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偷了一株梅 作者:卿伈 文案 自云湛捡到一株梅树后,一位红衣女子开始经常光顾他的梦境。 一天,他不小心喷了口茶水在梅树上,红衣女子再次驾临,浑身湿淋淋地对着他破口大骂。 又一天,他看到他家的爱猫对着梅树撒了泡尿,红衣女子却就此失踪。 几天后,云湛正在开会,会议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众目睽睽下,传闻不近女色的云湛被一位身穿戏服的红衣女子拧住耳朵,直接拖走。 好凶悍! 瑟瑟发抖……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欢,云湛 ┃ 配角:接档文《开G验夫》求下收藏鸭~ ┃ 其它: 第1章 夜,静谧无声,是一种令人舒适的宁静。 一道红色的纤影从月夜中缓步而来,最终停在微波轻漾的湖边,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浅浅幽香悄无声息地缭绕于空气中,沁人心脾。 远处的山峦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夜的黑与雪的白,泾渭分明,交相辉映。 她叫程欢,是一位有着八百年修为的红梅妖。 都说梅花凌寒而开,程欢自然也不怕冷,只见薄如蝉翼般的红衣自她的身上翩然滑落,一阵夜风吹来,微微扬起的及腰墨发没能挡住那摄人心神的冰肌玉骨。 美人若画,似幻如梦。 她缓缓地踏入水中,轻抬皓腕,看似随意且又简单的动作,却美得令人震撼,而她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脱衣入水的一幕尽数落入湖边一人的眼里,那如渊般的深眸含了淡淡的疑惑。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程欢骤然回眸,四目相对,两人同时一震。 夜幕下,一位身材挺拔的男人站在距离湖岸边不远的石头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里有着探究之色。他的身上仅穿着一套单薄的休闲卫衣,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摄人的威压,淡淡的月光在他的身上晕染了一层银白之色,俊美而又诡魅。 “你是谁?”清脆的女音忽地打破月色的清寂,带着几分羞恼之意。 她之前没见过他,难道是新来的? 好一双湛亮灵动的眼,宛如湖面上漾动的流光。 死寂般的心湖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涟漪阵阵,更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云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下移,清辉之下的那道娇躯几乎一览无遗,一瞬间,幽深的黑眸犹如汪洋的大海轻燃起缕缕的火光。 程欢不禁一怔,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这一看让她大惊失色,慌乱地蹲进水里,同时怒火中烧:“流氓!” 云湛微一挑眉,不待他反驳,一道红色的光影携带着凛冽的杀气逼命而来,那犹如闪电般的速度根本容不得他闪避。 眼看着他就要向地府报到,那修长的身影竟忽地在原地凭空消失。 一间以灰白两色为主的房间内,云湛猛地坐起身,剧烈的心跳以及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这空寂的房间内显得格外的明显。 原来是梦! 他轻舒一口气,抬手搓了把脸。 按下电灯的开关,云湛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幽深莫测的眼里掠过一道异样的眸光,也不知究竟是庆幸还是失落。 刚才的梦很真实,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夜风拂上脸颊的寒冷,不仅如此,他也清楚地记得那女人的相貌,尤其是那双眼睛。 说实在的,当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时间,他心动了,而更可惜的是,这样令人印象深刻的邂逅最终不过是一场梦。 幽冷的视线逐渐飘远,似是在回想些什么。 几分钟后,他正打算收回目光,一点小小的红影蓦地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 云湛起床走至窗台边,眼里浮现出讶然之色。 窗台上面摆放着一株他捡来的梅花树,而让他惊讶的是它竟然在这炎炎的夏日长出了花苞。 他微向前倾身,看着眼前这红色的花苞,脑海里自动地浮现出梦中的那道红影。 这颜色……倒有些相似。 他怎么又想起梦里的那个女人了? 黑眸一凝,他自嘲地扯了扯唇线,转身离开。 不过是个梦而已…… 云湛心底莫名失落的同时,被他认定为梦中人的程欢正一脸狐疑地走上岸。 纤柔的手指朝着落在地面的红裙一点,转眼再看时,她已然穿戴完毕,就连刚刚还滴着水的长发都已干透,随着夜风徐徐轻扬。 方才的臭男人到底是谁?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她的眼皮子底下逃脱,说明他的修为在她之上,可为什么她没有在他的身上察觉到丁点的灵气或妖气? 她想不明白。 皱了皱眉,程欢正准备离去,一股难以抗拒的玄力突地从脚下传来,惊呼声随之响起,红色的身影和云湛一样消失在原地,唯有湖面依旧清波荡漾。 相同的夜色,不同的夜景。 尖叫声打破了暗夜的宁静,隐约可见一道红影从高空不断地下坠,翩飞的红衣宛若红梅绽放,清冷绝艳。 一道接着一道的人影出现在地面的花海丛中,原本寂静的夜一下子热闹起来。 眼看着就要落地,半空中的程欢终于缓过神来。红色的身影变成无数片艳丽的花瓣俯冲而下,再改变了下方向自花丛中一掠而过,最后重新幻化成那道红艳的纤影,略显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程欢?” 花丛中,忽地有人认出了她,开心而又惊讶地向她跑来。 程欢听到声音转头看去,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她不禁一愣,随之惊呼出声:“巧蓉?” 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 “巧蓉,这里是第几层?”巧蓉刚跑到程欢身前,还没出声,就被她猛地握住双肩。 “哎?”巧蓉眨了眨眼,脸上透着尴尬之色,“我,我还在第五层。” 她不是修仙的料。 能上到第五层,她已经很满足了,倒是…… 巧蓉挠了挠头,看到身前的程欢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她不解地询问:“对了,程欢你怎么回来了?”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程欢直接仰天长啸。 “啊……塔主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她手指向天,歇斯底里地呐喊,“我都已经到第八层了,为什么还会掉回第五层?这样玩我很有意思吗?” 呜呜呜…… 她哪里做的不对,要这样惩罚她? 发泄完,程欢的脸色陡然一变,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难道是因为那位可恶的臭流氓? 想到这种可能,一团又一团的怒火不断地涌上胸腔,俏脸涨得通红的她根本没发现自己方才的话在这片花海中引起了多大的震撼。 “第八层?”巧蓉呐呐地看着程欢,明亮的双眼里更添一抹崇拜之色。 他们所在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一座塔。这座塔名唤九重妖塔,顾名思义,此塔共有九层。 每一层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好比修仙世界里的九重天,只要修炼到一定的程度就能一层一层地往上升。 听塔主说,到了第九层后,他们就有机会出塔,重回人界。 巧蓉倒是觉得塔里的世界很不错,空气清新,风景又好,而且还有足够纯净的灵气可供他们吸收,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和妖界、人界相比,她宁愿一辈子待在塔里。 越想越恼火的程欢还想再吼几嗓子,可是花丛中的人影却越来越多,从上往下看,那些人影就像蚂蚁一般不断地朝着她和巧蓉的方向聚集。 “你们刚才听到了吗?她说她到了第八层!” 程欢离开第五层才一年左右的时间而已,不是说越往上就越难的么? “第八层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重新回到了第五层?”看到不少同伴朝着程欢的方向簇拥而去,另有人不屑地挑了挑眉,幸灾乐祸地道。 巧蓉一见情况不妙,忙躲到程欢的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程欢,怎么大伙都朝我们这来了?” “怕什么?”他们还能吃了她不成? 顷刻间,程欢冷静了下来,明白解决目前的问题更为重要。 她和巧蓉其实不怎么熟,只是有过数面之缘。 她不怎么喜欢和其他人接触,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独自一人找个比较隐蔽的地方修炼,只有经过修炼,所吸收的灵气才能驱散她体内的阴邪煞气。 现在的她依旧不想和眼前的这群妖魔鬼怪打交道。 见她转身打算离开,巧蓉略显慌乱地拉住她,眼里露出丝丝的怯意:“程欢,你要去哪?” 千万别留她一人在这里。 程欢回过头,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间。 她们很熟吗? 巧蓉一怔,怯怯地松开手。 “程欢,原来真的是你!”不等程欢离开,已有人来到她们的身边,“你怎么突然回到第五层了?” 率先和程欢搭上话的是一位看起来有些冷艳的蛇妖,名叫竹青。她已经在第五层修炼了两年的时间,但始终无法突破,再上一层。 如果她能从程欢这打探到什么修炼的秘诀…… “修炼没有秘诀,只有脚踏实地,遵守塔主所订下的规则,一切自然水到渠成。”似是看穿了对方的心思,程欢丝毫不留情面地直言,“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聊了。” 话落,在其他人蜂拥而来时,红艳的丽影转眼消失在天幕之下。 一瞬间,巧蓉就被人海所淹没。 离开的程欢来到她一年多前修炼的地方,只见她走到悬崖边,朝着那正好破夜而出的旭日高声喊道:“臭流氓,本姑娘和你没完……” 同一时间,还在沉睡中的云湛忽地打了个喷嚏。 醒来的他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转眸朝着窗台的方向看去,不知为什么,当那点红影落入眼中时,他的心里竟不自主地泛起丝丝冷意。 谁在背后数落他? 第2章 九重妖塔的第五层世界有一座海拔三千米的山峰,名唤佛钮司山,程欢就是在这座山上修炼。 尽管从第八层掉回第五层,但是她身上的修为并没有因此减弱。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又到了子夜时分。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掉回第五层。 不知道妖塔内有没有其他人发生过这种事情? 或许……她应该出去打听一下。 主意一定,她正闭上眼时,一阵异样的风从洞外吹入。水亮的双眸陡然一睁,纤柔的身影亦迅速地翻身而起。 她快步走至洞口处,凝眸向外看去。 银月当空,清冷的月辉下隐约可见几道人影穿梭于暗沉的树林之中,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飞掠而来。 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程欢不由地一阵懊恼。 当时的她完全是被气疯了,所以才会不经大脑地喊出那一嗓子,这下可好,自己把自己坑了还没人帮忙填。 “都怪那该死的男人!” 程欢恨恨地骂了一声,飞身离开了洞穴。 当那些人追来时,黑沉沉的山洞里空荡荡的,不见丝毫人影,只有呜咽的风声始终徘徊在洞口处。 蛇妖竹青站在洞口朝里面看了一眼,发现没人便转身离去。殊不知,此时的程欢正被其他寻来之人围困于佛钮司山北面的半山腰上。 “我说了,修炼没有捷径!”即便有,那也不过是拔苗助长,“如果你们想尽快离开九重妖塔,净化自己身上的邪煞之气才是你们该做的事情。” 其他的,她帮不上忙,也没兴趣帮。 说完,她打算离开却被一位青衣男子伸手拦住。 这位青衣男名叫危沉央,手里常年握着一把以妖兽骸骨锻造而成的扇子,只见他的嘴角噙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身上更散发出一种犹如旭日般的张扬。 程欢抬眸迎上他的视线,音色冰冷:“让开!” 她本就怒气未消,如果他们执意要撞到她的枪口上,她不介意就此成全。 听到她这毫不客气的呵斥声,危沉央含笑的眼蓦地一凝,微闪起寒冽的冷意:“程欢,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否则……” 他扫视了圈其他五人,邪邪一笑。 即便她的修为比他们六人都高,可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她能不能逃出他们六人的包围圈还是个未知数。 程欢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话不多说,直接动手。 危沉央没想到她竟然一点都不怕威胁,在她出手的瞬间,他心下一惊,连连后退。 可恶,真是个油盐不进的臭娘们! 其他人见状,同时向她攻去。 “就算你们抓了我又如何?”红色的身影飘忽如魅,灵巧地闪避着其他人的攻击,只见她讽刺似地一笑,继续道,“若想知道怎么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冲破每一层之间的界域,你们还不如直接去询问塔主,她才能给你们最为准确的答案。” 她连自己为什么从第八层掉回第五层都不知道,又能告诉他们什么? 简直可笑! 程欢已经说得很清楚,可危沉央等人就是不相信。 不想再和他们周旋的她一脸郁闷地抿了抿唇,红艳的梅瓣犹如雪花般随风飘散,紧接着,程欢抓准机会攻破了他们的包围圈,转眼消失在黑暗之中。 所经之处,树干枝桠尽断,阻碍了危沉央等人的追击。 跑了约二十里路后,程欢坐在溪边清理手臂上的伤口,俏脸沉郁得仿佛随时都可能大开杀戒般。 看来方才所使的那一招还需要改进改进,自己伤自己,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 撩了点水清洗伤口边缘的血渍,传来的刺痛让她不禁皱了皱眉,突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程欢猛地起身,同时冷然一喝:“谁?” 她的神情异常警惕,身上透着一种生人莫近的气息。 月夜下,正迟疑着要不要和她打声招呼的云湛心头一跳,视线落在她手臂上的伤口,神色随之一变:“你受伤了?” 刚刚她和别人打斗时的情景,他几乎全程目睹。 那些人和她一样都穿着古装,看起来好像是在拍戏,可哪家剧组拍戏时能让特效在演员演戏时当场表现出来? 那样的一幕,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直到她安然脱困,他才从惊愕中恍然回神,并告诉自己其实他是身在梦中。 不久后,场景转变,他就到了这里。 “是你!”程欢认出了云湛,所有积压在心里的怒气瞬间爆发,红色的身影犹如云雾般一飘而过,再见时,她单手掐上他的脖子,那比刀锋锐利、比霜雪还要凛冽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臭流氓,我正愁着没地方找你,结果你竟敢自动送上门来,很好!” 话刚说完,她那充满怒色的眼里闪过一抹狐疑。 不对,他怎么也到了第五层? 云湛震惊于她的速度,而自她手上传来的温度更令他讶异。 他真的是在做梦?可给人的感觉为什么会这么真实?他甚至还能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沁人幽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湛没有回答她的话,深锐的黑眸和她的一样,充满了探究之色。 她看起来凶巴巴的,但他没有在她的身上察觉到丝毫的杀气,说明她并不想杀他。 这一点,不同于上次的梦境。 那一次她是真的动了杀心,如今想起来,他其实还心有余悸。 “臭流氓,你是哑巴不成?”他的沉默让她愈发不悦,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地加重了几分。 他的眼睛看起来很深邃,其中又不失沉稳和坦荡,让她恨不得挖了他的眼。 胆敢偷看她洗澡,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 程欢眼里的愠怒和懊恼尽数落入云湛的眼里,线条优美的下颌微微一抬,深幽的瞳眸中似乎有了几许的思量。 他抬手指了指她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意有所指。 这样掐着他的脖子,他没法好好说话。 程欢一愣,慢慢地松开手,一双眼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仿佛若他想逃跑或有其他的小动作,她就会对他不客气般。 云湛敛下眼里所有的不解和震惊,隐隐一笑,低沉的声音随之逸出:“你又是谁?” “你!”他不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还反过来问她,程欢气恼地跺了跺脚,“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奇怪,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妖邪鬼魅之气,倒像是个普通的人类。 可人类怎么也会被关进妖塔里? “没关系,你只是我梦里的人物,杀不死我。”云湛垂眸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她,沉稳中透了些许慵懒的嗓音又带着似有若无的冷调,如同柔软的丝绸中裹了一把利刃,给人一种客气有礼却又与人保持一定距离的感觉。 程欢听了他的话,诧异地瞠眸,声音也尖锐了起来:“梦?” 他是在说笑吗? 当她像三岁小孩那般好忽悠? “怎么,难道你不相信?”见她一脸好笑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云湛也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眼前的所闻所见的确都太过真实。 程欢邪睨了他一眼,越过他向旁边的树林中走去。 亏他还长得人模人样的,结果竟是一疯子。 算了,她不和一疯子计较! 程欢大跨步走着,只是她还没走几步,云湛便快步追上她。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云湛。”他走到她身前,向她伸出手,像对付他们公司的客人般,客套地道:“很高兴认识你,请问该怎么称呼?”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扫了他的手一眼。 臭流氓还敢撩她,难道不怕她将他暴揍成猪头? 云湛看到她的嘴脸弯起一道诡异的弧度,不自禁地打了寒颤,幽暗的眸里却掠过一丝兴味之色:“我听到他们叫你程欢。” “知道了还问?”双手环胸,她没好气地轻哼一声,可一秒过后,她陡然瞠目,“等等,你……” 他听到谁叫了她? “你被人围攻时,我就在旁边。”他说得认真。 不可能,他的身上似乎一点修为都没有,怎么追得上她? 程欢瞠目结舌地瞪着他。 一分钟后,她向后退了一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怎么也从第八层掉到了第五层?” 什么第八层、第五层? 云湛皱眉,听不懂她的意思。 “你……确定自己是在做梦?”她微微向他倾身,一脸的怀疑之色。 “确定。”云湛毫不犹豫地回答。 程欢直起腰,眉心轻拢,在原地走了圈后又向他睨去:“那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他从善如流地问。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但程欢却怎么都无法相信。 一个人到底要发生什么样的际遇,才能在做梦时进入九重妖塔? 他当这里是客栈、旅馆么? 双手背于身后,程欢站定在他的身前,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九重妖塔!” 俊眉微挑,锐利的黑眸显得越发的幽深。 听起来……怎么有点玄幻的感觉? “程欢小心!”夜空下,忽地传来巧蓉的声音。 程欢蓦然一惊,出于本能地将云湛推开,而当她回过身,一道寒光直接穿透了她的肩胛骨,剧烈的痛意瞬间传遍周身。 她微躬起身子,抬眸看向攻击她的人。 “危沉央!”殷红的梅花瓣以她为中心,不断地向外扩散,宛若鲜血悬浮于空气之中,一股邪煞的气息顷刻弥漫。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明明可以避开。”危沉央紧张地辩解。 程欢根本无心听他解释,犹如缥缈的红烟一掠而出,身上杀气腾腾。 危沉央还不及躲,红影已然逼至眼前。 他以为自己死劫难逃,可没想到程欢的身影突然在他的眼前消失无踪,四周也没有再看到她的身影。 这,什么情况? 第3章 太阳升起,清晨的阳光并不耀眼。 云湛若有所思地站在窗台边,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那朵含苞待放的红梅,脑海里则不断地回想着昨夜梦里所发生的事情。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她为了救他又受了伤,也不知后来情况如何。 云湛在窗台边站了几分钟,看到花盆里的泥已经出现了干涸的裂缝,他微微一怔,转身去浴室接了点水,回来后,他将水浇在梅树的根部。 一只胖胖的橘猫从门缝中钻入,对着云湛喵了声,然后亲昵地在他的脚边蹭了蹭。 云湛是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的老板,刚到办公室的他就接到一通电话。 “喂,什么事?”放下公文包,低沉的声音简洁有力。 “老板,HS客户有一批货电镀不合格,集装箱马上就要到了,怎么办?”手机另一头的人有些焦急地询问。 他是云湛公司的业务员,名叫陈彬。 黑眸微凝,云湛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负责送货的是老板还是他们的员工?” “是员工。”陈彬回道。 云湛:“这批货有多少立方?” 陈彬:“大概两个方,但货值有十五万。” “你现在打电话给他们老板,将电镀的事情和他说清楚。”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只见云湛靠上椅背,眉眼间透了一丝丝的慵懒,却噙着不容置喙的霸气,“如果工厂愿意重新电镀,那让司机将货拉回工厂,到时我们另外安排一次空运将这批货发给HS。但要是工厂不愿意返工,货暂且留在我们仓库,等和厂家老板把电镀的事情以及赔偿谈妥之后,另外再行安排。” “好的。”另一头,陈彬的声音瞬间轻松了很多。 “还有。”云湛坐起身,揉了揉酸涩的眉心,“你现在发一条信息给HS说明这个情况。” 陈彬:“好。” 忙了快一上午,晚上没睡好的云湛走进办公室后的休息室,他原本只是想稍微眯一下,没想到却直接陷入沉睡之中。 十个小时前…… 响彻云霄的尖叫声又一次响起,打破了月夜的宁静。 落地后,程欢扫了圈周边格外熟悉的景色,不由地双手抱头,万念俱灰般地哀嚎出声:“塔主,你有必要这样玩我吗?” 从第八层掉到第五层也就罢了,为什么又要将她直接打回原形? 难道她又要花上八年的时间才能回到第八层? “程欢?”诡艳的彼岸花丛中,一道身影疾掠而来,媚然的音色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真没想到,你也被打回了第一层。” 来人落在程欢的身侧,掩嘴轻笑,媚眼横睨。 她叫兰君影,是铃兰花妖。 她们两人在同一天被收进九重妖塔之内,一直都很不对盘。 兰君影的杀戮心比较重,而且极其看不惯程欢那一副将什么事情都置身事外的冷淡模样,所以她没少找程欢的麻烦。 如月的瞳眸迅速地扫了兰君影一眼,像是很不经意的一瞥,疏离、淡漠。 程欢回到第一层,最不想遇见的人就是兰君影。 进入九重妖塔的头两年,她一直都待在第一层,而兰君影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任她怎么甩都甩不掉。 只是没想到的是,兰君影竟然还在第一层。 难道和她一样,被塔主戏弄了一番? 不对,她方才好像说了一句…… “怎么,莫非你也是?”她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望向她。 兰君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切”了一声,挑眉道:“我?怎么可能?” “这么说……你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第一层?”程欢似笑非笑地询问。 兰君影的修为并不比她差,而这八年的时间里,她竟从未离开过第一层,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听出她话语中的调侃,兰君影回讽道:“那又如何,你不还是照样回到了第一层?” 她们谁都没有资格嘲笑对方。 “有道理。”程欢点了点头,并不否认。 虽然她和兰君影之间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但是她相信只要找到自己掉回第一层的关键原因,她就可以在短时间内重回第八层。 离去前,她半回过头,脸上扬起一抹嫣然的笑意:“不论如何,至少……我看到了不同于第一层的美丽风景。” 话落,红艳的身影消失在曼珠沙华之中,转眼难觅踪迹。 九重妖塔的第一层遍布彼岸花,红色的曼珠沙华和白色的曼陀罗华各占一边,宛若即将交战的两军,相互对垒。 传说红色的曼珠沙华盛开于地狱,而白色的曼陀罗华则绽放在天堂。无论是曼珠沙华还是曼陀罗华皆代表着死亡,可是其中一种却象征着新生,另一种则偏向于堕落。 都说地狱和天堂不过是一线之隔,善恶也只在一念之间。 站在红和白的分界线上,程欢却看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追来的兰君影施施然地行走在红色的曼珠沙华中,似怨似怒道:“相别六年,你还是和当年一样,见我就跑。” 也太不给面子了! 程欢面无表情地站在分界线上,仿佛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当第一道晨光从花海的尽头倾泻而下时,瞬间驱散了一夜的黑暗,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她们两人的身上,宛若水墨画般,绝美非凡。 天一亮,在花丛中走动的身影随之多了起来。 沉默了许久的程欢忽然开口:“还有谁离开之后又掉回第一层?” 她肯定知道。 “呦,你这是在问我么?”兰君影笑出声。 程欢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兰君影本还想调侃她几句,不远处,一群诡异的妖影迅速地朝她们的方向而来,来者不善。 “找你的?”程欢挑眉。 “手下败将而已。”兰君影不以为意地一笑。 程欢转过身,不打算被牵扯其中,可不待她离开,已有数人将她围住。 “想走,没那么容易!”其中一位长着牛角的妖怪恶狠狠地道。 兰君影吃吃地笑出声:“程欢,看来今日我们将来一场世纪联手,还真是令人期待。” “我和这女人没有关系,还请让一让。”程欢面无表情地道。 “小美人长得可真标致,不如带回去……” 对方猥琐的表情让程欢骤然拢眉,再加上身后兰君影毫不掩饰的笑声,让她怒意顿生,瞬间出手。 程欢没有下杀手,但兰君影可不会手下留情。 转眼间,那些气势汹汹的挑衅者就已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四周的曼陀罗华几乎都被染成了血红之色,触目惊心。 程欢不赞同地邪睨了兰君影一眼:“你还是和八年一样,一点都没变。” “我就是我,而且我对自己也很满意,为什么要改变?” 兰君影勾了勾唇线,媚然一笑,走上前,将那些妖物的修为尽数吸入自己的体内,占为己有。 程欢受不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味,正打算离开时,一种令人舒爽的清凉感传遍她的全身。 这是…… 有人给她的本体浇了水? 被塔主收进九重妖塔之前,她将自己的本体藏在不夜空间内,在那里,有充足的阳光和雨水可以保证她本体的生存。 可是大概一周之前,她就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缺水的情况。 一连几日都是这种情况,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本体被人带出了不夜空间。 一旦本体枯死,她也难逃一劫。 好在她刚好从第七层的沙漠里闯到第八层,第八层的雪山对她很有帮助,只是没想到乐极生悲,短短的时间内就被那臭男人坏了好事。 不管怎么样,她必须尽早回到人界。 不仅仅为了找回自己的本体,还有…… “咦?你的皮肤比刚刚嫩滑了不少。”兰君影自程欢的身侧迅速飘过,手指还不怕死地捏了下她的脸颊。 程欢立在原地,眸底涌起一丝尖锐和冷漠,声音更是不含一丝温度:“你想死么?” 竟然调戏她,简直不知死活! “死?”兰君影根本不怕她的威胁,反而笑得如花枝般轻颤,“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虽然这些年她没能离开第一层,但她的修为可并没有停滞不前。 程欢和兰君影面对面而立,方才还携手退敌的两人在这一刻突然杀气汹涌,仿佛随时都可能兵戎相向。红衣的程欢站在曼陀罗华中,白衣的兰君影则立于曼珠沙华之中,但见那如纱般轻薄的裙袂无风自动,宛若天地阴阳,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程欢冷然一笑:“六年了,你还不死心?” “不试试怎么知道?”兰君影凤眼轻挑,魅惑天成。 程欢:“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话落,红、白两道身影同时向对方掠去,出手即是杀招。 六年前的那两年里,她们交手上百回合,早就将对方摸得一清二楚,所以六年后的今天,她们谁都不敢大意。 两人同为花妖,招式相近,差别就看根基。 这六年来,她们没有一刻放松过,和六年一样,两人依旧打成了平手,谁也为难不了对方。 红、白两道身影在彼岸花丛中战得天昏地暗,不知不觉就已到日上中天时分。 两股凌人的杀气一前一后地逼命而来,刚陷入沉睡中的云湛猛地睁开眼,入眼却见程欢一脸惊讶地收回攻势,并将他推至一边,最后硬生生地接下兰君影的一掌。 该死的臭男人,简直带衰啊! 第4章 程欢受了兰君影一掌,但对方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她们同时在彼岸花丛中搜寻起云湛,然而这里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并无他人,他的突然出现仿佛只是一幕虚无的幻像。 阴魂不散的家伙,竟敢在她的面前装神弄鬼! 压下心里的震惊,程欢装作若无其事地一甩衣袖。 等等,难道他也被打回了第一层? 兰君影若有所思地看向她,挑眉询问:“刚刚那男人是谁,你……为什么要救他?” 看她那紧张的样子,两人的关系定然不一般。 “关你什么事?”不想让兰君影察觉到自己的异样,程欢轻哼一声,转眼消失在曼珠沙华之中,难觅踪迹。 阳光直射而下,微微有些刺眼。 兰君影抬头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花海,唇弧勾勒出几分惑人的妖娆,眼底那抹令人费解的眸色正透着丝丝缕缕的神秘,似在算计着什么。 的确和她无关,该紧张的该是洪幽殿里的那位。 思及此,一阵婉转柔媚的笑声从她的喉间逸出,随风盘旋在天际的上空。 月夜再临,天地间一片静谧。 云湛站在血海般的曼珠沙华中,黑眸里掠过诧异之色。 中午的时候,他在办公室了小憩了片刻,只是刚睡着不久就被噩梦惊醒。 梦里的他又一次差点死于非命,而且还看到了色彩分明的两色花海,只是让他惊讶又不解的是,他竟然再次梦到了程欢。 接二连三地梦到同一个女人,这意味着什么? 黑眸微敛,他慢慢地转过身,入眼所见的一幕教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淡淡的清辉映照着一地的曼珠沙华,就连空气似乎都隐约散发出红色的光晕。 天地之间看起来一片迷蒙,灵气氤氲。 半空上,一道红艳的身影孑然而立,黑发如墨,纱裙轻绽,一缕接着一缕的灵气不断地汇入她的身体,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似鬼若妖、似魅若仙一般,诡谲却又摄人心魂。 她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到她的面容,但他确定她就是前面两夜连续出现在他梦里的程欢。 说起来的确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会接连梦到她? 因为不解,深幽的黑眸布满了疑虑,完美的脸部线条也在不知不觉中变的冷硬起来。 倏然,一团像云雾般的诡异黑影从远处飘来,而且还携带着一股冷飕飕的阴气,好像来自地狱的黑无常,勾魂索命。 云湛皱了皱眉,在那云雾到来之前,弯腰藏身于曼珠沙华丛中。 察觉到这股森冷的气息,程欢缓缓地睁开眼,悠然地飘落于地,瞳眸之中一片淡然,不见丝毫的惧色。 “你来做什么?”程欢口气不善地开口。 黑色的云雾停留在距她十米远的地方,迅速地化作人形的黑影,周身缭绕着一股阴邪之气,煞气十足。 除了兰君影外,他也是她的拒绝往来户之一。 此妖虽被称作雾妖,却是由怨气所化,名唤云霄孤雾,是目前为止九重妖塔内修为最高的妖物。他身上的邪煞之气极其强大,以至于短时间内无法完全净化,再加上他和兰君影一样,时不时以其他妖物为食,所以净化之路只怕还很遥远。 云霄孤雾向程欢走近两步,声音沉冷中又含了丝温柔:“听兰君影说你回来了,所以我来看看。” 他本以为兰君影对他说了谎,没想到果然是真的。 “现在你已经看过了,请回吧。”她可没什么心思招待他。 云霄孤雾对她的态度不怒反笑,血色的眼珠却透着一丝冷鸷:“六年未见,程欢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个性,我喜欢。” 她只想说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被这种妖物看上。 暗暗地翻了翻白眼,程欢转身背对向他,结果没想到竟看到了蹲在不远处的云湛,柳眉一拢,她大踏步向他走去。 “喂,做梦的,你在这干什么?”每次遇到他都没好事。 被发现的云湛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尘后才看向她,一本正经地道:“做梦。” 程欢红唇微张,顿时哑然。 做梦?还真会忽悠! 她才不信! “你一直跟着我,到底想干嘛?”双手叉腰,她不客气地叱问,不点自红的樱桃小嘴娇嫩得恍若朝阳初升的露珠。 从第八层一直追到第一层,他还真有能耐。 云湛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好半晌才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简明扼要地道:“我并没有刻意跟着你。” 其实现在的他也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身处梦境之中,因为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是这么的真实,而且之前他从未见过她,可又为什么会三番五次地梦到她?就算是梦醒以后,她的脸依旧一清二楚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他也已经分不清了。 云霄孤雾紧了紧双手,血色的瞳眸中蕴着隐晦的杀气:“程欢,他是谁?” 原来兰君影说的是真的。 这男人要是敢打程欢的主意,他定要他生不如死! “你不会自己问?”程欢半回头怒视了云霄孤雾一眼,再挑眉重新看向云湛,以着极轻的音量嘀咕了一声:“衰神,算我倒霉。” 果然是遇到他就没好事! 她的声音很轻,不过云湛还是听到了“衰神”二字。 黑眸隐隐浮现出一丝笑意,透着兴味之色:“程欢小姐,你我之间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谁和你有误会?”她瞠眸。 程欢和云湛之间谈不上火~药味十足,但也没有相谈甚欢,只是落在云霄孤雾的眼里却变成了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让他极为火大。 黑色的云雾飘上前,还没有出手,程欢迅速回身面向他。 “不许再靠近!” 程欢对云霄孤雾的感觉其实说不上讨厌,她自认自己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不明白云霄孤雾到底看上了她哪点。 他说出来,她改还不行吗? 云霄孤雾见她神色警惕,深思了片刻向后退了几步:“好,我不靠近,但你得告诉我……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仇人!”她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这几天发生在她身上所有的倒霉事都因他而起,她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以消除她心中之恨。 云湛看不到她咬牙切齿的表情,却也因“仇人”两字惊讶了片刻。 又是衰神又是仇人的,看来他得好好反省一下。 云霄孤雾哈哈大笑了一番,随即道:“既然如此,我来替你解决他!” 话落,黑色的人影忽地化作一团云雾向云湛的方向飘去,他的速度非常快,快得只见一道虚影,即便程欢有所防备,依旧差点让他得手。 她拉着云湛向后飘出甚远,气急败坏道:“我的事情不劳阁下费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别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 要是他哪天被塔主单独关起来,她也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程欢气呼呼地说完,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被云湛悄悄握紧,而失手的云霄孤雾莫名其妙地怒吼了一声,诡异的双瞳瞬间如乌云遮天蔽日,阴风阵阵的,叫人不寒而栗。 “既然是仇人,你为什么还要保护他?”他抬起双手,身上的煞气逐渐浓重,“你骗我!” 他猛地仰天长啸,那声音撼天动地似的,激起一阵冷冽的狂风。 该死的,完全就是个疯子! 程欢低咒了一声,在云霄孤雾同时幻化出六道幻影同时向他们逼近时,她一把握紧云湛的手,随时准备逃离。 “喂,我看你之前每次都逃得挺快的,今天是怎么回事?”直挺挺地站在那,是想干嘛? 云湛偏头看向她,低声道:“因为我还在梦里。” 程欢嗤笑了一声,右手轻抬,无数的梅花瓣从地面飘出,一声轻喝传出,那些梅瓣汇聚成一只浴火的凤凰呼啸着向云霄孤雾迎去。 “快走!”机不可失,她迅速地转过身。 月夜冷寂,因为云霄孤雾的到来,原本平和的夜风也变得莫名的森冷。 当程欢和云湛转身之际,无数的曼珠沙华凌空飞起,染红了整片天地,突然,一张网状似的东西迎面扑来,他们两人闪躲不及,只见那特制的绳索犹如藤蔓般迅速地缠上程欢。 她心下顿惊,抬眼看到红色的花海中,一道白色的人影袅袅婷婷而来。 兰君影! “还真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挣脱不开的程欢对着兰君影嘲讽道,“卑鄙,今天算我大意!” 谁曾想,六年前势不两立的二人如今竟会变成合作的关系。 “衰神,我和你打个商量,给你换个人怎么样?”程欢忽地转头对身侧依旧一身清爽的人道。 云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程欢挑了挑眉:“如此一来,被你祸害的对象就不是我了,要不……我替你做主,就将你让给她,如何?” 说到这,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瞬间绽放的笑,仿佛是破云而出的月,吸引了在场两位男士的目光。 第5章 漫无边际的花海中,一座以骸骨组建而成的诡异宫殿在玄月之下透着阴森的寒光,像是冥界的森罗殿,教人一看就忍不住毛骨悚然。 这座宫殿叫洪幽殿,是云霄孤雾的住所。 程欢和云湛被带进了洪幽殿内,四处弥漫的森冷之气让他们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每次遇见你都没好事!”程欢忍不住对身侧的云湛抱怨。 经过接二连三的变故,现在的她已经没心情追究他偷看她洗澡的行为。倒是如果没有他拖她后腿的话,他们哪有这么容易抓住她? 云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平静的目光不起微澜。 他们一前一后地被关进两间不同的牢房里,程欢唉声叹气地直接坐在地上,而云湛则开始打量起四周,那份沉静的气度,仿佛自然天成,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程欢托着腮,偏头看向他:“衰神,你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们逃出去?”她的身上缠有缚妖索,行动大为不便。 也不知云霄孤雾从哪弄来的这东西,甚至还将它交给兰君影来对付她,真是可恶! 她想要起身,可动作却极其笨拙,半天都没起来。 该死的,她刚刚为什么要坐下来? 云湛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转过头时,恰好看见她幻化为成百上千朵的红梅,片刻后,这些红梅又恢复成人形,只是那缚妖索依旧还在她的身上。 “你……是梅花妖?” 黑瞳一闪,深幽的恍若最暗沉的夜。 “是又怎么样?”程欢口气很冲地朝着他轻哼,“你到底想到办法逃出去了没?” 先前每次遇到他,他都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今天是怎么回事? 她才不相信“做梦”的无稽之谈。 云湛凝视了她片刻,面上虽然淡然无波,但眼底隐约藏着一丝悠悠荡荡的笑意。他走到牢门前,笑意倏敛,深邃的黑眸转而冷冽,修长的手向一根泛白的骨骼探去。 程欢抬眸,恰好看到这一幕,忙不迭地惊呼出声:“千万别碰!” 云霄孤雾早就在牢房的每个角落布下了咒术,若是不小心碰到,保准非死即伤。 可她还是晚了一步,只因云湛的手已经握在了那根细长的骸骨上。 咦,他竟然没事? 她惊讶地瞠大双眼,回过神后,迅速地向他的方向走近,催促道:“你试试看能不能打开牢门,动作轻点,千万别惊动他人。” 云湛点了点头,正准备动手,一阵脚步声忽地传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同时后退。 前来探监之人是兰君影。 她步态聘婷地走至程欢所在的牢房前,眉眼含媚,樱唇不点自红,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说不尽的妩媚,那身似雪的圣洁白衣偏偏被她穿出了妖娆的味道。 “兰君影,我真没想到你竟会选择和云霄孤雾一起狼狈为奸。”程欢缓步走至牢门后,和兰君影面对面而立,嘴角上挂着嘲讽的笑意。 胆敢算计她,那可要做好被她报复的心理准备。 无视她的嘲讽,兰君影微一挑眉,不疾不徐地道:“这可是本姑娘第一次与他合作,感觉还不赖。” 说完,她轻笑出声,笑得眉眼之间尽是媚色和得意。 “哦?”程欢眸光微凝,“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身上一半的修为。”兰君影哼笑。 她倒是坦诚,坦诚得令程欢都不禁一愣。 回过神,她一脸轻蔑地审视着兰君影:“可曾听过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确定自己有命吞下?” 云霄孤雾狂妄得很,不可能轻易受人摆布。 或许现在的他也同样垂涎着兰君影体内的修为,到时只怕她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闻言,兰君影脸色微僵,两人对峙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泛起冷笑。 “这点不劳你费心!”一拂衣袖,兰君影怒然离去。 待她走远之后,程欢一直绷紧的心绪顿时一松,整个人差点瘫软在地。 如果方才兰君影直接对她出手的话,被缚妖索困住的她绝对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乖乖地任人宰割,就算事后云霄孤雾追究起来,她的修为也不可能再回到她的体内。 不行! 她必须尽快逃出去。 她神色一凜,抬头时发现云湛已经走到关押着她的牢房前。 还真被他打开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云霄孤雾设下的咒术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形同虚设? 程欢心里狐疑着,却不忘替他把风。 “快,有人来了!”又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心急地催促。 云湛看了她一眼,不慌不乱地打开牢门。 “要不你再试试看能不能解开我身上的缚妖索?”程欢一脸欣喜地走了出去,而后凑到他身前,一双瞳眸宛若月夜星空,水亮得令人心悸。 云湛的视线再次落在她的脸上,定定地看着她。 脚步声越来越近,四周泛白的骸骨在灯光下泛着森冷的寒芒。 程欢快步掠至牢房的入口处,偷偷地向外探出头,看到两位云霄孤雾的手下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她心急地回过头,结果却见云湛若有所思地呆立在原地。 “喂,你还在发什么愣?”她忍不住喝问。 黑眸悄然一凝,他踏着沉稳的步伐向她走近,声音波澜不惊:“我试试。” 云湛探手碰上缚妖索,果然如程欢所料,缚妖索对他并没有作用。 两人相视一笑。 云湛再次低下头,动作迅速地解开缚妖索,并将其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就在这时,那两位前来巡逻的妖怪发现了他们。 程欢眸色乍冷,但见一道红光闪过,两位妖怪同时被击中并陷入了昏迷。 “走!”程欢回过头,对云湛做了个手势。 他们两人小心翼翼地离开牢房,然而牢房之外到处都有巡逻的小妖。一路上,程欢不知打昏了多少云霄孤雾的手下,却还是暴露了行踪。 她拉着云湛一路狂奔,身后有不少的小妖迅速地向他们逼近,眼看着就要逃出这由骸骨组成的洪幽殿,很久没有这么剧烈运动过的云湛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急喘中的他下意识地抬手撑在骸骨组成的墙面上,令人震惊的是,他这简单的一个动作推断了一根细长的腿骨。 “咯吱”一声,那根骸骨彻底断裂。 紧接着,一阵接着一阵的咯吱声响起,整座洪幽殿就像是多米洛骨牌般,第一张牌倒下之后,后面所有的牌发生连锁反应,依次倒下,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不止程欢和云湛两人吃惊,就连追到他们身后的那些小妖们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衰神,你是扫把星转世吗?”程欢抬头看向云湛,欲哭无泪地询问。 动静这么大,肯定会惊动到云霄孤雾。 前面的洪幽殿迅速地倒塌了一半,轰然之声不绝于耳。 在那些骸骨犹如潮水般倾泻而下时,程欢一把拉住云湛:“还愣着干什么?快跑!” 转过身,不顾那些呆愣在原地的小妖们,程欢一手挽住云湛的胳膊,足尖一点,腾空飞起。 原本她还担心洪幽殿里的符咒,但如今洪幽殿一塌,大部分的符咒定然失去了效用。 洪幽殿倒塌的速度愈来愈快,强烈的余劲宛若雪山崩塌时所引起的那种巨大力量。 “快了,快到出口了!”程欢对自己鼓励道。 洪幽殿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她心下一喜,再次加快了速度,只是事情的结果总是不尽人意,让人大失所望。 洪幽殿的大门布有一道结界,程欢直接撞到了结界上。 她手中的力道顿时一松,人也被撞得倒飞了出去,而由于惯性的原因,云湛却冲出了结界,跌落在彼岸花丛之中。 程欢咽下涌上喉间的腥甜,抬起头,只见云霄孤雾正从夜色中踏步而来,身上仿佛带着一股毁天灭地般的戾气,双眼腥红。 该死的,他回来得也太是时候了。 恨恨地收回目光,她转而在花丛里搜寻起云湛的身影,过了好半晌,她才看到他略显狼狈地站起身。 “喂,你怎么样?”原来他不仅给别人带衰,就连自己也不放过。 她暗暗地笑了笑,完全将自己所该承担的责任全部推卸掉。 云湛忍着身上的剧痛摇了摇头,音色微沉:“我没事。” 难道他真的不是在做梦么? 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痛? “小心!”程欢表情倏变,尖锐的声音霎时冲破云霄。 第6章 听到程欢的声音,云湛抬起头,可他的双眼突然一黑,待他睁开再看时,却已回到自己的房间,急促又紊乱的心跳仿佛要破膛而出。 吐出堵塞在胸腔内的一口浊气,他的脸上尽显疲惫。 休息了几分钟后,准备下床的他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酸痛,梦里摔伤的腿,现在竟也还微微刺痛着。 这……真的只是梦么? 微抿起嘴,深邃的黑眸仿佛笼上了一层薄雾。 早上八点时,云湛打了个电话给他的秘书,告诉对方今天不去公司,挂了电话后,他想了想,又拨通了另一人的手机号。 云湛:“喂,敬轩。” “恩,怎么了?”另一头传来一阵沙哑的嗓音,“大清早的,我还在睡呢。” 云湛:“今天出来一起吃顿饭。” “呦,你个大忙人竟然主动邀请我吃饭?”刚刚还显得很颓废的声音顿时来了精神,“等着,一会再打给你!” 没给他重新考虑的机会,莫敬轩一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中午十二点,他们两人几乎同时抵达指定的地点, “什么情况?”莫敬轩拍了拍云湛的肩头,“你今天的状态看起来有点差,晚上做贼去了?” 云湛无奈一笑:“不,是做梦!” “做梦不是很正常么?”莫敬轩话音一顿,眼露调侃之色,“难道是……春梦?” 他这千年铁树终于开花了? “不是,挺奇怪的一些梦。”云湛揉了揉眉心,“再这样下去,我想我该找个道士驱驱邪。”他的精神已经在错乱的边缘。 莫敬轩倒了杯热水递向云湛。 “我记得你可是个无神论者。”他坐正身子,好整以暇地道,“来说说,你都梦了些什么?” “挺光怪陆离的梦!”喝了口水,云湛握着杯子的手蓦然一紧,黑眸里浮现出令人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幽深而意长,“每次只要一入梦,我都会遇到一位穿着古装的红衣女人。” 莫敬轩一听,立时来了兴趣:“莫不是梦中情人?” “我和你说正经的。”云湛斜睨了他一眼。 “我觉得我也挺正经的。”接收到他突然冷沉下来的目光,莫敬轩忙认输,“好好好,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不就是梦中情人而已,有什么可害臊的? 莫敬轩一阵无奈。 云湛将这几天梦到的情景大致和他说了后,人也几乎瘫软在沙发上。 “听你这么说起来,倒真的有些不同寻常。”莫敬轩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照理来说,梦醒后,大部分的人都不可能将梦里发生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可你却连微末的细节都还能想起来,甚至梦里人物的样貌也……” 这种情况,的确很不寻常。 “要不这样,今天晚上我去你家睡。”最后,他做了个决定。 云湛:“你想干什么?” “你猜?”莫敬轩笑得很神秘,让云湛心里一阵恶寒。 很快又到了晚上,他们两人一直在客厅里坐到半夜十二点,而且喝了不少的红酒。说好替云湛守夜的莫敬轩最后自己却睡着了,反而云湛这当事人清醒地躺了一个晚上。 ……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外面艳阳高照。 九重妖塔内,被曼珠沙华包围的洪幽殿显得格外的突兀,只是平日森冷的尸骸殿宇却在今日大变样。 洪幽殿的四周挂满了红色的灯笼以及红色的绸布,一派喜庆的模样。 同样是骸骨组成的新房里,程欢被迫换上喜服。 兰君影走进新房,巧笑嫣然地将她打量了一番:“果然是人靠衣装,你看,虽然你平时也穿着一身红裙,可今天的这身喜服就是不一样。” “你来干什么,幸灾乐祸么?”程欢冷然开口。 兰君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回头看了眼服侍也可以说是监督程欢的两位婢女,说道:“你们先出去,我有些私密话要和你们夫人说。” “这……恐怕不太好吧?”两位婢女面面相觑。 “怎么,难道你们还怕我拐跑你们的夫人不成?”兰君影抬手整了整自己的发簪,媚然一笑,“如果是这样,当初我何必帮你们主子?” 两位婢女迟疑了片刻,然后退了出去。 程欢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这个时候来找我,你想说什么?” …… 今天云霄孤雾和程欢大婚,平静了多年的九重妖塔第一层终于热闹了一回。 唢呐、喇叭等乐器开始吹吹打打起来,鞭炮声亦不甘其后。 “吉时到……”一道拉长的声音传遍整座洪幽殿。 守在程欢身边的两位婢女连忙拿起红色的盖头,对她道:“夫人,吉时已到,我们该出去了。” “恩。”程欢没有反抗,温顺地替自己盖上红盖头。 洪幽殿里已经聚满了云霄孤雾的手下以及另外一些巴结他的小妖们,喧闹非凡。 等程欢出现在正厅,众妖兴奋地大叫起来。 “安静!” 云霄孤雾今天的心情很好,所以面对眼前这种混乱的情况也没有当场大发雷霆,只是出声压制了一下。 妖众在云霄孤雾的示意下分列两侧,空出中间的路供新娘行走。 透过薄薄的红纱,程欢发现今天的云霄孤雾竟然有了实体,而且这副身体看起来高大伟岸,一张脸也很俊俏,身上多了几分温雅的气质。 为了成亲,他竟然抢了别人的身体? 程欢不免吃了一惊。 稳了稳心绪,她不疾不徐地向他走近,透过薄纱迎上他势在必得的目光。 他的脸上带着微笑。 待她缓缓地踏上骷颅搭成的阶梯,他的右手伸向她,温柔地道:“来。” 程欢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后,将手搭上他的掌心。他握住她的手,略一用力,纤柔的身躯便不由自主地落入他的怀里。 云霄孤雾扣住她的腰,让她紧贴在他的身上。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了。”他低下头,轻柔的嗓音拂过她的耳廓,她的背脊却凉了一大片。 程欢抬手拧了拧他的腰,娇嗔道:“这么多人看着,你能不能控制一下?” 她前所未有的柔顺让云霄孤雾龙心大悦。 “怕什么?谁敢多说一句,我要他的命。”听似温柔磁性的嗓音,却充满了残酷的威胁。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大厅里的妖众却都听得明明白白。众妖纷纷打了个寒颤,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 程欢透过红绸邪睨了他一眼:“大喜的日子,能不能别说这种令人讨厌的话?” “哈哈,夫人说得对,是我的错。” 司仪看了看天色,躬身走到云霄孤雾的身侧,小心翼翼地道:“云尊,及时到了。” “恩,那就开始吧。” “一拜天地!” “二拜亲朋!” “夫妻对拜!” “慢着!”眼看着拜堂礼就要完成,突然有人出声阻止。 云霄孤雾的脸色迅速地沉下,他转身面向众妖,寒哑的声音在昏暗的空间里慢慢化开,犹若鬼魅索魂前的幽咽:“是谁?” 众妖纷纷后退,距离云湛最近的几位小妖避得更远。 透过薄纱,程欢一眼就看到被孤立出来的云湛,清脆的声音忽然破开云霄,远远传开,带着几分恼意:“你这扫把星怎么又来了?” 昨天他再次突然消失,现在为什么又回来破坏她的好事? 这臭流氓绝对、绝对是扫把星转世! 听到她的声音,云湛不禁松了口气,虽然她的口气很不好,可不知为什么,一股莫名的骚动在他的心中衍生,而他并不讨厌。 云霄孤雾看到他隐隐地笑了笑,眸色悄然一暗,双手迅速地握上程欢的双肩,将人拉近,语气也森然得骇人:“小子,你是来送死的么?” “抱歉。”深邃的眸噙着笑意,但不知怎的就是教人不由自主地打颤,“我来抢亲!” 第7章 “抢亲?”像是听到了前所未闻的笑话,云霄孤雾仰头大笑。笑罢,他冷冷地看着毫无惧色的云湛,脸上浮现出让人头皮发麻的笑,一双眸子更令人胆颤心惊,“来人,给我拿下他!” 一声令下,众妖正准备冲向云湛,却见他猛地抽出缚妖索,一道清脆的鞭声随之响起。 云湛扫视了圈四周,俊美的脸淡漠如冰。 昨晚一夜没睡,到了下午,他再也支撑不住,躺在沙发上闭眼休息。不过这一睡,等他再睁眼时,他的人已经在这洪幽殿里。 紧了紧手中的缚妖索,他的视线和云霄孤雾的交织在一起。 这梦倒挺有意思,似乎具有连续性。 在现实世界醒来时,他的手臂上并没有缚妖索,可方才它竟自动出现了。 当云湛朝着地面甩出缚妖索后,被鞭中的骷颅顿时化成粉末消散在空气之中。这一招令众妖大吃一惊,不敢再向他靠近,生怕他下一鞭就落到自己的身上,就连程欢也震惊了下。 不愧是上界星宿转世,即便带衰,自身还是拥有一定的技能。不错,还算有些可取的地方! 只是他来凑什么热闹? 抢亲?他们很熟么? 对了对手指,红纱后的明眸漫起困惑之色。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得先将这碍事的扫把星带走才行。 程欢隔着红纱向一旁观礼的兰君影看去,但见她稳坐如泰山一般,悠然自若地饮着茶水,脸上的笑妖媚如旧,让人看不出丝毫的破绽。视线再转,只见云湛微沉着脸,一步步地向她和云霄孤雾走近。 简直就是个傻子,这种时候乱逞什么能? 他根本不是云霄孤雾的对手! 何况他又没必要为她犯险。 压下心里莫名其妙涌起的紧张,程欢抬头向身侧的云霄孤雾看去,但见喜庆的红灯映照出一张噙满怒气的俊雅面容。 她的心里打了突,视线再次投向兰君影。 一声极轻的叹息似有若无地传入她的耳内,还不容她分辨,一道指风以及宛若九天飞来的魅影无声无息地掠至云湛的身后,一击而中,毫无防备的他立时昏睡了过去。 程欢心一紧,云霄孤雾的神情却瞬间一冷。 如果兰君影没有动手的话,现在的云湛或许已成一具尸体。 冷冷地哼了声,云霄孤雾从腰间取下一个锦囊,收回缚妖索,之后他又下令将云湛押入大牢,还安排人时刻盯着。 程欢被直接送回新房,接下来则是用餐的时间。 天色迅速地暗了下来,浓郁的酒香流转在空气之中。即使没有喝上一口酒,单单闻到这酒香,程欢就觉得自己也生出了几分醉意。 她很困,想睡却不敢睡。 不仅仅是因为云霄孤雾的原因,另外她还在等一道消息,一道可以反败为胜的消息。 她静静地坐在床上,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随着夜色的渐深,喜宴上饮酒作乐的吆喝声慢慢地趋于宁静,最后变成一片诡异的死寂,静得都能到洪幽殿外的风声。 守在新房内的两位婢女觉得有些奇怪,正打算让一人出去看看,却看到云霄孤雾跌跌撞撞地朝着新房的方向而来。 “真是群没用的东西,废物!”他嘴里嘟嘟喃喃着步入新房,看了眼守在门后的两位婢女,他一脸厌烦地罢了罢手,“你们两个……出去,都出去。” “是。” 程欢方才就已听到他走来的脚步声,人也开始紧张起来。 他怎么还清醒着? 难道是……她和兰君影的计划被发现了? 如果和他硬碰硬的话,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从他的手中逃脱,何况这洪幽殿还是他的地盘,说不准殿内更布有让人防不胜防的陷阱。 他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虚浮,可难保不是他察觉异常之后和她来了场将计就计。 程欢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念头,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云霄孤雾身形不稳地走到床前,掀开她的头纱,俊帅的脸上扬起一道和他完全不相搭的傻笑,惊得她有片刻失神。 “过了今晚,你彻彻底底就是我的了。”他哑声呢喃。 新房里挂满了红绸,由曼珠沙华编成的囍字在烛光下透出诡异的幽芒。 云霄孤雾和程欢在进入九重妖塔之前就已认识,为了躲避他,程欢没少搬家,只是每次搬家都被他轻易找到。 其实一直以来,云霄孤雾都对她很好,也很照顾。 程欢心存感激,却无法回应他的感情,因为她不仅身负着血海深仇,心里的某个位置也已住进了一人,再也容不下他人。 云霄孤雾看不到她的内心活动,而是迫不及待地向她扑下,好在程欢早有防备,没有让他得逞。 她旋身离开了床榻,站在他的身后。 自他们进入九重妖塔之后,他找人的功力瞬间长进了不少,而他好战、好杀戮的心却一点都没有改变,让她越发的讨厌看到他。 云霄孤雾由怨气化成,可不知为什么,她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气息。 有那么一瞬,她有一种找到亲人的归属感,然而,这点好感最后却在他当着她的面吞噬掉数十条的生命之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云霄孤雾挣扎着爬起身,醉眼迷蒙地看向她。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皮也愈来愈来沉重。 甩了甩头,他笑着朝她伸出手:“过来。” 程欢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再转至他含笑的脸上,脑海里忽地闪现过一道熟悉的温雅身影。 “二师兄?”她不禁一愣,随即脱口而出。 喊出这一声后,程欢再次呆住,坐在床上的云霄孤雾则皱起双眉,忽然间变得深沉的眸蕴藏着想要杀人的光痕:“二师兄,是谁?” 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妻子,她的心里只准想他。 什么狗屁的大师兄、二师兄,通通给他滚! “过来。”微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将双手撑在床檐上,玉白的面容浮现出一层淡淡肃杀之气。 程欢在他的叱问声中回过神来,对自己方才的反应也感到有些好笑。 她的二师兄为人谦和温润,是个十足十的烂好人,而她竟然将云霄孤雾看成了二师兄,这简直是对二师兄一种莫大的侮辱。 悄然地舒了口气,她嘴角一漾,笑意轻绽:“方才的交拜礼可没有完成,所以我们还不算夫妻。” 如今想来,也亏那扫把星前来闹了一闹。 她一一除去头发上沉重的发簪,爱莫能助地对他摊了摊手,露出得意的小表情。 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装的,那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脱下身上的喜服,不顾他冷然嗜血般的目光,她随手将喜服扔出,没想到正好盖住他半个头,那样子说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她没忍住笑出声,一对星眸笑成了月牙。 云霄孤雾扬手挥开盖在头上的喜服,猛地站起身,看到她一脸震惊地瞪大双眼,他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她逼近。 “你让人在酒水里下了毒?”扬起凉薄的嘴唇,他目光一凛,寒光乍泄,“你背叛我!” “什么背叛?”程欢敛下眼底的震惊,神色警惕地看着他并慢慢地向后退去,“你这话说的,我们之间谈得上背叛么?” 什么情况,难道他没喝酒? 不对,他的身上明明有很浓重的酒气。 惊魂未定间,程欢抬眼向他瞥去,却见他的身子忽然前倾,向她扑来,可还没走几步,他就软倒在地上,闭眼之前,他的眸光宛若毒针般直射向她。 她走上前,轻轻地踢了踢他,而他一动未动,显然已经彻底昏死过去。 真是的,刚才差点吓死她。 拍了拍胸口,她朝着倒在地上的云霄孤雾挥了挥手,嘴里轻哼着小曲,大摇大摆地开门离去。 流转在空气中的酒香还未散去,四周一片静谧。 程欢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外,探头朝内看去,只见里面的妖众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有些甚至现出了原形。 兰君影不愧是用毒高手。 看到这一幕,她呆愣了片刻后才前往牢房寻找云湛,一路上畅通无阻。 眼里掠过一道疑虑,她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骷颅楼道,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随即幻化成一道虚影消失在晕黄的烛光下。等她到之前关押他们的牢房内时,云湛还在昏迷着,那两位看押他的小妖醉倒在了地上。 “喂,衰神,扫把星?醒一醒!”她站在牢门外,压低着嗓音喊了又喊。 过了五分钟的样子,云湛终于动了动。 程欢松了口气,手正要扶上牢门又悻悻然地收回,继续压低声音唤道:“扫把星,快起来。” 不知道云霄孤雾还会昏迷多久,要是等他醒过来,他们一个都走不了。 听到她的声音,云湛动作迅速地坐起身,带着血丝的眼里似是有些茫然,直到他的视线对上她的,混沌的脑海才瞬间清明。 没有多说废话,他打开牢门走到她的面前。 云湛:“你……” 程欢:“嘘,快走!” 他们两人刚走出大牢,程欢突然止步,抬眼向前面的回廊下看去。 挂在骷颅檐下的红色灯笼随着夜风轻微地摇曳着,云霄孤雾正站在回廊里,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周身弥漫着萧杀之气。 看到他,程欢顿觉自己的双腿重于千斤,挪都挪不动。 星眸一转,落在他身后的兰君影身上,陡然瞠目:“兰君影,你玩我?” 第8章 兰君影先是帮云霄孤雾抓她,转而又和她谈交易。这一场戏由始至终都是兰君影主导,没想到最后她才是被坑骗的倒霉蛋。 兰君影吃吃地媚然一笑,手指轻滑过自己的嘴唇:“你这丫头,还是一样的天真可爱。”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另一道修竹般的身影走出暗处,双眉紧蹙,眼神也异常的讳莫如深。压下满腔的怒火,云霄孤雾亦压低了声音,尽量温柔地问道:“欢儿,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 他就差将心掏出来捧到她的面前,可她为什么还要背叛他? 程欢一怔,目及他眼里的怒色,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不要强迫她回应你的感情。”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云湛走上前,沉稳的音调波澜不惊。 程欢惊讶地转头看向他,明湛清亮的眸子仿佛映出了山光水色,隐有流水轻涧。 一语中的啊,扫把星! 云霄孤雾本就在极力克制着体内暴涨的怒气,程欢和云湛两人之间视线的交流落在他的眼里顿时成了燃火线:“你们眉来眼去的干什么?” 当他死了不成? “什么眉来眼去,再说关你什么事?”程欢怒瞪双眼,气呼呼地嚷道。 云霄孤雾被她骂的一僵,眼里掠过一抹受伤的神色。 朝着他轻哼一声,程欢转身对云湛说道:“我们走,别管他。” 不管怎么样,她今天一定要离开这里。 先前要不是兰君影找到她,她才不会乖乖待在这,早就将他的洪幽殿闹了个天翻地覆! 因为云霄孤雾和兰君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程欢便选择绕道走,跟在她身后的云湛回头看了云霄孤雾一眼,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想走?”果然,冰冷的声音响起,“你以为走得掉么?” 凌厉的掌风呼啸而来,程欢旋身至云湛的身后,面不改色地直迎而上。同一时间,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兰君影的手上现出一双纯白的手套。 砰然一声,天地震颤。 程欢带着云湛向后退去,云霄孤雾也没讨到什么便宜,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却是在他毫无防备之时,兰君影蓦然对他出手。 缚妖索如鞭甩出,宛若有生命般迅速地缠上云霄孤雾。 这出人意料的一幕,让程欢再次吃了一惊。 她到底是站哪一边的? 一瞬的不解,下一秒,她恍然大悟。 她本以为兰君影是为了向云霄孤雾揭穿她的不真心,所以才会骗她入局,如此一来,他或许就会同意兰君影夺走她的一半修为。可现在看来,兰君影在新房内和她谈判的内容才是真的。 兰君影并没有诓她! 半个小时后…… 程欢、云湛以及兰君影三人跨出洪幽殿的大门,同时抬头看向星光闪烁的天际。 “唉,总算是出来了。”程欢轻叹。 整天面对着尸骸,她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好几次都出现了幻觉。 兰君影妖媚一笑:“如果没有我,你能全身而退?” “若不是因为你,我会出现在这里?”程欢斜睨向她,立刻反唇相讥。 原来这两日来的种种,都是兰君影所设的一个局。 她看中了云霄孤雾身上的一件宝物,所以当程欢回到第一层的那一刻,她就开始了自己的算计。 兰君影一派悠然地游走在云霄孤雾和程欢之间,相继取得他们的信任,最后将洪幽殿上下一网打尽,从今往后,九重妖塔的第一层,唯她独尊。 从程欢被带入洪幽殿开始,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唯一差点让她穿帮的意外是在一个小时前。 当她到了喜房时,云霄孤雾昏倒在地上。她从他的身上搜出自己想要的宝物,刚刚藏好的那一刻,云霄孤雾突然睁开双眼,身上所中的迷药已然尽数化解。 好在她事先想好了一套说词,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程欢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添上一抹忧色:“这样……真的好么?” “难道你想嫁给他?”兰君影挑眉哂笑。 云湛听到这话,也朝着程欢看去。 “都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她似笑非笑地冷冷扫过他们两人,凉凉地道,“我要想嫁,有必要和你一起坑他?” “那倒也是。”兰君影点了点头。 程欢转眸向她,清亮的眸中似乎多了一层别样的深意:“你要的东西……到手了?” “你说呢?”兰君影神秘一笑,潇洒离去。 待她走远后,程欢回头看向几乎化为灰烬的洪幽殿,眼里的眸色复杂多变,说不清是什么。 云霄孤雾现在被关进了他自己所建的地下室,里面布有阵法,若没人帮忙的话,他根本解不开缚妖索。此后九重妖塔的第一层定然会清静好些年,就看他什么时候出来了。 不自主地叹了口气,回过头,见云湛并没有打算离开,她诧异地一愣,随即说道:“你还在这做什么?” 事情全部结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虽然他帮了她,可对她来说却毫无意义。 她不找他算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所以别想让她道谢! “我家有一株红梅。”他风马牛不相及地回了一句,黑眸高深莫测地看着她,似乎要穿透她的灵魂深处。 “红梅怎么了?不是所有树都能修炼出人形。”程欢一挥衣袖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她脚下一顿,猛地回过身,“等等,你刚刚说……你有一株红梅?” 难不成…… 星眸闪闪发亮,含了一丝期待。 云湛眸色深深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恩。” “扫把星,你确定自己是正常的人类,现在只是在做梦?”程欢微眯起眼,再一次向他确定。 “恩。”云湛点了点头,“不过,如果我是扫把星的话,那你是不是程咬金?” 程欢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僵,接着嗔怒,一双星眸瞪得溜圆:“你才是程咬金,你全家都是程咬金!” 说着,她忽然朝他出手,一掌拍向他的额头。 没有人看见,一片红色的梅花瓣出现在她的掌心,而后隐没于云湛的额心处。 …… 天色已然黑尽,莫敬轩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就着窗外路灯洒进来的光,看到睡在另外一边沙发上的云湛,他抬手拍上自己的额心,恍然想起自己现在是在云湛的家里。 他们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站起身,他刚打算去一下卫生间,一道诡异的亮光忽然出现在他的眼角余光内。莫敬轩脚下一顿,回头朝着光源处看去,结果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云湛还在沉睡中的俊脸。 时间睡得太久,都出现幻觉了? 摇了摇头,他继续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回来后,莫敬轩伸手推了推还在沉睡中的人:“云湛,醒醒。” 他们已经睡了一个下午,晚上也不必睡了。 两分钟后…… 睁开眼,云湛有些茫然地看向莫敬轩,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那女人,莫名其妙地拍他额头做什么? 莫敬轩:“喂,没事吧?” “没事。”云湛抬手抚额,摇了摇头。 莫敬轩凑向他,邪邪一笑:“怎么样,可有梦到你的梦中情人?” “什么梦中情人?”云湛推开眼前放大的头,揉了把脸,那双湛黑明亮的眸子在他的脑海里显得愈发的清晰。 下次再见,指不定那女人又会给他取个什么外号。 “这一觉,你睡得倒是挺沉的,任我怎么叫都叫不醒。”说到这,莫敬轩的表情忽地有些沉重起来,“我觉得……你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 别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毛病。 有些病人是清醒时出现幻觉,而他却是在梦里? “没事,可能最近事情比较多,所以晚上容易做梦。”云湛坐在沙发上,深幽的目光落前方的某一处,若有所思的样子,似在回味着什么。 想起梦里的那个女人,云湛总觉得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他的心底躁动着。 如果以后都不能再见到她…… “喂,你在想什么?”莫敬轩一掌拍在云湛的肩头上,打断了他的沉思,“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我真心建议你去医院走一趟。” 他方才的那种表情……说不出来的怪异。 难不成真喜欢上梦里的虚幻人物,思春了? “走!”想到这,莫敬轩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他又拍了拍云湛的肩头,认真地说道,“去医院,我陪你一起去。” 拗不过他的坚持,云湛和他去了趟医院。 “没什么问题,睡觉多梦可能是因为平时精神过于紧张引起的,适当放松,调节下心情。”医生看了下手中的检查报告,对云湛说道。 离开医院,云湛和莫敬轩都松了口气。 只要别得什么奇奇怪怪的毛病,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走吧,去哪里大快朵颐一顿。”整了整衣服,莫敬轩笑道,“还是你请客!” 吃了晚饭,他们两人各自回家。 又到了睡觉的时间,云湛洗完澡,站在洗漱台边吹头发,正打算关掉吹风机离开时,他的额心忽地隐约现出一道浅浅的红光。 这是…… 迅速关掉吹风机,云湛将脸凑近镜子,但并没有在额头上发现什么异样,脑海里有一道模糊的场景忽地一掠而过,仔细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或许真的是他最近精神太过紧张了。 夜深人静,偶尔传来一阵汽车行驶在马路上的声音。 暗沉的房间内,云湛好不容易入睡,忽而,一片红色的梅花瓣从他的额心飘出,点点的流光为这黑夜添了丝不一样的风景。 第9章 流光落地,瞬间幻化出人形。 清冷的月辉下,但见如墨的青丝、飘逸的红裙逐一显现,赫然便是程欢,然而,此时的她并非实体,而是半通明的虚体。 睁开眼,程欢徐徐转身。 宽敞的卧室里,云湛正躺在一张2.2米长的大床上。睡着的他脸色柔和,不若清醒时那般深沉,反添几分属于大男孩的纯真气息。 原来他真的是人。 程欢微偏着头,这一刻的她终于相信了他的话。 既然如此,那…… 抬眸将四处打量了一番,最后,她的视线落在窗台上,眼里顿现出欣喜之色。 太好了,果然在这! 她快步走向窗台,略微朝前倾身,纤细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那朵还未绽放的花苞,随后扬唇一笑,微眯的瞳眸在月光下有一种不一样的美。 这朵花苞,定然是她上到第八层时长出来的。 要是能在第八层再待一段时间…… 想到这,程欢脸上的笑意顷刻消失。 回转过身,她一脸恼恨地走到床边,再毫不犹豫地踏上床,然后就着云湛腰部的位置直接坐下。贝齿轻咬,只见她猛地抬起手“呼呼呼”地扇起他的耳光。 该死的扫把星,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还是个偷! 她的本体明明在不夜空间待得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偷出来? 她自己扇得气喘吁吁的,然而却伤不了他半分。 气死人,不对,气死妖! 程欢收回手叉在腰上,脸色突然一变,下意识地翻身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在她退出云湛的卧室时,他正好睁开双眼,人也陡地坐起。 程欢自贴着墙纸的墙面后慢慢地探出头,看到云湛在床上急喘的样子,她扯了扯唇线,轻啐了一口。 活该,谁让他在梦里想要靠近她。 现在的她是元神出窍的状态,周身自然设了一层保护罩,他冒冒然然地冲上前,不被弹飞才怪。 她在心里暗自嘀咕了几句,忽然,云湛陡地抬头朝她的方向看来。 心下一惊,她连忙后退。 不,不是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卧室内传出,紧随而来的是他的脚步声。 难道他刚刚真的看到她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狐疑中的程欢下意识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当开门声响起的一瞬间,她慌乱地将自己的身子隐入沙发之中。 在程欢心跳如雷时,云湛转身走进浴室,一分钟后,水声倾泻,让这静谧的夜少了些许的孤寂。 程欢从沙发下一点一点地探出头,抬眼的一瞬,竟然正好对上一双探究的大眼,圆圆的脑袋几乎贴到她的脸上。 吓! 她陡然瞠目,不自主地向后一退。 “喵!”胖胖的橘猫被她激动的反应惊得猛地抬起一腿,要逃不逃地呆立在沙发上,和她大眼瞪小眼。 程欢看到它这样子,忍不住想笑:“哈哈,礼尚往来,我们扯平。” 伸出手,她想摸摸橘猫的头,谁知它忽地朝她挥舞起前面的两只小拳拳,还发出凶狠的喵叫声,吓得她忙收回手。 “呃,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她不明所以地问。 这时,云湛刚好从浴室里出来,一眼看到自己爱猫疯癫似的动作,不禁诧异地愣了一下。 程欢看到他,心下微紧,悄悄地蹲下身子,再次隐入沙发之中。 “喵。”收回胖乎乎的爪爪,橘猫回头对云湛叫了一声。 铲屎的,还不快来捉贼? 云湛当然听不懂它的意思,缓步走到沙发边,醇厚的声音在幽静的空间内显得格外的性感,调侃道:“刚在赶蚊子?” “喵。”你丫才赶蚊子,家里都被人侵门踏户了还不知道。 懒懒地瞥了他一眼,橘猫蹲在沙发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程欢藏身的位置。 云湛好奇地沿着它的目光向沙发上看去,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想了想,他转身坐在到沙发上,刚好是程欢藏身的地方。 好在她反应快,在他坐下之前就已猫着身子离开沙发。 一声喵叫响起,橘猫猛地朝程欢蹿去。 回头看到追来的胖猫,程欢顿生恼意,迅速地闪入云湛的卧室,同时一扬袖,原本大开的房门轰然合上,撞到门板上的橘猫喵地惨叫一声,而后叫得越发凶狠。 喵咪个熊,本喵和你势不两立! 卧室里,程欢气定神闲地坐上窗台,把玩着自己本体枝头上的那朵花苞。门把转动的声音传来,她随之化成一缕淡淡的红烟,消失在花苞内。 房门一开,橘猫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 云湛推开门,深邃的瞳眸四处扫视了一番,脸上的表情带着淡淡的冷肃,不怒自威。 他的窗户虽然敞开着,但是现在并没有风。 瞳眸微敛,他提步走进卧室。 难不成……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他的身边? 想到这,他的目光不自主地射向窗台上的红梅处,眼中闪过一抹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深意。 其实他并不是没有怀疑,所以梦里才会试探她。 可是这世上,真的有妖怪存在么? 他踏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窗台走近,表情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程欢缩在花苞内,动都不敢动。 她现在带不走自己的本体,所以最好不要暴露身份,免得被他“毁尸灭迹”。 几秒后,那胖胖的橘猫动作利索地蹿上窗台,沿着种了梅花的花盆四处嗅了嗅,毛茸茸的脑袋一直歪着。 啊喂,你是猫,不是狗! 嗅什么嗅? 程欢坐在花苞内,紧张地盯着上面变得超大的猫头,生怕它一时不快直接拿她的本体出气。 这个时候,云湛似乎也发现了自家爱猫的异样。 他伸手抱住它,带它远离花盆。 离开前,橘猫朝着花盆叫了一声,眼里还隐约露出一抹凶狠之色。 喵,这花有古怪! 云湛自然还是听不懂它的叫声,抱着它出了卧室,房门也被他带上。 等他们都出去后,卧室恢复一片宁静。 程欢从花苞中探出头,没有看到人的她默默地松了口气。 扫把星没发现她吧?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的样子,云湛才回到卧室。 外面的天色已经微亮,他重新躺回床上,因为白天睡了太久,所以现在睡意全无。关上灯,他侧卧在床上,黑眸定定地看着那株红梅。 程欢从花苞中伸出头,抬眸时,恰好撞上他的视线,吓得她又缩回花苞里。 糟了,难道他真的能看到她?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又为什么不拆穿她呢? 程欢躲在花苞里胡思乱想着,没有发现云湛已经合上眼,正闭目眼神中。半个小时后,她才重新探头向他看去。 晨光熹微,淡淡的金芒透过窗户倾泻而下。 程欢看了眼似乎陷入沉睡中的云湛一眼,迅速地从花苞中飞身而出,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他的额心处。 当那片红色的梅花瓣再次隐没于他的额心时,云湛缓缓地睁看眼。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眼里掠过一抹沉凝之色。 刚刚好像有一阵轻微的风拂过他的额头,他甚至闻到了一阵似有若无的幽香。 莫非…… 视线定在窗台的花盆上,黑眸微眯,完美的唇线隐隐扬起。 九重妖塔内,元神归位的程欢冷不丁地打了寒颤,一身的毛孔莫名其妙地竖起,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云湛的那只胖橘猫。 死胖猫,害她差点暴露! 程欢龇牙咧嘴地学着橘猫那挥舞着小拳拳的动作,然而下一秒,她脸上的表情一僵,姿势怪异地呆立在原地,俨然一副猫妖的模样。 一阵婉转柔媚的笑声响起,在曼珠沙华中荡漾开来。 程欢略显尴尬地扯了扯唇线,垂下手,没好气地开口:“你又想做什么?别想再拖我下水。” 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本体,得想办法尽快出塔。 “能不能告诉我,你方才在练什么功法?”兰君影低低一笑,“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招式,着实有趣。” “有趣是么?”程欢轻挑眉,故意调整了下音色,变得娇嫩的软嗓虽噙着淡淡的笑意,却给人一种冻进骨子里的冷,“若你想学,我绝不藏私!” 都怪扫把星还有他家的死胖猫! 要不是他们,她哪里会在兰君影的面前出这般的糗? 简直丢死妖了! 程欢在心里暗暗埋怨了一番。 “免了。”兰君影罢了罢手,收敛起脸上的媚笑,正色道,“今天我来找你,的确是有事请教。” “说吧,什么事?”程欢一拂衣袖,在她的身后现出一张以梅花编成的凳子。 她坐在梅花凳上,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玩起自己的手指。 兰君影看她疏离的样子,并不生气,而是极其认真地说道:“我要离开九重妖塔,你可知自己掉回第一层的原因?” 她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塔,程欢可以给她最好的答案。 “离塔?”程欢抬起头,惊讶地看向她。 她这是……想通了? 兰君影点了点头,凤眸中的亮光像是三千弱水,顷刻间洗尽了她所有的妖艳,将她整个人突显得圣洁而又亲切。 程欢再次讶然,怔怔地起身。 她绕着兰君影走了一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呢喃道:“没被其他妖邪附体,这么说……”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兰君影不禁失笑。 现在的她就像一颗尖锐的石子被流水磨去了棱角,渐渐敛去最初的锋芒,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也有所改变。 程欢若有所思地轻咬嘴唇,试探地性地问道:“你不会又在挖坑,想让我跳吧?” 这么多年来的接触,她不能说对兰君影百分百的了解,但……今天的她真的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让她不得不防。 “这一次,还请相信我。”兰君影转身面向程欢,真诚地道。 一阵风吹来,花海如涟漪轻漾,飘动的裙袂红白交叠,交织出一片别样的梦幻色彩。 两人对视了许久,久到仿佛就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 “好,我姑且再相信你一次!”当一道金芒洒落在她们两人的身上时,程欢终于开口,“不过在这之前,你需和我去找几个人。” 兰君影:“什么人?” 程欢扬唇一笑,不待她回答,她们两人的脸色皆陡然一变,紧接着,兰君影忍不住捧腹大笑。 红艳的曼珠沙华中,程欢一脸呆滞地站在那,浑身上下全然湿透,仿佛刚从水里爬出来的落汤鸡。 “啊,你个扫把星,老娘要将你大卸八块!” 第10章 十分钟前,彻底没了睡意的云湛起身洗漱。 在他打开卧室门的那一刻,一直窝在门外的橘猫爱理不理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懒洋洋地喵了声,迈着四只小短腿向里面走去。 云湛没有多想,直接去了卫生间。 等他回到卧室时,橘猫正趴在窗台上,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株红梅,那样子好像随时都可能化身一只猎豹直扑猎物般。 他微微挑了挑眉,幽深的眼中浮起一丝兴味。 “看什么?”伸手将橘猫抱离窗台,云湛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头,“又不是你媳妇,有什么好看的?” 喵,本喵才不要这样的媳妇。 谁爱谁娶走! 橘猫翻了翻了白眼,暗暗哼唧。 云湛抱着橘猫到了客厅,将它放在沙发上,自己则转身倒了杯早就泡好的凉茶。 当他端着茶杯重新回到卧室,床头柜上的手机刚好一亮,而他的身后,胖胖的橘猫慢悠悠地跟了进来,在他没注意时,它再次跃上窗台,蹲在花盆边。 喵,还是这儿的空气比较清新。 铲屎的,不许再将本喵抱走,听到没有? 橘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躺在窗台上,一脸傲娇地看向那朵还未绽放的红色花苞。 这时,云湛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又将它放在窗台上。 看到他过来,橘猫站起身来,朝着他撒娇似的叫了一声。 喵?不不不,本喵这是条件反射。 橘猫又叫了一声,想上前又欲后退,顿时僵立在那。 喵喵喵,本喵忍不住了,本喵要抱抱。 修长的手指划开手机屏幕,点开和莫敬轩的聊天对话框,最下面的是一个视频。下意识地点开视频,看了眼想要跃到他身上来的胖猫,云湛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抱起它,另一手则端起水杯。 倏然,一阵极其暧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云湛的身子一僵,橘猫则吓了一跳。 它一爪子拍到云湛的脖子上,害他刚喝进嘴里的凉茶就这样不受控制地向前喷出,连带着杯里剩下的茶水也尽数泼在梅花树上。 喵! 知道闯祸的橘猫从云湛的手臂间一跃而下,迅速地蹿至床脚。 喵滴个乖乖,那是什么声音? 它不是故意的,主人会不会找它报仇? 会不会打它屁屁? 皱起一张脸,橘猫不自主地蹲好,将屁股还有尾巴藏起来。 另一头,被茶水呛到的云湛不受控制地咳了好几声,突然,一阵眩晕感传来,他连退了几步,竟直接晕倒在床上。 待他睁眼再看时,仿佛与天相接的花海中,一道浑身湿淋淋的红色身影气冲冲地朝他而来,不待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对方就已破口大骂。 “好你扫把星,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还是个偷儿!”程欢气急败坏地伸出手指直戳他的胸口,“姑奶奶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带衰?” 云湛被她逼得直直后退,一时间却不明白她的意思。 偷?什么偷? 现在的他就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倒是…… 眸光下移,深幽的黑眸骤然一凝,像是隐藏了无限的力量,暗潮汹涌。 他的目光让程欢喉间一窒,一堆的脏话都被她吞了回去,随着他的视线低下头,水亮的双眸蓦然瞠大,她慌乱地抬手捂胸。 “看什么看?”程欢愠怒地直跺脚,“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话落,她转身背对向他,略一施法,身上的衣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透。 黑眸掠过一丝讶然,很快便恢复平静。 “你们……”站在一旁的兰君影向他们走近。 “晚点我再来找你。”不等她再开口,程欢就率先堵住她的接下来的疑问,一把拉过云湛消失在彼岸花丛中。 被留下的兰君影不禁一愣,而后失笑地摇了摇头。离去前,她脚下蓦地一顿,眼底浮现出犹如云雾般的困惑,缭绕不休。 刚刚发生在程欢身上的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个男人又是何方神圣? 另一头,程欢拉着云湛跑出很远才停下来。 风扬起,如墨的青丝轻轻地掠过他的脸,伴随着一缕淡雅的馨香,教他心头一震。 回头扫了圈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妖影,程欢这才松开他,只见藕臂轻抬,无数的曼珠沙华腾空飞起,编造出一座类似于帐篷的半圆形花球。 看着花墙一层层地叠高,黑眸里却是波澜不惊。 看来他已经习惯最近梦里所带给他的震撼。 云湛自嘲地笑了笑。 等花球彻底完成,程欢拉下脸,似笑非笑地对他道:“乖乖站着,让我好好地揍你一顿!” 不把他扁成猪头,她就不姓程。 不对,她本来就不姓程,只是后来改了而已。 “为什么要揍我?”云湛向她靠近一步,眸光幽深中透了点轻漫,却又显得格外认真。 程欢猛地抬高下颚:“因为你欠揍!” 有胆将她泼成落汤鸡,就必须承受应有的后果。 “是么?看起来我又在无意间得罪你了。”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烁着盈盈的笑意,话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些。 随着他的靠近,一阵热意倏然袭来。 程欢心下一震,正准备向后退开的那一秒,云湛蓦地伸手挑起她的下颚,与此同时,一阵电流从他的指尖如闪电般地传开,他们两人的身子都不自禁地微微一颤。 这样的感觉…… 程欢轻拢眉心,眼底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幽芒。 敛下所有的情绪,她用力地拍掉他的手:“说话就说话,不许动手动脚的。” 该死的,她的脸好烫! 程欢的表情看起来毫无变化,但那宛若云霞般的嫣红还是难以抑制地蔓上她的面颊。不露痕迹地向后退了又退,她转身背对向他,挥了挥手道:“算了,本姑娘不和你这天上的星宿一般计较,你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气氛有点怪,让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只是他自己要是不识趣,可别怪她不客气。 “刚刚还恨不得将我五马分尸的样子,现在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云湛走到她身前,和她面对面而立,“我这个人比较喜欢追根究底,若真有什么得罪了的地方,还希望你能告诉我。” 他不动声色地套起话,黑眸深幽得像要将她看透。 程欢顾不得脸上的燥热,抬起头,怒气腾腾地道:“就是想揍你,没理由,怎样?” 他以为她会笨得向他透露自己的身份? 说他用茶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不管怎么样,他给她等着,等她出了塔,她定要和他一笔笔地算总账。 黑眸微眯,深邃的眸光带着几许勾人的魔性。 程欢顿时有些气虚,但还是抬头挺胸地迎视着他的目光,可是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他的目光,恼羞成怒地在他的胸口挥了好几拳。 唔,欺负妖,为什么他的胸这么硬? 疼死她了! 忍住呼手的冲动,她装作漫不经心地一扬袖:“好了,本姑娘现在舒坦了,你可以滚了!” “听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么?”云湛一点点地向她逼近,雄性的荷尔蒙瞬间弥漫开来,低沉的嗓音噙着慵懒的笑意。 程欢:“嗄?” 别,别再过来了…… 第11章 旭日初升,金中透红的云霞从天边逐渐扩散。 花海的上空,程欢无精打采地坐着,手里还拿着一朵曼珠沙华,一片接着一片的花瓣从她的指尖翩然落下。 臭流氓,扫把星,给她等着! 脑海里回想起先前的那幕,程欢不知该羞还是该怒。 轻佻的臭男人,哼! 每次都是因他害她失控,忍不住想找人打一架。 抬起头,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那轮初阳上,眼底有一抹黯然一闪而逝。时光如梭,当年的欢声笑语依旧如昨,可蓦然回首时,转眼红尘尽头,却早已尽是残缺。 扔下手中的残花,纤瘦的身影消失在花海之中。 她会一一找回他们的,一定会! 九重妖塔内,还有其他数妖有着和程欢一样从其他层次掉落的经历,当然,第一层中也尚有几位还未离开。程欢和兰君影一起逐一找到他们,向他们了解坠回第一层前所发生的事情。 “看来我猜得没错。”包括她在内,其他掉回第一层的妖也是因为动了杀心的缘故。 这些年来,她之所以能顺畅地闯到第八层,主要是因为她避开了其他人,喜欢独自一人找一处安静的地方修炼,所以心态一直都很平和。 总结出原因之后,程欢和兰君影开始一同修炼。 程欢身上的邪煞之气几乎已被净化,而兰君影却不同,故而程欢在很短的时间内便离开了第一层,不仅如此,她中间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回到了第五层。 当程欢升到第五层时,兰君影却依然还在第一层。 睁眼的刹那,程欢开心地欢呼出声。 她终于回到第五层了! 从第一层到第四层的景色都比较单一,但第五层不同。上到第五层后,众妖的修炼便到了一个需要缓冲的阶段,因此这里和外面的世界一样,有山有水,风景如画。 第六层到第八层,环境则比较恶劣,之所以会这样,是为了考验众妖的抗压能力和耐心。 程欢没有到过第九层,所以还不知道那里的风景如何。 看着眼前延绵不绝的山峦,程欢顿觉心情舒畅,伸了个懒腰后,她点足向自己曾经修炼的佛钮司山飞去。 她所住的山洞在悬崖峭壁上。 当她离那座悬崖越来越近,而黑漆漆的崖壁上现出一道明亮的灯光时,她的眼里浮现出一丝讶异。 是谁占了山洞? 红艳的清影飞落在山洞内,抬眼的一瞬,她看到了正背对着她收拾东西的熟悉身影。 “巧蓉?”程欢惊讶。 听到声音,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子转过身来,看到她,泛着清澈水光的双眼乍然一亮,甜甜的笑意随之漾开:“程欢,你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点了点头,程欢打量起被收拾得异常整洁、干净的山洞。 巧蓉开心地跑到她身边:“我在这等你呀。” “等我?”程欢低头看了眼挽上她臂弯的手,没有多说什么。 “嗯。”巧蓉点头轻应,“我替你将这山洞重新布置了下,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说到这,她松开程欢的手,眼里露出些忐忑。 “很漂亮。”像家的感觉。 程欢赞美起来,毫不吝啬。 巧蓉一脸欣喜:“真的吗?” …… 远山云雾缭绕,浓淡有致。 一阵异样的风拂面而来,正在悬崖上修炼的程欢缓缓地睁开眼,漠然地看着向她逐步走来的冷艳身影。 她怎么也在这? 难道是巧蓉…… 蛇妖竹青:“你果然回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程欢悄然蹙眉。 “别误会,巧蓉并没有告诉我关于你的事。”竹青走到她身边,径自坐下,“只是昨夜隐约听到了你们谈话的声音,由此猜测而已。” “有话快说。”她不想在她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程欢的口气不算客气,但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可落入竹青的耳内,高傲如她,心里多少生出一点不快之意。压下所有的情绪,清冷的眸光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神色间似乎有些恍惚。 “真的只有修炼才能离开妖塔么?”她轻声呢喃。 程欢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同样望向远方,坚定的音色和竹青的空茫极为不同:“你要是心存怀疑,可以直接去问塔主,只是她愿不愿意见你,那得另当别论。” 竹青闻言,眸光一暗,白皙的面容也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妖塔之内的妖,就算没有万万千,也有千千万。 塔主怎么可能对她另眼相待而接见于她呢? “你……对九重妖塔的规则有什么看法?”沉默了良久,她再次开口,先前的颓然气息已经被她收敛得一干二净。 自升上第五层后,她的修为一直增进缓慢。 更令她气恼的,却是身边的同伴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第五层,而她依然滞留在原地。 “能有什么看法?”程欢站起身,似是无意又似有意地道,“净化身心,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即可。” 无规矩不成方圆,何况妖塔里大部分的妖物是因在人间犯了过错而被塔主收进来的。 她缓步走到悬崖边,突然,一股危险的气息随着山风吹来,隐约可见不少妖影从四面八方飞掠而来。大概半分钟后,佛钮司山传来一阵震颤,像是遇到了地震一般,惊起飞鸟无数。 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他们的消息还真灵通。 只是现在她该怎么应对? 密密麻麻的身影向她所在的悬崖汇聚而来,空气悄然凝结。 悬崖上,程欢不惊不惧地站着,但见红衣翩然舞动,仿佛随时都可能羽化登仙,没有人看到,那不点自红的嘴唇扬起一道冷然的弧度,清亮的瞳眸里亦生出几分恼意。 她好不容易才回到第五层,绝对不能再妄动杀念,看来得想个可以一劳永逸的办法。 倏然,她的脸上浮现出一道令人心悸的浅笑。 有了! 程欢轻点足尖,红艳的身影腾空而起,无数的梅花瓣随之显现,宛若染血的雪花般,洋洋洒洒地从天而降,散落在悬崖下的树林之中。 妖众们纷纷伸手接住花瓣,上面现出一行简短的金色小字,转眼化风而散,之后,他们便面面相觑,有些恍然大悟,有些不明所以,更有一些妖认为程欢是在藏私,嚷嚷着要攻上悬崖。 竹青也接到了一片花瓣,上面的字和程欢刚刚对她说的一字不差。 程欢双手一摊:“既然不懂,那请恕我爱莫能助咯。” 就在她打算回山洞之时,一道躬着背的苍老身影忽地出现在悬崖上。 来人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程欢转身看向他,眉眼间萦绕起一丝不悦之色。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苍蝇盯上了般,怎么赶都赶不走,恼人得很。 “不知姑娘原本姓氏可是为焉?”不等程欢开口质问,来人已然先出声,“善莫大焉之焉。” 程欢陡然一惊:“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近千年了,怎么可能还人记得她? “数百年前,曾有人放了东西在我这。”来人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物,慢慢地走向她,嘶哑的声音充满了沧桑之感,“他让我务必交到姑娘的手上。” 数百年前? 难道有人知道她还活着? 程欢狐疑地接过他递来的东西,视线落在他形同枯槁般的手上,心里莫名地涌上一阵酸涩感。 这人……又是谁? 她的容貌虽然没变,但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在她的记忆里,好像没见过他。 “碧血凌云镯?”打开洗得发白的手绢,映入眼帘之物,让程欢瞬间呆立在原地,“怎,怎么会?”碧血凌云镯是她前世身前所佩戴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谁?”她猛地抬起头,可刚刚还在她身前的人却已不见了踪影。 人呢? 他人呢? 程欢旋身扫视了圈崖顶,除了她和竹青外,再无他人。那人离开得无声无息,要不是手中还握着碧血凌云镯,她都要以为刚刚那行将就木般的身影可能从未出现过。 心狂跳着,身子也开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看了眼手中的碧血凌云镯,她突然凌空跃下悬崖。 聚集在崖下的妖众们还没有完全散尽,程欢心神慌乱地穿梭在众妖之中,殊不知,她要找的那人正走在和她相反的方向,离她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茫茫的妖海中。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将东西交给她后便急着离开? 没有找到人的程欢失魂落魄地回到山洞,一直看着手中的手镯,眼里被层层的水雾所弥漫。 这个碧血凌云镯是她十五岁生日时,大师兄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本名焉呈欢,是个被遗弃在山林间的弃婴。三位师兄一起下山采买时,捡到了奄奄一息的她。他们抱着她回返师门,从那日起,她便成了师门中最小的小师妹。 因为小时候伤了底子,她从小就身弱体虚。 大师兄偶然挖到一块通体凝血似的晶石,并将它带回师门,雕琢成镯,里面还蕴含了师父上百年的修为。 自她戴上以后,她的身子开始日益康复,常年苍白的脸也终于多了丝血色。 接下来的几天,程欢都没什么心思修炼,成天向人打听那天送手镯的人,可却没人知道他的下落。这一天,当云湛出现山洞里时,程欢又在无声地流着眼泪。 “你怎么又来了?”察觉到他,程欢抬手抹了抹脸,嗓音沙哑。 “我为什么不能来?”云湛走到她身前,看到她微肿的双眼,黑眸一凝,“发生了什么事?” 他刚开口询问,外出的巧蓉从洞外飞入。 看到云湛,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将手中的一封信笺向程欢递去:“刚刚有人交给我一封信,说是给你的。” “信?”程欢伸手接过,当看到信中所写的内容,她沉闷了好几天的脸终于放晴,然而下一秒,她的脸色再次一变,“这字迹……” 第12章 “送信的人呢?”程欢急切地询问。 巧蓉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紧张的样子,愣了好半晌才呐呐地道:“已经走了。” “走了?”失望地低垂下头,程欢向后退了一步,沉思了片刻,眼里再次凝了层期盼,“对了,送信的人长什么模样?” 巧蓉:“是一位驼背的老人家。” 是他?那位将碧血凌云镯交给她的人。 他到底是谁? 程欢摸了摸手腕上的碧血凌云镯,眼里闪过一抹刻骨铭心般的伤痛。没有再多言,她转身出了山洞,然而,她几乎找遍了整座佛钮司山,都没有找到那人的身影。 等她再回到山洞,已经是三天后。 看到站在洞口的云湛,她不禁一愣,有气无力地道:“你怎么又来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云湛出现在九重妖塔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是程欢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修炼上。 当程欢凝神修炼时,他们之间就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切断了联系,所以这段时间他很少入梦。有且仅有的几次,也是他在白天午休时所发生的。 “能聊聊么?”云湛微侧过身,背对着石壁,俊魅的侧脸在灯火的映照下勾勒出不自觉的温柔。 程欢:“聊什么?” 她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就算有,那也是这段时间没有他这扫把星的打扰,她的气运都好了不少。 “聊一聊那位驼背的老人家,如何?”仿佛没看到她眼里的嫌弃,云湛跟在她的身后,向洞内走去。 程欢一怔,下意识地拒绝:“没什么好聊的。” 轻轻地转了转手腕间的碧血凌云镯,眸光微敛,她的身上弥漫出一种冰冷且又疏离的气息。 云湛并不生气,因为他知道这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也在警告他已经侵犯到她不可被触碰的隐私了。 他走到她的身侧,刚想说话,人却突然消失。 程欢一阵惊诧。 怎么回事?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毫无征兆地消失过。 想了想,有些不放心的她走到床边坐下,元神随之出窍。 九重妖塔外,云湛睁开眼,结果看到自己的爱猫竟然趴在他的胸口上睡得正香。 他不禁失声一笑。 怪不得他会觉得胸口闷,差点喘不过气来。 橘猫发现他醒来,抬起头,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到枕头边趴下。 云湛轻柔地摸了摸它的头,下床去了卫生间。 他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水,因为没有开灯,所以客厅里一片黑暗,只能隐约地看到桌、椅、沙发等的轮廓。正当他转身准备回卧室时,一道莹莹的流光忽地从他的额心逸出,空气中亦缭绕起淡淡的梅香。 这是…… 他脚下一顿,人也停在原地没有再动。 流光翩然落地,渐而消失,只见水亮的双眸徐徐睁开,一眼看到站在身前的云湛,程欢顿时吓了一跳,急忙后退。 他,他怎么没睡? 糟糕,出来前,她忘记先查看一下了。 云湛循着梅香,朝香气浓郁的地方逐步迈近,脸上的笑有些意味深长,如渊般的深眸在暗夜之中闪动着诡谲的精芒。 “是你么?程欢。”清越的嗓音如冷月下拨动的琴弦。 被逼得退至墙角的程欢陡然瞠目。 他怎么知道是她? 他有阴阳眼? 不对,他刚刚说的是疑问句,而不是肯定句。 云湛再次向她走近,脸上浮现出一道颇具深意的淡笑,笑得程欢头皮发麻,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微仰。 为什么要对她这样笑? 她怒瞪着他,讪讪的却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他走得极慢,可是每踏出一步的声音都好似踩在了程欢的心上,再加上他脸上的笑诡异得让人不寒而栗,她的心里不由的一阵发虚。 姑奶奶不陪你玩了! 她在心里重重地哼了声,快步闪身离开,躲进他的卧室。 缭绕在鼻翼间的清香迅速淡去,云湛微一拢眉,片刻后,他扬起一道笑意,回到卧室。踏入房门的那一刻,他的视线便锁在窗台上的花盆上。 坐在窗台上的程欢见他看来,心虚感再一次袭来。 他明明就看不到她,但为什么总能精准地找到她所在的位置? 胖胖的橘猫依旧躺在床上,显然还没发现程欢的存在。 云湛隐隐一笑,走到床边将橘猫抱了起来。 惊醒的橘猫有些茫然地左顾右看,突然,它的视线定在程欢的身上。 不好! 这让人讨厌的扫把星,竟然…… 橘猫从云湛的怀里飞窜而下,随之跃上窗台。 程欢惊慌失措地飘离窗台,免得自己的本体受到波及而被它残害,飘到墙角的她回头一看,只见橘猫一脸凶猛地继续追向她。 啊啊啊,天杀的扫把星! 这样一来,她不是无所遁形了吗? 橘猫就像在捉弄老鼠般,一直追着程欢不放,而不远处的云湛则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气恼的程欢打算离开,结果却看到云湛抱着花盆,眸色深深地看着向他冲来的她。 他,他想干什么? 可千万别想不开呀。 “我知道是你。”低沉的声音轻漫开来,深邃的眸子里华光流转,似有若无地透出些许的诱惑。 程欢脚下一顿,双手叉腰:“没错,就是我,你想怎么样?” 她本来不想开口的。 可他抱着花盆,明摆着就是在威胁她。 可恶! “很好。”听到她的声音,云湛可以想象出她气恼的样子,眼中掠过一道迷魅的异光,让那本就幽深的双瞳显得越发的深邃。 很好? 程欢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一阵喵叫声不断传来,程欢低头看到蹲在自己脚边气势汹汹般盯着她的橘猫,额角不由地沁出了冷汗。明知道它根本碰不到她,可她还是浑身僵硬地立在那,心里一阵哆嗦, 云湛再次一笑,笑得有些不坏好意思。 “不许笑!”程欢抬头看到他这笑,恼恨得又想扇他耳刮子。 云湛微微收敛脸上的笑意,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对她道:“我们来谈笔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程欢顿生警惕。 “你先告诉我,现在的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能听到她的声音,却看不到她? 程欢瘪了瘪嘴,走上前,抬手从他的眼前一划而过:“麻烦。” 一阵星星点点的流光闪过,云湛再次睁开眼时,看到她正气鼓鼓地斜睨着他。 程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需要一个保姆。”俊眸一抬,他说得漫不经心。 程欢:“需要保姆不会自己找,关我什么事?” “兼秘书。”云湛再次开口。 “什么意思?”程欢神色一紧,“你不是想要我做你的保姆还要兼职秘书吧?” 云湛点了点头。 “你神经病!”程欢忍不住破口大骂。 “恩?”云湛抱起花盆,“我看你似乎很看重这株梅花,如果我不小心失手……” 程欢:“你敢?” 云湛慵懒一笑:“只要你答应,我一定好好爱护它。” 程欢被他气得牙痒痒的,最后却只能铩羽而归:“容我考虑考虑。”丢下这句话,红色的身影化成流光消失在他的额心,在半空中划下一道引人轻叹的浅影。 云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低轻笑。 程欢再一次现身时,发现她的本体竟然被锁进了一个笼子里,上面还用铁链固定在防盗窗上。 “你当我是犯人?”程欢咬牙切齿地瞪向身侧之人。 云湛:“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程欢:“就这破东西,你认为对我有用?” 云湛:“聊胜于无。” 程欢被噎得只好将后面的话全都吞了回去。 “我还得修炼,不能在这待太久。”两人同时沉默了几分钟,最后还是程欢先一步认输。 云湛:“修炼?” 程欢暗暗地翻了翻白眼:“不然呢?而且我还要继续找我的师兄。” “原来你还有师兄。”疑似嫉妒的酸涩感由喉间溢出,吐出来的数字尽是酸溜溜的气味。 程欢略感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为什么在梦里我能碰到你,可是现在却……”云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主动转移话题,他看着自己的手掌从她身上穿过,困惑地询问。 “笨,我现在是元神出窍的状态。”程欢转身出了他的卧室,“你目前所看到的我……你可以当成是魂识,或是魂魄。” 云湛:“所以……你真的是梅花妖?” 第13章 “不是!”程欢毫不犹豫地回答,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他这样一再确定她是不是梅花妖,很有意思吗?难到他已经知道她的本体是…… 不自禁地打了寒颤,程欢神色变幻间,心里已经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不能再透露丝毫的信息给他。 云湛抬眸看着她的纤秾合度的背影,唇线隐隐地扬了扬。 她刚刚不是说……他将她当成犯人关押着? 所以事实不是已经摆在眼前了么? 他之所以会再次和她确认,只是想听她自己亲口承认而已,既然她选择否认,那也无妨,横竖他会看好家中的这株红梅。 唯一让他不解的却是她曾对他说过的“九重妖塔”,它和她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走到客厅,程欢转身面向他,脸上所有的情绪都被收敛得毫无痕迹,只听她极其认真地对他道:“我不能在这待太久,每天可以拨出一个小时的时间过来。” 他定是已经猜到了什么,所以她不好直接拒绝,因为她现在还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不行。”深不见底的墨瞳立时深若寒潭,云湛直接漠然拒绝。 程欢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一股怒气悄然凝聚。 云湛看她似要发怒,表情渐而柔和,笑望着她:“算了,既然这样……那我也不为难你,每个星期的周末两天,你得过来。” 程欢本想拒绝,可一接触到他不容置喙的目光,立时焉了下去。 “遇到你算我倒霉!”等她从九重妖塔出来,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想到这,她脸上的郁闷之色霎时烟消云散,宝石般的瞳仁亮晶晶的,流光溢彩。 深邃的眸光悄然一黯。 为什么她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种表情,都会引起他想要一亲芳泽的欲望? 这样的感觉…… 黑眸明暗不定,他的心头更随之一窒。 稳了稳心神,他语调平静地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可以反悔吗?”程欢故作期待地微仰起头,逼视向他的目光,似在等待他可以大发慈悲,让她回去好好修炼。 云湛自然不可能答应,低沉的嗓音有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你说呢?” “那你刚刚废什么话?”程欢的表情就像天色,说变就变,“对了,今天是周一,所以……恕不奉陪。” 她对他眯眼一笑,正打算离开,对面之人却似有若无地扬了扬唇线,眸光讳莫如深。 “不巧,今天刚好有点事,需要你和我一起。”他道。 臭流氓,臭小偷,臭扫把星…… 要不是担心他真的会对她的本体不利,她才懒得理他,但他真的得寸进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一甩头,哼道:“不去!” “确定?” “确定,以及万分肯定!” “很好。”黑眸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云湛潇洒地转身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程欢蓦然瞠目,神色惊慌地追上。 一道红色的虚影一划而过,宛若鬼魅般闪至云湛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你想做什么?” 要是能将自己的本体带走,她恨不得敲死他! 要不是得留着他浇水,她恨不得咬死他! “你好像很生气?”看着她强压怒气的瞳眸,他笑得一派悠然,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般,超然物外。 程欢整张脸几乎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四字:“我不生气。” “那就好。”没想到女孩子生起气来,表情竟然可以这么的生动,忍住想要伸手捏她脸的冲动,云湛心有感悟,“走吧。” “去哪?”程欢奄奄地问。 “陪我去见一位供货商,你先在这等我。”说完,云湛进了卧室,拿了套换洗的衣服又转身进了浴室。 客厅里留下程欢一人后,一直蹲守在沙发上的橘猫缓缓地站起身。 此时的程欢正背对着它,所以丝毫没有看到它那仿佛目睹老鼠出动般的眼神,亮闪闪的,微微露出的牙齿白得莫名渗人。 “喵!”格外兴奋的一声喵叫声在空寂的房间内响起。 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传来,程欢猛然转身,条件反射地一挥袖,一股灵力挥泄而出,但见一道橘色的影子在半空中滑下一道诡艳的弧度。 橘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四条小短腿在空中胡乱地狂蹬着,最后却出人意料地稳稳落地。 程欢尴尬地对它笑了笑:“呵呵,那个……全是误会,是你自己想偷袭我,我这叫正当防卫。” 啊呀,这下梁子结大了。 “喵!”落地后,橘猫甩了甩头,瞪着眼,缓缓地向她迈进。喵了个咪,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都不知道老子不是好欺负的。 它忽地从地上再次一跃而起,眼看着它朝着自己的脸直扑而来,明知道它碰不到自己的程欢还是不自主地闪身一退,让它扑了个空。 气恼的橘猫微蹲下身子,蓄势待发,喉间还发出阵阵听起来很凶狠的声音。 忽然心生逗弄之意的程欢似是而非地一笑,转身就跑。 她从客厅飘到卧室,又从卧室跑回客厅,紧追在她身后的橘猫不知是不是太胖的原因,没绕几圈就已经气喘吁吁,可它依旧不放弃。 跑着跑着,程欢看到亮着灯光的浴室,脑海里还没生出任何的想法,身体却已自发地冲了进去。一阵温热的湿气扑面而来,水雾缭绕间,只见站在蓬头下的修长身子陡然僵住。 他的身材很好,一眼看去,没有看到一丝的赘肉,浑身上下仿佛蕴含着一股野性的力量。 眼看着就要撞到他的身上,程欢慌乱闭眼。 最后,在距离他只有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时,她的身子终于停了下来。 橘猫被挡在门外,两爪在门上挠啊挠的,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而浴室里的程欢则迅速地转过身。 “那,那个我不是故意的。”说完,她低头跑了出去。 天哪,这下真是丢死妖了。 都怪他,大白天的洗什么澡? 啊,她会不会长针眼? 抬手摸了摸眼睑,程欢红着脸走进云湛的卧室,然后化作一道光影,藏身在那朵红色的花苞中。 橘猫跟在她的身后,诡异一笑,露出一颗雪白的牙齿。 过了五分钟左右,云湛从浴室里出来,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倒是那双黑眸更添一层幽暗。他扫了圈客厅,没有看到程欢,转身又回到浴室。 等他彻底收拾好后,这才步态悠然地踏入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西装穿上,宛若醇酒般的嗓音随之漾开:“过来。” 听到他的声音,程欢心下莫名一颤。 她慢慢地从花苞内探出头,看到正在打理着装的云湛,脑海里自动地浮现出先前看到的那一幕。 这臭男人,身材倒是挺不错的。 停,她在胡乱想些什么? 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她满脸的懊恼之色。 云湛转过头,见红梅上并没有什么动静,他浅笑了一声,声音暗沉了一点:“过来,会打领带么?” “领带?”程欢不情不愿地从花苞中飘出,“我很少和你们人类打交道,我怎么会知道?” “我教你。”他朝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他当她是狗呢? 只要招一招手就乖乖地听他指挥? 程欢在心底嘀咕着,双腿却异常听话地向他走近。 一分钟后,如渊般的深眸一直盯着她,嘴角那抹斜扬的弧度像是在取笑她的笨拙,让她莫名的紧张。 好不容易替他打好领带,她暗舒了口气。 奇怪,她好像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但怎么可能呢?而且,她最近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某件很重要的事情,却一时间想不起来。 沉思中的她没有发现他正慢慢地低下头来,所以当她一抬头时,便对上他那饶具兴味的黑眸,眸色幽深的差点让她陷落。 “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她迅速后退。 第14章 云湛意味深长地直起身,慢悠悠地说道:“没想到你竟有喜欢看人洗澡的癖好。” “你才有这怪癖。”程欢听到他这句调侃,一张脸瞬间爆红,“你还走不走?再啰嗦的话,我可先回去了。” 臭流氓,到底谁才是偷看人洗澡的那一个? 画个圈圈诅咒你! “走吧。”他闷声轻笑。 程欢低低地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身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云湛带着程欢到了市区中心,这里有片小区是饰品配件专业街,而他们要去的公司名字叫做恒艺饰品有限公司。 这家公司在饰品专业街有一间门面,也可以说是样品间,一、二两层共五百多个平方的空间里摆满了各种各式的样品。 他们做的是铜制微镶的饰品配件。 货小,但货值很高。 恒艺公司的老板名叫游有方,二十岁时白手起家,到现在也才不过二十七岁,却已经拥有上亿的资产。 云湛手里有一笔两百万的单子要和他洽谈,前几天就已联系好,说是今天过来拜访。 程欢看到游有方的第一眼,心里突然一阵震颤。 他的脸上始终笑意不减,而且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暖微笑。 这样的笑容,好熟悉。 熟悉得令她整个人顿时僵立在原地。 一道温文如玉般的身影从脑海中浮现,那似嫡仙般的男子,拥有着高贵优雅的气质,与眼前之人逐渐重叠,在她的脑海里重新烙下一道不可抹灭的印迹。 二师兄…… 心不断地颤动着,一声轻浅的呢喃逸出她的喉间。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云湛微凝眸光,迅速地瞥了她一眼,转眼便移开了目光。 云湛和游有方早就熟识,所以两个人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就去了游有方的办公室,而原本站在云湛身边的程欢慢慢地挪到游有方的身侧。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清澈的明眸染上一层如雾般的迷蒙,似哭似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怪异。 他是二师兄,一定是! 近千年了,没想到她还能看到这般熟悉的微笑,犹若冬日暖阳一般,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所消散。 眼前含笑的面容就像一把尘封许久的钥匙,突然打开了她所有被深藏的记忆。 程欢泪眼婆娑地看着游有方,完全没发现另一头云湛的脸色已经开始渐趋暗沉,直到游有方察觉出他的异样,她才勉强将目光从游有方的身上抽离。 眸光一转,直接撞上云湛射来的冷厉目光。 呃,他这样看着她做什么? 伸手摸了摸脸,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竟然湿湿的。 “怎么了?”游有方奇怪地问道。 “没事。”收回目光,云湛继续和游有方谈产品的事情。 程欢就坐在他们身边,可每当她向游有方看去时,另一道渗人的锐利视线就会朝她投射而来。 是他自己叫她陪他来的,现在是想闹哪样? 她恨恨地反瞪回去,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如果游有方真的是二师兄,那她多年前收藏的宝贝很快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不对,她要尽快离开九重妖塔。 她还不知道第八层和第九层需要多长时间,万一要花上个百八十年的,让她再上哪找师兄去? 想到这,她恨不得立刻回九重妖塔修炼去。 离开恒艺公司时,程欢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而原本还想和游有方再多聊几句的云湛三言两语结束了话题,头也不回地向停车场走去。 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游有方温雅一笑。 发现云湛走远,程欢忙向他追去:“喂,扫把星,你走这么快做什么?赶着投胎啊?” 云湛闻言,蓦然回身,冷锐的眸光只是那么淡淡地一扫,程欢下意识地抿起嘴,怔怔地看着他。 “云湛!” “什么?” “我的名字,可记住了?” 程欢微微一愣,随即对他眯眼一笑,用一种快腻死人的声音唤道:“云湛,云哥哥,云扫把?” 初听到她与以往不同的音色,他眼里的冷意在不知不觉中淡去,甚至还隐约流出些许享受的意味,可最后那个称谓落入耳中时,他的表情瞬间一僵,透了些许不容错辨的寒气。 “云扫把?”唇线微扬,眸色渐沉。 听到那微哑的嗓音吐出这三个字,程欢忍不住发笑,可目光一对上他沉下来的脸,又讪讪地隐去:“还挺顺口的。” 咕哝声入耳,云湛不由地抽了抽嘴角。 不等他再开口,程欢垂敛的眼眸微微一抬,挑衅地瞪了瞪他,转瞬之后,她忽地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他的额心,独留下他一人在原地无奈地一笑。 回到九重妖塔,程欢缓缓地睁开眼,一道略显焦急的身影蓦然映入眼帘。 “巧蓉?”她站在这干什么? 听到声音,正背对着她的巧蓉开心地转过身:“程欢,你可算醒了。” 程欢:“怎么了?” “找到了,你一直在找的人,找到了。”巧蓉的声音略显兴奋。 “真的?”程欢迅速站起身,瞳眸发亮,“在哪?” 巧蓉:“走,我带你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佛钮司山的山脚下多了一间小巧的木屋,还有一个被打理得异常干净、漂亮的院子,里面种了不少的花果,看起来像是人类的居所,环境清幽且恬静。 程欢跟着巧蓉到了木屋外,绕过半圈篱笆,开门走进院子。踏入院门的那一刻,首先入眼的是一片葱绿的丝瓜藤,眸光再转,一道熟悉的身影随之入眼。 “三师兄?”微哑的嗓音带着些微的轻颤。 不远处,正拄着拐杖练习走路的身影蓦然一顿,待他转过身时,一双帅气的星眸猛然睁大:“小师妹?” 看到对方的脸,程欢喜极而泣,猛地向他跑去,一把将他抱住:“三师兄,真的是你?” 她不是在做梦吧? 他的三师兄竟然真的还活着? 被程欢撞得差点跌倒的男人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结果却被她抱得更紧,只好任由肩下的两根拐杖坠落于地。 “三师兄……”哑然的声音带了些许的鼻音。 程欢睁开充满水雾的双眸,模糊的视线中,曾给她送碧血凌云镯的老人家正慢慢地转过身,步履蹒跚地消失在木屋的墙角后。 第15章 是他! 眨去眼底的水雾,程欢没有多想,而是松开抱在男人腰上的手,缓缓地向后退开。 “三师兄,你的腿……” 她微低下头,视线从拐杖转至他的腿上,这时,头顶落下一只轻柔的手掌,悦耳的声音如流泉般随之传来。 “没事,再过半个月的时间便可痊愈。” 苏琰,程欢的三师兄,近千年前的一战中不幸重伤落崖。 程欢抬起头,湿意再次难以抑制地涌上眼眶,声音里透了些不解和抱怨:“你明知道我在这,为什么不去找我?要不是认出你的字迹,我……” 千年了,她竟不知他还活着。 这些年来,他不知道她有多无助,有多想念师父和师兄们吗? 为什么还要故意躲着她? “抱歉,是三师兄思虑不周。”白皙修长的手指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黑曜石般的眼眸微一眨动间,璀璨的眸光,风流倜傥尽显,“我本想等伤势恢复之后就去找你,谁知道你这丫头竟这般猴急,自己找了过来。” “什么叫猴急?”程欢气恼地微微嘟嘴。 就算他伤得不能再走路,为什么信里却没有提上他自己半句?何况这些天她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他,他会没有得到丁点消息? 清朗的笑声从喉间逸出,苏琰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头:“进屋去说吧,对了,这位可是巧蓉姑娘?” “巧蓉见过公子。”被突然提名的巧蓉脸上染了些微红。 她来自妖界,以往都是一个人待在深山里,后来妖界和人界间的结界莫名消失,刚下山不久,她就被塔主收进九重妖塔之内,不擅与人打交道的她这时难免心生怯意。 苏琰将她们两人迎进木屋,一缕淡淡的龙涎香缭绕在空气之中。 “三师兄,你在信中提及二师兄转世轮回之事,我已经知道了,而且……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又可以聚在一起,只是还有大师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邪肆中不失温柔的笑脸,星眸渐而黯淡,一丝痛意在程欢的心里悄然流转。 大师兄…… 她在心底轻唤,眼底有抹凄凉之色。 当年,他们师门上下遭到敌人屠戮之时,大师兄因为外出执行任务而不在山中。 弥留之际,她隐约听到了他声嘶力竭的声音,不断地唤着她的名,她拼命地挣扎在黑暗之中,想要再看他一眼,然而她的意识最终还是被黑暗所吞噬。 程欢垂敛下眸,却掩不住滑下的湿润。 一道身影忽地出现在门口,遮挡了阳光,阴影覆在程欢的身上,而她却浑然未觉。 苏琰坐在凳子上,眼里闪过一道厉芒。 巧蓉看到来人后,则伸手轻扯程欢的衣袖,脸上的表情莫名得紧张。 程欢被她这么一扯,思绪从痛苦的回忆中抽离。 她随着巧蓉手指所指的方向回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出现的云湛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背对光的他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郁。 视线相交,他那深沉的眸光让她心下一颤。 不明所以地抬手挠了挠头,她下意识地道:“这人可真是阴魂不散。” 云湛闻言,眸光微虚,人也向屋内跨进两步,一米八几的身高一踏进木屋,原本感觉还算宽敞的空间顿时狭小了不少。 苏琰站起身,同一时间,那位驼背的老人家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程欢一看众人脸色凝重的样子,倏地起身,一把拉过云湛的手向屋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对苏琰道:“三师兄,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先别出来。” 云湛淡淡地瞥了眼她握住他的手,一声不吭地任由她牵着。 待程欢认为他们离木屋够远之后,她才松开他的手,转身面向他,双手叉腰:“今天还不是周末呢,你来做什么?” “入梦。”简而短的两字,毫不拖泥带水。 睡觉做梦之事的确不受他自己控制,所以她也不能再揪着这一点不放。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妨碍你继续做梦了。”程欢对着他眯眼一笑,还和他说了声再见,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可她刚踏出几步路,一股有力的劲道从手腕间传来,她不得不止步,回头朝他看去:“还有事?” “刚刚那男的……和你是什么关系?”深邃的黑眸隐藏着淡淡的幽冷,同时闪过一丝不悦。 程欢:“?” 他在打听三师兄? “说。”看她迟疑,漆黑的眸底掠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程欢撇了撇嘴,秀气的眉间多了一抹不耐烦:“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以为他是她的谁? 就算他扣押着她的本体,但别真的惹火她。 云湛一愣,静静地看着她,嘴唇紧抿,却并未言语,过了一会,他忽地松手,眸光晦暗难明:“的确没什么关系。” 程欢斜睨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人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出了林子后,她发现他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 “小师妹。” 篱笆外,苏琰撑着拐杖站在平坦的路面上,他的身后,一左一右分别站着巧蓉以及那位驼背的老人家。 无法掩饰的喜悦盈上眼眶,程欢快步向他们走去,并对苏琰说道:“三师兄,不是让你不要出来了?” 曾经的三师兄多么意气风发,可现在的他已不若最初那般的洒脱不羁。她看得出来,他的眼里同样隐藏着师门被灭,众师兄弟分离的痛苦。 “自然是担心我们小师妹有没有被人欺负。”苏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还像曾经那样对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小师妹,你身后这位是……桃花?” “三师兄,你在胡说什么?” 什么桃花?她还梨花、梅花呢。 苏琰失声轻笑,这个时候,来到程欢身后的云湛走至她的身侧,朝着苏琰伸出手。 “你好,我叫云湛,幸会。” “苏琰。” 两个男人当着程欢的面来了一场无声的交流,云湛的眸色略显暗沉,周身的气场却异常强大,竟然将活了近千年的苏琰都压了下去。 不同于他的有心较量,苏琰笑得有些揶揄。 站在一旁的程欢看出了他们两人间的不对劲,忙将越握越紧的两只手给拍开,随即一脸不悦地挡在苏琰的身前,双手环胸,冷冷的目光射向身前之人。 “你想干什么?” “你认为我想干什么?” 程欢正想讽刺他,可就在这一刻,云湛的脸色忽然一变,冷汗涔涔的样子,像是随时都可能晕厥。 她神色有些紧张地询问:“喂,你怎么了?” “没事。”云湛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两字,一瞬过后,他的身影消失在这片天地之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程欢原本打算置之不理,可一想到他刚刚强忍着疼痛的情况,她的心里还是不免升起担忧:“三师兄、巧蓉,我先离开一下。” …… 空寂的房间内,橘猫的叫声凄厉得令人心惊。 躺在床上的云湛紧紧地闭着双眼,一缕殷红的血迹从他的嘴角滑落,而更为诡异的,却是一道亮光从他的体内泄出,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膛而出一般。 这时,一片红色的梅瓣从他的额心显现。 当程欢到来时,一眼看到站在床尾的诡异妖影,同一时间,对方也因为她的出现而震惊了片刻。 根本容不得考虑,程欢瞬间出手。 砰然一声,正在对云湛施法的妖影被迫收手,迎上程欢的攻击。两人交手数个回合之后,那道妖影找个了机会闪身飞出了窗外,消失在天幕之下。 回过身,程欢的视线的落在云湛的身上。 从他体内散发出来的白光渐渐淡去,隐隐约约中,她似乎看到一个白色的球状物隐入他的体内。 那是什么? 她的眼里闪过一到疑虑,再次抬眸时,恰好对上云湛惊魂未定的目光。 程欢:“你怎么样?” “发生了什么事?”云湛挣扎着坐起身。 程欢:“你被其他邪祟缠身了。” 云湛一怔:“邪祟?” “恩。”程欢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对他提及他身上的异样。 橘猫见到云湛醒来,喵了一声,纵身跃到床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狗腿子。”程欢不屑地轻嘲,“追我的时候那么凶猛,遇到其他人,完全不顶事。” 喵了咪的,你丫说谁是狗腿子呢? 橘猫站起身,狠狠地瞪向程欢。 要不要看在你救了铲屎的一命的份上,本喵定要和你势不两立。 “瞪什么瞪?”程欢嘴角一抽,“我有说错么?” 云湛的视线从程欢的身上转至自家爱猫,如此来回了数次,原本苍白的脸色硬是憋出了血色。 这一妖一猫还真是逗趣,每次见面必掐一次。 回到九重妖塔,程欢便陷入了沉思了之中。 出现在扫把星身上的那道光是什么回事?看当时的情景,逃走的兔子精似乎是想从他的体内引出什么东西。 从这一刻开始,程欢的心里开始惦记上这件事,所以时不时主动元神出窍,查看云湛的安危。 两天后,程欢找到苏琰,对他道:“三师兄,最近这几日,我可能就要离开第五层了。” 第16章 “若是可以,尽快离开九重妖塔。”苏琰抬手轻弹程欢的额头,清朗一笑,“这样一来,你也可以早点找到大师兄和二师兄。” 程欢痛呼一声,忙护住自己的额心,不让他有第二次得手的机会。 三师兄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喜欢欺负他。 “等我闯出九重妖塔,我会在第一时间回来看你。”双手扯上他的衣袖,她的声音多了一丝属于女儿家的娇憨,就好像他们回到了近千年前,一切仿佛都未曾改变,“不过你也要快点出来。” 苏琰:“好,三师兄答应你。” 离开前,程欢回头看了眼苏琰他们所住的院子,不经意之间,隐约有一道看起来异常苍老的身影自她的眼底一闪而逝。 嗯? 她脚下微顿,添了丝疑虑的眸光落在木屋的墙角处。 是那位驼背的老人家,为什么他每次都躲着她? 不解地轻蹙起眉心,收回视线,她和苏琰再次挥手,转身离去。 当晚,程欢便离开了第五层,升上了第六层,十天之后,她就回到了第八层。看到熟悉的雪景,她不由地欢呼出声,凌空飞起,向雪山疾掠而去。 她最爱的白雪,她终于回来了。 下午六点半,工作了一天的云湛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接水给梅树浇水。拿着杯子走进卧室,刚踏入房门的那一刻,他就闻到了缭绕在空气中的淡淡清香,精神不由地一震。 黑眸一抬,一点嫣红之色随之落入眼中。 一阵欣喜涌上心田,原本沉凝的黑眸里漾起阵阵涟漪。他快步走向窗台,发现最初的那朵花苞已然绽放,另外又冒出了十来朵极其可人的花苞。 终于开花了! 这是怎么回事? 当晚,云湛再次入梦,进入了九重妖塔。 眼前所见的情景不再是佛钮司山下的木屋,也不是悬崖上的山洞,更不是红、白两极分化的彼岸花海,而是一座白茫茫的雪山。 抬眼望去,白雪中的红艳身影是那么的显眼。 他知道现在的她正在修炼,所以没有上前打扰,而是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等待。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盘旋在她周边的飞雪以及红色的梅花瓣散落在雪地上,薄如纱的裙袂随之一扬,她已旋身而落,面向于他。 “果然是你。”程欢松了口气。 当他出现时,她就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只是又担心会是敌人。 “我的那株红梅开花了。”他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 程欢一听,脸上露出喜色,转眼添了些羞恼。 什么叫他的红梅? 她什么时候成他的了? 这扫把星的脸可真大,偷走她的本体不说,还自认为主,可恶。 想到这,她的脸色蓦然一变,偷偷地向他瞥去。 他为什么突然和她提红梅开花的事情,难道他早就发现……她的本体就是他家的那株红梅? 程欢惴惴不安地想着,全然忘记半个多月前,她早已不打自招。 “恩,明天我去看看。”程欢不动声色地道。 一阵冷风吹来,穿得比较单薄的云湛微微蹙眉,强忍着冷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缥缈的风雪中,隐隐传来似有若无的娇笑声,周边却不见任何的人影。 “谁?”程欢冷然一喝。 见她神色警惕,云湛神色微凜,快步走到她的身侧,锐眸迅速地扫视向四周。 风阵阵吹来,而且愈来愈冷,刮得人脸颊生疼。 程欢似笑非笑地瞥向他,调侃道:“这样都冻不醒你?云坚强。” “我不放心你。”沉厚的嗓音如同久酿的醇酒。 “既然你自己不愿意走,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程欢冷眸淡淡一扫,心知刚刚发出笑声的,定然是藏身在雪山中的雪妖。她不想和雪妖发生冲突,但要是对方主动来犯,那就另当别论。 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际,程欢清明的眼眸亦蒙上一层迷雾。 上次抵达第八层时,她根本没有待上多长时间就被打落在第五层,所以她不知道第八层和第九层的通关规则是不是和前面七层一样。 风雪陡然四起,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地从天而降。一阵诡异的轻笑声随风而来,伴随着无尽的寒意。 程欢不由地屏息凝神,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她的体内溢出,随之扩散,像是护体罡气,将他们两人笼罩其中,阻挡了周边越来越凌厉的风雪。 “雪妖,出来吧,不要再装神弄鬼的。”程欢的眼里闪过一道狐疑之色。 这雪妖究竟是雪山上原本就存在的雪妖,还是塔主从外界收进来的?如果是从外界而来的雪妖,那便没有什么可怕的,可若它是由眼前这座雪山自我形成的山精,那事情可就棘手了。 蓦然清冷的嗓音透过风雪宛若涟漪朝着四周传荡开去,携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 飘荡在半空中的白雪在无形的气劲之下犹如海浪一般,浪潮迭起,山上的积雪被狂风掀起,呼啸的风声鬼哭狼嚎似的,令人心惊。 一阵似远还近的笑声传来,仿佛近在耳边,又似远在天边。 程欢蹙了蹙眉,神色微动,艳丽的红色梅瓣随着白雪一道从天飘落,每一片都暗含了凛冽的杀气。 花瓣落地,激起阵阵旋风。 透过若帘幕般的白雪和梅花瓣,可见远处白茫茫的雪地上忽地掀起两层楼高的雪墙。等一切都恢复平静之后,一道几乎与雪同色的身影立在雪地上,一双白色的瞳眸显得格外的渗人。 雪妖的身上好像有一对薄如蝉翼般的翅膀,那似雪一般白的长发几欲曳地,只见她绕着程欢和云湛飞了起来,细长的白发随风一扬,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她掩嘴轻笑,朝着他们眨了眨眼睑,似是在朝着他们抛媚眼。 程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到底是雪妖还是狐妖? 竟然还会魅术!! 她转头看向云湛,见他并没有受到影响,心下微微一松,视线重新落在雪妖的身上。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我好孤单呀。”鬼魅的声音拥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哀怨至极,邪恶至极,“你们两人留下来,就在这雪山之中陪着我,可好?” 上一次出现的人是在一年多前,她已经一年的时间没有看到人了。 白色的声音翩然落地,不等程欢回答,她就在雪地上跳起舞来,空幽般的歌声随之响起,回荡在雪山之中。 刚刚还白茫茫一片的雪地突然转眼消失,出现在云湛和程欢眼前的是一幅美丽的山水风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海,花海的中央位置有一座金光灿灿的巍峨宫殿,花海之外环绕着此起彼伏的山峦,飞流直下的瀑布宛若绝美的白练。 这个地方,宛若仙境。 云湛敛下眼里的惊讶之色,侧头看了眼程欢。 “这是幻境,不要相信你眼前所看到的。”平静的声音逸出,透着丝丝缕缕的寒凉,“定性不好的人,一辈子都脱离不了幻境,在外不是冻死便是饿死,不仅如此,□□也可能被雪妖所控制。” 雪妖的歌声有致幻的效果,是她大意了。 必须尽快破除眼前的幻境。 “幻境?”云湛皱了皱眉,眸光一扫,一道白色的光影从眼角的余光中一闪而逝,“刚刚那道白影,是不是雪妖?” “白影?”程欢没有看到云湛所说的白影,“眼前的幻境由雪妖操控,想必她自己可以自由出入。” 他们两人正在交谈着,这个时候,一群美人从远处的宫殿内鱼贯而出,紧跟在美女身后的则是十来位俊逸非凡的古装美男。 这是…… 程欢和云湛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困惑,一瞬过后,那些人就如鬼魅般迅速地闪至他们的身前。 “欢迎主人回宫。”男女分列至两侧,恭敬地对程欢和云湛二人行礼。 这是什么情况? 云湛无声地询问程欢。 不过是迷魂人心的手段而已。 程欢冷然一笑,脸上的表情清冷了些许。 没有得到他们的回答,那些男女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过了十分钟后,他们的姿势也没有变化,脸上的表情亦不见任何的不适。 心下了然,只见程欢轻扬唇线,无数片艳丽的花瓣宛若游蛇一般飞窜而出。 一阵惊呼声响起,那一列长得倾国倾城的美女瞬间灰飞烟灭,消失无踪,而另一列的古装美男脸色惊恐地纷纷后退。 程欢似笑非笑地向他们看去。 美男们同时一惊,同时下跪:“请主人恕罪。” “谁是你们主人?”凉薄的音色含了些许的冷意,“看清楚了,可别乱认人。” 说完,程欢再次扬袖,眼前的美男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微微抬头,看向上空蔚蓝的天际,她的神色愈见凝重。 “你先退开。”程欢对云湛说道。 依言向后退出三十来米远,深邃的黑眸紧锁在花丛中的红色身影之上,但见她缓缓地抬起手,一股强大的妖力汇聚在她的掌心,随之呼啸而出。 一道红光从花丛中穿射而过,睁眼再看时,程欢身前的花丛被开出一条通往金色宫殿的宽道,除了那些折断的花草之外,其他的地方无一损坏。 收回手,程欢微皱起眉,陷入沉思之中。 看来眼前的幻境并不容易被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机? 回过身,她对走到她身边的云湛道:“你先回去,这里我自己想办法,你一个人类最好不要在幻境中待太久,因为幻境中的时间和外界的时间并不一定相同。” 云湛本还想坚持,可听她这么一说,神色不禁一变,声音也低沉了下来:“我还是第一次选择主动回去,所以……并不知该怎么做。” 程欢闻言一愣,为难地皱了皱眉。 也是,每次他都是被动从九重妖塔内消失。 那现在该怎么办? “有那么几次,你是在遇到危险之时回到现实世界,如果是这样的话……”微垂下眸,她沉吟道。 不等云湛细思她话中的意思,她忽地抬掌向他击去。 红艳的身影宛若一道鬼影自花丛中飘过,只是那么一瞬的时间,她便已逼至云湛的身前。 第17章 这一掌,程欢根本没有用妖力。 当云湛硬生生地承受下她这一击时,一阵剧痛还是从胸口处传开,让他不受控制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怎么回事? 程欢的眼里掠过一丝讶然,连忙上前扶住他。 虽然她没有汇聚妖力于掌上,但以她方才的速度,那一掌还是具有一定的威力。只是在此之前,她曾先后数次攻向他,而他都凭空消失了,可为什么这一次没有? 难道是……这一掌不含杀气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此时正身处于幻境之中,所以无法离开? 如果是幻境的关系,那对他来说可就危险了。 纤细的手指轻搭上他的脉门,可以感觉到他紊乱的脉动。 “我没事。”云湛缓了缓呼吸,平静地说道。 程欢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将手掌置于他的胸前,一缕带着暖意的气流从她的掌心流出,进入他的身体。 脸都白了,还没事?逞强! 丝丝缕缕的不适感从心口传出,明眸中浮现出困惑之色。 又不是伤在她的身上,为什么她也会感觉痛? 云湛以为她在不解为什么他没有回去,随即苦笑了一声:“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 从她掌心过来暖流渐趋缓和了他身上的疼痛,片刻之后,他觉得自己的体内仿佛充盈了一股神秘的力量。他的视线定在她的脸上,暗隐在深处的沉冷逐渐变得柔和。 “恩。”程欢眉眼未抬地低应,“既然这样,先随我四处看看,或许能找到幻境的突破口,就好比每个幻阵都有其特定的阵眼,这个幻境必定也存在着如同阵眼这样的所在。” 云湛并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干嘛这样看我?”感觉到他不一样的目光,她忽地抬起头,直接撞入他深幽如渊般的黑眸中,心下莫名一颤,不等他回答,她收回贴在他胸口上的手,转身向那座金色的宫殿走去,“走吧。” 臭流氓,为什么要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她? 下意识地抬手捂上发烫的脸颊,她在心底暗暗羞恼。 跟在她身后的云湛虽不能看到她的脸,但从她的肢体动作中,他还是能想象出她那丰富的表情,定然是恼中带羞,磨牙霍霍的,恨不得抓住什么东西咬上一口。 进入宫殿,金光闪烁的装置几乎能闪瞎人的眼,在他们踏入宫殿的那一刻,早就候在殿里的男男女女动作一致地向他们行礼。 程欢微扬唇线,眼里浮现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她刚朝前踏出一步,云湛伸手拉住他,古井般的黑眸中多了抹警惕之色。 “看来那雪妖是想用金钱或权利来腐蚀我们的心智。”她难得露出调皮的表情,朝他眨了眨眼,“你说,如果我们转身就走,她不是会很失望?”眸光转动间,她再道,“不如先陪她玩玩如何?” 云湛:“好,听你的。” 程欢狡黠一笑,清明的眼眸丝毫不受眼前的一切所蛊惑。走进宫殿的大厅,她坐在黄金铸就的凳子上,右手猛地一拍金色的桌面:“去,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姑奶奶我端出来。” “是。”一位看似管家装扮的中年男人恭敬地应道。 他回身指挥其他的奴仆,五分钟的时间,黄金长桌上便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 云湛坐在程欢的身侧,抬手拦住她准备拿筷子的手,倾身在她的耳边道:“幻境中的东西,你确定吃了没什么问题?” “哎?”程欢一怔,心里暗自庆幸。这点她还真没想到,幸好有他在旁边提醒,不然说不准就中招了。看了眼桌上丰盛的佳肴,她颇为可惜地摆了摆手:“都撤下吧,有没有新鲜的水果?” “主人,这些菜……您可是一口都没吃呢。” 程欢瞪眼:“姑奶奶就是不想吃了,怎么着?” “是是是,老奴这就让他们撤去。”中年管家再次指挥其他人,等桌上的菜都撤走后,一盆接着一盆的水果随之摆在了桌上,奇花异果比比皆是。 “不错,还算高效率!”程欢满意地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一一扫过桌上的花果,不自主地吞咽了一番。 讨厌,只能看不能吃,真是折磨妖! 轻叹一声,她再次一掌拍在桌面上,惊得在场的奴仆们都不自主地颤了颤:“走吧,待得够久了。” “恩。”云湛淡淡一笑,眼里掠过一道宠溺犹不自知。 “主人,您才刚回来呢,这又要出门了吗?” “我的事,用得着你们管?”程欢拉下脸,冷冷地呵斥出声,在那中年管家还想再说什么时,她忽地诡异一笑,红色的长袖骤然一扬,一股劲气犹如飓风席卷,宫殿里所有的奴仆,包括那位管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脚下接着猛然一跺,红衣、墨发,无风自动! 无数的红梅花瓣从她的身上盘旋而出,直冲而上,不过转瞬之间,整座宫殿就被红色所包围,但闻轰然一声,天地震颤,金色的宫殿瞬间化为粉末。等一切都恢复平静之后,宫殿的废墟处,程欢和云湛并肩而立。 “看来这里并不是阵眼所在。”程欢音色微沉道,寒凉的眸光转至远处的山峦,“走,我们去那看看。” 说着,她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提气飞起。 两道身影迅速地掠过花丛,惊起蝶儿翩翩,五彩斑斓的,美轮美奂。 云湛的视线从花丛转到她的脸上,眸光微动,就像尘封多年的心湖即将破冰而出。 察觉到他忽然间变得灼热的目光,程欢将头转向他:“你怎么又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抬起空出的左手摸了摸脸颊,她不解地轻拢起眉。 “没事。”云湛低低一笑。 最好是没事! 程欢轻哼一声,加快速度朝着山脚下飞去。 这片山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让她觉得可疑的就只有那条格外醒目的瀑布。 远远的,潮湿的空气铺面而来,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其他一切的声音。 程欢和云湛落在山脚下,被眼前超级壮观的瀑布所震撼。不管是人亦或是妖,在大自然的面前,显得格外的渺小。 云湛:“你觉得这瀑布会是破解幻境的关键?”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尽快找到幻境的出口,“你先退后。” 话未落,程欢一扬手,上千片红色的花瓣形成一个花球,托着云湛向后飞去,而留在原地的她则凌空飞起,一股沛然的妖气从她的身上狂溢而出。 飞流直下的瀑布忽地被拦腰截断,现出一个黑乎乎的洞穴。 被挡住的流水不能再直落而下,只能另寻他路,顷刻过后,瀑布的两端仿佛多了两颗龙头,朝着左右两侧倾泻而下。 瀑布的后面果然另有玄机! 程欢左手向后微抬,五指成爪,立在不远处半空中的云湛被一股引力吸至她的身边,转眼之后,他们两人化作一道诡艳的身影消失在瀑布之后。 当程欢和云湛消失在黑洞内的那一瞬间,拦截住瀑布的无数红梅顿时烟消云散,水流再次直直泄落,水声隆隆。 瀑布后的山洞,很深,很黑。 还没走几步路,伸手已然不见五指。 程欢抬起手,上百片红梅花瓣飞旋而出,形成一个花球,明亮的光芒从花球中晕染开来,为这黑漆漆的洞穴带来一道亮光。 森冷的风从洞内不断地吹出,空气中含有腐朽的味道,还有一阵接着一阵的滴答的水声时远时近,似有若无,诡谲而又令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老鼠逃窜的声音。 脑海里浮现出老鼠的画面,本就有些凝重的表情变得愈发得沉重。程欢下意识地向云湛靠近,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拉上他的。 黑眸向下看去,微抿的嘴唇隐约扬起,幽深无波的瞳眸中多了一抹淡淡暖意。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密密麻麻的动物从洞穴的深处蜂拥而出,不仅仅有老鼠,还有蜘蛛、癞□□、蝙蝠等,看得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程欢用力地挽住云湛的手臂,腾空飞起,无数的梅花瓣以着极快的速度飞旋着。 不少只蝙蝠撞上花球,转眼就被甩了出去,血腥味流转在空气中,再加上洞里原本就有的腐臭气味,难闻得令人作呕。 等山洞内恢复些许的宁静,红色的花球悄然隐去。 看了眼脏乱的洞穴,程欢根本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只因地面躺了难以计数的尸体。 程欢:“看样子,这个洞穴并不处于幻境之中。” 云湛:“照你的意思……意思是我们已经离开了幻境?” “继续往里面走走看。”现在她也不能确定。 云湛:“恩。” 程欢原本想要伸手拉他,结果却发现自己正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水亮的双眸陡然一瞠,她一脸尴尬地松开他。 云湛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只是低垂着头,黑眸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走吧。” 随着山洞的深入,寒气也越发的浓重。 十几分钟后,一条地下河出现在他们的眼前,透过清澈的河水,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河中的游鱼,而且是数量庞大的鱼群。 云湛:“水至清则无鱼,可这河中的鱼……” “这鱼……有些古怪。”程欢带着云湛向河面飞近了一点。 落在河岸上,他们向河边走去。 程欢微蹲下身子,只见河里的每一条鱼都足有成人的手掌那么大,其中有一部分则有四、五斤的样子。 “这些鱼……是什么品种?”她好像从未见过。 云湛听她这么一问,也略微向前倾身,打量起河里的鱼,同样的,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品种。 “这鱼的头虽然很大,但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大头鱼。” “不管它们是什么鱼了,我们还得继续赶路。”说着,程欢站起身,就在她转身之际,一条鱼从河中一跃而起,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在她的手臂上。 第18章 手上吃痛,程欢甩了甩手,可那鱼却丝毫不见松口。 一道寒光一划而过,挂在程欢手臂间的鱼顿时一分为二,其中一半慢慢地滑落水中引起其他鱼的疯抢,另一半则依旧紧咬在她的手臂上。 血腥味飘散开来,河里的鱼忽然间陷入癫狂之态,不断地跃上水面。 程欢没有心思去研究那些鱼,带着云湛极速后退,直到退出一段安全的距离后,她才重新看向依旧咬在手臂间的半条鱼。 云湛见状,一把托住她的手,眸光随之一鹜,幽黯深沉:“怎么回事?” “或许我们碰到了食人鱼。”强忍着痛,程欢语调平静地道。 血水沿着白皙的手臂留下,染暗了她的红色衣袖,几根鱼肠挂在鱼身上,恶心得不忍直视。 云湛伸出手,还没碰到鱼身就被程欢制止。 “先等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我自己来。” 话落,数道利如刀刃的红光“刷刷”而过,睁眼再看时,咬在程欢手臂上的半条鱼已被削得只剩下几颗镶在她手臂上的尖锐利牙。 “这些牙齿还带着倒刺。”云湛的嗓音骤地一沉,冷冽骇人,“我帮你挑出来,你忍一忍。” “不用,我能搞定。”程欢呼了口气,试着放松自己。 这鱼看起来不大,但是牙齿却很尖锐,而且咬得很深,加上牙上的那些倒刺,要想拔除,最好是一次全部清掉,否则只会是多受罪。 程欢抬起右手手掌,置于左臂伤口的上方。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牙,一股玄力倏然传出,那些紧咬在程欢血肉上的牙齿立时被吸出,足有十来颗牙齿。 这时,一阵诡异的声音传来。 云湛转眼扫了下不远处的河,可这一扫,他的神色陡然一变,眸光亦极其犀利:“这世上还有长了腿的鱼?” 程欢沿着他的视线看去,心下微惊,手中那十来颗锐牙疾射而出,但闻“噗噗”数声,被打中的鱼直接被掀翻身,露出白色的肚皮以及四条腿。 还真是! 鱼不像鱼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成群结队的鱼群越来越近,只见它们摇头摆尾的,张大的嘴里,一颗颗尖锐的牙齿让人觉得又恶心又惊骇。 泛着红光的花瓣飞射而出,顷刻之间,夺走数千条鱼命。 鱼群同时停下,像是在互相交流。 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程欢向云湛靠近,低声道:“快离开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嗯。”云湛不容拒绝地握住她的手,一阵不同寻常额热度从她的掌心传来,让他心下一沉,随即抬手覆上她的额头,“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 这热度……难道是发高烧了? “怎么了?”程欢自己还没有太大的感觉。 云湛抬起她的手,视线落在她的伤口上,沉声道:“可能是伤口发炎而引起的发烧。” “发炎?”程欢看了眼自己的伤口,“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头晕,这里不能再待了。” 她收紧他的手,正打算离开,停在河边的鱼群仿佛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同时腾空跃起,它们的背鳍竟然变成了翅膀,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这些鱼,难不成是史前怪物?”程欢瞠目结舌地惊呼。 没有时间犹豫,她拉着他直接迎上这群飞鱼,以守为攻,一时间,不少鱼的尸体坠落在河水之中,殷红的血随着水流极速蔓延。为了抢夺食物的鱼群因此大打出手,清澈的河水转眼一片浑浊。 飞过河流,还有一部分怪鱼依旧在他们的身后紧追不舍,直到一线白光从远处黑暗的洞穴中射来,它们才停止了追逐。所有的怪鱼朝着他们的方向大张着嘴,发出阵阵怪异的声音。 “马上就到出口,再坚持一下。”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云湛压下心头涌起的担忧,鼓励道。 “出口?”飞身而下,程欢抬起头,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怎么回事?我的头……” 她闭上眼,抬手轻轻地敲了敲头,当她再睁开时,眼前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白雾,看不真切。 “不好,定然是中毒了。”程欢虚弱地说出声,一阵冷汗狂泻而出,头重脚轻的感觉让她不得不靠在他的身上,“你刚刚是说,我们快到出口了?” 云湛伸手揽上的她的腰,紧皱的眉一直未曾松开。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我们先出去,你身上的毒……能不能解?” “可以。” 听到她毫不犹豫的回答,云湛终于松了口气,随即蹲下身子,将她拦腰抱起,大跨步地朝洞外走去。 “喂,你,你……” “别说话,你先休息一会。” 出了洞口,入眼所见,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程欢虽然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不过白色自然不会错人。 “总算是出来了。”她轻吁了一声,让他将她放下,而后她坐在雪地上,对他说道,“你先在洞里坐一会,我很快就好。” 说完,她就开始运功解毒。 半个小时后,程欢终于睁开眼,视线已经恢复清晰。 没想到那怪鱼竟然还身怀剧毒,这毒霸道异常,费了她好一番功夫才完全解去。 站起身,她回头向洞口的方向看去。 此时的云湛强忍着寒冷,站在洞里,嘴唇已现出一丝乌紫色。 “怎么样?”他向她走近。 迎上他,程欢一把握住他的手:“我已经没事,倒是你……” 一阵暖流从她的掌心涌到他的身上,驱散了他体内的寒意。 她认为自己该讨厌他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却看不得他像现在这样承受本不必要承受的痛苦。 程欢和云湛在雪地里走了很久,可是却怎么都找不到他们熟悉的那片湖泊,白茫茫的雪地丝毫没有其他生物的气息。 不知走了多久,程欢脚下微顿,回身看去。 他们身后的脚印延伸至很远,早已看不到原先的那个洞口,有的只是漫无边际的白雪,与天相接。 她微敛下眸,似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一阵呜咽声传来,时断时续,一时间,让人难以分辨是真是假。 云湛看她神色可疑地扫视了圈,不由地开口询问:“为什么停下来?” 程欢:“有没有听到哭声?” “哭声?”云湛摇了摇头。 听他这么说,程欢拢起的眉心悄然舒开。 或许是她幻听了。 她向前踏了一步,可也仅仅只是这一步,因为哭声再次响起,是那种不敢放声大哭的压抑。 这哭声引起了程欢的好奇心。 她凝神静听了片刻,唇线微扬,提步向声源处走去。 云湛不疑有他,跟在她的身后。 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一棵积了一层白雪的松树忽地出现在苍茫的雪原之上,松树下,一位穿着单薄的白衣女子正低低地啜泣着。 程欢向她走近,刚走了两步,却被云湛拦住。 “别过去,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女孩子单独在这里?”他神色警惕地道。 程欢:“有道理。” 程欢没再继续向前,就站在距离那白衣女子二十米左右的地方,静静地将她打量了一番。 奇怪,她竟然看不出她的真身。 究竟是她修为太高,还是…… 瞳孔骤然一缩,程欢抿了抿嘴,不露痕迹地向白衣女子挪近了一点:“姑娘,请问怎么走出这片雪山?” 哭声戛然而止,白衣女一脸惊恐地转过身,看到程欢和云湛,她神色慌乱地跑到树后躲起来,过了好一会,她才从树干后探出头,眼露好奇地打量起他们两人。 “你们是谁?”白衣女抽噎了一声,脸上露出羞红之色,又躲回了树后。 程欢微微挑眉,再次开口询问:“对了,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杳无人迹的雪原之中?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姑娘难道不怕迷路?”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白衣女又从树后探出身,她的视线从程欢转至云湛的身上,略显怯懦地从树后走出,“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 “哦?”程欢没由来地打了个寒噤,“我看你穿得挺单薄的,不觉得冷么?” “不冷。”白衣女浅浅一笑,“我很喜欢雪,它们就像是我的朋友。” 喜欢雪? 程欢心中微动,话语中更添一丝探究之色:“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了这里?” “我想不起来。”白衣女忽地抱起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脑海里隐约有一些片段,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 “你失忆了?”难道…… “失忆?”白衣女睁大双眼,茫然地看向他们,“失忆是什么意思?” “失忆症是由于脑部受创而产生的病症。”云湛走到身边,沉稳的声音,平缓淡定,“会让人的记忆变得混乱,简单来说,就是丧失记忆。” “丧失记忆?”白衣女微偏着头,轻声呢喃,“我只记得自己醒来时就躺在这棵松树下,之后,我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可眼前所看到的景色除了雪,还是雪,最后,我又回到了这里,再也没有离开过。” 闻言,程欢意味深长地再次出声:“那……你能操控风雪么?” 第19章 “你怎么知道?”像是遇到了知音,白衣女开心地朝程欢的方向跑了两步,后又胆怯地停了下来,“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算不算是可以操控风雪,但是我可以做给你们看。” 或许是太久没有和人说过话,白衣女清澈的瞳眸里没有一丝怀疑,只见她缓缓地抬起手,白色的衣袖向下滑落,露出雪白无暇的皓腕。 本就灰蒙蒙的天色忽然变得暗沉起来,风渐渐扬起,一片接着一片鹅毛般的大雪从天而降,转眼落了程欢和云湛一身,而白衣女的身上却没有沾上丁点。 她将手向前一推,一股龙卷风呼啸而出,消失在迷蒙的天际之下。 看到这一幕,程欢和云湛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和疑惑。 难道……她也是雪妖? 还是说,外面的雪妖是假的,而真正的雪妖被她困在这无边无际的雪海之中? 收回手,白衣女脸上的笑在看到他们两人惊疑不定的表情时,慢慢地消失不见。 “是,是我做得不好吗?”她怯怯地问。 “不是,你做得很好。”程欢安慰道,“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这里之前所发生过的事情么?” “想不起来。”白衣女摇了摇头。 “听你先前话中的意思,你也曾试着想离开这里,可最后却徒劳无功?”难道是他们先前遇到的雪妖封存了她的记忆,将她困在这里? “恩,虽然我很喜欢雪,但是此地却只有我一人。”说到这,白衣女的眼里有些黯然,不过很快就被兴奋所取代,接下来的话语中却有着淡淡的想念,“对了,在你们来这里之前,还有两人来过哦。” “也有其他人进来过?”莫非是其他闯上第八层的妖? “恩。” 程欢:“你可知道他们离开的方法?” “我……不记得了。” 幽暗深邃的眸光冰凉了几分,云湛侧头对程欢说道:“看样子,我们还在幻境之中。” “既然其他人可以离开这里,我们定然也可以。”点了点头,程欢的视线重新落在白衣女的身上,“这其中的关键,肯定和她有关。” 云湛:“我们该怎么做?” “现在没有办法分辨她的真实身份,但我可以肯定,想要真正破除幻境,线索就在她的身上,亦或者……她身边的那棵松树同样很可疑。” 这棵松树是这片雪原上唯一的一棵树,必然有其存在的意义。 “你们在说什么?”白衣女不解地看着他们,“你们说的幻境,那是什么?”她的表情看起来异常得纯真,就像一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很是单纯可爱。 “幻境,就是说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是虚幻、不真实的。” “可是……怎么会?” 程欢没有多作解释,而是缓步走向白衣女身边的松树。 白衣女的神色有些不安,怯然轻问:“这棵松树有什么问题吗?” 程欢:“别紧张,我只是随便看看。” 她越过白衣女,绕着松树走了一圈,然后一手搭在树干上,纤细的手指沿着粗糙的树皮慢慢下移,突然,原本紧贴着她掌心的松树竟然迅速地挪动了方寸有余。 星眸陡然一瞠,眼底掠过一抹喜色。 这树果然有古怪。 她再次向松树靠近,一阵风吹来,松枝不断地颤抖着,也不知是羞还是怒。柔若无骨般的手腕再次向松树的树干贴近,可还没碰到,那松树便猛地再次退出一米来远。 “咦?它怎么会动?”白衣女惊讶地轻呼出声。 程欢微一扬唇,足尖一点,红色的身影迅疾如电,犹若幻影一般,腾空掠上松树的枝梢,还不等她站稳,脚下的松树再次挪动,舞动的树枝好比群魔乱舞。 一个不稳,她从枝头上坠下。 好在程欢并非凡人,只见她灵活地一个旋身,稳稳地落在雪地上。 不等她再动,松树已经飞快地退出很远。 程欢挑眉轻笑,手腕一抬,一条由红梅组合而成的长鞭迅速地缠绕在松树上。 “看你往哪跑!”手上略一用力,长鞭另一端的松树根本毫无抵抗之力,随着花鞭的缩短,松树和程欢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短,“你这树简直成精了,又不是人参精,跑什么跑?” 她将松树拖至身前,紧紧地拉着梅花鞭子。 白衣女一脸惊讶地站在不远处,双手掩在嘴唇上,眼里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知道该怎么破除眼前这幻境么?”程欢空出一手,挠了挠树皮。 见松树毫无动静,她微挑起眉,脸上的笑有些怪异。 看起来,它并不怕痒呀。 抬起手,眼看着手掌就要落下的一瞬,松树的其中一分枝蓦地缠绕在她的手腕上,而且力道并不弱。 轻咦了一声,程欢怔怔地瞠大双眸,眼里掠过一道狐疑之色。 她好像闻到了一缕熟悉的气息。 在她失神的当下,松树的树枝宛若藤蔓一般缠绕在她的身上,像是有力的双臂,将她困住,并让她紧紧地贴在树干上。 程欢一手抵着树干,掌心传来阵阵的跳动声。 这树……竟然还有心跳? 她越发得震惊,双眼再次睁大。 疑惑了片刻,她一掌拍在树干上,本想借此退开,却不料被它缠得更紧,气恼之下,她大喝出声:“流氓树!” 这一掌,她用了五分的力道。 淡淡的血腥味流转在空气之中,同时飘入她的鼻翼,恼怒的表情乍然一呆,视线随之定在从树干中流出的一缕殷红上。 见鬼的,这是什么情况? 程欢目瞪口呆地僵在那,眼睁睁地看着松树慢慢地向她弯曲,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的嘴忽地被带着温热的柔软堵住。 “流……氓!”咕哝声还来不及说完,她就再也说不出一字。 滑溜得宛若泥鳅似的东西闯入她的嘴里,带来的腥甜之气将她瞬间席卷,程欢下意识地闭上眼,双手还未动,就被对方反剪于后。 可恶,哪里来的登徒树? 程欢在心里骂骂咧咧吼了好几声,脑子里却早就成了一团浆糊。 过了好一会,混沌的意识终于闪过片刻清明。 不对,这,这在她嘴里翻搅的,明明就是…… 迷蒙的眼骤然睁开,入眼所见的竟是云湛那放大的俊脸,惊得程欢一时忘了作何反应。 怎,怎么会? 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环在她腰上的手蓦然收紧,云湛缓缓地睁开双眼,深沉的目光锁住她的瞳眸,满是炽热和霸道。大概过了十几秒的样子,他才微撑起身,略显红肿的嘴唇还沾染着淡淡的血渍,硬是为他沉稳的俊容添了丝妖娆的意味。 程欢愣愣地由他抱着,目光愕然地看了他好半晌,直到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到先前出来的山洞时,她刚刚一直虚软的手脚霎时有了力气。 一把推开身前之人,她连退了好几步,俏颜红得不成样子。 “欢儿……”满带蛊惑的嗓音透着几分磁性和惑人心弦的暗哑,落入程欢的耳中,教她冷不丁地心下一颤。 “什么欢儿?”程欢双手叉腰,高昂起头,“欢儿是你叫的吗?” 明明是怒气冲冲的一个瞪视,可在云湛看来,她那流转的眼波却是异常得迷人,深邃的黑眸深处破碎出一道诡谲的幽光。 一吼完,程欢便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不去看他那深沉的眼眸。 真是见鬼,流氓树怎么就变成了他这个扫把星? 还有…… 转头扫了眼不远处的洞穴,她脸带茫然地挠了挠头,嘀咕道:“我们明明已经走远了,怎么还在这里?”还有方才的白衣女呢? “什么走远?”听到她的自言自语,云湛朝她迈近。 “等等!”程欢抬手挡住他,目光游移间,就是不看他,“你,你别过来。” 刚刚的事情,她都还没有完全消化。 云湛目光一凛,对她防备的目光颇为不快,似笑非笑道:“怎么?你想‘出了山门打师父’?” “你什么时候成了我师父?”脸皮可真够厚的。 “不想承认?”云湛忽而一笑,动作迅疾如电般地拉住她,不容拒绝地垂头压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转瞬即分。 程欢呆愣当场,过了半分钟,她才气急败坏地嚷道:“臭流氓,你又占我便宜!” 她好不容易才…… 气死妖了! 云湛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气得直冒水汽的迷蒙双眼,轻笑出声:“我觉得,我应该有资格当你师父。” “你给我滚!”竟敢调戏她,他以为她听不懂吗? 云湛沉下脸,一本正紧地道:“先前可是你自己一直在勾引我,现在吃干抹净了,却不想承认?” “谁,谁对你吃干抹净了?”她不禁傻眼。 他还要不要脸,到底谁才是吃亏的那一个?她没找他算账已经算是莫大的仁慈! “明知故问。”他眸光微虚,眼里带着些许的控诉。 程欢觉得不能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她怕自己一时失控,伸手掐死他,所以连忙转移话题。 “你……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怪鱼牙齿中的毒素还能让人产生幻觉? 沉思之中,一阵耳熟的哭泣声从远处飘来,程欢不由地猛然转身,眯眼审视起四周。 第20章 程欢回头看了眼云湛,眉心轻蹙,脸色凝重。 她现在已经没办法分辨现在的自己是在雪妖布下的幻境之内,还是幻境里的幻境当中,该不该相信云湛刚刚所说的话,也令她纠结不已。 头疼! 她抬手抚额。 难不成先前的一切真的只是幻像而已? 云湛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一步步地向她趋近,不顾她的挣扎,握住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明明是再正经不过的一个人,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一丝戏弄、轻佻的味道:“刚刚和你一起遇到白衣女人的我,心跳可有这么快?” “我才没你这么无聊。”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跑去测试他的心跳。用力抽回手,她气呼呼地转身面向眼前杳无边际的雪原。 该死的,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抿了抿嘴唇,程欢慢慢地抬起手,只见白茫茫的雪地上忽地现出无数的红梅花瓣,待她五指成爪,一道白色的身影以及一棵松树被红色的花瓣簇拥而来。 看到白衣女,程欢扬唇一笑:“有点意思。” 如果此时此刻的她身处雪妖布下的第一重幻境,那么说,之前很有可能就是第二重幻境。因为云湛的关系,她破除了第二重幻境,又重回第一重幻境。 这样一来,两重幻境之中都有这位白衣女也就解释得通了,而让她陷入第二重幻境的媒介,或许就是怪鱼留在她身上的毒素。 红艳的花瓣悄然消散,融于白雪之中。 白衣女就如程欢在第二重幻境中所见的那般,神色怯懦地躲在松树后:“你,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雪地上,一点风都没有,死寂非常。 云湛负手走至程欢的身边,挑眉询问:“她身边的松树,就是你口中的流氓树?” 这扫把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程欢轻睨了他一眼,再转至白衣女的身上。 红艳的身影陡地化作一道流光闪至白衣女的身前,定睛再看时,她正一手掐在白衣女的脖子上,将她微微提起。 “说,怎么离开幻境?” 幻境当中只有他们三人,而两重幻境内都有她。 这白衣女真如表面所看到的这般简单么? 几团白雪从树枝上掉落,其中有一团正好砸在程欢的肩头,她神色不变地凝视着白衣女,目光透着一抹无法错认的锐利。 白衣女无力地拍了拍她的手,艰难地道:“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和我装蒜!”再次收紧手上的力道,程欢音色冷然,“你真当我这么容易被忽悠的么?想利用幻中幻来困住我,你修炼得还不到火候!” 眼前的白衣女必定和雪妖脱不了干系。 亦或者……她本就是雪妖!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衣女紧皱起眉,脸色一片惨白。 轻哼一声,程欢手中力道再紧,将她抵在松树的树干上,眼里的笑,笑得让人不寒而栗:“确定要和我装傻充愣么?别以为我不敢下杀手!” 大不了她回第一层重新再来。 “放,放开我……” “想让我放开,除非你将幻境解除。” “可是……我真的不会。” 不会?所以她知道这里的确是幻境? 程欢忽地朝她一笑,笑容中带了几分邪气。 她们两人一直僵持不下,直到程欢耐心耗尽,冷若冰霜的声音阴测测地传出:“你若想死,我不介意成全你!不,我不会让你轻易这么死去,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一道红光掠过,白衣女轻呼了一声,原本纯真的瞳眸里隐隐地闪过一抹愤怒之色。 “这就生气了?”程欢巧笑嫣然地摸了摸她白嫩的脸颊,指尖滑过她的伤口,将从伤口中流下来的鲜血一点点地慢慢地抹开,“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如果都留下伤疤的话,看起来像不像只可人的喵咪?不对,是讨厌的猫!” 云湛挑眉。 感叹他家的爱猫躺着也中枪。 数片红色的梅花瓣出现在程欢的手指尖,她脸上的笑,看起来很是无害:“我只给你三秒钟的时间,抓紧考虑。” “一。” “二。” 白衣女眸光一颤,但并无动作。 “三!” 话音一落,红光脱指飞出。 原本被程欢所制的白衣女突然消失,幻化成无数的飞雪散落于地,紧接着,一阵娇笑声从天际传来,浑身纯白的雪妖从天而降。 “你可知自己究竟是在谁的地盘?惹火了我,我让你们永生永世都被困在这幻境之中。” “这里到底是谁的主场,可不是你说你算。” 程欢一掌将云湛推入洞穴,足尖随之一点,凌空向雪妖攻去。 雪妖见状,不慌不乱地掩嘴一笑,笑罢,毫无血色的唇瓣蓦地抿紧,白色的瞳眸亦凌厉了几分,但见她猛一甩头,雪色的长发宛若白练直射而下。 红艳的身影倏地化作片片红梅,让雪妖的这一击落了空。 她“呀”了一声,殊不知,程欢已转至她的身后,凌厉的杀招瞬间发出。察觉到危险,雪妖身形微动,亦变成白雪从程欢的眼皮底子下消失。 两人一来一往,一时间,竟谁也奈何不了谁。 两掌相击,但闻一声轰然,程欢和雪女各自后退。 落在雪地上,程欢抬眸,目光紧锁于雪女的身上,一字一顿道:“你确定不解除幻境?既然如此,我不介意再次被打回第一层!” “哦?”雪妖搔首弄姿地妖娆一笑,“你终于要认真了?” 程欢冷冷地哼了哼,双掌合十,再缓缓分开。 红色梅瓣在她两掌的掌心中不断地飞旋着,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剑随之显现。 “这是……”雪妖的眼里露出惊慌之色。 纤柔的手指轻轻地划过锋利的剑尖,鲜血从伤口处涌出,而程欢却视若无睹。利剑脱手而出,一滴殷红飞射到剑身上,随着她手指的牵引,那滴血在剑身上画出一道失传已久的伏妖符咒。 雪妖:“你,你怎么会伏妖之术?” “忘了告诉你,前世的我可是仙门弟子,以除妖伏魔为己任,这区区的伏妖符咒还难不倒我。”程欢笑得有些得意,“相不相信我一招就可以让你灰飞烟灭?” “你……”看程欢坚定的神色,那样子是已经铁下心要杀了她好破除幻境。 雪妖心生动摇。 利剑飞出,剑身上的符咒光芒大放。 雪妖身形被制,没办法化形逃生,眼看着那剑越来越近,寒芒越来越盛,她只好急声认败。 站在洞口的云湛只看到程欢犹如魅影般飘忽而过,再见时,她的手已握上剑柄,挟持着雪妖从半空中飞落,而一身雪白的雪妖在落地的刹那变成了先前的白衣女。 眼前雪景悄然一变,山脚下的湖泊随之显现。 程欢收起剑,暗暗地吁了口气。 赌赢了! 他们总算是离开了幻境。 黑发白衣的雪女看起来还是一如先前那般的羞涩,怯怯的声音,很软,让人生不出一丝恼意:“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如果我说我也是乱猜的,你信么?”程欢眯眼一笑。 雪女顿时目瞪口呆。 程欢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回过身时,恰好看到云湛消失的一幕:“对了,我们在幻阵中待了多久?” “整整两天……”雪女回应。 “什么?”那扫把星不是睡了不吃不喝地睡了两天? “恭喜你,程欢,你已经通过了第八层的考验。”雪女笑得异常温婉,在程欢惊愕的当下,她又变身成通体纯白的雪妖,语气也不善起来,“哼,你还是第一个敢威胁我的人,好走,不送!” 她这是……精分? 程欢愕然,眨眼的一瞬,白茫茫的雪山被一片绝美的风景所取代。 天哪,这是灵芝?确定不是房子? 她微张着嘴,傻傻地踩在一朵巨型的灵芝上。 就在程欢惊诧不已之时,一道娇俏可人的身影倏地从天而降,水灵灵的大眼兴奋地望着她:“姐姐,你是刚从第八层上来的吗?” “你是……”原来是只喜鹊精。 “我叫喜鹊,你呢?” “程欢。” “我可以叫你程欢姐姐吗?” “当然可以。” …… 云湛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医院里。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医院里有些安静,静得能够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坐起身,他低头在床边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一双鞋,正有些挫败的时候,一阵交谈声传来,其中莫敬轩的嗓音尤其不容错辨。 一前一后的两人从门外走进,其中一位自然是莫敬轩。 云湛:“妈,你怎么来了?” 看到他醒来,云湛妈一时没控制住竟哭了出来,可见被他吓得不轻。 “你说你,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昏迷不醒?真的吓死她了。 云湛的视线投向莫敬轩,意思是让他出来解释一下。 听莫敬轩说完后,云湛才知道自己陷入了昏迷,而且已经在医院待了一天一夜。他的秘书联系不上他,最后电话打到莫敬轩的手机上,而要不是因为莫敬轩,或许他现在还昏死在家里。 办了出院手续,莫敬轩陪同云湛回了家。 好不容易将母亲大人劝回去的云湛瘫软在床上,目光不自主地转向窗台上的那株红梅。 “现在感觉怎么样?”莫敬轩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云湛,“如果是工作太累的话,不妨多休息几天。” “我没事。” “都昏迷了两天,还说没事?” 云湛知道自己的问题,却不好向他解释,看到无力地瘫软在窗台下的橘猫,他抬眸对莫敬轩道,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道:“麻烦替我喂一下三胖。” 生病的人就是大爷! 莫敬轩无奈地转身去拿猫粮。 吃饱喝足的橘猫舒服地躺在床上。 莫敬轩在云湛家坐了一个小时候后便离开了。 天气有些闷热,出了一身汗的云湛准备洗个澡,他脱下身上的外套和长裤,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干净的内裤。 刚准备时,一个不经意的抬眸,他却看到自己的爱猫正蹲在窗台的花盆,橘色的尾巴高高翘起。 瞳眸骤然一缩,云湛毫不犹豫地朝它扑去。 第21章 九重妖塔里,程欢和刚认识不久的喜鹊坐在超大的粉色花朵上。 “没想到你修炼成人形才不过短短两百年的时间,修为却完全不输于我这近千年的花妖。”程欢心生感慨,但不羡慕也不嫉妒。 这方面,有些妖本就天分过人,而她则思虑过重,自然也会有一定的影响。 喜鹊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尖道:“其实是我运气好,自拥有灵识以来,我就受到过不少前辈的帮助和指点。” “那也是你的造化。”程欢由衷替她高兴。 初识不久的两人相谈甚欢,程欢也很喜欢喜鹊一派天真浪漫的性子。聊得正开心时,一缕异样的骚臭味压过花香流转在空气之中,让她们两人狐疑地四处张望。 喜鹊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程欢,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的视线又再次转回,震惊莫名地盯着程欢逐渐湿透的红衣,嘴唇张合了好几次,都没能发出丁点声音。 眼前这情景也太诡异了吧? 难闻的味道越来越重,程欢总算在自己的身上发现了异样,她怒瞠着眸,一双手攥得很紧,强压下狂涌而上的怒火。 该死的扫把星,他又做了什么好事? 旋身落于地面,程欢抬头询问:“喜鹊,这附近有没有湖或者河流?” 她得赶快洗个澡,这气味……简直能熏死妖。 此仇不报非女子! 喜鹊带着程欢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边,看着她气呼呼地踏入水中,那咬牙切齿的样子让她自动将所有的疑问都吞回肚子里,聪明得没再吭一声。 程欢姐姐刚刚那样子……是被人施了咒术? 隔空施咒的话,还能朝人泼尿? 太神奇了吧? …… 从自己的爱猫对着红梅撒了泡尿之后,云湛的心就一直高提着,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娇俏却杀气腾腾的脸,可奇怪的是,接下来的好几天他都睡得很熟,再也没有梦到程欢,而她也没有依约在周末现身。 他试着好几次想要入梦,最终却都只是沉沉睡去。 时间过得很快,一天接着一天,转眼就过了半个月,但自那之后,她就没有再出现过。 要是她以后都不会再出现…… 办公室里,云湛的秘书战战兢兢地将资料交到办公桌上。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老板究竟吃错了哪门子的药,整个人阴沉沉的,让人不敢靠近。 正当秘书准备离开时,一阵吵闹声从外面传入。 他回头向身后看去,果然看见云湛一脸沉郁地抬起头,视线交接的刹那,他胆战心惊地收回目光,匆匆开门出去。 “打个电话,声音这么大做什么?出去把问题解决了再进来。” “是。”正在和工厂交涉的业务员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见秘书抬手指了指云湛的办公室,他神色一凜,随之恍然大悟,急急忙忙地拿着手机跑了出去。 又过了两天,云湛一大早就到公司开会。 会议室里的气氛很僵凝,一触即发的感觉,所有人不自觉地绷紧身子,生怕被云湛拉出来训话。 “怎么,都没话说?”冷沉的目光凉凉地扫了圈众人,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坐得最远的一位跟单员上,“小李,这么简单的单子,你都跟不好?” 被点名的小李低垂着头,不敢吭一声。 因为他的沉默,云湛的脸色立马阴沉一片,眸光一寒,身上的气势随之散开,压迫得令人窒息。 他们老板最近怎么回事,是更年期到了么? 还是母胎单身太久,欲望无处发泄? 众人惶惶不安,突然,原本合上的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数十双眼睛“刷刷刷”地朝门外看去,竟然看到一位穿着古装的红衣女人站在门口。 这人是谁? 众人同时一惊,心想着她会不会走错地方。 云湛也和其他人一样,红艳的身影在落入眼中的刹那,他的呼吸悄然一窒,深邃的眸底划过一丝暗芒和喜色。 原本阴沉了好几天的脸终于开始逐渐放晴。 他看着程欢大跨步地向他逼近,那张怒气腾腾的俏脸上满布肃杀之色。 可不等他开口,她忽地抬手拧住他的耳朵,阵阵的抽气声中,程欢一声不吭地拖着云湛向外走去,身上冷冽的气势让人震惊。 等程欢和云湛离开之后,会议室里的人呆愣了好一会。 “那女的是谁?”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所有面面相觑了一会,随之一窝蜂地冲了出去。 他们站在楼道上,透过窗户朝楼下看去,结果发现程欢的手依旧拧着云湛的耳朵,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好凶悍! 众人瑟瑟发抖。 “奇怪,我们老大不是不近女色的么?所以楼下的是……” “老大竟然会乖乖地让人拧着耳朵,简直不像他的风格。” “到底哪方神圣驾临,实在是太彪悍,太帅了。” …… 楼下,拖着云湛走到一棵樟树下,程欢这才转身面向他,双手环胸,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冷冷地盯着他。 “你……”幽暗的黑眸若有所思地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他不是在做梦? 云湛抬起手,手指随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正在触摸她的脸,却被她用力地挥开。 “你对我做了什么?” “恩?” “你往我身上洒了什么鬼东西?”程欢踮起脚,杀气腾腾地瞪视向他。 云湛被她一吼,脸上多了一丝尴尬之色,解释道:“不是我,是三胖。” “三胖?不管怎样,三胖它也是你猫。”皓腕一抬,迅速地将他的耳朵拧了圈,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前便收回手,退出一米远。 办公楼上,远远看到这一幕的那些人忍不住伸手遮眼,心里却直呼威武。 云湛揉了揉发疼、发热的耳朵,并不生气,只是笑得让人看不透彻,站在她身前的程欢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向后连退了两步。 这眼神……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他相中的猎物,而他随时都可能对她发动攻击。 不行,这种人最好是有多远躲多远。 想到这,她本想用力地踩他一脚再离开,谁知他闪得太快,害她一脚踩到一粒碎石上,人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云湛眼疾手快地接住她,有力的手稳稳地托住她的纤腰,但闻他压低声音道:“不许变身,四周都有摄像头,会被人看到。” 他怎么知道她想干什么? 程欢嗔怒。 办公楼上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去,目睹楼下的这一幕,纷纷“哇哦”了一声,声音传到楼下,两道凌厉的视线猛地直射而上。 众人心下一颤,慌乱退开,然后回到各自的位置,也有个别不怕死的继续偷偷看向窗外,结果却发现楼下早已空无一人,四周也没有云湛他们的身影。 前往地下车库的路上,程欢双手环在云湛的脖子上,生怕自己掉在在地上。 “喂,你放我下去!”她又没扭伤腿,为什么要抱着?“听没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近千年来,只有大师兄这样抱过她。 “现在是什么年代?”云湛淡淡一瞥,不以为意。 程欢轻哼一声,用嘲弄的眼光瞪了回去,瓮声瓮气啐了声:“臭流氓。” 云湛抱着她停了下来,轻嗅她身上的淡淡梅香,用着暧昧的距离和姿势对她别具深意地一笑。 “笑什么?”程欢被他笑得头皮一阵发麻,不自禁地出声恐吓,“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她刚说完,一对情侣从拐角中走了出来。 看到程欢和云湛,这对情侣同时一愣,然后和他们擦身而过,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看他们。 程欢在心底一阵哀嚎,踢了踢腿,想要下去。 真是太丢脸了…… “如果想让我吻你的话,请尽管挣扎。”他一脸正经八百地说了句,令程欢顿时傻眼。 “你敢?” “你可以试试!”他要笑不笑道,眸光颇显幽沉。 又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程欢忙不迭地将脸埋入他的颈间,急急催促:“快走快走!” 她的气息洒落在他脖子上,微痒,黑眸再次一凝,显得越发得深邃。稳了稳呼吸后,他抱着她大步向自己停车的位置走去。 到了停车的地方,云湛将她放下。 程欢迫不及待地松开手,迅速退了好几步,一脸戒备地瞪着他。 “上车吧。”云湛打开副驾驶位置的门。 程欢视线一转,结果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有个摄像头,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关上车门,云湛饶到另一边坐上车。 余光扫到她一脸郁闷的表情,他音色平淡地道:“先别急着离开,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 “有什么问题现在就问。”她还要去找师兄,没时间和他浪费。 云湛并不接话,而是一点点地向她靠近。 程欢不由自主地向车门的方向后倾,眼里透了些许的紧张:“你,你想干什么?” 他的脸虽然很严肃,但他眼底深处的邪肆眸光却让她有一种熟悉之感。 大师兄…… 宛若清泉般的眼眸忽然变得茫然起来。 云湛越靠越近,见她神色迷离,喉间传出一阵哼笑,温热的气息拂上她的鼻尖,整个人犹如一头沉睡的狮王,透着慵懒霸道的气息。 陷入回忆中的程欢陡然回神,眼里怒火狂溢。 这不要脸的扫把星怎么可能会是大师兄?她一定是魔怔了! “大师兄?”低哑的声音逸出,幽深如墨的瞳眸危险地眯起,冷峻的容颜冷厉了几分,“你到底有多少的师兄?” 哎? 她刚刚对着他喊大师兄了么? “你管我?”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却怎么推都推不开,气得她咕哝道,“反正你不会是我师兄。” 云湛:“并非只有师兄的身份才能有权管你。” 程欢眨眼。 “还有老公!”他扬唇一笑,透着沙哑的嗓音有种难喻的性感。 第22章 “老公?”程欢微挑起眉,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就算我会结婚,我的老公关你什么事?” 她是妖,他是人! 她的老公怎么轮都轮不到他这扫把星。 不顾他瞬间沉下的脸,她畅快地笑出声,转眼消失在他的眼前。 回去的路上,云湛一直拉着脸,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小区,他急匆匆地跑进电梯,看似冷静的表情下,心里却格外的紧张。 打开房门的一瞬,他紧绷的心绪骤然一松。 客厅里,程欢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脸悠闲地看着电视,手上还拿着一大把葡萄,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她转过头,恰好迎上他暗含喜色的目光。 “喵,喵!”一阵哀怨的猫叫声传来。 云湛转眸看去,只见自己的爱猫被倒挂在半空中。 那是一个透明的圆球,球下装了三分之一的水,橘猫必须用力躬起身才不至于喝到水,而云湛看到它时,它的头已然湿透,正可怜兮兮地对着他叫。 喵,铲屎的,还不快来救驾? 这疯女人简直就是个魔鬼,本喵和她势不两立。 有她没喵,有喵没她! “吵死了。”程欢懒懒出声,看似随意地一扬手,一颗小小的葡萄凌空射出,正好堵住橘猫张开的嘴。 云湛收回走向橘猫的腿,脚跟一转,走到程欢的身边的坐下。 看到这一幕,橘猫愤愤地瞪着双眼,发出哀怨的声音。 啊啊,你个重色轻喵的家伙。 本喵生气了,要离家出走,哄不好的那种。 云湛压根听不懂在呜呜呜地说些什么,只是颇显同情地瞥了它一眼,斟酌了好半天,他才向程欢求情。 “三胖也是无心之过,能不能……” “不能!”不用他说完,程欢也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这只死胖猫次次和她作对,今天绝对要给它一顿教训,让它知道她程欢可不是好惹的,看它下次还敢不敢对她撒尿。 抓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她用力地咬下一口,那凶狠的表情让云湛感觉这一口像是咬在他的身上。 以自求多福的眸光再次看了眼自己的爱猫,他轻咳了一声,起身走向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酸奶,而后走到她的身边递向她:“口渴么?” 程欢看了看他手中的酸奶,一脸嫌弃地皱了皱俏鼻,接下着,她扔掉手中只咬了两口的苹果,起身走进浴室。 “不许进来!”准备关门前,她恶狠狠地瞪了瞪他。 云湛不明所以地一怔,下一秒,她当着他的面用力地关上浴室的门。 一阵水声传来,他才隐隐地笑了笑。 橘猫的呜咽声再次响起,云湛走到水球下,试探性地伸出手,可还没碰到它,他的手就被一股力量所挡。 现在他也只能爱莫能助地收回手。 走进客房,云湛习惯性地朝窗台的方向看去,可这一看,他的心陡然一沉,只见被锁链固定在铁笼子里的花盆依旧还在,然而,花盆里的红梅却不见了踪影。 他神色不安地旋身出了卧室。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哗啦啦地响着,但除了水声之外,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他快步走到浴室的玻璃门外,敲了敲门,平稳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异样:“家里有一条新毛巾,要不要给你拿过来?” 毛巾?她才不需要毛巾。 程欢不屑地噘嘴,一声不吭,继续洗她的澡。 浴室内的程欢挤出一大坨沐浴露,玩得不亦乐乎,而浴室外没有得到回应的云湛却陡地眯眼,还下意识地拧动门把。 门开的一瞬,湿热的水汽铺面而来。 透过迷蒙的水雾,一道令人血脉愤张的美丽胴体霎时落入眼底。 难以控制的热流直涌而下,瞬间汇聚在某一处,他不自主地将她从头打量到尾,最后定在她震惊得无以复加的脸上。 下一秒,程欢终于回过神来,大叫出声:“啊,你个臭流氓!” 他,他怎么可以开门? 抬起手,玻璃门轰然合上。 程欢再也顾不得玩,迅速地冲掉身上的泡泡,穿好衣服,浑身杀气地冲出浴室。 云湛若有所思地坐在沙发上,要是仔细看,能发现他的耳尖泛着微微的红色,听到浴室门开的声音,他刚抬起头,红艳的身影转瞬逼近,来不及眨眼,他就被她掐住脖子,推倒在沙发上。 随着他倒下,程欢也跟着倒在了他的身上。 “流氓,我不是提醒过你不准,不准……”脑海里闪过先前的那幕,她的脸蓦然一红,再也说不下去。 云湛不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不觉之中,他的手在她毫无察觉间环上她的纤腰,沙哑的嗓音透着丝丝缕缕的蛊惑:“你只说不准进,而我站在门外,确实没有进去。” 程欢闻言,水色潋滟的眸子再次被怒气充满。 他竟然抓她语言的漏洞,可恶,可恶至极,她恨不得狠狠地咬他一口。 程欢这般想着,恰好看到他脸上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脑子随即一热,猛地低头朝他的脸咬了下去,但是她这一咬,没把他怎么样,却差点把自己的牙齿给磕断了。 她气恼地直起身,双手捂着嘴,痛得眼里涌上阵阵的水雾。 “你确定自己是梅花妖而不是猫妖?”低低沉沉的笑从他的喉间逸出。 “你才是猫妖,你全家都是猫妖!”一拳捶在他的身上,气急败坏的程欢再也不想和他多说一句,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窗外。 云湛刚还含笑的脸陡然一变。 失去了灵力控制的水球突然破裂,倾泻而下的水四处飞溅,而胖胖的橘猫更是惨叫一声,毫无预兆地跌落于地。 云湛失神地看着流光消失的方向,心像被人挖空了一块。 她就这样……离开了? 眸光一闪,他从沙发上翻身而起。 冲入卧室的他抬头朝窗台看去,淡淡的金芒下,空荡荡的花盆里没留下丁点红梅的痕迹,好像那株他精心照料了好几个月的红梅树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他有一种预感,他和她再也不能在梦中相聚。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微微一黯。 他是人,而她是妖,如果她要离开,他根本没有能力将她拦下,从今以后,他更不知去哪里寻找她的下落。 缓步走到窗边,心微微刺痛着。 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他涩然一笑,身上散发出一种宛若万物消寂般的颓废,但没有时间让他颓废太久,只因一道流光从远处而来,伴随着一阵尖叫声。 他心下微惊,抬头朝窗外看去。 流光穿入窗内,幻化成红艳的身影,而后直直地撞入云湛的怀里,再同时倒入他身后柔软的大床上。 难以言喻的狂喜撞击着死寂一般的心湖,不顾她的挣扎,云湛陡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在身下。 “臭流氓,你给我起来。”闭了闭眼再睁开,眩晕的感觉终于消退了一点,看到压在身上的人,她破口大骂,“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施了什么该死的术法?为什么我……唔……” 不等她说完,他狠狠地吻住她,几乎吻痛了她。 程欢震惊地睁大双眼,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过了好一会,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那似冷似热的眸光,清澈如泉,却又诡魅若夜,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倒让她一阵莫名的心慌。 程欢怔怔地看着他,被吻过的红唇娇艳欲滴,泛着水润般的光泽:“你,你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淡淡的嗓音,淡淡的表情看起来云淡风轻似的,却隐含了一丝满足的笑意。 他以指轻滑过她如霞的面颊,眼底一片幽暗。 这样的眼神让程欢心慌意乱,红云更迅速地爬上两颊,她双手抵着他硬实的胸膛,惊惶羞怯地瞪着他。这一瞪,她自认为很凶狠,可含着泪的双眸在他看来却带着女儿家的娇憨。 心弦微动,他蓦地发出琴弦撩动般的悦耳笑声。 “笑什么笑?还不快起来?”她嗔怒,朝他挥了挥拳头,“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真是见鬼了,为什么她会回到这里? 她明明已经飞出很远,但忽然一阵强劲的拉力袭来,就像有一条粗绳绑在她的腰上,硬生生地将她拖了回来。 云湛不想再次惹恼她,所以依她的要求。 在他移开的下一秒,程欢手忙脚乱地爬起身,躲到一角,用力地擦了擦嘴,恼火道:“不许再占我便宜,否则有你好看。” 说完,她还不停地擦着嘴。 要是被大师兄知道她被人接二连三的占便宜,他不气得打她屁股才怪。 想到这,她就觉得屁股传来阵阵抽痛。 云湛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她擦嘴的动作,黑眸一阵明灭不定,后又危险地眯起。 可能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程欢正在擦嘴的手蓦然一僵,讪讪地放下手,淡淡的阳光下,只见那水润的嘴唇早就一片红肿。 见他突然站起身,她下意识地往后躲。 去他的扫把星,她这拥有近千年修为的花妖还会怕他不成? 程欢也站了起来,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 等等,她现在是在做什么? 她可没时间和他耗! 轻哼一声,她再次当着他的面向消失在房间内,可没过多久,她又像先前那样身不由己地回返。 “姑奶奶我就不信了。”从云湛的身上爬起来,她再次飞离。 不同于她的急躁,再次被扑倒的云湛缓缓地坐起身,若有所思地微敛眸光,最初的失落和不安已经烟消云散,慢慢地被笑意所取代。 一分钟后,流光再次射来。 他不慌不乱地张开手,又一次将她抱了个满怀,只是她的冲击力非同一般,即便他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被扑倒在床上。 第23章 云湛:“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向我投怀送抱?” “什么迫不及待?”程欢爬起身,脸上的怒色在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时悄然消去,多了些尴尬,“你可别冤枉我。” 下了床,她扫了他一眼后移开目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应该不会术法才对。 云湛坐起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在房间里来回地走动着,一脸纠结的表情,像是丝线打成了结。 沉凝的视线落在窗台上的空花盆上,后不动声色地垂敛眸光。他忽然笑了,笑得光风霁月,俊美中犹带几分天人之姿。 程欢不经意地扫到他含笑的脸,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人也不由自主地走到他身边,死死地盯着他。 “怎么了?” “哎?”程欢恍然回神,忙晃了晃头,“没事。” 转过身,她又狐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表情恢复一贯的平静、沉稳,她这才在心里嘀嘀咕咕了几句,出了他的卧室。 目送着她走出去,云湛隐隐地扬了扬唇线。 夜半时分,月明星稀。 一道流光消失在夜空之上,而原本空荡荡的花盆里,那株消失的红梅再次出现,满株绽放的梅花清艳非常。 黑暗中,云湛徐徐睁眼。 此时的程欢已经飞出很远,回身看向被层层山峦遮掩的城市,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回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种种,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 她的本体和扫把星间定然存在着某种联系,不然她回到本体之后,为什么不能离开?还有,他又怎会通过梦境进入九重妖塔,而且不论她在什么地方,他都能找到她? 他到底是谁? 不行,她得先回去问问三师兄。 心下主意一定,她加快速度,转眼消失在夜空之下。 九重妖塔位于高山雪原之中,这里人迹罕至,妖塔外还有一层结界,根本不会有人类发现。 她先去了趟第五层,但佛钮司山下的木屋已经空无一人。最后,程欢在第七层的沙漠中找到了苏琰的身影,他依旧和那位驼背的老人家在一起。 “三师兄……”她兴奋地跑向他。 “小师妹,你这是……”她已经闯出了妖塔的第九层? “让你看看,这是什么?”她抬手轻抹额心,一道红色的印记随之浮现又迅速地隐去,“只要不犯大错,以后我可以在妖塔内来去自如。” “很好。”苏琰兴味地揉了揉她的头,“可有找到二师兄?” “放心,如果那游有方真是二师兄的话,那他绝对逃不出师妹我的手掌心。”她握了握拳头,俏皮的脸色接着一变,“说到这,我就来气。” “发生了什么事?说来听听。” 程欢将自己本体的事情一一和苏琰道出。 听她说完,苏琰从沙丘上陡地站起身,神色激动地道:“难道他是大师兄?” “怎么会?”程欢一怔,“他和大师兄一点都不像。” 她的声音逐渐减弱,心里也生出了几许疑虑,脑海里回想起和云湛相处的点点滴滴,有那么几次,她的确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虽然有的时候,他和大师兄一样霸道,但……也太不像了吧? 她微偏着头,嘴上一直在否认,心里却早已蠢蠢欲动。 等不及苏琰再发表自己的看法,她忽地一跃而起,消失在茫茫的沙漠之中,半空中传下她急切的声音。 “三师兄,我下次再来看你。” 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苏琰宠溺地笑了笑,而一直站在他身后显得毫无存在感的苍老身影缓缓地走到他的身侧,蒙了层雾似的眼里带了一种让人无法看透的黯然。 等程欢回到云湛的住处时,天边已经现出一抹鱼肚白。 她略显紧张地走到床边,看着正在沉睡中的冷峻容颜,程欢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心里既期待又害怕,踌躇不前。 他真的是大师兄么?万一不是…… 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睡着的云湛少了些清醒时的冷沉,脸部线条柔和,长长的眼睫毛在淡淡的晨光中映下诱人的剪影。 他很帅,帅得有点冷。 可不管怎么看,都不像大师兄呢。 一张邪魅却好看得天怒人怨的俊容浮现在脑海中,她故意屏住的呼吸再难抑制地急促起来。 在她失神的一瞬间,她没发现近在咫尺之人的眼睫毛轻微地颤了颤。 两人的呼吸来回地交错着,早就醒来的云湛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俯头盯着他看,隐约中,似乎还听到她下意识吞咽的声音。 不知道他已经醒来的程欢依旧深陷于困惑之中,她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云湛快装不下去时,她才直起身。 一片梅花瓣从她的指尖飘落,没入他的额心,装睡的云湛真正陷入了昏迷。 程欢坐到床上,摊开的手掌,一颗圆形的水晶球慢慢显现。 大师兄,会是你么? 紧张地来了个深呼吸,随后,她闭上眼,大概静默了一分钟的样子,那颗圆球慢慢地飘了起来,悬浮在云湛的头顶上方。 一缕红光从程欢的指尖传递到圆球上,再笼罩住云湛,柔和的光晕照亮了整个房间。 程欢聚精会神地盯着圆球,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有的只是一片空白,她试了一次又一次,不能理解圆球中显示的空白是什么意思。 第十次尝试之后,依然一无所获的她决定收回圆球。 她呆坐在床上,眼里有不解,有失望。 难道他不是大师兄? 可圆球中的空白又是什么意思? 莫非现在的云湛是扫把星的第一世? 脑海里掠过个无数个疑问,与此同时,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狂涌上她的心头。 为什么会这样,他到底是不是她的大师兄? 重新拿出透明的圆球,她看了一会,忽地消失在窗外。 程欢去了恒艺公司寻找游有方,因为时间还早,他还没有到公司,所以她只能先在他们公司外等。好不容易等他到了公司,一直忙碌的他却始终没有落单过。 坐在兰花上,变得像蚊子般大小的程欢百无聊赖地托着腮。 要不干脆将其他人迷晕算了? 不行,万一被发现可不好收场。 又过了半个小时,游有方接到一通电话,之后他将手上的事情迅速地安排好,独自离开了办公室。 程欢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游有方似乎和人约在一家西餐厅吃饭,在他去卫生间时,她则站在卫生间外,整个人显得有些紧张。 游有方走出卫生间,见她站在男厕门外不禁一愣,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定了定神后,如轻柳拂过水面般的温和嗓音逸出:“不好意思,能不能让一让?” “哎?”程欢抬起头,一张笑得温和的俊脸随即落入眼中。 脑海里浮现出当年二师兄无奈又宠溺的脸,她心下微涩,眼底晕染出一片朦胧。 眼前这清润温雅、内蕴风华的男人虽然和二师兄有着一般的笑容,可他不认识她,即便眸中浅笑盈盈,目光却生疏得令人心中生疼。 眼泪毫无预警地流下,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看到这样的她,游有方一阵错愕:“你……” 他刚开口,另一道修长的身影忽地从外踏入,本就狭小的空间顿时多了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程欢回过头,含着眼泪的美眸就这样没有一丝防备地撞上一双幽暗深沉的黑眸,几乎快要盈眶而出的泪水瞬间被她逼了回去。 “你怎么在这?” 一开口,她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不对劲,带了鼻音,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 深邃的冷眸迅速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披散的墨发长至腰际,简单的红色长裙看起来有些冷艳,换上现代装的她给人一种别样的风情。 云湛就是和游有方约见的对象,不过他看都没看游有方一眼,而是一把将她勾入怀里,冷峻的脸布满寒气,幽深的眸底散发出幽幽的寒光。 “你又在这做什么?”眸光微虚,声音也冷下几分,“还堵在男厕门口?” “我……” “不好意思,麻烦几位让一让好吗?”卫生间外又来了几人,但因为程欢三人而没办法进去。 离开卫生间后,程欢一直低垂着头。 用餐期间,她也是默不吭声地呆坐在那,只是偶尔会偷偷地看游有方一眼,她的小动作和小眼神自然没逃过云湛的注意,所以这一顿饭吃得气氛有些诡异。 云湛和游有方本是要谈生意的,结果有关工作的事一句都没聊。 云湛:“吃完饭和我一起回去。” 程欢:“哦。” 游有方看了他们一眼,忽而一笑,这笑宛若破云而出的明月:“要不先去我们公司坐一坐?” 传闻云湛不近女色,是真的么? “好呀。”不待云湛回答,程欢抢先应下。 不同于她清亮得宛若星辰般的眼眸,云湛淡淡地扫向她,眸底有抹危险的暗芒在隐隐浮动。 出了西餐厅,程欢笑眯眯地对游有方道:“游大哥,我能不能坐你的车?” “当然可以。”游有方对她的话感到有些意外,但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 他的视线转向站在她身后的云湛。 只怕某人不会同意吧? 接收到他的目光,云湛一言不发地伸手揽住程欢,沉哑的嗓音透着不容置喙的意味:“不必麻烦,她坐我的车就好。” “这怎么算麻烦?”程欢气恼地瞪向他。 反正都是要去恒艺公司,不管她坐谁的车都没有影响吧? 气死妖了! 她应该在游有方前来西餐厅的路上将他弄昏的,可谁知半路会杀出云湛这扫把星?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程欢偏着头,就是不想理睬身侧的云湛。当他们的车经过一条隧道时,一团黑雾陡然袭来,车身猛然震动。 不好,有妖物! 第24章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地驶入一个陌生的空间,这里四处都是燃火的岩石,温度热得灼人。 程欢从车内飞身而出,悬浮在半空中。 他们现在正身处一座鸡腿菇状的石柱上,石柱周围是沸腾的岩浆,要是不小心跌落其中,定然尸骨无存。 “小心!”眼看着游有方所驾的车就要冲下石柱,程欢不由地惊呼出声。 红色的长鞭飞甩而出,将已经露出两个前轮在外的轿车生生拉回,另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随之响起,只见云湛所驾驶的车以一阵完美的漂移方式,在即将撞上游有方车尾的那一瞬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云湛和游有方心皆有余悸地踏出车外。 程欢旋身落在车身上,骤然变冷的双眸迅速地扫了圈眼前的景象。 这是什么鬼地方? 先前看到的那团黑雾又是什么? 云湛和游有方惊魂未定地走到一起,两人对视一眼,再同时向程欢看去。 “云总,你……知不知道眼前这情况是怎么回事?”游有方从程欢的身上移至前方,那看起来像是没有边际的岩浆咕噜噜地冒着泡,教人不觉胆战心惊。 云湛皱了皱眉,沉声道:“可能是什么异域空间。” 原本他也不相信这世界有什么妖魔鬼怪,但自从遇到程欢之后,他已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面对眼前的情况,他比游有方要显得更为淡定一些。 “异域空间?”温和的嗓音裹上一层冷意,“也就是非科学能解释的现象?” “恩。”云湛低应。 游有方敛下眼里的震惊,迟疑了片刻,出声询问:“那程欢是……” 以她的身手,不像寻常之人。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程欢低头看向他们两人,而后从车上轻巧地一跃而下,脸色凝重地说道:“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先看看怎么出去。” 这里温度太高,氧气也不充足。 若是待太久,必死无疑。 说完,她越过他们,向刚刚车开进来的方向走去。 程欢缓步向前走着,直到走到石柱另一头的边缘,她都没有触摸到类似于结界的东西。 糟了,结界怎么消失了? 万一找不到出口的位置,他们可是会被彻底困死在这里。 “怎么样?”看她脸色不好,云湛跟着心下一沉。 程欢:“等等,我再看看。” 她走到柱子的中间,无数的红梅随着她的脚步向四周飞散,有些遇火枯萎,有些朝着更远的地方飘去。一瞬间,这个空间满布红梅,映衬着火光,决然而又诡艳。 游有方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伸手接住一片红梅花瓣,真实的触感让他更为吃惊:“这是在……变魔术?”但哪里来的道具? 云湛没有回答,沉稳的表情略显肃穆。 十来分钟后,程欢缓缓地落于地面,眼里含着笑意。 “找到了。”出口距离这里有点远,但至少不会没有一丝头绪,也不至于让他们在这里干坐着等死,“你们先进车里。” 等云湛和游有方各自坐到驾驶位置之后,由梅花结成的长鞭分别捆在车身上,而随着程欢凌空飞起的刹那,两辆车稳稳地紧跟在她的身后,越过犹如火海的岩浆,朝着不知名的方向飞去。 飞到中途时,突然,一阵炙热的狂风猛地吹来。 察觉到危险在急速逼近,程欢陡然回身,却只来得及看到一抹暗影自眼底一闪而逝。 那是什么? 心里刚生出疑问,暗影再次出现,以着极快的速度向她的方向飞掠而来,紧接着便是一股强劲的妖力。 这股妖力来得猝不及防。 一阵剧烈的痛瞬间传遍全身,受到一击的她向后倒飞了出去。 “不要!” 红色的长鞭蓦然消失,云湛和游有方所在的两辆车同时向下坠落,程欢紧追而下,红色的梅花瓣倾巢而出。眼看着车辆就要落入岩浆之中,红色的花海终于抢在这之前赶到。 程欢并没有就此放松,当她回头看时,偷袭她的暗影再次向她逼近。 冷然一哼,她腾空而起,向那暗影正面迎去。 刚刚是她大意,想要趁她救人之时而取她性命,可没那么容易! 意随心动,利如刀刃的红影如箭射出。 在对方闪避之时,程欢找准机会直飞而上,砰然之声响起,伴随着飞散的灰尘,只见那两辆车稳稳地落在石柱上,同一时间,程欢一跃而起,化作一团红雾迎上袭击她的妖影。 到底是哪里来的妖物,竟敢偷袭她? 半分钟后,云湛和游有方同时打开车门,双腿发软的他们差点瘫坐在地上,而此时的虚空中,红光缭绕,虚影重重。 倏然,但闻“轰”的一声,两道身影分别落下。 容不得对方一丝喘息的时间,程欢再次向对方攻去。 绵密如针的红光蜂拥而上,一阵吃痛的轻吟声传来,淡淡的血腥味流转在空气之中。 “是你!”那只曾出现在扫把星家中的兔妖。 被破除保护罩的兔妖现出了人形,一身灰暗的长裙,掩盖不住那玲珑有致的身躯,她踉跄着站起身,脸上挂着讽刺的笑意。 “你们是出不去的。”兔妖嗤笑。 没有主人的同意,谁都别想从这里出去。 “你是谁,将我们带来此地有什么目的?”程欢的语气不算太快,但每一字句都透着凌厉,“要是不老实交代,我不介意先拉一位做垫背的。” 回想起上次遇到这只兔妖的情景,程欢不由地轻蹙起眉心。 兔妖低低地笑出声,一脸轻蔑地看向程欢,嘲讽道:“作为妖,你竟然与人类为伍。” “那又如何?”程欢冷然回应。 兔妖缓缓地站起身,灰色的长裙拖曳在地,她一步步地朝程欢迈近,娇笑着问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要和我打哑谜,我也没时间和兴趣与你在这周旋。”一拂衣袖,清冷的眸光如刃射出,“有什么话,最好直接给我说清楚。” “这里名叫灵魔炎域,封印着一位灵魔双修的仙门中人。” 灵魔双修? 程欢心神一颤,一道身影从记忆深处陡然蹿出。 难道……是他? 刚刚敛下的杀气突然间狂涌而起,清明的双眸被血色所覆盖。 一阵接着一阵的杀声回荡在耳际,血,很多的血,四处飞溅的血犹如泼墨一般,不要命地染红了整座宫殿。虚空上,一道身影凌空而立,狂妄地大笑着,似在欣赏一幅绝美的水墨画,笑得疯癫,笑得痴狂。 是他,一定是他! 剧烈的痛阵阵传来,程欢不由地微躬起身子,双手紧抱着头。 一阵杀气随着热浪汹涌而来,伴随着云湛慌乱的声音。 强忍下头部剧痛的抽痛,程欢动作敏捷地向后倾身,同时推掌而出。 兔妖虽一击未中,但也心存防备,所以在程欢出招之时,她便凌空跃起,幸运地避开了程欢的这一掌。 直起身,程欢冷冷地看向兔妖,只见她双掌合十,曾在雪妖幻境中出现过一次的利剑再次出鞘。 兔妖见状,眼里掠过一丝惊骇。 这是…… 伏妖咒由剑尖飞出,原本只有芝麻豆大小的红光转眼变大,朝着兔妖呼啸而去,接下来,程欢足尖轻点石柱,飞身落在剑身上,御剑紧随符咒之后。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传来,根本来不及躲避的兔妖被伏妖咒一击而中。 “怎,怎么可能……” 她明明是妖,为什么能施展伏妖之术? 话未尽,兔妖便昏死了过去。 程欢御剑回转,伸手提住兔妖的衣领,回到云湛和游有方两人所在的石柱上,就在她们落地的瞬间,奄奄一息的兔妖被打回了原形,是一只灰色的兔子,长得倒是很可爱。 云湛向程欢迎来,深邃的黑眸一片冷凝。 他将她上下扫视了圈,见她安然无恙,脸上的表情才渐趋柔和。 程欢将兔子往他的怀里一扔,转身寻找结界的通道,余光扫到欲言又止的游有方,她冷静地道:“有什么话,等我们出去了再说。” 话落,她凝神望着虚空,一道红芒从她的指间射出。 望着逐渐消失在远处的红光,程欢的心蓦然一沉,无意识地向前踏了两步。 结界的出口消失了,难不成它还会移动? 无数的红梅再次倾泻,果然,出口又换了一个方位。 过了一会,程欢再次尝试,没想到出口的位置再次变动,经过多次测试,她发现出口的位置每隔三秒就改变一个位置,而且对程欢来说,变动的方位毫无逻辑可言。 以她的速度来说,她根本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出口并离开。 这灵魔炎域定然布有阵法,只有找到其中的规律,她才能提前判断出下一个出口的位置,但她对阵法一窍不通,当年师父和师兄也没有强迫她学。 如果大师兄和二师兄在的话…… 想到这,程欢眸光一亮,快速地转过身,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游有方。 要是游有方真的是二师兄,那他能不能破解阵法? 好像也不对,现在的他已经是二师兄的转世,只怕和她一样对阵法一窍不通了吧? 眼里的亮光逐渐变暗,一时间想不出办法的她没有形象可言地直接坐在了地上。 好热,他们真的要被困死在这了么? 抬手抹去脸上的汗,她满脸愁容地叹了口气。 对了,还有一个办法。 星眸乍亮,纤细的手指轻触上额心。 她可以向塔主求助,但……她这才离开妖塔没几天,如果向塔主求救的话,会不会太丢脸? 不过丢脸好像比丢命来得划算吧?何况还是三条命。 程欢正在犹豫间,一阵奇怪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本就燥热的空间顿时又热了几分,抬起头,她看到云湛和游有方皆表情僵硬地瞪着她的身后。 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第25章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程欢觉得自己紧绷的心弦仿佛随时都可能断裂,明白现在的自己正命悬一线,她稳了稳呼吸,忽地凌空一跃,红色的虚影飞快地掠向云湛和游有方。 途中,她借机回头看了眼,心跳几乎停罢。 那是一只由岩浆汇聚而成的巨型手掌,遮天蔽日般,由上而下地逼命而来。 万千红梅宛若潮水般泄出,却没有撼动火掌半分。 利剑紧随红梅之后,剑啸声起,冷冽的寒光穿过朵朵被燃成灰烬的梅花击向那炙热的掌心。 可是这一切都不过是无用功。 看着越来越近的火掌,程欢一左一右地抓住云湛和游有方的手臂,然而,他们刚离开原来所站的石柱,火掌随即拍下,停在石柱的两辆车先后掉落在岩浆中,转眼消失了踪影。 碎裂的岩石四处飞散,其中有一块在强大的劲气下朝着他们的方向射来。 程欢一时不查,眼看着岩石就要撞上她的后背,正好回头的云湛一阵惊骇,随后猛地借力旋身,替她挡下这一危机。 闷哼之声响起,一口鲜血直直地喷在程欢的身上。 岩石撞击的余劲依然很强大,他们三人并未就此停下,反而以更快的速度继续向前,直到飞身落在另一块岩石柱上,程欢才神色慌乱地松开游有方,让受伤的云湛坐在地上。 “你不应该替我挡的。” 就算那岩石撞到她身上,但不至于会要了她的命,可他不一样啊,万一伤到什么地方,让她怎么办? 她不断地向他灌输灵力,心神莫名恍惚。 同样受到余劲波及的游有方强忍着浑身上下的痛,挪至云湛的身侧,此时的云湛已经陷入昏迷,苍白的嘴唇现出干涸的印迹。 “现在该怎么办?”看向再次朝他们逼近的巨掌,游有方直冒冷汗,失了一贯的温雅。 如果注定有此一劫,等他再次醒来时,会不会发现今日种种不过是一场梦? 想到这,心里的恐惧被一阵苦笑所取代。 程欢没注意到他心境的转变。 抬起头,她静静地朝着巨掌的方向看去,没有任何行动。 她在等,等一个离开的机会。 火掌再次逼近,之后高高抬起,就在它即将拍下的一刻,一道撼天动地般的灵力从虚空中冲泄而出,眨眼之间,那令人咂舌的巨掌溃不成军,碎裂成一块块细小的碎石散落在岩浆之中。 是塔主! 程欢心喜,游有方震惊。 倏然,一道雪色的身影从虚空中极速落下,一把抓住游有方的手,对程欢斥道:“还傻跪着干什么?快走!” 兰君影? 程欢诧异地睁大眼。 虚空上,一线白光倾泻而下,是临时打开的空间出口。 心下再次狂喜,程欢带着云湛紧跟在兰君影的身后。 云湛再次进了医院,而且还被拉进了抢救室。 见程欢满脸心神不宁的样子,兰君影走到她身边,原本媚然的音色柔和了不少:“别着急,他会没事的。” 离开灵魔炎域后,塔主已经施法护住了他的心脉。 她现在这样也只是白担心而已。 “嗯。”点了点头,敛下心里的担忧,程欢这才看向她,“对了,塔主怎么会派你前来?” 莫非…… 含疑的视线落在兰君影的额心。 “你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上九层?”程欢诧异地睁大双眼,说不惊讶,那是假的,“恭喜你。” 怪不得她总觉得她的身上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却一直说不上来,原来是因为她身上的邪煞之气几乎已被净化干净,整个人看起来清雅圣洁了不少,不仅如此,更添一丝如莲般的气质。 兰君影微扬唇,脸上浮现出一抹典雅如月的笑靥。 “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等了。”她伸手轻拧程欢的脸颊,“别绷着脸,放轻松。” 还是以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更可爱一点。 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程欢抱着从灵魔炎域带出来的灰兔,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问道:“在妖塔内待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你着急,现在急着走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和她从云霄孤雾身上拿走的宝物有关? “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到妖界找我。”兰君影没有多说,浅淡一笑。 “你要回妖界?”程欢一怔,“为什么?” “我已经逃避多年,如今是时候回去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责任。”说完,她和程欢以及站在不远处的游有方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责任…… 被血水染红的不好记忆刹那间似潮水般涌来,搅得程欢的脸红白交加,转过身,一眼望进那不失温和却透着探究的目光中。 她的责任,首先是找回师兄。 游有方走到她的身前,清雅的声音从他的喉间逸出:“别担心,云总吉人自有天相。” “嗯。”他会没事的。 陪着她坐在过道中的凳子上,游有方看起来一直都很平静,如果换成其他人,不可能这么安静地坐在这里,只怕早就四处喊着捉妖了吧? 他的镇定和沉稳非常人能及。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程欢和游有方同时起身,而刚动完手术的云湛还在昏睡。 当程欢跟在游有方的身后进入病房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等她避开,一只长臂粗鲁地将她推开。这要是在平时,她一定会跳起来狂骂,可现在的她却焉焉的,心虚的,独自走到角落头坐下。 莫敬轩冲到病床前,看到昏迷中的云湛,差点扑上去。 好在游有方眼疾手快地拉住他,避免云湛受到二次伤害。 “他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早上还和他通了电话。 “等他醒了,你再问他。”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言难尽,游有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程欢坐在那,低垂着头,像是在暗暗忏悔。 过了很久,莫敬轩才发现终于看到她,好奇地向游有方询问:“她是……” 程欢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 一看清她的脸,莫敬轩双眼乍亮。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 就是这身红裙……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 “你好,我叫程欢。” “什么?你就是程欢?”莫敬轩蓦地朝她走近,眼里直冒星光,“云湛的梦中情人?” 怪不得他看着这红裙觉得眼熟呢。 早在云湛和他提起时,他的脑海里就已经有了她大概的轮廓。 “什么梦中情人?”她什么时候成了扫把星的情人? 莫敬轩一脸尴尬地闭上嘴。 下一秒,一位护士走到病房门口,脸色不郁地对他们道:“你们说话小声点,病人需要休息。” 莫敬轩朝着咧嘴傻笑:“呃,不好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云湛的病房就没空闲过,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来拜访了个遍,而程欢在他清醒的当天就悄悄变小,隐在暗处。 云湛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他的父母本想让他回家休养,可他却扬言自己交了女朋友,女朋友会负责照顾他。 “女朋友?”云母明显不相信,“在哪?我怎么没看到?” 臭小子,自从他住院到现在,除了他公司的同事外,她就没看到其他的女孩子。 想骗她?还嫩了点。 “她现在在国外,明天早上会到医院。”云湛面不改色地道。 看他不像说谎的样子,云母心里不免一阵嘀咕。 臭小子难道是说真的? “儿子,你可别骗妈,随随便便在外面找个女孩子来忽悠我们。”电视里还看到有租女朋友回家过年的。 “我忽悠过你们么?”他可不屑干这种事。 云母突然无言以对:“那倒没有。” 都快奔三的人了,没女朋友还一直理直气壮的,怎么威逼利诱都没用,急得她和他爸头发都白了不少,这么多年来,这倒是他第一次主动承认有女朋友。 想到这里,云母脸色一变,笑眯眯地将剥好的香蕉递给他:“儿子,真有女朋友?明天真会过来?” “恩。”云湛镇定地接过香蕉,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鲜花。 正在打瞌睡的程欢忽地打了个喷嚏,睡眼惺忪地抹了把脸,抬眸时,云湛那微笑中藏了丝算计的眸光让她不自禁地浑身一颤。 奇怪,他这眼神还真熟悉。 挠了挠头,她从康乃馨的花瓣上站起身,只见她微微抖了抖肩,一对薄薄的翅膀从她的肩后冒出。 程欢绕过云母,趁她不注意时飞落在云湛手中的香蕉上,仰起头,她对他咧嘴一笑,几不可见的小手中忽地变出一把很小很小的勺子。 现在开始,是她享用美食的时间。 云湛迅速抬头看了眼坐在床边的云母,见她并没看着自己,他手里拿着还剩下一半的香蕉慢慢地靠在枕头上,等他的视线重新回到香蕉上时,程欢已经开始大快朵颐,吃得不亦说乎。 嗯嗯,很甜。 好吃。 云母不疑有他地忙着收拾垃圾,等她扔完垃圾回来时,云湛还保持着他出去时的姿势,眼带宠溺地看着手里的香蕉,那样子看起来说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你在干什么?”云母走到床边,伸手想要拿走他手里的香蕉,“如果不想吃的话,就扔了吧。” 云湛在她伸手欲夺时下意识地护住香蕉,而当他手动的那刹那,程欢就已飞离,稳稳地落在他的耳朵上。 她一屁股坐下,慢条斯理地将勺子里的香蕉肉吃完。 云湛垂眼再看手中的香蕉,发现程欢已经离开,他假意地咳了一声,将剩下的香蕉扔进了垃圾桶。 云母一脸奇怪地瞅了瞅他,却没有从他的脸上发现任何的异样:“儿子,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她伸手摸上他的额头。 体温正常啊,那他刚才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我没事,可能是累了。” “累了?那快躺下休息。” 随着他躺下,程欢不慌不乱地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在他的耳朵上,接着又一屁股坐下。 一秒钟后……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狐疑地皱了皱眉。 奇怪,怎么越来越烫了? 第26章 云母提着热水壶出去后,云湛将手伸向靠近墙面的左耳,微哑的嗓音落在程欢的耳里像是在打雷。 “上来。” 怔怔地盯着眼前的大手,程欢考虑了几秒,然后飞落在他的手指上。 “今晚别太早睡,我有事要和你商量。”他微微扬起一抹笑容,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却有不容拒绝的强硬。 什么事? 她负手而立,仰头看向他超大的头。 他能有什么事需要和她商量的? 云湛将她挪至眼前,眸光微虚,似想看清她的表情:“听到没?” 撇了撇嘴,程欢很想摇头,可一想到他是为了她受伤,只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她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这辈子要遇到他这么个扫把星? 不知是不是猜到了她的心声,云湛沉沉地笑出声,而从他嘴里喷洒出来的气息差点没将她掀翻出去。 程欢身形不稳地跌坐在他的手指上,等他的气息全部散去后,她才手脚麻利地站起身,一手叉腰,另一手指着他,对他破口大骂。 她的声音很轻,比蚊子扇动翅膀的声音还要轻。 云湛压根听不清她在骂什么,端看她那架势,他也能猜到她嘴里骂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而他一点也不恼,宛若浩瀚星空般的眼里含着令人心动的浅笑。 骂累了,程欢气喘吁吁地瘫坐在他的手指上。 她刚刚骂了那么多,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不等于她在“对牛弹琴”? 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无视他,浪费她的口舌! 低低沉沉的笑再次传来,程欢一时不查,直接被他嘴里呼出的热气给冲倒在他的手指间,只见小小的身躯倒栽葱般躺着,摔得格外狼狈。 云湛见状,没忍住再次笑出声。 程欢好不容易从他的指缝间爬了出来,龇牙咧嘴地瞪着他,眼里好像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笑,就知道笑,怎么不笑死你? 就在她气愤难当之时,开门声传来,程欢下意识地扇动起翅膀,等她回过神,她发现自己正飞落在云湛的眼睫毛上,双手还紧紧地抱着他黑长的睫毛。 这,这个是什么情况? 她愣了愣。 “儿子,你刚刚在笑什么?”云母从门外走进,一眼看到云湛拿着手机笑得低沉,她心下骤然一松,“不是说累,怎么还看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一种毛毛的奇怪感觉。 这几天,她总觉得自己儿子的某些行为举止有些怪异,可她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怪。 云湛当作什么事都发生一样,关掉手机。 “好,不看了,这就睡。”他侧过身,故意背对向她。 程欢抱着他的眼睫毛,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而一上一下的,不知他是不是玩上瘾,眨眼的动作越来越快,害她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被他甩出去。 气恼的她双脚顶在他的眼睑上,像拔河一般,用力地拔起他的眼睫毛。 让你玩,让你玩…… 云湛痒得不行,又不敢伸手去揉,怕自己一不小心伤到她,所以他一直强忍着,听到关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同时一阵刺痛从眼睑上传来,他只好无奈地开口:“别闹。” “儿子,你说啥?”正坐在凳子上打瞌睡的云母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惊醒,“谁在闹?” 病房里就他们母子两人,哪里还有第三人? 听到云母的声音,刚将手放到眼皮子底下的云湛浑身一僵。 她竟然没出去? 云母没有等到云湛的回答,迟疑地站起身,略显沉重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程欢松开云湛的睫毛,转身飞到床边,再小心翼翼地从铁架子边缘探出头,只见云母越来越近,她悄悄地隐藏起身子,结果发现云湛竟然故意在装睡,嘴里还砸吧砸吧着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她就像见鬼似的瞠大双眼。 真是神奇,扫把星竟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云母弯腰看了眼云湛,以为他睡着在说梦话呢,也没有多想,重新坐回凳子上,继续打起瞌睡,而她压根没想过自己的儿子竟然可以秒睡的这个问题。 等病房里重新恢复安静之后,程欢扇动着背后的翅膀,从床边探出头。 这时,云湛突然睁眼,眼底闪着温柔的碎光。 吃了晚饭,云湛用某个手机APP软件替云母在医院外订了一间客房,让她去酒店休息,不用在医院为他守夜。 云母坚持不过他,只好离开去了酒店。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云湛轻轻地唤了声欢儿,黑漆漆的病房里随之现出一道纤柔的身影。 程欢冲到病床前,压低了声音不悦地道:“不许叫我欢儿。” 不知是什么原因,每当他唤她欢儿时,她总会有一种浑身酥麻的感觉,有的时候甚至还起鸡皮疙瘩,而且这样的称呼也太过亲昵了,他们之间有这么熟么? “为什么,难不成‘欢儿’是只有某人才配拥有的专属权利?”隔着夜色,云湛直直地锁住她的双眸,低哑的嗓音里透着让人心惊肉跳的浅笑,平静的口味却大有兴师问罪的意味。 咦,他怎么知道? 她吃惊地瞪大双眼,定定地望着他。 只有师父和大师兄唤她“欢儿”,每当二师兄、三师兄也这样唤她时,最后他们总会被大师兄整得很惨,所以其他人都叫她“小师妹”或者“呈欢”。 看她像是陷入回忆中,一张俏脸时而开心时而哀伤,云湛没有出声打扰她,而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眸色极为深沉,即便是半躺在床上,依旧如那暗夜里蛰伏不出的猛兽,冷静得慑人。 房间里“噗噗噗”地冒着浓郁的酸气。 程欢深陷在回忆之中,对此毫无所觉,过了好一会,她才从回忆中重归现实。 “反正不许再叫我欢儿。”照她的年纪,做他祖宗的祖宗都绰绰有余,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称呼,会让她觉得自己还没长大。 程欢心里是这般想法,可在云湛听来,却是另外一种意思。 房间里的酸气又浓重了几分。 “从今晚开始,我要你假扮我的女朋友。”云湛面色淡然地说道,墨眸里藏着不容人察觉的深幽。 他不管她的心里有谁,但从现在开始,他会将那些人一一驱逐出境,因为……他要进去! 假扮他女朋友? 程欢刚想开口,可一时太过紧张竟咬到自己的舌头。 唔,好痛! 淡淡的甜腥味瞬间充满口腔,她捂起嘴,转身背对向他,痛得直跺脚。 扫把星,名副其实的扫把星。 她能不能打爆他的头? 云湛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便好整以暇地靠在枕头上。 舌头上伤口处的痛一阵阵传来,程欢一边紧咬着牙齿,另一边则掀开嘴唇,嘶嘶嘶地吸入冷空气来缓解疼痛。过了两分钟后,终于不再觉得痛的她才转身重新面向他。 她的目光充满怒气,他的瞳眸却如深潭般沉静。 “谁爱假扮你的女朋友找谁去,反正别扯上我。”她吃饱了撑的,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云湛听这么说,也不生气,反而将双手枕在后脑勺处,漫不经心中又透出一丝优雅的痞气。 这样的他,她还是第一次见。 程欢挑衅地一挑眉,眼里更添俏皮之色。 云湛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线,不疾不徐地说道:“不知道红梅花茶,味道如何。” 威胁,这是□□裸的威胁! 他想摘她的花瓣泡茶喝,怎么不怕毒死他? “给你,都给泡茶喝。”气呼呼的程欢捧起别人送来的花束一把扔到他的怀里,唇瓣气得直发抖,“看喝不死你。” 她咬牙切齿地轻哼一声,转身拉了把椅子坐到角落头里。 画圈圈,画圈圈,画圈圈…… 深邃幽暗的眸底隐隐地浮现出一抹笑意,他轻咳了一声,完全忽视掉她身上的怒气,问道:“作为我的女友,知不知道明天该做些什么?” 谁是你的女朋友?少臭美了。 程欢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完全将他的问话当成耳边风。 “欢儿?”慢悠悠地唤出两字,倏然间变得沉冷的声音犹如冰雪一般没有丝毫温度。 程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转头怒瞪向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这句话一出,就表明她承认了自己身份。 云湛似有如无地扬了扬唇线,垂下眸,敛下眼底差点盈眶而出的笑意。 “很好,今晚早点休息。”话音一顿,他的视线落在她极其不满的脸上,随即闭上眼道,“期待你明天的表现。” 轻啐一口,在他躺下后,她朝他做了个鬼脸。 第二天早上,天刚微微亮,云母就到了医院,打开房门的瞬间,她一眼看到趴在病床上睡得正香的红色身影,眼里先闪过一丝困惑之色,随即心下大喜。 难不成是臭小子的女朋友?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早餐放在一边的小桌上,然后满脸好奇地向程欢靠近。 云湛睡得很浅,在她开门进来时,他就已经醒来。 当他睁开时,刚好看到她弯下腰,满脸喜色地打量着程欢的睡颜。 不错不错,长得可真标致。 看看这嫩嫩的皮肤,简直吹弹可破。 云母开心得笑眯了眼,但见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眼看着就要碰到程欢睡得红扑扑的脸,结果却被云湛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妈,欢儿刚坐了一晚上的飞机,让她再睡会。” “哎呦。”云母抬手拍了拍胸口,“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能让她就这样睡在这里,你好歹也给她订个房间,先好好休息一下啊。” “咳咳……”云湛低下头,掩眼底幽深莫测般的笑意。 云母正一脸嫌弃地斜睨向他,突然,凳子翻倒在地声音响起。 程欢狼狈地坐在地上,眯着惺忪的睡眼,嘀咕道:“怎么回事,妖塔也会地震?” 第27章 听到程欢说出“妖塔”两字,云湛的心不禁一紧。 微垂眸,他还在思忖着该怎么向云母解释时,对方却压根没将什么妖塔和地震的放在心上,因为她以为妖塔只是某个国家的某个地名而已。 看她神色如常,他悄然地松了口气。 程欢眨了眨迷蒙的眼,混沌的思绪也逐渐清明。 笑得一脸和蔼的云母向她伸出手,程欢陡地睁大双眼,所有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剩下只有尴尬和不知所措。挠了挠头,她傻呵呵地笑了两声,动作迅速地从地上爬起。 丢脸了,又丢脸了。 她什么时候睡着的,没有流口水吧? 程欢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嘴角,双眼笑眯成两轮弯月,同时用一种很软、很糯,像棉花糖般的嗓音对身前之人唤道:“伯母好。” 收敛起对云湛的不满,她的身上似乎散发出一种讨人喜欢的甜,然而外人不知道的却是现在的她正心生一种恶寒感。 对比自己小几百岁的人喊阿姨,她会不会减寿? 云湛看不到她的心理活动,但听到她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音调和他妈打招呼,黑眸微虚,一时说不上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你是……我们家臭小子的女朋友?”云母期待地询问。 “呵呵。”程欢再次傻笑一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阿姨,我叫程欢。” “程欢?”云母笑吟吟的,眼睛几乎笑眯成一条缝,“这名字好,欢欢乐乐,和和睦睦。” 程欢不知道云母已经脑补出一幅接着一幅儿孙满堂的画面,但是云母脸上的笑却让她打了一个又一个寒颤。 为什么她有一种被当成母猪的感觉? 云母牵过程欢的手坐到床边,开始了解她家里的情况,那架势像是要将她的祖宗十八代都打听出来一般。 天哪,要不要这么热情? 她快招架不住了。 程欢尽量保持着一种大家闺秀般的微笑和云母聊天,偶尔傻笑一番,却总会趁她不注意时向云湛投去求救的目光。 扫把星,还不快来支援支援? 小心姑奶奶随时撂担子! 云湛原本不想掺和进去,所以对她求救中又透了威胁的目光视若无睹,可当听到自家母亲大人竟然开始打听人家女孩子的三围而程欢尴尬得不行时,他才坐起身,打断了她们之间的谈话。 “妈,就你这样,一般的女孩子都被吓跑了。”他的声音带着些无奈。 云母呵呵一笑:“这更说明欢欢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欢欢? 程欢暗暗地抽了抽嘴角。 都说婆媳是天敌,就算她们现在的关系再好,可以后在一起生话的话,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等等,她想这些做什么? 她才不会嫁给扫把星。 用力地晃了晃头,程欢捂住自己热得发烫的脸,神色不安地瞥了他们一眼,希望云湛和云母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见他们都没注意到自己,她暗暗地舒了口气。 云母还想拉着程欢打听些什么,却被云湛再次打断。 “妈,我的早餐呢?”云湛的语调不疾不徐,含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调侃,“你是准备等凉了再给我吃?” 经他一提,云母才想起来早餐这事。 云湛出院当天,游有方和莫敬轩一直送他回到家。 好不容易将云母劝走,除了程欢之外,其他人差不多都瘫软在床上。 等休息了一会,莫敬轩抬眼看到窗台上的红梅,惊喜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这难道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株红梅是什么品种?他也要买一盆。 简直太美了! “不许碰!”看他的手就要摸上一朵开得正艳的梅花,云湛难得大声喝止。 他的声音很急、很冷,吓得莫敬轩慌忙收回手。 “什么情况?难道这梅花有毒?”莫敬轩心有余悸地回头询问。 “什么有毒?”低哑的嗓音幽幽飘出,“什么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你这什么态度?”莫敬轩一脸莫名其妙地审视起云湛,结果却迎上对方极其冷冽的目光,只好认输,“好好好,不碰就不碰,真是怕了你了。” 吝啬鬼,对他还摆这种臭脸。 对于他们两人之间看起来□□味十足的互动,游有方只是安静地坐在原位,如斯镇定,不动如山。 他今天之所以会跟着云湛到他家来,主要原因还是那天的经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定的好奇心,他也不例外,只是现在多了一位莫敬轩,所以他还找不到适当的机会开口。 程欢曾给云湛当过几天的保姆,对他家里东西摆放的位置了若指掌。 她泡了几杯茶端进云湛的卧室,放在玻璃茶几上。 “游总,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们?”云湛的视线扫向程欢,刚好她也朝他看来,伸手接过她端来的清茶,线条偏冷的面容慢慢地变得柔和。 听到他的询问,游有方的眼里现出些许迟疑。 倒是莫敬轩忽地回过身来,走到床前,一脸审判的表情,说出口的话也毫不客气:“你是不是也欠我一个解释?” “我欠你什么解释?”云湛神色慵懒地轻啜了口茶水,慢悠悠地开口。 “就比如……”莫敬轩看向程欢,意味深长地一笑,“你的梦中情人?还有为什么会突然受伤?” 游有方的视线也锁在云湛的身上,好像这也是他现在迫切想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问他不问我?”程欢靠在墙壁上,双手环胸,身上气场微变,仿佛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将她和他们分隔开来。 云湛也有这种感觉,脸色一沉,向她伸出手:“过来。” “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程欢哼了哼,偏头不看他,“我又不是你家三胖。” “喵。”躺着也中枪的橘猫懒懒地抬起头。 这婆娘很凶悍,你们可不是她的对手,最好是有多远避多远,比如……它? 游有方和莫敬轩两人都不吭声,默默地打量起程欢和云湛两人。 真看不懂,他们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 云湛冷然一笑,身上的气势威严冷厉,却又透着一股慵懒霸道:“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程欢噘起嘴,不情不愿地踢了下墙面。 游有方看到她吃痛地皱起双眉,不禁温雅一笑。 “云总,现在可不能太过大男子主义,小心把女朋友吓跑了。”他的声音很柔,如他一贯的温和。 程欢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你们可别误会,我才不是他的女朋友。” 莫敬轩:“不是?那刚刚……” “假装的,被逼的!”程欢恼得想打人。 莫敬轩闻言,顿时傻眼,再之后,他猛地捧腹大笑。 “哈哈,云湛啊云湛,你也有今天。”笑死人了。 云湛:“闭嘴,再笑将你扔出去。” 莫敬轩:“你以为自己是大力士呢,还扔出去,现在的你可不是我的对手,要不要试试?” 云湛:“无聊。” 程欢刚走到床头,双眼朝着云湛一瞪。 她本想问他又想做什么,却不料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像把玩起什么精致的宝贝般,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腹摩挲着。 他清楚地感觉到一个个鸡皮疙瘩从她的手腕间冒了起来,身子也僵硬得很。 呵,还真是敏感。 程欢用力地抽了抽,却抽不出,只好将他手背上的肉用力地拧了一圈:“松手,谁准你吃我豆腐?” “就这么点亲密都受不了,以后怎么办?”他轻叹。 “什么以后怎么办?”美目睁大,俏脸爆红。 莫敬轩微张着嘴,顿时傻眼。 这,这还是他认识的云湛吗?确定母胎单身,不是戏言? 如果他不是和他一起长大,绝对会认为那什么不近女色的话都是骗人的,但他们两个可是同穿一条裤长大的。 这样的云湛,游有方也从没见过。 虽然他们接触的次数不多,但至少也认识了五年之久。 掩去眼底的诧异,他的神色恢复一贯的平和,脸上温润的微笑让人看起来特别的舒心,但又添了丝耐人寻味。 云湛丝毫不在意程欢脸上的羞恼之色,只是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唇,而她则有些恼羞成怒,眼里泛起淡淡的红光。 云湛的卧室里本就萦绕着淡淡的梅花香,不知不觉中,花香渐趋浓郁,最靠近程欢的云湛最先察觉出异样,但不等他询问,人就软倒在床上。 莫敬轩和游有方同时一惊。 程欢拍掉云湛的手,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背,似是想将他摩挲她手背的酥麻感给搓掉。 莫敬轩:“你……” “放心,我只是让他安静地睡上一觉,至于你们……”程欢发出一阵听来格外诡异的笑声,“也一样哦。” 莫敬轩不明所以地抓了抓头皮,但见识过程欢本事的游有方却由心底生起一丝寒意。 “程小姐,你想对我们做什么?”游有方话刚问出口,人就像云湛那样沉沉睡去。 十分钟后…… 收回悬浮在游有方身体上方的透明圆球,程欢的脸早就挂满了眼泪,所以当云湛他们三人相继醒来时,睁眼就看到泪流满面的她。 “程小姐……”清雅温润的眼里掠过一丝讶然,游有方沉吟了几秒,才开口,“你这是……” “二师兄,你果然是我二师兄。”程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还将毫无防备的游有方扑倒在床上。 目睹这一切的云湛眼角骤然一抽,强忍着还没有复原的伤痛,伸出“安禄山之爪”将她一把提起。 “你在干什么?”他盯着她,冷冷地笑着,眸中席卷起一丝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般的危险气息。 “他,他是我二师兄。” 第28章 “程小姐,我……怎么会是你的师兄?”掩下心底的震惊,游有方语调轻柔地询问,背对着窗的他,似有一圈柔和的光晕笼罩全身。 从他记事开始,他并不记得自己曾拜过什么人为师。 会不会是她弄错了? 程欢想要甩掉云湛的手,却没有成功,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游有方,皎洁湿亮的黑瞳里水雾氤氲。 “你就是我二师兄。”她已经看过他的前世镜,不会有错。 云湛收紧握住她的手,脸上黑沉一片,声音里透着几分轻讽和凉薄:“你的师兄还真多。” “他们是我的师兄,又不是你的师兄,你管得可真宽。” 云湛怒极反笑,黑眸里晦暗不明,突然,他陡地出手拉下她,狠狠地吻住那水润的红唇,带着疯狂的惩罚意味。 莫敬轩的嘴张得更大了,就连游有方也被这一幕震得暂时失了表情。 程欢瞠大双眼,用力地推开云湛。 “你,你……”她嫌弃地一抹嘴,“以后别有什么把柄落在我的手上,哼!” 冷峻的面容透着迫人的寒气,云湛不想打击她,但还是挑衅地开口:“你觉得可能么?” “怎么不可能?”等她抓到他的小辫子,她一定要让他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他们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看起来水火不容的样子,可落在另外两人的眼里,不就是“打情骂俏”吗? 略显粗鲁地从床头柜上的餐巾纸盒中抽出一张卫生纸,两秒后,云湛却动作轻柔地替她拭去脸上残留的泪渍,低沉的声音有些紧绷:“真丑。” 程欢刚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亲昵而怔忡,结果听到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这两字,气恼地夺过他手里的卫生纸,直接扔进垃圾桶里,再迅速地滑下床,挑了处离他最远的角落坐着。 竟敢嫌弃姑奶奶丑,姑奶奶还不屑给你看呢。 臭流氓,臭扫把! 游有方和莫敬轩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惊奇。 千年铁树终于开花了! 看程欢躲着自己,云湛的眼中缓缓地眯出一抹危险的冷芒,不过他越是恼怒,脸上越显得轻松淡然。 程欢偷觑了他一眼,也学着拉下脸。 以为只有他会生气似的。 哼! 一时之间,房间里一片静谧,静得有些诡异。 游有方和莫敬轩再次对视,深觉此地不宜久留,而正当他们准备告辞时,程欢忽地起身坐到游有方的身前,两眼泪汪汪地望着他。 “二师兄……”她伸出手,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裤子,眼里透着璀璨的光,“我看过你的前世记忆,你真的是我二师兄。” “前世?”游有方一愣,抬头看向云湛。 另一边的莫敬轩眨了眨眼,脸色露出些许可惜的神色。 她莫不是疯子?可看起来不像啊。 再说……他家云湛会看上疯子? “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先回去吧。”云湛知道有些事情他们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所以直接开口赶客。 不管游有方是不是她的二师兄,他现在只想让他们分开。 莫敬轩和游有方离开时,程欢依依不舍地跟在游有方的身后,小手揪着他的衣服,表情看起来很可怜:“二师兄……” 她想二师兄一起,但是…… “梅花茶的味道,或许不错。”微冷的声音传来。 松开游有方的衣服,程欢低垂下头:“二师兄,我会去看你的。” …… 沁人的花香飘荡在空气之中,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红得清艳的身影从天而降,宛若缥缈的云烟穿梭在奇花异草当中,转眼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边。 撩开一朵遮挡住视线的菊花,程欢抬眸向不远处看去。 阳光下,清可见底的小溪水光粼粼,一道玲珑的身影忽地直起身,手中捧着一条巴掌大的鲫鱼。 “抓到了,抓到了!”喜鹊开心地走上岸,将鲫鱼放在木桶里,“我们今晚吃红烧鲫鱼。” 琰哥哥的厨艺超级棒,她又有口福了。 伸了伸懒腰,准备再次下河的喜鹊忽地一蹦三尺高,抱怨的声音里却满是担忧:“师父,你怎么又采这么多的药?” 师父? 躲在花丛后没有现身的程欢诧异地一愣。 眸光微抬,困惑的视线落在一道苍老的身影上,只见他的肩上扛着一个大布袋,步履蹒跚地从陡峭的山道上走下。 是他,他竟然是喜鹊的师父? 敛下眼底的惊讶,视线再转,河岸边的草丛中,苏琰正在闭目修炼。 不愧是三师兄,要不了多久,他们便可以在人界重聚。 拨开挡在身前的菊花,她走出花丛,朝溪边走去。 不远处的山道下,喜鹊已经夺过她师父肩头上所背的布袋,牵着他往回走,埋怨的话是一句接着一句,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 程欢并没有出声打扰他们,而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细细地打量起那道越来越近的苍老身影,但见他低垂着头,黑色的斗篷几乎将他的面容全部遮掩。 虽然驮着背,但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很平稳。 她看不出的真身,也从未向三师兄了解过他的来历,说实在的,其实她希望三师兄能够离他远一点,只因他的身上充满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晦暗气息。 至于他如何能上到第九层,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可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他,她的心里总会生出一种微微的刺痛感。 难道是因为他将碧血凌云镯交还给她的关系? “程欢姐姐,你回来啦?” 喜鹊欢快的声音打断了程欢的沉思,在她抬头之时,喜鹊提着装得满满的大布袋向她跑来。 看到她跑得红扑扑的脸颊,程欢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 “前辈。”对喜鹊身后的苍老身影行了行礼,程欢再重新面向喜鹊,“喜鹊,你什么时候拜了师父?” “你猜?”水亮的眼眸笑弯成月,娇俏的笑脸透了些许的神秘。 程欢微垂下眸,发现喜鹊格外亲昵地挽着她师父的手腕,而他也表现得很自然,没有一点排斥。 心下略微一惊,她浅淡一笑,挑眉道:“难道是在妖塔第一层时相识,然后拜师?” 喜鹊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明白了。”压下心里的惊讶,程欢神色自若地轻点头,再次转向喜鹊的师父,第一次正式地向他请教,“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姑娘称我傅老便可。”沙哑的声音粗粝难听,但很平和。 程欢颔首:“傅老。” 自从他将碧血凌云镯交还给她之后,她便没有和他像今天这般面对面站过。 或许是因为靠得近了,隐藏在他身上的暗沉气息显得越发清晰,然而另她意外的却是他的体内还另有一股异常柔和又强悍的灵气压制着他体内的晦暗。 这种感觉…… 刺痛感再次传来,程欢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这是怎么回事? “程欢姐姐?”察觉到她脸色的异样,喜鹊关切地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 “我没事。”呼出一口浊气,不经意间,程欢看到傅老下意识地向她伸出手,转瞬之后又迅速地收了回去。 眼里掠过一道狐疑,程欢并没有表现出来。 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后,她神态如常地对傅老露出一抹笑意。 “小师妹。” 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欢回过头,身上的无形中透露出来的淡漠和疏离悄然淡去:“三师兄。” “丫头,怎么瘦了?”苏琰走到程欢的身边,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三师兄,你这坏习惯得改。”别以为现在大师兄不在,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揉她的头,“没听过‘头可断,发型不可乱’吗?” 整了整头发,程欢故意摆出一副生气的面孔道。 “等我见到大师兄后,你再来和我谈这事。”苏琰伸出手,还想摸她的头,却被她快速避开。 “我找到二师兄了。” 苏琰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欣慰地笑了笑:“还是我们家的小师妹厉害。” 程欢和苏琰谈话时,傅老识趣地拉着喜鹊离开,临去前,傅老回头看了眼程欢,而后慢慢地消失在花丛中,回到他们新搭的小木屋。 程欢将灵魔炎域的事情和苏琰说了之后,他们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师兄,会是他吗?” “极有可能。”紧了紧拳头,苏琰转身背对向程欢,过了一分钟的时间,平复了情绪的他重新面向他,“对了,你说的那位云湛,他伤得严重么?” “三师兄,你好像很关心他?”程欢噘嘴。 那臭流氓,有什么好担心的? 苏琰意味深长地一笑,挑眉道:“你不觉得,你和他之间的相处模式,很像你和大师兄?” 听他这么一说,程欢不禁一愣,一种异样的情感瞬间席卷而来,呐呐反驳:“可是他的前世镜却是一片空白,怎么会是大师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琰伸手轻弹她的头,“你不觉得自己只有在亲近的人身边才会表现出不一样的女儿娇憨,一旦面对陌生人……” 他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 程欢叉腰,双眼冒火:“三师兄,你什么意思?” 她面对亲近的人和陌生人时,有很大的区别吗? “不就表面的意思?”苏琰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程欢一时无言,不想再和他争论这个话题,转而再问:“如果云扫把真的是大师兄,那他前世镜空白的问题,该怎么解释?” “给我半个月的时间,等我出去,让我会一会他。”苏琰笑得诡异。 “你想干什么?”程欢眼露戒备地盯着他。 “怎么?”他轻蔑地斜睨向她,“这还不确定他是不是大师兄呢,你就开始护着了?” “三师兄……” 第29章 窗外,天色已然黑尽,静谧的夜里偶尔传来几道跑车疾速行驶在马路上的声音。 云湛忍着身上的痛缓缓地坐起身,伸手按下电灯的开关,而后靠在床头上闭眼休息,直到他坐了半个小时,肚子里发出一阵咕咕的叫嚣声,他才轻叹一声,起身走向浴室。 等他回来时,手里拿了几个塑料袋,还有一杯冷水。 拖着腿走到窗台前,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一个塑料袋撕开,然后绑到花盆中的红梅树上,其他的袋子也如法炮制。 全部的袋子都绑好之后,他向后退了一步,冷着眼欣赏起自己的佳作。 这些塑料袋像是一条五颜六色的蓬蓬裙穿在盛放的红梅树上,只剩下最顶端的一簇梅花在灯光下闪烁着清艳的红光。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然后将杯中的水倒入喷壶。 不同于云湛的形单影只,九重妖塔内,程欢正和苏琰他们一起吃饭。 “三师兄,你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真是令人怀念,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恩,有一种家乡的味道。 喜鹊很是赞同程欢的话,嘴里塞了满满的饭菜,还忍不住附和:“哼花咯咯,好奇。” “?”程欢傻眼。 “她说的是:程欢姐姐,好吃。”苏琰替喜鹊翻译。 程欢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 她好吃吗?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苏琰笑着敲了敲她的头,眼里满含调侃:“小师妹,你这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别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因为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 程欢尴尬地伸出食指刮了刮脸。 “等等,等等,给我留……”瞪着转眼成空的菜碟子,原本湛亮的眼眸现在一片呆滞,“你,你们……也给我留点啊。” 他们几个是饿死鬼投胎吗?尤其是喜鹊。 收起差点掉落的下巴,她阴测测地对着喜鹊一笑:“喜鹊,你的胃口天天都这么好么?” “我,我正在长身体,所以……”咽下最后一块可口的蘑菇,喜鹊低垂下头,一脸羞窘地对起手指,“吃得比较多。” “厨房里还有些今天采的新鲜蘑菇,要不再炒一碟?”傅老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身向厨房走去,“我也还没吃尽兴,都怪苏琰厨艺太好。” 苏琰:“咦?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程欢知道傅老是替她找借口,心里莫名升起一阵怪异的感觉。 其实她只是和喜鹊开个玩笑而已,并不是真的怪她什么,只是……她的口腹欲还没满足,倒是真的。 等等! 程欢起身冲出木屋,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糟了,她在这里玩得太尽兴,完全忘了时间。 “小师妹,怎么了?” 程欢回过身,刚想说离开,突然,她的头仿佛被人浇了一桶水,而身体的其他地方却一切如常。抬手抹去滑落在脸颊上的水珠,在苏琰和喜鹊他们目瞪口呆的视线中,她怒气腾腾地握紧拳头。 “三师兄,这扫把星怎么可能会是大师兄?大师兄从来不会这样对我。”程欢气急败坏。 说完,她转身飞离,凄厉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琰哥哥,程欢姐姐刚刚是怎么了?” “没事。”苏琰憋着笑,笑得肚子疼,“还说不是大师兄,但我万分肯定,那位云湛就是我们的大师兄。” 以前的大师兄的确不会对她使坏,但其他的师兄弟却是深受其害。 如今想起来,他都心有余悸。 不行了,不能再笑了。 喜鹊扶着笑得直不起腰的苏琰走回木屋,厨房门口,傅老看着程欢消失的方向,浑浊的瞳眸里含着淡淡的笑意。 出了九重妖塔,程欢不作任何停留地飞回云湛的家。 一道流星似的微光从窗外泄入,落地成人,程欢抬眼朝床的方向看去,却没有看到云湛的身影。 眉心微蹙,淡淡的轻哼从她的喉间逸出。 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在她的身后响起,在她身侧的地面多出一道淡淡的影子,宛若暗夜里的恶魔,一点一点地向她逼近。 心下一颤,她猛地转过身。 “去哪了?”云湛面冷声冷地开口询问,整个人活似刚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那是你自己要多此一举。”她才不屑他救。 云湛听了,眉头一皱又松开,没有再说话,只是用一种沉静、疏冷的目光盯着她,盯得她头皮直发麻。 可恶,她也是有底线的。 看什么看? 轻哼一声,她用嘲弄的眼光瞪了回去:“你还是不是男人,捉弄我很好玩吗?” 云湛依旧沉默地盯着她,犀利的目光比星火还亮。 他们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谁也不退让,眼和眼之间仿佛交织着滋滋的电流声,很久之后,程欢忽地用力推开云湛,朝窗台走去。 “算了,本姑娘不和你这种人一般见识。”要不是她的本体没办法离开,她才不想再看到他,“三师兄还怀疑这该死的扫把星就是大师兄,亏我还信了,真是可笑,他才不可能是大师兄。” 她噘着嘴,将绑在红梅树上的塑料袋一一解下。 “臭流氓,不是男人,不是男人……”就知道欺负她。 程欢背对着云湛不知死活地越说越乐,殊不知身后的男人听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说出“不是男人”时,浑身上下逐渐凝结出一身的寒霜。 一阵风吹来,窗外下起了雨。 云湛一步步朝一直在喃喃自语的她趋近,冷峻的面容多了抹肃杀之色。 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笼罩住她,程欢猛地回过身,结果一道黑影瞬间欺近,将她困在他的胸膛和窗台之间。 抬起头,与头顶上方冷然的目光来了个对视,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想干什么,别以为我真怕你!” 云湛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缓缓地倾下身,用着暧昧的距离和姿势盯着她的双眼,整个人阴沉得像块寒冰:“你说我不是男人?” “男人会像你这样用幼稚的手法欺负女人?”程欢抬高下颚,“男人会像你这样威胁女人?云扫把?” 黑眸骤然一沉,云湛一把拽住她的手。 程欢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一阵天旋地转间,她已被他压在了床上。 窗外忽然间大雨滂沱,卧室里却是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云湛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眉目冷凛得如鬼噬人,他紧抿着嘴唇,眸光看起来却深沉而寂静。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想干什么?”这样的他让程欢心生慌乱之感,一张俏脸时红时白,“我,我警告你,我真的会生气的。” 冷沉的脸看到她紧张的表情渐渐地柔软下来,云湛忽然发出一声嗤笑,眼里掠过一道邪魅的眸光:“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可是你说的。” “哎?”这句话有问题? 程欢睁大眼,不明所以地微张着红唇,然而下一秒,俊脸顷刻放大,不容拒绝地狠狠吻上她。 他,他,他又吃她豆腐…… 美眸睁得很大,程欢忘记了挣扎。 云湛原本只是想教训她一下,谁知理智却在触及她的刹那瓦解殆尽。 很久很久之后…… 她下意识地一咬,吃痛的云湛松开她的唇,微微后退了些许,眨眼的时间里,脸色爆红的她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卧室内。 程欢头重脚轻地走在客厅,双手捂着滚烫的脸,感觉整个人晕乎乎的。 透过从窗外洒入的微弱灯光,她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久的呆,直到目及那只胖胖的橘猫像王者一般骑在灰色的兔子背上时,她整个人更不好了。 站起身,她快步朝关着兔子的笼子走去。 笼子的门是关起来的,也没有其他的入口,程欢满脸好奇地将笼子审视了圈,嘀咕道:“你是怎么进去的,胖胖?” 橘猫蹲在灰兔的身上,泛着诡异绿光的猫眼直直地和她对视着。 “喵。”走开走开,本喵正在和兔兔做游戏。 程欢呵呵笑了两声,伸出手,准备打开笼子将橘猫从灰兔的揪出来,这时,云湛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我饿了。”他的声音低沉如常,隐约中似有透着一丝撒娇。 程欢伸出的手顿时僵在那,愣愣地回头看向他,却不小心撞入了一片永夜般的黑暗。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热度再次狂涌而上,程欢“哦”了一声,逃难似的冲进厨房,再“砰”的一声将厨房的门关上。 看着灯光从厨房门下的门缝中逸出,黑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厨房内,程欢深呼吸了好几次,又羞又恼,却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对付他。 可恶,他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吃她豆腐,要是被大师兄知道…… 屁股上莫名传来一阵抽痛,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 算了,不想这么多。 她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上下搜寻了一番,决定炒一盘芹菜香干,再炖一份瘦肉汤。 拿出瘦肉放在砧板上,数片红梅花瓣从她的掌心飘出,但见红光闪烁,利如刀刃的梅花瓣不断地穿梭在瘦肉之中。 程欢转身将芹菜和豆干洗干净,再拿下另外一块砧板。 当她正聚精会神地忙碌时,厨房的被悄悄打开,墨如渊的深眸看到厨房的情景,幽沉得令人捉摸不透。 第30章 瘦肉很快就被切好,但见程欢一扬手,那些红色的花瓣便化风而散。 她另外还准备了花旗参、桂圆肉、枸杞子,将这些和瘦肉一起放进炖盅里,注上清水,遮好盖子。 瘦肉在炖时,她则另外开灶炒芹菜豆干。 云湛缓步走到她的身后,修长的手臂慢慢地环上她的腰际。 程欢正在炒菜的动作不由一顿,热气随之上涌。 她早就察觉到他进了厨房,只是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故作不知,而令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毫不避讳地揽上她的腰。 他是想做什么,还要不要脸? 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菜要焦了,还不拌一下?”他低垂下头,将嘴凑到她的耳边,湿热的气息洒落在她的耳廓上,看着层层的嫣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涌,他满意地扬起唇,身上的冷冽之气瞬间消失殆尽。 程欢恍然回神,略显紧张地翻炒了下锅里的菜,空出的左手则用力地拍上他的手背。 “你放手。” “不放。” “你……”一阵焦味冲入鼻翼,程欢顾不上他,手忙脚乱地倒了点水到锅里,再继续翻炒,“喂,你是不是想吃烧焦了的菜?” “那只能说明你技术不好。” “你才技术不好,你全家都技术不好。”程欢加快手里的动作,显得有些粗鲁,故意放轻的嘀咕声却一字不落地传入云湛的耳内。 她竟然说他技术不好? 他会让她知道,他的技术到底行不行。 陡然收紧的双臂让她几乎不留缝隙地贴在他的身上,程欢惊慌失措地关掉煤气灶,扔下铲子,用力地拉下他的手。 “不许对我动手动脚,更不许搂搂抱抱,还有……”俏脸转红,“动,动嘴也不行。” 云湛故作了然地挑了挑眉,一声不吭地从碗柜里拿出碗,替自己装上满满的一碗饭,只是在他弯腰的那刻,不小心拉到背上的伤,脸色忽而苍白了些许。 见他脚下虚浮地走回灶台盘,打算弯腰再拿菜碟子。 看不过去的程欢伸手拦住他,心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心虚之感,好像他之所以会这样,全都是她的责任一样。 不过仔细想想……责任似乎真的都在她身上。 要不是她说要去二师兄的公司坐坐,他们也不会被卷进灵魔炎域。 好吧,她就再当一回保姆,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让他再也找不到借口……咳咳,吃她的豆腐。 盛好菜,她端着他的饭和菜转身去了客厅。 云湛跟在她的身后,幽深的黑眸扫了圈她的脸,发现她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这丫头,是良心发现还是……想到了什么折磨人的点子,准备对他“投桃报李”? “你先吃,还有瘦肉汤,等好了我给你端出来。”心里的怒火和郁结已经全部消散,程欢好心情地对他道,“对了,我已经在三师兄那吃过了,所以别客气。” 指了指菜,她巧笑嫣然地道。 拿着筷子的手蓦然一紧,深邃的俊眸又开始闪烁起危险的利芒。 程欢看到他这样的目光,人随之一怔,以为他又要向她发难,谁知他竟然一句话都没说,闷不吭声地低下头。 他神情不郁地吃着饭,程欢则忐忑地站他的旁边。 这扫把星到底什么情况,她哪里又惹到他了? 伸出食指,用指尖轻轻地刮了刮脸,她满脸困惑地转身进了厨房。 阴阳怪气的家伙,谁粘上谁倒霉。 走回灶台边,她朝着锅里的炖盅微抬手,盅盖随之浮起,一阵诱人的肉香还有花旗参的香气顷刻散出。 糟糕,闻到这样的香味,她又觉得有些饿了。 程欢往炖盅里添了些盐还有鸡粉,然后盖上盅盖,让其再闷上一会,弯腰从碗柜里拿出一个调羹,她抿了抿嘴唇,忍不住打开炖盅舀了些汤。 恩恩,看来她也有一定的做菜天赋。 程欢站在灶台前嘿嘿傻笑了两声,完全没发现站在门口的云湛正脸色不郁地盯着她的后背。 走进厨房,云湛眼尖地发现她竟然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已然干干净净的雪色调羹。 眸光微虚,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她的身边。 因为他的出现,沉浸在美食中的程欢吓了一跳。 她略显尴尬地盖上蛊盖,假意地咳了声,端出汤盅出了厨房。 他没发现她偷吃吧? 不对,什么叫偷吃?她只是在试味道而已。 恩,还是光明正大的! 程欢不断地在给自己心里建设,可当看到云湛拿着她用过且没洗的调羹舀了一勺瘦肉汤含入嘴里的瞬间,她瞬间石化了。 云湛故作不知地抬起头,视线相交的瞬间,似在问她那见鬼的表情是什么情况。 嘴唇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她干笑着让他继续。 他们吻都吻过了,这还能算什么? 是她大惊小怪了。 溜回厨房,她顾不上满脸的热意,拿起抹布,用力地这里抹了抹,那里洗一洗。 她需要找些事情做做,不然脑海里总会回想起…… 该死,她怎么又开始想了? 云湛吃饱喝足后,将空碟子、空碗还有空的汤盅端进厨房,深邃的眸光淡淡地瞥了眼假装忙碌的程欢,他转身走了出去。 云湛坐在沙发上看了半个小时电视,又起来走了走,当做消食。 直到卫生间里传出水声,程欢才偷偷地出厨房内探出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她顿时松了口气。 揉了揉酸涩的手臂,她朝着沙发走去。 真是累死了。 瘫软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程欢的视线落在浴室的门上,不解地皱了皱俏鼻。 扫把星还真是奇怪,他的卧室里明明就有单独的浴室,为什么偏偏喜欢在外面的这间浴室洗澡? 男人的世界……真是奇怪,不懂。 她一手撑着头,靠在沙发上,不自觉地回想起当年和大师兄相处时的情景,白皙的面容悄无声息地再次浮上淡淡的嫣红,可须臾过后,清亮的美眸忽地萦绕起一抹淡淡的哀伤。 倏然,含着忧伤的瞳眸蓦然一亮。 她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浴室门口,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水声还在继续,程欢直起身,眼里浮现出些许的迟疑,脸上嫣红如霞,不知心里在打些什么主意。 经过大约一分钟的天人交战之后,她心里似乎有了决定。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她正打算直接穿门而入,浴室的门忽然大开。 程欢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抬起头,傻愣愣地睁着一双水眸,直直地撞上他噙着教人头皮发麻的危险哂笑。 “呵呵……路过,只是路过。”她窘迫地笑了笑,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他光滑而又结识的胸膛上,再一路向下,眼里随之现出淡淡的失望。 看不到…… 云湛沿着她的视线向下看去,瞅了眼雪白色的浴巾,再回头她的脸上,黑眸深处浮现出一丝令人耐人寻味的笑意。 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程欢一脸颓丧地走回沙发。 云湛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提步回到卧室,留下一道修长的背影给她。 目送着他离开客厅,程欢黯淡的眸光突然再次变亮。 换衣服? 她偏头想了会,随即隐身向卧室走去。 刚刚被他撞个正着,这次她可不能再蠢得被他发现。 云湛从衣柜里取出睡意,一缕淡淡的幽香飘来,准备解开浴巾的手微微一顿,晦暗不明的眼底透出几许诡谲的幽光。 他松开浴巾,转而拿过放在床上的睡裤,直接从浴巾下穿了上去。 程欢立时瞠眸。 这样也可以? 再次失望的她耷拉着头回到客厅了。 要不干脆直接将他弄晕? 还是……等他睡着后再看? 程欢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殊不知,云湛就在站在她的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在干什么?” 或许是因为心虚的关系,程欢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红艳的身影快得犹若鬼魅,转眼闪至另外一处。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不知道吗?”回身看到是他,她不客气地开始吐槽,“就算是妖,胆子小的也一样会被你吓死。” “这么说,你胆子不小。”用另外一种话来解释,就是她之所以没有被吓死,是因为胆子很大。 话落,他眸带深意地望着她,仿佛早就看穿她的意图。 难道被他发现了? 他不会认为她是垂涎他的男色吧? 那误会可就大了。 他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近,程欢不自主地后退,结果不小心跌坐在关押着灰兔的笼子上。低沉的喵叫声传出,她低头向笼子里看去,突然,一团暗沉的灰色雾气从灰兔身上散出,诡异得令人心惊。 橘猫似是察觉到了危险,狂挥爪子,凄厉地叫起来。 避免被它的爪子伤到,程欢迅速地站起身,一道红色的光影同时从她的掌心逸出,呼啸着笼罩住笼子里的灰兔。 橘猫如电般蹿出,颤抖着身子躲在云湛的身后。 喵滴个乖乖,真是吓死本喵了。 它从云湛的腿后向外探出头,恰好看到灰兔从笼子里飘出,似已呈癫狂之态,且那血色的红眸布满了狠戾之气,若不是被红色的光圈所困,只怕灰兔早就向他们攻击而来。 这是什么情况? 莫非有人在背后操控着灰兔的意志? 如果她猜得没错,那她应该将这只兔妖带进妖塔,这样一来,或许可以暂时斩断兔妖和对方之间的联系。 心下主意一定,程欢正准备将灰兔重新关入笼子里,谁知一股诡异的阴邪力量忽地从兔妖的身上溢出,冲破禁锢住她的红色光圈,不等程欢反应过来,灰色的兔影陡地跃上窗台,转瞬消失在玻璃窗外。 不好,她还没向灰兔打听出扫把星身上的秘密呢。 这下可怎么办? 一阵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想起,云湛看了眼程欢,转身回到卧室,几秒钟后,低沉冷冽的声音随之处传出。 “不行!” 第31章 云湛的脸色一片黑沉,看起来像随时都会将手机丢出去的样子。 电话另一头的云母却恍若未察般,笑眯眯地道:“只是暂住而已,等她租到房子自然就会从你那搬出去的。” “房子我可以替她找,让她等两天再过来。”云湛紧绷着下颚,眉头同样紧皱。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然后,一阵支支吾吾的声音传来:“可是芹珊那孩子已经在火车上,估计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你那了。” “妈,你可真好样的。”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云湛的身上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我会替她在酒店里订间房,在找到房子之前,就让她住酒店。” “你那又不是没房间,干嘛花这冤枉钱?”云母不赞同地嘀咕。 她可是向妹妹和妹婿打了包票的,万一芹珊那丫头在外面有个好歹,让她怎么和他们交代? 想到这,云母陡地打了个激灵。 不行,还是让芹珊和臭小子住一起比较安全。 她张开嘴,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没想到云湛却已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等她再拨他的手机号时,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程欢站在门口,看到他心情不好她就很开心。 轻哼起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流行歌曲,她回到客厅,懒懒地躺在沙发上,脑海里不自觉地将云湛刚刚所说的话重新过了一遍。 等等,他的意思是……有人要搬来和他一起住? 程欢倏地坐起身,刚刚还喜气洋洋的脸顿时变得很难看。 她可不想真成保姆,除了云湛之外,她还得替别人洗衣、做饭,万一她的身份暴露,而对方也像云湛一样用她的本体来要挟怎么办? 不过……刚刚她好像听到扫把星拒绝了? 高提的心悄然一松,笑意再次浮上她的嘴角,惬意地重新躺回沙发上,五音不全的歌声再次响起。 “你看起来很开心?”幽幽的声音传来,似饱含深意。 对上那深邃得宛若夜空的双眸,程欢嘴角上的笑霎时僵住,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好生尴尬。 两个人同时静默了几秒,诡异的气氛最终被她略显傻气的笑声所打破。 抿了抿嘴唇,程欢偷觑向他,心里想着如果她反驳他的话,他会不会改变主意,让另外一人住进他家?然而,当她还在犹豫之时,一阵刺耳的门铃声在静默的空间内响起。 程欢和云湛两人同时皱眉。 门是云湛开的,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当看到出现在门外的温婉身影时,黑眸深处还是隐约掠过一道不爽的冷意。 “表哥。”来人对云湛微微一笑,“可不可以在你这借住几天?” 她叫王芹珊,看起来很有气质,说话的语气也很温柔,让人生不出拒绝之意。 云湛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晦暗黑沉的冰冷瞳眸里,闪过一道让人捉摸不定的眸光。 他绅士地侧过身,为她让出一条路。 程欢压根没想到王芹珊会直接找上门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四目相对,两双美眸同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红色的身影飞掠而过,转眼逼至王芹珊的眼前:“怎么是你?” 王芹珊眼里汹涌的波涛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恢复成一片风平浪静,她转头看向云湛,客气又有礼地询问:“表哥,请问这位美女是……” “保姆。”简短两字,丝毫不见迟疑,“房间已经替你打扫好,进来吧。” 说着,他接过王芹珊的行礼箱,走进靠南的一间卧室。 程欢呆立在原地,不仅仅是因为“保姆”这个称呼,更因为从今晚开始,她睡了几个月的房间要被另外一位女人给霸占了。 王芹珊敛下眼里真实的情绪,微笑着对程欢点了点头,与她错身而过。 “你可真是阴魂不散!”程欢忽地旋身,压下心里莫名涌上的酸涩感,一把握住王芹珊的手腕,声音冰冷得宛若风雪降临,“奉劝你一句,最好尽早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表哥……”轻柔的声音透着委屈。 程欢心下微颤,不自觉低松开王芹珊的手,抬起头,只见站在不远处的云湛正冷冷地审视着她,那眼神仿佛完全在看一个陌生人,没有一丝的温度。 她刚刚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王芹珊揉了揉刚刚被程欢握住的手腕,柳眉轻蹙。 她看了眼程欢,接着视线重新回到云湛的身上,轻声询问:“表哥,我突然过来,你……是不是不高兴?” “不要胡思乱想。”云湛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推向靠南的房间,“先将东西放下,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 “好,谢谢表哥。”王芹珊轻柔一笑。 云湛从房间里出来时,程欢还立在原地。 他走到她的身前,面对面而站,视线相交,紧绷的气氛好比一根拉到极致的琴弦,随时可能断裂。 一道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传来,云湛微低下头,眸光晦暗不明地对程欢道:“麻烦你再炒一碟菜。” “对不起,姑奶奶我要辞职!”凭什么让她伺候他们? 看着她转身进了他卧室的背影,明暗难辨的眸底闪过一丝无奈。 云湛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些菜出来。 王芹珊在房间里坐了一会,随后也到了厨房,“表哥,怎么好意思让你动手,要不我来吧?” “不用,你去外面坐着。” “没事,我可以给你打下手。” 听到他们两人交谈的声音,程欢满脸阴郁地走到厨房门口,正在忙碌的两道身影蓦然映入眼帘。 一位挺拔冷峻、一位温婉可人,还真是绝配! 不知为什么,现在的他们就像一对夫妻,生生刺痛她的双眼。 在门外静立了许久,厨房里的两人仿佛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存在,而她也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多余的,被他们隔绝在外。 收回目光,她一拂衣袖,转身离开。 炒好菜,云湛回到自己的卧室,并没有看到程欢的身影,不仅如此,就连窗台上那株盛放的红梅亦不见了踪影。 轻徐的夜风从窗外吹入,吹淡了流转在空气中的梅香,直到消失殆尽。 云湛站在窗边,脸色阴郁,冷沉的威压感笼罩四周。 “表哥,我忘记带浴巾了,你这里有么?”吃完饭,王芹珊出现在他的卧室,浅笑悠然地问道。 “等等,我先找一找。”云湛从抽屉里拿出一条新的毛巾,递给她:“今天先将就一下,明天再去超市买一条。” 王芹珊:“嗯。” 云湛出了卧室,将自己放在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全部搬进自己卧房内的浴室里。 夜深人静时分,一道红影从窗外飘入。 王芹珊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程欢直接穿门而入,一点也不担心会吓到里面的人,只见王芹珊躺在床上,看似睡得很熟,而床头还坐着另一道浅橘色的身影。 “你通过了四九天劫?”缓步踏入房间,不疾不徐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冷意。 柳梦然,和她师承一脉的修道中人。 当年,柳梦然在剑道比武场上对大师兄一见钟情,之后便开始经常找各种理由接近他。 近千年了,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浅橘色的身影悠然站起,柳梦然转身面向程欢,绝美的容颜一如当年,但见她面露惋惜似的道:“数百年未见,焉姑娘竟由修仙中人变成了妖物,还真是令人意外。” “你附身在王芹珊的身上有什么目的?”无视她话语中的嘲讽,程欢瞳眸微凝,冷静地再次开口,“你想干什么?” 第一眼看到王芹珊时,她就看穿了附身在王芹珊身上的柳梦然。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下山并进入人界,难不成…… 悄然握紧垂在身侧的手,程欢微敛下眼底的眸光,冷冷地盯着她,犹如冰天雪地般的声音再次轻泄:“我不管你为何而来,但……不许打他的主意。” 她没有明说“他”是谁,但答案却已不言而喻。 柳梦然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抬头看向她,冷傲精致的脸上透出几丝妖娆的笑意。 “不可能!”她的微笑看似无害,但是眼里却迸射出一道不悦。 听到她斩钉截铁的拒绝,程欢压下心里不可抑制的波澜,面无表情地轻哼,抬手就向她攻去,但见红影掠过,快得只能看到一重虚影,可令程欢愤怒的却是柳梦然竟以昏迷中的王芹珊为挡箭牌,挡在她的身前。 房间的门豁然开启,程欢回头看去,此时此刻,她的手正掐在王芹珊的脖子上,而躲在王芹珊身后的柳梦然在听到门开的声音时便回到了王芹珊的体内。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幽深的墨眸深处似乎酝酿起一阵惊涛骇浪。 程欢想要解释,最后,她却是一言不发地松开王芹珊。 王芹珊,不,应该是柳梦然,她瘫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一会,她一脸恐惧地跑向门口,躲在云湛的身后。 “表哥,你们家的保姆是怎么回事?”她双手揪住他的衣袖,浑身隐隐颤抖着,“不是说她回家了么?为什么又回来了?而且她刚刚还想杀我。” “柳梦然,你的演技还真精湛,不去当演员可惜了。”视线落在云湛手臂上的白嫩手掌,程欢语气轻柔,眉眼间噙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 柳梦然状似惊讶地睁大双眸,困惑地询问:“谁是柳梦然,我叫王芹珊,你会不会认错人了?” 闻言,云湛眼里的疑虑淡去几分,锁住程欢的目光却凛冽了几分,全身笼罩着一层冰寒的气息,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夜中漾开:“到底怎么回事?” 第32章 “是我多管闲事。”程欢冷硬地回答,语气中多了分疏离和淡漠。 他看她的那种眼神,让她很不舒服,一种无法抑制的酸涩感涌上心头,让她不想在这多待一秒。 没再看他,程欢如同幽魂一般飘出了门,转眼不见了踪影。 “表哥,她怎么不见了?”柳梦然一脸惊慌地问。 云湛不动声色地拉下她的手,退开两步远,语调平静无波,一双锐眸却冷噙着慑人气息:“没事,你进去睡吧。” 柳梦然抬头,所有的情绪已全部收敛,对他扬起一抹恬柔的笑。 他的瞳眸很深很沉,让她看不透他的心思。 “好,表哥你也早点休息。”生怕被他看出什么,她微垂下眼睑,点了点头后转身进了房间。 等她将门关上,云湛才回到自己的卧室。 黑眸有些迫不及待地看向窗台,但花盆里却空荡荡的,房间里也没有丁点梅花的香气,一瞬间,他的脸色又冷了下来,瞳眸深幽的就像是万年冰潭。 门开又合的声音响起,黑沉沉的客厅里,一道身影逐渐显现,吓得刚睡醒不久橘猫喵地大叫一声,转身蹿回云湛的卧室,一溜烟地躲进了床底下。 现在已经是午夜一点钟,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晕黄的路灯下,云湛看似在漫步行走着,锐利的眼眸却不放过周边的任何一个角落,似在搜寻着什么。 天色有些燥热,偶有几道知了的叫声传来。 距离他所住小区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公园,公园里有不少的花圃,就在云湛踏入公园的那一瞬,精锐如刃的黑眸透过浓浓的夜色,精准地对上一双含着怨念的水眸。 绷紧的肌肉霎时放松,他一步步地向她走去。 “你来干什么?”转身背对向他,程欢神色不郁地轻哼。 云湛不经她的同意,直接坐到她的身边,声音平和之中透着疑问:“柳梦然是谁?” 程欢怔怔转头,清澈的眸子映出他那暗夜星辰般的眼眸。 他相信她的话? 他脸上的表情不若先前那般冷沉,黯淡的灯光下,帅气的脸显得异常的柔和,看得她的心跳难以控制地加快了速度。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还在生气。 再次哼了哼,她起身走到另外一张凳子边坐下。 云湛也不生气,微抿的唇线浅浅地扬了扬,修长的身躯跟着站起,再次坐到她的身侧,只是这一次他牢牢地扣住她的纤腰,让她紧贴在他的身上。 程欢愠怒地推了推他,轻斥道:“贴这么近干什么?很热!” “我不热。”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看到他眼里隐藏的笑意,她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地掰开他的手,瞬间闪出很远,再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嘲讽道:“你不是说替她在酒店订一间客房?现在又为什么让她住进来?” 就算她可以回到本体睡觉,但他竟然都不征询一下她的意见并直接做了决定,真是可恶。 既然他自己要选择引狼入室,那可不能怪她。 “你不开心?”云湛起身,不动声色地向她逼近,“为什么?” “她霸占了我睡的房间,我为什么要开心?”就算她是暂住他家,但他至少也该尊重一下她的意见吧?何况她还不知道柳梦然出现在人界的真正的原因,如果…… 她一手撑在自己的下颚上,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如果扫把星真的是她的大师兄,那这一切或许就能解释得通了。 长臂一伸,他轻而易举地将她揽回怀里,宛若夜风般的声音轻泄而出:“难道……只有这个原因?” 不是因为吃醋? “不然呢?”美眸一瞠。 其实她也在犹豫,要不要将他表妹被柳梦然附身的事情告诉他,可即便和他说了,他又能如何?徒添忧心而已。 一声轻叹随风而逝,云湛牵住她的手,向公园外走去:“如果只是睡觉的问题,这点你不用担心。” 程欢原本以为他是要将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她,而他自己则睡客厅,可谁知他竟厚脸皮地说她是他的女朋友,同床共枕不算什么,而她之所以会同意和他一起回来,只因她另有打算,所以现在的她可谓是骑虎难下。 “我,我警告你,不可以再吃我豆腐。” 她明明记得刚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可不知怎么就到了床上,还和他躺在一起。 墨幽的眼眸定定地锁在她的脸上,看得她心慌意乱的,心跳声响若擂鼓。 “好,睡吧。”他轻笑。 这一夜,他们睡得很沉,原本分了“楚河汉界”的两人不知何时抱在了一起。 程欢比云湛醒得早,睁开眼,她竟发现自己几乎半趴在他的身上,当场吓得不敢呼吸,偷觑了他好一会,她才化成一道红光飘向窗台。 不知是不是昨夜站得太久的关系,当云湛醒来时,他觉得身上的伤疼得厉害,躺在床上一时起不来。 出乎程欢意料的是,柳梦然一大早就起床准备早饭,还殷勤地为云湛端水、拿药,不仅如此,她还体贴地将早饭送进他的卧室,要不是一旁的程欢实在看不下去咳了一声,说不准她还会亲手喂云湛吃早餐。 等忙完所有的事情后,柳梦然正打算去超市,结果被程欢拦在客厅里。 “出来!”别以为她躲在王芹珊的身体里就万事大吉。 “你想干什么?”美眸微颤,轻柔的声音里含了些许的怯意。 程欢嗤笑一声,斜睨向她:“别装了,柳梦然。” “表哥……”柳梦然提声朝着云湛卧室的方向呼唤,委屈的表情看起来楚楚可人。 程欢:“他听不到你的声音。” 话音一落,她毫不客气地向柳梦然攻去。 知道云湛不可能出现的柳梦然放弃了向他求援,也不再假扮柔弱,只见她忽地诡异一笑,不闪不避地站到原地。她本以为程欢会顾虑到王芹珊的安危而中途收手,然而结局却令她大大失算。 程欢不但没有收势反而提高功力,毫不犹豫地一掌击上她的右肩。 吃惊之下,心神动荡的柳梦然被逼出了王芹珊的体外。 程欢抬起左手,红色的梅花瓣迅速托起王芹珊送入云湛的卧房,同一时间,她飞身再次攻向跌落在地的柳梦然。 红色的光影和一股泛着橙色的力量猛然相撞,楼层一阵震荡。 抹去嘴角的血渍,柳梦然的语调一派轻柔,而自她眼底闪过的阴狠却是程欢从未见过的:“我们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打一场,如何?” “这句话,也是我要和你说的。”程欢凝眸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一前一后两道流光从天上一划而过,消失在天际的尽头,待她们再次现身时,是在一片茫茫的雪山之中。 “你还真会挑地方。”柳梦然扫了圈四周,泰然自若地一笑,“当年,同为修真者的你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何况如今的你不过是只下等的妖物。” 就算这里的环境对她有力,但妖就是妖。 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对手? 轻柔的声音骤然冷冽,话刚说完,柳梦然猛一抬手,泛着寒光的利剑直指程欢。 程欢:“孰胜孰败,一战便知。” 一声剑鸣陡地划破云霄,风啸声动,凜人的剑光从天际直射而下,嗡然之声接着响起,飞雪四散。 柳梦然震惊地望着落在程欢身前的剑,音色失了平稳:“墨烯剑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 “为何不能?”程欢挑眉。 “可,怎么……可能?”柳梦然眸光闪烁,心神恍惚。 程欢微凝眸,声音也随之一沉:“柳梦然,难道你也是当年的幕后黑手之一?” 闻言,柳梦然的眼里掠过一道慌乱,不过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你少在这污蔑我。” “如果不是,你紧张什么?”倏然变冷的眸底浮现出一抹冷厉的杀气和戾气,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浓烈的痛楚,“想知道我是怎么拿回墨烯剑的么?” “废话少说,你以为拥有墨烯剑,你就能将我打败?”柳梦然不想再听她提及墨烯剑,“休想!” 人未动,剑意已然交锋。 剑气纵横之下,飞雪飘散,不少的断枝残叶从树上掉下,坠落在雪地之中。 几秒钟后,一红一橙的两道身影以着极快的速度向彼此飞近。利剑相交的刹那,两人一触即分,而凛冽的剑气依旧顷刻四溢,撼天动地般的威力宛若海啸轰然扩散。 落地之后,她们同时皱眉,暗暗心惊。 紧了紧手中的剑,柳梦然姿态优美地挥出一道剑诀,伏妖咒在剑尖一显即逝。 见状,程欢只是冷然一笑,临危不惧地推剑而出,并以意念之术操控着墨烯剑,下一秒,两把看起来异常小巧的手枪出现在她的手中。 程欢凌空跃起,左右开弓,红色的身影缥缈无踪,射出的子弹更是从四面八方朝着柳梦然的方向而去,犹如一道八卦阵,将她困在其中。 橙色的身影忽地凭空消失,空气凝滞,几乎令人窒息。 扬手收回墨烯剑,程欢旋身飞落在雪地上。 她神色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却没有发现丝毫人影,风停了,沁冷的空气中却开始流转起一缕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风,忽然涌动。 程欢伫立在原地没有动,直到杀气逼至身后,她才陡然回身。剑尖朝上,两剑相击,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毫无防备的柳梦然竟遭自己的力量反噬,向后倒飞了出去。 碎裂的剑身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殷红的痕迹。 雪纷纷扬扬地落下,狂野的冷风再次吹起,风中带来了浓郁的死亡的气息。 程欢神色微凜,手中的剑紧了又紧。 一团接着一团的黑雾穿梭在林木之中,片刻之后,这些黑雾将程欢团团包围。 第33章 哪里来的妖物,难道不知妖塔就在这雪山之中? 雾影同时向程欢袭来,一缕缕红色的火光在黑色的雾气中时隐时现,诡谲非常。 那是…… 心中莫名一颤,失神的当下,红色的身影转眼就被黑雾所淹没,眼看着她命悬一线,倏然,汇聚成球的黑色妖雾陡地颤动起来,一瞬之间,但闻“轰”的一声,红光四溢,雾气凝成的球四分五裂,鬼哭狼嚎似的飞散了出去。 程欢持剑单膝跪在雪地上,呼吸急促,嘴角挂着一缕殷红之色。 抬手抹去血渍,在妖雾重新向她攻来的前一秒,美眸暴出锋芒,紧接着,她整个人挟带着迫人的杀气主动向它们迎去。 一道闪烁着红光的印记从墨烯剑的剑端飞射而出,转眼扩大。 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不少妖雾消失在树林中。 程欢乘胜追击,可是追出两里路之后,她脚下猛然一顿,再慢慢地后退。 这些都是什么怪物,怎么会聚集在这里? 原本覆满白雪的山林此时被黑色的妖雾所霸占,黑压压的一片,犹如大军压境,让人惊骇。 飒飒的风声随后传来,至阴至冷,像是魑魅魍魉的嘲讽、戏弄。 程欢看了眼被黑雾救走的柳梦然,再看向越来越近的黑雾,贝齿轻轻地咬了咬唇瓣,旋身朝着九重妖塔的方向飞去。 雪山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多的妖物? 塔主知道吗? 凝眸沉思中,一股沁骨的寒意忽地袭上后背,程欢蓦然回头,这一看,她心下顿骇,还来不及反应,天地一片昏暗,她已被无数团的妖雾所包围。 空气中的寒意越来越重,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这样的温度,就连程欢都承受不住。 黑影疾驰而至,不知为什么,刚刚还如陷冰窖的寒冷忽然间又热了起来,锋利得宛若刀刃般的风刮来,让人避无可避。 一阵刺痛从手臂上传来,程欢低头一看,明艳的衣袖染上了血渍,数道细长的伤口露了出来。 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来不及细思,风再次刮来,忽冷忽热得教人难以呼吸。 血色的红梅如潮涌出,却没有伤及那些雾影分毫,而她可以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就在她即将被再次吞没的瞬间,墨烯剑由上劈下,剑鸣声起,一道耀眼的剑光生生将黑雾劈开一条缝隙,然而转瞬即逝。 该死的,这些鬼东西怎么这么难缠? 低咒一声,程欢正在纠结该怎么脱困,突然,一股沛然的灵气随风呼啸而至,那些包围住她的黑雾竟同时烟消云散,没有留下丁点痕迹。 微凉的风吹散了流转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一切重归平静。 这是怎么回事? 瞠目结舌地悬浮在半空中,程欢一脸困惑地挠了挠头。 等等,难道是塔主? 她欣喜地抬起头,虽没有发现九重妖塔塔主的身影,却意外看到熟悉的三人从远处的山峰上飞驰而下。 “三师兄!”程欢开心地向他们迎去。 最先抵达她身边的苏琰将她上下扫视了一番,看到她手臂上的伤口,眉头一皱道:“刚刚那些是什么?” “不知道。”程欢摇了摇头,“它们救走了柳梦然。” “柳梦然?”苏琰正在为她上药的动作不由一顿,“可是琉璃山的那位柳梦然?” 她竟然还活着? “恩,她已经度过四九天劫。”柳梦然显然刚下山没多久,不然不会不知手枪的威力,今天能够出其不意地伤到柳梦然,也算是她走了大运。 替她将伤口包扎好,苏琰才再次开口询问:“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欢把柳梦然附身到王芹珊身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他道出,结果却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小师妹,你怎么这么莽撞?”他瞪着她轻斥。 柳梦然既已度过四九天劫,说明实力至少已是金丹初期,而程欢虽有近千年的修为,但她现在拥有的毕竟是妖身,岂能在不知对手实力的情况下就冒然约战?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程欢主动举手,伸出三根手指。 以往的三师兄都是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样子,她几乎没见过他像现在这么严肃、生气过,自他们相遇至今,她也没敢问他这些年的经历,就怕触及他们心□□同的伤痛。 离开雪山的路上,一阵剧痛忽地从头部传开,正飞驰在虚空之上的程欢差点自云层上掉落。 “该死的扫把星,他又干了什么好事?” 难道他真摘她的梅花泡茶喝? “程欢姐姐。”靠程欢最近的喜鹊伸手扶住她,眼露担忧之色,“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刚刚头疼了一下。”程欢挥了挥手。 苏琰和傅老同时向她靠近,吩咐喜鹊照应她后,四人继续向前,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云湛家。 看到他们突然凭空出现在房间内,王芹珊震惊得睁大双眼,一手指向他们,嘴唇动了好半天却说不出一字,而程欢在落地的那一瞬就看到别在她耳朵上的嫣红梅花,眸光骤然一冷。 她面无表情地缓步迈向王芹珊,手指微动,别在她耳朵上的梅花飞落在她的手心。 竟敢拿她的梅花当装饰? 真是可恶! 王芹珊的眼睁得更大了,见程欢朝她抬手,她两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云湛从卫生间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幕情景。 扫了眼程欢身后的三人,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道锋锐,接着他一言不发地上前将晕倒在地的王芹珊抱到床上。 程欢冷冷地看着,深觉这一幕尤为刺眼。 上前抹去王芹珊看到他们的这部分记忆,她转身走向窗台,消失在窗外。 该死的扫把星,姑奶奶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你! 和你那表妹继续相亲相爱去吧! 苏琰对着云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过身,尾随着程欢而去,倒是傅老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起来有些破烂的斗篷下,一双混沌的眼眸闪过难以言喻的喜悦,其中又夹杂了他人难以看透的哀伤。 喜鹊左手摸了摸鼻尖,右手则挽上傅老的手臂,一脸莫名地在他和云湛之间扫视着。 几秒钟后,傅老低垂下头,同样转身往回走,只是那原本驼得很低的背似乎都直了些许。 如来时般的无声,四道身影去也无踪。 红梅不见了,就连铁笼子里的花盆亦消失了踪影。 云湛哑然无声地站在床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如渊的深眸看起来波澜不惊,殊不知,他的心里早已慌乱成灾。 在卧室里静立了几分钟,忽然,他动了。 距离云湛所住小区十公里外的恒艺公司内,游有方惊讶地看着程欢四人,呆愣了好一会才将他们迎进办公室。 程欢一声不吭地躲进花盆里,将所有的事都丢给苏琰。 众人尴尬又无奈地坐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办公室的门被人用力推开才打破这一室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 看到办公桌上的红梅,云湛不由地松了口气。 “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游有方起身走到云湛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明天中秋,要是有时间的话,拨点时间去我家一趟。”云湛神情平淡地道。 游有方温雅一笑:“没问题。” 云湛抱起桌上的花盆,侧身看向苏琰他们,问道:“三位要不要先和我一起回去?” “谨遵大师兄吩咐。”苏琰眯眼一笑。 云湛和游有方同时一怔,同时开口:“大师兄?” 话音一落,他们两人不由地对视了一眼。 原本一直都在装鸵鸟的程欢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倏然现身。 “三师兄,你确定他真的是大师兄?”她一把抱住苏琰的手臂,神色复杂地询问。 苏琰:“嗯。” 程欢偏头,眼露困惑:“你是怎么认出来的,还有他的前世镜又是怎么一回事?” 扫把星真的是大师兄?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云湛沉着脸上前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不容置疑的口吻,带着绝对的霸道。 她能认出什么二师兄、三师兄,为什么认不出他?虽然最近发生的这一切都很荒谬,但如果他真的是她的大师兄…… 深眸微眯,明灭不定,似要将她吞噬一般。 程欢心下不禁一慌,伸手捶向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六神无主。 “你放开我!” 她的拳头被他的大掌轻易制住,程欢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眼前的这双俊眸闪着危险的利芒。 “小师妹?”唇线微扬,颇有挑衅的意味。 程欢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人就不受控制地随着他的脚步向外走去。 “我和你们一起过去。”游有方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主动提出。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云湛家,团团围坐在客厅,程欢将透明的圆球递给苏琰,还没开始说话就被云湛拉进房间里。 客厅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识趣地直接忽视掉他们两人。 程欢紧张地靠在墙上:“喂,你,你干什么?” “你的手怎么回事?”托起她的手,视线落在她手臂间的伤口上,低沉暗哑的声音犹如金属一般透着冰冷和威慑的质感。 “不要你管!”程欢哼了哼,偏头不看他。 她在外面和柳梦然拼死拼活,他倒好,肯定在家里和他那表妹亲亲我我。想起王芹珊将梅花别在耳朵上的那幕,她就心火直冒,恨不得挠她一脸。 云湛忽地向她倾身,突然放大的俊脸让她不敢呼吸。 他这样子……还真像大师兄。 云湛缓缓地将唇贴向她的耳廓,用一种极其暧昧的距离和音调缓缓地吐出数字:“竟敢我玩离家出走,嗯?” 第34章 云湛的嘴唇靠近程欢的耳边,不经意间就会碰到她的耳朵。 淡淡的绯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她的脸颊,眸光游移间,略显气弱的嗓音嗫嚅道:“谁离家出走?再说了,这里又不是我的家……”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尾音更是戛然而止,只因他忽地张唇含住她那饱满红嫩的耳垂,吮吻逗弄,一股电流直冲头皮又俯冲而下,引得她一阵轻颤。 “你,你……”她侧过头,而他的唇则如影随形般地紧随其后。 程欢想要推开她,可虚软的手脚完全使不上半点力,就连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像是随时都可能晕厥。 一阵低低沉沉的笑声从他的喉间逸出,云湛缓缓地抬起头,抵上她的额头,不容她逃避地将她堵在墙面和他的胸膛之间。 “不是说我是你们的大师兄?”他盯着她紧张得不断闪烁的眼眸,笑意深深,“既然如此,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程欢噘起嘴,低低地咕哝了一声:“又不是百分百确定。” “嗯?”黑眸骤然一虚,云湛突然侧头轻咬了一口她娇嫩的脸颊,看着她脸上显露出的浅浅齿印,他满意地伸出手指细细摩挲起来,“无所谓,反正你是我的女朋友。”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女朋友?”程欢目瞪口呆。 他还真是和大师兄一样霸道。 云湛微绷着脸,指腹轻柔地滑过她的唇瓣,低沉的嗓音显得格外危险:“难道不是?” 二十多年了,对于他来说,不动情则已,一动情便是至死不渝。 不管她是人是妖,他都要定了! 她敢不承认试试? 卧房内的两人暗潮涌动,卧房外的众人倒异样的和谐。 等程欢和云湛开门出来时,喜鹊一眼就看到程欢红得几欲滴血的唇瓣,惊呼道:“程欢姐姐,你是不是在房间里偷吃了糖葫芦?” 一句无心的疑问引得其他人齐刷刷地看向程欢,吓得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没有,哪里来的糖葫芦?”她摇了摇头,一脸心虚的表情。 苏琰和游有方似笑非笑地看向面色无异的云湛,眼里多多少少浮现出调侃之色,而当那冷锐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两人同时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程欢本想坐到喜鹊的旁边,结果动作却慢了一步,手腕被制,她只能讪讪地跟着云湛,坐到他的身边。 色胚,臭流氓! 他一定是故意的,她不要面子的呀? 程欢在心中大声腹诽,脸上却不敢露出不满的表情。 在他们两人从卧室出来之前,苏琰就已大致和游有方说了下他们师门的事情。 关于前世今生之说,若在遇到程欢前,云湛和游有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信的,即便到了现在,他们依旧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苏琰知道他们心中还存有疑虑,却一时拿不出更好的证据来说服他们。 这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傅老忽然开口,嘶哑的嗓音听起来略显沧桑,像一种生命沉淀之后的看透和寂寥,但闻他平静地道:“有一灵器或许能唤醒他们前世的记忆。” “灵器?”程欢开心地站起身,“是什么灵器?” “多年前,我曾听说那灵器被云霄孤雾所得,现如今,想必还在他的身上。”他慢慢地抬起头,浑浊的瞳眸向程欢看去,“只不过云霄孤雾非一般的妖物,他是由怨气所化而成,因此性格暴戾恣睢,而且他必须藉由吸取其他妖物的妖力才能提高修为。” “想要从他的手中拿到灵器,只怕不易。”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听他说完,程欢陷入了沉思之中。 云湛伸手拉下站着的程欢,沉声询问:“云霄孤雾,是不是那洪幽殿的主人?” “恩。”程欢点了点头,依旧深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脑海里似有一道非常重要的讯息一闪而过,可她却没有及时抓住,最后却任由它飞速溜走。 看她的眉心越拢越紧,云湛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的脸转向自己,低语道:“我记得……兰君影好像从云霄孤雾的身上拿走了某样东西?” “对,没错!”经他一提,程欢恍然大悟,混沌的思绪霎时清明。 自云霄孤雾被困在洪幽殿下之后,兰君影整个人都变了,就连身上的煞气都变得柔和起来,而在那之前,兰君影和云霄孤雾可是九重妖塔第一层公认的邪煞修罗。 兰君影在第一层浑浑噩噩地过了八年之久,可从那夜后,她便开始潜心修炼,甚至在很短的时间内闯出了九重妖塔。 她说她得回妖界,她要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这么说…… 程欢再次“噌”地坐起身,湛亮的眸光熠熠生辉:“灵器已经不在云霄孤雾的身上,而是被兰君影带去了妖界!” …… 浓厚的云层渐渐覆盖了整片天空,空气中充满了湿气,不久之后,恐怕会有一场雷雨。 除了游有方之外,程欢、云湛等五人都出现在进入妖界的通道口。 进去之前,程欢拉着云湛走到一边,脸色凝重地问道:“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妖界不比人界,处处危机四伏,真的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程欢嘴上这么说,可若他真留下,她又担心让兔妖和柳梦然有机可乘,还有王芹珊,她虽已被云湛找人送走,但万一又返回呢? 云湛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低头向自己的手臂上看去。 程欢沿着他的视线微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早在无意识中揪紧了他的衣袖,这样的举动,赤~裸裸地透露出她内心深处的另外一种想法。 可恶,他一定又要打趣她了。 她为什么总自动送上门让他白白欺负? 一脸窘迫地松开手,她转而将双手负于身后,瞳眸游移间,不敢再看他。 “女人是不是总爱言不由衷?”盯着她染上嫣红的脸,他意味深长地一笑。 程欢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的红色又浓厚的一层。 她羞恼地一跺脚,双手叉腰,俨然一副泼妇骂街的姿势,哼道:“你说谁言不由衷?” “难道不是你么?”转过身,黑眸淡淡地一瞥,“身体总比语言来的诚实。” 说完,他率先回归队伍。 程欢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一张脸几乎红得不能见人。双手捂上耳朵和脸,她准备暂时做一只鸵鸟。 今天刚好是中秋节,天气不冷不热,然而当他们踏入妖界的那一刻,寒冽的冷风扑面而来,冻得人直打哆嗦。 幸好云湛早有准备,带了保暖的衣物。 “妖界的云峡谷又名兰铃谷,谷中遍布兰铃花,我们先去那里看看。”程欢走到队伍的前面道。 早知如此,兰君影从医院离开的那天,她就应该问出她的地址。 唉,五千金难买早知道…… 喜鹊颇为赞同,点了点头道:“就算兰君影不在兰铃谷,至少我们可以向其他的兰铃打听她的下落。” “恩,不过我们必须先制定一下路线。”苏琰拿出程欢和喜鹊昨夜共同画好的妖界地图,将之摊开在地,仔细研究起来,“从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前往兰铃谷,一共有三条较为可行的路线。” 他的手指沿着路线图相继画出,让其他人一目了然。 喜鹊一看,指出其中的一条路线,脸色略微有异地道:“这条路线不能走。” “为什么?”苏琰诧异。 “你们看这里。”喜鹊指向路线中间的一片区域,一贯嬉皮笑脸的俏颜被凝重所取代,“这一片是黑雕的地盘,名唤横断岭,一旦有外人进入他们的领地,必遭他们群起而攻之。” 闻言,其他人在倒吸一口气的同时又在心底暗自庆幸了一番。 “喜鹊、小师妹,你们再看看另外的这两条路线。”他一扬袖,铺在地面上的地图悠然飘起,悬浮在半空中。 白色的纸突然变成了透明色,余下的两条路线被特别点出,泛着浅淡的金芒。 程欢和喜鹊一起走上前,细细地研究起线路所经之地。 “这里。”程欢点了点一片密集的山脉,“这里有一大片火山,如果选择这条路线的话,最好是能绕过去。” 这片火山海拔极高,上面空气稀薄,对云湛极为不利。 程欢指出火山后,喜鹊又发现了另外一条线路上的障碍之地,她手指向状似云层的图案道:“这一片常年雷电不停,想要我们所有人一起通过,只怕很难。” 如此一来,三条路线都存在着一定的困难。 众人陷入沉默,一时不知道该作何选择。 云湛走到程欢的身边,深邃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地图。 “既然三条路线都已行不通,不如我们选择绕道而行。”他手指向刚才点出的雷电区域,“我们就当这片雷区是障碍物,而它距离铃兰谷最近,所以我们可以先走到这里,再绕回这条路线……”他的手指在火山所在的线路上,“你们看,这样我们不仅避开了雷区也同时越过了火山,只是需要确认所绕的路线上有没有其他无法避免的障碍物。” 程欢和喜鹊相视一笑,再次上前。 他们运气很好,虽然要多花费一些时间绕过雷电区,但绕过雷电区后的路线上并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收起地图,所有人开始上路。 一天一夜后,众人绕过了雷电区,正走在一面冰湖之上。 沁骨的冷风不断地呼啸而来,而眼前这四面看去都灰蒙蒙的冰湖仿佛没有尽头似的,让人走得异常压抑。 一个小时之后…… 程欢揽着云湛从云端飞落,再毫不迟疑地点足跃起。 一阵接着一阵清脆的碎裂声从身后传来,她头也不回地朝着不远处的树林飞驰着,一颗心紧绷到了极致。 第35章 所有人都在朝着树林的方向急速飞行,阵阵冰裂声紧跟在他们的身后。 “这些冰魇兽到底是从哪来的?”一块碎冰和程欢擦身而过,她气急败坏地高嚷,避开另一道攻击,她快速向苏琰靠近,不顾云湛的拒绝,将他推向苏琰,“三师兄,你们先走,我一会就追上来。” 冰魇兽的出现,实在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必须留个人下来断后,不然他们谁都逃不掉。 “小师妹,千万不要冲动!”苏琰看出她的意图,心下顿骇,想要阻止却已不及,只因她在推出云湛的同时还凝聚了一道力量,帮助他们加速飞远。 当程欢回过身时,为首的冰魇兽几乎已逼至眼前。 来不及思考,墨烯剑从天而降,携带着凌人的杀气,泛着红光的符咒随着剑势冲向群兽。 冰魇兽群一时不察,接二连三地撞上符咒,凄厉的吼声响起,其中有五只冰魇兽直直地向冰湖坠落,而这五只当中有四只在下坠的半途中重新飞起,另外一只则重重地摔落在冰湖之上。 鲜血狂溢而出,冰层随之开裂。 冰魇兽群看到这一幕开始躁动起来,嘶吼声此起彼伏,撼天动地。 程欢一紧手中的墨烯剑,凛然立于半空之中。 悲愤的冰魇兽群只是停顿了片刻,下一秒,风动云动兽动,浑身覆满冰凌的冰魇兽群挥动着翅膀,犹如海啸汹涌而来。 程欢的心陡然一沉,条件反射地向后撤退。 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了眼掉落在冰湖上的那只冰魇兽,发现它的尸体已然不见,原地只有碎裂的冰层以及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小块湖面。 蹙眉之际,一道锐利的风刃从她的脸侧刮过,程欢霎时回神。 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自为首的梦魇兽口中传出,那穿透力十足的声波伴随着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迅速地呼啸至她的眼前。 空气凝结,天地冰封! 死亡的威胁让程欢打了寒颤,她猛然睁眼,旋身飞落在冰湖之上,墨烯剑再出,冰湖表层的冰块随着她扬剑的瞬间化成锐利的锋刃,一道接着一道向兽群攻去。 她且战且退,手中剑势不停,每道剑气都裹挟着一道符咒。 当兽潮不受控制地冲泻而下时,程欢忽地凌空消失,群兽收势不及,竟如瀑布般一窝蜂地冲入冰湖之中,而距离程欢先前所站位置数百米外的冰湖上,一道淡淡的红光以着极快的速度朝着苏琰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程欢刚刚进入树林,一阵狂暴的怒吼声冲天而起,天地为之震颤。 积雪从树梢上不断地落下,有些打落在她的身上。 出发前来妖界之前,为了避免大家走散,苏琰准备了一种特殊的香料,这种香气比空气的密度高,所以会沉积在地面,而且经久不散。 程欢循着香气一刻不停地在林中飞掠着,半个小时后,她碰到回来找她的众人。 “你们怎么回来了?”她紧皱着眉,并没有就此放松,“快走,那些冰魇怪很快就会追上来。” 她杀了它们的同伴,这些冰魇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苏琰他们看到她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然而,一阵狂风拂面而来,距离他们两里之外的地方风雪涌动,俨然是追来的冰魇兽群。 “快走!”没时间再逗留,众人神色紧张地继续逃离。 天色即将黑尽,冰魇兽朝天悲鸣了一声,终于决定回返它们的巢穴,没有再追。 程欢他们也几乎已经气空力尽,全部瘫软在雪地上,急促地喘息着。 “天快黑了,我们必须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傅老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建议道。 妖界不比人界,到了晚上,这里会有不少凶猛的妖兽出没。 深吸了一口气,苏琰撑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雪,不疾不徐地道:“刚刚我们经过的地方,有一个看起来比较隐秘的山洞,不妨在那里歇息一晚。” 那个山洞是他回头查看冰魇兽群时无意间发现的,空间应该足够容纳他们。 说完,苏琰在前面带路,喜鹊站起身扶着傅老紧随其后。 看着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人,程欢被云湛一脸森冷的表情吓住了,忙不迭地起身朝一旁退去,扯了扯僵硬的唇线,干笑道:“三师兄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们快跟上。” 他发什么疯? 表情要不要这么恐怖? 简直比冰魇兽还令她害怕。 她退了又退,又不敢离他太远,就怕林中突然冒出其他的妖兽来。 “你难道不知道刚才的情况有多危险?”他迅速地拽住她的手腕,不容她再退,深若寒潭的瞳眸幽幽地漾出一股慑人的森寒,“你以为自己很有能耐?” 那群怪兽随便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她,她倒好,还当着他的面逞英雄。 “你……在生气?”因为她将他丢给三师兄的关系? 她不解地微偏着头,伸出食指轻轻地刮了刮自己的脸。 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好像是在关心她? “生气?”云湛松开她的手腕,冷冷嗤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嘴角不受控地微微抽动起来,他嘴上说的好像不生气,实际上却被气得不轻,漆黑的眸子深沉得宛若蒙了一层冰,冰面上更氤氲着袅袅的白烟,让人无法窥探其中。 程欢抬起另外一只手,两根食指同时轻刮着脸颊。 他确定自己不是在生气? 那一脸的寒气,上头还有乌云罩顶呢。 当她眼瞎啊? 程欢小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他,在心里暗暗嘀咕。 远处传来苏琰和喜鹊的催促声,云湛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提步离去。 莫名其妙的家伙,比大师兄还难搞。 程欢噘起嘴,又是一阵腹诽,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 火,冉冉升起,驱散了一身的寒意。 程欢坐在喜鹊的身边,可是她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偷觑向坐在她对面的云湛,只见他安静地吃着手里的自热盒饭,脸上的表情很淡,淡得让人捉摸不透。 不知是不是发现了她的目光,在他抬眸向她看来时,程欢慌乱地低垂下头,装作无聊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真是的,她紧张什么? 他长成这样,不就是让人看的? 等等,他长成这样算是哪样?又没有大师兄好看…… 她的表情来回变幻、丰富多彩,低垂着头的她完全没发现云湛将她所有的表情都尽收眼底,而他们两人之间无声的互动又全部落入其他人的眼里。 喜鹊悄悄地站起身,和傅老一起远远地坐在另一头。 吃完饭,云湛起身打开睡袋,将它们一一铺在地上,其中一个双人睡袋则铺在山洞的最深处。 喜鹊快速地看了眼那情侣睡袋,偷偷掩唇一笑,未免被人发现她笑得情难自抑,她只好将脸窝在傅老的斗篷里。 外面的天色早已黑尽,温度越来越低,喜鹊和傅老率先躲进睡袋。 百无聊赖地往火堆里添了些干燥的木材,程欢双眼呆滞地盯着黄色的火焰,整个人不知何时神游去了天外。 云湛缓步走到她的身边,程欢丝毫没有察觉。 黑眸虚了虚,在他喊了她好几声而她还是没有反应之后,他陡地弯腰,猛地将她拦腰抱起,程欢这才惊醒。 “怎,怎么了?”她睁着茫然的大眼,慌乱询问。 喜鹊悄悄地半睁开眼,看到云湛脸色冰寒地抱着程欢向里面走去,粉嫩的小嘴霎时长大。 哇哦,好浪漫,如果云湛的脸色不要这么臭就完美了。 她既羡慕又惋惜的神色在撞上傅老的目光霎时敛去,换成可爱又娇憨的傻笑。 另一头,终于彻底回过神来的程欢迅速地扫了圈其他人,发现没人看着他们,她才一脸莫名地瞪着云湛的侧脸,压低声音叱问:“你突然抱我干什么?” 黑眸看来,她心下不禁一跳。 程欢明显感觉到他原本绷紧的身子悄然一松,眼里也添了些无奈的神色,暗暗地吞咽了一下,她任由他将她放下。 转头看到身下的睡袋,程欢好奇地摸了摸。 她看过不少野营的人睡在这种袋子里,不过她自己还没尝试过,兴奋地翻身坐起,她的视线落在其他人的睡袋上,又低头打量起她身下的这个睡袋。 “为什么我们的睡袋是连在一起的?”程欢惊慌失措般地双手捂胸,一脸戒备地盯着云湛。 他想干什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总该要点脸面吧? 无视她的控诉,云湛钻进睡袋里,见她依旧不见放松地瞪着他,他忽地撑起身,黑眸锁住她,沉稳低醇的声音满是戏谑:“你现在的眼神,怎么看都有种欲拒还迎的意味。” 水眸霎时瞠大,想要反驳的程欢却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词,只是忿忿地紧闭着嘴唇,隐约能够听到她磨牙的声音。 “哼,欲拒还迎?你想得美!” 朝他挥了挥拳头,她转身背对向他躺进睡袋里,脑子里却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所有可以骂他的话。 夜色逐渐深沉,四周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睡袋的空间太小,被束缚住手脚似的感觉让程欢翻想要翻个身都难。她的体质并不怕冷,模模糊糊醒来后,她从睡袋里爬出,直接躺在睡袋上,一秒后再次陷入沉睡。 大概又过了十五分钟的样子,她的手无意识地摸到了云湛的睡袋,不知是不是把他当成了抱枕,纤柔的身子突然一个翻身,直接半趴在他的身上,右手、右脚更是豪迈地搭在他的身子上。 睡得正沉的云湛生生惊醒…… 第36章 巴掌大的小脸埋在云湛的颈窝里,吐气如兰,像是一根软软的羽毛撩拨着他的皮肤,让他刚刚还深陷于沉睡中的细胞都活络了起来。 适应了下山洞里的黑暗,他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微微地转过头。 她睡得很沉,微嘟着红唇,发出细软的鼾声。 绷紧的身躯慢慢变软,视线落在她睡得香甜的脸上,深邃的黑眸中浮现出宠溺的笑意,还有一丝淡淡的无奈。 嘟起的樱唇忽地砸吧了几声,像是在品尝着什么美味。 黑眸微微眯起,锐利的眸光锁在她的嘴唇上,明暗难辨的眸底,隐隐地涌动起令人心惊的□□。 山洞再次陷入一种异样的宁静,好似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伸出一手,轻柔地抬高她的下颚,让她的脸彻底暴露在他的视线当中。 正在这时,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好笑的场景,她竟无声地笑了起来,那水润的红唇随之扬起一道极其诱人的弧度。 云湛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变深,是一种想要将她吞噬入腹般的深沉。 微垂下眼睑,他慢慢地向她倾身,眼看着就要覆上那泛着红润光泽的嫩唇,突然,一阵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响起,云湛顿时被她这一掌给打蒙了,然而,看似平静的表相下却蕴藏着深不见底的危险。 所有人都被这道掌声所惊醒,纷纷向云湛和程欢行注目礼。 “那,那个……”程欢嘿嘿傻笑了两声,尴尬地收回手,“我不是故意的。” 她是痛醒的,在睡梦中挥出那一巴掌的同时,一阵强烈的酥麻感传遍她的掌心,愣了好半晌,她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都怪喜鹊在梦里抢她的蘑菇,不然她怎么会…… 这下可好,她该如何向他解释? 程欢紧张地抿了抿嘴唇,完全没想过她和他为什么会靠这么近,余光瞥到自己的右腿竟搭在他的腰上,她脸上本就僵硬的笑变得更僵。 在她打算退开的那一刹那,黑影陡然欺近,她的唇瞬间被一抹温热的柔软所覆盖。 来不及出口的惊呼被一阵暧昧的声音所取代,期间还伴随着几道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只是缠绵中的两人现在已经完全沉醉于自我的世界当中,听不到外界的丁点声音。 喜鹊、苏琰还有傅老震惊过后,相继移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睡觉,可流转在空气中的尴尬气息却怎么都无法散去,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对于他们三人来说是如此的漫长,而另一头的程欢还在努力推拒着云湛,只不过她的力道越来越小,最后也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等云湛终于舍得放过程欢,几道几不可闻的舒气声相继响起。 山洞内再次恢复安静,却不再是如先前那般纯粹的宁静。 程欢自然发现其他人都醒过来了,所以羞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是欺负她的罪魁祸首并没有这么轻易饶过她,置于她脑后的大掌略微用力,将她的头压在他的胸膛上,一阵紊乱又急促的心跳声传来,她惊讶地睁大双眼,透过黑暗直直地落入一双深渊之中。 为什么他的心跳也跳得这么快? 他们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直到一股凉风从洞外袭来。 她神色微变,猛地坐起身。 苏琰、傅老、喜鹊三人也相继爬出睡袋,神色警惕地挪至洞口。 虽然自己感觉不到什么,但看到程欢他们凝重的神色,云湛自然明白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出现在了洞外,只见他动作迅速地起身穿上外套,将身侧之人揽在怀里。 “我先将东西装起来。”顾不得害羞,程欢手一扬,数十片红梅飞出,仿佛有生命般将所有的睡袋折好装进袋子里。 走到苏琰的身后,云湛压低声音询问:“是什么东西?” “雪狼,估摸着最少有百来只。”苏琰同样将声音压得很低,说完,他从怀中抽出地图,将之展开,“我记得雪狼群的领地在兰铃谷的西面,难道我们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路线?” 白天被冰魇兽追得一度失去了方向,难道是那个时候搞错的? 纸质的地图漂浮在半空中,和之前那样再次变成透明色。程欢和喜鹊先后向地图的方向靠近,在地图上搜寻起雪狼群领地的位置。 “在这里。”喜鹊伸出食指在地图上轻轻地点了点,声音略显焦急,“这下糟了,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死亡峡谷。” 这里之所以名为死亡峡谷,只因一旦进入了这里,不论是谁,就代表着此人已经一脚踏入了鬼门关。 死亡峡谷是雪狼的领地,然而真正令人发悚的,是峡谷外的山脉。死亡峡谷四面环山,其中有一半被妖兽貔貅所占领,另一半则是龙蛇的地盘。 妖界的貔貅并不是人界传说中的神兽,外形类似于狮子,有一对翅膀,成年的貔貅身上会结有水晶,其中以红色的晶石最为罕见,一般只会在貔貅王的身上出现。龙蛇所占据的一半山脉名为月牙湾,其中死亡峡谷和月牙湾之间有一大片的沼泽地,这里是龙蛇出现最为频繁的地方。 一听到死亡峡谷,程欢脸色骤白,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们是从东面逃过来的,也就是龙蛇的领地。 白天的时候,龙蛇定是被冰魇兽群所震慑,所以没有出现,但并不代表他们离开时,龙蛇依旧不会出现。 现在可好,要他们怎么离开? 喜鹊将他们目前所面临的问题仔细地说了一遍,众人随即陷入沉默之中。 傅老躬着身,缓步走到洞口,一双看起来异常浑浊的眼眸透过夜色看向那逐渐逼近的狼群,嘶哑的声音沉着、镇定:“不管后面的路该怎么走,现在最主要的问题还是眼前的这群雪狼。” “可整个死亡峡谷都是雪狼的领地,如果我们现在离开山洞,接下来又该去哪里?”喜鹊紧揪着自己的手指,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万一不小心出了死亡峡谷……” 毫无准备的他们,说不准就必死无疑了。 如果不是那群莫名其妙出现的冰魇兽,他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狼狈。 喜鹊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坐在程欢的身边。 “喜鹊说得没错,所以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苏琰走到傅老的身边,继续说道,“看来我们需要布一道阵法或结界在洞外,只要先将狼群挡在洞外便可。” 等制定出后续的计划,他们再离开这里。 听他这么一说,程欢和喜鹊对视了一眼,同时站起身。 除了云湛外,其他人合力在山洞的洞口处布下一道暗含剑阵的结界,只要苏琰催动真气,剑阵便能启动。 末了,程欢又在结界上动了点手脚。 当众人看到靠近洞口的数头雪狼像喝醉酒般摇摇缓缓地倒下时,都一脸惊讶地朝程欢看去。 “别看了,快想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吧。”程欢没精打采地靠坐在石壁上。 她现在是没辙了,貔貅、龙蛇这两种妖兽可是和冰魇兽一样难对付。 云湛将装好的睡袋重新打开,不顾她错愕的眼神,他再次抱起她,让她坐在睡袋上,而他则坐在她的身边。 五人当中,只有他是一点忙都不上的人。 说实话,他的心里多少有些沮丧。 温热的大掌覆上她的双眼,他的音色听起来有安定人心的力量:“睡吧,等睡醒了再考虑离开的办法。” 说完,他另一手圈上她的腰,让她靠在他的怀里。 如果按人界的时间,现在应该是在半夜两、三点,所以外面的天色还很暗。 奇怪,他怎么知道她还想睡? 程欢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打了个哈欠,很快就沉沉睡去,完全没发现他这样揽着她睡有什么不对。 苏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也让傅老和喜鹊继续睡觉。 只有养足了精神,他们才好应付接下来的难关。 等傅老和喜鹊都躺下后,云湛看向站在洞口的苏琰,沉声道:“苏先生,今晚就由我来守夜,你也去睡吧。” 苏琰回过身,神色有些诧异,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你不是说我是你们的大师兄?”微一挑眉,深邃幽暗的眸底闪过一丝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他竟然信了,也往心里去了。现在的他不能为大家做什么,但守夜还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看到他眼底的坚定,苏琰点了点头。 接下的时间,大家都睡得很沉,丝毫不受洞外狼嚎声的影响,天色大亮时,洞口也已经堆满了雪狼。 这些雪狼并没有死,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程欢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竟像只树袋熊一样抱着云湛,惺忪的睡眼随之睁大,看到他衣服上隐约可见的水渍,她忙不迭地抬手抹了抹嘴角。 “呵呵,呵呵……”抹去嘴角的水渍后,她干笑着抬袖擦了擦他胸前的衣服。 云湛一把握住她的手,眼底噙着浅浅的笑意:“别擦了。” “哦。”她难得乖巧地低应。 等所有人都醒来,苏琰再次拿出地图和程欢他们讨论了一番,最后选定穿越月牙湾,进入横断岭所在的那条路线。 新的线路再次拟定,大家开始收拾东西。 仿佛知道他们准备离开般,狼嚎声起,群狼朝着山洞的方向疾奔而来,引起山洞一阵剧烈的颤动。 “不好,山洞似乎要塌了。”苏琰紧皱眉头道。 第37章 碎裂的泥土和石头不断地从洞穴上方落下,地面颤动的频率亦越来越快。 撤去结界和阵法的瞬间,苏琰率先飞了出去,凌厉的剑风挥泄而出,为首的几十头雪狼首当其冲,翻倒在地。 程欢和云湛随之跟上,傅老殿后。 普通的雪狼和人界的狼并没有什么差别,但一旦它们修炼有成,飞天遁地什么的自然也不在话下。 离开山洞后,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飞上半空。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喜鹊突然惊呼出声,微微颤抖的嗓音不失惊恐。 程欢回过头看去,只见灰蒙蒙的天边,一团天蓝色云雾似的东西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急速扑来。 “那是雪狼王,快走!”心下顿骇,程欢揽紧云湛加速飞行。 他们的速度很快,可没想到雪狼王的速度更快,转眼的瞬间,几道淡蓝色的光影飞速掠过,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分~身术! 这雪狼王竟然还会分~身术? 感觉到云湛的身子绷得有点紧,程欢侧头对他道:“别担心,一头雪狼王,我们还对付得了。” 闻言,云湛果然放松下来,只是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般的笑。 程欢的视线重新回到雪狼王的身上,这一看,她的眼里就只有狼王头上的蓝色晶石:“大家小心,这头雪狼王已经到了涅槃之境。” “什么?”喜鹊听后一惊,“看来回妖界的那天,我们应该先看一下黄历。” 真是诸事不顺啊! 雪狼王以及他的那些分~身缓缓地向他们踏进,包围圈越来越小,急得苏琰他们直冒冷汗。 苏琰:“涅槃之境,这可是能够和元婴期修真者相媲美的等级。” “真正可怕的不是它现在的修为,而是它身上的那块蓝色晶石。”程欢双眼直盯着狼王的头顶,瞳眸深处隐隐地泛着亮光,“这块晶石不仅有助于修炼,还可以锻造出上等的仙器,对于狼王来说,这块晶石就是它的力量来源。” 心痒痒的,好想要,怎么办? 可她的修为和狼王相差了太多的等级,她不是它的对手。 强压下心里的渴望,她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冷静,越是这样的生死关头,她越是要保持冷静! “大家注意,他来了!”苏琰忽地出声提醒,随即大喝一声,向其中一只雪狼王迎去。 到底哪一只才是雪狼王的真身? 因为云湛的关系,程欢不敢贸然上去帮忙,只能站在中间,仔细地扫视着所有的雪狼王。 分~身和真身之间定然是有差别的,该怎么找出其中的区别? 被蓝光笼罩的白色影子在她的眼底不断地飞掠而过,垂散在她脸颊两侧的刘海突然被风吹起。 她的眸光骤然一亮,人未动,剑意已然盈袖。 墨烯剑如箭射出,朝着正攻向傅老的一只雪狼王飞去。 “叮”的一声,墨烯剑直接刺向雪狼王头顶的蓝色晶石,转而又飞回程欢的手中。 别小看墨烯剑的这一攻击,因为这一剑几乎倾尽了程欢全部的功力,在剑尖击上蓝色晶石的那一瞬间,所有雪狼王的分~身都化烟而散,就连雪狼王本身也被撞得一阵踉跄,甩了好几次头才勉强恢复过来。 在此之前,程欢见机不可失,立马出声让所有人离开。 等雪狼王抬头看时,虚空中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 出了死亡峡谷,他们到了月牙湾。 程欢带着云湛一起坐在树上,几乎脱力的她需要时间缓一缓,刚刚那一剑消耗了她太多的灵气,接下来的月牙湾,她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轻叹一声,她无力地靠在云湛的身上,自我安慰道。 正当他们准备进入龙蛇领地上空之时,不远处,一片黑压压如乌云似的东西朝着月牙湾的方向狂涌而来。 喜鹊惊呼:“是黑雕!” 黑雕是龙蛇的天敌,还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程欢大喜过望,忙拉起云湛:“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没有心思研究黑雕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大家又再次飞上虚空,朝着选定的路线前进。到了安全的地段,程欢和云湛刚飞落在地,一道呼唤声突然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这声音…… 回过身,程欢惊讶地望着来人:“兰君影?你怎么会在这?” “没有我,你们能这么轻易地离开月牙湾?”雪色的身影款款而来。 程欢:“什么?原来刚刚的情况……是你的杰作?” 兰君影挑眉:“你说呢?” “你怎么知道我们被困在死亡峡谷?而且时间还……”程欢顿了一顿,“难道是塔主?” 兰君影不知该找笑该嘲:“你可真有面子,这么短的时间内,竟要塔主先后两次出面救你。” “这……”她也不想。 “好了,先别说了。”兰君影一一扫了眼苏琰等人,轻笑道,“我看你们都已经累不轻,先随我回去。” 程欢:“我们就是要去兰铃谷。” 兰君影:“我不在兰铃谷。” “什么?不在?”那还真得感谢塔主帮忙,不然他们岂不是白跑一趟,命都差点搭进去了。 兰君影:“嗯,就算你们到了兰铃谷,也不一定能打听到我的下落。” 程欢他们听她这么一说,每个人的脸色都一阵青一阵白的,好不精彩。 兰君影见状,安慰地笑了笑:“不过你们的方向没有错。” 程欢看向云湛,对着他苦笑了一番,其他人也都这种表情。 兰君影的确不在兰铃谷,而是兰铃谷后的一座古墓内。 “你又不是姑姑,待什么古墓?”程欢忍不住调侃,“难道你的责任就是住在这座古墓里?” 兰君影但笑不语,眉眼间流转的淡淡媚色给人一种不一样的韵味,转身向古墓深处走去,她头也不回地道:“我想你们现在也累了,还请自行找地方休息一晚,明早我会再来找你们。” 目送着她渐行渐远,程欢并没有出声挽留。 她不急着询问关于宝物之事。 程欢、苏琰、喜鹊还有傅老都已经活了几百年,早就看惯了生死,所以对在墓穴里睡觉什么的并没有不一样的感觉,至于云湛,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他的真实想法都不会表现在脸上。 夜,再次来临,万籁俱静,星空闪烁。 迎面吹来的风并不凉爽怡人,而是有些刺骨的微凉。 古墓外,一道艳红的身影孑然而立,只见她抬头望着夜空,宛若画中美人,静静地展现出一种萧瑟却又幽静的美。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她的身后传来。 程欢收回目光,并没有回头,不同以往的音色显得异常空幽:“不是说明早再出现?” “你这是在明知故问?”兰君影走到她的身侧,嗤笑一声。 一道几不可闻的叹息在夜色中徐徐漾开,一贯清澈的双眸此刻染上了几分黯然之色,而她的脸上却多了一抹苦笑:“你果然是故意的。” 故意那么说,难道是想单独和她上一节政治课? “我知道你们此番前来妖界的目的。”原本娇媚的嗓音如今变得格外柔和,“但你可曾想过,他们愿不愿恢复前世的记忆?” 如果他们不愿意,难道她要强迫不成? 平静的眸光微微一颤,莫名苍白的脸上写满了诉不尽的忧愁和伤痛。 见她不吭声,兰君影轻轻叹了口气,再次询问:“你真的想让他们忆起前世那段晦暗的经历?报仇并不是你活着的唯一目的。” 沉寂如死水般的心湖渐起微澜,而程欢的神情却很平静,不起一丝涟漪。 她已经将自己真实的情感压制得太久了,久到连她自己都差点忘记,要不是古墓中熟悉的森冷感忽地触及到她尘封了许久的记忆,或许她还想继续逃避下去。 “我想救师父。”他被困在无尽深渊之中,但以她一人之力很难办到。 兰君影斜睨向她,忍不住再次提醒:“你别忘了,就算他们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可那又如何?他们现在是人,早就没有前世那么高的修为。” 如果他们真的恢复了记忆,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深陷在痛苦之中,而且无能为力。 那样的情况,他们将多么沮丧? 听兰君影直言不讳地说出她心中一直在纠结的事情,程欢心下微动,空濛似的眼眸陡然锐利,直射向她。 “你为什么这么清楚我的事情?”刚刚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所以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可现在恍然回过神来,她才陡地惊觉有异,“你是谁?” 程欢转身面向兰君影,眸光凜人,一柄幻化出来的剑直指向她。她自认从未将自己的经历告诉过他人,兰君影怎么会知道? 淡淡地看了眼身前泛着寒光的剑尖,清丽中又透着媚色的眼眸不见一丝惧意,兰君影只是浅浅地笑了笑,悠然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选择。” 程欢眸光微凝,似在思索着她话中的意思。 “明天一早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再告诉我你的答案。”无视随时可能会要了她性命的利剑,兰君影转过身,悠悠的音色随风漾开,“乾坤的确是在我的手上,若你需要,我可以双手奉上。” 说完,她不再迟疑地提步离去。 目送着雪色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黑色中,程欢视线轻转,落在古墓前的一根石柱上:“出来吧,我早就发现你了。” 第38章 修长的身影从石柱后缓缓踏出,锁住她视线的黑眸如深黑的夜空,遥远而又淡漠。 敛尽眼底的哀然和冷意,所有阴暗的情绪似乎又被她压制在了心底的最深处,不过转眼的瞬间,她又变成众人平常所见到的那个样子。 “你都听到了?”她问,脸上多了些尴尬。 其实她早就发现他跟在她的身后,先前之所以没有拆穿,是因为她想将选择权交回到他自己的手里。她一直没有问过他的意愿,而他也没有表示过自己的想法。 这一路过来,她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兰君影说得没错,就算大师兄和二师兄恢复前世的记忆,但他们却已不再拥有当年叱咤风云的能力,就算重新修炼,可又谈何容易? 只是没有前世记忆的他们,还是她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么? 一阵微微的刺痛感从心口传来,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 云湛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黑玉般泛光的眸子幽幽黯黯地紧锁着她,冷冷地勾着唇,笑意未达眼底。 他的目光很直接,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程欢不由地干笑了几声,微垂下头,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视线,而随着他的靠近,她的心跳却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 最后,他在她的身前站定,深邃幽暗的眸底冰寒一片,微冷的嗓音暗含着淡淡的自嘲:“如果我的前世是你的大师兄,你希望我恢复记忆还是不恢复记忆?”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他靠近她,伸手揽住她的纤腰,低沉的嗓音意味不明:“如果我要你选呢?” 程欢抬头迎向他的目光,困惑地看着他,漆黑的瞳眸里隐约映出她不解的面容,像是一只无所适从的小兔子被困在了深不见底的幽潭中,没有办法逃脱。 “为什么要我选?”最开始,她的确有些冲动,没有顾忌到他和游有方的想法,可越是深入妖界,她浮躁的心绪也愈来愈沉淀。 她的确希望他们可以恢复记忆,因为她不想他们用看待陌生人的眼光来看着她。 曾经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怀念。 可是经过和兰君影的一番对话,她已经有所明白,她不能太自私,有些痛,让他们这些还保留着当年记忆的人来承担便好,何苦再拉上其他人? 深吸了一口气,她扯了扯唇线对他一笑。 然而这样的笑落在云湛的眼里,说多假就有多假。 他眯细了眼,眸中锐利的光芒令人直打寒颤,说道:“你和你当年的大师兄是什么关系?” “哎?”程欢傻眼,“都说是大师兄了,还有什么关系?” “你喜欢他!”他斩钉截铁地道,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被他这么大胆而又直接地拆穿,程欢顿觉整个人血气疯狂上涌,即便月色黯淡也遮掩不住她脸上的嫣然霞云。 见状,云湛的嘴里直泛酸意:“果然被我猜中了。” “那又怎样?”她伸手推了推他,可他的身影却纹丝不动,无奈之下,她只好弯起眼眸,扯出一抹看起来很纯真又无害的笑容,说道,“大师兄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夫,喜欢自己的未婚夫有错吗?” “未婚夫?”低沉的嗓音压得很低,冷凝的双眸染上教人恐惧的笑意。 程欢咧嘴一笑,双眼几乎笑眯成了一条线,但见她点了点头,那表情像是在问:有什么问题吗? 扣在她腰间的手突然一松,冷冷的轻哼在夜风中荡漾出很远。 在她茫然眨眼之时,他突然转身离去,独留下那道纤柔的身影立在月色当中,静静地看着他逐渐走远。 莫名其妙! 过了几分钟,她噘了噘嘴,一甩衣袖,朝着古墓入口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晨曦初上,兰君影前来找寻找程欢。 昏暗的古墓内,程欢从兰君影的手中接过宝物乾坤,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而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云湛则沉着脸,眼里有缕火光若隐若现。 回程时,兰君影安排了人为他们带路。 领路的铃兰花妖对前往人界的路线很熟悉,好几次带着众人穿越其他妖物的地盘都没有被发觉。 踏出妖界出口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好像忽然间活过来般。 离开妖界的这一路很顺利,唯一让人疑惑的就是云湛和程欢两人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他们不仅没有和对方说过一句话,云湛甚至跟着苏琰而远离程欢。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所有人先和云湛回他到他家,乾坤是拿到手了,一时间,众人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休息过后,程欢决定去一趟恒艺公司找游有方。 她是和苏琰两个人去的,只是还没有抵达恒艺公司,他们就被人拦在了半路,令他们吃惊的,却是拦路之人就是游有方,但也可以说不是他。 “程欢,别来无恙。”清雅的嗓音透着淡淡的阴郁。 脸还是游有方的脸,声音也还是他的声音,说话的口吻却已大不相同,然而,不过短短数字,程欢就已知道来人究竟是谁。 她心下微微一沉,讶然之色自她的眼底一闪而逝。 风,徐徐扬起,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蓦然扩散。 程欢敛了敛眸光,冰冷嗓音轻泄:“你不是已经有身体可以使用,为什么要附身在一位普通的凡人身上?” 她知道他迟早有一天能走出洪幽殿,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普通?”附身在游有方体内的云霄孤雾扬起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笑,慢慢地朝她逼近,“曾经他可是修真界的五大美男之一。” “那又如何,现在的他还不是一具凡胎□□?”他竟敢附身在二师兄的身上,一定要想办法将他驱逐出去。 苏琰走到她的身侧,看着云霄孤雾,脸上忽地挂起吊儿郎当的笑:“原来你就是云霄孤雾,也不怎么样嘛,修为再高,也没有一副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体。” 闻言,云霄孤雾唇边的笑瞬间凝结,冷得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带着一丝令人心颤的阴鸷。 “你是谁?”森冷的音色突然一顿,只见他忽地抱起头,太阳穴周边青筋直冒,一滴接着一滴的冷汗从他的额角滑下。 程欢和苏琰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云霄孤雾才恢复正常。 不过当他再次抬头向苏琰看来时,他的眼里竟添了丝熟悉感,温雅的面容露出嘲讽的笑意,语气中亦满是挑衅:“没想到你还活着,苏琰。” 云霄孤雾刚刚说游有方曾是修真界五大美男之一时,程欢和苏琰两人心中虽有疑问,但也没有想太多,只因云霄孤雾乃是由怨气所化,且他们之前并没有打过交道,可当他认出苏琰的这一刻,让人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他的身份。 “你怎么会认识我的三师兄?”她和他接触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对她明说过她的身份,同为师父的弟子,没道理他认识二师兄和三师兄,却不认识她。 何况……她和他刚相识时,他的灵识才不过百余年。 算算时间,和她拥有灵识的时间差不多。 云霄孤雾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皱着眉,看那模样,似乎连他自己也有些困惑。 程欢和苏琰再次对看了一眼,心里的疑虑更甚。 等云霄孤雾舒展眉头,重新向他们看来,他眼底的煞气竟莫名地淡去不少,不仅如此,他看起来还很开心,眉梢眼底尽带着暖暖的笑意。 “欢儿,跟我回家。”清雅的声音宛若穿透云雾传来。 程欢瞪大眼,眼里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叫她,她竟然没有一点恶寒的感觉,有的只是满腔的怀疑。 定了定神,她平静地询问:“你原来的身体呢?” “巧蓉正在替我看着。”他一挥衣袖,满不在乎的表情。 巧蓉?她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难道是他威胁的? 苏琰走到身后的花坛边坐下,翘起二郎腿,整个人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阁下莫不是收伏不了那具身体,所以才将主意打到我们二师兄的头上?” “激将法对于我来说,没用!”温润的眸底,温和骤失,突然变得残暴嗜血的眼眸染上如恶魔般的诡异笑容。 他的目光落在程欢的脸上,一步步,压迫感十足地向她踏近。 程欢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直地迎视着他的目光,泰然自若地神色好似并不将他放在眼里,波澜不惊地道:“我不会跟你走。” “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他?”云霄孤雾在她的身前停下,噬血冷笑。 程欢不以为意地回以一笑,悠然道:“无所谓,反正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我所熟识的二师兄,大不了等他下辈子转世时,我再去寻他便是。” 她嘴上这样毫不在意地说着,心里却悄无声息地积聚起一阵怒气。 云霄孤雾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本应温雅的俊脸生生地黑了下来,仿佛笼罩了一团浓郁的阴云,随时可能电闪雷鸣。 “你好像很生气,为什么?”程欢一挑眉,向后退了一步,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表情像是在控诉她对二师兄的无情,真是奇怪。 云霄孤雾一怔,看起来有些迷茫。 突然,他又抱起头,喉间发出一阵压抑的痛吟声。 程欢看向苏琰,他和她一样,也不明白眼前是什么状况,就在他们两个同时向云霄孤雾迈近,他却忽地放下抱头的手,慢慢地直起腰。 他的眼里有片刻的茫然,像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程欢满脸疑惑地盯着他,结果发现他的额心处竟然多了一道黑色的竖纹,很是诡异。 这是什么? “程欢?” 疑惑间,宛若湖畔琴音的雅然之音传入她的耳内。 程欢陡然回神,惊讶地望着身前之人,属于云霄孤雾的阴鸷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犹如冬阳般的温和,让人光看着就有种舒适的感觉。 第39章 捉虫 “二师兄?”程欢一脸欣喜地上前。 游有方略显尴尬地向后退了两步,笑道:“我是游有方。” “那也是我的二师兄。”她上前亲热地抱紧他的手臂,转头向苏琰看去,“三师兄,你可知二师兄是什么情况?” 苏琰站在他们的面前,视线锁在游有方额心处的黑色竖纹上,不再是刚刚嘻皮笑脸的模样,眼里布上了一丝凝重。 “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扫视了圈周围,看到公园里三三两两的行人,游有方又重新看向程欢和苏琰,“还有你们……不是去了妖界?” “我们已经回来了。”程欢迅速地看了眼他额头上的竖纹,装作随意地询问,“二师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么?” 游有方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样啊。”程欢沉思了下,嫣然一笑,“没事,我们先送你回去。” 程欢本打算先和游有方回恒艺公司,不过苏琰提议还是带游有方回云湛那,傅老见多识广,或许他知道游有方身上的异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走到半路,他们竟碰到了出来寻人的云湛。 看到他,游有方至始至终都挂着温和笑意的脸渐渐地沉了下去,他一把握住程欢纤柔的皓腕,再不自觉地收紧,涌上血丝的眼眸露出了杀机。 程欢先是一惊,接着抬眸看向他的额心。 那黑色的竖纹不见了? 难道是…… 程欢还在震惊当中,另一头的云湛正双手插在裤兜里,冷冷地注视着这边,眼里的眸光明明灭灭的,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凛人的寒气。 站在中间的苏琰忙不迭地退至一边,这边看看,那边瞅瞅。 双方僵立在原地,之后,云湛动了。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程欢和游有方的身前,黑眸定在她的脸上,低沉的嗓音好像是从牙缝中迸出,并非疑问,而是恼怒:“你让他恢复了记忆?” 现在的游有方明显不是原来的那个他! 所以,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哎?”没有啊,他为什么这么问? 还有,他不是打算不理她了么,怎么现在又主动和她说话? 云湛看她眨着眼,却不回答,以为她的沉默便是默认,视线再转到握在她手腕间的大掌上,他的唇畔有一抹旁人难以发觉的苦涩。 两位身高相当的男人就这样面对面而立,四目相对,气氛瞬间僵凝,剑拔弩张的感觉,像是有电流在他们之间狂嗞,让人不由心惊。 程欢一脸惊奇地来回打量着他们两人。 这架势,怎么感觉他们相互认识? 对啊,云湛和云霄孤雾本来就不陌生,甚至还上演过一场抢亲的戏码。 刚想到这,她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云湛突然握上她的另一只手腕,和重新附身在游有方身上的云霄孤雾对峙着。 “请松手,她现在还是我的女朋友!”半丝笑意不存的俊颜森寒冷冽。 “女朋友?”云霄孤雾的喉间发出一阵嗤笑,紧了紧握在皓腕上的手掌,然后,他脸上的笑意缓缓从唇角褪去,勾魂似的的黑眸浮现出戾气,“她是我的女人!” 察觉到他的身上的杀气暴涨,程欢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挡在云湛的身前。 “你别太过分,我可没承认。”那晚的婚礼根本不算。 云霄孤雾闻言,浑身上下杀意汹涌。 而他的对面,看到程欢维护自己,云湛脸上的寒意悄然淡去,一抹不易察觉的喜悦浮现在他的眼角。 手臂一伸,他将她揽入怀里。 程欢毫无防备地一个踉跄,双手下意识地环上他的腰。 “松开。”站稳后,她不露痕迹地拧了拧他的腰。 没看到对面的人已经杀气腾腾的了吗?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刺激他,万一把二师兄带跑了怎么办? 程欢的小动作根本没逃过云霄孤雾的双眼。 他忽然一笑,笑得有些莫名其妙,而且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引起许多行人的驻足、观望。 如果可以的话,程欢真想撇下他转身就走,只因担心游有方的安危,才不得不留下继续与他周旋。 “别再笑了。”她抬手抚额,不明白他怎么变疯癫了起来,“和兰君影联手将你困在洪幽殿下是我的不对,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希望你不要将我们之间的恩怨牵扯到其他无辜的人。” 所以快快从她二师兄的身体里滚出来! “洪幽殿?”云湛皱眉,“怎么回事?难道他是……” “熟人,不用我介绍了吧?”所以可别误会她强行让游有方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事实上,游有方早就拒绝,虽然表面上的他看起来和二师兄一样温文尔雅,但同样的,他也和二师兄一样有主见,怎么可能任人轻易摆布? 云霄孤雾止了笑,目光森冷地盯着云湛。 他的眸光再转至程欢的脸上,声音很轻很柔,却充满了威胁:“如果不想更多无辜之人被牵连,你跟我走。” “不行!”云湛立马拒绝,还将程欢揽得更紧。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很多是被云湛他们三位男士的帅气样貌给吸引给过来的,像电视剧里上演的狗血三角戏在现实中上演,顿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同样坐在旁边看热闹的苏琰也收到不少探究的视线,顿时让他如坐针毡,轻轻地咳了咳,他起身走到云湛和云霄孤雾的中间,说道:“我说你们三位能不能找个僻静没人的地方再聊?” 原本他还担心游有方的安危,但现在他反而更担心起程欢。 “不必。”云霄孤雾对着云湛诡异一笑,双手插入裤兜里,转过身,轻佻地瞥了眼程欢,“愿不愿意跟我走,端看你自己的选择。” 说完,他心情愉悦地提步远去,丝毫不担心身后之人会不会跟上。 “喂,不许走!”程欢打算追上去,却被云湛拉回,“你先放开我,绝对不能让他走。” “为什么?”云湛的声音沉了几分。 “若是他走了,除非他自己来找我们,不然要再找到他可就难了。”程欢一直挣扎不开,视线扫到周边看热闹的人群,她心一急,微踮起脚在他的耳边道,“云霄孤雾现在附身在游有方的身上,所以不能让他离开。” 听到程欢的解释,云湛一怔,脸上寒冰悄融。 云霄孤雾越走越远,但云湛的手却依旧紧扣在她的腰上,程欢再急,又一次踮起脚尖,不过这一次她不是和他再解释什么,而是蜻蜓点水似的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一阵欢呼声在人群中响起,间有几声兴奋的口哨声。 程欢低垂下头,耳尖嫣红一片。 她都做到这样了,他总该放心了吧? 苏琰单手遮眼,嘴里啧啧有声,似乎没料到曾经胆小害羞的小师妹会变成现在这般大胆的模样,就连云湛也震惊到了。 他呆愣了一片,嘴角缓缓上扬,松开她的腰,却和她十指交握:“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哎?”程欢瞪大眼。 他的这个决定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啊,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她转头朝苏琰使眼色,对方却当她眼睛进沙子,无奈之下,她只要带着他们一起去寻找云霄孤雾的下落。 他们是在海边找到他的,他的身边还站着一道小巧玲珑的身影。 “巧蓉?”程欢眉心轻蹙,虽然先前云霄孤雾已经提到过巧蓉,可她还是有些意外,以巧蓉这般怯懦胆小的性子,怎么敢和云霄孤雾这样煞气重的人在一起? 她原先怀疑她是被逼的,可似乎又有些说不过去。 云霄孤雾身上的煞气并没有净化,所以他是怎么离开九重妖塔的? 听到程欢的声音,巧蓉转过身,困惑的双眼蓦地一亮:“程欢,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跑到程欢的身边,双眼笑成弯月。 “我……”程欢拖长了音,稍微迟疑了片刻,指了指云霄孤雾的背影,“我是来找他的。” “你找雾哥哥?”巧蓉诧异地眨了眨眼。 雾哥哥? 这么亲密的称呼,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恩。”即便讶然,程欢也没有表现到脸上,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松开巧蓉握上来的手,提步朝云霄孤雾走去,“我来了,请你不要牵扯上其他无辜的人。” 他要是坚持不离开二师兄的身体,那她只能用武力来解决了。程欢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接下的转变给吓了一跳。 云霄孤雾缓缓地转过身,浑身突然抽搐。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云霄孤雾又撑着头慢慢地站直了身子,就和先前一样,眼眸内尽显茫然。 巧蓉一脸担忧地跑向他,怯怯地问:“雾哥哥,你怎么了?” 云霄孤雾没有看她,模糊的视线落在程欢的身上,等目光恢复清晰后,他的眼里有惊有喜,神色似乎有些狂乱。 “小师妹。” 嘶哑的嗓音从他的喉间逸出,在程欢震惊地瞠目时,他一把将她抱住,而且抱得很紧很紧,紧到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小师妹,原来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二师兄?”程欢颤抖着音色,呐呐出声。 怎么回事,她并没有利用乾坤让他恢复记忆,为什么他会突然唤她小师妹? 他自行恢复了记忆,还是…… 程欢陷入了沉思当中,云湛、苏琰还有巧蓉则神色各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忽然,程欢猛地推开身前之人,眸色微冷地瞪着他,嘲讽道:“云霄孤雾,你在搞什么鬼?” 第40章 一群海鸥从海面掠过,潮水随风轻漾。 程欢看着眼前额头并没有黑色竖纹的游有方,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涩然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 刚刚,她真的以为她的二师兄回来了…… 心里的失落和愤怒起起伏伏,程欢冷然着脸,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满脸迷茫的男人,漠然的声音清冷至极:“云霄孤雾,想要装成我二师兄,你的演技还有待提高一点。” “小师妹……”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先是错愕,刚向她伸出手,一阵剧痛袭上他的头部,让他不得不收回手,喑哑的痛吟声随之逸出。 他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几步,一张俊雅的脸痛到五官扭曲。 程欢、苏琰还有巧蓉见状,再次惊愕。 他们同时向游有方跑去,可还不等他们靠近,突然,他猛地仰天长啸了一声,紧接着,一团黑雾不知是遭到排斥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而陡地从他的身上飘出,游有方则软倒在地。 苏琰上前将他扶起,游有方却已陷入昏迷。 “三师兄……”程欢扯了扯苏琰的衣袖,脸上的表情似喜还忧,“刚刚叫我小师妹的,难道真的是二师兄?” 如果是,为什么游有方会突然喊她小师妹? 程欢这里还没想通,另一边从游有方体内飘出来的黑雾落在地面上,时不时地发出一阵急促的喘息声,透着一股让人心惊的诡异。 见游有方并没有什么大碍,程欢起身走向那团黑雾。 看到她凶神恶煞似的表情,巧蓉忙挡在黑雾之前,一脸怯然地哀求道:“程欢,他好像受伤了,可不可以原谅他?” “巧蓉。”程欢不禁拢眉,“你不应该和他一起。” 云霄孤雾杀戮心太重,而她则太过单纯,什么时候被他利用了,她可能都不会知道,何况他以吸收其他妖物的妖力来提高自己的修为,谁知道这样的结局会不会落到她的头上? “他,他其实和你们想的不一样,他很好。”像是怕她不相信,巧蓉还用力地点了下头,急切地强调道,“真的,他真的很好。” “很好?”程欢冷冷地笑了笑,视线落在她的身后,“很好他为什么丢下你一人独跑?” “什么?”巧蓉狐疑地回头一看,可她的身后哪里还有云霄孤雾的影子? 巧蓉追着云霄孤雾离开了,程欢他们则送昏迷的游有方去医院。关于云霄孤雾附身在游有方身上所出现的异样,没人可以解释,傅老也想不明白其中的曲折。 第二天下午,云湛家里来了两位客人。 门开的一瞬间,程欢僵立在原地。 游有方和云霄孤雾并肩站在门口,两人的脸上都挂着温和的微笑,眉宇间流漾的温雅神采,一样的高雅出尘。 这是怎么回事? 程欢呆愣地站着,视线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来回地扫视着。 “程欢。”他们异口同声地开口,不同的嗓音,相同的柔和,如春日阳光般的眼神,令沉浸在其中的程欢一阵精神恍惚。 腰上忽地缠上一臂,程欢陡地回神。 “两位请进。”云湛揽着程欢侧身,朝屋内的方向微抬起手,“先找个地方随便坐。” 等他们踏进屋内,云湛随手关上门。 程欢一手拉住跟在云霄孤雾身后的巧蓉,带她进了房间,探头朝房间外看了一眼,她才将门合上,面向一脸不解的巧蓉。 “昨天离开后,他……”她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他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怪异的地方?” 为什么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二师兄的影子? 这不应该呀。 “奇怪的地方?”巧蓉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今天的他和昨天的他完全就是天壤之别,她看不出来? 程欢和巧蓉在房间里谈了很多,包括她和云霄孤雾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还有他们如何一起离开的九重妖塔。 听后,程欢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心。 所以说,云霄孤雾是通过将所有的煞气都封印在额心处的竖纹之中,以此避开妖塔对煞气的感应,从而达到离开妖塔的目的。 他之所以会追出妖塔,竟是因为她? 程欢恍恍惚惚地走出房间,和其他人一起坐在客厅里,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云霄孤雾和游有方的身上。 今天,他们两人给她的感觉都有点怪。 云霄孤雾身上的煞气虽然还在,但看人的目光却柔和了不少,而游有方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并不像之前那般陌生,总带着一点熟悉感。 更怪的是,他们两人竟然都和三师兄相谈甚欢。 游有方是二师兄的转世没错,但作为由怨气化成的妖,云霄孤雾怎么也和二师兄如此相像? 她凝神思索着,完全不知坐在她对面的云湛已经冒了一肚子的酸水。 一道阴影出现在她的眼底,程欢抬起头来。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云湛拉起她进了卧室,房门在她的身后砰然合上,墙面一阵震动。 “你……”刚出声,她就被他推倒在床上。 云湛动作迅猛地压上她,而她瞪大的眼里映着他噙满掠夺意味的眸。 不自主地吞咽了一番,程欢紧张地开口:“外面那么多人,你想干什么?” 他突然发什么疯? “为什么一直盯着他们两人看?”他酸气十足地质问,手指在她的脸上游走,透着危险的味道。 带着温热的指腹慢慢地滑下她的脸颊,微痒的感觉让她的脸上冒起一片鸡皮疙瘩,莫名而来的电流直窜而下,带来一阵又一阵的颤栗。 “我哪有盯着谁看?”程欢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你,你别压在我身上,很重!” 她的脸一片诱人的嫣红,眼里浮起不知所措的不安。 对于云湛来说,身下的人是如此柔软,那软玉温香的感觉让他心口荡漾,黑眸里的怒气逐渐转为幽深,呼吸也开始急促。 感受到他的异样,程欢强作平静的脸瞬起波澜,酡红之色又添染一层。 这时,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忽地从外穿墙而入。 也许是听到了什么,云湛倏地低下头,在程欢惊愕地瞠大眸时,他毫不客气地覆上她的唇,又吸又吮的,吻得欲罢不能。 空气暧昧的房间内瞬间杀气汹涌。 云霄孤雾一扬袖,站在他身后的苏琰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见云湛被一股力量掀飞了出去,撞到墙面上。 程欢先是一惊,等回过神时,恰好看到云湛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他上次的伤都还没痊愈,刚刚那一撞怕是又让旧伤复发了。她略显慌乱地从床上翻身而下,蹲下身子将云湛扶起。 “你怎么样?”她的眼里有担忧之色,不等他回答,她再转头瞪向苏琰:“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将人送去医院啊。” 苏琰被她吼得一愣一愣,乖乖上前扶住云湛。 出了卧室,云湛一直紧握着程欢的手不放开,嘴角洋溢着不知因何而起的笑,哑然的音色听起来也很诡异的愉悦:“陪我。” “不行!”程欢断然拒绝,见他脸色一沉,她立马换了种语气,“十分钟,我十分钟后来。” 见鬼的,她什么时候开始被他吃得这么死死的? 对他嘿嘿一笑,她立马转过身不再看他,而当她面向云霄孤雾的瞬间,她的脸色蓦然一变:“谁让你对他动手的?” “他不该碰你!”他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晦暗的眼染满戾气。 程欢的脸不由一红,但还是气势汹汹地瞪向他:“那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你是我的娘子。”云霄孤雾握紧双拳,眼眸深得骇人,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伐之气。 “谁是你娘子?”程欢伸手直戳他的胸膛,恶声恶气地道,“那只是权宜之计,懂么?何况礼数并没有做全套,所以不算。” 现在是什么年代,谁还在意那古老的一套? 程欢否认得理直气壮。 云霄孤雾紧抿着嘴唇,目光有一瞬陷入迷茫之中,一秒钟后,他的眼里迸现寒冽的光痕,恍若理智失了七八分。 “权宜之计?”他向她走近,阴鸷冰寒的声音透着如地狱阎罗一般的森冷恐怖。 见状,其他人神色紧张地盯着他们,生怕他们两人打起来。 云霄孤雾突然笑出声,但见他的身影一闪,就要向还站在门口的云湛袭去,幸好程欢反应快,闪至云湛的身前,泛着寒光的墨烯剑随即出鞘。 令众人意外的是,云霄孤雾瞬间改变了袭击的对象。 一道黑色的雾影从他的体内蹿出,转眼消失在游有方的额心处,只见游有方的脸色霎时阴沉了下来,不仅如此,一道寒光从他的手中射出,直接要了云霄孤雾先前所侵占的身体主人的命。 所有人都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发生,谁都没料到他竟然会这般心狠。 这一举动,彻底斩断了他自己的退路,看起来是打定主意赖在游有方的身体里不走了。 程欢半回过头,对身后的苏琰道:“三师兄,你们先去医院,这里我来就好。” “不用,我没事。”云湛抹了抹嘴角快要干涸的血渍。 这种时候,他怎么放心离开她? 程欢、苏琰、傅老三人迅速地将附身在游有方身上的云霄孤雾围困在中心,另一边的喜鹊则闪至云湛的身前,至于巧蓉,她整个人呆愣愣地僵立在那具尸体旁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剑拔弩张之际,云霄孤雾却忽然一脸痛苦地抱起头。 程欢和苏琰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再看时,巧蓉冲到云霄孤雾的旁边,脸色煞白地抱住他,口中念念有词:“雾哥哥,怎么办,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两行泪顷刻滑下,现在的巧蓉完全陷入六神无主的状态。 “巧蓉,这是怎么回事?”程欢压下心里莫名涌起的不安,出声询问。 听到她的声音,巧蓉抬起湿润的眸,哭着道:“程欢,求求你救救他,他并不适合附身到这位先生的身上。一旦附身,他自己的意识就会相互吞噬,最后还可能会和这位先生合为一体。” 什么?合为一体? 其他人闻言,眼里尽是震惊之色。 第41章 被云霄孤雾附身的游有方精分了! 昨天,他忽然大叫一声,快若鬼魅般开门离去,除了程欢和陷入昏迷的云湛外,其他人都跟着云霄孤雾追了出去。 云湛又一次进了医院。 等他在病床上醒来时,看到眼露欣喜的程欢,他苦笑着道:“或许你说得没错,我可能真是天上的星宿转世。” 再继续这样下去,医院都要变成酒店了。 “也许吧。”坐在床边,她一手托着腮,另一手轻敲着他的手背,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也不知道云霄孤雾那边怎么样了。” 要是他真的和游有方合二为一,事情或许会变得极为棘手。 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他附身在游有方的身上会发生意识相互吞噬之事? 刚开始她还不怎么明白意识相互吞噬是什么意思,不过后来仔细想了想,她大概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云霄孤雾由怨气化成,而这怨气中又拥有多位枉死者的意识。 现在回想起和云霄孤雾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她这才发现他的性格有很多面,就像精神分裂症患者,拥有多重人格。 这些人格当中,有些人格会慢慢消失,又有一部分人格存在的时间会越来越长,而对于云霄孤雾来说,在那些意识相互吞噬之后,最后会剩下什么? 现在的程欢不能确定,但她可以确定的是,一旦云霄孤雾和游有方合二为一,他们将拥有的不仅仅是游有方的记忆,还有云霄孤雾的记忆。 所以,在此之后的游有方,到底是云霄孤雾,还是游有方本人? “为什么云霄孤雾有的时候看起来那么像二师兄?”此时此刻的程欢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似乎已将病床上的云湛忘在了九霄云外,“难不成幻化成云霄孤雾的怨气之中,有二师兄的……” 想到这,她话音一顿,猛地站起身。 由于她的动作太大,刚刚还被她坐在身下的凳子随之向后倾倒,发出一阵突兀的声响。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被这一声给惊醒,纷纷向她看来。 尴尬地朝他们笑着说了几声抱歉,程欢回过头,对云湛道:“你要是无聊,让莫敬轩过来陪你,我要出去一趟。” 看她神色坚定,云湛知道自己留不住她,沉默了一会,只好叮嘱道:“注意安全。” “恩,我会的。”轻应了一声,离开前,她快速地瞥了他一眼,略显羞涩地道,“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没好意思看再看他,小跑着出了病房。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深幽的黑眸里涟漪阵阵,他笑了,不过一瞬的时间,好像心里所有的郁结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别样的暖意将他包围。 今天的夜空,灰蒙蒙的感觉,看不到一丝星光。 城市外围,一座偏远的小镇里有一个废弃的仓库,云霄孤雾他们就在这仓库里。 一阵接着一阵压抑的痛苦呻~吟声从伸手不见五指的仓库里传出,苏琰和傅老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朝里面走去。 两人抹黑走了进去,还没走几步,一股森冷之感陡地袭上他们的后背。 “你们是在找我么?”清雅若云雾中透出的清冷嗓音在苏琰和傅老的身后响起,似笑非笑的音色,让人背脊发凉。 一道鬼火似的蓝光“噗”地亮起,照亮了黑暗中的景色。 苏琰和傅老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看着站在他们身前的人,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游有方还是云霄孤雾。 像是看懂了他们的困惑和犹豫,温雅的俊颜淡淡一笑,说道:“你们还是叫我游有方吧。” 这一句话听起来很简单,苏琰和傅老却心下一惊。 从这句话可以分析出,游有方和云霄孤雾已经合二为一,目前占优势的似乎是游有方,但不能保证他从此以后会不会产生人格分裂。 “二师兄。”寂静的暗夜下,一道轻浅的声音在游有方的身后响起。 微弱的蓝光顷刻变亮,摇曳的光影下,程欢站在仓库的门口,透过重重的夜幕,眸色复杂地望着游有方。 她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不知道云霄孤雾的记忆,他还记得多少? 提步迈入仓库,她站定在他的身前,游有方低头看向她,俊雅的面容在朦胧夜色下带着摄人心魄的魅惑。 四目相交,流转着不可言喻的气息。 定定地对视了好一会,她突然偏头一笑,用一种甜糯的嗓音唤道:“二师兄……” 游有方一怔,眼里浮现出一抹茫然之色。 一种好似来自遥远过去的熟悉感侵袭而来,心里还没有思量出什么结果,他的双手已经先一步动作,将她紧紧地抱入怀里。 “二师兄。”程欢忍不住哽咽出声,掩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狂涌而出。 不会错了,化成云霄孤雾的怨气定然是当年那一战所凝聚而成的,宗门覆灭,敌我死伤无数,而二师兄…… 心头一颤,她不敢再想下去。 怪不得云霄孤雾总是缠着她,即便她一直都不待见他,他也没有真正对她动手过,之前她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如今已然真相大白。 枉死的宗门弟子,就算有着天大的怨气,他们的潜意识里也依旧在疼爱着她,这让她情何以堪? 一滴湿润落在肩头,游有方的身子僵了僵。 苏琰和傅老站在他的身后,淡淡的蓝光清清楚楚映出程欢的一双泪眸,一种无声的温情和悲痛在这样破败的仓库里同时萦绕而起。 游有方慢慢地软下身子,抬手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眸色错综复杂,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倏然,一阵诡异的风从门外吹入,宛若冤魂呜咽的声音随之传来。 程欢松开游有方,旋身向外看去。 “是和你在雪山上交手的那群妖雾。”傅老驼着背踱至程欢的身边,眯了眯眼,瞳底清光疾掠,“它们出现在此,有何目的?” “管他什么目的,先打了再说。”苏琰跃跃欲试。 “三师兄,先别冲动。”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程欢调整好心绪,走到仓库门口,她凝神和外面团团黑色烟雾似的妖影对峙着,眼里添上一抹疑虑,“你们可有看到这些黑雾中隐隐闪烁着红光?” 上次对战时,她就发现了这一点,却没有去细思。 如今它们在夜里出现,红光看起来更为明显了一点。 “是有,难道这红光的背后,代表了什么?”苏琰单手摸着下颚,疑惑地问道。 代表着什么? 脑海里掠过一道红光,程欢心头微凛,面上却不露波澜,微冷的音色随风散开:“难道和灵魔炎域有关?” “灵魔炎域,那是什么?”苏琰问。 听到灵魔炎域四字,沉默着站在他们身后的游有方终于有所反应,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当初和云湛、程欢一起被困在灵魔炎域中的情景。 一丝几不可察的骇然自他的眸底飞掠而过,下一秒,幽暗的眸底浮现出冰冷迫人的杀气。 他们脸色各异,没有人注意到傅老的眼里闪过惊愕之色。 “灵魔炎域,似乎是一个异域空间。”想起那日的情景,程欢觉得有必要将自己的猜疑提出,只是她刚想再次开口,一阵诡异的波动突然传来,她神魂一颤,凛声道,“不好,快回去。” 这群妖雾只是为了困住他们,拖延时间。 她在本体外设了法阵,一旦感应到杀气,法阵自动开启,但现在她担心的不是自己的本体,而是身在医院的云湛。 语毕,程欢率先飞身而出。 还不等他们开始突围,一道细微的轻吟声从虚空之上传下,程欢等人同时抬头,只见黑沉沉的天幕下,一道娇小的身影被黑雾挟持着,而她耷拉着头,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虚弱。 不同于郊外废弃仓库里的一触即发,云湛的家里早就打得不可开交。 留守儿童,不对,留守在家的喜鹊为了保护程欢的本体,以守为攻,不让对方越雷池一步。 和喜鹊对上的,是两位修仙之人。 激烈的打斗声不断地传出,惊扰到其他的住户,但没人敢上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只因那不同寻常的“砰砰砰”声,震得楼层颤动,大部分的人都慌不择路地逃窜,哪还有心思管其他。 不知是谁报了警,没过多久,警车鸣笛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抵达小区。 同一时间的医院里,一位身材姣好的女护士出现在云湛的病房内。 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正昏昏欲睡的云湛莫名地打了个寒噤,人也瞬间清醒。他闭着眼,并没有急着睁开,然而一阵不同寻常的香风袭来,他的意识重新陷入混沌之中,勉强半睁开的眼只来得及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人随即被黑暗所吞没。 病床被慢慢推出了病房,直至消失在门外。 同一个病房里的病人都一脸奇怪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明白那年轻人明明没什么重伤,刚刚的护士却连人带床地将他推走,而且这么大的动静,年轻人竟然还睡得死沉死沉的,丝毫没被惊醒。 在护士推着云湛离开病房不久,喜鹊抱着梅花跑进病房,病房里的病人也刚刚讨论完云湛的事,看到突然跑进来的喜鹊,全都定在那。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第42章 夜色深沉,路面上的车流依旧排成了长龙。 一道诡艳的红影从天而降,以着极快的速度飞掠在车流之间,只有个别人看到一抹红色的光影从眼前一晃而过,却没有人往心里去,以为只是自己一时恍惚而产生的错觉。 现在的程欢心急如焚,一心只想尽快赶到医院。 两分钟后,站在病房外,看着少了病床的位置,她神色怔忡,一颗心不断地下沉,下沉。 “哎呦,小姑娘你可回来了。”病房里的一位大妈忽地嚷道,“半个小时前,有一位护士推着你男朋友离开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们正觉着奇怪呢。” 护士?是谁? 听这么大妈这么,她的心再次一沉。 “谢谢,我去找他。”朝着病房里的病人和他们的亲属点头示意了下,程欢强忍着狂涌而上的慌乱感,四处搜寻起云湛的下落。 她嘴上一直都没有承认过他是大师兄,心里却早就已经有所松动,所以当他一次又一次无赖地吃她豆腐时,她都默默承受,甚至越来越无法抗拒。 她知道自己对他有点动心了,不是他可能是大师兄转世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他而已。每次看到他吃醋又强忍着的表情,她暗暗开心,脑海里也总浮现出大师兄霸道的样子。 程欢找遍整个医院都没有发现云湛,最后却在医院的门口差点和抱着花盆的喜鹊撞成一团。 “程欢姐姐。”看到熟人,喜鹊顿时委屈地哭了出来,“云湛哥哥不见了,是小鸟不好,没找到他。” 他一定是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 “别担心,会找到他的。”程欢看向她怀中红梅,拉着她进了阴暗的小树林,“他目前应该还在附近,我去找他,谢谢你,喜鹊。” 要不是有她护着,她的本体多半会落入敌人之手。 也幸亏喜鹊没有出什么大事,不然让她怎么向傅老交代,又如何偿还这个人情? 程欢回到自己的本体,花盆里除了泥土外,盛放的红梅已然不见。她重新牵着喜鹊进了医院,本想让喜鹊先在医院里待着,而当她准备离开继续寻找云湛下落时,手腕却被喜鹊一把握住。 “程欢姐姐,我和你一起去吧。”喜鹊担忧地道,“今天和我交手的似乎是璃山剑宗的人,你说云湛哥哥会不会被抓去琉璃山了?” 琉璃山和妖界相邻,是寻常人类到达不了的地方,只因那里布有结界,必须穿过结界才能进入琉璃山。 “琉璃山?”程欢猛地握紧双拳,“难道是柳梦然?” 那天在雪山中对决时,也是那些诡异的妖雾救走了柳梦然,看来今天的事情,和琉璃山脱不了干系。 令她想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抓走云湛? 没时间再逗留,程欢和喜鹊一起离开了医院,原本打算死马当活马医的她们正准备直奔琉璃山,程欢却在这关头猛地止住脚步。 “喜鹊,我有办法找到他了。” 从她看到自己的本体在喜鹊的怀里抱着,她就知道他还没有离开太远。 心静,则智生;心乱,则愚起。 还好现在不算太晚。 喜鹊扯上她的衣袖,双眸微亮:“程欢姐姐,你有什么办法?” “你先在医院里等着,三师兄和傅老还有巧蓉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和你会合。”她轻柔地捏了捏喜鹊的脸,坚定地道,“不用担心我,我很快便带他回来。” 喜鹊:“可是……” “没有可是,自己注意安全。”她又捏了喜鹊一下,转身化作一道光影消失在暗沉的天际。 她飞出很远,是和琉璃山相反的方向。 风声烈烈,刮得人耳朵生疼,夜空上,红色的身影一掠而过,转眼便至天际的尽头,忽然,半空中的她感觉到一股拉力猛地袭来,心下暗喜之际,人已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了出去。 一处寂静无人的湖边,扬柳随风而起,一躺一跪的两道人影在柳树下若隐若现。 中秋已过,拂面而来的风带着微微的寒意。 跪坐在草地上的人影缓缓地抬起手,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空气的流转,黑暗中,一道淡淡的白光悄然溢出,照亮了正在施法之人的脸,她,赫然就是那只被陈程欢打回原形又逃出生天的兔妖。 而躺在地上的人,除了云湛还能有谁? 白色的光从他的身上不断溢出,越来越亮,隐隐可见一颗圆球似的东西就要破膛而出。 见状,兔妖眼露喜色,加快灵力的催动,眼看着那圆球由透明变得越来越实质,死静的湖面突然漾起涟漪,一片接着一片殷红似血般的红梅花瓣从天际飘下,宛若飞雪降落,前来夺魂取命。 看到红梅花瓣的一瞬,兔妖的眼里掠过一抹慌乱。 现在正好是最关键时刻,她还想再坚持一会,只是有人怎么容许她继续下去,狂风骤起,锐利如刃的花瓣宛若绸缎疾射而出。 “还真是不死心。”幽缈的音色,带了点懒洋洋的嘲弄。 上次她元神出窍所看到的场景就和眼前这幕一模一样,当时的她并没有重视,所以很快便淡忘,之后又在灵魔炎域再遇,她才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杀气扑面而来,兔妖不得不收手。 当她收手之后,白色的光无声隐去,至于那颗圆球亦重新消失在云湛的体内。 想走?异想天开! 晕黄的灯光泄落在湖面和岸边的草地上,但见红色的清影自湖的对岸飞掠而来,那鬼魅般的速度让人见之心惊,尤其是这一头搀着云湛的兔妖。 她只是回头想要确认一眼,殊不知就这一眼,让她步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后悔了,她的手上明明有一副好牌,结果却被她打得稀巴烂。都说好奇害死猫,她确实不应该动私心,主人要的东西又岂是她可以觊觎的?要是直接将人带回灵魔炎域,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她又一次搞砸了主人的计划,这一次,只怕要以死谢罪。 亲眼目睹自己的身子迅速地缩成原形,兔妖惨叫一声,软绵绵地趴在草地上。 没了她的搀扶,昏迷中的云湛向一侧倒下,好在倒地之前,程欢出现在他的身后,稳稳地将他接住。 刚刚那发着光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这只兔妖三番五次地打这个东西的主意? 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重新理了一遍,一股熟悉的颤粟感从脊柱直往脑门窜。 伸手拎住兔耳朵,她带着云湛先回医院。 等他们回到医院时,苏琰、游有方等人早就候在医院,无声地交流了一番,苏琰帮忙背起云湛回到原来的病房,刚好碰到前来查了病房的护士。 “你们是怎么回事?”护士不客气嚷嚷,“病人还打着点滴呢,结果却跑没影了。”还说是他们护士推走的,简直荒谬。 程欢等人听不到她心里说的那句话,开口连连致歉。 等重新安排妥当,程欢才让喜鹊帮忙守在病房里,而他们其他人则另外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坐下来详谈。 程欢:“三师兄,可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灵魔炎域?” “嗯。”苏琰点了点头,“难道今天的事情……真的和灵魔炎域中被封印的那人有关?” 岂只是灵魔炎域?若她猜得没错,还有琉璃山的璃山剑宗。如果真的是这样,当年他们师门被灭,璃山剑宗绝对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她将自己的分析和他道出。 过了很久,她才忽然看到坐在对面花坛边的游有方,忙站起身将他们上下扫视了一番:“对了,你们没受伤吧?” 为了让她先一步闯出妖雾的包围圈,苏琰、游有方还有傅老三人可没少出力,再加上那个时候巧蓉还在对方的手里,所以又要顾虑更多,现在看到大家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她的心也放松了不少。 “我们没事,别担心。”说着,苏琰不露痕迹地瞥了眼游有方,沉凝的目光像是隐藏了什么。 他的眼神自然落在了程欢的眼里,只是这时的她不好当着游有方的面询问,然而,在云湛出院的那一天,她终于明白苏琰那异样的眸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游有方和云霄孤雾刚合体时,游有方的人格占主导地位,但也只是主导,正常的时候看起来斯文的没什么两样,可一旦触碰到他的逆鳞,他就会性情大变,可说他性情大变,倒不如说属于云霄孤雾性格中阴狠和张狂的部分全部显现。 云湛和游有方是怎么吵起来的,程欢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车流量较少的马路边上,云湛和游有方相对而立,两个人的姿态都有一种王者睥睨众生的气势,完全将她罩住。 “有话能不能好好说?” 走进他们的中间,程欢无奈地开口。 自从明白云霄孤雾背后的怨气从何而来之后,她再也对他发不出脾气,原本在生意场上合作愉快的两人却开始相看两相厌。 这件事,她也无能为力。 云湛手一动,游有方立马也有动作,两个人各自抓住她的一只手臂,上演抢人大战。 程欢忍下手臂上的痛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夭寿哦…… 她为什么要主动送上门让他们欺负? “欢儿,你要跟他走,还是和我回家?”云湛看向她,刻意放柔的语调令人颈后泛麻。 住院这几天,他躺在病床上不能动荡。 游有方每天都来医院,从不缺席,而她关注在游有方身上的时间竟然比他这位伤患还要长。 他就是嫉妒了、吃味了,再也忍受不了。 云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直以来都不怎么显露情绪的冰山俊脸上有过一瞬的紧张。 第43章 程欢怔怔地抬着头,傻愣愣的表情让云湛等待的心绷得更紧。 天,下起了蒙蒙细雨。 一阵风吹来,寒凉之中竟还带了些热意。 程欢神色微凛,陡然回神,却没来得及回他的话,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扯入一片黑暗之中。热气扑面而来,睁开眼,熟悉的火红岩浆让她心头一颤。 灵魔炎域! 云湛和游有方也被扯进了这里,还是他们三人,唯一不同的便是游有方已非昨日。凌空落下的他犹如从地狱轻飘而来的厉鬼,眸光阴鸷、凶恶,似要毁天灭地。 程欢只来得及看他一眼。 红艳的清影陡地旋身,伸手揽住下坠的云湛,稳稳地落在蘑菇状的柱子上。 灵魔炎域内的温度似乎要比上次又高了一个层次,就连空气仿佛都要燃烧起来,在他们对面的石柱上同样站着三道人影,遮头盖脸的,让人看不到他们究竟长什么模样。 是璃山剑宗的人? 程欢一把握紧云湛的手,心知他才是他们的目标。 “将魅钥交出来。”对方开了口,醇厚的嗓音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媚药? 有没有搞错? 这些人竟然向他们讨媚药? 程欢神色有异地左右扫视了遍身边的两人,仿佛在好奇他们谁的身上带了媚药一样。 “你这是什么眼神?”云湛沙哑低问,问得她心尖一颤。 “没,没什么。”程欢干笑,目光转至游有方的身上,结果同样被他森冷至极的眸光所惊退。 没有就没有,干嘛用这种眼神瞪人? 她不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又回头看向云湛。 谁料他忽地对她冷然一笑,目光将她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梭巡一遍,好像在说媚药是在她的身上一样。 他的目光直接而又大胆,像是带了透视眼镜。 程欢一脸窘迫地抬手环胸,跺了跺脚道:“不许看,我怎么可能带那种鬼东西在身上?” 站在另一边的三人看出了她是在逗着他们玩呢,特别是为首的那人,面具下的脸黑沉一片,眸底更透着狠戾的光芒,周身迫人的寒气同样逼人。 他做了个手势,站在他身后的两人同时出手。 程欢挡在云湛的身前,见对方的目标是云湛,游有方一直看热闹似的站在一边,直到另一人看同伴久拿程欢不下而攻来时,游有方眸色乍冷,将逼近程欢身后的男人一掌震开。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始料未及,令程欢拿不定主意。 密密麻麻的妖雾从岩浆下冒出,黑乎乎的雾气中,那缕红光时隐时现,倒是比在外界时更为明显。 她就觉得那红光有异,果然是他在背后搞鬼! 一不留神,她的后背受到一击,气血翻腾间,喉间涌上甜腥。 云湛紧绷着脸将她抱紧,想要以身护住她。 另一头,游有方看到她受伤,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身上妖力暴涨,阻挡在他身前的妖雾在他挥袖之间尽化云烟,这一刻的他杀红了眼,三位璃山剑宗的人有两位被他捏碎了颈骨,另一位则直接坠落岩浆之中。 黑色的雾气缭绕在他的身上,宛若修罗降临。 转身面向程欢和云湛,他似乎还杀得不尽兴,大踏步地朝他们逼近。 “糟了,他走火入魔了。”太阳穴不断地颤动,说不出的担忧和伤痛在她的心底狂涌,“二师兄……” 看着眼前的游有方,湿意盈眶而出。 她的手紧了又紧,当年的那一幕,她是多么的不愿想起。 …… 本应蔚蓝的天际被战火染红,杀伐之声响彻云霄。 那个时候的程欢还只是二八年华的焉呈欢。 肩胛骨被人一剑穿透,鲜血沿着手臂不断地滑下,将本就是红色的碧血凌云镯浸染成一片殷红。强忍着痛,她紧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因不想让护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二师兄分心。 可利剑从血肉中抽出的声音最终还是惊动了他。 一贯清雅温润的俊颜在那一刻沾染了点点滴滴的鲜血,有他的,也有他人的,勉强镇定的眼眸当看到半身染血的她时骤然失去了冷静。 但见他张目怒视,肝胆欲裂,出剑的速度又快又狠,可就算如此,他和她之间还是插入了不少想要取他们性命的敌人。 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咫尺天涯。 血不断地流失,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再加上她的身子本就羸弱,真气很快就被消耗殆尽。 左手无力地垂着,身上的伤也愈添愈多,她看到二师兄焦急万分想要向她靠近,温雅的俊脸开始呈现出狂乱之态,而就在她即将晕厥的刹那,她看到他终于突破重围,朝她直奔而来。 一道寒光从眼角的余光中飞射而下,已陷弥留的她猛地睁开眼。 手起剑落,挡在她身前的人被一招毙命。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到二师兄的身前,将他推倒在地,箭矢穿胸而过的痛,她并没有感受到多少,朦胧的视线里,只有二师兄那骤然愣怔的表情,还有那因不敢置信而瞠圆的眸子。 …… 火红色的岩浆依旧在咕噜噜地冒着泡。 程欢睁着双眸,泪眼婆娑地看着逐渐逼近的男人。 云霄孤雾的记忆里定然有二师兄的这段记忆,所以刚刚她受伤时,他才会狂性大发,就算他已不再是自己,潜意识中,他仍然记得要保护她。 不管是云霄孤雾还是游有方,其实他们都是二师兄。 游有方是二师兄的转世,云霄孤雾却拥有部分二师兄的神识,然而,现在合二为一的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已经认不出她是谁。 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不被心魔控制? 程欢僵立在原地,动荡不得,肃杀之气狂涌而来,她只来得及睁大双眼。 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前。 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在她的脸上,程欢僵硬着身子,一颗心如遭刀割,气血翻腾间,剧烈的痛在她的神魂深处陡然爆开。 她伸手抱住昏过去的云湛,乾坤随之抛出。 现在的二师兄是云霄孤雾的意识压制住了游有方,如果游有方彻底恢复前世的记忆,能不能反过来压制云霄孤雾? 她不知道,所以她只能赌。 搀着云湛退出几米,她心跳紊乱地将灵力输入他的体内,眼里尽是担忧,就连声音也带着微微的颤抖,“你醒醒,我再也不说你是扫把星了,你千万不要有事,听到没有?” 这边她还在担忧着云湛的伤势,另一边又分神到游有方的身上。乾坤漂浮在半空中,丝丝缕缕的柔光将游有方整个罩住,眸色凶狠得宛若野兽般的他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二师兄…… 她满脸期待地看了好一会,心思最后又回到云湛的身上。 她已经向塔主求救了好几次,但始终联系不上,这也是她为什么决定让游有方彻底恢复前世记忆的原因,不然……云霄孤雾的那一掌几乎用了十成的功力,她不要眼睁睁地看着云湛死在她的怀里。 双眼含着泪,她缓缓地低下头。 柔软的红唇落在他的额心,触碰到一抹微凉,她心下一颤,眼泪终是没止住,随着她抬头之时,有一滴刚好坠落在他的眼睑处,随之滑至他的眼角。 “怎么哭了?”一道嘶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程欢抬起头,愣愣地睁着一双泪眼。 他的脸色很苍白,只有那双黑眸依旧一如既往的深幽如渊,见她好半天都没什么反应,云湛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脸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别动。”看出了他的意图,程欢忙握住他的手,“你看你,这才多长时间,你进了多少趟医院了?”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明显带着鼻音。 难得看到她这样心疼他的娇嗔表情,云湛不禁闷声低笑,哪怕会扯痛伤口,谁知还真乐极生悲,一阵剧痛从后背传开,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程欢见状,心不由地一缩,却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身后。 迟疑了片刻,她缓缓地回过头。 一直盘坐在虚空中的身影慢慢地落于地面,只见一双清润如泉般的眼眸悠然睁开,皎若明月的卓越风姿赫然显现。 乾坤随之落下,他眸光未移,伸手接住。 “小师妹!” “二师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顿住,程欢和男人的神态皆有些怔然。 下一秒,程欢哭着笑了。 二师兄的嗓音一如她记忆中的和煦似阳,他拥有了前世的记忆,彻彻底底地变回了她的二师兄。 看着她又哭又笑的表情,云湛微乎其微地拢了拢眉心,皮动肉不动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和幽怨:“看起来,你很高兴。” “我当然高兴!”她微瞪着氤氲的眼眸。 轻哼一声,她重新抬起头,因此没有看到他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失意转瞬即逝。 “小师妹……” 如沐春风的低柔语调涤荡过耳,程欢怔怔地望着逐步向他们走近之人,好不容易压下的酸涩感再次涌上鼻尖,害得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男人微弯下腰,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微笑道:“别怕,二师兄回来了,我先带你们出去。” “嗯。”程欢哽咽地点了点头,全然信任。 他温柔地替她拭去滑落的眼泪,从容地起身,从容地计算起阵法运转的规则。 程欢一直望着男人的身影,殊不知,云湛也在看着她,而她眼底的开心和信赖让他的心一阵接着一阵抽痛,即便他努力提醒着自己千万别掉进妒海里,但……成效甚微。 用尽全力抬起手,他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上辈子没看够?”他哼笑,语气较平时低幽了一点,嘲弄的意味淡淡弥漫。 当他们三人离开灵魔炎域后,一阵暴怒的嘶吼声蓦然响起,层层叠叠,宛若潮水般扩散。 第44章 云湛又一次进了医院,还是先前的那间病房。 看到他们回来,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地,一位老太太的手里正拿着山楂片,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 程欢对着众人傻笑了一番,然后红着耳避开他们的视线。 收到消息,苏琰匆匆赶来。 踏入病房的那一刻,他的眼望入一双笑得温润的瞳眸,心神颤动间,苏琰走上前,一把将人抱住,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傅老紧跟在苏琰的身后,只是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他脚下一顿,又弓着身退出了病房,没人看到他的眼里闪烁着似有若无的晶莹。 云湛这次入院,又住了近一个星期。 好不容易等所有的事情都空闲下来,出院后的他拖着程欢陪他去超市,一坐上车,她就被他凶猛地扑倒,狂野而又绵密的吻随即落下。 程欢先是被吓了一跳,心头随之溜过一阵怪异的感觉,仿佛有只小猫的爪子正挠动着她的心房。 反击,她要反击! 脑海里刚闪过这般念头,她就被吻得迷迷糊糊,神魂颠倒,好半天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下车的,只是等她回神时,她人已在超市里。她的手和他的十指交握,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了一遍又一遍,似在征询她的意见。 程欢一脸怔然地抬眸瞅着他,直到黑影压下,一抹柔软覆上她的,那熟悉的温热气息涌入鼻翼,她才陡然清醒。 他,他怎么又吻她? 他们正在超市卖蔬菜、水果的区域,人来人往的,所以云湛亲她的一幕自然落入不少人的眼里,而她更亲眼看到几位年轻的姑娘害羞却又大胆地瞅了他们好几次。 异样的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她偷偷拧了拧他的手背。 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动嘴,找死啊? 云湛面如沉水,眸透幽华,平静的声音听来却似带了些无辜:“我听你说过好几次梦话,每次都提到什么蘑菇,所以想问问要不要带些回去,谁知你神游去了什么地方,半天不回应。” “你,你还好意思说?”她再一次拧上他的手,又羞又恼。 要不是他不知餍足地一直吻,她能走神成这样? 她下手的力道不轻,云湛不仅没有一丝吃痛的表情,反而还一脸享受地道:“力道刚好,哪里学来的按摩技巧?回去后,别的地方也帮我捏捏。” 怎么感觉这人变无赖了? “不用回去,现在就可以。”她冷哼,伸手就拧上他的耳朵。 “哎呦,你这小两口可甜蜜。”刚刚看到他们亲吻的一位大妈又经过他们身边,看到程欢抬手拧住云湛的耳朵,笑眯眯地调侃道。 “呃……”尴尬一笑,程欢忙收回手,压低声音对身边的男人道,“都是你。” 云湛淡淡地扬了扬唇,挑了一些菜放进购物车里,再一手推着车,一手牵着她朝零食区走去。 “咦?” 一道讶然的声音从身边之人的嘴里传出,手被松开,云湛转头看去,只见那小女人的脸几乎都快贴到靠墙的鱼缸上。他推着购物车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她正好奇地盯着一对亲嘴鱼。 “好看么?”他语调轻柔地问,落在她侧脸上的眸光有些意味不明。 “好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鱼接吻。”她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吻在一处的鱼,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看?”眼角微抽,手腕悄无声息地缠上她的纤腰,略一用力,让她面对向他,修长的身躯迅速地紧贴而上,“不如直接看我们,你还可以亲身感受。” 又被亲了! 这是她脑海里唯一闪过的念头。 好巧不巧的,先前调侃过他们的大妈又一次从他们的身边的经过…… 接下来,程欢一直低垂着头,双耳殷红欲滴。 云湛一手提着袋子,另一手紧紧地握着她的,生怕她逃走似的,没有一秒松开过,一张阴郁了好几天的脸终于微微放晴。 到了小区楼下,看到几位熟悉的面孔,她下意识地甩开他的手,红着脸跑进电梯。 云湛怔了怔,好不容易放晴的脸再次阴云密布。 一脚挡住即将合上的电梯门,他脚步沉重地踏入,沉哑的嗓音也有些阴阳怪气:“怎么,你就这么急着上楼,这么急着见你那二师兄?” 说着,他松开手,任由手中的袋子“砰”地落在电梯上。 真是够了,这么多天,她一直围着游有方打转,将他这正牌男友置于何地? 听到他的质问,程欢呆愣地望着他。 “你发什么疯?”回过神,脸上的羞涩尽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怒意,“谁急着看二师兄?就算是,那关你什么事?” 她气急败坏地瞪向他,不明白刚刚还很正常的人为什么会忽然生气。 云湛眸光骤冷,而后,他忽地期近她,深不可探的黑眸静静地盯着,像是无声的质问。 程欢丝毫不示弱,反而站直身子,挺了挺胸。 电梯“叮”的传出一道声响,云湛看都不看,直接伸手按了其中的一个按钮,在程欢皱眉扭头看时,他蓦然倾身,狂野的吻随即落下。这一次的吻,比以往都来的蛮横,恶狠狠的,却随着她的挣扎渐趋减弱,他的吻也慢慢温柔了下来,掩不尽的缠绵再缠绵。 “叮”的一声再次响起,云湛微侧过身,将程欢挡住。 站在电梯门外的数人看到里面的情景,眼里闪过一抹诧异,纷纷微低下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当电梯门合上后,所有人都感到一些不自在。 出了电梯,程欢匆匆进屋,捂着脸躲进房间里。 流氓,真是羞死了…… “程欢姐姐,你们回来啦?”一颗头颅从薄薄的毯子里钻出,惺忪的睡眼半眯着,“你的脸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红?” 还有她的嘴唇,肿肿的,红润润的,泛着漂亮的光泽。 所有的睡意霎时消散,喜鹊陡然瞠眼,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亮晶晶的眼眸泛着好奇的笑意:“程欢姐姐,你和他可是……又打啵了?” 她笑嘻嘻地对了对手指,眼底有着淡淡的戏谑。 至于她所指的“他”,不用明说,她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谁打啵了?才没有!”程欢下意识地反驳,可是碰上嘴唇的手指却似在证明她的欲盖弥彰。 喜鹊也不拆穿她,只是蹦蹦跳跳地下床打开房门。 门开的一瞬,只见云湛正好立在门外。 程欢恰好在这个时候转过头,四目相对,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她则轻哼一声,侧身不再看他。 臭流氓……土匪,莫名其妙! 她暂时不想看到他。 这时,一道风姿卓然的身影出现在云湛的身后,犹如春风般清润的嗓音随之响起:“小师妹,晚饭时要不要来点红酒?我今天过来带了两瓶,要喝的话,我现在开出来醒酒。” “要!”程欢双亮,迅速转身。 起身走到门口,她看都不看堵在门口的男人一眼,直接将他推得倒退了好几步,再若无其事地走到游有方的身边。 他不是说她急着见二师兄么? 很好,她如他所愿。 云湛转过身,圆形的红木圆桌边,程欢和游有方站得很近,但见她笑靥如花,缠着游有方说笑话给她听,无论是身体动作还是话语之中都尽显亲昵。 站在一边的喜鹊不明就里地挠了挠头,绕过云湛,朝客厅中的傅老走去。 “师父。”她挽上傅老的手臂,悄悄地在他的耳边问,“程欢姐姐到底喜欢谁呀?” 为什么她越看越糊涂了? 云湛静静地看着程欢和游有方,脸上看起来平静无波,心里却已陷入滔天巨浪中。就这样站立了两分钟,他忽地转身进了厨房,“轰”的一道关门声简直震撼人心,紧闭的门将厨房内和厨房外隔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听到声响,程欢回头看了一眼,而后,眼睑轻垂,掩去了她眼底的眸意,就连她脸上的笑也渐渐淡去。 另一头,坐在沙发上大傅老并没有回答喜鹊的话,混沌的瞳眸落在虚空中的某一处,若有所思的,像在怀念什么。 饭桌上,程欢和云湛都喝了不少的红酒。 席间,两个人却一句话都没交流过。 苏琰看着坐在身边的云湛闷不吭声地狂灌酒,视线再扫向对面正和游有方撒娇的程欢身上,一时心有所悟。原来如此,他原本在厨房干的好好的,结果偏偏有人要钻进厨房打下手,而且还尽帮倒忙。 微抿了一小口酒,他隐隐地笑了,笑得有些狡诈:“小师妹,不如我们今天去二师兄那过夜吧?” “哎?”程欢的心莫名一颤,刚夹起的一块香菇掉落在桌面上。 去二师兄那过夜?这个……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云湛,对方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自顾自地饮酒、吃菜,完全不顾他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程欢越看越恼,转而却突然开心地一笑。 “二师兄,你那房间够么?”她双手抱住游有方的手臂,笑眯眯地道,“不够也没关系,给我一个花盆。” 她刚说完,坐在她对面的云湛倏地站起身。 第45章 乌云蔽月,忽得一隙清光,云破而月出。 九重妖塔第九层,程欢坐在一棵差不多五层楼高的银杏树上,沐浴着月光,要是她的表情别那么迷茫,倒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韵味。 话说先前他们还在云湛家吃着饭呢,转眼却回到了妖塔。 瘫软在粗壮的树干上,程欢自己一时说不清原因,只记得他突然起身,拉着她下了楼,黑漆漆的树荫下,他对她说了很多话,口气兀自清冷又带了点嘲弄。 具体说了哪些,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说她是他的女朋友,不许她脚踏两条船,气得她当场和他说分手,还说再也不想看到他之类的话。 等她回过神后,她就回到这里了。 轻叹一声,她伸出食指刮了刮脸,心里有着淡淡的痛、深深的怅惘。 她对他,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一缕夜风拂来,另一头的树干上现出一道暗沉的人影,来人躬着背,慢慢地坐下,看似苍老的身影,动作却不失敏捷。 “傅老,您是哪里人?”没错,她看得出来,他也曾是人,不过现在的他却是半妖半人的体质。 傅老不答反问:“姑娘为什么要匆匆赶回妖塔?” 程欢被他的话问得喉间一窒。 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转而向天际若隐若现的圆月看去,眉心漫上淡淡的迷惑。 她也说不清具体的原因,只知道当时的自己快被云湛气疯了。 他污蔑她和二师兄,让她很不舒服。 “他真的是大师兄么?”对着穿出云层的明月喃喃自语,程欢微哑的音色含了些许的落寞,“大师兄不是这样的。” 她记忆中的大师兄虽然很霸道,偶尔也会欺负她,但从不会怀疑她、污蔑她,只要发现她生闷气,他就会逗她,逗得她重新展开笑颜为止,就算她惹他不开心,他也不会将怒气发泄在她的身上。 想到这,程欢觉得自己陷进了迷境,心绪无端起伏。 她依旧不能确定云湛是不是她的大师兄,可……她还是会为他担心,而且最近面对他时,她的心跳越来越不受控制。 “姑娘可曾想过,他明明是人,为什么可以通过梦境进入九重妖塔?又为什么每次出现,都是在你的身边?”傅老意味深长地再问。 程欢心下微颤,迅速起身向傅老看去。 “您知道原因?”她何曾没有想过,只是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却又无意识中拒绝深想,因为每次想到这,她都会莫名慌乱。 “听说一旦姑娘的本体和他之间的距离超出一定的范围之后,就会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他问。 程欢老实点头:“是。” “如果他只是普通的人类,他为什么会被妖物盯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幽幽轻叹,“你说他的体内有一颗圆球似的东西,有没有想过那是什么,会不会和他前世镜空白的原因有关?” 程欢静默不语,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当然有想过这些问题,可问题是她想不明白,也没人可以替她解惑,之前她和三师兄一同讨论过,但他也答不上来。 傅老再叹:“老头子我曾听说过你们云上仙宗有一种秘术叫做引魂术,可以将人的神识转移至其他活物的身上,只是施法之人将承受惨重的代价。” “什么代价?”程欢坐直身子,声音紧绷。 “无生无死,不生不灭。”无生无死,也就是抹去他所有轮回的轨迹,不管是前世、今生,还是来世;不生不灭,则代表着他三魂七魄尽散,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游走在天地之间。 听完他的解释,一抹水雾难以抑制地涌上眼眶。 她忍不住双手捂嘴,阻止自己哽咽出声。 一直以来,她都想不通当时的自己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等她恢复意识之后,发现自己竟然成了梅花妖,而且还拥有前世的记忆。 如果傅老所言属实,那定是大师兄对她施展了引魂术。 所以说,云湛的前世境之所以会一片空白,是因为被抹去轮回轨迹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嗓音轻颤:“如傅老所言,假若大师兄真的为我施展了引魂术,他又怎么会投胎转世成人?” 无生无死、不生不灭,在大师兄的身上还发生了什么? “这……或许又和他体内的锁魂珠有关。” “锁魂珠?”原来云湛体内的那颗珠子叫做锁魂珠?“傅老怎知他体内的那颗珠子就是你口中的锁魂珠?” “拥有锁魂珠之人,在他身死之后,可以保其神魂不散。”傅老慢慢地站起身,“不仅如此,一旦锁魂珠认主,它的主人要是用自己和心爱之人的心头血一起连续孕养锁魂珠三日,此后,无论他们两人相隔多远,最终都会因锁魂珠的力量而再次相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的本体会离开不夜空间,怪不得她的本体不能和云湛相距太远,原来都是因为锁魂珠的缘故。 “傅老,你……”怎么知道这些? 她的话还没有问出口,那道苍老的身影就已化作一道暗色的流光跃下高大的银杏树,消失在茫茫的夜色当中,程欢呆坐了一会,随之同样化成一缕红光飞向天际。 出了九重妖塔,月娘一路相随。 淡淡的清辉照拂得人心如水般柔软,一种近乎酸楚的悸动浮上她的心头。 红光掠窗而入,浓烈的酒香冲入鼻腔。 抬眸的一瞬,一眼看到坐在地上喝得烂醉如泥的身影,程欢眉心轻拢,慢慢地向他挪动,只是那挪近的方式竟有点“近君情怯”的意味。 云湛并没有看到她,咕噜噜、毫无节制地饮尽酒瓶里的酒,喝得两眼发红,血丝浮现,喝完后,他随手一甩,酒瓶子随即滚落在地,直到被衣柜挡住才停下。 看着一地被喝得空空的酒瓶子,她不禁傻眼。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玩命似的喝酒。 一道弱弱的喵叫声从床底下传出,程欢低下头,恰好看到钻出一头的橘猫,四目相对,她似乎从它的眼里看到了怨怼之色。 心头莫名一紧,她移开目光,朝云湛走去。 “别喝了。”见他又开了一瓶仰头就喝,她忙上前双手抓住酒瓶子不松手,“我不让你喝,你想当醉死鬼还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别管我,滚开!”她不是跟着游有方走了么,又回来做什么? “我就是要管!”她像拔萝卜一样从他的手里抽出酒瓶,溢出的啤酒倒在他的身上,白色的衬衫瞬间湿透,紧紧地贴合着他的胸肌,看得她的脸一阵燥热。 抢不过她,云湛瘫靠在墙面上,带着血丝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她,微哑的音色带着一丝玩味,神情却很冷淡,让人猜摸不透他的想法。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不是说要和我分手么?” 程欢立刻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谁说的?反正不是我!”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他忍不住再讽。 她装作没听到,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再弯腰拉起他无力的身子,声音里满是抱怨:“你可少喝点酒吧,身上臭烘烘的,真难闻。” “既然不喜欢,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一字字明显从齿缝间磨砺而出。 程欢不由气恼,还真松开了手。 全身无力的云湛向后倾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一手勾上她的纤腰,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被压在下面的他发出一阵闷哼,带着酒气的灼热气息吹上她的颈项,让她生出一阵接着一阵的酥麻感。 “吵着要分手的人,现在才来投怀送抱会不会太晚了?” “谁对你投怀送抱?少污蔑我!” “如果不是,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他微乎其微地挑眉,唇角上扬的弧度明显加深。 正在悄悄摸胸肌的手陡然一僵,她从他的怀里撑起身,恼羞成怒:“投怀送抱怎么了?我还要强了你!” 这话一出,两人的脸色同时一变。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程欢双眸乍亮,动作利索地爬起身,坐在他的腿上,并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他的裤子,一举扒下。 蓦然间,一室静谧。 程欢脸颊爆红,尴尬地抬起头,恰好对上他的目光,深潭似的瞳眸静寂无波,一瞬也不瞬地直瞅着她。 “呵呵,呵呵……那个……麻烦你转个身……” 第46章 男人幽幽地盯着程欢,眸中映着灯光,仿彿多了丝蛊惑人心似的妖冶。 干笑声逐渐减弱,直至随风消散。 一阵马桶冲水的声音传来,卫生间的门随之大开,伴随着一道醉醺醺的问话:“兄弟,你和谁说话呢?我怎么听到有人说要强了你?嗝……” 打了声酒嗝,莫敬轩脚步虚浮地趴在门边上。 嗝,奇怪,哪里来的女人? 用力地甩了甩头,等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再看时,却隐约看到床上的某人正手忙脚乱地拉起裤子,还凶神恶煞地对他吼了个“滚”字。 等等,女人?裤子? 他想睁大眼看个清楚,谁知酒气上涌,浑身虚软的他就这样软倒在门边,头一低,彻底醉死过去。 程欢回头看了眼莫敬轩,又垂眸看向身下重新穿戴整齐的男人,忍着发麻的头皮,一咬唇,不管不顾地起身跪在一侧,将他翻了个身。 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怎的,刚刚还中气十足的人这会竟异常配合。他一声不吭地趴在床上,怎么看怎么乖巧。 忍下脑袋里的眩晕感,程欢一鼓作气再次扒下他的裤子。 云湛的身子明显一绷。 “云流鳞……”嗓音轻颤,她傻愣愣地呆坐在他的腿上,只是等她回神时,双眸蓦然瞠大,喉间也不禁发出一道轻喝声。 老,老天……她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她怎么……怎么会…… 脑袋里“轰”的一声,程欢脸红心跳地爬下床,像犯了错的学生站在墙角下,手指却无意识地轻触自己的嘴唇,仿佛还在品味刚刚那微温的软绵。 床上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拉起裤子,遮掩住臀上一圈青色鱼鳞似的胎记。 出去溜达了一圈,她的胆子倒大了不少。 先前只敢偷看,现在都敢直接上手了,女流氓! 很好,真的很好! 他抿唇不语,深幽幽地瞅着她,锐利中带着探究似的眼神像是要望进她的神魂深处,让她无所遁形、无处可逃。 程欢慌乱地放下手,笑容可掬地迎上他的目光。 云流鳞,他的身上有云流鳞…… 扫把星是大师兄无疑了。 她对着他嘿嘿嘿地傻笑起来,像是看到了上等的美食摆在她的面前,两眼泛光,仿佛随时都可能扑上前将他吞食入腹。 不同于她垂涎三尺的模样,他的脸冷酷得可比冬日寒雪,瞳底的冷厉半敛半现。 慢悠悠地坐起身,不等他发话,主动罚站的人又自主取消了这项惩罚,手脚并用地跃上床,再次将他压在身下,甚至格外亲昵地抱着他的脖子,像一只慵懒的猫咪在他的身上蹭了又蹭。 “大师兄,大师兄……”抬起头,她甜腻腻地唤着,还无视他呆愣住的表情,伸手拉了拉他的脸,“原来真的是你呀,可害我好找呢,大师兄……” 早知道是这结果,那天她就该直接扒了他的浴巾。 原来啊……原来…… 扫把星果然是大师兄的转世,她好开心。 程欢的双眼几乎笑眯成了一条缝,灯光下,云湛的脸上却阴影交错,那眼神显得格外的吓人。 “你回来,是为了确认我身上的胎记?”他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询问,脸上的笑还有低沉的嗓音让人不禁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往头顶上窜。 “回来之前,我就已经确认了你是我大师兄的身份,至于……”一抹红霞横陈在她的脸颊上,“看到云流鳞,只是确认再确认而已,现在已经万分肯定,你就是我的大师兄,不会有错!” 她柔若无骨似的趴在他的身上,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云湛眸光虚了又虚,猛地一个翻身,天旋地转间,换他在上而她在下。 咚咚咚的心跳声传入耳内,但见她红唇微张,一双美眸眨啊眨的,那神态看起来无辜至极,好像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如果我不是你的大师兄,你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想到这种可能,他的心忽地传来一阵痛意。 她要是敢回答是,他一定不会饶她! 程欢听到他的问话,还真陷入了沉思,在他暗暗紧张之时,她慢悠悠,像故意吊人胃口似地道:“可你就是大师兄,所以没有你说的如果。” 她答得异常认真,四目相凝,宁静的气氛里掺进几丝诡谲。 沉默了许久,云湛忍着怒气撑起身。 所以她之所以会回来,只是因为她的大师兄? “大师兄……”见他起床离开,她手忙脚乱地追上,像只树袋熊似的跃到他的身上,“你要去哪?” 难道他看出她不想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所以生气了?可事实上并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她也不知道答案。 程欢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双腿紧紧地勾着他的腰腹,云湛没料到她会直接跳上来,被她的力道撞得向后退了两步,好在他下盘很稳,没有跌个底朝天。 “你是章鱼么?”他的嗓音幽冷清淡,听起来没有一起起伏。 她像个小媳妇般轻咬嘴唇,委屈又慢吞吞地道:“大师兄,你嫌弃我……” “不要叫我大师兄!”云湛沉声命令。 他本来就是她的大师兄,为什么不让叫?而且嘴长在她的身上,他管不着。 她撇着嘴轻哼。 云湛:“下去!” “不要!”程欢用力摇头。 既然已经确定他就是她的大师兄,她是不会让他跑掉的。无视他脸上的怒气,她笑得有些娇憨。 云湛死死地瞪了她很久,而她却毫无所觉,没办法,他只好任由她挂在身上。走进她的房间,他伸手拉下她的手,转眼却又被她缠了上去。 “怎么?”挑眉,他似笑非笑地问,“难道你要和我一起洗鸳鸯浴?”如果她非要送上门,他也不会拒绝。 “鸳,鸳鸯浴?”可恶,他不是没有前世的记忆么,为什么和大师兄一样爱和她开这种没羞没臊的玩笑? 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她从他的身上下来,一屁股坐在床上,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白天还和他大吵大闹,现在却用另外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面目向他卖萌,这样的她,想必只有在她大师兄的面前才会出现吧? 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他转身走了出去。 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他一眼就看到躺在他床上的玲珑娇躯,眉心悄然一拢,喉结却不由自主地滑动了几下。 床上的程欢也已经洗过澡,身上裹着他的浴巾。 她侧躺在床上,闭着眼,似乎是睡熟了。 随手将擦头发的毛巾扔在床头柜上,云湛站在床边,看着床上兀自睡得香甜的人,眸光明明灭灭,几分钟后,他弯下腰,慢慢地向她欺近…… 第47章 阳光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从窗外洒入,照在床上相拥而眠的两道身影上。 细微的呼吸吹拂在颈间,伴随着淡淡的幽香。 昨晚几乎折腾到了半夜,累极的云湛现在依旧睡得很沉,很沉,直到某人无意识地在他的身上蹭了又蹭,蹭得一团火气燎原般地朝他的下腹涌去,还带着血丝的寒眸乍然睁开。 瞳眸微动,首先入眼的是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再接着是白皙嫩滑的雪肤,只见程欢半趴在他的身上,娇躯不着一物,昨晚裹住身子的浴巾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轰隆一声巨响,炸得他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明明将她抱回了她的房间,为什么又会睡在他的床上?而且…… ……投怀送抱怎么了?我还要强了你! 脑海里回响起她恼羞成怒的话语,冷峻的脸浮现出一抹危险又诱惑的笑意,致命且让人难以抗拒。 他看得目不转睛,气息渐浓渐急。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过于炙热的目光,程欢从睡梦中惊醒,抬手揉了揉眼,微仰起头,云湛深若玄玉的眼瞳近在咫尺,正定定地和她对视。 “大师兄,早安。”她微撑起身,对着他甜甜一笑。 云湛不自主地将眸光下移,整个人犹如绷到了极致的一根琴弦,下一秒,他略显慌乱地移开目光,双耳染红。 咦,他脸红了? 程欢好奇地伸手摸上他的耳廓,微烫的触感让她像发现新大陆般开心:“大师兄,你脸红什么?” “把衣服穿起来。”他嗓音粗哑道。 衣服?程欢不解地低下头,这一看不得了,急得她忙捂住胸口,翻身滚了出去,而在她滚出一圈之后,红色的纱裙随之显现,遮住她一身的雪肤。 “原来大师兄是害羞了。”三下五除二,她再次迅速地爬到他的身边,小鸟依人般窝在他的怀里,“以前可没这样的机会呢,今天得好好看看。” “我说了,不许再叫我大师兄。”他想要起身,却被她重新压下,黑眸瞪着她,俊脸凝成一片冰寒。 不过一个白天而已,她对他的态度就变得截然不同,只因他的前世是她的大师兄? 那他还真是可悲! 喉间逸出一道冷笑,他单手握住她的肩膀想要将她推开,谁知身上的人立马再次化身八爪章鱼,将他缠得很紧很紧。 “不叫大师兄,难道要叫云扫把?”她微噘起嘴,用力摇头,“不行不行,不能再说你是扫把星,不然医院真成你家了。” 何况他明明就是大师兄。 她真不明白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听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似的说着,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笑,深吸了一口气后,低沉的嗓音恢复平稳:“我要去卫生间,你打算一直这样挂着?” “啊?呃……哦……”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后,她才从他的身上滑下,难得扭捏地道,“我得先回妖塔一趟,昨晚过来时,没有和他们说一声。” 傅老应该会和三师兄说,但她还是回去一趟比较妥当。 “妖塔?所以你们昨天并没有去游有方那?”凝了层寒霜似的脸终于悄悄融化了些许,眼里流转过的一点喜色,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她昨天被他气得直接回了妖塔,就连其他人也没有在人界多逗留,他存心是想让她想起昨天的不愉快吧? 气呼呼地跃下床,她陡地欺近他,踮起脚尖用力地啄了他一口:“再惹我生气,我就去找二师兄,不理你,哼!”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化成一道红光消失在窗外。 程欢回到九重妖塔却没有找到苏琰他们,想了想,之后她又去了趟游有方的公司,结果听说昨天半夜有人来找过他,而且一起离开了公司,一夜未归。 找他的人,会是谁? 难不成……是三师兄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涌起一阵接着一阵的不安,这股不安宛若漫无边际的黑暗瞬间将她笼罩其中。走在热闹的街道上,一时间,她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自己从哪里来,又该往何处去。 一道暗影突然接近,她的肩头被人一撞,差点摔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撞她的年轻女孩连连道歉。 “没关系。”程欢微笑。 等那年轻女孩转身离开,她才收回心神,打算继续向前游荡,只是又一道身影接着向她走近,程欢下意识地挪动位置,准备给对方让道,不曾想,对方也跟着她挪动位置。 这样来回走了几次,她才狐疑地抬起头。 “巧蓉?”自从云霄孤雾和二师兄合为一体之后,巧蓉就被二师兄留在身边,“你怎么会在这里,知不知道我二师兄、三师兄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座城市的上空,天灰蒙蒙的,给人一压抑的感觉。 巧蓉怯怯地伸手拉住她的衣袖,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程欢,他们……他们去无尽深渊了。” 什……什么? 程欢彻底惊呆。 为什么他们去无尽深渊却不和她说? 是要将她排除在外么? 一路飞掠,原本灰蒙蒙的天变得一片幽暗,乌云翻滚间,似有大雨即将倾盆。程欢在前往无尽深渊的路上遇到浑身是伤的一行人,而他们正是苏琰等人。 “二师兄,三师兄!”他们果然去了无尽深渊。 一道惊雷从天际劈下,一划而逝的闪电照得飞掠而来的众人犹如鬼煞般惊人。 “你们……”心下一沉,她向他们迎去。 来不及向她解释,游有方一把握住她的手,继续向前疾奔。 “快走!”他们的身后有一群食人蚁,这群食人蚁大如蜜蜂,还有一对翅膀,要是被它们缠上,只怕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虽不知他们遇到了什么,程欢也没有多问。 一路狂奔,直到出了属于无尽深渊的地界,大伙才手脚发软地瘫软在地上,急促的呼吸过了三分钟后终于彻底平缓下来。 程欢双手环胸,站在其他人的身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目光搜寻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喜鹊。 所以……这是瞧不起她们女人? 第48章 天色大亮,程欢走出昨天临时找到的山洞,一线阳光从树叶间穿透而下,照得她不自主地眯起双眼。 “走吧,该回去了。”苏琰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 他和二师兄亲眼目睹她上一世遇险时的惨状,能在这一世重聚,他们自然不能让她再遭遇危险,所以昨天的行动才没有告诉她。 程欢轻叹一声:“昨天傅老告诉我关于云湛就是大师兄的事情,其实就是想将我支开,对不对?” 可恶可恶,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苏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回头看向傅老,眼底掠过一丝沉疑。 原来小师妹之所以会离开妖塔,是因为傅老和她说了大师兄之事?他们谈了什么? “唉,别提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连无尽深渊的入口都没有摸到。”他故意转移话题。 昨天他们还在纠结怎么支开小师妹,最后另竟是傅老轻轻松松就替他们解决了这一难题,只是……他到底和小师妹说了什么,让她匆匆离开妖界,回去寻找大师兄? 程欢斜睨了他一眼,一脸埋怨:“谁让你们不带上我?” “时间不早了,有事回去再谈。”游有方从洞里走出,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昨天下了一个晚上的大雨,路面泥泞,空气中流转着泥土的气息。 刚回到人界,一道清影从天际飞落。 喜鹊? 众人还来不及和她打招呼,就听喜鹊急切又慌乱地对他们道:“不好了,云湛哥哥被抓走了!” 什么? 众人皆惊。 程欢只听到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慌乱之间,红色的身影向前迈出一步,想要飞身而起,她的手却被人一把握住。 “别慌,先问清楚情况再说。”游有方对她说道,清清淡淡的眉眼平静依旧,却自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他是被……”不知是太过紧张害怕还是因为极速飞行的原因,喜鹊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更是苍白的毫无血色,深呼吸了好几次,她才一字不顿地一口气说完:“……云湛哥哥刚在公司开完会,还没走回办公室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进了空间虫洞。” 程欢:“是灵魔炎域!” 每一次她都是被动进入灵魔炎域,而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灵魔炎域的入口在哪,该怎么办? “众人随我来。”正当她焦急万分之时,傅老凝声道。 …… 空气沉闷,天际万里无云。 光秃秃的黄土坡上,结界大开,一股炽热的气流犹如奔腾的火海,汹涌而出。 程欢一马当先冲入结界之内,其他人紧随其后。 一阵接着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传荡在耳际,宛若雷电之声,让人毛骨悚然。傅老越过程欢,率先朝着灵魔炎域的深处疾掠而去。 火红的岩浆一天二十四小时燃烧着。 犹如蘑菇状的石柱上,一道娇柔的身影躺在上面,似乎深陷在昏迷之中,灵魔炎域的更深处,雷电之声越发的清晰入耳。 “巧蓉!”飞身落在石柱上,程欢伸手摸了下巧蓉的脸,传至掌心的温热让她心下微宽,“喜鹊,能不能替我照看一下巧蓉?” “好。”喜鹊弯腰将巧蓉扶起,靠在她的身上。 程欢对喜鹊点了点头,继续向深处飞去,红色的身影宛若一道火红的流光,滚烫的风迎面吹来,吹不尽她眉眼间的担忧。 一道闪电从眼底一闪而逝,强忍着快要震破耳膜的心跳声,她加速前进。 看似无边无际的灵魔炎域深处,有一座巨型的石柱,这根石柱比其他的石柱都要矮,几乎快被燃烧的岩浆所淹没,石柱上缠绕着不少乌黑的铁链,铁链上更布满耀眼的电光,一闪一烁,密密麻麻的,宛若电网。 铁链上拴着一位黑衣男子,此时已然断气,从他身上流下的鲜血流入熔岩之内,顷刻就被蒸发。 程欢凌空飞落,首先入眼的,便是那道令她心神俱颤的身影。 他背对着她凛然而立,手中的剑还在滴着血。 “大师兄……”冲上前,猛地从他的身后搂住他,身子难以抑制地轻颤着,“大师兄,还好你没事。” 她错了,明知道有人在打他的主意,她就不应该离开,让他独自一人面对危险。 苏琰和游有方对视了一眼,从各自的眼里看到一抹了然。 当年云上仙宗之所以会遭到灭门,是因为宗门内部出现了叛徒,此人名为仇玉轩,人称云幻君。 近千年前,他因修习魔功而被锁入云上仙宗的伏魔塔,后被他名下的弟子偷偷放出,逃离师门之后,他一心想要报复,最后竟联合魔族中人以及璃山剑宗大举进攻自己的师门,让自己的师门在一朝之内彻底倾覆。 云幻君之所以一直在打云湛的主意,那是因为后来他被云湛的前世亲手封印在这灵魔炎域之内,而解除封印需要魅钥,这魅钥就是云湛身体里的锁魂珠。 “欢儿……”身前之人慢慢地转过身。 记忆深处的音调传入耳内,程欢蓦然一颤,好不容易恢复平稳的心跳再次紊乱起来。她缓缓地抬起头,一眼望进一双深邃又含了丝冷魅的瞳眸之中。 这眼神…… 难……难道?! “大师兄?”她试探性地轻唤,眼里却已有雾气盈眶而出。 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撩开散落在她眼角碎发,唇上的笑弧加深,一贯低沉的嗓音漾出极其少见的迷魅沙哑,别具深意道:“这才一天不见,就已经认不出来了?” “你……”氤氲的眼眸浮现出一丝困惑,忘了眨眼,她愣愣地看着他,直到看懂他眼底深处属于记忆中的柔情和笑意,她忽地用力抱住他,嚎啕大哭,“大师兄,你欺负我……” 哭吧,将所有压抑在心底的痛苦都哭出来吧。 云湛一手置于她的脑后,另一手安慰似地轻拍她的后背,目光投向苏琰以及游有方,最后定在傅老的身上。 含笑的眸光微微一凝,转瞬即逝。 苏琰和游有方先后走向他,恭敬地向他行礼:“大师兄!” “嗯。”云湛点了点头,脸上忽地扬起一道邪魅且又危险的微笑,他微一弯腰,将哭得直抽噎的程欢拦腰抱起,头也不回地下令,“将那叛徒的尸体扔进熔岩。” 前生未能达成的夙愿,今世终于完成! 他……回来了! “是,大师兄。”苏琰极力克制着快要压制不住的喜色,慢悠悠地转过身,微微上扬的唇线倏然一沉,但见他猛一挥袖,跪在石柱上的尸体就像一块破布般飞出,转眼就被红色的岩浆所吞噬。 这时,双眼红肿的程欢从云湛的怀里微探出头。 “大师兄……”她紧了紧环在他脖子上的手,静静地看着他,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只留下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静谧,“大师兄……” 她再唤,脸上的笑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云湛低应了一声,垂头在她的额心落下一吻。 她一脸傻气地对着她笑,仿佛下一秒就会露出垂涎三尺的模样。 踏出灵魔炎域,云湛抱着程欢离开,只留下一句给身后的其他人。 “你们先回去,不要擅自行动,我们明日便回。” 看着云湛抱着程欢消失在黄土坡后,扶着巧蓉的喜鹊对着身侧的苏琰眨了眨眼:“你那大师兄好酷!” 现在的云湛,浑身上下噙着一种危险而尊贵的邪魅之气,隐约又藏了几分透人心骨的冷沉。 苏琰睨了她一眼,笑得有些诡异。 喜鹊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挪向傅老,噘嘴道:“你,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害她有那么一秒觉得自己成了某只狐狸嘴里的小白兔。 苏琰没有答话,只是一径地笑望着她。 “师父……”喜鹊不自主地向傅老贴近,并空出一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然而,当她抬眸的一瞬,她竟在他的眼底发现一抹来不及掩饰的眸光,那道眸光和苏琰刚刚看她的眼神相差无几,只是添了些许的黯然,“师父,你怎么了?” 她忍不住问。 “我没事……”低垂下头,嘶哑的音色毫无波澜。 挠了挠头,喜鹊低低地“哦”了一声。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收回远处的目光,游有方温朗的音色漾开,十分悦耳,犹如自绿林间淌过的一川清流。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脸上有种朦胧又惆怅的温柔。 众人回转人界,另一头的云湛还抱着程欢走在不知名的路上。 “大师兄,我们要去哪?”为什么要和其他人分开? 托在她身上的手臂略一用力,将她再次抬高,而他脸则向她凑近,害她的头不得不往后仰,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气息拂上她的脸,引起一阵轻微的颤抖。 程欢忽觉脸颊滚烫,心下有些怔忡。 云湛却在这时放下她,双手扣住她的腰,让她紧贴在他的身上,一种失而复得的颤栗感,从他的心里不断地传递到四肢百骸。 “傻丫头。”他魅惑般地对她一笑,笑声幽然,暗含轻叹,“你就这么喜欢身后一直跟着那群电灯泡?” 他才刚恢复记忆,她就不想多陪陪他? 程欢:“电……电灯泡?” “没错,而且我和你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后面的几个字,他故意加重语气,听起来有威胁的意味,却又有那么点旖旎的味道。 算账? 虽不知他要和她清算什么账,但不管怎么样,先认错总没有错。 她嘿嘿一笑,双手环上他的腰,声音甜腻地道:“大师兄,我错了……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一头懵呢,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记忆……” 第49章 云湛但笑不语,脸上的笑宛若万花绽放般诱人心弦,让人难以抗拒。 程欢怔怔地看了一会,而后将脸贴上他的胸口,咚咚咚的心跳声沉稳且又规律地传来,她安静地听着,眉眸静谧,嘴角噙着一抹幽然的软弧。 “欢儿是从何处沾染来的匪气?”他低头在她的头顶落下轻柔的一吻,眸光宠溺,讳莫如深。 匪气? 程欢不解地抬眸,皱了皱鼻子:“我的身上哪有匪气?”她一没偷,二没抢,更不是山上的土匪…… 云湛闻言笑了,笑得一脸邪气,身上有一股邪魅的迷人风采。 程欢倒觉得自己像是上了贼窝。 “以往只会羞涩被动的欢儿,竟然学会了主动扒男人的裤子,嗯?”尾音轻挑,他的手略一施力,让她和他贴得更紧,“所以……云湛和大师兄,谁更讨欢儿动心?” “当然是大师兄!”这个问题还根本不需要费神考虑,要是不选他,那她不是明摆着找死么? “哦……”脸上魅惑般的笑渐渐淡去,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一张俊脸恢复成属于云湛的冷凝,深邃的黑眸宛若两个没有尽头的漩涡,似要将她吞噬殆尽,“如果我没有选择恢复前世的记忆,难不成欢儿就不会再为我动心了?” 自己和自己较量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但……他非要向她讨个结果不可。 “哎?”程欢睁大双眼,脸上霞云横渡,“只要是大师兄,我都喜欢。” 糟了,大师兄这是以云湛的身份同她算账呢。 她之前一直说他是扫把星,他会不会也拿出来和她清算? 她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或许是看出了她内心的忐忑,他脸上的笑弧不断加深,笑得很好看,不同于以往的冷峻,反而给人一种颠倒众生之感,美不胜收。 他忽地俯首,不容拒绝地吻上她的红唇,吻得她神魂俱颤,脑子里所有的思绪皆化春水,身子亦软绵绵的无从抵抗,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终于放开她。 “暂且饶了你。”刚刚只是收取一点他应得的利息。 程欢晕乎乎地忙点头,根本没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狡诈眸光,等她回过神时,人已身处一片梅林当中。 茫茫的白雪覆盖了整片梅花林,成片成片的红梅一望无际,即便枝头上满是积雪,依然掩盖不了红梅的傲艳。 “好美。”程欢牵着云湛向梅林深处跑去,“大师兄,这里是什么地方?” “梅岭,临近琉璃山。” 云上仙宗被灭之后,他曾数次进入琉璃山,后被璃山剑宗之人发现了行踪,离开时,他误入这片梅岭,那时也是这般时节,雪花纷飞,红梅傲放,艳丽的美景令人流连忘返,心想她一定也会喜欢。 数百年过去,他终是有机会带她前来一观。 “梅岭?”这数百年来,她前后几次潜入琉璃山,却从来没有发现过这片梅岭,“大师兄,你的记忆……” 云湛不是一直都很抗拒恢复前世记忆么?而且乾坤不在他的手里,他是怎么恢复记忆的? “乾坤在巧蓉姑娘的身上。”从她的表情看出她的困惑,他脸上的闲适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迫人的无形气场。 当时他正在办公室里翻看文件,巧蓉突然现身,手上还拿着乾坤。 后来细想,才知是他那二师弟的主意。 “怎么会?”程欢揪紧他的衣袖,“乾坤原本在二师兄的身上,难道是他交给巧蓉,由她保管?” 她一直都挺好奇,巧蓉和云霄孤雾之间相识的经过,就算云霄孤雾和游有方合二为一,但依二师兄严谨的个性,应当不会将乾坤这般重要的东西轻易交出去才是。 可大师兄定然不会对她说谎,所以……二师兄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云湛点头:“嗯,他自有他的考量。” 程欢哑然。 她自然知道二师兄有他自己的想法,可她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将乾坤交给巧蓉。 算了,不想了,头疼……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她不自觉地向他贴近,像只想讨主人欢心的猫咪,无意识中,撒了娇。 对于她的这种行为,某人自然暗自欢喜。 时间的长河并没有抹去他和她之间的记忆,一切仿佛还在昨日。 很好,真的很好。 “千年前,我将仇玉轩封印在灵魔炎域之内,只是当时没法破去他的寒魔功体,也杀不死他。”伸手折下一朵红梅,他小心翼翼地拂去梅花瓣上的白雪,“灵魔炎域常年炽热,正好能克他的寒魔功体,经过近千年的时间,终于让他的寒魔功散尽。” 前段时间,仇玉轩三番五次催动身上的功力将他们吸入灵魔炎域,而他每一次发功,都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这次再入灵魔炎域,他本以为将命丧黄泉。 生死关头,好在他想起了巧蓉手里的乾坤,最终决定利用乾坤恢复前世的记忆,原本他只是想了解一下背后的那些因果轮回,不要做个糊涂鬼,最后却让他白白捡到一个为师门报仇的机会。 他笑,魅惑十足的笑里带着淡淡的讽刺。 原来那云幻君是被大师兄亲手封印在灵魔炎域之内,这样看来,在他们师门被灭之后,大师兄还为众人做了很多很多…… 如果没有大师兄,现在的她,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二师兄恢复记忆之后,他身上的修为全部来自于云霄孤雾,那大师兄的体内……”她虽没有亲眼看到他击杀仇玉轩,但能感受到他体内充沛的灵力。 云湛将指间的梅花插入她的发髻,笑道:“当年重入轮回之前,我已将自身的修为尽数灌入魅钥内,恢复记忆之后,我自然知晓该如何收回魅钥里的修为。” “大师兄……当时和你一起前往灵魔炎域的,可是还有三师兄?”她悄悄揪住他的衣袖。 云湛眸色深深地看着她,轻应:“恩。” “其实……”雾气浮上眼眶,她抿了抿嘴唇,哑然再问,“其实傅老才是真正的三师兄,对么?” 云湛一愣,沉默了片刻才点头:“嗯。” 膝盖突然一软,若不是他伸手环上她的腰托住她,只怕她已软倒在地。 “大师兄……当年,你们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她含泪呢喃。 云湛低头,轻柔地吻去她脸颊上的泪,之后,他的气息融进她的,点点滴滴、丝丝入扣。 “没事,一切都已过去。”他安慰。 过去? 怎么可能过去? 先不说大师兄,就曾经洒脱自在、意气风发的三师兄变成了一位神形枯槁的老人,她都难以接受。 那些无法抹灭的伤痛,怎么过去? 她原就怀疑,为什么碧血凌云镯会在傅老的手上,为什么三师兄写了封信给她,却不露面,如果她一直都没有找到那间木屋,三师兄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出现? 苏琰,是从傅老的身体分化出来的,对么? 所以无论苏琰上到九重妖塔的哪一层,傅老必定和他同在,但是苏琰没有傅老的完整记忆,故而很多事情只有傅老知道,而苏琰却不知。 她早该察觉出来的…… 傅老经常在暗处偷看她,有时被她发现了,她依然能抓到他眼底还来不及掩去的黯然神伤。 察觉出她的不专心,某人蓦地加重力道,火热的吻很紊乱,好像刮了一场狂风暴雨,刮得走神的某位小女人只好弃械投降、束手就擒。 一阵风吹来,不少积雪从枝头上掉落。 有一小块刚好落在他的脖子上,那冰凉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紧扣在腰际的双臂悄然一松,在他退开的一瞬,脑袋眩晕的程欢只顾着大口喘气,迷蒙的眼映入他抬手从脖子后抓雪的身影,她先是一愣,接着放声大笑。 她笑得情难自抑,心中的郁结似乎淡去不少。 在她笑得前俯后仰之时,一道幽幽的轻叹传入耳际,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再次落入某人的怀里。 眉微扬,浅笑似带戏谑:“很好笑?” “不……不好笑。”程欢立刻收敛笑意,可那上扬的嘴脸怎么都拉不回来。 抬头看了眼天际的层层乌云,原本偏冷的唇线在云湛拥有前世记忆之后,生生多了抹诡异的魅惑,但见唇线再扬,似有若无地兴起一丝玩味的意味。 视线重新回到某人的脸上,见她还在偷笑,他故作生气地哼了哼:“不是说不好笑?” “其……其实……千年难得一见,还是有那么点好笑的。”她从来没见过大师兄像刚刚那样,就好像……就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脸灰败地逃出厨房。 闻言,气笑了的男人气场全开。 一股无形的劲气陡然扩散,犹如风吹动树枝,无数的雪花随之坠下,淅淅沥沥、洋洋洒洒,落了程欢一身,而始作俑者早就负手飘出很远,悠然自若地渐行渐远。 虽然她不怕冷,但她一姑娘家,还是要面子的。 程欢手忙脚乱地拍掉散落在发梢、衣领内的寒雪,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总之等她回神时,一颗捏得圆圆滚滚的雪球就那样从她的手中投掷而出,对象则是那十步之外的修长身躯。 糟糕,这下闯祸了…… 眼看着那颗雪球分毫不差地对准云湛,她后悔莫及,呆愣之际,殊不知那人的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只见他轻巧地一个旋身,微一扬袖,已然逼至他眼前的雪球竟生生原路返回。 “啪”的一声,雪球被捏得粉碎,只有少许飘落在她的鼻尖。 第50章 程欢讪讪地睁开眼,讪讪地对着身前之人傻笑。 拍掉手掌心残留的雪,深幽的黑眸定在她的脸上,戏谑道:“你傻愣着干什么?” 要不是他速度够快,只怕她的俏鼻已然见红…… “额……呵呵……谢谢大师兄。”哎呀,不要这样看着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好吧,她只是一时激动,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 云湛曲起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眼带桃花,低低笑道:“还有呢?” 还有? 还有什么? “大师兄……”她咧开嘴,格外甜腻地唤道,不管他还有什么,反正先抱先对。 蹭蹭……再蹭蹭…… 一股异样的骚动从头皮直往下涌,云湛似笑非笑地一手抓住她的后衣领,像提猫咪般,轻轻松松地将她拎起,让她不能再继续煽风点火。 这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从背后偷袭我,嗯?”他单手提着她,转身朝来时路返回,“还有……自己点的火,自己负责熄灭。” 到底是忍得太久了,这身子根本禁不起撩拨。 “啊?”脚不着地的程欢艰难地歪头看向他,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对不起,大师兄……欢儿知道错了……” 真是的,想让她道歉就明说嘛,这样提着她……唔,虽然这里没有其他人,但她也要面子的好不好? 干笑了两声,她正准备开口让他放下她,这时,朦胧的天际下多出一道缥缈的身影。 柳梦然?! 她怎么会在这里? 愣怔的当下,云湛已将她放下。 不远处,柳梦然一步步地向他们走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似乎有些迟疑。 程欢迅速挡在云湛的身前,摆出一副随时迎战的姿势。 这丫头,还当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 不论修为高不高,女人潜意识里都会向男人寻求庇护,她倒好,事事一马当先。 长臂一伸,轻巧地将她搂进怀里。 “走吧,该回去了。”他完全忽视逐渐朝他们走近的女人,揽着程欢和对方擦肩而过。 “等等。”神情恍惚的柳梦然猛地回过身,“我知道怎么进无尽深渊。” 提高的嗓音宛若一道惊雷,程欢和云湛同时止步。 …… 西北荒原之上,冷月高挂。 狂冽的风吹拂着,荒原上的草犹如海浪一般漾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涛。无视令人咂舌的狼嚎声,一行人出现在夜色当中,缓缓地移动着。 苏琰走到云湛的身边,吐掉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长叹道:“大师兄,等小师妹自阵中醒来,会不会气炸了?” 唉,他也不想和大师兄“狼狈为奸”,只是在“恶势力”面前,他不得不低头啊,不管怎么样,希望所有人都可以从无尽深渊安然回返,不然还不知道小师妹会怎么样。 “只有将她困在阵中,她才不会有危险。” 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的伤痛,那种痛,让他恨不得毁天灭地,他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大师兄,你觉得……柳梦然的话可信么?” 当年璃山剑宗和魔族联手,就算柳梦然没有参与其中,但她利用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将大师兄引走,说明她必定知道仇玉轩的计划。 柳梦然毕竟是璃山剑宗的人,难保这次不是一招请君入瓮之局。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云湛眼一眯,迸出冷意,“我们和璃山剑宗,迟早都会有一战。”如果今天的行动的确是对方所设之局,“我不介意让他们提前享受死亡的滋味。” 双拳一握,冷冷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寒凉和杀意。 及膝的荒草一望无际,北斗七星高挂于空,清冷的月辉尽情倾泻,照在草原上,现出一片阴暗的漩涡。 “到了!”走在最前头的柳梦然面露喜色道。 紧跟在柳梦然身后的分别是傅老、游有方、云湛以及苏琰,他们一字排开,站在山坡上,望着下方诡异的漩涡,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耐人寻味。 “走!”一声令下,云湛率先跃出。 一道接一道的身影消失在漩涡之内,不过几秒,漩涡蓦然消失,变成一片杂草丛生的凹谷,看不出一点异样。 无尽深渊,顾名思义,没有尽头。 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死寂的空间好像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就连风都没有一丝。 柳梦然从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淡淡的亮光在这样的黑暗里根本起不到丁点作用,不过下一秒,她又拿出一个类似于指南针似的东西。 苏琰一直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当她拿出夜明珠时,他就已窜到她的身边。 柳梦然盯着手中古青铜色的圆盘,对身边的苏琰解释道:“这是我从师尊的密室中偷出来的,它可以检测到云上尊人所在的位置。” 偷? 苏琰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这圆盘做工精美,圆盘中间有一根细细的长针,一股无形的玄机似在牵引着长针,教其不安地来回摆动。 “跟我来。”晃动的针头刚刚停罢,柳梦然便提气招呼了一声,随即向针头所指的方向飞去。 没过多久,众人就看到了被困在无尽深渊之内的云上尊人。 时光如梭,近千年的时光无声无息地消逝。 一道根本辨不清具体年龄的修长身躯被困在阵法之中,即便身处混沌,他的神智依旧保有一线清明。 察觉到周边气息的流动,那人缓缓地抬起头。 “徒儿拜见师尊!”三道声音在这寥落苍茫的空间内响起,不同的音色,一样的心情和敬意。 阵法中的男人身躯一颤,迷茫的视线逐渐聚焦。 不等他出声,云湛单膝下跪:“徒儿来迟,让师尊受苦了,徒儿这就救您离开这无尽深渊。” 说完,他站起身,扫了眼漂浮在虚空中八尊石像,手中的剑凌空飞出,每一剑的威力都不容小觑,空间为之颤动,然而八尊石像却纹丝不动,没有撼动半分。 除了阵中之人外,其他人的眼里都掠过震惊之色。 突然,一阵狂妄的笑声传来,回荡在无尽深渊之内,紧接着,是对方阴狠冷戾的叫嚣声:“真是一群无知之辈,你们以为我这上古聚龙阵是摆着好看的吗?” 第51章 上古聚龙阵? 云湛心下一沉,目光如寒风峭壁般冰冷。 世界上或许只有一物可以破除此阵,那就是由女娲补天石所铸成的天陨剑! 当年璃山剑宗之所以会受仇玉轩的挑拨,就是因为他们认定天陨剑被云上尊人所得,并珍藏于云上仙宗之内,谁知到了最后,没有人找到传说中的天陨剑。 璃山剑宗自然不肯空手而归,所以他们顺手牵羊,带走了云上尊人手中的上等仙器——墨烯剑。 “师,师尊……”听到来人的声音,柳梦然神色煞白,双腿不由一软,跪坐在虚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被师尊利用了? 柳梦然回想起自己潜入师尊密室时的情景,一阵阵的冷汗狂溢而出,身子也难以控制地颤动起来。 难不成在那个时候,师尊就已经察觉了? 师尊没有当场拆穿她,是想顺水推舟,再来一招瓮中捉鳖? “好徒儿,今日多亏有你,等回去之后,为师定当重重有赏,哈哈……”分不清是赞是怒的笑声格外的刺人耳膜,幽幽的光线中,只见他的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这些人,显然早就藏身在这无尽深渊之中,就为等云湛他们自动送上门来。 苏琰手中剑一抬,锐利的剑锋在柳梦然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嗤笑道:“璃山剑宗,好手段!” 柳梦然神色恍惚地跪坐着,对架在脖子上的剑视若无睹。 她曾错过一次,近千年的时间里,夜夜都从噩梦中惊醒,这样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下去,也不想再错了。 几个月前,她偷听到云湛的下落,私自下山。 墨烯剑的出现,就像一把尘封许久的钥匙打开了她所有的记忆。 回到琉璃山,她瞒着师门上下偷入曾封印墨烯剑的山洞,发现山洞里遍布尸骸,除了个别守卫墨烯剑的璃山剑宗弟子之外,其他都是妖界之妖。 那遍地的骸骨让她心神倶颤,也终于明白当初程欢为了夺回墨烯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张狂的笑声在主人刻意的推动下,不断地传荡开来。 柳梦然定了定神,抬头看向对面笑得令人生厌的师尊,茫然的眸色渐趋坚定。 一道嘶哑的嗓音穿透狂笑之声,从云湛等人的身后传入他们的耳内,最先听到的云湛心神一颤,猛地回过神。 “师父!”云湛快步上前。 “走,走……”云上尊人耷拉着脑袋,勉强发出微弱的声音。 游有方、苏琰以及傅老听到他的声音,纷纷回过身,眼露欣喜之色,只不过现在的他们已经被璃山剑宗的弟子所包围,想要突出重围,只怕没那么容易。 苏琰一把拉起柳梦然,冷冷地道:“我们负责突围,你来指定出去的方向。” “好。”柳梦然毫不迟疑地答应。 点了点头,苏琰看向云湛,说道:“大师兄,要想破除这聚龙阵,必须先找到天陨剑,你可有什么眉目?” “不必多言,先出去再说。”游有方走到苏琰的身边,神色泰然,让人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 天陨剑乃上古神器,同时也是害他们云上仙宗满门被灭的元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此剑究竟在不在他们云上仙宗都还是一个疑问。 璃山剑宗之所以将他们师父困在这无尽深渊之内,目的便是想从他的嘴里撬出天陨剑的下落,但是依目前的情况,就算师父知道天陨剑的下落,想必也不可能告诉他们。 游有方这般想着,云湛、傅老、苏琰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 不用再多说,四人默契地一致向前。 刚刚还一片死寂的无尽深渊突然间风起云涌,随着云湛五人跃起的刹那,璃山剑宗之人蜂拥着朝他们杀至,杀声震天。 浓郁的血腥味转眼弥漫,死亡的气息顷刻扩散。 就在双方战得酣畅淋漓、僵持不下之时,一道微冷的声音穿透兵刃交接声,似远还近地传入众人的耳中。 “看来本姑娘来得正是时候!” …… 天色灰蒙,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窗外飘入。 一道橘色的影子利落地蹿上阳台,小心翼翼地凑近那开得盛艳的红梅,眼看着它的鼻头就要碰上其中一朵梅花,一道无形的力量突然如水般涌动起来,吓得它短促地“喵”了一声,圆滚滚地从窗台上倒翻了出去,最后跌落在地上。 听到橘猫凄厉的惨叫声,一缕红光从梅花中逸出,幻化成婴儿手指般大小的身影坐在花瓣上。 懒懒地回头看了眼逃至墙角处的橘猫,程欢一脸颓然地呆坐着。 可恶,早知今日,当初她就应该仔细钻研一下奇门遁甲之术,不然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阵法之中,束手无策。 自大师兄他们离开,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 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侧头看了眼树根下的锁魂珠,她叹了口气,全身无力似的从花瓣上滑下。 这一场雨虽然不大,却下了很久,暗沉沉的天边隐有雷电闪动。 一阵潮湿的风拂面而来,风中带来了一道振奋人心的消息。 程欢陡地坐起身,眸色发亮,一脸期盼地望着远处的天空,当一团白光从浓云中穿射而出时,她僵立在窗台上,揪着心,不安地等待着。 白色的光影宛若流星般从天际一划而过,落地之后,先后现出数道人影。 程欢在白光从眼底消失之后,迅速转身,面朝房间,几道交谈声从房间外传入,都是她所熟悉的声音。 橘猫也听到了房间外的动静,原本趴在地板上的它一跃而起。 喵,开门,开门! 尖锐的爪子从两只前掌中伸出,只见它如人般立起,“唰唰唰”的挠门声毫不客气地响起。 程欢一瞬不瞬地看着,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紧闭的房门随之开启。 门被打开的刹那,云湛一眼就看到站在窗台上的小小身影,身上的煞气悄然掩去,冰冷的唇线也逐渐回暖。低头看了眼在他脚边亲昵打转的橘猫,他轻笑一声,提步朝窗台的方向走去。 禁制解去,程欢从窗台上一跃而下,人也随之变大。 所有的担心和害怕在这一刻化成一股怒火,她用力推开身前的他,开门走了出去,客厅里的众人朝她看来,而她的视线则定在沙发上的一人身上。 “师父……”眼泪瞬间朦胧了她的视线。 第52章 妖界第九层,程欢和兰君影肩并着肩,坐在巨型的兰花上。 “原来那日你所说的责任,便是替女蜗娘娘看守天陨剑。”程欢发出一声感慨,躺倒在花瓣上,“如果没有你带着天陨剑进入无尽深渊,只怕我的师兄他们都回不来了。” 还真是世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兰君影嫣然一笑,学着程欢躺在她的身侧,轻叹道:“千年前,其实是你的师尊找到我们兰铃一族,在我的师父过世后,我才接替她承担起守护天陨剑的责任。” 当年收到云上仙宗被魔族以及璃山剑宗围攻的消息,她偷偷尾随着师父进入云上仙宗,那一场大战,血流成河、天地变色,而她更亲眼目睹自己的师父死在魔族将领的手中。 悲愤交加之下,她不小心暴露了行踪,未免被人读取到她的记忆,她才亲手抹去脑海中关于天陨剑的所有记忆。 “原本我还以为天陨剑的存在,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程欢笑了笑。 兰君影转头看向她,暗含调侃地笑问:“喂,天色已经不早了,你真不打算回去?” “回去?”程欢装作不懂,“回哪?” “别和我装糊涂,你还在和你那大师兄置气呢?”兰君影用手臂轻轻地撞了撞她。 “我才不和他生气。”气大伤身,她才不要犯贱。 程欢心里这般想着,可那急于否认的语气却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兰君影嘴角不禁微抽:“你就嘴硬吧。” “谁,谁嘴硬?反正不是我!”程欢翻身坐起,眸光闪烁间,怕被人看穿似的迅速逃离,“我去看下三师兄。” 话落,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丛之中。 无尽深渊一战,从开始到结束,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只因兰君影一出现,她的目标就锁定璃山剑宗的宗主。 擒贼先擒王! 在天陨剑之下,璃山剑宗的宗主竟只能勉强和兰君影过了十招,最后被打的魂飞魄散。 出乎人意料的是,聚龙阵被破的那一瞬间,从傅老体内分离出来的苏琰被天陨剑的强光击中,直接将他打回了傅老的身体里,两人重新合二为一,只不过同时也伤到他的命元,得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复原。 木屋内,喜鹊细心地照料着傅老,嘴里念念不停:“师父,苏琰哥哥其实也是师父的事情,您怎么可以瞒着我呢?不厚道,师父您真不厚道!” “为师怎么就不厚道了?”傅老呵呵一笑。 “您不告诉我,这不明摆着让我喊您哥哥?”将毛巾挂在木架上,喜鹊倏地靠近傅老,对着他爬满皱纹的脸,一本正经地道,“师父,苏琰哥哥很帅!” 傅老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浑浊的眸光有一瞬的怔愣。 喜鹊嘻嘻一笑,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的脸上啄吻了一口,然后若无其事地起身离开,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直到她走出木屋,傅老才恍然回过神来,布满皱纹的脸上竟隐约浮现出一抹暗红。 “三师兄……” 他刚抬手摸上脸,程欢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迅速地垂下手,他假意地咳了咳。 程欢从门外踏入,走到桌面倒了杯水递给他:“三师兄,你的身子……好些了么?” “别担心,我没事。” 程欢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有一种说不清的哀然之色。 “三师兄,可不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没有锁魂珠,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大师兄,而三师兄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又是因为什么? 傅老轻啜了一口茶水,平静地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放心,我这样除了看起来比师父还老之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你也知道看起来比师父还老?”程欢微垂下头,轻声嘀咕,“如果你和师父一起走在路上,别人只会认为你才是师父。”双眸一抬,见傅老笑眯眯地看着她,程欢顿觉喉间一窒,抿了抿嘴,正色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恢复?”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傅老又喝了一口茶水,“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灵丹妙药可以让人返老还童?” 程欢闻言,陡地坐直身子。 她定定地盯着他,试探性地询问:“三师兄,你的意思是……世界上其实存在着可以让人返老还童的药?” 正端着茶杯的人猛地一顿,过了好一会才继续喝了口茶水,将茶杯放到床边的凳子上,他抬手敲了敲她的头,说道:“别没事想些有的没的,好了,你可以回去了,难道你打算一直都不原谅大师兄?小没良心的。”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不想让我涉险,可是……”她又何尝不担心他们? “还可是什么,就算你生大师兄的气,难道还想同时躲着师父?” “才没有!”她其实并不是真的生大师兄的气,就是……一想到他曾为了她施展引魂术,差点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她就后怕。 “既然没有,你就先回去看看师父。”傅老斜睨了她一眼。 “我先去替你采点药。”被困在阵中时,她心慌意乱地等了那么久,现在也该让大师兄急一急。 “不用,药喜鹊会去采。”可是傅老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好吧。”程欢泄气。 在她走出木屋之后,不知什么时候躲在屋后的喜鹊从阴影中慢慢步出,微凝着眉,似乎在想些什么。 天色有些暗,妖塔外依旧白茫茫的一片。 红色的身影刚从塔内飞出,一道无形的长鞭突然缠上程欢的腰,将她从半空中生生拽下。 惊呼声起,红影极速下坠。 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就落入一个带着暖意的怀里。 程欢下意识地出手,不过被人轻易制住。 强劲有力的手臂控制着她的身躯,一道慵懒中透着冷魅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那低幽的语调飘渺如室中一簇幽微的烛光。 “终于舍得出来了,嗯?” 第53章 万里辽阔的雪域,一望无际的冰海上,一前一后走着两道人影。 “欢儿,你要怎样才肯原谅大师兄?”云湛看前面的人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只好大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见她噘着嘴,一双眼转来转去就是不看他,心下不禁莞尔,“好了好了,大师兄知道错了,以后不管我去哪都带上你,这总可以了吧?” “我又不是你的跟屁虫!”什么叫他去哪都带上她? 这一下,程欢的嘴噘得越发高,眼睛都快斜到天上去了。 都说俊美的人很养眼,特别是灿烂一笑的时候,容光更盛,比起那阳春三月都要明媚上三分,所以当看到她对自己摆出这么一副可爱的表情,忍不住笑开的云湛,宛若万花盛开,看得她一脸呆滞。 男色惑人,男色惑人啊…… 云湛没注意到她一脸垂涎的神色,修长的手指情不自禁地轻弹她的额心:“你这丫头,给你三分颜色,你倒开起染坊来了?” 轻呼一声,程欢下意识地往后仰,可还是没能避开他的“弹指神功”,抬手揉了揉额心,腮帮子随之一鼓,那样子别提有多孩子气,而这样的她却让云湛有一瞬的恍惚,仿佛他们又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孩提时代。 “欢儿……”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他将下颚抵在她的头顶,轻嗅她身上的幽香,仿佛这样才能确认她真实存在,不是记忆中那具冰冷的尸体。 感觉到他环在自己腰际的手紧了又紧,程欢难得乖顺地任由他抱着。 大师兄为了她…… 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眼眶莫名发热,她眨了眨眼,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地聆听他沉稳的心跳声,先前所有的不满和后怕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流转在他们之间的,只有逐渐浓郁的温情和旖旎缱绻的气息。 “欢儿……”他再唤,极轻极轻的一声,唯恐惊碎了如梦般的人儿。 她终于回来了,回到他的身边。 真好! “嗯。”程欢低低地应了一声,听着耳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她的脸不由得红了。 修长的手来到她小巧的小巴,将之轻轻托起。 程欢不自主地抬起头,白里透红的娇颜满是羞涩,四目相交,气息慢慢交融,两颗心皆乱了原有的节奏,可就在两唇相贴,彼此都感受到对方那一份温热的柔软之时,她那小巧的红唇忽地勾起一抹狡黠的坏笑,红色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冰海深处跑去。 “大师兄,来追我啊!” 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清脆的笑声缭绕在冰海的上空,久久不散。 怀中的佳人突然消失,云湛有片刻的怅然若失,可看着不远处对他招手的红色身影,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幽暗如海的眸中浮现出清浅的笑意。 这丫头……他轻叹一声,朝她的方向迈步走去。 天色渐暗,程欢和云湛却还没有回家的打算,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冰海边的小岛上搭了个野外帐篷,打算在这休息一晚。 “大师兄,我抓到鱼了!” 一直蹲在冰层上不知道在干什么的程欢忽地站起身,手里还捧着一条足有两斤重的海鱼,红色的光影迅速一闪,再见时,她已经来到云湛的身边。 往火堆里添了些从岛上捡来的干枯树枝,云湛抬起头,一眼就看到对面那张向他讨要夸奖的小脸。站起身,伸手替她拭去脸上不小心沾到的海水,深邃黑眸中的柔光几乎溺成了一片。 “欢儿,你先去坐着,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好。”程欢笑眯眯地坐在火堆旁,然后轻轻地甩了甩手,原本湿淋淋的双手和衣袖瞬间变干,就连鱼腥味都没有留存一丝。 云湛见状,这才满意地离开。 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云湛捧着杀好的鱼回返,除了程欢抓到的那条,他另外又抓了一条,没过多久,淡淡的鱼香随风而起,飘向了四面八方。 “嗯,好吃!”虽然没什么调料,但又嫩又充满水分的鱼肉真的让她胃口大开。 云湛见她吃得满嘴都是,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替她理了理粘在嘴角的碎发,就在这时,一道白影从他的眼角余光中一掠而过,快得像是一道幻影。 那是什么? 眉心悄然一拢,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而毫无所觉的程欢依旧捧着鱼肉,开心地大快朵颐。 天色已然暗沉,除了眼前的这堆篝火,四周不见一点亮光。 一抹白影从树丛中慢慢地探出半个头,一双乌黑的眼睛映着火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程欢手中的鱼肉。 也许是被盯得紧了,神经有些大条的程欢终于发现了异样。 她抬头看了云湛一眼,接收到他安抚似的眼神,巴掌大的小脸重新埋进香喷喷的鱼肉里,然而神识却陡然外放,而就因为她这一举动,察觉行迹暴露的白影迅速逃窜,只是还没逃出多远,它就被一团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梅花给牢牢困住。 “好漂亮的白狐!”程欢手里拿着还剩一半的鱼肉,惊叹地蹲下身子。 把这狐狸毛做成围脖的话,一定很好看。 “什么围脖?你要敢将我做成你说的那围脖,看我不,看我不……”憋了半天,后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哎呦,原来是只狐狸精,竟然会说人话?”程欢兴奋地道。 “你才狐狸精,你全家都是狐狸精!”某只小白瞬间炸毛。 程欢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嘴里的鱼肉也不受控制地喷了白狐一脸,受到无妄之灾的白狐傻愣了一会,然后一脸嫌弃地狂甩头。 “喂,小白毛,你会读心术?”她刚刚有将做围脖的事说出来吗? 某只小白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我叫帝云狐,不是什么小白毛,还有,我会不会读心术干你屁事?” 它重重地哼了哼,还一脸高傲地撇开头。 “呦,瞧把你能耐的,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在我的手里,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把你变成我的围脖。”她抬手往自己的脖子上比了比,气得某只帝云狐直跳脚。 倒霉催的,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丁点鱼肉没吃到,它还成阶下囚了。 生怕她真将自己宰了做围脖,帝云狐小小地闹腾了一会就乖乖团在由梅花幻化而成的笼子里,那委屈巴巴的小表情惹得程欢捧腹直笑。 好可爱! 她决定了,她要收它做宠物。 咬了一口鱼肉,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帝云狐和云湛家那胖橘猫“相爱相杀”的场面,她就期待不已。 “在想什么?”云湛听到帝云狐会说人话,也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被程欢脸上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的小表情给吸引。 “不告诉你!”万一他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那不是不好玩了? 帝云狐是被鱼肉的香味吸引而来的,临睡前,云湛另外烤了一条鱼放进笼子里,做完这些,他才钻进帐篷里睡觉,摇曳的火光中,只见程欢已经睡熟了,淡淡的幽香从她的身上溢出,阵阵飘来,惹得某人瞬间沉醉了几分。 他小心翼翼地躺到她的身边,可还是惊醒了她。 “大师兄……”抬眸看到时他,她咕哝了一声,顺势滚进他的怀里,半梦半醒的样子带了些小孩子似的娇气。 温热的呼吸拂上他的脖子,瞬间有一股电流直涌而下。 恍惚间,她听见他压抑在喉间的低吟,抱着她腰肢的手也收紧了。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他微撑起身,细碎的吻难以抑制地吻上她的额心,慢慢移至眼睑,再到鼻尖,最后落在她柔软水润的红唇上,殊不知被打扰的某人不甘被骚扰,闭着眼想要躲开他的吻,睡梦中,她隐约听到他低浅的笑声在耳畔悠然回荡,像是有根羽毛般轻撩着她的心口。 突然,一阵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帐内响起。 “别闹,睡觉……” 云湛缓缓转回被打偏了的脸,几乎难以压制的情、欲也被这一巴掌打散了,可即便如此,他的身子也过了许久才彻底放松,低头看了眼再次睡沉的某人,一抹浅笑跃上他的唇角,那是一种失而复得般的柔软和纵容。 第二天一早,程欢神清气爽地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她先是跑去看了眼帝云狐,见它一脸恹恹地动了动毛茸茸的尾巴,她不由得开口调侃:“呦,这不是昨天那只想偷食的小白毛吗?” 听到她的话,帝云狐猛地一跃而起。 “你说谁偷食?”帝云狐前面的两爪叉在腰上,完全一副泼妇骂街状,“还有不准叫我小白毛,你才是红毛,红毛!” 现在的帝云狐精气十足,声音也很响亮,和刚刚病恹恹的样子完全是天壤之别。 程欢不由傻眼。 这小白毛明明就是只公狐,但这吵架的架势完全不输女人啊。 等等! “你说谁是红毛呢?嗯?”程欢脸一拉,伸手拧上帝云狐的耳朵,“乖,叫一声姑奶奶,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此话当真?”它双眼一亮。 “比真金还真!”她点头。 帝云狐嘿嘿笑了两声,两只前爪合在一起,朝她拜了拜:“姑奶奶,我的好姑奶奶,只要你放了我,叫我喊你一百遍姑奶奶都没问题。” “好,放了你啦!”松开手,她轻哼着小曲转身离开。 在她转身之后,娇俏的面容隐藏着几分狡诈得逞的笑意。 什么? 这就是她所谓的“放”? 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耳朵,帝云狐瘫坐在笼子里,心里却将程欢骂了个狗血淋头。 接下来,云湛和程欢没在这座岛上继续逗留,而不管帝云狐怎么哀求,程欢都坚持要将它收为自己的宠物,不单单这样,她还一遍又一遍地耍得它团团转,气得它直跳脚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就在他们打算离开前,程欢将帝云狐从笼子里放出。 迫于某人的威胁,帝云狐站在程欢的肩头,毛茸茸的长尾绕过她的脖子,满足她想要围脖的愿望。 一步三回头…… 帝云狐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叹。 “小白毛,你这依依不舍的样子,是不是你在岛上藏了什么宝贝?” 第54章 看着它急忙否认的表情,程欢灿烂一笑:“看看你自己的样子,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大师兄,我们寻宝去吧?”她倒想看看小白毛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 “好。”云湛不想拂了她的兴致。 “喂,小白毛,宝贝在哪?”这个岛虽然不是很大,但要一寸寸地找过去,怕也要花掉很长的时间。 帝云狐哼了一声,前腿环胸,一脸高傲地望着天际。神TM的小白毛,这女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不对,是妖言! “既然不想说,那也无所谓,反正等我找到你的老巢,我一定将它翻个底朝天。”看它还怎么拽。 帝云狐的身子抖了抖,一身白毛也根根竖起,弄得程欢的脖子一阵发痒。 “放心放心,我一定会给你留那么一两件的。”她抬手轻柔地抚摸着帝云狐,直到它的身子彻底放松,一身白毛恢复柔顺才停下,“以后只要你跟着我,我保你吃香喝辣的。” 既然要离开,它藏起来的宝贝不带走多可惜? 心里打着小九九,她双手负在身后,像是游园般逛起这座小岛,只是等他们将整座岛都绕了一圈却没发现什么异样,就连灵气都没闻到一丝。 帝云狐在心底暗自庆幸。 幸好它有先见之明。 “欢儿,要不我们下次再来寻宝,今天先陪我去个地方。”时间已经不早,如果这座岛上真有宝物,一时半会也不好找,既然不能盲目寻找,自然要另外再想办法。 将自己的思绪和外界隔绝,不让帝云狐窥见,云湛若有所思地看了它一眼。 “好啊,去哪里?”程欢也不打算继续在这耗下去。 “跟我来,你自然会知道。” 大师兄到底要带她去哪里,还笑得这么神秘?好奇心被挑起,程欢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由他带着御剑飞起。 这里是一片海,蔚蓝蔚蓝的海。 看着下方波澜壮阔的海面,程欢感觉整个人忽然间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海岸边上是一座繁华的城市,城市的另外一头是翠绿的青山,程欢跟着云湛走进一栋三层的小洋房,心情莫名忐忑。 小洋房的后面有一块院子面朝大海,院子左边是厨房,右边则是一块菜地。 此时此刻,院子里正坐着两位年纪大概五十来岁的妇人,她们一边收拾新摘下来的菜,一边闲聊,其中有一位稍显富态,另外一位应该是打扫的阿姨。 “唉,你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长大了,翅膀硬了,家也就不要了。”富态妇人将收拾好的菜叶放到菜盆子里,唉声叹气地继续道,“都说养儿防老,现在来看都是笑话,还不如多找些老朋友一起‘报团取暖’呢。” “呵呵,夫人这是想儿子了吧?” “呿,我才不想那没良心的。” “妈,您这说的什么话?”早就站在院子入口处的云湛突然开口,却害得院子里的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妈?那不就是母亲? 程欢有片刻的困惑,之后恍然大悟。 原来这里是云扫把的家,啊,不对,是大师兄的家。 “云扫把是谁?”站在程欢肩头的帝云狐倏然出声,吓得她忙在它的身上施了噤声咒。 完了完了,这要是被院子里的那两个人类听到一只狐狸会说话,岂不要吓死?心虚地抬起头,一眼撞进身边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眸,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除了傻笑还是傻笑。 糟糕,都怪小白毛,干嘛将她心里的话说出来?好吧,也怪她自己一时没收敛心神被它偷窥了去。 帝云狐显然听到了她的心声,扬起尾巴从她的脸上抹了过去,在她抓狂之前纵身跃到云湛的肩头。 “儿子,你怎么回来了?” 云母——陶芙曼原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到熟悉的身影,顿时笑开。 程欢跟着云湛走上前,帝云狐则从他的肩头一跃而下,大摇大摆地走到围墙上,让陶芙曼身后的保姆看傻了眼,要不是陶芙曼的眼里现在只有她的儿子,想必和她一样夸张。 陶芙曼将云湛上下扫视了一番,见他完好无恙,这才将注意力移到他身边的程欢身上。 “儿子,这位是……” “程欢,您儿媳妇。”云湛抬手揉了揉程欢的头,一脸宠溺。 陶芙曼闻言一愣,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姨您好,我叫程欢。”怎么看她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开心?难道阿姨不喜欢她吗?啊,莫不是大师兄说她是他的妻子,所以阿姨一时接受不了? 也对哦,其实她也被大师兄的话吓了一跳。 “好孩子,好孩子。”陶芙曼显然还没从“儿媳妇”三个字中缓过神来,看那愣怔的表情就好像自己的宝贝被人抢走了一样,眼神里也多了些茫然和无措。 “妈,你们先忙,我们上楼休息一下。” “好,去吧去吧。” …… 端着水杯走进自己的房间,云湛随手将房门上了锁,而另一边的落地窗前,只见程欢一脸赞叹地贴在窗户上,瞳眸之内映着窗外美丽的海景。 “先喝点水。”他走到她的身边。 “嗯?哦……”从他的手里接水水杯,程欢咕噜咕噜地将水喝了底朝天,完后还意犹未尽地将杯中还给他,笑眯眯地道:“我还要,你家的水好甜。” “等着,我再去倒一杯。” 等他端着水再次回到房间时,程欢已经躺在了床上,不停转动的双眼似乎对他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感兴趣。他没有将水递给她,而是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躺在她的身边,身上绷紧的肌肉在这一刻得到彻底放松。 “大师兄,你要回家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害我一件礼物都没准备。”她咕哝道。 云湛偏头看向她,眸光悄然深邃:“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我看未必。”他难道没发现他妈刚才的表情很尴尬吗?虽然婆媳矛盾自古有之,可是说实话,她心里还是有些慌,而且他都还没向她求婚呢,她就要成他家媳妇了吗? 怎么想怎么不划算呢。 不划算,不划算…… “不要多想。”见她的表情一阵青一阵红,他伸出手,指腹轻柔地滑过她的脸。 他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程欢微撑起身,慢慢地向他靠近,如墨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肩颈处,淡淡的雅香带着一种甜甜的味道飞窜进他的鼻端,勾挑出他体内前所未有的欲、望,而她不仅丝毫没有察觉,反而极其亲昵地把玩着他的头发。 “大师兄,你先前和阿姨说的话,可是认真的?” “什么话?” “就是儿媳妇啊。”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她不满地噘嘴。 “傻丫头!”云湛轻笑着拧了拧她的俏鼻,黑眸越发深邃。 程欢的心一颤,感觉全身都发软了。 云湛的手转移至她的脸颊,轻柔地抚摸着,接着微撑起头,用唇摩挲她温热的肌肤,在她眼眸氤氲涣散之时,偏头覆上她的红唇。 程欢搭在他胸膛上的手,不自觉地揪紧他的衣服。 “唔……”她想说话,可云湛在她唇齿间所做的事,害她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程欢和云湛在云家待了两天,虽然有些不自在,但她却觉得这是她重生以来最自在逍遥的两天,没有烦恼,不用担惊受怕,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就是睡觉,而帝云狐更是威风了一把,成了这片小区里的香馍馍,更是海滩上的一道独特风景。 可她也只有这两天逍遥了一下,因为他们接到了游有方的来电。 师父打算回云上仙宗? 在陶芙曼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程欢和云湛连夜赶回,所有人都已经坐在云湛家的客厅里等着他们两人。看到站在程欢脚边的帝云狐,前来开门的喜鹊像是看到了什么仙露琼浆,双眼发亮,就差嘴角流口水了。 “哇呀,好漂亮的狐狸。” 她蹲下身子,猛地将帝云狐报进怀里。 程欢低头看了眼僵直着身子的帝云狐,偷偷一笑,但见她抬起手,微微勾了勾手指头,一阵凄厉的猫叫声突地从屋内传出,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只见云湛的橘猫趴在地板上,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房间内拖出。 “喵,喵……” 看什么看?快来救喵啊! 橘猫对着坐在客厅里的众人求救,然,没有一人搭理它,直到…… “喵,喵……”身子不受控制地滑到一团白毛前,它抬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整个身子不管不顾地飞窜而起,转身消失在沙发的下方。 看到这一幕,一报前耻之仇的程欢笑不可遏。 云湛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却满是纵容宠溺的笑意,一旁那吓到人,哦不,吓到喵的帝云狐高傲地蹲在地上,轻蔑地瞅着沙发下面——橘猫消失的方向,没人察觉到它的眼底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就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 程欢走到帝云狐的身边,赞赏似地摸了摸它的头。 “师父。”云湛走到云上尊人的身边,行了行礼,“不知师父打算何时动身回宗门?” “现在就出发。”云上尊人站起身,身上的威严并没有因为长久的监、禁而有所减退。 云湛一愣,而后恭敬地退到一边:“是。” 现在差不多是半夜一点钟,御剑飞行的话不容易被发现,就在众人准备离开之时,云湛却接到自己私人助理的电话。 “大师兄,怎么这么晚了还有人打你电话?”程欢上前环住他的手臂。 云湛挂掉来电,眉心紧蹙,声音略沉道:“公司发生了一些意外状况,看来我暂时不能陪你们回去了。” 第55章 一室静谧,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沙发下,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的橘猫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圆溜溜的大眼猛地对上一双蓝色眼眸,吓得它全身橘毛根根竖起。 “咚”的一声巨响从沙发底部传来,撞晕了的橘猫可怜兮兮地喵了又喵。 好晕! 它是谁,它在哪,它在做什么? 帝云狐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慢悠悠地走到没人能看见的角落,缓缓地再次低头,光线不足的沙发下,只见橘猫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身子还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喉间发出一阵嗤笑,它抬起头,轻巧地跃上沙发。 可怜的小东西…… 察觉到沙发上的动静,橘猫强忍着眩晕感,勉强打起精神,一根毛茸茸的白色长尾忽地从沙发上垂落,左右来回摇荡着,瞬间吸引了它的目光。 “喵呜……” 水汪汪的大眼跟着那根尾巴来回摆动,勾得它心痒难耐,慢慢的,晃动的尾巴在它的眼里幻化成一条大鲤鱼,还泛着诱人的香味。 心头一阵激荡,它猛地翻身朝眼里的“鱼”扑去。 察觉到自己的尾巴陡地一沉,明亮的灯光下,帝云狐邪邪一笑,长尾扬起的瞬间,一阵凄厉的喵叫声响起,但见圆滚滚的橘猫被甩至半空,“砰”的一声,不偏不倚地掉在帝云狐的头顶,这个结局就连始作俑者都始料未及。 身子僵硬地从帝云狐的头上滑下,橘猫痛得身子直发抖。 一抹白影沉沉压下,它睁着无辜的双眼,喵呜喵呜地哀叫着,那模样简直可怜又可爱,完全是大型的卖萌现场,殊不知,它的内心戏却是…… ——喵了个咪的,哪里来的白毛?要,要敢动老子一根汗毛,老子抓花你的脸! 帝云狐眸色一沉,接着挑眉,再然后……它咧开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白牙。 ——喵了个咪的,它这像要吃喵似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细长的蓝眸眯了眯,隐约可见帝云狐嘴角的肉抖了抖,它又将头朝橘猫的方向靠近了几许,那口泛着寒芒的白牙落在橘猫的眼里显得越发锐利了几分。 “喵呜……”橘猫睁着眼,表情看起来比先前更无辜更蠢萌。 ——铲屎的,还不快来救喵? 帝云狐一脸轻蔑地瞅着身下胖嘟嘟的橘猫,伸出前腿,轻易地制住想要偷偷逃窜的某只,然而它却没发现自己的爪子正放在某只那不可描述的位置上。 橘猫短促地叫了一声,脸上表情丕变。 瞳孔骤然一缩,它动作僵硬地动了动脖子,视线从压在身上某处的白爪子再移到帝云狐那笑得有些诡异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该死的色胚! 橘猫伸出一直护在胸前的两只前爪,猛地挠向帝云狐,那奋起反击的姿态让帝云狐脚下一松,只是还不等它回击,橘猫就趁机一溜烟地蹿下沙发,迅速消失在云湛卧室的门口。 客厅众人一脸懵逼。 程欢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回头看向端坐在沙发上的帝云狐,它那淡定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般的样子让她暗暗发笑,扯了扯云湛的衣袖,她笑得一脸无害地道:“大师兄,既然你暂时不能回宗门,那我将小白毛留在这陪你吧。” 那一尿之仇,她可不敢或忘呢。 听到她口中永远不变的“小白毛”,帝云狐嘴角一阵抽搐,方才面对橘猫时的冷傲之气在顷刻间一溃千里。 纵身跃上程欢的肩头,狐尾一扫,将她的发型弄成一团糟。 “噗嗤……”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程欢,喜鹊一个没忍住笑出声,目及杂乱发丝后射出来的眸光,她敛下笑清了清嗓子,最终还是憋不住,连忙转身将脸埋入傅老的胸膛。 云湛抬手替程欢理了理头发,眼底同样溢着笑意。 “该死的白毛,看我不拔光你的毛。”程欢恨恨地朝已经逃离的帝云狐伸出手,那咬牙切齿的神情却不惧丝毫的威胁感。 帝云狐蹲在云上尊人的身边,尾巴勾着他的脚,蓝色的眸底闪烁着挑衅之色。 她要是敢施法将它拖走,它就拉上云上尊人。 不过它料想她也不敢这么做! 程欢的确不敢,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它,用意念交流,无声之中,双方已然互拆数百招,直到云上尊人假意咳了一下方才罢休。 游有方看了眼噘着嘴的程欢,而后朝云湛拱了拱手。 “大师兄,听小师妹的意思,她是想和我们一起先回宗门,可是锁魂珠……”锁魂珠认主,若没有大师兄的同意或特殊的手法,它不会轻易离开他的身体,而锁魂珠又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程欢活动的自由,如果大师兄不能和他们一起回云上仙宗,小师妹想要离开就必须带上大师兄体内的锁魂珠。 这样一来的话…… “啊,我怎么没想到?”程欢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锁魂珠毕竟不是凡物,上次云湛将锁魂珠从体内取出,是因为他要前去无尽深渊营救云上尊人,但他又不想程欢跟着他们一起冒险,这才将程欢和锁魂珠一同困在他所设下的阵法里,说到底,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微低下头,看到身边人略显失落的小脸,云湛毫不犹豫地施法从体内引出锁魂珠,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交到程欢的手上。 “大师兄……”程欢一脸怔怔。 “别担心,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我会立刻赶回宗门。”云湛轻柔地捏了捏她的脸,云淡风轻地说道。 “不要,我还是留下来吧。”万一她不小心将锁魂珠弄丢了…… “好了,时间已经不早,我们出发吧。”云上尊人开了尊口,率先化作一道光影消失在窗外,傅老紧跟其后。 喜鹊看了看窗外那两道转瞬即逝的光影,眼露焦急地走到程欢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晃了晃道:“程欢姐姐,没事的,你和我一起去云上仙宗吧,我还从来没见过修真界是什么样的呢,你也知道我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喜鹊精,万一到了云上仙宗,有人欺负我是妖怎么办?” 现在的程欢虽然是妖,但毕竟是云上仙宗的人,有她在,想必就不会有人嫌弃她妖的身份了。 “喜鹊说的倒也没错,有小师妹作伴,她也不会太无聊。”游有方清雅一笑,转身跃出窗外。 “可是……”程欢还有些不安。 “别可是了,再不走,就要追不上他们了。”云湛伸手将程欢推向窗边。 “程欢姐姐,拜托拜托……” “那好吧,大师兄,你记着要早点来找我。” “好,我答应你。” “嗯。” 云湛站在窗边,目送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暗夜之中,一阵微亮的夜风拂面而来,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 第二天早上六点整,一阵刺耳的闹钟声陡然响起。 云湛伸手按下闹钟上的按钮,揉了揉脸,等适应了从窗外投入的光线才睁开双眼,看到窝在他腋窝下的橘猫,他微笑着揉了揉它的头。 橘猫昨天明显是被帝云狐吓到了,一直窝在床底下不出来。 天快亮时,它瑟瑟缩缩地探出圆圆的脑袋,四处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帝云狐的踪影,这才从床下钻出,跃到云湛的身边,安心睡去。 门把转动的声音响起,它懒懒地抬起头,一眼望见蹲在外面的帝云狐。 “喵!!!” 惊恐的喵叫声划破一夜的清寂,帝云狐转过头,恰巧看到那抹钻进床底的橘色身影。 可怜的小东西…… 它扯了扯唇线,站起身,慢悠悠地走进云湛的卧室。 刷牙洗脸后,云湛就出门了。 他先去了趟公司,接着约了公司的货运代理到咖啡厅见面,和他一起的还有他们公司的业务员——陈彬,以及他的好友莫敬轩。 几天前,他们公司装了一个40尺高柜的货物。 这一集装箱的货是由一位国外的客人所订,里面装的都是实打实的饰品,货值近两百万,当天晚上海关抽取查验的集装箱中,他们的柜子也是其中之一,谁知在海关工作人员开箱验货的时候,发现集装箱里装的竟然全是石头。 早上十点,咖啡厅里还没有什么人。 云湛、莫敬轩还有陈彬皆脸色沉凝地坐在位置上,没过多久,玻璃门开启的声音响起,一位穿着高跟鞋打扮得体的年轻女性朝他们的方向看来。 她叫陈瑜,是云湛公司的货运代理。 今天的这场会面主要就是为了商议集装箱内所装货物被掉包的事情。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陈瑜一脸歉意地说道,接下来,她并没有多费唇舌和众人寒暄,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关于货物无故被掉包的事情,我们公司已经报了警,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 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有些匪夷所思。 她和警方都找了当天拉集装箱的司机谈了话,听到箱子里的货物全部变成石头,他也是吓了一跳,因为在回返港口的路上,他只是在高速路边的收费站里上了趟厕所,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才十几分钟,最为关键的,是集装箱的箱号没变,锁也还是原来的锁,里面的货物却不翼而飞,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听了陈瑜所言,云湛三人陷入了沉思。 “如果司机没有说谎的话,那么问题出现在集装箱进入海关之后。”双手交握在桌子上,云湛沉声道。 第56章 云上仙宗,于层层山峦之间,于云烟缥缈之处。 时已清晨,一缕霞光穿过林梢,瞬间划破漂浮在泉上的青色雾霭,数道光影从天滑落,慕然间,几是静止的幽深林中起了风,而那几道光影则消失在丛林深处。 陡峭的山峰中,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天梯蜿蜒其上,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枯叶,显而易见,这条路已经少有人走。 云上尊人沉默地抬头望了一眼,喉间隐约逸出一道极轻的叹息。 程欢他们跟着云上尊人很快便到了山顶,站在山门前,但见昔日门徒众多的云上仙宗如今竟连个守门人都没有,盛名已然不再,留下的只有这一宗的苍凉和凄清。 “师尊?”察觉到结界的存在,游有方的眼底露出一抹狂喜。 既然有人在这里布了结界,说明仙宗之内还有门徒。 云上尊人表情未变,只是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恍若无物般一脚跨入结界,并对身后众人说道:“你们都跟上。” 结界波动,转眼恢复如常。 一步一步踏入山门,空中落花飘零,看着眼前一地的落败残花,忧伤,如残花般在程欢的心头堆积。 她……终于回家了。 云上仙宗虽然已经落败,但原有的宗门建筑除了萧条了些外,还是一如既然的气派恢弘。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尚未见人,另有一人御剑而来。 这些人,想必是因为方才结界动荡给招来的。 “尔等何人,因何擅自闯入我云上仙宗?”来人从剑上一跃而下,手一扬,飞剑落入他的手中,接着直指向为首的云上尊人。 程欢的嘴里正叼了一朵花,看到眼前这幕,不由傻眼。 这人……好大的胆子,虽然他的行为没有错,但,为什么她现在就已经开始默默为对方祈祷了呢? 看他的穿着,咦,竟然是长老的身份? 粉嫩的红花从她的嘴角掉落,在空中悠悠荡荡地飘了好一会才彻底落地,风一吹,淹没在众多的落花之中。 云上仙宗从创宗开始便立有八大长老之位,每一位长老的实力都必须达到大乘期,而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哥竟然是八大长老之一。 天才,实实在在的天才! 十来位穿着白衣的少年从门内涌出,持剑立在那人的身后,个个神色警惕地看着他们。 程欢双眼一亮,嘴角咧开一抹笑意。 没想到宗门里竟收了这么多的小鲜肉,随随便便挑一位出去到现今的社会上去混下娱乐圈,料想要混得风生水起也不是什么难事。 程欢正陶醉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一道冷冽的眸光从对面射来。 心下一凜,她朝对方做了个鬼脸。 看样子,他应该是察觉到了她身上残留的妖气,果然不愧是长老,唔,看来不管怎么收敛气息,她身上的妖气都没办法彻底掩去。 无视对方倏然沉下的脸色,她抬起自己的手臂来回嗅了嗅。 还好,幽香清雅,不臭。 双方沉默着对峙了片刻,没有等到其他人出现,云上尊人终于开口:“宗门现在何人掌事?” 宁独时眉心一皱,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云上尊人。 此人看起来很面善,却拥有一身不怒自威的迫人气势,虽不知他修为如何,仅仅只是这样一眼看去,就给人一种望之生敬、莫测高深之感。 怪的是他身上的气息……怎么有点熟悉? “诸位不请自来,究竟所谓何事?”轻易越过结界,却不知他们宗主大名,这些人还有妖……究竟是什么来历? 云上尊人轻拂衣袖,威严的音色中带了些许的沧桑:“让你们宗主出来见我!” “你以为自己是谁?竟敢让我们宗主出来见你。”一位站在宁独时身后的少年向前跨了两步,疾声厉色地呵斥道。 声音方落,一道灰色的影子陡地从云上尊人的身后掠出。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声音蓦然响起,待众人反应过来时,那道灰影又回到了原位,而刚刚出声呵斥的少年正一脸惊恐地捂着脸,茫茫然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连手中的剑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 哦?三师兄刚刚竟然出手了? 程欢的手里又多了一枝不知道从哪摘来的花,但见她拈花一笑,一脸同情地望着对面那白白挨了好几巴掌的小鲜肉。 别说当事人一脸懵,就连宁独时都没来得及阻止。 利剑出鞘声随之响起,除了宁独时外,站在他身后的那些少年纷纷持剑指向云上尊人等人的方向,全神戒备。 “都给我退下!”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半空中传下,眨眼过后,数道身影相继飞身而下,为首的便是云上仙宗现任宗主——权莫风。 双方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而是各自打量。 精明睿智的眸光射向云上尊人,权莫风心神微震,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陡地袭来。 此人的面容似曾相识,他到底是何人? 就在双方心中猜疑之时,一直站在云上尊人身后的傅老朝着权莫风的方向拱手作揖,恭敬地唤道:“弟子苏琰,拜见小师叔。” “什么?” “师叔?” 顿时,云上仙宗上下一片哗然,无不惊讶。 权莫风呆滞了一下,视线从傅老的脸再到游有方、程欢,最后牢牢地锁在为首的云上尊人身上。 “你,你是……大师兄?” 近千年的时间可以磨灭一段历史,何况是一个人的记忆。 傅老的话就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众人尘封已久的记忆,不管是权莫风或他身后的那些弟子亦或是云上尊人,所有人都心绪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你是……莫风?”云上尊人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微哑的音色宛若风中回荡的落花,千回百转,最后只化为一声长叹。 他是莫风小师叔? 程欢望着对面看起来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容,手里的花枝和先前一样掉落在地都不知。 她想起来了,当年小师叔因为调皮捣蛋,毁坏了不少的上品仙器而被师父关在独情崖上面壁思过,不仅如此,师父还为小师叔设下了几道阵法,若小师叔想要下崖,功力必须达到大乘期才能破阵,因而在云上仙宗出事的时候,被困在独情崖上的他才能逃过一劫。 程欢刚想到这,站在他们对面的权莫风突然单膝跪地。 “恭迎宗主回宗!” 他的声音低沉且又醇厚,在经过一波内力的推送之下,这一声几乎传遍云上仙宗的每个角落,然而他这一举动却震惊了他身后的一干人等。 “这,这……” 听到身后的窃窃私语声,权莫风不悦地皱了皱眉:“尔等还不跪下?” 一声令下,站在他身后所有的云上仙宗弟子,包括先后到来的八大长老,众人一致下跪,齐声高呼:“欢迎宗主回宗。” “都起来吧。”云上尊人走上前,将权莫风扶起。 “大师兄……” “辛苦你了,莫风。”感慨地拍了拍权莫风的肩头,云上尊人继续道,“为兄离开云上仙宗已经太久了,久到几乎快忘了自己的名字,至于这宗主之位……还得劳烦师弟继续坐下去。”说道这,他笑了笑,“还有,切莫忘了给为兄准备一处安静僻壤的地方,也好让为兄颐养天年。” 当年害得他们云上仙宗几乎灭门的罪魁祸首已然俯首,他也无意再管红尘间的纷纷扰扰,事到如今,他只想寻一出静谧,享一世安宁。 “可是……” “别再说了,为兄心意已决。” “是。”权莫风挣扎了好一会,才低低应下。 看到这样一脸委屈的小师叔,程欢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因为这让她想起了当年的小师叔,那个皮糙肉厚却又爱撒娇的小师叔。 听到她的笑声,权莫风下意识地朝她看来。 清了清喉咙,程欢跟着游有方、傅老向前踏出一步,然后作揖。 “弟子慕南风。”“弟子苏琰。”“弟子焉呈欢。” “拜见小师叔!” “你们,你们……”权莫风异常激动地看着眼前的三人,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小师叔……”程欢走上前,轻轻地扯了扯权莫风的胡须,挤眉弄眼道,“小师叔,这些年未见,没想到您竟由小鲜肉变成了油腻大叔,还真有您的。” 小师叔到底花了多长的时间闯出独情崖? 又花了多少年的时间度过三九天劫? 早知道小师叔还在人世,她应该早点回来看一看的,不过……话虽这样说,但她如今身为妖,要闯进云上仙宗山门外的那道结界还真有点困难,只怕还没进云上仙宗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欢儿,不得无礼。”云上尊人出声轻斥。 “哦。”松开权莫风的胡须,程欢嘟着嘴向后退了退。 “你是……小欢儿?” “呵呵,小师叔。”果然是上了些岁数了,这反应也忒慢了些。 …… 天色大亮,换好衣服之后,程欢开门走出房间。 现在的她已经穿上云上仙宗特有的服饰,不谙打扮的她在经过宗内其他女弟子的一双巧手之下,仿佛来了一场大变身。 浅粉色的长裙,外披白色纱衣,裙摆如雪月光华般倾泻于地,衬得她更显清灵透彻,黑缎般的发丝有一部分盘在头顶,另外一部分则披散在肩后,灵眸剪水,顾盼流离间皆是勾魂摄魄,樱唇不点自红,一股慧黠的灵动无声流转。 踏出房门的一瞬,她一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游有方。 但见一袭白衣被风吹起衣袂飘然,看到她出现,那温和而又不乏温情的男子不由自主地微笑,身后,黄花飘落。 第57章 “二师兄,你怎么过来了?”程欢走向游有方,眉眼之间尽带着笑意,一张脸在淡淡的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衬得她的皮肤越得粉嫩,仿佛只要轻轻一戳就能戳出水一般。 游有方温雅一笑,说道:“走吧,带你四处走走。” “云上仙宗有哪一处地方是我不熟悉的,哪里需要二师兄来带?”双手负于身后,程欢继续哼哼唧唧,“再说了,当年二师兄可是一心扑在增进修为上,要说我们宗门有什么地方是比较有意思的,你还得来向我请教呢。” 谁让曾经的她体弱多病,没事的时候不是这里走走就是那里逛逛。 游有方哑然一笑,脸上的神情却更显温柔,令人如沐春风,伸手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头,他的语调柔和得足以令百花齐放:“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小师妹带二师兄去四处走走,如何?” “遵命!”程欢对他行了个现代的军礼,而后笑着朝外跑去。 经过千年时间的洗涤,云上仙宗已经恢复了些许的元气,可是当年那场大战所留下的种种创伤,仍然给他们的宗门留下了无法完全抹去的痕迹和阴影。 走着走着,他们走到了两人那时殒命的地方。 这里早就被打扫干净,没有随处可见的尸骨残骸,没有铺天盖地的殷红血渍,然而那血色的天空就像一道无法抹灭的印记深深地烙印在他们的心头。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游有方忽地伸手揽住程欢,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处。 “二师兄?”程欢诧异。 “都怪师兄当年没能保护好你。”无意识地收紧双臂,他将她抱得更紧,微哑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意,仿佛他正用尽全力压制着内心悲痛的情绪,“对不起,小欢儿。” 程欢心头一颤,轻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二师兄,都已经过去了,何况那个时候二师兄也已经尽力了,不能怪你,要怪就怪璃山剑宗那些贪得无厌的老家伙,还有那背叛师门、引狼入室的云幻君,那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游有方心头的痛突然间化作一缕云烟,霎时烟消云散,微笑道:“走,二师兄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她好奇地问。 “等到了,你自然就知道。”容他卖下关子。 程欢没有再问,跟着他往云上仙宗后山的方向走去,直到他们走进一栋用特殊材质建造而成的楼阁,她才困惑地问道:“二师兄,你带我来炼丹室做什么?” 难道他想炼丹? 看到他们进来,在炼丹室工作的弟子恭敬地朝他们作揖:“见过师叔祖。” “不必多礼,哪里有空置的丹炉?”游有方问。 其中一位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男子走上前来,领着他们到了一个暂时没有工作的炼丹炉前。 “好,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游有方温和有礼地道。 “是。”男子缓缓后退,再转身离开。 “来。”游有方牵着一脸茫然的程欢到墙角边坐下,“你先在这坐着,等我两个小时,二师兄送你一件礼物。” “礼物?”眸光乍亮,程欢立马端正坐好,“二师兄准备送什么礼物给我?” “两个小时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他笑。 神神秘秘,二师兄到底想送什么给她,丹药吗? 程欢坐在凳子上,睁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游有方将药材还有好几块看起来极其漂亮的晶石扔进炼丹炉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初的期待慢慢被困意所席卷。 打了个哈欠,最终,她还是没能撑住那一遍又一遍掉下的眼皮。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游有方身前的炼丹炉突然散发出七彩的华光,吸引了炼丹室内所有人的目光。 “那,那是什么?” “什么丹药,能发出七彩的光?” “走走走,去看看。” 众人朝着游有方所在的炼丹炉方向涌来,没过多久,炼丹炉的炉顶突然腾空飞起,一道闪烁着绚丽七彩华光的事物飞落在游有方的手心。 “哇,好漂亮。” “是啊,这是灵器吗?” 炼丹室内的其他弟子好奇又惊奇地窃窃私语。 游有方拿到东西,第一时间回头搜寻程欢的身影,结果却发现她坐在凳子上睡着了,即便四周声音这么嘈杂都没醒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嗯?”睁开迷蒙的双眼,抬头看到游有方,程欢挠了挠头,干笑道:“不好意思啊,二师兄,我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他微微一笑,朝她摊开手掌,“这个给你。” “哇,好漂亮,这是什么?”从他的手里接过泛着七彩霞光似的东西,她笑得合不拢嘴,“好看好看,这个就是二师兄利用炼丹炉炼制出来的吗?” “嗯。”游有方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有一条颈链,“来,我穿起来给你带上。” “二师兄,它叫什么?”她问。 “它是你的,你可以为它取个名字。” “还是二师兄帮我取一个吧,你也知道我不爱读书,文采什么的对我来说就像那天上的浮云。”她噘嘴。 他不禁一笑:“那就叫七彩璎珞吧。” “七彩璎珞?这个名字好听。” “它是由七彩凰王身上掉落的七色皇晶炼化而成,有助于你的修炼,还能掩去你身上的妖气。”这个礼物,他知道她一定喜欢。 …… 回到自己住的院落,程欢时不时地转一下手腕上的碧血凌云镯,又时不时地摸一摸挂在胸前的七彩璎珞,脸上的笑就没片刻消失过。 师兄们对她真好,也不知大师兄那边怎么样了……抬头看向天空,她的眼里浮现出无法遮掩的思念。 三天后,天色很暗,转眼大雨倾盆,站在阳台上的橘猫喵呜一声,迅速蹿到云湛的那张双人大床上,在帝云狐斜眼朝它看来时,它身子一抖,猛地躲进毯子里,掩耳盗铃。 ——看不到喵,看不到喵。 帝云狐见状,动都懒得动一下,只是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唇线,喉间发出一道轻微的嗤笑声,而后合上眼,闭目养神,心底却在思索着该怎么离开这里。 ——可怜的小东西。 它在心底轻喟了一声。 门把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响起,代表房子的主人已经回家,听到动静的橘猫在毯子下猛地竖起耳朵,确定其中有自己熟悉的脚步声,它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窜而出。 伸手抱住朝自己纵身跃来的橘猫,云湛无奈地笑着摸了摸它的头。 这小家伙一定是又被某只欺负了。 懒懒地房间内踱出来的帝云狐一脸冷傲地瞥了瞥站在门口的两人外加某人怀里的一只,听到云湛那毫不掩饰的心声,它不屑地轻哼一声,对于自己被人冤枉一事没兴趣做丝毫辩解。 ——就那蠢猫,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 “兄弟,你家猫可真热情。”跟着云湛踏进屋子的还有莫敬轩,亲眼目睹刚才的那一幕,他一脸调侃地笑道,“还好你的女人不在,不然……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他将头偏向云湛,挤眉弄眼道。 “……”没想到云湛还真认真思考起这个可能性,“之前倒没注意过这个问题,不过……”他的视线落在一旁蹲坐在沙发边的帝云狐身上,若有所思的俊脸浮现出柔和的笑意,“有些事情,也许并不需要武力解决,也无需亲自动手。” “你说的什么?神神叨叨的。”莫敬轩没听明白,脱了鞋子走进客厅,脸色一正,询问道,“和陈瑜谈过之后,你现在有什么看法?” 经过这几天的调查,他们所有人几乎化身成了福尔摩斯,但是竟没有查到丁点有用的东西,而且他们连夜查看了那些被调出来的路段监控,从集装箱离开公司仓库,一直到精装箱进入海关,中间没有出现过任何异样。 这一点,着实令人费解。 “你觉得有谁能在密集的监控下,还能将集装箱里的货物来一次偷梁换柱却不被察觉?”将怀中的橘猫放到沙发上,垂敛的眼睫毛在眸底形成一片阴影,凛凛的寒意毫不遮掩。 橘猫不知是因为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的寒意还是撞上了帝云狐瞥来的视线,总之它身子一抖,还很没骨气地叫了一声,转眼躲进了沙发底下。 “你,你的意思……”莫敬轩浑身一僵,开始疑神疑鬼地四处查探,“你撞鬼了?” 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明快显灵。 哪里来的孤魂野鬼,还不快快现身?啊不,冤有头,债有主,反正不管有什么冤屈都别来找他就对了啊啊啊啊! “谁撞鬼了?”云湛好气又好笑地斜睨向他,“还有,你嘀嘀咕咕的在唱些什么?” 没想到他堂堂一介七尺男儿,竟然会因为一个猜测就吓得面色发青,目光游移,仿佛随时都可能跳起来跑路的样子,到底是不是他的朋友? 莫敬轩扯了扯唇线,对他露出一抹既尴尬又难看的笑来:“谁让你身边那些来来去去的都不是正常人,就连身边养的宠物还能说人话。”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差点没把他吓死。 莫敬轩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帝云狐,在那细长的眸回视向他时,他迅速移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打量起客厅的布局。 “那你现在说说,如果不是鬼怪作祟,那是谁把你的货给调包了?”他再问。 第58章 “不知。”云湛很老实地回答莫敬轩的问题。 货物无故失踪,而且在无迹可寻的情况下,这在国内还是第一例,所以到底是谁调包了他的货,他还真不知道,但是,为什么别人的货都安然无恙,只有他们公司的货物丢失? 这点就值得推敲了。 “笨。”简而短的一个字,很快便消失。 云湛和莫敬轩同时看向对方,同时皱眉,同时出声。 “你在说谁?” “你说谁笨呢?” 话落,他们两人又同时一愣,接着同时转头朝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阳台上的帝云狐看去。 正在欣赏窗外壮丽山河的帝云狐察觉到他们两人的视线,一脸冷傲地半回过头,那细长的眼眸似乎带着些许轻嘲之色。 “除了熟识你的人,还能有谁?”蠢,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这世上哪有这么多既针对他又可以无声无息做到偷天换日之人? 云湛略有所悟,脑海里已经转过数个念头。难不成他们从无尽深渊救回来的……并非是他们的师尊? 不好,锁魂珠! “敬轩,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看来我要将公司交到你的手上了。”完全忽视莫敬轩瞠目结舌的表情,云湛拍了拍他的肩头,长吐了一口气道,“还有,请替我照顾好三胖。” 语毕,他带上帝云狐消失在云端。 “What?”莫敬轩直摊手,瞪着从沙发底下钻出来的橘猫,一脸茫然,“刚刚发生了什么?” …… 重返云上仙宗的程欢等人,似乎和在妖塔内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两样,除了修炼就是吃喝拉撒。 手里端着碗,嘴角还沾着一粒饭,程欢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她对面,风卷残云似的将桌上好菜席卷而空的喜鹊,嘴角抽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喜鹊,你的生肖是属什么?” “我是喜鹊啊,是鸟。”喜鹊依旧埋首在碗里,吐字不清地回道,“但是如果按人类生肖排的话……”她沉吟了一会,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属狗。” 年代太久远,其实她连自己具体多少岁都已经不记了。 说完,她对着程欢咧嘴一笑,又起身端起盛满蚕豆的碟子,一股脑地倒进自己的碗里,那样子简直像是饿死鬼投胎来的。 程欢闻言松了口气,损人不带脏字地拍了拍胸脯道:“得亏您是属狗的,这要是属虎,不连我们几个都给吃了?” 这句话一出,除了听得云里雾里的喜鹊之外,其他人皆捧腹大笑。 愣愣地放下手里的碗,喜鹊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一脸无辜地挠了挠头,低垂下头,她侧身朝离自己最近的傅老问道:“师父,你们在笑什么?” 她可是从来没见自己师父笑得这么畅快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出来让她也笑笑嘛。 喜鹊不知道,自己一脸呆愣娇憨的模样落在自己师父的眼里是多么的可爱,却也让他好不容易压下的笑意再次破功,跟着其他人再一次笑出声。 这次喜鹊不干了,气呼呼地放下筷子。 程欢见状,忙不迭地招呼同桌的其他人:“快快快,不然一会就没了。”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朝仅剩的丁点菜肴进攻,一瞬间,当喜鹊回过神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什么都没了,就连菜碟子都被舔得干干净净,锃亮锃亮的,完全可以不用洗了。 “你,你们……” 喜鹊刚张嘴,桌上的其他人包括程欢,动作迅速地放下筷子,接着一哄而散。 “我,我都还没吃饱。”喜鹊摸着自己的肚子,红着眼,可怜兮兮地朝唯一还坐她身边的傅老看去,“师父,他们都欺负我。” “走吧,师父带你开小灶。” “哇,师父最好了。” 在喜鹊勾着傅老的手臂走远之后,躲在暗处的程欢悄然现身,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笑。 云上仙宗所在的山脉,有不少清澈的山泉,后山便有那么一处。 此时的程欢便提着换洗的衣物,独自一人行走在月色中的树影之下,前往这处山泉。想当年她对山上的山泉可是情有独钟,每次都背着师兄们偷偷上山,自从他们回到云上仙宗的那天开始,她便想泡山泉了,只是担心宗门还有很多弟子不认识她,万一路上遇到了什么人,一言不发就对她大开杀戒,那还了得? 这几天,她藉着四处溜达的期间和不少宗门弟子打好了关系,想必宗内上下不会有人不知道她吧? 远远的,从山泉所在的方向传来几声虫鸣,暗示着那处的静谧,尚无人踏足,程欢左顾右盼了一下,提着小包袱往山泉的方向飞速掠去。 蹲在山泉边的岸上,她从包袱里取出干净的换洗衣物还有从人界带回来的沐浴露、洗发水,开始准备享受泡山泉的乐趣。她先是用双手鞠起泉中之水泼向面颊,那清凉的舒适感让她发出一阵赞叹的轻吟声。 接下来,她迫不及待地滑下,慢慢地游至泉眼处,随手一扬,原本穿在她身上的衣物便腾空飞起,挂在树梢,随着夜风轻轻荡漾。 那是她故意留下的标记,以示此地有人,以免有人在她洗澡的时候误闯进来,而她却不知,她这一习惯也成了她特有的标识,以往每每在她偷偷来这里泡澡的时候,都会有人在远处替她把守。 前世的她体质偏寒,所以不能泡冷泉,可是每到夏天,她又忍耐不住。 现在可好,她再也不必为此烦恼了。 程欢像那无忧无虑的鱼儿般在泉水中欢快地来回游着,一时兴起,她潜入水中,直到泉水上的水纹逐渐平息,一抹人影倏地从水底下冒出。 肤若羊脂,雪白如玉,那头如瀑的墨发在她的肩后倾泻而下,一阵夜风吹来,她狐疑地半回过身,一张玉颜于月光以及水光的映衬下,美得不可方物。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山泉外的树丛中。 回到云上仙宗,在程欢的房间内没找到人,寻到这里的云湛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不知从哪飞来的落花一瓣一瓣地从天际飘下,有些落在她的发梢,有些落在她的额头、身上,山泉之内波光粼粼,隐隐散发着氤氲的水汽,令水中的她更显明艳圣洁,耀眼得令人炫目。 脑海中掠过前世的她,第一次偷偷来此洗澡的画面。 云湛顿觉浑身的血液如潮水般奔腾起来,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不再冷静,闪动着少见的邪魅光影。 他刚想起身,突然,一阵笛音在清寂的林中响起。 程欢心下一惊,蓦地旋身飞起,一袭红衣在她的身上随之显现,而那及腰的长发亦随风扬起,已然变干。足尖轻点湖面,但见红影一闪,朝着笛音传来的方向飘去。 “二师兄?” 翩然落于树梢间,看到立在悬崖上的那抹温雅身影,程欢讶然出声。 大晚上的,二师兄竟然跑来这里吹笛? 笛声渐歇,游有方半回身朝树枝上看去,那抹清艳的红影就这样落入他的眼底,月色清雅,令她多了几分冷魅。 “小师妹,你怎么也在这里?”他的表情略显惊讶。 “那个,呵呵……”尴尬地对着手指,她没好意思说出口,眸光一转,立马转移话题道,“二师兄,今晚月色不错,对了,你刚刚吹的曲子叫什么?” “净土。”他淡淡回道,身上似乎有一种不同以往的忧郁气息。 程欢从树枝上飞身而下,负手踱至他的身边。 “守一方净土,处半世繁华,待到风扬起,坐看云起时。”她用手肘轻轻地撞了撞游有方,笑眯眯地道,“二师兄,我看你最近有些多愁善感,说来听听,最近都在想些什么?” 难不成是在纠结到时是重回人世,还是留在宗门? 可是这很纠结吗?随心走就是了。 游有方温雅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转眸望向天边的那轮上玄月,宛若轻烟缥缈的嗓音逸出唇外:“小欢儿有没有什么想听的曲子,二师兄可以为你献上一曲。” “好啊好啊。”程欢沉思了一下,“就‘你是猪吗’,怎么样?” 她问的一本正紧,游有方却哑然失笑。 “好,今天二师兄‘舍命陪君子’。” “喂,要不要这么夸张?”虽然这首曲子比较欢快逗乐,有损他的气质,但哪里需要“舍命”的程度?乱说话也不怕闪了腰。 游有方但笑不语,而后手中玉笛轻抵着唇,随着长指按捺,流逸出一阵轻快的音色。 程欢下意识地跟着曲音摆动身子,还时不时地做出一些搞怪的动作,两人之间配合默契,而他们身侧的花草树木在随风摇摆之时,那摇曳之姿同样融入笛声旋律,别样风流,在皎洁的月光下竟然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不知道为什么,跳得正High的程欢慢慢停了下来,背脊一阵发凉。她一脸困惑地回头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奇怪,怎么有一种要被拆吃入腹的感觉? 第59章 程欢和游有方没有在山上待很久,下山之后,他们和傅老还有喜鹊一起玩麻将,没想到程欢一路开挂,大杀四方,连续胡了十几次。 “不行,我要和你换位置。”喜鹊一手指着游有方,气鼓鼓地道,“你老送牌给她吃。” 程欢闻言,笑眯眯地道:“你也可以和三师兄换位置,让他送牌给你吃,对了三师兄,我发现你最近变年轻了。”这句话还真不是说虚的,难道是因为云上仙宗灵气充沛,所以有利于他的修炼,无形中还影响了他的外貌? 可是不对啊,为什么小师叔就还是一副油腻大叔的样子? 程欢想不通,不过她转移话题的效果很好,喜鹊也不吵着要换位置了,而是连人带凳地挪近傅老的位置,一把勾住他的手臂,笑得很甜。 “你们也觉得师父变年轻了吗?” 程欢本还有些困惑,但却因喜鹊的话起了疑心,不仅她如此,就连当事人傅老也一样,但见他微一蹙眉,目光落在靠着他肩头的喜鹊,若有所思。 心里“咯噔”一声,程欢正襟危坐。 喜鹊这丫头,该不会偷偷对三师兄做了什么吧? 没有心思再玩麻将,程欢先提出要回去睡觉,之后四人相继离开棋牌室,而程欢刚踏进房间,一道黑影倏然逼近,直接将她压在门板上。 “大师兄?”透过月光,程欢一眼认出身前之人。 云湛低垂着头,对她勾起一抹微笑,眸光却深沉得让人心惊,在她诧异不解之时,他脸上的笑突然敛去,温热的唇随之压下。 他的吻又狠又急,那晕眩感如大浪压境,打得她天旋地转。 “唔……”痛,大师兄竟然咬她? 程欢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因为她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极为不稳,很是躁动,这不是正常时候的他,而且他的眼神看起来好强悍、好有侵略性,仿佛想要一口吞下她。 身子不由发软,难以呼吸的她感觉要窒息了。 “今晚,你去了哪里?”他终于放开她,轻抵着她的唇,幽幽开口,那低沉沙哑的迷人嗓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听来格外的魅惑诱人。 程欢心下一颤,老实交代道:“我和师兄他们在棋牌室。” “嗯,还有呢?”他的语气很轻很柔,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危险,“还去了哪里?” 大师兄打听这么仔细干什么? 她眨了眨眼,紊乱的心跳终于慢了下来,一对上他专注又深邃的眸,程欢的脸不自主地开始发烫,好在房间里没有开灯,让人看不真切,但她好怕他能察觉到从她脸上散发出来的热意。 “还,还去了后山泡山泉。” 每次她泡完山泉都会被大师兄抓住,而且很丢人的被他打屁股,他不会又想来这一招吧?一思及这个可能性,她就觉得曾经被大掌打过的地方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糟糕,她这是不是产生心理阴影了? “然后呢?” 然后?程欢抿了抿唇,终于察觉到他的异样,所以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师兄,你问这些做什么?”和他分开的这几天,她好想他。 没有听到想到的答案,云湛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人紧紧揪住了一样,他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呼吸变得灼热,眼中的黑雾深浓如墨。 “大师兄……” 看到这样的他,程欢的的心不禁一颤,只是她的声音刚落下,他的一双大手分别扣住她的双腕,再次低下头,发狠地吮吻她的朱唇。 良久之后,他一手环在她的腰上,另一手爱怜地摩挲过她滚烫的脸颊,再到微肿濡湿的嘴唇,听着她急促的喘息,也许是终于餍足,心里堆积的一股烦闷之气彻底散去,连带着他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他突然笑了,不笑则已,一旦笑了,这个男人真的像是万花盛开一般让人无法抵抗。 程欢却开始不依,用尽全力踩上他的脚。 她以为他会痛得跳开,结果没想他竟像个没事人似的冲着她笑,殊不知,她刚刚的力道完全小得可怜,恐怕连只蚂蚁都踩不死。 “你是猪吗?”他表情复杂地道。 “啊?”他的话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见她一脸茫然的表情,云湛的脸皮竟染开薄薄的热意,压下丹田间的浮躁,他闷声道:“下次不准再和南风单独在一起。” “为什么?他是二师兄。”程欢不解,接着恍然大悟,“原来大师兄你,你……” 可恶,怪不得他一直问她今天晚上去了哪里,原来是……美眸倏然睁大,她的脸上挂着一抹要笑不笑的表情,大师兄是在吃醋?一定是的! 想通这一点,程欢笑眯起眼。 夜色正浓,四周一片寂静,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最后停在程欢的房门外。 云湛收紧环在程欢腰上的手,眸色不觉沉凝。 “小师妹,睡着了吗?” 门外传来游有方的声音,被云湛揽在怀里的程欢身子一僵,一时间,不知是该出声回应还是要选择沉默。 二师兄要是知道大师兄在她的房间,会不会胡乱想些什么?毕竟她和大师兄还没结婚,啊,现在该怎么办? 她伸手捂脸,求助地看着云湛。 “小师妹,听说大师兄回来了,他……可有来找过你?”还没等房间里的两人有所回应,门外的游有方再次出声。 二师兄果然是来找大师兄的。 程欢下意识地揪住云湛的衣服,脸上的表情有紧张,有羞涩,落在她身前男人的眼里,分外的秀色可餐。 他低低一笑,随即开口:“我在这。” “啊,你怎么说话了?”程欢心下一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捂在男人的嘴上,接触到他忽然幽深起来的眸光,她收回手,嘀咕道,“完了,这下二师兄一定会误会我们……我们……” “我们怎么了?”他微拧眉,语气透出一丝不悦。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个时候再来担心是不是太晚了?还是说……她只是不想让二师弟知道? 思及此,他的脸色倏然一沉,原本上扬的嘴角瞬间凝结在层层的冰霜里,下一秒,只见他一挥袖,紧闭的房间瞬间大开,害得程欢因为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云湛偏过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呵呵,呵呵,二师兄……”程欢对着庭院中的游有方干笑了两声。 早知道会是这样,她刚刚就应该出声。 游有方似是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对云湛拱手作揖。 “大师兄。”他唤了声,起身后便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大师兄既已回宗,想必公司的事情已经圆满解决?” 云湛听到他的这个问题,眸光陡然一厉。 在回宗门的路上,他一直都将怀疑的目标定在他们救回来的“师尊”身上,所以从未想过其他人,但…… 他看着游有方,开始思考另一个可能性。 “啊,小白毛?” 两个男人心思各异地面对面而立,这时,程欢一脸兴奋地指着蹲坐在前方屋脊上的帝云狐,再看时,她人已掠至对面的屋顶,亲昵地抱着帝云狐。 “小白毛,你也来啦?” 她本以为回到云上仙宗是自己这一生的愿望,谁知回来之后才发现,这样没完没了修炼的日子真的很无聊,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人生的目标,干什么都没劲。 她开始怀念在妖塔和人间里的日子了。 想到这,她又重新回到云湛的身边,仰头问他:“大师兄,你打算回来待多久?” 大师兄在人界有双亲,还有事业,所以迟早都要回去,到时她也跟着他一起下山,而且她也该想一下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该做些什么,总不能除了修炼之外,就是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看情况。”云湛回道。 程欢没有再继续追问,三人随意地聊了一些,然后各自散去。 天色越来越暗,也愈来愈深沉。 一抹人影偷偷摸摸地翻身跃入云湛所住的院子,下一刻,她人已爬到了男主人的床上,在男人一脸无奈又好笑地瞅着她时,程欢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我是来还锁魂珠的。” 真是糟糕,大师兄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到了准备偷香窃玉的贼,然而她的目的真的真的很单纯,没有一点其他的意思。 好吧,她承认,她是真的很想大师兄。 反正她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还不如过来找他,想必大师兄对她的到来也一定欢迎之至,哈哈,哈哈…… 云湛看她脸上的笑越来越僵,越来越不自然,长臂一伸,程欢不受控制地扑倒在他的身上。 “呃,大师兄?” “嗯。”他低低一应,手掌置于她的颈后。 程欢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抬头,却见他随之欺近,两唇相覆,一股引力传来,被她藏在肚子里的锁魂珠立马有了感应。 几分钟后…… 程欢喘着气,抬手拍了拍身下的人,似羞似嗔,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只是来还锁魂珠,不是来送豆腐的!” 第60章 送豆腐?云湛发出一阵闷笑。 夜,很宁静,唯有他们两人细碎的交谈声,所以当一道清脆的碎裂声从屋顶传下时,屋内的他们同时惊觉。 合起的房门乍然开启,但见一道虚影掠过,再看时,床榻上已经没有任何人影。 云湛揽着程欢飞速纵跃在屋脊之上,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依稀可见一道缥缈若烟的身影正试图甩开他们的追击。 那人是谁? 为什么要偷听她和大师兄的谈话? 程欢凝眉。 她任由云湛抱着,即便怀中多了一个人的重量,他的速度依旧不减,而且快得吓人,不管前面那人用了多少不入流的手段,他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那人的身后。这样一逃一追,像是猫追老鼠,不对,更像是猫在逗着老鼠玩。 至少程欢是这样认为。 她原以为那人会逃往后山,毕竟山上林木众多,比较有利于他脱逃,谁知他非凡不往后山,反而一直在云上仙宗内打转,最后,不知他是不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只因他忽地改变了方向,似有目的性的朝黑暗中的某地掠去。 不过片刻,前面的身影停了下来。 云湛揽着程欢同样落下,和那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里是…… 天色太暗,程欢只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却一时分辨不出来,直到右侧的一块石柱落入眼底,她才恍然想起。眉心一拢,她凝神朝背对着他们两人的身影看去。 那背影…… 丽眸微微眯起,又猝然睁大。 难道他是……二师兄? 程欢正自惊愕,黑暗中背对着他们的那道身影缓缓地转过身来,她从来都不知道,那张清雅温润的俊颜也会显露出像眼前所见这般冰冷残酷且又无情的表情来。 “二,二师兄……”他没事跑到大师兄的屋顶去干什么?还有,就算他是在偷听,他有必要逃跑吗?再者,现在这样算是什么情况? 程欢很不解,呆愣的表情充满困惑。 眼前的二师兄一点都不像他原来的样子,那阴鸷的表情倒是和她记忆中的另外一人很相像,那人便是…… 糟了,云霄孤雾,他是云霄孤雾! 一阵悠然温雅的笑声从游有方的喉间逸出,随着夜风慢慢地飘散开来,笑罢,他脸上的沉冷表情尽数消失不见,又恢复成程欢所熟悉的温润雅致。 “小师妹,你可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云霄孤雾其实也是你二师兄我?”夜幕后的玉面朦胧温煦,目光也是温和的,嘴角一如既往地带着笑。 听到他所言,程欢才知道她刚刚把自己心里的猜测给喊出来了,可是……眼前的人又恢复成她所熟悉的模样。 所以他到底是谁? 她糊涂了。 不同于她的困惑,站在她身边的云湛却似有所悟,锐利的眸光锁在游有方的身上,幽暗如晦,那审视的神色宛若一柄利刃,稍不注意,就会被剥得一干二净。 “南风,你这是何意?”他冷然开口。 游有方逸出一声轻叹,背对向他们两人,手中的长笛轻抵着唇,随着长指按捺,一阵近乎孤伤的音色流逸而出,回荡在夜空。 程欢看了云湛一眼,发现他紧皱着眉,神色戒备地盯着游有方的背影。 她的心不由揪紧,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过了大概三分钟的样子,笛声终于停了,游有方双手负于身后,清润的声音略显沧桑:“大师兄,可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云湛眸光一闪,脸上的表情愈发浓重了几分。 “二师兄,你问这个干什么?”这里是他们当初战死的地方,他特意提出来问大师兄是什么意思?而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还提它干嘛? 程欢不高兴了,下意识地握住云湛的手。 游有方转过身来,看到她维护着云湛的神情,眼中闪过一抹淡得令人几乎无法察觉的黯然,苦涩地笑了下,他说道:“小师妹,大师兄当年都没能护住你,你觉得现在的他,就可以了吗?” 明明看起来还是和以往一样和善的人,说出来的话却前所未有的森冷,令人毛骨悚然。 “二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他现在说话的口气,简直和云霄孤雾一模一样,难不成他的意识真被云霄孤雾给占据了? 程欢握紧云湛的手,心下一阵慌乱。 而且,他似乎一直都在针对大师兄,这又是为什么? 她不解地抬起头,就着月光看向身侧的云湛,只见他脸色沉凝,若有所思地看着游有方,深邃幽暗的眸底透着几许凌厉的寒芒。 “所以,偷走我公司货物的事,是你做的?”倏然,云湛意有所指地开口。 什么? 程欢一脸惊讶。 二师兄会去偷大师兄的货? 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不断地浮上脑海,她满脸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感觉自己整个脑袋几乎都成了浆糊,不够用了。 就在这时,游有方笑了一声。 “没错。”他举起手中的笛子敲了敲掌心,“我本以为这事能将你拖上一段时间,而我也可以在这段时间内和小师妹培养培养感情,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大师兄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宗门,还真是令我大失所望。” 啥?培养感情? 程欢觉得自己的下巴要掉了。 一只温热的手掌忽地将她的下巴向上托起,程欢合上嘴,再次侧眸朝身边的人看去,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然而周身却忽地萦绕起一股恐怖到快要令人窒息的气势威压。 “南风,我和欢儿是两情相悦。” ——这句话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小师妹不喜欢你,不然早几百年前,你就有机会了,何必等到现在再来培养感情? 接收到云湛的目光,程欢恍然回神,正了正声线,面向游有方,一本正紧地开口:“二师兄,大师兄说得对,感情的事是不能强求的。” 完了完了,二师兄铁定是被云霄孤雾影响了,只有云霄孤雾才会对她有那种念想啊! 程欢没想到的是,既然云霄孤雾承接了慕南风的部分意识,又怎么确定他对她的那种念想不是来自慕南风本身呢?或许数百年前,他只是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没有让她察觉而已。 经过云上仙宗几乎全宗覆灭一事,特别是亲眼目睹她的死亡,慕南风的心态不可能不受影响,更甚至,在他死后,他的执念以及其他师兄弟的怨念还生出了云霄孤雾这么一个怪物。 可见那一战影响之巨大。 “小师妹,当初宗门遭受大难之时,舍命护你的人是谁?是我,而不是大师兄,在你身受重伤被重重包围之时,他又在哪里?”游有方说道。 “二师兄,大师兄被师父派下山执行任务,如若可以,我宁愿他一辈子都不要回宗!”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稀记得他匆忙赶回的身影,那满身的绝望和悲痛,无论是谁看到都会身受震撼。 要死容易,活下来的人才更艰难。 云湛握着程欢的手不由收紧,浑身上下一片冷凝。 “大师兄、二师兄,天都快亮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谈?”她不想他们两人因为她而关系决裂。 云湛瞥了眼游有方,一声不吭地牵着程欢往她所住的院落走去。 程欢下意识地回过头,但见暗沉的夜幕下,那袭白衣颀长如旧,风姿卓然,脸上的那抹微笑温文尔雅,含了抹淡淡的宠溺。 她回以一笑,这时,一只手忽地盖上她的脸,坚决又不失轻柔地将她的脸转了回来。 “唔,大师兄……” 云湛绷着脸,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径地往前走。 回到房间,程欢躺在床上,一脸无语地看着坐在桌边的那两人身上。 “你们……确定不回去休息?” “小师妹,你睡吧。”游有方微笑。 程欢在他们的身上来回扫视了几遍,还真有点担心万一她睡着了,他们两个会不会一言不合打起来。 一阵夜风出来,半合的房门倏然大开。 房间内的三人同时神色警惕地朝房门的方向看去,却见消失了大半夜的帝云狐迈着高傲的步子缓缓地踏进房间内。在他们三人的视线中,它目不斜视地走到床边,然后一跃而上。 “下来!”云湛眸光微虚,声音冷冽。 程欢对帝云狐呵呵笑了下,还伸手对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灯光下,隐约见帝云狐扯了扯唇线,跃下床,然后缓步走到桌边,学着人类的动作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看了眼身前空置的茶杯,它抬高一只前腿,将杯子推向云湛。 汩汩的水声在清寂的房间内响起。 “大师兄,没想到你捡的这只白狐竟如此具有灵性。”游有方道。 将茶杯推向帝云狐,云湛沉默不语。 毛绒绒的白色长尾卷上杯子,帝云狐仰起头,杯中的茶水尽数倒入它的口中,竟然没有溅出一滴来。 游有方正啧啧称奇时,突然,天地一阵颤动,一阵强烈的风呼啸而来,吹得门板摇晃,仿佛一下秒,这座院落就要倒塌般。 地震了吗? 因为地面颤动得太厉害,帝云狐身形一阵不稳,尾尖上的杯子掉落在桌面上,再咕噜噜地滚落于地,碎成了渣渣。 云上仙宗所有人都在睡梦中惊醒,一时间,寂寥的黑夜莫名其妙地热闹起来。 站在云湛和游有方的中间,程欢一脸震惊地看着不远处的天际,原本黑沉沉的夜空不知什么时候燃起了一片火烧云,天上地下亮如白昼。 又一股强大的能量携带着火红的云层呼啸而来,撞上云上仙宗外围的结界,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这,这是什么?”一位云上仙踪的弟子一脸惊恐地出声。 “行星撞击地球了吗?” “难不成世界末日要来了吗?” 不同于云上仙宗上下的茫然不解和震撼,帝云狐和程欢心中的颤动更剧烈。 “这是……妖界出事了!” 程欢刚发出一阵呢喃,站在她身前的帝云狐猛地飞窜了出去,转眼消失在红色的云霞中,见状,她同样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妖界的方向而去。 第61章 “该死!” 没能抓住程欢,云湛低咒一声,立马朝她消失的方向追去,而游有方同样不甘落后。 云上仙宗山门外的结界在外界强流猛烈的撞击之下一阵动荡,宛若随时都可能被突破,云湛、游有方还有傅老追上来时,程欢、喜鹊以及帝云狐正焦急地瞪着眼前的结界,却都一脸无可奈何。 看到他们追来,程欢下意识地迎上云湛,神色焦急地道:“大师兄,我能感觉得到,妖界出大事了。” 那种无端的心慌,只有来自妖界的他们才能感受得到。 “怎么回事?”云湛还没有开口,一群人从他们的身后而来,为首之人是云上仙踪现任宗主——权莫风,他正准备离开查探一下情况。 “宗主。”云湛等人对他行礼。 “嗯。”权莫风点头,然后看向结界外,“天降异象,必有大祸,你们好不容易才回到宗门,就在宗内待着,此事非同小可,由本宗主亲自前去查探。” 程欢虽然着急,但也觉得自己不能冒然行动,不然还会拖累云湛他们,可是当权莫风带着几位弟子离开三天却没有丁点消息传来后,不仅仅只有她坐不住,整个云上仙宗都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听说师父一直都在闭关修炼?”看着不远处的天空,云湛皱了皱眉道。 “嗯,三天前,云上仙宗震感那么强烈,按道理说,师父早就应该察觉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师父怎么还在闭关?不应该出来主持大局吗? “走,去看看。”似是想起什么,他神色一凛,率先离开。 程欢回头看了眼游有方和傅老,然后跟着云湛离开,等他们抵达云上尊人所住的院子时,一间竹屋出现在竹林尽头,正好有一位云上仙宗的弟子提着食盒准备离开。 “弟子沈归见过诸位师叔。” 回身看到他们,那年轻的弟子连忙放下手里的食盒,朝他们行礼。 “起来吧。”云湛单手负于身后,看到食盒内似乎丝毫没有动过的饭菜,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些饭菜……怎么没有动过?” “是的,自从尊人回宗之后,就没有用过饭菜,不过厨房每天还是会按时为尊人准备一些,以防万一。”沈归都已经见怪不怪,一脸习以为常地会道。 “知道了,下去吧。”云湛点了点头。 “是。”沈归提起食盒,然后离开。 站在竹屋前,云湛的刚碰上竹门,身后游有方的声音随之响起。 “大师兄,若是师尊正修炼到紧要关头,你这样开门进去……”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云湛半回头,并不言语。 他的手只在门板上停顿了一会,随之推门而入,然而,竹屋内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也只是随意地放着,看起来有些凌乱不堪。 “这……” 紧跟进来的傅老还有其他人都困惑不已。 离开竹屋后,程欢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每个人都若有所思,仿佛在暗自打算着什么。 夜晚很快降临,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响起,接着有一道身影从门内飞身而出,转眼消失在黑色的天幕之下。 果然被她猜到了! 程欢从暗处步出,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微的恼色,只是稍微站了一会,她跺了跺脚,朝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结界开启,云湛踏出山门。 一缕如红色烟雾似的东西在结界合上之前迅速飘出,落在有所察觉的云湛身后,待他回头看来,重新幻化回人形的程欢对他咧嘴一笑。 “大师兄,这大晚上的,你打算去哪?” “欢儿,回去!”云湛拉下脸。 “休想。”程欢对他做了个鬼脸,率先朝山下掠去,“上次被你困在阵里是我傻,别以为我还会乖乖听话。”那几天为他们担惊受怕的感觉,尝过一次就够了! 程欢比云湛先一步抵达妖界的入口处。 天上的云彩色泽鲜艳,呈鱼鳞纹的样子排列着,不同于三天前的“波涛汹涌”,今天无论是妖界、人界亦或是修真界等,都一派宁静,却静得太过诡异,仿佛是风雨前最后一刻的安宁。 进入妖界前,没想到除了云湛之外,游有方、傅老还有喜鹊都来了,其中包括帝云狐,当众人踏入结界,扑面而来的腥臭味让人一阵恶心。 果然出事了! 程欢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宛若飓风扫过的林木,一颗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问。 “小心,有兽潮!” 地面突然开始一阵颤动,远处的树木一棵接着一棵倒下,宛若恐怖的泥石流,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所有人,御剑!”一声令下,云湛一把揽住程欢,率先飞起。 站在云湛的身后,程欢低头往下看去,双眼陡然瞠大,直呼好险:“还好我们逃得快,要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群皮糙肉厚的独角兽犹如潮水一般涌向结界边缘,足有成千上万只,所过之处瞬间夷为平地,当为首数只来不及停下,直接撞上结界后,一时之间,结界的边缘堆满了独角兽的尸体。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傻眼。 “师,师兄……”程欢扯了扯云湛的衣服,“我觉得我们最好小心为妙,万一碰上成群的黑雕或其他飞在空中的队伍……我们岂不直接就被秒杀了?” 这群独角兽原本生活在妖界横断岭的北面山脚下,为什么会跑到妖界边界来?从它们生活的地域到这里,可足有上千公里,是何种妖兽或是力量将它们赶出来的? “嗯。”云湛扫了眼下方,沉声回应。 妖界靠近结界的外围山脉,四处堆满了妖兽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越往深处,怨气越重,压抑的气息几乎快让人喘不过气来。 即将进入黑雕所在的横断岭,所有人放弃御剑,然而,在他们降落之前,一只又一只黑雕的尸体随之出现,有些压断了树枝,挂在树干上,有些则半挂在悬崖的边上,看着格外得触目惊心。 程欢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声音。 所有人继续往前走,谁都没有说话。 这一路上,妖兽的尸体越来越多,不仅有黑雕、独角兽,就连冰魇兽的尸体都有不少,对于妖界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灾难。 察觉到身边的人有些异样,云湛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程欢的额头,蹙眉道:“你的脸色很不好,身体不舒服?” “大师兄,天陨剑还在兰君影的手上,万一她出了事……”程欢越想越担心,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掐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云湛还没答话,游有方走到程欢的身边,安慰道:“别担心,天陨剑威力强大,你想想看,就连璃山剑宗那一宗之主都死在天陨剑之下,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将天陨剑从她的手上夺走?” “可是……” 能将妖界毁到这种程度的力量,和天陨剑比起来,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欢姐姐,别可是了,我们现在尽快赶往兰铃谷,答案,很快就能揭晓。”喜鹊上前插了一句。 程欢想想也是,就没再多言。 …… 看着眼前已被夷为平地的兰铃谷,程欢等人除了惊惧之外,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 兰铃谷原本遍布兰铃,然而此时此刻却只剩下一堆泥土和山石,至于兰君影曾经藏身的古墓早就不见踪影,不知被掩埋在了哪个角落里。 “这里有天陨剑残留的剑气!” 云湛突然开口。 众人闻言,神色同时一凛,纷纷凝神查探,朝着残留剑气浓厚的方向行进,不等他们有所发现,帝云狐忽地撒开四只腿,狂奔起来。 “走!” 见状,云湛率先追上。 大家跟着帝云狐一路狂奔,不知不觉竟进入了死亡峡谷,山腰上尽是被拦腰折断的树木以及妖兽的尸骸,其中包括雪狼、貔貅还有龙蛇。 这些妖兽都是逆天的存在,可见将它们斩杀的力量有多么的恐怖。 自他们进入妖界开始,他们没有遇到一只开了灵智的妖,除了妖兽还是妖兽,大部分还是死状惨烈的尸骸。 原本程欢还想不通这一点,可是当他们跟着帝云狐爬上一座悬崖之后,令人震撼的一幕,让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死亡峡谷的最深处,一人一妖凌空对峙着,成千上万的小妖在妖王的指挥下或上或下地散落在峡谷的各个角落。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原来他们都聚集在了这里。”程欢迅速扫了圈死亡峡谷,在谷内发现了不少被打回原形的妖类尸体,“难道……”她的视线直射向空中的一人一妖,“难道妖界此番大难,真的是因为天陨剑的力量?” 空中那一妖便是兰君影,她手执天陨剑,和她对立的人是…… “师父?” 一声落下,在场所有人同时震惊,目光皆锁在空中那人的身上。 第62章 程欢化作一道红光射向空中二人,云湛和游有方见状,同时朝她追去。 “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飞至云上尊人和兰君影的中间,程欢不解,回头向兰君影看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欢,他不是云上尊人!” 冷然讽刺的一句宛若一块巨石坠落在平静的湖中,瞬间在程欢以及紧追而来的云湛和游有方的心底激起千层巨浪。 “你说什么?”不是师父? 不等程欢反应过来,云湛一把揽住她退至兰君影的身边。 “大师兄?”程欢愣愣地抬起头,看到云湛微抿着嘴唇,一脸深沉的模样,心下不禁一颤,“大师兄,你也认为他不是师父?” “原本还只是怀疑,不过现在……”黑眸半敛,他的声音冷如冰雪,“他的确不是。” 听到他极其肯定的语气,程欢不由地回想起前几天在竹林里所看到的一切,空荡荡的竹屋,没有动过的饭菜,不见踪影的云上尊人,赤红的云霞…… “他是你们从无尽深渊带出来的那个人?还是……”另外有人在冒充他们的师父? “他是璃山剑宗的宗主!”兰君影再次抛出惊人的一句。 “不是说璃山剑宗的宗主已经死了吗?”大师兄他们亲眼目睹,还是死在兰君影自己的手上,现在怎么又说他没死? 程欢觉得最近一段时间,她的智商直线下降。 兰君影瞥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抹轻讽的笑意,说道:“如果我们当初救出来的云上尊人是假的,那璃山剑宗自然有办法弄出一个假的璃山剑宗宗主出来。” 说得也是…… 程欢冷静下来,神色戒备地看向对面。 如果他是假的,那他们的师父…… 一阵狂妄的笑声响起,回荡在死亡峡谷之内,笑罢,但见那人一挥衣袖,云上尊人赫然变成了璃山剑宗宗主的面容。 果然是他! “没错,死在无尽深渊的……并非本宗主,至于云上尊人,他早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而且还是魂飞魄散,懂吗?”他笑得张狂,“魂飞魄散!” 半空中,凛冽的风突然止住,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师父……已经死了? 程欢的心骤然一沉,感觉天地一片灰暗。 “欢儿,你下去!”云湛敛眸。 “大师兄……”程欢迟疑。 “小师妹,大师兄说得对。”这个时候,游有方也赞同云湛的提议,“如果你也出手的话,会让我们分心。” 程欢喉间一窒,所有想要反驳的话全部被吞了回去。 上一世,她的死……在他们的心里产生心理阴影了吗?好吧,既然如此,那她就当一名他们的后援成员,乖乖看他们打BOSS。 程欢:“答应我,你们一定要小心。” “嗯。” 云湛和游有方二人同时应声。 程欢飞身落在悬崖之上,找了一个最佳的位置观看即将到来的大战,她表面上看起来还算镇定,其实内心慌得一批。 “小白毛,快过来,让我摸摸。”看到不远处的帝云狐,她朝它招了招手。 魂飞魄散,师父真的已经死了吗?垂下眸,程欢感觉自己的心很慌很乱,必须做点什么分散她的注意力。 帝云狐一脸轻蔑地看向她,而后移开目光,还特意起身走远一点。 “小气!” 程欢切了一声,还没回过头,一阵“轰隆”的声音传来,紧接而至的便是强烈的劲风以及剑气和灵力的余波。 风沙四起,她下意识地扑倒在地。 这就开打了吗? 她慢慢抬起头,以手遮脸,勉强透过指缝往外看去,只见半空之上刀光剑影,人影模糊,下一秒,又是一声巨响,有几道身影从战圈中跌了出来。 “大师兄,二师兄……” 云湛和游有方退到程欢的身边,两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怎么样?”天陨剑的威力实在太过强大,即便不是正面对抗,也可能会受到波及。 “没事!”云湛抹去嘴角上的血渍,站起身。 他和游有方对视了一眼,还想继续加入战圈,只是刚准备上前就被兰君影的声音喝止。 “都别过来,天陨剑的剑气不是你们能够承受得了的。” 兰君影说得对,从死亡峡谷内那躺了一地的尸体就可以知道,天陨剑的威力有多么可怕,可是…… 程欢抬头向半空中的那两道身影看去,眉心不由拢起。 兰君影能和璃山剑宗的宗主打成平手,完全是依靠着天陨剑的力量,他们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毕竟差得不止一星半点,如果时间拖得太久,兰君影必然不是璃山剑宗宗主的对手,一旦天陨剑落到他的手里,这个世界也定将大乱。 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手指,慌乱的眸光悄然一定。 可以向……塔主求救么? 纤细的手指点在自己的额心处,她陷入了沉思当中,然而,在云湛和游有方没有注意的时候,她突然凌空飞起,墨烯剑直射而出。 “喜鹊,快回妖塔,看看能不能将塔主请来。” 她原本是想做两手准备,这边她和兰君影一起对付璃山剑宗的宗主,另外一边则让喜鹊回九重妖塔寻找塔主,如果在她和兰君影遇到危险而塔主并没有出面救人的话,那所有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喜鹊的身上了,只不过程欢太心急,压根没注意到喜鹊和傅老早就不见了踪影。 “不好!” 云湛心下一沉,正准备追上却被游有方一把拉住。 “等等,看那是什么?” 一点亮光在虚空上逐渐扩大,慢慢形成一扇空间之门,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道仙气十足的身影从中缓缓踏出,来人赫然便是九重妖塔的塔主——怜心。 “塔主?”程欢喜不自胜。 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塔主还真的露面了。 旋身退回悬崖上,程欢再次抬起头,却见一抹光影射进兰君影和璃山剑宗宗主的战圈中,下一秒,两道人影向后跌出,唯剩立在中间的妖塔塔主,翩然而立,天陨剑在她的手中反射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剑光。 “你是谁?” “塔主?” 璃山剑宗宗主和兰君影同时开口。 “我本不欲插手你们这个世间之事,奈何……”逸出一声轻叹,怜心微抬起手,九重妖塔在她的掌心随之显现。 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响起,死亡峡谷内外所有的生物尽数飞入妖塔之内,就连程欢都没能例外,不过,除了璃山剑宗的宗主掉落在妖塔的第一层外,其他人或妖或妖兽皆被安置在第九层。 “这是怎么回事?”喜鹊一手拿着一株药草,另一手揉了揉眼,一脸困惑地问道。 她刚刚明明在采草药…… “我看到了……看到了……”程欢目光呆滞,似乎受惊不小。 云湛:“欢儿,你看到了什么?” “天兵天将?”那一排排的人影和冷兵器,程欢也不是很确定,“还有……和尚?” “天兵天将?” “和尚?”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一束接着一束刺眼的光从天上射下,并伴随着轰隆隆雷声似的声音,不仅如此,九重妖塔也一阵颤动,像是发生了地震。 “怎么回事?” 程欢和兰君影本想出去看看情况,可是妖塔上下被一道结界所包围,而且这结界并不是他们这样的修为就可以破开的。 天色由亮变暗,再由暗到亮。 转眼间,三天已过。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过后,颤动不停的九重妖塔终于安静了下来,又过了十几分钟,妖塔内外彻底恢复宁静。 程欢:“停了?” “可算是安静了。”有人长舒一口气。 “你们有谁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一位小妖问道。 程欢对问话的人摇了摇头,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原本茫然的视线倏然一凝,只因她看到了恰好从虚空中踏出的白色身影。 “塔主?” 所有人朝着虚空中看去。 怜心对着众人微微一笑,脸上隐有一丝大战过后的倦色。 “我之所以会将你们带回九重妖塔,是因为从其他界域来了一些上仙和佛陀,他们为我而来,不能让诸位因我和他们的私人恩怨而白白枉送性命。”她举起手中的天陨剑,容色平静地道,“至于这天陨剑……此剑威力不凡,定然会受到各界之人的觊觎,如果想要世间恢复安宁,依我之见,就将它封存在九重妖塔之内吧。” 程欢和兰君影闻言,心里不由一阵狂喜,云湛他们师兄弟三人也同样赞同。 得到他们的认可,怜心再笑,似雪般的衣袖轻轻一扬,天陨剑宛若一道流光消失在远处陡峭的山崖上,紧随其后的是一道泛着白光的封印。 离开九重妖塔之后,兰君影跟着程欢他们回到了云湛的家里。 回头看了眼一直落在众人身后的喜鹊,程欢慢慢缓下步伐,凑到她的身边,一脸好奇地问道:“我看你最近几天老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大家,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没,没有。”喜鹊连忙摇头。 “没有?”程欢挑眉。 “真的没有。” “哦?”程欢在她心虚地避开目光时,微微倾身,在她的耳边低声细语道,“我可是闻到了极品丹药的味道,而且……我知道你最近几天一直躲在一个山洞里,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啊,你,你怎么发现的?” “哼哼,乖乖交代,不然我可就去问三师兄了。” “嘘,小声点。”喜鹊四处张望了一下“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先替我保密。” “好,没问题。” “我,我在死亡峡谷内捡到一块雪狼王身上的王晶,再配上一株仙灵草……”她扭扭捏捏地道。 “哦,我明白了。”程欢恍然大悟,调侃了她一下,“利用雪狼王和仙灵草,你炼出了一颗回春丹?” “嗯。”喜鹊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三师兄了?他可是你师父哦。”程欢挑逗地挑起她的下颚,一脸戏谑。 “师父又怎么样?”喜鹊的脸色瞬间爆红。 听到身后的两人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离她们最近的傅老半回过身,灰色的瞳眸微微一眯,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程欢尴尬地收回手,却在离开前猛地将喜鹊推入傅老的怀里。 第63章 现在是傍晚时分,天海一色,艳丽的霞云几乎布满了整片天空。 海边的沙塘上,一只雪白的狐狸正慵懒地躺着,而它身上还趴着一只圆滚滚的橘猫,这样的组合看起来既诡异又和谐,却莫名养眼。 距离它们不远的地方摆放着一副烧烤架,诱人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引得不少游客回头看。 “好帅啊……” “是真的好帅!” “喂,他们会不会是明星?” …… 不少人拿起手机对着云湛他们一阵狂拍,也有人逗留不去,一直在窃窃私语。 “程欢姐姐,快来,这鸡爪子烤得很好吃啊。”喜鹊完全无视这群看热闹的人,一手放在嘴边,另一手捏着泛着油光的鸡爪朝不远处礁石的方向挥了挥。 “你们先吃,我一会再过来。”程欢的声音随风而来。 将手中烤好的鸡爪放进干净的碟子里,云湛抬眸朝程欢的方向看了眼,脸上看起来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含着淡淡的笑意。 “南风,其他的交给你。”话落,他端着手中的碟子离开众人,往礁石那边走去。 喜鹊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偷偷掩唇一笑,向一边的傅老——哦不,是已经恢复年轻模样的苏琰靠近,说道:“师父,程欢姐姐好幸福哦。” “不必羡慕。”苏琰轻柔她的发梢,将刚刚留下的鸡爪递给她。 “谢谢师父,师父对鹊儿最好了。”伸手接过鸡爪,她踮起脚尖迅速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笑着跑远,只是她刚跑没几步,一道惊呼声自礁石的方向传来。 众人朝着声源处看去,只见程欢用力地甩了甩手,同一时间,有一抹灰影在半空中划过,最后掉落在橘猫的头上,惊得它飞窜而起,而在它脚下吃痛的帝云狐则猛地抬起头,发现自己那毛茸茸的尾巴上,竟挂着一只鲜肥的螃蟹。 下一秒,帝云狐一跃而起,疯癫了似的四处逃窜。 礁石上,程欢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完全忘了指尖伤口处的疼痛,然而等她反应过来后却是一阵爆笑,指着帝云狐笑得东倒西歪,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直到某人握住她的手腕,笑到打嗝的她才逐渐缓过来。 云湛:“很好笑么?” 程欢:“你没看到小白毛刚刚那样子,真的很逗趣。” 不行了,笑得她肚子好痛,得找个地方坐一坐。 程欢想要抽回手,却被某人的动作给惊得呆愣在当场,都说十指连心,刚刚指尖上的那抹湿软触感直窜心口,引起一阵又一阵的电流。 她朝自己的手指头看去,发现指尖上的那抹殷红已经不见踪影。 “好了,先去吃点东西。”云湛弯腰提起被程欢放在一边的塑料桶,牵着她往回走。 “等一下。”程欢脚下一顿,可怜兮兮地瞅了瞅桶里的七八只螃蟹,还不自觉地吞咽了一番,“大师兄,我要吃这个……” “……”他的小丫头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枚吃货?“好,那你在这等着。” 用力地点了点头,程欢坐在礁石上,看着云湛蹲下身子,将桶里的螃蟹一一清洗干净,霞光之下,完美的俊颜看得她一阵口、干、舌、燥。 完了,她什么都不想吃了,只想吃大师兄! 等云湛将螃蟹全部洗完,提着水桶走向她时,却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傻笑,嘴角隐约还有一抹水渍,傻气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她。 “走了。”他伸手轻弹她的额心,失笑道。 “哦。”程欢吃痛,手捂着额头跟在他的身后。 夕阳逐渐消失在海平面上,霞光也随之淡去,海滩边的游客慢慢减少,而烧烤架的周围却除了云湛一行人之外还有一些被他们吸引过来的年轻男女。 程欢被云湛牵着回到烧烤架的旁边,看到桌子上摆放的东西,双眼骤然一亮,整个人猛地朝桌子上扑去,嘴里还直嚷嚷:“我的,这些都是我的!” “你是大胃王吗?”正在烤羊肉串的游有方回过头,戏谑一笑。 “如果你要拍关于大胃王的视频,我不反对。”程欢一边摊手,一边耸肩。 “程欢姐姐,你确定?”喜鹊笑眯眯地掏出手机,“我可以开直播哦。” “哎?别,别……我只是开玩笑的。”程欢连忙逃开,从云湛的后背猛地将他抱住,“大师兄,他们都欺负我,你帮我报仇。” 冷冷的眸光淡淡一扫,距离他们最近的游有方率先避开。 自从妖界之事彻底平静下来之后,云湛找上游有方,将他虐得体无完肤,让他再也不敢打程欢的主意。 那些快要模糊的记忆忽然间清晰起来,关于大师兄恶魔的本质! 游有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这时,他在树影下看到一道几乎快被他遗忘的身影,只是那人一对上他的视线就慌乱地躲了起来。 “巧蓉?” 显然,另外也有人注意到了躲在树干后的人影。 游有方一转眸,原本抱着云湛的程欢已经朝着巧蓉躲藏的地方跑去。如果沙滩上没有其他人的话,说不定她会用飞的。 没过多久,程欢果然拖着有些胆怯的巧蓉从树影后走出。 “二师兄,她是你的人,所以就交给你了!”程欢猛地将巧蓉推进游有方的怀里,笑得一脸奸诈。 游有方:“……什么叫是我的人?” “难道她不是你带出妖塔的?别不承认。”云霄孤雾和他既已合二为一,那云霄孤雾做过的事不也就代表是他做的? 游有方:“……” 这逻辑……听起来虽强词夺理,可他竟无法反驳。 巧蓉显然没料到程欢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将她推向游有方,惊呼了一声之后,撞进他怪里的她忙不迭地向后退开,整个人羞得像是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个插曲很快就过去,所有人因为巧蓉的到来又热闹了一把。 晚上十点的样子,他们才尽兴而归。 “哎呦,这怎么喝醉了?”云母——陶芙曼开门将众人迎进家门,看到喝得醉醺醺且需要人扶的游有方,不由皱眉说道。 说到喝醉,游有方还真是冤。 在海边野炊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是既新鲜又浪漫,除了串好的蔬菜和肉,还带了好几箱啤酒和红酒。 程欢瞥了眼身边什么事都没有的云湛,直接跪服。 大师兄真的好有心机。 以后千万不要惹到他,她好怕怕。 跟着云湛将游有方送进客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要求巧蓉留在房间里照顾喝醉的游有方。 这是……要搞事情啊? 程欢回过头,一脸同情又兴灾惹祸地看向瘫软在床上的游有方。 没想到温雅端正的二师兄也有今天。 那软绵无力的样子,简直就是任人宰割啊! 好吧,遇上他们家腹黑的大师兄,不论是谁,都是被宰的份,而且还没有地方可以去投诉,因为谁见他谁怕,整一个鬼见愁。 “……”巧蓉听到云湛的要求,直接石化。 程欢见状,噗嗤一笑。 她的手忽然很痒是怎么回事?总想做点什么和大师兄配合一下。 等下,有了! 她双眼一亮,不动声色地走到巧蓉的身边,趁她还在傻愣着的时候直接在她的身上下了一道定身咒,然后无视她瞠大的双眼,将她挪到床上。 云湛:“……” 是个狠人,比他还狠。 “巧蓉,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我二师兄对不对?”她点了点巧蓉的鼻尖,笑得一脸无害,“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所以……要好好把握今晚的机会。” “……”巧蓉苦笑外加一脸羞涩。 明知道她发不出声音,要她怎么回答? 程欢掀开床上的被子,将无法反抗的巧蓉摆弄起来,比如让她侧着身,一张俏脸窝在游有方的颈窝里,一手放置在他的胸膛上,做完这些,她才笑意盈盈地牵着云湛离开,体贴地关上房门。 “……”云湛低头看着她,一脸戏谑。 这丫头,够绝! 就算南风和巧蓉两个人之间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可是过了今晚,他们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从今往后,南风会不会闻酒色变? 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 “……”程欢戳了戳他的腰,“是不是觉得我这主意不错?有没有很崇拜?告诉你,这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方式。” 咳咳…… 怕就怕二师兄以后看到她会退避三舍。 云湛低低笑出声,揽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门一关,身形颀长的他将她推倒在床上,人也随之压上,说道:“要他对你死心,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她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眼露好奇。 还有比这更直接的办法? “我们结婚!” “……”程欢微张着嘴,呐呐了好半天才道,“你说服阿姨了?听说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可怜虫,她好像有点不大欢喜嘞。” 看多了人界婆媳之间的闹剧,她有点心慌怎么办? “没关系,有我在。”他宠溺地摸了摸她头。 “哼,男人就是大猪蹄子。”信他有鬼……程欢垂下眼睑,暗自嘀咕。 “……”低低沉沉的笑从男人的喉间逸出。 夜色逐渐深沉,窗外的圆月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细碎的耳语飘出窗外,逐渐消散在月空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到这里就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