里就我能去嘛。”杨羽凡说。 方适侧头看他:“其实我从来没给家里小孩开过家长会,挺想体验一下。” 杨羽凡愣了愣:“哥哥想去给宁宁开家长会吗,也可以啊。” “不是的。”方适趁着夜色牵住杨羽凡的手,眼睛里的疲惫消失了个一干二净,他望着杨羽凡说,“我想给你开家长会。” “凡凡,你愿意回学校继续念书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我今天吃了一天素:) 第八十二章 杨羽凡愣在原地。 “哥哥……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他问。 方适说:“也不是突然想到, 之前就有点想法, 听你聊了你没继续读书的原因后, 觉得太过可惜,也太过遗憾,所以想让你的人生不要留有遗憾。” 杨羽凡没说话。 方适知道杨羽凡在思考, 也会有自己的考虑,方适不会逼他, 只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杨羽凡。 “我知道你很喜欢念书, 特别是数学, 希望你不要怪我多管闲事,我只是觉得, 你值得你曾经所拥有的一切。虽然生活让你走了个弯路,但并不代表这条路无法拐回去。”方适说。 “我不会怪你多管闲事。”杨羽凡愣愣地说,“你是希望我好。” 方适笑了笑,握紧杨羽凡的手:“我希望你可以不用考虑养家这些事情, 专心致志地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 养家糊口这些事情, 有我呢。” 杨羽凡嘴巴紧紧抿起, 没说话。 方适知道,杨羽凡心里对这种决定, 估计是不愿意的。 爱情牵扯上金钱, 对于有些人来说,就仿佛变了味道。 方适也这样觉得,但在方适看来, 当爱情牵扯上金钱,那就意味着爱情从虚幻的浪漫,逐步走向现实与生活,有了根,落了脚,在这种意义上,它确实变了味道。 这是爱情路上必经的过程,无法避开,也没必要避开。 “我去咨询过七中的老师,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年八月就可以和高三生一起备考,参加明年的高考。你的成绩很好,七中的老师们也希望你能回去,他们……特别是你以前的班主任,包括教导主任都希望你能够有机会再来一次。”方适说。 杨羽凡听到这句话,眼眶忽然开始发热。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道:“老师,老师也希望我,她也希望我回去?” “她说,你是她教过最有天赋的学生,勤奋刻苦,目标明确,她经常会以你为榜样,给学弟学妹们打气。还有一些学弟学妹以你为目标,希望未来能够考进……”方适顿了顿,随后说,“考进电子科大。” 杨羽凡瞳孔颤动,再也没办法往前走任何一步。 方适看他这幅模样,心里难过得都快要无法呼吸了。 他是偷偷去联系过林天天,再联系七中老师,才知道当年杨羽凡参与了高考,还拿到了电子科大的录取通知书。 但当他收到通知书的时候,杨羽凡早就已经不再是个可以沉浸书海的学生,而是一个刚刚安葬了父母,必须扛起养家责任的快递员。 高中毕业,又刚刚成年,杨羽凡能选择的工作不多。 送快递是他能想到来钱最快,也并不那么需要学历的工作。 “可是我……”杨羽凡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面的话还是有些说不出来。 “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情。”方适说,“也不要觉得,不想让我给你出钱,这是我自愿的,加上我们是一家人,这些不需要那么计较。” 方适说完,歪头看他:“我们是一家人吧。” 这要杨羽凡怎么回答,他敢说不是一家人吗。 “不光是这样,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能不能把爷爷和宁宁接到404。”方适脸有点红,“我不是逼着想和你同居,就是觉得,这样可能会更方便一些,等你去读书了,也有人能照顾他们。你认为呢?” 杨羽凡惊讶地看着方适。 方适被他眼神弄得更紧张了,明明他们交往还没多久,就说这些,真的是让人感觉他好像有些“急不可耐”。 可是,方适不想等了,他想快一点给杨羽凡他能给的最好的东西。 “哥哥。”杨羽凡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像是感动得要痛哭,又像幸福的要傻笑,又哭又笑,挤在一起看起来又憨又乖,“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因为你是我男朋友啊。”方适说,“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可是,可是这样你会负担很重,我不想你这样。”杨羽凡声音低哑哽咽,“你别骗我,你最近突然变得那么忙,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件事,你想赚钱,所以才有那么多应酬。” 方适笑了下,他知道杨羽凡很聪明,也想过杨羽凡会猜到,但没想到杨羽凡那么敏.感,自己一提,他就马上想到了。 “你很聪明,但就之前那么一会儿,以后不会了。”方适说,“我之后只需要按时完成任务就好,放心吧。” 杨羽凡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可是这样一个巨大的诱惑摆在他的面前,他无法不迟疑。 “哥哥,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图这些。”杨羽凡闷闷道,他感觉自己很坏,给这份感情染上了一丝不平等的色彩。 “我也不是图你成为多么优秀的人啊,我只是想我的凡凡,能够站在原本属于你的位置上。其实我说这些之前还很担心,怕你觉得我是在嫌弃你的工作,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方适知道很多人心思比较敏.感,旁人说几句,都会触到雷点,伤及自尊心。 所以在开口之前,他也斟酌了许久。 “不会的,我知道哥哥的心意。”杨羽凡小声说,“哥哥对我好,也希望我能越来越好。” 可是哥哥对他的好,杨羽凡不能当做理所应当的事情。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书了。”杨羽凡说,“哥哥就不怕我做不到吗?” “你会做不到吗?”方适问,“我觉得你不会做不到。我一直觉得,在很多方面,你比我优秀得多,你缺少的只是机会,我希望你可以抓住这个机会。” “凡凡,我相信你。” 杨羽凡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这句话仿佛是方适给他的压力,又是厚重信任的动力。 “哥哥,你太高看我了。”杨羽凡说。 方适摇头:“是你低看你自己了,在我眼里,你是最勤奋坚韧上进的爱国青年,拥有无数优良品质,热爱生活,爱岗敬业,非常优秀。” 杨羽凡听得脸红也有些别扭。 爱国青年……这说的,太像一个老师对学生说的话了。 不过他家哥哥确实是老师,偶尔会这样来两句,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杨羽凡到底不太能抗下诱惑,但他也不想哥哥这样白白为他付出。 “哥哥,我特别感谢你能为我考虑那么多,我确实也很想有机会回学校念书,说实话,我最近也有在看自考本科的事情……”杨羽凡舔舔嘴唇,“我没想到自己真的还能有机会回到课堂,这都是哥哥带给我的。” 方适摇摇头。 “我这一年,陆陆续续也存了点钱,不多,只有3万左右。本来是给妹妹读书准备的,但是现在这笔钱,我希望哥哥能收下。” 方适没想到杨羽凡会说这个,也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能接受,他本来都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但这个要求…… “哥哥你别急着拒绝。”杨羽凡说,“我和妹妹读书,还有爷爷吃药的开销不是小数目,这三万不多,但如果我未来几年读书,就没办法赚钱,那这三万就是我能拿出的所有。” “我以这份‘所有’来向哥哥保证,我一定会拿到最好的成绩,等我学成归来,我的工资卡一定全额上缴。” 方适本来还心情沉重,听到最后一句话没忍住笑起来,故意逗趣道:“所有你一开始也没想上缴工资卡吗?” 杨羽凡愣住,慌了:“不是的,哪怕没有这件事,我也会上缴,但是,但是……应该会留下一点点,存起来,给宁宁以后用。” “那你现在全部交给我,就不怕我克扣宁宁以后的学费吗?”方适说。 “不怕,哥哥相信我,我也相信哥哥。”杨羽凡说,“哥哥等我几年,五年或者八年,好像有点久……我会努力拿奖学金,等我学成出来,换我养哥哥。” “好。”方适说,“你能这么快答应我,我很开心。” “是我太贪心了。”杨羽凡垂下眼,掩藏住眼底的湿润,“我想读书,想成为更优秀的人,想有足够的能力真正与哥哥并肩。” 所以哪怕明知道,这样吸哥哥的血不是他该做的事情,他也无法说出自己不想继续念书的话。 因为这确确实实是他藏在心里,最深也最不敢拿出来说的愿望。 没人知道他把录取通知书,和高中三年的笔记锁进箱子里时的心情,也没人知道他在无数个下班回家的路上,会久久地站在电子科大门口,望着来来去去的青葱学子。 眼底是羡慕,是憧憬,是意难平。 明明他也可以是其中一员,可现实却只能让他坐在门外,穿着快递小哥的工服,看着那道大门,无法踏进一步。 “你想继续读书,为什么不说呢。”方适小小地怪了下杨羽凡。 “我没有不说,我只是想偷偷的来,我最近真的有在看自考本科的资料,我想趁着下班的闲暇时间自学,考了本科,再自考研究生,这样慢慢的一步一步靠近哥哥。” 杨羽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怕自己把话说出来,太不知天高地厚。” “凡凡,在我面前你不用怕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方适抬起手摸了摸杨羽凡的头,“爸妈不在了,以后由我来保护你的不知天高地厚。” “我说过,在我面前,你可以不那么懂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 今天520,不知道在座各位有多少单身狗呢,没关系,没有男女票的520红包,但是你有我啊,留评我给你XD -- 第八十三章 恃宠而骄:兄弟。 恃宠而骄:我的兄弟。 恃宠而骄:我要回去读书了。 天霸叭:!!! 天霸叭:真真真真的吗兄弟!太好了!!! 天霸叭:我就知道你以后一定会成为科学家, 光宗耀祖! 恃宠而骄:什么鬼就科学家, 我是回去读高中, 还不一定能考上大学呢[委屈] 天霸叭:装逼过头了哈,你考不上大学和我考上大学的几率一样一样的好吗? 恃宠而骄:嗨呀,我的兄弟, 我现在好开心。 天霸叭:对啊,我也开心, 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宁宁她们怎么办呢? 恃宠而骄:看到我新网名没有, 以后你兄弟我,就要当为金钱而出卖身.体的堕落大学生了。 天霸叭:你终于送出去了? 恃宠而骄:还没有[大哭] 恃宠而骄: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哥要包养我[害羞] 天霸叭:卧槽,还有这等好事,为什么我遇不到包养我的富婆[哭哭] 恃宠而骄:嗨,人长得帅, 没办法[得意] 天霸叭:靠, 你也太欠扁了, 今晚上来家里吃饭, 我们线下真人PK! 恃宠而骄:OKKK,我把哥哥也带来哈。 嘴上虽然调侃着什么包养不包养, 杨羽凡心里却还是有着很大的惶恐与不真实感。 杨羽凡从小被教育有付出才会有收获, 哥哥这直接白给,简直就是不劳而获。 杨羽凡心里的不安,远比他表现出来得多。 他很想做点什么, 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加倍努力的对哥哥好,更好,再好一点。 至于方适提到的搬家一事,杨羽凡并没能马上给出答复。 他家里是有一套房的,但是按揭还没有还清,以前都是杨羽凡的父母操心,后来到杨羽凡身上,每个月赚的钱也够还。 现在杨羽凡要回去读书,这笔钱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找方适借,但哥哥肯定不会借,而是直接帮他出,另一个就是租出去,利用租金来缴纳按揭,但是租金具体金额够不够,杨羽凡心里没底。 再有一个,就是他的爷爷不一定会想要搬去哥哥那里。 方适的意思是,过几天去他家和爷爷见一面,聊聊。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 高三时间排得紧,八月初就要回学校开始复习,杨羽凡想跟上进度,就只剩下十多天时间来处理这些包括工作的事情。 愁得他最近开始疯狂失眠。 方适却叫他放宽心,他一开始这样做是为了让杨羽凡高兴,而不是想要他发愁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再说了,你身后有我,专心读书就好。”方适说。 “呜呜呜啊我的哥哥啊啊。”杨羽凡抱着方适的腰撒娇,像个虫子一样蠕来蠕去。 “你这样叫,好像我死了一样。”方适试图开玩笑。 “呸呸呸,哥哥不要乱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杨羽凡喋喋不休地要方适收回这句话。 方适笑得无奈:“我这个年纪哪儿童了,好啦别闹,你帮我看看,我穿这件衣服去见爷爷合适吗?” 方适站在全身镜前,身上是他平日里出席重要研讨会时,才会穿的西服。 西服量身定制,很好地显出方适细瘦的腰身,又不会看起来太单薄。西装裤包裹的双腿,又长又直,如果夹到腰上…… 杨羽凡眨眨眼,忍不住搂紧方适脖子狠狠亲了口。 “腹有诗书气自华。”杨羽凡说,“哥哥气质好,怎么穿都好看。” 方适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说了和没说一样。” “可这是我心里话啊,哥哥穿什么都好看,不穿的话……肯定更好看。”杨羽凡嘻嘻笑。 方适红着脸往身后怼去手肘:“油嘴滑舌。” “那我就穿这件好了。”方适说,“会不会太正式?” “其实哥哥穿起来舒服就好,穿短袖短裤都没关系。”杨羽凡说,“哥哥真的穿什么都好看。” “要你一点用都没有,只会夸。”方适说,“要是小木还在就好了。” 杨羽凡醋了:“谁说我没用,哥哥想怎么用我,我都给你用。” 杨羽凡说完,还贱兮兮地往前顶了顶..胯。 方适惊得想往前跳开:“你!” 杨羽凡把方适搂得死紧:“我比苏铃木有用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方适一张脸连带着脖子和耳朵都红透了,“只是他在穿衣搭配上比较有研究。” “那我对哥哥的研究,肯定比他强。”杨羽凡说。 “好了,别抱着我,等会儿衣服皱了。”方适说,“我要换下来,别弄脏明天穿不了。” “好,哥哥换吧。”杨羽凡松开手。 方适手指放到钮扣上,回头看杨羽凡:“你,你先出去一下。” 杨羽凡无辜地说:“为什么?” 方适说:“因为我要换衣服。” 杨羽凡一屁股赖在床上:“哥哥换衣服,为什么要我出去呢,我不出去。” 方适拿杨羽凡没办法,又不好意思当着杨羽凡的面脱衣服。 “你先出去一会儿,好不好?”方适用商量地语气说。 杨羽凡也用商量的语气问:“哥哥,我想看,让我留下来看看好不好?” 杨羽凡看方适迟疑,又说:“哥哥如果觉得亏了,我也可以给哥哥看,哥哥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那倒不必。”方适立马说。 “那好吧。”杨羽凡耸耸肩,一副“是你说不看,不赖我”的表情。 方适也不是真的不愿意在杨羽凡面前脱衣服,他就是不好意思,而且这还是大白天呢。 但他很理解杨羽凡偶尔的急切。 他也是杨羽凡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杨羽凡正是那方面正躁动的年纪,像杨羽凡这样只抱着他蹭来蹭去,一直没有更进一步,已经很为他憋着了。 而且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同性恋关系的维系,性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在床.事上的欢愉,有时候甚至会超过感情。 不是说同性恋不讲感情,而是同性恋在社会压力之下,很难像异性恋那样谈感情和未来。 在无法谈感情谈未来的情况下,性,是最好的释放解药。 很多人或许见第一面,在手机上聊几天,晚上就会睡一张床。床上合得来以后继续,合不来找下一个。 不谈爱只谈.性,是许多无法承受同性恋身份带来的社会压力的人,最好的选择。 方适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包括很多来404的GAY或者lesbian里,手机上也有各类同性软件,甚至还想把人带回404过夜,但是方适不许。 不是说这样不好,这是很多人别无选择的选择。 但作为一个预防医学博士,方适对这样的现象心里更多的是无奈。他真的很想对每一个不管是419,还是有长期床伴的人,在他们做之前都超大声地喊一句。 戴!好!安!全!套! 越想越远,方适把自己的思维抓回来,也没再拒绝杨羽凡的请求。 “看可以,但是不可以动手。”方适说,这还是白天呢。 “好,我不动手。”杨羽凡马上答应,双目炯炯地看向方适。 方适被看得有些尴尬,更羞涩了。 杨羽凡的眼神,就像要把他吞了一样。 方适有些受不住。 他逃避似的转过身,背对杨羽凡。 原以为这样会好些,但一想到身后的杨羽凡还在看着他,视线不知道落在自己身上什么地方,方适就更紧张了。 他稳稳心神,才慢慢地解开扣子一点点把外套脱下。 身后杨羽凡似乎是换了个姿势,带着床上的被子发出一些沙沙的响声。 他的想什么,在看哪里,为什么要换坐姿? 方适手指有些僵硬,甚至在轻轻颤抖。 外套之后便是西裤,方适把手搭在皮带铁扣上,沉默地站了好会儿,才终于硬着头皮动手,解开扣子,缓速把皮带从腰间抽出。 方适仔细地听着动静。 屋里很安静,为什么没有声音,杨羽凡在干什么,他还在看自己吗,为什么不说话? 那是他的呼吸声吗,好像有点大,之前就那么重吗,还是看了自己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又听不见了,杨羽凡在干什么,他还在自己的床上吗,还是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方适胡乱思考着,手上动作也没停。 慢慢地褪下西裤,顺手夹在衣架上,挂进衣柜。 只剩一件衬衣了。 方适身体很热,他努力地稳定着自己的呼吸,肾上腺素却不受控制地涌起,心跳越来越快。 一颗扣子,两颗扣子。 领口滑下,掠过后背,细腰,直至被完全脱下。 “咕咚。” 这是什么声音。 方适心脏砰砰响,这是什么声音,为什么离自己那么近。 身后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气息逐渐贴近。 方适呼吸速度愈发加急。 他闭上了眼。 无助地喘了口气。 那天夜里同样的感觉再次出现。 他几乎要站不住,只能靠在身后炽热的怀抱里。 “哥哥。” 耳边的声音低哑,像是诱惑他走向深渊的靡靡之音。 “我想看更多。”那个声音说。 方适睁开眼,他被带到了镜子前。 一声低呼,方适双脚腾空。 “哥哥。”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我想看。” “你自己掰.给.我.看好不好。” 第八十四章 方适从没有那么惊慌失措过。 他的双腿死死抵在自己身前, 像小孩子被父母带着把..尿一样, 被杨羽凡用如此羞.耻的动作整个抱起。 而且杨羽凡居然叫他, 叫他…… 方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杨羽凡在说什么! “你,你快放我下来!”方适涨红了一张脸, 脑袋嗡嗡响,努力在杨羽凡臂弯里挣扎着, 却不知杨羽凡手劲竟然如此大, 他也没有着力点, 居然无法挣动分毫。 他急得眼睛都红了,三十多岁的人, 竟然被一个十九岁的男孩,以这样的姿势抱起。 他还没穿衣服! 方适羞..耻地都快要说不出话来,别过头怎么也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 “哥哥,你别躲。”杨羽凡说, “你看你多美。” “你放开我。”方适说。 “其实我想这样做很久了。”杨羽凡说,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 就在想, 哥哥的腰那么细,不知道用手一左一右地掌住是什么感觉, 会不会细到手指尖相触。” 方适不由自主地跟着杨羽凡的话, 转回视线,落到镜子里,被双腿挤在中间的腰腹上。 他一直很瘦, 吃不胖,也可能和他平时吃得不多有关,身上总长不出肉。 他的腰,确实很细,如果想要穿上足够长的裤子,腰就会过于宽松,必须套上腰带。 “但是哥哥你瞧。”杨羽凡说,“我一直猜你那么瘦,会不会身上一点肉都没有,其实并不然,你的屁..股,又圆又——” “你别说了。”方适整个人像熟透的虾,红彤彤地蜷缩在杨羽凡身前,“你把我放下吧,凡凡,这样不好。” “哥哥,我不想为难你,但是。”杨羽凡松了松劲,让方适从自己的身前落下些许。 方适只感觉自己的后腰到……那里,都被一根…… “你松开你松开!”方适吓蒙了,“别这样别这样。” 杨羽凡把方适抱回原位。 “你看,我都说了。”杨羽凡看着镜子里的方适,“哥哥让我抱一会儿吧,我什么都不做,我答应你的,不动手。” “你个骗子,你这样还不算动手吗?”方适不听这话还好,一听就怒了。 “我也不想,是手先动的。”杨羽凡委委屈屈地说,“然后我控制住了,才叫哥哥你自己动手的,不然。” 方适脑子一热,血液直冲头顶,又想起了杨羽凡刚刚说的话。 掰开,他居然说掰开。 方适紧紧闭上眼,想把自己的腿合拢:“你松劲,我不要这样。” “我手动不了了哥哥。”杨羽凡说,“我现在动一下,就想更进一步。” “你别让我这样,你,你把我放床上去好吗,别在镜子前。”方适真的不想再看自己这个模样一眼,太没下限了。 杨羽凡说:“那到了床上……” 方适忍着羞涩:“我帮你。” 杨羽凡勾起嘴角,吻了吻方适赤红的耳尖:“好。” …… 翌日,方适穿上西装,带上几份礼物,坐车去了杨羽凡家。 他没有去过杨羽凡家,只知道他住在哪个方位,到地方后,杨羽凡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了。 “哥哥怎么带那么多东西。”杨羽凡接过方适手中大半口袋,“人来就行了。” “见长辈,应该的。”方适微微垂下头。 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明显还在为昨天的事情感到羞涩与紧张。 杨羽凡家的小区是电梯楼,住的不高,他们很快就到地方。 方适赶在杨羽凡开门之前,拽住杨羽凡的手。 “怎么了哥哥?”杨羽凡回头。 “我,你看看我衣服有没有问题。”方适说。 杨羽凡这才发现,他家哥哥表面上看起来稳如泰山,实际上心里不知道多紧张。 杨羽凡转过身,双手放在方适领子上理了理,“哥哥,我们的事,宁宁和爷爷早就知道了,他们都很喜欢你,放心吧,今天我们就聊聊天,不用紧张。” 方适绷着脸:“我不紧张,我只是不想失礼。” 杨羽凡眼睛弯起,重重道:“恩,那我们进去吧。” 房门打开,杨羽凡对着里面喊了声:“我们回来啦。” 方适听见里面传来“嗒吧嗒吧”的脚步声,随后一个熟悉的双马尾冲了过来,紧紧抱住他的双腿:“方适哥哥!” 杨雨宁昂着头看他:“我好想你呀。” 方适之前的紧张,一下就被杨雨宁的拥抱给冲散,他摸摸杨雨宁的头说:“乖宁宁,哥哥也想你。” 杨雨宁嘿嘿笑。 一段时间不见,比之前在游乐场时小大人的模样,小朋友看起来外向了许多。 “宁宁今天的头发扎得真好看。”方适说,“是自己扎的吗?” 杨雨宁摇头,脑后的两个马尾巴跟着晃来晃去:“是哥哥扎的。” 方适抬头看杨羽凡:“你真厉害。” “还行哈哈,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吧。”杨羽凡说着,把一双软软的拖鞋放到方适面前。 换好鞋,三人走进客厅。 这个房子不算大,里面东西很多却不显得乱,看得出来有人每天都在收拾整理,还有好些绿植,给房间增添了生命的亮色。 方适走过去,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鹤发老人,很瘦,几乎皮包骨头,手中掌着一根拐杖,正笑着看他,看起来精气神很不错。 杨羽凡适时介绍道:“爷爷,这就是方适哥,我的男朋友。哥,这位是我爷爷。” 方适立马上前,把手中的礼物递放到茶几上:“爷爷好,我叫方适。” 杨羽凡爷爷笑了声:“早就听凡凡提起你,可惜我身体不大好,现在想站起来都不行。” 方适立马摇头:“您看起来精神很好,最近身体调养的应该还不错。” 杨羽凡立马在旁边说:“哥哥之前是医生呢,医生说你身体好,就一定好。” 方适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反驳,杨羽凡的爷爷确实有旧疾,但是各方面精神都很足。 杨羽凡爷爷点点头,示意他们坐着说话。 杨羽凡是个很会调节气氛的人,嘴里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哪怕平时方适话比较少,他也能一个人嘚吧半天。 现在有他在中间,四个人聊起来倒是其乐融融,气氛非常好。 多聊聊,方适就知道杨羽凡这一身优良品质从何而来。 因为杨羽凡的爷爷和杨羽凡一样,除了不如杨羽凡那样跳脱,思想道德境界简直令人叹服。 方适聊得轻松,也忍不住心里有些忐忑。 到底是小辈,在爷爷辈的人面前,看起来再成熟都要缺些段位。方适感觉自己心里的想法,在杨羽凡爷爷面前,什么都藏不住。 但是这种感觉并不坏,因为方适能感到杨羽凡的爷爷,是个很包容的人,说话语速也不快,非常慈祥。 快到中午时,杨羽凡去厨房做饭,宁宁则抱着小公仔专心致志地看电视。 客厅里能聊天的人一下就只剩他和杨爷爷。 方适顿时紧张起来。 杨爷爷倒是还如之前那样笑着看他,似是想要他放松下来,随意问了问方适的工作和家庭情况。 话题聊到末尾,杨爷爷才点入他的正题。 “小方,我听凡凡说,你想资助他继续读书,还想带着我们一起住到你那边去?” 方适闻言后背立马打直,他的头小许地垂着,以示对杨爷爷的尊敬,但语气却不卑不亢:“是的,我希望您和宁宁能一起到我那边,之所以这样,是考虑以后凡凡和宁宁去念书,生活上可能会不太方便,如果我们住在一起的话,互相照应起来也更容易些。” 方适又说:“希望您能考虑一下,我那边环境还不错,房间也多,不过因为我把它设立为了一个公益安全屋,所以不定期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借助。” “既然这样,我们过去的话,岂不是占用了房间。”杨爷爷说。 方适心里一跳,杨爷爷这话一听像是在拒绝,实际上却是有认真考虑,说明他并不是完全抗拒。 “不会的,当初因为要建立安全屋,我特意问过消防,在合规的限度下,加了隔断墙,增添房屋,所以住起来肯定是够的。”方适说,“这一点您完全可以放心。” 杨爷爷点点头:“你很细心。” 方适笑笑:“那边还有一位比您稍小的阿姨,是我们404的大家长,平时会帮着照顾来安全屋借助的人,家里饭菜家务也大多是李阿姨在做。” 杨爷爷点头:“挺好的。” 方适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平时他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对上敬重的长辈时,还是可以接下话题。 独独面对杨爷爷,他紧张。 倒是杨爷爷主动说:“小方,爷爷知道你是为了凡凡好,也是真心喜欢他,才做那么多的考虑。但我们不能因为你的喜欢,就这样霸着占你便宜,这不好。” 方适听这话,有一丝失落,知道杨爷爷应当是要拒绝了。 他没想过一次就会让杨爷爷答应搬过去,老一辈的人对家的概念和他们要不一样得多,对杨爷爷来说,这个房子是他的家,是他的根。 老树的根盘踞在泥土之下,又如何能让他拔起呢。 “凡凡他,是个命苦的孩子。”杨爷爷说,“他爸妈去的早,为了我和宁宁,凡凡放弃了很多,我一直都觉得很对不起他。” 方适垂下眸,心里更难受了。 这些话,他听杨羽凡说是一回事,听杨爷爷说又是另一种感受。 “所以能有个机会,让他回去继续读书,我一定是支持的。”杨爷爷说,“但是我们不能白白占你便宜,就算你和凡凡是爱人关系,这对你不公平。” 方适摇摇头:“这是我——” 杨爷爷拍拍方适的手,打断他说:“这是我和凡凡一起商量的,我们希望,这笔钱当做是你借给我们的,等凡凡以后毕业挣钱后,再还给你。” 方适:“这……” 杨爷爷从衣兜里拿出一张A4纸,展开后递给方适,方适接过来一看,发现是张早已准备好的借条,上面写好了金额、借款日期和归还日期,借款用途还有利息,身份证等等信息,所有能想到的细节都在。 方适甚至发现,上面还写着如果杨羽凡不能按期归还,他们现在所拥有的这套房子,将会转到他的名下。 “这太不合适了。”方适说,“这个借条对你们太不公平了。” 杨爷爷说:“如果不签,那我们也无法接受你的资助。” 方适深吸一口气。 手中这张薄薄的借条,顿时似有千斤重。 “爷爷。”方适说,“事情不能这样算的。” “应该这样算,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不能依着你的好心做坏事。你这份帮助,恩情深重,我们能拿出的不多,但会竭尽全力。”杨爷爷说。 方适心情沉重又复杂,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杨爷爷道:“这也是凡凡的意思,借条是他提出来写的,如果上面有什么你觉得不合适的,我们可以商量着改。” 上面有太多不合适的内容了。 方适怎么可能愿意要杨羽凡的房子,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这几年会发生什么,万一出了点事还不上怎么办。 “这也是凡凡的保证。”杨爷爷看方适坐在原地不动,又说道,“我们家的人都很专一,凡凡既然认定了你,就会和你走一辈子,一辈子很长,金钱上如果在最初就牵扯那么多,人心难免会有偏颇。” 方适明白杨爷爷说的道理。 “而且万一,万一有一天你们真的无法继续走下去,这张借条,可以保护你的经济权益。”杨爷爷说。 “爷爷,我知道了。”方适懂他们的想法,也明白他们的苦心,所以他不会辜负他们的这份心意,但是这份借条实在太偏向他了,必须得改。 “这份借条,我私下会和凡凡再仔细商讨,您放心,您都这样说了,我一定会重视,并且把它完成。”方适说着,把借条叠好,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杨爷爷这才又放松地笑起来,拍着方适肩膀说:“好孩子。” 这个话题聊到这一步,方适也放松许多。 既然杨爷爷会拿出借条,就说明他已经同意搬家,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们已经达成共识。 刚想说话,杨羽凡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对着他们喊:“来吃饭啦,今天吃红烧肉和番茄牛腩哦!” 坐前面的杨雨宁立马蹦起来,跑到杨爷爷身边扶杨爷爷,动作熟练,一看就经常做:“哥哥爷爷我们走,吃饭啦。” 方适跟着杨雨宁一起扶起杨爷爷:“好,宁宁真乖。” 杨爷爷也笑。 方适走在杨爷爷身侧,看着他们爷孙三人的模样,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优良的家风真的是一个家庭,能够传承下来的最宝贵的财富。 杨家如此。 第八十五章 七月底, 小杨正式结束快递员身份, 重新拥有高中学籍, 成为小杨同学,并带着一家三口,搬进404。 同期, 林典小朋友也收到了电子科大的录取通知书。 “明年,你就是我的学弟了。”林典得意洋洋, 盘腿坐在404的沙发上, “先叫声学长来听听呢。” “呸。”杨羽凡懒得理他, 但手里却拿着林典的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 “嗐,可惜我的分数还是没能进教授他们学校。”林典说, “就差一点点。” “电子科大很好。”杨羽凡说。 “恩,我们八月中旬就要进校军训。”林典向后瘫倒,“好可怕,那么大的太阳, 我貌美的白皮会不会变色。” “小麦色健康。”杨羽凡说, “不过你也不用太心疼, 你的皮肤也没有特别白。” 林典:“?” 林典:“hello?人身攻击?” 杨羽凡看向二楼楼梯:“说白, 还是得看我家哥哥。” “嗐你这就没意思了。”林典捂脸,“等我上大学, 找一个大叽.叽男友, 让他夸我白。” “咦额。”杨羽凡嫌弃地看他,“一个大学生,能不能心思放在学习上。” 林典说, “你才是,高中生,你这是早恋知道吗,应该受到强烈的谴责,严肃的抨击,教导主任的拆散。” 杨羽凡笑:“那还是学习爱情两手抓吧。” 今天是林典的升学宴,请的人不多,就404的几个人,包括韩凛和朝歌。 苏铃木没能来,不光光是林典感到遗憾,林典的父母也非常遗憾。 虽然才过去一个多月,但逐渐接受儿子性向的林典父母,对404的人们,接受度是越来越高,心里的感激也越来越浓。 特别是苏铃木,当初他们对苏铃木说过一些很不好的话,苏铃木还这样尽心尽力的帮助林典学习。 现在回想起来,心里只余歉意满满和无限感激,可惜已经无法当面道谢和道歉,只能拖林典给苏铃木致电,表达他们的歉意与谢意。 升学宴他们没有办在外面,而是由林典带着他们去他家里,林典爸爸亲手制作宴席。 “我爸手艺很好。”林典骄傲地说,“我一样都没学会。” [那你还很骄傲咯!]朝歌比划道。 杨羽凡坐在旁边,自信地翻译:“他说,那你还很骄傲咯。” 林典立马看向朝歌:“他说得对吗?” 朝歌用力点头。 林典惊了:“我的天啊,你学手语也太快了吧,这就已经能看懂啦?” 杨羽凡说:“这又不难,你也可以学,以后和朝歌说话会方便很多。” 林典感觉自己受到了鼓舞:“好,我明天就开始学手语!” 苏铃木和钟絮离开之后,年纪相仿的人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他们又经常联系,关系越来越好。 “哥哥,我想上厕所。”杨雨宁跑过来揪杨羽凡的手。 林典立马站起来:“来,哥哥带你去。” 杨雨宁仰头看他,有点紧张地躲到杨羽凡身后。 “没事,跟点点哥哥去吧。”杨羽凡说,“这里是哥哥的家,他才知道厕所在哪儿。” “你们继续玩,我带宁宁去。”林典妈妈走了过来。 抛开之前的恩怨,林典妈妈实际上是个很温柔,也很喜欢小孩子的人,见到杨雨宁就喜欢得不行,一直陪着玩。 杨雨宁这下放松许多,跟在这位漂亮阿姨身后去了卫生间。 林典怅然若失,他也喜欢小妹妹,可惜小妹妹好像怕他,难受! 坐在阳台边看着这幕的韩凛,对身旁的方适说:“我是真没想到,你真的把他妹妹和爷爷都接到家里了。” “这有什么没想到的。”方适说,“原本就是一家人,如果以后我爸妈有什么事,我也会把他们接过来。” 韩凛笑了笑:“你还真是个‘家庭生物’。” 方适瞥了他一眼:“你家里……?” 韩凛摇摇头。 “杨羽凡马上也要开学了吧?”韩凛问。 方适点头:“下周一就去学校读书。” “所以你最后还是签了那个借条吗?”韩凛问。 “没有签。”方适说,“我给改成了一个资助合同。” 韩凛愣了下,很快就想通方适话里的意思:“你是要他毕业后在你身边免费打工?” “恩,四年。”方适说。 “你这……你这不相当于还是白给吗。”韩凛说,“你身边那么多学生可以用,他们的工资才多少,而且杨羽凡以后要考医科大?” 方适摇头:“他去电子科大。” “那怎么给你打工,去给你当秘书?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韩凛笑了,“方老师,你这有点重口啊,实验室是神圣的地方,可不是让你胡玩儿的。” 方适无语了:“你脑子能不能想点好,数学能在医学上做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我还是觉得他专业不对口。”韩凛说,“你就是在以权谋私。” 方适说:“我就以权谋私,怎么样。” 韩凛看他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也没话了:“行吧,你说了都对。” - 几天后,以权谋私的方老师,人生第一次“送孩子上学”。 “哥哥,我会好好念书的。”杨羽凡说,“你也要好好上班哦。” “恩。”方适说,“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杨羽凡摇头:“不用,这儿我很熟,自己找老师报道就行。” “那好。”方适脚步停在校园门口,“去吧。” “哥哥再见。”杨羽凡背着双肩包,身上穿着七中运动校服,蓝白花纹,像是一朵远去的云。 方适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高三毕业班上午进校门,要到晚上8点才离校,方适下班后早早在校门口等,八点过才看到杨羽凡和几个年轻小伙子,一起说说笑笑地从里面走出来。 方适忽然有些鼻酸。 这才是杨羽凡应该有的人生路线,以优异的成绩从高中毕业,考进最心仪的大学,学自己喜欢的学科,研究自己喜欢的学问,永远都是那个受人喜欢的小太阳。 这很好。 但方适无法避免地想起韩凛问他的一个问题。 ——“你不害怕杨羽凡会在读书的时候,认识很多适龄小年轻,移情别恋吗?” 当时方适把“不怕”二字脱口而出,但实际上,他怎么可能不怕。 年龄在方适心里,哪怕再怎么说不介意,也始终是个无法不计较的点。 杨羽凡回到了自己该走的路线,人生路上会遇见无数年轻帅气,没有代沟,能说会道,可以让杨羽凡更快乐的人。 他很担心自己有一天无法再吸引到杨羽凡。 但他更怕凡凡错过他原可拥有的一切。 人生路上本来就有无限未知与挑战,因噎废食不可取。 好在他不怕挑战,他坚信自己有一天可以研制出艾滋疫苗,也坚信在他和杨羽凡共同经营下,这份爱,会持续到白头。 “哥哥!”远处的杨羽凡朝他跑近,像个快乐的小炮弹,重重地在他身上炸开,“你来多久了,累不累,冷不冷,饿不饿?走走走,我们回家,我给你煮面吃。” “恩。”方适与他并肩走向校园外的小车库,“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很棒!”杨羽凡说,“我遇到了以前的数学老师,老师还选我当数学课代表了。” “这么好,那以前的课代表呢?”方适问。 “哥哥你不知道,当老师的课代表不是个轻松活,他上课遇到难题最喜欢抽的就是课代表,所以有我帮之前的课代表占坑,他别提多开心了,顺便一提,以前的课代表是我现在的同桌,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杨羽凡喋喋不休地讲着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又抱怨七中的食堂还是如以前那样难吃,校长讲话分一二三点,每一点之下还有个一二三,害得他们在操场站了好久好久,还有同学低血糖晕倒了。 方适听得很认真,偶尔回应两句。 八点过的夏夜,温度已经开始降低,方适紧紧搂住杨羽凡的背,和他一起骑在小电瓶上,任由夜风拂过头发。 方适听着听着,手往杨羽凡的衣兜里摸了摸。 里面有一颗糖。 粉色包装,泛着淡淡的红豆香。 方适剥开糖,用牙齿咬下一半,温柔的甜味溢满口腔。 方适从杨羽凡身前举起手,把糖递到杨羽凡嘴边,杨羽凡乖顺地底下脖颈,把奶糖叼进嘴里。 顺带着,吻了吻握住奶糖的指尖,轻柔甜蜜。 “哥哥连手指都那么好吃。”杨羽凡说,“香香的,像一朵玫瑰。” 方适收回手,环住杨羽凡的腰。 夏天的夜晚和春天不同,哪怕在城市里,也能看见些许闪烁的星星,点缀在瑰丽的紫红色天空上。 “乌云受到阳光的亲吻,便成为天上的鲜花。”方适说。 “恩?”杨羽凡没听清,“哥哥你说什么?” 方适摇摇头,没再开口。 小电瓶缓缓停下,两人从停车场十指相扣,走到404门口。 门上挂了一盏小夜灯,哪怕在漆黑的夜晚,也能瞧见上面的那道小彩虹。 这是他们相遇的地方。 方适站在杨羽凡身边,看着他专注地在书包里翻找钥匙,又慢慢打开房门。 最后仰起头对他笑,眼里盛满了爱意的光。 方适也跟着扬起笑容。 他想。 他会是一朵花,只因为遇到了自己的太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