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死对头》作者：受性大发 文案： 唐笑在凤翎成亲当天，绑了新郎官，女扮男装准备毁了凤翎的婚事。 结果凤翎却是丢开喜帕，魅惑一笑，说她不介意换人了...... 唐笑脸红心跳地逃跑，结果却发现—— 新郎官，死了。 【本坑拿的旧坑链接，勿扒榜，靴靴】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青梅竹马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求预收求作收┃配角：【快穿】女主不肯放过我┃其它： 一句话简介：把我赔给你 第1章 放风 渝阳城一入冬，街上顿时变得冷清。 街头小贩各个偷懒，而卖糖葫芦的老头儿更是直接回老家过节了。 唐笑有些失落地放下了车帘子，然后冲着跟车的小厮摆了摆手，“走，直接去李家。” 小厮应了一声后便跳上了马车，车轱辘慢慢滚了起来，而缩在马车里的唐笑又有些依依不舍地撩开帘子瞧了一眼外头。 看来这整个冬天，都没有好吃的糖葫芦了…… 惆怅之际，唐笑正巧看见了“福月斋”的匾额，便赶紧让小厮去买了一份桂花糕。 “知道你被连着禁足了大半个月，定是好久都没吃着你最爱的桂花糕了。”到了李府，唐笑一瞧见那个猫着腰钻进马车里的人，便忍不住笑盈盈地将手里的点心盒子丢了过去。 李潇一瞧见糕点，顿时乐开了花，“我的好姐姐，就知道你心疼我。” 看着李潇丝毫没有富家公子仪态地吃着糕点，唐笑忍不住翻白眼挤兑，“怎么的？你家这是亏待你多少日子，没让你吃好吃的了？看吧你饿的，一点出息样都没了。” “姐姐是不知道，我爹这些日子罚我禁足不说，还禁了我的荤腥，我都吃了十几天素了，嘴巴发苦，心里更是快跟和尚一样了。” “得了吧，就你还跟和尚一样？你可别污了佛门清净了，你是忘了你上回是为什么被你爹禁足的了？”唐笑忍住了把白眼反倒后脑壳的冲动，撩开帘子冲着外头的小厮嘱咐，“走，去清风楼。” 说罢，她放下帘子，仔细将李潇打量了一番。 这李潇比唐笑小了两岁，可这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本事却让唐笑有些望尘莫及。不过得亏他俩臭味相投，所以相识之后，他俩便立刻成了好兄弟。 自那以后，他俩烧了满香阁的后院，砸了五岳酒坊的十年佳酿，剪了良玉书院老夫子的胡子…… 总之能干的，不能干的混事，他们俩可一点儿都没拉下。 渝阳城百姓对他俩自然是不待见的，可是谁让唐笑的爹是渝阳城首富，而李潇的爹又是当今宰相呢？ 他俩呆在一块儿，钱权交织，直接能够压死人。所以渝阳城的人对他俩素来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当俩小祖宗供着。 直到前些日子，李潇把满香阁的清倌人飘飘姑娘给睡了，老鸨子闹到李府，宰相大人盛怒，便把李潇关在府里折磨了大半个月，直到今日唐笑上门求情，才给李潇讨了片刻自由。 “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呢，怎么随随便便就把人家姑娘给睡了呢？”坐在清风楼的雅间，唐笑托着腮帮子，忍不住挤兑李潇，“睡就睡了，偏偏还是满香阁的姑娘。虽说是个清倌人，可到底是丢门面的事，娶进门不是，不娶进门更不是了。” 李潇无辜，“我那天喝醉了，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呵，谁信你……”唐笑嗤笑着吃了一口八宝豆花，结果下一瞬就皱紧了眉头，露出了些许不悦。 不过李潇并未察觉，而是继续辩解道，“好姐姐，你和我认识这么久还不了解我么？我可是个正人君子！” “正不正且不说，单说君子这事……”唐笑挑了挑眉，“李潇，你要点儿皮脸吧！前两天飘飘奏曲时，是谁看得入了迷，口水都流出来了？” 顿时，李潇脸上一阵变幻莫测。 瞧着他那副如鲠在喉，吞咽不能的样子，无聊了大半个月的唐笑总算是痛快了。 但当她吃到下一筷子的红烧鲍鱼时，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凝结。 旋即，就在李潇准备再度开口的时候，唐笑忽然玉手拍案，冲着才进门的送菜小二大喝了一声，“去把你家掌柜的给我喊过来！” 闻言，小二哆嗦着赶紧跑了。 李潇倒是有些好奇，“怎么？你是闲了大半个月，如今连让我好好吃顿饭的功夫都不给，便准备闹事了？” 第2章 听闻 “你别瞎说，我可是安分守己的好人，从不闹事的。”唐笑有些无辜地拨了拨手边的筷子。 然后下一瞬，她愉快地收获了一枚李潇的白眼。 唐笑立刻收回了脸上的无辜，伸长腿，踹了一脚李潇，“你都好意思说你自己是正人君子了，我怎么就不能说我自己是安分守己的好人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怎么还着急了？”说着，李潇一脸不服气地弯下身，准备检查一下自己的小腿，结果他一撩开裤腿，便立刻哇哇大叫了起来，“你这黑心姐姐，竟然都给我踹青了！” 听到这话，唐笑歪头一看，果见李潇的腿肚子上青了一片。 当下她拧起眉头，心中生愧疚。 但随即她瞧见李潇捂着小腿肚的手指指腹上面沾着一些清灰，于是顿时明白了李潇玩的把戏。 “臭小子，在家玩你爹还不够，出来竟还玩起我了！”唐笑脸色一变，扬手便要打。 李潇赶紧求饶。 而就在这个时候，厢房门响了。 唐笑的手定格在半空中，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外头，然后又看了一眼鬼头鬼脑的李潇。 “且先放你一马！”唐笑横了李潇一眼，然后收回手，转头冲着外面丢了两个字，“进来。” 下一瞬，胖掌柜搓着手，有些局促地走了进来。 等到了唐笑面前，他还强扯出了笑容，恭敬道，“不知唐小姐喊我来有……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唐笑冷眼扫了一圈桌上的菜，怒喝着一掌拍在了桌上，“你心知肚明！” 话音落下，那胖掌柜两条腿就好像在弾棉花似的抖个不停，冷汗更是涔涔往下流。 “不……不知小的如何……如何冒犯了唐小姐，还……还请唐小姐明……明示。” “那我问你。”唐笑支着脑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我适才来的时候，嘱咐你什么了？” “唐小姐……唐小姐说，”胖掌柜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唐笑转动的手指，大气都不敢出地小声禀告道，“说是要吃咱清风楼里最好的菜，我……我这上的可都是我们清风楼里的招牌菜啊……” 说着，胖掌柜伸长了手，指着桌上的菜便开始了报菜名。 唐笑没耐心地打断了他的话，“掌柜的，你明白什么叫最好的菜么？” “这……这不就是——” “最好的菜！就是让你家最好的厨子，给我做的招牌菜！”唐笑被胖掌柜的榆木脑袋都快气的喘不上气了，她将面前的菜往胖掌柜面前摆了摆，“你瞧瞧，这都什么难吃的玩意，根本不是你家最好的那个厨子做的！” 此言一出，胖掌柜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掏出帕子擦了擦汗，这才慢悠悠道，“原来唐小姐想吃吴大厨做的菜。但不凑巧了，今个儿吴大厨不在楼里。” “怎么？是我和李公子请不动他？” “不不不！”胖掌柜赶紧解释，“当然不是这样了！而是……而是这吴大厨今日去灵汐宮比试厨艺了。” 说起这灵汐宮，唐笑的眼神顿时变得明亮了起来。 “这灵汐宮不是给小皇帝跑腿的么？”唐笑往胖掌柜面前凑了凑，似笑非笑道，“怎的？他们如今准备改行做餐馆，吴大厨这是顺势换东家了？” “不……”胖掌柜笑得有些尴尬，“不是唐小姐想的那样，而是这灵汐宮的宫主下个月要大婚，他们正忙着挑选大婚当天喜酒的厨子呢。” “什么！” 唐笑的一声怒喝，直接让胖掌柜的笑僵在了脸上。 “你刚刚说什么？”唐笑忽然站了起来，一步跨开，直接走到了胖掌柜面前，“你刚刚说谁要大婚了？” “灵汐宮……的宫主，凤——” “你放屁！”唐笑大手一挥，一脸不信的样子，“就凤翎那不男不女的样子，谁会娶她？而且她杀人如麻，无恶不作，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然娶这么个娘们！” “这……”胖掌柜有些为难了，“此次乃是皇上赐的婚，新郎官乃是平和亲王的小世子，蒋有余。” “什么酱油鱼，糖醋鱼的，就一条鱼也敢娶女魔头，不要命了吧！” 第3章 上门 “这……这小的就不知道了。”胖掌柜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然后揣着笑脸道，“若是唐小姐没什么要吩咐的，小的还有事要忙，就……就先……” “走吧走吧。”唐笑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 可就在胖掌柜感觉逃过一劫，准备快步离开的时候，唐笑却是忽然顿了顿，“等等！” “唐小姐，还有……还有事？”胖掌柜额头上的冷汗又冒出来了。 唐笑拧着眉头，咬了咬嘴唇，“那个……这灵汐宮宫主和小世子的婚事，是什么时候定下的？” “前两天，皇上亲自下的旨。” 前两天？ 前些日子，李潇被禁足，唐笑一个人寻不到乐子便一个人出城去城郊抓野兔和打猎去了，所以对于渝阳城的许多事情都不知晓。 没想到，只是短短几日，凤翎竟然要成亲了…… “喂！”李潇不像唐笑那么挑剔，所以他毫不介意口味地将桌上的菜吃了大半。 然后他一抬头，就瞧见唐笑站在那里，宛若磐石，一动不动。而更加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是，唐笑脸上的表情竟然出奇的严肃。 “你这什么表情，怎么好像谁死了似的。”李潇推了推唐笑。 唐笑缓缓回过神来，她的眼神忽然暗了暗。随即，也不等李潇反应，她抬起腿就朝外走去。 “喂！你干什么去啊！”李潇赶紧跟上。 唐笑掀了掀嘴皮，“去灵汐宮。” 这灵汐宮是当年先皇建立，用于寻觅、暗杀前朝余党的。后来余党渐渐被肃清，灵汐宮的任务则是演变成了帮皇帝做些暗杀等见不得人的勾当。 久而久之，灵汐宮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而伴随着杀戮和血腥的传闻，灵汐宮宫主凤翎更是成为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 可唐笑这厮，平日里最热衷的事情，却是给凤翎那个女魔头添堵！ 什么给灵汐宮的菜里下巴豆，给凤翎专门定做的衣服里面塞痒痒粉等…… 总之，灵汐宮上至凤翎，下至扫地的老大爷，全都被唐笑愚弄过。 而让人觉得讶异的是，面对唐笑的斑斑劣迹，凤翎并没有弄死唐笑。 有人说，唐家财大气粗，凤翎也在忌惮唐家的势力。也有人说，凤翎这人虽然杀戮成性，但对女人格外仁慈，所以才会没对唐笑下手。 而只有唐笑知道，每次她给灵汐宮下完绊子后，渝阳城便会一连五日没有一根糖葫芦！ 呸！ 黑心老野驴！ “喂喂！”眼看就快到灵汐宮了，李潇赶紧拽住了唐笑，“你还没说去灵汐宮干什么呢！” “去看看那只老野驴是不是真要成亲了！”唐笑捏紧了拳头。 李潇哭笑，“就那胖掌柜的胆子，他怎么可能会骗你呢？再者说了，真的假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唐笑忽然噎了噎，但随即她便一脸正色道，“凤翎那种人，卑鄙无耻，无恶不作，谁娶她谁倒霉，我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男子深陷如此困境中了！” “哎哟，我的好姐姐忽然良心发现，准备救人于水火了……”李潇挤兑道，“可你准备怎么着？是去劝说小世子悔婚？还是杀了凤翎一了百了？” “……” 毁了皇帝的赐婚，是欺君之罪，再傻的人也不会这么做的。 至于杀了凤翎这件事…… 如果可以的话，唐笑早在几年前就动手了，哪会在这和她小打小闹这么多年。 “我不管！”唐笑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可她却是十分坚定道，“我先进去确认婚事真假再说！” 说罢，唐笑轻身一跃，然后借着边上的老树，一个翻身便越过了高墙。 “喂！那我怎么办啊？”李潇不懂武功，只能趴在墙根怒吼。 唐笑压着眉，懒懒丢了一句“等着！”后，便猫着腰，轻车熟路地朝着灵汐宮的主屋走去。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凤翎，是不是真要成亲了！ 第4章 恐吓 灵汐宫并不大，但因为凤翎这人孤僻，不喜欢有人侍奉的原因，所以灵汐宫平日里总是冷冷清清的。 但今日不同—— 今日唐笑没走两步，便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等她靠近些，然后翻身上了屋顶，俯身看去。只见约莫二十来人正挤在凤翎的训练场里，切菜的切菜，颠勺的颠勺，很是热闹…… 看来那胖掌柜说中了一点，灵汐宫内果真在选厨子。 只是不知道他们选厨子的目的是…… 一想起胖掌柜之前说的话，唐笑忍不住失了神。 而就在这时，训练场内，本是在闭眼小憩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宫主，有何吩咐？”候在边上的侍卫丁一很是机敏地地看向凤翎。 凤翎不语，只微微抬了抬眼皮，清冷锐利的目光望向了远处。只见远处屋顶之上，裹着藕色棉服的少女身影，极为扎眼。 丁一顺着凤翎的目光看了过去，见到闯入者，他本能地握紧了佩剑。但看清来人后，他紧绷的身体又松懈下来，沉声开口，“我这就去把唐姑娘赶走。” 说完，他抬脚便准备走。 结果凤翎却是阻止道，“等等。” 丁一驻足，等候吩咐。 却见凤翎缓缓起身，一袭黑色长袍，在冷肃的寒冬之中沉闷而又冷郁。 “坐太久，不舒服。”凤翎掸了掸袖子，冷冷道，“我出去走走，你留在这好好看着，依照小世子的口味，选几个厨子留下来。” “是！” 丁一点了点头，而等他在抬头时，已然不见凤翎踪影。 另一边，唐笑站在屋顶上看了一会儿后，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正当她准备翻身回到院子，然后找扫地大爷问一下凤翎是不是真要成亲的时候，却见一抹黑影闪过。 然后不等唐笑反应，她便感觉到自己腰上一紧。 等她回过神时，她的足见已然点地，而她整个人则是…… “凤翎！你放开我！”唐笑扭动着身体，可是她身上的绳子不仅没有松动，反而还好像越来越紧了。 “别挣扎了。”凤翎掸了掸边上的假山石，然后四平八稳地坐了下来，淡淡道，“这是捆仙绳，你逃不掉的。” “你乘人不备，偷袭我！无耻！下流！”唐笑不死心地挣扎，可身上的绳子越来越紧，都快把她勒得喘不上气。 无奈之下，她只能作罢，然后目光怨毒地看向旁边那个装腔作势的女人。 哦，不！ 不是女人！ 是黑心老野驴！ 又倔又驴，还成天披着个黑皮，整个人阴阳怪气的，看着就让人讨厌。 “凤翎！你赶紧给我松开，听见没有！”唐笑横了一眼凤翎，语气威吓。 可偏偏凤翎气定神闲，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只淡淡道，“你私闯灵汐宮乃是重罪，我——” “什么私闯！是误闯！误闯！”唐笑脸不红气不喘地大吼，“我认错地方了不行吗？” 闻言，凤翎挑了挑眉，冰冷的就好像深冬冰雪一般的脸庞上划过了一抹玩味的表情。 她问，“误闯？每个月都要误闯个两三回？” “我记性差，不认路不行吗？”唐笑一蹦一跳到凤翎的身边，瞪圆了眼睛，再次威胁，“你给我赶紧松开，听见没！不然我让我爹揍你，你信不信！” “我乃朝廷命官，你爹……似乎没这个权利来追责我。” “你……”唐笑咬了咬牙，“那我爹不能揍你，李潇他爹总可以了吧！” 一提起李潇，凤翎的脸上掠过一丝动容，随后她便起身走到了唐笑的身边。 看道凤翎伸手解起了自己身上的捆仙绳，唐笑以为凤翎是怕了，顿时有些得意。 可谁知下一瞬她便听见凤翎冷冷道，“灵汐宮是直接听命于皇上的，朝中任何一个人都无权过问。还有……” 解开了锁扣，赶在唐笑挣脱之前，凤翎手臂一伸，直接将唐笑拽到了她的面前。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道，“我说过让你别和李家小儿在一块儿厮混了，你听不明白？” 望着面前那张被无限放大的脸，唐笑忽然觉得呼吸一窒，脑子一空，竟是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而等她反应过来后，她果断伸手推开了面前的人，一脸不屑道，“你是谁啊你！我和谁厮混与你有什么关系！” 、 第5章 挑衅 话音落下，唐笑清楚地看见凤翎那冰冷得好像可以吞噬所有的黑眸之中，划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唐笑瑟缩了一下，不过随即她便强行挺直腰杆，仰着下巴，颇为不可一世道，“我高兴和谁厮混就和谁厮混，用不着你来管我！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我自己的事情？” “我……”唐笑咬了咬嘴唇，“我听说，你要成亲了。” 说完，她的目光从凤翎身上移到了边上那株偷偷从石缝里冒出来的蒲公英上面，声音更是一下子小了大半截，“是……是真的么？” 比起唐笑的犹豫，凤翎负手而立，回答的干脆，“是！” “是？”唐笑不敢置信地看向凤翎道，“怎么可能！谁敢娶你！” “你听闻此事的时候，难道没有听说么？”凤翎垂下眼帘，声音毫无起伏道，“新郎是平和亲王的小世子，蒋——” “蒋个屁！”唐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凤翎的话，“人家堂堂一个世子，怎么会娶你？你……你……” 唐笑的手指在凤翎面前上上下下比划了半天，却是半天都没说出个下文。 不过瞧着她那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凤翎倒是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抹很不明显的笑容。 她道，“皇上赐的婚，就算那小世子再不满意，应该也没办法拒绝。” “那你呢？你……你对那小世子满意么？”唐笑有些哀怨地看着凤翎。 凤翎抿了抿唇，“我满意与否好像并不重要，毕竟皇命难违” “……”唐笑气结地捏紧了拳头，她想继续追问，可是看着凤翎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后，她咬了咬后槽牙，最终破口大骂道，“你这人平时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到头来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决定不了！没用！废物！” 兴许是骂的太过激动了，唐笑竟是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她“哎呀”一声之后，便立刻满脸痛苦地捂住了嘴巴。 下一瞬，一片阴影笼罩住了她。 唐笑抬头看去，发现凤翎竟是悄然走到了她的身边。 只是凤翎目光平静而又清冷，整个人犹如雪山之巅的白莲一样冷而美艳，让人心生敬畏的同时又充满了向往。 一时之间，唐笑竟是有些看呆。 而就在这时，凤翎不咸不淡地开口道，“唐小姐，似乎对于我成亲的事情颇有成见？” …… 本以为凤翎会说出什么关心的话呢，结果又是这种扫兴致的话。 唐笑的脸顿时拉长，“我同情那个世子，不行吗？” 面对挑衅，凤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唐笑顿时所望。 而就在这时，丁一忽然提着佩剑匆忙走进了院子。 等到了凤翎身边，他立刻止步、抱拳，道“宫主，长公主来了，正在殿中等你。” 闻言，凤翎眸光一暗，神情更是变得有些肃然起来，“知道了。”她懒懒回了一声后，便偏头看向了唐笑。 唐笑依旧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目光更是倔强的像个小牛犊子。 凤翎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似乎有话要与唐笑说，但最终她沉默的背转过身，然后冲着丁一道，“送唐小姐离开这。” 说罢，她便径直朝着院子的另一头走去。 看着凤翎那决然的背影，唐笑忽然感觉自己胸口有些发闷，脚步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可是她才刚走两步，一只手臂便横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丁一道，“唐小姐，灵汐宮的大门在另一边。” 唐笑有些怨恨地瞪了一眼丁一，而他俩之间的武功差距成功阻止了唐笑的越界。她只能不甘心地望着凤翎越走越远，眼看凤翎再转一个弯就要消失在视线中了，唐笑咬了咬牙，终是忍不住开口喊道，“凤翎！” 凤翎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可一时之间，唐笑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过后，凤翎准备举步离开的时候，唐笑这才慌忙开口。 可问的，却是一个她在很多年前便问过的问题—— “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第6章 过往 “唐小姐说笑了。”黑袍翻转，凤翎胸前挂着的银白色锁片轻轻晃动，发出悦耳的清脆响声，她勾着唇角望向唐笑，笑得不带任何温度，“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唐小姐呢？” 此话一出，唐笑的眼神瞬间亮了，可随即她便听见凤翎懒懒道，“你乃渝阳城首富唐家的小女儿，整个渝阳城的百姓怕是没有一个不认识你的。” “那……那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凤翎垂眸想了想，“除此之外，你一连三年，风雨无阻地来找灵汐宮的麻烦，我自然是对唐小姐……记忆尤深！” 这样的回答，其实和三年前的回答别无二致。 唐笑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尚且还没来得及热起来，便顿时凉得都快结冰了。 …… 三年前。 唐家在渝阳城的生意稳定了下来，于是唐笑便跟着爹爹来渝阳城定居。 入城那天，她坐在马车里头，正瞧着渝阳城的繁华景致呢，结果忽听马车后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唐笑有些好奇，便将脑袋从窗户探了出去，随后就瞧见一抹黑色掠过。 纵然只是一眼，但唐笑还是认出马上那个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四年之久的那个人，于是唐笑不顾一切地钻出了马车，抢了缰绳，兴冲冲地追了过去。 绕了不知道多少路，唐笑终于追上了。 不！ 不是追上了。 而是那人停了下来，冷冷地等着唐笑略显慌张而又狼狈地冲了过去。 等唐笑勒停了马车，看清那人模样的时候，她更加确信，面前的人便是她想了四年，找了四年，梦了四年的人。 “宁儿姐姐。”唐笑望着面前的人，感觉所有的一切就好像梦一样。 因为这么多年来，她只有在梦里面见过这张脸，这张……好看到只需要看上一眼，便会难以忘记的容颜。 只是面前这人眼神冰冷，神情漠然，甚至在听到唐笑的话后，还微微拧起了眉头。 唐笑顿时倍感失落。 四年间，她从最初的执念，到慢慢接受了自己再也见不到武宁儿的现实。但她却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再见，武宁儿或许已然忘却她的可能。 而如今…… 她只能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毕竟再遇见比不遇见的好，忘掉了还是能够想起来的。 于是，她笑道，“我是唐笑，你还记得我么？丹宁国，伏羊城，我们——” “姑娘，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而且我从未去过丹宁国，更不是你的宁儿姐姐。”凤翎抬了抬手，指着她身边的那个匾额道，“你可看清楚了！这里是灵汐宮，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靠近的，所以……请你离开，否则……” 正说着，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人从灵汐宮里走了出来。 来人正是尚且年幼青涩的丁一，他走到了凤翎的身边，恭敬道，“宫主，有何吩咐？” “去把那人赶走。”凤翎冷冷吩咐，“别让我再看见有人在灵汐宮外徘徊！” 说罢，她双腿一夹马肚，头也不回地朝着灵汐宮的后院踱去。 唐笑想要追，却被丁一拦了下来。 唐笑不死心地咬了咬唇，然后大吼道，“宁儿姐，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虽然那人否定了所有，可是唐笑却坚信自己不会认错人。 随即，马蹄声止。 骑在马背上，一身黑衣，英姿飒飒的那人拽紧了缰绳，悠悠转身，冲着唐笑一字一顿道，“记住了！我叫凤翎，乃灵汐宮的宫主！” 说完后，凤翎再无犹豫，直接策马离去。 就好像今日这般，走得一样决绝。 唐笑心中一阵惆怅。 三年了，三年间她想方设法地接近凤翎，绞尽脑汁地引起凤翎的注意，便是想要证明她就是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武宁儿。 可是这么多年，一次次碰壁，一次次被否定，唐笑依旧坚持着。 因为她打听过，凤翎是在她来渝阳城的一年之前才当上灵汐宮宫主的。而关于凤翎在当上灵汐宮宫主之前的过往，并没有人能说个清楚。 所以她坚信，坚信凤翎一定是忘记了过去的事情。 她只要多花时间，多花精力，不断地出现在凤翎的面前，便定然能够让凤翎想起过去的事情。 可是如今…… 如今凤翎要成亲了，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那她就算让凤翎想起过往的事情了，又能怎样呢？ 唐笑垂下了眉眼，心中顿觉空落落的。 而就在这时，平稳的声音悄然响起，犹如一阵风一般，撩起了唐笑的心弦。 “唐小姐下个月的十五有空么？”凤翎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问了一句。 顿时，唐笑感觉心底那团即将熄灭的火，忽然之间又燃烧了起来。 她振奋精神，满脸兴奋地冲着凤翎点了点头，“有！” “那唐小姐定然要来喝上一杯喜酒，届时我让人特意给唐小姐留个位置。” …… 片刻间，唐笑感觉自己被五雷轰顶，呆立原地不能动弹半分。 她……她竟然—— “好！”唐笑瞪圆了眼睛，死死看着凤翎。 她想在凤翎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忍心，亦或者犹豫，再或者愧疚，又或者…… 什么都或者不了。 她依旧是那副冰冷的样子，冷得让人全身发寒，冷得让人绝望。 顿时，唐笑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她怎么忘了呢？ 凤翎是没有感情的！ 那个存活在记忆里的人，在忘却自己的同时，一并将所有的感情都抛弃了！ 唐笑双目微红，忍着所有的冲动，硬是咬着后槽牙，然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你放心！那日，我定准时来恭贺！” 第7章 寻欢 听了唐笑的话，凤翎微微点头，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眼看凤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唐笑抿紧了唇，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可能……可能是因为刚刚瞪凤翎的时候，太过用力的缘故吧。 唐笑在心中如此和自己解释，可随即她却是连心里都一并酸了起来。 就当唐笑觉得自己下一瞬间就要哭出来的时候，她的余光瞥见了边上的丁一，于是她连忙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 “看什么看！”唐笑霸气怒喝，“还不赶紧带路！我回去以后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呢！” 离开的时候，唐笑挺直了腰杆，满脸桀骜，俨然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她离开灵汐宮，走到无人能够发现的小巷子的时候，她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似的，一下子靠在了边上的墙上。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空气被交织成了白色的雾状。 唐笑忽然觉得眼前一阵迷蒙，却并不是自己呼出的雾气，而是眼睛被泪给蒙住了。 不行！ 不能哭！ 人活一世不容易，得每天都开开心心才可以！ 这是武宁儿当初交给她的做人道理，她一直铭记在心。 所以唐笑伸出手背，胡乱抹了抹自己湿漉漉的面颊后，她果断迈开双腿，直奔满香阁。 既然凤翎给她不痛快，那她就去找些痛快的事儿去！ “老鸨子，给我喊十个姑娘过来！”冲进了满香阁，看着满屋子的寻欢客和陪酒姑娘，唐笑一脸坦然，轻车熟路地直奔二楼雅间。 而对于唐笑的到来，老鸨子也已然见怪不怪了。毕竟给钱就是大爷，管她是男是女，是人是鬼的。 “唐小姐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么？”满香阁的姑娘们对唐笑十分的熟悉。 毕竟唐笑是整个满香阁唯一一个女客人，而且还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虽说唐笑有时候会闹点儿事，可平日里光顾的时候，她给的钱可比那些臭男人们要多得多，所以满香阁的姑娘们也乐得来给唐笑陪酒。 只是这唐笑一口气喊了十个姑娘，而这姑娘一多，自然便容易生出事端来。 这厢还没等唐笑张口回答呢，那厢便有两个姑娘因为推搡的关系而大打出手了。 “你挤什么挤！昨日小世子来的时候，你便腆着脸讨了一堆的赏钱，如今唐小姐来了，你要往前挤！你这脸皮怎么这么厚，什么都爱抢！” “什么抢不抢的！咱们这是各凭本事吃饭，你没本事，怪得了谁！” ……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再加上后来还有劝架的，吵得唐笑脑瓜子嗡嗡疼。 不过有件事倒是引起了唐笑的注意—— 她拿起一个酒杯，稳准狠地砸在了那两个吵闹不休的人中间。然后一瞬间，本是闹哄哄的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了唐笑。 唐笑一脸正色，问道，“你适才说小世子，那是哪个小世子？” “这……这小世子还能是哪个……当然是前些日子来渝阳城的那位平和亲王的小世子，蒋有余了。” “酱油鱼？”唐笑挑了挑眉头，顿时来了兴趣，“你是说，昨个儿酱油鱼来满香阁了？” 姑娘们不知唐笑追问的缘故，只如实地点了点头。 “昨个儿是李尚书家的公子带着小世子一块儿来的，来了以后小世子还掀了飘飘的牌子，然后……”话说到一半，那小姐儿忽然脸色一变，不再说下去了。 唐笑自然不可能就此作罢，便追问道，“然后怎么了？” 可她一连看了好几个小姐儿，她们各个都眼神飘忽，不愿直面回答。 既然如此…… 唐笑果断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锭子，“谁把昨天的事儿说清楚，这金锭子便归谁！” 话音落下，唐笑便将金锭子朝着桌上抛了过去。 还没等金锭子落到桌上呢，那十个小姐儿便一个接着一个站了出来—— “我！我来说” “我说，我说！” …… 唐笑坐在边上，翘着二郎腿，端着酒杯，优哉游哉地看着她们一群人。 等那十个人轮番都说过话了，她这才慢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从第一个人晃到最后一个人，再从最后一个人晃到了第一人。 十个小姐儿各个都紧张万分。 最后，唐笑嘴角一挑，伸手指了指刚才与人吵架的小姐儿道，“你，就你了！” 那小姐儿欣喜万分，笑盈盈地走到了唐笑的面前，然后在九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目光下，接过了那枚沉甸甸的金锭子。 “昨个儿小世子点了飘飘姑娘唱曲。”那小姐儿很是利落地说了起来，“起先飘飘唱的还好好的，可后来小世子喝多了，便想拉飘飘姑娘陪酒。飘飘姑娘不同意，小世子便怒了，然后……” 那小姐儿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然后小世子便甩了飘飘一巴掌，把飘飘脸都打肿了。” 什么？ 这酱油鱼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眼看都要和凤翎成亲了，出来寻欢作乐也就算了，竟然还把李潇的女人给打了，李潇岂能放过这厮！ 不过说起来，李潇……李潇他…… 李潇！ 对了！ 唐笑忽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她怎么把李潇那倒霉玩意给忘了呢！ 第8章 嫁人 唐笑赶紧将那十个小姐儿敷衍了以后，快步朝着灵汐宫方向走去。 此时月悬空中，已是深夜。 唐笑一面在心中默念李潇千万别是个傻子，一面盘算着要拿酱油鱼开刀的事情，所以不知不知觉间，她便已然到了之前□□的地方。 等走近了，她就瞧见一小团黑影所在墙根处，看着真是弱小而又无助。 “李……李潇？”唐笑有些不确信地喊了一声。 随即那团黑影动了动，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露了出来—— “哇！我的好姐姐呀！”李潇大喊了一声，“你可算出来了！我都以为你是死在灵汐宮里面了！” “呸！撕了你那张没遮拦的嘴！”唐笑睨了一眼李潇，可看到李潇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后，她顿时心生愧疚道，“我……我是有事耽误了，才会这么晚出来的。哎呀，不管怎样我平安无事的很，走走走，姐姐带你喝酒去！” “好嘞！”一听见喝酒，李潇顿时来了精神。 可唐笑却瞧着李潇半天都不动弹，便忍不住拧起了眉头，“还不走？” “我……我脚麻了……”李潇怪不好意地挠了挠头。 唐笑看了一眼李潇的腿，然后又看了一眼天色—— “行吧行吧，我背你！”说着，唐笑大咧咧地蹲下了身。 谁让她今天被凤翎气昏了头，把这臭小子忘在角落里这么久呢！ 背起李潇，唐笑一脚深一脚浅地往集市方向走去。 “臭小子。”唐笑虽然比李潇大了两岁，而且个头也比李潇高上许多，可是这李潇是个矮秤砣，背在身上着实沉的慌。唐笑喘着粗气，缓缓开口，“我问你件事，你好好回答我。” 李潇趴在唐笑身上，笑的有些狡黠，“好姐姐，我当着你的面何曾说过假话的。” “那便好。”唐笑停了下来，趁着休息的档口，她扭过头看了一眼李潇，“我问你，你对那飘飘是真心的么？” “这……我乃堂堂男子汉，既然做了，自然是要负责的！” “……”唐笑被李潇那难得的正经样子给唬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回过神道，“那你既然要负责，为何还把她留在满香阁呢？” “这……这不是我爹不同意么。”李潇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脑袋埋到了唐笑的背后，“而且我尚未成年，娶妻这事似乎并不妥当。” “就算不娶妻，将她带回去且当个通房丫头也是好的。”唐笑眼神微微暗了暗，“你想想，那满香阁是什么地方，你让她在那多待一天，便是让她多受一天的苦，更不要说遇上个不讲理的，她就更加不好过了。” “谁！谁敢让飘飘不好过！”李潇一个激动，直接在唐笑的背上挥起了拳头。 唐笑一个重心不稳—— “嘎啦！” 腰……腰好像扭了。 李潇顿时手脚利落地从唐笑的背上跳了下来，“好姐姐，你……你没事吧。” 唐笑捂着腰，一脸哀怨。 特别是看到李潇这会儿生龙活虎，丝毫不像走不了路的样子，她更是想要直接将他的腿给打折了。 可仔细想想还是算了。 唐笑龇了龇牙，然后摆了摆手。 眼下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她也没心思和李潇这臭小子瞎闹腾，只忍着疼，将飘飘昨日的遭遇与李潇说了一番。 李潇听罢，顿时大怒道，“好哇！这李翱楠摆明了就是和我作对，竟然……竟然敢带着这么个臭流氓痞子去找飘飘，看我回去不撕烂他！” 这李尚书是李潇的表叔叔，所以论起备份来，带着蒋有余去满香阁的李翱楠便是李潇的表哥。 李潇和李翱楠俩人打小就不对付，这次蒋有余会去满香阁，又恰好点了飘飘的事情，或许是巧合，但也或许是李翱楠的刻意为之。 不过不管怎样，李翱楠是被李潇彻底钉死在敌人的柱子上面了。 可唐笑的意思，却并不是针对那个没什么本事的李翱楠，而是—— “不管怎么说，都是那蒋有余发混打了飘飘，咱得让他长点儿记性，让他知道渝阳城里，谁是老大！”唐笑冲着李潇眨了眨眼。 四目相对，有些话不用说出来，便已了然于胸！ “明个儿我便让人把他给绑了！”李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唐笑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不急不急，咱俩好好谋划谋划才是！” …… 月茫茫，唐笑和李潇二人一旦筹划“坏事”起来，便格外的兴奋。 可是因为天色太晚，而且唐笑还扭了腰，所以谈完过后，二人也没继续找个地方喝酒，而是各走各路，各回各家。 俗话说得好，干大事之前，得要养精蓄锐才是！ 而寻思着明天就有乐子了，唐笑心情大好，脚步更是轻快。 可就在快到唐府的时候，她遥遥望去，瞧见家门口挂着一个红灯笼后，她顿时脸色一变，然后赶紧扭头直奔唐府的后院。 “哥！哥！”在约定好的地方翻过墙头后，唐笑压低了声音唤了两声。 随即，边上便传来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唐笑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了一眼，就瞧见一抹人影在那晃了晃，她便立刻笑道，“哥，谢谢你啊！下回你要有什么事请我帮忙，我万死不辞！” 说着，唐笑走了过去，颇为义气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可就在这时，那个背对着她的影子忽然转了过来。然后就着月光，唐笑看清楚了对面那人的样子—— “爹……爹？”唐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啊！成天偷偷溜出去胡作非为，我看你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唐振宁气得浑身抖了抖。 唐笑赶紧凑了过去，挽着唐振宁的手，讨好地笑道，“爹，你别生气啊！你要气坏了身子，我可要心疼死的！” “你心疼？你恨不得直接把我气死呢！” “哪有！”唐笑一脸无辜道，“我日日盼着爹爹能长命百岁呢！” “呵……”唐振宁板着一张脸，可口气却是软了下来，“你盼着我长命百岁，是因为想让我帮你处理烂摊子吧……” “才不是呢！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唐笑郑重道，“我知道爹爹的良苦用心，知道爹爹的不容易，如今更是一直在想着要好好孝顺爹爹呢！” “是么？我怎么觉得你的心思全都用在防着我了呢？”唐振宁看了一眼唐笑，见她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后，他的脸上露出了宠溺而又无可奈何的笑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让你哥偷偷用挂灯笼来告诉你我在不在家？” “知道的，知道的。”唐笑点头如捣蒜。 看着如此听话的唐笑，唐振宁只能无奈叹息，“笑儿，你已经不小了。” “嗯嗯嗯，爹爹说的对！我以后会更加懂事的！” “懂不懂事，爹爹知道你心里有分寸。不过眼下有件事……”唐振宁回过头，目光深沉地看向了唐笑，“再过几个月就到你及笄的日子了，我和你娘盘算着，想给你说门亲事。” 本还挂着甜美笑容的唐笑忽然停下了脚步，而她脸上的表情更是在她确定唐振宁并没有在说笑后，立刻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良久过后，唐笑默默抽回了挽着唐振宁的手，然后果断地丢出了三个字—— “我不嫁！” “女孩子家家，长大了是迟早要嫁人的，你——” “我在渝阳城的名声这般不好，有哪家公子不要命了会看上我？”唐笑理直气壮道，“我看爹爹还是别白费心思了，我就想待在爹爹身边，一辈子都不嫁！” “说什么瞎话呢！”唐振宁忽然严肃道，“我与你娘亲商议过，若是渝阳城找不到人家，我们便去别的地方找！你虽顽劣，可样貌仪态和学识上一点儿都比别家姑娘差，爹爹和你保证，定帮你找个好人家！” “爹爹！”唐笑双眉紧皱，有些委屈道，“你……你舍得让我远嫁嘛！” 听到这话，唐振宁的眼神忽然暗淡了下来，语气也颇为无奈，“这舍不得……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迟早是要离开我们的。” “我——” “好了！”唐振宁正色道，“此事我已决定了，等你及笄后，便让你娘给你物色人家，你好好准备着出嫁吧！” 说完，唐振宁扭过头冲着边上嘱咐道，“福伯，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吩咐便不能让小姐出门，知道了么！” “知……知道了。”身为管家的福伯佝着背，很是恭顺地点了点头。 唐笑大怒，“爹！你蛮不讲理！” “婚姻大事，讲究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唐振宁严厉道，“从今个儿起，你就给我安心在家学女工！哪都别想去！” “爹！爹！” …… 唐笑又是撒娇又是说理，可是唐振宁却是铁了心地要让唐笑赶紧出嫁。 “爹也是为了你好。”唐文轩一身白衣，气质脱俗地喝着茶，好生劝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跟着李潇在渝阳城胡闹吧。” “哥，我你瞧瞧我！”唐笑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一下，“我从上到下有哪一点儿像要嫁人的样子！” “所以爹爹才给你请了师傅。”唐文轩气定神闲，颇为淡然的样子。 唐笑气炸，“我是说我根本不像个女的！怎么嫁人啊！” “你在渝阳城厮混这么久，应该知道这世上是有许多十分阴柔的男子。你与他们，便十分相配了。” …… 这是亲哥吗？ 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不管！我不嫁！”唐笑一甩胳膊，态度坚决。 “那你想怎样？”唐文轩放下茶杯道，“我听说娘已经和媒人那儿说好了，眼下已经开始帮你物色人选了。” 闻言，唐笑面如死灰。 而唐文轩则是砸吧了一下嘴，然后扭过头，细长的凤眼微微一挑，带着些许笑意道，“笑儿，你这么不想嫁人，该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 第9章 报复 “你……你瞎说什么呢？”唐笑忽然有些结巴地别过了头，看着池塘里的锦鲤，她的思绪渐渐飘远，而她的脑海里出人意料地出现了某个人的身影。 而一旁的唐文轩在看到唐笑那副明显有心事的样子后，他忍不住就露出了善解人意的笑容。 “那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是看上哪家公子了，我让娘亲给你说媒去。”唐文轩的食指指尖摩挲过茶杯，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再不济，哥哥亲自帮你去说道说道，定然帮你把亲事给说成了。” 唐文轩是个有些刻板的文人，平日里对男欢女爱的事情总是摆着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也就在面对他这唯一的妹妹时，他能够放下一切，连说媒这种事情都亲自包揽了。 但听到唐文轩的话后，唐笑却是一顿苦笑。 她看上的那人，怕是谁出面，都是说不动的。 不过—— “哥！”唐笑忽然眼神明亮地看向了唐文轩道，“你帮我一次，可好？” …… 唐笑偷偷摸摸□□出门之后，便立刻赶去了清风楼。 楼内，李潇一个人已经喝干了三壶茶。他一瞧见唐笑，便忍不住埋怨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磨蹭了？眼看天都快黑了！” “老头儿禁了我的足，能跑出来便不错了。”唐笑走了过去，拿起茶壶直接“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茶。 李潇则丢了手中的瓜子皮，有些幸灾乐祸道，“怎的？你也惹你爹不高兴了？” “我爹年纪大了爱瞎操心罢了，我才不像你一样不懂事呢！”唐笑边说边拍拍屁股然后坐在了边上，“对了，事情都办妥当了？” “妥当了，已经派人去跟着那个流氓痞子了。”李潇咬着瓜子皮往唐笑面前凑了凑，“而且他们和我说，今个儿晚上他和我那不要脸的表哥在百鸣湖上租了一条画舫……” 之前唐文轩曾今写过一首诗，深得文人雅客喜爱的同时，他还仗着清秀的皮囊更是博得了许多大家闺秀的喜爱。 名声大噪的他，很是自然地引起一些人的嫉妒。其中便有一个姓吴的书生，总是明里暗里地嘲讽，给唐文轩难看。 唐文轩作为一个文人自然是不能去计较什么的，可身为妹妹的唐笑可不会放任这样的人欺负哥哥，于是她便趁着那人游湖的时候，偷偷找人砸穿了那人的游船，让不会游泳的他，当着众人的面出了一次丑。 那这一次…… 入夜，唐笑站在岸边活动了一下筋骨。 “今个儿这么冷，你下水不会有问题吧……”本来还摩拳擦掌的李潇，出门吹了一阵风后便顿时担忧了起来，“要不咱还是换个法子吧。” “早些年比这会儿还冷的时候，我还下水呢。”说着，唐笑将一套干净的衣服塞到了李潇的手里，“在这等着，姐给你报仇去！” 说着，唐笑扬了扬手便要入水，李潇却是忽然站到了唐笑面前。 唐笑看了一眼李潇，忍不住挤兑，“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了？不过是下个水凿个洞的事情，你放宽心便是了。” 李潇抿了抿唇，小声道，“今个儿爹爹同意让飘飘入府给我当通房丫头了，那个……飘飘让我和你说，她准备明日在清风楼里设宴来感谢你，你千万……” “你放心，明个儿我一定到场！”唐笑很是干脆地拍了拍李潇的肩膀，可李潇却依旧愁容满面的样子。 唐笑有些不耐烦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优柔寡断的像个娘们儿似的！” “我这……我这心里有些不踏实。”李潇叹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他眼下的表现实在有些不像样，可是他来到湖边以后，心里边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可要仔细说，却又说不上来是怎么一回事。 唐笑撇了撇嘴，她可没工夫在这和李潇耗着了。所以她什么都没说，直接绕过了李潇，然后一个跃身便跳进了湖里。 刺骨的湖水很快便将唐笑包裹了起来，她哆嗦了一下，不过很快便调整呼吸，然后划动双手双脚，慢慢朝着前面的画舫靠了过去。 早些年，唐振宁那会儿在丹宁国经商的时候，曾今有个道士路过唐家。道士说唐笑命薄，得跟他回去修道才能消灾解难，于是唐振宁便把才满三岁的唐笑送去了道馆。 这一去，便是九年。 酒年间，唐笑跟着道士学了些粗浅的道法，然后她闲来无事，还把道馆里的一些心法秘籍都看了一遍。 所以即便唐笑懒惰懈怠，但胜在她饱读心法秘籍，所以内力和轻功甚是不错。 当初师父便说她是个怪才，明明骨骼清晰又头脑灵活，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却偏偏只练了根基和逃命的法子，武功路数却是一塌糊涂。 而临出观那会儿，师父还一再叮嘱她，以后混迹江湖时，千万别说是他门下弟子，因为他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如今他老人家要是知道她正拿着他当时教的心法内力庇体，以此在冬日里的冰湖里游泳的话，他怕是会直接被气死过去吧！ 唐笑腹诽的同时，忍不住就笑了笑。而这时，蒋有余所呆着的画舫已然就在眼前了，唐笑赶紧悄咪咪地摸了过去。 另一边，月夜之下，丝毫不通水性的李潇在湖边颇为不安地踱来踱去。 远处的画舫上，人影攒动。 即便是隔着些许距离，李潇就着月光还是看清了李翱楠的样子。而在李翱楠身边那个白白嫩嫩的少年郎应该就是蒋有余了，至于另一边的—— 糟了！ 李潇忽然反应过来！ 他忘了今日下人来报时，说了今日李翱楠包下画舫的同时，还给灵汐宫递了帖子。 当时李潇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如今想来才意识到，其实今日李翱楠是请了凤翎和蒋有余二人一块儿来画舫喝酒的。 而凤翎武功高强，怕是唐笑还没动手，就会…… 李潇赶紧扭头超码头走去，希望还有空的画舫，能赶在唐笑凿船之前赶到李翱楠那儿去，可以给唐笑打个掩护！ 然而事实上，唐笑才刚刚靠近画舫，负手而立的凤翎便忍不住微微拧着眉头瞥了一眼船尾的方向。 “宫主是不喜欢小生今日安排的这些东西么？”李翱楠有些谄媚地看着凤翎。 凤翎偏偏头，冰冷的眼神蹭过李翱楠后，便直接落在了边上的蒋有余身上。 虽说平和亲王高大威猛，可是蒋有余的娘亲是个标准的江南女子，矮小又瘦弱，所以把这蒋有余生的颇为小巧精致，再加上他白白净净的模样，有时候不认真看的话，还真会把他当做一个女子。 但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蒋有余这人眉眼之间全是老成和油腻，所以凤翎只是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又把头给转了回去。 “小世子喜欢便好。”凤翎不冷不热地抛了几个字出来，“我没什么喜欢或不喜欢的。” 说完，她再一次扭过头看了一眼船尾的方向，然后冷冷道，“外头有些冷，我先进去了。” 凤翎不等李翱楠和蒋有余反应，便直接转身进了船舱。 李翱楠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然后扭过头看了一眼蒋有余。 装了一晚上文雅公子的蒋有余，在看到凤翎离开之后，便已然绷不住了。 “什么东西！”蒋有余有些烦躁地扭了扭脖子，“要不是看在她还有几分姿色的份上，我才不会答应我爹娶这么个女人呢！不解风情，就好像一个冰疙瘩似的！” “小世子消消气，这灵汐宫宫主素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既然知道她这般无趣，作何还把她请来扫兴！”蒋有余板着脸道，“还不如继续去昨日的满香阁，里头的姑娘又软又甜，可不比这女人好玩的多？” 李翱楠有些无奈又讨好地笑了笑，“这不是我爹交代了，说小世子和宫主还不够熟悉，所以让我想想办法撺掇你俩见见么……” 只是谁能想到，这个凤翎能这般不识抬举，整整一晚上了，一直都冷着一张脸呢？ 而蒋有余听了李翱楠的话，颇为不屑道，“有什么好见的，反正成亲那日总归会见到的！不过……” 望着船舱的方向，蒋有余冷笑了一声，“不过提前见见，倒是让我在外头玩得更加心安理得了。” “是是是，摊上这么个女的当夫人，是该在外头多找几个姑娘才行。”李翱楠寻到了话头，赶紧道，“小世子放心，明天的姑娘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包你满意。” 蒋有余满意地笑了笑，不过随即嘱咐道，“千万别出前两天的那种乱子了，知道么？” “知道知道，我定然找些乖巧的来陪小世子的。” 李翱楠和蒋有余彼此换了个眼神，然后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船外的两个人有说有笑，而船舱内的人—— “你是打算用这把凿子把船坊的船底砸穿么？”凤翎刚刚走进船舱之后便直奔船尾，然后丝毫不意外地在船尾逮住了一个人。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大冬天埋在水里一阵瞎捣鼓的人，竟然会是唐笑。 而把唐笑从水里提溜上来后，凤翎望着唐笑手里捏着的凿子，便忍不住露出了讥讽的笑容，“这船坊的底是用石头制成的，你拿这么个破凿子，怕是熬到明年开春了，都不能把船底凿穿吧……” 第10章 我冷 听到凤翎的话，唐笑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嗡嗡直响。 而面对凤翎的嘲弄，唐笑舔了舔嘴唇，双手一松，赶紧将手里的工具丢开后，她刚准备反唇相讥，却不料一阵冷风刮过，她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这回她可真是太惨了…… 本是想给酱油鱼难堪的，不曾想，竟是自己在凤翎面前丢了颜面。 唐笑揉了揉通红的鼻尖，有些憋屈地偷偷瞥了一眼凤翎。 只见凤翎站在那儿，不动如山，一双眼眸冰冷如刀地望着自己。 唐笑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凤翎的冷漠了，可如今她浑身湿透，又冷又委屈的，抬眼对上凤翎那冷冰冰的目光之后，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心里难受得慌。 想到这，唐笑伸手又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而就在这个时候，本是紧合着的船舱门忽然被打开。本是有说有笑的两个人，在看到浑身湿漉漉的唐笑后，便都呆立在了原地。 不过蒋有余反应比较快，很快就回过了神。而当他看清楚唐笑的样貌后，他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后双眼冒光地朝着唐笑走了过去。 等到了唐笑跟前，蒋有余将唐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他嘴角一勾，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不过他并未开口与唐笑说话，而是转过头冲着李翱楠吩咐道，“没见着这位姑娘浑身都湿透了吗？还不赶紧去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来给这位姑娘换上！” 闻言，李翱楠看了一眼唐笑，然后他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 他自然是认出唐笑了，而也正是因为认出了她，所以李翱楠的表情才会变得微妙起来。 毕竟唐笑胡闹的名声与他那不成器的表弟齐名，而且这俩人还常年厮混在一块儿。 眼下唐笑露了面，保不定李潇正躲在哪个地方又在打坏主意呢…… 李翱楠心有余悸，所以迟迟不动。 蒋有余哪知道李翱楠的顾及，他只觉得李翱楠违背了他的意思，便忍不住竖起了眉头，大喝了一声，“还不快去！” 面对使唤，李翱楠想着父亲之前的嘱咐，最终咬了咬牙，转身去找衣服了。 而遣走李翱楠之后，蒋有余立刻转过身看向了唐笑。 看着面前这个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而又无助的小女孩。蒋有余感觉自己内心中的怜爱被一下子激发起来的同时，他的心中更萌生了一种更加原始的冲动…… “这么冷的天，姑娘你浑身湿透，定然被冻坏了吧。”蒋有余不由分说的，一把捂住了唐笑的手。 唐笑被吓了一跳，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而这样的动作，再配上唐笑特有的无辜表情，顿时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蒋有余哪里抵挡得住！ 他忍不住揉搓了一下唐笑的手，然后笑得有些刻意道，“等会儿姑娘换了衣服后，切记要喝上两杯酒驱驱寒才是……” 这样的情景，若是换做其他女子，定然早就羞死过去了。 但唐笑不同—— 唐笑这些年在渝阳城里什么场面没见过！ 她是满香阁的常客，看见的那些都不算，平日里那群陪酒的小姐儿与她说过的事情便不计其数了。 就男人那点儿招数，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若是平日里有男人敢如此轻薄唐笑，早就被打断不知道多少条肋骨了。 可此时此地不同—— 因为她面前的人是凤翎的未来夫君，而凤翎也正好在场！ 正好唐笑想看看，这个凤翎是不是当真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在面对有人勾引她未来夫君的时候，她是不是还会那么平静，平静得就好像没有感情似的。 如此一想，面对越靠越近的蒋有余，唐笑不仅没有反抗，反倒还乖巧顺从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公子……”唐笑掐着嗓子，学着那些满香阁小姐儿的调调，又软又酥地喊了一声。 蒋有余顿时虎躯一震，伪装的斯文更是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唐笑勾起唇角，笑得要多勾人便有多勾人，蒋有余根本把持不住，张开手臂就要往唐笑身上扑。 唐笑身形敏捷，似笑非笑地挡住了蒋有余。 与此同时，唐笑偷偷看了一眼凤翎，却见凤翎神色如常，根本没有受到一丝半点儿的影响。 …… 一瞬间，唐笑心中顿觉挫败。 可随即她便不死心地再一次看向了面前的蒋有余—— 她就不信，若她真躺进蒋有余怀里，唐笑真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想到这里，唐笑刚准备索性豁出去的时候，画舫身下的画舫忽然剧烈地晃了晃。 瞧着就要入怀的美人，忽然跌出了怀抱。蒋有余顿时不快地扭过了头，冲着船舱外头道，“怎么回事！” 外头寂静一片，然后就当蒋有余收拾心情准备继续朝着唐笑靠过去的时候，船坊忽然又晃动了一下。 这一次，蒋有余忍不住了，直接就站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船舱外头忽然传来了李翱楠的哀嚎声。 蒋有余顿时大怒，“怎么回事！李翱楠你瞎叫唤什么！” 他边说边冲了出去，一时之间偌大的船舱里面，便只又剩下了唐笑和凤翎两个人。 唐笑扭过头看向凤翎，见她眉宇之间的冷漠竟是未有半点儿受到自己刚才行为的影响后，她忍不住鼓了鼓腮帮子。 “我说你这人还真奇怪，你的未来夫君都在你眼皮子底下调戏良家妇女了，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的？”说着，唐笑忍不住撇了撇嘴。 凤翎低下了头，掸了掸自己的袖子，声音毫无起伏地回答道，“他是世子，我无权管他。” ……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夫君胡作非为？” “他若触犯了律法，我自然不能不管。”凤翎冷冰冰的目光缓缓落到了唐笑的身上，看得唐笑全身冰凉。 而她随后更是语气淡漠地补了一句，“适才我看唐姑娘好像还挺主动的，便更加不想扫了唐姑娘的雅兴了。” “你……”仅一句话，便把唐笑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只能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凤翎。 不过凤翎倒是平淡，任由唐笑怒视的同时，她还颇为默默地和唐笑对视着。 而四目相对，终究会有一个人先别过头—— 可每一次投降的，都是唐笑！ 唐笑心有不甘，可是……可是盯着凤翎那张脸看久了，她便会忍不住紧张！ 她能怎么办！ 不过这凤翎也神奇了吧！ 怎么能什么时候都这么平静呢！ 她还是个人吗？ 莫不是成仙亦或者入魔了吧！ 如此想着，唐笑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凤翎。 结果这一次凤翎还没移开目光，于是俩人的目光很是巧合地又撞在了一块儿。 唐笑感觉自己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然后她眸光一转，忽然咬了咬唇，满是撒娇语气地冲着凤翎喊了一声。 那娇滴滴的语气，若是蒋有余在，定时又要被迷了心智了。 不过凤翎站在那儿，仅仅只是将她那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但纵是如此细微的表情变化，对于唐笑来说已然是一种奖励。 可仅仅只是如此，对于唐笑来说，是绝对绝对不够的！ 于是下一瞬，她又眼巴巴地看向了凤翎，然后伸手捏住了凤翎的长袍晃了晃，又像撒娇又像讨好地轻声嘤嘤道，“凤翎，我冷……” 顿时，凤翎那如湖面一般平静的眼神中荡起了一丝涟漪，她那垂放在身侧的双手更是不自禁地抽动了一下。 然而就在凤翎的手微微举起的时候，船舱门口传来了一阵响动，然后一个身影忽然闯了进来。 “我的好姐姐哟！你刚刚怎么就从船上掉进湖里了呢！”李潇假哭的声音一下子充满了整个船舱，震得人脑壳子嗡嗡的疼。 唐笑坐在地上，眼角微微抽搐地回过头瞪了一眼李潇。 李潇身形一顿，暗暗揣摩出了唐笑眼神之中的不友好。 难道……难道他来的不是时候么？ 李潇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唐笑，然后又看了一眼唐笑身边的凤翎。 全然搞不清楚状况！ 不过既然来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李潇暗暗告诉自己，他是来拯救唐笑的之后，他便脸一拧巴，带着假模假样的哭脸直接扑向了唐笑。 “我的好姐姐啊！你可当真是吓死我了啊！这么冷的天摔落湖中，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你才要死了！”等李潇扑到身边后，唐笑冷着一张脸给咒骂了回去。 李潇背脊一僵，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过不等他再一次开口，紧跟着他一块儿进船舱的蒋有余已然衣袂翩翩地走了进来。 他颇为欣慰道，“原来唐姑娘是刚才游湖的时候不慎落水的，这回得亏我在这，不然这么冷的天，唐小姐怕是要出事了。” 听到这话，唐笑忍不住在心里冷哼哼。 这从头到尾，蒋有余就只动了动嘴皮子，怎么到头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仰仗他了呢？ 而就当唐笑暗自腹诽的时候，蒋有余又摆出了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道，“今夜能够遇见便是缘分，既然同样游湖，你我不如结伴，一同饮酒赏月，岂不妙哉？” 说罢，蒋有余偏过头冲着边上表情略显凝重的李翱楠试了一个眼色。 第11章 争吵 李翱楠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接话，而是浓眉紧皱，死死盯着李潇和唐笑两个人。 蒋有余误以为李翱楠是在唐笑，顿时有些恼火。但未等他们两个人开口，另一边的李潇则是自顾自地接过了话。 他道，“不了不了，这会儿夜深，而且姐姐还浑身湿透了，得回去换身衣服才行。” 听到了拒绝，蒋有余也来不及向李翱楠发货，便赶紧扭过头冲着李潇道，“这落了水得好好驱驱寒才行，我适才便于唐姑娘说了，让她换了衣裳后留下来喝上两杯。” 闻言，李潇扭过头瞧了一眼唐笑。 唐笑眨了眨眼，然后偷偷瞥了一眼边上的凤翎。 凤翎这会儿又和最开始那会儿一样，面无表情，眼神冷漠，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大冰疙瘩似的，令人瞧着又爱又恨的。 唐笑磨了磨后槽牙，然后她偏头看向蒋有余，很是果断道，“小世子说的几位有理，再者我也应该留下来，答谢一下诸位的救命之恩才对！“ 听到这话，蒋有余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而边上李翱楠的脸色则是更加差了。 因为长久以来，他在听闻李潇的斑斑劣迹时，便对唐笑也有所了解。他很清楚，唐笑断然不是她如今表现出来的这种弱女子。 而掩饰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呢？ 李翱楠有些心烦，可是面对蒋有余的要求，他又着实拒绝不了。于是他只能心神不能地答应了蒋有余，然后一边腹诽蒋有余就是个见色起意的傻子，一边扭头去找人准备酒水了。 而李潇则是找了一个让唐笑换衣服的借口，直接将唐笑拉到了自己的船上。 “你这是又打什么坏主意呢？”李潇可不像那个蒋有余一样傻，会相信唐笑的鬼话。 换好衣服的唐笑，不疾不徐地梳理着长发，她望着窗外皎皎月光，忽然想起刚才凤翎眼神波动时的样子，顿时觉得心情大好，便忍不住浅浅笑着道，“我只是觉得既然他那么热情，咱也不好推辞，不是么？” “可你瞧见凤翎没有？有她在，有些麻烦吧。”李潇虽然混，但是他还是有些底线的，比如他在渝阳城里再怎么胡闹，他也不会去触及皇家的事情，更不会去惹上灵汐宫。 唐家是经商的，或许对灵汐宫没有什么忌惮。但李潇的爹是当朝宰相，而这灵汐宫直接授命皇权，又常干那种偷偷暗杀官员的事情，所以李潇对灵汐宫素来敬而远之。 那对凤翎，他更是恨不得直接绕道走了。 可唐笑却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摆设而已，你怕她做什么？”说完，她看了一眼李潇，然后忽然明白了点儿什么，她便宽慰道，“放心吧，这回和以前一样，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干的，不会牵连上你的。” 另一边，蒋有余心痒难耐地紧盯着李潇的船。他最喜欢娇小柔弱的女子，对于会撒娇的更是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 不过就当他回过神打算喝口茶的时候，他的余光瞥见了边上的一抹黑影。 他那高昂的兴致就好像瞬间被破了一盆冷水似的…… “你若觉得太晚了，我便让人将你先送回去。”蒋有余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但凤翎的声音比他还要冷，还要沉，“我不着急，可以继续陪着小世子。” 听到这话，蒋有余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别以为你呆在这我就会有所收敛，有些事你我应该心知肚明。我爹不过是为了让小皇帝心安，所以才答应这门亲事的。所以……” 蒋有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然后颇为不屑道，“所以有些话我必须与你说明白，我与你——” “小世子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凤翎忽然打断了蒋有余的话，“诚如小世子所言，你我之间只是合作，存有夫妻之名便可。” 凤翎强硬而又果决的态度让蒋有余愣了一愣，不过很快他便回过了神，颇为不屑地笑了笑，“你明白，就最好了。” 说完，船舱的门被退了开来，换了一身桃红小袄的唐笑，挂着甜甜的笑容走了进来。 一时之间，蒋有余竟是看得有些痴了。 直到唐笑走近了，他稳着一阵清清淡淡的桃花香后，他这才回过神来。 “坐，赶紧坐！”蒋有余挪了挪屁股，将他身边的位子让了出来。 唐笑看了一眼凤翎，见她竟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便索性拍拍屁股直接坐在了蒋有余的身边。 一旁的李潇犹豫了好半天之后，才在凤翎的边上找了一个面对着唐笑的位置。 “这酒是我从我家带来的，清香醇厚，喝了一杯你肯定还想喝第二杯。”蒋有余将早早温好的酒倒进了唐笑的酒杯之中。 唐笑垂眸含笑，还未饮酒便催人醉了。 蒋有余在边上瞧着，再加上两杯清酒下肚，他便有了些许醉意，话也情不自禁地多了起来。 “唐姑娘不知道，我打第一眼瞧见你的时候，便喜欢上你了。”蒋有余晃着脑袋，虽然口齿清晰，但眼神却是渐渐有些涣散了。 唐笑嗤笑蒋有余酒量太差的同时，她倒酒的动作倒是一点儿都没有闲着。 “小世子说笑了，你位高权重，什么样的女子没有瞧见过，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不不不！”蒋有余晃了晃脑袋，这一次不等唐笑说些敬酒的话，他便已然自己就仰头将酒灌入了喉中。 然后他“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酒杯拍在了桌上，略显嘲弄道，“要说位高权重，那是我爹不是我！我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废物而已！只能任由他们摆布，只能任由他们揉圆搓扁，只能……嗝！我甚至连我自己的亲事都做不了半点儿的主。” 说完，蒋有余忽然扭过头看向了唐笑。 唐笑一愣，没来得及换上假装的娇弱。但此时的蒋有余已然发现不了这些了，他醉眼迷蒙地握住了唐笑的手，然后打着酒嗝，满身酒气道，“唐小姐，不如……不如你嫁给我吧，让我好歹自己也做一回主！” “嫁给你？”唐笑怎么都没想到，蒋有余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一旁的李潇和李翱楠两个人，更是被蒋有余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吓得呛了一大口。 “小世子，你醉了。”李翱楠也喝了不少，但胜在他还尚且清醒，所以赶紧阻止道，“你下个月便要赢取凤翎宫主了，怎么还能再去她人呢？” “怎么就不能了？”蒋有余眉头一挑，横了一眼李翱楠后，他又立刻换上了一副痴情的面目，扭过头看向了唐笑，“只是可能要让唐姑娘受点儿委屈，委身当个妾了。” ？？？ 什么？ 让她当妾？ 这世上，怕是只有他蒋有余敢有这样的胆子，竟然敢让她唐笑委身当妾！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唐笑忽然愣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凤翎，她是怎么都没想到，沉默了一晚上的凤翎竟然会在这件事情上开口。 难不成，凤翎这是心疼她了？ 唐笑心中顿时泛起了一阵暖意，就连嘴角都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但事实证明，到底还是她想多了—— “你与我的婚事蒙受皇恩，理应慎重，如今若是匆忙纳妾，怕是会引来不妥。”凤翎字字铿锵，不容置疑。 只是这话中的每一个字都与唐笑没有半点儿关系。 一瞬间，唐笑刚刚热乎起来的心又“啪叽”一声摔进了冰谭里面。 而此时已然醉得有些头脑发热的蒋有余，在听到凤翎的反对声后，顿时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跳了起来。 “我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反对了！”蒋有余脾气本就大，之前是看在凤翎武功高强的份上，所以他才不愿意与她翻脸。 但眼下他都醉了，哪里还能记得这些事情。 “要不是因为我没的选，你以为我会选你这样的吗？”蒋有余叫嚣道，“我堂堂一个世子，再怎么没本事也有大把女人往我怀里钻！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么一个给小皇帝当狗，只会杀人的玩意来当我的世子妃了！” “够了。”凤翎冷冷开口。 可蒋有余没有半点儿要收敛的意思，他伸出手，指着凤翎继续大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冲我大声！你只是一条狗而已，之前是小皇帝的狗，如今你要进了我家门，便也只是我蒋有余的一条狗！” 话音落下，凤翎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 而就在所有人愣住的同时，本是坐在那儿紧抿着双唇的唐笑，忽然站了起来，然后不等任何人反应，她抬手握住了蒋有余直指凤翎的那根手指，然后手腕翻转，直接拧了一圈。 “啊！” 一声哀嚎，透过船舱，几乎整的连整个夜空都抖了起来。 “我警告你！”收敛起那些刻意的伪装，唐笑沉下脸，恶狠狠地威胁道，“别让我再听见你再这样说她！不然我就不会仅仅只让你断一根手指头那么简单了！” 第12章 酒醉 寒冷的冬天，风是冷的，月光是冷的，但她的心是热的，笑是甜的，眼神更是充满了爱意。 可是凤翎却在和唐笑对视过后，她就好像没有看见似的，很快就别过了头。 她看向了蒋有余，没有任何感情地问，“小世子，你没事吧？” 蒋有余满头冷汗地瞪了一眼凤翎，怒吼道，“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嘛！” “只是骨头错位了而已。”凤翎云淡风轻道，“回去正一下骨，然后休息几日便能好。” “你说的轻巧！”眼下蒋有余因为手上的疼痛彻底清醒了，他瞪了一眼凤翎，但随即他便移开了目光，继而转头看向了边上的唐笑。 “你个死丫头！”一改之前你侬我侬的亲热样子，此时的蒋有余两眼发红，只剩下了满满的恨意与杀意，“你给我等着！我要你好看！” “好！”被凤翎冷落的唐笑此时心里乱做了一团，她本就心情不佳，眼下被蒋有余挑衅一番后，顿时怒火中烧，直接一甩头，很是不屑道，“老娘等着你来！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么个五短身材的废物，除了会仗着你爹的气势欺负人之外，还能干出点儿什么事来！” “你！你！你！”蒋有余被气的浑身颤抖。 本来他还想要维持一下世子的姿态，想着撂下狠话后，他再让李翱楠出手治治这个不要命的小丫头。 可谁知道这小丫头竟然如此出言不逊，而且还硬生生地戳到了蒋有余的痛处上。 蒋有余气不过，竟是忍着疼，直接跳起来就要去打唐笑。 唐笑丝毫不惧地抬高了下巴。 而眼看着蒋有余的手就要落到唐笑身上的时候，一旁的李潇忽然冲了出来，推开唐笑的同时，他一把揽住了蒋有余。 蒋有余见有人拦着自己，便骂骂咧咧了起来，然后一旁的唐笑一点儿都不示弱地骂了回去。 一时之间本还风平浪静的画舫里，只见蒋有余和唐笑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而李潇和李翱楠俩人平时虽然并不对付，可眼下他们俩人却是格外默契地站在了同一个正营。 对于李潇来说，他不想唐笑受伤。而对于李翱楠来说，如今蒋有余受了伤，他已经吃不了兜着走了，若是蒋有余再出点什么事，他怕是以死谢罪都不够。 于是李翱楠拦着蒋有余，李潇一脸愁苦地看着唐笑，而一旁的凤翎，则一直都好像一个局外人似的，默默站在那儿，看着所有的事情。 “我的姑奶奶哎，你何苦和皇家的人闹呢？”李潇好言相劝道，“你赶紧走吧，回头真打起来，可不好收场。” 唐笑知道李潇是在顾虑什么，可是眼下她心里实在不痛快，就想找个人打一架才开心，所以在听了李潇的话后，她不仅没有停，反倒扭头冲着蒋有余又叫嚣了几句。 此时的蒋有余，借着酒劲和怒意，忽然变得力气奇大。李潇和李翱楠二人，竭尽所能才勉强拦着蒋有余罢了。 而偏偏唐笑一副不嫌事大的样子，还在不断刺激蒋有余。 李潇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在拦着蒋有余的同时，他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看向了边上的凤翎，“宫主应该也不想看到小世子与人打起来吧！” 闻言，一直都冷冷看着他们所有人的凤翎扭头扫了一眼李潇，然后又看了一眼蒋有余。 她抿了抿唇，没有表态。 而就在这时，李潇忽然因为体力不支的关系，脚软了一下。蒋有余趁着这个空档，直接甩开了李潇和李翱楠，朝着唐笑冲了过去。 唐笑扭了扭脖子，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可就当她准备挥拳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腰上一紧，然后整个人都悬空了起来。 ？？？ 什么东西？ 唐笑连莫名其妙地扭过了头—— 只见凤翎的一只细长胳膊此时紧紧地环在她的腰上，然后她整个人竟是被凤翎带着，直接越过窗户，落到了李潇之前来时的船上！ “你……你……”面对紧紧靠着自己的凤翎，唐笑忽然感觉呼吸一窒，竟是有些喘不上气来。 而且她脑袋里面空空一片，根本不知道要说点儿什么。 怎么办？ 怎么办！ 虽然隔着冬日里的厚厚棉衣，唐笑并不能够感受到凤翎身体的温度，可是她感觉自己浑身发烫，整个人就好像烧起来似的。 特别是当她偏过头，自下而上的瞧了一眼凤翎那削瘦的下颚后，她忽然觉得凤翎就是那遥遥悬挂的月，映亮了整个夜空。 可是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就当唐笑准备再度开口的时候，凤翎那只揽着唐笑的手忽然一松，然后她整个人就好像一块石头似的，“咚”的一声砸在了甲板上。 …… “你！”唐笑拧紧双眉，刚打算控诉凤翎的恶行，却不想凤翎竟是直接忽视她，转身与船夫说了两句后，便直接进了船舱。 这厮！ 什么意思！ 这是打算，把她丢在这里吗？ 唐笑哀怨地看了一眼船舱的方向，然后她就看到凤翎坐在船舱内，悠悠地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起来。 这人还真……真……真就打算就这么把她晾在甲板上嘛！ 唐笑幽怨地看了一眼边上的画舫，听着蒋有余依旧清晰的怒骂声，她忽然有一种冲回去的冲动。 但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动作呢，凤翎的声音自船舱内飘了出来—— “你别让我浪费力气再把你抓回来。”说完，凤翎扣下了手中的茶杯，然后扭过头深看了唐笑一眼。 那样的眼神，晦暗不明难以窥探出任何的情绪。 在凤翎的面前，唐笑所有的小心思和小情绪似乎都会被窥破。她有些颓然地撅了噘嘴，然后整个人就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似的，直接仰头躺在了甲板上。 看着远处闪烁的星辰，吹着刺骨的凉风。不一会儿，唐笑连着自己的脑子都被冻僵了。 她就躺在那儿，细细回忆着过去。 回忆自己这三年来与凤翎发生的所有事情，虽然不慎愉快，但是唐笑的嘴角却还是忍不住扬了起来。 只是再想起今夜的事情，唐笑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凤翎要嫁人了，嫁的还是一个混蛋。 唐笑不开心。 “你是打算将自己冻死在这？”凤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唐笑的身侧，她微微颔首，俯视着唐笑。 而她那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衣，此时已然完美地融合在了黑夜之中，让她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 可唐笑看着她，心中并无半点儿的恐惧。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唐笑竟是忽然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些许伤感。 她舔了舔嘴唇，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不让凤翎发现她眼底隐隐的泪花。 “凤翎。”前一段时间还在和蒋有余扯着嗓子对骂的唐笑，此时整个人柔弱的像个受伤的小兔子似的，她轻轻唤她，然后弱弱道，“我头昏眼花，好像醉了。” “……”凤翎没有说话，只低头默默望着唐笑。 唐笑见凤翎没有反应，便有些担心地睁开了眼睛。 在确保凤翎没有离开之后，她这才咬了咬唇，可怜巴巴道，“我好像没办法一个人回去了，你说——” “我找轿夫把你送回去。” …… 闻言，唐笑心里打了个突。不过经过三年的历练，唐笑对于凤翎的冷漠态度早就已经习惯了。 若有哪天凤翎忽然对她热情起来，那才叫让人害怕呢！ 唐笑默默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她尽力维持着面上的柔弱，硬气挤出了些许哭腔道，“这么晚了，你把我这么大的一个姑娘交给轿夫，就不怕我遭欺负么？” “你？”凤翎挑了挑眉，“你别欺负他们才对吧。” ……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 唐笑假装听不明白凤翎在说什么，直接闭着眼睛，娇嗔道，“哎呀，我头好晕，真的醉了！你说要是我等会又头脑一热，和人打架可怎么办啊！要是打了平明百姓也就算了，但若是打的是蒋有余的话，那到时候，把我带走的你，会不会受到牵连啊？” 听到这话，宁静的夜里，响起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凤翎那冰封不变的脸上，忽然划过了一丝无奈的表情。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看了唐笑一眼后，她默默翻转长袍，然后转身蹲在了唐笑的面前。 唐笑看着凤翎那削瘦单薄的背，忍不住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她却露出了无辜的表情，不解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背你，回去。”凤翎惜字如金。 而唐笑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蹦上了凤翎的后背。 凤翎真的很瘦，很瘦，身上几乎就没有什么肉，趴在上面硬邦邦的有些不太舒服。 可即便这样，唐笑也开心。 虽然唐笑有在强行克制，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一点儿声音。 听到笑声后，凤翎的眉头忍不住颤了颤，“我看你刚刚说了那么多话，不像是醉了的样子。” “人喝醉了才会话多的。”唐笑佯装着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合情合理地趴在了凤翎的肩膀上。 这个肩膀啊，她可是觊觎三年了啊！ 第13章 机会 虽然没有梦里的那么软，可是靠上去的感觉却是一样的让人安心，唐笑的脸上绽放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可是背着唐笑的凤翎，却是忍不住默默皱了皱眉头。 她的眼神遥遥远望夜空，灰暗不明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从百鸣湖到唐府的一路上凤翎未有停歇，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之久。 可是唐笑却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竟是一眨眼，就到家了。 “凤翎，我——”趴在凤翎的背上，唐笑咬了咬唇，想要说点儿什么。 可是不等她把话说出口，凤翎便直接了断地打断了她的话，“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 …… 唐笑感觉被噎住了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而凤翎见唐笑既不说话又不从她背上下来，便微微偏过了头，再一次开口道，“已经到唐府了。” 我知道我知道！ 唐笑撅了噘嘴，偷偷横了一眼凤翎。 你这不懂风情的家伙！ 腹诽的同时，唐笑双手一松，轻巧地从凤翎的背上跳了下来。 而见唐笑稳稳落地后，凤翎什么都不打算说，便准备转身离开。 唐笑赶紧收手去拽，结果只捏住了凤翎的一点儿衣角。 但还好，还好凤翎停下来了。 “那个……”唐笑咬了咬嘴唇，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其实想要说的话很多，曾今无数个夜晚，她在心里将所有的话都编排了一遍又一遍，有让自己显得深情的，有让自己显得爽快干脆的，有…… 可是所有的准备，在面对突然出现的机会时，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她的脑袋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到。 “我……”唐笑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凤翎就站在那儿，唯一一次，看起来似乎并不抗拒自己。 可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唐笑有些失落地咬紧了嘴唇。 而就在这时，一直都动的凤翎忽然抬了抬手。 唐笑知道凤翎这是要走了，就要走了！ 这样好的机会，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不论如何，她必须要做点儿什么！ 如此想着，唐笑忽然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凤翎的面前后，她点起脚尖，然后在凤翎的脸颊上落下了一枚吻。 唇瓣是热的，脸颊是冷的。 唐笑就感觉自己的唇就好像贴在一块冰坨坨上面，冷的她唇一阵发紧。 可是不要紧！ 因为或许此生此世，只有这样仅有的一次机会，能够这么近地和她在一起而已。 收回了吻，唐笑连看都不敢看凤翎一眼，便赶紧小跑向了后院。 她的心，怦怦乱跳，难以平静。 她的脚步，有些乱，有些急，甚至好几次差点儿就摔倒了。 她的脑子里空空一片，什么都想不了。 躺在床上，她紧绷的身体忽然松弛下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然后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唇。 本是水润温暖的唇，此时蒙上了一层不属于她自己的冰冷。 这种冰冷，来源于哪里，唐笑心知肚明。 而想到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唐笑忽然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然后整个人痴笑着翻身趴在床上，用被子将她自己整个人都卷了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而这注定了今晚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14章 禁锢 次日，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唐笑，在一阵吵闹声中睁开了迷蒙睡眼。 “怎么回事！吵什么吵呢！”因为唐笑不爱拘束，所以她屋里也没有随身的侍女和小厮，整个院子空荡荡的，平日里清净的很。 而眼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闹哄哄的，吵得人受不了。 唐笑翻带着一肚子的情绪，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 可还没等她套上鞋子，出门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那紧合的房门忽然被踹了开来。 本还半梦半醒的唐笑，忽然虎躯一震，整个人茫茫然地看着房门的方向。 然后她就看见唐振宁提着一根棍子闯了进来，平日里速来只知道吃斋念佛的娘亲，一脸慌张地跟在唐振宁身边，极力劝阻着，“别这样，笑儿还小，她不懂事，教教便好，教教便好。” 可唐振宁根本不听，进门之后，他直接挥着手中的棍子便朝唐笑砸了下去。 还好唐笑反应快，一个翻身躲了过去。 “爹！”唐笑大惊，“你这是干什么呀！有话好好说不行嘛！” 这还是唐笑第一次见唐振宁发这么大的火，以前就算她闯再大的祸，唐振宁已说教为主，打骂为辅，而且在实际操作上面，唐振宁从未对唐笑动过真格。 可是这次不一样！ 单说这次唐振宁手里提着的棍子足足有一个拳头粗，便足以说明一切了！ “爹！”唐笑一面闪躲，一面哀求道，“女儿这是做错什么事了，爹爹倒是与我说清楚啊！” “说？有什么好说的！”唐振宁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挥动着棍子，追着唐笑打，“昨夜你和小世子在一块儿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要与人好好说话啊！” 闻言，唐笑仔细思索了一番。 昨夜发生太多事了，她满脑子都是凤翎，差点儿都把蒋有余这厮给忘了。 唐笑光着脚丫子，在不大的屋子里抱头鼠窜的同时，她哀嚎道，“爹爹，那不能怪我啊！那蒋有余就是个好色之徒，女儿和他饮酒的时候，他竟对女儿动手动脚的，我这才将他小小惩戒了一番！” 听到这话，唐振宁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一时之间，整个屋里便听见唐振宁和唐笑两个人的粗喘声…… 见他们一老一少终于停下来后，张氏这才走到了唐笑的面前。 她捏着帕子，轻轻擦了擦唐笑的额头。然后忽然有些埋怨地看向了唐振宁，道，“老爷，我刚刚便与你说了，笑儿断然不是那种会胡来的孩子。你一开始就应该给孩子一个机会去解释啊……索性今日你没有伤到笑儿，但……但若伤到了，那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听到这话，唐振宁偏过头看了一眼唐笑。那样的眼神气愤而又无奈，但更多的，是隐隐的担忧。 “哎！”唐振宁叹了一口气，双手一松，任由手中的棍子滚落在地后，他扶着墙，坐在了椅子上。 “就算是这蒋有余做的不好，你稍微打一打，骂一骂也就算了了，怎么还把人手指头给弄断了呢！”唐振宁摇了摇头，“辛亏这平和亲王不与你我深究，不然……” 唐振宁看了一眼唐笑，终是什么都没说，而是一味地摇头叹息。 “这事我又不理亏！”唐笑理直气壮道，“昨日李潇他们也在场呢，长了眼睛的可都看见这蒋有余发混了！” “可你要是早早听我的话，不偷偷跑出去胡闹，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嘛！”唐振宁皱着双眉一拳砸在了桌上。 见状，张氏偷偷拽了拽唐笑，唐笑赶紧闭上嘴。 “好了好了。”张氏出面打圆场道，“老爷你且歇着，让笑儿好好梳洗一下，再谈这件事情也不迟呀。” 说完，张氏走到唐振宁面前，轻轻地推了推唐振宁的手臂。 唐振宁看了一眼张氏，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便直接起身，背着双手离开了屋子。 等唐振宁走后，张氏回头看了一眼唐笑。 唐笑笑眯眯地吐了吐舌头。 张氏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地伸手拍了拍唐笑道，“你看你，把你爹都气成什么样了！”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唐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张氏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行了，等会儿你与你爹好好说清楚便好，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说完，张氏拿过唐笑的衣服帮她换了起来。 等穿戴完，张氏望着唐笑忍不出就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唐笑拽了拽衣服，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娘，你看什么呢？” “我在看我家闺女好像又长高了。”张氏捏了捏唐笑的脸，“我寻思着，在你出嫁之前再给你多做几身你平日里穿的衣服。” …… “娘！”唐笑忽然紧张起来，“谁说我要出嫁了！我不嫁，我就要陪在娘身边。” “说什么瞎话呢！”张氏拍了拍唐笑的手道，“你过几个月便是大姑娘了，得寻思气嫁人的事情了。回头等咱们搬离渝阳城，我和你爹就帮你找人家去，早早挑着，人选还能多一些。” “什么！”唐笑有些没明白过来，“什么叫……搬离渝阳城？我们要走么？” “是啊。”张氏将唐笑换下来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了起来，她道，“听你爹说，他本是打算明年开春再走的。但昨日你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平和亲王虽然与你爹和解了，但你爹还是担心平和亲王和小世子会对你不利，所以他打算这几日便让我带着你和你哥先离开渝阳城。” 说完，张氏抬起头来，笑盈盈道，“等离开渝阳城，换个新地方，你可得答应娘亲，断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胡闹了，知道么？” “不！”唐笑忽然跳了起来，很是坚定道，“我不离开渝阳城！” “笑儿，别胡闹。”张氏忽然严厉，“这事我和你爹的态度是一样的，眼下这种情况，你必须离开这里。若你真不舍得这里，那也得平和亲王离开渝阳城了以后再回来。” 可是平和亲王是蒋有余的爹，那他势必是要等蒋有余和凤翎成亲之后才有可能离开渝阳城的。 那样的话，她岂不是看不到凤翎成亲了！ 不行！ 坚决不行！ 唐笑坚决摇头。 可是这一次，唐振宁和张氏是铁了心要让唐笑离开渝阳城了。 他们不仅开始忙活搬家的事情，而且还派了人将唐笑的屋子给围了起来，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留缝隙地把守，为的就是不让唐笑有半点儿机会离开唐府。 唐笑吵也吵了，闹也闹了，甚至还想硬闯出院子。 只是就在唐笑快要□□离开的时候，匆忙赶到的张氏拿着一把剪子横在了脖子上，哀求着唐笑回去后，唐笑终究叹了一口气，然后乖乖从墙上爬了下来，自己将自己锁在了屋子里。 “一天都没吃了？”唐文轩去看唐笑的时候，就瞧见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却都是没动过的。 唐笑坐在床边，远远地看着外边。 如今，就算没有人把守，她也不会离开了。 因为昨日张氏举着剪子哀求她的样子实在有些刻骨铭心，所以她不会再想逃了。 可人留在这里又如何呢？ 唐笑的心里，终究记挂着一个人。 唐文轩见唐笑不答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然后走了过去默默将手中的拜帖拜倒了唐笑的面前。 他摸了摸唐笑的头，然后温柔道，“那日你与我说，你心仪的人是李潇。那是骗我的，对不对？” 唐笑看了一眼拜帖的署名，正是李潇。 然后她点了点头，也没解释。 第15章 偶遇 看着唐笑无精打采的样子，唐文轩的眉宇间平添忧虑。 唐笑平日里闹腾的很，常常把整个唐府都搞得鸡飞狗跳的。可如今唐笑忽然安静了下来，整个唐府变得死气沉沉的，倒是反而让人不习惯了。 唐文轩看着唐笑，“爹娘终究是为了你好……” 他想再劝劝，可是话一出口他就看见唐笑的眉头不自禁地皱在了一块儿。 他知道唐笑心里不痛快，所以他迟疑了一下，终究没再说下去。 可继续这样郁郁寡欢到底不是个事儿。 唐文轩的目光落到了桌上的那张拜帖上，然后他掀了掀嘴皮道，“李潇连着两天送拜帖过来了，看起来似乎找你有事。” “嗯。”唐笑回答的敷衍。 唐文轩脸上的忧虑更深，他抿了抿唇，最终道，“过几日你便要离开渝阳城了，临走的时候与朋友道个别是基本的礼数。” 说着，唐文轩将桌上那张拜帖放到了唐笑的手里。 唐笑闻言，双眸顿时明亮了起来。 “可以吗？”唐笑有些犹豫道，“爹娘愿意让我出门了？” 瞧见唐笑脸上终于露出了欢喜的表情，唐文轩甚是欣慰，但随即他便摇了摇头，“爹娘没有同意，不过，若是我与你一同前往，他们应该不会反对。” 听到这话唐笑的眼神微微暗了一暗，但不管怎么说能出门总是好的，所以唐笑便应允了这件事。 好好梳洗一番后，唐笑便跟着唐文轩去了清风楼。 不多时，李潇带着飘飘赶来了，唐文轩识趣离开，留下唐笑与李潇他们单独说会儿话。 李潇瞧着唐笑，见她神色憔悴，便忍不住拧着眉头道，“看来这两天你在家里可没少受苦头……” 唐笑摇了摇头，然后惨淡一笑，“我爹娘那般疼我怎能忍心让我受苦头，只是……” 话说到一半，唐笑的眼神忽然暗淡了下来。 李潇有些急了，“只是什么？莫不是那平和亲王，因为蒋有余的事情为难你了吧！” 唐笑继续摇头，然后她自以为轻松地笑了笑，然后看着李潇道，“这两日你过得如何？” “我？”李潇给唐笑倒了杯酒，“我能过得如何，无非就是那样罢了。只是你不在，我少了好些乐趣。” “如今有飘飘姑娘陪着你，你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怎么可能会少了乐趣呢？” 此话一出，李潇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而就在李潇准备挤兑回去的时，唐笑忽然低下了头，神情凝重地摸了摸手中酒杯。 “我要离开渝阳城了。”她淡淡开口。 李潇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你这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唐笑将她爹娘的顾虑细细与李潇说了一遍。 李潇沉默了片刻后，他忍不住感慨道，“那夜你实在是太冲动了。连我都知道不要与皇家作对道理，你怎的能那么糊涂呢？” 唐笑在这几日实在无聊，便将那夜所发生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冲动是的确冲动了一点，但唐笑却一点儿都不后悔。 毕竟…… 好歹做了些以前一直没机会做的事情。 如此想着，唐笑扭过头看向了窗外。 外头阳光明媚，瞧着好像是个晴朗的日子，可是下一瞬，她便瞧见外头竟是絮絮地飘了几朵雪花进来。 唐笑伸手想要去抓，可雪花刚落在掌心便融化了。 她便看着掌心的那摊雪水，微微有些出神。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目光越过指尖，竟是在楼下瞧见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唐笑的身体情不自禁地朝着窗口的方向靠了靠。 李潇瞧见了，便也往外看了过去。 等看见一身黑衣的凤翎后，他忍不住扯了扯唇角，冷笑了一声，“那夜你一心想着帮她出头，可你到头来她不仅没谢过你，如今不还是欢欢喜喜地准备出嫁么？” “她谢过我了。”唐笑喃喃出声。 那夜她能背着自己回唐府，便已经是最好的谢礼了。 可李潇却是替唐笑不值，“你怎么不想想你如今被迫离开渝阳城，可不都是为了她嘛！她呢？她做什么了？”李潇气不过道，“我看你就是傻，平日里头没少给她找麻烦，怎么到关键的时候，你反倒心软起来，为了她而遭这一趟罪呢！” 听着李潇愤愤不平的埋怨，唐笑什么都没说，只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街上的那个人。 今日是要为了婚宴置办东西，凤翎不得不带了几个人出来，否则素来不爱热闹的她，是断然不会在街上停留这么久的。 而就在当她站在街上，负手而立，等着掌柜的将东西送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的余光瞥见了飞舞的雪花。 她动了动手指，但很快便双手握拳，依旧维持着孤冷的模样。 只是就在这时，她注意到边上似乎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她全靠本能地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便瞧见一双黑漆漆的眼眸正躲在楼上厢房的窗户后面，默默地望着自己。 隔着喧嚣的街道，凤翎凝望着唐笑。 唐笑未曾想过凤翎会看向自己，而当她俩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她便立刻脑中一片空白了，如今更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便只能抿着唇，同样安静地望着凤翎。 可是忽然间，一只手挡在了唐笑和凤翎之间。 唐笑恍然回过神，却见李潇毫不犹豫地将半开的窗户直接合了起来，一条缝都没留。 “有什么好看的！”李潇怨念道，“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罢了，看了只会惹人心烦。” 说完，李潇还忍不住瞪了一眼窗户的方向。 唐笑知道李潇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而一旁的飘飘则是忽然悠悠开口道，“其实我觉得她兴许不是白眼狼呢，听说昨日她去找平和亲王，然后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平和亲王都没等她把话说完，便直接拿起鞭子给了她三鞭。听说她就站在那儿，躲都不躲，都被打得皮开肉绽了。” 第16章 作别 听到这话，唐笑的心瞬间揪住，平顺的眉毛更是拧在了一起。 可李潇却是满不在乎，“她这皮糙肉厚的，三鞭子又没……哎！你去哪？” 话才刚刚说到一半，唐笑忽然站了起来，径直转身朝外走去。李潇不明所以，站起来想要拉住唐笑问个清楚，却是连唐笑的衣角都没拽住。 不过当唐笑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自己停了下来，扭过头冲着李潇道，“我速去速回，若是我哥回来了，你帮我拖延一下。” “帮你没问题，可你得告诉我，你这是要去哪啊……” 唐笑抿了抿唇，仔细思索了一番后，她笑道，“不管怎么说，我因她离开渝阳城。那临走之前，怎么都得向要点儿银子做补偿吧。” 闻言，李潇点了点头，觉得有理。 可转念一想，灵汐宫的宫主就是个穷差事，凤翎就算愿意赔偿，估计也拿不出几个子儿来。 然而还没等李潇将顾虑说出，唐笑已经推开门走得没影了。 飘飘则在李潇身后忍不住叹息，“李郎，你还真是不懂女儿家的心思。” 李潇满头雾水，怎么都没明白过来。 而唐笑出了门之后，她绕开走廊，寻了个偏僻的厢房，从窗户跳了出去。 等落了地，唐笑立刻朝着街上的方向走去，可是她站在街边找了又找，却怎么都没寻到那摸扎眼的黑。 …… 难道已经走了？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罢了。 唐笑有些着急地四处张望—— 哥哥心疼她，这才给了她一个出来和李潇聚一聚的机会。等今日回去后，估计再也不会有机会出来，更没有机会见她了。 而此去一别，不知道又要过去多久才能见到。 唐笑想着自己既然要走，那不如将那夜没说的话直接说出来，那样她或许能走的安心些。 可是唐笑找了半天，却怎么都没有找到凤翎的踪影。 她也想过直接去灵汐宫候着，准能遇上凤翎的。可是那样哥哥势必会因为寻不到她而担心，她不能辜负哥哥今日带她出门散心的好意，所以…… 当确定凤翎不在后，唐笑只能苦涩一笑。 可能当真是没有这个缘分吧…… 唐笑满心失落地转身，却不想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唐小姐在找人？” 凤翎！ 这个声音，唐笑是怎么都不会认错的！ 她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但在转身看清楚凤翎那冷冰冰的样子后，她赶紧压住了脸上的喜色，然后一脸意外道，“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闻言，凤翎的嘴角动了动，她略带审视的目光在唐笑身上转了一圈。随即她淡淡点头，应了一句，“的确很巧。” 一时之间，唐笑竟是觉得有些尴尬。 而本来准备好的一大堆话，如今在面对凤翎的时候，竟又再一次卡了壳。 长久的沉默，让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唐笑努了努嘴，犹豫着开口道，“那个……我听说你去平和亲王那儿，把所有罪都揽在了你自己的身上。” 说完，她看向凤翎，想在凤翎脸上看到一些些许情绪。 然而凤翎只是平淡地丢了一个“嗯”字出来。 唐笑的眉头忍不住颤了颤，“那听说平和亲王还跟你动手了，你受伤了么？” “小伤，无妨。”凤翎回答的轻描淡写。 可是唐笑却是心有不安地紧张道，“其实你不用帮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 “我不是帮你。”凤翎打断了唐笑的话，“小世子与我一同出行，我没保护好他，是我的过错。” 她给出的回答如此合乎情理，竟是让唐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回应…… 看着凤翎那副好像在极力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样子，唐笑感觉自己有一万句话被堵在了喉咙口，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便只能站在那儿，傻傻地看着凤翎。 而凤翎见唐笑似乎没什么要说的，便抿了抿唇，“若是唐小姐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 说完，凤翎转身便要走。 唐笑顿时急了，果断伸手抓向凤翎的手臂。 可谁知下一秒，唐笑却是清楚地看到凤翎的眉宇间划过了一丝痛苦的神色。 唐笑大惊，不过下一瞬她忽然反应了过来，便赶紧送开了手。 望着凤翎的手臂，唐笑拧着眉头道，“弄……弄疼你了？” “没事。”凤翎扫了一眼唐笑，然后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转身便要走。 看着凤翎冷漠而又决绝的样子，唐笑咬了咬唇。 然后眼看凤翎快要走远的时候，她终于开口道，“我要离开渝阳城了！” 下一瞬，凤翎停了下来，但她没动，也没说什么。 唐笑以为她没有听清楚，便又说了一遍，“我要离开渝阳城了。” 说完，她凝望着凤翎，想着凤翎就算不挽留也应该说点儿什么。 可谁知良久过去，凤翎只轻咳了一声，然后丢了两个字出来—— “挺好。” “挺好？”唐笑怎么都没想到凤翎竟然会给出这样的回答，“什么挺好？是说我离开渝阳城挺好，还是说我离开以后，终于没人来烦你了挺好？” 唐笑凝望着凤翎的背影，满心希望着凤翎能够转过身来，与她解释一句。 只要一句，一句宽慰的话便好…… 可是凤翎却只是站在那儿，云淡风轻地开口道，“都挺好的。” 语毕，她不在停留，举步便走。 看着翻飞的黑，唐笑忽然感觉自己心里仅存的一点儿希望都被彻底浇灭了。 “笑儿！”唐文轩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唐笑的思绪。 唐笑赶紧眨了眨眼睛，硬是将眼底的湿润给挤了回去，然后扭过头，冲着赶到身边的唐文轩笑了笑。 不等唐文轩追问，唐笑便解释道，“适才屋里太闷了，我出来透口气。” 说完，她伸手挽住了唐文轩的手道，“走，咱们回家吧。” …… 唐文轩愣了一下，“李潇他还在——” “他和飘飘俩人和飘飘在一块儿，我们何必去扫了他们的雅兴。”唐笑望向唐文轩，有些祈求道，“哥，带我回家吧。” 对上唐笑的双眸，唐文轩有些担心地拧了拧眉头。 唐笑勉强挤出了一抹笑来。 看着她，唐文轩想了想，终是什么也没问，只点了点头，温柔地说了一句，“好……” 第17章 希望 唐笑回到唐府之后，也没吵也没闹，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回了屋。 张氏生怕唐笑不开心，便让厨子做了一堆唐笑喜欢吃的东西。唐笑也没拒绝，默默吃着，却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开心满足的样子。 看着她那样子，张氏心疼得整张脸都皱在了一块儿。 “笑儿……”张氏轻轻唤她，“你爹已经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了，明日咱就离开这儿。” 这会儿若是唐笑忽然反抗一句，张氏或许还能觉得正常，可是唐笑竟只是乖巧地“嗯”了一声。 张氏立时愁容满面地开口劝解道，“你若当真喜欢渝阳城，那便等平和亲王离开了，我们再回来。” “没事。”唐笑抬起头来，硬是挤出了一抹笑，“我没关系的。” 说完，她那强撑起来的嘴角忽然绷不住又垂了下来。 唐笑生怕张氏担心，便赶紧低下头，平静道，“娘，我没事，只是今日和哥哥出去了一趟，所以有些累了。” 闻言，张氏的满心关切化作了一句，“那你赶紧歇着……” 听到门被合起来的声音后，唐笑的肩膀忽然颤了一颤，然后她的泪终是忍不住滚落了出来。 一滴、两滴…… 滴在手背上，从温热到冰凉。 唐笑以为在经过那晚之后，凤翎今日既然愿意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便代表凤翎是接受自己的。 可事实上，这所有的一切就和以前的很多次情形一样，都是她自己想多了。 因为，那个黑心老野驴是养不熟的！ 想到这里，唐笑又是不甘又是难过，她想说服自己不要再去想了，毕竟凤翎今日的表现已然说明了，一切，可是她又忍不住，忍不住想到那个人，就好像过去的无数日夜里，她会情不自禁地因那人失眠一样。 这一夜，她再一次因为凤翎，而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终究无果，唐笑只能面对着墙壁生闷气。 她也不知道她是在气自己太过傻，还是在气凤翎太过无情。 总之过了许久许久，夜深了，周围静悄悄的一片，应该所有人都睡了。 而就在唐笑迷迷糊糊地告诉自己必须快点儿睡觉的时候，她忽然听见屋外似乎传来了有些不太寻常的响动。 自打她不吵不闹之后，爹娘便将院子里的人都撤走了，这会儿应该不会有人才对。 唐笑睁开了微肿的双眼，转身往外看了一眼。 侧耳听去，似乎—— “啪嗒！” 就当唐笑以为是她听错的时候，她清楚的听见那个声音再一次出现在了窗户的方向。 唐笑有些紧张地坐了起来，然后她盯着窗户的方向看了许久。 那个声音再没有出现过，但好奇却是在唐笑的心中肆意增长，最终填满了她的心房。 反正也睡不着！ 唐笑直接起身，套上鞋子快步走到了窗口然后一把推开了窗户。 外面空荡荡的一片，凋敝的树木上挂着今日落下的雪层，在月光和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惨淡。 “奇怪。”唐笑拧着眉头，忍不住喃喃了一句。 她明明听见响动了，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唐笑伸长了脑袋，再三确认了半天，却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难不成是自己心情太差，所以听错了？ 缩回了脖子，唐笑正准备合上窗户，却不想低头的一瞬间，她竟是瞧见窗户外头竟是放着一个狭长的盒子。 嗯？ 毛笔？画轴？ 唐笑有些狐疑地拿起了盒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打了开来。却不想，竟是一抹艳红映入了眼帘。 糖……糖葫芦？ 唐笑的心忽然抽动了一下。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么冷的夜晚，她的窗前会出现一根糖葫芦！ 可这会是谁放在这的呢？ 唐笑迟疑了一下，她的手悬在半空中，久久都没拿起那很糖葫芦。 可是她太久没吃到糖葫芦了，而且如今她心中别无他求，若这玩意儿真有毒，能让她直接死了，免去那些锥心一般的苦痛，倒也是件好事。 如此一想，唐笑不再犹豫，直接地拿起了糖葫芦，毫无犹豫地咬了一口。 竟然就是她熟悉的味道！ 就是那个在城里卖了几十年糖葫芦的那个老头儿，亲手做出来的味道！ 唐笑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都被甜化了，嘴角更是忍不住扬了起来。 白日的阴霾，如今早已烟消云散。 只是……这会是谁放在这里的呢？ 吃了两颗山楂过完瘾后，唐笑的眼底忽然蒙上了一层疑惑。 她再一次朝外看去，只是这一次，她的目光微微上抬了些许。然后她就意外地看见自己屋子对面的屋顶上面，似乎坐着一个人。 唐笑心中一惊，赶紧捏着糖葫芦的同时，冲出了屋子。 可就当她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她却发现那个本是稳坐在屋顶上的影子忽然站了起来，然后不等她上前，那抹影子便果断转身一跃，没入了夜色，不服踪影。 那是…… 唐笑明明什么都没有看清，可是她的心底里面却是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而等她再低头看清楚手中那只盒子上面的纹路时，她便更加确定了—— 就是凤翎！ 因为这盒子就是灵汐宫的东西！ 忽然之间，唐笑感觉整个夜空都被点亮了。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凤翎心里面是有自己的！ 唐笑捏紧了手中的糖葫芦，笑靥如花。 她就知道！ 凭着她的本事，定是能够把凤翎那颗冷冰冰的心给焐热的，所以—— 她不能走！ 前一秒表示绝望的唐笑，此时又忽然找到了希望。 她要留下，为了凤翎留下来！ 可是爹娘和哥哥肯定是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除非…… 唐笑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她面前的那堆白雪上。 一番思索过后，唐笑三口两口将手中的糖葫芦给吃了个干净。然后她找了一个盆，将院子里的雪都收在了一块儿。 等进了屋，她伸手抓起一团雪便放进了自己的衣服里面。 “嘶——” 唐笑感觉自己被冻得脑壳子嗡嗡直响。 但是想要继续留在渝阳城，便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爹娘和哥哥心疼她，若她在临行前大病一场，他们自然是会让她继续留在渝阳城里，直到病好再离开的。 想着能够继续呆在渝阳城，唐笑忍着哆嗦，一把一把地将盆中的雪塞进了衣服里面。 雪被身体焐热融化成了水，渐渐浸湿了衣裳。 唐笑觉得焐雪还不够凉，她便浑身湿透地走到了院子里面，吹起了夜风。 天，真冷啊，冻得人连骨头都快冰住了。 可是唐笑却觉得心里格外的热，因为她的脑海里，有着那个人的影子…… 第18章 变故 忙了一夜，完全冻僵的唐笑在回到房间之后，她将湿漉漉的衣服扔到了角落里面，然后便翻身上了床。 躺在那儿，唐笑忽然觉得自己冷的就好像掉在冰窟窿里似的，又忽然觉得自己热的就好像在炭火上烤似的。 不用内功护体，又这么刻意地冻自己，身体果然是有些扛不住啊…… 唐笑一边感叹，一边想着：今日她受尽苦难，回头定然得跟凤翎讨回来才行！ 不然可真是亏得慌！ 可仔细一想，这些年来，她为凤翎所受之苦，断而不止这些。若真要讨回来，凤翎怕是死了一两回都不够的…… 想着想着，唐笑忽然觉得困了。眼皮子慢慢合上，思绪也变得模糊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笑朦胧之中听到了脚步声。 然后一只冰冰凉的手，贴在了她那如火烧一般的额头上。 随即身边的脚步声忽然变得凌乱了起来，伴随着一阵不知名的吵闹，唐笑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等唐笑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就看见张氏正坐在她的床上，满脸疲惫地合着眼睛小憩着。 唐笑心有不忍，便没有出声。 然而就在她稍微动了动腿后，张氏便立刻睁开了眼睛。 见唐笑清醒，张氏便立刻欣喜道，“笑儿，你醒了！快！快去把郎中请来！” 话音落下，外头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而与此同时，张氏回过神，握住了唐笑的手，激动得差点儿落下泪来，“笑儿，你可算是醒了！娘……娘都快急死了！” 闻言，唐笑心中顿时有些愧疚。她张了张嘴，却是撕裂了干涸的唇，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钻入喉中，让她忍不住皱眉。 张氏担忧，唐笑赶紧舔了舔唇，摇头道，“没事……” 声音一出，沙哑生涩，而唐笑则感觉好像有砂石滚过自己喉咙口似的，疼痛难忍。 没想到，生一次病，竟是这般痛苦。 唐笑在心中感叹之余，她望着张氏道，“娘，我睡了很久么？” “久！当然久！三天了，这郎中都换了好几个了，你却依旧没有起色。”张氏满眼慈爱地将唐笑的碎发挽到了耳后，“你是不知道，你爹这几日为了你的事夜夜难眠，如今都上火了。” “是……是女儿不孝。”唐笑一心想着要留在渝阳城，这才想出了个生病的法子。 但是她却未曾细想过，爹娘会因担心她而忧虑深重的问题。 一时之间，唐笑满心自责。 张氏不明真相，坐在那儿笑着摸了摸唐笑的脸蛋道，“什么孝不孝的，这生病的事情哪是你自己能够决定的。再者说，眼下你回复身体才是大事，切莫胡思乱想了，知道么？” 唐笑乖巧地点了点头。 随即，张氏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道，“你这孩子命薄，索性当年你师父将你带去道馆修行，这才积了些福报让你平安长大。后来你我离开了伏羊城，我便日日诵经礼佛想着让你此生平安顺遂，却不想还是让你糟了这般苦难，是为娘的不够好才对！” “娘，不是的。”唐笑慌忙摇头，“是我自己不注意才生的病，和娘没关系的。” …… 唐笑与张氏你一言我一语，等大夫来了以后，给唐笑把了个脉。 大夫说唐笑体虚，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才好，于是唐振宁与张氏便再没有提起离开渝阳城的事情。 后来几日里，唐笑日日被要求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不仅如此，她还天天要被灌下一大碗苦得让她恨不能揪头发的药汁，如此往复，唐笑颇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不过还好，过了近十日后，李潇这没良心的，可算是来登门拜访了。 而见着李潇和飘飘后，唐笑便立刻哭丧着脸哀嚎了一声，“你可算来看我了！” 李潇连连摇头道，”那日听闻你要离开渝阳城了，我心中郁结便带着飘飘一块儿出城散心去了，如今才回来。这一听说你生病的消息，便立刻赶来了。” 闻言，唐笑忍不住冷哼一声，“出城散心？你小子带着飘飘出门玩便出门玩，哪有那么多说辞！” 李潇听了，忍不住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可唐笑却不理会这些，只因无聊了十几日，如今瞧见李潇后，可得好好动动筋骨才行。 一阵打闹最终以李潇惨败作为结束。 临了，唐笑偷偷将李潇拉了过去，让他以后常常来唐府，然后找借口带她出去转转。而这个时候李潇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唐笑的计策罢了。 “为了留在渝阳城，你对你自己可太狠了些。”李潇忍不住挑眉，“不过这渝阳城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做啊？” …… 唐笑笑了笑，没有回答。 本以为李潇在答应自己以后，定会来唐府找自己的。却不想，他竟是连着几日都没再出现。 唐笑气不过，却也无可奈何。 直到又过去了十几日，李潇才又一次来唐府找唐笑。只是这一次，李潇的精神不比以前，而且眼神也暗淡了许多。 看到他那样子，唐笑顿时没了脾气，只有些担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李潇摇了摇头。 唐笑却是不买账，板着脸道，“你这藏着掖着的，还把我当朋友么？” 闻言，李潇望着唐笑的同时，他的眼眶竟是红了起来。 唐笑更是急了。 催促了好几回之后，她才听见李潇道，“我爹……入狱了。” “什么！”唐笑大惊，经过一番询问后，她才知道在过去的十几日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前些日子皇帝因为有人上书宰相贪污枉法的关系，便让人抄了宰相府。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些人除了在宰相府里找到一堆金银财宝之外，还找到了几封私通敌国的信件。 于是乎，宰相入狱，李潇无处可去，便只能带着飘飘住进了客栈。 面对此番变故，唐笑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与爹娘商量了一番后，让李潇和飘飘住进了唐府。 只是如今她俩再聚时，李潇总是愁眉紧锁，唐笑也不知如何开口。 一时之间，他们竟是一下子就失了当初胡闹的乐趣，而唐笑也不好在这种时候，让李潇帮着她出府了，只能一个人默默在院子里头养病。 直到十几日后，李潇忽然喜笑颜开地来找唐笑，说是他爹的罪名已经被洗清了。 唐笑说了几句恭喜之后，便忍不住追问起这事的经过来。 李潇垂眸想了想后，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听他们说，那些信是真的，但并不是写给我爹的。而是我爹在彻查细作的时候，偶然得到的。” “那……这信的主人可有找到了？” 李潇抿了抿唇，然后他深看了唐笑后，才开口道，“听说其中有封信的上面留有一些酒渍，而来源我们曾见过。” “见过？女儿红？”唐笑平日里最常喝的，便是满香阁的女儿红了。 却不想，李潇摇了摇头，然后神秘道，“是当日蒋有余带来的，他家特有的佳酿！” 第19章 成亲 “你没搞错吗？”唐笑紧张地一把扣住了李潇的手，“这信当真是从蒋有余那流传出去的？” “蒋有余？”李潇不屑道，“他哪有那份本事？要做的话，当然是他那个手握兵权，让人忌惮的爹啊！” 平和亲王？ “此事当真么？” “真不真我不知道，但是我爹回府之后与门客见面时曾说了两句，被我听见了。听说此时尚且在调查中，得过些时日才能有定案呢。”李潇素来顽劣，对于朝政的事情一无所知。 如今他因为他爹入狱的缘故才了解一些事，但若要深究，他便无从答起了。 “我爹沉冤昭雪，你怎么还沉着一张脸呢？”李潇的心事被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可唐笑却是愁眉不展道，“你说……若当真是平和亲王通敌卖国了，那皇上会如何处置他？” “此乃大罪，自然是要株连九族的！” “九族？”唐笑的眉毛跳了一跳，“包括儿媳么？” “当然了！”李潇倒着茶，一时没反应过来。而等他反应过来后，他才瞪圆了眼睛道，“你是说凤翎会被牵连么？” 唐笑未有回答，因为此时她心中早已乱做了一团。 而李潇却是不屑道，“她手上沾了那么多血，如今被此事牵连到也只能算她活该了，她——” “如今距他们的婚事还有多久！”唐笑忽然打断了李潇的话。 李潇愣了愣，呆呆道，“明……后天吧，应该就是后天了。” 后天？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凤翎成亲的日子了！ 唐笑心中一沉，忽然伸手扣住了李潇的手腕，然后滋滋恳切道，“李潇，你得帮我个忙！” * 两日后，渝阳城中迎来了一件大事—— 灵汐宫的宫主，凤翎要出嫁了。 虽说渝阳城的百姓对于这个魔头一般的人物并无好感，但说到底成亲是件大事，而且她嫁的是平和亲王的世子。这迎亲的阵仗着实惊人，自然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而看热闹的人群里，却有两个人几位不一样。 这俩人躲在角落中，神情凝重地紧盯着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的蒋有余。 “我的好姐姐，你可想清楚了，你……你当真要毁了这门亲事啊！”李潇哆嗦着伸手拽了拽唐笑的袖子。 唐笑挑了挑眉，“怎么就是我毁了这门亲事呢？这蒋有余风流成性，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你我不过是设计让他在成亲当日与人幽会，然后正好被擒罢了！届时凤翎一怒之下悔婚，也能说是这蒋有余自作孽，与我们有何干系？” 此话说的句句在理，李潇竟是一时无言以对，只能默默跟着唐笑朝着平和亲王在渝阳城暂住的王府方向走去。 等到了王府，唐笑和李潇分开行动。 赶在蒋有余带着凤翎回到王府之前，唐笑偷摸着在礼堂的角落里面放了一把火，于是王府众人顿时乱了。 而等迎亲的队伍回到王府的时候，因为礼堂的动乱，蒋有余和凤翎二人不得不被请到府中先休息片刻。 而这个时候，李潇便会带着姑娘去找蒋有余，而唐笑则会去找凤翎去“捉奸”。 可就当唐笑满心欢喜地推开房门的时候，她却看见—— 第20章 拜堂 屋里面的人不是凤翎，而是蒋有余！ 竟然搞错房间了！ 唐笑忍不住暗骂了一声李潇，可就当她准备合上门离开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蒋有余已然抬起头，并且看见了唐笑的样子。 “是你？！”蒋有余错愕了一下，然后他想都没想便扯起嗓门，冲着外面大喊道，“来人呐，有——” “喂喂喂！”唐笑慌忙上前，一把捂住了蒋有余的嘴巴。 这个时候，若是蒋有余把人喊过来，那唐笑可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都干呢，就会被蒋有余按上一个私闯王府的罪名。 “你就走错个门而已，你喊什么喊！”唐笑压低了嗓音，试图和平解决问题，“呐！我松开手，然后安静离开，你别喊人来，知道么？” 蒋有余瞪着一双眼睛，乖乖点了点头。 唐笑便松开了手，却不想这蒋有余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竟然在唐笑松开手之后，这厮一转身就直接扯开了嗓子。 见此，唐笑也不手软，直接以手化刀，快准狠地劈向了蒋有余的脖颈。 眼看蒋有余就好像一挑死鱼似的，两眼一闭就直接晕倒在了地上。唐笑略显不屑地撇了撇嘴，“都和你说了别喊人了，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正当唐笑惆怅之际，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身。 顿时，唐笑心中大喊不妙，刚准备找地方躲呢，那扇虚掩的门便被推了开来。 屋外的阳光透过缝隙照了进来，唐笑站在晕厥的蒋有余身边，心如死灰地盯着房门的方向。 一阵咿呀声后，一个脑袋从外面探了进来。 当唐笑看清来人后，她忍不住横了一眼李潇，然后厉声道，“还不赶紧进来！” 李潇手脚麻利地进了屋，可当他走到唐笑身边，看见躺在地上的蒋有余后，顿时大叫了一声。 唐笑赶紧捂住了他的嘴，李潇这才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我的好姐姐，你这报复不成，怎么还杀人了呢？” “杀个鬼！只是敲晕了而已！”挤兑完，唐笑撸起袖子，弓起双腿，卯足力气将蒋有余拖向里屋的床。 “还不过来帮忙！”唐笑上气不接下气地瞪了一眼李潇，李潇这才动起手来。 “这人都晕了，接下去可怎么办？”李潇将蒋有余的腿甩上床后，他抹了一把汗，茫然的看向了唐笑。 唐笑坐在床边，累的脑壳子嗡嗡的，根本想不出什么对策来。 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小世子，该拜堂了！”喜娘那世俗而又尖锐的声音自屋外传了进来。 唐笑顿时秉着呼吸回头看了一眼昏睡的蒋有余，然后又看向了李潇。只可惜，李潇脑袋空空，如今正两眼发直地看着唐笑。 不过幸好这喜娘忌惮蒋有余的脾性，没有直接硬闯进屋。 唐笑垂眸想了想后，赶紧扯了扯李潇的袖子，让他冲外头应一声。 李潇一脸为难地喊了一声，“知道了！” 索性喜娘并未起意，只笑嘻嘻地说了一声“快些”。 唐笑和李潇顿时呼出了一口气，但随即他们便意识到他们的处境有些尴尬。 屋里并没有什么足以他们二人藏身的地方，而且屋里的窗户都正对院子，他们往哪跑都会惊动守在门口的喜娘。 再看看躺在床上的蒋有余…… 唐笑拧着眉头推了一把李潇，“你赶紧换上他的衣服，替他去拜堂吧！” “……”李潇大惊，捂紧了胸口道，“我可不要去娶那个女魔头！” 唐笑气结，锤了一把李潇，“不然怎么办！再拖延下去，喜娘就要进来了。到时候她看见躺在这的蒋有余，定然是要喊人的。到那时候你我又得罪平和亲王了！” “我……我这假冒新郎去拜堂，难道就不得罪平和亲王了？”李潇后退一步，摆出了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唐笑忍不住磨了磨牙，“等你蒙混过关后，咱再把蒋有余搬去婚房，神不知鬼不觉的，怎么可能得罪平和亲王？” “你当平和亲王是瞎的吗？他难道看不出他的亲儿子是真是假的？” 唐笑抿唇，“这事，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说完，唐笑不顾姿态地直接伸手开始扒起了蒋有余身上的喜服，可等她强迫着李潇换上那身喜服后，他俩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我的好姐姐，这喜服太小了。”李潇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胜在吃的好，平日里又上蹿下跳的，个子如今蹿了不少，俨然比蒋有余高了好些。 如今李潇换上了蒋有余的衣服，就好像大人穿小孩衣裳似的，衣服哪哪都显得短小。 “让你平时吃那么多！”唐笑恨恨地锤了一把李潇后，她又颇为怨念地瞪了一眼床上的蒋有余。 这厮看着风流，平日里花天酒地也没少吃少喝的，怎的就是个这么不争气的五短身材呢！ 唐笑愤愤，可此时已然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了。 她仔细想了想，然后咬牙冲着李潇摆了摆手，“快快快！把衣服脱下来！我来假扮蒋有余！” 虽然唐笑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可是谁让她自己把自己推到了这么个深坑里面呢？ 然后好一顿收拾后，唐笑总算在喜娘连反的催促之下，推开了紧合的房门。 “哎呀，这良辰吉时可不由人，小世子可得抓紧些，莫要……哇！”喜娘絮絮叨叨个没完，忽然抬头瞧见唐笑的样子后，她被吓得连声音都变了，“小……小世子，你……你这是做什么？大喜的日子，怎么还带个夜叉的面具呢？” 唐笑清了清嗓子，然后压低了声音道，“镇妻！” 此言一出，喜娘想了想，忽然回味过来。 谁都知道，这灵汐宫宫主凤翎就是一个女魔头，像小世子这般文弱的人，要娶这般魔女为妻，势必是要点儿手段的。 如此一想，喜娘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喜滋滋地将面前的人拉去了礼堂。 而唐笑在走出去几步之后，她赶紧将手背在身后，冲着躲在身后的李潇摆了摆手。 唐笑早就已经嘱咐过李潇了，让他偷偷把蒋有余搬去婚房，然后再让那个他带来的姑娘往蒋有余身边一躺。 回头等凤翎拜完堂，唐笑借口开溜，让凤翎独自一人回婚房。 到那时，她瞧见屋内春光，定然会气的七窍生烟，直接和蒋有余和离的！ 一切，尽在掌握！ 第21章 抢亲 可是当唐笑出现在众人面前，并且清晰地感受到众人在看到自己的同时，都倒抽了一口冷气的样子后，本是信心满满的唐笑却是觉得自己心虚了一下。 不过还好有面具挡着脸，没有人会看见她惨白着一张脸的样子。 唐笑暗暗大喘气，可是当她走了两步，看见了一身嫁衣的凤翎时，她那刚喘出去的气被她一下子给吸了回来，卡在喉咙口，差点把她给憋死。 “新郎官，别杵着了，赶紧走到新娘身边，拜堂了。”喜娘笑盈盈地推了一把唐笑。 唐笑回过神，可是她凝望住凤翎的眼神却是好像被黏住了似的，怎么都挪不开。 因为此时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实在是太美了，美得足矣让人忘记一切！ 回想过往，唐笑追逐凤翎这么些年，却从未见过凤翎穿黑色以外的衣裳。 这黑心老野驴，就好像和黑色杠上了似的，无论何时何地，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瞧的让人心里压抑的慌。 但眼下不同，眼下凤翎换上了一身红衣，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如刺眼夺目的光，如…… “新郎官定是被新娘子的美貌给吸引住了。”喜娘见唐笑迟迟不动，便有些尴尬地推了一把。 唐笑一个重心不稳，竟是踉跄着超前跌了过去。 不过幸好在她快要跌倒的时候，一只白净的手出现在她的面前，一把握住她手的同时，还稳稳地扶住了她。 唐笑一脸庆幸地呼出了一口气，而一旁的喜娘则脸色大变，赶紧冲上来一把扶住了唐笑，“新郎官，你没事吧！” 唐笑怕自己一说话便会被凤翎识破，于是她只抿着唇摇了摇头。 然后低着头站稳后，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夫君小心些。”冰冷到不带任何关切感的声音忽然自面前传来。 唐笑忍不住在心底腹诽凤翎关心人都关心得这么没诚意的同时，她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人。 只是当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唐笑感觉自己浑身都石化了。 糟了！ 唐笑深知凤翎精明，所以在走入礼堂之前，她便不断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和凤翎对视，否则很可能会被看穿的！ 可是刚刚她实在是没忍住，也不知道凤翎会不会—— “夫君在想什么？”凤翎似乎并没有察觉什么，她望着唐笑，淡淡问。 唐笑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口便准备回答，“我……” 可是在说出一个字后，她忽然回过神。后背一身冷汗地抿住了嘴，然后摇了摇头。 凤翎也没多说什么，只抬头看了看天后道，“时辰不早了，拜堂可不能错过了良辰。” 说完，凤翎主动握起了唐笑的手。 她的手并不大，但是掌心却很是温暖。 如此寒冬，唐笑竟是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微微发烫，而她的脸颊更是不可控制地烧了起来。 唐笑愣愣地望着凤翎，脑袋空空一片。 而就在这时，她隐隐瞧见凤翎的嘴角向上勾了勾。 她好像笑了…… 唐笑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面“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炸开了似的，绚烂而又多彩。 可是当唐笑再次看向凤翎，想要去确认一下的时候，凤翎却已然恢复了那副冰冷如冰的样子。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似的。 在凤翎的带领下，唐笑缓步进入了礼堂。 平和亲王神情肃穆地坐在堂上，威严阵阵！ 想当年，平和亲王与先皇一起打下了整个王朝，战功赫赫的他深受先皇肯定，便辞了一个外姓亲王的名号，还给平和亲王圈了地，给了兵，让他在一方土地上当了个土皇帝。 前些日子，平和亲王按例回渝阳城献礼。也正是那个时候，小皇帝一时开心，便给随平和亲王一同前来的蒋有余赐了婚。 “俞儿，你这是干什么！”在看到唐笑脸上的夜叉面具后，平和亲王双目一瞪，不怒自威。 唐笑心里颤了颤，可是眼下 都已经到这个档口上了，想退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所以唐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扭过头给喜娘使了个眼色。 喜娘解读了一下，然后转身便走到平和亲王身边，与平和亲王耳语了两句。 平和亲王闻言，眉头略略舒展，最终望着唐笑点了点头，“既然你有你的打算，便就这样吧。” 说罢，平和亲王看了一眼外头，“时辰不早了，赶紧行礼吧！” 话音落下，喜娘便冲着一旁的乐师摆了摆手。 下一瞬，喜乐声响起，让整个王府都蒙上了喜庆的色彩。 唐笑有些不安地偷偷看了一眼边上的凤翎，却见凤翎神色如常，颇为平静，半点儿不像是出嫁少女的样子。 反观唐笑…… 呼吸忽然不平稳也就算了，手脚竟还忍不住打气颤来。 实在是没用！ 唐笑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随即她便听见喜娘用一种超乎常人的尖锐声音，喊了一句“一拜天地！” 唐笑虎躯一震，呆愣愣地准备按照记忆里的样子去行礼，却不想，她刚刚转过身，却见一抹艳红掠过。 若不是新娘已经在礼堂上站着了，唐笑差点儿以为那个忽然出现的人才是新娘呢！ “慢着……”那人笑盈盈地穿过众人，走到了礼堂中间。 正当众人暗暗猜疑，是不是有人要来抢亲的时候，平和亲王却是笑了笑，冲着那红衣女子道，“不知长公主驾到，有失远迎了。” “亲王是我的长辈，不用与我这般分生。”长公主白离款步走到了凤翎所面对的高堂位，然后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下，她浅笑着坐了下来。 随即她扭过头看向了平和亲王道，“凤翎这孩子命苦，自小没了爹娘。我好歹是看着她长大的，也算是她半个长辈了。如今我坐在这高堂的位置上，为她撑撑面子，平和亲王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当然当然。”平和亲王点了点头，“那这礼……” “行了，赶紧行礼吧。”白离笑着摆手道，“这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千万别耽误了这俩孩子的好时光。” 说完，喜乐再一次响了起来。 第22章 祸水 “一拜天地！”带着满满欢喜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一切顺利，再也没有其他来打扰了。 “二拜高堂！” 唐笑微微颔首，恭恭敬敬地冲着长公主白离和平和亲王鞠了一躬。 可她心中所想却是，反正这俩都不是她的高堂，拜了也不作数的。 等拜完了“高堂”只听得喜娘一声高喊，“夫妻对拜！” 唐笑的双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想她这些年和李潇一块儿没少干混蛋事，可如今不过是假扮新郎与人拜堂罢了，唐笑的心底里面竟是升起了一阵犹豫和心虚。 而当她转过身，面对凤翎的时候，唐笑在紧张之余，她的嘴角却是忍不住扬了起来，心底里更是有着些许雀跃的感觉。 或许是觉得终于做了一件“暗算”凤翎的事情，并且还没有让凤翎发现…… 又或许是因为她终于能够如愿以偿的和凤翎站在了这样的情景下面。 虽然凤翎不知道，她对面的人是自己，但唐笑却依旧觉得心满意足。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凤翎知道与她站在一块的人是自己的话，这黑心老野驴是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地拜堂的。 唐笑一阵唏嘘，而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喜娘摁着头完成了整个成亲的仪式。 “新郎官啊，别愣着了，快带着你的新娘回新房吧。”喜娘望着唐笑，一副意有所指的样子。 唐笑理解了一下，忽然觉得心跳加速，竟是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而回过头看去，只见凤翎神色如常地站在她的身后的同时，她的手紧握着唐笑手中红绸的另一端。 那样子，看上去竟然……竟然有点儿乖巧的感觉。 唐笑赶紧收回了目光，然后咬着唇，款步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因为凤翎没有陪嫁丫头，所以走了两步后，唐笑身边便只剩下了喜娘和凤翎两个人了。 唐笑瞧准时机，便按照之前所想那样，在走到花园附近的时候她忽然弯下腰来，捂着肚子痛苦地哀嚎起来。 “哎哟！哎哟！” 喜娘见此，脸色一变，“新郎官，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 ”唐笑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凤翎的方向。 虽然凤翎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但唐笑秉持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想法，便不再开口，只装出了一副痛苦到没办法言语的样子。 喜娘顿时急了，挥着帕子，焦急道，“哎哟！新郎官，你……你等着，我这就去喊人去！” 说罢，喜娘转过身，面色惨白地跑了。 唐笑在心底里默念了五个数，然后便准备捂着肚子去追喜娘，等追到一个凤翎看不到的地方后，她便能够溜之大吉了。 可是就当唐笑转身迈腿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腰间一紧，然后低头一看—— “你……”唐笑满脸诧异地扭过头，瞪了一眼正拽着自己腰带的凤翎。 这厮到底要干什么！ 没看到她的“夫君”腹痛难忍，都快要死过去了吗？ 唐笑挣扎了一下，可想着蒋有余是个不会武功的弱鸡，所以她也不好实处全力来，只能扭扭捏捏地推了推凤翎。 见凤翎不肯放手，唐笑除了咬牙之外，已然不好再做出过多的挣扎，便只能瞪着凤翎，做出无声的抗议。 四目相对，凤翎似乎读懂了唐笑眼底的愤懑。 忽地，凤翎低头浅笑了一声。 笑容很浅，笑声很轻，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清晰而又真实的。 唐笑便愣在了那儿，凝望着凤翎，感觉这凛冽的冬日忽然入春，积雪融化，草长莺飞，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生机勃勃。 “夫君既然不舒服。”凤翎走到了唐笑的身边，一双手柔弱无骨似的穿过了唐笑的腰际，稳稳当当地扶住唐笑的同时，也将唐笑整个人都困在了她的臂弯里。 唐笑猛然回过神，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女人想干嘛！ 成个亲而已，怎么一反常态得连脾性都改了，变得这般热情了起来？ 不对啊！ 之前在画舫上的时候，这厮面对蒋有余的时候，一直都黑着一张脸，合适这般亲热了？ 唐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她如今第一次与凤翎这般亲密地接触，她哪里还有多余的思绪去想那些问题。 她能活着，继续喘着气，已经很不错了！ 唐笑忍不住在心底里骂自己没用人，可是……可是谁让站在她面前的是凤翎呢？ 这时间，纵使才子佳人，纵使金银财宝，纵使无上权力在前，唐笑都能拍着胸口，面不改色。 可唯独就这个人…… 凤翎也好，武宁儿也好。 她抵挡不了。 她只能默默看着凤翎似笑非笑地偏过头，然后在她的耳旁轻柔地留下一串字句—— “我扶夫君回屋歇着吧。” 说罢，凤翎压根儿没给唐笑反应的时间，便直接带着唐笑朝新房的方向走去。 唐笑内心是拒绝的，可是……可是她的两条腿却有些不听使唤。 眼看新房就在眼前了，再继续往前走，等凤翎推开房门看到真的蒋有余时，便要穿帮了！ 唐笑艰难地捏紧拳头，不断督促自己赶紧从凤翎的美貌中清醒过来！ 可她内心的挣扎，显得这般无力。 眼看她们已然走到了新房门口了，所有的一切都已成定局。唐笑面如死灰，准备凤翎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她就立刻屈膝下跪，直接求饶。 或许那样，凤翎还能饶她一次。 可是就当唐笑盘算着到底怎么跪比较有诚意的时候，紧合的新房门却是从里面推开了。 ？？？ 蒋有余……这时候醒了？ 那此时就算凤翎有心饶她，她也是在劫难逃了。 那这样一想，还是别跪了，亏的慌。 唐笑把所有的事情都盘算明白了，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蒋有余，竟然是……一个小姑娘？ 瘦瘦小小的，看起来还挺精致。 还没等唐笑反应过来，那小姑娘一头扎进了唐笑的怀里面，“有余哥哥！你不等我长大了吗？” ？？？ 嚯！ 什么戏码？ 唐笑震惊之余，她将面前的姑娘打量了一番，然后她忍不住在心中叹息道—— 这么小的姑娘都不放过，蒋有余真不是东西！ 第23章 心思 正当唐笑暗暗唾骂蒋有余的时候，那小姑娘忽然抬起头眼巴巴看着唐笑的同时，她竟将她那条细长的胳膊伸到了唐笑的脸颊旁。 眼看唐笑脸上的面具就要被摘下了，一直都在边上没有做声的凤翎懒懒地将那小姑娘给提了起来，然后摆到面前仔细端详一番。 “乳臭未干！”言简意赅地做出了评价后，凤翎很是不屑地将那小姑娘丢到了边上。 那小姑娘晃晃悠悠地站稳后，一句话都不说，只红着眼眶盯着凤翎。 只见她眸光流转，竟是不用任何言语，便已然让人不忍心起来。 但可惜的是，凤翎不是人，是个黑心老野驴，是不可能会善心大发地去劝慰小孩子的！ 可唐笑不同，她当下便心软下来。 只是就当唐笑准备开口安慰小姑娘两句的时候，一个妇人从边上跑了出来，直奔向那个小姑娘。 “表小姐，大家都在找你呢！” 说罢之后，那妇人有些紧张地护住了小姑娘，然后扭过头看了一眼唐笑和凤翎，道，“世子和世子妃，老奴这就带表小姐离开……” 说完，那妇人也不顾小姑娘的不满，直接将那小姑娘给拽跑了。 偌大的院子，回归了沉寂。 “夫君就不打算解释解释？”忽然间，凤翎那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悠悠地落到了唐笑的耳朵里。 唐笑后背一凉，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可是还没等她想明白，便听得凤翎说了一句，“夫君若是不想说，那便还是赶紧进屋歇着吧。” 随后唐笑便觉得腰上一紧，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竟是已被凤翎直接给拽到了屋里。 屋内有些昏暗，唐笑眼前黑了一下。 等她缓过劲，彻底看清楚屋内的一切时，她顿时皱起了双眉。 怎么回事？ 怎么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蒋有余不在，就连李潇应该早早安排好的那个女人也不在，怎么回事！ 唐笑心中没底，刚准备偷偷开溜，结果一道红色的影子挡住了房门口。 “夫君不是不舒服么？”凤翎目光灼灼地凝望着唐笑。 唐笑心焦，忍不住咬了咬唇。 “我好多了……就想出门透透气。”这时候，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才好。 可谁知凤翎却依旧挡着唐笑的路，道，“既然夫君没什么事了，那便喝了交杯酒之后，再出去透气也不迟。” 闻言，唐笑瞥了一眼桌上的酒杯和酒。 只要能赶紧离开这里，唐笑倒也不在乎多喝这一杯酒！ 想到这，唐笑即刻转身，抓起酒壶便将两个酒杯斟满了酒。 可就在她端起其中一个酒杯，就要往唇边送的时候，一只白净的手挡在了她的面前。 “交杯酒，可不是这么喝的。”说罢，凤翎端起了另一杯酒。 然后她很是自然地伸长手臂，直至与唐笑的手臂交叠在了一块儿后，她深看了唐笑一眼。 瞧着唐笑脸上那张夜叉面具后，凤翎忍不住扯了扯唇角，“带着面具，夫君怕是不好饮酒吧。” “没——” 唐笑话还没说完，便忽然觉得脸上一轻，横在面前的压抑感顿时没了。 而她的心，则是一下子沉到了最底—— 这女人的手，怎么这般快的？ 她……她还没准备好呢！ 唐笑心中一阵暗骂，但与此同时，她惊讶地发现凤翎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 而且不仅不惊讶，甚至还有些窃喜的样子。 难……难道……难道是她看错了？ 唐笑一度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的关系而眼花了，可是凤翎的嘴角分明就高扬着，而且凤翎眼底的笑意是绝对不会骗人的。 这女人，她—— 唐笑才刚反应过来，却不想下一瞬她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直接推到了墙边。 “唐小姐还真是阴魂不散呢。”凤翎一张嘴，冰冷而又刺耳的话语直接戳灭了唐笑心中仅有的幻想。 唐笑顿时沉下脸，撇了撇嘴，有些不服道，“我就是想过来看看，堂堂一代宫主，嫁为人妻时会是个什么样子。” “那唐小姐瞧出什么端倪了吗？” “呵！”一想到凤翎刚刚竟然那般热情的样子，唐笑的心底里忍不住就冒出了一股子的酸意，可面上却一片平静，嘴上更是强硬道，“看起来，宫主当真很爱你的夫！君！呢！” 话音落下，凤翎朝着唐笑的方向逼近了一步。 本就已经无路可走的唐笑，只能向后退了退。 背脊抵上冰凉的墙，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凤翎凑到了自己的面前。 “夫君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凤翎轻轻地朝着唐笑的脸上吐了一口气，“若是今日是唐小姐与我成亲，我也是一样的反应。只是……” 凤翎那冰冷的目光不知何时竟是变得热烈而又勾人起来，唐笑顿时脸红心跳到有些无措起来。 而凤翎则还在那吐气若兰地继续道，“只是唐小姐平日里对我紧追不放也就罢了，如今我大婚之日，你竟还替了我夫君与我拜堂，其中的心思实在是引人深思。” 说罢，凤翎忽然凑到了唐笑耳边，轻柔吐气道，“唐小姐莫不是对我有些……不寻常的心思吧？” “没有！”唐笑想都没想，便红着脸脱口而出。 可是如此果决的口吻，在凤翎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下，显得格外的心虚。 唐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想要解释，可是又觉得解释就是掩饰，可是什么都不说又显得自己底气不足的样子…… 天人交战了许久后，唐笑咬了咬牙，伸手一把推开了凤翎，然后字字铿锵道，“没有就是没有！堂堂宫主，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 说罢，唐笑也顾不得许多，扭头就超屋外奔去。 而这一次，凤翎没有阻拦，只任由唐笑消失在视线之中，然后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明媚而又生动起来。 只是还没等她的笑容渐渐散去，王府内苑深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声。 凤翎拧了拧眉，而就在这时，她清晰地听到院子外头传来一声哭喊声—— “小世子！小世子死了！” 第24章 交付 平和亲王的王府忽然乱了，唐笑并不清楚原因，她也并不关心原因，因为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面，全是凤翎的影子和凤翎刚刚说过的话。 什么“若是今日是唐小姐与我成亲，我也是一样的反应。”之类的！ 她怎能说出这般没羞没臊的话来的！ 唐笑气鼓鼓地捏紧了拳头，眉头更是皱得很不得团在一块儿。 她一路走，一路暗骂凤翎。 可是走着走着，她忽然一个顿步，直接停在了街上。 不对啊！ 李潇呢？ 刚刚唐笑都被凤翎给气傻了，竟是把李潇那厮给忘到了脑后。 明明早就交代了，让他把蒋有余搬去新房，然后再制造出通奸假象的，怎么到头来屋里空空如也，只出现了一个半大点的小姑娘，而且还是蒋有余的表妹呢？ 唐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赶紧转身朝王府走去。 不管怎么说，先找到李潇，然后才能和他算账！ 可唐笑还没走出两步呢，就瞧见一群人提着棍棒朝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唐笑很是好脾气地给那群人让了个道，结果那群人在见到她后直接停了下来，然后慢慢地将她包围了起来。 “干……干什么！”这些年，唐笑在渝阳城里可没少闯祸，可她这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大的阵仗。 而且，她今天就只是顶替蒋有余和凤翎拜了个堂而已，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何必—— “你杀了小世子，我等奉命将你捉拿回王府！” 正当唐笑腹诽之际，为首那人忽然大喝了一身，然后那群人便一拥而上，直接朝着唐笑围了过去。 唐笑可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而且她在听见那人说的话后，便果断回了一句“放屁！” 此二字，掷地有声。 随后面对围拥而来而来的人，唐笑也不着急，轻轻松松闪躲的同时，凭借着借力打力的功法，她很是轻松地便将那群人给制服了。 而这个时候唐笑才发现，她刚才是被凤翎给气昏了头，竟是直接穿着蒋有余的新郎服就冲出了王府，如今也怪不得这群人这么快就找上自己了。 不过那群人刚刚说什么？ 说自己杀了蒋有余？ 那纯属放屁！ 她走的时候，蒋有余还喘着气呢！ “少愿望老子！”唐笑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地上的人，然后便转身准备去寻个地方换身衣服再去找李潇。 可是她这一转身，便瞧见了一个熟人。 那人一身青色劲装，手握佩剑，神情和凤翎如出一辙的冷漠梳理。 “丁一？”唐笑倍感奇怪道，“你怎么在这？” “带你回去。”丁一回答的简单。 唐笑拧眉，“为什么？” 可说完之后，她便想起了那群人适才说的，顿时惊诧道，“蒋有余真死了？” “嗯。” “我没杀他！”唐笑急了。 她刚刚还以为是蒋有余因为气不过，所以想用这样的破理由将她擒回去呢！ 却不想，那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还当真是死了！ 可别人不都说祸害遗千年么？ 他怎的这么轻易就死了，而且还泼了她一身脏水！ 唐笑一阵愤愤，而丁一却只默默走上前，淡淡道，“回王府再说。” “我才不去王府！”话音落下，唐笑果断出手。 丁一反应迅速，似乎早就料到了唐笑会这般似的。 要说起来，这并不是唐笑和丁一第一次动手。 这三年间，唐笑闯了那么多次灵汐宫，丁一作为凤翎的侍卫，自是多次遇见唐。二人多次交手，对彼此的套路更是早已了若指掌。 论武功，丁一自然是占据优势的。 但唐笑这人爱耍赖，爱出其不意，再加上她内力修为高，又会一些类似借力打力这种奇招，所以丁一在实战的时候并不能斗过唐笑，更别说困住唐笑了。 而这也是唐笑敢硬和丁一对着干的原因。 只是让唐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快要摆脱丁一的时候，丁一忽然甩手，然后一条细线从他的袖子中钻了出来，然后迅速而又准确地缠绕住了唐笑的手脚。 “轰！” 唐笑很是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她低头一看，顿时双眸一种划过一丝惊诧—— 竟然……是捆仙绳！ “是她……喊你来抓我回去的？”唐笑满眼受伤地看向了丁一。 丁一想了想，并未直接回答，只道，“灵汐宫的人不会听命于王府。” 可是这样的话，和直接承认是凤翎让他来的，有什么区别吗？ 唐笑冷笑了一声，不再挣扎，只任由那些人将她带回了平和亲王的王府。 等到了王府，唐笑远远就瞧见了平和亲王。 只是和之前所见时不同，此时的他看上去似乎苍老了许多。 而他在瞧见唐笑之后，眸光微微一颤，然后立时站了起来，拿起身边的大刀便朝着唐笑的方向砍了过去。 只是刀刃离唐笑的脖颈还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唐笑忽听“当”的一声，那足有一指节厚的大刀，竟是直接被弹开了。 随后，唐笑便听见一阵叹息自她身后传来。 “平和亲王切勿莽撞。”一声温柔而不失威严的声音想起，平和亲王便立刻停止了动作。 唐笑大惊，刚扭头想看来人，却不想入目的竟是那已然换下嫁衣，穿上黑衣的凤翎。 只见凤翎神情冷漠而又肃穆地与自己擦肩而过，唐笑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这个时候，她忽然注意到站在凤翎身边的那人，正是在拜堂时忽然出现的长公主——离若。 离若走到了平和亲王跟前，浅笑道，“小世子过世，亲王悲痛震怒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亲王可别忘了，这里是渝阳城，是天子脚下，可不能任由亲王私自处决他人的！” 闻言，平和亲王脸色微变，但随即他便点了点头，沉声道，“那依长公主所言，此人该如何处置！” “交由官府审理，再做定夺。”离若扫了一眼唐笑，然后忽的笑道，“对了，我是糊涂了，竟是忘了近日渝阳城府衙刚刚来报，说是近日城中闹事人众多，如今渝阳城的大牢都已经关满了。” 离若垂眸想想了，然后扭过头，看向了凤翎，“既然如此，就将这丫头压到灵汐宫，由你审问吧。” “是！”凤翎双手抱拳，回答的铿锵有力。 而平和亲王看了一眼凤翎后，他抿了抿唇，最终点了点头，“那好！三日，三日之内，希望儿媳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25章 否认 凤翎很是果决地答应了平和亲王的要求。 于是乎，接下去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唐笑被丁一带回了灵汐宫，收押在了灵汐宫的地牢里面。 灵汐宫的地牢干净宽敞，舒适程度可谓是极佳，可是唐笑躺在那儿，却没有半点儿庆幸的心思。 一来，如今她身上背着人命官司，关乎性命，实在是有些让人烦忧。二来…… 唐笑偏过头，越过牢房的栏杆，朝着外头瞧了一眼。 她在这灵汐宫的地牢里面，已经呆了至少一天了，可是凤翎却还没有露面过。 说好要调查此事的呢？ 这凤翎该不会为了摆脱自己，便不分青红皂白，只等时限一到，便将自己处刑了吧！ 想到这，唐笑顿时心凉一截。 而就在这时，唐笑听见一阵步声缓慢地朝着她的方向而来。那沉重的脚步声，透过狭长而又逼仄的甬道传来，显得那样的空洞和压抑。 唐笑抿紧了唇，侧耳仔细听去，试图从脚步声分辨出来人的身份。 亦或者，她满心所想，仅仅只是期盼着那个人的到来而已。 然而，当脚步声渐渐明晰，来人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唐笑面前时，唐笑的忽然别过了头，望着角落里，极其不情愿地开口道，“你是来审问我的？” “不是。”丁一摇了摇头。 “那你来干什么？”唐笑没好气道，“是来看看我过得有多凄惨，还是来确认一下，我死没死的！” 唐笑气鼓鼓的，索性直接转过身，只用背对向了丁一。 然后唐笑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可是她并不在乎。 因为丁一只是一个打不过自己的小喽喽而已，又不是凤翎！ 不过就算凤翎来了，她也不会给好脸色的，她一定会—— “你准备面壁到什么时候？”冰冷而又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唐笑的身后冒了出来。 唐笑顿时喜出望外地转过身，在瞧见凤翎的模样后，唐笑的眼眸顿时凉了。可就当她张开嘴准备说话的时候，她却是愣了一愣。 想想这一天来被冷落下来的处境，唐笑的嘴角瞬间又被压了下来。 “我就想多花点时间，看看这墙壁结实不结实，不行吗？”唐笑横了一眼凤翎，可是在收回眼神的时候，她又有些不舍的多留意了一下凤翎。 嗯！ 依旧是一副很讨厌的样子。 唐笑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只是还没等唐笑在心底里开心够呢，她就听见凤翎冷冷道，“看墙结不结实没问题，别想着越狱就可以了。” “我才不会！”唐笑横了一眼凤翎。 凤翎没说话，只扭头冲着丁一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丁一便很是顺从地默默离开了。 一时之间，本是三个人的牢房里，忽然一下子变成了两个人。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唐笑顿时觉得浑身上下有些不太自在，只能偷偷捏紧了衣角。 然后下一瞬，她便听见一阵铁链碰撞的身影。 凤翎打开牢门，走到了唐笑的身边。 唐笑仰起头，对上了凤翎审视的目光。 “你为什么会去王府？”凤翎没有任何的铺垫，直截了当地进入了主题。 唐笑咬了咬唇角，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竟然会觉得凤翎有可能会先关心一下自己，然后再开始审问。 愚蠢！ 唐笑垂下眉眼，有些无精打采地回答道，“你和蒋有余大婚，我当然是去捧场的。” “捧场？捧场就是抢了新郎的洗衣，然后和我拜堂成亲？”凤翎的语气不轻不重，而她说的明明是事实，可唐笑的脸却是忍不住红了起来。 “我……我就想捉弄一下你，不行么？”唐笑有些心虚地喃喃开口。 凤翎眯起了眼睛，声音忽然沉了下来，“三年了，三年间唐小姐处处寻我麻烦，如今正是将手插到了我的婚事上。不知我到底做了什么，竟是惹得唐小姐对我如此记恨？” “你……” 怎么普普通通的事情，从凤翎嘴巴里说出来，就显得那般恶毒了。 再者说，什么叫寻麻烦，什么叫记恨？ 这三年里，最后哪次不都是唐笑在吃亏的？ 她说什么了吗？ 而且，她只是……只是…… “你当真一点儿都想不起我么？”唐笑有些受伤地看向了凤翎。 凤翎面无表情，眼神未有丝毫波动道，“唐小姐，我想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去过伏羊城，更不可能是你的宁儿姐姐！” “可是你缺失了以前的记忆不是吗？”唐笑忽然站了起来，“我之前听见你和丁一说过，你之前曾生过一场大病，病愈后，你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情！” 闻言，凤翎虽然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可是她那双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但随即，凤翎便看着唐笑，字字铿锵道，“那试问唐小姐，你的宁儿姐姐如今应该什么年纪了？” “二十！” “那便错了，如今我二十有三！”凤翎很是坚定道，“虽然我忘记了过去的事情，但是有一件事很清楚，我自小跟随在长公主身边，是长公主照顾我长大的！而且，我自小在暗卫组织学习，根本没有离开过月离国，更没去过伏羊城！所以，我根本不是唐小姐口中的那个宁儿姐姐！” 凤翎忽然看向了唐笑，眼神狠戾到让人害怕。 而在看到唐笑脸上的恐惧后，凤翎忽然抿着唇，扭头看向了别处。 唐笑从未见过凤翎如此激动，更没见过凤翎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时候。 她被吓到了。 真的被吓到了…… 而在良久的沉默后，凤翎忽然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面向了牢房外。 “希望唐小姐在听完我的解释后，能够不要再误会我，更不要再来无端纠缠我了。”话音落下，凤翎举步朝外走去。 但在牢房门口，凤翎忽然又停了下来，给外疏离冷漠道，“还有……此时前来，我是想告诉唐小姐，犯人已经抓住，唐小姐可以离开这了！” 说罢，凤翎再未停留，径直离开了地牢。 而唐笑坐在那儿，她看着敞开的牢房门，竟是完全想不明白适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边。 凤翎离开地牢之后，便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内，一席红衣的离若正气定神闲地翻看着凤翎的藏书。 听到声音后，她抬起头看向了凤翎，“没想到，你对医理这般感兴趣。” “只是为了能够在出门时，能自己处理掉一些小伤小痛罢了。”凤翎简单答过之后，她走到了离若的身边，恭敬禀告道，“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第26章 变故 闻言，离若将书丢到了桌上，然后笑着拍了拍凤翎的肩膀，“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凤翎颔首，未有言语。 离若敛目，冲着凤翎挑了挑眉，“听丁一说，你和那丫头的关系不错。我还第一次见到，有与你关系不错的人。” “只是唐姑娘总爱来找我麻烦罢了，我与她并不熟悉。” “呵。”离若摇了摇头，“一个小丫头罢了，你若不想让她找你麻烦，早有千百种法子收拾她，又怎么会让她胡闹呢？” 凤翎平静的就好像根本没有感情似的，她淡淡回到道，“我只是谨记长公主教诲，不愿与唐家为敌，所以才对她百般忍耐罢了。” 听到这话，离若忍不住深看了凤翎一眼。 但随即便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孩子，什么都爱较真，我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再者说，你也老大不小，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我的生活便是陪伴与效忠长公主！”凤翎回答的铿锵有力。 离若却是摇了摇头，“不是效忠我，是效忠皇上，知道么？” “是！” “好了好了。”离若不爱聊这些，她摆手道，“你我还是喝会儿茶，聊聊平和亲王的事情好了。” 午后时光，阳光灿烂，融化了冬日的萧索和冷肃。 唐笑站在地牢前，好半天才适应了阳光的强度。她眯着眼睛，看向了守在门口的丁一，“你在等我？” “宫主让我送你离开。” “切！”唐笑翻了个白眼，“她是觉得我不认路还是怎样？要你来送我？老子自己会走！” 说完，唐笑二话没说，迈开长腿直接走出了灵汐宫的大门。 可走出了门，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灵汐宫的深处。 也不知道，凤翎适才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还是……还是…… 唐笑找不到借口，可是又觉不相信那是凤翎的真心。于是她只能一咬牙，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扭过头，直接朝着唐府走去。 如今真凶都找到了，事情了结，唐笑便想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就去找李潇算账。 可谁曾想，她刚进唐家大门，便有一柄扫帚朝着她砸了过来。 唐笑以为是唐振宁，便连忙喊了一声“爹！”，可是等她档开那柄扫帚后，她这才发现扫帚那头，竟然是张氏。 “娘！”唐笑放下了扫帚，撒娇着冲了上去，“你这是干什么，要扫地找福伯不就好了，干什么——” “跪下！”张氏忽然大喝。 唐笑大惊，想想张氏素来温柔，这还是唐笑第一次瞧见张氏发这般大的脾气。 不过不论如何，唐笑还是听话地跪在了地上。 下一瞬，张氏扬起了手中的扫帚便朝着唐笑身上挥去。 可唐笑等了又等，却怎么都没等到鞭打的疼痛。却听一声哀嚎，张氏将手中的扫帚一扔，直接瘫坐在地，痛哭起来。 唐笑顿时急了，爬到了张氏身边，关切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啊？” 张氏不语，只屋面哭嚎。 而就在这时，唐文轩领了个郎中匆忙回来，一瞧见此番情形后，他赶紧走到了张氏身边，劝解道，“娘，你别太难过了，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爹？”唐笑更糊涂了，“爹怎么了？” 第27章 真相 唐文轩皱着眉头看了唐笑一眼，虽然他对唐笑也有埋怨，却并未说什么，只搀扶着张氏，然后冲着唐笑道，“先扶娘回去歇着。” 唐笑此时再不敢胡闹，乖巧地起身后，便跟随着唐文轩一起，将张氏送回了屋。 再由大夫诊断一番后，唐文轩便吩咐福伯按方抓药，另外再让人帮张氏煮了些清粥，好生伺候。 唐笑在边上默默看着，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唐文轩似乎一下子老成了许多。 不过才一日一夜罢了，怎么……怎么感觉什么都变了呢？ 平日里素来疼爱自己的张氏，忽然变成了一个想要打自己的凶悍妇人。平日里沉迷吟诗诵词，素来不管家中事务的哥哥，如今倒是忽然有了些许家主的样子。 “哥……”当一切平息后，唐笑走到了唐文轩身边，轻轻拽了拽唐文轩的袖子，小声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忙的团团转的唐文轩，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安歇。但在听到唐笑的话后，他那才平顺不过片刻的眉头忽然拧了起来。 唐文轩没说什么，只回头看了唐笑一眼。 那样痛心而又不忍苛责的眼神，让唐笑感觉有些似曾相识，但是她很确定，这样的眼神之前从未在唐文轩的脸上显露出来过。 怎……怎么了吗？ 唐笑越发迷茫了，而唐文轩却是什么都没多说，只把唐笑领到了偏院。 “爹？” 进了偏院的屋子，唐笑便瞧见唐振宁正躺在床上，便笑盈盈地跑了过去。 可是唐振宁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唐笑的话似的。 唐笑心中疑惑，而等她走近之后，顿时大惊—— 只因此时的唐振宁，双唇发紫，面色发青地躺在那儿，根本不是睡着了而已！ “爹这是怎么了！”唐笑不敢置信地扭过头看向了唐文轩。 唐文轩颦着眉，无奈摇头，“请了好些郎中来看过，却是一个人都看不出个究竟。只说爹应该是中了毒，毒入肺腑的时候，便是……便是死期了……” 说罢，唐文轩实在不忍，只好别过了头。 唐笑惊骇地张大嘴，“怎么会这样！那查清楚爹爹是怎么中毒的了吗？是谁在害爹爹！” 闻言，唐文轩的眼神暗了下来，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 而所有的一切都落入了唐笑的眼中，唐笑有些急躁道，“哥！你快说呀！到底是谁害了爹爹！” “这……这事府衙的人已经在调查了，尚且还没有结果。”唐文轩拧着眉头说完后，便立刻转过身不再看向唐笑。 他又道，“笑儿，如今你既然平安回来了，便应留下来好好照顾爹爹，其他的事情便不要再想了，毕竟爹爹他……或许——” “不会的！”唐笑果断开口打断了唐文轩的话，“爹爹会好好的，一定会好好的！” 听到这话，唐文轩低下头来轻叹道，“但愿吧……” 这些日子，唐振宁一直盘算着举家搬离渝阳城的事情，所以生意上面的事情变动颇大。如今唐振宁忽然昏迷，唐家的生意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唐文轩临危受命，只得放下了那些文人雅客的姿态，投身进了生意场中。 而唐笑，则在知道唐振宁中毒之后，便乖巧留守家中，每日大半时光都陪在唐振宁身侧。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唐振宁的脸色越发青黑，依新来的郎中所言，唐振宁估摸最多也就还有十天的光景。 听闻此事，唐笑十分痛心，而张氏则是直接晕厥了过去。 虽然知道张氏在知道唐振宁中毒后便有些性情大变，但因为这几日唐笑听了唐文轩的话，在府中十分乖巧，而且还时不时学着给张氏煮了粥，熬了汤，张氏性情缓和了许多每日又恢复了平日吃斋念佛的平淡模样，所以唐笑在看到张氏晕倒后，便主动担起了照顾张氏的活计。 这几日，唐笑想了许多。 有过去，有现在，多半都是关于唐振宁，张氏和唐文轩的。 虽然唐笑很小的时候便被唐振宁送去了道馆，而且还在道馆里呆了好些年。但是唐笑对他们却无半点儿生疏，因为她很清楚他们很爱自己。 即便是身在道馆的那些年，爹爹和娘亲还时常托人带好些吃的、喝的、用的给她，便是生怕她在山上呆着不习惯。 她知道他们爱她…… 而这些年，她之所以能在渝阳城里胡作非为，无所顾忌，便是依仗着他们的爱。 可是如今，唐振宁中毒，危在旦夕了。唐笑才猛然间发现，这些年只有爹爹娘亲和哥哥在为她付出，而她竟是从未为他们做过任何的事情。 唐笑懊恼不已，为这还几次三番红了眼睛。 唐文轩偶然瞧见了，便安慰她，一切还来得及。 唐笑便想了想，的确如此，所以她便更加卖力地照顾起唐振宁，为了帮唐振宁找出解毒的方子，如今唐笑还很难得地看起了书，钻研起了医术。 就当唐笑捧着医术，艰难地啃着那些难懂的医理药名的时候，昏厥的张氏悠悠转醒。 唐笑听见动静后，赶忙起身倒了一杯茶递到了张氏面前。 可张氏却是红着一双眼，死死盯着唐笑。 “娘？”唐笑喊她。 可张氏并未应答，而且唐笑忽然发现，张氏望着自己的眼神忽然变得狠厉甚至还带着怨恨。 唐笑低眉顺眼道，“娘，我知道你和爹爹为我操了很多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我——” “不要再说了！”张氏忽然大喝，“你走！你给我走！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给我走！” “娘……”唐笑没想到张氏竟会说出这样严重的话来，顿时恳求道，“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 “你知道错也好，不知道错也好，老爷若当真去了，那从今往后我都不会认你这个女儿了！” “为……为什么……” “为什么？”张氏忽然大笑，“你说为什么？当初你伤了小世子，老爷跪了着送上了十万两黄金才把事情给平了。如今你又惹上平和亲王，老爷为你奔波，求了一夜才让近百人签了一叠请愿书信，然后跪着去找平和亲王的！你以为如今唐家为何无事，你以为你为何出狱后便一切安稳，平和亲王没来找你麻烦，那是老爷拿命在平和亲王那换来的啊！” 说完，张氏已然大哭了起来。 而唐笑脑中一片空白，手中的茶杯额更是不慎落在了地上。 “啪！” 清脆响亮。 可唐笑动也不动，她只觉得脑中嗡嗡声一片，周围的一切都离她远去了，她的脑中心中只有张氏刚才所说的话。 而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只觉得怒火中烧，扭过头就冲出了房门。 第28章 狗腿 等走到了院子里，一阵凉风吹过，唐笑打了一个哆嗦之后，瞬间清醒了些许。 而这个时候，恰好有小厮过来给张氏送药，唐笑黑着一张脸，直接将他给拦了下来。 她大声喝道，“我问你！老爷是何时毒发的！” 小厮哆嗦着说了个大概。 而听完小厮的话后，唐笑的脸更黑了，她快步朝着马厩走去。然后不等闻风而来的福伯阻拦，她便翻身上马，然后直奔向了平和亲王的王府。 一路上，冬日的寒风犹如刀子一般割着唐笑的脸。 疼，真的疼。 可是再怎么疼，也比不上唐笑此时的心疼。 她断然没有想过，爹爹竟然会甘愿用性命来保护自己，保护唐家。 而比起感动，此时唐笑只觉得愤怒—— 她偷了蒋有余的喜服，假扮新郎与凤翎拜堂，固然是她的不对。可是平和亲王竟然要用爹爹的一条命来平息所有的事情，实在是不公平！ 而且……要杀要剐也就罢了，他竟然用下毒这般卑劣的手法，简直不齿！ 等到了平和亲王的王府后，唐笑利落翻身，潇洒下马。 就当她大步朝着王府走去的时候，守门的家丁听见动静便迎了出来。 见是唐笑，他们皆是脸色一变。 “把你家王爷给我喊出来！”唐笑大喝。 那几个家丁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就好像早就说好了似的，都笑着摇头道，“我家王爷出门了，唐姑娘来的不巧。” “出门了？那我就在你家门口，等着你家王爷回来！” 说完，唐笑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做做姿态，直接盘腿就坐在了王府门口。 正当那群家丁倍感无奈之际，唐笑身后忽然一阵马蹄声。 唐笑扭过头看去，竟是李潇的叔叔，李谋远。 “李大人。”那几个家丁快速迎了过去，一幅好像深怕唐笑看见李谋远似的，赶紧将李谋远请进了王府。 唐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和她玩这种心机？ “你们不是说王爷不在家么？”唐笑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那几个家丁皱眉，“王爷的确不在府上。” “那老头怎的进去了呢？” “李大人早早与王爷约好的。”家丁匆忙解释，“自然是要去府上等王爷了。” “呵！别装了！”唐笑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家王爷在家，他就是不愿意见我罢了！我可告诉你们，我今日是一定要见到你家王爷的！他若执意躲着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唐笑卷起袖子，扎好马步，气沉丹田，直接怒吼道，“平和亲王草菅人命了呐！不顾王法，竟然下毒残害，唔……” 瞧见那几个冲上来就要捂自己嘴巴的家丁，唐笑嘴角一勾，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她今日，定然要为爹爹讨个说话，而且要逼那平和亲王将解药交出来！ 打定了主意，唐笑只是一个转身，便立刻摆脱了那几个家丁，然后自顾自地又嚷嚷了起来。 王府周围虽然没什么人，但周围都是写官宦大户，总是会听见些许的。 到时候捅出去，总归是平和亲王脸上难堪。 见此，一个家丁赶紧扭头冲进了王府。 不多时，平和亲王沉着一张脸，步步稳健地走了出来。 瞧见唐笑那撒泼的样子后，平和亲王便忍不住皱着眉头大喝了一声，“放肆！” 唐笑闻声扭过头看去，见到平和亲王后，她顿时冷笑道，“堂堂亲王，用此等下作手段残害我等平民，实在是皇家之痴！” “你！”平和亲王脸色大变，他抬手指了指唐笑，“你等小儿此等无礼！是不想活了吗？” “你仗势欺人，又有给过活路嘛！”唐笑丝毫不惧，字字铿锵。 平和亲王满脸怒意，但听见唐笑的指控后，他只觉得好笑，“我仗势欺人？当初毁了我儿婚事，我无意追究，你反倒还恶人告状。小儿，你实在是无礼！” 说罢，平和亲王也不再理会唐笑，知会王府中的侍卫便要驱赶唐笑。 唐笑哪里会就此罢休，她大怒道，“今日你不追究，还是不是我爹拿他的命向你换的，你装什么大好人！” 闻言，本都打算转身进府的平和亲王忽然停了下来，他扭头看向唐笑，一双如炬一般的眼眸在唐笑身上转了一圈，“小丫头，这话可不能胡说！” “我哪有胡说！”唐笑甩开身边那群护卫，十分肯定道，“当日我爹来王府找你求情，随后回去的路上便觉不适，等回到唐府便俨然毒发了！这期间，他从未接触过他人，这毒，可不就是你这个老东西下的！” 平和亲王本是听得认真，但听唐笑那声“老东西”后，他再次皱紧了眉头，“你这丫头，当真不会好好说话！与你爹，相差甚远！” 说完，他再不顾唐笑说什么，直接挥手让人将其赶走。 唐笑见平和亲王避开不谈爹爹的事情，便觉得他是心虚，顿时更加恼火。 于是乎，唐笑毫不犹豫地避开了那群试图阻拦她的侍卫，然后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平和亲王。 平和亲王乃是武将出生，武功更是了得。 察觉到唐笑的逼近后，他立刻气沉丹田，将所有的起劲运到了自己的右掌之中。只等唐笑靠近之后，他便一掌迎击，然后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好好吃吃苦头。 可眼看唐笑就要冲到平和亲王身后的时候，一抹黑影掠过。 本还意气风发的唐笑，忽然感觉腰上一紧。 而等她低头看去的时候，她就瞧见一根细细的丝线缠绕在了她的腰上，然后—— 不等唐笑多想，她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她拽飞了出去。 看着平和亲王离自己越来越远，唐笑心有不甘。可随即入目的人，却是让她呆在了原地。 “凤……凤翎……” 唐笑还没反应过来呢，结果下一瞬，凤翎便黑着一张脸，伸手便将唐笑擒住并按在了地方。 看着地上的石子，唐笑便听见凤翎冷冷的声音，自她头顶上方传来—— “王爷，微臣来晚了！” 第29章 绝情 “凤翎……”唐笑轻声喊。 可是凤翎就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只兀自对着平和亲王道，“平和亲王想要如何处置此人？” 此话一出，唐笑心中一凉。 这凤翎出面阻止也就算了，竟是将她擒住之后，送到平和亲王面前，让平和亲王处置？ 这……这不是送她去死吗？ 不过还好平和亲王沉吟了片刻，随即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让她走吧。不过我可有言在先，若是再来王府捣乱，可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听到平和亲王那宽宏大量的语气，唐笑不仅没有平静，反而更加恼火道，“不用你在这装好人，要杀要剐冲着我来就可以了！你……你……你先把我爹的解药给我！” 唐笑这才刚说完，便感觉到凤翎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忽然大了些许。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今日必然要为爹爹找到解药，否则……否则—— “你这小儿怎么这般冥顽不灵，都与你说了,我并无伤害过你爹！”平和亲王有些不耐烦道，“当日你爹来寻我，我虽生气，但是他也宽慰了我许多，只是说到一半时，你爹忽觉不适便匆忙回去了……” 平和亲王有些不屑道，“我这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不推卸。我说了没做便是没做，至于你如何想……呵！毛头小儿，实在无知。” 说完平和亲王大步离去，唐笑想要追，奈何身边有个凤翎。 “凤翎！”眼看平和亲王进了王府，唐笑有些着急地扭过头看向了身边那个冷冰冰的人，“求你了，放开我，好不好？” 凤翎不语，唐笑自然是已经习惯了。 可是眼下，唐笑真的不甘心就这么任凭平和亲王离开。 “我爹……我爹快死了。”唐笑抿着唇，如鲠在喉地祈求道，“不管如何，让我……让我帮我爹求到解药，可好？” 听着唐笑那忽然软下来的语气，凤翎坚毅的脸上划过一丝动容。她看向了唐笑，“他说了，你爹的毒不是他下的。” “他说不是就不是了吗？”唐笑的声音赫然扬起，但随即她便拧着眉头，可怜巴巴道，“凤翎，求你了，放开我。真的，我就求过你这么一次，放开我好不好？” 凤翎凝望着唐笑，那样的眼神依旧是深邃而又冰冷的。刻在在凛冽寒冬之中，格外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良久后，凤翎叹了一声。 她并没有松手，而是押着唐笑，转身朝着王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凤翎！”唐笑僵直了身子大喊。 凤翎不为所动，只默默手腕用劲，将唐笑押解到她的高头大马旁后，凤翎翻身上马，然后在唐笑打算逃走之际，她转动手腕，利用手中的丝线，轻轻松松地将唐笑拽了过去的同时，还将她提到了马背上。 “驾！” 凤翎夹住马肚子的同时，她扬起了手中的马鞭。 就在马鞭快要落下之际，横在马背上的唐笑忽然哽咽着大吼，“凤翎！我恨你！” 凤翎眉头微颤，却并无犹豫，马鞭快狠准地落在了马屁股上。 策马离去，倒也潇洒。 只是被挂在马背上的唐笑，望着面前那一丛又一丛的鬃毛，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忽然间，奔驰的马停了下来，而唐笑背在身后的束缚也一下子送了。 唐笑转动手腕，毫无犹豫地跳下了马背。 放眼看去，竟是在唐府附近。 “平和亲王的话，你也听到了。”凤翎冷冷嘱咐，“别再去王府找麻烦。” 唐笑转动着酸疼手腕，有些不服，“他害我爹！” “他没有。” “他有！”唐笑坚定不移。 凤翎看着唐笑，终究选择沉默没再争辩。 可唐笑却有些愤懑道，“他明明就是一个坏人，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他是亲王，我是臣。”凤翎回答的干脆，也不带任何的感情。 唐笑看着凤翎，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跟鬼藤一般，在心底里蜿蜒疯长起来。 她颤抖着双唇道，“你是臣，难道就没有一点儿自己的主张么？” “没有。” “那如果你的君要杀我呢？你……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我？”唐笑瞪圆了眼睛，眼眶微红地看着凤翎。 她在等一个答案。 然而凤翎根本连想都没想，便将脱口而出，“会！” 一瞬间，唐笑感觉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凤翎说的那个“会”字。 而她这个时候忽然意识到，她这三年间疯狂追逐的，似乎仅仅只是一个笑话，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凤翎不是武宁儿，武宁儿也不是凤翎。 她早就应该明白的道理。 毕竟这两个人，除了样貌神似之外，根本没有一处相同的地方。 忽然之间，唐笑眼底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慌忙抬起手臂，摸了摸脸颊。 可是泪啊，怎么都擦不完…… 而就当唐笑暗骂自己没出息的时候，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脑袋上，然后有意无意地揉了揉。 唐笑恍惚抬头，便在一片泪花之中看见了那抹清晰的黑。 可她看不清凤翎脸上的的神情，只远远听见凤翎说了一句，“你太固执了。” 固执？ 固执什么？ 唐笑不明白凤翎口中所谓的固执到底在指什么事情。 如果是在嘲笑她这三年所做的一切，那唐笑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抹惨淡的笑来，“是啊，是太固执了。” 固执地围绕着这个没有感情的人，固执地以为只要自己做的足够，总归会换来点儿什么。 武宁儿的回忆也好，凤翎的真心也罢…… 眼下看起来，她似乎什么都没有换来。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唐笑的眼神忽然暗淡了下来，而一旁望着唐笑的凤翎，她掀了掀嘴皮，似乎有话想说。 可最终，凤翎却是什么都没说，只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走了。”她没有留恋，没有解释。 潇洒来，潇洒去。 在这里是这样，在唐笑的心里亦是如此。 唐笑脸上挂着泪，迎着风，默默看着凤翎的背影渐渐淡出自己的视线。 心里的疼，好像被冬日的风拂过，就被冷冻成冰。然后稍一触摸，便化作无数冰点儿，消散在了风里。 走了。 唐笑转过身，默默朝着唐府走去。 第30章 无家 长久以来，唐笑一直都是个很爱面子的人。 她觉得就算要走，也得走得潇洒。 所以她擦干了脸上的泪，走的昂首阔步。 可是谁知走到半道上，她被路上的一块石头给绊了。就这么踉跄了一下，她盯着地上，竟是又红了眼眶。 然后那些才刚刚止住的泪啊，好像一下子又找到了宣泄的渠道似的，奔涌着夺眶而出。 一颗，一颗，又一颗…… 她就是太过蠢笨了，竟然……竟然会把凤翎这么一个无情的家伙认定成宁儿姐姐。 可是她真的好想宁儿姐姐啊！ 以前没遇到凤翎的时候，她日日夜夜系那个这那个人，想的夜不能寐，想的抑郁憔悴。直到遇见凤翎的那一刻，她才感受到了希望。 可现实是，这所有的希望不过是假象罢了。 等哭累了，眼泪也哭干了，唐笑拖着脚步，一脸惆怅地朝着唐府走去。 远远的，她便瞧见唐府门口站着一个人。 而等唐笑走近些许，她才发现那人竟是唐文轩。 一想到唐文轩之前百般嘱咐她切莫出门的事情，唐笑顿觉得心虚。 不知怎的，从前爹爹在的时候，她与唐文轩十分要好。而如今爹爹昏迷，唐文轩成了唐家的主事后，唐笑竟是有些惧怕起唐文轩来。 特别是看着唐文轩站在唐府门口，一脸肃穆，全然没有之前那般文人雅客的儒雅后，唐笑便更觉胆怯。 但不管怎样，唐笑还是咬着嘴唇，喏喏走上前去，“哥……” 唐文轩双手握拳，沉声问，“你适才骑马去哪了？” “去……去找平和亲王了。” 话音落下，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落在了唐笑的脸上。 唐笑伸手捂着脸，全然不敢置信地看着唐文轩，“哥……” 却见唐文双眸之中盛满怒火，颤抖着道，“唐笑！你到底还要我唐家如何对你，你才能知道收敛，知道分寸！” “可是明明是平和亲王他——” “够了！如今唐家人人自危，你在这种时候去找平和亲王的麻烦！你想我如何？想唐家如何？”满眼失望道，“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唐家所有人才肯罢休！” “不……不是的。”被唐文轩如此看着，唐笑顿时慌了神，她有些紧张地摆手，试图想要解释。 可谁知此时唐文轩竟是摆了摆手道，“算了，你走吧……” 唐笑大惊，“哥，你说什么呢？” “离开唐家，离开渝阳城，从今往后我唐家与你再无瓜葛！”唐文轩说的坚决。 唐笑顿时觉得昏天黑地，“哥，你……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唐文轩望着唐笑，眼神微颤，最终背过身去，语气坚定道，“我唐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福伯，把收拾好的东西给她！” 说完，唐文轩不再停留，大步走进府中。 唐笑要追，可这时福伯走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你别再为难少爷了。”福伯将手中的包袱塞到了唐笑的手中，“眼下少爷担着整个唐家，他……他也不想这样的。” “福伯，你帮帮我，帮我告诉我哥，我再也不胡闹了。”唐笑眨着酸疼的眼，急切道，“我以后都会乖乖呆在家里，不再出门了，真的不再出门了。” 反正没了凤翎这个念想，唐笑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渝阳城里到底要做些什么。 可是福伯却是摇头叹息道，“这次少爷真是狠下了心，要不小姐你先出去散散心，过一段日子再回来，说不定少爷就改变心意了。” 说完，福伯也转身离去。 唐府的大门，缓缓在唐笑的面前合了起来。 第31章 杀人 福伯走了，唐文轩走了，所有的人都走了…… 只有唐笑还站在原地。 她看着唐府紧合的大门，怎么都不敢相信平日里对她百般呵护的哥哥，如今竟会将她扫地出门。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这肯定只是哥哥的一个玩笑罢了。 如此一想，唐笑扭头便走到了唐府的后院，然后翻身上墙，直奔自己的院子。结果—— “赶紧把这些东西都搬走，以后这个院子就用不着了。”一群家丁在唐笑的院子里面忙进忙去。 唐笑呆立原地。 这时家丁道，“对了，少爷还吩咐了。若是发现小姐偷偷回来，便直接轰走。她若不走，便直接喊官府的人来！” 闻言，家丁们一阵窃窃私语。而躲在暗处的唐笑，则心如死灰。 没想到，哥哥竟然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他真的，不要自己了…… 唐笑眼睛一阵酸疼，可此时的她，已然流不出任何泪来。 她捏着手中的包袱，犹如提线木偶一般翻身出了唐府。 她望着远方，夕阳西下，落霞漫天，美不神收。 可唐笑却觉得，整个天地都晦暗无比。 忽然之间，空中洋洋洒洒落下了许多雪花。 唐笑看着那些始于空中，止于掌中的雪花，最终艰难撤出一抹笑来。 从今往后，唐家已然无她容身之地，她便像这雪花一般，只能随处漂泊了…… 只是她要去哪，又能去哪呢？ 唐笑脑中全无打算，而彼时的唐府深处。 唐文轩坐在屋中，满眼沧桑，“笑儿走了？” “嗯，□□离开后，小姐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如今往集市方向去了。”福伯有些不放心，“要不要派人跟着小姐？” 唐文轩摇了摇头，但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有些紧张地问，“对了，你留给她的银子够么？” “够！一千两，不论如何都够小姐舒舒服服玩上个一两年了。” “那就好……” 唐文轩长舒一口气后，目光深远地看向了窗外。 希望那丫头，能学着长大吧…… 然而事实上，不知道该去哪儿的唐笑，选择了半天后，她径直闯入了满香阁。 “哎哟，唐小姐，又来喝酒？”老鸨子很是热情，但见唐笑红肿着双眼，手里还拿着包袱后，顿时什么也没说，只把唐笑迎上了楼。 唐笑要了一间厢房，要了一堆酒，却一反常态地没让任何人陪着。 而在要付银子的时候，唐笑忽然想起来自己今日走的匆忙，压根没有带银票在身上。 她身上最值钱的，似乎就是…… 唐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腰上的玉佩，那是哥哥在她十岁生辰时送给她的。 不行，不能拿这个抵钱！ 唐笑握住了玉佩，正想着实在不行就算了的时候，她忽然瞧见了手中的包裹。 仅仅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摸了摸包裹，没想到还真让她摸到了一叠银票和碎银子。 还是福伯人好！ 唐笑将银票丢给了老鸨子，然后径直便上了楼。 对于唐笑来说，整个渝阳城她最熟悉的地方，除了唐府之外，便是满香阁和清风楼了。 而满香楼这地方比起清风楼要好上许多的地方是—— 有床供她躺着。 看着床顶，闻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香料，唐笑忽然觉得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好像一场梦一样。 或许，这一切真的只是她在满香阁喝多了以后做的一场梦呢？ 唐笑正想着，满香楼的龟公很是殷切地将酒端了进来。 看着桌上那满满当当的酒，唐笑忍不住苦笑—— 这酒还没喝呢，怎么可能可能醉了，又怎么可能是在做梦呢？ 不过现在不在做梦，等会儿喝多了酒，就会做了。 唐笑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酒壶就是一阵猛灌。 酒入喉，唐笑第一次发现酒竟是这么难喝，又苦又涩，还烧心，还催泪…… 只是这会儿唐笑的眼睛实在是太酸了，酸的让人不愿睁眼。于是她就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喝起了酒。 不，不是喝，而是灌！ 是那种无心品味，但求一醉的感觉。 曾几何时，唐笑还曾耻笑那些买醉的，觉得这人世间有什么事情竟会让那些人如此糟蹋美酒。 而如今，她却是切实感受到了。 不是酒不香了，而是人的心死了，入口皆是苦涩，只愿一醉方休。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唐笑醒来的时候，就瞧见满地的空酒壶，还有散落了一堆的瓜果零碎。 厢房的窗户不知道怎么开了，呼呼的冷风刮进来，让人哆嗦一阵后便顿时清醒了过来。 唐笑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踉跄着去关窗户。 可当她走到窗户边的时候，却见已然没入黑夜的渝阳城中一片火光，似乎是哪家走水了。 呵，看来和她一样倒霉的人，还不少呢。 唐笑扯了扯唇角后，便关上了窗户，然后晃晃悠悠地上了床。 这一闭眼，再睁眼时，天已然大亮。 唐笑有些不太舒服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磨蹭到了桌边，想给自己倒杯水。 可水壶空了，唐笑又瞄见桌上还有一壶酒，她便理所当然地捞过酒壶，喝了一口。 辣！ 一点儿都不解渴！ 唐笑皱紧了双眉，正想喊人过来。 却不想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震得人脑壳子嗡嗡疼。 “怎么回事！”唐笑有些恼火地一掌拍在了桌上。 可应声的不是龟公，而是一道破梦而入的“哐当”声。 唐笑顿时更加生气了，很是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谁啊！这般不识趣！” 可回过头，她却是瞧见了凤翎，还有……李翱楠？ 这组合，好生有趣。 “哟……”唐笑勾起唇角，笑得有些戏谑道，“这灵汐宫的宫主和男人一块儿来逛青楼，还真有兴致。不过你们玩你们的便好，不用这般殷勤地来找我，我——” “呸！”不等唐笑说完，李翱楠便忍不住站了出来，讥笑道，“你这一个小丫头，嘴巴这般没羞没臊的！不过也怪不得了，你这样的人，又怎会知道礼数为何物呢？” 这话听着，唐笑自然不乐意了。 “我这样的人？你倒说说，我是哪样的人！”唐笑赫然瞪圆了眼睛，威吓着看向了李翱楠。 李翱楠的武功学了个半吊子，自然不敢和唐笑硬碰硬，遂往凤翎身后躲了一步后，他才一脸硬气道，“你这人目无王法，无恶不作！” “无恶不作？呵？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竟让你在这大放厥词！” 这一回，唐笑的话正中李翱楠下怀。 李翱楠挑了挑眉道，“呵！你就是杀人放火了！而且杀的还不是别人，正是昨日与你又口角的平和亲王！” 第32章 入狱 闻言，唐笑看了一眼凤翎。 凤翎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当下，唐笑心里便有数了。 她冷笑着看向了李翱楠，“你放什么臭屁呢！我杀平和亲王？你有证据么？空口白牙，可别污人清白！” “证据？”李翱楠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昨日你与平和亲王有口角，此事无虚吧？” “嗯。”唐笑也不否认，淡淡地应了一声。 李翱楠更是嚣张道，“你认为是平和亲王给你爹下了毒，害了你爹，可有此事？” 唐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见此，李翱楠双手一拍，十分爽快道，“这事可不就清楚了么？你因为认定平和亲王害了你爹，所以你昨日白天与平和亲王理论不成，夜里便偷偷潜入王府，杀了平和亲王。随后还放了一把火，将王府烧了个大半！” “你这编故事的本事，不去茶馆里头说书实在是浪费了！”唐笑翻了一个白眼道，“昨夜我一直都在满香阁里喝酒，哪有机会偷偷潜入王府，还杀了平和亲王？” “哦，这事回头有人会去细查，不过这会儿，烦请唐小姐跟我等走一趟！”李翱楠说完，似乎是怕唐笑做出什么不轨的行为，所以赶紧提醒道，“我知道唐小姐身手不错，所以今日特意将灵汐宫宫主给借了过来，我看唐小姐还是不要做无畏的挣扎才好。” 听得此话，唐笑看向了边上的凤翎。 凤翎垂着眼站在那儿，好似一个局外人。 唐笑忍不住扯出了一丝苦笑来。 “好。”唐笑将双手伸了出来，“我跟你们走。” 见此，李翱楠赶紧让人去擒唐笑。 可唐笑却是望着凤翎，似笑非笑道，“既然都把灵汐宫宫主请来了，不让她动手擒我，岂不浪费？” 李翱楠没明白唐笑的意思。 而就当他准备呵斥唐笑不要多事的时候，凤翎却是已然迈开一步，朝着唐笑走了过去。 李翱楠不敢多问，只好讪讪一笑。 唐笑眼看着凤翎一步一步地靠近，而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凤翎身上的这抹黑竟是有一种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的感觉。 讨厌，真的很讨厌。 原来当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对方做什么，穿什么，即便是她身上的那股子幽冷的味道，都让会让唐笑忍不住皱起眉头，心生厌恶。 “劳烦宫主了。”唐笑看着为自己带上手铐的凤翎，忍不住开口嘲弄。 而闻见了唐笑身上那股子浓重的酒味后，凤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深看了唐笑一眼。 那样的眼神，是唐笑从未看破过的。 那深邃的意味，唐笑以为凤翎有话要说。 但凤翎却连一个字都没有给她，而是直接转过身，将她交到了李翱楠的手中。 既然凤翎愿意把功劳都给李翱楠，李翱楠自然是开心的很。顺带着，他还摆出了极为谄媚的样子，冲凤翎道，“宫主是否得闲，要不要……一会儿一块喝一杯？” “忙。”凤翎摆着一副不近人情的面孔，直接走了。 李翱楠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尴尬。 不过回头看着到手的唐笑，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走吧，唐小姐！” 唐笑甩了李翱楠一眼，目光凶狠，颇有一副要把李翱楠撕了的样子。 李翱楠心惊，后退了一步后，他赶紧吩咐手下的人将唐笑带走。 等一干人等走后，李翱楠看了看屋里满地的空酒壶，忍不住摇头叹息：这些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 想他虽然有个当刑部尚书的爹，可那也是沾了宰相叔叔的光，否则以他爹那一根筋的清廉脾性估计早就不能在渝阳城里立足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平日里瞧见李潇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便十分来气。 凭什么同样是李家子嗣，李潇能逍遥成那样，而他……却只有表面强撑出来的风光？ 想想前些日子，他爹嘱咐他好好陪着蒋有余。他还以为他爹终于开窍，决定攀附一下平和亲王，于是乎他卯足力气服侍蒋有余，连带着他的所有积蓄都赔了进去。可谁曾想，这蒋有余忽然死了。再然后，连平和亲王都死了。 呸！ 真他妈倒霉！ 李翱楠拿起桌上的酒壶，将唐笑剩下的半壶酒，就着他的烦躁一并灌入了喉咙。 * 刑部大牢内。 唐笑坐在那堆已经发霉的干草堆上，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边上的牢房里时不时传来一些嘶吼声，多的是—— “大人，我冤枉呐！” “我冤枉呐，大人！” …… 颠来倒去，总脱不开那几个字。 唐笑有些烦了，便捂着耳朵背过身面向了墙。 而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边上角落里有东西很奇怪地动了动。 唐笑扭头音看去，忽然。发现这个牢房的角落里面竟是还有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躲在角落里，还拿干草盖在了身上，所以唐笑一直都没有察觉到他。 “小丫头，很心烦？”那人一开口，沙哑的声音磨得唐笑耳朵疼。 唐笑拧了拧眉，随口应付了一声，“嗯。” 那人从干草堆里爬了出来，坐到唐笑身边好一阵打量。 唐笑被瞧的有些不舒服，便横了一眼过去，而这时她才发现，这人竟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 老头被唐笑横了一眼，不仅没生气，反倒笑呵呵的，“瞧着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被抓到这里来了？而且……” 老头往唐笑身上嗅了嗅，忍不住眼睛放光道，“而且还喝了不少酒！还是上好的女儿红呐！怎的没给老夫带点儿呢？可惜可惜了……” 看着老头恍若无人一般地喃喃自语，唐笑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突。心想自己竟是倒霉到连蹲大牢，都遇见了个脑子有病的。 而就在这时，牢房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金属声。 伴随着越发热烈的喊冤声，唐笑就听见狱卒冷冰冰的声音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唐小姐，长公主有请了。” 唐笑忍不住拧了拧眉，而她边上的老头则摆着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道，“哟，这么快就提审了！小丫头，等你回来陪老夫呀！” 第33章 刑罚 唐笑也懒得理这个疯老头，只站了起来，缓步走出了牢房。 按理说，唐笑刚刚被抓进来，应该要过一段时间才被提审才对。而且，提审的人也应该是刑部的官员，怎么都轮不到长公主吧。 唐笑一阵腹诽，而这时忽听那难听的沙哑声从她身后冒了出来—— “小丫头，别死撑呀！” ？？？ 这疯老头，说的是什么鬼话？ 唐笑犹豫了一下，脚步便慢了半拍，那狱卒便毫不留情地推了唐笑一把。 唐笑踉跄了一下，忍不住扭过头横了那狱卒一眼。 但左右想想今时不同往日，唐笑抿了抿唇也没多说什么，只继续朝前走去。 等穿过了晦暗的甬道，唐笑就瞧见眼前一片光亮。 她忍不住伸手挡了挡光，而等她的眼睛适应那明亮的光线以后，她就瞧见一抹艳红正端坐在她的面前，慵懒而又漫不经心地望着自己。 “长公主。”唐笑认得出她。 离若笑眯眯地摆了摆了手，“乖孩子，竟还记得我呢……” 说完，离若冲着旁人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俩人端了一张椅子到唐笑身后。 唐笑有些懵地坐了下来，然后不等她反应，旁边那两个狱卒便拉扯着将她的手绑在了那椅子两边的把手上。 “这是……这是做什么？”唐笑有些茫然地看向了离若。 离若勾着唇角，笑得像只慵懒的猫，“唐小姐不用紧张，只是按着规矩问话罢了。皇上让我专门督办平和亲王遇刺一事，所以……呵，唐小姐说说吧。” “说什么？”唐笑在见识过凤翎的捆仙绳之后，便深刻地了解到了挣扎不过，所幸放弃的高深道理。她坐在那儿，一脸茫然地看着离若。 离若慢条斯理道，“说说你为什么要杀平和亲王，又是怎么杀平和亲王的。” 一听到这些毫无根据的话，唐笑顿时立刻有些恼怒。但她面前毕竟是长公主，不是那个无足轻重的李翱楠，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后，解释道，“昨夜我在满香阁睡了一夜，根本没有机会去杀平和亲王。” 可离若听了，却是挑了挑眉，笑了，“可是老鸨子说，这一整晚里都是你一个人在屋里，而这屋子临街，窗户外面便是街道。你若真在半夜里做了不轨的事情，然后偷偷回来也是可以的。” …… 看着离若说的头头是道，唐笑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或许是高估了李翱楠，其实离若才是渝阳城里最能编故事的。 “长公主，这事无凭无据，随你怎么编都行啊……” 听到这话，离若的眼底忽然划过一抹精光，不过随后她便用明媚的笑给掩饰了过去，“小丫头片子，嘴巴还挺硬。” 说着，离若抬了抬下巴，冲着外头道，“把人给我带过来。” 话音落下，伴随一阵脚步身，唐笑就瞧见黑色的长袍掠过，然后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被推到了离若的面前。 男人看了一眼离若后，便瑟瑟发抖地躲到了角落里面。 但比起那个男人，让唐笑更加感兴趣的，是那个将男人带进来的人，竟然会是凤翎！ 那个她在这三年里填满了她整个内心的人，那个她心心念念，即便要背负危险也想要拯救的人，是那个…… 她对她再好，也不会收获一丝半点儿回报的人。 如今，她带着人来指认自己了…… 呵！ 想想真是可笑。 当初自己若不是想着别让凤翎受到牵连，她也不会去搅了那场亲事。而若不去搅了那场亲事，蒋有余兴许也不会死，而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可如今呢？ 想着想着，唐笑的唇畔忍不住漾出一抹冷笑来。 而这个时候，她就听见离若忽然问了一句，“昨夜你在打更时，在满香阁外头看见什么了？” 唐笑回过神，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男人身上。 男人听了离若的话，瑟缩了一下后才回忆道，“我看见……我看见唐家姑娘正在慌忙关窗户。” 听到这话，离若冲着唐笑扬了扬眉，复又看向男人道，“你就这么确定那是唐家姑娘？” “她是渝阳城里有名的人物，我怎么可能会认错呢？”男人露出了嘲弄的笑容，可当他扭过头瞧见唐笑就在边上时，他顿时脸色大变，赶紧躲得远远的。 离若瞧不上他这幅没骨气的样子，便不愿再多看一眼，只噙着笑妄想了唐笑，“怎样，唐小姐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唐笑疑惑，“他不过只是看见我罢了，能证明什么？” “证明你昨夜并非一直都呆在满香阁内，而是出去了……” “如此说来，长公主怕是太过武断了。难道我就不能只是起来关窗户么？” 离若见唐笑死不承认，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但她依旧噙着笑，“难不成唐小姐又大冬天不关窗睡觉的习惯？” 这话，倒是把唐笑问倒了。 她也不知道这窗户，怎么会开的。 而离若见唐笑久久不答，便好意劝解道，“我看唐小姐还是如实回答才好，不然……这实在是让我有些为难。” 说着，离若走到了一个角落里，拿起了一样东西。 唐笑看了过去，顿时觉得后背发凉。 她以前便听说过牢里有一种刑讯的法子，便是拿银针刺入那些不听话的犯人的指甲盖中，而最后十人里有九个人会受不了疼而认罪，还有一个人……则是活活被疼死了。 想到过往的传闻，唐笑的眼神顿时慌乱了起来。 她有些无助的看向了凤翎，但凤翎只低垂着眉眼，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然后下一瞬，离若走到了唐笑身边，轻柔地问了一句，“唐小姐，是还不肯说实话么？” “我……我不知道！”纵是恐惧，她却依旧坚决。 如今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要连自己的清白也要抛弃吗？ 不！ 她什么都没做过！ 所以她就算是死，也不会认的！ 而这时，唐笑双肩一沉，竟是有人压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她便看见那细细的针尖朝着她的指尖插去。 那种疼痛，不是一瞬的，而是慢慢地钻入心中，慢慢地折磨，慢慢地让人甚至觉得或许死了才是一件比较轻松的事情。 “说吗？” “不……不知道！” “说吗？” “不……不知道！” 一针一针，就在唐笑每一次都觉得自己或许已经麻木的时候，新的疼痛会在那不断地提醒她还活着。 对！ 她还活着！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那个人，是如何冷漠相待，是如何见死不救，是如何将她仅有的一丝丝的情感悉数踩在地上并且碾碎的！ 凤翎！ 我恨你！ 我这辈子，活着，死着，都恨你！ 就算下辈子，我也恨你！ 当唐笑浑身冷汗地合上眼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里边只有一个想法—— 她要将自己所承受的疼，千倍百倍地还给凤翎！ 她倒想看看，这般无情无义之人，可否知道疼的感觉！ * 等唐笑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股子霉尘的味道，再然后便是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抬了起来，又放了下去。 她挺了挺身体，然后便瞧见之前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儿，这会儿正摆弄着她的手。 老头儿察觉到唐笑醒了，便回过头来，忍不住摇头叹息道，“早劝你别死撑了，何必呢？” 唐笑这会儿才明白老头之前说过的话，她张了张嘴，喉中嘶哑难受的厉害，声音更是不成语调，“我没做过。” 听了这话，老头笑了，“你觉得对于他们来说，做过与否真的有那么重要么？那前些日子有个人还不承认自己杀人呢，最后还不是屈打成招了？” 看着唐笑那不屈的样子，老头忍不住劝了，“算了吧，迟早是要认的，何必受着罪呢？对了，他们说你犯了什么罪？” “杀人。” 老头顿时愣了一愣，又叹息了一声，“反正都是死，少受点儿罪，不好么？” 可唐笑却是就十分坚定道，“我没做过。” “你这倔脾气……哎……”老头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地感叹了好一阵。 唐笑躺在那儿，她看着斑驳的墙，想着自己或许会死，竟是一点儿都不害怕。 只是…… 只是想想爹爹，想想娘亲和哥哥，唐笑的眼眶忍不住就红了起来。 两行热泪滚落，唐笑想要伸手擦，可这一抬手，便是钻心的疼。 老头听见了动静，眼底划过不忍来，“既然会害怕，何必呢……” “我不怕死。”唐笑哽咽道，“只是……只是想到自己之前那么蠢那么傻，害的家人受了牵连，而我又没机会去弥补他们了，我实在是太没用了。” 看着唐笑哭得那般难过，老头难得沉默了。 好一会儿后，老头才道，“那你说说，你想如何弥补你的家人啊？” “自然是陪着他们，说什么也不离开了！”想着自己之前竟然还真的乖乖离开了，唐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大傻子。 只是…… “只是我爹爹中了毒，命不久矣，我……只怕就算想要陪，也陪不了多少时间了。”唐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第34章 遗憾 忽的，老头在边上喃喃了一句，“若是中毒的事情，倒是好办……” 听到这话，唐笑顿时一个激灵，扭头看向了老头，“你有办法救我爹？” 可才刚说完，唐笑转念一想，这老头总是神神叨叨的，看起来似乎不太正常。再者说了，这老头连爹爹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要如何就爹爹呢？ 一想到这老头肯定又在说瞎话了，唐笑顿时又无精打采地躺了下来。 面朝一堵冰冷的墙，无奈而又彷徨。 见她这模样，老头急了，“丫头，你可别瞧不起人啊，我——” 话的后半截被老头吞了，唐笑觉得有些奇怪，便扭过头看了过去。 结果就在牢房那昏黄的光火下，她瞧见一抹深沉而又冰冷的黑出现在了牢房门口。 再抬眼，她便撞进了那片深渊一般的眼眸之中。 唐笑感觉自己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她笑，“宫主大人来，是要带我再去审讯么？” 凤翎未答，只示意人打开锁链后，她便款步走进了牢房。 枯草沙沙，来人已到眼前。 此时逆光看去，唐笑看不清凤翎的表情，但…… 她能够想象的到—— 应该还是那副惹人生厌的样子。 唐笑忍不住皱着眉头别过头，继续看墙。 而这时，凤翎那犹如裹挟着冬季最冷的风一样冰冷的声音打破沉默，“长公主让我告诉你，只要你认罪，她能给你留条活路。” …… 呵！ 唐笑嘴角绽放出一朵血色笑容。 “那你替我谢谢长公主，我……”那双本是清澈无比的眼眸，如今蒙上了一层阴翳，“我不需要她的恩赐，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唐笑说的坚决，不容怀疑。 凤翎紧抿的唇微微动了动，良久后，她微微垂眸，“好。” 说的干脆利落，倒是很符合唐笑心中所想。 那一瞬，唐笑嘴角的笑，掩藏在黑暗之中，显得有些惨淡。 “那你还有什么其他……要说的么？”凤翎那淡漠的声音飘入唐笑的耳中。 唐笑背脊挺得僵直，她咬着唇，一个字都不愿意开口。 良久，见唐笑不应，凤翎墨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要走。 而这时—— “等等！”唐笑忽然扭过头。 凤翎驻足，等着后话。 “看在这三年的情分上，你帮我做件事。”唐笑抿了抿唇，望着凤翎消瘦的背影，喉头滑动，声音微颤，似是请求，“可以么？” 凤翎的背影如一柄刀鞘一般，树立在阴暗的牢房之中。 她动了动，身上的长袍扬起，转身看向唐笑，“好。” 唐笑心想：这一瞬，或许是她对自己最为仁慈的时候了。 “我知道我命不久矣，只是心里还挂念家人。”唐笑缓缓说着，伸手在身上摸索了起来，“我想你替我送一样东西给哥哥，告诉他……我……我……” 唐笑忽然感觉喉咙被哽住了，一股酸楚涌上心疼。 她忍着指尖的疼痛，在身上摸了半天，冷汗都沁了一额头。 一旁的老头看了，有些不忍，“你在找什么。” “玉佩。”一抹焦虑涌上唐笑的眉间，“哥哥送我的玉佩。” 可是不论唐笑如何努力，她那已经红肿甚至有些溃烂的指尖，怎么都没办法掀开她身上的衣服，更是怎么都无法找到她想拿出来的东西。 没用！ 真的没用！ 唐笑的眼底冒出一层水雾，她吸了吸鼻子，忍着疼，忍着难过，想要继续摸索。 而就在这时，一双冰冷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唐笑惊诧回神，竟是瞧见凤翎已然蹲在了她的身边。 她道，“我帮你找。” “嗯……”唐笑的声音很轻，就好像一根羽毛似的。 她便就着忽明忽暗的光，看着凤翎那姣好的侧颜，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那样的线条，让人瞧着赏心悦目。 真好看啊…… 就是这人，没有心的。 唐笑的心底里冒出了酸楚，冒出了恨意，但最终归结成了心里冰凉的一片绝望。 “没有。”找了许久，凤翎回头看向了唐笑。 唐笑看不清凤翎的样子，所以也没有避讳地望着凤翎。 她拧起了眉，“不可能！那日我在满香阁还拿过，一定在我身上的。” 凤翎又找了找，依旧是，“没有。” 一瞬间，唐笑感觉心底里的绝望忽然伸出了刺，扎在心里头，把那本就破碎的心，扎的越发血肉模糊。 她……还想把玉佩还给哥哥赔罪呢…… 没了么？ 搞丢了？ 就好像她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她的蠢，她的笨而全部搞丢了！ 唐笑眼底仅存的光亮终究湮灭，她咬了咬唇，终是放弃了一般，叹了口气，“算了……” 没了就没了吧。 唐笑也没有什么奢望了。 她看向凤翎，盯着那片光影许久，最终颇为生疏地说了一句“谢谢”。 凤翎没说话，只默默站了起来，然后她等了等唐笑。 唐笑没有再开口，凤翎便直接转身朝外走去。 而就在这时，在一旁盯着凤翎看了许久的老头儿走到了牢房边上，“丫头，我瞧着你有些面熟。” 话音落下，一个冰冷的眼神落到了老头儿身上。 老头儿讪讪一笑，并不害怕，“我们应该见过。” 对于无足轻重的人，凤翎从不放在心上，更何况还是一个牢里的老头儿。 凤翎抿了抿唇，一个字都没应，便直接走了。 只是离开那牢房之后，凤翎的脚步却是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她扭过头看了一眼牢房的方向，神情变化莫测。 而牢房之中，老头回头，走到了唐笑的身边。 唐笑此时心中无念，不愿理他。 老头则自顾自笑道，“小丫头，你想救你爹不？” 唐笑不出声。 老头不恼，继续道，“我这有解百毒的药，只要你爹吃了，我保他第二日便生龙活虎！” 唐笑轻笑，只当老头疯了。 “反正你爹都快死了，试一试，又不会如何……”老头好言相劝。 唐笑倒是动心了，回头看向了老头。 老头得逞地眯了眯眼，“不过，我有一个规矩，你必须拿你最珍贵的东西和我换这药。” 闻言，唐笑翻了个白眼，扭过头看向了墙，“我身无分文，又是将死之人，没东西和你换！” “没事，你拿你自己来换！” 第35章 感谢 唐笑的眼睛瞬间变得浑圆，她有些不敢执行地看向了老头儿。 之前她只以为这老头疯，没想到…… 这还是个色老头！ 无耻！ 唐笑在内心已将老头骂了个遍。 老头反应了一下，似乎意识到唐笑误会了，便促狭地笑道，“老夫都这把年纪了，心里头就惦记点酒，至于你……呵！小丫头一个，可别想多了。” 唐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神叨叨的老头。 老头则掰过唐笑肩膀，解释道，“这长公主离若阴狠的很，你这倔脾气定是在她那没有活命的机会了。既然如此……你不如让老夫给你收尸，可好？” …… 不是要拿东西交换的么？ 怎么这老头儿还自己找事干了…… 唐笑狐疑地看着老头，总觉得这人就是一个神棍。 “我这人喜欢研究医理，时常要拿些人来试试新玩意儿。”老头惆怅，“只可惜活人胆小，便只能偷偷挖尸体试手，但这回儿刨了个员外的坟，被抓进牢里后，老夫便想明白了，偷尸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有商有量比较好。” 说到这里，老头顿了顿，“老夫过两日便要出去了，只要你同意让老夫帮你收尸，我便答应你，去救你爹，可好？” …… “反正你都要死，拿你尸体换你爹一命，可并不亏。”老头挠了挠花白的透白，笑得很是高深莫测。 唐笑本是不屑，但是在听到老头的话后，她顿时背脊一僵，愣在了那儿。 是啊…… 她这一辈子，成天就给爹爹添乱了，到死都没能孝顺一回儿。 如今若有个机会能补偿一下，倒也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唐笑回头看老头，“你说话当真？” “老夫从不骗人！” “那……”唐笑的眼底里划过一丝浅浅的光亮，“那你……那你一定要救我爹。” “只要过两天你爹不死，老夫定能救他！” 唐笑合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牢狱那莫名的冷风中颤了颤。 “好。” 那声音十分坚定。 随后老头给了唐笑一颗药丸，让她下次觉得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吞下。 唐笑捧着药，指尖生疼，无法弯曲，只能拿掌中的肉轻轻包裹住那药丸。 棕色的药丸儿，灼了唐笑的眼，生疼。 可是唐笑的嘴角却是忍不住翘起—— 用到这颗药丸的时候，应该就是结束一切的时候了吧。 也，挺好。 唐笑将药存在了袖子里，小心保存，等着随时用上。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狱卒打开门，告诉她找到证据证明她的无辜了。 “你可以回家了。” …… 唐笑茫然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解。 但是那扇紧合着，困了她整整两天，但是在她看来却好像已然过去无数个日子的牢门，在狱卒的手下大开着，等待着她的离开。 一切，就好像是梦。 “快点儿走，难不成还想在这呆着？”狱卒不客气的话，让唐笑清醒了过来。 唐笑咬着嘴唇，心想着难不成这又是长公主的阴谋诡计时，忽听边上的老头大笑了起来，“哎哟！真不知道是说你命好还是不好。你若说你是无辜的，平白遭这番罪，可真是倒霉。可要说起来，能离开这，倒也是你的福气！” 闻言，唐笑心中也一阵惆怅。 不过她扭过头看向了老头儿，“如今我不会死了，那……那我们之间的交易可还算数？” 老头摇头，“你既然不死，我便拿不到尸体，又何来交易。” 唐笑有些急。 其实她也不知道老头儿到底能不能救爹爹，但是这老头儿是她眼前唯一的希望，而这或许也是唐笑眼下唯一能为爹爹做的事情了。 她道，“只要你救我爹爹，我……我便把我的命给你。” 闻言，老头想了想，“那好！三日后，我去找你！” 说罢，老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锦囊，摆到了唐笑的手中，“就温水服下即可。” 唐笑眼神微动，点了点头。 老头促狭地笑，“丫头，你可别跟老夫耍心思。要知道，你就算逃去天涯海角，老夫都能找到你的！” 唐笑怔了一下，不过随即便摇了摇头，很是坚定道，“你放心，只要我爹没事，我……决不食言！” 或许以前的她还会耍一些心思，但是如今…… 不会了！ 唐笑跟着狱卒，缓步朝着大牢外走去。 远处的光，越来越近，越来越明亮，越来—— 当一切豁然开朗时，唐笑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若非她指尖的疼是如此的清晰，她真的快要以为最近两日所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梦了。 临走，唐笑又想到了什么，喊住了那个狱卒道，“大哥，我……想问问，我为什么会被放出来。” “为什么？”狱卒的眼神在唐笑身上转了一圈，笑了，“说起来你也真是运气好，昨日灵汐宫送来一个小贼，在他身上搜到了唐小姐的玉佩，然后他便供人了，当时平和亲王出事的时候，他正巧在偷你的玉佩，便也给唐小姐做了个证。” …… 灵汐宫。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唐笑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人。 她嘴角弯弯，拿过自己的包袱后，给了狱卒些碎银后，便准备转身离开。 结果，狱卒捧着银子，脸上的笑还没完全咧开，忽然神情一凛，“凤……凤翎大人。” 凤翎冰冷的目光，越过狱卒，落到了那个正背对着她的人。然后她也没有犹豫，径直朝着大牢内走去。 只是与那人擦肩而过，行至一半，唐笑忽然低声开口，“你以为我会谢你么？” 凤翎脚步一顿，便站在了那儿。 “不会的。”唐笑笑着抬头，看向了凤翎的背影，“就算是你帮我证明了清白，我也不会感谢你的！” 说完，唐笑再无留恋，转身就走。 “主子……”丁一见凤翎迟迟不走，小声提醒，“长公主还等着呢。” 凤翎收回思绪，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嗯。” 随后她举步朝着大牢深处走去，只是当大牢内的阴翳笼罩的时刻，凤翎的眼底划过一抹无奈和哀伤的情绪。 大牢深处，离若闻声抬眼。 见到凤翎，她嘴角忍不住一勾，“人走了？” 凤翎怔了一下，随即点头，“是，回去了。” 闻言，离若站了起来，走到了凤翎面前，拍了拍她肩头的尘埃，似笑非笑道，“那你可知，你这次这么做，给我添了多少麻烦？” 话音落下，一抹阴狠，自那弯弯的眉眼中划过。 第36章 最后 永远不见天日的大牢里，总是缠绕着一种难以散去的潮湿和阴冷。 有人会觉得不适，但是有的人却会觉得麻木。 因为她，是曾今去过比这还要恐怖，还要让人不适的地方！ 粗壮的木棍在空中划过一个美好的弧度，然后重重地拍打在那消瘦的背脊之上，没入肉骨，发出闷闷的声音。 凤翎跪在那儿，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她那冰冷到好像没有感情的眼眸里，并没有一丝半点儿的波动。 离若看着她那副坚毅的模样，忍不住浅笑开口，“宁可领罚也要帮她，凤翎，你对那丫头的态度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 漆黑的眼眸犹如黑夜一般深邃难测。 凤翎咬着牙，艰难开口，“凤翎不是帮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当初长公主曾答应唐振宁，会护他儿女周全。” “呵。”离若抬了抬眉，嘴角弯着的弧度妖娆而妩媚，可她的眼底却无半点儿笑意，“当日我答应他，只答应帮他处理掉蒋有余的案子！” 闻言，凤翎抿紧了唇。线条柔美的下颚，如今崩的很是凌厉，隐忍的汗水缓缓落下，顺着她的脖颈，没入那黑色的衣袍之中。 “凤翎知错！”沙哑声起，没有任何起伏。 凝望着她，离若眼中的情绪忽然起起伏伏，但最终她只轻笑了一声。 “好了。”这话是冲着凤翎身后那个施行的人说的。 说罢，离若收回目光，再一次看向凤翎，“平和亲王和小世子相继过世，平利城那已经有异动了，本来只要将那唐笑交出去便可解释所有的事情，如今——你让我如何处理这一切？” “平和亲王身边有个侍卫，那人的妻子是丹宁国人，前些日子回娘家了。而且此人在那场大火里死了，但此事被我压了下来，所以……” 听到这话，离若的眼神柔软了些许，“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便依你所言。” “只是我必须提醒你。”离若看向凤翎，目光灼灼，“别再给我平添麻烦，否则——纵使你是我的人，我也绝不手软！” “是！”凤翎颔首应下。 等离开大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凤翎的身形晃了晃，丁一赶紧伸手去扶，“主子。” “无妨。” “主子的伤才好，如今这次——” “没事。”凤翎依旧淡淡，她看了一眼远处的渝阳城。 万家灯火，好不热闹。 只是所有的光亮和温暖都不属于她。 凤翎的眼底一片薄凉。 …… 另一边，离开大牢的唐笑并不像一开始那样有马车做，如今一路，她只靠步行。 而从城西的刑部大牢，走向城东的唐府，唐笑足足走了三个时辰，从天亮走到天黑，她才好不容易才瞧见了唐府的匾额。 她已经想明白了。 与其去关心那个没有心的人，倒不如好好关心家中的亲人。 只是她已将自己交给了那个怪老头，怕是不能好好陪陪爹娘和哥哥了。 心中微有遗憾，但若临走前能看看他们，倒也了却一桩心事。 如此想着，唐笑快步朝着唐府走去。 只是让唐笑没想到的是，唐府门前入夜的灯笼暗着，偷偷进去后，就连府里也一片漆黑，毫无声响，如同空城。 唐笑心中疑惑，但所幸主屋方向有光，她赶紧走去。 等她靠近后，只听屋内传来了张氏的啜泣声，和哥哥那略带疲惫的声音。 “娘，既然我已经决定如此了，就别——” “你傻不傻！如今你爹这般模样，你将唐家交出去，岂不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爹去死吗？” “娘。”唐文轩提起茶壶想倒茶，可茶壶中空空如也，他忍不住愣忡了一下。 而这时张氏红着眼，拉着唐文轩道，“老爷之前为了救她拿了十万两黄金也就罢了，如今……如今你那了整个唐家去换，何苦呢？儿啊！她终究不是唐家的人，不是老爷的亲骨肉，更不是你的亲妹妹。这些年我们待她如此已是尽责，何必呢……” 听到这话，本打算只瞧上一眼便走的唐笑，顿时僵立在了原地。 唐文轩的话，轻飘飘地落在耳朵里。 “这事也怪不得笑儿，就算她不出事，我也留不住唐家。”唐文轩叹了一口气，满眼疲惫道，“而且谁知道这长公主，是不是为了逼我交出唐家，才让笑儿遭这一番罪的呢？想想宰相一家，无端受冤入牢中走一遭，然后出来，什么都没了，还被一纸圣意送回家乡，说是养病，其实……” 张氏和唐文轩对看了一眼，心下了然。 随后唐文轩又说了许多话，多半是劝慰张氏，让她别再责怪唐笑的话。 张氏无奈，其实这些年她也早已将唐笑当做亲身女儿一般相处，可到底她想要为唐文轩多考虑考虑。 “可娘要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针对我们的唐家的，笑儿又不是唐家的人，她受这些罪全是因为唐家。”唐文轩的眼神暗了暗，“是我们欠她才对。” …… 听着屋里的话，唐笑眼中的光也渐渐泯灭不见。 心底里，那些如梦如幻的东西被彻底打碎。 唐笑的眼角冒出了一抹泪花儿，但随即便被她笑着擦干了。 转身去了唐振宁的院子，与爹爹说上几句以前她从来没有说过的贴己话后，唐笑便将药喂药喂给了唐振宁。 希望那个老头儿没有骗她吧…… 安顿好爹爹，唐笑留了一封书信给唐文轩，告诉他自己已经离开无须爹娘挂念。另外把还把自己包袱里仅存的几百两银票连带着之前唐文轩送给她的玉佩，一并留了下来，毕竟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等收拾好这些，唐笑没入夜色，离开了唐府。 等走到街上，唐笑忽然觉得有些饿了。 可是眼下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不，她不是一分钱都没有。 而是什么都没有了啊…… 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唐笑低下头，一滴温热的眼泪滴在了她残破的指尖上，疼得她的心都揪在了一块儿。 两日后。 城郊破庙内，提着酒壶，唱着小曲前来的老头儿在看清楚那个面无血色，躺在那儿就好像已经死的唐笑时，忍不住摇了摇头。 “老夫要的是活人，可不是一个半死不活的。” 说完，老头轻抬手臂，便将唐笑捞了起来。 第37章 隐情 三根银针入体，那个昏睡的人儿便很快醒了过来。 看着那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唐笑嘴角一弯，气若游丝道，“在这，你都能找到我。” 老头眉毛一抬，“老夫说过的话，自然不会食言。” 说完，老头在唐笑身上来来回回看了一圈，“对了，你爹呢？好了没？” 唐笑摇了摇头。 老头儿顿时大怒，“怎么可能！我的药怎么可能没用！” 说完，老头拽起唐笑就要往外走。 唐笑赶紧有气无力地开口道，“是我不知道……” “不知道？”老头停下来，回头看向唐笑。 唐笑抿了抿唇，眸底晦暗一片，“我把药给爹爹服下后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醒没醒。” 老头垂眸，沉默了。 而就在这时，他就听见唐笑的肚子很是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饿了？”老头问。 唐笑点头。 “行行行，先吃点儿东西再说。”老头一脸无奈地转身，然后又忽然停下，扭头看向了唐笑，“那还走的动路么？总不会想着让我这把老骨头背你走吧。” 唐笑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可以。” 然后下一秒，她就两腿发软地趴在了地上。 吃了一嘴土。 呸呸呸！ …… “老夫真是造了孽了……”老头连连摇头，然后转身去觅食了。 唐笑一个人坐在寺庙里，看着外头阳光明媚，颇有一种万物复苏，春季将来的样子。 只可惜，她的心里依旧是凉的。 那日她离开之后，虽然隔天也有刻意打听，可是却听说唐家的人连夜离开了渝阳城。 偌大的唐家，只在两天内便彻底空了。 所以唐笑也不知道唐振宁醒来了没有，就算没有醒来…… 唐笑眨了眨眼，心底一片平静，毫无留恋。 所以当老头带着烤鸡和美酒回来的时候，唐笑张了张嘴，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什么时候能死？” …… 静默。 唐笑茫然抬头，看向老头。 老头举着酒壶，一口酒悬在酒壶口，迟迟未有落下。 看来老头是被吓着了。 唐笑解释道，“我们之前的交易，不就是把我的命给你么？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取走我的性命？” 老头回过神，先饮一口压压惊，然后在摇头唏嘘道，“你这丫头是傻了么？我若真要你死，又何苦给你找吃的？” …… 或许，是为了让她死的体面点？ 见唐笑眼底满是不信，老头不禁被气笑，“你把命给我，命就是我的。如今我觉得活人试药比死人要来的好用，所以……” 老头的眼神飘向了唐笑面前的烤鸡，“吃吧。” 闻言，唐笑拧了拧眉。 她本意一心求死，却不想这老头儿竟然不是想要她死。 心下怅然，却也只能说是命数如此。 唐笑虽然心中绝望，却也没有自行了断的想法和胆子。所以思来想去，她拿起了面前的烤鸡。 真香！ …… 其实活着，也有活着的好。 看唐笑吃的差不多了，老头略显嫌弃的眼神在唐笑身上转了一圈，“今日你好好收拾收拾，明日便跟着我离开这儿。” “去哪？” “洛城。” 洛城？ 距渝阳城足有百里…… “去了还回来么？”唐笑有些落寞地看向了老头。 老头促狭地笑了，“怎么？想家人？那你之前两天为什么不好好陪陪他们？” “他们走了，而且……”唐笑垂眸，嘴角挽起了无奈的弧度，“而且相见再别离只会徒增伤感，倒不如就不见了。” 闻言，老头儿深看了唐笑一眼。 不过随即他便提起了酒壶，摇了摇头道，“既然他们都走了，你对这渝阳城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是啊，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意料之中的，唐笑的脑海里面出现了那抹熟悉的黑色人影…… 她赶紧甩了甩头，然后很是刻意地看向了老头儿，问，“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沉迷美酒的老头儿闻声抬头，狡黠一笑，“老夫当然有老夫的办法了。” …… 许是被唐笑盯太久了，老头儿挠了挠花白的头发，解释道，“是因为我给你的那颗药丸。” “药丸？” “就是那颗，我让你快撑不住的时候吞下去的药丸。”老头神情肃然，难得正经，“里面有一味药是天蚕蛊最爱的草，即便隔着几十里路，天蚕蛊都会有反应。” …… 天蚕蛊。 嗯，之前陪着爹爹的时候，似乎在树上瞧见过。 那可是很难得的蛊虫，一般人不可能会拥有。 而这，倒是让唐笑忍不住怀疑起此人的身份来。 “你——” 不等唐笑开口，老头忽然朝着她伸出了手臂，“对了，反正你也用不着那药了，还给老夫。” “不过是个用来追踪的药丸而已。”唐笑颇为不屑地将药丸掏出来递给老头儿。 老头儿则摆出一副不是好货的表情来，“你知道什么！这药好多人想要，还要不到呢。” “要来干什么？” 追踪？ 且不说这世上追踪术有千千万，单说这玩意追踪起来还要用上天蚕蛊，便是绝对划不来的买卖了。 结果老头哼声嘲弄，“小丫头真不识货，这药丸中所加的那位让天蚕蛊十分喜爱的草药乃是冰丝草，这草药能让人进入假死的状态足足三个时辰！” 假死？ 一个念头出现在唐笑脑海中，但并不清晰，“你给我这药，是……” “那长公主离若就不是个正常人，你这倔脾气在她手里是铁定活不过去的，老夫于心不忍……”说着，老头儿看了一眼，见唐笑眼底满是感激，顿时改口道，“当然了，老夫想救你，主要是觉得你还有别的用处，所以你也不必感激。” 唐笑虽然不知道老头儿到底要自己干什么，但终究也算是为她操心一场。 若是以前，她兴许不觉得什么。 但如今，她深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心中自是十分感激。 不过—— “临走之前，我想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 “嗯！”唐笑嘴角弯弯，“还有烦请你帮个忙，这药还是给我吧。” …… 当夜，灵汐宫内。 丁一拿着一张帖子走到了正躺在床上养伤的凤翎身旁。 “有事？”她沉冷开口。 丁一颔首，“有人送了一张帖子来，我看了看，是唐小姐请你明日清早去岳丁山顶见面。” “唐小姐……”凤翎晦暗如夜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波动，“唐家不是前两日便连夜离开渝阳城了么？她没走？” “唐家走的急，也没看清楚。如今想来应该是没走了。”丁一捏了捏手中的帖子，“那明日……” “你把帖子放那。”凤翎语气淡淡，看不出情绪。 丁一没有多言，放下帖子便要走。 忽然，凤翎的声音自他背后传来—— “明日清早你备好马。” “可是宫主你的伤——” “无妨。”凤翎偏过头，一些不明的情绪在她眼底翻涌。 第38章 离开 初晨。 黑夜被彻底撕碎，温煦的阳光自东方而来。 唐笑站在山顶，遥望远方，心中一片荒凉。 风过，发丝飞舞。 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唐笑并未回头便已猜到了来人。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一阵脚步声过后，她忽然觉得肩头一沉，一只白净的手将一件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随之而来的，是那永远一成不变的语调，“就算要见，何必这么早。” 唐笑垂眸，看了一眼肩上的斗篷，她抿了抿唇，默默将斗篷脱了下来。 凤翎也没说什么，只默默坐在那儿，注视着唐笑之前注视的地方。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抱着那斗篷，唐笑摆着一副漫不经心，毫无所谓的样子。 凤翎收神，应道，“想着你此番寻我，应该是准备离开渝阳了，便来看看。” 闻言，唐笑忍不住苦笑喃喃，“你倒是还挺了解我。” 说罢，凄冷山顶只余飒飒风声掠过二人。 良久，唐笑感觉自己的脚趾头都快要冻掉了，她这才转过身，面向凤翎道，“我要离开渝阳城了。” “嗯。” “临走前，有些话想和你说。” “……嗯。” 看着没有半点儿反应的凤翎，唐笑自嘲地笑了笑，但也并未心急，只淡淡开口道，“以前，我一直觉得人都是有感情的，所以我追着你，缠着你，闹着你。但凡在你身上，能看到一丝普通人的情绪，我便也满足了。” “可是三年了，我终于明白我自己有多蠢，而我也明白了，这世上……真的有人是没有感情，没有心的。”唐笑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凉意自鼻尖直灌脑门，让她瞬间从悲伤之中清醒了过来。 压下了眼底翻涌的泪，唐笑微微偏头，不愿凤翎注意到她微红的眼角。 不过，也可能是她多虑了。 凤翎怎么会注意她的神情和变化呢？ 在心底自嘲了一句后，唐笑抿了抿唇，继续道，“我当真为我自己感到不值，在你这样的人身上浪费三年，不顾家人劝阻，只想着抛出去就是为了能够多看你一眼，只可惜……” “呵，是我想太多了。”唐笑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只是最让我后悔的，就是当初我便应该听爹爹的话离开渝阳城，再不济，我也不应该在你成亲那日去找你。” “只是……”唐笑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她明明已经极力控制了，可是难过的情绪却好像入夜时的黑暗一样，无从阻止地将她整个人吞没。 眼泪终究是流了下来。 唐笑伸出手，胡乱地摸了摸脸，“当初若非听李潇说，平和亲王可能有意谋反，而你嫁给蒋有余便很有可能会受到牵连，我也不至于想去毁了这件亲事。若非我知道你断然不会听我劝告，我也不至于想出那么烂的法子来毁你的亲事。若非……” 唐笑忽然抬起头来，看向那个一直都没有出声的人。 到现在了，她还依旧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嘴角，连眉头都没有动过半分。 她就好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迎风而立，无情无欲。 “我所做一切都为你，而你……可曾为我动心过一丝半毫？”唐笑噙着泪，试探着问。 只见凤翎垂眸，一抹阴翳落在她的眸中。 她那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却是怎么都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唐笑惨淡一笑，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凤翎啊，我如今家破人亡，孑然一身，你难道连一句想说的都没有么？” 话音落下，咧咧寒风下，凤翎扭过头看向了唐笑。 那样好看的一张脸，偏偏配上了一个冷漠的性子。 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而就在这时，凤翎轻启红唇，字字铿锵道，“你不是为我，你是为了武宁儿。” 刹那之间，唐笑感觉如遭雷劈一般，从头到脚都有一种酥麻感，随后便是痛，便是撕裂了一般的疼痛。 而她却是笑了，“是啊！” 没错！ 她所做一切，都因武宁儿而起，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你凤翎而做吗？ 三年了！ 三年过去了 ！ 在唐笑的心里她早已分不清武宁儿和凤翎的区别，她亦分不清楚，自己所做那一切时，到底在乎的是武宁儿还是凤翎。 可偏偏面前这个人不懂。 呵。 她又懂过什么呢？ 唐笑又退了一步，心中的凉此时已然随着这冬日初晨的风而冷冻成冰。 “若能再来一回，我定然不会与你有什么瓜葛。凤翎啊……”唐笑轻柔唤她，眼中含泪，楚楚可怜，“若我说，我做的一切都为你，那你……可会为我动心一回？” 风吹过，吹散了这三年里的一切。 望着面前那个不发一语的人，绝望的自唐笑那弯弯的唇角蔓延开来，直到最后连她眼底最后一点儿光芒都一并吞噬。 算了。 何必为难自己呢？ 她就是这样的人了，又何必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唐笑合上眼，默默又后退了一步。 “凤翎，我恨你！” 再退一步。 “若有来生，我定然躲着你，再不与你相见！” 再退一步。 “凤翎……为我流一滴泪吧。”唐笑哀求地看着凤翎，“求你了。” 风掠过。 那个穿着水蓝色绢面棉袍绣着银丝暗绣的女子，忽然脚下一空，抛开手中那件沉重的斗篷后，她便如同落叶一般朝着茫茫山下坠去。 空荡荡的山顶，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不！” 那道素来稳重的黑影，如今慌了神，朝着山崖边奔去。 可是除了接住了那件张开犹如阴云一般的斗篷之外，她已然来不及做任何事情。 但凤翎还不死心地挥出袖中丝线，可就在这时，两枚暗器自下而上隔断了丝线后便稳稳扎进了一旁的泥石之中。 凤翎瞪得浑圆的瞳，顿时骤缩。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犹如翩翩仙子一般的女孩儿直直朝山下坠去，渐渐不复踪影。 凤翎的脑中盘旋着唐笑最后所说的那句话—— 凤翎，为我留一滴泪吧，求你了。 …… 那语调充满哀求，充满绝望。 片刻间，凤翎只觉得血气上涌，一口鲜血从她喉中涌了出来。 “噗！” 那散落的血，如梅花般溅落在地。 为什么要这么傻？ 为什么？ 那素来平直的眉头，如今痛苦地皱在了一起。 一滴晶莹的泪珠儿，低落在了泥石之中。 凤翎握紧了拳头，痛苦溢于言表。 随即，她果断起身，翻身上马—— 岳丁山下是条河，兴许、兴许还有希望…… 清晨的风还没有褪去黑夜赐予的凌冽，所以呼在脸上格外的疼。 昨日才受的伤，此时在策马疾驰之下已然微微裂开，血珠正不断地往外渗，浸透衣衫。然后再经由这冷风一吹，整个人便泛着透心的凉。 可是凤翎顾不得许多，她趴在马背上，眼中只有那条下山的路。 路的尽头，是山下那条河的下游。 可是就当她觉得一切都近在眼前的时候，她却是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一下子没了知觉，直接从马上滚落下来。 * “你说你，编排了那么多戏，都快把老夫给累死了！”满头大汗的老头儿，坐在马车上面抬着脖子喝酒。 一身素缟的唐笑，一脸沉静地从棺材里面爬了出来，然后摸着土堆，爬到了地上。 她也不劳烦老头儿，便自己动起了手，将边上那个穿着水蓝色绢面棉袍绣着银丝暗绣的尸体摆到了棺椁之中，然后默默将土，堆了上去。 “好了，我们走吧。”忙完了一切，唐笑拍了拍手，站到了老头儿的身边。 老头儿睨了一眼唐笑，忍不住眯着眼睛，促狭地笑道，“你说你，要假死便假死把，搞这么多阵仗干什么？又是跳崖，又是落水，又是埋尸的。我也没见后来有人来看你呀……你倒是说说，那天一大早，你去山顶上是去见谁了？” “没谁。”唐笑低垂着头，眼底一片阴翳。 她默默坐到了马车的另一边，然后拿起马鞭，朝着马屁股挥了过去。 马蹄声起，渐行渐远。 “喂喂喂！你知道老头子我要去哪么？” “离开渝阳。” “是是是！是离开渝阳，可不是这个方向啊！你这丫头是不是假死一回就疯了，快把鞭子给我！给我！” …… 吵闹声下，本是疾驰的马车总算是平稳了下来。 唐笑扭过头，扭过头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渝阳城，心中一片沉静。 她本想着在凤翎面前跳崖，或许能够让凤翎心有愧疚。 但事实上，凤翎除了在最后时刻露出了些许焦急的神色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了。 唐笑盘算的很好，她因为之前总是胡闹，与城中几个恶汉交手，知道岳丁山崖的中间有个山洞，若是跳崖，只要有人帮忙，便可半路拦截，躲入山洞之中。 她假意跳崖，然后落入山洞后，便赶紧去了山下，吞下药丸，装作落水死去的样子。 按照计划，唐笑觉得凤翎应该会冲下山来，将她的“尸首”带走，然后埋葬，最后才是老头儿来掘坟的戏码。 但事实上，老头说根本没有来找她，而他怕府衙的人将她丢去乱葬岗，便只能自己上前，按着戏码独自埋尸，直到约定的时间，他再挖开坟，将她救出。 去车厢里换好一身干净衣服的唐笑，坐在马车里，看着窗户外头的景致，心中空空一片。 没有希望，也没有失望。 事实上，她早就该直到的，以凤翎的性子，她又在乎过谁呢？ 以死相逼的愧疚，应该也不会存在吧。 不过也好，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至少在那个人眼里，缠了她三年，闹了她三年的人已经死了。 那么，唐笑对渝阳城最后的一丝不舍也已然割舍。 “丫头，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么？”老头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唐笑收回思绪，慢悠悠地走了过去，打开了车厢门，坐到了老头的身边。 她看着前路茫茫一片，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打算——就算有打算，应该就是在你那儿等死吧。” “呸！你是在说老夫的药有毒还是怎的！”老头儿横了一眼唐笑，见唐笑双眼无神，满眼凄冷。 他将手中的缰绳塞到了唐笑的手中，认真嘱咐，“好好驾马车！” 说完，他又拿出了酒壶，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爽得眼睛眉毛都飞了起来。 “其实吧，你得往好处想。比如说……你在我那，不仅没死，还学得了盖世武功之类的，岂不妙哉？” 唐笑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一声不吭了半晌。最后想想这样怕是太不给老头儿面子了，便很是敷衍地给了一个“哦”字。 “……” 老头儿气煞！ “那你家人呢？你当真是放下了？”老头儿气得把酒壶都收了起来，“一点儿念想都没有？” 有，当然有了。 “只是之前那些年，我与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只会给他们添麻烦。如今他们终于摆脱了我，我又何必再去给他们徒增烦恼呢？”唐笑说的惆怅，脑海之中不断盘旋着当初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和和乐乐的样子。 老头儿闻言，忍不住皱眉，“你这丫头，既然知道自己以前做的不好，那便应该想法子做得更好些去弥补才是，哪有直接放弃的道理？” 说着，老头儿双手背到脑后，目光深远道，“之前你在牢中等死，兴许当真是没了希望。可眼下……老夫可从没有说，要拿你的命啊！” 唐笑将老头儿的话仔细琢磨了一番，“你是说，我不会死？” “自然自然。” “我还能再见到我的家人？” “自然！”老头瞧见唐笑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光闪夺目起来，顿时便笑了，“只要你帮老夫治好了那人的病，老夫自然放你离开！不仅如此，老夫还将毕生所学全部交给你。” “……” 天上能有这般好事？ 唐笑不信！ 她郑重问，“什么病？” “不言症。” ？？？ “不会说话的毛病，那是天生的。”唐笑忽然觉得老头儿在耍她。 老头却是摇头，目光忽然变得复杂起来，“不，她不是。” 一月后，唐笑在老头儿的指引下，一路向南，到了洛城外的一处竹林。 洛城与渝阳城不同。 渝阳城这会儿还浸润在冬季的萧索之中，而身处在南方的洛城此时已然有了春的痕迹。 唐笑跟着老头一路穿行，最终在竹林身处瞧见了一个院子。 “我回来啦！”老头的声音离充满了兴奋。 随后，伴随一阵响动。 院子门打开后，首先映入唐笑眼帘的，竟是一张清秀寡淡却不失优雅气质的绝美容颜。 但让唐笑最为惊诧的是，当她目光向下扫去，她竟在那女子的月夜色长裙之下，瞧见了两个车轱辘。 作者有话要说：有心底人来啦！ 俗话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呜呜呜呜…… 何必单恋那一枝花，花花花…… 第39章 阿瑶 没等唐笑反应过来，她便听见老头儿满含笑意和慈祥道，“这是我孙女阿瑶。” 等走到阿瑶身边，老头儿指着唐笑介绍道，“这是我路上捡的，在这陪你玩两天。” ？？？ 随你……怎么说吧。 唐笑也懒得解释。 她缓步走到了阿瑶的身边，很是友善地伸出了手，“我是唐笑，你可以叫我——” 没等唐笑把话说完，安坐在轮椅上的少女，二话不说就转动轮椅，然后直奔屋内去了。 徒留唐笑而老头儿站在外头，风中凌乱。 还好，有竹海的沙沙声映衬着，不算特别尴尬。 “咳！我去看看之前酿的酒。”老头儿借口开溜。 就只剩唐笑一个人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老头儿说，只要她能让阿瑶张嘴说话，她便能够学到老头毕生所学，而且也能离开这里。 …… 老头的毕生所学，唐笑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也不是很在乎。 不过若能离开这儿，唐笑心中倒是燃起了一团希望之火。 想着要帮阿瑶治好不言症，唐笑瞄了一眼里屋，然后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里头并不大，统共就三间屋子。 阿瑶正在一间屋子里头，拿了一块石片不知道在做什么。 唐笑走了过去，便瞧见阿瑶在竹制的墙上划出了一道痕迹，而那道痕迹上面零零总总已经有七八道同样的痕迹了。 瞧着，有些奇怪。 而这时，阿瑶似乎觉得有些不太对，于是她拿着手里的石片，在本来画下的痕迹上面画了两道杠，然后又在别的开阔处划出了相同的痕迹。 ？？？ 不说话的人，果然，行为都是有些让人难以理解的。 唐笑暗自腹诽了依据后，她决定将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 她走上前，先堆上了友善的笑，然后她才刚刚张开嘴，连一个音都没发出来呢，阿瑶已经放下石片，然后转动轮椅，直接绕过了她。 就好像，唐笑根本不存在一样。 “老头！”唐笑去找老头儿的时候，老头儿正坐在竹林里，很是逍遥地喝着就。 唐笑黑着脸冲了过去，“老头，你和我说实话，你孙女是不是不仅不会说话，而且还瞎！” 老头一怔，随即笑了，“她就那脾气，不然我找你来干什么？” “……” 这话说的也的确是，如果只是一个轻松的事情，这老头儿就没必要堵上毕生所学还帮她那么多忙了。 “那……那你确定她是会说话的？”唐笑深表怀疑。 老头将一只手背到身后，回忆道，“会！三年前，她还说过话呢。” 又是三年！ 唐笑忍不住拧眉，但很快就把心里里那种没来由的烦躁给压了下去。 她问，“那发生什么事，让她不说话了？” “发生……”老头的声音断了断。 竹叶沙沙，有些娴静。 可是唐笑却是清晰地看见老头的眼底波涛汹涌了好一阵，最终老头恢复了之前不着调的样子，笑道，“发生了一些小意外而已。” “……” 信你？ 呵。 唐笑心底冷笑一声。 不过既然老头不愿说，她也就不问了。 她盘腿坐在老头儿身边，拿起边上一坛酒。 “不行！这是十年头的。” 老头十分小气。 唐笑放下手中的，拿起边上一坛看起来新一点儿的，老头儿这才没说什么。 喝了一口酒，唐笑十分爽快地跟着老头儿欣赏起面前这片竹林来。 听着竹叶声，唐笑心中格外平静。 往日种种，如今看来，便如过往云烟，一般，缥缈无影，转瞬即逝。 “你不去陪着阿瑶？” “她在看书，我想打扰她。” “……那你就不想赶紧离开这里，去找你家人了？” “想。”唐笑向后倒了下去，地上的枯竹叶柔软蓬松还带着些特有的清香。 她望着天上的白云，淡淡道，“但有些事，急不得。” 而且之前老头儿说的对，她之前给爹娘添了那么多麻烦，如今回去必要努力护住他们，让他们能够享有一方安乐才行。 想要有能力给予他们安乐，便得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行。 否则，他们也不过只能任由他们欺凌。 就好像之前长公主要夺走唐家家产，哥哥只能拱手相让的原因便是，他们太弱小了，只能任人欺凌。 所以唐笑已然打定主意，放下怠学情绪，重拾当日师父教导的功法，好好钻研。 反正这儿风景秀丽，又清静，挺适合练武的。 “丫头，你该不会在盘算着逃跑吧……”老头儿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唐笑。 唐笑咧开了嘴，“当然没有！再者说，以您的奸诈狡猾，应该早就想好法子对付我的吧。” “当……”老头儿正得意呢，却是忽然回味过来唐笑似乎并不是在夸他。 “你这臭丫头。” * 阿瑶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她每天都起的很早，至少比唐笑起的早。 因为每天早晨唐笑起身后，她便会看见阿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面，看着竹林，看着天。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更奇怪的是，老头儿和阿瑶两个人虽然是祖孙二人，可他们俩人竟然各过各的日子，甚至都不在一起吃饭的！ 阿瑶吃素，老头儿酒肉全开，两个人的生活，就好像隔了千百座山的两个镇子上的人似的。 就算难得有机会聚在一块儿，老头儿想和阿瑶说两句话，阿瑶也一副那种看不见人的样子，直接绕道离开。 看起来，阿瑶那臭屁的样子并不是在针对唐笑。 唐笑顿时深表欣慰。 时间久了，唐笑倒也慢慢接受了她眼前的生活。 阿瑶不看书的时候，唐笑就凑过去，和她说说自己之前在渝阳城里做过的混事。 唐笑看得出来，阿瑶虽然不说话，但是她是在认真听。 时间过的很快，春雨一泼，竹林里便钻出了很多的竹笋儿，冒个小小的尖儿很是可爱。 唐笑推着阿瑶出去走走的时候，她将阿瑶安顿在山坡上，然后便挥着锄头下地干活了。 “这个笋子油焖一下肯定好吃！”唐笑一边挖着笋，一边习以为常地自顾自道，“晚上我再把一些笋子拿盐腌渍一下，肯定很好吃！” 想当初唐笑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成天就知道在厨房里面放火的人。 如今她倒是和老头儿学了一手的好厨艺。 曾有片刻，唐笑深深怀疑老头的毕生所学，可能就是烧饭了。 想着想着，唐笑的嘴角忍不住就弯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一声轻柔而又短促的惊呼，“小心！” 唐笑浑身一震，赶紧看去，这才发现离她不过三丈远的地方竟然有一条毒蛇！ 不过还好她反应快，赶紧将手里的出头丢了过去。 凭借内里，一击即中。 唐笑重重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后她便忍不住有些好奇地扭过头，看向了正坐在不远处的阿瑶。 阿瑶安静地坐在那儿，月白色的长裙在微风之下轻轻摇摆，她那张南方女子特有的柔美面庞之上只有平静并无其他神情。 “你……刚刚说话了？”唐笑捡回了出头，走了过去。 无声。 “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和我说话了，是你么？” 无声。 “可能是我昨晚没睡好，有幻觉了……” 唐笑挠了挠头，狐疑地看着阿瑶。 可是阿瑶就是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算了！ 等晚上的时候，唐笑将她和阿瑶两个人吃剩下的油焖笋给老头儿送去。 老头儿这人，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喝酒的路上。 如今这会儿入夜，他正喷着酒坛子靠在凉亭里头，喝的正爽。 唐笑将碗碟一扔，单刀直入道，“我今天听见阿瑶说话了。” 本是顶着两坨酒晕，有些迷糊的老头儿一下子坐了起来，“什么！” 唐笑倒是淡定，又复述了一遍，“我听见阿瑶说话了，她让我小心。” “是么？你没听错？”老头儿狐疑道，“你不会是为了想赶紧离开这里，又或者是让我传授你我的毕生所学，所以蒙骗我的吧！” “……” 谁和你一样小肚鸡肠呢！ 唐笑忍不住翻白眼，“我听是听见了，不过……不过阿瑶没有承认，我估计她就是看我要被蛇咬了，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才开口的。” 老头儿撇了撇嘴，却依旧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老夫之前差点被树给压死的时候，也没见她开口说一句话啊……我看你就是心思不纯，在我这编瞎话呢。” “……” 老东西，怎么这么讨人厌呢！ 得嘞！ 不信拉倒！ 唐笑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而那个一直都待在阴暗处并没有出现的人，此时暗暗咬紧了唇，骨节分明的手指，更是死死捏紧了轮椅两侧的把柄。 那双本是波澜不惊，永远如水一般的瞳眸里，有些不明显的情绪在翻涌。 次日，唐笑想着带阿瑶去不远处的镇子上逛逛，顺便买点儿要腌笋子的辣椒。 结果她收拾好一切准备出门，却瞧见阿瑶已在她房门外等着她了。 而且阿瑶的轮椅前，还摆着一根锄头。 “怎么？”唐笑弯腰将锄头捡了起来，“你是想让我再陪你去挖笋子？” 阿瑶点了点头。 唐笑顿时如蒙恩赐一般地笑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阿瑶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假装她不在啊！ “那你有想好去哪里挖了么？” 阿瑶又指了指外面。 唐笑喜滋滋地推着阿瑶出门了。 就算昨天听见的一切只是幻想，但今日阿瑶的反应已经算是很大的突破拉！ 唐笑很是愉悦地顺着阿瑶指的方向，朝着竹林深处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唐笑看着渐渐悉数的树林，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头。 “还没到吗？”唐笑感觉前面好像都已经快要没竹子了。 阿瑶摇头。 唐笑只能推着她继续向前，然后前面果真没有竹子了，只有一片密林。 阿瑶让她继续往前，唐笑便继续往前。 弯了不知道多少个道道，阿瑶忽然拽住了唐笑。 唐笑停了下来，等着阿瑶。 阿瑶伸出手，修长的指，指了指不远处。 唐笑顺着她的指尖看了过去，便瞧见前面一块空地的土有些松，好像……好像被人翻动过的样子。 “你让我挖那儿？”唐笑已经完全不知道阿瑶到底在想什么了。 结果阿瑶点了点头，确认了唐笑的猜想。 唐笑虽然觉得奇怪，但既然是阿瑶说的，她也照做不误。 于是走上前，唐笑哼哧哼哧便是三锄头。 而当她第四锄头下去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砸到了什么东西。 收回锄头后，往那坑土里一看。 黄色的土石之间，似乎有一段白色的东西。 唐笑当即便拧了拧眉，但她并没有停下，而是又挥了一锄头下去。 那段白色便延展开来，然后又冒出来一段。 这会儿，唐笑已经很确定这些土石之下埋着的是什么了。 “为什么要带我来挖这些人骨？”唐笑看得出来，那骨头很粗也很长，并不是一般动物会有的。而这附近山林也没有什么猛兽，所以这样的骨头应该是人的才对。 “你是第十个。”阿瑶轻轻抬眼，那如同羽翼一般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和煦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加上她那温和如水一般的模样，瞧着十分慈悲的样子。 只是阿瑶的话惊得唐笑后背有些发凉。 “什么第十个？”唐笑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锄头，走向了阿瑶。 阿瑶没有什么表情，但她瞧上去十分乖巧柔和，令人难以有一丝半点儿的戒心。 随着唐笑的靠近，阿瑶抬起头，直面向了唐笑。 而这还是唐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直面向阿瑶，以前她只觉得阿瑶瞧着好看乖巧，等如今凑近一看，她才发现阿瑶的五官很是精巧。 在她记忆里，只比……只比某个人差一点儿。 那张熟悉的脸在唐笑的脑海中飞快地掠过，让唐笑忍不住怔了一怔。 不过很快她便回过了神，看着阿瑶问，“什么第十个？” “他带回来的第十个。” “……” 唐笑认真而又仔细地琢磨了一下阿瑶的话，她心下一颤，却还极力克制地开口，“那前面九个呢？” 这一次，阿瑶没有开口，她只是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笑。 那样的笑容纯洁而又无暇，但是透过那温煦的阳光，唐笑能够看清阿瑶的那双眼睛。那双澄澈的眼眸依旧善良动人，但里面却并没有一丝半点儿的笑意。 相反，唐笑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然后下一瞬，唐笑便看见阿瑶抬起了手臂，遥遥指了指她身后的那个土坑。 那一瞬，唐笑感觉自己就好像回到了渝阳城，独自一人站在漫天雪地之中，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冷得让她直打颤。 看到唐笑惊恐的表情，阿瑶很是满意地放下了唇角，然后双手转动轮椅的车轱辘，便要准备走人。 结果下一瞬，一双有力的手把住了轮椅。 阿瑶在感受到身后的人后，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但随即她便轻轻地掀开唇，轻柔道，“他是不是答应你，只要我说话他便会放你离开，并且还将他毕生所学都教给你？” 唐笑沉默了。 “他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所以……你如果跟我回去，很有可能过几天就会被同样埋在这儿的。” “……” 早知道那老头儿不可信了。 只是唐笑实在搞不懂，之前她都说要把自己的命给他了，他自己不收也就罢了，还说一大堆让她想想自己家人的话，还让她想想自己可以为家人做点儿什么…… 既然要命，早拿去不就好了？ 唐笑心中存疑，但也没说什么。只低下头看着阿瑶道，“你是不是累了，我先推你回去。” “你听不懂么？”阿瑶卡死了轮椅的车轱辘，她那本来一片平静的眼底出现了震惊，“现在跟我回去，你会死的！所以你现在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阿瑶的身体明显僵了一僵，但随即她便摇了摇头，“我在这生活了三年，不用你担心！” 这一次，她的语气十分强硬。 唐笑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只想着可能身体残疾的人，在某些时候情绪会比较容易有起伏。 她继续温言软语道，“你自己回去太累，还是我推你回去吧。” 随后也不论阿瑶说什么，唐笑便执意推起轮椅，朝着竹屋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时候，老头儿正在院子里面晒草药。 “哟，这是去哪转了一圈回来了啊？”老头儿眼皮子都没抬，随口一问。 “去了后山。”温柔如涓涓流水似的声音响起。 本还在翻动草药的老头儿，忽然呆立原地。 “你……”他一脸不敢置信地扭过头，就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罢了。 阿瑶眨了眨眼，丝毫没有理会老头儿的惊诧，而是微微偏过头，扫了一眼唐笑的半个身子，然后掀了掀嘴皮，摆着云淡风轻的口问道，“我现在开口了，你可以将你毕生所学教给她，然后让她走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老头儿和唐笑，独自一人回了屋。 院子里，老头儿还没有还从震惊中脱离出来。而唐笑则尴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过了许久后，老头儿才拍了拍手，挠着花白的头发，走到了唐笑面前，小声问，“你……你做什么让她开口了？” “我什么也没做。”唐笑压低声音解释，“就去后山挖了个坟。” “坟？”老头儿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了什么，“挖那玩意干什么啊！” “她说在我之前还有九个人，全埋那了。”唐笑很是认真地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结果老头哭笑不得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那是我之前挖的尸体，做了木偶人用来给她解闷的。她不喜欢，全给砸了，我实在没办法就全给埋在了后山。” “……” 如果老头儿说那几个是活人，唐笑尚且还能接受。 可眼下老头儿竟然说他挖尸体来做木偶人，这就……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我挖尸体来试药么？这所谓的药啊！就是用来解她心头病的玩儿意罢了。”老头儿偷偷伸手指了指背后的竹屋，“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之前给她也找过丫头，一个个不知道咋地，全给吓走了。我实在没办法，就想着做点儿假人陪她，结果又都给她砸了。” 说完，老头脸上露出了一副家长难当的无奈表情。 而唐笑在听完这段话后，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敢问……你的毕生所学，到底是什么？”这事唐笑其实好奇很久了，她发现老头懂医理，会做饭，可能还懂一些星象，但最懂的其实还是喝酒。 结果老头看了一眼唐笑，然后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道，“机关术啊……” 机关术？ 不是一种专门用来玩乐的东西嘛？ “手艺活啊……”唐笑仔细一琢磨，“我好想不太适合。” 后来唐笑才知道，老头儿的机关术的确关乎手艺，但其中牵扯了方方面面，有医术，有兵法，有星象。 总之，很复杂。 唐笑如今功法尚且生疏，实在无心学习这些，而且她此时最关心的也并不是老头儿的毕生所学，而是—— 唐笑望着老头儿身后的竹屋，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要说起来阿瑶对老头儿的事情应该十分了解，可是她适才却故意与她说了假话。 为什么呢？ 为了让她赶紧离开？ 又或者是为了…… 忽然间，唐笑想起了自己在凤翎面前曾经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 曾几何时，她也曾为了掩盖自己的渴求而说过反话。 “其实你不希望我走，对不对？”唐笑走进屋的时候，阿瑶正在整理屋子里面的书。 那一叠又一叠的书被阿瑶从柜子上搬下来，又一本本地放上去。 看着默不作声的阿瑶，唐笑走了过去，帮她将所有的书堆放好。 可面对整齐的书架，阿瑶却是皱起了眉头。 “你为什么还不走？”阿瑶背过身，“他不是都答应让你走了？” “……”唐笑失笑，“我……考虑了一下，发现自己暂时没地方可去，所以或许会在这暂住一段时间，你——同意么？” 阿瑶抿着唇，眨了眨眼，没说话。只是她那本是安放在轮椅上的手忽然握紧，圆润的骨节忽然被绷紧，透着些许苍白。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唐笑在她身后兀自开口。 良久后，那个消瘦的背影微微动了动。 “烦人！”温柔的语调带着些许娇嗔的意味，自那个看上去总是有一种超凡脱俗的人口中说出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唐笑忍不住就笑了，“其实有件事我不太明白。老头儿说他之前曾给你找过几个丫头，可你都不喜欢。他便以为你不爱会说话的活人，想着法给你做了几个披着人皮的木偶，结果你又都砸了，怎么如今——你忽然就开口说话了？” 话音落下，阿瑶抬起头，盯着唐笑看了许久。 忽然，她撇了撇嘴，转身又收拾起了说桌上的毛笔和宣纸。 唐笑当她是不愿明说，便也没有追问。 而就在她举步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得身后传来那轻柔女声暗暗呢喃了一句—— “不喜欢她们，是因为他们太丑了。” “……” 所以，阿瑶是在夸她长得……好看？ 唐笑忽然身心愉悦。 * 唐笑会留在竹屋，倒也并不是因为阿瑶或者老头的关系。 而是她现在什么都是半吊子，就算出了竹林，出去混了江湖也不过是个二三流的货色，不成气候。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好好研习功法，将当年的懈怠全都补回来。 竹屋好吃好喝，再加上老头儿念在唐笑竟然撬开阿瑶嘴巴的份上，不遗余力地想要教导唐笑。 唐笑无意机关，却对医理还算有些兴趣，便也学了一些。 转眼间，春天很快就过去了。 夏日炎炎，唐笑想着买些瓜果回去，然后放到竹林不远处的水潭子里冰镇一下，用来解暑。另外再买点儿酒回去，于是唐笑便推着阿瑶，一块儿去了一趟洛城。 入了城，买了东西。 唐笑热的感觉都快融化了，便在凉茶摊点了一壶茶。 这才刚坐下，她便瞧见一队人马押着一车东西，朝着洛城府衙的方向走去。 车轮滚滚，声势浩大。 几个爱凑热闹的客人在边上忍不住就谈论起来—— “听说前些日子长公主杀了好几个贪官，这些箱子里装的，就是从那些贪官家里搜出来的金银！” “什么贪不贪的，天下官员一般黑，连带着那个长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杀了那么多贪官，拿了那么多钱，也没见分给我们啊，就连减少苛捐杂税这等小事也没有——这杀与不杀有何区别？” “你当皇家的人不知道这些官员在贪？不过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地养猪罢了，等猪养得膘肥体满，便是杀猪的时候。到那时，所有的东西还不都是皇家的？说到底，就是假借他人之手来压榨我们这群贫民百姓罢了。” …… 听着那些人的谈论，唐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过往事迹历历在目，这个长公主离若，当真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在世修罗！ “你认识那些人？”如流水一般温柔的声音流淌而过。 唐笑回过神，抿着唇没开口。 “听爷爷说，你之前住渝阳城。” “嗯。” “那是认识他们口中的长公主？” “……” 阿瑶这人聪明的很，什么都瞒不过她。 “看起来，你好像很讨厌那个长公主。”阿瑶拿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差，神情娴雅，怎么瞧都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的样子。 却不想下一瞬，她忽然垂着眸，神色平静道，“不如，我们去把那些进贡的银子，劫了吧。” “啪嗒！” 唐笑手中的茶杯摔了，茶水撒了一桌。 而她看向阿瑶，发现阿瑶面色平静，一点儿也不像在说笑。 作者有话要说：啊…… 来了来了…… 黑吃黑来了…… 第40章 再见 彼时，渝阳城。 朱红栏前，一双捧着一团艳红花瓣的手，忽然松开。 花瓣翩翩，随风而去，如梦似幻。 看着那些四散而去的花瓣，离若的嘴角勾起，露出了些许愉悦的神情。 她轻启红唇，问，“东西到哪了？” “洛城。”凤翎恭谨道，“众人正在补给，想来下个月就能到渝阳城。” “确保一切妥当，切莫出意外，否则……”离若收回了已然空无一物的手，然后似笑非笑地扭过头看向了凤翎，“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 “是！” “对了，你的伤好些了么？”离若挑起眉头，扫了一眼凤翎。 虽然凤翎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是离若看的出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面前的这个人瘦了许多，而且脸色也不太好。 “丁一说你是因为旧伤复发才这样，可我怎么觉得那几棍子，应该不至于把你伤成这样吧……”离若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凤翎。 凤翎垂眸，眼底只有无波无澜的黑，“是回渝阳城之前所受的内伤引起的。” “都三年了，还未痊愈？” “天下第一剑的剑气，只能慢慢靠修养来调理，急不得。” 审视的目光，在凤翎的身上转了一圈。 下一瞬，离若勾起唇角笑得妩媚，但她眼底的强势却是不容置疑的。 “好好修养，别的事情就别忙了，先确保帮我把洛城的那批东西安全运回渝阳城。” “是！” 离开了长公主府，凤翎翻身上马，正准备直接回灵汐宫。却不想她身后忽然传来了炮竹声—— 仔细一想，今天似乎是庙会的日子。 往日这种时候，渝阳城很热闹，灵汐宫也是。 因为唐笑她会—— 忽然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凤翎眼底那片平静的海顿起波澜，而那素来平直的眉毛也皱在了一起，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更是露出了些许痛苦之色。 “主子，不舒服？”丁一察觉到了凤翎的异样。 凤翎摇头，“无妨。” 说罢，她回过神看了一眼远处的集市，“我还有事，你先回去。” 话音落下，凤翎已然翻身下马，不等丁一追问，她便大步流星地朝着集市的方向走去。 丁一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马，马很潇洒地冲他打了一个喷嚏。 …… 算了吧，回灵汐宫。 丁一牵着马回灵汐宫的同时，凤翎已经快步走到了集市。 今日庙会，街上人多。 凤翎一身黑衣，走在路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而且，她也实在不知道自己要做点儿什么，直到—— 她瞧见一个举了一根插满竹签子的竹竿后，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位……这位客官，要买糖葫芦？”举着竹竿的老头儿有些胆怯，但看在生意的份上，还是大着胆子打了招呼。 凤翎凝望着竹签子上面那一颗颗饱满而又红润的山楂外头结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浆，瞧着很是漂亮。 心中忽然柔软了一下。 想到了那个人—— “我全买了。”丢下一锭银子，不顾老头儿诧异的眼神，凤翎扛起那一杆糖葫芦，旁若无人地穿过整个集市，然后默默出了城。 城外远郊的山脚下，有一个很寂寞的小土堆。 土堆前面，是凤翎让人专门打造的石碑。石碑上空空荡荡的，没有名字。 “好像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将手里那杆子糖葫芦摆到了坟前，凤翎盘腿，席地而坐。 夏日的风，很轻很柔。 风中有花香，有树叶的香，甚至还有远处小溪的味道。 阳光正好，在这里可以看到远处的山，也可以瞥见渝阳城一角。 论视野，这里开阔。论景色，这里如画。论…… 不论什么，这里都挺好的。 夕阳西下，晚风徐徐。 凤翎垂下眼帘，一片阴翳落入她的眸中，恬静而美好。 只是在那片美好的静谧之下，凤翎忽然快速地眨了眨眼，然后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默默起身就离开了。 山坡之上，小小的一个土坟旁，一串被又一串的糖葫芦被堆叠在那儿。 只是那个贪吃的人儿，却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 洛城。 唐笑受到了刺激，所以连桌上的茶水都没擦，她直接把铜板摆桌上后，便匆匆推着阿瑶逃了。 “老头儿！阿瑶疯了！”回了竹屋，唐笑第一件事情就是告状，“她竟然跟我说要打劫官府！” 唐笑本以为老头儿虽然爱喝酒，平日里也稀里糊涂的，但好歹遇到这种事情也应该是个明事理的人。 谁曾想，唐笑刚说完，老头儿看向了阿瑶。 阿瑶坐在轮椅里，安安静静的，犹如一朵盛放的蓝铃花。 她什么也没说，只与老头儿对看了一眼，然后—— “好主意！”老头儿根本没犹豫，直接站在了阿瑶的那边。 是亲孙女吗？ 这么搞？ 唐笑感觉脑袋有些晕。 以前她便是整天这般胡作非为，才会最终导致今日凄凄惨惨的境地。 这阿瑶不懂事，老头儿都这把年纪了，能也跟着不懂事？ 这官府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想打劫能那么容易的？ 而且那东西是谁的？ 是朝廷的！是皇上的！ 而且这玩意由长公主督办运送，若是出了差池，到时候长公主定然会追究下来。 到时候…… 唐笑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她瞧了一眼阿瑶，又瞧了一眼阿瑶身下的轮椅。 这不开玩笑呢么！ 浪迹天涯，逃命都逃不快啊！ “不行！”唐笑直接板着脸，正色道，“你们这是在玩命！绝对不行！” 老头儿听了，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是啊，那好歹是官府，不太方便吧。要不……” 要不什么？ 要不算了，还是要不换个地方？ 唐笑惊了—— 想她以前混事干了一堆，渝阳城里被她欺负过的倒霉蛋，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可她从未想过打劫这种事情，毕竟……小打小闹好把控，打劫这种事情就很难说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面前这祖孙二人，胆儿竟然比她还大呢！ “那几车如今运去洛城官府只是暂时的，他们迟早要把东西运去渝阳城。”阿瑶说的很平淡，跟在讨论今晚吃什么似的，“所以，我们根本不用在洛城里动手，等他们出来就可以了。最晚明天，他们肯定动身。” 说完阿瑶转动轮椅，朝着竹屋而去。 唐笑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回过神，惊讶道，“老头儿，你……你该不会就任由她这般胡闹吧！” “唔……”老头儿再一次陷入了深思，“我觉得如果是在城外的话，把握好像挺大的。而且……” 老头儿挠了挠花白的头发， 忽然一本正经道，“而且多点银子就能多买点酒，多买点酒就……哎……你这丫头怎么不听我把话说完就走了？” 还有听下去的必要吗？ 唐笑一阵叹息，她打从一开始就该认清楚的—— 之前在牢里遇见这个老头儿的时候，这老头就神经兮兮，嘴里没什么正经话。 如今，就更加别指望他能够做出一些正常的选择了。 “阿瑶，你该不会真的——”唐笑拧着眉头，满心困惑地去找阿瑶，试图确定阿瑶并没有在开玩笑。 然而唐笑刚走进屋，就瞧见阿瑶竟然已经开始研究洛城周边地图了。 ！ 唐笑赶紧冲了过去，两只手挡在地图上，慌张道，“你……你该不会真的准备去劫道吧！” “洛城去渝阳城只有一条官道，其中会经过一个山谷。”阿瑶伸出手，冰冰凉的指尖没有指向地图，而是按在了唐笑的手背上。 唐笑怔了怔，发现原来自己挡住地图了。 她有些紧张地抽回手，然后果然在自己刚刚手按着的地图上，看见了两座山和一座山谷。 …… 阿瑶：“这个地方易攻难守。” “但那些人也不是傻子，肯定会有提防的。”唐笑开口说完后，她忽然意识到不对—— 她明明是来劝阿瑶的，怎么变成讨论了？ “不不不！”她赶紧阻止道，“阿瑶，你不能冲动。” “我不冲动。”阿瑶抬起头，娴静的面庞上，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无辜。 她道，“我想的很清楚了，你说的对，他们在那肯定会有所提防，所以我觉得前面那片密林是动手的好地方。” …… 不是？ 你到底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唐笑有些茫然和无助。 她……她感觉面前这个瞧着柔柔弱弱又娇滴滴的人，好像有些不受控。 正当唐笑盘算着，这会儿是直接跑路，把自己和这祖孙俩的关系撇干净，还是留下来在努力劝劝这两个有些太过想当然的祖孙时，老头儿捧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他问，“有多少东西还没打探清楚呢，现在做计划，是不是太仓促了？” 这么熟门熟路的对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唐笑总感觉这好像并不是这祖孙二人第一次动手了，难道—— “刚刚在城里喝茶的时候瞥了一眼，总共十几箱东西，其中有两个小的和三个大的特别沉，所在马车过去的时候留下痕迹最深，想来应该是金银。”阿瑶回答的十分顺畅，就好像一开始就盘算好了似的。 要不是这次进城还是唐笑提出来的，她真的要以为阿瑶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劫道了！ “五箱金银啊，这可不少钱。”老头儿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对了，刚刚你们就说这笔钱被运进官府了，还没说，这钱到底什么来路，什么用途呢。” 说完，老头儿先是看向了唐笑。 但在与唐笑四目对接，唐笑都张开嘴准备回答了，结果老头忽然来了个大拐弯，扭头看向了阿瑶，“那些东西，到底什么来路？” “是朝廷杀了几个贪官，长公主奉命让人押解这批金银财宝回渝阳城的。”阿瑶面不改色，目光已然再一次落到了边上那副地图上面。 唐笑急啊，“是啊，那是长公主负责押解的东西，还隶属朝廷，若是劫了，后果不堪设想。” 想想老头儿在刑部大牢待了那么久，也见识过离若的厉害了，应该不会去犯险才对。 结果老头儿听了，微微沉眉后，他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没说不行也没说行，而是抬起头冲着唐笑说了一句，“你出去一下，我和阿瑶有话要说。” …… 当面拒绝不行吗？ 给个安心啊…… 唐笑这会儿才发现，素来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如今竟是变得处处小心起来。 想想也是，当初便是自己一直思虑不周，才酿成大祸，如今自然是要小心为上才对。 可偏偏老头儿和阿瑶没一个听她的。 算了！ 唐笑有些丧气地离开了竹屋，独自一人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翻□□边挂着的竹笋干，又拨一拨院子里晒着的干草药，再不然就是踢一踢院子里堆放着的干草堆。 而等待这种事，实在是太煎熬了。 唐笑一个没忍住，偷偷绕过竹屋，走到了阿瑶房间的窗户外头，侧耳听去。 “对长公主动手，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声音，应该是属于老头儿的，但是听着好像比平日里的声音要低沉沧桑。 “意味着开战么？三年了，你不是一直都在等着一天？”阿瑶的声音依旧缥缈，但是在柔和的嗓音之下，似乎有些唐笑从未了解过的情绪。 面对这两人说的话，唐笑半点都没听明白。 而就当她准备继续听下去的时候，就瞧见一个棕色的圆口酒壶从窗户里头飞了出来，砸在了唐笑的面前。 “哎呀，老糊涂了，连酒壶都捏不稳咯。”老头子嬉笑着，“待我出去，收拾收拾。” 听到这话，唐笑落荒而逃。 等老头儿出来的时候，唐笑正装模作样地拿着扫帚在扫地，而她的脚踝则因为刚刚跑的太急的关系，而别了一下，如今已然红肿了起来。 但她却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点着脚尖，笑盈盈地看向老头儿，“你……你和阿瑶商量的怎么样了？” “没结果呢。”老头儿看向唐笑，精明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天色不早了，你先去做点儿吃的吧……” 说完，老头补了一句，“阿瑶说她饿了。” “……” 想着阿瑶年纪小，如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唐笑也不推辞，便应了下来。 “行行行！”唐笑把扫帚一丢，有些无奈地忍着脚上的疼，小心翼翼地朝厨房厨房走去。 而支开唐笑之后，老头儿忽然恢复了凝重的神情，转头回了竹屋。 * 唐笑为了不耽误事，愣是忍着疼，做完了四菜一汤。 而这时候落幕低垂，已然入夜。 唐笑刚打算去问他俩啥时候开饭，结果老头儿晃着酒壶出门，说是去打酒了，让她俩自己吃饭就行。 唐笑可算意识到老头儿刚刚是在刻意支开自己了，但不管怎么说—— 饭都做好了。 吃吧…… 收拾好一切，唐笑都没来得及和阿瑶说句话，便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地开吃了。 她是真饿了。 等吃得半饱，唐笑忽然觉得自己脚踝隐隐发热还发疼。 刚刚忙里忙外的，咬牙忍着忍着都给忘了这码事。这会儿一坐下，全身都放松下来后，脚踝上的感觉便一下子变得清晰而又剧烈起来。 “嘶——” 唐笑嘴里含着半口饭没咽下去，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 嗯，已经肿很高了。 看来得涂点儿药才行，不过也不急这一时，先吃完饭再—— 唐笑刚打定主意呢，结果下一瞬就听见旁边传来了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抬头一看，阿瑶竟然放下碗筷回屋了。 咋了？闹脾气了？ 唐笑正不解呢，阿瑶又回来了。 只是这会儿，阿瑶腿上隔着一个小布袋子。 “把腿抬起来。”阿瑶停在了唐笑的边上，幽幽开口。 唐笑反应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阿瑶的意思，她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的，吃完饭我自己回去涂——” “要我弯腰帮你，还是你自己把脚抬起来？”阿瑶看向了唐笑。 虽然阿瑶说话总是柔柔弱弱的，可是不知道怎的，总让人有一种不敢反驳的感觉。 想着阿瑶腿脚不方便，若是弯腰，时间久了很有可能会摔倒。 唐笑最后只能不太情愿地将脚给举了起来。 “就随便抹一下就——”唐笑想说，她以前皮的时候，这点儿小伤随便糊弄糊弄过两天就会好的。 结果话还没说完呢，阿瑶捧起她的脚，竟是小心翼翼地将她的鞋给脱了下来。 这把唐笑吓得！ “别啊，这脚多脏啊，别脏了你的——” 唐笑这会儿又是还没把话说完呢，阿瑶就直接把她那只臭脚直接搁她那月白色的长裙上头了。 啧！ 总有一种亵渎仙女的感觉…… 唐笑隐隐觉得罪过罪过了，但阿瑶倒是一点儿没异议。 不仅任由唐笑那臭脚丫子玷污了她的裙，还从小布袋里拿出了药水，温柔而又耐心地搓起了唐笑的脚踝。 唐笑看着自己的脚踝，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起来。 特别是她的脚踝又红又肿，而阿瑶的指尖冰冰凉一片，落在上面的感觉有些奇怪…… 唐笑偷偷瞥了两眼阿瑶，阿瑶专注，不曾察觉。 可这让唐笑越发心中不安了。 她把嘴里剩着的半口饭嚼吧嚼吧，都嚼成渣渣了，这才吞下了肚。 “那个……还是我自己来吧。让你麻烦，多不好意思。”唐笑纠结着想自己动手。 结果她的手才刚伸过去，便有一双纤细修长的手将她的手给打了回去。 “……” 阿瑶，好… …好凶？ 莫名的感觉让唐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面前的阿瑶，神情娴静优雅，目光如水，永远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虽然不善言谈，但看上去却十分的温柔美好。 ？？？ 错觉？ 唐笑感觉自己可能有点儿犯糊涂了。 不过既然阻止不了，那就随便吧，反正捏脚也是小事。 重要的，还是劫道的事情。 “阿瑶，你应该知道，我们没帮手吧。” “嗯。”回答的简单干脆利落。 “且不说别的，单说这五箱东西怎么都得好几千斤吧，我们三个……”唐笑的目光不自禁地在阿瑶的轮椅上面走了一圈，然后她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别过头道，“就我们三个，根本拿不动那些东西。” “不用拿。” “……”唐笑懵了，“不拿？难道就干放着？” “嗯。” ？？？？ 嗯？ 嗯什么？ 唐笑彻底不明白阿瑶到底在想什么了。 而这时阿瑶揉好了脚踝，松开了手。她看向唐笑，眼底一片干净澄澈。 她道，“明日你不用去，在家等着便是了。” “……” 连她都不需要了？ 阿瑶到底想干嘛？ 唐笑满脑子的问号，可偏偏阿瑶摆着一副“你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的样子。 是要憋死人？ 唐笑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钻，心痒的不行。 而这时，阿瑶放下了唐笑的脚，柔声开口，“以后走路慢点，就算被发现偷听了，也没人杀你灭口，你怕什么？” “……”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瘆人？ 唐笑背后凉飕飕地赶紧否认，“呵，没……没有的事……没偷听……” 面对否认，阿瑶什么也没说，只抬起头来望着唐笑，然后翘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最为普通的笑容。 可唐笑却总觉得，那样的笑，让人心里有些不踏实。 所以她赶紧别过头，胡乱吃完了饭后便找借口直接躲开了阿瑶。 阿瑶也没多言，吃完饭就回屋了。 等收拾好一切，唐笑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阿瑶准备劫道的事情。 不行不行！ 她明天得起个大早，再好好劝劝他们祖孙二人才行。 可越是紧张老头儿和阿瑶，唐笑便越是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半宿，好不容易才入睡。 等她醒过来时，天已大亮—— “糟了！”说好要早起劝人的，结果自己还睡过了头。 唐笑慌里慌张地爬了起来，然后将昨夜想好的腹稿又温习了一遍后，她便准备找老头儿和阿瑶聊聊。 结果老头儿不在，阿瑶倒是坐在院子里看书。 模样平静，岁月安好。 唐笑舔了舔唇，也不能直说，便走了过去，旁敲侧击道，“今天，你还要出门么？” 阿瑶放下书，仰头看了一眼天，“瞧着好像要下雨，就不出门了。” 不出门？ 那就是不劫道了？ 唐笑顿时如释重负，安心照顾好阿瑶后，便直接去练武了。 只是她没注意的到，在她背过身的时候，阿瑶看了她一眼，目光极为深远。 那清澈无比的瞳眸，好像在一瞬之间蒙上了层层浓雾，再也看不清楚。 可在唐笑转过身的时候，阿瑶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她眉眼弯弯，清秀淡雅，一脸无害。 唐笑一身轻松，连笑起来的时候也格外明媚，“昨天腌好的笋子，今天就能吃了。还有咸菜，我看晒的也差不多可以摘了炒菜了。今个儿咱吃顿好的！” 阿瑶点头，“好。” 后来又连着几天，唐笑偷摸地又问了问阿瑶要不要出门。 阿瑶不是觉得累了，便是觉得天气不好，不愿出门。 如此，唐笑便也算放下心，认定阿瑶是放弃了劫道的事情。 可后来她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这……这洛城城门的告示上说，朝廷送往渝阳城的货物前几日在洛城外头被劫了！”唐笑只不过是进城帮老头儿买点儿猪肉罢了，结果还没进城就听说了这件事，害的她立刻扭头就跑。 一路上还生怕自己刚刚表现太过反常，会引起洛城城门外那些刻意调来严查入城者的官兵注意，所以特意绕了好几个弯才回来。 一回来，唐笑便风风火火地冲向了阿瑶。 阿瑶倒是很平静，慢慢放下书，慢慢抬起头。 对上那样平静的眼眸，唐笑有些恍惚地想起了遥远的某个人。 她忍不住拧了拧眉头，“阿瑶，你知道这件事么？” “嗯。” 阿瑶回答的依旧很简单，可她这些日子一直在竹林，从未出去过，她又如何会知道这些事情的呢？ 除非—— “是……是你做的么？”唐笑心存侥幸地压低了声音，小声问。 然后下一瞬，阿瑶丝毫没有闪躲亦或争辩地点了点头。 “……” 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又总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 唐笑眯了眯眼睛，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懂阿瑶，“为什么？” “因为你不喜欢那个长公主。”阿瑶将书合上，放到了一边，“所以我讨厌她，要抢她的东西。” “……” 这是……是什么道理？ 唐笑被噎住了。 不过不管什么道理吧，有件事是很紧急的—— “赶紧把东西还回去，不然……”唐笑一想起自己之前在刑部大牢里所受的罪，便忍不住颤栗了起来。 那一切，对于唐笑来说便是一场噩梦，经久不散的噩梦。 而那样的苦痛，唐笑可不觉得阿瑶这种细皮能肉的小姑娘是能够抗住的…… 唐笑这般焦急，阿瑶却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而就在唐笑抓心挠肝地想着劝说的话时，好几天没露面的老头儿，提着酒壶，顶着酒晕，踩着醉步，摇晃进了院子。 不仅如此，他口中还连连叹息道，“晚咯……调查这件事的人今日已到洛城，如今就算现在把东西交出去，只怕也难逃罪责了！” “……” 这么严重的事，老头儿怎么还有心思喝酒的！ 唐笑黑着一张脸，一把夺过了老头儿手里的酒壶。 酒壶里的酒撒了出来，溅了唐笑一手。 然后下一瞬便有一只白净的手捻着一方丝帕擦过唐笑的手背，然后塞到了她的手里。 “不用担心，他们查不过来。”阿瑶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唐笑的身边，她淡定地收回了手，道，“那天他们连夜出的城，在密林里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而且……押送队伍的人都处理干净了，他们没有线索查到这里来。” 阿瑶垂眸想了想，“对了，长公主派了谁来？” “还能有谁？当然是她的左膀右臂——灵汐宫的宫主凤翎了。” 老头儿说完，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唐笑。见唐笑有些失神，他便一伸手，直接夺过了酒壶。 而唐笑直到手中空了，她才缓缓回过神来，空洞的眼神慢慢才凝聚出光，定格在了老头儿的身上。 老头儿一个闪身躲到了边上，而且还十分得意地冲着唐笑砸吧了一下嘴。 唐笑拧了拧眉，什么都没说。 因为此时她满心想着的，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凤翎。 这个名字是这样深刻，却又是那样的遥远。 往日种种，以为忘了，可只是稍微一失神的功夫，便一下子涌入脑海。 三年纠缠，换来的便是到死都没有见一面。 呵…… 真是一个笑话。 唐笑的嘴角弯出了一抹苦笑。 而唐笑脸上的所有表情，一丝不差地都落到了阿瑶的眼中。 “你认识那个凤翎？”温柔如水，如春风拂过人心。 唐笑回神，轻咳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是，见……见过。” “可不见过么？当时老夫在刑部大牢里遇见这丫头的时候，给她施刑的人里头，除了长公主之外，应该还有凤翎吧。”说完，老头儿挠了挠花白的头发，皱眉道，“不过说起来，那姑娘瞧着眼熟的很，总觉得在哪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 阿瑶没再老头儿，因为她在听到老头儿刚才的话后，便立刻皱紧的了双眉，平静的眸底带出了一些隐忍的情绪。 良久，她扭头看向唐笑，问，“你被人用过刑？” “啊……”唐笑抿了抿唇，偷偷将双手藏到了身后，“有过，但……但也还好，没——” “好什么？”老头儿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摇头叹息道，“十指连心啊！那时候她十根手指头都快被戳烂了，你说得有多疼？” “……” 虽然，当初的一切的确如同噩梦一样包裹着唐笑。 可是唐笑总觉得，这些事情若是让阿瑶知道了，好像会有……会有一些不太好的后果。 果不其然，唐笑看到阿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就好像是一片祥和景色，忽然被自己给搅乱了，实在是罪过罪过。 可还没等唐笑开口将这事缓和过去呢，阿瑶忽然偏过了头，冲着老头儿道，“我改主意了。” ？？？ 什么主意？ 有过主意？ 唐笑脑袋空空，感觉错过了许多。 而这时阿瑶看着老头儿，很是认真道，“我觉得你之前说的法子，可能更好一些。的确，不应该就这样仅仅贪图点金银就罢手。” ？？？ 唐笑：“等等，你们在说——” “好嘞！我这就去办！”老头儿得意又爽快的样子，直接打断了唐笑的话。 然后唐笑目送着老头儿潇洒离开，而她呆立原地，全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车轱辘声响起，唐笑才慢几拍地回过神。 “那个……你们到底打算做什么？”唐笑有些不放心地看向阿瑶。 夏风徐徐，拂过那些才刚刚长出来的新竹子，脆嫩的竹叶沙沙作响。 被春雨浸润过的新叶，柔软而又有生命力。碰撞在一块儿的声音，清脆而又响亮。 阿瑶抬起了头，她那乌黑的长发随风而起，衬得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眸格外的有神。 “没什么事。”阿瑶扬起唇角，笑得格外温柔，“只是觉得在这竹屋里呆的有些闷了，想换个地方生活。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茫茫竹海，美人在前。 唐笑有点儿失神。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了神，“要走？去哪？还回来么？” 一连三问。 阿瑶一个都没回答，只笑着看向唐笑。 唐笑愣忡了片刻后，她恍然回神，知道阿瑶是不会说了，便有些丧气地点了点头，“我暂时没地方去，若你们都走了，我一人呆在这儿也无趣，跟着你们也挺好。” “那你便帮我个忙，陪我们演一场戏。” * 夜幕降临，五个黑衣人悄声摸进了密林之中，为首那人长发竖起，眉目凛冽，英姿飒爽。 一行人悄声而又快速朝着山腰的一处山洞冲去。 等邻近，只见那山洞口冒着火光，几道人影从里面透了出来。 “大哥！这些金银可咋整啊！” “运回山寨，给兄弟们分了！” “如今官兵查的紧，咱还要在这山洞里多藏几日啊！” …… 几个粗声粗气的老爷们声音从山洞里冒了出来。 躲在暗处的凤翎，默默预计着山洞中的人数，而就在这时，她隐隐瞧见有一抹人影窜入了山洞。 随后山洞中便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自洞外看去，只瞧见地上的几道人影完全厮打在了一块儿。 “大胆狂徒，尽敢劫持官家的东西，还不束手就擒！”清脆的女声自洞中传了出来。 而这声音听着，好像……好像在哪—— 凤翎连出发的暗号都没有放，便立刻朝着山洞的方向冲了过去。 是她么？ 会是她么？ 明明心底里有一个清晰的结果，可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要赶紧去看看！ 可就当凤翎快要冲入山洞的时候，一个人影自她眼前掠过。 仅仅只是擦肩，凤翎却还是隐约之间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她？ 凤翎的心顿了一顿，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扭过了头。 可就在这个当下，山洞里忽然传来“砰”的巨大响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震了出去。 然后…… 倒在地上，凤翎感觉有什么东西自额头上流淌下来，迷了她的眼睛。 可是模糊的视线下，她还是清楚地瞧见了那个人。 那个曾经在她面前，翩然离去的那个人，款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弯下身，轻轻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所以，这是梦吗？ 看着面前那个露出了惊讶神情的人，凤翎抬了抬手，想要确认眼前的一切。 可她最终没敌过困倦，眼皮一合便再没了知觉。 夜风下，脸上沾着些灰土的人儿，凝望着躺在自己面前，已然重伤晕厥的凤翎，她便忍不住就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来。 凤翎，我们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天冷了，拿出我的秋裤了，都裹成求，该好好考虑秋冬怎么滋补了，结果我竟然打算减肥了QUQ 好苦啊，啥都不能吃天还这么冷，怎么过啊！ 第41章 试探 凤翎醒过来的时候，她猛吸了一口气，然后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可是如此剧烈的动作，一下子便撕扯到了她身上的伤。 “主子，你醒了。”丁一端药进屋的时候，他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叫醒凤翎，结果凤翎竟是已经醒了。 凤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她似乎已经习惯这样了。所以虽然疼痛，但她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而是隐忍着，用一种很是寻常的口气道，“发生什么事了？ “昨晚……”丁一的脸上忽然划过一丝犹豫，不过随即他便回忆道，“昨晚我们收到密报，说是那群劫道的人并未离开，而是直接躲在了密林里面。于是主子带着我们前去查看，果然在密林深处的一个山洞里头瞧见了几个贼人。” 经过丁一的提醒，昨晚的记忆慢慢恢复。 但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她脑海之中掠过，她猛然眯起了眼睛，平放的双手，更是忍不住捏成了拳头。 “既然是探查，怎么会……”凤翎看了一眼身上的伤。 她深知自己功力深浅，能将她伤成这样的，这世上还真的没有几个人。 丁一道，“昨日……昨日有个看了我们城中悬赏的姑娘，独自一人查到了山洞那儿，而且还一人闯入了山洞，与那些贼人厮打。那些贼人不敌，竟是……竟是点燃了山洞中的□□。而主子当时冲到了山洞口，恰好遇上□□爆炸，于是便被□□的威力给伤着了。” □□么？ 凤翎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些伤痕，微微抿起了唇。 “对了，你刚刚说有个看了我们悬赏的姑娘？”凤翎恍然回神，她捂着自己的伤口，慢慢下床，套上了鞋，走到了丁一面前。 “是，是有个姑娘……”丁一忽然说的有些没底气起来。 凤翎皱起了眉，走到桌边，兀自将药一口饮尽后，她十分干脆利落地问，“人呢？” “人……”丁一指了指外面，“人被安置在府衙里了，我……我这就去把人带过来？” “不用了。”凤翎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既然山洞被炸，还得找洛城知府商议接下去的对策，我们直接过去。” 说完，遣退丁一，凤翎换了一身衣服后便直奔城中府衙。 自打之前东西被劫，整个运送车队还都消失踪影之后，洛城知府便一直夜不能寐。本是膘肥体满的胖子，只在几日之间便清瘦了许多。 如今凤翎前来洛城督办，他便更加战战兢兢起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事被告到长公主那儿去，届时丢了乌纱帽事小，没了性命才事大！ 所以，对于凤翎的到来，知府张大人是饱含热情地笑脸相迎。 “凤翎大人，您受了这么重的伤，得好好歇着才是啊，怎么这么着急过来啊？”张大人谄媚地笑着。 凤翎冷眼相对，只沉着嗓音开口，“人呢？” “人？”张大人琢磨了一下，然后赶紧道，“属下已经派人去山洞那儿查探过了，山洞口被炸裂，碎石堵住了洞口，这贼人啊都被困在山洞中，怕是……怕是活不了了。” 闻言，凤翎什么都没说，只压着眉，仔细将这张大人打量了一遍。 张大人心中发憷，忍不住哆嗦道，“凤翎大人，下官……下官是有疏漏的地方？” 凤翎不语，只给一旁的丁一使了个眼色。 丁一会意，沉声道，“宫主是在问你，昨夜带回来的，那个准备领悬赏的姑娘在哪呢？” “啊！”张大人一拍大腿，“她啊！这就……这就给您带过来……” 说完，张大人赶紧遣了人去后边请人。另一边，他见茶水上来了，便赶紧给凤翎倒了一杯。 “张大人。”凤翎淡淡开口。 张大人一个激灵没反应过来，手下一抖，竟是把茶水撒出去大半。 “哎！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张大人慌手慌脚的。 凤翎有些阴郁地扫了一眼张大人后，便直接挡开了张大人的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是是是！”张大人卑微退下。 而凤翎饮了一口茶后，继续刚才的话道，“如今山洞被炸塌，张大人有何打算？” “这……这凤翎大人说什么，下官便做什么。” 面对毫无主见，只知附和的官员，凤翎早已习惯。 她垂下眸，仔细思索了一番，“这批金银对于朝廷来说十分重要，所以得赶紧让人挖开山洞，将东西取出来，送回渝阳城才行。” “是是是！”张大人一心抱着凤翎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想法，殷勤点头。 看着他那副样子，凤翎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些许不耐，“那张大人觉得，几日能将此事办妥？” 张大人是个老油条了，恭敬道，“挖山这种事，多则个把月，少也得要个十天半个月才行。” “……呵。”凤翎冷笑着将茶杯扣在了桌子上。 张大人顿时闻声色变，肥硕的脑袋恨不得直接埋进他身上的那堆肥肉里头。 凤翎懒懒开口，“三天，三天之内必须把山洞给挖开，否则……我想张大人应该还想继续留在洛城当知府的，对么？” “对对对！”张大人两腿打颤，点头如捣蒜一般，“下官……下官这就派人去挖，这就去！” 说完，张大人腆着肚子赶紧溜了。 看着张大人的背影，凤翎微微拧眉，扭头冲着丁一嘱咐，“你飞鸽传书给长公主，将洛城的事情禀告清楚。” “是！” 丁一应声后便果断转身准备离开，而这个时候一阵轻快的脚步身自后院方向传来。 “喂！你们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啊？”清脆的女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声音是—— 刚准备再次端起茶杯的凤翎，忽然就愣在了那儿。 本是平静一片的眼底，入境波澜起伏。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满脸不耐烦的女子正缓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而那女子的模样…… 竟然、竟然—— “主子。”丁一昨天见到那人的时候，反应和凤翎差不多。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素来对所有的东西都显得格外冷淡的凤翎，竟然也会有被惊讶到说不出话的时候。 “主子。”丁一再一次开口。 这一次凤翎总算是有了反应，但她的一双瞳眸却是死死定格在远处那人的身上。 “她就是昨日闯入山洞，与贼人厮杀的那个人。”丁一清了清喉咙道，“主子，准备怎么处置？” 经由丁一这般提醒，凤翎这才恍然回过神。 原来昨天晚上的那一切，并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凤翎扣着茶杯的手不自禁地紧了紧，而与此同时，少女已然走到了凤翎的面前。 她拧着眉头，有些不满。特别发现凤翎正在看着她后，她脸上的不耐烦便越发明显起来。 “喂！你是这里管事的吗？”少女冲着凤翎抬了抬下巴，“你倒是给句话，我能不能离开这了！还有之前说好的悬赏，我能拿到银子吗？” “你……”面对女孩儿生疏的语气，凤翎的眉头忍不住聚了起来，嗓音里满是克制道，“你不认识我了？” “认识你？”少女瞪圆了眼睛，将凤翎打量了一番，“哦！你就是昨天那个倒霉蛋吧！你说你，□□不炸的时候你不来，□□炸开花了，你硬往上凑，你是不是傻！哈哈哈！” 熟悉的样貌，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 只是，那样的眼神，却是陌生的。 凤翎的眼神暗了一暗，她有些困惑，但她更多的注意力，则执着在面前那张脸上。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唐笑？”那个熟悉的名字脱口而出的同时，本是端坐的凤翎忽然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女孩儿的面前。 然后—— 一把抱住了她。 那个死缠烂打，不眠不休地借着别人的名义，硬是闯入了她生活的人儿，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 可她怀里的人却是挣扎了一下—— “喂！你干嘛呀！就算要谢我救你一命，也不用这么热情吧！” 有些恼怒的调儿落在了凤翎的耳中，让凤翎眼底刚刚燃起的火焰瞬间扑灭。 这种语气有点儿像唐笑的，只是并不像是唐笑面对自己的。 凤翎犹豫着松开了怀抱，可一双手却还是死死扣着女孩儿的肩膀，就好像生怕女孩儿随时随地消失似的。 她认真地将面前的人再一次审视了一番。 模样是熟悉的，表情是熟悉的，可唯独那样的眼神…… 是陌生的。 凤翎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丝迷惑。 “看什么看！”女孩儿板着脸，瞪圆了眼睛，恶狠狠道，“再看我可得收银子了啊！” “你……”看着女孩儿在自己面前怒气冲冲的样子，凤翎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冲动了。 “咳，主子。”还没走的丁一，如今瞧见这尴尬情境，忍不住上前悄声提醒道，“这人不是唐姑娘。” 什么？ 凤翎瞳眸骤缩，她脸上写满不信地看向了丁一。 丁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然后凑到凤翎的耳旁，解释道，“昨夜刚瞧见的时候，我便已经盘问过了。此人是洛城人，府衙里是能够查到她户籍的。” 听到这话，凤翎的眼眸顿时暗淡，她回过头再一次将面前的人儿审视了一遍。 她问，“你是洛城人？” “是啊！”女孩儿回答的干脆。 然后她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便立刻看向了那只死死扣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我说大姐，有话好好说，你这对我动手动脚的，我是喊人呢？还是不喊人？” 说完，那人似乎生怕凤翎不肯罢休，所以特意又补了一句，“你可别以为你自己是官老爷，就能对我这样的无辜百姓为所欲为了，我可告诉你，我这人脾气不怎么好……” 看着她那刻意伪装出来的强悍，凤翎又忽然觉得面前这人与脑海中的那人别无二致。 可就当她准备再追问下去的时候，面前的人儿忽然拧着眉头，跺了跺脚，“哎呀，你们这些官家的人怎么这么磨蹭，这么烦！我都在这睡了一夜了，我家小妹还在家里等着我呢，你们能不能快点的！” “小妹？”对面那人的话，忽然提醒了凤翎。 “是啊！我家小妹身子骨弱，受不得惊吓。我昨日一夜未归，她该想多了！”对面的人儿见凤翎一直不肯撒手，便有些恼怒地直接转动肩膀，挣脱了束缚。 然后她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们若还不赶紧将我送回去，就别怪我动手了！” 说完，她还扭了扭手腕来示意。 凤翎瞧着，忍不住挽起唇角，露出了一抹笑来。 炎炎夏日，阳光有些灼眼。 那一片千万年未有变过的冰山，忽然就融化了。雪水流淌，映着阳光，折射出最耀眼的璀璨。 …… 偌大的府衙大堂忽然沉寂，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洛城府衙的人虽然对灵汐宫宫主的名号并不熟悉，对于凤翎的为人也不甚了解。可是仅仅初见，凤翎全身上下偷出来的森冷和疏离感让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由长公主派来的大人，是个厉害人物。 而且这么久以来，所有人都没见她笑过。 却不想，她在洛城的第一抹笑，竟是对着一个山里丫头？ 而熟识凤翎的人，比如丁一，则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满眼都是震惊的神情！ 可不是么？ 丁一跟在凤翎身边这么多年，当真是难得难得才能在凤翎的脸上看到一些表情。 笑容那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而这样轻松的笑容，更是他从未见过的。 丁一的第一反应便是凤翎疯了。 但左右想一想，他忽然意识到，凤翎可能固执地将面前的那个人认作了唐笑。 因为丁一深深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那个总是爱耍无赖的唐家小姐才能牵动凤翎的心了。 可是面前这个人…… 丁一忽然有些忧虑起来。 虽然他也一度将面前这人认作是唐笑，可是昨夜这姑娘留宿府衙，面对一桌菜肴狼吞虎咽的样子着实吓到了丁一。 要说唐家怎么都是曾今的渝阳首富，他家的小姐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吃相呢？ 再加上连夜派人去查了洛城的户籍，果真找到了萧艾和萧瑶的资料，丁一便没再怀疑过面前这人的身份。 毕竟世上人这么多，会有两个长得相像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比起在场其他人，事实上，面对凤翎那抹笑，最为惊讶的人，到底还是唐笑。 她晃了晃神，差点儿就忘了自己如今已经不是唐笑而是阿瑶的姐姐——萧艾了。 因为长久以来，她从未在凤翎的脸上看见如此放松的她。 这才是真实的她么？ 还是……她也在演戏？ 唐笑分不清楚。 她垂下眼眸，努力回忆着临走之前阿瑶对她的嘱咐—— “假装成一个陌生人，然后留在她的身边。” 唐笑没有问阿瑶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通过之前的经验来看，即便她问了，阿瑶也不一定会将缘由告诉她。 但唐笑不是笨蛋。 阿瑶曾说过她想要离开竹屋了，那去往何处呢？ 接近凤翎，能给他们带来的，应该只有一个目的地——渝阳城。 几个月前，狼狈逃离。 唐笑以为自己对那个地方会充满恐惧，但是当她意识到阿瑶是想要去渝阳城时，她的内心之中又隐隐有着些许期盼。 她说过要让那些曾今伤过她，害过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而这一次，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想到这，唐笑垂下眼眸，掩盖了自己眸底的恨意和凛冽。 下一瞬，她便噙着笑容看向了凤翎，道，“官家大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回去？” “现在。”凤翎收起了笑容，扭过头便准备吩咐人将唐笑送回去。 结果丁一悄悄拦住了她，“主子，其实……其实山洞里的人和东西都没查清楚，就这么放她离开，是不是不太妥当？” 丁一的话让凤翎忽然陷入了沉思—— 适才她实在是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以前面对唐笑时，她从未顺从过那丫头，如今便想处处依着她。 可再仔细一想，且不说劫金这件事情尚且还没定论。 单说唐笑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实在是有些奇怪。 而且，冷静下来的凤翎，也忍不住问了自己一句—— 那个真的是唐笑么？ 凤翎的目光不自禁地又落到了面前那个人身上。 “你先留在这。”凤翎沉声开口，“等张大人将洞口挖开，核实过所有事情后，你再离开。”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她也能好好查查面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人是鬼，是真是假…… 闻言，唐笑故作委屈地瘪了瘪嘴，“你们这些做官的怎么都这么麻烦？核实这个核实那个的也就算了，你们不能不让我回去见我妹妹吧！” 说起这个，凤翎挑了挑眉，扭过头看向了丁一，“你去把她妹妹接过来。” 嘱咐完后，凤翎看向了唐笑，“你与你妹妹暂住府衙，一起起居事务都不用担心。” “哟，官家大人这般大方的？”唐笑毫不掩饰地嘲弄完后，她狡黠一笑道，“那我能要求每天都吃两只烤鸡吗？” “行！”凤翎回答地也干脆，“你想吃什么便和府衙的人说，一切尽力安排。” 好嘞！ 凤翎，老娘可得让你看看老娘的厉害不可！ 要说起来，最近唐笑跟着阿瑶生活，随了阿瑶那吃素的习惯，她每日清汤寡水的，已然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什么大鱼大肉了。 如今既然有人这么大方地要请她吃饭，她自然是不客气。 回了客房后便让人布了一桌的菜。 还都是荤的。 还都是贵的。 这还是唐笑这几个月里吃得最好的一次。 而她这会儿才意识到，不花自己的钱吃东西，竟是这么爽快。 酒足饭饱之后，唐笑感觉自己那个空瘪了几个月的胃终于得到了满足。 而这个时，轻柔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从房门外头传了进来—— “瞧你这样子，怎的，是我平日里饿着你了？” 闻言，唐笑立刻挺直腰杆子，端正坐好，然后笑着开口道，“阿瑶，你来了。” “你是觉得我来早了还是来晚了？”阿瑶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她推着轮椅到了唐笑的身边，“不过我不食荤，来早了似乎也没什么用。” 她望着唐笑，笑得意味深长，“那看来我是来早了，应该等人将这片残局收去，我便不会知道你吃什么了。” 这番话说得唐笑脸上一阵火辣辣，“那个……官家大人说了，让我随便吃。我这穷苦人家的，难得能吃一回肉，如今可不得多吃一点儿么？” 说完，唐笑赶紧起身将阿瑶推到了屋里，然后道，“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素食去。” 可谁曾想，唐笑才刚一出门，便迎面撞上了那一身黑衣，瞧着冷漠而又疏离的凤翎。 唐笑起先一愣，但随即便端上了揶揄的笑容，“哎哟，大方的官家大人怎么来了？是想和我一块儿吃点儿？那来的不巧，刚才那一桌都已经被我吃完了，要不再让人上一些？” “不用。”凤翎的目光越过唐笑，看向了屋内，“我是听说你妹妹过来了，便过来瞧瞧。” “……” 瞧？ 有什么好瞧的？ 无非就是来打探底细罢了，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唐笑心中冷笑，可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和和乐乐的模样，“真是劳烦官家大人了，竟然还为了舍妹跑这么一趟。不过我家妹妹奔波一路，该是饿了，我正要去找人给我家妹妹备些吃的。” “那我去屋里等你回来。” “……” 唐笑怎么都没想到，凤翎竟然……竟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莫不是中邪了？ 腹诽了一句后，唐笑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怪只怪她最快，刚刚竟然直接和凤翎说了，要去找人给阿瑶准备吃的。 如今她毫无退路，只能离开。 而屋内就阿瑶一个人，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好好应对凤翎。 凝望着缓步进屋的凤翎，唐笑忧心忡忡。 “对了。”走到一半的凤翎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了唐笑。 唐笑闪躲不及，二人目光便直接对在了一块儿。 那一瞬间，唐笑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了神。 她拿出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道，“怎么？官家大人有吩咐？” “不。”凤翎看着唐笑，眼底那片冰冷如今竟是化作了一片温柔，她摇了摇头，然后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叫凤翎，你直接喊我名字便可以了。” 溺在那片温柔之中，唐笑好半天才回过了神。 她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唇角，“不了不了，官家大人的名字可不是我等穷苦人家能随便喊的，还是不要逾越了。” 说完，也不等凤翎开口，唐笑丢了一句“我先去找人了”之后，便赶紧转身，仓皇而逃。 凤翎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而让她更加感兴趣的是—— 屋里那个所谓的妹妹，听说……还是一个残废？ 作者有话要说：啊……还有三千，不知道是并明天的，还是晚点儿发么么啾 第42章 共餐 凤翎缓步进屋后，入目的便是一条月白色的长裙，而一双被掩盖在裙子底下，只露出了一点儿小尖尖的水蓝色绣花鞋。 “凤翎大人。”不等凤翎张口，安坐在屋内的人儿倒是先张了嘴。 那声音温柔如风，听着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再抬眼，仔细看向那人。 纵是见惯了宫中那些佳丽的凤翎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女子是好看的。 虽然没有令人惊艳的五官，但是她那种娴静的气质着实令人舒服。 “你知道我？”凤翎坐在了阿瑶的正对面。 阿瑶笑得格外温顺，“凤翎大人适才在门外与姐姐说的时候，我听到了而已。” 看着一脸无害的阿瑶，凤翎点了点头，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你和你姐姐一直都生活在洛城？”凤翎倒了一杯茶，自顾自喝了起来。 阿瑶垂眸，依旧笑着，“是啊，爹娘死的早，就留下了我们姐妹二人。只可惜我腿脚不便，平日里便只能指望姐姐出门赚钱。此番若不是见城里的悬赏，姐姐也不会卷进这件事情来。” 说着，阿瑶的眼眶已然红了起来，她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略显哀切道，“到底是我拖累的姐姐，也不知道姐姐这次还能不能平安回家去。” 看着阿瑶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凤翎拧了拧眉，没开口说话。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心善的人，更别说安慰人了。 所以她兀自喝茶，只当未见。 直到阿瑶消停了，她才又抬起眼皮，看向了阿瑶，“你说你姐姐在赚钱，不知……她以什么谋生？” “姐姐会些武功，力气也大，平日里捡柴，再加上春天和秋天的时候挖些笋子，平日里勉强度日。” “是么？”凤翎的目光，落到了阿瑶的脚尖上，“既然家里都这般清贫了，萧姑娘怎么还穿着绣面这么好的鞋子？” 闻言，阿瑶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凝结。她状似无意地抖了抖自己的裙子，将自己的脚尖掩盖在了裙子之下。 随后她才一脸无辜道，“大人说笑了，这是我自己绣的鞋子，也是看着要来府衙做客，这才拿出来穿的。” “这样…… ”凤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然后什么都没说，低头又喝了一口茶。 “对了。”凤翎按下了已然空了茶杯道，“萧姑娘的腿脚，是一直都不方便的么？” “凤翎大人问这些做什么？莫不是，觉得我是装的？” “不是。”凤翎眼底冰凉，“我只是为萧姑娘感到惋惜罢了。” “惋惜什么？” “以萧姑娘的资质，若是没有被身残拖累，定是有更好的作为。” “凤翎大人说笑了，我不过一届女流，有什么作为不作为的？了不得，能嫁个好人家罢了。”阿瑶抬眼，瞧见了匆忙赶回来的唐笑，她的声音便变得更加软糯起来，“不过姐姐说了，她会陪我一辈子，绝对不会离开我的。” 说完，阿瑶还不忘冲着唐笑轻声唤了一声“姐姐……”。 唐笑心中慌张，嘱咐好阿瑶的膳食后，她是狂奔回来的。 如今她身体顶着门框，大口喘着气，压根就没注意到阿瑶到底在说什么。 甚至在阿瑶喊了那声姐姐后，她还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满眼茫然道，“怎么了吗？你是饿了？还是渴了？” “没有，只是在说姐姐对我极好，我很喜欢姐姐呢……”阿瑶笑得天真，一双眼眸更是弯成了极为好看的弧度。 那模样，瞧着实在是令人欢喜。 而她的话，则让唐笑愣忡的片刻。 是假的吧，只是演戏罢了。 唐笑默念三遍，然后立刻堆起了笑容，点了点头道，“嗯，阿瑶最乖，姐姐也喜欢你。” …… 忽然，屋内某个角落莫名地透出了丝丝寒气。 唐笑一扭头，就对上了凤翎那阴恻恻的目光。 对嘛，这才是凤翎啊！ 从头到尾都冷得让人不敢靠近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至于温柔这种词，只会出现在阿瑶的身上，是绝对绝对不会和面前这个没有感情的人有半点儿关系的！ 刚刚还在因为凤翎喊住自己时的眼神而感到十分不安的唐笑，如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 果然之前那是她自己的错觉罢了。 凤翎就是凤翎，是个无心又无情的怪物呢…… 唐笑的嘴角扬了起来，只是那抹笑显得有些凄凉惨淡，而她并不自知。 “官家大人瞧着好像有些不太开心，是也饿了么？”唐笑殷切地笑道，“你放心，我刚刚特意多要了点吃的，官家大人若是不嫌弃我们姐妹两个粗鲁，倒是可以留——” “好。”没等唐笑说完，凤翎便点了点头，“反正我也饿了。” ？？？ 可唐笑懵了。 唐笑以前每次找凤翎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凤翎每次给的回答都是—— “我不喜欢与人一起用膳。” 怎么了？ 几个月不见，连习惯都变了？ 还是说…… 其实从头到尾，她只不想要和自己一块儿吃饭而已。 如此一想，唐笑脸上的惊讶尽退，只留下了落寞和满地心酸。 她早就已经知道凤翎对自己没意思了。 早知道的…… 早知道的！ 可是如今在找到一些证据去佐证这事，着实是对自己太过残忍了一些。 唐笑的心情一下子便落到了低谷，再没心情去假装着说笑了。 而一旁的凤翎看见唐笑变了脸色后，只觉得莫名奇怪。 以前唐笑总缠着她要一块儿吃饭，那时候她左右顾忌，便总是推辞。 后来唐笑跳崖，她心灰意冷每每想起往日种种便十分后悔。 她顾及教条，顾及身份，却怎么都没有顾及过唐笑的感受。 为此，如今能再遇见，凤翎只想好好弥补往日种种。 却不想，竟然连个好脸色都没讨到？ 凤翎心底里有些郁闷。 再想想刚刚唐笑和阿瑶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样子，凤翎心里便更加不痛快了。 脸色一下从冰冷，变成了更加冰冷。 而屋内的气氛也从尴尬，变成了更加尴尬。 不过阿瑶倒是怡然自若，虽然她瞧出唐笑和凤翎之间似乎有些微妙，但是她也并不在意，只含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叶很香呢……”她微微感叹，然后偷偷瞥了瞥两边的人。 可她们各自看着不同的方向，谁也没开口。 那就继续好好喝茶好了…… 阿瑶微微笑。 许久过后，府衙的厨子总算是按照唐笑的吩咐做好了一桌菜。 听说渝阳城来的官家大人也在，厨子老李便更加殷切，所幸直接亲自送菜。 可谁曾想，他这满脸笑意地一进门，就感觉进了冰窖似的，冷得让人牙齿打颤。 这都六七月的天了，怎么回事？ 这屋子不干净吧？ 老李心里一阵发憷，赶紧上完菜后，连赏都没讨便直接讨了。 屋内三人，看着一桌子油光水亮的蔬菜，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阿瑶开了口，“凤翎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人好清淡，平日里荤腥不沾，所以吃的东西可能没那么可口。” 凤翎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心中明了，也懒得计较，“无妨。” 阿瑶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然后她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菜，却并不是给自己，而是放到了唐笑的碗里。 她温声开口，“你适才吃了那么多荤腥，晚上肚子该不舒服了。如今吃些爽脆的蔬菜，清清肠。” 唐笑看了一眼碗中的蔬菜，格外乖巧地点了点头。 可此时饭桌对面那人，已然忍不住皱起了双眉。 作者有话要说：啊…… 怎么肥四！ 太惨咯！ 第43章 拒绝 唐笑浑然未觉，低头默默吃菜。 倒是阿瑶在给唐笑夹了两次菜后，她的余光瞥见了一方的凤翎竟是一筷子都没有动，而且她还一瞬不瞬地看着…… 唐笑？ “凤翎大人是觉得这些菜不对胃口么？”阿瑶眯着眼睛，甜美甜美地看向了凤翎。 凤翎闻声回神，掩了去眼底的怨色，她扯着唇角，半笑不笑地摇了摇头。 阿瑶忍不住拧着眉头嗤笑了一声道，“应该是我会错意了，我见凤翎大人一直盯着姐姐看，还以为凤翎大人是在怨恨姐姐没有好好选菜呢。” “没……没有。” 凤翎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唐笑。 而这个时候唐笑也正巧回过了神，只是她错过了阿瑶的话，此时有些接不上话茬。所以乌黑的眼眸蒙着一层茫然，显得有些无辜可怜。 凤翎的眼神当即一暗，心中更是微微触动。 她赶紧将眼神转向了别处，然后不自禁地收紧指尖，将手边的筷子给握了起来。 一旁，依旧是阿瑶的声音—— “姐姐，你怎的这般不小心，吃个饭罢了，怎么还吃得满嘴都是呢？” 话音落下，阿瑶已然捻着一方帕子，将手凑到了唐笑的嘴角边。 唐笑讶异地扭过头看去，却是直接地撞进了一片温柔的眼神之中。 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阿瑶已然浅笑着收回了手，而且还嘱咐道，“以后吃起来可小心些，姐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啊……嗯！”唐笑有些懵，所以本能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端坐一旁的某人忽然站了起来。 唐笑心下一惊，有些惶恐地抬眼看向了凤翎。 只见凤翎阴沉着脸，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开心。 唐笑有些惶恐地想要开口，结果一旁的阿瑶却是截住了她的话，“凤翎大人这是怎么了？是有事要走？” 凤翎本没有要走到意思，但她站也站了，而且阿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不走又显得好像有点儿奇怪。 如此一想，凤翎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抿了抿唇低沉地嗯了一声，“想起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凤翎扫了一眼唐笑。 唐笑眼神闪躲之后，很快就看向了别处。 凤翎面色微沉，不再多言，扭头便走。 看着凤翎离去的背影，唐笑只觉得许是自己刚刚发呆没反应，所以惹到这人了。 于是腹诽此人真是麻烦的同时，又有些悔恨。 毕竟求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能坐在一块儿吃个饭。 没想到，竟是个有始无终的结果…… 这一悔恨，唐笑便叹了一口气，可她才刚刚张开嘴，却有一道声音在屋中炸了开来—— “嗝！” 这一声嗝，当真是响亮而又有气势。 唐笑当下脸上便是一阵发烫，特别是看到本来都已经走到门口的凤翎竟是停下了，她更是觉得羞赧，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而一旁的阿瑶则是浅笑道，“姐姐应该是吃多了，等会儿得好好消消食才行。” “对对对！”唐笑赶紧附和，“我等会儿出去跑一圈，消消食，消消食……” 二人有说有笑，让本来还准备回头说什么的凤翎一下子僵在原地，最后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看到凤翎离开后，唐笑那颗因为不好意思而高高悬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哎！ 怎么总在她面前丢人呢？ 自己还真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唐笑垂着眉眼，忍不住自嘲。 “你这是想什么呢？脑袋都快掉桌子下面去了。”阿瑶的声音很是轻快，似乎心情不错。 唐笑回过神，勉强挤出了一抹惨淡的笑来，“没事。” 阿瑶看得出唐笑的笑容有些勉强，可她也没说什么，只浅笑着道，“嗯，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 希望吧…… 唐笑暗暗祈祷的同时，她看着阿瑶，忽然想起了正事。 “对了，接下去我们要做什么？” “等。”阿瑶依旧是那副神神秘秘，永远不会把话说清楚的样子。 唐笑抿唇，也不准备追问。 不过—— “说起来，其实我一直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搞定这一切的。”唐笑之前独自想了很多法子，“就你和老头儿两个人，怎么可能把那么多东西搬来搬去的。” 阿瑶捧着碗，垂眸看着碗中蔬菜的同时，她的嘴角弯了弯。 “我说了，那些东西从来没动过。” 从来没动过？ “所以它自己长腿，跑进山洞了？”唐笑倒在椅子上，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动不出脑子。 “你再好好想想，下回告诉你。”阿瑶看向了唐笑。 唐笑苦闷，她……她是真的太笨了？不然怎么就当真半点儿都想不出来呢？ 愁！ 真的愁死她了！ 不过很快她就因为吃太饱而顶得慌，而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 实在没办，得出去溜达一圈才行。 结果没走两步，唐笑就听见前面传来一个略显油腻的声音。 “哎呀，那臭丫头把府衙当什么地方？吃这么多？还都是好的！我在家里都舍不得这么个吃法啊！鲍参翅肚，这是准备吃垮我么？”刚交代完一切，才回来的张大人便接到了属下的禀告。 看到唐笑之前列的菜单后，他差点就在原地直接晕厥。 一旁的属下却很为难，“这事……可都是凤翎大人交代的，说是得让那丫头和她家妹妹吃好喝好，不能怠慢了。” “……”提起凤翎，张大人的脸色顿时变了，被噎了好半天后，他才叹息了一声道，“行了行了，也就三天的功夫罢了，我忍！对了，你赶紧去把城里城外那些能干活的人全拉去密林挖石头去。三天，就三天啊！让他们都抓进点时间，把金银取出来，然后赶紧把那座瘟神送走吧！” “那……那银子方面……” “银子？银什么子？那山洞里的东西是长公主的，而且你忘了那些金银从哪来的？那是从刚死的葛大人、胡大人、吕大人家里抄出来的！”张大人本就生气，如今找到了由头，便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在了属下的脑壳上，“我看你是不要命了，竟然还对那些银子动起了心思！” “我是……我是说那群被咱喊去挖山洞石头的人，让他们干活，总得……总得给点好处吧。” “好处？给你一巴掌你要不？老子忙里忙外这么多都不一定能讨到好，那群贱民还想这些，先干活吧，干完活再说！” 说着说着，张大人和他的属下已然渐渐走远。 躲在角落里的唐笑一脸鄙夷地走了出来。 以前她就知道天下当官的都一般黑，只是没想到，竟能黑到能闭着眼睛这么压榨平民的。 啧…… 当官的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那个总爱一身黑，在朝廷下头挂了个名的某人也一样。 唐笑撇着嘴，回了屋后又觉得自己可能刚刚溜达太久，竟然又饿了。 于是秉持着吃一顿压榨一顿的想法，唐笑又撸起袖子吃了一桌，然后她彻底撑了。 走都都不动道的那种。 正当唐笑躺在床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她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唐笑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本以为是府衙的人，亦或者是阿瑶来找自己，却不想门一开，一抹沉重的黑笼罩下来。 凤……凤翎？ 唐笑呆了，“你……你来干什么？” “看你今天可能吃多了，正好路上看到城里有人在卖冰糖葫芦，便给了两根过来。” 当凤翎举起手中的冰糖葫芦时，唐笑的脑袋是空的。 除了因为太长时间没吃这玩儿意，而被馋到之外。她更多的是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到了—— 浓重的黑，和鲜艳欲滴的红？ 冷冰冰，和酸酸甜甜？ 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而且今天凤翎也太奇怪了，先是留下来和自己一块儿吃饭又忽然离开，如今又闷不吭声地来找自己，还带了自己最爱吃的东西。 她这是在干什么？ 以唐笑对凤翎的了解，凤翎做事情一定是带有目的性的，所以她是在试探自己？ 一个念头猛然在唐笑的脑海里划过—— 这人，该不会是在一直试探自己吧！ 呵…… 只可惜唐笑这个身份，早就已经死在岳丁山顶了！ 唐笑眼神闪烁了好半天，然后就在凤翎准备再一次开口的时候，唐笑硬是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两串糖葫芦上收了回来。 “不用了。”唐笑咬咬牙，道，“糖葫芦这种东西是小孩吃的，我不吃！” “你……不吃？”来之前还兴致勃勃的凤翎，如今整张脸都布满了阴云。 这可是她专程去城里转了一大圈之后，特意买的。 还以为能让唐笑开心会儿，没想到依旧没换来一个好脸色。 而就在这时，边上传来了车轱辘的声响。 “姐姐不爱吃这么酸的东西。”阿瑶噙着浅笑出现在了面面相觑的二人身边。 阿瑶仰着脖子，看向凤翎，“不过还是谢过凤翎大人了，竟然有这般好意，实在是难得。” 凤翎僵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她眼神阴郁地又看了一眼唐笑。 而唐笑在感受到凤翎目光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猛点头道，“对！我不爱吃酸的，所以谢谢官家大人好意了！” 看唐笑回答的如此坚决，凤翎抿了抿唇，也不好坚持。 “那……我还有事，先——” “凤翎大人既然这么忙，就好好忙手头上的事情吧。”阿瑶推着轮椅，到了唐笑的身边，然后冲着凤翎甜甜一笑，“姐姐的事情不劳凤翎大人费心的，毕竟……姐姐身边还有我。” 看着阿瑶，凤翎的眼神忽然变得格外的阴沉。 那是一片浓稠到化不开的黑，其中夹杂着些许危险的气息。 她一开始见这个阿瑶的女孩子时，她只觉得阿瑶年纪小，又看她腿脚不方便，就没放在心上过。 可事实上，自今日见面之后，这小姑娘说的话，句句都别有深意。 凤翎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看来她当真要重新了解一下，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惨呀，怎么肥四今天我可能在做梦，不知道在干啥其实细纲写好了，正文就是写不下手QUQ今天就偷懒了，明天……可能多点？ 能不能多点？ 我抽抽我自己，可能多点 第44章 怜悯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唐笑实在有些不安，便赶紧寻了个借口，推着阿瑶进了屋。 被完全格挡在门外，好像是一个局外人的凤翎忍不住皱紧了双眉。 回望那间屋子，却只有一扇冰冷的门板面对着她。 那个人，是在讨厌她么？ 凤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无奈起来，最终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而屋内，合上门后的唐笑，如释重负的吐出了一口气。 “你很怕她吗？”阿瑶歪着头看着唐笑。 唐笑忽然感觉自己隐藏了许久的秘密，被人窥破了似的，她有些羞涩而又焦急地否认道，“没有……才没有的事情呢……” “哦！”阿瑶回答的十分干脆，并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 可这反倒让唐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赶紧去桌边倒了一杯茶给阿瑶，道，“对了，你怎么突然过来找我了？” “听见你屋里有响动，便有些不放心，过来瞧瞧。”阿瑶喝着茶，神情淡然。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腿脚不便，就不要到处走来走去了。”说着唐笑弯腰，将阿瑶身侧那垂荡在地上的裙子掖到了阿瑶的腿下。 一切动作熟悉而又连贯。 可阿瑶喝茶的动作却是顿了顿，她的目光在她自己的腿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忽然抬头看向唐笑，问，“你会觉得我是个累赘吗？” 她突然开口说出这样的话，唐笑自然是愣住了。 不过唐笑反应快，“怎么会呢？阿瑶这么聪明博学，怎么可能会是个累赘呢？” 事实上，唐笑还挺羡慕阿瑶的。 她时常在想，若是自己之前也有阿瑶这般娴静的性格，或许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而且阿瑶看的书多，气质也好。 唐笑就不行了，打小上学她就不认真，如今她能认识字，那还是托了当年师父不断鞭策的结果了。 而阿瑶听到唐笑的话后，她抬起头来冲着唐笑咧开嘴笑了笑。 那样的笑容，温柔之中带着一些唐笑从未在阿瑶身上感受过的哀伤。 她问，“那如果我痴了，傻了，是不是就会成为累赘了？” 阿瑶说话的语调依旧是那样的温柔，如同春风拂面一般的温柔。 可唐笑却看得出来，阿瑶并不开心。 以前唐笑总觉得，像阿瑶这般懂事的人，应该早就已经坦然接受自己身体残疾的事情了。 可如今唐笑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在阿瑶那看起来懂事而又平静的外表之下，其实她从未彻底放下过身体残疾这件事情。 不过想一想—— 像阿瑶这个年纪，正是该好好玩闹的时候。可偏偏她因为身体的关系而只能安生地待在家中，什么都做不了。 换做是自己，唐笑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如此一想，唐笑看着阿瑶的目光顿时柔软下来。 “不会的。”唐笑伸手轻轻地揉了揉阿瑶的头顶，笑着道，“阿瑶永远都不会是累赘的，即便是痴了、傻了，也不会是累赘的。” “那是说，你愿意一直陪着阿瑶，是吗？” “嗯，是呢……” “那阿瑶要是死了呢？你也愿意陪着阿瑶吗？” 唐笑一愣，心想阿瑶今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竟是这般胡思乱想。 但随即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笑着摇头道，“阿瑶不会死的，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说完唐笑再一次摸了摸阿瑶的头顶。 阿瑶低下头，在唐笑看不到的地方，她眼神落寞但嘴角弯弯地“嗯”了一声，很是乖顺。 “别瞎想了。”唐笑再一次劝。 阿瑶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打起了哈欠，“我困了。” “那我送你回房。” “不用我自己可以。”阿瑶转动轮椅，独自前行。 但行至门口的时候，阿瑶忽然扭过头，笑着冲唐笑道，“阿瑶喜欢姐姐，是……真的喜欢姐姐。” “……” 阿瑶笑容灿烂而又真挚，让唐笑一下子愣在的原地。 她有些分不清楚阿瑶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在沉浸在她俩假扮姐妹的角色里，还是在说真的。 而等到唐笑回过神的时候，阿瑶已然离去。 门口空荡荡的，只有夜里的晚风在告诉唐笑，阿瑶曾经来过。 阿瑶这是怎么了？今晚怎么怪怪的？ 是不是今日她与凤翎单独相处的时候，凤翎与她说过什么话？ 凤翎这人没感情的，说话也从来不顾及他人的感受。 这些年，唐笑深受其苦。 但阿瑶不同，阿瑶还是孩子，而且身体还不太好，心思自然会敏感一些。 如此一想，唐笑忍不住就皱紧了双眉。 而另一边，阿瑶回了屋后，她遥遥远望夜空中悬挂着的月，悄然勾起了唇角。 “姐姐啊，有个人，好可爱呢……” * 第二天，唐笑是被一阵怒骂声给吵醒的。 堂堂洛城府衙，竟然闹成这个样子。 像话么？ 没睡醒的唐笑，一肚子的气。 结果出门没走两步，就瞧见了之前安排她留宿此处的小衙役——小丁！ 小丁年纪小，做事总风风火火的，唐笑也不觉得奇怪。 “怎么了这是……”唐笑走了过去，长腿一迈，直接拦住了那小子的路。 “哎哟，萧姑娘啊！”小丁走得急，差点儿就被绊倒了。 他在边上一脸哀怨地看着唐笑道，“萧姑娘这是又饿了？” “……” 合着是把她当做一个只知道吃饭的人么？ “我问你呢，这吵吵闹闹的干什么呢？有人要来拆你们府衙了？” 一说这个，小丁的脸就丧下来了，“那些人也差不多快把府衙拆了。” 闻言，唐笑顿时正经起来。 仔细一问，她才知道。 原来为了赶紧挖开密林里的山洞，取出金银，昨天张大人派人拉了二百壮汉，连夜开始挖石头。 只是山洞没挖开，倒是先出事了。 因为那个山洞是因为□□爆炸而坍塌的，所以很多石块之间并不紧实，导致稍微松动一下，便又可能会有很多石块落下来。 再加上这事来的突然，张大人也没找个懂挖山的人去看看，便直接让人动手开挖了。 于是乎，石头挖一半就出事了。 好几个人被忽然掉落的石块砸中，受了重伤。而监工的衙役，秉持着节省资源的原则，将那几个人随便打发给了城中的大夫后便没再过问。 谁曾想，一夜过去。 那几个受伤的几个人里，有两个因为重伤不治而死了。 监工的衙役这才发现大事不好，赶紧将事情告诉给了张大人。 但不等张大人反应，那两个被石头砸死的人的家人便找上了府衙，讨要说法。 这事若发生在渝阳城，估计那群闹事的人还没机会站到府衙门口，便被渝阳城里的守城军给抓起来了。 也就在洛城，能看到这种热闹。 唐笑如今不生事了，但热闹总还是得凑一凑的。 于是她便跟着小丁一块去了大堂。 宽敞明亮的大堂，如今被挤进来乌泱泱的一大帮子人，各个都五大三粗，面露凶相，而且手里还拿着扁担、锄头什么的，很有气势。 至于那个胖墩墩的张大人，一见这个阵仗便立刻退居幕后，拿着帕子不断擦着满头大汗的同时，哆哆嗦嗦地在问下属该怎么办。 这种时候能怎么办？ 安抚民心是上策，把人抓起来是下策。懂点儿事情的人都知道要—— 唐笑腹诽的话还没说完，她便听见那个张大人怒吼了一声，“对对对！这种刁民，得赶紧抓起来才行！不然他们当我这洛城府衙是什么地方！” 然后本来就乱做一团的大堂，便更加乱了。 但张大人没有考虑过，这次来闹事的人，各个身强体壮还收纳“兵器”，面对手拿大刀的衙役，他们不仅没有被威吓住，反而越发激动了。 眼看事情就要闹得不可收拾，唐笑在边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差拿把瓜子在边上一边嗑一边给那群人煽风点火了。 可偏偏就这个时候，唐笑瞧见人群之外有一道月白色的人影正朝着她的方向靠了过来。 糟了！ 阿瑶怎么过来了？ 肯定是听到了响动，所以才会过来的！ 唐笑拧紧了双眉，而就在这时，那群和衙役扭打的人里面，有一个人因为被推了一把而向后倒去，而他到下的方向正是阿瑶所在的位置。 “阿瑶！”唐笑有些紧张地想要冲过去，可偏偏她的面前有好几个人挡着。 推开了一个，又有一个，而且各个还都是不长眼的，瞧见了有人冲到眼前，也不管不顾那人到底是谁，扬起手便要打。 眼看想要让阿瑶不受伤，自己挨打已经在所难免了。 唐笑顾不上许多，只好闷着头往前冲。 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丝线自她面前飞过。 那几个挤在唐笑身边，堪堪要对唐笑痛下狠手的人，如今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推到了两边。 抬头看去，唐笑便瞧见自己的另一边正立着一道黑影。 熟悉而又高傲，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让人难以亲近的感觉。 唐笑愣了一愣，但随即她便扭回头，然后果断冲向了另一边的阿瑶。 等将阿瑶推到安全的地方后，唐笑依旧有些紧张，“你没事吧。” 阿瑶浅笑着柔声安慰，“我没事。” 说着，她伸手将唐笑散落的碎发挽到了耳后。 她关切地小声问，“你呢？你伤到了么？” 唐笑舒出一口气的同时，摇了摇头。 而此时与这里两个人的有说有笑有所不同的是，一旁本就有些阴沉的某人，此时黑着一张脸，俨然道了可怕至极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好惨哟 第45章 人间 “凤……凤翎大人！”张大人虽然办事不牢靠，但是眼睛尖，而且看得出形势。 他一瞧见凤翎脸色不对后，赶紧小跑着上去先认错，“下官……下官办事不利，惊扰到凤翎大人了。” “怎么回事？”凤翎缓缓收回思绪，可面对张大人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朝着唐笑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远处二人谈笑风生，很是愉悦的样子。 凤翎感觉自己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这种感觉比让她挨长公主的惩罚还要难受。 她拧紧了双眉，不自禁地忽略了身边的所有事。 “凤翎大人？”张大人哆哆嗦嗦避重就轻地说完了，结果一抬头发现凤翎的眉头皱的比之前还要深了！ 他顿时被吓地猛抽了一口冷气。 哆嗦得连声音都发颤起来，“凤翎大人，下官、下官——” “够了！”凤翎猛然大喝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她这话是冲着面前这个张大人说的，还是冲着不远处那两个人说的。 总之她皱紧了双眉，收回目光之后，有些心烦气躁地走向了刚才乱做一团的人。 只见其中竟然还有几个洛城里的衙役，凤翎沉着一张脸，扭过头便瞪了一眼张大人。 张大人如今当真是以头抢地的心都有了…… 这时，因为去接信鸽而晚来的丁一，一进府衙大门就看到了满地的狼藉。 “主子。”丁一小心谨慎地走上前，断然不敢逾越半分，他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凤翎的面前，“这是刚到的信。” 凤翎看了一眼丁一掌中的纸卷，她眼神微微一动，想起到底是长公主吩咐的事情比较重要，所以冲着丁一吩咐道，“这里的事，你来处理！” 说完，凤翎转身便准备走，可临走时，她就看见唐笑正蹲在那儿帮阿瑶整理裙子。 那小心谨慎，生怕做错一点儿的样子，是那样的熟悉。 只是如今变换了角色，凤翎忽觉心中酸涩。 这些年，她总告诉自己，唐笑所做的一切并非为她，而是为了那个叫武宁儿的人罢了。 那些殷勤，那些讨好，那些恼羞成怒，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直到—— 直到那日岳丁山山顶，唐笑噙着绝美的惨笑，犹如一朵梅花一般，在冷涩的寒风之下跳崖的那一瞬间，凤翎心如刀绞，气血攻心之时，她才方知自己介怀的东西根本不重要。 因为她在乎的，是那个人啊！ 而那个人，是真真切切地守在她身边三年。 可当她醒悟过来时，却为时已晚。 而就当她急急赶下山的时候，又因为旧伤复发而在半路晕厥，直到当日夜里，丁一带人来寻，她这才醒来。 而这时她再去寻人时，得到的却是唐笑已故的消息。 …… 往日种种，无不让凤翎感到后悔。 唐笑曾说，若有来生，她定然躲着自己，再不与自己相见！ 的确啊！ 自己根本就配不上她的好…… 如果有来生，凤翎也想躲着唐笑。那样她就不会耽误那个傻丫头那么多年，最终还换来这样的结果了。 只是没有如果，也没有来生。 唐笑再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的生命中！ 只是让人无奈的是，唐笑的态度与以前截然不同。 这或许就是对她的惩罚吧…… 凤翎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远处蝴蝶翻飞，花影重重，热闹无比。 而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晦暗的眼眸更是蒙上了凄苦之色。 唐笑的世界应该是五彩缤纷的，是多姿多彩的，是幸福美满的。 而自己不同。 凤翎扯起唇角，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的世界是冰冷的，只有杀戮，只有残酷而又肮脏的现实罢了。 何必……何必将她拉入其中呢？ 虽然自己内心无比渴求，可是她应该值得更好的。 比如那个看起来对她很好的“妹妹”，再比如这世上任何一个身世清白，双手干净的人，都能比自己做得好上千倍百倍。 是啊。 的确是这样的…… 凤翎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捏紧了拳头，快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唐笑好不容易才远离了渝阳城那片肮脏泥泞到让人不忍回看的地方，何必再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让她回去呢？ 如此一想，凤翎心中那片酸楚忽然化作了苦涩。 虽然又苦又涩，但也总比让她涉嫌来得好。 另一边，凤翎走后，张大人愁容满面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抬眼看向了丁一。 丁一才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便冲着张大人道，“依张大人所想，这里该如何处置？” “那些贼人目无王法，当然应该赶紧打入大牢才对。” 此言一出，后面那群本就蠢蠢欲动的人，便一下子安耐不住了。 刚刚有凤翎在，他们不傻，自然是按捺着。如今凤翎一走，他们无所顾忌，再一次闹了起来。 而本来还在和阿瑶说这话的唐笑，听到吵闹后便忍不住朝着张大人那儿看了过去。 “你以为你把他们抓起来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了？”唐笑嗤笑了一声，“我敢说，只要你将他们放出来，他们必然会再来闹事，最后除非你把他们都给杀了，否则是不会有安生日子的。” “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唐笑摇头，“张大人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最简单的办法么？他们家人为朝廷办事而死，按照律法，他们不应该拿到属于他们的抚恤银子么？” 说起银子，张大人暗自吞了一口唾沫，然后偷偷看了一眼丁一。 “这事……朝廷……” 唐笑见张大人犹豫，便猜想到了一些。 这件事或许是被离若给压下来了准备暗地解决的，所以张大人并不能获得朝廷的拨款。也就是说，即便如今要出钱，也是张大人自己掏出来的。 张大人自然有些不乐意。 可…… 唐笑忍不住冷笑，“可若这事办的不利索，回头闹到渝阳城，不仅是你失职，而且还会让本想暗暗解决这事的人感到脸上难堪。你觉得，比起这些，花上几百两银子，算大事么？” 经由唐笑这么一说，张大人恍然大悟，脸色更是从苍白变成了土色，“那……那我赶紧让人拿银子去！” 目送张大人离去，唐笑只觉得这人实在是无能到可笑。 而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直观察着唐笑的丁一忍不住开口道，“萧姑娘懂的还真不少。” “……” 唐笑竟是忘了，这边还有个凤翎的小狗腿子在这呢。 “呵，平日里听说书的挺多了，倒也懂一些罢了。”唐笑丢了一个假惺惺的笑容给丁一后，便颔首示意，然后直接走向阿瑶，离开了府衙大堂。 其实唐笑在渝阳城带了那么多，该看的，不该看的，她什么都知道。 她以为，她只要不坠进那肮脏的泥潭里，便能够轻松自然，干干净净地过活。 可事实上，好像很多事根本由不得她。 “阿瑶，你真的想去渝阳城么？” “姐姐不想去么？”阿瑶垂眸，一边回忆一边道，“可阿瑶听说姐姐就来自渝阳城，想去看看姐姐生活过的地方呢……” “是么？那儿……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是再不好，那里也是姐姐生活过的地方。而且姐姐难道不想让那些曾今伤害过你的人，付出代价吗？” 阿瑶的话让唐笑沉默了许久。 她想，她当然想了。 可是—— “我的事，我想自己解决，不想牵连你。”唐笑低头，叹息道，“你的生活就应该留在竹屋那儿，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干干净净的。” 闻言，阿瑶眨了眨眼，笑了，“姐姐的事便是我的事，而且……” 她眸底划过一丝深意，道，“生而为人，有谁能真的干净呢？” “……” 看着阿瑶，唐笑忽然想起了之前的日子。 阿瑶坐在竹屋的院子里看书，风掠过，吹拂起她乌黑的长发，一切安静而又美好。 唐笑一直觉得，阿瑶就是那天边的仙女，拥有着这世上最干净最纯洁的模样，是不该被世俗亵渎的。 “你是干净的。”唐笑喃喃出声。 然后下一瞬，冰凉的指尖擦过唐笑的手背，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了她的手。 “不，姐姐在哪，阿瑶在哪。”阿瑶眸光澄澈，十分坚定道，“阿瑶纵使曾今是天上的仙女，不染凡间半丝污浊，但为了姐姐，阿瑶愿意放弃一些，随姐姐去凡间，去泥潭中走一遭。” 听到这话，唐笑的心猛然颤动了一下。 曾几何时，她也为了一个人，愿意放弃一切。 只是当初的自己换来的只有满心酸楚，而如今，她虽然不知道阿瑶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但她不愿意让眼前的人承受自己以前所承受的那份疼痛。 所以唐笑没再说什么，只默默点了点头。 * 时光匆匆，眼看三日过去，密林中的山洞已然挖开大半。 张大人喜滋滋地来给凤翎禀告，说是再过几个时辰估计就能挖通了。 凤翎见此，便准备带着丁一直接去密林。 结果刚出门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就正好遇到了正推着阿瑶的唐笑。 自打那日府衙大堂一见后，凤翎便再也没去找过唐笑。 唐笑虽然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起凤翎，但也觉得以她们两人此时的身份，还是避而不见的比较好。 结果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巧地遇见了。 “萧姑娘要出门？”丁一将凤翎停下后又不说话，为了避免尴尬，便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唐笑将目光从凤翎的身上收了回来，然后冲着丁一翻了一个白眼，“我们这两天被困在府衙哪都不能去，能出什么门？这不是阿瑶觉得屋里闷得慌，就让我绕着府衙走一圈么？” “是啊，这几日在府衙里都闷坏了。别说姐姐，连我也觉得不舒服。”阿瑶长得本就娇弱，如今微微一颦眉，更是让人我见犹怜。 张大人在边上忍不住摆摆手，劝慰道，“没事没事，等会儿山洞挖开，凤翎大人确定那些金银在山洞里后，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当真？”阿瑶看向的，并非张大人，而是一直默默无声的凤翎。 凤翎的唇抿成了一条线，然后冷冷点头，“嗯”了一声。 “那……不知我们姐妹二人，能随大人们一同去密林么？”阿瑶忽然开口。 别说其他人，就连唐笑都愣住了。 阿瑶笑道，“到时候凤翎大人确保好一切，我们姐妹二人便能早些回去了。” 她抿着唇，笑得有些羞涩，“府衙的衙役来回通报费时又费力的，我……我就想赶紧和姐姐回家去。” “这……”张大人是无权做主的，他只能眼巴巴地看向了凤翎。 凤翎没有出声，只死死盯着阿瑶。 唐笑见了，心知凤翎那样狠厉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她不想阿瑶被吓着，便赶紧站到了阿瑶的面前，然后轻咳了一声，“如果官家大人不愿意，我们继续在府衙呆着也没——” “无妨。”没等唐笑说完，凤翎便冲着丁一道，“你留下来备了马车，带她们过去。” 唐笑不解地看着凤翎。 以自己对凤翎的了解，凤翎刚刚明明—— 就在这时，回过头的凤翎忽然看向了唐笑。 四目相对，唐笑只觉得在目光接触的瞬间，凤翎的眼神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可还没等唐笑再去确认一番，凤翎已然转身，兀自走出了府衙的大门。 她那颀长而又消瘦的身影，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下。 即便是夏日里最火辣的阳光，也没有办法融化掉那片黑暗之下的森森冷意…… 她就那样走了。 越来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L=真的，阿瑶……真的…… 人间不值得 第46章 被撸 唐笑和阿瑶在丁一的陪同下，出了洛城，缓缓朝着密林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唐笑看着窗外，若有所思。阿瑶则坐在那儿，闭着眼睛小憩，只有一旁的丁一，时不时看看唐笑，是不是看看阿瑶，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随性扭过了头。 “快到了吧。”唐笑虽然来过这，但最周围并不是很熟悉。不过眼看周围渐渐冷清，树木也渐渐变得不太一样了，应该是已经进入密林了。 丁一闻言，看了一眼外头，然后点了点头，“嗯，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 忽然，丁一脸色一变，皱着眉头，绷紧了身体，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而唐笑隐隐也察觉到了不对—— 这密林素来安静，但是此时外头却传来了沙沙风，不像是风吹的，反倒像是…… 人？ 唐笑有些紧张地推了推身边的阿瑶，嘱咐道，“小心些。” 阿瑶睁眼，看着唐笑的侧脸笑道，“怎么了？” “有人。”唐笑拧眉，目光忧虑地看着阿瑶道，“等会儿若是有危险，你自己逃，知道么？” 阿瑶眨了眨眼，然后固执地摇了摇头。 唐笑刚想说事关重大，可不能胡闹。 可她还没张口把话说出来呢，就听见了两道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下一瞬马车便在那两道没入马车车体内的飞勾给拆碎了。 唐笑反应迅速地喊了一声，“丁一拿轮椅！”后，她便立刻伸长手臂，将一旁的阿瑶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马车散架，车夫已然跌出去数米远，摔得不省人事了。 丁一拽住了本是随同马车一块跃出的轮椅，然后借着力转了一圈后才站稳。而一旁的唐笑横抱着阿瑶，一脸凝重地看着周围。 就在这时，周围那一排排粗壮的树木后面，跳出来一群大汉，各个手拿兵器，面色不善。 “哟！有两个小妞儿！”其中有一个长得特别凶悍，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人，目光流转在唐笑和阿瑶的身上，然后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 边上一个精瘦的人，谄媚地凑上前道，“大哥，可我看里头有个姑娘好像是残废的。” “残废的咋了？残废的才好呢！那样想跑都跑不掉！” …… 他们二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三人的耳中，唐笑和丁一皆是露出了厌恶之色，而躺在唐笑怀中的阿瑶则眯起了眼睛，眸底一片说不清楚的情绪。 就在这时，那几个大汉说笑够了，便冲着唐笑他们正色道，“你们仨给我们听好了！我们是虎牙山洪门寨的人！你们识相点，男的留下，女的我们直接带走！若是不识相，就别怪我们哥几个手下不留情了！” 唐笑扬了扬眉的同时，她弯下腰将阿瑶放回到了轮椅中的同时，她在阿瑶耳旁轻轻道了一句，“若有事，你先走！” 说完，唐笑不等阿瑶开口，便抬起头，冲着远处那人笑了笑，“这位大哥，万事好商量，你们劫道的无非是为了钱财，我们将钱——” “钱？呵！”为首那人不屑地笑了笑，“就你们这三个人，能有什么钱？再者说，老子这趟下山，回去以后就不缺钱了！所以……嘿嘿嘿……兄弟们，把那俩女的给我抓起来！” 话音落下，本还蛰伏在两边的人，忽然一拥而上。 而唐笑这个时候才发现，对面的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千钧一发之际，唐笑看了一眼形势，面色沉重道，“丁一，你能带阿瑶走么？” 丁一观察了一下周围，摇头，“人太多，带着她不好走！要不我拖住这些人，你带你妹妹离开？” 若是可以，唐笑当然愿意。 只可惜，依照唐笑对丁一武功的了解，只怕他根本拦不住这么多人。 当下唯一的办法，便只有—— “阿瑶，等会我推你离开后，你赶紧走，我们拦下他们！” “姐姐，你怎么办？” “我们不会有事，他们伤不了我们。” 唐笑自诩这段时日武功增进不少，要对付面前那群人，虽然有些吃力，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些人多半在自己的前后，左右两侧的人很少。 瞧准了时机，唐笑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推着阿瑶便朝着无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阿瑶，记住别回头！”唐笑迎着风喊了一句，然后再无闲暇，因为边上那群人看出唐笑要逃，便都围了过来。 唐笑铆足力气将阿瑶推了出去，然后身形利落地一个闪身，拦住了那个想要困住阿瑶的人。 只要她能拖延住这些人，给阿瑶时间！ 唐笑回头看了一眼阿瑶，阿瑶有些着急，但轮椅已然滑出很远的距离。 阿瑶是跟着她一块儿出门的，她必须要保证阿瑶的安全。 可是—— 就在唐笑将目光从阿瑶的身上收回的时候，一阵风掠过，一股奇妙的味道窜入鼻中，然后唐笑便瞧见了一片白尘。 糟了！ 唐笑心中大喊不妙，但此时她再屏息已然来不及。 她试图调动内力，却不想竟是随着内力翻涌的同时，强烈的眩晕感袭了上来。 这群不要脸的！ 竟然耍阴招！ 唐笑暗暗怒骂，却也无济于事，最终困意来袭，她只能眼皮一合，直接倒在了地上。 “哟，没想到这小妞还挺厉害的！可江湖经验实在太少……”刚才为首的那个老大，忍不住摇了摇头，“兵不厌诈，知道不？”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了远处的轮椅。 只是那轮椅并未远去，而是缓缓地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男人忍不住乐了，“这小妞有意思，跑了尽然还回来了！怎么的？舍不得老子？” …… 阿瑶面色沉静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唐笑，然后看向了那个男人，“别伤害她？” “嘿！这小妞有意思，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在这和我说条件？”男人的目光在阿瑶的轮椅上面转了一圈，“我看你是腿坏了，伤了脑！” 纵使男人如此冷嘲热讽，阿瑶也并不生气，她只看了一眼在另一边与人搏斗的丁一，最终和唐笑一样晕倒在了地上。 然后她这才看向男人道，“从渝阳城来监管那批金银的人很厉害，从她手里抢东西不太容易，我看你还是想着等会儿你兄弟过来的时候该怎么撤退才对。” 听到这话，男人的脸色变了一变，“你怎么会知道……” 男人话还没说完，远处便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大哥！快跑！” 伴随着一声怒吼，远处尘土滚滚，几十匹烈马朝着他们奔腾而来。 男人神情一凛，再不敢耽搁。 “大哥……那……那这地上的三个人怎么办？”小狗腿有些惶恐地看向了大哥。 男人微微颦眉，然后看了一眼身边的阿瑶，立刻下令道，“全部带走！” 话音落下，男人领着手下那群人立刻朝着两边退去。 然后等退到了足够的距离，男人便毫不犹豫地点燃了地上的引线。 “砰！” 密林之中发出了轰鸣声！ 追赶而来的凤翎，皱着眉头勒住了身下的马。 她遥看远处，想要再追怕是追不上了，只能—— 正当凤翎思忖之际，她偏过头看到了路边那堆马车的残骸，当下心中一沉。 她赶紧翻身下马，上前查看。 周围却并不见唐笑的踪影，难道她…… 凤翎的瞳眸之中顿时闪现一抹狠厉之色，“传令下去！立刻查清楚那群人的来路！” 另一边，阿瑶坐在马车里面，神情淡定地看着对面那个一脸凶相的男人。 “你……好像不怕？”男人打量阿瑶。 阿瑶淡淡，“生死之事早已看淡，又何来怕与不怕？” 听到这话，男人眼底露出了赞许之色，“小娘子是个人物。”说完，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阿瑶的轮椅上面，“不过说起来，小娘子这腿……是真坏了？” “嗯。” “怎么坏的？”男人颇为惋惜的样子。 阿瑶倒是笑了，只是绝美的笑容之下隐藏着一股子阴沉。 她道，“陈大当家的看来贵人多忘事，已经不记得我了。我这腿……难道不就是拜你所赐么？” 男人有些错愕地看向了阿瑶。 在将阿瑶仔细端看了一番之后，他忽然回神，“是你！” 说完，他眯起了眼睛，眼底划过了一丝警惕。 “陈大当家还记得我，当真是我的荣幸。” “是啊，呵，你为了逃跑，烧了我整个寨子，我怎么可能不会不记得你呢？”陈烈嘲弄道，“可是就算你当年跑了，今日不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么？” “是啊，可能是我运气不佳吧。”阿瑶感叹，可眼底却十分平静。 陈烈冷笑，“呵！或许是老天爷就想让我弟弟娶你呢？” “你弟弟？”阿瑶也笑了，“我还以为他在那场大火里死了……”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落到了阿瑶的脸上。 阿瑶那本就白得几乎透明的面庞上面，赫然出现了五根手指印。 “他没死！让你失望了！”陈烈忽然捏紧了拳头，浑圆的眼中满是恐怖之色，“他只是喜欢你！喜欢你而已！你竟然要那样对他！” “呵。”阿瑶的嘴角挂着血丝，她笑，笑得无畏又笑得嗜血，“他喜欢我，你就可以打断我的双腿，逼我强行嫁给他了？陈大当家是觉得自己是玉皇大帝么？所有人都得听你的？” “你在我手里，你就得听我的！”面对阿瑶的淡定，陈烈心底的怒火越发浓烈。 他伸手扣住了阿瑶的下颚，字字铿锵道，“回去我就让你和我弟俩人圆房，我看你这次还能怎么逃！” 作者有话要说：=L=是个狠人站笑瑶CP的。天台我已经打扫干净，你们说，是我跳，还是你们跳？ PS 今天以为鼻炎用了洗鼻器，结果鼻子里的水给我钻耳朵里去了-L-耳膜跟被撕裂了样疼太刺激了！ 第47章 攻寨 阿瑶深入如常，通透的眼眸里看不出半点儿恐惧，甚至连最艰难的喜怒哀乐都没有。 而她的眼神，瞧着好像温柔如水，但细细看去，却是坚毅的可怕。 陈烈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短短三年过去，面前这小丫头的刚烈性子倒是一点儿没减。 但那又如何？ 陈烈冷笑着将阿瑶甩回了座儿，他咬着牙，冲着外头赶马车的人吩咐道，：“快点儿！回去以后我们还有大事要做！” 马车颠簸了一路，唐笑渐渐清醒过来。 入目的先是一条粗壮的腿，然后便是一个之前才见过的，那个满脸凶悍的男人。 再然后…… 男人的对面坐着阿瑶，可阿瑶的脸上却是红彤彤的，而且嘴角也肿了起来。 “阿瑶！”唐笑猛地惊醒过来。 她想爬到阿瑶身边去，却不想被陈烈一脚给踹了回去。 “给我安分点儿呆着！”得知阿瑶身份的陈烈，此时心里窝着一团儿火。 但是他很清楚，他那个傻弟弟，这么多年了依旧对阿瑶念念不忘。 如今阿瑶再一次落到他的手里面，他虽然真的恨不得将这个女人给杀了，但想着弟弟郁郁寡欢了三年之久，阿瑶的出现或许能够解开弟弟的心结。 陈烈不得不忍下一口恶气！ 可是三年之前那场大火，烧死了十几个兄弟，烧毁了寨子里面一大半的东西，以至于本来已经十分安逸的寨子再一次落入了贫瘠而不得不出门继续打劫的田地。 想想过去受过的苦，陈烈便觉得怒火中烧，所以就将气撒在了唐笑的身上。 “你别伤她！”阿瑶忽然开口。 陈烈刚扬起的手忽然顿在了半空中，他有些玩味地看向了阿瑶，“怎么？你很在乎她？” 阿瑶神色平静，没有回答陈烈的问话，只淡淡道，“只要你答应我不伤她，我便答应你今晚嫁给你弟弟。” “阿瑶！”唐笑大惊。 可下一瞬她便瞧见阿瑶眸光沉静地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 唐笑不知道阿瑶到底在盘算什么，但她看得出来，阿瑶让她不要冲动，更不要轻举妄动。 她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妄动，只恶狠狠地瞪着陈烈。 而陈烈在听到阿瑶的话后，顿时就笑了起来，“你以为你有不愿意的资本么？” “那你说，是我主动嫁给你弟弟，你弟弟会比较开心。还是我被迫嫁给他，他比较开心？” “……” 阿瑶的话一下子戳到了陈烈的软处。 弟弟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从小到大，只要是弟弟想要的，他都会竭尽所能地给他。 而陈鸿十分懂事，从小到大只向他要过一样东西，那就是面前这个女人！ 陈鸿和陈烈不同，他打小就爱读书，陈烈也不拦着。 而读书都多了，陈鸿自然看不上寨子里那些粗野女人，所以当阿瑶出现在寨子里的时候，陈鸿一下子就动心了。 要说读书人傻呢？ 阿瑶逃走后，陈鸿对阿瑶依旧念念不忘，甚至时不时还会捧出画像来看一看。 陈烈实在是不明白陈鸿，但是他明不明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陈鸿对阿瑶的心思。 这三年里，陈鸿郁郁寡欢，不论陈烈做什么都难以露出当年他看见阿瑶时的那种笑容。 但如果这一次阿瑶主动提出嫁给陈鸿，陈鸿定然会—— “好！”陈烈笑着点了点头，“只要你心甘情愿嫁给阿鸿，我就答应你不动她！” 话音刚落，唐笑便惊呼出声，“阿瑶！” 可阿瑶却好像根本没听见唐笑的话似的，默默点了点头。 唐笑还准备再喊，可这时陈烈扭过头冲着唐笑威胁道，“你再吵，我便不遵守诺言，到时候她就算不主动，也会被我绑着去我弟的新房里！” “……” 唐笑心中一片冰凉。 她不能毁了阿瑶的良苦用心，可是……可是阿瑶怎么能牺牲自己来为她换来这所谓的一时平安呢？ 唐笑心中焦急，一直想着帮自己和阿瑶脱困的法子。 可直到马车到了山寨，她也没想出个法子来。 不过所幸山寨里的人对金银的兴趣比较大，所以他们将唐笑和阿瑶安置在一个屋子里之后，便都离开了。 唐笑这才有机会开口，冲着阿瑶道，“你别傻了，你以为你答应他嫁给他弟弟，我便能平平安安么？” “我——” 阿瑶刚准备说什么，紧闭的房门忽然推了开来。 陈烈站在门口，壮实的身体几乎堵住了整扇门。 他声音如虹道，“来！将这瘸子给我带出去！好好准备今晚的喜事！” 下一瞬，便有几个长得十分粗鲁的女人走了进来。 唐笑想都没想，一个健步便冲到了阿瑶的面前，“想带她走，除非我死！” 陈烈不恼，反倒大笑着冲阿瑶道，“这话你可听见了！是她自己说要死的……” 阿瑶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挡在她面前的唐笑，然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偏过头，冲着陈烈道，“你让我劝劝她，等会儿再来，可好？” “等是没问题，不过你给老子记住了！别想耍什么花样！” 阿瑶点了点头，表现的很是温柔。 唐笑不懂，阿瑶不是个混江湖的人，但她至少是个聪明人，如何不懂眼前这些匪徒的话是绝对不能相信的道理呢？ “阿瑶，你听我说……”等所有人离开后，唐笑便抓住了阿瑶的手。 结果阿瑶却是一脸正色道，“是你听我说才对！” “？”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阿瑶说话的语气很轻，可是语调却是十分的重，“你安安静静地带着，等到夜里一切便都会结束的。” “什么意思？” “夜里会有人来救我们。”阿瑶说的笃定。 然后她似乎生怕唐笑不肯相信自己，所以伸出手拍了拍唐笑的手背以示安慰。 唐笑拧着眉，想要放开阿瑶，可是又实在是不放心。 “所有的一切都会有一个终结，我保证。”阿瑶的嘴角勾了起来，露出了浅浅的笑来。 唐笑为之一愣。 她不放心阿瑶，但是却十分信任阿瑶。 因为阿瑶说过的话，一定都会实现…… 比如，遇见凤翎；再比如，会被困府衙。 所有的事情都在阿瑶的计划之中，唐笑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 如此一想，唐笑松开了拽着阿瑶的手。 “你……千万要小心。”唐笑心有不安地嘱咐。 阿瑶点了点头，笑得很是轻松，“我会的。” …… 目送着阿瑶离开，唐笑一个人在屋里如坐针毡。 她仔细地将近日所发生的一起都想了一遍，她忽然想起今日阿瑶主动提出了出门，然后主动提出了跟着凤翎去山洞，然后—— 好像所有的一切当真就在阿瑶的计划之中。 可是她这到底在干什么呢？ 她……她到底要做什么？ 唐笑绞尽脑汁都没想明白这件事情，而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山寨里点起了篝火，将这个山寨照得亮堂堂的。 按理说来，这做土匪的，多半都会躲在阴暗里面。 可虎牙山的人不同，他们有周围的山峦给他们做庇护，再加上周围树林茂密，给他们添了一个很好的屏障，所以他们在山中素来张狂。 “来来来，喝酒喝酒！”外头热闹异常，可唐笑却觉得心冷无比。 也不知道，阿瑶那便到底怎么样了。 而山寨正中央，那个被点燃的巨大篝火旁，陈烈捧着酒坛子，面色红润，喜气异常，“大家放开了喝！今天咱们成功拿到了这几箱金银，又给我弟弟找了媳妇！双喜临门，大家千万别拘着！” 众人闻言，皆是十分喜乐。 陈烈已经想好了，他要将这些金银分给兄弟们，然后让他们下山好好过日子。 而他就带着陈鸿一块儿，出去开个铁匠铺谋生。若是陈鸿愿意，他还能给他开个私塾之类的，随他心意便好。 至于那个叫阿瑶的女人，她若乖巧顺了弟弟，那便带着她一块儿，陈烈决不亏待。但若是不安分，总想着逃，那也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不过今日总算是个好日子，陈烈不愿意想那么多以后的日子，只想好好喝酒，好好享受现在。 热热闹闹的气氛，将所有人的脸蛋都熏红了。 月亮渐渐爬到了头顶，面前的篝火也渐渐熄灭了下来。 所有人都瘫倒在地上，不是睡着了，便是在继续喝着酒。 而就在这时，一群人披着夜色，快步钻入了山林之中，慢慢朝着山寨的方向围了过来。 一道穿云箭划破了夜空。 山寨里那群还清醒的人顿时站了起来，而陈烈便是其中之一。 “怎么回事！”陈烈怒吼了一声。 “大……大当家的！有人闯——”守门的人连话都没有喊完，他的喉咙便被一支箭羽穿透，然后整个人如同木头一般从山寨的木墙上摔了下来。 “有人闯入！”陈烈大惊，赶紧灌了一口酒，然后转身拿起了自己的大刀。 那些有些醉了的，一听这话也清醒了许多。 “大……大哥！”精瘦的三当家哆嗦道，“咱们寨子素来不好找，而且林子里还有各种暗器，他们……他们怎么可能会找到这里来？” 陈烈浓眉一竖，忽然反应过来，“不好！” 他扭过头看向了那间贴着红红喜字的屋子，然后正准备转身走过去，却忽然看见一片箭雨迎着夜色从外射进了寨子。 陈烈大惊，“大家赶紧躲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啊……天冷了，多吃了点儿今天又是一个需要多跑步的日子 第48章 黑暗 可是箭雨来的迅速而又猛烈，那些菜刚刚从酒醉中醒来的人，尚且还迷迷糊糊的，更不要说找地方躲避了。 片刻间，陈烈就看见实现之中有无数个人因为中箭而倒在了地上。 “妈的！”陈烈怒吼了一身，“你们赶紧回去拿兵器！跟着老子一块儿和他们拼了！” 剩余的人在刚才那番折腾之下已然清醒，他们连滚带爬地朝着兵器房亦或者自己的房间奔去。 然而就在几个手脚慢的人还没跑到屋子门口的时候，又一波箭雨落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每一支箭的箭头上都点了火。 “他奶奶的！”陈烈暗骂了一声后，扭过头冲着老三道，“先把之前埋好的□□点了，炸死外面那群不要命的！” 老三这个点子多，却不善打架，所以也没怎么见识过这种血流成河的场面。 如今他看着满地或是哀嚎或是已经断气的兄弟们，忍不住心中发憷。直到听见陈列的声音后，他才回过了神。 然后慌慌张张地朝着埋有引线的地方跑了过去。 看着漫天箭雨，陈烈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人先灭火，然后等待着老三点燃□□后，一举攻出去。 然而，陈烈没有等到□□爆炸的一刻，等来的却是山寨的门被撞破的瞬间。 “兄弟们！咱们不能认怂了！冲过去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虎牙山的兄弟们绝对不是好惹的！”陈烈对于眼下彼此势利悬殊与否十分清楚，可是他不能也不甘认怂。 而且他们在虎牙山生活了这么久，他不相信这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能够轻易地将他们给打败。 伴随着陈烈的怒吼，剩下的那些人便立刻提着兵器冲了过去。 陈烈紧随众人，便要上去迎战。 而就在这时，一抹几乎融于整个夜色的黑，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与此同时，一抹银亮的细线在他眼前划过，他举到去挡，忽听“当”的一声。 他满心困惑，而这时他却看见自己厚重的刀刃上面竟然落下了一个缺口。 陈烈大惊！ 因为他刚才都没有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袭向了自己！ 就在他满心诧异的时候，那个一身黑衣，面色阴沉，神情可怕得如同阴间使者再现的人，已然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在哪儿！”那人张开嘴说了一句话。 而这个时候陈烈才发现，他面前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陈烈心中的紧张感顿时消散了大半，他大笑，“没想到夜闯我山寨的人里面，竟然还会有女人！” 凤翎没有回答，她漠然地看着陈烈，然后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她在哪儿！” …… “什么她不她的！打赢老子再说！”陈烈眼底带着侥幸的意味，他挥起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朝着凤翎砍了过去。 他虽然武艺不佳，但蛮力失足。 这一刀下去，怎么都能把面前这么个小姑娘劈得皮开肉绽不可！ 可谁知，凤翎仅仅只是弹指将手中的玄冰丝弹到了陈烈手握着大刀的刀刃上，陈烈便感觉自己施加在刀上的气力一下子被卸了个干干净净，而且整个人还不受控制地偏向了另一边。 “怎么回事？”陈烈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后。 凤翎已然越过他，慢慢朝着山寨深处走去。 刚刚带火的箭羽已然被人砍灭了一大半，但剩下的一半还在不断燃烧着。 如今在一片混乱之中，火势更是绵延开去，越烧越大。 凤翎微微皱眉，想要赶紧去找寻唐笑的踪影。 而这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劲风。 随之而来的，还有刀刃的寒芒。 凤翎敛目皱眉。 就当刀刃离她发丝不过一寸的时候，她的手很是利落地划过自己的腰间。 一阵光影闪过，本是满脸杀意的陈烈忽然停在了原地。他的手还高举着他的大刀，可是他的眼神却是渐渐涣散。 然后下一瞬，他整个人便如同一座石像轰然倒塌一般，跌在了地上。 凤翎的手中，握着一把软而细长的剑。 没有人看见凤翎是何时抽出剑的，也没有人看到凤翎是何时出手的…… 风掠过虎牙山，山谷的寒凉带走了夏季的浮躁。 忽然之间，所有人都停住了，他们都呆呆地看着凤翎。 而凤翎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地上的陈烈，她丢下了手中的软剑，快步朝着寨子深处的房屋走去。 大火已经几乎将所有的房子都吞噬了，一层焦虑感浮上心头—— “唐笑！” “唐笑！” “唐笑！！！” 大火的热度灼得凤翎几乎睁不开眼，可她却还是继续寻找着。 而就在这时—— “凤翎！凤翎！”焦急的呼喊声越过无数尖叫哭喊声，一下子窜入了凤翎的耳中。 凤翎立刻停了下来，她的神情微微放松下来。 可随即当她看清楚声音的来源方向后，她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大火已然将那栋房子的屋顶吞噬，而且看情况，房梁似乎也未眠遇难。 凤翎心下一凉，赶紧冲了过去。 只听到干草和木头被烧的“噼啪”作响，凤翎挡开面前的火，然后一脚踹开了面前紧锁着的门。 “唐笑！”看清那人的一瞬间，凤翎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唐笑。 而看到凤翎出现，本就已经十分惊讶的唐笑，如今窝在凤翎那还卷着些夏风的怀抱里面，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她……她是要死了么？ 所以临死之前，才会……才会感受到这样的幻觉！ 凤翎竟然来找她了，而且……而且还将她拥在了怀里。 这简直都是梦里面才会出现的情形！ 然而还没等唐笑反应过来，凤翎已然焦急地握起唐笑的手，然后快步冲出了房子。 屋外，起风了。 大火在风的助力之下，不断疯长。 唐笑扭过头，看着凤翎—— 熊熊大火之下，那犹如冰山一样的脸庞依旧透着些许冰冷的意味，有些不近人情。 可是那晦暗的眼，高挺的鼻梁，消瘦的面庞和薄而翘的唇，在夜色和大火交叠的背景之下，显得那样的美。 美得惨绝人寰，美得让人窒息。 可就在唐笑痴迷地看着凤翎的时候，她忽然听见边上有人大喊了一声—— “新房里面还有人呐！” 新房？ 谁的新房？ 阿瑶！ 那个黑发翩翩，永远都摆着温柔模样的女孩儿。 “阿瑶！”唐笑忽然回过了神，然后焦急地在大火之中寻找新房的方向。 而本是拽着唐笑，试图带她赶紧离开这里的凤翎，在听到唐笑的话后，忍不住顿住了脚步。 一丝不悦掠过她的眉心，但转瞬即逝。 但紧随而来的，凤翎敢拒绝掌中一空，那个本是被她紧握着的手忽然被抽走。 唐笑已然发现了新房的方向，并狂奔了过去。 此时的大火已然几乎吞噬了整个寨子，贸然过去，不仅救不了人，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困境之中。 凤翎赶紧追了过去。 可就在唐笑急切地想要去推开新房门的时候，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房子因为大火焚烧的关系，而坍塌了下来。 “笑儿！”凤翎一跃而起，赶紧挥出了袖中的玄冰丝。 缠住唐笑腰际的同时，凤翎调动内力，将唐笑甩了出去。 而就当凤翎情急，想要赶紧去抱住飞出去的唐笑时，另一边的房子坍塌了，朝着她和唐笑的方向砸了下来。 “轰隆！” 伴随着一阵飞扬的尘土，土质的墙压了下来。 不过幸好有两根烧了一半的房梁在那支撑着，所以留出了一小段的缝隙。 “笑……笑儿……”凤翎轻咳了一声后，便赶紧朝着面前轻唤了一声。 所幸，对面传来了唐笑的声音。 “我在这呢。” 然后伴随着一阵摩挲声，凤翎就看见有一个身影猫着腰，在矮小的缝隙中朝着她的方向缓缓靠了过来。 凤翎高悬的心放了下来，然后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 点点星火，给唐笑指明了方向。 “你……你还好么？”就着火折子的光火，唐笑看不见凤翎的状况，遂有些担心地开口温馨。 “无妨。”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回答。 可唐笑太了解凤翎了，“你真的没事，没受伤么？” “没。” “真的？” “嗯。” “真的没骗我？” “嗯。” “如果你骗我了呢？”唐笑拧着眉，“那……那你这辈子都独孤一人！” “呵。”轻松的笑声，和眼下这尴尬的境地有些不相称。 唐笑本打算出声嘲弄，结果下一瞬就听见凤翎淡淡开口道，“我有一条腿被压在了砖块下面，可能断了，但并不碍事。” 那样无所谓的口气，若是没有听见内容，唐笑兴许真觉得没什么了。 可是…… 那怎么可能会没事啊！ 腿都可能被压断了啊！ 唐笑的心顿时揪在了一块儿，“压在哪里了？我帮你把腿□□。” “没事，你——” “什么没事！怎么就没事了！”唐笑最讨厌凤翎这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了，“腿都快断了，怎么就没事了！你这人对别人冷血也就算了，对自己也那么冷血嘛！” 怒吼结束，面对忽然安静下来的氛围，唐笑忽然有些尴尬。 她看不清楚凤翎的样子，更看不见凤翎的表情。 也不知道—— 就当唐笑惴惴不安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对面传来了一阵轻笑声。 声音很轻，但是……莫名的有种甜甜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啊…… 第49章 独处 唐笑愣在了原地，好半天后她才回过神来，拧着眉头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凤翎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在想你之前好像从来没用这么重的语气和我说过话。” “……” 听这享受的语气，怎么这么贱呢？ 唐笑心里拧巴异常，可是心底里却是忍不住生出一种莫名的愉悦感来。 可随之而来的，唐笑忽然意识到—— 自己此时在凤翎面前并不是唐笑，而凤翎忽然说出这么不符合她性格的话来，难道……又在试探？ 唐笑心里才刚刚冒出来的一股子暖意，瞬间便被自己的想法所浇灭了。 她搅了搅手指，然后立刻冲着凤翎一阵言辞道，“我刚才怕是被吓坏了，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冲撞了官家大人。” 一听这个称呼，本还浅浅笑着的凤翎，忽然脸色一僵。 那轻松而又欣慰的笑容挂在脸上不上不下的，有些尴尬。 诡异的沉寂让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令人有些煎熬起来。 “那个……官家大人的脚还被压着，我……我帮你……”唐笑手忙脚乱地蹭到了凤翎的身边。 凤翎没说什么，只是满心落寞地看着面前那团浓重的黑影慢慢靠向了自己。 “你……你的腿在哪？被压在哪了？”唐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并不关心凤翎的样子。 凤翎抿了抿唇，然后哑着嗓子开口，“被压的是我的左腿，所以应该在你的右手边。” 唐笑按照凤翎所说的，慢慢摸了过去。 然后那只面对黑暗而不断在前面探索的手，忽然触碰到了什么。 仔细分辨一下，应该是布。 那应该就不远了吧！ 唐笑慢慢向前靠了靠，黑暗，让她变得更加专注。但是与此同时，也让她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毕竟她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大，很有可能随便挪两步就有可能会撞到各种东西。 而就在各种惴惴不安之下，唐笑总算是碰到了凤翎—— “找到了！” 唐笑欣喜异常，结果下一瞬她却感觉到一只手覆到了她的手背上，然后将她的手往前面推了推。 “房梁木在这。” “……” 一瞬间，唐笑根本不知道凤翎说了什么。因为附着在她手背上的温度，让她脑子一下子卡壳，脸更是不自禁地红了起来。 她咬着唇，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然后直到好半天后她才回过神，赶紧迅速而又猛烈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唐笑搓着手，脸上一阵火烧，所幸周围一片漆黑，凤翎并不会看到她此时的窘迫模样。 可即便如此，唐笑还是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 她的脸上火辣辣的，喉咙口更像是塞了一堆棉花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时，凤翎似笑非笑地开了口，“没事。” 她本意安慰，可是唐笑听了却是觉得脸上一下子烧得更加厉害了。 自己怎么回事啊…… 唐笑偷偷捏了自己一把，结果因为心不在焉的时候下手太重，把她自己捏的泪花都冒出来了。 不过还好，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那个……你……你忍一忍，我……我得找到你脚的位置。” “嗯。”凤翎回答的干脆利落。 可偏偏她这幅态度，惹得才刚刚恢复理智的唐笑，忽然又觉得心里一阵痒痒起来。 赶紧帮她把脚□□！ 一切都是为了凤翎的伤势着想的！ 她可一点儿没有私心的！ 她没有！ 她绝对没有！ 鼓足勇气伸出手后，唐笑按照凤翎的指示，慢慢顺着她的腿，朝着更前面的方向摸索过去。 然后总算在唐笑感觉自己的脸可能快要热炸之前，她摸索到了凤翎的脚，以及一大块木头一样的东西。 “房梁很重，即便是被烧断了的，也很难被搬动的。”凤翎生怕唐笑会受伤，所以出口劝解，“其实……等会儿丁一带人处理好外面的事情，发现我不在后便回会来找，到时候——” “到时候？到哪个时候？”唐笑可不管凤翎说什么，卷起袖管，直接俩手就扒拉在了那根又粗又圆的房梁木上面。 卯足力气拔的时候，唐笑还不忘冷笑了一声，“被这么重的一根木头压着，不赶紧搬开，你也不怕自己变成一个瘸子。” 闻言，凤翎沉默了一会儿。 唐笑显然已然习惯，遂也没有在意。 而就在唐笑快要搬动那根房梁木的时候，凤翎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耳旁，“若是我瘸了，你会像照顾阿瑶那样照顾我么？” “……” “咚！” 刚刚才被唐笑挪动了一下的房梁木，忽然失去了控制又砸了下来。 凤翎拧了拧眉头，却并没有出声。 可唐笑却是慌了，一个劲地在说对不起。然后说到最后几遍时，因为太过于紧张的关系，竟是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舌头上。 浓重的血腥味填满了自己的口腔，唐笑皱紧了双眉。 她……她真是太倒霉了！ 可比起倒霉这件事情，凤翎今天的表现也太过奇怪了一些。 不！ 不是今天！ 而是最近！ 最近凤翎的表现一直都奇奇怪怪的，她到底想干什么？ 唐笑捂着嘴巴，忍着疼，偷偷瞧了一眼凤翎的方向。 因为看不见的关系，唐笑只能依着记忆，顺着凤翎刚才声音的来源看了一眼。 她心知凤翎瞧不见自己，可是这仅仅一眼，她就好像做贼似的，赶紧收回了目光。 而她那颗本是平静异常的心，更是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都怪凤翎！ 都怪凤翎奇奇怪怪的，害得她自己也变得有些奇怪了！ 唐笑在心底里吧凤翎骂了一遍又一遍后，她不得不告诉自己—— 搬开房梁木，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所以她又撸起了袖子，只是这一次在动手之前，她清了清嗓子，冲着凤翎道，“等会儿，你别说话！” “……好。” 那语气，乖巧而又委屈是怎么回事？ 唐笑的心底里忍不住打了一个突，但她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到了房梁木上，不再管其他。 一、二、三！ 一、二、三！ …… 所幸这段时间唐笑有好好锻炼筋骨，除了武艺增进不少的同时，她的力气也比之前大了许多。 所以只要注意力足够集中，搬动这么大一根房梁木并不是不可能。 片刻之后，房梁木被抬起了稍许，唐笑赶紧让凤翎将她的脚给收了回去。 随后，伴随着“刺啦”一声，唐笑从自己的裙子上面撕下了几条布带子。 “只能先随便绑一绑了。”看又看不见，手里面还没有趁手的工具，所以唐笑只能紧捏着布条的同时，不断靠着摸索来确定捆、绑的位置。 因为紧张的关系，唐笑的指尖渐渐缺失了温度，变得冰凉一片。 凤翎纤细的脚踝上，似乎被层破了很多地方，所以摸上去有些湿腻腻的，看起来应该是出了不少的血。 不过就算是随便包扎一下，也比什么都不做要来的好。 等扎紧布带子之后，唐笑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就好像干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似的。 可随后她忽然发现，她的耳旁掠过了一阵风。 不！ 比起风，这样的感觉似乎更加温柔，甚至带着一些湿暖，感觉像是—— “你在想什么？” 正当唐笑心跳加速的时候，凤翎的嗓音忽然在她的耳旁轻轻响起。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可偏偏因为离唐笑很近的关系，竟是将唐笑整个人震得浑身都僵在了那儿。 好半天后，唐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在……在想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救我们。” “很快的。”凤翎开口，温柔得让人觉得自己面前的人可能根本不是凤翎本尊。 “……官家大人，你……你好像看起来和别人传闻的不太一样。” “哦？”凤翎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些许戏谑的味道，“别人说我是什么样的？” “……”反正都已经说成是别人说的了，唐笑无所顾忌，自然直言道，“他们说你不苟言笑，是个没感情的怪物。” 沉默。 令人紧张的沉默。 要不说点儿好话，缓解一下气氛？ 唐笑心里很不安。 而就在这时，久久未有出现的嗓音出现了—— “那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么？” “……” 总感觉好像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然后唐笑还欢天喜地地跳了下去，就差没有自己把土给填上了。 唐笑心中一凉，顿时尴尬地笑了两声。 “我……我和官家大人相处的时间不久，不是很了解官家大人。” “那你刚才说我和别人描述的不太一样？”凤翎噙着笑，可语调却是平稳的，“看起来，你应该对我有所印象才对。” “……” 呵，这……这怎么说呢？ 说假话，自己良心有点儿过不了。说实话，唐笑觉得她还是有必要为了自己的小命而做出一些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的！ “官家大人慈眉善目，善解人意，怎么瞧都是一个很好的人。”唐笑忍着一种对自我厌恶地情绪说完这段话后，便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然后对面便传来了轻笑声。 看起来这顿马屁拍的还挺好？ 可以唐笑对凤翎的了解，这女人油盐不进的，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两句话就乐开花呢？ 而就在这时，唐笑就听见凤翎在边上轻轻道，“你能这么觉得，就好。” ？？？ 好什么？ 全是瞎编的而已。 第50章 生气 唐笑脸上一阵讪讪，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要说点儿什么好。 而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传来了很奇怪的“咚咚咚”的声音。 唐笑赶紧抬起头看了过去，结果眼前那片晦暗忽然被打破，一束耀眼的光从外面射了进来。 “主子！”丁一焦急的声音从天而降。 唐笑高悬的心忽然放了下来，她扭过头朝着凤翎道，“我们有救了！” 而这时，外面烧的耀眼的火光，透过人群，依稀落下，照在了凤翎的身上，恍若给那一身黑衣的人儿镀了一层金边。 而在那熠熠光辉之下，唐笑注意到凤翎的脸色惨白得有些吓人！ “你……你怎么了？”刚刚还沉浸在获救的喜悦之中，可下一瞬唐笑就被吓得魂都没了。 她慌慌张张地爬到了凤翎的身边，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帮凤翎包扎的布条已然被血给浸润透了。 这得出多少血啊！ “你……你到底伤得有多重！”唐笑一下子意识到了不对，赶紧扭过头冲着头上的丁一道，“你快将她拉上去，她受伤了！” “不！”坚定而不带任何质疑的声音忽然响起，“先拉她上去。” “干什么！这种时候，谁先上去不都一样嘛！”唐笑气结，实在不知道这种时候凤翎有什么要在那儿故作强势的。 结果凤翎看都不看唐笑，而是直接抬起眼，看向了丁一，“你听得见我说了什么。” 话音落下，丁一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然后下一瞬他便伸出了手，冲着唐笑道，“你先上来！” “你……你们……”唐笑真的是要被气死了！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争不过凤翎，再加上丁一这个人就只听凤翎了，胳膊拧不过大腿。 仔细想一想，还是算了！ 唐笑果断伸手，让丁一握住了自己的手，然后借着力，轻轻一跃，跳了上去。 等在上面站稳之后，唐笑才发现就在她和凤翎被埋在废墟里的这段时间，外面已然被大火吞噬，而本来还一片祥和的山寨，已然成了人间炼狱。 唐笑一阵感叹的同时，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左思右想一番后—— 阿瑶！ 唐笑感觉自己浑身冰凉，赶紧快步朝着刚才新房的方向跑了过去。 而凤翎被丁一拽上来的时候，她就看见那个娇小的人儿，正狂奔着离她越来越远。 凤翎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惨淡。 “人都处理干净了？”凤翎的神情转瞬便恢复如常，她在丁一的搀扶之下，一瘸一拐地从废墟上走了下来。 “嗯。”丁一小心翼翼道，“只是……只是那个陈烈的弟弟没找到。”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嗯，不过已经派人去找了，估计跑不远。” 凤翎沉吟片刻，她抬起头，看着那个站在大火前，不断呼唤着“阿瑶”名字的人。 “对了，那个瘸腿的阿瑶……” “她也不见了，可能……可能是被陈鸿带走了。” 带走了？ 生死攸关的时候，竟然还带着一个瘸子，看起来这个陈鸿对阿瑶倒是听真心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阿瑶…… 想起那个坐在轮椅里面，每每露出一副纯良无害模样的人，凤翎的眉头便会忍不住皱起来。 凤翎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会对人存有偏见的人。只是这个阿瑶，实在是有些奇怪。 “主子，我……我扶你去马车上，然后让人先把你送回去。”丁一看出凤翎的伤势很重，便有些担心。 凤翎摇了摇头，“无妨，你去找点儿药，还有木板和布条，我能自己处理好。” 长久在外，凤翎对于受伤这种事情已然习以为常。 “可主子你这伤的……”丁一知道凤翎是个很善于隐忍的人，可这伤及筋骨到底不是小事，可丁一下一瞬便对上了凤翎毫无温度的眼神，他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只按着凤翎的吩咐照做。 另一边，唐笑在呼唤了无数次都无果之后，便只能四处找人询问起来。 可是那些人行色匆匆，根本不理会唐笑。 直到最后看见了丁一，唐笑顿时慌慌张张地冲了过去，“丁一丁一！你看见阿瑶了么？” 丁一手里捧着一堆东西，默默点了点头，“刚才手下的人在山寨外的树林里找到了她。” “她……她还好么？”唐笑的心微微放下。 丁一再一次点了点头，“她很好，正在回来的路上。” 听到这样的话，唐笑顿时舒出一口气。 而看着唐笑这般紧张阿瑶的样子，丁一拧了拧眉，“那个……唐……啊不，萧姑娘，我还有事，但我家主子这会儿状况不太好，烦请你把这些东西帮我……帮我拿过去。” 听到丁一的话，唐笑这才想起凤翎的事儿。 “她怎么样了？” “咳，不是很好。” “……” 不论怎么说，凤翎都是救自己才受伤的，她本应该一直守在凤翎身边才对。只是刚才担心阿瑶，她一时之间便什么都忘了。 唐笑垂下眉眼，然后点了点头，“好。” 接过了那堆伤药木板和布带，唐笑按照丁一的指示朝着山寨边上专门安置马匹和马车的地方走去。 “官家大人……”唐笑敲了敲马车的门。 里面寂静一片，唐笑以为自己找错了，亦或者是凤翎睡着了，正打算把东西放下后，再去找丁一时，忽然听见凤翎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进来。” 唐笑抿了抿唇，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钻进了马车。 马车里面很昏暗，只能就着外面的火光依稀瞧清楚彼此。 唐笑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凤翎。 凤翎一脸平静，似乎对于自己的出现并不惊讶。 但唐笑还是解释了一句，“那个……丁一有些忙，让我过来给你送药。” “嗯。”凤翎抬了抬手，“拿过来。” 明明她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比起刚刚才废墟下时，要远的多，可是唐笑这会儿却是莫名地觉得有些尴尬。 或许，是因为有光吧。 隐隐绰绰之间，她能够看见凤翎的模样。 那样冰冷，那样疏离。 唐笑感觉自己的手不自禁地颤了颤，而这时凤翎见唐笑迟迟不上前，便再一次开口，“把东西拿过来。” “好！”唐笑恍然回神，然后慌慌张张地朝凤翎靠了过去。 可马车车厢的空间十分窄小，光线又昏暗，再加上唐笑做事有些毛糙，所以走出去两步，她便被不小心绊了一下。 眼看自己手里的东西要被摔出去了，唐笑赶紧支起手肘，想要摔下去时，用手肘稳定住自己。 结果下一瞬，只感觉眼前一黑，一双冰凉凉的手，竟是托住了唐笑的手臂。 唐笑有些意外地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双比黑夜还要深邃无边的眼眸。 凤翎道，“用手肘撑在地上太疼了。” 她说的平淡，轻轻松松的，就好像在嘱咐丁一干活时一样的口气。 可是唐笑听了，却是觉得心里一阵紧张。 她握着东西的手，忽然紧了紧，“没……没事……” 唐笑有些慌张地直起了身子，然后低垂着头坐到了凤翎的身边。 她盘弄着手里的那些伤药，可眼神却是飘忽的，一直忍不住想要偷偷去瞟边上的凤翎。 凤翎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唐笑就更加紧张了。 好不容易收拾好所有东西，唐笑埋着头，小声开口，“你……你把脚抬起来吧。” “我自己来就可以。” “别！”唐笑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结果和凤翎对视后，她的目光又游离起来，“你伤在脚上，自己不好包扎，还是我帮你吧。” 凤翎没有拒绝，默默地将脚抬了起来。 之前唐笑给她包扎的布条如今已经彻底脏了，鲜红的血更是变得黑乎乎地凝成了一片。 唐笑瞧着，忍不住将唇抿成了一条线。 而凤翎看到唐笑的表情后，忍不住开口道，“你若下不去手，还是我自己——” “不！”唐笑十分坚定道，“我可以、可以做好的。” 唐笑不想像以前那样，在凤翎面前总是笨手笨脚的样子。 现在的她和以前不一样的！ 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唐笑在心底里默默说罢后，便小心翼翼地拆解起凤翎脚踝上的布条。 布已经因为血液凝固的关系而和凤翎的肌肤完全粘合在了一起，唐笑轻手轻脚的，生怕弄疼了凤翎。 可是有些地方实在是太难处理了—— “你要实在看不下去，就闭着眼睛，扯下来就好。”凤翎似乎是看穿了唐笑的心思，便小声建议。 唐笑抖了抖，“不行，那样会弄疼你。” “可是如果你再耽误，怕是伤口要化脓了。” “……” 唐笑很清楚伤口化脓的后果。 所以她咬紧了唇，按照凤翎刚刚所说的那样，闭着眼睛一扯—— 身边传来了很小声的动作声，肯定是弄疼凤翎了！ 唐笑睁眼看去，满心满眼的自责，可她看到的，却是凤翎冲着她淡淡地弯起了唇角。 “我没事。”她开口宽慰。 “怎么……怎么可能没事！”唐笑感觉自己眼眶一热，竟是快要哭了。 她赶紧低下头，避开凤翎的目光。 谁知，她竟是看见凤翎的脚踝处正慢慢地渗出血来，而血色之下，皮肉尽失，竟是已然露出了点点白骨的感觉。 那一瞬，唐笑再也忍不住了。 眼泪止不住地淌了下来，她想控制，可是实在控制不住。 凤翎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 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一副没什么事的样子！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来救自己！ 为什么！ “这伤是我自己没看见房梁才会——” “你骗我……”唐笑泪眼婆娑地抬起头，“你每次说没事就是在骗人，你每次安慰我也是在骗人，你每次……都在骗我！” 看着唐笑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凤翎忽然觉得心口一闷，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她难得有些无措地开口，“其实……不是什么重伤，养两天就会好的。” “不是重伤？在你眼里，什么才叫重伤？”唐笑不敢相信在面对这样的境况下，凤翎竟然还能这么淡定，“是不是快要死了，才叫重伤？” “……” 凤翎不说话，唐笑便更加生气了。 她道，“凤翎！你对别人无情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要对自己也这样无情！” 话一出口，唐笑心中一沉，发现自己似乎是太过激动而说错了话。 对面，凤翎坐在那儿，身上的黑已然没入夜色。 马车外的光火仅仅只能映亮她的侧脸，明与暗的交织，让唐笑看不清楚凤翎脸上的表情。 而良久后，唐笑只听凤翎轻叹—— “在乎我的人都走了，我在乎自己，又如何呢？不过是孤苦一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到底锁什么？ 我不懂，我也不敢问，我好难过，捂胸口 第51章 像她 听到这样的话，唐笑忽然觉得心里一空，眼泪也一下子止住了。 她从未想过这般充满人间情苦的话，竟然会出自凤翎的嘴巴。 唐笑抹了抹脸上的泪，心中酸楚难当，却还是忍不住出口询问，“你……有在乎的人？” 对面的凤翎点了点头，一抹苦笑浮在她那姣好的面容之上—— “有过，曾经有过。但……好像被我弄丢了。”凤翎垂下眼，明暗在她的脸上刻画出悲伤的情绪。 唐笑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心中酸意更甚。 三年！ 她在凤翎身边三年！ 可她从未见过凤翎有过这么多情绪的变化，更不要说悲伤了…… 悲伤？ 如果凤翎曾今在唐笑面前曾今表现出但凡一次这样的情绪，也不至于让唐笑深深地觉得，凤翎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但…… 又是怎样的人，能让凤翎这样素来无情的人，忽然变得有了情绪呢？ 唐笑当真是嫉妒的要命—— 她竭尽所能渴求的，没想到早已有人做到了。 “看来那个人对官家大人很重要呢，怎么会……弄丢呢？”唐笑尽可能让自己说的没有情绪。 可是她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她开口说出去的每一个字，都透露着酸意，嫉妒已然不受控制地在她的心中蔓延疯长。 她真的！真的很想看看那个让凤翎念念不忘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而这一次，凤翎并没有开口回答，而是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呢？ 然后为什么不说下去了呢？ 唐笑抠着手指，指甲已然深深没入了肉中，留下了浅白色的痕迹。可是唐笑浑然未觉，因为她正全心全意地等待着凤翎的故事。 明知道自己听到了以后一定会嫉妒到发疯，可她还是……还是想听一听…… 但凤翎迟迟都没有开口，唐笑的耐心渐渐也消磨殆尽，心中的好奇渐渐消散，只剩了嫉妒在不断折磨着她。 唐笑抬起头来看向了凤翎，而让她意外的是，凤翎此时竟然也在看着她自己。 “咳！咳！”唐笑被吓了一跳，赶紧又低下了头，然后吸了吸鼻子。 因为刚才哭过的关系，唐笑现在鼻子里面还塞着一团子难以化开的水。她有些难过地伸出手，揉了揉鼻子。 而正当唐笑有些心慌地揉鼻子时，她忽然听见凤翎在她的边上淡淡道，“其实你和她长得很像。” “……” 唐笑的动作顿时僵住了，她过了好半天之后才回过头，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打量凤翎。 确保凤翎还是清醒，没在说胡话后。 唐笑这才张开嘴巴，很是小声地问，“你……说我像谁？” “那个我很在乎，但是又被我弄丢的人。”凤翎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就好像唐笑之前坐在竹林后边那条小溪旁，吹过的风一般。 裹挟着夏日的温暖，小溪的凉爽，还有竹的清香。 每一丝每一毫，都让人陶醉得难以自拔。 唐笑心想，她一定是疯了！ 于是她偷偷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后—— “嘶！” 疼！ 是真心的疼！ 根本不是在做梦！ 唐笑回过神，她眼底的惊讶更加浓厚了。 “你……你在乎的人，怎么可能会……会和我长得很像呢？”唐笑有些心虚地别过了头。 可凤翎的声音却还是悠悠地落入了她的耳朵，“就是很像，像的让我觉得你们应该就是一个人。” “……” 唐笑更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搅了搅手指，然后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了凤翎的脚踝上。 看着那伤痕累累的脚踝，唐笑一时没忍住，竟是又红了眼眶。 “我……我还是先帮你包扎好吧。”唐笑慌慌张张地从边上拿过了药瓶，避开了刚才的话题，然后小声道，“会有点儿疼，你……忍一忍。” 可说完之后，唐笑又觉得自己其实在说废话。 以凤翎的性格，连刚才那么疼都能一声不吭地忍下来。这上点儿药的疼痛感，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感叹之余，唐笑抖着双手给凤翎处理了伤口，然后找来木板，再用布条好好固定。 虽然步骤并不复杂，但是做完一切，唐笑的额头上还是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 “好了。”唐笑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她抬起头看向凤翎呢，马车外头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主子，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丁一在外头开口。 凤翎听了，点了点头，“你督办那些人将金银拉回洛城。” “是！”丁一说完，便准备走。 “等等！”唐笑忽然看住了他，然后关切地问道，“阿瑶她……她回来了么？” 丁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马车的深处，随后才轻咳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回来了。” “那她还好么？”唐笑推开了马车厢的门，作势要走。 丁一赶紧开口道，“阿瑶姑娘有些疲累，所以已然让人先将她送回洛城。萧姑娘……萧姑娘不用担心。” “已经回去了。”唐笑喃喃自语了一遍后，一抹担忧浮现眼底。不过她很快便回过神，冲着丁一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萧姑娘……和主子一块儿回去吧。” 闻言，唐笑缩回脖子看了一眼凤翎。 凤翎看了一眼唐笑，随即开口，“那现在就启程吧，丁一你留在这里好好处理所有事。” “是……” 凤翎回答的爽快，但唐笑却看得出凤翎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所以回去的路上，唐笑一直都在努力思考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到了凤翎。 而凤翎则是半阖着眼，若有似无地看着唐笑。 眼看出了山林，天边也渐渐露出了朝阳的光芒。 凤翎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你很担心阿瑶？” “嗯。”唐笑点头，“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腿脚还不方便，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吃亏。” 望着唐笑专注而又关切的样子，凤翎的嘴角不自禁地弯起，“你对她好像特别在乎。” “是啊，她对我极好，而且她本来就是妹妹，作为姐姐也的确应该在她身上多放点儿心思的。” “姐姐……妹妹……”凤翎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飘忽起来，“以前，我也曾经把那个人当做妹妹。” 唐笑没听明白，便很理所当然地问了一句，“谁？” 结果就当她抬起头，与凤翎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凤翎的眼神格外的灼人，就好像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了似的。 唐笑一阵心慌，想要躲，无处躲。 而这时凤翎忽然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没有谁。” 此后二人再无言语，唐笑心中惴惴不安，几次想要追问，可偏偏凤翎闭着眼，似乎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唐笑实在不忍心打扰，便只能憋了一路。 等回到洛城府衙后，唐笑下了马车后，在边上等了等凤翎。 而凤翎在下了马车后，见到唐笑的那一眼，她似乎有些意外，淡淡道，“怎么？还不赶紧去找你的阿瑶？” 唐笑一愣，本还想要求证一些事情的她，忽然有些尴尬起来。 “就……就想和你说声谢谢。”唐笑憋了半天，才随便找了个借口。 说完后，她便抬起头看着凤翎道，“那……官家大人，我就先走了。” 唐笑心中很清楚，她一点儿也不想走，因为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搞清楚。 可是凤翎神情淡淡，若即若离的模样，让她忽然间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只是长得像而已…… 她还一度觉得凤翎和武宁儿长得像呢，那又如何呢？ 思及此，她抿了抿唇也没再犹豫，转身便走了。 凤翎瞧着唐笑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又无奈又好笑。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 凤翎找回了被劫的金银，次日便让人送去了渝阳城。而她因为腿脚不便的关系，便在长公主的应允之下留在了洛城修养。 而阿瑶因为在虎牙山上受了惊吓，张大人便默认了让阿瑶在府衙继续养病这件事。 这一晃，便是好几天过去。 这一日，丁一忽然神色异常地回了府衙。而府衙另一边，唐笑推着一辆崭新的轮椅，正要往外走。 “怎么？给我做的新椅子？”阿瑶吃了药，正好要去院子里晒太阳，结果遇到了唐笑。 唐笑脚步一顿，笑眯眯道，“你的轮椅是老头儿亲自帮你做在，这个是我去城里找人做的，和你的可比不了。” “有你的心意在，怎么会比不了呢？” “……” 听阿瑶这么一说，唐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这是我给……我给……” “给凤翎大人的？” 唐笑见阿瑶既然说出来了，便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阿瑶眉眼一眯，“我听说凤翎大人伤了脚，的确是行动不便。你给她专门送个轮椅过去，倒是挺贴心。” “是啊，毕竟……毕竟她也是为了我才受伤的。”唐笑垂下眼，想着那夜所发生的一切，感觉就好像是一场梦似的。 特别是凤翎说过的那些话，即便是已经回来好几日了，却依旧扰着唐笑的心神，让她难以安睡。 而那个始作俑者却是一直都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过…… 唐笑好不容易想到自己能借着轮椅为借口去见见凤翎，便赶紧找人做了一张。 “我先去送轮椅啦！等会儿回来在于你说话。”唐笑心中一直盘算着等会儿见到凤翎时要说的话，所以也没注意阿瑶的神情，便赶紧出了院子。 院中，阿瑶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腿，然后她再看向院子外的目光忽然变得格外的深沉。 另一边，唐笑推着轮椅，奔跑得像个兔子似的，直奔凤翎的住处。 “萧姑娘。”丁一正好出来，撞见了唐笑。 “官家大人在里头么？”唐笑摆了摆面前的轮椅，“我给她送东西。” “她……不在。” “不在？”唐笑觉得奇怪，“她腿脚不便，能去哪？” “她……”丁一犹豫了一下，“她去找阿瑶姑娘了……” 阿瑶？ 凤翎去找阿瑶做什么？ 除却困惑，唐笑心底隐隐有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第52章 回去 唐笑才刚走，阿瑶眼底的深邃尚且还未淡去的时候，院子门口忽然就出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阿瑶有些错愕，但随即她便望着凤翎，浅笑出声，“凤翎大人是来找姐姐的？” “不。”凤翎的目光在阿瑶的身上来来回回地转了好几圈后，她才继续道，“我来找你。” “找我？”阿瑶笑着掸了掸自己的裙子，“不知凤翎大人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看着阿瑶这般淡定的模样，凤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不过随后她还是极为平静地开口问，“最近渝阳城里忽然冒出来一些传闻，不知道阿瑶姑娘可否知道。” “渝阳城？”阿瑶笑了，浅浅的，很温柔，“我这几日都没离开过府衙，别说远在北边的渝阳城里的传闻，就连洛城里的传闻，我也很难听到一二啊……” “是么？”凤翎缓步走进了院子，她眯了眯眼睛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洛城和渝阳城隔了这么远，如今那批金银才刚到渝阳城，渝阳城里便冒出了很多传闻，而且……那些传闻还都关于你们……” “我们？”阿瑶茫然，“我们是指谁？我和姐姐？” 凤翎未有开口，只当默认。 阿瑶顿时勾起唇角，笑了，“我和姐姐能有什么传闻，凤翎大人怕是误会了。” “误会？”凤翎长叹一声，“如今别说渝阳城的市井百姓，就连宫中的皇上与长公主都已然听闻，说这些金银能够被寻回，全靠这萧家姐妹。” “而且这萧家姐妹最为过人之处便是故意设计被俘，然后留下线索让官府的人找到攻入虎牙山的路，一举夺回金银不说，还帮官府剿了匪！可谓是机智多谋，女中豪杰！”说罢，凤翎看向了阿瑶。 阿瑶亦是平静地看着凤翎。 二人目光交接，不用言语却已然胜似千言万语。 “呵，阿瑶姑娘好厉害！”凤翎抬了抬眉，无须阿瑶回应，便淡淡道，“那些所谓的足智多谋，到底是处于什么样的契机，阿瑶姑娘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我不明白凤翎大人的话。” “不懂？”凤翎似笑非笑地低头，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儿，“那日你主动提出去密林，结果半路上就遇到了土匪，然后还被土匪给劫持了。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阿瑶听着，没有开口想要解释的意思，而她的脸上笑意不减，异常从容。 凤翎便继续道，“还有，所谓你留下的线索，那些夜光粉应该不是阿瑶姑娘无意之间备在身上的吧……” 说着，凤翎慢慢朝着阿瑶靠了过去。她那本是透露着淡然的眼眸之中，忽然划过一抹厉色。然后在阿瑶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之下，凤翎伸出手拍了拍阿瑶的肩膀。 力道不大，但极具威慑。 然而阿瑶却依旧是那副温柔，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 见阿瑶这般淡然，凤翎忍不住凑到了她的面前。 一双如同裹挟着黑夜，浓郁到散开的眼眸直直的望向内双清亮透彻的眼睛。 而靠近了以后，凤翎意料之中的发现，那双看似清澈的眼眸其实根本不纯粹。 那个看似无害的女人，很是熟练的用纯情和无辜，将她所有的黑暗面全部掩藏了起来。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凤翎噙着一抹冷涩的笑容。 阿瑶嘴角弯弯，即便是早已被看透，即便是凤翎离她那么近，那种强大的压力都快要将她完全覆盖了，她却依旧摆着浅笑淡然的模样。 然后她眉眼一眯，悄然开口，“我的目的是什么，凤翎大人这么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才对。” “呵……”看到阿瑶丝毫不反驳的态度，凤翎觉得实在好笑。 她直起身，再一次用审视的目光将阿瑶看了一遍，“你这算是承认了？” “是，我承认了。”阿瑶的脸上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局促，相反，她很淡定。 淡定的，让本就觉得阿瑶不简单的凤翎，更加觉得面前这个女人，一定是在策划着什么阴谋。 “那你在渝阳城里，故意传言你姐妹二人的壮举，到底有何用意！” “用意？”阿瑶笑着理了理碎发，“凤翎大人应该是收到消息之后才会来找我的，那我的目的……不是很明白么？” “你是故意引起皇上和长公主的注意，然后他们下旨召二人去渝阳城！”凤翎忽然发现，自己之前所做的猜测竟然成真。 而这，正是她最不想要看到的结果。 “你要带她去渝阳城做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一想到唐笑可能全程都蒙在鼓里，凤翎的眉头便忍不住聚在了一起。 但阿瑶看着凤翎那副完全不似往日那般冷漠疏离的模样，忍不住笑得有些明媚道，“凤翎大人若是好奇，等我们去了渝阳城，便自然会知道了……” “我不许你伤害她！”凤翎的冷意在瞬间凝结成冰，犹如利刀一般扎向了阿瑶。 可偏偏阿瑶根本无所谓凤翎的威胁，甚至于，在她眼里，凤翎越是表现的凶狠，她便越是平静。 因为阿瑶很清楚，只有在乎才会让人疯狂。 而凤翎的异常，只会证明了她的心中所想。 面对根本不理会自己的阿瑶，凤翎沉默良久之后，终是负手而立，一字一顿道，“这次你怕是失算了，皇上和长公主的意思只是让我来询问你们愿不愿意去渝阳城，并没有强行召你们回去的意思。而我会禀明皇上和长公主，你姐妹二人不愿离开洛城——” “如果是这样，你放心让她和我单独待在一块儿么？”阿瑶不疾不徐地打断了凤翎的话。 而正是这样一句平平无奇的话，让凤翎瞳孔骤缩，顿时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 然后下一瞬，凤翎已然怒不可遏地伸出手，一把掐住了阿瑶那如藕一般白净的脖子。 愤怒和杀意在她眼中喷薄而出。 可即便是这样的情形，阿瑶眼底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她嘴角勾起，那浅浅的笑容如同烧热的铁一般，烙在凤翎的眼底。 “想要好好保护她，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她留在你的身边。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凤翎大人会不知道么？”阿瑶轻笑出声。 “你……你这么对她！她知道么！” “她知不知道又怎样呢？”阿瑶推了推凤翎，似笑非笑，“最主要的，难道不是她到底信谁么？信我？还是信你？” “你！” “凤翎大人应该很清楚，她到底信谁多点儿，毕竟——” “阿瑶！阿瑶！”唐笑的声音忽然在院子外头炸响。 阿瑶敛目，噙着暖暖的笑意看向了院子门口。 唐笑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看起来是卯足力气跑过来的。 阿瑶拧了拧眉，用着有些责备又无奈的语气道，“这事出多大的事儿了？你要跑成这样？” “我……”唐笑缓了两口气后，她慢慢地朝着阿瑶走了过去，可是一双眼睛却是警惕地看着凤翎，“我听说官家大人来找你了，怕……怕妹妹腿脚不便，招待不周，所以赶紧回来瞧瞧。” “没什么。”阿瑶笑盈盈地解释道，“凤翎大人过来，是想告诉我们，皇上和长公主请咱们去渝阳城一趟。” 说完，她扭过头看向了凤翎，“凤翎大人，你倒是说句话……” 凤翎的唇抿成了惨白的一条线，最终她凝望着唐笑，默默点了点头，“是，阿瑶姑娘说的没错，以皇上和长公主的意思，他们希望你们二人能随我一同回渝阳城。” “……” 渝阳城。 终究是遂了阿瑶的愿，是要回去的。 唐笑有些恍惚—— 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是会回去的，可是如此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她还是有些恍惚。 特别是，正当唐笑咬着唇，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她忽然瞥见阿瑶那细长的脖子上面，好像有两道浅浅的淤青。 “你这是怎么了？”唐笑有些担心地蹲在了阿瑶的身边，仔细检查起阿瑶的脖子来。 只见那段藕白色的脖子上面，一道很是连贯的痕迹打破了和谐，让人瞧着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唐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总觉得阿瑶脖子上的痕迹，怎么瞧都好像是被人掐出来的。 而这里除了她自己和阿瑶之外，便只有—— 唐笑忽然直起腰版，扭过头看向了凤翎。 凤翎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心虚或者扭捏的姿态。 可她不是在所有情况之下，都一直是这副样子吗？ 唐笑咬了咬嘴唇，而正当她猜忌的时候，阿瑶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应该是府衙里的蚊虫咬的，这几日夜里都睡不踏实呢……” “是蚊虫么？”唐笑有些怀疑。 阿瑶则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是蚊虫，所以……” 她笑盈盈地看向了凤翎，“所以还得烦请凤翎大人让人送些虫药过来才行。” 凤翎阴郁的眼神，撞进阿瑶那双看似温柔的眸光里，瞬间就没了任何的杀伤力。 “嗯。”凤翎沉声点头，然后简单冲着唐笑道，“三日之后便出发渝阳城，你们……早做准备！” 说完，凤翎深看了一眼唐笑之后，再无言语，转身离去。 唐笑驻足原地，为微拧眉。 是她看错了吗？ 不知为何，刚刚她好像在凤翎的眼里看出了担忧…… 她在担忧什么呢？ 担忧自己去了渝阳城之后的境地么？ 还是—— “姐姐，我有点儿饿了，咱们回屋吧。”阿瑶温柔如水一般的声音，唤回了唐笑的思绪。 唐笑恍然回神，然后点了点头，推着阿瑶回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不是不能从小黑屋里出来了？ 我明明什么都没写啊冤枉啊！ 官老爷！ 第53章 情感 回渝阳城的一路很是顺利，唐笑推着阿瑶，丁一推着凤翎。 他们四个人，明明都挂着不一样的表情，可旁人却会觉得他们是难兄难弟，还平白无故地投来怜悯的眼神。 “我看……我们以后还是不要一块儿出来了。”不过是出来买点儿补给顺带逛一逛，结果唐笑感觉自己都快被路人的眼神给戳死了。 “好像的确太过瞩目了。”阿瑶也注意到了路人的目光，然后她笑盈盈地扭过头看向了凤翎，“我和凤翎大人一黑一白的，还都坐在轮椅上头，出来的确是容易引人注意，特别是凤翎大人，这一身黑……” 阿瑶的笑容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而凤翎自从那日与阿瑶聊过一次后，她每次见到阿瑶的时候都黑着一张脸。 虽然凤翎平时一直都没什么好脸色，可是唐笑还是能够准确地感受出来，凤翎面对阿瑶的时候，脸色好像……特别的……不好！ 虽然唐笑连着好几次想从阿瑶那儿问出一些她与凤翎之间谈话的内容，但是阿瑶这个人啊，嘴巴严得很，但凡是她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唐笑当真是绞尽脑汁了，也不可能问出一二。 这一来二去，唐笑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直到今日她的好奇心才又一次蠢蠢欲动起来。 而凤翎还没等她表达好奇呢，就直接冷冷丢了一句，“我没让你们跟着出来。” “……” 这人说话是不是有点儿太讨人厌了！ 这通往集市的路就这么一条，怎么就变成跟着她出来了？ 唐笑撇嘴，偷偷拽了拽阿瑶，“你别理她，咱们上前头看看去。” 说完，唐笑推着阿瑶便往前走去。 看着渐渐离去的唐笑，凤翎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痛苦之色。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你有话说？”凤翎的声音很低，明显带着些许情绪的意味。 站在后面的丁一，犹豫了半天后，只叹了一口气出来。 “有话就说！”凤翎没什么耐心在这里和丁一耗着，再加上…… 她看着渐渐远去的唐笑和阿瑶两个人，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实在是有些不太痛快。 而被凤翎这么一吼，丁一有些勉为其难地开口道，“其实……主子，你对萧家姑娘到底……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你有想法？”凤翎本就窝火，一听到姓萧的，她那本是冷得都快要挂霜的脸上，忽然就冒出了一丝火气。 丁一颤了颤，可是话都已经开口了，而且话题也已经起头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有不说下去的道理。 “其实当初我就很想知道，主子你对唐笑姑娘……”丁一话才说到一半，他就看见凤翎握着轮椅的手忽然紧了一紧。 一瞬间，丁一觉得自己的喉咙口也紧了一紧。 感觉好像被扼住了喉咙，有些……有些吞咽不能！ 丁一轻咳了一声，别过头假装没看见，“其实主子你对唐笑姑娘到底是什么想法，想当初你为了唐笑姑娘吃了不少苦头，又——” “够了！”凤翎猛然皱眉。 过去的事情，她不想提。 而且…… 凤翎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无奈起来。 她从未想过要让唐笑知道她曾做过什么，因为那些都是她心甘情愿，不求任何汇报做的。 对于凤翎来说，唐笑或许是她此生唯一一个会让她不计任何后果的人了…… 收回了视线，凤翎微微偏过头，便瞧见丁一满脸别扭地站在那儿。 “唐笑已经死了，不要在提她的事。”凤翎冲着丁一挥了挥手，示意他往前走。 丁一顺从，可没走几步，又叽里咕噜地开口，“你也知道唐小姐已经死了，那你对那个萧姑娘怎么一副——” “丁一！是不是我太久没惩治过你了？” 如此威吓，丁一当即住嘴。 若是别的事情，丁一从来不会多言。 但他跟在凤翎身边这么久，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唐笑去世之后，凤翎是如何越发憔悴的。 他很清楚凤翎对唐笑的感情，至少他觉得他比凤翎清楚这段感情。 所以想到这，丁一还是没忍住，盯着凤翎那杀人的眼神，再一次开口道，“主子，有些话我必须说。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在感情上遮遮掩掩的了！唐姑娘已经走了，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萧姑娘，你若真心——” “真心什么？” “真心……咳！真心觉得她和唐小姐像，就……”本来准备好的话，莫名地在凤翎的目光之下就变了味道，“你就对萧姑娘好一点儿，咳！好一点儿……” “……” 凤翎毫无波动的眼神在丁一的身上绕了一圈，然后她回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再一次挥了挥手，示意丁一向前走。 轮椅的轮子，咕噜噜。 凤翎的思绪渐渐飘远，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唐笑时的场景。 唐笑总说她没有感情，可是凤翎自己知道，其实她什么都记得。 真的什么都记得。 那时候的唐笑扎着两条辫子，冒冒失失地驾着马车冲到了她的面前，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让凤翎怎么都没有忘记。 那时候的唐笑，眼底写满了纯真。 那是凤翎羡慕的，她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拥有的。 所以她心里有些嫉妒，有些窝火，有些难过…… 特别是听到那丫头竟然将她认作别人的时候，凤翎更是觉得不可理喻。 她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然后给了一个潇洒的背影，想着此生不复相见。 可是这人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是想方设法地往她面前钻。 凤翎都已经懒得去计较了，结果那丫头倒好，一次一次，日复一日地在她面前捣蛋。 事实上，凤翎大可以找人将她丢出去，但是她没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而当这件事飘到离若耳中，被离若问起的时候，凤翎很是理所当然地掏出了早就想好的回答—— “她是唐家的女儿，以唐家的财力，不应与她交恶。” 然而，她太清楚自己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没有驱赶唐笑了。 因为这个理由，是凤翎在唐笑出现了无数次之后，刻意找出来的。 而也不知道为什么，伴随着唐笑出现次数的增多，凤翎渐渐发现自己在看到唐笑的时候，竟是觉得心底里格外的温暖。 所有的不寻常，她找不到原因。 但是，她就是愿意这么做…… 回到渝阳城的时候，已然入秋了。 路上飘满了枯黄的树叶，马车的车轮滚上去，压得“咯吱”直响。 “渝阳城可真大啊……”入城的一瞬间，撩着车帘子看着外面的阿瑶忍不住感叹。 唐笑看着外面，笑得有些苍凉，“是啊，渝阳城很大呢。” 想想当初，她曾和李潇一块儿，在渝阳城里疯玩。 那时候她们从来都不觉得渝阳城大，只觉得这里太小，好像随随便便就能跑完了。 可是离开渝阳城后，唐笑忽然发现渝阳城真的大。 这里房子多，人多，而且……还承载着唐笑过去数年的回忆。 这里真的大，几乎塞满了她的心。 唐笑忍不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在她收回目光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坐在她对面的凤翎竟然看着自己。 也不知道，她……她到底看多久了。 唐笑心里一沉，怕自己刚才的表情出卖了自己，让凤翎瞧出了端倪。 不过既然凤翎没有开口，唐笑便只当什么都没发生，抿着唇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到了！”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一停，唐笑晃悠了两下，差点跌出去，不过幸好凤翎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唐笑。 唐笑垂着眉眼，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过官家大人了。” 说话间，丁一推开了马车门。他先是看了一眼唐笑，然后又看向了凤翎。 表情有些微妙。 “咳，主子。”丁一有些尴尬地打断，“长公主让你立刻带人去长公主府，说是……说今晚她设宴，想要给萧姑娘接风洗尘。” 闻言，凤翎回过头来，微微皱了皱眉。 虽然有些蹊跷，但既然长公主开口，她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 “走，去长公主府。” 一行人改道去了长公主府。 一路上，唐笑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一直扣着手指，直到扣到肉的根部，把自己扣疼了，她才咬着牙回过了神。 她还没做好直面离若的准备，至少……至少今天她还没做好准备。 想起当日在大牢里所受的苦，唐笑忍不住颤抖起来，额头上更是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她想—— “到了以后我让丁一带你们先去歇会儿，我还有事与长公主禀告。”凤翎看出唐笑有些不适，遂沉声开口。 而阿瑶也发现了唐笑的不寻常，于是便伸出手握住了唐笑的手，轻柔开口，“姐姐不舒服么？” “唔……可能马车坐……坐太久了，需要休息一会儿。”唐笑勉强支撑着。 她很清楚，此时离若主动邀请，若她回避，是必然会引起离若怀疑的。 所以不论如何，今晚这顿饭是躲不过的了。 不过幸好凤翎要先去见离若，会给她腾出一点儿时间。 此时，马车停了。 凤翎瞥了一眼阿瑶和唐笑二人紧握在一块儿的手后，她面色阴沉地走出了马车。 “主子，我——” 丁一还没说完，就被凤翎冷冷打断，“带她们去偏殿等着。” “可长公主说——” “那你是听长公主的，还是听我的？” “……” 这是又怎么了？ 怎么好像吃了□□似的…… 第54章 任务 丁一顺从地带走了阿瑶和唐笑，然后凤翎便独自一人入了长公主府，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 “翎儿回来了。”离若坐在镜子前，望着自己，笑得很是眉眼，“你快过来看看，这几十天没见，我是不是又老了？” “长公主不会老的。”凤翎走上前很是恭顺地坐礼。 离若笑了，“这世上哪有不老的人？我啊……肯定是是比不上你们这些十几二十的小丫头了。” “长公主瞧着，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样子。” “你这丫头，怎么忽然这么会说话了？”离若心情不错，笑盈盈地起身走到了凤翎身边，仔细端详了一番道，“瞧着起色也不错，看来此次洛城一行，你除了帮本宫找回了金银，似乎还有别的收获？” “属下查出了张大人贪污枉法之罪证，长公主若是愿意，臣随时——” “那人上任才两三年，就算再怎么贪，能有几个钱？再者说，最近动作太大，吓着他们可不太好。”离若勾唇浅笑，魅惑众生之态。 她走到凤翎的面前，手指微弯，勾起了凤翎的下巴，“此次在洛城里遇到的那俩小丫头，如何？” “此次前来，便是想要向长公主禀告此事。” “嗯？” “臣觉得……她们二人其实没什么真本事，此次剿匪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全然没有让她们来渝阳城的必要。” “呵，要真没本事，再让她们回去便是了。”离若笑得轻松，“再者说，女孩子有用处的地方多得很，我可听说那俩丫头长得可都挺标致的。” “是，模样是不错，只是妹妹是个瘸子，姐姐的性格又有些不服管的样子。” “呵，瘸子也好，不服管也好，到时候总归会有办法管教的。”离若垂眸，笑意渐渐隐去，“对了，你回来的也正是时候，这里有件事交给你去办。” “长公主吩咐。” “最近我听说李家的人有些不□□分，好像偷偷在调查当初的事情。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种多事的人。” “长公主说的李家……是李宰相一家？” “不然呢？能让我觉得心里不舒坦的李家，也只有他们了。”离若帮着凤翎理了理衣襟，然后柔声道，“过两天你去把他们都给我解决了。” “……是。” 交代完一些琐碎事后，离若便和凤翎一块儿去了宴会的地方。 厅里，唐笑和阿瑶两个人已然坐在那儿。 “哟，这就是洛城的萧家姐妹？”离若一进去，她就瞧见了唐笑。 她分明就认出了唐笑的样子，可脸上去是不动声色，没有半点儿讶异或者吃惊的样子。 俨然一副，好像刚刚才认识唐笑似的。 唐笑暗暗扣了扣手指后，便在阿瑶偷偷的拍打下回过神。二人很是得体地颔首，轻轻道了一声，“见过长公主。” “小丫头还挺乖。”离若兀自入座后，便朝着下人摆了摆手。 众人退去，厅内只剩下了四人。 “你二人来了渝阳城，可有什么打算？”离若端起了边上早早准备好的茶，微微抿了一口。 唐笑不知要说什么，便很是紧张地看向了阿瑶。 阿瑶从容答，“来渝阳城，若是能得长公主赏识，给我们姐妹二人赏口饭吃，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但若长公主嫌弃我们姐妹愚钝，那我们姐妹二人便想着，在城中做些小生意过活。” “你们可不愚钝，帮着皇上夺回金银，又剿了匪，大功一件的事。”扣下茶碗，离若笑得灿烂，“皇上赏罚分明，已然将奖赏送到我这了，回头就给你们。至于以后……” 离若抬眼，看向了唐笑。 片刻之间，离若眼底的神采变幻莫测。 最终她微微浅笑道，“你们这般讨人喜欢，我自然想将你们留在身边。只是……是这朝廷有朝廷的规矩，我就算在想留你们，你们也得按着规矩来。” “长公主有何吩咐？”阿瑶是聪明人，答的一点儿都不含糊。 离若喜欢聪明人，所以忍不住多看了阿瑶一眼。 随即她便笑道，“你们得帮本宫完成一件事，若是完成了，本宫便留下你们。若完不成……本宫也没办法了。” “好！” “……” 阿瑶回答的太快，快到让唐笑尚且还来不及提出一丁点儿的质疑。 而眼下，她就更加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唐笑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地垂下了头。 离若注意到了她，笑，“好像姐姐不是很开心？” “不！”唐笑有些紧张，回答的有些太快了。 不过当她抬起头，和离若对上一眼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面掠过了当日自己在大牢里面所经历的一切。 黑暗，痛苦，绝望…… 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块，让她的心骤然缩紧，然后—— “不是，只是民女有些不安，怕自己太过愚钝，做不好长公主交代的事情。”唐笑回答的平稳，神情更是十分的淡然。 离若瞧见了，顿时哈哈大笑了两声。 “小丫头别妄自菲薄了，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不过……”离若拖长了尾音，扭过头看向了凤翎，“不过你初来乍到，的确是有些不方便，那你们便跟着凤翎一块儿去办，可好？” 离若的话，让才刚刚挺直腰板的唐笑，忽然有了想逃的冲动。 但仔细想想，从洛城到渝阳城这么长的一段路，她们之间都相安无事，又何必在那胡思乱想呢？ 想到这里，唐笑点了点头，“好。” 可当她收回目光，偏头看向阿瑶的时候，她却隐隐觉得阿瑶嘴角的笑意浅了。 难道，阿瑶不是这么想的？ 不过唐笑也顾不得考虑，因为就在这个时候，离若已然在边上淡淡开口道，“正好，我这几日要让凤翎去取一些东西，你们便跟着她一块儿去吧。” “取东西？”唐笑挑眉，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太过简单了。 但是以离若的身份，她断然是不会食言的。 所以唐笑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凤翎道，“那一路上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就烦请官家大人多多包涵了。” 凤翎抿着唇，俊美的容颜敲不出半点儿情绪。 但是她的眼神。 特别是她望着自己的眼神。 让唐笑隐隐觉得，自己或许错过了什么。 是什么呢？ 直到这次饭宴散去，唐笑都没有想明白这件事。 “丁一，送二位回灵汐宫。”离若擦了擦嘴，习以为常地给出命令。 凤翎冲着丁一点了点头，丁一照办。 目送所有人离开口，离若这才偏过头，冲着凤翎吩咐道，“还记得我今天交代给你的事吧。” “是。” “记住！”离若的眼神忽然暗了下来，冷意袭来，让人不寒而栗，“若有人敢阻止你，你便连那人也给杀了！知道么？” “……是！” 凤翎回答的果断，没有任何一点儿的纰漏。 可是离若却能感受得出凤翎身上的波动，她忍不住勾起唇角，浅笑，“我从小就教育你，做人不能太过感情用事。更何况，你的任务多半都与杀戮有关，若有情感，只会害了你自己，你知道么？” “臣……知道！” “凤翎，我一直都将你视作女儿一般对待，你可千万……别伤了我的心，让我失望才是……” “凤翎谨记长公主抚育之恩，誓死跟随长公主，绝不会让长公主失望的！” 风徐徐，其中已然没了夏日的燥热，只剩下了秋风的凉爽。 “你太冲动了。”回去的路上，阿瑶压低了嗓音，微微叹了一句。 唐笑不解，“你答应她的时候，就该知道，她是不可能轻易信任我们的。” “可是跟着凤翎去行动……”阿瑶抬起头看向了唐笑。 她的眼神淹没在黑夜之中，难以被窥探。 但是唐笑感受的出来，此时的阿瑶似乎并没有之前那种运筹帷幄的淡然。 “她与你熟识，而这次长公主给的任务听起来这么简单，她应该是想利用凤翎试探你。”阿瑶眉头微拧，“我是怕这中间会出差池。” “不会。”唐笑很是笃定道，“有你在，一定不会有差池的。” 听到这话，阿瑶的嘴角扬起。 可苦涩多余欣慰。 对付凤翎，尚且有痛处可以抓。 可是那个长公主离若啊…… 那个犹如恶魔一样笼罩在阿瑶内心之中，让她花了整整三年才能平息的恐惧，如今再一次攀上了心疼。 原来，有时候仇恨是不能掩盖掉恐惧的。 那样的女人，真是让人心中发寒。 “阿瑶，你觉得我今晚说错话了？”唐笑见阿瑶久久不开口，心中有些不安。 阿瑶笑着摇了摇头，“对错并无界限，只是我还没想明白长公主的用意在什么地方，毕竟取东西这样的小事，让灵汐宫宫主出面已然大材小用，又何必让两个人去呢？” 这事的确有些奇怪，唐笑之前也考虑到了。 只是胡猜没有意义，只能瞪着第二天的到来，再做打算…… 结果，等阿瑶和唐笑在丁一的安排下住进灵汐宫的客房之后。 唐笑刚准备入睡时，她的房门忽然被叩响。 “谁？” “我。” 光是声音，唐笑也听得出来。 是凤翎。 第55章 重聚 “有什么事吗？”唐笑表现的有些冷淡。 毕竟她可不觉得，凤翎大晚上来找她，能会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凤翎冷冷道，“收拾东西，连夜出发。” “连夜出发？”唐笑错愕，但立刻反应过来。 她并不介意如此，只是想确认一下，“那要喊阿瑶么？” “不用。”凤翎答的很淡，但顿了一顿后，还是补了一句，“就你和我……” 这让唐笑忍不住拧起了眉头，没有阿瑶在，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太踏实。 唐笑问，“不能带她一块儿去么？” “不能。” “……” 瞧出唐笑的犹豫，凤翎有些无奈地垂下眉眼道，“得留她在渝阳城，长公主才能安心。” “……” 听到这话，唐笑顿时明白了离若的用意。 这是拿着阿瑶当筹码，怕她跑了么？ “要去多久？很远？”唐笑不再耽误，边说边收拾东西。 凤翎站在门口，并不进去。 屋内的烛火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最后没入夜色，透着些许凄清的感觉。 “若是快，三日便可回来。”凤翎答。 唐笑“哦”了一声，没再多问。而她没有瞧见，凤翎脸上的表情，有些忧伤。 而就在唐笑收拾好东西，直起腰的时候，凤翎立刻转过身，将情绪掩盖在了夜色之中。 唐笑想去和阿瑶打个招呼再走，凤翎没同意。于是乎，二人披着月色，策马离开了渝阳城。 灵汐宫内，一直都没有入睡的阿瑶其实注意到了唐笑院子里的动静。 她不动神色地来到窗前，轻轻推开了一条缝儿。 月色流淌进来，铺在了她的腿上。 她看着窗外，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能隐约听见唐笑的声音—— “走了！” 纷扰的环境渐渐安静下来。 看来是真的走了。 阿瑶很是平静地合上了窗。 她很清楚自己会被扣在渝阳城中，反正这样也方便她安排接下去的事情。 只是—— 唐笑和凤翎两个人啊…… 阿瑶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独自一人靠向了床铺。 * 出了渝阳城快五里地了，唐笑才想起来问凤翎，“我们去哪？ ” “青城！” 风把凤翎的声音卷走了大半，让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缥缈。 唐笑在她身侧，隐约听了个名字。 青城？ 这地方有些熟悉。 唐笑回忆了一番后，忽然想起来李潇曾今说过，他祖上老家就在青城。 难不成…… “我们要去哪里拿东西？”唐笑迎着风，艰难开口。 她心中不安，期盼着凤翎的话不要如她所想那般。 可下一刻，她便听见凤翎的声音，清晰落入她的耳中—— “李府！” 话音落下，凤翎扬起马鞭，直接加快了速度。 唐笑紧拧着眉头，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离若派凤翎去李潇家取什么东西。 要说李潇他爹，好歹也是曾今的宰相。说不定他们在离开渝阳城的时候，不小心带走了什么。 亦或者…… 唐笑隐隐觉得不对，可胡思乱想是没有结果的。 就在她们赶了一夜，总算在天亮之前赶到了青城，唐笑准备问问凤翎的时候，凤翎却是直接找了一家客栈，翻身下马之后，冲着她丢了一句—— “先休息，天亮再说。” 唐笑匆忙接过凤翎丢到她手里的缰绳，然后还没等她安顿好那两匹马，凤翎已然兀自一个人进了客栈。 比起从洛城回渝阳城的一路，如今的凤翎显得格外的冷漠。 其中，必然有问题…… 唐笑辗转反侧，终是觉得不妥。 若真是要去李家取东西，她还是先去探探风头比较好。 思及此，唐笑趁着天才蒙蒙亮，便偷偷出了客栈，然后向打更的人打听了李家的方向后，摸了过去。 李府在青城的宅子不小，但比起当年的宰相府自然是小太多了。 唐笑让李家的下人禀明来意后，她便被人请到了大堂。 不多时，有个人穿着一身青涩长袍从偏院匆匆朝她赶了过来。 而等那人走近后，唐笑才依稀透过那人的样貌认出李潇来。 唐笑大惊！ 她道，“才多久没见，你怎么……怎么和变了个人似的？” 可李潇并没有回答，而是在瞧见唐笑后，便立刻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唐笑。 唐笑愣在了那儿，好半天后她才听见李潇闷声道，“我听他们说，你……已经死了！” “……” 听到这话，唐笑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知道自己这么贸然来找李潇，是有些不太妥当的。 但谁让这是李潇呢？ 当年拜把子兄弟，虽然后来多有坎坷，但……终究是一日兄弟，终生兄弟。 唐笑拍了拍李潇，悄声道，“我现在的身份也不是唐笑，不过这事回头再说。” 李潇回过了神，也发现了自己的反应有点儿欠妥。 他收回了手臂，眼眶微红地打量唐笑。 唐笑有些哭笑不得，刚准备开口时，她忽然瞧见一抹粉白色的身影掠过。 回头看去，竟是飘飘。 而且飘飘腹部隆起，瞧着好像……有孕了！ 唐笑欣喜异常，扭过头看向了李潇。 李潇有些羞赧道，“四个多月了。” “恭喜恭喜。” 飘飘笑容甜美，满脸幸福道，“唐小姐喝茶，这事青城最好的茶叶。” 唐笑接过了手中的茶杯，刚准备饮茶，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冲着飘飘笑了笑，“我不姓唐，我姓萧，只是和你们的朋友长得相像罢了，适才我已和李公子解释过了。” 回头看了一眼李潇，李潇立刻会意，冲着飘飘点了点头，“是啊，只是长得像而已。你身子沉，先回去歇着吧。” 飘飘满脸疑惑，却也没多嘴，转身便离开了大堂。 只是在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样唐笑和李潇的方向。 而她那双本是雾蒙蒙，水灵灵的眼眸之中划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秋日凉爽，唐笑坐在那儿和李潇喝了两口茶后，她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她问，“你爹离开渝阳城的时候，可带走了什么东西？” “东西？”李潇苦笑，“家中的东西都被搜□□净了，我们哪里还有东西能带走？” “除去值钱的东西，难道就没别的了？” 说起这个，李潇颇为感叹，“父亲堂堂宰相，可离开渝阳城时，我们一家人就带走了一箱衣物而已。如今家中的这些东西，还是家中亲属送的。” 闻言，唐笑顿时拧眉。 想想当初宰相入狱的时候，宫中的人曾搜过宰相府，若真有什么，想来也应该在那个时候拿走了，怎么会留到现在呢？ 而这时，李潇在边上感叹，“我们这一家人，唯一从渝阳城带走的，应该就是这条命了吧。呵，苦命一条……别人是衣锦还乡，而我们倒好，就差直接以乞讨为生了。” 李潇说的无意，可唐笑却听得背脊发凉。 而就在这时，李潇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最近我查到了一些事，和你有关。” 李潇的话，让唐笑回过了神。 唐笑只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遂问道，“什么事？” “当初小世子被刺杀的事情！” “……” 这件事已然尘封在了唐笑的记忆中，再一次翻出，着实令人唏嘘。 李潇则继续道，“我听说，认罪的那个人，是被屈打成招的。” 唐笑有些意外，“你确定？” “确定，听说当时一块在牢里的人，都听见他的惨叫了，可到头来还是被摁着头画了押。” 被这么一说，唐笑隐约想起了当时老头儿在牢里和她说起过的事情。 好像的确有人被屈打成招的事情。 不过再想一下，唐笑忽然想起来哥哥曾说过爹爹去找过长公主的事情。 再加上长公主又那么擅长审讯，怕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那个屈打成招的人，怕是因为自己而枉死的。 如此一想，唐笑心中沉沉的。 而偏偏这时，李潇在边上开口道，“而且我托人查了查这个案子，也十分蹊跷。” 李潇说，曾今查过这个案子的人，不是出意外死了，便是忽然举家离开了渝阳城。 这事，倒也说的通。 毕竟让人顶替罪名，涉案的人的确不能留在渝阳城。 但让人觉得难以理解的是，长公主竟然曾今出面告诉他们，没有必要再调查下去了。 其实要说起来，这案子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悬案。就算长公主应了父亲的托付，可……可也没必要这般决绝地直接停止调查，然后找了替罪羊才是。 毕竟，说不定过几天就能找到凶手呢？ 除非—— 除非长公主知道凶手是谁，她不想也不愿再让那群衙役查下去。 离若！ 又是这个女人！ 唐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张看似永远带着笑意，可是眼底里却是冰冷和无情的女人。 “而且，平和亲王的死，也有蹊跷！” “坊间传闻，其实……平和亲王的死，是灵汐宫奉了长公主的命令动手的。至于什么细作之类的，不过是为了安抚住平和亲王远在封地的儿女罢了。” “……” 灵汐宫么？ 凤翎？ 呵！ 回想当初自己所受之苦，如今被李潇这么一说，唐笑只觉得自己当年不仅是傻和蠢，而是完完全全的没脑子！ 第56章 青城 唐笑虽然还没有理清楚思绪，但是她隐隐的已经察觉到，这次凤翎的来到并不会那样简单。 所以他嘱咐李潇，让他带着家人，出去躲一段时间。 李潇不解，想要追问。 但唐笑却摇了摇头，说回头再解释。 随后唐笑见时辰不早，怕凤翎发现她不在客栈中而引起怀疑，所以匆匆与李潇告别后，便回了客栈。 带着满身的寒露，唐笑翻窗回屋。 随后没有多久，她便听见有人敲门。 “谁？”唐笑故作困倦地开口。 外头便传来了凤翎低沉的嗓音，“你醒了吗。？” “嗯...”唐笑从床上爬了起来，摸索了一阵后，她才。缓步走到了房门前。 房门外，凤翎难得换下了她那一身黑色的衣服，今日就是穿了一身浅青色的长袍。 唐笑微微有些错愕，但随即她便回过了神。 她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凤翎道，“怎么了？你有事吗？” “嗯！”凤翎回答的干脆。 可唐笑等了又等，却没有等到他的下文，便心中腹诽凤翎真是奇怪的同时，她拧着眉头开口道，“什么事呢？” “一起出去转转。” “什么？”唐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盯着凤翎看了许久。 可是凤翎一本正经，丝毫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唐笑有些懵，但因为之前和李潇的交谈，她忽然又恢复了之前略带敌意的态度。 她道，“如果不关乎任务的事情，我想，我没有必要去做。” “关乎的。”凤翎几乎想都没想，就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唐笑有些狐疑的看着凤翎，她想要在凤翎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 但很显然她失败了。 一个能够彻头彻尾骗自己三年的人，其演技本身就很难被窥破吧…… 唐笑感叹之余，苦笑了一下。 “好。”她答应下来，“但你等我收拾一下。” 凤翎什么话都没说，默默点了点头。 须臾后，唐笑换了身衣服，变更凤翎下了楼。 清晨的水雾已然渐渐散去，外面的阳光和煦而又温暖。 本是空荡荡的街上渐渐有小贩出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开摊。 这是长长的集市街道上，只有零零散散的那几户商户，依旧显得有些冷清。 “这么早来街上，到底和任务有什么关系？”走出数米之后，唐笑见凤翎一直都不说话，便有些不解。 凤翎并不答，只是四下观望着，似乎在找什么。 唐笑拧着眉，而这时，她忽然听凤翎低呼一声，“在那儿！” 顺着凤翎的目光看过去，唐笑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结果竟是一家早点铺子。 早点铺子？ 唐笑满脑子问号，而这个时候凤翎则扭过头冲着她淡淡一笑，“走，去吃点东西。” 她怎么看起来心情特别好呢？ 唐笑总觉得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既然凤翎说要吃早点，唐笑也没有提出拒绝的必要。 毕竟她一大早起来，往返李府和客栈，如今早就饿了。 进了早点铺子，唐笑随便点了一些当地的特色点心，然后正准备问凤翎要吃点什么，结果她就看到凤翎竟然离开了座位，去到了铺子老板的身边。 只见身形颀长的凤翎站在铺子门口，清晨的阳光从外面洒了进来，落在了他的身上。 撇去了黑色的阴暗和沉重，穿上浅青色长袍的凤翎，看上去格外的清秀。 若不是对她早有了解，只怕唐笑也会像铺子老板那般被欺骗，从而眉开眼笑地和凤翎说着话。 “你在和老板说什么？”等凤翎回来后，唐笑一边吃着豆腐花，一边看向凤翎。 凤翎神情冷淡，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 不说拉倒，她还懒得问呢…… 唐笑闷头吃起了汤包，吃着吃着她又觉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特别是想起经李潇和他说过的话。 她本是对凤翎多有怨怼，可是当看到凤翎的时候，心中的愤懑又渐渐化作了疑问。 她想问问，问个清楚。 即便结局让她心碎，但就好像之前她执意在离去之前，见凤翎一面那般。 就算结局不好，她也想去做。 至少做了，她心中无憾，能走的果决一些。 唐笑正盘算着要如何开口，而这个时候，吃了一半的凤翎忽然放下了筷子，冲着她道，“等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听到这话唐笑忽然想起了她们的任务，便心中一凛，“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凤翎故作神秘。 而她这样子，却让唐笑觉得有些异常。 凤翎是中邪了吗？ 怎么忽然态度又变了？ 昨夜明明，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今日怎么......怎么就—— “你吃饱了？”凤翎注意到唐笑一直在看着她，便开口询问。 只是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唐笑看着凤翎眼底映着的自己的模样。她忽然心中一动，有些紧张的低下了头。 而这个时候，唐笑终于发现凤翎不太寻常的地方—— 今天的她好像格外爱笑。 而且那笑容，很是甜美温暖，就好像夏日里的花，冬日里的太阳，都让人忍不住心中泛出一阵暖意。 可是不对，这不是凤翎。 凤翎不会是这样子的。 真正的凤翎和温暖根本没有关系，她应该是冰冷的无情，让人心中发寒的…… 唐笑有些疑惑的，再一次抬起了头。 对面的凤翎并没有移开视线，而是一直在望着她。 这一次四目相对，唐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测。 她有些疑惑和不解，然后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摸了摸凤翎的脸颊。 会不会面前这个人，其实是阿瑶带凤翎的□□？ 这样的想法，着实让唐笑吓了一跳。 但除了这样的可能，唐笑实在没有办法解释眼前这一切！ 然而让唐笑失望的是，凤翎的脸上平整、光滑，并没有任何带有□□的痕迹。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笑心底的疑惑更加深重了…… 而凤翎面对唐笑的唐突行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愠色，她只是淡淡开口，再一次问道，“你吃饱了吗？” “......”唐笑抿了抿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饱了。” 她倒想看看，凤翎到底要搞什么鬼。 等结了帐出去，街上已然热闹起来。 “我们到底要去哪？去拿东西？还是——” “很快就到的。”凤翎回过头看了一眼唐笑。 她那张常年板着的脸，如今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再衬着她身上那身柔和的长袍，竟显得格外的温柔和迷人。 唐笑觉得自己是昏了头了...... 竟然到这个份上了，还能对面前这个人留有一丝情愫。 她可能真的没脑子吧…… 唐笑在心底自嘲。 不过既然凤翎都开口了，唐笑自然没再说什么。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凤翎便带着她拐入了小巷子。 道路越来越窄小，光线也越来越暗。 唐笑隐隐觉得不安，甚至心底里面都产生了一种凤翎可能要杀人灭口的想法。 正当唐笑盘算着，如果凤翎扭头给她一剑的话，她要如何逃脱的时候，凤翎忽然停了下来。 “到了。”凤翎站在一间破屋子前，显得有些兴奋。 破碎的阳光，透过边上，那些参差不齐的矮房的房檐，打在了凤翎的脸上。 影影绰绰，若隐若现。 让这个今日本就表现得有些不太寻常的人，忽然蒙上了一丝梦幻的色彩。 就当唐笑愣神的时候，凤翎已然伸手拍向了她面前的门。 “谁呀？”？一个沧桑又带着些许熟悉的声音，从屋里透了出来。 还没等唐笑搞明白一切，紧闭的门打开了。 伴随着一阵土渣，唐笑有些意外地看向面前的老者。 “糖葫芦老头！” 老者反应了一下，随即认出了唐笑，恭敬道，“原来是唐小姐，唐笑姐怎么来了？” “我......”唐笑答不上来，扭过头看向了凤翎。 凤翎站在那儿，温柔浅笑，“之前便听说你因为一些事而回了家乡，如今顺道路过来看看。” “......哦，原来是凤翎大人！”老者有些意外，“凤翎大人是又想吃糖葫芦了吗？” 嗯？ 凤翎爱吃糖葫芦？ 这事唐笑怎么不知道？ 不过仔细想想，之前她每次惹到凤翎，榆阳城里便会连着好几天没有糖葫芦。 这老头莫不是误会了凤翎买糖葫芦的意图吧...... 回忆往日种种，唐笑心有戚戚。 而这时她忽听身边的凤翎道，“听说，你不打算再去回渝阳城了，但我又喜欢你做的糖葫芦，便想着过来，和你学学这份手艺。” 闻言老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 凤翎在一旁道，“你放心，不会让你白教的。你儿子娶媳妇儿的聘礼钱，由我来出。” 听到这话，老者顿时感激的跪了下来。 而唐笑却有些不解的看着凤翎。 她这是在干什么？ 她们不是来做长公主嘱咐的任务的吗？ 怎么现在变成学做糖葫芦了呢？ 唐笑忍不住问，“你......你很爱吃糖葫芦？” “我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要——” “但是你喜欢。”没等唐笑说完，凤翎忽然扭过头望着唐笑，深情开口。 唐笑愣神。 而这时，凤翎忽然想起了什么，改口道，“不是你，是那个，我曾经很在乎的人......” 一瞬间，唐笑感觉有什么东西，戳进了自己的心口。 第57章 像我 唐笑很久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凤翎竟然已经背转过身，开始跟着老者学起了制作糖葫芦的事项。 所有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唐笑凝望着凤翎的背影，试图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但是那消瘦而挺拔的背影，如同一把剑鞘一般利落干净，什么痕迹都没有。 “你要一起来学吗？”凤翎回过头，问唐笑。 唐笑仔细琢磨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那一日，唐笑以为自己会和凤翎一起赶赴李家。 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从清晨到午后，她们两个人跟着老者，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制作糖葫芦的过程。 本就狭小的地方，因为唐笑和凤翎的出现而变得格外的狭小。她们的气息，彼此纠缠，分辨不清。再加上糖葫芦的香气，竟是让那阳光明媚的午后都充满了香甜。 “成功了！”也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唐笑终于成功在山楂外面，裹上了一层薄薄的糖衣。 焦褐色的糖衣，在阳光的折射下，带着些许不真切的美。 唐笑的脸上，挂着长久以来，难得才会出现的喜悦笑容。 而她浑然未觉，完全沉浸在了制作糖葫芦的欢喜之中。 而一旁早早就已经成功做好糖葫芦的凤翎，默默将她自己已然做好的成品放到了身后。 然后她凝望着唐笑欢喜的模样，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露出了笑容。 午后阳光正好，风也轻柔。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凤翎留了一包银子给老者后，她便和唐笑一起，将所有做好的糖葫芦都收了起来，离开那儿。 “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糖葫芦？”唐笑手里捧着自己做的糖葫芦，眼睛却时不时的瞥向凤翎手里的那些。 倒不是唐笑嘴馋，只是她有些好奇，凤翎既然不爱吃糖葫芦，那她拿了那么多，到头来会怎么处置这些东西…… “你喜欢吗？”凤翎看向唐笑。 唐笑嘴里含着糖葫芦，有些呆呆的仰起头看向了凤翎。 逆着光，她看不清凤翎的样子。但是，她清晰地听见凤翎的声音，落入了她的耳朵。 有些温柔，有些不真实。 “你如果喜欢的话，这些送给你......” 凤翎的手明显往唐笑的面前伸了一伸，？唐笑也伸出了手。 可是就在她准备把东西接过来的那一刻，她却犹豫了，手僵在半空当中，半天也没有做出表示。 “还是算了吧......”，唐笑扭过头，避开了凤翎的目光，道，“我不爱吃这些东西，就算给我了，我也吃不下。” 凤翎没有多言，点了点头，默默将东西收了回去。 而她如此平静的反应，让唐笑心中多有不安。 她道，“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取东西？”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不行！”唐笑坚决，“长公主说了，要让我们一起去的。” 这一次，凤翎没有说话。 而长久的沉默，让唐笑心中隐隐不安。 是什么事情，要让凤翎不愿带着她一起去呢？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唐笑脱口而出。 凤翎深看了唐笑一眼，并没有答。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一次凤翎的沉默，让唐笑彻底急了。 凤翎也不解释，只抿了抿唇后，淡淡来了一句，“回客栈再说。” 说完她便迈开了长腿，缓步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她便听见后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不等凤翎反应，她便感觉手腕一紧，整个人都被带了出去。 唐笑握着凤翎的手，快步朝着客栈的方向跑去，风掠过，扬起了她的发丝。 发丝轻轻的扫过凤翎的面颊，温柔的触感，让人觉得有些恍惚。 而发丝上残留的糖浆芬芳，让凤翎忍不住裂开了嘴。 那样明媚的笑容，扫去了他往日的阴冷。 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活了？ 从那犹如泥沼一般的生活当中挣脱，终于清醒而又鲜活的活了一次。 等回了客栈，唐笑二话没说，便把凤翎拽去了她的房间。 房门一合，唐笑将凤翎推到了角落里，然后双手撑墙，直接拦住凤翎可能逃跑的路线。 “说吧！”唐笑的气息尚且还没有平稳下来，她喘着粗气，抬起头望着凤翎要求一个解释。 凤翎有些哭笑不得。 她没有言语，只是默默抬起了手，然后，提起衣袖，轻轻地擦了擦唐笑的额头。 这样的画面，是唐笑从来都不敢想象的。 而这怪异的行为，让唐笑有些紧张。 她恍惚之下，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 然后甚至还倒退了一步，与凤翎拉开了一些距离。 她谨慎地看着凤翎道，“你不要再这样假惺惺了，好吗？” 凤翎的动作一僵，连带着她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但面对如此挑衅，她表现得格外平静。 她垂眸想了想，随后看向了唐笑，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道，“你让李潇带李家人离开的时候，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长公主的目的吗？我不让你去，是不想让你面对那一切。” 凤翎说的很是平静，但是她的话却好像冬日里最冷的风一般，冰冷刺骨，让人忍不住战栗。 “所以......长公主吩咐你取东西是，他们的命吗？”唐笑声音小小的，几乎听不见。 凤翎抿着唇，伸出手来轻轻的拍在了唐笑的肩膀上。 她道，“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留在——” “我是让你回答我！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取他们的性命吗？”唐笑忽然拔高了音量，她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凤翎。 凤翎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闷声答“是。” 一瞬之间唐笑犹如晴天霹雳。 虽然她心中早有猜想，但是如今直接面对的时候，她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杀他们，不可以吗？” “可以！”凤翎回答的毫不犹豫，就好像早早就已经想好了这样的答案，“我放他们走，然后独自回去复命。” “那我呢？” “你离开这了，别在回渝阳城。” “不行！”唐笑，立刻做出了否决，“。阿瑶还在渝阳城，我不能就这么丢下她！” 提起那个人，凤翎眼神暗了。 “你愿意为了她，而牺牲李家所有人吗？” 不！当然不！ 可是让唐笑眼睁睁地看着李潇和他的家人就这么死去...... 她做不到，她一点都做不到！ 这时候，凤翎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夕阳西下，已然日落时分。 她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了唐笑，“留给你选择的时间不多了。” “就真的不能放过他们吗？他们都已经离开渝阳城，已经蜗居在青城了，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 “......因为李潇他不应该多事。” “什么事？”被凤翎这么一说，唐笑就更加好奇起来。 不过仔细一想，唐笑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指小世子被杀一事，还是平和亲王之死的事情？” 说起这些事，凤翎眉头微皱，果断道，“这些和你都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唐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似的，“当初这两件事可都让我在牢里面，呆了好些时候，怎么就和我没关系！” 闻言，凤翎眯了眯眼睛，将唐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那样的眼神让唐笑意识到了危险。 而就在这时，她见凤翎勾唇浅笑道，“所以......你这是承认了，你就是唐笑吗？” 此话一出，唐笑感觉晴天霹雳。 竟然，终究是没有躲过她的试探...... 而就在唐笑愣神的时候，凤翎再一次看向了窗外。 这是天色已然暗下来，夜色弥漫。 “我该走了。”凤翎道。 说话间，她便准备转身。结果手腕一紧，她便停了下来。 扭头看去，对上唐笑无辜而又恳切的眼神。 凤翎知道她想说什么，最终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气，“你还有最后一个选择。” “什……什么？”如今唐笑，心里满是李潇的事情，你让我想去顾及自己的身份。 此时听见凤翎的话，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凤翎身上。 然而，她却听见凤翎道，“杀了我！” 唐笑大惊，抓着凤翎的手，都不禁的松了开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凤翎很肯定道，“想要救他们一家人，我们两个人只能留一个。要么我留下，说你救走了他们一家人。要么你留下，说我救走了他们一家人......” “可是你之前只是让我走，但是为什么轮到你的时候，偏偏要我杀了你！” “因为......”凤翎望着唐笑的眼神，温柔而又深情，“因为你若不带点东西回去，长公主依旧是不会信你的。” 她望着唐笑，将她此生所有的温柔都凝聚在了此刻。 她道，“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还要留在渝阳城，留在长公主的身边。但是，你若想真的获取她的信任，你的手上必然会沾满鲜血——就好像，我一样。” 第58章 见过 唐笑站在那儿，看着凤翎。 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和凤翎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一般。 太遥远了…… 她看不清凤翎的样子，更听不清她说的话。 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唐笑满脑子乱糟糟的，半点思绪都没有。 而这个时候，唐笑忽然觉得肩头一沉，竟然是凤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过神抬头看去，撞进了凤翎深邃的眼眸之中。 然而凤翎什么都没有说，下一瞬便收回了手，然后背转过身，便要往屋外走去。 她去干什么！ 唐笑当下惊骇不已，立刻转过身大喊道，“等等！” 前行的那人停下脚步，等待着唐笑继续说下去。 唐笑犹豫不决，但她又很清楚，如果自己不给出一个回答的话，凤翎必然会继续离开，然后去找李潇。 到那时候，唐笑不敢想象…… 可是让她自己离开，放弃远在渝阳城的阿瑶。 她做不到！ 让她选择送凤翎去死，她……她…… 唐笑心中有百般不情愿，可是她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内心当中其实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自己，这样或许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因为......因为—— “当年小世子和平和亲王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唐笑的声音是颤抖的，因为她很清楚，自己问出这样的话，代表了什么。 这就好像，她和过去的自己做了告别，彻底撕裂了和凤翎之间的关系。 唐笑内心还是有些纠结的，对于她来说，她即便不是武宁儿，也是代表了自己整整三年的回忆。 这样的三年对于唐笑来说，无人能够替代。 但是面对唐笑的惴惴不安，凤翎显得很是平静。 凤翎转过身，眼神依旧是如同一汪池水一般毫无波澜。 她凝望着唐笑的眼神，别有深意。 唐笑微有颤抖地再次开口，“和你有关吗？” “有。”凤翎回答得干脆利落，半点儿想要掩饰的姿态都没了。 她总是这样，永远显得自己很潇洒的样子。 但事实上，面对凤翎，唐笑忽然觉得自己心中好像有什么坍塌了似的。 她眼底的光，慢慢泯灭，最后化作了一个光亮的小点。 凤翎看着唐笑，薄唇微抿，淡淡开口，“所以，你做好选择了，是吗？” 唐笑看着凤翎，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定了。 但此时她才发现，即便她获得了这么大，她在面对凤翎的时候却依旧下不了这个狠心。 凤翎见唐笑左右为难，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其实你不用难过，你若杀我，是我罪有应得。” “不......”唐笑的手微微颤抖。 “当初你几次入狱，皆是因我而起。你杀我泄恨，理所应当。”凤翎极为平静，眼神之中甚至没有半点儿波动。 就好像她们所说的事情，根本不关乎她的性命一般。 “为什么？”当发现简单的一个答案，没有办法支撑自己作出选择的时候，唐笑试图追问下去。 凤翎皱了皱眉头，似乎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很难回答。 良久过后，凤翎终究是叹了一声，“有些事你不用知道的太清楚——” “什么叫不用知道的太清楚！凤翎，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说了你和那些事有关，我就会选择让你去死！”唐笑忽然勃然大怒，“不！我不会！” 唐笑瞪大了眼睛，眼泪倏的一下子填满了她的眼眶。 她怒吼道，“你不要，永远都不要摆出一副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算计之中的样子！我讨厌你这样，非常讨厌！” “我不会在你和李潇还有阿瑶之中做选择，我不要做选择，我不要！” “......” 满是情绪的宣泄过后，唐笑有些乏力的瘫倒在了地上。 她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指尖，苍白的指尖，在莹莹光火之下有些透明。 指尖所指向的地面，是暗色的上好木板子。 木板上显着年轮，一圈又一圈，就好像她的思绪一般，没有起点没有终点，只有一团又一团。 夜凉了，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留给凤翎的世界亦是不多了。 可是他她却还是耐心地看着唐笑，然后蹲下身来，轻轻的摸了摸唐笑的脑袋。 就好像这么多年，她在梦里面幻想的那样。 唐笑的头发很软，和梦里一样。 唐笑的头发很香，和梦里一样。 唐笑的眼神很无辜，和梦里不一样，但却依旧能够牵动凤翎的心。 她道，“如果你不选，到头来你放走了李潇，回渝阳城后，长公主依旧不会放过你和阿瑶的。” 话音落下只听一阵咔嚓声，凤翎从她的腰间掏出了一柄软剑。 薄薄的剑，在烛火之下，透着些许寒芒。 凤翎和唐笑的模样，都倒映其间。 “杀了我，对你来说，是最简单的方法。”凤翎将剑塞进了唐笑的手中。 唐笑眼底的眼泪已然忍不住，“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件事情。 而且临死之前，凤翎能够像梦中那样无忧无虑地，和眼前的人儿度过美好的一天，已然足矣。 她此生，身在其位，能为唐笑做的并不多。 但是能做的，她也已经都做了。 凤翎见一下，握住了唐笑的手。 那样柔软的手，如今是那样冰凉。 “没事......”凤翎出声安慰。 可是这样的言语，只会让唐笑的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止不住。 而眼看着凤翎就要将手中的软剑刺向她自己，而唐笑想要阻止却又阻止不了的时候—— 客栈的窗户忽然“砰”的一声被撞了开来。 二人皆是一惊，抬头看去。 而这时，三道银光闪过。 凤翎眼疾手快，转动手腕，甩出手中软剑，立时三根银针被打入了边上的木梁之中。 “谁！”凤翎大喝一声，本还盈着温柔的眼神，此时已然阴云密布。 唐笑亦是大惊，匆忙擦去脸上泪水的同时，她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窗户外头跃了进来—— “丫头，你磨蹭什么呢？既然她都愿意为你去死了，你又何必在这和她废半天话？” 来人提着酒壶，顶着两坨酒晕，醉醺醺地开口。 看到老头儿，唐笑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阿瑶那丫头放心不下，你让我过来瞧瞧么？”老头靠着墙，眼神颇为暧昧地看向了凤翎，“结果老夫过来，就瞧瞧你们俩恩恩爱爱地玩了一天，都快酸死人了……” ？？？ 唐笑被说的莫名其妙，然后低头一看，她就瞧见凤翎正紧握着她的手。 本还纠结万分的唐笑，忽然脸上一热，然后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 后来微微一愣，但此时的她，看着老头儿忽然想起了一些事，“原来是你！” “哟，还记得老夫？”老头儿提着酒壶，晃晃悠悠的朝着凤翎走了过去。。 凤翎眼神微。暗，周身布满了肃杀之气。 此情此景，老头儿却丝毫不在乎的样子。 “我说丫头，既然你心甘情愿的为她而死。那么你偷偷一死了之不就行了，又何必在这儿逼着她做选择呢？”老头儿的眼神，带着些许戏谑。 凤翎拧了拧眉，露出了不快的神色，就好像自己的心思被人揭穿后的恼怒。 是啊，她存了一些自己的小心思。 她知道唐笑定然不会愿意伤害李潇，所以她是想看看，唐笑在面对自己和阿瑶的时候到底会选谁。 只是在看到唐笑那样为难的时候，她终究有些不忍心。 “行了行了，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你们闹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不如早些歇着，等明日再说不行吗？”老头儿半点儿不分生地走到了凤翎的面前，“长夜漫漫，你这丫头钱多，愿意请老夫喝点酒吗？” 凤琳有些警惕的看着老头儿，随即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唐笑。 见唐笑对老头儿很是友善，而且老头儿对唐笑也没有什么敌意，便稍稍放下心来。 既然老头儿一副有话要与她说的样子，凤翎便将软剑收了起来，点了点头，“老先生，楼下请。” 唐笑想要跟上，却被老头儿阻止。 凤翎与老头二人，相继下了楼。老头儿很是熟稔地直接要了三瓶女儿红。 “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伴随着清酒入杯的哗啦声，老头儿那不羁的语调，忽然变得正经起来。 凤翎沉眉，没有言语。 “你视长公主为母，所以对她忠心耿耿，绝无怨言。可是你有曾想过，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吗？” 老头儿的话，让凤翎捏着酒杯的手，忽然僵在了半空中。 她沉声开口，“你什么意思？” “你明明什么记忆都没有，为什么就坚信是她，将你从小养大？” “长公主说出了许多我小时候的事情。” “可是你什么都不记得。” “......我曾经去求证过。” “以长公主的实力，你觉得若她想伪造出一些东西来让你相信这件事情，很难吗？” 这一次，凤翎彻底被老头给问住了。 她有些恼羞成怒，皱着眉头将手中的空酒杯砸在了桌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挑拨我和长公主之间的关系！” 老头十分淡定，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后，他嘿嘿一笑，“之前见你的时候，我便说过你瞧着十分眼熟。丫头，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我记得！我在监狱里，曾经见过你。” “不！”老头儿十分肯定，“在那之前，我们曾经见过，而且我们曾经做过一场交易。” 第59章 一人 凤翎脑中一片空白，但是老头儿的语气却是十分的坚定。 “你......你到底是谁！”凤翎并没有追究老头儿说的话是真是假，她比较好奇的，是老头儿的。身份。 老头儿嘿嘿一笑，他似乎觉得端着酒杯喝酒有些不太过瘾，便直接拿起了酒壶，猛的灌了一口酒。 爽烈的酒让老头儿露出了十分愉悦的表情，他擦了擦了嘴，不疾不徐的开口道，“我是谁对于你来说，重要吗？” “这关乎你接近我的目的。” 这么直白的对话，倒是让老头儿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随即他便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是阿瑶让我来找你的，她不放心你和那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阿瑶？”凤翎的脑海里面，浮现出了那个坐在轮椅上，永远都噙着一抹温柔浅笑的女孩儿。 只是在那片所谓的温柔背后，是怎样的一颗人心呢？ 凤翎没有看透，但是至少她绝不相信阿瑶是一个简单的人...... “她让你来找我，为了什么？”凤翎沉沉开口，带着明显的警惕。 老头笑了，“目的很简单，她想让你离开。” “离开？” “离开这里，离开渝阳城，离开长公主。” 此言一出，凤翎忍不住勾起唇，冷冷一下，“看来，狐狸尾巴是藏不住了。” 她早就知道，阿瑶的目的并不单纯，只是之前，她并不能推测出具体的方向。 如今，有些事情，好像越来越明晰了…… “什么狐狸尾巴不狐狸尾巴的，我们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藏着掖着。”老头儿将一壶酒喝干净之后，将酒壶扣在了桌上，然后一本正经的看向了凤翎，“我没有造反，你要参与吗？” “放肆！”凤翎一掌拍在桌上，神情冷峻的站了起来。 见老头儿纹丝不动，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样子，凤翎忍不住拧了拧眉头，“你可知道，就你刚刚的那句话，我便可以立刻按律法，直接将你斩杀！” “哦？老夫活了这一把年纪了，死了倒是无所谓，只是……你难道不好奇，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老头儿似笑非笑的站了起来，然后伸出了一只手，搭在了凤翎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将凤翎按回了椅子上，“年轻人，别太急躁。” 忽然之间，话题又绕回了原点。 过去！ 这个曾经困扰过凤翎，但是又被凤翎刻意遗忘的问题，如今摆放在了凤翎的面前，鲜活而又郑重。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眼前这个人，他说的话，真的可信吗？ 凤翎并不是一个好奇的人，过去发生的事情毕竟已经成为了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老头儿似乎看穿了凤翎的想法，“难道你不想知道，武宁儿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那样熟悉的名字，一下子打破了凤翎心中最坚固的抵抗。 “我和她有关系吗？” 那个横隔在自己和唐笑之间三年的女人，原来和自己是有关系的吗？ 凤翎并不是没有去查过这个人，只是唐笑有太长一段时间居住在山中，所以她身边的人，很难查询。所以导致有关于武宁儿身世的事情，最终不了了之。 而看到凤翎松口后，老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若想知道，那便跟我走。” 凤翎冷眸微眯，肃杀之气渐起。 “想要知道一些事情，必然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你们难道以为把我引走后，你们就能够造反成功？”这一次是凤翎冷笑，“阿瑶应该不会这么天真吧？” “我们有我们计划，至于你......”。老头总显得有些浑浊的，目光忽然变得幽深透亮，“刚刚，你让唐笑在你和阿瑶之间做选择，那现在轮到你在唐笑和长公主之间做选择。” “怎么说？” “你是继续让唐笑陷入两难，还是索性跟我走，放弃渝阳城的一切，然后去找寻你过去的回忆？” “......” 听起来，没有丝毫的诱惑力。 长公主对于凤翎来说，有养育之恩。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舍弃长公主，就此离开。 更何况他的面前，还有一个扬言要造反的人。 凤翎便更加没有理由离开了，可是唐笑…… 以阿瑶她们的实力，离开一段时间，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吧。 “你能确保她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又或者你们而受到一些不必要的牵连吗？”沉默许久过后，凤翎冷冷的看向老头儿。 老头儿将手中的花生米丢入了口中，然后笑得有些轻松道，“你放心，就算我有心想要牵连于她，渝阳城里还有一个人不同意呢。” 所谓的哑谜，不言而喻。 凤翎却忍不住冷笑，“若真不想牵连于她，那你们便不该让她回渝阳城。” “话虽如此，但有些事，终究是需要他自己去了解的。”老头儿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站了起来，“行了，天色不早，我们该走了。” “现在就走？” “不然等那丫头睡醒了，然后让你们好好的告别一番才走吗？”老头儿睨了一眼凤翎，嗤笑了一声。 凤翎语塞，“那要不要给她留个口信。” “行了，把你那些儿女情长的心思收一收，所有的事情阿瑶都已经吩咐妥当，不需要你在这操心。”老头儿有些没耐心地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凤翎回过头，瞧了一眼客栈楼梯的方向。 良久后，在老头再一次的催促下，凤翎毅然决然地转身，跟着老头没入夜色。 而一直躲在楼梯拐角处，默默听着楼下两个人对话的唐笑，在确保楼下再没有动静之后，她这才探出了脑袋—— 楼下桌子上狼藉，成为了证明了凤翎和老头儿刚刚的确在那儿的证据。 唐笑感觉一切恍如做梦一般...... 刚刚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造反？ 什么过去？ 什么武宁儿？ ...... 唐笑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一团。 但真正牵动她心的是：凤翎刚刚在选择自己还是长公主的时候，她竟然出乎意料地选择了自己。 是因为在乎她吗？ 还是仅仅因为她好奇自己的过去？ 今日白天里发生的一切事情，犹如走马灯一般，在唐笑的脑海里闪过。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特别是，当这些出现在回忆里的时候。 唐笑微微出神。 其实刚才，她完全有机会冲出去和凤翎告别。 可是她没有。 她蜷缩在楼梯口，瑟缩着，颤抖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她很清楚，如果自己站出去，她所要面对的并不仅仅是凤翎，还有……老头口中所说的很多很多事情！ 她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那就在唐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见楼下的掌柜的惊呼了一声，“哎呀，不好了！城南李家，烧起来了！” 李家？ 李潇家？ 唐笑脑中一片空白的站了起来，半晌后，她的思绪才渐渐收拢，回过神来。 “你刚刚说李家怎么了？”唐笑走了过去，一把拽过了掌柜的。 掌柜的指了指外头，唐笑看了过去。 只见一束光火，汹涌地撕裂了浓稠的黑夜。 那耀眼的光，刺得唐笑睁不开眼。 李潇已经带家人逃走了，这一点，唐笑十分清楚。 凤翎也很清楚。 可是为什么李家还会着火呢？ 唐笑带着满心疑惑，离开了客栈，朝着李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官府的人已经赶到，大火已然被扑灭了大半。 “快点儿，还有人在里头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救火的人们便越发加快了行动。 而唐笑心中一沉，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轻举妄动。 火在半个时辰之后，被完全扑灭。 官府的人，在废墟里，挖出了十具尸体。 数量和李府里的人数相当，而且里面还有一个怀了孕的人。 听到这个消息，唐笑犹如晴天霹雳。 “造孽呀！一夜之间，这一家人便全都没了！” “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个丧心病狂的，竟然在她家放了一把火！” “......” 唐笑整个脑袋里面都空了。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个时候，凤翎走了，老头儿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唐笑不知道何去何从。 但李府已经没了，任务也应该算是完成。 辗转一夜之后，唐笑独自一人奔赴渝阳城。 回去的路上她已经想好，若是长公主问起凤翎的消息，她就说凤翎舍她而去，不知踪影。 若是追文，便只有三个字—— 不知道！ 而唐笑感到惊讶的是，离若对于凤翎没有回来这件事情，根本不惊讶。 甚至在唐笑开口准备说起凤翎的时候，她竟是直接打断，“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 “凤翎不在，灵汐宫不能无主。”离若抬眼看向唐笑，“你便先替她坐着这宫主的位置。” 莫名其妙的发展，让唐笑陷入了不安之中。 离若是发现了什么吗？ 她是不是知道凤翎去哪儿了？ 那她知道阿瑶和老头儿的计划吗？ 她—— 唐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的灵汐宫。 见到阿瑶的那一瞬间，没有设想中的激动相反，唐笑一脸担心地开口，“阿瑶，你和我说实话，凤翎现在的她还安全吗？” 阿瑶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只是眼里的神色，略略暗了些许。 第60章 失信 “她很安全。”阿瑶平静回复。 但在这片平静之下，阿瑶真正想问的是—— 你很在乎凤翎吗？ 可是她很清楚，这样的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是与否，不用回答，单纯行动就已经证明一切。 而唐笑听到阿瑶的回答之后，顿时放下心来。 可平静过后，那些萦绕在她心头的疑问，一下子都冒了出来。 “阿瑶，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唐笑试探性地开口。 阿瑶仰起头来，看着唐笑，温柔道，“你才回来，先吃点儿东西，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不着急眼下的。” “......” 唐笑看得出来，阿瑶并不准备现在直面她的问题。 只要又不愿意，唐笑是绝对不会得到任何答案的。 所以唐笑也没再追问，而是应了阿瑶的话，先去梳洗了一番，然后吃了点东西。 然后就当唐笑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她迎面瞧见了丁一。 丁一脸色有些不太好。 本着还算是个熟人的关系，唐笑走上前关心开口，“瞧你的脸色，是不是病了？” 丁一有些恍惚，半天后才回过神，抬眸看向唐笑。 当他看见唐笑之后，眼神之中慢慢的凝聚出了光，但脸上疲惫依旧。 “唐……萧小姐，你......你可知道宫主的去向？” “不太清楚。” “长公主说她背叛了灵汐宫，已然下了追杀令。” “......”唐笑大惊，“这不可能！我刚刚和她解释过，凤翎好像是有事离开了而已，她怎么可能会背叛了灵汐宫！” 且不说在唐笑的感觉里，凤翎是被老头威胁着离开的。 单说，凤翎对灵犀宫的感情，对长公主的忠贞样子，她也绝不相信凤翎会这么轻易叛变的。 离若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但是不对！ 唐笑想起来，当时离若根本就没有让她把话说完，说明离若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定论。 那离若怎么会知道凤翎的事情呢？ 难不成，离若派了人跟踪她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离若会不会已经知道，阿瑶和老头儿准备要造反的事情？ 想到这里，唐笑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她得赶紧去找阿瑶想对策才行！ 想到这里，阿瑶便准备转身离开，但丁一一把抓住了她。。 “你做什么？”唐笑有些意外。 丁一看到唐笑忽然变得慌张，以为唐笑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准备去找长公主帮宫主澄清此事？” “不……”唐笑感觉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这件事情，便推开了丁一的手道，“我要去找阿瑶想办法。” 听到阿瑶的名字，丁一忍不住拧起了眉头，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怎么了吗？”唐笑觉得有些奇怪。 丁一摇了摇头，“我......我只是不太信任......” 话没有说完，丁一抬起头看向了唐笑，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唐笑就感觉更加困惑了。 而就在这时，丁一忽然一把抓住了唐笑的手腕，将她拉着往边上的偏院走去。 丁一这个人还是比较讲规矩的，从来没有这么放肆过。 唐笑一边拍着丁一的手，一边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丁一并不说话。 直到入了屋子，他关了门，确保周围不会有其他人出现之后，他才郑重地看向了唐笑。 “有些话不方便在外面说。”丁一这算是给他的行为做出了解释。 唐笑转转手腕，“那你说说到底什么事？孤男寡女，也不方便待太久。“ 丁一讪讪一笑，想了半天措辞之后才开口道，“其实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都把我拉到房里来了，你说你该不该讲？”丁一这拖拖拉拉的性子，还真只适合当个侍卫，也干不了什么大事。 而丁一被唐笑这么一说，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揉了揉鼻子，才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和阿瑶姑娘到底，是不是姐妹的关系。我也不知道，你和当初的唐笑姑娘又是什么关系。我——” “你不知道的事情那么多，没必要一件一件的列出来吧？”唐笑没什么耐心，眼下她着急回去找阿瑶，结果丁一强拉着她不说，还在这儿跟他兜圈子。 依照唐笑之前的脾气，她早就动手揍丁一了！ 而被唐笑这么一催，丁一摆出了豁出去的样子，道，“我就是想告诉你，阿瑶姑娘她……她没那么简单。” 丁一性质有些保守，怕把话说的太死了，便补充道，“至少我觉得，她对宫主的想法好像并不简单。” “......”唐笑挑了挑眉，“你说具体点。” 自打知道阿瑶和老头准备造反之后，唐笑便觉得平日里总是温柔的阿瑶，在她心底里的形象忽然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 也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阿瑶的演技实在是太好。 其实唐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阿瑶竟然会伙同老头儿做出造反这样的事情…… 而丁一在听到唐笑的问话后，以为唐笑是不相信他的话，便有些着急地回忆道，“你还记得，咱们被抓去虎牙山的事情吗？” “嗯。” “你难道没有想过有些事情，实在是太过蹊跷了吗？” “你不要总是问我！”唐笑真的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完全被耗尽了，“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这丁一怎么回事儿？说话做事越来越墨迹了…… 丁一只好加速，“当时提出要去密林的，好像正是阿瑶小姐吧。偏偏就这么巧，我们去的时候就正好遇到了山匪，然后还被掳去了虎牙山。” “然后又偏巧阿瑶姑娘带了夜光粉，沿途做下了记号，让宫主在夜里的时候带着人攻上了虎牙山。” “......”这事唐笑倒没听说。 不过当时唐笑还在好奇，凤翎到底是怎么上山的，而且还那么英勇的直接攻下了山寨。 原来是阿瑶在暗地里面帮她。 唐笑心底里面刚生出一种佩服阿瑶聪明的想法，可是随即她便感觉自己身心透凉。 阿瑶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闲着没事在？兜里踹上那么多夜光粉吧，除非她……她早知道用的上！ 这样的想法让唐笑呆立当场。 而丁一则是自顾自地继续道，“还有当初，宫主带人攻入山寨的时候，阿瑶姑娘并不在山寨之中。” “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和土匪头子的弟弟在山寨之外的树林里面。但当时有件事情，宫主下令不得外传……”丁一看了一眼唐笑，眼神十分恳切，“其实我们找到阿瑶姑娘的时候，那个土匪头子弟弟已经死了，而且......而且死相惨烈。” □□时跟在凤翎身边，干的便是些杀人的勾当。但是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有多惨烈？”唐笑问。 “身上被捅了十几个窟窿，流了一地血。” 丁一的形容并没有说得很具体，但是唐笑的脑海里面却还是清晰的想象到那个画面。 阿瑶坐在轮椅之上，夜色漫漫，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了她的脚边，而她眼底没有慌张，依旧是平静温和的模样。 其实，唐笑甚至都想象不出阿瑶表现出温和平静之外的任何神情的样子。 仔细想来，阿瑶似乎和凤翎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们两个人的感情表达，似乎都显得欠缺了什么。 “是阿瑶杀了他吗？”唐笑想了半天之后问了一句。 丁一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他道，“当时阿瑶小姐手里拿着匕首，但是她说她并没有杀他。” “......”唐笑抿了抿唇，“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唔......有一件事情我并不确定，但是，我感觉和阿瑶姑娘有关系。” “你直接说行不行？” “......就是当初灭了虎牙山山匪之后，渝阳城里冒出来许多关于你和阿瑶姑娘的传闻，也正是因为如此长公主才会招你们来渝阳城的。”丁一看了一眼唐笑，见唐笑在认真听，他便继续说了下去，“其实，当初收到要带你们回渝阳城的消息时，宫主是准备找借口替你们拒了长公主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去找了阿瑶姑娘回来之后，便答应将你们带回来了。” “而且……”丁一顿了顿，“而且当时她当时吩咐我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太好。那样子，好像要杀人似的。” “……” 听了丁一的话，唐笑感觉尘封的记忆被唤醒。 她隐隐记得，当初凤翎和阿瑶两个人单独见面的时候，凤翎的脸色的确有些不太好。 当时她还以为凤翎又想着法儿去吓唬阿瑶了，但如今想来…… 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别了丁一之后，唐笑便立刻赶去了阿瑶的屋子。 阿瑶正坐在院子里面，晒太阳。 听到唐笑靠近的声音后，她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地看向了唐笑。然后，因为阳光太过刺目的关系，她又眯了眯眼睛。 “我以为你去歇着了。”阿瑶笑着，指了指边上的桌子，“刚刚我让人去买了些糕点回来，你瞧瞧，有你爱吃的吗？” 唐笑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阿瑶。 阿瑶察觉出了唐笑的异样，便眉眼弯弯地笑道，“怎么了吗？” 唐笑抿了抿唇，不知道要从何处开口。 阿瑶脸上笑意更深，“你是想要问凤翎的事情，还是想要问我的事情？” “......” 唐笑一脸被窥破心事的样子，有些尴尬，“我没什么想问的，就......就想看看，你有没有想要和我说说。” 阿瑶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然后点了点头，“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不过......” 她看向唐笑，笑得格外甜美，“你若是问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 “......” 唐笑咬了咬唇，心中冰凉一片。 阿瑶知道自己问不出口，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想到这儿，唐笑失落地低下了头。 见到她这样，阿瑶想了想，有些无奈。 “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那些金银是怎么跑到山洞里去的吗？”阿瑶抬起手，握住了唐笑的指尖，“那是因为老胡拿那些木偶装成了鬼，把他们吓到了山洞里头。” 见唐笑依旧不说话啊，阿瑶则继续道，“但是进了山洞之后，他们便中了，早就埋在那儿的迷烟，晕死了过去。” 阿瑶仔仔细细地将当初的事情说了一遍。 等听完之后，唐笑点了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像一个不大开心的孩子。 阿瑶有些无奈，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结果唐笑却是抬起头，看向了她。 “长公主下令追杀凤翎了，这事你知道吗？” “你放心，她不会有事。” “那就好。”唐笑垂下眉眼，点了点头，“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 阿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目送着唐笑离开。 夕阳余晖之下，阿瑶微微叹息了一声。 其实有些事情，早就注定，只是来的早晚罢了。 只是她没有想过，一切会来的这般早。 再看向远处，已然不见唐笑踪影。 对于唐笑来说，她虽然和阿瑶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是在竹屋生活那段日子让她刻骨铭心。 她早就把阿瑶当做了妹妹，可唐笑现在才发现，原来她对阿瑶根本就不了解。 然而还没有等唐笑悲伤春秋完，被长公主任命为灵汐宫代理宫主的她，便接到了长公主的任务。 说是要去追拿一个潜逃的贪官。 唐笑正好借此机会，离开了灵汐宫，也避开了阿瑶。 这一去，便是半个多月。 任务完成的很好，长公主对唐笑都有赞许。 “皇上对你十分感兴趣，正好下个月宫里会有一场晚宴。届时，你便随本宫一块儿进宫，面见皇上。” 第61章 过去 唐笑感觉有些意外，但也没有推辞，自是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礼，答应了下来。 随后回灵汐宫的时候，唐笑一想到，又要面对阿瑶，她心中便有些烦闷，便在街上多逛了一会儿。 路周围的景致依旧维持着当初的样子，只是周围的人或多或少有些变化。 当年卖糖葫芦的老头儿如今已然不在，卖糖果的婆婆似乎也已经过世了。 物是人非，最为惆怅。 唐笑心中有些沉闷。 而且在这个时候，她偶然一瞥，隐隐瞧见人群中有一抹黑色的身影，好像......好像凤翎！ 唐笑的脚步忍不住加快了起来，可是她面前的人太多了，推搡之间，那抹身影已然远去，消失在了唐笑的视线之中。 唐笑心中一阵落寞。 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太想念凤翎，还是凤翎真的回来了。 她独自叹息了一声，最终无可奈何地转身，朝着灵汐宫的方向走去。 结果快到灵汐宫，还没进门的时候，唐笑远远瞧见一个小姑娘提着个篮子一蹦一跳地走进了灵汐宫。 那人的背影，看起来有点儿熟悉。 灵汐宫什么时候有小孩了？ 虽然唐笑知道灵汐宫有招揽小孩做死士的习惯，但是这丫头，怎么看都不像是死士的样子吧。 藕粉色鞋子，杏粉色的罩衫，水红色的头绳。 怎么看，都是某户人家的小姐才对。 “宫里招了新的丫头？”唐笑随便抓了一个守门的侍卫。 守门的侍卫对于新来的唐笑并没有向面对凤翎时的敬畏，所以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地回了一句，“并没有听说。” 对于侍卫的态度，唐笑并没有什么介意的地方。 她只是有些疑惑的看向了灵汐宫的深处，“那刚刚回来的那个小丫头是谁？” 经过唐笑的提醒，侍卫终于回想起了什么，“那丫头是阿瑶姑娘在外头捡回来的，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竟然是阿瑶带回来的！ 难不成阿瑶和老头儿一样，喜欢从外面见人回来？ 唐笑拧了拧眉，随即便大步朝着阿瑶的院子走去。 还没进院子呢，唐笑就听见了一串儿银铃般的笑声。 看起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阿瑶的日子过得倒是挺开心的。 唐笑噙着浅浅的笑意，。缓步走进了院子。 只见银杏树下，阿瑶安静的坐在呈黄色落叶铺就的院子里头，整个人安静平和得竟是有了佛像。 眼前的一切，让唐笑忍不住觉得恍惚，就好像自己再一次回到了竹屋。 那时候的她们有着最单纯的快乐。 “你回来啦。”，看到了唐笑，阿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奋的神情，她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冲着身边的小丫头招了招手，“过来。” 那小丫头十分听话，快走两步直接到了阿瑶的身边。 而这个时候的头唐笑才发现，这小丫头瞧着真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前些日子去街上的时候，瞧见这小丫头被人卖进了青楼里头，我瞧着心疼，便把她带回来了。”阿瑶简简单单的做了解释。 唐笑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 可阿瑶的眼神暗了暗，她的眼底划过一丝惆怅，那些被她隐藏得很好的落寞，忽然之间填满了心头。 她抬起头来看向了唐笑，然后笑得很是温润，“这一路，还顺利吗？” “嗯，一切安好。”唐笑的目光，不自禁地又瞥向了阿瑶身边的那个女孩。 这一刻，唐笑的脑海里面顿时定格出了这小女孩的影子。 “你是......你是王爷家的表小姐吧。”唐笑很肯定道，“平和亲王是你叔叔，对吗？” 听到这话，那小丫头忽然浑身颤抖了起来，神情也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唐笑顿时神色一凛。 而就在这时，那小丫头二话没说便跪在了地上，抱着阿瑶的腿哭诉道，“别......别把我丢出去好吗？” “......” 唐笑满脸疑惑，阿瑶亦是如此。 “你先起来，把话说清楚。”阿瑶，轻柔说罢，便抬起手将那个小丫头给扶了起来。 小丫头此时已然泪水涟涟，她的手紧紧捏着阿瑶的袖子，然后小声道，“我......我会很听话的。不要把我丢出去，我已经完全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听着小丫头可怜巴巴的语调，唐笑有些哭笑不得道，“没人要把你送走。” 闻言，小丫头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唐笑，然后又看了一眼阿瑶。 阿瑶耐心地拍了拍小丫头的手，“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这个小丫头是蒋有余的表妹，叫蒋思玥。唐笑之前在成亲当天，见过这丫头。 蒋思玥说，他父母早逝，便一直跟在平和亲王身边。 平和亲王出事那天，她因为去山中寺庙祈福的原因，而不在王府之中，所以躲过了一劫。 此后她心生害怕，想要倾尽所有让人送她回平和亲王的封地，却不想路上竟是遇上了骗子，将她的财物全部骗走后，还将她卖给了人贩子。 听完了蒋思玥的哭诉，唐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来渝阳城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好好的。哥哥活着，叔叔也活着，可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说着，蒋思玥又啜泣了起来。 唐笑安慰了几句后，便让蒋思玥去休息了。 她推着阿瑶进了屋，“那丫头，你准备怎么处置？” “现在整个灵汐宫都是你说了算，你想如何处置？”阿瑶说的不咸不淡，将责任又推到了唐笑的身上。 唐笑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阿瑶，然后“嗯”了一声，“那就先留着吧，让她跟你做个伴。” 阿瑶闻言，抬起头看向了唐笑。 唐笑愣在那儿，她总觉得阿瑶眼底有千言万语要讲，但最终阿瑶什么都没说，只笑着点了点头，“好。” “还有……”唐笑感觉自己在没事找话，所以好半天后她才想起一件事，“长公主准备带我入宫面见皇上。” “什么时候？”阿瑶忽然神色一变。 唐笑有些不解，但依旧平静答道，“过几天。” “那……我能和你同去么？” “……”唐笑心中微微一沉，“你准备去做什么？” “我一个残废，你觉得我会做什么？”阿瑶笑得有些无奈，“你放心，我不会冲动，也不会害你的。” 这话，唐笑不信。 但以阿瑶一己之力，的确不成气候，所以唐笑最后还是带着阿瑶一起入了宫。 宫中比唐笑想象的要辉煌许多，毕竟宫中一切事物重新修缮到如今，尚且不足十年，所以一切都是崭新的。 “前面该拐弯了。”面对路痴走了半天的唐笑，阿瑶忍不住摇头。 唐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然后顺着阿瑶指的路走了过去，然后果不其然到了宴会的地方。 “你怎么会认识路的？”唐笑坐了下来，终于得空吃点儿东西了。 阿瑶苦笑，“同一个地方，你绕了三次，那便是你记错方向了。” “……”这么一说，唐笑更加尴尬了。 面见圣上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小皇帝还小，所以全程都是长公主代为说了几句话，然后给唐笑封了赏后，便直接吃饭了。 吃到一半，阿瑶说屋里太闷，于是她们俩便一起出门吹了吹风。 阿瑶坐在那儿，望着花园里的秋景忍不住问道，“你说，他们这些住在宫里的人，每天都看一样的景致，无聊又无趣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 以前唐笑或许答不上来，但现在—— “为了权力吧。”唐笑弯起唇角，笑的无奈。 如果没有权力，长公主又如何作威作福，肆意敛财。 如果没有权力，长公主又如何杀人灭口，草菅人命。 所有的一切，归根结底就是权力二字。 阿瑶笑了，“权力这么重要？” 权力不重要么？ 如果权力不重要的话，十年之前，先帝又为何要造反，一举掀翻前朝统治呢？ 说到底，钱权，才是最吸引人的东西。 “我和你说个故事，可好？”回去的路上，阿瑶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唐笑便没打扰她。但是在快要到灵汐宫的时候，阿瑶却是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唐笑。 唐笑一愣，随即点头。 “你知道当年离氏一族造反的事情么？”阿瑶很是轻柔的开口。 “嗯，知道。”唐笑虽然小时候是在丹宁国长大，但是对于当年离氏一族造反的事情，还是多有耳闻。 而也正是因为那次造反，离氏一族浇灭前朝，荣登帝位。 “当年的离氏乃是饶国的将军，皇帝十分其中他们一族，甚至还娶了他们族长最小的女儿为后。但那些人狼子野心，协同外敌，竟是在皇帝诞辰设宴那天杀进了皇宫。”阿瑶说着说着，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深远起来。 唐笑皱了皱眉。 阿瑶继续道，“你知道什么叫做杀红了眼么？那就是血溅了一身，连眼睛都染红了，却依旧停不下来。那天，那群人就像野兽一样屠尽了整个皇宫。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翻新皇宫，那是因为那些人的血洒满了满墙满屋，擦都擦不掉了，所以他们只能接着翻新皇宫为借口，去掩盖掉他们当年的那些罪恶。” “这些人，真的有他们说的那样正义么？”阿瑶忽然抬起头看向了唐笑，“世人都说当时的饶国皇帝无能，所以离氏一族才想要清君侧。但事实呢？事实上又是如何的，他们理会过么？” 唐笑抿了抿唇，“阿瑶，你……” “你知道那时候我从皇宫里掏出来了以后，都经历了什么吗？为了保住我的一条命，我亲眼看着那支护送我的侍卫队，从十人慢慢变成了五人，然后又慢慢变成了三人，最终只剩下了一人。”阿瑶笑了，笑的有些瘆人，“最后，不仅侍卫队死尽了，连收留我的人家也死尽了，我什么都没有，唯独就只有一条性命了。” “我惶恐逃跑，最终却落到了虎牙山那群人的手里面。我受尽苦难，以为终于要死了。结果老丁匆匆赶来找到我，那时的我腿断了，浑身是伤，只留了一口气。可老丁硬是把我给救了回来。”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相反我一直都不懂，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我还没死！”阿瑶的手忽然握紧，她的眼中满是绝望，“我的存在就是一场灾难，即便拥有平静，也不过片刻而已。” 说着，阿瑶看向唐笑，浅浅一笑，“回渝阳城的计划，从头到尾都不是因你而起，是我想要复国，是我想要为当年那些为我丧命的人报仇，是我……骗了你。” 望着阿瑶，唐笑实在不知道那样温柔的眼神下面到底藏着多少的心酸苦楚。 她很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可是字句就在嘴中，却是含含糊糊的怎么都说不出来。 嘴中，唐笑垂下眉眼，叹息了一声，“所以，你接下去要做什么呢？” 话音才刚落下，唐笑便听见了一声巨响。 她从马车窗朝外看去，只见她们刚刚离开的皇宫一片火光，烧的让人睁不开眼了。 “这时……”唐笑心中一紧。 身后阿瑶浅浅一笑，“一切都会有终结的。” 作者有话要说：11月会完结，更新看缘分 第62章 无妨 “你到底做了什么？”唐笑又困惑又无奈地看着阿瑶。 阿瑶笑的很浅，很温柔，就好像一碗红豆冰糖水一样，棉柔甜腻。 “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而已。”阿瑶侧过身，想要去够唐笑的手。 唐笑瑟缩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可所有的一切都已然落在了阿瑶的眼中，阿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望着唐笑，浅浅一笑。 她问，“你讨厌我了？” “没。”唐笑回答的很果断，但是在与阿瑶目光相对的时候，唐笑又别过了头，语焉不详道，“你有你的难处。” 闻言，阿瑶垂眸，笑了，“我没什么难处……” 说完，她叹了一声，各种情绪，让人百感交集。 唐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上这句话，而就在这个时候，阿瑶别过了头，看着外面那片越来越亮的夜空，她唇角扬起，笑容浅浅，“走吧，也别回灵汐宫了。随便转一转，等晚些时候，一切都会有分晓的。” 听到这话，唐笑皱了皱眉头。 其实她很清楚，阿瑶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便是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而一旦是阿瑶认定的事情，唐笑是绝对不可能问出点儿什么的。 既然如此，也的确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所以唐笑什么也没说，转身吩咐了马夫。 等合上帘子后，唐笑再一次看向阿瑶。 只见阿瑶凝望着自己，脸上的笑容因为阴暗不明而显得有些意味不明。 她问，“你就不怕我还在欺骗你？” 唐笑愣忡了一下，但随即便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阿瑶之前曾今骗过自己，可是唐笑心底里却很清楚，阿瑶不会害自己。 看着唐笑那副傻乎乎的样子，阿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然后别过了头，对着漫漫夜色轻叹道，“她若回来了，你会和她一块儿离开么？” 那样子，就好像根本不在和唐笑说话，而仅仅只是对着黑夜倾诉似的。 唐笑一时愣住，没有来得及反应。 她没明白，阿瑶口中的她，到底是谁…… “凤翎回来了。”阿瑶低声道，“老丁让人传了消息来，这次凤翎跟着一块儿回来了。到时候她来找你，你……你会和她走吧。” 阿瑶看着唐笑，那样平静的眼神里写满了落寞和孤寂。 她好像在期盼着什么，唐笑琢磨不清。 因为此时唐笑的脑海里面盘旋着的，都是阿瑶刚刚说的那句话—— 凤翎回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 她还好么？ 她有想起一些事情么？ 她…… 唐笑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要问，可是当她和阿瑶的目光相撞的时候，她却觉得如鲠在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瑶什么话都没说，只扬起唇角露出了一抹笑来，然后她再一次偏过头，看向了被夜色包裹住的渝阳城。 *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马车慢慢地踱步到了渝阳城中即为偏远的地方。 唐笑坐在马车里面，隐隐听见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似乎是军队进城的声音。 这让唐笑心有不安，但是想着阿瑶既然如此镇定，而且她还说凤翎回来了，唐笑心中顿时安定许多。 后来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唐笑只感觉马车兜兜转转了许多圈之后，被远处火光映得通黑的黑夜里，一道明亮闪烁的光划过，留下了一串闪耀的痕迹。 “好了！”阿瑶的语气之中透着些许兴奋，她的嘴角弯起，眼底也闪着耀眼的光芒。 可是随即她收回目光看向唐笑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神情忽然一变。 若是以前，唐笑定然会觉得自己看错了。 但是此时此刻，她十分肯定自己在阿瑶的脸上看见了失落和难过。 对于唐笑来说，她一直都觉得阿瑶就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对于人世间的所有事情都已然超脱的一个人。 可是……可是现实是，阿瑶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阿瑶的内心中有伤痛，有落寞，有起伏。 她是一个凡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阿瑶……”唐笑轻轻唤了一声。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点儿什么，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唤一声，就好像生怕不喊一声，就会把阿瑶弄丢了似的。 阿瑶笑了，笑容格外的明媚灿烂，“走吧，我们回去。” 唐笑不解，“回哪儿去？” “回宫，回……回到你心心念念的人身边去。” 阿瑶并没有指名道姓，可偏偏这样的话却让唐笑在一瞬间就想起了某个人的身影。 原来，凤翎对于她，是心心念念的人么？ 唐笑有些迷惑。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对凤翎已然死心，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对这个人有半点儿的感情了。 可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对她依旧难以忘怀。 为什么呢？ 明明，她是那样的……可恶！ 可恶么？ 唐笑这个时候，甚至连这样的评价都觉得犹豫。 可是往事一幕又一幕，清晰而又现实地摆在自己的面前。 不恨！ 怎么可能呢？ 可是她又恨什么呢？ 恨凤翎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恨凤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破人亡，还是恨凤翎当初眼睁睁看她被施以刑法呢？ 长久以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唐笑忽然明白一个道理—— 其实她并不是在恨凤翎。 她恨的，从来都只是自己而已！ 凤翎只是对她没有感情而已，这又何罪之有呢？ 唐笑忽然悠长地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内心一片平静。 * 马车很快就带着唐笑和阿瑶两个人回到了她们刚刚离开的地方——皇宫。 只是比起刚才离开时的样子，此时皇宫外驻守的士兵各个神情肃穆，俨然一副御敌的样子。 “阿瑶！”老丁提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酒，兴冲冲地走到了她们面前。 阿瑶冲着老丁点了点头，然后扭过头看向了唐笑，“我和老丁有些话要聊，你……能不能……” “好！”唐笑明白阿瑶的意思，所以匆匆下了马车。 她站在不远处，看着老头儿钻上马车。 只觉得所有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的，是每一个人都是她熟悉的样子。可是陌生的，又正是这些让她觉得熟悉的人变得让她觉得不熟悉了…… 夜里的风，有点儿冷，颇有一种入冬的意思。 想想去年的冬日，所有的一切，恍如隔世。 也不知道，此时哥哥和爹娘们已经如何了…… 唐笑怅然的同时，她再一次看向了马车的方向。 这时候，老头儿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脸上笑盈盈的，衬着两坨酒晕，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丫头，你有打算么？”老丁是阿瑶对老头儿的称呼，可是在唐笑的眼里，眼前这个永远沉迷美酒的老头儿就是老头儿。 当年那个在牢里面没个正行，说话云里雾里的老头儿。 唐笑抿着唇，摇了摇头。 她没有打算，从一开始跟着老头儿离开的时候，其实她就没有什么打算。 如今…… 她更加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了。 只是有一件事—— “听说凤翎回来了？”唐笑环顾四周，并没有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老头儿“嗯”了一声，“她去灵汐宫找你了，你……” 老头儿莫名其妙地欲言又止起来。 唐笑觉得这并不符合老头儿的风格，便打趣道，“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了，我可从没见你支支吾吾过。” 听到这话，老头儿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然后再一次看向了唐笑。 “阿瑶应该把她的身份告诉过你了，那你……你有什么打算？是留下，还是离开？”老头儿很显然不擅长当说客，所以一开口便有些奇怪，“以阿瑶的身份，她得留在宫里处理很多事情。所以……如果你要走的话，以后可能……” “我懂。”唐笑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以阿瑶的身份，我和她以后只怕是很难见面了。若是离开了渝阳城，可能以后更加没机会再见了。” 唐笑偏过头，看向了马车的方向。 马车的窗帘微微颤动了一下，看起来就好像刚刚曾今被人撩起来的样子。 唐笑心里微沉，随即浅笑道，“若是可以，我当然留在渝阳城了。只是以后的事情很难说……” 老头会意点头，明白了唐笑的意思。 随后唐笑与老头儿和阿瑶告别，迫不及待地赶赴了灵汐宫。 之前阿瑶说唐笑心里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时凤翎时，唐笑一度还怀疑自己。 可是现在她十分肯定了，她真的、真的很想见到那个人！ 一路上，她毫无犹豫，没有耽搁，心底只有一个方向和一个目的。 那个地方印刻着一个人的名字，和那人的身影。 从未改变。 而在经历了一场血洗的皇宫外，丁平南爬上马车，坐在阿瑶的身边颇为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嘛，你要真在乎，和她说——” “说什么？”阿瑶直接打断，语气里是在唐笑面前从未有过的冷涩。 “那……那你就让她走了？”丁平南又是一叹，他难得抛下了手中的酒，神情凝重道，“我之前可问过凤翎了，她说她想带这丫头离开渝阳城，回伏羊城去。这要是一走，可真的是一辈子的事，你……想清楚了？” 阿瑶别过了头，没让丁平南看她脸上的表情。 “走就走吧，我身边也没有人长久留下过。”阿瑶轻笑一声，“我无所谓。” 第63章 新皇 另一边，唐笑欢天喜地回到了灵汐宫。 夜色之下，那个浑身穿着黑衣，脸色苍白，神情柔和得让人都快要认不出来的人。 真的是她的凤翎吗？ 唐笑有些不敢置信地冲了过去，可是当她靠近凤翎的时候，她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里面，隐隐地暗藏着暗黑色的血迹。夜风之中，更是充斥着让人心慌的血腥味。 “你……你怎么了？”唐笑惊慌失措地冲了过。 凤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满含深情的望着唐笑，然后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薄如蝉翼的唇，透着让唐笑感到心慌的苍白。 唐笑再一次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凤翎淡淡开口。 可是唐笑却看得出来，凤翎的状况有些不太对劲。于是她走上前，想要好好检查一下凤翎的身体。 可是这个时候凤翎却是伸出了手，抵住了唐笑的肩头，不让她靠近。 “我没事。”带着颤抖的声音自凤翎的嘴中滑落而出。 可是随即，凤翎的身体就好像风中的树叶一般倾斜飘摇。 唐笑赶紧上前扶住她。 而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手上竟然是湿漉漉的。 低头一看，竟然全都是血色…… “凤翎！”唐笑惊呼，“你受伤了！” “小事而已。”凤翎强行扯出了一抹笑来，安慰道，“回去包扎一下就可以了，你不用太担心。” “你……”凤翎越是这么安慰，唐笑的心里面越不是滋味，“你竟然都已经受伤了，为什么还不好好包扎了以后再回来找我？” “因为我——” 话还没说完，凤翎忽然神情痛苦地吐出一口血来。 唐笑惊呼出声，而这一次，凤翎再没有办法安慰她，因为此时凤翎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接闭着眼睛晕厥了过去。 “凤翎！” 唐笑想要将凤翎背回灵汐宫，可左右一想，宫中闹出那么大的事情，怕是灵汐宫里也不会有什么人了，所以她索性扶起凤翎，便朝着医院奔去。 结果医院的人给凤翎把了脉，各个摇头叹息，“这位姑娘静脉尽断，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怎么可能！ 唐笑如遭雷劈，整个人都有些迷糊起来。 她摇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一见面，就是永别呢？ 不可能！ 唐笑不死心，将凤翎安置在医馆之后，她便直奔入宫。 她记得，经脉尽断是有解法的，只是她看得粗略，并没有记住，而且那本书被留在了老头儿的竹屋里头。 不过既然是老头儿的书，想来他应该记得比较清楚才对！ 唐笑怀抱希望的赶到宫门口，却是被人无情拦下。 她左右想不出法子，只能硬闯。 “我好像听见唐笑的声音了。”被推着走到一半的阿瑶忽然扭过头看了一眼身后。 丁平南心中唏嘘，嘴上却平静道，“她已经走了，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很多事么？ 阿瑶垂眸，嘴角挂着苦笑。 “可是我真的听见她的声音了。”阿瑶的话语里没有半点儿强硬，可是态度却是十分坚定，没有半点儿可以质疑的地方。 丁平南没有办法，只能将阿瑶交到了别人的手里，“那我去看看。” 本来，丁平南是觉得阿瑶因为心里挂念，所以才会恍惚中听错的。毕竟以他的功力，他能听到的声音远比阿瑶要远得多。 可是当丁平南走了一段路后，他隐隐听见了打斗声。 他以为是有余孽未除，便赶紧上前，结果却在一队侍卫中间，瞧见了浑身是血的唐笑。 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就好像当初跟随他离去时，一样。 “怎么回事！”丁平南赶紧上前拦住了那些人，然后上前搀扶唐笑。 可是在看到老头儿的那一瞬间，唐笑已然体力不支。 “救……救救凤翎，救救她！”唐笑脑中一片空白，仅仅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 丁平南却是皱眉，“怎么回事？她走的时候好好的！” 这一次，因为他们在宫中早早做了埋伏，所以根本没有花太大的力气，便直接攻入了皇宫。 凤翎临走的时候，别说是好好的，甚至可谓是毫发未伤。 怎么可能这会儿，竟然让唐笑哭喊着要救命了呢？ 唐笑也说不清楚，她只知道她见到凤翎的时候，凤翎浑身都是血，现在更是命悬一线了。 所以她顾不得许多，赶紧将丁平南拉去了医院。 一瞧见躺在那儿的凤翎，丁平南的脸色立刻就便的十分难看。 “怎么会呢？”丁平南不断低喃的同时，他伸手给凤翎把了脉。 顿时，他的脸色一下子差到了极致。 “怎么样！”唐笑在边上急切地问。 丁平南不知该从何说起，所以半天都没有开口。 唐笑顿时更加急了，“我知道她现在经脉尽断了！你快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救他的法子！” 眼下，丁平南在唐笑的眼里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所以她盯着丁平南，半点儿都不敢挪开目光。 丁平南沉吟片刻，他最终抬起头来，看向了唐笑道，“你知道，我这人，从不轻易帮人，除非……” 四目相对，唐笑恍然想起了什么。 “除非她拿我身上最重要的东西跟你换？”这个好像是当初他在牢里的时候，和她说过的话。 老头儿点了点头。 可是唐笑脸上毫无血色道，“可是我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当初，唐笑是把自己交给了老头儿后，才换来了那颗救命的药，如今她当真是一无所有了。 想到这儿，唐笑的目光忍不住落到了凤翎的身上。 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真的。 但老头儿却是在边上笑了笑，“你有，你有一样东西。” “什么？”唐笑就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瞪圆了眼睛看向了丁平南。 丁平南莞尔，“你的记忆。” “……我的记忆？”唐笑错愕，“我的记忆，你还能拿走么？” “能。”老头儿笑得很是得意，“我之前学着古法配过一次，后来又改良了一次，正愁没人给我试药。” 说着，丁平南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袋子，然后从里面掏出了一颗药丸。 “这药丸是我毕生心血，你……你可愿意为我试药？”老头儿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可是唐笑紧盯着他手中的那颗药丸，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太对劲的地方。 如果真的可以救凤翎一命的话，她—— 什么都愿意！ 所以在丁平南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唐笑便伸出手一把拿过了丁平南手中的药丸，然后一把放进了嘴里。 “……这么大个药丸，你都不用救水？”丁平南在边上目瞪口呆。 而唐笑心中所想的就只有一件事，“这样，你可以救她了吧。” “可以！”丁平南颇为无奈地开口。 随后丁平南便去找人配药，而唐笑则坐在床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凤翎。 她是这般安静，褪下了冷漠，其实和常人无异。 唐笑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地描摹过了凤翎的眉眼。 刚刚她在答应试药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有想太多。如今坐在这儿，唐笑忽然在想—— 老头儿说要她的记忆，所以吞下这药丸之后，她便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当初的恩恩怨怨，当初的酸楚难过，所有的一切都会忘记。 这倒也是一件好事。 可是面前的人呢？ 她会连面前的人也一并忘记么？ 唐笑心中酸意涌现，手上的动作忍不住人家频繁起来。 或许，画得多了，她就不会忘了呢？ 唐笑心中不断期盼着。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头脑有些发昏，发沉。 她是怎么了？ 唐笑站起身，想要去找丁平南。恰好这个时候丁平南回来，撞见了意识有些涣散的唐笑。 丁平南看了一眼唐笑，然后伸手扶住了她。 “睡吧。”他道，“睡醒了一切都解决了。” 是吗？ 一觉醒来，就能什么都解决了吗？ 唐笑昏昏沉沉地被丁平南扶到了边上坐着，她偏过头，凝望着远处床上的凤翎。 她想：那醒了以后，她还能记得凤翎吗？ 如果不能的话，怎么办呢？ 不行！ 她不能忘了！ 她得牢牢记得！牢牢记得！ 可是她已经支撑不住了，她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最终…… 黑暗来临，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冗长而又沉重的梦境里，唐笑恍惚之下，好像再一次经历了一生。 从那遥远的伏羊城，到满是心酸的渝阳城，所有的一切都从清晰化作虚幻，然后渐渐远离自己而去。 唐笑想要抓住点儿什么，可是周围只有风的声音，却是什么都抓不住。 * 近日，渝阳城里出了一件大事，当年被灭的饶国公主带人攻入皇宫，剿灭了才建国没有多少时间的月离国。 这件事情，对于渝阳城里的百姓自然是一件让人愕然的事情。但是，对于百姓来说，日常的吃喝才是大事，至于谁是当朝皇帝的事情，也不过是给众人添置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而比起有新皇帝的事情来说，百姓们更为乐道的事情，其实是这次的新皇帝，竟然是一个女的！ 虽说，这片土地上面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女皇帝。 但是这一次的女皇帝，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 因为她是残废的！ “听说没有！新女皇是个瘸子呢！” “是啊！是啊！听说是那是当初被灭国而逃跑的时候，被月离国的人给打断的！” “可我听到的是另一个版本啊，听说……”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个不停，全然没有注意到茶馆的角落里，那个穿着一身漆黑的人手中紧紧捏着茶杯，脸色有些难看。 “听说了吗？这一次，女皇大人似乎还要立皇后呢！”那些人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另一个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事情。 “是啊，听说也是个女的呢！以前史书里面，女皇帝立女妃也不是没有，只是这女皇册立女皇后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呢！” …… 这些关乎皇家的事情，对于百姓来说，可比起谁当皇帝的事情要吸引人得多。 那些人越说越来劲，而围观加入话题的人也越来越多。 可是远处那个安静的角落却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甚至一度在众人聊得最为热烈的时候，甚至还泛出了丝丝冷意。 “啪！” 一直都被捏在手里的茶杯，此时终于忍受不了压力，而破碎。 凤翎沉着脸，“嚯”的一声站了起来。 走在回医馆的路上，她隐隐约约还听到许多人在谈论新女皇的事情。 每个人的脸上都表露着兴奋和好奇，丝毫没有换新皇的惶恐。 不过，众人的确没什么好惶恐的地方。 此次谋反悄无声息，虽然听说其中的伤亡依旧有些惨重，但城中百姓丝毫未有受到影响。 而且新皇登记之后，并没有改变律法，也没有加重课税。这对于百姓来说，乃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所以，众人津津乐道着新皇的事情，并没有一丝惶恐。 可是凤翎的心情不好。 十分不好。 “哎呀，你这脸色本来就不好，现在摆着一张死人脸，真的是要吓死人了！”丁平南溜出来喝酒，便顺道过来看看凤翎。 结果没想到凤翎不在，而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又正好遇到凤翎回来了。 只是凤翎这脸色…… 啧！ 实在是有些复杂。 而凤翎在看见丁平南之后，她当即皱起了眉头，“你从宫里过来？” “不然呢？”丁平南喜滋滋地喝酒。 凤翎走了过去，目光在丁平南周围绕了一圈之后，她便瞧见丁平南腰里还别着一个酒壶。 于是她伸出手，直接将酒壶拿了过去，仰头便喝了一口。 三个月没有喝过一口酒了，真辣！ 真烧心！ 看到凤翎一声不吭就抢了自己的酒，丁平南在边上忍不住嗷嗷叫起来，说什么那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好酒，竟然被她就这么喝了，实在是浪费什么的！ 凤翎哪里管他，又是仰头灌了一口下去。 丁平南在边上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也不再说什么了，只等着凤翎准备再喝第三口的时候，他便伸出手，一把将那酒壶给抢了过去。 “你身子骨还没好呢！可别再喝酒了！”丁平南翻了一个白眼，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凤翎有些愤懑，可是她却找不到什么理由去反驳丁平南，所以只能怨恨地看着丁平南道，“我都醒过来三个月了，你还不肯告诉我笑儿去哪了吗？” “不是我不肯告诉你，是我也不知道！”丁平南无奈耸肩，摆着一幅耍无赖的样子。 凤翎皱了皱眉头，“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丁平南很肯定地摆手。 “那你告诉我，即将被立为皇后的人是谁？” “……”丁平南举着酒壶的手，忽然卡在了半路上。但下一瞬，他便扬起脖子，喝着酒笑嘻嘻道，“这是宫里的事情，哪里是我能随便透露给你的。” “所以，那个人就是唐笑对不对！”凤翎之前见到阿瑶的时候，就觉得阿瑶这个人看起来隐藏的极深，但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是饶国在逃的公主！ 而以之前她和唐笑那暧昧不清的状态，凤翎实在是怀疑这次阿瑶所立的皇后人选会不会就是在她醒来之后，就一直不见踪影的那个人！ 丁平南听到凤翎的话后，立刻别过了头，然后装作若无其事道，“呵……唐笑那丫头长得的确水灵，人也的确不错，可是要说当皇后的话，她是不是也太——” “太什么？” “太不合适了吧！”丁平南低声咳嗽了一声，“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去哪了，你就别为难老夫了！” “……”凤翎看得出来丁平南有时想瞒，但是此时她功力尽失，想要强行追问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可是唐笑到底去哪了呢？ 凤翎拧起双眉，沉声开口，“我要见阿瑶。” “女皇大人哪里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她——” “你不知道唐笑去哪也就罢了，可你是阿瑶的老师，带我去见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凤翎直接打断了丁平南的话，“除非，你是在故意对我隐瞒什么！” “……”丁平南为难了一下。 不过他随即便意识到，凤翎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要再拒绝的话，只会引人怀疑。 所以想了想后，丁平南点了点头，“行！我带你入宫！” 第64章 忘记 凤翎进宫的时候，就瞧见宫里的宫人们正在给宫里的所有东西上面缠上红段子，以示喜庆。 可是在凤翎看起来，这样的行为却充满了讽刺。 想想三个月之前的那个夜晚，她和丁平南一起，跟随丁平南埋伏在宫里的人一块儿，将这片土地血洗了一番。 那天，夜里很凉。 可是放眼看过去的时候，凤翎却觉得身上热融融的。因为她的手上，她的脸上，她的身上都沾满了血。 那些血，都是新鲜的，都是温热的。 凤翎纵然见惯生死，可是那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那样血流成河的场景，对于她来说，那时候的皇宫似乎与人间地狱并无两样。 “你来了。”再一次见到凤翎，阿瑶表现的很平静。 亦或者说，其实阿瑶在面对任何一个人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平静过。 凤翎看着阿瑶，心中起起伏伏了许久，最后只沉着嗓音问道，“你……见过唐笑么？” “见过。”阿瑶笑得温柔，“我当然见过她了。” 看着阿瑶明显在和自己绕弯弯的样子，凤翎拧了拧眉头，“我们难道不能开门见山地说话么？” 闻言，阿瑶抬起头看向了凤翎。 凤翎以后潇洒如风，只是神情比之以前，要温柔了许多。 “你问我有没有见过她，我说我见过，又怎么了呢？”阿瑶笑得如同春风一般，“不过你要是问我，她现在的行踪，那我和老丁一样，的确是不知道。” “那皇后呢？皇后是谁？” “皇后……”阿瑶笑了起来，“皇后你见过。” 说完，阿瑶冲着身边的宫人吩咐了几句话，然后便又一次笑着看向了凤翎，道，“不过，如果你以为皇后是唐笑的话，你怕是多虑了。” “……” “以唐笑的性子，你觉得，她会心甘情愿地当我的皇后么？” 话虽如此，可是凤翎却是摇了摇头道，“以丁平南的行事作风，他当日会救我，必然是会从笑儿身上获取他想要的东西。所以——” “所以你觉得老丁会用你的命去威胁唐笑？那你是看轻了老丁，还是看轻了我？” 阿瑶的话，让凤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这个时候，有几个人匆匆朝着她们的方向赶了过来。 凤翎回过头，见到来人，顿时瞳眸骤缩。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便是我要册立的皇后——蒋思玥。” 阿瑶的声音飘在空中，凤翎的眼神忽然变得深沉，她的嘴角一勾，似笑非笑，“没想到，未来皇后，竟然是这么一个娇俏的可人儿。” “见过凤翎的大人。”蒋思玥极为恭顺的冲着凤翎俯了俯身。 凤翎浅浅一笑，“皇后这般大礼，我可承受不了。再者说我现在也不是灵汐宫的宫主了，称不上什么大人。” 蒋思玥笑得极为乖巧，“凤翎大人这般英勇，即便是离开了灵汐宫，在臣妾心中凤翎大人依旧是神一般的存在，臣妾断然不敢逾越半分。” 这样恭敬的姿态，让凤翎觉得有些好笑，甚至有些恍惚。 她差点觉得或许是自己记忆错乱了，否则她怎么可能会觉得当初是面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又笑容甜美的人害得她经脉尽断呢？ 凤翎醒过来以后的这三个月里，她一直都在关心着唐笑的踪影，所以从未有想过追究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可是如今面对当初伤害过自己的人，凤翎实在难以忽略这件事情。 可是她实在没有想到，当初伤害自己的人此时竟然成了阿瑶的皇后…… 这不免让人怀疑当初所发生的一切，会不会与阿瑶有关。 这样的猜测让凤翎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而与此同时阿瑶将蒋思玥拉到了身边，然后笑盈盈的冲着凤翎道，“看来凤翎大人是贵人多忘事，已经不记得思玥了。” 闻言，凤翎的眉宇间划过一丝困惑。 阿瑶道，“她是蒋有余的表妹，听说之前在你与世子成亲的时候，她还见过你呢。” 闻言凤翎终于想起来面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了…… 说起蒋有余的表妹凤翎记得，她似乎对蒋有余，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 实在没想到今日她竟然成了阿瑶的皇后，就算世事无常吗？ 凤翎心中忍不住唏嘘，但是她的身份让凤翎忍不住将她之前伤害自己的动机，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小丫头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害死了平和亲王和蒋有余吧！ 毕竟曾经民间一度有人如此传言。 若是这蒋思玥傻乎乎的，听信了这些传言，从而来报复自己，倒也是说得通的。 只是联想到唐笑的失踪，凤翎总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太过蹊跷了。 而且此时此刻，这人还成了阿瑶的皇后，更是让人忍不住就这几件事都联想在一起。 就当凤翎思忖之际，阿瑶浅笑出声，“现在皇后也见到了，你应该死心了吧。” 凤翎闻言回过了神，她打量着阿瑶。 说实话，凤翎自诩跟随在离若身边多年，阅人无数。可是即便如此，在面对阿瑶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竟然根本看不透这个女人。 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阿瑶对唐笑有意。可是后来，阿瑶却又用唐笑来威胁她。再到如今，唐笑失踪，阿瑶却好像没事人一样。 所以对于阿瑶来说，唐笑到底算是什么呢？ 凤翎没时间来悲伤春秋，因为她想赶紧去找唐笑，至于蒋思玥…… 凤翎深看了她一眼，而这个时候蒋思玥也正好在看她。 四目相对，凤翎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头，蒋思玥则是有些慌乱地别过头，避开了凤翎的目光。 凤翎心中微沉，然后扭过头又看了一眼阿瑶。阿瑶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深邃的眼眸里面写满了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虽然凤翎一直都觉得这个阿瑶不简单，可是如今凤翎忽然觉得，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 虽然阿瑶口口声声说唐笑的失踪与她并无关系，但是这中间实在是有太多的疑点了。 想到这里，望着阿瑶的凤翎微微抬了抬唇角。 今日如此仓促进宫，显然是有些太过鲁莽了。而面对阿瑶如此强硬的态度，再追问下去，显然是不会有结果的。 思量一番，凤翎最终选择了离开。 望着凤翎渐渐远去的背影，阿瑶脸上挂着的笑容忽然泯灭。她偏头拿起了手边的茶杯，结果正好撞见蒋思玥望着自己。 略显漠然的嘴角淡淡勾起，阿瑶摆上了淡漠的笑容，轻轻开口询问，“怎么了吗？” 蒋思玥拧着眉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她扭头冲着身边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宫女识相，无声离开。 直到院子里面只剩下蒋思玥和阿瑶两个人了，蒋思玥这才悠悠开口道，“你之前答应过我，会帮我报仇的。” 闻言，阿瑶不疾不徐地端起了茶杯，微抿了一口茶。 茶已经凉了，很涩。 阿瑶忍不住拧了拧眉头，但是脸上却依旧维持着淡然的模样，虽然她的眼底总是带着薄凉，但神情一直维持着让人并不反感的淡漠。 “你想说什么，直接点。”放下了茶杯，阿瑶懒懒地看向了蒋思玥。 蒋思玥眯了眯眼睛—— 她待在阿瑶身边服侍的时间并不长，但或许是因为自己身份卑微的关系，所以阿瑶最后在她的面前也没有多做掩饰，以至于蒋思玥十分清楚阿瑶并不像她看起来那样的柔弱。 面对阿瑶的反问，蒋思玥犹豫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便回过了神，似是鼓足了勇气似的，开口道，“既然是要帮我报仇，那就应该让凤翎偿命才对！” “我只答应了帮你报仇，可没答应你要杀了她。”阿瑶平静地抬起头，直视蒋思玥道，“当初我给你提供了机会杀她，你没有杀掉她，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而我已经兑现了我的诺言，所以……” 阿瑶扯了扯唇角，轻笑了一声，“所以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 “可是当初凤翎会没有死，还不是因为老丁救了她嘛！”眼看阿瑶要走，蒋思玥忽然很是生气道，“老丁如果没有你的授意，又怎么可能会去救凤翎！” 听到这话，阿瑶忽然顿住。 阳光很是温暖地撒了下来，落在花草之上，留下一片光影，正正好落在了自己的脚上。 阿瑶眉眼一垂，眼底掠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后，下一瞬她却是直接轻笑出了声音。 “救不救她，是我的事。但要说帮你报仇这件事情，我已经兑现诺言了，其他的与我无关。” 说罢，阿瑶不想停留，便准备直接走。 见阿瑶这般决绝，蒋思玥也顾不得许多了。她看向了阿瑶的背影，扯着嗓子喊道，“你应该不想让凤翎知道唐笑在哪吧！” 听到唐笑的名字，阿瑶再一次顿住。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那般悠闲平静，而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让人难以靠近的冷意。 可即便如此，在阿瑶扭过头看向蒋思玥的时候，她的脸上却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你是在威胁我吗？” “……”蒋思玥的身体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 她知道，阿瑶是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可是她还有什么办法呢？ 她也知道自己拿出唐笑，一定会激怒阿瑶的。可是她要再想报仇，以她一人之力，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眼看面对自己的疑问并不出声的蒋思玥，阿瑶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她心想：自己对于唐笑还真是太敏感了，不然打从一开始，她就应该意识到，以蒋思玥的胆子，是绝对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的。 想到这里，阿瑶再也不理会蒋思玥了。 她独自一人推着轮椅回了寝宫。 这皇宫啊，小时候呆的时候觉得无趣。如今呆着，不仅无趣，而且还清冷的很。 思来想去，阿瑶最终派人安排了马车，然后一路出了宫，去了郊外的别院。 院子不大，不过热闹的很。 还没进去呢，阿瑶在外头就听见了朗朗笑声。 等进了院子，瞧着正在院子里面疯跑的人儿，阿瑶忍不住美研一弯，露出了在旁人面前绝对没有的温柔笑容来。 “阿瑶，你来啦！”正在和人追逐的人儿在瞧见阿瑶后，便立刻停了下来，冲到了阿瑶的跟前。 阿瑶伸出手，提着袖子给面前的人儿擦了擦汗，“你病才好，怎么这么快就闹腾起来了？” 虽然是略显责备的话，但是阿瑶的眼底，却是化不开的温柔。 唐笑噘了噘嘴，有些委屈道，“我只是忘了许多事儿罢了，又不是断了手，断了腿的，怎的就不能玩了？而且他们不肯让我出门也就算了，难不成我在院子里玩也不成么？” “成！当然成！”阿瑶无奈苦笑，“笑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儿！” 随即，帮唐笑擦完汗后，阿瑶扭过头看向了一眼旁边的侍从。 很快便有人陪着唐笑去休息了，阿瑶这是询问了一些唐笑近日的状况。 “陛下……”跟随在唐笑身边照料的嬷嬷犹豫着开口道，“唐小姐连着两回□□被我们发现了，我怕……以后可能会出岔子。” “她就那么想出去？” “她说她想吃糖葫芦，我们派人给她买了回来，她却总说不是那个味道，她要自己出去买。所以……” 糖葫芦？ 呵！ 只是糖葫芦罢了…… 阿瑶扬起唇角道，“她只是耍小孩子脾气，你们多陪陪她，没几天她就忘记了。” 但到底小心谨慎些才行，所以后来阿瑶不忘让人多安排一些人在院子附近看守。 夜里，用完了膳。 唐笑躺在院子里的花坛上面，翘着腿望着夜空，“阿瑶，你说我爹娘把我托付给你照顾了，那他们去哪了呢？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呢？” “他们忙着生意呢，而且你病了那么久才醒过来，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你醒了的消息呢。到时候，等有回信了，我就告诉你。” “哦……”唐笑略显惆怅地应了一声。 话虽如此，可是唐笑心中却总觉得有些空。 那种不着地的感觉，让她觉得她好像不仅仅忘记了自己昏迷多年的重病原因，而是忘了……忘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更新了…… 之前因为一些事情而自我怀疑了一段时间，俗称心态崩了调整了一段时间以后，新的一年开始啦！ 疫情明朗化的同时，我也全面复工啦！ 加油完结啦！么么啾！ 第65章 逃跑 女皇成亲那天，整个渝阳城都洋溢着一股欢喜的气息，民众们丝毫没有因为改朝换代而悲伤春秋。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个女皇瞧着温柔斯文，而且对他们还挺大方的。 “我听厨子们说，女皇封后，还送银子呢！”玩累了的唐笑，蔫巴巴地躺在院子里面，瞧着天空有一搭没一搭道，“你们不去凑热闹，总守着我做什么？” “……阿瑶姑娘交代小的，一定要时时刻刻守在姑娘身边。”一直陪在唐笑身边的张婶笑的有些谄媚。 可是唐笑瞥了她一点，一点儿都不开心。 自打她醒过来之后，她就再没有离开过这个院子。 这个半大点的院子，从墙根的蚂蚁洞，到房梁上的燕子窝都已经被唐笑都探索过一遍的了。 无聊！ 真的无聊！ “我听厨子们说，那女皇似乎是个瘸子，那岂不是和阿瑶一样么？”唐笑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说起阿瑶，她都好几天没来看我了，你们知道她到底在忙什么吗？” “这……这小的实在不清楚。”张婶和这院子里的人都是拿着高额的银两，只管照顾唐笑生活，不管其他的。 虽然大家也曾好奇过阿瑶的来历，但到底是身份悬殊，再加上大家都不愿失去眼下的活计，所以都没有细细追问探究过这件事情。 唐笑见张婶对阿瑶的事情一无所知，顿时露出了些许不快的神色。 不过转念她就想起了另一件事情，“那阿瑶的事情你不清楚，女皇的事情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冲着张婶挤眉弄眼了半天，张婶一脸为难地抖搂着她肚子里面不知道从哪个三教九流那听来的野史。 听着听着，外头忽然传来了轰鸣声。 唐笑本能地抖了一下，然后一脸紧张得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是礼炮而已，姑娘不用紧张。”张婶瞧了一眼天。 蔚蓝色的天上，有一束红光划过天际，最终泯灭在天际的某个角落。而那红光尾端，正指着渝阳城皇宫的方向。 可是唐笑心里却是突突了一下，甚至还心慌了起来。 她捂着胸口，试图追寻这种感觉的来源。 可是……可是这种莫名的心慌似乎格外的遥远，无论她如何努力回忆和探索，都觉得中间隔着一层薄薄的雾，影影绰绰，却总是难以触摸。 “张婶。”唐笑砸吧了一下嘴巴，“我渴了，想喝点东西。” “那我给你倒茶去。” “不！我……我想喝甜的，给我煮点儿糖水吧。” 支开张婶之后，唐笑再一次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那一串红色的痕迹，此时已然很浅了。 长长的一串儿，让人忍不住想起了一样东西—— 糖葫芦！ 嗯，没错！ 就是糖葫芦！ 想吃糖葫芦了！ 那种酸甜口，然后吃到嘴里面，会连心底里都一并甜起来的糖葫芦…… 一想到吃的，唐笑的肚子便忍不住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想吃，真的想吃。 然后她忍不住偏过头，看向了边上的墙头。 有一种出于本能的想法，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 宫中，阿瑶在一群人的摆弄下，好不容易结束了封后大典。 坐在镜子前，擦着脸上的妆，阿瑶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我都知道这次封后只是一场权衡交易而已，但你也不用全程黑着一张脸吧。” 擦干净了脸，阿瑶扭过头，看向了正坐在床上，紧抿着双唇的蒋思玥。 “你是想给我不痛快？还是想给你的表哥不痛快？” “他不是我表哥！”蒋思玥厌恶开口。 阿瑶轻笑，“那人虽然是平和亲王的外生子，但到底还是和你那个蒋有余表哥一样，都是留着平和亲王的血脉的。” 在蒋有余和平和亲王死后，留守在封地的蒋正合情合理地接手了所有的权力。然后韬光养晦的同时，帮助阿瑶一举攻下了渝阳城。 要说复国这件事，除去丁平南的之外，最大的功臣就是蒋正了。 但功绩越大，便越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提防。 而蒋思玥，便是在阿瑶和蒋正之间协议之后的平衡所在。 “你洗洗睡吧。”收拾干净，换上常服的阿瑶没说什么就走了。 蒋思玥没说一句话，只默默目送阿瑶离开后，便独自站起了身。 门外的阿瑶正准备走，结果瞧见丁平南在边上候着，便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只是看丁平南神情平静，应该不是什么坏消息。 “怎么了？”阿瑶停在了院子里，偏头问丁平南。 丁平南淡淡答，“她走了。” “凤翎？” “嗯。”丁平南点头。 “去哪了？” “不知道，她只说要去找唐笑，但是也没说要去哪里找。”回想起凤翎领走时的样子，丁平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在丁平南的眼里，凤翎此行，便是一场毫无结果的流浪。 不过这样也好，离开这个是非地，或许对谁都好。 “你确保她真的离开了？”阿瑶终究是有些不太放心。 丁平南则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是，三天前就走了，确保她已经走远并且不会回来后，我才来通报的。” 闻言，阿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与此同时，丁平南犹豫着开口道，“另外，我想这里的事情既然已经安排妥当了，我想……我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听到这话，阿瑶搭在轮椅上的手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她的眉心微微皱起，但随即便展平开来。 阿瑶抬起头，看向了丁平南。 “老丁，你不想陪着我了吗？”阿瑶轻声开口。 丁平南愣了一愣，但随即摇了摇头，“你是属于这里的，但是……但是我不一样，我年岁大了，不应该再留在这里了。而且……” 叹了一声后，丁平南忽然目光深远地看向了远处，“你知道我的性格，不适合留在这的。” “是吗？”阿瑶顺着丁平南的目光看向了远方。 这一问，她并不是在问丁平南，而是在问自己。 “我……难道就适合留在这里吗？”阿瑶苦笑着叹了一声。 而面对这样的问题，丁平南无从答起。 “我有点儿怀念以前的日子了。”阿瑶拧了拧眉头，似乎有些痛苦。 但是痛苦很快便泯灭，因为她忽然想起了唐笑。 虽然失去了那么多，但是好歹现在她能够真正完整地拥有那个人了。 不论如何，也算是有舍有得的美好结局了。 而就当阿瑶点头，同意让丁平南离开渝阳城后没有多久。阿瑶就瞧见宫人忽然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阿瑶心下一沉，但面上依旧维持平静。 却听，那人报，“唐笑姑娘，不见了！” 之前张婶去给唐笑煮糖水，结果一扭头，她就发现人不见了。 有了之前唐笑出逃的经验，张婶立刻就招呼人去找了，可半天没找到人，于是便通报了外头的侍卫。 闻言，阿瑶赶紧让人送她出宫。而与此同时，刚刚听到响动而没来得及换衣服便一直站在屋里门边的蒋思玥，忽然抿起了唇。 * 另一边，城郊外。 提着包袱，哼着小曲的唐笑得意非常。 “之前抓过我两次，你们就以为这一次也能抓到我了？”唐笑很是嚣张地大笑。 比起之前两次□□被抓，这一次，有了斗争经验的她，来了一次反其道而行。 事实上，张婶回来的时候，她根本没有离开那个院子。 她只是藏起来了，藏在了一个张婶发现不了的地方——柴房的房梁上面。 当时张婶一见她不见了，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唐笑跑了，然后招呼人在院子里面找了一圈，没见人后，她们便直接心急火燎地出门追了。 而这个时候唐笑才不疾不徐地收拾东西，□□出门。 一切，尽在掌握。 拦了一辆马车，唐笑委屈巴巴地撒了一点儿小慌之后，便直接让别人同意带她一路了。 “不过姑娘，你还没说你要去哪呢？”赶车的小哥很是心善地提醒。 躺在一堆货物里面，不仅不觉得不舒服，甚至觉得格外轻松的唐笑忽然之间陷入了迷茫。 “你这车货是送去哪的？”唐笑一时之间也没主意。 赶车的小哥道，“去伏羊城的，丹宁国的伏羊城，姑娘知道么？” 伏羊城？ 唐笑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好像住在那儿过。 只是这一次大病，让她丢了许多记忆，即便有时候有些事还能想起些片段，但是要仔细深究，却是怎么都想不出来了。 不过既然有缘坐上了这辆马车，那便既来之则安之。 “那我也去伏羊城！”唐笑笑眯眯地答完之后，她转过身撩起了马车帘子，看向了外头夕阳西下，昏黄阳光格外的温暖。 她终于出门了！ “阿瑶，我出去找我爱吃的糖葫芦了。你别担心我，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的。”院子内，阿瑶声音冷涩地将唐笑留下的字条读了出来。 一字一句，如重石压在胸口一般，让人难受。 叹息之下，她将字条叠了起来，藏进了袖中。 正在这时，边上传来了“咕噜”一声，什么东西落地后滚动的声音。 阿瑶扭过头看去，原来是张婶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桌上的药瓶子。 张婶捂着那个滚到一半的药瓶子，然后心有怯意地抬起头看向了阿瑶。 阿瑶并没有动怒，只是是扯着唇角露出了一抹笑。 只是这样的笑意，冷得让人骨子里面发颤。 “拖下去，处理干净。”阿瑶没有半点儿犹豫地丢下了简简单单的话，然后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传令下去，让人在各个驿站设岗查人。”阿瑶冷冷开口，语气之中满是强硬，“让人务必要找到她！” “那如果……如果唐小姐她不愿意回来——” “那就强行带她回来！”说罢，阿瑶又顿了一顿，声线忽然软了下来，“但记得别伤了她，能劝便劝，不能劝便也好好带回来。” “……是。” 第66章 去向 “听说了吗？”驿站外头的茶铺里头，坐着一些来往于各地，做些小生意的生意人。 他们坐在那儿，说着在各地听来的一些传闻。 “饶国皇后好像偷偷逃出宫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偷偷逃出宫了？” “偷偷逃出宫了便是偷偷逃出宫了，这还能有什么意思？”那人压低了声线，小声道，“你们说，这女皇后新婚才没有几天，这么快就想着偷偷逃出宫了，看起来这饶国的女皇似乎不太会疼人啊……” “哈哈哈……” 几个男人在那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茶铺角落，带着斗笠，遮着半边的脸，穿着粗布衣衫，看不出男女的人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然后丢下了茶钱后，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茶铺。 茶铺里的人还在讨论着饶国的事情，只是这些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所以凤翎没有停留，也没有好奇，而是默默地踏着阳光，骑上马，朝着目的地而去。 眼看又赶了半天的路，眼看到去伏羊城必经的西园镇了，凤翎也不着急，而是找了镇子里最大的客栈住了下来。 “客官。”才刚住下，小二敲响了房门。 凤翎走过去，打开门，就瞧见噙着谄媚笑容的小二，手里端着一盘点心，正站在那儿。 “这是……”凤翎觉得奇怪。 小二笑道，“今日是掌柜的生辰，每个客人都会送一碟点心。” 既然如此，凤翎欣然接下。只是合上门后，凤翎便将那叠点心随手丢在了桌上。 等收拾好东西，凤翎有些困乏，便直接休息了。 夜里，一阵凉意让凤翎悠然转醒。 她看了一眼窗户，见窗户是紧闭着的后，她顿时机警起来。因为凭借多年的经验，这样的凉意如果不是风，那便只有杀意了！ 思量之间，她的手便不自禁地握紧了腰间的鞭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紧合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与此同时，寒意更甚。 看来，应该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凤翎心中思索着应对之策，与此同时边上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连续果敢，正朝着凤翎的床榻靠近。 凤翎本以为这人准备走到自己的床边来朝她下手，所以便想着要在那人弯腰的瞬间回以致命的一击。可让凤翎没有想到的是，那人在中途便停了下来，半天没有声响。 “既然没有吃我下的药，就不用装睡了吧……”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面响起。 那种犹如砂石摩擦过的声音，让凤翎心下一惊。当下，她便毫不犹豫地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房间里，立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这影子宽厚无比，而最为特别的是，那人的手里面握着的，是一柄透着夜光的利剑！ 此人乃是民间杀手榜第一的剑客——白银！ 这人和他的名字一样，只认银子。 只是让凤翎感到不解的是，与她结缘的多半都是江湖中的人物。而江湖中的人，多爱亲手了解恩怨，所以是不会假人以手的。 “那人给了白大人多大一笔银子，竟然让已经多年没有出手过的白大人专门跑这么一趟？”凤翎轻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白银冷声道，“拿人钱财，□□。别的事情，你便没必要知道了——” 话音落下，白银已然出手。 片刻后，剑芒闪过，一道血痕洒在了白窗之上。 * “事情办妥了？”郊区的一处小院内，屏风后，消瘦的女子冷声询问。 屏风另一边，一道身影遮去了门外的大片阳光。 但是那人面对屋内女子的讯问，半天都没有给出答案。 长久的沉默，让屋内的女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扭过头看向了屏风的方向。 “没办妥？”本来没有什么起伏的淡淡语调徒然升高，“你拿了我五十万两银子，不应该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吧！” 如此强势的质问，让屏风外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五十万两？原来我这一条命这么值钱的吗？”凤翎缓步绕过屏风，然后她意料之内地见到了蒋思玥。 但是没有心理准备的蒋思玥，在见到凤翎的瞬间，顿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见到蒋思玥这样的表情，凤翎倒是觉得有些好笑起来。 “你离开皇宫，该不是就是为了杀我吧……”想到蒋思玥竟然为了自己而如此大费周章，凤翎不禁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说起来，我和你并无恩怨，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下手。难不成，是我忘记了什么事情么？” “忘记？你当然忘记了！”蒋思玥本是咬着唇一句话都说出来，但是见凤翎说起此事，便忍不住怒吼道，“你这人杀人无数，作恶多端，当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杀人无数，作恶多端？” “怎么？你还不愿承认？”既然都已经把话说开了，蒋思玥也没有什么顾忌。 当初她偷偷逃出宫，便是抱着一颗必死的决心。如今白银不仅没有杀了凤翎，反而还让凤翎找上了门，蒋思玥便更加无所谓了。 如此一想，蒋思玥当即便站了起来，声嘶力竭道，“你连在你新婚当天，杀害自己新郎的事情都做的出来！你还有什么恶事做不出来！” “……”蒋思玥徒然凶猛的气势让凤翎愣了一下，而她的话则是让凤翎忍不住皱起了眉，“我傻了我的新郎？蒋有余？” 凤翎失笑，“你说我杀了蒋有余？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听命于长公主，是你杀了蒋有余，从而挑起平和亲王造反，从而给人处置他们一家的机会罢了！只是天不遂你愿，叔叔被贼人所害，并没有造反罢了！” 听到蒋思玥说的一板一眼，凤翎脸色顿时有些变差，“这些事情，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话音落下，凤翎更是目露凶光。 只是蒋思玥在害怕了一瞬之后，便立刻露出了视死如归的眼神。 凤翎有些没耐心，她直接冷冷道，“不论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件事，我只能告诉你，那个人从头到尾都在骗你！蒋有余的死，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怎么可能和你没有一点儿关系！你若不嫁给他，他那天……那天也就不会死了！” “我和蒋有余的亲事，奉的是皇命。若是有的选，我断然不会接下这门亲事。”说起过去种种，凤翎也显得很是无奈，“不过，你说是我杀了蒋有余。我若有心杀他，多的是机会，何苦非要在成亲当天动手？就为了让我自己难堪？让我摊上一个不好的名声？此外，对我还有什么好处呢？” 凤翎的话，让蒋思玥一时沉默，不知道如何应对。 “杀她的人，绝对不是我。”凤翎话止于此，已然不能多说。 不过蒋思玥到底不是傻子，还是听出了凤翎话中的意思。 “所以，你知道是谁杀了蒋哥哥？”蒋思玥目光幽怨地看向了凤翎。 凤翎拧了拧眉头，并没有回答，而是直言道，“总之这事与我并无关系，而且你仔细想一想和你说这些话的人，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原因，什么样的目的以此欺骗你……” 蒋思玥咬紧了唇，薄薄的唇瓣苍白一片，毫无血色。 “你说不是你，我便要信你么？再者说，你连是谁杀了蒋哥哥都不愿意告诉我，你让我怎么信你！”蒋思玥纠结了半天之后，瞪着一双眼睛看向了凤翎。 凤翎垂眸想了想，但随即便摇了摇头，“你信与不信对我来说重要么？我若当真是你口中那种十恶不赦之人，今日我找到这里，大可以直接杀了你，从而免除后患。” 在蒋思玥闪烁的目光下，凤翎淡淡开口，“但我不会这么做。” “……”蒋思玥皱紧了双眉，眼底满是困惑，“真的不是你？” “你觉得我会因为贪生怕死而和你扯谎？”凤翎感觉自己似乎被轻视了。 不过在看到蒋思玥眼神闪烁的可怜样子后，凤翎终究是摇了摇头，“蒋有余的死已经过去了，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不要——”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唐笑在哪么？”沉默了许久的蒋思玥，忽然直视凤翎。 凤翎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就连她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凝固了。 “你……知道她在哪？” “只要你告诉我真相，我就告诉你她在哪！”蒋思玥料定了凤翎的反应，她的脸上难言窃喜。 而凤翎则真真切切地如蒋思玥所想那样，半点都逃不过有关于唐笑的事情。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道，“是长公主亲自动的手，至于目的……其实你已经知道了。” 蒋思玥的眼神在短暂的闪烁之后，便赫然暗淡下来。 因为凤翎和蒋思玥都知道，离若在阿瑶成功夺位之后，便已然被秘密处死了。 她的仇，好像已经没办法报了…… 本来被什么东西填满的心，如今空落落的一片。 蒋思玥有点儿想哭，可是眼底却是干涩一片，半点泪水都流不出来。 “唐笑之前被阿瑶安排在了渝阳城郊外，但是之前她似乎偷偷跑走了，如今……我也不清楚她在哪，但应该不会离开渝阳城很远。”蒋思玥眨了眨眼，最终轻轻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消极怠工，哈哈哈！ 快完结了！ 争取四章！ 第67章 土匪 听到蒋思玥的回答，凤翎感到既震惊又觉得所有的事情又似乎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唏嘘之余，凤翎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蒋思玥的身上。 只见蒋思玥紧抿着唇，双手捂着胸口，似乎很是痛苦的样子。 凤翎微微蹙眉，想要宽慰两句，却又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再者说，她本来也不是一个会宽慰人的人。 所以最终，凤翎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离开了那个院子。 虽然心系唐笑，可是凤翎却并没有直接回渝阳城，而是转道再一次去了她之前所住的客栈。 客栈的卧房内，端然坐着一个大汉。 比起夜晚时刻，此时阳光正好，照在这大汉身上，倒是给大汉平添了一丝柔和的气息。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白银听到声音，回过头看了一眼。见是凤翎，他便又扭回了头，语气风淡云轻，丝毫没有仇人相见的样子。 凤翎走过去，淡淡答，“回来结了一下账而已。” “结账？”白银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凤翎，“我记得，你可不是什么慷慨的主。” 说完，白银眼神略显促狭地看着凤翎道，“你接下去准备去哪？” “回渝阳城。”凤翎收拾东西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她凝望着自己的指尖，脑海之中情不自禁地掠过了那个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人儿。 她还以为，过去这么久，唐笑在她脑海里的样子应该已经模糊了。 但事实上，此时唐笑在她脑海里的形象竟是从未有过的清晰。 而一旁的白银，在听到凤翎的回答后，顿时有些意外，“回渝阳城？你不回去看望老头了？” 凤翎缓缓回过神，点了点头，“嗯，等回去找到了唐笑，再回去看玉阳真人。” 本来没把凤翎的话当做一回事的白银，在听到唐笑的名字后，忽然神情一变。历经风雨的壮汉，竟是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惊惧。 “你说的唐笑……该不会是小糖饼吧？”白银脸上的表情在和凤翎对视了一眼后，瞬间变得有些莫测起来。 凤翎笑了笑，没开口。 随即她便听到了一声哀嚎，“小宁儿，你找那疯丫头干什么！” “我……”听着那声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凤翎愣了一愣，但随即便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有很多话之前没来得及和她说，所以想找她说个清楚。” 说完，凤翎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转身便准备启程。 “哎！小宁儿！”白银匆匆拦住了凤翎。 凤翎看去，只见白银抓了抓头发，“那个……昨夜一战，那是我认出你了，所以故意让着你的。所以……咳！我这民间杀手榜第一的名号，可不能折在你这儿了……” 看着忽然变得局促的白银，凤翎了然的同时，她似笑非笑地拍了拍白银的肩膀，“昨夜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说出去，只是……我有些好奇，这玉阳真人可知道，他的得意弟子偷偷化名做起杀手生意的事情。” 话音落下，白银脸色顿时变了。不过随即他便很坚定道，“我就算杀人，那杀的也是该杀的坏人！” “只认钱，不认人的传闻，又是如何？” “……小宁儿，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白银咬了咬后槽牙，“我看你就是和唐笑厮混的时间久了，变得和她一样狡诈了！” “呵……” 逗趣了两句之后，凤翎再没有耽搁，赶紧招呼了马车，然后备好干粮，直奔渝阳城。 路上，凤翎的思绪飘远，忍不住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唐笑还是个挂着鼻涕到处跑的小丫头。那时候，唐笑称呼她为宁儿姐姐。那时候…… 她们一同在山上的道馆里面修行。 * 为了能够尽快赶去渝阳城，凤翎只能日夜兼程。 如今，皎皎明月已然悬挂当空。凤翎紧握着缰绳，双腿夹紧马肚，整个人都俯在马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那片被月光照亮的山路。 可就在凤翎准备拐过一个弯的时候，一条麻绳忽然拦在了路中央，直接让奔驰的马儿摔了一个趔趄。不过所幸凤翎反应迅速，眼看马儿矮下半个身子的时候，她便飞身而起，脚尖轻点在马儿背上，然后一跃而起，翻身找了一处平坦地。 然而还没等凤翎落地，路边两侧的树林里头，忽然就窜出来一堆黑影来。 那些黑影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接冲着凤翎包了过来，凤翎暗暗皱眉。 此前她在镇上补给的时候，就听闻这附近有山贼出没。只是没想到，竟然还给她遇上了！ 心中暗叹的同时，凤翎抬起头看了一眼月色。 此时已然深夜，若是与这群人颤抖，怕是没办法好好休息，然后再赶路了。 思及此，凤翎倒是果决。在站稳的一瞬间，她便直接取下了腰间的钱袋，然后丢到了地上。 “我尚且有事，钱财给你们便是，你们给我个方便，可好？”凤翎端看周围那些人。 就这月色，只见那些人高高壮壮的，各个都是练家子。粗略看去，也有十几个人。 凤翎不想惹麻烦，便想着破财免灾的法子。 而那群壮汉听到凤翎的话后，起先一愣，但随即便收敛住了身上的杀气。 可就在凤翎以为可以安然离开的时候，那群壮汉身后却是冒出来了一个声音—— “就拿这么一小袋银子出来，你当打发叫花子么？” 话音落下，一道格外宽厚的身影出现在了凤翎的眼前。与此同时，凤翎只听闻对方道，“我看，你身上应该还有不少好东西吧……” “我走的匆忙，身上只备了这么点银两。”凤翎沉着嗓音，冷冷回答。 可偏偏那人不信，很是嚣张地大笑道，“姑娘嘴上说是只有这么点儿银两，可我们怎么知道呢？为求公正，不如……让我们兄弟几个搜个身，如何？” 话音落下，那人已然迈开一步，走到了凤翎的面前。 那厚实的身躯，一下子遮去了大片月色，而那杂夹着汗与土的气味，让凤翎忍不住皱紧了双眉。 夜色茫茫，在短暂的屏息之后，刀光闪过，寒芒逼人，带着果决的肃杀之气。剑影相交叠，给这茫茫夜色平添凉意。 片刻后，本是嚣张跋扈的众人已然显出颓势。而就在凤翎准备快点儿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一直都蛰伏在边上的黑影忽然窜入人群。 月光之下，凤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随着风一块儿落在了脸上。 然后—— “咚！” 本来还挥着鞭子的人，忽然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 “哎哟！得亏我身上还留了点儿迷药！”踩着点跃入人群的人儿，仰着下巴，很是得意道，“没有我，今个儿晚上可得坏事情！” “嘿！ 果然还是二当家的聪明！”旁边的人各个都谄媚地凑了上来。 而就着细碎的光影看去，站在人群之中，那个意气风发，瘦瘦小小的人儿，俨然就是唐笑。 只是比起前些日子离开渝阳城的时候，此时的她，显得有些脏兮兮的。但一双明眸，却是格外得闪亮。 “这段时间，有二当家的出谋划策，咱们可赚的比往日多的多了！”回去的路上，那群极为狗腿的喽喽们，各个殷勤无此地围绕在唐笑的身边。 唐笑笑容明媚，说话的时候也是异常轻松愉悦，可心里的苦，却是漫漫无边的。 她本来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家，虽然不是什么小家碧玉，大家闺秀的主吧，但在渝阳城的时候，怎么的都是三五成群的仆人跟在身边伺候的大小姐，可谁能想到偷摸出来没几天，就沦落到山寨里面当了个二当家呢？ 这要说，就得怪当时带着她一块儿赶路的那个小哥。 本来走官道的话，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事情的。偏偏为了赶那么小半天的路程，走了这么一条偏僻的路，然后还正好撞见了土匪。 索性老天开眼，就在她被擒住的时候，这大当家严熊因为喝酒太多而晕厥了过去，差点一命呜呼了。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了许多救人的法子，然后壮着胆子尝试了一番。 随后严熊悠悠转醒，然后狂吐了一番。等回了寨子后，寨子里的老中医告诉严熊，幸亏有唐笑的救治，否则他便在半路上就一命呜呼了。 为了感谢救命之恩，严熊在根本没有征求唐笑同意的情况下，直接将她推到了二当家的位置上。 唐笑万分尴尬，可是当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呢。她一度觉得自己如果不接受这个任命，她便很有可能会原地归西。 所以，她很荣幸地，成了一群土匪的二当家。 然后更让人觉得可笑的是，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的唐笑，总能在每次逃亡的道路上，带领这群土匪找到一个又一个的“肥羊”。 什么偷偷将赃款埋在山里的劫匪，什么因为杀了人，而不得不偷跑的富家公子，什么偷了丈夫钱财和情人一块儿私奔的妾室。 唐笑每一次逃跑被追的不幸，总能够很是凑巧地给别人带去更加的不幸。然后她就能顺理成章地说自己早已洞察一切，所谓的逃跑也不过是带着人去抓这些“肥羊”罢了。 如此乌龙，一再反复。唐笑渐渐就没了逃跑的想法，毕竟这里山清水秀，有吃有喝倒也并不算太差。与此同时，她隐隐还听见有人在背地里面称呼她为神算子的事情。 神算子？ 老天爷还真是爱开玩笑啊！ 回到寨子里，喝了酒，吃了肉，和那群五大三粗的爷们也没啥好闹腾的，唐笑索性一个人回了房。 躺在硬邦邦的炕上，她看着那片用泥巴糊出来的顶，忍不住砸吧了一下嘴巴。 今天夜里她完全是闲着没事干，想下山溜达而已，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便领着山寨里的人下山了。 可谁曾想，竟然还真遇到了一个倒霉蛋子，大半夜的竟然还挑这么偏僻的山路走。这简直就是嫌自己不被打劫难受，所以刻意找罪受的。 但后来唐笑算是看明白了，这姑娘压根没必要担心被打劫。 因为以她的武功，别说这几个下山来的小喽啰了，那便是半个山寨的人都来了，这姑娘许是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呢。 见此，唐笑想都没想，便直接出手将她迷晕了过去，然后让山寨里的人将她带了回来。 原因无他—— 唐笑想着靠这姑娘逃出山寨呢！ 要说这山寨的确挺好的，好山好水，好吃好喝。唯一不足，那就是天天对着一群大老爷们都看吐了。 她若早知道出了渝阳城也依旧只能被困在一方土地里，那她当初便不会想方设法地偷溜了。 盘算好了计策，唐笑拍了拍手，直接从炕上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竟然……一直都没有设定发表时间= =我并不是故意的 第68章 恩人 “二当家！”潮湿的地牢不是一个适合人呆的地方，再加上这里比较隐蔽，所以严熊只留了一个人在看守。 唐笑过去的时候，这人正在偷偷喝酒，所以一见唐笑，他便立刻紧张兮兮地跳了起来，挺直腰板，挡住了桌上的酒壶。 “你一个人在这怪冷清的。”唐笑擒着笑走了过去。 那人搓了搓手，一句话都不说。 唐笑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大当家让我给你送了点吃的，他说你一个人在这守地牢不容易。” 闻言，那人立刻露出笑颜，伸手接过了食盒，“谢谢大当家！谢谢二当家！” “那你先吃着，我进去看看那些人怎么样了。”唐笑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伸手拿过了摆在桌上的牢房钥匙。 等走到地牢深处，打开了牢房门，唐笑看了一圈，不禁有些诧异。 没想到这里除了刚刚抓来的那个姑娘外，竟然还有三个女人。 只是她们蓬头垢面，狼狈到了极致。 在见到唐笑后，她们一脸恐惧地爬到了角落里头，目光更是紧紧地盯着牢房门口。 只是在她们设想中应该如期而至的粗野男人们并没有出现，这时候她们才缓缓将目光落到了唐笑的身上。 而等她们看到唐笑手中握着的牢房钥匙时，她们恍然大悟地看向了唐笑。 其中有一个女人，忽然连滚带爬到了唐笑的脚边，拽着她的裤脚便哀求道，“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们吧，我们……我们保证离开后绝对不会给你们找麻烦的！” 这时候唐笑忽然明白过来，这些女人应该是严熊劫来，然后打算卖去镇上的。 唐笑心生同情的同时，伸手提了提自己那条快被扯烂的裤子。 与此同时，一直躲在阴暗角落里观察着唐笑一举一动的凤翎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挺直了腰板，抖了抖身上的尘土，然后不疾不徐地走到了唐笑的跟前。 唐笑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场吓了一跳，可是又不知道怎的，心底只觉得熟悉并无半点惧意。 她微微仰头看向了过去，就在她对上那双深邃瞳眸的一瞬间，那人微微扬起唇角，冲着她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 这样的笑容…… 唐笑感觉自己的脑海一瞬间变得空白。 “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在这荒郊野岭，和一群土匪混迹在了一起？”凤翎盯着眼前这个人。 她试图在这个人身上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来证明这个人不是唐笑。 可是这人的模样，这人的眼神，这人的动作，无一不与唐笑相似。 是她么？ 凤翎心中难得掠过一丝惴惴不安的情绪。 她怕这是一场梦，也怕自己若是鲁莽了，可能会把面前的人吓跑。 她按捺住所有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试探。 然而唐笑却根本没有读懂凤翎的情绪，回过神的她，揉了揉鼻尖，颇为无奈地将自己被迫成匪的经过说了一遍。 等解释完，唐笑看向边上那三个已经傻了的女人，无可奈何道，“你们让我放了你们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出了这个地牢，也得有办法掏出这山寨才行啊……” 听了这话，那三个女人顿时便和蔫了的花似的，瘫回了角落。 看着她们的样子，唐笑指了指面前的人，“不过你们也别灰心丧志，这人武功高的很，她兴许能带咱们逃出去！” 说完，唐笑扭过头看向了凤翎。 再一次四目相对，唐笑惊讶地发现面前这个人的眼神好像变得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似乎，疑虑的感觉更加凝重了。 是她刚刚解释的不够明白？还是这人疑心病重，觉得她在说谎？ 虽然唐笑自己都觉得这些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有些荒诞，但是她说的都是事实啊！ “我真的没说谎。”唐笑憋了一会，忍不住强调。 然而凤翎什么都没说，依旧死死盯着唐笑。 她在想，眼下会不会又是唐笑的报复亦或者玩笑，毕竟假装失忆这种事情，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可就算她是在假装失忆又如何呢？ 再次相见已经不易，如果她想让她们之间表现的犹如陌路，那便配合好了。 思索一番后，凤翎轻咳了一声，虽然反应有些生硬，但好歹也算是缓解了一下尴尬。 她看向唐笑，淡淡问，“你说我能帮你们逃出去？” “嗯。”唐笑点头。 “但既然我会被抓，便说明我技不如人，那又如何能帮你们逃出去？” “……”唐笑干咳了一声，“姑娘你武功非凡，是我刚刚在山下亲眼目睹的。至于你会被擒这件事……咳！那完全是因我想求姑娘帮忙，所以略施小计……略施……小计！” 嘻嘻！ 唐笑摆出了纯良无害的样子。 凤翎哭笑不得的同时，她隐隐觉得唐笑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装的。 不过装与不装，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得离开这里。 在唐笑来之前，凤翎就已经观察过周围了。 这个地牢并不是很牢固，看守也松懈，想要离开的确不难。 但出了地牢—— “你有计划么？”凤翎看向了唐笑。 唐笑挤着眼睛，露出了笑。 经过之前的无数次尝试，唐笑对于逃跑路线了然于胸。但每一次逃跑，她总会被山寨里的人发现。 原因无他，便是这严熊在山寨周围安插了许多暗哨，以至于山寨周围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会惊动严熊。 “暗哨位置不明，就算是我出马，也一样会惊动寨子里的人。”凤翎很是冷静地分析，可是一双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人。 单纯从外貌来看，凤翎十分确定面前这个人就是唐笑。但……神情和言谈举止—— 虽然眼前这人的一切都很像唐笑，但像的却并不是前段时间的唐笑，而更像是她在渝阳城初遇的唐笑。 那时候的唐笑，神采奕奕，一双瞳眸明媚异常。她经常笑，即便是面对训斥和难堪，她也摆着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就好像眼前，虽然被困山寨实在有些苦闷，但在被提及的时候，眼前这人的语气多是无奈，并无痛苦。甚至说着说着，她还会忍不住自己笑出声来…… 她是真的失忆了吧。 即便眼前的她只是在假装，但凤翎却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正当凤翎在心底感慨之余，唐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羊皮卷。 “暗哨的位置，我早已经查到了。但是有一个问题……”唐笑伸手指向羊皮卷的一处，道，“以我的能力，解决那几个坑洞里的暗哨并不难，但是书上和哨塔里的几个，我就……有些无能为力了。” 唐笑的轻功一般般，想要踏过无痕，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更别说悄无声息地解决那些站在高处的人了。 但面前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人就不同了。 唐笑看过她的身手，知道她的能耐。 在唐笑万分期待的眼神之下，凤翎认真地审视了一下手上的羊皮卷。 “高处的人，就算有能力解决，暗示彼此牵连，稍有动作，便可能牵一发动全身。”凤翎平静指出，“以我之力，最多只能对付三个人。” 那还有两个…… 唐笑犯起了难。 本来她以为只要有眼前这个人帮忙，逃出去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结果—— “那我去引开那两个人！”沉寂了片刻后，唐笑忽然郑重开口。 凤翎没说话，只是看着唐笑，扬了扬眉头。 她相信唐笑有自己的谋划。 毕竟唐笑处心积虑让她被俘，就是为了逃脱这里。 所以—— “我去引开两个人，给你们时间离开。但……只有三盏茶的时间。”唐笑在脑海里将山路回忆了一遍，“三盏茶后，他我就会告诉他们，你们跑了。等他们去追你们的时候，我再趁乱走。” 唐笑考虑的很仔细，比起先逃跑所面临有可能被抓回来的风险，其实她的“舍身取义”反倒安全很多。 凤翎默许了唐笑的做法，于是她拿起羊皮地图，在等唐笑离开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她带着三个姑娘闯出了地牢。 另一边，唐笑带着酒壶和肉去了哨塔。 哨塔里站岗的人看到唐笑的时候有些尴尬，毕竟每次唐笑逃跑，都是他们告的密。 不过看在酒和肉的份上，那几个站岗的小罗罗很快就松懈了下来。 好吃好喝了一会儿，唐笑看了一眼月色，掐着时间说要去小解。 然后她很凑巧地发现了其他哨塔里躺着的尸体，一举揭发了犯人逃跑的事情。 闻声而来的严熊震怒万分，领着人就要去追。 可就在唐笑暗暗在心里发笑的时候，严熊忽然转身，冲着唐笑道，“你本事大，带上兄弟，抄小道去山下围截她们！” “……”唐笑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招呼人抄小路的同时，唐笑暗自在心里叹息事情发展永远都超出她的想象。 但带人下山抓人而已。 只要这些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唐笑有的是脱身的办法。 然而，等下了山，唐笑看着粘着自己的那几个人，她忽然开始怀疑严熊只是为了让人能够盯着她，才会给她安排这个活的。 想到这，唐笑忍不住拧了拧眉。 再这么耗下去肯定不行，所以—— “我要去小解，你们在这等会我！”不论如何，碍于男女的身份，尿遁是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可唐笑怎么都没想到，那几个平日里没头没脑的玩意竟然直接背对着唐笑，占据了四个方向，把唐笑的逃跑路线赌了个严严实实。 唐笑只能蹲在地上揪草。 难不成她机关算尽，到头来，还得回那个破山寨？ 那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再等一个逃跑的机会了！ 就当唐笑在心底里暗暗叹气的时候，边上忽然传来闷闷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瘫倒下来了。 唐笑好奇地抬起了头，结果就看到一片黑影笼罩了下来，遮住了大片的月光，只余细碎光影衬着那片黑影。 面对眼前的一切，唐笑刚准备开口说话，结果手臂忽然一紧，然后她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不想走了？”熟悉的嗓音在耳旁响起。 唐笑才反应过来，可还没等她说出一个字，她便感觉自己身子一轻，然后整个人跃上了树梢。 哇…… 这就是会飞的感觉…… 低头看着身下的茫茫树影，唐笑仍不住露出了笑。 只是就当她扭过头想要感谢身边这个愿意折返，并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时，她望着那张在月光之下绝美的侧颜，脑中一片空白的感觉再一次发生了。 好……好看的人，果然是会把人迷住的…… 第69章 慌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等唐笑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某一处官道上。 往前看，往后看，都是空无一人。 长久以来一直被追逐的感觉，终于在这一瞬间消散。 唐笑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她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余光瞥见身边的人，她忽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怎么会回来的？”唐笑有些不解地问。 “隐隐感觉你会出事，所以安顿好她们后，就回来看看。”凤翎说的云淡风轻，可是眼底却是化不开的温柔。 但所有的一切，唐笑却并不明了。 她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凤翎的说辞，然后她冲凤翎笑了笑，“这一次真是谢谢英雄你的救命之恩了，不知道……英雄的姓名是……” “武宁儿。”凤翎想了想，忽然笑得格外温柔，“你若愿意，叫我宁儿姐姐便好。” “宁儿姐姐。”唐笑暗暗念了两遍，只觉得心中十分愉悦，便忍不住感慨，“这名字，真好听。” 说完，唐笑还忍不住冲着凤翎露出了一个天真烂漫的笑来。 凤翎心中一动，嘴角不自禁地扬了起来，可眼底却是难以掩饰的落寞。 “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前往小镇的路途漫长，凤翎和唐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唐笑想了想，笑道，“应该会继续去伏羊城吧……” 闻言，凤翎没有搭话，只默默走在唐笑的身边，用她那颀长的身影，将唐笑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两道声影，在月色的衬托下，渐行渐远。 “我小时候曾今在伏羊城生活过一段时间，我想回去看看。”路上，唐笑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因为她知道，身边那个人在听。 至于她为什么那么笃定，其实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她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的内心深处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只可惜我生了一场大病，有些事情都记不真切了。” “好想回去看看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看看那儿变化大不大……” “哦，对哦，我都已经记不清楚以前的事情了，可能也看不出那儿有什么变化了。” 此时的唐笑天真烂漫，就好像过往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似的。 唐笑和凤翎两个人走了好半天的路，好不容易才在天亮之前赶到了最近的镇子。 “不好意思啊两位姑娘，咱这只剩一间房了。”睁着惺忪睡眼的客栈掌柜打量了一眼唐笑和凤翎，没有一点儿歉意地交代完后，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这镇上就我这一家客栈，两位姑娘是打算挤一挤，还是露宿街头啊？” “挤一挤。”没等凤翎开口，唐笑便一脸无所谓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金豆子拍在了桌上。 “用不了这么多。”凤翎将桌上的金豆子塞回了唐笑手里，然后伸手拿出了碎银子递给了掌柜，“我们只是暂时歇脚，天亮之后就会走。” 边上的掌柜眼看金豆子飞走，明显有些落寞，但也不好多说什么，默默领着二人上了楼。 等进了屋，凤翎径直走到了桌边，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 而唐笑忙了一晚上，这会儿已然很困了，所以很自然地走到了床边。 “你不睡吗？”都躺上床了，唐笑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房内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侧过头，就看见凤翎削瘦却并不单薄的背影在烛光之下偷着些许迷离的感觉。 唐笑眯了眯眼睛，嘴角莫名扬起的同时，她伸手拍了拍床边，“这里为止很大，够我们两个人一切睡的。” “你睡吧。”凤翎很是冷静地喝了一口茶，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道，“我不困。” “怎么会不困呢？之前我看你就像是赶了一夜的路，后来又折腾这么久，天都快凉了，你肯定要休息的。”唐笑丝毫没有感觉到异样，继续拍了拍床边。 可凤翎却是纹丝不动，仅仅以背影对着唐笑，言简意赅道，“我平日里睡得少，不用理会我。” 那语气，生硬之中似乎有着可以营造出来的疏离。 唐笑撇了撇嘴，也不再强求。 实在是因为困乏难忍，就算想要再劝劝，奈何脑袋一沾枕头，眼皮子一耷拉下来，她便直接沉入了梦境。 梦里，出现了很多模糊的画面，颜色鲜活，却总也看不清楚。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梦了。 每一次在唐笑试图看清楚眼前所有的一切时，她面前的场景便会立刻化作飞烟，然后她整个人便会堕入另一个场景之中。 反反复复，搞得人疲惫不堪。 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唐笑腰酸背痛，整个人也迷迷糊糊的。 结果还没等她清醒过来，就看到一堆东西被抛到了手边。 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套粗糙的男装。 “昨天那么一闹，山上的人肯定会追过来查看。”不等唐笑问，凤翎便直接给了答案，“换上男装方便行动，另外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收拾一下。” 凤翎做事干净利落，根本不需要唐笑操心，她便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了个妥妥当当。 唐笑也没有多想，本能地顺从，按部就班。 等坐上马车了，她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宁儿姐姐，你真厉害。”唐笑由衷感慨，“竟然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凤翎浅笑未语。 唐笑盯着凤翎看了好一会儿后，她忽然凑了过去，小声问，“昨晚，你休息了吗？” “……”看着忽然靠近的唐笑，凤翎绷着身子，眼神略显闪躲了一下，答，“嗯，休息了。” “是吗？”唐笑眨了眨眼，“那我晚上没察觉到你睡在我边上？” “……” 面对这样的问题，凤翎不准备回答。 可唐笑一直好奇地看着，凤翎最终只好有些无奈地收回目光，答，“我靠打坐调戏就可休息。” “所以你昨晚没睡啊……”唐笑压着眉头，抬着眉尾，也不知道是好奇还是失落的样子。 凤翎在边上干咳了一声，没再搭话。 而此时的唐笑，则在认真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人。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感觉这个人气息不同寻常，定然是个高人。 而传闻有些武功高强的人，可以靠着调整呼吸的方式，打坐休息不假，但…… 看着面前这人眼眶下泛着的黑青，以及她时不时眼神涣散，眼角泛泪的模样，分明是困了。 “你该不是不好意思和我同床而睡吧！”想了半天，唐笑终于找到解释所有问题的答案了。 而此话一出，换来的是凤翎坚决果断的四个字—— “当然不是！” 可似乎回答的太快，反而显得心虚。 一时之间，二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但很快唐笑便反应了过来，她很是豪迈地坐到了凤翎的身边，笑眯眯道，“宁儿姐姐，咱们皆是女子，同塌而眠很是正常。” 见凤翎的表情好像越来越尴尬了，唐笑以为凤翎面子薄，便伸出手握着凤翎的手，极为真挚道，“你我同为江湖儿女，出门在外必然要互相帮衬，哪有同住一个屋子，我睡床，而你打坐的道理？” “再者说，此次多亏姐姐帮衬，我才能逃离山寨。如此一来，我应该要向姐姐报恩才是！”唐笑很是坚定道，“若是再遇上同屋的情形，姐姐若是实在不愿与我同塌而眠，那便有我盘腿打坐，姐姐睡床可好？” 面对唐笑的涛涛大道理，凤翎心中百感交集，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昨夜进客栈太晚，没有房间也实在正常。 所以思来想去，凤翎为了避免唐笑越说越多，便极为敷衍地应了她的请求。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谁也不会想到，赶到下一个镇子的时候，因为真好赶上了镇子的百花节，所以镇子里挤满了别地赶来过节的人。 而客栈—— “不好意思，已经没有房间了。” “真是不巧，小店已经满客了。” …… “两位姑娘真是赶巧，本店还剩最后一间雅间。” 跑了大半个镇子，最后才在角落里找了一间有空房的屋子。 可是面对仅有的一间房，凤翎有些犹豫。 而边上的掌柜则笑盈盈道，“这几日镇子上人多，客栈的空房不多，姑娘若是犹豫，只怕……” “我们要了。”凤翎淡淡地低过了银子。 眼下已是黄昏，若是继续赶路，只怕天黑前也赶不到下一个镇子。 而且一夜未眠的凤翎，这会儿属实有些困顿，所以也就没再犹豫。 等回了房间，意料之中的，唐笑噙着笑看向了凤翎，“宁儿姐姐若是真不好意思，那今晚便让我打坐休息吧……” 凤翎当然是不舍得让唐笑不睡觉的，所以她轻咳后，沉声道，“一同睡也无妨。” 听到这话，唐笑顿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随后凤翎便出门买些吃的，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屋内传来漫不经心的小调伴随着哗哗的水声。 凤翎脚步一顿，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可还没等她折身离开，屋内伸出便传来了唐笑的声音，“是宁儿姐姐回来了吗？” “嗯……”凤翎从喉间挤出了一个字。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屋内深处。 只见高高的屏风后头水汽弥漫，而此时唐笑在那做什么，已然不言而喻。 凤翎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她赶紧收回了目光，然后转过了身，“我等你好了再回来。” 说完，凤翎仓惶想走。 可还没等她迈开步子，身后便传来了“哗啦”一声—— “宁儿姐姐，你别走啊！”唐笑着急道，“我的衣物被我丢在床那儿了，你能帮我递过来吗？” 第70章 感觉 凤翎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动弹。 远处的唐笑见状，还以为是凤翎没听见，便再一次笑嘻嘻地开口道，“宁儿姐姐，帮我把床上的衣物递给我吧……不然，我该着凉了。” 听着唐笑那好像从千里之外传来的声音，凤翎觉得脑子里面乱糟糟的。 而本来放空的脑海里面，莫名地出现了一些画面—— 当初被唐笑追着喊宁儿姐姐的时候，凤翎一度对唐笑感到困惑的同时，也对她产生了一些好奇，所以便在空闲的时候，偷偷伏在唐家屋檐上暗自观察。 时间一久，次数一多，难免会遇上唐笑粗心大意的时候。 于是乎，拿上衣服转身的时候，凤翎刻意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窗户。索性见各个窗户都锁上了，凤翎放下心来，朝着屋子深处的屏风后头走去。 等到了屏风前，凤翎抬起手，将衣物挂到了屏风上后，她冲着里头的唐笑道，“我把东西放在这了，你——” 可还没等凤翎说完，屏风后头又传来“哗啦”一声，然后一声“哎呀”惊得凤翎心里一空，连忙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结果唐笑面色红润，一切安好。只是坐在浴桶里面的她，头上、脸上湿漉漉的。 瞧见凤翎之后，唐笑傻笑了一声，连忙解释道，“脚滑了一下，不过没伤着。” 听到这话，凤翎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候，凤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闯了进来。她想要转身退出去，可手里捏着的衣服，这时候仓惶离开似乎不太合适。 可正当凤翎犹豫的时候，面前忽然又是“哗啦”一声。 她本能地抬起了头，然后—— 看着没有丝毫顾及，直接从浴桶里走出来的唐笑，凤翎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 “谢谢宁儿姐姐。”唐笑很是理所应当地接过了凤翎手中的衣物，顺带还表达了感谢。 可是这时候的凤翎呆立原地，思绪已经飘远到了天涯海角。 脑海里映着的，是当年她闲来无事坐在唐家屋顶时，远远瞧着唐笑屋子的时候。 那天似乎是唐文轩的生辰日，所以唐笑一时开心多喝了两杯。等被人送回屋里的时候，她已经迷迷糊糊，不省人事。 见状，凤翎便准备打道回府。结果她刚站起来，唐笑屋里的灯便被亮了。 与此同时，屋里传来了接连不断的呕吐声。 凤翎多半已经猜到了屋里的情形，所以便忍不住摇了摇头。 就当她准备再一次坐下来，然后好好看看唐笑这一夜能闹出什么幺蛾子的时候，她远远地瞧见—— 在那扇唐笑忘记关上的窗户后面，迷迷糊糊的唐笑，闭着眼睛，将自己身上那些已经脏透了的衣服，扒了个干干净净。 那一幕深深印刻在凤翎的脑海里，而她一度觉得当年的唐突一瞥已经很是越界。 但比起今日的一切来看，似乎……并不算什么。 凤翎脑中一片混乱。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唐笑已经穿好了衣物。 “宁儿姐姐要沐浴吗？我让小二给你烧水。”唐笑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凤翎的异常，在边上笑得一脸无害。 凤翎喉中梗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摇了摇头。 唐笑不以为意，便摆了摆手，“那我先下楼找点儿吃的。” 说完，唐笑便走了。 而等唐笑走后，凤翎叹了一声，走到了桌前。 看着桌上的点心和糖葫芦，凤翎忽然想起自己刚刚给唐笑买了吃的，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些许久违的落寞感。 看来，只能自己一个人吃了。 拿起了桌上的糕点，吃一口，凤翎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皱。 她本以为东西只要长得差不多，味道便不会相差太多。 但事实便是，小地方的东西，果然比不上渝阳城的。 而一想到渝阳城，凤翎忍不住就想叹气，可气到了嘴边，她又忍了下来，然后咽了下去。 人生世事无常，若要解释，或许便是宿命吧…… * 好不容易离开了山寨的唐笑在下了楼，之后便如撒欢的野兔一般到处溜达了起来。 糕点铺，糖果店，大酒楼一个不差地逛了过来。 等她好不容易收了心，回到客栈的时候，却发现凤翎并不在屋里。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唐笑莫名感觉自己的心揪了一下。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奇怪。 怎么好像有些害怕呢？ 在害怕什么？ 唐笑找不到答案，但是她能够真切的感觉到自己内心之中的恐惧。 “ 宁儿姐姐……” 按照平日的习惯，宁儿姐姐应该会一直留在屋里才对。 可唐笑拧着眉头小声呼唤了一声，屋里却并没有任何的回答。 人不在。 去哪了？ 唐笑感觉自己的心顿时空了一下，然后她忙不迭地冲向了之前放包袱的地方。 只见柜门打开，里头空空如也，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这…… 要么就是遭了贼，要么──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了唐笑的心底。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瞥见柜子的角落里似乎有一个袋子。 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包沉甸甸的银子。 瞬息间，唐笑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堕入了深潭之中，冰凉的感觉，从脚底开始蔓延，直至将他整个人全部包裹。 渐渐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唐笑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她忽然瞧见桌上摆着一根糖葫芦。 明明是她平日里最喜欢吃的东西，可如唐笑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甚至……甚至还觉得有些难过。 这难道是宁儿姐姐留下来的离别礼？ 走上前，拿起糖葫芦，唐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她知道这两天自己惹出了不少的麻烦，像她这样的闯祸精，会让人觉得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 唐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情绪，只觉得鼻头发涩，心里不断的委屈。 眼看着眼泪就要溢出眼眶了，唐笑赶紧伸出手，擦了擦眼睛。 望着湿漉漉的手背，唐笑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竟然为了一个才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感到这样难过。 收起了眼泪，唐笑吸了吸鼻子。 她才不难过呢！ 唐笑在心底里狠狠地强调了一遍后，她抓起桌上的糖葫芦就咬了一口。 不难过！ 一点都不难过！ 好歹还留了糖葫芦和一袋银子…… 如此想着，唐笑偏过头，暼了一眼躺在远处柜子角落里面的钱袋。 虽然不辞而别，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个好人。 看来这一次，她得一个人出发去伏羊城了。 就在唐笑坦然接受眼前这一切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一时之间，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刹那之间，唐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劈到自己，整个人都呆住在了原地。 然后，她就看见凤翎缓缓地走到了她的对面，用一种很是不解的目光盯着自己。 一时之间，唐笑不知要如何回答。 犹豫了片刻后，她忽然就站了起来，张开双手，直接扑向了面前的人。 紧紧抱着。 真切地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唐笑感觉所有的一切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似的。 而突然被“投怀送抱”的凤翎，此时一脸不解的同时，她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试图安慰一下怀里的人。 可就在这时，唐笑却是忽然挺直了腰，向后退了一步。 “你刚刚去哪了？”唐笑脸上挂着一片被抹开的泪痕，一脸强撑着的愤怒模样。 凤翎怎么都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既然唐笑问起，她倒也乖乖答，“刚刚发现之前买的干粮都碎了，所以清理了一下，顺带去买了个新包袱。” “……就这样？” 唐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 只见凤翎淡淡点头，唐笑顿时瘪了瘪嘴，然后扭头一个人坐到桌前，生起了闷气。 凤翎目送着她，心有戚戚，却是完全不明白唐笑这是怎么了，只默默拿起包袱，将之前拿出来摆放在床上和柜子里的行李都收拾了起来。 看着凤翎忙碌的样子，唐笑这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东西都不曾被带走。 只是她刚刚慌了神，便没有发现这一切。 而一想起刚才的情形，唐笑便觉得十分的不解。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只是发现人不在而已，竟然莫名认定了宁儿姐姐一定是不辞而别了。 而且刚刚的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好像…… 好像很熟悉。 又或者，很深刻。 胡思乱想着，唐笑的目光忍不住就落到了远处的凤翎身上。 这人可真好看啊。 而且做什么事情都气定神闲，慢条斯理的，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似的。 盯着凤翎看了许久，唐笑俨然忘记了要生闷气。 就在这时，整理好所有一切东西的凤翎，抬起头看向了唐笑。 唐笑反应不及，目光直接撞进了凤翎的瞳眸之中。 一时之间，时间似乎凝固。 彼此眼中都只倒映着对方的模样。 …… 只是片刻间，唐笑便感觉自己已然度过了一世。 她仓惶回过神，然后略显尴尬地别过了头。 虽然恼怒于自己的愚蠢，不过她却依旧忍不住在心底里感叹远处那人的容貌实在是太让人喜欢了。 而对于刚刚四目对接感到些许微妙的凤翎，她虽微微勾起唇角，却是什么都没说地站了起来，然后将包袱放回到了柜子里头。 看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凤翎，唐笑拧着眉头鼓了鼓腮帮子，一下子想起了什么。 于是她笑眯眯地爬到了桌子上，冲着远处了人招了招手，道，“宁儿姐姐，时辰不早了。” 听到这话，本是万分淡定的人，忽然顿住了手上的动作。 唐笑的脸上绽放出了得逞的笑容。 第71章 热闹 第七十一章 “今晚你可别再打坐了。”唐笑一脸关心地走到了凤翎的身边，直截了当地伸出手，挽住了凤翎道，“明日我们还要赶路，今晚可得要好好休息才行！” 闻言，凤翎一言不发地将手边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而她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眉宇间却是充满了纠结。 唐笑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你先去睡。”凤翎想了半天后，硬是从喉咙口里扣出了几个字。 可唐笑却并不买账，抱着凤翎的手臂，晃了晃，声音都变得绵软起来，“不了吧，宁儿姐姐还是和我一块儿去睡觉吧。” 听着唐笑娇嗔的声音，凤翎补眠有些惊讶地扭过头看了过去。 这不看没什么，这一看…… 在对上唐笑那双眼睛的时候，凤翎感觉自己的心忍不住咯噔一下。 这…… 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会撒娇了？ 之前只当这丫头是个泼皮无赖，凤翎咬一咬牙尚且能不当回事。可这会儿—— 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谁能抵挡的住。 于是乎，凤翎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本来准备收拾的东西，然后跟随着唐笑走到了床边。 等凤翎一屁股沾到床的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宁儿姐姐。”唐笑一个利落翻身直接爬到了床上，手脚干脆地将被子抖好之后，她噙着笑，拍了拍自己的身边，“快来睡吧。” “……” 凤翎的背影显得有些僵硬。 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唐笑躺在一张床上呢…… 想她曾今杀人如麻，何曾有过怕的。 可如今坐在这张床上，她背靠着唐笑，却是莫名地感觉到一丝害怕的情绪。 这种感觉，好像只在曾经几次快要失去唐笑的时候出现过。 而如今，她—— 就在凤翎百感交集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自己双肩一沉。 本能的自我保护让她忍不住抬了抬肩膀，但下一瞬，属于唐笑的那种味道窜入鼻尖，便立刻让她放下了防备。 与此同时，凤翎感觉自己后背抵上了一片柔软敦实而又温暖的东西。 然后，唐笑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入了她的耳朵，“宁儿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傻坐着了？” “我……我还没更衣。”凤翎忽然跳了起来，伸手就往自己的领口摸，却是忘了自己今天穿的是长袍，慌慌张张了半天，她又赶紧把手伸到腰上，解开了腰带。 唐笑坐在床上，忍着笑，问，“宁儿姐姐，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凤翎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给了两个字。 虽然被拒绝了，可唐笑却不知怎的，感觉心里特别的舒坦。 等凤翎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唐笑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趴在床上快要睡着了。 “宁儿姐姐的动作可真慢。”唐笑迷迷糊糊地往床里面挪了挪，然后再一次很顺手地拍了拍自己的身边。 这意思，是让凤翎赶紧躺过去。 就算多有顾及，可这会儿的确已经是没有什么借口好说了。 凤翎望着唐笑那副好像马上就快要睡着的样子，她紧皱的眉头忽然微微一松，然后大大方方地躺到了床上。 虽然她打定主意，等唐笑睡着之后就偷偷溜下床。可等躺在床上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让凤翎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在她刚躺上床的下一瞬，唐笑便大咧咧地将胳膊搭在了她的身上。 凤翎眉头一皱，感觉不太妙。 但一切已经晚了。 唐笑已然寸进尺地将腿也压在了凤翎的身上。 “……” 凤翎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可当她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耳畔却已然传来了唐笑均匀地呼吸声。 偏过头看去，唐笑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长长的睫毛伴随着呼吸，微微抖动着。 看起来，是睡着了。 凤翎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她还以为，这丫头要折腾半天才会睡呢，没想到这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笑着收回目光，凤翎轻手轻脚地拨开了唐笑的手臂。 可就在她打算翻身下床的时候，已经被她摆在边上的手臂忽然划了一个完美地弧度，直截了当地又一次落到了她的身上。 “……”凤翎的动作顿时僵在了原地。 而就在她扭过头，想要确认一下唐笑有没有醒的时候，她就看到唐笑睁着惺忪睡眼，嘟囔了一句，“你要去哪？” “……” 凤翎苦笑着躺平在了床上，语气之中颇有一种放弃挣扎的味道，“我哪里都没去，赶紧睡吧。” 说完，果断闭上了眼睛。 这不闭眼睛还好，一闭上便感觉到了困意来袭。 毕竟昨夜休息的不好，今天又赶了这么久的路，凤翎的确是有些困了。 而且凤翎忽然发现，自己之前所顾及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 只是躺在一块儿睡一觉罢了，清清白白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么一想，凤翎便感觉困意更深了。 可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唐笑在她的身边拱了拱，而且还喃喃了一句，“凤翎，别走。” 顷刻间，本来还睡意浓重的凤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你说什么？”凤翎偏过头，轻柔地问了一句。 可唐笑却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砸吧着嘴，沉沉地睡了过去，独留凤翎落寞而又无奈。 她问，“你这是梦到什么了？” 而她，在唐笑的梦里，又是怎样一番模样呢？ 回想往昔，凤翎忍不住满眼温柔地侧过身，将唐笑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你放心，我再也不走了。”凤翎将自己的额头贴着唐笑的额头，许诺道，“我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 “……zzz” 夜深，伴随着凤翎弹指挥手间，摇晃的烛火泯灭，一切归于黑暗。 * 第二天，唐笑坐在大堂里吃着早点，看着面色不佳的凤翎，忍不住摇了摇头，“宁儿姐姐，你昨夜睡得不好么？怎么脸色比昨天还要差呢？” 凤翎喝着粥，眼角有些抽搐，但她默默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毕竟，她要是说昨夜是因为这丫头睡相太差而没睡好，这丫头是肯定不会认的。 算了算了…… 凤翎有些无奈地扯了一口油条。 而唐笑见问不出个原由来，便也不再浪费力气了，转而看向了客栈外头。 这个镇子并不大，但因为位置好，所以十分热闹。 对面的医馆则因为里头的老中医远近驰名，所以生意十分的红火。 就在唐笑和凤翎快吃完早点的时候，客栈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本着热闹一定要凑的准则，唐笑伸长着脖子看了过去。 只瞧见一个穿着素衣，略显憔悴的清秀女子跪在地上，冲着一位老者哀求道，“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 “姑娘，你别这样。”老者十分为难地想要让那姑娘起身。 可是那姑娘却是死都不愿起身，泪流满面道，“你放心，银子的事情我会解决的，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这没前没后的，唐笑看得云里雾里。 索性这个时候，周围一些人也被这声响吸引了注意力。知情人士在边上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听说，她为了救她那个快病死的丈夫，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搭进去了。” “什么呀！这都老早的事情了。这会儿她为了给她那个病秧子丈夫凑药钱，都把自己卖给青楼了！” “郭大夫都说了，那病秧子是活不过下个月了，她这又是何必呢？” 那几个人围在边上唏嘘了半天，而就在这个时候，街上传来了老者的一声怒喝。 “不是老夫不愿救，实在是你丈夫病入膏肓，已然药石无灵！还望姑娘，莫要纠缠才好！” 话音落下，外面忽然吵闹的更凶了。 唐笑对这样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于是直接上楼收拾起了行囊。 “你说那姑娘怎么那么傻呢？为了一个快死的人，竟然把自己卖进青楼里面。”临走的时候，唐笑方得知刚刚的吵闹是因为青楼里的人来这把那个姑娘给抓回去了。听到这，她便忍不住唏嘘道，“青楼这种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那岂不是把一辈子都搭进去了？宁儿姐姐，你说是不是？” 凤翎垂着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后，她弯着唇角，似笑非笑道，“可能对于她来说，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便会忍不住拼尽全力，即便那一丝希望渺茫的好像不存在，她也不想因为自己没有尽力而感到遗憾吧。” 看着凤翎略显惆怅的样子，唐笑忍不住歪了歪脖子，“怎么？宁儿姐姐以前是经历过什么吗？” “只是想起一个以前的朋友罢了。”凤翎风淡云轻，试图一带而过。 可唐笑却是好奇的地盯着凤翎。 凤翎的眼神之中忽然划过了一丝莫名的情绪，她嘴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地望向了唐笑。 她问，“你在好奇什么？” 被如此直白地揭开了自己的好奇心，唐笑不免有些尴尬。 她摸了摸鼻梁，但随即便一副没心没肺地样子笑道，“我只是觉得宁儿姐姐平日里看起来不苟言笑，不像是会多愁善感的人。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朋友，竟然能让宁儿姐姐会有如此感慨……” 说罢，唐笑歪着头看向了凤翎。 凤翎望着她，忽然笑道，“那我和你说说那人的故事，可好？” “长路漫漫，宁儿姐姐若是愿意，倒是可以说点故事给我解乏。”唐笑坐在马车上，笑得一脸的天真烂漫。 第72章 路上 “其实事情倒也简单，和刚才在医馆门口的女子差不多。”凤翎语气轻松地概括了一下，“无非便是为了救一个人，而把自己卖了罢了。” “那人男的？女的？”唐笑思路清奇地打断了凤翎。 凤翎苦笑，“女的。” 得到了答案，唐笑顿时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莫名的笑来，但随即她便偏过了头，看向了窗外的风景。 “那她要救的人，得救了吗？”唐笑嚼着蜜饯，漫不经心地问。 凤翎望向了唐笑，目光深邃地点了点头，“救活了。” “那还好，不算是太亏的买卖。”唐笑想了想，扭头看向了凤翎。 她问，“你的那位故人也是把自己卖进青楼了？” 凤翎凝望着唐笑，一言不发。 唐笑全当她是默认了，于是摸了摸下巴，忍不住道，“听你刚才的口气，你的那位故人应该与你关系不错。她若真把自己卖进青楼，以你的财力应该不会坐视不管才对。” 顿了一顿，唐笑眉头一拧，兀自摇了摇头，“不对，你既然会说出这样的故事，那说明你那位故人是确确实实把自己卖了的。那……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是在她把自己卖了之后再认识她的！” 喃喃自语了半天后，唐笑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而下一瞬，她就意识到了不太对的地方。她挑着眉，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凤翎，问，“你去青楼做什么？” “……” 凤翎忽然觉得自己属实高估了唐笑的脑子。 不过也好吧…… 无奈地笑了笑，凤翎解释道，“她没把自己卖去青楼。” “没卖青楼？那卖去哪儿了？”唐笑摸着下巴，再一次认真思考了起来。 看着全然没有多想的唐笑，凤翎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无奈起来。 “哦！我知道了！”唐笑忽然眼冒金光道，“那她一定是把自己卖给有钱人家，当妾室了吧！” “……”凤翎一口气没顺上来，差点憋死，咳了好半天后，她才哑着嗓子道，“没有，她只是把自己卖到一户人家当下人而已。” “下人，也挺好的，至少保住了自己的清白。”唐笑背靠马车，悠闲地问道，“那后来呢？她救的那个人，和她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什么事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唐笑有些惊讶，“怎么可能会什么都没发生呢？按照话本里的路数，那人应该为了报恩，而娶了你那位故人才对啊！” 这个故事不按常理出牌，不开心。 虽然唐笑打从凤翎开口的时候就猜到了故事的不美满，可是她还以为仅仅只是一个悲情的故事罢了，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 “该不会是那个被救的人忘恩负义吧！”唐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有了带入感，捏着手里的蜜饯，露出了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凤翎扶额，叹了一口气后才幽幽答道，“只是我那故人将自己卖身之后，便随着主人去了很远的地方。此后二人再未见面，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事发生了。” 到嘴边的骂人话忽然没了脱口而出的理由，唐笑忽然被噎得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也没想到，结果竟然依旧是一个略带悲情的故事—— 缓了缓，郁结在胸口的气刚送下去，唐笑却是又捏着手里的蜜饯，字字铿锵道，“不对啊！就算你那故人远去了，若是她救的那人有心想要报恩，是必定会去寻她的！” 说完，她又摆出了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摇头道，“果不其然，男人都是没良心的！” “我没说那个被救的是个男人。” “？”唐笑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了困惑的表情，“不……不是你那位故人的情郎吗？” “不是，只是一位……”凤翎的眼神暗了暗，思考了一下后才道，“是一位朋友而已。” “朋友？”唐笑歪着头想了好半天。 就在凤翎以为唐笑是困了，不打算再聊的时候，唐笑却是忽然抬起头，一脸认真道，“你那位故人还缺朋友吗？以后引荐一下，我也想当她的朋友。” “……”凤翎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唐笑倒是在边上自顾自地感叹道，“这世上，能为朋友做这么多的人实属难得。我若是识得她，定与她推心置腹，成为好友。” “然后指望她也能在你有难之际，舍身帮忙？”凤翎已然看穿了唐笑的心思。 唐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怎么可能呢？我只是说笑罢了。” 说完，她忽然正色道，“这世上，真心换真心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不过我倒是觉得，你那位故人对那人存着些许别样的情愫。” “这话怎么说？”凤翎凝视着前方，神情淡漠，但眼底却是掠过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唐笑丝毫未决，在边上反问道，“难道宁儿姐姐丝毫不觉得你那位故人所做的事情，已然超过了一个朋友会做的事情了吗？” 凤翎未答。 唐笑便看向了凤翎，望着她那好看的侧颜，眉眼弯弯地问了一句，“那我问你，如果我是那个重病之人，宁儿姐姐愿意舍身救我么？” “愿意。”凤翎想都没想便斩钉截铁地给出了两个字作为回答。 然而等她说完，她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太妥当。 而当她偏过头看向唐笑的时候，恰好对上了唐笑的目光。 四目相对，凤翎一脸欲言又止，而唐笑则是傻愣在了原地。 一来是被凤翎这出乎意料的答案噎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二来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凤翎的眼底里瞧见了什么。 一些情绪，又或者，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可是还没等唐笑琢磨明白，凤翎忽然偏过头，撩起了马车帘子就钻了出去，徒留唐笑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到了下一个小镇上，凤翎便给了银子，遣走了马夫，随后亲自赶起了马车。 偌大的车厢一下子只剩下了唐笑一个人，空落落的，有些不太习惯，也有些太过无聊了。 而且刚刚凤翎的回答，此时像无数只蚂蚁在唐笑心头上爬似的，挠得唐笑心里不安的很。 胡乱猜测了好半天，唐笑也没有想明白这件事情。 不过唐笑的睡意，倒是伴随着马车慢慢颠簸了出来。于是最后，她靠着马车，心烦而又纠结地睡了过去。 可没睡着多久，唐笑便被吵醒了。 “怎么了？”唐笑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可谁曾想，她一撩开马车帘子，就瞧见一柄明晃晃的大刀横在了她的面前。 刹那间，唐笑睡意全无，顿时清醒过来。可是要说反应，却是已经根本来不及了。 就当唐笑以为自己势必要挨上一刀的时候，她忽然瞧见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然后她就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撒到了脸上。 再等她定睛一看，她惊讶地发现凤翎竟然正挡在她的面前。而凤翎的肩头，此时架着那柄大刀，已然血迹斑斑。 “宁儿姐姐！”唐笑的心揪在了一起。 可是凤翎却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不仅没有露出半点痛楚，反倒还擒着一抹笑，安慰道，“没事，你好好呆着。” 看着凤翎那副好像没事人的样子，唐笑不仅没有感觉到半丝轻松，反而觉得胸口好像压了一块石头似的透不过气。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好疼，闷闷的疼痛，深入骨髓，却寻不到根源。 她只知道自己很难过，很想刚刚那一刀是挨在自己身上的。 她—— “赶紧走！”凤翎一脚踹开了挡在面前的那个人，然后果断将马车的缰绳以及马鞭塞到了唐笑的手中。 唐笑顾不得想太多，赶紧回过神，然后按照凤翎的吩咐，立刻扬起了马鞭。 伴随着“啪”的一声，马鞭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马屁股上。 本就受到惊吓的马匹，如今就好像着了魔似的，立刻超前冲去。 “我……我怕我控制不住！”唐笑远远低估了马匹了力量，她握着缰绳，十分不安地大喊。 凤翎捂着肩头，十分淡定道，“我相信你，你可以。”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是让唐笑感觉有些不一样。 好似深埋在心底里的一些东西，被触动到了，从而蠢蠢欲动了起来。 然而这种莫名的感觉很快被恐惧和不解掩盖—— “是大当家他们吗？”唐笑这会儿仔细回忆了一番，却觉得那些人都面生的很。 凤翎在边上摇了摇头，“不是他们。” “不是他们？”这么说，唐笑便不懂了，“不是他们还能是谁？难不成是别的山匪？” 要真这样，那这山匪也太多了一点吧…… 面对唐笑的猜测，凤翎并没有给出回答。只是她的脸色很是不好看，眉头皱的很深，神情有些凝重。 半晌后，她淡淡地回了一句，“别管他们，我们赶紧去伏羊城！” “可——”唐笑看向了凤翎的肩膀，“可你受了伤，得好好处理一下才行。” “只是小伤——” “小伤若是拖下去，也会变成重伤的！”唐笑知道凤翎在担心什么，“你放心，等会儿我去做两条假马车痕迹，然后拐去小路走，那些人不会那么容易追上我们的。” 要说逃跑这件事，唐笑可谓是十分醇熟了！ 第73章 乱心 “你从哪里学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法子？”一路上见证了唐笑五花八门的逃脱术，凤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唐笑特别骄傲地回答道，“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想她好不容易才从那闷死人的渝阳城逃出来，当然是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被抓回去了。所以长久以来，唐笑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各种可能，以及摆脱之法。 只是一路走来，她都没有遇上人来抓她回去，所以那些法子一直都没办法实践。 如今切实地用了一回，不仅凤翎惊讶，连唐笑也惊讶于自己的聪明才智—— 当真是过人啊！ “你怎么还傻坐在那呢？”唐笑打了一盆温水回房间，结果就看到凤翎坐在桌边一动不动，忍不住催促道，“你赶紧把衣服脱了，我好帮你处理伤口。” 面对急吼吼的唐笑，凤翎却是不疾不徐地伸出了手，作势要端唐笑手里的水盆。 唐笑眼疾手快，立刻侧过了身子，不解地问，“你干什么呢？”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凤翎说的风淡云轻。 可是唐笑听了，却是忍不住拧着眉头，五官都扭曲了起来，“你这是说什么疯话呢？你受伤的地方在肩膀，你怎么可能自己处理伤口。” 说着，唐笑将手中的水盆放到了桌子上，笑盈盈道，“你放心，我平日里做事不太仔细，但是处理伤口这种事，断然不会出错的。” 闻言，凤翎依旧一动不动。 唐笑脸上的笑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她本以为凤翎不愿意让自己动手，是怕自己伤着她。 可她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这人怎么不仅没有宽衣，反而伸手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呢？ 想了好半天，唐笑一脸狐疑地看向了凤翎，问，“宁儿姐姐……你……该不会是害羞吧？” 再一次认真地将凤翎打量了一遍，唐笑不得不感慨—— 人，果然是不可貌相的！ 明明是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没想到竟然还会害羞…… 当时在客栈里面的时候，唐笑就觉得有点儿奇怪了，如今一看，这宁儿姐姐果然是脸皮薄呢。 “没什么的。”唐笑故作深沉地宽慰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只是处理一下伤口而已，你别害羞。” 说罢，唐笑的手已然直直地伸向了凤翎。 而就当唐笑的指尖快要触碰到凤翎肩头的时候，凤翎忽然侧身，躲了过去。 唐笑以为凤翎还在闹脾气，便忍不住撇了撇嘴。 但不等她开口，凤翎忽然偏过头看向了她，眸底带着一些欲言又止。 良久，凤翎嗓音微哑，淡淡开口，“我自己来就好。” 早这么干不就好了么？ 浪费这么半天的功夫…… 唐笑忍不住在心底里头嘟囔了一句，然后转身拧干了毛巾，拿出了伤药。 “你这伤的倒也不算特别的深，可到底是肩膀的位置，若是处理的不好，留了疤，就不好看了。”唐笑拿着一堆东西，做到了凤翎的身后。 用热毛巾敷在伤口上，等凝结的血水融化后，唐笑小心翼翼地将凤翎肩上的衣服给扒了下来。 拿起伤药撒了上去，唐笑见到凤翎的肩膀微微抖了抖，她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她问，“疼吗？” “不疼。”凤翎回答的语气很平静，看起来的确像是没事的样子。 可是唐笑还是从凤翎紧抿的唇，看出了她的隐忍。 “疼就说出来嘛……”唐笑凑到了凤翎的肩膀旁，冲着那血迹斑斑的伤口，轻轻地吹了吹。 温柔的风，卷着唐笑的气息，落在了肩上，然后散入了鼻尖。 本是全身心忍着疼痛的凤翎，忽然失了神。 如果换做以前，她定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慌了神，可是如今…… 这丫头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做事却依旧是大咧咧地丝毫不计较分寸。 眼下，凤翎只觉得自己有苦说不出，只得勾着唇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唐笑帮凤翎上好药后，便很自觉地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个干净。 凤翎披着单薄的衣服，按照唐笑的吩咐，躺到了床上休息。 可是凤翎一点儿都睡不着—— 一方面，她想着刚刚唐笑借着照顾她的理由，强行要求今夜要与她同住的事情。另一方面，关于今日袭击她们的人…… 从那些人的身手上来看，他们断然不是什么山中的匹夫。 依照推断，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会是谁派来的呢？ 凤翎拧紧双眉的同时，她的心底里面已然有了猜想。 而就在这个时候，唐笑收拾好了一切东西，正好推门而入。她见凤翎已然乖巧听话地躺平在了床上，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后便问道，“睡了吗？” “没有。” “那要吃点儿什么吗？我等会儿去买些。” “不用。”凤翎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坐了起来，盯着唐笑嘱咐道，“今夜你也别再出去了，若有什么必须要置办的，等明日与我一同去。” 唐笑点了点头，她虽未言语，但也明白凤翎说这些话的原由。 等收拾好了一切，唐笑便直接换了衣裳，躺到了床上。 “宁儿姐姐。”过了许久，唐笑不过是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边上久久未入睡的凤翎，立刻就应了一声。 这反应速度，让唐笑始料不及。她心底里划过了一丝尴尬，不过随即她便扬起了唇角，然后轻声道，“你还不睡呢……” “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唐笑听到了让她感兴趣的话题，她连忙侧过身，面向了凤翎，“是因为伤口太疼了吗？” “不是。”凤翎的嗓音忽然哑了。 唐笑有些紧张，“若是真的很疼，我去给你买些糖吧。吃了糖，就不疼了。” “……不用。” 凤翎的思绪有些乱，即便她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和唐笑再一次并肩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她的心底里还是有些忐忑。 如今，唐笑还侧躺在她的身边。 如此近的距离，只在每一次呼吸之间，都在强调着她的存在。 这让凤翎如何能安下心来？ “我困了，睡吧……” 最终，并不平静的一天，在凤翎略显怪异的语调之后，悄然结束。 深夜—— “凤翎，别走！” 一如既往的呢喃，毫无意识地说了出来。 这是被伤了多深，才能在无数夜晚，都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呢？ * 次日，凤翎早早起来，收拾好一切后，便赶紧带着唐笑赶路了。 一路上，唐笑都在紧张凤翎的伤势。 不过还好凤翎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打打杀杀，身体面对受伤的时候也恢复的比较快，所以一切无恙。 紧赶慢赶，唐笑和凤翎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距离伏羊城并不是很远的小镇。 “明日午时之前，便能到伏羊城了。”客栈内，凤翎挑了个角落，一边吃面，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 就在这时，本是十分平静的客栈内，忽然就掀起了波澜。 凤翎想都没想便直接捏住了唐笑的手，而经过昨日的事情之后，唐笑也有些紧张。 可等二人定睛看去，原来只是一个女子在缠着一个男子哭闹而已。 唐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立刻注意到了紧握着她手的凤翎。 看着凤翎紧张自己的样子，唐笑莫名觉得心中欢喜。 而等凤翎反应过来时，她恰好对上了唐笑那双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眸。 片刻间，凤翎也没有多想，赶紧送开了手，别过了头，看向了别处。 这样尴尬的模样，出现在平日里显得有些冷淡的凤翎脸上，还是很有意思的…… 唐笑刚准备开口调戏，结果就听见边上传来了女子哀求声，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原来是一女子爱上了男子，多次求爱被拒后，如今更是当众撒起了泼。 唐笑看着热闹，忍不住就摇着头，叹息起来—— “这世上又不是就剩这一个男人了，何必如此轻贱自己，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呢？” “要我说啊，一条路走不通，就换另一条路才对，谁知道下一条路会不会通向更好的地方呢？” “我要是这女人啊，才不会这样死缠烂打呢！”唐笑认真假设道，“要我的话，我一定潇洒回头，留下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背影。然后让自己活成对方难以企及的样子，让对方后悔一辈子！” “你说对不对，宁儿姐姐？”唐笑歪过头看向了凤翎，却见凤翎脸色有些难看，“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 “没事。”凤翎轻咳了一声，“你慢慢吃，我去打理一下马车。” 说罢，她便匆匆离开。 只是走到门外，凤翎忽然顿住脚步，转身回望了一眼角落里的唐笑。 此时唐笑正盯着那对闹事的男女，表情愤愤，就好像她当真是那个痴心被拒的女子似的。 一时之间，凤翎忍不住回忆起渝阳城中种种。 那时候的自己…… 若非那些坎坷原由，又怎会待她那般绝情？ 不过往后岁月，自己断然不会再让她受半分的委屈！ 第74章 归家 经过杀手一事，凤翎的心便一直高悬着。 但所幸路途不远，凤翎与唐笑二人很快就感到了伏羊城。 这伏羊城不比其他的小镇，此地城防森严，就算杀手有心伏击，也断然不会选择在这闹市中动手。 所以入城之后，凤翎松懈下来，也就任由唐笑一个人在街上撒欢了。 经过一路的奔波，好不容易到了伏羊城，唐笑那按耐已久的玩乐之心，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她走在热闹的集市里面，这边看看，那边悄悄，整个人都乐得像朵花儿一样。 “宁儿姐姐，你看这个真好看啊……”唐笑拿起一个簪子，看了又看，眼睛里写满了喜爱。 “这个多少银子，我买了。”不带任何起伏，甚至带着些许疏离的语调，出现在了唐笑的身后。 唐笑抬头，在她对上凤翎的目光时，她便咧开嘴笑了起来，“宁儿姐姐，你也觉得这个很好看？” 凤翎看了一眼唐笑手里的簪子，表情平淡地点了点头。 “那你试一试。”唐笑二话没说，便将手中的簪子插进了凤翎的发髻之中。 凤翎望着唐笑，看着那张充满了笑容的脸忽然靠近—— 带着清香的发丝，在微风之下，轻柔地拂过面颊。特有的淡淡香味，肆无忌惮地钻入鼻腔之中。 凤翎晃了神，最后在唐笑的再三呼唤之下才回过了神。 “宁儿姐姐……” “怎么了？”凤翎眨了眨眼，眼角处掠过一丝心虚。 唐笑忽然不觉，只眯着眼睛，笑得格外灿烂，“你真好看！”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凤翎有些不知所措。 以往在她身边的人，多是惧怕她，所以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而这样直白的话，从来只有唐笑才会说得出口…… 凤翎本是毫无波澜的眼眸之中，顿时盈满了宠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她们的身旁—— “笑儿！是你吗？笑儿！”平日里一贯儒雅的唐文轩，在看清楚唐笑的样子后，便忍不住喜形于色，略显失态地冲到了唐笑的身边。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唐文轩扣着唐笑的肩膀，一副生怕她跑了的样子。 他红着眼眶，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好半天后，他才回过神，抓起唐笑的手臂，就想将她拽走。 但唐笑却是定在原地，满眼的疑惑。 “笑……笑儿？”唐文轩不解地看向了唐笑。 唐笑歪着头，盯着唐文轩看了半天，然后有些无措和惶恐地看向了身边的凤翎。 唐文轩这时才注意到凤翎，他当即便压下了眉头，“你在这干什么！” 说完，他果断将唐笑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而唐笑却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等凤翎开口解释，她先是一把推开了唐文轩，然后在唐文轩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凤翎的身边。 她道，“她要干什么关你何事？倒是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叫什么的？” “笑……笑儿？”唐文轩不敢置信地看着唐笑。 唐笑拧着眉头，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然后悄悄拽了拽凤翎的袖子，唤了一声，“宁儿姐姐……” 那无助又弱小的语气，惹的凤翎心里一软，赶紧开口道，“事情有些复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 凤翎说的诚恳，可是唐文轩却依旧一副不太相信她的样子。 但看了一眼唐笑后，唐文轩微微点了点头，“前面就是茶楼，你们跟我来。” 一路上，唐笑愣是拽着凤翎的衣服没撒手。那样子，就好像生怕自己会被拉下似的。 “宁儿姐姐，你认识这个人？”唐笑缩在凤翎身边，小声问。 凤翎点了点头。 “宁儿姐姐认识他，他又一副好像认识我的样子。”唐笑忽然停了下来，扭过头看向了凤翎，问，“那宁儿姐姐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我的？” 烈日之下，唐笑逆着光，看着跟着人。 那抹带着一股子冷漠气息的身影，总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 是在哪里见过吗？ 一定在哪里见过吧！ 唐笑眯了眯眼睛，“我以前，就认识宁儿姐姐吧……” 时间静止在了那一瞬间。 风是温暖的，阳光是温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暖暖的，暖到甚至将眼前那人冷漠的气息都被抹平了。 唐笑眯着眼睛，忍不住笑着喃喃了一句，“像宁儿姐姐这么好看的人，我若以前见过，定然是不会忘记的。” 说完，唐笑扭过头，就好像刚才的话根本没说过似的。 凤翎盯着唐笑的背影看了许久。 唐笑本以为，等到了茶馆之后，她就能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可谁曾想，她刚一进茶楼，就被凤翎一句“你现在楼下等着”给抛弃了。 坐在楼下，唐笑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连看着面前香甜的糕点，她都觉得不香了。 其实一路走来，唐笑不是没有怀疑过“宁儿姐姐”的身份。只是她看得出来，这人对她没有恶意，甚至还无数次保护自己，所以她并没有过多地追究。 毕竟有些事，追究了也不一定会有结果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才刚到伏羊城，便遇到了这么个事儿。 也不知道，宁儿姐姐会不会就此离开自己？ 唐笑拧了拧眉头，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奇怪。 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宁儿姐姐会离开自己呢？ 楼上。 并不大的厢房内，气氛有些紧张，唐文轩素来儒雅的面庞上凝结着一层冰霜。 “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凤翎言简意赅。 唐文轩脸上的表情顿时又难看了一分，“怎么回事！你对她做了什么！” 说完，唐文轩捏紧了拳头，堪堪一个文弱书生，却摆出了一副好像要上前打人的样子。 但是在和凤翎四目对接的那一瞬间，唐文轩的气势忽就灭了。 他松开了拳头，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他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凤翎颔首，看着掌中的茶杯，亦是有些神游。 良久后，她回过神，简略地将过往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唐文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可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而唐笑既然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事情，那便是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次开开心心生活的机会。 思及此，唐文轩略有释怀。 随即，他看向了凤翎，神情不悦，却是比之前缓和了许多，“那既然笑儿已经回来了，往后便也不劳烦宫主大人。我这就带她回家了……” 说完，唐文轩冲着凤翎点头作别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出了门。 这是下达逐客令了…… 凤翎坐在那儿，慢悠悠地将茶杯端到了唇边。 茶已经凉了，可她浑然未决，还是一口饮下。 从喉咙口一直凉到了身子里。 她本做好了这辈子就这么默默陪在唐笑身边的打算，可谁能想到，这刚到伏羊城，竟然就遇上了唐家。 唐家当初离开渝阳城，实在是无处可去，于是唐文轩便想起了他们在伏羊城的旧宅子，便一行人回到了这里。 而唐笑明明失去了记忆，却偏偏选择了要回伏羊城。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天注定吧…… 唐文轩是唐笑的哥哥，他把唐笑带走，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她根本无权插手。 或许她可能这辈子，可能就是注定没办法好好安稳地陪在那人身边了。 叹了一口气，凤翎扣下了茶杯，站起来身。 可就当她准备下楼的时候，她却是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你说你是我哥，便是我哥了？” “宁儿姐姐！宁儿姐姐……” 伴随着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唐笑的声音越来越近。 走过拐角，慌慌张张的唐笑抬起了头。 她那害怕又惊恐的样子，落入了凤翎的眼底。 凤翎眉峰微动，但随即便擒着浅笑，走了过去。 不等凤翎开口，唐笑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便立刻冲了上去，拽住了她的袖子，委屈道，“宁儿姐姐，那人说他是我哥，还说你要去别的地方了，让我和他走。宁儿姐姐，我不要和你分开！” 唐笑吵了好久，最终唐文轩实在没办法，只得把凤翎一块儿邀请去了唐府。 “自你不在后，爹娘便一直很想你。回到伏羊城后，他们更是每个月都要去山上为你祈福两次。这会儿，他们还没回来。”唐文轩将唐笑领到了当初唐笑小时候曾今住过的院落，“你还记得这里吗？” 环顾四周，过去的一些回忆，虽然模糊了，但却依旧存活在她的脑海里。 唐笑忍不住扭过头，看向了唐文轩，“你真是我哥？” “那是当然了！”唐文轩宠溺地看着唐笑，“你只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也无妨，等爹娘回来了，你便知道我没有说假话了！” 安排妥当唐笑之后，唐文轩便领着凤翎朝客房的方向走去。 “我听笑儿唤你宁儿姐姐。”路上，唐文轩若有所思，“当年宫主否了那么多次，怎么今日又应下了这个称呼？” 提起过往，凤翎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容，“如今她失忆了，她愿唤什么称呼，便是什么称呼。” 可唐文轩却在边上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宫主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说完，唐文轩停了下来，扭过头盯着凤翎道，“我不知道宫主你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让笑儿即便失忆了，却依旧对你如此念念不忘。我也不知道宫主跟随在笑儿身边，到底图谋着什么。” 唐文轩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凌厉，“宫主只要知道，笑儿是我的妹妹，如果她受到伤害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让她受伤的人！” 面对唐文轩的威吓，凤翎垂眸想了想，随即什么话都没说，独自一个人朝前走去。 第75章 瞎玩 唐文轩对凤翎没什么好感，若是摆在以前，也不过是出于文人雅客的基本素养，对凤翎保持礼貌态度罢了。 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唐文轩早已不再是一开始的简单书生。 特别是来到伏羊城后，唐文轩渐渐开始继承父亲当初的家业，所以脾性也渐渐产生了变化。 “派人守在院子门口，好好盯着里头的人。”唐文轩将凤翎塞去偏院之后，便直接吩咐了下去。 对于唐府下人直接甚至略显粗暴的监视，凤翎并没有觉得太过意外。 索性她也无任何的逾越的想法，再加上这些天一直被唐笑闹腾的没睡好，所以她便直接宽了衣，睡觉！ 可谁知道她才刚躺下，眼睛还没来得及合上，屋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叫唤声—— “宁儿姐姐……” “宁儿姐姐！” “……” 凤翎翻了个身，平直的眉头上写满了疲惫，但她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弯了弯。 “来了。”凤翎懒懒散散地披好衣服便朝外屋走去。 等打开门，她就看见满脸喜色的唐笑，仰着脖子，望着自己。 “怎么了？”凤翎将门打开些，让唐笑进屋。 唐笑刚走上前一步，她便发现凤翎身上披着衣服，“宁儿姐姐这是要休息？” “无事可做，便躺一会儿。”凤翎并不介意，转身入屋。 想给唐笑倒一杯茶，却发现茶壶中并没有茶水，只得作罢。 而唐笑入屋之后，仔细将屋子打量了一遍，便忍不住拧着眉头嘟囔起来，“这屋子怎么这么简陋寒酸？宁儿姐姐，要不你还是去和我住一个屋子吧……” “不用。”凤翎无所谓地摆手。 以前什么破地方没待过，这么一个能够遮风挡雨，只是摆设简单了一些而已的屋子，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个很不错的居所了。 更何况…… 凤翎深深地看了一眼唐笑。 想那唐文轩对她百般提防，让她来唐府已经很不愿意了，若是让他知道她又和唐笑住一个屋子，只怕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倒是来说说，找我做什么来的？”凤翎生怕唐笑又搞幺蛾子，便连忙转移了话题。 唐笑拖着腮帮子，抿着唇笑道，“我来的路上听说今天晚上有花灯会，咱们一块儿去看看吧……” “花灯会？”凤翎以前走过不少地方，但却从未去过什么花灯会，只因这花灯会多半是用来给当地城镇的一些权贵家的公子和姑娘们玩乐的，凤翎对此并不感兴趣。 但唐笑提及，凤翎点了点头，“好。” “那……”唐笑的目光在凤翎身上转了一圈，忽然她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既然是花灯会，自然是要换上合适的衣服才行。” 以前凤翎因为身份特殊，为了维持身份，所以她的衣服多半都是黑色的，剩下的那些，即便不是黑色的，也是深色的。 “你每日穿的死气沉沉的，实在不像话。”唐笑拖着腮帮子，脑海里面已经为凤翎构想起了新衣服的样子，“咱现在赶紧去制衣坊转转，给你挑两件合适的衣服。” “给我挑衣服？”凤翎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想当初在渝阳城的时候，唐笑日日纠缠着她。一日，她甚至还偷偷跟着她去了成衣铺，在她的衣服里面撒了痒痒粉。 这丫头，鬼脑筋多的很。 凤翎在心中苦笑一番，随即便摇了摇头，“买衣服这事便免了，我不爱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再者说，只是去花灯会上随便逛逛，用不着这么麻烦。” 可到最后的最后，凤翎到底还是没能扭过唐笑的意愿。 “宁儿姐姐果然是穿什么都好看呢……” 城中最大的成衣店内，唐笑一脸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凤翎。 等欣赏一番后，唐笑不忘扭过头，看向了身边的唐文轩。 唐文轩堂堂男子，陪着唐笑和凤翎来这专门出售女子衣物的成衣店已经十分不妥了，更何况还要对别人的衣物评头论足。 所以唐文轩只当没注意到唐笑的目光，直接扭过头看向别处的同时，假模假样地走到了店门口。 看着他那样子，唐笑忍不住捂着嘴巴笑。 谁让他总是一刻不松懈地盯着她们的！ 活该让他尴尬！ 说什么是生怕她又丢了…… 可事实上，是把她和宁儿姐姐当做犯人一样盯着！ 她才不会让这么一个人，扰了她逛花灯会的兴致呢！ 眼看着店内来往的人，正好遮挡住唐文轩看过来的视线，唐笑赶紧拉起凤翎，转身就朝着店内的角落里跑去。 凤翎一句话都没说，任由唐笑抓着自己，然后默默跟了上去。 等穿过了成衣店的后门，走过了狭小的巷子，唐笑在街尾的角落里停了下来。 她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唐文轩又追了过来。 不过幸好，唐文轩这人，不擅长追人的活儿…… 缓了一口气，唐笑平静了下来。可等她平静下来，她才发现周围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这也……太安静了！ 唐笑偏头，看向了被她忽略了好一会儿的凤翎。结果这一扭头，她就撞见凤翎正目光深沉地望着自己。 那一瞬间，唐笑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点了穴道似的，直愣愣地站在那儿，动弹不得。 而她的心，竟是乱得毫无章法起来。 “你……你看着我做什么？”唐笑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望着凤翎，试图从那双深得几乎望不到底的眼眸里窥探到一些东西。 可是，那就是一片汪洋，唐笑什么都看不出来。 而就在唐笑失神的时候，凤翎弯起唇角，露出了一抹很浅的笑容。 她低低地问了一句，“衣服的钱付了吗？” “啊？”唐笑回过了神。她一边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奇怪，一边摆了摆手，轻松道，“放心，一早就付过了。” 说完后，她转身背对着凤翎，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觉得紧张，怎么会心里感觉……怪怪的…… 这样的感觉，已经不是一次了。 而且唐笑清楚地发现，这样的感觉似乎仅仅只是对凤翎才会出现。 难不成，她们两个人曾经关系匪浅？ 可若真的是这样，那她之前为什么要假装和自己初识？假装不认识自己呢？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出现在脑海里面，唐笑有些烦闷地甩了甩头，然后堆着笑脸指了指前方道，“走吧，我们赶紧去花灯会吧。” 凤翎跟在唐笑的身后，她分明感觉到唐笑有些心事，可有些事，连她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宁儿姐姐，你看这姊妹手串多好看！”一看到好玩的东西，唐笑便立刻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凤翎浅笑着点头，然后下一瞬，她的手腕上便多了一条手串。 “那好，你一串，我一串，咱们永远也不分开，好不好？”唐笑捏着凤翎的手，一脸期盼。 凤翎感受着唐笑指尖的温度，恍惚之间想起了曾经的一些画面。 然而就当凤翎有些分不清楚过去和现在的时候，漆黑的夜空中忽然绽放出了朵朵绚烂的烟花。 一瞬间，唐笑的注意力便立刻吸引了过去。 看着像孩子一样的唐笑，凤翎心中倒也满足。 如果以后一直都是这样，就好了…… 凤翎的眼底划过一丝期盼，但对于长久以来鲜少过上安稳日子的她来说，平静这个词，显得格外的艰难。 不论如何，珍惜眼下才最为重要。 一晚上，唐笑一点儿都没闲着。 先是逛了整个夜市的铺子，然后几乎把夜市里头比较热闹的店都吃了个遍。 凤翎跟在身后，一开始面对周围的喧嚣还显得有些不太适应。 但当她眼底里只看得到唐笑一个人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变得不太重要了。 “累死我了……”唐笑一边吃着冰糖葫芦，一边叹息，“这伏羊城果然是大城，东西都比那些小村小镇上的好吃。” 边说，唐笑边将手中的糖葫芦举到了凤翎的面前。 凤翎看了一眼糖葫芦，没动嘴。 唐笑便在边上忍不住推荐起来，“这糖葫芦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凤翎不爱吃甜的，可还是张开了嘴。 但还没等凤翎咬上一口糖葫芦，便听得旁边传来一声怒喝—— “笑儿！你跑哪里去了！” 下一瞬，唐文轩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了她们的视线之中，那样子，全然失去了他平日里十分讲究的礼数。 唐笑被吓了一跳，但随即便回过了神，理直气壮道，“我们能去哪，当然就是在城里玩玩而已！” “既然只是玩，做什么偷偷摸摸地溜走！”说这话的时候，唐文轩的眼神很是自然地落到了凤翎的身上。 那样子，好像是在怪罪凤翎拐跑了唐笑似的。 唐笑准备解释，然而这个时候凤翎却是伸手阻止了她。 “当时走得比较突然，忘记说一声，是我们唐突了。”凤翎平静开口。 这反常的平静，反倒让唐文轩已经快要喷薄而出的怒气立刻噎在了半路上。 “唐兄！”就在三个人尴尬的不知道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一道陌生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僵局。 下一瞬，穿着一身湛蓝色长衫的男子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唐文轩整理了一下表情，然后道，“苏兄，这是打哪回来？” “街上在办花灯会遇见了之前书坊的朋友，便一块儿聊了聊。我那朋友才华横溢，我甚是钦佩，下次定然让你见见。”那男人温文儒雅，一开口竟是让人本是烦躁的心情荡然无存。 本来还急着想要带凤翎赶紧离开的唐笑，竟是有些好奇地扭过头看了一眼。 而那人也正好看向了她，便觉得有些奇怪，“这是……” “之前与你说过，我有一个消失踪迹的妹妹，如今找回来了。”唐文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自然地软了下来。 看着唐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玩了一晚上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唐笑一听，当下便脚底抹油。 待她刚刚跨进唐府大门的时候，她便听到身后再一次传来了唐文轩的声音—— “记得，别乱跑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唐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可她的嘴角却是忍不住扬了起来。 哥哥…… 我会回来了。 第76章 团圆 唐家老夫妇在收到唐文轩的消息之后，便连夜赶回了伏羊城。 但深怕吵了唐笑休息，所以他们二人回府之后便直接歇下了。 等到第二日，天才刚刚亮，主屋里头的灯便亮了。 “老爷，怎么这么早便起了？”张氏揉了揉眼，有些疲惫。 唐振宁披着衣服，站在窗前，忍不住地看向了唐笑所在院子的方向，“脑子里一直想着笑儿那孩子，睡不着了。” 当初在渝阳城的时候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张氏对唐笑的印象几乎跌入了深渊，但到底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张氏对唐笑也多有不舍。 “这么久过去，也不知道笑儿这孩子怎么样了。”张氏也睡不着了，便披着衣服，走到了唐振宁的身边。 唐振宁的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听轩儿说，笑儿好像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张氏沉默了一会，“不记得也好，毕竟之前那些事也不太好，忘了倒也是好事。就是……就是不知道笑儿这孩子有没有稳重些。” 想起唐笑以前做的荒唐事，张氏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虽说的确是给他们惹了不少麻烦，但好歹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张氏的心态倒是越发乐观和平静了起来。 而且细细说来，没有唐笑在的日子里，这唐府死气沉沉的，属实没有什么生气。 “笑儿这孩子只是心思单纯了一些，心地还是很好的。”唐振宁背过身，背影显得有些落寞，“渝阳城那些事，也怪不得她。只是这段时日，也不知道她在外面过的怎样，有没有受苦。而且好端端的，怎么就……怎么就忘记以前的事情了呢？” 看着唐振宁忧心的样子，张氏连忙劝慰，“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咱好好对她，比过去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强。不过话说回来，昨日轩儿和我提起一件事……” “何事？” “说是要给笑儿说门亲事。” “亲事？”说起这事，唐振宁的眼神暗了暗，“当初在渝阳城的时候，笑儿就为这事和我们急过眼。如今……算了吧，这事随孩子自己心意。” “随她的心意。” 张氏拧眉，“这孩子做事莽撞，随了她的心意，回头受了苦，你我岂不是辜负她爹娘的嘱托了？” “那……哎……”唐振宁摇了摇头，“那也不能逼她，回头先问问她的想法再说。” 收拾好一切，唐振宁去找唐文轩商谈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而张氏则是亲自下厨去做了一些唐笑爱吃的东西。 “小姐醒了，正往客人住的院子去。” 下人来报的时候，唐振宁和唐文轩刚巧说完所有的事情。 “那快去请小姐过来。”唐文轩生怕下人慢一步，唐笑便跟着凤翎跑了。 唐振宁则在边上摆了摆手道，“不用，我过去找她便好。” 走在路上，唐振宁想起了什么事情，“对了，家里什么时候来客人了？笑儿去客人住的院子做什么？” 唐文轩本以为爹娘要明日才回来，而那之前他能够成功劝说凤翎离开，所以他并没有把凤翎的事情及时告知。 如今…… “是当初灵汐宫的宫主，凤翎。”眼下是隐瞒不住了，所以唐文轩只得如实开口。 结果唐振宁听到之后，下一瞬便顿住了脚步，停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唐振宁生怕自己是听错了，便扭过头冲着唐文轩又问了一遍。 然而唐文轩欲言又止的态度便已然说明了一切。 唐振宁的眉头不自然地拧了一拧，然后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和笑儿这孩子在一起呢？” 之前在渝阳城的时候，唐笑经常去灵汐宫找麻烦，对于唐笑纠缠凤翎的事情，唐振宁多有耳闻。当然了，他也曾劝阻过唐笑，但唐笑就是不听，越发爱胡闹。 而且，这凤翎就是长公主的人。当初的那些事情，更是长公主在幕后操纵一切，也不知道这凤翎是否有参与。 如今她和笑儿依旧纠缠在一起，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打算。 离若已经不在了，但……所有的事情都说不好！ 唐振宁叹息了一声，“你快去派人查一查，这凤翎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人已经派下去了。”唐文轩颔首，“他们按照笑儿来伏羊城的路线一路去打听，适才打探的人回了一封信，说是听说他们一路走的不太顺利，似乎还遇到了不少事情，这凤翎对笑儿似乎还不错。” 虽然话是如此，但鉴于过去种种，他们二人的表情还是没有缓和半分。 一路走去，气氛有些凝重。 但等到了院子门前，唐振宁特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整理了一下衣物的同时，换上了一副亲切可人的笑脸。 就在他再一次准备迈开步子的时候，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扭过头盯着唐文轩看了两眼，随即嘱咐道，“有什么事别当着笑儿的面说，回头再做打算。” 唐文轩点头应下，然后跟着唐振宁进了院子。 院子里，唐笑坐在树下，一脸悠闲地吃着昨日买回来的瓜子。 这瓜子的味道独特，竟然涵盖着桂花的香气，是她之前不曾吃过的。 她将瓜子给凤翎吃，凤翎却是低头看着书，一点儿没兴趣的样子。 就在唐笑撇着嘴，觉得凤翎不识货，打算把手收回来的时候，院子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唐笑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结果院子外的脚步声忽然没了。 “是有人来了吗？”唐笑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凤翎。 凤翎看了一眼院子外，然后收回目光，继续看起了手头的书。 看着凤翎那气定神闲，好像一切已经了然于胸的样子，唐笑便觉得有些抓心挠肝的难受。 而就在她准备追问的时候，便听得外头传来了笑声，然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唐笑的视线之中。 “爹爹！” 见到唐振宁的那一瞬间，唐笑都顾不得将手中的瓜子摆到桌上，便立刻站了起来，迎了过去。 “爹爹，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唐笑抱着唐振宁的手，忍不住撒娇道，“笑儿好久没见爹爹了，好想爹爹啊！” “这……”唐文轩之前说唐笑失去了记忆，唐振宁和张氏二人做足了准备，却不想唐笑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笑儿，你……你这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以前的事情？”唐笑歪了歪头，然后立刻明白了唐振宁的意思，便笑道，“我是不记得长大了以后的事情了，只是这以前的事情，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唐笑的脸上绽出了甜美的笑容，“爹爹比起我记忆里的时候，瘦了不少，然后……” 看着唐振宁脸上的周围，唐笑顿了顿，喃喃道，“也老了不少。” 听到唐笑这话，唐振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爹是老了，我家笑儿已经这么大了，爹还不老，那可就成精了！” 摸了摸唐笑的头，唐振宁笑道，“不过你既然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怎么会不记得轩儿呢？他可是从小陪着你一块儿长大的啊……” 说话间，唐振宁的目光落到了唐文轩的身上，唐笑自然也看了过去。 只是望着唐文轩，唐笑忍不住大笑起来。 所有人都有些不太明白。 而大笑之后，唐笑解释道，“我记忆中哥哥的样子还停留在孩童的模样，如今见了，自然是不会认出来的。” 闻言，三人对视，很自然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唐振宁爱怜地望着唐笑，“这段时日，在外头受了不少苦吧……” “受苦倒也谈不上，只是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心中空落落的。不过幸好遇到了宁儿姐姐，一路上有她陪着，也不算太过寂寞。”唐笑边说边看向了凤翎。 凤翎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她也不出声，就默默站在那儿。 如今对上了唐笑的目光，她抿着唇，露出了一抹几乎没什么变化的笑容。 唐振宁则是像唐文轩之前一样，对于唐笑面对凤翎的称呼感到十分意外，“宁儿姐姐？” “是啊，宁儿姐姐人可好了！”唐笑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热切地想要将凤翎介绍到唐振宁，“当初，幸好有她在，我才能从山寨里逃出来，如今才有机会回来见到爹爹呢！” “山寨？” 一时之间，太多让唐振宁感到意外的事情了。 凤翎则在边上抻了抻袖子，淡淡道，“关于以前的事情，大家一定有很多话要谈，不如坐下来，慢慢听她说……” “是啊，爹爹快坐，我好好和你说说我这一路上的经历！”见到唐振宁，唐笑兴奋异常。 唐振宁望着凤翎，脸上难掩防备，但在唐笑面前，他还是维持平静地坐了下来。 风和日丽，暖暖的阳光洒下。 唐笑手舞足蹈地说着故事，脸上洋溢着之前不曾有过的兴奋笑容。 “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张氏来的时候，院子里面一派祥和，“这是说什么呢，说这么高兴？” “在说笑儿在山寨里的事情呢……”唐文轩指了指边上，“娘，你快来一起听听，笑儿可厉害了。” …… 并不大的院子，忽然挤满了人，热热闹闹的。 可是这片热闹，却与一个人并无关系。 凤翎从刚开始便离开了院子，她一个人坐在屋里，一个人喝着已经凉透的茶，一个人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她完全就是一个局外人。 “宁儿姐姐！”温暖的阳光之下，唐笑忽然起身，扭过头丝毫没有犹豫地唤了一声凤翎。 凤翎望着唐笑，感觉有些恍惚。 隔了很久之后，她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然后冲着唐笑点了点头，“怎么了？” “我和哥哥还有爹爹说了好多我们的事情，你快过来，帮我补充补充，我怕我自己说不清楚。”唐笑不等凤翎反应，便已然蹦跳到了凤翎的身边，一伸手便直接挽住了她的手臂。 第77章 挺好 凤翎抵不过唐笑的邀请，只能走到了院子里头。 只是看着唐振宁和唐文轩，凤翎犹豫了一下。 最后还是唐振宁开了口，“武小姐若是不在意，便坐下来和我一块儿聊聊，另外尝一尝我夫人做的点心。要说这点心可是我夫人的拿手活，外面是买不到的。” “是啊是啊，咱们一块儿聊聊嘛……”唐笑硬是将凤翎拽到了自己的身边，“人多热闹一点，而且之前的很多事情我都已经记不清楚细节了，爹爹问的很多事，我都答不上来，你来帮我回忆回忆。” “好。”凤翎不善于说什么恭维的话，所以只简简单单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后便直接坐了下来。 唐笑当真是太久没有见到家里人了，所以一张嘴就好像是个话篓子似的，抖也都不干净。 事实上，整个午后，就听见唐笑在那说个没完，凤翎压根没有开口说上几句话。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她坐在众人中间的那一刻起，她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宫主陪了我们这么久，应该很累了吧。”几个人一聊便聊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唐笑和唐文轩被张氏喊去准备晚膳了，本是热闹非凡的院子一下子冷清下来，只剩下了唐振宁和凤翎两个人。 “唐老爷严重了。”凤翎坐的板正，说话也没了刚才的放松样子。 唐振宁细细打量起凤翎，凤翎察觉，却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只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 忽然间，唐振宁将手中的茶杯一扣，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凤翎有些意外地看了过去。 只见唐振宁连连摇头道，“许久不见，宫主和以前还真是大不一样。” “此话怎讲？” “宫主以前在渝阳城的时候，可比现在要冷酷不少……” “我……”凤翎仔细想了想，“那我现在呢？” “现在的你？呵……小孩子罢了……”唐振宁再一次笑了起来。 凤翎愣了愣神。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刚才的一瞬间，她在唐振宁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他在看向唐笑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来的表情。 而这转瞬即逝的表情，却是像一颗发光发热的火球一般，撞进凤翎的心里。 “今日老夫也看得出宫主并无恶意，那现在老夫也打开天窗说亮话。”笑过之后，唐振宁变得严肃了起来，一双饱经风霜，透着老沉的双眼，直直地看向了凤翎。 他继续道，“当年笑儿那孩子纠缠于你的事情，我也多有耳闻。想当初她误以为你是武宁儿，你矢口否认，如今……你又认下了这个身份，不知到底是何原因？” “此事其实说来话长。”凤翎犹豫了一下，但面对的是唐振宁，她还是将事情的原委简单说了一番。 听罢，唐振宁不由诧异——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唐振宁感叹之余，他在看向凤翎的目光则变得柔和了许多，“那这事，笑儿知道么？” “她既然已经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我也不想让她平添烦恼。如今陪在她身边，就当做我对我自己这么些年辜负她好意的补偿吧。” “这……”唐振宁失笑，“补偿实在是言重了，再者说这中间也多是误会，笑儿却是知道原委也断然不会计较，你不用那么介怀。” 凤翎笑了笑，没有言语。 恰好这时候，唐笑和唐文轩回来了，二人便止住了之前的话题。 “笑儿这是怎么了？不是去给你娘打下手么？怎么搞得灰头土脸的？”唐振宇一脸慈爱。 唐笑本来还和唐文轩说说笑笑的，结果听到唐振宁的话后，她连忙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 等她瞧见自己指尖上的灰黑，她立刻瞪了一眼身边的唐文轩，“哥！你怎么不和我说啊！” 这一路上一直都憋着坏笑的唐文轩，见唐笑已然察觉后，顿时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我又不懂你们这些姑娘的心思，还以为这是你故意弄出来的呢……” “爹！哥哥欺负我！”唐笑立刻撒娇着冲向了唐振宁。 唐振宁一脸的溺爱，又是夸唐笑好看，又是帮着唐笑说唐文轩的不是。 本是安安静静的唐府，忽然就热闹了起来。 “咱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一晚上很快过去，张氏坐在梳妆镜前理着头发，“老爷和轩儿，也已经很久没有笑得像今天这么高兴了。” “笑儿回来了，当然高兴了……”唐振宁换下了外袍，他坐在床上，看着桌上的烛火，仍然有一种恍若梦境的感觉。 “我感觉我今晚都有些不敢入睡了。”唐振宁怎么说也已经这把年纪，经历的风风雨雨不少，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了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老爷，你可别想多了。”张氏明白唐振宁的话，忍不住笑话起来，“笑儿这回是真回来了，可不是做梦呢！而且……依我所见，如今的笑儿，可比以前听话得体的多。看来以后，我们也不用像以前那般为她操心了。” “是啊是啊。”说起唐笑，唐振宁的脸上难掩喜爱。 “对了。”张氏摘耳环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她扭过头看向了唐振宁，郑重道，“刚刚我和轩儿聊了聊，说起笑儿的婚事……” “婚事？你们这是有打算了？” “这事说来也巧得很。”张氏连耳环也不摘了，兴冲冲地走到了唐振宁身边，“昨日笑儿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隔壁的苏家公子。” “苏家老二？”唐振宁的脑海里面渐渐浮现出了一个书生模样的身影。 “是是是。”张氏点头道，“这苏家乃是书香世家，而这苏家二公子乃是苏老爷的老来子，深得苏老爷的喜爱不说，还颇有文学造诣，连轩儿都对他夸赞不绝。” 说起这人，唐振宁有些印象。 “怎么？他瞧上咱家笑儿了？” “可不是么？这老话说的好，缘分这种事真是挡也挡不住的！”张氏越说越高兴，“这苏家公子只是瞧了笑儿一眼，便对笑儿十分有好感，一直和轩儿打听笑儿有没有出嫁呢。” “呵，这孩子这么着急？”唐振宁有些意外，“之前瞧见的时候，还以为这孩子很稳重呢。” “这话说得的，瞧见了心仪的姑娘还故作矜持，这可只能说不够喜欢了！”张氏摇头，“我倒是觉得这苏家公子挺好的，回头请他来府上坐坐。” “这事你安排便好，只是关于婚事……你我还是不要仓促决定，毕竟还没有问过笑儿的想法。” “这事，我懂，我懂！” 唐家二老在这讨论着唐笑的婚事，而另一边，唐笑偷偷去后厨偷了两壶酒，然后硬拽着凤翎爬到了房顶上。 “宁儿姐姐，你看——”唐笑指着天上道，“今个儿月亮真大！” “嗯。”凤翎点头。 “你今天都不开心吗？”唐笑见凤翎回答的有些敷衍，便忍不住扭过头看了一眼凤翎。 只是这凤翎平日里头就冰冰冷冷，有些不近人情，如今瞧一瞧……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 “没有。”凤翎看向了唐笑。 唐笑摇头，“可是你今天都没有怎么说话。” “今日你与你爹娘团圆，我自然是要让你们多说一点儿。” “唔……”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唐笑却总是觉得，凤翎比起之前，好像有些地方不太一样了。 想了好半天之后，唐笑的脸上忽然摆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一把将手里的酒壶塞到了凤翎的手中，然后十分肯定道，“宁儿姐姐你放心！我就算找到了家人，也不会抛弃你一个人的！” “……”凤翎愣了好半天，忽然明白了唐笑话中的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宁儿姐姐，你放心！”唐笑生怕凤翎不信，继续十分肯定道，“我刚刚已经和爹爹说过了，只要你愿意，你就能一直呆在这里。只要你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 虽然唐笑的反应实在有些好笑，可是她的话却是十分精准地戳进了凤翎的心里。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凤翎将酒壶递到了嘴边，却在准备饮酒的那一刻停了下来，她望着唐笑道，“为什么想要给我一个家呢？” 为什么呢？ 唐笑不知道。 很多事情唐笑都找不到原因…… 她只知道，她想要对眼前这个人好，想要将自己的一切都与这个人分享。 “因为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姐姐啊……”就好像面对唐文轩的时候一样吧。 唐笑看向凤翎，却清晰地看到凤翎的眼神暗了暗。 是她说错了什么吗？ 唐笑想要解释，可这个时候凤翎却是干脆了当地拿着酒壶碰了碰她手里的酒壶，然后笑着道，“那好妹妹，咱们今晚可得好好喝一喝。” “好，我们……啊！不行！”唐笑忽然想起了什么，“哥哥明日约了我和苏公子一块儿去泛舟，我可不能喝多了，到时候明日起不来，该被哥哥训斥了。” “苏公子？”凤翎隐隐记得这个称呼似乎之前曾今出现过，“昨日晚上见过的那个苏公子？” “是啊。”唐笑傻傻点头，“哥哥说他对我颇有好意，让我明日好好与那苏公子聊一聊呢。” “……那……你对那个苏公子有什么想法呢？” “想法？”这个问题问到了唐笑，“我见那人文质彬彬的，好像很有学问，而且看起来也好看的很，应该不难相处吧。哥哥说了，让我好好了解了解，再做其他的打算。” 说着，唐笑往凤翎的身边凑了凑，“倒是宁儿姐姐你，你觉得苏公子如何？” “……”凤翎凝望夜空，忽然嘴角勾起，仰头饮下一口酒。 借着酒划入喉中的辣味，她微微哑着嗓子回答，“挺好。” 第78章 命数 “听说了吗？今个儿苏家派人来府上提亲了。”院子的角落里面，没事干的小丫鬟们聚在一起议论着。 “小姐这才回府没两天，便要出嫁了？” “老爷和夫人对那苏公子十分中意，少爷之前更是有意撮合小姐和苏公子。如今苏公子带人来提亲，应该是已经征求过小姐意愿了，所以……” “哇，照这么说，咱们唐府很快就有喜事拉！” 几个小丫头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只是和这边的热闹比起来，角落里的气氛显得很是压抑。 凤翎抿着薄唇，默不作声地转过了身。 穿过了院子，凤翎刚走进偏院，就瞧见一抹身影正站在院子中间。 院子里的梧桐已经泛黄，零星有几片叶子落了下来。 “在院子里呆着做什么？”凤翎走了过去，伸手摘走了唐笑肩头的落叶。 唐笑听到了凤翎的声音便立刻扭过了头，“宁儿姐姐。” “怎么了？”凤翎淡淡地问。 可不论凤翎如何冷淡，唐笑永远会呆着最热情的模样面对她。 唐笑咧着嘴，笑得格外的开心，“宁儿姐姐，苏公子带人上门提亲了。” “……”凤翎没想到唐笑张嘴竟然说的是这个事情，所以便愣神了片刻，随后才应了一声，“嗯。” “你说，我要答应吗？”唐笑挽着凤翎的手，朝屋里走去。 凤翎面上冷冷的，只简单地问了一句，“你对苏公子的印象如何？” “印象么？温文尔雅，博学多识？”唐笑实在说不上来，便歪着头看向了凤翎。 凤翎端坐在那，倒着茶水的手没有半点儿的犹豫和顿挫。 许久后，她问，“你喜欢和他呆在一块儿么？” 唐笑想了想，答，“如果他不说那些文绉绉的话，我还是很喜欢和他呆在一块儿的。” “……这样。”凤翎不自禁地笑了笑，只是那弯弯的嘴角之下，有着唐笑难以察觉的苦涩。 唐笑托着腮，仔细考虑着苏家人来提亲的事情。 而就在这时，凤翎忽然很是用力地按下了手中的茶杯。 唐笑吓了一跳。 她刚准备问凤翎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凤翎忽然扭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怎……怎么了？”唐笑感觉有些茫然。 她望着凤翎，只觉得凤翎平日里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此时似乎掀起了风雨，满是惊涛骇浪。 “那和我呆在一起呢？”凤翎脱口而出，可说完，她便觉得有些后悔。 她并不想为难唐笑。 可是……可是她又实在做不到眼睁睁地将她拱手让人。 事实上，再一次见到唐笑的时候，凤翎根本没有打算过任何的事情，她只想默默地陪着这个傻丫头，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图。 可是如今苏家公子来府上提亲，凤翎忽然一下子难以维持内心中的平静了。 她…… 她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定。 在凤翎略显怪异的眼神之下，唐笑一时没有给出答案。 然而就当她张着嘴打算说什么的时候，唐文轩身边的小厮忽然跑来，把唐笑直接给喊走了。 临走的时候，唐笑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心中空落落的。 直到她走到院子外了，她才想起来，回过头冲着院子里的凤翎嚎了一嗓子，“宁儿姐姐，等我回来了再聊！” 凤翎坐在屋子里，她看着唐笑刚才喝过的茶杯，良久之后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唐府书房，唐文轩将唐笑喊过去，是唐振宁的意思。为的，就是问问唐笑的心意。 等唐笑回来找凤翎的时候，天色渐晚。 唐笑本打算和凤翎一块儿吃饭，却不想院子里竟是空空如也，就连屋里也没有半个人影。 而桌子上，则摆着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和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唐笑走上前，手指微颤地拿起了信。 展开一看，是凤翎留的。 凤翎说她曾师从郊外空野山上的道士，如今想着回去看看，便要离开几日。 看完了信，唐笑手一松，信笺便落到了桌子上。 唐笑的目光也跟着落到了桌子上，桌子上那根红得几乎灼伤唐笑眼睛的糖葫芦是那样的刺目。 伸手拿过，唐笑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味道和伏羊城中任何一个人卖的都不一样。 可是这样的味道，精准地踩在了唐笑的味蕾上，完全就是唐笑喜爱的！ 这……这是哪里来的？ 竟然好吃得让唐笑想要哭…… 而刚有这个想法，唐笑便感觉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 伸手一摸，竟然真的留下了眼泪。 * 郊外，凤翎骑在马上，不疾不徐地朝着空野山的方向踱去。 伏羊城在她的身后，渐行渐远。 落日的余晖铺平了她前方的道路，空野山上鸟鸣花香，好不热闹。 可是凤翎却是冷冷的，眼神是冷冷的，心是冷冷的。 “宁儿？”空野山上的道馆一直很冷清，常年没有几个人来，所以凤翎的出现，一下子便引起了玄真子的注意。 只是让凤翎没想到的是，时隔这么多年再见，自己明明已经长大，变了模样，可玄真子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师父！”凤翎从马上跃了下来，快步走到了玄真子面前。 玄真子放下了手中的笤帚，笑盈盈地看着凤翎，“小丫头竟然长这么大了。” 是啊，这一晃，已经十多年了。 “师父，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凤翎自认为自己在感情的事情不太擅长，平日里更是很少把情绪表露在脸上。 可是看着玄真子，凤翎感慨时间匆匆，事事变化莫测的同时，她忽然觉得心中又暖又酸，眼角更是泛出了红。 玄真子望着凤翎，一脸的慈爱有加。 他望了一眼凤翎身后，见她身后空无一人，便又收回了目光，再一次看向了凤翎，道，“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吧……” “不苦。”凤翎早已习惯，所以答的也理所当然。 玄真子笑了笑，叹道，“你这孩子，还是那个性子……” 感叹完，玄真子便让凤翎赶紧入屋。 他泡了一壶红茶，依旧是以前的味道。 “如今这道馆已经不比当年了。”玄真子盘腿坐着，此时的他虽然显露出一丝老态，可是整个人坐的端端正正，极为板正，“你怎么忽然想起来瞧我了？” “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回来看你也是应该的。”凤翎不疾不徐道，“之前不辞而别实属有因，后来又……又发生了一些事，便没有回来。” 说起这个，凤翎的眼神忽然变暗淡了下来。 这事，便要从七八年前说起了。 那年，凤翎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人受了重伤，凤翎为了想办法救那人，便独自离开道馆寻医问药。 后来，她便遇到了长公主离若。 离若手中有良药，凤翎为了这药，便答应从此顺从离若。 再后来，凤翎将药偷偷拿了回去，然后在她回到离若身边的那一天，离若拿了一颗药丸给她。 离若说，这药能够确保她的忠诚。 凤翎未有起疑，直接吞下。 却不想，这药并非什么毒药，竟是一枚让人失去记忆的药丸。 此后凤翎便忘记了所有的事情，直到……直到当初制作这药丸的丁平南出现，她才有机会找回那些失去的记忆。 而那时候她才发现，原来那个平日一直纠缠着她，喊她“宁儿姐姐”的那个人，根本没有认错人。 事实上，是凤翎忘记了，忘记了自己真正的名字——武宁儿。 那个守候在她的身边，坚定地陪伴着她的唐笑才是对的。 她……就是唐笑口中的宁儿姐姐。 “这便是命吧。”玄真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当年你被丢弃在道馆之外，我为你批命。见你此生坎坷，不得善终，其中唯一生机便是让你留在观中好生修炼。” “此后，为师教你修身修心之法，但求你能断了对着万事万物的念。不曾想，笑儿这孩子，竟是成了你命里的坎。” “当年，为师下山，偶然间给笑儿这孩子批命，我见她命薄，小小年纪便有打劫，恐她年少丧命，又念及唐家在伏羊城乐善好施，实乃善人，便将笑儿领了回来。” “可要说这命啊……”玄真子叹息了一声，目光顿时变得深远起来，“为师为你们批命，命数清晰，但为师却不曾想过，你二人的命数相辅相成，又各有转机。” “转机？”凤翎这么多年来，对命数并不相信。 但见玄真子说起过往，又不得不说，“命”这种事，难说其理，但其中又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当年我给笑儿那孩子批命，命数中，她活不过八岁。恰逢八岁那年，她因你而跌落河中，染上重疾，差点殒命。”玄真子将茶盅放到了火上又煨了起来，“但正因有你，才救了她一命。而你……又因为笑儿那丫头，卷进了那些事中。” 说起这些，玄真子忍不住感叹良久。 而凤翎所关注的，却只有一件事，“师父，你说笑儿命薄，活不过八岁。如今她活过了这个年纪，此后……还会有劫难么？” “命数变幻，无人能够真正参透。以后的事情，并没有一个完全的方向，万事万物，靠的便是一个字——修。”说罢，玄真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凤翎，随即便笑了笑，“为师今天的话已经说得很多了，剩下的事情便只能靠你们自己去选择了。” 玄真子扭过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天色如今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时候不早，你便吃些粗茶淡饭，在这将就一晚吧。” 说完，玄真子便起身出门准备晚食，徒留凤翎一个人坐在屋内，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命，到底是什么呢？ 第79章 记忆 凤翎在离若身边这么多年，她几次死里逃生，所以从来不信命这种东西。 她只相信自己，因为那时候，她能相信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而也只有她自己，才能保证她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中安然存活。 可如今，听完玄真子的话，她又不禁怀疑起这所有的一切。 难道，人世间的事情，当真是命中注定的？ 但要说命中注定，她和唐笑的命数分明已经背离师父当初为她们批的命。 所以，这“命”到底是如何谱写的呢？ 而更让凤翎感到好奇的是，唐笑以后的命数会是如何？她与唐笑之间的命数，又会是如何呢？ 简单的吃了两口之后，玄真子便去休息了，而凤翎因为心中难以平静，久久难以入睡，便索性爬上了屋顶。 看着夜空中的皎皎明月，凤翎感觉一阵恍惚。 上一次看星星月亮的时候，唐笑正在她身边，笑嘻嘻地告诉她，苏家公子要带她出去玩的事情。 那时候的她，心中百感交集，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要说，可等张嘴的时候，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难道这也是命？ 命中注定了她难以启齿，注定了她不知从何说起，注定了…… 这么细细一想，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唐笑有没有看到她留的字条，而看到字条的她，又想到了什么。 此时的她，又在做什么呢？ 夜漫漫，凤翎呼吸着山中清冽的空气，闻着那熟悉的竹子的清香，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时候，她尚且不过是七八岁的样子，扎着头发，穿着道服，勤勤恳恳地奔波在道馆之中，等着师父在外游离归来。 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师父玄真子回来的时候，并不像往日那般大包小包拿着一堆吃的。 这一回，玄真子只拿了一些很简单的东西回来，另外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儿。 白白胖胖，好像瓷人似的小娃娃。 在看见唐笑的第一眼，凤翎便感觉自己便被震惊了。 她在道观中长大，平日里见的只有道观里那些糙里糙气的道长，再不然便是从山下而来，想要求仙问道的一些老者或者妇孺。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白里透红，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呢…… 当时玄真子领着唐笑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极为和蔼可亲地介绍道，“宁儿，从今往后你有小师妹了。” 当时凤翎盯着唐笑，喜形于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玄真子便笑了笑，扭过头冲着唐笑道，“笑儿，你便是你宁儿姐姐，以后便是她照顾你了，可好？” “好。”当时的唐笑，奶声奶气地回答了一声后，便立刻送开了玄真子的手，走到了凤翎的面前。 “宁儿姐姐。”唐笑甜甜地喊了一声，然后伸出手便抓住了凤翎的手。 而那一刻，凤翎菜忽然发现，原来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说话都是带着甜味的。 那种甜，一直甜到心里，一直甜到足以滋润她的往后余生。 吹着凉风，品着过去，凤翎没来由的感觉自己格外的轻松。 只是在某个时刻，她觉得手边有些空，似乎缺了一瓶好酒。 再然后，她觉得身边有些空，似乎是缺了一个人。 不知道，这会儿唐笑那丫头睡了没有，睡的可好，做梦了没有，梦里有没有自己…… 恍惚一夜，似梦似醒。 “有人吗？”一道清脆的声音裹着晨露，打破了空野山的宁静。 凤翎放下了翘了一夜的二郎腿，结果腿根子酸得她忍不住拧了拧眉头。 昨夜也没有喝酒，怎的就那样迷迷糊糊在屋顶上面睡了一夜。 凤翎一边觉得奇怪，一边揉着腿，慢慢吞吞地在屋顶上站了起来。 结果她刚刚才站稳，低头打眼一看，差点儿从屋顶上面滚下去。 “你怎么来了？”凤翎稳住了身形，声音也压到了相对比较平稳的低。 唐笑听见了声音，便立刻抬起了头。 暖暖的阳光撒了下来，将凤翎的身形勾勒的极为曼妙。 唐笑抿着唇笑了起来，她伸出手挡住了阳光，等看清楚凤翎的样子了，她才道，“宁儿姐姐，你真在这儿啊……” “……”凤翎苦笑着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我给你留了信，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所以才来这儿找你。”唐笑很是自然地走到了凤翎的身边，一伸手便挽住了凤翎的手臂。 凤翎有些无奈，“找我做什么？” “找你……就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这，有没有骗我！” “……”凤翎的表情变得越发无奈，“我骗你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唐笑无所谓地耸肩，“再不然，你就当我是特意来寻你的吧！” 听到这话，凤翎心里一暖，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可就在凤翎打算带着唐笑去找点儿吃的时候，道馆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凤翎看了过去，来人竟是之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苏家公子。 “他怎么来了？”凤翎脱口而出。 唐笑解释，“苏公子怕我一个人出来不安全，便和我一块儿来的。” 话音落下，唐笑莫名感觉自己身边吹过了一丝凉风。 “武小姐，再下苏康。”苏康极为儒雅地冲着凤翎做了个礼。 凤翎沉着脸，但又觉得如此不太妥当，便别开了脸，然后摆了摆手，“这一路劳烦苏公子了。” 说话间，道馆内的玄真子听到声音走了出来，见到众人，他不禁笑了，“这好久没那么热闹了，两位要留在道馆用膳么？” 唐笑听到有吃的，便立刻点了点头。 于是乎，玄真子亲自做餐，然后让凤翎带着唐笑和苏康二人到周围转一转。 多年没回来，其实凤翎对周围的一切也已经不太熟悉了。 但到处走走，总比傻呆在道馆里好。 “宁儿姐姐，那位就是你的师父？”路上，唐笑紧贴着凤翎，耳语道，“我怎么瞧着他有些眼熟呢？好像……我好像小时候也在这里生活过。” “……是吗？”凤翎看向唐笑。 唐笑极为认真地点头，“是啊，只是那段记忆有些久远，我……我……” 说话间，唐笑拧了拧眉头，因为她清晰地感受到了熟悉，可是又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很模糊。 “就好像在这儿。”走到一处小溪边的时候，唐笑忽然停了下来，她指着河面道，“我依稀记得我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那时候我身边有好几个人，有一个大胖子总爱欺负人，我就从河边捡了许多石子扔他，把头都给打破了。” 唐笑说的十分细致，那样子的确好像是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凤翎心中忐忑，她并不知道唐笑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对于唐笑来说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而边上的苏康听到唐笑的话后，很欣喜，“你自小在伏羊城长大，对周围的一些事物留存记忆也是很自然的事。要不，我们再到处走走，说不定再瞧见一些你熟悉的东西，你便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一说起能够想起以前的事情，唐笑立刻就来了兴趣。 虽然她平日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渴望知晓过去的样子，但是每一次心里划过一些奇怪感觉的时候，她就会怀疑这一切或许和她的过去有关，从而想要清楚自己到底经历过什么。 另外…… 唐笑偷偷扫了一眼凤翎，但凤翎背对着她，面向着小溪，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和凤翎呆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过去似乎和这个人有着联系。 凤翎不说，便有她的顾及，唐笑也不想开口问，生怕毁了她们两个人之间眼下的情谊。 如今有机会能自己想起来，唐笑定然要去试一试。 想到这，唐笑送开了凤翎的手，朝着山中跑了过去。 苏康紧追其后，只有凤翎站在原地。 她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吗？ 要是真的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她又会如何面对自己呢？ 是还会像以前一样纠缠着自己，还是说……觉得过去的一切都太过痴傻，从而远离自己。 凤翎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更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面对事情的时候，如此患得患失了。 叹息了一声，凤翎刚打算迈开步子去追已经远去的二人。恶如全部向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苏康的惊呼声，“唐小姐！唐小姐，你怎样了！” 听到这声音，凤翎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她踮起脚尖，运气于足，一路轻功赶了过去。 唐笑刚刚一路没头没脑的瞎跑，直接跑进了树林里头。 这片树林因为比较密又比较繁茂，所以林子里面野物很多，周围很多猎人在这里面设置了陷阱。 偏巧唐笑运气不好，刚闯进来，便直接踩到了一处陷阱。 那陷阱挖的很深，直直通向了地底的溶洞，所以从上面看过去，只看到洞第黑漆漆一片，却根本看不到唐笑的踪影。 “你回去找人过来帮忙，熟悉这里的人，一定知道这下面的溶洞通往哪里。” 嘱咐好苏康之后，凤翎便直接跃身跳入了陷阱之中。 待她落到洞底，便因为一个斜坡而直接划入了边上与溶洞相连的洞口之中。 再伴随一段颠簸的斜坡，她便进入了溶洞之中。 “宁儿姐姐，你怎么也下来了？”才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唐笑，才刚整理着衣物还来不及呼救呢，就瞧见一个人咕噜噜地滚到了她的跟前。 凤翎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紧张地将唐笑打量了一遍，见她没有受伤，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凤翎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苏康已经回去喊人了，等会儿就会有人来找我们。” “他们找得到这里吗？” “这里面有风，定然与外面想通。”凤翎查看着周围的情况道，“而且这周围还有人走过的痕迹，肯定是有猎人将这里设置成自己的营地，他特意做了一个这样的陷阱，然后将猎物困在这里，再等某个时候来这猎杀。” 探查过后，凤翎看向了身后的唐笑，“你过来。” 唐笑听话，乖乖走了过去。 然后下一瞬，唐笑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包裹住。 她看向了凤翎，凤翎却已然别过了头。 她只好看着凤翎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扬。 只听前方凤翎道，“跟着我，别走丢了。” 第80章 在乎 跟着凤翎绕了许久，唐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不过只要跟在凤翎身边，她便心满意足。 但长久的沉默，让人觉得有些压抑，唐笑想了半天后，才开口问，“你对这里的路很熟悉？” 凤翎没有回答。 她不想骗唐笑，但又不能将实情告知。 这空野山中的溶洞，是她们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刚刚凤翎花了一点儿时间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个地方她们小时候曾经来过。 当时唐笑因为不愿意干活，所以偷偷跑到了山里，还阴差阳错地躲到了溶洞中。 当时师父见唐笑不见了，便将道馆里所有人都支出去找人，最后一个个无功而返，只有凤翎不愿放弃，大半夜还一个人跑到山里找人。 最后是唐笑一个人在溶洞中迷路大哭，凤翎在溶洞外依稀听到声音，这才找到了唐笑。 过往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所以凤翎走错了好几次，不过所幸她在周围都做了记号，所以尝试了几次后，便找到了溶洞的出口。 “我们竟然走出来了！”唐笑大喜。 而就在这个时候，苏康带着玄真子和一个人正好赶了过来。 唐笑一瞧见他们，便立刻手舞足蹈地冲了过去。 可不曾想，她因为太过兴奋，而忘记看路。 而这溶洞之中，多半有些湿滑，所以她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便直直地朝地上跌了过去。 唐笑心中害怕，将自己我在凤翎手中的手抽了回来。她伸直双手，想要撑在地上，可谁知手掌碰到的石头上面全是晨露，不仅用不上力道，而且打滑。 在伴随着一声惊呼之下，唐笑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且她的脑袋还不偏不倚地撞在了前面的石头上。 这运气，也是没话说了。 唐笑在心底里感叹自己时运不济的同时，她艰难地扬起了脖子。 还好，脖子没断。 就是脑袋有点儿疼，还有点儿晕晕的感觉。 就在唐笑犹豫着自己到底有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苏康已经着急忙慌地跑到了她的身边。 可就在苏康伸出手，打算将唐笑扶起来的时候，唐笑感觉到自己肩头一紧，整个人被翻了过来。 就当唐笑感觉天旋地转，差点儿就要升天的时候，她的竟是感觉自己撞进一个温暖的，柔软的…… 怀抱？ 唐笑睁着眼睛，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凤翎。 完美的下颚线，完美的角度，完美得不能再完美。 唐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心跳过速的关系，还是因为脑袋上血流的太多的关系。 她沉溺在凤翎的侧颜之中，但她身边的人却没有她此时的闲暇好心情，各个都紧张的要死。 凤翎更是一直冷着一张脸，仗着轻功了得，甩开了所有人，直接将唐笑整个人抱回了道馆之中。 “你还好么？”将唐笑安顿在床上，凤翎拿过毛巾轻柔地擦拭着唐笑头上的伤口。 这时候的凤翎，应该是唐笑所见过凤翎最温柔的时候了。 “我没事。”唐笑躺在床上，一脸无所谓地笑笑。 可听到唐笑这么说，凤翎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儿轻松。因为她清楚地看到唐笑流了多少的血…… “宁儿姐姐，你现在是不是很紧张？”唐笑表现的十分轻松。 凤翎没说话，忙着帮唐笑止血的同时，她空出一只手，慌忙地翻着玄真子的药箱。 唐笑却是心情格外的好，话也特别的密，“你在紧张我什么？紧张我会死掉吗？只是撞了一下头而已，我才不会这么容易死掉呢……” “宁儿姐姐，你这么紧张我，是不是代表你很在乎我？” “我要是真的死掉了，宁儿姐姐会很难过吗？” “如果难过的话，宁儿姐姐会哭吗？” …… 唐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感觉自己有说不完的话，可是说着说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困，困得她眼皮子打架，都有些睁不开眼睛的感觉了。 “笑儿？”凤翎心急如焚，根本顾不得唐笑在说什么。 可是当她发现本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忽然没了声音后，她顿时急了。 “唐笑！”凤翎轻轻地拍了拍唐笑的面颊，冰冰凉的一片让她的心也一并坠入了冰谭。 唐笑听见凤翎的声音，很是努力地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吗？” “你……你别睡。”凤翎难得慌乱。 她不知道唐笑接下来会怎样，虽然血已经被止住了，可是流了那么多血，换任何一个人都很可能扛不住。 “你别睡好吗？”温热的指尖，轻轻地划过唐笑那苍白的面颊，凤翎的语气几乎哀求，“你别睡，别睡……” “可是我困了。”唐笑半阖着眼，艰难地开口回应。 她很想睡，真的很想睡了。 可是宁儿姐姐让她别睡，那她便再努力努力，努力……努力别……别睡…… 但她真的太困了，她已经不能控制她自己了。 “你醒醒……醒醒……” 凤翎的声音在耳旁一直回荡，可是眼皮此时如有千斤，就算唐笑想要如凤翎所愿清醒过来，她也根本没力气睁开眼睛。 就在凤翎打算将唐笑扶起来，直接渡真气的时候，玄真子一行人正好赶了回来。 玄真子虽然医术并不精湛，但好歹在游历的时候学过些许。 “她不过是亏血太多晕过去了。”玄真子看得出凤翎眼底的焦虑，便安慰道，“让她休息一会儿，然后你和白银去把药煮了，等她醒了喂她喝下去，休养几天就好。” “她真的没事？”凤翎将信将疑。 玄真子摆摆手，“你这是连师父的话都不信了？” 听到这话，凤翎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听从玄真子吩咐，出门去准备药材。 等出了门，凤翎这才发现，之前跟着玄真子一起去后山的人，竟然是许久未见的白银。 “她怎么样了？”白银指了指屋内。 凤翎冷冷答，“师父说没事。” “哈，师父说没事，那肯定就没事了！”白银松了一大口气，然后还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凤翎的肩膀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不会有事的。” 凤翎看了一眼白银，眼底是各种情绪的杂糅。可是最终凤翎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朝着摆着药材的房间走去。 白银讪讪地摸了摸鼻尖，高大壮硕的男人这会儿竟是莫名地透着些许娇憨。 他紧跟上凤翎的脚步，见凤翎不说话，他便只好兀自在那自说自话了起来，“我说，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对唐笑那丫头还那么上心呢？想当初小的时候，你就事事都帮着她，这会儿，你又一个劲地围着她转。那死丫头有什么好的，让你这样心甘情愿地跟着她？” “……”凤翎蹲在简陋的厨房里面升起了火，然后将所有的草药放到了药盅里，小火慢慢煨着。 白银在边上不依不饶地还在那说，“这唐笑也真是的，小时候就成天惹祸不断，现在长大了，还是那么个莽撞性格，你说你怎么忍得了她的，你——” “你怎么回来了？”凤翎本来不想搭理白银，但见白银实在说个没完，便只好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一听见凤翎的话，白银立刻笑嘻嘻地凑了过去，“师父快要过大寿了，我这么孝顺，当然是回来给师父过大寿的。” “你确定你不是回来蹭吃蹭喝的？”凤翎斜眼看了过去，一句话便挑破了白银的打算。 白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忍不住笑道，“师父一个人在山上也怪寂寞的，我回来陪陪他。这不正好还碰上你和那死丫头回来么？要说起来，你俩可真没良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们回来过。” 要说这事，便说来话长了。 凤翎煮着药，闲来无事，便和白银谈起了之前的事情。 “原来你们之前发生了这么多事，怪不得……怪不得还有人来我这买你一命呢！”白银感叹不已。 论起以前的事情，凤翎也觉得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似的。 “你说唐笑这丫头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白银端着刚煮好的药，跟在凤翎的身边一块儿进了屋，“那她还记得我和师父么？” “应该不记得了。”凤翎坐在床边，端过白银手里的药，小心翼翼地喂到了唐笑的嘴里。 听闻这情况，白银很是夸张地惊呼，“那她也不记得你了？不记得武宁儿，也不记得凤翎了？” “都不记得了。”凤翎白了一眼白银，“你轻点儿，别吵着她。” “她睡着了，吵不着的。”白银在边上挤眉弄眼的，“你倒是说说，那你现在跟在她身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重新认识一下，然后呢？” “没什么……” 凤翎从来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她只想陪着唐笑，仅此而已。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唐笑，并不像白银说的那样，睡着了，什么都听不见。 她听得见，只是所有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有些遥远。 好像，在做梦似的。 隐约之间，她听到了一个名字—— 凤翎。 凤翎？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好像还对她挺重要的。 在哪里听过？ 这是谁呢？ 唐笑皱紧双眉。 在给唐笑喂药的凤翎，见唐笑皱了皱眉，便忍不住苦笑着轻声询问道，“怎么了？是药太苦了吗？” 说着，凤翎伸出手，轻轻地描摹过唐笑的眉骨，让那皱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你快点儿醒过来，醒过来我带你去吃你最爱的冰糖葫芦，可好？” 凤翎温柔地哄着，期盼着。 等喂完了药，凤翎将手中的空碗丢给了白银，让他去清晰后厨的狼藉。然后她打算去后山再走一遭，看看能不能摘一些唐笑需要的草药。 可才刚走到道馆门口，凤翎便瞧见一个人正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走近一看，竟是一直都被忽略掉的苏康。 第81章 完结 “苏公子。”凤翎走了过去，“你在这做什么？” 苏康似乎一直在思考什么事情，所以凤翎的出现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过神，悠悠地扭过头看向了凤翎。 虽然之前唐笑失足落入陷阱之后，他曾陷入过窘境，但如今他已然恢复了往日淡雅的姿态，长袍更是掸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儿尘土污迹。 “我在等你。”苏康儒雅地笑了笑，“唐小姐还好么？” “她已经把药喝下去了，脉象平稳，看起来睡一觉就没事。”凤翎看了一眼天色，“今晚她应该还醒不过来，苏公子——” “唐小姐既然并无大碍，我等会带她下山回唐府，再让郎中去给她看看，如何？”苏康彬彬有礼。 凤翎站在那儿，沉默良久。 “武小姐是有什么顾虑吗？”苏康看向凤翎。 凤翎想了想，问，“苏公子当真中意她么？” 苏康没想到凤翎会忽然提出这样的问题，他愣了一愣，随即笑答，“唐小姐天真烂漫，实属难得，再下想用毕生保住唐小姐的无邪，所以……” “那你觉得，你有什么本事做到这件事情呢？”凤翎冷冷看了过去，她的眼底写满了讥笑。 她在讥笑这些文人雅客的天真，天真地觉得自己有能力去保护一个人。 可是苏康却并没有因为凤翎的姿态而感到半点的尴尬，他浅浅一笑，很是泰然地回答道，“再下能力有限，或许能为她做的并不多。但是在下愿意倾尽有所去守护她，即便有朝一日，我什么都做不了了，我依旧会坚定地站在她的身边，陪她度过此后的每一个瞬间。” 苏康说完后看向了凤翎，凤翎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看着她，苏康直接道，“武小姐似乎并不喜欢我。” 凤翎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但这种时候，就靠着本能的默契，凤翎感觉苏康应该能够感受到什么。 苏康笑了笑，“唐小姐和我说了不少关于武小姐的事情，在我看来，唐小姐应该很在乎你，也很在乎你的想法。” “虽然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做的不够好，不过就算武小姐不喜欢我，我也依旧会保持初心地对待唐小姐。”苏康负手而立，眼底干净纯粹，“即便是有朝一日，唐小姐不中意我，我也依旧会秉持我一开始的想法，直到唐小姐找到她的归宿。” “读书人果然善于言辞。”凤翎丝毫不给面子。 苏康被凤翎这话堵了结结实实，但他也没动气，依旧是笑了笑，“在下只是想要活的简单些罢了，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我愿意直面我自己的内心，我也愿意努力追求我内心所向罢了。” 说完，苏康深深地看了一眼凤翎。 凤翎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苏康回头看了一眼天色，“既然武小姐觉得唐小姐随我离开并不妥当，那唐小姐便摆脱武小姐照顾，在下这就下山去。届时到了唐府，在下会将今日之事告知唐老爷与唐夫人，并让她们别为唐小姐担心。” 冲着凤翎做了一个揖后，苏康便转过身，朝着边上的马车走去。 看着苏康磊落的样子，凤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说点什么。 她深知自己刚才言语多有挑衅，苏康对她也算包容。 “你走之前，不去看看她么？”凤翎有些好奇。 苏康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凤翎，“我相信你会照顾好她的。另外……唐小姐没有同意我家的提亲。她说她心里有人放不下，我想武小姐和唐小姐这么亲近，或许有机会可以帮我问一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唐小姐如此放不下。” 说完这些，苏康不再犹豫，径直走向马车，然后兀自驾马离去。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凤翎却是百感交集。 这苏康临走时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且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也别有深意。 唐笑拒绝了苏家的提亲，而且她还说她心里有放不下的人？ 放不下的人？ 会是自己么？ 还是…… “师父！死丫头醒了！”白银的声音打破了凤翎的思绪。 本来打算去山上采药的凤翎，听到白银的话后，丝毫没有犹豫地转过了身，径直冲向了唐笑所在的屋子。 床榻上，唐笑的脸色白得几乎有些透明。她躺在那儿，安静的就好像不存在似的。只有那双忽闪忽闪的那眼睛，在那证明她清醒着。 “你醒了？”凤翎极为小声地问。 她脚步轻缓地朝着床边走去，生怕不小心吵到了躺在床上的人。 而唐笑听到凤翎的话后，立刻便扭过了头。 只是她不像往日那般，在看到凤翎的那一瞬间便立刻扬起了笑容。 此时的她，盯着凤翎看了许久，她那平静的眼眸里，写着复杂的情绪。 而那些情绪当中，并没有喜悦。 “唐笑？”凤翎有些紧张地再一次开口。 可这时候唐笑的眼眶竟是红了，她狠狠地咬了咬唇。 强烈的疼痛感，在告诉唐笑眼前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你……你没事了。”唐笑哑着嗓音开口的同时，她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凤翎没有明白唐笑话中的意思，但见唐笑起身，她便连忙走了过去，将她扶稳。 当唐笑触碰到凤翎的那一瞬间，唐笑眼中的眼泪忽然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凤翎不明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点儿什么，便有些手忙脚乱的。 她伸出手，想要帮唐笑擦眼泪，可是唐笑的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凤翎便急了，“你别哭，你别哭……” 唐笑一句话都不说，她望着凤翎，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往外滚。 “我是做了什么事惹你这样，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别哭了……”凤翎手足无措，难得露出了无措的表情。 而看着凤翎这模样，唐笑忽然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又是哭，又是笑的，凤翎彻底傻了。 唐笑伸手摸干净自己脸上的泪，笑道，“凤翎，你也有今日！” “……”凤翎愣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你……你想起来了？”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是很希望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么？”笑过之后，唐笑凝望着凤翎道，“你知道我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吗？” 凤翎茫然地摇了摇头。 唐笑道，“我以为我死了，到了阴曹地府里面。我心里想，若不是我死了，我怎么可能会再见到你，怎么可能会亲眼看到你这么不冷静的样子。” 被唐笑这么一说，凤翎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被唐笑嘲笑了一番。 不过被笑便被笑吧，凤翎一点都不在意。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吗？头疼吗？头——” 看着凤翎关切的样子，唐笑忍不住笑，“你是只关心我的头，还是关心我？” “我……”凤翎顿了顿，“我都关心。” 见凤翎回答的木讷，唐笑又一次忍不住笑了。 “凤翎，你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唐笑伸出手指，戳了戳凤翎的胸口道，“以前，你可从来不让我这么亲近你，以前你对我可一直都是——” “那是我瞎了眼！”凤翎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 唐笑被这突如其来，又有些直白的回答给吓了一跳。 “我……我有话和你说。”凤翎凝望着唐笑，她忽然想起了之前苏康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 长久以来，凤翎一直担心唐笑有可能会离开自己，所以她患得患失，从未直面过自己的内心。 她以为，陪伴可以代替掉一切。 可是她却从未认真地考虑过唐笑的想法…… “当我听到苏家的人去府上提亲的时候，其实我有很多次想要告诉你，我不想你嫁给那人！”凤翎说的很是郑重，“我想告诉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守护你一辈子，我……我可以为你做很多很多，只要你别离开我。” “唐笑，当年是我负你，如今我百倍千倍地还你，只求你别离开我，好吗？” 这是凤翎第一次这样直白地说出这样露骨的话来。 “凤翎。”唐笑眼巴巴地看着凤翎，“你是见我恢复记忆了才说这些话的吗？” “……” “要是我没有恢复记忆，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和我说这些？甚至，还会看着我出嫁？” 唐笑的问题让凤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难色，“之前……之前是有想过。” 特别是在她知道苏家来唐府提亲后，凤翎曾今几次想过要亲自送唐笑出嫁的场景。每一次，她都心如刀绞，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凤翎，你这人……真的很讨厌。”唐笑眯着眼睛，叹息道，“想当初我对你的好的时候，你却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如今，你急什么？” “……我……”凤翎拥着唐笑的手忽然紧了紧，“我怕你会离开我。” 怕永远都再也见不到了，怕就此成为陌生人，怕…… 凤翎第一次发现原来她害怕的东西还挺多的，只是她所有害怕的事情都与眼前的这个人有关。 唐笑忍不住笑话凤翎这人别扭，凤翎什么解释都没有。 她愿意，愿意被唐笑说成任何样子，只要唐笑不要再离开自己了。 屋内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正欢，屋外的白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们。 “你们两个也真是的，小时候就爱腻歪在一起，现在还是这个样子，是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吗？”白银一脸嫌弃地走了进来，然后一把将手里的白粥丢到了唐笑的面前，“喏，师父说让你吃清淡一点，你就喝粥吧！” 唐笑看了一眼面前的粥，然后又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白银。 白银被瞧得有些不太舒服了，便忍不住皱着眉头，低吼道，“你盯着我瞧什么啊！是发现我现在长得太过英俊，所以挪不开眼嘛！” “……”在场的其他两个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过片刻后，唐笑忽然反应过来，“你是白银？” “……”白银被问的莫名其妙，便有些没好气道，“我不是白银，难道是你爷爷吗？” 这语气，这讨人打的话，的的确确是白银无误了！ 可是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们小时候就爱腻歪在一起”？ 你们？ 是谁？ 唐笑扭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凤翎。 “怎么了？”凤翎察觉到唐笑的异样。 唐笑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可最终却是憋了回去。她又拧着眉头看向了白银，指着凤翎问，“你认识她吗？” 白银觉得唐笑疯了，便忍不住冷笑道，“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她！她是武宁儿啊！你怎么回事？是脑袋摔坏了吗？她可是陪着你一起长大的啊！” “……”面对这样的回答，唐笑眉头皱得更加深了，而且这一次她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之中。 白银站在那儿，和凤翎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良久过后，唐笑忽然扭过头看向了凤翎道，“你是谁？” “……”凤翎愣了愣，她有些担心地看向了唐笑，“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我……我没有什么不舒服！”唐笑很肯定地回答完后，她再一次冲着凤翎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凤翎一时之间也愣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是凤翎，但我也……我也是武宁儿。” “你是武宁儿，你是我的宁儿姐姐，你……”唐笑彻底迷糊了，“可是你说过，你不是我的宁儿姐姐，你……怎么会又成了我的宁儿姐姐呢？” 唐笑越想越想不明白，便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头。 看着她这么危险的动作，凤翎赶紧伸手阻止。 “好了好了，这事说来话长，我慢慢和你说……”凤翎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唐笑，慢慢地讲起了过去的事情。 曾几何时，凤翎觉得自己可能会孤独地走完此后余生。直到，她的生命当中出现了唐笑。 虽然那时候的重遇并不是很圆满，但所幸唐笑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她的生活，在她那片毫无波澜的生活中，硬生生地扯出了五彩斑斓。 虽然她们的过去有些艰难，但所幸那些艰难已然成为了过去。 凤翎说着说着，她的嘴角便忍不住扬了起来。 唐笑看见了，便忍不住笑话她，“明明这么悲情的故事，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凤翎伸出手刮了刮唐笑的鼻子，“人家不都说忆苦思甜么？我只是看着眼下我们这般安逸，觉得过去的一切都好像有些不太真实罢了。” “不真实？”唐笑弯了弯嘴角，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感慨万分，“我受了那么多苦，老天爷也该让我好好享受生活了。” 说着，唐笑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蹭地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对了！”唐笑看向凤翎，“爹娘还有哥哥他们……他们回来了，我要回去看他们！” 唐笑刚刚着实是被凤翎是武宁儿这件事情给惊着了，所以一时半会都没有反应过来。 如今她听凤翎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后，她坦然接受了现实。而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了被遗忘在唐府的爹娘和唐文轩。 “我要回去找他们！”唐笑二话没说便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只是还没等她的脚尖落地，她整个人又被凤翎给按了回去。 “你做什么？”唐笑一脸的困惑。 凤翎表情严肃道，“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好好在这歇着，瞎跑什么？” “我受什么重伤了？”唐笑推了推凤翎，结果没有推动，她只好作罢，懒洋洋地躺在那儿，据理力争道，“我只是撞伤了脑袋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师父他老人家都还没着急呢，说明根本没什么事！” “……”话虽如此，可凤翎还是不愿松手。 要知道，她刚刚差点就以为唐笑要撒手人寰了，如今唐笑安然无恙，凤翎可不愿做任何可能会让唐笑不安全的事情。 “苏康说了，他回去之后会去府上知会你爹娘，你不用担心。”凤翎知道唐笑眼下想起了所有的事情，所以着急回去和家人团圆，“不管怎样，你得先顾着你自己的身子才行。你今晚就在这歇下，明日一早，再让师父把一下脉，他若觉得没事，你我再下山，可好？” 自打渝阳城一别，唐笑便一直都没有和家里的人联系过。当初渝阳城中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唐笑羞愧不已，无脸再见爹娘。 如今爹娘安好，哥哥亦是平安顺遂，唐笑自然是放下心来。 这么长时间，唐笑有无数个夜里曾今梦见自己再见到他们的情形，只是当她真正与他们再相聚的时候，她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以至于曾今在心底里面演练了无数次的话，她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她想回去，想回去见他们，然后把那些还没来及说的话，都说给他们听。 “你乖乖地睡一觉，知道吗？”凤翎温柔地哄骗，可是眼底的强硬是不容置疑的。 唐笑有些不太开心地拧着眉头。 凤翎瞧见了，便有些无奈地伸出手，摩挲过她的眉，“你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你爹娘瞧见了，不还得为你担心么？好好休息一晚，伤势好了，我们就立刻回去。” 虽然凤翎这人不太擅长哄人，但是说起道理起来还是很有一套的。 最后唐笑终于被说服，安安稳稳地在道观里面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唐笑的精神好多了。 玄真子过来给她把脉，结果他一脸凝重，连连摇头。 “师父！你这是什么脸色！”白银第一个按捺不住，在边上吵吵起来，“这死丫头不就是撞了一下脑子么？能有多大的事情？” 唐笑和凤翎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昨日唐笑流那么多血的时候，玄真子都说没事。如今唐笑步伐矫健，神清气爽，怎么玄真子却反而一脸的担心呢？ “丫头啊，你老实和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忘记过去的事情的？”玄真子收回了手，神态严肃地看向了唐笑。 唐笑有些茫然，不过她回忆道，“之前凤翎……宁儿姐姐她受了重伤，我便去求丁平南救你，然后他让我给他试药，再然后……” 随后的记忆渐渐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唐笑无论如何努力回想都回想不出来。 她只记得，后来自己就出现在了那个别苑里面，阿瑶告诉她，爹娘将自己托付给她照顾。 阿瑶…… 这个人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里面，唐笑竟是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你怎么了？”凤翎察觉到了唐笑的异样，关切地问了医生。 唐笑摇头，什么都不说。 而这个时候玄真子的话，将她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当初宁儿会忘记以前的事情，应该也是出自这个丁平南之手。” “丁平南？不可能……”唐笑一脸不信地摆手道，“这个丁平南是前朝余孽，他怎么可能会帮离若呢？他——” “离氏未叛变前，曾是饶国的重臣，结实丁平南是必然的事情。”凤翎解开了唐笑的疑问之后，便看向了玄真子，“师父，你说我们忘记过去都是出自他之手，那又怎样了呢？” “你们之前都曾忘记过去，那我问你们，你们都是怎么想起以前忘记的事情的？”玄真子一脸忧愁地看向了唐笑。 唐笑想了想，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起来。当时我睡在那儿，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一团，就隐隐约约听见你们在讲话，然后……然后我就感觉我脑袋好像炸开一样，再然后……我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听完唐笑说的话，玄真子看向了凤翎。 凤翎淡淡回忆，“当时玄真子带我去了一个地方，他拿了很多草药给我泡澡，还让我吃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还让我在冰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最后我便想起来了。” 听到凤翎回忆起所有的事情，竟然经历了如此繁琐的步骤，唐笑不禁有些诧异地看了过去。 凤翎一脸无奈，她也没有想到唐笑竟然仅仅摔了一跤便会想起所有的一切。 而玄真子在听到她们的话后，立刻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这就对了，你们两个人因为同样的方式失忆，却是用不同的方式想起以前的事情，这就是问题所在。” 这话，引起了所有人的不解。 玄真子讲道，“你们口中的丁平南定然是一个用毒的高手，而这样的高手在将毒用到极致之后，便会学会另一件事——用蛊！” “说起来，这用蛊算是旁门左道，但不少人却将之奉为仙术亦或者妖术。只因外人很少能够懂得其中的门道，所以便会觉得这用蛊是神乎其神的事情。”玄真子慢悠悠地讲述起来，“我之前在外游历，曾听闻他们说起过，这用蛊其实十分讲究，但凡中间差池一二便会大大影响蛊的作用。” “你们之前吃的，那根本不是什么药丸，而是这人炼就的，可以让人失去记忆的蛊！”玄真子摇了摇头，“一旦中蛊，想要解蛊十分困难，除非按照练蛊之人的要求做，否则不可能解开。” “怎么不可能呢？”唐笑摆手，“我这不就想起来了吗？” “你？”玄真子连连摇头，“你这笨丫头，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这蛊十分凶险，旁人定然要用特殊之法才能解蛊，如今你误打误撞强行解了蛊，可蛊毒清除不出，流入体内，那是要命的啊！” “要命？”唐笑被吓到了。 她见玄真子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便立刻正色道，“你的意思是，我……我会死？” 玄真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凤翎神情凝重，她微微想了想，便问，“还有救吗？” “救是肯定有救。”玄真子很是淡定地回答道，“只要你们还能找到那个丁平南，一切都好解决。” “丁平南？”凤翎紧皱双眉，陷入了沉思。 “她应该还在渝阳城吧，我们回去找他不就好了？”唐笑看向了凤翎。 凤翎却是摇头，“他应该……应该已经离开渝阳城了。之前他曾与我说过，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已经没必要留在渝阳城了。” “那怎么办？”唐笑这会儿总算是急了。 凤翎想了想，然后她一言不发地看向了玄真子，“师父。” 玄真子应她，“你说。” “这事……有转机吗？” “人定胜天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说罢，玄真子看了一眼天空，道，“时辰已经不早了，你们早早下山，早早打算吧。” 凤翎和唐笑也没有耽搁，赶紧收拾好了东西。 临走的时候，玄真子叫住了凤翎。 “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玄真子慈爱地看着凤翎，“为了唐笑那丫头，你没少吃苦头吧。” “没有。”凤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玄真子摇头叹息，“你呀就是太懂事了，总是为别人着想，却很少为自己着想。临别前师父送你一句话，有时候多为自己想一想，事情反而会有转机的。” 凤翎明白玄真子所说之话的意思，但却不明白这话背后的深意。 还没等凤翎追问，玄真子已然催着她们下山了。 “白银不和我们一块儿走吗？”唐笑背着从道观里搜刮的丹药，一边踢着石头，一边问。 凤翎心里装着唐笑的事情，所以回答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 “白银说他怕你又欺负他，所以便不跟我们一起下山了。” “什么叫我欺负他？是他自己老是爱来招惹我，好不好！”唐笑不满地抱怨，结果一扭头就见到凤翎忧心忡忡的样子。 看着凤翎的那一瞬间，唐笑忽然愣了一愣。 “你是怕我死了吗？”唐笑收回目光，抬起脚，蓄力，狠狠地将脚边的石子踢了出去。 石子飞了一段距离，然后落了地，咕噜咕噜地滚出去很远，最后顺着山坡滚入了山林里面。 唐笑一直看到石子消失在视线里面，她都没有等到凤翎的回答，于是她又扭过头看向了凤翎，结果她和凤翎来了个对视。 “你看我做什么？”唐笑挑了挑眉，笑得极为不羁。那模样，就好像她又恢复成最开始那种不正经的样子似的，“你是怕我死了以后，你会忘记我的样子，所以要抓紧时间，赶紧将我的模样留在脑海里？” “别瞎说！”凤翎赶紧打断了唐笑的话。 唐笑吐了吐舌头，然后笑着安慰凤翎，“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看着唐笑轻松的模样，凤翎扬起唇角露出了一抹笑。 只是她心底里却十分清楚，如今去寻丁平南，犹如大海捞针。而如果找不到丁平南的话，唐笑她就会……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凤翎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唐笑。 唐笑趴在凤翎的怀里，一双眼睛透过凤翎的肩膀看着她身后的太阳。 其实，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吧。 想想很多年前在渝阳城和凤翎的那一刻开始，唐笑满心所想，便是想要在凤翎的心底里博得一席之地。 如今心想事成，也算满足。 更何况，她现在得到的，也不仅仅只是一席之地这么简单。 若是老天爷真的那般狠心地要夺走她的命，那也不算太亏。至少现在的每一瞬间，都算是赚的。 “凤翎啊……”唐笑眯着眼睛，笑嘻嘻道，“你说，我要真的那么倒霉，最后英年早逝了，你……要为我殉情吗？” 这话本是唐笑用来凤翎时，随口一说的。却不想凤翎在听到之后，仅仅只是愣了一瞬后，便立刻点了点头，“嗯！” 唐笑一惊，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十分严肃地推开了凤翎，“我开玩笑的呢，你可别当真！” 凤翎也不管唐笑说了什么，只专注地望着唐笑。 唐笑生怕凤翎当真到时候真的想不开，便连忙道，“我要真是死了，那死了也就死了，你该庆幸这世上少了我这么一个祸害才对。你可千万别为了我殉情，知道吗？” 凤翎还是不说，唐笑便更加着急了。 这人啊，哪里都好，就是有些死脑筋。 “凤翎啊……”唐笑伸手握住了凤翎的手，那温暖柔软的掌心，怎么捏都舒服，“我要真的不在了，我还指望你照顾我爹娘还有看着我哥呢，你可千千万万别辜负了我的信任，知道吗？” 凤翎依旧不说话，唐笑便急了，“你知不知道啊！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啊！” “……时辰不早了，下山吧。”凤翎抓住了唐笑打算收回去的手，然后拉着唐笑，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你……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路上，阳光洒下，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唐笑紧跟在凤翎的身边，又是埋怨又是撒娇的，可是凤翎却是对刚才的事情完全不提。 眼看都到山脚下了，唐笑没刨根问底出个结果实在难受。 而就在唐笑暗暗盘算着要怎么让凤翎打消“殉情”这个念头的时候，凤翎忽然停了下来，然后一把将唐笑拽到了怀里。 唐笑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愣在了原地。 下一瞬，她便感觉到耳畔温热，是凤翎平稳的呼吸。 凤翎贴着她的面颊，轻轻摩挲。她道，“你放心，我不会殉情的。因为我不会让你出事，更不会让你死的！” “……”听前半句的时候，还以为这人总算是开窍的。 结果么，还是一个死脑筋。 不过怎么说呢？ 或许自己爱着的，就是她的这份死脑筋吧…… 唐笑叹了一口气，可随即她便又笑了，“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 …… 在回家的路上，唐笑一直在想回到家后，她要和爹娘还有唐文轩说的话。 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忏悔！ 忏悔过去过年她闯下大祸，给这一家人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然后……她要告诉他们，她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他们，当一个孝顺的好女儿，再然后—— 可再然后，唐笑忽然想到自己或许会命不久矣。此次再聚，恐过些时日，她又会与爹娘阴阳相隔，不禁心里多有惆怅。 为了不让爹娘担心，得早早出发去寻丁平南才行。 想到这，唐笑忽然扭过头看向了凤翎。 她想告诉凤翎，若以后她真不幸过世，千万别告诉爹娘这件事情，因为她害怕爹娘会因为她而伤心。 可又转念一想，这事如今说了也显多余，再者她也不愿再让凤翎过于担心自己，所以也就作罢。 唐笑赶紧想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和凤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话。 “你有没有发现，周围好像有点儿奇怪……”快到唐府的时候，唐笑忽然有些疑惑地看了一下周围，“平时这周围好像没有这么热闹啊，怎么今天摆摊的都摆到这里来了？” 凤翎神情冷肃，她扫视了一眼周围，然后什么默默将手搭到了唐笑的肩膀上，“走吧。” 唐笑没把周围的事情放在心上，跟着凤翎一块儿敲开了唐府的大门。 只是让她们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开门的人竟然会是他们过去的一位熟人。 “丁一？” 唐笑一脸意外地将丁一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生怕自己是因为花了眼而认错人。 边上的凤翎也有些吃惊，但她掩饰的很好，只是稍稍错愕了一下后，她便拧着眉头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一看了一眼凤翎，然后又看了一眼唐笑，“二位进来以后，再说吧。” “……” 这样分生的语气，让凤翎和唐笑皆陷入了沉默。 “你是跟谁来的？”凤翎可不相信以丁一的本事，他会独自一人来唐府。 而且看他的表情，他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有事才对。 “阿瑶吗？”见丁一不回答，唐笑自己猜了一猜。 以前灵汐宫便是听命于皇权的杀手组织，如今阿瑶重新夺权，灵汐宫多半应该是由阿瑶掌权了。 丁一如今出现在这里，难不成……阿瑶也来了？ “两位到了书房，就知道了。”丁一并没有明说，但是他看向唐笑和凤翎的眼神，却是出卖了一切。 原来，是阿瑶来了。 想起这个人，唐笑忽然觉得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有些距离感，而那些存活在她过去生命中的人也渐渐变得有些遥远。 “她怎么来了？”唐笑低喃了一句，扭过头看向凤翎，却见凤翎全身上下散发出了一种危险的气息。 唐笑有些紧张，“你怎么了？” 凤翎看了一眼唐笑，顿了顿后，才答，“没事。” “你明明看起来很有事，你在担心什么？”唐笑想了想，“你在担心阿瑶的出现？” 这一次，凤翎默了一会儿才道，“她现在是饶国女皇，而我们也不曾听说饶国和丹宁国最近有使团来往。如今她忽然出现在伏羊城，我是怕……怕她不太安全。” 三人不再多言，径直走到了书房。 推开书房门的那一瞬间，唐笑便看见了一席白衣的阿瑶正坐在轮椅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书。 那一刻，唐笑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当初最开始见到阿瑶时的样子，她就那样安静地坐着，犹如谪仙，让人只敢远远瞧着。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本来美满的东西，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 唐笑的嘴角忍不住扯了扯，露出了一丝苦笑。 而坐在那儿的阿瑶在听见声响之后，便立刻抬起了头。 看见唐笑的那一瞬间，阿瑶眼底难掩喜色，“笑——” 可话还没说完，阿瑶注意到了唐笑身边的凤翎。 顷刻之间，风云变色。 阿瑶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她愣神了许久后才反应过来，看着唐笑，道，“你原来是来找你爹娘了，那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要偷偷跑出来呢？” 说话间，阿瑶推动轮椅，来到了唐笑的身边。 她伸出手，想要牵唐笑。 结果唐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本能地将手背到了身后。 抓了个空的阿瑶愣了很久，她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然后抬起头看向了唐笑，“你这一路受了不少苦吧，看你都瘦了。” “我没瘦，这几天跟着苏公子出去胡吃海塞，胖了不少呢……”唐笑看得出阿瑶的尴尬，所以急着想要说点什么。可这一开口，她便想要伸手打自己的嘴巴。 果不其然，在听到“苏公子”三个字的时候，阿瑶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若是摆在以前，唐笑定然不会注意。只是…… 对于阿瑶，唐笑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 “听说前几日那个苏公子来府上提亲了？”阿瑶低垂着头，拨弄着腰间玉佩的穗子。 唐笑抿着唇，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倒是边上的凤翎站了出来，帮忙解围道，“女皇大人忽然到访，应该是有要事吧。” 结果阿瑶并不答，而是在凤翎的问话后，停顿了些许时间，再幽幽开口道，“姐姐，我问你话呢……” 她边说边抬起了头，那双美眸之中荡漾着楚楚可怜，让人顿生不忍。 而那声“姐姐”更是让唐笑想起了以前的许多事情。 那时候的阿瑶，在唐笑的眼中是纯洁干净的，可如今的阿瑶竟是莫名地让唐笑感到害怕。 不过最终唐笑咬了咬牙，开口道，“苏公子待我很好，不过我只当他是哥哥罢了。” “是吗？”阿瑶柔柔一笑，“他待你能有多好？能比我待你还好吗？” “……” 这一问，唐笑接不上来了。 特别是当阿瑶凝望向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唐笑更是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开口。 最终，还是凤翎打破了沉默，她拍了拍唐笑的肩膀，然后看了一眼屋外，“你先出去，我和阿瑶聊聊。” 唐笑看了一眼阿瑶，又看了一眼凤翎。 她放心不下。 “没事的。”凤翎握着唐笑的手，安慰，“我们很快说完，你就在院子里面等我们就好。” 唐笑不知道凤翎到底要和阿瑶说点儿什么，但是在那样的氛围里面，她能感受到凤翎和阿瑶之间的微妙。 “那我……就在外面。”唐笑有些不情不愿地走到了外面。 看着丁一很是恭敬地关上房门后，唐笑更是忧愁地皱紧了双眉。 屋内，因为关上门的关系，所以光线一下子暗了许多。 阿瑶噙着笑容的面庞在斑驳的光影之下，显得有些诡异。 “你应该是瞒着所有人，来这的吧。”凤翎绕过阿瑶，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以你现在的身份，做这些事，似乎不太妥当……” “呵。”阿瑶冷冷一笑，“以我的身份，应该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那是自然。”凤翎点头，“我说这些话，只是出于善意的提醒。” “善意的提醒？”阿瑶勾着唇角，笑容明媚。 只是比起以往那种绵柔中暗藏凌冽的笑容，如今的她，已然不再多加掩饰。 阿瑶道，“如果你真的那么具有善意，你应该离她远一点……” “我离她远一点？” “她在你身边的时候，除了受委屈还有什么？凤翎，你扪心自问，你能给她什么？” 往事种种，凤翎亏欠唐笑太多。 可那是她和唐笑之前的时候，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插手了？ 更何况—— “你有资格来问我这些话吗？”凤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你问我能给她什么，那你又能给她什么？金钱？权力？还是爱？” “我都能给她！” “都能给她？”凤翎冷笑着走到了阿瑶的面前，“你给她什么？给她无穷的欺骗？还是给她自私的禁锢？” “……你……你在胡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不应该很清楚吗？”凤翎双手按在阿瑶的轮椅上，微微矮下身子，直视向阿瑶，“你和蒋思玥之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要是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事情，最好趁早离开这里！” 坚定狠毅的目光之下，凤翎一字一顿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离开我！” “你……凤翎！你是在威胁我吗？” “是！我就是在威胁你！如果你不想毁了你自己在她心里的样子，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安静地离开她，离开这里！” 时间在那一瞬间凝固，两个人一站一座，一高一矮地对峙着。 良久后，窗外有只鸟飞过，停在了窗棱上，好不悠闲。 阿瑶敛去敌意，换上了那副她最为擅长的温柔模样，轻轻道，“凤翎，她失忆了，她现在已经不爱你了，你何必在这浪费时间呢？” “浪费时间的人，是你。”凤翎直起腰，淡淡道，“她已经想起所有的事情了，是你在浪费时间而已。” “她想起来了？”阿瑶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来，但随即她便瞪向了凤翎，道“你骗我！” “我没必要骗你。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面对凤翎的笃定，阿瑶没有勇气去尝试询问唐笑。 可是怎么可能呢？ 丁平南的蛊毒，除非他亲自动手解蛊，否则── “她是不是中毒了？”阿瑶狐疑地看向了凤翎。 凤翎侧过身，并没有回答。 但是这样避而不谈的态度，却是自然说明了一切。 “你为了让她想起来你，竟然强行给她解蛊，你想害死她嘛！”阿瑶冷冷一笑，“比起我对她做的事情，你又好到哪里去？” “……那是意外。”凤翎垂下头，叹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想过让她想起以前的事情，是她自己撞到了头，她……” 屋里的二人一下子又陷入了沉默，压抑的气氛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但很快，屋里传来了一声轻笑。 阿瑶弯着唇角，笑容甜美地看向了凤翎，“强行解蛊，已经让毒进入她的身体。若是不及时解毒，她必死无疑。而世上能解毒的人，只有丁平南。那你……希望她活着吗？” 如此尖锐的问题，震得凤翎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 她当然希望唐笑活下来，可是── “你是打算拿她的命来威胁我，让我离开她吗？”凤翎已然看破了阿瑶刚才话中的深意。 阿瑶甜甜一笑，“我可没有威胁你，我只是给出你最好的建议罢了。因为现在只有我能找到丁平南，也只有我能让丁平南的帮她解毒。” 凤翎沉默了下来。 因为她很清楚阿瑶说的便是事实。 想要尽快的帮唐笑解毒，或许只能依靠阿瑶了。 可是…… “现在由你来帮她来选择生死了。”阿瑶笑容明媚，好看的眼眸里已然布上了胜利者的得意。 她太了解凤翎了，凤翎是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唐笑叫我去死的，所以── “只要我离开她，你就会救她，对吗？”凤翎捏紧了拳头，艰难地开口。 阿瑶笑笑，“是，我一定会救她。” 凤翎垂下了眼帘，他看着窗外阳光洒下来的倒影，最终叹了一口气。 到头来，终究是没有办法陪她走到最后了。 或许这就是命吧…… “你最好说到做到。”凤翎用尽自己的力气，才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因为这话一出，便代表了她在与唐笑作别。 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凤翎苦笑着回过头看向了阿瑶，瞧见的便是阿瑶带着笑容，一脸无害的样子。 “待她好点儿……” 说完，凤翎直接走到了门口，打开了紧合的屋门。 阳光明媚，凤翎一眼便瞧见了唐笑。 “你们说什么了？”唐笑有些担心地走到了凤翎的身边，小声询问。 凤翎笑着帮唐笑整理了一下碎发，“只是一些琐事罢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唐笑有点不太相信。 凤翎宠溺一笑，伸手捏住了唐笑的手道，“你刚刚不是一直急着想去见唐老爷和唐夫人么？怎么？现在不着急了？” “你们真的没事？”狐疑地看向凤翎，可是唐笑却是连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从凤翎的脸上瞧出来。 凤翎苦笑，“你赶紧去吧，别整天胡思乱想的。” 眼看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唐笑也就不追着问了。她伸长脖子朝着书房里面看了一眼，见阿瑶也没有喊她进去的打算，便拉着凤翎朝后院走去。 只是这一路上，家里的下人都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全是不认识的面孔。 唐笑心中一沉，心中冒出了一些不好感觉。 而凤翎则是十分清楚，阿瑶这是做好了强硬手段的准备。 只是如今…… 呵。 也用不上这些了。 想到这里，凤翎的心里冒出了些许酸涩，眼神更是不自禁地飘到了唐笑的身上。 “好了，你自己去找唐老爷和唐夫人去。”走到一半，凤翎送开了唐笑的手。 唐笑有些错愕地停了下来。 凤翎笑笑，“你们一家子团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回去收拾东西去。” “哦，也好。” 唐笑没有提出质疑，可是她心里却万分担忧地看着凤翎。 看着凤翎转身离去，看着凤翎的背影微微轻颤了一下，看着…… 唐笑心里不踏实，“凤翎。” 凤翎顿步，转身，“怎么了？” 唐笑摇了摇头。 她看不透凤翎的情绪，从前是，现在也是。只是她隐隐地能够感觉到，凤翎在和阿瑶聊完之后，似乎有些不太开心。 并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唐笑，在想了半天后，最终只咧着嘴笑了笑，“等会儿我去找你啊！” 凤翎没说话，只笑着点了点头。 最终，二人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见到唐振宁的那一刻，唐笑心中难掩兴奋，她立刻冲了上去，眉开眼笑地将她想起一切的事情告诉了唐振宁和张氏。 唐振宁听了，自然很高兴。 只是还没等唐笑把那些准备好的话说出来，唐振宁却把话题带到了别的地方。 “笑儿，你去见过书房里的那位了吗？”唐振宁没有指名道姓。 唐笑起先一愣，但随即便点了点头。 唐振宁紧接着问，“她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唐笑犹豫着回答完后，却见唐振宁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便有些担心道，“爹？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唐振宁摇了摇头，但随即又问道，“你与她是如何认识的？” 说起这个，便有太多故事了。 但唐笑不愿意唐振宁担心自己，所以便将当初那些事情简单说了说。 听完之后，唐振宁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爹，怎么了吗？” “没什么。”唐振宁笑了笑，“饶国能复国，着实让我震惊。不过更加让我意外的是，我家笑儿竟然和女皇熟实。看起来，我们笑儿是越发有本事了……” 被这么一夸，唐笑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唐笑后来又和唐振宁说了一些之前的见闻，一家人相谈甚欢，眼看天色也快黑了。张氏去准备晚膳，唐振宁和唐文轩去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唐笑便正好去找凤翎。 只是让唐笑没想到的是，走进院子，里头空荡荡的。 院子里没人，屋里也没人。 而且屋里的东西都已经没有了。 唐笑心里一空，扭头去了自己的院子。 她在心中暗暗期盼凤翎是收拾好了行囊，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自己。 可是…… 一切期盼最终落了空。 凤翎，不见了！ 当这个念头撞进唐笑心里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人天旋地转。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是又要丢下她了吗？ 唐笑站在原地，眼泪一个劲地涌了上来，根本控制不住。 “你个骗子！”捏紧了拳头，唐笑全身颤抖地转过了身。 一声雷响乍现，唐笑像是受到刺激似的，径直冲出了唐府。 她能去哪里呢？ 她会去哪里呢？ 空野山？ 对！ 唐笑像是在黑夜里找到了一束光，她飞快地冲着那束光的方向奔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眼下的唐笑，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疲惫似的。 她的眼中只有一个地方，而她所有的力气都在为了到达那个地方而努力。 行至半路，风云变色，雷电交加。 还没等唐笑到道观，大雨便落了下来。 雨水啪啪地拍打着唐笑的脸，可明明是冰冷的雨水，但唐笑却感觉自己脸上是热热的，眼角更是酸涩难挡。 眼看到了道观，唐笑“咣当咣当”地敲开了道观的门。 开门的是白银，见到唐笑还有些意外。 “大雨天的，你这是干什么呢？”白银语气厌烦，可还是打开了门，将唐笑迎进去。 唐笑一进门，一句话都没说，直冲后院。 看着一间一间检查厢房的唐笑，白银一脸茫然，“你这是干什么呢？” 没找到凤翎的踪迹，唐笑这才跑向白银求助，“凤翎呢？宁儿！宁儿姐姐呢，她人呢？” “她不是和你一块儿下山了吗？” “她……” 她没回来。 一直支撑着唐笑的希望，忽然又一次落了空。 刹那间，唐笑脚步虚浮，差点儿瘫坐在地，索性白银在边上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白银不解，“你到底是怎么了？” 唐笑脑中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她一把拽住了白银的袖子道，“师父呢？” “你们一走，他就收拾东西出门，说要三个月后再回来了。” “……” 唐笑顿时感觉气血上涌，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郁结难当。 “你没事吧……”白银见情况不对，想赶紧把唐笑扶进屋。 可唐笑却是一把将他推开，然后头都不回地闯进了大雨之中。 “死丫头，你疯了啊！”白银怒吼了一声，但见唐笑根本不搭理他，而且还渐行渐远了。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一咬牙，便跟着追了过去。 雨水噼噼啪啪地打在脸上，唐笑已经完全感觉到不痛了。 她要赶紧……赶紧再去找。 或许还有机会找到她，还有机会…… 雨越下越大，视线模糊到几乎快要看不清楚眼前的路了。 可是不行！ 不能停下来！ 她要去找凤翎！ 就算这一次依旧留不住她，但是唐笑必须要去问个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艰难才在一起了，她为什么又要不辞而别。 是她太讨厌了吗？ 还是……还是已经腻了？ 唐笑的思绪越来越混乱，她感觉自己的步子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重。 最终，在她奔跑的某个瞬间，脚下一绊，身体便整个儿超前栽了过去。 泥水混合着雨水一起灌入了喉咙，苦涩之中带着些许腥臭。 唐笑连将那些污水吐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就好像之前花灯会上的烟花一样，在彻底点燃自己之后，便侨务深吸地没入了黑夜，全然没了生气。 唐笑趴在那儿，艰难地看着前方。前方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可唐笑却总觉得凤翎就在前方。 或许，或许再多走一步。 再多走一步就可以再见到她了。 就——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啊！大雨天的不在府里呆着，跑来山里淋雨，有病嘛！”白银不耐烦地声音在耳边响起，只是此时的唐笑趴在地上，拧着眉头，不情不愿地昏了过去。 唐笑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朦胧之中，似乎有很多人来到她的身边，而且和她说了很多。 再后来，她似乎还隐隐听见娘亲在她身边小声哭泣的声音，听见了白银偷偷骂她的声音，听到了…… 那个几乎铭刻在她生命里，她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的声音。 凤翎…… 凤翎呐…… 唐笑心中酸涩，只感觉满肚的委屈。 悄悄潜入府中陪着唐笑的凤翎，看着唐笑眼角滚落的泪水，顿时感觉心揪在了一起。 “何必这么傻呢？”将唐笑的碎发挽到了耳后，凤翎伸出手，摸了摸唐笑的额头。 明明已经不烧了，可为什么还是不醒呢？ “傻丫头，别再做傻事了，知道吗？”凤翎有些无奈又心疼。 事实上，她今天根本没有走远。 本来想着默默陪在唐笑身边，等她身体痊愈了再离开。可谁知道大雨来临的时候，她竟然瞧见唐府下人出来找人，而她这才知道唐笑忽然离开了。 找了一个多时辰无果，结果是白银把人给送了回来。 唐笑刚回来的时候，浑身发烫，嘴唇白得像纸似的。 唐家上上下下忙活了一夜，这才让唐笑的状态稳定了下来。 只是……已经好几个时辰过去，眼看天都快亮了，唐笑却没有半点儿要醒的样子。 屋外的雨在半夜便停了，如今太阳渐渐升起，天际泛起了白。 凤翎有些困顿，但她还是坚持守在唐笑身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声响，凤翎凝神起身，闪进了角落里。 下一刻，房门打开，熟悉的车轱辘声音响起。 是阿瑶…… 凤翎刚在心里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屋内的阿瑶便已然淡淡开口，“不是说好了要离开她么？又回来做什么？” “……”凤翎没有开口。 阿瑶有些不屑地笑了笑，“在屋外都已经看见你的影子了，还躲什么？是怕我反悔，不愿意救她了？” “我是听说她病了，所以回来看看。”凤翎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阿瑶没有抬头，她看着床上唐笑，一脸无奈地笑了笑，“你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她为你做这么多事？一见你不在了，就疯了一样地冲出去找你。” 言语之中，阿瑶似乎还颇为羡慕。 可此时此刻对于凤翎来说，她倒是希望唐笑对自己无情一点。 至少那样，那傻丫头就不会做出这么多傻事了。 “阿瑶。”有件事情，困扰了凤翎很久，“你对她，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阿瑶想了想，忽然满眼温柔，勾唇浅笑道，“我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就算不惜要当一个坏人，我也愿意。” “为什么？你明知道她对你从来都没有任何的——” “那是因为有你！因为有你的存在！”阿瑶急切地打断了凤翎的话，“只要你不在了，她就会发现其实她对你的感情，根本不是真正的爱，只是一种不甘，只是一种……一种不舍而已！” “那你对她的感情，便是爱了吗？”凤翎眼神复杂地看着阿瑶，看着她捏紧了拳头，明明很努力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忽然的一瞬间，她觉得阿瑶挺可怜的。 “待她醒了，希望你遵守诺言，赶紧带她去找丁平南，解了她身上的毒。”凤翎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唐笑，“我走了，以后……你好好照顾她。” 说完，凤翎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转过了身，背向唐笑。 因为她很清楚，她稍有犹豫，可能便狠不下心离开了。 可是她要离开，不论她有多难过，她必须要离开。 “别……别走！” 就当凤翎迈着沉重的脚步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一道沙哑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身后。 凤翎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结果下一瞬她再一次听见了唐笑的声音—— “别走，你别走！” 那一刻，凤翎浑身一震，随即缓缓转过身。只见唐笑躺在床上，面色惨白，虚浮无力的同时似乎努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你别动。”凤翎冲了过去，一把按住了唐笑。 结果下一瞬，唐笑便伸出手扣住了凤翎的手腕。 “我不会再让你走了。”唐笑喉咙沙哑，每一次开口，她都感觉自己好像咽下了一堆砂石似的。 可是她必须要说，“你休想……休想再从我身边溜走！” 看着唐笑认真又坚定的样子，凤翎心中酸涩，可还是勾起唇角露出了安慰的笑容，“我不走，你好好休息，你——” “你在骗我！”唐笑紧紧地盯着凤翎，“我看不透你的情绪，但是我知道，你就是在骗我！” “我没……”矢口否认的话渐渐没了声音，因为凤翎很清楚，她自己就是在骗唐笑。 她要走，她必须要走，因为…… 凤翎扭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阿瑶，此时的阿瑶神情有些复杂。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最终目光聚焦到了唐笑的身上。 阿瑶笑了笑，“你才刚醒，还需要好好休息调养，有些事以后再说……” 唐笑没有动弹，她盯着凤翎的侧颜良久，最终扭过头看向了一旁的阿瑶。 只是比起以往，此时的她，眼底只有冷漠与疏离。 阿瑶愣了愣神。 而唐笑则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阿瑶，我都听到了……” “……你听到了什么？”阿瑶不死心地反问。 唐笑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因为她想维持体面。至少面对阿瑶，她不想让大家太过难堪。 可是阿瑶却是不甘心地再一次发问，“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答应了凤翎，只要凤翎离开我，你就会带我去找丁平南救我？”唐笑的眼眶一瞬间红了起来，“我认识的阿瑶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是这样的？”阿瑶忽然笑了，“不是这样，那是怎样的？楚楚可怜的？毫无用处的？没人在乎的？还是……我就应该是个废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我？” “阿瑶！”唐笑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不想伤害阿瑶，一点儿都不。 可是…… “阿瑶，你别这么说自己好么？”唐笑的眼眶红了起来，“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很好的话，你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为什么要离开我？” “……”唐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从始至终，她一直都觉得阿瑶是一个远离世俗的人，她淡雅高傲，是一个不能让人随意靠近的人。 所以她对阿瑶永远是那样的有礼，知分寸，从来没有想过要逾越半分。 可是如今忽然一切都变了。 看着失神的唐笑，阿瑶嘴角的笑意变得越发的惨淡，“如果……如果你不答应留在我身边，你就会死，那你还要坚持和她在一起么？” 唐笑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样残忍的问题，竟然会出自阿瑶的口中。 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是阿瑶变了，还是她自己从未清晰地认识过面前这个人。 而如果非要做出一个选择的话—— “我说过了，我不会再让她离开我了。”唐笑用力握紧了凤翎的手腕，就好想凤翎随时会挣脱，她必须要用全身的力气去挽留。 然而凤翎没有动，她只是注视着唐笑，眼底盛满了温柔。 一直以来，她总以为自己默默承担了一切，是为了唐笑好。可事实上，她却从来没有让唐笑自己做一次选择。 如果这就是唐笑的选择，那她…… 无条件的支持。 而看着面前那两个情意绵绵的人，阿瑶眼底残存的希望终究暗淡。 她笑了，笑得张扬，却无半点笑意落入眼中，“你宁可死，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大笑过后，阿瑶神情冷漠，再无一丝柔情。她看着凤翎，字字恨意，“我得不到她，你也别想得到她！” 说完，阿瑶转动轮椅，毅然决然地出了门。 只是房门打开，屋外站着一个人。 阿瑶冷眼扫了一眼唐文轩，什么都没说，直接绕了过去。 随即身后便响起了唐文轩质问唐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声音……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与自己没关系了。 出了院子，随身此后的小太监就守在那儿。 “陛下，在伏羊城已经呆了太久了。”小宫女十分恭敬。 阿瑶点了点头，“计划一下，明日回去。” 见阿瑶回答的如此爽快，而且行程还如此紧凑，小宫女的脸上划过一丝惊诧，但随即她便低下了头，乖乖地“嗯”了一声。 回屋后，阿瑶便吩咐她们把东西收拾了一下。 既然唐笑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她此时也完全没必要在唐府里呆着了。 阿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她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调。 竟然，还是唐笑之前哼过的。 呵。 一抹苦笑浮现，阿瑶低下头，凝望着自己的那双腿。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在意一个人，在意到连决定遗忘这个人都变成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如果人生有的选，如果她早知道唐笑最终会离她而去，那她……那她断然不会带着唐笑离开那片竹林。 一切的初衷，她只是想要让那个伤害过唐笑的人付出代价而已。 可结果…… 她却成了最终的输家。 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 “陛下是打算离开么？”略带沧桑的声音响起。 阿瑶没有回头，便大概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唐老爷来这，是有事？” “陛下英明神武，理应猜到老夫前来所为何事……”刚刚唐文轩匆匆找他，将唐笑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他来这，意图十分明显。 阿瑶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只可惜，在刚刚唐笑做出选择之后，阿瑶也已然做出了选择。 她没有那么伟大，甚至于，她只想活的自私点。 “如果是关于唐笑的事情，我想唐老爷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阿瑶有些疲惫，所以说话慢条斯理，带着些许的慵懒。 她的手肘支撑在轮椅上，手腕漫不经心地摆了摆，“送唐老爷回去吧……” “陛下！”唐振宁低喝了一声，“老夫恳请陛下救救笑儿！” 看了一眼唐振宁，阿瑶忍不住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你来找我吧，以她的性格，她都做好决定了，便不会反悔的。” “笑儿的确不知道老夫来找陛下，是老夫实在不忍心看着笑儿受苦，所以——” “那是她自己选的，我没有逼她。”想着刚刚唐笑宁可死都要和凤翎在一起的样子，阿瑶感受到了锥心一般的疼痛。 她微微拧了拧眉头，而与此同时，本就不多的耐心已然耗尽。 “送唐老爷离开！”阿瑶下了最后的命令。 藏在暗处的影卫一一跳了出来，唐振宁整个人被架了起来，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陛下！老夫恳求你救救笑儿！就算……就算不看在你二人的情面上，也看在她爹娘的份上，救她一命吧！” 这话着实有些可笑，阿瑶打断了影卫的动作，目光深沉地看向了唐振宁，“看在你的份上？唐老爷似乎太高看自己了吧。” “老夫说的，是笑儿的亲身爹娘。”唐振宁捏紧了拳头，终将那个藏了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陛下可还记得，江南白家？” “白家？”阿瑶的神情忽然变了。 她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呢？ 当年那个曾今收留过她的白家，那个因为她的出现，而变成一片尸海的白府，那个…… “你说她是白家的人？”阿瑶眯着眼睛，“这不可能，她自小在丹宁长大，她——” “笑儿是白家的四小姐，当初只因白家老太太一心想要孙子，见白家少奶奶又诞下女儿，便有心想要让人将她溺死。”唐振宁的眼神忽然暗淡下来，“白家少奶奶是老夫的远方表妹，她不忍让孩子丧命，便偷偷将孩子交付到了老夫的手中。” “陛下。”唐振宁叹息道，“当年白家上下三十几口人只因收留陛下而都丧了命，如今白家只剩下笑儿这唯一的血脉了，还请陛下仁慈，救救她……” 顷刻间，阿瑶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 坐在轮椅上的她，第一次觉得这般的无力。 老天爷这是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唐笑竟然……竟然会是白家的人！ “你怎么证明，她真是白家的人？”阿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质问唐振宁。 唐振宁从怀中掏出了一叠书信与一方手帕，“当年她娘将她交给我时，曾留有书信与信物。” 展开信件，看着熟悉的字体，阿瑶终是叹了一口气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是了，是那人的字迹。 遥想当年，她因遭遇变故而不得不逃亡，最终躲入白家。 当时所有人都将她奉为君主，对她恭敬有加，只有那人将她视作孩子，关心她的冷暖，会哄她，会逗她…… 阿瑶以为这些记忆早就已经模糊了，可如今回忆起来，当初的一切却是那样的鲜活。 她唤那人小姨娘，那人笑笑，不似旁人那般惊恐地拒绝，说他们承受不起那样的称呼。 那人，或许是她那段惨淡的记忆里，唯一的色彩。 可最终，杀手来了。 在漆黑的夜里，她藏匿在暗室中，透过缝隙，清晰地看到那人惨死在杀手的刀剑之下。 鲜血流了一地，可是她却只能捂着嘴巴躲在角落里，什么事都做不了。 因为她是饶国仅剩的血脉，她承担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人生，还有饶国的未来。 可是她不想，她不想要这样！ 她不想要让无辜的人再为她丧命，她仓皇而逃，当了一个逃兵，结果却落入山寨，最终换来了终身残疾。 阿瑶怎么都没想到，牵扯着自己的两个人，竟然……竟然会是…… 惨淡一笑。 “我累了。”阿瑶摆了摆手，“我们连夜回渝阳城。” * “好了好了，毒都已经清干净了。”丁平南抽走了最后一根银针后，忍不住嘲弄道，“我炼了这么多年的蛊毒，怎么都没想到，你这丫头随便一个跟头竟然给强行解了。” “嘿嘿，我厉害呀！”唐笑咧着嘴，笑嘻嘻地看向了身边的凤翎。 凤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只是比起以前，此时的她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 “喂喂喂！你们好了没啊！赶紧出来帮忙装灯笼好不好！这是你俩的婚事，又不是我的，怎么就我一个人在这忙里忙外的！”五大三粗的白银全身挂着红绸和红灯笼，整个人红红火火的，十分好笑。 凤翎见了，便上前帮忙。 唐笑则扭过头，看向了丁平南，“我特意给你留了好几坛酒，包你当天喝个痛快。” 一听说有酒，丁平南立刻露出了喜滋滋的表情，可随即他便摇了摇头，“酒我收下了，但我留不到你成亲那天了。” “怎么？” “我收到阿瑶的信，这才丢下手头的事情匆匆赶过来的，眼下得赶紧回去了。”丁平南道，“不然，我那些好不容易炼的丹药，怕是得毁了。” “毁了便毁了，我回头赔你便是了。”唐笑满不在乎。 丁平南忍不住敲了敲唐笑的头，“你这丫头口气越来越大了，知道那有多少珍贵草药吗？好多都是想要都不一定再找得到的！” 见丁平南坚持，唐笑也不再强求，“那我得再多给你备一些酒，全当我孝敬你的。” “算你孝顺。”丁平南习惯性地掏出酒壶抿了一口酒。 看着沉醉在酒香中的丁平南，本来还笑眯眯的唐笑，忽然正色道，“那个……阿瑶给你写信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说你快死了，让我来救你。” “没了？”唐笑狐疑地看向丁平南。 丁平南回答的果断，“没了。” 不过说完过后，他偷偷瞧了一眼唐笑，见唐笑垂下眼眸，似乎有心事，便笑着摇了摇头，“丫头，你自己过的开心就好，别想太多了。凤翎那丫头啊……除了脑子一条筋，其他都挺好的。” “她那是耿直！不是一条筋。” “哟，你们俩还没成亲呢，这就样样都帮着她说话了，合适吗？” “我说的事实……” 橙黄色的秋日，天气渐凉，只是伏羊城唐府里头却是热火朝天。 唐家小姐成亲了，可唐府并未大摆宴席，只是在府里摆了几桌酒，请了些许朋友。 众人对唐家新姑爷众说纷纭。 有人说，那人奇丑无比，也有人说那人是个神秘的大人物，更有人说，唐家小姐被人抛弃后疯了，唐家人生怕别人知道，便假意说嫁女儿，然后事实上是把唐家小姐给送去疯人岛了。 “比我还能瞎编。”唐笑嗑着瓜子，忍不住吐槽，“我要是疯了，第一个掐死的，就是那个说书的！” “你爹听说你要嫁给我的时候，那眼神和看疯子应该也没什么区别。”凤翎慢悠悠地喝茶，那模样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她竟是曾今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灵汐宫宫主。 唐笑听了凤翎的话，忍不住将手里的瓜子皮给丢了过去，“你说谁疯子呢！” 凤翎笑笑，什么都没说。 听着说书人瞎扯，唐笑忽然想起了什么，“凤翎呐，你说当初要是我真死了，你——” “殉情！” “……”回答的这么快，一点儿都不走心。 “那要是当初我爹没同意咱俩的亲事，你——” “殉情！” “……”唐笑被凤翎的果断都给整蒙了，好半天后，她才反应过来，“谁要和你殉情啊！难道不能私奔嘛！” “那就私奔。”凤翎眉眼一弯，笑得温柔地看向了唐笑。 唐笑瞬间感觉自己淹没在了一片柔情蜜意之中。 啊！ 唐笑忽然开始怀念以前那个冷冰冰的凤翎了，至少那时候，她从来都不会苦恼于会被凤翎肉麻到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越长…… 本来以为六千完结，然后写到了一万，最后…… 漫长的一年多结束了！ 希望接下去的时间，可以好好码字，正常更新！奥利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