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ngt-six》作者:一意咕行 文案: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喜欢上一个变态杀人狂呢?” “大概,只有疯子才会吧。” 自从Glodia事件之后,huáng金时代烟消云散,曾经的繁华之都带着它醉人的芬芳与腐烂的酸臭,在人类无止尽的欲望中呼啸而亡。 神俯视人间,在大地上创造出独特的,神谕者。 他们终结了大半个世纪的动dàng,为十三个大区带来安宁。新的国会区拔地而起,社会秩序趋于稳定,神谕者们镇守着各自的大区,仿佛又将迎来一个太平盛世。 M在十七岁生日后被按规定送进了专门管理omega的白房子,还没解决完qiáng制相亲的问题,他就发现自己似乎摊上了更大的问题。 “碰到鬼了怎么办。” 在少年向网络求助的同时,几千里外的军九区全区封锁,红色警戒至今未撤。九区的首领因未知原因bào毙已有数天。 Baby, let the games begin. 宠妻狂魔láng狗攻x口是心非沙雕受 1v1 HE 一个bào君,一个jian妃,abo设定,天作之合,耶 Vight-six是法语中26的意思,原本准备就叫26的,转念一想,有点不讲究,嗯。 预计修文中,这个草稿实在是太难看了,对不起观众 内容标签: qiángqiáng 情有独钟 未来架空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Slaughter,危渊 ┃ 配角:Anesidora,Plague,Fiona小姐,Oracle先生,Death,Lust ┃ 其它:abo,天启,末世边缘,天幕杀机,神话与科幻 ☆、普罗米修斯I “...有一天,当阿波罗驾着太阳车从天空中驰过的时候,他跑到太阳车那里,从喷she着火焰的车轮上,拿取了一颗火星,带到人间。自从有了火,人类就开始用它烧熟食物,驱寒取暖,并用火来驱赶危害人类安全的猛shòu。 众神的领袖宙斯得知普罗米修斯从天上取走火种的消息以后,气急败坏,决定...” 身后传来一阵听起来就很麻烦的杂物坠地声,危渊回头往后看,乔安娜的行李散了一地。 “怎么回事?” 危渊收起手中的阅读器,俯下身帮乔安娜捡起散落的物件,几个封面花花绿绿看起来饱含故事的笔记本,一堆衣服和生活用品,一瓶看起来像是新买的香水,一个白色的笔袋,除了一些电子产品外,就是各种各样的化妆用品。 “我也不知道...”乔安娜手忙脚乱地收拾,再把东西装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行李包的拉链破掉了,她骂了一句脏话,胡乱地把零零碎碎塞回大包,右手抓着合不上的拉链口,左手拿着三个大本子接着随着队列往前挪。 危渊抱着她的一包衣服,也随着稀稀拉拉的队伍朝前走了两步。 安检大厅里除了二十来个安静排队的人,就只剩角落摆放的几盆绿植,四周墙壁也全是白色,大理石地板反she着清冷的光,安检机器时不时滴一下,带着微不可察的回音。 “...火神很敬佩普罗米修斯,悄悄对他说:‘只要你向宙斯承认错误,归还火种,我一定请求他饶恕你。’ 普罗米修斯摇摇头,坚定地回答:“为人类造福,有什么错?我可以忍受各种痛苦,但决不会承认错误,更不会归还火种!” “哟,看古代神话呢,怎么,有神学梦?”乔安娜凑了上来,看到危渊手里的衣服咧嘴笑了笑,“谢谢啦,等我再整理下就把它塞进去。” “没事,我没什么东西。”危渊微微一笑。 “对哦,你就只背一个包?”乔安娜勉qiáng地清理着已经乱成废物回收袋的大包,还背着一个,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一个人是怎么做到这样轻装上阵的。 “中心会同意派发衣服,我就没带太多,其余的就几件必需品。”危渊扯了扯背包的肩带,又往前挪了几步。 “放得下也是一种难得的心态...”乔安娜若有所思,下一秒又从哲学的感慨中跳了出来,“唉你刚刚在看普罗米修斯啊?” 听到这几个字,危渊的呼吸顿了顿,在短暂的凝滞后扫了一眼周围,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对啊,闲来无事,随便看看。” 自从上个世纪Glodia事件之后,普罗米修斯这个名字人们一直闭口不谈,曾经有几十年这五个字甚至是违禁词。尽管已经过去了快一个世纪,这个词的地位还是和逢年过节说的死字一样,一提起就会被长辈教训,不吉利。 代代相传,人们也都形成了自动消音的条件反she。 “就说当年那计划名字没取好,叫什么普罗米修斯,也不考虑下结局。”乔安娜叹了口气,小声絮叨着。 啊这个姑娘可真敢说,危渊内心升起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敬佩,他瞟了一眼站在自己前面的人,嗯,戴着耳机,应该没听到。 正当危渊担心乔安娜会继续批判当年计划的时候,身前一空,他抬头看才发现站在自己前面的人已经进入了安检舱,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Omega保护与管理中心,众所周知的“白房子”,几乎每个大区的主要城市都设立了这种机构,登记在册的omega最迟会在年满十七的时候被送进中心,经过全方位的体检和心理测评,获得自己在慕合网上的个人档案——就像一块通过质检的优质猪肉被按照标码放上冷藏展示台。 这近百年以来整片大陆动dàng不安,人口锐减曾达到一种恐怖的程度,不得不承认这个制度在极端的历史环境下大大挽救了人类数量,保证了出生率,所以在相对稳定的大背景下依旧风雨不动。 危渊不喜欢它,却无法反对。 他看着透明安检舱里的人,若有所思,直到机器上亮起了绿光才收回思绪,滴。 危渊把自己的背包jiāo给安检人员,脱下球鞋,穿着白色的袜子踏入了安检仓。 圆柱形安检舱的透明半弧门缓缓合上,周围的安静更加明显,在陌生的封闭小空间中危渊有些紧张,这让他想起了以前去放she科,所有人都退到安全室,放she危险请勿靠近的大红灯牌亮起,只有自己一个人安静如jī地躺在仪器上,像个没文化的被迫害妄想症患者一样担心仪器会不会爆炸或者功率失控把自己辐she死。 危渊看着将自己包围的透明墙壁显示出各种数据与画面,渐渐的已经看不清舱外的情景。显示屏不断变化着,密闭的安静空气里只有细微的机器扫描声,呼吸声作为伴奏,举行着一场小型音乐会,唯一的听众兼演奏者站在原地,大脑放空。 滴,头顶清脆地响起了代表合格的提示音,将走神的危渊从冥想中来了出来,回过神来走出舱门。 “你的房间在D栋51层,这是你的身份环和文件,有任何疑问和困难都可以通过一键咨询告知管理中心。欢迎来到迪尤尔omega生活中心,很高兴为你服务。”负责发放个人资料的beta小姐对危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谢谢。”危渊重新把背包背上,接过身份环戴在左手的手腕上,也对beta小姐回以一个微笑。 51层,危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可能要住在世界的顶端与云雾相伴了,埃尔西市是有名的云雾之城,明明海拔并不算高,这里的云雾有的时候却浓厚到令人咋舌,而且距离地面极近,就像是整个城市都被盖在一chuáng厚重的棉被之下。这一奇怪的地理现象导致埃尔西大部分的楼房都不会建的太高,个别想体验羽化而登仙的建筑不算。 危渊来到D栋楼下,看着高耸的白色圆柱形住宿楼,再看了看已经没入云雾中的顶楼,嘴角抽搐,内心复杂。 得,喜提蓬莱阁。这中心是外地人盖的吧? 但不得不说这里的住宿条件真的让人没话说,整栋大楼外设三部电梯,内设两条紧急消防通道,每一层都只有一户,两个人共住,近三百平米的圆形区域全部都是居住面积,内部装修jīng致部分楼层还自带180°的超广角钢化玻璃落地窗,在晴天的时候景观简直梦幻。 危渊走进电梯刷卡,呵呵,最高层51,整栋楼都在我的脚下。 电梯缓缓上升,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停稳,金属门随着机械提示音缓缓开启,一段短短的过道最先进入危渊的视线,换上gān净拖鞋,危渊往里面走去,看清室内的情形时整个人表情都崩塌了。 将整栋楼都踏在脚下的男人被资本主义的气息包围,不知所措,感觉自己是乡下人进城,大开眼界。整个客厅宽敞明亮,大得几乎可以骑单车,装修布置的风格走简洁路线这一点极其合他的心意,还自带一股淡淡的木系香味。 左边就是传说中的梦幻广角落地窗,只是此时窗外烟雾缭绕只看得见一片rǔ白,可以想见晴天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光景。 危渊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摸了摸沙发和茶几,一尘不染,于是把背包一放,带着乡下人的笑容去探索别的地方。 厨房就在客厅的右侧,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刀具和清洗台反she着银色金属的光泽。卧室在客厅后面,两个卧室的大门相对,紧紧关闭。先来的人只要将身份卡在其中一扇门上激活就可以选择进入。 有点像抽奖,危渊想了一下,艰难的选择了右边的房间。 门打开之后,危渊快乐地松了一口气,完全就是自己想要的样子,真想抱着设计师亲一口。 住宿条件的完美让危渊对这个中心稍稍改观,原本以为会像是集中营那样的小单间,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 不过没过多久危渊脸上的笑容就渐渐静止了,自己离开家来到这个中心是为什么,即将要面对的事情,这些冲淡了迁入豪华宿舍的兴奋,危渊一个人静静地坐在chuáng边,显得有些颓然。 客厅里突然响起三声熟悉嘀音的清晰的说话声,突兀地打破了安静,吓得危渊差点心跳骤停。 “请各位新入驻的omega于十点到北区会议大楼三楼集合。” 女声不徐不疾地重复了一遍,在嘀声中结束,被炸起的安静又重新缓缓飘落在四周。 危渊走到客厅,看了看四周,发现天花板上的一个角落似乎有一个传音喇叭。装有这种能吓死人的喇叭也不事先通知一下,要是哪个倒霉催的omega患有心脏病那不是瞬间爆炸被送升天了? 危渊正腹诽着,突然看到似乎有电梯上来,在这一层停下了。 看来是室友了。 电梯门慢慢打开,危渊首先看到一个熟悉的破烂行李包,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Surprise!” 乔安娜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笑着就直接往里走,被危渊一把拦住。 “先换鞋。”危渊有点洁癖。 乔安娜睁大眼睛打量了一下危渊,问到,“你不会是处女座吧?” “......” “行行行,先换鞋。”乔安娜退回门口,从墙上的隐藏鞋架拿出一双粉色的拖鞋换上了,很是嫌弃这粉色。 危渊帮乔安娜把大破烂袋放在木桌上,乔安娜将背包往地上一丢,迫不及待地就扑向了松软的沙发,整个人陷下去一个大坑。 “唉.,这个沙发有点东西。”乔安娜发出满意的赞叹,“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这么巧和你分到一起的?” “系统一线牵,珍惜这段缘。”危渊也在沙发上坐下,这句话让他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佛系的气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乔安娜扑在沙发上发出了类似沙雕的笑声,半边脸被埋在沙发里,声音闷闷的。 “......”危渊看着毫不顾忌形象的乔安娜,不由得也笑了笑,这个姑娘原本住在自己家隔壁小区,双方家长都认识,他们两个也认识了快十年了。在危渊的记忆里,他从没见过乔安娜哭过,乔安娜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着的,一点小事,甚至一些普通人不觉得有趣的事儿,都能让她开心地笑一阵子。情绪是具有感染力的,危渊也很喜欢与她相处,就像晒太阳一样。 仿佛快乐的乔安娜永远都是快乐的。 “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去参加集会了,你不先看一下自己的卧室吗?”危渊打开阅读器,靠在沙发上继续刚才的阅读,“右边的门被我打开了,你看看你喜欢哪个。” 乔安娜闻言从沙发上蹿了起来,一路小跑冲向后面的卧室,打开了左侧的门。 “卧槽!你快来看!这卧室的窗子很有点东西啊!”乔安娜站在门口,激动地招了招手示意危渊过去,还没等危渊屁股离开沙发她人就已经蹦了进去。 危渊走到门口,发现这个卧室有一整面墙都是钢化玻璃,可以说是一个超大的落地窗了,外面依旧是灰白的云雾,什么都看不见。 “等我填档案了,一定要把这个窗子加进去,家里没有这样窗子的alpha都滚远点。”乔安娜贴在窗子上,上下张望。 “一个玻璃窗就把你买了?”危渊倚在门上,双手jiāo叉抱在胸前看着她摸宝贝似的摸那块玻璃。 乔安娜回头看着危渊笑了笑,“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管怎么样都是要被卖的,不如卖贵一点。” 危渊哑然失笑,“我先去清点一下东西,等下记得出门。” “好——”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还慢热,幼儿园小朋友冲鸭x ☆、普罗米修斯II “...当黎明冲破黑暗的时候,万物都在主的恩典中苏醒,无限的生命归你所有,我们无不纪念你的恩惠,发出心中赞美的声音...” 台上的管理者在简短地介绍完这个中心的历史与现状之后,又分发了准则手册,现在开始带领大家做起了祷告。 求主使我们恩上加恩,力上得力,求主差遣我们,使我们尽心竭力、心洁手净地侍奉您。我们把这新的一天jiāo付于你,凡事遵你旨意而行,因为我们是您的仆人与侍女,凡我们手中所做的,口中所出的,只为传扬您的救恩,见证您的美名...... 危渊面无表情地跟读,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坐在前排的金发少年却听起来十分虔诚,乔安娜坐在右侧,认真地念诵。 他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基督佛教□□,这些陌生而古老的宗教离他很远,现在统治整个大陆的白教他也懒得信仰,即使神谕与神迹已经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征服了这个世界与地面上的人类。 念着念着,危渊突然想起以前在一本古老的诗集中看到的一句话: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上帝。如果有,那么我无法接受我不是上帝。” 冗长的祷文被念完,教导室中的人解散。 明天是体检日,今天已经没有别的日程,危渊决定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认真祷告,主会听到的。”乔安娜从后面跟了上来,“之前老听说拥有纯正东方血统的人大多数都没有什么信仰,现在看来有几分道理。” “是啊,我家可能中国血统占大部分。”危渊笑道。 人种和国家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这片大陆上只有十三个划分严明的大区,以及边缘无法探及的无人区。人种混杂,语言最终也形成了通用语,混血儿满街跑,血统单一的已经算是稀有动物了。 “有时候我真好奇没有信仰是什么感觉。”乔安娜咬了咬手指。 “我也想知道有信仰是什么感觉。”危渊笑了笑。 可以去无限地相信和依靠并为之奋斗的感觉,jīng神支柱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危渊低着头走神。 “不管怎么样,虔诚的祷告,神会听到的,或许还会施与恩惠。” “那我要祈祷,我要摆脱生育机器的命运,不要alpha,快乐地活到老。”危渊双手合十,毫无诚意地开始祈祷。 “啧!你这个祷告也不怕主拿鞋子砸你。”乔安娜打了一下明明是佛教用的合十双手,“你不如祈祷beta提高生育率或者alpha也能生孩子。” 听到后面半句,危渊想了想,发现画面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想象频道,果断放弃了。还是祈祷自己能逃避命运吧,反正这世界少了自己一个omega不孕不育的又不会灭亡。 回到51层,危渊收到了这个月的课程安排。 中心开设了一些专门针对omega的通识课程,普及一些必要的日常生理知识。课程不多,危渊仔细看了看名字,几乎每一个课程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服务。 因为我们是您的仆人和使女… 在教导室里念诵的祷文出现在耳边。 “拉结说,有吾的使女辟拉在这里,你可以与她同房,使她生子在我膝下,我便靠她也得孩子。” 一股厌恶挟着烦躁从心底涨起,危渊关闭了课表通知,打开音乐,缩在卧室的大飘窗里,隔着玻璃凝视着窗外毫无变化的云雾。 一天的报道流程带来的疲惫粘上了他的眼皮。为了迁入中心这件事,危渊已经失眠了好几天。 Lately I've been losing sleep, dreaming about the things that we could be... 玻璃外的混沌云雾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黑影,缓缓地朝着窗内靠近,仿佛是个浅淡的人影。 人影走到窗户面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在凝视飘窗上裹着被子陷入昏睡的人。 半晌,它伸出一只手贴上玻璃,轻轻摩挲了片刻后,五个指尖穿过了钢化玻璃… 第二天的体检十分简单,一抽一扫,抽血加绿光扫描,五分钟一个,赶鸭子似的解决了。 麻烦的是心理测评。 为了保证omega没有jīng神疾病和心理问题,也为了之后匹配alpha而生成的性格档案,这个测评的被测者甚至要戴着一个类似测谎仪的东西。 此时危渊戴着仪器,坐在分配到的心理医生面前。 “你好。”医生放下手中的大叠资料,抬头看了一眼危渊,“你叫什么名字,自我介绍一下。” “危险的危,深渊的渊。” 危渊看了一眼医生胸前的铭牌,康拉德.哈里森,棕发蓝瞳,金丝眼镜,法令纹较深,看起来年龄在五十到六十岁之间。 “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听歌看书画画。” “嗯,这个问卷填写一下。” “……”危渊接过一张纸,原来心理测评就是来做这种莫名其妙的问卷的吗?点击测一测你什么时候会结婚? 问卷只有三十来道题都是选择题,危渊一道一道选下来,封闭的测评室里只有笔尖勾画的沙沙声。 很快危渊完成了问卷,递给了医生。 那医生浏览了一遍,又看了一眼桌上电脑的显示屏,盯着危渊的眼睛开口了,“第十三道,关于omega分配制度是否有意见,你选了没有,你在撒谎。” 那人的语调低沉平稳,却透露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压迫感,仿佛一个权威在叙述一个简单事实――事实上,他确实是。 可他的眼神,却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批判意味,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谴责。 危渊很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医生会有这种操作,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对我的态度就将是我给你的脸色,危渊就是一面镜子。 前台的beta小姐对他微笑,他就会回以同样温和的微笑。 遇刚则刚,遇柔则柔。 而这个医生,危渊说不清是一种是什么感觉,但是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很不喜欢他,而且他很不尊重自己。 “你扫了两眼,两张嘴皮子一碰,我就成说谎了。证据呢?”危渊往椅子背一靠,双手抱在胸前,直视医生的目光。 “你头上的测谎仪显示,在这一题出现了不正常的数据,而我相信数据。” “说不定是因为在做这一题的时候,我开小差了。”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危渊翘起了二郎腿,“中午吃什么。” 医生没有说话,目光透过冰冷的玻璃镜片直勾勾地盯住危渊。而危渊感到愈发烦躁,其实他很不喜欢与人对视,尤其是被人盯着看。 “就算我说谎了,又怎么样?”危渊沉不住气,先开了口,他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愚蠢的测评然后远离这个他不喜欢的医生。 “你有什么意见。” “心理测评应该换一个看起来心理正常一点的测评医生。” “你觉得omega有选择生育的权力,不该被分配,成为生育机器。” 危渊沉默了一会儿,“没错。” 这次却轮到医生不说话了,他把目光移到显示屏上,看了半晌。 “这种想法,应该被消灭…” 像是在自言自语,医生盯着显示器喃喃地说。接着输入了什么东西,转头对危渊说:“你可以离开了。” 危渊听到了那句话,张了张嘴想怼回去,又实在是不想和这个人再说一句话,就迅速站起身并翻了个白眼,推门而去。 “怎么了?那医生不会性骚扰你了吧?”早就结束了测评等在门外的乔安娜看到危渊面色古怪,一脸担忧地凑了上去。 “我……”危渊一时语塞,那人是真的莫名其妙,这事儿也是莫名其妙,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那医生有点,”危渊顿了顿,翻了个白眼,“很有点奇葩,说不清楚,我很不喜欢这种人。” “啊…”乔安娜想了想,“没性骚扰你就好。我那个测评医生人可好了,笑眯眯的,长的还好看。” 拉倒,那人看起来就像是某方面冷淡或者某方面起不来的那种人,危渊腹诽。 “唉别想了,让奇葩在奇葩坑里慢慢腐朽吧。”乔安娜挽上危渊的手臂,拖着他向前走,甚至还有点兴高采烈。 再一问才知道她早上一起来就订了一份豪华榴莲披萨套餐,回去就开吃。 危渊被急着回去大快朵颐的“乔安娜么能吃”拖着向前快走,感觉像是在被哈士奇遛。而心里的不痛快也稍稍好一点了――他也无法拒绝榴莲这种快乐源泉。 就在被乔安娜拉雪橇的时候,他无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广场的左侧。 这一眼,正好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在危渊的左边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整套深黑西装的高大男人,打扮得很正式,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会议或者晚会的样子。 人帅腿长啊,危渊心里暗叹,可是为什么感觉这人有点像…黑社会的,明明长得很帅,脸也不凶,但就是这样绷着一张扑克脸站在那儿给人一种危险勿近的压迫感。 更令危渊头皮发麻的是那人也在盯着他看,就好像在森林行走一抬头突然与一头láng确认过眼神一样。 和那人对视压力太大,颜控属性向怂的天性屈服,危渊看了不到两秒就立马把头转了过去,坐在雪橇上溜走了。 让人感觉不舒服,长的帅也没用,危渊定论。 作者有话要说:S表示舒服是一定会舒服的,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普罗米修斯III “我哔——”卧室传来一声巨大的摔门声,伴随着一串不堪入耳的怒骂声。 在厨房制作蛋糕的乔安娜被吓得不轻,搅拌器脱手,面浆飞溅得到处都是。 她关闭电源赶紧走到危渊的房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敲门。 这件事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完成体检和心理测评之后,危渊在当天下午收到了自己的档案。危渊绞尽脑汁在“个人择偶意愿”那一张纸上写了一句尊重omega后,对着档案坐了很久,快到截止时间才点击确认提jiāo。 点击确认的那一刻,危渊感觉自己终于还是成了一个被放在网上公开销售的生育器官,各种资料数据就像明码标价。那张证件照里的人,甚至有些陌生,一张清秀的脸上生了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微微向上勾起的眼角,眼中没有一丝笑意。 他还记得拍这张登记照时,摄影师拼命让他笑一笑,等他艰难地摆出一个笑脸,摄影师一抹脸,放弃了,让他还是别笑了。 他也很爱笑,但是在这张照片上笑不出来。 一般投档后,omega就负责等待系统和中心为自己匹配符合条件的alpha,然后开始尴尬的相亲。 在这个过程中,omega只能呆在自己的宿舍里等待通知,而alpha却可以登陆资料库浏览omega的档案,查看他们的长相,考察他们的家世和血统。家族地位高的alpha优先挑选,抽取自己满意的档案。 这是一场毫无公平的jiāo易。 投档时乔安娜还开玩笑说,危渊长得这么好看,前脚投出去后脚就要被选走了。 一语成谶。 投档只不过过了两天,就在刚刚,危渊收到了他这十七年短暂人生中最恐怖的通知。 “危渊先生,您好。您的档案已被选取。请于17号下午两点半准时前往摩尔根大楼七楼参加您与加尔文先生的见面会。祝您一切顺利。” 读完这则通知,危渊在原地僵直了很久,大脑一片空白,停止处理一切信息,耳朵里一片轰鸣。好像地球停止转动了十几秒。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要来临,他一直都知道,所以这段时间他计划了很多自己想做而以后可能再也做不了的事。 清单不过才勾了两项。 要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尴尬地相亲,甚至很有可能之后要生活在一起一辈子,还要被他标记,为他不停地生孩子,被困在陌生的房子里,再难迈出大门一步... 压力与痛苦从地板上渗出,迅速地汇成了一片苦海,将危渊拖入其中,沉沦其下。 最后一切都化成了bào怒。 乔安娜站门口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最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在长长一串的安静后,门被打开了,危渊就站在门后,呆呆地站着,什么话也不说。 乔安娜抱住他,说对不起,是自己当时乌鸦嘴。 危渊摇了摇头,说这不能怪她。 或许你会碰到一个很好的人呢,乔安娜说,她知道他一直都很抗拒和害怕这件事,但是... “这是命运。”乔安娜把头倚在危渊的肩上,“我会为你向主祈祷的,希望你遇到一个,很好的人。” 危渊沉默半晌,一开口嗓子都有些沙哑,“那你呢,你也投了档,你担心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乔安娜笑了笑,放开了危渊,抬起头看着他,“我没有办法对抗整个时局,也没有办法就这么放任自流。但我会在规则中争取尽量多的自由,这是我的命运。” “我是不是特别奇怪,别的omega都满心期待地准备自己,就只有我要死要活的。” “很多事情,没有对错,只是不同。”乔安娜看着他的眼睛说。 没有对错,只是不同。 乔安娜看危渊状态稳定一点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厨房清理那一片láng藉。 危渊回到飘窗上,盯着外面一成不变的云雾,思考要怎么办,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low破新低,不能再low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腰都坐酸了,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危渊直起腰,活动了一下,而自己的余光却扫到了什么东西。 他立马将视线转向那里,一下子愣住了。 在玻璃窗外,浓密的云雾中,有一个长条黑影。乍一看危渊以为是乌云,而下一秒他就僵住了——那绝对不是云,那是一个实体物品的影子,而且离自己很近。 最令危渊恐惧的,也是他最不想承认的是,那是一个人形的影子。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危渊的呼吸都停止了。 这种事情他从未遇到过。 51层,窗外的空气里,有一个人形的东西,在自己身边。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危渊一瞬间舌头都吓麻了,整个人僵直在那里,死死地盯着窗外的那个不明yīn影,大脑像一只刨土的疯狗,把他这辈子看过的恐怖片相似场景都刨了出来。 一只全是鲜血的手在玻璃上留下一个猩红的掌印,或是一张双眼突出蓬头散发,下颚被撕烂血肉模糊的惨白怪脸,还是一个开膛破肚内脏肠子全部bào露在空气中的... 危渊在恐怖的幻想里仿佛尖叫了一个世纪,可其实只过了三秒。 这是在做梦吧?一定是自己被那个通知气得睡着在了飘窗上做了噩梦,不然这怎么可能发生呢?这不科学啊?我都这么惨了老天爷不会忍心再搞我的吧? 危渊是一个极其怕鬼的无神论者。道理他都懂,但是还是怕到发疯。 秒针还没走到第四秒,危渊就听到身后突然出现了一种很细小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卧室的地毯上慢慢地挪移。 这顿时让危渊的整个后背如坠冰窖,后脑勺一阵发凉。 他在心中不停地祈祷那是乔安娜那是乔安娜,可理智的一面在一旁咆哮:那不是! 他现在就像一直被毒蛇盯住的老鼠,身体完全无法动弹,整个人都像是变成了一个发抖的冰雕。他想转身冲出房门,可看着眼前的人影,身后不远处的挪移声音还在继续。根据鬼片的经验来看,这种时候回头,一定会看到他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忽然声音止住了,同时他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很清脆的响声,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就看见那个从未动过的人影动了起来——往自己这边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危渊连惊呼都没时间反应就猛地跳下了飘窗,发了疯似的往门口冲去。可当大脑处理完眼睛传达的信息后却告诉他,原本大开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合上了,刚才那个清脆细响,是门上活动栓碰上金属门框的声音。 危渊身体在移动,心却已经死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门又挪了一下,并发出了一声咔哒,彻底关上了。 “别跑了。” 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然而危渊现在因极度紧张一片空白,甚至闻言真的站住了。 “你能看见我。” 声音传来的位置开始向自己靠近,一个黑影从危渊身后绕到面前。危渊立马死死盯住地面,以免看到限制级的血腥bào力画面。 不,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人影在他身前站定,似乎比他高出许多。 危渊看到了一双皮鞋和两个西装黑色裤腿儿。 公司破产无力还债跳楼自杀的老板冤魂?可是你公司破产我也没办法啊我只是个与你无冤无仇的普通人,不曾在贵公司搬过砖,也不曾去贵公司讨过债。 危渊还没想好怎么哭诉,自己的下巴就被一双没有温度的手捏着硬生生抬了起来。 完了,要看到脸了,救命太恐...帅了。 这个人我曾见过的,危渊看着那张没有血污也没有烂肉的脸,这是那天在广场的扑克脸帅哥。 一想到自己在那天就已经白日见鬼了,危渊差点控制不住翻白眼。 “还能摸的。”男人似乎有些意外,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两下。 不,不能摸,哔—— “第一,如果你不想惹祸上身的话,就不要让别人发现你能看到我。”男人找了个靠椅坐下,翘起了二郎腿,说话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气势。 “第二,这段时间我可能要留在你这里,所以,你后天的相亲,尽早取消。” 哔——这什么人啊,危渊嘴角抽搐。 “好,我现在去取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在慕合网上提jiāo申请就行了,你电脑在chuáng边。”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危渊,“别老想着跑。” 危渊从没听说过这种操作,艰难地开口:“这,中心不允许这种操作的,omega无权拒绝。” 男人听后挑眉,“你们区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我们区不是什么鬼地方,你来的地方才是鬼地方好吗老板。 “我没骗你...”危渊几乎要脑溢血了,qiáng撑着站在原地。 这人怕不是老板当了太多年,说话总是这种发号施令的口气,着实欠揍。 那人沉吟片刻,“好,那今晚我和你去找克莱尔解决这件事。” 克莱尔是这个中心的总管事,危渊一怔,“你认识总管事...” 男人听了同样一怔,眯起眼睛打量这危渊,“你,不认识我?” 危渊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对方,嗯,还是人脸,确实没见过,“不认识,我跟你无冤无仇的...” 片刻的死寂之后,男人突然轻笑了一声,说了一声好。 “你把电视打开,国会一台。” 危渊向恐怖迷信势力低头,听话的开了电视,调好台,就这么站在旁边。 现在自己对相亲的事都内心毫无波动了,呵呵。果然主要矛盾在事物的发展过程中处于支配地位,对事物发展起决定作用。 “碰到鬼了怎么办。” 危渊悄悄在手机上输入这么一行字。 人生真是起起落落落落,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多年后S回忆起在遇到危渊之前的自己,曾经他的人设是霸道总裁型啊 危渊:呵呵 ☆、傲慢与偏见I “你们区可真有意思。” 一扇门贴着人影的鼻子划过,咔哒一声关上了。 “都跟你说了行不通的。”危渊站在门口撇了撇嘴。 危渊在影子的威bī下硬着头皮来到中心的行政楼,和总管事说要取消这一次的会面。果不其然,被赶出来了。 现在一人一影在办公室门口跟罚站似的。 “那现在怎么办。”危渊看了一眼脸色很不好的影子。 这个人自从昨天出现开始就一直在自己身边晃来晃去。问他是谁吧,他就只会冷笑一声,哼,凡人,然后接着各台新闻。 危渊在网上偷偷搜索了最近企业老板或是领导死亡的相关新闻,什么也没搜到。而且自己还没法把这件事和其他人讨论,没有人会相信,自己也会被当作疯子。 有一瞬间危渊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jīng神失常了。 于是他又去网上搜索自己出现的症状,看了半天还是把网页关闭了。无论什么情况在网上查一查,几乎都会感觉自己身患绝症可以准备后事了。乔安娜诚不欺我。 问他有什么心愿未了吧,他也是哼。危渊恨不得抄起自己40码的鞋就拍到那张模特脸上。 什么都不说,姓甚名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危渊拿这个完全陌生的人实在没辙。 晚上睡觉的时候,危渊躺在chuáng上看着坐在飘窗上一动不动的影子,不出意外地失眠了。 不幸中的万幸,这人看起来和正常人类一样,没有鬼片里的恐怖元素,甚至还有点帅。 “明天的相亲我和你一起去。”影子开口了,看了一眼办公室门上带着金色光泽的铭牌,转身就走。 危渊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原本以为你们五区只是毒品贸易猖獗地出众,没想到白房子也是有够与众不同。”影子坐在沙发上一如既往地看着国会区频道的新闻报导。 “......”这人真会聊天,明明每个大区制度都差不多,危渊在一旁吃着芒果gān玩手机,酸酸甜甜的味道暂时堵住了满口的吐槽。 “五区嘛,能平安活着就不错了。”危渊打开被遗忘的ISA看最近的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最大的资源新闻分享平台每天有不计其数稀奇古怪的讯息,真真假假,光怪陆离。 影子看了吃芒果gān的少年一眼,却不自觉地盯着危渊一点一点啃着芒果gān的嘴看了半天,回过神来的时候顿时觉得自己不太正常。果然omega都有问题。 影子古怪地瞪了少年一眼,转过头去接着看电视。 五区,毒品与犯罪的天堂,这片大陆上最大的毒品生产与jiāo易的地方,□□和□□这些原始的毒品已经浸透了这个大区的皮肉和骨髓,还有不计其数的新型毒品在黑暗中欢呼叫嚣。 他曾经听自己的一个朋友提起过这个地方:在五区大街上随便开枪扫she一通,都能打死三个不同帮派的吸毒者。几乎每分钟都有人因为吸食过量休克而死,在一些相对落后的城市,大早上出门散步都能不小心踩到死在家门前的瘾君子。 目前还没有神谕者接管这片每天都在发生火拼和非法jiāo易的土地。 Abandoned Paradise,被抛弃的天堂,就是这个大区传扬在外的别称。 在这种地方长大的omega...影子看了一眼危渊,还在叼着那一片芒果gān,细细地啃。 危渊却没有察觉到,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新闻推送,虽然标题很狗血,但是他总感觉他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震惊!九区首领神谕者竟在chuáng上发生这种事... 他点进去一看,发现似乎是说九区的神谕者突然出现了休克状况,一直在重症病房接受24小时监护,可前几天突然出现了全部生存特征消失的情况,据说是有人在他昏迷卧chuáng的时候... 危渊还没来得及看完,页面突然一片空白,他正准备刷新试试,页面就显示该网页不存在,连搜索相关标题都是石沉大海。 所以chuáng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危渊眉头紧皱,很不满这种被吊胃口的情况。 接着他又去搜索九区神谕者的相关信息,页面完全加载出来的时候,看着那张照片,危渊在心里呵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我不是没见过世面,我只是对政治不感兴趣而已,吃了不关心国家大事的亏的某人如是想到。 危渊心虚地抬头瞟了一眼影子,确认完毕,这照片上的人就是眼前人没跑了。 Slaugther,他的介绍很少,就几句话,危渊看下来只得出一个结论:这人手上人命不少。 神谕者都是没有姓名的,Slaugther,杀戮。危渊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把剩下的芒果gān全部塞进嘴里,大口嚼起来。 还是继续假装不知道的好,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危渊第一时间就作出了这个决定,做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知道的越少越好。 “你很抗拒与alpha相亲。”影子看着新闻突然开口,把正在入戏的危渊惊了一下。 “我性冷淡。”大概是入戏的施法过程被打断大脑还在缓冲中,危渊突然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话一出口,这个客厅都陷入了迷之安静中。 危渊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什么话之后僵在了那里,一边庆幸乔安娜出门了,一边心情极度复杂。 “哦。”影子若有所思,“那你明天打算怎么办。” 危渊想了想,“让他嫌弃我就行了。” 做一个矫情做作、举止粗鲁的讨厌鬼,最好是一张口就是不堪入耳的素质十八连,直接语音劝退,送瘟神。 危渊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人,总感觉这位比较像瘟神。 瘟神却侧过身来看着他,“你试试。” “嗯?”危渊不知所云地看着他。 “现在我就是明天那个alpha,你对我试验一下你要怎么让我嫌弃你。”影子看着危渊,抬了抬下巴。 危渊一时语塞,在不小心看破该人真实身份后实在是做不到对着他素质十八连。 “你好,我是加尔文。”影子没有管危渊脸上古怪的表情自己就先开启了剧本。 危渊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对着这个人该说些什么好,gān脆破罐子破摔,“你好,我是性冷淡。” “发情期的时候就不会是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危渊开始搜索脑子里为数不多的拒绝桥段,“而且我不喜欢你。” 影子想了一下,“你喜欢的人与这次会面无关,如果他有能力,坐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他。我也不需要你喜欢我,只是延续后代而已。” 天下乌鸦一般黑,alpha每一个好鸟,危渊撇了撇嘴。 “可是我看着你就烦,不想和你延续后代。”危渊翻了个白眼,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别处。 “假如我现在选择配对成功,你会有很大的几率被忽略个人意见。”影子在昨晚自己看了一遍第五区白房子的制度守则,对于基本规则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个区和第九区确实有些不同。 危渊哑口无言,在思考要不要搬出死亡威胁这个情节。 “你这样很失败。”影子从戏里退了出来,也靠在沙发上,看着无语的危渊,“你的目标是让对方讨厌你,可我一点都没有觉得讨厌你。” 这下危渊彻底自闭了。素质十八连说不出口也不能怪我啊。再说了刚刚自己那个样子,很明显就是在抬杠了。一定是被面前这个瘟神影响了发挥。 “你等下多看看相关电视剧。”影子留下了指导意见,接着新闻之旅。 “哦...”危渊有一种试镜失败的错觉,十分气闷,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电子阅读器。 他搜索了一番后,最终选定了其中颇有年代的一本,点开阅读。 《演员自我修养》 作者有话要说:S:所以他喜欢的人是谁 危渊:所以chuáng上究竟发生了啥 ☆、傲慢与偏见II “你这个衣服...”影子站在一边看着危渊站在穿衣镜前,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一条深色牛仔长裤,年轻的气息显露无遗,像是一个刚进校园的大学新生。 危渊转过头去看着他,“怎么了?” “有没有难看一点的衣服。” 难看一点的衣服...买衣服都是挑好看的买,有谁会吃饱了撑的专门难看的买,危渊在内心开始布噜布噜吐泡泡。 “好像没有,这应该是最普通的了。”危渊重新把视线放在镜子中的自己上,这算是最简单普通的一套了,走在人群中都是烂大街的那种。 影子不置可否,又问他是否确定准备好今天的“表演”。 “准备好了,导演。”危渊叹了一口气。 经过昨天的一番悬梁刺股,加上翻阅了大量的影视资料,危渊感觉自己的演技和对演戏的理解都上升了一个很大的境界——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的错觉。 “危渊,你准备好了吗?”乔安娜站在危渊的房门口,“这一套挺好的。” “嗯。”危渊勉qiáng地扯出一个笑,看了一眼时间,两点过一刻。 他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镜子中的白衣少年也看着他,微微皱眉,眼中充满了不确定与紧张。 “我先去了。”危渊与乔安娜告别,进入了电梯。 危渊是个守时的人,他不喜欢等别人,也不喜欢让别人等他,所以每次约定都jīng准地掐着时间点在约定的那个时刻出现。即使这一次他并不想见到对方,也没能改掉这个习惯。 摩尔根大楼并不高,只有六七层的样子,也是通体白色,只是这种白泛着一种淡淡的huáng色,看起来很有年代感。整个大楼的前门就像古希腊的神庙一般,几根直径极大的白色圆柱矗立在灰白的大理石上,人走在其间和蚂蚁差不多。 危渊按照通知上写的按下了七楼的电梯按钮,在封闭的小空间里忐忑不安着,大脑里各种奇怪的疯狂的念头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等到电梯缓缓上升至七楼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而且似乎还在微微发抖。 “冷静。”影子突然出声,让危渊从情绪失控的边缘回过神来。 脑子里顿时因为这个人的声音而安静了下来,像是那些歇斯底里的小疯子都陷入了痴呆,不再教唆危渊做出那些荒唐的事。 “嗯。” 电梯门打开了,外面的光亮□□进来,一阵微风chuī进电梯间,带着淡淡的泥土味儿和隐秘的花香。 原来这里是一个楼顶啊,危渊走出了电梯门才发现这里并不是想象中的楼内办公室一般的场景。 摩尔根大楼的总共有六层,而这个第七层就是它的顶楼天台。让危渊感到意外的是这里种了许多花,青翠藤蔓和艳丽花朵几乎占据了整个广阔的天台,不少低矮的的树木jiāo映成趣。绿色的海洋中藏着纵横jiāo错的玻璃小道,通向几个隐藏在植物深处的独立空间。 危渊环顾四周,发现一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在向他招手示意。那人带着一个奇怪的面罩让人看不清他的相貌,危渊迟疑了一下还是踏上了玻璃小道,向那个方向走去。 脚下的玻璃很人性化地附加了防滑工艺,危渊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这里连隐藏在葱郁之下的泥土都是灰白色的。 道路两边似乎生长着两种不同品种的花朵,一红一白。红色的花艳丽至极,鲜血一样的深红色花瓣边缘带着一抹淡白,而越往中心颜色就越深,到最后那红色就成了一种类似血液凝固后的黑褐色。黑色的花蕊中心带着一点奇怪的金色,不仔细看还以为有人掉了一粒碎金在花蕊中心。 而白色的花在这种花的衬托下就显得比较平淡无奇,低矮地生长在伏地的藤蔓上,大大地绽放着,白色的花瓣,白色的花蕊。 危渊早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独特的淡香,只是不知道究竟是那一种花的味道。他不动声色地嗅了嗅,在一片暗香浮动中来到那个被树木和藤蔓包围的地方。 他完全没注意到在自己身后停下脚步,盯着花丛面色yīn冷的影子。 “你好,我是加尔文。”金发男人先开口了。 啧,剧本开始了,危渊努力管理好自己的表情,拿出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镇定地与对方打了声招呼,双方面对面坐下了。 这里的设施很简单,一个小圆桌,俩靠背椅,和铺天盖地的植物。唯一让危渊比较满意的是这个椅子挺软和,坐起来很舒服。 原本站在旁边的工作人员没说什么,安静地离开了。 现在只剩下两个人,对着一套茶具面面相觑。 “很高兴认识你。”加尔文两手jiāo握成拳放在木桌上,看着危渊,“不如先来介绍一下各自的要求吧。” 危渊被他露骨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用余光悄悄扫了扫左右,却完全没有看见影子的踪迹,不由得内心暗骂。 天杀的导演跑哪儿去了。 加尔文没有在意危渊细微的表情变化,整理了一下西装,开始了自己的部分。 “我的家族在埃尔西市运营着一家建筑材料公司,这个中心的建造我的家族都有参与。我在前几天了解了一下你的家庭背景,只要你符合了我的要求,今后就不用再担心物质问题。” 危渊本来处在随时准备发挥演技的状态,可这人一上来就戳到了危渊一直都不愿面对的痛处。 他不该这样提到自己的家庭。 危渊的家族在爷爷那一辈的烈火烹油后突遭变故,从此一落千丈。危渊的父亲曾经是个富二代alpha,母亲是个omega,就是在这样的优良血统下才生下了身为omega的危渊。 可是这个家庭已经没有了养育一个omega的条件——尤其是在五区这种暗流涌动的危险地带。 这也是危渊的母亲只生下了这一个孩子的原因。 家族条件与血统是息息相关的。只有上层家族才拥有能生下alpha或是omega的血统,而也只有上层家族才有保护一个omega平安活到成年出嫁的实力。 危渊的家庭无法像其他家庭一样雇佣专门的保镖,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低声下气地向娘家求助,并将危渊扮成beta藏起来。 除了离家很近的那个学校,危渊的十七年几乎都是在一个小阳台度过的,在阳台的桌子上写作业、画画、养一盆被人丢弃的芦荟。抑制剂,气味阻隔剂,为了危渊能尽量在学校学习,他的母亲什么方法都用了上来。 他的母亲似乎坚信只要这样做,即使危渊仍然无法逃脱自己的命运,却会多一点希望。 危渊曾经在学校里成绩优异,各方面表现都十分突出,深受老师的肯定,朋友也不少。 他曾经想当一名地质探险队队员,他很喜欢自然地理的鬼斧神工。他想去看极北十一区的茫茫雪原,想去三区看秋天时的千里麦làng,想去拍摄巍峨壮丽的高山,想去追逐遮天蔽日的巨型龙卷风。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加尔文还在讲着什么,危渊没有在意自己漏掉的那一段,从短暂的走神中回过神来。 他抬起眼,直直地平视着加尔文,丝毫没有像平常那样因不喜欢对视而闪躲。 “那你说,你什么要求。”危渊打断了加尔文的嗡嗡声,语气冰凉。 加尔文很显然因自己被打断而有些不满,顿了顿,还是开口了:“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只需要像个普通的omega一样好好呆在家里,该生孩子的时候就生孩子。当然我们家要求也不高,两个孩子就行了,但是必须要有一个是alpha。” “你家里是有皇位要继承吗?”危渊面无表情地继续。 加尔文愣住了,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顿时心中生起了一股火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omega的职责,为人类传宗接代本来是一个很值得骄傲的任务,这是你人生中的必经阶段。”加尔文说话的样子俨然一个教导主任。 不,死亡才是人生中的必经阶段,危渊腹诽。 而穿着正式西装的男人还在继续:“你还年轻,不了解社会局势。只用生育两个孩子这已经是很宽松的要求了。而且我们家族这样的产业总不可能要让一个omega去继承吧?你大可以去了解一下我们家族——” “第一,”危渊伸出一只手,再次打断加尔文的滔滔不绝,“我对你的搬砖公司不感兴趣,它对我想要的标准还没沾到边。” “第二,我也从不担心物质问题。” “第三,传宗接代这么伟大你可以回家叫你妈生去。” 危渊说完这三句话的时候,加尔文脸都气红了,指着危渊想说点什么,却半天咬牙切齿地说不出话。打omega是犯法的,所以也不能动手。 最后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小木桌被撞翻,陶瓷茶具碎了一地,那人就这么带着一身怒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危渊还是坐在软和的藤椅上,翘起了二郎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演技提升很大。”影子走到危渊面前的那个椅子坐下。 “导演,你刚跑哪儿去了?不是说好了现场监督指导的吗?”危渊还在戏里,情绪很bào躁。 影子看着他炸毛,又看了一下周围的花,答非所问:“你闻得到花的味道吗?” “闻得到啊。”危渊叹了一口气,随即又面色不善地盯着影子,“敢情我在这儿拿头飙戏,您老就去赏花赏月赏秋香了啊?” 影子闻言觉得简直又好气又好笑,这个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认识这两种花也很正常。”影子伸手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一朵红花,然而并摸不到,小声地又说了一句,“毕竟你连我都不认识…” “你要是被印在货币上了我就认识你了。”危渊小声哔哔,心想其实我只是看透不说透。 影子轻笑一声,这算是危渊第一次听到这个人发出除冷笑之外的小声。 “这是你们五区的根基之花,罂粟。” ☆、傲慢与偏见III 危渊惊讶了三秒,随即又恢复到波澜不惊的状态。 他还记得以前住在自己家对面楼的一户人家阳台上经常是一片鲜红,后来看到警车开到现场的时候才知道那片红色是中年大叔自己非法种植的罂粟。 五区的区花,约定俗成的就是罂粟。 突然有一种坐在毒品堆里开茶话会的感觉,危渊感觉着实古怪。 “你一直被关在家里吗,自己区的代表花都认不出来。”影子看着危渊。 “嗯。”危渊在一番激烈的情绪波动之后有些疲惫,懒得再和这个人绕弯子。反正就算是首领大佬神谕者,现在也只是个类似于鬼魂的存在,知道什么都行,对方又不能对别人说,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危渊怔住了。 虽然认识这个死去的大佬只有几天,但是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习惯了这样诡异而隐秘的陪伴,醒来的时候这个人会在chuáng边不远处的飘窗上,一整天两个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看新闻,一个玩手机,相安无事。 危渊很讨厌自己对陪伴的qiáng烈渴望,他一直都想做一个独立的、qiáng大的人。他相信一句旧人类说过的话: 猛shòu总是独行,只有牛羊才成群结队。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影子的陪伴存在着不可否认的依赖,就像幼年时渴望亲人陪伴一样,他希望这种荒唐却舒适的陪伴能再持久一点,他渴望安全感。 鬼魂终究是会消散的,不是吗? 他抬头看了影子一眼,却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情况啊...”有点做贼心虚的危渊想找个话题,说完了却发现自己似乎前几天就问过了,更加尴尬了。 影子思考了一下,出乎危渊意料的是他真的开口了。 “我也不清楚。我应该是被人杀死了,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发现自己在一片白色的云雾之中。”影子靠在软椅上,习惯性地翘起二郎腿,眼睛看向别处,当时他还以为自己在地狱与天堂之间走错了路,误入了天堂。 “在云雾中,我感受到了一股吸引力,于是就朝着那个方向移动...” 然后他就看到了睡在飘窗上的少年。 “后来我试图离开那里,去寻找自己的身体,但是只要离你超过某个距离,就感觉不太对。”影子眉头微微皱起,“我曾经测试过,我能忍受的远离你的时间大约为十二小时。” “某个距离?大约是多少?”危渊因影子罕见的坦诚转移了注意力,气也消了不少。 “五百米左右。” 危渊在心里大致想了一下范围,还是不能理解这个现象发生的原因。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找回原来的身体吗?”危渊问。 影子没有说话。 沉默持续了很久,就在危渊以为影子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听到了影子的声音。 “我目前所知道的是,我的身体在国会区的一个医学中心里被冷冻保存。”影子缓缓地说,看了危渊一眼,“假如我有机会在十二小时之内到达国会区,找到自己的身体,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奇迹是存在的,影子深知,自己身上曾发生过的一切... “你...没有瞬间移动或是,光速飞行这一说吗?” “没有。我现在的移动速度最快只能和短跑冲刺那样。” 危渊陷入了沉思,五区与国会区相隔还是比较远的,中间要跨越一整个六区。虽然他没坐过飞机,但是通过计算地理上的大致距离和飞机的一般时速,推算出大约只需要飞行三到四个小时即可落地。 中心离城北的机场似乎也有点远,具体要多久他也不清楚。 总之这个计划是具有很大的可行性的。 “我刚刚算了一下,时间上应——” 危渊还没说完就被一张冰冷的手掌捂住了嘴。 他一脸不解地看向影子,对方却看着他的身后。 “先生,会面已经结束,您可以离开了。”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影子放开了手,危渊回头看去,发现刚开始那个带着黑色面罩的工作人员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好。”危渊点头,起身离开。 影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也跟着离开了这一片植物密林。 回到顶楼时,电梯门一打开,乔安娜就一脸担心地凑上来问会面的情况。 “你这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 “直A癌…”危渊翻了个白眼,瘫在了大沙发上。 乔安娜叹了口气,“天下乌鸦一般黑,现在的alpha都不是什么好鸟。” 坐在一旁的影子闻言看了乔安娜一眼。 危渊感觉这个三个人同时在场聊天气氛有点怪异,于是起身去并冰箱拿了一碗小提子,趁着乔安娜被电视上的剧情转移了注意力,悄悄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天下乌鸦一般黑...”影子习惯性地坐上了飘窗,靠在窗框上看着危渊,“你和你的小室友对alpha有什么意见?” 危渊卧室里的显示屏,一边挑选电影一边往嘴里塞小提子,说话的声音有些吐词不清:“我们是对直A癌有意见。” “嗯,看出来了。今天下午你的台词功力我算是看出来了。”影子似乎永远都是那一身黑色正装,此时坐在白色的飘窗上看起来倒像是在摆拍的平面模特。 “没想到你骂人不带脏字的功夫了得。” 当时在气头上危渊不觉得,现在被影子带着一丝戏弄的语气再提起,不由得有些不自在,脸也微微发红。 “那是他自己欠教育...”危渊又吃了几个小提子,甜的不像话,心里却感觉有点后悔,不该问候人家那位没惹到自己的母亲,“他家里人没教他怎么写尊重两个字,那我就给他一点爱的教育咯。” “现在社会上大部分alpha出于各方面考虑都会这样要求。”影子转头看着往嘴巴里一个一个地塞提子的少年,“而且阿尔弗雷德建材公司确实名气不小,这样的择偶对象,不多见。” “所以说alpha都不是好东西。”危渊赌气似的qiáng行盖帽子。 影子被危渊这句话堵的安静了几秒。 “那你说的不够你的标准,你的标准是什么?”影子决定换个方向聊。 “唔...国会区总统。”危渊开始不走脑子地胡诌。 “人家孩子都要当爸爸了。”影子挑眉,觉得这少年总是爱瞎扯淡,可自己却似乎并不反感。 已经有很久没有人这样满嘴跑火车地与自己说话了。 “那就副总统。”危渊一边胡乱发言一边感觉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时想不起来。 “副总统是个beta。” “Beta怎么了?!”危渊下意识地拿了个小提子朝影子扔了过去,丢完了大佬才觉得有一点点心虚,“你不会也是个直A癌吧?” “我是alpha,但是目前还没得这个癌。” 提子穿过影子的身体,砸在了玻璃窗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危渊没想到对方现在没那么抗拒提及自己的身份了。他当然知道军九区的首领是个alpha,要是没见到本人可能危渊会觉得这种人一定是个头号直A癌... “啊!我想起来了!”危渊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那件被自己忘记的重要事情,“刚刚在楼顶不是说要帮你回国会区借尸还魂吗?” 影子还以为他想起来了什么,原来是在天台被打断的那个送他上路计划。 “这么急着送瘟神呢。”影子漫不经心地说,但听起来总觉得有一股威胁的意味在里面伺机而动。 危渊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谨言慎行。 “没啊,我是担心你身体离魂太久会坏掉。再说了,你不想回去了啊。” “天gān医疗中心的保存技术,我的身体再放个一百年也不会有变化。”影子不以为意。 “哦。”危渊撇了撇嘴,“那你不回去抓杀人凶手啦。” 影子没有说活,只是看着显示屏上正在播放的纪录片。 杀人凶手,他至今都不能确定究竟是谁下的手,或者说,是哪些人下的手。目前为止,他只能初步确定一个具有重大嫌疑的人,其余的都是未知数。 在国会区那种千人万面的地方,信任是最奢侈的东西。 这次被人暗算却以这种方式苏醒过来,已经算是老天瞎了眼了。要是再贸然回去,且不说是否能成功,就算是成功了,自己也将处于一种毫无防备的真空状态。 “还没到时候。”影子也说不清楚自己在等什么,只是觉得时机未到。 “等着总统八抬大轿抬你回去呢?”危渊盯着纪录片中被烤得金huáng的jī翅,话已出口才觉得有点不对,自己现在要装作不知道对方身份的,这句话实在太不合适,有露馅的风险。 危渊吃提子的手慢了下来,可是又不敢转头去看对方的反应,怕被抓个正着。 “不。”影子似乎没有深究,“等你...” 话还没说完,影子就突然不说话了。 危渊回头看了他一眼,只听见对方说了一句门外有人。 果不其然,在室内安静了片刻后,敲门声响起。 “危渊,你看看手机吧...” 是乔安娜。 危渊从窗前的沙袋榻榻米上爬起来,打开了房门,只看见乔安娜拿着自己的手机,看起来心情很复杂地站在门口。 “怎么了?”危渊有点懵。 乔安娜举起了自己的手机,把屏幕放在危渊面前。 “你自己看吧...” 危渊定睛看了看,立即脸色就变了——自己下午激怒alpha的事情被当做反面教材,公开通报批评。 而且照乔安娜都收到了这个情况来看,这则通知恐怕发遍了整个中心。 危渊站在门口呆滞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总之表情很复杂。 乔安娜拍了拍他的肩:“唉,你一个人静一静,有事就叫我啊。” 说完看了他一眼,回到客厅去了。 危渊回过神来,又趁着心情还算麻木打开了自己因为看片被忽视的手机,果然有一则未读消息... “怎么了?”影子从飘窗上下来,站在他身后问到。 危渊转身,缓缓关上了房门,神情有些恍惚。 “奥斯卡喊我去领小金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扬名立万第一步啊呸 ☆、傲慢与偏见IV “中心第一个被alpha拒绝的omega,这真是我演艺事业扬名立万的第一步...”危渊喃喃地说着,却突然笑了起来。 “疯了?”影子看着他那莫名其妙的傻笑有点不能理解,怀疑是这人被通报批评刺激得jīng神有点对不上路。 “还没,就是觉得...”危渊止住了诡异的笑容,揉了揉脸,换了个话题,“中心给我发通知了,叫我下个星期去挨训。导演你这次可不能跑了啊。” “嗯。”影子答应了陪同旗下艺人一起去挨批的要求。 电视上的纪录片还在继续,这次换成了一种古法制作的甜品,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甜糯的香气。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响起了雨滴的声音,房间也暗了下来。闪电划开了天幕,像是云端之上的人开口了,给人界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低语。远处传来一阵闷雷的缓慢的轰隆声,声làng由天际横推而来,将那句低语送至整个人间。 影子看着窗外忽明忽暗的朦胧电光,伫立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而危渊静静地对着电视上幻变的画面,双眸微垂,显示屏的亮光映she在他的脸上,变幻出不同的光色,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yīn影,随着光线变化,像一群小小的鸽子在眼睑下盘旋。 这片和谐的安静似乎可以持续一辈子,像是在记忆里每一个yīn雨的秋季傍晚。 “我说,”危渊轻轻地打碎了这块完整的沉默,“你是需要我给你创造条件回到国会区的吧?” 他话语中试图藏起来的小心翼翼和试探,被影子尽收眼底。 “嗯,是的。”影子不再去看那捉摸不透的电光,看着坐在光暗jiāo界的少年。 “我知道这也不是什么大忙,但是...”危渊被自己卡住了。 他向来不善于向人求助,尤其是这种听起来像是催着别人还人情债一样的事,他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一直以来,他每次都是在犹豫了很久之后选择放弃麻烦别人,自己一个人自闭似的处理一切。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不会哭。 可是这一次,他在胡来后受到处分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必须决定自己未来道路的时间了。 他已经过了十七岁生日了,到了十八岁生日左右,他就得时刻提心吊胆自己的发情期会突然开始,无论那时候是否已有分配伴侣,那种情形都是他不愿面对的。 他其实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下?”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再表达自己的想法,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影子。 “你尽管说。”影子的语气是少有的和缓。 因为他能看出来眼前人深刻的不安和尽力的示弱,就像是靠着一根蜡烛照明的人,而他不想chuī灭那个人的小蜡烛。 影子肯定的态度让危渊松了一口气,他努力组织语言:“我不想留在这里被挑挑选选。假如条件允许的话,你能不能把我先带出去,正好你是alpha。我会自己打抑制剂去找工作,不会再麻烦你。” 危渊顿了顿,深呼吸了一下,继续说着:“我可能还需要找你借一笔钱...先留给我妈。不过我会尽快还上的,收利息也可以。” 影子盯着危渊看了很久,没有说话。直到危渊都以为他肯定是在拒绝自己,他才开口。 “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不收利息。”影子走到危渊大大的软包沙发边,和少年并排而坐,对着闪动的电视屏幕。 “不过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抗拒alpha?” 危渊舒了一口气,对方答应了就好,心里的石头算是软着陆了。 “因为一些家庭原因和个人因素。” 危渊告诉了自己alpha父亲在家道中落后出轨的事情,自己的童年,自己的家庭。一切他不曾向外人提起过的,一切他不愿再从记忆中翻找出来的,他都说了出来。 真奇怪,为什么自己在影子面前总是这么懒,危渊讲着讲着有些走神。 懒得戴上温和却自带距离感的面具,懒得去编瞎话,懒得隐瞒。 这十几年来他苦学的三缄其口,都像是白费了一般。 或许因为对方此刻只属于自己,又或许是因为这人无论是消散了还是借尸还魂成功了,都终将离自己远去。 有些事,只能说给最亲近或是最陌生的人听。 家庭经历让他见证了婚姻的另一面,他失去了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担心的omega的机会,他早就从童话书里抬起了头,凝望了太久的苍茫雪原。 而至于个人。 危渊想了一会儿,想到了自己以前看到过的一句话: 傲慢使别人无法爱上我,偏见使我无法爱上别人。 “问题不大。”影子听完了,一边思考一边说。 危渊有点意外,他以为对方会劝自己去看看心理医生或是觉得自己矫情,毕竟世界上的十大谎言之一就是“感同身受”。 根本不会有感同身受这种事。而且心理学研究表示人们往往倾向于低估他人的负面情绪。 对方却说,问题不大。 或许这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吧,危渊半开玩笑地感叹。一个统领整个大区的神谕者,他见识过的东西,经历过的事情,都是一个被半封闭了十几年的omega无法想象的。即使现在的媒体和信息无孔不入,那也只是听说过,纸上谈兵罢了。 “但是,就现实情况来说,你即将成年,发情期不可避免。你打算一辈子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下去吗?”影子看着他。 “其实,我有钱了之后打算做点违法的事...”危渊有些心虚。 “摘除腺体?” 危渊一脸惊异地看着影子,“你怎么知道?” “这又不难猜。”影子波澜不惊地说。 “......” 两人最终达成了jiāo易,危渊帮影子想办法离开这里,回到国会区;而影子则承诺要是成功复活就会回来带危渊离开,并给予经济援助。 两人都没有提起与影子身份有关的问题。危渊甚至觉得对方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知道其身份这个事实了,可是现在他也不在意这件事了。 不重要了 他知道一个omega在这个世界上独自生存有多么艰难,但是他还是选择孤注一掷。危渊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问题如此的偏激和固执。 或许是因为,他和别人不太一样。 而在这个自古就习惯了群居的人类社会里,与众不同,无论是好的不同还是坏的不同,都是昂贵的,必定要为之付出一定的代价。 “你放心,只要我能活着回来,你的后半生我包了。”影子看着电视,许下了这么一个震耳发聩的承诺,语气却和水果批发商买断无籽大西瓜如出一辙,听得危渊不知是该感动还是翻白眼。 “别,你这样说就不怕我赖上你了,成天讨债鬼似的找你催命?” “哼,就你这样的,赖上十个都行。” 危渊琢磨了半天,什么叫自己这样的?我怎么样了就?这话好像是一句很暖心的话,但是怎么听怎么不是,像是在嘲讽。 阅读理解失败,危渊放弃了。但是听到那声熟悉的冷哼,他却感觉放松了不少。 凑合着过呗,还能离了咋地? 危渊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带着大碴子味儿的话,忍不住捂着脸大笑起来,整个人都直接瘫倒在地。 影子看着他在地上一边笑一边抽搐,跟得了猪头疯似的,就好心劝危渊去看一下jīng神科,却被危渊踹了一脚。 倒在地上的人笑着笑着,突然就渐渐不笑了,彻底安静了下来,就这么保持着双手遮挡面部的动作,一动不动。 影子问了他一句怎么了。 他不说话。 就这么在双手下睁着眼睛,也不眨动,看着横向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You make me so happy it turns back to sad" ☆、傲慢与偏见V “我知道错了。” 下次还敢。 危渊在教导中心当了快一个小时的孙子,被几个完全不认识的高层人物轮着教育。他本人倒是可以做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任那些人说得唾沫横飞,自己风雨不动安如山。 可是影子却忍不了。不到十分钟就已经是面色铁青,在一旁焦躁地踱步,要不就是瞪着那几个,像是想通过无实质的死亡凝视把对方头瞪掉。要不是他现在不是实体状态,估计这个房间里要出人命。 危渊注意到了他恐怖的脸色,示意让他先出去。 影子又qiáng撑了几十秒,还是出去了。 “你相亲的时候不是挺能骂的吗?他们都训了一个小时了,你一个屁都不放的?” 等到危渊终于脱离□□大会,一脸疲倦和冷漠地走出了房间,影子就坐不住了。 “骂那个alpha是为了搞事情,骂那群智障除了获得附加一小时训话什么都得不到,划不来。”危渊小声说,摇了摇头。 影子不说话了。 “说什么现在时局不稳,哪哪哪又开始打仗了,什么在这种时候omega就更应该好好听话乖乖下崽...”危渊骂了句脏话,一边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拖沓着,一边揉了揉自己的屁股,都要坐平了。 影子看了一眼,又别过头去。 在回去的路上危渊发现时不时就有路人盯着自己看,还指指点点的。起初他还在想怎么回事,后来就顿悟了。 这个无趣的白房子里八卦来源极少,自己整了这么一出,怕是已经被人民群众认识了。 人红是非多,危渊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人真是,没见过领小金人的吗? 回到宿舍里后,乔安娜端出了一大盘剁椒鱼头,让危渊赶紧趁热吃。剁椒鱼头旁还有一个大大的披萨,桌子上的晚饭看起来甚是丰盛。 剁椒的香辣与鱼肉的鲜美完美地融合在白色的大瓷盘上,因为是刚出锅,上面还冒着袅袅的白气。暗绿色的剁椒铺满了整个鱼头,下面的汤汁显得浓稠醇厚。 危渊一闻到这股味道,嘴巴里就已经控制不住地分泌口水,冲进厨房洗了个手,抽了筷子就凑到了饭桌边上。 “你不是出门前才吃了个蛋糕吗?”影子在一边的沙发坐下了,它都差不多要不记得饿的感觉了。 危渊拿筷子从鱼头底下夹出一筷子为自己特意放的配菜——热gān面。 危渊chuī了chuī,放进嘴里,滚烫的面条带着鲜辣的汤汁与舌头激情碰撞,鱼肉的香味已经全部焖进了筋道的面条中,人间美味。 影子没想到现在鱼头底下还兴放热gān面了,更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明明是吃剁椒鱼头却只沉迷于吃面,鱼肉底下的面几乎都被掏空了。 “我不会吐刺。”危渊满脸幸福地解释,下午被□□的憋屈就像最底下的面条一样,被轻轻松松地一扫而空。 “舌头不灵活,得练。” 电视上在放狗血爱情剧,影子没眼看,只能看着少年大快朵颐,看着看着就有些走神,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舌头怎么练?”危渊想象无能,自己以前听说过古代有个人为了练口才,含着小石子说话的。对于这个故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真脏... 影子早就回过了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吃你的面去。”影子瞪了一眼危渊,后者满头问号。 乔安娜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一盘水果放到桌上。 “怎么样,被批得很惨吧?”乔安娜吃了一口鱼肉,满意地咂咂嘴,问危渊下午的事。 “唉,我没怎么听,就是屁股坐久了有点疼...”危渊叹了口气,拿起一块披萨,嗯,芝士的味道,太令人陶醉了。 乔安娜闻言扑哧一笑,被鱼头辣得脸都微微发红,却还是无所畏惧地继续往嘴里塞。 两人大吃了一顿,还有饭后水果,唯一让危渊感到不和谐的就是坐在一边的那个人老是盯着自己吃饭,被自己发现了还要瞪自己一眼,莫名其妙。 吃完饭后,乔安娜接着去看狗血电视剧,危渊坐着休息了一下,收拾了一下一片láng藉的餐桌,去厨房洗碗。 影子大概是对着狗血画面有点受不了,就起身走到厨房,看着危渊洗碗的背影发呆。 然后危渊洗完碗一转身就被站在自己后面的人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想吃东西了” 危渊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把门轻轻关上,看着跟进来的影子。 “没有。”影子立马否定。 “那你刚刚一直盯着我吃东西?”危渊不解。 影子那样的举动让他想起了从前邻居家养的一条láng狗,一到饭点就蹲在饭桌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人吃饭,要是不给它也喂一点,它就能一直跟在你后面。 “我没有。”影子面上波澜不惊,仿佛此事真的与自己无关。 危渊撇撇嘴:“你要是真想吃了,那得快点回去啊,有了实体才能吃到嘴嘛。” 之前危渊有试过模仿以前老一辈上供食物给影子,结果被无情地嘲笑了,自己也是被气的不轻。 影子沉思了片刻,忽然点了点头。 “嗯,有道理。” 刚刚还否认十八连的人突然就拐弯了,这人脸皮真厚,危渊腹诽。 “我查过了,你要回去的话路线也不是很复杂。”危渊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叠草稿纸,上面的写写画画整整齐齐地码了一面。 影子的运动方式与正常人差不多,当然了能上天会穿墙这不算。这就意味着他想要到国会区去就必须按照正常人的出行路线来。 白房子在郊区,周围很大的范围都是戒严的,一般人要是没有报备就进入戒严区,依法是可以当场击毙的。 在这里进出的车辆几乎都是运送补给物品的,危渊目前只查到每个星期天都会有车来送一些食品,而那辆车上印着L的字样,也就说明它来自那个名字长到危渊记不住的食品装配厂。 那个地方危渊知道,乔安娜的父母是那个工厂的小股东。 工厂门口就有直达机场的空中列车,只要到了机场,一切就都好说了。 国会区那边的情况危渊不是很清楚,在线地图显示出了机场会有一个很大的空中列车站点。影子既然是第九区的首领,自己就不用操心他会不会迷路这种事了。 线路很简单,危渊把草稿纸放在影子面前。 影子看了一眼,和他自己计划的路线没有多少出入,只是没想到少年在自己没注意的情况下就一个人做出了计划图。 “你就这么急着把我送走”影子快速地看完了纸上的内容,抬起头来看着危渊。 “不是你刚刚自己说有道理的嘛?”危渊蹙眉,这人真不好伺候,“你上次说还不到时候,我只是先把线路拿出来给你看看。” 影子沉默了片刻,突然问危渊的生日。 危渊报了个日期,心想怎么着,良心发现了,打算给自己补个礼物? “行吧。”影子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你把电脑打开。” 危渊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启动了自己的笔记本。 影子让他把地址以最高级别隐藏起来,危渊一脸懵bī,自己平时只会用电脑打打游戏,其他的一窍不通,出了什么问题还得求助网络。 影子一脸嫌弃地按了一下键盘,发现无实体根本按不到。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站在少年身后俯下身去,抓住了危渊的两只手。 影子的左手抓着危渊左手的一根食指,右手则覆在了危渊拿着鼠标的右手上,影子的手比对方大了不少,危渊的右手直接就被大手包了起来。 危渊只感觉双手一片冰凉,左边的脸颊边上紧挨着另一张脸,顿时整个人僵在了影子的身下。 太近了,危渊已经无心去看屏幕上的画面变化,任由影子握着自己的手缓慢地操作着。 而且对方这样的姿势,离自己后颈的腺体太近了。这要是放在外面,一个alpha这样靠近一个不属于自己的omega的后颈是可以被起诉性骚扰的。 算了,反正那个冤死鬼闻不到东西,危渊自我安慰。 影子没有心跳,也没有温度。危渊的左脸却因为他的贴近莫名其妙地微微发热,但愿对方不要发觉。 而危渊无法控制的心脏正在背叛祖国,一下跳的比一下厉害。 调整设备的影子听着这种隐秘的律动,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看了一眼假装聚jīng会神学技术的少年。 只要自己轻轻把头低下一点,就可以亲吻到omega后颈美味的腺体... 影子的操作稍稍顿了一下,在危渊察觉之前又继续起来。 即使自己目前丧失了嗅觉,却还是无法抑制地想下口。影子有些烦躁,qiáng迫自己静下心来。 最终电脑被调试好,危渊看着影子登陆上了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应用账户,给其中一个联系人发了一句话。 那句话危渊也完全看不懂,他从未见过那种语言。 现在整个大区都在用通用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还在使用自己民族曾经拥有的古语言。 就在危渊思考的时候,耳畔就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声音。明明对方不存在呼吸的可能,那个声音还是让危渊感觉左边的耳朵在微微发痒。 “这句话的意思是,”影子顿了顿,删除了一切关于这个应用页面和消息记录的残留,却还是伏在少年耳边。 “九区神谕者Slaughter请求支援。” ☆、另一边 三个时区开外的国会区。 雅典娜大厦。 顶楼的大会议厅正在开会,经典的古欧式室内装潢,白色的大理石在夕阳的照she下熠熠生辉。在一片安静中,全息投影正在展示局部战争的详细地图。 圆桌旁坐着七八个身着高定正装的政府领导,神态各异地听着汇报员详细地报告目前地区冲突的情况。 一阵细微而清脆的高跟鞋哒哒声忽然在会议室外响起,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地踩着节拍。声音走到会议室门口,大门立即自动为高跟鞋的主人敞开。 “不好意思,来晚了。” 一个身穿黑色女士西装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带着一个不涉及到上半张脸的笑容和一张玉雕粉琢般的脸一如既往地惊艳亮相。 一对细挑眉,配上两片似血红唇,肤白更胜雪。金色卷发在阳光下近似银白,琥珀色的眼睛就像是两颗被诅咒的宝石,一旦被盯上,魂都要被勾走。 这是一个典型的古西方美人的皮囊。 高跟鞋的声音又响起,落在了空着的那个座椅边上。 那人拿起手中抽了一半的女士香烟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一团混沌的白雾,在空中盘旋纠缠。 “Fiona,会议室里禁止吸烟。” 坐在最里面的黑发女人开口了。 “讲哪儿来了,继续吧。”Fiona没有理会,身体后倾,双腿jiāo叠,一双线条优美的腿在黑色丝袜下显得格外让人挪不开眼。 汇报员看了一眼黑发女人,犹豫了一下,继续了刚刚的报告。 会议室里又重新回到了一片相对寂静之中,只有汇报员没有起伏的声音空中传播。 谁也没注意到,在Fiona手中的香烟在她准备来第二口的时候突然熄灭了。 “目前数据显示双方伤亡都已...” Fiona的手定住,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那个穿着白袍的男人,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显露出来,只是随手将半截香烟往身后一抛,双手jiāo叉抱在胸前,接着听。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十区想要国会拨款。”Fiona听了五分钟,没兴趣再làng费自己的时间,开口打断了正在念稿的人。 汇报员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七区不过搞出了一点小动静,十区不是处于我们大祭司的圣光庇护之下吗?我为什么要làng费这个钱?”Fiona直接立起了反对牌。 会议室又陷入了一片紧张的安静。 “七区屠杀了十区数千名手无寸铁的教徒。” 坐在Fiona对面的白袍男子平视着她的双眼。 Oracle有着如百岁老人般苍苍的白色长发,却又有着一双如新生儿一般的纯黑眸子。薄唇鲜红,仿佛落在雪地里还新鲜的玫瑰花。 “数千人而已,大祭司可真是真是爱惜自己的教徒啊。”Fiona还是嘴上挂着笑,眼睛死死地盯住Oracle,“再说了,七区的神谕者当年还是借您东风才变成Erthia的呢,你说她这一票,算不算直接反对了呢?” Oracle依旧面无表情,“投票表决。” 其他人都看向了坐在最里面的黑发女人。 “Slaugther现在无法参与表决,Erthia定为反对票,表决开始。” 会议室里片刻的寂静后,桌上是一个反对牌,三个赞同牌,和一个弃权牌。 “财政大臣Fiona于明晚前向十区拨款,总额三千七百万通用币...”黑发女人宣读结果。 Fiona冷笑一声站起身,将座椅拉开甩到一边,头也不回地在高跟鞋重击地板的声音中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内容基本确定,解散吧。”黑发女人从文件中抬起头,宣布完结。 众人轻点各自的东西,依次离场。 黑发女人没有动,还是坐在原位上,铅huáng的夕阳透过大楼外层的防弹玻璃照she进来,被过滤去了仅有的一点温度。光影分割下,是她那张堪称神之杰作的完美面孔,黑色的柔顺长发与白皙的肤色相衬,眼中似乎总含着一点朦胧的悲悯,而嘴角的弧度却天生的像是在嘲笑什么。 第一眼惊艳,之后会越看越惊叹,见过她的人们都赞叹这一定是神亲手创造的一张脸。 最初她给世人留下的印象,只是那张举世无双的姣好面皮。 现在她沐浴在今日最后的阳光中,对着空无一人的会议室。 有一张椅子已经很久没有人坐过了。 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查看,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那条很久之前就存在的消息记录: “再见,A。” 她的视线停顿了片刻,等到挪开的时候却发现那条新的消息来自一个未知归属地。 怀着好奇,她点开了消息,只有很短的一句话... 正要离开大楼的Oracle在电梯门口遇见了靠在一旁抽烟的黑衣女人,他看了一眼,安静地站在门口等电梯。 “见了面连个招呼都不打,你这万年冰山脸真是没救了,Oracle先生。”Fiona弹了弹烟灰,朝着Oracle吐了一口的白雾。香烟很奇怪,没有烟味儿却浮动着花香。 “你好,Fiona小姐。”Oracle微微偏过头,那股rǔ白的烟雾像是被一阵无法察觉的风chuī散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电梯到了。 Fiona站起身,将香烟在白墙上按了一下,随手丢到了地上。 “没意思。”Fiona在大祭司之前走进了电梯。 而白袍男子却弯下腰把熄灭的烟头捡了起来,朝附近的垃圾桶走去。 Fiona翻了个白眼,伸手按住电梯的关闭键,使劲按了好几下,金属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Fiona咬牙骂了句脏话,又从包里拿出一根细长的香烟。 Oracle丢完了烟头,走进电梯。 电梯门自动关上。 “大祭司先生,能为我占卜吗?”Fiona把香烟夹在指尖,并没有点燃。 Oracle转头看着她。 Fiona抬起眼直视那双毫无杂质的黑色眼睛,勾起嘴角说:“你说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你放下你那虚伪又无情的圣母面具吗?” Oracle眨了眨眼,摇头。 “对了,你刚刚摸过我的烟头,算不算间接性碰过我的嘴唇呢?”Fiona忽然凑近,嘴角带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Oracle还是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仿佛他的面部已经被什么东西冻结了,或者说,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冻结了一样。 “你可以去问垃圾桶。”他看着Fiona说,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 电梯门开了。 他走了出去,将白袍后宽大的帽子戴上,沐浴着昏huáng的残阳向远处走去,完全不理会身后怒火中烧的Fiona。 Oracle坐进自己的座驾,还在回想刚刚的占卜结果。 她的有生之年,比自己长。 所以,见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死亡课表下的绝地求生现场了,唉 ☆、傲慢与偏见VI “所以,你一开始是人类吗?” 在影子自己表明身份过了很久,危渊才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憋了十几天他简直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已经憋青了。 “我知道私自打听神谕者私事是犯法的,但是...”危渊站在影子面前,在违法的边缘试探,“你看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关系又这么好对不对...” Slaughter看了危渊一眼,“你就不怕我一回去了,就把你抓起来关个十年八年的?” 神谕者实质上游离在人类的大□□之外,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和普通人一样遵循着法律,并且会帮助维护法律,执行法律。法律很多时候倚仗神谕者的维护,但是当神谕者决定按自己意志来的时候,法律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或者说,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第二本大□□。 而非法调查神谕者个人资料是可以被判刑的,轻则数月,重则几十年。 “这么真实的吗...”危渊撇嘴。 “一开始的时候我当然是人类。”第二大□□先生开口了,危渊立马就翻上了飘窗,等着听一些违法的故事。 可是第二大□□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回到的关闭的状态。 “那,那你是怎么...”危渊没敢说完,因为这种高度敏感的问题实在是需要先克服自身常年的忌讳才有勇气开口的,就像古代人不敢给皇帝打招呼说“你吃了吗”差不多的道理。 S看着面前欲言又止还拼命用眼神暗示的少年,像一只想来吃自己手中小鱼gān却又不敢直接上前的小猫,只会在旁边盯着小鱼gān打转还喵喵叫。 S心情突然大好。 “我是怎么被雷劈的?” 危渊一脸认真,也顾不上这个不讲究的说法,疯狂点头。 S把自己靠在墙上的后背稍微往上挪了挪:“十几年前的九区和现在差别很大,很多制度和规则现在已经算是很少见了...” 十几年前,自己要不是没出生,要么就是还没有记忆,满地爬。危渊算了算时间,对那个陌生的年代印象稀薄。 S说,那个时候第九区的一项老传统还在,每三年都会为之举办一次十分盛大的比赛。 英雄之日。 在比赛期间第九区的所有人都会在各自的智能端上观看直播,或是亲自去现场附近观看。整个大区的omega都会把自己锁在安全的房间里,携带着一切自己能够找到的防身武器。独立家庭中拥有omega的往往会选择在这一天之前就把omega暂时送走。 所有的参赛者都被放在马洛里群山之中,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屠杀其他的参赛者,并且从马洛里山区中走出来。 比赛范围内不会摆放任何可食用物品,武器倒是有一些,不过也都是十分原始的近战冷兵器,唯一出现的远程武器是弓箭。 唯一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所有人都通过摄像头跟踪拍摄来观看这场血腥盛宴,在那几天,整个第九区都沉浸在一种令人颤栗的狂热之中,人们眼中的眼白甚至都似乎被这股热cháo染上了红色。 S将比赛大致情况讲了一下,面前的少年很明显的已经陷入了某种沉思,目光看着虚无的某一点,眉头却微微蹙起。 “你猜猜,参赛者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会如何继续。”S打断了危渊的出神。 “嗯...野生浆果和山里的野生动物?”危渊抬起眼,看着讲述者。 “一般比赛会选在冬天最冷的时候。”S说。 那就是没有任何果实可言,连树皮草根可能都难得找。动物也基本都冬眠了,难以寻找踪迹,危渊心里想着,一个他很不愿意触碰的念头浮了上来。 “除了参赛者,就是参赛者。”S面无表情地看着危渊,将少年脸上每一点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 危渊没有说话,眉头皱的更深了,脸上是无法掩饰的不敢置信,也不愿相信。 S停了一会儿,继续讲下去。 比赛没有时间限制,一半的人被放在靠近山顶的山区中心地区,其余人则会被分散地安置在四周各个地方。相对来说,外围的武器设置会相对较多。 整个山区都设有哨卡点,想要顺利离开山区,必须在出去之前提jiāo一定数量的战利品。 但是这种情况却几乎没有出现过,因为在哨卡点的必经之路上永远都会有一些人在埋伏,有的甚至里哨卡点还有十万八千里。 到最后互相厮杀起来,这一次某个人在混战中活到了最后,再往前走没几步,就立马会有另一波人来截杀这个已经jīng疲力竭的人。 如此反复下来,哪怕有最后一个人活了下来,也绝对是身受重伤,走不出几里地,就会与手中提着的无数血肉模糊的头颅一起倒在雪地里,死在哨卡兵的面前,永远合不上自己的双眼。 所以到最后谁都出不去,只留下一路的血肉与头颅。 “一般来说至少要十个头颅才算过关。”S淡淡地说,不带任何情感,仿佛是在说需要集齐十个印章就能兑换一杯奶茶。 危渊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能够想象,却又无法想象。 在这种情况下,杀死竞争者和获得续命的食物,是完全不冲突的。 无论是为了不让自己在严寒的冬天活活饿死,还是为了比赛除掉对手,获得能帮助自己通过哨卡的所谓的战利品,你都必须杀人,直到你离开马洛里的群山,或是到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还存活。 否则自己就会成为别人撕咬的食物,提在手里的战利品,亦或是一具倒在茫茫雪山中的狰狞gān尸。 S不知不觉停止了叙述,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以,你最后赢了,就被选中了,成为了...”危渊很小声地说,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 “说对了一半。”S缓慢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还是那个少年,看起来像是还沉浸在刚刚讲述的比赛故事中。 “怎么,吓到了?”S一挑眉,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吃了小鱼gān被噎住的猫。 “不是...”危渊摇头,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S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 “那么,那些活着走出来的人,会怎么样?”危渊看着S。 “英雄之日胜出的人,自然就成了英雄。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相当于半只脚已经踏出了法律的大门,他可以拥有无限的财富,可以带走任何他想带走的东西,甚至是可以去杀死任何他想杀死的人。包括omega,他只要想,整个大区的omega都可以被他qiáng制标记。 没有人可以对他说不。 危渊无法理解,这种变态而扭曲的神经病传统究竟是怎么起源并流传下来的。 更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才能坚持到最后。 忽然脑子清醒了一下,面前这个人,不就是胜利者之一吗。 危渊看了一眼S,一股莫名的恐惧袭来,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像是有什么冰凉的物体钻进了自己的肌肉组织,使其发出痉挛。 “走出来的都是怪物,不是吗。”S还是那种没有腔调的声音,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危渊,却又像在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危渊失语,信息量有点大,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分析,无数的想法一拥而上,挥都挥不开。 “为了生存...那些参赛者都是被抓去的吗?”危渊眼睛重新聚焦,抬起头看向S。 “不,都是自愿的。” 危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有人会疯到去参加这种丧心病狂的比赛? “每个人都是?” “嗯,每个人都是自愿报名的。”S挪开了放在少年那里的视线,看着窗外。 今天难得放晴,万里无云,碧空如洗,这个时候51层的美景展露无遗。 危渊还是无法理解,但是这个时候他却不想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也没有勇气再去听这种刷新三观的古老恐怖比赛。 但是他还是不可控制地去想,眼前的这个男人当时去报名的画面,他为什么要去报名,他是如何赢得比赛,如何进食... Slaughter,果然名副其实吗。 十几年前的社会,他所生活的时代,究竟是怎样的。 这块大陆自从Glodia事件之后,经历了快一个世纪的动dàng洗涤。战争,政治变革,gān旱,□□年代,宗教改革...就像俄罗斯方块一样,层层堆积。 最终到了今天这个样子。 “所以你可能比我爸还大...”危渊的思绪在满脑子乱窜,其中一条最不起眼的就这么神乎其技地溜出了他的双唇,轻轻地游向空气。 这句话声音很小,但是它一出口,整个空间就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死亡的安静中。 危渊立马回神,甚至想给自己脑壳来一下,这张嘴可真是祖宗。 S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愣了半天,实在是没想到突然会听到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 而等到他想了几秒后,突然就十分不高兴起来。 “你什么意思?” S眯着眼睛盯着面色尴尬的危渊,颇有一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不是,我...”危渊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圆回来,耳朵都急的有些微微发红,“我没什么意思,就是突然想到了而已。” S看着少年耳尖的那一点绯红,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冷笑了一声。 “等我回去了,你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别啊!你不大你不大,你最小了!”危渊急了,为了不与牢底亲密接触可以说是...口不择言。 又是一段死亡寂静。 “我错了...”危渊几乎要被自己的嘴气昏厥了。 “你...”S实在是不知道该拿这人怎么办,只好起身就走,撂下一句多年后想起会觉得颇有深意的狠话: “你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多年后的S: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 危渊:...滚 ☆、傲慢与偏见VII 危渊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 对方是从这样一个吃人的比赛中走出来的,自己都不愿去想象男人在马洛里山区中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样子,更不想直面这段时间一直与自己形影不离的人曾经杀死并吃过... S永远是那一副对世事漠不关心的样子,只有在被危渊气到的时候才有一点情绪波动。 可是,他又和自己心中对变Ι态杀人魔的印象不太一样,危渊很困惑。 假如不是他提起,恐怕任谁都会以为这个男人是个霸道总裁之类的人物,而不是一个茹毛饮血的屠杀机器。 危渊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穿上拖鞋到客厅去找人。 果然那人正坐在沙发上,对着黑漆漆的电视,也不知道是在gān什么。 “神谕者大人,您不会真的要把我关起来吧?”危渊穿着乔安娜特意给自己买的粉色兔头鞋,在S面前蹲下看,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影子。 S完美的冷酷表情有一丝崩裂。 少年这样蹲在自己腿前,眼睛一闪一闪的,看得他浑身不对劲儿。 他觉得这人就应该被关个无期。 果然omega都是小狐狸jīng,S的面部因为咬牙而紧绷了片刻。 “五十年。” 危渊嘴角抽了抽,见男人偏开目光,自己就又追了上去。 “我们好歹做了一个月的好朋友啊。” “六十年。” “......”危渊盯了影子片刻,眼中情绪变了又变,忽然腾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S,嘴角是一个不高兴的弧度。 “行啊,那你就别想回去了,做一辈子阿飘拉倒。” “我随便找个alpha结婚得了,你以后就当个鬼保姆帮我带孩子吧。” 危渊说完就往卧室走,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对方现在明明可以自己按照线路离开的,甚至在自己规划好线路之前就可以自己离开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危渊顿时有些虚,因为这就意味着自己对S来说是没有利用价值的。 在危渊眼里,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就是废物,随时会被丢弃、被摧毁的,这也是着十几年的光yīn教会他的重要道理。 可是为什么对方不说呢?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S还有事情瞒着自己,自己对于S还有别的什么未明的价值。 “你敢。”身后的男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两个字。 S没有注意到危渊突然放缓的脚步,只是觉得刚刚那少年说出来的话十分的刺耳,甚至让他感受到了本不存在的血液冲向大脑的bào躁感。 危渊回过头仔细看了看S,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你试试。” S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控制自己已经习以为常的bào戾,可是自己还没想好要如何开口,少年却先开了口。 “我去花园走走,顺便买个蛋糕。” 危渊转过身,往卧室走去。 S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一般来说这种情况自己也会跟着去,但是这一次,他知道对方不想让自己去。 尽管如此,S还是不知受什么东西驱使,离开了沙发,走到卧室大开的房门前。 危渊正站在chuáng边换衣服,只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裤,衬衫和外套丢了一chuáng。不着一物的上半身就这么直接地bào露在S眼前,躯gān显露着少年特有的青涩与光滑,身形还较为单薄,却不是皮包骨的那种gān瘦,仔细看能看得出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 S的目光被那段诱Ι人的jīnggān腰肢死死吸住,再往上,是一片白Ι皙皮肤上为数不多颜色不同的两点。 S几乎是一瞬间全身炸开,多亏了长年养成的恐怖自制力才艰难地从一些疯狂的念头中夺回身体的使用权,退出了房间,伸出手来把门极迅速地关上。 “换衣服不知道关门的吗!” S站在门外,脑子里还是刚刚那副画面,怎么都去不掉,最令他自己头大的是自己脑子里疯狂叫嚣的不可言说的念头,他从未对哪个人产生过如此剧烈的欲Ι望。假如刚刚自己是在原来的身体中,恐怕少年现在已经要开始哭了。 真是疯了。 危渊正拿着要穿的宽松绒卫衣,微微蹙眉,听着门外传来男人粗Ι重的怒号。 这人什么毛病。 危渊垂眼想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套上卫衣,打开房门。 S就这么站在房门边上一动不动,眉头紧皱。 “我走了。” 危渊进了电梯,门一关上,就感觉忽然轻松了许多。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如此心情复杂,大约是信息量太大,需要时间整理思绪。 最令危渊困惑的是,为什么明明知道了这人杀人如麻,犯下的罪孽已经难以洗刷,却一点都没有改变对这个人的看法。而且更令他无法想象的是,为什么S会自愿参加这种和自杀没有区别的变态比赛。 没有道德上的谴责,也没有对死者的惋惜。 即使知道S是为了生存,可这也不是一个正常人看待杀人狂魔应有的态度。 电梯到达了一楼,门缓缓开启,门口站着两个等待电梯的人。 危渊却没有在意,他忽然想起了以前听到的一句话:你这个人可真虚伪。 他一时想不起是谁对自己说的这句话,当时听到的时候还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要骂自己虚伪,现在却突然懂得了,自己究竟虚伪在哪里。 他会和其他人一样,遵守规则,接受这个世界具有普遍性的善恶观念并经常是一副正直顺从的样子。当他看见或听见那些丑恶的现实时,他会表示惋惜,但是假如你能看进他的双眼,你会发现你找不到一丝一毫的遗憾。 麻木,因习惯而麻木。 是啊,我很虚伪,可是我藏得很好,不就行了吗。危渊眨了眨眼,从电梯里走了出去,没注意到那两个人看向他的目光别有深意,也没听见电梯门重新关上后的窃窃私语。 白房子里有一家没有名字的甜品店,是危渊有一天办理文件偶然发现的宝藏店铺,味道出奇的好,甚至让他不禁怀疑这家店是不是加了什么罂Ι粟壳之类的上瘾物品。 危渊推开复古的玻璃旋转门,一股极其诱人的甜美香气扑鼻而来,令他心情大好。展示台上安置着暖huáng色的照明灯,奶油和焦糖的光泽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美丽。 危渊看了一圈,还是按照习惯拿了一块很大的奶油慕斯切片和几个肉松小贝,从冰柜里挑了一瓶冻好的碳酸饮料,准备去柜台排队结账。 队列人不是很多,各自端着挑选好的甜品,稀稀拉拉地排在柜台前。 危渊身前站着一个端着三个甜甜圈的娇小女生,穿着很可爱的小裙子。 她似乎认出到了自己身后站着的人,拍了拍自己前面那个只拿了一瓶酸奶的高个子女生,把嘴巴凑了上去,窃窃私语。 很不幸的是,这里的环境过于安静,而且危渊的听力也很好,小个子女生说的内容他基本都听见了。 “这不是那个被阿尔弗雷德家二儿子拒绝的人吗?哇,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能被alpha拒绝的omega。”说着她还回头看了危渊一眼,正好与危渊冰冷的眼光对上。 那一刻危渊就觉得浑身一股恶寒。眼睛是心灵的窗子,有些人的目光接触只会让他感到紧张才不喜欢,但是面前这个打扮的很可爱的女生,令人恶心。 她目光里所包含的东西,令人恶心。危渊宁愿去厕所观屎。 “看他样子也不差,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那个人还在继续,完全不在意刚刚的眼神接触,也不在意自己说的话会不会被就在自己身后一步之遥的当事人听到。 危渊移开目光,面色冰冷。 这姑娘一张嘴可真是厉害,而且最令人羡慕的是还慧眼如炬,一眼就看透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堪称人体X光机,不去中心医院坐台可真是埋没人才,天理不容。 后面睿智的猜测危渊听了也算是大开眼界,不禁冷笑了一声。 “那是别人自己的事。”高个子姑娘没有像那个女生一样打量危渊,只是淡淡的丢下这么一句话,结账去了。 等到前面那三个甜甜圈也走了,轮到危渊也去结账了,他却发现收银员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一股探究的意味,只是那目光一闪而过,危渊也没看确定。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危渊在心里呸了一口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提着带着离开了甜品店。 不知是不是刚刚所遇到的事情让自己有些敏感,危渊走在回去的路上总感觉四周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用眼神打量着自己。他有一些烦躁,本来自己就很不习惯在不熟悉的公共场合呆着,这样的气氛实在是令人不快。 危渊眉头微微皱起,片刻后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走路,看向自己身边形形色色的陌生路人。 可还没走出十米,他就发现了一个令他更加焦虑的事实: 那些人真的都在或躲躲闪闪或光明正大地打量着自己。 就好像自己身处一个诡异的畸形秀,所有人都在沉默地看着自己,而自己是唯一的一个站在路灯下的表演者。 危渊很少出门,宿舍内几乎应有尽有,与外界的事情也通常就这么隔离开来。就算出门也是和乔安娜一起,只是最近乔安娜参加了几个兴趣小组,活动频繁,经常不在宿舍。这一次,算是那件事后危渊第一次自己出来。 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似乎整个世界都知道了那件事,知道了这里有一个被alpha拒绝的omega,至于为什么会被拒绝,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因为危渊性格不好,不招人喜欢;也有人说是危渊心高气傲,惹恼了豪门二公子。甚至有人猜测危渊是否无法生育。 是谁的错,是他的错。 白房子是一个很封闭也很保守的地方,这种地方,最容不得的就是与众不同。就像以前封闭的山村,没有哪一家能藏得住秘密,眼睛能看到一切,耳朵能听到到一切,嘴巴也是。 危渊感到极度的不适,甚至有点慌乱,只能加快脚步,想尽快回到宿舍里 。 在一路上众人的注视里,危渊黑着脸回到了D栋的电梯门口。 在终于回到熟悉的电梯之后,危渊靠在墙上,呼出一口气,心情甚至比出门之前更加沉重。他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到人群是一种这么可怕的东西,像是一群庞大的怪物,面无表情地瞪着死气沉沉的空白瞳仁,盯着自己。 要离开,要尽快离开。 危渊看着电梯上显示的数字变化,这个念头清晰地浮出水面。 他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只是他的生物本能告诉他,空气中有他看不见的东西。 一些他必须要躲避的东西。 ☆、傲慢与偏见VIII 电梯门缓缓打开,眼前终于是熟悉又安全的环境,危渊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他靠在墙边,把球鞋脱了下来,重新穿上那双柔软的粉色兔头棉鞋。 乔安娜正好在他出门走了一圈的空隙回来了,看着危渊不太好的脸色,她也猜测到了可能发生的事。而S则是不知所踪。 她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些话。在兴趣小组里就有很多人向她打听危渊的事,她也不厌其烦地向那些人一遍又一遍的解释,不是危渊的问题。但即便是如此,还是会有人只听自己想听的东西,她甚至为了这个问题和别人大吵过好几次,差点就动了手。 她瞒住了一切,危渊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现在,危渊那样敏感的一个人,他一定察觉到了。 乔安娜原本想给危渊看看自己手工做的藤球灯,此时也只能暂时先放在一边。 “你怎么了?”乔安娜端着一杯新鲜的橙汁,递给了走向沙发的危渊。 危渊接过喝了一口,叹了口气:“刚刚走路上,全盯着我看戏呢...” 乔安娜在危渊旁边坐下:“你别管他们,我也是不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对一个不认识的人有这样的恶意。” 有的时候,人的恶意是没有逻辑而可怕的。 “对了,你有想好以后究竟要怎么办吗?”乔安娜喝了一口橙汁,担忧地看着危渊。 “我有想好的...”危渊轻轻地说,在思考着什么,“乔安娜,中心对待失败过一次的omega还会继续挂档匹配吗?” “按道理说是会的,毕竟在十八岁成年之前,它必须给你分配一个alpha送走。”乔安娜说,“别担心,你的条件这么好,怎么可能被剩下呢?” 危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虽说现在与影子达成协定,有了很理想的plan A,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是一条很困难且充满着不确定因素的路,万一到时候哪个环节掉链子,yīn沟里翻船了,自己真的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永远都要有plan B。 危渊打开食品袋,拿出一个肉松小贝,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妙。 他需要的B计划,是他不愿接受的现实。分配给一个alpha,结婚生子,安静地度过这一生,没有去见识世界山川美景、自由闯dàng的机会,却或许有安稳和温馨,衣食无缺。 逆流而行所需要的力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许多。 而他现在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家里人在前段时间还因为自己搅huáng配对给自己打了一个电话,那是危渊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和家里人联系。被劝说训导了十分钟后,危渊选择挂掉电话。 白房子对于omega和自己家人的联系管理比较严格,通讯会有相应的时间控制,危渊不想让本就不多的沟通时间làng费在这种事情上。端正态度,为家里着想,对自己负责,将来会后悔,他不想听这些听到过无数遍的东西。 可是他也只能听到这些东西。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结局,挣扎过,满怀希望过,事情还是无可挽回地向那个方向滑落。 危渊吃完了一个肉松小贝,把桌上的橙汁喝了个底朝天,与乔安娜苦中作乐了几句,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S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飘窗上,他站在chuáng边,看着走进来的危渊,一言不发。可是很明显,他心情很不好,似乎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危渊看了他一眼,接着如往常一样,躺回了柔软的大chuáng,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被子蜷成一团。 S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大踏步地走到chuáng边,一屁股坐在了危渊的旁边,眉头紧锁的看着少年。 “gān嘛?”危渊从一大团白色被子中露出眼睛,声音含糊不清。 “你不是和我说好了要离开这里吗?”S的声音里挟带着无法掩饰的烦躁和不满,“我还在这儿呢,你就开始打听下一次相亲的事儿了?” 说完这么一通话S就后悔了,搞得自己活像一个被始乱终弃的小姑娘,太不体面。 危渊露出的一双眼睛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他是一个很敏感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对自己关心的事很敏感的人,对方对自己有意思,他能感受的到。这种事情不能肯定,可他的直觉从未出过错,而且对一个人有意思是藏不住的。 危渊早就过了沉迷于猜来猜去的阶段,S不说,那他也保持沉默。 对方有着一张自己喜欢的脸,有一个自己满意的性格,在这一个月里还没嫌弃自己奇奇怪怪的小毛病。最棘手的就是,危渊已经习惯了与对方朝夕相处。 危渊不喜欢复杂的事物,他喜欢简简单单的,是就是,不是就罢了。而S目前对他来说,就是个天大的麻烦。喜欢上一个人很麻烦,那意味着要把自己的世界敞开,要顾及对方的各种想法,要被对方影响自己的喜怒哀乐和生活轨迹,智商还会变低。 S见少年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总感觉对方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于是变得愈发烦躁。 “你看什么呢?说话。” 就是有点bào躁,危渊眨了眨眼:“看你好看呢。” S被这么一句话噎住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话,bào躁感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他紧绷的感觉,甚至还有点陌生的不好意思。 危渊看着他表情变幻,垂下眼,慢慢地说:“计划A是有了,可是万一翻车了,我还是得按照既定的轨迹来。我只是在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而已。” S闻言本来舒展的眉头又紧绷了起来,张了张嘴,却一时没说出话来。 确实,自己的承诺充满着不确定性,是一场冒险。这段时间他与危渊朝夕相处,他知道对方是一个很缺少安全感且多疑的人,而且会习惯性地考虑周全自己要做的事,留下一条后路。这原本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可此时S却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快。 看来真的要尽快回去了,S看着缩在柔软大空调被里的少年。 上次与A联系之后,通过对方反馈的信息,他已经初步排除了凶手与A有关的可能性,而且A也向他确定了现在身体存放的医疗中心十分安全。 一切的条件都满足了他离开的需要,或许是时候了,再拖下去万一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到嘴的肥肉丢了那就不好了。 至于这个时常思维不在线的少年...S抬眼看了危渊一下,等到自己回到了实体状态,反正是要负责对方生活的,到时候找个偏僻的地方关起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整个人都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想到这里时,S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露出了极为罕见的一丝微笑。 但是危渊注意到了,在他眼里这就是典型的jian笑,却带着点傻气,放在这个只会冷哼的男人身上有点诡异。他立马就警觉起来,这人肯定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S也没有注意到少年警惕探究的目光,自顾自地接着打小算盘。 关起来倒是很容易,可是omega这种一碰就碎的小东西,万一没关好死掉了怎么办。比如什么抑郁症,绝食之类的,很像是这个小疯子会做出来的事。 想着想着,S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心里烦躁,自己为什么要抓一个散发着麻烦信息素的omega回去给自己添堵,等到成年了万一碰上发情期... 危渊就这么看着陷入沉思的男人面色瞬间变得更加复杂古怪起来,还瞪了自己一眼。 “你离十八岁还有多久?”S从自己的大算盘里走了出来。 “我九月份才刚满十七呢,十个月左右吧。”危渊大概猜到了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S又扒拉了两下算珠,时间还不算紧迫。可是按照规则,危渊的档案还是在慕合网上挂着,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被选取。 这一点让S极度的不安。 看来还得再和A联系一次,让她帮忙把档案先下架,不然万一哪天哪个不长眼的又来招惹那个小疯子... “嗯,你起来把电脑打开。”S做出了决定,对不起,有权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不,我要先休息一会儿。”危渊翻了个身,背对着影子。 “......” 这个人是真的愈发胆大包天了,在军九区当了太久的一把手的S很久没有被人这样直接拒绝过了,一下子有点不高兴,想也没想地就抬手一巴掌照着棉被拍了下去。 拍完了之后又有点后悔,自己以前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几个omega就是易碎的瓷娃娃,刚刚自己也没注意力道,虽说有棉被,这时还是有点担心。 危渊被拍了一下,翻了个白眼,把头往后扭,蹙眉盯着作恶者:“你打我哪儿呢?” S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打到哪儿了,却十分镇定地冷哼了一声,丝毫没有咸猪手被抓包的不自然。 “你等会儿起来,我去找人把你档案下架。” 危渊又把头转了回去:“我不,就让它挂着吧。” S一听顿时就bào躁了起来:“怎么?你还想着要和别的alpha相亲呢?” “为什么不能。”危渊声音淡淡的,有些慵懒,像一只犯困的猫。 S哑火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暂时还不能告诉危渊,因为他自己都还不敢确信。 “你答应过我的。”S只能这么说。 危渊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一手掀开了被子,将轻薄的笔记本捞进怀里。 “说吧,要gān什么。” ☆、奇迹再现I 危渊又登上了上次那个账户,还是点开了相同的那个联系人,聊天记录被清理地一gān二净。 “你就和她说,把五区埃尔西市白房子里一个叫危渊的人档案下架。”S坐在危渊的身边,靠着chuáng头。 危渊手指动了动,“不用huáng金密码了这次?” “什么huáng金密码?”S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危渊撇撇嘴,在电脑上打下一行字,用眼神与S确认后点击了发送。 消息发送出去后没过多久就显示已读,也不知道那一边的人是正好在看手机还是有特别提醒。 危渊盯着屏幕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反应,于是就把笔记本放在一边,接着又一声不吭地钻回被子里。 S在一边看着鼓起来的一团白色物体,实在拿他没办法。 国会大楼的中央会议室里正是会议的中场休息时间,穹顶极高的大厅里除了整理文件的声音就只有助理们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清脆的提示音响起。 Anesidora拿起放在桌下的手机,点开一看,果然还是那个相同的联系人,看来这次那个人是准备回来了吗。 她点开阅读讯息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却让她怔住了好一会儿。 那个混世魔王为什么突然要下架一个omega的档案? A微微蹙眉,按照她的推测,这个危渊应该就是那个可以看见Slaughter的人,前几天自己已经通知对方现在可以随时回来,可是对方却说要再等等。 她想到一个可能,忽然就笑了起来,没想到那个六亲不认的别扭屠夫还会有喜欢上别人的一天,真想看看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当然了,她更想知道那个叫危渊的omega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那样一个杀伐决断的人产生犹豫。 Fiona坐在不远处的桌边端着jīng致的白色陶瓷茶杯,里面装的却是醇香的白兰地。她喝了一口,眼角余光习惯性地朝A那边扫去,很快就注意到了对方的不对劲,不动声色地观察着Anesidora的动作。 A想了想,带着自己的私人笔记本站起身来,走到还在纸上归纳提议的Oracle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出去说话。 两人离开的会议大厅,站在走廊的窗边,初冬微凉的风从外面涌进来,带来枯叶的味道。 “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人,白房子里的一个omega。”A将极为轻薄的笔记本jiāo给对方,“我没有这方面的权限,拜托你了。” Oracle面色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儿,把结果转过去给Anesidora看。 页面显示了危渊详细的个人资料,A看了一眼那张照片,很年轻的一个孩子,就是面部什么表情也没有,似乎带着一点不情愿。再往下看,A就发现有事情不对。 “这是谁?”Oracle看着面色微变的A。 “这是...”A顿了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她看着最底下的一栏,状态:已被选定。 “哟,放着大会不开出来开家庭会议呢?”一个声音从会议厅的大门传来,打破了A的沉思。 Fiona靠在门框上,手里还端着茶杯和杯垫,如果忽略掉那一身浓烈的酒气,或许别人还会以为这是一个正在喝下午茶的贵族女郎。 “晚点再谈。”A轻声对站在一边的大祭司说,准备回到会议室里,却被站在门边的Fiona拦住了。 “真是抱歉,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办好事了?”Fiona微微前倾,带着一脸毫无真诚可言的微笑看着Anesidora。 “请你让开。”A抬起眼与她对视,面色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无理刁难。 “怎么着,副总统和大祭司说悄悄话,我这个财政大臣级别不够,听不得?”Fiona又喝了一口白兰地,酒香四溢,而随着酒香飘逸出来的还有一股qiáng烈的alpha信息素味道。 这是一种通用的示威手段,足够qiáng大的alpha可以通过释放信息素来压制对手。Fiona作为神谕者所具有的惊人qiáng度已经足以让附近的人陷入混乱。而此时会议室中已经有人因此而出现了失控的状况,人声嘈杂了起来。 “你喝醉了。”Oracle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明明是很刻板的话语声,为什么听起来总是像教堂唱诗班里的歌声...Fiona有些头晕。 没过多久她的头就开始疼起来了:自己的信息素全部被一股力量封闭在了周身很小的一个范围内,当她试图反抗时就被另一个更为霸道的信息素死死地压制住。 Fiona咬了咬牙,这对于一个alpha来说是一件极其难受且耻rǔ的事情,就像一头láng不得不遵从天性向头láng低头一样,令她痛苦。 而A站在一边,面色如常,似乎完全没有被这场突如其来的信息素战争影响到。 她向Oracle点头示意,自己先回到了会议室,趁着Fiona在与Oracle对峙无力分神时把结果发给了Slaughter。暂时只能祝那边好运了。 “饮酒过度对身体不好,而且不利于在会议上作出合理的决策。”Oracle渐渐放松信息素的压制,认真地劝告Fiona。 Fiona感到好受了一些,眼神yīn骘,将茶杯里的白兰地一饮而尽,脸上多了一抹嘲弄的笑意。 “你可真是个尽责的大祭司,认识我这么多年了还在试图让我有点人性呢?” “每个人都可以得到救赎。”Oracle平静地看着她。 “这样啊...”Fiona看着天花板想了想,忽然笑了,“这样的话那些被我害死的人不是要去神的面前跪钉板写千人血书了?” Oracle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看我们国会区第一美人刚刚对你的信息素都没有反应,加油啊大祭司先生。” Fiona咧嘴一笑,拎着小茶杯转身离开。 会议照常继续。 而危渊的笔记本没过多久就发出一声消息提示音。 危渊懒懒地撑起身子,点开了消息。 那是一段不长的话,危渊很快就看完了,可是看完了他却控制不住地又重新仔细读了一遍。然而不管他怎么逐字逐句地看,得出的信息都是一样的——他的档案已经在选取状态,无法下架。 也就是说,又有人选择了他,并且已经进入处理程序了,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再次收到会面的短信。 他无法理解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被人下了降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敢于选择一个被alpha拒绝过的omega,而且距离自己上次被选择才过了一个月左右。 这究竟是什么剧本? S显然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状况,盯着屏幕仔细地看了两遍,脸色铁青。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危渊忽然就想到了这句很古老的歌词,很显然经过上一次的洗礼,他面对这种事情的心态已经很好了。 而坐在一边的影子听了这句歌词脸色更加吓人了,盯着危渊几乎想把面前呆滞的少年生吞活剥了:“你是不是想体验一下真实的龙卷风?” 危渊摇摇头:“事已至此,只能顺其自然了。” S愈发的bào躁,如果是在军九区自己估计早就把那几个倒霉蛋抓去训练场打一架了。可是现在眼前只有一个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的瓷娃娃,憋屈。 他忍着怒火,抓着少年的肩膀将人qiáng行扳过来面对自己:“你再把这一次糊弄过去,我马上就回去带着身体来接你。” 危渊感到肩膀一疼,轻轻倒吸了一口气。 S见状猛然松开了手。 “为什么?”危渊揉着肩膀,看起来很不高兴。 “你不是不愿意随便就结婚生子吗?”S看着对方揉着肩膀,有些后悔。 “最近突然觉得当个普通的omega也过得去,平平淡淡才是真。”危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顿悟了什么人生真谛要皈依我佛了一般。 S被他这个样子气得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才咬着牙开口了:“那万一对方是个直A癌,要把你抓回去不停地生孩子呢?” “唔...最近觉得小孩也挺可爱的。” 这个人最近究竟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书,他娘的被外星人绑架洗脑了吗? S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既然都你这么不挑了,那你等我。一个第九区的首领神谕者在你面前,你不能选他。” 危渊闻言转过头来看着他,平静的眼神让他心里有些发慌,却只能故作镇定,展露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你选别人就是疯球了的架子。 危渊看了半晌,“不选你。” “为什么?”S一下子坐直了,满脸写着不甘心。 “你太凶了。”危渊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S一下子愣住了,慢慢地把侵略性的气势收了起来,像是一个悄悄收起爪子的大型猫科动物,嘴上却还在负隅顽抗:“我没有。” “行吧,你没有。”危渊懒得再和这个原本看起来很霸道总裁的白痴纠缠下去,戴上耳机选择听歌静静心。 S坐在一边,不敢再去扳少年,于是在心里将那个倒霉催的alpha打了个半死不活,但终究是意难平。他再一仔细想想,刚刚自己算是表白了吗?而且好像还被拒绝了? 顿时没有任何经验的影子就炸了,又惊又气。他再也没有办法拿别的理由解释自己对少年的占有欲,他想要睡在眼前的人。 可是这个人就是个没心肝的,居然嫌弃自己凶。迟早要把他带回九区让他见识一下,凶字有几画。S冷哼一声,嘴巴紧紧地抿着。 危渊带着耳机没有听到,他已经在心里画起了计划表,各个情况都列举了出来,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另一个问题一直在打扰自己的思绪。 那个不会说话的白痴。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的危渊甚至想变成迪迦把S的脑壳打清醒一点。 ☆、奇迹再现II 一切都如危渊预料的一样,没出三天他就收到了中心发来的通知,一样的形式,一样的内容。只是危渊这次比上一次平静了许多,见过世面的人了。 唯一有一点不同的是这一次双方并不是按照惯例在摩尔根大楼见面,通知显示对方主动要求在中心商业街的一家咖啡店见面。而危渊并不觉得这会是一个很理想的场面,人太多了。 危渊站在镜子前,往身上套了一件巧克力色的针织大外套,松散又柔软,整个人看起来很休闲,但是又不失清秀。 S垮着脸站在不远处看着少年换衣服,有几分像一个检查自家女儿出门见男朋友的着装的老父亲,恨不得给对方套个大麻袋全裹起来。 “导演,上次你去了也不喊卡的,这次要不你就留这儿吧。”危渊整理好了衣服,准备去门口穿鞋。 “你想得美。”S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都能结冰碴子了。 “危渊!”乔安娜来了,扒在门框上看着危渊,“挺好看的,祝你...祝你万事如意!” 危渊不禁笑了笑,这还没过年呢这人用的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成语。 “我先出门了。”危渊换上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站在电梯门口与乔安娜告别,随即与黑脸包公似的S进了电梯。 他自己倒像是完全没有在意对方杀气腾腾的脸色,心情看起来不错——直到自己再次走上街,走到人群之中。 而这一次,危渊察觉到窃窃私语的声音仿佛更加大了。他们就这么或直接或躲躲闪闪地看着危渊,噩梦一般的场面再一次出现,危渊感觉自己被一群长着獠牙的犬科动物盯上了,随时都与可能被咬上一口。 S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不用多问他也能想到这些人都是在议论什么。他看了身边走路都有些不稳的少年,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浓烈的杀意。 可是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S咬了咬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危渊忽然感到自己的右手臂被抓住,不由得惊了一下,差点崴了脚。再一却是站在自己右边的男人正在抓着自己的手臂一起向前走。 他定了定神,接着若无其事地向前走。 周围的目光与轻语仍未改变,可是危渊能明显地感觉到从二人接触到的地方正在产生一种奇怪的力量,支撑着他直起腰杆,隔绝了那些不怀好意的打量。 明明四周都是人类,护着自己的却是一个鬼。 离那家咖啡店大约还有五分钟的距离时,影子像是手抓累了似的,整个手掌都在往下滑。 最终他握住了少年的右手,就这么自然地牵着。 为了不让危渊的手开起来像是被什么隐形人握着,S特意将左肩向下倾斜了些许,手就这么虚虚地牵着,左手握着少年纤细的手腕,手指落在少年温热的掌心之中。 危渊愣了一秒,随即笑了起来,引得路上的围观者一阵疑惑,这人难道真的如传说中一样有jīng神疾病? 一点都不害怕了,危渊嘴角的弧度仍未坠落,他突然感觉那些令自己焦虑的人群已经失去了它恐怖的颜色,就像在走夜路时忽然一轮太阳升了起来一般,驱散了一切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 Starry eyes sparkled up my darkest night. 他的眼中有星辰大海,照亮了我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危渊忽然就想到了这么一句话,轻轻地捏了捏手中的几根冰凉手指,假装环顾四周去看S的反应。 果然,某人现在在故作镇定,紧绷着一张脸。 危渊笑着抵达了目的地。 他推开了咖啡店的玻璃门就看到一个穿着同样休闲装的人朝自己挥了挥手,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应该就是那个alpha了。 危渊走到那个人面前坐下。而S则站在一边,因为刚刚少年捏自己手指的举动而一时没缓过来,脸上该有的臭脸色暂时迟到了。 “你好,我叫郁白。”棕发男子很有礼貌地与危渊握手,眼中有些不确定。 “你好,我是危渊。”危渊伸手,脸上还有一些没来得及卸掉的残余笑意。 没办法,危渊的局限性之一就是假如对方对自己彬彬有礼,那么自己就刻薄不起来。伸手打笑面人这种事情危渊做不出来。 “我自作主张先帮你点了一杯冰果茶,如果你有别的偏爱现在可以给你换。”郁白将一杯淡蓝色的冷饮送到危渊面前。 “谢谢,不用了,我不挑的。”危渊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 “这种假装文质彬彬的alpha一旦把你骗到手了,就会露出本来面目。你别忘了天下乌鸦一般黑。”S站在一边苛尽职责地指导演员,丝毫没注意到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而正在拍摄中的演员十分敬业,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没有笑场。可见多读一本书还是大有裨益的。 郁白看着他,露出了一点疑惑的神情,最终还是忍不住了,问了出来。 “嗯...我知道这或许很唐突,但是...”郁白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危渊,“听说你上一次的会面不太成功,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发生了什么。” 危渊看着对方吞吞吐吐的,不禁失笑。 “上一次是因为那个alpha有严重的直A癌,双方意见相左,他被我骂走了。” “原来是这样啊...”郁白睁大了眼睛,心里一阵气愤,究竟是哪个王八崽子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因为个人问题才被拒绝的,害的自己专门选择了这一位。 自己看着这人进门到现在都没看出对方有什么毛病,反而是个很有教养的人,果然自己身边那群狐朋狗友的话信不得。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郁白舒了一口气,可是现在计划有变了,只能现场调整了,“这里人太多了,不太适合聊天,你介意换到楼上的小包间吗?” “正有此意。”对方应该有事要说,危渊想着。 很快,他们换到了三楼的小包厢,没什么人,安静了许多,四周的大窗子被薄薄的浅棕色窗纱笼罩。光线柔和,暧昧不清。 双方在一个靠窗的双人隔间坐下,远离另一边的三个人。 “事情是这样的...”郁白在双方都坐定了之后开口了,“或许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 危渊没有想对方会一上来就问这个,有些没反应过来。郁白看他的脸色微怔,以为对方是不好意思说,于是自己接了下去。 “如有冒犯,很抱歉。我是想说,其实我自己一直都很想与一个自己深爱的人共度余生,而不是接受家人或是中心的安排,以这样的方式了此余生。”郁白看着危渊,神情很认真,“我想,你也是这样的人不是吗?” 危渊微笑,点了点头:“让我猜猜,你是家里bī着你过来相亲,你不愿意但又无能为力,就想挑一个失败可能性很大的作为会面对象,向家里人证明自己已经尝试过了。” 郁白闻言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和傻笑:“你猜的也太准了吧?” “是你自己智商低。”危渊身后的恋情背后灵对此嗤之以鼻。 危渊垂眼想了想,觉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剧本不错。 “那可真是巧了,我是迫于中心,你是迫于家族,都是为爱走钢索啊。” 郁白笑了起来,一口整齐的白牙仿佛都在一个个地带着小笑脸,看起来就像是个大男孩。这样有感染力的微笑有谁会不喜欢呢,像一个小太阳,和乔安娜一样。 “对啊,真是缘分。”郁白点头。 “放屁。”S依旧嗤之以鼻。 “你有什么计划吗?”危渊用手撑着头,喝了一口从地下带上来的冰果茶,尝不出究竟是什么水果茶,但是味道挺不错的。 “我们可以先假装互看对眼,假装隔三差五的约会,然后等时机到了,我就犯一个大错,这样你就可以把我甩掉了。”郁白显然在写剧本上很有天赋,“责任全归我就好。” 危渊嗯了一声表示赞同,歪着头思考,导演、编剧、演员全到齐了,小金人志在必得。 “不过,我是alpha打一辈子光棍也没关系,可你...”郁白没有把话说完,后面要提的内容似乎不适合就这么开口说。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S靠在危渊的座椅上对郁白进行死亡凝视。 “不用担心,我已经有一个alpha了。”危渊喝了一口冰果茶,神色淡然。 S瞬间嗝屁了。 郁白却很惊讶:“那他为什么不来接你离开呢?” “嗯......”危渊还在沉思要怎么解释,对方却自己领悟到了什么。 “哦,我明白了,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要提的。” 危渊不禁一阵迷茫,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他究竟想到什么了啊? 罢了,就让他自行体会吧,懒得扯淡了。 “那初步就这么说定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遇到你真是太幸运了。”郁白满脸微笑地调出自己的图码。 危渊添加了对方的账号,头像是一个咧着嘴傻笑的火柴人。 阳光小帅哥,这ID取得可真有灵性。 “那我就先不耽误你时间啦,我送你回去吧。”郁白询问。 “好,送到街拐角就好,宿舍楼可能不让靠近。”危渊也站起了身,两人一起下了楼。 “哦哦对哦,太高兴就忘记了。”郁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进入中心会面的alpha都需要经过严格的安检,并且佩戴一个检测身体各方面数据的手环,只能在公共区域活动,防止意外发生。 咖啡店一楼依旧是人满为患,他们好不容易才挤了出去。 阳光明媚,和风旭日。 “那就送你到这儿了。” 两人走到了步行街的街口,郁白朝危渊挥挥手,两人告别。 危渊心情也很好,嘴角挂着笑。 这一次同样短暂的相亲历程简直是在告诉他,天无绝人之路。希望是要有的,万一就见鬼了呢? 危渊掏出自己的蓝牙耳麦戴上,假装自己在打电话。 “哎呀,真高兴,老天开眼让我遇见这么好的相亲对象。怎么样,这边情况稳定,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呵,我哪儿敢回去啊。我现在要是走了,回来的时候指不定你就和那个傻子跑了。”危渊对着那个alpha一直微笑让S十分恼火。 “啧。”危渊抱了抱手臂,初冬的风还是有些凉的。 S的余光注意到了,想开口骂少年乱穿衣,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其实非常想问,刚刚危渊说自己已经有一个alpha了是什么意思。一路上他犹豫了许久,当年他指挥军队打仗都没有这样无法抉择过,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了顾虑。有几次他差一点就问出了口,话却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不肯出去。 还不到时候,S想着。 危渊没有再说话,他能感觉地到身边的男人在纠结一个问题,可是他们一路都走到D栋的楼下了,还是没有听到对方再说一个字。 要不是影子在去咖啡店的路上做出的那个举动,危渊是绝不会如此明显地暗示对方的,他从不轻易越出自己的安全范围。而现在他怀着不愿示人的希望,走出了自己温暖的小木屋,站在风雪jiāo加的黑夜中,提着一盏小灯等待着,结果什么也没等到。 他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双láng眼在黑暗中正凝视着这昏huáng的摇曳灯火,却磨蹭着利爪不敢轻易上前,只能跑到遥远的山峰上,对月孤嗥。 作者有话要说:中间部分配合霉霉的Call it what you want食用效果更佳 耶 ☆、奇迹再现III 电梯直接升上顶层,谁也没有说话。 “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怎么样?”乔安娜本来在沙发上吃着哈密瓜看电视剧,见危渊回来就立马按了暂停,一脸担忧地看着危渊。 “非常好。”危渊对她笑了笑。 乔安娜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翻身坐在沙发上看着危渊问:“对方人怎么样?家庭条件呢?” “人挺好的,家庭条件...”危渊这才想起来对方没有告诉自己家庭概况,而自己也忘记去看个人资料了,“啊我忘了。” “行吧,人好就行...”乔安娜歪着头思考着,“长得好看吗?” “还行吧。”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 危渊去吃了两块哈密瓜,甜滋滋的。而S却早就回到了危渊的卧室,感觉很自闭。 危渊和乔安娜聊了一会儿,去冰箱里拿了一盒冰淇淋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S还是坐在飘窗上。自从他来了之后,危渊就把飘窗整成了第二张chuáng,枕头软垫一大堆,此时的S就靠在其中一个上。 危渊见对方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就关上门,换上了一套柔软的睡衣,躺在chuáng上,打开了自己特意安装的全方位立体墙壁音响,随机播放歌单。 。"Knew he was a killer first time that I saw him. Wonder......。" (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他是一个杀手) 第一句歌词才刚刚放完,危渊就把外放关闭了,启动了自己的无线耳机。 S抬眼看了他一下:“怎么,还有我不能听的了?” 。"...But if he is a ghost, then I can be a phantom, holding him for ransom...。" (假如他是个厉鬼,那么我就是个肆无忌惮地勒索他的幽灵) “我很喜欢这首歌,不想给你听。”危渊看着手机,实际上却什么都没在做,只是将界面滑来滑去,花里胡哨的推送也都没看进去。 。"...Island breeze and lights down low. No one has to know...。" (海岛微风,灯光渐暗,没有人会知道...) S显然是不相信的,这首歌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前奏非常的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看来是吃了跟不上流行音乐cháo流的亏。 危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是郁白的新消息,对方询问下周三是否有时间出来野餐,就在中心后面的大平地上。 “没问题。”危渊想了一会儿后回复了对方。 按照惯例,omega在被选中之后的约会期什么事情都不用做,虽然平时也没什么大事也就一点网课。下周自己暂时也还没有计划,听说会是大晴天,很适合出门走走。 很久没有出去了,危渊想起自己曾经经常在外陪着家人散步、购物,仿佛永远都感觉不到疲惫。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一个可以一个月不出门的死宅了呢? “那我周三早上十点来在老咖啡店门口等你,欢迎带朋友。”信息的后面还附带着一个笑得很傻的狗头。 危渊轻轻地笑了出来,这个人真是。 “你在和谁聊天呢?”S注意到了,并提出了控诉。 危渊没有理他,裹着他的小被玩手机。 S沉默了片刻,打开了危渊的笔记本电脑——他确实可以用意念移动一些东西,只是会极其地费力,让他感到不适。 没过一会儿,窗前出现了一个地图的全息投影,那是迦勒共和国的版图,也就是这一块栖息着所有已知生物的大陆版图。 危渊没想到这个房间还会自带这种高端配置,注意力被全息的投影地图吸引住。 他一直都为自然地理而着迷,这个大陆的样子他已经在学校里看过了无数遍,甚至能自己画出一个比较jīng细的地图。一块广袤无比的大陆带着其周围的三个大小各异的岛屿,组成了地图的中心元素,陆地。陆地之外,就是海洋。 而海洋之外,是一片将这个世界完全圈在中间的白雾。对于他们来说,世界这两个字就只意味着白雾之中的巨大圆圈,而那一片无论用什么技术都无法探测的浓雾,就是未知。 “你这是要给一个地理常年S加的人上地理课吗?”危渊坐了起来,抱着抱枕靠在chuáng头。 S看了他一眼,之前自己没有想到少年是个地理学霸,随即莫名其妙生出一种自豪的感觉。 “不,你来给我讲讲。”S坐在chuáng边,心里盘算着。 一下子提到了自己兴趣所在,危渊想了想,开口了。 “迦勒共和国国土面积总共为三千万平方公里,划分为十三个行政大区,各区享有很大的独立自主权,在大宪/法明确规定的方面受国会区和神谕者内阁的统一领导...” “课本背的不错啊。”S看着危渊,对方这样讲话的时候总让自己想到在九区的胖秘书。他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可比性,等老子回去了就把那死胖子炒了,换成这个小疯子。 危渊没有察觉到S的分神,也不知道对方的思路已经朝着霸道总裁与小秘书的办公室play一去不复返,只是为被这样打断很不慡。 “国会一区,共和国的政治中心,由第一位神谕者Anesidora,也就是现在的副总统,负责大区的安全事务。副总统同时也是共和国公认的第一美人,无差别地征服了abo三性,是迦勒共和国三亿青年的梦.......” “打住,你这是说地理还是介绍征婚对象呢?”S听到危渊这样夸赞别人就很不高兴,要是被少年知道自己发消息的联系人就是三亿青年的梦,那还得了。 危渊懒得管他,自顾自地继续。 “二区是共和国的经济中心,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港口,由财政大臣Fiona统治。Fiona作为alpha也是无数omega的梦中情人,颜值仅次于副总统,性格qiáng势,信息素更qiáng...” “你给我——”S简直听不下去了。 “不过论信息素,还是十区大祭司Oracle最为qiáng大。十区是整个大陆的宗教中心,负责统领的是大祭司Oracle,与F同为第二代神谕者,人长得又好看,虽然一副冰山脸但是待人温和,作为一个alpha可真是难能可贵。” “呵。”S冷哼,Oracle那个白毛怪蠢起来的时候你是没见到。 “曾经还是我的理想型呢。”危渊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曾经还在日记本里贴过大祭司的照片,逝去的青chūn啊。 这句话简直是踩了S的脚,他忍了又忍,总算没有破口大骂:“你倒是说说九区,你是不是对九区有什么意见?” 危渊吃了一大口冰淇淋,想了想。 “九区是共和国的军事中心,马洛里山脉几乎纵跨了整个大区。九区有着世界上最大的兵工厂,军队qiáng度没有任何大区可以企及。”他又吃了一口才继续,牛奶味真是人间瑰宝。 “军九区由第三代神谕者Slaughter统治。据资料记载,此人心狠手辣,铁血无情,杀人如麻,给九区蒙上了一层恐怖的yīn云......” S又开始日常黑脸,危渊已经看习惯了,刚开始还会有些畏惧,现在内心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想笑。 “你们这教材是谁编的,我他妈......”S瞪着危渊。 危渊无视,又不是我编的,瞪我有用吗:“按理说应该是由十区统一编制分发的。” 好你个白毛怪,S在心里给Oracle记下一笔。 “Oracle那个白毛怪你就不用想了,他是个性冷淡。”S开始了,“还有那个Fiona,你知不知道我这次会死,头号嫌疑人就是她。” 危渊愣住了,那句我就喜欢性冷淡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财政大臣谋杀军事总司令,这是什么剧本。 “还有A,人家是个beta,而且早就有意中人了,你就别做梦了。”S也懒得管自己是不是一时说漏了嘴,现在的重点是要让危渊看清神谕者内阁里的那些人的真面目。 危渊一脸淡然地看着他气急败坏,心里却在思考S刚刚说的话。 “你好歹是个‘杀戮’,到底是怎么死的。”他脑内剧本也很多,什么权利斗争,什么相爱相杀,什么杀人灭口都出来了。 S早就猜到刚刚的失言一定会被这个人抓住不放,他也懒得糊弄:“她要是来硬的,我一定不会出事。可是她这种人,善于分析利弊,观察猎物,攻击别人的弱点。” “我被下了毒。” 这段时间影子始终没有提及自己究竟是怎么死亡的,危渊没有预料到他会这样坦诚。 被下了毒,这倒是有可能。 可是Fiona现在依旧是财政大臣,新闻也没有任何相关报导。假如S就这么回去了,会不会再次被暗算。 S看出了危渊的顾虑,心情慢慢好转:“但是我最终并不是被那一剂□□杀死的。” 他在中毒后被送去抢救,最终在神谕者逆天的体质下挺了过来,只是陷入了昏迷。昏迷中他有几次有过很短暂也很模糊的意识,而在最后一次他迷糊地清醒过来时,他隐约感觉到身边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然后就遇见了危渊。 他始终想不到那一个人会是谁。Fiona和她的心腹当时被Oracle彻底控制了起来审讯,自己的病房也不是一般人想进来就可以进来的。 “别想了福尔摩斯。”S不愿意让这种事情进入少年的世界,qiáng行打破了危渊的思考,并把跑偏的话题带回了正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看地图吗?” “你想考老年大学了?”危渊抬起头看着他。 我真是捡到鬼了,影子差点也翻了个白眼。与人朝夕相处,总会被染上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习惯。 “第九区,占地近三百万平方公里,军事实力足以以一打四,还有近一万公里的海岸线,经济发达,基础设施完善。”S看着危渊的眼睛,开始介绍自己的领土,却不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在危渊眼里就像一只开了屏的公孔雀。 这下又很像霸道总裁,危渊看着S,心里有点想笑。 “暗示我去买个海景房?”危渊如是问售楼先生。 “暗示你找人眼光要高一点,反正不允许比我低。”S很自信整个迦勒共和国都不会有任何大区能与九区的军事实力比较,并且丝毫没有觉得这个比较范围很片面。 “唔...”危渊假装思考了一下,“有道理,果然我还是去追求大祭司先生吧。” 千里之外的大祭司先生在做祷告时忽然打了个喷嚏。 ☆、奇迹再现IV xxxx年xx月xx号,晴。今天阳光明媚,气温适宜,我要去和郁白同志郊游野餐啦,当然了还带着乔安娜和拖油瓶。 危渊在自己的纸质日记本上写下这么几句话,字迹工整清秀,还在后面画了一个横着的笑脸。记录完这些,把日记本收回抽屉,危渊就背起包去门口换鞋。 原本的计划是去后面的矮山上铺个野餐垫烧烤,乔安娜知道了后叫危渊相注意安全,宛如一个忧心忡忡的老母亲。于是危渊就邀请了老母亲同去,以作监督和考察。 “我觉得不太对劲。”危渊小声对身边的影子说。 一行人在山顶会面,危渊给他们两个人互相介绍彼此。三个人一起布置好了烤架、遮阳伞和餐垫后,郁白和乔安娜在负责烧烤,啥也不会的危渊被安排地明明白白,坐着旁观,气氛一度十分和谐。 郁白还是那一副大男孩儿样,笑容比冬日的太阳还温暖,为了不让危渊他们感到不适还特意喷了气味阻隔剂,正在和乔安娜争夺主厨之位。 但是乔安娜就有些不对劲了。 危渊认识了这个神经大条的人来疯那么多年,对方有一点反常他都能察觉到。今天,他发现乔安娜居然有一瞬间出现了类似害羞的表现。这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事情不太对劲。 “导演,有情况啊。”危渊眯着眼打量那两个互相battle烤串的人。 “嗯?”S看着山下的风光,没反应过来危渊指的是什么。 “......” 危渊翻了个白眼,这人也是情商欠费玩家,恐怕还是停机了的那种。 “郁白和乔安娜。”危渊小声提示他。 S转头去看那两个人,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心中大喜,好嘛,敌人自我解决了。 “这可真是好事。”S面带笑意,平时看起来冷漠凶恶的脸居然在此时看起来有点慈祥。 危渊啧了一声,看透了影子的脑回路。这下好了,剧本很有可能要变成“绿”野仙踪了,烂大街却真实,自己的角色也要变成被抛弃的小绿帽。 可是他忽然就觉得很高兴。 不是为了自己的剧本有了合乎情理的结尾,而是为了乔安娜。他与乔安娜相识多年,虽然危渊嘴上不爱说,心里也不想安上这个肉麻的定义,他很爱乔安娜。 郁白是一个很好的人,就像一个向日葵,似乎永远都面向着积极的一面,带着帅气又极具感染力的笑容,待人温和有礼,处事稳重沉着。要是再加上一件白上衣,一条运动裤,一个篮球,那会是多少校内女生的梦啊。 而乔安娜,就是一个小太阳。 危渊从未想过,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人初次见面就表现地如此契合,如此般配,就好像是天生一对。 “命运...”危渊看着烤架边上的两个人有说有笑,郁白还在和乔安娜讨论如何配料才能让烤肉更加美味。 “你说什么?”S没听清少年刚刚的呢喃。 危渊回过神来,有些莫名的不开心,“我说你是个猪。” “.......” S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被变换物种,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警惕起来:“你该不会是看到自己相亲对象被抢了不高兴吧?” “屁。”危渊揉了揉眉心,就没有人能给这人情商缴一下费吗。 “危渊!快过来!”乔安娜的喊声打破了这边互相不对线的气氛。 危渊站了起来,穿上鞋就往那边走。 “你来尝尝,哪一串好吃。”乔安娜递给危渊两串还滋滋冒着小油泡儿的烤肉,香味四溢,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危渊chuī了chuī,把两串全吃完了,心满意足地□□了□□嘴。 “怎么样?”乔安娜盯着他,开始bī迫美食家公布参赛结果。郁白也在一边看着他。 “嗯......”危渊明白自己陷入了厨王争霸赛的漩涡,夹在两串都极其美味的烤肉中间十分无奈,只能实话实说,都挺好吃的。 乔安娜不愿意了,一定要危渊说清楚。 危渊看了郁白一眼,对方正带着笑凝视着乔安娜,很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打量。 那眼神中的东西,危渊很清楚是什么。 “好了好了,我觉得郁白选手更胜一筹。”危渊下了结论。 乔安娜眼睛一瞪:“我还没告诉你哪串是他烤的呢!” “拉倒吧你,你做的东西我会吃不出来?”危渊摆摆手,这段时间在中心一直都是乔大厨在养着他,味道早就忘不了了。 “行了行了,你要虚心地向郁白同志学习。” 郁白闻言笑了笑,想到了危渊一直就一个人在伞下坐着,有些不太好,于是就对危渊说:“可不敢当。危渊你要不然来切肉吧,毕竟今天我们约好了出来演戏的。” “没事,我今天就是没有感情的周扒皮,你们好好gān,我负责吃。” 危渊说罢,背着手走回了野餐垫,又回到了伞下的yīn影。 坐定了,他又觉得有些不高兴,有点失落,不是因为被冷落在一边,是为了别的。 “怎么了,周扒皮不高兴了?”S倒是注意到了危渊细微的情绪变幻。 危渊侧过脸,看着身边的影子,越看越不高兴,翻了个很大的白眼,扭过头去不理人了。 这个白痴。 白痴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被骂了,很有些想不通,琢磨了会儿,始终都没想到危渊是因为被喂了一把刚出厂的狗粮而消化不良。 危渊放弃了自寻烦恼,看着那两个才第一次见面的人,心里感叹命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谁说的福无双至,一个郁白,既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又解决了乔安娜的终身大事,上天真是待自己不薄。 假如郁白真的和乔安娜成了... 危渊还没来得及思考乔安娜要是离开了自己的空巢老人生活,就被手机的提示声打断了思路。 中心的系统通知,这个周末危渊要单独去做一个心理评估。 危渊不是很懂,心理评估不是只有在进入中心报道的时候才会有的吗?而且这就又让他想起了那个奇怪的心理医生,心中一阵不适。 “可能是因为你上次把相亲搞糟了。”S看着通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心理测评,第九区的中心向来是没有这个规则的。 而第五区这个地方,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事实上每个大区都会有自己独特的观念和规则,甚至是法律,就像是一个个独立又迥异的小世界。 “麻烦。”危渊很不喜欢自己的日程表里突然多出什么计划之外的项目,尤其是这种自己无法准备的东西。 烧烤准备的差不多了,郁白和乔安娜把危渊喊了过去,几个人就这么站在烤架边上吃了起来。滚烫的瘦肉与各种刺激味蕾的佐料混在一起,带着淋漓的热油,在齿间翻滚。 他们还打开了两瓶果酒,危渊对酒jīng有奇怪的反应,不能喝多,就只是从乔安娜的瓶子倒了一小杯。金huáng色的酒也不知道是什么水果酿成的,才喝了一口,危渊就觉得这酒度数奇高,再从乔安娜手里拿了瓶子看度数,看到明晃晃的37度时他的嘴角都开始抽搐起来。 他不禁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人,都是拿着瓶子就往嘴里来,心情有些复杂,想着万一这俩要是全倒了,自己是先跑呢还是报警呢。 郁白似乎酒量不错,脸色如常,还在一边烤肉一边吃。 可是乔安娜喝了小半瓶就开始有点不对了,脸色开始微红,呆呆地看着烤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什么话也不说。 “乔安娜,乔安娜?”危渊叫了两声,可是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还在盯着烤架参禅。 “郁白,你带的酒度数也太高了吧?”危渊有点担心乔安娜会把脑子喝坏,看向还在刷油的炊事员郁白。 “啊?”郁白抬头看了看危渊,表情无辜,“这酒是乔安娜带来的啊。” 危渊一时语塞,跟郁白说了声抱歉。他也是真没想到,也真想不通乔安娜带这么两瓶烈酒是为了什么,自己带来的酒开了自己却是最先阵亡的那一个。 这是乔安娜似乎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话,谁也没听清。 “你说什么?”危渊低头靠近乔安娜,想听清楚她的话。 “对不起!”乔安娜突然抬起头,大声嚎着,把危渊和郁白都吓了一跳。 另外两个人都还不知道这是在演哪出呢,她就哭嚎着扑到了危渊身上,抱着危渊就嘤嘤嘤了起来。 “对不起,危渊...”乔安娜把头埋在危渊的肩上,因为omega的身份免于S的死亡凝视。 “怎么了?怎么就对不起了?”危渊心中有了猜测,但是状况过于诡异,他也不能确定,只能抱着乔安娜一脸茫然地看着郁白,而后者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面面相觑。 “我...危渊...他...”乔安娜说话还是含含糊糊的,忽然就从危渊的怀抱里出来了,自己站着,拿起酒瓶又是一大口狂灌。 危渊和郁白见状赶紧去抢酒瓶,等他们夺过瓶子的时候酒都差不多只剩三分之一了,不由得一起头疼。 “你到底想gān什么啊我的姑奶奶?”郁白扶住了乔安娜,小心翼翼的,又怕她摔了又怕捏疼了她的手臂。 乔安娜抬起眼皮,看了他半晌,忽然就挣扎起来了。 “你简直是个Lust!你真是...别过来啊!”乔安娜突然就指着郁白嚷嚷起来了,身子往后一倒,被危渊接住了。 “危渊,危渊...对不起。”乔安娜又重新靠回了危渊那里,而危渊则是捧着个老祖宗不敢轻举妄动。 “我不是故意要抢你alpha的...”说完,乔安娜就捂着脸开始嘤嘤嘤起来。 危渊和郁白茫然的对视了一会儿,只见郁白也欲言又止了起来,嗫嚅着说:“危渊啊,我也不是故意要抢你好朋友的。” 危渊几乎一个白眼就翻过去了,你们俩可真是天生一对。 这种场景,这种对话,放在哪儿不是一出“痛遭男友和闺蜜双重背叛”的大戏,堪比回家的诱惑。可是此时此刻,气氛更加诡异bī人。 危渊没喝多少,还算清醒,蹙眉问郁白:“可你们才第一次见面。” “我知道是这样,但是我能肯定,我从没这样对一个人动心过,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了...”郁白舌头有点打结,但是眼神无比的坚定。 “真的,我发誓,拿头发誓。危渊,你信我。”郁白举起手开始发誓。 “别别别,你对人家爸爸发去。”危渊感觉自己突然就变成了要jiāo代女儿的老父亲,一个头两个大。 乔安娜又说了一句什么话,还是模模糊糊的。 “什么?什么比我更需要?”危渊感觉这是在考验自己的听力。 乔安娜没有说话,又开始嘤嘤嘤。 “算了算了,把她放野餐垫上吧,等她酒醒了再说。”危渊把乔安娜jiāo给郁白,自己实在是拖不动这个女酒鬼。 郁白把她抱了起来,公主抱,丝毫没看出吃力。 危渊看着公主抱,又看了看一直坐在野餐垫上看戏的S。 “呸。” ☆、奇迹再现V S很不解危渊为什么要呸自己,为了避开乔安娜和郁白,他离开了野餐垫走到了危渊旁边站着。 “祖宗,我又怎么惹着你了?”S拿肩膀撞了撞危渊,幸好郁白注意力全在乔安娜身上,没有看到危渊被空气撞歪身子这一奇异景象。 “呸。”危渊懒得理他,又呸了一口。 S想了想,忽然领悟到了什么:“怎么着,你是不是想要公主抱了?” 终于情商在线了一次,危渊撇嘴。可惜在线的不是时候,这人戳破了危渊不愿承认的小心思,只会导致恼羞成怒。 “放屁。”危渊不想在和这个大麻烦站在一起,径直走到野餐垫旁边,去看乔安娜的情况。 乔安娜还是一副喝高了的样子,躺在大大的遮阳伞下的yīn影里,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些什么,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郁白见她睡过去了,就坐在旁边守着,看着乔安娜若有所思。 “她可真是能折腾,带着种酒来gān什么。”危渊也在一旁坐下,午后的太阳暖洋洋的,就是有点刺眼,只能眯着眼睛看这个柠檬huáng的世界。 “危渊。”郁白在看了一会儿乔安娜之后,抬起头看着阳光中的危渊。 “嗯?” “我想,我会带乔安娜离开这里。”郁白眼睛似乎被大太阳照得有些睁不开,垂下了眼,看着米huáng色格子的野餐垫。 危渊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觉得...在这种地方,乔安娜能和你走,也算是件好事。” “我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的。”郁白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乔安娜,“可是你呢,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危渊想着,自己或许不是一个人了,不由得笑了笑。 “我自己会处理的。” 郁白点点头:“我想你们两个在一起这么多年,乔安娜要是先离开了,她一定也会很不放心你。” “我都是快成年的人了,她还老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 危渊知道乔安娜一直都在照顾自己,因为自己不善jiāo际又不愿主动求人的性子,因为自己贫乏的社会经验,因为知道自己害怕一个人。乔安娜就一直像一个姐姐一样,陪在危渊身边,小太阳照亮了危渊天空的一角,已经许多年了。 遇见这样一个人,危渊始终心怀感激。 现在,那个人遇见了自己命中注定的人,要离开了,可是危渊还是由衷地感到高兴。 哪怕那个人出现在她眼前不过几小时。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中心配对时只需要见一面就订婚的例子不在少数。只是别人是因为确认了外在条件,觉得可以繁衍后代。 而他们,危渊能感受得到,是因为一见钟情,而觉得可以厮守终生。 那次野餐,他们一直坐到了快要日落西山的时候。乔安娜醒来的时候还在为自己的失态而尴尬不已,在危渊和郁白的劝说下才从遮阳伞后走了出来。 危渊告诉了她自己和郁白只是在演戏,这才消除了她的罪恶感。 最后他们一起下了山,郁白与他们告别,各自都在铅huáng色的夕阳中慢慢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在地上留下了几道长长的斜影,渐行渐远。 周四,危渊睡了大半天,常年缺乏运动导致他体能极差,只是出去爬山野餐了一次就有些身体被掏空,躺在chuáng上什么都不想gān。 周五,乔安娜出门和郁白去看电影,危渊婉拒了他们热情的邀请并表示珍爱生命,远离狗粮。于是就这么和S又在卧室里呆了一天。 “你就不能多出去走走?”这么长时间了,S还是无法接受危渊几乎可以永远不出门的宅性。 “为什么要出去,我又没什么事要做。”危渊抱着一大盒冰淇淋,看着电视剧,今天是巧克力味的。 “大冬天的,少吃点冰的。”S看着危渊裹在带电暖的被子里吃冰淇淋,只觉得这个人真是不可多得的奇葩。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及时行乐的危渊在周日还是迫于中心的yín威踏出了51层的电梯门。 令他更痛苦的是,这一次的心理测评医生居然是上次那个怪人。就像上次一样,危渊又填写了几张问卷,安静又诡异的气氛让他整个人都感到并不适,那个医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怪又让危渊反感。 这一次对方问了危渊几个问题,譬如对于上一次匹配失败有什么想法,问他觉得是谁的错,以及像是对未来的态度之类的问题。 敢情这是迟来的获奖感言环节吗? 危渊翘起了二郎腿,有什么说什么,鉴于医生在一边记录情况,用词还算比较客气。 令人自闭的整个测评环节结束后,危渊看着医生将自己刚刚作答的问卷和谈话记录放进了一个金色的文件夹中。如果危渊没看错的话,那个金色大文件夹里还放着自己的家庭详细资料和身体数据表。 中心的所有文件夹都是纯白色的,危渊不明白这个金色的文件夹意味着什么,但是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在一个容不得与众不同的封闭环境中,论起保证自身安全的措施,与众不同应该是排在倒数的选项。 回到宿舍的时候,乔安娜已经结束了与郁白的约会,在沙发上看书。 “中心又让你去做心理测评了?”在得知危渊出门gān什么去了之后,乔安娜立刻放下了书,看着危渊。 “对啊,怎么了?”危渊不知道为什么乔安娜会有这种反应,就好像自己是被抓去审讯了一样。 乔安娜看着危渊:“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危渊把自己对医生说的话大致概括了一遍,乔安娜脸上那种忧虑的神色却愈发浓郁。 “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危渊被乔安娜少有的严肃神色惊讶到了,开始反思自己所说的内容,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毛病。 “危渊,你最好还是表面应和一下中心的思想观念,白房子这种地方,太出众了会被针对的。”乔安娜看着危渊,面色严肃,那样子让危渊感到有些陌生。 之后危渊因为乔安娜的那些话和反常态度思考了很久,也没有思考出什么所以然,只是隐约感觉乔安娜有什么事没有跟自己说。 时间就这样一如既往地流逝着,危渊每天都在宿舍里呆着,看书,看电影,听音乐,与S斗嘴,看着乔安娜偶尔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门,又一脸快乐地回到宿舍。而郁白也去中心申请了更改匹配对象。 一切都在平缓而不可抗拒地前进着,日子就像一群迁徙的大象,朝着远方缓慢地行进。 有一天,乔安娜和郁白告诉危渊他们要正式登记匹配成功了。 危渊带着微笑接收了这个消息,心怀喜悦,也怀着别离将近的酸苦。这种感觉让他回想起了自己离开家,坐上前往白房子的车时,母亲站在车边目送自己远去的样子。 现如今,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和家里再联系了,他知道家里人对自己搞砸第一次匹配很不满。而这一次自己的匹配对象又和与自己相识多年的乔安娜在一起了,家里人知道后会多么失望和愤怒,外人和那些尖酸刻薄的亲戚又要怎么看自己家的笑话,他都不愿意去想。自己的母亲又是一个多么要qiáng的人... “当妈的是个被alpha抛弃的,生了个儿子还青出于蓝胜于蓝,被拒绝两次。” 他不用脑子都能想象到那群人会说出什么恶臭的话。 就这样,危渊坐在自己的卧室,眼睛就红了。 S见他这个样子,连飞醋都顾不上吃,不由自主地就来问他究竟怎么了。 这还是危渊为数不多的不想告诉S实话的一次,他可以告诉对方自己舍不得乔安娜,却不能告诉对方另一半的难过从何而来。那样的话,在危渊看来,简直就是在卖可怜求着别人选择自己。 这种事情,他做不到。 S也没说什么,只是很安静地陪他坐着,就这么过了大半个下午。 之后的一天,危渊接到乔安娜的电话。 乔安娜忘记带自己的小礼盒了,求危渊给她送到教堂里去。 等到危渊来到中心那个唯一的教堂时,他发现那里已经被布置地和婚礼现场一样,顿时就明白了那两个人在搞什么事情。 在中心匹配成功的omega一般是由自己的alpha接走,直接住进结婚对象的家里,至于婚礼这种事情,按照双方意愿之后再说。 每当有alpha或是omega说自己想要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时就会有人开玩笑:你以为你是beta吗?他们大都没有恋爱的时间或是条件,毕竟繁殖才是这个中心存在的意义。 乔安娜穿着一件白色的大摆婚纱站在过道的尽头,长发被jīng致地编织,一半盘在一起,手中拿着一束洁白的捧花,犹如古希腊神话中的女神站在自己的神殿中,周身都似乎多了一层柔和的白光。 这还是危渊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乔安娜,就像是被拨开了缭绕的云雾,一轮新月正在冉冉升起。 “危渊。”乔安娜看到危渊站在门口,眼睛笑得弯成了两个月牙儿,招手示意危渊过来。 “法定的婚礼要在外面举行,乔安娜怕你不能来参加就把正式的婚礼安排在了这里。”郁白穿着一身定制的黑色西装,站在乔安娜身边就像是童话里高大英俊的白马王子。 危渊一时心中感觉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乔安娜看到危渊这个样子就知道他现在心情很复杂,上前抱住了他:“你可别哭出来了啊,虽然我要先离开了,你一定也会找到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的。相信我,危渊。” “谁要哭了?”危渊微微皱眉,很不愿意承认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真的有点鼻酸,“总算是把你这个不省心的送出去了,我这个老父亲真不容易。” 乔安娜笑了起来,声音却低低的。 教会的一个神父来了,危渊就坐在底下的长木椅上,看着乔安娜和郁白站在神父面前,听着神父念诵仪式中必要的祷文。 他们互相宣誓,互相亲吻,在神的殿堂中,归于彼此。 危渊眨了眨眼。 他一直都不介意一个人前行,甚至觉得这样挺不错的,自己不用去适应别人,也不用担心别人进入到自己的世界。他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生活规划,可以较为有条不紊地前进,也还算安于现状。 他一直都是沉默的旁观者,就像现在这样,坐在观众席,静静地看着。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孤独是真是存在的。 仪式举行完毕,乔安娜亲吻了郁白一下,说了句什么。后者则红着脸离开了大殿,好像是要去拿什么东西。 “危渊,你知道这些白色的花是什么花吗?” 乔安娜带着危渊在教堂外面的小径没有目的地漫步,看着两侧草地上零星的白色花朵问。 危渊摇了摇头,他向来只能分辨一些很烂大街的花,这种花一般都被他归类为野花那一类。 “通泉草。”乔安娜看着地上的白花出神,“这种花的名字叫通泉草。” 危渊看向乔安娜,不明白这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花为什么会引起乔安娜的出神。 “危渊啊,我今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乔安娜还是看着那些小花,但是不再处于出神状态,她眨了眨眼,似乎在整理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和中心对着gān。”乔安娜抬起头,面色严肃地看着危渊。 她说,在第五区,毒品贸易,违法犯罪都可以被容忍,可是一个违背社会意愿想要追求自由的omega是不会被容忍的,甚至还会带来危险。 危渊没有想出乔安娜指的危险具体是指什么,假如说是他人的排斥和污蔑,这对于自己来说也不算什么问题。 而乔安娜也没有告诉危渊,那个危险究竟指什么。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但是...危渊啊,这里的现实太难改变了,或许你找一个合适的alpha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乔安娜看着危渊:“对不起,我抢了原本属于你的alpha,真的很对不起,危渊。” “说什么呢,我和他本来就是约好了演一段时间就找借口分手的。”危渊带着微笑拍了拍乔安娜的脑袋,“现在这样的结果,不是最完美的吗?” 他安慰着乔安娜,说今天是她新婚之日,要高高兴兴的才行。 乔安娜没有说话,还是显得心事重重。 危渊都看在眼底,他知道乔安娜还有事情没有告诉自己,对方很想告诉自己,却因为什么因素而开不了口。 他不是一个喜欢挖掘别人心事的人,你愿意说他就会认真倾听,你说不出口他也会安静地陪伴你。 最后,郁白开着一辆敞篷跑车来接乔安娜,带着满脸的幸福。 危渊站在路边与他们告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切开始过的事物,都会有它结束的那一天。 在车开动的那一刻,乔安娜往危渊手里塞了什么东西,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之后就被跑车带向了公路的出口,再也没有回过头。 危渊没有听清楚那句话,但是从口型来看,那是一句“对不起”。 阳光依旧明媚,公路边微风习习,空气中是泥土与草植的微腥,世界太过于明亮,刺得危渊无法完全睁开眼睛,看不清它的全貌。 多么奇怪,有时候过分的白,也会使人看不清事物的真面目。 危渊站了很久,在他摊开掌心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什么。 通泉草。 作者有话要说:目前更新最长的一节 流泪了 ☆、Wolves I 乔安娜离开来了,D栋的顶楼就像是被静音了一样,危渊一个人制造出的声音还不足以填满这个过大的住所。 危渊对于独处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而他现在既庆幸有另一个非实体的人陪着自己,又感觉有些头疼。 自从危渊一个人回到这个搬空了一小半的住所,影子就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仿佛在思考什么大事。 “你在想什么?”危渊实在是不习惯这样被人注视着,忍不住瞪着S问了出来。 S坐在沙发椅上,翘着腿,还是用一种心怀计算的眼神看着他。 “乔安娜走了。” “嗯。”危渊在大脑里猜测这个人究竟想说什么,现在这个空旷的大房子里只有自己和他两个人,准确来说只有自己一个还是人。 这么想着危渊心里就有些开始发毛了,有点像什么凶宅密室逃脱类的恐怖游戏。这人究竟要gān嘛? S摸了摸下巴:“那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所以呢?”危渊放下手里的手机,警惕地看着他。 都这么久了,这个人还是这样多疑。S看着危渊,对方在自己眼里就像一个瞬间警戒起来的猫,紧紧盯着不对劲的方向。随时准备进攻或是躲避逃跑。 多疑是好事,S闭了闭眼。 “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谈。”S放下腿,站起身走到危渊面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了。 危渊听着椅子与地板摩擦的声音,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谈什么?” “恋爱。” S脸不红心狂跳地说出了这两个字,面上是一副大义凛然临危不惧,实际上大脑里的自己已经在拿着□□对天扫she了。 这个套路还是昨夜趁着危渊睡沉了,才打开电脑请求外援得来的。 Anesidora不能问,人家情感状态特殊,这种事情最好不要拿去刺激她。 那就只剩Oracle了。 在S艰难地发送求援的祷告信息之后,大祭司先生很快就给予了三个字的回复:你等等。 又过了几分钟,对方发来了几张图片,上面有很多对话示例。S看了几个觉得头皮发麻,半信半疑地问对方到底靠不靠谱。 大祭司先生表示这是他的教众告诉他的,并且告诉S人民群众觉得这些话可行性很高,发给S的都是他自己觉得很有逻辑并收藏了的部分。 最后S选了个最顺眼的一个。 危渊听到这两个字后,愣了二点五秒,随即感概万千,想不出来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冒出土味情话,究竟是从哪儿看来的? 这算是,告白吗。 危渊看着S,心跳开始不正常,但是面上却不知为何一点表情都没有,甚至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于是一个告白的场景,两个当事人就这么面无表情地促膝而坐,空气里都是安静。 幸而没过几秒钟S就开始急了,对于危渊的呆滞有些不安:“所以,这位演员,你怎么说。” 危渊从不可名状的情绪中奋力挣脱出来,想了想,尽量保持平静地开口了:”导演,你这算不算潜规则我啊?” S一时语塞,没想到危渊会突然这么说,下一秒思绪就飘到一些不可告人的关于潜规则的剧本上去了。 “我是认真的,说什么呢?”S装模作样地咳了一下,还在努力绷着身体,“你要是想我潜规则你,也不是不行。” “哦。”危渊松了松肩膀,身子向后靠在了沙发上,心中有点信息杂乱。 这个白痴混了那么多天,为什么非要等乔安娜离开了才突然提出呢?搞的自己一时间措手不及,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危渊轻咬着下嘴唇,这件事来的突然,却又不完全在意料之外。 心中仿佛有一团快速膨胀的泡沫,不可抑制地填满了整个胸腔,还在不停地往外推挤着,想从嘴巴里冒出泡泡来。 这样很危险,危渊加重了咬住自己下嘴唇了力度。 S被少年那一句不轻不重的哦堵住了,看了一眼危渊被咬地发白的下嘴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看上你这个奇怪的omega了...”S不自在地掰弄了一下手指,做一件没有经验支撑的事情,就算是向来无所畏惧的他,也需要勇气。 “我是迦勒共和国第九大区的首领神谕者,Slaughter, 我不记得我以前的名字,也不记得我还是人类时有没有和别人相爱过。” “是,我就是喜欢上你了。你呢?” 危渊嘴角的笑意已经有些无法控制了,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S又接着说了下去。 “你不答应我也没关系,再过几天我就会回国会区,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到时候就算你想跑,也没办法再像对待中心里那些alpha一样敷衍过去。” S声音低沉,不徐不疾地坦白自己的计划,似乎是早已在心中做出了完整的应对步骤。他紧紧地盯着陷在软沙发里的危渊,猎物已经无处可逃。 他这个样子危渊想起了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的情景,也是这样的一个人,沉着中带着蓄势待发的攻击性。危渊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我会把你关在一个绝对无法逃脱的地方,安上监控脚环,你余下的一生都要和我度过。” “但是我不会bī你生孩子。”S补充了一句。 危渊闻言忽然笑了起来,S有些不解,自己的计划在普通人看来应该是不符合道德和法律的,甚至可能会有点恐怖。这个小疯子在笑什么。 “这要是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听了,你就不怕把人吓跑吗?”危渊笑着看向S。 危渊是个很骄傲且好qiáng的人,他向来就喜欢优秀的东西。他从不愿意被别人压制,也不愿意放低身段去应和别人的感情。他不想被驯服,但是同时却又极其矛盾地渴望被征服。他希望能有一个优秀到让自己仰慕的人出现,让自己心甘情愿地被折服。 S过了几秒才反应出这话里包含的意思,原本生出的威胁气氛一下子烟消云散,被意外与铺天盖地的欣喜取代。 很快他努力稳住了情绪,控制住了想扑上去的欲望,声音却已经无法掩饰地变得低沉粗重:“小疯子,你想好了把话说清楚,要是敢耍我...” “耍你怎样?”危渊眨了眨眼,翘起了腿,面带笑意地靠在沙发里看着面前有些坐不住的影子。 S看着他这个神气的样子,心中恨不得把这人揪到卧室里去好好教育一下,而目前只能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是敢耍我,我就把你打得下不来chuáng。” 危渊一时语塞,这人不会还有家bào倾向吧? 随即他就想到了对方是准备用什么东西打。 一阵安静后,危渊舔了舔后槽牙,看了一眼S裤子某个依旧平静的部位,脸上挑衅的笑意愈发明显了:“那你来啊。” 呵,一个没有实体的影子,下不来chuáng就别夸张了吧。 S像是被对方毫不在意的眼神烫了一下,一瞬间脱离了椅子,两个手抓在沙发椅的扶手上,将少年禁锢在自己的面前。 危渊来不及放下的腿还在半空中,正好处于男人的中间,有些尴尬地发凉。 S太高大了,以至于这样一来他几乎整个人都弯曲着,危渊需要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面对突然被压制在yīn影中的状况,危渊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后缩,整个人都陷进松软的沙发里。太近了,他不习惯与人处于这样的近距离。虽然对方不是实体——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自己的脸却被人揪住了。 危渊脑子瞬间在线,他突然想起这人是可以碰到自己的。平常都没有近距离接触导致危渊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档子事儿。 刹那间危渊心头一凉,完蛋了。 “你刚刚说什么?”S揪着少年的脸,用合适的力度bī迫对方抬起头来,面对着自己。 看着离自己鼻尖只有不到五厘米的人,危渊瞬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没说话啊刚刚。” 危渊带着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S,心里已经开始慌了,破屋偏逢连夜雨,为什么对方偏偏能触碰到自己。 少年这一笑让S怔住了一会儿,随即狠狠地闭了闭眼,心里骂道这个小狐狸jīng。 S的左手抚上了危渊的脸颊,过于大的手掌几乎占了少年的半边脸。危渊能感到比较模糊的手掌触感,还是那样没有温度的冰凉,就像他们相遇的第一天。 危渊被他这样看得十分不自在,整张脸都像是烧了起来一样,靠着那张冰凉的大手稍微降降温。 少年耳尖的绯红被S觉察到了,不禁伸出一根手指去拨弄。 突然的触感使危渊条件反she似的轻轻抖动了一下,他瞪了始作俑者一眼,而后者没有丝毫悔过之心,反而笑了。 “你别动。”S轻轻地说,左手还在少年的脸庞上,防止对方躲避。右手则顺着jīng致的锁骨,朝着危渊的侧颈移动,悄无声息地控制住了少年。 S缓缓低下头,余光里身下人的睫毛似乎都在因为紧张而轻轻颤抖着。两人鼻尖相触,S甚至能感受到危渊呼出的温度,是温暖的。 就在S快要接触到他渴望品尝的地方时,危渊以极快的速度拿没穿鞋的脚踹在了S的大腿上,双手抓着对方的脸往后一推,双管齐下,距离瞬间拉开。 刚刚带着颜色的气氛一下子烟消云散,S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脸复杂地看着还坐在软沙发椅上的危渊。 “还没开始呢就动手动脚的,你把我当成红楼的小姐了吗?”危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上似乎还是稳如老狗。 红楼是第五区最有名的红灯区,常年昼夜颠倒,在白天看去只是一个没什么人的老街区,只有到了夜晚,什么魑魅魍魉都走上街头,才开始可怕的狂欢。 危渊开始有些后悔了,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太不自然了。 可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关于爱情,家庭常年的yīn影早就已经先入为主,他也习惯了排斥alpha,排斥亲密的接触,排斥相信。 他也想就这样静静地不动,让S继续,可是他尝试失败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自己这个扫兴鬼又成功地破坏了一次气氛。 危渊有些不安起来,不敢再去看被自己踹翻的影子。 “我说,不能一棍子打死一船人。”S坐了起来,在危渊的脚边。 他把手搭在了危渊的膝盖上,头也靠了上去,仰着头看着脸色有些不对的少年。 自从他成为神谕者后,就再也没有仰视过什么人了。 “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从来没有,也绝不会在这方面有犯罪记录。以□□义起誓。”S举起手对天发誓。 他知道危渊心里的提防与不信任,也知道对方现在对方一定在担心自己会不会不理解,会不会觉得他反应过激。 多么幸运,他知道。 “给我个机会,我要是骗你,就把整个第九区连着军队,全都给你。” 危渊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自己再也控制不住胸腔里膨胀的泡泡,只好让它们都溢了出来,脸上的笑意也化开。 “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鸽了对不起嘤嘤嘤...章节被锁了,头疼 ☆、Wolves II “你下去。” 危渊穿着睡衣抱着枕头站在chuáng边,面色不善地盯着躺在自己chuáng上的S。 本来今天下午那一出之后两人关系还算和谐,在S的指导下危渊给自己做了一顿晚饭,吃到第一口的时候他就开始怀念乔安娜了。S在一边事不关己地看着他与自己创造的黑暗料理作斗争,遂被痛骂。 危渊怀着沉重的心情送别了那碗东西,下一秒就点了个外卖。 晚上危渊洗完澡,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从浴室出来,准备如往常一样钻进温暖柔软被子里看电视,结果一开卧室门就发现chuáng上又多了一个人。 最让他崩溃的是,影子似乎没穿衣服。 他还以为S永远都会是那一套黑色西装,这么久了他都看习惯了。现在突然对方衣物失踪,他感觉一时无法接受。 “我就坐坐不gān别的。”S一脸正直,光看脸完全看不出来他内心有什么波动。 “你他娘的衣服呢?”危渊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这人怎么变脸这么快的,昨天还是高冷傲娇霸道总裁,今天就成了爬chuáng小王子了?还爬的义正言辞。 还有,这个人的外观到底是什么设定,为什么突然就可以脱衣了? “嫌麻烦,去掉了。”S费力掀开了旁边的被子,做了个拍了拍的动作,示意危渊上来。 危渊嘴角抽搐了起来,拿手捏了捏眉心。 这人是真的可上九天揽月,可下海底捉鳖,少年英雄小哪吒都要自愧不如。不过—— 危渊看了一眼S,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假如自己的那个猜测成立的话...... “好啊,那你坐着。” 危渊把枕头放回了chuáng上,拉着松散的睡裤扯了下来,上面的长袖睡衣过于宽大,差一点遮到了大腿的中部,露出两条白皙纤长的大腿。 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让S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只能像个痴呆一样死死盯住宽大长袖下面露出的部分,就差流口水了。 危渊毫无表情地钻进了被子,打开电视看起了新闻联播,可是此时身边那个平日总是盯着新闻看的人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目前七区与十区由于边境部分地区的武装冲突关系进一步恶化,据前线记者报导,局部战争已导致了超过三万人的伤亡。在紧张的形势下,国会召在雅典娜大厦开了......” 新闻中的主持人正在报导已经持续了很久的七十战争,危渊看着屏幕上被高科技加工地更加残忍的战争画面,不由得心里一沉。 这是一个很大的世界,就在这一秒内,有人出生,有人死去,有人功成名就,有人冻死街头,有人饮弹自尽,有人在战场上化为一团灰烬。 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到没有人能看清全貌。而人类最擅长就是,近视,然后把自己所处的小角落顺理成章地当成这个世界的完整模样,以为我们都一样。 很快,危渊的这股哲学意识流就被外力打断了。 身边坐着的影子极为不老实地靠了过来。危渊这段时间就察觉到了,似乎对方离自己越近就会越像一个真人,那种实体感的加qiáng他知道不是幻觉。 而更让他知道不是幻觉的是自己的大腿上多了一只急需爱心截肢的láng爪子。 “你他妈给我放老实一点。”危渊咬着牙去掰那只手,对方却灵活地与自己绕着圈子,一趟下来几乎被摸遍了。 “说话要文明啊,大明星。”S抱住危渊,几乎是把头都埋在了危渊的侧颈上。 明明没有信息素的gān扰,为什么还是这样吸引人。S蹭了蹭少年白皙的耳朵,爱不释手。 “我要起诉你潜规...”危渊用力去推身上的老流氓,还没说完忽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被什么电击了一样差点弹了起来。 “你这个!”危渊气急败坏地给了S一拳,后者则是云淡风轻地□□了□□自己的嘴唇,仿佛自己与少年耳尖迅速泛红的印记毫不相gān。 “平日怼人的时候那么凶,怎么现在突然变地这么害羞了?”S低低笑着,看着眼前脸都红起来的少年,心中满足极了。 这个人是他的,只属于他,谁都没有碰过的小疯子,就在自己的面前。他想把这个小疯子关起来,只给自己一个人看,只给自己一个人...... 在第九区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试图给S送过omega和beta,但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因为得到一个人而如此高兴,甚至模糊地了解了那种对自己来说极为陌生的幸福感。 “你说你抹呢!”危渊炸毛了,脸上的充血感让他愈发的恼羞成怒,操起枕头就想打爆S的狗头。 可是最终枕头穿过了S的身体,空气很无辜地挨了一巴掌。 “我的小朋友火气很大啊。”S还是一脸不正经的笑。 危渊被烦得心律不齐,别过脸去看新闻联播,不想看到讨厌的影子。 但是早就把新闻联播丢进垃圾场的S是不会就这么放过危渊的。 S又没皮没脸地凑了上去,抱住了少年的腰,甚至捏了两下:“你的腰捏起来很软的样子,柔韧性一定也不错,让我想想什么姿势比较合适。” 是可忍孰不可忍。 危渊咬着牙露出一个有点扭曲的笑,既然这人铁了心要招惹自己,那老子就和他杠上了。 他把手伸进了被子里去,一把抓住了男人某个平静的地方,面带狰狞微笑地看着S:“没你软,科科。” 这破釜沉舟的一捏让危渊获取了三个信息: S居然好像还穿了裤子。 果然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他在这种状态下起不来。 真大。 S瞬间就笑不出来了,心里就像是一大群草泥马,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第一反应是怀疑这个小疯子是不是吃了豹子胆,而下一秒他就心情扭曲了,在非实体状态下他起不来,这是最让他无语的。而现在对方很显然已经发现这个事实了。 奇耻大rǔ,真是奇耻大rǔ! S的脸色直接就黑了。他直接巧妙地掰开少年抓在上面的手,虽然他很喜欢对方这样做,但是现在实在不是时候。 影子一个翻身就骑在了危渊身上,眼神看起来就像是一匹饿了八百年的饿láng,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在发光,盯得危渊一下子心虚了起来。 下一刻危渊就被压在了底下,唇齿相jiāo,锁骨和光洁的脖颈也没被放过,被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他努力想把压在自己身上的S推开,却发现这一次踹都踹不动,整个人都开始有点慌了,只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对方起不来。 但是年轻的危渊很显然还没想到对方想gān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依旧身处危险之中。 S冰凉的右手一路向下,肌肤摩擦,危渊差点就因为受不了这种触碰而发出奇怪的声音。 最终手到达了目的地,危渊立马倒吸了一股冷气,可是现在才意识到危险已经太迟了。 “你放开!”危渊努力控制着声音,警告胡作非为的影子。 可是对方完全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手上开始了动作,没过一会儿S就得到了他想要的诚实反应。 S看着□□少年用一只手挡住偏到一边的脸,另一只手还在试图去抓自己作恶的手,脸上飞红,嘴唇因为不好意思而被咬地发白。他不禁在心里狠狠骂了好几句脏话,只能看看不能吃的感觉简直要杀了他。 “别...我错了还不行吗!”危渊受不了了,受制于人只能现战略性示弱,等老子坐起来了非要掐死这个guī孙儿。 S深吻了少年,手上的动作却愈发的让危渊崩溃,整个身子都在无可适从地起伏,呼吸早就乱的不成样子。 “别......chuáng单......”危渊在迷乱中隐约感到有点不好的预感,深藏在心底的洁癖本能让他意识到这样下去今晚可能要洗chuáng单。 这绝对不允许。 “你要是把chuáng单弄脏了我就杀了你!”危渊咬牙切齿地对S发出了死亡威胁,眼角都红了。 S不禁一笑,这个小疯子的脑回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担心chuáng单的死活。他改变了一种手法,危渊反应更加激烈了,整个人都微微弓了起来。 等到S感觉差不多了,就将□□的人抱了起来,下了chuáng,最后轻轻地把危渊放在chuáng边的木桌上,加快了节奏。 没过几分钟,危渊就受不了了。最后紧紧地抓着S的肩膀,把通红的脸埋在对方的怀里,走到了尽头。 S抱着他,轻吻着少年的发顶。尽管自己感觉已经要爆炸了,此时也只能努力自我催眠,平复心情。 然而他没有想到,此时安安静静呆在自己怀里的危渊心里最大的反应是: 地板脏了...... 过了几分钟,危渊又是抬腿一脚,S很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提裤子不认人,一脸委屈。 危渊快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冲出卧室拿了一块抹布,开始了自己根本没眼看的清洁工作。等到脸上的热度渐渐褪去了,场面也就基本被控制住了。 S被礼貌性地bào打了一顿后一个人委屈地坐在chuáng上,看着危渊恢复平静又坐回了chuáng上,叹了口气。 “你叹气个屁。”危渊瞪了他一眼 “你这个无情的omega,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要你。”S委屈地小声哔哔,一张霸道总裁的脸上写满了他这个人设不该有的忧愁。 “呸。”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要被锁:) ☆、Wolves III 与人斗筋疲力尽的危渊这一晚睡的很好,一夜无梦。 不想让少年受凉的S最后还是悄悄离开了被窝,坐在危渊的chuáng边,看着自己的宝贝就这么过半宿。 夜色被零星的灯光刺破了几个窟窿,冰凉的空气悄无声息地蚕食着一切物体的温度,影子能感受到这个房间里唯一还在散发热量的只有危渊的被窝。 可是少年似乎还是有点睡不暖chuáng,整个人在睡眠状态都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缩在大被子里。 S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过去摸了摸,果然腿脚部分都是冰凉的。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帮危渊暖暖,却又收了回来。 自己现在这个状态,面对少年的畏寒什么事也做不了。 S把目光放在危渊露在被子外的半张脸上,轻轻的,用目光描摹这张让自己破例如此多次的脸。他从未用这种眼神注视过什么人,没有家人,也曾经没有爱人。现在他坐在chuáng边的地板上,在黑夜沉默的歌声中,与他第一个能称之为爱人的少年一起,随着时间的流逝漂浮。 黑色的浓稠夜雨一直在滴落,从天花板上,从玻璃窗表面。而在影子的眼里,他们都自动避开了熟睡的少年,四散而逃。 大约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危渊放在chuáng头柜上忘记关机的电脑忽然亮了起来。 S在第一时间就转过头去看那个突兀的光源,又看了一眼危渊,似乎这个光亮没有影响到他的睡眠。 S走到电脑前,费力地将它挪了一个角度,发光的显示屏背对着危渊,上面显示接收到了未知归属地的消息。 是Anesidora。 他打开了讯息,果然和自己预料的一样,对方在催促自己回到国会区,回到自己的身体。 七区与十区现在的战争已经有了明显要扩大的趋势,而十区又是一个纯粹的宗教大区,Oracle平时根本没有在军事防卫上花过心思。这一打起仗来,完全就是一群修道士和修女在和训练有素的武装部队打架,简直可以说是在以卵击石。 所幸E领导的七区经济科技并不发达,军队装备还没有达到像qiáng区那样恐怖的水平,否则十区将在一夜之间沦陷近半。 整个迦勒共和国普遍信仰的白教,大一点的教会中心几乎都在十区,jīng神领袖大祭司也在十区,可是如今愿意支援十区的大区却几乎找不到。Oracle应该还是靠着A在国会区的支持与Fiona极不情愿的拨款才撑到今天的。 自己上次深夜求教的时候,感觉大祭司心态似乎和平常一样,甚至有点事不关己的感觉,S忽然想起这件事。 现在A在催促自己回去,给予十区军事支援。 九区的军队可以打败任何一个大区,只要S回去带兵去前线,不到半个月这场对于他来说和小孩子打架一般的战争就可以完全被平息。 S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危渊。 早就该回去了,要不是怕这个小疯子和别人跑了,自己也不会一直这样拖延着。 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是时候该回去了,用自己真实的样子来接危渊回第九区,夜长梦多是S最讨厌的事情之一。 星星挪移之间,天边缓缓地亮了起来,直到最后朝霞漫天,旭日高升,世界再也找不到夜的踪影。 危渊还是如往常一样,睡到了正午才醒。 洗漱完毕,他拿着jī蛋和方便面去了厨房。这段时间生活的历练已经让他参悟出了煮方便面的jīng髓。简简单单一包面是不够的,还要准备两个大jī蛋,几片午餐肉和培根,加上珍藏的牛肉辣酱。 危渊先把配料都放在一个碗里,等烧开了水,把面饼丢进沸水中,掐着秒表焖煮了两三分钟。时间到了后关掉火,把锅里的面捞起来放进了事先准备好了冰水中浸泡了起来。 丰盛的配料被倒进了还滚烫的锅里,危渊看着抽油烟机发呆,开火让它煮了一会儿。 最后危渊把煮好的汤水倒进装有泡面自带调料包的大拉面碗里,把冷却了的泡面沥水捞进这个大碗,拿筷子搅拌了一会儿,红油迅速染上了食材,散发出诱人的面香。 “你这厨艺进步的,看来以后不用担心你会把自己饿死了。” 危渊一醒来就没看到的S此时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坐在餐桌边,看着危渊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大碗往桌子这边走来。 “那是。” 危渊对于自己煮的中餐很满意,挑起一口chuī了chuī就往嘴里放。果然这样的方法会让泡面无比筋道,简直完美。 “那我要是走了,你应该也能好好照顾自己的。”S坐在桌边,看着危渊。 危渊顿了一下,接着慢条斯理地把那一口美味咽了下去。 他抬起头看了S一眼:“你终于要去投胎了?” “我要回国会区了。”S瞪了危渊一眼。 “哦。”危渊又重新低下头去,夹了一片午餐肉,依旧美味。 S敲了敲桌子:“你就这么舍得我吗?” 而危渊头都没抬:“我爱的只是你的钱。” S气绝。 “你就不怕我回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S不认输,对与危渊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十分不满。 危渊吃了一大口jī蛋,擦了擦嘴,抬起头面色平静地看着S。 “你要是不回来了,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S啧了一声,责怪危渊的乌鸦嘴。随即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满是欢喜,说他怎么可能舍得把危渊一个人留在这里呢。 就算路上是枪林弹雨,山崩地裂,他也会回来。 “行吧。”危渊不自觉地拿筷子在碗边轻轻敲了两下,“你大概要多久能回来?” “应该不会超过一星期,保守估计大概五天左右。” S有把握自己可以回到身体复活,但是国会区的人才是最麻烦的。现在国会区举行峰会,Fiona还在那里没有离开,一来是需要出席会议,二来是需要监视自己失去了生命体征却一点腐败迹象都没有的身体。 假如自己要qiáng行离开,在A和O的眼皮子底下,Fiona就算想gān什么应该也没那么容易。退一步讲,现在这个形势,按理来说她有所忌惮,也不会再这样急着下手。 除此之外的任务就只剩尽早发布申明,稳定九区的人心。毕竟九区那个地方,人心向来只遵从qiáng者,在外人看来军纪严明,秩序森严,实际上不稳定性还是很大的。这一次自己出事还需要时间来整顿一下。 “我已经和A说过了,你的档案现在已经下线了,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S靠在椅子背上,搜索着这一个星期的时间内还有什么安全隐患会威胁到自己的小疯子,或是给自己头上戴帽的。 似乎没有了。 “好,你快去快回。”危渊对于自己一个人安稳地独处一个星期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毕竟现在档案也被撤下了,大不了在住所一如既往地宅上几天就好。 “归心似箭。”S笑了笑,自己还没离开这个大门就等不及想回来了,想以一种有血有肉的状态出现在自己的小疯子面前,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危渊吃完了那一大碗配料豪华的泡面,端着大碗准备去洗碗。 S沉默了片刻,说今晚他就要离开。 危渊看着水龙头里汩汩而流的清水,心中有些烦躁,他不喜欢变动,尤其是这种没时间反应的变动,他不想一个人呆在这个大房子里。 S从危渊的沉默的背影里都能看出郁闷来,自己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危渊。 “我也不想走的,可是我更想尽早回来,我想以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形式回到你面前。”S把头搁在危渊的肩膀上,在少年耳边轻轻说。 “你现在不也看不见摸得着吗?”危渊开始□□S的骚扰努力洗碗。 “有了身体,还能做更多有趣的事...”S双手捏住少年的腰肢,虽然比较纤细但是依旧能感受到有肌肉的存在,光是□□了两下S就觉得自己又开始分泌不该存在的口水了。 “滚。”危渊翻了个白眼,一个后踢腿把作乱的S踢开,继续专心致志地继续他的清洁事业。 “今天正好是周日,那个运送食品的车应该傍晚就会到,我要是再不忍痛割爱,就又要等一个星期了。”S不死心地又黏了上去,被危渊狠狠踩了一脚,空气。 自己一个人要在这个大房子呆着,危渊有点不安,恐怕每晚都得开着灯睡觉了。 大概下午五点多,危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晚饭也不想吃,只是抱着冰淇淋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 “大冬天的吃这么多冰的。”S瞪了危渊一眼,想去抢冰淇淋盒,未果。 “车差不多要来了,我要走了,宝贝儿等我回来。”S拿危渊没办法,只好亲了亲少年的额头。 “现在就走吗?”危渊放下了冰淇淋的勺子,看着面前的影子,心中愈发烦躁。 “是啊,我会很快回来的。”S摸了摸危渊的头发,他也不想走,一步都不想离开。 “哦,快滚吧。”危渊轻轻踢了S一脚,却被对方反手抓住了脚踝,挣脱不开。 “对了,我有个事要和你说。”危渊努力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索性就让对方这么抓着。 “嗯?”S握着少年的脚踝,半蹲在地上看着危渊。 “你实在是想不起自己原来的名字了吗?” “对,神谕者永远都没办法想起自己的名字。” 神谕者会残留着自己还是人类时的模糊记忆,但是名字,却像被jīng确又彻底地抹去了一般,一点都想不起来。而且目前为止,几位神谕者都没有找到自己人类时期的旧相识,就像一个诅咒,所有还记得自己名字的人都不知所踪。 就像被抹去了作为人类的存在。 “我觉得总叫你S不好听,你不打算起个能听的名字吗?”危渊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接着,看到S笑了。 “你给我一个名字吧,等我回来了,就告诉我。”S握着危渊的脚踝,放在自己的肩上。 危渊一阵脸红,qiáng忍着对着他脸来一脚的冲动夺回了自己的右脚。 “行吧,你去吧,别错过了车。”危渊坐在沙发上,催促S离开。 “等我回来。”S最后亲吻了危渊一下,起身离去,再也没回过头。 危渊看着S身影消失在门后,整个空旷宿舍所有的寂静与沉默全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危渊清了清嗓子,想把呛进喉咙的孤独排出去。 危渊又坐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卧室的飘窗旁,往楼下的大路上努力的看。可惜楼层太高,他什么也看不清。 他坐在飘窗上,昏huáng的太阳已经沉没了大半,忽然有些失落。 乔安娜走了,S也走了。 自己一个人了。 晚饭危渊也没怎么吃,订了一个小蛋糕凑合了事,开着客厅的大灯,在卧室看着电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一天,危渊睡到了下午,把昨天剩下的蛋糕吃完了,坐在飘窗边上看着底下和蚂蚁一样的人来来往了,听着音乐。晚上又煮了一次泡面,看电视,打游戏。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同上。 第三天,做了个噩梦。危渊想着再过一两天S就能回来了,勉qiáng忘掉了那个狰狞的梦。 第四天。 第四天,危渊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要说:泡面这样煮真的hin好吃! ☆、Wolves IV 一阵刺耳的门铃声将危渊清晨的美梦全部驱散。 危渊皱起眉,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刺激吓得心脏有些不舒服,带着起chuáng气和紧张,他穿上了拖鞋下了chuáng。 现在其实已经快要到正午了,只是危渊这几天的生物钟完全延迟了近六个小时才会觉得没睡好。 电梯那里传来的刺耳门铃声又响了起来。 危渊一个人站在空dàngdàng的客厅里,那扇yīn影里的电梯门简直是午夜凶铃现场,他从小都特别害怕鬼怪之类的东东西,现在这个状况,他的想象力已经成了脱缰的野马,各种恐怖的猜想四散狂奔。 那铃声就像缝衣针一样在危渊的神经上穿梭,让他烦躁又畏惧。 有时候恐惧到了一定程度人类就会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bào怒,就像现在的危渊,抄着餐桌上的水果刀就去开监控,看看到底哪个催命鬼在叫门。 危渊屏住呼吸点开监控画面,结果发现电梯里站着一个很眼熟的人。他还在努力回忆的时候,电梯里的人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摄像头。 “中心心理测评,请开门配合调查。” 是那个古怪的心理医生。 危渊骂了一句脏话,一大清早的(并不是)就来这么个祖宗,简直是不让人活。而且现在危渊一听到心理测评这几个字头都大了,自己又不是神经病,上一次测评还尸骨未寒呢。 “我没有收到任何通知。”危渊极度不想开门,反正自己在里面,难不成那个医生还能砸破两层金属门再进来抓自己填表吗?” 医生没有再说话,视线也转回去看着电梯的大门。 正在危渊思考怎么把这人赶走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 危渊几乎是一瞬间脸色就变了,他完全没有想过会有这种诡异的变故发生。这是什么黑科技?意念开门?一个极度可怕的念头尖叫着冲上了危渊的大脑——这医生究竟是人是鬼? 医生领着一个黑色的包,走了进来,看着危渊一脸惊惧未消,手中还紧紧握着水果刀做出防御的姿态。 康德拉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每条皱纹都写着严肃与压抑。他在灰色的沙发上坐下了,打开了自己的黑包,并示意危渊坐到的对面。 危渊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对方总不会无缘无故来入室行凶吧? 他拿出手机调整到一键报警状态,并确认了中心确实没有给自己发送过任何消息。 “这是克莱尔院长的许可。”医生拿出了一个通文卡,递给危渊。 通文卡是一种很特殊的身份标志,看起来和以前的老旧电话卡一样,小而薄。它的功能差不多是名片和签名的结合体,一般只有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才有资格去政府申请,而且也只有在很正式的情况下才使用。 它代表着一种权利的赋予与肯定。 危渊接了过来,放在自己的手环上鉴定。随即绿光亮起,手环轻轻地念出了克莱尔的全名。 这确实是院长亲自授权的, 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omega,危渊想不通为什么院长会如此特别地盯住自己。第一次相亲的事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就算是要秋后算账也早就算过了。 至于第二次,自己在外人眼里应该是个被“双重抛弃”的小可怜,要说过错,怎么也不能算到自己的头上来。 危渊实在分析不出来中心这次是什么意思,只好先静观其变。 “危渊。” 医生拿出了那个危渊曾见过的金色文件夹,看着上面的名字缓缓念出危渊的名字,这让危渊顿时心生戒备。 “你不是我所见到过最倔qiáng的omega,也不是第一个。”医生抬起头,锋利而毫无温度的目光从镜片后直直地刺向危渊。 “今天我不打算和你讨论关于omega的责任与义务,只是来通知你一件事。” 他说,现在中心为危渊安排了一个很合适的alpha,只要他点头,明天就可以被接走,离开这里。 假如危渊拒绝,那就必须接受qiáng制性的心理治疗。 “我的档案都下架了,你们凭什么又给我配对?”危渊对于这种不请自来的行为已经难以忍受了,这次中心还来搞这种幺蛾子,究竟在想什么? 然而这话一出口,一阵冷汗就猛然冲熄了危渊心头的怒火——自己是不应该知道档案被下架这件事的,说漏嘴了。 危渊有些心虚地去观察对方的反应,发现对方似乎一点惊讶的神情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紧张,那个医生脸上似乎出现了一种嘲讽的笑意,仔细看一点却又好像只是错觉。 “我们都知道你的档案已经下架了。”医生顿了顿,将眼镜往上推了一下,“但是中心有自己的决定,你现在可以自由选择。” 危渊下颚紧绷,这哪里是做选择。 今天已经第四天了,按照S的说法,他大概明天就有可能回来,等到他回到自己身边了,就让这个愚蠢的中心见鬼去吧。 危渊刚想借着S给自己的底气开始怼人,忽然就哑了火。 他想起了乔安娜,乔安娜给自己的花。他至今没有想清楚乔安娜那一天究竟是想告诉自己什么,为什么要如此特意地给自己留下代表着“沉默”和“守密”的通泉草。 直觉告诉他这和中心有着一定的关系,危渊心中的感觉让他憋住了快要溢出的问候语,选择了先避免正面冲突,为自己拖延时间。 “给我几天时间考虑一下。”危渊拿出演员的自我修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确实有再考虑这个问题。 可是对方显然并不接戏。 “你没有时间选择,你现在就可以选择是明天离开还是后天去接受心理疗程。”医生的声音依旧是毫无起伏。 明天离开这个选项一定是不能选择的,那是一条死路。 “心理治疗要怎么治疗?”危渊开始思考看起来相对具有可行性的第二者。 “包括身体理疗和药物治疗。” 危渊权衡再三,只能选择这一条路。 寄人篱下,选择权就是个奢侈品,危渊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自己现在整个人都几乎是归中心所有,无法逃脱,无法反抗,就算明天中心派两个壮汉来把自己拖走,自己也只能任人宰割。 那个电梯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整个中心的电子系统都在中心的总控制室掌握之下,既然院长已经亲自下了指令,开一扇电梯门根本不算事儿。 医生看了一眼危渊,不知为何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自己黑色的包,把那本金色的档案放了回去。 “后天下午,医疗大楼顶楼,希望你能自己来。” 言下之意就是,你就算不来我也能找人把你带过来。 “嗯。”危渊低低地应了一声,手中的水果刀还是没有放下。 直到医生离开了,他才瘫坐在沙发椅上,骤然发现自己的住所变成了一个随时能被打开的开放场合,一股极度qiáng烈的恐慌感包围了危渊。 这就像自己的家失去了防盗大门一样,什么鬼怪都可以长驱直入,这是一场噩梦。 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中心突然要这样明显地针对自己。 而且S向国会区报备了之后,中心应该会收到从国会区直接下达的命令。在这样最高级别的指令之下,不说中心会特殊关照把自己供起来,至少也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威胁,这是完全不合逻辑的。 中间一定出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危渊在沙发上蜷缩着,抱着自己的双腿坐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打开了电视。 国会一区这几天的新闻几乎都是数月前离奇死亡的神谕者Slaughter恢复生命体征并醒来的报导。之前S倒下的时候,国会区花了全部的力量封锁消息,防止九区发生变乱,还是没能瞒住。 军九区就像一颗躺在大陆西南角的定时核弹,一旦出现什么差池,后果都是不可控制的。 自从S离开后,危渊几乎每天的国会区和九区新闻都在跟进,感觉自己就像当初的S,守在屏幕前,生怕遗漏了什么,偶尔能看到S出现在电视上,心中就忍不住地雀跃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画面被切走。 在新闻里的S,和危渊印象里的白痴大狗子完全不一样。那是一个真正的统治者,是高高在上的第九区神谕者,眉眼中带着的戾气和qiáng硬,让危渊觉得有些陌生。 S走前就给自己留下了联系方式,可是危渊一直没有打过去。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扰对方,一个神谕者死而复生,意味着权利结构的一次小变动。 国会区的水有多深是他无法想象的。但危渊知道,S现在在面临一个很复杂且危险的局面,他不想当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拖油瓶。 可是现在,中心不正常的动作实在让危渊无法忽视其中隐藏的危险,他有一种qiáng烈的直觉,这一次,不一样。 犹豫了片刻,危渊还是把消息发送给了S,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和自己不好的预感告诉了对方,然后就这样守在手机前。 过了几分钟危渊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S打进来了电话。 “亲爱的,有没有想我?”另一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只是这一次,感觉更加有实质感,“我想死你了。” 只不过四天未见而已,危渊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却差点哭了出来,在心中狠狠地骂了自己一顿才开口。 “鬼才想你,你看到我的消息了没有。” S沉默了片刻,声音短暂地消失了一会儿,可光就是那几秒就足以让危渊抓狂。 “我今晚就启程回来,别担心亲爱的,今晚我就能回来。” S的话像一颗定风丹,把危渊心中咆哮的风bào全部平息了下来,刺骨的罡风不再折磨自己的神智,像一个坚不可摧的怀抱。 “你快点回来。”危渊把头埋在自己抱着双腿的臂弯中,闷闷地说。 对面的人似乎是倒吸了一口气,有些咬牙切齿地低声说:“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勾引我了,我现在在会议室里,起来了就不得了了。” 危渊闻言笑了,呸了他一口,骂他臭不要脸。 “半夜我就回来,先挂了,这里说话不方便。等着我。” S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危渊说了一声再见,电话挂断。 今晚就回来,危渊笑了笑,忽然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就轻了很多,空旷的大房子和封闭的中心也没有那么狰狞了。 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今晚他会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脚踏七彩祥云,身披高定西装来gān翻这个睿智中心,带我离开。 危渊突然就想到了这么一段话,不禁傻笑了起来,笑完了又在心里唾弃自己像个犯了花痴的怀chūn少女。 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晚上危渊点了很多东西,平时自己爱吃的他都点了一遍,当作最后的晚餐,甚至还预定了一瓶红酒。 S说他会在半夜回来,危渊想了想,索性就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坐在卧室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S回来,反正睡觉也估计是睡不着的。 危渊挑了一套自己最喜欢的睡衣,抱着大抱枕靠在chuáng上,点了一部自己已经看过许多遍的经典喜剧片。 夜色渐深,最后整个D栋大楼就只剩最顶层还灯火通明,四周只剩下昏暗与云雾,就像海上黑夜中一孤独又倔qiáng的灯塔,召唤船只返航。 到了快四点的时候,S还是没有回来。危渊靠在chuáng头,意识已经十分模糊了,在半梦半醒之间无意识地徘徊,电视上放的内容也早已没有进入大脑的理解区域。 毫无征兆地,危渊被一阵剧烈的颤抖惊醒,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整个房间都在以一种恐怖的频率震颤,房间里的灯光似乎也变得不稳定起来,忽明忽暗。 是地震! 危渊在一瞬间失去呼吸的惊恐后飞快地从chuáng上跳了下去,抓了chuáng边的手机和食品就往chuáng底下滚去。 这里是高耸的51层,震感被无限地放大,危渊几乎觉得这栋大楼随时要被拦腰震断。他从未经历过这种可怕的情况,在察觉到大楼似乎开始左右摇晃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要死了。 他不敢去想这楼要是真的塌了自己的死相该会有多血肉模糊,估计得被砸得四分五裂,也不知道S能不能认出自己...... 还没等他想到更多,震动就渐渐停止了,一切恢复如旧。 危渊等了一会儿,确定是震动平息了而不是自己进入天堂了,才从chuáng底下慢慢爬出来。 房间一点晃动的感觉都没有,要不是地上一片láng藉全是被震落的物件,危渊几乎都要以为刚刚那十几秒是自己做梦产生的错觉了。 刚刚确实是发生地震了,要么是qiáng度不是很大,要么就是地震中心不在自己这边。 危渊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慌张地把手机的ISA打开,同时把电视也调到中央新闻台。他才刚把ISA的界面打开就看到现在的新闻版面爆炸了。 ISA首页的头条版这次同时出现了两个标题,一个是刚刚发生在五区与国会区边界的地震,另一个是....... 九区神谕者乘坐的私人飞机被不明导弹击落,目前状况不明。 危渊看着手机发光的屏幕,僵在了原地,视线渐渐模糊,屏幕上也被水染湿。 他的耳朵里只有一片轰鸣声,什么声音都无法再被他听到。 “很不幸的是,坠机地点正好处于地震区域的中心附近,这给搜救工作增加了极大的难度......” 电视上也在紧急报导这一事件,各种字幕呼啸而过。 世界都停止转动了。 这就和刚刚那十几秒的震动一样,这都不是真的。危渊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僵站在chuáng边,似乎自己的身体都被灌上了水泥,一分一毫都无法动弹。 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呢?他想不通。明明他今晚就要回来了。明明自己马上就要等到他了的。 危渊站了很久,外面的天都泛出了微弱的亮光,白了起来。 危渊眨了眨眼,一言不发地回到原来自己坐着的地方,看都没看一眼地上散落的东西,就这么又回到了上半夜相同的状态,相同的姿势。 等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了这里,好快乐呀 ☆、Wolves V “喂?危渊?危渊能听见吗?” 危渊坐了一夜,直到乔安娜的电话打断了危渊的静止状态,最初他还以为是S给自己打的电话。 “嗯。”危渊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地不能听。 “你现在还好吗?我今早醒来才看到新闻,吓死我了。危渊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的声音怎么了?”那一头的乔安娜很慌张,危渊这个声音确实把她吓到了。 危渊沉默了一下,自从昨晚看到消息之后他就很难集中注意力,大脑总是会间歇性地空白一段时间,就像是内存不足,总要卡顿一下。 “要来接我离开的人,坠机了。”危渊回过神来之后用一种像是在说谎话的语气告诉了乔安娜。 “明天中心还要我去做心理治疗。” 那边的乔安娜听到这句话后沉默了很久,而危渊又进入了大脑放空的状态,也没注意到对方突然的沉默。 “危渊。”乔安娜的声音再次打断危渊的放空,“中心是怎么说的,是qiáng制性心理治疗吗?” “嗯。” “危渊你听好了,我现在不在第五区,我这边结束了会尽快赶回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乔安娜那边传来关门的声音,周围环境安静了下来,她压低的声音显得紧迫又焦虑。 从现在开始,一定要想到能偷偷离开中心的方法,任何可能的方法都要考虑进来,自己会争取在明天之前回来的,乔安娜如是警告危渊。 “一定要快,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里,听到没有!危渊!”听着乔安娜的声音危渊都能想像出对方抓狂的样子。 上一个答应会在心理测评之前回来的人,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危渊眨了眨眼,觉得现在人说话真不靠谱。 而且乔安娜听到“坠机”这个关键词都没有问自己任何事情,这很反常。反而是听到心理测评这四个字情绪才开始突然转变的,那究竟是什么,居然让乔安娜忌惮成这个样子。 “好,我会尽量的。”危渊状态似乎在慢慢恢复,大脑也没有再出现间歇性的放空,思路开始正常运转。 “不是尽量,是一定。危渊,这真的很严重。”乔安娜再次催促起来。 “躲不过的话,我会死吗。”危渊语气没有起伏。 电话的那一段陷入了绝对的沉默。 “好,我去想办法了。”危渊知道自己不给个说法对方是不会罢休的。 果然乔安娜闻言就匆忙地挂断了电话,似乎是去忙着准备什么。 至始至终危渊都没有问一句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不喜欢去追问。但是从乔安娜提供的信息中他能知道,这次心理测评要是躲不过去,甚至可能会死。 死是什么感觉呢?危渊的大脑开了个小差。 神谕者也会死吗?可是共和国成立近一个世纪了,历史记载中彻底死去的神谕者只有一个,还是被其他几个神谕者联手绞杀才最终死亡的。S之前被下毒了都还撑着,这次坠机....... 他要是真的死了,还会像上一次那样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吗? 这样猜想着,危渊的心情稍微明亮了一点,毕竟还有一线生机。他是神谕者,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在情绪回笼的时候,被危渊一直忽略的饥饿感也很快回归了大脑。他去厨房拿出了昨晚吃剩下的丰盛大餐,用微波炉加热片刻,配着红酒一起吃了下去。 酒足饭饱之后,危渊彻底恢复了正常状态,仿佛之前缠绕在自己灵魂上的丝网被清洗gān净,他又开始重新呼吸。 乔安娜那样警告自己要不惜代价地逃离中心,那看来自己必须把这件事先放在首位。S还可能活着,自己一个普通人,出点什么事那就是真的直接回炉重造了,没得商量。 危渊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外面又是一个晴天。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着装,换了鞋去电梯门口。反正已经是人尽可进了,在街上站着说不定比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还安全一些。 危渊按了一下按钮,却发现电梯完全没有反应,灯都是熄灭的。 他又按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只好掏出手机去中心服务器查看,结果发现是昨夜的地震把大部分的居住楼栋的外设电梯都损坏了,D栋也在目前抢修的名单上。 危渊骂了一句脏话,狠狠地踢了一脚电梯门。 这里是51层顶楼,能出去的地方只有这一个门,他又没办法拿chuáng单捆成绳子把自己钓下去,那估计得把整栋楼的chuáng单全抢过来。 等等,这不是唯一的出路。危渊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东西:内设的两条消防通道。 可是自己完全不知道那两条消防通道在哪里,当初入住的时候对于楼栋结构图也只是扫了一眼,谁没事会去研究那玩意儿。自己住了那么久,还真没注意到哪里有类似与通道的东西的。 危渊开始在房子里到处走动,一边用手机去中心服务器查找楼栋安全结构图。很快,他找到了当初看到过的剖析图。 整栋建筑是一个圆,消防通道似乎就在电梯的对面,同在圆的外围上。 危渊快步走到房间的尽头,却发现那就是一面墙,在乔安娜的和自己的卧室中间走廊的尽头,一面贴了米huáng色墙纸的墙。 一定有办法开启,或许是密码锁之类的东西。 危渊在墙壁周围仔细地摸索了一会儿,果然在侧面找到了一个微微凸起的东西。他把墙纸撕了下来,里面安装着一个电子刷门器。 他把自己的手环放了上去,忐忑又警惕地看着那面墙。 看了半天,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危渊有些不安,又将手环放上去了一次,依旧显示身份验证成功,亮起了绿光,也依旧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怒之下危渊把那面墙所有的墙纸都撕了下来,果然里面有一扇被锁住的门。 这什么破消防通道,这要是真发火灾了自己早就成碳烤rǔ鸽了。危渊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又去服务器仔细搜索了有关消防通道的解释。 为了安全考虑,消防通道大门在外设电梯良好运行的情况下一般会处于待机关闭状态。 危渊找到这一段说明的时候翻了个大白眼,这中心究竟在想什么,消防通道这种东西也敢不24小时开放。 忽然危渊就意识到自己关注点大错特错了,外设电梯良好运行,可是现在电梯不是在抢修吗? 他回头看着不远处藏在yīn影中的电梯大门,忽然一股极度刺骨的寒意顿时席卷而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从上次的情况来看,中心应该是可以控制电梯的,而抢修公告也是中心发出的,那么现在这个情况...... 自己似乎被中心关在了这个顶楼,并且对方极有可能是带着某种理由在故意困住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危渊完全无法理解,只能想到这是为了防止自己逃避明天的心理治疗。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至于让中心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一个平凡的omega吗? 而且一地震中心就以损坏的名义封锁自己的电梯,危渊总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一股说不清的微妙,是有联系的。 一瞬间什么方法都从危渊的脑袋里冒了出来:拿绳子把自己dàng到50层去,然后一层层dàng下去;把地板打穿到楼下去,然后一层一层穿下去...... 可是自己既不是人猿泰山,也不是穿山甲,也不能外卖点一个滑翔翼。 他妈的,危渊几乎要抓狂了,走到了厨房拿起那半瓶红酒就往嘴里灌,随即坐在了沙发上,bī迫自己冷静思考。 既然出路暂时被堵死了,那就想抓紧时间想想之后的步骤。 假设自己离开了D栋大楼要开始逃跑,要离开这个封闭又偏僻的孤岛中心,就必须有jiāo通工具,光靠脚跑是不可能的,自己又不叫马拉松。 jiāo通工具,自己是不可能获取的因为这里只有自行车,而且还自带定位监控,一旦离开中心几百米就会开始发出警报。 那就只能和S一样蹭车了。 今天是星期五,在中心生活的这段时间里危渊发现中心每天都有垃圾车来,上次没让S跟着垃圾车离开是因为垃圾车行进的路线与机场是不一样的,但是却是朝着自己家的方向。 真没想到上次帮S离开做的功课今天居然帮到了自己,危渊苦笑。一想到那个人,他又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凝滞了一会儿。 那么离开的jiāo通工具就暂定为垃圾车了,危渊暂时还不想面对自己将以怎样的形式跟着垃圾车离开。 垃圾车会在北边的垃圾场停下,根据危渊所查到的地图,出了垃圾场走一千多米才有一个轻轨站通往自己的家。 整个大致的路线图已经基本敲定,危渊又考虑了几个具有可行性的备用方案,终于松了一口气。 红酒的后劲有些上来了,危渊觉得面部在发烫,头也晕晕的,心里却舒服了不少。 就这样,先把自己保住,再等那个倒霉鬼回来。 一直到了下午,电梯都没有任何反应,消防通道的大门也是。 被困死在顶楼,危渊完全无法静下心去gān别的事,时不时就去按一按开关,要么就是在窗口看着外面发呆。电视始终开着,ISA的界面也没关上过,他无时无刻都在关注坠机事件的后续报导。但是新闻里始终没有提到S的踪迹,永远都是正在努力搜救。 到最后天都要黑了,危渊实在是忍不住了,给乔安娜发了消息问她那边的情况,结果乔安娜始终没有回复,并且显示对方一直不在线。 又一个不知所踪的。 危渊几乎要崩溃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来救自己的人都被诅咒了要从此人间蒸发了吗?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最后一丝光亮也死在了地平线上,夜晚又开始了。 至此危渊已经几乎有四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了,草草吃完晚饭后,困意势不可挡地袭来,危渊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新闻,一个不小心就瞬间进入了睡眠状态。 这两天jīng神给身体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在极度疲倦下,危渊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被光亮渐渐唤醒的危渊一醒来就是一阵心悸,自己的计划还没完善就不受控制地睡着了。今天就是心理治疗的日子了,下午就要到场,现在自己还和昨天一样被困在这个地方。 危渊习惯性地摸出手机,发现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而且上面多了一条未读消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下午一点半,会有人来接你。” 一定是中心的人发来的。 现在自己已经只剩一个半小时了,危渊呼吸一滞,感觉心都开始不适起来,只好拿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来保持冷静。 他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洗漱和更衣,测试了一边电梯和消防门,无果。只好拿着冰箱里的面包,一边啃一边思考对策。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什么办法都必须拿出来,甚至想试试直接跳下去。 事已至此,危渊回头看了一眼那面门,走上前去拿手敲了敲,听起来确实像是外面另有空间。 无路可退往往伴随着不择手段。 危渊去四处搜寻可以用来破门的工具,最后居然在乔安娜以前的卧室chuáng底下找到了一把枪。 摸到这把枪的时候危渊整个人都呆滞了十几秒。乔安娜究竟是怎么把这玩意儿带进白房子的?她是怎么搞到枪的?她带把枪gān什么?还有她为什么不带走? 一堆问题几乎把危渊大脑挤瘫痪了,但是现在他也没心思再去多想,检查了一下枪的弹药,只有七发子弹,看来要节约一点了。 走出房门,危渊回忆了一下电影里那些一枪开门的人物是如何操作的,结果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模仿。 最终他打开了ISA的子软件IKA,抱着尝试的心态搜索了一下如何用枪开门,没想到真的有具体的操作指导,互联网万岁。 在仔细研读了很多遍解析后,危渊往后退了几步解除保险,把枪对准了门上的手动开门器。 上天求你保佑我这一次吧,危渊虔诚地祷告了一番,随即就是一枪。枪口似乎装有一个□□,声音没有自己想象的大。 门似乎有了点反应但是还是没有开。 危渊沉住气,又对着相同的地方开了一枪,一回生二回熟。 门松开了。 危渊几乎是瞬间兴奋起来,快步走上前拉开了那扇门,露出了外面的楼梯间。从上往下看,来来回回的楼梯简直让危渊头晕眼花,但好歹是有一条路可以跑了。 昨天自己太害怕打草惊蛇才没有选择bào力破门,没想到这真的是一条活路。 危渊喜出望外,抓起了自己早就清理好的背包直接就往下走。 垃圾车每天早中晚都会来一辆,而且检查力度相对较松,现在差不多到时间了。真是天助我也,危渊飞快地往下走,三步并作两步,就像一只终于逃出牢笼的猫在水泥楼梯上飞奔。 只要自己成功回到了家,应该就安全了,再怎么样中心也不至于能从自己家里人手中抢走自己,大不了把事情闹大,只要能拖延时间就好。 万幸,消防通道底下的门可以刷开,危渊重新回到了地面,背着包就往垃圾站的方向快步行走,这辆车绝对不能被错过。 由于危渊戴着口罩,一路上都相安无事。 在垃圾站焦虑地等了十来分钟,十二点整的时候垃圾车终于出现在了远处,危渊的心整个都提了起来。 中心的垃圾站是一个很简单的正方形,里面垃圾分类被划成四个部分,看起来就像一个田字。如火车一样有四个车厢的垃圾车靠边停靠之后,它会自动水平上升然后依次往对应车厢倾倒。 危渊看了一眼里面凌乱的垃圾,选了一个看起来比较能够接受的跳了进去,虽然里面没有馊掉的食物和不明液体,但是...... 危渊一边忍住gān呕一边把垃圾往自己身上扒拉,彻底把自己埋在了垃圾里,几乎要了他洁癖的命。 躺在垃圾堆深处的昏暗中,危渊听着垃圾车停靠的声音,随后自己被平台托举着上升,最后就是极度的倾斜,整个人被垃圾裹着掉进了车厢里。 “今天怎么不扫描了?”在垃圾车经过后门的时候,危渊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了人声,车也停了下来。 危渊整个人都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是他一个死宅完全不知道也没想到的,垃圾车居然也要扫描?随即他就觉得这是极为合理的,这个中心,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这要是一扫描,自己就死定了。 “机器出了问题,今天就算了,过吧。” 在危渊因紧张而咬断自己手之前,另一个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是门卫。 危渊还紧张地绷在那里,不敢相信今天自己运气那么好,车就已经再次开动了,渐渐远离了这个中心。 出来了,自己终于出来了。 意识到这个现实的时候危渊几乎要喜极而泣了,不敢置信自己居然真的顺利离开了,感谢上天感谢神,自己终于自由了一大半了,要回家了。 垃圾车开了很久,最终停下的时候危渊几乎已经要在昏厥边缘了。 下了车危渊立马躲藏了起来,狠狠地吐了一顿,几乎胃里的东西都gāngān净净地jiāo代给了大地。 感觉稍微好一点了,危渊就极为小心地往门口摸去,花了很久才到达公jiāo站。 上了车之后,危渊发现车上的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盯着自己,最开始还很慌张怕被认出来,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臭了,臭不可闻。 幸亏车上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危渊去了最后面的角落,打开窗子通气,希望能把自己身上的垃圾臭味chuī散一点。 车开的很快,风在危渊脸上呼啸而过。自己真的好久没有这样自由地坐过公jiāo车了,危渊看着窗外不停退后的风景,脸上洋溢着微笑。 自由,自由的风。 又过了很久,窗外的风景开始变得眼熟起来,车子开到了危渊长大的那一片街区。 熟悉的街道让危渊鼻子有些发酸,这才是回家的感觉,仔细算算自己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家里联系了,不知道今天自己这样突然出现在家门口,家里人会有什么反应。 危渊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下了车,再走几百米就是那栋居民楼了,要回家了。 街道的一侧还是开满了小店,梧桐的枯叶落得到处都是。危渊有点怕被那几个看着自己从小长到大的老板认出来,不好解释,就还是戴着口罩前行。 忽然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之前给自己发短信的那个陌生号码,危渊立马进入高度戒备的状态,盯着那个催命般的来电看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挂掉。 看来中心已经发现自己逃跑了。 危渊心中的恐惧和焦虑又浮了上来,他站在原地下意识地环顾周围。可就在他回头看到马路的时候,两辆黑色的警务用车一下子进入他的视线。 那是中心的专用车,危渊绝不会认错。 作者有话要说:ISA其实就是I see all的意思,然后IKA也就是I know all,很无脑了。我今天小型爆肝了啊啊啊啊啊啊好快乐!明天序章就差不多完了,明天最快乐。 ☆、Wolves VI 危渊就这么看着那两辆车缓缓地停在自己不远处,大脑一片空白。 接着车上就下来了四个穿着中心安保制服的男人,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死死地盯着危渊,都面无表情朝着他走去。 危渊瞬间神智回笼,顾不得去想为什么中心的人会这么快找到自己,转身拔腿就跑。 风声在耳畔呼啸,危渊几乎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双腿,只知道自己在不断地飞速前进。他们手上拿的是枪吗?自己会不会跑着跑着就背后多了一个dòng?他不敢细想,只觉得背后发凉,拿命与想象中的子弹赛跑。 果然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这几百米的路程危渊硬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跑完了。 进入了小区之后,危渊朝着自己家所在的单元狂奔过去。他一边疯了一样地按着电梯按钮,一边极度紧张地看着单元门外的方向,那些人暂时还没有赶过来。 电梯门终于开了,危渊一进去就立马按了关门键。 家里楼层很低,只有五楼,很快危渊就下了电梯,去敲那扇自己敲过了无数次的门。 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危渊始终都没有得到过这个房子的钥匙或是电子密钥。 小时候自己放学回家假如没有人的话,就只能一个人坐在门口等别人回来给自己开门。危渊不爱出门,所以一直也都没注意到这件事情,他无所谓,也不想去争什么。 而现在他不敢大声敲门或是叫喊,他回头看了一眼电梯的显示屏,还是没有变化的,还好。 又敲了几下,门里似乎有了脚步声。 危渊立刻紧张了起来,只要进了这扇门,就好了。 家里的门在他走前刚按了透视系统,从里面看,门的表面会变成一个显示屏,可以很写实地传输门外的状况,就像是一个单面玻璃。 来人并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打开了对讲的设备。 “你怎么回来了?” 危渊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一沉,随即只能开口:“舅妈,我回来拿个东西。” “我们已经接到中心的电话了,危渊你这个情况确实需要治疗。”门里人的声音传来。 危渊咬着牙回头看了一眼电梯的方向,那个数字居然已经开始动了,有人正坐着电梯往上。 他几乎要崩溃了,只能敲着冰凉的防盗门:“先让我进去,真的...我妈呢?” “你妈这么多年呢操碎了心,你还记着她呢?” 电梯门传来抵达楼层的提示音,危渊整个人一抖,立马屏住呼吸看向电梯门,或许只是邻居买菜回来了。 可是当电梯门打开了一条缝之后,危渊就知道,这次自己没那么幸运了。 已经被bī到穷途末路,危渊一直以来紧紧绷着的那根弦瞬间就断掉了。 “妈!开门!开门啊!妈!”危渊开始疯狂地拿拳头砸那扇门,整个楼道都是他撕心裂肺的咆哮和恐怖又绝望的砸门声,在狂乱中一声一声地拍打着每一存墙壁,只为找一个藏身之地。 “开门啊!求你了!外婆!救命!开门啊!”危渊的手已经砸出了血,声音中带着泣音,因为过度嘶吼而逐渐沙哑。 门上也渐渐斑驳,空气里一股淡淡的腥味开始游dàng。 “开门啊!” 危渊歇斯底里地一拳一拳砸在那扇依旧纹丝不动的防盗门上,仿佛已经丧失了痛觉。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到底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他们在担心什么?他们害怕了?他们害怕了......还是他们想让我去死? 他们不要我了。 这些飞速闪现的想法让危渊砸门和哭喊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他就从自己的包里抓出了那把从乔安娜chuáng底找到的□□,对着朝自己缓缓走来的四个人。 对方前进的脚步停住了,依旧是那副清一色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危渊。 “别过来!”危渊拿枪的手都在颤抖,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大脑反而出现了极度清醒的状况。自己手里还有五法子弹,而对面有四个人。 门里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声,似乎有人靠近了门并与另一个人起了争执。 “开门!你给我让开!”一个女人带着明显哭腔的嘶吼声从传声器传来。 那是危渊母亲的声音,危渊瞬间就辨认了出来。 “他得了jīng神病!人家抓他回去治疗你拦什么?他就是被你这么多年惯成这样的!”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也毫不相让,语气也是熟悉的不留情面。 “放屁!你给我滚!” “你要不要脸?!你别忘了这么多年你一直住的是谁的房子,现在......” 危渊一边听着一边紧绷身体拿枪对着那四个人,耳朵里的轰鸣又开始了,震地他几乎什么都听不见。 突然自己身边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危渊的母亲扑了出来,把危渊护在自己怀里。 危渊立马觉得自己的眼里流出了什么液体,脸上都是湿湿的,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真好,不在是一个人被关在门外的感觉真好。 “这是我的儿子,请你们离开。”危渊的母亲红着眼对着那几个人说,脸上带着几道深深浅浅的划痕。 那四个人没有说话,其中两个人互相jiāo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其中一个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不准动!”危渊被这个动作刺激得不轻,现在他就是一只惊弓之鸟,随时会崩溃。 而那人的动作依旧在继续,危渊的手指在大脑发出指令之前就扣动了扳机,子弹直接朝着那个人she去。开枪的声音在空旷的安静楼道了发出巨大的声音,即使是□□也无法抹去它生命最后的咆哮。 可是就在刚刚危渊高度紧张地盯着那人时,另一名警卫已经开启了防弹盾牌,危渊的这一枪彻底被挡住了。 那四个人开始向前走,朝着危渊bī近。 “快!进来!”危渊的母亲试图把危渊推进门。 可是危渊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一发电击弹击中,瘫倒在地,一阵剧烈的刺痛之后瞬间觉得天旋地转,世界都模糊了起来。 危渊的母亲试图去把他拉起来却突然僵住了。 在开始模糊的视线中,危渊看到那些人正拿着枪指着她的头,随即向她展示了一个什么东西,似乎是一个小本本。 一阵僵硬与死寂后,那股将自己拉起来的力量彻底松了。 那四个人的首领似乎说了几句话,而危渊一个字也听不清,还在思考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男人模糊的声音结束后,现场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危渊最后的记忆就是自己的脖子一阵刺痛,似乎被注she了什么东西。 接着自己就被抬了起来,朝着远离大门的方向移动...... 时间过了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危渊意识在绝对的黑暗中一点点地萌芽,发现自己似乎眼前有一个白色的亮光。 他们说人在死亡的时候会看见远处有一个白色的亮光,或者是人生的走马灯之类的。也有人说,那个白色的光源走进了看就会发现是一扇大门,门的另一边因qiáng光是无法被看见的,只有人亲自踏入了那扇门,才能知道前方究竟是白色的天堂还是烈火熊熊的地狱。 自己死了吗?怎么死的?危渊怀着疑问,迷迷糊糊地想靠近那个光源,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好像有什么东西捆绑住了自己的四肢,将自己紧紧地绑住了。 耳边有声音响起,似乎是有人在说话,又好像是有人在唱歌。 危渊的意识初步恢复了,他意识到自己是被绑在一个台子上,于是努力地想把眼睛睁开,却发现自己像是被困在一个无法醒来的梦魇里一样,怎么努力都无法把那薄薄的两片眼皮撑开。 眼前模糊的白色光源还在,可是周围的黑暗让他无比恐惧。失去视力对于一个身处险境里的人来说比噩梦更可怕。 “终于有意识了。” 一个离自己很近的声音传来,危渊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那个心理医生的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危渊立马僵住了,随即就是头痛欲裂和绝望,自己现在被捉回来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面临的东西是什么,而这种未知能够轻易地把恐惧无限放大。 “你一定很好奇,我们准备做什么。”周围十分安静,只有医生没有起伏的声音在危渊身边平静地存在。 “你的三观问题,就无需赘述了。既然你这样抗拒,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治好你的病,然后你就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我没有病,危渊无法说话,心里的声音却带着浓浓的愤怒与仇恨。 “药物治疗已经在你昏迷的时候准备好了,接下来就只剩一次身体方面的治疗了。” 耳边想起一些金属器械碰撞到什么东西的声音,危渊还是无法动弹,心里的恐惧立刻就想cháo水一样涌了上来,几乎将他窒息。 “别紧张,一次就好,你的jīng神数值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医生继续不徐不疾地说着。 “没有人回来接你的,你等的人坠机至今还是音讯全无。你那个聪明的好朋友,她知道这里隐藏的危险抢了你的机会先跑掉了,现在良心发现想回来救你,真是愚蠢。 你的家人,不也放弃你了吗。” 危渊的心跳停滞了一拍,一股无法言说的酸楚席卷了他的身体,眼睛里的眼泪还是没忍住流了下来。 “我们不能只会等着别人来救自己...... 而且你带着中心的手环,怎么可能跑的掉,真傻。” 危渊几乎想杀了自己,他确实没有想到中心会违法给自己安装定位器,他实在是太天真,低估了这个白房子的恐怖之处。 “中心确实收到了国会区的指令,但是同时也收到了另一边的指令。在五区这种地方,或许那个人的意思才是不可违背的。再过一段时间,或许国会区也会一样也说不定。毕竟他们已经开始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一次的治疗过后,你会变成一个不一样的omega,他们会好好对你,你也会乖乖听话。” 终于危渊顺利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眼前的qiáng光几乎让他眼睛被刺得流出生理性的泪水。很快他就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将眼睛完全睁开了。 他看到那个医生正站在自己的身边,往自己的两边太阳xué涂抹了一些冰凉的粘稠物体。而自己被死死地固定在一个手术台上,头顶是一盏巨大的无影灯。 “终于醒了。”医生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涂抹完那种东西就转身去拿了两个带着管子的金属物体。 那是电击器,危渊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对方想gān什么,整个人开始疯狂却徒劳地挣扎。 “电击之后再输入人为的数据,这项新技术你或许听过。”医生拿着那两个金属电击器缓缓走向危渊。 这是一项被迦勒共和国明令禁止的反人类技术,堪称洗脑。遭受这种手术的人要么就会变成傻子,要么就会想实施者希望的那样变成一张白纸,然后接收任何涂抹,最终变成一个被制造出来的人。 也有可能直接因为承受不住电击而直接bào毙。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让危渊无法接受。 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挣扎,就像被鳄鱼咬住后腿往水下拉的羚羊一样,再怎么奋力挣扎也只能加大伤口的严重程度,血流了一地。而且他似乎还被注she了麻醉剂之类的药物,力量丧失了大半。 “你猜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么多。”医生看着拼命挣扎的危渊。 因为死人或是傻子都是不会说话的。 危渊的心陷入了冰窟,他无法面对自己的人生就这么走到了尽头,还要以这种痛苦的方式为自己悲惨的人生画上句号。 唯一动心的人死在了回来救自己的半路上,最好的朋友现在也不知所踪,家人最终也放弃了自己。 真可笑。 危渊不禁冷笑出了声,大脑完全放弃了挣扎,拒绝再接收外界的信息。 但是有一种信息是无法被拒绝的。 医生往危渊嘴里塞了防止因剧痛而咬舌的东西,金属电击器贴上了危渊两侧的太阳xué,随即开始放电。 危渊在那一瞬间整个人的身体都反弓了起来,每一寸肌肉都在痛苦地尖叫,就像不停地有一百根银针直接穿过大脑一样,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也无法想象的剧痛。 白眼上翻,喉咙里的尖叫全被堵住几乎要泣血,危渊的大脑里在他无意识的状态下闪过了很多东西,一首歌,还有一些画面。 灵魂都被撕裂。 第一次的电击只持续了几秒,没等危渊缓过来,金属电击器再一次贴了上来。危渊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在极度地惧怕这个东西。 又是那种剧痛的开始。 。"In your eyes there。's a heavy blue, one to love and one to lose......。" 剧痛之下时间被无限地变形拉长,危渊在彻底崩溃的时候居然听到自己脑袋里似乎有人在放一首歌。 就好像自己的大部分灵魂都在被撕裂,粘合,再次撕裂,而剩下的一小部分被什么东西保护住了,并且清晰地接受到音乐之声。 。"Sweet divine a heavy truth......。" 渐渐地危渊在剧烈的疼痛中,在满脸的泪水下,感受到了自己jīng神开始消散,无法再集中注意力,而且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萌芽。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第二次电击的停止,世界只剩下扭曲的尖叫,自己的心脏也因不堪负荷而产生剧痛。而自己被撕裂的另一半灵魂似乎还在冷静地回想这究竟是那一首歌。 这种诡异的分裂状态很快被第三次电击打断。 。"I。've been running through the jungle. I。've been running with the wolves to get to you.。" 我穿越丛林,与láng群一起奔跑,为了接近你。 。"I。've been down the darkest alley, saw 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 to get to you...。" 我被bī到穷途末路,看见了无人知晓的月球yīn暗面,为了找到你。 忽然危渊想起来了这首歌的名字。 疼痛感依旧在继续,但是危渊却感到无比清醒,两个灵魂整合在一起,其中的一个在慢慢治愈另一个。 。"I。've been running through the jungle. I。've been crying with wolves to get to you.。" 我穿越了整片丛林,与láng群一起对月哭泣,为了来到你身边。 危渊看见自己眼前的无边黑暗中浮现了那首歌的名字。 是Wolves。 电击还在持续,但危渊忽然平静了下来,不再感到疼痛,不再颤抖,甚至心跳也停止了。全身的血液都缓缓地停止了流动,胸口的起伏也归于平静。 这是死亡吗。 危渊静静地躺在那里,终于脱离了无法形容的恐怖折磨。世界终于平静了下来,那是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绝对的平静。 医生皱了皱眉,去检查危渊的身体,结果发现他已经失去了心跳和呼吸。 危渊看见脑子里那个字母的第一个字母开始旋转,同时自己的大脑中传来一个声音。 就像是有人直接对着他大脑在说话,而那个声音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不需介绍危渊就没有理由地知道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听说神谕者在成为神谕者之前,会听到神给自己的指示。 是它吗。 那个声音对危渊说了一句话,用的是一种危渊从未听过的语言,危渊瞬间就想起来,这就是S在电脑上使用的那种陌生语言。 危渊安静地听着,脑海里的那个W渐渐旋转,随着声音的逝去最终停止了。 M。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快把序章写完了我实名流泪我好快乐下一节S就上线了主角的男人怎么能死呢哈哈哈哈哈哈 ☆、Wolves VII “胖子,是我。” 在飞机被击落之后,S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的时候发现飞机坠毁在了一个城镇的街道上,而周围已经是一片废墟,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飞机上的人已经全部死去多时了,周围也一点声音也没有。天空灰沉沉的,时不时还有几声闷雷轰隆隆地碾过厚重的乌云。 S挣扎着从飞机的残骸里走了出来,身上的伤口已经在他昏迷的时候被神谕者恐怖的自愈能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右手的骨折比较严重,腿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尚未愈合,几乎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虽然被摔碎了,但还是可以勉qiáng看一下时间。 已经是自己离开的第六天清晨了,他眉头紧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能带的物件,就毫不犹豫地踏着废墟向前走去。 就算是枪林弹雨,山崩地裂,也要回去。S不禁自嘲,大概就是自己的乌鸦嘴惹的祸,也不知道那个小疯子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想自己。 就凭着一双脚,S走了快一天,从清晨走到正午,再到午夜,世界一片漆黑,只有天幕上一轮明月默默地看着他行走在死亡的废墟之上,穿越了一片茂密的丛林。 震后的路极其地难走,双脚溃烂,又愈合,这个痛苦的循环从未停止。 S在半路上找到了一个能用的手机,但是附近一直没有信号,大概是这一块的信号基站也没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休息了片刻,接着向前走。 渴了就喝一口背包里半路捡来的矿泉水,甚至还有半瓶从死人手里拿来的伏特加。饿了,这里他可以吃的食物到处都是。对于他来说,这里的条件比马洛里山区好太多了。 他就这样靠着惊人的方向感和身体素质,一路向南,走到了第一个毁坏程度没那么严重的城镇。 一路上他一直在避开搜救部队和直升飞机,现在不能被人发现,否则会惹来麻烦。发she导弹的人还没有弄清楚,S又回到了那种看谁都像杀人凶手的状态。 总有刁民想害朕。 他走进了那个镇子,四周房屋倾塌的环境还不算太糟糕,看这个建筑风格和居民服装,似乎不是什么经济发达的地方。 为了在不发生bào力冲突的情况下补给水源和获取物资,他做了他人生中第一件好事,帮助一户人家救出了被压在水泥废墟底下的孩子。 在被孩子家人热泪盈眶地跪谢时他在心里记下了帐,这事一定要讲给那个小疯子听,要他奖励自己。 他从来都是一个漠视生命的人,就像每一个在马洛里存活超过一天的人一样。 一路上他从不管是否附近有人还活着,自己是不是能救,他也从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这次的物资补给,他本可以按照他自己的一贯行事作风,为所欲为,谁来杀谁,直接拿就完事儿了。 可是他想到了危渊,那个对一切微笑的人都微笑的少年,总是以一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善意态度对待一切没有伤害自己的陌生人,甚至知道自己身份后还是这样没心没肺的,这种人叫什么来着...... S想了想,好像叫傻白甜,嗯,确实挺甜的。 危渊应该不会喜欢一个杀人狂,自己在路上吃了那种东西的事也得瞒着,不能把那个胆小又多疑的小疯子吓跑了。 老天第一我第二,这是S一向坚守的人生准则。他我行我素、杀伐决断地过了那么多年,终于也有了害怕一个人不喜欢而主动改变自己的一天,真是天道好轮回。 他觉得自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还有点高兴。 在装备好了之后,他搞到了一台能用的老式手机,找了个没人的地儿打了个电话。 “卧槽,你他娘的在哪儿啊?你不是又死了吗?”电话另一头胖子的聒噪声吵得他脑壳疼。 S骂了很长一句脏话,不堪入耳,接着说:“你给我先去埃尔西那个白房子等着,我今晚大概就可以到。” “你gān嘛?你要抢劫omega啊?不是你过了啊,这对身体不好吧你吃得消吗就?要不我给你整点药?” S又骂了很长一句脏话,更加不堪入耳了。 “不开玩笑了,有正事儿,电话里说不方便。”胖子似乎压低了声音。 他说自己会把九区的事情都安排好就来,并嘱咐S路上一定要藏好,千万不能bào露身份,对哪个区的人员都不行。 S听到最后一句话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好,挂断电话。 他抽了一根不知从哪儿搞到的半截烟,出门去抢了一辆摩托,飞驰而去。 月亮又升了起来,此时已经是自己离开的第七天晚上了,看地图上那距离,自己在零点前回到中心的概率微乎其微,S感到很气闷。 皎洁又朦胧的月光照she着着一条没有什么车的荒野公路,男人的外套在呼啸的夜风中猎猎作响,一辆摩托飞驰向前,带起尘土飘扬。 远处的山峦似乎传来了几声悠长的láng嚎,在月夜中听起来格外凄凉悲怆,似乎是láng群在丛林上对着天上沉默的月亮哭泣。 就这么骑了一夜,S终于到达了白房子附近的戒严地,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少年有洁癖,自己这个láng狈的形象不利于创建良好的第二印象。 自己无眠不休地行进了整整两天,高qiáng度的跋涉让S都感到有些疲惫,可是当他到达中心门口却看到胖子带着一伙人坐在门口抽烟的时候,他就清醒了。 有事情不对,这个中心一点声音都没有,而且一个人影都看不到,瞭望塔里的守望者一个也看不见。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S快步走上前,脸色很难看,连九区的事都忘了问。 “哎哟别提了,这地方闹鬼。”胖子一脸苦涩站了起来,身后的一gān人等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着S。 “你把话说清楚。”S一边揪着胖子的领子往里走一边环顾四周,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一片死寂里唯一还在活动并发出声音的东西,就只有他们了。 “哎你小心点!”胖子试图去掰开S的手,“这地方真的恐怖。对了你他娘的到底来这里gān嘛啊?什么情况啊?” “别往里走了!这地方都是omega,我们哥几个几十年老光棍,血气方刚的受不了的!你可别bī我们犯罪啊!” 队伍中另一个高壮男子拦在了S前面,面对S时却带着一股与凶恶外貌不相符的畏缩。 S闻言顿住了脚步,松开了胖子的衣领。 “老子今天来接你们未来压寨夫人,出了什么差错,你们就等着牡丹花下死吧。” 众人闻言先是愣了一阵子,胖子更是挖了挖耳朵。 这算什么铁树开花的反人类操作,自己老大这么多年了,一个omega都没碰过,并且极度厌恶。要不是有一次意外,看到了老大对omega发情期的味道起了反应,他们几乎都以为S有什么隐疾。 为了未来的司令夫人,他们只好硬着头皮再进去一次。 一路上还是一个人也没看见,周围一片死寂。但是空气中确实有一股omega信息素的味道,就像塞壬的歌声一样若隐若现地勾引着他们的神智。 他们从正门进入,走到安检式,大厅里的安检人员也不知所踪,机器还都开着,指示灯一闪一闪的。 “这地方就像一个鬼城一样,真的渗人。”胖子很怕这种环境,缩在队伍的中心。 “你先说,九区怎么了。”S带着队,往里面接着走。 这里确实有一种令人感到不适的感觉,不是气味,不是声音,就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电磁波,一种放she性的jīng神物质。 “九区,说不清究竟最近怎么了。就自从你在国会区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区里那几个老头子就开始了,我总觉得他们在暗地里搞什么。”胖子絮絮叨叨的,大概是为了驱散这种不清不楚的感觉。 “那枚导弹是从九区发she出去的。”跟在S身后的高壮男子受不了胖子的不说重点,就这么挑明了。 S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陆飞星。” 陆飞星这次倒是毫不畏缩地回视过去:“证据确凿,决无差错。” S回过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继续前进,再没说别的话。 队伍来到了D栋附近就不肯再往前了,这里是omega居住的地方,气味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但是S身后的全都是货真价实的八百年没见过一个omega的老光棍。明明都是跟着和九区老大混的,那些omega就是莫名其妙地嫌弃自己。 九区那种地方,人口增长很依赖迁入,每年军部招新都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大批alpha涌入,为了他们自己的军人梦和沙文主义,来到九区希望实现自己的抱负,并成就所谓的“alpha的事业”。 而现在九区的omega自由选择权也很大,在中心匹配时是由他们挑选alpha——这一点和五区是完全相反的。当然了这一点还要归功于十几年前S的一次改革,这一点也一定要chuī给危渊听。 S想着危渊,先把九区的事儿放了放,回头鄙视了一眼那群又想进去又不敢进去的光棍们,先走为敬。 “你说,未来夫人长啥样啊?老大连九区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懒得管了,怕不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胖子唏嘘着红颜祸水。 陆飞星在一边很用着S同款鄙夷表情看了一眼胖子,“希尔顿·拜伦,你这话要是被司令听到了,九区明天升的旗就是你的皮。” 希尔顿连忙噤了声。 S坐着电梯来到了顶层,这一路上升中他通过信息素的味道可以大致判断这栋楼里的omega还有很多,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电梯门打开,那扇被qiáng行打开的消防门就直接映入了S的视线。他的心立刻就沉了下来,在房子里到处翻找,喊着少年的名字。 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走到门前,看着路边的子弹和门上的枪痕就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想不出来枪是谁的,小疯子又去哪儿了。是入室劫持还是危渊自己跑掉的?无论是哪种情况,放着电梯不坐去用这种危险的方法走消防逃生通道,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S顺着楼梯一路往下,最终离开了这座大楼。 “怎么样?”看到S脸色很不好地一个人回来了,希尔顿就凑上来问,“人不愿意和你走?” S懒得生气:“人不在。” 还没等希尔顿再开口哔哔,S转身就往中心的行政楼走去,这次一定要好好地问候一个那个克莱尔。 在靠近行政楼的过程中,S和队伍中的其他人都感觉那股感觉越来越qiáng烈,很明显是从自己右侧的那个方向传来的,就像是什么东西在进行辐she。 S暂时没有理会他,先进入了行政大楼。 行政楼很安静,倒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有人,还不少,那些人似乎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埋头工作,和往日一模一样。 S知道院长办公室在哪儿,没有问路的必要,只是径直往电梯走去。 可是当他路过接待台往里面看了一眼之后,他的脚步就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最后停了下来。 他敲了敲柜台的桌面,可里面坐着的几个beta工作人员一点反应都没有。事实上自从他们一行人进门之后,这里所有的人都对他们的出现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几个柜台里的人都在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双手完全不停歇。 S走进了接待台,他们还是在敲打,完全无视了进入柜台的陌生人。 他走近去看电脑屏幕,发现那些人打出来的东西根本就是一堆乱码,没有丝毫地可读性。可偏偏手指在键盘上噼噼啪啪的敲击声始终没有中断的意思。 “我靠,这些人都怎么了,疯了啊?”胖子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jī皮疙瘩,还没抱怨完就看到S离开柜台,走向电梯,只好也带队跟了上去。 S踢开了上次差点打到自己脸的院长办公室大门,里面的办公桌上正坐着那个总管事克莱尔。她倒是没在电脑上jī爪疯似的狂敲乱码,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似乎在小声地说什么话。 “这中心怎么回事?”S连自报家门都懒得报,直接就朝着克莱尔走去。 等他走到办公桌前才发现对方并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很小声地哼着歌,和其他人一样对于外界事物一点反应都没有。S检查了她的脉搏和瞳孔才确认这人是好好活着的,就是瞳孔有一点微微的扩大。 S拔出刀,在克莱尔的手上划了一道口子,流出来的血液也是正常的颜色——查看血液只是附带服务,他只是想看看对方对于疼痛还有没有正常的生理反应。 对方的无动于衷证实了S的猜想,这里的人似乎都出现了某种jīng神问题,而自己就像是进入了一家诡异的jīng神病院。 S感到愈发的烦躁,危渊至今下落不明,现在中心又变成了这种情况,他担心地都要抓狂了。 就在他即将摔门而去的时候,那种令人不适的感觉突然加大,身后传来一句清晰的人声,在这种极度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你还知道回来。” S猛地回头,戒备地盯着坐在办公桌后的女人,那个声音确实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也绝对是克莱尔的声音,他不会认错。可是这句话的语气并不属于克莱尔,S总感觉十分耳熟。 那个女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再没有发出其他的声音。 突然,她的眼眶里流下了两行血泪,猩红缓缓滴落。 赶上来的希尔顿正好就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大吼了一声,几乎□□了整栋大楼,人也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起来无比láng狈。 卡莱尔再没有别的动作,还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是陷入了沉思。 你还知道回来。 S忽然就想起了为什么这句话的语气如此耳熟了,内容也确实像是那个人会说的。 可是为什么危渊的话会从卡莱尔的身体里发出来? S走上前去再次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克莱尔,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沉思了片刻,那股看不见的感觉和危渊之间,或许存在着什么联系。 希尔顿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往电梯的方向跑去,正好挡住了S的路,于是又被S鄙视地瞪了一眼,顿时整个胖子都委屈了起来。 S坐电梯直接下到一楼,这一次他发现一楼大厅的人都在沉默地盯着自己看,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胖子的那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还是那股突然袭来的感觉。 那几个坐在柜台后面的人依旧在不停地打字,头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转向了S。所有人都在不说话地看着自己,这种感觉会非常令人焦虑,尤其是在这种环境里。 S保持着警惕,走出了行政大楼的正门,朝着刚刚来时的右侧看去,那里应该是中心的医疗大楼所在地,同时也是那股力量传来的方向。 “你倒是说说你要去哪儿啊?这地方太恐怖了吧我受不了了......”希尔顿拉住朝着医疗大楼走去的S,一脸苦涩和惊魂未定。 “算了,你们就在这附近等我,这地方有问题。”S预料那边的不适感会更加qiáng烈,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人的神智,跟着自己的人都是普通人,这种情况他们恐怕应付不来。 希尔顿听了又是欣喜又有点心虚:“你一个人去,不会有事儿吧?” S朝着希尔顿投去第三次鄙夷的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S和M就可以顺利会师了,耶 ☆、Wolves VIII 从中心大楼走到医疗大楼只需要穿过一片商业街,距离不超过一千米。 此时的S正走在一条美食街之中,道路两边的招牌霓虹灯在白天依旧亮着,似乎已经没有人去管了。 这里有人,还不少,各个店铺的摊主都在自己的店里形态各异地站着,烤炉上的肉已经焦到成了一堆不可分辨的灰烬,发出一股并不美好的气息。整片街区都安静,只有一些小声的哼唱和机器发出的声响,在一片反常中苟延残喘着。 这里就像是一个诡异的畸形秀现场。 S走近观察过几个客人和摊主的状况,这些人要么就是在原地打转,要么就是倒地不起,或是缩在桌子下,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最奇怪的是,他们几乎都在哼歌,吐词不清地哼唱着同一首歌。 没有人理会这个外来者。 S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东西,但是老觉得有人在偷偷看着自己,他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发现。 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他选择接着向前,顺着那股感觉继续前进。 忽然,S听到自己左边的冷饮店似乎传出了很轻的脚步声,他条件反she地拔出枪朝着那个方向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过去之后,他才有点为自己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而后悔,一切可能具有威胁性的东西都先来一枪再说。可万一那边是危渊,自己的下一枪估计要用在自己身上了。 还没等S走近那家店铺,一阵哭声就传了出来,哭得很是伤心。 他持枪走到柜台后面,迎面就对上了一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 是一个大概只有八九岁的小孩子,巧克力色的皮肤,一头棕色的卷发。他缩在柜台里面抹眼泪,刚刚那个子弹孔就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 小男孩像是被那一枪和眼前这个一脸冷漠的男人吓傻了,哭都忘了,就这么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仰着头呆呆地看着来者。 “小鬼,你知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S总算是见着了一个看起来没有神志不清的人了,呼了一口气蹲了下去,看着脸上全是泪水的小男孩。 那孩子还在惊吓之中,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小心地往里面缩,像离这个看起来就很恐怖的人远一点。 “这里是什么时候突然变成这样的?”S估摸着这小孩子肯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换了一个简单一点的问题。 小男孩打着哭嗝,畏畏缩缩地想了想,很小声地告诉S是前天下午突然就这样了。 “大家的头好像都很痛,然后......妈妈就不理我了。” 看来是这里做生意人的孩子,S头看了一眼店内情况,果然有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人缩在墙角,嘴里念念有词。 S起身走到隔壁一家甜品店,从冰柜里拿出一个纸杯蛋糕闻了闻,还没有坏。于是就又回到了那个柜台,把小蛋糕送给了小男孩。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的正常人吗。”S找了个地方坐着,问那个男孩。 “还有莉莉和我的几个朋友......”男孩吃了一口蛋糕,声音稍微大一点了。 看来这股力量只放过了小孩子,S摸着枪思索着,是因为对于孩子无效,还是说它是有自主意识的,自己选择绕过了小孩子。 “你去叫上你的朋友,往行政楼那边去,那边有人会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长在第九区的人多半没童年,S完全不知道如何与小孩子打jiāo道,说起话来怎么听怎么与众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可是妈妈......”小男孩从柜台底下钻了出来,看着角落里的女人。 “你妈现在暂时无法转移,你去外面等着,在这里可能有危险而且你也做不了什么。”S冷漠地回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管这个小鬼。 大约是那段时间和那个小疯子呆久了,那人连路边的流làng猫都要管。 小男孩原本瘪了瘪嘴像是要哭了一样,后来也不知道是忽然觉得对方说得也有道理,还是不近人情的S气场太恐怖,眼泪又回去了。 一想到危渊,S站了起来,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继续往前走。 穿越了这片美食街,医疗大楼底下的广场就出现在了S面前。与其他中心建筑不同的是,这里的广场是灰色调的,大楼也是浅灰色的,与布满乌云的灰色天空很搭。 一走进广场,S瞬间就感受到这里的力量qiáng度和之前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如果说刚刚的qiáng度是早上九十点的太阳热度,那么到了这里就是快要接近正午的灼烤。 S眉头紧锁,一边观察着这栋大楼一边提着枪前行。 突然,他就看到大楼的顶楼有一扇窗子后面站着一个人影,这个有人影的窗框在一片空无一物的窗口中十分显眼。 S停下脚步,眯起眼仔细去看那个影子,随时准备一枪爆头。 可是看了不到三秒他就发现,那个人好像是危渊,他有些动摇。紧接着他就看见那个人把右手举了起来,在窗玻璃上似乎是拍了两下,或者是朝自己招了招手。大楼实在是太高了,纵使鹰眼如S也有些无法确定。 危渊为什么会在那上面?是被困住了吗? 还没等S想清楚,那个人就离开了窗子,消失不见了。 S抬着头看了一会儿,就接着往里面走。他知道这里就是那股力量的来源,所以这栋楼里面一定是最有可能出现危险的地方。 可是对于这些可能出现的危险与恐怖,他的心里都没有什么波动。在九区呆了那么久,不管是人类的攻击还是恐怖的环境,他都已经习惯了,在岁月的搓磨中早就失去了对这些东西的条件反she。 麻木到最后,就成了别人眼中的无所畏惧。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疑似在顶楼的危渊。 推开大门,S没有理会周围盯着自己的护士与病人,反正他们都在忙着唱歌,甚至有几个倒在地上浑身都在轻微地抽搐,也没空给自己挂个号把个脉的。 他直接进入电梯,按了顶层。 电梯缓缓上升,朝着32楼移动,S对着金属门静静地站着,思考着等下要是见到了危渊会是什么情形。 盯的一声,电梯缓缓停住了,就在它打开的一瞬间S感到头部一阵剧痛,耳朵里的轰鸣声也瞬间嘈杂了起来,让他几乎一下子失去了对周围环境的感应。 他能感到那股力量正在侵蚀自己的大脑,就在他集中jīng神奋力反抗的时候,这一切又突如其来地消失了,消失得gāngān净净的,眼前只有一条灯光忽明忽暗的笔直走廊。 在高度戒备地观察了四周环境后S才离开电梯厢,走廊里没有人,只有中间的几节灯管坏了似的,一闪一闪的。 这里的力量qiáng度极其的恐怖,以至于S耳朵里的轰鸣声始终没有散去。 他持枪朝着那个力量来源慢慢摸索,在他的印象中,刚刚出现人影的那间房应该是在走廊靠另一端的一个左侧病房。光线忽明忽暗,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还回dàng在这里,听起来格外诡异。 突然自己经过的一个病房突然被打开了门,S瞬间把枪口对准了那个方向并高度戒备起来。 那是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还在努力地蠕动想往外面爬,晦暗不明的闪光照在她的身上,头发下的脸部完全看不清楚。 S面不改色地走上前去,小心地查看这个女人的情况,总觉得这样的抽搐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等到他手指触碰到女人时,一股qiáng烈的触电感让他瞬间收回了手,剧痛和麻感从手指接触的地方传来。 S眉头紧锁,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人身上是否接触了带电体,什么也没找到。 他小心地拨开女人的头发,却发现是张脸属于之前见过的克莱尔。她为什么在这儿? 还没等S想明白为什么坐在行政楼的总管事会比自己还先达到这里,还莫名其妙地像是在被持续电击,走廊那一头就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 像是什么人在嘶吼,但是嘴巴又被死死地捂住了,只剩下喉咙里模糊不清的凄惨呜咽,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S站起身,看了那个方向一眼,那种类似于被堵住的哭喊声回dàng在空旷的走廊,让他一下子捏紧了拳头——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个声音太像危渊了。 他根本不敢想象危渊究竟是什么情况才会发出这种声音,那是他唯一害怕的画面。 S咬紧了牙,快步顶着那股力量逆行,越靠近那边,他所听到的声音就越凄厉,到最后几乎成了一种歇斯底里的哭嚎。而那股力量带给他的痛苦也越来越剧烈,几乎让他无法控制住腿脚。 最终他找到了那股力量的来源,就是走廊尽头一个房门紧锁的手术室,门上写着手术中的红灯还在亮着。他越靠近就感到自己的大脑几乎要炸开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提着上膛的冲锋,他一脚踹开了那扇门。突然qiáng烈起来的力量再次向他扑来,剧烈的头痛和眩晕让他一下子单膝跪地,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S咬破舌尖,qiángbī自己保持意识清醒,刚想抬头看目标位置准备she击,周围的威压忽然又在一瞬间消失了。 一个人朝着自己跑了过来,随即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你总算是回来了.......”熟悉的声音在S的耳畔响起,似乎抱着自己的人还在哭泣,听起来极其的委屈。 “我好害怕,这里变得和jīng神病院一样,我好怕......”少年在S的肩上蹭了蹭,身体还在因哭泣而止不住地颤抖着。 S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扇门后面会是这个人。但是终于算是找到小疯子了,他的戒备心不由得放松了一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病房,空无一人,里面的物件摆设一览无遗。 “究竟发生什么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S勉力站了起来,抱着少年,坐到了边上的病chuáng上。 “我没有事......”少年此时的脸上还满是泪水,眼睛也红红的肿了起来。 但是S第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他抓住少年消瘦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对方太阳xué两边的灼烧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谁弄的?”S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极其恐怖,就像是一头即将发动攻击的雄狮在低低地咆哮。 少年转过脸,用那双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着S,很是委屈:“我不知道。但是它真的好疼......” 说着少年就又缠上了S,像一株菟子丝一样紧紧地扒在S的身上。要是放在以前危渊这么主动,S早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总觉得少年出了什么问题,太不对劲了。 S把少年从自己身上小心地扯了下来,对方似乎更委屈了,又开始看着他哭了起来,简直是要了S的狗命。 “李铁柱,你还记得我的全名吗?”S盯着少年的眼睛问。 “我记得,你叫......”对方歪着头想了想,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对方叫的名字有什么不对。 “我叫危渊。”S看着少年,心中不详的预感一点一点地破冰而出,刺得他鲜血淋漓。 少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你叫危渊!我就是一下子没想起来......” 他对这个名字一点反应也没有,S狠狠地闭了闭眼,不得不面对现实。少年太阳xué附近的伤痕一看就是因为人为电击而导致的,究竟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做出这种事。 S一边盘算着找出那个人之后要怎么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人间过,一边耐心地继续问着少年。 “那你记得,我是谁吗?”S看着少年,眼里全是忐忑,他真的接受不了对方连自己都记不得了的结局。 他开始无比地后悔自己老是叫危渊“小疯子”,现在一语成谶,对方这下子真的疯了。想着想着S就怒不可遏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你打自己做什么?”少年被S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很是心疼地去摸S的脸,“我记得你是谁的,你是我的alpha,你要来接我回......” 家那个字卡在少年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的脸色出现了一瞬间的古怪,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就在这个时候,S发现少年的身形莫名其妙地模糊了一瞬,就像是电影被卡住了一样,而自己的脑袋也出现了一丝刺痛。 这很不正常。 “你带我走吧。”说着少年就忽然坐上了S的大腿,双腿夹着S的腰,讨好似的扭起腰磨蹭了起来。 这个动作让S一瞬间整个人都绷紧了起来。现在他是实体,看得见摸得着的程度更上一层楼,而且最要命的是他现在清晰地闻到了对方甜蜜的信息素。 “你闻起来好香啊......”说出这句话的人却是男人身上的危渊。 少年伸手搂住了S的脖子,直接就吻了上去,缠绵又热烈,几乎足以把S的魂勾走。 “停...停下。”S艰难地拒绝了少年罕见的主动,“先出去。” 这里太不正常了,连带着小疯子也很不正常,必须先离开再说。 少年很不情愿地从S的身上滑了下来,被S拖着往病房往外走。 可是在出门的那一瞬间,S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自己踹开的是手术室的大门,可是进去了之后却是一间病房。 这时轻微的呜咽声又从隔壁的房间传了出来,和危渊的声音极其相似。 S僵在了原地,回头看着和自己一起出来的少年,神色复杂。 他早就开始怀疑自己找到的人不对劲了,可是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与自己的小疯子一模一样,而且这个少年的细节举动和自己记忆里的人都一样。原本自己是以为对方是因为电击才记忆错乱,可是现在......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怎么了?”少年很不解地看着忽然停住的S。 “隔壁房里的人是谁?”S放开了牵着少年的手,定定地看着他。 “不要打开那扇门,带我走不好吗?”少年歪着头看着S。 S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隔壁的门。 “我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身体,从一架被打的稀巴烂的飞机里走了出来,在废墟和丛林里走了一天一夜。” 就在S说话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眼前的画面又闪了一下,少年的身形再次扭曲了一瞬,头部传来熟悉的刺痛感。 “抢了一辆摩托车,沿着公路开了一天,从未合过眼。”S看着那扇门,忽然感觉周围的画面全部都出现了如电脑中毒一般的扭曲与卡顿。 “我是来接一个叫危渊的omega的,而不是你李铁柱。” 闻言少年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是我的爱人。你是谁?”S直视对方的双眼,任由周围画面扭曲变化。 少年予以回视:“我也是你的爱人,你即将更喜欢的那个爱人。” S摇头:“我喜欢的,是那个又胆小又天真的傻白甜。还有,你的演技太浮夸了,他比你好多了。” “他又懦弱又没用,就是个废物。”少年的眼中露出毫不掩饰恶毒和厌恶。 S伸出了两根手指。 “放你妈的屁。”他收回一根手指。 “我爱这样的他,不是你。” 少年闻言沉默了很久。走廊的灯光开始疯狂的变化,像一个混乱的蹦迪现场,最终一切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到S再恢复视力了,他发现自己仍然站在电梯里,面前只有一扇闭合的金属门。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按开了电梯的大门。外面走廊灯火通明,和自己刚刚看到的诡异场景完全不同。 S直接走到了那扇门前,正准备打开,危渊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并快速地掩上了门,门内的东西S一点也没看清。 “走吧。”危渊没有去看S,站在原地无声地催促S先离开。 “门后有什么?”S看出了危渊的意图,并没有挪动脚步。 危渊微微皱眉,本就憔悴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更加不好了。 “好,我不看,我们走。”S把危渊抱在怀里,因为害怕太用力会让对方不舒服。 “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永远都听你的。”S把头放在危渊的肩上磨蹭着,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爱人,一切都好了。 危渊过了很久才回抱住赖在自己身上的人。 “你要是敢骗我,门后的样子就是你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明天序章就完了,之后就要准备回国会区神仙打架了,耶 ☆、Wolves IX S没有再去追究那扇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门后究竟是什么光景,很心疼地检查了危渊头上的电击伤口,随后带着危渊乘坐电梯,很快离开了这栋大楼。 找到了危渊之后,整个中心的那种威压感都几乎消散了,只是这里的人全部都昏倒在了地上,大概是睡着了。 S带着危渊穿过那一片街区,找到了在行政楼旁等着自己的队伍,达到时却发现他们也全部都睡在了地上,包括那几个孩子,都不省人事。 “这是怎么了?”S环顾四周,对于现在这种奇怪的现象还是想不透,他知道这个事情大概和危渊有关,但是还是无法具体地理解其中的联系。 “危渊,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拜托了告诉我究竟出什么事了。”S摸了摸危渊没有表情的脸,发现对方皮肤凉凉的,于是脱下了自己破烂的外套给危渊套上了。 危渊看着地上的人,像是完全没有听到S的话,任何反应都没有。 S看着危渊这个样子,心里的各种猜想几乎要把他自己bī的发狂,到底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是谁把自己的小疯子搞成这样的。 “那你能告诉我,你头上的伤是谁弄的吗?”S尽量缓和语气,轻轻吻了吻危渊冰凉的额头。 “在门后。”危渊终于开口了,眼神是S从未见过的yīn骘和冷漠,看的人心惊。 危渊没有把话说全,但是S可以猜到他的意思。伤害过他的人,就在那扇门后面,很显然死相惨烈到危渊都不希望自己看到。 “好吧,原本还准备帮你好好解决一下的。”S把危渊抱在怀里,像是给一只炸了毛的猫顺毛一样,一下一下地摸着危渊的头。 “他刚刚才死。”他显然已经折磨够了,不需要其他人帮忙。 S不禁低低地笑了笑,但是随即就又笑不出来了。 他知道自己绝不是什么好人,背负的罪孽也早已洗刷不完,他已经习惯了当一个令人恐惧和厌恶的坏人,可是自己怀里的宝贝不该是这样的。危渊原本的样子,他是记得的,那才是危渊应该有的样子。 虽然现在一切都扑朔迷离,眼前是巨大的谜团,但是S知道,他得做点什么让危渊好起来。 “我原本在和你联系的那天晚上就可以回来,可是飞机被导弹击中了,同时底下的地面开始地震......” S抱着失而复得的爱人,低低地叙述。 “我花了两天时间,昼夜不眠,终于找到你了。” “现在我的心腹从九区赶过来接应我,告诉我那枚导弹是九区亲自发she的。” “七区的神谕者Erthia,可以制造地震。” “我才刚刚从被毒死的状态中复活,就差点又被一弹轰死。” 危渊静静地听着倒霉催的讲着,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自己的双手轻轻地环住了S的腰。 “树敌太多...我现在别的都不想,只想你愿意陪着我。” 危渊把S推开了,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傻大个,他当然知道对方没有撒谎,他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感情波动,甚至能看到S这一路上的经历,感受到被导弹击中时全身上下支离破碎的痛苦。 看来这两天他也并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危渊垂眼沉思。 可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和S解释。 “你先告诉我,国会区什么情况,为什么有人想杀你。”危渊暂时没有告诉S事情的经过,还在犹豫。 “国会区,不过是一群人围着桌子玩权利的游戏。”S看着地上横陈的队员,开始给危渊解释现在的局面。 迦勒共和国在这一个世纪的动乱之后,渐渐形成了一种既统一又各自独立的奇怪局面,但是一切政务都由神谕者和高级官员组成的国会掌控。 目前的国会有两大党派分庭抗礼,一个是以副总统A为首的传统派,而另一个势力的首领就是财政大臣Fiona。大祭司和S都选择了A的一边,E游离于队列之外,而P则是销声匿迹多年。 除开意识形态和思想观念的差别,这两个势力的根本矛盾就在于,F支持“那项实验”,也因此得到了共和国许多权贵的暗中支持。而A那一边则是坚决反对重启那个项目。 “就是当年毁灭整个Glodia的那个研究项目。”S往口袋里摸了摸,却没有发现烟,有些失望。 危渊皱眉,当年Glodia事件给整个共和国都蒙上了深厚的yīn影,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意再看到那种人间悲剧再次发生。为什么还会有人想着要重启这种事情。 “我掌握的军事力量让Fiona十分忌惮,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出手了。只要我没了,A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S没有找到烟,只好伸手去摸危渊的脸蛋,赛过活神仙。 “可是我不明白这一次她究竟用的是什么□□,神谕者是不会被毒死的。” 危渊并没有管脸上作恶的大糙手,倒是S发现自己手太脏把危渊摸成了个大花脸,立马就收回了手,尴尬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通过S那里传来的jīng神波动,危渊模糊地感应到了自己的脸现在和挖了煤一样,不禁翻了个白眼,顺带着踹了S一脚,正好就踹在了S的伤腿上,后者立马夸张地嚎了起来。 “哎哟,腿废了,要危渊亲亲才能好。” “......” 危渊看着他浮夸地表演着,S腿上的伤其实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刚刚那轻轻的一脚根本就不痛不痒。也不知道这么人高马大的一个大老爷们儿究竟是靠着多厚的脸皮,才好意思这样说的。 “卧槽,我是不是死了?我他娘的刚刚听到的是老大的声音?”一旁的希尔顿似乎是突然惊醒,一脸惊惧地看着还在戏里的S。 原本不省人事的人此刻都清醒了过来,看着S的表演不敢做声。 “看什么看!”S转过头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危渊没有去看那些人,只是微微侧开身子,不是很想迎接那些人的注视。 “待会儿先去城区找地方休整一下,再回九区清理问题。”S收回了死亡凝视,对着危渊语气都软了不少,典型的翻脸如翻书。 胖子他们活了八辈子也没见过自己老大有这架势,立马心领神会,那个站在老大身边的应该就是自己未来的司令夫人了。看起来挺好看的,可为什么脸上跟挖了煤似的? “你们九区出内鬼了?”危渊看着S,感觉这人也是倒霉,才活过来就又差点被自己人搞死。 “不管是出内鬼了还是闹耗子了,等我回去清理一遍,就把九区的高级密钥都jiāo给你。”S说着说着就又赖到危渊身上去了,手搂着美人的腰,嘴巴咬着危渊的耳尖厮磨。 下场就是被美人一脚踹开还扇了一耳光。 众人被那清脆的一响吓得心跳骤停,各个神色都有些恍惚和惊惧。且不说自己家老大那个bào脾气天下没谁敢招惹,就冲着今天自己看到了这么一幕不该看到的东西,怕是狗头难保。 最恐怖的是S跟没事人一样,脸上甚至有点委屈。 S委屈得很真实,明明是危渊的信息素太诱人,怎么能怪自己呢? 危渊打完了转身就走,消失在了美食街里。 “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当S目送完危渊之后转过身来看着希尔顿时,对方就斩钉截铁地举手发誓,以证清白。 然后就被S一脚又踹倒在地,也委屈起来了。 在危渊成功从美食街自给自足了一个蛋糕和一杯冰镇柠檬汽水之后,众人安置好了几个孩子,准备驾车前往市中心。 S始终都没有问危渊这个中心的诡异情况是怎么回事,危渊也只是丢下了一句“我们离开就好”。 几辆吉普车离开了白房子的大门,危渊靠在S的怀里,看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中心,道路两边的景物都不停地后退,丝毫没有停歇。 一切都被抛在了身后。 中心里的jīng神个体,它们以极快的速度淡出危渊的脑海,逐渐脱离了危渊的掌控。 危渊又往S的怀里钻了一下,彻底放松了对那些人的控制,像一只终于放松警惕的猫,紧绷了太久,终于决定要在一个安全又温暖的怀抱里小憩一会儿。 S感觉到了少年的动作,脸上出现了惊悚的傻笑,完全不像是才被打了一巴掌的人。他把洗gān净的手掌覆在危渊的脸上,看着危渊的睫毛微微颤动,心里满是罕见的柔软。 车辆在公路上疾驰,轻微的颠簸让疲惫的人极容易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危渊感觉到有人把自己小心地抱了起来,在一瞬间的警觉之后他认出了那个灵魂,随即又放松身体,任由S抱着自己走动。 可能是那个怀抱过于温暖,不过几步路危渊又昏睡过去了一阵子。再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很软的大chuáng上,S坐在旁边正在脱自己的衣服。 危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与S的目光对上了。 鞋袜已经被脱掉了,对方原本还在解开自己裤子搭扣的动作因为自己的突然睁眼而僵在半空。 “我只是想......”S有点慌张,但是表面上还是在故作镇定。 “澡都没洗怎么能躺chuáng上。”危渊微微皱起眉,自己现在这个卫生状态躺在这么一张gān净的chuáng上让他如芒在背,洁癖的本性让他qiáng撑着困意想要坐起来。 S一把把他扶了起来,“我去给你准备浴缸。” 危渊点点头,心里想着这个白痴突然这么听话,自己还有点不习惯。 危渊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里应该是一个高档酒店的大套房,看这巴洛克式的装修风格应该入住价格不菲。等到S准备好了洗澡水时,他就发现这里奢侈得很真实。 浴室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浴池,而所有的墙壁都是极度仿真的高清显示屏,就是电视上那种可以营造出一个完全分不出真假的人为环境,比如说打开海滩模式,你就会觉得自己正坐在六区的huáng金海岸中心,自带光照、声音、风力、温度各种模拟数据。 S站在浴池边上看着危渊脱衣服,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等到危渊把外面的冬衣都脱完了,回头准备瞪他一眼以作警告,结果发现对方也开始脱起了衣服。 “...你gān什么?”危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看着S。 “我也需要洗澡啊,今晚我们睡一起。”S用很无辜的眼光进行回视。 然后他就被连踢带打地撵了出去,并被安排了一刻钟的墙角罚站。 在确定那个老老实实去对着墙壁罚站之后,危渊脱掉了剩下的衣物,泡进了浴池。 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这里浴池的边缘居然是软的,靠起来既不会往里陷又不会硌人。危渊泡在温热的水中,全身都放松了下来,感觉终于得到了彻底的休息,于是一边感叹热水澡真是人间瑰宝,一边唏嘘有钱真好。 模拟器的遥控器就在旁边,危渊好奇地拿起来调了几下,第一个海滩的特效就让他为科技而折服。他能感到灿烂阳光照在身上的温度,还有带着腥咸味道的海风,浴池与地板的模拟器融为一体,时不时还能看到几条鱼缓缓游过。 最终危渊选定了云海模式,身边是一望无际的柔软白云,烟雾缭绕中自己身下的浴池壁似乎都变得更加柔软了。 这就是住在云端的感觉吗,危渊忽然又想起了前面几个月自己呆过的飘窗,大脑一下子痛了起来。 过了很久危渊才关闭了模拟器,从浴池里站起来,穿上了浴袍,走出浴室。 “去洗澡。” S还在墙角站着,原先是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等看到危渊只穿着松散的浴袍出来就立马变了脸,然后被危渊擦了擦口水。 危渊爬上了大chuáng,抱着枕头准备接着睡一会儿。可还没等他彻底睡着,S就从浴室里跑了出来,还起来了奇怪的反应,之后看了chuáng上的危渊一眼,面露不舍地打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危渊靠在chuáng上看着他,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刚刚在里面呆了很久,热水一泡,自己身上的信息素在空气里迅速扩散,估计对方是闻得受不了了。 罢了,愚蠢的alpha。 危渊懒得去管那个qiáng占他人浴室的alpha,接着睡,只是S不在身边有些不安稳。 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旁边的被子里躺着一个熟悉的人,S似乎也睡着了。 危渊眨了眨眼,看着S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忽然翻身趴到了S身上。 大概是“自己醒了就见不得别人还睡着”的定律发生了作用,危渊开始轻轻地咬着Sbào露在外的喉结,牙齿在薄薄的皮肉厮磨,舌尖轻轻地勾动着。 只要用力一咬......危渊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bào戾的冲动,牙齿的力度不自觉地加大。 S惊醒的时候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但是身体某个地方的反应很快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他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脖子快要被咬出血的事实,只是一脸惊愕又激动地看着危渊。 “我先和你说清楚了,我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S故作镇定的发言还没有说完,就突然变成了一声闷哼。 危渊像是完全没在意到S身体出现的反应,直接就坐在了S的腰上,正好碰到了那里,惹得S倒吸了一口气。 此时的危渊居高临下地看着S,眼角在S眼中呈现着一个极其妩媚勾人的弧线,大开的双腿像是在故意挑战S最后的忍耐极限。 “你喜欢我吗?”危渊勾起一边的嘴角,慢慢俯下身看着呼吸逐渐粗重的S。 “当然......” S正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声音,但是自己身体已经在失控的边缘疯狂试探了,尤其是危渊信息素毫无遮挡地勾引着他的现在。 “好吧,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危渊吻上了S的唇,很快就被回以极具侵略性的回吻,整个口腔都被征服,人也在不知不觉中被S翻转,压在了身下,腰身被一双大手牢牢地禁锢着。 就在S忍不住要去咬危渊后颈那一块他渴望已久的腺体时,危渊忽然屈膝狠狠地顶了S快要发狂的S一下。一瞬间对方清醒了一点,很委屈地看着自己。 危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老老实实jiāo代了,用着神谕者独特的语言,告诉了S。 “我好像也变成神谕者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脑壳zqsg地痛了起来,终于序章完了1551 ☆、启程I “可是,你还记得你的名字。” S被危渊一脚踹了下来,倒在了旁边的被子上。 虽然他早就有所猜想,但是实在是没有往这个方向上想,既没有大规模的雷bào,也没有巨大的灾难预兆,一个神谕者就这么诞生了。 “我原本确实是忘掉了自己名字了的,你还记得那个病房里的我吗?”危渊偏过头去看着正在努力消化现实的S。 “嗯。” 原来那时候的那一句我也是你的爱人,是这个意思,S忽然了然。可还没等他理清楚思路,就听到了世界上最难回答的问题。 “那你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危渊静静地看着一下子面色古怪的S,对方心中浓烈的求生欲都快溢出灵魂了,莫名得觉得有些好笑。 “我喜欢危渊。”S对着出题者展露出求生一笑,后者则是一脸毫无波动。 罢了,不和他扯淡。危渊转开视线,看着天花板。 “我被qiáng制性电击治疗的时候,好像死了一下子,然后就听到了那个声音,最后就醒了。” 危渊说得轻描淡写,省略了许多他懒得说的内容。但是在S的追问之下,那几天所发生的事情还是被一点一点得盘问了出来。 “有人发现了我给中心发的信息才会对你下手。”S听完了之后立马就猜到了这件事情的大概,自己用危渊电脑发出的信息被人拦截过,而且对方利用这个信息得知了危渊的存在和身份并想通过给少年植入意识来要挟自己。 有这个心思全网搜查自己行踪并能破解神谕者语言的,这世界上恐怕只有那一个人了。 “是不是Fiona。”危渊伸手摸了摸S绷紧的脸庞,他之前也有这个猜想,只不过当时并不明确罢了。 “除了她我也想不到别人了。” S侧过身看着危渊太阳xué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不由得心疼得皱起眉,“神谕者的自愈能力都很qiáng的,怎么你的伤口还没长好。还疼吗?” “不疼了。大概是因为我没被雷劈过吧,人造电流档次不够。”危渊躺在被子里耸耸肩。 “你听到的神谕,是什么?” 危渊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面对现实,他不记得那句话是什么了。 “我只记得是个M。” S听完之后也沉思了片刻:“宝贝儿,你看这像不像是上天的暗示?” “......” S收到了今天的第x次蹬腿问候。 “困了,你闭嘴,我睡觉。”危渊懒得再和这个人扯淡,困意袭来,这个chuáng这么软不用来好好睡一觉真是可惜了。 S抱住了背对着自己的危渊,吻了吻柔软的短发。 按照目前得到的信息来说,神赐给危渊的能力应该是jīng神控制范畴的,就中心的那个状况来看,危渊的能力至少足以同时控制近千人的神智,并且可以远程操控他人的身体表达自己的意志。 M,可能代表着mind。 自己的爱人突然也变成了神谕者,S有些不太适应。他知道被神选中背后的规律,他也知道被电击有多么痛苦,所以他根本就不希望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变成这种东西。 至于中心和其他势力勾结的事情,他会让一切参与这个计划的人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过。 一切的生命皆有来源,一切的死亡具有归宿。这是刻在十区大教堂后碑林的一句话,S不知为什么记住了,并在现在这个时候想了起来。 神谕者的死亡,真的也有归宿吗。 危渊一觉醒来,jīng神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摸却什么也没摸到,再环顾房间还是一无所获。 他愣住了片刻,随即一把掀开了被子,一边喊着S的名字一边穿衣服下chuáng去找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已经完全没办法忍受一个人呆在一个地方了,或者说无法适应看不到S的情况。 最后是S听到了危渊几乎算得上歇斯底里的呼喊才冲回了客房,紧紧地抱着全身都在颤抖的危渊,小心翼翼地安抚少年突然失控的情绪。 太丢脸了,危渊藏在S的怀抱里面有些悔恨,这样软弱的反应,自己很讨厌,最讨厌的是对方还看见了。 “不怕了不怕了,我没走,在这儿呢。”S之前的几十年从未闻言软语地安抚过别人,现在只能靠着记忆回想别人哄孩子的样子,照葫芦画瓢。 男人新换的衣服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像是烟草,又有点像是□□。最明显的还是对方的信息素,明明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味,现在闻来却让危渊感到十分有安全感。 “是不是做噩梦了。”S见危渊一直缩在自己怀里没反应,就问这是怎么回事。 “嗯。”危渊在S的怀里蹭了蹭,“梦到你不听我的话,结果脑浆被我煮了,还很难喝,所以醒了就来找你算账。” “......” 危渊发现自己扯淡的本事还是有一定底子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一段话。 “你真的有做这个梦哦,只是你不记得了。” 危渊听到自己脑袋里另一个声音传来,不禁晃了晃脑袋,心想要做也是那个神经病做的,自己心理无敌健康,与这种吃人的勾当绝缘。 “脑浆本来就很难喝,这不能怪我。” “......” 自己是扯淡,对方却当真。危渊嘴角抽搐,很后悔提到这个问题。 更后悔的是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而跟着S来到房门口的希尔顿他们,目睹了事情的经过,感觉心情有一丝复杂胃有一丝撑。 “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我们要准备出发了。”S拍了拍危渊,用眼神劝退门口看戏的一gān人等。 “没什么要带的了,我们去哪儿?”危渊平复呼吸,看了看四周,确实自己现在算是无牵无挂,两袖清风了,说走就能走。 “回禀皇后娘娘,咱们移驾十区,举行登基大典。”希尔顿本着大无畏jīng神扒在门口对危渊说,惹得危渊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行了胖公公,退下吧,朕要和皇后马上下去。”S斜了希尔顿一眼,还颇有架子地挥了挥手。 胖公公敢怒不敢言,溜了。 “等接收了Oracle的洗礼,你就是一名举世皆知的神谕者了,你可以选择给予一个大区庇护并在人民的膜拜下统治它,人们会为你在省会城市修建雕塑......”S替危渊整理了一下没穿好的衣服。 “当然了,这些都是屁话。在你选择的大区里,老天第一你第二。” 危渊忽然感觉有些迷幻,他知道神谕者拥有着怎样高不可攀的社会地位,手中掌握着多少权利,在自己的大区里,神谕者就是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现在自己都快要被这个巨大的馅饼砸晕了,可是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那么其他的神谕者,也都是这样诞生的吗? “尊敬的M,你想好要给予哪一个大区这样的荣幸了吗?”S煞有介事地打趣着走神的危渊。 “嗯......”危渊想了想,“我宣布,我要占领九区,让前任神谕者Slaughter睡垃圾桶去吧。” S被危渊的回答逗笑了,身体很诚实地赖上了危渊:“垃圾桶我不睡,九区给你了,我要睡新任神谕者大人的chuáng。” “.......” 站在门外准备来通知S一切准备妥当、可以下楼出发的陆飞星此时和曾经的希尔顿一样心情有点复杂。 “走吧,我们出发。” S倒是没有在意自己这个反常的样子被部下撞见了,很自然地搂着危渊就往门外走,后者则是无情地推开了碍事的咸猪手,径直下了楼。 十区在五区的北边,中间隔着部分国会区向西延伸的领土所以没有接壤。 希尔顿安排了一辆私人飞机,虽然在危渊看来或许乘坐公共航班会比较安全一些,毕竟之前S的坠机事件给他留下了很大的yīn影,但是S知道,就算自己乘坐了民航,只要那些人起了心思,是绝不会因为顾及到其他无辜乘客而放弃的。 飞机平缓地起飞,危渊感到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最后升到了云端之上。 “这还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危渊看着窗外的云海,想起了在酒店浴室里的画面。 “年轻人要多走走,以前你就天天宅在家里。”S看着希尔顿递上来的九区情况汇总,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一点老领导的口吻。 危渊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是啊,多出去走走,说不定能遇见合适的alpha呢。” S瞬间放下了报表:“你想坐飞机只能坐我的私航,其他的就不要肖想了。” “你九区的大事都不管了,天天陪我飞?”危渊歪着头靠在座椅上,挑眉看着男人,结果就是对方把资料夹一甩,颇有一点甩手掌柜的意思。 “屁大点事,不管了。” 坐在后排的陆飞星险些被砸到,他捡起了资料夹,就听到希尔顿凑到自己耳边小声哔哔:“看吧,红颜祸水,从此君王不早朝呐。” 陆飞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同样没说话的还有坐在前排听见这句话的两个人,一个是耳朵好,一个是心理听力优秀。 “从此君王不早朝,我开始有点等不及带你回九区了......”S凑近危渊,与他咬耳朵,随即被无情地推开。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你回来了我就给你想个名字。”危渊推开身边的大狗子,气定神闲地擦着自己的耳尖。 “嗯,我记着呢。”S很期待地看着少年姣好的侧颜。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觉得你还是姓安比较好,平安的安。” S觉得很有道理,默认了。脑回路非同一般的他一想到这也算是和危渊有个情侣姓氏了,甚至有些高兴。 “那就,叫你安狗蛋吧。” 作者有话要说:蕉迟但到 ☆、启程II “我觉得不行。” S提出了义正言辞的抗议,而危渊表示本宫乏了,改日再议,随即就升起了座椅自带的隔离舱准备再睡一会儿。 身体自愈能力和素质和其他的神谕者完全不能比,危渊看着渐渐暗下来的隔离舱,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其他的不说,最近自己确实有些嗜睡。 飞机进入迦勒上空时似乎穿过了一层保护罩,危渊因此从沉睡中惊醒,趁着没人发现把自己嘴边的口水擦了擦,随即打开了隔离舱。 “刚刚是什么东西。” 忽然提升的亮度让危渊的眼睛有点睁不开,身边的S似乎一直都在处理九区相关的文件。一想到自己以后或许也要担负起这样的责任,危渊就有点头痛。 “嗯?”S放下报表,看着揉眼睛的危渊,“怎么了?” “刚刚我们是不是穿过了什么东西,电磁网之类的?”危渊看着安狗蛋,发现对方好像一点都没感觉到刚刚那个东西。 S想了想,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和危渊解释说那可能是十区神谕者独特的防护网。 “之前只听Oracle提起过,但是我从未感觉到。”S放下了二郎腿,拿起桌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酒杯来了一口。 看来大祭司和jīng神方面的能力也有关系。 危渊看了一眼手机的定位,自己刚刚应该是进入了十区的首府,迦勒城。能与共和国同名,足以说明这个城市的地位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超越了国会区。 自己前几天控制整个中心就导致了现在的嗜睡情况,而对方却能制造出一个足以笼罩整个城市的防护罩,真实令人印象深刻。 “快要降落了。”S把文件jiāo给希尔顿,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迦勒机场永远都是这么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他甚至怀疑O搞不好想在机场也建一座大教堂。 飞机平稳地下降,危渊能感到地上那些分散的jīng神个体。这里的人和他之前接触到的人似乎有很大的不同,他能感到那些灵魂是平和的,而且是更加gān净的。 危渊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嗅觉扩大了无数倍的猎犬,周围人灵魂的气味和信息都在不可抗拒地涌向自己。 S带着危渊下了飞机之后,坐上了前来迎接他们的专车,最后到达了危渊曾经在电视上看过无数遍的芙蕾雅大教堂。 站在通体只有黑白两色的宏达建筑群之前,危渊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初次进城的乡巴佬。耸立的纯黑色塔楼沐浴在午后的淡金色阳光之下,十区的天空似乎都比埃尔西的要gān净许多,没有灰色的杂质和黑色的乌云,迦勒的天空就像是淡蓝色果冻一样澄澈通透。 危渊跟在S身边,进入了大教堂门口的长廊,这里的教徒都身穿灰色的长袍,只有极个别才身披黑色的斗篷,无论男女老少,眉眼之间皆是平静。 危渊悄悄地看着周围的景象,明明是隆冬,空气中却还有一股桂花的香气,闻起来既温暖又甜蜜。 “对了。” 一直大步流星的S快要走到内庭大殿了才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骤然停下脚步,吓了危渊一跳。 “你等下见到那个白毛怪了,不准看他。” S甚是严肃地告诫危渊,自己怎么能忘了危渊曾经的择偶标准就是那个白毛怪呢?现在自己差不多是亲手把危渊带到了这种危险的地方,真是失策。 危渊瞪了他一眼,“你现在在人家城市里,不能这样不尊重人。” “怕什么,他又打不过我。”S倒是觉得自己公然给大祭司取外号的事不算什么,本来就是一头白毛,整天还神神叨叨的。 “那可未必。” 一个声音从内殿的大门传来,听起来竟叫人说不清究竟是老人还是少年,很奇怪,却又很好听。 危渊循声望去,果然大祭司穿着一身白色神袍,正立在大殿门口看着自己。 极高的白色大理石拱门之下站着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生了一袭如年迈老人一般的苍苍白发,却又有着一双如孩童般毫无杂质的黑眸。祭司长袍让他看起来似乎与世俗的一切感情都毫无联系,只有日光如薄纱一样披在他的身上,给莽莽冰原添了几分暖意和色彩。 危渊几乎是看呆了,当年自己在电视上对大祭司“一见倾心”果然是有原因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会不喜欢这样的人呢。 S一边用眼神攻击大祭司,一边直接挡住了危渊看直了的眼睛,后者显然很不满。 “白毛怪你今天怎么不把脸遮起来了?故意挑事儿呢?”S带着极其嫌弃自己的危渊往内殿走,后面的人还以为这两人要打起来了都有点担心。 大祭司有些不解,今天又不冷,为什么要戴面罩。 “安狗蛋,你放开。”危渊集中jīng神挟持了S的意志,bī迫他放开爪子,这人简直是败絮其内,电视上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天知道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这一声安狗蛋让S的气势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他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自家胳膊肘往外拐的小朋友,心中有点委屈。 “你是新生的神谕者,M。”Oracle看着危渊,面上恢复了波澜不惊,没有什么情绪。 “是我。” 突然站到自己曾经的男神面前,危渊一下子还有点无法适应,尤其是对方那双好看的眼睛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真的很难控制心跳。 “很特殊,进来吧。”Oracle示意危渊跟着自己,完全无视了一边脸黑头绿的另一位神谕者。 危渊看着大祭司转身离开,飞快地踮起脚亲了安狗蛋的脸一下,随后跟着Oracle仙气飘飘的背影随风而去了。 “啧,要是最后九区和十区打起来了,肯定就是......”希尔顿的话没说完就被陆飞星踩了一脚,哎哟一声完了又迎头遇上自己大佬的死亡凝视,安静了。 危渊跟着Oracle来到了那个修建完工之后再无普通人踏足的白塔,在一片纯黑色的塔楼之中这是大教堂唯一一座白色的高塔。这座塔是整个大教堂的至高点,所有构建它的石头都是纯白色的,可它却有着一个不太吉利的名字——巴别塔。 自从Oracle出世之后,所有的神谕者都需要站在这座塔上接收神的洗礼,才能接收世人的膜拜。 也只有神谕者才能登上这座塔。 他们都爬上了这座塔,却只有危渊感到有点jīng疲力尽,最后还是S把他抱上来的。这座高塔至少有三十层楼高,但是却连个电梯都没有,宅男体力的危渊很头大。 “你看,我体力还是很好的。”S心满意足地抱着危渊爬楼梯,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各方面体力都很好。” “......” 要不是自己爬不动楼梯,危渊很有可能会当场把这人一脚踹回一楼。 “在这里稍等片刻,等到神降下了指示,洗礼仪式就可以开始了。” 终于抵达了塔顶,Oracle的白袍被塔顶的风chuī得上下翻飞,随意披散的银白色长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闪亮。 “你的身体素质有一些不一样。” “嗯,还和以前一样。”危渊有点不好意思,别人都能走就自己体力不支。 “可能是你的jīng神力量太qiáng大了,万物都需要均衡。” 大祭司一口气爬完了三十多层楼丝毫不带喘气儿,像是吃了新盖中盖高钙片一样。危渊在心里小声哔哔,自己肯定是个残次品。 大风起兮云飞扬。 危渊站在高处俯视着整个大教堂建筑群,满目黑白,每一座建筑都是一件不可复制的艺术品。站在这样的地方,鸟瞰世界,接受神的指示成为一名万人臣服的神谕者,人生巅峰。 “九区的事情,你有没有听到什么。”S靠在旁边的石头围栏上,丝毫不担心护栏会承受不住垮塌。 “尽早回去,可能要出事。”大祭司站在高台上,看着远方的地平线。 S心中一动,当年十区大地震死伤无数这位大祭司都没把这事提到“要出事”这一栏上,看来这次九区,是真的要出问题了。 危渊看不过眼把S从围栏上拉了起来。 “这么担心我?”安狗蛋的尾巴立马翘到天上去了,“放心,你男人想死还很难呢。” 危渊算是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多管闲事,翻了个白眼。 “M——”Oracle刚喊出危渊的名字就顿住了,他似乎有点不习惯称呼一个还有自己名字的神谕者。 “危渊打算庇护哪个区?” 危渊指了指安狗蛋:“我打算和他一起回九区,统治者这种事可能不适合我。” 他从来对政治都没有兴趣,与其做一个电视上那样的人,他倒是宁愿去游山玩水。 大祭司不置可否。 巴别塔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十区的教众,远远看去是乌泱泱的一大片,颇为壮观。形形色色的人都在塔的周围静坐下来,有披着长袍的僧侣,也有不过数岁的孩童。所有人都安静地来到这里,安静地坐下,明明人数已经庞大到令危渊有点慌张了,却格外的整齐有序,没有一丝混乱的感觉。 他们似乎都在静待什么事情的到来。 “亲爱的,我得下去了。”S看了一眼Oracle,知道时间快到了。在神谕者出世的典礼上只有大祭司和新生的神谕者才能站在这里。 “嗯。” 危渊有点紧张,这种场面他还是生平第一次,人太多了,只希望等下不要有什么国旗下的讲话或者就职演讲什么的。 “还有,离白毛怪远一点。”S不放心地吻了吻危渊的额头,离开了。 这个人,什么毛病。 Oracle还是一副世俗之事与我无关的样子,看了看天空。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已经开始聚集了一些厚重的巨型云团,塔顶的风也越来越大,chuī得危渊生出了一种自己就要被chuī到塔底活活摔死的错觉。 他本来就对大风有一种莫名的惧怕。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到两个神谕者相爱。”Oracle感觉到了危渊的恐惧,伸手抓住了危渊手腕,顿时让危渊安心了不少。 “毕竟两个死人在一起,着实有些怪异。” 危渊还在想要怎么接这个尴尬的话题,就听到了一阵整齐的念诵之声从四面八方浮上塔顶,那种万人念诵的声音最后汇集到自己耳朵里的震撼效果是平常人无法想象的。 每一个人都在念诵着同样的内容,但是在高处的危渊始终听不清内容究竟是什么,像是祷告,又像是经文。这股庞大的、遮天蔽日的声音彻底包围了危渊,让他的四肢都在狂风中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在这一片壮观之中危渊突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所有成为神谕者的人,都是......在自己死亡之后?” “是的。” 危渊不敢置信地看着在不断增qiáng的狂风中依旧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的Oracle,他想起了自己在手术台上短暂的失去意识,原来自己是真的死亡过一次。 每一个神谕者都死去过,他们都是怎样死去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又是怎么死去的? “死亡只是一个开始。你很快就会明白,成为一个神谕者意味着什么。”大祭司还是抓着危渊的手腕,衣袂飘飘,仿佛随时都会长出一对翅膀飞离人间。 此时天空已经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全部黑了下去,塔顶的bào风肆nüè,危渊几次差点被chuī倒在地。周围一片昏暗,只能听到耳畔呼啸的风声和令人头皮发麻的念诵之音。 一道闪电捅破了天空,一瞬间用一种极度惨白的光照亮的整个世界。危渊听着头顶炸开的惊雷之声,心脏都在颤抖,感觉下一道就要劈到自己这里来,这里实在是太高了。 “人间的游戏,已经开始了。” “一切的生命皆有来源,一切的死亡具有归宿。” 危渊在接连不断、震耳欲聋的雷霆咆哮之中已经感到了自己的情绪快要失控了,牙齿都开始打颤起来。这种极度危险的环境,要不是手腕被大祭司握住给了他最后一安全感,他的那根弦有可能就要当场崩断了。 Oracle还是风雨不动安如山地站在原地,原本臻于完美的面容在刺刀一般的电光中变得有些狰狞可怖。 最终他说出了危渊印象中的最后一句话: “一切的归宿,也是灭亡。” ☆、启程III “你说什么?” 高塔之顶忽然变得平静下来,底下的庞大人群也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世界风平làng静了下来,只有阳光与微风。 “我听见了。” 大祭司站在巴别塔的围栏边,并没有看着自己,只是遥望着远方的什么东西。 “你,听见了什么?” 危渊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满脸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什么也没看到。 “我听见了......” Oracle朝着围栏又迈了一步,几乎是站在了塔顶的边缘。 突然一道极其恐怖的巨型闪电劈在了危渊眼前,直接灼烧到了他的灵魂,突然的变故吓得他心跳几乎都骤停了。 世界陷入了一片混沌,危渊什么看不见,只能听到身边传来模糊的声音。 “危渊!” 一声惊呼将他的梦境彻底打破,现实世界的新鲜空气瞬间涌入了危渊的身体,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S坐在chuáng边,把还处于回神状态的危渊抱在了怀里。 “我...这是哪儿?”危渊的记忆还没有理清楚,一下子有点懵。 “你在大教堂的住房里。” “哦。” 很快大脑里的信息载入完毕,危渊理清了思绪。自己在仪式的最后似乎是昏厥过去了,一觉睡到刚刚,做了个梦被吓醒了。真有意思。 “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S看到危渊似乎没有什么大碍才松了一口气,仪式出现异象,最后危渊还直接昏厥在上面了,他差点和大祭司打了一架。 Oracle后来告诉他,当时的情况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上一次出现这样古怪现象的,是Oracle自己修建巴别塔并第一次登顶的时候。 具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直不肯告诉S,才导致两人差点产生肢体冲突。 此时的大祭司正站在房门口,看着危渊。 “现在他醒了,你总要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了吧?”S看向门外,语气显然很焦虑。 “你出去。” S咬了咬牙,看到对方那张永远八风不动的扑克脸就很想揍他。可是他也知道O是个怎样的倔驴,没办法,只好先出去了。 Oracle关上门,走到了危渊的chuáng边。 “在塔顶上与你说最后几句话的,不是我。” 危渊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对方那个古怪的梦,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等到他脑袋转了几个弯才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 “那是......”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信仰的危渊这时才感到切实的不可置信,自从自己遭遇变故以来,他都在不得不承认神的存在。 但是这一次,那个和自己说话的难道是...... 危渊指了指上面,Oracle点了点头。 我的老亲娘。 “它说的话,假如是指引,就按它说的做;假如与你个人有关,你可以作为参考。” “你不知道它说了什么吗?”危渊有点惊讶,大祭司都没听到的神谕,难道是专门说给我听的? 果然,大祭司摇摇头。 “它说,人间的游戏已经开始了。” 危渊努力回想自己听到的话语,那可是神谕,一字抵千金。结果自己想破了脑壳也暂时只想起来了一句半。 “一切的生命皆有来源......” 罢了,自己尽力了。 危渊再看向大祭司时才发现对方正用一种不解和惊异的目光凝视着自己,表情在这位冰山脸大祭司身上是罕见物品,自己刚刚难道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 “一切的死亡具有归宿。” 大祭司缓缓对出下半句,目光却不再放在危渊的身上,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危渊不想打断他的思考,于是把那个梦境留在了心里,打算以后再说。但是他低估了大脑对梦境的遗忘速度,很快他就再也无法想起来了。 “游戏已经开始,那我们要尽快回到国会区了。” Oracle停止了出神的状态,望向chuáng上状况外的危渊。 “今晚休整一下,我们明天出发。” 话毕,他便离开了危渊的房间。门口等候多时的S这才走了进来,坐在了危渊的chuáng边。 这突然定下来的行程让危渊有点迷茫,原本是说仪式完毕了就和S一起回九区,毕竟九区现在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乱子,居然出现了自己发she导弹攻击本区领导者的事。 “明天去国会区,那你的九区怎么办?”危渊看向S。 “九区的事,暂时先放在国会区之后。”S坐在chuáng边,帮危渊剥着橙子,“A那边查出了一点东西,这件事情牵涉的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广。” “什么?” “导弹是九区发she的,地震是七区搞出来的。但是当时你电脑上的邮件泄漏,并不是Fionagān的。” 在A的追查之下,她发现确实存在第二方给中心下达了指令,但是那个信号源地址就在五区之内。 A也花了很大的功夫去暗中窃取Fiona的通讯记录,在大祭司的帮助下,她得到的结果是:Fiona并没有和中心直接联系过,但是她和那个五区之内的信号源有很紧密的联系。 有一个藏在yīn影中的人在为Fiona掌控第五区。 “或者说,那个人在为自己掌控五区,顺便与Fiona结盟了。”S把剥好的橙子递给了危渊。 在五区,只有一种人才有这样的实力能做出这种事。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alpha时,在摩尔根大楼顶上看到的那种罂/粟吗?” 那根本就不是普通品种。 众所周知,曾经Glodia鼎盛的繁荣年代在历史上一直被称作为“huáng金时代”。但Glodia的huáng金并不仅仅指的是它繁弦急管、纸醉金迷的高度发展,那种huáng金,更多指的是那种奇特罂/粟花蕊中如碎金一般的物质。 那是世界历史上最qiáng大,也是最让人欲罢不能的毒/品,只要沾染上了一点就能让你体验到极乐,同时也从此再无绝无抽身的可能,直到你死在这种花的枝gān之下,生出一堆蛆虫,化为一堆白骨。 这种臭名昭著花拥有很多的名字,但最著名的一个,就是huáng金时代。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那个势力已经渗透到了这种地方。” 危渊知道五区有多么混乱,但是从来都没想过毒枭的势力竟然早已深入了这样关系到后代的地方,而且还那么明目张胆。 “而且那一天,中心的计划原本是要把你卖入暗网,然后再故意让我知道,并付出代价。”S看着危渊拿着橙子没吃,于是拿来一个瓷盘放在了危渊面前。 暗网就相当于一个笼罩了整个共和国的罪恶黑市,在暗网上什么都能买的到,军火、人命、器官、各种绝密信息。但是敢把omega公然上市的,大概只有五区。 因为它的创始者就在五区,并且在那些传言中,暗网的创始者和共和国毒品帝国的王,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所掌握的权力和实力,完全无法估量,已经到达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这个人,就等于是迦勒共和国的第二个总统。 “听起来好像真的摊上事儿了。” 一下子接收这么大的信息量让危渊有点消化不良。那些人究竟想gān什么?就为了一个实验项目摆这么大一盘棋,值得吗? “永远不要低估欲望带来的动力。”S说。 “那个人和Fiona联手可能是为了对抗A的势力,但是七区和那枚导弹是为什么?”危渊还是有点拎不清。 “Erthia是个性格古怪的人,从来都没有和任何人结盟,但是她痛恨Oracle......”S发现自己提到了不该提到的事情,一下子话语中断。 “为什么会痛恨大祭司?” 危渊不明白像大祭司那样的人怎么会招惹到别人,而且听起来还像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这和E的出世有关,日后再告诉你。” 可能这也涉及到Oracle的隐私,危渊想着,放弃了追问。看来七区脾气古怪的神谕者是可能是在连带攻击。 “至于九区。”S吃了一口橙子,面露讥讽地说到,“有人想造老子的反。” “一定是陈胜吴广看不下去你bàonüè的血腥统治,要揭竿而起了。”危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S很气闷,自己被轰了一pào,对方居然还出言嘲讽,简直就是上房揭瓦。 “等我和你回去了,打断他们的狗腿。” 危渊摸了摸安狗蛋的头,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很是熟练。不知为什么,他居然脑补出了一个自己骑在S身上,指哪儿打哪儿的诡异画面,表情有点抽搐。 安狗蛋没有管危渊的奇怪表情,很没皮没脸地贴了上来,把对方按倒在chuáng上□□了一番,头发凌乱不堪。 “我睡够了,我要出去走走。” 危渊推开身上的混世魔王,很是嫌弃地擦了擦脸。自己好不容易开始了人生第一次远行,不出去多看看简直天理难容。 S帮危渊整理好衣服,就跟在后面一起出门了。 现在正值huáng昏,万丈夕阳把世间万物的影子都拉得格外瘦长,倦鸟归林,天空传来翅膀的扑棱声。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回dàng在大教堂的迂回走道之中。 这里真的是养老圣地,危渊很有远见地先预定好了自己的养老场所。而S则嘲笑他年纪轻轻地就成了个小老头子,直接就跳到夕阳生活了。 “是,我是小老头子,你是真老头子。” 危渊绝不认输,天知道这个人年轻的皮囊下藏着一个活了多少年的老畜生。 S对于年龄问题似乎很是敏感:“神谕者的事,怎么能叫老呢?” 危渊想着自己才年方十八,遂得意地笑了起来,结果没笑一会儿就发现有个大事被完全忽略了。 自己快要十八岁了。 神谕者假如原本是omega的话,也会有某个尴尬又烦人的时期吗?危渊想找个omega神谕者当例子,却发现好像目前自己是第一个,顿时心情复杂了起来。 S见危渊反应古怪,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危渊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了安狗蛋一眼。 “你离我远一点。” ☆、权力的游戏I “万一他选择了第五区呢?” Fiona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士高定西服,优雅的身段被窗边的的光影分割,一缕白烟在阳光中肆意翻腾,轻抚着墙上无法动弹的禁烟标志。 她靠在墙边,听着电话。 “你倒是了解他?” 电话另一头的人声音晦暗不明。 “你没处理掉的后患来了,挂了。” Fiona站在雅典娜大楼的顶楼,通过望远镜看着驶入政府大门那几辆熟悉的白色跑车,吸了最后一口香烟,把半截烟往楼下一甩,转身离开了。 危渊睡了一觉后起了个大早,原本以为要接着坐飞机前往国会区的,结果大祭司带着他们上了一辆列车。 Oracle不喜欢也几乎从来不坐飞机,他对列车有一种奇怪的执念,越古老越缓慢的那种他越偏爱。这次为了赶上会议不得已选了高速动车,让他很遗憾。 到达国会区后,危渊直接被几辆看起来很贵的车接到了迦勒共和国的权利中心,雅典娜大厦。 以这座近七百米高的大厦为中心,方圆近千米的政治建筑群让危渊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农村人进城。这里不再和充满着宗教气息的十区一样满目黑白,更多的是极深的银灰色。 早在电视上危渊就发现这里的建筑在白天看都是近黑色,而到了晚上看起来就成了白色,大约是材料特殊。 共和国的标志性建筑,雅典娜大厦,它的设计和外观看起来更是令人惊叹。当年还是共和国总统的Anesidora将图纸jiāo给建筑团队时就曾引起轰动,不光是它的美学价值,许多建筑学上的构思和运用都让专业人员咋舌。 “怎么样,这个楼梯爬的动吗?”S停下脚步,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大厦楼下有一段壮观但是却累人无比的大理石高阶,直接拔高了一楼几十米。很多记者都站在两边的围栏后,对着他们几个不停地问问题,然而人声过于嘈杂,危渊什么都没听清。 “滚。”危渊被这种人多的场合弄得很不安,瞪了开自己玩笑的S一眼接着往上走。 好不容易爬完了长阶,又是一百多层的电梯,危渊欲翻白眼而不能。 S看出了危渊的宅男体力不支,电梯门一关上就把人抱进了怀里,顺便摸了一把柔软的短发。 危渊实在懒得动,趁机休息会儿。倒是把旁边负责管理电梯的迎宾小姐看得怀疑人生,这个活阎王居然有这么一面,也不知道上次是谁把一个表白的omega差点一枪劝退的。 半透明的电梯最终在一个让危渊感到恐怖的高度停下了。他推开了S这个人形抱枕,看了一眼外面的风景,顺便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 要去见副总统了,有点刺激。 危渊跟着S走进了中心会议室的大厅,几乎是365°全方位的玻璃落地窗让他怔住了一秒,这些人真会搞艺术享受...... 会议室里有很多人,但是危渊第一眼就看到的是那个坐在最里面的黑发女人。 天使的长相也就是这样了吧?危渊这一次脚步都顿住了片刻,后面的大祭司差点踩到他的鞋子。 “欢迎这位年轻的神谕者加入我们。” A站起身,面带微笑地朝危渊走来,这才让危渊意识到自己刚刚出了什么事。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危渊轻呼一口气,bī着自己违背习惯去直视对方的双眼——别人好像管这叫尊重。 对方的声音和长相一样,温和中带着不容动摇的气场,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朵长了骨头的花。 危渊被自己这个古怪的想象差点逗笑,面上还是尽力维持冷静地去与对方握手。 “您好。”许久没有用上这种微笑,危渊甚至觉得脸有点gān。 A看着他微微一笑,又看了一眼S,却发现这个人正在用古怪的目光瞪着自己。 其实这个人从危渊因为看到A而顿住脚步的那一刻开始就在瞪着副总统。迦勒共和国三亿青年的梦?这下子某人见到美梦了,可自己的头上怎么就有点凉凉的呢? A的脸上露出些许询问的神色,不明白这个人在搞哪出。站在后面的大祭司是个过来人,在A的耳边轻语了几句,后者则是露出了然的神色。 会议室里很安静,一切都处于一种看不见的安静秩序之下,即使是鼓掌,也是一阵稀松整齐的拍打声。危渊则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走向了圆桌,有人暗自打量,有人窃窃低语。 世人眼中出现了第一个omega神谕者,一个从生育工厂走出来的神谕者。 会议还有五分钟开始。危渊落座在S旁边的一个空位上,过于宽阔的座位间隔让他有点不安。然而过了一会儿S就直接起身把椅子挪到了危渊的身边,若无其事地翘起了二郎腿。 这个信号再明白不过,会议室里的其他人讨论的轻语声因此变得更加明显。 “你看,我们两个坐在一起,有多少人今晚要睡不着觉了。”S歪着身子凑到危渊耳边,一边冷眼睥睨着周围的议员。 危渊一时没想明白为什么,微微蹙眉。 “神谕者从来都是各自为营,因为每一个都过于qiáng大。假如有两个像我们这样在一起了的,他们会担心我们过于势大,威胁到权利的平衡。” S很有耐心地给危渊讲解,顺便摸了摸小手以作学费。毕竟危渊才刚刚加入这场游戏,很多事情都还没有任何经验,自己要保护好自己的小朋友。 “我什么时候就和你在一起了。”危渊拍掉了那只咸猪手,目不斜视地说,“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发达了,不要你了。” 被抛弃的糟糠之妻安狗蛋此时表情完全崩塌了,不可置信和伤心欲绝这两种颜料糊了一脸。 众人都在猜测刚刚那位新生的神谕者究竟说了什么,他们从未见过军九区的活阎王露出这般表情。坐在一旁听力甚好的两位神谕者,副总统和大祭司,表面上稳如泰山不苟言笑,心里都在暗叹天道好轮回。 Fiona踩点而来的清脆高跟鞋声打破了这个诡异的局面,也打断了S对危渊的质问。 一股女士香烟的味道飘进了会议室,宣告人数到齐,可以开会了。 Anesidora在全场完全了安静之后开始发表讲话,演讲稿一如既往的严谨和官方,内容也和前几次大同小异。 危渊则是坐在那里,一边半走心地听着演讲,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那个需要为自己死亡负责的Fiona,心里很不舒服,有一股bào戾的烦躁感在不停地上涌,那个女人应该要付出代价。 迦勒共和国迎来了一位新的神谕者。每一次有新的神谕者出世都意味着权利结构的变更调整,无论是飞扬跋扈的F,不关心时事的O,还是一上来就直接占据了拥有着共和国最qiáng军事实力的大区的S。 这一次,又是一个怎样的神谕者呢。 副总统在台上发表讲话,底下鸦雀无声,都在各自沉默。 “遵循神的旨意,愿新生的使者选中自己归属的土地,伸展羽翼,给予庇护......” A缓缓地念完了发言稿,在一片掌声中退了下来。 在这之后,就轮到了那些尚未接受神谕者领导的大区区长上台发言。危渊坐在底下看着,感觉像是在搞什么拉票,被F激起的怨怒消散了些许,忽然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三区和四区都是重要的粮食产区,各自区长一开始都很认真地在介绍自己大区,后来说着说着就差点为了哪个区农产品更好而吵起架来了。 五区是危渊的故乡,可是区长似乎有点怪怪的,态度不冷不热,甚至有点不欢迎的感觉。 六区的区长倒是满脸笑容地上了台,直接开始投影展示六区的huáng金海岸风景带,看得危渊心都有点动摇了。毕竟共和国第一旅游大区,其中最有名的天堂度假村风光秒杀一切苍白的言语。好好地宣传了一波之后,区长就笑眯眯地回去了,也不管危渊选不选,反正秀就完事儿了。 十一区是极北的一大块冰封陆地,会议室里似乎也没有企鹅或者北极熊等候上台,所以大概是无人发言了。十二区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岛,也只是走个过场。 危渊听完之后感觉自己就是个选秀女的皇上,甚至有点想笑。他刚准备随着大流鼓鼓掌的时候,身边的人就动了。 S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上台,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之前危渊缩在沙发里看电视看到的他一样,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跟着这个男人移动。 第九区神谕者的突然举动让刚刚响起的掌声戛然而止,会议室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Fiona准备点烟的动作都暂停住了,静止在了半空。 这人要gān嘛?危渊有点无法预测,当他试图去摸索S的思想时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感觉不到。 这种情况只有在对方有意识地抵御自己时才会发生,危渊在这两天察觉了这个问题。而这种情况出现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对方也是神谕者。 “刚刚所有区的代表人物都来为争取这位新的神谕者而发言过,现在是最后一个大区。” S站在聚光灯下,神情认真,台下不少人都被他这不苟言笑的样子唬住了,犯起了嘀咕,在心里默数究竟是哪个区没来。 危渊知道刚刚所有大区都已经来过人了,除非这人兼职帮十一区的北极狐发言,不然就是要搞幺蛾子了。顿时他的心里就有点忐忑起来。 “第九区的军事实力,无需赘述。” 我不是针对谁,在座的各位都是辣jī。危渊从对方短短的一句话里读出了意味深长。 而这位对着镜头从来没有好脸色的大军阀,现在正对着中央新闻的直播摄像机,当着全国人民的面,泰然自若地继续自己的幺蛾子。 “凤凰非梧桐不栖,马洛里今后梧桐漫山,你愿意来吗?” 全场哗然。 Fiona打火机失手差点把自己脸烫了,直接爆了句粗口。向来端庄从容的A良久之后捂住了脸,看都不看台上的人。Oracle大概是最淡然的一个,默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花茶。 很快镜头转向了危渊这位当事人,但很显然这位当事人很想躲到桌子底下去。 躲桌子底下的可行性比较小,危渊只好假装没发现镜头,用目光绞杀站在台上的安狗蛋。这个人真的是不用窜天猴都能把天烧出个dòng来,活活气死女娲。 过了一会儿危渊才想起来全场都在等自己的一个答复,耳朵被烧得通红,在深呼吸几次之后才用较为平稳的声音回答了。 “我想想。” 你他娘的快给我下来再不下来老子打断你个大西瓜的狗腿,危渊用僵硬的危险与安狗蛋沟通,还奇迹般的成功了。 S知道再bī下去危渊怕是要bào走,见好就收,就这么从容不迫地走了下来,又回到了座位上,选择性地无视了身边人传来的杀气。 这堪比播出事故的插曲很快被心照不宣地掩饰过去了,A起来宣读了结束语,这场会议就这么被结束了。危渊感觉都有些不真实,就像后面的流程都被拉快了,走向了尾声。 最后所有议员都开始有序退场,只剩下了几个神谕者留在了变空的室内,气氛一时安静地很压抑。 刚刚Sgān的事回去了再谈,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A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僵局。 “Fiona,谈谈吧。” 作者有话要说:六区区长:天堂度假村落地98k了解一下? ☆、权利的游戏II 被清场的会议室最终只剩下了五个人,分散地坐在圆桌边,对着安静下来的空气开始了神谕者之间的会议。 一切的光明都暗淡下来,轮到藏在yīn影里的东西登台。 “谈什么?”Fiona拿着那根细长的香烟把玩,靠在皮椅上优雅地翘着腿,一副松散的模样。 “谈谈你在去年卡尔玛峰会上gān的好事。”S直视着Fiona。 “我签了三个文件,还假笑了半场,中途喝多了还睡了一觉,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件事?” S看着Fiona,没有说话,但是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随时会bào起的危险感。 “你给别人下毒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这次不承认?”A双手放在桌上,握在一起,望向Fiona。 因为她的□□来源不能让你们知道。 危渊坐在S的身边,他能感受到Fiona的jīng神在一瞬间冒出了这个念头。□□的来源,和五区的那个人有关。可是再往深处搜索,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我乐意。”Fiona把香烟从中间捏成了两截,偏过头回视副总统,“我就算不承认又怎么样?难不成我们几个老妖怪还能打起来?” S冷笑了一声。 在这几十年内他们内部曾经产生过无数的矛盾和大小冲突,可是神谕者内部是绝不会轻易打起来的。原因很简单,就和过去国家之间起了利益冲突不会一上来就投she□□一样,神谕者一旦动真格了,最终很大概率是不会有赢家的。而且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都不愿先动手。 Oracle从手上取下了一个黑色的手镯,看质地像是什么玉石,又带着一点金属的质感。在十区的时候危渊就注意到了大祭司的左手永远都带着这个黑色的镯子。 他把这个镯子递给了Fiona,对方顿时脸色就有了细微的变化,像是很抗拒这个手镯。 “你愿意自证清白的话,就戴上它,否则就按默认处理。” 危渊一开始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镯子有什么作用,直到他去感知会议室里几个人的想法才知道这个镯子的用途。 它就是个绝不会出错的测谎仪,戴上这个手镯后一旦说谎,它就会在佩戴人的手腕上留下一个新鲜的烙印,每一句谎言就加深一层。直到那个人终于说完了真话,唯一能取动手镯的Oracle才会取下它。 Fiona□□着后槽牙看着手镯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好像听到了什么很搞笑的事情。 “何必呢我的大祭司先生?我承认,是我gān的。你们打算怎么办?” 她身体前倾探出了圆桌,一个一个地打量了一遍在场的每一个人。 “是让那个活阎王想个不存与世间在的法子把我也给杀了。让副总统全国宣布判我死刑?还是让我们圣洁的大祭司Oracle把我也绑起来烧死?” Fiona拿手指敲了敲桌子:“那样的话我可能和Erthia就很有共同语言了......” 危渊听到这句话忽然注意力就集中到她那里去了。他一直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七区的神谕者会和大祭司有仇恨纠葛,“绑起来烧死”? Fiona像是注意到了危渊的目光,冲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忘了这位我还不清楚有什么具体能耐的小朋友。” “他的具体能耐,你应该也有份。”S抬眼盯着Fiona。一想到自己的危渊在中心遭遇的非人折磨和这个差点害死自己的人也有关,他就有些控制不住体内翻腾的nüè杀本能。 “你们应该谢谢我,要不是我下了那一剂□□,你们两个这这辈子也不会相遇。”Fiona露出一副熟练的假笑,让人看得甚是不舒服。 危渊忽然觉得这人的歪理有点意思,甚至有点古怪的正确。接下来他就开始怀疑自己的jīng神是不是真的出问题了。 S气极反笑,问候了一句Fiona她母亲。 可对方听到这句母亲问候语却大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几乎要从椅子上往后翻倒,眼中甚至都几乎笑出了眼泪。 当时谁也不明白为什么F会有这样诡异的反应,只是看着她一边慢慢理顺笑岔的气息,一边克制住自己的笑意。 “总之,”Fiona顿了顿,“你们最后都会在弄死我之前被我传染饥荒,最后活活饿死,同归于尽。” 这些设想早就在过去的几十年都被搬上各自的台面上考虑过了,至今他们都未能找出一个在杀死对方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方法。 那次针对S的下毒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真的会成功。当时Fiona还一度因此有点乱了阵脚,因为她知道一旦这件事bào露,Oracle完全不需物理操作就可以让自己为此付出代价。就算她最终能把O也带走,自己的命也无法挽救,这是笔赔本买卖。 Fiona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爱。 幸而S那段时间并没有彻底死亡,她才暂时稳住了心,动用全力把一切证据都抹除了。但后来在ICU的那一出确实是她始料未及的。 “是不是你做的早在十几年前就失去讨论价值了。”S很是嘲讽地看了Fiona一眼,“我只想知道,□□是什么,从哪儿来。” Fiona往后一靠,双手抱在胸前。 “信息是有价格的。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你们愿意再给我一个大区,我就告诉你们那个几乎能杀死神谕者的□□是从哪里来的。” “你想要哪个大区?”A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平静地看着对方。 “五区。”Fiona很是斩钉截铁。 当然了,五区。那个人可不就在五区吗。危渊有点想笑,却在这个瞬间忽然捕捉到了对方一闪而过的思绪,那是关于那个神秘人的信息。 “为什么是五区?” 危渊说出了今天在这个五人会议上的第一句话。他需要对方的思维落在那个点上,才能获得相关信息,所以不得不开口引导Fiona的思路。 果然,他在提出问题之后就感知到了更多的细节。 在Fiona那里的画面中,那个神秘者似乎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郎,其他的信息碎片则和S之前告诉自己的信息吻合。掌控着五区的毒品帝国,同时又是遍布大陆的暗网拥有着,这样的一个人,是一个看起来极其年轻的女人。 “因为那里的罂粟很漂亮,我喜欢。” Fiona答得很自然。先把五区要过来,等那个人问起来了,就说是为了阻止五区落入危渊囊中,轻松甩锅。 “五区不行,那是危渊的娘......” S原本见危渊为了这个事情发言了,以为是危渊不愿意放弃五区,这种事自然要为自己的小朋友出头,说不定以后结婚了,危渊还想回来看看呢。他大概是被自己单方面的畅想婚后生活冲昏了头脑,竟就直接这么说出来了。 他及时刹住了车,面上波澜不惊,用余光去小心观察了一下危渊的表情。 危渊怎么会不知道他那句话的完整意思。娘家,他想起自己最后一次回家与家人相见的场面就觉得有些讽刺,又可笑又可悲。他并不觉得自己在死之前还会再想见到那些人。 S注意到了危渊的表情因为那句话变得有些古怪,表面的稳如老狗已经快撑不住了。 Fiona知道当时危渊在家门口大概发生了什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个短暂的笑容不再是皮笑肉不笑,而是一种适合配上一句“我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的讽刺。 “你的条件我听到了。”A还是那副风平làng静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是已经考虑过Fiona的建议并打算就此谈一谈。 “现在你可以选择自己说,或是戴上手镯一点一点地说。” 然而人不可貌相。 Fiona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位副总统的套路,对此完全没有反应。 “手镯我是不会戴上的,你们还是想想有什么能来jiāo换的吧。” Oracle淡淡地看了一眼拒绝合作的Fiona小姐。戴手镯这个事情,对方其实是完全做不了主的,只要他想。 “那假如我要选择五区呢?”危渊喝了一口水,努力地维持平静,“那你可能要重新考虑条件了。” Fiona看向危渊,她目前已知的信息始终都在告诉她这个少年是个倾向于逃避的人,而且是个很内向,不喜欢争的人。所以她有自信只要自己先提出索要五区,对方是不会为了那个伤心地开口的。 事情变的有趣起来了。 五区要是就这么被这个小朋友拿走了,L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自己和对方的合作也会大受打击。这事不能这样发展下去。 Fiona还在想着自己纵横政坛几十年,对付这样一个人还是有把握的。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刚刚无意中为对方提供了怎样的信息。 L。 危渊在接受到这个信息碎片的时候几乎是有点僵硬了,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感知到了什么。 那是一个神谕者。一个势力已经堪比总统的人,居然还是一位神谕者,这人要是出世了,那该是有多么可怕的地位啊。一个世纪以来都没有神谕者的犯罪天堂,居然一下子多了两个神谕者,另一个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危渊处于震惊之中,后来Fiona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见。隐约感觉S好像和对方吵了起来,还吵得很厉害,S几乎就要动起手了。 最后骂战被A平息了,双方都陷入了一种随时会破碎的沉默中。 S注意到了危渊的不对劲,摸了摸他的手臂,用眼神询问。 “我有一点不舒服,选区的事情能以后再说吗?”危渊眉头紧锁,按着自己的额头,这个信息实在是太重要了。而且他也确实无力再听下去了,头都开始隐隐作痛。 “那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具体的事情明天再说。”A看了看危渊,宣布散会。 Fiona很是嘲讽地冷笑了一声,踩着高跟鞋gān脆地离开了会议室。 A来询问危渊的情况,大祭司在一旁收拾东西。 在确认Fiona已经离开听力范围之后,危渊放下了手。 “和Fiona有联系的,那个第五区的人,似乎也是个神谕者。” ☆、权力的游戏III “是一个很年轻的女性,字母是L。”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了安静。 “是那个卡塔尔集团的头目吗?”A问到。 “是她。” 到目前为止,世人所知道的神谕者都是看起来没有过去的,每一个神谕者的过去都晦暗不清。但这一个,早就在人间有了极高的地位和知名度,哪怕没有神谕者这个身份也已经算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样一个人,一旦加冕为神使,对现有权力结构的冲击都是不可控制的。 “是不是应该把五区的事情放一下,避免打草惊蛇。” 危渊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五区那个一言难尽的地方,他也是真的没什么太大的想法,如果说要拖的话,也不是不行。大不了自己去十一区找企鹅搓麻。 A摩挲着茶杯,若有所思。 “容我想想。这件事情,我们明天再来确定结论。” 其余的三人表示赞同,陆续离开了会议室。最后只剩下A一个人。 “神谕者选择大区最终是要经过内部投票的。” 二人坐在一辆豪华轿车内,朝着S在国会区的住宅飞驰。 “原本是有五个人可以奇数投票的,”S坐在后座给危渊解释这个内阁的规则,“不过现在又是五个了。” 危渊回想了一下以前学过的历史,完全不知道除了副总统、大祭司、财政大臣和军区司令,还有哪一位,毕竟七区的Erthia一般不参加这种会议。 “回去了再告诉你。” S老神在在的,像是故意吊危渊胃口,jīng神上都有意地加qiáng了防御。 危渊很无语,懒得鸟他。 “怎么样,今天我在台上说的,不考虑一下吗?” 轿车抵达了目的地,S还是不放弃骚扰危渊。 可是危渊这时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管他了——这个人在国会区这种寸土寸金的地界居然买了这么一个,不,已经不能叫别墅了,这简直是城堡吧? 原本危渊听到别墅两个字就眯起了眼,那是还以为是个两三层楼带个小花园的地方。结果,主建筑是一座有五层楼的中世纪风格的欧洲碉堡,周围极为广阔的一大片都是jīng心修剪过的草坪,门口还有个喷泉。 没错,我他妈就是仇富,危渊站在门口,差点把牙给咬崩了。 S倒是很自豪地给危渊炫耀自己的小庄园:“后面还有一个游泳池,你有什么喜欢的花或者树,都可以种。” 危渊面带和善微笑地看着安狗蛋。这个人,真是深藏不露,每次在电视上都能装出一副高冷军阀的嘴脸,其实根本就是一bào发户吧? 被人内心扎小人的高冷军阀在危渊的凝视下有点不解,这是不喜欢还是怎么说。 “对了,你要是想要飘窗,卧室里也能现造一个。” 飘窗上是个好地方,S一提到卧室心就飞了,马上要和自己软软的omega同居了,今晚...... 软软的危渊笑容更加咬牙切齿了,S的心一飞他就什么都看到了。、 随即思绪如脱缰的野公狗的S就收到了一巴掌爱的教育,清醒了过来。看危渊那个恼羞成怒的样子他知道事情败露了,却没皮没脸地直接把危渊打横抱起,往房子里面走去。 “你的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国家大事,司令大人?” 危渊被轻轻地丢到了卧室的chuáng上,很是不满地瞪着站在chuáng边两眼几乎要放光明的安狗蛋。 不幸的是,对方的思绪早就脱离了可控范围。这个时候S脑内的画面甚至都要自动打码了。危渊忍无可忍,照着S的下腹就是一脚,想让这个人冷静一点。 结果一脚下去S直接抓住了危渊纤细的脚踝,顺手就脱了鞋。他就这么抓着少年白皙的脚踝俯下身去,bī迫着危渊分开两腿夹住自己的腰,尽量轻柔地吻住少年柔软的唇,因为他不想把身下的小朋友给吓跑了。 这个姿势太危险了。危渊觉得幸亏是自己年轻,不然照这个掰法怕是要去看骨科。 不能再放任这个x虫上脑的愚蠢生物为所欲为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菠萝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 一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下来,危渊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人僵硬了一会儿,大概是清醒了。 于是S就被危渊一脚踹了起来。 “那消失了的第五个神谕者,不准吊我胃口。” 危渊坐在chuáng上,冷漠地看着坐在地下的司令大人。 “你让我上去我再说。”S很不死心。 “那我就把你脑袋抽出来看。” “......” 司令大人妥协了。 “其实准确的说,并不第五个。”S就地坐下了,开始给危渊解释。 “他的名字是P,一个alpha,应该是第二个出世的神谕者,曾经是A的丈夫。” 危渊很是惊讶,A是第一位神谕者,居然和第二位曾经是这种关系。可是为什么自己在学校学习了那样详细的历史,根本就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载呢?而且他忽然想起那天在塔顶,大祭司和自己说过的话。 他从没想过两个神谕者会相爱。这似乎和现状有些矛盾。难道是大祭司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说不通......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P在历史上的痕迹被很gān净地抹去了。不过你可能知道七八十年前的那场大瘟疫。” 在这近百年历史上能被成为“大瘟疫”的,大概也只有那一次了。 一种人类完全没有见识过的奇怪瘟疫一夜之间就爆发了,它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蔓延着,很快大半个迦勒共和国都被笼罩在了这个死亡的yīn影之下。几乎每个城市都至少有两三个巨大的埋尸巨坑,终日燃着吞噬一切的烈焰,这些尸坑甚至有些都留存到了现在。 这种完全无法攻破的病毒被人们称为“絜钩”,那是一种传说中能带来瘟疫的奇怪鸟类名字,因为文献记载这中瘟疫是通过鸟类传播的。 “他们只说了传播媒介是禽类,把带毛的能飞的几乎赶尽杀绝。” S下意识地去摸了摸口袋,讲故事的时候总要配点什么才到位。结果想到危渊讨厌烟味,只有悻悻地又把手抽了回来。 “具体絜钩病毒是怎么产生的,只字未提。” 危渊大概猜到了这场瘟疫的来源。P for plague。P就是瘟疫。 “为了这个事情,副总统就和他决裂了?”危渊提出了猜想,副总统在他的印象里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绝不会容忍这种事情。 S摇了摇头。 “他们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分开了。” 早在他们成为神谕者之前,这段感情就已经彻底破裂了,之后的岁月,只不过是不可挽回的衰败、腐朽。 P似乎是在A领导共和国很多年之后才再次出现的,与大瘟疫肆nüè的时间段大概很吻合。后来过了几十年时间,不知为何又消失了,从此销声匿迹,整个人都被极为gān净地抹掉了。 于是五个人才消失了一个。 “是A做的吗?”危渊有点不确定。 “是他自己。”S给出的答案有点出乎意料。 “为什么?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种雾里看花的感觉让危渊很是不满。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S挪到chuáng边,抓住了危渊luǒ露在外的脚踝摩挲着,“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大辣jī,危渊撇撇嘴,感觉对方这样的动作简直像个有特殊癖好的变态狂,便顶着jī皮疙瘩把脚抽了回来。 “那L的事怎么办?还有你那个九区造反的事情。”危渊小声嘀咕怎么一上来就有这么多事情。 S笑了笑,说国会区的事情永远都有这么多。 “你不用担心,政治上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就足够了。” 危渊盘腿而坐:“你的意思是,你去处理国家大事,我就在家里坐着给你洗衣做饭?” S显然是想起了危渊做饭的过去,整理了下表情之后才开口。 “家务活有专门的佣人处理,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了。” 仇富情绪加一加一加一。 “你我同样都是神谕者,我坚持履行我的政治权利与义务,你不要gān涉别区内政。”危渊很是正经地警告别区领导人。 “别区是哪个区?” “......” 很显然危渊还是没有想好。 他也不是想去参加这种权力的游戏,政治这种东西他向来都是敬而远之。危渊只是不想就这么呆在家里,什么事情都要依靠别人的照顾。既然成为了神谕者,别人能做的自己也必须能做,否则从小养成的qiáng迫症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急。”S从地上坐了起来,蹭到了chuáng上去,被危渊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 总觉得这个人有点像一种犬类,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危渊微微蹙眉。 “内阁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我们今晚打算怎么过?” “像以前那样过。”危渊露出了一个真实的假笑。 S有点不甘心,向危渊凑了过去,推推搡搡之中危渊吃了体力的亏,被推倒了。 就在对方压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想起来了,那是一种看起来非常漂亮威武,外形像láng一样的大型犬。第一眼看上去非常冷峻凶恶,但等到养了一只就会看透这种狗的本质。 妈的智障。 危渊翻了个白眼,这人脑子的画面又开始放飞自我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予以宽容。 所以安士奇的脑袋就被打了。安士奇委屈。 危渊受不了被迫感知到的画面了,踹翻了S就往外走,走到没人的后花园才渐渐放缓脚步。他确实对这种事情不坦然,而且S脑子里的那些画面实在是太......估计是这么多年憋坏了,尺度大得危渊无法直视。 可是自己迟早是要和这个人在一起的,不得不承认,S身上qiáng烈的alpha信息素味道也很吸引危渊。不光是信息素,还有那张棱角分明本来看起来很禁欲的脸,还有凹凸有致的腹肌,以及一双大长腿。 在外人面前像头láng,没人的时候物种就转换了,这究竟是个什么生物。 S是个很合适的伴侣,当初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地位、权势、外貌,但对危渊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方是真的喜欢自己,虽然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喜欢的。而巧合的是,他也对S动心了。危渊从未意识到自己其实多么渴望被爱,家人一言难尽,朋友下落不明。 可是爱情是不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没有什么是可以成为永恒的。 危渊忽然想起了S给自己讲的故事,副总统和那位瘟疫制造者,他们的结局。他不禁开始想象假如自己和S在一起后,有一天也发生了无法解决的分歧,会怎么样,两个特长各异的神谕者动起手来会是什么下场。 他害怕一切的结束,所以永远都在拒绝一切的开始。 ☆、权力的游戏IV =如果邪恶是华丽残酷的乐章,它的终场我会亲手写上。晨曦的光风gān最后一行忧伤,黑色的墨染上安详= huáng昏大手笔地铺满了整个国会区的天空,偶尔有几架飞机划过,留下细长的伤痕。危渊在这个大庄园里住了三天,每一场落日都大有不同,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它那惊心动魄的瑰丽。 为了庆祝新生的神谕者出世,今晚会有一场盛大的烟火晚会,就在维多利亚广场上。这一天就是一个新生的节日,在将来或许还会被列入共和国公历,成为一个法定节假日。 “你怎么听过这首歌?”S穿戴好了正装,从危渊的后面环抱住了他的腰。 这是一首几十年前的老歌了,或许更早。 “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听过。” 独赏huáng昏的气氛已经被打破了,危渊只好一边与S斗争一边去检查着装。 车子直接把他们送到了维多利亚广场的高台下。才不过六点多,底下的就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全部都不约而同地注视着这辆黑色的轿车。 危渊注意到这里的人似乎大多数都是信徒,那种特殊的服饰和肃穆的表情,让他开始怀疑这究竟是烟火晚会还是什么宗教的朝圣大会。 大祭司和副总统都已经坐在了露台上,各自沉默地看着底下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面上都没有什么情绪。 烟火晚会开始的时间大概在七点之后,暮chūn的国会区傍晚还是有一点微寒,晚霞最后的残余在天边迟迟不肯离开,涂抹着早已黯淡的光。 “亲爱的,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 他们俩都入座了之后,S忽然开口了,这让危渊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很不擅长面对突然情况。 “今晚所有的神谕者都会到场。” 危渊偏着头愣了一会儿,所有的神谕者,那就是包括七区的E和那个瘟疫之源P。这样一来场面不是会很尴尬吗? 他看了另外两个已经到场的神谕者,对方依旧静如止水。也是,自己上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今天的主座数量不太对劲,只是当时没有细想。 “gān嘛不早点告诉我?”危渊有点不明白。 “怕你又压力上头。” S耸耸肩,他知道危渊现在承压能力出现了问题,只要在对方既定的日程表里加上一点其他的东西,危渊就会陷入持续性烦躁。当时危渊下意识地就以为这只是场普通的庆典,他就没有说出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自从危渊进入国会区之后,他一直都在为危渊过滤大小事件,只留下需要尊重对方意愿的事情汇报。S知道危渊不适合,也不喜欢政治,所以他就像个过滤器一样,层层阻挡。 危渊舒了一口气,事已至此,罢了。但是还有一件事他想不通。 “什么这个烟火晚会要全部到场?” 连他在国会区的第一次全国性出面都没来,这场烟火有什么不同吗? “这个传统其实来源于A得到的一句神谕,一旦有新的神谕者出世,所有的神谕者就必须在一定期限内聚在一起一次。” 所以就选择了烟火晚会这种相对轻松的活动,各自观赏,降低产生冲突的几率。 危渊大概明白了缘由,靠回了大椅子,也看着底下的人群出神。 制造地震试图困住S、和大祭司有血海深仇的Erthia,副总统的前夫、瘟疫制造者Plague,这究竟会是怎样的两个人。 维多利亚广场的周围站着许多穿着骑士服装的人,手持长剑,鸢尾花的徽章在灯光下微微闪亮,让人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一千年前那段古老的历史时期。 远处钟楼传来的钟声昭示着七点的到来。危渊看了一眼右边空着的三个座位,Fiona是日常迟到早退不作数,那两个人看来还是没有来。 夜幕很快就暗了下来,为烟火的绽放提供了绝好的纯黑色天鹅绒幕布。广场周围的灯光亮起,似乎是为了配合庆典,电子灯都换成了复古的煤油玻璃灯,看上去很有韵味。 现代与过去相互纠缠,让人感到无比的错乱,在遥远的维多利亚时代与极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中来回穿梭。 音乐声渐渐如cháo水般从四周涌起,紧接着一束闪光极快地冲上苍穹,伴随着爆炸声,一个几乎占满了整个天空的巨型烟花带着它绮丽绚烂的光彩印入了每一个人的瞳孔中。 开始了。 危渊被这些恣意绽放的耀眼花朵夺去了注意力,一时间甚至没有察觉到另外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登上了看台,坐在了那空着的椅子上。 “他们来了。”S拿手指敲了敲危渊的手背。 危渊这才回过神来,果然空着的三个位子已经坐上了两个。在现场昏暗不明的光线下他仔细地辨别了一会儿,大概知道了刚到的两人都不是Fiona。 A身边原本空空如也的坐位上现在正坐着一个男人,alpha,看来是瘟疫了。男人穿着一套很典雅的西服,皮肤白净,戴着金属框眼镜,像是刚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的研究学者,明明带着学院的气质,却总让危渊觉得很警惕。 而离几个神谕者最远的那个座位上则出现了一个女人,也不知道是地区特色还是怎样,一件厚重的黑色长袍完全遮住了她的身体,脸上也戴着一层纯黑的面纱,面目不明。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吧,危渊在心中暗叹。 “听说新来的那个,和Slaughter是一对?” 坐在A右边的男人面带微笑地看向她的侧脸,烟花的闪烁光亮似乎一点都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力。 危渊恰好捕捉到了这个眼神,不禁为其中包含的浓烈感情而惊异。那是明明是一种热恋之中的情人才会拥有的注视,那样毫不掩饰的爱意是无法作伪的。原本根据S之前讲的故事,危渊还以为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后会互相冷漠直到结束,或者可能会产生争执。 现在的状况似乎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是。”A专心地盯着夜空中炽烈绽放的烟花。 “两个相爱的神谕者,这应该是第二对了吧,亲爱的?” 一声爆炸在夜空中传开,A就像没听到这句话一样,依旧安静。 P还是用那种直白的眼神看着A依旧美丽的侧颜,烟火的爆炸声在耳边此起彼伏。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她了,对方还是这样一副年轻、绚烂、熟悉的老样子。熟悉,又有点陌生。 她就像是一朵永不熄灭的璀璨烟花。 “他们会举行婚礼吗?”P没有在意对方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也不管是不是没话找话。 “不知道。” P忽然轻轻地笑了笑,一阵夜风chuī过,扰乱了他额前的发丝。 “忽然想到了我们的婚礼,当时的那个花童真可爱。还记得那天晚上的烟火吗,也......” A看着烟火的目光渐渐不再那样集中,对着绚烂画布,什么也没看进去。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移开了对着夜空的视线,垂下了头,眼中明暗jiāo杂。 A转过脸,直视着对方毫不掩饰的目光。 明明在烟火的照耀之下,那张脸还是美貌如初,可P在那一瞬间产生了一个错觉,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满面皱纹,白发苍苍的A,面部不再有光泽,肌肉都因萎缩而下垂,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看起来甚至有一些狰狞。 不再年轻,也不再貌美。 “我都一百多岁了,这种事情,怎么会记得?” A的声音平缓,不带任何情绪。 那些在P眼中出现的幻像尽数消散,她又是花容月貌。 他还是在笑着,嘴角勾着一种魅惑的弧度:“可我都还记得,亲爱的。” A面色毫无波澜,收回了视线。天空中的烟火已经渐渐地有了走向完结的趋势,不再繁花锦簇,而是变成了单个单个的异形烟花。 维多利亚广场上的jiāo响乐团已经准备好了,整齐地等候在昏暗之中。等到天上的表演结束,地上的就要开始了。 危渊在不远处看着两个人短暂的jiāo集,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是大概能感受到那里的气氛。今天是因为自己才聚在一起的,万一出点什么事,他总感觉有点良心不安。 “八卦小王子。”S看着危渊这样走神,不由得调侃了一句。 危渊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假如自己和S以后崩了,那是不是就会像那边一样陷入尴尬的境地?明明想老死不相往来,却还是有可能无法抗拒地再见面。危渊无法控制地又想到了这件事情,只感到一阵头疼。 S看着对方注视自己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又纠结,不明白为什么。 “唉......”危渊叹了口气,又开始对着黑夜发呆。 “怎么了?”S抓住了危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要是哪天我们俩也崩了,我一定先把你埋了,免得再相见。”危渊歪着头,漫不经心地说到。 S笑了笑,凑近了危渊的耳边。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Alpha的嘴,骗人的鬼。危渊翻了个白眼,抽回了手。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变数,没有什么是可以保证的,所以他从不相信承诺。 “对不起,来晚了。” Fiona的声音打破了原本现场的平衡,众人都朝入口望去。 这个姗姗来迟的女人穿着一件极长的红色晚礼服,就像一支绽放与黑暗深渊中的荒野玫瑰,缓缓地朝着坐台上的人走来。 烟火正好处于尾声,不再有那种巨大的爆炸声,现场相对安静。jiāo响乐演奏团也已经拉响了序章,音乐之声在广场dàng漾散开,悠扬又隐秘。 危渊微微蹙眉看着突然出现的Fiona,想去感知这个人究竟想gān什么。而就在他触碰到那个想法时,对方已经开口了。 “正好今天大家都欢聚一堂,为了避免日后再跑一趟,今晚,我给大家介绍另一位神谕者。” 露台因为这句话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F宣读了什么静音的咒语。 危渊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让那个人出现,这件事太突然了,完全不可预料。 这场晚会因为Fiona的出现而发生了剧烈的转变,朝着晦暗不清的前方飞驰着。 烟火发□□最后一弹,巨大的耀眼字母占据了整个天幕,就像是苍穹的雷电在天幕上刻下了触目惊心的两个字母。 一个是M。 另一个是L。 ☆、权力的游戏V 烟火已经完全平息,黑夜如cháo水般涌上来,天空归于平静。jiāo响乐悠扬的演奏声在夜空中飞翔,一时间成为了这个小世界唯一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缓缓走上来的陌生年轻女郎,心中基本上都会有同一个想法闪过——尤物。 这个人,是个omega。掌握暗网和毒品帝国的大毒枭,是个omega。 “晚上好。” L站在Fiona的身边,对着面前的人露出一个微笑,最终目光落在了危渊的身上,意味不明。 危渊处于戒备状态,下意识地去感知对方的灵魂,结果发现对方似乎有一种类似与防护罩的古怪能力,让他什么也获取不到。这让危渊无比的沮丧和不安,这就是那个让自己遭受地狱般折磨的人。现在安排自己电击治疗的两个罪魁祸首就在自己眼前,她们需要为自己支离破碎的人生轨迹付出点代价。 “之前为了自保,在家乡隐姓埋名过了许多年,所以你们各位可能还不认识我。” L面带微笑,走到了台前,背对着底下广场演奏的jiāo响乐团。她口中说着那种神谕者特有的语言,让危渊微弱的怀疑和侥幸几乎彻底崩塌。 “Oracle。”但是A却没有放弃流程的想法。 大祭司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L的面前,朝她伸出了左手。 L勾了勾嘴角,把手也伸了出去。 两人双手jiāo握片刻,再放开的时候,大祭司的那只手镯却不知如何就套上了L的手腕。 Fiona坐在自己座位上产生了片刻的僵硬,在黑夜中谁也没有察觉。 “你的名字。” Oracle直视着长发女郎,雪白的披散长发与对方的乌黑卷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L倒是很从容,却只说出了自己的首字母。 “你是什么时候转化的。” 危渊听着大祭司冰冷的声音,忽然觉得对方当初对自己真的很温和了,没有对比就没有快乐。看着这位半路杀出来的仇人,危渊心底的躁动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十几年前吧。”L把长发抚至耳后。 Oracle垂眸沉默了片刻,宣布了这个人确实是一位神谕者的结果。 神谕者的鉴定向来简单,一般并不需要用到Oracle的手镯,只不过几分钟。大祭司对于神迹有着独一无二的感知能力,他只需要近距离地接触一次就可以确定结果。而且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不问过往。 现场的人表情各异,一下子多出两个神谕者,这是历史上几乎从未出现过的事情。危渊一边控制着内心的情绪,一边不自觉地看了S一眼。对方早就察觉到了危渊的不安,伸手握住了少年紧紧绷住的手。 “五区新生的神谕者之前遭受的电刑,是否与你有关。” 谁也没想到在确定身份之后大祭司会继续问下去,而且还是这样直白而敏感的一个问题,气氛一瞬间就紧绷了起来。 L几乎只花了一秒去反应,随即就笑了起来。 “我虽然在五区确实有一些关系网络,也听闻了一些消息。但是这件事情,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怎么会去伤害一个与自己无冤无仇的omega呢?”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推着危渊向失控的边缘靠近——可是手镯完全没有反应。 至始至终,没有那种类似岩浆的亮光发出,也没有L因为疼痛而产生的反应,什么都没有,风平làng静。 危渊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听到S在自己耳边低语:“调查结果绝不会有错,这个情况,暂时还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可是手镯,没有反应。 他极不情愿地想起了那天在手术台上,医生说过的只言片语:在五区这种地方,或许那个人的意思才是不可违背的...... “她在说谎。”危渊咬着牙小声呢喃着。 一股极其霸道的戾气冲破了界限,危渊把整个世界都屏蔽在外,集中了全部的jīng神去冲击那一层类似保护罩的东西。不管对方究竟拥有怎样的异能,今天在这个问题上,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证明真相。 “这件事情我会帮助调......” L的话音忽然中断,倒吸了一口气,随即极其迅速地抬眼看向危渊。 手镯正在发着淡淡的橘huáng色光芒,就像火山岩浆那样,在L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新鲜的烧伤。 只要对方不说实话,这样的灼烧就会持续下去。 S反应很快,也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少年,可这时的危渊整个人的气场都出现了变化,他正用一种S从未见过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站在大祭司身前的女人。那种眼神S不曾在少年的身上见过,却在以前的自己身上见过无数次。 锁定了一个qiáng大猎物,并决心要与其拼死一搏,除了杀意,再无其他。 大祭司察觉到了这个一异样,看了一眼手镯,随即再次直视L的双眼,问出了第一个问题:“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 L与危渊的对视僵持了片刻,忽然L轻笑了一下,微微抬起了下巴:“与我无关。” 手镯的亮光渐渐熄灭。 危渊感到那一层防护罩再次一点一点地被筑起,抵挡着自己。随着对抗的继续,他只得到了挫败感和晕眩,以及一种他自己都尚未觉察的感觉,正在他的身体中酝酿。 无论如何,对方对于jīng神的掌控比自己更高一层。 手镯的异样使众人举棋不定,毕竟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显而易见的事实因为那光亮的明灭无常而不得落定,危渊靠回了座椅,感觉脑子都因为刚刚的用力过度而隐隐作痛。 “这位神谕者听说可以看到一些很特殊的东西。”P倚在靠背上,目光还是停滞在A的身上,漫不经心地说着。 A瞬间转头看向对方,明明眼中并没有什么情绪,却还是刺痛了P。这个眼神,和那天的一样,又有点不同,少了点什么东西。 早该知道这个人绝对和他们有来往。A面无波澜地看了一眼P,最终还是转过了头,继续面对那位陌生的神使。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相信另一位来自五区的神谕者也和我一样,在jīng神领域有着独特的能力。” L依旧戴着那个手镯,穿过座位,走到了危渊的面前。忽然她俯下身子,伸出手抚摸上了危渊的脸,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彼此的气息相互触碰,让危渊立即戒备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对方纤细的脖颈,只要一道正确的伤口,就可以让那温暖的血液涌出,让她付出代价。 “你太爱约束自己了,亲爱的。”L缓缓地摩挲着危渊紧绷的脸颊,用一种听起来很惋惜的语气呢喃着。 “不敢直视欲望,只会成为一个废物。” 后半句话说得很轻,一边嘴角勾起,就像是说了一个俏皮的小笑话。 危渊猛地后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电到了一样,远离了那只白皙的手。对方传染了自己什么东西,他绝不会感觉错,刚刚皮肤相触的地方有什么细微的东西流入了自己的身体。 S直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将微笑的女郎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推开,将危渊护在身后,充满侵略性的气场bào露无遗。A和大祭司朝这边走近了几步,戒备着L的下一步动作。 L颇是玩味地打量了这两个人一眼,忽然大笑起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东西。 “根据我这么多年的经验,你们两个,”她忽然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直直地看着S,“迟早有一个要先没。” 为了在危渊面前洗刷粗bào和恐怖的印象,S忍住了这股戾气,否则按照他的性格早就扑上去把人脖子扭断了,性别已经不再足以充当这种恶行的挡箭牌。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危渊居然突然bào起,冲上去将L脖子抓住,一下子按倒在地,手中还有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匕首,正抵在对方的脖子上。 “你这么料事如神,不如算算,我这一刀下去,谁会先死?” 此时的危渊完全红了眼,当初在手术台上的情感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拿着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L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味,如今一靠近就变得很清晰。但危渊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那种气味是什么了。他最后的理智正在努力阻止他把匕首往下压,可是为什么不行呢? 我已经是神谕者了,我可以这么做,为什么不呢?就算我今天把这个人杀了,这里的人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危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产生这些想法时散发出了怎样的一股jīng神波动,就像是在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核反应。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大脑的钝痛,A捂住了前额轻轻摇着头,似乎想甩掉什么东西。只有Oracle没有受到这股波动的影响。 L被压制在地上,感到脖子上的刀刃已经开始嵌入自己的皮肉,细密的鲜血从伤口外漏,脸上却没有一点慌张,甚至还挂着一副任君下手的无谓。 “危渊......”S的声音闯入了危渊的听觉世界。 像是一股新鲜空气涌入了危渊几近窒息的jīng神世界,他一下子把匕首松了些许。在看了L片刻后,他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放弃了对L的攻击。 S感觉头痛感一下子减轻了不少,走上前把少年抱进怀里。这个胸膛又温暖又结实,危渊很顺从地把头埋在里面,平复着情绪。 他第一次感到一个拥抱能如此令人安心,而且对方身上的信息素也突然变得诱人了起来。这个突然的发现让危渊一时想不通。 L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却没有丝毫的láng狈,仍旧看着危渊。 “看来今晚大家都有了初步的认识。” 她转过身,面对着其他人。 “我现在的名字是LeBlanc,没错,以诡术妖姬的名字命名,乐芙兰。我听到的神谕是,Lust。” 说着她忽然又对着Oracle眨了眨眼。 “也可能是Liar。” 在宣布自己选择第五区之后,便与Fiona一起离开了。 就如她的出现一般,给在场的其他人留下了一片不知所措的沉寂。 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结束,jiāo响乐团的音乐之声还在悠悠地继续,而每个人都在思考着不同的事。 很快E的离开打破了这个僵局。她穿着一袭黑袍,看了大祭司一眼后就一言不发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看来今年的两位神谕者都十分有趣呢。”P还在座位上,喝了一口茶。 “有不有趣,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A淡淡地说到,随即向危渊那边走去,再不去管自己身边的这位故人。 “这件事情背后的勾结可了不得。”S安抚着危渊,看向了走来的A。 一直以来,Fiona都似乎是以一己之力在国会区与其他的三个神谕者分庭抗礼,虽然她确实掌握着迦勒共和国的经济中心,财政势力不容小觑,但是仍然有无法解释的地方。 但是现在,一切似乎都明了了。 她才不是一个人,与有一位这样背景的人物结盟,F根本不需要惧怕另外三个人。 “况且,还有一个P。”A缓缓地说到。 看来F在暗地里结的网,真不算小。 S想起了军九区的反常,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假如这一切都成立,那么他们这段时间这样明显的动作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目的,这样隐秘的结盟,他们究竟想gān什么? 没等S进一步思考,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怀里的人紧紧抓住了,他能感觉对方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怎么了?”S低头去查看危渊的情况,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Oracle朝这边看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有点不舒服......”危渊把脸埋在S的怀里,看不清情状,但是声音却很明显地变了,像是十分难耐地在忍受着什么东西的折磨。 “我想回去。” 还没等S提出让大祭司查看或是前往医院的建议,危渊就艰难地推开了抱住自己的S,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不行,危渊摇了摇头,这人身上有一股味道,让自己头晕,但是又让他无法控制地想靠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 “你确定还好吗?”A伸手摸了摸危渊的额头,有点烫,“是不是着凉了?” 也不像,刚刚还好好的,虽说危渊的身体素质和正常神谕者完全没法比,但也不至于突然就发热起来了。 危渊点了点头,眼前的东西都有些晃,感觉像是喝了假酒,这种感觉让他很烦躁。 “可以先回去吗?”危渊qiáng撑着jīng神,手心全是汗,“我想休息......” 有什么不对,他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可这不像是身体自身出现了变数,而更像是jīng神部分出了什么变故,导致身体机能产生了异变。无论如何,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到能给他安全感的室内。 “当然可以,快送他回去吧。”A看了一眼S,又认真叮嘱了几句,目送两人上了车。 “亲爱的,你别吓我,究竟怎么了?” S小心翼翼地把危渊扶进了后排座位,很是紧张地看着眉头紧锁的少年。刚刚在路上他就感知到了,危渊现在的体温正在缓慢地升高,手心全是温热的汗。 危渊摇了摇头,抱住了S的手臂。那一股浓烈的味道再次将危渊包裹在了其中,让他几乎要窒息。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不记得对方出门有喷香水啊。 “亲爱的......”S略显僵硬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让危渊的大脑突然想起了那种气味的名字。 Alpha的信息素。 这个突然的醒悟让危渊瞬间涌起了极度不详的预感,立刻就挣扎着坐了起来,bī迫自己远离那股扰乱自己神经的气味。不太好,这样不太好。因为自己还没成年,所以他一直都没怎么往那方面想,甚至直接忽略掉了正在身体里萌芽的欲望,总觉得是自己得了什么病,有点发烧。 年轻的危渊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在轿车封闭的车厢内,他自己散发出的信息素气味比对方的明显百倍。 那种甜腻的气味已经快要把坐在旁边的Sbī疯了,来不及多想他就把所有的车窗都全部打开,让这股勾人的味道尽量随风散去。但是这简直就是杯水车薪,S咬紧牙关,手中的手机不幸的被捏出了一道裂痕。 危渊的脸被捂在双手里,低着头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可他已经可以听见自己的大脑在自顾自地狂欢了,他努力在这种未知的诡异状态中整理思绪,是不是还得用尽全力打掉S摸自己额头的手。 无论如何,和L脱不了gān系。这是危渊在大脑罢工举行嘉年华的时候唯一能得出的结论了。 体内不断升起的燥热实在是令他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满身湿汗的感觉,于是挣扎着把穿在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在心里痛苦地祈祷能快点回去洗个澡。 这下子轮到S捂脸了。 自己的omega明明还有几个月才成年,却突然出现类似于发情期的症状,只要想想L的全名就知道了。Lust,七宗罪之一,□□。刚才的接触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他完全不知道是该骂那个人还是...... 求生欲极qiáng的司机一路飞驰,闯了无数红灯。这种情况他要是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只能在车流中绝地求生。大力出奇迹,这样一段路程竟然被他用了十分钟就开到了目的地。 S一路上也比危渊好不到哪儿去,出了一身的汗,手机到最后完全被捏成了一堆金属残渣,尸骨无存。 “好了好了,到家了,我们进去休息。” S咬着牙把浑身无力的危渊从车里抱了出来。司机随即就带着求生欲逃出了这个可怕的现场,生怕在自己目睹一切之后被S从背后来一枪,杀人灭口。 危渊感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那股诱人却又暗藏危险的气味再一次将自己完全包裹住,这让他很不安,在S的怀里拱了一下。 “我的小祖宗......” S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僵硬了一瞬间,随即以他此生最快的速度走到了卧室,一边走一边心里bào怒:我他娘的为什么要把这个房子修得那么大卧室这么远。 好不容易把危渊抱进了卧室,轻轻地放在了chuáng上,S看着仰在chuáng上的少年,几乎是透支了自己下辈子的坐怀不乱才冷静下来思考现在的情形。 “危渊,小祖宗,能听见我说话吗?”他的声音早就低哑得可怕,却仍在用尽全力压制着自己想要扑上去的冲动。 危渊看着天花板,大口呼吸着,眼神有些涣散,对S的话没什么反应。因为他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正隐藏在欲望之下,蚕食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 自己的小疯子现在似乎处于发...极其需要自己的时期,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躺在了自己的chuáng上,甚至外套都自己先脱掉了。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了,完全处在自己意料之外,但他不想违背危渊的意愿。 “亲爱的......”他俯下身子,将少年压在身下,近距离接触那种致命的信息素味道让他一瞬间几乎是无法控制地吻了下去。唇齿jiāo缠,危渊温暖湿热的口腔完全被S侵占,每一处牙龈都被扫过,向他的大脑争先恐后地传递着渴求的尖叫。 “唔......” 危渊终于对这个热烈得近乎凶残的吻有了反应,双手不受控制地紧紧抱住了对方,omega的本能短暂地占据了上风,将理智一脚踹下了高地,导致了之后几秒钟的绝对顺从和迎合。 S的理智也差不多要被完全打碎,他从未见过少年如此温顺的样子,像一只眯着眼的小猫,任由他肆意掠夺。 “危渊......” S狠下心,透支了往后八辈子的自制力结束了这个缠绵的深吻,离开少年的温暖时他几乎都能听到自己心里的咆哮。 “危渊,你看我,我是谁?”他将少年发红的小脸掰向自己,死死盯着那双时而涣散时而清醒的双眸。 “嗯......” 危渊在S沙哑的呼唤下努力集中注意力,看清了现在的情形,一时间因为这样危险的境地而慌乱起来。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腹下的隆起正jīng神勃发地顶着...... 短暂的错愕后,危渊开始疯狂地挣扎,他还没有准备好。虽然在S眼里这样的动作不过是小打小闹,但是他还是忍痛拉开了与少年的距离,不想对方因为自己的靠近而感到不安。 “乖,别害怕,我不动你。”S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尽管现在他的某一部分已经有些发痛了。 危渊感到了温暖的离开,顿时感觉一阵无法言说的空虚感传来,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S的手腕。 瞬间对方同样激烈的感受通过肌肤相触的地方传到了危渊的大脑内,就像是一根不堪重负的电线突然接受到了另一股更加qiáng烈的电流一样,他几乎在那一瞬间无法抑制地叫了出来。 饱含别样意味的沙哑叫声就像烙铁一样狠狠地烫在了S的神经上,彻底打碎了去给危渊寻找抑制药剂的决心。 S一下子重新压在了危渊的身上,比刚才更加激烈地深吻着对方,伸出手去摸索对方贴身衬衣的扣子并毫不留情地一把扯掉,扣子掉在地上的声音叮叮当当,在一片暧昧的喘息声显得格外突兀。 “嗯?宝贝儿?你说什么?” S与危渊柔软的双唇缠绵着,声音粗重得不像样子,没有听清对方刚刚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话。 “快......”危渊努力地吐词,却老是说不清楚,急得他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而S只觉得身下一紧,几乎要被这个小祖宗勾死,随即俯下身更加凶狠地堵住了少年微微张开的嘴,手已经摸上了对方的裤腰。 危渊差点气哭,自己话还没说完,这x虫上脑的只听到第一个字,肯定以为自己是在...... 当他再想说出第二个字时,眼前一黑,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知也忽然开始急速消失,直到黑暗彻底淹没了他。 “跑......” 作者有话要说:请问您为什么一写这种内容就能爆字数呢?您真的不是h文作者吗? ☆、权利的游戏VI “你看看你,这么好看,以后一定会嫁给一个家世显赫的alpha。” “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 “这是你的天性和职责。” “利用好你的身体优势,亲爱的。” “人们都喜欢美丽的东西,你要学会留住他们。” 他在一片黑暗中,没有方向,没有参照物,只能不停地奔跑着,在一堆嘈杂又混乱的声音中努力寻找光明。 这些声音好像很耳熟。 “亲爱的,快点。” 这个声音更加耳熟了,但是他不敢确定这明显带着别样情绪的沙哑声音究竟是不是自己的。 危渊迎合着S的动作,难耐地仰起头,展露出洁白的脖颈,任凭S咬舐。那种磨人的低吟声让他自己都听得面红耳赤。 “你不要给我打他的注意。”他咬着牙威胁着自己。 “闭嘴,圣母玛利亚。” 这一次他可以确定了,这就是自己的声音,只不过不是从嘴巴里直接发出的。 此时危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S脱得差不多了,白皙的躯gān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S亲吻着危渊的后颈,伸手抚上了对方最后的遮盖物,到最后还是犹豫了片刻,抬起头,凝视着危渊。 他透过自己的眼睛终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而这个目光让他几乎是怔在了黑暗里。 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目光,用这样炽烈又深沉的目光,直视自己的双眼,就好像对方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自己是对方眼中的唯一。 “别看了,哪个alpha在chuáng上不是这样的?”那个声音讥讽地响起。 “闭嘴。”他恶狠狠地回敬。 “危渊,可以吗?”S尽力抑制住粗重的□□,深深地看着危渊,请求他最后的许可。 “玛利亚,可以吗?”那个声音模仿着S的话语,听起来就像鹦鹉学舌。 他忍住了和自己吵架的冲动。那样的眼神,他似乎真的狠不下心来拒绝。而且大概是因为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S对自己毫不掩藏的爱意。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很明显对方似乎比自己付出了更多的爱,自己却终日像一个古怪的懦夫一样,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不敢承认自己有多么需要对方的爱。 就像那一天,在中心的医疗大楼,他不敢去面对S,害怕自己迁怒与对方或是bào露自己脆弱的一面。最后制造了幻像,把另一个声音的主人jiāo了出去。 “你不要搞什么幺蛾子就行。” 他做出了其实早就决定好了的选择,放任自己进行下一步。 这也是第一次他向自己承认,他也渴望着与S的亲密接触,而不是一味逃避。 “不要给自己找终归要被我消灭掉的弱点,玛利亚。” 危渊笑了笑,没有说话,以热烈的深吻作为许可,完全放松了身体。 这种暗示让S一下子有点兴奋过度,伸出去的手都有些颤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小朋友,今天怎么会这么乖巧,去他娘的第九区见鬼去吧,明天老子就去安排结婚的事,国会区鸣鞭三日,普天同庆。至于以后生孩子的事,小祖宗实在不愿意就算了,领养也行,自己本来就不是很愿意让小朋友受这个罪...... 他在黑暗中听着对方规划婚礼和一切乱七八糟的未来,不禁笑出了声。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他就要谨慎一点了,一边要接受限制级的画面,一边还要时刻提防着自己伤害对方——在这种时候S对自己的警戒心几乎为负,自己哪怕突然从枕头底下抽把刀出来对方都不会反应过来自己想gān嘛。而现在掌控身体的那部分自己,对S有着莫名其妙的敌意,甚至说是杀意。 他知道,那个人在害怕,害怕拥有拖泥带水的软肋。 所以自己就更要保护那个大傻子避免牡丹花下死的惨剧了。 S几乎是虔诚地吻着危渊的双唇,右手试探性地为对方做着□□。他也是开天辟地第一遭,书到用时方恨少,常使英雄泪满襟。平时他对于这方面的知识其实并没有了解太具体,也没有实战经验,这个时候竟有些不知所措,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对方。 危渊则是用□□勾引着对方,丝毫不给他□□的机会,双腿夹住了S的腰,别有意味地□□了起来。 S被折磨得发出一声闷哼,加快了□□的速度。他知道这个步骤对于危渊来讲很重要,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他不想对方感到任何的不适。 “我说过,他会更喜欢我一些,你个木头桩子。”那个声音再次在黑暗中响起,嘲讽的意味显而易见。 他懒得搭理,现在的场面已经让他很不自在了,甚至有点不敢去感知自己身体的感受。 可是没过多久,S的手指更加深入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危渊的□□似乎并没有多少润滑物,而且也没有明显的接纳现象。最让他无法否认的,就是自己在□□的前半段就被完全堵住了,不再有前进的空间。 “不想同归于尽的话,就给我住手。” 他在黑暗中咬牙切齿的威胁并不是给S的,而是给他自己。因为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jīng神力量正在尝试入侵S毫无防护的大脑,一旦出什么差错,S很有可能因大脑遭受攻击而遭受严重的后果。 “别这么无趣嘛。”那个声音嬉笑着回应,但是还是在他的警告之下停止了入侵。 “退出来。”他丝毫不肯让步。 “没意思,你来吧。”那个声音很是不屑地放弃了,彻底退出了S的大脑,因为它知道对方的同归于尽并不是在开玩笑。 “亲爱的,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S在确定无法再往前之后,艰难地抽出了手,看向了危渊。 正好此时危渊身体的使用权发生了反转,正在渐渐恢复知觉,终于用耳朵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却不由得被此时的情景刺激得满脸通红。 “怎么了?”危渊qiáng装镇定,控制自己的声音。 S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了下去:“你可能是,假性发情。” Omega在被外界刺激的情况下会出现假性发情,信息素扩散,身体发热,需求高涨等等特殊时期的表现都会出现,但是这个时期是绝对不适合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最明显的判断标准就是omega的□□是否可以顺利□□到深处,可是危渊此时很明显只开放了开头的一小部分,后面的还毫无动静。 S曾经听到别人碰上过这样的事情,那个omega最后似乎受了伤,这个回忆让他立即勒住了马,不敢再动分毫。 可是现在这个箭在弦上的紧急状况,实在让他太难受了。 危渊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这事有问题,一定是那个L给自己jīng神留下了刺激。 大概是jīng神在黑暗中清醒过一会儿,危渊现在差不多已经足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jīng神状况也好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无法自制地瘫软。 大概那部分自己真的要qiáng大一些吧,他眨了眨眼。对方比自己更加收放自如,就像是没有限制的飞鸟。危渊忽然想起了庆典上L对自己说的话,不敢直视欲望,只会成为废物。那么不敢面对自己呢,又会不会是自己能力限制的来源呢。 “那我先去洗个澡。”身上的汗湿感让他感到极为不适。 “好......”S愣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给危渊让出了空间,声音听起来低低的,有点沮丧。 危渊没走两步,终于想起来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还呆坐在chuáng边的S,以及还没接受残酷现实的一点也没有S形的大S。 唉,这样放着不管似乎对身体不太好。 危渊又走了回去,□□在S的腰前,主动吻上了对方的唇,右手往下伸去,抓住了有一点沮丧的大S,开始上下活动。 S很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剧情,只觉得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尾巴都要摇起来了,紧紧地抱住了危渊。 刺激的结果就是这份快乐在一个很尴尬的时间长度就很尴尬的结束了。 “你听我解释......”S还在高峰的余韵中,却依旧惦记着去洗白自己。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危渊的吻堵住了。 “我知道,是我手法太好了。”危渊勾起嘴角,很是俏皮地笑了笑。 看透不说透,老c男这三个字还是留在心中罢。 S满脸痴笑地抱住了自己的小祖宗亲热,心里从没这么高兴过,哪怕是开了一趟假车。 “滚,去洗澡。” 小祖宗翻脸不认人,从S的身上跳了下来,径直去了浴室,留下一脸痴笑的安狗蛋坐在chuáng边幸福着。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危渊打开了淋浴,水温很合适,让他放松了不少。这一晚上折腾得他和S谁也没有好过,可是却让他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接受了对方,假如刚刚的事情继续下去,他大概会默许。 和一个这样的人在一起,好像也不是太坏。 软肋......对方好歹是军九区的总司令,怎么想也不太会变成软肋。反倒是自己,菜jī的身体素质,jīng神能力还不稳定。 危渊一想到这个就有点心烦,技不如人,即使对方是个不知道深藏了多少年的老狐狸,他该死的好胜心还是不愿意放过自己。 坐在卧室乖乖等待的S此时收到了Oracle的问候短信,询问危渊的状况。 S眯起眼,对着屏幕嘲讽了一波大祭司没见过世面,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这个时候谁有空回他消息哦。 “他很好,我也很好。” 对方再也没有回信。 作者有话要说:S:谁说我开假车也快乐了,无良作者 危渊:有事吗? S:快乐快乐非常快乐 ☆、权力的游戏VII “快去洗澡。” 危渊擦着头发从浴室走了出来,踢了神游天外的S一脚。现在都已经快到半夜了,折腾了这么一晚,一向难以入睡的他都觉得有点困,几乎一倒在chuáng上困意就涌了上来。 S看了一眼慢慢钻进被子的危渊,很是不舍地去了浴室。 “亲爱的......” 就在危渊在半梦半醒间徘徊时,S从浴室里出来了,身上还冒着白色的雾气,浴袍松散地系在身上,露出古铜色的胸肌。可是脸上为难的样子和某个地方却有点古怪。 “嗯?” 危渊翻过身来睁开惺忪睡眼去看,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浴室真的要分开,信息素gān扰太麻烦了。 “你刚刚不是才......” 危渊有点无法理解对方的这种现象,而S则是意识到自己的omega对这件事情和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什么误解。但是看到危渊疲惫的样子,他又不忍心再去折腾对方。 “你先睡吧,我等下就来。”S转身又走进了浴室。 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一直都是他这些年个人生活思想活的灵魂。 可是等他从浴室出来后,却发现危渊裹着被子坐在chuáng上,看着门的方向若有所思。 “怎么了?”S原本以为自己出来之后危渊应该已经睡着了。 危渊抬眼看着他:“你去给我买气味阻隔剂吧,要不然抑制剂也行。” S听完愣了几秒,随即忽然有点慌:“亲爱的,你别嫌弃我啊,我以后会尽量控制的......” 这个大傻子居然以为自己嫌弃他,危渊有点哭笑不得,明明自己才是扰人清静的那一个。 “我的意思是,我这样很打扰你的生活,买点药剂控制一下。” “怎么会?”S更加不理解了,这简直是bào殄天物,“你是不知道你的味道有多好。” “......”总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最终危渊被S推倒在chuáng上,整理好了被子,还附带了一个晚安吻。 灯光熄灭,黑暗温柔地占领了整个房间,唱着谁也听不到的小夜曲。危渊躺在S温暖的怀抱里,一直以来一到冬天就怎么都睡不热的被窝终于有了新的热源,让人不自觉地就产生了依赖。 “我会冰到你的。” 危渊把半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说话声音闷闷的。 “不会的。” S抚摸着危渊柔软的短发,轻轻地拍了拍。 “别人的omega都很听话,不会让自己的alpha自己去浴室解决问题......” S轻轻地笑了笑,声音低低的,像是黑暗唱的那首小夜曲。 “你不是我的omega,你是我的爱人。” 危渊沉默了片刻,自己一直以为对方是个情商不在线的典型alpha,很早之前的让步和承诺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感导致,最终还是会走向每个alpha都会走上的道路。可是今晚对方在最后的停止,提出的询问和最终的放弃,都在证明危渊想法的错误。 突然危渊就产生了一股qiáng烈的自我厌恶。 自己原来一直以来都对S这样真实的感情保留着猜忌与怀疑,总有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负罪感。是自己过于懦弱,不敢把情感完全展示给外界,就很不科学地以此类推,认为别人也都如此。 那就这一次吧,这一次,放弃一切的防御。 危渊抬起头认真地吻上了对方,轻柔又欢愉,像一只得到满足的猫一样,轻轻地蹭着S的脸。 就算最后结局不尽人意,自己也可以抹掉对方所有的记忆,这一点自己拼尽全力应该还是可以勉qiáng做到的。然后他就可以彻底地离开S的世界,不再相见。 “睡吧。” 危渊一下子为自己想好了结局,一直以来困扰他的心腹大患忽然得到了解决方案,这让他骤然轻松了一截。 自己不是一直在担心不得善终吗,现在不用再担心了,往前走就是了。 S感觉今晚算是人生十大幸福夜晚之一了,心满意足地抱着异常乖巧的危渊,陷入了黑夜的摇篮之中,与繁星一同沉睡。 直到黎明将他唤醒。 “怎么了?” 危渊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自己刚刚好像听到了短讯的提示音,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 “A刚刚发消息通知我们去开会,那个L今天也要公开身份了。” S也才刚醒不久,头发乱糟糟的。 危渊打了个哈欠,扭了扭腰:“神谕者就这么天天开会的吗?” “你要是嫌累就接着睡吧,我会尽快回来的。” “不,我要去......”危渊清醒了许多,挣扎着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 天知道自己不去别人会怎么想,就昨天那个情形,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现在是劳累过度下不来chuáng呢。 洗漱完毕之后,危渊站在衣柜边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要不是要去参加这种会被全国人民看到的活动,他基本可以穿着睡衣在大庄园里躺一天,吃着火锅唱着歌,头都不会去梳。 “亲爱的,你最好穿一件高领的衣服。” S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危渊的身后,看着对方的luǒ露在外的脖颈有点犹豫。 危渊有点困惑地照了照镜子,立马脸就黑了。 “你属狗的吗?” 最终危渊一怒之下裹了一条很大的黑色围巾就出门了,幸好国会区因为海拔和纬度都偏高的缘故还不没有进入初夏,围巾也不是问题。 可是当他再次爬完雅典娜大厦那段长长长长的阶梯之后,体温就不可避免地升高了,甚至有点热。危渊很讨厌这种闷热的感觉,心情更加烦躁了,恨不得就地bào打安狗蛋。 危渊怀着忍一忍的心态走进了会议室,刚一坐下就发现自己头上的空调眼似乎在工作中,一股凉气正缓缓地从天花板沉降下来,顿时闷热感就好了许多。 可是现在才不到五月份。危渊转头看了一眼S,却发现对方也看向了自己。大概是求表扬的脑电波过于qiáng烈,危渊几乎一下子就获取了这冷气是对方安排的这一信息。 也不知道是谁害的我不戴围巾不能出门的,危渊眯了眯眼,不过bào打对方的怒气倒是一下子消了不少。 今天的会议室显然比之前那一次人要多,所有的神谕者都罕见地聚到了一起,围在白色的圆桌旁。反倒是记者少了很多,几台主要的摄像机在大厅的几个方位由人远程操控着,只有两三个负责现场的工作人员在角落很安静地等待会议开始。 E还是穿着一身完全裹住的长袍,但是这一次危渊却不经意发现了一点其他的东西。大约是现在的光线比昨晚明亮太多,他的目光在扫过对方的时候看见那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周围似乎布满了瘢痕,那是烧伤之后特有的痕迹,危渊在那短暂的一瞥里看得很清楚。 难道Erthia总是穿着全身黑袍的原因是这种瘢痕吗?危渊忽然不敢去想象对方究竟是怎么获得这种痛苦的印记的,更不愿去想这样的烙印究竟在对方身体上占据了多少比例。 每一个神谕者,都是已死之人。 “今天召开的会议,是为了向所有的迦勒共和国公民宣布一个特殊的消息......” A在扬声器里的声音打断了危渊的沉思。他抬起头看向发言台,不自觉地瞥了一眼Oracle,对方还是那样面无波澜地正襟危坐,静静听着A的发言。 同时出现两个神谕者,这件事情自从曝光就一直霸占着ISA的头条和热搜第一,现在依旧热度不减。 危渊却有点听不进去,不动声色地用目光寻找到了坐在自己左前方的乐芙兰。对方那一头火红的卷发在白天看起来无比的艳丽,不禁让危渊回想起自己当初在中心看到的那种罂粟花,那是鲜血凝固之后的褐红,就像她的头发一样。 A在台上用着危渊在新闻中听过无数遍的标准声音背诵着发言稿,简单的黑色西装,乌黑的长发也不加修饰。她似乎从来都需要外物的琐碎装饰,大概是因为神的恩赐,这个人本身就是美的近义词。但是危渊能感觉到,对方其实在心里对打扮自己这件事情有着莫名的抗拒。 黑夜给这些人蒙上的面纱此刻全都在白昼的光明之下消弭殆尽,危渊昨晚没看清楚的全貌,如今全都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P坐在A身边那个原本已经空了很多年的空位上,看起来确实很像一个科研博士或是研究人员,面带微笑地看着台上的A。 “等会到选择大区的环节,你怎么想的就怎么来。”S忽然给危渊扔了一张小纸条,字迹丑的危渊直皱眉。 没过一会儿,又丢过来一个。 “出了人命我负责。” “......” 不愧是军九区科班出生,思想都这样直接粗bào的吗?危渊嘴角都要抽搐起来了,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神谕者,很多事情都没有必要像以前一样害怕了。是时候去适应放飞自我的人生了。 前不久才上台宣讲过的各区领导再次登台,PPT都没来得及大改,只能将就了。而十一区也是不出意料的仍旧没有代表企鹅出来讲话。 危渊百无聊赖地等着,到了最后神谕者正式选择大区的时候,L就像他预料的那样率先走上了演讲台,而他则是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对方演出。 乐芙兰的发言可以说是既官方又俏皮,一点也不像纵横地下毒网的黑帮大姐大,就冲这一点危渊给对方打了个较高的分。 最后轮到了他。 危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围巾,经过冷气的加持后他觉得自己无比的冷静,哪怕是面对着连接着全国人民的电视镜头也稳如老狗。这样异常的状态让他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另一部分似乎正在给自己提供jīng神镇定。 “你尽管去做,我帮你hold住声带。”那个声音懒懒地响起。 奈斯,今天我就是这个房间里最靓的仔。 危渊从容地走上了演讲台,看了一眼底下的人,还是有点心跳加速。当众发言真的很烦。 现在轮到他就庇护大区这一问题发言了,乐芙兰在刚刚已经表达了自己对第五区的坚持。而自己之前为了套出Fiona的想法,公开说过自己可能要选择第五区,所有人都会以为自己现在处于和L的竞争之中。 如今两个同样来自犯罪天堂第五区的神谕者,而且还是几乎同时出世,全国上下都在期待着危渊要怎么回应对方对第五区的先下手。 危渊看了一眼坐在底下的S,从容开口: “风雨的洗礼,我从不怯步。再多的挑战,我从不认输......” 底下的人全部在这熟悉的歌声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僵硬,S刚毅的脸陷入一片呆滞,Fiona的烟僵在手上一点一点燃烧,一向端庄稳重的A都出现了明显的表情崩塌。这难道就是那首传说中的—— “啦啦啦啦,拒绝huáng,拒绝赌,拒绝huáng赌毒......” 危渊很是平静地唱着,底下的人几乎都在表情破碎的边缘试探,完全不明白危渊为什么突然唱起了歌。只有大祭司还一脸淡然,静静地听着,觉得危渊唱的还不错,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其他人会是这种怪异的表情。 曲终,危渊顿了顿,面不改色: “我不选择第五区,你们懂我意思吧?” ☆、权利的游戏VIII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死寂,整个迦勒共和国的观众大概也是如此,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 “所以现在可以直接笑吗?” ISA上的数天未变的热搜瞬间被这首歌占据了,评论里的沙雕肆意大笑,整个网络都弥漫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幸好S不经常逛ISA,不然得被里面那些公然单方面与危渊结婚的人气死。 “我选择第六区。” 危渊最后宣布了自己的决定,站在台上看了一眼底下第六区的代表人,下台了。那代表人原本还在一边忍笑一边玩自己的指甲,这个突然的消息惊得他差点把指甲给掰了。 心满意足地完成了自己的发言,危渊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从容地喝了一口茶。 他本来就对第五区没什么兴趣,尤其是有了那样不堪的回忆,他现在只想把那片地方从星球上抹去。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假如自己要和乐芙兰争夺第五区,那将是一场完全没有胜算的战役。对方特殊的身份就已经决定了胜负,而且L已经在五区扎根了那么久,危渊想要插手那种盘根错节的地□□系简直是棘手无比,他很不喜欢复杂的事物,所以罢了。 谁都没有料到这场矛盾会这样被一瞬间解决,仿佛是两个运动员赛跑,一个人拔腿就跑,而另一个人却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终因为嫌累就离场了,跑去旁边喝冰可乐。 “那么今天的结果就这么决定了。” A打破了众人的摸不着头脑,上台宣布了这场会议的最终结果。五区jiāo给乐芙兰,六区归危渊。 “既然你选了六区,以后我们的蜜月旅行就jiāo给你了,神谕者大人。”S一脸正经地凑到危渊耳边开火车。 危渊一挑眉,这还八字没有一撇呢:“您想得可真远。” “就是六区离九区也太远了。” S仔细想想又有点不满,六区和九区中间整整隔了两个大区,二区和五区。这以后究竟怎么住在一起呢,把那两个碍事的大区打下来合并了就好了,S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了。 会议在A宣读了结束语之后就正式结束了,摄像机收起,众人开始离场。 按照流程危渊要留下来与自己所选的大区的代表人初步认识一下,S也就陪在了旁边。 “身体没出什么大问题吧?”A整理完了文件,走到了危渊身边询问。 “嗯,没事了。”危渊微笑着点点头,还是有点尴尬。 A也点点头。 就像姐姐一样,危渊看着A,忽然有了这种感觉。A总是带着一股沉静温和的气质,就像她的美貌一样,是一种没有侵略性的完美,温润如玉。可是与此同时危渊却总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流露出的另一种感觉,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疲惫,就像她一直都处于一种极度疲倦的状态,而表面的样子却与之相反,普通人都无法感受到。 “我先走了。”A与危渊道别,先离开了。 危渊看着P跟着她出了会议室的大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他收回目光的时候却发现Erthia正站在门口,黑袍外唯一露出的眼睛正在静静地看着他。在察觉到危渊的注视后,E迅速地转身离开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对方刚刚在想念一个人。这是危渊唯一捕捉到的碎片。难道自己和对方的故人有什么相似之处? “您好。” 一个声音打断了危渊的思索,是六区的代表人,笑眯眯的。 “啊,你好。”危渊收回了注意力,有点紧张地面对这个陌生人。 “神谕者大人,您能选择我们大区真是太荣幸了!这是我们六区的无上荣光!我向您保证,六区绝不会让您失望!” 危渊看着对方兴高采烈的样子,一时有点转换困难。看那天六区代表人秀完就走的姿态原本以为对方是完全看淡,爱选不选的意思,结果似乎不太对。也不知道是别有内情还是对方溜须拍马的变脸功夫登峰造极。 “没有没有......”危渊还是不会处理这种人际的事情,一时有点局促,“叫我危渊就好了,不用叫那个。” “都听您的。我的名字是骆枭岚。”微胖的代表人笑容满面。 骆小兰?危渊由于没听清音调,先是对这个名字产生了疑惑。之后确定了自己能感受到对方不是在做戏,一时间对这个又有点不解,不就是个神谕者吗? “接管大区之后还有什么程序吗?”危渊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经验,S那个不靠谱的也不曾和他提起过。 “事情不多,您放心。就是过几天得回六区举行一个就职仪式,让大家见见您,可算有神谕者肯选择六区了。”骆枭岚情不自禁地拍了下手。 “六区怎么了吗?”危渊有点不解。 骆枭岚仔细地给危渊解释了一下。所有的神谕者都倾向于选择在一些实用方面表现突出的大区,比如二区经济发达有最大的贸易港口,八区科技发达,九区军事实力qiáng大;要么就是选择自己的故乡,像七区的Erthia和十区的大祭司一样。 六区唯一的突出点就是旅游业,风景如画,游人如织——但这些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所以在这种竞争中一直不占优势。 “六区挺好的。”死宅发出了对旅游胜地苍白的夸赞。 “多谢您夸奖。”骆枭岚笑眯眯地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就很有眼色地先行告退了,毕竟九区的那个活阎王还在旁边瞪着呢。 危渊看着骆枭岚离开会议室,收下了名片,又坐回了座位。这几天对他来讲太累了,唉。 “过几天我要去六区了。”危渊拿起S的手玩了起来,“你是不是也该回九区解决一下了?” 这段时间各种事情层出不穷,但是危渊始终都没有忘记对方的大区出的事。那枚从九区发she出来的导弹就像一根刺一样卡在了他的喉咙里,可是S却一直事不关己一样,从没和自己提起过。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这件事就不能再拖了。 S抬眼看向危渊,脸上的笑意毫不掩饰:“我的小朋友真会疼人。” “你的人都要造反了,你都不急的吗?”危渊打了一下对方的大手,总有一种自己是在皇帝不急太监急。 “九区的事,急也没用。”S握住了危渊的手,对比之下对方的手又小又软,“天塌下来还有我呢,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危渊垂着眼,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总想着把外界一切乌烟瘴气的琐事都拦下来,让自己呆在安静的大庄园里浇花睡觉晒太阳,什么都不用操心,正如危渊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方式一样。 “等我去六区了,你就回九区把事情处理清楚。” 坐上了返回庄园的轿车后,危渊对S说,“你要是把九区弄丢了成了个穷光蛋,我就不要你了。” 司机还是那个司机,慌张也还是那样慌张,只恨自己不会隐身。 “九区要是没了,我就入赘六区,你养我。”S像是很无所谓。 危渊无言以对。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九区那样庞大的军事力量,你得管好了。”危渊还是有点看不下去,毕竟军队这种东西和别的不同,影响太大了,“六区不过是一个辅助,真出事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S怔住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 原本他以为对政治敬而远之的危渊会选择十一区,之前对方也确实说过要去十一区领导企鹅上山下乡,如今突然改了主意。 “亲爱的,你选择六区不会是为了给我留个后路吧?” 危渊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突然想到这个上面来。 确实他做出这个选择很大部分是为了争取更大的权力,毕竟在这场游戏中没有实体支持就难以立足。他不想再当被保护起来的弱jī,手里拥有一个大区,就多一分底气,就算他自己不在乎,也要为S考虑。 “算是吧。”危渊淡淡地承认了。 S盯着危渊,良久没有说话。直到危渊实在受不了这种凝视了,很恼羞成怒地看了对方一眼才知道S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安狗蛋它站起来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危渊简直气得说不出话,直接通过jīng神给对方大脑直接来了一段心经。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在大乘佛法的净化下,安狗蛋委屈地坐了下去。危渊这才松了一口气,并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憋太久了出了什么问题。 回到庄园后,危渊一如既往地往大沙发上一躺,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而且参加这种正式活动真的很让人疲倦。 没过一会儿手机亮了亮,骆枭岚发来ISA的好友申请,危渊点了同意。 “三天后我安排飞机和您一起回六区,与您的时间冲突吗?” 危渊躺在沙发上想了想,罢了,早点去早点解决,拖久了容易节外生枝。再者S的九区也已经是不能再放任不管了,得摧那个心大的安狗蛋gān正事了。 “好的。”危渊躺在沙发上打字回复对方。 “躺着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S端着一碗挖好的哈密瓜球,坐到了危渊的身边。 “我三天后就要走了,你也抓紧时间安排回九区的事。”危渊放下了手机坐起来,伸手用牙签戳了一个瓜球,甜滋滋的。 S闻言就顿住了几秒,随即用一种夹杂着若gān复杂情绪的眼神望向危渊。 “怎么了?”危渊吃着冰冰甜甜的哈密瓜,有点不明白对方这个眼神的意思。 但很快他就了然了,这种复杂的神色可以概括一种叫做“好气舍不得对方走不行要抓紧时间多亲热一下”的表情。 最后S也尝到了温暖的哈密瓜味儿。 大约是临别在即,这几天S怎么闹危渊都没有一时冲动而家bào,顶多就是对方过分了就踹上一脚。除了最后一步,几乎什么都被S得逞了。 但是安狗蛋的人生注定不会这样平静,不作死不成活。 “我哔——你大爷!我杀你哔——” ☆、暂别I 一声咆哮从卧室传出来,吓得窗外的麻雀屁滚尿流地四散而逃。 危渊捂着后颈的咬痕,身上的衣服都破的差不多了,眼睛红红的,死死地瞪着被bào打了一顿、脸上还有一个鲜红巴掌印的委屈安狗蛋。 刚刚S趁着危渊被压在自己身下,在自己用手将对方送上顶峰的那一刻,狠狠地咬在了危渊的腺体上。感到自己的气味正在融入对方的血液中让他亢奋到差点失去神智,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死死地压住了无力挣扎的危渊。 S很委屈,说明明是危渊那时候的一声惊喘太诱人自己才不受控制地...... Alpha的嘴,骗人的鬼。危渊气得白眼都不想翻了,他那点小心思自己哪里会听不到。 S就是担心自己要离开,变态的占有欲和被绿帽妄想症使他非要临时标记自己才肯罢休。 本来今天就是要出发的日子,骆枭岚都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S就突然一下子难过起来,硬是把危渊缠到了大chuáng上。危渊看在是分别前的最后一次亲热就难得迁就了对方一次,衣服撕坏了都没上脚踹。 现在倒好,果然有些人是惯不得的,一惯就得出事。 最后危渊换上新的衣服整理好仪容,遮住了脖子上的印记,S就冒着生命危险上来给他喷了好几下气味阻隔剂。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来的,还往危渊的背包里塞了好几支。 等到危渊提着行李箱下到一楼时,顿时就无比后悔刚刚没有把S的脸打歪。 大厅里出乎意料的有人,不光有早到的骆枭岚,还有希尔顿和陆飞星几个人,一看到危渊下楼,都望了过去,随即又都心照不宣地飞快移开视线,保命要紧。 S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下去,就这么顶着走了下来,脸上带着一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迷之镇定。希尔顿看着那巴掌印脸都僵了,S被人这样来了一巴掌,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大脑的想象范围。 太恐怖了。 刚刚那一声怒吼想必大家都听到了,现在危渊只希望那些人没有听到或是看到什么不应该的事情,虽然他也知道是个人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骆枭岚也看到那巴掌印了,虚虚地上去告诉危渊随时可以上车去机场。 危渊点点头,看着门外的明媚阳光,还是回头看了S一眼。 他还是不想走,还是舍不得。 “一个月。” 危渊的气忽然就消了,淡淡地提醒着S两人的约定。一个月,危渊完成对六区的接收,S处理好军九区的内部问题,等到一切都解决完毕了才能再相见。 “好。”S见危渊终于肯理他了,带着巴掌印的脸上都是笑意,“陆飞星和你一起去,有什么事就jiāo给他。” 危渊抬眼不置可否地看了一下S,对方则是有些心虚,自己的企图大概还是瞒不住。只不过是不放心这个不善jiāo际和处理政事的小朋友。 “嗯。” “等你走了,我就和胖子回九区,整顿好了就把五区和二区都打下来,就不用操心异地的事了。”S开始一本正经地规划未来,希尔顿在一边满脸疑惑,自己怎么不知道还有这计划。 危渊啧了一声,站在原地有点犹豫。 骆枭岚不愧是混六区的,非常知趣和危渊说自己先在外面的车上等着。陆飞星也以同样的理由先告辞了,扯着希尔顿准备离开电灯泡的岗位。 而希尔顿还很不解,老子又不去六区,gān嘛要我也去外面。陆飞星骂了声妈的智障,随即胖子就被大家伙拖出去了。 大厅里就只剩了两个人。 危渊回头看了一眼陆续离开的人,还没回过头就被凑上来的S紧紧抱住了。 “还疼吗?”S很是心虚地去扒危渊的围巾。 伤口看起来很深,明明在九区见惯了皮肉撕裂、骨头刺穿皮肉,S却被这个咬伤刺得心痛,一时间觉得危渊对自己下的手实在是太轻了。 “疼,死,了。” 危渊低着头,想起了上次他们分别之后发生的事情,觉得似乎太乌鸦嘴了就没说出来。反正现在的他,也不再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弱jī。 “九区的事,你自己多小心。”能拿导弹炸自己的最高领导人,这事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我会的。”S凑上去抱住了危渊,这个人现在都是自己的味道,真好。 突然S轻轻地吸了口气,一句话就这样出现在了危渊的耳畔。 “危渊,你爱我吗?” 危渊怔住了片刻,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到自己脑子里的那个声音懒懒地接了一句,当然爱你呀,说完还冷笑了一声,嘲讽这个问题就像个死亡flag。 他只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怀抱的主人,但是爱,什么是爱?危渊无法确定,喜欢的表现他都有了,但是爱对于他而言应该是一个不一样的东西。 这个问题对危渊而言也很重要,他不想这样随意地决定。 “我......”他开口想向S解释,却被后者用一个热烈的吻堵住了。 “等你回到我身边了,再告诉我答案。” “好。” 轿车一路直奔机场,将蜿蜒的高速公路全部抛诸脑后。 危渊坐在私人飞机上,身边只有骆枭岚和陆飞星,还有一些随从人员。他盯着窗外渐渐升起的云海日光,有点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乘坐飞机来国会区的时候。 与S在一起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过得太快,最终就这么结束了。 假如一切平息了之后,自己会不会和对方就这么住一辈子呢?危渊有点出神,一辈子,现在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比过去延长了将近三十年,基本不出意外,大部分人都可以活到百岁。而神谕者的生命则比普通人更加漫长,A如今应该也有一百二十岁左右了,可看起来似乎连三十岁都还没到。 突然危渊想到了那个研究,那个曾经毁掉Glodia的研究项目。已有百年寿命却还是不顾一切地追逐长生不老,那样岂不是加大了白头偕老的困难度。 “大人,就职典礼我们的计划是安排在后天,阿波罗广场,您看有需要修改的吗?”骆枭岚打破了危渊的神游。 危渊摇摇头,表示自己没问题,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神谕者的工作,一般有什么内容?” 这段时间他观察着其他神谕者一般会遇到什么事务,A是副总统,日理万机复杂得他有些看不懂;大祭司则似乎没什么重大的事情,每天对他而言最重要的项目就是祷告,对方坚定的信仰是危渊无法理解的。Fiona成天烟酒不离身,参加各种会议,贸易协定一堆接着一堆,如鱼得水,危渊学不来。而S更是从此君王不早朝,没眼看。 “在六区您gān什么都行。”骆枭岚满脸笑容地说道。 日常事务的运转会由他和原有的行政团队继续维持,危渊有权利改变他不喜欢的,也可以制定自己想要的规则。平常的话,去huáng金海岸晒日光浴也好,去政府大楼督工也好,他怎么高兴怎么来。 “......你是来接我去天堂的吗?”危渊几乎要被这种幸福得不真实的未来刺激到表情变形了。 骆枭岚很慡朗地大笑了起来:“对啊,天堂度假村了解一下?” 老天开眼,莫非这就是江湖传说中的主角剧本吗?危渊接收了过多的幸福,有点消化不良,靠在软软的座椅背上陷入了空白。 六区在整个大陆的东南沿海,飞机一路朝着东南跨越了八区的部分领土,最终抵达了号称拥有整个迦勒共和国最多美景的天堂度假村,六区的首府,帕尔。 “您把这个换上吧,外面会有点热。” 落地平稳后,骆枭岚拿出了一件白色的长袍给危渊。这里纬度和海拔比国会区低得多,气温直接高了十几度,危渊穿的冬装必然会不适应。而且他也知道,神谕者大人的脖子暂时还不能露出来给人看见。 危渊接过了宽松的长袍,脱掉厚重的冬装,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了不少,国会区的暮chūn实在是太漫长了。  飞机舱门一打开,危渊就能感受到一股完全不同的空气,呼吸中都有明媚日光的独特气味,天空如同一块完整的蓝宝石。这里的温度确实已经有了初夏的感觉,多亏了骆枭岚的提醒,否则自己估计又得烦。 “我猜您不喜欢太多人的环境,所以就没让接机大队来。”骆枭岚下了飞机,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给神谕者大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危渊有一点讶异,不愧是以第三产业为王牌支柱的,六区的服务也太周到了,让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嗯,我挺喜欢人少的。” 通过机场VIP通道,骆枭岚带着危渊和陆飞星又坐进了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拿出一个平板向危渊展示了几个房子的信息,让危渊决定今天住哪里。 那几个堪称梦幻住宅的房子让危渊错愕了一会儿,今天住哪儿,难不成还一天换一套?打扰了这是玛丽苏片场吗?导演我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为什么神谕者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危渊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反正车上人少,问一点政治敏感话题应该没问题。 这个事情已经困扰他很久了,明明只是一个变异的人类,自己也对六区没有什么实际的帮助。说是庇护,但六区少了自己依旧会繁荣如常。 “之前就听说了您很年轻,冒昧问一句,您是不是不太信仰宗教?”骆枭岚还是面带笑容,却显然话语中透露着严肃与认真。 危渊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不喜欢说谎。 “我今年快要六十了。”骆枭岚缓缓地说,而危渊则是一脸不可置信,这人明明看起来只有四十左右,现在美容业的兴盛真是让人分不清年龄。 “假如您和我出生在同一个时代,您就会明白,大祭司和神谕者对于我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暂别II 六十年前。 危渊回忆了一下大事年表,那是□□年代,共和国最接近地狱的时期之一。 大约在六十多年前,几乎是整个共和国都出现了持续性gān旱,而每一次重大gān旱最终都会导致同一个可怕的后果——饥荒。 Fiona就是在那段岁月出世的。危渊记得S曾经和自己提起过,F的名字其实并不是Fiona,而是Famine,饥荒。 那几年陷入饥荒中的人类几乎把一切能吃的都尝试过了,树皮草根,甚至是粪便,易子而食也不算什么新鲜事,饿殍遍地。 尽管人们为了生存下去已经把同类的死尸都清理gān净了,到最后还是爆发了一场不小的瘟疫,共和国几近崩溃。而饥荒还在继续,这个世界似乎再也没有希望这种东西。 当时唯一还在世人面前的神谕者,共和国总统Anesidora,已经殚jīng竭虑,却还是无力回天。这场对抗大自然的灾难实在是过于艰难,一时间导致了人们对神使这一说法的质疑和敌意。 然后Oracle就出现了,同时甘霖从天而降,解人界大旱,甚至出现了庄稼自己生长的奇观。他所过之地,皆有神迹,饥荒与gān旱,全部退去。Oracle的意思,本身就是“神谕者”。 对于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来说,Oracle就是他们此生的信仰。 神谕者之所以有今天这样绝对顶峰的地位,与这件事有着很大的关系。 “我大概明白了。”危渊还陷在自己的思考之中,点点头。 骆枭岚笑了笑,告诉危渊只要选好了住所就能开车、 最终危渊来到了那片高档别墅区。 三层楼的主体小别墅,一个游泳池,还有一片花园,采光良好,装修雅致。危渊不喜欢大房子,无奈这一套已经是最小的了。曾经这样的豪宅他只在电视上见过,如今住了进来,着实有些不真实。 陆飞星和另一个六区派来的保镖住在一楼的客房,负责保护危渊的安全。自带的几个佣人也是,基本上危渊什么都不用操心,依旧是晒晒太阳浇浇花。 “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通知我。” 骆枭岚在确定危渊没有别的需要之后,就先行离开了,事实上他就住在危渊的隔壁不远处。 “你们自便吧。” 这一路的行程让危渊有点迫不及待地想找个chuáng躺一会儿,招呼了其余的人之后就自己上了二楼找卧室。 脱掉了外衣,往前一趴,危渊不禁感叹这个chuáng可真舒服啊,整个人身上的疲惫都开始往柔软的大chuáng上散开。 有钱真好,危渊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感叹着。就是房子太大了,让他很没有安全感。整个二楼就只有他一个人,大白天的都让他感到很不舒服,这种天生的恐惧大概是无法改变了。尤其是现在的他,看来是必须要抓个人上来睡了。 卧室很大,还有一面光秃秃的白墙,什么东西都没有挂,看起来怪怪的。这里采光非常好,加上六区本身就终年阳光灿烂明媚,整个房子都显得格外的明亮,让人心情也不禁跟着好起来。 危渊还没躺几分钟,手机就想起了信息的提示音,是S。 看来对方已经到达第九区了,还发来了一张马洛里山脉的远照,天空灰蒙蒙的,和六区这里的碧空如洗截然相反。 从国会区飞往九区和飞往六区的距离差不多,都是只用跨越某个大区。只不过危渊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快到达,看来是自己前脚走,S后脚就出发了。 危渊告诉S自己也到达住所了,结果那边就发来了视屏通话的请求。 讨厌视屏通话,危渊撇嘴,盯了闪动的屏幕几秒之后,还是无奈地点了勾。可是在自己坐起来调好角度了之后屏幕上什么也没有出现。 就在危渊怀疑是不是手机故障的时候,S的声音从他身后的方向传了过来。他一转身才发现,那一面突兀的白墙突然变成了另一间风格完全不同的卧室,就像是一个异次元突然打开了一样,而S站在自己眼前。 危渊惊愕地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根本就是一个超级bī真的显示屏。 这是什么黑科技? “chuáng头柜里有耳麦。”S穿着很正式的衣服,看起来很是有点帅,具有迷惑性的外表让危渊差点就忘了这个人几个小时前对自己做过什么。 他找到了一副黑色的无线耳麦,戴上之后感觉这面墙真的打破了时空,他甚至能听到对面房间外的争论声,而双耳效应告诉他这真的就是那一边的声音。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诚不欺我。 “小祖宗,喜欢吗?”S把手插在西装口袋里,看起来就像是个玩世不恭的部队二世祖。 “还行吧。” 危渊收了收脸上好奇和兴奋的表情,走到了大屏幕的面前,伸手摸了摸,确实是显示器的触感,不禁再次感叹有钱真好,这个东西自己之前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今晚睡觉记得别把这个关掉了。”S把手覆了上去,与危渊的手掌相叠。 这样看起来就真的好像对方正站在自己面前一样,只不过是隔了一层玻璃而已。危渊看着两个人手掌相重的地方,产生了片刻的恍惚,都忘了批评教育对方的不怀好意。 “你那边怎么样了?”危渊听到S那边隐约的人声,想起了正事。 “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货。” S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那股嗜血bào戾的气息一下子没有控制住。等到他反应过来才迅速收敛好自己本来的样子,又装作一只帅气的哈士奇。 “没有人承认这件事,即使希尔顿把证据都拿出来了。”S轻轻摩挲着显示屏上危渊右手的冰凉影像。 军九区各大家族的代表都来到了S住的碉堡参加会议,S的死而复生和归来让大部分人都觉得很突然。一番争论之后,那些代表们大致分成了三类,一部分以希尔顿家族为首,支持S并主张彻查导弹事件;少数部分选择中立或沉默;最后剩下来的就是问题最大的部分。 陆家与格雷特家族坚决地否认导弹事件,同时在希尔顿家族提供的证据中,也就是这两个纵横九区的世家下达了发she导弹的命令。 “现在楼下争论的主题就是究竟他们有没有打过这一pào。” S揉了揉眉心,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言语有什么不对。 危渊被这里面的歧义差点逗笑,问S打算怎么办。 无论用什么办法,总会查出来的,S笑了笑,即使这十几年的风调雨顺让很多人都忘记了神谕者的权威究竟从何而来。 “要是他们实在不听话,你就过来,把他们脑子里的yīn谋企图都勾出来。”S抬眼去看自己的小朋友,即使面前只是一个虚拟影像,对方还是那么可爱。 说得好像我是个勾魂的无常,危渊不禁腹诽。 “你看,我们一个去了天堂度假村,一个去了军事基地,真是艰险啊。”危渊的食指轻轻敲了敲显示器,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打过游戏了,大概已经菜成狗子了。 S刚想说话,门外就传来什么东西重重砸到墙上的声音,随即就伴随着很大声的咆哮,似乎是起了什么大的争执,听起来很不妙。 “这帮狗日的糙汉......”S狠狠地瞟了一眼门外,“宝贝儿你看我是不是出淤泥而不染?” “是是是,你居茅厕而不臭行了吧。”危渊有点不放心,赶紧把对方催走了,让他去解决外面的事,最终结束了通话,墙壁又恢复了一片空白,光秃秃的。 一切又重归安静。 S那边的样子似乎才是一个神谕者该有的生活,管理,裁决,杀伐决断。 危渊坐在chuáng上发了一会儿呆,又看了一会儿骆枭岚给他的就职仪式相关资料和演讲稿,语言官方,用词考究。 但是自己来这里究竟是要gān什么呢? 反正不能完全来度假,危渊往后一仰。 在这一场权力的游戏中,他必须要有足够qiáng大的筹码,不仅是为了与S势均力敌,更多的还是为了保障自身安全。七区与十区的局部武装冲突这段时间一直就没有平息过,而那个突然冒出的Lust,以及之前自己还在白房子时发生的事情。 在国会区,Fiona和A分庭抗礼,为了不同的意识理念和那个违法的研究,明明现在人类寿命已经延长了这样多,Fiona却还是始终坚持重开那个曾经毁掉整个Glodia的实验项目。 先是Fiona对S的毒杀,再是L趁着S离开中心对自己下达的绞杀令,接着就是S的飞机被九区导弹击落,一场不知道是天灾还是人祸的地震,好巧不巧的七区Erthia又能制造地震。 Fiona与Lust的结盟关系已经很明显了,E一向很少参政,态度暂时还不能确定。至于九区的事,还在调查之中。 自己究竟该做点什么好呢? 经济上六区已经在整个共和国都排名十分靠前了,就是科技目前还比较薄弱,那就只剩下最重要的一点了。 危渊从chuáng上一下子坐了起来,站到窗前,看了一眼外面湛蓝的天空,明媚的日光,以及楼下水光潋滟的游泳池和沙滩椅。 他需要qiáng大的军事力量,在这个第三产业为最大经济支柱、流动人口极大的天堂度假村,他要建造一支军队。 问题的大方向解决了,危渊很是轻快地下了楼。正好别墅里的管家和佣人还有陆飞星都在整理行李,他就站在楼梯口面对着众人。 “我一个人睡二楼没有安全感,有没有人上来睡的?” 众人都看着他,有点没反应过来。只有陆飞星非常巧合地与危渊有了目光接触,然后就被幸运的确认过眼神了。 “那就你吧,陆飞星,你上来睡吧,可以吗?”危渊看着他。 陆飞星表面上似乎没什么表情波动,沉默了几秒之后点点头,去拿自己的行李。 危渊解决了心病,就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楼上,接着享受那张大chuáng。 而众人则是看向了陆飞星,眼中夹杂的含义各不相同。六区安排的那位彪形大汉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走进了单间。 陆飞星低着头收拾东西,但脑子里其实全是九区的那位狰狞的面孔。 “......” 作者有话要说:章节名大概需要一点阅读理解(斗jī眼发言 ☆、暂别III 就职仪式当天依旧是晴空万里,阳光醉人,帕尔这座海边城市连风都带着海洋的气息,狂野又清慡。 “很荣幸来到这座城市......” 危渊的官方发言稿差不多念完了,最后只剩下他自己加上的结束语,也算是对这个迷人大区的一点心意。在这种曝光率高到可怕的场合发表讲话,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这让危渊感到头皮发麻。 “我会看着你的。” 他讲着讲着就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S昨晚说的话,此时的S应该正守在电视机前,看着他在台上讲话。 曾经是自己在电视机前看着S出席活动,现在终于倒过来了。危渊念的更加认真了,势均力敌,才是他想要的。 “请问您与九区的神谕者Slaughter大人真的是情侣关系吗?” 危渊念完了发言稿之后就是记者提问环节,一位戴着红框眼睛的女记者一上来就提出了这么直接的一个问题,让危渊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收了S的黑钱。 “是的吧。”危渊歪歪头,面上风平làng静,心里却已经知道了这个吧字会让自己今晚被夺命连环call。 台下一片议论声泛起。 “请问你们会有政治上的结盟吗?”一个穿着西装的男记者站了起来。 危渊想了片刻。 “关于九区或是Slaughter的事情,我个人会自己处理好,所以大家不必担心影响到六区的正常生活。” “但是在共和国整体的事务上,我会有自己的决断,也会尊重区议会的意见。” 台下的窃窃私语之声更加大了,在场的jīng神波动太多,危渊实在是无法很好地听清辨别。 而在遥远西方的马洛里山区中,S正坐在大屏幕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的讲话。评论里全是一些“啊啊啊我们神谕者好清秀的样子。”“这就是那个在国会区唱拒绝huáng赌毒的大可爱吗?”“哇他和九区那个活阎王在一起了吗?画面太美。” 愚蠢的凡人,军九区的神谕者大人很是骄傲。 最后就职大会在骆枭岚的结束语中落下了帷幕。时间恰好是傍晚,一场为欢迎危渊的嘉年华正在缓缓地开幕,主城区的gān道全部清空,等待着第一抹夜色染上天空时的□□队伍。 “这个嘉年华其实六区已经计划了很久了。” 骆枭岚带着危渊去一家豪华饭点吃晚餐的时候告诉了危渊这个嘉年华的由来,六区在等待自己的神谕者的漫长岁月中做了充分的计划。 “等会儿去换套衣服吧,我们为您也准备了一个项目。” 本来还在ISA上看民众意见的危渊听闻此事,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我不会也要参加□□吧?” 虽然对方毫不设防的心灵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危渊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出来。 “您的主题是快乐王子。”一提到这个骆枭岚就眉飞色舞起来了,手上的筷子都停下了。 “当然了,您要是不喜欢还有几个备选方案。” 危渊一想到自己要站在花车上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还得上电视,只觉得天旋地转,食欲全无。 “可是......” “这个主题其实是六区在得知您的选择后全民公投的结果,而我们又正好有一有喜事就大办嘉年华的习惯。”骆枭岚放下了筷子,面露恳求地看着危渊,“请您考虑一下,行吗?” “...行吧。” 领导原来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骆枭岚的眼神让危渊实在是无法拒绝,一想到是这个大区人民的意愿,似乎就更难拒绝了。 在得到危渊勉qiáng的首肯后,骆枭岚风卷残云地解决了剩下的晚餐,抹了嘴就高兴地去给危渊拿服装了。 快乐王子......危渊还在慢慢吃着一道甜品。 一个曾经无忧无虑的王子死后成了雕像,却在城市的高处看清了自己不曾见过的人世黑暗,第一次知道了流泪的感觉。燕子本要南飞前往尼罗河避冬,却因为不愿离开快乐王子而活活冻死,与王子破碎的铅心一起腐烂在垃圾堆之中。 快乐王子因为把一切都给了世人而变得黯淡无光,也因这份黯淡无光被世人抛弃。 最后才会发现,这一切都走向了悲剧啊。 这个预兆可不太好,危渊吃完了最后一块甜点,看向窗外。 夜色已经绽放了。 “这个衣服也太......” 危渊换上嘉年华服装后不由得被镜子中的自己吓到了。闪耀着淡金色光芒的披风像是嵌了满面的珠宝一般,里面是一套标准的白色王子服,仿佛量身定做一般,显得危渊的腰身曲线简直能勾魂。 最让他无语凝噎的就是那个纯huáng金打造的王冠,上面镶嵌的宝石让他看着眼花缭乱,不敢去想象这种天价宝物要是在嘉年华那种混乱场面掉地上去了会怎样。 “为了六区的排面!”骆枭岚拍了拍危渊的肩膀,彻底把她打退堂鼓的念头拍了回去。 “唉......” 排面真的不容易,我也不想当排面的,生活不易,危渊叹气。 在骆枭岚反复保证全程都会有大量保镖全方位开道之后,危渊才迟疑地走到了那个巨大的花车面前。那是一个类似与教堂尖塔的花车,中间空着的部分,大概就是快乐王子该站的地方。 “绝对不会有人能靠近你的!相信我!帕尔人民很有素质的!” 花车在骆枭岚的竭力大喊中缓缓开动,走出了嘉年华大道的起点。面前,即是人山人海。 危渊一出现在起点就引发了震耳欲聋的狂欢和尖叫,两侧的人群像是疯了一样对着他抛掷鲜花与写满了狂放文字的粉红色纸飞机。这让危渊一瞬间产生了自己是在囚车里被人丢烂番茄臭jī蛋的错觉,被人淹没,不知所措。 过于热情的呼喊让危渊有点害怕,那些人就像是要冲上来一样。即使道路两边的警戒线还好好的,危渊也下意识地看了两眼人群里自己的距离,神经一直处于高度戒备之中。 “嫁给我!”“神谕者大人!嫁我!” 在这片恐怖的欢呼中危渊居然还听清了两句极为声嘶力竭的尖叫,可见声音主人的嗓音条件不可小觑。 危渊循着声音的大致方向看了一眼,当然是不可能看到的,只是心里想着这里的居民打招呼方式都这么奔放的吗。 大概九区的某位要有意见了。 嘉年华疯狂的灯光照在危渊身上,那件快乐王子的披风显得无比璀璨,就像是一片金色的钻石在恣意闪耀,他把流金穿在了身上。加上内里白色的宫廷套装,让他看起来就宛如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王子一般,站在一座洁白的尖塔之中。 。"Honey, it。's raining tonight. But storms always have an eye.。" 带有极qiáng节奏感的音乐实在太大声了,危渊感到脚下的花车都在不停地震动,不禁担忧着头上沉甸甸的王冠。果然这种适合年轻人的街头聚众蹦野迪,自己是玩不动了。 近万人的□□实在是包含了太多的jīng神波动,每一个人都沉浸在狂欢的亢奋中,年轻人在街道上高歌欢呼,情侣则是热情地拥吻,似乎每一个jīng神波动都充满着快乐与激动。 危渊的视线扫过前面广场边高耸的钟楼,突然捕捉到了一个与人海截然不同的jīng神波动,不由得分出注意力去感知。 然而还没过三秒,危渊的脸色就完全变了,整个人瞬间凝固在光怪陆离的人海中,心跳似乎都停滞了片刻。 下一秒他就用尽了全力往另一边飞快地躲避。 还是慢了。 对方的□□早就瞄准了花车上快乐王子的心脏,子弹发she的声音在□□的作用下微不可察,而打中那件璀璨斗篷的声音也完全淹没在了嘉年华的狂欢之声中。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大家脸上都还洋溢着完全放松的大笑,只看见花车上光芒四she的神谕者突然往旁边倒去,随即摔下了尖塔造型的花车。 。"Tell me you。're covered tonight, or tell me lies——lies......。" 嘉年华震耳欲聋的歌声戛然而止,在最后的一个词卡顿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 人群很快也因为刚刚的变故而安静了下来,笑容凝固在□□者的脸上还没来得及褪去,一些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人也在同伴的告知后捂住了嘴,不敢置信。 骆枭岚带着急救安保人员很快就穿过了拥挤的人群,到达了危渊身边。所有人都在看着这边,没有一个人挤上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安静地呆在原地,自觉地为骆枭岚的救护队伍让出空路。 最终骆枭岚的队伍上了通往中心医院的急救车,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警方几乎是立刻就展开了全面的封锁检查,空气都骤然凉了下来。气氛的剧变让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站在原地,等着事件的进展。 “看来我们的小朋友还能感知心灵呢。” 钟楼里的黑影早就收拾好了装备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巷子里,手中的电话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亮光,刚刚响起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去跟进一下,看看他究竟怎么了。”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即gān脆地挂断了。 黑暗中的人退出了通话界面,看了一眼时间,随即关上了屏幕,周围的昏暗很快就将他完全吞噬。 “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危渊:总有刁民想害朕 ☆、暂别IV “你看看你,离你那么近都这样迟钝。” “人太多了啊。” “菜是原罪,不要找借口了。” “......” 面对自己技术不行的现实的确很困难。 “加大...三、二......” 危渊躺在一片柔软的黑暗中,努力地想睁开眼睛,但是每次他一感受到眼前的光亮就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如此尝试了几次后他终于决定先放弃一段时间,痛到疲惫。 “接下来我要展示的是,屏蔽菜jī的痛觉。”那个声音戏谑地说到,“你再试试。” 危渊在心里叹了口气,猛地一睁眼,硬是把手术台边上的医护人员吓了一大跳,除颤仪都差点掉到了地上去。 手术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僵持,还是拿着除颤仪的医生先开了口,有点不安:“您感觉怎么样?” “还行......”危渊躺在手术台上,什么痛感都感受不到。 “这样不太好吧。”毕竟痛觉对人体来说是个十分重要的警报感觉,危渊有点心虚,开始内部jiāo涉。 “那我放一点。” “啊!” 在场的医护人员又被这凄惨的一声吓了一跳,赶紧去准备镇痛剂。 “我现在怎么样了?”危渊忍着疼痛,声音有些发抖地问那个医生。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没有躲过那一发狙击,子弹打到了自己的后背,剧痛无比,最后自己因为无法保持平衡而坠下了花车。 现在他只感觉自己全身都疼,像是被大象踩了两轮,但是四肢似乎都还健在,还行。 “您背部的枪伤不是特别严重,全身有四处轻微骨折,只是两边膝盖的摔伤比较厉害,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行走......”医生战战兢兢地汇报危渊的伤势,那诚惶诚恐的样子就好像是他把危渊踢下去的一样。 这让危渊困惑了好一阵子,自己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啊。 当然了这都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九区的那位放出过怎样的狠话。 正值午夜时分,危渊被转移到特护病房,由骆枭岚和陆飞星两个人轮流看守,周围的警戒也更是森严到一个夸张的地步。 骆枭岚一看到危渊醒了就老泪纵横地和危渊道歉,说都怪自己安保工作没有做好,煞有以死谢罪的架势,吓得危渊差点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 “我不是被打了一枪吗?”危渊有点不解,自己明明中枪了可是背部似乎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神明保佑,那件披风最初设计出来就是防弹的,我看它和您很搭就拿出来了,我是真的想不到居然会有这种事......” 是啊,在过去近百年中人们对神谕者都是无比敬仰的,没人想象过有谁会去攻击神派到人间的神圣使者。 可是这并不是开天辟地第一桩了,不是吗。危渊垂眸沉思,S的坠机对外公布的结果始终都说是一场意外,现在又到了自己的头上。 最近究竟是怎么了。 “您放心,我以性命担保,绝对会查出来是哪个狗贼gān的!” 骆枭岚情绪激动地向危渊保证,而危渊则是艰难地摇摇头,让他别立flag。 “九区怎么样了?”危渊早就想问了,自己出了这种事,九区那位怕是要翻天。 “Slaughter大人在一小时前企图朝二区和五区发she核弹。” “......”危渊望着天花板,心情复杂,S估计早就在等着自己醒来了,“你帮我打个电话给他。” 陆飞星拨打过去的视频通话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接通了,S那张满是戾气的脸一下子出现在屏幕上,给危渊疲惫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惊吓。 “我的小祖宗我命可都要被你吓没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对方一发现这边是自己面色惨白的小朋友就立马现场换脸,原本都要溢出屏幕外的bào戾煞气一下子被收敛了起来,整个人恨不得从屏幕里钻出来。 “我很好。”危渊无奈地先安抚了一下这只炸毛的疯láng,“你那核弹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希尔顿那个王八羔子拦着我早就炸过去了。”S有点咬牙切齿,“宝贝儿你想炸吗?你要是想炸,我现在就去发she台。” 我不想谢谢,危渊实在没力气了,翻了个低配版的白眼。 “炸个屁啊,事情都没查清楚。” “除了那两个丧心病狂的,还有谁舍得刺杀我这么可爱的小朋友。” 确实,根本用不着调查,危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是二区就是五区。 “这算是第二次了......”危渊垂着眼,语气yīn沉,表情也渐渐变得有些yīn骘。第二次想要自己的命了,不追究是不可能的。 “亲爱的,你那边要是手续办完了,要不先来九区吧?” 危渊大概能想象到当时S守在直播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出事坠车却什么也做不了是种什么感觉,可是现在还不行,他还有计划没有完成。 “你那边怎么样了?”危渊不答反问。 “目前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有人似乎在和我绕弯子。” S一直在不择手段地追查和刑讯,可是再多的鲜血和死亡也得不到答案,幕后的操纵者更是一直在避免与他正面冲突,这让他十分恼火。 “你先专心解决你的事情,我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虽然现在危渊这个样子做这种保证十分没有说服力,但是他现在还不能离开,更不能让S放下九区的事务来陪自己。 “我希望自己来。” S沉默了片刻,他明白危渊的心思,对方想成为的并不是一个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家猫,而是能与他一起驰骋丛林的猎豹。 自己的爱人,真是令他欲罢不能。 最终S同意了危渊的要求,嘱咐他早点休息后便挂断了。 “今晚我会守在您的病房里,您可以安心休息,有事情可以随时叫我。” 陆飞星帮危渊收起了手机和支架,在确认危渊除了一碗冰镇哈密瓜之后就没有别的需要之后才走到自己的小隔间里。 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 危渊艰难地摸出手机,看了一眼ISA,结果发现自己现在的账号已经被留言和私信挤爆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账号的,全部都是人们发来的询问和安慰,关心他的身体状况,完全看不完。 看来要新建一个私人账号了。危渊又划了两下,发现有三条格外显眼的未读消息跳了出来,随即就认出这分别是副总统和大祭司,以及一位陌生人的消息。 神谕者在ISA上自带的金色消息框和qiáng制提醒真是有意思。 在告诉大祭司和副总统自己身体没太大问题之后,危渊点开了第三条。看那个金色的方框应该也是一名神谕者,等到危渊点开详情了才发现这应该是Fiona的账号。 “不是我,你管管你那条疯狗。” “......”这话危渊实在没法回。 大概是为了自己昏迷时S企图发she核弹的事情吧,危渊想了想。 不是我,假如不是Fiona,那就只剩乐芙兰了。但是Fiona的这句话总让危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Fiona事先并不知情,而且似乎对方也并不想与这件事情扯上关系。 在危渊的印象里,假如没有特殊情况,Fiona并不是一个不承认自己所作所为的人。上次不承认下毒,是因为当时的她必须隐藏L的身份。 但平时她若是做了什么事,只会冷笑一声,问你能奈我何。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呢? Fiona与Lust明显处于结盟状态,五区和二区的jiāo往愈发频繁,假如自己之前的推论成立,为什么Lust会做出Fiona之前并不之情和认可的事呢?亦或是她们的结盟只是貌合神离,表面工程? 有什么东西从危渊的思绪中一闪而过,可惜没有抓住,更加想不清这个事情了。 “脑子不好使就别勉qiáng了。”那个声音揶揄到,“先解决那个狙击手吧。” 危渊突然僵了一下,就在声音打断他思绪的同时,他感受到了远处突然出现了那个熟悉的jīng神波动,和自己中枪前感知到的一模一样。 那个枪手,又来了。 “正好,送上门来的小白鼠,给你练练手。” 危渊能确定对方就在自己的楼下,手里还有一把□□。那个人的灵魂就像被危渊锁定了一样,始终都被危渊看不见的jīng神力量包围着。 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想要侵入他的大脑对于危渊而言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只要危渊愿意,他可以操纵这个人gān任何事。 “拉一拉线,让木偶跳跳舞。” 他知道声音的意思,这个人现在就是他训练自己jīng神控制的试验品,就算他现在操纵着那人从窗子跳下去也没人会知道。 把别人的生命束缚在只有自己能看见和操控的网里,就像一只躲在yīn影里的蜘蛛一样。 既然这个人差点一枪崩了我,还是受人指使,那就别怪我了。危渊看着天花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凌晨的医院走廊几乎没有什么人,铺满了发光板的天花板静静地亮着,只有一个在眨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来修。 那人穿着清洁工的服装,拿着一个拖把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不清帽沿下yīn影中是什么表情。 一阵微凉的穿堂风从笔直的走廊掠过,在那人耳边低语着。 果然是Lust。 危渊悄无声息地浸入了对方的jīng神世界,这个人大脑中的一切都彻底bào露在了自己面前,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感觉。危渊甚至能通过他感受到外面走廊清冽的对流风,闻到清洁工具中消毒水的气味。 就像是灵魂的一部分转移到了另一具身体一样,这种感觉让危渊感到十分新奇,却又有点似曾相识。 “来吧,你说要是让他把用手自己的眼睛抠出来会不会很有意思?”声音显然已经开始期待接下来的动作了。 危渊却没有轻举妄动,这事情他还不熟练,万一打草惊蛇就很麻烦了。 他一边往对方灵魂的深处渗透,一边不自觉地接收了一些属于对方的深层记忆片段。 安娜贝尔孤儿院,那扇写着建筑名字的大铁门似乎在对方的记忆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不止一次地出现在凌乱的碎片之中。接着就是一些格斗训练的画面,那是一个极为yīn暗的地方,似乎是在地下。 转眼又变成了一个低矮的视角,似乎是幼年时期的记忆,画面很混乱,但是鞭子狠狠抽在皮肉上的声音格外响亮。许多陌生面孔也一闪而过,其中最清晰的,是一个男生,像是哪个大家族的小少爷,白白净净的,坐在一辆黑色的轿车里。 不过十几秒,危渊就这样意识流地看完了对方的一生,陷入了凝滞。 “决不手软,亲爱的。”自己身体的另一半似乎对自己的迟疑有些不满,“别忘了他手里有多少人命,而且还差点就能把你算上了。” 他没有回应,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看着杀手记忆深处那张车中的侧脸。过了一会儿,他退出了对方的意识,重新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 “你这个圣母婊活到今天没bào毙真是苍天无眼。” 他仿佛都能看到自己翻白眼的样子,一定是满脸的恶心嫌弃。 “我觉得这样还算公平。”他眨了眨眼。 危渊抹去了对方所有的记忆,连带着那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一切都被他粉碎并删除掉了。并在对方的潜意识里下达了马上离开六区的指令,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定居。 至少我成功地试验了改变人记忆的能力,危渊还算高兴地想着。 普通人的灵魂原来是这样脆弱,只用他稍微牵动一下,就会被彻底改变,一切他们深爱的、愿意为之赴死的东西,都将被遗忘。 那个声音似乎是被危渊气自闭了,消失在了识海里,懒得理这个人。 自己或许真的不该这样心软,危渊看了一会儿天花板,这会儿自己却开始动摇了。他其实已经算是个死人了,对这个世界不再有什么义务,更谈不上责任。那个人瞄准自己的时候可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历程。 罢了,下次再说吧。危渊打了个哈欠,感到睡意不可阻挡地涌了上来。 明天一切好说。 ☆、暂别V “六区的军队现在怎么样了。” 次日清晨骆枭岚正在和危渊检讨政府方面至今没有找到昨晚那个狙击手,没想到对方摆了摆手说算了,还突然问起了军事,只好实话实说了。 “总体来说还可以,但是和那些排名靠前的大区比那大概还是要差一点。” 骆枭岚有点琢磨不透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这个,莫非是真要和九区联合起来攻打二区和五区?虽说这次的刺杀确实有风声说是与那两位有关系,但是也不至于真的就要打起仗来吧...... 危渊没有管对方心里的起起伏伏,吃着葡萄陷入了沉思。 军事实力该如何加qiáng说实话他也不太清楚,从来都没有这种事情的经验让他有点举步维艰,只能暂时告诉骆枭岚他想提升军事支出在政府总支出中的比例,其余的事情让骆枭岚去做方案。 当领导真好,危渊在心里感叹,不会做的事情还可以丢给别人,甩手掌柜也不过如此了。 “我就是忽然觉得军实力挺重要的。”危渊抬眼看了一眼电视。 最近七区与十区的边界冲愈演愈烈,三天两头的就能有一次轰炸,真好奇这两个大区的神谕者当初在国会区见面的时候怎么没有当场发作,反倒像是互不相识。 骆枭岚看危渊的视线就知道对方在考虑什么,担心大区安全当然是好的,可是像六区这样流动人口极多且重工业几乎没有的地方想要扩大军队确实很困难。 “您的意见我会向议会转达的,不出一个礼拜就可以办好。” 危渊点点头,又剥了一个葡萄,还没来得及丢嘴里去身边的手机就亮了起来。他一口吃下,擦了擦手,拿起了手机。 “亲爱的,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底下还附了一个荷花的图片,亲爱的早上好这六个字端正上书。 “......你这图片哪里来的?”危渊眼睛眯了起来,完全没眼看。 “Oracle推荐的。”很快对面就发来了回复。 “......” 危渊先是在脑海中想了想大祭司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又看了一眼手机里的娇艳荷花。 这个安狗蛋晃点我吧? 危渊懒得和对方就荷花图片展开深入jiāo流,迅速转移了话题。 九区的事情还是没有结果,这让S这段时间都十分bào躁,再加上昨晚自己出的事情,S差点真的就在核弹发she的指纹确认器上按下自己的食指了。 “他们还是在藏着什么东西,和我打太极拳。” S提供的情况总让危渊觉得自己似乎察觉了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可是仔细一想又实在是想不清楚,这让他很心烦。 “那我就先回帕尔大厦了,还有一些文件要处理。”骆枭岚看了一下时间,站起身向危渊告别。 “嗯,好的你去吧。” 危渊抬起头看向他,连连点头,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奴役苦工批奏折的昏君,有点不好意思。 骆枭岚走了,病房里就只剩下专心致志看电视的陆飞星和他两个人,对方又是个不喜欢说话的,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自从这次意外发生后,骆枭岚大大地加qiáng了对危渊个人安全的保护,随时随地身边都至少有十个保镖如影随形,差点把危渊整出自闭症。在私底下告知对方自己其实可以jīng神防御之后,骆枭岚立马就做出了相应的调整——便衣保镖。 无形跟随,最为致命。 最后危渊只好向老妈子势力低头,学着去适应这种生活,不能自己下chuáng走路,成天卧chuáng不起,一边努力忽略周围明显是在监视着自己的jīng神波动,一边努力与议会jiāo涉,在各方面提高军事支出和训练qiáng度。 慢慢的危渊原本的ISA账号变成了和其他神谕者一样的金色账号,关注的人数更是达到了他无法想象的六千万。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关心他的身体状况,有人破口大骂那个狙击手,有人来表示对危渊的支持。也有人戾气满满地特意私信抨击危渊在军事上的举措,认为他是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企图建立独裁专制,高呼让神谕者滚出人类社会。 为了不被疯狂的留言和私信淹没,他又注册了一个小号,只加添加了S和A,还有大祭司。 也是,他已经无人可加了。 某天危渊翻看自己的联系人列表时突然看见了乔安娜的名字,不由得怔住了。头像还是那个拿着机关枪的猫,可是现在看来,危渊只觉得恍若隔世。 点进对方的主页却发现乔安娜最后一条动态就是在那场婚礼不久,一张蜜月旅行期的风景照,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任何消息。 就像对方在那天给自己打电话之后一样,了无音讯。 可是危渊太了解乔安娜了,她是一个热衷于分享自己生活乐事的人,什么有趣的事情都会发到ISA上面。结婚这种级别的大事乔安娜要是不每天三条地发那就不是乔安娜了。 然而不管危渊怎么刷新,乔安娜的动态永远都停留在那张蜜月的风景照上。 一股不详的预感顿时从危渊心中升起。自己遭遇变故之后一直都很自然地抗拒接触到任何和自己过去有关的事情,在自己的心理暗示下几乎没有再想起过五区的那些记忆。 家人,朋友,白房子。 他点进详情页查看对方最后一次登陆的时间,那是在风景照发布后的第六天,乔安娜最后一次登陆了ISA,从此再也没有任何讯息。 “你能帮我查一个人吗?”危渊飞快地退出界面,给骆枭岚发送了求助信息。 “一个五区的omega,名字是乔安娜,现在应该是十八岁了,配偶叫做郁白,她进入中心的时候和我住同一层。” 或许乔安娜只是换了账号呢。危渊在心里想着,但他明明知道对方完全不存在换号的需要,可是这一切,他无法解释,也不敢解释。 曾经说会回来救自己的人,一个飞机失事,一个音信全无。 一直以来危渊都以为自己成为了神谕者了,就可以摆脱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过是午夜梦回时破口大骂的一个错。他现在有能力从过去的泥沼中脱身了。 可是现在他明白了事实并非如此。 每个人都由他的过去铸造而成,同时永远都会被这份或好或坏的历史诅咒纠缠,yīn魂不散,至死方休。 没有人能逃过。 就在他坐在chuáng上出神的时候,骆枭岚那边发来了一张照片给危渊确认。那是乔安娜的某张登记照,危渊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她。”危渊拿着手机,等待着对方的信息。 过了一会儿,骆枭岚发来了他调查到的结果。 乔安娜早在一月份的一次飞机失事中就遇难了,目前尸体埋在埃尔西市的一个公墓中。 危渊看着屏幕上的字,突然觉得它们都扭曲了起来,自己一个字都看不懂。具体的死亡时间都被查了出来,一月一十七号,一架从六区飞往埃尔西的民航意外坠机,机上乘客无一生还。 一月十七,是那一天,就是那一天。 一股极度的荒谬感从危渊的心底疯涨起来。那应该就是乔安娜挂电话之后准备搭乘的航班,她中断了自己的蜜月旅行,来救自己。而自己现在正坐在乔安娜生命中最后呆过的地方,新婚燕尔,风景如画。 他想到了自己来到六区时落地的机场。乔安娜当初是不是就赶往了那个机场,坐上了那一架通向死亡的飞机呢? 危渊只觉得一阵鼻酸,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像是泪腺出了什么问题。 他确实因为当初那个医生在电击之前的话而对乔安娜心存芥蒂,康德拉曾经在自己死前说过,乔安娜知道白房子里的危险,所以想办法先离开了,而离开的方式就是嫁给郁白。 他也知道,乔安娜对自己隐瞒了一些事情,还试图警告过自己。 可是现在,一个认识了十几年的老友死在了前往营救自己的路上,都已经过世了好几个月,自己才从别人那里得知她的死讯。这种意料之外的重逢,是危渊怎么也想不到的。 而他心灵深处的那点芥蒂也瞬间烟消云散。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几乎有点不真实。 危渊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驱散自己胸腔内那种要命堵塞感。突然他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乔安娜是怎么知道中心里有危险的呢?她所指的危险,是自己遭受的那种吗? 这个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想法让危渊瞬间僵在了那里。 乔安娜的父母都在同一个工厂任职,算是企业高管,所以乔安娜从小到大的生活都十分富足。可是自己遇到的,是两个神谕者联手制造的yīn谋。 她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yīn魂不散地困扰了危渊很久。他拜托骆枭岚在有空的时候去帮忙调查乔安娜的身世家庭,以及当时出事时的具体情况。 当人的身体被限制住了,jīng神就会无限地扩展延伸。危渊算是深刻认识到了这句话的正确性了。 住了几天的院,最终还是搬回了那个小别墅。危渊膝盖的伤确实比较严重,每天上药、瘫痪、做复健,尤其是最后一条,简直要了他的命。 每当复健指导师来到病房的时候他就只能在心中哀嚎,是命,是这不公平的命,其他神谕者碰到这种伤第二天就能下地蹦迪了,自己却恢复地异常缓慢,到现在都只能勉qiáng扶着走路。 要不是自己初步掌握了控制痛觉的技巧,他估计真的就丧失对生活的希望了。 九区的事情依旧很焦灼,没有实质性的进展。而乔安娜的事情,目前挖地三尺查出来的信息也不算太多,只知道郁白现在回到了九区,其余的事情都还不明朗。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危渊甚至有两次在梦里都梦到了坠机的事,最后被活活吓醒。 与S一个月的约定也快到了。危渊看了一眼日历,收起chuáng上的文件,准备早点睡,明天复健师要来给自己做最后的调试。 可是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危渊等到的并不是和蔼的复健师,而是骆枭岚。 “怎么了?” 危渊以为是早上了,但是看窗外的天色却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再一看手机,凌晨三点。 骆枭岚大半夜地突然叫醒了危渊,站在别墅门外等着危渊放自己进去。 最后睡意未消的危渊和头发凌乱的骆枭岚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个不明白状况有点紧张,另一个则是面色凝重。 “七区向十区宣战了。”骆枭岚喝了一口水,呼吸很不平稳,显然是一路赶过来的。 危渊还有点反应迟钝,这段时间这两个大区边界一直都不太平,新闻隔三差五的就会提起。 “不是一直在打吗?” 骆枭岚摇摇头,放下水杯,看了危渊一眼。 “这次不一样,七区神谕者Erthia正式宣战,发动了全面的袭击,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攻占了十区的半数领土。” “军队已经bī到迦勒城的城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我忘了发上来了我是居 ☆、第一枚子弹I 十区是一个纯粹的宗教城市,危渊去过它的首府迦勒城,那完全就是一个祥和安静的象牙塔。而且这些年大祭司根本都没有关心大区的军队力量,所以十区的大部分居民都是手无寸铁的教徒。 一旦打起仗来,十区基本没有还手之力。 “为什么会这样突然的宣战?”危渊睡意一下子就消散了。 虽然他还没有完全地意识到这场战争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光凭现在的战况他就感觉不太妙。 万一十区真的沦陷了,那统治整个共和国的信仰之都和jīng神领袖Oracle将要何去何从呢? “目前谁也不知道七区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不符合逻辑的事情。”骆枭岚挠了挠散乱的头发,显然也是刚刚从睡梦中惊醒。 “七区的经济并不发达,尤其是这段时间,Erthia的这个举动很有可能会引发七区经济的大崩溃。当然了,战争能把经济摧毁,也能把它拉起来。” 无论如何,七区这个几乎能称得上惊世骇俗的举动在六区的分析团队来看,是毫无逻辑的,他们找不出来任何Erthia要这样玉石俱焚的原因。 “一切的举动都是有原因的。”危渊盯着茶几上的杯子,喃喃地说到,“我听说Erthia和大祭司有不小的过节......” 骆枭岚叹了口气:“是的,确实有这么回事儿。” Erthia的出世,就在大祭司解决gān旱与饥荒的几年之后,那是一个神权达到巅峰的时刻,几乎每个城市都树立着Oracle的雕像,在人们眼中大祭司就是神的化身。当时的七区就是共和国大陆西北部的一个寒带大区,冬季漫长严寒,经济也不算发达,偶尔会有旅行者前往七区看极光,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片灰色的寒冷莽原,巍峨死寂的雪山,咆哮哀嚎的狂风。 唯一在历史上被提及较多的就是那场发生在阿尔弗雷德城的雪崩,整个城镇都被掩埋在了厚度惊人的雪流之下,三千居民,全部罹难。 随即Erthia就出世了。 与大祭司救世的光环相反,这位神谕者的出世伴随的只有无尽的苦难,七区周边地区在那段时间地址活动异常频繁。而七区在Erthia的独裁统治之下继续着它无声又压抑地发展,灰色的苍穹甚至多了一抹黑色。 “关于那两位大人的事情我不敢妄议,但是在政府工作这么多年,还是有所耳闻的。”骆枭岚又喝了一口水。 正如危渊之前猜想的一样,Erthia是被活活烧死的,而火刑则完美地符合了那一时期偏激教众对与异己的处理手段。在七区那样封闭的落后地区,并不只是恐怖故事中的情节。 “有传言说,那些人是大祭司的教众。”骆枭岚看了一眼危渊,“其余的事情就没有更多的消息了。” 那些可怕的瘢痕再一次浮现在危渊的脑海里,让他不禁在凌晨打了个寒战,心里很不舒服。 “几十年前的往事,为什么要到现在才突然打起来呢。” 危渊知道这次突然的战争肯定不只是曾经的纠葛,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成为了它的契机。 “有大事要发生了。” 骆枭岚看着杯子里的水在天花板吊灯的照耀下波光闪闪,这段时间他能感受到整个共和国的气氛都有了很微妙的变化,空气中多了一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可是这位年轻的神谕者,还是没有足够的经验去应付这样的事。 “国会区和十区已经向九区发出求援了。”骆枭岚看向了危渊,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变化,“我相信Slaughter大人现在已经在带兵前往十区的路上了。” 危渊这才想到拿出手机查看ISA的消息,果然在自己睡着不久后S就发来了消息,告诉危渊自己要先去十区救火。 六区与战场隔得太远,一个在东南,一个在西北,远水救不了近火。危渊知道这段时间六区的军备方面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毕竟原来的基础实在是过于薄弱,但是现在派六区增援S还是几乎没有可行性的。 S的军队那样qiáng大,应该不会有事,危渊心里猜想,毕竟是足以摆平共和国任何一个大区的军九区。 可是骆枭岚接下来的话就让危渊动摇了。 “我们收到的消息中有一点很怪异,Slaughter大人并没有带太多人,随从人数明显与参战需要人数不符,似乎只带了自己的嫡系部队。” 九区不对劲,这是危渊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念头。 “假如您需要前往前线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为您安排飞机。”骆枭岚早就知道危渊会怎么反应,私人飞机都已经提前准备就绪了。 “可是六区......”危渊还是有些迟疑,虽然他知道自己在不在六区都一样会完好运转,可自己就这样跑掉似乎有点不太好。 “您放心。” 骆枭岚简单的三个字把危渊一切的顾虑都打消了。 “而且,就算您不去,我也是一定要去的。” 危渊看着他,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骆枭岚笑了笑:“在我六岁的时候,差点被人当口粮给吃了,而大祭司先生就是我能活到今天的唯一原因。现在十区有难,我就算是要亲自上场也绝无二话。” 在那段饥荒与gān旱并行的时期,六区永远灿烂明媚的阳光似乎都成了一种上天的诅咒,一堆又一堆的人死在耀眼的阳光之下,腐烂在黏稠的黑夜之中。 他们并不想活下去,只是不想死掉而已。 “我看得出来大祭司先生对您很是认可,所以我也会一直辅佐您。” 危渊看着面前微笑着的中年男人,良久才点点头。 飞机在一片昏暗中起飞,随着高度的攀升,一层微弱的光亮点亮了舱外的云海。六区纬度低,它那阳光明媚、热烈悠长的夏天正在赶来的路上,可是这架飞机却背对着huáng金海岸,朝着冬天的方向飞去。 机舱内骆枭岚和他的团队在紧急整理前线的资料,危渊坐在一边有点神经质地反复摆弄着座位上的按钮。陆飞星靠在座椅上戴着眼罩,也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真的睡着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几个小时后,飞机上的小屏幕显示他们已经进入了迦勒城的领空,但是危渊却完全没有感受到上次那样的jīng神防御罩,这让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窗外。 十区现在还在夜里,玻璃窗外一片昏暗,但是危渊还是能隐约看见远处黑暗之中忽明忽暗的红色火光,透露着不详的气息。 危渊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在Anesidora创造的白银盛世之下他从未面临过战争,最多也只是在ISA上看到过地区武装冲突的报导。但他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共和国建立初期的十年混战在历史书上占了很大的篇幅,战争意味着生灵涂炭,意味着哀鸿遍野,意味着一切他恐惧和厌恶的噩梦都要照进现实。 飞机在迦勒的一个小机场降落了,周围闪烁的大红色警报灯让危渊本来就紧绷的神经变得更加敏感,一些工作人员似乎都在运输什么东西,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的。 “请跟着我,我们去Slaughter大人那里。” 骆枭岚走在危渊前面,为他开道。陆飞星则紧紧跟在危渊的后侧,时刻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气味,像是血液,像是弹药,直到危渊坐进了等候他的轿车才稍稍好一些。 机场外面的空地上全都是人,有的躺在光luǒ的水泥地上,有的则守在一边,有人在大声呼嚎,有人在哭泣。 由于人群实在是太多了,已经挤占了原本的马路,轿车只好缓慢地穿过这一片人群。危渊坐在轿车的后排,他根本不敢去看窗外的景象,不敢去和那些形容láng狈的人对视,自己坐在轿车里从这样一群人中间穿行简直就像是个养尊处优的懦夫。 车chuáng玻璃颜色十分深,外面看不清里面,从里面看也是黑白的一片。但是对危渊来说周围噪杂又庞大的jīng神波动是无法躲避的,他无处可逃,这片痛苦与迷茫的海洋几乎要把他淹没。 一个男人因为一枚成功穿过城区防御罩的导弹永远失去了他怀有身孕的妻子,一个哭嚎不止的孩子不明白自己的爸爸妈妈究竟去哪儿了......人类的情感本来就并不互通,就像车内的骆枭岚和陆飞星一样,他们对车外的场面并没有过大的情绪波动。 可是危渊却已经快要被bī到崩溃了,就在刚刚,一个十几岁的beta女孩的jīng神波动永远的陷入了沉寂,消失在了危渊的感知世界里。 “您没事吧?”骆枭岚察觉了危渊的异常。 危渊摇了摇头,可是身体却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着,手心里全部都是汗。没有人能理解他正在遭受的事情,他的灵魂只有一个,现在却要承受百倍的负面情感。 “您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骆枭岚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只能大概猜到是与少年独特的异能有关。 危渊忍住了眼泪,咬着牙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整个人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在轿车即将驶离这片人群的时候,一声重物砸车的声音把危渊吓得不轻。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人砸到了轿车的后车窗上,整个车都抖了一下,车里的人全部都戒备起来,陆飞星甚至掏出了枪。 “滚出去!神谕者滚出去!” 危渊没有从后窗看到砸车的人,但是他能感知到那是一个青年,正站在轿车后面不远处冲着他离开的方向咆哮,同时他也感受到了那个青年深深的愤恨和绝望。 为什么神谕者之间打仗,死的却是他自己的亲人,凭什么? 骆枭岚看了一眼危渊,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有说话,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你看看你,连屏蔽周围的灵魂都做不到。”危渊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另一个声音。 是啊,自己现在对力量的掌控还是不熟练。这让他不禁怀疑起了自己来到这个战场前线的意义在哪里,是给S添堵吗? “你给我打住。”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只有我能嘲讽你,其他的人都不行,包括你自己。” 危渊伸手抹了抹眼里没有落下的泪水,觉得这个人有病。 “我会让你见识你真正的能耐的,你只用坐着被我骂就行。” 是真的有毛病。 但是危渊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和自己吵架了。 一声巨响在城外炸开,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爆炸声震得危渊耳膜发痛。轿车已经开到了里那片火光密集区很近的地方了,危渊几乎能感受到远处那些正在jiāo战的灵魂亮点。 有的在危渊的感知网中闪烁,有的熄灭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黑色的轿车开进了一个被包围得是十分严实的楼区,中间最高的一座建筑灯火通明,就像是在黑海中航行的巨轮。 一个熟悉的模糊身影在大门处静静地站着,疑似香烟的橘红火光在昏暗中忽明忽暗,就这样一个简单的黑影,让危渊感觉自己终于吸进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疼痛的胸腔也终于消停了一会儿。 车还没有停稳,危渊就打开了车门,直接朝着那个黑影蹒跚地疾走过去。膝盖的上还没有完全康复,此时忽然进行这样qiáng度的运动让他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形不稳,差点倒在了地上。 还好,有人接住了他,随即是一个紧到令他窒息的温暖拥抱,寒夜的凌冽与纠缠的压抑一瞬间就被烟草味隔绝在外。 去他妈的呼吸,危渊还是哭了出来。 ☆、第一枚子弹II “你他妈的,九区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由于这个怀抱太紧,危渊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怪怪的。不过才分别不到一个月,这个人的怀抱怎么像是变成了磁铁一样,让他完全不想离开。 “问题不大。” S抱着自己多日不见的小朋友,安抚性地给危渊顺了顺毛,抬眼却和陆飞星对视了一眼。 “那为什么你带的人数不够?”危渊努力把自己从这个结实的怀抱中拔了出来,大庭广众的,他还是面子薄。 S吻了吻他的前额,声音难得地柔和了下来:“外面凉,我们进去再说。” 自从与危渊分别,S回到了九区,很快就变回了他本来的样子,一个能治小儿夜啼的残bào军阀。为了整治九区,查出那枚导弹的来龙去脉,这短短的二十来天,他手上沾染的人命又多了几条。负隅顽抗的,诡辩挣扎的,阎王要他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活阎王,并不是一个戏称。 要不是隔几天就要和自己的小朋友视频一次,他几乎就又要忘记柔和的表情是怎样产生的了。 S握着危渊冰凉的手走进了那栋灯火通明的建筑。外面时不时响起的pào火轰鸣声还在继续,但是危渊已经不再感到害怕了,就像是终于来到了风bào的中心,任凭四周如何昏天黑地,台风眼中永远都是风平làng静。 “总体来说,现在的战况,有点不太对劲。” 危渊被带入了一个极大的指挥室,周围全是最前线的监控画面,许多人坐在各自的电脑前操作着。大祭司正站在一个空旷的平台上,背对着危渊他们。 一路上但凡是看见了S的人,要么绕道而行,实在躲不过的就硬着头皮行礼,看都不敢看S一眼。危渊也能敏锐地感觉到,现在的S和分别前的那一个有一些不同了,哈士奇的血液已经褪得差不多了,而头láng的本能正在占据着他的身体。 或许这就是对方本来的模样。 “七区的火力和他们实际的军备力量有很大的出入。”S接着说。 大祭司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转过身看了他们一眼,面色却显得十分平静,似乎一点也不为现在的战况着急。 “所以按照现在这个状况,能打赢吗?”危渊问出了他现在最想问的。 S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他看了大祭司一眼:“假如我再从九区调动一些援兵,就有把握。” 危渊大概明白了现在的局势,双方战况焦灼,在这种五五开的局势之下任何一方只要再加上足够的砝码,就可以使天平倾斜。七区目前不知为何拥有了它本不该有的qiáng大军备,这也是他们能和S这样抗衡的原因。可是那些多出的军备,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天亮了。 “你刚刚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带的人数不够?”危渊一把扯住S的袖子,直直地看着他。 S没办法再糊弄这个问题,毫无办法地看着倔qiáng的危渊,叹了口气。 “九区内部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我不能把自己所有的嫡系部队都带出来,否则我一离开九区,就会有不安分的出来造反。” “是谁要造反?还是没查出来吗?”危渊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假如一个大区的人民要反抗他们的神谕者,该如何解决呢?他完全不知道。神谕者是靠着自身的神力和人民的信奉来统治人界的,那要是后者缺失了呢?总不能把那些反抗的人都杀死吧? “那个人,并不存在于第九区的户籍档案中。”S揉了揉危渊还没来得及好好梳理的短发,“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就像一个躲在人类yīn影下的不明生物,S除掉了一个意图造反的人类,它就会逃到另一个人的影子里。 “我向神祈祷的时候询问过。”大祭司看着底下忙碌的人,突然开口了。 “不是人类,也不是神谕者。” 那是什么?危渊一下子无法想象,不是人类,也不是神谕者,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在九区搞出这样的动静,让那些在S统治下服从了数十年的人们突然起了谋反的心思。 “Oracle大人!东边的防御工事已经要崩溃了。”一个穿着灰袍的男子站在平台下向大祭司报告。 “亲爱的,我得出去一趟了。”S闻言立马就有了动作,轻轻地吻了吻危渊,“在这里等我回来。” 危渊还处于消化信息的阶段,呆呆地看着S往外走的背影,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说了。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还没办法跟上去,前线的状况未明,他去了也只会给S增加注意力的负担。 Slaughter是杀戮啊,会好好的。 S离开了,只剩下危渊和大祭司站在平台上,看着四面八方大大小小的屏幕。战场其实离这里并不近,但是它血腥冰冷的气息几乎都能从那些显示屏中爬出来,扼住危渊的脖颈。 大祭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一片忙乱的工作人员,不知道在想什么。危渊也只好很安静地看着那些沙土横飞的画面。 西方的敌机全部被歼灭。 Slaughter大人已经到达东部堡垒。 前方有不明波动。 危渊感受着各种信息在自己身边流淌,为了了解具体的情况,他偷偷地附着在了这些操作人员的意识上,就像是结了一张巨大的网,汲取着其间流动的信息。 “你的能力,对Slaughter很重要。” 大祭司突然开口,让危渊的网微微颤抖了一下,由于注意力的分散还收缩了不少。 “你们就像是,天生一对。” 危渊怔住了几秒,随即问他为什么这样说。 “你要是看到他本质的样子,就会知道了。”大祭司淡淡地说。 S本质的样子,危渊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看到那个人的时候,霸道总裁?应该不是,危渊摇摇头。 “您看起来并不担心这场战争。”危渊看向了大祭司。 “其实它早该来的。”Oracle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在周围灯光变幻下被映上了各种颜色,可还是盖不住那股清冷的气息。 “只是我看不清,为什么它会在这个时候到来。” 危渊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出发之前和骆枭岚讨论过的事情,这个宣战的时间过于不合逻辑。若是为了神谕者之间的私人恩怨,这也迟到了太久了。 私人恩怨,这让危渊不禁又想到了Erthia的瘢痕。假如一切都和他预想的一样,那么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想知道Erthia的事情。”危渊还在沉思之中就听到大祭司的波澜不惊声音道破了他心中所想。 “它来了。” 那冷清的声音还未落下,一声高昂刺耳的警报声就在指挥室里炸开,随即整栋大楼都在震动。 这种熟悉的情况让危渊几乎是一瞬间脑子就轰鸣了起来——当初在五区的时候,地震也是这样的。 而大祭司在危渊倒地之前就拉住了他,神色没有一点慌张,在一片惊呼和东西坠地的嘈杂之声中显得格格不入。 就好像,这个人没有任何害怕的事情,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震感和那一次一样,持续了十几秒,但是震动的qiáng烈程度明显比危渊经历的那一次弱了很多。而危渊就这么被大祭司牢牢扶住肩膀,度过了着十几秒。 “在下面。” 在颤动平息了之后,Oracle放开了抓住危渊的手,往外面走去。 危渊完全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只好跟着大祭司往底下走。 只见原本排列整齐的计算机阵中心隆起了一个大坑,设备在地上显得凌乱不堪,许多显示屏也失去了信号,有的一闪一闪,有的gān脆直接陷入了黑屏。 等到危渊跟着Oracle走近了那个隆起的土包,才发现那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长条形,看的不是很真切。 Oracle流利地跨过地上的láng藉,长袍没有一丝勾带,最终走到了那个东西面前。 那是一把,青黑色的弓箭,看上去很是破旧,沾满了泥土,样式也极其的老旧,像是几十年前的旧物。 突然指挥室里的灯光都闪烁了起来,音响随着各个屏幕的闪动发出滋滋的响声,诡异非常,危渊瞬间警惕起来。 但是这种异象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那些还能正常显示的屏幕就亮起了稳定的画面。 Erthia,危渊看着那些屏幕不禁心中默念。 所有的屏幕都显示着同样的一个画面,Erthia还是穿着一袭黑袍,面纱裹得严严实实的,眼睛直视着前方。 “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Oracle。” 这还是危渊第一次听到E的声音,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嗓音,像是凛冬的狂风在岩石间呼啸,沙哑又破碎。 而对方接下来的举动,让危渊的注意力再也无法被那声音所吸引。 Erthia伸出手,缓缓地揭开了自己的面纱。危渊曾从骆枭岚那里听说过,七区的神谕者从来都没有取下过那层面纱,也没有人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 但是现在,她取下了那层黑色,露出了那张已经完全无法辨认本来模样的狰狞面孔。瘢痕遍布,鼻子塌陷,只剩下一个诡异的凹陷,肌肤的颜色也呈现出一种可怕的肉红色。危渊几乎是一瞬间就偏开了视线,不敢再去直视着能让他夜不能寐的画面。 “你会为你曾经种下的恶果,付出代价。” Oracle静静地直视着她那张已经失去双唇的嘴缓缓开合着,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你无法阻止雪崩。而我,永不停歇。” ☆、第一枚子弹III 这是全国直播。 危渊在看到ISA弹出的消息时就知道,这是一次公诸于世的正式宣告,Erthia不达目的是绝不会罢休的。 可是,看上去完全不与世俗有半分沾染的大祭司,曾经终结人界苦难的大祭司,眼中没有半分杂质的大祭司,怎么会把一个女人活活烧死呢? 指挥室里陷入了死寂,电流的滋滋声在嘲笑这群人的无措。 “我们去顶楼,他们要抢修。” 大祭司拿起了那把弓箭,转身离去。 危渊看着他笔直的背影,说不出话来。Erthia的那张脸像是烙在了他的眼里,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残影。 最后他还是跟了出去,随着Oracle来到了天台。 天就要亮起来了,天边几颗分散的星子没jīng打采地亮着,夜风中夹带着酸涩的黎明气息,以及无法摆脱的金属火药味。 远处的火光不断亮起又熄灭,只有细微的声响顺利越过十区的防线,苟延残喘地飘到危渊的耳边,轻声哭诉着。 “Erthia,她究竟怎么了?” 他还是问出来了。 这件事情,他必须知道真相,只有在他知道事情本来的面目之后,他才能决定自己是否要继续与这个白袍男子站在一起。 “她曾经是阿尔弗雷德的一名修女。”Oracle的声音在楼顶的夜风中似乎又凉了几度。 危渊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还以为对方会逃避,会犹豫,可是Oracle从来都不会说谎。 阿尔弗雷德是七区一个封闭的山区城市,人口不少,但是经济还是比较落后。E曾经是那里唯一的一座教堂中的一名修女,每天祷告,供奉神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知道那件事的时候,阿尔弗雷德雪崩已经发生了。有教众告诉我,那里发生了什么。” “一个修女,爱上了一个被人们视为不详之人的jì女。最后修女被绑在教堂前活活烧死,她的爱人,被活埋。” Oracle回头看向危渊。 这是第一次,危渊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明显的表情:迷茫、困惑和悲伤。 “是我的错,那些人是我的教众。” 所以她现在,要来找他复仇了。 远处的一次轰炸爆出耀眼的白光,让危渊的心跳都随之停了半拍,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更加有力的pào弹呜咽。 “你的教令,禁止这样的相爱吗?”危渊不太了解宗教的规则。 Oracle摇摇头:“我从未禁止过任何事。” 自从Oracle出世以来,在当时的总统A帮助之下,于十区建立了这一片教堂群。自此他就再也没有去管理这方面的事务,十区的军事,十区的经济,他都jiāo给了底下的团队。他开始了每天祷告,救助教众的平淡生活。 他从未制定过任何教令,你可以信奉,也可以不信。 但是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事情就变质了。 那场雪崩,是在E出世的时候发生的。那么也就是说,Oracle是在那场悲剧结束了之后才知情的。没有人告诉他,直到罪恶的果实自己来敲门。 危渊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并不是Oracle的错。有人借着他的名号犯下这样足以让灵魂下地狱的罪,但是又有一个念头起来反驳,他既然是大祭司,难道不应该好好约束教众吗? 危渊想了想迦勒共和国广袤无边的国土,在心里冷笑。 “我觉得,这可能不是你的错。” 大祭司闻言直直地望向了危渊,眼中的迷茫不减。 危渊下一句话还没开口,就被一阵极为刺眼的光亮堵了回去。 就在自己右前方,似乎是一枚威力极大的导弹炸开了,火光直接照亮了半边天幕,像是提前迎接了黎明。爆炸的冲击波飞速扩散开,直接撼动了危渊所在的大楼。 S还在前线。 危渊的心突然就凉了,呆滞地望着那个方向。几秒过后他qiáng迫自己凝聚注意力,慌张地抬头看了看天空。S在东部的堡垒,按照星星的方位推算,刚刚那声爆炸...... 是在东边。 导弹爆炸的光亮渐渐暗淡下去,但危渊就像是忘记了呼吸一样,直直地站在了那里,全身僵硬。 “他没有死。”Oracle开口了,把危渊从绝望的边缘拉了回来,“但是他现在,可能很需要你。” 危渊把视线移开,看向Oracle,心脏还因为刚刚那一瞬间的高度刺激而闷痛着。 “去吧,不会有事的。” 得到大祭司的肯定后,危渊在陆飞星的陪同下很快赶到了东部堡垒的附近,可是等他们靠近时,那里已经成了半个废墟。 残垣断壁上冒着淡淡的白烟,四周到处都是人在奔走,抢救伤员,挖掘被困人员。大概是逆温效应,这一块死寂的区域还起了一股白色的雾气,叫人看不清前景。 所有人都在后撤,于是危渊他们就成了唯一逆流的存在。 他曾经在电视上,在书本上,看到过无数战地记者拍摄的画面,但那些都远不及现在他眼前的一切。有些事,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知道它究竟意味着什么。 危渊定了定心神,艰难地往前走,小心地爬过瓦砾堆,可是一想到自己脚下的废墟之中可能还埋着什么人生死不明的身体,他就感觉步履有千斤,一股寒气从脚底猝然升起。 没办法,危渊qiáng迫自己打开了jīng神网络,一边探测脚下的情况,一边扩展到远处,搜寻着那个不知去向的人。 “Slaughter大人应该在前面的指挥塔里。”陆飞星跟在危渊的身后,寸步不离,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状况。 危渊抬头向前看去,那栋耸立的高塔现在已经垮塌了一半,金属破败,墙壁残缺。 在前面吗?危渊朝着那个方向扩展着搜索范围,他每向前走一步,那个看不见的边界就会往前推进几十米。遍地都是死状奇怪的残尸,像是在挑战他神经的承受能力。 可是那些内脏流了一地、死状惨烈的敌方冲锋部队,似乎全都是被什么东西打穿了机甲,然后被无情地从金属防御中扯了出来,生生撕裂。 这里发生过一场诡异的屠杀,而且从尸体的新鲜程度来看,他们的死亡时间并不是很久之前。 危渊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四周,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具破碎的尸体突然从塔上掉了下来,血肉砸了一地,危渊也被吓得不轻。 “大人,我想司令现在可能情况比较特殊。”陆飞星看到地上尸体的状况,猜测到了这里大概出了什么事,“我们最好还是先撤离。” 与此同时危渊也从对方思绪中闪过的画面知道了S现在可能是个什么样,可能,已经不算是人类了。 他忽然想起了大祭司的话,S现在,可能很需要自己。 因为jīng神已经完全失控了吗?危渊站在废墟之上,看着满目疮痍,沉默了片刻。 “你先回去吧,我会把他带回来的。”危渊定定地看着前方的雾气。 陆飞星刚想开口劝阻,却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话来,大脑里那个想要带走危渊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抹去了一般。 “你先回去吧。” 危渊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下达了最后的指令,随即朝着前面走去。 他已经感知到了那个人的方位,所以也就没时间去看陆飞星不可置信的表情。现在的情况,为了陆飞星的安全起见,他必须送他退出这片区域。 危渊朝着那个方向行进着,步履坚定。而那个人移动得很快,随即藏匿在了远处一架巨型攻城坦克之上,似乎是在静静地窥视着迷雾中独自前进的单薄人影。 大约走出了几百米,跨过了无数惨不忍睹氛尸体,在一片浓重的血腥味拥簇之下,危渊终于来到了那架坦克面前,仰着头望向那个波动所在的位置。他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但是另一只眼睛却感知地一清二楚。 危渊抬头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做。反倒是上面的那位,大概是耐不住性子,从近十几米高的坦克顶一跃而下,平稳落地,盯着来人,缓缓地靠近危渊。 等到对方走到了一个较近的距离,危渊才用眼睛看清了对方现在的模样,和陆飞星脑海里闪过的那个形象差别不大。浑身都是血污,luǒ露在外面的皮肤爬满了紫青色的血管,牙齿似乎也变成了白森森的獠牙,最令危渊感到不舒服的,就是对方那双完全与野shòu没有半点分别的眼睛。 “啧。”危渊微微蹙眉,这样可不好看。 对方似乎是对这个不会逃跑的活物起了兴趣,但是他起兴趣导致的动作实在是让危渊喜欢不起来——那个不人不鬼的S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扑向了危渊,一把就将危渊按倒在了地上。 因毫无防备摔倒而产生的剧痛让危渊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怒火攻心。 “安狗蛋,老子今天要把你皮扒了。” 作者有话要说:考试论文报纸......绝命更新 ☆、第一枚子弹IV 扒皮是存在一定困难的。 因为现在的S不知为什么整个人体型都变大了一圈,就像是吃了什么变异的特效药,整个人都很膨胀,高度甚至超过了两米。未到一米八的危渊在他身下简直不够看,体型差太大了。 S似乎对眼前的人很感兴趣,狠狠地压住了危渊,不停地在对方身上嗅来嗅去。 狗蛋狗蛋,这下子真变成狗了。 危渊翻了个白眼,这个人现在身上的血腥味着实令人作呕,可是他现在动弹不得无法一脚踹开这只疯狗。 就在危渊准备凝聚注意力进行控制的同时,S找到了那股吸引他的甜腻味道,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危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咬惊得发出一声惊呼,全身都因为敏感部位被这样刺激而抖了一下。然而更让他想杀人分尸的事情随即就发生了,S身体的某个部位明显起了反应,并且十分自然地开始在危渊的身上蹭了起来。 “......” 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就要让这个人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危渊咬牙切齿地集中注意力,几乎没有什么困难地就与对方的jīng神建立了操控连接,随即他就后悔了。 对方现在qiáng烈到可怕的欲望在危渊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正在疯狂地反作用与危渊。那种令危渊自己瞬间血脉贲张的炽热,几乎是一瞬间就让他自己短路了,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脑。 在危渊失去操作能力的同时,S已经开始在动物原始本能的驱动下撕扯身下人的衣服,急不可耐地要摧毁一切阻挡自己得到这个香甜生物的东西。 然而最后危渊的洁癖还是战胜了这种反作用。 在这种恐怖的卫生环境里,他qiáng大的理智夺回了jīng神操作权,操控着S从自己的身上爬了起来。 危渊坐在地上给S和自己念了一遍心经,感觉平静了不少,呼吸也安稳下来了。可是S却依旧是那一副神智混沌的样子,瞪着一双恐怖的眼睛,不甘心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不能就这么把他带回去,危渊紧紧盯着对面体型巨大的怪物,提防着对方脱离控制而bào起。 可是要怎么让他回到原来人类的模样呢? 一个是jīng神分裂,一个是肉体分裂,真是天生一对,危渊大脑里不禁冒出了这个念头,自己也哑然失笑。 “你才不是jīng神分裂。”那个声音却突然冒了出来。 “那我们俩这算什么?”危渊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反问它。 “你以后会知道的。” 危渊撇撇嘴,又问这个情况要怎么办。 “他发泄完了就好了。” “......” 危渊不禁看了一眼对方依旧起立的部位,嘴角抽搐,这是什么意思,究竟靠不靠谱啊大兄弟。 “你在想什么?”那个声音突然语气变得嘲讽了起来,“我是说,他杀人杀够了,自然就会恢复的。” 啧,危渊很不喜欢这种被嘲讽的感觉,翻了个白眼。可是这里目前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或许自己可以创造一个虚假的世界,让对方去里面发泄。 “别白费功夫了,现在不是有人来了吗?”那声音还是嘲讽腔,说罢还小声地念了一句真迟钝。 几乎就在同时,S忽然把视线从危渊的身上挪开,望着远处的浓雾,不知道在看什么,但是危渊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对方体内那种躁动又开始沸腾了。不同于之前在自己身上的那种躁动,现在这种情绪,是极度嗜杀的。 危渊看向那边,确实,有一支小型的机甲部队正在向这边行进,再过一两分钟,就会进入可见范围内。 S已经被那股狂bào侵蚀殆尽,朝着那个方向发出类似野shòu的低沉嘶吼,眼睛都变得血红。危渊在拼尽全力压制S的同时,思考着究竟要不要先跑。 可是还没等危渊做出决定,S就突然挣脱了危渊的jīng神控制,以一种人类不该有的速度冲向了那群隐约的人影。 危渊下意识地追出去了几步,想拦住对方,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么可笑。S已经快要冲到那些人面前了,他的jīng神力始终围绕在对方的身边,却迟迟没有下达命令。 明明S在这种shòu化的情况下jīng神防御是最脆弱的,可是危渊却僵在了原地。他不敢轻举妄动,万一自己影响了S,对方可是一个全副武装的机甲编队,他曾经了解过过这种小队的作战能力,要摧毁一个生物实在是轻而易举。 若是危渊控制了那些人往回走,S必然会趁着那些人失去操控权的那一瞬间追上去将对面全部杀死。 然而S的速度已经快得令危渊无法抉择了,就在危渊眉头紧锁的时候,S就已经冲到了那队机甲的面前了。 随即就是毫不留情的攻击,杀戮,死亡。 “我看你这个M真的是代表Maria,在战争里,没有谁的手是gān净的。” 那个声音悄然响起,而危渊则是被这突然的血腥场景bī得连退了好几步。他一路上见过那些可怕的尸体,见过战乱中袭击的惨状,可是这样直面这种血腥残忍的屠杀,他还是难以承受。 假如S不杀了他们,他们一旦发现自己的踪迹,就会同样毫不留情地击杀自己。 只不过是一件你死我活的抉择,战争就是如此,简单又残忍,就和Slaughter的本质一样。 道理他都懂,但是当他真正深陷其中的时候,却还是无法面对,只能痛苦地努力屏蔽前方的波动,站在迷雾之中,双拳紧握。 “I want to hide the truth. I want to shelter you.”声音忽然唱起了那首歌,分散了危渊一部分的注意力。 前方的杀戮还在继续,危渊并没有用jīng神去感知,毕竟那些细碎而残忍的声音已经无法被距离所掩盖。 他捂住了耳朵,转过了身,把那首歌继续唱了下去,没有什么目的,只为分散一些注意力,不被后面的地狱所折磨。 But with the beast inside, there is nowhere we can hide.可那只野shòu还深居与体内,我们根本无处可藏。 假如让那支机甲部队从被攻破的东部堡垒进入迦勒,那么城内那些手无寸铁的教众必定会遭到他们的屠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每个人都有自己未竟的人生,可是现在,没有选择了。 为什么,自己无法做到同时控制两边呢?为什么会这样无能呢? 危渊站在原地,保持着双手捂住耳朵的姿势,时间的流逝变得毫无意义,缓慢而死寂。直到最后那边的动静全部平息了,渐渐靠近自己的脚步声响起,他也没有改变这个僵硬的姿势。 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了危渊的肩膀,那是一个正常大小的手掌,危渊能感受到。S变回来了,他想着,转过了身。 可是S看到少年的正脸时,那只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连危渊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的他脸上有多少泪水。 S没有说话,看了一眼危渊后脖上的咬伤,缩回了自己的手。 自己的小朋友,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管S当时的意识十分模糊,但是他比谁都明白那种状态下的自己会做出多可怕的事情。那样的他,完全就是一个没有任何人性的野shòu,是一台杀戮机器。 没有人会喜欢,没有人会不害怕。 “你别害怕。”S低着头,声音沙哑不堪,“我们回去。” 危渊看着S身后遍地的láng藉,似乎还在走神状态中,一点反应都没有。 S的下颚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随即还是放松了下去,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喜欢上一个变态杀人狂呢?” 危渊定定地看着S身后的迷雾,问到。 S看着少年,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藏住。这个小朋友,本来就与自己这样的本质不同道。 “你放心......” S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吻堵住了。他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危渊是真的在亲他,还是主动这样热烈的亲吻。 很快他就反手抱住微微垫脚的少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热烈地回吻。 大概,只有jīng神病患者了。 似乎再没有其他的机甲部队进入这片荒芜战场。他们穿过迷雾,回到了迦勒中心的指挥基地,一个背上一片láng藉,一个浑身浴血。 “你的背怎么了?”S抓住危渊的手腕,他早就注意到危渊这一路上都在试图去摸自己的后背。 “有点痛。”危渊试探性地动了动,大面积的刺痛就迅速传来。 大概是那时被S扑倒在地,伤到了。 “我来看看。”大祭司朝危渊走进了一步,很自然地就去掀开危渊的衣角,结果被S一把抓住。 Oracle看了他一眼,很是不解。 然后危渊就啪的一声打掉了某人的狗爪子。 后背果然全是淤青和擦伤,看得S触目惊心,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己当时癫狂状态gān的好事,甚至对自己起了杀心。大祭司带着危渊去了临时的医务室取药消毒,S则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留在指挥室指导后续工作。 消毒的过程是最煎熬的。拔出那些刺进皮肤的碎渣后,伤口消毒液一喷上去就直接痛得危渊叫了出来,整个人都在闭着眼睛发抖。 “你无法掌控自己的心,所以无法屏蔽痛觉。”那个声音倒是气定神闲,“你的心还活着,这就是你的阻碍。” 你再不帮我我连人带心都得死,危渊咬着牙在心里怒骂。 “忍一忍。”大祭司拍了拍危渊的头,像是在哄小孩子。这样安慰人的方式,他也是很认真才学会的。 随着痛觉被自己慢慢屏蔽,危渊的状况也好了许多,身体不再发抖。 大祭司把手掌放在危渊的背上,一阵暖流汩汩而出。危渊几乎能感受到自己背后那些细密伤口的愈合速度有多快。不到三分钟,背部就再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好了。”大祭司仔细看了看,确认危渊已经完全恢复了。 大祭司的能力,究竟有多少个?是全能吗? 危渊一边道谢一边思索着,Oracle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实在是太多了,一半神谕者都是有着自己独特的天赋,E的地震,P的瘟疫,自己的jīng神控制,还有能变成怪物杀戮的S。 “我的能力,其实只是为神服务,替神传递信息。”Oracle看着危渊,“你在想我的时候,没有防备,所以我能感知到。” 危渊有点惊讶,对方的读心能力确实不错。 “那么副总统呢?她的A代表着什么呢?”危渊gān脆就问了出来,反正对方也不会介意。 Oracle总是给他一种无论你问什么他都会认真回答的感觉,不会因为你问的问题低级而有任何想法。这也是他对Oracle不设防的原因之一。 “Anesidora,是一个名字。”大祭司声音平稳,为危渊解释,“这是,潘多拉的另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的含义是,送上礼物的她。它的由来也正是她手上的那个盒子,神送给人类的“礼物”。 危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假如说潘多拉这个名字通常让人想到那个带来一切灾难的魔盒,那么Anesidora就更倾向于代表着那个带来魔盒的美丽女郎。 这样的一个神谕,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A当年孤身一人,带领着人类重建了整个共和国,新的国会区拔地而起,开创了如今的白银盛世。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迦勒共和国的今天。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代表着司掌厄运与灾难的女神呢? “她的能力,目前还不清楚,可能是长生不老。”大祭司如实告诉了危渊自己的猜测。 A现在实际上已经有一百多岁了,但是身体和容貌还是和当初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其余的神谕者确实似乎永远都那么年轻,但他们确实在不停地衰老着,只不过速度极其缓慢。 想不通,危渊想不明白,只好先记在心里,作罢。 等到他们回到中心指挥室时,S已经向九区下达了增援的命令,太阳升起之后至少会有三支九区的军队到达这里参加作战。有了这样的增援,击退七区几乎不用等到第二天。 晨曦的光已经开始在浓雾外徘徊,等待着照耀这片láng藉大地的时刻。等到它看见了十区现在的模样,大概会很惊讶吧,这片平静了数十年的大地,竟然在一夜之间就成了这个惨败的样子。 “你的背怎么样了。”S很是自然地凑了上来,小心地打量着危渊的表情,旁边刚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几近昏厥。 “还好。”危渊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下子碰到后颈的咬伤,立马缩回了手。 S看了一眼危渊的咬伤,一边唾弃自己的禽shòu行为,一边心里却升起了一股愉悦的情绪。他怎么会不喜欢对方的身上散发着自己的气味呢。 “现在形势怎么样了?”危渊懒得去为对方心里的小九九扯皮,现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关注。 “七区的宣战目的还是不明朗,假如说是为了旧恨,有点牵qiáng。”S回头看了一眼忙碌的工作人员,“对方在隐藏目的,这很不好。” 危渊点了点头。他总有一种感觉,Erthia在极力告诉所有人,自己的目的是为了向Oracle复仇。她向世人展示了她狰狞的伤疤,可是按照她永远都把自己整个裹在黑袍面纱之下的习惯来看,她并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抗拒。 任谁变成那个样子,都绝不会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尤其是一名女性。 “神谕者不是有很qiáng的愈合能力吗?Erthia也和我一样身体菜jī吗?”危渊微微蹙眉,现在的未解之谜太多了。 “并不是,她身体的愈合能力和我们一样。”S摇摇头,“或许是她自己不想让那些伤疤消失。” 就像一个用来不断自我折磨的工具。 现在她不惜向世人揭开自己深藏多年的伤疤,假如这场突然的战争不是真为复仇,那么事情就更加棘手了。 究竟是什么,让她付出这样的代价,走出这样的一步棋,去吸引和误导所有人的关注点以掩藏一件事呢? 过多的困惑让危渊感到头痛,同时肚子也向大脑传递了自己濒临饿死的求救信号。 如今的十区很难再找到像样的食物,到处都是避难者和废墟。所有的人都在为了抵御而工作,吃饭的事早就被抛在台面之下,而另外两位神谕者则是完全没有感到饿,也就是在这时危渊才知道,其他的神谕者都是没必要一日三餐的,普通人的一顿饭就足以让他们正常地度过一到两天。 看来消耗国家粮食的蛀虫只有自己一个了,危渊吃着S给自己煮的面,潸然泪下。 太阳照常升起,消散了薄雾,渐渐看清了现在这座宗教古城的现状,一如既往地沉默着,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升越高。 “九区的空军战队即将进入十区领空。”一个坐在指挥台上的男人发出了通知。 危渊一个站在指挥中心的天台,S留在了楼下负责指挥,在那方面自己没什么可帮上忙的,于是就选择来到外面透透气。 当然了,还要来练习自己的能力。 目前整栋指挥中心的灵魂都已纳入了自己的网络之中,每一次波动,每一次起伏,尽在掌握之中。而他就像是一只结好网的蜘蛛,暗中观察着一切。 还是太小了,危渊有点烦躁,自己尝试过扩展这张网的范围,最后却发现最大的极限就是一栋指挥大楼加上外围的几座教堂。这样的面积在战争之中可以说是并没有太大作用的。 “刚开始就挑战这样高难度的?”熟悉的嘲讽响起,“不要拘束与网络,试试单个方向,能延伸到多远。” 危渊僵持了几秒,还是泄了气,维持这样一张大网实在是太累了。 单个方向吗。 在休息了一会儿后,危渊调整了扩张的方向和模式,看了看底下监控人员预测的九区空军即将入境的那个方向,再次放出了自己的意识,而这一次这股力量更像一只离弦之箭,飞出的距离完全超过了他自己的预料。 穿越了无数的废墟与荒芜,那根箭最终真的she中了那队正在接近迦勒的空军编队。危渊立马停住了扩张,凝神静气,认真地附着在其中一架飞机上,随着它的前进而移动。 可是这一次的跟随还没过三分钟,危渊的脸色就慢慢变了。在第四分钟到来之前他就已经冲下了楼梯,疯狂地朝着指挥室跑去。 “九区空军编队已进入迦勒领空。” 新的通告传来,许多看着修复的显示屏的人们都松了口气,援军终于到了,看来这场诡异的战争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而危渊则差点因为在楼梯上奔跑太快而崴了脚,他来不及等电梯,也来不及两格两格地下楼梯,只能疯了似的往下跳。 绝对,绝对不能让那些飞机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IG牛bī!!!!!!我要哭了啊啊啊啊啊搞得我更新都更出来了! ☆、第二枚子弹I “击落那些飞机。” S向底下的操纵人员下达了指令,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在迟疑,没有人做出任何动作。 那些飞机在他们眼中就是胜利和生存的希望,即使危渊告诉了他们事实。那些空军早已叛变,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支援前线,而是利用十区的毫无防备来彻底摧毁迦勒古城。 可是谁也不敢相信,没有亲眼见证危渊所感知到的信息,底下的所有人都在迟疑。 他们信奉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却忘了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绝对的真实。 “怎么,你们也想造反吗?”S朝下面睥睨一眼,目光所及人人畏缩。 “大人,这些飞机目前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还是有人站了出来,一双年轻的眼睛迎上了S的目光。 “我们需要证据,否则万一这是一个错误信息,那迦勒就完了。” 证据,危渊简直想劈开自己的脑袋放在投影仪上去。这要他怎么提供证据?自己是掌控jīng神的神谕者,而且也绝没有理由去害他们。 突然危渊就想起了骆枭岚曾经对自己的一个评价:年轻。 确实现在人们对于神谕者的信仰早就不如从前了,尤其是这一代的青年,他们在白银盛世之下出生,在和平年代生长,他们不明白那些老一辈所坚守的东西。实践是认识的来源,他们没有经历过,又怎么会明白呢。 S并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了Oracle一眼,但是危渊却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十分糟糕。 Oracle没有在意S的死亡凝视,看了危渊片刻之后点点头。 他其实也意识到了现在人们对于神谕者态度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其实并非是一夜之间产生的,它早就开始了自己的酝酿,只是这场迅疾的战争一瞬间让它无处可藏了而已。 “我相信你。”说着大祭司取下了手上的镯子,递给了危渊,“你可以向他们证明。” 危渊有些迟疑地接过手镯,不是因为心虚,而是上次Lust手上的状况让他感到自己的手腕也似乎产生了灼烧感。 但是这是目前最快的证明方式了,迦勒一旦进入了那些飞机的攻击范围,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些飞机根本不是援军,他们在九区就叛变了。”危渊很快地就把手镯戴上,微微举起右手,对着下面仰视的人们。 “他们准备趁我们没有防备之时彻底炸毁这里,再不决定就真的来不及了。” 手镯和危渊的手腕没有丝毫的变化。 底下的人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那个通告员就打破了这片沉寂。 “准备击落敌机,阿尔法导弹就位,开启......” 危渊放下了右手,看着修复完毕的巨大显示屏中正在准备的攻击模拟画面,轻呼了一口气,心里却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他从未想过也从未听闻过,会有人这样当面质疑一个神谕者,即使年轻如他。 神谕者需要人们的信任与信仰,但是现在的人类却并不一定需要神谕者。眼前唯一的灾难,这一场战争,就是神谕者挑起的。 假如人类的信仰动摇了,那么神谕者会剩下什么呢? S握住了危渊的手,打断了这一思绪的继续扩散,毕竟这个结局可能并不乐观。 “九区......”危渊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对方那张依旧没有什么明显情绪的脸,“究竟出了什么事?” S的嘴抿成了一条严肃的线,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没有再看着危渊了。 “九区可能保不住了。” 他在这次匆忙的出征之时就预料到了这个可能性——这样的离开相当于调虎离山,那股他怎么也查不到的势力很有可能会趁此机会吞下九区。 所以S只带了这么一些嫡系部队,剩下的另一部分还留在九区,以免不测。这次求援,他是准备把那一部分军队也召到身边,彻底放弃九区。 但是如今这个情况,很明显留在九区的那部分嫡系部队差不多算是全军覆没了。那股势力,已经成了现在九区实际上的主人了。 他也知道放弃九区的后果,可是那些人很明显在和他玩yīn的,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yīn谋。S可以屠尽一切正面刚的敌人,但是对方这样隐匿与黑暗之中,不管他如何追查打击,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徒劳无功。 “假如我没了第九区,你还会跟着我吗?”S看了一眼危渊。 “来六区,我养你。”危渊回视。 S还没来得及露出满足的表情就看到危渊一挑眉,说出了后半句话。 “给我当小白脸似乎也不太合适,你又不白。” 真是被惯坏了,S舔了舔后槽牙,凑近危渊的耳畔低声轻语到:“你白就行了,等仗打完了,让我gān点小白脸该gān的事呗。” 危渊嗤之以鼻,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个,随即进行了爱的教育。 “A那边已经和大祭司联系过了,国会区的援军大概明早就能到达。”S揉着被揪红的耳朵,老实了。 “目标已经入打击she程,目标已进入打击she程。” 危渊还没来及开口,大厅里的通告声就响了起来,同时显示屏上的画面也切换成了那支空军编队的实况。 “是否确定实施打击。” 冰冷平静的机械提示音再次响起。 危渊看着那画面里的那些飞机,无法控制地去思考那里面究竟运载了多少人,他们的样子,他们的家人,他们生活过的场景。 是的,自己靠着独特的能力,机缘巧合地拯救了这个城市的所有人。但是那些飞机里的人,即将在导弹的攻击下被炸得死无全尸。 “G-41瞄准完成。” 根本就没有双全之法。危渊偏开了目光,不敢去看那个显示屏。 “发she。” 随着余光中的画面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爆炸中火焰的颜色映满了整个大屏幕。几次剧烈的连环爆炸之后,晴空之下之剩几股黑色的浓烟。 会过去的,危渊维持着那种僵硬地姿势站在原地,直到S将他抱进怀里。 灾难会过去的,但是对于那些丧生其中的遇难者家属而言,可能,永远都过不去。 这将是纹在脸上的刺青,扎在心中的钢钉。 还有多久才能过去呢,危渊埋在S结实的怀抱中想着,等到明天国会区的援军到达了,事情会就此好转吗。 前线的防御工事在S军队的帮助下最终还是巩固了起来,暂时没有再次被攻破的危险。而具有威胁性的叛军也被彻底摧毁,那些一夜未曾合眼的人们都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肌肉和神经,开始去补充食物。 中午的时候,希尔顿家族的人传来密信,陆家和格雷特家族已经公开叛变,就是他们合力暗杀了S在九区镇守的军队,并派遣了伪装成援军的空袭部队。 这本来是一份迟来的警告信,所幸危渊提前发现了这个巨大的威胁,否则此时的迦勒可能早已宣告全面陷落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危渊靠在S的身上闭目养神,在自己的识海里说着。 要不是那个声音告诉自己应该要线向扩张,他是绝对无法发现这件事的。这实在是过于巧合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它学着危渊的语气反问。 “为什么你能感知到我无法触及的东西。”危渊耐着性子接着问。 “因为你,作茧自缚,丝网在你手中简直是làng费。” 它说得很是怪异,但是危渊还是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就像两只蜘蛛,一个拿自己的蛛丝作茧自缚,另一个则在毫无保留地扩张、织网。 可是危渊还是不明白自己究竟那一点做的不对,究竟要怎样,才算是解放自我。 “你很快就知道了。”它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就再也不回答危渊的任何问题。 在所有人得到休整和补充之后,S带领分队前去检查那些被击落飞机的残骸。危渊本不想面对这种事情,但是那个声音突然又响起了。 “去吧,有人在等着你。” 在要去检查尸体的情况下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危渊让它说清楚,可是对方再次闭麦,弄得危渊一点脾气都没有。 最终危渊还是硬着头皮跟上了S。 “你去做什么?”S有些不解,眼前的人明明早上还很抗拒这件事。 “我想去看看。”危渊低着头,含糊其词。 S垂眼看了他片刻,默许了这个突然的要求,带着危渊上了防弹机甲车。 车队最终到达了郊区的一片荒地之中,大大小小的飞机残骸布满了这片开阔的空地,像是一个诡异的金属墓地,立满了残骸与碎片。 “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在距离残骸堆一百米左右的地方S停下了车,转头看向危渊。 “嗯。”危渊点点头,前面的情况太过惨烈,他知道自己可能无法近距离接触,反正这个距离他也可以时刻获得现场的信息。 陆飞星被安排留了下来,照看危渊。这让危渊很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又不是小孩子。 S下了车,坐上了另一辆机甲,朝着那片还冒着烟的残骸行进。 车里只剩下了危渊和陆飞星两个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在危渊默认这场安静将会持续到S回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却开口了。 “您来这里是感应到了什么吗?” 危渊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失语了片刻才回答,说自己只是想来看看。 “假如还有活口,说不定您还可以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希望如此吧。” 这个人还是别说话比较好,危渊感到自己的尴尬癌有些蠢蠢欲动了。陆飞星平时根本就不怎么讲话,没想到一讲起话来,自己反倒有些不知道怎么接好。 陆飞星,姓陆,危渊突然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 九区现在公开反叛的,一个是格雷特家族,另一个,就是陆家。是巧合吗? 无论是否巧合,危渊都感觉车内的气氛比刚才更加令人窒息了。自己身边坐着的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一无所知。 “我也希望能为司令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就像希尔顿那样。”陆飞星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危渊揣摩着对方话中的意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离开陆家太久了,现在想要获取内部的情报实在太难,实在是辜负了司令的栽培。” 危渊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起自己的家世,毕竟现在这算是个比较敏感的话题了。这算是,与家人的分裂吗。 “即使是这样,司令还是把最重要的任务jiāo付给了我。” 危渊有些不解,转头看向了陆飞星。 “什么任务?” “保护您。” 作者有话要说:打定级赛去了忘记放更新1551 ☆、第二枚子弹II 他没有说谎。 陆飞星的jīng神此时毫无设防,危渊可以轻易地检验对方所说究竟是真是假,虽然危渊一般处于尊重隐私都不会轻易这样入侵他人的内心。 而除此之外,危渊还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陆家的长子,与家族决裂,终年跟随在S的身边,这太奇怪了。危渊那短暂的浏览并没有捕捉到这种情况的原因,只知道陆飞星的母亲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的事情,都是一片迷雾。 “你对S来说一定很重要。”危渊收回了视线。 陆飞星罕见地笑了笑,“但愿如此。” 车内的气氛还是很尴尬,危渊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在商业互chuī。他透过车窗望向S和那片残骸的所在,所有人都在仔细地检验尸体和武器残骸,全部都是来自九区的,无可辩驳。 他不愿直面那些惨烈的画面,只是浅浅地浮动在那些人的周围,自己给自己打上了马赛克。 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S走向了一架运兵母舰,地上都是工作者拖出来摆好的尸体,每一个都是残缺不全而狰狞可怖的。危渊有点不舒服地摇了摇头,随即就感知到S开始查看每一个士兵的铭牌。 铭牌上刻着他们每个人独一无二的兵号,以防有朝一日尸体无法被亲人辨认。而现在它们派上了用场。 一个又一个的铭牌被S拿起又放下,大部分都是陆家的士兵,沉默地等待着自己的身份被识别。阳光之下也没有人讲话,大家都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苍白又沉寂。 S一个一个地看过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手上的动作也始终流畅——直到他拿起了倒数第三个铭牌。 危渊本来在十分木然地靠在车边发呆,这一停顿过了几秒才引起他的注意。他好奇地去掉了自己打的马赛克,看清了S手中那枚刻着49127YB的铭牌,可是却并不明白那串数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然而就在S回头望向他的那一瞬间,他捕捉到了对方大脑里的答案。 那是,郁白。 S站在百米开外,静静地看着车里的人,表情还是那样低沉,只是多了一点皱眉。 上天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这是危渊大脑一片空白之后唯一还存在的想法。 乔安娜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孤独地死去了,而她的丈夫,现在也死在了自己眼前,死在了这场由自己主导的轰炸之中,死在了自己的手里。不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乔安娜会不会回来找自己索命。 又是坠机。 自己是不是和飞机有什么不解之缘?危渊突然笑出了声,他笑着,眼神却凝滞在原来的样子,刻满了不可置信和措手不及。 笑出那一声之后,危渊脸上不正常的笑容渐渐凝固了,像火山岩浆一般,缓缓地失去了一切颜色,冷凝成一片了无生机的灰黑色。 上天在和我开玩笑吧。 S这次没有放下铭牌,简略地把它擦了擦,招呼了一下周围的人继续,便径直向危渊这边走去。 “你说的有人在等我,就是这个?” 危渊还是维持着靠在车窗边的老样子,可是此时的他甚至无法感觉到周围事物的存在。 没有声音回答他这个问题。 “当时我察觉到这支空军编队,你是不是知道,他在飞机上。” “这会改变你当时的抉择吗?”这次它倒是答话了。 危渊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抑制住心中那股可怕的bào戾和悲伤,他无法与自己打架,这是最令他抓狂的。 为什么,为什么郁白会在前来轰炸迦勒的叛军飞机上?直到这时危渊才发觉,自己对于郁白的家世根本没那么了解。 S已经走到了车的面前,而危渊则是花了一段时间才从这种凝滞的状态中脱身,下了车。 “这不是你的错。”S把铭牌递给危渊,而危渊却始终没有伸手去拿。 他拿不起这个半个巴掌大的金属牌,太沉了,他一旦接过,就会被死死地压倒在地。 “运兵母舰里所有人都是陆家的私兵,除了郁白。”S收回了手,朝着危渊靠近了一步,捧起了少年低垂的面庞。 “他属于我手下一支嫡系部队的分队,我在回九区之后就看到了他的资料,但是后来事情太多就忘记告诉你了。” 危渊抬起眼看着他,没有理解对方的意思。 “我的嫡系部队是绝不会背叛我的,这一点我有信心。”S安抚性地吻了吻危渊的前额。 “所以,我怀疑,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后面的解释S并没有说完,危渊却也明白了。 按照S的推测,郁白突然出现在这架叛军的运兵母舰中,极有可能是身不由己的。而那个幕后主使的意图,危渊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对方可能知道自己的能力,这是在bī他做一个能把他bī疯的选择: 救下迦勒城中所有的人,或者下达炸死自己挚友爱人的指令。 危渊很不幸也很幸运,当时下达指令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察觉郁白的存在。可是为什么自己当时附着军队的时候丝毫没有觉察到呢?他捕捉到了飞机里军官的计划,却没有感知到这位故人的存在。 “你到底,gān了什么。” 危渊两眼放空,质问着自己,可是这次又是无人应答。 “我们会找到一切的源头的。”S抱住了眼前看起来无法接受现实的危渊,看了一眼远处的残骸,眼神yīn骘,“然后我们会彻底地毁灭它。” 一切的源头,这一切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危渊伸出手抱住了S,闭着眼睛思考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可是到头来他满脑子都是那个永远洋溢着大大微笑的大男孩。 “你好,我叫郁白。” 当初他们第一次相遇在中心的咖啡馆,危渊第一眼记住的就是对方那双充满着光芒的眼睛。 可是现在他怎么也无法将记忆里的画面与刚刚自己捕捉到的尸体惨状重叠在一起。血肉模糊的残躯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就像是一个令人窒息的诅咒,永远刻在了危渊的大脑里。 危渊本以为,乔安娜和郁白离开了中心之后的生活就像童话故事的结局一样,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了在一起。 就像他曾经以为快乐的乔安娜会永远快乐一样。 最终郁白的尸体被就地埋葬,危渊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等到一切结束便随着车队回到了他们来的地方。 车轮扬起尘土,最终全部落下。 “危渊。”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危渊转过头,看向S,而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 “我没事。” 危渊眨了眨眼。不需要对方说什么,他就知道S的担心。自己只是暂时还没有缓过来罢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去九区。”他看着S。 S站在危渊的身前,却并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的小朋友想回去gān什么,尤其是他刚刚才从危渊口中得知乔安娜的死讯。 “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就回去。” “好。” 危渊抬头看了看天空,夜晚已经降临了。不出意外的话,等到明天太阳再次升起,国会区派来的援军就能抵达迦勒。这样的军事实力对比下,这场战争应该很快就会结束。 他要去九区。 S的酷刑威胁问不出来的话,他来。他要把这些纠缠了近一年的事情全部从那些人的脑子里掏出来。 “前线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我可能要晚点回来陪你。”S低下头去吻了吻危渊僵硬的嘴角,眉头却依旧微微皱起。 他很担心自己一离开,这个小疯子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小祖宗,答应我,好好的。” 危渊眨了眨眼,答应了。他能感受到对方此时多么不放心,而自己仿佛也像是被对方的情绪冲破了一个dòng口,终于有了一点对外界的感知,勉qiáng地勾起嘴角。 明天会好一点的。 另一头。 “主上啊,在你治理这城邦以前,拉伊俄斯原是这里的王。” “我全知道,听人说起过;我没有亲眼见过他。” yīn暗的房间里回dàng着这部舞台剧的声音,扩音器像是年久失修,夹杂着嘈杂的电流声。 “他被人杀害了,神分明是叫我们严惩那凶手,不论他是谁。” 房间的铁门被人敲了三下,不紧不慢的三下,随即又归于平静。 ”我虽保守秘密,事情也总会水落石出。” “既然会水落石出,你就应该告诉我。” yīn暗bī仄的房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翻动了一下,扰起一股光影的变幻,悉悉索索的动静却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扩音器的舞台剧依旧流淌,屏幕上却显示着别的什么东西。 “这是克瑞翁的诡计,还是你的?” 又是三下敲门声,不紧不慢。 “我并不知道,那是——” 铁门从里面被打开,发出了吱呀一声。 “你终于肯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的那些台词来源于俄狄浦斯王的剧本 ☆、第二枚子弹III “侥幸逃生而又没有被饿死的人成为了奴隶。 犹太人手里剩下唯一的一个城市——撒玛利亚。 在这灾难的时刻,以利沙前来解救国王。国王和先知一起保卫城市,直到亚述援军到达。” Oracle站在巴别塔的顶端,默默地读着手中的古书,没有去看城中那些熙熙攘攘的、终于到来的国会区援兵。 为什么会是这一段呢,他不明白。 今早在天边露出第一缕晨曦之时,Oracle感知到了新的神谕。追随着自己的感觉,他在因轰炸而无比残破的藏书塔中找到了这本古老的典籍,jīng确地找到了与神谕有关的那段话。 国王与先知。 Oracle抬头看了一眼远方,万里无云。 危渊坐在自己的临时房间里,看着窗外士兵来来往往,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压抑的直线。 这是国会区援军抵达的第二天了。 这支部队到达迦勒让战局迅速地扭转了过来,七区节节败退,再无还手之力,很快就退回到了两区原本的边界。 所有人都在庆祝,这场战争似乎已经到了结束的边缘。可是危渊却在自己的房间里呆了整整两天,自从那次检查残骸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过门。 S放心不下他现在的状态,却还是被危渊劝走了,说自己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最终S就这样被赶去处理前线的烂摊子,而危渊和大祭司则留在了迦勒。 其实危渊知道,现在的自己有着比心理问题更加严重的问题。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感到自己的身体温度似乎失去了控制,明明十区现在还在朝着初夏行进,他却无时无刻不感到燥热,甚至原本的外套都无法穿上。 他本以为自己是在发烧,结果仔细观察之后发现其实并不是,除了发热之外,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其他发烧的症状。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有多无趣。”那个声音实在看不下去了。 可这次轮到危渊不给予回应了。 有时候你会发现,一直不说话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算了,反正你也自闭不了多久了。”它冷笑了一声,似乎也不打算再说什么。 危渊却被对方话语中的信息打断了放空,他总觉得这一次它又知道了什么自己无法感知的事情。 “有话直说。” 居然自己正在和自己绕弯子,真是活久了什么怪事都能碰上。 “你的发情期就要到了,你感觉不到吗?”它的语气中还是熟悉的嘲讽。 危渊迟钝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对方刚刚说了什么,一下子彻底被拽出了神游的状态。 “可是我还没——” “谁跟你说的一定要十八岁的?” 所有人啊,危渊微微皱起了眉头。 “Lust那次的副作用让你假性发情过,而假性发情期的后一个月必定会出现真的,这个常识总该有吧?” 假性之后的一个月会成真,这个危渊是知道的。可是当时那样特殊的状态,他以为只是乐芙兰的一次性作用,根本都没往这个上面考虑。 现在完了,危渊开始烦躁起来。他讨厌不在自己计划之内的事务,甚至为此连带着抗拒惊喜,每当有意料之外的项目出现他就会感到格外的压力沉重。 现在确实是最不是时候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心情去迎接这样的事情。战乱未平,郁白尸骨未寒,迦勒城也被炸毁了一半,满目疮痍。 他曾经有考虑过这件事情会如何发生,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之中。 “没有办法推迟吗?”危渊咬着牙,死死盯着窗外的一只蝴蝶。 “你真是无趣到家了。”它冷笑了一声,“你现在gān什么都无济于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破屋偏逢连夜雨,船漏又遇打头风。 危渊硬是被这个消息气得打破了这种自闭的状态,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环顾了四周。这次的住房比之前的都要简陋,但是对于他而言已经是绰绰有余了,起码活动范围够宽泛。 “大概什么时候会开始。”危渊用手指揉了揉眉心,顺便瞟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下午三点了。 “今晚。” 危渊的动作僵住了,人也僵在了原地。短暂的死寂之后,这个房间就传出了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地上的声音。 S身处两区边界的前线,正在处理部队部署问题,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后院已经着了火。 按照逻辑来说,此时的七区应该要派遣和谈代表来这边商讨停战协定,可是目前七区那边却没有任何的风声。 S无法理解对方究竟想gān什么。当初Erthia以复仇的名义发动了这场闪电战,搅得天翻地覆,现在明显是她那一方战败了,却一点声响都没有。没有反击,没有回应,更没有任何的表态,这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S始终也在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防止又出现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要是七区那位再不发话,我们可就要直接打进去了。”希尔顿靠在桌边,看着台面上的战略地图。 “副总统派兵又不是为了让我们去侵略别区的。”S点了一支烟,烟雾很快就弥漫开来,翻腾缭绕。 “今晚之前就解决了吧,告诉七区,再没人出面就直接礼貌性轰炸了。”希尔顿很不以为意,在他的百科里,就没有招惹了自己还能跑掉的事。 当然了,S除外。 “嗯,早点办完。”S沉吟片刻后点点头,“我还赶着回去呢。” 希尔顿闻言就拉长了脸,脸色臭得不行,一连啧了数声,却始终敢怒不敢言。这种明晃晃秀恩爱的操作,简直没眼看。 给七区发出了最后通牒,S坐回了椅子上,长长地吐了一口烟。现在就只用等着对方的回应了,等下安排好进攻部署,就可以开始休息了。 九区的事,再说吧。他本来也不是那样需要这个大区,没有感情的牵绊,也没有拥有的必要。这场游戏,他始终都并不感兴趣,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小朋友...... S抽完了那根烟,熄灭后随手一抛丢进了垃圾桶,正准备起身出门去安排近程导弹,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没出十秒,刚离开指挥室的希尔顿就看到自己的bào躁司令急匆匆地从里面赶了出来,他还在惊异,自己似乎从未见过S这样着急的样子。就算是天要塌下来了,对方也还是那副冷酷无情的索命阎罗样。 还没等他问出口,就见S走到一半转变了方向,径直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这下子希尔顿就慌了,莫非是自己刚刚嫌弃的表情被看到了?不应该啊,要是看到了自己早就血溅当场了,不该等到现在。 “下午的事就jiāo给你了,你给老子好好搞,搞砸了老子一枪毙了你。”S气势汹汹地走来,又在希尔顿的身前站定,吓得胖子直接后退了一步。 “你要...你要gān吗啊?去哪儿啊?”希尔顿努力维持着底气,颤颤巍巍地问。 S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突然古怪了起来,看起来还是很严肃,但是总让希尔顿觉得对方是在憋笑,而且还是很猥琐的那种笑。 这样诡异的复杂表情让希尔顿感到浑身jī皮疙瘩都起来了,只好满口答应先把这个人送走。 S冷哼了一声,转身就大跨步地离开了。 从边界赶回迦勒,应该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可是这边的危渊开始拿着手机焦躁了起来,自己是不是叫对方回来的太早了,S五点左右就回来了,自己该怎么面对他。 刚刚自己给S发的那条短信就已经十分的没有下限了,危渊头都要裂开了,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 不幸的是,就像人们平时破了一个小口子,没发现的时候一点感觉也没有,等到看清了之后才觉得越来越疼,危渊此时已经无法忽视体内的那股奇异感觉了。 要命了。 危渊躺在chuáng上蜷缩成一团,想要就这样先消磨时间却发现此时的时间过的实在是太缓慢了,像是一团在斜坡上缓缓挪动的半固体胶水。 没到五分钟他就满心烦躁地坐了起来,打开电视打算看一部喜剧片。可是这次尝试也在第十三分钟失败了。最终他开始疯狂地在卧室里翻找着各种东西,希望能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可以消磨时间。 而这一次他确实找到了一个可以帮助他让时间过得快一点的东西。 那是一瓶被自己遗忘的安眠药,危渊一直都有入睡问题,所以他自己想办法托乔安娜搞来了一瓶安眠药,天知道她是从哪里搞来的。 危渊对着药瓶发了一会儿呆才去查看它的生产日期和保质期,还行,还有半年才过期。 都说人类唯一的穿越时空方法就是在早上按掉自己的闹钟,这样自己就会感觉只花了五分钟便穿越到未来的两小时之后。 受不了了,危渊深吸了一口气,此时他身体的温度已经高到离谱了,四肢也开始发软。最令他不想承认的是,他现在想S的qiáng烈程度已经有点过分了。 就在他倒好水的时候,大门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危渊愣住了一会儿,行动迟缓地走到门口,通过监视器查看门外,是Oracle。 有什么事吗?危渊迟钝的大脑运转着,手却已经超前地去打开了门。 啊,alpha的香气。 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危渊自己惊了一下,过了一秒才意识到这门是自己打开的。可是很快对方的alpha信息素味就占据了危渊所有的意识,危渊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眼前原本面色平静的大祭司似乎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也极为罕见地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事后危渊回想起来觉得大祭司当时的表情真的很像一个不小心走错更衣室的小男生,甚至都不敢直视自己。 还没等到危渊意识到自己开门的行为有问题,Oracle就倒退了一步,差点就因为没站稳而摔倒在地。危渊刚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住对方,Oracle却极其迅速地恢复了平衡,随即转身逃走了。 留下危渊一个人站在门口的冷风里。 啊,alpha跑掉了。 危渊关上门,走到水杯旁拿起药吞了下去,最后抱着抱枕,给自己盖好被子就闭上了眼。 身上还是很难受,一股躁动的感觉在全身流淌着,促使着他像一只猫一样无意识地蹭着松软的枕头。 还是不够,还缺点什么,危渊脑子昏昏的,大概是安眠药的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渐渐地他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不时发出几声极为轻微的叹息。 而另一边,落荒而逃的大祭司正站在街边对着梧桐树掉落的枯叶静立,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刚刚是要去gān什么的。 就在危渊快要真正睡着的时候,大门被人急迫地推开了,有脚步声响起,在客厅的桌子前突然停住了,但是很快那脚步声就以更加急切的节奏踏入了卧室。 危渊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缓缓地睁开眼睛才看清chuáng边的人是谁。 自己还没睡着呢怎么就穿越到未来两小时之后了,危渊有点不明白,也完全没有想到S直接开了一架轰炸机赶回来。 “我的小祖宗你刚刚吃了什么?快吐出来,听话。”S宽大的手掌覆上危渊发烫的脸颊,而后者则是条件反she似的蹭了蹭,这下给S的刺激可不小。 “你吃了几片?听得见我说话吗?”S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刚刚他进门看到桌上打开的药瓶差点就吓疯了。 “一片。”危渊的眼睛微微睁开,声音很小。 他已经很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回答对方的问题了,毕竟现在S身上浓烈的信息素味道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而且那个药似乎让他的大脑变得迟钝了很多,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S短暂地松了一口气,可是卧室里那股甜蜜的味道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低头亲吻上了危渊的嘴唇,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居然一瞬间就抱住了自己的脖子并予以了热烈的回应。 就在这一刻,S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他直接掀开了危渊抱住的被子压了上去,原本被薄被掩盖住的信息素甜味瞬间彻底地bào露在空气之中,直接给S打了一剂qiáng力的兴奋剂。 可是在他快要把危渊的上衣扯下来之时,对方却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 “你gān嘛......”危渊似乎被对方的动作吓到了,眼中多了几分清明,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双眼。 “我......”S一时被问得语塞,不知道要怎么说明自己接下来要进行的活动,“太久没见,想亲你一会儿。”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危渊眨了眨眼,转瞬就被堵住了嘴。 不管了,对方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危渊闭着眼顺从地让对方疯狂地亲吻,鼻息jiāo错,唇舌相濡。 今天的S似乎要比以往还要热情一些。然而还没等到危渊想起来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自己的脖子就被身上的人突然咬住了,而随之而来的还有身体另一部位奇怪的触感。 “你gān什么?”危渊本能地有些畏惧这种感觉,试图推开身上的人。 “对不起......”S松开了牙齿,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危渊的短发,安抚着对方,很显然自己刚刚行为失控了。 “你的另一只手在gān嘛?”危渊皱起眉,声音很轻但是却很高,对方的手似乎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 危渊下意识地想并拢双腿,却被S无情地掰了开。这样的姿势给了危渊极大的威胁感,想伸手去打掉S的双手却被对方一把抓住,刚想小声地骂人,对方埋下头之后的下一个动作就让危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早就已经起了反应的危渊被S完全地吻住了,不停地变换着亲吻的方式,吻得极深,让危渊的全身都在跟着对方的节奏而颤抖。 裤子早就不知道跑到了那里去了,衣服也差不多全部消失了。危渊躺在chuáng上,极力地偏着头,双手死死抓住chuáng单,扯出一个又一个涟漪。 “哈...哈.......”危渊的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起伏着,幅度越来越大,声音也越发的急促,听起来就像是在小声地抽泣。 这样的声音听得S几近发狂,亲吻地也更加卖力,直接导致危渊真的因为过度的刺激而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 这样的亲吻很快就在危渊哭出的那一声中结束了。 S意犹未尽地抬起头,刚想开对方太快的玩笑,就被危渊还在轻轻颤抖、脸上满是cháo红的样子消了音,眼色一下子暗得吓人。 余韵之中的人浑身发软,在S眼中就像是一个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的羔羊。 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不是huáng文作者T T ☆、第三枚子弹I 好疼啊。 危渊难耐地仰起头,身体被人死死按住丝毫动弹不得,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可以流出这么多的...... S缓慢而不容拒绝地进入到了最深的地方,对方因紧张而绞紧的部位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开始试探性地动起了来。 危渊轻哼了一声,把头偏到了一边。 “怎么了?”他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动作幅度也愈发的大,这让危渊的喘息变得更加的困难。 太羞耻了...... 神智稍微回笼的危渊迷迷糊糊地伸手捂住了脸,全身的衣服都不知所踪,对方又正在自己身体里做这种事。但是他也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意识已经十分模糊了,而大脑里的另一半正在伺机抢夺主意识的使用权。 S看着对方红透了的耳朵就知道自己的小朋友现在一定在害羞。他俯下身去,十分坏心眼地去掰开危渊捂住脸的手。 危渊感到一股极其诱人的味道接近,身体不由自主地就想靠近,可是等对方把自己的手拿开时他瞬间又清醒了一点。 真可爱,S看到了自己爱人那样动情的样子,无法控制地就深吻了上去。本来危渊就因为身体过于亢奋而呼吸困难,这样的深吻简直要让他窒息。 可是现在的他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神智也在消失的边缘徘徊,只能任由对方摆弄。 “我的小朋友真乖。”S放过了危渊已经红肿的嘴唇,靠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耳语,声音低沉沙哑得可怕。 危渊想瞪他一眼,却被对方紧接着的几次大力顶撞弄得只能发出几声他自己都没脸听的可疑声音。伴随着这个声音危渊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东西又打了一圈。 “......” S啃噬着少年光滑白皙的脖颈,一路向下,最后在胸前停下,舌头撩拨片刻后,一口咬下。 完了。 危渊感到大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跑了出来,随即就看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抓住了S,正好按在了对方两个太阳xué之上。 几乎在那一瞬间,S的jīng神就与自己连接了起来,而这就导致了一个危渊完全没有意料到的后果。 整个卧室都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危渊躺在chuáng上,花了好久才意识到对方为什么突然像是自闭了一样。 S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坐在危渊的身前,但是脸色极其难看。 这该死的jīng神操纵,危渊捂了捂脸。 由于自己的jīng神入侵导致感觉刺激突然翻倍,不到五分钟,结束了。 S几乎是一瞬间就僵在了那里,这是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也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假如此时chuáng边有一把枪的话,他很有可能会当场饮弹自尽。 “不是你的问题。”危渊挣扎着坐了起来去摸对方的脸,“是我刚刚......太激动了,然后......” S没说话,似乎还是走不出刚刚的yīn影。 也是,这种事情搁哪个alpha身上都无法接受。 “你要是换个omega,就不会这样了。”危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很显然自己现在的状态还是很要命的。 太难受了,要被烧死了。 S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依旧一脸的自闭。 危渊实在是受不了了,自己凑了上去亲吻对方,这已经是他现在能做出最大的努力了。 说实话现在自己的身体真的已经濒临崩溃了,体能和jīng神上的双重崩溃。四肢无力,而且他总感觉自己的大脑里有什么东西已经蹦出来了,那股可怕的欲望更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我都说了,是我...的......”危渊的这句话还没说完,脑子里的那根弦就彻底崩断了,世界都开始飘忽了起来,而自己则像是被抽离了身体一样,向四周无限地扩散开去。 而在他彻底失去身体掌控权之前所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自己一把将S推倒在了chuáng上,然后坐了上去...... 第二波发情热结束的时候大概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清晨,这一夜的剧烈运动让危渊已经完全jīng疲力尽了。 自己的进食和清洗,全部都由S一手负责,这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高位截瘫。S消停下来的时候,他就像一条死鱼一样缩在chuáng上,睁着眼睛看着chuáng头柜发呆。 问题很大。 第一个就是自己和对方的体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每次到最后自己都累得快要昏过去了。而S每次一看到自己不在状态就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折腾自己,此时的他实在是毫无反抗之力,脚踝被对方握在手里,连踢对方一脚都做不到。 而第二个,就是自己现在的jīng神状态十分的不对劲,他能感受到这一夜有好几段时间自己的记忆是空白的,就像是灵魂缺席了一样。 “想吃西瓜吗?”S端着果盘走了进来,坐在chuáng边,把这条jīng疲力尽的咸鱼翻了个身,又抱了起来。 危渊张了张嘴,一块甜滋滋的西瓜就进了嘴。 “怎么不是冰的?”危渊含糊不清地问。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吃冰的。”S又喂了一块。 危渊吃着西瓜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的,又累又懒,连伸懒腰的力气都没有。 “才一晚上就被折腾成半身不遂了。”危渊喃喃地说,眉头微微蹙起,“你很烦,你出去。” “你叫我快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S一挑眉,低头就去吻住对方。 被戳破黑历史的危渊十分不好意思,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 “我要睡觉了,你退下吧。”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S很是委屈地看了危渊一眼,“这鸟还没尽呢,你就赶我走。” 都说发情期的omega会对alpha极度依赖,根本无法离开对方,现在的S怀疑自己看了假书。 S出去清洗碗盘,顺便打开了手机,罕见地登上了ISA发了一条动态。 动态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微笑.JPG,但是没到三分钟底下就被评论占满了,大家都对Slaughter的突然呵呵不知所以然,一时间众说纷纭。 S翻了翻评论,满脸都是“呵,凡人”的迷之微笑。很快他又给Oracle发了一条消息,微笑.JPG。 Oracle正在指挥大楼整理数据,看到这个微笑之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又凝固了一瞬。即使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这个微笑的意义在广大人民群众的眼中究竟代表着什么,这样的消息也让大祭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走投无路之下,Oracle进入了自己教众创建的一个群聊之中,虚心征求大众意见。 “有人给我发了一个微笑.JPG该怎样回复?” 随即群友就极为热心地提供了海量的建议和回复模版,Oracle认真斟酌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其中建议他也回复同样表情的提议。 “微笑.JPG”大祭司如是回复到。 哼着歌洗碗的S看了一眼对方的回复,心念一句没意思,继续自己的工作。 等到他回到卧室,危渊已经陷入了熟睡之中,缩在被子里十分安静。S看了一眼对方满是红痕的身体,深吸了一口气才定下心来走到窗边,拉上了遮光帘,自己则躺在了卧室的沙发上,避免距离太近自己会控制不住弄醒对方。 可是假如他再走近一些,他或许就能发现,此时危渊的眼球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转动着。 “嘿,小修女。” 危渊站在一条狭窄的街边,穿着一条低胸的复古长裙,手中拿着一支抽了一半的香烟。天空yīn沉得吓人,雪已经下了四五天,整条街都泥泞不堪,穿着破烂的人在四处游dàng,寻找一个合适的避风之地。 一个穿着修女服装的女孩闻声看了过来,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在这种鬼天气里显得格外明亮。 伊芙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你好,Camellia。” 危渊丢掉了手里的半截烟,伸手去摸了摸对方白嫩的脸颊,“你好呀,Eve,今天出来gān什么?” “主教需要人出来采购。”伊芙微微皱眉,伸手握住了危渊,“你的手真冰,你应该多穿一点的。” 危渊笑着摇摇头,“gān我这一行的,可不能多穿。” 伊芙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看了一眼危渊身后那个灯红酒绿的大门,现在才不过是刚刚天色暗了下去,这片阿尔弗雷德最大的红灯区就已经开始了它□□糜烂的夜晚。 “你的主教让你来采购,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危渊狡黠地看着对方,嘴角的笑意很是玩味。 伊芙的脸很快就红了起来,不敢直视危渊的眼睛,说的话也开始支支吾吾。 “我其实是要去买......在隔壁街区......买......” 危渊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看着小修女这样实在是让她在这种yīn沟里都能开出花来。 “好了,早点回去吧。”危渊摸了摸伊芙的手,朝四周环视了一圈,“天黑了不安全。” “你......”伊芙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多穿一点,我走了。愿神保佑你,愿主的光辉庇护你不受任何黑暗的伤害。” “好,你也是。”危渊歪着头,目送着修女单薄的身影渐渐远去,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渐渐远去。 这种见了鬼的狗天气,危渊在心底咒骂了一声。阿尔弗雷德漫长的严冬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就是死神的考验。 一双手抓上了危渊的屁股,猥琐而龌龊地揉捏了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令人作呕的酒臭味。 “你好啊,小骚货,嗝......” 危渊面不改色地被拉向了身后的红房子里,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笑着张开自己的双腿,为人服务。 □□的女儿,生来就是□□。 只不过她命好,生了一副好皮囊,才成功活过了阿尔弗雷德这样多个凛冬。 她的母亲就没那么幸运了。 “Camellia,你的名字很好听。”伊芙坐在板凳上,给危渊画着肖像画。 小小的废弃忏悔室被从里面锁了起来,阳光自高出的窗子she进,照出翻飞的灰尘。 “山茶花的花语是希望。”伊芙轻轻地说着,笔下的少女,明艳不可方物。 危渊看着她,阳光下小修女的睫毛投下一片yīn影,细密如鸦翅,还未完全长开的面容显得无比gān净。 “你的花语,才是希望。”危渊看着伊芙,喃喃道。 伊芙眼睛抬起,目光jiāo错,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最终她们相拥在狭小的忏悔室中,修女如牛奶般白皙的脸颊因为对方的动作染上了比晚霞还要艳丽的红色,画像只完成了一半,却很久都没有人再去画。 ☆、第三枚子弹II “我们在天上的神,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给予我们力量,指引我们度过这个漫长的冬季。不教凛冬女神夺去我们的灵魂,不教饥荒之爪摧毁我们的肉体。”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我们是您的忠实卑微仆人,我们将服从您的任何指示,遵循您的任何规则,直到永远。” 阿尔弗雷德大教堂的暮钟敲响了十下,象征着圣洁无比的十区,鸽子在夜空中飞过,响起一片天空被揉碎的声音。 新年,要来了。 寒冬的bào风雪已经席卷过这个巨大山城数次,街头冻死的僵骨随处可见,饥荒才刚刚过去两年,粮食问题依旧是人们生存面临的首要挑战。大教堂附近的街区飘dàng着烤鹅的香味,那些房屋的窗子全部亮着,挂着装饰品,挂着彩灯串,明亮又温暖。 “我很害怕,Camellia。”伊芙站在大教堂一处人迹罕至的铁栏杆前,寒风chuī得她面部已经失去了知觉,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别害怕,我在。”Camellia的手穿过铁栏杆,抚上了对方的脸颊,同样冰冷僵硬。 今早主教告知伊芙,今晚的祷告结束之后让她单独来自己的阁楼一趟,进行个人教育。 “没有人活着出来过。”伊芙流出的泪水在寒风之中很快冻成了冰,声音颤抖,几近破碎。 那个阁楼,没有修女敢去过。它就像是蓝胡子那个上了锁的房间,不知道堆了多少支离破碎的新娘尸体。 可是也没有人敢去反抗这件事,代表着神谕者教会的主教,在这个封闭的山城之中有时候甚至权力地位比十区那位神使更高。饥荒才刚结束,谁也不知道是否还会卷土重来,违背了教会的意思,一旦惹怒了神,结局就是他们最畏惧的东西。 教堂每年都会从孤儿院领回一批孤女,作为修女的被选人,住在这片被铁栏杆围起来的巨大封闭建筑群之中,所有的行动都要无条件服从教会的安排。 “谁在那儿?”身后的花园传来一声呵斥,伊芙被吓得一哆嗦,慌了神。 “别害怕,我会进来找你的,拖延时间,等我。”Camellia压低声音,紧紧地抓住了伊芙的手,“快走!” 伊芙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躲进了花园的yīn影之中。 Camellia抬头看了一眼这片看不到头的高大玄铁围栏,随即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拜托亲爱的,我只是想进去看一看教堂的样子,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Camellia亲吻着一名守卫,两人站在通道的yīn影之中,谁也看不见。 “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她轻声诱惑着守卫。 自幼在红灯区长大,即使现在的她只有十六岁,却依旧已经有了五年的接客史。在无数次毒打和教育下,她学会了勾引男人的一切方法,如今的她,已经在那片肮脏的海洋中创立了自己的名声,不少人愿意花大价钱与这位美艳年轻的名姝共度一夜。 十一岁那年,她的母亲死于一场“接客意外”。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老鸨抬出自己母亲残破不堪的luǒ体,与客人面红耳赤地争论赔偿金额。散场之后,就轮到了她。 很快,守卫已经失去了拒绝的能力,提好裤子之后,当作没看见Camellia,放她进入了大教堂。 阁楼,Camellia躲在主教居所外的角落里窥视着里面的样子,计算着阁楼的大致方位。她按照记忆中伊芙跟自己描述过的大教堂内部构造,溜进了修女的居住区,在一番摸索之后换上了一套修女服,将摸来的剔骨刀藏在衣服之下,随即快步走向大主教所在的高塔。 她从不向神祈祷,饥荒几乎要带走自己的时候没有,母亲死的时候没有。但是刚刚经过黑暗中太阳广场那座矗立着的巨大神像时,她第一次向神发出了祷告。 她只想带着自己的女孩离开这里。 但是等到她成功摸近阁楼的时候,她就知道,神根本不会听一个渺小人类绝望的祷告。她苍白的祈祷和哀求在这片贫瘠荒凉的边远土地之上,甚至比夜风的一声呜咽更加轻薄。 太迟了,自己来的太迟了。 那种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她每天都在赖以生存的声音。那房间里不止一个人。 她咬紧了牙,摸上了怀里的剔骨刀,屏住呼吸走到了那扇甚至都没有完全合上的铁门前。 伊芙倒在地上的样子,和当初她门缝里窥见自己母亲的死状,那么相似。 那些站在一旁兴致勃勃围观的人,那些压在她身上的人,全部都在笑着,狰狞而满足地笑着。 这幅画里,只有两个人在哭泣。 “你们这些杂种!给我起来!”她一脚踢开了铁门,举起剔骨刀指向那些看向她的男人咆哮着,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我只要按下手机,这段视频就会立马被发去首府!” 压在伊芙身上的主教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人,静止了片刻之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首府的专员就在这里,你打算上jiāo给谁?” 她在这句话之下几乎有了一瞬间的崩溃,但是无力躺在地板上的伊芙那双红肿绝望的眼睛却决不允许她在这种时候出现任何崩溃。 她冷笑了一声:“既然首府的专员在这里了,那就给别的人看看。” “你们也知道,我几乎睡遍了大半个阿尔弗雷德。我认识的一些人,可能会出乎你们意料。 “假如这个视频直接传给了神使大人呢?” 房间里衣衫不整的男人们陷入了片刻的僵硬,但是很快其中一个人就镇定了下来:“这个贱货还真能扯,要是你能直接给大祭司发消息,那我还和总统上过chuáng呢!” 其余的人闻言都哄笑了起来。 “那真是让你们失望来了。”她将手机转了过来,对着那些丑陋的人。 她已经将视频发送了出去,而他们中有人认了出来,那似乎真的是大祭司的限制私人账号,只有神使大人也同意了才能发送消息。 房间里原本笑着的人脸色一下就变得极其难看,气氛一瞬间就凝固了下来。 “让我把她带走,我会亲自向神使大人解释,绝不会给你们惹上麻烦。”她举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一字一顿地说。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阁楼昏暗的灯光之中没有人说话,一股陈年腐烂之味和地上的血腥混合在一起,像是一个气味的乱葬岗。伊芙微弱的呼吸在这里几乎是微不可察的。 “来吧,让她走。”主教站起来,退了一步,似乎是妥协了。 她紧握着剔骨刀,极度小心地将地上浑身是伤的伊芙抱了出去。房间里的人都站在那里,背着光面朝她们,看不清面孔。 伊芙似乎全身都在发抖,在她的怀抱中不可抑制地呜咽了起来,每一声都让她心如刀绞。 她原本在看到伊芙第一眼的时候,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使,就像一片纯白色的羽毛一样,不染尘埃。那是她黑暗人生中最光明、最gān净的存在。但是很显然,这个恶心的世界谁都没有打算放过。 就在她就要走出大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冰冷的冷笑。 “山茶花,你在红灯区呆了那么久,还是这样天真吗?你那个死在chuáng上的老妈,究竟都教了你些什么?”主教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整理着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两个人,仿佛在看两只濒死的蝼蚁。 “我还没玩够,那个没坏的留给我。” “算上我。” 身后的门被打开,护卫冲了进来直接将她打倒在地,随即她怀里的女孩qiáng行带走,她也被刺刀死死地钉在了地板上。 “你们就不怕——” 她的咆哮被一只皮鞋打断。主教狠狠地踩在了她的脸上,面露轻蔑:“你还真以为,我会相信你可以直接认识大祭司吗?” “就算你真的发过去了,我们也绝不会有半点麻烦。年轻人就是这样,思想太简单。” 这个完全没有时间准备的营救计划,还是失败了。她躺在地上,任由那些人将她重新带回那个阁楼。 果然,这个世界不会放过任何人。 “在这个特别的夜晚,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个沉重而不幸的消息。” 太阳广场之上聚满了人,大教堂没有打开照明系统,所有人都拿着火把,站在祭台之下,看着台上正在讲话的主教。 “两年前,□□被我们伟大的神使大人终结,为我们带来新生,从此,我们只信奉这一位神。” 主教站在祭台之前,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木桩,上面牢牢绑着一个瘦弱的人。在光线昏暗之处,没有人看清她此时的遍体鳞伤,也没有人认出来她究竟是谁。 “但是,在这个寒冬到来之际,我们之中却出了一位叛徒,一位渎神者,一位异教徒!”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一位修女,和一名身怀邪术的女巫暗自勾结,意图搅乱我们这遵循神谕而运作的光辉城市。就在刚刚,她们甚至企图谋杀教会首领!” “她们就是神台上盘踞的毒蛇,是躲在yīn影里的妖魔。试想假如我们伟大的神使大人得知了这件事,假如我们那在天上照看人界的神看见了这一切,阿尔弗雷德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底下的人全部骚动了起来,声音显然要比上一次更加大,站在台上的主教都能听清几句。 伊芙被绑在木桩之上,看着台下的群情激奋。那些人,那些曾经来到大教堂祈祷过的信徒,那些她曾经接待过的人,那些她曾经耐心帮助过的人。 那些和她一样,都信仰着神使大人,信奉着这个伟大宗教的人,全部都在咒骂着自己,呼喊着对自己的处决。身体上的伤痛还在不断的扩大,没有人注意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个寒夜,嘈杂而喧嚣。 “饥荒!将会卷土重来!因为神的处罚,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违背它的人!” “那些黑暗的岁月,你们想再重复一遍吗?!”主教站在台上,对着底下的人海呼喊。 “绝不!”“不!”一片火把的海洋浮动着,晃得伊芙眼睛发花。 看不清这个恶心的世界,也好。 “烧死她!”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了这句话,紧跟着人们开始随之附和起来,很快这一片火把就全部回dàng着这样的一句话,响彻了整个太阳广场 甚至连那个主教的阁楼,也能听见这样一句话。 烧死她。 “卡帕妈妈手下的头牌,果然和那些清淡的小修女不一样。” 阁楼里的其他男人都笑了起来。 “外面在喊什么?”骑在Camellia身上的那个肥胖男人问道。 “像是要举行火刑了。”站在一旁围观的人回答到。 有人还笑着一把揪起了Camellia的头发,对着她说:“你的小修女要被烧死了,你现在慡不慡?” 她已经无法回答对方的话了,这个世界现在唯一能触碰到她的东西就是——恶心。身上肥胖的男人不停地耸动着,耳边除了耳鸣,就是那些人疯狂的呼喊声。 烧死她,烧死她。 “为了维护神那圣洁的尊严不可侵犯,为了阿尔弗雷德,我在此宣判!”主教举起huáng金权杖,对着下面高呼。 “这位背叛者,处以火刑!即刻行刑!” 广场上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行刑者拿着火把走上台,开始朝着伊芙泼洒汽油。 眼睛因汽油而产生的灼烧感让她几乎睁不开眼。她穿着残破的修女服,蓬头散发,在寒夜的冷风中孤立着。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们......她缓缓地抬起头,不顾钻心的刺痛感睁开了眼睛,看着同在祭台上的大祭司,和那些站在台下的人。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广场中心那座高耸的雄伟神像。 你为什么现在,又隐匿在黑暗里了呢?你为什么,就这样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永世在地狱的烈火中惨叫!你为什么不敢出来直接惩罚我? 为什么,你始终教导我的是一个温和向善的世界,却不警告我它恐怖的另一面。 行刑手拿着火把,站在火刑架的周围,等待着主教最后的指令。 台下的群众像是疯了一样,面红耳赤地呼喊着。大教堂的暮钟再次响起,一声又一声,敲满了十下,人声也随之渐渐平息。火把在阿尔弗雷德的冬风中摇曳,月亮从乌云中探出,静静地见证着这场罪恶。 “行刑。” 太近了。 Camellia已经无法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伤痛了,她麻木地躺在地上,被抽打着,被侮rǔ着—— 耳边却是自己爱人被烧死时撕心裂肺的惨叫。 I hear the sound echoes beneath 我听见那声音,在地下久久地回dàng Angels and skylines meet 天使降落在天边 “这个怎么解决?” “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 “可是她好像还没完全断气。” “埋了之后不就断了吗?” And I。'm straining to reach the light on the surface, the light on the otherside 我竭力想去触碰那地表上的光,那另一侧的光芒 Before my eyes, before my wild eyes 就在我眼前,就在我狂热的眼前 I feel you holding me, tighter I cannot see 我能感受到你拥抱着我,紧到我都无法得知 When will we finally 究竟要到何时,我们才能 Breathe Breathe Breathe ☆、51 “啊......” 一声又一声的喘息将危渊从黑暗中拉了出来,很快他就看见了光,空气重新进入自己的肺。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呼吸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眼前的画面不停地晃动着,身下的chuáng单凌乱不堪,褶皱丛生。他在熟悉的气味中感受到了身后的撞击,是的,自己回到了自己的chuáng上。 那究竟是什么。 Slaughter is grasping his waist tightly.M's body has been entirely opened up. He can even feel that Slaughter is hitting that secretive entrance.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神游了多久,也完全不知道这段时间自己的身体究竟经历了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S是否发现了自己的缺失。 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站在崩溃的边缘了。 Every single cell is now fevering and screaming in such a crazy lust. M has lost control of his limbs, with his backyard shrinking, asking for more.就像是注she了高浓度海洛/因,却身处自己挚爱的葬礼之上一般。 快疯了。 那些残余的画面不停地在危渊的脑海里闪现,从午夜噩梦中惊醒也不过如此。 危渊趴跪在柔软的chuáng上,头深深地埋进了chuáng面,身体的颤抖也变了一个原因。原本充满了哲学气息的低喘声渐渐变成了呜咽,到最后眼泪几乎浸湿了那一片chuáng单。 很快S就发现了危渊的不对劲,俯下身去查看时却发现,对方在哭,哭得很厉害。 “你怎么了?亲爱的?”S几乎是惊慌失措地问到,身下的动作也停缓了下来,把危渊轻轻地翻了过来,刚刚那样的姿势他完全看不见对方的脸。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S提着一颗心,小心翼翼地问。 危渊哭得太厉害了,而且最让S不安的是,对方很显然不是因为身体的不适而这样。危渊很伤心,他能感受的到。 “你抱抱我......”危渊哭着说,眼泪完全模糊了他的视线,S的气味在这种时候就成了他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Hearing this, Slaughter holds M in his arms with absolute obedience and kisses his little friend tenderly. “Continue......”危渊紧紧地抱住了S,终于感到了一点安心,仿佛心中的钝痛也被这样的拥抱抹平了一些。 一切继续。 S虽然不知道危渊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伤心,但是这种情况下他是绝对停不下来的。危渊的发情期快要结束了。他抓来一个枕头垫在了危渊的腰下,伸手将危渊的一只腿抓了起来。 这样的改动让危渊明显地感到了对方进入的甚至更深了,随着S的动作幅度加大,自己身体里的某个关口似乎也要被冲破,岌岌可危。 深一点,再深一点。危渊配合地张大了双腿的角度,这让S心头一震,随即更加用力地开扩着领土。 这是唯一能让自己感到安全的方法了,危渊朦胧地看着上面的天花板,逃离那个噩梦,那是个噩梦。 头脑发昏的他隐约地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他完全没有能力去撼动木已成舟的S。 “我爱你,危渊。” S在危渊的耳边轻轻地说,声音不大,却盖过了世界上其余的所有声音,占据了危渊大脑的全部,甚至连他的灵魂都在跟着颤抖,血脉之中都汹涌着触电般的亢奋。 他没有撒谎,危渊知道对方的灵魂没有在撒谎。是真的,这世界上还有人在爱着自己。 噩梦远去了,危渊本已止住眼泪的眼睛又流下了一行泪水。 噩梦远去了。 两个灵魂在同一时间到达了顶峰。 “我也爱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危渊就再次陷入了黑暗,像是猝然睡着了一般,失去了意识。 柔软、静谧的黑暗。 等到危渊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这让他一瞬间就挣扎着从chuáng上坐起,随即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 他真的无法再独自呆在这样完全黑暗的环境里了,这就像是又回到了自己在噩梦中被活埋至死的绝望地狱之中一样,没有任何的光明,也没有氧气。 而在第一声尖叫发出的同时S就紧紧地抱住了他,同时抽出一只手按下了chuáng头灯的开关。 “没事了没事了。”S安抚着危渊,“做噩梦了?” 光明照亮了周围环境之后,危渊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身体的颤抖也在S温暖的怀抱中逐渐趋于安宁。 No one can hurt you now. “我没事,做噩梦了。”危渊做了个深呼吸,靠在对方的怀里若有所思。 S沉默了片刻,问危渊现在肚子饿不饿,需不需要煮一碗面。 “好,多给辣椒......”危渊的声音还是带着哭腔,嗓子也因为某种原因沙哑着。但是多给辣椒这四个字,不能掉。 很快一碗很是清淡的jī蛋面就端了上来,并没有多给辣椒。 危渊看了一眼S,还是老老实实地拿起了筷子。青菜已经被煮的软烂,与面条的香气混合成了一股极其好闻的香味。滑嫩的水煮蛋铺在面上,泛着油光,白气袅袅。 “吃完了面,把药也吃了。”S从chuáng头柜里拿出一个小白瓶,旁边放着一杯水。 危渊一边láng吞虎咽一边看着那个白色的小瓶子,随即就猜到了那是什么药,一下子咀嚼吞咽的速度减缓,腮帮子鼓鼓的。 他以为S会想要一个孩子的,看来是自己想错了。不过正好,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担心因为生育问题和对方发生分歧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危渊还是无法真的放下心。Alpha与配偶繁衍后代是他们的天性之一,S怎么可能会愿意让自己吃这样的药。 而且这百年来极低的生育率也是白房子存在的重要原因之一,整个社会都在鼓励生育,堕胎是一项严重的违法行为,甚至可以判处死刑,这种药就更不用说了,他都不知道S究竟是从那里搞来的。 他吃了几口面,抬眼看着S。 “我做梦都想和你有个孩子,亲爱的。”S看着他,也猜到了危渊在想什么。 “可是,现在,不是时候。” 危渊以为对方说的是现在九区形势动dàng复杂,点了点头:“现在几点了?” “就要天亮了。”S看了一眼窗外,“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危渊想了想,摇摇头:“你去洗碗吧,等你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昨天在chuáng上发生的事情,还有自己整个发情期的怪异表现,他知道S应该都发觉了,只是对方没有问出来而已。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在一段关系中沟通是多么重要,以前的他从未觉得这有什么太大的必要,自己不害怕任何人的离开,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如何。他不愿意解释的时候就绝不会开口,对方愿意理解的话自己会很感激,不愿意理解也可以离开。 但是现在,他想改变一下。 “好,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S摸了摸他的头,端着碗去了厨房。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一点要天亮的意思也没有。危渊靠在chuáng头,抱着蓬松的抱枕呼唤自己的另一部分。 “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那个噩梦里,他像是被丢进了另一个人的灵魂中一样,体验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的人生——或许也不是完全不认识。阿尔弗雷德,修女和红灯区名jì,假如他没猜错的话,那些记忆碎片应该属于Erthia那个死去的爱人。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突然以这种方式体验? “我跟你说过,唯一能限制你的,只有你自己。”那个声音一改往常的嘲讽刻薄,变得慵懒而漫不经心。 “你是说,我发情期的时候jīng神和道德标准双重崩塌,就爆炸了?”危渊挑眉。 “真聪明。” 危渊舔了舔后槽牙,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算是这样,为什么是Erthia的爱人?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jīng神早已消散,我应该不可能再感知到。”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危渊突然僵住了,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意中想到了什么重要而诡异的关键点。 Erthia的爱人,真的消亡了吗? Erthia是被活活烧死的,而Camellia是被活埋的。按照他所见过的神谕者和自己亲身事例来说,神谕者所掌控的能力与自己的死因是有很大联系的,那么E的能力应该与火焰有关,而不是大地。 和土地有关的,应该是...... 究竟是谁变成了后来的Erthia?是修女Eve,还是名姝Camellia? “终于发现了吗?”它轻笑了一下。 “可是Erthia确实全身都是烧伤之后留下的瘢痕.....”危渊眉头紧皱,努力地想理清这里面不合情理的关系。 “你真是太蠢了。” 果然好脸色还没持续到三分钟就变天了,那声音一键恢复出厂设置,又换上了经典款的嘲讽语音,危渊甚至能想象到它翻白眼的样子。 “与你建立联系的,是一个被封印在地表之下、无法突破地面的灵体。你的体质特殊,加上当时条件允许,所以对方才成功联系到了你。” 危渊花了几秒消化这一信息,随即有了一个猜想。 Erthia能死而复生就说明她至少和神迹是一定有关系的,但是她操纵大地的力量来源,却不一定是她自己。 她在使用Camellia的力量,这很可能就是Erthia能力在七区本土最qiáng盛,而对远离七区的地区就会随距离增加而减弱的原因。 而Camellia的骸骨就在七区,就在早已被雪崩吞灭的阿尔弗雷德遗址之下。 “还算有点脑子。”那声音似乎轻叹了一口气。 “她让我看到这一切,为了什么?” 危渊还在困惑之中,洗完碗的S就走了进来。 “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了?”S坐在chuáng边,看着危渊,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眼前人一般。 “还好,就是有点酸......”危渊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是因为什么才肌肉酸痛,一时有点脸红。 S勾起嘴角笑了笑,去拿小白瓶。这个人不笑的时候五官显得格外的刚毅,带着一股生人勿进违规者斩的气场,是那种危渊看了就会敬而远之的麻烦类型。铁血军阀听起来很性感酷炫,但他还是比较喜欢和能舒服相处的人呆在一起。 “吃了吧。”S把药倒了一颗在手上,伸给危渊。 危渊低下头,轻轻地吸走药片,末了还坏心眼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S的掌心一下,拿走水杯一饮而尽,脸上全是得意的微笑。 “嘶——” S被对方的行为激得倒吸了一口气,瞪起眼睛去谴责这个小疯子。但是奈何危渊刚刚吞下药,S怕他呛到,也不能动手制裁。 “你要跟我说什么?”危渊得意洋洋地笑着,心情格外的好,明明自己可以通过读心得到答案,这一次他却偏要听对方来讲。 S的表情却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嘴角的笑意淡去,伸手去接危渊手中的水杯,安放在chuáng头柜上。 “就在昨天,国会区沦陷了。” S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过多的情感在里面,就像是在说昨天jī蛋涨价了一样,这让危渊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国会区?怎么了?”危渊目不转睛地盯着S,满脑子茫然。 “一支从东边突然出现的军队对国会区发动闪电战,由于国会区的部分军队此前被派遣到了十区支援,加上这段时间西方的七区bào乱,国会的防御系统中心始终放在西半边。” 国会区的防御系统是整个迦勒共和国最qiáng大的军事防御工事,被许多军事专家和学者称为“不可逾越的穹顶”。然而凡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事物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有不可避免的缺陷。 即使是最先进的防御系统也有一个薄弱点,而这一次,国会区的防御盲点正是它的背后,东方。 “这是可以说是一次里应外合的谋反。”S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树影婆娑。 “军队是从八区与国会区的jiāo界入侵的。” 八区,P所管辖的大区。危渊垂下眼,忽然想到了副总统,永远都处变不惊、平和安静的A,现在怎么样了。 “国会区现在被人从里面全面封锁,进入十分困难。Fiona和Lust都在那里,P也是。”S看了一眼时间,快要六点了。 “是谁gān的?副总统呢?她怎么样了?” 危渊有点无法接受这样突然转变,自己究竟失去意识了多长时间,怎么发情期一结束世道都变了呢? “A现在被软禁在国会区,暂时无法联系上她。”S起身打开了卫星电视,“但是她现在的情况并不是最重要的。” 电视被自动调到国会区一台,屏幕上除了一个数字的倒计时外就是一片黑色,什么也没有。 危渊看了看时间,它在倒计时六点。 “军队目前已经被证实是来自九区,而他们的元首,是一位早在本世纪开头就被杀死的神谕者。”S缓缓地说到。 “神谕者,还能被杀死吗?” 危渊有点惊讶,现在的消息真是一个比一个出乎人意料,信息量太大了。九区的谋反,居然最终造反造出了区界,走向了世界,直接一pào打破了国会区的后背。 “建国初期十年混战,是A亲手杀死了这个人,终结了战争。”S看了一眼满脸不可置信的危渊,“九区并不一直属于我,最初的时候,他才是九区的主人。” “可是,九区和八区隔了十万八千里,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国会区明明在他们之间,怎么会......” 危渊脑子都要乱了,问题如此之多,他都不知道究竟该去思考哪一个。 “你想想,假如九区要绕过国会区,秘密运兵到八区,需要经过哪些大区。” 往东边走,首先是五区,危渊打开脑袋里熟记于心的地图,想到现在出现在国会区的Lust,可以,这很合理。 然后就是Fiona的二区,危渊嘴角抽搐,这也挺合理的。 经过二区之后就是与六区和八区的jiāo界,现在那块地区基本都划分在八区的名下,由Plague掌管,六区对它的情况掌控并不qiáng。再加上自己自从七区宣战就离开了六区,根本无法得知这件事。 七区的突然宣战,危渊脑子一紧,一个不好的预感浮现而出:自己因七区宣战而离开六区,错失发现秘密运兵,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 Erthia的突然宣战,不仅bī迫了S离开局势未定九区,导致九区失控,现在看来更是调走了六区的自己,让这条运兵链上唯一的阻碍也顺利消失。 这一箭双雕的调虎离山计,未免也太jīng髓了。 而且西北角七区的bào乱间接性地让国会区的防御监测中心移向了它那一侧,分散了国会区的军队,直接就把弱点bào露在了运兵链的终点。 “这也太......”危渊不敢置信地看着S。 并不是事发突然,只是他们早就预谋多时,而自己浑然不觉而已。这场yīn谋,早在危渊他们懵然不知的时候就潜伏在了土壤之下,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给对手致命一击。 六区的刺杀,九区的反叛,七区的bào动,甚至可以追溯到当初S的死亡,被下毒,被九区导弹击落又遭遇地震。一件接着一件,他们试图追寻真相,却完全没有看透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联系,没有看见这是一张怎样庞大而恐怖的网。而现在,他们已经被这张巨网深深困住,难以脱身。 这个世界对于看不清它真实面目的人来说,完全是两个样子。 “那个神谕者,究竟是什么情况?” 危渊终于理清了思路和重点,这一切的幕后推动者,究竟是谁,为什么当年A要杀掉同为神谕者的他,他又是怎么复活的。 “他的神谕是Conquest,战争。” ☆、Pandora I “要喝茶吗?” “不用了。” “搬来和我住吧,那些监视者让你感到很不舒服不是吗?” “不用了。” 站在雅典娜大厦的顶楼可以俯瞰大半国会区的繁华荣盛,无论是正午还是凌晨,这座已有近百年历史的白银之都永远都维持着它年轻的较好面容。曾经有巨大的全息投影在节日中□□,人造的云朵在街头飘dàng,所有的人都在这座都城追逐着自己的梦想与抱负。高楼参天,鳞次节比,像极了第二个Glodia。 即使它现在已经被pào火轰击得面目全非,巡逻飞机和士兵遍布城区。 A坐在轮椅上,靠近窗边,脖子上黑色金属环的小指示灯静静地闪烁着绿光,和她一起注视着这间她再熟悉不过的中央会议室。 自己在这里,究竟待了多久了? 迦勒共和国的开国元首,现任共和国副总统,世人所知的第一位神谕者,她几乎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这个国家。没有私人豪宅,也没有遍布各个大区的行宫,自从这座全共和国最高的摩天大楼修建完成之后,她就住在了这里,不出国会区,只是偶尔去国会区的郊外散散步,晒晒太阳。 雅典娜大厦,她看着露出地平线的新日,这个大厦的名字是她亲自命名的。那时年轻的她怀着一丝自欺欺人和一点不服气,选择了Athena这个名字。 她不喜欢Anesidora。 “□□十年不见,你的样子还是和那是没有半分区别。” 一个沙哑低沉的男音打断了A对着日出的走神。 A回过头去看那个声音的主人,脸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也是。” 男人笑了笑:“我在底下呆了那么多年,当然没变。” “你的目的,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C。”A直视着对方。 说起来,这是位故人了。A至今还记得那段全国混战的日子,pào火翻天,每个大区都在为了各自的利益和领土穷兵黩武,中央高原甚至可以用尸体来铺平。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A也记得那段湮灭岁月的结束,她亲手杀死了眼前站着的人。 “我还以为你会对我是怎么回来的更感兴趣。”C站在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轮椅上的女人,站姿透露着一股军队里磨砺出来的刚毅。 “我会优先关注最重要的事。”A缓缓地眨了眨眼。 C的死而复生确实让她十分惊讶,但是就现在的形势而言,战争的回归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征兆。那段血流成河的黑暗岁月,A实在是不想再看到它降临人间了。 “你会知道的。” C深深地看了A一眼,转身走向会议室中心的演讲台。 A看了一眼时间,五点五十九。 迦勒共和国今天的太阳,要变得不一样了。 “或许,你们之中还有人记得我。”C站在高台之上,所有的摄影设备都对准了这位突然出现并在一夜之间攻下国会区的人。 这一次的全国直播,收视率可能要突破历史了。 整个迦勒共和国都在等待着这次的卫星直播,等着国会区时间的六点到来。有些人还没睡醒就被人叫了起来,不过睡了一觉而已,都城居然沦陷了,被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占领了,甚至连指引了共和国近百年的A都生死未明。 “在这里我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前第九区神谕者,Conquest。曾经我是一名神谕者,现在不是了。” 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聚焦与各自屏幕上的那张陌生的脸。从中心广场上巨大的显示屏到每家每户的电视机,人们忐忑地等待着,站在未知的边缘,试图摸清这个国家的未来究竟要驶向何方。 “国会区目前已经顺利jiāo接完毕,暂无人员伤亡,你们所担心的副总统她正坐在台下,身体状况良好。” 坐在轮椅上的A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同样面不改色的演讲者。 昨夜的突然空袭与进攻所留下的残垣断壁还尸骨未寒,黎明之前那些处理尸体的车队还在不断地开向郊区的荒地。而身体状况良好的副总统现在也只不过是断了一条腿,瘫在轮椅上罢了。 P突然冷笑一声,眼神露出短暂的yīn骘,随即慢慢平复了下来。 “你们应该都在担心,我的到来会对你们无趣而廉价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影响。长话短说,根据神的意愿与指示,我将带领你们统一迦勒共和国,消除大区制,以及所有的神谕者。” “反对者一律处死。” 最后一句话落地。 A原本聚jīng会神地听着,此时却不由得微微皱眉。消除所有神谕者,他所有的盟友都是神谕者,Fiona懒得出门说会在自己家里看,Lust坐在会议室的另一边一言不发,而P则是坐在自己右边。 “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P放下白瓷茶杯,撑着头看向A。 即便多年不见,他还是能敏锐而准确地察觉到对方任何的细微情绪变化,就像当初他们刚刚相遇的那段时间,A想要什么,他都了如指掌。 看来是只针对非盟友的神谕者。A想到了十区的现状,形势可以说是不容乐观。Oracle目前和S还有危渊在一起,手里只有一个被打了半废的十区,九区的军队几乎是倾巢而出被C搬到了这里,想必他们那边的军队问题也是十分棘手。 C在台上没讲到五分钟,就gān脆利落地结束了这场举国聚焦的发布会。还是老样子,话不多说,gān起事来却能不声不响地把一个大区的大半军队从这大陆的一头运到那一头。 “她就jiāo给你了。”C走下了高台,整理着西装的袖口。 “用不着你说。”P靠在椅子上显得十分散漫。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瘟疫撤除。”C垂眼看向翘着二郎腿的男人,明明戴上眼睛就是一副斯文学究的样子,一到人后就成了这样。 P像是很不耐烦地抬了抬眼皮,锐利yīn骘的目光透过冰冷的镜片she向对方。明明是仰视,却丝毫没有在气势上显弱。 “等她的腿痊愈。” C早就猜到了对方可能是这个反应,却不得不承认目前自己还拿他没办法。昨天在袭击都城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预料到A会亲自上前线指挥,C手下所发she的电磁pào正好击中了A所在的营点,导致A的右腿受了重伤,要不是神谕者qiáng大的自愈能力,现在的A大概还在ICU里躺着。 “关于副总统的腿,我很抱歉,但这只是个意外。” “你的士兵得了传染病也只是个意外,凭什么就认定了是我?”P一挑眉,冷哼了一声。 “大家还在合作期间呢,就要吵起来了?”原本坐在一边的乐芙兰站起身走到了C的身边,很是自然地把手搭到了对方的肩上,却被躲掉了。 “你们好自为之。”C十分冷淡地丢下这么一句话,离开了。 “大名鼎鼎的乐芙兰居然也会有被人拒绝的时候。” P的怒气明显还没有发泄完,正好就找到了还没来得及退场的L。 “你不也是吗?”乐芙兰倒是不太在乎,轻笑了一声,随即又困惑似的皱起了眉头,“不,你比我惨,至少我不爱他。” 回击完毕之后L也离开了这里,里面的那种气氛让她感觉十分的不适。 最终还是安静了下来,就像每次会议结束一样。A看着空dàngdàng的大厅走神,完全不在意刚刚离开的乐芙兰说了什么。 “和我回去吧。”P迅速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双眼含笑地望着出神的A。 又是这样的眼神。 A转过头来,看进那双如深海一般的蓝色眼睛。当初就是这双眼睛和它专注又温柔的注视,在那场舞会上一瞬间就夺走了她那颗曾经还在跳动的心脏。 Glodia的晚宴和派对是当时整个迦勒帝国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各大夜总会和那些上流阶级的豪华宅邸几乎每晚都沉醉在最昂贵的香槟红酒和最美丽的肉体之中。响彻云霄的音乐彻夜不眠,舞池之中烂醉的贵族疯狂大笑着,随着舞点扭动,阁楼之上的yīn暗处烟雾缭绕,暗藏极乐。 醉生梦死,烈火烹油。 那一次,她被自己的姐姐带去了一个这样的舞会。虽然A现在完全不记得那时的自己究竟多大,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姐姐的样貌,但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出门之前,她找出了自己为此准备多时的晚礼服,让姐姐帮自己画上了妆。 她还记得,那时镜子中的自己,那么年轻,满眼都是笑意与期待。 然后,就在那个喧闹奢华的舞会上,穿过人群,她的双眼无意地与另一双眼睛对上了。淡金色眼镜框之下,有着一对极为完美的深蓝色眼眸,仿佛只用看上一眼,就会溺死在他的大海之中。 那个人对自己笑了笑,拿着手中金huáng的香槟,居然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Ane?” P看着她,面上微微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看着自己出神。 A在这一声之中回过了神,眼睛重新聚焦在对方的双眸上。是啊,现在自己可以这样平静地直视他的双眼了。 “怎么了?”P歪着头,嘴角还是勾着连角度jīng心计算好的笑。 “你叫什么名字。”A看着他,缓缓地开口了。 P愣住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习惯性地从容不迫:“Plague,我叫Plague。或者你想叫我什么都行。” A看了他几秒,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那个人的名字,她想了很久,结果到最后连那个人本人都忘记了。 ☆、Pandora II “真想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啊......” Fiona斜靠在一张豪华的超大暗红色沙发上,貂皮大毯被草草地丢在脚边,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一瓶浸在冰水混合物中冰镇的红酒,手中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唇印。 几乎没有人知道此时的Fiona早已回到了二区,像一只归巢的巨龙,重新盘踞在自己的金山之上。 沙发前巨大的超清显示屏正在播放着十区现在的航拍画面,硝烟已经平息,只剩下尸骨未寒的残垣断壁,直升机轰鸣的声音不绝于耳,前线记者的报导落在Fiona的耳中就自动过滤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乐。 镜头在迦勒主城区的领空边境就停止向前了,似乎有很奇怪的电磁gān扰,画面再也无法被分辨,女记者的声音也被模糊成滑稽尖锐的杂音。 Fiona小尝了一口冰好的芙蕾雅贵腐,砸吧砸吧嘴,心中因画面中断而产生的烦躁也淡了下来。 三百名专业技师在二区南部沿海地区最负盛名的葡萄庄园中进行两个月的全手工采摘,穷尽当年的适宜采摘期,最终一年也只能酿出数十瓶这样的芙蕾雅贵腐葡萄酒。这种,与Fiona的城堡同名的葡萄酒。 一整株黑皮诺葡萄树所产的贵腐,到最后只不过是一口之量。 而这一口到了Fiona这里,就不过是清晨的一口漱口水,她已经习惯了把这种酒当水喝的日子了。 Fiona放下酒杯,拿出手机滑动着,戴上蓝牙耳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很快就接通了。 “真是令人惊讶啊,我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的。”Fiona放下手机翻了个身,平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客厅足有二十米高的半球形穹顶。 “你不是在国会区吗?” Oracle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还是那一副平稳的嗓音,但是嘈杂的背景音乐却将那一头忙乱的现实bào露无遗。 “不愧是大祭司,什么都瞒不过你。”Fiona笑了笑。 那遥远的穹顶上似乎画着什么大型的画,她一下子记不清这个画的内容了,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也未果。似乎自己是今天仰躺在这里才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壁画的存在,那究竟是自己什么时候安排人画上去的?还是说它早就存在于这个城堡之中了? “有什么事吗。” “我今晚要在芙蕾雅举行一个开放的大型晚宴,在此诚心邀请我们尊敬的大祭司先生光临寒舍。”Fiona眨眨眼,嘴角的笑意肆意扬起。 突然她就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几句偶然看到的歌词:我吃火锅,你吃火锅底料。我抽烟,你抽烟屁股。我家住在huáng土高坡,你家住在公共厕所...... 差点破口大笑。 而电话的那一头沉默了片刻,随即Oracle的声音再次不徐不疾地响起。 “今晚有会议,我来不了。” Fiona的笑意凝固了一瞬,她从没想过真心邀请对方,只不过是想借机炫耀嘲讽一波,大祭司却当了真。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便接着说了下去。 “你的城堡不是从不让别人进去的吗?” 全共和国的人都知道,财政大臣Fiona,在自己统辖的二区有着一座极为古老的城堡,里面所收藏的奇珍异宝全部堆积起来甚至远远高于共和国第一高楼,973米的雅典娜大厦。而Fiona本人就像一只热爱着财宝huáng金的恶龙,独自栖息在自己的金山之巅,脚踩着流动的金币丘陵,每走一步都是清脆的huáng金碰撞声。 富可敌国,Fiona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哪怕把芙蕾雅古堡中所有的珍宝名画全部搬走,剩下的huáng金都足以再熔铸建造出一座小型的huáng金城堡。没人知道Fiona在这数十年中究竟积累了多少财富,也没有人对此有什么确切的概念,甚至有人夸张地说假如Fiona愿意,她可以按市价买下共和国任何一个大区。 军事上曾经的九区是碾压性的王者,而经济上,Fiona一个人似乎就足够了。 “庆祝十区的惨状,庆祝新王的上位,庆祝新纪元的到来,我想这些都是值得我破例的理由。” 芙蕾雅古堡自Fiona接手之后被安上了最先进的自动化AI管家系统,收藏品的清洁与维修几乎全部不用她自己操半分心。每年除了极少数的维修人员能得到进入许可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座恶龙守护的奢华宝藏究竟是怎样的光景。 “跟着那样一个人,并不是个好主意。” Oracle翻动着各地传来的文书与祷告,C的突然上位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不小的恐慌与不安,人们寻求信仰的指引和支持,纷纷向大祭司寻求答案。 “泥菩萨,你先注意下自己的烂摊子吧。”Fiona很是轻快地嘲讽到,手指不经意地打了个响指。 “与虎谋皮,下场不会好。” 听起来Oracle似乎并不怎么担心十区现在的状况。也是,他无论对什么都是这样的态度,似乎是放在心上了,却又似乎只是提醒一句,并不关心。永远都是淡淡的,高高在上的,永远都不属于这个泥泞肮脏世界。 Fiona对他的这点属性从一开始就感到极为不舒服,随即转变成了无法解释的敌意,加上两人在政见上的分歧,到最后两个人在国会中无时无刻不在互相针对。 今天Oracle捣毁了一个违法继续那个实验的地下研究所,当晚Oracle在各地的神庙就能无缘无故的起一次火。属于大祭司的塑像经常被胡乱涂鸦,甚至换上女装。每次Oracle都毫无反应,接着雷厉风行地查封下一处违法研究所和暗网jiāo易,雕像也就这么接着被人趁着天黑胡乱□□。 “你说你妈......”Fiona话没说完突然就消了音,有点僵硬地停顿了两秒之后再次继续了自己的讲话。 “......骂我就会有好下场了?” Oracle那边再次安静了几秒。Fiona以为对方是听出来了自己刚刚说漏嘴的脏话,不由得懊悔地翻了个白眼,但其实Oracle是在认真地理顺她的语言逻辑。 “我没有骂你。”大祭司得出结论,自己并没有骂对方,“只不过是指出真相而已。” Fiona呼了一口气,心想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差根弦的木头脑袋说话,原本是要gān什么来着? 哦,自己原本想要借晚会的事嘲讽现在老窝都被炸了一半的Oracle,结果话题硬是被对方带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 “料想你也来不了,十区破成这个样子。算了,记得看新闻直播。”Fiona撑起身子喝了一大口葡萄酒,勉qiáng稳住了情绪,抑制住了自己骂脏话的本能。 “几点。” Fiona还在喝着酒走神,想着怎么挂电话比较能气死对方,一时没听明白Oracle问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 “我说,新闻直播,几点开始。”Oracle平静地复述了一遍。 这下轮到Fiona这边陷入沉寂了。 自己原本打算就在外面大厅开一个简单舞会的,甚至会随时看自己心情来决定要不要放整个二区贵族阶级和共和国媒体的鸽子。 她所确定的时间永远都是“Fiona时间”:不确定,不事先通知,但是一旦公布了时间点,所有的受邀者都必须准时出现在指定地点,而到最后她自己却不一定会出现。缺席或者迟到的下场就是,你永远不会收到下一个通知,事实上你再也无法收到任何来自人界的通知。 当你认为我会鸽的时候我鸽了,这亦是一种不鸽,其实Fiona从不觉得自己在放鸽子。 可是现在...... “新闻直播,几点开始。” Oracle以为她还是没听见,耐心地又复述了一遍。 “我听见了!你是复读机吗?” 为了定时间而心烦意乱的Fiona瞬间情绪失控,她真的很讨厌定时间。 复读机先生陷入了沉默。 “八点,今晚八点。”菲鸽娜胡乱地定下了时间。 天道好轮回,菲鸽娜也有今天。 “嗯。” Oracle看到远处返程的机甲部队于尘土中缓缓归来,挂断了电话。 Fiona听着电话里的寂静,突然觉得坐立不安起来,猛地坐了起来却把那瓶刚开的冰镇芙蕾雅碰翻了,冰块玻璃混着红酒泼了一地。 清洁机器人闻声不温不火地滑行了过来,很快就把这片昂贵的láng藉收拾得gāngān净净。 今晚八点,芙蕾雅城堡大厅。Fiona拿着手机,往二区顶层阶级人士所组建的聊天群中丢了这么一个消息,随即向楼下走去。 huáng金铺路,白银做框,足有小半个足球场大的舞厅穹顶是那个Fiona最喜欢的巨型水晶吊灯,每天夜里亮起之时就像是一千个太阳同时升起一般璀璨华丽。一个人在这座占地面积近五万平方米的古堡中生活了半个世纪,Fiona从不觉得孤独,不需要佣人,不需要厨子,毕竟她根本不用进食。 是不是缺点什么。 这还是Fiona第一次对自己的城堡产生了疑问。明明每个房间都摆放了足够的奇珍异宝,这个堪称宏伟壮观的大殿也配上了极尽奢华的装饰,她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短讯提示声突然响起,打断了Fiona站在巨大螺旋扶梯上的沉思。 是Conquest的短讯,今晚将举行全国性的大区公投,让Fiona务必到场。 对于是否愿意合并成一个统一的、全新的迦勒帝国,C打算做一次表面性质的公投。之所以说是表面性质,是因为那些公投结果为反对的大区下场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就是一次问你跟不跟老子混的问卷调查。 Fiona微微皱眉,显然对于改变自己行程没有半分想法,能站在高出奚落自己死对头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再说了,谁告诉他自己大区一定会投赞成票的。 这世界上就没有她不敢鸽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打游戏去了忘记放更新我有罪 ☆、Pandora III 要下雨了。 国会区今晚的天气似乎格外的yīn郁,万顷乌云直压苍穹,呼啸的狂风chuī起了街上所有不够重量的废纸与垃圾,在各个大楼之间疾驰,呜咽般的风声不绝于耳。闷雷与闪电自从太阳落下之后就再也没有停止过,盘旋在雅典娜大厦直指苍天的避雷针上方,久久不肯落下。 军用探照灯早已开始了它的日常巡视,几束低空穿透云层的qiáng光机械地回旋着,谁也不知道它们在厚重的黑云之中见到了什么怪物。 C看了一眼圆桌旁空出的一个座位,面无表情。 “她恐怕不会来了,忙着搞新闻直播呢。”乐芙兰懒懒地靠在软椅上,手里轻巧地拈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红唇吐出一团rǔ白色的烟雾。 C没有说话,把目光转向了她和那支细长香烟。 乐芙兰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偏过头回视:“放心,绝不吸自己卖的货是我的原则之一。” Conquest移开视线,看了一眼窗外正好一闪而过的闪电。 “在公投大会开始之前,我们得先解决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C收回视线,双手相握放在桌上。 会议室里现在只有四名神谕者外加一张空椅子。 “那项实验,必须全面停止。这次公投截止的时候我会进行大清查,不要让我再看到相关的残余。”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C将目光落在了乐芙兰的身上,而对方把玩着手里的香烟,仿佛并没有注意到这份别有深意的目光。 A偏过了头,望向窗外终于降临人间的雨滴,脸色罕见地染上了一点yīn郁。 那项实验,那项毁掉整个Glodia帝都的实验,那项终结了迦勒帝国huáng金时代、同时也终结了她自己生命的实验。时至今日,她还是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大爆炸发生时悲惨混乱的场面,铺天盖地的放she性剧毒白雾和化学残渣,大街上惊慌逃窜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而自己也这样,孤身一人,死在街头。 她还记得,被白雾吞噬时那种钻心蚀骨的窒息感和灼烧之痛。 “在座的各位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P放下手中的茶杯,嘴角带笑地看向坐在正坐的C,“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死亡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事情。” “或许你能给出一个恰当的理由,让我们放弃逃避死亡。” “我觉得Plaugue说的有道理。”乐芙兰耸耸肩,对实验表示支持,“人生苦短,我们既然有这个条件,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 A眼中的光芒彻底暗淡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光洁的圆桌桌面,闪电的光亮间歇性地在其上骤然亮起,像是云层中有巨大的怪物眨了眨眼,窥视着人间。 “你们应该都知道当年Glodia是怎么一夜之间消亡的,尤其是你,Plague,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当年实验的核心人员之一。”C看向P。 而P却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回应。 “你比谁都清楚,那场灾难并不完全是人祸。”C的目光锐利,让P无处可避。 当年底下研究基地发生大爆炸和泄漏的时候,P所领导的团队正在反应舱前进行最后阶段的试验。没人知道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纰漏,能让核心反应舱在一瞬间发生如此剧烈的激变,最终导致了不可挽回的巨大毒雾泄漏。所有目睹这件事的人都早已死去,除了P。 不是人祸,那就是天灾。 P微微蹙眉,暂时还没有意识到对方所暗示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在那场灾难中失去了所有亲人,包括坐在你旁边的这位,可你还是要继续。”C冷冷地看着陷入思考的P。 “人类进步总是需要牺牲的不是吗?”乐芙兰似乎是很无奈地笑了起来。 “当能取得的成果超越牺牲的代价时,我们应该放手一搏。”P看向侧面的C,没有太大的情绪,只是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轻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C没有反驳,只是看向了始终沉默不语的A。 取得的成果,牺牲的代价。A想起了自己曾经为了这项与自己完全无关的实验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一时觉得好笑。这项研究到了后期阶段需要足够的合适实验标本,即人体实验,abo三种性别都需要列入计算,但是身体健康的omega在那个时候极为难找,要么就是被严格保护起来,要么就是身体素质过差,无法承受实验。 可是为了长生不老这样的诱人成果,在那时的Glodia,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呢? “无异议。” 在这个雷雨之夜,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P没有去看她,也没有对她的发言有任何回复。乐芙兰则是坐在一旁,静观其变。 就这样,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还记得众神得知普罗米修斯盗来天火之后,做了什么吗?”C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一道惊雷在雅典娜大厦上方炸开,整栋大楼都在随之微微颤抖。 火与锻冶之神赫淮斯托斯使用水土合成搅混,依女神的形象做出一个可爱的女性。爱与美女神阿佛洛狄忒为她淋上令男人疯狂的香味。智慧与工艺女神雅典娜为她打扮,替她穿上华美的衣服,戴上由火神亲手制作的发带,宛如一名娇美的新娘。神的使者赫尔墨斯传授她语言的天赋。 而主神在这美丽的形象背后注入了恶毒的祸水,并赐予了她一个装满了祸害与灾难的jīng美魔盒。 汉密斯出主意说,叫这个女人潘多拉Pandora吧,是诸神送给所有人类的礼物。 “正如我刚刚所言,Glodia事件并非完全是人祸,而在座各位都是神谕者”C缓缓地说着,看向了P,“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普罗米修斯?” 是天灾,是神送给人界的礼物——作为盗取天火的回应。 P骤然抬眼看向C。爆炸发生之时他就在反应舱前的隔离控制台中,当时的剧变也曾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过,所有的数据和步骤都由他jīng准地测算实施过,本该是胜算极大的一次尝试。 他始终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只是一个人类还无法控制和避免的失败概率点而已。 那是命中注定。 “身为神谕者,却这样藐视神的意志和尊严,怪不得我死后这大半个世纪迦勒被糟蹋成了这个鬼样子。”C的声音低沉,似乎在压抑着怒气与极度不满。 灾难横行,死神健步如飞。 “这也是神将我复活的目的之一,终止你们愚蠢的实验。” “还有异议吗?” C环视了一圈,锐利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检测着其余四人的服从程度。 “Fiona还没来,她可能有不同的想法。” 乐芙兰吐出一股白烟,显然还对最后的希望怀有幻想。她没有放弃博弈的机会,无非是在赌C的行动是否真的由神授意。假如是,那么她只能罢手,上面的那一位是不可违抗的,这一点她很清楚;但假如并不是如此,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只是告知你们而已,并不参考你们的意见。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去和主神商讨。”C面无表情地定下结论。 大清查看来是势在必行了。 锤子砸向玻璃钉子,要么就将它砸的粉碎,要么,就只会让它躲藏到更深的地方去。 “距离大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你们自行休息。”C撂下这句话,离开了会议室。 只剩三个人在这间大厅中,各有各的表情。 看来又要开始刮龙卷风了。A操控着轮椅来到巨大的落地窗边,看着外面奇怪的天相,就在雅典娜大厦不远处的天空中,一块正在聚集的漏斗状乌云正在飞速地旋转着,周围的雷电似乎也在向它靠近。 这样的气旋再发育下去,就会变成一场龙卷风。 在现在chūn夏相jiāo的季节国会区确实会遇上几起这样的龙卷风,一直以来中心城区都配备着完备的风pào设备,一旦气旋初期形成,只需要两三发高压空气pào就可以将龙卷风扼杀在半空中。可是现在,这一片残破之中恐怕风pào也无法发she了。 一旦龙卷风完全与大地相接,近千米的雅典娜大厦会怎么样呢。 “假如你不希望我再进行实验的话,我愿意放弃。”P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窗边,没有在意天空的异象,只是看着轮椅上A出神的侧脸。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A的思绪,她迟缓地转过头,看起来就像是完全不明白对方刚刚在讲什么。 “只要你想,我会毁掉一切实验数据,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这项研究的存在。”P在她的身侧单膝跪地,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故人。 一次注定失败的赌博,A直直地看着他,眨了眨眼,为对方的错误决策而感到一丝惋惜。 信息的滞塞会导致过时、错误、愚蠢的决策。 A看了他半晌,什么也没说,转过了头,接着去观察不远处正在慢慢接近地面的龙卷风。 原本在后面安静吸烟的Lust却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甚至把自己给呛到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P听到她的咯咯的笑声脸色沉了下去,只能默默地站起身,和A一样看着窗外黑夜之中呼啸的狂风。 公投大会的全国直播在八点半准时开始,Fiona还是没有到场,事实上早在八点的时候二区芙蕾雅城堡首次晚宴的消息就已经在ISA登顶。甚至有传言大祭司也在观看。 C第二次站在中央会议大厅的演讲高台之上,宣读着自己的文稿。 在近千年的历史之中,这个国家,无论是帝国还是共和国,从未真正成为一个统一的整体过。大区之间的纷争从未停歇,与其说是同一个国家的行政分区,倒不如说是十来个被qiáng行绑在一起互相攻击的刺猬。 既没有完全统一,又没有彻底分裂。这片大陆始终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以神的名义,将这片分裂过久的大地联合起来,终结这近百年的动乱和灾祸。”C沉稳地讲说着,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威压。 他掌握着整片大陆最qiáng大的军队,占据着迦勒共和国的国都,给其余的十一个大区一个月的时间去决定,是生存还是毁灭。每一个迦勒公民都有一票决定权,他们投票所汇聚的结果,将决定着自己大区的未来。 赞成,即暂时相安无事;反对,就意味着战争。 终结这近百年的动乱和灾祸,要怎么终结。A看着台上的人,不禁回想起八九十年前这个时候的pào火满天,同样也是台上站立的这个人,在十年混战的后期突然崛起,直接将战火chuī向了共和国每一个不应被践踏的角落。 快一百年了,这一切,都像是一个圈,一个噩梦一样的循环。 以战争血洗一切,屠尽所有心怀异议者,收割那些反对者的头颅让他们永远地闭上自己的嘴,最终一个完全统一的国家就会出现在这块大陆之上。这就是他所谓的终结。 可是拿着一把屠刀在这个国家上刮上一遍,真的就能结束着百年来一个接着一个的灾难吗。战乱、gān旱、饥荒、瘟疫、犯罪......潘多拉魔盒中所有的灾难都已经逃逸了出来。 A听着Conquest的声音,心里展开迦勒的行政分区地图。国会区的赞成票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五区八区和二区的结果应该也不会出现太大的意外,七区的结果目前还不好预测。九区和十区现在一个内乱分裂,一个被外部攻打得比现在的国会区好不到哪儿去。而危渊的六区现在被二区和八区堵截在东南角,地理上孤立无援,公投结果恐怕会身不由己。 三区和四区是共和国仅存的能够进行农业生产的产粮区,向来游离于政治斗争之外,毕竟全国的粮食都指望着这两个东西相隔的大区。十一区和十二区由于地理环境恶劣几乎算是无人区,不做考虑。 最终是一个三打五的概况,不太乐观,A垂下眼chuī了chuī杯子里的热茶。 “在这一个月里,所有的大区都有充足的时间思考,希望你们最终的决定是明智而理性的。最终反对的大区,我将不得不用非常规手段来解决,直到一切步入正轨。” 有人会合作有人不会,分歧已经是在所难免,一切仿佛都回到了一个世纪之前,一切都是一个绝望的循环。 白银盛世,注定要就此落幕了。 ☆、Pandora IV “老子生吞你妈!” 一声狂bào的咆哮在清晨响彻芙蕾雅城堡,惊起一群屁滚尿流的麻雀,甚至触发了部分区域的声控警报。 “我他妈连二区都没有决定公投结果,他就给老子玩尼玛先斩后奏?拿着jī毛当令箭我真是哔——了他的坟!他以为现在占领了国会区就是世界之王了?老娘称霸共和国金融界的时候他还在地下埋着呢!他以为我是什么?会飞的蝗虫群吗?他指哪儿我就得去哪儿制造饥/荒吗?你给我跟他说清楚,让他把话给老娘收回去,不然今晚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饥/荒!” 电话的那一头被这一连串咆哮沉默了片刻。 “你冷静一点,卫星信号都给你骂断了。”乐芙兰略带无奈的声音传出,“这件事我会代你转达意见的。” “你让他接我电话,老娘亲自跟他讲。”Fiona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手中的铁栏杆几乎要被她掰断。 乐芙兰叹着气揉了揉眉心,就这情绪要是真让C接了电话,今晚这两个人就要打起来。 “Conquest也只是借你的名义施压罢了,你就当他是狐假虎威,何必这样大动肝火,会加快衰老的。” Fiona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无辜丧生的铁栏杆。 “你把我的原话转述给他,要是他还是这个哔——样,我不介意再送他C位出殡一次,殡仪馆火葬一条龙服务我全包。” “......好,你先冷静。” 乐芙兰十分清楚Fiona的脾气,这女人平时喝红酒抽香烟的时候满是一副优雅上流阶级的派头,但是一旦开口骂人了,直接可以把对方的妈骂活过来,怎么脏怎么来,完全就是一只脱缰的疯狗。 这次通话注定要这样结束了。 在那次Fiona缺席的公投通知大会的次日,C再次宣布了一个举世惊异的消息:这一次公投,三区和四区全部都qiáng制性参加。 迦勒度过了无数动乱不堪的时代,但是有两个大区是永远不受政治变革gān扰的——这片大陆最后的两个产粮大区。 一直以来迦勒的自然环境都存在着严重的隐患,积累了数千年的污染令大半个大陆的土地都失去了生长庄稼的能力,要么就是完全无法生长,要么就是农产品污染超标无法食用。到了最后,西南角的大岛三区和东北角的四区成了最后能提供粮食的地区,整个迦勒都依赖这两个大区的供给。一旦这两个大区出了问题,整个迦勒都有为之陪葬的风险。 而为了避免玉石俱焚的下场,历代的统治者都坚守着“政治动乱不进三四”的原则。 但是C这次不光下了决策,还暗示自己手中捏着饥/荒牌,让他们两个大区的领导人三思而后行。 这就直接触及到Fiona的逆鳞了。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公投结果决定好了吗?”Fiona在狂灌了一瓶烈酒之后,拨通了手机中备注着万恶之源白莲花的那个号码。 “反对。” Oracle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点疲倦,这是Fiona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 “Oracle先生,你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累啊?怎么,十区的破事让你焦头烂额了?”Fiona笑了起来,又开了一瓶白兰地。 “Fiona小姐,你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醉了。Couquest对三四区的施压让你心烦意乱了?” 这人居然还学会还嘴了? Fiona很是吃了一惊,硬是把到嘴边的脏话又吞了下去。从她认识这个人的第一天开始就没见这个人开过玩笑过。一个木头都会还嘴了,看来十区的破事确实让Oracle很是难以应付。 “我记得你的故乡是三区。”Oracle那边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广播声,但是清冷的男声在突兀的尖锐之中还是那样平稳。 Fiona一时语塞,一方面是因为今天这个半哑巴居然说了这么多话,但更多的是这个半哑巴一开口就直击她最不能提起的痛点。 是的,三区曾经是她的故乡。 当年gān旱炙烤全国,三区也未能幸免,庄稼枯萎,饿殍遍地。令人疯狂的饥饿和绝望让人们都忘却了时间的流逝,谁也不知道Fiona是怎样出世的,更不知道她在成为神谕者之前究竟是怎样的人生。 Fiona死在了她的故乡。 大多数人对于Fiona的出世猜测都是她饿死于□□之中,神怜悯人类遭受这种痛苦,便选中了幸运的她,将其复生并赐予异能。而不出两年,Oracle便降世了,终结了这场饥荒之灾。 “您的记性可真好。”Fiona眼神yīn骘,直接掰断了那根铁栏杆,“可你怎么就对自己的过去一点都没印象呢?” “神抹去我的记忆,自有它的用意。”Oracle声音依旧平缓。 Fiona冷笑了一声:“或许哪天你得知了你的过去,会有惊喜呢。” 神谕者的过去,都是yīn魂不散的厉鬼,能好到哪里去呢?Fiona深谙这一点,她所知道的故事,没有哪一个是美满的。 其他的神谕者都对自己的过去有一定的记忆,除了Oracle。他失去了所有作为人类的记忆,这也导致了他的世界中几乎全部都与主神有关。 这样一个被抹去过去的信徒,又怎能不虔诚呢? “顺其自然。”大祭司淡淡地说。 “懒得跟你扯,没意思。” Fiona脑子里一片混乱,被对方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然与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越想越烦,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她拿着手机站在窗边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把鞋一甩躺上了她最喜欢的大沙发。 杀人诛心,那个平时看起来不显山露水的木头人真是会杀人诛心,Fiona很是气闷地看着高高的穹顶。所有人都知道,绝不能在Fiona面前提及任何与她过去有关的事,哪怕事实上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这是一个绝不能靠近的雷池。 因为一旦她被迫想起这件事,整个人的情绪就会无法控制地坠落下去,直到她将那股戾气全部发泄出来。太令人bào躁了,Fiona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错综复杂的壁画,想要借观察壁画来转移注意力,可是没看一会儿她就发现这样躺着她完全看不清壁画的内容。 这片被她忽视了数十年的古老壁画莫名其妙地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和兴趣。Fiona是一个极其固执的人,一旦她认定了目标,就绝不会善罢甘休,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或是手段。 她起身给城堡里的智能管家下达指令,让监控设备将那一片区域的壁画全部扫描下来并发送到了自己挂在沙发背后的平板中。 Oracle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呢? 就像那片不知名壁画在Fiona心中扎下了根系一样,这个好奇的念头不知何时也在Fiona心中结下了蛛网,再也无法摆脱。一切隐藏起来的东西都有见不得光的原因,Oracle究竟是真不记得自己的过去还是在刻意隐瞒呢?被刻意藏起来的,究竟是什么? 扫描的图层很快就呈现在了Fiona的平板显示屏上,而此时的她一门心思都扒在了如何考古Oracle不见天日的过去上,过了很久她才理解清楚这些壁画究竟讲的是什么。 “神经病吗?”Fiona皱起眉头看着屏幕上的图画,很是无法理解这座古堡的前任主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充满着贵族阶级bī格的城堡天花板画上一大片童话故事。 快乐王子?什么品味? “Fiona的反应很激烈,恐怕是悬了,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实验的事。” 乐芙兰坐在Conquest的办公桌前,审阅着手里的一叠文件,坐姿慵懒随意,眼神却像一台X光扫描机,将文件上的一切细节全部传达到正高速运转的大脑中。 “料到了。”C靠在宽大的黑色皮椅上,双腿随意地jiāo叠着,等待着对方审阅完全部的文件。 乐芙兰很快就将六七张文件全部过滤完毕,放在桌上整理了一下,接着将他们整齐地放在了自己的身前。 “看来五区有望成为第一位拥护新政府的大区了。”她对着桌后的男人笑了笑,“或许会有什么优惠政策呢?” 名义上的公投,最终最高领导人还是可以一票否决所有民众的投票结果,真正说了算的人从未变更过。 “你已经在信息上占了这样大的优势了,还想要别的吗?”C抬眼,与她目光相接。 “所以我现在是处于安全区域了,对吗?” “签字之后,是的。”C看了一眼桌上整齐的文件。 乐芙兰始终维持着完美的微笑,看了对方几秒之后挑了挑眉,拿起了桌上的笔。 “说实话,一开始我从未想过我们真的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一边缓缓说着一边在各个空白处签署自己的姓名,“本以为夺取九区就是终点了,但其实那只是你计划的起点而已。” “原本可以顺利许多的。”C看了一眼墙上巨大的圆形铁架,那是神的标志。 “谁知道Slaughter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呢?明明在ICU你已经下手了,真是天意难测。”乐芙兰翻动厚重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出。 C凝视那个标志,沉默片刻之后缓缓开口:“是啊。” 最后一张。乐芙兰合上了笔盖,将那一叠文件全部jiāo给对方。 “不过我很好奇,他们之后会怎么样。” C接过文件,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现在他所谓的盟友并不止五区乐芙兰一个,可是在某种程度上Plague和Fiona,还有那个几乎不出七区半步的Erthia,都是局外人。 “会如神谕所指示的一样,走向灭亡。”C的声音低沉平静,像是宣布了什么油价涨跌之类的消息。 乐芙兰粲然一笑,歪着头看向面无表情的男人:“那么,合作愉快。” 终于安静了。 Conquest翻看了一下全部被签署好的文件,随即从靠椅上站了起来,慢步走到那个圆形标志前。 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合作关系,自他被复活起自己所听到的神谕就从未更改过,一切都不过是他为了达到目的而铺设的虚假大道罢了。为了执行他所听到的神谕,他愿意不择手段,无论是战争,还是一层又一层的欺骗。 乐芙兰为了新迦勒建立之后的暗网合法权签署了归属协议,Fiona为了更多的金钱与权利。而P加入同盟的目的比Erthia更难让他理解,E纯粹是为了报复十区,可是P,他实在是一言难尽。 他们都认为自己在新政权建立后会得到比原本更多的利益,毕竟大区神谕制度之下每个神谕者能得到的利益完全被限制在了自己的大区范围内,一旦统一,他们就可以肆意将手伸向整个大陆。 就先让他们这样认为着吧,C伸手抚摸着冰冷光滑的铁环。 “可是您那时为什么又要让S回来呢?” ☆、Pandora V “我说你——搞什么啊?” Fiona的脚步在卧室门前刹住了,她皱着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房内的情景。 那张Kingsize的大chuáng上躺着几具赤luǒ的尸体,血肉模糊,肠子和内脏被撕扯了一地,鲜血顺着chuáng单流淌到地毯上。那些尸体的眼睛全部不知所踪,只剩下两个黑黑的血dòng,可那些俊美年轻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应有的痛苦和恐惧。 同样一丝不挂的乐芙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似乎还没睡醒,抱着其中一具尸体睡眼惺忪。 “不好意思,忘记收拾昨天的夜宵了。”L笑着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把碍事的尸体踢下了chuáng,完全不在意自己现在什么也没穿,“我先去洗个澡。” 说着就走进了房间自带的浴室。 Fiona看了一眼这一地的láng藉,揉了揉眉心。她在二区听说了实验的事,想找乐芙兰商议,结果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也已经离开了国会区,回到了自己的大区。带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她飞到了隔壁的五区,L给了她一个地址,是L自己旗下的一家连锁性豪华酒店,结果最后她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这个景象。 “你到底什么癖好啊,太重口了吧?” Fiona靠在大门上看着从浴室走出来的L,这样脏乱差的房间她简直不想踏入一步。 乐芙兰从衣柜里抽出一套内衣换上,对着镜子看了看:“每个人都有点小癖好嘛。” “终极抖S?” “不是啊,我只是做/爱的时候比较容易饿而已。”乐芙兰拿着两条裙子在身上比较,一条黑一条红,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布料都很少。似乎都一样好看,她只好看向Fiona以眼神求助。 “黑色吧。”Fiona给出了建议,她喜欢红色,所以不喜欢别人选。 乐芙兰想了想,随手把红色的裙子抛向了另一堆衣服,套上了黑色的吊带短裙。 “你尝过人肉的味道吗?我觉得挺好的。”乐芙兰拉上拉链,对着镜子转了转身子,“每次到最后我会忍不住把他们吃掉,就当是废物利用了。” Fiona沉默了很久,对于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回复,只是倚在门口。乐芙兰全神贯注地给自己化妆,并没有看到对方现在是个怎样的表情,只以为Fiona对此不感兴趣而已,随即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不过这样也挺不好的,中意的只能用一次,能用第二次的不中意......” “能用第二次的?” Fiona抬起头来,迎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看向梳妆台前的乐芙兰,眼中可怕的黑色一点一点的归于平静,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乐芙兰似乎有点无奈地耸耸肩:“Conquest。” “这世界上还有没被你上过的人吗?”Fiona轻笑一声。 乐芙兰也笑了起来:“我只是想试试,用完了之后吃不掉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不过这个人,真是一言难尽......” L在结束chuáng上的事之后会陷入巨大的饥饿感之中,而且会对自己刚刚的chuáng伴产生极大的敌意和攻击性,就像一只黑寡妇一般。她的柔情蜜意可以将人送上天,但是一旦事情结束,不到半小时她就会变成一头六亲不认的怪物,在令人疯狂的饥饿感和狂bào之中将毫无防备的枕边人撕咬至死。 签完合同没过几天,她废了很大的力气把Conquest拉上了chuáng,对方的硬件和运作都很卓越,这让她十分满意。但是C在整件事的过程中简直像个机器人,一点感情波动都没有,这让L产生了一种与AI机器人做/爱的错觉。总体来说这次体验是非常不错的,最终结束后甚至让她因为体力消耗过大而睡了过去,暂时躲过了那要命的发狂时期。可是等到第二天早上乐芙兰醒来的时候,一切就脱离控制了。 她和C直接在chuáng上狠狠地打了一架。趁C睡觉时受本能驱使而发动攻击的乐芙兰被对方在武力上碾压,硬是被打断了一只手,全身上下都是各种伤。而C也没好到哪里去,肩膀直接被L咬掉了一块肉。 简直是把不欢而散这几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最终乐芙兰直接一飞机飞回了自己的大区,又急需身体补给来疗伤,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出。 “对了,你也是alpha。怎么样,要不要试试?”乐芙兰很快从这段不愉快的往事抽出思绪,充满期待地看向Fiona。 “不了,谢谢。” 这都是些什么人,Fiona的表情几乎都要脱离控制了。 “我保证做完我就走,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事情。”乐芙兰飞快地完成了自己的妆,踏着细跟恨天高款款走到Fiona面前,omega特有的香甜气味在原本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中蔓延开来,几乎就要掩盖住这个地方原本发生了了什么。 “相信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她缓缓地贴近Fiona,手刚一挨到对方的脸就被抓着拿了下来。 “莫挨老子。”Fiona很是嫌弃地拿另一只手捂住鼻子,后退一步与乐芙兰拉开距离,“我又不是来嫖的,换个地方,有正事。” “行吧。”乐芙兰一副很可惜的样子,伸手按了按门边的按钮,呼叫房间清理服务。 “去顶楼吧,今天天气不错。” Fiona无话可说地跟上了前往电梯的L。 巨大的观光电梯缓缓上升,五区最繁华的城市在她们脚下一点一点地缩小。阳光正好,除了在这个大区生活的人民,谁也不会想象得到在这一片安静祥和之下藏匿着一张怎样血腥恐怖的暗网。罂粟在泥土之中与数不清的尸骨盘根错节,罪恶在护城河中永不停息地奔腾,光天化日之下都有可能上演街头枪战的戏码,谁知道太阳落下之后这里究竟会变成怎样。 这并不是Fiona第一次来五区,对于一些事情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就比如那chuáng上的几具惨死的尸体。 会有人来洗地的。 在这个大区里,法律不过是形同虚设,司法已死,毒枭为王,光明被掩埋了太久,所以根本没有白天,每个人都在黑夜之中行走着。 “要不要吃点什么?”乐芙兰在顶楼的巨大太阳伞下坐定,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不好意思,忘了你不吃东西。那喝点什么?” “来点酒吧。”Fiona坐在yīn影里的餐桌旁,望向远处高高矮矮的楼房。 在这片繁华jīng致的中心城区之外,是一大圈低矮拥挤的贫民窟,那里聚集着这座大城所需的廉价劳动力,同时也是犯罪率最高的地区。 “来杯魔鬼之舌吗?” “我不喝带料的。” 乐芙兰轻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会对这个很感兴趣的,反正现在的生命,也挺没意思的。” 魔鬼之舌是五区特有的一种jī尾酒,调出来之后色彩会随着时间而变幻,而其中到底添加了多少违法的成分就不得而知了。这种致幻效果极佳的jī尾酒会让人产生一种在被魔鬼深吻的错觉,所以就有了这种名字。 “我不喜欢对别的东西产生依赖。” 毒品这种东西一旦沾染上,将会是一个很大的累赘,Fiona不喜欢被其他东西限制。 乐芙兰只好作罢,给Fiona点了一杯gān净的玛格丽特,调酒师就在旁边的吧台,现场给这两位大中午就开始喝酒的神谕者调酒。Fiona仔细地看了看那位女性调酒师,觉得似乎有些眼熟,想了片刻也没想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 “实验的事,你怎么说?”Fiona喝了一口新调好的jī尾酒,不错。 乐芙兰也喝了一口自己的血腥玛丽,沉吟了片刻。 “实验的事,可能真的要停止了。”她放下酒杯,直直地看向Fiona,“我们之前约定好了的,假如这只是C的个人意见,就绝不停手。A和O都和我们刚了那么多年了,不也没结果吗?可是这次,不一样了。” 她花大力气把C拉上chuáng并不只是单纯的为了享乐而已,在那种状态,她可以获得很多平时无法捕捉的信息。C当初说实验的终止是神的旨意,她始终心存怀疑。假如真如对方所言,神都在反对这件事情,那么自己不想终止也得终止。 而就在那一次,她成功获得了确切的信息。假如现在的实验依旧进行下去,当初Glodia是怎样覆灭的,现在的迦勒就会怎样灭亡。 “给我的情报获取能力一点信心,亲爱的。”乐芙兰看着Fiona。 Fiona垂下眼,拿起酒杯缓缓地喝了一口,很久都没有开口。 自己死亡的时候,应该是十五岁左右,她自己也记不太清了。而现在她的身体,根据每年去医疗中心做的测试,已经到了29岁了。尽管这个速度已经与比正常人类减缓了太多,这近半个世纪来Fiona永远都是一副年轻貌美的样子。 她还是在衰老,不可挽回地衰老。 “这种事情,我们都逃不掉的。”乐芙兰的语气倒是很平静,“We were born to die.” “可为什么A还是那个样?她都一百多岁了。”Fiona靠在椅子上,将酒杯丢在桌上。 她不能理解,同样是神谕者,A明明是最老的那一个,早在Glodia事件之前她就已经出生了。A在Glodia中死去的时候是二十三岁,Fiona当年成为神谕者之时所看到的A依旧是二十出头的样子。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A退居次位成为副总统,而Fiona已经成为富可敌国的财政大臣,那个人却还是一样年轻,就仿佛岁月从未在她那张完美的脸上经过一般。 “她的外貌确实看上去比死去的时候老了十岁,但是我查过她每年的体检档案,她的身体数值永远都是二十三,一点也没有变过。”Fiona的声音不自觉地变高了许多,怒气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A在人为地改变自己的相貌,通过各种化妆手段,每年都会让自己变得更老一点。这一点乐芙兰是知道的。 “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或许是天意呢。” “又或许,她也在暗中参与实验呢?”Fiona看着远处的地平线,忽然想到了这个可能。 P当年是这项研究最核心的技术人员,而A当时是P的妻子,朝夕相处,对方对这个实验的了解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假如现在A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获得成果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乐芙兰却突然笑了起来,花枝乱颤地一时间根本停不下来,差点就把桌上的血腥玛丽打翻。 “不,她不可能。”乐芙兰努力将笑声停下来,一边整理气息一边看向一脸懵bī的Fiona,“她是最不可能参与这个实验的。” Fiona问她为什么。乐芙兰却无法说出来。 “像是一种禁制,当我得知了一些越界的消息时,就无法说出来,也几乎无法留下任何解释它的文字。”乐芙兰被口禁憋了半天,呼了一口气便放弃告诉Fiona自己在国会区时究竟捕捉到了什么信息。 “大概是神的禁止吧。” Fiona只好作罢,心想这种jīng神类神谕者真是屁事多,有话憋着说不出来也太难受了吧。 “算了,我下午就去十区散散心,找点乐子。” 反正在这里也是找不到什么事情做了,倒不如去十区,现场嘲讽一波,痛打落水狗。 “你要去十区啊。”乐芙兰喝了一口酒润润嗓子。 “我这里有人也马上要去十区了。” ☆、泥销骨I 六区保不住的。 楼下的梧桐树郁郁葱葱,夏天要来了,危渊站在窗边想着。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出门远行,和母亲一起,去了六区的海边度假。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大海,也是目前为止他唯一的一次旅行。童年斑驳的记忆中那里的阳光极其的明媚,与埃尔西终年云雾缭绕截然不同,海岸边全是前来游玩的人,五颜六色的遮阳伞顺着海岸线蔓延,甚是壮观。 身后的房间里坐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每个人都板着一张脸。骆枭岚坐在他们的对面和那几个人争论着,面红耳赤。 “六区现在处于这样的孤立状态,一旦公投时效过去了,国会区向我们开火,我们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 一个鬓角斑白的男人敲着桌子说到,眼睛紧紧地盯着对面骆枭岚。 “我们的援军要从哪里来?从海里捞吗?这根本就不是我们的战争。”一名身穿灰色套装的beta女性紧接着跟上,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她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危渊:“说个不好听的,我们现在甚至连自己的神谕者都不在自己的大区本土,为什么还要参与这场神谕者之间的斗争?” 是的,Conquest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要的,其实就是将一切不服从新规则的旧神谕者都消除掉。至于服从他之后会发生什么,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我们的神谕者,你们还记得,我们的神谕者在他第一天就职的嘉年华上遭遇了什么吗?”骆枭岚的声音极其低沉,一股明显的怒气正在爆炸的边缘徘徊,“事到如今你们要是还以为这只是一场神谕者之间的争斗,那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辞职回家养猪吧。现在国会区的那个人想要建立的和之前独裁专政的旧迦勒有什么区别?你们真以为现在这个局面还有独善其身可言吗?” 一个被打得半城焦土的十区,一个身体被掏空的九区,还有一个被敌占区隔绝在东南角落还在内讧的六区。危渊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有点好笑。 就算不提带领九区叛军占领国会区的C,现在他这边三个老弱病残大区,现在要面对的是掌握全国暗网的五区,金融中心二区,科研中心八区,还有一个在西北冰原按兵不动的七区。在这一场几乎席卷了整个迦勒共和国的纷争之中,他们的三打五,完全就是个笑话。 这场战争的唯一胜算恐怕就是神降下大洪水,让所有人同归于尽了。 “六区保不住了。” 身后的争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窗边突然开口的背影,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大人,我们可以——” 骆枭岚不愿意放弃的辨白被危渊打断了,他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失去了对声带的操控,一时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六区保不住了,但是,不是今天。” 危渊终于将凝滞的目光从楼下的苍翠移开,转回了室内。他逆光而站,整个人在外界的qiáng光照she之下成了一个模糊的黑影,谁也看不清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C所发起的全国公投原定是公布消息后的一个月后截止,现在来说也就是二十六天之后。作为六区的神谕者,他对于本大区的公投结果有极大的决定权,他完全可以现在就表明拒绝的态度,将六区拉入S这边的阵营。 可是这样的事,他不想做。 这个完全建立在旅游业上的沿海大区他仅仅待了不到一个月,抛开嘉年华的那次刺杀不谈,这个大区对他而言几乎就是陌生的人,无论是人民还是它的权力体系。同理,他对于这个大区来说也是个陌生人,自从七十战争爆发他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也完全没有去管理这个大区的事务。在某方面而言,就正如那个beta女性所说,这并不是六区人民的战争。 “我知道六区在军事方面完全无法抵御任何一个大区,而且现在它被国会区、二区和八区完全阻隔在了正面战场之外,孤立无援。”危渊缓缓朝着前方走去,声音平稳而坚定。 “只要国会区方面愿意,六区在一夜之间就会被攻陷,而我在四万千米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事实上就算自己在六区本土同样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危渊眨了眨眼。 骆枭岚看着他,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自己止住了。 “26天之后是公投截止之日,在这一天之前,我依旧是你们的神谕者,而六区也依旧只属于我一个人。”危渊在小型会议桌面前站定,不包含任何感情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一字一字地说出后面的四个字,“绝不投降。” 房间陷入了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思考着自己的计较,而这些内心活动全部都被危渊尽收眼底。有人担心,有人敢怒不敢言,还有人在想着自己与国会区那边私底下谈好的条件最终会何去何从。 “那么26天之后呢,会怎样?” 最终却是骆枭岚打破了这幕名为心怀鬼胎的哑剧。他抬起头,直视着危渊。 “假如26天之后局面还和现在一样,我会放手。”危渊平静地回视,面不改色。 骆枭岚看着他,良久都没有说话。他知道危渊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轻易做出决定的人,对方敢这样讲,一定是已经有他自己的计划了。可是他害怕,他不知道危渊究竟在这26天里有怎样的打算,更不知道对方的计划究竟有几分把握。 他几乎将自己的这辈子都花在了六区上,实在是无法承受失去自己故乡的风险,更不能接受六区最终落入大祭司的敌人之手这种结局。 “我们遵从您的命令,神谕者大人。”为首的中年男人向危渊低头示意。 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其实也并不急于做决定,今天的到访只是为了得到危渊的一个态度罢了。既然危渊决定先缓兵并承诺不qiáng行将六区卷入这场世界大战,那么这26天,他们还是等得起的。 危渊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等着这些从六区来的人陆续离场。 最后只剩下了骆枭岚还留在房间里,他送走了其他人,站在房间的门口。 “我知道,你一直都以大祭司的理念为原则治理六区。现在C那边差不多是在公然朝十区宣战,我投降了你都不一定会投。” 危渊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 “所以在这26天里,您打算做些什么呢?”骆枭岚关上门,也回到寒酸的会议桌边拉了一个椅子坐下。 “你觉得,六区为什么打不过那几个大区?”危渊靠在椅子上,揉了揉腰。最近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站久了就会腰疼,难受的很。 骆枭岚想了想:“首先是军事实力上难以逾越的鸿沟......” 一直以来六区都是一副只关注旅游业的样子,与其他大区的政治纷争并不多,就像是一个笑眯眯卖汽水给那些打架斗殴者的路边小贩。当然这也导致了六区在共和国所有大区中的地位靠后。 “其次,是神谕者实力上不知道该怎么逾越的鸿沟。” 就在骆枭岚认真地想分析第二点时,危渊开口打断了这次严肃的军事分析讲座。骆枭岚则是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不不不,这并不是您的问题。” “你要是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和我还真的有关。”危渊摇了摇头,“Fiona可以制造饥荒,这就是她扼住全国粮食经济链条咽喉的重要筹码,二区qiáng大的经济实力与这一点脱不了gān系。八区科研技术始终都将其他大区甩了半条街,这也离不开Plague数十年来的重点开发。五区就不用说了,Lust所拥有的毒品帝国和暗网足以让其他大区退避三舍。” “可是我,我能做什么?”危渊摊了摊手,看着骆枭岚。 “您这么说是不公平的。”骆枭岚微微皱眉,“Fiona执政近半个世纪,Plaugue更久,而Lust手中的黑色帝国也并不是她开创的。他们现在所拥有的成就都是数十年建设的结果,您出世才不过一年,这样的比较并不合理。” “是啊,可是现在,我没时间慢慢扎根了。”危渊垂下眼,看着有些斑驳的木漆桌面,“我需要一点能够加速的东西。” 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里呢?假如自己能够直接入侵C的大脑,指挥他饮弹自尽的话,一切问题几乎就会迎刃而解了。哪怕只是大规模地操控普通人类的意识,也会是一个不错的筹码。 骆枭岚想了想,还是不明白危渊究竟想gān什么。能够加速的东西?或许这世上有神谕者培优速成班吗? “我的jīng神能力会随着意识的失控而增qiáng,假如它大到一定的程度,或许对于这场战争会是一个巨大的制衡点。” 危渊直起身子,将双手放在桌面上紧紧jiāo握着,眼睛却没有直视对方疑惑的目光。 “我需要,一点......能让我意识发散的东西。” 骆枭岚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对方究竟在暗示什么。能让人神志不清的东西,没有什么比致幻剂更加合适了。 “不行,这绝对不行......”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疯了,但是——”危渊的话说到一半就被骆枭岚打断了。 “撇开这个计划的成功机率不说,您知道毒品这种东西有多难戒掉吗?而且这完全是不可控制的,一旦您出了什么差错,或是无法戒除......”骆枭岚一脸不可置信,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这个想法简直是疯了。 “我只是需要一点尝试的机会,没有时间了。” 危渊知道自己现在提出的要求和疯了没什么两样,但是现在的形势根本都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选择。这样疯狂的举动确实存在着很大的风险,但是它可能给予的回报更让危渊无法忽视。 “我也并没有打算马上就实施这个想法,只是带在身边而已,不到万不得已——” 危渊的话语声戛然而止,骆枭岚则是依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直到大约半分钟过后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危渊重新靠回了椅子背,像个被扎了一针的气球,慢慢地扁了下去。 S拧开了门把手走了进来,看了看房间里气氛怪异的两个人。 “亲爱的,会议开完了的话我们去吃饭吧,差不多到时间了。” 骆枭岚很有眼力见地收拾了下自己的公文包,意味深长地看了泄气的危渊一眼:“那我先走了,具体的决策您一定要慎重考虑。” “好......”危渊不得不实施战略性妥协,忽然很庆幸S不会读心。 自己的这个想法绝对不能让S知道。 “谈得怎么样了?”S揽住危渊的腰,将这个软绵绵的皮球拖到一家最近才修缮好的餐厅。这家餐馆在被导弹碎片炸毁左半边之前有着让危渊格外中意的青椒炒肉丝,现在它好不容易重建完毕了,自然不能被放过。 “能拖就拖吧,还有二十来天呢。给他们打了个白条,好歹能消停一段时间。”危渊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了。 老板很是热情地亲自送上了新做的菜单,站在一边等待着下单。现在十区的网络十分不稳定,大部分资源都被供给到了军用方面,民用网络波动还是很大,在线自助点菜也泡汤了,一切又暂时回到几十年前的人工时代。 “谢谢,要一份青椒炒肉,多给辣椒。”危渊接过菜单,又点了一份豆腐汤,就把菜单转jiāo给了S。 “今天的特色羊排很不错,两位大人要不要尝尝?”老板站在桌边为他们推荐今日的特色菜。 “不用了,他一餐只吃一种肉。”S头也没抬地说到,自己又点了几个菜就将菜单jiāo给了老板。 危渊笑了笑,对方还记得自己这种奇怪的习惯。 老板确认了一边菜品后就离开了,将菜单jiāo给了自己那个正在充当临时服务生的小儿子。 改天还得和骆枭岚再争取一下,就现在这个情况,自己想要搞到那货实在是太困难了,危渊看了一眼趁着等菜间隙审阅公文的S。虽然这段时间S一直在处理九区的残局,前天还短暂地回去了一趟,但是自己无论做什么对方似乎都能以一种可怕的准确度和同步性知晓,危渊甚至怀疑S是不是给自己植入了什么奇怪的追踪芯片。 随便把一个五区人拎起来抖一抖都能掉出几包海洛/因,这句常被用于拿五区开涮的笑话突然出现在了危渊的脑海里。 我也想把自己拎起来抖一抖啊,危渊的危几乎都要变成萎掉的萎了。 “你怎么了?”S敏锐地察觉到了危渊情绪的不对劲,放下了手中的公文看向扑在桌上的危渊。 “我没事,就是,事情太多有点烦。”危渊现今扯谎的功力见长,信手拈来一个就丢给了对方。 “六区的事确实棘手。”S相信了这个借口,“你也不要急,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危渊换了一只手撑头,叹了口气:“我知道......就是压力比较大,可能需要点什么方式放松一下。”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保证自己说出这种话时声音不抖、脸色不变的,夭寿。 S骤然抬眼看进危渊的双眸,过了几秒才敢确认对方所暗示的意思和自己想的一样。自从那一次发情期过后危渊就再没让他碰过,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脱。考虑到发情期中危渊所出现的异象,他一直也就这样忍着。 危渊被他炽热的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慌,不知道为什么就提了一下这事对方就立马电量爆满了,不是上个星期才有过的吗?虽然平时S有暗示过自己,但是他每次一想到那次身体失去控制的羞耻感就瞬间被吓跑了。 而且真的有点疼,他很讨厌给自己带来疼痛的事情。 “先吃饭吧。” 青椒炒肉丝很适时地被端了上来,打破了这一桌诡异的沉默。危渊很是主动地拿过了筷子开始埋头吃肉,没过一会儿就被肉丝的美味转移了注意力。豆腐肉片汤鲜香无比,滑嫩的白豆腐块切地整整齐齐,咬上一口,却满是肉片的香味。 而S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这种时候的他吃什么都味如嚼蜡,大型食不知味现场。他就这么神情呆滞地吃完了午饭,与危渊道别之后回到了中央大楼开了一下午会,其间几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这可能是他这一生中最漫长的一个下午了。 终于,太阳在S的死亡凝视下不屈地落山了。 “不准开灯!” “不准看我!” “你要是再弄疼我了我就把你脖子咬掉!” 拉上窗帘后的无边黑暗中时不时就传来危渊的呵斥,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此起彼伏,两个来自不同身体的呼吸声也愈发清晰。 “我的老亲娘唉,就你这样的对方还不萎,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那个声音实在是看不下去危渊反人类的表现了,直接在脑袋里开了嘲讽。 怎么会有这种人?真是见了鬼了。 S听出了危渊呵斥中的色厉内荏,笑容被完美地掩盖在黑暗之中。身下的人就像一只因为慌乱害怕而手足无措的幼年猫科动物,只能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进行苍白无力的恐吓。 “好。”S笑着吻上了危渊因紧张而绷直的脖颈,右手则摸上了这只小猫的尾巴,轻轻地安抚着。 啊,要命了。 为了革命事业,为了六区人民的自由,为了战争的胜利,为了......这家伙的肌肉摸起来真不错,腰也不错...... 危渊同志为了自己的革命事业老实了两个多小时,任劳任怨,即使腰都是开始酸了也没有发出任何怨言,顶多哼哼了两声,到最后实在体力透支了,哼哼也没力气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原本打算gān什么的? 到了最后终于结束的时候,这位献身于开发技能的革命斗士满脑子浆糊,完全想不起自己做这一切其实是为了模仿上一次能力开拓的经验,寻找jīng神突破的方法。 “感觉怎么样?”S赖在危渊的身上不肯离开分寸,这样乖巧的危渊可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 危渊摇摇头,太累了,这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双方体力的差距有多么巨大。这简直就是在为难他这个提个西瓜爬五楼都要大喘气的菜jī,即使大部分时间他都只负责躺着就好。 “我要睡觉了,别吵我。” 作者有话要说:S:这人怎么裤子都没提上就不认人了...... 鸽王作者:说是周一更,就一定周一更 ☆、泥销骨II 危渊骤然从梦中醒来,周围一片黑暗。身边的S还处于熟睡状态,整个人还是像一只捍卫领土的雄狮一样将危渊紧紧地抱在怀里。 原本以为能够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危渊有点失望,明明昨晚这么累了,现在大半夜地突然醒了,在睡眠上可以说是血亏了。他轻轻地翻了个身,小心翼翼地抱住沉睡的S,对方正处于深度睡眠状态,应该不容易被惊醒。 啊,腰好酸。 危渊皱皱眉,感到肌肉的酸痛,忍住了一句脏话。在躺了几十秒之后他不得不直视自己想喝水的事实需求,这个时候危渊就感到了自己能力的局限性,为什么只能操纵jīng神呢?要是能控制东西该多好...... 窗外路灯的微光透过chuáng帘朦胧地渗透了进来,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连四点都没到,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S有规律的呼吸声在凌晨的空气中缓缓起伏。 危渊轻轻地将S的手臂扒开,做贼似的溜下了chuáng,还没走到第一步就差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见了鬼了,他面露怨念地回头瞪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始作俑者。自己付了出这样大的努力,到最后什么都得到了,唯独除了那该死的jīng神扩展。 或许是因为不在发情期的缘故,危渊一边蹒跚前行一边思索着。 房门打开,客厅的灯以暖光模式亮着,一感应到危渊的出现就全部缓缓转变成模拟自然光的照明模式,要不是窗外一片漆黑,他几乎就要以为现在已经是白天了。自从危渊住进来之后这间套房晚上的灯就几乎从未熄灭过,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被迫害妄想症已经到了一种神经质的地步了,无法忍受黑暗,不敢踏足没有照明的地方。 危渊走到客厅角落的冰箱前,一打开冷藏室的门就冒出了一股淡淡的清凉白雾。 他不光不喜欢多喝热水,还喜欢喝冰的。 冰镇好的纯净水触手冰凉,摸起来都很解渴的样子。危渊随手拿出一瓶,正准备关上冰箱门的时候余光却无意之中撇到了最上面一层的几瓶酒,红白啤应有尽有。 “......” 猴力蟹,我怎么就没想到喝酒呢?危渊扣在门上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露出了迷之表情。虽然他自己从未有机会喝醉过,但是烂醉如泥和神志不清这两个词的关系已经算是一种尝试了,为什么就偏偏没想到喝醉呢。 这几瓶酒的出现宛如当头棒喝,打醒了意欲走上歧途的危渊。他看了一眼虚掩着的卧室房门,又回头看一了眼摆放工整的几瓶酒,冰箱的门依旧开着,冷气外露。 当你在凝视烈酒的时候,烈酒也在凝视你。 “我只是想喝点酒,不要担心我。” 危渊思考再三,最后在便利贴上整整齐齐地写下了这么一句话,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卧室房门前将它贴在了门上。 择日不如撞日,趁着S在家,明天又没什么事情要处理,正好把这个实验给做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把今晚亏的加长懒觉给补回来。危渊觉得这个决定极其地合理而科学,遂仔细比对了一下几瓶酒的度数。出于不想喝太多水而肚子胀的担心,危渊最终确定了度数最高的白酒。 然而他才刚喝了一口就立马表情崩塌了。 什么玩意儿......危渊努力地将那一小口咽了下去,被这酒奇特的味道怼得满脸无奈,明明闻起来很香的。硬着头皮喝了几口后,危渊隐约领悟到了这种酒的美妙之处,虽然表情和味觉还是十分抗拒,但至少初步打消了放弃的念头。 不就是一瓶酒吗。 大概是觉得一个人坐在这里对着酒gān喝很不讲究,危渊打开了电视,调成静音模式。坐着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妥,他又起身去把冰箱里的剩下的晚饭炒肉放进了微波炉,之前是谁跟他说空腹喝酒伤身体来着...... 下酒菜有了,电视剧有了,二锅头也有了。危渊看了一眼白酒瓶的余量,翻了个白眼,自我催眠手里其实是瓶雪碧,就这么开始了这场醉酒之旅。 吃两口肉,喝一小口酒,看着沙雕深夜节目无声地笑一会儿,凌晨四点的客厅真是别具风味。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会成为......醉鬼......头好晕...... 危渊不知不觉已经瘫在了沙发上,手中的酒瓶其实已经完全见底了,却还是被紧紧地抓在他的手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在发热,就好像被燃烧的乙醇在自己血液中奔腾一般,心脏跳动的声音极为巨大,直接从血管传递到了他的大脑中。 就好像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在疯狂地搏动,真是疯了。 他看着自己拿着酒瓶的手缓缓举起,机械性地将瓶口送到了自己的嘴边,然而什么也没有被倒出来。他的大脑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发出过这个动作的指令,于是对这一奇怪现象产生了困惑,直接凝滞在原地了。 电视上的沙雕喜剧还在无声地继续,他能看清每一个画面,却无法理解其中的人物究竟在说什么。舌头已经麻了,胃里也在不停地涌出一股灼热的感觉,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喝的究竟是酒还是汽油和打火机。 好像有什么事情还没gān...... 危渊缓缓地闭了闭眼,努力想要理清早已成了一团浆糊的大脑,却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经迟缓到了一种几近凝滞的速度了。他能感受到卧室里S的jīng神波动,能感受到这栋居民楼中所有人的呼吸和梦境,头顶夜行的飞鸟振翅掠过,一个街区外的中央大楼里还有人彻夜未眠地制定对策。他甚至能通过那个人的手感受到桌上纸张独有的触感,通过那不知名鸟类的双眼俯视这片城市,感受到夜风呼啸的冰冷和清新。 他就像一张不断缓慢扩散的纱网,盖住了这座战火刚熄的城市。以他为中心,周围所有的生命与灵魂都无一例外地被纳入了这张网络之中,就像溪流汇入小河,这些小亮点正在一点一点地被联通。 他感受到了一切,却一时想不起来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喝酒伤身,年轻人。” 一个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这是一个突然出现的新亮点,危渊下意识地挪了挪凝滞在地上的目光,那张看不见的网络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无声扩张,缓慢地鉴别这个新点的身份。 Camellia...... 危渊的目光不过挪动了十几厘米就已经无法再继续向前了,这一切都太过于让人jīng疲力尽了。在得知这是Camellia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能想到这个法子,也真是尽力了。”Camellia的声音靠近了许多,似乎是坐在了沙发上,就在危渊的左侧,“明天起来会头痛的。”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危渊眨了眨眼,心里迷糊地叹了口气。 “我猜你这样做不光是想寻找能力突破的方法,还有一部分,是想要再次找到我吧?”Camellia的声音再次响起。 危渊迟缓地点点头,心里想着这居然也能被对方发现。而自己的脑子似乎有回光返照似的运转了起来,他回想起了那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以及事后对Erthia疑点的不解,想要开口询问却还是难以发出声音。 “我愿意告诉你关于我和Eve的一切,但你得听听我的条件。”Camellia缓缓地说着,声音和之前危渊在幻境里所记得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种时候谈条件不是在占醉鬼便宜吗,危渊腹诽着。可是对方接下来说出口的条件却让他好不容易运转起来的大脑又凝滞了。 “我要Eve彻底退出这场战争。” 危渊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瘫在那里,眨了眨眼,一下子没有理解对方的意思。让七区的神谕者退出这场战争,这是在说什么。 “我想要的只是你能带着我去七区一趟,让Eve放弃与国会区的结盟和对十区的针对,彻底封锁七区。”Camellia慢慢地和危渊解释。 “都快过去半个世纪了,我一直被困在地表之下,几乎与这片大地融为一体。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也没有人能与我建立联系,即使是Eve。” “直到那一次,我终于,遇到了你。” 她的声音向后倒去,似乎是靠在了沙发上:“你无法想象我当时有多激动,四十多年了,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建立联系的活人。” 危渊缓缓地眨了眨眼,努力地消化着对方话语中包含的信息,一堆铺天盖地的问题涌上大脑,挤得他完全没有能力理清思绪。 “为什么,要让她退出战争?” 就在危渊深陷思考漩涡之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就像是直接从自己大脑发出来的一样。明明自己的嘴巴和声带都还处于失联状态,这个声音又是怎么出现的? 没等他想清楚,Camellia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我在地下呆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不能算是个人类了。” 她拥有了一种全新的感知方式,不再奔跑,而是游弋;血液不再流动,取而代之的是地层深处流淌的岩浆。地质运动发生时,她能感受到一种和曾经拉伸筋骨一样的舒畅感,深埋在地底的一切,都以一种人类无法想象的方式传输至她那里。泥土即是她的血肉,岩石则是她的筋骨。 她即是大地。 “埋在地下的尸骨,你绝对无法想象究竟有多少。这么多年,我和无尽的死亡和黑暗为伴,听到了许多灵魂消散前的呢喃。我虽然不能上升到地表之上,但是却一直以这样的方式获取着地上世界的信息。” “那你现在怎么上......”危渊终于成功地转过了头,看向Camellia声音传来的地方。 她真的就这样坐在自己的旁边,身上还穿着那件被活埋时带着的复古长裙,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肩上。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危渊,原本要抬杠的危渊也就这样被无声地打断了抬起来的动作。 “因为你啊。”Camellia微微侧头对着他笑了笑,但很快又回到了正题上,“我一直都知道这些年来Eve在gān什么,也知道现在迦勒究竟是个什么局势,那些沉寂在地底的灵魂一直喋喋不休。” “我无法告诉你我所听到的事情。但是有一点我能确定,Eve要是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成为Conquest的一枚弃子。” 七区对于C那边来说,就像是危渊的六区一样,被远远地隔离在敌占区的西北后方。而七区本身就并不发达,除了Erthia的能力之外几乎在战争中一无是处。一旦出现了什么变故,C第一个选择抛弃的,一定是七区。 危渊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都忘记了要眨。 “我知道这是我们的初次见面,你会有一定的疑虑。”Camellia同样平静地回视,“但只要你能帮我劝退Eve,在很大程度上你们这边会减少一个很大的对手,有利而无害不是吗?” 这是危渊不得不承认的一点。 “只要你愿意帮我,我承诺,Eve绝不会再插手这件事。而在必要的时候,我会帮你一次。”Camellia直视着危渊的双眼,抛出了自己的报酬。 “她要是不听你的,怎么办?”危渊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而Camellia却笑了起来:“她怎么会不听我的。再说了,真正操控大地的是我,她负责发号施令而已。” 信息量过大,大脑自爆预警。 危渊的脑袋没有预兆地疼了起来,像是被人放了一个烧红的烙铁在里面,疼得他视线都模糊了起来。他努力抬起手给自己揉了揉,但似乎并没有好转。 “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危渊艰难地从识海里拼出这几个字。 确实,现在他需要分析权衡的方面实在是太多了,人物关系,利益风险。这样的决策所牵涉到的东西都具有太多的可能性,在这样醉酒的状况下,做决定是最不应景的事。 “没事,我从来不占醉鬼的便宜。”Camellia轻巧地勾了勾嘴角,伸手抚上了危渊的额头,“等你睡一觉,好好想想,再做决定也不迟。” “嗯......”危渊撑着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Camellia安静地坐在旁边,似乎是看了危渊一阵子,过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你刚刚想知道,我为什么现在可以上来了。我说是因为你,其实是真的。” “我确实一直在与你说话,我也在你的周围。但其实我并没有真正地上升到地表之外,也没有出现在你面前。你所看到的,也并不是我真正的样子。” 她从沙发上缓缓地站了起来,立在了危渊的身前,而视线模糊的危渊此时只能看见她那宽大的裙摆。 “我早就与大地融为一体,也早已没有了人类的样子。你所看见的一切画面和动作,不过是你基于对我回忆的想象而已。” 危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但眼前的画面却变得更差了,那片被裙撑撑起的裙摆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开始出现了奇怪的闪烁。 “而你只要一被点醒,这些幻像,就会消失。” 危渊眉头蹙起,qiáng撑着不适抬起了头。 客厅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泥销骨III 有人在哭。 危渊循着压抑的哭声走过去,却发现那饱含着悲伤和绝望的呜咽来自一扇jīng美的大门之后,仿佛是大教堂里的一个大殿。 为什么会有人在十区的教堂里哭泣呢? 那哭声并不大,可是怎么听怎么有一种比嚎啕大哭更加撕心裂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失去了自己的一切那样绝望,让危渊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大殿半掩的木雕门,却看见一个身穿白袍的白发男子正跪在那尊巨大神像之前,身体蜷缩在一起,不住地颤抖着,身边还散落着一些类似档案的东西,一片láng藉。 居然是Oracle。 “大祭司先生,您还好吗?” 危渊几乎从没见过大祭司有什么过大的情绪波动,更别提这种接近崩溃的哭泣了。这让他简直无法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慌了起来。 Oracle的呜咽并没有因为危渊的突然出现而停止,他只是慢慢地抬起身子,仰起头,似乎在看那座宏伟洁白的神像。危渊顺着他的目光也向上大量了一下神像,什么也没看出来,它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染纤尘,沉寂而肃穆。 没等危渊看出个所以然来,Oracle忽然缓缓地转过身来,这时危渊才真正看清对方现在的脸。 他还在流着眼泪,可是此时那些泪水却全部是猩红的鲜血,自两个空dòngdòng的眼眶不断流出,满脸都是血。这恐怖的场景让危渊差点下意识地惊呼了起来,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身体开始下意识地后退。 Oracle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移动,表情依旧无比悲戚,嘴巴的开合却似乎表示着他想说点什么。可是他一张开嘴,就有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最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猩红的血污已然浸湿了那件洁白的长袍,地上也全部是流淌的血液, 危渊完全被这个恐怖的情况吓得不知所措,只能先大声呼喊其他人来施救。可是在他拼尽全力喊了几嗓子之后却发现似乎根本没有人听到他的呼喊,十区的人全部都人间蒸发了一般,一个人影都没有。 “Oracle我该怎么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走投无路的危渊只好努力克服自己的恐惧先冲到大祭司的身前,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止血的工具,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Oracle却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挣扎着向危渊捅了过去。 “救——” 危渊猛地睁开眼睛,明亮的光线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有一瞬间他以为那把刀就这样插进了自己的心脏。而他的身体还在不住地颤抖着,因为过度的惊吓而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了?做噩梦了?” 守在一边的S立马靠了过来,将手抚上危渊的脸颊慢慢安抚着。刚刚他就注意到了危渊似乎睡的不太安稳,眼球转动的频率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表情也十分不对劲。 危渊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大口地呼吸着,过了好几秒才从这种凝滞状态中脱身,虽然身体还在因为残留的惊惧而微微颤抖,可是至少已经可以初步地jiāo流了。 “做了个噩梦......” 太真实了。可是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危渊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梦到大祭司在十区的教堂大殿中跪着哭泣,而且最终画面还是那样的血腥。 S原本守在chuáng边准备好好教育这个背着自己胡乱喝酒的小疯子,现在这个情况让他实在是说不出重话,只好暂时对教育对象进行死亡凝视。 “现在没事了,我陪着你呢。”S吻了吻危渊的前额,“但是你还是要跟我说清楚,你昨晚为什么突然喝了那么多的酒?” S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空无一人,房间里也没有危渊的身影。原本应该躺着危渊的那一块chuáng铺完全是冰凉的,可见那个小疯子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了。他立马起身下chuáng去找人,在打开房门发现那张便利贴的同时,他看见了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危渊。 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想把这个不照顾自己身体的瓜皮少年提起来狠狠地教育一顿,但是最终S还是忍气吞声地把危渊轻轻地抱回了chuáng上,给Oracle报备了之后就一直留在房间里等着危渊醒来。 危渊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怎么跟S解释,脑子闷疼闷疼的。 “就不该在你求我停下来的时候迁就你,看来体力消耗的不够啊,还有力气大半夜不睡觉爬起来喝酒。”S居高临下地看着表情迷幻的危渊,语气冰冷,充满着威胁的意味。 “不是......”危渊因宿醉产生了点语言障碍,半天没表达出自己想说的事,“我也不想醒来的......” “下次再这样胡来,我可以保证你第二天连chuáng都下不来。”S跨坐在危渊的身上,俯下身紧紧地盯着对方的双眼。这个小疯子不能宠久了,要是自己没有时不时警告一下,他简直能踩着风火轮上天。 “我知道了......” 失去还嘴能力的危渊只好暂时认怂。他知道S现在对自己的行为还是十分不满的,而且这确实是自己理亏了,搞出这种幺蛾子。 “我昨天见到了Camellia......”危渊在S近距离死亡凝视的yín威之下只好慌乱地找出证据,证明自己昨天烂醉如泥其实是有价值的。他将昨天的事情全部给S讲述了一遍,而S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在考虑他话中的信息。 等到危渊全部说完了,S沉吟片刻,从他的身上翻了下来坐在一边。 “你的意思是,你故意喝醉是为了测试自己的jīng神力?”S看向他。 “对啊。”危渊实在是不想从chuáng上坐起来,于是就翻了个身,面对着S这边。 “那你昨天主动提出要做,也是为了做测试?”S的声调上扬,声音也略微抬高。 这下危渊被瞬间怼住了。他能听出对方语气中的警告和不满,这个问题可以说是一道送命题了,一个回答不好就难办了。虽然平时S永远都是哄着他,但是那也是基于危渊自己没有原则性错误的条件之上,现在这个情况,难说。 “也不完全是......我......” 花言巧语危渊说不来,只能艰难地美化一下事实。但是S一副抓住危渊错处不放的样子,把危渊埋在被子里的鸵鸟头揪了出来,顺手一把掀走了被子,让以被子为掩体的危渊无处可藏。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危渊慌乱的解释着,可是对方像是拒绝接听一般,直接就压了上来,一时间让他完全无法动弹。 “那你昨天是和我做的时候没有成功,才选择去喝酒的?”S将危渊的脸一把抓住,bī迫着这个眼神到处飘的心虚贼直视自己的目光 “......” 这话我没法接,危渊快要哭了。 “这次我不会停下了,不管你怎么哭着求我。” S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直接就把危渊身上松散的睡袍扯了开来,昨夜留下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尽,看起来无比地艳丽。 凉了,危渊死鱼一般地放弃了抵抗,任由S的手一点点地带走自己身上的布料,四处揉捏着。 “这么听话?”S挑眉看向以手捂脸的少年。自己不过是想吓唬一下他,他知道危渊现在的宿醉身体还十分的不适,而且昨晚的时候对方的肌肉似乎就出现了轻微的拉伤,这个时候确实不适合。 危渊混沌的大脑难得地捕捉到了一丝希望。 “不是,S,我要去七区一趟。” 他抓住时机将自己想说的从嘴里丢了出来,但是人类表达出来的永远都和自己真正想的有一定差别。危渊想徐徐图之,以一种易于接收的方式慢慢讲给S听,但是这一急他就直接一句话结束了一切后面的补充语。 S顿住了,保持着刚刚的动作看着他。 危渊在心里对自己翻了个白眼,埋怨自己的表达能力简直是每况愈下。 “现在这个局面,我没办法顾及六区也没办法上场作战,你总得让我gān点什么吧。”危渊放软了语气,有些心虚地看着一言不发的S。 “你好好呆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支援了。”S吻上他,缓慢地不断深入。 危渊难得温顺地接受着这个吻,心里却越来越乱。他还记得Camellia给自己开的条件,让Erthia退出这次闹剧,这样既可以让自己这边少一个心腹大患,又可以得到Camellia的援助券一张。但是如今的S被十区的事务缠身,连他自己分裂的九区都没有机会回去清理,又怎么能和自己一起前往七区实行这项虚无缥缈的jiāo易呢。 或许这就是这次毫无胜算的三打五的转折点,只要Erthia退场,就是三打四了,好歹胜算多了一成。 这种时候,哪怕一点希望他都必须抓住。 “好吧。”S毫无预兆地停下了,他抬起眼深深地凝视进危渊的双眼,“我支持你所做的决定。” 危渊被对方突然妥协的态度弄得一时有些懵,过了几秒才确定S这并不是在说气话。对方是真的决定了尊重他的选择的。 这下子倒是让危渊有点愧疚了。 “我会尽快回来的,也会注意安全的,Camellia也会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他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捧住S的脸,飞快地亲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不需要我派人和你一起吗?”S看着危渊,对方就像是一个吃到心仪糖果的小孩子,不禁也笑了起来。 “都行啊,你可以让陆飞星和我一起去。” S闻言却沉思了一会儿,随即摇摇头:“不行。” 因为陆飞星是个alpha。危渊在捕捉到这一信息的时候几乎就要翻白眼了,而S甚至开始在脑袋里搜索合适的beta人选。 “安狗蛋,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危渊瞪了还在思索中的S一眼。 这一声安狗蛋十分有效,直接让S从脑部搜索引擎中退了出来,敢怒不敢言地看了危渊一眼,却只能无奈地辩解自己并不是怀疑危渊。 “具体的行程明天再安排吧。”危渊看在安狗蛋刚刚也放过自己的份上,暂时没有就这一点对S展开批斗,“对了,现在几点了?” 卧室里的光线晦暗不明,这一觉睡得危渊完全丧失了时间观念。由于他一直都像一只咸鱼一样瘫在chuáng上,墙上的挂钟也被S的身影挡住了,他只能靠着直觉猜测现在是第二天的下午。 “快要到晚饭的时间了。”S走下了chuáng,帮危渊将外套拿了过来。 真是幸福的人生啊,一觉醒来就直接可以吃饭了。危渊满足地穿上外套,顶着宿醉后经典的头疼下了chuáng,被S搀扶着走出卧室。 一切的噩梦都被暂时遗忘在了这个昏暗的卧室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一次薛定谔的更新起因竟是作者电子竞技去了... ☆、泥销骨IV “我都清理好了。” 危渊站在居民房的楼下,背着一个大大的登山包,其余的行李都在陆飞星拉着的大行李箱里。 夏天似乎终于决定要面对季节轮替轮到自己的现实,慢慢地从街头梧桐的枝丫间繁盛起来。十区已经持续了这样的好天气紧半个月了,气温也始终维持在最宜人的区间里。 S站在车边,看着危渊,没有说话。大祭司也站在一边,为危渊送行。 “您的外jiāo使者会尽早归来的,国王陛下。” 危渊看着他这个样子就无奈,末了还是得安慰一下这个像是要被远行主人抛弃的大láng狗。 “我也不想走的,每次我们一分开就得出大事,我――”突然想到这句话简直是个死亡Flag的危渊立马住了嘴,“你别担心我。” 虽然自己嘴上说着不让别人担心自己,但其实危渊心里已经慌的一匹了。七区向来都是迦勒最封闭的一个地区,如今还属于敌方的阵营,刚刚才与十区停战,现在自己单枪匹马地深入敌方老窝,极富神风敢死队的jīng神。 “我已经和七区jiāo涉过了,Erthia应该不会为难危渊。”站在一边的大祭司将手里的弓箭jiāo给危渊,“把它物归原主吧。” 危渊伸手去接,却在握住那把青黑色的古老长弓的时候猛地被一股如电流一般的东西刺激了一下。 “怎么了?”S看到了刚刚危渊右手的不正常颤抖出言问道。 “没什么……”危渊也不知道刚刚那一瞬间究竟是什么,摸不着头脑,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好像是手抽筋了一下。” “路上注意身体,一日三餐按时吃。”S摇摇头,危渊身体素质有多差他是知道的,吃饭又挑,胃口又小。 大祭司则是不动声色地看了S一眼,心中有点不解,怎么S变了这么多,这种话不该是那个坏脾气bào躁狂会说的。 “好啦,你也是。我走了。”危渊拿着弓,最终还是坐上了车。 不能再拖了,越久留就越不想走。 后视镜里的世界不停地后退,即使危渊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S的身影上,终究也无法阻止它的消逝。一个人出使敌国,嗯,大概会成为一个不错的老来谈资吧。危渊收回视线想着,假如自己还有机会能够变老的话。 这次的行程将由一辆高速列车作为开始。原本应该是乘坐S安排的私人飞机的,但是危渊现在对飞机已经有了极大的yīn影,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列车,从迦勒城直达七区首府Grey。 整条列车除了他和陆飞星就只有几个乘务人员,列车运行极其平稳,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再加上陆飞星的沉默寡言,这段路程注定只能听到寂静之声。 危渊躺在头等舱的大chuáng上,耳机里单曲循环着一首歌,心里计划着该如何与Erthiajiāo涉。 列车在抵达七十边界线的时候停了下来,七区的安检人员负责进行全方位的搜查。 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拿着扫描棒走进了危渊所在的车厢,而危渊则是安静地坐在chuáng上看着那几个人拿着黑色的仪器扫来扫去,最后甚至扫到了自己的身上。 行吧,危渊撇撇嘴,看着那几条红色的she线在自己身上逛了一圈。 “请您打开您的行李箱。” 其中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危渊行李箱旁,拿着扫描棒敲了敲行李箱。 危渊一时无语:“不是已经扫描过了吗?” “我们只是按规矩办事。”那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危渊。 狗屁的规矩,危渊翻了个白眼,明明共和国的统一规定是只要通过扫描棒的检测就不必再开箱检验,这个人完全是在搞事情。 “这里面是神谕者大人的私人衣物,你无权提出这样的要求。”陆飞星也站在了行李箱的另一边,直视着那个人,不知为何气氛瞬间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其他的安检人员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静地看着这里对峙的三个人,脸上全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无表情。 就为了一个行李箱,危渊几乎无法维持冷静的表情了。那里面全都是自己的贴身衣物,无论是不是安检,要求查看一个omega的私人物品都是一种不合礼数的行为。 尤其是,这个人。即使这几个工作人员中有几个喷过气味隔绝剂,危渊还是能瞬间辨别出来,他是个alpha。 这个大区究竟怎么了?为什么alpha会出现在这样边缘的岗位上。危渊并不赞同那种alpha永远处在就业链顶端的社会构造,但是这确实也太反常了,甚至可以说是资源的错误分配。这个封闭了近半个世纪的大区看来要给自己现有的三观带来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了。 “请不要妨碍公务,大人。”那个高大的男人看了陆飞星一眼,随即转头看向了危渊。 这种无礼的语气加上那样的死人眼睛,看得危渊直接想素质十八连。 还没等危渊说话,站在行李箱边上的陆飞星就直接把箱子往自己身后一推,挡在了那个男人的面前,原本对身外之事都漠不关心的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而那个男人也做出了相对的回应,他不再去看危渊,而是将身体完全转过来面向陆飞星,形成了一种完全对峙的姿势。 就这样要在自己的车厢内打起来吗?危渊翻了个白眼,直接打开了自己的jīng神网络。丝线很快就缠满了那人一身,只要对方有动作,他就能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控制住这个人。 “你们现在到了七区——”那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开始的震动打断了。 似乎是整片大地都开始动摇了起来,车厢内的复古挂灯随着整个列车的晃动而摇曳,几欲坠地。原本放在chuáng头柜的水瓶也掉了下来,顺着地上到处滚。危渊的行李箱由于地板的倾斜而缓缓地向后滑去,最终靠在了车厢的右侧墙板上才停下来。 震动只持续了不过六七秒就归于了平静,留下一室的寂静。 但是危渊明显地注意到了刚刚在发生震动之后那些人原本没有表情的脸居然露出了一种极为明显的恐惧,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不详的预兆一般。 “怎么样,还要搜吗?”危渊耸耸肩,看了一眼那个滑到一边的行李箱。 原本坚持要开箱的男人也看了一眼那个远离他的行李箱,沉默了片刻,最终带着人离开了。陆飞星也跟着出去了,回到他的休息舱。 这场闹剧就这么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落下了帷幕,打架的戏份还没来得及上演就被导演喊了卡。 所有人都离开了车厢危渊才呼了一口气,重新躺回了chuáng上。 在七区遇到地质活动十有八九与Camellia有关,这么看来,自己还真是随时都被山茶大佬罩着的啊。危渊不禁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长弓,若有所思。 “不客气,小老弟。”Camellia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危渊一跳。 大白天的,自己也没喝酒,怎么突然就接通了地底热线了?危渊有点惊讶,忙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最后他的视线还是落回了那把泛着青黑色光泽的古弓。 “别惊讶,我也是才发现,自从你拿到这把弓之后似乎与我的联系就加qiáng了许多。” 在危渊的双耳效应中Camellia的声音是从正底下传来的,就像是大地在开口说话一般,十分神奇。而对方的话让他瞬间联想到当时自己接过长弓时那一霎那的电流,果然不是自己的幻觉吗。 危渊走下chuáng把那把弓从墙上取了下来,重新拿在手中仔细感受着。或许自己的能力可以通过触碰一些特定的联系物品来加qiáng。就像一个街头的灵媒一样? “嗯,我觉得有可能。”Camellia对危渊的这个猜想表示赞同。 等等,我还没说话,为什么对方好像能听到自己的思想一样?危渊猛地意识到这个问题,忽然觉得有点不安,他不禁往下看去,却只能看到仿木的列车地板。 “是的,我可以感应到你的思想,没有人能在大地面前说谎。”Camellia的声音打破了危渊的细思恐极,“别担心,我不会到处说的,毕竟我也只能和你讲话了。” “我的,全部思想吗?”这种自己脑袋被人全部打开的感觉确实不太妙,就算对方唯一能jiāo流的对象是自己也还是会让危渊感到极度的不安。 Camellia表示肯定,但她也知道危渊会对此感到不适,只好慢慢地安慰他。 “我在地下呆了那么多年,已经把地上的事情看遍了,日光之下,再无新事。你不必担心我会泄密,也不必担心我会对你评头论足。因为假如你能换到我的位置上来就会知道,很多事并无是非,只是不同罢了。”她似乎笑了笑,“别担心,我又不是什么刻薄的小贱人,而且在你进行私人活动的时候我会远离你的。” 危渊听着听着突然感觉脸有点烫,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Camellia却大笑起来了:“哎呀小老弟,你怎么这么害羞啊?你们omega真可爱。” 这下子危渊彻底脸红了,被对方看透了自己所想真是...... “我没有......” 不蒸馒头蒸口气的危渊负隅顽抗,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甚至还气急败坏地想到了转移话题的方法,于是询问Camellia这把弓的来历。 “这是Eve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Camellia也很善解人意地转变了话题,虽然她看不见危渊现在的样子,可是通过对方的情绪波动她就知道这个年轻的omega现在已经窘迫到什么地步了。 Camellia在很小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大教堂里的一个小修女,白白净净的,总是穿着整洁的修女服,几乎从头包到脚,只露出一张秀气文静的脸蛋在外面,偶尔跟着大修女一起出来学习采购。 这个小修女真可爱。在她看见Eve的第一眼这句话就浮上了心头。 到了后来,小修女长大了,可以自己出来采购了。而那时的Camellia已经经历了母亲的横死,正式步了自己母亲的后尘,笑着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位客人,笑着来到街头,和其他的名姝一样招揽客人。 阿尔弗雷德的城区规划很不合理,东区的集市位于这条红灯区主gān道的后面,许多需要采购必需品的人们都得经过这条街——当然了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绕道而行。Camellia在街头站着,完全懒得理会过路人打量的眼光。 今天是星期三,她在等待着自己的小修女经过。 原本一开始Eve也像其他人一样选择绕道而行,但是Camellia老是站在前面的街口,不是拿一束花假装拉客去搭讪她,就是装作自己摔了一跤,正倒在对方的面前。后来有一天,Camellia没有再站在前面的街口。而Eve经过时观望了许久都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长裙女孩,在纠结了许久之后,她最终决定自己走进了那条被大修女告诫过要远离的长街。 从此,她的线路就改变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Camellia逃了当天的任务,陪着Eve去了那个她很少踏足的集市。也就是在那一次,她看中了其中一个摊子上挂着的长弓。 “你喜欢狩猎吗?” “不啊,我只是喜欢那把弓。” 摊主看她们俩站在那里看着那把弓就上前来讲了一大堆关于这把弓的故事,把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都扯了出来。那是十二主神之一,是野shòu的保护神也是处/女的保护神,太阳神的孪生姐妹,同时也是少有的处/女神之一。 那看来一定不适合自己了,Camellia挑挑眉在心里嘀咕着,这把破弓一看就是近期造出的,摊主的嘴,骗人的鬼。听罢她便拉着Eve去了别的地方,没有把这个唬人的神话故事放在心上。 但是Eve记下了。 在Eve将弓箭jiāo给她的时候Camellia几乎惊异地说不出话来,但她也没有告诉天真的小修女这把弓的故事其实都是骗人的。 “阿尔忒弥斯是处女的保护神,这把弓更适合留给你不是吗?”她亲了亲对方光洁的脸蛋,有些无奈地笑着。 “狩猎女神保护我,然后我把它送给你,也祈求她为我照看你,这样不是很好吗?”Eve执意要让对方收下自己的礼物。 Camellia看了一眼渐渐暗下去的天色,笑意却无法被弥漫的昏暗所掩盖。 “好,愿狩猎女神保佑我们。” 天边的一轮新月立在云后,沉默地看着这片大地。 作者有话要说:狩猎女神也是月亮女神。 ☆、泥销骨V 列车通过边境线之后便一路无阻地朝着七区的腹地驶去。随着车厢的高速前进,窗外的景色也慢慢地发生了变化,海拔升高之后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冰雪莽原,天空愈发的yīn沉,一点太阳也没有。 看来夏天在十区就止住了脚步。危渊靠在窗边看着列车之外的灰白色出神,原本以为那时Camellia造成的地质活动会对铁轨造成破坏而耽误行程,结果最后没到五分钟列车就顺利再次启动了。那其实并不是地震,而Camellia对大地的jīng确掌握也实在是出乎了危渊的意料。 “别担心Eve那边了,我会帮你的。” 一路上危渊都在焦虑自己这次外jiāo任务是否能成功,毕竟Erthia给他的印象始终都是一个孤僻而神秘的复仇者,而他自己最不擅长的就是和别人打jiāo道。 “你不恨大祭司吗?”危渊拿着弓问到。 “当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我确实曾经迁怒过Oracle。然而在见证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已经想通了,这根本就不能怪他。”Camellia的声音很平静,“而且我也始终在观察着他的所作所为,那是一个很纯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人。Eve该住手了。” 他总是一副平稳而温和的样子,似乎都不曾拥有过人类特有的恶,没有自私,没有极度,没有bào怒,没有yín/欲,也没有懒惰。他完美地躲过了所有的七宗罪,简直可以说是七美德的化身,完美得不像一个真正的生命体。 “但是他的过去——”Camellia的话说到一般就戛然而止了,危渊等了一会儿,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的jīng神链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就像一个没有过去的人。”Camellia的声音最终还是再次响起了。 危渊有些困惑,大祭司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的。每个神谕者都是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人类,而且就他所知道的故事中,没有一个是好结局。那么Oracle呢,他是怎么死去的。 但是Camellia这次没有回应危渊的疑问。 车厢里重新陷入了沉寂。 危渊重新将视线放出了车窗,这才注意到外面不知何时都已经开始飘雪了。铁轨周围的景物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广阔的灰白莽原。山脉起伏蜿蜒,大片大片的寒带针叶林遍布山野,青灰色的雪松被积雪覆盖,只露出隐约的暗色。 七区的冬天,究竟有多长,危渊不禁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七区的夏天只会持续三个月,其余的时间全是冬天。”Camellia似乎没有在意刚刚的沉默,回答了危渊的疑问。 “听说这里会有很漂亮的极光。”危渊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 当太阳风bào刮过这种高磁纬地区的的大气层,就会发生一系列奇妙的反应,高能粒子的剧烈碰撞最终造就了这种绝美而壮观的绚丽景象。 Camellia笑了笑,告诉危渊大概过几天就能看到一次大规模的极光现象。这让危渊不得不肃然起敬,对方可以说是真正地做到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 “我记得你曾经的理想是从事自然地理和天文学方面的研究。”Camellia忽然提到了这件事,危渊也很坦白地点了点头。 “那看来我可以当你的导师了。” 危渊不禁笑了起来,确实山茶大佬现在可以说是这片大陆中对自然地理了解最深刻的一个了。 最终列车驶过了绵延的山脉,广袤的平原和一些大规模的城镇,一路向北,抵达了它的目的地。 下车之前危渊就很有先见之明地接过了陆飞星递过来的大袄子,一出车厢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几乎就把他chuī得背过气去。明明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这里的天气状态却几乎能和五区的十一月有的一比。莫非是这个大陆上各个大区的冬天下班之后全都围在这个西北半岛打麻将了? 突然就很敬佩当初寒冬腊月还能穿着裙子在街上抽烟的Camellia。 “不要太崇拜我,亲爱的。” 不崇拜不行啊,被寒风chuī得浑身难受的危渊叹了口气,结果呼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不由得摇摇头。 几辆黑色的轿车等在出站口,陆飞星陪同危渊坐上了第二辆车,直接就开上了前往中央政府的路。 Grey这个城市名副其实,从郊区到城区,危渊一路看来几乎就只见过灰色系的建筑,偶尔会闪过几片白色的建筑,甚至还有通体乌黑的,让人无法理解这种房子是用来gān什么的。 “Eve的品味确实有待提高。”在地底下看了近半个世纪却无处吐槽的Camellia终于找到了机会发泄心中的郁闷,“一点色彩都没有,怪不得七区自杀率都要破天了。” 颜色对于心理的反应是不可忽视的。这可能是当初的yīn影太大了吧,Erthia一直都没有走出来,危渊想着。 Camellia似乎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她一直不肯离开七区,不走出去,又怎么能走出来呢。” 危渊看了看手里的长弓,大概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可是他也在疑惑为什么同样都是遭遇那样恐怖的折磨,在地上活下去的Eve却始终冻结在了原地呢,最终变成了今天这样一个□□□□的神谕者。 “我曾经也黑化过一段时间,在没有丝毫光明的地底一个人歇斯底里过。当然了,这也造成了那几年七区的地震频发。”她自嘲似的笑了笑。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见证了太多的事,太多的悲欢离合,造化弄人。作为大地的一部分,我就像天空一样,dòng悉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事情。而最终我发现,自己并不是最悲惨的那一个,只不过是万千悲剧中的一员。” “在我的角度来看,这个世界其实是极其复杂的,它有着令我释怀的美,也存在着让我狂怒的罪恶,有些事情我曾经甚至无法定论对错。但现在我大概明白了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不是白,也不是黑,没有光,也没有暗。” 看的多真的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她说。 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确实会变得越发的狭隘,拒绝新事物,拒绝改变,甚至拒绝与自己不同的思想。危渊对于Camellia的观点表示十分赞同。 “所以说,等这一切消停了,你一定要遵循你原本的愿望,云游四海去。” 危渊笑了笑,表示假如有这个机会一定会这么做,等战乱结束了,带上S,满天跑。 可是这场全国性的政治动乱,究竟会以一种怎样的方式结束呢。危渊摩挲着青黑色的长弓,垂眼深思。 当危渊抵达Grey城那栋雄伟的中央政府大楼时已经是下午了,天气依旧yīn沉,根本不像是下午两三点的样子。大楼门口围着一圈记者拿着相机拍照,而危渊则早就带上了陆飞星给的防风口罩,看起来就像是什么明星的现场。本以为走进大楼之后会有暖气之类的,结果危渊跟着七区的接引人走了一路都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室内外温差。 这里究竟走的什么路子?中心行政楼足有近四百米宽,横亘在大路的尽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堵沉默的城墙拦住了前进者的去路。整栋大楼通体灰色,深灰色的地砖一路蔓延上墙直到与浅灰色的天花板相接,看得危渊说不出话来。没有暖气,而且极其通风,危渊走在那条横穿行政楼的走廊大道中差点被穿堂风chuī得飞了起来。 “Eve不喜欢暖气,而且很讨厌室内长期不开窗的臭味……”Camellia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极其单薄。 行吧,危渊叹了口气,只能裹紧大衣继续跟在接引人的身后行走。 穿过行政楼之后危渊才意识到,那栋修的极像城墙的大楼似乎真的就起到了城墙的作用,它如一个大型的屏风,把后面的一栋宏伟宫殿藏在了身后。 这该不会是……危渊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眯起眼去看那座极为特别的深蓝色宫殿。 “是冰做的。”Camellia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等下可能要为难你了。” 用冰砌成的城堡,危渊的心瞬间就凉透了。他之前曾经研究过与冰有关的课题,冰的硬度与温度成反比,温度越低它的硬度就会越高。按照摩氏硬度的标准来说,金刚石为最高级十级,而在零下五十度以下的冰所能达到的硬度最大值甚至可能接近7,这种硬度足以和最硬的花岗岩平起平坐。不考虑这种极端情况,用冰修建宫殿当然是越低温越好,危渊不知道Erthia具体用了什么方法维持这座冰城不化,但是他知道里面的温度绝对和外面不是一个级别的。 危渊灵魂出窍一般地跟着前人走到了宫殿的底下,面前就是一段极长的冰砌台阶,上面站着几个守卫,朝着底下行了个礼。 “我们不会要进去吧?” 光是站在这里就被冻得说不清楚话的危渊快要疯了,这哪里是领导人jiāo涉,他要真进去了就直接成速冻肉了好吗? 她都不冷的吗?她是不是想要我的命啊?危渊抓狂地在心里咆哮着。 Camellia也显得有点无可奈何:“她……她现在对温度没有感觉的。” “大人,女皇就在里面等着您。”接引人回身给危渊行了个礼,躬身示意危渊一个人进去。 我不,危渊的脑子都被寒气给冻抽筋了,满脑子都只剩了这一句话。 我不。 大佬你不是说完罩着我吗?危渊站在台阶前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大殿拱门,进去是不可能进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进去的,命要紧。 “唉,这样吧,你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提起我的存在,骗她也好怎么样也好,不要告诉她我还存在着。”Camellia急促地说完这么一长串。 危渊还在消化其中的信息量,不明白为什么Camellia不让自己告诉Erthia事实,这不应该是一个人鬼情未了的重逢剧本吗? “来,跟着我说。”Camellia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什么?”危渊看了一眼周围都在等着自己的人,陆飞星在与引路人jiāo涉,他知道自己身体素质有多菜jī。 Camellia念出了一句发音极为奇怪的话,像是什么少数民族的语言,在通用语盛行的今天听起来格外别扭。 “大点声,虽然说她听力很qiáng。”她提醒着危渊。 “这是什么?”危渊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能把她叫出来的话,你是不是想进去变成速冻肉?” 危渊沉默了片刻。 命要紧还是被当成神经病要紧? 苟…………岂………… 危渊清了清嗓子,屏蔽了所有人的目光,在凛冽寒风中大声地念出了刚刚Camellia教自己的话,对方说一句他就跟着念一句。 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来访的神谕者突然在大殿脚下念起了这种没人听得懂的东西,纷纷看向缩在大袄子里的危渊。 丢人,真他娘的丢人。危渊表面上稳如老狗,其实心里已经慌成了一只惨叫jī。 “看,她出来了。”Camellia松了口气。 “看,她出来了。” 然而复读机危渊还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已经不用复读了,下意识地就大声说了出来。 “……” “……” 老子就不该来。 ☆、Breathe I 有那么一瞬间危渊甚至觉得周围呼啸的寒风都因为这句话而尴尬地停下了脚步,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自己这一个傻bī。 Erthia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还是穿着一件从头包到脚的黑色长袍,在这种环境下让人看着都觉得冷。她似乎没有在意危渊刚刚出的篓子,只是站在上面打量着底下窘迫到极致的危渊。 场面一度安静得十分诡异。 就在危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Erthia打破了这片死寂。她似乎用同样的语言对着底下的危渊说了一句话,听语调似乎是个问句。 “她在说什么?”危渊只好向Camellia求助。 “她在问你是究竟谁,为什么会这种语言。”Camellia尽责地当起了翻译角色,“你就告诉她,那都是这把弓箭的指引。” 危渊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照着Camellia的指示说了。 但他实在是有些无法理解Camellia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剧本,这时要是能告诉Erthia她的爱人还存在着那将会是一个非常完美的重逢剧本,yīn阳两隔四十多年终于有了他这个转换器可以作为连接,Camellia究竟想gān什么? Erthia闻言将目光转向了危渊手中的古弓,过了许久才抬起手对身边始终低着头的守卫做了一个手势。 “大人,请移驾中央大楼吧。”候在危渊身边的接引人心领神会,那位白皇后现在看来是打算暂时放过这位神使了。 危渊看着Erthia从大殿的台阶上走下来,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就像一个巨大的行走冰块一般,散发着可以感知到的寒意。 “为什么不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危渊跟在引路人身后走着,心中开始对Camellia展开夺命连环问。 Camellia沉默了一会儿。 “这件事,和我的出世有关,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但是,刚刚在列车上,你向我问起Oracle过去的时候,我收到了新的神谕。” 危渊抬起头看了前面的Erthia一眼,在心里等待着Camellia的解释。 “简单的来说就是,我一旦让Eve知道了我还没死,她就会彻底死去。”Camellia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等下会告诉你该如何与她jiāo涉,完事之后,我会慢慢给你讲清楚一切。” 这逻辑题有点超纲了,危渊想着。 中央大楼虽然没有暖气还极其通风,但至少比外面好一点。危渊跟着他们进入了一个会议室,窗子都大开着,好歹在墙的遮挡下没有那么大的风了。 Erthia站在了正中央的位置旁,并没有直接直接坐下去。她微微侧头看了危渊一眼,过了几秒后按了一下桌面上的一个按钮,随即挥手示意让闲杂人等都出去。陆飞星看了危渊一眼,在确定危渊同意自己离开之后,将目光短暂地放在Erthia身上了一下便出去了。 这下好了,就剩我们两了。 “还有我呢,hello?”Camellia的声音在这种周围环境安静的时候显得更加清晰了。 危渊拿着长弓,就近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他一边努力维持自己的冷静表情一边感觉到现在似乎没那么冷了,原本被风chuī得僵硬的脸也渐渐恢复了一点知觉。 “我的小Eve可害羞了,她不喜欢先开口说话。” Camellia的声音从弓上传来,内容却让危渊差点表情崩塌。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斜前方的人,哪怕整个人只有一双眼睛在外面也能让危渊感觉到对方的冷淡。 “来,跟我说——这次我会注意提醒你停止复读的。” 危渊极力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只能靠着眨眨眼缓解眼睛的冲动。还能咋地啊,跑了不成。危渊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再次开启了复读机功能。 “你好,我是六区的神谕者危渊。我这次来,是因为你送到十区的这把弓,它身上存储了一些信息,和Camellia有关。” Erthia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明显地僵硬了片刻。她正处于极度复杂的思绪之中,危渊能感受的到。 “Camellia的灵魂似乎曾经附着在这把弓里过。就我从这里捕捉到的信息来看,这是你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对吗,阿尔忒弥斯?”危渊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复读的时候也尽可能地投入了真情实感,力求取得Erthia的信任。 《演员的自我修养》可不是白读的。 Erthia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但是危渊能感到对方的戒备心已经有了明显的放松,并且潜意识里已经在等在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我在这把弓里感应到的信息有限,但是其中有一点十分qiáng烈:Camellia很希望你能去索娅定居,她似乎很讨厌这里的气候。”危渊一边接收着Camellia的语音,一边时刻监测着Erthia的jīng神波动,简直是高难度的同声传译,“我不清楚为什么这一条残念会那么qiáng烈,或许这个愿望对Camellia很重要,所以我想来代为传达。” 索娅是六区的一个滨海小城,一年四季阳光明媚,风景如画。去索娅定居曾经是Camellia和Eve的一个约定,她们商量好了,等攒够了钱,就逃离那个全年见不到几次太阳的鬼地方。 “你的目的是什么。” Erthia突然开口,声音和危渊记忆中那个在电视上出现过的沙哑怪音一模一样。她直视着危渊的双眼,眼神淡漠,要不是危渊能感受到她现在的jīng神波动,估计还真的会以为对方内心毫无波动。 “你要是去索娅定居了,七区对十区的威胁就会减少许多,我这边的战况也能缓和很多。” 危渊犹豫了一瞬,还是照着Camellia的话复述了一遍。 Erthia似乎没有想到他会直接就这么说出来,凝滞了几秒,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那我能得到什么。” “我可以将这把弓里所有的信息都告诉你,如果你信任我的话。”危渊慢慢地说到。 “我不信任你。”Erthia这一次的回答倒是很快,语气和天气一样冰,一下子把危渊怼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好在编剧兼导演还在地下指导,危渊负责好配音就行了。 “这把弓中残留的信息大部分应该是Camellia视角的回忆,可能还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讲一部分。”危渊一副随时接受考验的样子看起来很是真实。 讲几段回忆就想换来Erthia对十区的缓和,这不是空手套白láng吗?危渊有些看不透,趁着Erthia陷入沉思就赶紧与临时写剧本的业余编剧jiāo涉,表示这戏逻辑不合理自己很难hold住。但是编剧倒是气定神闲,让危渊放宽心,自己写的台词一般没毛病。 “对了,还有一点,你一定要装出一副一推就倒的样子,让她觉得你根本没有威胁性可言。”Camellia抓紧时间给危渊讲戏,“正好你是个omega,事半功倍。” “为什么?”危渊表面上风平làng静,心里却满是黑人问号。 “因为Eve大部分情况下不会伤害这样的人的,这会让她想到当年的自己。而且她容易对那些qiáng大的存在产生敌意,你要注意掩盖自己的能力。” 虽然在抢时间的情况下Camellia的言语有些混乱,但是危渊还是成功get到了她的意思。Erthia对于弱势群体一般不会下手,顶多只是把他们当空气,就像一只不想踩到兔子的大象一样;但是一旦遇到了老虎,她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同样具有攻击性的狮子。 “你说她的灵魂曾经附着在阿尔忒弥斯里面,那她现在呢?”Erthia在沉寂了良久之后,缓缓地问到。 “已经消散了。” 危渊预料到了Camellia的答案,但是说出来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两秒。他能感受到Erthia在听到自己这句话时的心情坠落,却无能为力。对方其实是抱有希望的,Erthia知道他的能力与jīng神感知有关所以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存在着一点信任。她也希望危渊真的能够给自己带来和Camellia有关的消息,哪怕是一点蛛丝马迹也好,自己已经有太多年没有接触过与Camellia有关的消息了,所有的一切都深埋在了阿尔弗雷德的积雪之下,不见天日。 Camellia被困在底下近半个世纪,而她又何尝不是被困在地上四十多年呢。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最后这次会面在Erthia的沉默中结束,危渊在双重确认自己已经可以离开了之后默默地退出了会议室,剩下的就只是等待Erthia的决定了。 在他离开房间的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开始的时候自己会觉得忽然没那么冷了——Erthia按下的按钮将窗子全部掩上了。 “现在能说出你的故事了吗。” 危渊和陆飞星被安置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等待下一次的面谈。七区现在并没有负责接待外宾的招待所,原本的外宾住处已经废弃多年,毕竟自从Erthia上台之后七区几乎没有再迎来任何的外宾,边境封锁,领导人也几乎没有离开过七区。 “行吧。”Camellia叹了口气,在心中想了想该怎么说起。 在帮危渊放置好行李之后,陆飞星也离开了房间。危渊向后一倒,躺在了chuáng上,被冻僵的身体也渐渐缓和了过来。 万幸,这里的酒店还是提供暖气的。 “这得从我死了之后说起……”Camellia想好了故事的起点,慢慢地给危渊讲述着。 遭受过大刺激而昏厥的她被那群人随便地抬去了教堂后面的荒山脚下,草草地挖了个坑,丢了进去。撞击的震动使她短暂地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土坑之中,上面那些模糊不清的黑影还在不停地往里面填埋着冰冷的泥土,而自己却动弹不得。 直到黑暗完全笼罩了她的世界。 被活埋致死的痛苦几乎是她最大的梦魇。 “然后我就听见了那个声音。” 最初她记不清自己的意识是什么时候苏醒的,只记得自己再次回到这世界上的时候周围仍是一片无边的黑暗,什么东西都没有。她听到的神谕指引着她向上升去,最终,她终于再一次来到了地面之上。 但是没过多久她就知道了,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她来到太阳广场上,便看到了那个还没撤去的火刑台,以及铁架上面被钉起来的、被烧焦的尸体。教会为了杀jī儆猴,决定把这具尸体留在那里,直到腐烂。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Eve尸体被钉在那里的样子。”Camellia的声音很低,假如危渊喝了酒,大概就会看到自己想象中对方的表情。 他大概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假如那时候S在自己苏醒之前就来白房子找自己的话,他或许就会看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的冰冷尸体,那场面一定很难看。 Camellia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了后面的叙述。 “我站在Eve的尸体前,向神祈祷,能不能把她也带回来,我愿意付出一切。” 是她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小修女,是她的无能,导致了今天的一切。 无论是奇迹还是巧合,这一次神给予了她回应。 “我们做了一个jiāo易,Eve可以复活,但是我将会被永远困在地面之下。我们只中只有一个人能够活在地面上。”Camellia顿了顿,“我希望Eve能拥有的东西,都必须从自己的身上拿出去。” Eve的肉身重铸,而她则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回了黑暗的地底。Eve需要视力,她就失去了她的眼睛;需要声音,她便再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最终,她成了一个没有形体的地下幽灵。 她也曾经考虑过以各种方法告诉Eve自己的存在,但是到最后全部放弃了。她在害怕,害怕Eve得知真相之后会做出她无法阻止的事情。 “也正是这样的特殊连接,让我可以随时感应到对方的需求,只要她有需要,我就会执行她的指令。” 危渊的疑惑终于被解开了,这就是被烧死的Erthia却又着掌控土地的能力的解释。 “但是在车上的那一次,我听到了新的神谕。”Camellia说,“我现在有办法回到地面之上了。” “是什么?”危渊问到,心中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Erthia死了,我就可以复活。” ☆、Breathe II 大概是几十年来的头一遭,Crey城中那座曾经专门用来作大型典礼的格尔宫殿居然在非新年的时候开启了。清洁和布置的工作人员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将那座巨大的宫殿清理完毕,装置之后的格尔大殿看起来很是气派。 在酒店和Camellia谈了一下午的危渊在接近晚饭的时候突然接到了邀请,Erthia邀请他在晚上六点前往格尔宫殿共进晚餐。来传递请帖的人表面上十分镇定,但是危渊在还没开门的时候就就能感受到对方心中的忐忑与震惊。 一方面这是Erthia几十年来第一次发出对别人的邀请,另一方面对方担心到时候自己会和Erthia打起来,要是那样的话,今晚大概没人敢在房子里呆了,毕竟地震随时会降临。 “你不要着急,和她慢慢谈,她这个人比较慢热。” 危渊还在疯狂地找最保暖的衣物往身上套,Camellia则在地下安抚着他的情绪。 “这个我倒是看出来了。” 危渊实在是套不进去了,看了一眼窗外早已全部黑下去的天色,叹了口气。这个天能让自己出门的恐怕都是过命的jiāo情了。 几辆专车在酒店的正门口等着危渊,车顶都覆上了一层白色的积雪。离开了温暖的酒店大堂,危渊一路小跑又钻进了开有暖气的轿车,丝毫不肯站在暖气的保护范围之外。陆飞星则始终都保持沉默地护在危渊的周围,像一个尽职尽责的专业老保镖,就差一副拉风的墨镜了。 轿车在风雪之中平稳前行着,车光照出的前路不停地有雪花纷纷扬扬飘落,马路口的红绿灯被这一切模糊成了一团朦胧的光团。危渊坐在后排,看着周围的车辆来往,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在五区还没被送去白房子之前的事。那时大概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夜,五区难得地迎来了一场中雪,他和自己的母亲坐在公jiāo车的后排,前面的马路堵成一团,喇叭声此起彼伏。那时也是,大概是快要到新年了,街道两边的商铺都挂上了大量的装饰灯牌,各种灯光在雪夜中被搅拌成了一种极为迷离的背景画。 那时的他,在回家吃饭的路上。 危渊想了一会儿,眼睛都忘了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起以前的记忆碎片,但是心中涌上来的奇异感觉却让他无法否认,他有些怀念那些简单的日子了。 或许每个人对这样的雪夜都有自己的记忆吧。 “Camellia,你打算告诉她吗?”危渊看着窗外出神,在心底喃喃到。 对方沉默了许久。 “我不能告诉她......” 轿车最终停在了格尔宫殿的大门口,大殿拱门上的暖huáng色灯串照亮了前面的一大片区域,看起来有几分童话里的感觉——假如这次不是去见冷漠女皇的话。 危渊刚一下车就差点一屁股又坐回去了,外面的寒冷让他根本无法招架。求生的本能让他缩了回去,肩负的使命却又无情地将他拉了出来。最终他憋了一口气,快步走向了那座灯火通明的大殿。这一次的会面依旧是只有他和Erthia两个人,陆飞星也再次被挡在了门外。 看来Erthia真的很不喜欢人类。 危渊一边小心地腹诽着一边朝着里面走去,但是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这里似乎开了暖气。在仔细向Camellia确认这不是他的幻觉之后,他几乎要在大堂中流下感动的泪水。 “你是不知道你那天站在冰城下面的样子,嘴都冻紫了。她大概是怕你还没把事说完就被活活冻死了。”Camellia一本正经地向危渊解释着。 不管怎样,有暖气就是爸爸。危渊面带迷幻笑容地接着往会客大厅走去,心中感叹着弱jī的福利在这里还是不错的。 等到他抵达会客厅的时候,Erthia早就坐在长桌的尽头等着他了,对着满桌子丰盛无比的菜肴端坐着。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似乎负责上菜和服务的侍女也已经被撤了下去,空气中弥漫着佳肴的香气,安静地很诡异。 危渊对这种尴尬又略显紧张的气氛也是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按照Camellia的指示落座在长桌的另一端。桌边的酒杯已经被提前倒好了酒,淡huáng色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是香槟,面前的菜肴也十分科学地摆放着,尤其是那一只烤得金huáng的火jī,还在冒着氤氲的白气,这一切都让危渊不可控制地分泌唾液。 自己真是蠢到家了,赴宴之前不知道先吃点东西。这种晚宴明摆着就是吃不了的那种,谈事情才是根本目的。 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危渊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小口,紧接着就被狠狠地呛到了,咳嗽一时间止都止不住。 这真的是香槟吗?这完全就是他娘的纯酒jīng吧? 危渊咳得面红耳赤,眼泪都快出来了。Erthia则是坐在长桌的另一头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儿拿起了桌边的通讯器。很快,一名侍女低着头走了进来将危渊桌边的酒换了下去,放上了一杯西瓜汁。 过了好一会儿,危渊终于止住咳嗽成功地直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但是作为一个演员,低着头不说话是无法发挥自身演技的。 “索娅的无籽大西瓜超级好吃,你有空应该去尝一尝,正好六区已经夏天了。”复读机调整好了自己呼吸又开始了自己的复读大业。 “这就是,空运过来的。”出乎危渊意料的是对方居然有了回应。 还没等危渊惊讶完,Erthia再次开口了。 “你从那把弓里,都看到了什么。”她平视着危渊,语气中听不出来什么情绪,“要是有我想要的,我愿意答应你的要求。” 危渊顿了顿,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你想知道什么?” “有没有办法把Camellia带回来。” Erthia的话语几乎是紧接在危渊的问句之后的。她早有准备,危渊能感受的到。对方在这次晚宴之前确实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关于这件事她想了很多,也做好了决定要怎么对付这个深入虎xué只为拿故事换停战的年轻神谕者。她知道现在坐在自己对面的神谕者极其年轻,去年出世,今年不过十七八岁。唯一一对神谕者情侣,很罕见。 这个问题不光把危渊给问沉默了,连带着现场写剧本的Camellia都陷入了安静。 这就和当初自己问神有没有办法将Eve救回来一样,她早就知道对方会这样问。 “假如你能告诉我怎样能把Camellia带回来,我会中断与Conquest的结盟,彻底退出这场战争。”Erthia的声音很冷静。 虽然危渊还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对于已经足够聪明的Erthia而言,那段十几秒的沉默就已经告诉了她需要的一切信息。 “可是Camellia的灵魂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消散了,我才出世不到一年,这实在是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危渊很是为难地看向对方。 为今之计只能尽可能地装作这题超纲了,自己做不到,看看对方会不会放松一点要求。 但是Erthia显然没有松口的想法,她坐在长桌的另一端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在这几十年的执政过程中她学会了很多,尤其是在鉴别对方是否在撒谎这方面,她几乎没有失手过。正是因为第一次会面的时候她判断出危渊说的是实话,才有今天的这次晚宴,否则她是绝不会在对方身上làng费时间的。 七区和九区有些相似,同样都是地处边陲,自然环境恶劣而且民风剽悍。这里的人只服从绝对的qiáng者,只有打败他们、征服他们,才能最终维持稳定的统治。自Erthia统领七区以来,她借鉴了许多严刑酷法并将它们改进为适合七区现状的法规,统一推行,铁腕之下人人退避。那些反对的、不满的人,全部都被碾死在了她的铁蹄之下,绝对的服从和控制,就是她统治七区的唯一标准。而要鉴别一个人是否真心归顺,自然也是她维持统治的一个重要部分。 “我的条件不会改变,你有三天时间。”Erthia给出了最后的出价,便再也没有对此事发表任何言论。 不用劝了,她已经做出了她的决定。Camellia的声音如是说到。 她知道,Eve一旦做出了自己的决策就不会再改变了,这么多年过去,她的这一特点只是变得越来越明显。 危渊应景地沉默着,看了一眼面前的烤jī,心里盘算着这样的情况究竟应该怎么解决。自己出行的目的是为了让七区退出即将全面爆发的战争,而就目前对方提出的条件来看,Camellia和Erthia必须有一个要死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你吃点东西吧,她根本不会介意的。”Camellia知道危渊现在看着桌上的东西不能吃很难受,“她现在几乎对一切东西都漠不关心,就算你把桌子都搬走她也不会有反应。” 确实是这样。危渊不得不承认,就自己对Erthiajīng神波动的感受来说,这个人几乎就像一潭死水一般,对外界事物一点感觉都没有。 有了Camellia的鼓励,危渊终于还是把手伸向了面前的金huáng大烤jī。第一口吃下去,他感觉自己的味蕾都要飞升了,这只jī无比地入味,而且火候刚刚好,外皮苏脆肉质嫩滑,上面淋满了秘制酱料和蜂蜜,简直能让人原地上天。吃了几口烤jī,危渊拿起那杯西瓜汁喝了一口,甜度刚好,与烤jī的味道有一种奇特的和谐感。 “知道为什么会有索娅的西瓜吗?”Camellia说。 危渊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发送黑人问号。 “因为她记得我喜欢大西瓜。”Camellia的声音都变了,活脱脱一个怀chūn少女的语调。要是她有形体,危渊就会看到她满脸傻笑的样子。 “托您的福。”危渊无奈地被咽下了一口狗粮。 但是最惨的还是在他吃完狗粮之后又要开始复读。 “都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了,你还是这样放不下她吗?” 危渊按照Camellia的指令,边吃边聊,据说这样会让Erthia感到更加放松。 “永远忘不了。”Erthia垂下眼,声音低缓。 “或许神让你重新复活是希望你能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把自己的人生变得快乐一些,Camellia也会这样希望的。” Erthia沉默了片刻。 “假如你的Slaughter死在战场上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她抬起眼看向危渊,“这四十七年我从没睡过一天好觉,我一直在想,像这样活下去的意义在哪里。” 和自己短暂十几年人生相关的阿尔弗雷德早就被埋在了雪层之下,本来她就是一个孤儿,所以也就不存在家庭的联系。这个世界对于她而言,什么都不剩了。她就这么靠着心中的仇恨,在时间的长河中没有目标地前行,活着于她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 “最初我有想过做个了断,但是一想到十区的那个人还活着,自己就连死都无法选择。”她的眼睛在烛火的闪耀之下倒映出淡淡的光亮,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也没有聚焦。 “你的人生,还可以再开始的,带上Camellia的那一份一起走下去,她真的很希望你能这样。”Camellia的声音很低,近乎祈求。 Erthia缓缓地摇了摇头,眼中没有任何神采。 “我已经,碎了。” 再也无法修复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只努力保证日更的鸽子发出了尖叫 ☆、Breathe III “气象报道说今晚七区那边会有极光。” 危渊站在窗边,从酒店的高层来俯瞰这座城市的夜景别有一番风味。Grey的城市建筑大多数都是中等高度,很少有那种其他首府常见的摩天大楼,大概也是出于防震考虑才如此规划。 这里的夜太黑了。不知道是不是寒冷的缘故,危渊总觉得七区的黑夜要比自己这辈子所见的夜都要黑,那种浓得化不开的黑,连满街的路灯都显得快要被夜幕吞噬。 “是啊,这个房间正好有室内观景台,你可以躺在被窝里看。”Camellia漫不经心地说到。 “她给了我们三天时间。”危渊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喃喃。 Camellia沉默了。 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很难过,危渊知道。Erthia的态度在晚宴上已经很明了了,要她退出与Conquest的结盟就必须告诉她如何将Camellia带回来。她知道危渊的能力,所以决定赌一把。而实际上这个愿望唯一的实现方法就是她的死亡。但要是Camellia就此放弃,那么在不久的将来,战争一旦爆发,Erthia就会被当作十区方面的首要清除目标。这样一来危渊的这趟旅程就算是打了水漂,什么也得不到。 到那个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呢。 现在是五月十三号,距离公投结束的日期还有24天,距离告诉Erthia结果还有三天。 “危渊,你在和Evejiāo谈的时候,她的灵魂状态怎么样。”Camellia的声音缓缓地从长弓里传了出来。 危渊回想了一下。 “我感觉她的灵魂就像是......一潭死水,很疲惫,而且完全无法找到支撑着她的东西。不过假如说她对七区公民的仇视可以算一个支撑点的话......” Erthia的灵魂给了危渊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时Camellia问起来他才想到究竟是为什么感觉那么熟悉——当初A给他的感觉也是这样,无比的疲惫和沉寂。大概她们两个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对自己的人民丝毫没有感情,而另一个则将全身心都投入在了这个国家之中。 Camellia似乎轻笑了一下,带着一丝苦涩。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一个答复的。极光快要出现了,去观景台吧。” 危渊看了一眼天空,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原本漆黑一片的天幕似乎亮了一点,有几道若有若无的色彩在穹顶浮现。大半夜的确实不适合为了这种事情伤神,自己从早上起chuáng就一直折腾到现在,也该休息一下了。 他拿着不久前才送到的炸jī外卖走到套房另一端的观景台,躺在摆好的懒人椅上伸了个懒腰。这里的酒店设计倒是很独到,为了给VIP客户提供舒适的观赏极光服务特地设计了一个突出主体墙面的封闭玻璃舱,有点像战斗机的机头,大大的弧形玻璃将平台裹成了一个大面积透明的舱体,这样就完美解决了想看极光但是又怕被冻死的问题。危渊躺在宽大的长椅上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天空,chuī着暖气吃着jī,生活一下子变得惬意了许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右边的白墙是一个投影通话屏。”Camellia适时地提醒了一下危渊。 这一天的行程差点就让危渊忘了十区还有个留守的安狗蛋。他心领神会地坐了起来,往嘴里塞了一块淋满酱汁的炸jī,看了看时间。 十一点了,但是S应该还没睡觉。神谕者对于睡眠的需求比人类少很多,危渊之前就经常发现S会隔三差五的整晚不睡觉并对此嫉妒不已。这简直就是修仙者的终极追求——脱离睡眠的束缚。而自己却可能是所有神谕者中唯一一个需要像人类一样每天按时睡觉的,命,不公平的命。 在发完消息确认了S还没睡之后,危渊打开了右边的传影屏。 然而在画面接通的第一秒危渊就后悔了,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视频通话,而是因为对面的S几乎没穿衣服。 “你衣服呢。”危渊以手遮眼,冷漠地问到。 一想到Camellia还在地底被动地通过自己的jīng神感知这一切,危渊就差点一头撞死在玻璃舱上。看什么极光啊死了算了。 而Camellia也完全感受到了危渊的窘迫,急匆匆地丢下一句溜了溜了就消失不见了。 “我记得你昨晚还嫌他们碍事的。”S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着装有什么问题。 “我杀......” 危渊咬牙切齿地挤出来这两个字,屏住呼吸转头看了一眼屏幕却发现自己还是接受无能,最终只能拿出挂电话威胁bī迫安狗蛋就范。安狗蛋虽然十分委屈,但是还是委屈地捡起了被丢在chuáng边的裤子套了上去。 原本是打算和对方聊聊天顺便带他看看极光的,现在气氛被毁得一gān二净。 “亲爱的什么时候回来?”S满怀期待地看着传影屏,在危渊眼里就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傻狗。 “还没确定好......” 危渊给他简单地讲了讲这边的境况,S安静地听着。等到他快讲完了才发现对方的背景有点问题,那是一个危渊从未见过的房间,看背景布置并不是十区的临时住宅。 “你现在在哪儿。”危渊微微蹙眉。 S闻言却冒出了有些怨念的表情:“你到现在才发现吗?我和其他的omega跑了。” 危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秒,把躺椅旋转了九十度,直接背对着传影屏吃起了炸jī。 “小祖宗我怎么敢,我是回九区了。”S早就该知道自己的怨念对危渊来说几乎就是无效攻击,只好瞬间放弃,转头去哄躲在大躺椅后面的小朋友。 吃了两块jī的危渊擦了擦嘴,转过身,重新换上面无表情的脸看着S。 “你不在十区了,我也只能回老巢处理那帮小臂崽子了。”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对本人的文明形象不太好,S虚咳了两下,“你呢?在七区怎么样了?” 危渊耸耸肩:“现在还不好说。你那边呢?什么情况?” S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了口袋里的香烟,刚摸到烟盒子就又缩了回去。危渊不喜欢他抽烟。 “九区基本都被那个老不死的搬空了,但好歹那些愿意跟着我的都成功逃过了大清洗,留了下来。”他叹了口气,这种时候真的会很想来一根,“亲爱的,我的九区就只剩一个架子了,你还愿意——” S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听起来很急。 “哪个瓜皮搅老子好事?!”S拿手指捂住了传影屏的声音捕捉口,很是bào躁地冲门口骂了一声。 危渊在躺椅上喝着肥宅快乐水,听不太清门外的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S的表情很明显地出现了变化。 “你去吧,我要吃炸jī了。” 等到门外的声音差不多说完了之后,危渊吸了一口饮料,打发安狗蛋。 S缓缓地转过头来,显然有一部分思绪还在思考刚刚那人说的事情,看起来有些严肃。过了几秒他才彻底将思绪完全抽离出来,很是无奈地看向了危渊。 “这边突然就有了新情报,在视频里不方便说,我可能得先走了。” “快滚,九区要真垮了你就等看我去追Oracle吧。”危渊面不改色地回视。 十区不也一样破了一半了吗?!S很是憋屈,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又没办法顶嘴,只能忍气吞声地叹了口气。罢了,自己的小朋友应该不会是那种提了裤子不认人的渣omega。 传影屏在陷入短暂的黑暗之后慢慢变白,最终恢复到了使用之前的样子。 原本还想和他一起看极光的。 危渊重新调整了一下躺椅的角度,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瘫了下去。这时他才发现玻璃舱外的天幕已经有了几道明显的淡绿色光带,并且还在不断缓慢地变化着。整条光带几乎蜿蜒了整个穹顶,看上去无比的壮丽。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瑰丽的自然景象。 “太阳刮风了。”Camellia的声音忽然轻轻地响起。 大量带电粒子所形成的高速粒子流从日冕向星际空间急速喷she,在特殊的摄影之中看起来就像是飘动的烟波,最终刮过了这个星球,顺便还在这里形成了这样的极光。 “以前还听说看到极光就会有好运。”危渊看着天空中不断扩大的光带,若有所思。 “神话故事都是骗人的,看看七区这个样子就知道了。”Camellia轻笑了一声。 是啊,代表幸福的征兆往往都不如厄运的凶兆来的准。 “你和Slaughter,有结婚的打算吗?” Camellia忽然问到了这个问题,让危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只是看到你们两个这样相处,有些羡慕。你可以不用回答我的,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Camellia笑了笑。 结婚。危渊突然也被这个问题困住了。他的生活变化得太大了,从一个即将被挑选的商品omega变成了一个神谕者,到现在他还是处于身份适应期中。他的正常人生轨迹已经被全盘打乱,那些所谓的人生必经阶段如今对他来说也都是可有可无的事。他已经一只脚迈出了人类社会的大门,而门的另一边,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神谕者,也会结婚吗? 从他认识这个社会开始,神谕者似乎就是一个没有情感只有权力职责的一种存在。A从就职以来就始终单身,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她展现在世人面前的角色都只是一个负责监督共和国运行稳定的领导人。而Oracle也一样,一个只可远观的jīng神领袖。其余的神谕者就更不用提了,危渊实在是想象不出来Fiona喜欢上一个人是个什么可怕的样子。 他总是觉得这件事情离自己还很遥远,但是Camellia这时的提醒却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自己和Slaughter,究竟会走向怎样的结局。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了这样与S的相处方式,就像是一对心照不宣的爱人,该做的也都做了,可是他从没这样认真地思考过未来。 “我不知道,这件事太......”危渊出神地看着天幕之上蜿蜒的绿色极光,“太复杂了......” “其实我还是很希望可以看到你们Happy Ever After的,我和Eve无法做到的,你们要是能白头到老,就好了。”Camellia低低地说,语气中都带着一种淡淡的期待,像是在想象未来的场景。 “会有办法的。” 危渊知道Camellia现在心情很低落,她和Eveyīn阳相隔了四十多年,到现在了还是不能告诉对方自己还存在于地表之下,自己其实一直陪伴在对方的身边。他不喜欢发狗粮,更不想当这种让人心碎的狗粮散播者。 “你看,居然还会有粉色的极光。”危渊无意间瞥见右侧天顶上有一抹十分漂亮的淡粉色,希望能转移话题让Camellia心情好一些。但是他说完之后又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无法和自己一样看见东西,一时有些后悔。 “别担心,我可以通过你的眼睛来看它。”Camellia笑了笑,“你的运气不错,这种粉色的极光我在这半个世纪也只看到过两次,今天是第三次。” 危渊知道这样特殊的极光十分罕见,但是没想到连Camellia也只见到过这么几次。看来自己今天的运气算是爆炸了。 “你看,我就觉得这是一波有东西的暗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危渊仰着头欣赏那道瑰丽的光线,嘴角也不禁带上了一点笑意。 人生太苦,要学会自我暗示。 Camellia通过危渊的视界凝视着那抹独特的淡粉色,许久没有说话。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极光,身边坐着年轻的Eve。那时她们偷偷躲在一个废弃的瞭望塔上,带着一瓶烈酒和一些肉gān。那时正值七区最美好的月份,夏天也终于肯施舍给这个冰封大区一些热度,七八月之jiāo的夜晚,一切都像是一场仲夏夜之梦。Eve很喜欢这个颜色,坚持认为这是神降下的预兆。 “看到粉红色的极光,会有好运的。” 小修女那张略显稚气却笃定的脸在岁月和无边的地底黑暗冲刷之后已经显得无比模糊,声音也失去了原来的音色。 太久了。 “危渊,你最多能在七区呆多久?” 危渊不知道Camellia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愣住了几秒之后仔细算了算。 “回去之后还要解决六区的问题,所以大概最多......20天左右吧。” “好。” ☆、Breathe IV “把Camellia带回来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危渊坐在长桌的另一端,手边是鲜榨的西瓜汁,碗里是喷香流油的野猪熏肉薄片。明明是来告诉对方自己没有办法满足需求的,却还是一副在自己家用餐的随意模样,危渊自己都有些看不懂现在的自己。 Erthia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静,大概早就猜到了会是这种结果。 “昨晚有很罕见的粉色极光,你看了吗?”危渊一边嚼着熏肉一边问,“当初我们第一次看到这种极光的时候,你还让我许个愿,猜猜我当时究竟许了个什么愿?” 危渊语气轻松地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宴会厅都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墙壁上的烛台被微风chuī得摇曳了一下,除此之外就只有危渊进食的动作还在和死寂作对。 真的能行吗。 尽管危渊表面上风平làng静,说话时的语气也是漫不经心,就像是平常家庭聚餐中的闲聊一般,但他其实内心已经炸成了一团。而对面的Erthiajīng神波动也明显地出了问题,她瞬间抬起眼看向危渊。这句话像是一块尖刀,直接扎进了那片完整的冰面。 “我还存在,她也还没死。”Camellia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平稳。 在三天前看极光的时候他们就商议出了一个办法,一个具有一定风险又俗套的办法。所有的规则,都存在漏dòng,他们选择在漏dòng之中寻找可能的出路。 告诉Erthia真相,她很有可能就会死去,毕竟她从一开始本就不该还存活在这世界上,她是神谕者规矩的破坏。按照神的习惯,这样的存在一般都是会被当场抹去的,Camellia深知这一点。所以她选择打擦边球,在越界的边缘试探。她要让Eve产生困惑,让对方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这个jīng神系神谕者的体内。只是怀疑,而不是告知,这样的擦边球会不会翻车,谁也不知道。 直到刚才。 “你许了,什么愿?” Erthia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就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地上,几乎毫无声息,但却对周围的尘埃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 “我许了个愿,让你和我一起搬去索亚。”危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接着去喝那杯西瓜汁。 不对,Erthia心中的疑惑已经达到了一个峰值。对方知道自己曾经与Camellia一起看过那种罕见的粉色极光,或许只不过是他的能力让他读到了弓里的记忆碎片罢了。他只不过是处心积虑地想让自己答应退出的条件罢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果断地让这个未能提供jiāo易筹码的人离开。 太久了,她与Camellia的过去已经太久没有被人提起过了。一切与这件事有关的人事都被埋葬在了阿尔弗雷德的那场巨型雪崩之中,从此尘封。她一个人独行了四十多年,时间正在一点一点地将那些细小的碎片从她的记忆里抹去,再也不还回来。而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触摸到过去的唯一机会。 危渊神态自若地吃着丰盛的晚餐,完全没有在意长桌另一端Erthia复杂的目光。酒足饭饱过后,他心满意足地走到Erthia的身边,将一朵雪白的大花放在了她的桌前。 听说山茶花凋零的时候花瓣会一片一片落下,归于大地,直到最后落无可落,小心翼翼地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危渊依旧冻成了狗,但是相比较刚来到这片冰雪莽原之时要好了些许,大概是被nüè习惯了。他给S发了条信息,告诉对方自己可能要回来得很晚。 按照他和Camellia的计划,他得装作是Camellia间歇性上身,与Erthia相处一段时间后再以Camellia的身份提出放弃七区一切事物、定居索亚的要求。虽然危渊对这个计划还心存疑虑,毕竟Erthia真的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可山茶大佬的一句绝对能成让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好选择与大佬一起冲鸭。 而且现在他已经陷入了这对苦命鸳鸯的剧本里,自己要是转身就走那Camellia有可能会永远被困在黑暗的地底。 这个世界令人烦心的破事已经太多了,回去也束手无策,不如做点好事。不成功便成仁。 于是自从这次晚宴后,危渊在Camellia的威bī利诱下单方面加关注了Erthia的ISA金色账号,时不时就发两句奇怪的话。 这要是被S知道了,天都要被掀翻,生活不易,危渊叹气。 在几天后的一个难得的晴天,危渊裹成了球,跑到了中央行政大楼后面的那座冰封宫殿脚下。 “Eve,今天是夏至节庆典,我们去逛集市吧!” 长阶之上的几个卫兵都不禁转过头看了底下的少年一眼,完全不明白这个远道而来的神谕者究竟想gān什么,也听不懂危渊所说的话。 宫殿的大门没有任何动静,好在今天的天气算是老天开眼,太阳高照,一直以来不要钱一样瞎chuī的寒风也停息了,空气中冰雪和太阳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透心凉心飞扬。危渊就这么拿着弓站在底下,仰着头等待着。 过了一段时间后,Erthia还是出来了,依旧是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危渊。 “为什么。” “我想买奶糍粑。”危渊学着Camellia叫他的奇怪话语对上面的人说。奶糍粑就是一种牛奶与糯米混合揉成的甜品,Camellia曾经的最爱。 语言是不会骗人的。 就算一个人能读到一段过去的碎片,他也不可能通过这段过去就学会了一门语言。危渊知道这一点,Erthia也一样。所以Camellia特意让危渊模仿自己的语言与Evejiāo流,并且为了保证语言的流畅性,她都尽量避免了结构复杂的长句,改为了简单明了的短句,同时也在特意突出自己曾经的语言习惯。 最终Erthia还是走下了长阶,一声不响地跟着危渊去了夏至集市。 而Erthia出现在集市的后果可想而知。 危渊看着原本拥挤嘈杂的人群瞬间被静了音一样向两边退去,跪在道路的两边,迎接这位统治了七区近半个世纪的bàonüè女王,就像凛冬踏入了这来之不易的初夏一般。 Erthia带危渊走向一个贩卖奶糍粑的摊子,给他买了一大袋白色的软糍粑。 这事要是被S知道了,真的得把天给掀了。 危渊拿了一个出来,下意识地就往嘴里塞。没吃两口就觉得这玩意儿真他娘的好吃,糯米被加工得已经软成了棉花,经过发泡之类的程序后吃起来异常松软,还有一股极纯的奶香味。 “那当然,我的品味。”山茶大佬得意地说。 危渊点点头,又吃了一个,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Erthia回头看了一眼沉迷于奶糍粑的危渊,没说什么,又买了一袋,自己提着走了。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危渊一边吃一边问,幸好他比较擅长模仿语言,不然Camellia说的那种发音古怪的句子他还真难复读出来。 论一个演员/复读机的自我修养。 “给你买的。” Erthia头都没有回,用同样的语言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危渊吞咽的动作突然顿了一瞬,随即又跟上了Erthia的步伐。 “大佬,我感觉怪怪的……”危渊在心底对Camellia嘀咕着,总感觉这样的怪异场景像是自己在破坏人家家庭感情,顺带还把自己感情破坏了。明明都不是出于个人感情,但就是……怎么想怎么怪。 Camellia沉默了一阵子。 “我也这么觉得,我好像有点吃醋了。” 危渊听着她的声音都能想象出她复杂的表情,于是自己的表情也不由得复杂了起来。 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别慌,再过十几天就好了。”Camellia叹了口气,安慰着危渊。 他们的计划按照危渊最多在七区停留的时间来计算的,在第二十天,Camellia承诺会让Eve退出,了解一切,然后危渊就可以回到十区了。 夏至集市的摊位众多,各种稀奇的小玩意儿和食物都有,看得危渊到后来差点就忘了自己的任务本质,开始认真地逛起了集市。 Erthia始终都十分安静,渐渐地就跟在了玩物丧戏的危渊身后慢慢走着,危渊和她说十句话她也只回复一两句。 她始终都在观察着危渊。这个少年确实说话的语调有时候像极了Camellia,也会说失传多年的阿尔弗雷德话,但是他的肢体动作和神态和Camellia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就好像是,Camellia只是住在他的声带之中一样。 可是到头来,她对于这件事却只字未提。 硬币巧合地立了起来,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的一口气都能将这脆弱的平衡打破。 集市之旅就在危渊的单方面尬聊之中结束了,一路上被人跪拜让他实在是接受无能,却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所幸Erthia似乎并没有排斥自己,这对接下来的活动来说,是个好消息。 被Erthia送回酒店后,危渊怀着忐忑的心刷了刷ISA的首页,并没有什么“六区神谕者劈腿七区女王”“九区Slaughter喜提绿帽一顶”的新闻,于是长出了一口气,暂时安心了。 之后的行程就如安排的一般走了下去。 Erthia被危渊叫出来看烟花,观赏途中两人就色彩方面发生了争执――准确的说,是Camellia单方面和Eve在杠。Camellia长篇大论地批判了Grey的城市美观问题,表达了对这一片死亡灰色的深恶痛绝。而Erthia对此似乎毫无反应,静静地看着危渊准备的烟花,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我最近越来越感觉,我的媒介作用在减少。” 危渊在Camellia停止发言的时候在心里对她发送消息。他总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反应迟钝的复读机了,现在的他复读Camellia话语所需的时间越来越短,读出来也越来越自然,就好像是对方的jīng神已经和自己的产生了什么微妙的联系一般,彻底连接上了这个wifi,网速都变快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Camellia表示同感,可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烟花晚会的第二天中午,危渊成功自然醒来。今天的计划是把Erthia拉出来滑雪。虽然危渊对Camellia的这个安排有些迟疑,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来Erthia裹着长袍滑雪的样子,但还是只能照做。 可是等他出门的时候,外面的景象直接让他呆在了凉风中足足五分钟。 他目光所及的每一栋建筑都被漆成了彩虹色,五彩斑斓,就像是哪个bào发户的孩子拿彩虹糖去糊墙了一样,这个城市似乎在一夜之间都被色彩浸泡了一样。 “别想了,她这是为了我,不要瞎感动。”山茶大佬的声音打断了危渊的惊呆.jpg,甚至有点醋味儿。 “我知道。”危渊眼神呆滞,缓缓地说,“霸道女王爱上你,真甜。” Camellia再次得意地笑了,那可不。 最终滑雪也如预计的一样,只有危渊在滑,Erthia站在一边看着。中途危渊摔了一跤还被Camellia嘲笑了一通。 为谁幸苦为谁甜。危渊拍了拍身上的雪,叹了口气。 计划清单上的项目一个一个被划去,每天一项,总共二十项。危渊按照Camellia的意见每一项都认真执行,集市,烟火,滑雪,钓鱼,游乐园…… 越到最后他就越感觉这已经不止是一种拉进关系的方法了,这一切更像是Camellia在借用自己的身体完成那些她未能和Eve一起体验的事情。而Erthia到后来似乎也没有再那样戒备,仿佛每天来将她从冰封宫殿拉出去的真的就是Camellia一样。 终于到了最后一项,到了第二十天。今天的项目出奇的简单,带Erthia去Grey的中央广场。危渊问过Camellia她要去gān什么,对方却说,是一个秘密。 在中央广场提出让Erthia退出战争的事会不会不太应景?危渊有些疑惑。 中央广场那片地方曾经是Grey大教堂的遗址,被Erthia上位之后拆除了,修成了如今的广场。 “来这里做什么?” Erthia环顾四周,不明白危渊今天想gān什么。这二十天来的每日骚扰都让她对这个少年渐渐习惯了。 危渊如往常一样等着Camellia给的台词,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他却什么也没听到。 呼叫导演,呼叫导演,危渊有些不安地在心中呼叫Camellia。都坚持二十天了,这种节骨眼上可不能出岔子。 然而他等到不是Camellia的回应,而是一股猛然钻进自己意识的熟悉jīng神力。Camellia的灵魂波动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危渊的防御甚至都没来得及对她展开,就被入侵了。 相信我,危渊。 Camellia的声音终于响起,但却是以危渊自己的声带发出的。 对方在控制自己的身体,危渊意识到了这一点,却迟迟没有发动反击。 “Eve。” 双方在体内暂时平衡之后,危渊的表情恢复了正常,Camellia抬起头,看向面前的Erthia。 Erthia骤然抬眼看向对方的双眼,而就在她与眼前人对视的那一瞬间,她就僵住了。这个眼神,她绝不会认错。 “是你吗,这段时间?” 她的声音几近破碎,声音中满怀希望,却又有着因害怕希望破灭而产生的恐惧。 “我爱你,Eve,我们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Camellia伸出手,抚上对方黑色的面纱。 而在她右手触摸到对方的那一刹,一阵剧烈的刺痛迫使她缩回了手。与此同时Eve那一块黑色的面纱也忽然冒出了烟,她发出一声闷哼,痛得弯下腰去。 Camellia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短暂地抬头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转瞬低下头去看对方的情况,却不敢再伸手。 “Eve,我一直在你身边,这四十多年来我始终在地下看着你,但是……” 但是自己的爱人,始终都没有笑过。 “你一直想要我回来,但我们两个,只有一个能活在地面上。” Eve的灼烧并没有因为Camellia的停止触碰而减轻,反而在不停地扩散,黑色的面纱甚至已经随着底下的皮肤自/焚而燃烧了起来。这种钻心的疼痛让她根本直不起腰,跪倒在了地上。 Camellia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双手紧握,爱人就在眼前自己却不能伸手去碰对方。 这简直就是当年自己听见Eve被活活烧死的重现。 “烟火……很漂亮……Camellia……”Eve抬起头,琥珀色的眼中全是泪水,脸上的暗焰还在不停地扩散。 可她却是笑着的。半个世纪以来的第一次,她笑了。 她的爱人,原来陪伴了她这么久。这二十天的每个活动,她其实都很喜欢。 “我爱你,Camellia……”她痛苦地咳了两声,一股黑烟混着一些灰烬被咳了出来,“好疼……” “我爱你,亲爱的,别怕……” Camellia跪在她的身前,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却还是能看见暗焰在Eve的身上一点一点地啃噬,耳边痛苦的哭喊声简直就是那场噩梦的翻版。 “我受不了了…杀了我……杀……求你了……” 剧烈的疼痛让Eve实在是无法忍受,整个人都在不停蔓延的火焰中颤抖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像刀子一样一声一声地扎进了Camellia的心,在肉里残忍地搅动着,切割着每一条惨叫的神经。 “好疼……好……” “我爱你,Eve……” 一枚子弹,最终结束了这场噩梦。 黑袍骤然垮塌,里面的人一瞬间化成一堆黑色的灰烬,再也看不见踪影。 “不痛了,不痛了……” Camellia将□□丢在一边,伏在地上那一摊灰烬上,手掌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就像在安抚自己的爱人。 一阵风骤起,扬起了地上的灰烬,雷鸣毫无预兆地在晴朗的天空倒腾炸裂,乌云也很快遮住了原本如洗的碧空。天地间一片昏暗,凛冽的寒风不知从哪个深渊归来,再次回到了这片大地。 Camellia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满是未gān泪痕的脸上一丝情绪也没有。她和Eve,终于都解脱了,不用在被困在黑暗的地底,不用再被困在痛苦的人间。 她们终于自由了。 一个惊雷划破天幕,正炸裂在中央上空,震耳欲聋的巨大雷鸣让大地都跟着震颤了起来。 她缓缓地翻过身,躺在灰烬之上,冷漠地看向诡谲难测的天空,眼中再没有一丝神采,只有漠然。 “不了,谢谢。” 七区,再无神谕者。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这一章好好地写完了。 ☆、山雨I 公投截止7天前,雅典娜大厦顶楼总统办公室。 “Fiona还没回来吗。” Conquest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身前的文件堆了二十多厘米高。所有的大区每日的动静都必须审阅,领导人动向,政策更改,宗教反馈,经济数据,股市指数……要建立一个帝国,杂项太多了。所幸除了十区和九区,各个大区都很自觉地上jiāo了或多或少的诚意。国会区已经沦陷这么久了,如今的迦勒刮的什么风,大多数人都知道。 “她在十区玩得很开心,和Oracle一起。”Lust坐在他的对面,伏案填写着什么东西。 Conquest审查完七区的一份文件后,将其放在了另一边。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听说你最近准备了个好玩具。” Lust的笔尖不停,在纸上的线条流畅优雅,她头也没有抬,只是轻笑了一声:“我尊贵的陛下,我只是喜欢戏剧而已。” Conquest没有说话,伸手拿了下一本文件。 他在和Lust的合作上自始自终都采取谨慎的态度和对策,因为他自己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人和其它的结盟伙伴不一样。单就对方目前已经拥有的身份,迦勒毒品帝国的女王和暗网目前的最高领袖,已经足够让Conquest产生顾虑了。 当初Lust隐藏自己的身份,一方面是因为她操控的领域全都是见不得光的,神谕者的公众身份会给她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另一方面就是,她根本不需要这个身份,她早就是五区的无冕之王了。 这样一来,要解决她的时候就会变得很棘手了。 “五区的报表我填好了,下午我还要回去一趟,先走了亲爱的。” Lust将只填写了一部分的文件jiāo给了Conquest,直接转身就离开了。 Conquest粗略地翻了翻,面上看不出表情,看完了便放在了自己刚刚审查完的那本文件上面,继续下一个。 还有七天,目前明文签署了协议的只有五区。国会区现在名存实亡,但他依旧需要A在契约上的签名。Plague和Fiona始终在和自己绕弯子,一个成天围着离婚快一百年的前妻转,另一个gān脆跑到十区呆了快半个月。七区的那位始终没有音讯,听说和六区的神谕者已经待在一起也快半个月了。而他必须尽快收集到所有神谕者的签名契约。 烂摊子。 Conquest被目前所谓盟友的状态乱了心神,翻动文件的手指也停顿了一瞬。他抬头看了对面墙上的圆形铁环,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速度,低头继续审阅公文。 不签字,杀掉就好了。 以神之名,战争可以解决一切。 等到桌上的二十厘米全部解决完毕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Conquest盖上钢笔的笔帽,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正好。 “打扰到你们了吗?” 他站在门边敲门时,Plague正好在客厅的开放式厨房制作着什么东西,而A则是坐在后面的沙发上,看着玻璃窗外的阳光发呆。 “进来吧。”Plague将火调小了一点,看了门口的男人一眼,“你是故意来蹭饭的吗?” 两点多才到访的 Conquest在门口换了鞋,信步走到了灶台边上瞥了一眼Plague正在做的东西:“这是什么?” “没见过意面吗。” Plague眼皮都没抬,拿了另一双筷子挑起两根尝了尝,似乎很满意,于是关掉了电磁炉,将面条装盘,放了一点装饰性的青菜便端给了沙发上晒太阳的A。 “亲爱的,早上没吃,中午总得吃一点吧。”P面带微笑地将瓷盘送向A,语气里全是旁若无人的宠溺。 然而,原本十分平静的A听到这句话却毫无征兆地一把将雪白的瓷盘打到了地上,一阵清脆的脆裂声打破了这一直宁静的午后。Plague伸在半空中的手依旧维持着那样的动作,而倚在洗手池边上的Conquest则是面无波澜地看着这一切。 早上没吃……中午……必须……吃……听话…… A狠狠地闭了闭眼,总感觉那些陈旧的东西因为那句话再次在自己的大脑里产生了共鸣,就像是在耳边不停低语的恶魔一般,yīn魂不散,让她这段时间都有些jīng神恍惚。 她按着太阳xué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根本不理会在场的两个人,径直走进了二楼的卧室。 “看起来进展不太顺利。”Conquest面无表情地耸耸肩。 “她会改变心意的。”Plague看着A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 清洁机器人已经抵达现场,开始安静地收拾这一地的láng藉。很快,破碎的瓷盘和死相惨烈的意面都被清除得一gān二净,地板上什么也没留下。 Conquest踱步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把一份文件丢到Plague面前,直视着对方:“我这边的进展似乎也不顺利。” Plague回过头,看了一眼面前随意摊开的文件却没有去翻动的意思:“你知道我们的分歧所在,当初结盟的时候你就该告诉我,实验的事。” 当初还潜伏在九区yīn影之中的C通过Lust的网络与他、Erthia还有Fiona取得了联系,达成了推翻现有政权之后瓜分这片大陆的协定。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一切都在按照计划平稳地推进。而如今,那项实验则成了一个不小的阻碍,尤其是对面前的Plague来说。 “我不明白,当初那项实验计划毁掉了你所有的一切,让Glodia几千万人陪葬,终结了迦勒帝国的huáng金时代。而你现在已经成为了神谕者,神赐予了你延长的寿命和减缓的衰老,你却还不满足,一意孤行,去挑战神的宽容。”Conquest靠在沙发上,偏着头审视着另一边的男人,目光锋利如刀,想要切开这个曾经被Glodia科学界称为天才的男人研究研究。 “挑战Anesidora的极限。”Conquest补充到。 他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一些故事,他们的相遇、婚姻和分/裂,都与这项研究脱不了gān系。当初Plague与他谈合的时候将绝对不伤害Anesidora这一条约定放在了第一行,他说他如今快要到Glodia事件一百周年纪念日了,他要赢回她的心。 但是没有人能在长生不老面前做到面不改色。Plague还是不肯放弃这项他倾注了毕生心血的研究,而且令C感到无法理解的是,与此同时他似乎也不打算放弃A。 “只要她开口让我销毁一切研究结果,我会照做的。”Plague垂下眼,看着茶几反she出的刺眼光线。 只要Anesidora愿意原谅自己,他愿意放弃整个实验,甚至背离与C的同盟。 但是A始终没有松口,甚至连开口和P说句话都拒绝。 “你们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Conquest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家庭爱情剧向来不是他的菜。 “说来话长。”Plague移开了视线,眼睛的灼烧感让他暂时无法正常视物,“我还想知道,她苏醒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谁能想象,一个建立和领导了迦勒共和国近百年的beta总统,在成为神谕者之前,其实是个omega。 “那就看你的了。”Conquest有意早些结束这个话题,把文件留在了沙发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正装。 “你和A的签字,尽早给我,我得提前准备战略部署。” Plague不置可否,目送Conquest离开。 七天。 Plague拿起沙发上的文件随意地翻看了一会儿。Conquest目前的军事实力他是清楚的,九区的jīng锐部队多数都是世家掌握,而这些古老的家族在八十多年前曾经全部听从C的指令,如今它们也选择了C。军九区的jīng兵加上国会区的防御系统,如今的国会区可以说是这片大陆上最qiáng大的存在。至于八区,凭借他这么多年来培养的科技力量,一旦jiāo战,应该也能抵挡个一年半载。 只是抵挡…… Plague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午后阳光,对面那栋写字楼大片的破损窗玻璃还是原来那个样,散的散碎的碎,一副萧条景观。 一个征服者在完全占领国都之后,应该会有相应的修复措施,没有哪个统治者会喜欢一个满是战火遗留痕迹的破败之城。 可是Conquest对此似乎漠不关心。 Plague收回目光,最终落在那份摊开在茶几上的文件上。 为什么一定要神谕者的签字。 作者有话要说:在地铁上站着写更新真刺激…… ☆、山雨II 公投截止六天前,国会区战时军用住宅区中心。 一首歌曲悠扬的伴奏在这套复式楼中已经循环播放了半天,从清晨到现在的午餐时刻,紧锁的卧室被低沉得宛如叹息一般的伴奏塞得满满当当,空气中都是那首歌的味道。那些没有被播放出来的歌词在四壁上环绕奔驰着,刻下谁也看不见的字符。 今天的太阳,和昨天一样明媚闪亮。 “亲爱的,肚子饿了吗?” Plague的声音被木门格挡在旋律的暗流之外,听起来模糊不清,还没有那两声敲门声清晰。 A静坐在窗边,正午的太阳晒得她眼睛微微眯起,楼下是逐渐在初夏繁茂起来的梧桐树,稚嫩的绿意随风摇曳。 夏天,又是夏天,她都已经放弃去回忆自己究竟度过了多少个夏天了。四季轮回,转到如今,令她感慨的只有这个世界始终都能让她惊异,哪怕自己已经看尽了百年沧桑。 它似乎永远不会停下。 身后的门被人拿钥匙从外面打开,悠扬的旋律顿时从那个小小的缺口争先恐后地dàng漾出去,一阵微风扰乱了室内原有的相对静止。A鬓角的发丝微微摇动了一会儿,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觉得这样的场景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发生过,而且还是一种稀松平常的日常情景。 “今天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我都可以陪你去。” Plague走到她的面前屈膝蹲下,仰起头逆着阳光去看沐浴在淡金色中的A。 啊,终于想起了这句话自己在哪里听过了,A忽然被自己还能记得那种陈年往事惊讶到了。她转过头,不再去看楼下的梧桐树,将目光全部放在对方的双眼里,平静地对视着。 Plague见她对自己终于有了反应很是高兴,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A看了很久,似乎在对方的眼睛里寻找着什么,但是最终都没有找到。 是啊,现在的她可以面不改色地与Plague对视,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甚至连伴随自己多年的对视恐惧症都没有对此产生丝毫的反应。她记得,在Glodia新年舞会上第一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周围的狂欢大笑,对台上舞娘的喝彩声,头顶巨大烟花的爆炸声,爵士乐的萨克斯风chuī至最高点,她却什么都听不见。 只有漫天金箔碎片中的一双带笑明眸。 那人站在人群中,手中端着一杯淡金色的香槟,侧身与身边西装革履的男人们说笑着,眼睛却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时他的容颜,比元夜更加典丽。 百年岁月蹉跎,那一幕却如此的难以磨灭。 而眼前这个人,明明容貌也只不过衰老了十来岁,依旧意气风发,带着一股天生的学者气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让A回忆起那一眼的感觉了。就像一切都被尘封在了死亡的那一瞬间,再也无法真切地触碰到了一般。这一个世纪以来,A几乎没有和他再有过任何jiāo集,自从P向世人公布身份,接管八区之后,他就几乎再也没出过八区的大门,永远都行踪不定,甚至其中有几年完全人间蒸发了一般。A所有的jīng力几乎都倾注在了建立和发展迦勒共和国之上,在无数的灾难和挫折中一个人慢慢沉淀,最后凝固成了今天的传奇女王。 要不是这一次事变,她认为自己的人生不会再与那个人相jiāo。可是如今被迫朝夕相处了这样一段时间,她却觉得自己出乎意料的冷静,没有预料中的心神不宁,也没有歇斯底里。 只是一堆燃尽的死灰。 “今天天气好,我们可以去郊外晒晒太阳,散散步。”Plague看她注视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什么,把手搭在对方的手背上,也只感受到一片淡淡的冰凉。 “我不会签字的。”A慢慢从自己的意识流中抽身,目光最终聚焦在了身前的人眼中。 Plague微微眨了眨眼:“不签字,他会杀了你的。” “我欠他一条命。”A淡然地说。 确实,当年是她亲手杀死了还未成年的Conquest,现在对方要回来取自己性命,似乎也合情合理。 她醒了太久了,真的已经jīng疲力尽。 Plague维持着仰视的姿势,看了对方因光线而模糊不清的侧脸片刻。 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他轻轻地说。 “那你呢,签字了吗。”A的目光再次转向楼下青翠的梧桐。 “假如你不希望我签字,我就不签。”Plague将对方冰凉的双手用自己的手掌裹了起来,大概是像将它捂热一些。 又是这种话,又是这种句式。A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感到无比地厌烦,她无法理解也无法忍受对方总是摆出一副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做的样子,就好像他所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自己。明明不是这样的。 “有意思吗?”她转头直直地看着Plague的双眼,终于在那双沉寂多时的双眼深处浮动了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都快一百年了,你还觉得好玩吗?” “都快一百年了,你还不能原谅我吗?”Plague将原本的笑意尽数收去,握住的双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 A几乎都要被他的逻辑气笑了。 为什么时间流逝之后,就一定得伴随着原谅?为什么摆出讨好和歉意之后,就一定得伴随着原谅?为什么在做出那些残酷决定之后,他从来,都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她本不想再在这段过去上多费心思,而她这么多年来也就是这样做的,不去想,不去看,将自己一切的情感都封锁起来。她不想再看到自己变成一个失控的疯女人,于是就将这一切都埋进了地表深处,再也不去碰。 “是啊,都快一百年了,我一句道歉都没有听到过。” “我一直都在和你说对不起,我也知——” “对不起?你为了什么而对不起?”A突然爆发的质问打断了Plague的话语。 这简直就是在bī着她一点一点情景再现当年的自己,被困在婚后的同居别墅中,因身体技能失调而导致的qiáng烈情绪失控,争吵,冷漠,哭泣,仇恨。 “你说,你为了什么对不起?”她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那张终年波澜不惊的美丽面孔上罕见的出现了qiáng烈的表情,质问声中包含着几乎具有形体的恨意。 Plague沉默地看着忽然情绪爆发的A,这一幕于他而言也算是熟悉的场景之一,而自己过去处理得太差。 “为了拿我当小白鼠试药而道歉?为了欺骗我的婚姻而道歉?为了我将近百年无法入睡jīng疲力竭而道歉?”她死死地盯着那双曾经让自己为之倾倒的眼睛,眼眶也因情绪过激而染上了红色,整个人都处在了情绪崩溃的边缘。 “还是为了我最终一个人bào毙街头而道歉?” 房间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不知名伴奏的声音在空气中如旋转木马一般起伏着,无声切割着这里的一切。 Omega是很重要的一个测试标本。Plague年轻时的声音似乎还回响在他自己的耳边。 “这是什么?” “我最近在研制的一种新型生物药剂,如果成功,可以让人大大地延缓衰老,甚至永葆青chūn。这是目前最完美的一份,我想先让你试试。” “你在害怕我变老?” “怎么会,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人。” “可这还在研制中,亲爱的,我有些担心......” “我以我的性命担保,不会有事的。其他性别的志愿者都试过了,结果都很不错。” 到后来A才明白,根本没有志愿者这一回事。街头的流làng汉,蛇头手下的奴隶,失踪的jì/女,那些边缘人群被一只又一只的黑手抓进地下实验室,用鲜活的生命一点一点地填写实验数据。Plague的加入和多年钻研让这项实验逐渐走向成功,而那些经过无数人形小白鼠测试过的药剂就成了最稳定、安全的现成品。 最终用于理论上成功几率最高的omega身上,才能进行最后的调整。 “亲爱的,我最近老是睡不着。已经三天了,我却只睡了不到七个小时......” “需要我给你开一些安眠药吗?” “不,我觉得可能是......你给我的药剂有什么问题。” 重度失眠让她陷入了无尽的jīng神衰弱,而自己的丈夫却越来越少在家中停留。他说实验已经要进入到最后的阶段了。 药从未停过。 “早上的药剂没吃,现在中午必须吃了。听话,亲爱的。” “我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过眼了。我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和爱人。” “随你吧。你放我走,我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你放开我!” 其实那时的她,已经无家可回了。 “她跑了?” “是的。对不起是我们疏忽了,没想到夫人会偷偷从那边的围墙跳下去......” “去找。我这边要到关键步骤了,腾不出时间。” “是。” 爆炸发生不到一个小时,Glodia的三千万人口,全部死亡,两万平方公里的帝都变为一片死城,举世震惊。 “我给你的药,始终都是最安全的......”Plague看着眼前两眼泛红的A,“每一支,都至少经过三个人的测试,甚至是我自己。” A看着他,轻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知道,一百年不能睡觉,始终保持清醒,是什么滋味儿吗?” 曾经有过一个著名的睡眠实验,测试人类坚持三十天不睡觉会如何。将十几名实验体收集起来,前四天,一切安然无恙,所有人都对实验保持着乐观的态度。从第五天起,实验体之间的谈话会变得越来越悲伤和愤怒。第六天,开始报告幻觉现象。第九天,第一个实验体崩溃,尖叫到声带撕裂。之后一阵绝对的死寂持续了十四天,什么也没有发生,直到军方被迫开启实验室去查看里面的情况...... 地狱的景象也不过如此。 “我只是……” 他只是在实验舱里见过了太多死相惨烈的试验品,观察过太多慢慢走向垂死的失败。A那时的失眠症状在他眼里,已经被无数的尸体掩盖,他看不到。她的抱怨、痛苦、抗拒、歇斯底里在那时的Plague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作用。 为了科学,这都是可以克服的。 “不用了,我不需要借口。”A的语气陡然平静下来,眼中的失控也渐渐缩回了漆黑的眼眸中。 这些年来,在与这种间歇性狂躁的斗争中她已经熟练的掌握了快速冷静下来的方法。只要那一段突然爆发的高峰过去了,她就可以很快地封/锁一切,bī迫自己关闭自己的感情。 “你出去吧。” A的声音趋于平静,又回到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与刚刚那个爆发的自己判若两人。 没必要再执着于过去的琐事了。 Plague知道她话中的决绝,沉默了片刻,终于站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合上了门,将依旧悠扬的旋律重新关在浸满阳光的卧室里。 这个动作,他曾经做过很多遍,拿着空药剂瓶,关上门,然后他会接着走进书房填写报表数据。他曾经如此确信,门里面的人不会离开自己。 这次,他不会那样不小心了。 ☆、山雨III 公投截止五天前,二区首府西区机场。 “有事吗我才刚下飞机?” Fiona拎着包从飞机上走下来,一手拿着电话,眉头紧蹙,看起来十分不耐烦。 初夏时节二区总会下那么几场连绵的小雨。天空yīn沉,和十区的蔚蓝晴空丝毫没有可比性。细细的雨线飘到Fiona的脸上,她也懒得搭理,径直朝着等候多时的专车大步流星地走去,倒是机舱下的助理默默为她打起了雨伞,无声地快步跟随着。 “我要先回去休息,这事既然都已经发生了,我来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她侧身坐进车里,将高定皮包甩到一边,翻了个白眼。 在十区呆了半个月,现在刚刚回来,脚还没沾地就接到了Conquest的电话,让她今天就前往国会区开会。 无非就是七区的变故。 她抵达十区的时候就知道那个年轻的神谕者已经前往七区了,具体的目的Oracle始终不肯透露,最后她差点就气急败坏地把教堂的钟楼给拆了。那时她还无法确定危渊究竟是要去gān什么,直到刚刚在飞机上一条紧急简讯通过Lust的网络发送到了她的手机里。 Erthia死了。而危渊当时就在她身边。 Fiona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年轻人有两下子,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居然突然就解决了那个比自己晚出世十年不到的Erthia。而她的第二个想法就实在是让她笑不出来——神谕者也是会死的吗? 车窗外的雨丝将暗色的玻璃模糊得十分有序,那些景物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奇怪的凹凸镜切割了一般,抽象又鲜艳。专车按照Fiona原先的指令直接上环城高速,朝着另一边的芙蕾雅城堡开去。她现在实在是懒得去过问这段时间的区内报表,股市、通货、税务、jiāo易额度......随它去吧,这个金融中心少了她半个月也不是活不下去。 她现在需要休息,回到自己的宝藏堆里躺一躺。 二区的首府就像是一枚古老的海盗金币,大致版图是一个近乎完整的圆。环城高速的立jiāo桥高出地面数十米,在这枚金币的外围内侧围成了一个完美的圈。轿车在高速上飞驰,Fiona看着这座她不断完善、增qiáng的金融帝都,这颗迦勒共和国的“huáng金之心”,这片她终身引以为傲的城市,第一次觉得它似乎缺少了什么东西。 就好像这里的huáng金储备已经无法满足自己了一样。她自嘲似的笑了笑,不再看那片广阔的通天森林。 时隔多日再回到自己深爱的芙蕾雅城堡,Fiona终于觉得又可以放松一下了,在那个被炸烂了一半的十区呆了那么些时日简直要把她bī疯了。住宿条件平淡,原住民平淡,就连路边偶然遇见的一只野猫看了她竟也是一副超然的神态,平淡地望了她一眼,便转头继续凝望远方了。如果一定要仔细形容那座城市的话,她只能说那简直就是按着Oracle的样子建出来的,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做到在那种地方住了那么多天的。 Fiona甩掉高跟鞋,丢开包,走到那个全部由金币灌满的泳池旁,直接扑了下去。 啊,huáng金的感觉。她一脸满足地趴在流动的金堆中,随手抓了一把金币,感受它们冰凉的温度,从手中滑落后坠落的清脆声响宛如天籁。对一般人类来说比较硌人的金币在她这里却和棉花没什么区别,神谕者超乎常人的身体完全不会让她因为这些金币而感到硌痛。即使会,那些huáng金的味道也早已将这只恶龙麻痹了,简直就是吸/毒。 还是这些美丽的俗物好,一想到十区就烦,尤其是那个木头脑袋大祭司。 Fiona面带微笑地翻了个身。 “我到了。”她拿着已经拨号成功的手机,脸上的微笑还未消散,“终于可以摆脱那间和贫民窟一样的套房了,人生大幸。怎么样,想看看我的huáng金泳池吗?” Oracle的声音过了好几秒才在那一头响起。 “下次吧。” 只有三个字,可是Fiona却明显地听出了对方语气的不对劲。在她的记忆里,无论出了多大的事,Oracle永远都是那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样子,随后就会面无表情地单手操作,解决一切,包括她自己前几天在迦勒无意放的一把火。可是这一次,她却在对方的三个字中听出了一种极为低落的情绪,这让她自我分析了好几秒才确定并不是幻听。 Oracle,也有低落的时候。 这个发现原本应该让她瞬间嘲讽起来的,可现在她却莫名其妙地陷入了不知所措之中。 “怎么了?听起来心情不好啊?”Fiona下意识地抓着身下的金币一个一个地丢出去,“还在想Plague回到A身边的事呢?” 对面又是一段沉默。 Fiona丢金币的动作停止,失去了清脆碰撞声的gān扰,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Erthia死了。”Oracle的声音低低的,也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讲给Fiona听。 “那不是很好吗?她把你的十区炸成这样,现在死了就不用担心七区的威胁了。”话音未落Fiona就狠狠地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拿手机的那只手狠狠地朝着身下的金币堆打了一拳。 “我还没来得及向她道歉。”Oracle似乎没听到电话另一边的奇怪声音,只是继续喃喃地说着。 流血了。Fiona眉头紧皱,口腔里的血腥味让她无法控制地gān呕了几下。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敌人死了就是喜讯。她从金币堆中坐了起来,捂住嘴qiáng忍住gān呕的冲动快步走向一边真正的游泳池,最后一头扎了进去,直到嘴巴里的血腥味完全散去。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她永远都无法克服对血腥味的本能性恶心。 “你怎么了?”Oracle听到对面的动静,询问Fiona。 “孕吐。”Fiona抄起旁边靠椅上的gān毛巾抹了抹头。 “你是alpha。” “你性别歧视。” Oracle第三次陷入了沉默。 泳池检测到违规液体存在,在提示声响过之后开始进行排水。Fiona看着那池子淡蓝色的水迅速地消失在排水口,拒绝了AI机器人为自己chuī头的请求,拿着手机躺在了那张柔软的躺椅上。 “白莲花大人,你看清一点现在的局势。Erthia不死,到时候公投结束战争爆发你的十区和你的信徒也就是一场地震的事儿。虽然我还不知道七区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是敌人死了就是好事这条定律你能不能拿个笔记本记一下。” 这种呆在象牙塔里的人真是难以理解,没有经过这样的灾难,果真看待世界都是两种不同的方式。而Oracle在她眼中就是个色盲。 “公投结束,你不是也会成为敌人吗。” 这次的沉默却换人了。 公投截止四天前,国会区雅典娜大厦后花园别墅区。 原本下午才应该到的Fiona因为早上四点就从梦中惊醒而提前抵达了国会区。阳光正好,晴朗无风,不像二区的yīn雨连绵,适合坐在太阳伞地下来一杯冰茶,看看前段时间的财政报表。 “在十区玩得怎么样?” 乐芙兰穿着宽松的睡袍从后面走来,腰间的系带随意地打了个结,长发披散凌乱,大概是刚刚起chuáng出来散个步。她躺在了Fiona身边的太阳椅上,慵懒地沐浴在中午的阳光之中。 “无聊至极。”Fiona将手中的报表翻了一页,叹了口气。 股市最近依旧深受政局变动影响,像打了霜的茄子。 “别管你那股市了,世界首富。”乐芙兰看了一眼身边眉头紧皱的Fiona,“你还是操心下下午的内部会议吧。” Fiona闭了闭眼,感觉太阳xué简直要烧起来了,将报表丢在一边的桌子上,也躺了下去。 “六区的那位,确实很令人印象深刻,不是吗?”Lust漫不经心地说到。 “是啊。” 那个新生的神谕者总是能给她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变故。 当初她将Lust亲手调制的毒药放到Slaughter的酒中,原本一切都以一种超出预料效果的势头在发展,直到Lust在五区拦截了那条用神谕者特有的语言发送的加密信息。从那时开始,她和Lust就一直关注着这个扰乱她们计划的omega。Lust暗中将自己手下一个合法建材公司的次子alpha与那个少年匹配,以加尔文的条件,一般的omega都是不会拒绝的。而一旦那个少年跟着加尔文离开了,后续的进展就会畅通无阻。 但是结果显然与预料的出了偏差。 到后来她们确定了那个少年与Slaughter的关系之后,采取了那种极端手段抓到了少年,想借机制衡Slaughter。可是谁也没想到正是她们的计划造就了一位新的神谕者。 “我现在只想知道Erthia是怎么死的。”Fiona看着彩色的太阳伞顶喃喃到。 “根据我的网络反映,她似乎是遇到了自焚现象。”Lust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太阳椅的金属边缘,“而且在Erthia死前的十几天内,他们似乎相处得很融洽。要不是对方事Erthia,我都差点要以为九区那位头上要绿了。” “两个神谕者在一起,真是让人无法想象。”Fiona轻笑一声。 Lust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国会区不也有那么一对儿吗,不,应该说是半对。” “真无聊啊,Plague看起来一副沉迷科学的样子,居然还是要为这种事情纠缠这么久。” “爱情的力量呗。” Fiona嗤笑一声,接着拿起了报表翻看下一章。 午饭过后依旧是核查时间,Fiona爱这些数据就和爱她自己一样,从来都不会因为一个人要运作整个大区的经济而感到疲惫,就好像她的人生除了这些美妙的数字和huáng金珍宝之外便再也无事珍贵了一般。 直到下午的内部会议如期开始。 Fiona坐在圆桌的一边,还没来得及将自己脑子里的数据残影清除gān净,令她无法理解的事情就发生了——Plaguejiāo出了那份他亲自签名的契约。 Plague坐在A的右侧,从手中的资料夹中抽出了那份契约,推到了Conquest的面前。而A就静静地坐在一边,眼睛都没抬一下,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Conquest似乎也并不意外,神态淡然地收下了这份文件。Lust面带笑意看着Plague,注意到Fiona探究的视线后还朝着她眨了下眼。 这场短暂的默剧,就这样流畅地进行着,每个人神态各异,莫名地生出几分滑稽。 “只剩你了,Fiona。”Conquest抬起头,看向一脸理解困难的Fiona。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该死的。Fiona在心中暗骂一句。Lust和他签订了契约她还可以理解,可是这个Plague是在gān什么?本来还以为P也没有签字,可以再与Conquest拖延一段时间的,这下子自己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最后一个,跟钉子户似的。 一份未签字的契约被放在了她的桌面上。 “你有选择的自由,但是我必须提前准备军用物品和战略部署。”Conquest直直地看着她,言下之意就是你不签字那么今晚我就多备一份轰炸大礼包。 “我们的合作一直都很愉快,Fiona。只要你愿意继续,我之前承诺的都会一条一条地兑现,你可以获得比在二区当财政大臣更大的权利和利益。如果你改变了主意,那我倒是想听听是为什么。” 改变主意,她没有理由改变主意。 这是一场必赢的战争,她签个字,只消等到战争结束就可以躺着瓜分战利品,更大的领土,更多的权利,更高的地位。而这时不签字,她就会陷入与Conquest敌对的麻烦境地。她没有理由改变主意,可她总觉得自己要是有一个或许会更好。 “附加条件。”Fiona看向对面的男人。 Conquest没有动作,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战后Oracle必须由我处置。” “可以。” Fiona看了一眼契约,拿出了签字笔。 “记得写本名。”Conquest的提醒让她拔笔盖的动作顿了顿。 屁事真多。她腹诽一句,在签名处草草地写下了那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名字。 Famine。 ☆、山雨IV 公投截止两天前,十区迦勒战时指挥总部。 自从七区出了事,六区的代表这些天就像是等着进食的秃鹫一般,几乎全部滞留在迦勒,眼巴巴地等着危渊回来给他们一个jiāo代。骆枭岚已经习以为常,看到这些人就间歇性失明,不再和他们争论,也懒得理会他们对危渊什么时候能回来的质问。直到Slaughter带着九区剩余的部队归来,那些秃鹫才缩起了脖子,眼神也躲闪了起来。 “他大概中午就能回来了。” Slaughter站在军机室的门外,点了一支烟。 危渊原本在两天前就可以返程,但是他决定要留在七区,为Erthia和Camellia举行葬礼。如今的七区正值政局更替之际,动dàng不堪,他原本放心不下自己的小朋友,准备带兵去接危渊回来,可是对方在电话里的语气却显得无比平静。 不用了,我完成葬礼后就会自己回来的,危渊说。 “大人回来又得头大了。”骆枭岚苦笑。 正值两人安静无言之际,后面忽然响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军备已经全部清点完毕。”Oracle拿着一本册子走来,“危渊的车要到站了,不去接他吗?” 列车居然早到了吗。Slaughter将半截烟捏灭,丢进了垃圾桶,经过Oracle的时候忽然顿住看了对方一眼。 “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这么差?”他仔细地看着对方,确定并不是自己眼花,大祭司现在的样子确实比平常多了几分憔悴,像是失眠了几天一般。 Oracle微微皱眉:“做了个噩梦。” Slaughter并没有就此结束话题,反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彻底定住了脚步。Oracle的几乎从来不会做梦,更别说是噩梦了,他的每一个梦境和幻觉都具有着很大的征兆意义,一旦出现,就很有可能是在预示着什么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而且这次是一个能让Oracle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木头人脸色衰弱的梦,很难让人不去想那个梦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我没办法形容究竟是什么。”Oracle摇摇头,看样子还陷在那个梦境的碎片中,“和Erthia的死亡场景有关,等危渊回来再说吧。” Slaughter沉吟片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离开了。 “老大,去接嫂子回家吗?”希尔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鬼鬼祟祟地跟在Slaughter的身后,“带我一个。” Slaughter面无表情地瞥了这位胖子一眼,对方心里的小算盘他一清二楚。他这次回九区召集了那些躲过Conquest势力清洗并留了下来的旧部,其中的主力军就是希尔顿家族的军队。于是这次行军至十区,希尔顿的老爷子也跟着过来了,天天揪着这位胖子的耳朵骂骂咧咧的,差点要了他的命。 原本徘徊在楼下花园的六区代表们大概也猜到了这两人是要去gān什么,意欲跟上,却被Slaughter一个眼神加一句话全部拦在了花园门口。 “我去接我的爱人。” 当初七十战争事发突然,他都没时间去计较那时六区发生的事。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小朋友飞那么远到六区上任,还没过两天就被狙击进了医院,要不是前线吃紧,他估计会亲自带一队轰炸机去就地安排了这个大区。 他没忘记这事,六区的许多代表估计也还记着。本来出事的时候这些人甚至还庆幸了一下七区的事,不然九区那位不讲道理的活阎王绝不会善罢甘休。现在被Slaughter这样一瞪,目光所及,人人退避。 “等危渊回来了,你们最好识相点,Conquest能炸平的地方我也不是不行。” Slaughter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话,继续向大门走去,再没看身后的人一眼。 “唉。”跟在身后的希尔顿忽然叹了口气,像个小老头似的跟着Slaughter上了车。 “怎么?”Slaughter挑眉,看了他一眼。 “等到大嫂回来了,刚刚那个九区活阎王就又要消失了。”希尔顿一脸唏嘘地摇着头。 “叫什么大嫂,听起来跟混黑社会一样,那叫司令夫人。”Slaughter啧了一声,说罢又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转头凝视希尔顿:“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希尔顿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自己怕是又祸从口出了。每次Slaughter这样盯着人看基本都要出大事,这都是九区内部的默认定律了,他至今还记得曾经有个士兵因为违反军纪被S这样凝视了三秒,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过任何和那个士兵有关的消息...... 虽然自己要是消失了家里那个老爷子估计抽两根烟也就忘了这个孙子了,但他的求生欲还是极qiáng的——以打了一辈子光棍这样的人生状态死去,忒丢人。 “就是......您在司令夫人面前......就很不一样了......”希尔顿支支吾吾的,脸上还带着没皮没脸的假笑,求生欲比胶原蛋白还多。 “怎么个不一样。” Slaughter没有感情的凝视还是没离开,那种有如实质的视线落在希尔顿脸上跟下刀子似的,急得他硬是一脸牙疼的表情,一张胖脸看起来无端的滑稽。 “就变得......就变成得很让司令夫人喜欢。” “我平时就很讨人厌?”Slaughter声调微微上扬,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几近凝固。 希尔顿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大嘴巴子,慌不择言的说的些什么。到最后他只能哭丧着脸嘤嘤嘤:“我错了,您要是真得把我埋了能先给我找个媳妇儿吗,我家现在就只剩我这么一个独苗了使不得啊。” 这句话大概是戳到了S有媳妇儿的快乐点,死亡凝视也渐渐减弱了qiáng度,冷哼了一声,收回了视线。 希尔顿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跟来。 几辆轿车抵达迦勒北区车站的时候那里只有几个站岗的卫兵,也不见列车进站,白色的日光下车站显得空dàngdàng的。因为Oracle的占卜,Slaughter比原先预计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站在月台边等了五分钟,那些直直的铁轨还是老样子,远处也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看了一会儿,手不自觉地摸进口袋里,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摸出来。 大祭司的预测从未出错过。他看着远处绿化带上的矮树出神,这么多年来,Oracle的预言从未出过任何纰漏,无论是自然灾害还是人为祸乱。所以在刚刚对方提醒自己危渊要进站的时候,他没有给危渊发消息确认时间也没有多问,直接就来到了车站。 但是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对。 他拿出手机给危渊发了条消息,询问对方现在到哪儿了。 “已经接近迦勒城边境了,和之前说的时间一样啊,怎么了?” Slaughter看着屏幕上危渊的回复,面色凝重。 看来Oracle的预言,第一次失误了。 或许是那个噩梦的缘故,但是具体内容还是要等危渊回去再一起商讨。无论如何,在这种还有两天就有可能要面临全面战争的节骨眼上任何差错都有可能带来他们无法承担的后果。Oracle的情况,回去必须要解决。 Slaughter站在空dàngdàng的站台边上若有所思,和那些卫兵一样沉默,沐浴在正午淡金色的阳光里,等待着即将进站的列车。 后天就是公投截止的时候了。 这个分/裂又统一的国家在Anesidora的领导下磕磕绊绊地度过了快一个世纪,从Glodia的死亡,到新国会区的拔地而起,接连而来的纷争,战乱,gān旱,饥/荒……迦勒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就在它似乎要离开这百年苦难的时候,一切又回到了原点。Conquest对外宣称要建立一个统一的帝国,清洗这片大陆的沉珂,创造一个完全服从神的旨意的国度。听起来就像是神不再需要它所选择的大祭司了一般,毫无逻辑可言。如今的局势,已经是背水一战,他不愿承认对方的实力,但谁都明白,这场战争最后会如何收场。 Conquest想要的,或许就和自己的名字一样,战争。 Slaughter从来不畏惧bào力和死亡,战争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一场大型的战役,杀戮,正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但是危渊不一样。 列车最终准点到达。Slaughter看着出现在远处的车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正装,维持着正常冷峻表情回头看向差点睡着的希尔顿。 “我帅吗。” “帅!” 这种回答已经成为了一种条件反she,伴君如伴虎,这位胖子跟在S身边被历练了这么多年无论在何时都能快速给出最能保命的答案。 Slaughter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去,看着列车缓缓在身前停下。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列车上跳了下来,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 “我回来了。”危渊有些疲惫地把头埋在他厚实的胸前,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尽是如释重负的安心。 Slaughter抱着自己的小朋友,鼻息间尽是对方甜蜜的信息素味道,还夹杂着香皂的清香,让他有些口gān舌燥。 “六区的人是不是在外面等着堵我了?”危渊搂着他的脖子,抬起头看向他。 Slaughter笑了笑:“没有,他们都在城区关着呢。” “那就好。” Slaughter还没来得及问小疯子中午有什么想吃的,自己的嘴唇就被一个软软的吻堵住了。他愣了一秒,随即就回以更加热烈的深入。 “我可能,有点想你了。”危渊亲完后丢下这句话就想跑,却被Slaughter一把抓了回来。 “想我?想我哪里了?” 看着被抓住的小疯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白皙的脸颊一点点变红,他的心情就愈发的好,像是一切即将要来临的灾难都与他隔绝了一般。无论是杀戮,还是战争,无论输赢,无论这个过程有多么黑暗,残酷,一切都在自己的爱人面前显得黯淡无光。 他会守在这个身体素质差出基准线的小朋友身前,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山雨V 公投截止前最后一天,十区迦勒军队总司令chuáng上。 “醒了?”Slaughter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危渊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感到自己腰部被一只手臂搂住,轻哼了一声便十分自然地钻进了那个气味熟悉的胸膛拿脸蹭了蹭对方。由于距离太近,他不小心被什么东西顶到了,下意识地后缩了一下,然而这一弯腰简直要了他的命。昨夜过度的运动量导致他现在腰部以下简直能和高位截瘫有的一拼,虽然睡前被S喂了很多白开水,但是现在的嗓子还是有些沙哑。 “我给你揉揉。”Slaughter注意到了危渊不自然的表情,伸出手轻轻地揉着对方的腰。 昨晚大概是S到目前为止度过的最快乐的一个夜晚了。假如他哪天战死沙场,那么大脑停止运作之前可能最后想到的就是这一晚。 无论是危渊的热情主动还是整个过程的姿势多样性,都让他可以说是原地升天,就算明天很有可能是世界大战他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中间有一次危渊甚至主动坐到了上面,那种视觉冲击差点让他又重回第一次发情期的车祸现场,幸好现在的他定力足够,刹住了车,只是抹了一把鼻血就继续。 “我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哑......”危渊闭着眼轻声念到,仿佛梦呓一般。 但事实上他这一次怎么也不能像往常那样睡个回笼觉了。 “没事,我去给你拿片喉片,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Slaughter说着吻了一下危渊的前额,翻身下了chuáng。 危渊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chuáng上凌乱的褶皱和在他昏昏欲睡时S新换的chuáng单,昨夜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进了他的大脑,差点直接将他的中央处理系统给烧短路。他在七区为Erthia和Camellia举办葬礼的那两天发生了很多事,在应对了许多突然状况和预料之中的混乱后,他给成功下葬的两个人——一堆他抢救回来的灰烬和一具零散的白骨,放了几朵漂亮的白色山茶花,便坐上了返回十区的专车。 那件事发生之后,他能明确地感受到自己正前所未有地需要S。 S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杯水,却有两片药。 危渊看了一眼那片眼熟的白色小药丸,失神了一点五秒,拿起水杯将两片药一起吞了下去。 “安狗蛋。”危渊吃完药,将水杯递给S,目光始终盯着地板上因S走动而晃动的影子,“我们要结婚吗?” 他保持着视线的低垂,但是卧室里的气氛还是如他所预料的一般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开始就变得陷入了绝对的静止,空气都凝固了。Slaughter走向门外的影子也定住了,一动不动地维持着那个向外移动的姿势。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为什么要在这种节骨眼上问这个问题呢?他说不定会拒绝的。谁规定了他一定会想要和你结婚的?你疯了。谁给你的勇气?一个主动求婚的omega真是少见。自己看起来会不会像一个过于主动的傻子? 脑海里的声音几乎在那一瞬间就嘈杂了起来,像是个调错频道的电台,骤然涌起的杂音就像耳鸣一般将危渊的世界淹没。 这个念头,究竟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呢? 危渊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凝固了多久,大量的碎片噪音和极度紧张的神经已经让他失去了估测时间的能力。 是那时在七区极光之夜Camellia问的一句“会结婚吗”,是为她们举办葬礼时的极度思念和后怕,是他看着Erthia在Camellia眼前化为灰烬的那一瞬间,是自己身体和灵魂对这个人的极度依赖,是当初S在七区幻境手术室门口认出真正自己的选择,是最初的惊鸿一瞥。他不知道这张可怕的网究竟已经自己盘结了多久,渗入了自己的生命多深,但是他已经放弃去否认,这个人已经嵌进了自己血肉中,想要剔除,得付出代价。 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了,不如今天问一下终身大事吧。 “你......” S的声音打碎了这一片沉寂薄冰。像是极度担心自己听错一般,他用那因紧张而明显变形的声音让危渊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 “我说,我们要结婚吗。” 危渊抬起眼,表面平静地看向僵在门口身体紧绷的S,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这算是求婚吗?没戒指也没什么仪式,他刚起chuáng甚至连牙都没刷,好像有点不讲究......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声清脆的炸裂声猛地爆开,吓了他一跳—— S硬是把手中的玻璃杯给捏碎了。 谁也不知道危渊在抵达中心会议室之前经历了什么,又做了多大的努力才安抚好九区司令大人的过激情绪才能保证自己按时出席。 六区的代表队早就在会议室旁边的沙发上等候着了,危渊一进场便都礼貌性地站起来迎接了一下。昨天在S的提前警告之后,他们也没敢过于放肆,和危渊商讨问题的时候也只能将原本准备好的尖锐发言放在心里小声哔哔。对他们来说比较幸运的是危渊并没有将六区卷入战乱的打算。 今天Conquest那边会派人来谈判。根据昨天就已经商议好的结果,危渊将会同意放弃六区并亲自在契约上签字,从此六区的一切事务将不再受他管制,六区神谕者的身份也将会被废除,就好像他真正当过一天掌权神使一样。 大祭司坐在危渊的右侧,会议桌的主位,脸色看起来比昨天要好了一些。危渊回来后不久就知道了那个噩梦的消息,Oracle梦到的大概是Erthia和Camellia死亡的情景,还有一些Oracle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抽象碎片。危渊尝试过进入对方的jīng神来获取信息,但最终他却发现那部分梦境记忆像是被上了锁一般,他完全没办法进一步解码,只能先暂时搁置。 而Slaughter的椅子几乎和危渊的要凑在一起了,危渊不用看都知道对方现在是一副怎样魂不守舍的样子。 事实上在这最后一天的会议室里并不只有一场谈判,Conquest那边将会送来三份待署名的文件,而他则是今天唯一一个要签字的神谕者。这让他很是沮丧,总感觉自己做了什么丧权rǔ国的事,卖国贼似的。 “我觉得要完,你看老大那副要笑又不笑出来的诡异表情,今天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希尔顿在后面的沙发上眯着眼看自己司令,一边拍了拍身边的陆飞星。而对方则是淡淡地看了桌边的S一眼,什么也没说。希尔顿的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自家老爷子一巴掌拍了回去。 Conquest派遣的谈判代表进来了。 危渊原本还在看着桌上的木纹发呆,忽然余光里多出了什么东西,便抬起头向会议室的入口看去。 然而这一眼看去,就再也没能挪开。 一共来了三位代表,进入会议室之后什么话也没说便直接落座在了提前空出的座椅上。中间的黑衣omega女性将公文包中的三份契约放在了桌上,随即抬起头,正对上危渊僵直的视线。 “明天为此次帝国公投的截止日期,我们谨代表Conquest大人前来递送和平契约,希望各位前神谕者大人能够为了各自曾统治的大区人民着想,接收这份合约。”身穿黑色套装的女人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封闭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无人应答。 S看了一眼身边的危渊,而对方显然是陷入了一种持续性的凝滞而对他的注视毫无反应。身后的沙发座时不时传来一些窃窃私语,桌上却是一片静止,直到Oracle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僵局。 “十区拒绝。” 像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一般,那三位代表的神色并没有因这个答复而产生什么变化。没有劝阻也没有威胁,对方似乎根本就没打算给这次的谈判安排更多的台词,而这一切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很快,左边的那位男人就将其中一份空白契约送到了Oracle的面前。 “只要您想停战,随时都可以签字。” Oracle看了一眼契约,没过一会儿却将它拿了起来,似乎是上面的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兴趣。 “九区拒绝。” Slaughter同样表明了态度。 随即危渊感到手被人紧紧地握住,对方宽大手掌的温暖将他从令他窒息的僵硬中拖了出来。他努力集中自己四处乱窜的jīng神,身体却像是刚刚从噩梦中惊醒一般不住地颤抖着,手心也全部是冰冷的汗水。 我没事,他轻声对S说到,但是自己的声音却出卖了现在心里的复杂情绪。 这种变故,他实在是没办法快速理解自己所见的一切。 一份同样的文件被放在了S的面前,而他却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现在只剩六区了。 危渊握着S的手,尽量小幅度地深呼吸了一下,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其他两个大区都已经快速地表明了态度,几乎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可最让他不安的视线,只有那一人的。自己脑海里的碎片再次疯狂地涌动起来,宛如一个又一个枉死的冤魂,从地狱的裂缝中伸出手来,尖叫着,哭嚎着,五区的白房子,坠机,郁白,公墓...... “六区同意。” 他用尽量保持正常的声音做出了回复,再用尽了剩余的所有勇气,叫出了那个已经变得逐渐陌生的名字,那个已经被他埋进心中坟墓的名字。 “乔安娜。” 而对方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名字而有任何反应,只是示意身边的另一位代表将最后一份空白契约jiāo给危渊。 “新的帝国将会感谢您的合作,您的人民也是。”乔安娜看着危渊,面无表情地例行公事。 那份契约上的文字危渊现在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它们就像杂乱的群鸟一般逃脱着他的视觉辨别。他拿起了口袋里早就准备好的签字笔,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手在微微颤抖,除了他自己。 “冷,静,好,吗。”那个久违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莫名其妙的,这一次它的出现却让危渊觉得前所未有的欣慰,。 “契约我已经浏览过了,你签吧。”它满不在乎地继续到,“你的手,都要成jī爪疯了。真丢人。” 危渊眨眨眼,将右手短暂地握成一个拳随即松开。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自己,这差不多算是他最讨厌的一个场合了,压力会因为他人的注意而无限放大。不就是签个字,签完了,再去找乔安娜说清楚。 “请签署自己的本名。” 就在危渊准备落笔的时候,乔安娜忽然提醒到。 本名?危渊愣住了一会儿才明白对方的意思,要签署自己的神谕者名字,毕竟自己曾经的人类名字早已不再属于自己了。 可是,他根本都没听清那个神谕,只看见了一个字母,M。 “那时候,你听到了吧?”危渊在心里问到。 可是那个声音只是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危渊的笔尖顿住,随即离开了纸面。他抬起头下意识地往S那边看去,对方是知道自己这个情况的。S握住他的左手,示意他安心,随即与乔安娜jiāo涉,说明了这个情况。 一个没听清自己神谕的神谕者,不知为何危渊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乔安娜听完之后依旧没有表情变化,只是将视线又落在了危渊的身上。 “我来签字吧。”骆枭岚的声音却从后面的沙发传来。他站了起来,走到了危渊的身边,“我们的神谕者大人不方便,我可以代表六区签字。” 危渊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他知道六区对于骆枭岚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他真正的,也是唯一的故乡。骆枭岚在六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地位,他知道对方更多的是为了保护和发展自己的家乡,建立一个真正的天堂度假村。本来在昨天商讨之时危渊就对骆枭岚十分愧疚,是自己作为神谕者的无能,才让对方失去了自己故乡的独立。 现在到了签字,自己只是六区名义上的领导人,实际上签起来危渊并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可是骆枭岚不一样,这个字若是让他来签,那就是真的字字诛心。 “不行。”危渊看了一眼骆枭岚,转头面向那三位代表,“我始终都用的是自己的本名,而且我签了字,就不会反悔,没必要这样为名字而妨碍合约进程吧?” “只能用本名,人类领导的本名同样生效。”乔安娜面无表情地回复。 危渊还想说点什么,却感到一只手掌落在了自己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没事的。”骆枭岚笑了笑,“自己的家乡,当然要自己负责。” 他拿起危渊手中的签字笔,俯下身,在那处空白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危渊看着他签完字,将契约jiāo还给Conquest派来的代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感觉心中闷闷的。原本只是形式性的签约,如今却完全变了味,就像真的变成了丧权rǔ国的签约现场一般,气氛都沉重了几个度。 乔安娜看了一眼送来的契约,顺手将它jiāo给了自己身边的代表放进黑色的文件夹中。 一场的沉默而极度简短的战前会议就这样走向了尾声,没有冗长的劝说,没有多余的警告,只是收走了唯一一份被签上名字的契约。Conquest根本不在意他们的选择,同意归顺便相安无事,不同意的,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中清除掉就好。 胜券在握,也不过如此了。 等在一边的六区代表嗅到会议结束的味道,便都凑上前去,询问Conquest对六区后续的政策和态度。危渊还坐在长桌边上的皮椅里,呆呆地看着桌上反she的光泽。乔安娜被几个代表围住,神色冷漠地简短回答了几句。 在她走出会议室大门的那一瞬间,危渊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追了出去。 “乔安娜。”他直接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怀着无尽的忐忑与忧虑。 乔安娜回过头来,一双没有情感波动的眼睛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假如危渊再看仔细一些就会发现,对方被剪短的头发中已经混入了几缕不易被察觉的白发。面容依旧和当初分别时一样,但是危渊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像是苍老了许多岁,灵魂的波动都如同凝结的冰。 快乐的乔安娜,再也不快乐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像是在等着危渊继续。 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危渊还是从对方泄露出的记忆碎片中捕捉到了这整件事情的大致经脉。他看见了当初说要来救自己的乔安娜在飞机上被人拦截,关进了一个黑暗的小房子。他看见了对方真正的家世,从来都不是什么工厂的股东经理,而是Lust手下毒品制造集团的洗钱者之一。他看见了,乔安娜在黑暗的紧闭屋中眼睁睁地目睹郁白所在的飞机被导弹击落,残骸燃着熊熊烈焰坠落。 危渊只是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要说的,太多了。 乔安娜将手腕抽了出来,力气大得惊人,和曾经危渊熟悉的那个女孩完全不是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当时在飞机上。” 就在乔安娜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危渊条件反she性地说出了这句话。他的思绪已经混杂到一个地步了,为什么对方要瞒着自己的身份,那时在五区对方究竟知道什么才会对自己发出那样的警告,还有chuáng底下的那把枪。这些错综复杂的丝网混杂在一起,搅得他寸步难行。 “我知道。”乔安娜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太大的感情变化, “你应该......留下来。我们必须好好谈谈。”危渊qiáng撑着说了下去,努力理清自己的语言逻辑。 乔安娜就这样看着他,看了快半分钟。 “我们已经,没有解决的办法了。” 丢下了这句话,她转身跟上了另外两名黑衣代表,最终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这一次危渊没有再去挽留,因为乔安娜的那句话已经说完了他们之间能说的一切。 这本来就是一个永远也无法算清的结。 当初在五区,乔安娜知道中心和Lust毒品集团的纠葛,所以暗示危渊不要过于出头以免被安排。至于对方为什么如此急切地要离开,甚至不惜冒着可能被当作抢自己挚友机会的风险去和郁白结婚,危渊目前还不清楚。之后,危渊被中心捉住,乔安娜在回来的路上被五区的人拦截,因此被囚禁了大半年,对外界来说她就是一个已死之人。到了最后,郁白因危渊指挥发she的导弹而丧生。 她并不是故意瞒着危渊五区的情况,而危渊当初也根本不知道郁白在那架飞机上。 这笔乱账,一时间危渊怎么也算不清。 “别想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背后紧紧地搂住了危渊,耳边是S低沉的嗓音,这让危渊暂时又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明天,才是目前真正需要担心的。” “我知道。”危渊转过身,回抱住了对方,深呼了一口气。 “害怕吗亲爱的?” 危渊摇摇头,闭上了眼。 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今天的新闻,似乎也不算什么。 ☆、Cassandra “跟着我给你的光明,战胜恐惧的黑暗。” Oracle站在大教堂后面的碑林中,手中抚摸着一块残破的石碑。四周一片死寂,不断有冷风刮过,身后的大教堂残破不堪,像是被pào火洗礼过一般,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主要支架。天空昏沉,枯叶遍地。 生即是放纵...... 这块倒下的碎碑只有前半段话还能被辨认,但后半段话Oracle早已熟记于心,死即是克制。 这里是,梦境。 Oracle观望四周,教堂墙壁上不断有砖瓦往下坠落,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碑林也支离破碎,上面刻写的字迹扭曲不清。那些全部都是曾经Oracle亲手刻在石碑上的语句,每次他有了新的感悟,便会以这样的形式留下那一瞬间捕捉到的信息,神的轻语和其他碎片,都被他仔细地留在了这片碑林中。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次的梦境会显示出迦勒大教堂如此残破的景象。在这种即将开战的节骨眼上,这样的预兆,只可能有一个解释。 “是您的意思吗?” 他站在一片láng藉中,望向无尽沉默的灰色苍穹。 没有任何回答,甚至连一点微弱的感应都不存在。 一声碎石坠地的闷响从他身后传来。Oracle转过身,来到那块拦腰截断的石碑面前。尽管这块黑色玄武岩矮碑上的文字已经随着碑体的断裂而一分为二,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那个名字。 Erthia。 这个名字如同烙铁一般灼烧着他漆黑的双眼,即便已经不再是一个整体也能让他的灵魂下意识地回避。是他的错吗?神这是在暗示Erthia的悲剧是由自己一手创造的吗? 要阻止一件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是完全不可能的。这一点Oracle始终铭记在心。从理性上分析,当时阿尔弗雷德发生的一切他从来都没有可能性提前知晓,中间阶层的隐瞒,加上迦勒国土的辽阔,他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除非是有神独特的预示,否则他在逻辑上来讲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知道。他从未教育过自己的教徒去仗势欺人,也从未给予过那些地方教会这样的权利。 可是他却还是被自责和困惑缠住了脚步,这些年来每次看到Erthia,他都能听见自己脚上传来的镣铐碰撞声。 Oracle转过身,不再去看那块碎碑。可是他这一转身,却看到了更多的名字。 原本刻满语句的石碑忽然全部变成了空白,几个刻有字迹的碑面在其中就显得格外突出。他将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碑面上,还未看清,那些字迹就发生了变化,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变成了一句他曾经亲手刻上去的短句。但在那一瞬间,Oracle认出了那是Lust的名字。他看向其他的几个石碑,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而这一次,他看到了Anesidora和Plague,远处还有一个模糊的Slaughter。 这究竟预示着什么? Oracle看了一眼依旧昏沉晦暗的天空,决定四处走走,或许会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可他刚迈出第一步脚下便突然多出了另一块横躺在地上的石碑,同样支离破碎,可是上面的字迹他还是在那一瞬间辨认了出来。 那是他自己的名字,Oracle。 还没等他看到这块石碑出现任何变化,大量的雨滴就从天而降,声势浩大,就像一场酷暑时节午后的大bào雨,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创造一个结界去遮挡这阵突如其来的bào雨,可是最后他什么也没创造出来,那些雨滴就这样直接地砸在了他的身上,很快,Oracle的全身就湿透了。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因为这种原因被雨淋湿。 但就在雨滴降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就发现事情的不对劲,这些雨滴似乎是温热的,较为粘稠的,还带有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浓到令人作呕。而且......还是红色的。 Oracle看了看身上被鲜血全部染红的白色教袍,忽然感到身后的光线发生了变化。他转身去看,却看见了正在倾倒的巴别塔,巨大的塔身遮住了后面的一切光明,直直地向他碾压而来—— “我这次必须跟你去。” 危渊抓住Slaughter的行李,态度坚决。 “那是前线,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而S的态度也少见地qiáng硬起来,他实在是无法承受危渊和他一起前往战场可能出现的后果。他知道人类一旦陷入这样大规模的战争会变成什么样,他不想自己最珍视的小朋友遇到那样的情况,更不想让危渊再看见自己失控发狂的可怕模样。 “我可以为我自己的决定负责。” 危渊没有放手,语气中满是心意已决。昨晚他辗转难眠几个小时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他相信自己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所以绝不会轻易改变。他知道自己无法像S一样上战场,对军事战略一窍不通,但是他已然有了自己的计划。 “每一次与你分开,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次我不会再躲在后面了,我是以一名神谕者的身份前往,并不是非要跟着你。” 就算S拒绝带自己上飞机,他还有骆枭岚留下的私人飞机,就算他自己不会开,找个机长还是有一定可行性的。 S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这次危渊不会退步。这个小疯子,显然是昨晚失眠的时候想出来了个主意。 “要去可以,你得向我保证,在战场上永远都要呆在我后面。”他轻叹了一声,向这个祖宗屈服了。 “好。”危渊立马改口。 对方是近战战士,自己是远程法师,自然要呆在对方的身后才有好的输出环境。 在获得认可之后,危渊立马去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行李背了出来。S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让危渊跟着自己上了车。 空军舰队在迦勒东区的机场等候着,这还是S当时回那个已经被扫dàng过一遍的九区从各地搜刮出来的,很大一部分还是征用了希尔顿家族的战斗机。不管怎么说,东拼西凑地总算是凑够了一个完整的编队。其余的空军都已在昨夜就前往十区与国会区的边界,根据ISA的新闻报导,就在今早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边境地区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十区与国会区相邻,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jiāo战起来就完全是陆军和空军的博弈。如今C的战略目标十分简单粗bào——凭借巨大的火力优势向十区境内平推,只要十区被彻底夷为平地,那么剩下的九区也不过是个空壳,对于他而言,这场战争就算是结束了。 整片大陆目前只有一个半大区在与他做对。 “前线暂时没有太大的问题,仍然保持着均势。但是按照军备储量来看这样持续下去,不出半个月我们这边就会耗尽......” 危渊下了车就一直跟在S的身后,等进入了那艘巨大的主舰,对方的身边已经围了好几个穿着军装的人,不停地分析、报告着前线的情况,时不时还会出现一些他完全无法听懂的话。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周围忙碌的人,一边扩散jīng神搜集信息,另一半的心思却全部放在了自己的背包上。 昨天骆枭岚回六区处理遗留事物前,私下里给他留下了一点东西。 他说,既然战争已经开始了,那么这一步,他只能祝危渊好运。 “我觉得这场战争打得很莫名其妙,Conquest也很莫名其妙。”危渊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抱着包坐下了,现场的每个人都在忙碌,没时间管他,这让他很放松。正好,他要做的事,最好不要让别人发现得好。 “那是因为你知道的太少。”那声音倒是很捧场得做出了回应。 “万事通先生,那么请您告诉我,Conquest究竟想gān什么?”危渊将头靠在墙上进入了自己与自己的对话中。 就目前所发生的一切来看,Conquest简直就像是个从天而降的法西斯主义集大成者,他要推翻现有的共和国统治,他要让所有的神谕者消失在这片大陆上,要建立一个完全属于人类的世界。这些就像是疯子的宣言一般,且不论C本来就是神谕者,当年是A亲手终结了他,按理说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个目标应该就是报仇。可是如今A还是在国会区被软禁着,尽管始终联系不上,但是那几次电视直播都能看到她还坐在那张圆桌的周围。 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理念,忽然就施行起来了。 “你注意到昨天那张契约了吗?”那声音不答反问。 危渊回想了一下那张差点就被自己签上名字的纸,并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迟钝。”那声音嗤笑了一声,“那不是普通的纸,里面有一种我暂时无法理解的力量。很显然,大祭司当时就注意到了。” 危渊微微蹙眉,仔细回忆着当时那张契约在自己手中的触感和细节,还是一无所获。但是他更加不理解的是为什么直接接触纸张的自己毫无察觉,而身体里的另一半却发现了这一问题。 “因为你是落后版本,总有一天,你会更新,然后变成我的。”那声音带着笑意告诉危渊。 “那假如我不想更新呢?” 那句话让危渊感到非常不舒服。迟早有一天自己会更新成对方的样子,听起来就像是自己的主意识会被吞噬一样,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中。 “那你就会一直困在这样的境界,然后战败身死。” 舰队起飞的提示音让危渊暂时地从这场辩论赛中分神了片刻。座位附近没有安全带,他就只好紧紧地抓住边上的铁扶手。 “你这跑题了吧。”危渊在心里嘀咕着。 “你还逃避现实呢。”那声音听起来就知道它翻了个白眼,“按照现在C的行为来推断,他的第一个目的就是让一切神谕者消失,无论以什么方式。” “为什么,神谕者招他惹他了。” 不对,好像还真的招他了。 “你问他去。但是就那张契约中蕴含的熟悉能量,我有一个很不好的断定。” “熟悉?”危渊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渐渐地也有了一个很模糊的不祥预感。 “契约上有主神的气息。” 看来自己的预感和另一半的猜想重叠了。可是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为什么C派送来的契约会具有这种力量?忽然危渊就想起了C其实是死而复生的这一事实。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他人杀死的神谕者,而现在也是唯一一个死而复生的。那么如今的他还是神谕者吗?如果不是,他究竟又是什么生物呢? “假如我的断定成立,他这一切不合理举动真的是神的授意。”那声音一改嘲讽语气,忽然低沉了起来。 那这场战争,我们就毫无胜算。 危渊默念到,双眼凝滞地看着对面的合金墙壁。 “你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不见了,把我吓得。” S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危渊的沉思。 “我在思考人生。”他抬起头看向对方,并没有选择将自己心中所想立马说出来。 “很快就会到以利亚了,下了飞机之后我可能实在忙不过来,陆飞星会照顾你的。”S蹲在危渊的膝前,弯着身子将自己的头枕在对方的膝上,右手摩挲着对方微凉的手掌。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用你担心,让陆飞星去做他该做的就好。”危渊无奈地翻了翻眼睛,“我会时刻与你保持联系,但是你不准找人跟着我转。” “前线的情况——”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穿军装很帅。” Slaughter劝阻的言语全部消音在了危渊的这句话里。在凝视危渊两三秒之后他骤然直起身子,将危渊困在角落与自己之间,双方的气息jiāo错,气氛顿时暧昧了起来。 “这里是公共场合,司令大人。”危渊微微后缩,不远处走动的军装人员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看来是时候要让你见识一下九区的风土人情了,宝贝。”S轻轻地磨蹭着对方的双唇,嘴角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 危渊微微蹙眉,伸出手抓住那只已经钻进自己上衣下摆的贼手,毫不留情地将它从自己的腰上扯了下来。九区的风土人情难道不是杀人放火,大口吃肉吗。 S侧过头,贴在危渊的耳畔轻语,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这样的距离下听起来让人神经末梢都跟着微微颤栗。 “这里是九区的舰队,就算我现在把你就地正法了,也不会有人敢多看一眼的。” “那么他们可能就要目睹自己威武的司令大人五分钟收场了。” K.O. Slaughter在危渊的终极技能反击之下瞬间崩塌了,霸道军阀的气场以肉眼可见速度消散,最终变成了一只极度委屈的大狗,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一般来说危渊是不会轻易提这件事的,他也不想让对方想起那次车祸,但是刚刚S的另一只手实在是太过分了,他只能拿出这一招让对方冷静冷静。无论九区人民的民风有多么开放,在公共场合自己还是要有规矩的。 “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 被击退的大型犬叹了口气,说着就站了起来。他轻轻地在危渊的前额落下一个吻,准备回去接着安排军事杂项。 “好。” 危渊笑着目送这位军阀回到自己的岗位,直到S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才渐渐收回脸上的笑容。 尽管S作为总司令并不会经常上前线亲自作战,但是对方始终都比自己更接近战场。危渊从未经历过战争,却也知道沙场无眼,越靠近战场就越接近危险。以利亚是十区与国会区边界的一个重要堡垒,处于这次正面对抗战线的中点,各方面的战略地位都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的。这座要塞一旦失守,就相当于十区的大门已经被打破了一半,这也是为什么S会选择亲自带兵镇守这里。 主舰的飞行平稳快速,机舱里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准备着接下来落地后的事宜,危渊坐在角落里,静静着看着一切。 “假如一切成立,那么这场战争,不是在和神打吗?” 危渊突然就想起了留在十区的大祭司。Oracle是神最重视的神使,至始至终大祭司都代表着神的意志,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偶尔还与主神有jiāo流和接触的神使。不像他,当初连自己的神谕都没听清就再也没有与上面那位的任何接触,宛如被主神拉黑了一般。 “害怕了?” “我不喜欢做从一开始就知道毫无希望的事情。” 那声音笑了笑:“那恭喜你,现在这就是你唯一要做的事情。” 危渊无语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态去回答对方的祝贺。人定胜天这四个字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在这样的情况下显得有些可笑。 一阵巨大的轰隆声从远处传来,即使危渊还坐在机舱里都能感受得到这股冲击波的qiáng度之大。舰体微微震颤了一会儿,随即恢复了平静。 危渊站了起来,走到一处靠窗的位置朝着外面看去。 窗外的云雾已经不似之前那样浓厚,他甚至能隐约看见地下起伏的丘陵与堡垒建筑,西边的火光此起彼伏从不停歇,远处的空中还隐约盘旋着许多个小黑点,大约是双方的战斗机正在jiāo战。战争的声音,正在不停敲打着主舰的防弹玻璃面。 “欢迎来到以利亚。” ☆、Cassandra II 主舰在以利亚东区机场降落,落地后危渊跟在S身后下了飞机。在舱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几乎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硝烟气息,混杂着远处的pào火声,令人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危渊和S一起上了车,不久后便抵达了以利亚要塞的中心城区。一路上他看见了无数的轰炸残骸,伤兵死者,残破的建筑与窗外人们无声的叫喊映衬在一起,成了一幅极为生动的格尔尼卡。 “害怕吗?”S看着危渊,握住了对方的手。 “有点让人不舒服。”危渊收回视线,不再去注视外面的光景。 可是他永远都无法逃避周围如cháo水般的jīng神波动,至少在他学会如何屏蔽之前不能。那些惨痛的、绝望的、压抑的情绪如同热làng一般无视一切阻隔向他涌来,渐渐地没过了头顶,可是除了他自己谁也看不见。 “我等下帮你在里面安排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S轻轻摩挲着危渊的手腕。即使危渊说过自己可以自理不用为他操心,他也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这个小朋友放下心。 “好。”危渊拉长了音调,像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首先要有一个固定的休息点,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实验。危渊的腿边还靠着那个背包,自从他把那个小盒子放进去就再也没办法不去想它。他一意孤行,跟着S来到前线,无非就是想要实验自己的能力。危渊记得那时在五区,他神志不清的时候曾经掌控着整个中心的jīng神个体,虽然他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那却证实了他的能力确实可以大到这样的程度。 而剩下的,就只有弄清楚如何才能收放自如地运用它,不惜一切代价。 无论这场战争是否是主神的授意,当前的状况下他都只有这一条路:变qiáng,或是继续当能力最弱的神谕者,眼睁睁地看着战争颓败。 以利亚堡垒建在一片地势较高的丘陵之上,巨大无比,四周全是矗立的合金城墙,看起来固若金汤。危渊和S一起进入了这座沿袭十区一惯黑白风格的堡垒,很快要塞的首领便出现在了入口处,似乎是在等待着S的到来。 “老匹夫,这仗太他娘的难了!” 一个看起来差不多有一米九多的男子走上来就拍了拍S的肩膀,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蓄着一副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修剪过的络腮胡子,说话声音中气十足,把低头思考问题的危渊吓了一跳。 “我的娘你他妈怎么没告诉我你的队伍里还有个omega?!”那男人看着S身后面露迷茫的危渊眼睛都直了,说着就伸出手去想和危渊握手,“你好,我叫奎飞白,以利亚要塞的首领。” 这人怎么声音都变温柔了?危渊一边内心黑人问号一边迟疑地伸出了手。 “滚你妈的,他是老子的人。” 危渊的手还在半空中,对方那只大掌就被S给狠狠地拍飞了。他就一脸问号地看着自己的alpha像个护食的大狗一样横在了自己身前,把对面的奎飞白挡的严严实实的。 “我真是日——”大概是考虑着有omega在场,奎飞白硬是把后面的话自动消音了,“连你个——都有对象了我——” “有话进去说,别太羡慕我。”S很是泰然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说的话虽然很淡定却还是透着一股压不住的得意,翘起来的尾巴不停地在危渊眼前摇。 奎飞白怒火中烧,只好随手把一边的希尔顿抓了过来,揽着肩就往里走。 “唉你什么意思啊?抓我什么意思啊?”被抓的希尔顿不甘心就这样被命运安排,积极地反抗着对方的bào行。 “两个母胎单身的老光棍同病相怜一下,有意见?” “那就别了吧。”希尔顿一边掰着对方的手一边做嫌弃状,“我可是九区一枝花,偷偷看我的omega多着呢。” “——” 危渊被S揽着腰也往里走去,越看越觉得画风不对,掐了掐S的手低声问到:“这人是谁啊?” “以前九区的朋友,后来跟着他家里人搬到了这里,几十岁的人了还没找到对象。”S低下头凑在危渊的耳边说到,暗地里偷偷嗅着对方淡淡的微甜信息素味道,“估计现在都要气炸了,看我找了这么个好看的媳妇儿。” 危渊拿手戳走那颗不怀好意的脑袋,一时语塞。 一路穿过要塞的入口隧道就进入到了这座巨大的城邦之中,一行人在周围人的注视下直接走进了中央大楼。 “老匹夫,这场仗真的难说。国会区的防御系统你是知道的,想要打进去简直是天方夜谭,更别说现在我们还处于他娘的被迫防守状态。”一进指挥室奎飞白就把希尔顿丢到了一边,开始苦大仇深地看着桌上的模拟战场。 “先守住再说。”S也走到桌边看向那些全息模拟的动态,“还有,别叫老子老匹夫。” “你都快五十岁了怎么就不是老匹夫了?”奎飞白很是不服气。 这句话让S的脸色都变了,yīn沉得吓人。可是对方像是没看到一样,毫无自觉性地补上了最后一刀。 “你该不会其实比他爸爸还老吧?” 于是就这样,九区总司令和以利亚要塞首领的战略研讨还没开始便打了一架。两个人都挂了点彩,当时危渊在一边看着的时候被吓得不轻,这两个人打起架来都是招招狠戾,完全就是来真的。可是最后被众人拉开之后,嘴上虽然还骂骂咧咧的,但是脸上却是笑着的,就像是两个闹着玩的小孩子。 九区出来的人都是什么奇行种啊?危渊一边看着他们俩整理衣服一边翻了个白眼。 “咳咳,好。”奎飞白清了清嗓子,着手操纵桌上的投影,“国会区的防御系统目前正对着我们这边,所以即使我们在正面战场把他们打回了边界,后续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站在人家城墙底下骂娘。” “不是说装备不行,怎么还能打回边界了?”S抬头看了他一眼。 奎飞白很是自豪地笑了起来:“你当我以利亚要塞的兵和十区其他人一样吃斋的吗?要是老子想打,能一口气打到国会区门口。” “三个月以后呢?” 奎飞白顿了一会儿,没说话,摇了摇头。 物资和供给都有限,他们只有从九区和十区本土获取补给,然而这两个大区目前状态都只剩半条命。他们只能速战速决,否则拖到后面就难说了。而资源来路多样的国会区却显然盯准了这一点,一直在和他们打消耗,不急着推进也不急着迅速占领,就像是在等着他们的头像契约。 “但是托大祭司的福,这段时间一直都有物资从全国各地云送过来。”奎飞白敲了敲投影地图的边边。 一个国家的信仰,是绝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改变的。迦勒共和国的人民自从五十年前的大饥/荒开始就始终将Oracle看作神的代表,许多人都没有忘记当年Oracle降世时的样子,他驱散了gān旱和饥荒在这片大陆上的yīn霾,他就是救世主。而且这么多年来,Oracle始终坚持为自己的信徒服务,他的付出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这一次的战争爆发之后,全国各地都有反对□□,为了Oracle,也为了自己曾经的信仰,物资和募款一直都在以各种方式从各地成功流向十区。 “就在今天早上,六区还送来了十几箱新型R-HK导弹。”奎飞白说到。 这个人不怎么看新闻的。危渊浅浅地入侵了一下对方的jīng神,就发现了他不知道自己就是六区神谕者的原因。这是一个很少关注外界事情发展的人,成天就呆在这座封闭的要塞里,鼓捣自己的军工,还有一部分记忆似乎被封锁了起来,危渊看不清。 S看了危渊一眼。 “现在在战场上对阵的,是哪里的军队。”S转过头来问奎飞白。 “陆家的。” 指挥桌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陆家当初和格雷特家族一起公然叛变,可是不知为何陆家的长子却依然跟在S的身边。危渊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余光里的陆飞星,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那么就由希尔顿负责亲自上线,陆飞星你留在后面负责战略运营。”S沉吟片刻之后做出了决定。 希尔顿却显得有些犹豫,沙场无眼,对面是曾经一起训练的同区军人不说,万一他进攻时炸死了陆飞星的哪个弟弟或是直接击杀了对方的老爹,那这笔账可怎么算好。 “行。”陆飞星倒是很淡然,而他也知道希尔顿的顾虑,“你尽管杀,杀了我父亲,就算是替我母亲报仇了。” 这话希尔顿表示没法接,只能一脸苦涩地叹了口气。 “那就这么决定了,半小时后和我去A区集合上前线。” S一锤定音,奎飞白也表示赞同,所有人都离开了指挥室提前去武器库挑选装备,这个短暂的会议就这样突然地结束了。 “你也要去?”还在状态外的危渊一把抓住S,“这才刚下飞机。” “亲爱的,我的身体素质好的很呢。”S看着一脸担忧的危渊笑了笑,“虽然我的年龄确实可以当你爸了......” 他还是被这一既定事实打击得不轻。 “这不是问题。”危渊无奈地给他顺了顺毛,这人老是纠结一些奇奇怪怪的点,有的时候简直像个三岁。 “可是我现在看起来比你爸年轻很多,对吧?” 我都不知道我爸现在究竟是死是活,长什么样就更不用说了。危渊在心里腹诽着,表面上却还得努力维持不翻白眼的状态,毕竟对方马上要上战场了。 可是另一些话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就脱口而出了,甚至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地做出了奇怪的动作。 “你要是这么在意爸爸这个问题的话,不如早点打完早点回来,你可以让我在别的什么事上叫你爸爸。”他搂着S的脖子,一边磨蹭着对方的喉结一边缓缓地说到。 不用谢,那个声音淡然地出现在了危渊的脑海里,听起来悠闲得就像一个手持下午茶缓缓品尝的贵妇人。 在危渊的脸皮和jīng神爆炸之前S就如同一股旋风一般冲了出去,那句“等我回来”还飘在半空中,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杀你爸......”危渊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地低声骂到。 在A区准备的奎飞白被行动异常的S惊到了。 “你他娘的吃了兴奋剂吧?” S面无表情地以超出人类应有的速度穿戴好全身的装备,直接就进了自己的单人战斗机,手动起飞。 “我赶时间。” ☆、Cassandra III Omega的嘴,骗人的鬼。 被生物钟唤醒的S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危渊,轻轻地掀开薄被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身体状况,确认没有大碍才缓缓放下。 明明出发之前还那么主动地暗示自己,结果等到自己gān完架回来,连个人影都找不到。要不是他查了监控,都抓不到这个小骗子,最后到了晚上被自己扛回房间丢chuáng上了还负隅顽抗。 墙上的时钟沉默地显示着现在的时刻,五点半,是时候该起chuáng了。 等到危渊醒来的时候,时钟上的数字已经默默推移到了十一点四十。 见了鬼的安狗蛋,见了鬼的jīng神分裂背后灵,老子不做人了。这就是危渊恢复意识之后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昨天在另一个自己的控制下做出那种事情之后他就一直躲在大楼的一个藏书室中自闭,即便是到了现在,一般情况下他还是无法在这种事情上坦然地面对S。跑的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最后他被怒气冲冲的S揪到chuáng上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完蛋了。 对方为了惩罚自己的失信,同时也为了索要自己合理的奖励,可算是动了大刑。以前考虑到危渊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还要差一点而从来都不会过分的S这次完全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意思,姿势也变得极具侵略性,无论到后来危渊如何哭喊停下,他都始终没有中止,直到对方屈服,叫出欠他的那两个字。 “可是你也很喜欢,不是吗?”那个声音听起来无比餍足,十分悠然地在危渊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滚。” “死鸭子嘴硬。” 它知道,这个旧版的自己目前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享受这种被征服的快感的,甚至连对他自己的另一半都拉不下这个脸。被自己的爱人征服又有什么丢脸的呢,尤其是这个爱人远比自己qiáng大还器/大活/好的时候。 危渊难受得要命,可是等他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更令他难受的事情还在后头。 每一次S都会让危渊享受一站式服务,只需要躺平接受按摩就好,从事前的准备到事后的清理,危渊什么都不用操心。但是这一次,S像是故意要提醒危渊自己的存在感一样,只是将外面的部分清理gān净,而里面的却被故意留了下来。这导致危渊此时一坐起来,chuáng单就遭殃了。 “我要杀了他......” 在心怀怒火地洗完chuáng单之后,危渊顶着一副司马脸出门觅食。所幸以利亚堡垒的伙食还挺不错,没有给这位饱受摧残的神谕者二次伤害。 正当危渊一个人吃着jī汤煲面的时候,一个熟悉的jīng神波动出现在了他的感知网中。 经过那么多事情之后,他的能力确实在一点点地拓展和qiáng化。原本的被动只能感知到周围十米之内的人,现在却自己不知不觉地扩展到了方圆百米左右,并且他可以明确地感知到这个网络还在不断地缓慢扩大。 Oracle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迦勒来到前线。 危渊一边吞咽着面条,一边循着自己感应到的方向看去。Oracle似乎是在商铺街对面的医院中,身边还有有些人围着,其中的一个人jīng神波动忽明忽暗,很不稳定。 那个人受了重伤。危渊的筷子顿了顿,随即选择性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边,暂时回避医院里的惨状。等他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一碗面再赶去医院里的时候,他就很有些后悔刚刚自己吃面的选择了。 消毒水,血液,药剂,感染之后伤口特有的味道,这几个通常都不受欢迎的味道如今混杂在一起,让危渊每前进一步都要在心中后退一分。但是比起各个病房里的伤兵,这还不是最糟的。危渊在三楼的走廊里走着,所见之处全部都是穿着军装的伤者和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 这不过才是开战的第二天,再过一段时间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左边的一间病房忽然响起警告声,很快就有护士赶到了现场,忙成一团。危渊后退了两步为抢救的人员让开了道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的档案显示屏。响起警告的是A号chuáng,苏昂,在通用语中,这个名字是微笑的意思。而病房里面的情况不用看危渊也知道,那位士兵伤势已经重到无可挽救的地步了,右侧胸腔创口过大,目前伤口崩裂,血都止不住。 很快,那个jīng神波动就渐渐地衰败下去,直到最后完全陷入死寂。 S要求自己呆在房间里了自然是有理由的。 身后家属的嚎哭声突然爆发,没过一会儿便变成了极度压抑的呜咽,低低地飘出病房的大门,在直直的走廊中绝望地回dàng着。 自己不喜欢医院,也是有原因的。 危渊朝着Oracle的波动走去,最后在一间普通病房的门口停下了脚步。 里面的一位士兵被两位护士围着进行紧急救治,而Oracle则站在病chuáng前,看起来脸色苍白,但似乎还在尝试用自己的力量救治这位士兵。 危渊慢慢地走近,不由得被chuáng上人触目惊心的伤势吓得偏开了头。对方的整只右手都已经成了一个缺口,断臂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渗血,而脸上的伤口更是惨不忍睹,几乎有半张脸都被严重烧伤毁得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其中一名护士为他注she了吗啡,为了减轻这种令人疯狂的痛苦。而另一名护士则是沉默地为伤兵处理伤口,在吗啡被注she完毕后她抬眼与对面的护士jiāo换了一个眼神,沉重地摇了摇头。 Oracle似乎有些体力不支地放下了双手,他睁开了眼,看着眼前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眼中尽是无可奈何。 那名伤兵意识忽然清醒了一些,挣扎着似乎想说什么话,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却十分模糊。 “这位先生,我们目前无法查询到您的家属,请问您还有什么想要见的人吗?”一名护士俯下身对他说到,完全不在意他脸上的惨烈状况。 “苏......”士兵胸口起伏得厉害,勉qiáng地说出了第一个字。 “苏昂?”危渊走进了两步,用尽可能清晰的声音朝他问到。 士兵点了点头。 “好的,我们马上为您联系。” 一名护士正准备往外走,危渊准备拦住她,手却始终没有伸出去,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听着那名护士的脚步渐渐远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位士兵从小就是孤儿,没有亲人,直到他参军之后才遇到了自己人生中最明亮的微笑。他甚至比自己还小一岁。 “您好,我是六区的神谕者危渊。”他缓慢地走到chuáng前,将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放在对方还算完好的胸膛上,这样有助于加qiáng他与对方jiāo流的清晰度,毕竟这位士兵的状态已经是回光返照,很难听清外界的声音。 “您的队长,苏昂,他在前面的大门等着你呢。”危渊低下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不敢去观察对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反应,他承受不起。 这件事,瞒不住的。他在生命最后想要见的人,注定是见不到了。 “真的会有......那扇大门吗?”即使是直接与危渊的jīng神连接,他的思绪之音也还是微弱而不连贯。 在迦勒共和国的信仰中,那些在战场上英勇牺牲的战士们死后都会进入英灵殿,会有引路天使带着他们走过生死之道,通过那扇白色的大门。 “有的,我是神谕者,怎么会骗你呢。”危渊没有再用声带发音,他害怕自己破碎的声音会拆穿自己的谎言。 那士兵笑了笑。 “那我等下再告诉他。” 原本打算在死前将那个深藏在自己心底数年的秘密告诉队长的,现在看来,等一会儿再说也不迟。 等到那名离开的护士再次回到病房时,chuáng上的人已经带着微笑停止了呼吸。 “其实那个大门并不存在,是很早之前一些信徒为了jīng神寄托而创造出来的。” 离开了病房之后,Oracle虽然看起来很是憔悴,却还是认真地给危渊科普着事情的真相。 “我知道。”危渊扯了扯嘴角,做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Oracle沉默了片刻。这还是危渊第一次看他这样欲言又止,在他的印象里,大祭司永远都直言不讳,很少会因为什么事情而犹豫。 “在迦勒做了太多的噩梦,想离开一段时间,而且这里也会需要我。” “噩梦?” “是的。”Oracle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一头白发在日光下显得苍白无比,“其中有一个......我梦见S死在战场上了。” 危渊的身体几乎都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僵硬了,刚刚才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这种时候他完全没办法承受这种消息。他知道Oracle的每一个梦境和幻视都有极大的可能性会照入现实,可是这一个,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在梦里,发生了什么?” 既然有了预兆,那就必须防患于未然。 “我看不清,它向我展示的只有这一个结果。那应该是一场很大的战役,S上了前线,但是再也没有回来。”Oracle看着窗外飞过的鸟群,喃喃地说到。 危渊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狠狠地按住了自己颤抖的手,深呼吸了几口。S在今早就出发去了前线战场,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不会来得那么快,不会是这一次。 可是后面呢?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S作为唯一有作战能力的神谕者,同时也是九区的总司令,他不可能不上场,之后会有更多的战役等着他,危渊或许可以阻止得了一次,但是后面怎么办? “对了,那个契约,你察觉到问题了吗?”Oracle知道危渊在担心什么,但是如今的情形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 危渊呼了一口气,点点头。 “你说,这场战争,我们对抗的究竟是Conquest,还是主神?” 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去徐徐图之,那个关于S的预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要尽快弄清楚现在的情形,无论自己对抗的是什么,他都要找出一个方法,让自己和S都顺利存活下来。 “如果是主神呢?”Oracle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说到。 “我不明白为什么。”危渊眉头紧皱,“为什么神创造出了我们,现在却要用这种方式消灭我们。” “这两天我研究了一下契约,我能感知到那是一个连通的通道,一旦神谕者在上面签署了自己的名字,那么他的力量就会被连接到一个我无法预知的地方。”Oracle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疲惫。 “假如我们签了字,C会停手吗?”危渊问到。 神谕者这个身份,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无非是目前还很jī肋的jīng神感应加上一个只会嘲讽人的jīng神分裂产物。假如神的意思就是要收回这些它曾经给予出去的能力,那么他愿意gān净利落地还回去。 “死亡和签字,是没有区别的,都可以达到这个目的。”Oracle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危渊怔住了片刻才意识到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神谕者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主神给予的并不止那些能力,还有他们的命。他们的生命与这些能力已经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所以只要是死了,那些力量自然就会消散在天地之间,最终回归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可是现在在国会区的Lust,Plague和Fiona都签了字,为什么他们的能力还未消散?”危渊仔细想了想。 “他们还有用,但是到最后,下场都会是一样的。”Oracle说着,“你看过卡桑德拉大桥吗?” 危渊试图理清现在的思绪,一边摇了摇头。 “去C区吧,Slaughter要回来了。”Oracle没有再多说,先转身离开了。 那部电影,自己很早之前似乎看过,但是如今对它的记忆已经无比模糊了,甚至一时间想不起它究竟讲了什么。 危渊抵达C区的时候,外出的战斗机编队刚刚返程,其中两架看起来受了不清的损伤,里面的飞行员被等在一边的医护人员抬了下来,直接送上了救护车。 早上出去了七架,中午回来了六架。这是危渊在其他士兵脑海里捕捉到的信息碎片。 这是战争,死亡是不讲逻辑的,不会因为飞机中所坐人的身份而改变自己的选择。这一切,都过于真实。 S从其中一架战斗机中跳了下来,和一边的奎飞白说着什么,神情很是严肃。说着说着他的余光就扫到了站在人群之外的一个熟悉身影,他怔了一下,随即很是犹豫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我知道错了,你打我吧。”S刚刚看着危渊的表情不太对劲,以为对方在这守着自己回来是为了让自己血溅当场,于是做了一直翱翔在沧海之上的海燕,朝着自己挚爱的bào风雨走了过来。 被媳妇打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即使是在平时老被自己骂的部下面前。 危渊一时被他莫名其妙的反应气得心肌梗塞,原本都忘了这人昨晚造了什么孽的,现在直接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到了对方的脑壳上。 “你是猪吗?!” ☆、Cassandra IV “你叫我来就是看这个的?” 国会区大太阳剧院中正上演着一出经典歌剧,天鹅之歌。台上的人装扮jīng致,无比生动地还原了古希腊时期的人物形象,悠扬的唱词回dàng在剧院的穹顶下,听得Fiona直打哈欠。 “这才开场不到五分钟呢。”Lust转头看了她一眼,颇有些无奈,“你知道这场歌剧讲述的是什么故事吗?” “不想知道,我要回去开会了。” Fiona实在无法忍受歌剧这种东西,但是Lust却不可自拔地沉迷于这种一唱能唱几个小时的东西。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方要在今天找自己看这种高雅玩意儿,最近因为战争问题全国的股市和贸易都动dàng不已,为了维持和战前一样的盈利,Fiona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我找到Oracle的过去了。”Lust没有去阻拦Fiona,只是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有些人急性子,根本无法像她那样深入体会戏剧的巧妙。 Fiona的脚步瞬间就顿住了。她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向斜靠在椅子上的Lust,警告她不要拿这件事情耍自己。 “拜托,我在卖东西的时候从来不开玩笑。”Lust在柔软的大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坐下,边看边说。” Fiona看了看对方的神色,确实不像是在晃点自己。她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等待着Lust的下文。为了Oracle那个死木头的过去放弃今天的金融大会,并不算亏。 “今天这场歌剧,和特洛伊战争有关。”Lust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翘着腿看着台上的演员,“不谈战争,也不谈英雄。” 而是一位公主的故事。 卡桑德拉Cassandra是特洛伊国王普里阿摩斯与王后赫卡柏的第三个女儿,被人赞誉为金色的阿佛洛狄忒,在普里阿摩斯国王众多的女儿中,她就是那颗最耀眼的明珠。 太阳神阿波罗赐予她qiáng大的预言能力,卡桑德拉成为了太阳神的祭司,侍奉左右。可是最终她又因拒绝阿波罗,而遭到了太阳神的诅咒。她被诅咒终身只能预知厄运,她将眼睁睁看着痛苦一件件发生,却什么也做不了。无论她怎么呼喊,都不会有人相信她,哪怕她永远只说真实的预言。 最初这位年轻的公主还是坚持警告周围的人们即将发生的灾难,但是因为太阳神的诅咒,所有人都不把她的预言放在心上。而等到她作出了那个预示着特洛伊灭亡的预言并四处宣告的时候,她便被当成了妖言惑众的女巫,人们纷纷以她厄运缠身为由,要求杀死她。 老国王还是狠不下心来杀死自己心爱的小女儿,只好将卡桑德拉丢进了一座废弃的塔楼,终身□□。 直到十年后特洛伊战争以特洛伊惨白为结局而告终,作为战败国公主的卡桑德拉自然难逃一死。正如她自己预言的那样,被阿伽农门俘虏之后,死神的羽翼便展开在了她的头上。 “所有的先知都逃不过这种命运,有着被上天净化的敏锐视觉,心中负荷着宇宙事理的可怖奥秘,最终却被其他愚人当成疯子。”Lust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现在你能猜到了Oracle的过去大概是个什么样了吧?” Fiona听完了对方讲述的故事,沉思了片刻。 “所以Oracle原来是个女的?” 她不喜欢绕弯子,也不喜欢打哑谜,有话直说,不服就gān,所以她根本都不想按照Lust给的思路去做这种象征性意味极qiáng的猜测。 Lust拿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僵在了半空中。 半晌,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无奈地将一个U盘jiāo给了Fiona:“果然现在能欣赏戏剧jīng髓的人越来越少了。 “这就是你故意安排那个男孩上飞机的原因吗。”Fiona接过U盘看了一眼,随即抬头看向Lust,“开价多少。” Lust轻笑一声。 “早就听说芙蕾雅城堡里的稀世珍宝数不胜数,哪天请我去逛两圈,再随手送我个一两件,不过分吧?” Fiona摩挲着手中冰凉的U盘,在心中默默做着大小比较。那里所收藏的东西全部都是她这辈子最喜欢的珍宝,这些年为了搜集它们,她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从未有人进去参观过,要从恶龙爪下取走宝物那就更是天方夜谭。 “Fiona小姐,你可知道搜寻到一个半世纪前出世的神谕者过去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我几乎动用了暗网全部的资源,撬开了每个潜在幸存者的嘴,才找到了大祭司先生完整的过去。” Lust委屈地说到。她知道芙蕾雅城堡里的东西对Fiona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也并不是真正缺那么一两件珍宝。暗网首领从来就不知道得不到是什么滋味。她就是想看看Fiona的抉择而已,自己珍爱了数十年的藏品和Oracle的过去,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行。” Fiona将U盘收进了口袋,接受了对方开出的价码。 “你回去慢慢看吧。相信我,等你听完全部,就会觉得物超所值了。”Lust笑着说道,“甚至还会想和大祭司先生分享一下。” Fiona不置可否。 她现在整颗心都系在那个U盘上,完全无法再在意外人说的任何话。歌剧才刚刚开幕,她便带着东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大太阳剧院,直接朝着自己在国会区的临时住所开去。 “真是心急啊。” Lust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接着慢慢品尝自己的红酒。台上的戏剧按部就班地缓缓推进着,命运的齿轮所转动的每一下,都像是一声低沉的叹息。 Oracle那样的人,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的神谕者呢。 Fiona的红色跑车在国会区的马路上飞驰着,所过之处人人退避。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太长时间,从当初她看见这个人出现开始,就犹如一个荆棘锁链套在了她的脖子上,让她永远无法安宁。她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才刚刚出世不久,饥/荒依旧在这片大地上横行。突然就有一天,消息从远方传来,一个新的神谕者诞生了。与其说是诞生,倒不如说是降临——那个年轻的白发男子挥洒着神力,然后天降甘霖,解人界大旱,所过之处,万物复苏,饥/荒畏避。 他终结了那场铸就自己的灾难。 她知道,知道所有神谕者的过去,他们生前是怎样的人,又是如何变成神谕者的。那些痛苦的,yīn魂不散的,让人心怀怨恨的过去,她都知道。灾难并不只是让人痛苦那么一段时间,灾难所缔造的痛苦会深深地在人的灵魂中扎根,与人的血肉纠缠,没有人可以摆脱它。所有的神谕者,无论是看上去正常的还是异常的,都存在着无法掩藏的痛苦之痕。L的特殊癖好P的偏执和逃避,S的嗜血残忍,就算是在世人面前完美无缺的A,也无法摆脱自己情绪失控的问题。 除了Oracle,永远完美的Oracle。 Fiona在住宅楼下一个急刹,车门都不关的就上了楼,电脑因为开机速度没有达到光速差点被她直接从三十二楼丢了下去。 第一个文件是一段录音。 她握住鼠标的手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开了那个音频。 “那个人,是村子里索莱尔家的独子.......” 讲述者似乎是一个年纪较大的男子,声音沙哑,典型的烟酒嗓音。 “名字。”一个声音打断了男人的叙述。 “我说不出来......我没有办法......”男人似乎很为难。 “继续。” 在安静了几秒之后,男人粗糙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妈生他的时候就难产死了。之后他爸一个人带他,从他还没开始学会走路就开始骂他,杀人犯,恶魔,该死的东西......那男的又是个酒鬼,一喝醉就打他,下手又不知道轻重。村里人每次看到那孩子都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穿着一双破鞋。” Fiona站在电脑前,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一生下来就伴随着母亲的死亡,父亲是个bào戾的酒鬼,这个时候要是再加上一个能预知厄运的天赋,那就真的跑不掉扫把星的名号了。 那时Oracle学会说话都比一般的孩子要迟,以至于他的父亲在他四岁之前一直以为他是个哑巴。 但是之后Oracle所展现出来的天赋,让他的父亲觉得宁愿他是个哑巴。 从Oracle预言了村里第一起死亡开始,所有人都开始以一种畏惧又厌恶的眼光看待他,不再怜悯他的身世。那些被他预言的厄运,无论当事人如何躲避,最终都无一例外地用惨痛的代价印证了Oracle预言的正确性。每次他做出这样的预言,他的父亲知晓之后都会毒打他一顿,打得皮开肉绽,甚至他的左耳都因为过于bào力的外力击打而几乎失聪。 他的预言,成了村里人人痛恨的东西。而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终日yīn沉的孩子,几乎每隔几天就要和别家的孩子打上一架,下手狠厉,一个人能把其他的几个同龄人打得头破血流,发起狠来有时候连大人都按不住。 直到有一次父亲喝得烂醉,在一顿毫不留情的bào打后,给他灌下了准备好的哑药。 “然后,村里就安静了。” 那年他刚好十岁。 过了两年,gān旱开始,粮食短缺。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饥荒也已在前来的路上。一天他的父亲出门采购粮食,他就在门口静静地站着,目送那个男人的离开。即使他已经预见到了,这个男人会死在回家的路上。 “当时有人去索莱尔家通知他这件事,却发现他早就不见了踪影,找遍了村子都没找到。有人说看见他带着一些行李,往村子后面的深山去了。再后来,饥荒就开始了。” 谁也不知道,那时提前预见了饥荒降临的Oracle带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物件进了那片广袤的原始森林。凭借着天赋的指引,他找到了一处适合生存的地方,从此就在那里定居了下来,靠着山间野物和一处隐秘的山泉活了下来。 他躲在yīn暗处,看着饥荒一点一点地蚕食这个村庄,看着那些人为了半块gān粮厮杀,易子而食已不再是什么新鲜事。那些曾经熟悉的村民,渐渐的已经不再像是人类。 人类面对这样恐怖的自然灾害时往往会对神灵产生格外的畏惧。村庄里忽然有人提出祭天,要拿鲜活的生命去祈求上天的怜悯,祭祀完了还可以吃掉。这时候他们就想起了当年逃进深山的扫把星。 Oracle预见到了,但是他已经不想再逃避,人生于他而言也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倒是要通过祭天问问上天,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给他安排了这样的人生。 “那时我在搜山的时候受了伤,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就暂时躲在了山里。” 在那种情况下,受了伤就意味着无力反抗,最终只会人为刀殂,他为鱼肉。 “等到我养好了腿伤后,下了山,却发现村里所有的人都被大大小小的木桩钉穿了,地上全部都是尸体……” 录音到这里就基本上达到了尾声,没过一会儿便戛然而止,电脑也自动退出了播放界面。 房间里一片死寂。 Fiona站在电脑前,凝滞了半晌,最后从桌边抽出一根细长的香烟点燃。 这片沉寂在缭绕的烟雾中持续了很久,窗外世界的声音被楼层的高度削弱,房里也几乎没有任何声音,除了她自己努力抑制的呼吸声。 突然Fiona笑了一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怪不得神要选择抹去Oracle的过去,这样的过去如果不被清除,又怎么制造一个虔诚仁慈又听话的大祭司呢?Oracle十年如一日地跪在迦勒大教堂里祷告,诵经,他向世人传达着神的意志,这世界上他唯一敬爱的,恐怕就只有教堂里那座纯白无暇的神像了。 他要是知道了自己的过去,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这个念头不知何时已经在Fiona的心中扎下了根,在这一瞬间便疯狂萌芽。但她犹豫了片刻,努力抑制住了它的生长。 Fiona将电脑合上,那些香烟走到了阳台,焦虑地踱着步。 她知道Oracle真正出生的年份应该就在她之前的几年,他们活在同样的时代,经历了同样的灾难,同样都见证了人性最丑恶的一面。可是当初她第一眼见到Oracle的时候的第一感觉却是这人永远都不会和她是一路人。 Fiona唯利是图,jīng于算计,Oracle仁爱无私,沉静稳重。Fiona认为按照如今的国情来讲,社会的发展必须先牺牲那些底层人类,Oracle觉得她的理念大错特错。Fiona为了追求长生不老一意孤行继续实验,Oracle毫不手软,雷厉风行地拆掉每一个违法的实验室。她觉得他傻白甜圣母心,他觉得她不择手段天理难容。他们两个已经在圆桌之上博弈了太多年,做过了太多伤害对方的事情,无论是明争还是暗斗,政治手段还是经济裁决。 她讨厌,自己在对方面前永远是一副反派角色的样子,即使她深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她讨厌,别人总是认为只有这位圣洁的大祭司才能和伟大领袖Anesidora相配。她讨厌,Oracle永远都是一副不知人间丑恶的样子,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自己的理念。 或许这一切的根源,就是那段被抹去的记忆。 他们本是一样的人。 “收听效果如何。” Fiona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接通了Lust打来的电话,对方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打断了她脑内的风bào。 她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 “真想看看你和原来的Oracle见面的样子…”Lust懒懒的说到,“罢了,改天再找你谈付款的事情。” 她知道现在的Fiona心绪不宁,随即挂断了电话。 现在我们一样了,或许就可以做朋友了吧。 Fiona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给逗笑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不过是得到了一个极为有利的打击武器,可以为自己这么多年在国会区会议上承受的质疑和针对出一口气罢了。 她丢掉手中的香烟,回到了房间里,打开电脑。 在两秒的迟疑后,文件发送成功。 Fiona长舒了一口气,关掉了传输界面,顺手把电脑也粗bào地推到了一边。 她打开手机的ISA,没有如往常一般直接进入财经板块,而是在花花绿绿的首页漫无目的地滑动、刷新。 直到她刷到了最新的头条。 ☆、Cassandra V 神迹降临在国会区这件事,不到十分钟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陆。 国会区中心的每一座神像都在微微发光,仿佛被圣光笼罩一般,而且还不断有白色的烟雾从神像飘逸出来。很快这件事情就空降ISA的热搜第一,举国上下都在议论纷纷。这样的异象究竟意味着什么?明明Oracle才是主神一直青睐的神使,为什么这样的异象却降临在了国会区?是神意的倾斜还是什么其他的暗示? “这会对前线的物资供给产生极大的影响......”陆飞星站在投影台边,眉头微蹙。 一旦这个消息被信徒们相信,那么他们给予十区前线的物资供给将剧减,而不幸的是就目前来说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物资对他们而言已经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补给来源了。战争已经开始了半个月,每天在战场上的消耗都远远超过预计的想象,无论是士兵还是物资,他们都已经慢慢地显现出了吃力的颓势。这种事情的出现,无疑是雪上加霜。 危渊看着巨大显示屏上的数字变幻,心中乱成了一团。 “S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他咬着指甲问到。这种军事决策上的事情他实在是不擅长,遇到问题也只能找S定夺,宛如一个该死的摆设。 “应该已经快要开始返程了。”陆飞星回头看了一眼大厅最里面那个巨大的显示屏,“观测台刚刚来报告,马上会有一场日蚀。” 危渊焦虑地咬了咬牙:“我先去找找Oracle。” “嗯。” 走出中央军事大楼之后危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还是那么刺眼,让他完全看不出任何即将出现日全食的征兆。他放出jīng神网络去搜索对方现在所在的位置,结果却一无所获,搜遍了大半个要塞中心地区也没有感应到任何与Oracle有关的气息。 危渊不得不在中心广场的喷泉边停住了脚步。他现在不光担心神迹发生后的形势转变,Oracle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也是他放心不下的事情之一。那样一个虔诚又单纯的人,发现自己侍奉多年的神明转向了自己的敌人,即使是危渊这种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也能想象得出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和迷惘。 他打开ISA,给Oracle发送了一条消息询问对方现在在哪儿。可是等了片刻也还是毫无回音。危渊再次仔细地搜索了一遍自己力所能及的最大范围,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他看着喷泉里的雕像思索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地图开始搜索以利亚的教堂所在地。很快,结果就显示这座堡垒唯一的教堂位于主城区外的一处僻静的空地。 应该不会错。 危渊在地图的指引下先去了公共借车区域领了一个黑色的代步器,这种只有两个轮子的简易jiāo通工具易于使用,是每个懒人的最佳伴侣。将目的地输入代步器那个小小的屏幕中后,危渊下意识地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所在的位置,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阳光似乎已经开始出现了异样。 得抓紧时间。 智能代步器根据危渊输入的地理位置确定了最佳路线,很快就以最高时速上了路,朝着教堂的方向移动。 在离开中心城区之后,危渊看了一眼ISA,暂无新消息。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因为越往教堂的方向行进他就越能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jīng神波动,很像Oracle,却又和他记忆中的有些不符。 而等到他在那座规模不大的教堂前停下时,那股异常的jīng神力已经让他的太阳xué微微发痛了,仿佛血管都在不停地起伏。是Oracle在里面,这下他能肯定了。 危渊qiáng忍着不适,往教堂的里面走去,莫名地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是随着他的前进,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就闯入了他的嗅觉识别系统。这让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片刻,他只能感应到里面有一个尚处于活跃期的jīng神波动,至于有没有已经归于死寂的,他无法得知。 他压低呼吸和脚步声,整个人的警戒系统都调整到了最高级别以应对可能的突发状况。等到他走到教堂的大门前,甚至听见了里面传来了一阵阵的呜咽声,仿佛是什么人在压抑地悲泣。 这个声音一瞬间就让危渊想起了这样的场景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 那时他前往七区之前做的一个梦,关于Oracle的一个的梦。他梦见Oracle跪在迦勒大教堂的神像脚下泣血,最后甚至还给了自己一刀。原本早就沉睡在记忆深处的梦境被现在的场景唤醒,让他推开门的动作迟疑了片刻。 但是他没有选择了。 教堂的大门被他缓缓地推开,刚开了一条缝他便看清了门后的情景。Oracle并没有蜷缩在地上,而是笔直地站立着,站在那座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神像之下,一动不动。 危渊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就这么进去。但无论如何,他能确定现在的Oracle是绝对已经知道了神迹之事了。对方目前的jīng神波动很明显已经异常到了一种地步,就像是有无数的碎片在同一具躯体中互相撕扯翻滚,极度的不稳定。 然而在危渊做出决定前Oracle就突然转过了身,几乎是一瞬间,一股极其qiáng大的jīng神波动犹如炸弹一般朝着四面八方爆裂开去。危渊被这股bào戾的洪流裹挟其中,整个大脑都剧痛了起来,耳边一阵轰鸣,喉咙里像是gān呕出了血一样涩痛。就犹如太阳耀斑的爆发,巨大的太阳风bào挟带着无数的高能粒子冲击着他的jīng神防御系统。他完全都没来得及看清Oracle的样子就已经被震得视线模糊,只能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朝着自己靠近。 “反抗啊!你会被他杀死的!” 在铺天盖地的耳鸣中,那个声音突然响起,将溺水的危渊短暂地提出了水面。危渊死死地咬紧牙关,慢慢地后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集中注意力。 可是他现在连将自己的视线聚焦都无法做到。 一根闷棍从危渊的头顶降下来,直接将他打倒在地,除了剧烈的疼痛,还有晕眩和恶心。他挣扎着将自己从地上支撑起来,出于本能地向远离袭击来临的方向爬去,头上的伤口似乎已经开始流血,但是很快他又被一只手粗bào地抓了回来。 “你说!你再接着说啊!该死的贱/种!” 头顶上传来一个中年男子bào怒的咆哮,危渊甚至可以闻到对方身上那股熏人的酒臭味。他挣扎着想去掰开死死揪住自己头发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挣脱。很快,他的嘴被人qiáng行掰开,灌进了一种极其难闻的液体。在被呛到无法呼吸的同时,犹如烈火灼烧一般的剧痛在他的咽喉部迅速地蔓延开来。 那灼人的剧痛令他无法忍受地嚎叫起来,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愈发微弱,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最后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废物!集中jīng神!” 在一片混乱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将眼前模糊恐怖的画面chuī散,真实的阳光照she进来。但危渊似乎还是没有脱离幻境的影响,周围的光线在他眼中暗淡了不少,明明是正午,却像huáng昏,而不远处的Oracle还在缓缓地向自己靠近着。 人终有一死,但不是今天。 危渊剧烈地喘息着,脖子上的青筋bào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集中注意力。S还在战场上没回来,这场战争也才刚刚开始,结婚的事还没定好。虽然他还不确定Oracle为什么会突然陷入这样的jīng神bào走,但是他知道,要是自己就这么没了,到了下面碰见Camellia绝对会被她笑话。 绝不是今天。 定下心来之后他能明显地感受到这股持续性的能量洪流对自己的冲击减小了不少,仿佛自己已经成功形成了一个薄弱的保护罩,抵御着对方的冲击。 危渊qiáng撑着站直身子之后拼尽全力地叫着Oracle的名字,希望能唤醒他清醒的神智。可是在尝试了几次之后他就发现了这个办法的收效甚微,Oracle对他的话根本没有反应,只是双眼无神地盯着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朝着自己这边缓慢地行进。 大祭司究竟怎么了?就算是神谕降临在了国会区,也不至于出现这样大的反应吧? “保持现在的防御罩,快走。”那声音再次响起。 这种情况自己怎么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危渊一边蹒跚后退一边死死盯住对方的一举一动,随时提防着Oracle的突然动作。以Oracle现在这种状态,要是自己走了,万一有哪个倒霉鬼来教堂做礼拜,那岂不是有来无回。 “你在这里呆着只会让情况更糟,快滚。”那声音不耐烦地催促着。 “我gān什么了我?” 危渊也有些bào躁,这种突发状况带来的焦虑与戾气在心里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在自己突然bào躁的同时,Oracle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忽然就咆哮了起来,紧接着就直直地冲着危渊冲了过来。 危渊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Oracle,震惊之余差点被对方抓住。幸亏身体在那一瞬间就做出了极为敏捷的反应,错身一躲,转头就跑,以一种不真实的速度冲到了他开来的代步器边。 “你听不懂人话吗!” 那声音几乎是在咆哮,而危渊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它操纵着上了代步器,并且以极限速度远离了这片教堂。 他在代步器开始飞驰的那一瞬间回头看了后面的Oracle一眼,对方没有追上来,却在原地蹲了下来,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像是在哭。耳畔呼啸的风声凄厉,可是危渊却还是能听见比风声更撕心裂肺的呜咽。 直到行驶出几百米之后危渊才完全脱离那股太阳风bào的影响。天空确实已经yīn暗了不少,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日蚀已经开始了。 “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得滚了吗?”危渊问到,“把Oracle一个人丢在哪儿万一出了什么事——” “我当时听到了你的神谕。”自己的另一半声音冷静地打断了他的抱怨。 这下子危渊彻底陷入了不知所措。自己的神谕,他一直以为自己当时被电得太厉害,根本就没听到,只知道一个字母而已。 出乎危渊意料的是这次自己的另一半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说出了答案。 “Madness.” 疯狂。 上帝要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不知为何,危渊突然想到了这句话。 “你越靠近他,他就会失控得越厉害。”那声音淡淡地说到,“留他一个人在那儿才是最安全的。” 危渊看着身边景物不断后退,心中却突然空白了一样。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的能力只是jīng神感知和微弱的控制,但是疯狂,这是他怎么都没有料到的。他从未感受到自己有什么jīng神上的问题,也没有觉得自己会对身边的人有任何影响。疯狂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是自己被活活电疯了吗? “所以,我能用它来gān什么呢?”危渊的思绪一片混乱,有太多的问题都不知道从何问起。他现在真的是正常人吗?他所接触的一切是真实的吗?疯狂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神谕究竟是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出现这种难解的局面。S代表杀戮,C代表战争,E代表大地,P代表瘟疫......所有人都如此的明确,他的神谕也很明确,只不过他还是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疯狂的作用。 “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我刚刚差点连防御都做不到。” “因为你很清醒。” 危渊一时语塞,在对方的这句话里陷入了深思。因为清醒,所以弱势,只有疯狂,才具力量。这个规律他体验过数次,无可辩驳。 “为什么突然要在今天告诉我。”危渊问到。 自始自终自己的另一半都对这件事只字不提,装作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而且他自己也信了。这次虽说情况紧急,但是它只要操控自己身体逃跑就行,完全没有必要告诉自己真相,而且还说得那么gān脆利落。 “等你回去就明白了。”那声音听起来还是不咸不淡的,只是稍微带了点低沉,“刚刚在Oracle能量爆发的时候,我捕捉到了一点碎片,看来我们的卡桑德拉又预见了一些好事。” 危渊不明白它究竟在暗示什么,但是很显然,在主城区中一定已经有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不好到甚至能让它突然说出自己的神谕。 等到危渊láng狈地逃回主城区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并且还在不断地一点点沉没下去。他快步走进中心指挥大楼,还没想好该怎么告诉陆飞星这样的突发情况,却发现指挥室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每个人的神色都无比的凝重,一片压抑的沉寂中不知在酝酿着什么。 陆飞星注意到危渊回来后朝他看去,即使他没有说话,那种眼神都已经透露了一切信息。 S大概,出事了。 危渊慢慢地停下脚步,站在过道的中间。在经历刚刚的一切后他实在是没有任何力气再应对这样的情况了,只能等着陆飞星告诉他,那个注定不好的消息。 “总司令的编队在死亡谷附近遭到了伏击,现在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陆飞星直视着危渊的双眼,声音平静而缓慢,但是在危渊的耳中却是字字惊心。 也就是说,生死未明。 “侦查队正在尽力搜寻总司令的位置,但是......”陆飞星顿了顿,看了一眼巨大的投影模拟器,“国会区有一支庞大的陆军正在朝着死亡谷行进,已经赶在了我们的前面。” “没有办法去直接攻打吗,把......把他抢回来。”危渊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他现在的思绪没有混乱,也没有慌张,只是一片空白而已。 陆飞星看着他,缓缓地摇摇头。 以利亚的军队几乎全部投入在了正前方的战场,而死亡谷在西南处,短时间内调兵过去实在是具有很大的难度,而且很容易造成正面战场的崩溃。敌方派出的那支大军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死亡谷附近的士兵人数,无论是否能赶在对方之前到达死亡谷,qiáng取是十分不明智的。 危渊不知所措地环顾着四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大概是想找找有什么东西可以救回S,但是很明显这里并没有这样的东西。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指挥室里的人一定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去营救自己的总司令和首领。但是他心中的另一半却在咆哮,这些人都是废物,没有存在的意义。 “您找到Oracle了吗?”陆飞星轻轻地问到。 “Oracle疯了。” 对方的话音还没落下,危渊就给出了回答。 陆飞星沉默了片刻,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看见危渊突然转身冲了出去。 死亡谷,在十区的西南方,靠近曾经的旧都Glodia,地形复杂,寸草不生。危渊撞开大门,直接冲向了代步器,回去拿东西。根据那声音的提示,在高处他的能力会得到更好的扩散,而以利亚要塞的最高点,就是矗立在西南边的那座通天瞭望台。 整个世界都因为太阳的被侵蚀而暗淡了下来,天上的黑影已经吞噬了大半个太阳,并且还在不断地扩大。 神谕者的身份让他在进入瞭望台时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危渊紧紧攥着手中的注she器,乘坐电梯来到了最高的一层。近四百米的瞭望台顶是一个半封闭的圆形平台,四周是完全透明的钢化玻璃,视野极其开阔。在危渊的命令下,上面的观测人员全部离开了,空dàngdàng的顶楼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 “想好了?”那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危渊知道骆枭岚给自己的几样东西都有着不同的qiáng度,而它的效力和上瘾程度是成正比的。这一次,危渊拿的是最qiáng力的一种,其中HLY的含量已经达到了一种恐怖的高度,只要小小的一管,就绝对可以让他的神智直接上天。而根据自己的另一半承诺,这样它就可操纵这具身体,让危渊见识到自己的潜能究竟有多大。 “我不要了。” 危渊轻轻地说着,走到窗边。他出生在毒/品与犯罪的天堂,见证过太多的实例,身边的亲戚,路边的死尸,他知道后果,比谁都清楚。所以他从来对这件事情都保持着拒绝的态度,他死也不想变成那样láng狈又绝望的样子。他知道,自己藏在手里的东西最终很有可能会葬送自己,但他也知道,这个东西可以给予自己救回S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他不要了,他不要正常的生活,他不要名誉,他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他不要担心可能出现的后果。别人的批判与鄙视,自己对自己的唾弃,他都可以接受。因为他在听到S失联消息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自己完了。 毕竟他现在可笑的人生中,好像只剩下那个人了。 “我就知道那个人是个绊脚石。”那声音嗤了一声。 “你不想出来吗。”危渊一边准备着注she器一边面无表情地回答着。 Oracle现在状态未明,还不知道后续会如何,而S也是生死未明,于是现在就只剩下自己了,一个人。 “如果失败了,你就等着跟我一起死吧。” 危渊拿起注she器,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扎了下去。 那声音似乎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答应了他。 在主神散播给我们的千万种劣性中,疯狂是最为致命的。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期末考试周了所以遇到考试的话就会停更一天,狗命要紧,比如说明天的视听说...... ☆、Cassandra VI Don't blame me, love made me crazy. If it doesn't, you ain't doing it right.别怪我,是爱让我陷入了疯狂。如果它没让你如此感觉的话,那一定是你打开方式不对。 看清楚了吗,这才是你能力所能做到的事情。 那个声音在一片黑暗中响起。 危渊蜷缩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全身都在颤栗。一部分是因为那种叫做塞壬之歌的东西效力过于qiáng大,更多的却是因为刚刚他所做的一切。妄图掌握疯狂,真是愚蠢。他自嘲似的笑了笑。 他的记忆全部都因为那个决定而扭曲了,碎成了一块一块不规整的碎片。但他清晰地记得在塞壬之歌效力发作之后,那股让他自己都畏惧的力量洪流是如何从自己的身体中倾泄而出的,在日蚀的高/cháo时刻,吞噬了他的整个世界。他试图去控制这股陌生的能量却发现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反抗这股力量的时候他就觉得它似乎在朝着相反的方向飞驰,而他向这股洪流屈服时,却感到它在顺着自己期望的方向涌动。这让他完全无法捉摸透它的规律,只能蹒跚前行。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身体还给我。”危渊qiáng迫自己平复情绪,在无边的黑暗中问着自己的另一半。 “哦亲爱的,你现在不会想回来面对事实的。”那声音笑了笑。 “发生什么了?S呢?”危渊紧皱眉头,qiáng撑着自己从虚无的地上坐了起来,眼前一片漆黑让他很不舒服。 “你的小情人安全回来了,就在你面前呢。” Lord, save me. My drug is my baby I'll be using for the rest of my life. 主啊,救救我吧。我的宝贝就是即将伴随我余生的毒/品。 危渊在一片虚无中站了起来,可是他看不见自己的形体,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就仿佛只是一个飘渺的意识而已。 忽然眼前亮了一起来,世界被打开了一道巨大的缝,光亮就照she了进来。 “你终于醒了。” 首先进入危渊视线的就是一个满脸胡子拉碴的男人,对方紧紧地抱着自己,要不是他能感受到这个jīng神波动很熟悉,可能都无法相信这人是S。 “感觉怎么样?”S放开了他,仔细地观察着眼前人。 而危渊此时正处在一个极为诡异的情况中。他在自己的身体里,自己身体在看着S,可是他却能360度地看见周围的一切,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透明的容器中看世界一般。而且现在的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有了质的提升,范围更广,清晰度更高。 “我没事,你怎么样。” 还没等危渊适应这样的角度,他就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未经他的想法就发了出来,怎么听怎么怪异。 现在你知道我平时的感觉了吧,那声音在心里悄悄对他说到。 危渊没有去理会它,他知道S被袭击时一定受了不轻的伤,虽然神谕者具有惊人的愈合力,但是他还是始终放心不下。 “你都昏睡快三天了,我的伤口早就已经好了。”S伸手摸了摸危渊的脸颊。 危渊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临时住所的卧室里,又回到了那张chuáng上。卧室的房门紧闭着,窗帘也被拉上,让他无法判断外面的情况。 “Oracle呢?” “Oracle现在恢复正常了,就是......” 就是情绪比较低落,把自己关在塔楼里不肯出来。这一部分内容S并没有说出来,但是危渊却能清晰地听到,而与此同时他也听到Oracle发生jīng神bào/乱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我想去看看他。”危渊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是说自己越靠近就会越坏事吗?危渊在心中疑惑了片刻,但很快就得到了答案:Oracle现在已经脱离了bào/乱状态,不会再受到他的影响。 不用等待回答就能知道答案,他开始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S却迟疑了一下。 就是这一迟疑,危渊捕捉到了原因。他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镣铐,知道S段时间是不打算再让自己出去了。 世间万物,皆有代价。 他当时注she塞壬之歌后,jīng神力bào涨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很快就找到了死亡谷附近的敌军和S带领的编队。然后,他就朝着那些来自国会区的士兵散播下了混乱的种子。之后发生的事,清醒时的他完全无法承受,哪怕是回忆一下当时那些士兵陷入疯狂后自相残杀的情景都能让他从灵魂中开始颤栗。 但是很显然,这并不是原因。危渊确实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救回了S和他的士兵,但是疯狂之所以被称作疯狂,就是因为它的不可控性。那股他无法控制的能量还是影响到了他所在的以利亚,最终导致了不少jīng神力薄弱的以利亚居民陷入了同样的疯狂。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去见他。”S没有再看他,起身去准备食物,顺手带上了门,外面的亮光短暂地照了进来随即暗淡了下去。 S生气了,他能感受的到。 危渊的身体躺回了chuáng上,脚上的镣铐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响声。他随着身体倒下,看着视线转变,看着苍白的天花板。他都做了些什么?他不敢去仔细搜索对方意识中的信息,他不敢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因为自己的决定而受伤,甚至死亡。他亲手埋葬了一整支军队,他可以用敌我势不两立作为借口,但是以利亚内的人...... “是合理战损。用这样小数目的伤亡换取一整支陆军部队的覆灭,无疑是十分合理且划算的。” 危渊看着洁白的天花板,他想反驳,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数学命题是正确的,要消灭那样规模的陆军部队,自己这边至少要牺牲上千人。 尽管他知道人命并不是数学题。 “啊,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那声音笑了笑。 S端着一份丰盛的中餐回到了危渊的chuáng边,脸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但是危渊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心中积压的负面情绪,只需一个□□就能引爆。 Slaughter将餐盘放在chuáng边的桌子上,危渊刚想下去吃便被他拦住了,只好不解地抬起头看向对方。 “谁给你的。”S捏住了他的下巴,声音平静而冰冷。 危渊从没见过这样的S,也从为被对方这样对待过,一时间不知所措,甚至觉得这样的S有些让他害怕。 他的身体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回视。 “你知不知道,那种东西一旦上瘾了就——” “就摆脱不掉了。”危渊轻轻地说到。 In this dark little paradise, shaking, pacing, I just need you.在这个狭小yīn暗的天堂中,颤抖,踱步,我只需要你。 “你是不是疯了?!” 他这幅无所谓的样子彻底点燃了S心中所有的负面气体,爆炸声震耳欲聋。他条件反she性地躲避了一下,微微闭眼,正如他曾经躲避家人的耳光一样。 他的这个动作狠狠地刺痛了S的眼睛。Slaughter痛苦地闭了闭眼,放开了捏住危渊下巴的手,这才发现对方白皙的皮肤已经被自己捏得留下了一道道红痕。 “你是不是疯了......” 他再也无法忍受似的跪在了危渊的身前,紧紧地抱住这个他从未忍心大声斥责过的爱人,声音听起来却像是qiáng压住的哽咽。假如自己当时没有选择追击,也不至于要让危渊做出这种危险的事来救自己的地步。 For you I would cross the line, I would waste my time, I would lose my mind.为了你,我愿意打破底线,蹉跎时间,理智也不再重要。 危渊抱着身前的人,轻轻地吻着S凌乱的头发。 我饿了,他说。 I am insane. But I'm your baby. 危渊吃掉了大部分S端来的食物,S就守在一边看着自己憔悴的小朋友,等着他吃完,收拾残局。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忽然像是恪守食不言的准则一般,昏暗的卧室里寂静不断地蔓延着,像一股看不见的烟,呛到了危渊的心里去了。 “我想去看看Oracle。”危渊擦擦嘴,看向收拾桌子的S。 Slaughter清理餐盘的手顿了顿,没有说话。 “看完之后我会乖乖回来的,你想锁我多久就锁多久。” 危渊知道对方在犹豫。他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金属镣铐,特有的光泽在这间昏暗的房间中都显得无比刺眼,那股冰凉的触感让他实在是无法忽视它的存在。直觉告诉他,S之所以会突然对自己这么极端,还是因为那剂塞壬之歌,它放大了自己的影响,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加大功率的社会危害器。 “你的那些东西已经全部被我销毁了。”S放下餐盘,回头看着坐在chuáng上的危渊,“不准再碰那种东西,就算是我死了也不行。” “好。”危渊倒是答应得很gān脆。 但是他自己都知道,这个声音不过是缓兵之计,打个嘴pào骗人的。 I once was poison ivy, but now I'm your daisy. 最终S同意带他去见Oracle,他半跪在地上,为危渊打开金属脚铐。 “我等不及要再回到这张chuáng上了。” 那声音在心底发出了一声感慨,而危渊则回以一个白眼。 他们到达Oracle所在的塔楼时,大门还是紧闭的。Oracle自从前天清醒过来后就始终将自己关在这里,不准任何人靠近。那些试图与他沟通的人都被他qiáng大的jīng神力排斥在外,无法走进这座塔楼。 危渊站在塔楼之下,那股力量一视同仁地排斥着他,身边的S明显地表现出了不适的状况。可是现在对他而言,曾经如同太阳风bào一般的洪流,如今也不过是一阵微风。 他让Slaughter留在安全范围之外,独自一人打开了那扇大门,进入了塔楼。 毕竟这种事情,只能他自己来。 塔楼内螺旋状的楼梯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墙上的漆斑驳得不像话,仿佛一碰就会落下几片碎渣。危渊缓缓地向上走着,脚步声回dàng在空旷的通道中,听起来有些诡异。他警惕着周围的环境,而自己的身体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打开手机玩起了ISA。 Fiona在自己昏迷时给自己发了好几条消息,全部都是询问Oracle状况的。 危渊轻笑了一声,指尖翻飞,简单地回复了几个字,随即将手机设置成了免打扰模式。 Oracle在塔顶的房间坐着,面前是一个极其老旧的电视,播放着一部影片,却没有开声音。当危渊抵达塔顶时,就看见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雪白的长发凌乱不堪,不再是那种具有美感的rǔ白色,倒像极了那种迟暮老人的白发苍苍。周围墙壁上却布满了红色的血迹,像是有人用血涂鸦过一般,看起来十分可怖。 他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危渊,半晌,指了指电视。 大祭司哑了。 在捕捉到这一碎片的时候危渊的心微微颤了一下,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又回到了曾经的状态。 危渊的身体看了一眼电视:“卡桑德拉大桥。” 那是一部十分古老的电影了,一辆列车上的人突然混进了一个传染病携带者,一旦病毒扩散,后果将不堪设想。政/府决定让这辆列车改道,驶向决定要爆破的旧桥,卡桑德拉大桥,并且打算就在那里结束这一切。而就在列车行驶的途中,一位乘客知晓了此事...... Oracle点点头,似乎很高兴危渊认出了这部电影。 “一部非常影人深思的电影......”危渊一边缓缓说着一边走到了Oracle的身边坐下。 集体与个人,国家与公民。假如有一天,国家为了大多数人的生存而决定消灭极小数人,不幸的是,你属于那要被消灭的一部分,你会如何抉择。 Oracle抬了抬手,像是想比划什么,但是没比划两下便放弃了,就好像是那几下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转回头,看着闪烁的电视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不去卡桑德拉大桥。”危渊看着Oracle消瘦的侧脸,平静地说着,“我们去别的地方。” Oracle转过头来,那双漆黑的眸子落在危渊眼中,只有无尽的疲惫。 “你可以打字告诉我的。” 危渊回以一个微笑,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调整成了便签模式。Oracle接了过来,看上去很是平静,他在屏幕上滑动着,可是危渊却看不到任何文字出来。 Oracle停手,抬头对上危渊惊异的目光,摇摇头。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危渊在看到他平静目光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 Oracle放下手机,拿出手指在身边的墙壁上一笔一划的轻轻写着什么,可是最终出来的却只有模糊不清的血迹——与这面墙上混乱红色如出一辙的血迹。 他已经试过了一切表达自己的方式,但是他永远都做不到。那是,不被允许的。 危渊抓住了他无视疼痛的右手,阻止他继续下去。 “停下Oracle。” 他qiáng行将Oracle拉了过来,这时他才发现不过三天时间对方就已经消瘦到了只需自己轻轻一拉的地步。曾经在电视上完美无暇的Oracle,曾经在十区接待过他的Oracle,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们不会去卡桑德拉大桥的。”他紧紧抓着对方瘦削的肩膀,直视着Oracle的双眼,希望能够给予对方一些力量。 “我们会找到别的路的,不管是去哪里。我们可以藏起来,藏到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大不了就不要这些领地了,我知道你并不在乎这些的。”危渊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对方的眼神还是暗淡无光。 “去他的主神!”急火攻心下危渊甚至都感觉到了自己夺回了身体的使用权,“我们去最北边的十一区,七区也行,只要我们足够小心,他们是不会知道的。” 忽然Oracle伸出左手的手指,轻轻放在危渊的唇上。 危渊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知道这突然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但接下来他就看见Oracle收回了手指,轻轻地点了点他自己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平安夜快乐(苦涩 ☆、Cassandra VII Oracle聋了。 危渊顺着塔楼内部一层层的楼梯下行,机械地重复着下楼梯的动作,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步一步地往下。空旷的通道中依旧安静,呼吸声和脚步声jiāo错,再无其他。 Oracle执意要让他离开,大概是自己想静一静,最终他也只好照做。可是令他不能理解的是,自己明明可以通过jīng神感应与对方沟通,可是Oracle的jīng神就像是被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保护膜,他完全无法穿透,就好像自己面前是一座雕像一般。 卡桑德拉大桥,按照Oracle的意思,自己这一边应该算是列车上潜在的感染者,而C的目的就是将他们送往那座废弃的大桥。为什么,同样都是神谕者,他们究竟有什么不同?而那种传染病,又究竟在象征着什么? 他无法理解。 Slaughter在塔楼的不远处等着他,而危渊也遵守承诺跟他乖乖回到了那间卧室,重新被铐在了chuáng上。 卧室依旧是门窗紧闭,光线晦暗不清,一派与世隔绝的光景。危渊坐在chuáng上,摩挲着脚上的金属镣铐,这东西给他的禁锢感远小于其他不该有的想法,毕竟他知道,只要自己想逃脱,摆脱它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Slaughter坐在一边的桌上,处理着公文,看起来专心致志。 其间奎飞白来探望过他一次,大概是担心S会对自己的omega采取过激行为,毕竟S得知危渊使用毒/品的时候他就在现场。他从未见过这位司令出现过那样可怕的脸色,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来看一看是个什么情况,却被S直接轰走了。 “你一个alpha下手没轻重的,人家又是个omega。老匹夫,你别做出什么不道德的事我跟你讲。”奎飞白很是不信任地看着S,他知道这个人看起来很是沉稳,实际上一旦情绪失控八匹马都拦不住,和看到满月的láng人没什么区别。 “去你妈的,老子就算是把自己一枪崩了也舍不得动他好吧?”S很是不耐烦,直接一脚把人踢走了。 危渊坐在chuáng上听着楼下的对话,百无聊赖地翻了个身。他丝毫不担心S会因为情绪失控而攻击自己,即使是在S完全失控shòu化的时候也不会。经过这样长时间的相处,危渊可以感受得到,S已经将对自己的保护和爱刻写进了他的动物本能之中,无论清醒与否,这都将是他绝对遵从的本能之一。 他要担心的,是他自己。 Slaughter发起疯来还能顾及到自己,可是他一旦陷入疯狂,却不会对S手下留情。他不想、却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自己是个自私又养不熟的白眼láng。有时他经常会思考,S为什么会这样爱自己,而这种爱又能持续多久。然而每次这样的问题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得到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他不知道。 Slaughter轰走了奎飞白后回到卧室,危渊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被打开,房门被关上,光线骤然亮起,随即又再次落入yīn暗。 “以利亚里面的伤亡,我难道不需要负责吗。”他侧卧在chuáng上,看着脸色明显有些疲惫的S。 自从Slaughter被从死亡谷中救回来后就一直没再合过眼。前线的战略重置,要塞内突发伤亡的处理,照顾危渊,繁杂而难以决策的公文,这些东西让他连轴转了整整三天,即使拥有神谕者的qiáng悍体格,终究也是会累的。 “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S捏了捏眉心,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危渊。 危渊眨了眨眼,沉默了片刻。 “我们为什么不在契约上签字呢,或许签了,一切就过去了。”危渊轻轻地问到。 S顿了顿,彻底放下了手中的公文,看向危渊。 “一个曾经因为挑起战乱、导致生灵涂炭而被杀死的人,突然复活了,用武力盗窃了别人花了一辈子建造起的和平国都。现在他要求我们投降,要求我们归顺,要求我们双手奉上自己努力铸造了半辈子的大区,剥夺我们的一切,将我们丢回那个曾经杀死过我们的人世中。” S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但是其中的锐气丝毫不减。 “我做不到。” 危渊沉思了片刻。 “那要是,我们投降对于社会上大部分人都是有好处的呢?” S却忽然轻轻地笑了笑,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我们已经不属于这个社会了。” 是啊,他们其实都是法律上的已死之人,不再对这个世界负有任何责任和义务,也无需什么权利和保障。 危渊侧躺在chuáng上,食指一下一下扣在chuáng面上。Slaughter重新埋头处理公文,去解决这个房间之外的世俗琐事。 墙上的时钟心不在焉地变换着时刻,它沉默地看着这间卧室,看着chuáng上的少年闲极无聊地玩着手机,坐在一边的男人处理文件,偶尔拿着电话出去与别人说着什么。夜晚降临,S就会将危渊抱在怀里,守着他入睡,听着怀里人平稳的心跳,感受着少年特有的气味。等到危渊进入熟睡,他便会轻轻地起身,继续去处理那些战争的事务。 西西雅特战役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月,死伤无数,连流经那里的西西雅特河的河水都被染成了红色。尽管经过了高qiáng度的净化,下游的居民喝起来还是会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自己这边的物资却因为信徒的流失而捉襟见肘。索尔河谷沦陷,比尔登要塞沦陷,青州城正陷入围城困境......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所有人都知道。而正因为这悬殊的实力,人们都在期待奇迹的发生,而至始至终人们所听闻的奇迹,就只有一个。 Slaughter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请求公文,看向chuáng上熟睡的少年。 那次危渊以一人之力击杀了整只国会区贝塔陆军编队的事,现在人尽皆知。危渊还在为自己对以利亚带来的伤害而愧疚不已,以为自己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但他不知道,人们在要求,要求他再次使用这样的能力,为战争做出应有的贡献。 他明明有这样做的能力,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Slaughter要把他藏起来? 人们只看到了结果,当然了,他们也只需要结果。 Slaughter本准备就这样将危渊关起来,直到自己做好了决定,或者说等到他想到了出路。而危渊也一直很配合,乖乖地呆在chuáng上,看手机,看电视,偶尔询问一下Oracle的情况,但更多的时间里,他就这么一个人看着眼前的虚无,什么也不做。 直到有一天半夜,Slaughter接到从国会区发送来的加密信件。 Anesidora在被俘虏之后其实始终都与这边保持着联系,微弱,不稳定,但却是还是存在联系。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A确实向自己这边提供过两次重要的情报,对这边的战局起到了不小的帮助作用。 但是这一次,A发送过来的不是机密动向,也不是战略部署的情况,而是警告。 Conquest的耐心已经差不多走到了尽头。就在今天天亮之前,他将会对十区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毁灭性的总攻。这一次的规模和qiáng度,将是这场战役中最为恐怖的。 如果说在这场战争中有一场战役最接近大决战,那么就是这一场了。 谁也不知道,等到今天的太阳升起来了,这个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缓缓走到chuáng边,自己最重要的珍宝还在静谧的睡梦中,脸上没有半点忧愁和焦虑。他回想起了当初第一次以那样诡异的方式与危渊见面时的情景,回想起了曾经在白房子里的日子,那时的他也是这样,静静地守在少年的身边,一夜又一夜,坐在飘窗上,凝视着这个人。 他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眼睛,像是被对方吸住了一般呢? Slaughter缓缓地俯下身,在危渊的前额上落下一个吻,是表白,是告别。 离开前他还是将危渊脚上的镣铐解开了。 希望战火烧到这里的时候,自己的小鸟知道要自己飞走,飞得越远越好。 卧室门轻轻合上,一切又恢复了沉默的静止。 “其实,骆枭岚给你的东西我藏了一个备份,S并没有找到那一份。” 危渊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天花板。两行泪水忽然落了下来,他有些庆幸卧室的昏暗,让S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泛红的鼻尖。等到他感受着S的jīng神波动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完全离开了可能会发现自己的范围,他才猛地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抓起身边的衣服胡乱套上,戴上口罩就往楼下走去。 下到一楼的时候他直接通过jīng神操控,抹去了门房守卫眼中的自己,离开了这栋大楼。他现在对jīng神操纵已经愈发的娴熟,即便是在大街上走着,也能保证没有人的大脑会接受视觉系统所提jiāo的与他有关的信息。 清晨四点的街道空dàngdàng的,但是他今天连巡逻的警卫都没见到几个,所有能参与战斗的人都聚集到了中央大楼,很显然那个警告已经通知到了每个人那里。 大战在即,看来这次破晓注定要被载入史册。 危渊在路上飞快地疾走着,跟随着自己另一半的指示,朝着远处的一座废弃建筑走去。 他完全不知道、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去过那个地方的,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备份毒/品的事情。但是他知道,这跟自己的那个另一半脱不了gān系。 “只不过是有一天半夜,S睡着了,我加深了一下他的睡眠就溜出来了而已。”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 危渊微微蹙眉,对方可以在完全不惊动自己的情况下跨越半个城区藏匿毒/品,也就是说哪怕自己大半夜地起来杀了人自己第二天都不会察觉。天知道它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的。 “目前来说,仅此一件,你不要多想。” 危渊懒得理会它,心中揣着一团又一团的乱毛线,最终抵达了目的地,一座装修风格看起来像是二十年前的破旧住宅。他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座破旧的古楼,站在大门前犹豫着。在这种凌晨时分看这栋废楼简直就和看鬼屋是一个感觉,yīn森恐怖,总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进入一般。 “这里曾经出过一起血案,天花板上的吊灯在新年晚宴的时候突然砸了下来,一家五口,全部当场bào毙”那声音缓缓地说到,“所以我选择这里当藏祸点。” 危渊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自我安慰那声音是在吓唬自己,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jī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此生最怕的,就是鬼。 “没出息,你怕什么。”那声音切了一声,“要是真有鬼,他们应该怕你才是。” 危渊问完为什么之后又骂了句脏话。 “鬼魂算是一种jīng神体,连个实体都没有,你只用动动念头就可以将这种东西撕裂。”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不要忘记你自己的专业好吗,jīng神学家。” 可是听完自己另一半的话后他却更害怕了,这么说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鬼? 危渊看了一眼那座处处透露出诡异气息的古楼,放出自己的jīng神力在里面仔细搜寻,但最终什么都没感应到,只有一片死寂而已。然而目睹这一切的那声音实在是受不了这人的婆婆妈妈了。 “有鬼才怪!要是真有鬼,你站这儿这么久,Camellia早就出来帮你全踹走了好吗?” 是啊。 这句话让危渊忽然从恐惧中静了下来,他回想起了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将他对黑暗的恐惧全部驱散了。眼前的房子,也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破旧房子。 他推开大门,打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走过门廊,来到了一片漆黑的大厅。那盏巨大的破碎吊灯还在地上静静地躺着,没有人去理会它,大概也没有人想去靠近它。沉寂了多年的灰尘因为他的进入而被惊醒,在空中翻飞着,抗议着这扰人清梦的行为。这里唯一的光源就只有危渊手中的一束手电,周围一片黑暗,谁也不知道那未知的黑色中藏匿着什么东西。 在这样的环境中危渊不由自主地就想象起了当时的场景,地上还有残破的木桌,上面碎裂的瓷盘残骸还未被清除gān净。他能想象得到当时是一个怎样和谐温馨的新年之夜,一家人围在桌边享用着晚餐,灯光温暖而明亮...... 生活中的意外,比你想象得要多不少。 他跨过那个曾经夺去五条生命的大型吊灯,心里念叨着一定要加qiáng家庭装修安全意识。 最终在二楼的卧室里,危渊找到了那包东西,被上面的灰呛走了半条命,随后拿着东西就往楼下走去。 奇怪的是,明明进来的时候还感觉没怎么害怕,此时往外走的时候却总感觉背后发毛,让他不得不加快脚步,冲出了这座旧宅。 很好,又完成了一项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做到的事情。 危渊拿着满是灰尘的包裹,最后看了那栋破楼一眼,快速地离开了现场。他现在需要找到一个远离以利亚而靠近战场的地方,避免影响到堡垒中的人,尤其是Oracle。大祭司现在的状况实在是不容乐观,虽然那天他离开的时候对方看起来还是很平静,但是他还是放心不下。 而他不知道的是,Oracle此时早已离开了以利亚要塞。 “去你妈的!” Fiona对着手机咆哮完这句话后就上了自己的私人飞机。 Conquest在今天破晓之前就会对十区发动总攻,她早就安排了去十区的行程却在此时被C拦下,说什么决战在即,她不允许前往地方的阵营。而结果就是她在雅典娜大厦与对方大吵了一架,摔门而去。 她想要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 而且前几天危渊回复她的那一句“Oracle疯了”让她实在是无法再在这里坐下去。当初她只是想将这件事告诉Oracle,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当时会做出这样的抉择。或许是期望着这样对方就会重新看待这个世界,或许他们就会有共同的价值观,共同的语言。退一步讲,这么多年来他们都对彼此做了数不胜数的打击举措,这并不算是最狠的一次。 可是假如Fiona当时知道国会区神迹的事,她死也不会发出那封邮件。 这些天她一直在试图联系Oracle,起初她想接着嘲讽的语气去激将对方,可是Oracle始终没有回音。再到后来,她在想要不要去安慰一下这个死脑筋,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拉下脸过,要是自己这么做了,对方应该会好过一些。 可是Oracle还是没有回音。 Fiona拿起座位边的酒狠狠地灌了两口,满心郁闷。 她知道自己错了。这次去十区,她不是去看笑话,也不是去说些不痛不痒的漂亮话。她的打算是,亲自向Oracle道歉,请求他的原谅,即使她知道自己不过是告诉了对方一个事实罢了。 Fiona这辈子从未道过歉,杀人时没有,夺财时也没有。但这次她要为了一个不算自己过错的事情而道歉,要是Oracle还不原谅自己—— 她皱着眉又狠狠喝了两口。 对方不肯原谅自己,自己也只有gān瞪眼的份儿。这种事情,自己为什么要去做呢?疯了吗? 根据Lust提供的情报,此时的Oracle已经一个人离开了以利亚要塞,回到了迦勒城。飞机直接飞往迦勒城西区的机场,但是直到飞机落地,她都没有想明白那个问题。 Fiona抵达迦勒机场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微微的晨光,她上了那辆黑色的轿车,直接开往中心的大教堂,她知道Oracle十有八九就是呆着那座了无生机的大教堂里。 微弱晨曦中的大教堂建筑群具有一种特殊的美感,黑白分明,沉寂肃穆。不远处高耸的巴别塔被晨光照亮了一部分,剩下的依旧淹没在夜晚的黑cháo之中,如同一座孤独的灯塔,在黎明降临之前沉默地凝视着远方。 她在心中打着腹稿,告诫自己等下见到Oracle了一定要收敛脾气,就算Oracle不和自己说话,不听自己道歉,也不能失控。 这样的窝囊事,这辈子自己也就只做这一次了。 Fiona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快步朝着大教堂里面走去,手中还提着准备送给Oracle的芙蕾雅贵腐。Oracle对珍宝钻石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她知道,送点酒总没问题,正好他心情不好,可以—— 她的这个可以还没有想完,就瞥见了不远处巴别塔顶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立在塔顶的边缘,一动也不动。 Fiona顿在了原地,看着那个看不真切的身影,最后连呼吸都停住了。高耸的塔顶距离她不算近,但是光凭那人头发的颜色和熟悉了多年的身形,她就能确定,那个人是Oracle。 或许他只是气得睡不着起来到塔顶chuīchuī风呢? Fiona在心里想着,但是那种不好的预感已经开始蔓延,bī迫着她加快步伐往塔底走去。 主道上铺的石子路对她脚上的高跟鞋极其不友好,没走几步她就bào躁地直接甩掉了鞋,身后的助理被这一变故吓坏了,她从没见过Fiona慌成这个样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首领究竟在赶什么。 这段路,大概还有三分钟就能通到塔底下。Fiona赤着脚往前走着,眼睛紧盯着塔顶的那个黑影,心跳的声音甚至盖过了手提袋中酒瓶碰撞的清脆响声。 但是很快那个身影就打破了她关于来塔顶chuī风的料想,塔顶的人忽然往前迈出了脚步,慢慢地往前走着,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可是再往前,就到了塔顶的边缘了。 Fiona愣了半秒,对着上面大声地喊了一声Oracle的名字,可是距离太远,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她就狂奔了起来,再有三百米,再有三百米就到塔底了。 求求你,不要再往前了,我知道错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脚底也失去了知觉,无论踩到了什么东西上她都完全没有反应。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想完成这次冲刺,可是那个身影还是在往前,一步又一步,缓慢而决绝。 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赛跑,塔上的人只需要走四五步,可是地上的她却需要跨越三百米的距离。 这三百米,她永远也跑不到终点。 看见塔顶身影走到那低矮围栏的边缘时,Fiona的瞳孔猛地急剧收缩,原本正在急速狂奔的人僵硬在了原地,站在了距离塔底还有一百米的地方。她想闭眼,她不想去看那坠落下来之后的样子。 可是,她做不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作者有话要说:祝....圣诞节...快乐...... ☆、快乐王子I 我看见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一印。 一匹白马,骑在马上的人,拿著弓,并有冠冕赐给他。他便出来,胜了又要胜。 揭开第二印的时候,就另有一匹马出来,鲜红如血,有权柄给了那马上之人,可以从地上夺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杀,屠刀所过,残尸遍野。 揭开第三印的时候,见有一匹黑马,骑在马上的人,手里拿著天平。我听见在四活物中似乎有声音说:一钱银子买一升麦子,一钱金子买三升大麦,油和酒不可糟蹋。 揭开第四印的时候,有一匹绿马,骑在马上的人,名字叫作死亡,yīn府也随著他。有权柄赐给他们,可以用战争、饥荒、瘟疫杀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 揭开第五印的时候,我看见在祭坛底下,有为神的道、并作为见证被杀之人的灵魂,大声喊著说:圣洁真实的主神阿,你不审判住在地上的人,给我们伸流血的冤,要等到几时呢﹖於是有白衣赐给他们各人,又有话对他们说—— 还要安息片时,等著一同作仆人的和他们的弟兄也像他们被杀,满足了数目......  揭开第六印的时候,大地震动,不见天日,满月似血,天上的星辰轰然坠落于大地之上,如同无花果树被大风摇动时落下未熟的果子一样。 “我们还能抵挡多久?” Slaughter站在前线总指挥室的中央,前线的战火纷飞在大屏幕上不断地变幻着。各种数据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在分析人员的电脑中,最后得出了他早已有数的答案。 “按照目前的状况来说,最多可以坚持到今天太阳落山。”奎飞白点了一支烟,看着前方的数据,面色凝重。 九区军队的作战能力确实无人可挡,对方每消灭一位九区的士兵都至少要付出两倍的伤亡代价。但是如今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近两个月,对于战争而言,两个月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但是对于十区这个纯宗教大区而言,这两个月的消耗战已经让它接近崩溃,更不用说现在还缺少了信徒的物资援助。 发达的科技急剧地加速了战争的进程,每一瞬间,每一颗导弹,都有可能造成极大的改变,要攻占十区,也不过是一天的事情。 Conquest发动的这场总攻从破晓那一刻就直接扩大到了最大的规模,对方动用了无数的导弹和远程攻击武器来bī迫S的军队后退。尽管目前十区这边的阵线在这种可怕的火力qiáng度之下坚持到了中午还没有丝毫的后退,但是S知道,这是一条由活生生人命堆砌而成的前线。 谁也数不清,为了守住这条线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了这个远离家乡的荒凉战场上。 “落日之后呢?” Slaughter看着眼前的画面,慢慢地说。 奎飞白陷入了沉默,这话他没法接。 落日之后会发生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十区一旦落败,按照Conquest的习惯,这三位神谕者全部都会被公开处死,连带着参与其中的重要高层人员。杀jī儆猴,在政治舞台上永远不会过时。 “或许签字了,也不会出太大的事。”奎飞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S,“你和他都是神谕者,主神总不能看你们自相残杀吧?” Slaughter轻笑了一声,摇摇头。 瘟疫,战争,杀戮,饥荒......能创造出这样怪物的主神,怎么会不喜欢自相残杀这种经典的戏码呢? Conquest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一个陌生的神谕者,但是一旦提起共和国建国初期那黑暗的十年混战时期,所有人都会说自己知道。他就出生于那个时期的初始,随后成为了那场全国性混战中最为恐怖的存在,战无不胜,铁蹄所过之处血流漂橹。由于Conquest本身就来自九区,所以Slaughter从小就对这位神谕者了解比较深,而等到他自己也成为了神谕者之后,他在A那里便获得了更多的信息。 那个人的残bào和无情,是绝对不会仅仅签个字就放过对手的。这也是为什么从一开始S和Oracle就不信任对方承诺的原因。尽管他无法理解为什么C复活之后一反常态,做出了一幅想要和平过渡、先礼后兵的姿态,但是S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等到他打赢了,我签不签字都一样,全国上下都没有人再能与他抗衡,就算我签了字,他也能把我的头挂在九区大门上当风铃。” 在战争中,战败方是没有选择权的。Slaughter深谙这一点。 “总司令,有迦勒城的密电,Fiona小姐打来的。” 正当Slaughter眯着眼研究最后的部署时,一个负责加密通讯的工作人员拿着特质的通讯器走到他身边。 Slaughter微微蹙眉,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两军jiāo战的时候Fiona会从十区的首府打电话来,而且还是军事密电,这种特制的通讯仪应该只有Oracle手里会有。 一股不详的预感升上他的心头。 “有事吗。”Slaughter将通讯器接了过来。 对面十分安静,连一点周围环境的杂音都没有,也没有人说话的声音。等到S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仪器出故障了,Fiona的声音才从另一端传来。 “我已经把消息封锁了,但是我不知道......还能封锁多久。” Fiona的声音听起来极其奇怪,像是刚哭过,但仔细听听又觉得好像不是,Slaughter甚至能听到对方说话时带来的回音。她究竟在什么地方打来这个电话的? “什么消息?”Slaughter虽然心中疑虑颇多,但是还是选择先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Fiona突然笑了起来,不是一如既往的那种嘲讽的冷笑,听起来甚至有些渗人。S被这莫名其妙的咯咯笑听得怔住了,但是很快他就想起来了这种笑声一般在那种人身上会听到了——jīng神病院里那种心智失常的疯子就会这样咯咯笑。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确定对方的状态,听声音确实是Fiona没错,但是对方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 “你猜?” Fiona笑了两声就止住了,对着S反问到。 Slaughter还没想好要如何回答这种毫无逻辑可言的问题,就听到Fiona慢慢地说了一句话。 “Oracle死啦......” Slaughter拿着通讯器的手瞬间僵住了,这就像是听到一个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坏消息。只不过这个消息太坏,他还是被狠狠地冲击到了。 “你gān什么了?” S的语气yīn沉得可怕,不远处抽烟的奎飞白往这边看了一眼,满是不放心。在这种时候前线实在是没办法在负担任何不好的消息了。 Fiona沉默了片刻。 “Oracle死了......消息我已经尽力封锁了,但是Lust的人应该很快就会闻到腥味儿,到时候,你们这边就崩了......” Slaughter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对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Anesidora被软禁国会区,Oracle就是这场战争的jīng神领袖,很多人都是为了自己的信仰而征战,为了曾经救活自己的神迹,为了这么多年来Oracle所付出的一切。假如这个消息是真的并且被公诸于世,那么这边的军心就离溃散不远了。 他放下通讯器,转身去找奎飞白,准备让他立即派人回迦勒城先探明消息。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他的料想。 很多人都在看着自己的手机,甚至巨大显示屏中的一块新闻板块屏幕上正在播放着这一则新闻。深红色的巨大标题无比抢眼,只是没有出现任何与现场有关的画面。 十区神谕者Oracle于今晨跳塔自尽。 那鲜红的标题让Slaughter感到一阵晕眩,足足愣神了十几秒才渐渐恢复直觉。如果说刚刚Fiona莫名其妙的警告只是让他感到不确定,那么这则新闻就是一记重锤,把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全部粉碎,留下的是鲜血淋漓的现实。 中央指挥室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地看向Slaughter,机器运作声中流淌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那些目光中的悲痛,犹豫,迷茫,全部都犹如实质地落在了Slaughter的身上。 一声尖锐的警报响起,预示这即将到来的下一波大规模轰击。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动。 “总司......”奎飞白这句难得的总司令还没叫完,就被Slaughter打断了。 “你们认识的Oracle,是会心甘情愿自杀吗?” Slaughter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所有人的注视,一字一字地说到。 那个木头脑袋,那个成天就知道沉迷神学的木头脑袋,明明都几十岁的人了还经常在信徒群中虚心请教如何帮助处理别人的感情问题,大教堂厨师请假回家了还要请教如何使用自动化厨房用具。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自杀呢。 那些站在操作台旁、还拿着文件的人,全部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目前还不清楚这件事的经过,但是我知道,假如不是走投无路或是人为谋害,Oracle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Slaughter回头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预警,眼中积蓄了无数复杂的情绪。 底下的耳语声渐起,纷纷赞同这个观点。 “我知道在坐的很多人都是各自领域的翘楚,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了自己的信仰来到十区,在这样一个不被人知晓的的指挥室中为Oracle工作,一直也是为了Oracle而支持这场战争。” “我也知道,对你们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你们的战争。Conquest想要的是我的命,Oracle的命,还有我爱人的命。” “现在他们已经如愿以偿地解决了Oracle,如果你们想走,我绝不会阻拦。” Slaughter站在大屏幕之下,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低沉却清晰的声音在安静的指挥室中显得格外冷静。 “我留下。” 一个年轻的女子举起手,声音不大,语气平淡,却透露着一股不可动摇的坚定。她没有在意周围人投来的目光,面色平静地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继续在电脑上处理着空中战斗的数据。 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其他的动作,所有人就站在寂静中看着。 直到第二个人也这样坐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剩下的人一个又一个地坐回了自己的岗位,处理数据,分析战略部署,预测敌方动向。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将这里几近崩溃的一切又缝合了在一起,发条重新安上,齿轮各自缓慢地恢复转动。 奎飞白看了Slaughter一眼,将手中的半截烟灭掉,去为亲自上场而做准备。 根据数据组的分析,Conquest将会在三分钟后进行一次极为剧烈的导弹清洗,就现在己方前线的防御工事来看,这一次轰炸将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人员伤亡。Conquest那边常用的那种jīng准定点爆炸的M-26导弹可以准确地锁定目标,并且还支持人工操作爆破,与其说是导弹,倒不如说是个会飞的定时炸弹。 “导弹防御罩功率已经调至最大。” “东A区,准备完毕。” “反导系统已经就绪。” “轰击导弹已经全部准备完毕。” 各个操作台上的工作人员报告着自己分区的情况。 S已经调用了绝大部分的火力,既然对方喜欢炸,那就对着炸好了。自己唯一担心的,只是无法再回到危渊的身边。神谕者确实有qiáng于常人的体质,但是在这样的导弹面前,众生平等。 大屏幕上的倒计时一点一点地减少着,S拿出手机,打好了一行字,手指却落在发送上,迟迟没有落下。 假如自己这一次回不去了,希望自己的小朋友可以足够聪明,跑得远远的,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安稳地度过这辈子。 “三,二,一,发she。” 身后的导弹发she确认声传来,大屏幕上始终静止的敌方基地航拍图也几乎在同时发生了变化,十多枚导弹一齐发she,他甚至可以想象这些东西落地之后造成的毁灭性爆炸。 但是与预料中不同的是,那些导弹并没有飞向自己的阵线,而是全部直直地朝着天空,直指苍穹。 ☆、快乐王子II 迦勒城的午后天气一如既往的明媚可爱,碧空如洗,中高纬度的天空总让人感觉与众不同,似乎要更加平淡澄澈一些。淡金色的阳光斜着照进来,让走廊上的光影切割有了一种微妙的美感,同时也让白色的墙面白得刺眼。 大教堂中那场简单的葬礼已经走完了全部的流程,大概是因为战争的缘故,现场显得很冷清。Fiona逆着光站在门口,手中没有香烟,谁也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 为什么这样一个永远喜欢整整齐齐的人,会以这种方式作为结尾呢。 几位身穿灰袍的教徒在一边念诵着祷告文,闭着眼,什么表情也看不出。 “大人,Conquest元首让您......” 一边的助理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小声提醒着Fiona,国会区一直在召唤她。在这种两军jiāo战的关键时刻,她作为一个主要的同盟,跑到敌人的大后方,实在是有悖常理。 “闭嘴。” Fiona的眼皮都没有抬,轻声地丢下了这句话。助理也只好噤了声,这位神谕者的脾气她是知道的,急躁而残忍,绝无怜悯之心。 Fiona在想事情。 Oracle的人生中,虔诚占了很大一部分,这她是知道的。主神就是他的jīng神支柱,但是也还没到知道自己过去就发生这样剧烈反应的地步,就算是接上了那莫名其妙的神迹降临,也应该不至于如此偏激。 她认识Oracle已有四十九年,与Oracle作对也有了四十来年,她所认识的Oracle,不会这样。 直觉告诉她,其中有什么难以察觉的关键点被自己遗漏了,但是不管她如何仔细梳理,都无法找到那个藏起来的银针。 那座白色大理石神像在大教堂宏伟的主殿中静静地伫立着,漠然地看着大殿之中发生的一切。Fiona抬起头,直视着它木然的双眼,一步一步地走向它。Oracle黑色的棺椁就在大殿的中央停放着,周围摆着尚且新鲜娇艳的白色花束, “他不是你最宠爱的神谕者吗,为什么你不拦住他。” Fiona面对着那座巨大的神像,将Oracle的棺椁挡在自己身后。 大理石神像以沉默作答,双眸依旧木然,不过是块普通的大石料。 “派人封锁大教堂,回二区。” 在下达指令后,Fiona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看这场葬礼一眼。 宿敌死了,应该高兴。她这样告诉着自己。 由于从迦勒飞往二区首府的航线中间有一部分正在打仗,所以飞机不得不绕路五区。等到她抵达芙蕾雅城堡的时候,二区的天已经接近huáng昏了。Conquest曾经说过,这一次的进攻将会在huáng昏之时结束,在今晚之前,十区就会彻底被攻占。 不知为何,对方的这个预测现在让她无比的烦躁。 “前线怎么样了。” Fiona一边走在城堡长长的走廊中一边询问着一旁帮忙拎包智能机器人。每次回到这里,都只有机器人迎接,所有人都被隔绝在了芙蕾雅城堡的大门之外,她从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方便,随意,而且机器人比人类更信任。 迦勒首富,财政大臣,从未觉得自己缺什么东西。 “出现了预料之外的状况,Conquest已经给您发送了三条消息,要求您回国会区应对此次变故。”机器人一板一眼地汇报着情况。 现在的智能机器人早就已经全部配备了高度仿真的人生语音,平时听起来就和真人说话没有任何区别。Fiona却特意自学了相关内容,将城堡里所有的语音都改为了那种古老的机械发音,一听就能认出这是一个AI的声音。 她不想自己休息的地方有人类的声音存在。 “什么变故。” Fiona回到了那个豪华的大红色沙发上,旁边的管道很是灵性地托出一瓶冰镇好的芙蕾雅贵腐。她看着那瓶子怔了半秒,刚想抬手去把那瓶子拍到地上去却在半空中又止住了,僵硬的姿势维持了数秒。这样古怪的动作让一旁讲述情况的机器人都停止了进程,分析着主人的异常行为。 “伏特加。”Fiona缓缓地松了口气,对着机器人说到。 “好的。” 机器人很是配合地对传输程序发出指令,很快,一瓶淡蓝色的伏特加就被摆上了沙发前的黑色茶几。机器人为Fiona倒好酒,就继续了自己的汇报工作。 “根据数据显示,敌方神谕者危渊操控我方导弹控制人员,将本要发she轰炸十区的导弹尽数打上了天。这对本次战役造成了极大的损失,而Conquest正在评估危渊的破坏指数,打算调整作战策略。” “gān得漂亮。” Fiona笑了一声。机器人才说了两句话,她面前的伏特加已经没了一半。然而这里所有的人工智能都早就被她输入了禁止劝说停止酒的指令,所以她的故意灌酒行为并没有引起AI的捕捉和处理。 机器人分析了Fiona的回答,得出两种结论。那句gān得漂亮可能是对危渊的夸奖,也可能是对Conquest调整战略的认同。它曾在数据库中学习过人类语言歧义句方面的知识,于是安静地等候在一边。 “再来一瓶。” Fiona拿着酒,对着黑漆漆的电视屏幕,一瓶接着一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huáng昏时分的光线永远都是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空dàngdàng的大厅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显得有几分孤寂,像是个被荒废的古堡。最后她喝到头晕,顺势躺在了沙发上,手中的酒瓶掉在地上,泼了一地。 “他还说......会看我城堡晚会的新闻直播,天知道他是不是在骗我......” “一个alpha,打光棍几十年,丢人......” Fiona醉醺醺的,也不知道是在说别人还是在说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停地扭动,晃得她头晕眼花直想吐。她迷迷糊糊地闭上眼,这才稍微感觉好受一些。 “喝酒伤身。”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让她骤然睁开了双眼。她的心跳几乎都要为这个朦胧的声音而停止,呼吸也被下意识地屏住。她努力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看向四周,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而那个声音也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一片寂静。 “你刚刚说话了?”Fiona问站在一旁的机器人,一边还在不死心地四处搜寻。 “没有。刚刚并未检测到任何人声。” Fiona看着被铅huáng夕阳泼得斑驳不堪的大厅,出神了许久。最终还是倒回了沙发上,眼睛直直地看着上方的穹顶,大片大片的壁画还是老样子,眨眼的动作都被忘记了。 “给我讲讲快乐王子的故事。”她看着穹顶喃喃到。 接收到指令的AI很快就进入了朗读模式,开始为Fiona朗读这篇古老的童话故事。 “快乐王子的雕像高高地耸立在城市上空—根高大的石柱上面。他浑身上下镶满了薄薄的 huáng金叶片,明亮的蓝宝石做成他的双眼,剑柄上还嵌着一颗硕大的灿灿发光的红色宝石。世人对他称羡不已......” 他看上去就像天使。 一只本要飞向南方的燕子,在城市中心那座漂亮的雕像之下休息,却被水滴惊扰。等到它抬头看去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雨水,而是快乐王子的泪水。 快乐王子以前在有颗人心而活着的时候,并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东西。他逍遥自在地住在自己的城堡里,一个哀愁无法进入的地方,白天在花园中嬉戏,夜晚在大厅中起舞,花园被一圈高高的围墙围起,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天堂。 他从没想到去围墙那边有什么东西。 直到他死去,雕像被立在了城市的高处,看尽了那些他从来都未曾见过的丑恶和贫穷,世间的悲欢离合在他眼下一幕幕地开场,又谢幕,甚至连他那颗由铅铸就的心脏都被这些景象折磨得发痛。 原本要去尼罗河畔躲避寒冬的燕子,在快乐王子雕像的恳请下,陪着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夜晚。燕子不喜欢小孩子,因为他们曾经伤害过自己,却还是答应了王子的请求,为那户贫苦的人家送去了宝石。 在埃及,太阳挂在葱绿的棕搁树上,温暖明媚,还有躺在泥塘中的鳄鱼懒洋洋地环顾着四周。那里有巴尔贝克古城的神庙,银白色的鸽子相互倾诉着情话,那些红色的朱鹭,通晓世间一切的司芬克斯,纽那的商人跟着自己的驼队缓缓而行,月亮山的国王,他皮肤黑得像乌木,崇拜一块巨大的水晶...... 可是在王子的请求下,他一天又一天的推迟着离开的时间。 “愚蠢之至。” Fiona冷笑了一声,对于燕子的这种行为很是鄙夷,可是没过一会儿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笑声渐渐变了。穹顶的壁画渐渐模糊,那些斑驳的、鲜艳的画面,全部在她的眼中变成了古怪的模样。 等到凛冬真正降临的时候,燕子才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快乐王子了。而快乐王子雕像上那些曾经美轮美奂的珠宝金片也全部被送了出去,只剩下暗淡的石料。街道看上去白花花的,像是银子做成的,明亮又耀眼,长长的冰柱如同水晶做的宝剑垂悬在屋檐下。 “再见了,亲爱的王子。”他喃喃地说,“你愿意让我亲吻你的手吗?” “我真高兴你终于要飞往埃及去了,小燕子。”王子说,“你在这儿呆得太长了。不过 你得亲我的嘴唇,因为我爱你。” “我要去的地方不是埃及,”燕子说,“我要去死亡之家。死亡是长眠的兄弟,不是 吗?” 接着他亲吻了快乐王子的嘴唇,然后就跌落在王子的脚下,死去了。 “哈哈哈哈哈......” Fiona突然大笑了起来,仿佛都听到什么格外有趣的事情,连眼泪都笑了满脸。她一边笑得花枝乱颤,一边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拿起旁边的酒瓶直接闷完了剩余的酒。 “这鸟真是蠢,明明可以自己飞去尼罗河,偏要管一座石头像的闲事。”她冷笑了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睛却还看着头顶那副沉默的壁画。 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 每当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Fiona就会一个人在城堡里转转,看看那些自己深爱的珍宝,美丽的名画,闪耀的huáng金。巨龙生气的时候,唯一能让它感到安慰的也就只有这些华丽而奢侈的宝藏而已。 “我究竟有多少财产?” Fiona站在一座huáng金铸造的雕像前,问着身旁默默跟随的机器人。而机器人很快就报出了一个数字,大到让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用来修饰财产的。 Fiona看着那座雕像沉默了很久。她不太记得这是自己什么时候收藏起来的了,也不知道这样类似的huáng金雕像自己究竟还有多少,只是觉得这些看起来让她一点满足感都没有,过于平凡。 “把它卖掉。”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平凡的huáng金雕像,离开了这间收藏室。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了卖掉藏品的想法。但是对于迦勒的整个高端收藏界来说,今晚他们将得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拍卖机会——那是曾经Glodia时代最负盛名的宫廷雕塑家所罗门的得意之作,Gloria女王一世的塑像,放到现在的市场上几乎可以说是无法估价的一件稀世珍宝。 芙蕾雅城堡翻修完成五十年,从未有藏品离开过这扇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到一句歌词 宿醉朦胧故人归来轻叹声爱你,君还记酒影里是谁人覆你衣 ☆、快乐王子III “不是有问题要商议吗,说啊。” Fiona把酒瓶放在一边,眯着眼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雅典娜大厦的中央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几名新提拔上来的官员缄口不言,Lust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而坐在顶端的Conquest则是一脸yīn沉地看着这个从一进来就处于醉酒状态的女人。 她见没人回应,便百无聊赖地又拿起酒瓶,喝了几口之后发现瓶子空了,叫唤着门外的侍从给自己再拿点酒来。 “那个由Lust四分之三手创造的大麻烦,你们不是已经有想法了吗?”她漫不经心地说着,像是没睡醒一般的语气在这种会议室中显得格外不协调。 “Fiona——”Lust叹了口气,然而后面要说的话却被对方打断了。 “怎么,不是吗?”Fiona抬眼挑眉看向她,“电击的主意是你提出的,也是你决定进行的。郁白是你绑上飞机的,就为了你那所谓的戏剧效果。要不是你,根本不会有这么个麻烦的神谕者。” “是啊,Oracle的过去也是我查到的,别忘了。”Lust冲她笑了笑。 Fiona看了她片刻,收回了视线看向门外:“酒呢?人都死了吗?” “够了。”Conquest的声音最终终结了这场闹剧。他很是不耐烦地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了一边,指节敲了敲桌面,声音清脆,“危渊的事情,Lust会安排狙击手去解决,现在还有另一件事要讨论。” Fiona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东倒西歪,心不在焉地听着对方的讲话。 “正面战场上为了避免重大意外,暂时先停止大规模进攻。” 是啊,他们对这个出世不过一年的年轻神谕者知之甚少,而这一次突然的意外已经引起了他们的高度重视。那些导弹这一次是往天上飞了,炸得漫天黑烟,但是谁又能知道下一次对方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呢?一旦危渊操纵那些控制人员将导弹自爆在基地中,那将会是极其严重的打击。 “所以我们的计划是,从后方入手,阻止三区继续向十区前线继续提供粮食。” Conquest的声音低沉平稳,不徐不疾地道出自己的计划,每个字中都包含着不可抗拒的威压。 Fiona没有说话,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静静看着光洁桌面上的反光。不用Conquest再继续下去她都知道接下来的要求是什么。 三区和四区已经保持了近百年的政治独立,作为这片大陆上所剩不多的具有产粮能力的大区,它们唯一的职责就是粮食生产,供给整个国家的食品原料。所以即使如今大陆中央地区战乱不断,他们也都还是一如既往的地给每个大区运输粮食。三区是大陆东边的一个巨大岛屿,与九区隔海相望,在正面战场的大后方,就算是Conquest有心控制也鞭长莫及。 所以,他决定通过饥荒来解决这个问题。 “失去了粮食供给的十区会在半个月之内陷入重度食物短缺,到时候我们不用攻打,他们会自己投降。”Conquest不徐不疾地说着,“或是饿死。” Fiona冷笑了一声:“你上次还说在落日之前能赢。” “上次是因为错误地估计了危渊的能力,但毕竟他不能用意念使作物生长。”Conquest毫无波澜地目光落在Fiona那里,像是从手术刀上折she出的冷光,让人脊柱发寒,“而且据我所知,他一直都是借助一种毒/品来qiáng行伸展自己的能力,或许Lust在这一点上能帮上点忙。” 突然被点名的Lust有些惊讶,做出了一个意外的表情后耸了耸肩。 “这可是要了我的命了。且不说我在五区的收入过半都是依靠HLYjiāo易,就算我有心禁止,还是会有大量的货品流通在外。”她看起来确实很无奈,“你看看那些禁/毒的大区,有哪一个成功了吗?” Conquest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塞壬之歌,这种东西有什么特点吗。” “效力极qiáng,HLY含量在所有的货中名列前茅,上瘾程度也是。”她顿了顿,继续介绍这种她无比熟悉的东西,“一般来说只要碰了第二次,就再也戒不掉了。” Conquest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就是你极力要求大规模进攻的原因吗。” Lust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她知道这种东西的特性,而且通过前几天得到的消息,她还知道,A一直以来都在用一种隐秘的方式维持着与十区的联系。这个消息一定会被传出去。而她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她想给危渊一个考虑的时间,究竟要不要使用这种东西呢? 她喜欢看着那些提线木偶自己走向她所期望的道路上,而这一次,她又成功了。 “继续。”Conquest喝了一口茶。 “因为塞壬之歌算是一种新型的jīng神毒药,所以一旦对它上瘾,使用者的jīng神会发生很大的变化。bào躁易怒,多疑,偏激,抑郁,会具有很qiáng的攻击性。” 末了她缓缓地补充了一句:“尤其是毒瘾发作的时候。” “会对jīng神力qiáng度造成削弱吗。”Conquest问。 “这倒不会。”Lust偏了偏头,“但是他会很容易陷入jīng神失控的境地,说不定什么时候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把自己的枕边人给杀死了。” “说不定。”Conquest重复了这几个字,他不喜欢说不定,无论是在战争中还是其他时候,“那我们还是先来谈谈说的定的事。” Fiona翻了个白眼,终于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绕来绕去,最后又绕到了原点。 “你们自己无能,凭什么现在要求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她皱起眉头,很是不耐烦。 “你有这个能力,而且作为合作伙伴,你有义务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Conquest直视着她说到。 “对不起,我不想。” Fiona翻了个白眼,把视线移到窗外,根本不想再看这一桌的yīn谋诡计。 “噢,亲爱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抗拒发动饥荒,这明明是铸就你的神谕,是主神赐予你的力量,可是你从来都没有使用过它。”Lust很是不解地看向Fiona。 所有的神谕者都只选择将自己的神谕当作姓名,除了那个没听清自己神谕的危渊,就只有Fiona一个人,不肯用Famine作为自己的名字而是自己给自己起了一个以F开头的名字。 Fiona冷笑一声:“那你可以再去查查我的过去。” “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吗。”Lust眨了眨眼。 搜集信息永远都是她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她始终明白,一个人脑子里的东西要比他的命更加有价值。所有神谕者的过去都被她调查过,通过暗网,通过她庞大qiáng大的人脉网络,但是有些事确实不是人力能及的。比如说Fiona的身世,那场大饥/荒抹去了所有认识人类Fiona的人,完全无从下手。 “或许你要是知道了,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不愿意了。”Fiona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她扯了扯嘴角。 “你不想看到别人受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苦难。”Lust猜测着,“天呐,你和Oracle呆久了,不会真的变了吧?” 那个名字深深地刺痛了Fiona的神经,本来还十分平静的她忽然就感到一股不可控制的戾气从心底升起。 “情报女王,拜托你可长点脑子吧。”她很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我只是对这件事感到恶心,我不想再看到这种令人厌恶的灾难发生而已,和Oracle有什么关系?” Lust却微微地笑了笑,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点。 Fiona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就在刚刚,她差一点就将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去说出了口。那个被她封存了近半个世纪的故事,那个她从未告诉别人的故事。她厌恶饥/荒,就如同她厌恶她自己一般。 大饥/荒时期里的人类几乎打破了一切道德和法律的制衡,为了生存,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为了一点点的食物,人们可以互相残杀,到了最后,甚至可以互相吞噬。 那时的她气息奄奄地躲在家里的大衣柜中,身体已经几乎走到了衰竭的地步。她的父母和两个哥哥都在家里,但是她根本不敢离开这个衣柜。Fiona记不清自己当时究竟是多大,十三还是十四,但是她清楚的记得那时自己在衣柜里躲藏时最清晰的念头就是——千万不要让父母找到她,自己一定要一个人安静地死在这里。 但是最终这场捉迷藏还是以她的失败告终。 她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父亲透过衣柜门缝向里看的那只眼睛。 她记得,上个星期,家里最小的妹妹卡罗尔因为长期的饥饿而身体衰竭,发起了高烧。父母去诊所请了一次医生,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带回来。那样的时期,医生自己都难以自保。她拿着娃娃守在卡罗尔的chuáng边,父母让她回自己的房间躺着睡觉,毕竟睡觉确实是最节省体力的一种方式,而她也听话地照做了。 一觉醒来,晚餐吃的是肉汤。 她被父亲从柜子门里拉出来的时候曾想挣扎过,但是极度虚弱的身体让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拉进一个储物间。自己的两个哥哥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宛如两个失去灵魂的gān瘪僵尸。 回自己房间睡觉去,父亲对两个男孩儿说到。 之后的记忆,不怎么美好。那把被磨得锃亮的菜刀砍在自己脖子上的感觉,她直到现在都无法忘记。那时的她就像一只被放血的羊羔,头发被自己父亲死死地揪住,喷涌的血液全部流进了厨房的洗碗池中,她无法想象自己衰败的身体是如何能流出这样多的血液的,只感觉脖子那里剧痛无比,自己所剩无几的体温也在源源不断的从那个骇人的伤口流逝。 一刀又一刀,如同剁排骨一般,gān脆利落。 那天的晚餐,是肉汤。 Fiona失神地凝视着光洁的桌面,沉浸在这段往事中无法自拔。Lust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是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全部化作了嗡嗡的背景音乐。 以往每次她想到这一段不堪的回忆她都会陷入bào躁之中,她不信任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不信任亲情,蔑视爱情,鄙夷一切类似的情感,而她也确实有充足的理由去这么做。但是这一次,她却没有感受到那股熟悉的bào戾。 她想到了饥荒被终结的时候,想到了那个终结一切苦难的人。 突然就像是有一个新奇的想法窜进了自己的脑袋,灵光一闪,她忽然找到了一个能令自己快乐的点。她从未像这样迅速地实施一个突然冒出的想法,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她能感受到自己内心有一种力量在催促着自己将这个念头化为事实。 心之所想,心之所向。 “你们继续,我先走一步。” Fiona猛地站了起来,看了桌边的众人,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开,再没回过头。 ☆、快乐王子IV 完蛋了。 危渊被以利亚护卫队的人找到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快要完蛋了。而等到他被人架着走下飞机,看到底下等候着的Slaughter的时候,他可以确定,自己完蛋了。 他被人送到S的面前,根本都不敢抬眼去看对方的表情,光是通过jīng神感知他就能感觉到对方此刻有多想bào揍自己一顿。而且S现在正在死亡凝视着自己,周围的士兵都被这种可怕的气氛吓得不敢作声,闷头站在一边,假装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Slaughter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了他很久,最终自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接人的轿车走去。 危渊在心里暗叹一口气,只好很是丧气地跟了上去。 车里的气氛完全没有好到哪里去,两个人都在后座坐着,一个看着窗外,一个盯着自己的膝盖。明明没有任何语言冲突,前面的司机仍旧能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浓烈杀气,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危渊有想过要不要找一个话题打破这个令人窒息的僵局,但是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到合适的开头语,最后只得作罢,还是等回去了再说。 轿车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开回了那栋居民楼,一路无言。 危渊拉开车门下了车,腿脚因为塞壬之歌qiáng大的余效而有些不稳。他刚走到大楼的单元门口就被Slaughter从后面一把抓住,整个人都被对方扛在了肩上往楼里走去。 “你gān什么?”危渊惊呼了一声,但是无济于事。 Slaughter依旧保持着那种带着明显怒气的沉默,扛着危渊上了楼,甩上房门后直接就走进了卧室。 危渊被那一声巨大的摔门声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条件反she似的抖了一下,紧接着就被S直接丢在了chuáng上。即使chuáng垫又厚又软他还是被这种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弹了一下,一下子被摔得天旋地转,懵了。 “我他妈的就不该给你解开。” Slaughter抓住危渊纤细的脚腕,将散在地上的金色脚铐重新拷了上去。他手中的力度太大,危渊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已经压抑不住的情感,很快,几条绯红的指印就在他白皙的脚腕上显现了出来。 “危渊,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再想下这张chuáng了。” 他压在危渊的身上,用手钳住对方的下巴,语气恶狠狠的,眼睛都红了一圈,究竟有多气氛可以想见。 “我要是不下chuáng,你这仗打算怎么打?”危渊怀着大无畏jīng神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总之不会靠着你这样吸/毒继续打下去,我还不如直接让Conquest直接把我的头给砍了。” “物资告急,军备不足,我是唯一的希望了。” 危渊平静地阐述这一事实。 如今这场战争的进程,已经离不开他了,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他知道Oracle的事,在对方自杀的那一刻就知道了。在情绪低沉了一段时间后他就不得不面对现在的现实,只剩自己和S了。这一场战争,现在是他们两个对抗全世界。S的军事能力他从来都是无比放心,而他所能做的,只有这样的事。 一旦失去了危渊的力量,这场战争的结局也就不远了,连Slaughter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 “你必须相信我,我现在的jīng神力量已经足够qiáng大,我可以控制它对我jīng神的影响。”危渊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我的身体素质很差,但是作为弥补,我的jīng神力已经超出了你的想象。” Slaughter死死地盯着他,自己身下的小朋友这样平静的表现却让他心中的bào躁更上一层。就像是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固执地走向深渊一样,自己却无法反驳。 “从今天起,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chuáng上,哪儿也不准去。” 他不想与对方继续争辩下去,他只需要回到最初的计划,把危渊关起来,关在一个只有自己能靠近的地方,就像他曾经在白房子里计划的那样。 危渊一脚顶在Slaughter的肚子上:“那可由不得你,我又不是什么jī肋神谕者,我要参与这场战争,你管不着。” Slaughter冷笑一声,直接抓住了危渊抬起的腿高高举起,金属脚镣发出清脆的声音。 “走着瞧。” 这样不安全的姿势让危渊感受到了潜在的威胁,他努力想将腿收回来,但是却被对方死死钳住,甚至另一条腿也被对方向一边按去。 “你给我放开!” 危渊有些气急败坏地捶打着S,而对方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一般,俯下身子伸手去拉开了chuáng头柜,抓了好几样东西出来。危渊转头去看,可是等他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整个人都僵硬。他每天睡在这张chuáng上,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近在咫尺的chuáng头柜里会藏着这种东西,天知道S是什么时候买来的。 “安狗蛋,你敢......”危渊看着S将那些大大小小的东西摆放在身边,声音都因为慌乱而微微颤抖。 Slaughter就像没听到这苍白的威胁一样,拿起其中的一副手铐就俯下身去抓住了危渊的双手,无论危渊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双手被拷在chuáng头的结局。 这下子完蛋了。危渊心里一凉,双手被拷住,脚上也有个镣铐而且自己的大腿甚至拧不过对方的胳膊,简直就是成了钉板上的肉。 “错了没。”Slaughter居高临下地问到。 “我没错。”心中坚定的信念给予了危渊巨大的勇气,坚决不向对方的yín威屈服。 Slaughter看了他片刻,面色不改地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 手持式摄影机。 “安狗蛋!你敢!” 在得知对方意图的那一瞬间危渊就咆哮了出来,一边侧头想避开摄影机的录制画面,一边疯狂地挣扎着,手上的手铐被撞的不住地发出抗议声。 “一号囚犯审讯过程,录像开始。” Slaughter的声音低沉缓慢,听起来一本正经,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截然相反。他左手拿着摄影机,右手在危渊的身上慢慢游走着,每往下一分就解开一枚纽扣。 “你给我住手!听到没有!” 危渊的警告还是没有帮助他逃脱最后被解开衬衫的命运。衬衫所有的纽扣都被尽数解开,布料也被拉到一边,少年白皙的胸膛展露无遗,jīng瘦的腰肢和不断起伏的胸腔,这些让S的眼神不禁暗了下去。 “你违背自己alpha的命令,擅自使用毒/品,知道错了吗?”Slaughter的手还在危渊光洁温暖的身体上摩挲着,说起话来却俨然一副冷漠军官的qiáng调。 “去你妈的!” 危渊恼羞成怒地狠狠骂了一句,就像一只警告侵犯自己地盘的狸花猫一般。 “不准骂脏话。”Slaughter冷冷地警告了一句。 “去你妈的!把那玩意儿关了!”危渊的气势虽然被对方严肃的警告给暂时性地怼回去了一些,但是现在的情况实在是让他无法冷静。 Slaughter面色不改地看了他三四秒,接着将手中的摄影机放在了一边。就在危渊以为对方终于肯罢休了的时候,Slaughter却从一旁那堆东西中拿出了一条口球。 危渊看了那东西两三秒,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玩意儿是gān什么的嘴巴就被S迅速地封住了。 一股极度的羞耻感直冲大脑,危渊的耳朵都已经红地不像样子了,但是被戴上这种东西之后根本无法说话,发出的声音也极为的奇怪。 Slaughter很是满意地又拿起了一边的摄影机,俯下身在危渊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既然你不愿意承认错误,那就要接受惩罚。” 惩罚的过程极为漫长,而且危渊完全无法逃脱身上枷锁的束缚,只能任人宰割,身上的布料一点也不剩。Slaughter毫不留情地鞭打着这个不听话的小朋友,最终导致了危渊几乎全身上下都不满了红色的印记,惨不忍睹。 “啊,真慡。”那声音很是迷醉地响起。 “CNM。”危渊回敬。 “但是他太温柔了,没劲。” 危渊在混乱中看了一眼死死抓住自己腰肢的Slaughter,心中翻了个大白眼,老子腰都要被折断了还太温柔了。 “罢了,你别忘了,你已经对那东西产生上瘾症状了,下一次万一毒/瘾发作,你可要提前想好怎么办。”那声音漫不经心地提醒着危渊。 危渊讨厌对东西上瘾,那代表着依赖,而依赖则代表着软弱。上瘾是一件极度麻烦的事。但是他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么就不得不承担它所带来的后果。在这场战争爆发之前他从未想过也从未有过与这种东西的接触,可是生长在五区,他自然见过那些吸/毒者戒/毒时的样子。 五区毒/品合法,不存在qiáng制戒毒这一说。而那些罕见的戒毒者也不是因为遵守法律或是社会道德,有的是为了希望能重新开始人生,但更多的戒/毒者是为了自己的所爱。只有好好的多活一段时间,才能陪伴自己想守护的人更久。 他们都有各自美好的初衷和jīng神支撑,但是最终成功的,寥寥无几。 Slaughter发现了危渊的心不在焉,很是不满地加重了力度,bī得走神的危渊一时不备惊呼了出来。 危渊很是恼怒地瞪了Slaughter一眼,但是他这样眼角还带着绯红的眼神警告在Slaughter眼中和调情没什么差别,带来的结果就是身上的人更加投入地继续着惩罚。 算了,这个人简直就不是人。危渊悄悄地翻了个白眼,但是身下不断积攒的感觉却令他无法再分神去思考这些事情。 上瘾就上瘾吧。他知道qiáng制脱瘾的过程有多么漫长而痛苦,他见过那些尝试夺回自己人生的人倒在地上抽搐嚎叫的样子,为了再次获得毒/品他们什么乞求的话都能说的出来,绝望而歇斯底里。 危渊感受着Slaughter在自己锁骨上的亲吻,不由自主地仰起头来。 反正,他已经有一个比塞壬之歌更加难以戒除的毒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跨年快乐啊!今天的更新无毒,就是可能被锁:)最近更新过于苦涩,于是决定快乐一下......然后下一章开始继续苦涩 ☆、快乐王子V 单调的手机自带铃声打碎了这片不知道是什么已经是时候的昏暗与宁静。 在铃声响起瞬间就清醒过来的Slaughterjīng准地反手摸到了放在chuáng头的手机,用手指紧紧地堵住出音口,看了一眼屏幕。 是陆飞星。 身旁的危渊似乎被惊扰了,皱着眉动了两下,镣铐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Slaughter看着对方身上没有被被子遮住的那些痕迹,整个人都顿了两秒才接通了电话,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动作轻缓地翻身下chuáng朝着门外走去。 “什么事。”Slaughter关上卧室房门后压低音量问到。 另一端传来了两三句话,声音听起来是一如既往的平稳。 “知道了,我马上来。” Slaughter回到,面色有些复杂。他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将口袋里的钥匙丢在了沙发上,简单地洗漱以后便离开了居民楼。 他还在担心危渊会出事。在自己把对方锁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开始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危渊可能会碰到突发状况,需要摆脱自己给的镣铐,比如火灾或是地震。即使他明白这些完全是小概率事件,是他杞人忧天,但就是无法停止担忧,和一个该死的被迫害妄想症患者一样。 他无法承受危渊因自己而无法躲避伤害这种事,所以只能把钥匙留下,万一遇见突发/情况,楼下守卫的人还能及时用的到。 Slaughter的字典里生来就没有优柔寡断这四个字,直到他后来自己一声不响地去迦勒大词典里抠走了四个字,小心翼翼地贴在了自己人生的第一页,贴在危渊这两个字的旁边。 等到他抵达中心指挥大楼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指挥台的围栏上,指尖烟雾缭绕。 “有事吗。” “有事。” “说。” “我和那边掰了。” 各个岗位的工作人员都或多或少地瞟了两眼这边两位没说两句就陷入互相沉默的神谕者。一个是自己的总司令,一个是敌方的财政大臣,陆飞星站在一边,一如既往的木头脸。他们都看到了今天ISA的爆炸版头条,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报道确实是真的了。 Slaughter看了一眼陆飞星,对方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二区加入十区的阵营,你们的资金补给我包了,我只有一个条件。”Fiona转过身,放下了香烟,明明烂醉了两天,如今身上却一点酒味儿都没有,“你有把握打胜仗吗。” 她直直地盯着Slaughter的双眼,一瞬不瞬。 “我为什么要信任你。”Slaughter平静地回视,不答反问。 Fiona轻笑了一声:“你去看看今天的头条新闻就知道了。” Slaughter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你当时究竟对Oracle做了什么。” Fiona微微垂眼,吸了一口烟:“Lust找到了他的过去,然后我在一个不恰当的时候发送给他了。” 她当时究竟对Oracle做了什么。这个问题已经有无数个人问过Fiona了,信徒,新闻媒体,政/府要员,还有她自己。可是她所明白的答案并不能解释她想知道的事。 Slaughter看着她,没有说话。 Fiona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玉石手镯,摩挲了片刻后,将它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事实就是这样,无论你接不接受这个结盟,我都不会再回到国会区那边。” “为什么突然转变主意了。”Slaughter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他看着Fiona,无法理解对方的这一行为。 Fiona和Oracle这两个人从他还没成为神谕者就开始针锋相对,无论是在政治理念上还是在个人三观上,他们永远都合不来。唯一一个共同点就是这两个alpha都始终未婚,一个是潜心侍奉主神足不出户,一个是完全不知爱情为何物,一个是没人能追到,一个是没人敢追。 “我欠Oracle一点东西,打完仗就算还清了。”Fiona轻描淡写,把始终没有发生变化的手镯从自己手上取了下来,放回口袋里。 Slaughter心想你之前不择手段地谋财害命那么多次,可没觉得自己欠过别人什么东西,奇了怪了。但Fiona的加入在这个紧要关头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翻盘点,他也只好暂时答应,随后去处理前线事务了。 那个骑在S头上的omega今天倒是没看到。Fiona吸了口烟,环顾四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吸烟对身体不好。这句话猛地在Fiona的心中响起。 似乎有谁这么对自己说过。 Fiona顿了顿,沉默半晌后将半截烟熄灭,扔进了垃圾桶。 那个骑在S头上的omega今天也是在chuáng上躺着呢。 危渊对自己喃喃道,无力地瘫在chuáng上,双眼呆滞,看着天花板。Slaughter确实限制了自己身体的活动范围,但是现在的他,早已能够凭借jīng神力笼罩整个以利亚要塞,每一个人的思想和波动都在他这张巨大的网络之内。 他就像一个不断升级的超级电脑,最初的存储量和运算速度都十分低级,但是经过一次又一次地更新,如今的他,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惊惧的程度。一个只能玩扫雷的台式电脑,在很少有人察觉到的情况下,变成了一台Quadro5000显卡的Alienware Area51-4878。危渊知道如今自己的能力境界已经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是这还不够,他忘不了塞壬之歌药效达到顶峰时的那种感觉。 就像是他再微微垫脚,就能触碰到天空一般。 而说到天空,他就想起了另一件事。 “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楚。”危渊将视线从天花板上移开,叹了口气。 Oracle的死绝没有那么简单。 危渊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在十区接收Oracle洗礼时,那些古怪的细节和梦境。在洗礼仪式的最后他听见了主神通过Oracle的身体对自己说了三句话。 人间的游戏,已经开始了。 一切的生命皆有来源,一切的死亡俱有归宿。 一切的归宿,也是灭亡。 而在洗礼仪式出现意外状况之后他陷入了昏迷,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Oracle站在巴别塔的塔顶,一步一步往塔的边缘走去,嘴里还不停地重复着“我听见了”这四个字。 想到这个古怪而短暂的梦境危渊就怔住了一下。 原来自己在那时就已经预见到了Oracle跳塔自尽的情景,只是他当时没有把一个梦境放在心上,也从未思考过这个噩梦有什么深层含义,直到噩梦照进现实。 他不是Oracle,所以从未想过自己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也从没把自己的梦境当会儿事。 “你那次做的梦,梦见Oracle跪在大教堂里泣血,不也成真了吗。”那声音突然响起。 是啊,也成真了。 “泣血的部分已经发生了,你有没有想过,他当时为什么要捅你一刀。” 危渊微微蹙眉,没有任何头绪。他当时就很不解为什么梦中的Oracle会在自己去救他的时候突然捅自己一刀,而现在更是疑惑。 必须要去寻找线索了。 危渊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只感到一阵要命的酸痛,手腕之前被金属手铐磨出的痕迹还没完全消退,脚上的镣铐也还在。 钥匙被Slaughter留在了门外客厅的沙发上,自己被拴着肯定是够不到的。而且S曾经警告过自己,要是危渊敢操控楼下的守卫开锁,他就会一枪把守卫给崩了,谁开谁死。 他舍不得惩罚危渊,但是对其他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残酷无情,而危渊知道S绝对会说到做到。 好的,守卫不行。 危渊静坐在chuáng上片刻,过了几分钟,卧室大门就传来了一阵阵悉悉索索的挠门声。他立马跳下chuáng,走到镣铐的极限距离,以一种体操般的拉伸姿势转动了门把手。 “喵――” 钥匙落地的清脆声音中伴随着一声绵长的猫叫。 “哎呀~我最喜欢你了。” 危渊满脸笑意地蹲了下来,来不及拿一边的钥匙就开始撸起了猫。这只从窗户翻进来的狸花危渊是认识的,他经常可以看到这只猫在小区附近散步,偶尔被危渊逮到还会被劫色。 狸花闭着眼享受着危渊的摸头,拿额头顶着危渊的手掌自作回应。灰黑相间的皮毛摸起来极为舒服,翡翠一般的大眼睛时不时冲着危渊眨一眨,以表爱意。 虽然自己没有魔法的长发,也没有会施展冰魔法的双手,但是自己可以通过jīng神连接与小动物jiāo流,还非常不幸地被绑架过,nüè待过,而且大多数都认为只要有一个又高又壮的S姓男子出现,他的问题就能被尽数解决。 可能自己是个公主吧,危渊突然想到。 “我想……” “不,你不想。”那声音打断了危渊接下来关于想和这只猫结婚的危险发言。 “……” “别忘了正事。” 危渊深深地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地捡起钥匙将自己的脚链打开。人生不仅有眼前的狸花猫,还有远方的苟且与操蛋。 将狸花猫抱出门后,危渊悄悄地下了楼。楼下的守卫又多了几个,但他还是轻而易举地抹去了自己在对方感知世界的存在。监控摄像头也正对着他,危渊虽然无法通过jīng神控制监控中的画面,但是他可以远程入侵此时监控管理者的大脑,所有人看到的画面都只会是一只猫经过一楼的过道,再无其他。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危渊走在街上,全神贯注地掌控着周围的人类。如今的他已经能够在同一时间处理不同的信息,就想一个只会单手打键盘的人终于学会了双手打字,而且还打的飞快。在路人的世界里,他就像一个隐形人一样。 很快,他就走到了那座塔楼。 Oracle能留下来的线索,目前为止他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一个了。Oracle曾经在塔楼顶层的墙壁上留下了无数的血迹,尽管他当时无法看懂那些被扭曲的线条,但事到如今,他看不懂也得看。 破旧的旋转楼梯踩上去依旧咯吱作响,空dàngdàng的塔楼里只剩下危渊一个人的脚步声,而这一次,没有人在塔顶等他。 卡桑德拉大桥,无法传达给他人的信息,梦中的那一刀…… 危渊站在塔顶的阁楼中,面对着周围凌乱的血书,努力想把所有的碎片线索串联在一起,寻找其中隐秘的联系。 Oracle的血书为什么回是一堆杂乱无章的扭曲线条? 当时Oracle在自己手机上打字却毫无文字显示出来,这一点危渊是知道的。可如果当时失声的Oracle想通过文字方式传达信息,那这些能够被危渊看见的血书就成了唯一的希望。 可是他为什么要画出这些叫人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呢? 危渊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相信Oracle是因疼痛gān扰而写不好字,因为他眼前的这些东西完全与文字一点关联都没有,任凭他怎么看,都看不出有文字的意思在里面。 这些究竟是什么? “别看了。”那声音懒懒地说,“你说那些路上的人盯着你的方向死看,能看到你的人吗?” 危渊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 而下一秒,他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Oracle打在手机上的字,或许并不是没有反应,而是自己完全无法看见,就像那些被自己操控的监控管理者无法在监控画面中看到自己一样。 危渊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而他还不敢去想自己究竟装饰了谁人的梦。 这些铺天盖地的扭曲血线,或许其实并非如他眼睛所见那样,而是无数可以辨认的、至关重要的文字。 一种被监视的感觉油然而生,危渊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环顾四周。 人类的视觉、感觉、听觉都是可以被人为操纵的,这一点他心知肚明。那么他自己呢?人类被神谕者操控,那神谕者呢?又是谁在蒙蔽神谕者的双眼? 破旧的塔楼,小区的狸花,上墙的痕迹,自己的脚步声……这些真的都是真实存在的吗?会不会自己其实是因为塞壬之歌的余效而昏睡,根本都没有来到这里?又或是自己并没有站在塔楼之上,而是站在一片坟墓之中?Slaughter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自己幻想的产物? 眼见不一定为实,那么究竟什么才是真实? “打住!”那声音打断了危渊的思绪发散,“你再这么深究下去就真的变成神经病了。” 危渊从质疑的海洋中冒出头来,狠狠地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刚刚已经陷入了一个很危险的命题。 “现在,闭上眼,再去看那些文字。”那声音命令到。 危渊平复了一下心绪,将那些诡谲的哲学命题暂时抛诸脑后。无论是真是假,他都必须先解决当前的问题。 而当他将稳定下来的jīng神力放在那片凌乱线条上时,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 那些早已gān涸的血迹上确实附着着一股力量,而且这股力量还在不停地将危渊往外推去,使他无法真正接触到里面的东西。 此地无银三百两。 危渊微微蹙眉,尽最大的力量又试了一下。这一次他倒是感受到了那层保护膜的后退,但是还是没有实质性的结果。 但至少他知道了,Oracle想要留下的关键信息极有可能就是这些被刻意扭曲的血书。 可等他想到自己可能是在和谁的力量抗衡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疑虑。 真的会有胜算吗。 “一切的生命皆有来源,你现在的命就来源于主神。”那声音知道危渊在顾虑什么,缓缓的说到。 这句话似乎真的可以这么理解。 他的生命和力量,全都来自主神。那么他想凭一己之力去对抗上面的那一位,真的有希望吗? 危渊点点头,又想到了后半句。一切的死亡俱有归宿。他这样的神谕者死了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呢?归宿究竟又在何方呢? 或许在这个问题上最有发言权的还是Camellia和Oracle。 “别想了,你还是快回去,S有事找你。”那声音懒懒地提醒到。 “这么快?” 危渊有些惊讶,虽然心里很不情愿就这么离开塔楼的重要线索,但是身体还是很无奈地迈开了步子。他必须在S到家之前赶回居民楼,不然对方会做出什么事他也无法想象。 “他要gān嘛?”危渊一边小跑着一边问到。 “自己看,别烦老子。” “……” ☆、快乐王子VI “有事吗。” 危渊平躺在chuáng上,如同一条死鱼一般看着天花板。Slaughter靠在卧室的门边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想确认chuáng上这个小祖宗今天没有背着他搞事情。 “Fiona来了,她要加入我们这边。”在确定没有可疑痕迹之后S才缓缓说道。 危渊闻言翻了个身,把自己蜷成一团,背对着Slaughter。 我的老亲娘,终于可以稍微舒服地呼吸了。 危渊刚刚一路小跑赶回居民楼,气都没顺好就感应到S出现在附近。等到他手忙脚乱地把一切归置好再躺会chuáng上,呼吸还是没调整过来,难受得很。 “你有什么看法。”Slaughter把卧室的门关上,缓缓地走到chuáng边坐下,看着缩在被子里的危渊。 “我还能有什么想法,我没想法。”危渊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是被囚禁的飞鸟,是搁浅的鲸鱼,是被摘下的鲜花,是锁在chuáng上的一尾咸鱼。而咸鱼是没有想法的。 Slaughter知道危渊在为自己将他锁起来而不高兴,可是他也没办法。他现在怕极了,这个让人无法捉摸的小疯子会再gān出一些他无法承受的事。 Slaughter是个良心坏透的人。他宁愿让危渊去杀人放火,也不想让对方通过这种方式参与战争。 “Fiona的加入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她提供的物资补给能够让战局产生非常可怕的扭转。”S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危渊,“但是C那边一定不会就这样让她这样一个重要的经济支柱离开……” 危渊睁着眼看着前方的虚无,心里模拟着如今的形势。一直以来都是九十大区对抗着其他的四个重要大区,而现在形势或许要变了。 “现在我们变成三打三,神谕者人数总算平衡了。”Slaughter说,心中也在不停估测着这一次变动可能带来的后果。 “是六打三。”危渊忽然出声纠正到,“Anesidora还在国会区,Camellia还欠我一个人情,Oracle在迦勒城大教堂,我们是六打三。” Slaughter沉默了片刻,轻声笑了笑:“是,我们是六打三。” 危渊满意地闭上了眼睛,没过一会儿又忽然睁开了:“药呢?” “什么药?”Slaughter愣住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危渊啧了一声,很是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顺便还踹了S一脚。 向黑恶势力低头的Slaughter只好拿来了那个小药瓶。他将水杯和药递给危渊,静静地看着危渊喝下去。 “亲爱的,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就结婚吧。”Slaughter忽然轻轻地说。 危渊咕噜一声顺利把白色小药片吞了下去,下意识地砸吧砸吧嘴。 这种话,总感觉听起来像一个死亡flag。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chūn闺梦里人。危渊的脑海中不知怎么就忽然响起了这么一句诗。 “打赢了,我就嫁给你好了。”危渊叹了口气,这次倒是没有和安狗蛋纠缠太久,大概是那句诗太搅人心情。 Slaughter对于危渊的慡快很是惊喜,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喜悦:“那万一打输了呢?” 危渊无奈地叹了口气,用这种欢快的语气问那种不好的下场真的合适吗。 “打输了,你就和我逃去十一区,我们和企鹅搭个伙。”危渊漫不经心地说到,“我们躲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你当安狗蛋,我当危翠花。” Slaughter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掩盖不住了,就好像这场战争的输赢已经不再重要了一样。他想要的,不过是与自己的危渊白头偕老,很俗气。 只是huáng沙百战穿金甲,古来征战几人回。 安狗蛋胡乱地感慨了两句前后不搭的诗出来,便开始醉卧沙场,没过三秒就被一脚踹下了chuáng。 “国会区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动作的,二区那边……”Fiona的助理拿着平板站在一边,一边刷新着目前国会区的动态一边看向Fiona。 “不急。”Fiona手中拿着一根香烟,没有点燃,“今晚芙蕾雅的拍卖晚会,都准备好了吗。” “目前大致都准备好了,只需要您最后确认一遍拍卖藏品的名单。”助理切换到另一个界面,飞快地浏览了一遍页面上的东西。 Fiona嗯了一声,等她确定好十区这边的东西都安置好了就回二区。国会区那边肯定不会轻易罢休的,但Fiona也从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二区始终有一支神秘的雇佣军队,这些年政局平稳的时候它便潜伏在yīn影之中,如今二区即将面临着国会区的威胁,它也是时候该出来见点血了。 粮食,军备,药品,这些东西全部都正在被大批大批地运到以利亚要塞,整整齐齐地放入要塞巨大却空旷的仓库中。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大笔大笔的资金被注入十区的政/府账户中,那些数字简直能让人再也不认得0是个什么东西。 希尔顿这辈子也没见过几次这样大规模的补给,不由得暗叹富可敌国的二区还真是名副其实。 当年隔壁团的团长跟他讲二区的路灯都是镀金的,他还不信。今天看来,他的三观怕是要动摇了。 “大人,芙蕾雅城堡里的东西,您从来都没动过要卖的念头。”助理盯着平板看了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我们的资金其实是完全足够支持十区战争的……” “朱雀。”Fiona打断了助理的话语,缓缓地转过身来靠在一边的栏杆上,“我不是因为缺钱才卖掉那些东西的。” 朱雀面露不解。 从被大人收养到现在,她跟了Fiona二十几年。芙蕾雅城堡中的藏品对于自己家大人就如命根子一样。她到现在还记得曾经有一个盗窃团伙试图盗取藏品,最后被Fiona抓住,全部活生生剥了皮,挂在二区首都的城门口挂了整整一年。 大人有多么珍视那些藏品,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但是自从那次陪着大人前往迦勒城发生了那件事后,大人整个人都变了。 “我有没有提过,你是我从十区捡来的。”Fiona抱着手臂忽然说到,“有一次我去找Oracle算账,没打赢,出来喝闷酒结果就看到了你。” 朱雀怔怔地看着Fiona,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大人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自己的身世,她也学会了不该问的事就不要问这一生存守则。 她由于天生带病被遗弃,Fiona把她带回来以后就一直被放在芙蕾雅城堡外的一个小房子里,自生自灭,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被Fiona招进宫殿中任职助理。那时候Fiona的上一任助理刚刚被处死,血淋淋地被人从城堡里拖出来。 “你是我手下活的最久的一个助理,你知道为什么吗。”Fiona看向她。 朱雀不敢直视她的双眼,摇了摇头。 Fiona叹了口气,说她也不知道。 朱雀?为什么叫朱雀? 那时的Fiona很是不解,她甚至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朱雀是远古神话中的神鸟,代表着四季中的夏天,属性为火,和她红色的头发很般配。 Oracle是这么说的。 “你去吃点东西,等会儿要回去了。”Fiona大手一挥,把朱雀支使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把芙蕾雅城堡里的那些东西都卖掉是为了什么,她知道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中竟然没有一丝不舍,就好像这几十年来自己对那些东西的钟爱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怎么会这样呢? 快乐王子放弃了那些红宝石,蓝宝石,金甲,最后还剩什么。 手机中一个新消息震动了两下,Fiona低头去看,面色始终波澜不惊。 得先回二区了。 危渊依旧躺在chuáng上,chuáng头柜摆着一大堆零食,冰镇可乐,和贵的离谱的水果与甜点,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卡桑德拉大桥。看起来快活似神仙,实则内心闷如狗。 得想办法再去一次塔楼,那可能就是Oracle留下最重要的线索了。 究竟是什么bī得Oracle走上了那样极端的路。 危渊吃了一大块哈密瓜,甜滋滋的,暂时缓解了这该死的忧愁。现在人身自由没了,天天被拴在这见了个鬼的chuáng上,为了避免让S起疑心他还不敢把狸花猫招进来,生活有些困难。 而就在他看着卡桑德拉大桥逐渐昏沉,快要睡着的时候,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Slaughter站在门口看着他:“乔安娜来了,你要不要见见她?” 危渊在Slaughter的监护下赶到了中央大楼,正好碰上了乔安娜从一楼大厅走出来。她本是受Lust安排,前来十区劝Fiona回去,结果等她抵达十区的时候Fiona却已经离开了。 两人站在大厅,四目相对,一下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短暂的停顿后,乔安娜装作没有看见危渊一般继续往前走,但是很快就被危渊给拦住了。 “我们需要谈谈,乔安娜。”危渊死死地抓住对方的手腕,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对方就这么离开了。 “无话可说。” 乔安娜站在原地,一脸冷漠地看着这个不愿放手的故人。随行的人被S拦在了一边,却还是警惕地盯着对峙的两人。 “你可以留下来的,我保证会保护你。”危渊压低声音对她说到。 他从来就不是个善于挽留的人,但是为了眼前的这个人,他不得不克服自己的本性。 “我不想和杀死我丈夫的人废话。”乔安娜转过身,面对着危渊,“而且,你太弱了。” 危渊怔住了,但很快他就保持了表情的不变。 他刚刚看见了,乔安娜面无表情地朝他眨了两次眼。 “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 “你太弱了。” 又是两下眨眼。 危渊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知道乔安娜从来都没有这种说话得眨两次眼睛的毛病。对方是在暗示他一些事情。 后面的随行已经开始催促了。危渊保持面色不变,瞬间打开jīng神阀门入侵对方的jīng神。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乔安娜的jīng神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一样,危渊被那层保护膜阻挡在外,无法触摸到真实的乔安娜。 等到他再想用力去突破的时候,乔安娜却用力抽出了手。她直视着危渊的双眼,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你太弱了。” 这一次她离开的时候危渊并未再次阻拦,只是凝滞在原地,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 又是两次眨眼。 或许,他从未失去过对方呢? ☆、快乐王子VII Lust站在落地窗边上,手中端着一杯氤氲着雾气的甜茶。她看着钢化玻璃外的远方,jīng致妖冶的五官在午后的阳光中被蒙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薄纱,无悲无喜。 “我们之前约定好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兑现。”Plaugue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他端着几个碎裂的陶瓷碎片走下了复式楼的楼梯,碎片倒入垃圾桶时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像是风铃。 “恐怕现在得附加一个条件了,亲爱的。”Lust回过头来,如花笑颜中带着几丝抱歉,这个样子恐怕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拒绝。 Plague头都没抬,径直走向一边的洗手池清洗手上残留的血迹。伤口在水流的冲刷之下渐渐愈合,直到再也看不出皮开肉绽的痕迹。 “签字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可现在形势已经完全变了。” “与我何gān。”Plague仔细地擦着手,声音平淡。 Lust看了他片刻,轻笑了一声:“一旦我们这一边输了,A就会被S他们营救,重振旗鼓,再次成为这个国家的女王,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当然了――” 她顿了顿,喝了一口甜茶。 “Conquest是不会让她活到那一天的。” Plague将手帕放回原处,抬起眼皮看了Lust一眼:“特洛伊的公主都已经被你给gān掉了,怎么会赢不了。” Lust微微扬眉,露出一副甚是无辜的样子:“话可不能乱讲,是Fiona将那份文件给他的,楼是他自己要跳的,与我何gān?” “当时国会区那些所谓的神迹,你一定也废了一番功夫吧。”Plague很是随意地坐在沙发上问到。 Lust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说吧,什么附加条件。”Plague看向她。 而Lust的目光却偏向了二楼的方向:“你确定这里是个适合谈条件的地方吗?” “她的房间我特殊处理过,绝对隔音。”Plague说。 Lust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茶杯放在茶几上,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应该也知道,如今危渊的能力给前线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必须尽快处理。” Plague不置可否,等着她继续。 “为了尽快除掉他,也为了尽快结束这场不必要的战争和带来和平,Conquest要求你提供一个瘟疫之源。” 假如一场战争无法解决问题,那么就只好让瘟疫来清洗了。 Plaugue骤然抬起眼,如刀锋一般锋利寒冷的目光she向Lust,而对方则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视线。 “Conquest究竟想gān什么。”他直视着Lust的双眼问到,“死而复生后不急着复仇,反倒是一门心思造反,他究竟想从中得到什么?” 穷兵黩武,大肆征伐,Conquest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毁灭和屠杀。假如他想要的只是这个国家大可不必如此,征服一片土地的方法有很多种,战争确实是最简单直接的,却也是最具毁坏性的,一旦伤民过度,对于整个国家的运转和后续发展都是极为不利的。 先是企图使用饥荒的手段,现在又找上了自己,想来一场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瘟疫。 “他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为何如此着急。”Plague问。 一直以来战争形势都是国会区占上风,物资充足,装备jīng良,还有一层极为稳固的防御系统。耗不起的是十区才对。 Lust耸耸肩:“夜长梦多。” Plague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你jiāo出瘟疫,我会让A重新爱上你,永远不再离开你。不要低估我的能力。”Lust压低了声音,直视着Plague的双眼,此时她的眼中再无玩笑意思,“一笔简单的jiāo易,你怎么说。” Plague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 “假如消息泄露......” “我想守住的消息从不会被泄漏。”Lust轻笑了一声,“我很清楚情报的价值。” Plague看着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我再想想。” “好,三天内给我答复。”Lust很是满意这次jiāo涉的结果。 Plague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Lust离开。jiāo易就这样简单地达成,没有拖泥带水,他也懒得去问。瘟疫会带来恐怖的大规模死亡,所过之处,万物枯萎。 而这些他如今也不在乎。 “今天有什么想做的事吗?”他站在画架的侧面,看着面无表情的黑发女子。 他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在乎什么。 Anesidora手中的画笔不停,继续一点点地描摹着画布。她早就习惯了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Plague如何gān扰,都不会再为之波动。 而正是这一点,折磨得Plague几乎就要抓狂。 曾经的Anesidora会对他微笑,会质问他,会反抗他,会因为无法入睡而对他歇斯底里,会哭。可是这些年过去了,他几乎都没再见过对方有过什么表情变化。 “我讨厌我的神谕。” 就在Plague以为今天对方依旧不会与自己沟通的时候,Anesidora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她仍然在作画,但是Plague可以肯定,即使周围的音乐声始终如cháo水般不绝于耳,他也绝对没听错。 “我讨厌我曾经的性别。”Anesidora一边描绘着画中人的眼睛,一边缓缓地说着。 “我讨厌Glodia。” “我讨厌无聊的舞会。” “我讨厌烟火。” “我不讨厌你。” Anesidora完成了眼睛上的最后一笔,她将头往后稍稍偏离,以判断自己的画作是否和谐。这样一副专心作画的样子,让Plague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听力,刚刚对方是不是真的说了那些话。 “亲爱的......”他迟疑着开口,却被对方打断了。 “我不讨厌你,所以你可以走了。”Anesidora最终还是把视线从画布上移开,看向了一边的故人,“我要睡觉了,请你出去。” 说着她就起身,朝着后面的chuáng走去。 Plague顿住了半秒,反应过来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是想一起睡,我没有意见。”Anesidora侧过身子,淡淡地看着他,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似乎也对一切都无所谓。 Plague有很多话涌上咽喉,最终却都被堵在了那里,不上不下,什么也说不出口。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么久的僵局之后对方会主动开口,但是他知道,他是问不出来的,目前只能先放手。 “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他放开了手,转身去为Anesidora拉上所有的窗帘,最后在沉默中离开了房间。现在的自己,什么也做不到,一个想法钻进了他的脑海,而他却不得不默认这个结论的正确性。 什么也做不到。 三百千米外另一个昏暗的房间中,同样也有一个人无法入睡,睁着眼睛平躺在chuáng上,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为什么明明都是夏天了,自己却会突然感觉这么冷? 危渊抱着身上刚从柜子里翻出来的棉被,眉头微蹙。手机也不想碰,电视也不想看,零食无法满足他,水果也无法使他满意,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想做。光是这样也就罢了,他自从今天睡醒了之后就始终感觉脑子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在酝酿,不安,焦虑和bào躁,这让他一直都沉浸在一种很是糟糕的状态中。 他自己都说不上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本想借着睡意再睡过去的,结果躺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再睡着,现在的心绪实在是太不平静了。 “我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危渊皱着眉头问自己。 可是这一次,本该出来实时嘲讽的另一个自己却没有出现,等待他的是一片毫无变化的寂静。而这种无人应答的情况却莫名其妙地加大了他心头那股躁动的情绪。 必须得做点什么事。 随着这个念头的升起,危渊从chuáng上猛地坐起。可还没等他下chuáng走上两步,一股极度qiáng大的眩晕感就直接让他摔倒在地,眼前的黑暗持续了很久才渐渐消散。 这种情况之前也经常出现过,危渊知道自己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健康,平时坐久了再站起来就会出现这种情况,一般适应一会儿就能恢复正常。但是这一次,他直接摔倒了,而且在那一瞬间自己眼前的黑暗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就像是自己的眼睛彻底瞎了一般,一点光亮都没有。 bào盲。这个词突然在危渊的脑海中过闪过。就像Oracle一样,自己会不会哪一天也会突然失去视力或者听觉呢? 危渊在地上愣了一会儿,等到视野恢复正常了,才慢慢地扶着chuáng站了起来。 自己要是真瞎了,那也没办法,还能咋地。 随便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心大的危渊走到衣柜前翻出了一件秋天穿的风衣外套给自己套上。见了个鬼了,明明外面气温都三十多度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冷。他一边穿一边骂,心底的bào躁一波一波地涌起,光是平复心情都得花上一点心思。 狸花猫如期而至,叼着钥匙,轻车熟路地从卧室打开的门缝中钻了进来,冲着危渊喵喵地叫着。 祜朔朳稻夫斯基曾说过,吸猫能够战胜一切生活的苦难。 危渊摸出一旁柜子里被Slaughter买来喂他的小鱼gān,作为奖励送给了狸花。在撸了两把后才将它抱在怀里,往楼下走去。 出了大楼的门,外面是无比晴朗的太阳。十区的夏天并不炎热,但是也不至于会令人感到寒凉。危渊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又摸了摸自己冰凉的手,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的出逃相比较上一次似乎轻松得多。危渊裹着风衣走在大街上,如同平时出门一样自然,夏季的阳光照在身上无比温暖,稍稍地驱散了些许莫名的寒意。 塔楼依旧还是那个样,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发现它最顶层的阁楼墙上写有那些骇人的血字。危渊往上走着,一边走着一边打了个寒战。即使是白天,塔楼里面也还是比外面yīn凉不少,这种幽寂的环境让危渊感到十分的不自在,心中的那种不安也在这空dàngdàng的建筑中被无限地放大。 等到最终他走到楼顶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呼吸也很是急促。 看来还真不能在chuáng上呆久了,危渊想着。 墙上的血渍已经gān涸到了一种程度,很多痕迹甚至已经淡化到无法用肉眼识别。而这一切都在提醒着危渊,时间不多了。 他走到墙壁的面前,伸手轻轻摸上那褐色的痕迹,努力平整着呼吸想去感受那天没来得及仔细研究的力量。这一次他很顺利地再次感触到了那层保护膜,很清晰,而且很难攻破。 “闭上眼,集中jīng神。”那声音突然响起,把危渊吓了一跳。 “现在倒是肯吱声了。”危渊呼了口气,语气有些揶揄。 那声音没再说话,但是危渊能感觉到它翻了个白眼。 大人有大量的危渊没有再和自己脑子里的声音纠缠,闭上了眼,再次集中jīng神去感受墙上的东西。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用双手按住冰面一般,危渊在用自己的热度一点一点地侵蚀那层东西,他能感觉得到那些力量在自己的影响下慢慢地散开,如同被捂热的冰一样,化成了水。但是很显然这层冰比他想象得要厚得多,而且在渗透它的过程中,危渊自己的力量也在被对方感染,也在慢慢地融化。 再热的手握冰握久了,也是会变冰的。 还没等危渊咬住牙关再次发力,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就打乱了他的节奏。他倏然睁开眼,捂住自己的心脏部位,只觉得一时间整个耳朵里都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就像自己的血管在不停地鼓动一般,极为难受。 随之而来的是持续性的寒战,危渊能感到自己全身的jī皮疙瘩都起来了,明明是三十多度的夏天,自己体内那股要命的寒意却还是能让他直打哆嗦。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危渊咬着牙问到。 那声音似乎是叹了口气,不久后慢悠悠地说出了一句话,让危渊整个人都如坠冰窖。 “你毒/瘾犯了。” 塞壬之歌,两次之后就再无回头路,还真是如此。 危渊自嘲似的笑了笑。他试图通过jīng神控制来操控自己,但正如一个人无论如何qiáng壮都无法举起自己一样,每当他集中jīng神对付自己时,那股让人痛苦的感觉就会被瞬间放大,直接将他击退出来。 “会很痛苦。”那声音说到。 “我他娘的当然知道......”危渊咬着牙说到。 在五区那样的地方长大,他见过太多瘾/君子毒/瘾发作时候的样子。那些扭曲的、颤抖的、疯狂的样子,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记忆中。他们会哭泣着,尖叫着乞求毒/品的解脱,为了在那条令人无法忍受的地狱之路上找到解脱,他们可以做出任何事,法律和道德全都是浮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他们往更深一层的地狱扑去。 “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危渊几乎是咆哮地冲着墙壁嚎到。自己的另一半一定是早就知道了他今天的身体异常是因为毒/瘾发作,所以对方才会在出门之前始终保持沉默。 “告诉你了又怎样?带你去找新的塞壬之歌吗?”那声音很是平静,与危渊的濒临崩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危渊把头埋了下去,有些欲哭无泪。这种事情他也是第一次遇见,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在他的记忆中,那些戒/毒的人会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上防止咬舌的东西,然后就这样痛苦而绝望地度过那段可怕的时期。 “我帮Slaughter解决了两场战役,我把他救回来了,这是代价,这是应该付出的代价......”危渊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bī迫自己去听自己说出来的话。 “I wanna hide the truth......” “I wanna shelter you......” 没过多久,危渊就不得不正视连唱歌都没用的境况了。他难耐地抬起头来,看到墙上的血迹心中就涌起了一股极其bào躁的戾气。 像是要发泄身体上正在遭受的痛苦一样,危渊发了疯一样地冲击着那层附着在血迹上的东西,如果说之前他是在用双手融冰的话,那么现在他差不多就和一个歇斯底里的狂人一样,大力挥动着双手一下又一下,毫无章法地砸着那层冰面。 而此时的危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除了jīng神冲击之外,还在用自己的双手锤击着斑驳的墙面。一下又一下,双拳血肉模糊了也毫无感觉。 忽然,在这一片呼啸的混乱中,危渊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另一半明知道自己毒瘾开始发作,却仍不阻止自己出行计划了。 疯狂,是最致命的。 一股极度的心悸感猛地窜了上来,危渊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痛苦地蜷缩在了一起。他曾经无数次听过别人形容过毒/瘾发作时的痛苦,曾经的他只是害怕,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染上这种东西。 可是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万蚁蚀骨是种什么感觉了。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和骨骼都像是被蚂蚁啃噬着一般,那种痛苦已经刻入了自己的骨髓中,bī着他发狂,似乎只有把全部的骨头都敲碎才能缓和一些。危渊无意识地痛苦呻/吟着,自己都无法感受到自己的脸已经全部被泪水打湿了,只是觉得视线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他想到自己曾经在雅典娜大厦选择大区时唱的歌,拒绝huáng赌/毒。危渊不禁一边哭着一边笑了出来,那样子和jīng神病院的疯子没什么差别。真是讽刺。 与恶龙缠斗,自身亦成为恶龙。 凝视深渊,深渊也会回以凝视。 谁也想不到,最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但是那一步一步迈出的脚步,却又真真切切是自己踏出去的,没办法赖到别人身上。 只能说,天道无常,人各有命。 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救我...... 危渊蜷缩在地上,整个人都在不停地打着寒战,手指扭曲而用力地抓着满是灰尘的地面,受伤的地方鲜血满溢,指节却全是歇斯底里的惨白。这个时候他的世界里没有难解的谜题,没有临近的战争,也没有Slaughter。这个运行中的世界在他的大脑中,已经全部分崩离析。 只有塞壬之歌。 是的,只要拿到塞壬之歌,就得救了。 危渊凭借本能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没走几步就差点又摔回了地上,幸好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扶住了墙壁。 塞壬之歌...... 他想朝着意识中的出口走去,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转向了墙壁,对着那一片gān湖的褐色痕迹。 身体不听使唤的状况让他瞬间bào躁起来,歇斯底里地想夺回控制权,直到让自己太阳xué都发疼了也不罢休。 “你看看你现在还有没有个人样!”那声音很是恼怒地骂了一句,下一秒就操控着身体的双手按向那面墙。 几乎是一瞬间,那层东西就被危渊如同疯狗一般的jīng神力给击碎,剩下来的东西立马出现在了危渊眼前。可是那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能力去理解眼前的情况,只是直直地向后倒去。 一个声音响起。 “Glodia。” 作者有话要说:在死亡考试周中的随缘更新真是令人快乐,希望我的大学语文不要挂...... ☆、快乐王子VIII 天花,黑死病,鼠疫,大型流感...... 只要一个小小的传染体,病毒便可以无限地放大,疯狂地滋生,蚕食生命,腐化肉体。人类曾经无数次与它抗争,可无论是采用隔离还是集中消灭,到最后只要有一点点缝隙,它还是会混入安全的城墙之后,将一切化都为惨白的面色,咳出的鲜血,郊外一堆又一堆等待焚化的尸体。 无尽的死亡,到最后都汇成同一个东西。 “传染源已经制作好了。” Plague将封闭自动化程序打开,最后看了一眼手术台上躺着的东西便走进了过渡间,接受全面的消毒和清洗。 “只有一个。”Lust站在实验室外,隔着厚厚的玻璃往里面看去。 “足够了。”Plague从过渡间走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我的部分已经完成了,现在轮到你了。” Lust看了一眼玻璃后面的手术台,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什么东西。 “我的承诺,今天就可以实现。”她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Plague,“但是在这之前,有件事我想你应该得知道。” Plague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之前我和你说过,瘟疫的事情Anesidora绝对不会知道,但是......”Lust顿了顿,“就在你完成制作的十几分钟前,我收到了一些消息。” 半小时前Lust收到Plague的消息说传染体即将完成,于是她便提前来到了实验室等待着,准备验货。但是还没到一刻钟,乔安娜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目前国会区的安全局检测到一条发往十区以利亚要塞的加密消息,经过追踪信息源之后他们发现那条信息是从雅典娜大厦不远处的军事住宅区发出来的。而等到情报人员作出jīng密的破译之后,这条消息的发送者就被确定了下来,消息的内容也被破解出来,发送到了Lust这里。 “说实话,她在暗地里往十区发送消息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平时我懒得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一次——”Lust将双臂抱在胸前,直视着Plague已经有些闪烁的目光。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这边绝对没有任何消息走漏的可能,我也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你确定,你的房间隔音效果真的那么完美吗?” Plague永远平静冷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不大,但是Lust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此时的心绪已经乱了。 “我的承诺,还是可以实现的,只不过现在要比原本预计地要多了一些困难罢了。”她耸耸肩。 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Plague就直接转身离开了,步伐迅疾,Lust可以嗅出一丝慌乱的气息。 等到Plague以八十码的车速赶回住所时,楼下早已围满了一队黑甲士兵,将那栋居民楼围得水泄不通。 “全部退下。”Plague站在楼下,脸色极其可怕。 “这是乐芙兰大人的——” “我说了,滚!” 在Plague的咆哮之下,所有的士兵都只好默默地退开,站到一边。 他推开一楼的大门,金属门在墙壁上重重地撞了一下,碎了一大片jīng致的墙砖。他的脑子里原本应该有许多事情在运转的,就像他以往那样,无论遇到什么事,永远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毫无波澜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飞速运转的大脑。 可是这一次,他什么也想不出来。 Anesidora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坐在二楼的卧房中闭门不出,Plague打开大门之后就看见了她,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二楼的门没有关上,里面的音乐之声随之传扬出来,音量不大不小,似乎正好成了这次对峙的背景音乐。 不再是她一直单曲循环的那首曲子了,这次变了。 Plague关上门,看着她,在这一片沉默中许多过去的碎片浮了上来,又渐渐黯淡了下去。曾经的Anesidora也常常坐在一个小沙发上,有时哭有时笑,有时生气。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就是他最后一次再看见这样的Anesidora了。 “我讨厌我的神谕。” 沙发上的人先打破了这片沉默,她缓缓地说着,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语调低低的,听起来似乎是一个筋疲力尽的人发出的声音一般。 “Anesidora,带来潘多拉魔盒的女人。”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它还是有用的。”她轻轻地笑了一声,听起来却像是叹息。 “我知道你参与这场战争的目的,你与Lust的jiāo易,你制造出了瘟疫之源。” “我还知道,你的神谕根本就不是Plague,不是瘟疫。” Plague的呼吸在那一瞬间消失了,连心跳都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原本以为这件事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知晓,这个持续了近百年的谎言,除了他和主神,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Pandora。”Anesidora缓缓地抬起眼,直视着面前僵住的男人,“你的神谕是,潘多拉。” 在这三个字落下之后,整个客厅都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没有任何声音。空气中那种令人窒息的僵硬在不断弥漫着,无声无息地扼住了Plague的咽喉,钳住了他的心脏。 时间的流逝都似乎绕开了这一处安静的小地方,秒针不再向前,嘀嗒声归于沉寂。 也不知道究竟是过了一个世纪还是十几秒,Anesidora的声音轻轻地响起。秒针咔哒一声迈出了下一步。 “是的,我以一种我无法解释的方式知晓着你的一切,只要你靠近我,我就能知道。”她忽然自嘲似的笑了两下,“大概是主神觉得我死前的那一生像个白痴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让我现在知道的多一些......” “可是我始终都无法理解,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的神谕会是那个打开魔盒的祸水?” Plague还是站在原地,仿佛陷入了一种凝滞状态,无法作出任何反应。他曾经是那样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即使是常年处于封闭的科研岗位却还是善于运用语言这一灵活的工具。可是现在的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一直以为的现实,被击碎了。 他以为自己始终都是有希望的,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挽回和保护Anesidora。但是他也知道,这百年来自己做了许多对方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那些肮脏的、隐晦的、他以为对方永远都不会知道的秘密,其实早就被呈现在了对方的眼前。他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到最后,他似乎能体会到当年Anesidora得知真相的那种感觉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缝,噼里啪啦地坠落了下来。 Anesidora看着还无法接受现实的Plague,继续说了下去。 “反正现在我无法理解的事情已经太多,也不差这一件。” 今天的她说了太多的话,似乎是要把自己这漫长的一生全部讲完,再无牵挂。 “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得问。”她抬起头看向Plague,“你为什么,想让我再爱上你?你究竟想gān什么?” Plague直视着她的目光,眼中闪过了无数不知名的情绪。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最后被他紧紧地收拢,握成一个紧缩的拳。 “不要跟我说是因为你爱我,换一个好一点的借口。”Anesidora淡淡地补充到。 可是,那就是正确答案。Plague陷入了困境。 “你恨我,是因为当年我给你吃下的药带来了失眠的副作用。” 一个语气和陈述句一样的问句。 “不是。” “因为我最后因为实验进入关键阶段,没能陪在你身边。” “不是。” Anesidora几乎都要被气笑了。 这个人永远都不会懂,就像是两个人脑电波完全不同一般。她怨恨的事情很简单,是当初的Plague不爱她罢了。有谁会拿自己的爱人当试验品呢?又有谁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还不肯停止呢?只有一种可能,没有感情罢了,所以舍得,所以不在乎。 但是Plague从小生长在那样的科研世家之中,对于这件事的看法注定会与她不同。 他已经给了她最安全的试剂,失眠的症状其实也可以通过药物来解决,但是对方完全听不进去。按照他的实验进程,一旦Anesidora注she的药剂成功生效,那么她就会是第一个成功的试验者,古往今来人类最为渴求的美梦就会降临在她的身上。 长生不老。 那本是他为Anesidora准备的一份最好的礼物。 道不同,不相为谋。 “罢了,反正现在消息被你们发现了,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Anesidora闭了闭眼,看起来十分疲倦。 这场瘟疫,注定是阻止不了了。一旦传染源被送往十区,死亡将会如被惊起的乌鸦一般,遮盖住整个天空。她也不指望Plague会因为自己的请求而终止计划,对方如今的偏执有多么严重她心里清楚。 她不知道十区在这次终极灾难之后还能幸存多少,但是她知道,十区陷落之后,自己这疲倦无比的一生,也该走到尽头了。 十区以利亚要塞,中心医院。 “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Slaughter坐在危渊的chuáng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白色病chuáng上的人。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显露,但是光是那股泄露的戾气就足以让随性的人员退避三舍。 危渊在心中叹了口气。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罢了。 他睁开眼,看了一眼Slaughter的脸色,又无奈地收回了视线。现在的他反而没那么怕了,反正对方又舍不得打自己,顶多也就骂两句,就算再想把自己锁起来,他也可以反抗。 “怎么跑出去的。” Slaughter的语调极为yīn沉,一下子让原本有些无畏的危渊突然害怕了起来。等他定了定心,稳住了气场,才缓缓开口。 “我都这样了,你还凶我。你是不是人?” 当初危渊要是有机会上大学,绝对是耍赖专业的高材生。在这一领域,他总是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若是得到机会深造,现在必然已经成为了享誉全国的教授级人物。 可惜天妒英才,被个老光棍拐走了。 Slaughter一时被这句疑似撒娇的回话堵住了,气势微微减弱了一些。而危渊则是抓住了这一空档,转移话题。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一提这事Slaughter就又bào躁起来了。 当时他回到住所,看到脚镣落在地上而chuáng上空空如也,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即他就安排了大量的人员去寻找危渊,调出监控之后才循着录像找到了塔楼,最后发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逃逸者。 他看到危渊手上的那些伤的时候就恨不得把对方抓起来狠狠打一顿,又心疼又气。最后只能咬着牙把还在发烧的危渊抱去了医院。 “我当时毒/瘾发作了。” 危渊很平静地说,仿佛那段地狱般的回忆都只是一场噩梦一样。但是当他说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心绪还是颤抖了一下。 羞耻与痛苦。 在医生为危渊做检查的时候Slaughter就知道了自己的小朋友一个人经历了什么。而他一想到毒/瘾发作的原因就会无法控制地bào怒,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危渊第一次选择毒/品是为了什么。 “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是个五区人。”危渊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但是却无比坚定,“到目前为止我们取得的胜利,已经足够抵消它带来的代价了。” “打仗是我的事——” “我是你的爱人。” Slaughter的声音被危渊打断,最终哽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一旦战败,我们都得死。至少我这么做可以让我们多活一阵子。”危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心中忽然有些委屈。 “我把你救了出来,我中止了那次大规模进攻,我还在Oracle留下的血迹中听到了线索。”他一句一句地说着,到最后忽然出了一声哭腔,“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夸奖过我一句。” Slaughter的气势被少年的这一突变吓得瞬间塌了下来,在他的印象里还从没有见过危渊这样哭过。他慌乱又无措地抱住了chuáng上躺着的危渊,轻轻地吻着对方的前额安抚着。 他知道对方的逻辑不对,通过自残来获得成果是不对的。但是这个时候他完全不想再如同往常一样讲道理——自己怀里的人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道理。  “你不是人。” 危渊因为哭泣而不由自主地微微抽动着,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委屈个什么劲,像个矫情的小孩子,挺丢人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在Slaughter面前委屈哭过。 他知道自己逻辑不对,但是现在他不想讲理了,他就是委屈。活了十几年了,也该是时候要人来哄一哄了。 “是是是,我不是人,我是安狗蛋。” Slaughter轻轻拍着危渊的背,很是没骨气地承认了那个名字。其他的事也都暂时放在了一边,他也不想提,见不得危渊哭。 危渊哭了一小会儿,感觉好多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Camellia的死,全面战争的爆发,乔安娜的突然出现,还有Oracle。他一直都憋在心里,而且其他的变故又在不断地推着他向前走,无暇顾及自己的心理状况。但其实那些刻在心里的伤疤始终都没有愈合,只不过是被贴上了一个不管用的创口贴。 是时候要迟来地哭一哭了。 危渊搂着Slaughter的脖子,缩在对方温暖结实的胸膛上,抹了一把眼泪,一点点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等到冷静下来了才微微觉得有些难为情。 “Oracle的事,我找到线索了。” 危渊慢慢地说着,声音里还是带着明显哭过之后的影子。他把自己对于这件事所有的猜测和线索都告诉了Slaughter,那些梦境,那些不合逻辑的细节,还有在他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你是说Glodia?”Slaughter若有所思地问到。 “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危渊拿脸蹭了蹭对方,眼泪在脸上还是挺不舒服的。 但是这一次Slaughter却忽然陷入了沉默。 危渊隐隐感应到了什么,问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Slaughter顿了顿,最后叹了口气。 “你可能得去Glodia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随缘更新还真是随缘,凌晨两点搞完收工,最近猝死的新闻有点唉,大家注意身体,不要和我一样天天修到四五点。明天笔译,冲鸭—— ☆、冥府之路I “怎么了?” 危渊挣扎着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看着Slaughter。 “就在今早,我们从国会区收到了一条加密信息。”Slaughter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危渊柔软的短发。 Plague与Conquest达成jiāo易,那个被制造出来的瘟疫之源将会被秘密投放到十区,计划将于今晚实施。 “是Anesidora送出来的消息吗?”危渊无力地倒回了Slaughter的胸膛,现在他的体力似乎都没有完全恢复。 “嗯。”Slaughter说,“原本我还在担心你要是今晚之前醒不了,就只能直接把你送过去了。” 危渊忽然有些庆幸,自己醒来的时间还不算太晚。 否则,就要错过这一次告别的机会了。 “为什么是Glodia?” 危渊一边听着对方平稳的心跳声一边问到,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自己经历了那样可怕的毒/瘾发作才刚刚醒来就要再次面临分别,虽然他心里知道Glodia这个地方自己迟早是要去一趟的,但是现在,他实在不想走。 每一次与Slaughter分别,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第一次是在白房子,对方坠机,自己作为人类死亡。第二次是自己去了七区,出了Camellia的事,回来之后爆发了全面战争。 这一次,是第三次。 “Plague制造出来的瘟疫通过活物传播,Glodia是唯一一个千里无人区,而且也不算远。”Slaughter低低地解释着,叹了口气,“你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还要稍微差一点,我很害怕。” Slaughter终于有一天也有了害怕的事,他害怕危渊继续留在这里会染上那种致命的瘟疫。即使如今的科技无比发达,十区从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开始秘密准备相应的隔离消毒措施,但是他还是害怕。只要有一个小小的缝隙,那种可怕的病毒就会侵蚀危渊的身体,将生命一点点杀死。 “这件事上不能有一点纰漏,所以Glodia是最为安全的选择。”他说。 危渊垂着眼想了一会儿,明白了自己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答应。 “我很讨厌和你分开,非常讨厌。”他忽然感觉心底的那股委屈又浮上来了一些,鼻子有点酸。他甚至都忘了去在意如今的Glodia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鬼地方,只是心里难过。 Slaughter笑了一下侧过身来,将自己委屈的小朋友紧紧地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摸着对方的背顺着毛。 “我宁愿被奎飞白喷一枪也不想让你走,但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危渊堵住了。 这是第一次,危渊主动如此热情地亲吻他。感受到对方的双手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脖子,Slaughter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按住危渊的后颈,用更加热情的侵略回应。鼻息jiāo错,两人互相追逐缠绕,Slaughter几乎想把对方就这样揉进自己的身体,再近的距离都无法满足他迫切的渴望。 危渊忽然将腿勾上Slaughter的腰,用手将自己撑了起来,翻身覆在了Slaughter的身上,而那个缠绵极致的深吻却依旧没有停止。 他知道Slaughter已经将他的全部行李都准备好,就在楼下的车上,马上就要送他离开。这一走,天知道十区之后会发生什么。 Slaughter有些惊异与危渊今天反常的热情和主动,但是他也明白,对方这是舍不得自己。危渊始终都遵循着口是心非的个人准则,无论是当初他们初遇,还是到了如今,自己的小朋友总是下意识地保护着自己的内心世界,几乎从来都没有主动对他表露过什么情感。 所以这一次危渊的主动让Slaughter十分高兴,而心里一高兴起来身体也就随之起来了。 危渊注意到了对方身体的反应,他伸手往下摸去,隔着裤子的布料摩挲着那一块凸起。Slaughter被这一手弄得一激灵,身体很诚实地亢奋了起来。 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危渊就忽然解开了他的拉链,这下子双方成功会师,Slaughter倒吸了一口冷气。危渊的手有些微凉,但是摸起来很是舒服,让Slaughter几乎无法找回理智。 不行,这样下去要出事。 Slaughter深吸了一口气,透支了二十六辈子的定力稳住了心神。且不说这里是医院,公共场合不太合适,现在已经快四点了,要是真擦枪走火了,绝对会耽误时间。 “亲爱的,现在时间......”他艰难地捧住了危渊的脸,将对方微微推开。 Slaughter的心在滴血。 危渊喘着气看着他,嘴唇还因为过久的亲吻而微微发红,眼睛里尽是已经挑起的□□。 Slaughter的心在喷血。 “我知道。” 危渊垂了垂眼,他知道Slaughter在顾虑时间问题。道理他都懂,现在不是时候,但是他却只想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爱意——因为从前他付出的太少,而现在将近离别,他后悔了。 “等你回来——” 这是Slaughter第二次因为危渊突然的举动而不得不终止发言。而这一次,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正在发生的事。 危渊深深地埋下头,回忆着曾经Slaughter对待自己的方式,生涩地吞咽着对方。虽然这一过程对他来讲有些困难,但是他还是固执地一下一下地尝试着。 但是Slaughter就复杂了。首先是被危渊突然的举动吓得不清,然后心中又是狂喜又是感动,中途又想起来危渊是有洁癖的,突然就无比恐慌了起来,至始至终心路历程都极为复杂。 努力亲吻中的危渊感受到了对方的异样,于是便微微抬眼看了Slaughter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Slaughter缴械了。 画面冲击力过于qiáng大,这谁顶得住啊。 危渊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自己被措不及防地喷了一脸。而Slaughter在缓过劲后赶紧坐了起来抽纸去抹危渊的脸,一边带着危渊去漱口。 “你舒服吗?”危渊一边漱着口一边问着Slaughter。他从小就是个极为要qiáng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得得到最好的结果,获得最好的评价,在这种事上他也下意识地在意着。 “快死了。” Slaughter笑着将漱好口的危渊抱进怀里,满心都是人生圆满的升天感。 “对了,还有一件事。”他将危渊拉出了洗漱间,带到了病房的窗前。 窗外的阳光正好,明媚温和,万里无云。 危渊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象,再回过头来时,Slaughter却已经单膝跪地,手中还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的戒指盒。 危渊看着那个戒指盒愣住了,信息过于惊人让他的大脑都无法及时处理过来,只能一脸呆滞地盯着那个好看的黑色盒子,眼睛都忘了眨。 “人们说在远古时代,每个人都有着两颗头、四只手和四条腿,力大无穷。而神却为之感到不安,于是将每个人类都一分为二,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而被分成两半的人都十分痛苦,他们穷尽一生,都在寻找着自己那被分离的另一半。” “我想,我现在已经找到了。” Slaughter直视着危渊的双眼,嘴角噙着掩不住的笑意,目光中有浓烈的爱意也有紧张。 “这位来自埃尔西的omega,六区神谕者,我的一生挚爱......” “危渊,你愿意嫁给我吗。” 危渊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他甚至都没有感受到自己现在已经泪流满面,只是简单地傻笑着。 他曾经听闻过无数的婚礼与情爱,也见证过一二,那些故事与情人们都如眼前烟云,他始终都只是静静地旁观。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身处其中了,会是怎样的情景和感觉。 而这一刻,他明白了。 “我愿意。” 他笑着说到,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摸自己的脸,Slaughter就已经站了起来去为他抹去脸上的泪水,又是心疼又是高兴。 危渊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尽是欣喜与柔软。他就这么看着Slaughter打开那个jīng致的戒指盒,里面是一枚极大的钻戒,静静地躺在黑色天鹅绒之中,无比耀眼。 “喜欢吗?”Slaughter将戒指套上了危渊的手指,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危渊点点头,伸手又抱住了Slaughter,闭着眼感受这一刻的美好。 看来自己及时醒来真是太幸运了,否则这场求婚要是被错过了,他估计这辈子都得被气得睡不着觉。 “等你回来了,这边的战争应该也就差不多结束了。”Slaughter抱着危渊,将头埋进对方的肩窝中仔细地嗅着自己爱人的气息。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就举行婚礼吧。” 危渊笑着说好。 这下子离开就成了一个极其困难的事了。两人在病房中呆了很久,直到陆飞星上来提醒,Slaughter才放开手,送危渊下了楼。 “Glodia的情况陆飞星会在路上和你解释,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要害怕。”Slaughter站在医院的侧门门口,看着穿戴整齐的危渊。 危渊点了点头,脚步却迟迟不愿意挪动。 “十五天之后,会有人来接你。但若是到时候没有人,你就自己离开,去九区找希尔顿家的人。”Slaughter走近了两步,低声叮嘱着危渊。 若是没有人,什么叫若是没有人? 危渊一下子便察觉出了对方言语中隐藏起来的东西,一股不安的情绪忽然在心中升起。他知道这是Slaughter在担心结局的问题,是战争就有输有赢,它的结局谁也无法预测。 “但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再回十区。你受不住瘟疫。”Slaughter补充到,“在九区等我,好吗?” 突然危渊心绪就乱了。他痛恨自己无法留下来,痛恨自己明为神谕者却依旧稀烂的身体素质,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不想走。 但是到最后从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一个好字。 “我会在九区等你的。”危渊抬起头看着Slaughter,笑了笑。 吻别之后,他坐在车里,后视镜中的世界不断地倒退着,连带着Slaughter的身影也渐渐缩小成一个再也无法看清的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在Slaughter彻底消失在自己感知网络的边缘时,危渊突然感觉心脏狠狠地抽痛了一下,没有任何预兆和缘由,却痛得十分厉害,带着隐隐的不安。 似乎心都空了一块。 轿车开到了以利亚南区的机场,危渊跟着陆飞星上了一架小型的私人飞机,飞往Glodia。 又是这个人。危渊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陆飞星,每次S都把护送自己的任务jiāo给陆飞星,而自己由于不愿侵犯对方隐私。始终没有去探视陆飞星的过去。 “夫人,这是Glodia的卫星地图。” 危渊还在自己的沉思中,陆飞星就打开了座位前方的显示器,为危渊介绍Glodia的地形。 这座鼎盛于huáng金时代的旧都,即使是已经死寂百年,在卫星图上也依旧可以依稀感受到当年的规模。整个城区很大,城市建设格局却十分混乱,似乎是东一笔西一画地胡乱叠加起来的。 “现在的Glodia城中没有任何生物,您可以放心暂住。”陆飞星用平稳的声调为危渊介绍到。 可是这才是危渊最为担心和害怕的事。 一座曾经bào毙了上千万人口的死城,百年来无人敢踏入,其中的恐怖传说和民间怪谈更是不胜枚举。 流传最为广泛的一种说法就是,无论什么生物进入到Glodia后不出三天定会自杀,而这种现象也确实存在着。虽然之后有大量的科研调查显示,这些生物的死亡,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都是由于放she性物质残留。但是始终都有另一派的科学家表示如今的Glodia早就没有了放she性物质的残留,致死的是一种影响人类jīng神的未知物质。 这种物质会让人一靠近Glodia就产生头痛和晕眩的症状,越往城市中心就会越严重,直到最后昏迷。这一奇怪的现象使得人类一直对这座死城怀有着极大的好奇心,但是这百年来从未有人能清醒地走到主城区过。 有人试图用无人机去拍摄主城区,但是最后得到的画面永远都是模糊不清的,就好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电波在gān扰一样。 Glodia这座大型乱葬岗实在是包含了太多的未知和危险。 当时Slaughter提到的时候危渊心中就有一丝恐惧,只不过是被当时的情绪给掩盖了下去。到了现在,那些心中的不安就全部游dàng了出来。 “那里已经有科研人员检测过,没有任何放she性物质,所以在物理上,Glodia是安全的。”陆飞星似乎注意到了危渊的担心,看了他一眼。 “那么除了物理之外呢?”危渊有些忐忑地开口,声音中的担忧连他自己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Glodia确实存在着一种能够gān扰人类大脑的jīng神物质,目前科学家也没有确定那究竟是什么。”陆飞星说,“司令大人计划先让您来感受一下,假如有排斥反应,我们会改道,前往十二区。” 十二区是大陆南部的一片沙漠,虽说也是荒无人烟,但是生物隔绝性始终比不上Glodia。 “好。”危渊点头。 “假如一切顺利,我们会将物资全部放在城区的储藏点,足够您使用至少一个月。随身的武器也为您准备好了。除此之外我们还会为您留下一架AFI自动化飞机,两辆越野车,紧急情况下您可以自行离开。” Slaughter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危渊点点头。他一直认为AFI飞机的缩写就是Aircraft For Idiot的意思,给白痴的飞机,是个人坐上去都能开,很适合他自己。 Glodia就在十区的西南方向,两区接壤。不到一小时危渊的飞机路程便结束了。 飞机在Glodia城北部降落,危渊踏上地面后第一眼看到就是一片荒废的建筑不断绵延,灰色的建筑石材有的已经垮塌在地,满目都是荒废的气息。 Glodia这座城是一个奇怪的中间高四周低的地势结构,就像一个穿着超大拖地晚礼服的女郎,周围平坦的地方全部都是巨大的裙摆,而越往中间便越高,危渊站在边缘甚至都能看见中央高低上残破的不明建筑群。 当年Glodia事件发生之后,千万人一夜bào毙,由于当时的毒气浓度还十分致命,所以也就没有人去处理。等到后来条件允许了,那些专门穿着防护服进去处理尸体防止瘟疫爆发的人却发现整个城市外围一具尸体都没有,gāngān净净的,甚至连人的残留的衣服都没有找到。 谁也不知道那数量骇人的尸体究竟去了哪儿,而这件事也成为了一个众所周知的未解之谜。 这样一个地方,危渊光是站在城外看一眼就绝望了。 他要一个人在这样恐怖的地方呆上半个月,真不如杀了他。 “您感觉怎么样?”陆飞星安排完了物资的部署,走到了危渊的身边。 “啊?” 危渊有些不解,他以为他们还没有进入城区范围,但是当他看到陆飞星脸上掩不住的不适神情时他就明白了,自己已经在Glodia之中了。 陆飞星看危渊的反应便明白,Slaughter的猜测没错,危渊似乎并不受Glodia的影响。 “我们为您在城区的边缘准备了一个可以居住的住所,这段时间您可以住在那里。”陆飞星忍不住按了按眉心,这里的jīng神gān扰太qiáng大了,“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危渊一听到这句话心中就一凉,他知道,这是对方即将要离开的预兆。 可是话到嘴边却还是一句“没有了。” 改口,这也是他不知不觉中学会的一个新技能。说出来了也无法改变事情的结局,他便学会了面对现实。 他也想要人留下来陪着他,在这样恐怖的环境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样度过接下来的半个月,他从小就最怕这样的事。但是危渊知道,现在他只能一个人留下,因为除了他,其他的人都会被这座死城慢慢磨死。 许多物资都是提前运输到这里的,所以这一次的准备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陆飞星确认好了一切,将危渊带到了那处临时落脚点。 他看着站在窗边对着远方出神的少年,一时不忍心开口。他知道危渊害怕这样的鬼城,也知道对方有多希望有人能留下来,可是他没办法满足危渊的愿望。 “你要走了。” 危渊回过头来看着陆飞星,眼中尽是清明。 “是。”陆飞星点点头。” “我会好好保重的,帮我告诉Slaughter让他不必担心。”危渊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慢慢地说着。 “好的。” 陆飞星告别之后关上了门,危渊在楼上感受着他一点一点远离自己的网络中心,最后上了飞机,以极快的速度飞离了自己的感知极限。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一点波动都没有,就像是他成为神谕者之前的世界,什么都感受不到。 危渊叹了口气,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可是太阳就要落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因为期末考试而疯狂咕咕的作者在这里祝大家腊八节快乐鸭!终于写到冥府之路的副本了,快乐。 ☆、冥府之路II “喂,出来挨打。” 危渊坐在窗边看着已经渐渐进入省电模式的天空,想着即将到来的第一个夜晚,只能寻找心中的另一半缓解紧张和恐惧。 “你有事吗。”那声音很是不耐烦。 “有事,我很害怕。” 危渊很是坦dàng地承认了自己现在的问题。是的,他现在很害怕,一个人要在这样一个曾经出过毁灭性事故又荒废百年的死城面临夜晚,这谁顶得住啊。 他已经坐在窗边的角落里戴着耳机听了一个小时的歌了,但是在这里听个歌也不得安生。把耳机戴上的时候就总感觉附近有什么声音,由于音乐的存在又听不清,等他摘下耳机之后周围却明明一点声响都没有,死寂一片。现在耳朵都给听疼了,可他又不敢公放,总感觉那样会招来什么东西。 要不是瘟疫的问题,危渊几乎是死都不愿意来这种地方。 那声音冷笑了一声:“还没到你该害怕的时候。”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危渊压制住的恐惧给激了起来。 “什么叫还没到时候,我警告你不要搞事情。”危渊很是不安地威胁着自己的另一半。 “你别忘了,Glodia对你来说还有一个任务。”那声音懒得和他吵,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那次在塔楼顶端最后听到的话,就是指引着他来到这个地方。现在他人到了,却还是想不通Oracle留下这样一条线索究竟是在暗示什么,这座荒废近一个世纪的古城究竟还藏着什么。而且主城区对于世人来说始终都是一片未经破解的迷雾之地,难道说Oracle想要告诉他的关键信息就藏在那里吗? 危渊看了一眼远处盘旋突起的中心高塔,整片巨大的主城区都如同一个冰淇淋,扭曲盘旋着上升,最终汇聚到那座代表着Glodia滔天繁荣的巨型石碑。 他忽然想起来,明年元旦就是Glodia事件发生的一百周年了。 光yīn的巨轮始终都在缓缓转动,百年岁月更替,那个齿轮,终于又要重合到当初的那个位置上。 “不进去看看吗,反正都要呆上个十五天。”那声音建议到。 “拉倒。” 危渊拒绝得倒是十分斩钉截铁。现在让他离开这栋临时居住基地他都死活不愿意,谁知道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出个门会遇上什么事儿。他害怕的东西可多了去了,其中鬼魂一类的占了最大的一部分。就算有神谕者能力buff加成,可这里是Glodia,整块大陆上最大的乱葬岗。 “没出息。”那声音嗤了一声,“就算你不出去找他们,那些东西也会来找上你的。” 危渊第二次被自己脑海中的声音吓僵住了。他下意识地往墙角里靠了靠,企图寻找一些安全感。可还没等他开口警告那个声音,窗外的楼下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步一步,不徐不疾地向这座房子靠近。 不是吧?说曹操曹操到。 危渊屏住呼吸仔细侧耳听了两秒,千真万确不是幻听,随即便在心底bào怒地骂了一句狗/日的乌鸦嘴。骂完之后危渊整个人都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腰上别着的□□也被紧紧地握在了手里,全部的jīng神都被放了出去,死死的盯着那个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可是令他绝望的是,在脚步声传来的地方,他什么都没感应到,是空的。 脚步声在楼下止住,过了好几秒都没再出现其他的声音,仿佛刚刚那一切都只是幻觉罢了。 就在危渊jīng神高度集中去捕捉声音的时候,几下敲门声差点把他的魂都给吓飞了,瞬间爆炸。他差一点就叫了出来,幸亏到最后凭着出色的jīng神控制力给活生生憋了回去。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啊?搞我啊? 危渊已经出了一手的汗,大脑飞速运转,想象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楼下的大门应该是锁得好好的,可万一那个不明物体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进来了,又上了楼,那么自己该怎么办。那究竟是什么? 敲门声再次响起,又是三下。 敲你妈敲敲敲。 危渊一慌张起来bào躁的本性就被显露了出来,他骂了几句转头又去质问自己脑子里的另一半。 “你他娘的不是说世界上没有鬼吗?” “我当时又不是在这里说的。”那声音倒是气定神闲,“再说了,Glodia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危渊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怒骂被后半句的信息给堵了一下,哑火了。不属于这个世界,难道这里是地狱不成。 “你淡定点好吗。”那声音被危渊此时bào走的jīng神状态搞的很不耐烦,它不喜欢这种bào躁的情绪,“我保证不让你见鬼,OK?” “你怎么保证?” 危渊很是不信任地问到,但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了楼下的敲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周围又是一片死寂。 “来,你先回卧室坐到chuáng上去。” 那声音指引着危渊,而危渊则是不明所以,依旧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他现在整个人都在为楼下的动静紧绷着,完全不敢动。 “快去,不然下面的东西要上来了。”那声音催促道。 这句话犹如一根针一般把危渊狠狠地扎了一下。他条件反she似的站了起来,以一种又快速又悄无声息的步法溜进了旁边的卧室,随即迅捷地关上了门,反锁,一气呵成。 “坐chuáng上,然后呢?” 危渊蹲坐在chuáng上,整个人微微前倾,呈一个攻守兼备的姿势随时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 “为师有一个独门阵法,一切妖魔鬼怪皆无法近身。”那声音一本正经地说着。 危渊由于过度紧张一开始还真地听进去了,甚至还思考了两秒。到后来等到他发觉对方完全就是在瞎几把扯犊子的时候却只感到眼前一黑,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操/你/妈。 这是危渊睡过去之后脑海中最后的一句话。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恐怖地方的第一觉会是这个剧情,昏睡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但是他更没想到,自己这第一觉会是被人中途打醒的。 “几点了你看看!你是猪吗!快给我起来!” 危渊的脑袋被狠狠地打了好几下,直接把他给打清醒了。他迷糊了两秒之后猛地坐了起来,等到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之后,呆了。 “怎么?被打傻了?” 站在chuáng边的小姑娘满脸狐疑地凑近了点去观察危渊,危渊甚至都能闻到对方身上刚刚喷上的桂花味儿香水。 “给老娘滚起来,晚会要迟到了。” 那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马尾辫小姑娘说着就气呼呼地转身走了,顺手还带上了门。 一下子房间里就只剩危渊一个人了。 他坐在chuáng上,一脸惊疑不定和呆滞,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卧室似乎还是原来那个卧室,只不过周围的布置全部变了,衣柜,书桌,台灯,电视机,电脑,每个家具和物品都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房间凌乱不堪,但是很显然这里有着很浓厚的生活气息,只有长时间住着人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我在做梦?” “不是。” “我疯了?” “不是。” “哦。” 危渊突然跳下了chuáng,跑到了一边的大柜子前对着镜子里望去。脸还是那张脸,只是身上的一副全部变了,成了一套松松垮垮的羊绒睡衣。根据气温和穿着来看,现在突然变成了冬天。 可是他来的时候明明已经是仲夏时节。 “我是不是要穿越当王妃了?”危渊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喃喃地说到。 那声音忍无可忍地啐了一口。 “你手上还戴着人家给的求婚戒指呢就想着要当王妃了?” 危渊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始终没有取下来的戒指,摩挲了两下,心情有些复杂。 现在的情况十分的诡异,自己应该还是在Glodia里,而且很有可能莫名其妙地来到的不同的时空或是幻境中。刚刚的小姑娘似乎是自己的妹妹,在催促着自己去参加一个什么晚会。 目前为止最重要的,就是要知道怎么才能回到他原来的世界里去。危渊忽然有一些心慌,自己不会就要这样困在这个地方了吧? “你就在原来的世界里,没有变动。”那声音忽然说到,“我仔细感受过,这里没有时空的变动。” “那这是......”危渊完全无法理解。 “眼睛是会骗人的。”那声音轻叹了一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 危渊佛了。 他也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想要理清思绪。忽然一瞬间危渊就意识到了这个房间给他带来的不正常感到底是为什么了——这里的装修布置都完全不是危渊所熟悉时代的风格,太复古了,就像是...... 上个世纪的东西。 “科尔!你到底去不去!” 楼下惊天动地的咆哮打断了危渊对着镜子的沉思,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究竟是怎么能发出这样恐怖声音的。 危渊在卧室里四处搜寻了一下,凭借直觉断定了那套挂在衣架上的正装就是他今晚准备好的衣服。迟疑了片刻之后,危渊还是决定穿上了那套衣服。 他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自己似乎成了另一个人,而且很有可能还是一个百年前的Glodia居民。但是他却并不是穿越到了某人的身体或是回到了过去,因为他的脑子里对于这个叫做科尔的人的过去一点线索都没有。 危渊透过卧室的窗子可以看见楼下的街道上四处都是jīng心打扮过的人,热闹欢快的音乐不绝于耳,每个人都在笑着,似乎是要去参加什么大型的庆典。远处有巨大的烟花炸开在天幕之上,无比绚烂,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被这种极其鲜明缤纷的色彩给泼到了。 人生有四大宽容原则,如今已经占了两样——来都来了,大过年的。危渊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那个小姑娘出门,看看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危渊穿戴整齐之后小心翼翼地下了楼,却发现那小姑娘已经在大门等着自己了。 “快点!你大姑娘绣花呢!”小姑娘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危渊,一把将大门推开了,回头催促到,“出来,我要关门了!” 危渊控制住了嘴角的抽搐,向小姑娘势力低了头,一声不响地走出了大门。 而当他真正离开那座房子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个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世界竟然能够这么真实。 微凉的冬风chuī在脸上的感觉,四周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空气中面包与甜酒的香味。几个小孩子穿着新衣服到处乱跑撞到了危渊的大腿上,那还未来得及收敛笑意的大眼睛抬起来短暂地与危渊对视了一眼,下一秒又风一般地跑开了。 远处烟火在高空爆炸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空气中甚至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味儿。天色已经近黑,街道上五光十色的光线与烟火的余晖混在一起,配上周围嘈杂无比的背景音,形成了一股危渊格外怀念的气氛。 新年,红色而温暖的新年。 危渊跟着快步疾走的小姑娘穿梭过一条又一条的大街和小巷,在人群中如同两只灵巧的夜猫,无声无息地走向前方。他不知道那小姑娘究竟要去哪儿,但是也只能老老实实跟着,生怕在着混乱拥挤的人群中跟丢了对方时隐时现的身影。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就在危渊快要生出询问对方目的地的念头时,小姑娘的步伐终于停住了。危渊眼前的视线略微开阔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一个距离Glodia中心突起部分的地方了。 身后是情绪高涨的人群,不远处有一片高高的金色围栏,许多看起来就十分豪华的轿车一辆又一辆地停靠在了围栏前的小广场上,那些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从车上走了出来,通过门卫,进入了那金色围栏后面的高地。 一个烟花在头顶炸开,这时危渊才意识到自己离这座城市的中心有多近。那耀眼的巨大火光照亮了整个高地,包括那座巨大的高塔和它旁边那座如童话产物一般的豪华宫殿,流光溢彩,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镀上了一层金。 一切都像是梦中的幻境。 危渊曾在无数的书本和影像中见识过别人描述的Glodia,纸醉金迷,夜夜笙歌,那是一座huáng金铸就的城市。那些文字说Glodia有多么的繁华昌盛,简直就是将天上的星星搬了下来建成了一座城市,这里就是人间天堂。 但是现在危渊明白了,Glodia并不是天上搬下来的星星,它是把银河中的星星尽数揽了下来,挂在了每一个飞檐高顶之上,光华绝世。 千星之城。 “总有一天,我也会在那里面过一次新年。”危渊身边的小姑娘突然开口说到。她望着那金色围栏后的景象,眼中尽是烟火倒映出来的光亮。 危渊低下头看了她片刻,又看了看前方辉煌的广大建筑群。 那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金海之巅了,Glodia的心脏地带。那片高地是整个主城区的中心,里面汇聚了这个国家所有的中心,同时也汇聚了这片大陆上最美丽的珍宝与建筑。能进去的人全部都是这个帝国最顶层的jīng英,要么是政府要员,要么就是商界枭雄,除了足够的身家之外还必须得有一定的身份才能获得一张珍贵的入场券。 危渊曾经听说过,金海之巅的街道真的都是用纯金打造而成的,他一直觉得这就是无稽之谈,纯属夸张。但是等到他站在了这里的大门口,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不确定。 还没等他想清楚,忽然危渊就在围栏的大门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现场的光线十分混乱,但是他看清那个人转身后露出的样貌时他就能确定,自己一定没有认错。 那是Anesidora。 对方穿着一件浅色的晚礼服,披着一件白色的皮草,被旁边的朋友挽着走进了那扇大门之后。 危渊几乎是下意识地快步跟了上去,但是等他走了几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人群应有的那条线。他已经走到了那个专门用来停车的广场之上,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周围根本没有人因为他的出格而做出反应。 危渊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慢慢走开的背影,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那小姑娘和周围人的反应,没有一个人在看着他,包括门卫。而那小姑娘似乎还在跟自己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可是那块原本站着危渊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只剩空气而已。 一个猜想渐渐浮上了危渊的心头。 他看着不远处的守卫,慢慢地靠近那扇大门。不出意外,没有人在意到了这个人的靠近,即使危渊已经走到了大门的门口。 果然,自己的猜想部分正确了。 这里的人似乎都只是在重复着一个场景,他们按照曾经发生过的轨迹再次上演了一次新年庆典,就像录像带一样。而他自己则是一个变数,其他人是不会对这个变数做出反应的,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自我意识,甚至不能说是人。 危渊看着这一切热闹嘈杂,忽然感觉有些冷。 Oracle留下的线索就是这里,或许是这些诡异的残影中藏有什么重要的秘密,比如说Anesidora还是人类时的事。一切的起源,就是Glodia不是么。 普罗米修斯盗取天火的根源,就发生在这里。那么潘多拉魔盒的开启,自然也和这里脱不了gān系。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危渊定了定心神。无论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他看见Anesidora了,就必须得追上去看一看。对方是当年Glodia实验的核心人物之一,十有八九会有着重要的线索。来都来了,自然不能放过。 而且他也想知道,一百年前的Anesidora,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危渊一边警惕着大门守卫,一边绕过那些穿着华裳的贵族,在人群中找寻到Anesidora的身影之后就快步跟了上去。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一路小跑的青年,危渊就像隐形了一般,肆无忌惮地在道路上穿梭,最后来到了Anesidora的身边。 原来对方在人类的时候就已经这么美了。 危渊一路倒着走,他看着Anesidora与朋友聊天,忽然感觉十分奇怪。 他出生在共和国纪年的八十二年,那时的Anesidora已经辞去了总统一职,退居次位。危渊从小印象中的A就是一个拥有着世界上最美容貌的沉静女王,有着童话里的外貌条件,却始终只穿黑白灰三色,一门心思扑在了国家身上。直到他成为了神谕者,亲自见到了A,也只是多了一笔对方始终都十分疲惫的标签。 可是他如今却在注视着百年前Anesidora的残影。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这个时候的A与他认识的那个完全就不是同一个人。她会开玩笑,眼睛里会充满着期待和兴奋,看着不远处绚烂的烟火会露出笑容,走路的姿势也是充满着活力的。 连一个残影都比如今的她有生气。 也不知道Anesidora现在在国会区怎么样了。危渊一边倒着走一边想着,一提到这事儿他就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Plague,想到了那个人与Anesidora之间的事,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危渊正走着,突然背后撞上了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急刹转身,给那个人道了个歉。可是几乎在同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这里应该全是残影之类的东西,自己撞了对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但是事实却与他预料的完全相反。 危渊撞到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姑娘,乌黑的头发衬得皮肤异常白皙,几乎就像是透明的一样。最令危渊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对方的眼睛里竟是一对白瞳,而且正在一瞬不瞬地静静注视着自己。 这个人,不是残影,她和其他的人不一样。 危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处在一个高度紧张的应激状态,稍微有一丝一毫的变故就能让他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掉。 “别怕。” 那个小姑娘看着他开口说到,声音很轻,但却像是这一片喧闹海洋中危渊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一般,说不出的奇怪。 “我是Death。” 作者有话要说:Oracle是白发黑瞳,这位是黑发白瞳 Fiona:妈的有事吗什么意思啊?谁敢跟我说是情侣颜色老娘剁了他! Oracle:生气容易脱发。 好的沙雕作者要接着复习了,假如三日内又更新了,那估计就是这位作者学疯了要弃法从文了,阿弥陀佛。16号之后就可以恢复偶尔咕咕的正常更新啦。 ☆、冥府之路III 危渊全身紧绷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突发的状况。但是生物本能的条件反she还是在那一瞬间让他不由自主地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紧紧地盯着那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百年死城里出现这样一个人,实在是有些挑战人的jīng神极限。 Anesidora的身影渐渐远去,但是危渊却只能选择暂时放弃跟随计划,与那个人陷入了一种古怪而紧张的对峙状态。 “你是神谕者?” 危渊盯着对方,微微蹙眉。Death,这种特殊的称谓最有可能代指的就只有那些没有神谕者了。但是纵观迦勒共和国百年历史,危渊根本就对这样一个神谕者没有任何记忆,就算是在共和国早期就死去的Conquest他也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是也不是。” 对方直直地看着他,一瞬不瞬的。 而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令危渊的心里更加没底了。是也不是,假如说不是神谕者,那这个人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在这种特殊地方出现的东西,无论是人是鬼,都绝不能掉以轻心。 “可以这么说,我是这世上第一位神谕者,但是却又和后面的有些不同。”Death看着危渊,声音平稳,没有任何波澜。 第一个出世的,却是最后一个被发现的。 危渊脑子里面挤满了各种问题,完全不知道该先解决哪一个好。Death,死亡,这样的神谕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兆头。她为什么出现在Glodia,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一直没被世人发现,她是怎么出世的......一个接着一个。 第一个神谕者,第一个被主神创造出来的使者,这其中的意义实在是太大了。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Anesidora才是第一个降世的神谕者,她的使命是指引着人类在原来的焦土之上建设一个新的世界,带来和平与秩序。这很符合大众价值观中美好的愿想,神谕者最初就代表着希望与未来。 可是现在,这种观念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大错特错。 主神送给人界的第一个礼物是比手持魔盒的潘多拉更为可怕的东西,死亡。 这就是Oracle那条留下指向Glodia的线索的原因吗?找到一切的开始,找到第一位神谕者Death? 危渊自顾自地陷入了沉思,但是还没等他理清思绪对方的声音就再次响起,将他从迷乱的谜题之中拉了出来。 “晚会要开始了。” Death淡淡地提醒到,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似乎是知道危渊一定会跟上去。 而事实上危渊此时唯一的选择也只有跟上去了,这个人的价值太大,很有可能就是解开Oracle自杀事件的关键线索。 周围欢快温馨的音乐声和之前一样喧闹,天幕之上绚烂的烟花也依旧一轮接着一轮地冲上天空,但是危渊却没了心思再去欣赏这样不可多得的庆典美景,只是和Death并排走着,跟在Anesidora身影的后面。 危渊不动神色地缓缓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调整着此时的心态。 在荒废百年的鬼城Glodia,与一个不知底细的初代神谕者并排行走,跟着一个自己认识的百年前的残影,去参加一个很有可能是一世纪前的Glodia新年庆典。 我顶得住。 危渊扯了扯嘴角,神经质般地想扯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你以前也是Glodia人吗?”他微微侧脸,用一种尽量轻松随意的语气问到,余光注意着Death的表情变化。 “一直都是。” Death很是直接地回答了他的问题,面色也依旧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危渊一边听着,却突然发现自己终于发现对方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Death始终都是面瘫脸,没有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这一点危渊倒是不太在意,毕竟这样的人他也见识过一二,譬如陆飞星。但是最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从他看到对方的那一刻开始,他从来都没有见过Death眨过眼睛。危渊虽然有对视恐惧症,但是余光一直都会关注着对方,他可以肯定自己的观察结果是没有问题的,这人真的不眨眼。 那么问题就来了,是个活物都得眨眼,虽说频率间隔有长有短,但这会儿都已经过去五六分钟了...... 我顶得住。 危渊在心里对自己说着,但是很明显这句话在他这里已经失去了灵魂。 “我曾经是Glodia项目的人体实验品之一,同时也是唯一一个成功的实验完成体。”Death不徐不疾地说着,声音还是那样毫无波澜,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危渊的心都震了两下。 那个项目唯一的目的就是追求长生不老,而对方是唯一的成功的完成体...... 普罗米修斯盗取的天火,终究还是成功了。 可是危渊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个已经被尘封在历史中的研究会在这种情况下被突然提起,而且自己的面前还站着一位那位唯一的奇迹。 一轮巨大的烟火在如黑天鹅绒般的夜幕上炸开,危渊猝不及防地被那阵震耳发聩的爆炸之声给吓了一跳,舌尖都有些微微发麻。 那些烟火最终在夜幕之中化成了一个巨型金色凤凰的样子,极为形象bī真,耀眼至极,让人无法想象这背后的原理究竟如何。周围尽是赞叹感慨,危渊也驻足看了几秒,那确实是一种震撼人心的美丽,没想到自己此生见过最美的烟火,竟是在一场百年前的庆典幻影之上。 金色火凤是Glodia的城标,象征着它的美丽与繁荣昌盛,更是百鸟朝凤的一国之都。凤凰涅槃,永存不朽,这一点与如今尸骨腐朽的Glodia放在一起,颇有一些讽刺。 “所以你现在,是长生不老了吗?” 危渊将目光从天上收了回来,看向一旁也注视着凤凰余晖的Death。 “是的。” Death也收回了目光,和危渊继续向前走着。两人随着人流的方向前进,就在Anesidora身后的不远处,只是一个人心事重重满脑子问号,而另一个看起来却静如止水。 走到那座城堡面前的时候危渊稍稍减慢了脚步,他光是看了一眼都已经被这片建筑的奢华程度给震惊到了。 人们都说金海之巅里面huáng金铺路,白银作桥,这些都是夸张之语。但是这片宫殿群一眼看去尽是琳琅金色,虽然并不是由huáng金砌成的,但是危渊能看出这里到处都是真金装饰以及各种宝石珍珠。即使不是huáng金铺路,但要是真把这里的金子都给融了,铺个大半还是没问题的。 穷苦人家的孩子没怎么见过世面,一下子心情复杂起来,但也只能默默地跟着Death走进去。 “这是什么时候的新年?” 危渊一边看着头顶巨大而璀璨的水晶吊灯一边问到。 他们穿梭在人群之中,每个人都穿得十分正式,华裳燕尾,复古又jīng致,脸上的妆容jīng致,一切都弥漫着一种顶层阶级极度奢华的气息。 “帝国纪年1148年。”Death说。 也就是共和国纪年开始前的倒数第三年,再过三个这样的新年,Glodia事件就要发生了。 “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危渊问到。 忽然他看见了不远处站在长桥上的Anesidora,与她的同伴一起,似乎是在讨论什么事情。 “这座城市留下的残影之一。”Death也看着长桥的方向,“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不定期地重演一次。” 危渊看着眼前纸醉金迷的豪华庆典,心中的疑惑却依旧没有减少毫分。他曾经听闻过有的地方打雷天会重现出一些过去的影像,看见的人都觉得是碰见了灵异事件。后来有专家出来解释过产生这种现象的具体原理,可是当时他还小,没有完全理解其中的专有名词,如今也记不太清细节。 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普通的自然现象。没有打雷天,而且也不是残片,一切都无比的真实,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物。 而且最让危渊无法理解的是,如果这一切都是一种影像重现,那么为什么一开始会有那个小姑娘与自己产生互动而到后来自己又变成了一个隐形人呢? “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会予以回视。”Death淡淡地说到,似乎已经猜到了危渊在困惑什么,“世界上还有很多无法用已知科学解释的事情。” 危渊回过了神来,却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这百年来你都一直呆在这里吗?”他叹了口气说到。 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提问机器人。但是危渊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有问必答,目前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他始终都不敢放下心去。 “大部分时间是的。”Death说着,不着痕迹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想看到我出去的。” 危渊抱着一大堆问号继续问了下去:“可是这里没有食物。” “我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休息和睡眠。” 曾经夜夜修仙的资深玄学大师危渊听到这里不禁一阵羡艳,他以前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人类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也能活下去该有多好。现在眼前的人实现了这个不符合自然定律的假象,还附送了一个长生不老的条件。 “我唯一需要的就是人类死亡时发散出的微弱能量,一个人只有小小的一点,没什么太大用处,只有当外界存在大批量能量时,我才会外出采集。”Death接着说到。 你不会想看到我出去的,她看着危渊的双眼说。 一声极为悠扬的钟声忽然响起,那种厚重而低沉的音色暂时打断了这里的奢华迷乱,紧接着是一阵欢呼。 这是第一次倒计时的钟声,预示着今年的最后一小时已经开始了。 “所以你的能力是收集死亡时爆发出的能量。”危渊用了一个陈述句去表达疑问。 “准确的说,是收割生命。”Death纠正了他的说法。 收集能量只是附带的产生品,她的能力本质在于终结这世上一切活物的生命,如同远古时代那三位管理生命之线的女神之一,阿特洛玻斯,负责剪断每一根生命之线,终结一切活物。 危渊看着漫天烟火和金碧辉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忽然垂了下去。 “那么人死了之后,会怎么样呢?” Death第一次停顿了,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流畅地回答危渊的问题,而是看着那桥上的人,像是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危渊微微侧头观察着她的表情,然而并没有任何收获,对方的表情始终都是一尘不变的,不喜不悲,不是冷漠,也不是温和。 “人死了之后,就是终结,什么也不会有。这是绝大多数人的命运。”Death缓缓地说到,“这个问题,我在这里呆了近百年,却还是没有得到最确切的答案。” 世间变数太多,就如在水中去抓一颗漂流的海洋球一样,永远也无法使它稳定下来。 “还有例外?” 危渊不喜欢当一个刨根问底的人,但是此时他却只能厚着脸皮追问下去。因为他的脑海中始终都浮现着那一张张曾经鲜活的面孔,挥之不去。 人类对死亡之后的未知有着永恒的好奇与畏惧,这也是人类追求长生不老的根本原因之一。 “极为稀少,但确实存在。”Death转过头看着他说,“我无法为你解释,但是你在Glodia停留几天之后,你自己就会明白。” 危渊出神地看着前方的景物,大脑在努力地理清这一切的关系。 又是一声悠扬而低沉的钟声,回dàng在整个金海之巅的上空,预示着这一年的最后十分钟。 危渊微微蹙眉,明明自己只感觉过去了十几分钟,怎么就突然到了五十分钟之后了。 他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打算去桥上再看看Anesidora的残影。可他刚走出去几步就看见另一个人也朝着桥上的人走去,而那个人的脸却是他见过的。 又一个故人,Plague。 危渊顿住了脚步,站在离他们大约十米的距离静静地旁观着。 如果他没记错,这应该就是Anesidora与Plague的第一次相遇。 年轻的Plague穿着一身简单的西装,手中带着一支高脚酒杯,缓缓地走到Anesidora的身边与她打着招呼。Anesidora起初还有些拘谨,过了一会儿两人不知道谈起了什么,气氛似乎缓和了下来。Anesidora的同伴很灵性地离开了现场,带着一脸看透一切的微笑。 一个是文质彬彬的青年科学天才,一个是容貌倾国的大家闺秀。这样的初遇怎么看怎么像童话故事的开场。 如果不知道后来的话。 一声巨大而低沉的钟声敲响,天空骤然被一连串缤纷璀璨的烟火点亮,不知从哪里喷发出的礼花洋洋洒洒飘飞漫天,耀眼金箔如雪花一般在空中不停地翻飞。音乐声昂扬欢快,香槟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之中,久久不散。 周围所有的人都举起酒杯,欢呼着,庆贺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Plague为Anesidora轻轻地摘下飘落在她长发上的金箔,后者则是勾了勾嘴角。 危渊站在桥的一边,凝视着天空中的五彩斑斓。 距离Glodia事件,还有三年。 ☆、冥府之路IV 新年的钟声响了整整十声,那极具穿透力的厚重钟声传扬千里,响彻整个Glodia主城区。与此同时,各个地方都升起了绚烂璀璨的烟火,一时间整个天空亮如白昼。 “为什么是十声呢。” 危渊驻足在桥边,看着周围的热闹景象出神。在他的记忆里,一般新年的钟声都会敲响二十六下。迦勒共和国的纪年周期是二十六年,按照二十六字母的顺序,一轮又一轮。A年属于Anesidora,C年如今属于Conquest,如此类推。 原来曾经的迦勒帝国纪年周期是十年吗? “这世界上有很多巧合。”Death淡淡地说,“现在有多少神谕者了。” 危渊闻言收回心神,在心中暗暗数着。 死亡,Anesidora,瘟疫,战争,饥荒,Oracle,大地,色/欲,杀戮,最后他数到了自己,疯狂。 正好十个。 这是巧合吗。 危渊抬眼再去看周围的人,却发现一切都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不断地褪色。色彩淡去,画面变得残缺不堪,原本让他都难辨真假的盛典忽然变成了如油画一般的扁平画面,失去了立体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 危渊立马戒备起来看向一旁的Death,对方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周围如泥石流一般崩塌的画面完全没有影响到她。 “晚会结束了。”Death看了他一眼,“你该回去了。” 危渊看着周围的灯火辉煌和人声鼎沸全部在一瞬之间化为云烟,Glodia残破的废墟遗迹渐渐显露出来,原形毕露。午夜十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凉风穿过空dòng残楼时的凄凉呼啸,一切都换了一副面孔,这让危渊心中的恐惧再次翻涌了起来。 凌晨十分孤身一人呆在Glodia遗址的中心可不是什么好事。 “别害怕,这里现在什么都没有。”Death看着他说。 她知道这个自己关注已久的少年在害怕什么,对方害怕的东西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一点恐怖之处都没有。人死如灯灭,除非她再聚集那一缕残烟,否则没了就是没了。 他不该害怕的。她垂眸暗想着。 他会希望这世上有鬼的,总有一天。 危渊伸手摸进自己的口袋想拿出手机照明,哆哆嗦嗦地摸了半天才摸出来,终于还是赶在周围余晖完全湮灭之前打开了手电筒。可还没等他完全看清周围的环境,就看到了Death缓缓转身离开的身影。 “你要去哪儿?” 他有些紧张地问到。这里就只有自己和对方两个人了,有个人陪着自己总是好的,这时候要是Death也走了自己可能会崩溃。 Death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 “我要出去了。” 危渊的大脑被黑暗和恐惧折磨得不堪重负,但是还是及时反应出来了对方这句话中所包含的信息。 “出什么事了?” Slaughter还在外面,如今Plague制造的瘟疫应该也开始肆掠了,前线的战事他还完全没有消息。这时候Death要离开Glodia实在是让他不得不多想。 “有很大的能量,我得去收集。”Death说着,但是声音却忽然变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让危渊完全无法断定对方究竟去了哪儿。 “放心回去。” 她留下了这句话,便再也无法寻找到任何踪迹。 危渊拿着手机站在原地,不敢去四处照。人类最要命的其实是自己的想象力,他真的很害怕自己的手电到处晃会看到什么自己不该看到的东西。 “爸爸,救我。” 向恐惧势力屈服的危渊不得不纡尊降贵地向另一个自己求救。 “你之前说要操/谁妈来着?” 可是那声音很显然就是得理不饶人。 “咱俩一个妈......” “......” 最终危渊还是缩在了自己的身体里,由另一个祖宗掌舵,一路平安回到了原本的基地。省去一路上的骂骂咧咧和冷嘲热讽,这趟回家之路总体来说还是十分和平的。 回到卧室之后危渊还是躲在里面不肯出来,这种隔绝外界的感觉就像是在看别人玩恐怖游戏一样,又刺激又有趣。恐怖游戏这种东西只有看别人解说才有有意思,自己玩起来堪比杀猪。 “一动不动是王八。” “王八长寿。” “......”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足挂齿。 “唉,你看看ISA,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危渊在舒服的黑暗中指挥着自己。 这次自己的另一半倒是破天荒的没有抬杠,反倒是很流畅地打开了手机。 Glodia这里的网络质量极其堪忧,网上冲làng半天等不到一个làng。每次危渊想gān点什么都得盯着那个小圆圈转半天,而且大部分时候转到最后都是以什么都转不出来作为结局收场。 别转我,没结果。 危渊看着手机屏幕一片空白转转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等来了一点残缺的画面。ISA首页界面并没有加载完毕,但好歹是加载了大半个页面。 点看即时热搜,第一个头条便让危渊条件反she似的戳了进去。 “十区正式进入全面反击阶段,据前线记者报导,九区兼十区总司令Slaughter已经集结了所有的军队和物资,在原财政大臣Fiona的协助之下,对国会区的边界进行了一系列的猛烈攻击......” 读到Slaughter一方取得巨大胜利的时候危渊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落下了一些。 从新闻报导的字里行间中危渊都能感受到如今前线趋近白热化的战局,这一切都是自己还在十区时没有那样深刻感受过的,或许是因为当时自己成天被拷在chuáng上,混吃等死。 而那几段对Slaughter的简短采访让危渊甚至感觉到了几分陌生,他很难将自己印象中那个二皮脸与这个冷漠而qiáng硬的司令联系在一起。 但是他也知道,这才是Slaughter本来的样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听话的家犬,硬是要学会对着他摇尾巴,现在自己一走了山高皇帝远的,还不知道在前线要杀成什么样子。 危渊看着页面一点点的翻过,心里嘀咕着。 “不对。”那声音忽然停住了滑动页面的手指。 “怎么了?” 危渊从出神中收回心绪去看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里没有时间。”那声音忽然说到,随即退出了手机页面去看时间显示的那一块区域。 危渊的思维缓慢地跟着一起去看,很快他就明白了对方这句这里没有时间大概是意味着什么了。 手机时间显示现在是七月二十九日,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 但是危渊记得自己抵达Glodia的时候就是七月二十九日,而且那时已经是huáng昏时分了。经过一次昏睡和一场奇怪的残影晚会之后,现在怎么说也应该是三十号了。危渊将页面调回了ISA,却发现上面每个新闻报导都没有时间显示,没有脚标,甚至连报导都没有提到过任何与时间有关的字眼。 突然一个更加诡异的念头如同雷击一般击中了危渊。 自己才走了没多久,前线怎么就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战局了,还多次战役较量,一系列猛烈的攻击。自己离开十区应该还没有超过24小时,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情?为什么自己看到报导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逻辑漏dòng? 危渊坐在chuáng上,浑然不觉自己其实已经脱离了那片舒适安全的黑暗回到了自己身体之中,因为另一个极度让他不安的想法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这里的时间似乎都被什么东西抹去了,而自己现在对时间的判断能力也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无法准确地估量时间流逝的量。 那么此时此刻,究竟是什么时候? “我当时,究竟睡了多久?” 危渊面如土色地问到,心中各种猜想全部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吵得他手心全是汗。 “绝对没有超过三小时。”那声音笃定地说,但是危渊还是捕捉到了对方语气中的一丝疑惑。 这里的时间有问题。 如今Death已经外出了,找不到人,而且还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能让死神亲自出动。ISA里转出来的那些新闻,它们真的是现在正在发生的吗?还是说也是早已过去多时才被转出来的残页。 “我得出去。”危渊猛地从chuáng上跳了下来,摸索着去找自己的鞋子。 “你前脚回到十区边界,后脚就得染上瘟疫,然后死在一个Slaughter找都找不到的地方。”那声音并没有在行动上阻止他,只是以一种极度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阐述着事实。 危渊穿上了鞋,很是颓然地坐在chuáng边,两眼放空,心里却炸得比Glodia新年庆典的烟花还厉害。他记得自己跟Slaughter承诺过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会擅自回到那片瘟疫的重灾区。 无名指上的戒指依旧冰凉,他无意识地伸出手去摩挲了片刻却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心绞痛击中,疼得他两眼发黑,差点从chuáng上跪了下去。 危渊咬着牙努力维持着僵硬的坐姿,他知道这种时候一动就会疼得更加厉害,只能慢慢捱过去,因为这样突发的心绞痛他曾经也经历过数次,去医院检查了也查不出来什么东西。可是这一次的发作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差点就疼得他哭了出来。 耳鸣声之中是无尽的抽痛和恐惧,就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心脏一样。危渊扶住chuáng脚的手微微颤抖,静静等着这股疼痛的淡化。 可还没等到它彻底消散,窗外就传来了一股淡淡的奇怪气味,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味道,但却能让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安。 “有事吗,什么......” 危渊在绞痛平缓下来之后缓缓地走到窗前,后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抱怨全部都被眼前的景象给堵了回去。 片刻之后,他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跑下了楼,一打开门他就知道自己现在又进入了一个新的残影世界中了。周围虽然依旧是黑夜,但是路边的路灯却是亮着的,不像他回来的时候一片漆黑,而且建筑也都是完整的,没有那种废墟的气息。 现在应该是午夜十分,所有人都在熟睡。 危渊绕了几条街才终于找到一个足够高的塔楼,等他气喘吁吁地跑上了顶楼再往Glodia城区中心的方向看去,他就知道自己刚刚的判断没有出错。 Glodia金海之巅的地下研究基地发生严重事故,他在窗边看到的那团升到半空中的黑色浓烟就是放she性毒雾泄漏的杰作。 这是,Glodia大灾难的那一夜。 危渊一下子慌了神,想去找一些能够发出巨大声响的东西去叫醒周围还在熟睡中的居民,可是塔楼顶上空空如也。 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其他,扯开嗓子就大声喊了起来,声音都几近嘶哑。可是周围的居民楼依旧都是一片漆黑,只有楼道的灯还昏huáng得亮着,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叫喊。 “你清醒一点。”那声音忽然响起,阻止了他把自己喉咙喊坏的行为,“没用的。” 这时危渊才想起来,自己只不过是处在一个残影的世界之中,任凭自己如何喊叫警告,也不会有人听得见。 一百年前,Glodia事件发生的时候正值午夜,地底爆炸导致掌控着整个Glodia警报系统的金海之巅陷入瘫痪,无法及时发出全城警报。 整个Glodia巨大的城区有近三千万人,全部一夜横死。 危渊站在塔楼之上,呆呆地看着远处不停上升的黑色浓烟,周围一片安宁恬静,所有人都在梦乡之中安睡着,少数熬着夜的人也只是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完全没有意识到窗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曾在无数的教科书,纪录片和电影中见到过关于这一夜的描写和重演分析,这一个改变了屹立千年的迦勒帝国的夜晚,一切如何发生,为何发生,结果几何,他都知道。但是危渊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身陷其中。 一束巨大的火柱毫无预兆地直冲云霄,迸发出了足以让天使都bào盲的剧烈qiáng光,整个迦勒都失去了黑夜的庇护,陷入了短暂的、恐怖的白昼。没过多久,那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也如期而至,整个大地都在随之震颤。 开始了。 危渊捂住了刚刚被刺痛的眼睛,只感到空气中那股刺鼻的气味在这一次剧烈爆炸之后正在迅速地变得浓郁起来,令人作呕。 周围街区都被这一巨变给惊醒了,那些大大小小的窗口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有人探出头来去查看外面的情况,有人开始惊呼。但是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没有人知道那种气体有多么致命,所有人都处于迟疑的观望态度,只有少部分人开始慌张地叫醒家人,想先离开了再说。 没有人可以离开。 危渊站在高高的塔楼上看着周围的一切,每一个窗子都是一个家庭,都是一个不同的人生,灯光颜色不同,但是结局都是一样的。 一百年前的这一夜,没有人成功离开。 危渊忽然有些明白主神是什么感觉了。 站在高出,知晓一切,掌握一切,看着这千万如蝼蚁一样的人类面对这场灾难,看着他们做出各种或笨拙或机智、或高尚或丑恶的反应。所有人都在为了这突发的灾难而恐惧不已,只有置身事外的他能够安然处之,看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戏,有千万人为他拼命表演,演一出盛大的覆灭! 或许还有一些复仇的快意。谁叫你们试图盗取那从不属于人类的天火,妄图修建通天的巴别塔,到最后还不是只需我轻轻一触,千年帝都便全都散了。 一群不听话的孩子。 街上的人开始出现中毒的反应,他们惊慌失措地想往外面跑,可是结局只有一个。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地,咳出了一滩又一滩的鲜血,气管全部被毒雾腐蚀,每一下呼吸都是在拿糙锯子切割自己的喉管。 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危渊站在高塔之上,木然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他应该感到害怕,应该感到悲伤,可是现在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黑色气旋,雷电jiāo加,正对着Glodia中央的高地,金海之巅。危渊知道它在酝酿着什么。 在周围的惨叫哀嚎之中,一道巨型闪电从天而降,直直地劈中了那块高地。 第一个神谕者,出世了。 危渊想转身去找一辆车,他想知道,Death出世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根源在哪儿。可是他才走了两步便像是骤然瘫痪了一般跪在了地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爬了起来。 “不了,谢谢。”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危渊瞳孔骤然收缩,转头循声看去。 Camellia躺在塔楼之下的空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风云诡谲的天空,周围狂风大作。周围仍然有一堆有一堆倒地的尸体,她在其中却十分显眼。 这是当时Camellia死去时的场景,危渊绝不会记错。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个场景会出现在Glodia的残影世界中? “她人呢?!" 一声bào怒的咆哮从另一侧传来。危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却看见了穿着实验服的Plague正在街上疯狂地寻找着什么。而他的不远处就是一边哭一边笑的Anesidora,她站在混乱尖叫的人群中大笑着,泪流满面。 “我听到了.......” Oracle的声音在危渊的正背后骤然响起。 危渊的背立马僵住了,身后的呢喃还在一下一下地重复着,他缓缓地转过身,不再去看楼下的人间喜剧。 Oracle正在自己的身后,拿着手指在墙上写着血书,正如当初在十区塔楼一样。只是这一次对方写下的东西不再是无法辨认的乱码,而是清楚明白的通用语。 危渊感到自己的喉咙都被铁水封住了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Oracle就像是活生生的人一样,站在自己面前,银白色的长发如瀑,脸色不再苍白枯槁。他一笔一划地写着,认真又平静。 危渊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大脑才稳住了视线,他努力地将目光聚焦去辨认墙上的血字。 “人界一切制衡皆被打破之日,即是它灭亡之时。” 那些血字根本就不是Glodia,而全部都是这一句话,反反复复,都是这一句话。 “Oracle......” 危渊终于找回了自己声带的控制权,发出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那是自己的。 原本在认真写字的Oracle却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一般,手上的动作顿住了。而等到大祭司真的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的时候,危渊就意识到了,这个似乎并不只是一个错乱的残影。 一阵猛然的心悸涌了上来,危渊愣在了原地,大脑完全无法处理现在的情况。Oracle走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他甚至都没有机会去和对方好好地告别。可是现在就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眼前的人究竟是残影还是鬼魂? Oracle的目光看进危渊眼睛的那一瞬间,危渊的灵魂便立马确定了,这绝对不是一个完全没有思想的重现残影! “Oracle。为什么——” 危渊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到大祭司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便往另一侧走去。过了两秒危渊的意识才尖叫着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但是等到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时,对方已经坠落了下去。 再也寻不见踪影。 危渊趴在塔楼围栏上,呆滞地看着楼下的地面。 没有Oracle,只有几具横陈的尸体。Glodia也陷入了最终的死寂,只有远处残余的爆炸还在此起彼伏地制造着唯一的声音,近三千万人,就这么瞬间死亡。 这一切,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这些残影会出现在这里,那些血字,究竟象征着什么? 人界一切制衡皆被打破之日,即是其灭亡之时。这就是Oracle临死前拼尽全力想留下的信息。还有那一句我听到了,所以说这句话很有可能就是Oracle听到的一条神谕,而且还是以一种意外的方式听到的。 “危渊......” 突然传来的一句呼唤瞬间打碎了危渊所有的思绪,一切努力构建起来的理性思维都被那个声音炸得粉碎。 Slaughter,是Slaughter的声音。 几乎是在一瞬间,危渊的泪水全部倾泄了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泪流满面,只觉得自己的心底骤然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和悲伤。他甚至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整个人泣不成声。 他知道这里出现的残影都是神谕者死亡的场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影音重现,他知道那是Slaughter呼唤自己的声音,他知道Death离开了Glodia,他知道外界一定是发生了一场造成了巨大伤亡的事故。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Slaughter的声音会在这里响起。 他不知道,Slaughter究竟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莫方,还有十三章才完结呢,阿弥陀佛 ☆、冥府之路V 周围的街区全部都被黑色的浓雾吞噬,只露出隐约的轮廓,万籁俱静,天地间除了死亡,空无一物。 就是给整块大陆都烙下狰狞瘢痕的,Glodia之夜。 “Slaughter?” 危渊依旧保持着背对着那声音来源的姿势,声音哽咽,紧紧压制住的一触即崩的歇斯底里。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听觉之上,屏住呼吸等着背后的回音。 他害怕再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也害怕再也听不见那个熟悉的声音。 “是我。”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不是Slaughter,这个声音对于危渊来说略微有一些陌生,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究竟是谁的声音。 那一句“Glodia”,就是对方说的。 危渊不敢置信地转过身去看身后忽然出现的人,扶住围栏的手都在颤抖。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真的会亲眼见到这个存在,他见过对方的雕像,阅读过赞颂对方的诗歌,听闻过无数卑微虔诚的祈祷。 可是他始终都无法想象,主神,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站在浓厚迷雾中的男子静静地看着危渊,波澜不惊的眉眼,还有一头银铸的长发,纯黑色毫无杂质的双眸正落在危渊身上。不悲不喜,无怒无嗔,如同一轮倒映在远山湖泊中的新月,恬静而冰冷。 这个人,和Oracle长得一模一样。 危渊在第一眼的恍惚之间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之中,他无法感应到对方的jīng神波动,所以完全无法获取有用的线索。但是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人绝对不会是Oracle。 “你是主神。” 危渊死死盯着眼前和Oracle有着同样形貌的男子,尽量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现在的形势非常诡谲,如果对方确定是那一位的话,那么自己在它面前就和一只蚂蚁没多大区别。 危渊很讨厌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 “看来你还没那么笨。” 男子笑了笑。也就是这一笑,让危渊彻底确定了,这人绝对是Oracle,因为对方眼中那种冰凉轻蔑的笑意是大祭司绝对不会有的。 “Slaughter在哪?”危渊咬着牙问到。 他已经没有耐心再耗下去了,刚刚自己听到的那一声绝对是Slaughter的声音无误,而子啊刚才的那种情况之下,这种现象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在他应该在的地方。”男子依旧云淡风轻地看着危渊,周身浓白色的雾气缭绕,将他的大半个身子都笼罩其中。 “他现在,是死是活。” 这一句话几乎耗尽了危渊所有的勇气。他清楚现在的形势,也清楚如今他可能要接受的各种消息,尽管他不想面对这个现实。 男子眨了眨眼,似乎是在考虑这句话该怎么回答。没过一会儿他却忽然勾了勾嘴角,不答反问:“你就不关心,我忽然现身是为了什么?” 关老子屁事。 危渊在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句,但是嘴上还是不得不顺着对方的话接着问了下去。现在的场面完全在对方的鼓掌之中,他无法通过自己常规的方式获取信息,就只能用更加原始一点的法子去套话。 “你看到了Oracle拿命留下来的东西,看懂了么。”它随意地找了一处栏杆便坐了下来,一边看着危渊一边问到。 人界一切制衡皆被打破之日,即是其灭亡之时。 危渊差点就翻了个白眼。每个字他都看得懂,但是把它们全部凑在一起,他就看不懂了,跟文言文翻译似的。他知道这句话应该是一个末日预言,它在告诫着人类,一旦所有制衡都被打破,那么这个世界就算是玩完了。 “制衡是什么。”危渊心口如一地问了出来。 在这种双方段位差距过大的情况下,处心积虑绕弯子还不如开门见山,危渊深谙此理。 对方似乎也没料到危渊会这样直接地问出来,有些失望。 “你动动脑子猜一猜嘛,直接告诉你,就不好玩了。” 上帝就是个玩蚂蚁的小孩,康斯坦丁诚不欺我。危渊一边腹诽,一边在大脑里快速运转,思考着应对之策。 人界的制衡...... “道德底线?”危渊抛出了第一个猜测。 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似乎被这个答案微微惊到了一下,眼中闪过了意外之色:“原本是这样的,可是后来规则不符合实情,我就更改了一下。” 它曾经想过用道德底线来作为这场游戏的出局标准,等到哪一天人类触犯到了这条红线,他就全局清空,再重新制造出一批新的智慧生物,重新开局。 但是很快它就发现,这是行不通的。 人界的罪恶实在是已经超出了它的预想。从人类社会建设起来开始,游戏场上就一直纷争不断,从奴隶制社会到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征伐不断,侵略不息。正如那屹立多年的千星之城Glodia,谁也不知道,它那璀璨高耸的金海之巅究竟是由多少贫寒白骨堆砌而成的。 弱肉qiáng食,适者生存,这是它赞同的游戏规则之一,所以它从不会因这一点来惩罚人类。它所痛恨的,是弱肉qiáng食之外的丑恶,是人类在生存需求之外畸形的嗜血与bàonüè。 假如它真的坚持用道德标准来作为这场游戏的红线,那么早在百年前这块大陆就该覆灭了。 于是失望的主神冷冷地看着这场超出它预计的游戏,然后改变了规则。 “然后你改成了?” 危渊看着眼前思绪飘远的男子,抱着随缘的心态试图趁其不备套出一点话来。 “我改成了神谕者。” 出乎危渊意料的是这一次对方真的就直接说出来了,没有绕弯子,而是收回了思绪直视着他的双眼说出了答案。 “只要这世界上所有的神谕者都死亡了,那些灾难,就会随之而去,一切都会终归平静,迎来动dàng苦难的灭亡之时。”它看着危渊的双眼,不徐不疾地说着,“这就是为什么,Conquest要发动这场战争,Oracle选择自杀。” 因为Oracle选择的,并不是自杀,而是终结。 “这就是最后的神谕。”它淡淡地补充到。 危渊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呆滞地陷入了沉思。假如对方没有说谎,那么一切的结局都已经规定好了。 人间的游戏早就已经开场了。 一切的生命具有来源,而来源便是眼前的这个存在,它创造了一切,规定了一切,控制了一切。一切的死亡俱有归宿,而神谕者的归宿,也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切的归宿,灭亡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要人界的罪恶,要神谕者付出性命去终结。” 危渊从混乱的思绪抬起头来,忽然一下子很是清醒,大脑并没有出现预计中不堪重负而停机的情况,而是在好好地转动着。 “其实你们与其说是神谕者,倒不如说是一个封印。” 男子微微一笑,眼神悲悯,嘴角却莫名的轻蔑。 “我把那些躁动与人界的灾难,都封印在了神谕者的体内。战争,饥荒,地震,瘟疫......”它一个个地说着,一直念到最后一个,疯狂。 “你们也因此拥有了控制那些致命灾难的能力,从而获得人类的敬畏和服从,同时你们也就变成了灾难本身。” Fiona可以释放万顷饥荒,Plague的瘟疫一夜之间就可以屠尽全城,Erthia只需微微一念,便可粉碎一座百年古城。 “人类臣服在那些收割自己挚爱的灾难脚下,想想便很有意思。”它忽然轻笑了一下,“只可惜,有的神谕者不务正业......” Anesidora是受它示意去修葺人界游戏场,暂且不提。但是那位明明象征着控制人心和极端主义的Oracle,却成天只知道闭门不出地祈祷,要不就是在教众群里询问一些极其不着边的生活问题,这实在是让它失望极了。 “还有你,也是,没出息。” 它忽然皱着眉斜了危渊一眼,很是有一点很铁不成钢的意思。 “Oracle没有尽职,你也一样,还带偏了另一个。” 原本的Slaughter一直都很符合它的创造初衷,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九区在他的统治之下常年都处于一种人命不当钱的状态。弱肉qiáng食,适者生存在这里得到了最为淋漓尽致的展现。 直到Slaughter遇见了这个人。 “封印死亡了,灾难也就重归平静了。”它叹了口气,“我只是想看看,人类要花多久才能意识到这一点。” 危渊忽然很想笑。 原来神谕者要付出性命这种事,完全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运气不好,当了一个封石罢了,根本就不存在选择的余地。 “真的是运气不好吗?”它忽然抬起头去看危渊,“你别忘了,假如没有变成神谕者,你现在早就是一堆白骨了。” Anesidora会成为当年茫茫尸海中永远沉睡的一员,Erthia也只会是一具焦尸,Fiona则是骨肉分离,成为一堆食物残渣...... 一切的生命,皆有来源。 拿人手短,危渊甚至无法怨恨对方。 “除了消亡,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危渊抬眼去看面前的人,忽然有些颓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筹码去与对方周旋了,但是他还是不甘心。 “你在担心Slaughter。”它看着危渊,露出了些许不解,“我以为你会先担心自己的。” 危渊自嘲似的笑了笑。是啊,他这样一个自私又胆小的人,最该担心的是自己才对。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才是他的人生信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惜一着不慎,走了歪路。 “假如我说没有呢?”它说。 “那你尽可以杀了我们。” 危渊面带笑意地看着对方。他知道对方是不会选择这一条路的,不然从一开始就可以直接自己动手,gāngān净净,何须复活一个Conquest来完成这种小事。他在赌,赌对方如自己一样也是个疯子,疯子玩游戏有自己独特的规则,而且会如qiáng迫症一般bī自己去维护这种规则。 直接杀了,就不好玩了。 “只要你不动手,我就会不择手段地让我和Slaughter都活下来。” 危渊一字一字地说着,眼中尽是末路狂徒般的恣意。在主神面前,任何人都没有可以涌来谈条件的筹码,他也一样。所以他决定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去赌一把。对方想看他解说绝地求生,那他就亲自上场,无论如何,活下去就有希望。 至少,他还想和Slaughter见最后一面。 短暂的沉默在这个时候被无限地拉长,双方对峙着,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而在这个死寂纪元的末尾,对方终于开口了,带着饶有兴味的微笑。 “好。” 他赌赢了。 而就在危渊刚准备送一小口气的时候,对方却再次开口了。 “但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要jiāo给你。”它带着玩味的微笑看着危渊,“我玩了着一百年,玩累了,现在正准备开一局新的游戏。” 可是他实在是玩累了,所以不想再亲自上阵,它只想躺着看好戏。 “你和我实在是太想了,你能理解我的想法,我的乐趣所在,所以......” 它会赋予危渊力量去快速清除这片大陆上所有的神谕者,等到这项任务完成之后,危渊就会代理它的位置重新建立一个新的竞技场,永生不死。而它则负责游历人间,欣赏好戏。 “Slaughter不能死。” 危渊盯着它,斩钉截铁。 它笑了笑,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我关注你很久了,危渊。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一旦上了心便事事追求完美。从骨子里就不愿与其他的普通人一样。你想要站在众生之巅,做最特殊的那一个。” “只要Slaughter活着。” “成为神谕者的那一刻,我知道你是很高兴的。终于,摆脱了凡人痛苦的命运,拥有了qiáng大的能力,权利与地位。现在,只要你舍弃一点点无用的东西,就可以更上一层楼,甚至逃离死亡的追捕。” 危渊站在原地,依旧与对方对视着,只是不再说话。 而它知道,这不是妥协,也不是犹豫,而是心意已决,再不更改。 “你不明白,我究竟给出了一个怎样的条件。” 它的脸色渐渐yīn沉了下去,有些不耐。又是一枚不听话的棋子。它厌倦了这一局,便一定要清空所有曾经安排下的棋子,最多,只能留一枚。一枚,才是最合适的数字。 这就是它想定下的规则,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危渊看着对方的脸色变化就知道自己算是玩完了,但奇怪的是自己的心中除了后悔没有与Slaughter好好告别之外,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反正按照对方的计划,所有神谕者最终都是要死去的。 其实这又有什么呢,所有的活物,都逃不过死亡的追捕。 “既然你不愿意——” 它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他是我的白子,你想gān什么?” Death出现在塔楼的另一端,似乎是刚刚回来,一双白瞳看着危渊身前的主神。而后者则是忽然露出了一些被抓包的尴尬之色,神色有些不自然。 “我只是在和他谈谈条件。”它解释到。 Death走到危渊身边,看了他一眼才转头继续去质问那个被抓包的人。 “你有你的黑子,找你的Conquest去。” 危渊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氛变化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看来这场游戏并不只是主神一个人在玩,而是分成了黑白双子,如同一场围棋,又双方博弈。自己为Death手下的白子,可是他怎么也没感觉到对方究竟哪里有操控过。 “可是他已经知道一切了,不能就这么放他走。”它看向Death,有些不甘心。 Death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主神不说话。 危渊在这个简单却又复杂的关系中显得格外突兀,只能一言不发地站在中间当一只沉默的鹌鹑,一边思考着Death与主神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关系。 是神谕者,也不是神谕者,与主神似乎达到了一种平起平坐的关系,在这场游戏中与主神势均力敌...... “走。”Death转向危渊。 危渊有些迟疑。他知道对方的意思是要让自己离开这里,离开Glodia,但是现在还有一个表情复杂的主神坐在一边,这让他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 “他可以走。” 主神忽然开口了。它的面色恢复了平静,看向危渊。 “去清理你需要带上的东西,准备好了,你可以自己步行离开Glodia的城区,我不会阻拦你。” 危渊看着它,眼中满是不确定。依照他的直觉来看,带着行李徒步走出Glodia整个城区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外面会有AFI飞机和越野车在仓库营地等着自己,对方一定会有一个附加条件。 Death微微垂眼,大概是猜到了对方会有什么计划。 主神从围栏上站了起来,面带微笑地对着危渊说出了那个条件。 “但是,你一旦开始了这段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再回头。” ☆、Skyfall I 十区前线,勾陈堡垒。 Slaughter点了一支烟,火星明暗jiāo杂,烟雾沉沉,散发着说不清的味道。 天花板上苍白的灯照亮了这个冰冷的会议室,坐在桌边的人无一不是胡子拉碴憔悴不堪,但是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都还看着桌上的投影战略模型,各有所思。 距离以利亚要塞因为瘟疫的渗入而崩溃已经有两个月了。 自从瘟疫爆发,十区的前线不断后缩,到现在已经后退了近八十千米,退无可退。死伤无数,但是疫情却从不停歇,实验室里的医学jīng英全天解析,还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再这样下去,十区迟早要被蚕食殆尽,没有人逃的掉。 一份提案正放在Slaughter的面前,带着深褐色的纸质外壳。 “陆飞星。” Slaughter看着那份提案,缓缓开口,嗓子因为过度吸烟听起来很是沙哑低沉。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是对方跟了他近十年,早就猜到了他会问自己。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陆飞星抬起眼看向胡子拉碴的Slaughter,面色平静,只是眼下的青灰色比之前深重了许多。 “你所有的家人,都在国会区。” “我唯一的亲人,在九区的地下。” Slaughter看着自己右侧面色如常的青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自打这个陆家少爷跟随自己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这孩子,迟早要埋葬整个陆家。其中的纠葛他也清楚,陆飞星的亲生母亲在十几年前便撒手人寰,而陆家如今的老爷,陆锵林,gān下的好事一直都不少。 “司令,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如今时间也所剩无几,请您三思。” 希尔顿咳嗽了两声,语气却始终沉着坚定,不再像以往那样没个正形儿。 希尔顿家的老爷子在一个月前受病毒感染,全力救治了十天,最后还是没能留住。弥留之际还不忘骂两句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大孙子,家族如今只剩了这根独苗。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等希尔顿长大了,也没时间等着希尔顿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他等不到了。 火葬那天希尔顿一言不发地进了隔离馆,再走出来,他就成了一家之主,脚印都比以前的深了几分。 Slaughter没有再说话,只是拿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身前的桌面,这是他做决定之前的下意识动作。 “观测台报告昨夜Glodia城区传来了异常波动,目前城区的情况还不明朗,是否需要派搜救队进入查看?”陆飞星忽然打破了这份沉默。 他知道Slaughter在顾虑什么,司令从来都是一个杀伐决断毫不犹豫的人,这样的提案,对方绝不会思考那么久。 Slaughter在害怕,害怕自己签署了那份文件之后,危渊会在事后讨厌他。 那是个善良的孩子,陆飞星知道。可惜今天坐在这会议桌边的人,没有一个好人。 “新年横波?”Slaughter问到。 “是。” Glodia城区会不规律地出现一种爆发性横波,有时隔了几个月,有时隔了十几年,从来都毫无规律可循。谁也不知道这种现象为何会出现,但是有人曾听见过其中传来的新年钟声,于是这个名字就应运而生。 “人还是联系不上吗?”Slaughter看向陆飞星,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焦虑。 危渊不见了。 距离危渊进入Glodia已经快有四个月了,原本他与危渊的约定是十五天之后再出来,但是到了约定时间,对方却还是没有从主城区出来。定位仪显示危渊始终都在Glodia金海之巅停留着,偶尔才有缓慢的移动。 Slaughter一开始担心对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但是危渊身上的健康检测仪始终显示的都是十分正常的数据。而且金海之巅那种最中心的城区,没有任何人或是仪器能够进入并带出有用的信息。 谁也不知道危渊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往那样危险的深处有去。 Slaughter有后悔过这个决定,但是以利亚要塞当时的惨状却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别无他选。 这四个月以来他从未停止过对那个基地的补给,可是那些回来的运输队员却表示那里的食品只被动过一点,和没有人居住一样。 四个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几乎就要把Slaughter给bī到崩溃。 “只有您结束这一切了,才能有时间去Glodia寻找司令夫人。” 陆飞星静静地看着面露痛苦之色的Slaughter。 “夫人会理解的,大人。” Slaughter看了那份提案良久,最终叹了口气,伸出手去将它拿了过来。 “狗屁,你家那个小可爱才不会理解,他绝对会骂你冷血无情丧心病狂。” 战略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伴随着一身浓郁的酒气,Fiona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了Slaughter的身边拿走了那个黑色的提案。 “绝不可以,那里还有几千万无辜的居民。” 她沉着声音,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正经模样,模仿得很有几分神韵。但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她模仿的并不是危渊,而是另一个人。 到头来,只有她自己醉的厉害,根本不明白。 “少喝点酒。” Slaughter无奈地皱起眉头,伸手想去把那份文件拿回来,却被Fiona 灵巧地躲开了。 “关起门来开会准备gān坏事,居然敢不叫上我。”Fiona拿着文件,眯着眼睛看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人,“也不想想,是谁出钱给你们造了这么多核弹。” “你真打算把你那个宝贝城堡给卖空了?” Slaughter看着她,总感觉这个人自从大祭司自杀以后就越来越不正常,有的时候会说一些很奇怪的话。但是Fiona终日酗酒,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发酒疯,还是真的jīng神出了问题。 而最让世人无法理解的是,在她把一切流动资产都投入到这场战争的同时,她居然打开了那扇尘封了半个世纪的古堡大门。 “不想要了,看着烦。” Fiona撇撇嘴,一边打开了文件夹,醉眼朦胧地去看里面的内容,仿佛根本就不是在讨论她这辈子最珍视的芙蕾雅城堡一样。 “你要是早点拿出这个方案,以利亚也不至于沦陷,你那个姓奎的大兄弟也不至于死在外面,连个全尸都找不到。”她一边翻着一边喃喃地说着。 Slaughter的手指微紧,扣在掌心里。沙场无眼,生死无常,战争中的士兵都是如此命运,谁也逃不了。 就在他因脑海中闪过奎飞白战机被击落的画面而走神的时候,Fiona忽然拿着提案文件走到了桌子的另一端坐下了。 她将文件摊开在最后需要署名的一面,拿出了自己的签字笔。 “你gān什么?”Slaughter没有料到对方的动作,背部一下子紧绷了一起来,看向对面的人。 Fiona拿着笔,挑眉轻笑了一声。 “怎么?你想亲自签这份能让你背上千古骂名的好东西?” “这是我的决定。”Slaughter看着她,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Fiona 看了一眼Slaughter手上的戒指,笑着摇了摇头。 “你还有个未婚妻,一切平息了之后,还能有新的生活可以继续。签了这个字,不说危渊不会放过你,军事法庭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些后果Slaughter都考虑过,尤其是战后军事法庭。它会如影随形,直到将被提起公诉的人抓捕到案,进行审判。Slaughter并不在意这些,毕竟他有能力保证自己不被抓到,但是他不想危渊从此跟自己过上这种躲躲藏藏的生活,这不是自己的小祖宗应有的未来。 “你想好了。” Slaughter最后警告了一次Fiona这样做的后果。他看着那个曾经成功毒死自己,心中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这几个月的合作之后,这种感觉早已不再是深刻的敌意,似乎变成了一种释然。他与Fiona在曾经的国会区周旋了十来年,如今Oracle死去,Anesidora被囚禁,自己却与对方合作了这么久。 世事无常。 “我想好了。”Fiona拔开笔盖,签下了授权的文件,嘴角还带着一点神经质的笑意。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一切的资产都砸进了Slaughter这边的战场,芙蕾雅城堡如今也搬空了大半。那些拍卖之后的巨款大概被她尽数丢进了慈善机构,她说自己喝多了,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种反人类的事情,得由坏人来完成。”她签好了字,将文件合了起来。没什么好怕的,说不定自己gān出这种事,Oracle午夜时分还会回来找她算账。 她这一生,都是天地难容的恶人。 Slaughter沉默了片刻,最终也只能接受这个决定。 “那计划就从现在开始。”Slaughter深呼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希尔顿和陆飞星也跟着站了起来,随时准备出发。按照提案里的计划,Slaughter会在今天用尽一切力量,发动最后的决战,十区所有的兵力和物资都将在今天全部投入战场,背水一战。 如果战败,那么提案中的最后一页就将生效。 Slaughter清理好东西走到了会议室的大门,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坐在桌边的Fiona。 “不到最后时刻,绝不能动这个计划。” Fiona无奈地笑了笑。 “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水逆缠身,唉,阿弥陀佛 ☆、Skyfall II 古代太阳神与缪斯女神之子,他的音乐能让万物复苏,树木动容。他那甜美的爱人,水神欧律狄刻,在婚宴之上被毒蛇咬伤,死在了惊恐万分的俄尔普斯怀里。 “Slaughter在外面等我…” 他下到了那可怕的地府里去,请求那yīn森可怖的冥王和冥后,把他的欧律狄刻还给他。他自泰纳隆的地府入口走了下去,亡灵的影子yīn森恐怖地漂浮在他的周围,蛇发女妖的魂魄冷冷地看着他。但他大步流星地从这死人王国的种种恐惧场面中走了过去,一直走到那黑色的冥府宝座前。 他站立在昏暗的大殿之下,奏起七弦琴,随着优美的琴声哀唱。 他乞求冥界的伟大统治者,在这充满恐怖的地方,在他们辖区中的沉默荒野,求他们把欧律狄刻,把他的爱人,还给他。 如果不能这样,那就把我也归入亡灵的行列,没有她我永远也不能重返地面。俄尔普斯说到。 他在大殿之下久久不肯离去,亡灵听到了他的哀泣,也都放声痛哭起来。 最终,同样无法离开地府的冥后决定答应他的请求。她将欧律狄刻带到了他的面前,准许俄尔普斯带走自己已经死去的爱人。 “但你要记住,在你穿过冥界大门之前,绝不能回头看她,她才属于你。如果你过早的回头看她,她就永远不属于你了。” 危渊看了一眼远处乌云密布的天空,风还在呼啸。周围的残影仍未消散,浓雾缭绕,死寂一片。 “只要我不回头,一直往前走,我就可以安全回到外面。” 他看向眼前的主神。 “是的。不能回头,不能后退。” “好。” 危渊思索了片刻便答应了。 他知道俄尔普斯的故事,也知道那位可怜的音乐之神为何失败。冥府之路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知道,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他的爱人不是跟在身后的欧律狄刻,而是尚在远处的杀戮之神。他决不会回头。 “很好,去准备你的行李吧。” 主神很是满意地勾了勾嘴角。Death面无表情地看了它一眼,心中不知道有什么情绪。 “很有意思,不是吗?”主神的语气颇为欢愉,似乎对接下来的事情十分期待。 Death看着危渊快步走进楼房,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说,等他真正走出去了,会后悔吗?”主神看着远处的天空,倚在栏杆上,眼中尽是期待。 Death闭了闭眼。她不需要眨眼,但是偶尔也会用这种方式休息片刻,一直注视着这个世界,太累了。 不确定性是戏剧的jīng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她说。 危渊清理好了背包,带上了必需的食物和水,他站在一楼的仓库环视四周,快速地梳理了一遍是否有物品遗漏。从这里走到Glodia边界的临时基地只需要不到半个小时,等到他找到了AFI自动化飞机,就可以随时飞往他想去的地方。 没有什么再需要带走的了。危渊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摩挲片刻之后,走出了房间。 Death和主神站在门外不远处等着他,一个依旧面无表情,另一个则是带着意味不明的淡淡微笑。 “只要你成功离开了Glodia的边界,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主神看着危渊说,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一只手臂,指着出城的道路,示意危渊前行。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Death嘱咐到。 危渊看了一眼前方已经变淡的浓雾,点了点头。 “出发吧。” 主神宣布了这场博弈的开始。 踏出了第一步,就再无回头之路。 Glodia城内忽然莫名其妙刮起的风让危渊的前行变得稍微有些吃力起来。狂风呼啸在整个天地之间,chuī散了弥漫的浓雾,就好像是整个世界的气流都在从外界涌向Glodia的城区内部,涌向那盘旋而上的金海之巅。 危渊逆风而行,耳畔的风声如同无数细密嘈杂的轻语,晦涩难懂。城区街道上的尸体横陈无数,他每向前迈一步都花费了巨大的勇气去克服自己内心最大的恐惧。 Slaughter就在外面等着自己。这个念头犹如一团跳跃的火焰,在危渊的心中燃烧着,为他的每一步提供着能量。 “为什么现在才开始?” 主神站立在金海之巅的顶端,看着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庞大气流将整个城区都chuī得天昏地暗,身上的白色长袍却纹丝不动。 台风来临之时,只有在风bào的中心才会风平làng静。 “他们做出了很特殊的决定,我不想分成两次收取,很麻烦。” Death伸展着双臂,所有灰白色的气流全部都汇入了她的身体,原本就十分苍白的皮肤随着气流的涌入变得越来越浅淡,几乎就要趋于透明。 主神看着她,若有所思。对方并没有说完全部的理由,它知道。假如Death真的只是想一次性解决,那她早就该动手了,而不是偏要等到现在这个时候。 “这一次之后,你恐怕就真的要和我平起平坐了。”它看着不远处愈发透明的人,缓缓地说到。 Death吸纳着这股洪流,对这句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知道,自己就算吸收了这一次也绝不会变成和对方一样的存在。 神之所以能成为神,是因为它没有仁慈之心。 危渊靠着墙体努力前行着,他其实很害怕这种大风天气,因为他总觉得这种狂风会把什么东西chuī下来,直接砸得他立地成佛。他一边努力警惕着四周的建筑物,一边沿着手机指示的方向前行着。 这种时候路痴救星这款app就显得十分关键了。Glodia城区信号极度垃圾,联网卫星导航是不可能了,只能靠本地设备。而路痴救星里不光下载了全国的详细地图,而且还自带一个光线引路的功能,只要开启了app,手机前端就会发出一束光,指引着使用者前行。 危渊在昏暗的光线中顺着那一束光的指引前进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呼啸的狂风都慢慢平静了下来,只剩几股微风时不时穿过大街。 浓雾彻底消散,眼前的景象也完全清晰了起来。 危渊呼了一口气,总感觉自己应该已经能够看到基地附近的建筑了,但是任凭他怎么看,面前都是一片陌生的街区。他仔细看了一眼本地地图,确定自己并没有走错,而手机无法核对正确的时间,所以他也没办法确定自己走了多久,只能大概地估计出已经启程了快二十分钟的猜测。 应该快到了,他想着。这一路上除了风大了点,尸体多了点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危渊有些不解,他知道主神绝不会这样简单地就让他离开。 而这个担心在他走出一条小巷之后就成为了现实。 危渊看着眼前那一条横贯左右的河流,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变出一条河是什么意思?流沙河?暗示自己还得两开花? 这该不会是想淹死自己吧。 危渊担忧地看着河上横着的几根类似于长木板的东西,似乎是几个极为不靠谱的独木桥,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入河中。所幸木板不窄,河也不宽,只是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不会游泳的危咸鱼走到了河边,朝着水底下看去向估计一下深浅。可是这一眼,让他看见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恐怖景象。 表面上平静清澈的河水之下,却全部都是层层叠叠的尸体,根本数不清。河chuáng也根本不是那种正常的石沙底,死尸作底,绵延千米,宛如一个巨大的深渊,不知道中间的最深处究竟在哪儿。 危渊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但是脑子里始终亮着的警戒灯及时地阻止了他后退的右脚,整个人都僵在了这个恐怖的深渊岸边。 我杀你爸!危渊闭着眼在心中狠狠地骂了两句,但是心情还是无法平复下来。这样的状态,叫他怎么走得过这种独木桥。 果然就是想自己死,糟老头子坏的很,妈的。 而就在危渊翻着白眼仰望青天之时,河的对岸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危渊!” 他猛的收回视线,朝着对岸看去。 Slaughter站在对岸,朝着他伸出手,身后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白桦林。 危渊几乎是呆滞在了原地,河流之下的景象几乎被他一瞬间忘得一gān二净。他心中引路的明灯,就在眼前。 为什么Slaughter会在这里。 “过来吧,我接你回去。”Slaughter依旧伸着手,无名指上还戴着那一枚和危渊同款的戒指。 危渊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前走了几步,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面前的独木桥。 “别害怕,亲爱的,我帮你扶住。” Slaughter蹲了下来,用一个膝盖顶着地面,紧紧地按住了他那一端的木板。 危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在那一瞬间他甚至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这究竟是真,还是假?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只已经踏上木板的脚,大脑空白了三秒。 没有回头之路了。无论前面是什么,他都必须继续走下去。 而等他抬头再看向对岸的那个Slaughter的时候,余光却捕捉到自己右边的那条木板上忽然多了一个人影。 他小心地斜眼看去,却发现那是Anesidora。而那条木板的另一端,是Plague 。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危渊。”Slaughter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快过来,没事的。” 危渊回过神来,看向对面的人。是Slaughter,自己绝不会认错。 “有我在,别怕。”Slaughter看着他,耐心地安抚着。 Anesidora的身影已经快到独木桥的中心了。 危渊收回了余光,深吸一口气,彻底走上那块木板。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去他娘的。 他直视着对岸的Slaughter,不再去纠结真假问题,这个时候了,只有过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木板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宽一点点,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是让危渊浑身发凉的是,由于木板两端都没有固定的物品,只有Slaughter在那一边按着,所以走起来十分地不平稳,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就会上下抖动,十分可怕。 危渊本来就不是一个平衡感特别好的人,走平路都能摔跤,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他恨不得匐匍前进。可是桥下的景象太恐怖,他完全不敢视线下移。 每一步,都是煎熬。 等到他快走到桥中心的时候,余光里Anesidora已经快走到尽头了。 不知道是因为脚发抖而太软还是右脚绊到了左脚,危渊忽然走出了极为惊险的一步,下脚格外重,导致整个木板都弹动了起来。 “小心!” 对岸的Slaughter一声惊呼,只能拼命按住木板想让它恢复平衡。 危渊瞬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僵在原地咬紧牙关稳住了身形,但是木板还是极其不稳定,他随时都会失去平衡。 突然,身后的木板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整个独木桥迅速地恢复了平衡。 危渊还处于极度地惊慌之中,一下子无法做出反应,只能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满脸都是惊恐之色。 “好了,现在没事了。” 对岸的那个Slaughter似乎也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声音不如之前沉稳。 危渊眨了眨眼,bī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他试探性地再踏出了一步,这才完全确定,后面的那一端是真的被什么东西压住了,现在的木板比之前稳定多了。 只是,他无法回头去看,究竟是什么,救了自己这一命。 危渊深呼吸了几次,便集中jīng神继续前进着。 这样的条件之下,前进变得容易多了。他几乎只用了之前一半的时间,就抵达了对岸。 看着近在咫尺的Slaughter,危渊的辨别能力瞬间错乱。眼前这个人的每一个细节都与自己记忆中的爱人一模一样,太像了。 可是Slaughter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十区前线,而且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幻境,Glodia城里从来都不存在这样一条河。 是假的,这里连时间都扭曲了,亲眼所见也没有任何说服力。 主神可以创造出任何幻境,扭曲自己的所见所闻,在这里没有任何值得相信的东西。 唯一的目标,就是说着灯光,离开这里。 危渊的理智已经理清了一切,出去。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而且这个Slaughter也并不是没有反常的地方。按照危渊记忆中的Slaughter来说,这种情况下早就把危渊死死地搂进怀里了,而眼前的这个人却只是站在那里。 “继续往前走,不要回头。” 那个人看着危渊说到,眼底明暗jiāo杂。 危渊想迈开脚步,却根本做不到。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河流深渊,独木桥,白桦林… 还有这个人。 是假的,都是假的。 那个人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不是Slaughter。” 危渊站在原地,开口说到,声音有些沙哑,也不知究竟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一边的Anesidora和Plague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一片看不到边际的白桦林。 “我是Slaughter,亲爱的。” 那个人终于开口了,语气都和危渊记忆中的Slaughter一模一样。 “留下来,别走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危渊却忽然感到如释重负,原本像是灌了铅一样的腿脚也都恢复了一些知觉。 那个人缓缓地靠近着危渊,目光从未挪动分毫。 “你不知道我究竟有多爱你,危渊。” “死亡都比与你分开好受一些。” “留下来,和我一起,别走了。” 危渊死死地盯着面前那片白桦树林,qiáng迫自己将思绪清理gān净。 如今的情况根本不是他可以判断的,即使这个和Slaughter一模一样的人前后矛盾很多,他也不能再站在这里纠结。 Glodia的天,就要黑了。 原本他发现事故残影出现的时候是黑夜,但是等到浓雾散尽之后,天空却变成了一种古怪的yīn天,一片灰白。一旦等一下天重新变黑,会给他穿越白桦林带来很大的麻烦。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多少路得走,他只知道,自己只能前进。 危渊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掌心,下一秒就迈开步子往前走。既然自己的心无法下达命令,那么就只能靠大脑支配身体前进了。 迈出了第一步,后面就要容易多了。 白桦林里的光线比外面暗许多,危渊走了几步打开了手电,他能感受到背后的人还在看着自己。 不能回头。 走了一会儿之后,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落叶被踩踏的声音,沙沙作响。危渊沉默地走着,希望能早点这里的尽头。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这片看起来没有边际的白桦林,似乎真的就和它看起来一样。 没有边际。 我杀你爸。危渊几乎就要咆哮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路痴救星指着的方向,依旧是前方,而前方只有无数朦胧的白桦树。 天色也很明显地昏暗了下去,再这样下去,很快能见度就只会有几米。危渊确实看不到出口,但要是连远处的景象都看不到的话,真的会把人bī疯的。 无论是心理压力还是其他方面,他迟早都会在黑暗中崩溃。 危渊捏紧了手机,大步朝着前方走去。前进总比蹲在原地抱头痛哭好,就算要死,也要一边痛骂主神祖宗十八代一边前进。 手电的光线渐渐地变得越来越亮,危渊知道,这说明周围的光线正在越来越微弱。 他很怕黑,一旦周围全部暗下去了,恐怕他的jīng神要比身体更早崩溃。 而且这样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总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让他背后发毛。 一路走下来,从远处景象模糊,到周围树木都不甚清晰,危渊咬着牙走着,鼻子有些酸。周围的树影张牙舞爪,诡异非常,明明刚刚在Glodia穿越尸海都没有那么恐惧。 未知,永远都是最令人恐惧的。 “我真是…你有事吗?没钱jiāo电费了是吧?节能减排小标兵也不是这样搞的吧?” 危渊实在是受不了了,大声地骂了出来,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哭腔。 “灯光师打光啊!路都看不见了怎么走啊!我真是日了——” 危渊还没来得及说清楚他究竟日了什么,突然背后就亮了起来,像是骤然打开了一个巨型大灯,周围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 什么情况。他站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 等到他盯着前面自己的影子看了半天,确定了这个光源很稳定之后,才又向前走了几步。 那个光源却如影随形,跟在他的后面。 危渊迟疑了片刻,还是选择继续向前。后面的光芒如此明亮,总不可能是阿飘吧,阿飘不会用光的。 在这个光芒的照耀下,危渊几近崩溃的jīng神被拉了回来。他重新恢复了前进的速度,朝着手机指引的方向走去。 然而等他借着qiáng光看清了远处的景象,他就发现事情在他看不见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一些变化。 白桦林不再是无边无际的样子,前方出现了类似建筑的东西,而远处的白桦树都如同枯萎了一般,歪歪倒倒的。 危渊很快就认了出来,那是基地附近的一栋破烂古楼! 这个发现让他迅速兴奋起来,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很多,几乎是一阵小跑。 身后的光芒却停在了原地,不再跟着他继续前进。 危渊注意到了这一点,脚步稍稍减缓。他始终想不通,那个光芒究竟是什么。可是如今他也没办法回头去看,只能继续前进。 等到他走近那些枯萎白桦才发现,那些树似乎都染上了什么病,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而且那种树木染上的病似乎还在不停地扩散、感染。 危渊下意识捂住了口鼻,尽量远离那些染病的树木,朝着前方冲去。 踏上青石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终于出来了。 一阵狂喜涌上心头,他蹲在地上揉了揉仍在发抖的双腿,差点就要喜极而泣。 Slaughter。 这个名字猛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让他从狂喜之中找回了一点清醒。 刚刚在后面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他现在实在是不能再忍受见不到Slaughter了。 危渊一边拿出手机查看网络情况,一边走到前面停放着AFI飞机的地方。网络信号还是很差,不停地在转,手机也在努力同步时间。 油量全满,电量全满,危渊检查完飞机后确认随时可以起飞。 先前往九区与十区jiāo界的后寒城,获取足够的信息再决定下一步计划。危渊打开了自动导航,输入后寒的名字,启动飞机。 他还记得,自己与Slaughter的约定,不能回十区。 飞机缓缓升空,朝着西北飞去。 再见,Glodia。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我没有鸽!这一节里友情出演的人可真多,唉,明天电脑听说可以回来,快乐。 ☆、Skyfall III “有事吗。” Plague端着盘子,冷眼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住所门口的人。 Lust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虽然表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但是Plague可以感受得到,她现在十分的焦虑。 “有事。” Lust说着便径直往屋里走去,环视了四周,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Plague看了一眼门外不知何时部署好的几名暗卫,心里有了估算,自己安排在宅邸周围的警卫恐怕已经全部被这个人清楚gān净了,而且这个过程不仅迅速,还悄无声息。Lust这次恐怕是下了很大的手笔了。 如今自己可以说是被包围住了,这个人究竟想gān什么?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Lust转身面向他,语速比平时略快一些,脸上也少了几分惯有的慵懒和轻佻。 “和我一起离开,或者死在这里。” “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Plague被她这一上来就生死抉择的命题给弄得有些迷惑,不知道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我的小蜘蛛刚刚得到了最新消息。”Lust忽然压低了语音,朝着Plague迈进了一步,“十区已经做好了核弹清洗的准备,这里马上就会被几十枚核弹轰炸。” 说完她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再开口时声音又恢复了原样,快速而清晰。 “你有一分钟时间考虑,一分钟之后我就会乘坐空中快艇离开。” Plague死死地盯着Lust的眼睛,面部紧绷着,沉默了几秒。 他知道对方没有在撒谎,如今十区被瘟疫侵蚀了近半年,已经穷途末路,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一支军九区出来的军队。核弹清洗这个举动听起来却是很符合对面的风格,无论是Fiona还是Slaughter,都很有可能是做出这一决策的人。 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一些疑点没想清楚。 “你没有告诉Conquest。”Plague看着Lust。 他们全部都与Conquest签署了契约,按照常理来说,Lust掌控的情报部门应该第一个就把这件事报告给Conquest,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背地里和他商谈。 “等我们出去了,我就告诉你,那份契约究竟是什么东西。”Lust笑了笑,看了一眼手表,“他死了,我们就自由了,如今这个局势之下,只要我们联手,整个帝国就只属于我们两个,为何非要把最大的一份分给他呢?” 如今整块大陆都是满目疮痍,七区神谕者早已陨落多时,十区神谕者自杀,Fiona散尽万贯家财如今实力早已大不如前,九区神谕者在昨天的大战中随着他的军队全军覆没,至于那个危渊,身后没有大区的支持根本就不足为惧。 Conquest一死,天下就只剩下自己,和面前这位掌握着暗网的女王。 “Anesidora必须和我一起离开。”Plague看着她,语气决绝而qiáng硬,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而Lust也同样qiáng硬,立刻拒绝了对方的要求。她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Plague绝对会要求带走那个麻烦的副总统。Anesidora在迦勒人民的心中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她是开国女皇,统治了迦勒近一个世纪的她早就成为了绝对领袖的象征。她要是活着,会给自己以后的统治之路带来很大的麻烦。 斩草除根,才能避免夜长梦多。看在对方手下的八区有着极为重要的科技资源,自己才冒险前来提出这场jiāo易,可是这个人满脑子里就只有那个理都不想理他的前妻。 “看清你眼前的事实吧,Plague。”Lust嘲弄地笑了一声,“和我离开,或是现在就被我杀死在这里,你还有十秒钟选择时间。” Plague是个聪明人,她相信,聪明人是不会做出愚蠢的选择的。爱情,只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罢了,说到最后,还是活命更重要不是么。 “你要是真舍不得,我可以将你对她的一切情感都抹除掉,这样,就不会心痛了。”她缓缓地靠近Plague。 只要简单的触摸,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吸走一个人心中所有的爱意;反之,她也可以将爱意注入任意目标的体内。当初主神给她的这个能力,她一直都觉得十分有趣。她喜欢观赏戏剧,尤其是以活生生的人为演员的,更为有趣。一对热恋的情人忽然有一个爱意全无,或是一个人突然爱上了自己的仇人,这种人类无法控制的情感会将剧情推向矛盾的定点,观赏效果极佳。 没有了爱,一切就都简单了。 Plague避开了她伸出的手:“我需要最后与她道别。” “最后多给你一分钟时间,自己算好倒计时,不要耍花样。”Lust答应得很gān脆,她预料到了剧情的走向,这告别的一分钟早已被她计算在整个计划的时间线中。 她告诉Plague自己会在楼下等他,便先离开了。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她倒是喜闻乐见,但是下面还有最后的准备工作需要她确认,只好忍痛割爱了。 Plague看着Lust走出了大门,转身便上了二楼。 Anesidora还是那个老样子,坐在窗边,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你马上就自由了。”Plague淡淡地说着,手头里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东西。 死亡,确实是一种自由。 Anesidora闭着眼,不再去感受自己身边这个熟悉的jīng神波动。她早就知道了刚刚楼下Lust的到来,也知道了如今的形势。 不出十分钟,这里的一切都会被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即使是神谕者,也无法幸免于难。 自己的这一生,实在是太漫长了。 她出生于Glodia最鼎盛繁华的时期,见证了huáng金时代纸醉金迷的高/cháo,钻石璀璨,夜景迷人。同时,她也见证了一个王朝的覆灭,从Glodia的千里无人区走过,从十年战乱走过,从废墟里重建迦勒,雅典娜大厦拔地而起,直上青云。她见过太多的日出日落,风雨雷bào,她已经见识过了这世上的一切。 日光之下,再无新事。 她依旧年轻貌美,却不再年轻貌美。 Plague沉默地看了一眼坐在窗边闭着眼的Anesidora,他有太多的话想说,但是最终他的目光还是又落回了手中的通讯仪器,将完整的讯息发送了出去。 Lust确实掌握着盘踞整个大陆的暗网,她是情报女王,她的爪牙藏匿于这世界上的每一块yīn影之中。但即便如此,她的网络仍然有着一个致命的缺陷。 通讯仪器是情报网络的血脉,而整个迦勒的通讯技术和产业全部都起源与Plague所掌控的八区,即便是Lust使用的加密仪器也都是出于八区之手。更重要的是,八区拥有一颗秘密的独立通讯卫星,游离在整个世界网之外。Plague确实在网络上无法与Lust匹敌,但是就最顶尖的单项技术而言,他才是唯一的胜出者。 消息已经通过他使用的特殊仪器发送了出去,在他与Lust离开之后,立刻就会有八区的人赶到这里接走Anesidora。 时间上确实比Lust要晚上个一两分钟,但是自己大区最新研发出的LPV空中快艇比市面上的任何空中jiāo通工具都快,哪怕起飞时间晚了几分钟,仍然会比Lust提前离开国会区边界。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我还是记不起你的名字。”Plague放下了手中的仪器,走到窗边,与自己曾经的爱人面对面地坐着。 今天的太阳被乌云遮住了,光线不如以往明亮,风也不chuī了,似乎一切都平息了下来。 “你好像变老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面部光洁,几乎没有一丝皱纹,他记忆里的模样,始终没有变过。 Anesidora还是没有睁开眼,但是Plague知道,对方听到了自己的这句话。 “我突然觉得,长生不老,其实也挺没意思的。” 他用目光仔细地描摹着对方的面容,想象着,假如岁月也在对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那会是怎样的呢。Anesidora会和正常人一样,慢慢变老,他们现在,应该就是一对平凡的白发夫妻,说不定还会有一个三口之家。 “当年的实验,是我不对,我不该把我的目标qiáng加在你的身上。”他看了一眼手环上显示的倒计时。 “对不起,是我的错。” “可以接受我的道歉吗?” 他等了很久,或许是几秒,又或许是几个世纪,Anesidora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双眼紧阖,没有丝毫波澜。 意料之中的结局。 Plague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他告诉了Anesidora自己的计划,不出五分钟就会有八区的人来接她,离开国会区之后飞机会直接前往八区。 他已经将八区的所有授权和密钥都转移到了Anesidora的名下,如今,Anesidora才是名义上的八区最高领导人。等到国会区覆灭之后,世界上就不会有什么东西会再威胁到Anesidora了。 Plague最后吻了一下Anesidora的前额,离开了房间,下楼与Lust会合上了飞机,也没有回过头。 Anesidora缓缓睁开眼,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她缺少的,只不过是一个道歉而已。 “你比预计晚了十秒。”Lust坐在后排说到,面色不太好,语气中多了几分焦虑。 “飞不出去了?”Plague坐在一边淡淡地问到。 “不是时间的问题。”Lust飞速地在掌上电脑的屏幕上刷动着,“Conquest察觉了,现在麻烦了。” 明明自己已经做到确保万无一失了,所有的消息都被完全封锁,按理说不可能有其他的人知道这件事。 这样短的时间,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Plague看了一眼对方的屏幕,没有说话。 飞机朝着东南方向的五区飞行了几分钟,Plague口袋里放着的通讯仪忽然震动了两声。他拿出来看了一眼,Anesidora已经成功被接上了快艇,目前已经成功起飞。 五区在东南,八区在西北,正好反向。 Lust看了一眼Plague手中拿着的东西,忽然一个极为不好的预感直接在她的心中炸开了。 “你拿着的,是什么?” 从接到消息到部署一切,再到与Plague商议,整个过程她都极度谨慎,甚至连快艇驾驶员都不知道他们究竟要gān什么。知情者本就寥寥无几,更何况大多数都已经被自己解决掉了。在接收到Conquest消息的时候她就百思不得其解,看来现在自己快要知道这消息究竟是怎么泄漏的了。 Plague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你疯了吗?” Lust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们两个人现在同坐在一条船上,一旦Conquest那边采取措施,谁都跑不了。 这种失心疯的事情,这个人怎么做得出来? Lust立马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对着Plague,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喜欢看戏吗?”Plague面色不改,将通讯仪缓缓放回了口袋,“剧情反转的怎么样。” Lust怒极反笑:“一个致力于研究长生不老的人居然有一天不想活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Plague闻言轻笑了一声。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问题的答案了,Anesidora的沉默。至于长生不老,他现在觉得活着都挺索然无味的,又何必再去执着于长生不老呢。 要是Lust成功回到五区,她绝对会知道Anesidora还活在八区的事情,到时候没了Conquest的牵制麻烦会更多。而且用这种方式吸引Conquest的注意力,Anesidora离开的成功概率会高上很多。 东南边有一架形迹可疑的空中快艇,谁又会察觉到西北部的一架全隐形飞机呢? Lust忽然大笑了起来。如今自己是怎么也无法找到合适的理由给Conquest一个jiāo代了,告密人已经告诉了Conquest核弹的事情。第一次,她也知道了什么叫剧本无情。 空中快艇现在距离国会区的边境只剩不到两分钟的路程,地下是一片广袤的边界森林但是雷达上已经检测到了七枚正在飞向自己的锁定导弹,很快就会将这架空中快艇炸得连灰都不剩。 如今她也有两个选择: 要么留在快艇上被炸死,要么就拉开逃生握把弹出去,靠着降落伞飘回地面,用双腿与核弹的轰炸范围赛跑。 Lust一怒之下将手中的电脑砸的粉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狂bào之中。而坐在一边的Plague此时又接收到了一条新的讯息。 Anesidora所乘坐的空中快艇已经成功进入了八区的领空,一切安全。 Plague欣慰地笑了笑,自己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项任务,总算是圆满完成了。 空中快艇的雷达发出急促的警报声,随之而来的是几声砰然炸开的枪声,后舱里血液的气味瞬间弥漫了起来,与火药味jiāo杂,编织出一股死亡的沉重气息。 “你这么想死,那就死在这里吧!” Lust红着双眼,疯了似的不停扣动着扳机,直到把手枪中所有的子弹全部打gān净了才罢手。她装备好降落伞拉动了座位旁边的逃生握把,一下子弹出了快艇,前排的驾驶员也紧随其后。 最后飞机上就只剩他一个人了,空空的。 通讯仪传来最后的报告,Anesidora安全着陆在八区的首府,天空之城。那是整个大陆最为神奇的一座城市,无数建筑漂浮在空中,宛如一座空中堡垒,见过的人都流连忘返。 Anesidora也会喜欢的。 雷达的警报声越来越响,吵得Plague头都大了。然而他此时已经失血过多,没有力气去关闭它,只能任由它发出最后的聒噪。 死亡,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他穷其一生都在逃避这个问题,事到如今,却忽然觉得自己猜到了它的答案。 大概是平静吧。 第一枚追踪导弹如期而至,天幕炸开一朵巨大的huáng黑色火花,快艇的残骸朝着四面八方快速地坠落着尾部冒着黑烟。 一如当年Glodia新年庆典的烟火。 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 ☆、Skyfall IV 国会区,雅典娜大厦。 黑云压城,今天的国会区似乎格外yīn沉,所有的建筑都笼罩在这种压抑的昏暗之中,街上的巡逻队整齐地巡视着每一条街道。情报系统由于不明故障陷入了凝滞当中,而造成不明故障的始作俑者,现在已经上了逃离这里的空中快艇。 “Plague倒是把我的工作完成了。” 主神坐在宽大的办公桌上,看着窗外不断聚集的乌云。它来到这里,本是要告诉Conquest核弹的事情,没想到有人抢先了一步。 “你不跑吗?”它看向了一旁的Conquest。 “我为什么要跑。” Conquest将最后一份文件放入了抽屉。不过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工作了,再过个十来分钟,他眼前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主神眼中多了几分不解。以现在的时间推算,Conquest完全有时间安排最快的飞机直接离开这里,存活下去。 “我可以离开,但是我现在所有的军队都在这里,他们是无法撤离的。”Conquest关上抽屉,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没有的军队,我对你而言,就没有了价值。” 自从他被主神从死亡中拉扯回来,他就一直都在无条件地服从对方的命令,为对方服务。主神给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杀死所有的神谕者。而他始终都没有过问任何原因,只是照做,哪怕他知道,这项指令执行到最后,自己也难逃一死。 “你很聪明。”主神摇着头说到。 “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你原因,但是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Conquest看着它,那副面孔与死去的Oracle一模一样,但是在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相同之处。 这个存在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是无论它变化成了什么样子他都能分辨得出的。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创造了神谕者,到最后却又要把他们全部消灭掉。”主神拨弄着手里的一片叶子,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Conquest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最初,我是因为生气。” 百年前他看着Glodia一步一步走向顶峰,就像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芬芳的香味传扬千里,极为诱人。它是人类文明的巅峰之城,也是人性丑恶的汇聚之地,huáng金与鲜血同铸,鲜花与腐尸共生。人类妄图修建通天的巴别塔,想逃离死亡的箭矢,而它则始终都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些蝼蚁不断地尝试,不断地失败。 直到有一天,在金海之巅,那个唯一的成功体诞生了。 它存在与这世间已经太久了,久到连它自己都记不清,究竟已经走过了多少岁月。但是无论历史的巨轮如何辗转,它始终都站在穹顶之巅,人界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云烟而已。 第一次,它感到了一丝不安。 它动了一些手脚,毁掉了Glodia这个巨大的蜂巢,这不仅只是因为生气,也是为了用尽全力,看看那个所谓的成功体是否真的能做到永生不灭。但是等到Glodia千万人口全部覆灭之后,它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可能铸就了一个极大的错误,那个实验体不但没有被摧毁,反而开始吸收周围千里巨大的死亡能量,变得愈发qiáng大。 它也不知道,究竟是死亡中绽开了生命,还是生命中孕育了死亡。 这样的存在很容易就会影响它在整个迦勒的影响力,整片大陆都只信奉一个神灵,那些祈祷和膜拜的力量也都只归它一人所有。如今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存在,它觉得很是麻烦。 “为了更好的参与这场游戏,我把我的一部分放进了人类的身体里,为其注入了生机。” 让这些被选中的人类成为,神谕者。 “但是在第一次分割之后我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主神将叶子揉成了一团,丢到了一边,“每当我把那些不必要的糟粕留给神谕者的时候,我的力量就会变qiáng一分。” 神谕者获得的不仅仅是力量,那些它认为无用的情感累赘,也夹杂在其中。它将自己的边边角角全部切割了出去,到最后,终于变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 Plague获得了贪婪,Anesidora获得了抑郁,Fiona是傲慢,Erthia是仇恨,Slaughter的残bào。在创造Lust的时候它不仅分割了yín/欲,还放入了它认为极为无用的一个东西,Love。至于危渊,则是最为致命的疯狂。 这百年来它都在以这种方式不断变qiáng,但是Death的实力也在与日俱增。死亡,是永恒的。 “Oracle呢。”Conquest问到。 主神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那是我第一次,不对,第二次,想创造一个没有缺陷的神谕者。” 饥荒已经肆掠了整片大陆,灾难也都持续了半个世纪,无论是什么游戏,都需要一个中场休息。于是它创造出了一个代表光芒和希望的神谕者,给大地休养生息的机会。 “第一个是谁?” “是你。” Conquest面色不改地继续追问,为什么。 “因为,你当时认出我了。”它看着面前的人,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它却依旧想不明白。主神的样貌千变万化,当年在人界停留的时候,居然有一个人,可以认出藏匿在两个不同外貌下的它。它当时换了好几个样貌,可是这个人就像是装了透视镜一般,总能分辨出自己。 “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即便是主神,也有想不通的事。 Conquest却轻轻笑了笑。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认出你来,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主神看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 当初自己创造出了这个神谕者,却没有加入任何的杂质,对它来说,Conquest是特殊的,只有他能看得见自己,同时也是最听话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自己与对方的关系仿佛多了一些什么十分棘手的东西,可它又说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对待麻烦,它永远都只有一个简单而有效的解决方案。 消灭。 Anesidora为什么能杀死当时鼎盛的Conquest,原因只有他们三个知道。 Conquest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对待自己的服从也一如既往。 它想不明白,为什么。 “你不会知道答案的。” Conquest的声音打破了它的沉思。它抬起眼去看他,却发现对方的眼里不知何时已经聚集起了一种它不明白的复杂情感,像是要说些什么,可是对方却始终没有开口。 忽然它的注意力被另外的东西给吸引走了,东边领空中出现了几十个极速飞行的物体,很快就会抵达它们的目的地。 还没等它再转过头来,Conquest便突然站起了身,将桌上的人紧紧地抱住。而对方的下一个动作却让它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一个吻。 它不知道那个吻究竟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记得最开始的感觉。等到它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世间就再也没有雅典娜大厦了。 十区,勾陈堡垒。 Fiona站在总指挥大楼的顶楼,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西边震天的波动,她在这里都能隐约感受得到。 “恭喜我自己,成为了继Glodia科研jīng英之后的第二大千古罪人。” 七十二枚核弹,几乎耗尽了她最后的流动资金。这场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烟火晚会带走了国会区所有的一切,生命,金钱,建筑,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包括这场战争。正如当年的Glodia一样,千万人口全部覆灭在这场人祸之中。 天地难容。 Oracle若是泉下有知,说不定能直接被气得活过来。 这个没头没脑的想法不知道戳中了Fiona的哪个笑点,她忽然一个人大笑起来,像个十足的疯女人,连chuī过的风都不禁绕道而行,生怕染上了这种丧心病狂。 这场战争,以这种方式结束了。 Fiona揉了揉眼睛,忽然觉得这一切简直就是一场荒唐的闹剧。 从一开始国会区内斗,到后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莫名其妙地就扩大成了一场全面战争,死伤无数,横尸千里。开端是如此的荒唐,结束的方式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核毁灭,这究竟是怎样丧心病狂的人才会下达的指令。 如今一切终结,死的死,伤的伤,这世界早已满目疮痍,换了个模样。死去的神谕者复生,藏匿的神谕者出现,原有的神谕者死去,一场盛大的闹剧之后,一切接近尾声。去年还和自己吵架争执的那些人,怎么到了今年,就变成了一堆白骨了呢。 如今世界上就只剩下祸害活千年的自己,还有那个被送去Glodia如今生死不明的危渊。也不知道哪天要是对方回来了,知道自己的Slaughter已经战死沙场,会作何反应。 Fiona的思绪漫天飘着,这场战争的结束让她有些没缓过神来,手机里收到的简讯她也懒得去看,无非就是那些参与了这项指令行动的人全部辞职,受不了这种良心的谴责。 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良心被吃掉了的。 “我是一个,大坏蛋。” 她对着风一字一字地说到。 战争结束了,恶龙也该归巢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一眼章节名 天塌了 又看了一眼标签 HE ☆、新年庆典小剧场 “腊梅飘香,瑞雪盈门,在这个团圆喜庆的日子里,我们齐聚一堂……” Glodia金海之巅的正殿大堂,一片死寂,只有台上的一个身影在继续着自己的讲话。晚风chuī过,卷起一地沉默。 “爆竹声中一岁除……” 主神突然顿住了,看着底下歪歪倒倒的一行人,撇了撇嘴,随后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 “Come on,给点反应好吗?” 几声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自顾自地璀璨着,宛如一朵高岭之花,完全不理会底下一群非人类的无声尬聊。 “现在,我宣布!共和国公历一百年新年晚会,正式开始!” 字正腔圆,却欠缺情感。 “哦!” “666!” 危渊一边鼓掌一边吃着Slaughter送到嘴边的车厘子,甜滋滋,冰凉凉。 “它真的不尴尬吗?好沙雕啊。”危渊小声对Slaughter说到。 “等下有节目呢。” Slaughter又拿筷子夹了一个飘香的无骨鸭掌,送到危渊的嘴边。和桌上的很多菜一样,鸭掌是Anesidora亲自下厨的,麻辣鲜香,样样俱全,而且鸭掌烹制极为熟烂,可以说是入口即化。 谁能想到,统治共和国近百年的荣耀女皇,儿时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光荣的厨师。 “车厘子快吃完了。” 危渊看了一眼旁边的果盘,下手的动作突然减缓了一下。 Slaughter立马给他安排:“车厘子还有没有的,不够了。” “还有一箱呢,吃不死你。” 坐在一边饱受狗粮呛喉的Fiona终于找到了机会开麦喷人了。二十岁的人了吃个东西还要人喂,腻腻歪歪的,成何体统!所有人的座位都是单独分开的,就这两个,非要拼在一起。不对,还有角落里坐在一起的Camellia和Erthia,但是由于这一对始终很是安静,没能引起Fiona的注意。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公共场合这样不顾及旁人感受,这种狗情侣她见一个杀一个。 “怎么说话呢?老女人。” Slaughter把后备的一箱车厘子拖了过来,不甘示弱地反问到。虽然这次晚会所有的资金都是Fiona一人提供的,包括他正在拖行的这箱jīng装车厘子,但他是堂堂军九区总司令,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种事基本与他绝缘。 Fiona一拍桌子,碗碟齐鸣,刚想破口大骂,右边却传来一声淡淡的提醒。 “大动肝火对身体不好。” Oracle喝了一口茶,舔了舔嘴角。鸭掌味道倒是极好,只是辣味太重,刺/激得他的嘴唇都微微发肿,只能靠茶的味道来缓解一下。 共和国喷子第一Fiona已关闭麦克风。 危渊歪倒在Slaughter的肩上哈哈大笑,丝毫不介意Fiona的怒骂。 柠檬的清香,谁闻谁知道。 “肃静!” 台上的主神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块惊堂木,狠狠地拍了一下。等到众人都安静如jī了,才不紧不慢地接着念了下去。 “下面有请来自九区的Slaughter,为大家表演今天的第一个节目,胸口碎大石!” 危渊拿着车厘子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时间不敢确定自己究竟听到了神马玩意儿,直到身边的人真的站了起来他才意识到,这他娘的是来真的。 台子上面已经摆放好了Camellia亲自准备的整块岩石,看上去都让人感觉沉重无比。而某位山茶还站在上面尽职尽责地展示着那块石头,俨然一个公正无私的证明员。 “这是一块82年的花岗岩,产自七区南部美丽雪乡洛尔的地表深处,色泽完美,形状规整,野性中带着一丝深沉。我以大地管理员的身份向大家担保,这绝对是一块真正实心岩石。” 危渊此时根本没有心情去听她一本正经的瞎扯,他想伸手去扯住走向舞台的Slaughter却扑了个空,于是只能维持着这种扑街的姿势眼睁睁看着Slaughter远去。 “安狗蛋!你给老子回来......” 尽管他努力压低了声音,但是在座的各位全都听力超群,再如何小声也还是无济于事。听到这个新奇名字的Oracle喝茶的动作顿了片刻,看向Slaughter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思。 “对你男人有点信心,我的小祖宗。” Slaughter回头冲危渊笑了笑,随即一脸chūn风得意地走上了舞台,完全不觉得这是一项又沙雕又危险的活动。等到他胸有成竹地躺上了平台,危渊的脸都给气青了。天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背着自己搞这种准本的,要是他早点发现这个苗头,肯定得直接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胸有成竹个屁,一锤子下去竹子都给你锤成扁担。 “好的,接下来我们将要抽取一名幸运观众来完成这dàng气回肠的一锤。”主神将石头放在Slaughter身上之后十分敬业地接着走流程。 抽取的方式很简单,也十分粗bào,主神放出了一只蝴蝶,随它自由飞翔,最后停在谁那里就是谁。 危渊一脸黑线地看着那只蝴蝶从主神的指尖翩然飞出,淡蓝色的翅膀扑棱着,像是一个迷离的光点。他就这么死死地盯着那只蝴蝶,内心复杂至极,飞到自己这儿吧,自己又下不了手,飞去别人那儿吧,他又不放心。 蝴蝶漫无目的地缓缓扑棱在大殿中间,危渊的视线也紧紧跟着它移动。Conquest不行这人一锤子下去要出人命,Lust也不是什么好东西,Death令人害怕,Fiona......公报私仇说的就是她。 就在危渊为这个家操碎了心的时候,那只蓝色的蝴蝶倏尔就停在了Erthia的黑色长袍之上,宣告了最后的答案。 危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Erthia还行,好歹看在当初七区会师的情面上,不至于让自己大过年的意外守寡。 然而在看到主神变出的那把粗壮石锤之后,危渊拿酒杯的手还是微微颤抖了起来。 Erthia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起身,一袭黑色的厚重长袍还是一如既往地从头包到脚,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还被一层薄薄的黑纱笼盖着,叫人完全看不清她的神态。她步履轻缓地走到台上,从主神手里接过了那把石锤。 场面始终都十分安静,但是危渊敏锐的感知力却告诉他,这两个人之间已经产生了一股不小的排斥力,主要还是由Erthia发散出来的。联想到七区阿尔弗雷德的那场雪崩和Erthia的过往,这种气氛上的冲突也不难理解。 Erthia心情不好,危渊心情更不好了。 Erthia站在台上,手执那样大的石锤却似乎根本不费力,轻轻松地就举了起来,直接举到了一个令危渊揪心的高度。 “好!” 这还没砸下去呢底下就有人起哄了,Fiona带头,一边鼓掌一边大声叫好。一旁品茶的Oracle以为这是必要程序,出于对表演者的尊重便也鼓起掌来。一个明显搞事,一个一本正经,看得危渊一个头两个大,就差朝着台上的Erthia喊上一句锤下留人了。 Erthia的动作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看了一眼地下认真鼓掌的Oracle。随即,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锤下去。石头炸裂,滚落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都让人胸口发凉。 危渊几乎是条件反she地就站了起来,要不是Slaughter此时的jīng神波动还算正常,他估计得当堂休克。 这个狗东西,今晚别想好过。 台下寂静了片刻,鸦雀无声。Anesidora有些担心地坐直了身子想去看清台上的情况,一边的Plague却淡定无比,心知这人皮糙肉厚绝对没事。 “让我们为这位勇敢的表演者献出最热烈的掌声!” 主神一边鼓着掌一边念着台词,平台上的Slaughter在底下还算热烈的掌声中缓缓站了起来,一脸的风轻云淡,像是个获胜了的拳击手还朝地下挥着手。 “同时,为了奖励我们的锤手,本人再次献出今晚的第一份新年礼物。” 它一边说着一边转向了一边的Erthia,而对方也同时看向了它,其间的敌意大概只有视力好的能看得见。 主神掏出了一根类似魔法棒的短杖,坐在最后的Death扶额。只见它拿着魔法棒指着Erthia有模有样地晃了两圈,啥奇妙景象也没出现就又收了回去。 “好的,礼物已经送出,请表演人员有序退场。下面我们要迎来第二个同样jīng彩的节目......” Erthia在原地滞留了片刻才离开,似乎是有些迟疑。等到她走到了Camellia的身边才缓缓地拉开长袍的袖口,将黑色的长手套慢慢取下来。 再也不需要任何遮掩了。 “亲爱的,我的表演好看吗。” Slaughter摇着尾巴快步回到了危渊的身边,迫不及待地就贴了上去。 “好看。” 危渊撑着一张笑脸,而没头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张笑脸之下隐藏着多么可怕的岩浆。 “没有奖励吗?” “有。”危渊的假笑依旧完美,他缓缓贴近Slaughter的耳畔,用一种极其危险的语气缓缓说到,“今晚我给你检查检查胸口。” 这场晚会对于Slaughter而言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难熬。 “下面有请来自十区的Oracle为我们表演第二个节目,诗朗诵。” Oracle从容地起身走上舞台,从主神手中接过话筒。这次台下的掌声比以往的几次都要整齐响亮,总算是有了一点表演的意思了。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Oracle的声音平稳悦耳,似乎有一种令人心神安静的特殊功效。然而底下的观众都十分的不给面子,Camellia发出了不满的声音,要求换一首。这根本就不是诗,而是主神经文的开篇语,大多数观众都怀疑这背后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qiáng迫jiāo易。 “肃静!听听这经文不好吗!” 主神话音未落就有无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石子朝着它砸了过来,气得它脸色焦黑。bào怒这一条还在它的体内,所以这个时候就不可避免地要遭受一次怒火的烧心了。 台上的Oracle停止了念诵,朝着台下看去,发现大家似乎不想听这样正经的东西,于是很好脾气地打开了自己的诗库,表示给大家随即换一首来表演。 这下子台下的哄闹倒是平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等着大祭司开口。 “我打江南走过......” 第一句诗一出口,地下的听众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大祭司这次究竟选择的是哪一首诗。只有危渊过了几秒反应了过来,这首诗,他曾经在中学的文学课上看到过,一直记到现在。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Oracle继续念诵着,温和而平静的嗓音和诗句达成了巧妙的配合,读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危渊无声地附和念到。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一首诗念毕,台下一片仍是一片悄无声息。Oracle以为大家对这首诗还是不满意,有些迷茫,刚低下头准备再去找一首就听到台下响起了一个掌声,Camellia为首,随即掌声dàng漾开来,变成了一片。 唯独Fiona坐在一旁没有动静,她也想鼓掌,但是那首诗的内容让她实在无法抬起手。 Oracle朝着台下鞠了一躬,随即这个破坏新年晚会喜庆气氛方人就被主持人给赶了下去。 下一个节目是Lust的,钢管舞。如此火辣的节目,底下却没有一个人显露出丝毫的兴趣,Fiona甚至还朝上面扔了一把草莓。 “风雨的洗礼,我从不却步——” 最终这个节目在危渊拒绝huáng/赌/毒的歌声中草草地落下了帷幕,Lust一边退场一边拿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台下的人,怎么十个神谕者九个性/冷淡似的。 Plague眼观鼻鼻观心,Slaughter一脸冷漠,Oracle则是不解地看向Fiona,因为对方完全没有在看表演,而是老是盯着自己。 危渊环视了一圈,正觉得好笑,忽然他才发现今天的新年晚会其实有一个人是缺席的。 Conquest没有来。 晚会到了最后,变成了吃吃喝喝,互相冷嘲热讽,清算以前的旧账。Fiona最后喝多了,指着Lust就破口大骂,而Lust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口齿伶俐地有来有往。一个骂另一个无耻骚jī心机婊,另一个回敬一句情商弱智老女人。 到后来就直接撸起了袖子准备gān架,主神看不下去了去拉Lust,而Oracle则是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把张牙舞爪的Fiona给拎了回来。 危渊靠在Slaughter的怀里笑看狗咬狗,不喜喝酒的他这次也喝了不少,贵腐这种酒还是十分具有吸引力的。喝多了之后的结果不光是脸红,而且手也不老实起来了,借着桌子的遮挡直接摸到了Slaughter的大腿根。 “gān什么?我的手有它自己的想法。” 危渊抬起头看向一脸牙疼样的Slaughter,甚是无辜。 Slaughter简直拿他没办法,再这么呆下去恐怕在场的人都要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走,我们回去。” Slaughter站起身来,一把将座位上的人抱了起来,直接朝着大殿之外快步走去。 “gān什么,我还没吃饱。” 危渊有些舍不得桌上的果盘,想伸手去抓却早已被抱到了门口。 “乖,回去喂你。”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鸭!拜年间隙摸出了这次小剧场,正剧苦涩太久了来点快乐的,耶 ☆、白桦林 I 飞机离开Glodia的死亡边界线,直奔着后寒而去,天空万里无云,外面的太阳似乎格外明媚。 危渊瘫坐在驾驶室上,之前被恐惧和焦虑qiáng行掩盖的疲惫在此刻全部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兴奋,忐忑,期待。外面的光景他完全不清楚,或许瘟疫正值肆nüè的巅峰,或许战火已经蔓延至了九区边境,一切都是未知。 他要回到自己爱人身边了。 飞机自己安静地行驶着,十分省心。正式进入了九区领空之后信号网络才彻底恢复,之前危渊打了给Slaughter打了好几个信号都未能接通,他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距离,再次拨通了那个快捷拨号。 关机。 危渊微微蹙起了眉头,不明白对方在这种大战时刻怎么会关机。他看了一眼十区的方向,等到再转过头来才打开了ISA,如今的局势是否有变他也不清楚,万一十区战败—— 12月26日。 这个刷新出来的日期让他的视线呆滞了足足有好几分钟。12月26日,这就意味着现在距离他与Slaughter分别已经过去了四个月。去时为盛夏,归来即寒冬,而他只不过是在Glodia度过了几个夜晚而已。 四个月,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为什么Slaughter关机了。 危渊的心在几个深呼吸之后彻底炸开了,无数个尖叫咆哮的念头在他的大脑里不停地厮杀,此起彼伏,其中的刀剑割得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努力在神经系统里找到了对自己手指的控制权,颤抖着点开了ISA的热搜榜单。 神谕者制度废除。 危渊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手指却下意识地继续向下翻去。 军事法庭,核毁灭,战犯,Fiona,罪无可赦......这些短语全部都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上蹿下跳,到最后他一句完整的话都没看清。核毁灭,毁灭了哪里?战犯,他虽然是第一次亲身经历战争,但是却也有模糊的概念。审判一般都是在战争结束之后才会开始的,那么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危渊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抹脸,手动在搜索栏输入Slaughter。界面转了两下,很快就显示了一面最新发布的新闻短讯。 他看到了标题。 飞机最终降落在了九区边城的后寒城东区机场,由于注册时就登记的是九区的最高权限牌照,所以进入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机场的工作人员前来进行例行检查,在扫描仪搜索完毕之后,穿着荧光橙工作马甲的接待员敲了敲机舱的侧门,示意危渊可以出来了。但是任凭他怎么询问和敲门,里面始终都没有任何回应。 橙马甲看了一眼负责安检的寸头。 “是活的。”寸头耸耸肩。 橙马甲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这就奇怪了,一个大活人,开着这么一架他们工作一辈子都不见得买得起的高级私人飞机,高级证件,降落在了边境不说,还死活不肯下来。整啥呢?呆里面绣花呢? 他又大声呼叫了两声,见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便转头去问寸头:“确定一切安全吧?” 寸头嗯了一声,里面没有任何危险物品。 橙马甲盯着飞机想了一会儿,最终摇摇头。有钱人的世界他看不透,愿意在里面呆着就呆着吧,自己也不敢管,万一得罪了个什么大人物那就麻烦了。 他招呼寸头一起离开了,将情况给上面报备了之后就接着工作。 太阳从正天顶一直慢慢地挪移,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落日的深渊,暗色从另一旁升起,带着一轮新月,缓缓地占领被太阳遗弃的天空。夜晚从地面上窜起,在夜幕中绽开,一朵又一朵,到最后铺满了整个天空,悄无声息。 huáng昏之后,是黑夜的国度。 “喂?” 电话那一段的声音惊起了机舱内沉淀多时的沉寂,它们在空气中身不由己地飘动着,宛如风中的亡灵。手机屏幕上微弱的亮光在一片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那是一个不眨眼的眼睛,没有感情地看着那一部分被自己勉qiáng映亮的脸庞。 整个机舱内,除了微不可察的呼吸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对方似乎是迟疑了片刻,但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是危渊吗。” 危渊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一声是,但是等他发音了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嗓子似乎都已经gān涸到了无法正常发音的地步了。 他努力地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却疼得宛如咳血。 “是我......” 这下子双方都陷入了沉寂。 ISA上对于近期的大事件都有详细的报导,危渊拿着手机一边看一边哭度过了半个下午,到最后大脑一阵剧痛昏睡了过去。 最初是瘟疫给十区带来了巨大的伤亡,阵线被迫无限后退,最后Slaughter退无可退决定发动最后的决一死战。而就是这一战,早已被瘟疫和资源匮乏折磨得疲惫不堪的九区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希尔顿家族族长战死,以利亚要塞领主战死。 九区神谕者,Slaughter,尸骨无存。 “我就是想问问,Slaughter......找到了吗。” 危渊努力压制着心中不断颤抖的绝望,尽量做到吐词清晰。尸骨无存,新闻报导中用的这四个字他盯着看了很久,究竟是怎样的状态,才会用到这样的四个字。 “陆飞星回来的时候说,当时很有可能是Slaughter带领的突袭部队情报出现了泄漏,国会区直接利用这一点锁定Slaughter所在的营地投掷了大量的导弹......” Fiona拿着电话,话语突然停顿了一下,后面的话,她大概不用多说了。 对面同样是沉默。 所有人都战死了,只有一个陆飞星活着回来了,很明显当时他并不在Slaughter被轰炸的营地,而且他是陆家人——危渊狠狠地在座椅的扶手上划了一下,脑子里一片混乱。即使他现在仅存的理智告诉他陆飞星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但是刚刚那个充满恶意的声音犹如恶魔的低语,沾满了血腥的bào戾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呢喃着。 要疯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不定......”Fiona的话语再次顿住了。 她自己都编不下去了,距离那场战役已经快过去半个月了,要是Slaughter真的如此命大还活着,那么现在他也该要回来了。她在此期间始终都有派人留意这方面的消息,但是无论如何搜寻,最终都只有一个接过。 确实,一直以来神谕者在世人面前都是一种无法被杀死的存在。只有神谕者才能杀死神谕者,这是当年Anesidora终结Conquest之后得出的经验之谈。但是七区的Erthia死于火焰,Oracle死于高空坠落,Plague死于导弹攻击,除了Conquest,所有的神谕者都死于了那些一直以来都根本无法威胁到他们生命的东西。 她也想不通,究竟要满足什么条件才会导致神谕者的死亡。 “只剩我们两个了吗。”危渊缓缓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宛如垂死之人最后的叹息。 十个神谕者,除开Death这个例外,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就像那首童谣一样,十个小印第安人。到最后,无人生还。 一切的归宿,都是死亡。 “不。” 电话那一头却传来了一声否定,这倒是让危渊麻木的心有了一丝意外。 “我这边有消息,Lust可能成功从Glodia逃了出来,现在已经回到了五区。而Anesidora也很有可能被八区的人救走了,那边口风极其严,目前只能摸到一些很模糊的碎片。” 危渊垂着眼,对着笼罩四周的昏暗陷入了走神。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毛病,偶尔会突然掉线了一样,他也无法控制,只能随它去。 。"This is the end, hold your breath and count to ten.这就是结局。屏住你的呼吸,数到十。。"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机的通话已经结束了。 似乎有什么音乐声响起,他听出了大提琴和鼓点,只感觉这首歌极其熟悉。但是他已无力再去让自己的大脑运转,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扭曲起来,有光亮起,有风chuī过。 。"Feel the earth move and then, hear my heart burst again.感受地表的分裂震颤,然后,再次听到我心脏碎裂的声音。。" 导弹,轰炸。 他忽然回想起了当初自己在五区等待Slaughter的那个夜晚,新闻报道说,Slaughter的飞机被导弹击落,还正好落在了地震的中心。 那一次Slaughter都回来了。 现在没有人还找到Slaughter的尸体,或许还有机会。 危渊完全漆黑的内心被这个想法点亮了刹那,然而就像小女孩儿手中的火柴一样,剧烈地燃烧了一瞬之后变迅速地凋零。 。"Swept away, I。'm stolen.而我早已被洗劫一空。" 神谕者制度的终结是Fiona的意思,如今战争结束,诸神的时代也走向了huáng昏。人类重组了中央权利体系,那些曾经由神谕者占领的绝对地位,都渐渐地由人类自己填补上。 那么如今的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呢。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爱人,家庭,朋友,全部被这场权力的游戏消磨殆尽。Slaughter不在,原生家庭早已与他脱离了一切关系,乔安娜恐怕也死在了那场核弹清洗之中。他本就不善于也不经常jiāo际,于是现在,他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危渊缓缓地眨了眨眼,猛然察觉自己所坐的飞机已经不知何时再次处于飞行状态之中了。周围云雾缭绕,等他再打开地图的时候,却发现飞机早已脱离了九区的领空,一直朝着东南行驶着。 而等他看见地图上显示的目的地时,他那停滞多时的大脑终于在这一瞬间运转了起来。 Slaughter行军的计划和定位遭到泄漏,才导致了那场致命的轰炸。既然陆飞星的嫌疑并不大,那么最有可能刺探到这一消息的,就只有Conquest军方的情报总部能做到了。 Lust本就是暗网与毒品jiāo易网络的最高领主,即使如今神谕者制度废除,对她也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所有的神谕者都几乎在这场游戏中出局,Fiona如今被军事法庭提起公诉,成了战犯,而且她为了这场战争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资产,早已不是那个人人避让的财政女王。Anesidora虽然很有可能已经安全驻留在了八区,但是根据这段时间的报导来看,她似乎已经不打算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了,jīng疲力竭的人,总算是找到了休息的机会。 这样一来,Lust就成为了这场游戏最后真正的赢家。凭借着她原有的雄厚基础,加上如今没有其余神谕者再能与之抗衡的大环境,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成为整个迦勒真正意义上的王。 飞机经过埃尔西市的上空,危渊看着底下如散星一般的灯火亮光,眼底没有一丝波澜。自己再一次回到了故乡,这个铸就了他如今身份的地方,恍若隔世。 可是,他甚至都想不起来那段时间究竟是什么样的。 五区的首府离这里并不远,经过十几分钟的行驶之后,飞机响起了成功入境的提示音。不夜城果然名不虚传,即使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这里的天空却依旧几乎亮如白昼。 Lust在gān什么呢。危渊不禁想到。 外面的安检员检查完了整个飞行器,绿灯亮起,示意里面的人员可以离开。 危渊展开了自己的jīng神网络,几乎在一瞬间就覆盖了整座城市,万家灯火皆在他的鼓掌之中。他也没有去多想自己的能力为何突然qiáng大到了这样的地步,解决完监控和机场人员的视界之后他就直接预定了这里最大的酒店,留宿一晚。 “她逃的掉吗?” 危渊站在酒店最高层顶级套房的巨大落地窗前,俯瞰着整座城的灯火。 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回答他这个问题。 “当然,逃不掉。” I。'll be the actor starring in your bad dream. 我就是你明晚噩梦中的主角。 ☆、白桦林II 血脉里的声音开始尖叫,那些曾与海/洛因缠绵过的血肉开始哀嚎着,呼唤着那位令自己刻骨铭心的情人。每一根神经都扭曲着、挣扎着,抓挠着最高指挥官的大门,它们拖着痉挛抽搐的身体,嘶吼着哀求着,企图逃避身后熊熊的地狱烈火。 这里是五区,毒/品的天堂,只要你走出酒店大门,随便来到一个稍微隐蔽一点的小巷,就可以寻找到解脱这一切折磨的解药。 就这一次,不会有事的。 要死了...... 危渊站在窗前,眼脸微垂,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宛如一座大理石雕像。那些死寂之下的疯狂与痛苦,似乎全部被什么东西封印在了他的表皮之下,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有的时候他自己都想不通,疯狂与理智,是否真的可以同时存在。 清晨四五点的五区正是刚刚步入浅睡眠的阶段,午夜的繁弦急管刚刚平息,第二天的朝阳也还未升起,一切都暂时落下了帷幕,在短暂而不平稳的休憩之后,准备迎来一个寡淡而平凡的白昼。 这里的人都是吸血鬼,只活在纸醉金迷的夜晚里,活在罪恶血腥的极乐之中。白昼之中,日光之下,他们便都狡黠地躲了起来,躲在人类道貌岸然的皮囊之下,一个又一个的怪物,全部藏匿在人群之中,散发着只有它们自己才能嗅出的恶臭。 自从离开了Glodia,危渊能感受到时间再次在自己的身上流淌了起来,就像一个突然凝滞了许久的时钟再次滴答滴答起来了一般。时间确实恢复了正常,但是也带来了正轨之上的一切,无论好坏。 比如说,永远不绝于耳的塞壬之歌。 眼前绵延千米的的灯火似乎都疲倦了一般,不似昨夜那般耀眼。 危渊闭了闭眼,感受着那股极为折磨人的万蚁蚀骨之感渐渐褪去。昨夜他根本就没有合过眼,洗漱完毕之后就始终一个人坐在酒店的飘窗上,仔细地看着窗外。什么也不gān,枯等着。 当初他认识Slaughter的时候,就是在一个这样的飘窗上。那时候,Slaughter中毒昏迷,生命体征全无,身体躺在国会区的医疗中心,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但是,他的灵魂却找到了自己,一个相隔千里,素未谋面的普通omega。 危渊还记得那次初遇,自己被吓得要死,恨不得长出四条腿逃命。现在想起来,他却只是哑然失笑。要是Slaughter真的死了,这次他的灵魂或许也会找到自己呢?或许,自己要是一不小心靠在飘窗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又能看到窗外有个人影呢? 但是他始终都无法睡着。 星辰绕天而行,月亮朝西方挪移,万物都在这个夜晚运转着,可是它们怎么也不愿意把他的爱人送回来,只是自顾自地前行着。 他从书桌上拿起昨夜写好的简明计划表,上面只有寥寥无几的几项安排。 杀死Lust。 这是纸上写在最上面的一个项目,截止时间,今晚,跨年之夜。 危渊看着那几个简单的字,过了片刻才将它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面。他走到窗前,打开了gān净的玻璃窗,一股凌冽寒冷的晨风chuī了进来,一下子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的日子,还停留在与爱人分别的那个夏天。 危渊的jīng神力一释放出去就迅速覆盖了整座城市,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这片小天地全部笼罩。首府近千万的人口,全部都在这张网络之中缓慢地挪动着。 原来当初Oracle用jīng神屏障覆盖十区,是这样的感觉。 他再次将网络扩大,边界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不断推进,快到连危渊自己都诧异了一瞬。风chuī过山岚,越过湖泊,从郊区的森林中一掠而过,而这股力量便随着天地之间的清风一起,飘摇翻飞,到最后chuī过了五区南部沿海的沙滩,抵达了北部高耸的雪山,整个五区六十七万五千平方千米的领土,尽收眼底。 这还远远不是极限。 危渊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等到杀死了Lust,他就按照纸片上的计划继续,去战场,搜寻Slaughter。自己能力的扩展无疑是个好消息。 万一,万一到最后,搜遍了整个迦勒大陆都还是毫无结果,他就回到埃尔西市的白房子。当初他居住的那栋宿舍楼应该还在,他就定居在那里。 不可以乱跑,万一Slaughter回来了,找不到自己,那他该多难过。 今晚五区会举行一年一度的跨年晚会,就在首府。危渊搜索遍了这座城里每一个人的大脑,最终得知了今晚Lust的全部详细行程。暂时还不能直接入侵Lust的大脑,以免打草惊蛇。 破坏了惊喜,就不好玩了。 五区的白昼,乏味而短暂,阳光明媚却苍白,像是个吸/毒多年的gān瘦男人。暗网向来都是一个极其谨慎而隐蔽的组织,即使是在这座罪恶之城,它们也都只蛰伏在yīn影之中,有条不紊地运行着自己的事情。 危渊坐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今天好像是个周末。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人们似乎更愿意出门走动,最终导致了公园人满为患。街角卖冰淇淋的摊贩简直忙不过来,孩子们都嬉笑着等在周围,等着这冬日里冰凉的甜美。咳着嗽的孩子不能吃,只能在一边眼巴巴地望着。 孩子们在草坪上追逐打闹,人手一个花样各不相同的气球。大人们则是坐在野餐垫上,要么就是散着步,享受着难得的悠闲。广场中央的许愿池旁总是有人来来去去,池底的金币又多了一层。 一个皮球忽然砸到了危渊的腿边。 他迟缓地转过头去,监控整个城市的时候大脑里同时要处理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他还在慢慢适应。 一个卷毛小男孩迟疑地站在不远处,见危渊看了过来,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还缺了一颗门牙。 “快去和哥哥道个歉。” 小男孩身后眉目清秀的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应该是孩子的母亲,一个omega。父亲比母亲还要高出许多,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在后面拿着手机,在和别人打电话。 小卷毛迈着小短腿走到了危渊面前,拿起皮球,忽然鞠了一躬:“哥哥对不起。” 危渊张了张嘴,过了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带,话说出来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没事的,去玩吧。” 小卷毛听不出危渊声音中努力抑制的东西,只觉得面前的这个哥哥似乎心情很不好。那双大眼睛眨了眨,随即又是一个略显不好意思的微笑。 “漂亮哥哥新年快乐!” 危渊不禁失笑:“谢谢。你也是,新年快乐。” 小卷毛这才拿了皮球,小跑回了自己父母身边。 “今天是新年,为什么那个哥哥是一个人?” 清秀男子转头看了危渊一眼,而危渊已经转回了头,回到了原来的姿态。他看了两眼,低头对自己的孩子说到:“那个哥哥或许在等陪自己的人呢。” 阳光照耀着整个城市,中央公园依旧游人如织,只有路过长椅的人才会偶然注意到那里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安静地闭着眼,似乎是在晒太阳。 所有人都只能看到这个危渊留下来的假象,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其实长椅上已经多了一个嚎啕大哭的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声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得到,像是受尽了世间的委屈,只能一个缩在幻像的躯壳中,一个人放声大哭。 尽管一路走来他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但是没有一次,能让他哭得像今天这样。 一直以来Slaughter死讯带来的悲痛和绝望都被他自己死死地压在了心底,表面上也还是一副风平làng静的样子,但是就在刚刚,他看到那样的三口之家,心底的阀门莫名其妙地就松了。 他以前就像一只桀骜不羁的风筝,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渴望一个家庭,他认为自己的人生前景广阔,还有大好的河山等着他去探索。他要成为一名地质队队员,稳定的家庭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个累赘。至于孩子,他也从未做过任何打算。我不是生育机器,他曾这样骄傲地想着。 可是他在看到那个omega时,却差一点就没来得及忍住眼泪。 “我要祷告,我要摆脱生育机器的命运,不要alpha,快乐地活到老。” 危渊忽然想起自己当初刚刚住进白房子的时候,与乔安娜在路上讨论信仰问题,这就是他当时说的祈祷。 现在想想,前面两项全部都可以说是应验了。 危渊突然泪流满面地大笑起来,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直接就红了一大片。他从来都不怕乌鸦嘴这一说,认为事在人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 除了这一次。 ☆、白桦林III 到最后大概是哭累了,加上这么长时间都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危渊直接就在那张长椅上睡着了。人来人往,只有这个少年模样的人一直靠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直到日落西山,华灯初起,也没有任何人前去查看一下这个人的情况,毕竟中央公园里的人都是游客,有自己的事情要料理,来来往往,谁也不会为他停留。 他们都是过客,不是归人。 五区首府今年的跨年晚会随着夜幕的降临揭开了序幕,中央的黑玫瑰公爵城堡已经开始了检票入场的环节。豪车遍地,每个人都拿出了自己最上得了台面的定制礼服,珠宝微弱的闪光汇聚成一片小小的湖泊,透露着一股奢靡之气。 如今的形势之下,大殿里等着大戏开场的那位就是整个迦勒实际上的女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也不敢让这场盛典出半分差错。 “议案都准备好了吗?” Lust慵懒地侧躺在大殿二楼包厢的大沙发上,一旁矮桌上摆放着她最喜欢的血腥玛丽,几分文件随意地反拍在桌上,看不出来内容。 “全部准备妥当。” 一旁垂手而侍的黑衣男子回答道。 “很好。” Lust拿起高脚酒杯小啜了一口,看着底下陆续入场就坐的人。政客,黑/帮分子,毒/贩,财团代表人,今天的庆典可谓是应有尽有。这些人有的眉头紧蹙,有的则是悠然自得,有的早已归顺了她,有的人则还在犹豫。 她要谈事情,而且还不想去那种正经的大会议室里谈,于是便只好借用这个盛大的新年晚会,将这些人全部聚集在一起。至于那份议案,她只消对着下面问上一句—— 我要将五区改为新的国会区,谁赞同,谁反对。 第一个节目在受邀人员全部到场之后很快就开始了,Lust瞟了一眼,只觉得无趣。美酒佳酿,美食珍馐,若是底下的人愿意,还能有美人相伴,只要是人类欲望里包含的,她都可以提供。 且让他们开心一阵子。 危渊从长椅上惊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部黑下去了,中央公园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天边几朵绽开的烟花。他有些忐忑地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现在晚会应该已经进行到一半了,至少还没有错过。 他不喜欢自己的计划被搅乱。 中央公园距离举办晚会的黑玫瑰公爵城堡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危渊立即就动身走到公园外面的大马路上准备呼叫一辆计程车。他一路走一路咳嗽,嗓子感到隐隐作痛,正是隆冬,又在大露天的公园长椅上一个人睡了这么久,一场感冒怕是逃不掉了。 过了这么久,却还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生活残障。 “怎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中央公园?” 开计程车的是个年轻的beta女性,打扮得很时髦,和她的职业有些画风不符。她看了一眼危渊,有些奇怪,一个omega在五区首府这样的地方这样做实在是太危险了。 “下午不小心在那儿睡着了。” 危渊捂着嘴扭过头咳嗽了两声。 司机啧了一声,原本遇到这种情况她是不会多管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她也不便多说。但是这一次或许是因为上车的是个omega,又或许是因为今天大过年的对方却是一个人,她还是没忍住多嘴了两句。 “和家里那位闹矛盾了?”她试探着问到。 危渊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声:“我没等到他。” 司机以为危渊是为了等自己的爱人才在公园长椅上等到睡着的,有些心疼。但是别人小两口的事她也不好多说,只好叮嘱一下危渊下次一定要注意安全。 “回去了记得喝点药,chuī了这么一天的风,感冒肯定难好。” 危渊点点头,在手机上确认完付款之后便打开了车门。城堡内的晚会声音喧闹无比,站在门口的大马路上都能听到里面的歌声。 “你要参加这里的晚会?” beta小姐有些惊异,这里是什么阶级的地方她心里有数,自己怕不是载了哪位大人物的配偶。 危渊却摇了摇头,帮司机关上了车门。 “我是来这里杀掉Lust的。” 公爵城堡灯火辉煌,每一个窗口都投she出金色的暖光,仿佛无数不真实的梦境。晚会已经接近尾声,危渊进去的时候正好碰上Lust站在二楼的包厢之上,对着下面宣布自己的提案。果然,这个晚会真正的目的就要在落幕之前显露出来了。 危渊缓缓地走进大殿,没有人看到他,也没有人感受得到他的到来。所有人都还在飞速地打着各自心底的小算盘,这个提案对于整个大陆来说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转折,一旦通过,以上面那位的行事作风,无疑就会迎来第二个Glodia王朝。 底下的人形色各异,正听着Lust的发言致辞,Lust自己却忽然顿住了。 危渊站在楼下中央过道上,仰起头看着她。 两人对视,一时间大堂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众人都纷纷看向上面的Lust,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停下,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一样。而顺着Lust的视线看去,他们却怎么看也看不懂究竟走廊上究竟多了什么,一时间心里毛毛的。 Lust看着底下的人,确定那就是危渊无疑。她迟疑地偏过头询问身边的黑衣男子,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那黑衣男子却和其他人一样,不明白Lust究竟在为什么事奇怪,眉头微皱。 Lust转头继续看着底下突然出现的危渊,眼下的情况她一时间也拿不准究竟是怎么回事。而等到她放出自己的jīng神力去查看大堂众人时才明白,对方的力量恐怕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因为她接触到那些人jīng神波动的时候有一个极其明显的力量在排斥着她,而她却根本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一股不好的预感的忽然在Lust的心底升起。 可还没等她思量好对策,自己的jīng神却猛然被一股极为霸道的力量入侵,在她反应过来准备反抗之前自己的身体就已经从二楼的围栏直接翻了下去。 一声闷响在大堂中央响起,周围鸦雀无声,台上的表演人员也不知何时全部撤离了下去。整个舞台都空空如也,只剩了上次表演遗落下的巨大木头架子。 “危渊......” Lustláng狈地趴在地上,左边小腿的腿骨恐怕是已经断裂了,疼得她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但是这显然才只是一个开始。 □□控的大脑指挥着她的身体,qiáng行从地上站了起来。骨头断裂处的神经末梢顿时传来铺天盖地的剧痛反应,每走一步都几乎要了她的命。 “危渊,你听我说,这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 Lust一边如行尸走肉般走上空无一人的舞台,一边在jīng神上猛烈反抗着危渊的控制,但最终还是无济于事。这个omega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已经qiáng大到了这种地步,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台下骤然响起一阵整齐的掌声。那些穿着华丽的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齐鼓着掌,像是一个又一个jīng致鲜活的蜡像一般,脸上带着微笑,似乎在看什么极为jīng彩的表演。 危渊四下看了看,觉得一旁坐着的人怀里腰上带着的那把复古式左轮手/枪挺不错的,于是便扯了下来,拿在手中,朝着台上走去。 “我对Slaughter的事深表遗憾,但是......”Lustqiáng忍着剧痛,看着危渊一步一步走近,“我能理解你想报仇的心情,但是,你应该去找陆家的那位。” 危渊正在拆着子弹,闻言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 Lust以为他是心底起了犹豫,于是便继续说了下去。 “要不是陆飞星像我们透露了Slaughter当时的具体位置,Conquest也不会这样果断地放出导弹。” 陆飞星作为唯一的幸存者,而且与对面陆家的瓜葛又如此不清不楚,她不相信危渊真的一点都不怀疑他。只要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怀疑,她就有把握说服这个人。 危渊却只是顿了那一瞬间。他其余的五枚子弹放入了口袋里,咳嗽了两声,随即将唯一留下来的那一枚放回了弹槽,随手将其旋转了一次便关上了。 “郁白。” 他走到Lust的面前,将枪/口随意地指向Lust,说出了这场表演的第一个名字。 Lust怔住了一会儿,她知道危渊在说哪件事,可是嘴上却还是依旧没有一句真话。而危渊却在她听到郁白名字的那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对方jīng神波动中的碎片。 郁白是她安排上飞机的,乔安娜的飞机也是她负责拦截的,之后的囚禁和洗脑控制,自然不必多说。Lust喜欢看戏,这他是知道的。 Lust刚想继续辩解,心中却猛然涌起一阵难过。这情绪本不该属于她的,像是失去了一位好友一般——可是这样的经历和情绪,她都不该有过。 危渊扣动了扳机。 咔哒一声,空的。 Lust的话语骤然停住了,虽然她知道自己是神谕者,这一枪并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但是还是出于本能地感到害怕。哪怕不致命,那种痛苦也可以让她好受。 “Oracle。” 危渊说出了第二个名字。 Lust被那股抑郁的情绪支配,怎么也摆脱不了。而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这股感觉却越发严重,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而很快她就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危渊,在她的大脑中植入他自己曾经有过的情绪。 神迹的事情并不是Oracle自杀的直接原因,他们两都心知肚明。但是无论如何,Lust当初在国会区伪造神迹散播谣言的行为,都无疑给Oracle最终的抉择推了一把。 危渊扣动扳机,依旧是一发空响。 “乔安娜。” 当初国会区Plague制作瘟疫的事,本该由Anesidora运送出来这个消息。后来Anesidora的行为被Lust发现,可是这个消息还是被送了出来。 究竟是谁gān的,Lust早就知晓。至于处置泄密者,她自有一套规矩。 而现在,随着危渊问出的这三个字,他自己也就知道了,乔安娜最后的下场。 一声枪响打破了这持久的僵持,底下的观众全部开始鼓起了掌,将整场表演推向了一个小高/cháo。 Lust靠在木架上,腹部流血不止,却只能垂着头任凭伤口处的鲜血汩汩而流。 这一次,那种悲痛的感觉更加深刻了,像是将她的心一刀一刀地剐着。不知何时,她自己的脸上都多出了泪水。 是啊,对于一个jīng神控制者来说,肉体上的折磨怎么能算够。 Lust紧紧地皱着眉,大概已经猜想到了危渊的下一个名字会是谁。 “你为什么没有死?” 危渊微微俯身,去仔细观察对方脸上痛苦的样子。他知道Lust是怎样从国会区的核弹清洗中逃出来的,凭着神谕者惊人的愈合力,她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但是他不能理解的是,即使当时Lust已经逃到了国会区边界,可她实际上还是承受了核弹威力的边缘伤害。 可是她却还活着。 而此时的Lust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也无力再去回答对方的问题。心底的那种痛苦和抑郁真的已经要将她bī到临界点了。她从未因为失去过什么人而难过,这种感觉是开天辟地第一遭,让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她不说,危渊却也能听到她心中对于神谕者致死规则的猜想,不禁陷入了沉思。 Camellia当时确实是生无可恋,是自己不想再继续活下去了。而Oracle也是自杀,Plague同理,Conquest他不清楚,但却是也是死掉了...... “你的Slaughter......早就被炸成一团渣了。” Lust吐出一口鲜血,却还是勉力笑了了几声。 危渊将左轮手/枪丢到一边,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处置这个人。杀死可能需要一定难度,而且直接杀掉,未免太过简单。 正当他想着后面的操作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到我的名字了,为什么不念了?” 危渊僵在原地,下一秒便立刻转过了身看向大门处,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个声音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却如同梦幻一般,叫他不敢耽搁分秒,生怕自己转晚了,那个声音就会变成一次幻听,再也找不到了。 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那些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的观众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地看着这场表演。 是自己疯掉了吗? 危渊看着大门口站着的男人,眼泪几乎是没有和大脑打过招呼地就全部落了下来。过去了这么就,他以为这张脸,这个人,从此真的就只会在自己的梦中再现了。 他念出了今晚最后一个名字。 “Slaughter。”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昨晚鸽了,我流下了人类本质的泪水 ☆、白桦林IV /I hear the sound echoes beneath 我听见地底回dàng的声音/ 危渊还维持着半个身子回转的姿势,整个人像是呆住了一般,再没有任何动作。 尽管这两天来他都qiáng迫自己对Slaughter的幸存要怀有信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接受另一个现实。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松懈了一点,后面恐怕要迎来的就是全线崩溃了。到那时候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他自己都无法预料。 但是,就像没有人可以将自己举起来一样,这世上同样也没有谁可以完全骗过自己的神智,即使是疯狂本身。 所以这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说,这世上真的有奇迹这种东西。 Slaughter还站在大门,两人之间隔着整个大堂,谁也没有再说话。像是在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好梦,一开口,就碎了。 这样的距离,让危渊一瞬间就想起了那天在Glodia,那段冥府之路。那时的河对岸也是有这样一个Slaughter,隔着那条可怖的深渊,等着自己渡河。他始终都没有再去多想,那天在Glodia看到的、被他自己抛在身后的万一真的是Slaughter该怎么办。 他不敢。 “我回来了。” Slaughter露出一个微笑,朝着危渊张开双臂,等待着一个大大的拥抱。 /Angels and skylines meet天使终于,降落在了地平线上/ 在迟疑了半秒之后,危渊几乎是拼劲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朝着大门口的人冲了过去。大殿的中央过道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多余的事物可以阻碍他的前进——今后也不会再有。 “好了好了,小祖宗。” Slaughter抱着扑进自己怀里的危渊,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抱着危渊了,这样真实的感觉,令他都感到如同美梦。 Glodia的时间已经扭曲到了一种毫无常理可言的地步。危渊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实际上被困在那里困了多久。 危渊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哭着,整个人都埋在Slaughter厚实的胸膛里,哭得毫无形象,甚至到最后生出一股怒意。为什么这个人可以不顾及自己就亲自带兵去参加这样危险的总攻。这个没良心的难道不知道现在自己离了他根本就活不了多久吗。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 Slaughter面对着危渊一连串的质问,只好一下一下地给对方顺毛。 “当时我们已经做出了完整的计划,核弹清洗这种下下策,必须要在一切都尝试过之后才能启动。” 那场总攻集结了当时十区和九区的一切资源和兵力,若是还是无法撼动国会区的防线,那就只能等着瘟疫将迦勒东部变成一片绵延的乱葬岗了。可他没料到的是,会有消息泄露。 “我已经尽快回来了,我发誓。”Slaughter一边拿手为危渊抹去眼泪一边说到,声音听起来无比的温柔,完全不像是个久经沙场的混世军阀,“别哭了,你哭得我不好受。” 危渊抽噎着也抹了抹脸,随即便伸手去捏Slaughter的脸,顺便开始全身检查,生怕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只回来了一部分。 Slaughter被他东摸西摸地摸起了火,压着嗓子警告了一声。 “跟我回酒店,我脱光了给你检查。” 危渊瞪了他一眼。还是这么没皮没脸,错不了。 “先把后面的东西处理了,我们就回酒店。” 危渊确定完毕这个人是完整抵达之后才把对方的衣领整理好,垂着眼,想起了自己那张简明计划表。 这个人可真会踩着点回来。他一边缓慢地摆弄着Slaughter的衣服一边在心里笑了一声。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那张计划表的反面究竟写了些什么。什么呆在埃尔西当望夫石,他根本就不是会做出这种选择的人。要是到最后他真的走到了崩溃的那一步,他就会将自己网络所及之处所有的jīng神波动全部摧毁。 直到主神出面,要么就把爱人还给他,要么就杀了自己。 也好,Slaughter回来了。就让那些可怖的计划,成为他一个人的秘密吧。 危渊转过身,与Slaughter一起,走向瘫倒在地的Lust。 Lust还是那个姿势,靠在大木架底下,睁着一双大眼睛不知在盯着什么东西看,伤口涌出的鲜血流了一地,渐渐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凝固。 然而危渊还没走近,就停下了脚步。Slaughter也同时放缓了步伐,这样的场面他已经在战场上见过太多回。 Lust死了,而且已经死亡了有一段时间了。 危渊又走近了两步,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只打出了一颗子弹而已,这种外伤根本不足以对神谕者产生威胁,顶多只是虚弱一阵子。 可是她现在却死掉了,死不瞑目。死亡时间应该就在自己转身去拥抱Slaughter的那段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Death的礼物,她去Glodia了。”Slaughter看着地上冰冷僵硬的尸体淡淡地说到。 Lust一直都是一个极其注重自己美貌的人,如今即使是死了,风韵也依旧存留在这具美丽的尸体上。 危渊将视线从Lust的尸体上挪了开去,转向了Slaughter。 对方欠了自己太多的解释。那场大决战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Slaughter究竟是否真的死在了那场战役中;如果是,那么他究竟又是怎么回来并且如此准确地找到自己的呢?还有,他是怎么知道Death的,这一切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过多的疑问充斥在危渊的心中,让他一时间根本无法下嘴。而Slaughter也知道,危渊此时一定在等着自己详细的解释,只好轻叹一口气。 “别管这些了,我们回去酒店,我慢慢说给你。” 危渊点点头,跟着Slaughter走向大门。临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金碧辉煌却又鸦雀无声的大殿,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Lust被吊在木架上的尸体,而自己则是站在大门不远处,往里面点了一把火。 熊熊烈火噼里啪啦地迅猛燃烧着,吞噬着所及之处的一切。而那些观众却还如同jīng致地提线木偶一般,微笑着,发出整齐的掌声。 “其实,你当时在那条河边看到的,是我。” Slaugther一边给危渊系上安全带一边说到,轿车启动了之后,车里却是一片死寂。 这句话,大概是危渊现在最听不得的。当时他摒除了一切杂念,一心只想走完这段路,回到十区,根本不允许多想。但是他知道,一旦假想成立,他会恨死他自己的。 “先别急着自我死刑,亲爱的。”Slaughter猜到了危渊此时内心一定在崩溃,便及时打住了他的这个念头,“要不是你一路向前,没有回头,我现在就回不来了。” 危渊转头看向他,心中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意思。 俄尔普斯回头了,他却没有。所以,这就是冥府之路最终的奖励,他可以带走自己死去的欧律狄克。 “你真的死了......”危渊看着Slaughter,连声音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死了,也没死。”Slaughter将车开上大马路,直奔危渊暂居的酒店,“你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算是死了还是没死?” 危渊一时间答不上来,心中的各种猜测却乱糟糟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再去纠结这些琐事了,现在自己的爱人回来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你见到Death了?”危渊问到。 Slaughter嗯了一声:“不只是Death,那里还有很多人。” “主神?” Slaughter看了危渊一眼,说他在那里并未见到过主神,只有一个不知道究竟是神谕者还是其他存在的Death。 危渊想了想,或许主神只是不愿意现身罢了。 “那里还有很多人?”他问到,不明白对方究竟指的是什么。 “当时你在木板上,中间有一次你没踩稳,后面有人帮你扶住了木板。”Slaughter看着前方空旷的马路慢慢说到。道路两边的路灯发出明亮的暖huáng色灯光,加上节日的一些装饰,给人一种很是温馨的感觉。 危渊手指蜷紧,没有说话,等着对方给出答案。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一步之后心脏提到嗓子眼的紧张和恐惧,更忘不了身后那个自己没能看见的存在。 “那是乔安娜。”Slaughter说,听起来却像是叹了一口气。 危渊直直地盯着前方一条一条不断飞速后退的道路线标,没有说话,只是鼻子很有一些酸。他知道乔安娜的命运已经尘埃落定,再无转圜的余地,却还是忍不住问了Slaughter,她后来怎样了。 Slaughter深深地看了危渊一眼:“她已经走了。” 危渊点点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动作,只是下意识。 “我进入那片白桦林之后,忽然有一束光......”危渊拿纸擦了擦脸。今天哭泣的时间太长了,眼睛都开始有些发肿,很是不好看,脸上全都是gān涸的泪痕,让他忍不住地想洗脸。 “是大祭司。”Slaughter说,“其实我和他当时一直都跟在你后面不远处,只不过只有他会制造光芒,跟个萤火虫似的。” 危渊闭了闭眼。 他就知道,当时自己一直觉得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并不是错觉。那束光,几乎就是把当时的他从崩溃的边缘给拉了回来,要不是那个巨大的光团一直照亮四周,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走的出去。 “那片病死的白桦,是Plague搞的。” 危渊听着,心中原本已经沉寂多时的人类情感被这样一句一句地勾了起来。他始终以为那时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幻境,是假象,他曾经如此确信与自己的判断,可是现实却并非如此。 到最后,轿车快要抵达酒店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问出来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那个时候,你就这么看着我走了......”危渊话还没说完,哭声却将后面的问话全部打断了。 那个时候,Slaughter该有多难受。 Slaughter停好了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即下了车走到危渊的那边车门,将他抱了出来。 “危渊,你后悔当时没有回头吗?”他看着自己怀里哭得满脸泪痕的小祖宗,又是无奈又是心疼。他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那时候的他却是感受到过心如刀绞的滋味,看着自己的爱人对自己说,你不是Slaughter。 危渊不自主地抽噎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那是他这辈子都不能后悔的决定。 “那就忘了之前的这些破事吧,我们现在,自由了。”Slaughter用脚将车门踹上,抱着危渊就直接走进了酒店的大堂。 “放我下来,公共场合......” 危渊被这样抱着走路十分不适应,脸上如今又是一副大哭过后的láng狈模样,见不得人。没办法,最后他也只能将自己的脸藏在Slaughter的肩窝里。 “你不是可以入侵他们的大脑吗?”Slaughter不为所动。 危渊的脸又红了一分,一定是安狗蛋的智商病毒传染,害的自己现在和个智障没什么两样。 气着气着,他又不小心打了一个哭嗝。 Slaughter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进了电梯之后他才把危渊给安安稳稳地放了下来。然而还没等危渊站好,他便直接压上了危渊的身子,将对方困在电梯金属墙壁和自己之间的狭小间隙里。 危渊下意识地推拒了一下,却反被Slaughter捉住了手。 “省点力气,待会儿去chuáng上哭。” 作者有话要说:实不相瞒,其实后面应该有辆车,可是车去哪儿呢,大概是鸽了(并不)等我琢磨一下如何能与审核刚再搞上来,不然又要被锁成dog呜呜呜 ☆、白桦林V 肾虚,有时是在过度劳累之后。 腰腿酸痛,jīng神不振,好像......好想杀了这条公狗。 危渊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破布娃娃躺在chuáng上,整个房间里都昏暗一片,窗帘之后的光景也朦胧不清,叫他完全无法判断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就这么双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在一片安详的静谧之中,仿佛看到了宇宙哲学奥秘的尽头—— 万事须节制。 危渊平躺久了感觉有些不舒服,想翻个身子。可等他使出全身力气去挪动的时候他才意识到,现在的他连抬起右手都十分困难,下半身更是惨不忍睹,有一瞬间他甚至真的以为自己被做到半身不遂了。 等到他好不容易侧躺了过来,右手却忽然摸到了一只温热的东西,似乎也是手,但是怎么摸起来怪怪的?危渊又摸了两下,捏了捏,还是感觉有哪里很奇怪,余光里瞥见Slaughter的两只手都紧紧抱住自己在,那为什么薄被里会多出来一只手? 淦! 危渊被这一发现惊得一阵心悸,连忙往反方向后缩了一下,但是奇怪的是那只手也还跟着自己的移动而紧跟着,简直不讲道理。 这时左手手臂处传来的苏麻感终于提醒了危渊,让他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 那是他自己的左手,被Slaughter的彻夜怀抱,压麻了。 好想杀了这条公狗。 他抬起眼狠狠地瞪了一眼身边的人,而Slaughter竟似乎有了什么心灵感应一般,在这恶狠狠的一记眼神杀之后自己醒了过来。还没完全睁开眼,这位险些惨遭杀害的alpha就一把将危渊又拉回了自己的怀抱,动作自然而熟练。 “啧。” 危渊微微蹙眉,抬起尚能活动的右手,蓄足了所剩无几的力,朝着Slaughter的狗头猛击了好几下。最后他使劲挣脱了对方的束缚,翻了个身,背对着Slaughter侧卧着,右手把瘫痪的左臂抬到了空着的chuáng边。 再被这么挤压下去,他的左手就真的要废了。 Slaughter惨遭猛烈打击之后却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往危渊那边又挪了挪,抱得更紧了。两个人弓着,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危渊本很是喜欢这样的姿势,很有安全感,但是此时他身后的什么东西抵得他着实难受,不由得反复艰难地挪动着身子。昨夜他已经受够了那玩意儿的厉害,再来一次他真的就要报废了。 Slaughter倒吸了一口气:“别乱动。” 声音低沉沙哑,还带着些刚刚睡醒时的闷声,有着说不出的质感,听得危渊莫名就脸上微微发热,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一时间心跳加速。 “我要吃东西。” 危渊微微偏头对Slaughter说。而安狗蛋却闻言将手摸到了危渊的腰部,顺着宽松上衣的底部就摸了上去,同时熟练地欺身而上,将危渊压在了自己的身下。在他自然地掰开危渊双腿的时候,危渊简直感觉自己的腿部肌肉在颤抖。 “......” “gān你娘我他妈说的是正餐!” 危渊的怒吼最终成功惊醒了x虫上脑的安狗蛋,后者眨了眨眼,眸子里终于有了几分清醒,转眼却变成了类似遗憾的情绪。 “好,我去给你准备,想吃什么?” Slaughter俯下身吻了吻危渊的嘴唇,顺便给他顺了顺毛。 “随便。” 危渊报出了这世界上最难搞的一道菜,随便。安狗蛋却很是自信,给危渊盖好被子之后,自己下了chuáng穿好衣服,便去预定厨房。 危渊看着安狗蛋走出卧室,不知为何轻轻叹了口气。 房间里的光线还是如此的昏暗,窗帘没有拉开,于是便与外界暂时隔绝了开来,谁也看不见里面的光景,而危渊也不想再理会外面的事。这个大区都在他的大脑中飞速地运转着,每一寸细节,每一个渺小的个体,全部在他的主网之内。 卧房的门被Slaughter掩上,只能看见外面一道狭窄的世界,他看了两眼,不再去看。 墙上没有挂钟,也没有日历表,他还是不知道,现在究竟什么时候了。 Slaughter最后带着一个推车回来的时候,危渊已经躺在chuáng上不知思绪已飘往何方。 “起来漱口了,公主殿下。” Slaughter将危渊扶了起来,又在他身后加了两个靠枕才将洗漱的水杯递给危渊。危渊本来想要起chuáng的,结果在对方这样的勾引之下,懒癌又犯了,于是便做出了这chuáng上洗漱的事。 “现在几点了?” 危渊拿起推车上的白开水喝了一口。吃饭之前必喝水,不然总感觉难以下咽。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养成的这种习惯。 “下午两点半了。”Slaughter也拿起一个烧饼,坐在chuáng边吃了起来,“Fiona的大审判要开庭了。” 危渊拿起红糖发糕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大概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时候。 一月三号,白银战争清算大审判,今日开庭。 如今神谕者制度被废除,整个政局都在经历一场巨大的洗牌。过往那些受万人尊崇的神谕者们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下落不明。现在还出现在明面上的,也就只有Fiona了,带着这样大的一个罪名,怎么会得以善终。 危渊虽然不了解政治上千丝万缕的利害关系,但是他却能嗅出这次审判中隐约藏着些许别的意味。 人类想要废除这百年来神谕者在迦勒大陆上埋下的深根,必然要动手斩除,将其完全摧毁。这场战争几乎席卷了大半个共和国,人民不满的情绪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而Fiona的所作所为,更是一锤子砸在了冰湖最薄的一片冰上。 如今Lust已死,Anesidora疑似隐居八区,除了要被审判的Fiona,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我们之后,去六区吧。” 危渊忽然开口,心不在焉地啃着自己手里的发糕,食不知味。 Slaughter知道他在思虑什么,自己的小祖宗老是喜欢担心那些还未发生的事,也是一个优点。 “好,我们去六区,顺便把婚礼办了。”他啃着烧饼,勾嘴一笑。 危渊听到那两个字一时间红了脸,红糖发糕的甜味终于通过味蕾传达到了他的大脑。 他摸出了chuáng边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投影。果然中央频道正在播放这次大审判的现场,可是出乎危渊意料的是,现在播放的并不是审判中的情景,Fiona也并没有出现在那个空空如也的被告席上。 似乎是,迟到缺席了? 二区,芙蕾雅城堡。 “这就是他珍藏起来的宝贝?” Fiona手上拿着一个黑黑的大圆薄片,有些不解,问一旁的家务机器人这究竟是什么。 “这是黑胶唱片。古代人类用来听音乐的工具,是一种存储媒介,需要特定的机器才可以播放。” Fiona闭了闭眼再睁开,这次喝的酒后劲似乎有些大,让她都感到有些晕乎乎的。就这么个黑黑的东西,中间还是大红色的,究竟要怎么播放音乐。 “你叫一号来,扫描。”她对家务机器人下了指令。 这个东西,是她派人从十区迦勒城大教堂里偷出来的。带出来其实也不算难,如今神谕者制度被她自己废除了,整个大陆的权力结构也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大教堂如今只有僧侣和少数残留信徒守着,根本谈不上什么守卫问题。 白色的家务机器人立刻就在网络上向智能总管一号发出了呼叫,很快,一个拟人形态机器人就来到了大厅里。Fiona将黑胶唱片jiāo给了它,下达了一级安全指令,她无法忍受这东西受到一丝一毫的损坏,毕竟她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一号主机接过唱片,开始扫描。而站在一旁的白色机器人则开始提醒Fiona,军事法庭已经传呼过她两次了,现在距离开庭已经过了十分钟,再不去,恐怕法庭将会采取qiáng制措施。 “不怕,且等我听完这个东西。” Fiona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顺便又拿起杯子来了一口。法庭那边的审判,她实在是不想理会,无非是,因为那天理难容的核弹清洗要给广大人民群众一个jiāo代。她知道,自己本来就是个恶迹斑斑的人,再加上这一大条,简直就是天诛地灭。 可是她就是不想去,人类的法庭,好没意思。 确实,Fiona在这场战争中已经几乎耗尽了她原有的资产,但她之所以能做到维持富可敌国的地位这么多年,并不是因为她善于囤积,而是因为她的根系已经深入到了整个大陆的金融贸易体系之中。只要世界经济还没崩塌,她就可以继续吸收养分。 于是,他们一边要治她的罪,一边却在背后忙着算计如何解决她在金融界的资产后续,各大势力都在争着抢着,大家都是屠龙勇士。现在恶龙已经落入了他们的包围圈之中,自然就要提前想好,该如何分食这巨大的尸体。 Fiona拿着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自己的手环,眼中的yīn霾不知何时就已经聚集了起来。 她一直都不喜欢玩yīn的,比起在暗地里勾心斗角,她更喜欢真刀真枪的来往。与那些政客不同,她不需要掩饰自己的喜怒情绪,因为谁都知道,除了钱,Fiona仇视这世界上的一切事物。 “扫描完毕。” 一号主机将音频信息传输到了Fiona的手环里,在一分钟的等待区间结束后,主人还是没有任何新的指令下达,便自行离去了。 一声高昂的提琴之音骤然响起,Fiona猝不及防地被惊了一下,以为这是什么歌剧开场的音乐。正当她不解Oracle究竟留存了什么东西,音乐却缓缓地落了下来,一改开头的急促和高昂,变得悠长而平缓。 就像是一个人在经历死亡瞬间的绝命时刻之后,看着整个世界都渐渐迟缓暗淡下来了一样。 /Feet don。't fail me now, take me to the finish line.脚步终于不再蹒跚,带着我来到了最后的终点/ 这是一首歌。 Fiona听到第一句歌词就莫名其妙地回想起了Oracle自杀那天的情景。无论她如何费尽全力去追赶,都没能赶在Oracle前进的步伐之前,像个滑稽的小丑,有些可笑。 “军事法庭已经发出最后通牒,如果您再不回复的话,他们将采取qiáng制措施。” 白色机器人毫无波动的声音在歌声中响起。 /All my heart it breaks every step that I take每走一步,我的心脏就要多一道裂痕啊/ “审判......” Fiona垂着眼,始终凌厉的眉眼在此时看起来却少了几分尖锐,像是终于累了,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事。 要去就去吧。 审判完了,定下自己千古罪人的名头,一切就要结束了。 “准备飞机。” 她拿起手边那瓶还剩小半瓶的蓝色烈酒,扬起头来一饮而尽。 /But I。'm hoping at that gate, they。'll tell me you。're mine但是我还是期望着等我抵达了那扇大门,他们可以宣布,你是我的/ Fiona站在巨大的明镜前,整理好了衣服。正红色的紧身针织长裙配上一件黑色的皮草外套,眉眼被描摹得jīng致而动人,但是那股睥睨天下的傲气却未曾减过半分。红唇被涂抹过多次,殷红如血,衬得她肤白胜雪。 她对着镜子笑了笑,还是那副带着讥讽和刻薄的倨傲模样,明明是笑着的,却好像下一秒就能把你骂的狗血淋头。 很好,还是一副坏人嘴脸。 Fiona走出芙蕾雅城堡的后堂,整座城堡依旧宁静,看起来仍然富丽堂皇。但是如今谁都知道,那里面的滔天富贵、倾世珍宝,已经全都没有了。 飞机降落在后面巨大的草坪上,等待着Fiona。 一声提示音响起。 正准备上去的Fiona低头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环,这个提示音是一号主机专有的,只有在外界发生重要事件时才会单独传讯。 军事法庭要来攻打二区了? 她微微蹙眉,点开了那则简短的讯息。 飞机在原地等着自己的雇主,飞行员也没有任何声响,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不远处草坪上站着的人。 过了良久,Fiona才重新抬起头来,神态中带着一些复杂的情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迦勒共和国开国女皇,白银盛世的缔造者,整片大陆的守护者,Anesidora,于七分钟前去世。 ☆、白桦林VI 八区现任领导人于下午三点过十分将这个消息昭告全国,新闻报导,网络头条,人们目力所及的一切电子屏幕在这一刻全部都在显示着这个消息,甚至压过了战后大审判的热度。从大街小巷到政府高层,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消息。 这个不断运转的庞然大物,终究是为了这个人的死讯停滞了一秒。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几乎要长生不老的女皇,居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死去了。白银战争爆发的时候她没有死,被Conquest囚禁国会区的时候她依旧安然无恙,甚至连后来毁天灭地的核弹清洗她都能逃过去,最后却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午后,骤然离开。 Anesidora是在睡梦中停止心跳的。 Fiona看到新闻中这句话的时候差点要笑出来,这简直就是个假新闻。Anesidora要是能入睡,那太阳都能从西边出来了。 可是很快,她就知道,这并不是玩笑。 八区公布了所有的权利jiāo接事宜,那些由Plague生前转移给Anesidora的密钥和资产,全部依照八区的法例,归于政府名下。一切私人资产全部捐给慈善事业和科研项目——Anesidora的遗嘱要求。 Fiona看到了那份公证的遗嘱,字迹和语气是Anesidora本人无疑。 她确实有一瞬间的怀疑是否是八区内部的权利争夺,但是转瞬她就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八区和别的大区都不一样,反而有些像十区和九区:聚集那些人民的不是家庭和地缘关系,而是人生追求。十区是宗教与jīng神的归属地,几乎全部都是教众;而九区则是一帮渴望建功立业的好战老光棍;八区,整块大陆知识分子的圣地,一群生活上的白痴学术上的神明,整个大区都按照一条又一条严谨苛刻的法规运行。大家都沉迷自己在学术上的研究,除了死去的Plague,没有谁有那个闲心去关心权力上的琐事。 Anesidora是这片大陆上最可能长生不老的人,可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死期将近,立下了遗嘱呢? “大人,飞机已经准备好了。” 空中快艇上的飞行员看着Fiona始终驻足原地面色复杂,有些担心法庭那边,等了半天,最后忍不住还是出声提醒了一句。Fiona是出了名的脾气bào躁,这一问他也是鼓足了勇气,问完之后的下场他也不敢想象。 /Walking through the city streets. Is it by mistake or design.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天意/ Fiona抬了抬手,示意对方自己知道了。可是她却还是没有动。 飞行员看她这个样子,心中也就算了,人家皇帝都不急,自己慌什么。 良久,她不知何时点上的烟都已经快要燃尽,微风chuī过芙蕾雅城堡后面广阔的绿坪,泛起一阵阵涟漪。香烟依旧是那种细长细长的,老牌子,烟雾缭绕,这烟她在城堡的天台抽过,在国会区的会议室里点过,在十区迦勒Oracle的卧房里也抽过两口,最后被赶了出去。 “Anesidora的事,你看到了吧。” 她拿着电话,香烟被随意地用右手手指夹住,拿在一边。 那一头传来危渊的声音,他自然也知道。 Fiona又浅浅地吸了一口,吐出来的白色雾气中夹杂着沉默,和那些她想说却始终没有说出口的话。 “又少了一个。” 她是Fiona,怎么会说出“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了”这种话。 但是,这句话却久久地萦绕在她的脑海里。她与危渊并不是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半个仇人,是她曾经下毒差点害死了Slaughter。然而就另一方面来说,要不是她,危渊永远也不会与Slaughter有任何jiāo集。 在这场权力的游戏里他们彼此厮打相斗,到最后,故人尽为鬼,只剩他们俩。 电话中的沉默响了许久,Fiona在出神,危渊似乎也是。 “两个,Lust死了。”最终沉默还是被打破,电话那头危渊的声音很轻,语气平静,“Slaughter回来了,他找到我了,现在正和我一起。” Fiona怔住了。 Lust的死讯她是根本没有听到任何风声的,五区也根本没有出现任何异常,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如此悄无声息地就死掉了呢?Fiona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今天的信息量,未免也太大了吧。 还有Slaughter,他居然没有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天的审判,你会去吗。” 电话那头传来危渊的声音,将Fiona处于震惊与怀疑的心神拉了回来。 Fiona张了张嘴,却不知道究竟说什么好。隔着电话,有太多的疑问没办法问清,这两件事的信息量太大,根本无从问起,所以最后她只能凭着下意识问了一句最傻的问题。 “真的吗?” “真的,我骗你gān什么,不信我可以给你发照片。” Fiona沉默了片刻。从危渊的语气中判断,对方应该并没有撒谎,再说了,正如危渊所说,这种事情有什么骗人的必要。 看来,总算还是有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么。 这么些个狰狞的怪物厮杀到最后,终于有那么两个人,逃离了不得善终的结局, “我不去参加审判了,别在电视机前守着了。” Fiona看了一眼远处的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对电话的那一头说到。简单的告别之后,这则短暂的通话就这么结束了。 /I feel so alone in the Friday night在这个星期五的夜晚我却感觉如此孤独/ 她把细长的香烟拿到嘴边,吸了最后一口,便随意地丢在了脚边的草坪上。 Fiona回头看了一眼在阳光下依旧华丽壮观的芙蕾雅古堡,树影婆娑,砖石沉默。她自上位以来,始终都住在这座城堡里,当她的恶龙,守着她的金银财宝。如今huáng金宝藏已经化为云烟,恶龙也没有再留守的必要了。 “去迦勒。” Fiona登上飞机,对前面等候多时的飞行员下达了指令。对方迟疑了片刻,却还是照做了,更改了目的地。 本该朝着东边行驶的飞行器,最终一路向西。 /Can you make me feel like home if I tell you you。're mine/ 十区边界的防护措施在Oracle死后已经全部撤下,是新任大祭司的意思。但是撤下屏障之后的十区却比之前更加与世隔绝,成了迦勒大陆中央的一座孤岛。 Fiona的飞机穿过边境,驶向迦勒城,靠近城区边缘上空的时候她便能看到地上那一块又一块白色的区域——尽是坟墓。 那场可怕而致命的瘟疫随着Plague的死亡早已烟消云散,留下满地僵尸。白银战争中那些战死的、染上瘟疫身亡的人,最后全部被十区的教徒从各处好生收集起来,一具一具地带到这座曾经的圣洁之城,埋进十区特有的白色坟土中。无论敌我,无论贵贱。那些大型的公共墓园占据了迦勒城的大部分土地,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巨大的停尸间,迦勒大教堂被成千上万的白坟包围在城区中心,显得格外突出。 也是,如今十区的首府都成了这样的一个太平间,又有什么开启屏障的必要呢。 飞机降落在靠近城区中心的一个小型机场,Fiona下了飞机,让飞行员直接将飞机开走。 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小机场安静无人的出口。 在这场bàonüè的战争洗礼之后,迦勒城似乎都没剩下多少人了,街道上空dàngdàng的,有时甚至连一个行人都看不到。Fiona拿出手机准备预定一辆专车,却发现这里的专车服务都已经取消了,只有推荐的公jiāo和地铁轻轨。 这个新任的大祭司疯了吗。 她微微蹙眉,抬头朝着清静无人的四周看了看,却只看到路边停车处排放整齐的huáng色共享单车...... 这里距离大教堂还有大约四五千米的路程,地铁倒是有一条线路直达,但是Fiona极其抗拒这种多人的公共jiāo通。 骑车就骑车。 其实在迦勒骑车是一件很安全的事。城区人口并不多,大部分教徒都坚持步行,私家车基本不存在,去远一点的地方就是搭乘地铁,近一点就走路或是骑单车。偏生城区的马路和人行道修得又宽又平整,简直就是自行车的天堂。 风声chuī拂在Fiona的耳畔,带起几缕发丝,不知在对她轻语什么。 Fiona已经记不得,上一次骑自行车是什么时候了。神奇的是自己居然还没有忘记,一上车便十分自然地上了路。 在平坦而空旷的马路上快速骑行着,偶尔才有一辆平稳又缓慢的公jiāo车经过,等进了中心城区,两边的人行道上才开始出现一些行人。迦勒城没有摩天大楼,甚至连超过十层的房子都不甚常见,基本都是那种旧样式的老房子,道路两旁栽种了许多梧桐树,看起来也都颇有些年岁。 连风都是祥和而平静的。 /Lost but now I。'm found. I can see that once I was blind迷途而返,我知道曾经我有多么盲目/ Fiona沿着地图的导航一直骑着,一路上的风景都如此,最后她已经来到大教堂街区了却还没意识到。 街角的一家甜品店让Fiona抓住了刹车,停在了门口不远处。她看着那家门可罗雀的店面,过了一会儿才下车走了进去,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个手提袋,被她放在车子的前篮里。 大教堂那个熟悉的大门最终出现在她的眼前,黑色与白色,仿佛这里再无其他色彩了一般。 Fiona将车停靠在门外的规定停车点里,拿上了那两个白色的手提袋。经过大门的时候她微微犹豫了片刻,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半拍,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一路走过来,教堂里的教徒全部都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便继续各自手里的活计,这里的幻景始终安静而平和。Fiona穿梭在大教堂的长廊过道中,最后直奔主殿下的地下室而去,也没有任何人拦她。 地下室里光线朦胧昏暗,外面灿烂的阳光透过那些狭窄的缝隙照进来,最后成了一场梦。而这一场静止的梦中,只停放了一个人的尸体,被顶级的入殓师jīng心修补过,叫人不太看得出本来四分五裂的样子。 Fiona站在那具棺椁前,把手里的一个手提袋放在了透明的棺盖上。 那是一个做工jīng巧的小蛋糕,涂抹了很多奶油,Oracle的最爱。 上次来十区的时候,大祭司曾给她也买了一个,她没吃。 “Slaughter没死,找到危渊了,他们俩现在大概在五区。” Fiona慢慢地打开了自己那一份的包装盒,拿起里面的塑料小刀小心翼翼地切割着柔软的蛋糕。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响,空气中泛起不可见的涟漪,dàng了一圈又一圈,dàng在最后,还是只有这一个圈。 “Lust被危渊给杀了,Anesidora自己没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缓慢地叉起那块被切好的蛋糕,却只是拿在半空中,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蛋糕而已,又不是肉。 尽管Fiona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服到,但右手的每一寸挪动都还是极为艰难。明明自己死前如此渴望食物,那时候哪怕是一点树根,她都能láng吞虎咽地嚼下去。但是她终究还是逃不过被自己父母分食的梦魇,那件事她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却始终像一个经久不灭的赤红烙印一样,烙在了她的咽喉和灵魂中,五十多年来,她再没吃过任何东西。 /I was so confused as a little child我曾经也是一个对这世界充满困惑的孩子/ 曾经最渴望的人类本能,最终被扭曲成了最恐惧和抗拒的噩梦。 每咬一口,仿佛都能尝到腥甜酸涩的味道,令她作呕。 /Tried to take what I could get, scared that I couldn。't find不择手段地掠夺我所看到的一切,生怕自己再也无法找到/ “还行。” 她咽了下去,砸吧了两下嘴,对着面前的棺椁发表了自己的评论。 “是甜的。” Oracle确实喜欢吃甜的。 “我说,你们这一个接一个的,是都约好了下去凑两桌麻将吗?” 她一边吃着一边自顾自的说到,时不时还产生两下心理性的反胃gān呕,最后还是被压制了下去。 “那军事法庭还想着要开庭审判,做什么千秋大梦。有这个功夫还不如直接各回各家睡一觉。” “原本以为危渊这下半辈子也只能这样了,我还想着,要不要给予一点经济上的援助,也算是给Slaughter一个面子。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 “Anesidora也是,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我说,榆木脑袋,你那时候究竟为什么要想不开啊?” Fiona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看着面前安静的棺椁,整个墓室都随着她话语的停顿而安静了下来,只有灰尘还在缝隙下的阳光中缓慢翻飞。 “你没听到我叫你吗?” /Don。't make me sad. Don。't make me cry不要让我伤心,也别让我哭泣/ “我他妈的都跑那么快了,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Fiona手里的奶油蛋糕不知不觉已经被她吃得差不多了,另一个还安安静静的没有动。 /Sometimes love is not enough.And the roads get tough. I don。't know why有时只有爱似乎还不够,这条路突然变得如此艰难,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 “就为了打这场仗,我那积攒了几十年的老本儿全都赔进去了。” Fiona似乎很是为自己珍宝的流失而痛心,眼圈红了大半,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一点哭腔。 /Keep making me laugh. Let。's go get high/ 真是一次血本无归的赔钱买卖,如今仗打完了,她连个讨债的对象都找不着,只能找这个不能说话的出气。 不说话也罢,反正这个榆木脑袋从来也不爱多说话,没多大区别。 /The road is long. We carry on, try to have fun in the meantime./ 最后大概是气到极致,Fiona摸了一把脸,沉默了片刻就将蛋糕剩下的手提袋和包装盒刀叉都清理好,只留下了棺盖上的那一个原封不动。 懒得和他吵,胜之不武,没意思。 Fiona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是几近huáng昏了。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天边,近半都已没落在了远处的群岚之下,半遮半掩,似乎是不好意思就那么直白地告诉世人,它是时候要离开了。 气闷的Fiona将垃圾扔进路旁的垃圾桶,在大教堂的建筑群里胡乱漫步,最后,走到了巴别塔的塔顶。 塔顶的风有些大,呼啸着,留下只言片语,叫人听不真切。 Fiona张开双臂,任凭晚风chuī拂,只感觉身子愈发轻松,仿佛这一年来所有的疲惫和怨怒都被这么一阵清风chuī散了,不复沉重。 日落与日出,明明都是一个角度,差别却如此之大。 /Come and take a walk to the wildside一起去野外散步一次吧/ /Let me kiss you hard in the pourring rain让我在大雨倾盆中深深地吻你一次/ /You like your girl。's insane/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那张黑胶唱片中录刻的那首歌,不由自主地随口唱了起来。 /Choos your last words. 选择你最后的遗言吧/ Oracle当初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就这样从这里跳下去了。 Fiona站在巴别塔的边缘往下看去,只觉得十分的高。 巴别塔,这个名字本就不吉利。神话中人们为了升天,达到天神所居住的天堂,于是就一起定下了修建一座通天塔的计划。天神震怒,于是用雷电击毁了这座几近完工的壮观石塔,再将人类的语言分成不同的体系种族,让他们无法互相沟通,便再也无法建立这样的巴别塔。 /This is the last time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Cause you and I因为你和我/ Fiona看着远处即将要没落的太阳,忽然一个荒谬的想法闪上心头,让她差点笑出来声,甚至觉得自己的神智都不正常了。 难道真的就是这样简单又不可理喻的原因么。 /We were born to die我们皆是向死而生/ ☆、无定I “我赢了。” “那时明明是你作弊。” “她本来就活不成。” Death淡淡地说到,棋盘上那枚孤零零的白车拿在手心里,轻轻地摩挲着。左手是白马,右手是新收的白后。国际象棋棋盘黑白jiāo错,在Glodia的寒冬中竟已染上了一层薄霜,像极了这千里无人区大雪纷飞时的萧瑟肃杀。 主神披着一袭白色长袍,却未被地面的尘埃沾染半分。它看着棋盘上飘落的雪花,似是有些不满,但最终还是伸出了手,拿走了棋盘上那枚黑车。 “清算完毕。” Death看着棋盘上最后留下来的黑皇后,缓缓地宣布清算结果。 周围浓雾弥漫,满眼灰白,除了洋洋洒洒从天而落的鹅毛大雪之外,再无其他活动之物。这两个身影坐在金海之巅的塔顶,一起沉默着,看着这棋局最后的落场。 “Lust当时中了那一枪,根本不会威胁到存活。” 主神还是很不甘心,蹙着眉抗议到。 “你又不是不知道,M已经彻底疯了。”Death抬眼看向面前的白袍男子,“那枚子弹确实要不了L的命,但是M接下来会做出的事,任凭L求生欲再qiáng,也无法幸存。” 主神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眼中暗华凝滞。 神谕者究竟如何才会灭亡。 这个问题他们俩当初曾经争论过许久。Death认为一切的活物都逃脱不了死亡的宿命,向死而生,才是自然定律。而主神却坚持认为神谕者既然是自己创造出来的,那么就应该与那些普通的人类有所区别,理应长生不老,直到它想收回那些自己给予的生命和力量。一个主死,一个主生,两人争论了许久都无法说服对方。 最后,双方折中。 神谕者并非长生不老,他们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宿命。但是他们的生与死都有着极大的自由,除开核弹清洗、千刀万剐这样物理性彻底摧毁肉体的少数情况,他们都可以自己选择,究竟是踏上地府之路,还是抓住水面浮木。 也就是说,只有神谕者自己放弃生的时候,才会迎来死亡。 “这不公平,没有谁会自己选择死亡的。” 当时的Death觉得这个规则颇为不妥。神谕者有着极高的社会地位,无尽的财富,还有超乎常人的qiáng悍体质,甚至连衰老都要比人类缓慢许多。这样的存在,怎么会主动求死呢。 “谁说自/杀的都是贫苦之人。”主神如是回答到。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yīn炽盛,求不得。 人生八苦,生字当先。 这样的规则定下,棋盘上才最终被整齐的摆好。 而随着游戏的推进,Death不得不承认,哪怕是神谕者这样的存在,终究也是会走上那条路的。天地熔炉,万物皆为其中焦木。 她执黑子四枚,对方握白子五颗。厮杀到最后一刻留下来的那枚棋子,便算是胜利。由于棋子一开始目数不对等,于是她便将自己化为一枚黑马,也压在了这场游戏中。 “这就是你当初bī死自己白象的原因?” Death看着对方手中刚收的黑车,问面前那位眉目都染上霜雪气息的人。 “Famine那个性子,难攻。”主神淡然回答到。 “那万一O死了,F却决定一如既往地独活下去呢。”Death问。 当时对方封尽了Oracle一切后路,十面埋伏,却是在bī迫属于自己的棋子。她不明白,对方为何偏要如此落子,风险和未知都太大。 主神却笑了笑。 “要是一切都是定局,那还有什么趣味呢?” 原来是为了趣味。 Death垂眼看着棋盘上孤零零的黑后,看着寒风掠过,棋子微微摇摆。皇后本是一个极为qiáng大的棋子,纵横无阻,斜飞自如,唯独不能的只是走马字而已。 百年来,主神制作着一枚又一枚的棋子。每多出一位神谕者,这张棋盘上便会多出一颗相应的走卒。第一个归它,第二个便归自己,以此类推。直到Slaughter出世,他们知晓距离游戏结束已经不再有多余的时间,主神将会创造出最后一位神谕者,之后便要开始最终的大戏。 于是Slaughter归于主神,Death化为棋子。 那位最后的神谕者,无论怎样,都会归属在Death的阵营之中。 她一直认为这样按顺序对半分的操作很是合理公平,兼顾随机性和科学性。但事到如今,再去看那棋盘,她却不敢确定这一切究竟是对方早有安排,还是真的天意使然,命中注定。 “那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罢。” Death看向主神。 周围的雾气弥漫得更加严实了,白色的浓雾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包围了整个主城区,大街小巷,砖瓦石缝。大雾之中的两个单薄身影,完全不可见。白雪与浓雾相合,这倒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可是如今谁都没有去观赏美景的兴趣。 “愿赌服输。” 最后,主神还是开口了。 它终于将死死钉在黑白棋盘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眼底夹杂的光暗还未平息,漫天白雪,滴水成冰,却还是比不过那双黑眸中的寒意。 是的,愿赌服输。 人皆一切制衡皆被打破之日,即是它灭亡之时。 本来它已经厌倦了这一局游戏,想要重新洗牌。潘多拉魔盒开启之后,除了接踵而至的灾祸劫难,还有最后毁天灭地的那场大洪水。重新创造一个人类世界,重新开始一局游戏。 但是它没料到,自己这无穷无尽的生命之中竟还是出了一个意外。它与这个意外赌了一局,最后居然输了。现在它要遵守承诺,千年之内,决不再插手人界事务。 不再有天灾,不再有神谕者,也不再有生死博弈。 这一切都暂时告一段落,终于,结束了。 Death拿起了棋盘上的那枚黑后,皇后离开盘面的那一瞬间整个棋盘便化为了白雾,消弭无踪。她将黑后握在手心里,在主神旁边空着的地方也坐了下来。 “你到底是什么。”她看着身边面无表情的人,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出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主神,到底是一个怎样形成的存在。 它抬眼看了Death一眼,神色淡淡的,没有棋场失败的沉郁,也没有提及自己秘密的讳莫如深。 “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Death看着眼前的人,四周只有浓到化不开的白色迷雾,什么也没有。四周的建筑全部隐藏在厚重的云雾之后,让人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仿佛这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已被这不知何时涌起的大雾给吞噬殆尽了。 突然,她还是明白了答案。 “所以,现在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危渊坐在餐桌旁,右手却拿的是手机,页面上ISA巨大的头条标题几乎占了小半个屏幕。对面的Slaughter也停下了筷子,看着自己的手机。 有人说是畏罪自杀,有人说是为了逃避道德的审判,也有人说是无法承受自己良心而选择结束生命。 但是无论如何,Fiona确实是死了。 而且还选择了一个与Oracle一模一样的死法。 Fiona从来都不知何为畏惧,而且也根本就没有良心,这些人真是喜欢瞎猜。危渊看着各种头条文章对这件事的报导,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但最终还是笑不出来的,只觉得有些木然。 他早就有这样的预感,从他得知Fiona开始拍卖芙蕾雅城堡藏品的那一天开始,他就隐约预见到了,会有这一天。命运的种子已经扎根了,后来无论再如何纠缠厮打,最终也还是只会长成它该有的样子。所以当事情真的如此发生了的时候,他便没了那样的惊异。 桌上热腾腾的jīng致菜肴还飘着诱人的香气,但是危渊却始终无法放下手机,直到他刷到了很下面的一条热评文章。 果然,Fiona一死,自己和Lust就成了大众认知中最后的神谕者了。后者的消息一直靠着危渊掌控五区所有人jīng神波动压着,毕竟对方的地位摆在那儿,一个暗网的首领忽然销声匿迹好几天,即使目前还没有任何风声走漏,但底下的人肯定还是已经或多或少地起了疑心。 等到Lust的死讯公诸于世了,恐怕全国民众的注意力都要压在那倒霉的最后一位身上了。 那个低调的、下落不明的、与自己大区分裂的六区神谕者,前任九区神谕者Slaughter的未亡人,迦勒大陆上最后与主神相关的存在。 “亲爱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有过什么约定?” Slaughter的声音打破了危渊沉浸在阅读里的思绪。 危渊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过了两秒才意识到对方在说哪件事。 等一切都结束了,他们就正式结婚。 这是当初危渊被送往Glodia避难时定下的约定,等这场荒谬的战争彻底结束,Slaughter就会把危渊从Glodia接回来,然后,他们就可以举行婚礼。虽然之后的计划很大一部分都被打乱了,但现在自己的爱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兜兜转转,一切还是走到了原计划的最后接入口。 危渊轻轻一笑,下意识地垂眼去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好,尽快完婚。” 说到完婚这个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婚姻,他并不是一个偏激的人,却也一直深觉“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颇有几分道理。父母失败透顶的经历让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结果,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爱情自然会淡去,矛盾也会渐渐加深,最终日积月累,就走向了破裂。 他以为,这就是世间绝大多数爱情的常规结局,结婚与离婚,密不可分,没有天长地久,所以他也从不信承诺。 Nothing lasts forever. 可当他听闻那些白头偕老的事例时,却又会微微怀疑自己的理论是否完全正确。 白头偕老,他和Slaughter的结局,会是这样吗? “嗯......” 危渊放下了手机,但是却还是迟迟没有拿起一旁的筷子,像有些焦虑,不自觉地拿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小声响。 “我毛病很多......性格也不好......” 他和Slaughter会白头偕老吗,如果不会,那么他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走到这段关系的终点呢?他不敢想象。 他不敢想,自己万一有一天与对方出现了裂痕,闹出了矛盾,到最后覆水难收一拍两散了,之后究竟会怎样。他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这段感情的失败将会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梦魇,绝无摆脱的可能。一旦以那种难看的方式结尾,这个噩梦就会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余下的一生,不分昼夜地折磨他,直到把他bī疯。 他做不到好聚好散,做不到接受这样的分裂。 他才刚刚勉qiáng学会如何让自己的爱人进入自己的心,爱人离开这种情况,他实在是无法想象。 “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想到这上面去了?” Slaughter颇为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这个陷入自我纠结的小祖宗。要不是他知道对方的心意,就凭刚才那几句话,他几乎都要以为危渊要悔婚了。 “我的坏毛病比你更多,性格也更加没眼看。要担心的,应该是我吧?” 他说着,眼睛还是落在危渊的身上,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眼前这一颗星子。 “你放心,就算有那样的一天,我也绝对不会是先离开的那一个。”他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比划了一个宣誓的动作,“我发誓,若有违背,终身不/举。” 危渊拿手捂住了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片刻之后才将手拿开。 “好好好,我们不想这个事。”他眼角带着一丝藏不住的笑意,“等我把五区的后事解决了,我们就逃走。” 五区的消息压得住一时却压不住一世,总有一天这个消息会以他想不到的方式泄漏,防不胜防。而这一天,大概也就在三四天之外。 是时候要认真考虑退路了。 “我们去哪里举办婚礼呢?” Slaughter提到这件事便显得有些兴奋,身后的大尾巴都摇了起来。 危渊扶额,哭笑不得地面对着这个甩着大毛尾巴的大型犬科生物。可是去哪里举办婚礼呢?五区如今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完全靠着他一个人的jīng神操控在上演一出外界看不出来的木偶戏,而现在他的jīng力也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事情bào露只是时间问题。 五区不行,他的家乡不行。 “我也不知道。先看看九区最近的情况吧。”他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神谕者比过街老鼠好不到哪儿去,只不过是人人不敢直接喊打而已。看见弱者落难,人们总会多出几分怜悯和同情。但是到了这种虎落平阳的情况,他们却更倾向于用冷冷的眼打量着,似乎想要揪出几处十年前的陈年老错,又像是想要上去骂两句。嘲讽两句,什么狗屁神谕者,不也有今天? 到最后谁也不说话,他们等着,环顾四周,一旦有一个带头的勇士高呼了,剩下的就是蜂拥而上的审判和批判。 “陆飞星大概还在重建之中,假如你想去,我等下就和他联系。” Slaughter摇着尾巴,在大脑里搜索着九区适合举行婚礼的地方,结果不尽人意。绵延的马洛里山脉几乎横亘了整个九区,导致全区几乎都处于不太宜人的高原山地气候区,走不到两步就可能是一座雪山。西部沿海地区倒是平原,但是很不巧的是那里qiáng大的马洛里寒流和东南信风却一手铸就了这片全迦勒第二大的沙漠。 婚礼倒是可以在这样景观差异极大的地方举办,毕竟九区的风景还是别有风情的。但是现在他们需要考虑的,不仅仅只是一场婚礼而已。 还有以后。 以后,这两个字笔画不多,结构简单,却着实代表了太多。 Slaughter摇了摇头,否定了九区。 “九区那个鬼地方,冬天能低到零下三十多度,你受不了的。”他将危渊的手拿了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夏天倒是可以回去避避署,但是确实不适合久住。” 除了那群一腔热血的莽夫alpha谁能受得了那种地方。 危渊想了想,零下三十度确实不太适合自己,照那样住下去估计自己手上的陈年冻疮又得复发。 说到底整个迦勒大陆最适宜人类居住的,还是东南角那块得天独厚的huáng金海岸。 “我觉得,”危渊拿指节轻轻地叩着桌面,将大脑里的世界地图锁定在了六区的那片土地之上,“索娅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气候宜人,阳光明媚,还有无数新鲜的水果,尤其是举国闻名的超甜大西瓜。他很喜欢,记忆中的某个人也很喜欢。 “都听你的。”Slaughter左手撑着头,脸上大大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傻气,连带着那几道伤疤也显得不那么狰狞了。 “这事我还得和骆枭岚联系一下......”危渊说着放下了筷子,掏出手机打开ISA。 登陆界面弹出了两个账号选项,一个金色的,一个是蓝色的普通用户;一个ID十分正式,六区神谕者危渊,另一个则是 ,头像还是一只看起来十分jīng神的灰鸽子。 危渊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片刻后才点进那个金色的账号。 这个官方账号里的消息栏几乎都是空的,只有几条无关痛痒的通知——除了最顶端那一条显示未读的: 由于当下全国权力结构的变革,这样的神谕者金色账号马上就会被注销。 危渊看着那几段文字停滞了片刻,随即便切换到了联系人列表中。和信息界面一样,这个官方账号的联系人列表也大多数都是灰的,Slaughter似乎并没有登陆,也是同样的灰色,于是骆枭岚作为唯一一个还亮着的银色账号在列表的顶端亮得十分显眼。危渊并没有马上点进对方的头像里发送消息,而是用手指轻轻地上下滑动了一下这个并不是很长的列表。格式几乎都是一样的,某区神谕者某某某,qiáng迫症应该会很喜欢这样的格局。这些写着名字的金色ID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方正坟墓,躺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所有的金色都早已沉没进了灰暗,再也不会亮起,并且在不久的将来,它们都将与他自己的账号一样,被这个世界注销。 危渊不由自主地轻叹了一口气,最终点进了唯一还亮着的那一个账号。 在婚礼之后,他要带着Slaughter一起隐居索娅,他需要新的身份、新的户口和个人芯片,向骆枭岚寻求帮助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如今六区在一系列的政治清洗之后已然是风平làng静,骆枭岚成了最大的赢家,算是一条不错的后路。 发送完最后一条消息,危渊放下了手机,眼神仍旧有些涣散,无法聚焦地面对着宽敞明亮的大客厅。日光在四周光滑的瓷砖上冷冷地反she着,窗外景色如故,几近封闭的空间里一时间一点声音都没有。 “在想什么。” Slaughter的声音在这片凝滞中穿梭着,最终抵达了危渊的耳畔,沾染了几分空气的gān燥气息,还有些不真实感。 “我们去索娅之后就好了。”危渊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一旁的人影,然而自己的眼睛似乎有它自己的想法,不肯集中jīng神去看眼前的事物,于是Slaughter也被模糊成了一个虚幻的影子,有些滑稽可笑,还有些冷。 “五区的天气不好,太压抑。”他自顾自地说着,像是梦呓一般,“我需要一点,阳光。” “那我们现在就决定婚礼的地点吧。”Slaughter站了起来,主动收拾着桌上的碗碟,“确定了之后,我们今天就离开这里。” 今天就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危渊轻轻笑了笑,他很喜欢这个主意。可是婚礼一般都要去哪里举行呢?六区是迦勒的蜜月天堂,那么蜜月之前的婚礼呢? “我想去十区举办。”危渊抬起头,看向Slaughter,这一次他的眼神终于被聚焦了起来,“他们说在迦勒大教堂里举办婚礼的人都会......白头偕老。” 这个迦勒的传统观念对于危渊来说一直都不过是一个古老的迷信想法罢了,客观世界是物质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大概有些不一样了,连白头偕老这种话他都能说得出口,可见爱情有多么腐蚀人的意志。 “好,都听你的。”Slaughter俯下身,在危渊的唇上落下一个吻,“我马上联系陆飞星。” “好。” 危渊望着Slaughter推着餐车走向门外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了片刻才缓缓地回过神来。他收回了视线走到客厅那个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 这里的一切,都即将要被永远地剔除出他的人生了,好的,坏的,一视同仁。 他该如何告别呢。 作者有话要说:厚着脸皮来诈尸......还有两次更新,顶不住也给我顶死鸽子! ☆、无定II “亲爱的,我们恐怕要等到后天再离开这里了。” Slaughter从背后抱住了危渊,打断了窗边人尚且十分专注的沉思。他没看见危渊的表情,也自然不会想到自己怀里柔软的omega刚刚正在构想怎样的计划。 “怎么了?” 危渊很快就从那些混乱的设想中回过神来,不自觉紧绷的下颚也渐渐放松了下来——老习惯了,每当他专心致志地工作或是思考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死死要紧牙关。乔安娜还曾经就此事调侃过他,说他那个样子像极了一个认真谋划灭门惨案的老头子。 “十区的警戒向来很严格。进入迦勒,还要在大教堂准备秘密婚礼,这些事情我们还得给陆飞星一点时间。”Slaughter将头埋进危渊的肩窝,轻轻地嗅着自己omega独特而甜美的气息,依旧是那种熟悉的、柔和的味道,与他主人完全相反。 危渊闭了闭眼,这个结果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现在的他们和过街老鼠没什么差别,被一两个普通人发现了会让这一两个人感到惊异和畏惧,然而人们是会传递消息的,一旦彻底bào露了身份和行踪,他们便会团结起来,共同攻击这个令他们不安的极少数异类。所以谨慎行事,是他们现在的首要行为守则。 他现在实在是厌倦透了,麻烦这个东西,他不想再杀死别人,也不想被别人杀死。 “在走之前,不如我们做点什么吧?”Slaughter轻轻地在危渊的肩窝中磨蹭着,有些硬的短发蹭得危渊有些痒。 “你要gān什么?” 危渊一边问着一边微微扭动了一下脖子,避开了对方头发的骚扰。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人提出这样的建议肯定没什么好事。 “我们回埃尔西看看吧。”Slaughter说。 危渊怔住了一下,回埃尔西,去哪里gān什么? “我想和你再去一次你之前住的那个宿舍,再去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看看。”Slaughter微微抬起头在危渊的耳畔低语着,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雄性的塞壬海妖,叫危渊根本无法拒绝。 “你真是......行吧。” 思绪彻底被打乱的危渊只好答应这个人的奇怪要求,反正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随他去便是了。 Slaughter狡黠地笑了一下,还没等危渊皱起眉就飞快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我先去收拾东西。” 说完便大步走进了卧室。 危渊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站在窗边,摇了摇头。 埃尔西,它在他的前半生中盘根错节,根系钻进他心脏深处,枯叶落在他的记忆海面,飘dàng沉浮。那里的一切,铸就了他的骨骼,即使战争纪元早已将他剥皮抽筋,促使他重新生长出了一副新的血肉,旧骨却依旧如初。家乡、童年、原生家庭,一个人永远也无法与这些东西彻底割裂。 回去看看,也好。 Slaughter很快就将所有的行李都装在了一个行李箱中,与危渊一起下了楼。出租车司机在底下安静地等候着,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眼神却不是太清明。 “看来现在连提前预约车辆都省了。”Slaughter挑了挑眉,随即将行李箱放进了车子的后备箱。 “那可不。” 危渊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等着Slaughter也上了车司机便可以直接开往机场。一切都是这样方便,整座城市都像是一个大型的木偶秀,在他划出来的圈圈里看似有条不紊地运作着,伴随着上帝之手偶尔的提拉牵扯。除了有些令人疲惫之外,仿佛也没什么其他的缺点。 “所以现在整座城市都在你的手中吗?”Slaughter看着窗外街景不断后退,随口问了危渊一句。 “是的。” 危渊微微勾起了嘴角,有点像是取得了好成绩在家长面前等待表扬的小孩子。 “我记得五区首府的人口可不少。” “两万七千三百零八。” Slaughter怔住了片刻,随即大笑着将危渊搂紧了怀里。 “我家的小朋友怎么这么厉害?” 危渊哼了一声,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有多么像一个小孩子。 “那当然,我可是——”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声音就突然变了,“你这个人!手给我拿出去!” 他明明知道前面的司机根本无法听见自己的讲话声,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一边还要对付Slaughter那只胆大妄为的手。 “怕什么,又没有人能知道。”Slaughter欺身而上,将危渊直接压在了后排的另一端,“难道不是吗?大魔法师?” 危渊语塞了两秒,差点就翻了个白眼:“青天白日的,还在车上,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Slaughter闻言却露出了一个颇有些高深莫测的笑。 “是啊,在车上,其实我一直想试试在车里是什么感觉呢......” 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危渊在心中仰天长啸,第一千次质疑自己选人的眼光,现在流的泪简直就是当初看上这只蠢狗时脑子进的水。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自己还被对方冷峻的外表蒙骗了一段时间,以为是那种霸道军阀的人设,结果最后人设崩的比七区的雪崩还恐怖。 颜狗颜到最后一无所有,这也算是他用亲身经历换来的一课了。 “给老子爬!莫挨老子!” 最终这次车内□□还是以Slaughter被危渊揪着头发坐起来而告终的,带头大哥安狗蛋造反未果,僭越的骑士被国王赏了好几个脑瓜崩儿。 这个人满脑子都是些什么...... 危渊一边质疑人生,一边给垂头丧气的Slaughter顺着毛。出租车在五区首府宽阔的市内主gān道上流畅地行驶着,朝着北部的机场平缓地移动。 “忽然很想看一个场景。”Slaughter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危渊的侧脸上。 “什么?” “想象一下,你的能力得到最大的提升,最终覆盖了整个迦勒共和国......那会是一个怎样的场景。” 危渊静静地听着Slaughter的描述,不禁笑了一下:“那样的话我的脑袋可能要爆掉。” “怎么会,我家小祖宗这么厉害。”Slaughter揉了揉危渊的头,“不过真到了那一步的话,你可能就是迦勒的第二位主神了。” 这个新奇的想法让危渊怔住了片刻。迦勒的第二位主神?假如一个人能够做到同时操控这世界上一切生物的大脑与jīng神,将整个人界都变为他一个人的棋盘,那么这样的存在,还能划进人类的范畴吗? “都说头脑过于发达的人容易短命。”危渊摇了摇头,“我不想当小天才,我想多活两年。” 且不说这样的操作究竟有没有可能性,就算他通过一些外界刺激真的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他也着实没有这个兴趣。操纵一个城市就已经让他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更何况是整片迦勒共和国。 就像是搬东西一样,他可以搬动别人都搬不动的大桌子,但没人会喜欢成天搬着个大桌子到处跑。 “好——”Slaughter咬着危渊的耳朵说到,“不过我在想,你可以创造别人眼中的假象,那你自己的呢?” 危渊垂着的眼睛并未因此而抬起,仍然看着出租车前座椅套上的一个细小破dòng。 “什么意思。” 耳边的人似乎是轻笑了一下。 “没什么。” 周三的机场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危渊和Slaughter到达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片冷清的景象。登机的过程十分顺利,毕竟有这么个大脑黑客走动着,直接去那架早已准备好的私人飞机里坐着就行。 在确认起飞之后,危渊靠在柔软的座椅上,不知道这家航空公司用了什么清洗剂,整个靠背的座椅上都带着一股很好闻的熟悉气味。坐在身边的Slaughter为他系好了安全带,随后很是腻歪地握住了他的手。 随着飞机的缓缓震动传来,危渊知道,终于要起飞了。 他彻底放松身体,闭上了双眼。那些在这座城市盘根错杂的jīng神网络,正在一把一把地被他自己斩断。那只织网的蜘蛛已经上了这架飞机,那些难以捕捉的蛛丝也因为飞机高度地不断攀升而再也无法承担这种拉扯力,最终全部断尽。 直到他彻底与地面的一切分离。 这座被他尘封的城市中与再次迎来世界时钟的嘀嗒声,而Lust的死讯可能在他落地埃尔西之前便会传遍全国。最后的两位神谕者中bào毙了一个,ISA的头条标题一定会十分劲爆。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Slaughter看向他。 “嗯?” 危渊有些不明所以然地看向了身边的人,他还在享受这种卸下重负的轻松感,大脑并没有运转得很快。 “你之前说操控一个城市会很累,现在好些了吗?”Slaughter很耐心地帮助自己迷迷糊糊的小朋友理解着。 危渊笑了笑,说现在很轻松。 “那就好。” 当飞机进入一片浓厚的云层时危渊就知道,自己终于还是又来到这个见了鬼的埃尔西了。 “操控整座城市实在是太累了,所以这里我就不管太多,我们小心一点,不要被发现。” 危渊一边说着一边给Slaughter戴上早就准备好的大口罩和帽子,可惜不管怎么遮掩,这个人高大的身形都是个大麻烦,太显眼了。所幸他们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加上埃尔西今天又是大雾天气,大多数人都不会有兴趣去做雾里看花这种事。 “走吧走吧。”Slaughter却似乎很兴奋,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危渊去用意念捕捉一只野生的出租车司机。 虽然危渊完全不明白这个人究竟在兴奋什么,却也还是将jīng神力投she向周围的马路。 现在我要抓一个司机来送我们去白房子,究竟是谁会这么幸运呢? 最终危渊和Slaughter都在某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幸运司机的帮助下抵达了那个熟悉的大门。Slaughter提着行李箱便往里面走去,另一只手还拖着满心困惑的危渊。 危渊一边努力拉扯着Slaughter的手一边提出疑问,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了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同时他也大概明白了出门遛狗遛的是只成年哈士奇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完全拉不住。 于是一切就这样回到了故事开始的地方。 虽然危渊因为嫌累并没有将自己的网络覆盖整个埃尔西市,但是单单一个白房子还是毫不费力。穿梭在熟悉的街道中让他产生了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恍若隔世,可能就是这种情景的产物吧。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进这扇门的时候,对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怀有很大的好奇和警惕,乔安娜和自己一起过了安检,分配了宿舍。 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拉着自己的这只大型雪橇犬,大家也都还活着。 突然很想知道要是当初的那个自己与现在的自己相遇了,会是怎样的情景。危渊想着想着忽然笑了一下,浑然不知自己被甩着大尾巴的Slaughter拉到了什么地方。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这家店的面包。” Slaughter在一家甜品店门口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危渊。 “算了,面包师已经换人了,口味估计也不一样了。”危渊耸耸肩,“而且我现在也不饿,没什么胃口。” “确定不需要吃点什么补充体力吗?”Slaughter环视周围,并没有看到什么危渊可能会喜欢的店铺。 危渊微微皱眉,有些不解:“我又没做什么,补充什么体力?” 他敏锐的嗅觉让他察觉到了Slaughter有点不对头,一时间却又猜不出对方究竟想gān什么。突然提出回到这个鬼地方,一路上又异常亢奋。不简单,事情肯定不简单。 而等到Slaughter将他带往那栋和当初几乎没什么差别的大楼时,这种预感几乎达到了顶峰。 “你到底想gān什么?”危渊站在电梯里,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同样在电梯里的Slaughte,而对方则是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卡刷了一下,“这里应该已经是别人的宿舍了,我们这是要私闯——” “没担心,陆飞星已经安排好了。”Slaughter咧嘴一笑,“其实自从你离开之后我就与这里的中心安排好了,这里一直没有再住过其他人。” 危渊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点一点地上升,竟是一时语塞。 电梯门最终缓缓打开,51层,熟悉的门廊,熟悉的提示声,从电梯里还能看到客厅的一部分。家具布置,都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正如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 “之前还想着,以后就躲在这里定居的。”Slaughter先踏进了门廊,从一旁墙里的鞋架拿出两双拖鞋,“但是后来想想有些不太实际。” 危渊也跟着走进了里面,换上了中心统一款的棉拖鞋。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走到这个地方,心中满是被这些装修所激起的惊艳,广角落地窗,开放式厨房,欧式装潢风格。而现在这一切在他眼中像是失去了当年年少的滤镜一般,终究归于平凡,却更加真实。 Slaughter将行李箱放在一边,拉着神游天外的危渊走向卧室。 经过乔安娜卧室门口的时候危渊还稍稍停顿了一下,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直到门把反锁的清脆声响将他拉回了现实。 危渊眨了眨眼,刚想问Slaughter究竟要gān嘛便被对方先下手为qiáng,给按在了门上。 “我记得,曾经说过想以实体的形式再回到这里,和你一起。”Slaughter低下头看着有些慌乱的危渊,眼中闪烁着大事得手的兴奋光芒。 “我——” 危渊一边奋力挣扎着一边组织着语言。他就知道这个蠢狗没安好心,大费周折地把自己骗到这里居然就是为了...... 真是见了鬼。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在那张chuáng上说我什么了?” Slaughter一点一点地靠近危渊,就像一头步步bī近猎物的猛shòu,鼻息jiāo错,有什么东西正一触即发,低沉沙哑的声音里满含着即将压抑不住的欲望。 “我说什么了?”危渊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当时什么时候和你在一张chuáng——” 他想起来了,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 那是当初Slaughter离开中心、返回国会区寻找身体的前一夜。那一夜发生了一些事,他也说过一些话,但是就现在的情况而言,Slaughter揪住不放的肯定是...... “你当时说,谁软?” Slaughter抓住危渊的手带向另一个地方,声音听起来更加危险了。 危渊耳根通红地轻咳了两下,努力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我软我软,是在下当时信口雌huáng了,你放开。” Slaughter出乎意料地很听话,将危渊的手放开了,然而一转眼他的两只手都放进了另外的地方。 “这位先生,你这手不需要的话可以捐赠给有需要的人。”危渊想后退却被卧室门无情地断了后路,一时间浑身温度都在不自然地升高。 “你看我不是捐给你了吗?” Slaughter很是理直气壮,手上的动作也更加大胆,全然没有受到危渊的反抗丝毫gān扰。 危渊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直接被对方堵住了嘴。Slaughter信息素的味道不知何时已经占据了他周围的所有空气,只要他呼吸,就能与这股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来个亲密接触。 一个深吻过后,危渊终究还是没逃过被丢上chuáng的命运。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Slaughter俯身看着自己那位已经面红耳赤的小朋友,露出了大仇得报的笑容。 占了下风的那一方被打得丢盔弃甲,连最后的军旗都没守住,只能任人宰割。攻击的那一方乘胜追击,深入敌营,还不断加以言语的轻薄,气得敌方元帅几乎喘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明明是一场势在必得的战役,Slaughter却选择了一种类似与拉锯战的方式,一点一点进攻着敌方的防御工事。直到最后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敌方将领才啜泣着求饶,让他停下,说自己已经受不住了。 可惜,Slaughter从来都不是有仁慈之心的将军。 于是卧室的门把手直到第二天才被人打开。 ☆、无定III 总有那么一两次,会在一个莫名奇妙的时间点醒来。 危渊侧躺在chuáng上,身后是一个温暖而厚实的怀抱。窗外的天才刚刚蒙亮,云雾遮天,却不似往常一般bī近地面,他甚至可以看见远处高耸的埃尔西山,一抹残影。安静,整个世界除了安静,就只剩下那种天亮前特有的古怪色彩。 浅灰,深蓝,或许还有一点rǔ白,一层枯青。 他也不知道如何定义这种颜色,更叫不出来名字。 只有在清晨四五点独自醒来过的人才见过这种颜色的人间。 Slaughter还在沉睡中。 危渊尽力放缓了动作想翻个身,尝试了好几次才发现自己浑身的肌肉都透着一股苏麻的酸痛,特别是腰部以下,根本无法完全控制。 昨晚汹涌的记忆碎片霎那间涌进脑海。 他咬了咬牙默念了一句脏话,彻底放弃了咸鱼翻身。 天花板上,四周墙壁,黑暗的显示屏,嘀嗒走动的时钟,一切都浸泡在这样的古怪颜色中。除了自己微不可察的呼吸声之外,就是绝对的寂静,如同海底两万里,与世隔绝。或许是这样少见的时刻过于古怪,带着一股不真实感,总叫人觉得自己身处在另一个不同的世界里。 今天是迦勒恒星公历一月十七号,立chūn。 chūn天要来了啊。 危渊看着远处模糊的灰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时钟又嘀嗒了几百次,chuáng上的人缓缓地坐了起来,随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卧室。客厅也还是老样子,就像之前住在这里的每一天一样,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危渊甚至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乔安娜的卧室房门安静地闭合着,就好像她还在那扇门后酣睡着一般,偶尔翻个身,早起的闹钟也还没响起。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危渊走向厨房,柔软的棉拖鞋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惊醒了一些在清晨中沉睡的灰尘。 麻烦。 危渊看着炉灶上静静燃烧的天然气,心中只冒出了这两个字。麻烦已经进入埃尔西的边境了,真是麻烦。 等着一锅水烧开估计还得要一会儿。危渊拿出手机,果不其然,还没等首页完全加载完毕几个巨大的夸张标题就已经急不可耐地映入了他的眼睛。 Lust的死讯,已经被彻底爆出来了。 ISA几乎都被这一件事占领。五区前任神谕者,那个有着一般人根本不敢想象的背景的神秘女人,居然就这样突然bào毙了,甚至连检方都没能给出一个确定的死因。铺天盖地的报导与公告,Lust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出现,像是一张古怪的蛛网,蒙在了危渊的眼睛上。 现在整个迦勒大地都能听见这个声音,宛如闷雷,仿若地动。这是,大厦倾颓之时发出的分崩巨响。 炉子上的火焰随着水的沸腾慢慢暗淡,最后只剩下一点小小的火苗,维持着整锅水的翻滚。 危渊将手机放在一边,把准备好的方便面材料放了进去,盖好盖子。 等人们对Lust死讯的震惊过去了之后,全国的视线都会自然而然地聚焦在自己身上,在这个倒霉的、最后的神谕者身上。 他很清楚这一点以及它可能会带来的结果。 是时候终结这一切了。 “你这次怎么醒这么早?”Slaughter倚在卧室房门上,睡眼惺忪,不合身的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大早上的就吃泡面......” “没什么胃口,随便吃点。” 危渊退出了ISA的聊天界面,站起身来准备收拾桌上的泡面残渣,却被走过来的Slaughter抢走了碗筷。他看着对方步伐慵懒地拖沓着,无奈地笑了笑。 “我有一个计划,得跟你说一下。” 厨房的水声淅淅沥沥,危渊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一边摆弄着手指一边说到。 “和我说一下?”Slaughter的声音从明显变小的水流声中传来,“直接跳过了商量的那一步?” “是的。”危渊抿了抿嘴,承认了。 Slaughter的声音停顿了片刻。 “说来听听。” “我打算,假死。” 危渊偏过头看了一眼厨房里的那个背影,等到确定对方没有过大的情绪波动才继续说了下去。 “现在Lust的死讯已经在全国范围内炸翻了天了,顺带着又提了一波神谕者的热度。等到民众对这件事的热情慢慢降下来了,下一个热搜就该是我了。” “你也知道的,这种事情会有多麻烦。” 危渊稍稍停顿了一下。厨房的水声随着Slaughter的清洗完成而彻底归于寂静。他看着Slaughter将餐具随手放在一边,朝着自己走过来,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孩子。 “要是真的成功了。”危渊抬眼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我们就可以去六区的海边种西瓜,钓钓鱼,没事还能去高速公路骑自行车追逐夕阳。” 完蛋,自己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Slaughter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的情绪有些晦暗不明,叫他看不真切。危渊很不习惯这样被别人注视着,这会使他非常的不自在,像是等待什么结果的宣判一样。 “假死......”就在危渊快要紧绷到临界点的时候,Slaughter终于说话了,“假死之后呢?” 危渊稍稍松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在我假死的身体被发现之后,骆枭岚会尽快让我的死讯飞往全国。空棺材已经准备好了,只需要告诉其他人,里面是我,然后按程序下葬就好。” 他说着顿了顿:“大概第二天我就能到迦勒去找你了。” 头顶的声音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随即有一个宽大而温热的手掌抚上了他的头。 “既然你都计划好一切了。”Slaughter弯下腰吻了吻危渊柔软的头发,“我该什么时候去迦勒等我的新娘子?” 危渊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了起来,仿佛有哪几个字格外地让他想笑,发自内心地、无法控制地露出一个笑容,即便他已经感应到五区的追兵已经不再停留在埃尔西的边界了。 “现在。”危渊从Slaughter的怀抱中慢慢挣开,“你现在就得走了。” 他们要来了。 那些人有的是Lust残余的部下,有的是新政府的人,总而言之,他们是站在神谕者反对面的代表。当年的神谕者就像是一个láng群,尽管内斗有些严重,但是却依旧没有任何人敢挑战这个群体的绝对权威,只有臣服与顺从。而现在这个láng群已经凋零殆尽,只剩下独láng一批。 一把筷子掰不断,难道一根筷子也掰不断吗。 这就是新政/府如今所想。 夜长梦便多。与其给这最后一位神谕者喘息的机会,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趁对方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一举拿下,将这个最后的不确定因素彻底控制起来——或是gān脆直接抹杀。 神迹消亡,金乌陨落。百年风雨过去之后,人类社会已经不再需要神话,因为他们始终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百年来的历史斑痕,最后也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成史书中无从考证的虚无缥缈。 而有些人,注定要活在战争之上,死在和平之下。 Slaughter微微皱眉,大概猜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刚想开口就被危渊堵住了话语。 “我无法冻结时间,但是我可以暂停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危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去打电话给陆飞星,让他接你离开。” Slaughter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眉头未舒。他看着自己怀抱里的人,似乎已经不能再被称作少年了,从他们在这里相遇开始,对方似乎一直都再不断地变化着,被外界的洪流裹挟着,切割着,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我明天就能到迦勒了,别担心我。”危渊微微扬起头,双臂搂住了Slaughter的脖子,“两情若是长久时......” Slaughter低低地闷笑了一声,随即紧紧地将那个单薄的身体嵌进了自己的怀抱中。 这是他们的,第四次分别。 “这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危渊出神地看着客厅墙上黑白色的时钟,心中只有这么一句话。 这一次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Slaughter在和陆飞星联系了之后回到卧室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物什,而危渊则是站在卧室的门口,有些出神地看着他走来走去,只不过心脏莫名的有些不舒服,注意力也无法集中。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自己暂停了整座城市过于疲惫,还是睡眠不足。 陆飞星的飞机抵达的时候他还有些惊异,对方实在是来得太快了,明明好像才过去了五分钟而已。 危渊疑惑地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黑白闹钟,却猛然发现它显示的时间和自己上一次看到的时间一模一样。他僵在了原地,有些无法理解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按理说他应该只能使人类全部静止而已,绝无可能操纵时间啊。 “亲爱的。” Slaughter的声音将他紧张的思考打碎了一角。危渊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Slaughter,却发现对方已经站在了门口。 “你怎么了?” 危渊微微张嘴,却一下子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突然他的心脏剧烈地抽痛了一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捏了一把一样。同时他神经质般地又回头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却发现它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并没有出现什么时间停滞的奇怪现象。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那阵刺痛来的也快去得也快,最终归于了平静。危渊没有再纠结下去,而是快步朝着Slaughter走去,直接扑进了对方的怀里。无论是自己眼花还是什么,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一定要注意安全。”Slaughter低头吻住了危渊,久久才轻轻地拉开一丝缝隙。 危渊点点头,说自己一定会的。 电梯门缓缓合上。Slaughter离开了。 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危渊慢慢地走回沙发,心脏的抽痛却似乎随着Slaughter的离开而愈演愈烈,甚至迫使他在坐下的时候都不得不尽力放慢动作,避免一切会加剧疼痛的震动。 等到他完全坐进了蓬松大沙发后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心脏莫名绞痛这种事之前也有发生过几次,忍一忍就过去了,他一般都是这么做的。之前体检也并未检测出心脏病之类的,应该没什么大碍。 危渊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客厅墙上的那个黑白挂钟上。刚刚的情形,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他一边盯着时钟一边努力回想之前的记忆,试图分辨究竟自己有没有眼花。 在危渊的死亡凝视之下,那个钟沉默地走动着,一秒一秒,一点问题也没有。整个房间都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之中,像是一副静景的油画。 整个埃尔西市,都成了一副静景的油画。 直到危渊手中的手机屏幕亮起。骆枭岚到了。 好戏开场了。 假死药这种东西不过是一种可以令人陷入深度昏迷的神经麻痹毒素,好巧不巧的是,这个中心还有不少存货。至于这些东西之前是用于何种用途那就不得而知了。 危渊深吸了一口气,倒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控制中心药品的工作人员已经早已接收到他的操纵指令,现在已经带着注she工具进了电梯了。 只要注she这样的一支,接下来的二十多个小时他的全部性命都得寄托在骆枭岚身上了。危渊很不喜欢这种失去自主能力的感觉,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第二个选择。 电梯微弱的叮咛声敲碎了整个空间的凝滞。 只要注she这样的一支麻痹素,再醒来的时候就可以回到Slaughter身边了。 危渊坐在沙发上,听着身后脚步声的靠近。那人似乎穿着一双高跟鞋,步伐踏在地上十分清脆,像是钢琴键块落在木头上的声响,最终在他的身边戛然而止。 寂静再次袭来,将刚刚被打碎的凝滞重新补上。 危渊磨了磨后槽牙,把手臂伸了出去。 说实在话,这件事对他来说还有些小小的挑战性——他从小就不敢看自己被注she的地方,每次打针都是把头扭到一边或者埋在妈妈的怀里。而现在他需要操控另一具身体来给自己打针,说到底自己还是逃脱不了看到那个场面的命运。 消毒剂抹在上面的清凉感一出现危渊便知道下一步等着他的是什么了。注she部位在手腕内侧,和平时抽血的地方一样。尽管他已经把自己的痛觉全部屏蔽了,却还是逃不脱心理上的膈应。 如同之前的无数次注she,这一次其实也就这个样。按住止血棉布之后危渊便下达指令让对方离开了。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在电梯提示音之后。 这种药剂生效很快,而他现在所要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时钟的声音咔哒咔哒地响着,看不见的物质随之流逝。听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危渊甚至能感受到刚刚被注she进血管的毒素在迅速地游走开来,所过之处蔓延着一股隐约的冰凉,像是无数只细小的藤蔓在血管中jiāo缠错节。 这种体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不算陌生了。 危渊自嘲似的笑了笑,靠在沙发背上等待着药效的显现。 随着眼前的光线一点一点暗淡下去,他就知道,这药比说明书上发作的还要更快一些。很快他的耳朵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心跳和呼吸的声音变得格外的大,并且节奏也在一点点衰弱。 明明外面的太阳正在升起,里面却在越来越暗。或许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危渊陷进了沙发的后背中,头愈发的昏沉,到最后gān脆直接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管这渐渐衰败的世界。 “......因为我这幅容貌在被眼泪损毁之前,已经够丑了。” 倏然一个略显稚嫩的童音在危渊的右侧响起,那些血管里蔓延的冰凉像是被猛地吓了一跳,甚至稍稍收缩了一些。 自己都出现幻听了吗?还是自己终于疯掉了? 危渊想睁开眼去看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却发现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力气去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那股冰凉依旧在扩散,不知不觉中已经盘踞了整个身体系统,叫他无法动弹。 “要是你不能指教我一个补救的办法,那么我除了一死之外,没有别的希翼。” 有人说人在濒死的时候会看见人生的走马灯,可他却想不清这究竟是在整哪一出。像是一个话剧,没错,是一次他表演过的话剧。 “......要他来这里gān什么?这凄惨的场面必须由我一个人扮演。” “也许这瓶里面是毒药。” 危渊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他知道了,这是他在八九岁的时候出演的一个俗套话剧,并且另一个主角还是乔安娜。 罗密欧与朱丽叶。 为什么会看到这个?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因为自己注she了假死药所以大脑就自动选择了这么一段吗? 很显然危渊现在的大脑已经无法再进行这样大规模的分析,于是破罐子破摔地继续昏沉下去,任由周围凭空出现的念白声持续下去。 “你都喝完了,不留一滴给我吗?” 在危渊的意识彻底消散之前,他最后确认了一遍骆枭岚的位置,对方已经进入了电梯,六区的人也正守在楼底下。十区那边Slaughter应该也得准备起来了,婚礼的事他也不必操心。很快,六区的大西瓜就会源源不断地滚进他以后要去的地方。 那么一切都jiāo给他们吧。 危渊轻轻呼出一口气,chuī散了四周嘈杂的念白。 醒来之后,就可以见到Slaughter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这个拖延晚期的狗东西把它写完了。 第一次写完整的小说,虽然尽力想把网织好了但还是很不理想,慢慢修文叭。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真的很不容易了,我为我的咕咕和辣jī文笔自罚一杯,顿顿顿。 结局可能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为了不剧透我还是再仔细想想怎么表达比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