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我只讨厌你》作者:好哒一条社畜狗 文案: 在同学们看来,顾已是凛若冰霜、光风霁月的校草、学霸、天之骄子,自律的学习机器。 他唯一的一次冲动,就是两年前,不顾自身安危从三楼跳下来,救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少年。 谁都不知道,从那天起,顾校草平静如水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桀骜不羁的少年。 也是从那天起,顾校草多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巴掌大的青色“记仇本”。 “记仇本”扉页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我好讨厌他,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多讨厌一点。 * 我好讨厌他,好讨厌好讨厌他。 我好讨厌他,是只讨厌他一人的那种讨厌。 我好讨厌他,越来越讨厌,一天比一天讨厌,讨厌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①校园文,1v1,HE ②表面桀骜不羁内心敏感缺爱*被迫A变O后对所有AO信息素均过敏(攻除外)*伪装学渣*sao浪校霸*青梅味omega受 表面凛若冰霜内心腹黑记仇(有记仇本)*天X冷淡对所有omega信息素均不感冒(受除外)*全能学神*闷sao校草*龙舌兰味alpha攻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弃,顾已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只讨厌你 立意:成长与救赎 第1章 砰——— 刚下课,高三六班教室后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了,门板拍打在墙上的巨大声响将教室里昏昏欲睡的同学全都震醒了。 所有人齐刷刷地伸长脖子看向后门——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一道裹挟着雨水的纤细身影“biu”地发射进来,火急火燎地抓住教室中间倒数第二排一个睡眼朦胧的男生。 “啊啊啊啊啊——高压锅,我犬哥回来啦!犬哥啊!他回来啦!” 高亚郭混沌的大脑刚接收完一堂物理知识的摧残,好不容易等到下课了,正准备趴在桌子上安抚下自己受伤的大脑就被震得一哆嗦,下一秒,耳边猝然收到一阵尖叫,脸上也被甩了一脸雨水。 高亚郭脑子里的浆糊有些转不过来,他半死不活地抬起了头,茫然地瞪着来人。 “啊?” “啊什么啊啊!犬哥,是犬哥啊!”来人名叫初一,是个精致漂亮的omega,他抬手在高亚郭的后脑勺上重重敲了下,“哎呀!你是不是睡傻了,犬哥他回来了啊啊啊!” 高亚郭,“!” 高亚郭直接从凳子上弹跳了起来,“我爷爷回来了?” 与高亚郭一样,教室里的众人刚从门板的惊吓中回过神,又被“犬哥”要回来的消息震地惊住了。 “犬哥”本名叫闻弃,小名叫小默,因他的字写的太烂,被初一误看成了小黑犬,而得名“犬哥”。 说起闻弃,在北清中学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那是个屡教不改,上一秒还真诚忏悔嘴里念着“我错了,我再也不打架了,在场诸位老师同学皆是见证,若是再打架,我就是狗”,下一秒就冲下国旗台把一个藏在队伍中对他竖中指的男生揪出来当场爆头,让所有老师都无比头疼又无能为力的学生。 从他进入北清中学这两年来,全校通报处分接了一大摞,告示栏里与他有关的大字报就没断过,检查也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了无数遍,但都没用。 每次面对处分,他都积极认错,但坚决不改,事后该怎样还怎样。成绩也是一塌糊涂,整日里除了抽烟喝酒打架闹事打游戏外,就没点正事。 他的家长似乎也不管,家长会从来没见他家里人露过面,而且他犯了这么多事,依然没有被学校开除,大家都猜测他要么是学校某位领导的关系户,要么就是家里有钱有势,所以大家轻易都不敢惹他,胆子小的同学见了他甚至都会绕道走。 但就是这样一位一文不值的学生在学校里的人气却超乎寻常的高。 他在北清中学omega最喜爱的alpha排名榜上位列第二。 与第一名的顾已仅相差一票。 omega最喜爱的alpha排名榜是北清中学学生自行选举中质量最高的一个排名,每年由omega学生匿名投票产生,选举出来的人大家都很服气认可。 但在很多非omega学生看来,闻弃不应该有这样的名次,也有人质疑这个排名的质量,为此北清中学omega协会的会长亲自在贴吧发了一个帖子,公开为闻弃正名,之后的选举甚至公开唱票过程。 力证闻弃的排名当之无愧。 这之后,没人再质疑闻弃的排名,但依然有很多未上榜的alpha不服气,认为他是靠脸上位。 虽然闻弃在很多事情上很差劲,但谁都不能否认,他长得很帅。 他的帅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帅气,带着点痞气,野性,帅得肆意张扬,尤其当他龇着小虎牙把强大的alpha打的抱头痛哭的时候,那帅气的身姿更是能让很多omega们失控尖叫到昏过去。 而且在高二快放假时,他分化成了alpha,还是顶级alpha。 这世上alpha很多,但是顶级alpha却很少,在他们年级520名学生中更是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因为这事,他的人气飙升,很多人预测他下次说不定能超过顾已,拿下第一名。 但就是这样一个无法无天又充满争议的校霸,在高二快结束时,突然失踪了。 他消失地无影无踪,连从小跟他一起长的高亚郭和初一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就这样消失了将近三个月。 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在高三刚开学时回来了。 初一是高三六班的常客,跟大家都认识,一个omega小姐妹抓住他的胳膊,“一一,你你是说闻哥,他、他他他他真的要回来了吗!?” “对啊啊啊——”初一激动地与小姐妹搂着转了一圈,“我刚在教导处看到他了,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教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闻校霸回来了?!” “他这三个月去哪里了?” “就是啊,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回来要坐哪里?我们班只有最后一排有个空位了吧。” “那他岂不是要跟……顾校草同桌了?他们可是死对头,坐在一起会不会……打起来?!!!” “打起来呀……那可有好戏看了!” “打起来!打起来!” “哇塞你小点声,小心被顾大佬听到。” 起哄者的同桌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大家一起看向了教室中间最后一排的少年。 外面正下着大雨,室内光线暗沉,一大早便开了灯。 少年穿着蓝白条纹校服外套,里面白衬衣的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袖口也严丝合缝贴着皮肤,只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和泛着银光的表带。 头顶明亮的灯光勾勒出他完美清晰的侧脸轮廓和泛着象牙光泽的脖颈线条,整个人透出禁欲迷人又有些危险的气息。 正是北清中学另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学生,顾已。 但与闻弃相反,他的传说都是正面积极的。 年级第一,校草,学神,班长,三好学生……妥妥的天之骄子。 但同时,他也是闻弃的死对头。 两人都是最顶级的alpha,强者之间有着本能排斥,互相看不顺眼。 当然最主要原因还是闻弃苦苦追求了两年的女神坚定不移地喜欢着顾已。 顾已还以比闻弃高一票的成绩坐在了北清中学所有omega梦中情A的位置上。 可谓是处处压了闻大佬一头。 因为校霸的回归,教室里吵闹的厉害,少年戴着耳机,神情平淡,修长手指握着笔,全身心沉浸在知识的海洋。 与周围喧嚣的吵闹声格格不入。 突然,一人举着手机道,“你们快看贴吧,已经有人在发帖子了,闻哥真的回来了!” 另一人道,“真的哎,有人拍了他在教导处跟班主任汤老师说话的照片,发到了贴吧里,帖子已经被大家顶起来了!” 这一会功夫,贴吧里已经热闹了起来,一连几个跟闻弃回来有关的帖子被顶上了热搜。 评论更是炸开了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抢到沙发了!前排表白我犬哥,还是辣么帅!” “楼上请控制下你自己,不要太花痴,犬哥是我的!我的!!!” “都给我让让,我要好好康康我家崽崽!哇哇哇,崽崽好像变得更帅了,好想马上见到崽崽!” “啊啊啊啊我爱闻哥!我爱闻哥!” “嘤嘤嘤崽崽是我的!” “是我的!!!” “……” 激动的人群。 混乱的争吵。 一层盖过一层的评论。 教室最后一排独树一帜的书写声。 交织成一曲欢快活波的曲谱。 此刻,不管是贴吧中的狂欢者,还是六班教室里的同学,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 那个年级大佬他回来了! * 行李箱在地上滚动地声音由远及近,楼梯尽头处,一男一女缓缓走了过来。 “……这些资料都是各科老师推荐的,上课的时候会用到,你要是有什么不懂得可以随时问我。” 说话的是个瓜子脸的女生,绑着利落的高马尾,随着走路不断颤动,正是高三六班学委,汤敏敏。 行走在她身侧的男生挺拔高挑,五官线条锋利深邃,一双桃花眼半眯着,上身简单的白T凭空穿出一股吊儿郎当的慵懒气质,被雨水打湿的裤腿儿挽着,露出一截清瘦有力的脚踝。 他一只手懒散地插在裤兜,另一只手随意勾着小行李箱把手,里面满满装的全是刚在班主任那里领取的高三各科学习资料。 汤敏敏从高一起就跟闻弃一个班,她是个超级认真的学委,比代课老师还要负责,一心想提高班级里所有同学的成绩,纵然对着回回考试年级倒数第一的闻弃也从未放弃过,一有时间就逮着他补课。 “好的,谢谢学委,”闻弃嘴角噙着笑,桃花眼尾轻轻一翘,笑出一身桃花,“学委辛苦啦。” 汤敏敏是个女性beta,聪明漂亮,满心满眼全是学习,成绩也很好,每次都考年级……第二。 第一名是顾已,她不管怎么努力都考不过他,最近的一次是两人相差了十分。 她眼大漏光,丝毫没注意到身边这位的眼神跟以往有什么不一样,少年老成道,“我不辛苦,只要你们都能考好,我做的这些没有白费,我就很高兴,最主要还是你们都能考出好成绩,将来上个好大学……” 汤敏敏还是高三六班班主任汤震的女儿,汤震教学多年养成了爱唠叨的习惯,并成功影响了女儿。 汤敏敏完全继承了他爱唠叨爱操心的性子,一推心置腹起来就没完没了。 闻弃对此深有体会。 在过去两年中,每次考试成绩出来后,闻弃会先被班主任找去谈话,然后是汤敏敏找他“交心”,父女两人说的话还都差不多。 “对了学委,我们班……” 闻弃正想办法转移话题,被一声猝然地尖叫打断了。 “犬哥——” 闻弃略微抬眸,瞥见一人迈着娇俏的步伐,乳燕投林似地向他扑了过来。 “……” 闻弃急忙拉着汤敏敏向右边跨了一步。 来人冲劲太大一时刹不住车,人贴到楼道里的柱子上才停下来。 “……犬哥?”初一颤颤巍巍地抱着柱子,委委屈屈地扭头看他,“你没有心!你让我撞柱子。” “哎我去娘娘您悠着点,”跟着初一出来迎接闻弃的高亚郭急忙把他扶起来,“没事吧?” “没事没事,看到我犬哥我什么事都没,”初一摆摆手,凑上去搂住闻弃的胳膊,“犬哥,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呀,伦家好想好想你啊。” 这回闻弃没有再避开他的动作,任由他不依不饶地把半边身子都挂在自己胳膊上。 高亚郭也问道,“就是啊爷爷,您这两个月去哪个星球上浪了,孙子可想死你了。” 高亚郭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闻弃,两人一起干过不少缺德事,也是因为有了闻弃的存在,高亚郭的童年充斥着无数个智障的瞬间。 高亚郭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一次小学放学,回家路上两人看到一个草坪上立着块牌子,上面写着两行字。 “禁止随地大小便,违者罚款一百” “举报者奖励五百,当场兑现” 高亚郭和闻弃家庭条件都挺好,每个月家里给的零花钱不在少数,但也不够这俩败家子造的,而且小男孩天生喜欢追求刺激。 看到草坪上立着的牌子后,小高亚郭在小闻弃的鼓动下,迈着小短腿,跑到草坪最中央解开了裤子…… 然后小闻弃开始对着周围大喊大叫,成功站稳了举报者的位置,如愿拿到了五百,帮他还了一百的罚款。 两人平分了四百,一人两百。 堪称一次完美的赚钱。 只除了……小高亚郭至今都忘不掉周围对着他指指点点点的大爷大妈们。 更恐怖的是,他爸妈当时就在围观的人群中,目睹了全过程。 夫妻两人觉得丢人丢大发了,回家后他妈没收了他还没焐热的两百块钱,他爸把他揍得差点离家出走了。 这件事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真是丢人丢到外太空了。 事后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不是闻弃去撒尿,他来举报呢? 听完他的控诉,小闻弃眉眼带着单纯无辜的笑,“行啊,那我们再去一次。” 然后他们放学又去了,到了现场,临门一脚前小闻弃突然道,“这次我把四百块钱全给你,你……” 小高亚郭,“!” 当场提着裤子就往草坪中央冲了过去,生怕去晚了闻弃反悔,甚至都没等他把话说完。 ……事后,小高亚郭对那四百块钱没有太大印象了,他只记得他爸揍地他三天都没能下床。 小高亚郭悔得肠子都青了,但他脑子不大灵光,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不是闻弃这个狡猾的小狐狸的对手。 就这么被他坑了许多年。 两人这也算是一起大小便过的过命交情了,在闻弃突然消失的这段时间里,若说能有谁知道闻弃的消息也只能是他了。 可高亚郭也仅仅知道闻弃是在高二快结束的时候请了一个多月的假,暑假又消失了一个月,前后消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至于闻弃为什么消失,消失的这段时间具体在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闻弃看起来瘦了很多,皮肤也比之前白了不少,除此之外,他脸上慵懒的笑容、说话时玩世不恭的语气还是跟之前一模一样。 但高亚郭就是感觉哪里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闻弃没有说话,高亚郭和初一两人一唱一和诉说着相思之情。 说到最后,两人真的有些伤感了,尤其是初一眼眶都湿了。 “犬哥你怎么突然就走了,也不跟我们说发生什么事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你的电话也打不通,我跟高压锅那个废物怎么都找不到你……” 好朋友不打一声招呼突然就失踪了,而他们却无能为力,因为直到那时他们俩才意识到,认识这么多年了,可他们根本不知道闻弃的家在哪里,也从来没见过他的父母,平时更是从未听他主动提起过家里人。 两人去找了班主任汤老师,但闻弃留在学校的个人信息里除了一个电话号码外什么都没有。 闻弃离开学校的当天晚上,这个号码给汤老师打过一通电话,打电话的人自称是闻弃的爸爸,说家里有事,要给闻弃请一段时间的长假。 至于有什么事,请多长时间的假,那人都没说。 从汤老师那里拿到电话号码后,两人迫不及待地拨打过去,是个男人接的。 听闻他们的用意后,那人说了句“他没事,别再打电话过来了”,就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就关机了。 高亚郭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闷,“是啊爷爷,您下次消失前能不能跟我们说一声啊。” “犬哥……”初一眼泪流了出来,紧紧搂住了闻弃的腰,“犬哥,我好想你啊,你到底去了哪里了呀,你不在都没人替我撑腰了,你是不是嫌弃我总给你惹事,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呜呜……犬哥,我好想你……” 闻弃眼里闪过一丝压抑地痛楚。 随即他收敛了情绪,抬手在初一柔软的头发上揉了下,“好了好了,哥这不是回来了嘛。” “犬哥……你不会再无缘无故消失了吧?”初一瞪着湿漉漉的眼睛小兔子一样看着他,“犬哥……” 闻弃勾起手指宠溺地在他鼻子上刮了下,“不会了,哥跟你保证。好了,不哭了,要变丑了。” “丑”字是初一的软肋,果然,他听到这个字,立马不哭了。 初一松开怀抱,吸了吸鼻子,叉腰道,“才不会丑,本宫天下第一好看!” 高亚郭顺势捧臭脚哄他,“对对对,娘娘您天下第一好看,无人能敌。” 初一高兴的笑了,“那是自然。” 几人继续往三楼教室走去,高亚郭主动接过了闻弃手里的箱子,“爷爷,我帮您拿。” 在三楼过道里,守了一堆来看闻校霸的学生。 在闻大佬未出现前,楼道里和各班教室里人声鼎沸,都在讨论他,可当他的身影一出现在楼道里,人群瞬间都安静了,除了几个假借上厕所敢从大佬身边路过的人,其他的全都偷偷摸摸的看一眼,然后转身就跑。 “咦,犬哥,怎么感觉你的淫·威更胜从前了呢。” 看着两边不断离开的人群,初一和高亚郭都有种年级主任来巡逻的既视感。 汤敏敏带着他们进了教室。 明明是下课时间,教室里却很安静,同学们坐姿端正,人手一本书。 但目光全都在偷偷往教室最后面瞄。 六班教室里现下只有一个空位,就是最后一排班长顾已的旁边。 毫无疑问,闻弃只能跟顾已成为同桌。 “爷爷,要不我跟你换下,我……” 高亚郭看了顾已一眼,把后面的“我跟大佬坐一排”又给咽了下去。 顾大佬只是坐在那里,针尖一般的压迫感就让高亚郭头皮发麻望而却步。 太恐怖了,这气场也只有他爷爷能镇得住。 他一百个不行。 空位在里面,想要进去,就只能让顾已起来让一下,或者从前一排绕过去 “爷爷,你从我这里过去吧,老章,起来,让我爷爷过去。”高亚郭和章玉璞坐在顾已的前一排,他搂着同桌的脖子把他从座位上拔起来,对闻弃道,“爷爷,请吧,爷爷……爷爷?” 眼睁睁看着闻弃向前一步,站在了顾已旁边,高亚郭紧张地收紧了胳膊,差点没把章玉璞给勒死。 顾已正聚精会神的做题,眼睛微微下垂,从闻弃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右侧细长的眼角和浓密的睫毛。 闻弃右手放在桌子上,屈指敲了下。 随着他的动作,用书本做掩护的同学们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来了吗?这就要开始了吗?刚回来就要打起来了吗? 一瞬间,原本安静的教室变得更安静了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几乎都可以听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顾已正在做一道物理竞赛题,刚有点思路就被打断了。 他最讨厌在做题的时候被人打断思路。 阴沉的目光盯着桌子上打断他的罪魁祸首。 干净纤长的手指,很漂亮,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指甲盖坑坑洼洼的,像是被主人啃出来的。 顾已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完美好看骨节分明的手指,理应得到最好的修剪和呵护。 “让一下。” 手指的主人似乎是等不及了,又曲着手指点了下他的桌子。 耳机里的英语听力正好停止,顾已听到了久违的、熟悉的、欠揍的声音。 他的视线从手指上挪开,一点点向上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入目的是一张英俊但略显苍白的脸,像是长时间没有见过光,人也瘦得有些脱了形,眉宇间藏着深深的倦色,跟记忆中那个气焰嚣张的少年大相径庭。 顾已漆黑的瞳孔微微颤动了下。 然后—— 所有人就看到,顾校草缓缓站起身,让开了路。 “……” 太阳是打南边出来了吗? 闻弃难以置信,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他已经做好了两人会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打算,谁知他就这么妥协的让开了? 算他还有点识相! 闻弃心中有些小得意,他勾了勾唇,大摇大摆得意洋洋地越过顾已的座位,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了。 顾已也重新坐了下来。 其他同学,“……” 没有打起来,众人集体松了口气。 其他同学,“……???” 没过片刻,回过神的众人一起发出疑问,这俩人竟然真的没打起来,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这两个顶级alpha坐在一起的画面也太养眼了吧。 外面还在下雨,温度有些低,顾已穿着秋季校服外套,闻弃只套了件T恤短袖。 但不管是单调乏味的校服外套还是简简单单的白T,两人都穿出了非凡的气质。 一个肆意张扬,桀骜不羁。 一个凛若冰霜,光风霁月。 第2章 上课铃声响了,其他班串门的学生纷纷往出跑,数学老师仲锡平拿着书本走了进来。 仲锡平今年三十一岁,是这学期刚调到北清中学的老师,一上来就教高三的学生,他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不管是哪科老师讲课的声音对闻弃来说都相当催眠,一听到熟悉的上课铃声,人就开始犯困。 他把行李箱放到脚边过道,连意思性的掏出一个本一支笔的举动都没有,就这么趴在光秃的桌子上,开始睡觉。 周围同学都惊呆了。 第一堂课就睡觉。 大佬一如既往地吊炸天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弃感觉到有人在小幅度地撞桌子。 “爷爷……” “爷爷……” 闻弃困得眼睛睁不开,他烦躁地抬脚踹了下前排人的凳子,让他不要再撞桌子了。 高亚郭没有防备,微胖的身子被他踹的一个踉跄,差点连人带凳子一起翻了,被章玉璞给拉住了。 “……最后一排没穿校服的那个同学,来学校是让你来睡觉的吗?上来把这道题做一下。” 趴着睡觉的闻弃没有动,他早上没吃饭,纵然睡着了胃里也依旧不舒服。 “最后一排没穿校服的同学上来解答下这道题,快点!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你浪费一分钟,全班四十多名同学就是四十多分钟,一节课都没了,快点,还磨蹭呢,说的就是你!” 仲锡平调过来才上了没几节课,新老师嘛就想立立威,方便之后更好的管理学生。 他把书本重重拍在讲桌上,厉声道,“快点,我说话你听到没有,最后一排,没穿校服的那个学生,你什么时候起来答题,我们什么时候继续上课。” 数学老师生气了,有几个同学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爷爷……爷爷……” 高亚郭顶着压力又撞了下桌子。 有完没完了?! 闻弃知道这老师不会善罢甘休,他胃疼得厉害,为了睡觉不再被打扰,他抬手向着右边的同学伸了过去。 “坏菜!” 前一排的高亚郭感觉大事不妙,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闻弃的手摸到了顾已的胸口…… 高中前两年,高亚郭跟闻弃都是同桌,每次上课的时候,若是有老师提问,闻弃必然会折腾他来回答。 闻弃这纯粹是习惯性的。 但现在闻弃的同桌不是他,而是他的死对头,顾大佬啊。 高亚郭吓得捂住了眼睛,将椅子往前拉,顺便拉着同桌章玉璞一起往前,尽可能地跟后面两位大佬拉开距离。 这两位都不是好惹的,一会打起来他可不想被误伤。 章玉璞胸口贴着桌子,不解地询问高亚郭,“怎么了?” 除了高亚郭,没人知道闻弃想要做什么。 高亚郭指了指身后,“你自己看。” 整个六班,包括数学老师在内,好几十双眼睛全都注视着最后一排。 他们看到,闻校霸用一只手,扒开了身旁另一位大佬的校服。 顾已上课的时候一般不会听老师讲课,因为老师讲的他基本都会,他通常是自己找题做,他刚做完一道上节课遗留的物理大题,正要收起来,拿数学题出来接着做,胸口的衣服突然被人抓住了。 依旧是那只欠揍的手。 闻弃还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捂着疼痛难忍的腹部,另一只手艰难地扒顾已身上的衣服。 “……快点脱,孙子……” 他似乎很不舒服,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和被打扰了睡觉的委屈。 顾已刚打算制止他动作的手顿住了。 这一晃神,衣服被闻弃扒了下来,他看也没看,囫囵套在身上。 然后—— 所有人都看到,闻大佬抬脚,用力将右边的人踹了出去。 “孙子,去答题。” 周围人猛地集体吸了口气! * 闻弃这一觉睡到中午下课才醒。 在他睡觉的这段时间,因为他的突然回归,北清中学的贴吧炸了。 同学们一股脑涌进贴吧,吃瓜,凑热闹。 前十几页的帖子都跟两位大佬相关,尤其是前几个爆帖,被轮番顶上热搜。 ——【爆】那个年级大佬回来了!!! ——【爆】年级大佬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扒了另一位大佬的衣服!!! ——【爆】【双A】校霸与校草(懂的进) ——【爆】校草为何被当众扒衣服,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爆】快下注!盲猜两位大佬可以同桌几天! 当事人闻弃对此一无所知,他刚醒来,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他眯着眼睛四下嗅了嗅,最后发现味道是从自己身上的校服传来的。 “孙子,”闻弃神情恹恹地拍了下前排正打游戏的高亚郭,“想不到你竟然也开始用这种闷骚的香水了。” 高亚郭是个椰子味的alpha,但闻弃闻到的是一股干净清爽的木香,他第一反应是高亚郭喷香水了,不过这味道配上他这位二百五发小真是白瞎了。 “?”高亚郭道,“……爷爷,你睡糊涂了吧?这校服不是我的。” 闻弃蹙眉,刚睡醒声音略带沙哑,“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高亚郭隐晦地看了眼他身旁的大佬,不住地冲他挤眼睛。 “卧槽!”明白他的意思,闻弃差点惊掉了下巴,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已,“这校服是你的?” 闻弃苍白的脸上还有睡觉时被压出的痕迹,顾已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写题。 他手里的钢笔跟他手腕处的表一样,一看就价值不菲,写出来的字也很好看,笔锋带着浓墨,苍劲有力,像他的人一样很有气势。 闻弃轻哼了一声,梗着脖子道,“你有病啊你干嘛把你的校服穿我身上?” 闻言,顾已掀起眼皮冷淡地看向他,漆黑的眼瞳中仿佛藏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寒气逼人。 校服外套被闻弃强行扒下来了,此刻的顾已上身只有件领扣袖扣皆系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熨帖而笔挺,透过薄薄的一层面料依稀可见底下坚硬结实的肌肉线条。 闻弃话音一滞,未免心虚,他瞪大眼睛回瞪着顾已。 闻弃天生一双桃花眼,总是半睁不睁,道不尽的风流多情,时而含情脉脉只对一人,时而玩世不恭乱飘乱转仿佛随时能飞出桃花。 顾已首次看到他这样瞪大眼睛,眼眸中竟然透出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 “那个……”高亚郭大着胆子解释道,“爷爷,校服是你自己从人家身上扒下来的,而且,你还踹了……一脚……” 高亚郭艰难地组织语言。 在数学课上,闻弃不仅扒了顾大佬的衣服,还踹了顾大佬一脚。 高亚郭当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顾大佬的脸简直比锅底还要黑。 在大家以为顾已会忍不住掐死闻弃的时候,他阴沉着脸走上讲台,在所有同学和数学老师的错愕下,把黑板上的那道题给解了出来。 然后阴沉着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戴着耳机,继续自己的事情。 从头到尾,没动闻弃一根汗毛。 也没看他一眼。 “我?”闻弃指着自己,气急败坏道,“我有病吗我扒他衣服?” 高亚郭默默点了点头。 “找死啊你,还是不是我孙子了?胳膊肘往外拐,嗯?”闻弃冲他扬了扬拳头。 高亚郭讪讪地笑了,“爷爷,我错了。” 顺着高亚郭的话,闻弃皱着眉头,绞尽脑汁仔细回忆了下,似乎也许好像大概或许真的是他在不清醒的情况下把人家的衣服扒下来的…… 还踹了人家一脚…… 醒来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人家骂了一顿…… 闻弃,“……” 气氛突然就他妈有些尴尬了。 闻弃食指挠了下鼻子,耳尖微红。 鼻端萦绕的香味突然就不香了,变得一点都不好闻了。 ……等等,香味,顾已的衣服…… 闻弃的眼睛突然亮了。 众所周知,顾已早已分化成了alpha,但他防护隔离工作做的很好,没有人闻到过他信息素的味道。 曾有几个对信息素味道特别敏感的omega立誓一定要搞清楚顾已的味道,但他们花了不少时间,使劲了浑身解数,依旧没能搞清楚梦中情A信息素的味道。 以至于顾已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道,到现在依然是北清中学十大未解之谜。 闻弃心念一动,那他现在算不算窥探出了十大未解之谜的答案。 所以顾已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他把脸埋在身上的校服里,狠狠吸了一大口,又仔仔细细地回味起来。 除了淡淡的木香,校服上还残留有一丝很淡很淡的味道,他仔细嗅闻了几下,闻得鼻子略微发疼,还是没能闻出来具体是什么。 操,是不是傻,本人就坐在旁边,他直接闻本人不就行了,折腾一件校服做什么? 闻弃猛地凑到顾已颈后,鼻翼翕动,像小狗一样闻了起来。 可顾已的衣领严丝合缝贴合着皮肤,闻弃使劲闻了会,除了淡淡的木香外依然是什么都没闻到。 高亚郭,“……” 他牙疼地看他闻爷爷像是发-情期的omega一样,蹂·躏完顾大佬的校服,似乎不过瘾,又去吸顾大佬的信息素…… 而顾大佬的脸色黑出了新高度,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高亚郭赶在顾已爆发之前急忙把发疯的闻弃拽了回来,“爷爷!你你你干嘛呢?你一个alpha凑到另一个alpha身上瞎闻什么呢?那是能随便闻的吗???” 还能不能行了?顾大佬纵然脾气再好,也禁不住他闻爷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事吧! “啊?你他妈想什么呢?我就是想知道他信息素的味道才……”闻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做了什么,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警告的目光扫过周围目瞪口呆地围观者,“没什么,没什么,我估计是还没睡醒,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 他一连说了三遍,不知道是在催眠别人还是在催眠他自己。 折腾这么一通,丢了这么大的人,闻弃依然没能搞清楚顾已信息素的具体味道,只闻到了淡淡的木香……跟校服的主人一样闷骚。 “校服还给……” 深呼吸几次后,闻弃终于调整好了乱七八糟的心态,准备大人不记小人过地脱下衣服还给顾已,尽快把刚才的事情翻篇。 耳边就听到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句缓缓道,“脏了,我不要了。” 这是重逢之后,闻弃听他说的第一句话。 低沉干净的嗓音,缓慢悠然的语气,清晰有力的字眼。 成功惹怒了闻弃。 ! “脏?”怒火窜生,闻弃气得眼皮直跳,琥珀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他一把扯住了顾已洁白的衣领,“你他妈的……” 相较于闻弃的怒火中烧,顾已就显得很淡定了,他懒懒地一挑眉,“我他妈怎样?” 电石火花。 剑拔弩张。 空气再次凝固了。 高亚郭,“……” 这回怕是真的要打起来了! 正值午饭时间,教室里除了值日生就剩下几个没走的学生,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默契无比地往后退了一步。 高亚郭偷偷看了看顾已又看了看闻弃,心里直打鼓。 他突然想起来,闻弃在消失之前,就在跟顾已起冲突,闻弃当时接了一个电话,一边着急忙慌的往外走,一边还不忘对顾已放狠话。 ——你给我等着,姓顾的,老子回来再跟你算账! 所以,他闻爷爷回来后不会是憋着火故意找茬,想把离开之前没了了的帐给算清楚吧? 这他妈都过去快三个月了啊。 这么记仇,幼不幼稚啊?! “己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喊叫,“己哥,楼下有人……找你。” 报信的人也感觉到了氛围不大对劲。 初一是跟报信人同时抵达后门的,他从报信人身后钻了进来,看清眼前的情景后,激动地捂住了嘴巴,“……犬犬犬犬哥,你你你你非礼顾校草!!!” 非礼? 顾已的衣领被闻弃粗鲁地扯开了三颗扣子,露出修长的脖颈和两道线条清厉的锁骨,还有一大片充满美感与力度的胸肌…… 仔细看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咦——闻弃像是被开水烫到了,猛地收回手。 又嫌弃地擦了擦。 闻弃一直觉得omega的思维跟正常人不大一样,尤其是初一这个小花痴。 说他非礼顾已,开什么玩笑?他闻弃宁愿他妈的去非礼一只狗都不会非礼他顾已好吗! 初一如狼似虎的目光紧紧黏在顾已胸口,恨不得用目光把那半遮半掩的衣料全部扯开,撕碎,一次性看个够。 最好能上手摸一摸…… 手感一定很棒! 嘤嘤嘤。 被松开后,顾已正了正衣领,骨节分明的手指重新把扣子扣好,轻哼了一声,抬脚走了出去。 哼你大爷啊?! 闻弃呆愣了几秒,怒道,“他是不是有病?你们说他是不是有病???” 高亚郭一脸“明显是你有病”,他摇了摇头,继续打游戏。 初一激动地使劲抓住闻弃的胳膊,“我错过什么了啊啊啊啊,快给我说说,犬哥,你跟顾大佬又干起来了?太好……不是,这也太胡闹了吧,这怎么刚回来就闹事呢?快给我好好说说!交代清楚你非礼……咳你们发生不愉快的前因后果,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不知为何,初一就喜欢看他跟顾已不对付,他俩人闹得越凶他越兴奋,闻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个屁的细节,”闻弃拿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 “嘻嘻,犬哥,这不是小姐妹们听说你回来了,晚上打算聚一聚,庆祝你回来,给你接风洗尘,”初一看着他的黑眼圈,“你昨晚上偷牛去了?黑眼圈那么重,注意保养,alpha也不能过得这么糙啊。” “没事。” “怎么能叫没事呢,犬哥,你看看你这皮肤干的,一会我拿几盒面膜给你啊,你是要补水的还是修复的呀,算了,两种我都给你拿一些吧,你这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一定得保护好,有一点点伤害都是我们北清omega小姐妹的巨大损失,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脸你知道吗……” 初一一说起护肤的知识就会没完没了。 未免他长篇大论,闻弃在他光滑的小脸蛋上摸了一把,冲他眨眨眼,“我回宿舍补个觉,晚上订好地方给我打电话,乖。” 声音温柔似水。 不管过去多久,这一招美男计对付初一永远管用,喋喋不休的人突然间就像是被人下了哑药,瞬间鸦雀无声。 “爷爷外面下雨了,你带着伞再出去啊……”高亚郭刚低头打游戏没注意到两人的动作,他纳闷道,“娘娘,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生病了吧?” “讨厌,起开。”初一拍开高亚郭打算摸他额头的手,少女怀春似地捂着胸口,嘤嘤嘤道,“我犬哥连转身离开的背影都这么帅啊!!!” 高亚郭,“……” 这是花痴病又犯了吧。 闻弃早已经走得没影了,不知道他哪里看到的背影。 * 外面仍在下雨,不过雨势小了很多。 走出教学楼,闻弃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了,他往宿舍走的脚步顿住,调转方向,路过操场,从后门轻车熟路地翻-墙出了学校。 校门口不远处就有个药店,闻弃去买了药,他现在没有一点胃口,但又不能不吃东西,买完药他往隔壁不远处的粥店走去。 买粥的人不多,在他前面排了一对小情侣,一直在打情骂俏,买完粥,那对小情侣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老板,“您知道附近的酒店怎么走吗?” 这对小情侣一看年纪就不大,估计也是附近学校逃课的学生。 闻弃道,“顺着这条道往前走,走到红绿灯路口右转,然后走大约五百米就到了。” 小情侣忙不迭地向他道谢。 闻弃眼角微弯,笑出两颗小虎牙,“不客气,能帮到你们也是我的幸运,祝你们今天有个愉快的体验。” 他笑得眼带桃花,看得小姑娘都不好意思地脸红了,眼睛黏在闻弃身上下不来,最后还是被男朋友给捂着眼睛带走了。 等小情侣走了,粥店的老板问道,“你小子给他们指到哪里去了?” “新华书店,”闻弃啧了一声,“小年轻不好好学习,一天天的就想着乱七八糟的事,不正经,年轻人就应该多读书。” 粥店老板听了他这番大言不惭的话,噗嗤一声笑了,“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粥店老板跟闻弃认识,不仅是粥店老板,学校附近的商家基本上都认识他。 他不仅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在校门口的各种小摊点也是小有名气。 毕竟好多次闻弃打架的时候,这些人都是目击者。 “你不懂,”闻弃也不恼,哈哈笑了两声,“我这是日行一善。” “是是是我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老板把他点的粥包装好,“今天这粥算哥请你了,以后常来,你多来我这里刷刷脸,我这店里的生意能好许多。不过话说这段时间你上哪了去了,许久不见你还挺不适应的,这附近的人看不到你打架解闷都无聊得狠啊,是不是啊,老铁们?” 附近几个摊点的人跟着附和“是啊”“可不是呢”“谁说不是呢” 闻弃道,“一定一定,要不干脆这样您请我当代言人,保准您生意天天火爆。” “你小子。”闻弃说话风趣幽默,总能把人逗笑,粥店老板很喜欢跟他聊天。 闻弃用手机扫码付款,“走啦,有时间再聊。” 一路走过去,附近的商家看到他,都会问他一句,“最近怎么没看到你啊”“在忙什么呢?”“以后常来啊。” 闻弃给粥插上吸管,随便搅了两下,一边喝一边笑着跟大家打招呼。 到了学校,闻弃的嘴巴都要笑僵了。 ——最近怎么没看到你啊? ——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呀? ——这两个多月去哪个星球上浪了? 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沉了下来,闻弃心头酸涩,仰头望天。 雨滴滴落在他的脸上,微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闻弃苦笑了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跟初一那个小娘们似的。 粥喝完了,胃里稍微舒服了些,他对准两米外的垃圾桶,十分潇洒地一记投射,一次性塑料杯精准地投进了垃圾桶。 耶! 完美投篮。 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又勾了起来。 雨还在下,他垂着头,继续往前走,却不想迎面撞上来一个人。 他往左走,那人往左走,他往右走,那人也往右走,他一不小心踩在了那人一尘不染的白球鞋上。 鞋底沾染的泥水全踩了上去。 白鞋瞬间变黑鞋。 “……” “对不……”闻弃下意识开口道歉。 “住”字还未出口,闻弃抬头,看到了鞋子的主人。 顾已。 作者有话要说:顾狗:记仇中…… 第3章 顾已看起来神色匆匆,似乎有急事,才没能注意到突然从旁边走过来的闻弃,猝不及防地被他踩了一脚。 狭路相逢。 闻弃一扫先前的阴霾,嘴角翘出散漫不羁的弧度,“呦,班长,对不住啦,我不是有意要踩你的,要怪啊你就怪这倒霉的雨,让人看不清对面过来的究竟是个人还是条装模作样的狗。” “狗”字被他咬得特别重。 短时间内一再被挑衅,他就不信顾已这孙子能忍住不跟他打一架。 说起来,他虽然跟顾已不对付很久了,但还从未正面交手过,他早就想试试顾已这个顶级alpha的身手了,奈何一直找不到合理的借口。 他现下正满腔心酸无处发泄呢,正好跟他打一架,铁定能把他打成真的狗头。 顾已没说话,他眸色乌沉,直勾勾看了闻弃一眼。 少年身上还穿着他的校服外套。 顾已的骨架比他大,略宽的外套穿在少年身上显得更加瘦弱单薄,脸色也苍白的不正常。 不知道顾已这一眼的本意是什么,反正落到闻弃眼中解读出来的就是:人和狗都分不清的玩意,傻逼! 操! 是可忍孰不可忍,闻弃咬了咬牙正忍不住要动手,看到顾已向左边迈了一步,打算绕过他离开,闻弃急忙跟着往左迈了一步。 顾已往右迈了一步,闻弃跟着往右。 挑衅意味明显。 顾已明白,今天这路他怕是绕不过去了。 闻弃劲劲道,“想过去吗?叫声爷爷来听听,说不定爷爷一高兴就放你过去了……” 下一秒,顾已直接往前,不躲不闪地朝他撞了上去。 正大放厥词的闻弃倏地愣住了。 顾已身高一八八,闻弃一八六,因为顾已的动作,闻弃的身体径直贴上了对方坚实的胸膛,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腹肌和胸腔里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 仿佛过了一个世界那么长,又或许只不过是几秒的时间流逝后,闻弃头顶上方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这狗逼笑了? 闻弃抬起头,嘴唇好巧不巧地擦过顾已微凉的鼻尖。 两人皆是一愣。 我擦? 闻弃脊背紧绷,头皮发紧,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顾已这人整日一副装模作样的高岭之花的样子,闻弃根本没料到他会这样不要脸,直接撞了上来。 他的嘴唇还始料未及地亲……不是,是擦过他的鼻尖。 心跳莫名开始加速,少年局促地后退了一步。 却不料刚下过雨,地面湿滑,他后退的幅度过大,脚滑了下,身子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歪倒,目测倒地时将会是个狗吃屎的姿势。 平地里翻跟头,果然啊,一遇到顾已这条讨厌狗他的点就会背。 闻弃可以预料到,这一摔倒绝对是他装逼路上的又一滑铁卢。 他迅速进行表情管理,将脸上的慌张调整成微笑模式,就算要摔倒也要摔得漂亮,最好能摔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水准。 哪怕摔疼了也没关系,他不想在贴吧看到任何一张自己表情扭曲的丑照。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在即将摔倒的前一刻,一只带着热度的手搭在少年腰际,用力一揽。 下一秒,少年消瘦的身躯被人拥入温暖干燥的怀抱。 两人挨地极近,鼻尖贴着鼻尖,鼻息间尽是对方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 两人都有些发懵,尤其是闻弃,僵在对方宽厚的怀抱里许久没做出反应。 脸上还带着诡异的微笑。 于是,在那一天,很多同学都看到,顾校草用一只手霸道地把闻校霸禁锢在怀里,两人就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明目张胆地在雨后的校园里,紧紧相拥亲吻。 顾校草霸道宠溺。 闻校霸满脸享受。 空气里飘满了粉红泡泡。 围观的人们彼此交换着兴奋的眼神,纷纷露出暧昧了然的笑意。 妈妈呀,我磕的cp是真的! 事件中心的两人就着这个暧昧的姿势面面相觑了半响后,同时别开了视线。 闻弃心脏没来由地砰砰几记重跳。 顾已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咔嚓咔嚓—— 周围疯狂拍照的声音将闻弃混乱的思绪拉回现实,他猛地推开顾已,快速压下自己乱跳成一团的心脏。 乱跳个毛啊,没出息。 顾已又往前走了一步,这回闻弃下意识跟着后退了一步。 退完又觉得失了面子,遂重新挺起胸膛。 但他摔倒前退了一步,刚刚又退了一步,不管他承不承认,在这场与顾已互不相让的较量中已经输了。 顾已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地弧度。 他弯腰捡起被闻弃甩在地上的塑料袋,看了一眼,然后递还给他。 客客气气道,“承让了。” 闻弃,“……” 再闹下去已经没意思了,闻弃压下心里的愤怒,默默接过药。 顾已绕开他走了,擦肩而过时咬着嘴唇对他笑了下。 闻弃被他眼里明亮的笑意晃了下眼睛。 闻弃,“……” 笑你妹啊! 闻弃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对着他离开的背影踹了一脚。 刚抬起腿,顾已脑袋后面仿佛长眼睛了,精准无误地回过头。 闻弃一顿,踉跄着差点又摔倒了。 顾已捻了捻仍留有温度的手指,“忘了提醒你,有时间去配副眼镜吧……不用谢。” 说完便潇洒地离开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闻弃,“……” 配眼镜? 这他妈是变相说他瞎吗? 这只讨厌狗! 太他妈讨厌了! 顾已离开后,其他人在闻校霸仿佛能杀人的视线扫射下,也贴着墙边溜了。 闻弃这才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长头发高个子非常漂亮的女生。 是李芷萱,他苦苦追求两年还没追到手的女神。 被女神看了场笑话,闻弃有些不好意思,也觉得自己刚刚跟顾已对峙的举动很小孩子气。 闻弃脾气不好,但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可面对顾已的时候他就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一见到就想怼两句,一怼两句就炸毛。 顾已很优秀,最起码比他优秀一百倍,可因为两人的对立关系,他的优点看在闻弃的眼里就都是在装模作样。 他看顾已,怎么看都不顺眼。 李芷萱手里提着一个蓝色的饭盒,朝他走了过来,“你跟他还是这么不对付啊。” 闻弃撇了撇嘴没说话。 李芷萱知道他看顾已不顺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盈盈笑道,“今天上午听同学说你回来了,你怎么样?还好吗?当初怎么说走就走了,是出了什么急事吗?” 这一天,遇到的所有人都在问他同一个问题。 为什么突然离开? 闻弃干笑了一声,眼神闪烁,“没什么,家里有点事,已经解决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你的脸色不大好。”李芷萱看到了他手里的药,“是生病了吗?” “没事,”闻弃扬了扬手里的药,“早上没吃饭,胃有点不舒服,买了点胃药。” “那你饿不饿,这个饭盒……给你吧,里面是我亲手做的,有米饭,菜,还有滋补的汤……” “真的吗?”闻弃有点意外,高兴道,“是专门给我做得吗?” 女神亲手给做·爱心便当,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李芷萱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闻弃,这是给……你要是想吃我明天专门做给你……” 虽然李芷萱没明说,但闻弃已经知道这饭盒其实是给顾已的。 蓝色是顾已喜欢的颜色。 怪不得顾已刚刚走路那么急,还差点撞上了他,原来是在躲李芷萱。 闻弃脸上的喜悦慢慢散去了,胸口一阵发闷,他求之不得的人竟被他人弃之敝履。 这他妈真的太不公平了。 “不用了,谢谢。” 闻弃淡淡转身,神情落寞地往宿舍走去。 他忽然觉得刚刚的自己有些可笑,就算赢了顾已又能怎样,不喜欢他的人依然不会喜欢他。 或许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人喜欢他吧。 亦或许是打从他出生起,名字里的“弃”字就注定了他这一生会被所有人抛弃。 永远都不会有人真心喜欢他。 到了宿舍门口,闻弃用钥匙开锁,推门走了进去。 宿舍是双人间,他的东西摆设还跟离开之前一样,但床单被罩看起来很干净,像是有人帮他洗过后重新换上的。 回来的时候忘记买水了,他太累了,不想动,扣出几片药片扔进嘴里,就这么干咽了下去。 喝完药,他脱下校服外套扔到椅背上。 上床之前,他打开了宿舍的灯。 虽然在教室睡了一上午,但他依然很累,深入骨髓无法排解的累,脑袋刚挨枕头立刻就睡着了。 “……小默……小默……” “……小默……醒醒……” 闻弃睡得很不安稳,耳边不断有人低声叫他。 闻弃烦躁地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 尖锐的寒意顷刻间爬满脊背,闻弃的大脑一片空白,张嘴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怎么会这样? 他睡觉的时候时间还是大中午,就算他一觉睡到了晚上也不应该这么黑,他上床之前明明开了灯的。 耳边传来厚重地开门声,一束光透过门缝打在了他的身上。 灯光刺眼,他想要抬起胳膊遮挡,却发现自己双手被绑在身后。 而他此刻所处的也不再是宿舍,而是他家里的地下室。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一个逆光的身影推开地下室的门,握着刀子,踩着唯一的光束朝他踱步而来,灯光将那人的影子扭曲拉长,投射在闻弃身上。 “……小默……我给你个选择,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冰冷的刀锋割破他身上的衣服,继续对着他胸口划了下去。 “不……不要……” alpha的生存本能让他想要反抗,但他双手双脚都被绑着,浑身更是没有一丝力气。 此时此刻,他连后退一点躲避刀锋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反抗了。 削铁如泥的刀锋划破皮肤。 温热的血液不断涌出。 “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顾狗:老婆亲我了:-D 第4章 “不要——” 闻弃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毫不留情的眼神。 鲜血淋漓的刀子。 皮开肉绽的痛楚。 化作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他的咽喉。 他心脏狂跳,急促地喘着粗气,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嘴唇发抖,灯光下半边侧脸白得都发青了。 光…… 有光。 闻弃这一觉睡了六个多小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外面天黑了下来,宿舍开着灯,一室光亮。 闻弃虚脱地靠在了床头,无法聚焦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头顶的灯光。 好半天,他才从噩梦中挣脱出来,深呼吸了几次,把卡在胸腔里的窒闷浊气全都吐了出去。 这里不是家里的地下室,而是在宿舍床上。 他暂时是安全的。 心跳渐渐恢复正常,急促的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衣服被冷汗打湿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闻弃挣扎着下床去洗澡。 拿换洗衣服的时候,发现衣柜里的衣服也全都被洗过了。 想来是开学时初一帮他洗的,这小家伙生活非常精致,特别爱干净,衣服每天都洗,有时候看到他跟高亚郭不洗衣服还会一边嫌弃一边帮他们洗。 冲完澡,闻弃光着上半身出来,随手擦了几下头发,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短袖,往头上套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眼胸口的伤疤。 于是当顾已推开门时就看到,少年光·裸着上半身站在宿舍里,他垂着脑袋,刚洗完澡尚在滴水的头发遮住了眼睛,鼻翼和脸颊隐没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神色。 只看了一眼,顾已整个人突然僵在了原地。 少年皮肤苍白,光·裸的上半身随着呼吸有着细微的颤动,肌肉线条凌厉但不贲张,是顾已见过身材最好的男生,但让顾已发愣的不是他的身材,而是他身上那条触目惊心的疤痕。 很长很深的一条,从左边胸口一直蔓延到右边腰腹,斜贯整个上半身,看起来就像是有人用大砍刀把他整个劈成两段后又重新缝合起来。 一时间,顾已连呼吸都忘记了。 闻弃和顾已两人是室友。 顾已不经常留宿,只有偶尔几次学习很晚懒得回家时,才会在宿舍住一晚,他生活规律,每天晚上十二点上床睡觉,早上六点准时起床。 而闻弃整天游手好闲,跟一帮狐朋狗友们混在一起,夜不归宿。 经常是他在外面浪够了回来睡觉的时候,顾已已经起床去教室了。 两人虽同在一个屋檐下,一年却也见不了几次面,即便见了面也是相看两厌,谁也不搭理谁。 晚上十一点之前宿舍基本上就是闻弃一个人的地盘,他没想到顾已会在这个时间回来,还被他看到了身上狰狞吓人的伤疤。 闻弃身子僵了下,随即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套上T恤短袖。 升入高三后,学业加重,加上闻弃请了长假,不在宿舍,顾已这段时间晚上都是在宿舍休息的。 今天吃过晚饭后,他带的阻隔剂用完了,回来宿舍取,就这样跟闻弃撞在了一起。 闻弃还是第一次在顾已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看到什么叫惊吓。 他讥笑一声,嘴贱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 闻弃这一开口,成功打散了空气中莫名的氛围。 刚洗过澡,闻弃身上有着湿润的清香,湿漉漉的短发遮住了额头,让他的面目表情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乖巧。 “帅哥见过不少,”顾已又恢复了一副冰冷的外表,回敬道,“但没见过像你这么帅的。” 咦,这讨厌狗是在夸他帅吗?闻弃非常受用。 “那是,这世上还能找出比你闻爷爷我更帅的吗……等等……” 闻弃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顾已那句话似乎是在……调戏他。 他就这么被死对头调戏了?! 这讨厌狗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顾已缓步朝他走了过来。 闻弃警惕地看着他,“你,你想干什么?”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随着顾已的靠近,属于alpha的干净凌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像是一种酒的味道。 沁人肺腑。 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讨厌狗信息素的味道了。 终于被他逮着机会了,闻弃抓住他的肩膀,正要跟中午一样去闻他信息素的味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推开顾已,慌乱地跑到浴室,关上了门。 他怎么忘记了,自己已经不能再闻任何人的信息素了。 会有应激障碍反应,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 挣脱牢笼回到熟悉的校园里,让他一时忘记了自己的缺陷,中午竟然还眼巴巴地去闻顾已的信息素,真是可笑。 幸好没有出现不适反应。 宿舍里,顾已的目光从紧闭的浴室门上收回,拿起桌上的alpha信息素阻隔剂,对着自己喷了几下。 alpha信息素的味道会让omega失控,顶级alpha尤甚,所以自从分化成顶级alpha后,他的防护隔离工作做得很细致,从未间断过,阻隔剂刚失效就补充新的,所以从来没有人闻到过他信息素的味道。 他随身携带的阻隔剂用完了,本来是打算回宿舍拿新的,顺便在宿舍学习的,没想到会撞上闻弃,还看到了一些不该他看到的画面。 既然闻弃在,他肯定不会呆在宿舍的。 拿着阻隔剂,边往出走边拨通了一个电话,“孟叔,帮我在学校附近找个房子,不住寝室了。” 孟叔是顾家的管家,对于少主人的要求答应的很干脆。 刚挂断,章玉璞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顾狗,你去哪了,我上了趟厕所的功夫你怎么就不在教室了?” “有事?” “跟你说多少遍了,芷萱今天过生日,过生日,在汀香阁定了桌吃饭K歌一条龙,快点过来,就剩你了。” “不去。” “顾狗,顾爹,顾爷爷,芷萱一年就过一次生日,人家老早就跟你说了,你说你,不准备礼物就算了,好歹来露个面吧,”章玉璞振振有词道,“就算做不成那啥,就算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总是在的吧,发小过生日你不露面说得过去吗?再说了,你老躲着算怎么回事啊,你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这样吧,我给你发个红包,你帮我给她吧,我就……” 这时,一阵风吹过,树枝上的雨水滴在了顾已握着手机的右手上,他把手机换到左手,甩了下手上的水滴,然后……捻了下拇指和食指。 这只手中午搂过闻弃的腰,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 想到刚刚在宿舍看到的画面,顾已临时改了口,“算了,我现在过去吧。” * 闻弃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顾已已经走了。 手机显示在二十分钟前收到了一条信息,是初一发的。 【犬哥,地方订好了,在汀香阁201房间,你快点过来吧,姐妹们都等不及了】 宿舍开着窗户,一阵凉风吹了进来,闻弃感觉有些冷。 顾已的校服外套还搭在椅背上,闻弃把他当成顾已那只讨厌狗,狠狠揉了几把。 然后他打开衣柜,准备找件外套来穿。 闻弃一年到头基本都在宿舍住,衣柜里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有,他翻了翻,找出了件薄外套。 刚准备穿上,初一的电话打过来了,他把外套放到椅背上,一手关上柜子,另一只手接电话。 “犬哥——你到哪里啦?快点过来呀,小姐妹们等得花都要谢了,来来来,姐妹们,让犬哥听听大家有多饥渴——” 闻弃早有防备将手机拿远了,却还是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犬哥”。 欢声笑语隔着屏幕飞到了闻弃耳廓里,他笑道,“知道啦,告诉你的小姐妹们,哥这就到。” 挂了电话,离开时,鬼使神差的,闻弃拿外套的手顿了下,随即他偏转角度,拿走了那件属于顾已的校服外套。 作为北清中学omega们的避风港,有着“omega之友”外号的闻弃在推开汀香阁201包厢的门时。 时间静止了一秒钟。 “犬哥——” 随即,一大群长相标志美丽的omega们缕缕行行地朝他扑了过来。 “犬哥,你终于来了。” “闻哥,人家好想你呀!” “闻哥,你想不想我呀?” “犬哥,来来来,快坐下。” 闻弃被众星捧月似地簇拥着走向餐桌,餐桌上孤零零坐着唯二的两个非omega,高亚郭和汤凯凯——汤凯凯是汤敏敏的龙凤胎哥哥,比她早出生几分钟,他跟妹妹一样,也是个beta。 “呦,犬哥,来了啊。” “爷爷,您要是再不来这群人都要把我俩骂死了。” 这群好色之徒的omega们对待闻弃和他们两人之间天壤地别的差距,让两人阴阳怪气地刺了闻弃一嘴巴。 闻弃也不介意,兴致勃勃地跟围在他身边的漂亮omega们聊天,眼角眉梢都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北清中学O多A少,顶级alpha更是少之又少。 闻弃为人仗义,自小受英雄侠义影响,热衷于做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堪称北清中学omega们的避风港。 北清中学omega们有个群,群名叫相亲相爱一家人,群主是初一,群公告是大事小事找犬哥,风里雨里天上地下犬哥都给你解决。 这也是闻弃能在北清中学omega最喜欢的alpha排名第二的最大原因。 归功于他热心善良的品质和无敌的武力值,还有英俊潇洒的外表。 今天到场的男男女女基本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的人,大家听说闻弃回来了,都来给他接风洗尘。 这些人中曾有不少都对闻弃动过心,但在接触后,知道他心里至始至终只有李芷萱一个人后,也就主动放弃了,只把他当成了男闺蜜、避风港、垃圾桶,有什么事都跟他说。 吃完饭,大家开始唱歌。 “闻哥,您最近到底是去哪里了呀?”一位软糯娇小的男性omega含笑挨着闻弃坐下。 往常这样的聚会,闻弃左右逢源,玩得不亦乐乎,今天却有些心不在焉,形单影只地缩在角落里,目光盯着前方屏幕上闪烁的灯光,侧颜沉浸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显得有些孤独落寞。 闻弃举着手里的酒瓶跟他手里的饮料轻轻碰了下,眨眼调笑道,“保密。” 今晚对于他失踪这件事,闻弃从头到尾避而不答。 跟闻弃关系比较好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大部分时候都不大靠谱,嘴甜会哄人,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满嘴胡说八道。 但倘若他心里真有事,尤其对于他不想说的事情,任何人用任何办法都没法撬开他的嘴。 他上午刚回来时,关于他突然失踪,高亚郭和初一就问过他原因,但他顾左右而言其他,两人知道他的尿性,怕他失踪这段时间真得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他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再勾起他的伤心回忆,就都没敢再问。 但架不住其他没眼力劲的人凑过去问。 初一刚唱完歌,就听到又有人跑去问闻弃,正要说点什么,就见闻弃突然站起身,手里举着刚打开的酒瓶。 对着大家道,“喝,朋友们,今晚不醉不归。” 然后仰头直接对瓶吹。 喝完一瓶又开了一瓶。 “……” 聚会结束时,闻弃已经醉得人畜不分了,初一和另一个omega扶着他往出走。 高亚郭和汤凯凯也喝多了,分别被人扶着。 闻弃定过规矩,不许omega在聚会时喝醉,所以omega中除了几个酒量很小,喝一口就晕乎的人,其他人都尚且清醒,清醒的人扶着晕乎的人,大家一起往出走。 高亚郭一喝醉就耍酒疯,两个omega根本架不住他,初一左支右绌地扶着头重脚轻地闻弃往出走还得回头骂高亚郭,让他安分点。 在出汀香阁门口时,高亚郭被门槛绊倒了,他身材高大,连带着把扶着他的两个omega也绊倒了。 三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出出出息,被人扶着……扶着还,还能摔倒……”闻弃大着舌头嘲笑他,“没用……太没用了,哎我去……” 见闻弃的状态暂时还挺好,初一和另一个omega短暂地松开他,让他站好,然后一起回头去扶高亚郭和其他两人。 闻弃嘲笑完小伙伴,刚转过头,突然从远处跑来一人,跳到了闻弃身上,二话不说抱着他一通亲。 “啊——亲爱的,我想死你了,木马木马木马……亲爱的,你躲什么呀,你干嘛用手遮住嘴巴,我都只能亲你手背了,亲爱的你把手放下,我要跟你亲嘴,亲爱的……啊??……你谁啊?!我亲我亲爱的,你……你还我的吻……呜呜……” 闻弃醉得神志不清,在女生亲过来的时候本能地捂住了嘴。 对方不满于只亲他的手背,扯开他捂着嘴巴的手,才发现自己因为光线昏暗而认错了人。 这人根本不是她亲爱的,她亲了个不认识的人,吓得嘤嘤嘤哭了起来。 闻弃最见不得omega哭了,尤其是女性omega,但凡见到有女性omega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他都觉得自己罪过大了。 关键此刻这omega还是被他给间接弄哭的。 “别哭,别哭啊,不不不就是几个吻吗,我还还还给你就是了,怎么……你还担心闻爷还不起?”闻弃摇摇晃晃地看了眼身边刚出现的人影,“哪个是你亲爱的,他吗?肯定是他吧,小模样长得还挺帅……” 闻弃踉踉跄跄地走到那人跟前,修长手指攫住那人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 然后扭头对还在哭泣的女生道,“看好了啊。” 女生似乎是想跟他说点什么,闻弃没听清,他对着身下的男生亲了上去。 “还给你,还给你,还给你,还给你……怎么样?够不够?不够,再来……也不打听打听,闻爷我大方得很,从来不欠女生的债,”闻弃嘴里念念叨叨,“一口,两口,三口,四口……够、够了没……唔……” 一阵天旋地转,他猛地被人用力抵在了墙角,那人力气大得可怕,将他四肢都禁锢住了,动弹不得。 下一秒,不容抗拒的吻便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顾狗: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亲老婆了(?????) 第5章 鼻端是凌冽甘甜的酒味。 那人用手掌覆住他后脑,五指没入他略长的发间。 迷迷糊糊间,闻弃看到那人的目光如火焰般滚烫,像是要把他融化一般。 本就晕乎的大脑被亲得更晕了,他半合着眼,脸憋得通红,腿软地站不住,艰难地推拒他。 “……宝贝儿,喘不过气了,不要了……” 那人听话地放开他,转身就想要离开。 “……别走啊,宝贝儿,接着喝,喝……”闻弃早忘了自己为何会亲他了,没玩没了地又搂住了他的腰,红着鼻尖在他身上嗅了嗅,“……好香啊,宝贝儿,你身上藏了什么好吃的了,给我吃一口,来……” 说完,闻弃歪着脑袋,龇着小虎牙就要上去咬人家的脖子。 “……” 围观众人瞠目结舌,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地久久回不过神。 尤其是李芷萱。 她今天过生日,邀请了章玉璞和顾已还有几个好朋友一起吃饭。 她真正想请的只有顾已一人,但她也知道,倘若只有他们两人,顾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的。 纵然是请了许多人,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顾已会来,但他还是出现了,几人吃得很开心。 谁知刚散场就撞见了这样一场“强吻”。 章玉璞紧急捂住了李芷萱和自己的眼睛,“我去,顾狗和闻弃,这俩人……这他妈也太辣眼睛了吧。” 一旁的初一也目瞪口呆,“……希望明天醒来犬哥不会后悔得想死。” * 夜色深沉笼罩着大地。 如水的月光下,一道颀长身影委顿在垃圾桶旁,手指代笔,胡乱描绘着。 “……爷爷……你你你在写什么……”烂醉如泥的高亚郭倒在地上,抱着闻弃的小腿。 “写……写老子的墓志铭呢,别别……别打岔,影响爷爷我发挥……” “墓志铭?”初一无语地看着红色垃圾桶上“有害垃圾”四个大字,“……那犬哥你写了什么呀?” “写了……天生我材有屁用,高压锅你往边上滚滚,挡着我画二维码了。” “二维码?”初一愣了,“犬哥,你画二维码干嘛?还想让祭拜的人跟你加个好友聊聊死后的生活?” “……你你懂什么?一一小老弟,死人也是要花钱的,这个二维码是个付款码,扫码后……支付一元看八岁前的人生经历,再加五元看到二十岁,加一百元生成超级VIP直接看老子的新婚之夜……” “……” 初一哭笑不得,“可是犬哥,你现在也就活了不到18岁,六块钱就看完了,用得着生成超级VIP吗?你连婚都没结,哪里来的新婚之夜?” “……说得也是。”闻弃似乎被他问得难住了,仰着头思考了将近一分钟,抬手又在垃圾桶上虚画了个二维码,然后又写了几个字。 初一好奇道,“犬哥,你又写了什么?” “画了个网盘分享二维码,到时候把我这些年的珍藏还有我知道的秘密全都放进去,跟大家分享一下……我还在下面写了八个字,失效不补,速存……” “……” 一句很有灵性的“失效不补”彻底让初一无言以对了。 “不对不对,”高亚郭掰着手指头,含糊不清道,“失效不补,速存……这是七个字不是八个,爷爷,你数错了……” “你懂懂个屁,老子说八个就是八个字。”闻弃想要站起身,高亚郭还抱着他大腿,他一脚踹开高亚郭,搂住了顾已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一一小老弟,等哥死的时候哥就把全部身家都托付给你,你隔三差五地从哥的银行卡里给哥转点钱,就算死了哥也要做个逍遥快活的鬼,银子不能少,哥悄悄告诉你哥的手机锁屏密码是xx1225,银行卡支付密码也是一样……” 喝得酩酊大醉的闻弃显然把顾已当成了初一。 “你好好记住了,可千万不敢忘了,也别告诉别人,哥死后能不能在那边过上快活日子可就全靠你了……” 顾已嗤笑了下,看着月光下少年因为醉酒而泛红的脸颊,轻声回道,“好。” 听他答应,少年欣慰地笑了,靠着他的肩膀,仰头看着头顶的月光,嘴巴动了动,又开始胡言乱语。 初一等人扶起高亚郭和汤凯凯,跟着章玉璞和李芷萱他们,一行人一起往学校走去。 自从顾已出现后,闻弃不让任何人靠近他,双手挂在顾已的脖子上,被顾已半拖半抱着往前走。 走了许久后,顾已才听清楚了少年小声的嘟囔。 他说,“……可是,我不想死啊……” 一行醉鬼们好不容易回到了宿舍。 “己哥……那个,犬哥就拜托你了,多谢啦,我先走了,己哥,晚安。” 一路上,闻弃一直拉着顾已想要亲亲,嘴里一口一个宝贝儿乱叫,看得初一和一群小姐妹多次原地化身鸡叫,到了宿舍后,他还得去照顾高亚郭,把闻弃丢给顾已就跑了。 顾已把闻弃拖进宿舍,给他倒了热水,嘱咐他坐好,然后走向自己桌子,从药箱里拿出一盒解酒药。 这药是半年前,某次逛街的时候买的,顾已不常喝酒,更没有喝醉过,根本不需要吃解酒药,至于他为何会多此一举地去买解酒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回宿舍后,闻弃突然变得很乖,不吵也不闹了,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随着顾已的身影晃动。 顾已给他药,他配合地放进嘴里,没有咽下去,而是当成小零食用牙齿咬着吃,一边吃一边傻傻地冲顾已笑。 “……” 顾已忙端着杯子喂了他几口水。 嚼碎的药渣随着水咽了下去,闻弃皱眉道,“苦。” 顾已从书桌上的一个小铁盒子里拿出一颗奶糖,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 “很甜……” 糖还没吃到嘴里,顾已就看到少年桃花眼尾微微一翘,随即少年的嘴唇在他的指尖上轻轻碰了碰,像是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一触即收。 “……但不及你身上甜。”少年把糖用舌尖卷进嘴里,补完了下一句话。 “……” 顾已这回算是切身领会了这家伙哄他那群omega小宝贝们的本事,果真不是盖的,即便是醉成这副鬼样子也游刃有余。 顾已咬牙道,“去睡觉吧,不早了。” “好。” 闻弃一口答应,然后开始脱衣服。 先是顾已的校服外套,然后是T恤,裤子,再然后就要脱……内裤。 转眼间,少年苍白狰狞的胸膛,修长笔直的双腿,全都暴露在空气中。 “可以了……不用脱了!”顾已头皮发麻,快速背过身并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宝贝儿,这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呢……”闻弃分外乖巧地停了手,对着他的背影调笑道,“全听你的,不脱了,我先睡了,你回去的时候慢点,到家记得给我消息……宝贝儿,晚安。” 这次又不知道是把顾已当成是谁了。 仔细叮嘱完,闻弃开始往床上爬,奈何醉得厉害,脚步踉跄,匆忙弯腰扶住了床柱。 听到动静,顾已下意识转过身。 一时间,少年柔韧光滑的背部线条,细腻紧实的肌肤,以及黑色布料包裹下挺翘的浑圆……全都直白地刺进了他的眼里。 “……” 先是胸膛,后是脊背,不到半天时间,该看的不该看的他全都看见了。 少年稳住身体,重新爬上床,直挺挺躺好,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看了一会,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顾已帮他把被子盖好,怕少年再整什么幺蛾子,他不放心地在床边站了一会。 这是顾已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闻弃。 少年闭着眼睛,发丝有些凌乱,脸颊绯红,没有了平日里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的气焰,眉眼在灯光下竟有着不可思议的乖巧柔和。 少年睡得酣甜,喉咙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呼噜声,像只小猫咪。 小猫咪的爪子轻轻抓挠着围观者的心。 不知道看了多久,顾已深呼吸了下,把目光从少年泛红的嘴唇上生生拔开,回到自己的桌子前坐下。 他有些急切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青色笔记本。 封面上写着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记仇本。 扉页上写着一句话:我好讨厌他,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多讨厌一点。 顾已翻到最新一页,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20XX年8月24日,中转小雨。 讨厌鬼回来了。 失踪77天,1848个小时后,讨厌鬼又回来了。 上午第二节 课,我被他扒了衣服,还被他踹了一脚,同学们都看着,没能找到机会当场报仇。先记下来,以后我也要扒他的衣服,踹他一脚。 中午吃饭时间,我们在楼下遇到了,他踩了我一脚,还故意拦我的路,我直接撞回去了。我赢了。 晚上,在汀香阁门口,我们又遇到了,他亲了我八口,我当场就亲得他喘不过气。我又赢了。 三局两胜,最终的赢家还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写完这一句,顾已停下笔尖,回想着亲吻时,怀中少年柔嫩的唇瓣,软软的身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然后他接着写道。 ps:讨厌鬼瘦了很多,胸口多了一道很长很深的疤痕,看着很……疼。 pps:我还是好讨厌他,比昨天,比77天前,更加深了一份讨厌。 顾已盯着最后两行字看了许久,半响后,他又写下了一行字。 ppps:讨厌鬼的腰好细……好好摸。讨厌鬼的嘴唇很软……好好亲。 在中午和晚上赢了的那两行字边上,他分别画了个张牙舞爪叉腰嘚瑟的小人。 写完画完,他仔细抹平纸张上一条细微到几乎看不出的褶皱,然后合上笔记本。 顾已是个极度自律内敛的人,在遇到闻弃之前,他从不知道什么叫情绪失控,也从不知道自己会这样讨厌一个人。 刚认识闻弃时,顾已就发现闻弃这个人可恶得狠,跟他这些年来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闻弃总是会无缘无故地招惹他、针对他、仇视他……作为一个家教良好、善良乖巧、聪明懂事的好孩子,他又不能直接动手打人。 他从未遇到过像闻弃这样的人,每次跟闻弃“过招”自己都会产生一些“不太好”的情绪,有时候是愤怒,有时候是不解,有时候是嘲讽,有时候是羡慕,有时候是窃喜,有时候是自嘲,有时候是得意…… 这些情绪跟他从小到大冷静、理智、强大的人设截然相反。 顾已讨厌被情绪掌控,这些“不太好”的情绪累积在他心里无法发泄,他需要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方式,来放置好自己波动的情绪。 这才有了这本“记仇本”。 洗漱完时间不到十一点,顾已拿出书本,开始学习。 高一高二宿舍楼每晚十一点统一熄灯,高三学生则延迟到了十二点。 十二点一到,宿舍楼准时熄灯,室内陷入一片黑暗,顾已合上书本,上床睡觉。 晚上喝了点酒,顾已入睡比平时稍快,不到十分钟就睡着了。 只是刚睡着,他就被一阵锤床的声音惊醒,那声音沉闷短促,听起来也像是有人在用头撞墙,还伴随着绝望地嘶吼。 作者有话要说:顾狗:持续记仇中…… 第6章 “……灯呢?为什么不开灯,灯……别过来,灯,我要灯,走开……” 嘶吼声渐渐转为了低声地哀求。 “……开灯,快开灯,好黑……开灯……不要……别过来,别……求你……” 是闻弃。 顾已快速跳下床,打开桌上的备用台灯,看到闻弃正用头撞墙,顾已吓了一跳,急忙想要拉住他。 却被他用力甩开了,“别碰我……走开……” 声音里充满戒备和不安,像是走投无路的困兽发出地绝望嘶吼。 “闻弃?”顾已怕刺激他,不敢再冒然用手碰他。 闻弃的身子抖如筛糠,呼吸急促,他倒在床上,尽力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浑身肌肉紧绷,像是在恐惧和抗拒着什么,看得顾已胆战心惊。 “闻弃,你怎么了?” 闻弃把双手瑟缩到胸前,牙齿使劲啃咬指甲,本就坑坑洼洼的手指甲被他咬破、出血。 丝丝缕缕酸中带甜的青梅香气,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顾已的呼吸顿了下,内心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还未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耳边就听得闻弃嘶哑着嗓子低声惨叫了一声,“好疼……” 闻弃这个人,打架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受伤更是家常便饭,可他不管受再重的伤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这怎么醉个酒撞个墙就疼成这副鬼样子。 太反常了,顾已紧张询问,“哪里疼?闻弃?你究竟怎么了?闻弃?” 一开始看闻弃用头撞墙,顾已以为他是喝了酒头疼,可仔细观察了会,才发现不是。 他好像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这种痛苦不像是身体上的。 更像是他的心里在疼。 “好疼……” 闻弃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额头和鼻梁上布满了冷汗。 顾已凑近了些,“闻弃,看着我,醒醒!” 闻弃的意识还在梦魇中尚不清醒,为了不让他“疼”,顾已只能尽快叫醒他。 “快醒醒!闻弃!” 他急切地声音似乎给闻弃带来了一线清明,闻弃“倏”地仰起头,微弱的亮光折射进他琉璃一样的眼珠里。 随即,闻弃颤抖着一把抓住他握着灯的手腕,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就像是要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备用台灯今天没有充电,灯光微弱,但好歹是有点亮光。 凄惨的目光定定地在灯光上停顿了许久,闻弃方才缓过来些,他略微抬起头,与握着灯光的人对视。 他的手冰凉的像个死人,让顾已恍惚从夏天一下子迈进了冰天雪地里。 不止是手,闻弃的脸色和嘴唇也惨白无比,看不到一点血色,但一双眼睛却清澈透亮。 顾已可以明显看到他眼睛里的哀伤、痛苦,无助、以及深深地戒备,还有无法宣之于口的求救、期冀…… 他是在向自己求救吗? 顾已的眼角狠狠抽了下。 他看到的闻弃永远是嚣张跋扈肆意张扬的,尤其是面对他时候的闻弃,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深深印在顾已的脑子里。 可他为什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在他失踪的这三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是怎样的变故和痛苦才能让他露出这样无助、凄惨的眼神,让他哪怕是在睡梦中都对人有着这样深的戒备? 他在害怕什么? 他胸口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堵在顾已心口,无人能解答,两人对视半响后,顾已抬手试探着放在了他的肩上。 闻弃弓着的脊背瞬间僵直,晦暗的灯光加深了他的眉眼轮廓,片刻前眼中复杂的神色在此时全部幻化成凶狠、嗜血、进攻……一时间,顾已有种在跟猛兽对视的错觉,背后不自觉窜上一股寒意。 可为了唤醒闻弃他不能后退。 顾已硬着头皮,手顺着闻弃的肩膀一路向下,同时嘴巴里也轻轻哼唱起了歌——小时候做噩梦,妈妈就是这样唱催眠曲哄他睡觉的。 顾已哼唱的是一首英文老歌,而且这首歌闻弃很熟悉。他一边哼唱一边抚摸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轻拍着。 闻弃的身子渐渐放松了下来,不再抗拒他的触碰,还顺势趴在了他的胳膊上。 顾已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哼唱,足足过了近二十分钟,闻弃方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长长的眼睫湿润,不知道是哭了,还是被冷汗打湿的,他眼里的痛苦哀伤戒备求助凶狠等等全部消散了,变成了依赖和舒适。 就像是被人顺了毛的猫咪。 第一次被人这样全身心的依赖,顾已心中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闻弃还搂着他的腰叫了一声,“爸爸……” 顾已,“……” 就很突然。 这是把他当成自己的爸爸了吗? 不管怎样,好歹是把人从梦魇中唤回来了,备用台灯的光越来越暗,顾已打算起身去拿自己的手机来照亮。 “别走……”闻弃在他怀里蹭了蹭。 扮演着“新任奶爸”的角色,顾已不甚熟练地抬手在闻弃的头发上揉了揉,没想到这人看着挺凶狠,头发却很软,手感非常棒,顾已安抚道,“我不走,台灯快没电了,我去拿……” 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因为闻弃突然“哇”地一声,毫无征兆地吐在了他怀里,睡衣上一片狼藉。 “……” “………” “…………” 几次欲言又止后,想骂人的冲动方才被顾已生生压了下去。 谁知刚调整好情绪,闻弃又“哇”地吐了。 顾已,“………” 这次他依然没来得及骂人,因为在闻弃吐的那一刻,他被熏天的气味勾得恶心反胃,猝不及防地跟着吐了。 ……直接吐了闻弃一头。 “……” 场面十分混乱。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停止了呕吐,顾已抱起床上的人去了浴室。 顾已把闻弃的床铺还有他身上的睡衣全扔了,洗漱干净后,他把人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闻弃回来后,顾已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瘦了很多,但直到把人抱起来,触碰到他过于纤细的腰肢和腿上硌人的骨头,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闻弃是真的瘦了很多很多。 在闻弃离开学校的前一刻,两人正在起冲突,他意外搂过他的腰。那时候他的腰虽说也很细,但是是属于正常alpha的宽度。 那是闻弃离开学校当天,还未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 他一如既往地跟着高亚郭逃课去打篮球,跟体育班的人闹了点不愉快,没了兴致,气冲冲地回教室。 “……你刚刚就不该拦着我,那小子敢故意给人使绊子,就该挨揍。” 高亚郭捧着篮球走在闻弃身旁,“爷爷您安分一会吧,昨天刚因为揍初一他们班班长被全校通报处分,咱能不能消停一天,哪怕明天再惹事呢,爷爷!” “那是他该揍,刘子源这个不要脸的,敢那么欺负同学,活该。” 昨天,闻弃和高亚郭去文科四班找初一去吃饭,刚好看到他们班班长刘子源在欺负同学,初一护着那位同学,可两人都是柔弱的omega,刘子源是alpha,不仅对他们进行言语侮辱还动手动脚,闻弃二话不说冲上去就给了他一脚。 高亚郭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他该揍,但该揍也不能总由你来揍,你知道自己背了多少处分,得罪了多少人吗?总不能见到不公的事情您都要管吧,管得过来吗?爷爷啊我们商量下行不行,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我来揍,或者我们直接告诉老师,让老师来……” “能管一个是一个,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欺负而不管吧,”闻弃打断他,“再说了老师能管了他吗?我听说那小子仗势欺人好几次了,老师都不管。” “那你也不能直接上手揍人啊,还把人打成那副鬼样子,会被记过处分的……” “哎,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跟我提处分处分了,一提我更来气。” 高亚郭毫无危机感,“我就提,谁让你脾气那么臭。” “找揍吧你。” 闻弃忍无可忍,不能打别人,打打高亚郭还是可以的,他正要动手,高亚郭把手里的篮球往闻弃身上一扔,转身就跑,趁着闻弃接球的功夫,已经溜出去好几米远。 闻弃抱着篮球,气势汹汹地追在高亚郭身后。 两人一路追到教室门口,顾已正好打开后门走了出来,高亚郭跑在前面,闪身避开了,等跑在后边的闻弃看到的时候,已经无法避开。 好在闻弃反应快,扔了篮球,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顾已的肩膀,顾已扶住了他的腰,两人才勉强都站稳了。 没有摔倒,闻弃正要松口气,不料顾已突然大力挣脱他的手,闻弃没防备,身体倾斜的同时本能地扯着顾已的腰,两人双双往地下倒去。 眼看就要倒在地上,闻弃一翻身,垫在了最下面,两个人的重量让他的后背狠狠磕在地上,发出极大的声响。 一瞬间,闻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靠……” 早在他们起纷争的时候,楼道里路过的同学就停下来看热闹,这一连串的动作后,更是惊动了更多同学,纷纷从教室出来查看情况。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顾已急忙站起身。 闻弃捂着后背,“我擦……你瞎动什么呀,疼死我了。” 摔得狠了,闻弃疼得直抽气,顾已看了他一会道,“走路的时候不要打闹。” 顾已声音清冷,再加上他面无表情的脸,一下子便激怒了闻弃,“你……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要不是看在他这小白脸摔到地上肯定很疼的份上,自己才不会垫在他的身下,给他当人肉垫子。他倒好,没有一句感谢,从地上站起来就开始教训人。 他闻弃还轮不到别人来教训!尤其是顾已这只讨厌狗! 顾已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走路的时候不要打闹。” “操,”顾不得疼,闻弃从地上爬起来,撸起袖子,生气地要打人,“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垫在下面的就是你而不是我,你他妈不谢谢我就算了,还敢教训我?谁给你的胆子,别以为学习好就了不起,我告诉你,老子最讨厌你们这种爱装逼的人了……” “爷爷,冷静冷静,别忘了你也很爱装逼啊,你这么说不是也把自己骂了吗?”高亚郭赶紧拦住了他。 高亚郭这话也不知道是想要劝架还是火上浇油,反正闻弃是更生气了,“你他妈的少跟我扯淡,滚一边去。” 闻弃力气很大,人又在气头上,而且他还刚分化成了顶级alpha,武力值非常恐怖,高亚郭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知道自己根本拦不住他,而且闻弃犯起混来六亲不认,为避免误伤,意思性地拉了他两下后,便放开了手。 在闻弃举起的拳头就要招呼到顾已的脸上时,闻弃的电话响了。 高亚郭见缝插针道,“爷爷爷爷快别打了,先接电话。” “知道了,”闻弃瞪了他一眼,“要你废话,我还不知道要先……” 看清来电显示,闻弃突然笑了。 脸上是藏不住的开心。 认识这么多年,高亚郭还从没见他对着手机露出这样的表情过。 手机铃声优美的旋律在楼道里长时间回响——正是顾已今晚在唤回闻弃的意识时哼唱的。 一首耳熟能详的英文老歌,昨日重现。 “爷爷,你怎么不接电话?” 闻弃似乎高兴傻了,呆呆地握着手机,直到铃声结束他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听到高亚郭的声音,闻弃如梦初醒。 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对方已经挂断了,闻弃正要拨打回去,一条短信进来了。 【听说你分化成了顶级alpha,今晚回来吃饭,爸爸亲自下厨,庆祝一下】 闻弃激动地捏着手机原地跳了下,差点把屏幕捏碎了,尤不过瘾,又抱着好哥们高亚郭狠狠亲了口他的头发,“我有点事先走了,晚上你自己跟一一吃饭吧。” “……”高亚郭嫌弃地擦着头发上的口水。 跑了几步,闻弃方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跟讨厌狗掰扯,他转过身,对着顾已竖起中指。 “你给我等着,姓顾的,老子回来再跟你算账!” 可能是他太过高兴了,看顾已这只讨厌狗都眉清目秀了,明明是一句约架的狠话,听在旁观者的耳朵里,语气特别像是要找对象算账的女朋友。 顾已讳莫如深的目光久久盯着他喜笑颜开的眉眼。 少年人的痞气和充满喜悦的帅气脸庞,让他看起来非常亮眼。 等顾已回过神时,闻弃早已不见了踪影。 而他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顾狗:我想让你当我老婆,你却只想当我儿子??? 闻弃:ヽ(‘⌒?メ)ノ滚 第7章 “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犬哥和己哥睡了啊啊啊啊——!!!” 早上六点刚过,一声尖利地喊叫声响彻了整个宿舍楼。 刚醒来的同学直接跳下床,洗漱一半的同学叼着牙刷,收拾完毕准备去教室上早自习的人重新返回……大家一起循着声音找了过来。 “真是瞎了我的眼,顾狗是越来越不做人了!” “……他们宿舍这是经历了什么?昨晚睡觉没关门吗?还是故意开着呢?” “他俩人就这么搂着睡了一晚上?!” “所以他们开着门就是想让我们在醒来后能第一时间进来看他们两个睡觉???这也太高调了吧,刺激谁呢……” “……他们两个alpha,还特么是两个顶级A,怎么搞到一起的?” “不对啊,他俩不是死对头吗?闻哥喜欢的不是李芷萱吗?这怎么跟己哥……” “等等……犬哥喜欢的是芷萱姐姐,可芷萱姐姐喜欢的是己哥,所以犬哥得不到女神一怒之下抢了女神的男人???” “卧槽,娘娘你这么一解释我感觉好合情理啊,我爷爷他这是釜底抽薪啊,自行闭环,高,真是高!……不愧是我爷爷!就是牛!!!” “不过他俩这进展也太快了吧,昨晚刚看到他们接吻,这怎么转头就睡到一起了?” “……那个,不会是……酒后乱性吧?” “!” 闻弃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吵闹声中醒来,宿醉的脑袋昏昏沉沉,迷茫的眼睛在看到面前一张放大的脸时登时瞪得像铜铃。 如墨般的剑眉,密而长的睫毛,狭长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单薄性感的嘴唇。 除了顾已那只讨厌狗还能有谁! 闻弃的大脑空白了十几秒后才喊出了声,“你他妈怎么在我被窝里!???” 顾已眼睛周围有着浓浓的黑眼圈,明显一夜未睡,“这是我被窝。” “我他妈怎么在你被窝里!???” 顾已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对于顾大佬的眼神,闻弃从来没体会对过,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体出了什么,他恼羞成怒道,“你快起开。” 顾已,“……让我起开可以,那请你先放开缠在我身上的腿和手。” “……” 闻弃这才意识到自己像只八爪鱼四肢紧紧缠在顾已身上,而且被子下的两人似乎都只穿了内裤。 他记得顾已每天六点就起床了,所以是因为自己他才在醒来后也没法起床,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 “别生气别生气,”这时,初一打缓和道,“犬哥,昨天是我拜托己哥照顾你的。” “照顾我能照顾到床上,还他妈的脱光了,我看他就是不怀好意……”闻弃看向初一,同时看到了宿舍里围堵的一大群人,“……你们怎么……这一大早的都堵在我宿舍干嘛呢?” 顾已和闻弃宿舍里聚集了一大帮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而且越来越多。 他们宿舍的门和窗户通通大开着,穿堂风徐徐吹过,宿舍内的场景一览无余。 宿舍有两张床,一张床铺上除了光秃秃的床板啥都不剩,而另一边的床铺上挤着两个搂抱在一起的人。 周围人议论纷纷,顾已忍无可忍,“你吐了我一身,还有你的被子,床铺……衣服是你自己脱的。” 顾已头疼地揉着眉心。 昨晚上,他跟闻弃是在一张床上睡的,可闻弃的睡相实在是太差了,时不时踹他一脚,抡他一拳,好几次还差点把他挤下床。 整整一晚上,顾已对他的拳脚应接不暇,几乎就没合眼。 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开了一晚上门和窗户,房间里呕吐物的味道全散去了。 闻弃一喝醉酒就断片,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他是如何从汀香阁出来的,又是如何非礼顾已,耍酒疯写墓志铭,以及吐了顾已一身的,他全都不记得了。 一醒来就看到这么多人像是看国宝一样地围着他们俩。 章玉璞,“顾狗,你这是直接入洞房了吗?” “你们俩进展也太快了吧。” “拜过天地和高堂了吗?这就直接洞房了?” “顾狗,你们两个alpha乱搞什么呢?能不能注意点影响?死AA恋……” “不过爷爷你俩这是谁上谁下啊?” “那还用问,当然是闻哥了,闻哥那以一敌十的武力值,己哥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就是就是,班长虽然也很厉害不过对上闻哥,我觉得还是闻哥赢面大。” “那可不一定,顾狗这个人……你们要是跟他熟了就会知道,这家伙表面看起来一本正经像个人样,其实就属他最狗,他要是耍小心思,闻弃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顾狗,肯定是你在下面吧?” “不行不行,班长跟闻哥这也太刺激了,咱大家赌一把吧,赌他们谁上谁下,输的人一会请吃早饭。” 闻弃笑着起哄,他胳膊撑在枕头上,歪头对着一众吃瓜群众露出他“闻弃式”搞事情专用眼神,“算我一个算我一个,这种好事怎么能少的了我。” 闻弃爱热闹,平日里哪里热闹往哪里钻,此刻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听到兄弟们在打赌就想跟着凑个热闹。 众人,“……” 大佬怕不是忘了他是当事人之一了吧。 “爷爷,要不你们俩先起来把衣服穿上咱再掰扯您跟我奶……”在班长“和善”的目光下,高亚郭咽了下口水,把第二个“奶”字给咽了回去,“……跟班长到底是谁不怀好意?” 初一和小姐妹们非常不赞同,“穿什么穿,犬哥,快把被子掀开,你们底下应该是什么都没穿吧,快让姐妹们长长见识!” 闻弃冲他们眨眨眼,暧昧一笑,“真想看?” 几个omega们点头如捣蒜,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虽然犬哥的美好胴体他们已经在他打篮球的时候见过好多次了,但顾校草的,还从来没见过呢。 “宝贝们,那就过来点……” 闻弃用两根手指捏住被子一角,“哥让你们好好欣赏下什么叫做完美身材。” 大家都是男人,闻弃也不怕被看,他就是想逗逗这些小可爱们。 两根手指不断向上提,藏在被子下的肌肤一寸寸露了出来,如狼似虎的小可爱们整齐划一地往前迈了一大步,各个眼冒精光,就像一排探照灯,齐刷刷打在闻弃……身边的顾已身上。 闻弃,“……” 他的魅力比不上旁边这只讨厌狗? 被子掀开了一角,露出顾已上半身块垒分明干净利落的肌肉线条,显然是穿衣显瘦脱了有肉的体型。 omega们抑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闻弃嫌弃地撇撇嘴,“也就……也就那样嘛,不怎么滴,根本比不上闻爷我的……” 闻弃刚一低头,脸色“倏”地变了。 他怎么把身上的伤疤给忘记了呢? 两人□□相对肌肤相贴,顾已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 知道他是在顾忌胸膛的伤疤。 昨天他在帮闻弃洗澡的时候,亲手触碰过那条伤疤,知道那疤痕有多深多长,当时的他一定很疼吧。 “继续啊,犬哥,继续啊,别停啊!!!”初一和小姐妹们催促他。 “别拍了。”闻弃捏着被子的手指被另一只手摁了下去,手的主人冷声道,“都出去。” 章玉璞笑道,“顾狗这是害羞了。” 眼瞅着就能看到顾校草完整的上半身肌肉线条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蹭到下半身。 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初一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别呀,己哥,让我们看一眼,就一眼,被子再掀开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顾已凛冽如寒潭的目光冷冷地从众人身上扫过,飓风一般的压迫感霎时席卷而来。 “出去,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闻弃很爱笑,除了打架的时候,其他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副吊儿郎当没心没肺跟任何人都能打成一片的样子,从没把兄弟们的玩笑和挤兑的话放在心上过,虽然他是臭名远扬的校霸,但认识的人都不怕他,关系亲近的甚至还敢开口损他几句。 但顾已不同,顾已很冷,他的冷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他就如同生长在雪山上的莲花,洁白冰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就连他周围的空气温度仿佛都比别处的要低几分,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此时顾大佬一生气,众人目光一缩,谁都不敢再惹事,纷纷走了出去。 尤其是初一,眼里的失落都要溢出来了,蔫蔫地垂直脑袋走在楼道里,看起来比丧家之犬还要可怜。 这时,身后一人笑问道,“同学,可以请你吃个早饭吗?” 初一回过头,看到是高亚郭的同桌,章玉璞。 初一是个颜控,对所有长得好看的alpha都没有抵抗力。 虽然没能看到顾校草的美好胴体,但转角就遇到一个长得好看的alpha邀请自己一起吃早餐,初一之前的扫兴全没了,眼睛变得亮晶晶,“好呀!” 宿舍里,顾已和闻弃两人还躺在床上。 “你这人真是扫兴,没事生什么气,你看把一一小可爱给失落的,看得我这心疼的呀……”说话间,闻弃鼻端嗅到一股清淡的酒香,冷冽芬芳,“你身上怎么有股甜甜的味道……酒?你昨晚也喝酒了?” 酒的味道很淡,混杂着清凉的植物香气,比他喝过的所有的酒都好闻,闻弃不自觉想要迷醉在这股味道里。 闻言,顾已愣了下,他今天醒来还没来得及用阻隔剂,而且alpha在情绪激动时是会释放出信息素的,他刚赶人时动了气,虽然信息素只释放出一丁点,但他是顶级alpha,哪怕只是一点信息素也足够让意志薄弱的omega失控。 “……你真好闻……好甜……” 闻弃靠在他身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软,后颈的腺体微微发烫,青梅信息素酸酸涩涩的甜香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与香醇醉人的龙舌兰信息素紧紧绞缠在一起。 “闻弃?” 不仅是闻弃,顾已也开始不对劲,呼吸加重,胸口隐隐发烫,喉咙里干涩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他被空气中漂浮的青梅香气轻而易举地激起了征服欲。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闻弃。 alpha对omega有着本能的征服欲,他们会被omega信息素吸引,想要标记和占有他们。 但顾已生性冷淡克制,厌恶本能的欲望,他是顶级alpha,身体各项指标超出正常alpha许多,尤其是他的嗅觉,敏感异常,虽然同学们上学时都会喷抑制剂,可他依然会闻到很多的alpha、omega们的信息素。 但他从未对任何一个omega产生过本能的冲动,在他看来,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的信息素都一样,一样地刺鼻难闻。 但为何偏偏闻弃的信息素不同。 他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厌恶,反而觉得很好闻。 很甜。 可闻弃明明是个跟他一样的顶级alpha,自己为什么会对他的信息素产生反应? 还有昨天晚上,闻弃在咬破自己的手指甲时,血液中释放出的信息素,也让他产生了本能地冲动,但因为当时情况紧急他才忽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弃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呼吸中透着清新的甜味和醉意,清凉香醇的龙舌兰让他感觉非常舒服,忍不住往顾已脖颈上凑,想要汲取更多。 顾已咬牙忍住冲动,一把推开了他。 “砰”地一声,闻弃的脑袋重重磕到了墙上,发出沉闷地声响。 “……” 两人皆是一愣。 顾已用劲不大,但此刻的闻弃浑身无力,根本承受不住他的力道。 脑袋上的疼痛让闻弃回过神。 又他妈是这样。 闻弃想起来,离开学校那天,他倒在地上当了这小白脸的垫背的,当时他就疼得要死。 “我操·你大爷的!”新仇旧恨,少年神色阴冷,身上的戾气一瞬间爆发到了极致,凶狠地眼神瞪着他,“你找死?” 顾已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两人就在床铺这方寸空间打了起来。 闻弃早就想跟顾已打一架,却怎么都没想到两人第一次动手竟然是在床上。 闻弃施展不开,打得束手束脚,而且顾已这小白脸看着挺弱,但打起来还挺有劲的,他宿醉的身子竟然还有些不是对手。 两人交手几个回合后,他被顾已压在了床上。 与闻弃相比,顾已的打架经验少得可怜,以为打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却不料,闻弃突然勾起嘴角,桃花眼弯出好看的弧度。 竟是一个春风和煦的笑。 顾已一时失神,闻弃瞅准时机,抬脚对着顾已□□脆弱的地方踹了上去。 “……” 这家伙是为了赢什么下三滥的招式都使得出来吗? 竟然使……美人计,还搞偷袭。 顾已疼得冒出了冷汗,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松了。 闻弃趁机掐着他的脖子,反手一推,把人摁在了枕头上,然后他左腿一跨,一屁股坐在了顾已的胸口。 彻底堵死了顾已可能翻身反扑的所有可能。 “……” 幸亏昨天的晚饭已经吐出来了,不然他这一屁股坐下来,顾已铁定能把昨天的晚饭吐出来。 “服不服?” 闻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张扬得逞的笑意。 顾已活像只被猎人掐住了脖颈的白天鹅,白皙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顾已冷冷讽刺道,“真是好样的!”为了赢无所不用其极。 “好说好说,爷爷今天就免费给你上一课,在打斗还没结束时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斩草除根,要把对手彻底打趴下再无翻身的可能才能算是赢了,班长下次可长点心吧,”闻弃也不在意,稍稍抬起屁股又重新坐了下去,“总之是我赢了,手下败将……” 说到这里,他话音突然一顿,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你他妈是不是硬了?” 顾已冷笑了一声,顺带报复性地顶了顶胯,“顶级alpha早晨正常反应,你有意见?” 第8章 闻弃叼着牙刷站在阳台上的一盆绿植前,手指拨弄着叶子,清晨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打在他的侧脸上。 昨天回宿舍就睡了,都没机会好好看看,宿舍里没什么大变化,倒是阳台变化较大,看起来就像个小型……花房。 刚看到的时候,闻弃简直不敢相信。 在阳台左侧,顶头并排立着三根白色铁棍,每根铁棍上错落镶嵌着五六个淡蓝色托盘,每个托盘上面放着个骨瓷花盆,花盆里养着不同种类的花。 一眼望去,摆放地层次感十足的盆景,与校园里的白桦树交相呼应,平添勃勃生机,显出宿舍主人意气风发又沉稳雅致的少年心性。 闻弃家里有个超大的玻璃花房,是他爸爸在打理,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一步,花房里一年四季只养红玫瑰。所以他从很小的时候起,对花的印象就是玻璃花房里大片大片红似火焰的玫瑰。 至于其他的花,他只认识几个常见的品种。 他仔细辨别了好一会,才在这些绿的、红的、蓝的、粉的、圆的、扁的,簇状、带刺、不带刺……的盆景中认出来,好像是有多肉,绿萝,还有一盆蓝色的看起来像芦荟又不大像,以及好多草一样的东西。 反正不管是什么,长相都很喜人,一看就得到了主人的精心照料。 看着那些干净整洁,错落有致的盆景,闻弃感觉顾已这人应该是有洁癖,不仅把花照顾的很好,竟然连花盆外面都擦得一尘不染。 而且顾已家里应该也挺有钱的,他的表、钢笔、衣服、脖子里的吊坠……以及其他吃穿用度各方面都是低调中透着奢华,无处不精致。 在阳台右侧,放着个一米宽的秋千吊椅,上面铺着厚厚的软垫,一看就非常舒服。 秋千旁边有个小型红木圆桌,桌上摆放了一套雅致的茶具,圆桌的高度正好,方便躺在吊椅上的人伸手就能拿到茶杯。 ……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顾已躺在舒适的秋千吊椅里,在清幽怡人的阳台上,一边看书一边喝茶赏花。 光是想象了下那个画面,闻弃顿时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家伙也太会享受了吧,这他妈是来上学的,还是来度假的?! 而且看他这架势这少爷是要打算在宿舍常住吗? 以前只有闻弃一个人住的时候,阳台的功能很单一,就是晾衣服和堆杂物,杂乱无章的东西往阳台一堆显得非常的狭仄。 但经过顾已这么一捯饬,阳台上多了很多东西,但在视觉上反而更开阔了。 阳台的空间都得到了合理的利用,所有的东西不仅整齐有序,而且同时实现了置物、晾晒、和观赏功能。 闻弃忍不住想给他点个赞,不愧是装修小能手。 空气里弥漫着馥郁的植物清香,让闻弃一大早跟顾已之间产生的不愉快都消散了不少。 看得差不多了,正要往出走,顾已从浴室出来了。 闻弃不想跟他撞上,又停留了下,这才注意到,在窗台上还有个鱼缸,里面有一尾浅蓝色的小鱼正欢快地游来游去。 感觉到有人靠近,以为是来喂食的主人,小鱼把头浮出水面,等待投喂,却不料迎面吹来一股飓风,小鱼吓了跳,呲溜一个摆尾快速退回水里,然后缩在角落里不敢动了。 鱼缸外,刚使完恶作剧的闻弃不禁有些心虚地撇撇嘴,这鱼怎么这么胆小,他就吹了口气就给吓成这样了。 尤其在看到鱼的主人那阴沉的脸色,紧绷的四肢…… 不对啊,不就吓了条鱼嘛,心虚什么?再说了,顾已这讨厌狗今早在床上鄙视他的事情他还没消气呢,吓他条鱼怎么了? 今早两人在床上打架,顾已硬了之后说的那句话,他现在想起来依然很生气。什么叫顶级alpha早上的正常反应,他顾已是顶级alpha,早上有那样的反应,但他闻弃却没有这种反应,所以他比不上顾已? 讨厌狗那句话明显是看不起他,拐弯抹角地暗示他不行。 太可恶了! 刚虚了不到两秒钟,闻弃又抬头挺胸,叼着牙刷,往浴室走去。 路过顾已的时候他挑眉一笑,然后故意撞了他一下。 “呦,班长大人,不好意思,昨天忘记配眼镜了,您多担待。” 如愿看到顾已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大仇得报,闻弃哼着小曲,心情舒爽地走进浴室。 没有看到身后的顾已默默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记仇本。 在记仇本上舔了几行字后,顾已背着书包,拿起桌子上的充电宝。昨晚上,他的手机开了一晚上手电筒,已经没电了,他用充电宝给手机充电,打开训练听力的文章,插上耳机,离开宿舍楼,往教室走去。 等闻弃乐呵呵地洗漱完,宿舍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闻弃有起床气,今天难得早起,而且心情竟然还不错,收拾完毕,他吹着口哨下楼,迎面撞见了一个美女。 美女在校服下套了条淡蓝色的碎花裙,长发披散在肩上,清新脱俗,与同龄人相比又多了点温婉柔美的小女人气质,吸晴又撩人。 是闻弃喜欢的类型。 一大早就能看到美女,今天一定有好事发生。 闻弃忙收起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对着宿舍楼门口的玻璃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转眼间就换成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嗨,美女,在等人吗?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个早饭?” 听到他的声音,美女转过了身。 “是你呀……”美女正是李芷萱,她手里拿着早餐,闻弃不用想也知道她在等顾已,“他不在宿舍,应该去教室了,你去教室找他吧。” “没关系,见到你也是一样的,”李芷萱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他笑了笑,“这两份早餐是给你和顾已的,昨天见你的脸色不大好,昨晚又喝了那么多酒,今天头肯定很疼吧,以后记得吃早餐。” “那我就不客气啦,”闻弃接过早餐,对着自己身上闻了闻,“女神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喝酒啦?” 不知为何,他这次醉酒醒来后身上残留的酒味异常重,他洗澡的时候打了好几遍沐浴露,刷牙的时候刷了好长时间,才勉强把味道去掉了。 “昨天晚上我们在汀香阁门口遇到了,”李芷萱看他的神情有些古怪,“……你不记得了?” “我好像喝醉了……”闻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我这人一醉酒就断片,昨晚的事情都不大记得了,我……我没有冒犯你吧?” 李芷萱好笑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别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闻弃放心下来,刚看李芷萱的表情他还以为自己在醉酒后对女神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呢,那他可就太禽兽了,“你们昨天是有聚会吗?” 李芷萱回道,“昨天我过生日在汀香阁请了几个朋友吃饭。” “你生日?我……”闻弃一时失语。 这些日子以来,他过得白天黑夜都分不清,对时间更是没有概念,连女神的生日都忘记了。 闻弃语无伦次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了,都没给你准备礼物,那个……祝你,生日快乐……昨天生日快乐。” 李芷萱笑着安慰他,“生日每年都会过,没关系的,倒是你,少喝点酒,喝酒也别喝那么醉,对身体不好,而且你昨天不是还买了胃药吗,胃不舒服更不应该喝那么多酒了……” 李芷萱虽然不喜欢他,但是真的拿他当朋友对待的,闻弃听得有些感动。 这时,旁边突然有个非常讨厌的声音喊了一嗓子。 “……呦,这不是我们的闻校霸吗?大家快来看快来看,闻校霸和我们的校花,光天化日下在这里调情,你们是没看到校花刚笑得有多灿烂,这是准备抛弃校草,投入校霸的怀抱了吗?大家快来看快来瞧……” 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闻弃回想了会,记起来这人是初一他们班班长,刘子源,他曾揍过他。 正是早餐时间,来来往往地全是人,他这一嗓子喊来了许多路人。闻弃追求李芷萱的事情,全校同学都知道,围观者虽不至于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但有不少站校霸和校花cp的都开始跟着起哄。 李芷萱是个脾气非常好的女孩,脸上总是带着温婉恬静的笑意,她身上似乎有种魔力,让人看到她的眼睛就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还是个omega,面对别人的恶意调侃,而且还是这方面的,虽然不会生气,但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让他们别瞎起哄。 可当事人越是不让起哄,围观者就越要起哄,到最后,起哄声越来越大,李芷萱红着眼睛都快要哭了。 闻弃怒了,“起什么哄,都给我滚。” 刘子源是来报复闻弃的,他打不过闻弃,只能在言语上膈应他,话也越说越难听。 闻弃把早餐随手给了周围的一个人,握着拳头朝刘子源走了过去。 “啊——大家快看,校霸恼羞成怒,准备打人了……不愧是校霸,能用拳头解决所有的事情,大家快看,校霸打人了,校霸打人了……” 刘子源知道自己不是闻弃的对手,一边大喊一边快速扒开人群跑了,溜得比兔子还快。 闻弃要追上去,被李芷萱拦下来了,“别追了闻弃……我没事,别再因为我而让你记过了。” 刘子源是文科班的尖子生,老师们对他寄予厚望,他家里也挺有背景的,上次因为揍他,闻弃背了个大过。 闻弃骂了句脏话,恨恨地把拳头放了下来。 刘子源是该揍,可真正该揍的是他,正是因为他,李芷萱才被迫承受这些污言秽语。 校霸生气了,其他人也赶紧跑了。 李芷萱擦了擦眼泪,跟他道别后正要离开,听到闻弃在身后叫她,“等下。” 李芷萱回过头,眼睛红红的,“怎么了?” 闻弃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捏紧。 有些事,有些话,不能再拖下去了。 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开口。 见他神情肃穆,几次欲言又止,李芷萱勾起嘴角,勉强冲他笑了笑,“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脸色别这么严肃,你这样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闻弃吊儿郎当惯了,在他那群omega小宝贝们跟前惯会耍花腔,但为了不让女神反感他,也因为有顾已这个对照物的存在,他在李芷萱面前通常会收敛住自己乱七八糟的神通,维持个假正经形象,但也只止于假正经,李芷萱还从未见他如此严肃过。 “那个……”闻弃一狠心,话终于说了出来,“这两年来,因为我单方面的追求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和流言蜚语,我真的很抱歉,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因为我而让你难堪了,我会告诉所有人,从今往后我们就只是……朋友,谁再敢对你起哄,我就打他,打到他不能说话为止,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对你造成的困扰,我真的很对不起,以后我们就只是朋友。” 似乎是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李芷萱愣了好一会,突然开口问道,“是因为顾已吗?” “嗯?”闻弃疑惑了下,“……跟他也有点关系。”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顾已比他优秀,有顾已这个参照物挡在前面,估计李芷萱这辈子都看不上他。 而且李芷萱跟顾已青梅竹马,对他情根深种,他俩才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根本没他这根搅屎棍什么事。 听他承认,李芷萱蓦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们两个之间真的……他真的喜欢你?” 昨晚在汀香阁门口,看到顾已和闻弃接吻时,李芷萱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她跟顾已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顾已如果不喜欢一个人,是根本不会让那个人近身的,可他昨晚不仅纵容闻弃亲他抱他,甚至还主动回吻他。 “什么?”闻弃懵了,“他喜欢我?怎么可能???” 开玩笑,顾已怎么可能喜欢他。 “那你喜欢他?” “……???”闻弃更混乱了,“不是,这都哪跟哪呀,我跟他有什么关系?哦不对,我跟他有关系,死对头关系,互相看不顺眼。” 昨晚醉酒强吻顾已的事情,闻弃明显忘得一干二净了,李芷萱也不好意思跟他说起这种事。 两人鸡同鸭讲了会,李芷萱轻轻叹了口气,“……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闻弃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当然啦,”李芷萱抬起头,看着闻弃的眼睛,柔柔笑道,“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 第9章 “啪——” 一袋早餐被丢在了最后一排桌子上。 鉴于时间还早,大部分学生都在食堂吃早餐,教室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同学。 顾已正在给坐在前一排章玉璞位置上的汤敏敏讲题,高亚郭奋笔疾书抄作业。 听到声音,三人同时抬头看他。 “爷爷,你这是……要来真的?” 一见到他,高亚郭就想起昨天闻弃在汀香阁门口强吻顾已,以及今早两人搂在一起睡在一个被窝的辣眼睛画面,现在又来送早餐……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吧?他爷爷真的喜欢上了女神的男人?要来挖女神的墙角了?! 闻弃走到位置上坐下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什么来真的?玩什么呢孙子,带我一个。” “爷爷,我抄作业呢,您要一起?” “……那算了。”有这抄作业的时间他宁愿打游戏。 顾已看着他冷声道,“不要。” “李芷萱给的。” 闻弃回道。 “不要。” “你他妈……”闻弃忍住想揍讨厌狗的冲动,“那你自己还给她吧。” “不去。” 操!闻弃拍着桌子站起身,这讨厌狗是只会说以“不”字开头的话吗??? 顾已淡淡撇了他一眼,“做什么?” 闻弃还没来得及发作,学习委员汤敏敏先“发作”了。 她皱着眉头,苦大仇深地看着闻弃,“这一大早的,你又发什么疯,早早来教室是来找事的?就不能抓紧时间写写作业背背书?闻弃同学,一寸光阴一寸金,我们都高三了,不是高一高二有大把的时间拿来浪,你看看你这样子,不好好学习以后可怎么办?” 然后她转向高亚郭,“还有你,高亚郭同学,作业要自己写,整天抄作业算怎么回事?就算写不完作业,但只要是自己写出来的,哪怕只能写出一半……一小半,哪怕是一道题,也算是很大的进步,听我的,别抄作业了,自己做,现在还有时间,加油。” 她把高亚郭正在抄的作业本抽过来,粗略看了一眼,长长叹了口气,“就这作业你也敢抄,对的还没错的多,抄的谁的?我看看……” 翻到作业本封面上,看到了名字,视线在教室扫了一圈,汤敏敏起身又去“教育”那个同学了。 “……”大家明显都早已习惯了汤敏敏的念叨,高亚郭埋怨地瞪了闻弃一眼,“爷爷,都怪你,本来还以为今天起的早能抄完作业呢。” “你再说一个字,我把学委叫过来,就说你对她的话不服,看她……” “别别别,爷爷,您可饶了我吧,我宁愿写不完作业被老师罚站也不愿意再听她唠叨,太可怕了,简直比唐僧还能念经,我看她跟汤老师都应该改姓唐……爷爷,您还站着干嘛呢?” “我……我上厕所不行吗?” 他刚刚站起身是要找顾已事的,可被汤敏敏这么一打岔,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而且他现在要是敢找顾已的麻烦,汤敏敏肯定会第一时间过来给他念紧箍咒。 高亚郭道,“那你快去啊。” “……”闻弃气急败坏道,“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写你的作业去!” 好嘛,在这二百五的助攻下,他不想上厕所也得去了。 尤其看到顾已勾起的嘴角,闻弃更是恨得牙痒痒。 “犬哥早。”汤凯凯背着书包跨进教室时,刚好与闻弃擦肩而过。 “……这是谁又惹着他了?”汤凯凯座位跟高亚锅隔了个过道,“锅总,你知道吗?” 高亚郭家里财大气粗,出门在外总是抢着买单,隔三差五还给同学们买小礼物,故而除了“高压锅”外还有个外号是“锅总”。 “我……” 高亚锅正要说话,看到汤敏敏朝他们走了过来,忙低下头继续假装写作业。 “嗯?”汤凯凯不明就里,“你怎么了?说呀?” “想听什么?我来给你说。”一道声音自头顶炸开。 汤凯凯讪讪笑了,“老妹啊,哥什么都不想听。” 汤敏敏每日一问,“作业写完了吗?有不会的吗?拿出来我检查下。” 虽然汤凯凯是哥哥,但他的性子比较皮,与汤敏敏相比,倒是她更像姐姐,他像弟弟。 “啊?作业啊,那当然写完了,”汤凯凯装模作样地打开书包,慢吞吞地找了会,“呀,我忘在家里了,哎怎么办啊,我昨天辛辛苦苦写了一晚上的,怎么忘记带了呢,老师们无法欣赏到我完美的作业本了,真是可惜。” 汤凯凯脸上挂着逼真的惊慌失措。 “这样哦,别担心,”汤敏敏掏出手机,“我给老爸打个电话,让他一会来学校的时候顺便把你的作业带过来。” “别,”汤凯凯急忙摁住了汤敏敏的手,“老妹,不,姐,我的亲姐,我错了,我昨天喝醉了哪有时间写作业,要不这样我现在写,你不要给老爸打电话,万一再让老妈知道了,又该削我了。” “那还啰嗦什么,快点写。” 汤凯凯苦着脸,他老爸是班主任,老妹是学委,有这两尊大神在,他连找个作业落在家里的借口都能被当场揭穿,实在是想想都觉得自己太可怜了。 周围几个同学都在憋笑,尤其是高亚郭憋得桌子都在发抖。 哎,可他能怎么办呢?汤凯凯叹了口气,掏出作业本,认命地开始补作业。 一大早,在汤敏敏的“监督”下,高三六班的学习氛围异常的好,这是个不错的开端,她满意地看了眼,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学习去了。 汤敏敏刚回去,汤凯凯“嗖”地起身,窜到了章玉璞的座位上。 他一边盯着亲妹妹的背影,一边压低声音对身后的顾已道,“己哥,作业,抄抄?” “可以。” “太好了己哥,您可真是我亲哥。”汤凯凯手伸向背后,“快给我,别让我妹看见,不然咱俩就全完了。” 顾已把作业本放到他手里,汤凯凯抽了下没抽动,他疑惑地转过头,“己哥?” “答应我一件事。” “啊?” * 闻弃不是很想上厕所,他走到楼道尽头没人的角落,角落里有个窗户,可以看到后操场。 闻弃欣赏了会操场的风景,正要回教室去吃女神送的早餐,远远看到有个女同学被人拽进了学校后操场的小树林。 蓝色的裙摆在阳光下一闪而过。 闻弃脚步一顿,随即他飞速下楼,往后操场跑去。 “……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 “……你以为自己也穿条蓝色的裙子就真能变成校花了,我看你就是个笑话,知道什么叫东施效颦吗……还有你的信息素,鱼腥草味道,我的天,臭死人了,还妄图跟高贵的牡丹花相提并论,你凭什么?” “我没有……求求你,别再说了……” “我偏要说,我跟你说就你这样的omega,哪怕是脱光了丢在大街上释放信息素勾引别人,别人都不一定会分你一个眼神,本少爷肯屈尊降贵陪你玩,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你还敢拒绝本少爷,给你脸了是不是,真是丑人多作怪……” 操场上零散着几个背书和晨跑的同学,后面偏僻的小树林里几乎没人,闻弃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还未靠近,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味道的alpha信息素和鱼腥草味道的omega信息素飘了过来。 闻弃不能闻任何人的信息素,后颈处传来微微刺痛感,他急忙掏出阻隔剂,对着自己狂喷了几下。 “放开她!” 没想到会有人过来,正拉拉扯扯的两人均是一愣,女生身上的裙子被男生扯坏了一块。 “你怎么在这里?”看清来人,刘子源恶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他。这闻弃是吃饱了撑的吗,一次两次的来坏他好事。 闻弃冷笑了一声,“刘子源,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闻弃走进了些,强行隔开刘子源和那个女生,然后他脱下外套,披在女生身上,轻声问道,“他动你哪里了?” 在教学楼里远远看到蓝色的裙子,闻弃以为是李芷萱,靠近了才发现不是。 “没有……没……”女生胆子很小,个子也不高,她畏畏缩缩地低着头,害怕地声音都在发抖,“我没事,谢谢你……” 受害者知道刘子源不好惹,似乎是想息事宁人。 施虐者还在继续大放厥词,“怎么,你又要替她出头,我告诉你这次是她自己没及时打抑制剂,还乱放信息素勾引人,这种不要脸的贱人被人强·奸了也是活该。” “明明是你……是你扔了我的抑制剂,是你……”女生涨红了脸,流着泪辩驳。 “那你有证据吗?你说我扔了你的抑制剂,谁看见了,啊?谁看见了,就算有人看见了,他们敢冒着得罪我的风险给你作证吗?还有你,闻弃,你还真愿意为这贱人强出头?” 一开始看到闻弃,刘子源心里确实有些发怵,但这次的事情是这个不要脸的omega先勾引他的,就算传出去也是他占理。 刘子源哈哈笑了两声,“你不是问我动她哪里了吗?我告诉你我动她手了,你要怎么滴,你能拿我怎么滴,哦哦哦不对,不止是手,我还动了她的胸,这能怪谁呢,是这不要脸的小贱人勾引我……啊———” 刘子源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猝不及防被当胸踹了一脚,后退了几步,后背狠狠撞到了一棵大树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操·你妈闻弃,你有病吧?!” 今早刘子源侮辱李芷萱的事情,闻弃还没跟他算账呢,这小子还不知收敛,竟然还敢惹他。 “不好意思啊大孙子,让你失望了,爷爷没病,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就你这战斗力,爷爷让你一只手你也打不过,你这也太不行了吧,你确定自己是个alpha?”闻弃眯着桃花眼,故作叹息地摇了摇头,“年轻人,没事多锻炼,少干些龌龊的事,省得小小年纪就这么虚,以后老了可怎么办。” “你他妈的……” 闻弃不仅打架厉害,嘴上功夫也是一流,经常能把对手给气得半死,让对方在身体和心灵上都承受极大的伤害。 此刻也是,他三言两语刺激地刘子源顿时火冒三丈,扬着拳头朝他扑了过来。 不自量力,闻弃嗤笑一声,单手轻而易举地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拉,刘子源被迫弓着身子,闻弃抬脚,又将人踹了出去。 这一次,刘子源头撞在了树上。 “怎么样,爷爷教训的对不对,一只手就能把你打趴下你还不相信,非要来亲自实践,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我操·你妈闻弃!” 这样的打架简直就是单方面凌-辱,刘子源被他刺激地理智全无,竟然握着拳头又来了。 闻弃不急不缓地又重复了下刚刚的一套动作,只不过这一次的力度比上一次加重了些。 刘子源的脑袋狠狠撞在了树上,疼得嗡嗡作响,眼冒金星。 闻弃婊里婊气道,“哎呀呀,不好意思,劲使得有点大了。” “你……”刘子源疼得都快说不出话。 闻弃懒洋洋回敬他,“你能拿我怎么滴?你要怎么滴?嗯?” “我操·你妈操·你妈闻弃——” 刘子源鬼喊着又冲了过来。 “……” 闻弃有些无语了。 闻弃从小打架,练就了一身功夫,出手又快又狠。这要是放在往常,对付刘子源这种小弱鸡,他基本上是一招就打的他爬不起来了。 可一旦有omega在场,他就会收敛一些,确保动手时不会吓到他们。 而且今天救的这个omega胆子很小,刚刚被欺负的时候已经受了不少惊吓,闻弃怕自己动手再吓到人家小姑娘,所以打得很克制,主要是在动嘴,基本没怎么动手。 “别哭啦,女孩子要多笑哦,”闻弃安抚地冲边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笑了笑,“我给你表演抽陀螺,你答应我不许再哭了,好不好?”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动作。 刘子源扬着拳头而来,又被闻弃踹回去,可不就像是被抽的陀螺。 闻言,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冒出了个大大的鼻涕泡,忙不好意思地抬手擦了擦。 * 初一和章玉璞在餐厅吃早餐,两人挺多共同话题,聊得十分投机。 刚吃完,接到了他犬哥的电话,“带上抑制剂来后操场小树林,速度。” 章玉璞见他神情紧张,“是出什么事了吗?” “犬哥找我有事,你先回教室吧,我们有时间再聊,”初一拿上书包就往外跑。 犬哥让他带着抑制剂,肯定又是救了哪个落难的小omega,需要他来善后,章玉璞这个alpha不适合在场。 “哎你需不需帮忙啊……”章玉璞眼瞅着他飞速起身,堪比闪电。 跑了两步,初一停下来,飞快冲他甜甜笑了下,“谢谢你的早餐,我很喜欢。” 初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后操场小树林,看到犬哥正抓着一人的头发把他往树上推。 初一见怪不怪,他走到omega跟前,发现是他的同班同学,孟雅萱。 初一帮她注射了抑制剂。 “犬哥,别玩了。”初一好笑地制止了正玩“抽陀螺”玩得不亦乐乎的闻弃。 闻弃似乎还没玩尽兴,“真挺好玩的,一一你要不要试试?” “……” “好了好了不玩了。”闻弃笑着掐了下他肉嘟嘟的小脸,“又给犬哥摆脸色,你小子真是骑在我头上了。” 初一嘟着嘴,“哪有,犬哥冤枉我。” “好好好,一一说没有就没有。” 在初一小天使的安慰下,孟雅萱终于停止了哭泣,她躲在初一身后,指了指刘子源,小声问道,“他怎么办?” “你猜。”闻弃冲她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杀人不眨眼”的校霸冲她笑了,孟雅萱顿时红了脸,还被吓得哆嗦了下,身子密不透风地全缩回初一身后。 “……” omega大都比较胆小容易受惊,孟雅萱尤甚,初一好不容易把她哄好,他这一笑又前功尽弃了,初一气地跺脚,“犬哥——!” “好了不逗你们了,我这不是看她哭得太伤心了,逗逗她让她高兴一下嘛,谁知道她这么害羞。” 闻弃走到刘子源跟前。 刘子源已经说不出话了,在闻弃停下动作后,就背靠着树,一脸痛苦地瘫坐在地上,不知是疼的还是晕的。 闻弃低下头,在刘子源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沉声道,“刘子源,今天的事情只是个警告,以后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一句侮辱人的脏话,我就卸你一条胳膊,听见两句就打断你的腿,不信你可以试试,还有,你不是想报复我吗,尽管放马过来吧,看看是你先搞垮我,还是我先弄死你……” 刘子源浑身一僵。 随即闻弃直起身,满脸关切道,“同学,辛苦你配合我表演了这么半天的抽陀螺,累了吧,快回教室休息去吧,有时间我们再接着玩呀。” “……” 酣畅淋漓地演绎了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 刘子源呼了口带着血腥味的气,身体内的眩晕感消散了不少,才勉强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了。 每次帮助omega时,闻弃负责打架,初一负责安抚当事人,高亚郭负责出钱善后。 三人黄金搭档,配合天衣无缝。 这次救人,没有破坏东西,也没有伤到无辜之人,不需要赔偿,也就不需要高亚郭出马。 闻弃的任务也完成了,“一一,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虽然喷了阻隔剂,可刚刚这俩人一个故意释放alpha信息素,一个被引诱地发·情,四周的信息素非常浓厚,他被迫吸入了点,有些不舒服,得尽快离开这里。 “谢谢你,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听他要走,孟雅萱大着胆子从初一身后钻了出来。 校霸似乎跟传闻的很不一样,一点都不凶残,甚至还很温柔。 不仅帮她出头,还给她披衣服,逗她笑…… 让她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闻弃愣了下,“第二次?” “你不记得了吗?我是初一的同班同学,我们见过的,高二那次……刘子源欺负我,也是你救得我,谢谢你……” 闻弃想起来了,上次他揍刘子源时,被刘子源欺负的那个女性omega就是她。 “是吗,那真是太巧啦,以后他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找我,要是不方便找我,就找一一,都一样的。” 这小姑娘太胆小了,上次被欺负了就忍气吞声,这次也是,今天要不是被他看到,不知道会遭受什么。 想了想,闻弃看着她泛红的眼睛道,“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做你自己就好。” 说完,他并拢两根手指放在右侧太阳穴旁往前挥了下,“走了,两位小美人,再见。” 闻弃离开后,初一跟孟雅萱也一起往出走。 初一把她拉进了“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以后他再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或者直接找犬哥,别害怕,进了群我们就是一家人,再有人欺负你就是欺负我初一的姐妹,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谢谢……真得太谢谢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真的谢谢……”孟雅萱未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嘴里一个劲道谢。 “别哭别哭,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不用怕,你有我们……”初一帮她背着书包,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还有犬哥,遇到危险找犬哥,风里雨里天上地下犬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作者有话要说:闻弃:抽陀螺好好玩哦,还想再玩他百八来次 第10章 闻弃跟着吃完早餐准备去教室的人流一同回到教学楼。 正要跨进教室,突然从里面伸出个“纸皮袋子”,对着他大喊了一声“哈”。 闻弃吓得原地起跳,跳起同时对“纸皮袋子”出了拳。 “啊——谁他妈打我……犬哥,是你啊,你怎么下手这么重啊,”汤凯凯把纸皮袋子从脑袋上拿下来,抬手捂着鼻子,“我他妈都要被你打得流鼻血了。” “活该,谁让你吓唬我。”闻弃用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把他往出拖,“你小子是不是想找死,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犬哥犬哥,我错了,饶命啊,我错了,犬哥有话好好说,犬哥……”汤凯凯手死死抓住门板,还是被闻弃拖了出去,“犬哥您下手轻点……犬哥,轻点轻点……” 一分钟后,两人先后回到了教室。 领头的闻大佬满面春风,后面跟着的小弟丧眉耷眼,显然被修理的不轻。 “己哥,”汤凯凯哭丧着脸走到顾已桌前,“您一开始只说让我吓一个人就成,现在都加到八个了,这作业您能不能给我抄了?您要是还不给我我就去找别人借了,抄您作业还得被犬哥打,这风险也太大了,俺承受不来……” 顾已让他答应的那个条件就是,站在后门口吓唬进教室的同学。 他吓唬完第一个同学后,顾已不满意,让他继续吓唬五个,五个吓唬完后,顾已依然不满意,继续加码……吓唬到第八个时,他就被犬哥给揍了。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这几天是不是在不经意间得罪这位大佬了,大佬借机故意整他。 “去抄吧。”这次顾大佬没再推脱,很是大方地把昨天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全给了他。 听他们的对话,闻弃越想越觉得可疑,“不会是因为我早上在阳台吓唬了你的鱼,你才让汤凯凯站在门口吓唬我?!” 这讨厌狗也太……太特么睚眦必报了吧! “怎么会,你想多了。”顾已的心情似乎很好,还冲他笑了笑,然后他翻开一个笔记本,在上面舔了几笔。 闻弃被他笑得一阵恶寒,忙摇了摇头,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拿起女神给的早餐,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而另一边,顾大佬摊开的笔记本上,他今早在宿舍新舔的那一行字后面,多了个张牙舞爪的得瑟小人。 明显大仇得报。 “爷爷,你上个厕所去了这么长时间?” 闻弃用手机找了个游戏直播精彩片段集锦,插上耳机,他一手握着包子,一手拿着牛奶,边吃边喝边看。 “爷爷……爷爷,爷爷……”得不到回应,高亚郭撞他的桌子,“爷爷你身上怎么这么臭,你不会是去厕所吃屎了吧?” “……” 虽然戴了耳机,闻弃依然能听到这二百五的大嗓门,之所以不说话,只是单纯地不想理他,“你他妈能闭嘴吗,没看到老子在吃饭呢。” “吃个包子给你美成这样,什么馅的包子啊,爷爷,给我也吃口吧。”闻弃吃得太香了,看的刚吃完饭的高亚郭又开始馋了。 “滚一边去,女神姐姐送的,想吃自己买去。”说到女神,闻弃想起了早上的事情,“对了,你一会在论坛以我的名义发个帖子吧,就说从今以后我跟李芷萱只是朋友,我停止追求她了,日后谁再敢起哄我跟她,我就打谁。” 虽然今早在看到闻弃跟顾已睡在一个被窝时,高亚郭也跟着初一他们一起起哄了,可也只是耍耍嘴皮子而已,先不说他俩属相相同都是顶级alpha,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一见面就掐,就说闻弃有多喜欢李芷萱,高亚郭作为他最好的哥们,知道地一清二楚。 这两年来,闻弃为了追李芷萱花了多少时间、精力和金钱,高亚郭可都亲眼见证过。 这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爷爷,你真的不继续追校花了?你这也太突然了吧,还是说……你不会真的喜欢上……” 高亚郭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旁边的顾已。 见他这样,闻弃眉头紧锁,“你看他干什么,不是,昨晚我喝醉酒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问我这个问题?” “你全都不记得了?” 闻弃点头。 他的记忆从他被人问这三个月去哪里了开始断节,等再恢复就是今早在顾已床上醒来时。 不止是高亚郭,听到他放弃追求李芷萱的顾已也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看什么看!”闻弃恶狠狠道,“听到我要放弃追李芷萱,心里是不是特别高兴?特得意?以后没人跟你抢女神了。” 顾已墨色的眸子微微一笑,诚实回道,“有点吧。” “……” 就这么承认了,讨厌狗还真是一点都不跟他见外啊。 顾已还在看他,闻弃没好气道,“还看什么看?” 顾已的视线停在他脖颈处,“你脖子后面红了。” 闻弃后颈皮肤红了一小片,是刚刚在小树林停留时间过久的后遗症。好在只是发红,没有其他不良反应,闻弃便没放在心上。 话题转得太突然,尚在生闷气的闻弃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嘴欠道,“好看吧?” “……” 在两人针锋相对的过往中,很多时候,顾已都理解不了他清奇的脑回路和莫名其妙的敌意。 “你是不是过敏了?” 顾已一如既往自动忽略他的胡言乱语。 闻弃,“你羡慕?” “……” 这次不仅是顾已,连高亚郭都看不下去了,默默捂住了脸。 他爷爷表面看起来人五人六的,但内在性格跟个小孩似的,尤其面对顾大佬的时候那真是比小朋友还要幼稚。 看到两人无语的样子,闻弃这才稍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胡话。这要是换做别人,遇到这种情况多少也得有些不好意思,可闻弃又岂是一般人。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下头,“对。是过敏。” 高亚郭凑到他身后看了下,“真的很红,爷爷,不会是昨天的酒喝的吧,不应该呀,我记得你酒精不过敏呀。” “关你屁事,转过去。”几个月不见这二百五怎么也越来越讨厌了,闻弃推着高亚郭,让他转了过去。 说话间早餐也吃完了,闻弃把手伸向右侧,习惯性地在右边人的大腿上抹了抹。 擦干净手上的油,他把手机收进桌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随即他举起右手,比出个打枪手势,“biu”地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然后他模仿中枪之人,一脸痛苦地垂死挣扎了几秒后,彻底不动弹了。 “……” 竟是就这么名正言顺非常不要脸地睡了过去。 右边人看着腿上新增的一块油渍,握着笔的手微微颤动,一双眼眸黑的仿佛午夜最深沉的夜色。 正在这时,顾已的手机接连震动了好几下。 一个备注“宁女士”的好友给他发了好几条五六十秒的语音方阵。 顾已看到那一排长长的语音条就头疼的不想听,对方可能也知道他不会听,又发来一行简短的字。 【快点回复我!!!】 顾已只好点开,一条条听了起来。 他昨天下午让家里的管家孟叔帮忙在学校附近找房子,这件事被他妈妈宁音悦女士知道了。 家里人办事速度很快,已经给他找好房子了,随时可以搬过去了。 宁女士给他大致介绍了房子的情况,还询问他什么时候想搬过去,她让人过来给他搬东西。 顾已打字回复,【这个小区从学校走过去要二十分钟,有点远,不行。】 对面很快又回复过来一排排五六十秒的语音方阵。 顾已一边听一边侧头观察趴着睡觉的同桌,直白地目光从他俊秀的眉眼一路描摹到苍白的嘴唇。 自从昨晚在汀香阁门口被闻弃“强吻”后,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嘴唇看。 宁女士第二波回复先是用三个六十秒的语音全方位嫌弃了儿子的事逼本性,然后给他介绍了另外一个合适的小区。 走路十五分钟,房间比之前那个要小一些,但住他一个人住也足够了。 顾已回复道,【再找找吧。】 在信息刚发出去,对面不出意外又回复了一大排六十秒语音方阵。 顾已不用听也知道对面的宁女士是如何暴跳如雷骂他的。 发完语音方阵,宁女士可能调整好了心情,又发过来一句。 【你不是跟孟叔说一天都忍受不了在宿舍了吗?】 【……我今天发现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我还可以再坚持几天。妈,你们不用着急,慢慢找。】 【臭小子!这不是你的风格啊,老实交代,发生什么事情了,快点坦白!】字里行间藏不住的八卦气息。 【要上课了,先不聊了。】 回完这句,顾已没再理会聒噪的宁女士,他收起手机,拿出练习册。 正要开始学习,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他扭过头,看到刚刚还在睡觉的同桌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盯着自己。 闻弃手机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顾已垂眸看了一眼。 发现正是昨晚在汀香阁门口,闻弃醉醺醺“强吻”他的视频。 “……” 第11章 8月31日,高一高二开学前一天,早已开学一个多星期的高三学子,举行了高考誓师大会。 上午十点,在马校长慷慨激昂地宣布“高考誓师大会正式开始”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雨裹挟着呼啸的狂风倾盆而下。 誓师大会被迫暂停,随后在学校领导的安排下,场地从操场转移到了学校大礼堂。 马校长重新宣布“高考誓师大会正式开始”,高三教导主任、教师代表、家长代表、学生代表先后上台发表讲话。 本届高三学生代表有两人,一个是理科班第一名顾已,一个是文科班第一名初一。 “犬哥,我好紧张啊,万一一会我表现不好怎么办,这么多人,我害怕……” 正在礼堂后台候场的初一紧张地拉着闻弃。 作为初一的专职摄影师,这样重要的场合闻弃将全程陪伴他。 他摆弄着脖子里挂的相机,不怎么走心地安慰道,“紧张什么?你看你旁边的人,人家就不紧张,你也别紧张了,再说了你又不是第一次上台了,没问题的。” 顾已站在两人身旁,神情之间不仅没有一丝紧张反而很闲适,他胸有成竹闲庭信步的模样,不像是要去参加讲话,而是去自家后花园散步。 初一看了他一会……莫名更紧张了,紧紧抓着闻弃的胳膊,“不行不行犬哥,我更紧张了……我……台下那么多家长,我怕……我……我……” 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闻弃,“真紧张?” 初一拼命点头。 作为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长大的初一,参加过不少这样的场合,闻弃还是头一次见他紧张成这样。 “这么紧张啊……我听说紧张的时候看搞笑视频可以缓解压力,”闻弃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冲他暧昧一笑,“宝贝,我这里有个珍藏多年的宝贝,想不想看?” 珍藏多年的……宝贝。 以初一对他的了解这宝贝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是很想看。 闻弃已经打开了视频,“放心,不是小电影,我敢打赌,你看了这个宝贝保准你不会再紧张了。” 初一对他话的可信度存疑,怕看到什么辣眼睛的画面,他半捂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眼睛瞬间直了,作势要去抢闻弃的手机,“删掉,快删掉!” “别急眼嘛宝贝,”闻弃不费吹灰之力擒住他的两只手,“这可是我的珍藏,小一一这个样子我真是看一次笑一次。” 初一手不能动,面颊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 “犬哥……”片刻后,初一放软了声音,“删掉好不好……” 闻弃熟知他的套路,下一步保准就是委屈扁嘴,蓄满两包眼泪可怜兮兮地瞪他。 闻弃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初一这一招对付他永远有效。 “行行行,这样吧,你好好把这段视频看完,我就答应你把它删掉,怎么样?” “我不信!” “怎么能不信呢,哥什么时候骗……哥虽然骗过你很多次,但哥跟你保证,这次哥说到做到,绝对不会骗你,你就相信哥这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为了提高可信度,闻弃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 初一到底心软,闷闷“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他的话。 闻弃再次点开视频,顺带招呼顾已一起来看。 视频是好多年前偷拍的,画面有些不清晰,但依然可以看清视频中的主人公是个白白嫩嫩的小男孩。 小男孩大约七八岁的样子,倒着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漫画书,一边看一边哈哈大笑,可能是笑得太过火了,一不小心从沙发上翻了下去。 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小男孩没有摔疼,只感觉有些丢人,飞快从地上爬起来,偷偷摸摸的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看到他,这才放松了下来,躺回沙发上继续看书。 小男孩就是初一,那还是在上小学的时候,他们放学后去高亚郭家里玩,他父母不在家,高亚郭和闻弃在楼上打游戏,他不喜欢玩游戏,拿了高亚郭刚买的漫画书在客厅看,一时不察从沙发上摔了下来,他当时以为没人看到,还暗自庆幸。 谁知这一切都被躲在二楼角落里的闻弃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还录了像。 可恶! 闻弃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一一从小就“傻”的可爱,总是在不经意间干出各种意想不到的傻事,可能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傻,所以才会每次干完之后都偷偷摸摸的观察有没有人发现。 闻弃自小喜欢拍照,记录了很多个这样有趣的瞬间。 有些是正大光明拍的,也有个别像今天这个一样,他偷偷摸摸拍了,而当事人过了十几年才知道曾经有过这样一段视频。 “犬哥,”看完视频,初一再次伸手,“这次总可以删……” 闻弃脚下错开一步,轻而易举地避开他,躲到顾已身后,嬉皮笑脸道,“别急嘛,一一小宝贝,让哥再留着欣赏一阵子,等哥什么时候看腻了,自己会删的,就不牢宝贝惦记了。” “你又骗我!”初一恼羞成怒,隔着顾已,伸长指甲挠他。 可恶,又被犬哥给骗了。 他怎么就忘了犬哥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流,有时候能把瞎话说的比真金还真呢。 不仅是“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犬哥还擅长用美人计来对付他,他因为这个吃过不少亏,每次都被犬哥撩拨的热血上头,冷静下来后就后悔的要死,告诫自己下次一定不能再被犬哥的美色-诱惑。 可每个下次犬哥都有办法让他不由自主地中招,下下次亦然。 细算起来,这俩人一个擅长“苦肉计”,一个专攻“美人计”,互相算计了这么多年,竟是没一个人挣脱的开。 “快删掉!” “就不删,就不就不……” 初一挠闻弃,闻弃绕“柱”走。 “柱子”明显偏私,不露痕迹地护着闻弃。 闻弃身手敏捷,在两人暗暗配合下,闻弃握在手里的手机就像是逗猫用的激光笔投射出来的光点,让初一这只小猫咪能看到却永远抓不到,急得抓心挠肺。 “……接下来有请高三学生代表,来自理科六班的顾已同学和文科四班的初一同学,共同上台代表全体高三学子发表讲话,有请——” 主持人的声音传来,初一猛然停下了脚步,朝外面看了一眼。 “要上台了,”闻弃从“柱子”后出来,朝他走了过来,“还紧张吗?” 闻言,初一这才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刚刚的打闹其实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好安心。 “犬哥,”初一笑着摇了摇头,“你会一直在下面看着我的吧?” “当然,哥还要给你拍照呢。”闻弃帮他整理好刚追赶时被弄皱的衣服,“去吧,没事的,哥今天一定会把我们一一小宝贝给拍的美美的。” “谢谢犬哥,”初一看向顾已,“己哥,那我们走吧。” 闻弃这才抬眸看了眼刚不动声色配合自己逗弄初一的“柱子”,有些别扭道,“你也加油。” 闻言,顾已脚步一顿,清冷的眼眸中露出些许惊奇,“谢谢。” 这古井无波的一句道谢,不知怎么听到闻弃的耳朵里,就成了“那谢谢你?” 闻弃恨不得穿越回五秒钟前,给自己一大嘴巴子,看吧,让你多嘴给这讨厌狗加油,被嘲笑了吧,再说了,人家那优哉游哉的样子,用得着你来加油? 顾已跟在初一身后,走到了舞台中央。 闻弃也从后台出来,来到礼堂前面,寻找最佳拍照位置。 “哎,我紧赶慢赶怎么还是晚了一步,” 高亚郭拖着湿漉漉的身子,走到闻弃身旁,“娘娘他们都上台了。” “孙子你这是跑哪去了,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闻弃嫌弃地往旁边垮了一步,“离我远点,要是敢把身上的水溅到我相机上,你就等死吧。” “嗐,我这不是去买东西了吗,我紧张的时候喜欢吃东西,娘娘他不是说紧张吗,我就想着给他买最喜欢吃的冰激凌,吃了就不紧张了,谁知道没赶上……” 去后台给初一加油打气的原本是闻弃跟高亚郭两人,结果刚到后台,这二百五一听初一嘴里念念叨叨地说自己紧张,转身就跑了。 闻弃还以为这二百五是嫌弃初一啰嗦,谁知竟然是出去买东西了。 这外面刮风下雨电闪雷鸣的,高亚郭跑一趟回来浑身都湿透了,而且半边身子上还沾了不少泥,胳膊上还有可疑的擦痕,像是摔了一跤。 一身狼狈。 塑料袋里的五个草莓冰激凌倒是完好无损。 “外面那么大雨,你就这么去了?没打伞?” “打了……风太大刮飞了,还害得老子摔了一跤。” “……出息。”闻弃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丢给他,“怎么不把你也刮飞呢?” “我吨位重,你和娘娘绑在一起都飞了,我也飞不起来。”高亚郭接过外套,嘿嘿笑了两声,“谢谢爷爷,爱你呦。” “……滚一边去。” 主持人退场,初一和顾已在台上站定,闻弃找好了最佳拍照位置。 一切都已就绪,闻弃正准备开拍,外面突然炸开了一道惊雷,与此同时室内陷入了黑暗。 今天到场的不仅有高三的学生、老师、校领导,还有不少学生家长,学校大礼堂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突然停电,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吵吵嚷嚷起来,场面混乱。 “……大家不要慌,我们的校工已经去检修电路了,备用发电机马上就开,大家不要慌,全都坐在原地,不要乱动……不要慌……” 停电了,话筒也没声音,老师和校领导们只能靠自己的大嗓门来维护现场秩序。 谁都没有注意到舞台下面搂抱在一起接吻的两个人。 在停电的一瞬间,闻弃浑身紧绷,僵在了原地,就在他的意识被黑暗吞噬时,有人朝他而来。 一双带着温度的大手不由分说地揪着他的领口往两边扯,似乎是想要扒他的衣服——可他刚把外套脱给高亚郭了,身上只穿了件短袖,根本扯不开。 眼前的黑暗让闻弃本能地恐惧,战斗力下降,被困在那人的怀抱和舞台之间。 那人的手在他身上摸索了片刻后,可能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疑惑地停住了。 “你想扒老子衣服?你他妈谁啊……唔……”混乱的黑暗中,闻弃正破口大骂,突然被吻住了。 “……” 闻弃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瞪得老大,双手抵在胸口用力推搡身前之人,却怎么都推不开,反而把两人的身体贴近到了极其暧昧的距离。 鼻息交缠。 这要是个身娇体柔软糯香甜的omega来主动献吻,他也能半推半就勉勉强强地接受,可对方身高比他还要高,力气也他妈大的惊人,这百分之百是个alpha。 他就这么被个不要脸的alpha给强吻了?!!! 这他妈万一是个丑八怪可怎么办??? 这可是他的初吻啊——之前那次醉酒“强吻”不算。 闻弃的接吻经验为零,黑暗中,被对方身上和唇齿间的压迫感逼得有些喘不过气。 第一次接吻,还他妈被一个alpha强吻,闻弃气得浑身哆嗦。 与此同时,一种更深层次的对被掌控的恐惧感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 我操·你妈的! 闻弃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手上挣脱不开,他抬脚就要往那人的脚背上剁。 身前充满压迫感的力道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松了。 嘴巴终于被放开了,闻弃急喘了两口气,在眼前突然亮起来的光线中歇斯底里地嘶吼出声。 “操·你妈的是哪个不要脸的A偷亲老子——” 第12章 寂静。 可怕的寂静。 闻弃声嘶力竭地吼完,才发现耳边一片诡异地安静,片刻前礼堂里混乱的嘈杂声全没了。 灯重新亮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像一排排探照灯射向他。 “闻弃,你小子又想干什么?”还是见多识广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强的马校长先反应过来,训斥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就来这里撒野,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滚……还不快出去。” 对于闻弃这位屡教不改的问题学生,马校长跟他打过多次交道,听他念过无数次检查。 马校长从事教育行业多年,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学生,看见他就条件反射的头疼,嘴巴就忍不住想教训他几句。 “校长,刚刚有人趁停电亲我,”闻弃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偷亲,还是个alpha……” 听明白怎么回事后,人群中渐次传出了小声的、压抑的笑声和讨论声。 “行了,还说,不嫌丢人?”这么多学生家长看着呢,马校长不愿跟他废话。闻弃有许多次前科,未免他再生幺蛾子,马校长只能先把人撵出去,“快出去,我回头再跟你算账。” “我不出去,我还要帮同学拍照呢。”闻弃晃了晃手里的相机。 “……行吧,”马校长语气带着警告,“只能拍照,不许开口,也不许搞事情。” 闻弃撇了撇嘴。 “听到没有?”马校长加重声音又问了一遍。 闻弃依然没吭声。 “你哑巴了?” “您不是不让我开口嘛。” “……” 同学们的哄笑声更大了,马校长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闻弃!” “知道了,校长,”见马校长是真的快被他气着了,闻弃忙乖巧笑道,“您别生气,我不说话就是了,您放心,我保证只拍照不搞事情。” “你个臭小子,听话点。”听他服软,马校长总算暂时放过他了。 一波三折的“高考誓师大会”继续进行,顾已和初一开始致辞。 “……我爷爷这是真的被偷亲了,还是得了便宜卖乖呢,我都有点迷惑了,就他那武力值还能让别的alpha近了身,还被alpha偷亲???确定不是他自己故意放水,让哪个惦记他多年的小甜O趁黑灯瞎火的时候对他投怀送抱?” 人群中,刚回到班级队伍的高亚郭迷惑不解地询问身边的小伙伴们。 汤凯凯赞同道,“我也觉得不大可能,老章,你觉得呢。” 章玉璞看着舞台左侧正致辞的某位alpha,轻笑着摇了摇头,“那倒也未必。” “什么?”他的声音很小,两人一时没听清,“老章,你说什么?大点声。” “没什么,”章玉璞笑道,“我说你们说的对。” “是吧,肯定是这样,还被不要脸的alpha偷亲?犬哥肯定是被小甜O亲了,他不好意思了,”汤凯凯不忿道,“怎么就不见有小甜O趁着黑灯瞎火的来偷亲我呀?真是白长这么帅了。就连老高你这种货色的alpha都时不时有小甜O来主动献身,我这样的怎么就无人问津呢?天理何在啊?” “你个beta长那么帅有个屁用,又没有信息素,”高亚郭作为一个alpha,优越感十足地挺了挺胸,“小甜O你这辈子就不用惦记了。”又伸手拍了拍汤凯凯的头,“认命吧,兄弟。” “你敢拍我的头?” “拍的就是你的狗头!” 两人扭打在一起。 章玉璞默默将屁股向边上移,离他们二人尽量远些,然后他把目光定格在舞台右边的omega身上,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还有十个月的时间,我们将迎来高考,实现自己人生的一次飞跃。在这里,我们面对高考赫然醒目的战书,一起吹响决战的冲锋号角。我们坚信,就是在这里,新的辉煌将要张开腾飞的翅膀……” “……少年自有少年狂,藐昆仑,笑吕梁,磨剑十年,今将试锋芒……” 舞台上的两人彼唱此和,默契十足。 闻弃举着相机穿梭在礼堂,一边拍照一边暗中寻找偷袭自己的目标。 看来看去……礼堂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始终无法锁定目标,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将相机举到眼前。 闻弃拍照有个习惯,每拍一张都会翻回去看一眼,满意的留下,不满意的当场删掉。 他刚走神寻找目标时不小心摁下了拍照键,本是打算删掉的,可看着那张照片,眼神一怔。 照片只拍到了初一的半个身子,却是把边上的顾已全拍进去了。 笔挺俊朗的少年穿着白衬衣站在光影里,嘴角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恍若初升的朝阳,耀眼夺目。 尤其是看向镜头的一双眼睛,干净、明亮、深邃,像是把周围的光都吸在了里面,熠熠生辉。 讨厌狗竟然拥有这样一双装满了光的眼睛。 闻弃不可置信地微微抬起头,舞台上的人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直直撞在了一起,那一瞬间,闻弃的注意力被那双装满了光的眼睛完全勾了过去。 他呼吸猛然一滞。 那双黑色的眸子像是静谧的深海,让他不由自主的陷了进去,一颗心跟着安静下来。 作为北清中学omega之友,闻弃不知安慰过多少个痴迷顾已而不得的小O们,当时的他不仅得耐着性子听他们讲述自己有多喜欢他的死对头,还得捏着鼻子安慰他们,别提多难受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他更加讨厌顾已,觉得他一天天的就会装模作样。 但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为何那些小O们会那么深深地迷恋顾已了。 因为天气原因,誓师大会尽快走完了流程后就匆匆结束了。 顾已的母亲宁音悦代表全家人来参加儿子的誓师大会,誓师大会结束后,顾已陪着突然抽风,非要在学校食堂“体察民情”的宁女士吃了顿午饭,又体验了一会青春年少的校园生活后,宁女士才终于决定要离开了。 誓师大会结束时,屋外电闪雷鸣的雷阵雨也十分应景的结束了,太阳渐渐冒出了头,淅淅沥沥的小雨仍在下。 顾已打着伞,宁女士挽着儿子的胳膊,脑袋枕在他肩膀上,两人一起往学校外走。 宁音悦虽年过四十了,可疼爱她的丈夫把她宠成小女孩,今天为了体验青春年少的校园生活,她专门穿着一身粉色运动服,绑着高马尾,远远看去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妙龄少女。 “刚刚在前面拍照是你的舍友吧?” 顾已“嗯”了一声。 “我这几天又跟孟叔看了附近的几个小区,找到了个合适的,走路过去五分钟,时间短,地方也合适,你还打算搬吗?” 顾已,“不搬了。” 宁女士可能已经被事逼儿子给训练出来了,听闻他的话也没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雨滴滴落在黑色的伞面,聚集到伞骨,又顺着尖端滑落。 “心虚了还是害羞了?你这样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 顾已微微垂眸,轻声道,“没有喜欢的人。” 讨厌的人倒是有一个。 而且越来越讨厌了。 宁女士全然好似没听到儿子否认的话,“那人是谁呀,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带来给妈妈看看,妈妈给你们做主呀。” 顾已无奈,“真没有。” 越是否认越是有鬼,宁女士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藏着掖着,让我来猜猜,你不会喜欢上不能喜欢的人了吧?他是个跟你一样的alpha?他不会就是你舍友吧?” 顾已被逼问的有些无语。 宁女士看他这样还以为自己真的猜中了,激动道,“真的是他?!” 顾已干脆闭口不答。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顾已自动忽略宁女士的聒噪声,只默默把伞往她那边靠,避免她乱跑乱跳的再淋了雨。 “妈,”一直到两人走出校门,顾已才略有迟疑地开口,“如果……假如,我是说假如我真的喜欢上一个alpha,您会怎么办?” “我就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吧!”宁女士目光慈爱地看着儿子,“还能怎么办?大办特办,让全世界知道我和你爸又多了一个儿子呗。” 突然想到了什么,宁女士脚步顿了下,眼含警告道,“臭小子,我告诉你,你如果真的搞AA恋,让你喜欢的人离我老公远点。” “……” 果然所有的慈爱都是伪装出来打发儿子的,关键伪装的时间还没有一个屁长,不过这脑回路倒是跟某些人还挺相似的。 顾已无语道,“妈您想什么呢,还有,在您心里是我重要还是爸爸重要?” 宁女士微微一笑,“看你这话问的,儿子怎么能跟老公比,当然是老公重要啦。” “…………” 顾家的车在校门口不远处等着,顾已帮宁女士把车门打开,手护在车顶,让她上了车。 顾已叮嘱司机,“李哥,下雨路不好走,回去的时候慢点开。” 顾家小少爷自小就成熟稳重,礼貌懂事。司机笑道,“放心吧,少爷。” 顾已又叮嘱后座的宁女士,“回去给我……” “给你发消息,知道啦,”宁女士趴在车窗上,“我的乖宝。” 告别后,顾已转身往学校走去。 宁女士看着儿子打着伞瑀瑀独行可怜兮兮地落寞背影,心念一动,忽然叫住了他。 顾已回过头。 “小已,”宁女士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开口时却只剩下一句叹息,“只要是你喜欢的,妈妈都会接受,千万莫要苦了自己。” “……” 顾已不知道自家老妈那清奇的脑回路又脑补了什么鬼东西,微笑着配合她上演这场“母慈子孝”。 “知道啦,谢谢妈妈,快回去吧。” 第13章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边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正值午休时间,雨后的校园里一片静寂,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被洗刷过的树木和花草上还残留着几滴雨水,倒映着天边的彩虹,闪闪发亮。 闻弃举着相机在校园里追逐彩虹,发现越靠近校门口抓拍出的景色越是好看。 忽然间,通往校门口的主路上迎面走来了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他在前面走,彩虹在后面追。 好似披着七彩的霞光朝闻弃而来,好看极了。 闻弃急忙拍了张。 “拍我?”那人走到了他身前。 听到声音,闻弃才发现这人竟是顾已这只讨厌狗,之前美好的意象一下子全都破灭了。 “怎么,不让拍?”不等顾已回答,闻弃接着道,“不让拍小爷也拍了。” “没有,随便拍,需要我配合摆姿势吗?” “不用。”老子真是手贱才会去拍你,闻弃把相机举到眼前就要删掉。 可看着那张抓拍又舍不得了。 照片虽然是抓拍的,但不管是色彩还是构图都非常完美,景色与人物浑然天成,景凸显了人的气质,人衬托了景的优美。 可以说是他这半天拍的最满意的一张了,闻弃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而且不得不说,顾已这讨厌狗还真挺上镜的,随手一拍就是一道风景,不管是刚刚还是上午的誓师大会。 几次三番下不了手后,闻弃把相机怼到顾已跟前,“你来按删除键。” “真要删?”顾已看他纠结的样子有些好笑,“那我真删了啊。” 闻弃粗声道,“删,快删。”他别开眼,不忍心看自己的成果就这么毁于一旦。 顾已修长的手指随意在相机上摁了下,“删掉了。” “谢谢。”闻弃下意识道完谢,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被讨厌狗这么一折腾,闻弃彻底没心情了,反正也拍得差不多了,便打道回宿舍去修照片。 走了两步,接到了初一的求救电话,闻弃匆忙往操场跑去,看到一旁的顾已也跟了上来。 两人刚到篮球场,初一便哭喊着扑到他身上告状,“犬哥,他们欺负人……” 誓师大会结束后,学校给高三学子们放了半天假,下午可以自由活动。 高亚郭喊闻弃去打球,闻弃要拍照就没去,高亚郭便叫了汤凯凯,章玉璞几个,从未下场打过篮球的初一不知怎么心血来潮,非要跟着一起打。 有了初一的加入,几人打得很随意,全当陪初一玩,逗他开心。 几人正玩得不亦乐乎,过来几个校篮球队的,看见他们这小学生打法,嘲笑他们球打得烂。 初一是个心直口快的,听他们出言不逊便回骂了几句。 本来只是口角争端,谁知对方带头那人直接一篮球朝着初一面门砸了过去。 初一虽然见识过多次打架,可自己从来没亲自上过手,一时吓得僵在了原地,离初一较近的章玉璞和高亚郭急忙伸手去截篮球。 对方带头那人名叫张清,是个顶级alpha,他这一篮球砸过来,力量很大,速度很快,高亚郭慢了一步,章玉璞虽在篮球砸到初一脸上前顺利截下了,却因为冲劲给崴了脚,还挺严重的。 听完初一断断续续的哭诉,顾已朝张清走去。 章玉璞被高亚郭和汤凯凯扶着坐在了操场边的长椅上,急声道,“顾狗,别打架。” 章玉璞的母亲跟宁音悦是好闺蜜,章玉璞跟顾已两人从小相识,是顾已这些年来唯一走得近的朋友。 相对在场所有人来说,他是最了解顾已的,知道顾已这人嘴硬心软外冷内热,最是重情重义。 其他几人听见章玉璞的话均是一愣,尤其是闻弃,小白脸还会打架? “你还会打架?”闻弃直接问了出来。 “会一点点吧,比不上你出类拔萃。” 闻弃受用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人贵有自知之明嘛,”顾已看向章玉璞,“伤的严重吗?” “不……”章玉璞想说不严重又忍住了。 张清几人明显来者不善,他们几人搞不定,他才给顾已发了信息让他过来江湖救急晚了就见不到他了。顾已从收到消息到出现在篮球场,前后用了不到三分钟,肯定是在收到自己的消息后就一路跑过来的。 如果他现在敢说不严重,顾狗一定会在心里给他记一笔日后找机会跟他算账。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说不严重估计顾已也不会信。 章玉璞斟酌了下措辞,“不太严重。” 顾已还没说话,闻弃先开口了,“严重就是严重,不严重就是不严重,不太严重是几个意思?磨磨唧唧的。” “呃……”章玉璞不知该说什么了。 顾已没再听他废话,径直走到张清身前,垂眸瞧了他一眼,淡淡道,“打架还是打球,选一个吧。” 闻弃“行走江湖”多年,“仇家”无数,张清就是其中一个,两人从初中认识后,一路打到现在,是多年宿敌,不仅是闻弃,张清见到他的这几个跟班狗腿子就非常不顺眼。 今天之所以敢大喇喇地把篮球往初一这小娘炮脸上砸,也是看到闻弃不在,没人给他们撑腰,这些人不敢拿他怎么样。而且就算闻弃来了,张清也不在怕的,他早就分化成了顶级alpha,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但顾已不同,张清从没跟顾已打过交道。 顾已是全校闻名的好学生,清冷孤傲,而且家族势力庞大,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像他们这种常年打架闹事的一般是不会主动招惹顾已这种学生的。 这是他第一次与顾已对峙。 虽然顾已也早就分化成了顶级alpha,但在张清心里他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草包少爷,真打起架来,肯定连他一拳都受不住。 但刚刚顾已只是懒懒地瞧了他一眼,眼神里的冷冽就让他不寒而栗。 “清哥?”旁边的一个小弟推了张清下,他回过神,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被顾已一个眼神就给吓到了。 张清有些气恼自己的失态,“打球。” “好,”顾已的声调依旧淡淡的,“我赢了,你给他们道歉。” 这笃定地语气仿佛他们已经赢了,张清咬牙道,“要是你输了呢?” “输了?”顾已似乎真得被这个问题困扰住了,想了好一会才慢吞吞道,“输了让他们给你道歉呗。” 其他人,“……” 合着没您老什么事呗。 自打闻弃和顾已同时出现在篮球场,篮球场陆续来了许多得到消息后慕名而来的omega们,在篮球场四周围了一圈。 此刻听到顾已的话,纷纷笑了起来。 张清阴郁的目光盯着顾已清俊的面容,“你们要是输了,我要你代替他们亲自跪下跟我道歉,并大喊三声“张爷爷我服了”。” 顾已这种清高冷傲的天之骄子,如果能一脚把他踩进泥里……不仅会是绝佳的炫耀资本,而且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张清污浊的内心便忍不住泛起一阵隐秘的颤栗。 章玉璞喊道,“张清你别太过分了!” 围观人群中不少都是顾已的粉丝,听闻偶像要承受这种委屈,纷纷气愤附和。 “这根本就不公平!” “就是啊,凭什么顾已输了就要下跪,最起码也要双方公平合理。” “就是啊,你输了怎么不跪,欺人太甚。” 顾已抬手,周围人顿时停止了议论,“你看他们也觉得不公平,要么是他们脑子不好使,要么就是你脑子有问题。” 众人指着张清异口同声道,“是他脑子有问题!” 张清是校篮球队的队长,球技有目共睹,他边上跟着的几人也都是千挑万选出的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他们今天来操场的主要目的是日常训练,欺负初一纯粹是个意外。 有这群队友在,张清不信顾已他们能赢。张清十分有恃无恐道,“如果你们输了,你跪下喊三声“张爷爷我服了”,如果我们输了我跪下喊三声“顾爷爷我服了”,公平合理,这回你满意了吧?” 顾已声音没什么起伏道,“还行吧。” 初一在一边看戏看得叹为观止,都忘记哭了,他觉得自己之前对顾校草的认知可能是片面化了。 今天上午在学校礼堂,停电的时候,模模糊糊中感觉有个影子从他眼前晃了过去,当时周围太黑了,他也没太当回事,只以为是慌乱中看错了,结果就听到了他犬哥的呐喊声,说自己被偷亲了。 在台上致辞的时候,他偷偷注意过顾校草的嘴唇,没有看出任何的破绽,但不知为何,初一觉得偷亲犬哥的人就是他。 而现在,顾校草说话的感觉也跟犬哥那么像。倒不是说他俩说话的样子像,而是这气定神闲、三言两语激的对方不断修改砝码的本事……这肯定不是一两天能修炼出来的。 这他妈跟他犬哥简直就是一丘之貉啊。 谈判完,顾已走过来,看向闻弃,“打一场?” 顾已心中大致盘算了下,张清一方都是校篮球队的,实力强劲,而他们这边一堆老弱病残,章玉璞脚受伤了,初一哭的眼睛都肿了,这俩人是指望不上了,剩下的高亚郭、汤凯凯、吴松三人,实力一般。 想要赢,就只能让闻弃跟他一起上。 “可以啊,”闻弃看了顾已好一会,猛然咧着唇角哈哈笑了起来,“求、我。” 围观群众,“……?” “犬哥……” “爷爷……这都啥时候了,您还跟班长置气,我们现在要一致对外。” “犬哥,你搞搞清楚状况啊啊啊啊——” “闻哥,我替己哥求你,上啊。” “犬哥,求求你啦,快上吧。” “犬哥,求求你……” 顾已跟闻弃不合是众所周知的,两人别说一起打球了,话都没好好说过一句。 闻弃一开始是心急火燎地来篮球场给初一出气的,以他的性子,是不会跟张清那帮人废话的,直接就上手揍人了。 谁知道会被顾已出面搅和这么一场,他第一次看到小白脸跟人起冲突,还挺有意思的,便忘了自己的来意,安心看起了热闹。 在看到小白脸借着场外观众三言两语把张清给逼得答应了条件后,闻弃忍不住想笑,这讨厌狗果然不出他所料,撕开表面那层道貌岸然的皮相,里面藏着的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闻弃眼角眉梢都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我只是个热心观众,球技一般,万一再因为我害得大家输了让顾校草下跪从此改姓张,那我岂不是罪过了,这千古罪人我可不干,你想干吗?你想吗?要干你们干我可不干……” 边上一圈omega们基本都见过闻弃打球,知道他的技术六到飞起,听他这样说给他们急得恨不能架着他上场。 看着闻弃得意的小模样,顾已眸光发暗,心头掠过一阵难耐地刺痒。 半响后,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一字一句道,“求、你。” 闻言,闻弃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的周围人都有些莫名其妙起来,他才终于笑够了。 就算没有顾已,闻弃也要动手收拾这帮人的,他就是存心想臊臊他。 “好说好说,看在你这么恳求的份上,爷就大发慈悲帮你这一次,”闻弃话音一转,看向张清那些人,冷声道,“不就是几条臭虫吗,今天爷爷就把他们打成一堆死虫子。” 第14章 虽说是第一次共同打球,但作为他们队伍中唯二能拿得出手来对抗对方的人,顾已和闻弃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 两人暂时,主要还是闻弃暂时抛弃了过往的恩怨纠葛,一心打球,配合地相当默契。 只见顾已在很远处把球传给闻弃,闻弃带球转身,轻松突破对方的两个防守,杀到内线后,发现张清在篮板处守着他。 张清能当上校篮球队队长,实力不容小觑。闻弃懒懒地与他对视了下,“我要投球啦。” 闻弃边说边抬手投球,张清迅速起跳防守。 结果就看到闻弃慢悠悠后撤了一步,转身把球又抛回给了顾已。 顾已伸手稳稳地接住球,随即轻轻一抛,球被投得很高,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落到了篮筐里。 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啊啊啊啊啊——进了!又进了!!!啊啊啊啊————”围观的omega们热情高涨,嗓子都要喊哑了。 能看到顾校草和闻校霸一起打球,这种活久见的场景让他们都发疯了。 章玉璞翘着腿坐在篮球场旁边的长椅上,掏了掏快要被呐喊声震聋的耳朵,由衷感叹顾已和闻弃这两人的魅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芷萱,这儿。”校花李芷萱也来了,章玉璞同她打招呼,“你也来看热闹。” “刚看到有很多人在往操场上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叫住一个同学问了下,才知道是顾已在打球,”看着球场上难得青春洋溢的俊美英姿,李芷萱温柔笑道,“我好久没看过他打球了,就跟过来了,话说你怎么没上场,你俩不是好搭档吗……你的脚怎么了?” 靠近了,李芷萱才注意到他的右脚脚踝肿得老高。 “呃……”章玉璞神情认真严肃道,“刚打球时不小心……受伤了。” 李芷萱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瞒不过你,”章玉璞不好意思道,“张清用篮球砸一一,我替他挡了下……就成这样了。” “英雄救美啊,”李芷萱了然笑道,“……顾已他这是在帮你出气吗?” 虽说是句问话,但她的语气却很肯定,似乎在问出口的那一刻就得到了答案,“他对我们这些……朋友,永远都这么有情有义。” 但也仅限于朋友关系了。 李芷萱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不知是高兴还是哀伤。 “啊啊啊啊啊——犬哥!犬哥!!犬哥!!!啊啊啊啊——”初一嗓子直接喊劈了。 章玉璞抬眼,看到顾已在抢断对方一个球后,往右猛地一晃,他的动作非常逼真,拦在他面前的两个alpha均被他的假动作晃了下,顾已趁机从两人中间强行冲了过去。 在即将投篮时,顾已的脚步突然顿住了,然后他转身把球传给了闻弃。 闻弃,“……” 这讨厌狗绝对是故意的! 明明能直接进球,却还要多此一举地传球给他。 不过闻校霸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耍帅的绝佳时机的。 他潇洒地伸出手准备接球,然后……球就在半路被张清劫走了。 “操!”闻弃骂了一声,顺便对顾已竖了个中指。 顾已没所谓地看了他一眼。 闻弃百忙之中解读了他这个眼神的意思:白给你个耍帅的机会都抓不住,废物! 高亚郭和汤凯凯已经缠上了张清,这俩谁拿球就缠谁的二傻子猪队友此时总算是有了点用处。 闻弃速度飞快地从三人旁边掠过,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具体操作的,球已经到了他手里。 然后他趁所有人发愣防守松懈的瞬间,闪电般杀到篮下,直接三步上篮。 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十分精彩完美地一次进球。 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顿时沸腾了起来! 闻弃如同一头追风逐电的猎豹,双手用力攀附在篮筐边沿上,浸满汗水的手臂肌肉线条紧绷,劲瘦苍白的腰线自T恤下摆露出,纤细脆弱地一塌糊涂。 前后摇摆了几下后,他优哉游哉地松开手,轻松落地,沿着篮球场边缘一路奔跑,跟他那群omega小宝贝们拍手、抛飞吻、卖弄风骚。 顾已漆黑的眼眸随着他飞扬挺拔的身影晃动。 汗水濡湿了他的发梢,总是系得一丝不苟格外禁欲的衬衣被他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段引人遐想的清冷锁骨,惹得omega们再次放声尖叫起来。 虽然他只解开了两颗纽扣,但这群小骚O们已经发散脑补完了一场高岭之花挥汗如雨后当场宽衣解带的场景,好几人激动地当场就要晕倒。 章玉璞幽幽地看向队伍最前面,初一这个见色忘义的小花痴正声嘶力竭地给他萌的cp加油呐喊,完全忘记救他的“英雄”是哪根葱了。 章玉璞的球技不错,虽然比不过顾已和闻弃这俩人吧,但总比场上的高亚郭汤凯凯他们强,如果此刻在场上的是他,初一会不会放弃顾已和闻弃跑来给他加油助威呢? 会吗?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不大可能。 章玉璞这边正郁闷呢,耳边的尖叫声突然消失了,他往场上看了一眼,见闻弃不知为何正捂着屁股,恶狠狠地瞪着顾已。 校篮球队的队员都是千挑万选出的优秀alpha,各个体格健壮,平日里只要出现在操场就会吸引住omega们的目光。 但今天,在闻弃和顾已同时亮相后,围观的omega眼中只有他们两人,张清感觉很没面子,心里嫉妒地发狂。 张清这方的人全是校队的,而顾已的队伍中只有他跟闻弃两个勉强能看的。交手之前,张清以为他们百分百会赢并且会赢得十分轻松,可打起来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顾已和闻弃两人不论是弹跳力,还是跑速和反应速度都惊人地可观,妥妥的两个王者,而且这两王者还默契十足,配合打得铜墙铁壁,顺带把队伍中剩余的废铜烂铁也给带起来了。 球一个接一个的进,双方得分差距越拉越大,已经超过十五分了。 眼看着半场要打完了,张清他们却始终找不到翻身的机会,他急赤白脸地吼了队友几句,大家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可狠话已经放出去了,张清绝对不允许自己输,他趁闻弃跳起接球的空挡,猛地从侧面往他的身上撞去。 闻弃离地较高,倘若被张清这么一撞,他定会因重心不稳而摔倒,轻则跟章玉璞一样崴脚,重则很可能会骨裂。 紧急关头,他身后的顾已想都没想,飞起一脚踹在了闻弃的屁股上,直接把他踹出了张清的攻击范围。 闻弃被他踹得往前助跑了几步才停下来,差点撞到栏杆上,他气呼呼地瞪着顾已。 “你他妈踹我?!” “嗯,踹了。” “操!” 这是要内讧的节奏啊,攘外必先安内,高亚郭急忙拉着暴走的闻弃,“爷爷,事急从权,班长也不是故意的,这还不是为了不让你被他们撞到嘛,再说了你刚回来那天睡觉的时候不也扒了班长的衣服还踹了人家一脚嘛。” 在安慰闻弃上,高亚郭修炼多年,早就成了一把好手,每次都能把他闻爷爷给安抚的更加火冒三丈。 扒衣服……闻弃突然想到了上午在学校礼堂停电时,那个偷亲他的alpha一开始就是冲着扒他衣服来的,因为他把外套给了高亚郭,那人扒不下来他的T恤,才转而亲他的。 “所以你今天是憋着坏故意报复我,又是趁黑灯瞎火的扒我衣服又是趁我不注意从后面踹我,顾已,你他妈可以啊,这都过去多少天了这点破事你他妈还记得,果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高亚郭,“……?” 这他妈还能这么想呢。 alpha在运动出汗后,会无意识散发自己的信息素,场上除了汤凯凯这个beta,其余全是alpha,还有几个顶级alpha。 虽然每人散发出的信息素量不大,但这么多人混杂在一起,也挺够呛的。 周围有不少omega已经在拿阻隔剂往自己和同伴们身上喷了,还有几个手忙脚乱注射抑制剂的。 闻弃打球时一直满场乱跑,喘气的鼻子没注意到这股味道,脖颈后发烫的腺体却早已经替他感受到了。 他时间不多了。 跟讨厌狗的事情以后可以慢慢跟他算账,至于张清这帮人,需速战速决了。 闻弃随意抹了把额头沁出的汗珠,对顾已竖中指,“打完我再收拾你。” 说罢他转向张清,“一球定胜负。” 在比赛结束之前,张清他们的比分是追不上来了,输定了,但倘若一球定胜负,他们还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率。 张清占了大便宜,但嘴上还在逞强耍贱,“凭什么?” “凭什么?呃……”闻弃漫不经心地笑了下,“凭你这个菜逼和你边上这些中看不中用,哦,不对不对,是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嗯,好队友们。少废话,你就说行,还是不行?” 张清下意识看了顾已一眼,跟他打赌的毕竟是顾已。 可当事人事不关己从容自若的站在一旁,沉静地目光停在闻弃身上,似乎是默认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清跟闻弃之流逞凶斗狠了这么多年,直至此刻才猛然意识到,两方对峙时最让人冒火的并不是闻弃这种嚣张跋扈之徒,而是顾已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卑不亢,不以为然,不屑一顾。 这说明顾已根本没把对手放在眼里,因为他没资格。 张清黑着脸道,“行。” 在最后一球前,张清提出要暂停,休息十分钟再继续。 “顾已,闻弃,”李芷萱手上拿着两瓶水,递给刚从球场上下来的两人,“你们打得太好了,很精彩。” 这要是搁在以前,打完球收到女神亲自送的水,闻弃保准能高兴地饶操场跑二十圈,然后跟狐朋狗友们大肆炫耀一番。 可他既然已经放出了话,放弃追求李芷萱,倒也真的说到做到。 两人再见面时,也只是像朋友一样简单问候,闻弃没再表现过哪怕一丝一毫纠缠不清的意思。 李芷萱举着水,闻弃没动,顾已也未动。 闻弃知道顾已这个冷冰冰的榆木疙瘩是不会接李芷萱送的水的。 可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倘若都不接,女神一定会很难堪。 闻弃曾对李芷萱许诺过,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因为他让她难堪。 犹豫片刻后,闻弃接过一瓶水,扔给身旁的顾已,“接着。” 然后拿过女神手上的另一瓶水,弯唇道谢,“谢谢。” 就算这人不是他女神,来给他送水,以闻弃的性子也断然不会让人家下不了台的。 “孩儿们。” 场外围了一圈等着给顾已和闻弃送水的omega们,校花过去后,他们没敢过去,站在边上眼巴巴地瞅着三人。 闻弃这一喊,这些人一窝蜂地冲他扑了过来,“犬哥——” 高亚郭、汤凯凯、还有另外一个队友吴松,三人搀扶着从球场下来,累瘫在地上。 初一赶紧过来给三人送水,擦汗。 三人一边享受着初一的伺候,一边直勾勾地看着悠然自得躺在长椅上的闻弃——他身边围满了软软糯糯的omega们,正给他捶腿捏肩擦汗喂水。 两相对比,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天理何在啊???”三个二傻子猪队友仰天长啸,眼中写满了羡慕嫉妒恨。 “有本宫伺候你们还嫌不够,嗯?” 初一毫不客气地一人赏了他们一个爆栗子,三人顿时老实了下来。 而另一边,陷在温香软玉中的闻弃,一开始确实被伺候地飘飘欲仙,可没过多久,他就有些受不住了。 场上的alpha信息素不仅对他有影响,对这些omega们也有影响,他们被勾得释放出了omega信息素,还有几个直接发情的,虽然注视过抑制剂了,但信息素的味道还没散。 闻弃不仅对alpha信息素过敏,对omega信息素亦然,而他边上正围了一圈带着omega信息素的过敏源。 闻弃,“……” 之前觉得无比享受的温香软玉,此时全变成了烫手山芋。 身上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重,未免失控,他急忙借着上厕所,撇开众人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闻弃:破案中…… 第15章 从厕所出来后,闻弃看到张清和队友们围在一块,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商量什么战术。 见他过来,张清瞥了他一眼,声音压得更低了。 闻弃,“……” 这是怕他偷听吗? 几个菜鸡商量出来的菜逼计策,他才懒得听呢。 继续往前走了会,在球场外围看到顾已正独自靠着一棵树闭目休息,阳光穿过树梢落在他的肩上。 还有几分钟才开赛,闻弃暂时不敢回去人多的地方,可又没地方好去,他假装不经意地溜达到顾已身边,也找了棵树靠着。 刚上厕所的时候顺便洗了把脸,细微地风轻抚过他身上透亮的水珠,清凉舒爽。 怪不得讨厌狗会一个人在这里,感情这里这么凉快。 察觉有人靠近,顾已掀开眼皮,爱答不理地扫了他一眼,又合上了。 闻弃,“……” 他心里莫名又开始恼火了。 这又不是他的地盘,这也不是他种的树,他那不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暴脾气上来,闻弃很想掉头就走,可脚下却像生了根一般挪不动步子。 这里不仅有风,而且在靠近这里后,他身上不舒服的感觉莫名消散了不少。 清凉的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流转的空气中透出若有若无的醇香和清冷的木香,不过分浓郁,却非常醉人。 这里只有他跟顾已两人,一瞬间,他还以为这是顾已信息素的味道。 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他对信息素过敏,如果这是顾已的信息素,他必然会出现不适反应,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神清气爽,恨不能化身酒虫在这股醇香中打滚。 “你为什么喜欢她?” 两人相顾无言地在树下乘了会凉,耳边突然传来了顾已的声音。 “呃,”闻弃模仿他刚刚的动作,掀开眼皮,斜了他一眼,“还能为什么,漂亮,温柔,笑起来很甜呗,怎么你不喜欢?哦对,我忘了,你确实不喜欢。” 不然李芷萱苦苦追求他这么多年也不会至今还没成功了。 闻弃打量的目光从顾已上三路扫视到下三路,发现顾已这人确实很完美,长的挺不错的,身材也很好,但可惜就是他瞎。 不然像李芷萱这样的大美女每天在他面前晃,他是怎么能做到视而不见的? 闻弃“啧”了一声,十分好奇道,“话说你喜欢什么样的?说出来闻爷帮你留意留意,我认识那么多omega,说不定还真能帮你找到命中注定之人呢,你是喜欢女性omega还是男性omega呢,长头发还是短头发,戴眼镜还是不戴眼镜,性子温柔的还是火辣的,只要你能说出来,我绝对能在认识的人中给你找到个满意的,就算在我们学校找不到,我也能发动认识的人在周围几个学校帮你找,不用担心,你闻爷的人缘就是这么好。” 顾已对他的话不置可否,闻弃的人缘已经不能用好来形容了,简直是太好了,尤其是他的omega缘。 “我喜欢……”顾已故意拉长了语调。 “嗯?喜欢什么样的,快说呀。”闻弃眼神发亮,满脸期盼。 “……反正跟你喜欢的不是一个类型。” 漂亮,温柔,笑起来甜,一听就是典型的直男A的审美。 “……你这说了基本等于没说呀,”闻弃失望道,“就不能说点实际的吗?” “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她?” 李芷萱是很漂亮,但这种大众女神类型的不能说一抓一大把,但也绝对不少见,顾已不相信闻弃会无缘无故喜欢李芷萱,还喜欢了这么长时间。 以顾已对他的了解,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闻弃偏头看向不远处的李芷萱,她今天穿得是条深蓝色的裙子,乌黑靓丽的秀发搭在肩上。 恰巧李芷萱往这边看了一眼,闻弃在她看过来前匆忙别开了眼。 这一刹那,顾已在他比琉璃珠还漂亮的眼眸中看到了一闪而过地哀痛。 放弃追求李芷萱,对他来说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吗? 几天前在听到闻弃轻描淡写地说出要放弃追求李芷萱,以及看到之后两人见面朋友间点到为止的问候时,顾已以为他并没有那么喜欢李芷萱,所以放弃地很轻松容易。 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他并非不在意,只是为了不让李芷萱为难,便把所有的痛苦和忧伤全都藏起来了,独自消化。 在他伪装出来骗过所有人的云淡风轻的外表下,掩盖住的是深不见底的痛苦。 闻弃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是狂风暴雨中被打湿翅膀的蝴蝶,脆弱而无助。 半响后,他苦涩地笑了下,“她救过我。”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他还在上初中,张清是他们隔壁学校的,两大刺头长期不对付,但碍于学校管得严,一直没找打机会好好动手,直到中考结束后,两人各自纠结了一帮小弟,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 当时两边约定,赤手空拳,不许用武器,看谁能站到最后。 两帮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学生,战斗力一般,闻弃那时候虽然没现在这么厉害,但实力在同龄人中也是一等一的。 两帮人昏天黑地的闹了半天,不出意料地,闻弃一人站到了最后。 他受了不少伤,脸上流着血,脚步踉跄就快要站立不稳,但那双桃花眼却出奇的亮。 他嚣张地对着四周倒下的一群手下败将竖中指,那神采飞扬的样子简直就在说:在座的没一个能打的。 然而,还没等他炫耀够,后脑突然一痛,他猝不及防地倒下了——张清这个不讲武德的家伙,趁他不注意,从地上爬起来捡了块板砖把他撂倒了。 “是她救了我,然后把我送去了医院。” 闻弃至今还记得他在医院醒来后,李芷萱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温柔地看着他,“你醒啦,还痛不痛?” 阳光给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光,那一瞬间,闻弃仿佛看到了天使。 一个给他带来了光的天使。 后来他们上了同一所高中,他开始疯狂追求她,但都被她和风细雨非常温柔地拒绝了。 一开始,闻弃对她只是有好感,后来因为多次求而不得反而越挫越勇,再加上跟顾已这个死对头置气,便是死缠烂打,一直不肯放手。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还真是……不可理喻啊。 闻弃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曾固执地以为,在李芷萱追到自己喜欢的人之前,他绝对不会放手。 可纠缠至如今,在经历了诸多变故后,他还是选择放了手。 主动放开了那束曾照亮过自己灰暗人生的光,将天使重新归还给了人间。 “所以你喜欢她是因为她两年前救过你?” 闻弃飘忽地思绪从过往中被强行拉回来,发现顾已正以一种十分古怪复杂的表情看着他,似乎是震惊、意外、了然、嘲讽、还有不甘。 讨厌狗这是什么眼神啊!闻弃被他眼中的恶意刺激地上头,说话又开始不过脑子,“美女救英雄,怎么样,羡……” 顾已打断他,似笑非笑道,“她救的你?她的体型比你小了不止一圈吧,她是怎么把你从张清那帮人手里救出来,又是怎么把你送到医院的?” 每说一句话,顾已便往前走一步。 顾已的问题让闻弃眼中涌上一丝迷惘,同时他被顾已身上突然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逼退,可他身后就是树,退无可退。 “可能是她叫了救护车吧……” 顾已将他圈禁在大树和自己怀中,嘴角带着讥诮顽劣的笑继续逼问道,“当时在场那么多人受伤,她为什么单单只救了你一个?你想过原因吗?” 闻弃嗓子莫名发紧,冷冽地龙舌兰信息素伴随着强大压迫感不断侵袭着他的大脑,有什么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怎么都抓不住。 闻弃干咳了一声,嗫嚅道,“当然……当然是因为我长的帅了。” “是吗?”顾已墨色的眼眸深深看着他,用轻而缓地声音一字一句问道,“如果那天救你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你也会喜欢上那个人吗?” 闻言,闻弃瞳孔骤缩,彻底愣住了。 * 最后一球,是顾已和张清跳的球。 输赢在此一举了,张清身体紧绷,目光死死盯着球,球被抛起后,他计算好球被抛起的高度和下落点,瞅准时机,迅速起跳,余光瞥到顾已起跳比他慢了一步,这个球毫无疑问是他的了。 旗开得胜,张清忍不住先笑了起来,然而他并没能高兴太久,嘴角的笑甚至还没展开又沉了回去。 因为先碰到球的是顾已。 顾已把球朝着闻弃的方向拍了过去,闻弃抬手把球勾到了手里,快速向篮板靠去。 最后一球,双方打得都很紧张——除了顾已。 在休息的这十分钟里,张清和队友应该是商量了什么计策,势头很猛。 可打起来后,他们发现,这一局,顾已完全没有进球的意思,反而一直在给闻弃传球,明明好几次顾已能直接进球,却还是在进球前把球抛给了闻弃。 他们搞不懂顾已在搞什么,也顾不上什么计策,全部都来围堵闻弃了。 闻弃又要防人又要应付不知道抽什么疯的顾已,一个人应接不暇,被对方几条疯狗逼得满场乱窜。 而且在四周浓度越来越大的信息素影响下,他的体力渐渐有些不济,而顾已还在不知死活地乱传球。 “顾已你大爷!” 又一次明明能进球,顾已却把球抛给他后,闻弃怒了,恨不得当场将顾已抽筋扒皮,大卸八块。 顾已的心思不在进球上,他又被对面疯狗堵地死死的,剩下的三个人也根本指望不上,闻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预感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输。 跟张清打赌的是顾已,闻弃很想就这样撒手不管,反正输了也是顾已道歉,人家本人都不着急,他干嘛要皇上不急太监急。 可看着张清那坨垃圾、臭虫,闻弃的斗志被重新激了起来。 他跟顾已针锋相对了两年多一直难分胜负,他还没赢过顾已呢,张清这坨垃圾凭什么能赢?!那样岂不是把他跟顾已两人一同踩在了脚底下。 不,他绝不能输,还有顾已这只讨厌狗,就算要输也只能输在他手里。 后颈腺体处的皮肤越来越烫,虽然看不到,但他感觉皮肤应该已经变红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闻弃的队伍中原本是有顾已和他两个主力,现在一个消极怠工,只剩下他孤掌难鸣。 对面除了一人防着其他几人外,其余四人全围在了闻弃身前,水泄不通,手脚还不干不净,他吃了张清好几次闷亏,其中一次张清用胳膊肘狠狠撞在了他肋骨上,疼得他心里直冒火。 闻弃烦躁地瞪了全程作壁上观的顾已一眼,决定只靠自己来进球。 他先是遛狗一样,带着四个狗皮膏药满场乱晃了一圈,四人被他花哨的花活晃得眼花缭乱,张清好几次想下黑手抢球,都被闻弃灵敏地躲过了。 晃到篮下后,闻弃发现上篮的路已经被这几人盯死了,他做了个要起跳投篮的动作,四个狗皮膏药一起跳了起来。 闻弃错开一秒,在他们跳起来后才起跳,他原本是想打个时间差,利用他们跳起来后与他的空隙里把球抛出去。 他计算的很好,这四只狗皮膏药执行的也很完美,却不料他正要抛球时,有人迎面一脚把他踹了下去——张清在跳起来后突然意识到他的意图,但也来不及阻止,打到现在他也顾不上什么犯规了,直接抬起一脚朝闻弃胸膛踹了过去。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这样近的距离,闻弃已经无法躲开。 生生承受了这一脚后,他顺势向后狼狈地滚了两圈,正好错开了跟四人的距离,然后抓紧时机没有任何犹豫地把球高高地投了出去。 “爷爷——” “犬哥——” “闻弃!” 球进了,但全场却没有听到任何人的欢呼声,所有人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上的顾已,以及被他挡在怀中的闻弃。 就在球离手的瞬间,一股强大的alpha信息素当空朝闻弃劈了过来——是想要阻止他进球的张清。 张清是顶级alpha,信息素是炽热燎原的火焰。 围观的omega们只觉得周围突然燃起了一场漫天大火,火舌肆意灼烧着他们娇嫩的皮肤,目光所及之处更是生灵涂炭,一片荒芜。 不仅是omega们,寻常alpha在这股强大的顶级alpha信息素下呼吸也变得困难,不得已释放出对抗信息素来减轻痛苦。 一时间,种种alpha信息素交织在一起,充斥着整个篮球场。 omega们四肢发软,手脚并用地往篮球场外爬。 汤凯凯是全场唯一没有受影响的人,他跟几个队友还有章玉璞忍着辛辣地痛楚,帮omega们注射抑制剂补充阻隔剂。 篮球场上只剩下了顾已、闻弃、张清,还有他的四个队友。 闻弃软软地躺在顾已的怀里,感觉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滚烫地浓烟,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大片变红,从后颈腺体处向周身持续扩散蔓延…… 密密麻麻地刺痛感不断袭来,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闻弃的理智被拖拽进黑暗的地下室,一点点蚕食鲸吞。 输球的挫败和这些年的敌对,让张清在看向闻弃的眼中充满了恨意。突然间,他在场上闻到了一股omega信息素的味道。 这味道酸酸涩涩、清清淡淡,不是那种甜腻勾人的香气,但却挑起了他狂热地征服欲。 尤其在意识到这股味道是从顾已和闻弃的方向传来时,张清的眼神变得无比亢奋,喉咙中发出难耐地呻·吟。 他不可抑制地释放起了源源不断的alpha信息素,想要榨取出更多清甜的青梅信息素,耳边却突然听到一声“滚开”,随即他猛地被一股大力弹开,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篮球场仿佛下了一场倾盆大雨,瞬间浇灭了漫天的火焰,清凉的龙舌兰植物香气无限蔓延开来,将片刻前被灼烧荒芜的土地重新变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闻弃!” 意识即将被拖入黑暗的前一刻,闻弃感觉有人在叫自己,须臾他残存的理智和颤抖的身体同时被抱住了。 那人的手臂很有力,身上有让他舒服的味道,托举着他不断向上,向上…… 是谁呀? 闻弃的思绪轻飘飘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安静地依偎在那人的臂弯中,就像是回归了母体的婴儿,第一次全身心地放松了下来。 “闻弃!看着我!” 两人周身形成了独立的空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闻弃慢慢睁开眼,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顾已盛着光的眼睛,还有包裹住他全身的、清凉醉人的龙舌兰信息素。 第16章 打球最终还是演变成了打架。 闻弃眼里猩红一片,狠狠几拳打在了张清的脸上,“张清,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不管是打架还是打球都不讲武德,骨子里就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为了赢什么黑手都能下。 张清的鼻子、嘴角都被打出血,口腔中弥漫着血腥味,他挥舞着拳头,一脸狰狞地想要疯狂回击。 受周围浓郁信息素的影响,闻弃混沌的大脑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行动有些迟缓。 失踪的这三个月中,他出现过几次信息素过敏排斥反应。 每次出现不适反应时,他会变得焦虑、易怒、狂躁、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火在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拼命找寻机会破体而出。 但这一次却有些不同,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尾入了水的鱼,内心一片安静祥和,浑身舒畅,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和不安。 在张清扑过来的瞬间,顾已搂着闻弃一个转身,抬脚踢在了张清的膝盖上,又准又狠。 “啊——”张清惨叫着摔倒在地,捂着膝盖再也爬不起来。 其他几个队友见状想要过来帮忙,刚准备动就被一股冷冽强大的龙舌兰信息素压制地跪在了地上,耳边传来一人淡淡的声音。 “谁敢动一下试试。” 极轻极淡的声音,却异常地冰冷,落地有声。 四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相互对视了下,都不敢再动弹了。 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对强者都会产生追逐崇拜,或者想要挑战征服的心理。 张清是队伍中唯一的顶级alpha,他们时不时就会找他切磋,领教顶级alpha信息素的力量并试图战胜他。 张清这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对于想要挑战他的人也根本不会手下留情,乐于看这些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在自己手下丢人现眼。 四人都曾挑战过张清,在他烈焰信息素压制下虽说也很狼狈,可好歹也还是能扛下来的,而且他们四人联手也曾跟张清打成过平手。 但此刻……在顾已龙舌兰信息素压制下,他们四人连扛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就被逼着臣服、下跪。 顾已搂着闻弃刚站好,闻弃便挣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又跑到了张清跟前抬脚踹他。 张清想要反击的拳头在对上闻弃身后之人锐利冰冷的视线后,无力地垂了下去,只剩下捂着脑袋哀嚎的份了。 闻弃用力踹了好一会,实在没力气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闻弃看着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张清,“打球之前定过什么赌约,还记得吗?” 张清身体一僵,脸色青一阵紫一阵,跟个变色龙似地来来回回变了好几次,才咬着牙忍着屈辱道,“顾爷爷……” “等等,”顾已淡淡开口,“换个姓吧,改成闻爷……” 顾已差点叫出一句“闻爷爷”,闻弃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调笑道,“接着叫啊。” 受信息素的影响,闻弃身体还未完全缓过来,一张脸白得像打了霜,但精神还算不错。 顾已没理会他的调侃,“把顾改成闻吧。” “哎你怎么不接着叫出来呀,我还想听呢,”闻弃不怀好意道,“不行,我不同意,我闻家没有这么不要脸的孙子!不过,要是你肯叫我一声爷爷,我倒是可以替我们闻家的祖宗考虑收下你这个便宜孙子。” “不用麻烦了,暂时没有改姓的准备,替我谢谢闻家的祖宗。” 听着他俩的谈话,张清脸上的表情已经能杀人了。 顾闻两家谁都不肯要张清这个不要脸的便宜孙子,闻弃便招手,把篮球场外的初一叫了过来。 初一刚注射了抑制剂,手脚发软,走得很慢,短短几步能走上好几个小时。 高亚郭干脆把人给背了过来,“爷爷,你叫娘娘干嘛?他现在还虚着呢,你可别给他找事。” 初一趴在高亚郭背上,瞪着张清的目光恨不能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闻弃居高临下地瞥了张清一眼,“张清,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是什么东西我清楚的很,你服不服的对我们来说也没有意义,这样吧,你给初一道个歉,今天这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闻言,张清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哪怕是让他下跪叫顾已爷爷,这份屈辱他尚且都可以忍受,但他一个顶级alpha,给一个omega道歉,传出去他必定会颜面尽失,以后还怎么在学校混?! “操·你妈闻弃,老子绝对不会给他一个omega道歉……啊——” 闻弃踩在他胳膊上的脚随意碾压了几下,半眯着眼睛道,“张清,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跟我这些年的恩怨只要不涉及到别人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但这次,你伤到了我的朋友,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要么你给一一道歉,要么我废了你这条胳膊,让你以后再也没法打篮球。” 闻弃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更是深不见底。 张清跟他你来我往的对峙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闻弃身上体会到了如此强大令人胆寒的戾气,张清呼吸一滞,冷汗顺着发凉的脊背往外渗。 半响后,张清深吸了口气,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对不起。” “谁对不起?”闻弃蹲下来,拍了拍他肿成猪头的脸,“大点声,中午没吃饭吗。” “张清。” “对不起谁?” “初一。” 闻弃问一句,张清答一句,跟挤牙膏似的。 闻弃乐了,“你他妈就不能连起来一次性说完?非让我一句一句地问,这么多人看着呢,赶紧说完得了,不嫌丢人啊。” 张清额上青筋暴起,脸上的表情简直像要吃人,“……张清对不起初一。” “三、遍。” “张清对不起初一。”张清闭着眼睛,豁出去连喊了三遍,凶狠地瞪着闻弃,“这下你满意了吗?” “就那样吧,”闻弃“啧”了下,起身看向初一,笑眯眯道,“一一消气了没有呀?” 初一从高亚郭身上下来,走过去咬牙切齿地踹了张清一脚,朝他吐口水,“垃圾。” 初一长这么大从未跟人红过脸,更没动手打过人,闻弃估计他这次是真得被气到了。 张清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被一个omega打,恨不得活剐了初一,可有顾已跟闻弃两位大佬给他撑腰,张清敢怒不敢言,悻悻低下了头。 “滚吧。”闻弃大手一挥,很大方地放他走,可张清仍旧躺在地上。 “咦,这怎么还舍不得走了?等我请你吃晚饭呢?哦,不会是被打得走不动了吧,要不你们几个过来扶他一下。” 闻弃看向同样跪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四人,终于察觉到问题所在了,顾已还在用信息素压制着他们。 他和顾已对视了一眼,后者懒洋洋地耸了下肩,收了信息素。 临走之前,张清怨毒的目光在闻弃、顾已、和初一三人身上各停留了一秒,几人这才屁滚尿流地跑了。 “犬哥,”几人走后,初一就像是向父母寻找安慰的小孩,抱着闻弃的腰撒娇,“犬哥,好可怕。” omega比旁人更容易受惊,刚刚在篮球场上,顾已张清两个顶级alpha,其他几个也是实力强劲的alpha,这几人的信息素让他们心悸,本能地恐惧。 尤其是顾已的信息素。 初一他们一群小O们整日想方设法想要搞清楚顾校草信息素的味道,但真真实实地体验了一把后,他们却宁愿自己从未知道。 顾已释放信息素只是为了压制张清等人,护住那个让他无比讨厌的人。 至于其他omega,他并没想给他们哪怕是一点点的安慰。 于是当海啸一般滔天而来的龙舌兰信息素压制住熊熊大火时,他们一开始感觉很舒服,但很快,灼烧的烈焰就被无孔不入的冰凉给取代了。 更大地阴影笼罩了他们。 他们在漫天冰寒中无助挣扎。 这种超越本能的恐惧初一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了。 “一一小宝贝儿,”初一的身子带着恐惧后的细微颤抖,闻弃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没事啦,有哥在,不怕。” 高亚郭也走了过来,张开胳膊抱住了他们,“还有我还有我,娘娘我和爷爷都会保护你的。” 年少的三人紧紧搂抱在一起,一如这些年来,彼此安慰。 顾已站在三人身旁,深深凝视着几米距离外面容苍白的少年,眼神是他都不曾意识到的温柔。 “好了好了,大白天这么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三人只抱了几秒,闻弃便挣开怀抱,不着痕迹地往顾已身边靠。 初一跟高亚郭身上还带着浓郁的草莓信息素和椰子信息素的味道,闻弃感觉又有些不舒服了。 “……?犬哥,我没听错吧,你竟然说别人不成体统?” “就是啊爷爷,最不成体统的不就是你吗?” “你俩找打是不是?”闻弃干笑了两声,“我这不是转性了吗,小爷打算从今天起做个好人。” 闻言,初郭两人均是一脸惊悚地看着他。 “爷爷,”还是高亚郭先反应过来,“爷爷,你脖子……你是不是过敏了,身上怎么这么红?” 高亚郭扯开他的衣领,发现不止是脖子,闻弃的胸口也布满了大片吓人的红疹。 未免被他们看到自己胸膛的伤疤,闻弃急忙挣开了他的手。 初一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眼圈又红了,“犬哥,你到底怎么了呀,你痛不痛,我们去医院吧。” 最开始被张清信息素攻击的时候,闻弃的身上就起了大片红疹,后来不知为何又慢慢消散了,谁知他刚触碰了初一跟高亚郭,那红疹又去而复返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困了,”闻弃拼命压制住体内的不适感,勉强冲两人笑了下,“我回宿舍补个觉去。” “犬哥……” “爷爷你干什么去?” 闻弃的状态明显不对,两人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一人离开,就要追上去。 “听话,自己去玩,别跟着我。” 闻弃面上带着笑,声音却很冷,两人愣了下,没再继续追上去。 “犬哥……高压锅怎么办,犬哥他看起来很不舒服。” 初一跟高亚郭都有些慌了,但又没有办法,只好求助地看向身旁的顾已。 * 顾已推开宿舍门,看到闻弃面色惨白地瘫在椅子上。 若不是颤动的睫毛和清浅的呼吸,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机的死人。 顾已下意识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闻弃。”顾已轻声喊了他一句。 闻弃双眼紧闭,眉头紧锁,额上冷汗淋漓,似乎在忍受着极大地痛苦。 顾已抬手想要触碰他的额头,闻弃却在这时猝然睁开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闻弃的手凉得不正常,眼神中的冰冷和戒备更是让顾已呼吸都停顿了下。 他用得力道很大,几乎要捏断顾已的手腕。 一时间,顾已想起了闻弃醉酒那晚,那时的闻弃也是这样的反应。 没想通的一系列问题再次涌上顾已心头。 闻弃对人为何会有这样深地戒备?他在害怕什么? 闻弃目光涣散,嘴唇剧烈颤抖,两人对视了一分多钟,闻弃眼里的防备才渐渐褪去,缓缓放开了顾已的手,又一次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再次睁开眼,颤抖地手匆忙伸向桌子。 顾已这才注意到,闻弃的桌子上摆放了一堆瓶瓶罐罐,里面全是药。 闻弃想把药收起来,可他的胳膊没有力气,反而是把它们推倒了,有几个塑料瓶滚在了地上。 自己真成了一个没用的废人了…… 闻弃苦笑了下,重新瘫在了椅子上,不再去费力掩饰没来得及收拾的药瓶。 顾已什么都没说,给他到了一杯热水,然后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药,帮他放好。 转身离开时,被闻弃抓住了手。 闻弃仰头看他,嘴唇开阖着,像是说着什么话,但却没能发出声音。 “什么?”顾已微微俯下身。 闻弃忽然虚弱地笑了下,借着他的手坐起了身。 顾已不习惯跟人有身体上的接触,刚想抽回手,突然传来一阵湿润地触感。 闻弃吻在了他无名指指腹上。 顾已浑身一震,生平第一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龙舌兰?” 说话间灼热地气息喷洒在顾已手心,顾已感觉呼吸有些紊乱了,他下意识绷紧了小臂肌肉线条。 闻弃像是在发问,又像是早已经确定了答案,还伴随着一声轻轻地叹息。 似乎是不敢相信,又像是在心中对什么东西做出了无声的妥协。 下一秒,他龇着小虎牙,突如其来地咬在了顾已的食指上。 被讨厌鬼咬了! 顾已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强制压下想要挣脱开他,转身去拿记仇本的欲·望。 说实话,顾已没感觉到多疼,相比较疼,他更多的是震惊和不解。 闻弃到底想干什么?! 亲一口再咬一口,给颗甜枣再打一棍子?! 咬破手指后,闻弃吮吸了几口,才缓缓抬头看向他。 “多谢。” 血液中香醇浓烈的龙舌兰信息素成功缓解了闻弃所有的痛楚和暴虐。 他知道顾已就是他的药,有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药。 给他治病的医生说过,他对AO信息素的过敏排斥反应目前只能靠大量的药物暂时压制,只有遇到与他完全匹配的信息素才能彻底根治。 但他是被人用药物强行从alpha变成omega的,想要找到跟他信息素完全匹配的alpha,简直比登天还难。 谁曾想转角就被他遇到了。 在周围所有人的信息素中,只有一个人的信息素让他不会产生排斥反应,反而在靠近他的时候会感觉很欢喜舒服。 那人便是顾已。 这些天来,他时不时就能感觉到周身萦绕着香醇醉人的酒香、淡淡的植物香气、清冷的木香。 龙舌兰是顾已信息素的味道,木香是他阻隔剂的味道。 他并未对这股味道出现排斥过敏反应,所以从未怀疑过这便是顾已信息素的味道。 还傻乎乎的想要弄清楚顾已信息素的味道。 却原来他早就闻过了,只是不自知而已。 顾已修长手指捏着闻弃的下颔,迫使他抬头望向自己,“闻弃,你到底是alpha还是……”omega? 顾已曾见过闻弃的分化鉴定书,确实是个顶级alpha,但自从他回来后,种种现象又表明他似乎是个omega。 尤其此刻,意识到闻弃对他信息素的渴求后,顾已对闻弃的第二性别身份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你猜。”闻弃仿佛重新活了过来,眉眼间又恢复了散漫不羁的笑。 只是这笑意仅浮于表面,不达眼底。 他面色惨白,只唇角沾染着点红,恍惚把全身的血液全凝聚在了性感软嫩的嘴唇上,苍白而妖艳。 仿佛一只魅惑人心的吸血鬼。 顾已的心狠狠跳动了下,胸腔中似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帮我跟老汤请个假。”闻弃推开顾已,站起身,踉跄着脚步往宿舍外走。 顾已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猛然向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 闻弃转头,不解地看他。 顾已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有些尴尬地冷声问道,“多久?” “什么?” “请假,请多久?” 顾已不是个话多的人,他知道自己不该问,但他忍不住。 三个月前,闻弃也是这样一步步离开了他的视线。 那时候,顾已满心以为闻弃会很快回来找他算账。 可他那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 第17章 闻弃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 刚到教室就被汤敏敏逮住给他讲数学题,新来的数学老师很严厉,自从第一堂课被闻弃骚操作应付后,仲锡平每节课都会点他起来回答问题,答不出来就站着。 闻弃就这么站着上了好几天数学课。 汤敏敏找他说了好几次,闻弃都不以为意,汤敏敏实在看不下去,便只好亲自逮着他来补课,而且明天就是高三第一次摸底考试,临阵磨枪,好歹能让他多考几分。 于是当顾已踏进教室时就看到,汤敏敏用笔指着试卷上的一道题,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而闻弃靠着教室后墙,一条笔直的大长腿百无聊赖伸在过道里,放空的目光无焦距地落在面前的试卷上,脸上的表情仿佛已经灵魂出窍了。 “同桌,同桌,你来了呀。”见到顾已,闻弃仿佛见到了救星,眼睛刹那间亮得惊心动魄。 顾已,“?” 闻弃热情地拉住顾已的手,把人拉到座位上坐好,“学委,我同桌来了,这些天都是他给我讲题的,你看教室里还有那么多嗷嗷待哺的差生呢,我这边就……不劳烦您啦,我同桌给我讲就行。” “那行吧,顾已你帮我盯着让他把这份卷子做完并且搞懂,我一会过来检查。” 在闻弃期期艾艾地目光里,顾已轻声道,“好。” 汤敏敏走后,闻弃立马瘫在椅子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耳朵终于……清净了。” 顾已打量了他一会,闻弃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完全看不出昨天离开前半死不活的病态样。 哈欠打的太大,闻弃扭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顾已,感慨道,“关键时候,学习好还是有点用处的哈。” 这幸亏来的是顾已,这要来的是高亚郭那个二百五,汤敏敏保不准会拉住他们两个一起讲题。 顾已把试卷放在他面前,“接着做吧。” 闻弃,“……?” 闻弃正要开口反驳,顾已道,“学委一会会检查。” “……” 学委虽然离开了,但余威仍存。闻弃拿起笔,认命地开始做了起来。 试卷是个随堂测试,只有十五道选择题,闻弃快速把题目审完,笔尖在ABCD四个答案之间挨个点一遍后,跟皇上翻牌子似的,随机圈了一个。 很快,十五道题就完成了。顾已看了眼手腕处的表,前后用了两分半钟。 “做完啦,”闻弃把试卷丢给顾已,“看看是不是全对,我有预感肯定是全对。” 这份随堂测验对大多数学生来说难度属于中等偏上,数学老师暂时还没有公布答案,让学生私下里讨论讨论,下节课抽人来讲。 对于顾已来说,这种难度的题他扫一眼就能知道答案,他看了眼试卷,发现……闻弃的十五道题,精准地避开了所有正确答案。 十五道题,哪怕是闭着眼睛随机选择,也能蒙对两到三题,而他竟然全错。 不愧是蝉联年级倒数第一多年的学生! 顾已肃然起敬,十分想替他鼓掌。 “怎么样,是不是全对?”闻弃眨眨眼,大言不惭道,“这些题目都太简单了,我闭着眼睛都能知道答案。” 顾已,“……” 是闭着眼睛都能避开正确答案吧。 彳亍口巴,这也算是举世无双的本事了。 闻弃皱眉道,“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不是全对?不可能吧,哪个错了……我去,章玉璞你他妈的把手给我放开!” 说话间,几人从教室后门进来了。 为了救初一,章玉璞昨天扭伤了脚,但好在没有大碍,章玉璞出教室前跟刚回学校的闻弃打过照面,闻弃问他脚怎么样了,章玉璞当着他的面走了两步,说没什么事。 可这会子,章玉璞脚已经无法着力了,一米八四的大高个,半边身子全靠在扶着他的初一身上,把小初一给累出了一身汗,而且章玉璞的手还放在初一的腰上。 “姓章的,把你的咸猪手拿开!” 这他妈简直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吃初一的豆腐。 初一累的说不出话,高亚郭从后面走过来拦住暴躁的闻弃,“爷爷,你回来啦。” “你别推我,”高亚郭推着闻弃想让他别管,闻弃一把拍开他的手,“姓章的,你……一一小心。” 章玉璞突然“哎呦”了一声,那只扭伤的脚被门口的凳子绊了下,差点摔倒,初一吓得搂紧了他,章玉璞这不要脸的干脆非常不客气地抱住了初一的腰,把人完完全全搂在了怀里。 “玉璞……你没事吧?”初一惊魂未定。 章玉璞无辜地吸了吸鼻子,“疼”得直抽气,嘴上却道,“我没事,一点都不疼。” “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不疼,你又骗我。”初一眼圈红红的,差点要哭出来,“没关系的,疼你就说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 “真的吗?”章玉璞含情脉脉地看着初一,“一一,我好疼。” 闻弃,“……” 他妈的! 章玉璞这头不要脸的猪不愧是讨厌狗的朋友,一样的不要脸,竟敢胆大包天拱他们家的小白菜! 当他闻弃是死的吗!??? 闻弃狠狠地瞪了顾已一眼。 顾已,“……?” “章玉璞,你大爷的!快点松开!松开!”占便宜没完了是吧,闻弃上前,想要分开两人。 初一略显责备地开口道,“犬哥,别闹,他脚还受伤着呢。” “我闹???我他妈……我闹……” 闻弃气得瞪圆了桃花眼,胸口不断起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眼睁睁看着初一搂着章玉璞的腰,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嘴里一个劲地安慰着他。 那神情别提多温柔了。 未免自家爷爷被气死,高亚郭急忙把闻弃拽了回来。 闻弃压抑着想上去踹章玉璞一脚的冲动,坐在座位上,扯着前一排高亚郭的衣领,“孙子,他俩怎么回事?” 高亚郭耸了耸肩,“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说完又感叹道,“儿大不由娘啊!” “操!”闻弃拍了下桌子。 “行了爷爷别生气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高亚郭从口袋掏出一个刻着“逢考必过”四字的玉石,“白云观高僧给开过光的,说是摸一下就能提高十分。” 闻弃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汤凯凯凑过来激动道,“锅总,真的假的?” “我靠你小点声,我跟你说,当然是真的了,”高亚郭跟兜售违禁物品的小商贩似的,凑到两人耳边小声道,“花了我两万多买的呢,明天考试能不能考出最后五十名,全靠它了。” “两万多……锅总,你真牛,快借我摸一摸,保佑我明天考个好成绩吧。” “不行,不能给你,我拿着你摸吧。”高亚郭把玉石举到他眼前。 汤凯凯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跟摸地雷似的,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玉石上摸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十分,二十分,三十分……” 其他人见状也凑过来要摸,高亚郭让他们排好队,挨个过来摸,想提高多少分就给摸多少下。 闻弃无语地看着越排越长的队伍,照这一下十分的摸下去,这玉石不得盘包浆了。 “爷爷,你不来试试吗?”高亚郭鼓励道,“一下十分呢。” 闻弃嫌弃的摇了摇头,“你这真是花两万多买的?” 高亚郭道,“是啊,本来要三万,全靠我一张嘴砍价,才能这么划算的买下来。” 闻弃拍了拍他的头,“孙子,我终于明白了,你每次考年级倒数第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真的吗,爷爷,你快跟我说说为什么,我他妈都快郁闷死了,成绩一直这样,我妈说了,如果我这次考试出不了年级倒数五十名,她就打死我,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买了这玉石,”高亚郭嘿嘿笑道,“我昨晚上摸了一晚上,我觉得我这次肯定能考好,考出倒数五十名算什么,我他妈这次说不定还能考进年级前五十名呢。” “……孙子,你还是回家让你妈打死你吧。” “爷爷,咱俩这爷孙情你不打算要了是吧?我要不是考虑到咱俩这些年的爷孙情,我至于每次考倒数第二陪你吗?”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闻弃笑道,“孙子你知道白云观是道观吗?” “……?”高亚郭有限的脑容量一时没想通他想说什么。 闻弃幽幽道,“你刚说这玉石是白云观什么开过光的?” “白云观……高僧,我靠,那个和尚骗我。”高亚郭眉心霎时一跳,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闻弃看他想干什么,结果这货站起来一会后,又兴高采烈地坐下了,自我催眠道,“不可能,我花两万多买的不可能是假的,绝不可能。” 闻弃,“孙子,这玉石……” “别说话!” “可是……”越不让说,闻弃的嘴越想叭叭。 高亚郭大手一握,收起玉石,“同学们,想摸玉石的,想短时间内提高成绩的人,都过来,我们先把我爷爷给揍一顿,谁能打他一下,我这边免费给摸十下,否则就不给摸了。” 校霸的威力和想要提高成绩的诱惑摆在天平的两侧。 众人跟闻弃面面相觑了会,提高成绩的天平压过了校霸,大家一股脑冲闻弃扑了过来。 闻弃,“……高亚郭我操·你祖宗。” “爷爷,我祖宗不就是你嘛。”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扭打在一起,同学们也不是真的要打他,闻弃也没还手,被压在最下面。 “哎你们别打了,犬哥,犬哥,外面有人找你。”安抚好章玉璞的初一冲众人喊道,“你们不要再打了啦,犬哥……犬哥,有美女找你。” “美女”两字成功让群魔乱舞的众人停了下来,齐刷刷看向门口。 孟雅萱捧着闻弃的外套局促不安地往初一身后缩,脸红地就快要滴血了,“我来给你还……外套,还有……谢,谢谢你那天帮我……谢谢……” “嗐,别客气别客气,能为美女效力是我的荣幸。” 闻弃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余光扫到有只手从他桌角移开了——是顾已的手。 他光洁的手背上红了一片,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过。 这讨厌狗把手垫在他桌角下面干嘛呢?不管他想干什么保准没什么好事,闻弃瞪了他一眼,抬脚朝孟雅萱走去。 作为本次事件的旁观者,初一也注意到了顾已的动作,刚刚闻弃跟众人嬉笑打闹时,脑袋差点撞到桌角。 千钧一发之刻,顾已把手垫在了桌角。 闻弃的脑袋磕在了顾已的手上。 第18章 九点开始考试,闻弃八点五十从宿舍出来,穿越大半个校园往最后一个考场走去。 一临到考试,学校里的几尊学界前辈雕塑前就会出现诸多五花八门的贡品,有水果,小零食,酒,可乐、奶茶,巧克力、辣条、小说、教材……应用尽有。 闻弃今天路过的时候竟然还看到有一盒健胃消食片和一盒减肥药,也是够贴心的。 最后一个教室里基本都是熟悉的面孔,不知道别的考场考试时是什么样子的,反正闻弃在的这个考场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氛围好的不像是要考试,而是参加一场久别重逢的兄弟聚会。 闻弃到的时候,监考老师已经在发卷了,其中一个监考是他们新来的数学老师,仲锡平。 发下卷子后,仲锡平说了一遍考场规则,另一个老师意思性的在教室转了两圈后,两人就在教室最前面不动了。 仲锡平手里捧着本不知道哪个学生那里收上来的小说,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同学们开始做题,当然,做题的方法也是五花八门,有抓阄的,有抛硬币的,有掷骰子的,有嘴里念念叨叨一阵子后猛地在卷子上划拉的,还有直接闭着眼睛瞎蒙的…… 反正不管哪一种方法,都希望能运气好点,多蒙对几个,分数高一些,这样在考试结束后把试卷拿回家给家长签字的时候能硬气一些,或者少挨几下打,少听几句训。 至于闻弃,没有人需要他交代成绩,考得好与赖都无所谓,考试对他来说只是走个过场,没什么难度,他要么是闭着眼睛划,要么干脆交白卷。 前一排的高亚郭正在睡觉,呼噜打得震天响,都影响到别人抓阄和看小说的心情了。 仲锡平忍了一会,实在听不下去了,正要叫醒他时,那二百五突然站起来大喊道,“妈我错了,妈,爸,爸别打我,妈……哎,我去……” 喊完人也清醒了过来,看着仲锡平和哄笑的同学们,高亚郭傻里傻气地摸了摸头。 仲锡平咳嗽了几声,让同学们好好做题,他在教室转了一圈又回到最前面去了。 “爷爷,爷爷,”高亚郭用后背顶闻弃的桌子,“爷爷救命。” 高亚郭成绩差劲,常年蝉联年级倒数第二,把他父母给气的够呛,眼看已经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儿子的成绩还是一塌糊涂,高家夫妻俩发话,这次考试如果还在年级最后五十名内,就打断他的腿。 这给高亚郭吓得好几天没睡好觉,一睡着就梦见他爸妈要打断他的腿。 “你不是花两万多买了白云观高僧开过光的逢考必过的玉石摸了好几天吗,怎么你的佛祖和钱不保佑你了?”闻弃勾着笔在五根手指间灵活转动。 “……”高亚郭哭丧着脸,“爷爷,都这时候了,您就别再落井下石了,快给我想想办法吧,要了老命了。” “考出年级倒数五十?” “是的是的,爷爷,快帮我想想办法吧,”闻弃鬼点子多,高亚郭和初一遇到事情习惯于向他求助,“我可不想失去我这么完美的双腿。” “……我这才叫完美的双腿,你那只能叫两根柱子,还是大号加粗的,”闻弃把大长腿搭在高亚郭凳子上,“想要考出年级倒数五十名也不是没有办法,哎我问你,凯凯在年级一般排多少名?” “也是倒数一百名内吧,倒数□□十名的样子。” “那他一般考多少分你知道吗?” “这个我知道,三百多分。” “三百分,倒数八十名,”闻弃修长手指轻扣桌面,沉声道,“差不多是所有选择题的分数之和,这次摸底考试难度不大,年级整体分数应该会比之前有所提高,只要把所有科目选择题全做对了,我保证你稳稳当当出了最后五十名。” “……啊?”高亚郭的脑子算不过来,茫然地看着他,“选择题全对,爷爷,你这不是白日做梦吗?我要是选择题能做全对,我还至于每次都考年级倒数第二吗?” “我有办法,你听我说,”闻弃压低声音道,“可以用排除法,排除你的答案,我的答案,还有这个教室任意一个人的答案,剩下的就是正确答案了。” 高亚郭愣了片刻,眼中闪烁着巨大地惊喜,“……爷爷怎么办,虽然你这办法听着很扯,但我感觉……非常有用啊!” “我也这么觉得。”一道声音自头顶炸开,把闻弃跟高亚郭都吓了一跳,闻弃的手条件反射地挥了出去,差点打到那人的鼻子。 仲锡平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边,用发现了神奇“活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会,突然小声笑道,“期待你们地实践结果。” 闻弃,“……” 高亚郭,“……” 撂下这句话,仲锡平又飘飘然离开了,闻弃想不通这位新来的数学老师是什么意思,便也不管了,安心实施他的计划。 高亚郭去“认真”做题了,闻弃花了几分钟把选择题随意划拉完,随后探头去看右边那人试卷上的答案。 右边那人也是个老熟人,吴松,大家一个考场考了好几次了,平时也一起打球打游戏。 见闻弃在看他的试卷,吴松老高兴了,忙把试卷往闻弃的方向挪动,随便他看,一点都不带遮掩的。 闻弃快速把他的答案记了下来,“谢了,兄弟。” “闻哥,别这么客气。” 校霸第一次抄他的试卷,吴松莫名有些紧张,他看了看自己瞎编乱造的答案,“等下闻哥,我突然想起来王者新赛季adc好像不太行,你等等,我改几个b出来。” 闻弃,“……” 就他妈一个比一个离谱。 经历重重傻逼磨难后,闻弃结合他自己、高亚郭、吴松三人的答案,改出了一版答案,给了高亚郭。 在试卷批改完之前,谁也不知道闻弃这法子好不好使,但高亚郭对闻弃有着谜之信任感,在交卷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倒数五十名之内的人了。 他等不及成绩出来,一考完就非要拉着狐朋狗友们提前庆祝,吃饭之前闻弃回宿舍拿了趟手机。 宿舍门虚掩着,轻缓舒畅的音乐声从门缝泄出。 推开门,闻弃如遭雷击,霎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只见顾已慵懒地躺在阳台的吊椅上,白皙冷峻的半边脸颊沐浴在傍晚金色的夕阳里,骨节分明的手指优雅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旁边的红木圆桌上摆放着泡好的绿茶和切好的西瓜。 见他回来,顾已朝他点头示意了下,继续低头往鱼缸里喂鱼食。 闻弃退出宿舍门,仔细辨认了好几遍门牌号,确认无误后,才重新推门进来了。 早在第一天发现阳台的布置时,闻弃就在脑海中想象过这副画面,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会在住了两年多的宿舍里亲眼看到这样……这样虽然很美好很美好,但还是让他觉得无比惊悚又有些心慌胆怯的画面,就好像原本死气沉沉的宿舍突然间重新有了生机。 这还是那个让人觉得冰冷沉闷,所以总是被他搞得乌烟瘴气的宿舍吗? 躺在那里的还是那个凛若冰霜,永远拒人千里之外的校草吗? 一时间,不管是住了两年多的宿舍,还是认识了两年多的人,都让闻弃觉得陌生了起来。 “你……你……你,你……” 闻弃心中有些压抑,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几次张口都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反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嗯?”顾已抬头淡淡看向他,“我怎么了?” 两人隔着阳台的玻璃对视。 半响后,闻弃“操”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手机,脚步略显慌张地走了。 考试成绩是在两天后出来的,高亚郭考了331分,恰好是所有试卷选择题分数加起来的总和,名次也跟坐上了火箭似的,突飞猛进,成功离开倒数五十名,窜到了倒数一百名行列。 高亚郭高兴傻了,得知分数和名次的时候抱着闻弃等人一通乱亲,当时顾已恰好从边上路过,这二百五还不知死活地想要上去亲他。 成绩出来后,各科老师都在抓紧时间讲卷子,第一堂课是英语。 讲到阅读理解的时候,英语老师让从教室门口第一个人开始,一人翻译一句话。 闻弃数着人头,计算着自己要翻译的句子,赶紧查字典提前做好准备。 在所有的课程中,他相对来说表现还算安分的就是英语课,原因无他——他害怕英语老师。 倒也不是那种害怕,而是……英语老师名叫周爽,是个男性omega,长相清秀漂亮,讲课时风趣幽默,很受学生喜欢,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爱哭鼻子。 学生不听话他哭,刺头学生闹事他哭,被教导主任训了还是哭……闻弃惹哭过他好几次,每次看到英语老师被他气得哭到停不下来的样子,闻弃就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他这招对吃软不吃硬的闻弃来说还是挺有效果的,反正他哭过几次后,闻弃在英语课上非常老实,轻易不敢惹他。 翻译一人一句,本来进行的很顺利,谁知道轮到他前一个高亚郭的时候,他翻译完一句后,英语老师很高兴,奖励他又翻译了一句。 闻弃,“……” 六班这次的英语均分比高二期末提高了5分,英语老师非常高兴,对在这5分中做出巨大贡献的同学进行了表扬,首当其冲就是高亚郭。 在高亚郭、闻弃、吴松,三个臭皮匠的共同努力下,高亚郭破天荒蒙对了所有的选择题,考了115分。 这几天,他摇身一变,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走路抬头挺胸,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还私下办了个小型授课班,免费传授他的提分秘诀。 轮到闻弃翻译的时候,他提前做好的准备已经付诸东流了,跟试卷上下一句的几个单词大眼瞪小眼,死活翻译不出来。 “翻译不出来?行吧,我也不难为你了,把你写的作文给大家念念吧。” “啊?” 闻弃在考试答题时全凭兴趣,感兴趣的题目就划拉几下,若无半点兴趣就会直接交白卷。 自从被英语老师收拾服帖后,他的英语试卷从不敢交白卷,哪怕是瞎编乱造也要把每道题都写完。 可英语作文并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有次考试时,他想着作文怎么写想的睡着了,再醒来时到了交卷时间,他抓紧时间在答题卡上写了四个单词,两个标点符号。 see you~ li Hua ! 把英语老师气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而这次的作文,闻弃写的更加离谱。 “周老师,真要念啊?”闻弃倒不是怕丢人,反正他脸皮比城墙还厚,他是怕把英语老师念哭。 周爽眨眼笑道,“对啊闻弃同学,快点念吧,大家早上第一节 课都有些昏昏沉沉,你就当给大家找点乐子。” 闻弃仔细观察了下,见他的神态不像是在说反话,这才放心大胆地念了起来。 这次的作文题目是让给远道而来的外国朋友李华介绍家乡的美食,闻弃写了一出两人的精彩对话。 I:“Can you speak Chinese?” Li hua:“ok.” 我,“那我们讲中文吧,外国佬,装逼很累的。” 李华,“好的,大兄弟,你辛苦啦。” 我,“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俺们村的狗不理包子。” 李华,“我不喜欢吃包子,我要吃蒸羊羔、蒸熊、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 我,“……你滚回去吃屎去吧。” 李华,“好嘞,大兄弟,下次考试再见。” 我,“滚你丫的别再回来了。” 李华,“放心吧大兄弟,俺一定会回来的。” 第19章 上午十点多,闻弃睁开惺忪睡眼,发现顾已正在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 他昨晚睡得挺早的,本以为今早能起个大早,谁知闹铃响了好几次,脑子昏昏沉沉的怎么都起不来,干脆翘了课。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顾已桌上已经暗掉的小台灯发了会呆,然后默默翻过身。 清爽和煦的阳光在墙上勾勒出他侧躺的影子。 打从他重新回到学校那天起,他就明白早晚有这么一天顾已会从宿舍搬出去。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一开始,看到顾已精心装扮过的宿舍,闻弃心底里是有些抗拒、有些心慌的,在他心里,他害怕看到任何能跟“家”产生联系的东西,所以他想要自己逃离或者把顾已给赶出去。 但同时他心中又有些隐隐的期待,期待顾已能给他带来一些意料之外的改变。 抱着矛盾的心情,他任由顾已这个跟他完全不同,两个世界的人,住在了他的地盘里。 而且,闻弃打死都不曾想到,短短十天的时间,他已经适应了这个人的存在。 而现在,这个人要离开了…… 堂而皇之地来,悄无声息地走。 “搬回家还是在附近住?”指腹轻轻摩挲着冰冷墙面上自己的影子,闻弃心中很不是滋味,开口的声音有些冲。 顾已选择在他睡觉的时候离开,就是不想跟他打照面,他本应心照不宣地放任他离开,可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心头怒火。 况且他本来也不是能忍的人,尤其在面对顾已这只讨厌狗的时候。 闻弃的话说得嘟嘟囔囔的,有愤怒还有难以掩饰的委屈,顾已停下手中的动作,意味深长地看着床上人落寞又愤怒的背影,“华清大学在B城有个集训。” 旋即又补充道,“去一个星期。” “……谁要问你去几天啦。”话虽这么说,紧绷的脊背却明显松弛了下来,话中也带了笑意。 心情莫名大好,闻弃被起床气操纵的大脑这才想起来,高三这次摸底考试,初一跟顾已分别拿下了文理科第一名,要一起去参加B城的京北大学和华清大学的集训。 倘若通过集训,便可提前拿到大学的录取名额,不用再参加千万人过独木桥的高考。 而他昨天之所以早睡,今早又定好闹铃,就是为了能早点起床,陪从未出过远门的初一小可怜吃顿早餐,然后帮他收拾收拾,再送他坐车去B城。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一觉睡过去了。 “我去,”闻弃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伸手去够桌上的手机,“一一,我怎么给忘了……” “有人在陪他。” 顾已早上吃饭时,在餐厅遇到了章玉璞跟初一,两人一见面就跟他打听闻弃,听到闻弃还没起床两人同时舒了口气,放心大胆地一起吃早餐。 自打前几天,章玉璞为救初一扭伤脚,初一悉心照料回报他,闻弃就不大对劲。 他就跟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似的,但凡看到两人在一起,二话不说就粗暴地把两人分开。 害得情投意合感情迅速升温的“小两口”跟做贼似的,干什么都要避开他,还要提防他出其不意的偷袭。 闻弃打开手机,看到十几分钟前初一给他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 【犬哥,你昨天说要陪奴家吃早饭,帮奴家收拾东西,送奴家上车的,可是你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奴家知道的,在你心中奴家没有睡觉重要,奴家……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只叹这悲凉的人世。奴家一个人吃饱了饭饭,一个人收拾好了东东,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拎着行李在呼呼的北风中准备去坐车车。犬哥,奴家走了,不要找奴家,你放心,奴家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奴家会每天为你祈祷。犬哥,保重,我们有缘再见。】 每句话后面都加了一到三个哭泣的表情,还有其他若干委屈、难过、不舍……尤其是那句孤苦伶仃在呼呼北风中坐车车,哭泣的表情看的人肝肠寸断。 但唯独没有愤怒。 闻弃一看就知道这小混蛋又在作妖了,这要是真如他所说,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收拾东西,一个人坐车,闻弃现在收到的就是夺命连环call和一堆愤怒控诉他失约的话。 “又是章玉璞这只猪……”闻弃愤恨地捏着手机,一口气没喘匀,猛地咳嗽起来。 顾已忙给他倒了杯温水,“你就这么在意?” 闻弃喝了几口水,“一一是我弟弟,我能不在意吗?!操!” 一想到他辛苦养大的,啊不对,是辛苦养大他跟高亚郭,给予他们无微不至照顾的小白菜,即将被这么一头猪给拱了,闻弃这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 他失踪了三个月回来,床单被罩是换好的,衣服也都是洗好晾干可以直接穿的。平日里,只要有初一小可爱在,他跟高亚郭会有吃不完的零食,谁的日常用品即将用完就会收到贴心提示提醒他们及时补充。很多时候他跟高亚郭找不到某个东西时,初一会比他们更清楚这个东西放在了哪里…… “操!越想越气!”闻弃吼了两句,感觉有些头晕,向后靠着墙。 之前那个天天围在他身边“犬哥长”“犬哥短”叽叽喳喳个没完的小弟弟已经好几天没怎么正眼看过他了,上次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他说“别闹”。 别闹?!他才没有闹呢,明明是姓章的不安好心!啊啊啊啊——!操! 犬齿把杯子咬得嘎吱嘎吱响。 “好了,别再崩了牙齿。”顾已好笑地从他手中把杯子解救出来。 “要你管……”这语气怎么这么像长辈教训晚辈呢,闻弃撇撇嘴,“那个,一一他第一次出远门,你能不能……” “嗯?” 闻弃欲言又止,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能不能照顾他一些?” “好。” “答应的这么轻易?你这只讨厌狗……呃,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不会是也有事求我吧?” 当着本尊的面叫人家“讨厌狗”,闻弃悻悻地挠了挠鼻子。抬起手时,发觉胳膊似有千斤重。 “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鱼缸里的鱼……” “好说好说,”闻弃痛快应承,只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软,“等你一走我就把它炖了吃肉……” “闻弃……”丝丝缕缕清润酸甜的青梅信息素在宿舍蔓延开来,顾已性感的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你,你还好吗?” “我没事啊,睡一觉就好了……”闻弃脸色很白,虚弱地摆摆手,“要是一会看到一一,帮我跟他说,说一声,加油……” 闻弃重新钻回被窝,“你也……加油。” *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突然被枕头下什么声音吵醒了,闻弃抬手摸了摸,发现是自己的手机。 输入锁屏密码,立马蹦出来一堆未接来电和一条信息,电话是顾已打的,短信是初一发的。 【犬哥,快来后门小胡同救我,我被绑架了。一个人来。】 闻弃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清醒地不能再清醒了。 怎么回事?初一不是去B城参加京北大学的集训了吗?怎么会在后门小胡同,还向他求救? 初一是不会拿这种事跟他开玩笑的,闻弃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匆忙拨打了过去,对面已经关机了。 他又打给顾已,对方显示正在通话中。 闻弃火速穿好衣服,下床的时候,差点栽倒在地,他以为是起猛了,也没在意,穿上鞋就往出跑。 没有注意到,桌上再次亮起来的手机。 已经下午六点多了,正是学生用晚餐的时间,一路上,路过的学生都朝他看了过来,神情各异,议论纷纷。 “咦——这是哪个omega发情了吗?这么浓的信息素的味道,赶快打抑制剂呀,这么招摇过市真的好咩?” “什么omega,是闻大佬身上传来的。” “什么?!!!我闻哥身上的???” “啊啊啊啊啊——闻哥这是打哪染了这么一身信息素???” “肯定是跟哪个omega在一起弄的……” “不不不——我不相信!” “不相信又能怎样,总不至于是他自己身上的味道吧?” “瞎说什么呢!!!闻大佬可是顶级alpha,alpha,A-L-P-H-A——” “话说闻大佬身上这是哪个omege姐妹的味道,她这是跟大佬在一起呆了多长时间?” “犬哥是要被拿下了吗?呜呜呜——不要啊!” “不过这味道还挺好闻的,酸酸甜甜的,让我想起了我那逝去的初恋……啊,呸,逝去的青春……” “哎,锅总,章鱼哥,你们知道闻哥刚跟哪个omega在一起的吗?” 高亚郭跟章玉璞吃完饭从餐厅出来,就看到一群人伸长脖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章玉璞,玉璞,不是章鱼哥,吴松你他妈再喊一句试试。”章玉璞勾着吴松的脖子。 吴松缩了缩脖子,笑嘻嘻道,“璞哥,璞哥,这次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章玉璞松开他,“你们在这站一排是看落日呢?” “看什么落日呀,”旁边一个omega冲他们眨眨眼,“我们在看闻哥呢。” 高亚郭道,“我爷爷起床了?从宿舍出来了?” “起床?”闻言,边上omega惊讶地捂着嘴巴,“闻哥是从早上一直……现在,怪不得他身上有那么重的omega的味道,那个……那个omega小姐妹是谁呀,她,她还好吗?她还能走路吗?” “……你在说什么呀?”高亚郭跟章玉璞听得一头雾水。 “就是,那个,闻哥身上有很浓郁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他……” 正在这时,一道蓝色的身影气喘吁吁地朝大家跑了过来。 “……不好啦,不好啦……闻大哥他,他在校门口跟人打架,那个人很厉害,闻大哥他身体似乎不大舒服,大家……快去帮忙……” 第20章 “爷爷——” 高亚郭、章玉璞、吴松、来报信求助的孟雅萱、以及听说犬哥有难,八方来助的omega们……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学校后门不远处的小胡同。 他们是来救援的,可到了现场才发现,闻弃根本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张清鼻青脸肿地倒在闻弃脚边,人已经晕了过去。 “爷爷,您可真厉害。”高亚郭往闻弃的方向走了几步。 “别过来。”闻弃低吼道。 高亚郭这才注意到,在闻弃前面,有个隐藏在暗影中的人。 夕阳西下,小胡同光线昏暗,他们一开始并没注意到那个人。 那是个成年男人,穿着打扮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高亚郭已经感受到了他身上顶级alpha的强大压迫感。 那人见来了这么多人,没再恋战,笑着往暗影处后退,“闻弃,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爷爷——” 那人一走,闻弃强撑的身子摇晃了下,高亚郭正要扶他,却在看到转过身的闻弃时浑身一颤,愣在了原地。 闻弃的脸上、肩膀、腿、拳头……全都在往外渗血,与此同时,混杂在血液中的,浓郁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青梅信息素在空气中流转发散。 不止是高亚郭,众人也皆是一愣,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相信这股omega信息素真的是从闻校霸身上散出来的。 闻校霸是omega? 青梅味的omega? 这怎么可能??? 这绝不可能!!! 闻弃伤痕累累,但浑然不觉得痛,他眼底一片血红,胸膛急促起伏,“他呢?” “……谁?”高亚郭头皮发麻地与闻弃对视。 “他呢?”闻弃嘶吼着朝人群而去。 随着他的动作,额角的鲜血蜿蜒而下,森白的脸颊被血液染红,暴戾狰狞的面孔让胆小的omega们大惊失色,集体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闻弃。 他们记忆中的闻弃,或者说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闻弃,是幽默风趣,意气风发的少年,偶尔会耍小无赖,但很有分寸,知情知趣。会在他们遇到危险时仗义出手,会在他们遇到烦心事时善意开导。他还体贴入微,很会照顾他们的情绪,让每个跟他接触过的人都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 但此刻……他就像一头破笼而出的凶猛野兽,爆发着想要攻击周围所有人,让大家心头发寒。 闻弃嗜血的目光在众人呆滞的脸上扫过,毫无血色的嘴唇剧烈颤抖,“他呢?他呢?” 越靠近人多的地方,体内肆意叫嚣的暴虐就增加了一分,锥心刺骨地疼痛由腺体处向周身扩散。 “爷爷,你到底要找谁?爷爷,你伤得很重,我送你去医院……” 闻弃听不见他的话,发了疯在人群中疯狂寻找,但每一个都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明明闻到了他的味道,但却怎么都找不到他。 他在哪里?在哪里? “爷爷……”平日里遇到事情都是闻弃拿主意,高亚郭跟初一习惯于依赖他。高亚郭不知所措地抓着浑身是血的闻弃,害怕地双手都在发抖,“我们先去医院,然后我再带你去找他,好不好?爷爷……老章,老吴,快过来帮忙。” “别碰我。”章玉璞等人刚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闻弃劈手把高亚郭推得后退了几步。 闻弃竖起一身尖锐地警惕,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众人,“他呢?他在哪里?” 高亚郭后背狠狠撞到了墙上,疼得龇牙咧嘴,眼前霎时一黑。 高亚郭虽然笨,但他不傻,自从闻弃重新回来后,他跟初一都察觉到闻弃有些不对劲,尤其是上次在篮球场。可闻弃绝口不提消失那三个月发生的事情,他们也不好直接问。 今早初一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照顾好闻弃,等他回来,他们一起去找闻弃把话问清楚,不管有什么困难,只要他们三人齐心协力一定可以扛过去。 初一这才前脚刚走,后脚闻弃就出了这样的事,他可怎么跟初一交代,而且闻弃若再不去医院,很可能会失血过多…… 一想到闻弃可能出事,高亚郭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逆流,他握紧了拳头,生平第一次对着他闻爷爷大逆不道地吼道,“闻弃,你他妈到底要找谁?” “别过来!”这声夹杂着疼痛、担忧的怒吼似乎唤回了闻弃的一丝神智,他克制着体内的暴虐、狂躁,嘶吼道,“别过来……” 别再被我伤害…… “好好,我不过去,爷爷,”高亚郭急得都快哭出来了,“爷爷,你告诉我你要找谁?” “找……谁……”闻弃抱着痛得嗡嗡直响的脑袋瑟缩在墙角,后背抵着冰冷的墙仿佛这样能有些安全感,半响才喃喃道,“我要找,找……顾已……他在哪里,顾已……” 顾已? 闻校霸在神识不清时疯了一般要找的人竟然是顾校草。 周围安静了近一分钟,一道女声喊道,“你们谁有顾已的手机号,快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呀。” “过不来,班长去B城参加封闭集训了,这个点已经到了那边了,至少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那怎么办?” “怎么办呀?一一呢,他主意最多了,他人呢?犬哥出事了,他怎么还没过来?” “……一一也去B城了……” “什么?” “……” 没了初一这个主心骨,omega们慌作一团。 一开始说话的女生又道,“总要试试的,你们有谁知道顾已的手机号?请告诉我,我来打给他试试。” 女生正是孟雅萱,她自幼胆小内向,几乎不敢跟人交流,更别说在公共场合大声说话了,可看着闻弃痛苦狰狞的表情,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脸色通红,紧张害怕的眼前发黑,似乎随时都能晕过去,“谁有顾已的手机号,请告诉我,告诉我……” “我有……”一人举起了手。 “我也有。”另一人也举起了手。 “不要一起打,会占线,让她一个人打。” 原本慌作一团的人仿佛重新有了主心骨,借着孟雅萱惊慌颤抖的祈求声团结在了一起。 握着手机,孟雅萱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顾已不可能会回来,就算回来也是几个小时后的事情了,根本没用,但哪怕是让闻弃听听他的声音呢…… 闻弃救过她,两次,只要能让他不再痛苦,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轻柔舒缓的手机铃声在静谧的胡同里由远及近,众人错愕地齐齐回过头,看到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胡同口跑了进来。 来人像是已经跑了很长时间,带着一身风尘仆仆,昏暗杂乱的环境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额上晶莹的汗珠却格外透凉,白衬衣也被染湿了大片。 他从众人自动让开的过道里,一步步朝着把自己瑟缩在角落里的人走了过去。 “闻弃,看着我。” 沉稳熟悉的嗓音穿过鼓胀剧痛的耳膜,直达闻弃的心灵深处。他缓慢机械地抬起头,一双桃花眼迷茫地看着眼前人。 “顾已?” “我在。” 四目相对。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然后,所有人看到,发狂的闻校霸猛地扑倒了顾校草。 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地面很脏,顾校草一尘不染的白衬衫瞬间变得泥泞不堪,他浑然不在意,扶在身上人腰侧的手在黑暗中显得异常白皙修长。 “顾已。” “我在。” 闻弃胸中的暴虐弑杀犹如退潮的洪水,火速消散,被剥离的思绪重新回归本体。 冷静下来后,闻弃皮肤滚烫,手脚发软,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像是被堵住了似的,五指紧紧攥着顾已的衣领。 然后,所有人再次看到—— 发狂的闻校霸张嘴咬住了顾校草的脖子。 第21章 私人医院豪华安静的病房里,顾已沉默靠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玻璃窗映出他低垂的侧影,一双看不清喜怒的深邃眼眸淡淡盯着病床上的人。 熟悉的医院,熟悉的病房,熟悉的人…… 时间仿佛倒回了两年前的夏天。 顾已第一次见到闻弃的时候。 那是刚中考完不久,他作为班长,组织同学参加初中最后一次班级聚会。 分别总是不舍,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们心中装满了离别的忧愁,不少同学都喝醉了。 他和李芷萱第三次把醉酒后哭得稀里哗啦的章玉璞从桌子底下扶起来时,听到同学说,外面有人在打群架。 同学们一窝蜂凑到窗边去看热闹。 顾已对打群架不感兴趣,但他被满屋子的酒气熏得难受,打开窗户透气时,顺便往下看了两眼。 李芷萱也跟了过来,安静地站在他旁边,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少年以一己之力打趴下了所有的挑战者,傲然睥睨着朝一群手下败将竖中指。 趴在三楼看热闹的同学们觉得有趣,便朝他吹口哨。 少年抬头,视线从看热闹的人群扫过,朝吹口哨的人竖中指。 慵懒迷人的挑花眼在扫过顾已时,停顿了一瞬。 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顾已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染血的面颊,透亮的眼睛,狂放不羁的中指…… 便是少年留给他的第一印象。 忽然间,有人拿着搬砖拍在了少年的后脑。 大脑反应过来前,顾已俨然已经有了动作。 “顾已——” “班长——” 在所有人的错愕尖叫声中,他纵身从三楼的窗户跳了出去。 落地后,他先是一脚踹开从背后偷袭之人,又匆忙赶在少年倒地之前,把人抱在了怀中,然后背着少年去了医院。 当时也是在这家医院,也是在这间病房里,他久久注视着少年沉睡中帅气苍白的面容。 可直到少年即将醒来时,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对于这个一时冲动救下的少年,醒来之后会对他说什么?他又应该说什么? 床上的少年小声“哼唧”,手伸出被子外伸了个懒腰。 他就要醒了。 顾已的脑海中似乎已经看到了,少年睁开干净透亮的桃花眼,放肆张扬地冲他笑,“是你救了我吗?” 一时间,顾已的心更加慌乱了。 作为家长、老师口中的优秀标杆长大的顾已,很少有头脑发热不冷静的时候,更别提现在这样心慌意乱,手足无措了。 这些意料之外的、跟他本人八竿子打不着的情绪一股脑全涌进了胸膛……顾已脸上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彻底裂开了。 他无法面对一时冲动救下的少年,更无法面对一时冲动的自己。 于是,在少年睁眼前,他几乎是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让同他一起来医院的李芷萱进病房照看少年。 “少爷。”顾家司机小李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顾已收回思绪,冲他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了病床。 “少爷,那个人跑得很快,出了胡同不久就上了一辆前来接应他的车,我……没能追上,不过我记下了他的车牌号,老大和孟叔他们已经在顺着这个线索追踪了,应该很快就能知道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了。” “好。”顾已淡声道。 “这是您让我找你们班主任汤老师要的闻弃家里的电话。”小李把一张纸条放在顾已面前的茶几上,一脸哀戚地看着自家小少爷。 “怎么了?” “那个……”小李低下头,小心翼翼道,“老爷听说您从B城跑回来了,没去参加华清大学的集训……他很生气……呃,暴跳如雷,让您有时间给他回个电话。” 他让人去查黑衣人,这件事肯定已经惊动了他的父亲。 在他的事情上,父亲又一贯喜欢小题大做。 顾已有些头疼道,“知道了。” “少爷,那我先出去了。我就在外面,您有事可以喊我。” 说完,小李轻手轻脚地退出病房,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一天过得还真是一言难尽…… 今天上午十一点,他开车从北清中学接上小少爷和他的同学,一起出发去往B城。 路上开了近四个小时,好不容易到了B城,他受小少爷的命令,先送他的同学去京北大学集训场地。 “咦,我手机呢?” 到了地方,初一想给闻弃他们报平安,可他在口袋、书包里摸了又摸,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不应该啊,我记得就是放在口袋了的呀。” 正在后座闭目养神的顾已突然睁开了眼睛,“是一部红色的手机?” 初一被他阴沉的目光吓了一跳,怯生生点了点头,“你看到了吗?在哪里呀?” “没看到。” “……” 没看到怎么知道是红色的?邪了门了。 不会是顾已拿了他的手机吧?咦——初一忙使劲摇了摇头,以顾已的人品和家世怎么可能对他那部用了好几年的烂手机感兴趣? 那他的手机哪去了?走之前明明放在口袋里的呀。 初一正胡思乱想,就看到顾已快速把手伸到书包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青色笔记本,他似乎是想扯张纸,可下手的时候又停下了,把笔记本上不小心弄出的褶皱抚平后放回书包。 “封闭集训时会上交手机,你暂时也用不到,一会我帮你给闻弃和高亚郭报平安,你还有要联系的人吗?哦,还有章玉璞。” 顾已重新翻出一个笔记本,随手扯了张纸,写下了一串号码。 “这是我的手机号,集训结束给我打电话,我让人来接你,集训期间不要出大门,不要乱跑,有人欺负你就跟老师说,老师不管的话就借个手机给我打电话,我让人来解决,需要买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联系我,还有什么问题吗?” “……” 初一跟顾已认识两年多,一同参加过多次学校的活动,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跟自己说这么多话。 他愣愣地摇了摇头,一脸懵逼地接过纸条,“……没,没有了,谢谢。” “进去吧……”想了想,顾已补充道,“闻弃让我跟你说一声“加油”。” “我会的,”听到犬哥,初一甜甜地笑了笑,“你也加油,我们集训结束见。” 顾已目送他进了校门。 车内,小李笑道,“少爷这是谈恋爱了吗?” 这个小男生非常漂亮,眼睛大大的,是柔弱乖巧型omega,一看就让人很想保护,成绩还特别好,是文科班第一名。 这跟他家小少爷简直就是绝配啊! 一文一理,一强一弱,这以后生了小孩保准是文武双全,天下无双的天才学霸! 而且自家小少爷又是主动送人家来参加集训,又罗里吧嗦地叮嘱这么多注意事项,以自家小少爷沉稳冷淡的性子,肯定是对人家小男生喜欢的不得了才会这样主动。 “李哥,掉头,回北清中学。”目送初一进入大门,顾已的脸色立刻变了。 “……啊?少爷您不是还要参加华清大学……” “掉头,快点。” 顾已边吩咐边拨打闻弃的电话,电话响了许久,那边却始终无人接听,顾已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从北清中学来B城的这一路上,顾已莫名有些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听到初一说他丢了手机后,这种不好的感觉一下强烈到了顶点。 今早离开宿舍前,闻弃拜托他好好照顾初一,他便联系了初一在校门口集合,一起来B城。 快到校门口时,他看到张清从初一身旁路过故意撞了他一下。 有章玉璞陪在初一身边,还是在校门口,张清没有发难,撞人后他邪笑了下便离开了。 章玉璞和初一都不曾注意到,张清离开时手上多了部红色的手机。 顾已离得远,当时他以为那是张清自己的手机,现在想来,那手机必定就是初一的。 张清撞初一的那一下,并不是故意找事,他的目的就是要偷初一的手机。 初一已经离开北清中学来到了B城,那张清拿他的手机是想干嘛?他想对付谁? 还能有谁…… 上次在篮球场张清应该已经猜到了闻弃是omega,想到离开宿舍前,闻弃惨白虚弱的面容,还有漂浮在空气中的青梅味omega信息素,顾已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害怕。 张清这个混蛋会怎么对付处在特殊时期的omega?况且这个omega还是他的多年宿敌? 想到闻弃可能会遭受什么,顾已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快点,再快些……” 小李被他催促着不断加速,拼命往北清中学赶,可在距离北清中学还有十多公里的时候,赶上了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十五分钟过去车子开动了不到一百米。 闻弃的手机依然无人接听,顾已心急如焚,如坐针毡,多耽误一分钟闻弃就会多一分危险。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顾已推开车门,飞快朝着北清中学的方向跑走了。 “哎……少爷,您这是……干嘛呀……” 小李是孟叔的侄子,很早就跟着他到了顾家,可以说是看着顾已长大的。 顾小少爷打小就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小李生平首次看到如此不顾形象,惊慌失措的小少爷,仿佛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可一路上,不管他怎么问,小少爷都不肯说到底为什么要如此着急忙慌地赶回北清中学,连准备了许久的集训都不参加了。 他一边继续开着车在路上蠕动,一边给孟叔打电话,让他派人去北清中学看着少爷,别真出什么事。 等他好不容易开车赶回北清中学时,接到了小少爷的电话,让他去拦截一个从学校后门胡同口跑出去的黑衣人。 他开着车,速度很快,可就在即将追上那人时,一辆车突然拦住了他,他眼睁睁看着那人上了另一辆车,疾驰而去。 他马上打电话联系小少爷,可小少爷电话打不通,他便又联系了孟叔,才知道他刚追的那个人伤害了少爷的同学。 少爷下令,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查清楚那人是谁,为何而来。 既然如此那这人他肯定是还要再追的,孟叔在电话里说是已经派人去追了,让他马上回学校去保护小少爷。 他开车赶回去,听学生说少爷背着受伤的同学去医院了。 他调转车头,沿着路去追,天色已晚,不好找人,小少爷的电话也打不通,他找了挺长时间,饶了几个岔口,才在路边看到了奔跑的小少爷。 小少爷从B城回北清中学的半路下车到现在,一刻不停地在跑。 跑着去救人,救了人后又跑着把人送往医院。 他右脚上的鞋已经不知所踪,坚硬的石子刺破皮肤,嵌进肉里,在路上留下一串血淋淋的脚印。 小李光是远远看着都觉得疼,但小少爷却浑然不觉,仍背着那人在拼命往前跑。 就像是背着他的全世界。 第22章 “少爷,”见顾已从病房走出来,小李急忙起身走过去想要扶他,“您怎么也不喊我一声,我好进去扶您,脚还伤着,有什么事您吩咐我去做就行,您好好休息。” 一个多小时前,当小李在马路边找到背着同学的小少爷时,他家小少爷累得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带着血腥气的滚烫呼吸自急促起伏的胸腔中呼出,热度仿佛能烫伤人的皮肤。 这种短时间内超高强度体力消耗,势必会引起肌肉损伤,等他把同学从小少爷背上接下来时,他家小少爷双腿打着虚晃,眼前一黑,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到医院后,他家小少爷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全程寸步不离守着同学做各项检查。 等到同学被诊治完推入病房,小少爷这才配合医生去处理自己身上的伤,之后就一直在病房守着。 小李则在病房外守着,随时等候小少爷的吩咐。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复杂多变,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小少爷下午还对着一个小男生嘘寒问暖,这怎么到了晚上就拼尽全力去救另外一个人了呢? 虽然说同学有难是人都不会见死不救,但看自家小少爷那副完全失控的样子,怎么看救的这人跟他家小少爷都不可能是单纯的同学关系。 所以他家小少爷这是脚踏两只船了?!妈呀,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不得打断他的腿。 可是他家小少爷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小李表示很头疼。 “没事。”顾已淡淡摇头,避开了他的手,没事人似的往走廊尽头走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少爷,您真没事吗?少爷……” 到了走廊尽头,拐过弯,确定小李看不到后,顾已脸上淡然的表情瞬间破功,龇牙咧嘴地抱起脚坐在了椅子上。 妈的,好疼! 不止是肌肉疼痛,他右脚还被石子割伤,缠着厚厚的纱布,走路的时候,那滋味……别提了。 他顾已光风霁月地活了整整十八年,何曾这样狼狈不堪过??? 但与他一路上萦绕心头的强烈不安和恐惧感相比,这点狼狈和疼痛就全然算不得什么了。 今晚发生的事情,他直到现在想起依然有些害怕。 从半路下车跑到北清中学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不敢设想闻弃会出事的可能,他卑微地认为,只要他不去假设,那些不好的事情就统统不会发生。 这样等他回去的时候,就会发现,那个人还好好地躺在宿舍里,在看到本该在B城参加集训的他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宿舍时,错愕不解地张大了嘴巴,“……你怎么跑回来了?” 但是……等他回到宿舍时,却发现宿舍门大敞着,而那个人也早就不在宿舍了,一直没打通的手机被随意丢在床头。 用力攥着手机,顾已犹豫了片刻,输入了锁屏密码——XX1225,消失三月重新回到学校那天晚上,醉酒的少年搂着他的脖子,说要把全部身家托付给他,还告诉了他手机锁屏密码和银行卡密码。 解锁后,顾已本想去联系人名单里找初一。 倘若初一不曾联系过他,是不是证明他所有的担忧都不成立,张清并没有对闻弃出手,他拿走初一的手机只是顺手的恶作剧。 但是…… 闻弃的手机界面上正正显示的就是初一给他发的那条“求救”消息。 宿舍里还残留着未消散的青梅信息素,一时间,顾已颤抖的手几乎要捏碎闻弃的手机。 等他心急火燎地到了小胡同,看到躺在地上鲜血淋漓半死不活的张清,和虽然受伤但依然好好的站在那里的少年,顾已悬了许久的心才终于落回肚子。 万幸,他还在。 万幸。 但很快,顾已的神色又凝重了起来,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alpha的力道,听到那人给闻弃说的意味不明的话。 在那人离开时,他抬腿便追了出去,并给小李打了电话,让他从另一面去截人。 追出去几百米后,顾已猛然停了下来。 对方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会不会还有人藏在暗处? 那闻弃岂不是很危险?他怎么能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他是猪吗!??? 骂了句脏话,顾已拼命往回跑,好在距离不远,他很快便回去了。 现场来了很多人,还有人在给他打电话。 顾已目光穿过人群,看着那个闭着眼睛,蜷缩起身体,把自己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少年,疼得心尖都在发颤。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好错综复杂的心绪,才迈步走过去,发颤的手指轻轻触碰少年的头发。 少年的身体几不可闻地颤动了下。 顾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手,藉由少年展示在外坚硬如铁的保护壳,触摸到了被封闭在内里的那个单薄脆弱、孤独无助的少年。 他的动作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就像呵护世界上最脆弱易碎的珍宝。 “闻弃,看着我。” 少年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声音,抱着膝盖,垂着脑袋,好长时间没有任何动作。 这么快他就再次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吗?顾已提着的心重重跌坠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少年缓缓抬起了头,茫然地看着他,“顾已?” 说实话,那个瞬间,顾已感觉自己的心就跟坐上了过山车似的,猛地蹿升到了顶点。 他紧张地差点咬到了舌头,随即,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在。” 坐在椅子上缓了会,感觉脚没那么疼了,顾已拿出手机,拨通了小李从汤老师那里拿到的手机号。 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顾已把闻弃受伤的事情跟对方说明了下,又询问对方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医院,如果交通不便的话,他可以让人去接。 对方安静听完他所有的话后,只回了干巴巴的两个字,“不去”。 然后便挂了电话。 顾已,“……” 妈的,脚更疼了! 坐在椅子上又缓了会,顾已拨通了他父亲的电话,然后把手机远离了耳朵。 果不其然,电话很快接通,对方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通,还说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妈妈,语气中是藏不住地幸灾乐祸。 顾已冷笑了一声,“随便。”率先挂断了电话。 打从他有记忆以来,他们父子就热衷于揪对方的小辫子,然后跑到裁判官——他妈妈那里去告状。 好在顾已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一丝不苟,无懈可击,轻易让人拿不住错处,尤其是这几年,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为人处世越发滴水不漏,他爸爸已经很久没能找到去他妈妈那里告状的由头了。 而且他早就不屑于再玩这么弱智的游戏来博得“裁判官”大人的关注了,他已经慢慢长大了,懂事了,但显然,他的爸爸还在非常执着地抓他的小辫子,然后落井下石,一点没有大人样,简直幼稚! 幼稚至极! ——当然,顾已是不会承认他之所以不再找“裁判官”大人告状,是因为她一点都不公正。在他很小的时候,“裁判官”大人表面偏袒着他,背地里跟她亲亲老公沆瀣一气,这几年倒好,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明里暗里地跟她亲亲老公穿一条裤子,他去告老爹的状,“裁判官”大人反而把他臭骂一顿,他才不要再去她那里碰钉子呢。 妈的,脚疼死算了! 顾已挣扎着起身,身姿挺拔,一脸云淡风轻地往病房走去。 到了病房门口,小李再次拦住了他,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顾已忍着脚疼,“有事说事。” “那个……”顾已以为是让查黑衣人的事情有进展了,谁知,却听小李道,“少爷,您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嗯?” 顾已错愕地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全他妈是泥。 白衬衣已经看不出颜色了,上面有尚且未干的汗渍,泥水,以及已经干涸的泥点子,泥块……整个就一泥人,脏得他眼睛疼。 “……” 等顾已再次进入病房时,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了。 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犹如一朵美丽清冷的白莲花,除了脖子上的创口贴外完全看不出跟平时有任何不同。 闻弃已经醒来了,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看着窗外清凉的夜色发呆。 听见响动,闻弃转头看向来人,心脏不可抑制地被猛击了下。 原来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一厢情愿的幻想,他真的从千里之外的B城回来救他了。 他意识模糊地咬了他的脖子,被他背着往医院跑。 他的背宽厚温暖,还有丝丝熟悉感,恍惚在过去的某一时刻,他也曾这样趴在他的背上,双手无意识搂紧他的脖子,全身心依赖着他…… 但是是什么时候呢…… 在他十七年漫长岁月中,从来没有人背过他。小时候,他也曾羡慕过那些可以肆无忌惮趴在父母背上撒娇的孩子。 但在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的背是属于他、可以让他依靠撒娇的,渐渐地他也就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了。 “醒了。” “嗯。”闻弃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他来吗?” “……谁?” 顾已其实知道他问的是谁,但看着少年期待的目光,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告诉我,他来还是不来?” 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住院部的走廊空无一人,室外偶然传来虫鸟低沉地鸣叫声,让本就安静的病房越发寂静,针落可闻。 两人的呼吸声落在对方耳朵里显得格外地明显,压抑。 “他让你好好休息。”许久,顾已把手中的食盒放在床头柜上,轻声道,“先吃点宵夜吧,你一天都没吃饭了。” 闻弃跟他家人的关系,着实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 三个月前,他离开学校时,接到的就是他爸爸的电话,让他回家吃饭,庆祝他分化成了顶级alpha。 那时候闻弃是那么高兴,开心到无以复加。 可现在,独子伤痕累累地躺在医院,当爹的不闻不问,甚至都不愿意来看他一眼。 最奇怪的是闻弃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家人不会来。 而且高中三年,不管是开家长会,还是闻弃在学校惹是生非,哪怕是闯了天大的祸事,他的家人也从未出现过。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来的,他还要照顾他那一屋子的玫瑰花呢,哪有时间来管我的死活……” 小心期冀的目光暗了下去,被子底下紧紧攥着床单的手也松开了,闻弃苍白虚弱的脸上满满全是自嘲。 “……不,他根本就是希望我死……只要我死了他就解脱了,一了白了……” 第23章 夏末秋初,阳光明媚。 和煦的日光透过纱窗照进病房,照亮挤在宽大病床上的少年少女们明亮的脸庞。 “……咦呀呀呀,姐妹们,这可是我们大伙第一次给最爱的犬哥买抑制剂,一点都不能怠慢呀,有个博主推荐了这个牌子的,你们快来看看,这个牌子的抑制剂怎么样?” “这个牌子呀,不怎么样,我们班有个同学的表哥就是用的这个牌子,他说一点都不好,而且店铺客服态度还特别差。” “啊,那算了。” “姐妹你们看这个牌子怎么样,我现在就在用这个,挺好用的,每次注射完不到半分钟就起作用,身上的各种不适感觉会立刻减缓许多,非常好用。” “真的吗真的吗?效果这么明显吗?那人家也要买这个牌子啦。” “我也要我也要!我们一起,说不定还会有优惠呢,还有姐妹要拼单吗?” “我我我,算我一个。” “等等,他们家好像不包邮哎。” “对,是的,他们家不管你消费多少钱都不包邮,不过会随机送一些小的赠品,运气好的时候能送到配套阻隔剂,运气不好就是一朵晒干的玫瑰花,或者是店铺老板自己画的卡通图案,我之前收到的就是老板自己画的画,还挺有意思的。” “不行不行,不包邮的话送再多赠品都不行,我不买了!” “就是就是!怎么能不包邮呢,哪怕他把抑制剂价格提高呢,我都可以接受,但是不包邮我绝不接受!!!” “我也接受不了,算了,反正我的抑制剂还没用完,过几天再买吧。” “我也不买了。” “我也是。” “那就没人要买了吧,大家还是接着聊天吧,我们刚刚聊到了哪里了?” 病房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后,刚跟这群omega们混熟的孟雅萱小声道,“……聊到犬哥他其实是个omega,我们大家伙要一起帮他买抑制剂。” “哦对对对对,犬哥,天杀的!老娘爱慕了这么多年的犬哥竟然是跟我一个属性,也是个O,也是个O!姐妹们,我们以后再也不能聚众yy犬哥了,我们能做的就是一起帮犬哥买抑制剂,帮他普及omega知识。” “谁说不是呢,回去我就把床头犬哥的照片换成顾校草的……呃,你们都看着我干嘛?不能yy犬哥,那只能是顾校草了吧。” “算了算了,不聊这个悲伤的话题了,那个,姐妹们,我们还是继续给犬哥买抑制剂吧。” “……咦呀呀呀,姐妹们,这可是我们大伙第一次给最爱的犬哥买抑制剂,一点都不能怠慢呀,有个博主推荐了这个牌子的,你们快来看看,这个牌子的抑制剂怎么样?” “这个牌子呀……” 新一轮无止境重复谈话再次开启。 闻弃一手扎着针,一手举着吊瓶,瘫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浑浑噩噩地听这帮打着探病名义,堂而皇之地霸占他宽阔舒适的大床聊天的一群小没良心们。 前两天,他被张清偷袭受伤又因为信息素应激障碍反应发狂时,把这群弱小的omega们给吓得够呛。 他们昨天来探病的时候,各个见了他还有些害怕,闻弃一个个安慰过去,好半天才把人全哄好。 今天这群小没良心的来了后,也不需要他哄了,直接大喇喇霸占他的床,跟开姐妹party似的,一起诉说自己被吓到、被迫接受犬哥是omega、自我恢复的心路历程。 说到激动处还搂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又相互安慰。 完全没他这个病号什么事。 闻弃被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头疼,严重怀疑,如果没有这群小祖宗们每天来“探病”,他说不定能早点好起来早点出院。 挂完点滴,趁这些小祖宗们聊得火热,没人注意到他,闻弃偷偷摸摸地溜了出来。 隔壁病房住的是顾已。 每天天一亮,就数闻弃的病房里最热闹,来探病的人们络绎不绝,大多数都是漂亮精致的omega,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不像是来探病的,倒像是来参加聚会party的。 相比较之下,顾已的病房就非常安静了。 住院期间,班主任汤老师和英语老师周爽,还有学委汤敏敏和班上几个同学一起来看过他们两个。 此外,顾已的病房里每天除了李芷萱,就没有别人来过了,顾已在学校里唯一的好哥们章玉璞这几天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闻弃还没见他出现过。 顾已的脚受伤了,行动不便,大部分时候,他会安静地待在房间里看书。 来看望闻弃的omega们不少都想借着探病去搭讪顾校草,但一靠近病房就被他无处不在的强大气场给劝退了。 这会子,闻弃正想去他病房躲会清净,看到里面有两个探病的女人。 一个是每天都会出现的李芷萱。 两人一同入院后,李芷萱每天都会来,在他房间里待上几分钟问候一下,之后就去顾已房间,待上许久才会离开。 说来也奇怪,自从跟张清在篮球场打球那天,顾已质问他后,不知为何,闻弃每次看到女神,脑海中都会反复想起顾已的话。 ——她是怎么把你从张清那帮人手里救出来,又是怎么把你送到医院的? ——当时在场那么多人受伤,她为什么单单只救了你一个? ——如果那天救你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你也会喜欢上那个人吗? 反反复复,周而复始,尤其是最后一句话。 ——如果那天救你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你也会喜欢上那个人吗? 与这句话一同在他脑海中回荡的,还有一双藏在重重迷雾后看不真切的眼睛。 除了李芷萱外,病房里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身粉色连衣裙,长相跟顾已有几分相似,闻弃猜测应该是顾已的姐姐 只听那人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进华清大学物理系拜在李玉老师门下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这次华清大学的集训李玉老师会到场做培训并挑选学生,你为这个准备了大半年,这是你能提前接触到那个老师的唯一的机会,你这怎么突然就跑回来了,这可是你的梦想,说放弃就放弃,你这孩子……你的脚还受了伤,还让孟叔他们去调查一个黑衣人,你这……都是什么事呀?” “我爸又去你那里告状了吧。” “你这孩子,这怎么能算告状呢,这属于夫妻之间的友好交流,共同关心关心儿子的学业,你别瞎说,损毁你爸的名声。” “我有没有瞎说您心里清楚。” “……不说你爸的事情了,你先把你的事情老实交代清楚。” “妈,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就算没有参加华清大学的集训,我也照样可以考进华清大学,照样能进物理系,照样能成为李老师的学生。” 妈?呃……原来是顾已的妈妈,看着真年轻啊。 “可是这些明明能提前一年完成的事情,你怎么就……” “妈,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多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行吧,既然你心意已决,妈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一向有自己的主见,妈就是……就是觉得有点可惜,好好的机会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哎,算了,妈还是希望你凡事在做之前能认真考虑清楚,日后不要后悔。” “妈,我不后悔。” 听着那人坚定的语气,闻弃心中五味陈杂。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小萝莉钻了出来。 小萝莉看见站在外面的闻弃,眼睛蓦然发亮,惊讶道,“小哥哥,你好帅哦。” 闻弃,“……谢谢,小妹妹,你也好漂亮哦。” “哪有啦,一般般漂亮了啦。” 闻弃,“……” 这矫揉造作的样子还真是……挺好,挺好。 小萝莉道,“小哥哥,你是来找我哥哥吗?” 哥哥?这就是顾已的妹妹吗?闻弃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病房里三人一同朝他看了过来,闻弃尴尬地挠了挠鼻尖,“那个,我,我路过,你们继续,继续,不用管我。” 他的目光与顾已对上一秒,又迅速移开了。 “你,你的声音……”小萝莉拉住正要逃走的闻弃,片刻前脸上花痴的笑全变成了气鼓鼓地怒气,“你,你就是昨天打游戏骂我和我全家的那个人,就是你说在手机上撒把米,鸡都比我玩的好!” 闻弃,“……” 关于这件事,那就说来话长了。 鉴于闻弃的好人缘,在他住院的这几天,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上到班主任汤老师和任课老师周爽,下到他那群omega小祖宗们,中间还夹着个要命的学委汤敏敏。 汤敏敏为他带来了同学们真挚的问候和祝福,以及这几天的课堂笔记,并叮嘱他好好看,病好了回学校她会检查。 这家伙给闻弃感动地涕泗横流,当场就跪在了床上,抱着笔记不撒手。 大家看他难得有学习的劲头,都不好意思打扰他,直到听见清浅的呼吸声,众人才意识到这家伙哪里是在学习,早就找周公下棋去了。 不过也要感谢汤敏敏带来的课堂笔记,让他睡了个好觉,毕竟对于他这种学渣来说,任何与学习有关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催眠师。 闻弃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睡太久了,醒来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偏来探病的人又全都走了,他一个人无聊地在病房里转圈圈。 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顾已病房的灯还亮着,就走了进去。 他纯粹是太无聊了,想找人陪,但进去后,脑子冷静下来,面对自己的死对头,还真是不知道要聊点什么。 两人话不投机,大眼瞪小眼,后来干脆一起打王者。 加了游戏好友,顾已把他拉进了一个队伍,游戏开始。 打游戏之前,闻弃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对于顾已这种一心只有学习的好学生,游戏什么的肯定跟他的生活不沾边,所以哪怕打的再差,他都可以接受,纯粹当打发时间了。 可是一连掉了五颗星后,闻弃的心态有些崩了。 他游戏生涯就从来没出现过五连败这么耻辱的战绩,而且这帮队友都是什么鬼,他感觉这根本不是个5V5的游戏,这简直就是一打九。 他一个打九个,场上除了敌人就是奸细,根本就不存在队友。 “……顾已,顾校草,顾大佬,让你去清兵,清兵,不是去阅兵,您站在那里干嘛呢?您的上官婉儿是恐高吗?飞起来啊!飞起来啊……” “我他妈的,这射手怎么这么菜啊,这波团他敢上去啊,他上去干嘛他上去送死啊,卧槽!他又死了,这他妈是个小学生吧,开局不到五分钟,已经被抓了七次了,他是送外卖的吗,简直比美团还能送。” 闻弃打游戏深受“祖安文化”影响,而且他坚信游戏可以输,但是人不骂可能就再也碰不到了,所以骂就要及时,哪怕被系统禁言也要骂到痛快,骂到爽。 而且他打游戏只开麦克风不开音响,也就是只“说”不“听”,只管自己骂得尽兴,根本不管被他骂的人是怎么骂他的,反正他听不到。 闻弃这边正妙语连珠,口吐芬芳不停,顾已突然笑了。 闻弃一开始以为这家伙是被自己骂人的话给逗笑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还好意思笑,我跟你说你比射手也强不到哪里去,我就是在中路拴条狗,都比你守的好,你……” “这个射手是我爸。”顾已淡声道。 我爸?爸?谁的爸? 闻弃迷茫地瞪了顾已足足十秒才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忙找补道,“……啊不是,叔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辅助,这辅助怎么这么菜啊,怎么不去跟射手啊,他一个人去上路干嘛,唉我去他一个三级的瑶妹还想单挑对方五级的凯,啊他果然死了……我觉得他不适合玩瑶妹,他适合玩庄周,好好活在梦里吧……” 骂到一半,闻弃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到辅助和射手的ID,一个是“老公,我怕”,另一个是“老婆,我更怕”。 闻弃唏嘘道,“这个辅助不会是你……妈妈吧?” 顾已歪头一笑,“恭喜你,猜对了。” 闻弃,“!”你他妈怎么不早说。 队伍总共有五个人,除去他、顾已、顾已爸爸妈妈、还有一个人。 闻弃小心翼翼开口问道,“那剩下这个不是你爷爷奶奶或者哥哥弟弟还有大舅二舅大外甥吧?” 顾已摇了摇头,“不是……” “哦。”闻弃松了口气,继续找补道,“这他妈的打野是在野区里种蘑菇吗,参团啊,你他妈的你就剩下一丝血也敢一个人去打大龙,参团啊,参团,卧槽,你他妈还被大龙给打死了,我真是他妈的服了,我就是在手机上撒把米,鸡都比你玩的好,对面的打野你有时间能教教我们打野怎么玩吗,这他妈是怎么完美地避开了所有正常操作的……” 顾已,“……她是我妹妹。” 闻弃,“……” 好家伙!好家伙!他闻弃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他直接他妈社死! 第24章 “爷爷,笑死我了,我刚从大厅走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个人着急回家,把输液瓶里剩下的药倒到嘴里喝掉了,把护士给气的呀。” 病房里,正在喝水的闻弃闻言直接笑喷了。 这是什么种类的奇葩呀。 “爷爷,你也觉得好笑吧,你说他这是为什么呀?” 闻弃重新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什么为什么?” “就那个人嘛,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呀,直接把那玩意给喝了,这能有用吗?” “孙子,你要知道有些人来医院并不是为了看病。” “那他们是来干什么呀?”高亚郭不耻下问。 “可能只是为了让医生见识下这种病,或者纯粹就想做个逗比,”闻弃握着矿泉水瓶的手不自觉收紧,“毕竟不是每一种病都能治好的。” “爷爷你突然这么深沉我还挺不适应的,”高亚郭把带来的百合花插到床头柜上的玻璃瓶里,“你喝那么多水干嘛?” 闻弃喝完剩下半瓶水,扭了扭小腰,“你来之前我刚吃了一盒草莓。” “所以呢?”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后话,高亚郭问道,“这跟你喝那么多水有什么关系?” “我吃完草莓才发现它没洗。” 高亚郭,“……” 所以您喝这么多水,又在那里跟医院草坪上转呼啦圈的大爷大妈们似的扭着腰胯,就是为了洗肚子里的草莓? 这他妈有用吗?这跟那个直接把输液用的药往嘴里灌的傻叉有什么分别?! “孙子,”闻弃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高亚郭的脑袋,“我就喜欢你这副我说什么你都相信的样子,真……可爱。” 真……蠢到家了。 “爷爷!”高亚郭气愤地拍开他的手,“所以不是草莓忘记洗了?” “当然不是!”闻弃风骚地眨着一双桃花眼,幽幽道,“是苹果。” 高亚郭,“……” 他感觉被他爷爷溜了,但是他没有证据。 高亚郭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爷爷,您这里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您那群莺莺燕燕呢?” “哎,”闻弃装模作样地长叹了口气,“别提了,关键时刻一屋子莺莺燕燕干不过一个暴躁小萝莉,被人家赶跑了。” “小萝莉?!”高亚郭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听这话就想歪了,“我的爷爷啊,我说你什么时候对小萝莉感兴趣了,您好歹年纪一大把了,也太……太不是个东西了。” “瞎说什么呢?”闻弃在他肩膀上锤了下,“你爷爷我永远都是青春年少的美男子。” 中午的时候,他在顾已的病房外意外撞见了他的妹妹,顾辞。 小姑娘是被家里人宠大的,从没受过这份折辱,逮着闻弃后,在他病房门口连哭带骂了好半天,把昨天受的窝囊气全还给他了,尤不解气。 闻弃房间里唠嗑的omega们听到动静出来查看,不知说了什么话触了小姑娘的霉头,小姑娘便一视同仁地把他们也一起骂了。 可叹这一群莺莺燕燕们在折腾闻弃上是一把好手,骂起人来竟然连一个小姑娘都干不过,灰溜溜地逃跑了。 “啊哈哈哈哈,”听他解释完前因后果,高亚郭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班长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家里竟然有这么个暴躁的小妹妹,那他平时在家里估计没少受气吧。还有爷爷你,竟然骂到人家父母和妹妹的头上了,爷爷,真有你的,被骂了也是活该,谁让你打游戏的时候总是那么嘴贱……唔……” “队友要是给力我至于骂人吗,”想起顾已那难缠的妹妹,悔得肠子都要青了。闻弃给高亚郭嘴里塞了一根带皮的香蕉,“闭嘴吧你。” 除了高亚郭的百合花,这几天来探病的几乎人手一个果篮,把病房的床头柜和地上都摆满了。 为了防止高亚郭这张聒噪的嘴巴再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闻弃一个劲给他嘴里塞水果。 高亚郭来不及咀嚼,好几次噎得喘不过气。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喂多少吃多少,倘若不吃就暴力强喂。 在高亚郭连打了三个饱嗝后,闻弃终于大发慈悲地停止投喂了。 高亚郭从地上爬起来,猛灌了许多水,感觉没那么噎了,才哭唧唧道,“爷爷,你不想要我这个孙子了吗?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孙子了?” 闻弃凉凉道,“是啊,你有什么遗言吗?” 高亚郭无所畏惧地在闻弃的雷区疯狂蹦迪,“我真诚请求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跟我敬爱的爷爷一起打一把,王、者。”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打王者?嗯哼?我他妈想先打死你!” 昨天的社死现场给闻弃幼小纯洁的心灵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关键顾已他爸妈事后还想加他游戏好友,说是以后有时间再一起玩游戏。 开什么国际玩笑??? 闻弃短时间内是不敢再上号打游戏了,他本想直接舍弃账号的,但他玩了好几年了还在账号里砸了不少钱,皮肤、装备什么的都是顶配,他舍不得。 因为这件事,闻弃挺郁闷的,高亚郭这倒霉孩子竟还敢不知死活地揭他的伤疤! 于是等送妈妈和妹妹,还有李芷萱离开医院的顾已返回四楼时,就听到闻弃的病房里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 “爷爷,饶命啊,我错了,饶命,啊——” “高压锅!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跟你姓!” 声音中气十足,还能打人,看来恢复得不错,顾已本想敲门的手顿住,下楼往曹医生办公室走去。 病房内的打斗在高亚郭的手机铃声响起时停止了。 不知道哪个相好给高亚郭打了个电话,这重色轻友的家伙即刻抛弃一起玩闹的爷爷,躲到卫生间去接电话,匆忙起身时还大逆不道地误踩了他爷爷一脚。 打完电话出来,高亚郭眉飞色舞道,“爷爷,你看我这也探过病了,百合花也送了,我就先撤了,请假不易,汤老师看我这次考试大有进步才批了我半天假,我得好好珍惜,大好的时光我得出去浪,不能浪费在你这里,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起来,高亚郭之所以能跟闻弃成为好哥们,两人有个很大的共同点——都曾是好色直男A。 只不过闻弃的好色是浮于表面,直白来说就是他喜欢看长得好看的人来过过眼瘾,至于他那群莺莺燕燕们也仅止步于打打闹闹的朋友,在他孤独时得以缓解内心的孤寂。 莺莺燕燕们也知道闻弃这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些年来心中只有过李芷萱一个人。他们虽有不少人爱慕闻弃,但不会因为感情去打扰他的生活。闻弃对他们来说更像是家里的兄长,他们享受闻弃的庇护,珍惜因为他而认识到的一群姐妹和亲如一家的姐妹情。 但高亚郭不同,高亚郭这家伙是真的好色,而且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换女朋友就跟换衣服一样快。 高亚郭身高一八五,椰子味alpha,他的长相不像顾已和闻弃那么有特色,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他属于那种不带攻击性的长相,第一眼看过去可能不是特别抓人眼球,但非常耐看,且越看越有味道。 而且这家伙巨有钱出手大方,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但却没有少爷病,待人真诚温和掏心掏肺,这主要归功于初一跟闻弃这俩活祖宗,从小就把他训练地非常有耐心,不管女朋友如何作他都不会生气,偶尔还有点小憨憨,让慈母心泛滥的女孩子们毫无抵抗力。 “你的孝心爷爷已经收到了,滚吧。” 打着探病的名义跟汤老师软磨硬泡请了半天假,怎么能全浪费在他爷爷身上呢,高亚郭早就按捺不住要出去猎艳了。 “得嘞,爷爷您好好休养,等您病好了我再来接您出院,”高亚郭如蒙大赦,对着镜子整理被弄乱的头发,“有事打我电话,当然,我今天是不希望接到您的电话的,毕竟这会打扰到我的约会。” “知道了,快滚吧你。” 高亚郭走后,闻弃把两个小沙发拼起来,挪到窗前,躺着晒太阳。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进来了,以为是去而复返的高亚郭,“孙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少年眯着眼睛像只小猫儿一样,喉咙里发出轻微地喉音。 “看来你很喜欢给别人当爷爷。” “……”听见顾已的声音,闻弃像是被人捅了一刀,火速站起了身。 完蛋,我现在装没看见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 显然,尚在迷糊的闻弃把那句话给问了出来。 顾已看了他一会,“你在躲我?” 闻弃被他看得心虚,眼神闪躲,“哪里哪里,我怎么会躲你呢,没有的事。” 自从听到顾已跟他妈妈的对话后,闻弃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顾已。 哎,其实是从他在医院醒来,想明白顾已为了救他,放弃提前实现梦想的机会,千里奔波从B城返回救他,而他因为顾已的信息素平复心中的暴虐弑杀后,他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已。 他跟顾已认识了两年多,也针锋相对了两年多,在他心里,顾已一直是自己的死对头,讨厌狗,现在突然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如此大的转变,闻弃一时还无法接受。 “我妈给送的鸡汤,挺多的,分你一半。”顾已把手中的保温桶放到茶几上,打开盖子,满室飘香。 “谢谢。” 鸡汤看起来是花了很多心思炖出来的,色泽漂亮,汤水清而不油腻,鸡肉炖得软烂可口,汤里还放了冬虫夏草,是一道营养丰富又美味的药膳。 闻弃喝着鸡汤,顾已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他。 闻弃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没话找话,“鸡汤还挺好喝的。” 顾已淡淡回道,“嗯。” “阿姨她们走了?” “嗯。”那几个姑奶奶们若是还在,他哪有时间过来。 “今天天气还挺不错的。” “嗯。” 闻弃,“……” 这个冷场王太难搞了,遂不再开口,悲愤低头猛灌鸡汤。 “我喝完了。”闻弃擦了擦嘴。 “嗯。” 操!闻弃臭脾气上来了,“你再“嗯”一个试试!” 顾已看着暴躁如昔的少年,挑眉道,“不“躲”着我了?” 闻弃,“……” 刚刚闻弃那副受气小媳妇模样,不止他自己别扭,顾已看着也别扭。 针锋相对才是两人的日常相处模式。 闻弃突然觉得非常想笑,“你说你这只讨厌狗真是有够讨厌的,给你点好脸都受不了,非要我恶语相向你就开心了。” 顾已翘着嘴角回敬道,“彼此彼此。” 这话也不知怎么戳中了两人的傻笑神经,两人对视了一秒后同时大笑起来。 闻弃笑得胃疼,歪倒在沙发上,一边在心里狠狠骂自己傻逼,一边笑到鹅叫、猪叫、公鸡打鸣……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顾已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但好在顾已没有他那么的多才多艺,精通多种语言,只能发出普普通通的“哈哈”“嘿嘿”“呵呵”。 第25章 不知何时,房间里各种动物的奇怪笑声不见了,只剩下另一道还算正常的笑声。 平时一本正经总是冷着脸的人突然大笑起来,倒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舒展的眉目间尽是缱绻笑意,弯起的眼睛里蓄着温和的光,帅气而温暖。 如三月春风般轻柔和煦的笑容却重重敲响了对面人心里那扇紧闭的大门,被困在黑暗中的少年踉跄着起身试图靠近门口,却在迈步时停下了。 与此同时,另一道笑声也停了下来。 顾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进少年瞳眸深处。 刚刚某个瞬间,少年脸上意外流露出来的不安和犹豫,像一把破空的鞭子,猛然甩在了顾已的心上。 他的眼珠是纯黑色的,仿佛把浩瀚缥缈宇宙里的光全吸了进去,而当他全神贯注盯着一个人的时候,深邃的眼眸中盛满了璀璨迷人的星河和让人呼吸一滞的深情。 ……恍惚对方是被他深爱着的。 他愿把全宇宙的灿烂星光献给深爱之人,以此交换把那人装进眼睛,藏在心里,揉进血液…… 闻弃不由自主地被他眼里的星光和情愫吸引。 一阵堪比火山岩浆般滚烫灼热的感觉,从后颈处的腺体开始急速扩散、蔓延,流经之处蒸干了身体内所有的水分。 浓郁香甜的青梅信息素从体表的每一个毛孔渗透出来…… 他心跳如鼓,血液沸腾,脸颊,耳朵尖,都染上了可疑的粉红,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极致渴求令他眼前发黑,喉咙发紧,像是要喘不过气,微张着嘴唇低低喘息着。 “好热……”发软的手指松了松病号服的领子,却没起到哪怕一丁点清凉的效果。 少年眉头紧锁,伸出红嫩的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试图缓解难耐的渴求,然而并没什么卵用。 “闻弃……” 少年舔嘴唇时略显迷茫的样子,让顾已的呼吸有些不稳,他倾身靠近了少年。 清冷凌冽的龙舌兰信息素铺面而来,难耐不舒服的感觉瞬间缓解了不少,少年像溺水之人抓紧浮木一样抓住了他的胳膊,贪婪地往他身上缠。 他从不知道靠近一个人的时候会这样凉爽,这样舒服。 少年睁开有些发红的双眼,迷茫的视线在对方脸上逡巡,玉石般光洁白净的额头,漆黑精致的眉眼,挺拔俊秀的鼻梁,最后停在性感单薄的嘴唇上。 少年听见脑海中有个激动的声音,叫嚣支配着让他的身体不断向前靠。 只要亲上去,就会舒服,就会解脱…… 亲上去…… 亲…… “啵”的一声轻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却格外响亮。 嘴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眼前黄澄澄一片。 闻弃触电一般,“蹭”地坐起了身。 只见顾已衣衫凌乱地被他推倒在沙发上,手中举着一根带皮的香蕉,隔开了两人——而他就是亲在了这根香蕉上。 “……”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被讨厌狗的一个眼神看得发·情了?还把人家扑倒强吻??? 这他妈的也太丢人了吧,他是失心疯了吗????? ????????????? 闻弃满脑子问号,他简直都觉得自己不正常了。 顾已从沙发上坐起身,修长手指翻动着把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系好。 自己刚刚还解了人家的扣子???这是有多饥渴?!!! 闻弃丝毫不敢看顾已是什么表情,他脸红地简直要滴血了,脑袋垂得低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顾已并没有说什么让他更加难以自容的话,整理好自己道,“我先回去了,你休息吧。” 顾已本想借着送鸡汤的名义,来跟闻弃询问一些事情的,谁曾想…… 没有人知道,他刚刚用了多么大的意志力,才忍住没把在他身上为所欲为的少年翻身压在身下的。 两人再这样共处一室,很可能出事,所以他必须马上离开。 而且他要询问的话题很沉重,可能会牵扯到少年不愿面对的伤疤,他此时的状态明显不适合。 或许时机还未到,顾已想着,自己还是缓一缓再问吧。 刚站起身,袖口被揪住了。 闻弃是希望顾已离开的,最好能马上消失,这样他就不用再这么尴尬了,可看着顾已站起身时,潜意识中有个声音却不想让他离开。 在反应过来前,手指已经揪住了顾已的袖口。 “……” 尴尬的N次方。 闻弃真想剁了自己那只乱动的爪子。 “那个……闻弃尴尬地挠了挠鼻尖,“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会天,行不行?” 顾已深深看了他一会,才重新坐了下来。 闻弃神情紧绷,躲避着顾已坦然的视线,一会又克制不住地抬起头,看着顾已无波无澜的清冷面容发呆,回过神又红着脸垂下头,一会再次抬头…… 顾已将少年脸上每个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 看他挣扎,犹豫,犹豫,挣扎…… 过了好一会,少年心一横,眼一闭,“那天是你把我背到医院的?” “是。” “你,你……你为什么会从B城跑回来?” 顾妈妈说华清大学物理系是他的梦想,他为了救自己放弃了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可是,怎么会呢? 他们不一直都是死对头,互相看不顺眼的吗? 顾已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 闻弃睁开眼,“是,是吧。” “正好,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他本不想逼迫他的,可既然他主动提出来了,顾已决定顺水推舟。 或许有些事情就应该早点说开,早点解决,单纯的心疼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闻弃,“……嗯?”怎么莫名有种落入陷阱的错觉。 顾已,“会玩石头剪刀布吗?” “……会吧。”闻弃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一时间什么尴尬,什么犹豫,什么错觉全都烟消云散了。 闻弃非常想指着他的鼻子骂一句:这玩意是个人都会玩吧!你他妈这样问是几个意思?! 他严重怀疑讨厌狗身上是不是有一种特殊的技能,总能在不经意间轻而易举地点燃他愤怒的小火苗。 顾已没看到他这么精彩的心理活动,又或者看到了但不以为意,接着道,“输的人要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可以选择不回答,但如若回答就一定要说真话,敢玩吗?” 话语中满满的挑衅。 激我?闻弃当即拍着茶几道,“小爷我长这么大就没有不敢玩的,别说这么个破游戏了,就是去杀人放火……” “嗯?” 闻弃悻悻道,“……那也是不敢去滴,我们要做守法公民,多读书,少惹事。” “……开始吧,我喊一二三,我们……” “凭什么是你,”闻弃被顾已那看傻逼的眼神激得心头火气,“我来喊一二三。” 第一把闻弃出剪刀,顾已出布,闻弃赢了。 就这水平还敢问我会不会玩,看我不赢到你怀疑人生,斗志满满的闻小爷如是想。 “问吧。” “你为什么放弃华清大学的集训从B城跑回来?” 顾已大大方方回答道,“为了验证心中的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这是下一个问题了。” 讨厌狗真小气,闻弃轻哼一声,“好,再来。” 第二把,闻弃出剪刀,顾已出石头,顾已赢了。 “你想问什么?随便问,小爷才没你那么小气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闻弃表面看着漫不经心,其实心里特别没底,他有些猜到顾已想问什么了。 果不其然,他听到顾已低沉性感的嗓音道,“你是怎么从alpha变成omega的?” 在闻弃分化成顶级alpah到处炫耀之际,顾已曾见到过他的分化鉴定书,显示他确实是顶级alpha,身体各项指标均高出平均水平。而且顶级alpha之间有着本能排斥,他跟闻弃长时间不对付,除了因为李芷萱外,其中不乏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两人属性相同。 入院后,医生对闻弃的身体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在他的腺体内不仅检测到了omega信息素,还集存着不少alpha信息素。 检查结果显示他不再是alpha,却也不能说是个纯正的omega,他的腺体还未分化完全,所以才会对周围所有的AO信息素出现应激过敏反应。 闻弃张口便答,“我本来就是omega,之前顶级alpha是医生误判,我……” 顾已提醒道,“规则。” 可以选择不回答,但回答就一定要说真话。 顾已脸上之前傻笑的暖意已经散去了,冰冷回归,鸦羽般细长的睫毛形成的小块投影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深沉,骇人。 顶着对方压迫感十足的视线,闻弃嘴硬道,“我说的就是实话。” 顾已,“继续。” 第三把,闻弃出布,顾已出剪刀,顾已又赢了。 “你是怎么从alpha变成omega的?” 闻弃声音冷硬,“我就是omega。” “继续。” 第四把,闻弃出石头,顾已出布,顾已又双叒叕赢了。 “你是怎么从alpha变成omega的?” “我就是……” “继续。” “……” 闻弃已经没工夫去管攻无不胜的自己是如何在顾已手下输到怀疑人生的,不知何时,他的脸上已经爬满了眼泪。 游戏仍在继续,两人相互较着劲。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顾已出拳的速度和冰冷的声音丝毫未变,“你是怎么变成omega的?” “你他妈有完没完?老子是被人用药物强制从alpha变成omega的,这不是你家开的医院吗,你应该已经有我的体检报告了吧,各项指标你心里不是已经都有数了吗……我他妈现在就是个不A不O的怪物,对所有AO信息素都过敏,每次发作时只能依靠药物压制体内的暴虐,但这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药效也在不断减退。终有,终有一天所有的药对我都不会再有作用,到那时候,我会压制不住体内的暴虐弑杀活活把自己熬死,满意了吧,你们满意了吗?” 在顾已的步步紧逼下,闻弃的心里防线终于溃塌了,他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后背贴着墙。 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别的什么人。 “你们满意了吗?看我这样狼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活活等死,你们满意了吗?满意了吗?” 不知道小时候有没有哭过,反正自打闻弃有记忆以来他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 即便是在他失踪的那段时间,待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经受着非人的折磨,哪怕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他的心中只有悲凉,不曾落下一滴眼泪。 因为他知道哭是没有用的,没有人会在乎他的眼泪,扎到身体内的刀子更不会因为他的眼泪而少进一寸。 他习惯了隐忍,习惯了疼痛,习惯了粉饰太平。 他不想掉眼泪,不想让人看到这样狼狈的自己,却怎么都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落在地上,摔得稀碎。 闻弃用力咬着嘴唇,试图用疼痛麻痹自己,“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我,为什么要那么恨我,恨到想杀了我,为什么呀……为什么……” * 闻弃哭了多久,顾已便一言不发地看了他多久。 看他哭泣,悲愤嘶吼,像是把积压在心中多年的委屈、愤恨、不甘、疼痛、害怕、不安……一股脑全发泄出来。 等房间里的哭泣声停止时,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闻弃仰着脑袋虚脱地靠坐在墙边,金色的夕阳落在湿漉漉的睫毛和修长的脖颈上,他双眼空洞地仿佛灵魂已经被抽干,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哭成这副难看的样子,眼泪像是决了堤,而且还是在他的死对头讨厌狗面前。 “你不是怪物,你也不会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了太久,闻弃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外来音,那声音干净,沉稳,像是一支强心剂注入了他的心脏。 “你的病并非无药可治,我问过曹医生了,他说只要找得到和你匹配的信息素,你的应激过敏反应是有办法根治的,”顾已道,“而我,就是你需要的那个人。” 擦干眼泪,闻弃扶着墙慢慢站起身,“我闻弃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和施舍。” 顾已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道,“想多了,我帮你治疗是有条件的。” 眼中是一贯的清冷、倨傲,没有丝毫可怜更没有施舍。 闻弃鬼使神差道,“……说来听听。” “曹医生说你不可能再变回alpha,你的身体在继续往omega分化,在你完全分化成omega之前,信息素应激过敏反应会一直伴随着你。我可以帮你治疗,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顾已踱步回沙发,长腿交叠优雅坐下,声音没什么起伏道,“第一件事,听我的话。” “?”什么破提议。 这要搁平时,听到有人跟他说这种话,闻弃一定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他祖宗十八代,或者直接把人揍一顿,揍到对方爬不起来为止。 酝酿好的满肚子脏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那要是你让我去跳楼,我也要跳吗?” 顾已不疾不徐道,“不会让你跳楼,放心,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的。” “那你让我吃……” 这百分百是个陷阱,你怎么还在问,快停下,停下啊! 顾已斜他一眼,勾唇笑道,“不会让你吃……的,我没有看人吃那玩意的兴趣。” “那你让我去杀人放火……” 为什么停不下来啊啊啊,闻弃急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是个守法公民,平日里喜欢,多读书,少惹事。”顾已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他,“你以后也会变成这样。” “……”好他妈熟悉的台词呀。 “不行不行,”闻弃还是觉得很扯,“听你的话,这也太笼统了,你说什么我都要听吗?我他妈是不是还得改口叫你主人呢?” “哦,原来你有这方面的爱好,”顾已拖长尾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虽然我没有这个爱好,但是你放心吧,我可以配合。” 配合你大爷的!闻弃恨不得掐死这只小人得志的讨厌狗,“我他妈没有!没有!” “其他的我们回学校后可以慢慢定规矩,但是有一点我要提前说明,不管是因为什么,在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特别是有事要出校门时,必须提前向我报备,请求批准才可以行动。” 闻弃七窍生烟,简直想骂娘了,“你想监视我的动向?” “只是为了确保你随叫随到。”顾已无辜眨眼,“第二件事和第三件事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我什么时候想好了会告诉你的,放心,不会太难办的。” 我信你个鬼!第一件事都这样了,第二件事和第三件事只会更难办吧。 闻弃被他气笑了,双手抱胸倚着墙,“不是你说你这么做都是为什么呀?” 闻言,顾已微笑以对,用轻快中带点贱兮兮的语气,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道,“给自己这两年多来被你无故针对的高中生涯,出、口、恶、气。” “……好,好得狠!”果然是有仇必报的讨厌狗! 他确实没看错,撕开那层道貌岸然的表皮,下面藏着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汉不吃眼前亏,顾狗,咱们走着瞧! 第26章 当天晚上,闻小奴就正式上岗了,他那无事生非的顾小主要听睡前故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第一次上岗,闻小奴装得蛮敬业的——尽心尽力地恶心他的主子。 闻小奴捏着嗓子,用嗲到他自己听着都起鸡皮疙瘩的声音道,“亲爱的主人,您想听长的还是短的呀?” 顾已不动声色道,“长的吧。” “话说从前有一只小猫咪,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闻小奴模仿猫咪的动作和叫声,双手举到脸旁,握拳再松开,嘴里拖着长长的尾音,喵喵喵个没完没了,喵得激动了还从病床这边跑到另一边。 可谓是全方位立体化让他的顾小主体会到人工3D环绕式效果。 表面看来,他的顾小主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他表演,但其实内里已经被他萌到精神错乱了。 闻弃平素给人的感觉总是懒洋洋中透着点痞气,说话时特有的慵懒随性又带点小颓废的语调,搭配上他那双随时能飞出桃花的眼睛,整个一大写的风流多情,非常符合他“omega之友”的身份。 可当他捏着嗓子喵喵叫时,声音里的慵懒颓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软糯清甜,听起来跟他家里的小妹撒娇卖萌时的声线有些相似。 顾已被他喵得通体舒畅,思维抑制不住地跑偏。 一代校霸,风云人物,穿上猫咪装,在他床边喵喵喵喵喵喵…… 顾已脑内翻涌着危险的想法,被脑补的情节撩拨地心痒难耐。 “喂,你发什么呆呀,我讲的够不够长了?”闻弃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抱怨道,“他喵的累死小爷了。” 闻弃的声音自己听着都难受,他以为顾已会马上受不了地喊停,他就可以借机溜了,谁知这家伙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没把顾小主恶心到,他先有些受不了了,嗓子不舒服还被自己嗲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顾已看着他愤怒中又夹杂着浓浓委屈的面容,“可以了,再讲个短的吧。” 闻弃咳嗽了两声,恢复正常嗓音,把顾已刚倒的水抢过来喝了一口,“话说从前有一只小猫咪,喵。” 顾已等了半天没了下文,颇有些不敢置信道,“完了?” “你不是要听短的吗,”闻弃得意洋洋挑眉道,“怎么样,我这个故事够短吧。” “……”顾小主挑剔道,“来点有内容的。” 闻小奴从善如流道,“话说从前有一只小猫咪背着小书包去买糖……” 顾小主得寸进尺道,“我想听奥特曼。” 闻小奴隐忍怒火忍到瞠目欲裂,“话说从前有个奥特曼背着小书包去买糖……” 顾小主忍笑忍到腹肌酸痛,“我想听奥特曼打怪兽。” “话说从前有个买糖的奥特曼跟一只卖糖的小怪兽打起来了,”闻小奴放肆又恶狠狠地斜了顾小主一眼,嗲声道,“亲爱的主人,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顾已配合着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旁边有只背着小书包买糖的小猫咪在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 这是对背着小书包买糖的小猫咪有多么深的执着啊。 愣了一秒后,顾已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别管闻小奴编故事的水平怎么样,光说他这临场应变的反应就无人能敌,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他都能给圆回来。 顾小主十分赏脸地拍手称赞,“妙啊!真是妙蛙种子吃着妙脆角妙进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闻弃,“……” 妙你大爷! 在顾小主的无理取闹下,闻小奴又陆续胡编乱造了几个曲折离奇,牛头不对马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故事。 顾小主听得兴致勃勃,越来越精神,反倒是闻小奴把自己讲得趴在床边睡着了。 顾已把人轻轻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住院这几天,闻弃更瘦了,身上已经是一点多余的肉都没了,锁骨凸起,五官显得越发立体,透过宽大的病号服领口,可以看见他左侧胸口狰狞、明显的疤痕。 闻弃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喉咙里发出含糊地梦呓声,像是经历着十分可怕的梦魇。 顾已见怪不怪,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从口袋掏出那个巴掌大的青色记仇本,一边写一边轻轻哼起了歌。 20XX年9月7日,晴。 讨厌鬼吼我了!他哭着吼我,吼得好大声。 不过他晚上给我讲了好玩的故事,我决定单方面原谅他这件事了。 而且从今天起,他什么都要听我的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两年承受的苦难和委屈我要一样一样报回来了。 写到这里,顾已停下笔尖,看了眼病床上的少年。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有很多东西想写下来,可写下这简单几句话后突然没了继续写下去的欲望。 ps:我还是好讨厌他,比昨天更加深了一份讨厌。 郑重写完这句每天都会写的话后,便结了尾。 歌声哼完三遍后,闻弃的呼吸开始趋于平稳。 闻弃今天下午哭得时间太久,眼睛闭着也能看出有些肿,顾已修长指尖像羽毛一样,在他眼周和额头来回拂过,直到看见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才收回了手。 “你不是怪物,你是闻弃,独一无二的闻弃。” 亦是我最讨厌的人。 少年睡得安静祥和,看着竟有几分稚气可爱,顾已微微俯下身,在他额头落下安抚一吻。 “放心把自己交给我,我会让你好起来的,相信我。” 顾已打开床头灯,走到门口把大灯关掉了,然后悄悄退出病房,回了隔壁房间。 听见隔壁房门关闭的声音,床上熟睡中的少年朝着床头灯的方向翻了个身,橙黄温暖的灯光落在他颤动的睫毛上。 许久后,少年慢慢蜷缩起身子,双手捂住了脸。 * 从医院离开回到学校后,闻弃正式开始了他为奴为婢的苦逼生涯。 顾已这两年来被他蓄意针对,心中应该是积攒了蛮多怨气的,一朝得势,鸡犬升天,一天24个小时几乎是在争分夺秒,无休无止地折腾他。 早上六点整,闹钟一响,惊醒地闻小奴跳下床,挤好牙膏、倒好热水、准备好干净的毛巾,叫顾小主起床。 二十分钟洗漱时间过后,六点二十,陪同顾小主去操场跑步四十分钟。 七点准时去吃早餐,到了餐厅,顾小主挑了个安静的地方矜贵优雅地坐着,闻小奴则跑前跑后地跟如狼似虎地吃饭队伍们抢食,买好顾小主交代的每一样食物。 半个小时用早餐时间,七点半,闻小奴背着主仆二人的书包,跟在主子身后,左摇右晃地往教室走去。 闻弃的生活习惯是晚上不睡白天不起,每天睡到自然醒,他已经整整两年多的时间没有早起过了。 他大脑昏昏沉沉的,要不是顾已在旁边时不时咳嗽一下,他说不定跑步的时候都能睡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教室,闻弃想着怎么也能睡会了,刚要准备趴下,顾小主咳嗽了一声,示意他给擦桌子。 闻小奴四下看了看,没有找到纸,便用袖子随便擦了几下,顾小主不情不愿地坐下,掏出钢笔指使他灌墨水。 上学的时候一般有两种学生老师是不怎么管的,一种就是像闻弃这种不学无术无药可救的吊车尾,一种就是像顾已这种卓尔不群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 后者通常不会跟着老师讲课的进度,他们自行安排学习任务,上课一般不抬头,但凡他们抬起头,老师就要怀疑是不是讲错了。 顾已就是这样,老师讲他的,他自己学自己的。作为顾小主的贴身侍从,闻小奴别无选择地跟从他主子的脚步。 顾小主看书的时候,闻小奴得在边上时刻注意着,等顾小主看完一页,闻小奴帮着翻页。 顾小主做题的时候,闻小奴要提前准备好草稿纸,圆规,橡皮等。顾小主跟全神贯注做手术的医生似的,每次伸手的时候,闻小奴必须学会揣摩主子的心思,把他需要的东西放到他手里,偶尔还兼职擦汗的任务。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这个a选项太过绝对了,b选项又跟咱们这首诗的意境不符合,c和d虽然都是对的但是d选项更加符合题意……” 这时,有学生反应说汤震看错答案了,正确答案其实是c。 汤震面不改色地重新讲了一遍,这回把答案靠在了c上,依然讲得头头是道。 “……” 所以说汉语文化博大精深呢!闻弃听得都快笑抽了,十分想给他鼓掌。 妙啊!真是妙蛙种子吃着妙脆角妙进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好不容易挨到第一节 课下了,闻弃迫不及待地想出去透口气。 高亚郭从前面转过来,自然而然地搂着闻弃的脖子,“爷爷,走,我带你去吃·屎。” “带烟了吗?”闻弃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高亚郭拍了拍口袋,“放心吧爷爷。” “走。”两人刚站起身,顾已咳嗽了一声。 闻弃,“又怎么了?” 顾已淡声道,“你跟我一起去上厕所。” “你他妈上个厕所还要人陪啊?!”什么毛病啊! 顾已抬起下巴指了指高亚郭,凉凉的目光落在两人勾缠在一起的手臂上,“他不也是要人陪吗?” 高亚郭顿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神仙打架,凡人退避,高亚郭两个都惹不起,谄媚地冲顾校草笑了笑,也不去上厕所了,转身一屁股重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爷爷,您自求多福吧。 闻弃气得牙痒痒,“这不一样,我们又不是真的要去上厕所。” “哦,”顾已慢吞吞道,“那你们是真的要去吃屎?” 闻言,教室里响起起此彼伏地窃笑声。 闻弃气得嗓子冒烟,一时口不择言道,“你他妈才去吃屎呢,我们是要去抽……” “嗯?”顾已含笑望着他,“抽什么?大点声,让全班同学都听听。” “……” 抽你大爷! “不是要上厕所吗,”在围观群众的注视下,闻弃恶狠狠地拉着顾已的胳膊把人拽出了教室,“走,去上厕所,你个事逼儿,老子陪你去还不行吗?” 咦—— 围观群众集体发出一声惊呼,两位大佬什么时候好到可以一起上厕所了?难道传言是假的??? 章玉璞请了几天假不在学校,初一去B城参加集训还没回来,众人疑惑地目光落在了唯一可能的知情人高亚郭身上。高亚郭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表示俺也不知道啊。 关于闻弃住院的原因,在学校里流传了好几个版本。 一种是说他在跟张清打架的时候受伤了,一种是说他遭遇仇家埋伏被人敲了闷棍,还有一种说法是他跟顾已因为李芷萱打了一架。 最后一个版本是流传最广也是大家认可度最高的,这两人常年不对付,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关键是顾已也受伤住院了,而且李芷萱还每天都去医院看望他们。 放眼整个北清中学,能伤到顾校草的,估计也就只有闻校霸这个顶级alpha了。 虽然最近有谣言说闻校霸其实是个omega,但在亲眼见识之前,很多人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第27章 “爷爷,爷爷……” 闻弃耷拉着脑袋,神情恹恹地捧着两个杯子,去楼道尽头接热水。 屁股后面跟着个烦人精,“爷爷,爷爷,你怎么不理我呀?” 高亚郭感觉顾大佬看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一股莫名的敌意,尤其是在他靠近闻弃的时候,他想不通为什么,为了不被顾大佬死亡凝视,他只能尽量不在顾大佬眼皮子底下招惹他爷爷。 这会子,好不容易看到他爷爷一个人跑出来接水,他急忙屁颠屁颠地跟了出来。 闻弃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道,“干什么?” “爷爷,你跟班长怎么回事啊?怎么感觉你从医院回来后变得那么怕他呢?还惟他命是从,他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烦不烦。” 高亚郭催促道,“快说快说!我太好奇了。”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正要脱口而出又停住了。 顾已警告过他,那天在病房里的谈话是两人之间的秘密,不许说出去。 虽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但谁让人家是主子他是奴才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乖乖听话他还能怎么滴。 闻弃做了个缝合嘴巴的动作,“不能说。” “爷爷爷爷,你就和我说说吧,我真的太好奇了,顾大佬是怎么把你这匹烈马给驯服的,你是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了吗?” 不得不说,高亚郭虽然脑子不大聪明,但有时候误打误撞也能蒙对一些事情。 闻弃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什么话,什么叫驯服,孙子你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爷爷你这是恼羞成怒了?难不成不是把柄,你们俩真的……卧槽,你俩不会是谈恋爱了吧?可是也不对啊,谈恋爱的话班长也不应该那么理直气壮地指使你干这干那……” 他爷爷那么懒的一个人,除了追求李芷萱时肯花心思费工夫,在其他事情上基本都是得过且过随心所欲。 既然肯被人驱使,那这个人一定是他极其看中之人,否则以他爷爷的驴脾气,谁敢指使他做点事他能当场送人家去见阎王。 “我去,啊——爷爷,你,你不会是在追求……”班长??? 高亚郭突然想起来,他爷爷回学校第一天晚上就跟顾大佬在汀香阁门口吻得难舍难分,晚上睡在同一个被窝里,第二天早上又巴巴地给人家送早餐,还当着顾大佬的面提出放弃追求女神。 他爷爷什么时候这么主动过,几次三番意欲如此明显的撩拨,肯定在那时候就已经喜欢上顾大佬了。 而且他爷爷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别人对他一点好,他能默不作声地还十分。 顾大佬这次不知怎么从B城跑回来把重伤的他背到了医院…… 妈呀,这简直是救命之恩,这么大的恩情,他爷爷难不成是想以身相许? 但看顾大佬的意思应该是不喜欢他爷爷,所以才会百般刁难处处压迫,不过想想也是,他爷爷毕竟跟顾大佬针锋相对了两年多,有事没事就找人家茬,人家借机发泄下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可怜了他爷爷,为了追求心上人,在顾大佬的故意刁难下,他只能压着怒火迎难而上,甘心为奴为婢。 他已经可以预测到,他爷爷这漫漫追妻路有多么的崎岖坎坷了。 啊,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苍天有眼啊……啊,不是,他爷爷真是太可怜了…… 作为他爷爷的亲亲孙子,高亚郭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捂住自己因为窥探出真相而忍不住上翘的嘴角,不让他爷爷看出端倪,以免伤了他爷爷脆弱的自尊心。 学校的饮水机脾气出了名的大,刷完卡出水的时候,水柱朝着四面八方突突乱溅,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烫伤,闻弃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把接满的蓝色杯子拿起来,换成另一个青色的空杯子。 高亚郭还在神经兮兮地叨逼叨,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闻弃问道,“孙子,你玩王者最常用的英雄是哪个?” 对付初一那个花痴,闻弃惯用的伎俩是美人计,而对付高亚郭这个脑子缺根弦的话痨,闻弃摸索出的应对办法是,用另一个问题把他问住,借此分散他的注意力。 “小乔呀,”高亚郭果然上钩,“这个你不是知道的吗,咱俩天天一起玩游戏,乔妹是我的最爱!” 闻弃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小乔的姐姐是谁吗?” “废话,当然是大乔美媚呀。” “那大乔的老公是谁?” “孙策,爷爷,你问这个干吗?” “只管回答问题就好,哪来那么多废话,我问你孙策妹妹是谁?” “孙尚香呀。”高亚郭骄傲地挺起胸膛,“爷爷,虽然我历史不好,但我王者玩得好呀,不信你就接着问。” “孙尚香老公是谁?” “刘备。” “刘备儿子是谁?” “刘婵。”回答这些可比上课回答问题轻松多了,高亚郭嘿嘿笑道,“爷爷,你还想问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吧。” 闻弃笑笑,“那刘禅应该叫小乔什么?” “啊?”片刻前还踌躇满志的高亚郭傻眼了,掰着指头思索,“叫什么,小姨?奶奶?不对不对,姑姑?好像也不对……” 甭管刘婵应该叫小乔什么,一圈问题问下来,高亚郭早不记得他之前在纠结什么问题了。 闻弃得以安静地接完了水。 “爷爷爷爷,刘禅和小乔到底是什么关系呀,他应该叫小乔什么呢?”过了不到一分钟,高亚郭又不依不饶地凑了过来,搂着闻弃的胳膊,“爷爷你就告诉我吧爷爷,爷爷……” 猛男撒娇,闻弃吓了一跳,杯子里的水差点洒出来,“卧槽你他妈离我远点,你这猪脑子是有多笨,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刘婵当然是应该叫小乔……” “垃圾中单法师。”一道声音传来。 “……”这答案还真是……妙啊! 两人同时抬头,看到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吴松,“犬哥,锅总。” “小松。”高亚郭立马松开闻弃,亲昵地搂着吴松的脖子,“小松,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跟你和爷爷说。” 吴松是理科八班的学生,他跟高亚郭的脑容量相差无几,同等的智力水平线决定了他们之间有无数相同的智障话题,每次见面都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种在别人身上体会不到的亲切感。 “这周末我打算去游乐场玩,我交了新的女朋友,可漂亮了,给你们认识认识开开眼,初一和老章到时候也回来了,爷爷,小松,我们一起去吧,好久没出去玩了。” 能出去玩闻弃当然高兴了,可随即他想到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他摆摆手,无奈拒绝道,“不去,没时间。” “大周末的您忙着干嘛呢?”高亚郭道,“大好的时光出去浪啊。” 吴松配合道,“就是啊犬哥一起出去浪啊。” 闻弃语重心长问道,“你们知道时间是什么吗?” 吴松皱眉道,“时间是……是什么?” 闻弃循循善诱,“时间啊,时间就是……就是……” 住院这段时间,闻弃身体各项检查加治疗花了不少钱,他们住得是顾已家的私人医院,虽然顾已没找他要医药费,不过闻弃不想欠他的,还是把钱给了。 这导致他最近手头有些紧,不适合参加五块钱以上的巨额项目。 高亚郭道,“啊,是什么?时间不就是时间吗?它还能是什么?” “正所谓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时间呢它就是……”闻弃把一蓝一青两只水杯放到窗台上,搓着手指道,“就是,就是……” “到底是什么呀?爷爷,你跟我打什么哑谜呢?咱爷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 手都他妈快搓下一层皮了,这俩家伙还是没听懂他话里话外的暗示。 闻弃真为他们的智商感到捉急,他都已经提示到这份上了,这脑子里全是浆糊的两个家伙怎么还是听不懂呢?! 算了算了,朽木不可雕也,何况还是两块朽木。 闻弃正打算放弃,听得身后有个清冷的声音道,“时间就是金钱。” ! 闻弃激动地搓手手,拼命使眼色,“听到没有,孙子,爷爷我没时间,没时间,时间……” “哦,”高亚郭终于悟了,“我懂了,爷爷您是没钱呀。” 闻弃瞥了他一眼,“知道就好啦,没必要说出来,伤感情。” “爷爷,瞧您这话说的,出去玩当然是我请客啊,我这次考得好,我妈奖励了我好大一笔零花钱,够花好久了,这都要感谢你跟小松帮我排除错误答案,怎么着也得请你们出去好好玩玩呀,爷爷,一起去吧,全程免费呦。” “嗨呀免费不免费的有什么关系,主要就是想跟大家一起出去玩,增进增进感情。” 闻弃笑着捶了高亚郭一下,“记得让你那漂亮的女朋友多带几个漂亮的妹子过来,既然要给大家开眼就一次性开个够。” 爷孙俩默契地暧昧一笑。 谈到这种少儿不宜的话题,高亚郭习惯性地要去搂闻弃的脖子,手都抬起来了,余光扫到双手抱胸倚在墙边的顾大佬又默默放了下去,一句到嘴的“那必须呀”愣是变成了哆哆嗦嗦的,“我,我,我……尽量。” *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闻弃迷迷瞪瞪地从桌子上爬起来,踢了下前一排高亚郭的凳子。 “孙子,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最后两节课闻弃是睡过去的,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下雨了。 高亚郭握着手机不知在跟哪个相好聊天,看起来聊得十分开心,他头也不回道,“下了一会就停了,这会好像又下了。” 一旁的汤凯凯道,“没吧,十五分钟前我出去转了一圈已经没在下了。” 高亚郭,“下着了吧,我看群里有同学说还在下呢,哦,也有人说不下了。” 闻弃,“……所以到底下还是没下了?” 汤凯凯,“应该是没下了,不过要出去的话还是带上伞吧以防万一,犬哥,你要是没带伞我把我的借给你。” 闻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站起身,冲外面喊道,“有哪位好心人告诉我一下,外面还在下雨吗?” 五秒钟后,外面一道声音回道,“不下了,刚停。” “好的,谢谢,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外面回道,“您也是。” 高亚郭&汤凯凯,“……” 边看书边围观的顾已,“……” “看什么看?闻弃瞪了顾已一眼,“老子这一招不比他们两个废物在这里打嘴炮强?” “嗯,强,”顾已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道,“家里送饭的人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快去拿吧,我回宿舍等你,限你五分钟之内回来。” 闻言,闻弃“操”了一声,麻溜地飞奔出教室,往校门口跑去。 高亚郭&汤凯凯,“……” 这也太他妈听话了吧!高亚郭和汤凯凯两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还是传闻中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一言不合就给人脑袋开瓢并且屡教不改的校霸大魔头吗?! 两人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甚至十分大胆地想向顾大佬学习驯兽秘诀。 能把一头极端凶猛的野兽驯服地如此温顺服帖令行禁止,顾大佬绝对是驯兽的一把好手啊! 第28章 刚下过雨,校园里路面湿滑,学生普遍走得比较慢。 闻弃手中提着一个很大的餐盒,身姿灵活地从人群中穿梭。 “四分五十八秒,好险好险。”气喘吁吁地跑回宿舍,闻弃关掉手机计时。 顾小主怡然自得地靠坐在阳台舒适柔软的秋千上赏花,两相对比,闻弃十分想踹他一脚。 “要在阳台吃吗?你那小破桌子放得下……” 只见之前放上茶具和一个果盘就满满当当放不下其他东西的小圆桌,整个扩大了一圈,足够两人吃饭用了。 闻弃讪讪闭了嘴,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准备拆开时,听得顾小主吩咐道,“去洗手。” “……脏不死你。”闻弃小声嘀咕着跑去洗手,还打了香皂。 香喷喷地洗完回来,发现桌上的东西纹丝未动,他的顾小主依然大爷似的等着人伺候。 操!闻弃感觉有些压不住心头怒火,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玉石。 玉石是高亚郭考试前花两万多买的,考完试就扔在了桌肚里,今早被闻弃看到了,抢了过来。 闻弃拿出小刀,花了一节课的时间,在玉石背面刻下了一个歪歪扭扭奇丑无比的“忍”字。 纤长手指在“忍”字的每个笔画上抚摸了一遍,闻弃面上重新恢复了得体的微笑,“亲爱的主人,您就不能稍微动动手把餐盒先打开吗?” 顾已心安理得摇头,“不能。” “……行行行,我来我来,您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吃行了吧。” 从医院回学校后,顾已不知道抽什么风,开始让家里人送午餐和晚餐。上午睡过去之前,顾已问过他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闻弃这人非常好养活,大鱼大肉吃得了,通宵打游戏时泡面火腿肠也同样吃得香,一个人懒得吃饭时也一天三顿面包对付过,除了一些口味特别重的东西吃不了,其他基本都能吃下去,一点都不挑食。 但为了故意恶心顾已,闻弃怎么着也得报点不吃的东西给他。 闻弃记得初一不吃洋葱、香菜、胡萝卜、肥肉,高亚郭不吃姜、熟蒜、羊肉、海带,他便把两人不吃的东西一同报给了顾已。 作为一个从不挑食的乖宝宝,他本以为一个人挑食成这样已经非常过分让人难以忍受了,可直到看到顾已的挑食口味,他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什么叫真正的事逼儿。 吃饭前,顾已发给闻弃一个文档,让他仔细记住文档中的每一个字乃至标点符号。 吃饭还要记东西,闻弃不肯看,他都快饿死了。顾家不愧是有钱人家,从上次在医院的鸡汤就能看出来顾家的厨子水平那是相当高,今天送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闻弃光是闻着香味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看什么破文档。 可他不看,顾已就不肯吃饭,好歹是顾家送来的饭菜,他作为一个蹭饭的,主人不动,他也不大好意思动。 两人僵持不下。 半分钟后,闻弃在心里问候了一遍顾已的祖宗十八代,放下筷子,掏出手机,认命地看了起来。 文档名叫“喜好单”,里面长篇大论十分详尽地从衣食住行等方面罗列了所有喜欢和不喜欢的事项。 闻弃沉着脸,绷紧下颌线,快速把破文档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我记住了,这下可以吃饭了吗?” 顾已问道,“真记住了?” “记住了,”眨巴着眼睛看着一桌子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闻弃气急败坏道,“你他妈怎么那么多话,这饭到底还要不要吃?” “吃当然是要吃的,不过在吃之前,”顾已道,“你先给我背一遍在“食”章节中罗列了哪些我所忌口的东西?” 这他妈还带抽查的?!闻弃粗声道,“我要是背不出来呢?” 顾已幽幽回道,“那就继续看文档直到能背下来为止。” 这天底下免费的午餐都这么难吃吗??? 闻弃气得双眼冒火,在心里运足了三口气,脑海想象着掐着顾已脖子的场景。 “葱姜蒜不吃,大葱切碎包在饺子可以接受,白水煮蛋只吃蛋清不吃蛋黄,煎鸡蛋只吃蛋黄不吃蛋清,飞禽只吃翅膀,走兽只吃腿,不吃动物的内脏,蔬菜只吃全熟的,不吃生的和半生不熟的,做出来颜色不好看的蔬菜像空心菜、韭菜之类的也不吃,海鲜但凡带壳的都喜欢,但不喜欢剥壳,东西南北瓜只吃西瓜,水果的话,不吃太硬的苹果,不吃石榴柚子这种剥起来麻烦的水果,也不吃榴莲这种味道太大的,不喜欢香蕉的口味和菠萝的口感,菌类不吃,奶类只喝牛奶不喝羊奶,饮料不管什么口味只要是紫色都不喝,炖汤只喝鸡汤和骨头汤,不喜欢吃包子,不爱喝咸粥,稀饭一定要汤比米多,喜欢吃面条和馄饨,不吃红豆绿豆馅的任何东西。” 闻弃喘了口气,“以下食材可以勉强吃一两口:胡萝卜(必须切块放汤里)、话梅(太酸的不吃)、苦瓜(榨成汁不吃)、白萝卜(必须切成丝,切块一口都不吃)、沙苹果(有一点点硬都不吃)、皮蛋(放粥里不吃)、巧克力(只吃酒心的)、红枣(不吃晒干的)、秋葵(只吃白灼的)、黄瓜(只吃凉拌的)、鱼(只吃挑完刺的)、小番茄(只吃剥了皮的)、花生(不吃油炸的)、笋(只吃炒笋尖)。” “饭菜的味道不能太咸不能太甜不能太酸不能太淡,太辣可以。重点强调:一盘菜里如果有一样不吃的食材,整盘菜都不会吃。” 背到最后闻弃都没脾气了,他现在更多的是怀疑顾已这么挑食的家伙是怎么长到这么大还没被活活饿死的。 “好,”顾已也没想到他看一遍真就能顺利背下来,只好继续找点别的茬,“那根据你刚才背诵的内容把饭菜里我不吃的东西全部挑出来。” “……” 行行行,都已经坚持到这步田地了,为了吃上一口饭,闻弃也是真的拼了。 他从宿舍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顾小主对面,化身勤勤恳恳的挑菜工,开始一丝不苟地把顾小主不吃的东西一样一样给挑出来。 虽然吃饭过程曲折,但好在饭菜口味俱佳,让闻弃大饱口福,坐在对面优雅进餐的少年也让他大饱……眼福。 看着顾已吃饭时优雅从容的样子,闻弃觉得秀色可餐这个词被发明出来可能就是专门来形容他的。 而且闻弃发觉,跟顾已接触的多了看他会越看越好看,不管他做什么过分的事闻弃都不觉得奇怪。 就像刚刚背诵的那一大串忌口,这要是换成其他人,哪怕是初一小可爱,闻弃都会觉得这人指定是矫情过头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还这不吃那不吃的,饿他几天保准什么都吃。 但这事发生在顾已身上,闻弃震惊过后竟然也觉得非常合理,仿佛他天生就该是如此。 毕竟高贵优雅的小王子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有半点矫情做作。 吃完饭,闻弃向后靠着墙,抚摸着圆鼓鼓的肚皮,打着饱嗝笑道,“太撑了,把我腹肌都撑没了。” 顾已也停下筷子,对面花架旁微眯着眼的少年,像极了吃饱喝足后舔毛的猫咪,光滑白皙的脸蛋儿上满是餍足,半点不见吃饭前暴跳如雷火冒三丈的神态。 从两人受伤住院到现在,五天的时间里,顾已发现少年是个心很大的人,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也不记仇,可能是因为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事后也不见他翻旧账。 有好几次顾已感觉他被自己欺负的狠了,下一秒就会克制不住冲过来给他一拳,就像是今天,在吃饭之前少年都要忍不住怒火了,可吃了一顿饭他就仿佛什么事都忘记了,炸起的毛被捋顺了。 “咦……”鼻端传来一股熟悉好闻的味道,少年侧过身子,对着脸旁的一盆花嗅了嗅,“这个是龙舌兰?原来是长这个样子呀。” 闻弃不认识龙舌兰,第一次看的时候还以为是芦荟呢,而现在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在这株植物上闻到了跟顾已信息素一样的味道。 顾已点了点头。 “那这个是什么呀?这个是你新买的吧我记得之前没有,而且这个味道怎么感觉闻着也有些熟悉呢?” 在龙舌兰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盆新的盆栽,花盆里只有一点绿色的幼苗,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植物。 “保密,”顾已深深看了他一眼,墨色眼眸中含着温柔又揶揄的笑意,“过段时间等它长大你就知道了。” “谁稀罕知道,”一盆破花的名字还要保密,讨厌狗真小气,闻弃哼笑一声,指着窗台上的小鱼缸道,“我们不在的这几天这小玩意是谁在喂呀?” “我自己。”章玉璞去B城找初一了,他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动自己的东西,只能每天从医院回学校一趟专门喂鱼,整理花草。 新的那盆幼苗就是那时候买的。 在阳台转了一圈,发现除了那盆幼苗其他都没变,闻弃重新坐下来,“那个,我跟你汇报下,我周六下午回家,在家里住一晚上,周日去游乐场跟高亚郭他们玩。” “好,”顾已道,“我知道了。” “……你这是批准了?”闻弃不敢相信,狐疑地看着他。 顾已笑了,“怎么,你不乐意?” 这也不能怪闻弃大惊小怪,实在是顾已这个事逼儿太能变着法地折腾人了,他都被整出心理阴影了。 闻弃本以为顾已那天在医院专门强调过的规则,出校门时必须汇报,是为了阻止他,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轻易干脆,没整什么幺蛾子。 “汇报行程是为了让我知道你在哪里,不是想要阻止你。” 闻弃的表情把他心里想的全都出卖了,顾已好笑地看着他。 这笑落在闻弃眼里就是,顾已在看一个傻逼,而这个傻逼就是自己。 闻弃心头又开始冒火,“你不是让我答应你三件事吗,第二件事和第三件事想好了没?想好了就快点告诉我。” 顾已笑道,“就这么迫不及待?” 什么?!闻弃指着自己的鼻子,开启新一□□跳如雷,“我迫不及待???我,我有什么好迫不及待的,我看该迫不及待地是你吧……” 第29章 周六下午五点,闻弃准时回了家。 每周六下午回家,在家住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后离开,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只除了那三个月。 经历那么大的变故后再次回家,一时之间闻弃觉得恍如隔世。 阴郁的别墅里空空荡荡的,看着没有一点人气。 打从他有记忆来,这栋别墅就如同一个大型的标本,房间里所有东西的摆设从未变过,每个犄角旮旯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住在别墅里的那个人就像是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无休止地重复着一模一样的日子。 闻弃回到二楼卧室,看得出来,他的房间是不久前刚打扫过的,床单被罩都是洗干净的,晒好的被子平整的铺在床上。 他放下书包,站在窗边。 从他房间的窗户正好能看到院子里占据很大面积的玻璃花房,和在花房里忙碌的身影。那人低着头,脸上带着温柔耐心的笑,仿佛手中打理的不是花,而是世上他唯一珍惜的宝贝,傍晚金色的夕阳落在他微微弯起的嘴角上。 花房里一年四季只养一种花——热情奔放的红玫瑰。 花房里的每一朵花都得到了主人的精心照料,放眼望去,红红火火一大片花苞尽放的玫瑰花朵,美不胜收。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闻弃感觉自己所在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溢满了玫瑰花的味道,但那股味道一点都不似沁人心脾的芳香,反而充满了压抑。 他扶着窗台,像是喘不过气,急促呼吸了几下。 他清楚的记得,在四岁那年,他曾进过那个花房。 虽然爸爸明确告诉过他不许进去,但那时候的他正处于猫嫌狗不待见的年纪,对爸爸每天要一个人待上许久还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花房充满了好奇,于是他趁着爸爸不注意偷偷拿了钥匙打开了花房的门。 他曾在花房外围看过多次,但直到打开那扇门,亲眼看到,他才知道里面究竟有多美。 火红娇艳的玫瑰花海,馥郁芬芳的玫瑰花香,触手可及的柔嫩花瓣……年幼的小闻弃觉得自己到了天堂,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美,美的让他移不开眼睛。 但很快,他就从天堂跌进了地狱。 他爸爸冲进了花房,被他触碰过的所有玫瑰花全被摔碎在了地上,一双大手不由分说地揪着他的头发从满地的玫瑰花刺中擦着地拖了出去,所经之处留下两道蜿蜒淋漓的血痕。 他吓坏了,连叫都叫不出声,只能惶恐不安地瞪大了眼睛。 向来温柔和煦的爸爸变得陌生残忍,歇斯底里地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小畜生”“你怎么还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敢进去过花房。 五点半,沐清弋准时从花房里出来,他锁好门,然后去厨房准备晚餐。 六点半,闻弃准时从自己的房间下来。 沐清弋看他的眼神跟看一团空气没有任何分别,绕过他,把最后一道汤放在餐桌上,饭菜已经摆好了,依然是三副碗筷。 但吃饭的只有两个人。 饭桌上,沐清弋时不时提醒他多吃蔬菜,给他夹些喜欢吃的菜,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眼睛并不会看向闻弃,而同样的话语他会对着空气再说一次,语气缱倦旖旎,就像在对着情人低语。 一顿饭下来,闻弃的碗里和那个从来没人动过的空碗里均是满满的饭菜。 闻弃一直觉得,在沐清弋的脑海中,有个臆想出来的丈夫和儿子,他们一家三口生活的幸福美满和和睦睦。 但事实上是,在闻弃还未出生之时,他的父亲,沐清弋的丈夫,闻沣,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英勇牺牲了。 这些年来,闻弃尝试过几次想去打破他的幻象,不出意外的每次他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对沐清弋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等沐清弋吃完放下筷子,闻弃开口说了回家后的第一句话,“度若飞是谁?” 沐清弋先是无动于衷了片刻,随即他猛地抬头,像是突然从美好的幻想中走出来,脸上的温柔在顷刻间散的一干二净。 “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沐清弋额上青筋暴突,仇恨的目光如同一把刀子扎向闻弃,他疯了般嘶吼道,“是谁?” 沐清弋十六岁时认识了三十一岁的闻沣,十八岁时怀上了他的孩子,到今年也不过三十五岁,他容貌昳丽,年轻的时候就是轰动一时的大美人,这么多年过去,岁月也不曾亏待他,依然美的不可方物,还多了份为人父母的温柔气质。 但此刻那张艳丽的脸上全是尖锐的恨意,闻弃有些发愣。 从他四岁那年误入玻璃花房起,他温柔和煦爸爸突然有了另一面,这些年来他不知道承受过多少次他的翻脸无情,但闻弃还从未见过沐清弋有哪一次像今天这么大的反应。 所以,度若飞到底是谁?会让他这样恨? “谁告诉你的?”沐清弋抄起手边的碗筷一股脑扔向闻弃,灯光照亮他狰狞扭曲的表情,他眼眶充血,咬紧牙齿吼道,“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是谁,到底是谁?” 碎瓷片如同许多年前的玫瑰花刺,隔着十三年的光阴,砸在了闻弃的脸上,身上,心上… 闻弃不知道沐清弋为什么那么恨自己,可他毕竟是沐清弋的独子,闻弃一直觉得哪怕沐清弋再怎么不喜欢他,虐待他,也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的。 可直到三个月前,当他四肢被绑着在阴暗湿冷的地下室里醒来,当沐清弋用冰冷锋利的刀子划过他的胸膛时,闻弃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生他养他的爸爸是真的想要杀了他的,他嘴里那些让他去死的话并不是愤怒之下的胡话,他是真的恨不得他去死的。 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侵袭着心脏,闻弃微微躬着腰,轻声道,“我不认识那个人。” 度若飞的名字是在他被张清用初一的手机骗到学校外小胡同的那天下午,一个黑衣人告诉他的。 跟顾已和闻弃在操场打球那天,张清就开始怀疑闻弃的alpha身份,他暗中观察过闻弃几天,发现他确实是个omega,他偷了初一的手机,把闻弃骗到学校外,想用他顶级alpha的信息素逼闻弃臣服。 闻弃自是全力反抗,在张清心中他是看不起omega的,纵然是闻弃这种强者,哪怕是个omega,张清也看不起他,所以有些轻敌。 闻弃那天很不舒服,在床上躺了一天没有吃饭,虽然拼尽全力打倒了张清,但他也受伤严重,黑衣人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闻弃一开始以为那人是张清找来的帮手,以他当时的状态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但闻弃也没想着放弃,打算跟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却听得那人开口问道,“你就是闻弃?闻首长的孙子?” 闻弃没开口,估计那人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没等他确认,“那你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你说什么?”闻弃蓦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那人邪笑道,“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吗,不如去问问你的家里人,问问他们度若飞是谁,再问问你是谁。”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闻弃还待问清楚,顾已到了,那人见有人来了,转身便离开了。 那人的话在闻弃心里埋下了一根刺,这几天,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唯独不愿去想那个最坏的假设。 但同时他心里也非常清楚,也只有那个最坏的可能才能解释这些年爸爸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 此刻,看着沐清弋充满愤恨的脸,闻弃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难过,他心头酸涩,苦笑了下,“我真的不是您,您的……”儿子? 事到临头,他发现自己竟然连问出口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不管答案是什么,他都深深恐惧,无法接受。 “……不不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知为何,沐清弋突然平静了下来,脸上的恨没了,他温声对闻弃笑道,“小默,时间不早了,吃完饭去楼上休息吧。”说完跌跌撞撞地往出跑。 闻弃知道,他又要去他的花房了。 他总是如此,每当在闻弃面前表现出恨意的一面时,就会在花房里待很久,出来后又是那个温柔和煦,对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的合格爸爸。 闻弃身上一片狼藉,刚愈合的额头又被划出了一条小口子,不过这点疼痛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他也懒得去理会,把碎瓷片收拾好,整理干净餐桌和厨房。 往楼上走的时候,看到有块瓷片滚到了墙边,他走过去刚准备捡起来时,突然僵在了原地——他看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地下室的门关得很严实,闻弃却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从门后伸了出来,把他往黑暗里拖。 那些不堪的、痛苦的、绝望的回忆随着体内翻腾的血液全部涌上心头,他手脚发软,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第30章 米白色大床上,苍白消瘦的少年抱着头,蜷缩成一团,颤抖的手指握着手机,打开的页面上显示出一串手机号码。 长久以来,闻弃是不怎么喜欢待在家里的,标本一样的家和家里十几年如一日的那个人,都让他觉得压抑,也曾有过怨恨和愤怒,但都被时间磨得麻木。 渐渐长大后,他学会了逃离和躲避,学会了跟那个“家”和平共处,偶尔对于能回家这件事心中还是存了期待的。 毕竟那是他长大的地方,那里有生养他的亲人。 但今晚在饭桌上发生的一切验证了黑衣人的话,也生生撕开了闻弃心中自我粉饰出来的和平共处假象,他已经说不上来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了。 墙上的挂钟响了下,时间又过了一个小时,半夜一点整了。 从他慌张逃离地下室门口到现在已经过了六个多小时了,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从来没觉得住了十几年的房间会这么压抑,就像一口密不透风的牢笼,把他困在了里面,无法呼吸。 周五临别时,顾已告诉他,若是感觉不舒服或者晚上睡不着可随时拨打他的电话。 顾已承诺帮他治病,他说到做到,从医院回来的这些天的晚上,闻弃是在满宿舍的龙舌兰信息素中安眠的,睡眠质量提高了好几个档次,没再做过噩梦。 两人的信息素契合度极高,且随着闻弃身体的持续分化,两人信息素的契合度会越来越高。 但同时,闻弃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开始对顾已的信息素上瘾了。 短短一个星期,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顾已信息素的安抚,没了他的信息素他睡不着觉。 他想念顾已的信息素,想见他,想听他的声音…… 他看着手机上那串号码,几次三番想要拨打都被脑内的另一道声音压了下去。 不,不能这么做,不能依赖上别人,没有人会永远让你依靠,连最亲的亲人都不能,更何况是其他人。 他只能把自己蜷缩起来,压抑着内心巨大渴望,艰难地熬着时间,熬到天亮,熬到吃完早餐就可以离开了。 突兀的手机铃声猝然划破了寂静的夜。 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闻弃手一抖,手机差点儿拿不稳。 他猛地坐起身,手指快过大脑,接通了电话。 顾已为什么会这么晚打过来电话?接通之后要说什么? 闻弃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这些问题的答案。 他用力握着手机贴近耳朵,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闻弃,”顾已听着对面粗重的呼吸声,微微皱眉道,“你不舒服吗?” “我……”闻弃的嗓音听起来很沙哑还带着细微的颤抖,就在顾已以为他要跟自己倾诉些什么的时候,听筒里的声音顿了下,复又恢复了一贯慵懒随性的声调,“我没事啊,小爷我正睡觉呢,你这么晚打电话干什么都吵到我睡觉了。” “睡的好吗?” “当然好了,做了好几个美梦呢。”听着顾已清冷沉静的声音,闻弃笑道,“你大晚上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确定我睡得好不好?放心吧,小爷我睡得可香了,要不是被你打扰,保准能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那,晚安。” 兴奋的心情明显低落了下去,闻弃装作若无其事道,“……晚安。” 闻弃有些舍不得挂断电话,沉默地举着手机,尽可能地贴近耳朵,想多听一会他的声音。 顾已不知为何也没挂,他似乎是在室外,闻弃能听见隐约的虫鸣声和沙沙的风声。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我在你家楼下,”良久后,顾已看着楼上依旧明亮的灯光,“给你十秒钟的时间下来。” “什么……”仿佛一道惊雷从天花板上劈了下来, 闻弃将顾已的话掰开了揉碎了,反反复复咀嚼了好几遍被雷劈的外焦里嫩的脑子才理解了他的意思,他一骨碌爬下床,掀开了窗帘。 顾已穿着白色风衣站在他家楼下,清寂的月光清楚地映出他长身玉立的身姿,英俊苍冷的面部轮廓。 “你还有五秒钟的时间。”想象着闻弃震惊慌乱的样子,顾已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口气却不容置喙,“快点下来。” 这一个星期来,作为顾小主的“贴身”奴仆,闻小奴不知听过多少次他这样蛮不讲理的命令,却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样……难以形容的开心。 顾已来了,顾已来了,顾已来了。 五秒钟后,闻弃出现在了一楼。 天气已经入秋,夜里的温度偏低,闻弃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混沌的大脑终于冷静了下来,欢呼雀跃着扑到顾已怀中的脚步也戛然而止。 两人隔着不足两米的距离对视,谁都没有说话,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眼中的对方。 半响后,顾已走过来,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住了他。 顾已不知在楼下站了多久,身上有些凉,他没有喷阻隔剂,清甜醉人的龙舌兰信息素一同包裹住了闻弃。 闻弃眼眶一热,心脏传来酸酸涩涩的战栗。 许多年之后,闻弃依然记得那个晚上的那一刻,他在顾已微凉的怀抱中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和悸动。 “在楼下等多久了?”闻弃将头埋在他颈窝处,闷声道,“怎么不早点叫我?” 顾已是十点多从家里偷跑出来的,第一次做这种事,多少有些紧张和心虚,做贼似的左顾右盼,好不容易出了家门,谁知却跟在院子里赏月的宁女士和顾先生撞了个正着,被逮着盘问了许久才放行。 “我以为你会先打给我的。” omega一旦习惯了alpha的信息素,就很难戒掉,更何况他俩的信息素契合度还那么高。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晚上,他不确定闻弃会不会对他的信息素上瘾,倘若没上瘾也就罢了,但如果真的上瘾,那今晚闻弃无法接触到他的信息素,身体一定会难受。 他担心闻弃,想着来他家看一眼,如果闻弃睡了他就离开,可他从十点多等到一点,闻弃卧室的大灯一直亮着。 “睡不着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左等右等怎么都等不来闻弃的电话,眼看已经一点了,便主动拨打了他的电话。 “……呃,”闻弃心虚地在他肩窝蹭了蹭,强行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的呀?” 顾已笑着将他脑袋上迎风招摇的一撮呆毛捋平,“我说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你信吗?” 不止是他的家庭住址,重返学校的当天晚上,醉酒后的闻弃在写墓志铭的时候,顺便交代了后事,将他的银行卡密码、手机密码、网盘密码、个人资产、连电脑里下载过什么小电影都一五一十地交代给了顾已。 闻弃,“……” “我天……”闻弃看向顾已身后,眼睛突然亮了下,“你别告诉我你是开这玩意来的!!!” 顾已一出现,闻弃的注意力便全在他身上,此时才注意到,在顾已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蓝色的酷炫跑车,倘若他没记错的话,这车还是全球限量款。 男生没有不爱车的,作为一个还差三个月才到考驾照年龄的小菜鸡,闻弃对于已经有驾照还开这么好车的顾已简直羡慕嫉妒恨。 车是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顾先生送给他的,顾已今晚原计划是偷偷溜出来打车过来的,被父母逮着后,宁女士和顾先生为了儿子的排面,鼓动他开这辆车,还威胁不开就不让他走,顾已只好妥协。 顾已倚在车边,双腿随意交叠着,又痞又野的笑了下,“要不要哥哥带你去兜风呀?” 纵然是在大晚上,可顾已那两条笔直修长的大长腿和身后酷炫招摇的豪车,还是一起闪瞎了闻弃的眼。 “那还等什么!”闻弃火速跳上车,往副驾驶座椅背上一靠,“快上车!” 这个时间点,路上车辆不多,顾已带着他饶了好大一圈,最后停在了市中心热闹非凡的酒吧街。 自由的感觉如此美妙,闻弃许久没体验过了,彻底玩嗨了,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他单手撑着脑袋倚着车窗,半眯着眼睛调笑道,“哥哥带我去喝酒呀?” 顾已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映出少年脸上又痞又野的笑,看起来比他熟练多了。 酒吧街人很多,顾已从口袋里掏出阻隔剂对着耍帅的闻弃喷了几下,又往自己身上喷了几下,两人这才下车朝街上走去。 于是,当两个身高腿长,玉树临风的少年同时出现在酒吧街时,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穿着风衣的少年冰冷骄矜如白天鹅,穿着T恤牛仔裤的少年痞帅慵懒如花孔雀,气质上明明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却又有着诡异的和谐,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啊啊啊啊,那两个人好帅啊!!!” “好想上去要电话呀!” “算了吧,人家是一对吧。” “不能吧,这俩人的气质一看就都是alpha,怎么可能是一对……卧槽,看见这俩人我突然觉得AA恋也他妈好带感啊!!!” “我闻到了我闻到了!!!他们用的是同一款阻隔剂,同一款阻隔剂啊!这他妈不是一对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AA恋才是坠绝的!!!” 伴随着议论声和无数道赤·裸直白的视线,两人不慌不忙地往前走。 尤其是闻弃,单手插在裤兜里,轻车熟路地抛飞吻,抛媚眼,惹得周围人连连尖叫。 第31章 两人在最大最热闹的那家酒吧门前停了下来。 “你确定要来这家?” “怎么了我亲爱的主人,你害怕了?”一到这种地方,闻弃仿佛回到了自己的主场,心思立马活络了起来,看着顾已唇红齿白有些胆怯的小可怜模样,实在没忍住蠢蠢欲动想要欺负他的手,飞快在他俊美的脸蛋上摸了一把,“也是,像你这种好学生,只怕是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啊,手感绝了!好想再摸一次。 “嗯,”惨遭调戏的顾小可怜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暗光,“你说的对。” “没事的,小爷可是这里的常客,你就放心跟着小爷,保准没人敢欺负你,”闻弃挺起胸膛,“小爷既然敢带你过来就一定会保护好你,放一百个心吧。” “真的吗?”顾已抿了抿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你真的会保护我?” 顾已这副看起来有些紧张窘迫,又有些腼腆害羞的稚嫩模样,特别招人,尤其招闻弃这种大男子主义的小流氓。 闻弃看得眼睛都直了! 而且在经过共同飙车后,闻弃这种记吃不记打的单细胞生物,显然忘记了之前所有的针锋相对,短暂的把顾已划分到了好兄弟行列,一副老大哥的口吻道,“走喽,小爷今晚带你去开荤。” “好。” 闻弃哥俩好地搂着顾已,飘飘然往酒吧里走,步伐轻快地都快要飞起来了。 倒不是说他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而是顾已这个平日里总是冷冰冰高高在上处处压他一头的讨厌狗关键时刻还得他来罩着,这种心理上的快感,真是太美味了。 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顾已刚刚还开着全球限量版豪车带他飙过车。 “小闻弃,小已……”酒吧经理宁浩正要出门的时候,看到两人携手走了进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酒吧里嘈杂的音乐声让闻弃没有听清楚他问的什么,只以为是在跟两人打招呼,他熟络地喊了一声,“浩哥。” 说完拍了下顾已的胳膊,“叫浩哥。” 顾已乖巧地点头,“浩哥。” “嗨呀,叫什么浩哥,差辈分了,你小子怎么有空……”宁浩热情地想要去抓顾已的手,被他躲开了。 “浩哥,”闻弃飞快上前一步,隔开了宁浩和顾已,“他是我同学,比较胆小,浩哥给我个面子,别吓着他了。” “啊?”闻弃面上虽带着客气的笑,声音却有些冷,宁浩茫然地跟他大眼瞪小眼片刻,猛地反应过来,“小闻弃,你不会是以为我要那……那什么他吧?” 在酒吧这种场合,对第一见面的人就这么热情,不是看上顾已了还能是什么? 闻弃跟宁浩认识三年多了,宁浩不到三十岁,长得英俊潇洒,言谈举止风趣幽默从无半点轻浮,闻弃还是第一见宁浩这样失态。 不过想想也挺能理解的,谁让顾已这小白脸长得那么招人呢,也怨不得一向洁身自好的宁浩都对他表示出了兴趣。 还真是红颜祸水啊!闻弃饶有兴致地瞅了顾已一眼。 顾已,“?” “浩哥,”顾已看着宁浩道,“第一次见面,还请自重。” “第一次”三字被他咬得特别重。 宁浩看了看躲在闻弃身后跟个受惊的小白兔似的顾已,又看了看护在顾已身前自以为是大灰狼的闻弃,半响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意。 “自重自重,我自重,不好意思,小闻弃,刚刚是我失礼了,主要是你这位同学长得很像我姐……我一个姐家的儿子,不好意思,”宁浩看着顾已,“让你受惊了,这样吧,今晚的消费都算在我头上,我一会再让店里人开两瓶好酒送给你们,当是赔罪了。” 闻弃就坡下驴,笑道,“那就谢谢浩哥了。” 顾已附和道,“谢谢浩哥。” “不客气,不客气。” 宁浩亲自领着他们坐下,又去吧台跟店员交代了几句,拿着两瓶酒过来了,“小闻弃,小……和这位小同学,浩哥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你们喝好玩好。” 宁浩送的这两瓶一看就是好酒,送走了宁浩,闻弃迫不及待地给两人倒上。 喝了好几口,解了馋,闻弃才道,“说了会保护你的,不要那么拘谨,放松点,你这种好学生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没有老师和家长管着,还不放开了玩,那多亏啊。” “嗯,”顾已赞同道,“你说的对。” 话虽如此,但闻弃看着顾已依然挺直紧绷的脊背,心中忍不住有些小得意。 顾已在学校里再怎么拽得二五八万,骨子里毕竟还是个乖学生,一旦迈出校门跨进成年人的世界,就开始胆怯不适应。 果然还是个毛头小子,跟他这种常年逃课打架混迹网吧酒吧KTV的老油条自是不能比的,社会人闻弃如是想。 “这酒真好喝,你快尝尝,”闻弃很有范地摇晃手中的红酒杯,侧身欣赏着舞台上热辣的舞蹈,顺便跟顾已碰了个杯,就见顾已突然站起了身,“哎,你干什么去?” “卫生间。” “你能找到地方吗,算了,还是我带你去吧。” 闻弃就像第一次带孩子出来玩的父母,不管他干点啥都觉得不放心,尤其是在经历了宁浩那件事后,他就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占了自家孩子便宜。 顾已这朵冰山雪莲是由不得任何人玷污的! “不用,”顾已道,“别耽误你看美女。” 自打进了酒吧,闻弃的眼睛就长在了舞台上的几个美女身上,纵然是跟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 闻弃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自以为这小子很上道,还十分欣慰地笑了。 但等闻弃喝了好几杯酒,舞台上的美女换了三批,顾已都没回来时,闻弃有些坐不住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 操!讨厌狗不会真出事了吧。闻弃急忙跑去卫生间,顾已没在。 顾已身高腿长气质出众,是属于能让人一眼就在人群中挑出来的类型,但闻弃前后在酒吧里寻了两圈,依然没见到顾已的身影。 闻弃顿时有些慌了,顾已不像他没人疼没人爱,人家可是父母和老师心头的宝贝疙瘩,今晚要真出点什么事,他不得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闻弃一边打顾已的电话一边急匆匆往出走,打算去停车的地方看看,迎头就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我靠,你他妈跑哪里去了,你知道不知突然消失我有多担心,我他妈差点就报警了,你……” 额头上传来一阵酥麻的刺痛感,闻弃的话音戛然而止。 顾已轻轻擦了擦他额头的血迹,细心地贴好创可贴,然后拉着呆愣的人回到座位。 “你出去就是为了买创可贴?” “贴上好得快些,”顾已道,“还疼吗?” 闻弃垂下眼帘,闷闷地摇了摇头。 额头的伤口不深,就算完全不管过个两三天估计自己也就长好了,闻弃可是经过大风大浪死亡关头走过一遭的人,早把这么个不起眼的小破口子忘到脑后了。 可顾已帮他记得。 一时间,闻弃真是又感动又窝心。 感动的是,这虽然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却让闻弃感觉到了被人珍重的感觉,这世上还有人在乎他是不是会疼。 窝心的是,他好不容易借着吃喝玩乐把不愉快的事情给暂时忘了,顾已这创可贴一贴就如同打开了记忆的阀门,糟心的过往去而复返又沉甸甸地压在了他心口。 他想起了爸爸阴狠暴怒的嘶吼,想起他因为没有顾已的信息素而睡不着觉,想起他曾在医院跟顾已做过的交易,想起顾已借着“剪刀石头布”的游戏对他进行的一步步逼问…… “闻弃,你还好吗?”看着少年落寞哀伤的神色,顾已以为他生气自己一声不响地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对不起。” “我没事,”闻弃抬头看着他担忧的脸色,“顾已,我们再玩一次“剪刀石头布”吧。” 看来是又有问题要问他了,顾已道,“好。” 第一把,闻弃出剪刀,顾已出布,闻弃赢了。 闻弃问道,“上次在医院,我问你为什么放弃华清大学的集训从B城跑回来时,你告诉我是为了验证心中的一个猜测,那个猜测是什么?” 顾已回道,“张清偷拿初一的手机时被我看到了,我到了B城才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而且早上离开宿舍的时候,我闻到了你的信息素,你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当时的你看起来很不舒服脸色惨白……” 过了这么多天,再次回忆起那天的事情,顾已依然心有余悸,“我回来是怕张清对你出手,也是想问问你到底是不是omega。” 原来真的是为了他而放弃了一直以来的梦想…… 闻弃仰头灌了一杯酒,“再来。” 第二把,闻弃出剪刀,顾已出石头,顾已赢了。 顾已问道,“你今晚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闻弃的表情僵了僵。 为什么?因为不想让自己依赖上他。 在闻弃十七年岁月中,他从未依赖留恋过任何人任何事,顾已是第一个让他想要去依赖的人。 但他不能。 胸中翻涌着一股沉闷的情绪,让他喘不过气,闻弃又灌了一杯酒,“我记得游戏规则是如果不想回答是可以选择不回答的吧,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闻弃不得不承认,他退缩了,他就不该跟顾已玩这个游戏。 “好,”顾已道,“继续。” “……接下来我是不是没有赢的机会了?”闻弃记得上次顾已就是这样操作的,虽然看起来没逼他,实际却一直在把他往绝路上逼,逼到他情绪崩溃,失声痛哭,彻底发泄出来。 连灌了几杯酒,闻弃有些醉了,软软地趴在桌上,红红的醉眼委屈地看向顾已,埋怨道,“你又要逼我了……我就不该跟你玩这个……” “你还想问什么?”顾已好笑地听着他自说自话,抬手把他额前的碎发拨开,露出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不玩游戏了,你想问什么,只要你开口问我就回答你。” “真的吗?那你会……唱歌吗?”今晚喝得都是好酒,醉了也不会难受,只是晕乎,提不起一点力气,闻弃脸色泛红,眉眼间含着迷离的笑意,“每天晚上……在我梦里唱歌的人……是,不是你……” 原来他想问的竟是这个,这个问题估计在他心里憋很久了吧,顾已轻轻笑了,嘴角牵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是不是……”闻弃歪着脑袋,迷迷糊糊地问,“是不是你呀……是不是呀……” “别睡过去,想知道答案的话就睁大眼睛看清楚。”顾已学着闻弃在进酒吧之前的样子,飞快在他白皙的脸蛋上摸了一把,报了仇。 “痒……”闻弃在他手心里蹭了蹭,“要看什么?” 顾已勾起手指在他鼻子上刮了下,随即起身往舞台上走去。 第32章 闻弃做了一个美好又惊悚的梦。 梦的开始,酒吧斑斓旖旎灯光笼罩下的舞台中央,少年五指纷飞,薄唇开阖,自弹自唱一首英文歌,钢琴舒缓恬静的曲调徐徐流淌。 与每晚入梦的声音如出一辙。 少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清雅禁欲风韵,仿佛古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与酒吧杂乱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却轻而易举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美丽动人的音符,低沉婉转的嗓音,清冷禁欲的少年……他们驻足欣赏,惊讶赞叹,燥郁不安的灵魂得到了洗礼,抚慰。 但少年黑到发亮的眼睛里从始至终只倒映出唯一的影子。 忽然间,一道银光闪过,混迹在人群中的持刀着,猝然打乱了静谧美好的场面。 梦的最后,卡座上带着朦胧醉意的闻弃木然地看着冲他而来的持刀着和被吓得连连倒退的人群……然后他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一点多,耳边萦绕着悠扬旷远的乐器声,还以为是有人放音乐,谁知睁开眼,看到了在阳台弹古琴的顾已。 闻弃,“……” 是他见识太过浅薄了吗?还是因为他认识的人太少了?怎么顾已总是能做出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同样是家境优渥,看看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二百五高亚郭,再看看顾已,天之骄子的名头真不是盖的。 长得帅就算了,人家还成绩优异,会养花,会养鱼,精通多种乐器,昨晚在酒吧弹钢琴,今天又弹古琴…… 等等,古琴? 闻弃问道,“古琴哪里来的?”开口的声音沙哑异常。 见他醒来,顾已抱着古琴从阳台回到宿舍,递给他一杯调好的蜂蜜水。 喉咙里一片干涩,宿醉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闻弃接过水喝了口,顿时感觉舒服了不少,“谢谢。” 见闻弃直勾勾地盯着古琴,顾已道,“浩哥送的。” “他送你就要了???”闻弃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邪火。虽然他不懂乐器,但那古琴一看就价值不菲,这家伙怎么这么单纯,收人家那么贵重的礼物,关键宁浩看起来对他非常有企图,“你知不知道他……” “嗯?”顾已歪头问道,“知道他什么?” 他什么?他龌龊啊!龌龊!专吃你这种清纯无辜的小白脸啊! “……没什么,”对上顾已清澈明亮的眼睛,闻弃实在讲不出那些话。他摆摆手道,“无缘无故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好,你还是尽快还回去吧,要是开不了口,我帮你去还。” 倒不是闻弃纠结一把古琴,实在是宁浩昨晚的表现太过明显,顾已这傻不拉几的家伙就这么收了他的东西,以后宁浩要是想要求他干点啥岂不是都不好拒绝了。 “这古琴是浩哥送给你的。” 闻弃愣了,“给我的?” “送给你赔罪的。” 昨晚上,若不是站在舞台高处的顾已目光一直停留在闻弃身上,在躲藏在人群中的持刀者冲闻弃刺过去之时及时将他一脚踹开,闻弃很可能就出事了。 宁浩接到消息匆忙回来,看着昏睡的小闻弃和阴沉着脸的小外甥,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倘若顾已在他的地盘出事,他姐姐和姐夫还有家里疼爱外孙的父母,以及那群七大姑八大姨们不得把他活剐了。 “收着吧,昨晚上你差点在他酒吧出事,”顾已心安理得道,“浩哥专门补偿给你的。” 宁浩喜欢收藏各种乐器,这把古琴是他在一次拍卖会上花大价钱买到的,一直放在家里珍藏,轻易不肯拿出来。 顾已惦记这把古琴很久了,旁敲侧击暗示过他小舅舅好几次,他小舅舅都舍不得给。 昨晚出事后为了堵小外甥的口,才迫不得已忍痛割爱。 回想着小舅舅万分肉疼的表情,顾已忍不住笑了,敲他一把古琴算便宜他了。 他应该庆幸闻弃没在他的酒吧出事,如果昨天没拦住刀子,不仅持刀人会出事,他这个酒吧经理也会被外甥狠狠教训,到时候就不止是一把古琴能解决的事情了。 “给我赔罪的?”闻弃愣了会突然一脸猥琐地笑了起来,“那还瞎客气什么,必须收着!” “好。” 闻弃原本跟高亚郭他们约了周末去游乐场玩的,但他醒来时已经错过时间了,也懒得再去了。 高亚郭带着女朋友、女朋友的几个小姐妹、初一、章玉璞、吴松、汤凯凯,还有几个兄弟,浩浩荡荡地在游乐场玩了一天。 后来,闻弃听说,高亚郭进游乐场时牵的是女朋友的手,出游乐场时牵的是“女鬼”的手,而他的女朋友已经变成了前女友。 分手原因高亚郭不肯透露,不过据在场目击者们说,是他们在恐怖刺激的鬼屋冒险,红衣女鬼出来的时候,高亚郭这个怂货吓破了胆子,直接闭上眼睛尖叫着把手边的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给推了出去,然后一把抱起女朋友就往出跑。 出来才发现自己抱着的人……是红衣女鬼,而被他随手推出去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才是他的女朋友。 女朋友被他推得崴了脚,被小姐妹们搀扶着,对于男朋友这种在危难时刻把自己推出去的不耻行为非常气愤,将人狠狠臭骂了一顿,当场宣布分手,成全了他跟女鬼。 红衣女鬼虽然脸上画着乱七八糟吓人的妆,但依然能从五官分辨出是个美人,高亚郭这个荤素不忌的老油条当然没有意见,红衣女鬼是第一次被同龄男性抱,对于今天的奇妙经历也挺心动的。 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了。 对于习惯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高亚郭来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他众多恋爱中不起眼的一个,可不管是当事人还是围观者们都没有料到,他这辈子的命运会跟红衣女鬼紧紧地牵扯在一起。 闻弃听说这件事后笑了好几天,可还没等他高兴过劲,他突然发现养大他跟高亚郭的小白菜彻底被猪拱了。 初一成绩优异,在集训结束后的考试中取得了非常棒的成绩,提前拿到了京北大学入学资格。 他非常高兴,等集训地大门一开,他便像只活泼的小鸟飞了出来,然后便看到了手捧鲜花等待他的白马王子章玉璞。 在初一去B城参加集训的第二天,章玉璞就请假去了B城,他提前准备良久,给了初一一个惊喜浪漫的表白,之后,两人在B城疯玩了一天才携手回来。 初一回来才听高亚郭讲了闻弃的事情,在得知他强大骄傲的犬哥分化成omega后,抱着闻弃伤心大哭。 那撕心裂肺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给谁嚎丧呢。 对于章玉璞这只猪不顾他的警告拱他家小白菜的行为,闻弃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见到章玉璞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想揍他的爪子。 跟初一在一起后,章玉璞改口叫闻弃“犬哥”,对于闻弃的故意挑衅他能避就避,避不开就干脆认怂,反正不招惹他。 闻弃找不到茬,更是恨得牙痒痒。 直到有一次,几人走在路上,一个不长眼的alpha想要调·戏初一,闻弃撸起袖子正准备动手,身旁的章玉璞却先他一步冲了出去,把人打跑了。 随后初一扑进男朋友怀里嘤嘤嘤求安慰的样子,让周围人包括闻弃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真是没眼看。 那件事之后,闻弃心中认同了他俩,不故意找茬了,反而直接动手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套了章玉璞的麻袋,二话不说先把人揍了一顿,然后警告他,若是敢辜负初一,他就打死他。 之后,便没再管他俩人的事了。 可怜的小两口在闻弃的利爪下历经重重磨难终于修成正果,当着他的面可劲腻歪秀恩爱。 这家伙给闻弃刺激的,差点没咬碎小虎牙。 这天晚上,顾已上完晚自习回到宿舍,看到闻弃蔫蔫地躺在阳台吊椅上喝闷酒。 作为一个曾经的直A,在闻弃的认知里吊椅这些玩意都是小姑娘和小O们喜欢的,可偏偏顾已就很喜欢,而且看顾已坐在上面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违和。 真有那么舒服?有一天,他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去上面体验了一把,然后……他就成了吊椅上的常客。 闻弃的胃不好,频繁喝酒会受不了。顾已走过去拿开他手里的酒,换了杯温水给他,“喝这个。” “不要,”闻弃拒绝,“这个不好喝。” 顾已在吊椅上坐下,将他脑袋枕在自己腿上,给他按摩,“为什么心情不好?” “才没有,我心情好着呢。” 心情好会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顾已道,“前几天刚答应我什么了?” 闻弃抿着嘴不吭声。 顾已曾让他答应三件事,第一件事是听他的话,光这第一件事就可了不得,顾已隔三差五就给他立规矩,他还不得不答应。 操! 顾已也不催促,有力的手指按压他的头部穴道,闻弃舒服地长吁了一口气,“有不开心的事情要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你做到了吗?” 又过了许久,闻弃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其实也没有心情不好,就是因为初一的事有点……小失落,真的只有一点点,指甲盖那么一点点,不对,是芝麻粒那么一点点……” 初一长得好看,性子单纯善良,又是个omega,特别容易遭到别有用心者惦记。在闻弃心中,初一一直是需要他保护疼爱的小弟弟。 可突然间,初一就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会谈恋爱了。 闻弃心中除了有老父亲的欣慰,还有丝淡淡的失落。 恋爱中的初一对他跟之前还是一样,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时间还是会找他跟高亚郭——昨天他还吃到了初一买的网红雪糕。可惜刚咬了一口就被英语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他回答不上来,老师就让他站着,等英语老师放他坐下时,雪糕已经化了。 日子一天天过,初一每天就跟长在六班了似的,只不过以前是来找闻弃跟高亚郭的,现在是跟章玉璞腻腻歪歪个不停,高亚郭也跟新女朋友打得火热。 高亚郭新女朋友名叫,江柔柔,是隔壁学校的高二学生,周末出来兼职,那天是她第一次在鬼屋扮女鬼吓人,就认识了高亚郭,并对他一见钟情。 这几年来,闻弃见高亚郭来来去去的交了那么多女朋友,但没有哪一个像对江柔柔这么上心,一有时间就去找她。 从小玩到大的两个朋友突然间全部名花有主了,不再属于他了,尤其是初一。之前总是腻歪在一起的三人,现在只剩下闻弃一人形单影只。 闻弃想想都觉得自己好他妈可怜。 闻弃说得语无伦次,顾已却是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宿舍的灯熄了,顾已在黑暗中深深地看着怀中单薄的少年,心脏泛酸。 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你还有我,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他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像个小姑娘一样伤春悲秋,闻弃感觉非常不好意思,他从顾已腿上爬起来,“我晚上没吃饭,饿了,有吃的吗?”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小龙虾,还想喝奶茶,可惜现在都吃不到,”闻弃吸溜了下嘴角快要留下的口水,“我靠越说越饿,你快随便给我点饼干什么的凑合下。” “我带你去吃小龙虾。” “嗯?”闻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顾已那认真的口气真不像随便说说的,一时间闻弃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心动魄,“你说真的?” 顾已拿上两人的外套,“走吧,带你翻·墙出去。” 闻弃,“……!” 翻·墙这种事对于臭名昭著的差生闻弃来说那是家常便饭,但今晚带在身边的人不是他的狐朋狗友们而是个全校闻名的好学生,闻弃始终有种不真实感。 但不得不承认,好学生偶尔做次荒唐事,还真他妈不是一般的带感! 第33章 第二天,北清中学发生了件让所有师生瞠目结舌的事情。 年级倒数第一跟年级第一翻·墙出校门彻夜不归,被全校通报批评。 两人被贴在了学校通报栏,一起被通报的还有一个叫迟亦的男生,据说是早上正准备翻·墙出去的时候被逮住的。 闻弃被通报批评,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但顾已被通报批评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关键还是跟闻校霸一起出去。 消息一出,大家纷纷炸开了锅。 顾已的粉丝认为是闻弃带坏了自家偶像,闻弃的粉丝为了维护自家偶像,双方在学校论坛上撕得不可开交,cp粉们则高高兴兴地过年吃瓜。 昨天晚上,顾已不仅带闻弃去吃了小龙虾、喝了奶茶,两人还一起逛吃了夜市。 闻弃在听到顾已要带他翻·墙出去时,太过激动恍恍惚惚的,以致出门忘记带手机和钱包,全程是顾少爷买单。 顾已负责买买买,闻弃负责吃吃吃,这样绝无仅有的经历太过美好,他玩疯了,完全忘记了时间。 今天早上,他们翻·墙回来的时候,见到了在后门抓迟到的老师。 作为一个经常逃课的问题少年,闻弃跟蹲守后门的老师基本都认识,但眼前这个人他却没有见过。愣了下,闻弃想起来高一年级主任上个月辞职了,这人应该是新来的高一年级主任。 不过这年级主任长得还真是嫩,若是穿上校服就是跟他们一样的学生。 那人见到他二人也愣了下,三人面面相觑。 闻弃试探着问了句,“老师,您认识我吗?” 那人摇了摇头。 “那他呢?”闻弃指着顾已。 那人又摇了摇头。 太好了!这个学校里竟然还有不认识他俩人的,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 顾已在逃课这方面的经验不多,不过他一看闻弃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果不其然,闻弃小声说了句“快跑”,然后抓着他的手,撒腿就跑。 “……”那人,“喂,你们跑什么?” “不跑等着被我抓呢?”闻弃和顾已已经跑远了,这话当然不是他们说的,那人回过头,看到了身后的马校长。 “……怪不得问我认不认他们呢,”那人此刻也反应过来了,讪讪笑了,“马校长,那您认识我吗?” 马校长冷哼一声,“你说呢,我的好侄子,迟亦。” “……二叔,您别生气,我这去把他们两个给您抓回来。” “去啊,”马校长道,“还傻站着干什么?高三六班,去吧。” “真抓啊?” “再废话信不信我抽你。” 从小被他二叔抽到大的迟亦,“……” 闻弃拉着顾已跑到人多的地方,混迹人群中,才停下来。 “好险好险,又躲过一劫。”闻弃狡黠地笑了,“难得这个学校还有不认识咱俩的老师。” 顾已没说话,漆黑的眼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十指相扣。 接触的多了,闻弃发觉顾已跟自己以往印象中刻板无趣的高岭之花讨厌狗完全不同,这样的不同让他更加立体,可爱,迷人,深深吸引着闻弃,心渐渐沉沦。 掌心沁出细汗,闻弃忙松开他的手,不安地搓了搓。 “他应该不是老师。”顾已道,“他看起来更像是准备翻·墙出去的学生。” “啊?”闻弃仔细回忆了下刚刚的场景,“我去,还真是,这也太丢人了吧……” 闻弃逃课不是一次两次了,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他是无所顾忌的。如果是他一个人被抓那也就算了,但他身边有顾已。 顾已这样的好学生就应当高高摆在神龛之上受所有人尊敬,而不是跟他一起被钉在耻辱柱上。 闻弃在看到那个没穿校服的人时下意识把他当成了老师,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带着顾已逃离,完全没注意到那人的异样,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顾已好笑地看着他。 “你还笑,”干了蠢事,闻弃有些羞恼道,“都怪你。” “怪我?” “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但你不一样,要不是怕你跟我一起受处罚,我才不会那么紧张认错呢。” “你不想让我受处罚?” “……”这家伙怎么这么会抓重点,闻弃一时语塞。 顾已逼近,轻声在他耳边道,“我很高兴。” 龙舌兰信息素扑面而来,闻弃喉咙干涩,“……你别瞎感动,我是因为……因为你昨天晚上对我好……你离我远点,我们当务之急不是赶紧离开吗,万一一会那人追过来……” “哦,”眼眸闪过流光溢彩的光,“我昨晚怎么对你好了,展开详细说说。” “……”能不能稍微尊重下抓迟到的老师。 这样的顾已太强势,太不同,闻弃感觉脸要烧着了,“你……你别靠我这么近……”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打断了两人。 闻弃慌乱地推开顾已,这才发现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同学,首当其冲便是初一。 初一激动地抓着章玉璞的胳膊,“玉玉,玉玉,我听到了什么,犬哥跟顾校草他们昨晚,啊啊啊啊啊——” 平日里连瓶盖都打不开的人,这会捏得力气之大胳膊都快断了,章玉璞小幅度挣扎着想把胳膊抽出来,可刚抽出来一点,又被捏住了,疼得他差点跟着喊出来。 所幸放弃挣扎,饶有兴致地看着顾已跟闻弃,“顾狗,您们昨晚圆房了?” 圆房! “啊——”章玉璞丢出的重磅炸弹成功让周围人集体发出一声尖叫。 高亚郭更是瞪圆了眼睛,“爷爷,你真的跟我奶……姥爷圆房了?你,你,你……快展开说说!” 闻弃,“……” 说你大爷呢。 “你们聚在一起干嘛呢?还不赶紧去上课。”马校长暴躁的声音传来。 众人作鸟兽散,迟亦指着人群中亮眼的两个少年,“二……马校长,就是他们两个,就是他们,别跑啊喂……” 完了完了,这回彻底完了,早知道就该拉着顾已一股脑跑回教室再停的。 闻弃在顾已手心捏了下,“这下好了,跑不掉了,你要跟着我一起受处罚了。” 顾已,“嗯。” “我怎么感觉你还挺高兴呢?”闻弃疑惑皱眉,“你不会是故意引马校长他们过来的吧????卧槽,你这什么癖好,就这么想受处罚?!你们好学生脑子是不是都有病啊!” “闻弃,你给我站住!迟亦,你也给我站住。” 准备趁机逃跑的三人只好全停下了脚步。 马校长揪着迟亦的耳朵走到闻弃跟前,“跑什么跑,跑的了和尚跑的了庙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闻弃讨好地笑了,“马校长我错了,您就放过我这次吧,我保证再也不敢了,我发誓。”闻弃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 闻弃的誓言若是能当真,母猪都能上树了。 马校长跟闻弃的爷爷认识,闻首长把孙子交给他,马校长眼看他越长越歪,愧对朋友,急得脑门上的头发都掉了好几把。 马校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是我说你,你一天天都在干嘛,你这样让我怎么跟你爷爷交代。” 听他提到爷爷,闻弃的神色暗淡了下来。 闻弃家里的情况,马校长多多少少也知道些,看他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长叹了口气,对着闻弃和他身旁的人道,“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俩是刚从校外翻·墙进来的,你们昨天干嘛去了?还有你闻弃,我听说你宿舍现在不止你一个人,跟你住在一起的人是谁,彻夜未归同宿舍人为什么不汇报老师?” 汇报?他可是跟顾已一起出去浪的,顾已去汇报老师那就不叫汇报,叫自首。 闻弃心里憋着笑,嗫嚅道,“我,我跟顾已一个宿舍。” 提起顾已,马校长脸上的怒火明显缓和了,简直称得上是和蔼,“你们住在一个宿舍?好吧,你就不能跟顾已同学学习学习,一天天的……算了算了,我也懒得管你了,边上那个,不要整天跟他混,学不到一点好,转过来让老师看看是哪个班级的。” 背对着马校长的顾已缓缓转过了身。 闻弃如愿看到了马校长在风中凌乱的脸,和脑门上摇摇欲坠的假发片。 “闻弃,你竟敢拐带坏顾已,我跟你拼了——” “二叔,二叔,别冲动,二叔……你可是校长,注意身份,身份……”迟亦拦着狂怒暴走的马校长,冲两人抬着下巴,“还不快走,等着挨揍呢。” “谢了,哥们。”闻弃朝他吹了声口哨,赶紧拉着顾已跑了。 到了教学楼前,两人分道扬镳,顾已回教室上课,闻弃回宿舍补觉。 顾已中午回到宿舍时,闻弃睡得正香,昨晚玩了一晚上,多睡会也无妨,顾已把保温盒里的饭菜放在他的桌子上,等他醒来能第一时间吃到。 下午回到宿舍时,闻弃依然没醒,桌子上的饭菜纹丝未动,顾已想叫他起来吃口饭,却发现叫不醒人。 而且他额头滚烫,脖子和身上布满了大片红疹。 顾已给曹医生打了个电话,让医院那边做好准备,急忙带闻弃去了医院。 闻弃是在手术台上疼醒的,睁开眼,看到顾已蹲在身前,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身体每一处都传来剧烈的疼痛,尤其是脖子后的腺体。闻弃勾起嘴角,勉强冲他笑了下,“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还没死呢,就算我死了也不用你披麻戴孝……放心……” 说一句话喘了好几口气,疼得仿佛灵魂都抽离了□□。 这种感觉太熟悉,在过去的三个月中他频频遭受,闻弃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他身上插满了做手术的仪器,和几个站在顾已身后带着口罩的医生。 闻弃的身体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曾是alpha,被人用药物强行变成个不A不O 的怪物,他的体内会分泌AO两种信息素,腺体却无法正常将它们排出,导致他的体内淤积了大量的AO信息素。 他需要不断做手术,借由外力将他们排出体外。 而随着他不断朝着omega分化,身体各项机能开始退化,他感受到的疼痛越来越大。 看着忍着疼痛强颜欢笑的闻弃,顾已心像是被人捅穿了一个窟窿,寒风肆无忌惮地往身体里钻。 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那三个月里,闻弃时常遭受着这样的痛苦,他就恨不得杀了那个强行用药物把闻弃从alpha异变成omega的人。 曹医生抬手在顾已的肩头拍了下。手术还要继续,顾已不能在手术室待太长时间。 顾已忙闭了下眼睛,收敛了情绪,握着闻弃的手道,“闻弃,你知道的这个手术不能进行麻醉,而你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我需要给你一个临时……” 已经预感到顾已要说什么,闻弃艰难阻止道,“不需要,我可以忍受。” 以前没有顾已,他都是这样硬生生挺过来的。虽然疼痛一次比一次剧烈,但他无所谓,疼到死去那一天,他就再也不用忍受疼痛了。 他就彻底解放了。 “你会疼死的,闻弃,听话,只是临时标记,你习惯我的信息素,我的信息素可以帮你减轻疼痛。” 冷汗顺着乌黑的鬓发流下,闻弃哑声抗拒道,“不,我不需要。” 临时标记不同于他每晚在顾已信息素中安眠,仅是目前的程度他就已经如此依赖顾已的信息素了,倘若有了临时标记,他怕自己屈服于本能,怕自己再也离不开顾已。 不,不行,他决不允许自己变成一个完全依赖别人才能活着的废物。 而且临时标记同样会让alpha上瘾,他会害了顾已。 “闻弃……” 闻弃笑着安抚他,“我真的没事,放心吧。”这笑容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顾已太了解他了,看他这样子,又心疼又生气。 他总是这样,习惯于把朋友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哪怕受伤也会先去安慰身边的人,不管是初一,还是高亚郭,以及他身边那群环肥燕瘦的omega们。 哪怕是现在,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疼得快死了,还想着安慰他,还在顾忌他是否会对他的信息素产生依赖。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想想?! “闻弃……”半响后,顾已伸手轻轻遮住了闻弃的眼睛,“对不起……” 腺体被咬破的那一刻,闻弃的泪水流了下来,濡湿了顾已的掌心。 第34章 从医院回来后,顾已发觉闻弃开始躲他。 晚上去网吧通宵打游戏,等他上课了才回宿舍补觉。 白天就窝宿舍睡一天,偶尔去教室也只跟高亚郭和初一他们玩,完全当他这个同桌不存在。 顾已知道他是为那天临时标记的事情生气,好几次想跟他解释,都被闻弃敷衍过去了,实在敷衍不过去,他就干脆装死。 顾已拿这个油盐不进的讨厌鬼一点办法都没有。 “同学们,再过几天就月考了,大家抓紧时间复习,把学过的知识点好好巩固巩固,争取考个好成绩,下课……” 汤震刚说完,高亚郭如离弦之箭冲出教室,去学校小超市买了几瓶饮料,回来分给兄弟几人,还有顾已。 那天听到顾已跟他爷爷“圆房”后,高亚郭这个没心没肺的二百五便把顾已划分到了跟闻弃平等的地位,平日里有什么孝敬给闻弃的东西,必会给顾已也带一份。 闻弃趴在桌上睡觉,被教室里喧闹的声音吵醒,迷茫地爬起来,先下意识看向右边的人。 然后,与顾已……四目相对。 闻弃一个机灵醒了过来。 他曾跟顾已医院约定三件事,从接触顾已信息素的那天起,他渐渐对顾已产生了依赖,不管是在宿舍还是教室,睁开眼的第一时间都会下意识寻找顾已的身影,并向他尽可能的靠拢。 “孙子,你们在玩什么?”顾已刚要开口跟他说话,闻弃错开了目光,匆匆忙忙往围在一起,不知道干什么的几人跑去。 高三六班最近多了一名学生,初一。 他提前拿到了京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不用再跟着大家上课,每天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跟章玉璞腻歪在一起。 初一虽然学的文科,但他成绩好,语数外都是拔尖的,他主动提出可以帮六班同学补课,汤震当然没有意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留在了六班。 教室里没有多余的空位,初一又要跟章玉璞坐同桌,可怜高亚郭只好一个人搬着小桌子坐在了讲台旁边。每天除了吃粉笔灰,还会得到老师的额外关注。 待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他没法打游戏,上课也没人能跟他偷偷说话,享受不到作为学渣的快·感,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导致他一下课就缠着兄弟们各种闹腾。 今天唱的不知道又是哪一出。 闻弃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一群人围在一起喝饮料,不过不是正常的喝法,而是把饮料倒在瓶盖里,几人举着小小的瓶盖,跟要表决心的英雄似的,饮下最后一杯毒酒,慷慨赴死。 “兄弟们,干了,下辈子我们再做兄弟。”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哥哥们,来世再见。” 这种非正常人能干出来的脑残事情,怎么少得了喜爱热闹的闻弃,他加入队伍,端起小小的瓶盖,脸上的表情拿捏到位,跟着兄弟们干杯后一饮而尽,然后一起抱头哭天抹泪。 干嚎三十秒钟后,开启下一轮毒酒。 闻弃热火朝天地陪着兄弟们干杯,如果不是瓶盖里的饮料有着轻微晃动,根本察觉不出他的心虚。 是的,他心虚。 即便不回头,他都能感受到身后顾已灼热的视线,简直要将他后背烫伤。 那天从手术室出来,顾已第一时间想去扶他,被他推开了。 顾不得刚做完手术身体上的疼,他跌跌撞撞往医院外走去。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哭,但又好像真的哭了,因为脸上泪痕犹在。 以往十七年的岁月中,他从未哭过,但不久前回到学校,重新认识顾已,他却哭了不止一次了。 顾已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意外。 闻弃虽然学习不好,但他不笨,相反的,他很敏感,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看得清清楚楚。 接触的这些日子,他察觉顾已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很多事看似是对他下命令,但其实是怕戳伤他的自尊心,变着法地对他好。 可以说,他长这么大以来,顾已是第一个事无巨细都替他考虑到的人。 顾已可以看出他因为初一的事情心情不好,带他出去吃喝玩乐让他忘掉不愉快; 顾已命令他跟他一起吃饭,那些饭菜很多都是养胃的,因为顾已曾在他回学校当天看到他买的胃药; 顾已知道他怕黑,每晚睡觉时,桌上都会为他留一盏小夜灯; 顾已为了确认他在离了自己的信息素后能不能睡着,在他家楼下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 有次闲聊中,初一说闻弃柜子里的衣服不是他洗的,他才猜测到,开学时,是顾已帮忙收拾的。而且,他懒散惯了,东西喜欢随手放,这些日子两人共处一室,都是顾已帮他归置原位,前一天晚上会帮他准备好第二天需要用到的所有东西; 在医院的时候,顾已看出了他的不安和害怕,用“剪刀石头布”游戏逼他说出了自己由A变O的事情,将他逼到崩溃,大哭一场,把心中积压的情绪彻底发泄出来。随后,为了他可怜的自尊心,将自己摆在他的对立面,用主人身份变相帮他治病; 他深受体内两股信息素的困扰,身体时不时会疼,每次疼痛来临他会不自觉咬指甲,下一秒就能感觉到令他心安的龙舌兰信息素。顾已边用信息素安抚他的疼痛,边帮他剪指甲,呵护他的手指; 顾已甚至为他放弃了华清大学的集训,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千里奔袭回来救他; 还有每晚睡觉时安抚他的信息素,和入梦的歌声; …… 顾已对他用足了心思,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细腻温柔,几乎要把他照顾成了个半身不遂的病患。 偏偏闻弃粗心大意,恶意揣测,直至此刻才理解了他深深的用意。 闻弃心中五味陈杂。 从来没有人能为他做到这个份上,哪怕是最亲的亲人和最好的朋友都不能,只有顾已。 只有顾已!只有顾已! 他知道不应该沉迷,但他又克制不住地贪恋顾已的好。 清醒着沉沦。 他长这么大,从未留恋过任何人任何事,顾已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这种感觉太美好,他舍不得放手,他总想着再等等,再等等…… 他以为自己足够冷静克制,做好了在最后关头前随时抽身的准备,却是一个不小心,被顾已的一个临时标记,推到了无法撤离的地步。 他知道顾已是为了他好,他没有生顾已的气,他气的是自己。 一想到顾已那样优秀的人被自己拉下神坛,闻弃心里便生出浓浓的难过和后悔来,他无法原谅自己。 无法原谅自己的犹豫不决,无法原谅自己贪恋顾已的温度,造成如今进退两难的局面。 是他害了顾已。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无法直视自己的内心,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顾已,只好逃避。 顾已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看他从医院出来后,浑浑噩噩地行走在大街上。 知道他不愿面对自己,顾已默默跟在身后。 昨晚一夜没睡,白天上了一天的课,又在手术室外提心吊胆地等了几个小时,顾已的身体和心都有些疲累。 但更多的是对闻弃的担忧,他的状态很不对。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闻弃摇摇晃晃地穿过马路,忽然间,一辆超速行驶的车冲他飞奔而来。车窗上映出跟那晚在酒吧预图行刺他的人,如出一辙的眼睛。 一双手搂住他的腰猛地往后拽,下一秒,他的身体撞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司机见事情又未成,低声咒骂了一句,加速离开了现场。 alpha的怀抱宽厚而结实,蓬勃的龙舌兰信息素更是让,刚被标记过尚在脆弱中的omega心跳不已。 闻弃用力挣扎了两下,想要从少年怀中挣脱开来。 “别动。” 顾已的声音低沉而硬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周身强大的龙舌兰信息素瞬间浓郁了不止一倍。 这是第三次了,闻弃差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一次是在校外的小胡同,一次在酒吧,还有一次便是现在。 飞速而来的车子,赤·裸裸的谋杀。那些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闻弃出手。 * 下午,闻弃跟初一和高亚郭几个一起吃饭。 吃完饭回教室路上,高亚郭还在跟汤凯凯嘀咕。 这些日子来,他爷爷跟班长两人同吃同住,为此高亚郭还失落了……一秒钟呢,天天跟兄弟们抱怨,说他爷爷名草有主,早就把他这个孙子抛诸脑后了。 谁知,这才过了一个多星期,他爷爷重新回来了,一日三餐,又开始跟他们一起吃了。 而且他爷爷看起来总是心不在焉的,高亚郭严重怀疑他爷爷跟他姥爷吵架了。 到教学楼下时,突然有人喊道,“你们快看,那是不是校花跟校草……啊啊啊,好般配啊……” “闻校霸都放弃追校花了,校花还没放弃追顾校草呢,真是痴心一片,我都要感动了。” “有你什么事,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啦。” “讨厌,看我不挠死你……” 闻弃随着大家的视线,一起望了过去。 只是下一秒,他便惊住了。 李芷萱跟顾已站在三楼走廊,夕阳余晖洒在两人身上,俊男美女,好一副养眼的画面。 闻弃脑海中的弦崩断了一跟,某个被他遗忘的画面清晰地在眼前铺开。 那是两年多前,刚中考完,他跟张清约架,把所有人都打趴下了,得意洋洋地朝众人竖中指。 听到口哨声,他朝三楼望去。 彼时,他在楼下,现在他依然在楼下,少年在楼上,身边站着漂亮温柔的少女。 顾已淡淡的目光穿过人群,朝他看了过来。 闻弃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拨云见日,遮掩在重重迷雾后的眼睛终于露了出来,过去和现在的影像在眼前重叠,时间仿佛瞬间倒退回了从前。 ——他的视线跟站窗边的少年相撞,跟站在三楼走廊的少年相撞。 后来,他被张清偷袭。闻弃看到清冷的少年毫不犹豫地从三楼纵身跃下,踩着一地夕阳,朝他奔袭而来。 原来……不顾危险从三楼跳下来救他的人是顾已,把他背到医院的人也是顾已。 原来……他们那个时候就见过面了。 闻弃鼻头发酸,一时间特别想哭。 怪不得那天在小胡同里,他被顾已背着送往医院时,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怪不得顾已在听说了,他为何喜欢李芷萱时会是那样的反应,他当时还以为顾已是不甘心他这样的人也配跟他抢李芷萱,却原来…… 闻弃想起了顾已曾质问过他的话。 ——如果那天救你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你也会喜欢上那个人吗? 会吗? 会吗…… 第35章 李芷萱离开后,顾已回到教室。 闻弃蔫蔫地趴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天在操场打球时,顾已听闻弃说他为何会喜欢李芷萱,看到他主动放弃追求李芷萱时眼中的痛苦和忧伤。刚刚闻弃见他跟李芷萱站在一起,当着李芷萱的面若无其事眉开眼笑地跟他们打招呼,转头便如此魂不守舍。 这副倒霉相,看在顾已眼里,真是刺眼极了。 他就那么喜欢李芷萱吗?! 几次欲言又止,顾已道,“你还喜欢她?” “啊?” “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我只当她是妹妹,”顾已垂下眼帘,心脏一抽一抽地泛起刺痛,“你喜欢她便去追吧,不用顾忌我跟她的关系,我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啊?” 沉浸在回忆中的闻弃怔怔地看着顾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一时间,诸多复杂难以形容的情绪翻涌至心头。 他、顾已、李芷萱…… 他曾把李芷萱当成了照亮他黑暗人生的一束光,苦苦追求了两年,追得惊天动地,人尽皆知。 他固执地想要追逐那束光,但光却因为他的靠近,平添了许多困扰和流言蜚语,变得黯淡,不开心。 在经历那些肮脏的变故,重新回到学校后,他知道自己无法再任性、自私,他注定是要被所有人抛弃的,所以他选择了放手,主动把天使归还给了人间。 他闻弃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说了不再追求李芷萱,肯定不会出尔反尔,不会再因为自己对她造成困扰。 而且,在得知了两年前的真相,知道救他的人其实是顾已后,他还喜欢李芷萱吗? “顾已,我……” 在说完那些话后,顾已没再看他,安静写作业。 冷峻的侧颜英挺不凡,依旧高贵清冷,但闻弃察觉他似乎有些生气了。 他惹顾已生气了。直觉告诉他,他应该解释点什么,但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闻弃使劲搓了搓头发,感觉脑袋都要胀开了。 他跟顾已认识这么久,从针锋相对到冰释前嫌,还从来没有这么别扭过。 别说跟闻弃没有,就是他长这么大,也从来没这么憋屈,神思恍惚过。 低声骂了句脏话。 这些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点都不像他的性子。 他一个钢铁直A,不就是被人咬了一口吗,至于吗,这么要死要活的。 乌云散去,郁结了几天的心情蓦地豁然开朗,他一定要跟顾已说清楚。 “啪”的一声,闻弃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教室里所有人停下手头动作,齐刷刷看向他。 闻弃,“……” 他怎么忘了,现在是在教室呢。 晚自习没有老师盯着,高亚郭跑到汤凯凯旁边坐着,两人比赛掰腕子,高亚郭被他吓得一哆嗦,输了,被弹了个脑瓜崩,很疼。 高亚郭哭嚎道,“爷爷,你吓唬大家干什么?” “我,我……”闻弃吞吞吐吐道,“我渴了,想喝水,不行吗?” 高亚郭,“喝水您安安静静地喝就行了,您拍桌子昭告天下干嘛?是想让我喂你?” 这二百五还是一如既往的气人,“要你管,滚你丫的。” “得嘞,”这几天闻弃总是蔫了吧唧无精打采的,高亚郭许久没被他骂过了,乍然挨骂竟然感觉十分亲切,“孙子我这就滚滚滚滚滚……” 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怕笑声过大引来教导主任,顾已作为班长,管了几句。 同学们很听他的话,教室重新安静下来。 闻弃对着顾已小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顾已微微侧目。 被高亚郭这么一打岔,尤其在顾已审视探究的目光下,他提前打好的腹稿全部付之东流了,而且腿还有点软。 “我,我……我,我渴了,我去打水。”闻弃习惯性拿起桌上的两个水杯,跑了出去。 高三有晚自习,作为一个学渣,闻弃没有上晚自习的习惯。 但前些日子,他以闻小奴的身份24小时伺候顾小主,顾小主上晚自习,他只能全程陪同,端茶倒水,捶腿捏肩。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顾已用书本拍了下前排正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顾狗,啥事,没看我正忙着学习了吗?” 学习?学英语了吧。 顾已没理会章玉璞,对初一道,“他不大对劲,你跟出去看看。” “啊,我犬哥怎么了,”即便没指名道姓,初一也知道他说的是谁,毕竟能让顾校草开口求人帮忙的只有他犬哥,“玉玉你快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犬哥……” 章玉璞不情不愿,“一一,我还没学会呢。” “我先去看犬哥,等会回来再教你,”初一飞快在他嘴角亲了一口,“等我回来。” 初一在走廊尽头找到了闻弃,他接满了两杯水,手上有一块被烫出来的红肿。 “犬哥,你的手……” 学校的饮水机脾气大,出水时总是突突乱溅。闻弃接完一杯换第二杯的时候,看着手里的蓝色杯子,才意识到自己刚顺手把顾已的杯子也拿出来了。 他是被顾已奴役习惯了吗? 一个走神,水溅到了手上,所幸他反应快,及时抽回,烫伤不严重。 “没事,不严重,”闻弃把一青一蓝两个水杯递给初一,“帮我带回教室吧,我去洗手间冲会凉水。” “真的没事吗犬哥,我……” 闻弃抬手在他脑袋上安抚地揉了下,“乖,快回去吧,还有人等你呢。” 闻弃冲了会凉水,没回教室,去宿舍睡觉去了。 半梦半醒间,手上传来温凉的触觉。 室内明亮耀眼,闻弃本能的眯眸,苍白的皮肤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给人一种近乎透明的错觉。 顾已背光坐在床边,清隽的五官隐晦在暗影中,忽明忽暗。 俊容阴沉,气势凌厉,手上上药的动作却专注轻柔。 “手烫伤为什么不告诉我,闻弃,你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吗?” 顾已语气平静,闻弃却明显觉察到他的怒气。 这回不用他费心去猜,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顾已在生气,生他的气。 要按照闻弃以前的性子,不管有理没理必然会第一时间骂回去。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但现在,看着顾已阴沉的面容,他有些不大敢,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 而且顾已看他的眼神……坚定且温柔,就好像在顾已眼里,世间万物都比不上一个他。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所以顾已……喜欢他吗。 可这怎么可能呀? 难不成是因为信息素,因为他被顾已标记过? 信息素的作用是相互的,被标记过的omega会对alpha产生本能依赖,很容易喜欢上对方,对alpha来说,亦然。 顾已是因为受到了他信息素的影响吗? 但万一顾已根本不喜欢他,他岂不是自作多情。 “我不是怪你,我只是……”见少年低垂着头,神色万分委屈,顾已后悔自己说了重话,忙解释道,“我只是害怕。” 害怕你又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承受着非人的痛苦,害怕自己不能保护好你。 “顾已,”闻弃忽地用力抓住他的手腕,闭着眼睛,豁出去,把憋在心里多时的话换了个婉转的问法,终于问了出来,“你今天跟喜欢的人说话了吗?” “没有。” 顾已补充道,“我没有喜欢的人。”只有讨厌的人,且越来越讨厌了。 闻言,闻弃松开他的胳膊,向后躺倒在床上,抬起手放在眼睛上,挡住一室光亮。 果然是自作多情啊…… * 周六下午五点,闻弃回了家,发现沐清弋不在。 厨房里有为他留好的饭菜,桌上有纸条。 打从闻弃出生起,他跟沐清弋两人住在别墅,没有佣人,家里的一切都是沐清弋打理的。他拒绝任何人跨入别墅,自己也不出门,只除了每个月,他的姐姐会来找他一次,也不进家门,接上人就走了,闻弃从不知道他们是去干嘛了。 吃过饭,闻弃去了地下室。 他曾在这里呆过半个月,还差点死在这里。 那时他刚分化成顶级alpha,沐清弋喊他回家吃饭,给他庆祝。他以为沐清弋是真心高兴,真心想庆祝他分化成了顶级alpha。 从小大大,他终于能让爸爸高兴一回了。 他欢天喜地地跑回来,却根本没想到会是赴了一场鸿门宴,饭吃了一半昏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就被五花大绑丢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爸爸握着刀子,冰冷的刀锋在他胸膛狠狠划过,鲜血淋漓。 沐清弋一开始确实是想杀了他的,后来不知怎么又没下死手,而是用药物把他从alpha异变成omega。 他带着一身伤,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待了半个月,每天都被灌药。 等他爷爷闻首长察觉出异样,带人把他解救出来时,已是半死不活,紧急送往医院,在手术室待了一天一夜,差一点就死了手术台上。 身体上造成的伤害已无可逆转,之后的两个月,他一直呆在医院,做了好几次手术,一次比一次疼。等到能下床行走,信息素过敏反应没那么强烈,暂时能用药物控制的时候,他便迫不及待地返回了学校。 他不敢再继续呆在医院,他怕自己会疯。就算是死,他也不想死在医院,更不想死在别墅湿冷的地下室。 闻弃没敢在地下室待太久,这里的每一丝空气仿佛都渗透着他的血,和他绝望的嘶吼。 他怕黑,时不时胃疼,从顶级alpha变成一个不A不O的怪物,信息素过敏,还有横贯胸膛的伤疤……重重苦难都是在这里发生的。 出来的时候,在地下室门口碰到了沐清弋。 沐清弋刚从外面回来,身体看起来有些不适,面色苍白,见他从地下室出来,两人均想起了在这里发生的过往,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变得没有一点血色。 “你……”闻弃想问他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沐清弋突然推开他,慌张地往楼上跑,似乎是不想看到他,又像是害怕看到他。 闻弃苦笑了下,默默关好了地下室的门。 不管是沐清弋,还是他从小长大的别墅,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从家里跑出来后,闻弃给高亚郭打了个电话,纠集了一帮狐朋狗友,一起去了酒吧。 宁浩见了他非常热情,张口闭口都在询问他那把古琴,问他们有没有好好对它,有没有不珍惜它。 闻弃初中就认识宁浩了。 那是他第一次跟高亚郭他们来酒吧,舞池里有个女性omega在跳舞,闻弃看得兴致勃勃,有个喝醉酒的客人跑过去耍酒疯,把人omega吓得不轻。酒吧保安上前阻拦,醉汉也带了不少朋友,双方起了冲突,打了起来。 舞看了一半被打断,闻弃心情不美妙,加入混战,把那个闹事的客人跟他的朋友全丢出了酒吧,帮忙摆平了纠纷。 宁浩作为酒吧老板亲自给他道谢,两人虽差了十岁,但接触中发现有蛮多共同话题的,就交了个朋友,也算是“忘年交”。 之后闻弃便成了这里的常客。 他以前很喜欢酒吧这种热闹的场合,纠结一帮狐朋狗友怎么热闹怎么玩,这样就不会显得自己形单影只,他以为自己骨子里是喜欢热闹的。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看着舞台上驻唱歌手,脑子里总是想起顾已。 想起那天他在这里弹琴,一身白色风衣,遗世独立,光风霁月。 “爷爷,你怎么回事,不是你叫大伙出来喝酒的吗?怎么闷闷不乐的,是酒不好喝,还是美人不好看,你跟我说,我立马换,保准让你满意。” 连一向神经大条的高亚郭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孙子,我先走了,”突然就对眼前热闹的一切厌烦了,闻弃起身,敬了大伙一杯酒,“你们慢慢玩,跟浩哥说账记在我头上就行。” “哎,爷爷……” 闻弃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吧。 家是不能回了,闻弃只能回了学校。 走到宿舍门口,发现里面亮着灯。 心情瞬间变好了,风流多情的桃花眼不自觉弯了起来。 第36章 “我靠,你……你在做什么?” 推开宿舍门,闻弃惊呆了。 只见宿舍中央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放了个小锅,还有很多切好的蔬菜和肉。 “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查寝的老师呢,”顾已从锅里夹起一块涮好的菜,见他回来也愣了下,“涮火锅啊,看不出来吗?” 这倒是能看出来的,关键是……关键是他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整出来的,况且宿舍不是限电吗,他是怎么把火锅煮起来的? “吃过了吗?一起来点?” 虽然已经吃过饭了,但这一看就很好吃的火锅怎么能错过,“必须没有啊。” 顾已笑了笑,帮他准备出一副碗筷。 锅虽不大,但也分成了清汤和红油两个锅底,蔬菜和肉切好精致地摆在一次性餐盘里。 闻弃第无数次感叹,顾已这讨厌狗的生活无处不精致。 “宿舍不是限电吗,你怎么做到把火锅煮起来的?”闻弃把椅子搬过来坐下,捞了一筷子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肉鲜嫩肥美,口感极佳,十分美味。 “吃点蔬菜,”顾已帮他夹了一筷子蔬菜,“我自己做了装置,接通了电路。” “……”闻弃缓缓竖起大拇指。 “你胳膊怎么了?”顾已帮他夹菜的时候,闻弃发现他的胳膊上有道血痕,像是被人用鞭子之类的东西抽出来的。闻弃周身戾气暴增,抓住他的手腕,眸光发寒,“谁干的?” 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敢欺负顾已,他闻弃一定让对方生不如死! “担心我?”清冷的脸上堆满了深深的笑意。 “……认真点,”闻弃被他明亮不加掩饰的笑晃了下眼睛,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谁打的你?” 顾已抽回手腕,袖子往下拉了拉,尽可能遮住伤痕,“被我爸误伤的。” “什么?” 难不成顾已也跟他一样,长期忍受着来自父亲的家暴,实在受不了了,才在周六晚上跑回学校涮火锅? 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他见过顾已的母亲,是个温柔和蔼的女人,还有他欢脱调皮的妹妹,对了,他还跟顾已的父亲一起打过王者,只是经历有点……一言难尽。 闻弃没见过顾已的父亲,不过看顾已和他妹妹,能感觉出来,自己跟他们不一样。 他们一看就是在父母温暖的爱和陪伴中长大的孩子,还有他妈妈和一起打游戏的父亲,幸福的一家四口,根本不像是会有家暴的样子。 “呃……我,我爸爸他有拜菩萨的习惯,半年前,我妹妹把家里的菩萨……嗯,”顾已斟酌道,“全换成了……芭比娃娃……” “什么?!”闻弃目瞪狗呆,“所以你爸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拜了大半年的芭比娃娃???” 这是什么倒霉熊孩子啊!不挨打才怪呢! “你妹妹干的,你爸为什么打你,他是把你们兄妹俩全揍了?” 顾已摇头,“只打了我一个。” “嗯?”闻弃问道,“为什么呀?因为你是哥哥?” 顾已眼神闪躲,“可能吧,毕竟在我爸眼里,我跟小妹是,捡来的儿子,亲生的闺女。” 直觉顾已没说实话,闻弃期期艾艾地看着他,请求真相。 少顷,顾已被他看得败下阵来,只好无奈道,“把菩萨换成……芭比娃娃的主意,是我出的。” 事情败露的时候,老爸在家里哭天抹泪地要他妈妈出来主持公道,看那样子不揪出罪魁祸首是绝技不肯罢休,小妹为求自保,二话不说把他推出去顶缸了。 他爸气得拿起他自己日常挨老婆揍的鸡毛掸子就要揍他,他当然不能站着让他爸打,父子俩人在客厅追赶,他妈跟小妹坐在沙发上看热闹,还分别给他们加油助威。 家里养的小狗突然从楼上跑下来,顾已为了避开它,自己撞到了老爸手里的鸡毛掸子上。 …… 客厅诡异地寂静了三秒钟后,响起了他妈妈震耳欲聋的暴喊声,“顾烨,你敢打我儿子,老娘跟你拼了——” 以及他老爸抱头求饶的惨叫声,“老婆,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啊,那小子碰瓷,真不关我的事啊,老婆,轻点,轻点……啊——” 顾先生被老婆修理地很惨,事后,缩在老婆身边,抱着老婆的胳膊,哭唧唧求安慰。 宁女士冷静下来后,看着被她打得可怜兮兮的老公,心疼的要死,转头就把他们兄妹俩人狠狠训了一顿,无一幸免。 顾先生躲在老婆身后嘚瑟地朝他炫耀:看吧!我老婆还是护着我的! 顾已实在不愿看他老爸那副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也不想再被老妈骂,便偷溜回学校,躲清静。 听他讲完前因后果,闻弃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我跟你说这件事我能……哈哈哈,我能笑好几年……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这一家子都太逗了……” 丢人现眼的事情被公之于众,顾已脸色微红,“别笑了,快吃饭吧。”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好笑,跟着笑了起来。 在顾已眼中,他觉得他老爸就是朵奇葩,总是喜欢没事找事,无事生非,当然在这一点上父子俩人有惊人的同感,他老爸也是这么看他的。 上周回家,他见冰箱里有盒酸奶,他平日是不喝酸奶的,那天也不知怎么突然来了兴趣,就喝了。后来才知道那是老妈专门留给老爸的,被他给误喝了。 这可不得了,顾先生抓着他的把柄痛哭流涕跟宁女士告状。宁女士哄了好久,最后去超市给他买了十盒,顾先生这才罢休,回来就跟他炫耀了一个多小时。 听得顾已特别想把喝下去的酸奶当场给他吐出来。 宁女士经常跟他说,他老爸比较任性,让顾已让着他点。 顾已一直觉得,在他们家里,孩子是意外,父母才是真爱。 一顿饭在两人的欢声笑语中结束,顾已收拾完,打开宿舍门散味。 闻弃大爷似的躺在阳台吊椅上,继续今晚第三顿——顾已不仅准备了丰盛的火锅,还准备了饭后甜点,果盘和茶。 “你是不是提前预判到我会回宿舍,准备的食材是两人份的,碗筷也是两人份的。” “可能是吧。”顾已笑着打开了阳台的灯。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他确实满脑子想的都是闻弃,情不自禁就准备了两人份的东西。 高二的时候,阳台的灯坏了,闻弃懒得报修,就那么坏着。顾已住进来后,换了灯泡,自己设计了灯罩。 “这灯真漂亮,心灵手巧大宝贝,你真的太棒了,”闻弃往嘴里塞了块菠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你了,你太贤惠太全能了,不过话说你是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 懂生活,会生活,总是能让闻弃感到意外。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在学习之余找点事情做,不会无聊。” 人一无聊就容易出事,就像半年前,他闲得蛋疼,才会吃饱了撑的鼓动小妹去把顾先生的菩萨给换成芭比娃娃,惹出今天这一出鸡飞狗跳。 “果然好学生就是跟我们这些差生不一样,不能比啊。” 两人在阳台赏月聊天,像之前许多次一样。 看他把准备的东西吃的差不多了,顾已道,“闻弃,我有话跟你说。” “嗯?” 顾已直言道,“对不起,那天在医院不该不顾你的意愿,对你强行进行临时标记。” 闻弃的笑僵在了脸上。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开心了,跟顾已一起吃饭聊天,听他讲述与家人之间温馨甜蜜的日常,闻弃几乎要忘掉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了。 “你在害怕什么?”顾已能感觉到闻弃的心像是被上了层层枷锁,孤单脆弱的少年被困在牢笼,不敢迈出黑暗一步。 龙舌兰信息素飘散在空气中,顾已慢慢靠近,试探着把颤抖的少年搂进怀中,“别怕,闻弃,我一直在。”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信息素,闻弃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 顾已抚摸着他后脑头发,“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强迫你了,别再躲我了好吗?” 我会受不了。 那天在手术室,面对被疼痛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少年,他一方面是因为心疼给了他临时标记,一方面也是存了私心的。 作为顶级alpha,他比闻弃更知道临时标记意味着什么。 他从未这样感谢过上天,让他拥有跟闻弃无比契合的信息素,让他有了靠近他的理由,慢慢渗入他的生活…… 一点点把人困在身边,让少年再也离不开他。 哪怕清楚的知道少年并不喜欢他,甚至把他当成死对头。 他以为有了临时标记,少年再也无法脱身,可事实上,最先离不开的人是他自己。 不知不觉中,他对少年的渴望和执念,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他自己都觉得害怕的地步。 可随着少年脸上的笑越来越少,选择性忽视他的存在,他感到无法言说的浓烈悔恨,他恨自己一时的冲动,和自私。 享受过少年灿烂明亮的笑容,他便无法接受失去,更无法忍受少年对他的冰冷和视而不见。 他受不了,一刻都受不了。 他想让他们的关系回到之前,虽然知道这是奢望。 “不是你的错,顾已……”闻弃肩膀不受控制的上下起伏,他抗拒不了顾已的好,管不住自己的心。闻弃依赖地在他颈窝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别对我这么好……” 我会离不开你,我会害了你。 顾已捧着他的脸,漆黑的眼眸凝视着他泛红的眼眶,轻声问道,“闻弃,你会喜欢我吗?” 如果我一直对你这么好,不,如果我能对你越来越好,比所有人加起来对你都好,你会喜欢我吗? 如果两年前初次见面之时,我能够坦然面对一时冲动的自己,和一时冲动救下的你,没有胆怯退缩,你睁开眼看到的人是我,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变得不一样吗? 你会像喜欢李芷萱一样喜欢我吗? 会吗? 第37章 周一,天清气朗,阳光明媚,北清中学高三学生迎来了第一次月考。 闻弃依然是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位,只是前面的人不再是高亚郭了。 顾已依然是第一个考场的第一位,他身后也依然是第二名汤敏敏。 考试铃声敲响,监考老师发卷,学生答题,考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突然间,第一个考场里飞窜出一个身影,随后传来监考老师的声音,“顾已,你干什么去?不考试了?” 临近几个教室的学生听到声音,纷纷好奇地探头去看,就看到顾校草不知为何,跑出教学楼,飞快往宿舍楼而去。 一路跑回宿舍,顾已推开门,看到瘫倒在椅子上的闻弃,怒火一下顶到了脑门。 刚刚在教室考试的时候,他突然闻到一股青梅信息素味道,虽然很淡很淡,但他对这股味道太熟悉了,他抬头向教室外看去,果然看到闻弃路过教室,踉跄着脚步在往宿舍楼走。 顾已心里咯噔了下,他怎么忘记了,临时标记已经过去许久了,差不多要失效了。 闻弃在发病的时候,没有来找他,肯定是想自己用药物压制。 在遇到跟他信息素完全契合的顾已之前,闻弃的信息素过敏症状无法根治,只能依靠药物来暂时压制,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而且这些药物有极强的副作用,每服用一次药物,下一次过敏反应来临时感受到的疼痛就会被放大一倍,加大药量压制疼痛后,下次会再翻倍,根本就是在饮鸩止渴。 一想到闻弃没有寻求自己的帮助,而是可能会再去碰那些药,顾已的火气蹭蹭蹭往上冒,急忙从教室跑了出来,希望能阻止他,却还是晚了一步。 在跟曹医生了解到那些药的副作用后,他就严令禁止闻弃再服用,谁知今天又…… 他是不要命了吗? “我有没有说过,不许你再碰那些药。” 怒火灼烧着神经,顾已双目赤红,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青梅信息素也在不知死活地围攻着他的理智。 顾已自小成熟稳重,对人虽冷淡,但会保持基本的礼貌客气,从未对人大吼大叫过,也从未因冲动而做出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但一遇到闻弃,他所有的冷静和克制就都不管用了。 他隐约觉得自己要失控。 呼出一口带着白霜的寒气,顾已朝他走去,“闻弃,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刚喝了大把的药,剧烈地疼痛影响到他的听觉和感知能力,直到顾已走到跟前,闻弃才察觉有人来了。 睁开眼,无力地看他,“你怎么回来了?” “我……” 过敏反应让他全身呈现出脆弱的粉红,被冷汗濡湿的睫毛急剧颤抖着,看上去非常可怜。 他这副样子像是一盆凉水,把顾已从头浇到了尾,满腔怒火瞬间就被熄灭了。 灭得斩钉截铁,又无可奈何…… 顾已抓着他的手,又心疼又心酸,“先别管我了,你怎么样,疼痛还能忍受吗?你怎么又不听我话……” 闻弃本是掐着自己的掌心抵御一阵强过一阵的钻心疼痛,被他抓住手后,不想弄疼他,只敢虚握着。 “闻弃,闻弃……” 顾已释放出大量信息素,试图安抚他,却发现没多大用。 随着闻弃的身体不断朝着omega分化,忍痛能力越来越差,再加上上次的疼痛是顾已的临时标记帮他渡过的。尝过甜头后,他的身体本能的寻求逃避疼痛的“捷径”,渴求第二次临时标记。 闻弃难受地整张脸都有些扭曲,身体阵阵痉挛,他感觉自己要熬不过这次了。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吗?这就是他人生的结局吗? ……被疼痛活活折磨死。 唯一庆幸的是,他没有死在医院,也没有死在自家空荡黑暗的地下室里,而是死在了有他跟顾已美好回忆的宿舍。 身边还有顾已的陪伴。 “闻弃,闻弃……”察觉他逐渐微弱的呼吸,顾已吓得心脏都要停了,“闻弃,你别吓我!闻弃!闻弃!” 他前两天刚答应过闻弃,不会再强迫他,可是眼前的状况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上次在手术台上闻弃疼得死去活来,曹医生说那已经是他身体的极限了,为避免他在手术过程中疼死,曹医生迫不得已终止了手术,让顾已进手术室给他一个临时标记,才顺利做完了手术。 可闻弃今天遭受的疼痛,看起来比上次在手术台上更严重。上次已然是他身体极限,那这次岂不是要…… 顾已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测。 “……顾已,认识你是件很开心很开心的事情……”闻弃虚弱地握着他的手,“谢谢你这些天对我这么好,谢谢……” 顾已是他的救赎,是他唯一的药。 在最后的这一个月时光里,能遇到对他好的顾已,或许是老天对他十七年苦难人生的补偿。 从来没有人像顾已一样对他这么好,从来没有,他后悔没有早些认识顾已,他恨不得自己的一生只活这最后一个月。 闻弃强忍着想要寻求顾已信息素庇护的本能,生死关头,沐清弋歇斯底里的咒骂声言犹在耳。 ——你就是个怪物,跟你亲生父亲一样的怪物,所有跟你们有关系的人都会被拖进地狱,不得好死,尤其是你闻弃,你注定是个要被所有人抛弃的怪物。 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他是怎样的“怪物”,但他自己确实被沐清弋折磨成了个怪物。 死亡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他甚至有些期待死亡,期待彻底的解脱。 所以,他不能把顾已拉进地狱。顾已是天之骄子,理当光芒万丈,不能因为他被沼泽和黑暗吞噬。 “……别睡过去,闻弃,闻弃……” 闻弃浑身发冷,喘不过气,胸口急促起伏着,顾已忙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帮他顺气,用身体温暖他。 看着少年惨白如纸的面容,搂着少年冰冷如死尸般的身体,顾已再也忍不住,哽咽道,“你听我说,闻弃,我顾已没有喜欢过人,这辈子只讨厌过一个人,便是你。” “我讨厌你那么喜欢李芷萱,讨厌你为了她而针对我,讨厌你对其他人那么好却唯独看不上我,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是只讨厌你一个人的那种讨厌,越来越讨厌,一天比一天讨厌,讨厌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瞳孔骤缩,闻弃猛地攥住他的手,攥得死紧。 虽然顾已句句都在诉说着讨厌,但其实……是变相告白吧。 所以,他不是自作多情,顾已也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 ……是在做梦吗?还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不论如何,能在疼死前听到顾已的深情告白,他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顾已……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 但我不敢喜欢。 意识涣散,闻弃已经有些听不清顾已在说什么了,他不确定自己这句喜欢说出口了没,也不确定顾已有没有听到。 他只知道这句喜欢的话如果不说出来,他就再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闻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一心求死,哪怕你会……恨我,会更加讨厌我,我都不能……对不起,对不起……” 顾已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俯下了身。 脖颈处传来熟悉的痛楚,有人咬了他的腺体,失去意识前,闻弃似乎听到那人在他耳畔轻声呢喃。 “闻弃,你逃不掉了!” * 闻弃站在一所低调中透着奢华的私人庄园前,看着身着形形色色礼服穿梭其中的人们,隐约分辨出这是一个正在进行的宴会。 他昏睡了两天多才醒,然后就被顾已神秘兮兮地带来了这里。 可顾已带他来这干什么?难不成是想跟他跳舞? 嗨呀,也不是不行。 “进去吧。”顾已牵起他的手,嘴角噙着自他醒来后就没停止过的微笑。 这笑容太犯规了,笑得闻弃心里的小鹿砰砰乱跳。 顾已牵着他穿过宴会厅,在人群中找到了宁女士,和像口香糖一样黏着她的顾先生。 今天是宁音悦的四十二岁生日,疼爱老婆的顾先生每年都会大办特办,给老婆庆祝生日,今年地方选在了他名下的一家私人庄园,宴请了亲朋好友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作为今天的主角,宁女士盛装打扮,化了精致的妆容,涂着艳丽的口红,年轻貌美,肤如凝脂。 对于闻弃这种直男中的直男,化了妆就相当于换了脸,以至于他完全没认出来这是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顾已的母亲。 闻弃这会子心里正郁闷呢,顾已带着他来舞会,进门却直奔这个漂亮姑娘而来,他什么意思啊??? 顾已指着宁女士介绍道,“闻弃,这是我妈。” 我妈?妈??谁妈???闻弃愣愣地看着他。 顾已用眼神示意他打招呼。 打招呼?啊,对,得叫人。 “……妈。”闻弃脑子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顾已试图压下嘴角过高的弧度,奈何没成功,干脆放任它高高翘起。又指着顾先生,“这是我爸。” “……爸。” 顾烨对他点头笑了笑,“你好。” 随后,顾已对着同样瞪目结舌的宁女士和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顾先生,郑重介绍道,“爸,妈,这是闻弃。” “您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和妹妹找到了能并肩陪伴的人,一定要带回家给您和爸爸看看,”顾已把两人十指相交的手举到身前,微微侧头看向闻弃,甜蜜对视,“今天,我把他带回来了。” 顾已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异常,可闻弃感受到了他手心里的汗。 顾已的内心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淡定,他在紧张。 原来讨厌狗这么冷静强大的人也会紧张啊,闻弃笑着在他手心轻轻挠了挠,冲他眨眨眼,无声安慰。 别担心,从今往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们都会一同承担。 第38章 二楼,顾已房间。 刚打开门,闻弃突然一把拽着顾已的衣领,用力一推,把人怼在了门上。 闻弃贴着他的脸,恶狠狠道,“我受到了惊吓,你要补偿我。” 闻言,顾已提着的一颗心重重落了地。 从他自作主张带闻弃回家,整颗心就一直提着。 怕闻弃会生气,还有他的家人,虽然知道他们会尊重自己的选择,哪怕不喜欢他带回家的人也必然不会难为他,可他还是担心,担心闻弃会不自在,担心他会受到委屈。 万幸,他们得到了家人的认可,他的父母很喜欢闻弃,尤其是他的母亲。 在这个家里,只要摆平了宁女士,就会立于不败地位。 刚刚在一楼,介绍完他的父母后,七大姑八大姨们也一股脑全凑过来打量闻弃。闻弃作为北清中学omega之友,应付这样的场面不在话下,而且他演技一流,在众人面前,完美的演绎了一个乖孩子形象,一点看不出校霸的影子。 闻弃五官立体,棱角分明,线条凌厉,高三之前作为北清中学史上最野校霸,有颜任性,一直留的是寸头,搭配上随时能飞出桃花的桃花眼,是北清中学omega公认的“行走的荷尔蒙”。 高三重新返回学校后,他有将近一个月没理发,略长的头发遮住了额头和半边眉眼,身上的痞气和野性明显减弱,却莫名多了份内敛忧郁的气质。 这个样子伪装起乖孩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再加上闻弃嘴甜,把七大姑八大姨们哄得开开心心,笑得合不拢嘴。 然而他的演技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用,毕竟顾已的家人们曾跟他一起打过游戏,见识过他独领风骚的脏话,闻弃每次回忆起那件事都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外,现场还有一个知道他是什么尿性的老熟人,顾已的舅舅,宁浩。 从闻弃跨进宴会厅,宁浩全程笑眯眯地看着他,闻弃看他那样就不可抑制地想起带顾已去酒吧开荤那晚。 怪不得他看到顾已那么热情,闻弃当时还以为宁浩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想要……那什么顾已,还自以为是的把顾已严丝合缝保护在身后。 哎……尴尬的N次方。 闻弃笑得脸都快僵了,顾已的七大姑八大姨们才大发慈悲放过他了。 见完家长后,顾已带他回自己的房间。 一路上,闻弃沉默着没说话,顾已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过了父母那关,他还有更重要的一关要过,那便是闻弃这关,他真的很怕闻弃会怪他。 怪他出尔反尔给了他第二次临时标记,怪他自作主张带他来回家见父母,怪他觉得一时好玩在酒吧对他有所隐瞒。 但闻弃其实根本就没有怪他,“说话呀,怎么补偿?” 顾已亲昵地抚摸他的脸,“你没有生我的气?”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闻弃一脸凶狠地掐着他的脖子,手掌缓慢上移,滑过性感的喉结,停留在下唇,另一只手向下,“别转移话题,你一声不吭带我来见你父母,我受到了惊吓,你得补偿我。” “你想怎么补偿?”顾已放松靠在身后门板上,任他为所欲为,伸手楼住他劲瘦的腰,“什么都可以哦。” 闻弃舔了舔嘴唇,半眯着眼,“真的什么都可以?” 顾已低声应道,“嗯。” “那我……”闻弃趴在他身上,微微仰着脖子,舌尖滑过耳垂,慵懒迷人的语调开口道,“……想要你。” 与此同时,下面,五指收紧。 顾已浑身一颤,被他撩拨的半边身子都麻了,忙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别胡来。”声音都发着抖。 “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吗?你骗人,”闻弃察觉出敌人抵抗的意志力薄弱,趴在他胸口画圈圈,声音软软喊道,“己哥。” ! 这一句软绵绵又带了点撒娇味道的“己哥”,瞬间让顾已丢盔弃甲,抓着闻弃的肩膀,把人抡到了床上,“这是你自找的。” 闻弃被甩进柔软的大床,哈哈大笑起来,“可不就是我自找的吗。” 顾已扑了上去,紧张的嘴唇都在颤抖,“我可以亲你吗?闻弃,我可以亲你吗?可以吗?可以吗……” 动作猴急,目光中充满了情·欲的渴望,却还隐忍克制着一遍遍征求许可。 生死关头听过顾已的变相告白后,闻弃突然意识到了顾已在跟他相处中,对他无处不在的温柔体贴和小心翼翼,就仿佛他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会影响到他的心情。 他之前就知道顾已对他很好,心意相通后才发现,顾已对他的好远不止他看到的那些。 闻弃心软地一塌糊涂,双手主动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堵住了他的嘴。 这是他跟顾已第三次接吻。 第一次是他重返学校当天,在汀香阁门口,他喝醉了,对顾已耍流氓。 第二次是高三誓师大会,黑暗的礼堂中,他被一个不知死活的alpha强吻。当时没察觉出来,现在想想,那个不知死活的罪魁祸首就是顾已这个闷骚的讨厌狗。 第一次他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第二次他处在被alpha强吻的愤怒和惊恐中,毛也没感觉出来。 这一次,他终于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 顾已很快夺取了主动权,闻弃乖顺地被他压在床上攻城略池,一切就像着了火,他感受到了顾已温柔中带着急迫的力道,感受到了在唇齿间肆意侵略的浓烈情感,感受到了龙舌兰信息素与青梅信息素紧紧绞缠在一处,难分彼此。 直到闻弃快喘不过气,顾已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 “己哥,”闻弃双手脱力勾不住他的脖子,仰起泛红双颊,眸中水雾氤氲,“你会后悔吗?” 回答他的是顾已更凶狠的吻。 一开始是带着惩罚的啃咬,恨不得将身下少年拆吃入腹,再也无法与他分开,但很快力道就温柔了下来,转为对少年浓浓的心疼。 他生气少年这样问他,更心疼少年内心的不安全感。 “绝不后悔。”顾已安抚的吻不断落在少年额头,眉眼,鼻尖,嘴唇,下巴,“你也不许后悔,听到没有,不许,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逃不掉了,你要是敢后悔,我就……” “就什么?”闻弃莹润双眸戏谑地瞧着他,“打断我的腿?” 顾已惩罚地在他腰侧捏了下。 “痒,”腰是闻弃的敏·感地带,闻弃闪躲讨饶,“那你倒是说就什么呀?” “你要是敢后悔我就,就……总之,你不许反悔,不许!听到没有!” 沙哑的嘶吼声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委屈,像只被人遗弃的大狗狗。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不会后悔的,”闻弃哪能见他这样,赶紧安慰人,“说好了,我们都不许后悔。” “真的?”顾已嘴角上扬,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是真的,比真金还要真,比皇帝的新衣还要真……唔……” 听他又要胡说八道,顾已很有先见之明的堵住了他的嘴。 舌头入侵,不断加深,扫过口腔每一寸。 呼吸滚烫。心怦怦跳。甜蜜溢出。 “哥哥哥哥哥,听说你把嫂子带回来了,是不是那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个漂亮小哥哥,快让我看看……哎呦我去……” 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屋外传来顾已的妹妹,顾辞的声音。 顾已迅速从闻弃身上下来,却还是被他妹妹给看到了。 顾已气急败坏,“你进我房间又不敲门!” “太想见到小哥哥我就给忘了,人家哪里知道你们……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顾辞话音一转,用一副小大人的口吻道,“哥哥,小哥哥,你们放心,人家什么都没看到啦。” “……” 明明就是看到了。 顾已直觉这小妮子又要整幺蛾子了。 顾烨陪着宁音悦从楼下走了上来,感觉氛围不大对,“怎么了?” 顾辞摆着小手,解释道,“爸爸,妈妈,我真的没看到哥哥把小哥哥压在床上欺负,真没有看到,我跟哥哥解释,他不信我,爸爸,妈妈,你们快帮我解释解释,我是真没有看到哥哥把小哥哥压在床上欺负……” 闻弃&顾已,“……” 宁音悦&顾烨,“……” 被一个小姑娘撞见自己跟他哥哥接吻,还被昭告天下,连他父母都知道了,闻弃老脸微红。 顾已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忙捂住小妹尚在瞎逼逼的小嘴,“闭嘴,不然揍你。” 顾辞自小在她爸爸身上学到了一个真理: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她眨了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示意哥哥自己一定乖乖听话。 顾已放开钳制她的手。 顾辞刚被释放,就亲切地拉住闻弃的手,“小哥哥,我们去吃蛋糕吧,然后陪我打游戏。” 宁音悦和顾烨上来也是要叫他们出去吃蛋糕的,几人一同下楼。 宴会是三点多结束的,宁女士舍不得闻弃,留他吃晚饭。 宴会结束到吃晚饭的这段时间里,顾辞缠着闻弃要他教她打游戏。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多,但顾辞很喜欢闻弃,都不计较闻弃之前打游戏骂她的事情了。 没办法,谁让闻弃长得那么帅。作为一个花痴,颜值即正义,其他都是浮云。而且闻弃虽然打游戏的时候会骂猪队友,但不可否认他的技术是真的好。 长得帅就算了,打游戏还这么好,简直就是顾辞心中的完美男神。 闻弃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上次跟顾已的家人一起打游戏,闻弃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没再上过游戏。 他打开王者,好多未读消息,而他在这些消息中看到了三个好友申请——分别来自,宁音悦,顾烨,顾辞。 闻弃,“……” 他能怎么办,只得含泪通过了好友申请,并答应以后有时间带他们一起上分。 顾辞打游戏属于“人菜瘾还大”这一型的,陪着打了几局,闻弃真心觉得自己带不动她。 一般小姑娘都喜欢玩法师或者辅助,她不,她偏喜欢玩打野,是搞不清楚技能也看不清楚战况,是既不抓人也不参团,只管操持着典韦在野区种蘑菇,要么就去单挑大龙。若是看到有人来反野,她就乱七八糟乱放一通技能,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被对方反杀。 闻弃打得欲哭无泪,十分想跪下来求她挂机。 好在管家很快来通知他们可以吃晚饭了,闻弃才终于得以解脱。 晚饭准备的很丰盛,参加完宁女士的生日宴后,顾家的亲朋好友都离席了,晚上的饭桌上只有顾烨、宁音悦、顾已、顾辞,还有闻弃。 看着其乐融融有说有笑的顾家人,闻弃心中有些触动。 在他家的餐桌上,一年四季只有他跟沐清弋两个人,沐清弋除了些必要的话是不怎么开口的,可即便是他那些必要的话,也是说给空气和他臆想中的儿子听的,跟闻弃本人没有太大关系。 察觉他情绪有些低落,顾已给他碗里夹了块鱼肉,在饭桌下握住了他的手,小声问道,“怎么啦?” 闻弃回握了下他的手,用唇语答道,“没事。” 宁女士卸了妆,又变成了闻弃上次在医院见到的模样,她盈盈笑着,帮闻弃夹菜,“多吃点,小闻弃,你看着太瘦了。” 顾烨坐在主位上,给宁女士夹菜,“你也多吃点。” 宁女士甜甜笑道,“谢谢老公。” 老爸给老妈夹菜,哥哥给小哥哥夹菜。顾辞不忿道,“老爸,我也要!” 顾烨,“多大的人了还让大人给你夹菜。” 顾辞转向顾已,“老哥,我也要!” 顾已,“想吃什么自己夹。” 顾辞,“哼!” 自己夹就自己夹,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人给夹菜有什么好高兴的,都不能选择自己喜欢吃的,不像她自己,想吃什么夹什么,美滴很,哼! 顾已的长相随他父亲,气质上也有几分相似,不过顾已偏清冷少年书卷气居多,顾烨比顾已多经历了二十几年的岁月锤炼,气质上更成熟稳重,眉目间自有一股子上位者的威严。 反正光看外表的话,闻弃是完全想象不出顾烨私底下会是顾已嘴里描述的那个,跟儿子争风吃醋,不择手段博取老婆注意力的傻帽,呃……可爱的男人。 看小姑娘苦着脸,宁女士给女儿夹了菜,小姑娘瞬间龙颜大悦,抱着宁女士亲了一口,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宁女士又吩咐厨房把炖好的鸡汤端上来,一人给他们盛了一碗。 “谢谢阿姨,”脑子清醒过来的闻弃是不敢再随便喊妈了,“之前不知道今天是您的生日,冒昧打扰,都没给您准备礼物,真的很不好意思。” “千万别这么说,”宁女士慈爱地看着他,“你能来就是阿姨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以自家儿子的脾气秉性,宁女士还以为儿子这辈子要孤独终老了呢,谁曾想不仅没孤独终老,还时髦的早恋了,着实让宁女士惊了一把。 不过儿子带人回来其实也不能算太意外,细想起来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刚上高三那会,你让管家给你在校外找房子,说是在宿舍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后来又说不搬了,是不是就是因为小闻弃?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上次去你学校开誓师大会,你问我,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alpha,我跟你爸会怎么办,”宁女士恍然大悟,“你那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小闻弃了,是不是,是不是?” 闻弃也好奇地看着顾已,高三誓师大会时,顾已还不知道他其实已经不算是alpha了。 若不是顾已的母亲此时提起来,闻弃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不曾去考虑过一个现实问题,那就是,他是omega,顾已是alpha,顾已会喜欢上他这不奇怪,可如果他是alpha,顾已也是alpha,顾已还有可能会喜欢他吗? 还有他自己,如果他还是曾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顶级alpha,他还会喜欢上顾已吗? 吃过晚饭,顾已陪他在庄园里散步。 经过一片无人的树丛,顾已突然搂着他的腰,一个转身把人摁在树上亲。 好一会,顾已放开他,“吃饭的时候,为什么心情不好?” 闻弃被他疯狂而温柔的掠夺弄得快要窒息了,喘息道,“没有啊,我……唔……” “闻弃,”修长手指摩挲着他的唇瓣,顾已低声道,“你撒谎,我会知道。” “……”这么厉害的吗?什么时候修炼出的这项技能?可以教教他吗? “这个说来话长,”闻弃叹了口气,“你想知道的话我慢慢跟你说。” “好。” 离他们不远处,有片人工湖,湖边有个秋千架,比他们宿舍那个要大些,闻弃拉着顾已走了过去。 他摁住顾已的肩膀让他坐下,自己躺在他腿上,就像他们在宿舍一样。 如水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闻弃的记忆随着晃动的水纹,慢慢掀开一角。 为什么心情不好?因为看到了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为什么看到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会心情不好?因为他想到了沐清弋。为什么想到沐清弋会心情不好…… 这个问题分解下去会没完没了,闻弃只好从头跟他讲起。 闻弃讲了他的爸爸、爷爷、还有他这些年的成长环境和经历,以及顾已最惦记的事情,自己是如何被骗回家,从alpha异变成omega,以及后续治疗的经过。 半个小时后,闻弃讲完了自己短暂而……呃……波澜壮阔的一生。 这些事情积压在他心里多年,连初一跟高亚郭都没说过,他以为永远都不会有说出来的机会,谁知道会遇到顾已,会跟他诉说。 世事难料啊。 夜晚凉风吹拂,身边人许久不曾开口说出一句话。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闻弃无奈地叹了口气,爬到顾已怀里,在他绷紧的脊背上轻轻抚摸,“我没事,都过去了。况且我现在身边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了。” “闻弃……”顾已颤抖地搂紧了他。 第一次看到闻弃胸膛狰狞吓人的伤疤时,他便想过这背后可能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到头来却发现,事情的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残忍,触目惊心。 闻弃十七年来过得竟是这样不堪的生活,怪不得前两天在宿舍,他宁愿选择疼死,寻求解脱。 顾已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让少年受到一丝伤害了。 “我真没事,倒是你,我有些话想问你,”闻弃道,“我们玩“剪刀石头布”的游戏吧,输了坦白。” 顾已琢磨着,他应该是还惦记着在饭桌上他母亲说的那件事,“不用,以后想问什么直接问,只要你问,我就回答,不会再隐瞒,也不会再骗你。” “哦吼,这么好?我问什么答什么?”闻弃笑得眉眼弯弯, “嗯。” “那我可不客气了。高三刚开学时,我柜子里的衣服和床单被罩是不是你洗的?每天晚上,你桌上的台灯是为我留的吗?誓师大会时在学校礼堂,偷亲我的那个人是你吧?” 闻弃一连抛出三个问题,“我也不欺负你,你挑一个回答吧。” 顾已本以为他要问的是,如果他是alpha,自己还会喜欢他吗。 过去的事情,尤其是偷亲的事情被翻出来,顾已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三个都是我。” 闻弃使劲揉搓顾已的脸,“我就猜到是你这只讨厌狗,你是不是还想扒我的衣服来着?” “……是的。” 当时在礼堂候场的时候,闻弃身上是穿着外套的,顾已一开始只是想报闻弃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扒他衣服的仇,不曾想闻弃把外套给了淋雨的高亚郭。他扒不下来衣服,听到闻弃想喊,情急之下只好用自己的嘴堵住了他的嘴。 将顾已的脸好好揉搓了一番,闻弃又问道,“那你今天跟……讨厌的人说话了吗?” “说了,还亲了他。”顾已得意洋洋地在他嘴角亲了下,“以后每天,我不仅要跟他说话,还要亲他。” “想得美……唔……” 月光下的秋千架上,两个少年相拥相吻,难舍难分 第39章 如果一个月前,有人跟闻弃说,你会跟顾已在一起,他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打爆对方的狗头,再把人扔到海里去喂鲨鱼。 可现在…… 闻弃做梦也没想到,他会跟顾已走到一起,当然,做再多梦也没想到的是,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件事是——当着全年级师生的面做检讨。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高三六班顾已,今天,我怀着十分悔恨沉痛的心情,对我曾犯下的错误做出深刻检讨……” 阳光明媚,清风吹拂。 国旗下的少年清冷依旧,仿佛自己不是在做检讨,而是像曾经很多次一样,作为学生代表发表讲话。 但台下众人神色各异,原因无他,做检讨的人是顾已。 年级第一,高冷校草,从未违反过学校任何纪律的三好学生……一整就整了个大的。 半夜翻·墙出校,夜不归宿,回来时被马校长逮了个正着,之后无故缺席考试,无故旷课…… 多条罪状,数罪并罚。 处罚通报在学校公示栏公告一个月,并当着全年级师生做检讨。 “上周四晚上,我上完晚自习回到宿舍,看到舍友神色落寞躺在我的秋千上,作为班长,出于对同学的关心爱护,我询问了他原因,并对他进行了安慰,之后,舍友说想吃小龙虾,想喝奶茶,可当时时间已晚,我不想让他失望,决定翻·墙出学校带他去吃。翻·墙出来后,我们去吃了小龙虾,喝了奶茶,舍友出门急忘记带钱包了,是我付的钱。” “之后我们去逛了夜市,看了很多有趣的表演,买了很多小吃,他还买了孔明灯,我们一起去河边放灯,他闭着眼睛对着孔明灯许了心愿,我骗他说我也许了心愿,但其实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我一直在悄悄看他,根本没许愿……” 顾已侧目,看了眼身旁呆滞的闻弃,勾了下唇角,继续用严肃的声音道,“放完灯,我带他去了游戏厅,我们一起玩了很多游戏,他还跳了段舞,一直都不知道他跳舞原来那么好看,那么酷,那么……耀眼,周围很多人看他,我不想让他们看,就匆忙拉着他出来了……” “他明显没玩够,出来后对面是家电影院,我很想带他去看电影,但当时时间已经不够了,我们只好返回,现在想想真的很遗憾,当时应该带他去看的,不过没关系,这几天出了部悬疑片子,他还挺喜欢的,等周末就带他去看……” 写检讨跟顾校草,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却因为闻弃,将他们联系到了一起。 顾校草的唯粉们怒目圆睁,恶狠狠瞪着闻弃,但瞪着瞪着,就发现事情的发展……有些邪乎。 顾校草这是在写检讨吗? 这他妈明明就是在秀恩爱!还秀得这么正大光明!!! 他们算是听明白了,周四晚上,闻校霸不知道因为什么心情不好,顾校草安慰他,并为了满足他随口而说的一句话,不惜违反学校纪律,翻·墙出校门,带他去逛夜市,全程充当提款机,带闻校霸去吃吃吃,买买买,还一起放孔明灯,一起打游戏,还想一起看电影…… 这他妈简直比男朋友还贴心啊!这他妈是要在一起的节奏啊! 清冷矜傲的顾校草就这么被一无是处的闻校霸给拿下了??? 不要啊———— 已经先一步念完检讨的当事人闻校霸,双手插兜,同样震惊地看着顾已。 写检讨这种事,对于闻校霸来说,那是家常便饭,他从小到大写过的检讨加起来,比他写过的作业都多。 “写检讨嘛,最重要的就是真诚,写清楚你是谁,你干了什么,然后开始反思,说自己认识到了错误,积极改正,下次绝对不会再犯,blabla……”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而写检讨就是顾已的短板,得知要写检讨的时候,闻校霸第一时间得意洋洋地向顾校草,倾囊相授他这些年写检讨总结出来的心得体会。 “所以最重要的就是第三部 分的认错?”触碰到知识盲区,顾校草不耻下问。 “也不能这么说,第三部 分固然重要,但是第二部分也不能忽视,你干了什么,犯了什么错,都写清楚,绝对不能含糊地一笔带过。” 不知想到了什么,顾已突然轻声笑了下,“要事无巨细全部写出来吗?” 两人正式在一起后,顾已比以前爱笑了,还笑得特别犯规。 这对闻弃来说既是好事也不是好事。能近距离欣赏顾已的笑纵然是美好的,但闻弃的心总是会被他笑得漏跳一拍,闻弃就怕再这样下去,他会因为顾已变得心律不齐。 他跟顾已说过这件事,并严重警告他不许再故意对着他放电,顾已听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更喜欢笑了。 “……说正事呢,严肃点,不许再勾引我!”警告说得毫无威慑力,耳朵尖泛着可疑的红晕。 顾已握着他的手,举到嘴边轻轻吻了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我会严肃的,闻老师,请继续。” “……”继续你大爷,这他妈还怎么继续?!!! 闻弃目光一沉,搂着顾已的脖子就亲了上去。 顾已顺势搂着他的腰,把人抱在怀里,灵巧的手指轻抚过脊背。 一股股酥麻的电流,冲击着两人紧紧纠缠在一起的身体。 被亲得腰酸腿软的间隙,闻弃还不忘继续向顾已科普,“只有把罪状详细地罗列出来,才能有针对性地改正错误。” 模模糊糊间,听见顾已回了他一个喘着粗气的短促音节。 他说,“好。” 好不容易等顾已讲完了他们那晚翻·墙出去又翻·墙回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顾已又开始讲他们无故缺席考试,无故旷课这些天发生的,讲他生病了,顾已是如何照顾他,还带他见了家长,一起给他母亲过生日。 只不过中间省去了闻弃信息素应激过敏的事情,只说他是生病了。 这下好了,大家不仅知道他俩在一起了,还知道他们已经见过了父母。 cp粉们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内心,唯粉们也从刚刚的群情激奋到现在的心如死灰,都他妈见过家长了,这还怎么挽回??? 闻弃憋笑憋到浑身发抖,顾已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以往,两人针锋相对之时,他就猜到顾已是个喜欢装腔作势的讨厌狗,撕开表面那层俊秀文雅的表皮,里面藏着的绝对是个道貌岸人的伪君子。 可直到两人正式在一起,顾已在他面前卸下了伪装后,他才真正领会到了顾已藏于内心深处,从未在外人面前展示过的小性子。 腹黑,恶劣、幼稚、记仇、又带着丝丝危险…… 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顾已比以往装模作样的天之骄子更吸引他。 又两分钟后,顾已终于念完了第二部 分,开始第三部分的反思。 底下人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马校长呵斥了几句,阴沉的目光瞪着闻弃。刚刚在顾已念第二部 分的时候,若不是边上人死命拦着,马校长很可能冲上国旗台,生吃了闻弃。 对上马校长吃人的视线,闻弃忙低垂下头,装出一副认真反思的样子。 顾已念完检讨后,往右边走了几步,站在闻弃边上。 马校长上台讲话,训斥了他们几句,有顾已在,他骂也骂得不尽兴,草草了事,之后升旗仪式便在马校长比锅底还黑的脸色,以及全年级同学议论纷纷声中结束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回教室的路上,闻弃阴恻恻地蹬着顾已。 “是你说要事无巨细地把罪状罗列出来,这样才能有针对性的改正,”顾已笑道,“感谢闻老师的教诲,结果还满意吗?” “满意,”闻弃咬牙笑了,“简直不能再满意了。” “满意就好,我也很满意。” 这讨厌狗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他们见过家长了。 这点闻弃真的很意外。 他没想到顾已会对他表白,表白之后会立马带他去见父母,还昭告全校所有师生。 就好像捡到宝贝的小孩子,大声告诉全世界,闻弃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许跟我抢。 幼稚极了。 闻弃好笑又感动。 周围路过的同学们,目光都会在两人身上停留,捂着嘴偷笑,跟身边人小声嘀嘀咕咕的说话。 这种情况,闻弃早就料到了,兴致来了,还会冲他们抛个风骚的媚眼,惹得那些人尖叫。 然后闻弃就被顾已提着后脖颈子给拖走了。 两人说说笑笑从操场下来,走到教学楼门口的时候,顾已突然停下了脚步。 闻弃一时没反应过来,撞在了他肩膀上,也停了下来。 李芷萱站在教学楼入口处,明显在等他们。 “顾已,闻弃。”李芷萱脸上带着温柔笑意,同他们打招呼。 闻弃这几天一直沉浸在跟顾已谈恋爱的幸福感中,猝然见到曾经死皮赖脸追求的女神,脑子有些卡壳。 他跟顾已,李芷萱三人之间的纠葛还真是一言难尽,每每想起来闻弃都想感慨一句,命运弄人啊。 如果两年前,他睁开眼看到的那个人不是李芷萱,而是顾已,那么…… 闻弃不敢去细想。 李芷萱有话跟顾已说,顾已让闻弃在原地等会,跟着李芷萱往边上走了几米。 “芷萱,”不等李芷萱开口,顾已开门见山道,“我找到他了,希望你能说话算话。” 顾已是李芷萱的发小,也是她的初恋,她喜欢顾已很多年了,陆陆续续告白过很多次,每一次顾已都拒绝地很彻底,从未给过她任何希望。 李芷萱知道,在顾已心中,他只把她当成是朋友。但好在,这些年顾已虽未接受她的告白,但身边也从未有过别人。 她答应过顾已,倘若有一天,顾已找到可以交付真心之人,她便放手,不再纠缠。 “就是他吗?就是闻弃吗?”李芷萱看向远处的闻弃,“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他哪里特别,可以让你……” 让眼光这么高的你可以如此不顾一切。 少年站在一棵树下,双手插兜,后背靠着树干,不知道在想什么,懒洋洋地看着天空。 “不为什么,”顾已轻声道,“他什么都不必做,只是站在那里,就让我……” 少年什么都不必做,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他……冲动。 冲动,心动,覆水难收。 不舍,不甘,纵万劫不复也绝不放手,这一生一世一辈子,不会再把他让给任何人。 顾已看向少年,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少年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视,两人隔空对笑了下。 李芷萱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顾已虽未说一句爱,他这段时间的行动却早已表明了一切,更别说此刻的对视,“我知道了……” 认识顾已这么多年了,李芷萱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这样温柔的笑意。 闻弃对他来说,果然是不同的。 或许早在两年前,顾已不顾危险从三楼跳下奔向少年的那一刻,她就应该意识到的。 这两年来,顾已对闻弃的在乎超过了任何人,很多她之前有疑惑的细节全都有了答案。 因为喜欢,所以在乎,哪怕少年处处跟他作对。 她喜欢了顾已这么多年,顾已又何曾不是喜欢了少年这么多年。 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不懂情爱的人,却原来,她喜欢的人不仅懂情爱,还是个长情的人。 他一直都有喜欢的人,只是那个人不是她。 “从今往后,你只是我的朋友,”隐忍的泪水猝不及防落了下来,李芷萱不想在他面前哭,忙抬手擦了擦,“顾已,再见了。” 再见了,我曾深深喜欢过的初恋。 说完,李芷萱便跑开了。 看着女神悲伤离去的背影,闻弃“啧”了一声,“真是冷血啊,女神哭得稀里哗啦你竟不为所动,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闻弃曾经有多喜欢李芷萱,又为什么那么喜欢李芷萱,顾已心里是一清二楚的,此刻看闻弃这样,以为他心中依然舍不得李芷萱。 口气酸溜溜道,“你还,还……喜欢她吗?” 对于两年前的过往,那天到底是谁救了他,顾已没告诉闻弃。 两年前,因为一时冲动,他救了素昧平生的少年,又因为自己的一时胆怯退缩,他错过了跟少年的两年时光。 往事随风,过去的事情已成定局,再纠结少年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不是他,会不会爱上他,已经没有意义。 只要从今往后,他好好珍惜少年,把错过的都加倍补回来,就可以了。 希望他的一时冲动,能换来少年的心动。 对于顾已的问话,闻弃先是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顾已还不知道他已经想起了两年前的事情。 而且看样子,顾已也不打算告诉他真相了。 这家伙,总是这样,做的多说的少,只会默默对他好。 “这口老陈醋真酸呀,我现在喜欢的……”闻弃揪着他胸口的衣服,把人推到教学楼后面,避开监控,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是你呀,宝贝儿。” 酸酸甜甜的青梅信息素在空气中流转,撩拨,顾已的眸光暗了暗,猛地把少年怼到墙上,急切又带了些报复性的冲动,狠狠吻上了少年的唇瓣。 第40章 周六上午,顾已陪着闻弃去了医院,曹医生接待的他们。 曹医生是AO腺体方面的专家,是顾家花大价钱请来的,之前住院闻弃的手术就是他做的。 住院期间,顾已曾多次跟他咨询过闻弃的病情和可能的治疗方案,出院后也一直在跟他沟通,拜托他想办法治疗闻弃。 顾已的父亲对曹医生有知遇之恩,这是少东家第一次找他办事,曹医生也想尽心尽力给办得偏亮,奈何病人不配合。 这下好了,有了闻弃的主动配合,和顾已信息素的辅助,曹医生终于可以大展拳脚好好研究了。 闻弃曾是alpha,还是顶级alpha,是被人用药物强行诱导二次分化成omega,分化需要过程,他现在还尚未完全分化成omega,体内既有alpha信息素也有omega信息素。 曹医生带领团队成员深入研究后,给出的建议是继续朝着omega分化风向诱导。 闻弃听完尚且未说话,顾已先问道,“他不能再重新恢复成alpha吗?就算不能恢复成顶级alpha,恢复成普通的alpha也不行吗?” 闻言,闻弃愣愣地看向他。 他突然想到了那天跟顾已父母吃饭时纠结的那个问题:如果他还是alpha,顾已会喜欢他吗? 如果他还是alpha,他会喜欢顾已吗? 答案似乎……很明显了。 闻弃勾唇笑了,桃花眼里尽是明媚的笑意。 顾已心疼地握着他的手,薄唇颤抖,说不出话。 他们相识两年,同班同寝,顾已一直默默关注着他,他知道少年内心的骄傲,亲眼见过他分化成顶级alpha时有多高兴。 闻弃回握他的手,拇指在掌心轻轻挠了下,如同顾已带他见父母那天,无声安慰。 “我们仔细研究过了,闻弃的腺体已经朝着omega的方向分化了百分之八十,接下来只要按照我们制定的方案进行治疗,两个月内我有百分之百的保证,让他变成一个完整健康的omega,但倘若要恢复成alpha的话,我只有百分之五的把握,那就意味着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他会变成一个残缺的alpha,而且要承受比他之前用药物治疗应激反应更多好几倍的痛苦,你也知道,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承受那样的痛苦了,所以……” 看着面沉似水的少东家,曹医生默默咽了口口水,“……不过决定权还是在闻弃,那个,你们商量下吧。” 说完很有眼力劲地走了出去,把办公室留给他们小两口。 顾已沉默着不说话。 闻弃语气哀伤道,“己哥,你不高兴我是个omega吗?” “我没有,”顾已急声否认。说完才看清闻弃笑眯眯的眼睛,知道他在逗自己开心。 他又郑重解释了一遍,“我没有,不管你是alpha还是omega,你都是你自己,你是闻弃,亦是我最讨厌之人,我只是,只是……”心疼你。 “我知道,”闻弃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亲了下,“以前的我或许会在乎自己是alpha还是omega,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真的无所谓了。 高二下半学期,当闻弃知道自己分化成顶级alpha时,他内心是无比高兴的。 这个高兴包含了三方面的因素。 一方面是少年别扭的小心思。 北清中学顶级alpha数量稀少,他的死对头先他一步分化成了顶级alpha,他当然也不能差! 另一方面是少年肩上的责任。 他是北清中学omega的避风港,必须有足够的武力,必须足够强大,才能保护好初一和那群小可爱们。 还有一方面是少年对家人认可的渴求。 从小到大,闻弃一直在一厢情愿地想得到沐清弋的认可,想让他高兴,却总是适得其反,不得章法。但在他进入分化期的那段时间,向来把他当空气的沐清弋破天荒地开始关心他,而且是非常关心,不断询问他的分化进度,身体状况…… 来自爸爸的殷切关注,让闻弃感觉自己一下子从爸爸眼中的野草变成了宝贝,内心止不住地欢呼雀跃,为了不让爸爸失望,他每天都祈求老天让自己分化成顶级alpha。 当时他天真地以为分化成足够强大的顶级alpha,他就会成为爸爸的骄傲,得到他的认可和关心,有机会成为他心目中的好孩子。 但……他的命运似乎就是从分化成顶级alpha后开始发生了转折。 这三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他仿佛过完了好几辈子。 生死关头走过几遭后,曾经因为分化成顶级alpha的那点高兴也全都灰飞烟灭了。 死对头变成了男朋友,那点别扭的小心思全变成了蜜糖。 纵然他不再是顶级alpha,但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能打的动,他依然是北清中学omega的避风港,依然可以保护初一和那群小可爱们。 至于他的家人……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沐清弋永远不可能认可他,他也永远变不成沐清弋心目中的小默。 从医院出来后,闻弃带顾已回了家。 虽说他跟沐清弋的父子关系快走到了尽头,他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去在意沐清弋是否会认可他,是否会关心他,但顾已带他见过父母家人,礼尚往来,他也应该把顾已带回家见见他的家人。 在踏进家门前,闻弃预感到这次见面不会太顺利,给自己和顾已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 意外的,沐清弋没在家。 往常这个点他都会在玻璃花房里忙碌,但闻弃和顾已过去的时候,从花房外面没看到人,花房的门开着,有一盆长相很好的花被打碎在地上。 闻弃心里咯噔了下,沐清弋有多宝贝这些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根本不可能放任它这样被摔在地上,不会是出事了吧? 闻弃突然想起来,上次见沐清弋的时候,他的面色非常不好,当时他就想问来着,可沐清弋一看到他就匆匆忙忙跑开了。 玻璃花房对闻弃来说是禁忌一般的存在,小时候误闯花房给他的身体和心灵都留下了伤害,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敢踏进过花房。 闻弃拿出手机,拨通了沐清弋的电话。 手机铃声自花房内泄出,但花房里确实看不到人。 难不成是晕倒了?被花架子给挡住了? 对沐清弋的担忧战胜了心理阴影,闻弃顾不上沐清弋会生气,匆忙跑进了玻璃花房。 * 闻家大门外,沐晚搀扶着面色惨白的沐清弋从车上下来。 沐清弋一言不发,往家里走去。 沐晚在他身后道,“小弋,你的病不能再耽误了,你听姐姐一句劝,赶紧抓紧治疗吧,你还年轻,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 沐清弋打断了她,冷声道,“除了沣哥,我不需要为任何人考虑。” “小弋,你为何总是这样犟!这样不听劝!当年你不顾父母劝阻一意孤行嫁给大你那么多岁的闻沣,现在闻沣死了你又把自己熬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小弋,你还年轻,你不能就这样,就这样……” 说到最后,一向强势的沐晚也不禁红了眼,“小弋,爸妈年纪大了,他们都很挂念你,你……有时间就回家看看吧,自从你出嫁已经很多年没回去过了。” 沐清弋单薄的身躯颤动了下,沐晚感觉有戏,正要再劝几句,就见沐清弋重新挺直了脊背。 “我不会回去了,就当爸妈从来没生过我这个不孝儿吧,如果有下辈子,我再报答二老。这辈子,我只要沣哥。” “小弋!” 沐清弋加快脚步进了家门。 看着弟弟毫不留情离开的背影,沐晚狠狠踹了下车胎。 司机小心翼翼地从车里探出头,看着这位漂亮强势的沐家掌门人,“小姐,要回去吗?” 自从十七年前闻沣死后,沐清弋不允许任何人踏进他跟丈夫的家,他把自己封闭起来,彻底断开了跟所有人的联系。 自那之后,沐晚再没见过自己的弟弟,直到两年前,她得知沐清弋生病了,两人才重新有了联系。 半响后,沐晚深吸了口气,平复好心情,“回去吧。” 司机替她打开车门,正要上车时,沐晚听到从闻家传出沐清弋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顾不上那么多,沐晚踩着高跟鞋,踹开闻家大门,跑了进去。 “小弋……” 进来之前,沐晚想象了很多种可能,可入目的却是—— 一片狼藉的玫瑰花海,站着挨打的小默,拦在小默身前的另一个少年,以及小弟发疯般的嘶吼和殴打…… 两位少年的面上、身上,都有被玫瑰花刺划伤的口子。 怔楞过后,沐晚急忙跑过去,抱住了沐清弋的腰,拦住了他的暴虐,“小弋,冷静点,忘记刚在医院医生是怎么叮嘱你的了吗?冷静!快冷静下来!小弋……” 可发疯的沐清弋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他不管不顾地抓起玫瑰花往闻弃身上砸,花刺深深划伤他的手也毫不在意,血液顺着伤口不断流出,沐清弋本人却像是完全没有知觉。 “滚出去!谁准你进来花房的,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沐晚一开始还以为小弟在骂她,毕竟小弟未出嫁前就是家里的混世魔王,谁都敢骂,可他仔细看了下,发现小弟死死瞪着被顾已护在身后的闻弃,眼里是浓烈到化不开的恨意。 “滚出去,滚出去……” 沐晚边安抚小弟边急声道,“小默,你先跟朋友出去,别再刺激他了……” 但她的话似乎更加刺激到了沐清弋。 “他不是小默,不是小默,把我的小默还给我,还给我,”沐清弋突然尖声叫了起来,“还给我……” “小弋!冷静!小弋……”沐晚扶着崩溃的小弟,对身后两人厉声道,“还不快出去!” * “闻弃!” 闻弃不记得他是怎么从家里离开的。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离家很远了,顾已大声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 “闻弃!” 闻弃猛地回过神,一把推开顾已,趴在马路边的垃圾桶上狂吐了起来。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所有的一切都太恶心了…… 顾已去超市买了瓶水递给他,闻弃双手颤抖握不住东西,顾已打开瓶盖,伺候他漱完口又喝了几口。 闻弃瘫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垃圾桶,抬头木然地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 少年眼中的灰败深深刺痛了顾已,握着水瓶的手不断收紧。 “己哥,”许久许久后,闻弃收回目光,虚弱地张开了双臂,“抱抱。” 黑眸狠狠颤动了下,顾已俯下身,紧紧抱住了少年削瘦颤抖的身躯,给予他温暖的怀抱和力量。 “己哥,”少年在他怀中蹭了蹭,轻声道,“我想发泄。” 第41章 周一上午最后一节课,闻弃趴在桌上睡觉的时候,被前一排的人用熟悉的撞桌子方式叫醒了。 他迷迷瞪瞪地伸出手就要打人。 初一恶狠狠道,“犬哥你的手要是敢碰到我,本宫就跟你绝交!” “……!!!”闻弃心中警铃大作,垂死病中惊坐起。 差点忘了,高亚郭已经搬到讲桌旁边了,现在坐在他前一排的是不能随便打的初一。 都怪高亚郭这孙子,他好不容易适应了高亚郭不再是自己的同桌,好不容易戒掉了随手殴打同桌的恶习养成了随手殴打前桌的良好习惯,高亚郭这家伙拍拍屁股又跑了。 害他都没得人打了! 众目睽睽之下,闻弃讪讪地慢慢收回手。 就在这时,他的同桌,北清中学曾经的年纪第一,高三六班的好班长,高冷禁欲学霸,把脑袋伸到闻弃手掌心,轻轻蹭了蹭。 闻弃,“……” 这也算别样打人了。 哦不对,是家暴! “!” 闻弃看向同桌。 周六那天,从家里离开后,闻弃内心愤怒又委屈,想要狠狠发泄,顾已带他去了顾家在郊外的一处娱乐场所。 整整一天半的时间,他们玩了赛车,跳伞,攀岩,蹦极,冲浪,赛马,射击,桌球,高尔夫,滑雪…… 学校一直有传闻说顾已是超级富二代,家里特别有钱,但两人认识了两年多,闻弃感觉也就那样,只能说是有钱人,算不上特别有钱,跟考试前随随便便花两万多块买块石头的高亚郭比差远了。 直到升了高三,直到他重新回到学校,直到两人重新认识对方后,闻弃才意识到,顾家是真的有钱,顾已之前是真的低调,也是真的闷骚。 这些惊险刺激的运动项目、还有富二代们喜欢装逼的娱乐项目,很多就连高亚郭那种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都没玩过,但顾已他竟然全都会玩。 而!且!是!高!手! 现在的顾已跟在学校里清冷禁欲光风霁月的学霸半点不沾边,看起来比闻弃这个桀骜不羁的校霸更像个混混! 闻弃不得不再次承认,顾已真的太他妈优秀了!这个优秀是各方面的,他会学会玩会生活,而且都做到了极致。 学得比任何人都好!玩得比任何人都狂!活得也比任何人都滋润! 闻弃原本是来发泄的,可自打被顾已带到这里后,嘴角的笑就没停下来过,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仿佛都自动从他的脑海中剥离了。 跟顾已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让闻弃感觉很轻快。 在顾已身边,他是一只快乐的闻弃。 有时候闻弃会想,他十七年的苦难生活或许是一种考验,等他填满了考验的进度条,就会遇到老天派来拯救他的顾已,会给他带来快乐的顾已。 虽然快乐是短暂的,虽然快乐有可能在下一秒就消失,但都没关系,在快乐消失前,他会拼命珍惜跟顾已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这是他赚来的快乐。 昨天玩到最后,他们站在山顶看日落,顾已在漫天晚霞下亲吻他。 他玩得太疯太累太刺激,在顾已怀中渐渐睡着了,意识完全消失前,他感觉顾已在背着他往山下走。 顾已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嘴里轻轻哼唱着熟悉的英文歌曲。 天地静止,闻弃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伴着龙舌兰信息素,安心在顾已背上沉沉睡去。 教室里同学们震惊的目光、震惊过后的哄笑声,让闻弃回过神。 闻弃这才意识到自己看着顾已竟然看呆了,看走神了。 哎,男朋友太好看也不是一件好事,闻弃惆怅地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白胡须。 上周一升旗仪式上,顾已当着全年级师生的面念检讨,彻底坐实了顾大佬跟闻校霸两人的恋情,这事曾在论坛引起轰动,两人的唯粉从一开始各不相让撕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到现在慢慢接受了事实,毕竟人家连家长都见过了。 这件事中最高兴的就是以初一为代表的cp粉了,从前暗戳戳找糖吃的小可怜们摇身一变开始明目张胆地吃糖,而且贴吧里最近出现了一个非常火的ID账号:在下名叫顾已。 这个账号在两年前就注册了,但从来没发布过任何东西,所以从没有人注意到它,但从上周一开始,这个账号频繁活跃起来,每天早上六点更新,发布的内容全是顾大佬和闻校霸新鲜出炉的第一手消息。 短短几天迅速吸引了大量粉丝,成为了cp粉们磕糖的第一现场。 有人猜测这是顾大佬的账号,也有人觉得顾大佬根本不是会做这么无聊事情的人,至于cp粉们则在账号活跃初期就坚定认为这就是顾大佬的账号。 因为闻校霸在论坛的账号名称是:老子名叫闻弃,一如他肆意张扬的性格,而且两个账号的注册时间竟然是同一天,这就让人不得不深思了。 cp粉们开始疯狂脑补两人的爱情故事,目前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是——顾大佬早在入学第一天就对闻校霸一见钟情,但因为闻校霸喜欢的是校花,顾大佬得知此事后黯然神伤了许久,随后他不得不隐藏起自己的满腔爱意,默默守护,时刻关注,两年时间,一片感天动地真心终于战胜校花,博得闻校霸青睐。 有情人终成眷属! 苍天有眼啊! 闻弃有时候挺佩服初一他们的,脑补能力杠杠滴,明明是编出来的故事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就好像他们亲眼见证过一样,他每天都能从初一嘴里听到他跟顾已不同版本的爱情故事。 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顾已这只不断贡献素材的讨厌狗。 自变相当众宣布恋情后,同学们纷纷注意到,顾大佬似乎性情大变,尤其是在闻校霸面前……变得一言难尽。 就比如刚刚那个时刻,曾经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禁欲大佬笑眯眯地把脑袋伸到闻校霸手中,那场景简直就像是,就像是……小狗把脑袋伸到主人手中请求抚摸……真是没眼看!没眼看啊! 同学们激动地泪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安静!”见闻弃醒来,数学老师仲锡平在讲台上拍了下桌子,看着闻弃道,“上课时间不要谈情说爱,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讲桌旁的高亚郭狗腿道,“说第15题选C,全班只有两个人做对了。” “没错,这最后一道选择题全班只有两个人做对,一个是顾已,另一个呢就是闻弃。闻弃,你说你是不是蒙的?15道题你全蒙C,你还真敢蒙……” 说到最后,仲锡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上周的数学随堂测验是15道选择题,而15道选择题的答案全是C,全班只有两个人全对。 一个是年级第一,一个是年级倒数第一。 闻弃随口道,“才不是蒙的,我都是自己算出来的。千真万确如假包换的C。” 回回年级倒数第一的学生说一道全班都算错的题是自己算对的,同学们哈哈笑了起来。 汤凯凯吹了声口哨,“犬哥你好棒棒哦!” 高亚郭高声附和,“我爷爷就是牛批!” “安静!”仲锡平道,“既然如此,那你上来把这道题的计算过程给大家展示一下。” 闻弃,“……这就不必了吧。” 汤凯凯,“怎么?犬哥怕了?” 高亚郭,“爷爷不要怂!” 初一,“犬哥加油!” 一向不在课堂发言的顾大佬也跟着起哄附和,“犬哥最棒!” 闻弃,“……?”你怎么也跟着起哄?不知道我刚刚是由着嘴的瞎说的吗?不会就蒙C,鬼知道什么计算过程啊! 顾已无辜眨眼,双手撑在嘴边喊道,“犬哥最棒!” 闻言,全班都跟着喊了起来,“犬哥最棒!” 闻弃,“……???” 这男朋友不能要了!真的不能要了!他就要被赶鸭子上架了,男朋友真是个狗东西!!! 闻弃无奈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哼笑道,“展示就展示,谁怕谁啊!今天闻爷爷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 说罢冲身边的狗东西风骚地眨了下眼睛,然后跟个开屏的花孔雀似的,器宇轩昂地走向讲台。 至于他的这个眼神,狗东西和围观群众则自动理解成了:闻校霸在出征前冲顾大佬抛了个媚眼。 仲锡平递了根粉笔给他,闻弃接过,摆足了阵势,龙飞凤舞地书写起来。 五分钟后,仲锡平看着满满一黑板乱七八糟的狗爬公式,实在看不出闻弃是怎么推导出的正确答案。 写完最后一笔,闻弃潇洒地收了尾,指着最后的4/7,眉飞色舞道,“四个选项,A是1/8,B是1/4,C是1/2,D是1,只有C选项最接近,所以答案选C。” 说完一脸嘚瑟地看了眼底下的同学,然后一脸求表扬地看着仲锡平。 同学们,“……” 这样也可以吗?神他妈的4/7最接近1/2,神他妈的不是蒙的C。 仲锡平,“…………” 他十分想一脚把闻弃给踹出教室。 十分钟后,闻弃跟着仲锡平回到了教师办公室。 午饭时间到了,老师们都去吃饭了,办公室只有仲锡平和闻弃两人。 对于被老师单独叫来办公室训话这种事,闻弃熟得不能再熟了,他肚子有些饿,己哥还在等他吃饭,他决定速战速决,赶紧应付完事好去吃饭。 “老师我错了,我以后一定……” “让你带的英语课本带了吗?”仲锡平打断他。 闻弃把认错时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中赫然握着一本英语书,虽然他对于数学老师找他谈话但是却让他带一本英语书这件事非常不解,但还是乖乖道,“带了,带了,您看,可新了呢。” 仲锡平眼镜后的目光在那本几乎崭新的英语课本上扫了一眼,面色更沉了,“去那边把上周英语老师留的作业补完,就可以离开了。” “???”仲锡平不是教数学的吗,而且他也不是班主任,为什么要让他补英语作业??? 仲锡平,“什么时候补完什么时候去吃饭。” “……!” 今天上午第一节 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检查上周留的作业,闻弃疯玩了整个周末,哪有时间写作业,英语老师看着他的空白作业本突然就哭了。 直接给闻弃整懵了。 这要是在两年前,英语老师看到他的空白作业本会哭他也就认了,但英语老师教了他两年了,被他磨砺得心理承受能力越来越大,已经很久没有被气哭过了。 想起英语老师红肿的双眼,闻弃内疚不已,他是真的忘记写作业了,不是故意不写英语作业的,英语老师的眼泪就是整治闻弃的最好工具,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不写英语作业啊。 只不过英语老师没找他麻烦,数学老师倒是先找过来了。 算了算了,补就补吧,为了早点吃饭,拼了! 闻弃认命地开始在数学老师的工位上补英语作业。 看着闻弃乖乖写了会,仲锡平口渴,拿着杯子出去接水了。 他一走,闻弃的注意力开始分散,他咬着笔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了一张黄色的便签纸上。 ——没有学不会的学生,只有教不好的老师,每个学生都是好孩子,是祖国的花朵,祖国的未来,要爱护他们成长,每个学生都是最棒的,尤其是六班的闻弃,他是天使,最最善良的天使!骂学生打学生的老师都是人渣败类,幸亏我脾气超级好,超级有耐心,我每天都心平气和,时刻保持理智,每天都好好说话。 ——我的学生都超级喜欢我,因为我从来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最最善良的天使闻弃,“……” 字里行间能感觉到数学老师想要掐死他的浓厚愤怒感。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甜腻的“老公”和“啵唧”声。 闻弃惊恐地抬起头,看到英语老师周爽整个挂在仲锡平身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老公,宝宝跟我说他想吃酸辣粉,辣条,还有冰激凌……哎呦……啊——” 撒娇撒到一半才看到办公室里的第三人,周爽跟闻弃面面相觑。 “打扰了。” 周爽红着脸从仲锡平身上下来,捂着嘴,嘤嘤嘤跑走了。 仲锡平急声叮嘱,“慢点跑!小心身子!”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太惊悚了,闻弃看呆了,仲锡平拿书本在他头上轻拍了下才回过神,“你,你们,你跟周老师,你……” “你什么你?他是我老婆,亲我一下怎么了?” 老婆??? 闻弃,“……周老师不是说他老公是大学教授,是个超级帅气,超级温柔的人吗?” 周爽是个性情温和的omega,同学们都喜欢跟他亲近,也有热心家长给他介绍对象,周爽说自己结婚了,丈夫是大学教授,是个超级温柔的大帅哥,而且每次提起丈夫都一脸幸福,看得大家羡慕不已,都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结婚对象。 谁曾想,人家早就埋伏在他们身边了。 仲锡平没好气地看着他,“我不帅吗?!不温柔吗?!” “……”闻弃默默咽了下口水,“那大学教授?” “他怀孕了,我不放心,就辞了工作过来陪他了,而且学校总是有不听话的某些学生欺负他,把他惹哭,他回家跟我哭诉,我就来看看是哪些不听话的学生这么胆大包天敢欺负我的人!” 不听话的某些学生闻弃,“……” 闻弃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所以您辞了大学教授来这里教书就是为了教训我???” 怪不得他来上学的第一节 课,仲锡平非要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之后的每节课都点他的名,回答不上来就站着听课。 背后的真相竟是如此。 仲锡平,“什么教训不教训的,说这么难听,这叫教育,教育,懂否?” 闻弃,“……懂。那您今天叫我过来其实是为了给周老师出气?” 闻言,仲锡平恨恨地拍了下桌子。自从他来到北清中学,陪伴在妻子身边,有了他的开导妻子已经很久没哭过了,谁知今天又被气哭了。 仲锡平咬牙道,“老子捧在手心里的人,平日里红了眼眶都心疼地要死,你个小王八羔子竟然把他惹哭了,他肚子里还怀着老子的种呢,上午第一节 课下了,他趴在我肩膀上掉了十二颗眼泪,整整十二颗豆子大的眼泪!这笔账老子不跟你算跟谁算!” 不愧是教数学的,连眼泪都数得这么清楚。 闻弃,“……”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小心翼翼提醒道,“仲老师,为人师表,要注意素质……呃,那个,注意措辞,措辞……” “啪”地一声,仲锡平又气得拍了下桌子,吹胡子瞪眼道,“对,注意措辞,我警告你,以后注意你在周老师面前的措辞,别逼老子揍你!” 闻弃,“……”好怕怕。 十五分钟后,补完英语作业又在数学老师的淫·威下签订不平等条约的闻弃,一回到教室,就扑到顾已怀中嘤嘤嘤告状。 “己哥,我完了。仲老师说让我下次考试,英语必须考一百二十分以上,数学必须考九十分以上……” 第42章 在高亚郭的设想中,他会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美女环绕的天堂中,迎来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但事实上,他的十八岁生日是在医院,吊着腿,打着绷带,度过的。 成人当天,他难得地静下心来,认真反思了下自己十八年来的生活,总结出两件自己最后悔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认识了闻弃这个属性二百五的兄弟,这些年来跟着他干了不知道多少丢人现眼的蠢事。 第二件事情,就是那天在游乐场的鬼屋里,惊慌失措中拉着“女鬼”跑了出来,之后还色迷心窍勾搭“女鬼”做他的女朋友。 十八岁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特别的,它意味着成长和责任,我们将长大成人,成长为有责任和担当的成年人。 但对于高亚郭来说,他的十八岁意味着改变。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想要健健康康活下去的话,就不得不跟过去的花花世界告别——因为他的小女朋友,江柔柔,在他十八岁生日当天,因为他多看了别的女性omega一眼,间接打断了他的腿。 高亚郭生无可恋地躺在病床上,左边是将他腿打折的小女朋友,江柔柔,右边是将他丢人现眼事情传得人尽皆知的二百五兄弟,闻弃。 而且初次见面的两人竟然聊得特别投缘,开心,完全忽视了他这个病号。 还是初一有良心,剥了橘子喂给他吃。 “……时候不早了,你们先聊,我出去给大家买晚饭。”江柔柔低垂着眉眼,一副小媳妇状,小脸红扑扑地看向高亚郭。 高亚郭却是头皮一紧,颤颤巍巍道,“嗯,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江柔柔礼貌地跟他们告别,这才走了出去。 她一走,高亚郭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长长舒了口气,瘫在病床上哀嚎了一声。 看他这倒霉样,初一和闻弃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尤其是闻弃,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闻弃边笑边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多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啊,真是人如其名,江柔柔,柔柔,柔柔弱弱的看着就很想让人保护。” “柔弱?爷爷,您睁大狗眼看看清楚我的腿,再摸着你的良心说话!”高亚郭越说越激动,“我就多看了那个omega一眼,我又没别的意思,我……我真是太冤枉了!” 今天上午,他约了江柔柔一起逛街,路上遇到个omega冲他抛媚眼,作为花花公子中的战斗机,高亚郭刚准备开足马力调戏回去,一个拳头就招呼到了他脸上。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闪,却没注意到旁边就是楼梯,他直接从二楼滚了下去,摔断了腿。 初一也幸灾乐祸道,“活该,谁让你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这下好了,终于有人能整治你了。” 高亚郭搂着初一的胳膊哀嚎,“娘娘,我后悔死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鬼迷心窍了,干嘛想不开去招惹她啊,根本就是自讨苦吃啊啊啊——” “孙子你说这话就过分了啊,再说了这也不怪你,谁让这小姑娘完全就是按照你喜欢的模样长得呀,你当初鬼迷心窍地跟人家告白也可以理解,”闻弃阴阳怪气道,“你告白了,人家也答应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多美好的事情啊。” “爷爷——!” 高亚郭用没断的腿踢闻弃,不小心牵动了另一条腿上的伤,痛得他哆嗦了下,缩回床上。 “叫唤个屁,”闻弃抬手在他吊起来的腿上拍了下,“不过你这次跟柔柔小可爱相处的时间还挺长的,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你谈恋爱最久的一次了吧,孙子,看来你确实还挺喜欢她的,这么长时间都没分手。” 痛上加痛,高亚郭挺大个alpha十分不要脸地抱着初一的小细胳膊哭诉,“我哪敢提呀,上次我们两个吵架,我刚准备开口说分手,她就拿出了她的全国中学生散打冠军的奖状,我当时吓得腿软,哪还敢再多说一句话……你们千万别被她的外表欺骗了,她打起人来下手不比我爷爷轻。” 江柔柔,人如其名,外表看起来就是个柔柔弱弱的omega,但其实她的武力值爆表,高亚郭见过她打人,自己也切身尝过几次她的拳头。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高亚郭宁愿在鬼屋里被吓死也不会再干那种蠢事,就算不小心又干了蠢事,他也不会再胆大包天色迷心窍去勾搭“女鬼”江柔柔当他的女朋友。 初一到底是心软,这么多年的兄弟情,看高亚郭这副要死要活的样不禁有些心疼,“实在不行还是分了吧,你看你的腿,今天还是你的生日,她都敢这样对你,你又不会对omega动手,她打你也只能忍着,万一哪天她不小心把你打死了可怎么办?” 前一刻还抽噎着告状的高亚郭瞬间抿着嘴不说话了。 初一以为他听进去了,继续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大不了就是挨顿打嘛,谁让你只是跟人家玩玩的,是你做得不地道有错在先,挨顿打也不亏,不过我看人家姑娘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不想被打死的话就让犬哥在旁边看着,有犬哥在,别管她是散打冠军还是拳击冠军都给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至少能保住你一条狗命,你看……” “不行!爷爷你不能动她,你出手那么重,肯定会伤到她的。” “不是吧,都这时候了你还护着她?你到底想不想跟她分手啊?”初一小脸紧皱,疑惑道,“而且我刚刚有说让犬哥揍她吗?你是不是听错了?” 他刚刚明明说的是江姑娘揍他的时候让犬哥在边上看着别把他揍死了,这家伙怎么听的话??? “总之爷爷你不许动她!” 初一,“???”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高亚郭又抿着嘴不说话了。 闻弃笑道,“一一,你还没反应过来吗,这二百五是对人家小姑娘动了真心了,舍不得分手。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真心。” “真的?”初一的眼眸亮晶晶,不可思议地看着高亚郭,“高压锅这是真的吗?你真的喜欢?” “哎呀~讨厌啦~”被戳中心事,高亚郭羞涩地捂住脸,缩回被子里。 这家伙给闻弃恶心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又想拍他的断腿,手都举起来了,想了想又放下去了。 初一高兴地熊抱了下高亚郭,“这真的太好了,赶紧定下来吧,总是换那么多女朋友,也不怕肾虚。” “我没有,”高亚郭嗫嚅道,“……我没碰过她们。” “什么?!!!” 这下不仅是初一,连闻弃都跟着不可思议起来。两个人,四只眼睛齐刷刷盯着他。 “所以你就是个……花架子?” 高亚郭这个浪里白条竟然还是个处男,这也太不科学了吧,他那些换来换去的女朋友都白换了?还是说……这家伙不行! 一瞬间,闻弃看向高亚郭的目光变得玩味起来。 初一气愤又嫌弃道,“这么多年我跟我那群小姐妹都他妈以为你身经百战了,有多少新来的姐妹不长眼看上你,上赶着想要当你女朋友,都死活被我给拦下来了。你现在却跟我说你的经验为零,你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高压锅,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初一气得都开始飙脏话了。 高亚郭,“……虽然人家是花花公子,但人家也真的是个小处男啊……” 还撒娇!初一瞪了他半天,可能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学着犬哥,一巴掌拍在高亚郭的断腿上,“给本宫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失去保护伞的高亚郭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了,尤其对上他爷爷那赤条条透露着“你不行”的玩味目光。 初一生气了,高亚郭很害怕,求助地看向一旁“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闻弃。 闻弃虽然脾气不好气性大,但很少真的动气,而且冤有头债有主,谁惹他生气他就揍谁。他从没有对初一跟高亚郭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生过气,呃……顶多就是打打闹闹地揍揍高亚郭这个免费人肉沙包,至于初一,那是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谁敢碰初一一根手指头他跟谁急。 高亚郭打不过闻弃又横不过初一,夹在两座大山中艰难求生,根本没有生气的资格。 三人中,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反而是最弱小的初一。初一脾气非常好,是个善良心软的omega,很少生气,但他一旦生气了却也是最难哄的。 不过他的难哄也是分人的,对于高亚郭来说,一旦惹初一生气了,不扒层皮下来是哄不好的,但对于闻弃来说,哄生气的小初一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一个微笑,一个肢体接触,人立马就能喜笑颜开。 闻弃的这项技能高亚郭羡慕了十几年,奈何只有眼馋的份,自己却怎么都学不会。 在高亚郭再三目光哀求下,闻弃大发慈悲地帮他把人哄好了,而且初一这次也不是真的生气,相比较生气,他更八卦江柔柔是怎么杀出重围,走进高亚郭的内心深处的。 “……她练散打是为了保护她的omega爸爸还有她妹妹,我见过她出手打人,打的那个人是她的alpha哥哥,她出手的时候果断狠辣,比起我爷爷那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她……在把人打跑后抱着我伤心大哭……我见过她的痛苦和无奈,很心疼她……” 说起喜欢的女孩,高亚郭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和满满的心疼。 “而且她对我也很好,她家庭条件不好却愿意花好几个星期兼职的钱给我买生日礼物,她很黏我,很喜欢我,不是因为我家有钱,是个富二代,只是单纯地喜欢我这个人……她真的很好,很勇敢,一直在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家人,是我,是我……配不上她,但我会努力改正,努力配得上她。” 闻弃和初一第一次在高亚郭这个憨憨的脸上看到这样认真和坚定的表情,两人终于相信,他们的朋友是真的有了喜欢的人,真的长大了。 不约而同的,他们也想到了各自喜欢的人,闻弃脸上是跟高亚郭如出一辙的温柔笑意,初一的脸上却浮现了一丝忧愁,被他很快掩饰了过去。 “算了不说我了,说说你们吧,娘娘,你为什么喜欢章玉璞,犬哥,你又为什么喜欢班长?” 闻言,闻弃茫然地“啊”了一声。 话题是怎么一步步发展到这种奇怪的走向的,怎么越来越像那些omega们茶余饭后闲谈唠嗑了呢…… 回想起来,这还是他们三人第一次谈论起“另一半”这个话题。 曾经,初一虽然是个花痴却没有喜欢过人,高亚郭虽然万花丛中过每一朵都停留下来闻闻却从未动过真情,至于闻弃,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门心思追求女神却求而不得,自己肯定是没脸说的。 现在,初一有了喜欢的人,高亚郭第一次动了真情,闻弃呢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 他们都有了可以谈论,愿意跟兄弟分享倾诉的“另一半”的故事。 “啊什么啊!爷爷,你为什么喜欢班长?”高亚郭重新支棱起来了,跟个做采访的主持人似的。 为什么喜欢?这个问题还真把闻弃给难住了,好像回答什么都不对,遂闭口不答。 高亚郭转向初一,“娘娘你呢,你为什么喜欢老章,我都说了我为什么喜欢柔柔,你们也必须说,不能不回答,爷爷你也想想答案,一会还得回答,我们三个谁都别想逃!” “为什么喜欢章玉璞?”初一垂下眼帘思索,但高亚郭和闻弃都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刚要询问,初一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花痴笑容,“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帅,本宫馋他身子啊!” 高亚郭,“……” 闻弃,“……” 闻弃板着脸教训,“小一一你这样是不对的。” 初一叉腰瞪圆眼睛,气势汹汹反问,“哪里不对?你敢说你不馋顾校草身子?嗯?” 灵魂遭到致命一击,闻弃耳根发烫,败下阵来。 “…………馋,很馋,我喜欢顾已也是因为他长得帅,我馋他身子,行了吧,小祖宗。” 初一眉稍一扬,“这还差不多!”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不行,不能是一样的答案,”高亚郭道,“爷爷你不能跟娘娘说一样的答案,太没意思了,换一个换一个。” “就是啊犬哥,”初一也很好奇,“你跟顾校草认识两年,要是馋他身子早就惦记上了,不至于等高三了才开始馋吧,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你就跟我们说说呗,我跟我的小姐妹们都很好奇,你们俩针锋相对了两年多怎么就突然和解了,还在一起了?” 呃……这可怎么解释啊,他家里那一团糟的事情不是三两句能说清楚的,而且说出来他俩人也帮不上忙,闻弃不想他们跟着担心。 初一和高亚郭期期艾艾地望着他。 想了想,闻弃道,“我身体出了点问题,呃……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们不用担心。” 他刚一开口,见面前两人神色皆是一变,怕吓到他们,忙安慰了几句,重新斟酌措辞。 “就是从alpha重新分化成omega,出现了应激反应,对所有人的信息素都过敏,只除了顾已,他能帮我治病,我……我这算是馋他信息素吧。” 馋他信息素……这不算撒谎吧。 说话间,闻弃感觉鼻端仿佛都嗅到了熟悉的龙舌兰信息素的味道。 是太想他了吗?明明才分开了几个小时。 闻弃笑道,“我没事,真的没事,你们就放心吧,我已经好了,不会再无缘无故失踪了,放心吧。” 对于闻弃失踪三个月发生的事情,闻弃只字未提,初一原本是打算参加完京北大学的集训回来找闻弃好好谈谈的,但他回来却得知闻弃二次分化成了omega,他跟高亚郭便猜到闻弃的失踪跟二次分化有关,不想触及他的伤心事,便没敢再问。 这是闻弃第一次在两个好友面前谈及那三个月。 初一走过去,伸胳膊搂住了闻弃的腰,“犬哥,抱抱。” “乖。”闻弃摸了摸他的头发。 高亚郭行动不便,在病床上叫唤,“娘娘,爷爷,我也要抱!” 闻弃随手扔了个橘子给他,“抱你个大头鬼去吧!” 第43章 江柔柔提着买的吃的回来时,发现在病房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神色阴鸷,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压迫感。 是个强大的alpha。 江柔柔本能察觉这个人很危险,她目光一沉,浑身都戒备起来。 那人见有人来了,收回看向病房的冰冷中又掺杂着一丝委屈的视线,转身走了。 江柔柔推门走了进来,跟他们打过招呼,搬来小桌子,把饭菜摆好。 “辛苦啦,”高亚郭忙坐直身子,一脸谄媚地笑,“你今晚是不是还要去餐厅打工?” “我请了假,今天好好陪你。” 高亚郭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开始闻到熟悉的龙舌兰信息素时,闻弃以为是自己太想念顾已,但是这股味道却越来越浓,让他怀疑顾已是不是来了医院,可他问病房里的初一和高亚郭,两人都说没闻到。 闻弃伸长脖子往门口看,也没看到有人。 真的是因为自己太想他了吗?闻弃无奈地笑了,自己越来越依赖他了。 “犬哥,你真是够了!你跟班长也太腻歪人了,”初一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感觉自己被塞了一嘴狗粮,“话说顾校草今天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这不是我们昨天从宿舍搬出来住了吗,他又从他家搬来了不少东西,屋子里堆得乱七八糟的,他受不了家里乱,正搁家里收拾呢。” 有了系统的治疗,闻弃的信息素应激反应得到很大改善,腺体分化已进行到了百分之九十,曹医生说闻弃近期可能会迎来发·情期,还会发生信息素紊乱的情况,让他们随时注意。 闻弃的身体状况只有顾已清楚,高亚郭和初一他们只知道闻弃二次分化成了omega,并不知道他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闻弃不想他们知道后跟着担心,也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跟顾已商量后,两人从宿舍搬了出来。 高三刚开学那会,顾已曾让家里人给他找过房子,两人搬到了宁女士挑的一栋房子里,离学校近,房间不大不小,住他们两人正好合适。 初一由衷感叹道,“顾校草是我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完美的alpha,他真的太厉害了,犬哥你真的捡到宝了,又帅又贤惠,成绩又好,各方面都非常优秀,关键是对你真的是好到没话说,啊啊啊,犬哥,怎么办,我要羡慕死你了!” 初一自认为自己还挺贤惠的,但是跟顾校草一比,他感觉自己能被瞬间秒成渣。 自从顾校草住到宿舍后,闻弃那狗窝一般的宿舍被收拾地焕然一新,不管他什么时候去串门,宿舍里总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宿舍装饰得也非常有情调。 高亚郭也道,“爷爷,能拿下班长那样的人,我发现你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 前段时间,看到爷爷对顾已言听计从,高亚郭当时觉得顾已是个厉害的驯兽大师,能把他爷爷这样叛逆的野兽给训成听话的家猫。但接触下来高亚郭发现,真正的驯兽大师其实是他爷爷。 顾已是谁,那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一个眼神就能看得人头皮发麻的冷面大佬,但自从跟他爷爷谈恋爱后,就好似冰川融化,那张万年冰封的冷脸上绽放出了温暖的微笑,整日忙前忙后伺候他爷爷的衣食住行,腻腻歪歪地他们都要看不下去了。 但顾大佬的温柔只给了他爷爷一人,至于其他人……想到他一跟爷爷有肢体接触时,顾大佬那双能杀人的眼,高亚郭打了个寒颤,急忙转移话题,“对了娘娘,你家那位呢,他怎么也没跟着一起过来?” 章玉璞跟顾已两人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黏人属性一模一样,整天跟个小尾巴一样黏在初一跟闻弃身后,有时候还暗中较劲,搞得初一跟闻弃都哭笑不得。 今天也是奇怪了,这两根小尾巴竟然一个都没来。 “……他家里有点事,”初一道,“回家了。” 吃过晚饭,闻弃和初一打车回去,闻弃让司机先送初一。 初一靠着闻弃的肩膀假寐,一路上都没说话。 闻弃拍了拍他的小手,“一一,可以跟犬哥说说出什么事了吗?” 闻言,初一的身体僵硬了下,随即又放松下来,绽放出甜甜的笑脸,“我没事啊。” “章玉璞是不是欺负你了?” 初一话多,高亚郭跟闻弃经常开玩笑说他总是叽叽喳喳地,活像只聒噪的小鸟,而且在跟章玉璞谈恋爱后,他三句话不离章玉璞。 但今晚,聒噪的小鸟一反常态,话少得可怜,成了闭嘴的鹌鹑,也从未主动提起过章玉璞,最重要的是,在他跟高亚郭提起章玉璞的时候,初一的神态非常不对,虽然他在极力掩饰,但高亚郭跟闻弃都看出来了。 江柔柔还在病房,怕初一觉得不好意思,他们便没问,离开医院的时候,高亚郭暗地里专门叮嘱闻弃,让他询问下初一,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有呀,他对我很好呀,我们很好呀,犬哥你想多了。” “一一,你……” 闻弃此刻终于体会到了顾已曾跟他说过的一句话“你撒谎,我会知道”。 虽然说谎的人在极力掩饰,但脸上细微的表情依然会将他的内心出卖。只有非常了解一个人的时候,才能观察和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别笑了,”初一还在笑,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闻弃抬手帮他擦泪,“在犬哥面前不用这样,到底出什么事了?” “犬哥,”初一眼眶里蓄满了两包眼泪,趴在闻弃怀里哭了起来,“别问了好不好?求求你了……” 呜咽的哭声听得闻弃揪心地难受,十分想狠狠地揍章玉璞一顿。 “犬哥,我没事,我哭一会就好了。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解决事情了,犬哥,你别担心,我会自己解决好的。” 闻弃听得心情复杂,小白菜长大了,他这个老父亲确实该放手让他自己去闯了。 可看着小白菜闯得头破血流,痛哭流涕,他又揪心地难受,恨不能打死那个欺负他家小白菜的猪。 “好,”半响后,闻弃摸了摸他的头发,语重心长道,“犬哥支持你的决定,但一一你要记得,犬哥一直在,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犬哥,还有老高,我们会永远为你撑腰,记住了吗?” “嗯,我记住了,谢谢犬哥,”初一吸了吸鼻子,布满泪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脸,“爱你们。” * 送完初一,闻弃回到新家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客厅四周开着一圈小灯,刚一进门,暖黄色的灯光便笼罩住了他,和他孤单的影子。 这是他跟顾已的家,一个温暖的小窝。 顾已把宿舍里的花架、秋千、鱼缸等等能搬的东西全都搬过来了,上午离开时,这些东西还一股脑乱七八糟地摆放在客厅里。 等他晚上回来,这些东西全都井井有条地放在了该在的地方。 原本空空荡荡的小屋子被顾已这么一捯饬,温馨莫名。 以前他不喜欢任何能跟“家”扯上关系的东西,所以在顾已一点点把宿舍布置得越来越温馨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逃。 但现在他一点都不排斥了,反而很喜欢。 这都要感谢贤惠的顾少女啊。 闻弃觉得顾已简直是个宝藏alpha,接触的越多越能发现他的不同。 撕开他表面那层光风霁月的表皮,里面先是发现了个道貌岸然的讨厌狗,现在又发现了个浪漫又贤惠的少女。 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现什么,闻弃期待发现他的下一面。 房间里有股很淡的烟味,不知道是顾已刚抽了烟,还是因为客厅上摆放着烟。 闻弃许久没抽烟了,有些馋,抽出一根点上,去了阳台。 这里的阳台比宿舍的大得多,顾已从他家里新搬来了好几盆花,摆在了阳台上。鱼缸也换了个大点的,一青一蓝两条小鱼欢快地游来游去。 鱼缸旁边摆放着两盆花,一盆是龙舌兰,还有一盆是顾已在他上次住院期间买的。 闻弃不懂花,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小绿芽长大了不少,闻弃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这个小绿苗。 顾已做事注重细节,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把这玩意跟龙舌兰摆在一起,还跟鱼缸摆这么近。 看得看得,闻弃突然笑了,他好像知道这棵小苗是什么了,他以前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真的太蠢了。 不得不说,顾少女这点小心思太可爱了! 闻弃返回客厅拿出相机,给新家拍照。 从小,他就喜欢拍照,准确的说是,他喜欢用相机记录下生活中所有美好有趣的事情。 这些“美好”支撑着他熬过了很多心情不好的时刻。 拍完照,闻弃坐在客厅沙发上翻之间的照片,一连翻了好久竟然全是他拍的顾已。 而且他之前不小心拍的那两张,他以为早已经被顾已删掉的照片,竟然还在。 一张是学校礼堂誓师大会,顾已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另一张是在通往学校大门的马路上,彩虹追逐着少年。 想起当初气冲冲让顾已删照片的样子,闻弃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讨厌狗明明早就对他有意思,竟然还能把这些年的针锋相对演的入木三分,妥妥的演技派啊! 好几次,在他拍顾已的时候,顾已想跟他合照,被他拒绝了。 闻弃喜欢拍照,但不喜欢给自己拍照。 他的相机是用来记录美好的,但他自己本身跟这些美好的事情格格不入,他就像一个旁观者,可以记录这些美好,但永远也无法真正融入。 洗漱完,闻弃回到卧室,房间里只有一间卧室,昨天晚上,他跟顾已就是在这间卧室的床上,同床共枕,相拥而眠。 今天被高亚郭折腾了一天,闻弃很累,在床上躺好后,伸手把顾已给他留的灯关掉了。 从昨天开始,他尝试关灯睡觉,效果挺不错的,昨晚并没有做噩梦,这是个好兆头。 闻弃生平第一次看到了希望,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希望着什么。 顾已侧身面朝着窗外已经睡着了,并没有像昨天那样抱着他睡觉。 黑暗中,闻弃朝顾已靠近,脸贴着他的后背,缓缓闭上了眼睛。 许久后,听着身侧人绵长的呼吸声,顾已悄悄睁开眼,转过身,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看着闻弃熟睡的脸庞。 今天下午,他收拾好了家,迫不及待去医院找闻弃,却在病房门口听到了闻弃跟初一他们的对话。 ——他能帮我治病,我这算是馋他信息素吧。 他对闻弃来说,全部的作用就只是信息素吗…… 一颗心如坠冰窟。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回到家的,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客厅抽了半包烟了。 顾已喜欢尝试,好的不好的事情,只要跟少年有关,他就会去尝试。 第一次有想要吸烟的念头,是在高一的时候,一天傍晚他去操场找体育老师,意外撞见少年独自坐在操场看台上抽烟,夕阳照亮少年落寞哀伤的侧脸。 他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直到少年从看台下来,看到他这个死对头,脸上的落寞哀伤一扫而空,又成了他熟悉的肆意张扬的少年,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方才离开了。 当天晚上,顾已便学会了抽烟,他想知道少年喜欢的烟是什么味道的。 不止是烟,他还想知道少年喜欢的所有东西的味道,还有少年自己的味道。 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味道,而且是会让他克制不住上瘾的味道。 两年来,他兢兢业业扮演着死对头的角色,尽可能地吸引少年的注意力,哪怕是敌对的目光,但只要少年肯多看他一眼,顾已都会抑制不住地高兴。 现在回想起来,这何曾不是一种瘾,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对一个叫“闻弃”的少年上了瘾。 天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估摸着少年快回来了,顾已起身,在黑暗中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打开窗户散烟味,又打开了客厅的小灯。 少年曾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他怕黑,做噩梦,房间里必须二十四小时开灯,但过强的灯光又太刺眼,影响睡眠,顾已专门挑选了温暖柔和的灯,光线不过分强烈又可以安抚怕黑的少年。 卧室床头的灯也是一样的,顾已回到卧室,打开床头灯,躺在了床上。 从在病房外听到少年的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多小时了,他的心里依然堵得难受,他不知道一会该怎么面对少年,只能假装自己睡着了。 良久后,少年回来了,躺在他身边。 没有信息素的安抚,少年睡得很不舒服,哼哼唧唧地往他怀里靠。 顾已对少年永远狠不下心,几乎是在瞬间便败下阵来,心疼地抱住少年,源源不断的龙舌兰信息素被释放出来。 少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在他怀里蹭了蹭,寻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安心睡了过去。 顾已在少年耳朵尖亲了下,轻声祈求道,“心里只装我一个人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一室寂静。 顾已知道自己贪心了。 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少年,一开始只是想要靠近,等到靠近后,又不知足的想要走进少年心里。好不容易走进心里,顾已越发得寸进尺,想把另一个人从少年心里挤出去,想要一个人占据少年整颗心。 顾已长这么大,从未羡慕过任何人,李芷萱是唯一一个,他疯狂嫉妒李芷萱,但他更想回到两年前,把那个退缩的自己掐死一百遍。 他每一天都在后悔,两年前的自己,既然已经违背了自己的性格,一时冲动救了少年,为什么不能再勇敢一点,哪怕再勇敢那么一点点,他跟闻弃之间都会比现在好上千倍万倍。 至少他不用把自己酸死。 第44章 闻弃发现顾已有些不对劲。 在行动上,顾已一如既往,照顾他衣食住行,但在言语上,顾已除了必要的交流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再开口,而且完全拒绝眼神交流。 闻弃一开始没当回事,后来发现顾已越来越冷淡了。 闻弃心里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这家伙不会是厌了倦了?后悔了吧? 苍天啊—— 他们可才刚从宿舍里搬出来过上蜜里调油的日子,这怎么突然,突然就有了感情危机了…… 闻弃虽然安慰起失恋的omega小宝贝儿们很有一套,但事情落在自己身上他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作为第一次谈感情的爱情小白,他只好硬着头皮去请教了“爱情大师”,高亚郭。 章玉璞最近请假了,初一这些天也总是心不在焉的,不怎么来六班了,闻弃逮不着他,他也是实在没人可问,才会选了高亚郭这个浪得虚名的花花大少。 闻弃想,虽然高亚郭是个花架子,但谈过的那么多女朋友是真的,接触的数量多了,磨炼的多了,身上总会有那么点可取的经验。 课间,闻弃揪着高亚郭的耳朵把人拖到了走廊里,大致说了说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 高亚郭听完,睁着俩眼珠子,津津有味地瞪着他,仿佛在说:顾校草疼起人来这么细致入微呢,我要听取经验,回头也这样加倍对柔柔好。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啊,老子是让你来给拿主意的,不是来传授对女朋友如何好的经验的。 闻弃直接给了他一锤子。 “爷爷,”高亚郭揉着被打疼的胸口,“我觉得你完全是无中生有,你看顾校草那个样子,像是对你冷淡了吗?” 他俩在走廊里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时候,顾已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冷冷地瞪着他们——确切地说是瞪着高亚郭。 这溢出来的占有欲你跟我说顾校草对你冷淡,开什么国际玩笑??? “爷爷,你会不会是想多了?” 想多了? 顾已虽然不跟他说话,但一直偷偷盯着他,尤其是一到了晚上,那堪比偷窥狂的如狼似虎的眼神看得他腰腿酸软,都快要走不动路了。 顾已这个反应,确实不像是厌了倦了。 “但他的的确确跟之前不太一样,他以前明明会跟我说很多话的,要看我也是正大光明地看……” “爷爷!”顾已冰冷的视线,像刀子一样戳着高亚郭的后背,他只想尽快结束谈话,远离顾大佬的死亡视线。 而且他爷爷究竟是来抱怨的,还是来秀恩爱的,还是嫌他命长,想借顾大佬的手铲除他好收别的孙子? “喊什么喊,我听得见。”闻弃白了他一眼,“你说到底为什么会反常?” 反常?高亚郭终于抓到了关键字眼,他想到要怎么敷衍他爷爷了。 “爷爷,我姥爷有没有可能是易感期来了?” 易感期? 虽然闻弃还没来得及经历易感期就被异变成了omega,但不妨碍他知道,易感期的alpha都会出现反常。 原来是易感期在捣乱!害他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闻弃心情大好,激动地又给了高亚郭一锤子,“孙子,我发现关键时刻你还是有点用的哈。” 闻弃吹着口哨回到座位上,握着男朋友修长的手指,柔声道,“怪不得这几天这么反常呢,易感期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呀,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闻弃不知道顾已易感期是什么样的,但大多数易感期的alpha精神上都比较脆弱,需要伴侣的安抚,闻弃尽可能地放轻了声音,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亦或是一只可怜的小狗。 闻言,顾已的神色变得更冷,他蹭地从凳子上起身,像是只狂躁的哈士奇,在座位上来回转了几圈。 “你,你怎么了?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吧。” 卧槽!这样子的顾已真是傻得可爱! 闻弃心里笑开了花,面上却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怕伤了自家alpha高傲的自尊心。 毕竟易感期的alpha是非常敏感脆弱的。 顾已狂躁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心中戾气越烧越旺。 去他妈的易感期!去他妈的怎么了! 顾已抬腿走了出去。 走廊上,高亚郭刚从闻弃锤自己的那两下子里缓过来,一抬头,看到顾校草站在他的眼前。 高亚郭,“!” “怎,怎,怎么了?”高亚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他妈说怎么了,跟闻弃瞎说什么呢?老子是易感期吗?!顾已墨色的眼眸死死瞪着他。 就在高亚郭忍不住快要哭出来时,顾已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 晚上十点半,闻弃坐在客厅沙发上,一遍遍拨打顾已的手机,无人接听。 闻弃这几天被顾已反常的举动搞得满头包,下午听了高亚郭的安慰,他豁然开朗,心情舒畅,晚上拉着狐朋狗友们出去浪了。 顾已自从下午离开后,不知道去了哪里,没再时时刻刻黏在闻弃身边管着他。 顾已对闻弃的占有欲极强,没在一起时尚且还能忍,可自打两人在一起后,他的占有欲慢慢表现了出来,渗透到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在闻弃看来,顾已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地管着他,跟管儿子似的,他从没被人这样管过,一开始还挺新鲜地。 可时间一久,他就有些无奈了,尤其是这几天,顾已的占有欲爆棚,就算不开口说话依然有办法管他。 昨天上完体育课,高亚郭给大伙买了奶茶,当然少不了他这个长辈的份,他刚拿过加冰的奶茶,插上吸管,顾已突然咳嗽了几声。 ……闻弃默默把奶茶还了回去,拿过顾已给他准备的养胃茶喝了一大口,顾已这才停止了咳嗽。 有顾已无时无刻管着他,仔细照顾他的一日三餐和所有入口的食物,闻弃这阵子没犯过胃病,今晚一朝得了空闲,心情激荡,没控制住浪过了头,吃了太多辣,胃有些不舒服。 狐朋狗友们吓得不轻,担心顾大佬过后找他们麻烦,一看闻弃不舒服,纷纷嚷嚷着要回去睡觉。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场子就这么散了,闻弃原本计划好的午夜场也泡汤了。 回家前,闻弃先去药店买了胃药,吃完,等身上的火锅味道散得差不多了,才偷偷摸摸地回了家。 顾已不在家,闻弃在沙发上躺了一会,顾已依旧没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 顾已从不会不接他电话,一定是出什么事了,闻弃从沙发上爬起来,正准备去外面找,电话终于接通了。 对面的人却不是顾已。 挂了电话,闻弃外套都来不及穿,匆忙赶到派出所。 “浩哥。” “你可算来了,救命啊小闻弃!” 宁浩站在派出所门口等他,将他们出现在警局的前因后果讲给他听。 今天下午,顾已去了他的酒吧,一个人喝闷酒。 宁浩还从未见过他的小外甥这副垂头丧气的窝囊样,先是直白地问出什么事了,后又旁敲侧击,奈何顾已嘴巴紧得密不透风,只默默喝酒,愣是不告诉他。 不过以宁浩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小子是生气了,而且惹他生气的人是他惹不起的人。 在顾已所有的亲人朋友中,若论谁最了解顾已,宁浩自认自己能排在绝对C位。 这小子打小就蔫坏蔫坏地睚眦必报,谁惹他他干谁,不能明面上还回去就背地里使坏,偏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一副好孩子模样,骗过了大家的眼,就算是他干了坏事也从没有人怀疑他。 宁浩在这个小外甥身上吃过很多暗亏,头一次见他这副鬼样子,别说,还真挺解气。 舅甥两人各怀心思一起喝酒。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顾已站起身,“不喝了,舅舅,我要回去做晚饭了。” 自搬出宿舍后,两人的早餐和晚餐都是顾已自己做的,午饭要么是在学校食堂吃,要么是家里人送过来。 做饭?做什么饭?给谁做饭? 宁浩满腹狐疑,可他醉得厉害,已经问不出来了。他的酒量不差,但他这个小外甥的酒量深不见底,宁浩就没见他喝多过。 出酒吧不久,顾已注意到他被人盯上了,他喝了酒,虽然没喝醉,但反应还是有些迟钝,要不然能发现得更早。 顾已回忆了下,这伙人应该是在酒吧就盯上他了。 这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他心中非常不爽,喝了酒依然不能缓解,正想找人出气呢,他们就自动送上门了。 顾已越走越偏,把人引到了一个胡同里。 宁浩有些头疼,迷迷瞪瞪地趴在吧台上,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有人喊他。 “老板,老板,警察局来电话,说您外甥跟人打起来了,让您过去领人。” “……”宁浩酒醒了一半。 又他妈要去丢人了! 顾已这个小混蛋,一有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不敢找家里人就会找他,从小到大,他给这小兔崽子擦过多少回屁股了,这小兔崽子不仅不知道感恩,还处处给他下套,上次还把他最爱的古琴给坑走了。 “老板,您快点!” 宁浩慢慢悠悠地爬起来,“着什么急,不是已经在警察局了吗,又跑不了,让这小子多待一会,知道知道轻重。” “可是警局的人说您外甥他易感期来了,整个人都失控了!” 宁浩,“!” 这下宁浩酒全醒了,“还愣着干什么?叫上四个保镖,不,六个吧,叫上六个保镖快跟我走!” 宁浩匆忙赶到警局,看到五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混混,抱头蹲在地上挨训。 这帮小混混在酒吧看上了顾已,一路跟踪尾随,被顾已狠狠收拾了一通,他们自己也理亏,不敢多说什么。 宁浩出面沟通,双方达成了和解。 这要是往常,宁浩肯定会追究的,决不能让自家人受委屈,但现在顾已是特殊时期,他要赶紧摆平所有的事情,然后去对付最让他头疼的顾已。 易感期的alpha会非常反常,和平日里的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而且平日里越是冷静克制一本正经的alpha,易感期就越是暴躁易怒,顶级alpha尤甚。 顾已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 顾已易感期最突出的特点就是狂躁,宁浩带来的六个保镖都没能制住他。 闻弃赶到的时候,顾已已经跟训练有素的保镖们打完两轮了,为防他伤人,宁浩找警局的人借了间审讯室,暂时把人关在了里面。 “最近发生什么事了,他的心情为何会那么差?”宁浩问闻弃。 顾已足够冷静克制,作为顶级alpha,一直在跟身体的本能做斗争,克制被omega吸引的本能,克制易感期狂躁攻击他人的本能。 alpha能克制住本能?宁浩同样作为顶级alpha,认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他的这个外甥天赋异禀,还真让他学会了克制本能,不被omega信息素吸引,易感期也跟平日里没有两样。 不仅是克制本能,宁浩发现他这个小外甥真不是一般人,想做的事情总能做成,想达成的目标总能实现。 “他心情不好不是因为易感期吗?” “不是,”宁浩摇头,“这一年来,他自己把自己训练得易感期已经跟平日的自己没什么两样,但这次被心情影响,导致易感期提前了,还喝了酒,整个人完全失控了。”宁浩愁得头发都掉了几根,“他最近有跟谁起冲突吗?或者你知道他在生谁的气吗?闷气。” 起冲突?生闷气? 看闻弃一头雾水的样,宁浩突然笑道,“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顾已一向胆大包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惹他他也敢寸步不让地还回去,这个世上他唯一不敢惹的人,只有他妈妈一个。 但现在……又出现了另外一个。 宁浩推测顾已失控的原因:闻弃不知怎么惹到顾已了,顾已不舍得还回去,只能憋在心里自己难受,偏闻弃不知道自己惹顾已生气了,只以为他的反常是因为易感期,这导致顾已更加生气了。 而且,这两个月在闻弃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情,顾已的心情跟着大起大落,心神波动,上个月的易感期就有些反常,但情节轻微,没人注意到,而且那时候,他已经跟闻弃在一起了,心里所有的情绪都被甜蜜给压了下去。 但自打在病房门口听到闻弃的话,整个人从天堂跌进了地狱,他心里难过,心气郁结,负面情绪疯狂反扑,导致易感期提前到来。 上次他姐姐生日,顾已带闻弃回家见父母,他当时还纳闷,这俩人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后来他想到了上次在他的酒吧,闻弃被不明人士袭击,顾已差点砸了他的酒吧,事后还坑了他的古琴给闻弃赔罪,看他小外甥那担心忧虑的样子,只怕是早就惦记上小闻弃了,而且今天他自己生气了出来喝闷酒,还不忘回家给人做晚饭…… 这样宠着惯着,看来是真的上心了。 不过这俩人,一个明骚一个闷骚,一个明着坏一个暗地里使坏,还当真是绝配。 最主要是,他那作天作地的小外甥终于找到了能克住他的人。 *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一条小缝,带着攻击力度的龙舌兰信息素喷涌而出。 宁浩和守在门口的几个保镖本能地释放出抵抗信息素。 AO关系中,omega在身体上相对处于弱势,习惯了alpha安抚信息素的omega,对于alpha带着攻击性的信息素根本没有一点抵抗力。 审讯室的门在身后关上,闻弃朝里面走去。 短短几步路,闻弃如同走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异常艰巨,带着攻击力度的龙舌兰信息素渗透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他疼得直不起腰,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意。 审讯室里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alpha瘫坐在桌子后的椅子里,感觉有人进来了,他睁眼看了眼来人,又闭上了眼睛。 他看见了闻弃,他又出现幻觉了。 他想马上见到闻弃,想狠狠亲他抱他占有他。 可他不能。 闻弃只是馋他的信息素,并未对他动心。 好难过。 这次的易感期特别难熬,尤其他时刻能看到闻弃——他始终站在离他一米多远的地方,嘲笑他痴心妄想,他一靠近,对方便远离,然后站在一米外,继续笑。 笑什么笑?凭什么我这么难过,你还能笑得那么开心?这次的幻觉里还只穿了件薄薄的卫衣,十一月底的夜晚,穿这么少,是故意想惹他心疼吗? 可恶!他才不会心疼呢,不过是个幻觉而已。 两秒钟后,顾已脱下外套,丢给他。 衣服上有顾已的信息素,但此刻的信息素对闻弃来说,无疑是冰冷的刀锋,被信息素扫过的每一寸皮肤都好比针扎。 闻弃穿上衣服,虚弱地笑了下。 还敢嘲笑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 alpha双目赤红,气愤又哀怨地瞪着眼前的“幻觉”,攻击信息素加倍释放,让你尝尝厉害! 谁还不是个宝宝了,哼!他好难过,不想去宠这个嘲笑他的幻觉,他闹脾气了,要狠狠惩罚他。 攻击信息素加倍,疼痛不止增加一倍,闻弃闷哼一声,强忍着疼痛,尝试释放出omega安抚信息素。 他身体好得差不多,已经可以自行控制体内的omega信息素,但释放安抚信息素还是头一次。 一丝带着安抚的青梅信息素钻入鼻端,顾已猛地坐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幻觉”。 “闻弃……” 顾已匆忙收起攻击信息素,改为安抚信息素。 前一秒还在疼痛中煎熬,下一秒就回到了温暖的怀抱。 “真的是你……” 顾已抱着闻弃,将人放到椅子坐好,他自己也跌回椅子里。 顾已这几天心情不佳,下午喝了酒,打了架,又在易感期,体力和心神都消耗过大。 又干蠢事了,顾已疲惫地揉着眉心,他眼睛发红,脸上有几处伤痕,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随时准备对靠近他的人伸出利爪。 闻弃靠近了他。 顾已,“……” 没有利爪,蛰伏的野兽灰溜溜起身,回到了最初,也是离闻弃相对最远的椅子,乖乖坐好。 两人隔着桌子对视,顾已很快别开视线。 桌子上放着纸和笔,闻弃拿起来,写了一句话,递给顾已。 ——还生气呢? 易感期的情绪会被放大数倍,想到闻弃在病房里那句话,顾已……更生气了。 顾已别扭地不看他。 闻弃又写。 ——浩哥说是我惹到你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你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不关你的事。”顾已看着纸上虽一笔一划写下,但依旧丑得奇形怪状的字,低声道,“是我自己的问题。” 是他自己贪心,奢求太多。 纸上又写。 ——那我哄哄你? 顾已道,“你想怎么哄?” 顾已一直低着头,拒绝目光接触,闻弃倾身上前,双手掰正他的脸,柔声问道,“己哥的建议呢?” 顾已思索片刻,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两个接吻的小人。 “这样哦。”闻弃拖长尾音,在顾已侧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顾已不满,嘟嘴,示意他亲嘴。 “嗯?”闻弃假装不懂。 顾已用笔在纸上添了几笔,活灵活现的两个舌吻小人,跃然纸上。 顾已指了指纸上的画,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亲嘴! 闻弃笑着勾住他脖子,“己哥,舌头麻烦伸出来下。” 顾已,“。” 乖乖照做。 殷红舌尖勾住顾已伸出的舌头,顾已眸光战栗,搂住他的腰,反客为主。 两人分开后,闻弃气喘吁吁地倒在顾已怀里,“跟我回家吧,己哥。” 顾已轻吻他被亲得水雾氤氲的眼眸,“好。” * 宁浩带来的六个保镖寸步不离地守在审讯室外,准备随时冲进去救人。 宁浩叫闻弃过来,只是想让他在顾已跟保镖干架的时候,在旁边劝说几句。 闻弃却提出要进去跟顾已单独说几句话,宁浩不同意。 易感期的alpha理智全无,六亲不认,宁浩见识过顾已易感期发作的样子,知道他发起混来有多狂躁。 闻弃坚持要进去,宁浩最终同意给他五分钟时间。 五分钟后,闻弃没能出来,宁浩担忧地又抓了几把头发。 虽说顾已待闻弃不同他人,但宁浩放闻弃进去依然是担了风险的,万一闻弃在里面受了伤,顾已这小兔崽子过后肯定还是会来找他算账的。 宁浩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闻弃能把人劝住,他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最后肯定还得让这些保镖去把人抓出来。 “闻弃,你还好吗?里面什么情况?” 里面无人应答,就在宁浩等不及打算破门而入时,审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闻弃牵着顾已走了出来。 宁浩和他的保镖们都惊呆了! 顾已安静了下来,狂躁攻击他人的野兽变成了家养的温驯小狗,被主人牵着回家。 宁浩,“小已,小闻弃,你们……?小已你这是……好了?” 闻弃真的把人安抚住了?真是可喜可贺,给他省了太多麻烦。 “舅舅。”顾已喊了他一声,“让你担心了。” 闻言,宁浩一晚上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他重重拍了下顾已的肩膀,“你小子,折腾死人了,你舅舅我担心地都要英年谢顶了,行了,别在这站着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宁浩看向闻弃,“谢谢你啊,小闻弃,有空去我那喝酒。” “谢谢浩哥。” 宁浩让手下人送他们回去,他留在警局收拾顾已留下的烂摊子。 出了警局,冷风一吹,闻弃手脚发软,胃里一阵痉挛。 他晚上吃的东西太辣,虽然喝了药,依然不是很舒服,又被顾已的攻击信息素折腾了这么一通,刚因为担心顾已,神情一直紧绷着,现下突然放松下来,他眼前发黑。 顾已的目光始终黏在他身上,在闻弃眉头刚皱起时就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另一手勾住了他的双腿。 “己哥。” 顾已公主抱起闻弃,安抚信息素不断释放。 “胃不舒服,”闻弃在顾已怀里撒娇,“想喝你煮的粥。” 被心爱的omega需要,依赖,安抚,对易感期的alpha来说这种感觉太美好。 顾已在少年额头落下一吻,弯起嘴角,“回家煮给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