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宠】民国豪门男媳妇儿》作者:金色锦阳 文案: 黎百草一直梦想着娶一个温柔的媳妇儿,然后像他爹娘那样举案齐眉的过一生的,没想到有一天他自己会成为别人的媳妇儿。更没想到那个号称威严高冷的男人,在成亲之后会迅速化身宠妻狂魔,自己要星星他绝对不给月亮。——这是一对甜蜜小夫夫,在民国宅门里,一边智斗群敌,一边疯狂撒狗粮的故事 第1章 娶媳妇儿! 民国三年,社会无序,土匪横行。 在恒河沙数的土匪组织中,有一个叫黄蜂寨的小土匪窝,上个月刚刚经历了一场内斗,掌权十年的老寨主被杀。 新寨主许三炮为了显示自己超越老寨主的领导才能,决定带着兄弟们“干一票大的”。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许三炮亲率黄蜂寨的二十几号土匪,倾巢而下,奔向了寨子以南30里的沈城。 沈城是方圆百里最富裕的地方。与周围县城的贫瘠不同,沈城豪宅林立、富商众多。 那天夜里,沈城里许多富商家的孩子都被黄蜂寨的土匪掳走了,家人只看到孩子身上的一件信物和压在下面的一张字条: “咱们兄弟只图财不害命,准备一万块现大洋,五日后到城北十里亭。敢报官,就为孩子备好棺材!” 五日后。 许三炮再次亲率手下倾巢而动,没想到刚到约定地点,就被埋伏在周围的官兵给一锅端了。 被拉下马五花大绑的许三炮又急又恼,对着站在几十米外的正忙着安慰自家孩子的富商们破口大骂:“自己崽子的安危都不管,竟然真的报官!你们这群只知道钱的畜生!” 一大早带着钱来赎人的富商们也面面相觑:“到底谁这么大胆子报的官呀?” 七嘴八舌议论之时,富商们看到了和剿匪队长从一个车上下来的沈城首富——沈万年。 十年后。沈城。 红妆十里,鞭炮震天,街头巷尾走出来的都是去喝喜酒的人。 今天是沈万年唯一的嫡子沈砚的大喜日子。 不管平日里和沈家有交集的还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往来的,今天都争先恐后的登上了沈家的门。 多年来沈城一直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妇孺皆知“沈大财主手一抖,百里之内皆是金!” 沈万年其人,纵横商海多年,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所以,人人都想抓住这个机会,跟这位沈老板攀一攀关系,说不定以后就有什么油水可捞呢。 来喝喜酒的人里面有一个人称张五爷的,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嘴碎,这不,一边往沈家走,一边拉着走在旁边的秦掌柜叨叨上了: “哎,你说这沈家也够可以了啊,竟然会给嫡子娶个连崽儿都生不了的小子做正妻!” 被拉着一只胳膊的秦掌柜压低声音回他: “人家自己都说了是‘两情相悦',你管那么多干啥?” 其实,沈城这地方,向来民风开化,两个男孩儿互相钟爱,愿意共描鸳谱的事稀松平常。 但同时,沈城人又极重视嫡庶和继承,庶子娶妻男女不忌,嫡子为生育嫡孙继承家业,必娶女子为正妻。 早在两三个月之前,城中就有消息,说首富沈家要和百年药铺黎氏堂联姻。 只不过一直说的新郎都是沈家二少爷。 没想到半个月前,这沈家二少爷的生母沈二夫人在牌局上却亲口辟谣,说原就是这沈家大少爷与黎公子两情相悦,不知哪个爱嚼舌根的人把消息给传变了形……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但如张五之徒对这件“稀罕事”再怎么关注,充其量也就是茶余饭后闲侃几句…… 真正满脑子疑问满心迷惘的,是今天出嫁的人。 黎百草坐在晃晃悠悠的大红花轿里,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除了用两只手胡乱的搅着从上了轿子就被自己扯下来的红盖头,他现在无计可施。 事实上,自从答应了这门婚事以后,他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已了然无望。 更没想到,临近婚期沈家竟然过府告知,他们家换了新郎…… 黎百草今年十八岁了,也到了适婚的年纪,父亲也曾问过他可有钟意的人选。 当时的黎百草羞红了一张小脸儿,嘴上连连说着“不急不急”。 黎百草是真的没有喜欢的人,但他也曾于无人处憧憬过自己会娶一个温柔的女子,相伴终生。 不曾想一场无情的逼婚,让他成了被娶的人。 那沈家,财大势大,堵了他黎家运药材的水路和陆路相胁。 爹娘曾决议反抗,宁可舍了这百年基业也要保住他。是他自己决定嫁的。 身为黎家的男儿,他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只是从此后,庭院深深困俗生。自己那悬壶济世的梦想,再无实现的可能。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拉回了黎百草的思绪,他小心翼翼的撩开轿帘一角,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 顺着皮鞋往上看是裹在西裤里面的两条修长的大腿,再上面是熨烫整齐的新式西装。 一朵用红绸子扎成的大红花遮在了胸口,大红花上面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 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之上,一双薄唇上泛着自然的唇红,鼻子又高又挺,剑眉星目中透出一股子英气。 一顶礼帽衬得皮肤有些黑,但丝毫不影响整体的帅气! 黎百草正看的入神,轿帘“嗖”的一下被人全部掀开,茶楼里面说书先生般磁性的声音传入耳中: “打量了这么久,夫人对为夫可还满意?” 黎百草听的一愣,随后猛的反应过来,这个人胸扎红花,应该就是今天的新郎沈砚了,那这一声“夫人”叫的……难道是自己? 回过味儿的黎百草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拿起被自己揉巴了一路的红盖头,迅速的盖在头上,然后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想象自己是一个大树桩。 沈砚看着自己的新媳妇努力扮演空气的小样,嘴角几不可查的向上抿了抿,然后把上半身探进花轿里,一手搂着腰一手环着腿,抱着自己的新媳妇走向了拜堂的正厅。 黎百草两只小细胳膊像两根柳条儿似的在身侧晃来晃去,第一次被人公主抱,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僵的像一块铺路的青石板。 只有耳畔透过红盖头传来的强有力的心跳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的要和这个只在刚才匆匆见过一眼的男人拜堂了! 第2章 疼你还来不及 被沈砚放下来的黎百草,在盖头里晕头转向,要不是身边的人手疾眼快拉住他,他几乎就要一个趔趄拥抱大地了。 一路被喜婆子小声提醒着拜完了堂,黎百草由丫鬟扶着进了洞房。 丫鬟把他扶着坐到床上就出去了,黎百草听到了关门的“咔吧”一声响,抬手掀开了红盖头。 明亮的灯光一下子毫无阻隔的照过来,有一些刺眼,他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开始打量这个作为他的新房的房间。 明黄色琉璃的棚顶,在设计繁复的法兰西吊灯的映衬下显得金碧辉煌,雪白的墙面上挂着各式的西洋画,方块图案的拼接大理石地板被擦的亮如明镜。 此刻自己坐在床头雕花刻叶的新式实木床上,床的正前面不远处是一套同样实木材质的桌椅。 他原来以为自己在家里的房间已经不小了,但这个房间却足有自己房间的三倍大! 转念一想,房间再大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一个华丽的鸟笼子而已。 沈砚从中午一直陪客人们喝到日落西山,待客人们走了大半之后,他终于脱开身回了自己的新房。 坐在床上的黎百草听见开门声,瞬间一激灵,瞪大了眼睛屏息凝神,就像一只被猎人发现的小兔子。 沈砚走到床边。他的脸逆着光,黎百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下意识的把身上鲜红色大褂的下摆攥入手中。 沈砚低头看了看床上的人攥的紧紧的两个小拳头,微微蹙了蹙眉。 然后转身到桌边倒了两杯酒,边走回来边问: “会喝酒吗?” “不会。” 黎百草小小声的回答。 “那就抿一下!” 说着,沈砚把手中的一只酒杯递了过去。 “今天这日子,多少意思一下,好嘛?” 听出了沈砚语气里的委婉,黎百草慢慢放开已经被自己攥出褶皱的衣服,抬手接过酒杯。 沈砚用自己手里的酒杯和黎百草的轻轻碰了一下,然后抬头一饮而尽。 黎百草也把酒杯凑到嘴边,刚要抬头喝就被唇边传来的辛辣呛得直皱眉。 他还没有再抬手把酒往嘴里送,一只带着薄茧的手就把他拦了下来。 然后,手的主人拿过他已经沾了嘴的酒杯,又一次抬头一口喝干。 沈砚放下酒杯,低头细看着自己刚过门的媳妇儿: 巴掌小脸儿,樱桃红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像是偷藏了漫天的星星,皮肤白嫩得让人直想上去咬一口。 沈砚看着看着忍不住轻笑: 果然,还和当年一样,漂亮的活像个小丫头!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你饿了吧?” 沈砚轻声问。 黎百草摸摸已经瘪了的肚子,诚实的点点头: “能不能给我一碗粥?” “只要粥,不想吃别的?” 沈砚问。 “长久空腹,不宜暴食,有伤脾胃。我这两天都没怎么吃饭,现在只喝粥就好。” 黎百草答得有理有据,沈砚听得嘴角一抽: 我怎么忘了,我娶的可是“行医多年”的“黎大夫”了呢? 黎百草喝完了粥,沈砚递给他一套睡衣: “隔壁就是浴室,去洗洗早点睡,你也累了吧?” 黎百草被沈砚一个“睡”字弄得心里直发毛。 他坐在新房里的这一下午,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出嫁前,娘红肿着眼睛,满脸尴尬的嘱咐他的话: “要是洞房花烛夜沈砚想做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反抗,我听说那沈砚不同于沈竭,他是个从小习武的,到时候你胳膊拗不过大腿的,肯定得吃苦头。 既然婚事已无力反抗,有些事就要提前做好思想准备,也省的到时候你自己心里难受……” 他当时只是听着,沉默不语,双颊通红。他当然知道娘说的是什么,他也知道娘这样说完全是为他好。 可是他是个男孩儿,一个向来不好男风的男孩儿,他答应嫁给沈砚本来就是出于无奈。 让他一下子接受自己要雌伏在另一个男人身下,还是一个在今天之前完全陌生的男人,他怎么也接受不了。 “你……我……别……” 黎百草涨红了整张脸,憋了半天,也就憋出这三个字。结果他不说还好,一说沈砚直接笑出声了。 “好了,不用你你我我的了,放心吧,我不做什么,我今天喝了很多酒,现在正困得厉害呢!” …… 床头的西洋钟已经敲过了11下,身边也终于传出了平稳的呼吸。 沈砚伸手抱住了身旁小家伙的腰,把下巴搭在人家肩膀上,轻声呢喃:“从洗完澡回来就在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烧饼,这么不安吗?你放心好了,相公疼你还来不及呢!” 第3章 梦回十年前 搂着媳妇儿睡得心满意足的沈砚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的初冬,只有十岁的沈砚在自己的家里被迷晕,等他醒过来,已经身在一个破破烂烂的茅屋里。 除了他,茅屋里还有十几个孩子,大的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小的也就五六岁。 透过茅屋破破烂烂的窗户,能看见外面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看这个情况,他们应该是被坏人绑架了。 不过也不知道这绑匪是太仁慈还是看他们太小,竟然没绑住他们的手脚,就放任他们在茅屋里自由活动。 沈砚觉得又饿又冷,而且从他醒过来,身边的哭声就一直此起彼伏,刺耳的让人头皮都跟着一突一突的疼。 他讨厌这个地方,一秒钟都不想呆下去了,他开始使劲的砸门。 “放我出去,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现在就带我回家,你要多少钱我爹都会给你的!” 孩子,也许是最容易跟风的人,刚才一个哭就都跟着哭,现在看到有人拍门,又都起来跟着拍门。 他们的叫喊声惹怒了守门的绑匪,打开门对着他们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尤其是沈砚这个叫的最欢的。 “一群不知死活的小崽子,老实待着不行吗?非逼着爷爷动手。到了时候自然会放你们回去,谁再敢闹,爷爷就打死他!” 沈砚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挨过打,连他一向威严的爹都没有动过他一个手指头。 这一顿拳脚让十岁的沈砚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他坐在角落里抱着膝盖,死死的咬住已经有些青紫的下嘴唇,硬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还好吗?”一个稚嫩中带着几分奶气的的声音在沈砚头顶上响了起来,寻声望去,是一张小小的圆脸,两只大眼睛对着他不停的扑闪扑闪,皮肤白嫩的让他想起上个月刚刚出生的小妹妹。 沈砚对这个孩子有印象,刚才他们一群人去叫门时就他一个人远远的站在后面,所以一屋子十几个人,就他一个没有挨打。 “你刚才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去拍门啊?你不想出去吗?” 沈砚出口的每个字都透着对“异类”的不友善。 “爹爹说过,凡事不能强出头,要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那个小孩用泛着奶味儿的声音一本正经的回答。 “切!就是说我们都是强出头,就你一个聪明人呗!胆小还给自己找借口!” 这次,沈砚的语气里又多了几分鄙夷。 而那个小孩却没有再反驳他,只是蹲下来掀起了沈砚已经破败不堪的袖口,盯着他小臂上的长长的伤口仔细的瞧。 “你干什么?” 沈砚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同时瞪圆了眼睛,握紧了两个拳头。 刚刚被“侮辱”了的沈砚,现在把自尊线拉的极低,任何让他感到不被尊重的事,都可能会引起他过激的反抗行为。 那个孩子没再说话,只是转身走到窗边拔了几棵黄土窗台上衍生出的杂草放入了口中,边嚼边走回沈砚身边。 他拉过沈砚受伤的手臂,把嘴里嚼的乱七八糟,混合了口水的草叶敷在了沈砚的伤口上。 “你真想找死是不是?” 沈砚推了那个孩子一把。 “别动,你的伤口这么深,不处理很快就会发炎的,这里只有这个了,你忍一下。” 那个孩子从地上爬起来,如是说。 沈砚松开了准备打人的拳头,语气仍不算友善的问: “你确定这样有用?” “我确定,我看爹爹这样做过” 那个孩子坚定的回答。 “不是爹爹说过就是爹爹做过,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沈砚又问。 “我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我爹爹说的对,我为什么不能听呢?” 那个孩子再答。 …… 他们一共在那间茅屋里被关了五天,这五天里,沈砚除了想着怎么样自己才能出去外,把剩余的所有精力都用来观察那个给他敷药的孩子了。 他看到他每天除了给自己“换药”,还耐心的去哄那几个比较小的孩子;他看到他每次都把绑匪送进来的为数不多的食物分给别人吃;他看到他闲下来时也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窗外;他看出来他其实也想早点回家。 从沈砚有记忆以来他的生活就是寂寞而冷清的,爹整天忙着生意,几乎从不与他或其他任何子女亲近,娘疼他爱他,但是却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来照顾弟弟妹妹和姨娘们;他有好几个弟弟妹妹,但是他们总是想着要赢过自己,好去和爹邀功。 大家都只看到他这个沈家大少爷每日吃穿用度比谁都好, 从没人关心他的心是否日渐空虚。 他在人前要永远都是一副高贵得体的样子,没人知道他曾经多少次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泪湿枕头。 但是就在这五天里,就在这个他原本有些瞧不起的男孩身上,他感受到了温暖,那种他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没有过的温暖。 这一暖就暖了他一辈子。 他在之后的这十年里经常会想起他们分别前最后的对话: “你叫什么?” “黎百草!” 短短七个字,刻骨铭心! 第4章 敬茶碰上生孩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沈砚就醒了。 习武10年,他早就习惯了早起。 但是今天,沈大少却是打心眼儿里不想起床。 沈砚低下头看着被自己趁虚而入搂在怀里的小媳妇儿,忽然想起来自己昨晚做的梦,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梦到过十年前的事了。 这次就连在梦里他都觉得甜甜的,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年的百草,终于真真正正是他的了。 一直猫儿一样蜷在沈砚怀里的黎百草突然用自己的小猫脸蹭了蹭沈砚的胸口。 沈砚瞬间就觉得自己这颗百炼成钢的心仿佛在这宁静的晨光里被融化成了一汪清泉。 然后这甘甜的泉水顺着血液流遍了他的四肢百骸。好像他再不做点什么,真的就没法消化这蚀骨的甜腻了… 于是,刚刚辛苦爬上二楼窗台的太阳公公就透过窗帘缝隙看到平日霸气外漏的沈大公子轻轻地抬起怀里少年的下巴,在那少年唇上印上了一个虔诚的吻,然后笑的像多年的夙愿终得圆满,恨不得把两个嘴角挂在耳朵上…… “百草,夫人,起来了,敬茶回来再接着睡好不好?” 黎百草昨天晚上因为害怕沈砚会对自己这样那样,一直不敢睡,脑袋里不住的盘算着:吃饭、洗澡、换睡衣,我都乖乖照做了,那沈砚能不能看在我这么听话的份上放自己一马呢? 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实在困急了,他才睡着的。 现在他睡得正香呢,就被人叫醒了,脑子里混的像药铺对面祝大娘卖的面糊糊一样。 “夫人?”这应该是他爹在叫他娘呢。不对呀,这不是他爹的声音啊,那这个人是谁啊?还要敬茶? 敬茶! 黎百草终于被“敬茶”这两个字成功敲醒了,他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昨天成亲了,今天是他做新媳妇儿的第一天,要给公公婆婆敬茶! 想到这黎百草的睡意一下子就全都散了。他“腾”的一下坐起来,脑门儿撞在了什么硬物上,可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一个箭步窜下床,开始光着脚在屋里找东西。 沈砚揉着被撞疼的下颌也跟着下了床,一把拉住像被猫追的四处乱窜的小老鼠一样的媳妇儿。 “你在找什么呢?” “我找衣服啊,也不知道丫鬟们把我带来的衣服都放在哪里了!急死我了!” 黎百草慌乱的回答。 沈砚弯腰抄起被自己拉住一只胳膊还想接着窜的小老鼠,转身放在了床上。 “地上凉,下次记得穿拖鞋,你也别找你带来的衣服了,我都准备好了!” …… 黎百草在下楼时忍不住一直打量自己和沈砚身上的西装和皮鞋,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别人穿的一模一样呢! 跟着沈砚穿过走廊来到正厅的黎百草,还没想好怎么抽回自己被牵了一路的手,就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正厅主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穿对襟大褂,脚蹬圆口布鞋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和他爹年纪差不多。 身高体壮皮肤黝黑,脸上续着络腮胡,跟沈砚一模一样的高鼻梁上面,一双鹰眼紧盯着他。 与中年男人隔着一张八仙桌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妇人,一件华贵的紫红色偏襟袄下面是一条红色的布裙,头上梳着高高的发髻,但是除了一个珍珠的发卡再没有过多的点缀。 这妇人倒是看起来和善一些,不过一双大眼睛也紧盯着他。 本来被这两个人盯着就够黎百草难受的了,等他再看向两边,就彻底石化了。 妈呀,主位两边还坐着好多人!都在齐刷刷的向他们俩这边看。黎百草顿时觉得如芒在背,满脑子疑问: 这都是谁呀? 他不自觉的往沈砚身边靠了靠,此时此刻,这个刚认识一夜的“夫君”竟然成了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沈砚感觉到黎百草的靠近,抿嘴一笑,拉着他走到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面前。 “爹,我带百草来给您和娘还有各位姨娘敬茶了!” 沈砚拿过丫鬟端过来的茶碗放到黎百草手里,又拉着他一起跪在软垫上。黎百草端着茶碗跪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砚小声在他耳边提醒:“叫爹喝茶!”黎百草张了几下嘴,才说出一句: “爹爹,喝茶!” 说完,顿觉丢脸。 沈万年被儿媳妇这亲昵的称呼叫的一愣,他伸手接过茶,喝了一口,拿起放在手边的红包递给黎百草,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起来吧!” “谢谢爹!”沈砚笑着拉起黎百草,又拿着另一个茶碗跪到他娘面前。 有了刚才的“爹爹”,这次的“娘”黎百草叫的就顺溜多了,沈夫人喝了茶,笑呵呵的把红包放在黎百草手上。 然后,沈砚又拉着黎百草走到沈夫人下手边第一个女人面前:“这是二姨娘。” 黎百草刚要跪,就听见刚被他叫了“娘”的沈夫人开口说话了: “百草,站着就行!” 黎百草听的一愣,抬头却见坐在面前的二姨娘像是对这略有些尴尬的气氛全然不知一样,微笑着接过了他手里的茶。 尴尬过后,敬茶继续。只是,黎百草还没来得及把茶放到三姨娘手里,就有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老爷,五姨太要生了,请您快去看看吧!” 第5章 原来他就是沈碣 敬茶被那个丫鬟的突然闯入给打断了,沈万年带着沈夫人和二、三姨娘,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丫鬟、婆子一起去了五姨娘住的院子。 原本熙熙攘攘正厅只剩下沈砚、黎百草,还有几个黎百草还不认识的年轻人。 沈砚正打算带着黎百草直接回新房,还没走管家就跑过来跟他请示:“老爷吩咐的早饭都已经准备好了,是直接撤了还是……” “撤了干嘛?都没吃呢吧?正好,我们陪新嫂子一起吃点!” 沈砚还没说话,一直坐在靠门边椅子上的,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儿抢先接了话,说完还率先起身走向了餐厅。 他这么一说其余的人也不好反驳,就都跟在了后面。 黎百草坐在餐桌前,拿筷子数着碗里的米粒儿。一张桌边七个人,除了沈砚,他一个都不认识。 其实,黎百草一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虽然性格有些腼腆,倒也不至于光因为同桌吃饭的人都不认识就这么食难下咽。 关键是这些不认识的人还都在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他。 大家你瞥一下我看一眼的,主子看完仆人也看,好像吃饭是次要的,看他才是正事儿。 黎百草感觉自己现在就是马戏团里的猴子,就差没人往他这里扔几毛钱了。 沈砚把一块剃了刺的鱼肉放到黎百草碗里: “怎么不吃啊?是没有喜欢吃的吗?” “啊?谢谢!我只是不怎么饿!”黎百草轻声回答。 “大哥,你变心了,大嫂来之前,你都是只给我夹菜的!” 坐在沈砚另一边的一个小姑娘嚷了起来。 “这你可是冤枉我了,你大哥心里向来只有一个人,从来都没有变过。” 沈砚说这句话时左手轻抚着小姑娘的头发,眼睛却一直盯着坐在自己右边的黎百草。 小姑娘听了沈砚的话满意的笑了:“还是大哥最疼我了!” “冰清啊,你以后还是多和三哥一起玩儿吧,毕竟在大哥居长,咱们家这么多兄弟姐妹,都要他疼爱。 不像三哥年纪小,心也小,专疼你一个人!” 说这话的,又是刚才声称要“陪新嫂子吃饭”的那个男孩儿。 “三弟,怎么你这话说的好像大哥对冰清的疼爱和你的有什么不同似的?” 一个身穿白西服的男孩儿一边优雅的擦着嘴一边接过了话。 这出口的话任谁听都是一句嘲讽,偏偏说话的人语气温柔,满脸明媚的笑容。 白衣男孩说完也不等他口中的“三弟”回应,直接转头看向了黎百草: “光忙着吃了都没顾得上给大嫂介绍,我是老二沈碣,他是老三沈磊,那三个都是妹妹,蕙质、兰心、冰清。 除了大哥,我就是这里最大的了,我代表弟弟妹妹欢迎大嫂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一直觉得自己和这些人格格不入的黎百草,突然被人这么正式的欢迎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他仔细看了一眼对面这位长着一双带笑的桃花眼的男孩儿,原来,他就是差点成了自己丈夫的沈碣! 第6章 女人生孩子都这样 沈万年带着一大群人刚赶到五姨太的静怡斋门口,就看见四五个丫鬟跑进跑出的,一盆一盆的往外泼着鲜红的血水。 还没进屋,里面的惨叫声就传来出来,惨叫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声嘶力竭的询问: “老爷怎么还没来?你们到底去请了没有啊?” “老爷到哪儿了?再晚一会儿怕是就见不着我们娘儿俩了!” 屋里负责接生的婆子们赶紧一声儿接一声儿的劝着: “哎呦,我的好姨奶奶呀!您这个时候就别管其他的啦!” “就是,就是啊,您快别说这丧气话了,用劲儿呀!” “来,您深呼吸,然后听我的指挥往下头用劲儿啊!” 一个端着盆儿的小丫头看见沈万年来了,赶紧扯开嗓子朝里头喊:“姨娘,姨娘,老爷来了!” 五姨娘陆静怡一听说老爷来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老爷,您来了我就有了主心骨儿了,静怡今天为了给沈家开枝散叶,就算是豁出命去也值了!” 二姨娘胡玉秀落后了大家几步,她一脚迈进屋,正好把五姨娘说的最后几个字听进耳朵里,描的细细的两弯黛眉霎时皱成了两条蝌蚪。 沈万年板着一张脸刚要回陆静怡句什么,二姨娘温香软玉的手就抚上了他的胳膊,龙须酥一样甜得发腻的声音传进沈万年耳中: “老爷,您先坐下休息一下,让我去安慰安慰五妹妹,这方面啊,我可比谁都有经验!” 她说完先是扶沈万年坐在了后面的沙发上,然后搭着贴身丫鬟的手,脚下迈着莲花步走到里间儿的帘子前,扬着嗓子,把话送进了里间儿去: “静怡妹妹,你这是说什么丧气话呢?你呀,这就是头一回,胆儿小!没事儿啊;姐姐我生了三个呢,哪回没折腾个把儿时辰的,我不也没要死要活的嘛?你听姐姐的话啊,把力气留着用到正地方,要不一会儿生到一半儿没力气了,老爷可也帮不了你!” 二姨娘“安慰”完人又拄着丫鬟的手,迈着胜利的斗鸡一般的步伐走了回来,也坐到了沙发上。 而里间儿的五姨娘也不知道是正好到了褃节儿上,还是着实被二姨娘这几句“安慰”给气着了,反正叫的可比之前惨烈多了。 三个时辰后。 里间儿的五姨娘已经累晕过去又被稳婆儿用水激醒了两次,孩子依然没有生下来。外间儿的茶杯里,水也已经填了五六回。 大夫人李玉娘看着明显已经失去了耐心的丈夫好言相劝:“老爷别着急,等静怡妹妹熬这鼓劲儿孩子露头儿了就好了。” 旁边已经磕完整整一盘子瓜子儿,正闲的无聊的二姨娘适时搭腔:“没错,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你说是吧,三妹?” 角落里已经枯坐了三个多时辰的三姨娘林倩一听这话右手狠狠地攥紧了自己的帕子,一句话在心里忍了又忍还是说了出来: “能生算什么本事?生多少全都能养得活才算是真有能耐呢!” “你个贱人说什么呢?”二姨娘说着抓起一把瓜子皮就要超三姨娘扔过去。 “好了,你们俩要是不愿意待了,就都给我滚回自己屋儿里去,别在这儿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儿丢老子的人!” 三姨娘一见沈万年真发起火儿了,起身答了句“是”,领着丫鬟就走了。 二姨娘委屈巴巴的凑到沈万年跟前,拉着他的袖子来回摇,出口的每个字泡上水都是一杯柠檬汁: “老爷~,您还真生人家气了呀?” 沈万年这会儿没心情理会她,冷冷的说:“赶紧回你自己屋儿去,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让你学学你大姐,学学你大姐!你看她,这么多年了,事事想在我前头,从来不让我费半点心!” 胡玉秀一听这话,忿忿的撒开了一直攥在手里的衣袖,也不用丫头扶了,自己迈着大步就出了门。 二姨娘走了之后世界安静了那么几秒,突然,里间儿本已经筋疲力尽的五姨娘似是被刚喝下的参汤催回了几分精神,又一声惨叫穿过门帘儿直击在了沈万年的鼓膜上。 她不叫还好,这一叫沈万年彻底失去了耐心,他皱着眉头叫过一旁静静坐了许久的李玉娘。 “我还有生意上的事要处理,你留在这儿吧,有什么事差人告诉我一声!” 沈万年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大夫人独自坐回沙发上,面无表情…… 第7章 双喜临门 五姨娘的孩子死了。 “ 听说昨儿个一直快到晌晚才生下来的,落地就没哭过一声儿!静怡斋那位登时人事不清,四个帮着接生的婆子又累又怕,哆哆嗦嗦的跪趴了一地!” 说这话的是三姨娘的千娇阁里面的管事妈妈桂姨。 “呦,怎么会这样呢?这进门两年多了才怀上的,不是一直特别小心呢吗?” 三姨娘把擦脸的布巾搭在脸盆架上,脸上满是震惊。 “可不是嘛,从确定怀上之后,就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出来进去前呼后拥的,也是仗着老爷久未得子了!” 桂姨一边伺候三姨娘梳头发,一边继续说着,眉梢儿眼角儿都带着当年在戏台子上的气韵。 “静怡斋的那几个丫鬟婆子,这小一年可没少仗着她们主子那肚子,明目张胆的往自己院子里划拉好东西。您是平时不争不抢的,没当回事儿,毓秀楼那位,这些年掐尖儿要强惯了的,可是被气的不轻……” 同一时刻,毓秀楼里的二姨娘也得到信儿了。 “呦,还真没保住啊!这可真是,九十九拜都拜过了,最后这一哆嗦没哆嗦明白!” 二姨娘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拣着妆奁里最艳的一朵花儿插在了发间。 “你是没瞧见她昨天冲着你爹那撒娇拿嗲的狐媚样儿,下着崽儿呢还不忘争宠,活该她鸡飞蛋打,也换个人品品,怀里抱着咽了气儿的孩子,当娘的心里是个啥滋味儿!” 二姨娘这边唱了半天的独角戏,身后的人却一直没出声儿。 “哎,你听见我的话没有啊?碣儿?” 一大早被母亲叫过来吃早饭的沈碣还没从刚刚听到的消息中缓过神儿来,被母亲一巴掌轻拍在胳膊上吓了一跳,猛的一下抬起了头。 “啊?母亲您说什么?” “愣什么神儿啊?你是不是还心疼那个小蹄子呢?我告诉你我昨天可在静怡斋外面看见你身边的来福了啊,小崽子爬着墙根儿抻直了脖子往院子里看,一瞧见我出来撒丫子就跑了。 你怎么就不能有点儿出息,那小蹄子为了荣华富贵都能踢了你,去给你爹做妾,就你这傻小子还自个儿在这里演一往情深呢!” 沈碣被亲妈揭了老底儿难得的失了平日的神闲气定: “娘,您说什么呢?我跟陆静怡早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您昨天是不是看错了?要不就是来福那小子自个儿好奇心作祟去爬的墙头儿,我……我回去就教训他!” 沈二少正在这里拍着胸脯自证着清白,门帘子被人从外面一撩,他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胞妹沈蕙质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沈蕙质看丫头们一盘接一盘的往桌上端着菜,走过去亲亲热热的抱着母亲的一只胳膊问: “娘,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一大早就把我和二哥叫过来,还准备这么多好吃的?” 二姨娘满面春风的拉着闺女往餐桌那儿走: “原本呢,娘只是想庆祝芳华苑那个老糊涂自掘坟墓,抢着给她儿子娶那永远都生不了崽儿的男媳妇儿,不过现在又加上了静怡斋的事儿,咱们娘仨今儿这可是实打实的双喜临门啊!” “娘,您讨厌陆静怡,她难过您高兴我能理解,可是大哥只是娶个男媳妇儿又不是绝后,您那么高兴干嘛?” 沈蕙质不理解母亲的兴高采烈,脱口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你个没心眼儿的丫头,那黎百草生不了孩子却坐着正妻的位置。沈砚以后就是和别人生了孩子,那也都是庶出。 你爹那个老顽固当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想要把那黎百草配给你二哥。 那黎家药材生意在沈城是独一份儿,可生不了孩子的媳妇儿取回来也是白搭啊! 幸好老娘当机立断,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不这烫手山芋就砸你二哥手里了。 李玉娘这个抱秤杆子出身的村妇,骑在老娘头上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吃了目光短浅的亏!” 头脑简单的沈蕙质被母亲的这一番长篇大论说的心服口服,立时也跟着兴高采烈。 只有坐在旁边许久不发一言的沈碣开始皱着眉思索: 就算大娘是目光短浅,主动去求爹让大哥娶黎百草,那一向精明的爹明知道黎百草不能给沈家传宗接代,怎么也会同意了呢? 第8章 “傻”媳妇儿和“恶”婆婆 一转眼我们黎小少爷这新媳妇儿做了也有五、六天了,相对于几天前的忐忑和局促,他现在多了那么一丢丢的从容。 要说这从容来自哪里,那大概就是来自他婆婆的温和宽容和沈砚的相敬如宾了。 其实,在成亲的前几天,黎百草除了敬茶外一直都没有和他婆婆有什么接触。 听说是五姨娘因为孩子夭折了,整天在自己房里不吃不喝,哭天抢地。 沈夫人作为当家主母,每天都不辞辛劳的去照顾和安慰承受着丧女之痛的五姨娘。 这两天大约是五姨娘的情绪有所好转了,沈夫人也总算是得了些空了,就特意吩咐房里的丫头去叫黎百草和沈砚过去陪她一起吃顿饭。 然而,我们可怜又可爱的黎百草小朋友,作为一个根红苗正的大男孩儿,在过去的十八年一直都是作为黎家的继承人成长起来的。 从来也没人教过他要如何去侍奉婆婆,奶奶又早在他有记忆之前就去世了,婆媳之间相处到底是个什么模式,他压根儿连见都没见过。 现在冷不丁的要去婆婆跟前,之前听过的戏文里唱的那些恶婆婆的形象开始一个个浮现在他的脑海: 这个婆婆让媳妇儿跪在雪里,那个婆婆打的媳妇儿满身伤疤…… 反正在黎百草的认知里,婆婆这种生物就没有一个是什么善类。 所以,第一次去沈夫人的院子时,黎百草一路上都惴惴不安。 不远的一段石子路,愣是走出了出征万里的气度,天气本来就热,两只手还在一块儿搓呀搓的,就差没搓出个火球了。 沈砚在前面走两步、停一停,最后无奈的摇摇头,直接拉过媳妇儿的手快步朝着他.娘的院子走去。 到了芳华苑,饭菜都已经摆了满桌子。 黎百草被沈砚摁在了凳子上,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沈夫人,出于礼貌,还是先开了口: “夫人,不好意思,让您等我一个晚辈吃饭!” 沈夫人抬头看了黎百草一眼,冲他温和的笑了: “没关系,这是咱们娘仨头一次一起吃饭,你不习惯很正常,以后就好了,不过,百草啊,你刚才叫我什么?” “夫……”“人”字还没说出口,黎百草放在餐桌下的手就被身旁的沈砚攥住了,黎百草转过头就看到沈砚在用嘴型告诉他“叫娘!” “娘”黎百草略有一丝不适应,但还是叫了出口。 “哎!”沈夫人这次的笑比刚才又明媚了几分。 “娘准备了一些东西,一会儿吃完饭就让丫鬟送到你房里去,你记得回门的时候带回去,替我送给你爹娘!” “不,不用了,沈砚已经准备了很多东西了,真的,谢谢娘!” 黎百草觉得自己跟婆婆还不熟悉,自己回个门,怎么好意思拿人家的礼物呢! “砚儿第一次登岳家门,他准备礼物是应该的,娘准备这些是娘送给你父母亲的,跟砚儿送的是两码事儿。 别光坐着了,快吃饭啊!一会儿都凉了。” 沈夫人说着自己也拿起了筷子。 这次没了那些盯着自己的目光,黎百草第一次和除了沈砚之外的沈家人轻松自在的吃了一顿饭。 这一顿饭吃下来黎百草惊讶的发现原来他婆婆和戏文里唱的恶婆婆完全不一样,她是十分温和的人。 说话也像他家里的娘亲一样,总是温温柔柔的,每个字里都透着对沈砚和他的关心。 第9章 你个小混蛋 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人终于成了自己的媳妇儿,沈砚本来是特别高兴的。 不过很快他就在媳妇儿那充满距离感的眼神里发现——人家压根儿不记得曾经见过他。 陷入爱河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和心上人的过去,心里总会不由自主的泛起丝丝甜意。 但是现在,傻乎乎的在心里泛甜的,只有委屈巴巴的沈大少爷一个人。 “都怪你当年只知道在旁边呆呆的盯着看,也没上去搭几句话。分开的时候鼓足了勇气去问了对方的名字,还忘了告诉人家自己叫啥……” 在心里骂了十岁的沈砚无数遍之后,二十岁的沈砚开始筹划怎样把他的小媳妇儿一点一点拉进自己的怀抱来。 第一步,就是让媳妇儿习惯生活里多了他这个相公: 沈砚开始每天抽出一切可能的时间陪着黎百草。 陪他一起看看书、写写字,领他在宅子里四处走走,熟悉一下地形;要不就是带他到附近的集市上去淘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或者两个人,一壶茶,窝在戏院的包厢里,像两个小老头儿一样一边看戏,一边聊聊你的过去,我的曾经。 沈砚知道黎百草性格腼腆也体谅初来乍到的他内心里充斥着的不安。 他时常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操之过急,一定要等媳妇儿从心里觉得和他在一起是轻松自在的,才能去想别的问题。 所以,在黎百草看的到的地方,沈砚的一举一动都发乎情止乎礼的,不管心里的那只野兽如何欲火焚身,表面上也从不越雷池。 可怜我们的沈大少,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面对着心爱的小媳妇儿,倒是看得见,摸得着,但这个摸也就局限在偶尔装作不经意的摸摸手。每天晚上睡在一起,却只敢盖着棉被,纯聊天! 这日子,真是,怎么想都觉得水深火热,怎么品,都觉得委屈! 与此同时,作为另一个当事人,黎百草这几天脑子里一直都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每天早晨醒过来时,我都是在沈砚怀里呢? 是我自己睡糊涂了,把沈砚当成被子了?以前也没发现自己有这个习惯呀! 要不就是沈砚?不可能啊!沈砚是那么正直守礼的一个人,再说他主动把胳膊伸过来给我当枕头,每天早晨都被枕的发麻,抬都抬不起来。他图什么呀? 算了,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沈砚还等着我一起去婆婆那里吃饭呢!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短短几天,黎百草就已经适应了这种有相公有婆婆的新生活。 这天早晨,娘仨正在里间儿有说有笑的吃着饭呢,忽然听见外间儿“哐当”一声。 几个人走出去就发现地上都是碎瓷片,十岁的四小姐沈冰清坐在地上捂着胳膊,痛哭失声。 跟在四小姐后面跑进来婆子赶紧把人扶起来“哎呦,我的小祖宗啊,让你慢点儿,慢点儿,你看看,这胳膊都划出血了!” 沈夫人一边吩咐丫鬟去拿药箱,一边走上前拉着小姑娘坐下。 黎百草小心翼翼的用干净的帕子的为沈冰清清理了流出的血,然后从丫鬟拿来的药箱里找了些止痛消炎的药,扬在了她的伤口上。 弄完了还不忘跟四小姐身边的婆子嘱咐: “不用包扎了,伤口不算深,大热天的,包太厚反而不容易好,就这样放着见风,只要小心别碰水就行了!” “是,老奴知道了,谢谢大少奶奶!” 一直站在旁边的沈砚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突然冒出一句: “百草,我之前听人家说像这样的伤,就是拿几棵杂草嚼了敷上也能管用!” 一屋子的人,听了这话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沈砚。 只有黎百草不无赞赏的点了点头: “你竟然也知道这种土方子?真厉害! 不过不是随便什么草都管用的,而且这个方法见效慢,病人有的也嫌脏,不到万不得已,大夫都不会用的。” 黎百草说完一手挽着婆婆,一手拉着四小姐,走回里间儿继续吃饭去了。 外间儿除了收拾碎瓷片的下人,就只剩下咬着牙瞪着眼的沈大少爷: 黎百草,你个小混蛋,合着本少爷当初就是被你用一个别人都嫌脏的土方子勾走了一颗心啊! 第10章 公公桃花朵朵开 从芳华苑出来,黎百草就一直低着头,也不看路。口中念念有词,走路拖拖拉拉。 走在前面的沈砚一回头看到媳妇儿这梦游一般的状态就生了个坏心眼儿。 他朝着黎百草走过来的方向张开了双臂,然后站着不动。 没过几秒,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黎百草,就精准的撞进了沈砚的怀抱中! 突然撞了一堵肉墙,黎百草吓了一跳,他抬起头,就对上了沈砚深邃的目光…… “你想什么呢?”对视了几秒钟之后,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沈砚率先开了口,那语气里带着让黎百草心脏狂跳的温柔。 “没什么!” 黎百草边说边挣开了沈砚的怀抱,紧走了几步把沈砚甩在后面,不让沈砚看见他现在脸颊发烧。 他们俩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沈砚拉着黎百草坐到了桌边,郑重其事的问他: “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让你不高兴了吗?” “啊?没有……其实我刚才是在想,为什么四小姐不跟二少爷他们一样称呼娘为大娘!还有,那天敬茶的时候为什么没见到四姨娘呢?还有……还有很多疑问,我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个问起……” 沈砚听了黎百草的问题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本来没打算跟你说内宅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我觉得未必会有兴趣。 不过你现在既然问起来了,我就索性都告诉你好了,这样你也能更加明白以后和家里其他人接触的时候应该注意些什么!” “我娘是爹的原配,他们从小就认识,外公和爷爷都是菜农,住在一个庄子里。 他们成亲之后没多久,爹就带着家里的所有积蓄到沈城给来开了一间小小的镖局,而娘留在庄里照顾四个老人,那几年爹在外面特别忙,很少回庄里去。 后来爹把镖局做大了,娘也怀孕了,爹才把娘和四个老人一起接到了沈城。 娘也是在那个时候才发现宅子了还有一个跟她一样也怀了孩子的女人。 那个女人就是二姨娘。 二姨娘的娘家是做食盐生意的,很富裕,爹刚来沈城的时候他们家没少帮忙。 所以娘刚被接来的时候,二姨娘曾经仗着娘家的势力和肚子里的孩子跟爹哭闹。说要么平妻,要么就让娘做妾,反正她一个大家闺秀是断不能叫娘这个村妇一声姐姐。 后来爷爷奶奶被惹急了,他们警告二姨娘要是不想做妾的话就直接回娘家,反正爹娶她的时候沈家的老人都不知道,名不正言不顺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沈家也不要了。 二姨娘被爷爷奶奶镇住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叫了娘一声姐姐。 后来娘和二姨娘都生了男孩儿,就是我和沈碣。 娘朴实本分会持家,又有爷爷奶奶的支持,所以爹把整个内宅都交给娘管理,但在感情上对娘却一直是倚重多过喜欢。 反观二姨娘总是温柔可人的,所以即使爹后来又娶了几房姨娘,二姨娘也一直很得宠,二姨娘后来又生了两个女儿,不过那个小女儿不到一岁就得病死了。 三姨娘以前是园子里的花旦,身段相貌都好,可惜没有靠得住的娘家。她刚进门也是很得宠的,不过后来怀孕的时候从楼上摔了一跤,爹埋怨她没保住孩子,也嫌弃她不能再生育了,就开始冷落她了。” “不对呀,二小姐不是三姨娘的女儿吗?你怎么说她不能生育呢?”黎百草听到不理解的地方,适时提出疑问。 “兰心不是三姨娘亲生的,听说是当年青楼里的一个姑娘生的,爹嫌她亲娘出身太差,就给了些银子打发了,只把兰心抱了回来,给了没儿没女的三姨娘抚养。 四姨娘是比三姨娘晚一年进门的,进门第二年就生了沈磊,我记得四姨娘是一个很温良的人,她跟娘相处的比前面两个姨娘都要好,不过后来在生四妹妹的时候难产,孩子刚一落地她就不行了,四姨娘临死之前恳求娘把四妹养在自己名下,免得四妹妹在这宅子里无依无靠的,受人欺负,这也就是为什么冰清跟我一样叫娘,而不是跟着沈磊他们叫大娘。 五姨娘是爹时隔了很多年又娶回来的女人,进门快三年了。她跟我和沈碣一样,今年二十岁。” 黎百草听到一脸震惊: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连出生之前的都知道!” “最开始的事,是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讲给我的,至于其他的”沈砚嘲讽的笑了“只要在一起生活久了,就自然而然的知道了,宅子里的事啊,向来瞒不了人!” 第11章 你孤独的令我心疼 沈砚见黎百草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就拉过他放在桌边的手,小心翼翼的问: “怎么了,是不是一下子听我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吓着了?对不起啊,我以后都不会再说这些你不喜欢听的事了!” 黎百草感受着手心里温热的触感, 慢慢的抬起头,与沈砚四目相对。他就这样看了沈砚好一会儿,然后淡淡的回了一句:“你如果想说,我愿意听。” 他没有直接告诉沈砚: 从他给自己讲这些“只要不传出宅门儿就人人都敢‘开诚布公'”的“生活日常”开始,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就一点点充盈了他的心。 沈砚问他“吓着了吗?”黎百草觉得不至于,他只是特别不适应。 他很少说出来,但并不代表他对于身边的人和事没有感觉。 事实上,自从嫁进沈家之后,他就发现沈家人的生活和自己的家完全是不一样: 虽然别人家妻妾成群是平常事,但是他的父母鹣鲽情深,父亲除了母亲没有娶过其他人。 他从就小生长在一团和气的家庭里,温馨和美的家庭生活造就了他有一些理想主义的家庭观。 他一直认为家人就是真心地爱着彼此,相互照顾着一起过日子的人。 但是他来到沈家才发现,这里的人虽然见面时都在笑着的,但是很容易就能让人感觉到他们的笑里透着的生疏。 沈家人应该远不如他们面上表现出的那么亲厚,每个人似乎都刻意的和别人保持着一种看不见的距离。 在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一点家人的感觉! 沈老板跟他爹也不一样。他爹看到他时眼睛里总是充满了爱的,看见他娘时眼神也特别温柔。 但沈砚口中的沈老板,比起父亲似乎更像一个封建王朝的君主,威严到几乎残忍。 而这位君主拥有那么多夫人,哪位夫人想得到他的温柔,也许都是一种奢求。 黎百草看着坐在身边的沈砚,他刚才在讲那些事的时候,语气一直都是淡淡的,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但自己从他平淡的语气里感觉到了满满的无奈和心酸 。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黎百草确定沈砚其实是一个温和而单纯的人。 单看他明明身为一个嫡子,却被逼替弟弟娶了自己这个男人,就知道在过去20年里,生长在如此复杂的大家庭,他该是经历了多少不如意的事。 他的内心一定很孤独。 黎百草觉得,也许努力一下,他可以和沈砚成为很好的朋友,毕竟他们已经被命运绑在了一起,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就要这样被捆绑一辈子,不是吗? 天生有一颗“医者仁心”的黎百草大夫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鼓励着,决定从这一刻开始,尝试着敞开心扉和沈砚“好好相处”。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身边这匹“温和”的狼,已经悄悄地挖好了一个叫做.爱的陷阱,正等着他这只善心泛滥的小羊自己一步步进入其中。 第12章 回门儿(一) 和别处的三天、七天回门不同,沈城的新媳妇儿过门儿要过了一月才能回娘家。 回门儿这天一大早,黎百草就高高兴兴地起了床,梳洗的时候嘴里还哼着上次沈砚带他去听的戏文。 沈砚听见他唱的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女驸马>,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你现在要唱的难道不应该是<夫妻双双把家还>吗? 黎百草被“夫妻”这两个字弄得梳头发的手一顿,不过他马上就释然了,终于能回家了,他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他不愿意去深究沈砚话里的错处。 而且仔细想想,沈砚用“夫妻”这两个字说他们俩,好像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 黎百草在自己家门口下车的时候几乎是窜出车门的,他也没想到自己住了十八年的家,只是离开了一个月,再回来时,他竟然会这么激动。 黎百草一头扎进他娘怀里,又伸出手紧紧来拉住了他爹的手,除了一叠声的说“爹,娘,我回来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砚拎着黎百草下车时扔在车坐上的外套,站在那里看着如同走失的幼犬重新见到主人般激动的媳妇儿,心里又甜又涩。 他就那么站着,等着这一家三口亲昵了许久,才上前鞠躬打招呼:“岳父岳母好,小婿沈砚,带百草来拜见二位了!” 正感受着幼子恍如隔世般的亲昵的黎家夫人,直到听到这一声“岳母”才想起来:今天回来的不止她的百草,还有一个沈砚! 其实,这个沈公子,单看外表是一个好的姑爷人选,但她忘不了这个“好姑爷”是靠逼婚娶走她和老爷的独苗的! 黎夫人朝沈砚礼貌的点了点头,说了句“您请”就没再说话。 黎老爷其实现在对沈砚也谈不上喜欢,但他怎么说也是在生意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为人处世自然比足不出户的黎夫人圆滑许多。 他笑着朝沈砚一拱手:“感谢沈公子大驾光临,快请进。” 沈砚看着自己岳父岳母这写作客气读作疏离的态度,一边往院里走一边默默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 人之常情么,慢慢来,没关系的! 佣人们从车上搬下大包小包的礼物,抬到后面。 黎百草和黎夫人自从沈砚进了门之后就不见了影踪。 而我们一向所向睥睨的沈大少和素来韬光养晦的黎老板,此刻正坐在黎家的客厅里细细品着茶,顺便展开着一场男人之间的制衡。 一个月来,日夜担心幼子吃苦的黎老板率先发起进攻: “小儿百草,年幼无知,又被黎某和内子娇惯坏了,若有言行有失之处,还请沈公子和沈老板多多海涵!” 一心尽快获得岳家好感,为追媳妇儿大业增加助力的沈大少迅速做出防守: “岳父大人客气了,百草天真可爱,家父家母甚是喜爱,能得百草相伴终生,实乃小婿三生有幸。” 沈砚特意加重了“相伴终生”这四个字。 第13章 回门(二) 成功接收到沈砚要表达的讯息的黎老板眉头稍展,但旋即就发起了第二轮进攻: “百草男儿之身,无法为沈家生育后代,不知这子嗣一事,沈公子作何打算啊?” 沈砚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开口直言: “小婿于子嗣一事上并不十分热衷,小婿才至加冠之年,百草尚且年幼,现在谈子嗣之事为时尚早。 待到小婿与百草皆心智成熟之时,会在宗侄中寻一子过继,烦请岳父放心。” 黎老板手里的茶碗一顿:“沈大少此话当真?” 沈砚从岳父的反应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他决定抛出自己准备好的杀手锏: “ 若岳父担心黎家香火,也可在黎氏一族中,选一个合适的男丁,一同养在百草膝下,沈砚定会视若亲生。” 底牌已抛出, 黎老板的反应却是沈砚预料外的平静,他沉吟了半晌才开口: “沈大少,咱们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一言既出,还望沈大少,一诺千金啊!” 黎百草走进正厅时看到的是一副有些诡异的画面:他爹和沈砚两个人对面而战,相顾无言。 “爹,你们两个……都站着干嘛?”黎百草疑惑的问。 沈砚率先从电光火石的视线碰撞里撤出: “没什么,爹说要教我五禽戏!” 沈砚说着,状似不经意的拉起了媳妇儿的手,余光却一直在偷瞄着自己的岳父大人。 见岳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厌恶之情,沈砚终于确定,自己这第一仗算是打赢了。 “哦!娘让我来叫你和爹去吃饭!” 被拉住手的黎百草,经过沈砚这一段时间的潜移默化的培养,在这时候,竟一点都没觉得他和沈砚在他爹面前十指紧扣有什么不妥。 乐呵呵的一手拉着沈砚,一手挽着他爹走向了平时吃饭的后堂…… 被儿子挽着胳膊的黎老板,此刻心里疑窦丛生: 就这么一个月的时间,百草和沈砚就能相处的这么融洽了? 融洽到足以让身为沈家嫡子的沈砚对自己直言日后不会纳妾生子,还主动提出让百草来将来也过继一个孩子? 沈砚是真心的吗? 就算沈砚真的是这么想的,那沈万年和沈夫人又会同意吗?” …… 沈城向来是一个四季分明的城市,但今年有些例外。 明明已经过了立秋,调皮捣蛋的夏姑娘却好像还没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小城待够,天气凉爽了没几天就又被她杀了一个回马枪。 正午时分,天上的一团大火球把等在黎家大门口的黑色轿车里的司机变成了一颗热腾腾的烤白薯。 但同一时刻的黎家内堂里的气氛却与室外天气有着天差地别。 黎夫人客客气气的嘱咐沈砚“多吃点,别见外”之后就一直在忙着给许久不见的儿子夹菜。 黎老爷面带微笑频频提杯敬酒,但老岳父一口一个“您”“请”,总让人有一种疏离的感觉。 第一次端岳家饭碗的沈砚一边陪岳父喝酒一边察言观色。 一张餐桌旁四个人,只有黎百草吃的格外开心。 本来一顿饭就要这样平平淡淡的收尾了,但硬是被黎百草抚着肚皮的一句话,而引出了一波小高潮。 第14章 回门(三) “娘做的菜真是太好吃了,我真想天天吃!” 黎百草嚼着嘴里最后一口菜,含糊不清的说。 黎夫人听了儿子的话,霎时红了眼眶。 黎老爷一抬手喝尽了杯中的酒后,轻声呵斥儿子: “你是个成了亲的人了,可不能整天光想着吃!” 沈砚在一旁沉默了半晌,伸手拿起桌边的手帕,一边仔仔细细的帮媳妇儿擦着油腻腻的嘴,一边温柔的说: “以后,你要是想吃就可以吃啊。我已经跟爹娘请示过了,从明天起,你可以每天都回黎氏堂来帮忙!” “真的吗?” 黎百草两眼放光的抓住沈砚的手: “我真的可以回来?每天都行?” “真的,以后我每天亲自接送你。” 沈砚说着,顺手抚平了媳妇儿因为激动而甩起来的一缕小呆毛儿! 这次连一直稳如泰山的黎老板也有些惊讶了: “沈老板和沈公子真的同意,让百草回黎氏堂帮忙?” “是,沈砚不想让百草有像其他的媳妇儿一样,整天呆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而且他本就是黎氏堂的少东,回来帮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小婿在来拜见您和岳母之前,已经将这个想法禀明了家父家母,二老也已经准许了。” 沈砚不紧不慢的回答。 “你真是太好了!” 惊喜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一向要求自己和沈砚“相敬如宾”的黎百草也激动到忘形。 他一边喊着这句话一边从自己座位上直接扑向沈砚,想给他一个拥抱。 然而正在和黎老板说话的沈砚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到黎百草这边,等他反应过来时,两个人和一把椅子已经开始向后面倒下去。 身手矫健的沈大少在倒地的前一秒一手扶住了媳妇儿的腰,一手护住了媳妇儿的后脑…… 然后…… 沈大少的大脑就开始一片空白。 因为……他的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贴在自己嘴唇上的另外两片唇掳走了。 而趴在沈砚身上的黎百草,因为事情的转变来的太突然,直接愣在了当场,他不停的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半天没回过神儿。 一旁亲眼见证了这一切发生的黎老板和黎夫人赶忙面红耳赤的上前扶起两人,嘴里一个劲儿的叨咕着: 吖呦!这真是……怎么说着说着来了这么一出……真是的!…… …… 回沈家的车上,“烤白薯”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小心翼翼的偷看后座的两个人,不住的在心里琢磨: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这是在娘家吵架了?要不怎么谁也不理谁呢? 此时的汽车后座上: 沈砚和黎百草一人坐着车座的一边,在有限的空间里尽量把距离拉到最远,两个人都默契的看向自己这边的车窗外,谁也不说一句话。 沈砚是因为媳妇儿第一次主动吻自己而异常亢奋,他不想让媳妇儿发现他现在嘴角一直往上爬,拉都拉不下来。 黎百草则是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时激动,想给沈砚一个感激的拥抱,怎么就……亲上了呢? 想想自己长到十八岁,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这下倒好,直接亲上嘴了!还是自己主动的! 他偷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忍不住在心里歇斯底里的大喊: 啊!快来个人一棒子打死我吧!……太丢人了!!! 同一时刻,大街上背着大货盘忙着卖香烟的孩子没有注意到,和自己擦身而过的汽车里,有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一路都固执的把脸扭向自己这边,车窗玻璃上映出他的巴掌小脸,红得像一颗熟透的大樱桃! 第15章 家里有小孩儿 黎百草在他和沈砚住的小楼前下了车,脚下生风,朝屋里疾走。沈砚抱着两人的外套,一边追媳妇儿,一边伸手把还在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往下拉。 汽车里只留下“烤白薯”司机一个人摇头晃脑的感叹: “年轻真好,看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这一个两个的,真是健步如飞!” …… 黎百草进了二楼卧室,刚要关门就被跟进来的沈砚拦住了,他现在心里懊恼极了,亲吻的余波经过这一路的发酵,在他心里的影响不减反增。 现在他实在不想和沈砚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偏偏自己还不能要求人家出去,真是的,烦死了。 黎百草烦躁的揉了揉原本被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推开房门大踏步的走向了楼下的客厅。 仍有些亢奋的沈砚跟只花尾巴狗似的跟在他的大少奶奶身后,亦步亦趋。烦躁的黎百草随手抢过正在打扫的丫鬟手里的鸡毛掸子,开始替丫鬟打扫起家具来。 沈—花尾巴狗—砚慢悠悠的走到沙发边坐下,贱兮兮的看了今天格外“贤惠”的媳妇儿半晌后,阴阳怪气的对着那个被抢了鸡毛掸子,只能傻站在一边的丫鬟开口了: “你看看,咱们家大少奶奶多难得呀,平时对你们就够和蔼可亲的了吧,就连吩咐你们做事时,态度也都是亲亲热热的,现在更是心疼你们的劳苦,直接自己亲身上阵,亲力亲为了,你说说,一般人对自己家亲戚朋友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黎百草一开始还在心里庆幸,沈砚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了,不过慢慢的,他就发现不对了。 沈砚把每一个“亲”字都咬的极重,恨不得把它们都做成钉子,一颗一颗钉进自己耳中,等他反应过来时沈砚这个恶魔已经在他脑子里搭上了一个戏台子,他那几个带着“亲”字的词语,搭配着他们俩亲亲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的唱响在黎百草脑中。 烦躁了半下午的黎小少爷终于忍不住了,他把手里的鸡毛掸子随手一摔,“凶神恶煞”的走向了让他烦躁的元凶。 “你到底想怎么……”“样”字还没说出口,黎百草的膝盖就直直的撞上了长方形的玻璃茶几的一个侧边。 沈砚赶紧拉着媳妇儿坐到沙发上,卷起人家的裤腿儿,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媳妇儿没受伤之后才放下心来: “好在撞的不是尖角,要不然这布衣薄衫的,膝盖非撞青了不可。” 沈砚手上轻轻的给媳妇揉着腿,嘴里高声喊来了自己这个院子的管事泉叔: “您派个人到奇货居去一趟,去买些厚实的云锦软垫回来,把咱们屋儿里的边边角角,凡是容易撞伤人的地方都给我包起来!” 泉叔不知道黎百草刚才撞茶几的事,所以他听着主子的吩咐先是一怔: “大少爷,那云锦软垫不是有小孩儿人家家里才包的吗?咱们屋里都是大人,也要这么防范着吗?” 沈砚听了哈哈大笑: “谁说咱们屋里没有小孩儿了,没看这都撞着了吗?” 一直在屋里的几个丫鬟都开始低头偷笑。怒火刚刚平息一些的黎百草见状再次炸了毛儿。他一掌排在沈砚胳膊上: “你说谁小孩儿呢?你才是小孩儿,你屋儿里的都是小孩儿!” 沈砚笑的前仰后合还不忘出声附和: “对,大少奶奶说的对,我屋儿里的都是小孩儿,尤其是那个主子,哈哈哈哈……” 黎百草……, 将将止住笑的丫鬟们……, 泉叔……外加依旧没弄清事情来龙去脉的郁结满胸! 第16章 世上哪有不贪吃的牛 沈砚言出必行,从回门儿的第二天起,真的开始每天亲自接送黎百草。 每天早饭后把他送到黎氏堂,晚饭前再来接他回沈宅。 就算有时候家里有什么事耽搁了,也会及时派人来说一声,让黎百草耐心的多等他一会儿,他忙完就会立刻赶过来。 而且每天去接黎百草时沈砚从不会空着手,总会带一些收礼的人会喜欢但又不是特别贵重的小东西:今天从家里的库房里拿一匹适合岳母裁衣裳的新式布料,明天再带来一包岳父喜欢的碧螺春茶,到了后天也许就会是两只城里有名的酒焗鸭…… 一开始,黎百草和黎家夫妇对沈砚又是亲自接送又是带东西的都很不习惯,黎百草还跟沈砚当面提过: “你每天帮爹打理生意那么忙,不用刻意抽时间接送我了,我可以自己走的。要不然你就让司机大哥一个人,天天去接送我就行了。 还有你的那些礼物,不要再带了好不好?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是爹娘说你总这样,还不收回礼,他们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黎百草在说的时候是特意斟酌过字句的,他既不想伤害沈砚的“一番好意”,又想传达自己和爹娘的诉求。 没想到他吞吞吐吐的,沈砚倒是果断,听了他的话片刻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否决: “你们不用觉得有负担的,每天生意上的事都让我头昏脑涨,趁着接送你的时候,我正好能出去透透缝。 至于那些小礼物,是我这个做小辈的孝敬爹娘的,当然不能要回礼,爹娘也没必要那么在意的。 对了,你明天跟爹娘说一下,如果他们不反对的话,我们俩就每个月都抽出几天陪他们一起吃完饭吧!” 黎百草本来就觉得自己说那些话多少有点狗咬吕洞宾,现在再听到沈砚这一番“诚恳”的解释,他的立场就彻底不坚定了。 偏偏他此刻面对的还是一个对他的脾气秉性摸得无比透彻的人,这人明知他最喜欢从这种游移不定中逃离,还故意抛出一个更大的诱惑去转移他的注意力。 果然,黎百草在听沈砚说愿意和他一起多陪陪自己爹娘的时候心思一下就转移到这件事上来了。甚至还没有问过他爹娘的意见,自己就直接答应沈砚了。 黎百草开始兴冲冲的拉着沈砚计划:每个月回去吃几顿晚饭才能既能陪的自己爹娘高兴又不会让现在每天和他们一起吃饭的婆婆感觉到冷清…… 而用一招声东击西成功转移了媳妇儿注意力的沈砚,也因此得到了和岳父岳母早日缓和关系的更大可能。 不间断的对媳妇关怀备至和抓住一切机会去岳家尽孝膝前这两件事沈砚真的发自内心的坚持了很久。 久到后来岳家每个人都不再对他心存芥蒂,久到就连他的岳父岳母在和街坊邻居们谈起他们两个时,都能满脸笑容: “这两个小崽子啊,感情好的我们这些做老人的有时候都有点看不下去……” “砚儿这孩子啊,对我们可真是体贴又细心!” 而我们的沈大少爷,也终于不声不响的用行动证明了一件事: 时间不止是雕刻容颜的利刃,有时候还可能是有心人用铁杵磨成的那根针! 当然,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沈城在秋去冬来之际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傍晚时分,黎百草披着前两天婆婆亲手给缝的白色狐裘斗篷,刚走出药铺的正门,就看见一个打扮艳丽的姑娘一头扎进了跟自己穿着同款黑色斗篷的沈砚的怀中。 这姑娘黎百草还认识,叫莺歌,是城里最大戏园子“惊梦楼”的当家花旦。 人如其名,有一副莺啼燕啭的好嗓子,饶是黎百草这么个不爱听市井流言的人,也听说过城里有许多富家公子哥儿都是她的座上宾。 黎百草之所以对这个姑娘的名字记得这么劳,还是因为之前有一次沈砚带他去惊梦楼听戏,一台《七仙女》唱到高潮的时候沈砚顺嘴说了一句: “台上扮七仙女这个姑娘叫莺歌,听说是三姨娘最小的师妹!” 刚才,在药铺都准备要关门的时候,这姑娘带这个丫头顶着雪来了,说这两天连着唱了好几个堂会,自己这嗓子实在有些受不住,让黎老爷开几副见效快的药给她。 没想到这莺歌姑娘拿了药刚走,黎百草就跟她前后脚的功夫走出门,就看到这么一副“香艳”的画面。 黎百草见两个人抱了半天,还没有松手的意思。一扭头,越过他们俩,直接坐进了车里。 沈砚见状赶紧一把推开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屁颠屁颠儿的打开出门也坐在了媳妇儿身边——要是没看错的话,他媳妇儿刚才是不是瞪了他一眼? 开车的司机还是之前的那个“烤白薯”,经过这段时间的被迫参与,他也已经习惯了他们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每天不管早晚,一上车就各种话题耳鬓厮磨聊个不停,举手投足更是旁若无人,这种有时几乎腻的人直想打开门跳下去的“车内一景”。 不过,今天这车里的气氛,怎么好像和平时有些不同呢? 沈砚偷瞄了半天,从他媳妇儿比外面的天气还阴沉的脸色和攥的紧紧的两个小拳头中他确定了,刚才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媳妇儿就是瞪他了! 呦,还真的生气啦!就因为看到我扶了那个叫莺歌的姑娘一下?那……我可就不着急跟你解释了! …… 黎百草从上了车之后就一直纳闷儿:这也没换车呀,怎么今天车里就这么闷呢?闷得他直想发火! 一转头看看今天一句话不说,还满脸贱笑的沈砚,他想发火的冲动就更强了。 抱了还不算,都走出这么远了竟然还在回味!没看出来呀,原来沈砚喜欢这样的! 不过,沈砚这眼光,确实是不怎麽样,他喜欢那姑娘什么啊?面容姣好?体态婀娜?还是声音婉转动听?简直俗不可耐! 那姑娘一看就不懂得爱惜自己,这大冷天的,那旗袍的开叉都快开到髋骨了,这样下去将来老了肯定会得风湿。 再说沈砚自己都说了,那姑娘是三姨娘的小师妹,沈砚想跟她?这不是**吗? 黎百草这边自己意淫个没完,丝毫没意识到现在做的事和自己平时的行事风格有多么大的反差。 而那边儿本来高兴的有些飘飘欲仙的沈砚在看见自己媳妇儿一直在使劲儿咬下嘴唇,咬的都有些发白了之后,实在是心疼的绷不住了,开始小心翼翼的开口解释: “百草啊,刚才那件事儿,可跟我没什么关系!真的!是她一下子滑倒,正好撞进我怀里的。 而且我马上就推她了,是她一直粘着我,说脚崴了站不起来!” “你跟我解释这个干嘛呀?我又没说你什么。” 黎百草“笑容满面”、“心平气和”的回了沈砚这么一句。 下一刻……一个不小心,心里的洪水猛兽没压制住,跑出来了! “她起不来?你不也没主动走开吗?我看你抱得挺高兴的呀! 得了,这也不怪你。从小我娘就告诉过我:这世上只有不想被吃掉的花和草,根本就没有不贪吃的牛! 人家一朵鲜花都那么主动的伸到你嘴边了,你哪有不张嘴的道理呀!” “你……” 黎百草还要接着说什么,被“烤白薯”司机怯生生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那个,大少爷、少奶奶,咱们到家了!” 黎百草抱着刚才脱下的斗篷下了车,迈着大步就往小楼里走。 沈砚站在车边看着媳妇儿气呼呼的背影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胡搅蛮缠的样子都这么可爱,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有这么一面呢?” “烤白薯”司机去后院停车的时候顺便抖了抖时隔多日又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好家伙,平时看这位大少奶奶一派温和儒雅的,没想到这发起火来跟点了火的炮仗一样啊! 还有大少爷刚才也够诡异的,一个大男人,被自己媳妇儿指着鼻子骂竟然还能笑的那么开心! 这大少奶奶怕不是除了会看病还会下降头吧。 第17章 身为男妻(一) 黎百草回到房里就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都是什么呀!人家沈砚喜欢哪个姑娘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别说他俩是有名无实的夫妇了,就是正常的夫妇,相公要纳妾,他还能拦住是怎么着? 不过想想这个世道也真是不公平,相公尽可以三妻四妾,做媳妇的就只能忍之任之。 黎百草又想起了今天下午去张府出诊的事,这件事于他而言真的是愤懑难平: 张府二少爷的男妻企图上吊自杀,辛亏被下人及时发现,救了下来。 黎百草到张府的时候,这位张二少奶奶已经醒了,只是身体特别虚弱,精神也极为消沉。把脉开方子的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在低声啜泣。 屋子里除了他们俩再没有旁人了,黎百草见他实在是哭的伤心,就忍不住劝了两句: “张二少奶奶,您别哭了,您看您年纪轻轻的,有什么事能让您这么想不开呀?您要是有个好歹,那您相公张二少爷得多伤心啊!” 没想到黎百草不说还好,他一说,这位张二少奶奶登时哭的更凶了: “他很快就不是我相公了!” …… 之后的大半个下午,黎百草都在安慰这位张二少奶奶,他从张二少奶奶的口中得知他本名叫李源朗,娘家是在城东开当铺的,他和张二少爷曾经是书院的同窗。 在那个如花似梦的年纪,有些情愫总是来的猝不及防,他被张二少爷热烈的示好和无微不至的体贴打动,毅然决然的不顾爹娘反对、放弃娶妻生子,嫁入张府,与张二少爷共同谱写他承诺过自己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过好景不长,在他嫁入张府的第二年,张二少爷就开始纳妾。 第一个小妾进门前,张二少爷还曾抱着满脸泪痕的他温柔的解释,说他大哥接连娶的两房妻子都早逝了,没给他们张家留下一儿半女。 现在外面都说他大哥克妻,不愿意将女儿嫁过来。 他张家在沈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父母又已经年迈,迟迟抱不上孙子,面子上总是挂不住的。 所以,他纳妾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那次,李源朗信了夫君的话。可是没过多久,张二少爷又开始纳第二个、第三个小妾进门! 小妾多了,张二少爷对李源朗也开始冷淡了。特别是在第一个小妾生下儿子之后,张二少爷美妾在侧,娇儿在怀,像是完全忘了生活中还有李源朗这么个人。 李源朗伤心之余也只有认命了,谁家日子还不是这样过的呢,“一生一世一双人”?左不过是说出来骗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傻瓜罢了! 本来日子可以就这样看似平静的过下去。 可是就在今天,在张老爷五十大寿的宴席即将开席的时候,一场意外的发生让李源朗用认命换来的平静彻底土崩瓦解了。 公公过寿,李源朗强打精神梳洗一番,走出了多日未出的房门。 走过花园的鱼池时迎面碰上了夫君的三个小妾。这三个小妾倒是守规矩,恭恭敬敬的向他这个正妻行礼问安。 人家客客气气的,李源朗也只好礼貌性的和她们攀谈几句。 谁料话还没超过三句,第二个小妾就一头栽进了鱼池当中。这个季节的池面虽然已经结冰,但是根本经不住人。那个小妾掉下去之后在冰面上砸出一个窟窿,然后被泡在了刺骨的池水里。 第18章 身为男妻(二) 李源朗略识水性,又是在场唯一的男人,所以他二话没说,立刻跳水救人。 人是救上来了,可是请来的大夫说这个小妾已经怀了三个月的孩子,因为这个意外,没了。 李源朗本来还在替孩子的母亲觉得惋惜,没想到那个小妾一醒过来就抓着张二少爷的胳膊哭诉,说是李源朗把她推下去的,说李源朗就是见她有孕,心生嫉妒。 另外两个小妾也出来作证,说她们都亲眼看见李源朗动手了,她们本想救人的,可是李源朗出手太快了,她们根本来不及。 众口一词,李源朗百口莫辩。 张二少爷走到他面前,抬手一巴掌打得李源朗头晕眼花: “你个下作东西,竟敢谋害我的孩子,还选在今天这个日子,让我们张家丢尽了脸!等我安顿好外面的烂摊子就即刻休了你! 你给我滚回你家的破当铺去,这辈子都不许在再出现在我眼前!” 震惊不已的李源朗捂着被打红的脸抬起头,在曾经对他海誓山盟的丈夫眼中似乎看到了一抹杀意。 李源朗讲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他说张家要不是怕担一个逼死媳妇的恶名声,也许根本不会给他请大夫,他自己也真真是愚蠢至极,才会明知痴心错付还为了这个男人寻死觅活。 他觉得很歉疚,自己实在不该说这些不堪的事污了黎百草的耳朵,只是心里的委屈积得太多,见到同样身为男妻的黎百草就忍不住倾诉出来了。 黎百草是坐着家里平时出诊专用的马车去的张府,回黎氏堂的路上,听着马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黎百草的心情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落。 一种类似于兔死狐悲的情绪始终萦绕在他心间。 成亲四个多月,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放下最初的戒心,开始从心底里接受自己男妻这个身份。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比其他嫁了人的男孩幸运了。 沈砚对他始终温和有礼、体贴入微,从来不做任何让他觉得为难的事情。 婆婆也是真心实意的疼他爱他,什么吃的用的都会提前为他准备,就跟他娘一样。 公公虽然每次见面都很有距离感,但是至少他允许自己“抛头露面”,回药铺帮忙。 但是这位张二少奶奶——也许现在叫他李公子更合适——的遭遇却在血淋淋的提醒他:生活远比他想象的残酷得多。 尤其,他嫁的还是个嫡子,沈砚以后一定会纳妾,自己只想和沈砚做“朋友”当然不会嫉妒,那沈砚的小妾们呢? 她们会不会也像张二少爷的小妾一样觉得自己这个正妻碍眼,也会设好了圈套等着自己钻? 要不然跟沈砚商量一下,让他现在就休了自己? 不行! 黎百草在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的下一刻就立即否定了它!至于为什么这么快就否定,他想来想去给自己找了两个借口: 第一:他和沈砚成亲是公公一力促成的,现在不到半年就分开,公公一定不会同意。 第二:自己似乎也没有李公子的勇气,去面对成为一个下堂妻之后,街坊四邻的流言蜚语。 黎百草告诉自己,他现在就是这么想的,一定……是的! 第19章 相公 沈砚自是不知道他媳妇儿冲他发的这通火儿里有一半儿的因由是这一下午心里的伤春悲秋,抑郁难平。 他回到屋里看媳妇儿坐在桌边还是低着头发愣,就赶紧走过去坐到媳妇儿旁边,赌咒发誓的又是一通解释: “百草,我跟你保证我那个莺歌姑娘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也压根儿就没像你说的那样儿,什么抱着她就不想松开。 你要是还不相信的话,那以后再见到她我都躲的远远的,绝对不让她碰我,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这说来说去,还在想着以后和她见面呢,果然你们这些做相公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黎百草这半晌一直深深沉浸在张二公子对李源朗忘情负心的故事里,现在一听沈砚说什么“以后再和那莺歌姑娘见到面”顿时那股兔死狐悲的感觉又涌入了他的脑海,心也跟着泛起了无尽的苦闷和委屈。 “百草……你刚才……说我是你的什么? 沈砚激动地抓住黎百草的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切,他此刻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这四个多月来在黎百草面前小心翼翼的收好所有与情爱有关的情绪,就是害怕万一黎百草心里还没绕过当初被逼婚的那道坎儿,那么自己的行为举止但凡有一丝一毫让他感觉受到了轻慢,都将会是对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这份信任带来致命的打击。 但是就在方才,他清清楚楚的听到从他媳妇儿嘴里说出“相公”这两个字,虽然不是直接叫他,但也足够真真切切的说明,自己此时此刻在百草的心里终于成功地占领了那个从很久以前,在名分上就已经属于他的位置了,不是吗? 沈砚强忍着即刻化身成采“草”贼的冲动,伸手扳过黎百草那一张早已经红的不像话的小脸儿,让他正视自己: “媳妇儿,你能不能认认真真的再跟我说一遍,对你而言,我究竟是你的什么?” 黎百草似乎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沈砚提的这个问题,“沈砚是他的什么?” 是什么呢? 是那个成亲前三天才从过府议事沈家的大管家嘴里第一次听到的,那个被调换之后的新郎的名字。是成亲那天隔着红轿帘四目对望后出言调侃自己的那个陌生人。是在自己忐忑不安了一整个下午之后在洞房花烛夜对自己温和守礼的谦谦君子。是成亲四个多月来一步一步帮自己适应“沈家大少奶奶”这个全新的身份的体己人。 在嫁进沈家之前黎百草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未来的伴侣会是一个男人,但是在跟沈砚朝夕相处之后,他却再也没有想过要把自己从“沈家大少奶奶”这个身份中剥离。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会不想离开,一定是沈砚对他实在太好了。 沈砚对他究竟有多好呢? 天热时会变着花样儿的哄他吃下各种消暑的餐品,天冷时会在每次出门前都提前为他准备好斗篷和手炉,每次在他不知如何同家里的姨娘还有兄弟姐妹们相处是总是挺身而出,把他护在身后,明明是他名正言顺的相公,却从来没有对他越矩哪怕一分一毫。 “名正言顺的相公?”啊,对了,黎百草终于捋清楚了,沈砚,是自己的……“相公!” 第20章 “想想明天早晨怎么惩罚我” “相公”两个字刚刚说出口,被他叫了“相公”的那个人就如猛虎一样朝他扑了过来。 突然被掘走了唇边所有的空气,黎百草震惊的瞪圆了两只大眼睛,鼻间熟悉的皂角香在明明白白告诉他:沈砚……是真的在亲他! 活到今天才第二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和人亲吻的黎小少爷,这次相比较上次而言终于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虽然还是一样的呆若木鸡,但这次,他终于在本能的驱使下,把两只胳膊挂上了沈砚的颈间。 被一声“相公”撩的亲手撕掉了那层名为“克制守礼”的伪装沈砚,近乎贪婪的吮吸着他媳妇儿那两片薄薄的唇瓣。 就连小时候吃林管家总是躲过沈碣他们几个,独独带给他的那些糖人儿,他都没吮的这么起劲儿过,他甚至觉得自己此刻双手捧着的不是他媳妇儿那颗圆圆的小脑袋,而是他从今以后可以想见的幸福。 尽管如此,沈砚依然可以对天明誓,不管他吻得有多起劲儿,多陶醉,多忘我,守着这么一个情感上才开蒙的小媳妇儿,他一开始是确确实实没敢有其他的非分之想的。 但千不该万不该,在两人亲吻到即将窒息而不得不分开时,他的目光不该不偏不倚的对上了他媳妇儿那双水雾氤氲的眼眸。 沈砚拼命的咽下去一大口口水,却还是无济于事,他低下头用嘴唇夹住黎百草一只肉嘟嘟的耳垂儿,声音从几乎是嗓子眼儿里硬往外挤的:“媳妇儿,你相公是真的忍不住了,你要是实在生气的话,就好好想想明天早晨怎么惩罚我吧!” 还没彻底从亲吻中缓过神儿来的黎百草其实根本就没听懂沈砚的这句话,只是感觉自己身体一轻,他又被沈砚如成亲那日一般的抱在了怀里。 下一刻,他的后背就贴上了柔软的床。 黎百草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解开的时候,正在用嘴唇迎接他相公比刚才更加激情澎湃的亲吻,他在懵懵懂懂中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而他只是闭上了眼睛,没有拒绝。 沈砚如同得到新玩具的孩童一般兴高采烈,他用自己身上的气味将黎百草这个他认定的“私有物”完全包裹,然后把他重新拥在自己怀里,任激情奔涌,画地为牢。 …… 黎百草是被脸上的“小虫子”给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还在想:这都冬天了,房间里怎么还会有虫子呢?还贴在他脸上怎么挥都挥不走! 等他终于战胜瞌睡虫睁开眼睛,看清一直伏在自己脸上的“虫子”长什么样子之后,由于冲击太过强烈,吓得他直接大叫出声。 正忙着“品尝胜利果实”的沈砚,因为一只耳朵正好紧贴着他媳妇儿那张樱桃小嘴,险些被这平地惊雷一声吼,震出什么耳疾。 “怎么了媳妇儿,是做噩梦了吗?来不怕不怕啊,相公摸摸头,噩梦就飞走了!” 沈砚如哄小孩一般,耐心的哄着“做了噩梦”的小媳妇儿,而黎百草也终于在沈砚这一声声的“相公”“媳妇儿”中,想起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21章 为何要几天呢 “百草!”、“媳妇儿!”、“夫人”、“大少奶奶!”、“黎少爷!”乖乖听相公的话,先从被子里出来好不好?里面多闷呀!这都快晌午了,你真的不饿呀? …… 沈砚已经这样变着花样儿的,哄了怀里这只用被子把自己卷的头尾不漏的“蚕宝宝”许久了,奈何这只“固执的蚕宝宝”除了偶尔蠕动几下之外,愣是没出一声儿。 沈砚见这么干哄没用就放开被子,坐起来,好整以暇的睨了“蚕宝宝”一会儿,忽然的开口说道: “我刚才叫老张去了一趟黎氏堂,帮咱们给爹娘带了句话!”——老张,就是这些天一直负责接送他们的那位“烤白薯”司机。 沈砚话说到这儿就停了,黎百草“蹭的”一下从被子里蹿了起来,抓着沈砚的手,急切的问: “你你你,你让他跟爹娘说什么啦?” 见沈砚只是笑而不语,黎百草就更着急了: “你快说啊,你到底让老张跟爹娘说什么了?是不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都给说了?” 沈砚抽出自己的手,转而搂过媳妇儿的腰,把他拉的自己更近一些,笑的满脸奸诈: “夫人说的不该说的,指的是什么呢?是昨天沈砚在雪里出手扶了个人,惹得我们大少奶奶醋坛子摔得山响?还是……” 说后面两个字时,沈砚把嘴唇贴上了黎百草的耳朵,说话时吐出的气息直接烫在了黎百草的耳朵上,他明明已经把声音放的极轻,但是听在黎百草的耳朵里却还是觉得透着一股浓烈的勾魂摄魄的味道。 “还……还是什么?”黎百草结结巴巴的问。 “还是……沈砚昨夜为了赔罪,主动献身!” 沈砚这次连结巴的机会都没有留给黎百草,直接把他还没出口的话封在了两人交吮研磨的唇间。 …… 沈砚大概是把自己这十年来每天想着、念着他的小百草时所日积月累下的那满腔的柔情都用在了这个亲吻上。 他先是用自己的嘴唇深情缱绻的细细描摹着黎百草一双唇瓣上的每一个纹路,然后又如羊羔吃奶般把它们从微红啄到血红,最后再伸出舌尖,一寸一寸的把这一双血红的唇舔的光泽水润,做完这一切之后,沈砚脸上的笑容甜的,连被他亲吻的黎百草都开始觉得自己的原形应该是一颗糖。 “你到底让老张跟爹娘说什么了呀?” 还没完全从亲吻所带来的激情中完全抽离出来的黎百草,声音软软糯糯的问。 而吻得心满意足的沈砚则一把将媳妇儿又搂会自己怀里,低低的笑出了声: “小傻瓜,我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告诉爹娘,咱们宅子里有事要忙,所以这几天你就先不回去帮忙了。” 黎百草听了沈砚的话,提了这许久的一口气终于长长的舒了出来,不过气刚刚舒到一半儿。他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沈砚,我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啊,为何要几天呢?” 第22章 爱发呆的怪孩子 沈砚悠闲的把玩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媳妇儿那葱尖儿是的手指,出口的话温柔里带着十足的魅惑: “为何要几天啊?你说呢?” 沈砚说完还故意暗示意味十足的朝他媳妇儿挑了一下眉。 这下黎百草的脸比他刚刚被亲过的嘴巴还红了。攥起拳头朝沈砚用力的打了一下:“沈砚,你个流氓!” 沈砚赶紧拉过媳妇儿的小拳头,贱兮兮的把人家的手指一个一个的给捋直了: “相公逗你呢,昨天已经够不知道心疼你的了,哪里还敢继续折腾啊,我可舍不得! 只是好不容易和你心意相通了,我如今是真的一刻都舍不得与你分开!所以就自作主张的留你在家多陪我几天罢了……” 黎百草把头深深的藏进沈砚怀里,脸上的红云扇也扇不散,明明沈砚说的都是些羞死人的荤话,为何偏偏就让他的心这般的温暖呢? “咕咕”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黎百草想钻进蚂蚁洞的心都有了。 沈砚笑着给怀里的小人儿套上拖鞋: “咱们还是快去吃饭吧,要不一会儿可就要把流氓的媳妇儿给饿坏了!” …… 黎百草握着好不容易从要亲手喂他的沈砚手里抢过来的勺子,小口小口的喝着粥,嗫喏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已经在他脑子里盘桓了一夜的那个问题: “沈砚,你真的喜欢我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砚一直在等着这个小家伙能有这么一问,若他开口问了,也就说明自己的心意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你还记得黄蜂寨吗?就是十年前你被绑去的那个土匪窝。” =*=*=*=*=*=*=*=*=*=*=*=*=*=*=*=*=*=*=*=*=* 小说内容来源于网络,焦糖整理!仅供传阅,请及时删除,谢谢! PS:【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 作者所有 =*=*=*=*=*=*=*=*=*=*=*=*=*=*=*=*=*=*=*=*=* 沈砚语气淡然,连给媳妇儿夹菜的动作都没停。 “黄蜂寨?土匪窝?你怎么知道我十年前被绑上山过?” 顺着沈砚的提问,一段久远的回忆开始在黎百草的脑袋里回笼。 沈砚动作熟稔的用帕子擦掉黎百草嘴角的饭粒儿: “因为我也在被绑的孩子当中啊!你那时候还用草叶为我敷过手上的伤!” 现在这个场景,沈砚曾经期待过无数遍:与心爱之人共同回忆初见,真是怎么想怎么甜。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爱发呆的怪孩子啊!那时候你整天眼神直直的,我都不知道你在干嘛!” 黎百草记忆的闸门终于开始泄洪,也是习惯了跟面前的人说话勿须遮掩,便有口随心,没经过思虑的话脱口而出。 沈砚把手缩到桌下,攥紧的拳头,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忍住,面前这个人是你媳妇儿,亲的! 沈砚满脸笑容的跟他媳妇儿说: “你慢慢吃,我有东西落在楼上卧房了,去取一下,马上回来。” 然后一路小跑的回到卧房,回手栓上了门,眯着一双鹰眼在卧房里扫视了一圈儿之后,锁定了已经被丫鬟们精心整理过的床。 他走过去抄起枕头和被子就是一顿乱摔乱扭: “我去你的爱发呆的怪孩子,黎百草你个无情无义的小混蛋,本少爷那明明是一直在盯着你看!” 第23章 不堪的事 沈砚如同小孩子闹脾气一般的摔完了枕头和被子,发泄掉了满腹的,名为“媳妇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的委屈之后,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又扯了扯衣服,然后气定神闲的走了出去,还不忘对着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丫鬟吩咐: “去把床铺整理一下,我刚才找东西,翻乱了!” “你说要找的东西呢?” 黎百草看着两手空空的从楼上下来沈砚,满脸好奇的开口发问。 “没找到!”沈砚摸了摸鼻子,从容淡定的回答。 正午时分,外面的阳光正好,虽然是隆冬 却并没有那种东风刺骨的寒毒。 三起三落的吃完了一顿“早饭”的沈砚和黎百草,此刻正手牵着手在偌大的宅子里云游闲逛。 走着走着,黎百草突然又想起了沈砚之前说的话,还没有下文: “沈砚,你真的从在土匪窝的时候就……” 下面的话,黎百草不好意思说了,于是,他的二十四孝好夫婿就贱兮兮的开了口替他把没说出口的话给补全: “是,我从十年前你给我敷药之后就开始喜欢你了,到我们成亲的时候,我已经朝思暮想的喜欢了你十年。” 黎百草被沈砚如此直白的示爱弄的面红耳赤,他松开两人牵着的手,向前小跑了几步,把沈砚甩在了后面。 沈砚也快走几步想追上他,可是他走的越快,黎百草就走的更快,最后满脸无奈的沈砚只好压着自己的步伐,远远的跟在媳妇儿的后边。 路过花园的假山时,黎百草突然站住不动了,沈砚本以为他媳妇儿这是终于害羞够了,肯停下等自己了。 可是他还没走到能把他媳妇儿再次搂进怀里的距离,就听到旁边假山的石洞里,有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啊呀,你轻点啊,怎么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你也能跟一头饿狼似的?” “我的娟儿啊,这几个月你们五姨奶奶一直在屋子里养身子,弄的你也不能总出院门儿,我都想死你了。 要不是今天二少爷差我来给你们五姨奶奶送东西,老子这一股相思之火还不知道要憋到哪一天呢!” …… 被动的听了一次人家“墙根儿”的黎百草,被这种不堪的事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如今他也算是个经了人世的小媳妇儿了,自然知道能发出这段对话的两个人此刻在何种情形。 陪媳妇儿一块儿听了一场活。春。宫的沈砚脸上的表情倒是波澜不惊,要不是看他的小百草还在当场,他还真想到石洞里拆穿那对下作的野鸳鸯。 边拉着已经面如红纸的小媳妇儿,轻手轻脚的往回走,沈砚的脸上扬起一抹轻蔑的笑: 沈家的主子多,下人也跟着不计其数,自己当然不可能每个下人都认得。 可今天这两个八成真的是“三生有幸”,因着都在他们自己主子跟前特别得脸,总被差使着在这宅子里进进出出的,这天长日久了,自己还真就能只靠听声音就叫出他们的姓名。 第24章 枉顾人伦 沈·在媳妇面前·无比幼稚·砚,硬是软硬兼施的缠着黎百草在家里陪了他三天才在黎百草“再不让我出门今晚就去睡客房!”的“致命”威胁中,恋恋不舍的把人家送去了药铺。 一路上还跟只粘人的哈巴狗似的,一直往他媳妇儿身上扑,他俩的御用司机“烤白薯”·张靠着惊人的自制力和驾轻就熟的专业技能几乎是全程低着头把他们送到了目的地。 然后,在回沈家的路上,看着神情冷峻,一语不发的独自坐在后座的大少爷,司机老张再一次确定,他们家大少爷一定是中了大少奶奶的蛊毒。 沈砚那天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吩咐泉叔去调查了那对“野鸳鸯”的事,两个下人暗通款曲当然不值得他这么关心,他想知道的,是他们背后的那两位到底有没有如他猜测的那般—云朝雨暮。 管家泉叔一见沈砚回来了就直接将人请进了书房: “大少爷,您吩咐的事,有眉目了!” “你说!” “您猜的没错,那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的确是二少爷院子里的管家来福和五姨娘院子里的管事姑姑秀娟,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两个院子里都有下人说老早以前就看到过他们在僻静处拉拉扯扯。 还有就是……” 泉叔说到这里有些沉吟,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和大少爷说。 “还有什么,有话直说,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跟我吞吞吐吐的!” “是,还有就是那天那两个不知羞的东西见面不光是为了幽会,来福还带了一大堆东西,估摸着是想趁着这大冬天的花园里面也没什么人,再加上又离五姨娘的院子特别近,就在那里把东西交给秀娟,让她拿回她们院子里去。” “他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哪儿来的?” 沈砚声音愈发冷冽的问。 “都是些南方的胭脂水粉和首饰布匹,是……是二少爷前段时间去杭城谈生意顺道儿带回来送给五姨娘的。” “顺道儿,呵呵,泉叔你可真会说笑话。 沈碣出门谈生意,大老远的别的不带回来,就专门儿带回来这些女人用的东西。 带回来还连他自己同父同母的妹妹蕙质都没有送,偏偏就送给了平时就连吃饭都不能和他同席,非正式场合见了面都应该避嫌的五姨娘! 你跟我说这只是顺道儿?” 泉叔也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从当年沈万年还只有一家镖局的时候就开始在沈家做杂役,是亲眼看着几位姨奶奶进门,也从小看着几位少爷小姐长大的。 他虽然感念大夫人对他们这些老家奴的好,从心里是彻彻底底的向着大夫人和大少爷的。 但是一想到那个从小乐观阳光,做事永远让人特别舒服的二少爷,竟然会在人后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枉顾人伦的事。 他一时还真是无法相信。 “那,大少爷您现在打算怎么办?要……要去把这些事都禀报给老爷吗?” 第25章 正妻范儿 “泉叔,你告诉我,我现在把这件事捅到我爹那里去,能跟他说什么呢? 说我发现他的二儿子和五姨太有私情吗?那证据呢? 就靠着沈碣带回来的那些胭脂水粉? 再说,我现在去当面扯下我爹的遮羞布,凭你这么多年对我爹的了解,你觉得我这个知情人能捞到什么好果子吃吗?” “那您的意思,是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泉叔试探着问。 “那当然也不行,怎么说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一旦闹大了,丢的也是整个沈家的人。 你先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专门给我留意着这件事,不用出手干预,有事及时告诉我就行,拿到人证或是物证都先收着。 等我找到最恰当时机和方式,再来处理这件事吧!” …… 黎百草现在很生气,不好哄那种。 今天傍晚沈砚去接他的时候又碰到那个莺歌姑娘了,他们居然还说话了。沈砚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他是不是忘了那天是怎么答应自己的! 沈砚看着坐在餐桌边,气鼓鼓的一口饭也不肯吃的媳妇儿哭笑不得,这小家伙吃起醋来还没完没了了。 看来为了让自己这可爱的小媳妇儿少喝两坛子醋,他还真得尽快想办法把那个老在他面前晃,一看就是别有用心的女人给打发了才行。 哎,他本来不打算跟一个女人斤斤计较的! 沈砚特别狗腿子的坐到他媳妇儿身边,拿起筷子和饭碗: “媳妇儿,来,咱们先把饭吃了,相公亲自喂你,给个面子好不好?” 那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哄三岁的小娃娃,嗯,三岁,绝不会再多了。 奈何我们“黎三岁”小朋友压根儿就不买他的账,一伸手把沈砚伸过来的筷子往旁边一推,筷子上夹着的一口饭直接掉在了地上。 黎百草看着掉在地上的目光左右一闪,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不管了,谁让沈砚先言而无信、招蜂引蝶的呢! 想到这儿黎百草把心一横,把头转回来和沈砚面对面,端出一副标准的“正妻范儿”把自己刚才回家时准备了一路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沈砚,我问你,你想把那个叫莺歌的姑娘纳回来做小妾对不对?按说你想娶谁纳谁这都是你的自由,不过我可提醒你呀,那个莺歌姑娘出身太低,你们俩将来生的孩子很可能会不受府里人待见的,你也不希望你的长子将来处处低人一等吧?” 沈砚把碗筷放回桌子上,然后极为“虔诚”的聆听着沈大少奶奶的教诲,咬着牙硬是不让自己乐出来。 不是,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纳莺歌为妾了! 他上次就发现了,这小东西平时少言寡语的,可每次一吃起醋来那叫一个牙尖嘴利! 不过,媳妇儿你用这么一副受了欺负的小模样儿,甩着这委屈巴巴的小鼻腔儿,给我讲大道理,确定不是用想活生生酥掉你相公我的半条命给来作为报复吗? 第26章 你可总算琢磨明白了 黎百草虽然表面上以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说完了这一筐的“道理”,末了还不忘给了沈砚一个“我真的是为你好”的眼神儿,但他的内心深处,其实真的慌得一匹。 其实他也知道沈砚和那个莺歌现在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不过看他们那么黏糊,这也是早晚的事儿了。 自己之所以会先说出来就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先把沈砚的路给堵死了。 他现在特别希望沈砚听了他的道理能“悬崖勒马”,因为如果沈砚不听的话——他就没有别的招了! 沈砚故意装作深思的样子沉默了半晌,实际上他就是想晾晾这个小醋坛子。 过了一会儿,沈砚估摸着也晾的差不多了,终于开了口,语气缓慢而深沉: “你说这些我都明白,我这个人向来一根筋,我认定了谁就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的” 沈砚说完开始偷瞄着他媳妇儿的反应。 “那这么说,你是下定决心,真的要把她娶回来了是不是?” 黎百草声音有些哽咽的问。 沈砚一把把媳妇儿搂进怀里: “不用下定决心了,因为我早就把他娶进门了!” 说完不等黎百草反应过来,直接把人腾空抱起来,在一大群羞红了脸颊还忍不住要偷看的丫鬟们的注视中,把他的小醋坛子抱进了二楼卧房。 黎百草被放在床上的时候还在傻傻的发问: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沈砚这个时候也没耐性跟他再去仔仔细细的解释了,就直接趴在他耳边不怀好意的说: “这么替我未来的孩子担心,那夫人就辛苦一下,亲自给我生一个吧!” 然后,黎百草就没空去想沈砚到底会不会纳妾的问题了…… 几番天旋地转、电闪雷鸣之后,黎百草被他相公抱到了浴室里。他那小身板儿软的,就跟这一路裹着他的被子一样。 等他坐在宽大的双人浴桶里享受着某人贴身的“黎百草大夫专属沐浴服务”,才后知后觉的问: “沈砚,你刚才那番话是在跟我说你不会娶莺歌姑娘,只会喜欢我吗?” 吃媳妇豆、腐吃的飘飘欲仙的沈某人伸手扳过了媳妇的小脑袋,欣慰的在他嘴上香了一口: “我的小祖宗,你可总算琢磨明白了!” 抱着洗过了香香的媳妇回到卧房后沈砚一边帮怀里的人揉着腰,一边郑重其事的再次解释: “今天我已经跟那个莺歌姑娘说过了,我对她根本没兴趣。 你放心,如果她以后再接近我,我就想个办法送她出沈城。 还有就是,你以后再也不许去想着什么我会纳妾生孩子这些根本就不会发生的事了,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我的心里真的已经没有一点多余的地方再去容纳别人了。 而且,我不会让你在任何事上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子嗣的事上当然也不能!” 幸福的快要冒泡的黎百草,倚在沈砚怀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可是,你身为长子,怎么可以没有孩子呢?就算你愿意为了我不要孩子,爹娘也不会答应的呀!” 第27章 五姨娘 次日清晨,静怡斋里。 五姨娘陆静怡穿着新做的碎花旗袍画着新式的桃花妆,言笑晏晏的抱着沈万年的一只胳膊,送他往外走末了儿还不忘柔情似水叮嘱一句: “老爷,晚上静怡亲自下厨给您做几道拿手菜,您可一定要早点来呀!” 沈万年也许是时隔多日才来陆静怡这里,共度良宵之后还带着几分“小别胜新婚”的新鲜感,竟也难得温柔的拍拍陆静怡还挂在自己臂弯的手,微笑着说:“一定,一定。” 沈万年刚一快步走远,陆静怡就立刻收起了刚才脸上那如沐春风的笑容,扭着杨柳腰就往自个儿屋里走: “你个年老力衰的老东西,还真有脸来!” 静怡斋的里间儿,陆静怡的心腹秀娟正归置着昨天晚上老爷带给他们家小姐的东西。 一见陆静怡回来了,急忙凑上前带着几分谄媚的开口道: “给小姐道喜,我原以为老爷介怀着那件事儿,还得些日子才能来咱们院子呢,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可见老爷心里当真是十分喜欢您的。” “喜欢吗?这个老不死的,明明是在胡玉秀那里睡腻了,来这里寻新鲜的,非假惺惺的拿这些首饰绸缎来,说什么换季了,给我添添妆。 说这话他自己也不觉得讽刺,一个连自己的孩子没了都嫌晦气,好几个月不露面,连我不吃不喝了那几天,都没来看过一眼的男人,哪有这么好心,还能想着换季了,要给我添几件新衣裳。” 说道新衣裳,陆静怡又不自觉的走到穿衣镜前,扯扯自己的裙角儿,转个身,照一遍。 秀娟看到自己主子的举动之后,也跟着话锋一转: “小姐,穿上这个花色,真是越发的衬的您肤白似雪,粉面桃腮了,就像那天宫里的仙子一样!可见选这布料儿的人是用了十足的心思的!” 陆静怡听了秀娟的话,明知她是在拍马屁还是十分受用: “是,他一直就知道什么东西最衬我,从当年在书院的时候起,他的眼光就比别人强!” “是是是,二少爷的眼光当然好,要不也不会慧眼识珠喜欢上小姐您哪! 要说这二少爷还真是身材相貌,学识气度样样都好,唯一可惜的地方就是生在一个姨娘的肚子里头。 要不是因为二少爷是个庶子,将来得不了多少家业,咱们家大爷也不会做主把您献给这冷血无情的沈老爷呀!” 秀娟说到这里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叠的毛毛糙糙的纸条: “这是昨天晚上门房那边差人送过来的信,说是咱们家大爷差人递进来的。 当时老爷在屋里,我就没敢言语,又怕是咱们家里有什么急事,我就自作主张的给打开了。” 陆静怡倒是没责怪秀娟的僭越,也没去伸手接过字条: “他信里说什么了?” 陆静怡淡淡的开口问道。 “大爷在信里说最近做生意又赔了不少,家里周转不开,都没钱给老夫人请医问药了,让您抽空回家去看老夫人一眼,顺便再多带回去些银子。” 秀娟说完下意识的往后一闪,下一刻,桌子上那套来自北平瓷器老店翠茗居的新品茶具被她们家主子一把挥到了地上。 “他还真当我是一颗摇钱树啦?上次为了贴补家用我已经偷偷地把老爷给我的首饰卖了大半了,这才过了多久又捎信儿来要钱? 什么做生意赔了?他在外面干的那些龌龊事当我不知道呢,整天不是逛窑子喝花酒就是栽在屋里抽大烟,他那个老婆也是个窝囊废,眼看着哥哥把我爹留下的一份好好的家业都让他给败光了,愣是不敢言语一声儿。 现在,他们还敢厚着脸皮拿我娘的身体做借口了,要不是看在我娘还得靠他们照顾的份儿上,你看他们就算是饿死冻死了,我还会不会再给他拿一分钱!” 陆静怡越说越委屈,想想自己的一辈子都让这个不成器的哥哥给毁了,现在还得这么隔三差五的砸钱去填他那个无底洞,忍不住趴在桌上呜呜的哭了, …… 陆静怡在成为沈家的五姨娘之前也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家境虽然和富可敌国的沈家没法比,但也是锦衣玉食的。 她和二少爷沈碣是在读书时认识的,那时候沈城才刚刚兴起让女子也同男子一样进学堂的风气,陆静怡在爹娘的支持下,第一批报了名。 在公立的学堂读书,跟她之前一个人闷在房里看完全不一样,学堂里气氛好,认识的人也更多了。 第一次看见沈碣的时候,陆静怡就忍不住心脏狂跳,从小在书里看到的那些形容男孩子长得好看的词语好像在那一刻都有了实体模型。 后来接触多了她不禁惊喜的发现,原来这个男孩子除了这么一副温润如玉的外表,连学识和气度都远超旁人。 更让她惊喜的是那个让她脸红心跳的男孩子似乎也总算是在有意无意的偷开自己,每次不小心四目相对,两张年轻的脸上都会忍不住布满了红云。 爱情,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藏不住的是事,郎有情妾有意的两个年轻人,终于在你来我往的眉目传情了几个月之后,互诉了衷情。 那时候,陆静怡甚至忍着羞怯答应沈碣,等他们都从学堂毕业了,就让沈碣来上门提亲,娶她过门。 可是这原本美好的一切都随着她爹的离世而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爹死了。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哥哥陆静宽根本撑不起整个陆家,陆家的生意很快陷入困顿。 最后她哥哥甚至为了能和沈家谈成一笔长线生意来缓解困局,不惜以死相逼,硬是把她这个亲妹妹送上了年岁足足可以做他爹的沈万年的床。 陆静怡曾经在心里无数次的问过命运:为什么非得是沈万年呢,哪怕是张万年李万年也好啊,舍弃爱人转而嫁给他亲爹,这让自己以后怎么要面对沈碣? 第28章 番外之说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1) 沈碣曾经幻想过无数次陆静怡穿着大红嫁衣的样子,每一次他都不由自主的笑的跟个傻子一样。 可是当他真的看到陆静怡穿上红嫁衣出现在他的家里时,他却只能远远地、呆呆的望着,别说笑了,连哭都不能——因为,那天是他爹大喜的日子,而陆静怡,从这一天起,他要叫她一声“五姨娘!” 陆家人最开始知道沈碣和陆静怡的关系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不止陆家父母,就连后来一手拆散沈碣和陆静怡的陆静宽,最开始的时候在听说沈碣是城中首富沈家的二少爷之后都对他客客气气、热络有加。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沈碣和陆静怡的感情的人,其实是沈碣的亲娘胡玉秀。 胡玉秀,出身沈城名门,父亲是城中的盐业大亨。作为盐业大亨的掌上明珠,胡玉秀从小争强好胜,心比天高,她最无法容忍的事就是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如别人。氵包氵包 长大后在婚事上更是这样。 一开始胡玉秀的父亲说要把她许配给那个仰她胡家鼻息才能勉勉强强支撑起一间小的可怜的镖局的沈万年时,胡玉秀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她堂堂一个高门嫡女,怎么可能嫁给一个书都没读过几天只会舞枪弄棒的乡野莽夫,她要嫁的,一定得是个鹤立鸡群的人物。 不过她爹胡老爷始终坚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他说沈万年虽然是个粗人,但是聪明且有经商的头脑,最难得的是无论面对什么情况,沈万年永远都能沉着冷静,坚定果决。 胡老爷坚信沈万年将来必有大成,他让自己的女儿把眼光放长远一些,现在不嫁也可以,反正她的年纪也不算大,他让胡玉秀且等等看。 若沈万年几年之内有所建树,他就做主,让两人成亲,若几年之内,沈万年依旧一无所成,他自然会为女儿另寻良婿,嫁沈万年一事终生不会再提。 胡玉秀欣然同意了她爹的提议,反正无论是哪种结果,于她而言,都没有任何损失。 两年后,沈万年靠着胡老爷的扶持和自己的不懈努力,不仅把自己原来那个不起眼的镖局开成了沈城镖局中的第一号,还另外又开起了五六家店铺,分别做起了粮食,药品等其他方面的买卖。 而这时的胡玉秀也已经从两年前的“二八佳人”出落成了如今的“姑娘十八一朵花”。 虽然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从内心深处看不起沈万年的胸无点墨,但转眼看看沈万年如今的成就足以让她相信: 嫁给了这个男人,她以后一定能在沈城的妇人中高人一等,俯视群雄!这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沈万年和胡玉秀的婚事办得极其盛大,盐业大亨的长女嫁给了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天的沈城商界新秀,这在当年,还是一个颇为轰动的话题。 可是,当时沉浸在世人的艳羡中的胡玉秀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所设想的“高人一等”的“辛福生活”仅仅维持了半年。 半年后,当她看到从沈万年派回他出生的那个农庄里接他爹娘的那个马车上走下来的她预料之外的一家三口,尤其是那个跟自己年龄相仿,也同样大着肚子的女人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沈万年这个两面三刀的臭男人竟然敢骗她,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那个土到掉渣的村妇,竟然还妄想骑到她头上,让她胡玉秀开口叫一声姐姐! 她怎么都无法接受,自己好端端的做了半年的沈家正头夫人的位子,凭什么让她拱手他人? 于是胡玉秀开始没日没夜的哭闹,她要用这种方法守住自己在沈家的地位。 她心里盘算过了:那个叫李玉娘的女人虽然进门比她早,但是据她对这几年陪在沈万年身边的下属的盘问,沈万年这几年几乎没怎么回他在那个穷山沟里的家,所以他跟这个李玉娘应该不常见面,感情淡薄。 李玉娘现在虽然怀着孩子呢但她胡玉秀这肚子里现在也不是空的呀,这一点上她们两个的胜算不分上下。 抛去了这些,李玉娘就再也没有能够打得出手的好牌了。 但她却不一样,她有配的上沈万年今时今日这个沈城数一数二的富商的身份的出身,有在生意上能为沈万年出谋划策还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父亲,还有与沈万年成亲这半年来朝夕相处的深厚感情。 她倒要看看,现在她这么一闹,沈万年到底是会站在她这边还是会去向着李玉娘那个土婆娘! 胡玉秀差一点就成功了,那时候的沈万年还不像多年后这样无情和冷血,他心里对这个光鲜亮丽还被他骗婚的夫人的喜爱和歉疚让他心里的天平稍稍的偏向了胡玉秀这头。 胡玉秀没想到的是翻过一山眼前又是一座山,不对,是两座。 沈万年都点同意她做正房,让李玉娘做妾了,沈万年的爹娘,那两个满身馊味儿的老不死的,也不知被李玉娘那个女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竟然说什么都不同意,最后甚至不惜要将身怀六甲的她赶出家门,甚至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准备认了,连沈万年跟着劝说都没用。 这下,胡玉秀是真的被掐住命脉了: 被公公婆婆赶出家门,她丢不起这个脸不说,她不能让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失了沈家少爷或小姐这个身份呀。 她不能眼看着沈万年这日渐丰厚的家业都便宜了李玉娘的孩子呀,想想这分家业还是她爹帮着打得基础呢! 就这样,闹了十几天之后,这一桩鸡飞狗跳的“沈万年正妻之位争夺战”终于落下帷幕了。 李玉娘成为了沈宅的新正头夫人,而做了那个位置半年的胡玉秀,心不甘情不愿的成了“二姨娘”! 但是胡玉秀始终不甘心,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都觉得她自己委身做妾,屈居李玉娘之下,顺带着让她自己所生的这几个孩子成了被人低看一眼的庶出,是沈万年应该补偿她一辈子的事。 第29章 番外之说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2) 沈砚出生的时候,胡玉秀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在外屋坐立不安,她希望自己这几个月烧香拜佛的祈求佛祖能够听得见:佛祖保佑,李玉娘生的一定要是个丫头。 这样她的孩子就有机会成为沈家的长子,不能居嫡至少居长,这样未来分家产也能多分一点。 佛祖可能并没有听到胡玉秀的祈祷,又或者听到了也懒得帮她实现,李玉娘熬了两个时辰,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沈万年和他爹娘都乐坏了,还没洗三就定好了百日宴要大办特办。 后来的许多年,胡玉秀看着相貌越发出落得玉树临风的沈砚常常会咬牙切齿的想:当年要不是为了给我的孩子积福泽,老娘根本就不会让你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个人世间! 沈砚出生后被他的爷爷奶奶整天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但等到沈碣出生后,那两个老人对他的关心在胡玉秀看来就更像是从捧着沈砚的指头缝里洒出来的。 “你们不关心更好,老娘还不稀罕呢”胡玉秀那个时候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 天生掐尖要强的胡玉秀这些年在沈家活的就像一只斗鸡一样,谁挡了她的路,她就要想尽办法针对谁:她这一房的吃穿用度永远都要是这沈宅里最好的、不管丈夫沈万年后来又娶了多少女人回来,她都要想尽办法让自己永远做最受宠的那一个,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不就是撒娇拿嗲哄男人嘛?她要为沈万年生最多的孩子,而且要把他们培养的比沈家其他的孩子都优秀,她什么都要去争,什么都要去枪,一定要什么都比别人强,她胡玉秀这一辈子,屈居第二的耻辱,受这一次就够了! 在这样几十年如一日的要求自己和孩子们之后,当沈碣脸颊红红的跟胡玉秀说他爱上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叫陆静怡的时候,胡玉秀第一句话问的不是“你们认识多久了,那个姑娘漂亮吗?”也不是“那姑娘什么时候方便,娘想和她见一面”而是“他们家是干什么的,有钱吗?家世跟咱们家配吗?”在听说陆静怡家只是一个在沈城算不上入流的商人家庭之后,胡玉秀直接警告沈碣“以后不许再和那个女孩子有任何往来!” 沈碣知道母亲对自己严格要求是为了让自己超过沈砚,从小,他和妹妹也事事都听他娘的了,但现在,他就想求他娘宽容这么一次,他是真的很喜欢陆静怡。 他没想到,他娘又拿出了这么么多年管用的老一套,但凡他和妹妹有一点不如她的意,她就采取冷淡和不吃不喝相威胁。 沈碣被他娘逼得没办法了,只好假意答应他娘不再见陆静怡。胡玉秀为了彻底将沈碣和陆静怡隔离开,甚至要求沈碣称病,呆在家里,不去书院。 可是沈碣做梦也没想到,几天,只有短短几天,等他骗过了他娘,重获自由,再回到书院的时候,却听同学们说陆静怡也好几天没有来了,应该是家里出事了,听说好像是她爹死了。 从那之后沈碣再去找陆静怡的时候,每次就都会被她哥哥陆静宽拦下来,开始是说陆静怡在守孝,不方便出来和沈碣见面,后来干脆他自己也不露面了,每次都是直接拍下人,把沈碣扫地出门。 沈碣再次见到陆静怡,就是她穿着大红喜炮被抬进沈家做姨娘的那天,那天陆静宽那个卖妹求荣的狗、杂、种竟然也来了,大大方方的,以沈家新姨娘亲哥哥的身份,捯饬的人模狗样的,见到失魂落魄的沈碣竟然还舔着脸跟沈碣开玩笑说“沈二公子,这以后再见面,要论辈分,您可就得叫我一声舅爷了!” 沈碣实在是忍无可忍。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一顿拳打脚踢,可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他和陆静怡,这辈子,终究是这么错过了! …… 陆静怡进门快三年一直没怀上孩子,这对一个豪门小妾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危机,远的不说,就说这住在同一个宅子里伺候同一个丈夫的三姨娘林倩,不就是因为没个亲生的孩子,受尽了这宅子里的白眼吗。 那段时间,陆静怡想尽了办法留沈万年在她的房里,背后也偷偷去请了好多大夫给她开补身子的药方。 功夫不负有心人,努力了几个月,陆静怡发现自己终于怀上了,尽管她憎恶沈万年,但能用这个孩子保住自己在这沈家内宅的地位,陆静怡还是很开心的。 没想到老天爷从来不会那么轻易的让人如愿,她辛辛苦苦怀了九个月,拼死拼活生了几个时辰的孩子,竟然落地就是个死胎。那段时间,陆静怡真的是死的心都有了,孩子没了,沈万年嫌晦气,根本不愿意来看她一眼,每天来陪她说说话的只有那个坐着正妻的位子却依然不受宠的大夫人——李玉娘。 沈碣第一次派人来给自己送东西的时候,陆静怡既高兴又害怕。 高兴是因为沈碣没有忘了自己,他知道自己现在很伤心,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尽管现在已经不能如当年那般光明正大,但是这个男人,还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让自己能够好过一些。 害怕是因为她心里清清楚楚,在这样发展下去,她和沈碣就会从当年清清白白的相爱的关系发展成世人所不齿的“不、伦'”。 可是,陆静怡管不了这么多了,自她爹死了以后,这个世界几乎也没对她有过多少善意,那她还管这些虚妄的名誉和道德干嘛呢? 就这样,沈碣一心关照失去了孩子还备受冷落的旧情人,陆静怡一心想在她从内心里这个她还深深的爱着的男人身上寻找一些人世间的温暖,两个依旧年轻也依旧相爱的心,就这样背着所有人,跨过了他们从小就被教育的“仁义和道德”。 …… 陆静怡不是没想过他和沈碣这样做的后果,可是这一次,她真的不想管那么多了。 第30章 冬至 吃饺子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冬月二十七,今年的冬至。 沈砚已故的爷爷奶奶在世时特别重视这个日子,可能是年轻的时候干农活,在这数九寒天里冻怕了,所以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就开始叨叨着什么“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无人管”,然后张罗着把全家人都聚到一起,吃顿饺子。 这个习惯,在两个老人离世后,依然被保留了下来。 傍晚,沈家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终于难得的“欢聚一堂”。 落座的时候二少爷沈碣突然跟父亲提议,说家里人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团团圆圆吃顿饭,不如就坐在一桌吧。 要是还像以前似的分桌而坐倒显得冷清了,一张桌子又不是坐不下,况且现在都民国了,好多人家家里早就不忌讳那些因循守旧的规矩了! 沈万年本就是个粗人,对规矩之类的不是很看重,而且他对做几张桌子吃饭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本也无可无不可,听沈碣这么一说也就点头同意了。 于是,大夫人和二姨娘分别坐在沈万年的两侧,其他人依照辈分和年纪依次排开,大家围坐在了一张大餐桌上,离沈万年最远的是三少爷沈磊和四小姐沈冰清。 沈磊住的院子就比较偏,平时还要去书院,所以见到父亲的机会特别少。 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这个机会,从坐下开始就几次跃跃欲试的想要和父亲说些什么。可惜坐的太远,人又太多,努力了几次,一直也没有成功。 二姨娘胡玉秀今儿个打扮的尤为花枝招展,快四十岁的人了,因为保养得宜,看着比今年刚刚三十三岁的三姨娘林倩还年轻一些。 自打刚才一进门,二姨娘就一直笑的合不拢嘴的,一个宅子里住了这么多年,不用问大家也都知道,这位二奶奶准是又捞着什么好事儿了。 果不其然,饭刚吃到一半儿,二姨娘就按耐不住的朝着沈万年开口了: “老爷,您看这过了冬至马上就是年了,这过了年啊,孩子们可就又涨了一岁,咱们的碣儿可跟他大哥一样,过了年就二十一了!” 沈万年明知道自己这个二姨娘这是话里有话,也不搭她的茬儿,只是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拿眼神示意她:你继续往下说! 胡玉秀看懂了丈夫的示意,就兴高采烈的继续说开了: “咱们家大少爷这成亲快有小半年了吧?要我说是不是轮也该轮到我们的碣儿了呢?” 二姨娘胡玉秀的话刚一说出口,就听见身旁突然响起“咣当”一声。五姨娘陆静怡连忙吩咐身后的秀娟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碗筷,然后满脸笑盈盈的抬头对二姨娘说: “不好意思二姐,我不是故意打断您的,我今天在手上多涂了些胭脂,有点滑,您继续说!” 坐在对面的二少爷趁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五姨娘陆静怡身上,也趁机别有深意的和她对望了一眼。 而对这一切丝毫没有察觉的二姨娘呢,她被沈万年的一句话拉回了神: “玉秀,你直接说吧,你相中哪家姑娘了?” 胡玉秀一听这话喜笑颜开,也不管小辈们都在场,朝沈万年靠过去就在他脸上落下了一个吻: “我就知道,还是老爷您最了解我,要不怎么咱们俩能做二十几年的夫妻呢?” 大夫人李玉娘一直沉默不语,只在二姨娘那个不合时宜的吻之后,颇有警告意味的咳了一声。 胡玉秀这些年仗着沈万年的宠爱对李玉娘向来是爱答不理,所以她顿都没顿一下,直接抱着沈万年的胳膊继续往下说: “前两天我去和张家的夫人打麻将,在牌局上见到了他们家的小女儿,那姑娘叫瑞蓝,今年刚十八岁,啊呦长的那叫一个水灵啊,听说这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还上过新式的学堂呢! 我还跟那姑娘聊了两句,小姑娘还未说话呢就先露了笑,笑的我这个喜欢呀。 我还顺嘴问了一下这张家的闺女可曾定下人家了,人家张夫人说了,求亲的是不少,但没有一个十分满意的 我当下就留了个心眼儿,说改日请那张夫人到咱们府上来品一品碣儿前段时间刚刚从南方带回来的反季新茶!” 胡玉秀说到这里在座的都听明白了,这位二奶奶这是想让这位张瑞蓝小姐给她的宝贝儿子当媳妇儿啊! 要说这二姨娘真不愧是在整个沈城都出了名的爱拔尖儿的主儿,她给自己选的这儿媳妇儿,来头还真是不俗。 张家,是这沈城里家产能排进前五位的大户,张老爷和正房夫人育有两子一女,这个张瑞蓝小姐是最小的,也是张老爷和张夫人的掌上明珠! 沈砚听着这些事没有一点的兴趣,他瞄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傻媳妇儿,看他夹着已经咬了一半儿的饺子正在发愣,就坏心眼儿的低下头把人家筷子上的半个饺子咬入了自己口中。 “哎呀,大哥你好脏啊,大嫂都咬过的饺子你还抢着吃!” 正巧看到这一幕的四小姐开口嚷了起来。 本来大家的注意力还都集中在二姨娘那边得热火朝天的张瑞蓝小姐大推荐呢,现在被小姑娘突然童声童语的一句话一下子都吸引过了目光。 嘴里含着半个偷来的饺子的沈砚饶是脸皮再厚,跟媳妇儿撒贱被一个小孩这么当场抓包还公之于众,脸上也多少有点儿过不去,只得一口把饺子咽下去,煞有介事的跟小姑娘解释: “啊呦,四妹妹你是不知道啊,你大嫂碗里那个饺子啊,它皮薄馅儿大,肉还多!” 沈砚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屋子有那么一瞬的宁静,然后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儿,大夫人,三姨娘,大小姐,二小姐,还有一顿饭都欲言又止的三少爷,甚至还有这一屋子的下人,一个接一个的都笑出了声儿! 臊了一张大红脸的黎百草偷偷在桌下拧了一下沈砚的大腿,而“自作孽”的沈大少只好忍着媳妇儿的“爱,抚”,把那一只还在自己腿上用这劲儿的小手儿一把攥到了自己手中…… 第31章 没娘疼的孩子 二姨娘说的事以沈万年答应她哪天请那位张夫人过府来喝茶时他会到场而暂时告一段落。 天色有些晚了,这一顿冬至的饺子宴也就算是结束了。 刚要走出后堂的沈万年被一声还带着些许稚嫩的“父亲”阻止了将要迈出的脚步,他转会身,看到自己的三儿子沈磊甩开了被自己随从拉住的胳膊,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老三,你有什么事吗?” 沈万年出口的话里带着他这些年在商场里铸就的冷冽,即使面前站的是他最小的儿子,也没能让他的语气缓和一些。 沈磊怯怯的上前拉住了沈万年的衣袖: “父亲,过了年孩儿就十六岁了!” 沈万年一时没有理解儿子的话,于是直接开口问道: “我知道啊,所以呢?” 沈磊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然后迎上父亲那毫无半分亲近的目光开口说: “大哥和二哥16岁成人的时候您都赏了他们田产和庄子、商铺做礼物,那您现在是不是也该赏孩儿一些了呢?” 沈万年听了沈磊的话勃然大怒,一抬手把抓着自己衣袖的沈磊甩了一个趔趄,然后大声质问了起来: “老子还没死呢,你就开始想着往自己身上划拉财产了?说,这是不是又是徐朝中那个烂赌鬼教你的?” 沈磊一见父亲发火了吓得连连后退,嘴里还言不由衷的叨叨着: “跟舅舅没关系,是我自己想这样做的,父亲你为什么认为孩儿是在争家产,您明明对哥哥们都是这样做的呀,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不同了呢?” 沈万年看着沈磊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就一肚子气,跟他那个烂赌的舅舅一样没出息。 “你大哥二哥当初可没像你一样自己伸出手来跟我要,而且他们得到了田产和铺子之后都能经营的有声有色,你自己回去好好照照镜子,问问镜子里的自己,他们能做好的事,你能吗?” 沈万年说完,不再理会沈磊,直接拂袖而去。 跟着出门的众人经过沈磊身边的时候也都只是向他投去了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 只有走在最后面的黎百草伸出手想要和沈磊的随从一起把他扶起来,却在碰到沈磊的一刹那被他恶狠狠的甩开。 黎百草倒是也没在意,还想再次伸出手,却被身边的沈砚一把拉了回来。 …… 看着沈砚搂着黎百草也走远了,还坐在地上的沈磊终于敢让自己的眼泪放肆的流了出来。 随从阿郑拦腰扶起了失声痛哭的沈磊: “傻少爷,我那么拦着你,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憋了一肚子气的沈磊一拳打在阿郑的肩膀上: “以后不许再叫我傻少爷,他们都能欺负我,就你不行!” 阿郑既心疼又无奈的把自己的傻少爷一把搂进怀里,语气温柔的一如两人相依为命的这若干年里那些个给沈磊讲故事哄他睡觉的晚上: “好好好,我保证以后都不再这样叫你了,那你也不许再哭了,好吗?” …… 黎百草被沈砚搂着慢慢的往他们两个的院子那边走,脑子里却一直在回想着刚才出门时看到的三少爷那受伤的小兽一样的目光。 “沈砚,你说爹为什么不肯给三弟田产和商铺呢?我记得上次你跟我说过,现在你名下的那些田产确实是爹在十六岁的时候给你的呀!” 沈砚真的觉得越来越头疼了,自己家里这些市侩到让人有时候会后脊梁一阵一阵发冷的利益纠葛,他到底该怎么去一件一件的跟自己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媳妇儿去说呢? 沈砚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用最委婉的方式去跟黎百草解释: “我和沈碣十六岁的时候都已经开始学着帮爹打理生意上的事了,而沈磊现在还只是在读书,爹应该是怕把田产和商铺交给他,他会打理不好,弄亏本儿吧!” 看着听了自己的话信以为真后不在替沈磊抱不平的媳妇儿,沈砚庆幸自己没有如实相告,真实的故事太冷血,如果可以还是永远都不要说了吧! …… 二姨娘胡玉秀带着自己的一儿一女乐颠颠的往回走,今晚她大愿得偿,就连沈万年没跟她一起回玉秀楼,而是转头去了李玉娘那个老女人那里,都没让她皱半下眉头。 大小姐沈蕙质想起刚才他们出门前的事忍不住发出了咯咯地笑: “那个老三也真是的,竟然会傻透腔的去直接跟爹要商铺和田庄!” 胡玉秀听了女儿的话不由也跟着发出了嘲讽的笑: “就是,当年你二哥得到的那些铺子里可都是你外公的股份的,你外公在你二哥出生时就说好了那些铺子要当做你爹和你外公一起送给你二哥十六岁的成人礼一起给他的,至于那些附赠的田产,可都是你娘用怀柔政策跟你爹斡旋了很久才得来的,他现在上下嘴唇一碰,就想要田产要铺子,做梦去吧!” 沈蕙质一听母亲这么说心里又生出来了一个疑问: “娘,你说二哥的田产和铺子是这么来的,那大哥呢?他又没有像我和二哥这样富裕的外公!” 胡玉秀听了女儿的疑问就气不打一处来: “人家命好,没有有钱的外公不是还有你爷爷奶奶呢吗?当时你奶奶虽然死了但你爷爷还在呢,一听说你爹要给你二哥铺子和田产当做成人礼,非说让你爹也得给你那个大哥同样的一份儿,说什么庶子弟弟都有的东西,当哥哥的没有,让哥哥的脸往哪里搁! 最后甚至说什么要是你爹不同意就算是他这个做老子的舍出脸跟你爹这个当儿子的讨的,你说他这话一说出口,你爹还能不给吗? 我真不知道那个李玉娘到底是怎么哄住你爷爷奶奶那两个老东西的,竟然能让他们这一偏心就偏了一辈子!” 沈蕙质一看自己母亲一提起爷爷奶奶来又动了气,赶紧捡些母亲爱听的话说了哄她开心: “娘,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实在没必要再动气的,您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样尽快帮二哥把我那个门当户对又聪明漂亮的嫂子给娶进门才是正题!” 第32章 兰心 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也是沈家三姨娘林倩的“生日”。这天一大早,林倩又像过去的每一年一样,带着二小姐兰心和管家桂姨,坐着马车,出门去拜佛。 明明是三个人一起出的门,真正去城西的庙里面参拜的却只有林倩和桂姨两个人。 上了香之后,桂姨扶着林倩往佛堂外面走,一边走一边不解的问她: “原本今天就是姨娘的伤心之日,为什么还非要雪上加霜的让二小姐去呢?” 林倩只是笑了一下: “我早就不在意今天这个日子了,之所以每年都这么郑重其事的以生日为由从府里出来无非就是想让兰心能高高兴兴的见见她的亲娘罢了!” 其实今天根本不是林倩的生日,而是她被卖到戏班的日子。 她出生的那个家里孩子特别多,她又是一个女孩儿,所以在家里就特别不受重视。 后来村里闹饥慌,家里就快要吃不上饭了,她爹就把她带到了镇上交给了戏班子,然后拿着班主给的一袋儿小米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倩那时只有六岁,也就是在被卖到戏班那天,她第一次见到了后来作为陪嫁仆人和她一起进了沈府的桂姨。 桂姨原本也是能上台表演的,不过后来有一次发烧,烧坏了嗓子,班主可怜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就让她在戏班里做些杂工了。 后来林倩火了,桂姨就成了专门照顾她的仆人。 像她们这样自小学戏的人,哪有没吃过苦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大雪天在屋外吊嗓子都是常事儿,哪天有一点练不好,别说吃饭了,不挨打就算烧高香了。 林倩在她17岁那年遇到了沈万年,那也是她最火的时候。她知道这个男人家里已经有妻有妾,自己嫁给他未必会过得幸福。 可是她更知道干她们这一行的吃的就是青春饭,而且世人对她们这样戏班子里出来的人有着只比妓女少那么一点点的鄙夷。 要是不趁现在还有点名气给自己找一个靠山,等这一点儿虚名过了,怕是再想找个还过得去的归宿,就难上加难了。 所以,沈万年肯给她赎身,林倩也就毅然决然的嫁了,从当年名镇沈城的戏台名伶“嫣红”,摇身一变成了富商沈万年的三姨娘。 林倩这个名字也是后来改的,林是她本来的姓,但是她爹当年只是叫她三丫儿,根本就没有给她娶过名字。 当年,林倩最火的时候,沈城里曾有一个捧她的文人,为她写过一首诗,里面有一句“倩影流光满堂红”,所以她就直接用这里面的倩字做了自己的名字。 林倩在嫁给沈万年后,也曾经过了一段幸福快乐的日子,那些有人疼有人宠的日子,林倩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无比怀念。 过门半年,林倩怀孕了,她满心满眼都是期盼,期盼肚子里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小生命能够平安降生。 不过,这一切都被那一跤给毁了,那也是在一个冰天雪地的日子,她一个失足摔下了楼梯。 孩子没了,大夫还说她以后都不会再有了,那一瞬间,林倩伤心的几欲昏厥。 原本对她疼爱有加的丈夫沈万年也在这个时候和她翻了脸,说她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根本就不值得可怜。 在那之后,沈万年去她那里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林倩彻底沦为了一个深宅大院里一个被遗忘的女人。 其实,林倩心里清楚,她的那一跤根本就不是意外,可是她在宅门里无依无靠,又没有证据,就算把一切都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 从回忆了抽回思绪的林倩在桂姨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时间差不多了,她们该去万花楼的后门接她的兰心了。 同一时刻,沈城最大的妓院——万花楼二楼的雅间里,一个打扮的极其妖艳的中年女人正抱着一身精致的粉红色衣裙的沈兰心痛哭失声。 这个女人名叫春花,如今是这家万花楼的老板,她就是是沈家二小姐沈兰心的亲娘。 当年,她还只是一个刚被拐到妓院的小丫头,沈万年是她的第一个客人,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念在她在陪他之前是个处。女。还是怎么的,反正,第一个晚上之后,沈万年就直接砸钱给当时的老。鸨,一口气包了她半年。 那时候的她真的什么都不懂,甚至都没想过自己会有怀孕的可能。 后来,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就食难下咽,不停呕吐,再后来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那一年,她只有16岁。 沈万年知道她怀孕了,什么表示也没有,只是叫人又去给了老。鸨包她一年的钱。 几个月之后,她在妓院生下了一个女儿,沈万年来看她的时候是女儿出生的第三天。 她原本还痴心妄想有了这个孩子,沈万年能带她脱离这个是非之地。 没想到沈万年只是叫人抱走孩子,然后极其冷淡的往她的床上扔了一打银票。 那天,她曾经挣扎着拉住沈万年,让他把孩子留下,沈万年却一把甩开她,叫她不用痴心妄想了,他沈家的种儿,就算是个丫头,也不能流落在这烟花柳巷里面。 春花始终记得,那天在沈万年出门之前她问的最后一句话: “沈老爷,你明知道我除了你再没有过别的男人,你为什么就不能允许我进你沈家的大门呢?你不是连那个唱戏的嫣红都娶回去了吗?我们俩又有什么区别?” 沈万年听了她的问题回过头讥讽的看了她一眼: “因为,她卖的是唱,而你,卖的是身!” 春花没想到,后来在她去沈家哭求要见孩子被赶出门之后,那个在她眼里和她“没什么两样”的戏子嫣红会主动找上她。 那个女人 告诉她: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那个孩子,现在已经成了她林倩的女儿——兰心。 不过只要她答应从此以后不吵不闹,不再对任何人谈起兰心的身世,她就愿意制造机会让兰心每年都来见她一面…… 第33章 张大少爷 为什么会主动安排兰心每年都和春花见面,还主动告诉兰心她每年都去见的那个春花姨母到底是谁呢?这个问题,林倩曾经问过自己无数遍。 是因为兰心被抱到她这里没多久,她就听说兰心那个亲娘,到沈家宅子外面哭着嚷着要见孩子,沈万年说不让她见,她就坐在大门口大吵大嚷?导致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不光彩的事? 还是因为她们生活的这个这高宅大院里最不缺的就是以揭别人伤疤为乐的小人,就算她和沈万年不说,迟早也会有人来告诉兰心她的身世,所以,要实现沈万年当初要求她的“永远不许让兰心知道她的亲娘是谁”根本是在自欺欺人? 林倩觉得都不是。 其实每个女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当了母亲的女人,在林倩的内心深处,她又何尝想让兰心知道她自己的身世,她其实比谁都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兰心能和自己最亲近,希望在她女儿的心里,想起“娘”这个称谓时,脑子里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任何人。 林倩清清楚楚的知道,她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怀孕了,所以兰心很可能就是她唯一的孩子。 对她来说,兰心就像是命运赐给她的礼物一样,让她昏暗的人生重新有了希望,所以她一定要去保护好这个礼物,绝不可能再让兰心又一丝一毫离开她的可能。 她之所以会做这些在任何人看来都有些疯狂的事,无非就是想亲手铲除掉围绕在她兰心之间的那头嗜血的猛兽。 与其让兰心从别人的口中知道真相,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弄得母女离心。倒不如就由她亲自告诉兰心真相,同时也告诉兰心她这个当娘的是怎样掏心掏肺的爱着她。 从林倩找过春花之后,春花就真的再也去沈家的门口闹过。从一个女人的视角来看这件事,林倩发自内心的觉得那个春花实在是又可恨又可怜。 从那年起,林倩也真的遵守了她对春花的承诺:每年都带着兰心去和春花见面。 而且每次见面的时候,林倩都会主动塞给春花一笔钱,虽然春花从没开口跟她提出过这个要求。 在林倩看来,她给春花钱的理由很简单:兰心是她林倩的女儿,所以她有责任也有必要这么做,她认为自己这样做只不过是在帮她的女儿对这个给了她生命的女人尽一些孝心。 马车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万花楼的后面,林倩又如每次一样,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的等着,等她的兰心,走出面前的这扇门。 …… 沈兰心从六七岁开始就知道了,母亲这些年,每年腊月二十三那天都会带她出去见,见完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不能说见过的那个女人,其实是她的亲娘。 其实,母亲一开始告诉她的时候,她理解的并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母亲让她以后不要再叫那个女人春花姨母了,而要直接叫娘。 母亲还告诉她,春花娘怀胎十月生下她受了很多苦,所以以后她再见到春花娘要对她好一点。 还有就是,虽然自己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她还是愿意把她全身心的爱都给自己这个女儿,毫无保留。 这些年,沈兰心对春花这个亲娘也算不上有多亲近,只是毕竟有一层血缘关系连接着他们俩,每年这个时候不来见她一面,总觉得心里有一件大事还没有完成。 这些年,她每次来到这里,做的事都大同小异:每次见面,春花娘总会先抱着她大哭一场,然后两个人眼光都围绕着对方前前后后的看,看什么呢? 看看这一年,彼此有什么变化,是胖了还是瘦了,她是不是长高了变漂亮了,而她是不是白头发变多了,眼角是不是又添了皱纹。 然后,春花娘会给兰心端上一大堆她早就准备好的吃的,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聊天。 每次兰心走的时候也都会把母亲提前揣在她兜里的一叠银票放在春花娘的手里,嘱咐她照顾好自己,多买点好东西。 做完这一切之后,兰心会重新蒙上她进门时戴在脸上的面纱,被春花娘小心翼翼的护送着,走出万花楼的后门。 不过今天她们出去的时候没有如往常一般顺利,一个喝的连路都走不直的男人在楼梯拐角处一把将兰心搂入了怀中。 兰心长到十七岁了,一直冰清玉洁的,如今被这么个登徒子轻薄,不禁又急又恼,抬手照着那登徒子脸上就是一巴掌。 那男人根本没料到在这个寻花问柳的地方会被一个女人打,扬手就要反击,还好被春花及时拦了下来。 兰心趁机挣脱了男人的束缚,抬脚就朝后门跑了,而那个被春花死死拉住的男人火冒三丈,回手就连抽了春花四五个耳光。 兰心跑到马车上才觉得后怕,一下扑到林倩怀里失声痛哭。 林倩和桂姨连哄带劝得的半天,兰心还是抽噎不止,惹得急脾气的桂姨直接下了马车,走进了万花楼。 桂姨一进了万花楼就看见了两颊红肿的春花,春花听桂姨说兰心大哭不止,忍不住自己也自责的哭了。 …… 桂姨再回到马车上已经是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了,在这段时间里,马车上的兰心也终于在林倩耐心的开导之下停止了哭泣。 桂姨上车就把兰心遭遇到的事跟林倩学了一遍,末了还恨恨的说了一句: “姨娘,我已经自作主张的跟那位春花老板说过了,本来咱们二小姐来这种地方见她就不方便,现在更是碰到了这样的事,以后咱们小姐就不来给她添麻烦了,也省的被老爷发现大发雷霆。” 林倩对桂姨的自作主张倒是未置可否,她只是怕再也不来了,她的兰心会舍不得。 可是此时依旧靠在母亲怀里的兰心也不知道是真的被这次的事吓坏了还是也怕她那个威严的父亲发现了会怒火中烧,在听了桂姨的话之后,竟也跟着频频点头。 会沈宅的马车上,哭累了的兰心倚在母亲怀里睡着了。憋了一肚子气的桂姨趁着兰心睡着了听不见,就把她刚才在春花那里问出来的事儿,一股脑的全都跟林倩说了: “姨娘,您猜猜刚才欺负咱们二小姐那个登徒子是谁?就是冬至那天被二姨娘夸得跟朵花儿似的那个张家小姐的亲大哥,还是同父同母的。 上次二姨娘说的时候我就恍惚间觉得我之前好像听说过关于这个张家的什么事儿,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刚才在万花楼里听那个春花老板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这个张家大少爷不就是连着克死了两个妻子,弄得到现在满身城都没人敢把自己家姑娘嫁给他当媳妇儿那个么! 要说这二姨娘啊可真是把两只眼睛都镶在了钱眼儿里了,竟然会给自己选一个这样的儿媳妇儿有这么个不像人样的大哥,那位张小姐呀,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儿去! 听说这个张家大少爷从十四五就开始逛窑子,家里的生意也不知道帮着打理,就连那两个都在过门儿不到半年就死了的媳妇儿,似乎也不是张家对外说的什么得了怪病,听说就是被这位大少爷喝醉了酒,活活给打死的。 要不张家怎么会那么好心,给每个媳妇儿娘家都送了厚厚的奠银呢?” 林倩听了桂姨的话也忍不住跟着感慨: “先不说这张小姐的品行到底是优是劣,胡玉秀给自己选的亲家要真是如你说的这样,那将来可真够她喝一壶的了!” “嗨,您管她够不够喝呢!架不住人家二姨娘自己乐意呀,您哪,只要操心咱们家姑娘的终身大事就成了!” 林倩她们一行人坐着马车,回到了沈家,包括车夫在内的四个人都对今天的所有事缄口不提。 而陪媳妇儿在岳家过小年儿的沈砚,此时此刻也在听他们家沈大夫讲述着和那个张家有关的话题。 “你说,你之前去过二姨娘说的那个张家?什么时候?去干什么?” 沈·占有欲极强·砚最近发现媳妇儿有好多他不知道的事,就算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是累计多了,难免还是会让他隐隐的感觉到了媳妇儿正在逐渐脱离自己羽翼的那种不安。 特别是上次那个想要请他媳妇儿和岳父吃饭的那个小白脸儿,听说是刚刚在外国喝了一肚子洋墨水儿回来的洋医生。 好好的中医不学,非得崇洋媚外。那一双色眯眯的眼睛还老是盯着他媳妇看,要不是他正好来接百草,阻止了他的邀请,那个色狼还不知道会对他媳妇儿干点什么呢! 黎百草是不知道他面前的这个小心眼儿这一刻已经脑补出了多少他被坏人欺负的画面,他只是想把他想了好几天终于想起来的事跟沈砚说一说。 “就上次你扶了莺歌那天啊,我那天下午去张府出诊,他们家二少爷的男妻企图上吊自杀,被下人救下来了……” 第34章 换亲 黎白草这边绘声绘色的把他当时是如何去张府出诊、李源朗又是如何向他诉说张二少对他的负心薄情的过程,仔仔细细的跟沈砚描述了一遍。 说完一抬头,就看见他那位亲爱的相公正在‘凶神恶煞'的看着他。 ‘ ““你……你怎么了?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黎百草有些怯怯的问,这么久以来和沈砚朝夕相处的经验告诉他,沈砚一旦露出这个眼神,就准是又要“欺负他了!” “好你个小东西呀。我一直以为你当时跟我发火只是单纯的嫉妒我扶了那个莺歌姑娘一下。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是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然后把担忧出来的一肚子火都撒到我身上了,你说是不是啊?” 沈砚一边说一边继续“凶神恶煞”的朝他媳妇儿逼近,他进一步黎百草向后退一步。他们俩说这话时本来是在黎百草房间的窗户边上,现在已经被沈砚逼到床边了,黎百草后手指着雕花木床的床架子心虚而无力的解释: “没有哇,我当时真的就是在嫉妒你和莺歌姑娘,谁让你拉着人家的手就不想撒开来着。” “好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了吧?”沈砚说完也不等媳妇儿回答一伸手连胳膊带腰直接一把搂进怀里,抱着媳妇儿一起慢慢倒在他身后的床上就是一阵狂亲。 黎百草在被亲到五迷三道的前一刻脑子里还在分出神来思索:这个张家也真是够奇葩的了。 大少爷娶了两个媳妇,加起来都没和她过上一年就都死了。二少爷呢,海誓山盟的娶了一个好媳妇回家,却不知道珍惜。前两天还听有人说他那几个当时齐心协力赶走了李公子的小妾,现在每天为了争正妻的位置打得头破血流的。 至于这个被二姨娘夸上天的张家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传说中说的那么好。 哎呀,反正好不好跟他们也没关系,等以后她真的嫁过来了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 沈砚和黎百草在他的亲爱的岳父岳母家里面过了一个高高兴兴的小年不提,这个时候沈府里的另一对“有情人”之间的气氛,可就远没有他们这么乐观了。 沈碣最近心情很是郁闷,突然被母亲给安排了一门亲事不说,等了三四年好不容易答应跟他“重归于好”的陆静怡,也因为这件事快一个月没理过他了。 他那个人老色心不减的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睡在陆静怡那里,搞得他想给陆静怡送点东西,或者是亲自去哄哄她,顺便跟她解释一下都根本没有机会。 那天他都想白天直接去了,可惜被来福拉着了,说白天人多眼杂的,万一被人看见,他和陆静怡就都完了。来福说的其实也有道理,以他和陆静怡今时今日的身份,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旦被人发现了,那可就是有性命之忧的大事了! 沈碣正在自己房间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出去打听消息的来福却乐呵呵的跑了进来。 ‘“二少爷,二少爷,好消息啊,今晚老爷去二姨娘房里了,咱们俩,啊不是,是您,您终于可以去静怡斋看看五姨娘了!”' “真的吗?”沈碣一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喜出望外,抬起脚下了楼就直奔静怡斋。 沈碣和来福在黑灯瞎火里抄着花园的小路,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走。深一脚浅一脚的终于是到了静怡斋的后门。 来福看看四下无人,赶紧跑过去敲门,刚刚他已经让靠得住的小厮传过了消息。所以,他没敲几下,秀娟就过来给他们开了门。 秀娟鬼鬼祟祟的把他们让进了屋里,还不忘邀功似的跟沈洁碣说:“二少爷,您放心吧,跟每次一样,所有的丫鬟婆子我都把她们打发到堂屋去睡觉了,我还告诉她们明天早上也不用她们过来伺候五姨娘了,所以,咱们这边只要小声一点就行了!” 沈碣点点头,随手就掏出了两块大洋塞到了秀娟手里,然后就熟门熟路的进了陆静怡的房间。 房间里的陆静怡其实早就在等着盼着沈碣呢,只是看到人真的来了,反倒一扭头,只给了那人一个后脑勺儿。 沈碣上去一把将人搂紧了:“静怡,这么多天了,只有隔三差五的在宅子离远远的看过几眼,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我吗?” 陆静怡听着沈碣这撒着娇的口吻心下立即就软了,只是嘴里还在逞强:“我想你什么呀,你一个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我一个残花败柳怎么跟人家张大小姐比呀,你看二奶奶把那位张小姐都快夸成一朵花了,以后肯定婆媳和睦,沈二少爷以后的日子肯定和和满满的呢” 沈碣听着眼前的人这酸溜溜的话,又是心疼又是高兴: “瞧你这飞醋吃的,我娘那完全就是一厢情愿,我事先真的不知情,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去哪个什么张家小姐的,我一颗心都在你身上,永远都不会变的!” 陆静怡被沈碣的甜言蜜语打动,伸手在沈碣脸上掐了一下:“你也就这张嘴甜!” 沈碣微微一笑:“我的嘴到底甜不甜,你还是得亲自尝一尝才知道的!”说着就吻上了陆静怡的嘴唇…… 事情并没有照沈碣跟陆静怡承诺的那样进行,沈碣几次三番的跟母亲商量也没有让她母亲胡玉秀改变主意,年后没几天,张老爷和张夫人就以拜年为理由,登上了沈家的门。 胡玉秀和沈万年高高兴兴地把张夫人引到了正厅。 两家人先是彼此客套了一番。然后又聊了聊两家的生意。期间,张夫人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被父亲给强制命令必须到场的沈碣身上打转。 他们刚聊了没一会儿,沈碣就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推说生意上还有急事要他亲自去处理,然后就鞠躬告辞了。 沈碣走了,两家大人就开始直奔主题,聊起了沈洁和张家小姐的婚事。 胡玉秀本来看着张夫人上下打量自己儿子之后满意的神情。觉得这门婚事应该是千妥万妥了,没想到这个张家夫妇也不是什么善茬。 当着沈万年和胡玉秀的面。就毫不客气的直接提出了他们的要求:“我说沈老爷、沈二夫人呐。您呢,请我们来是什么原因我们大家都知道。 我也直白的跟您说了吧,我们家女儿呢。求亲的人也是真不少,只不过一直都说没碰到门当户对的。 要说咱们俩家这家世上倒也十分匹配了,你家二少爷呢,我们也是也看到了,当真是一表人才。 只可惜,是个庶子!” 胡玉秀一听这活啊就起不打一处来,当即质问:“你们什么意思,都上门了,还不想结亲,这是耍着我们玩呢?” 张老爷听了胡玉秀的话连忙叫她息怒:“二夫人,我们都来了怎么会不想结亲呢,刚才我们家夫人没说明白,我这么跟您说吧,这不是刚完过年吗?,咱们两家人呢,也图个吉利,这让他好事成双。您看啊。您家娶媳妇儿欢天喜地,那我们家嫁闺女,那心里肯定不好受。那这样儿呢,咱们两家呀。这好事成双互补一下。讨个吉利。我们家那个老大呀。也二十好几了,直到现在呢,也没有个媳妇儿。你说我们这当爹娘的吧,看着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呢,心里也不好过。那这样。我们家女儿可以嫁给您家二少爷做媳妇儿。您府上不是也有适龄的小姐吗,您看咱们两家换亲可不可以呀。” 胡玉秀一听这话就愣了。张家那个大少爷谁不知道啊,娶了两房媳妇儿。加起来还没到一年整的都死了。那可是出了名的克妻呀,换什么亲呢? 她可不能把她的汇智嫁过去挨克。 她刚要拒绝没想到沈万年却开口了:“张老爷,张夫人,我没同意你们的提议了”! 张夫人一听马上就高兴了:”那感情好了,我现在就回去,准备一下,咱们俩家过几天再另择吉日下聘吧!” 张老爷、张夫人这边高高兴兴地走了。 他们前脚刚高高兴兴地出了门。胡玉秀在房里,就跟沈万年哭闹起来了: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呀?你明知道张家那个大少爷出了名的克妻,你还答应跟他们换亲,换什么亲呢?咱们宁可不娶这种张家小姐这个儿媳妇儿,也不能把咱们的女儿搭进去呀,你真舍得蕙质嫁过去呀?” 沈万年一听胡玉秀的话立马板起了脸:“什么克妻呀?那两个媳妇儿不都是生病死的吗?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儿你也信!都什么什么年代了。” 说完也不理会二姨娘的哭闹,转身就走了。二姨娘,在大厅里发了一通火之后,也只得无奈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胡玉秀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没多久。沈蕙质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哭着就跑来找她母亲了:“娘,你可不能为了二哥的幸福就把我给搭进去呀。那个张大少爷,出了名的爱寻花问柳,而且还克妻,女儿要是真嫁给他,那还有活路吗?呜呜呜……”。 胡玉秀现在偷鸡不成失把米,自己也没料到是这种局面。她坐在椅子上,转着帕子,翻来覆去的想。还有什么办法?还要怎么办,才能既保住自己的女儿又能和张家联姻呢? 第35章 我是她娘(1) 张家要和沈家要换亲的事很快就在沈城传开了,张家这边儿欢天喜地,而沈家这边却险些闹翻了天。 三姨娘院里的的桂姨一大早就慌慌张张的跑上楼:“姨娘,姨娘,不好了,宅子里都在传,说老爷要让二小姐去跟张家换亲!” 屋子里的林倩正在描眉,一听桂姨这么说,林倩手里的眉笔直接掉在了地上,林倩也没心情继续化妆了,她一把巴拉过桂姨急切的问: “不是说好了要嫁过去的是大小姐蕙质吗?怎么就突然变成兰心了呢?兰心比蕙质小,又不是跟沈碣同父同母的,就算是轮也轮不到她呀!” 桂姨也一脸愁苦的回道: “谁说不是呢,听说那张家一开始说要换亲的时候,明明说的是换大小姐,可是,昨天老爷让个道士给批了一回八字,就改变主意了。 听说二姨娘在张家老爷和夫人走了之后就跟老爷哭闹过,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二姨娘为了不让大小姐嫁给张家那个克妻鬼,才想办法,把咱们二小姐给推了出去!” 林倩一听这话恨得霎时红了眼,她一把手拉过桂姨,咬牙切齿的问: “你知不知道老爷现在在哪里?” 桂姨跟了林倩这么多年,就连当初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时都没看过她这样,现在可是着实被她这一下给震住了,结结巴巴的说: “听……听说,是在……二姨娘的毓秀楼。” …… 毓秀楼里,二姨娘胡玉秀正喜笑颜开的陪着沈万年吃早饭。旁边坐着的,还有二少爷沈碣和大小姐沈蕙质。 胡玉秀现在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她的计划终于成功了。她终于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实现了一箭双雕。既帮儿子到了好媳妇儿又保住了自己的女儿。 她在外面找了一个在沈城颇有名望的道士。趁着和沈万年外出的时候,让道士主动给沈万年算了一卦。说沈万年命中有克星,就在沈家,未婚,属兔,必须尽快把这个克星打发出门,否则沈家家宅不宁,沈万年本人也会折寿。 沈兰心,十七岁,属兔,未婚。 胡玉秀别的不说,对沈万年还是很了解的,沈万年这个人,本就自私自利,如今在生意场里浸泡的年月多了,眼睛里更是只有利益。 他之所以会那么快就答应张家的换亲要求根本就不是什么不相信怪力乱神,而是不愿意放弃和张家联姻可以获得的利益。 为了这个利益,他宁愿牺牲自己的女儿蕙质的幸福甚至是性命。在他眼里,女儿不如儿子,庶子不如嫡子,孩子不如银子。 可是这一切如果和他沈万年自己的身家性命挂上钩,就变得不一样了。什么“怪力乱神”,一旦威胁到了他自己的安危,那他绝对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而且,这个选择对沈万年来说也不难做,不过是从一个对他来说无足轻重的女儿换成另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儿而已。 …… 一直反对这门婚事的沈碣今天却一反常态,一直言笑晏晏的,和他爹娘还有妹妹诉说着即将成为新郎官的喜悦。 然而这个屋子里,只有沈万年不知道,就在几天之前,沈碣还跪在他娘胡玉秀面前,求着他娘去退婚: “娘,我不想娶那位张家小姐,我根本就没见过她,又何谈喜欢呢,儿子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不想糊里糊涂的跟一个没见过面的人,耽误一生。” 他娘胡玉秀都哭着问他: “你还想不想超过你大哥沈砚,你想一辈子都输给他吗?这些年,你在他那里受的委屈还不够多吗?你到底哪里不如他,就因为一个庶子的身份,就要处处矮他一头,你真的甘心吗? 和张家联姻是你最好的机会,黎百草生不了孩子,而且他的家世也远远不如张家,只要你娶了张小姐,尽快生下沈家的长孙,你就能在你爹眼里的分量就能超过沈砚。 咱们娘俩苦心计划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难道你忘了吗? 碣儿,听娘的话,娘知道你不喜欢张家小姐,可是只要你忍过了这一时,将来咱们的计划得成,整个沈家就都是你的了,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呢?” 这一次,沈碣是真的被他娘给说动了,他长到长这么大就两样东西是真心渴望得到的:第一是,让从小就压他一头的沈砚一败涂地,第二就是娶他真心喜欢的陆静怡为妻。 不过这两件事,好像都只有在他得到沈家的所有家产之后才能实现了。那么,他就暂时忍忍好了,真到了那一天,他不光要把沈砚从沈家赶走,还要一并铲除那个根本就不是真心疼爱他只把他当成揽财的工具,还抢了他心爱的静怡的亲爹——沈万年。 只是……他似乎又得找个机会去好好哄哄陆静怡了,这一次,他要把自己内心的所有真实想法都告诉她,让她陪自己忍一段时间,很快,他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 一顿饭都吃完了,沈万年也要走了,可是他还没走出胡玉秀的院子,三姨娘林倩就气势汹汹的拉着满脸泪痕的沈兰心赶来了! “呦,三妹呀,你这一大早风风火火的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呀?是不是太久没见到老爷了,特意来我这里堵着老爷,想跟他撒撒娇啊?” 胡玉秀对这个没家世没孩子自己还不得宠的三姨娘一向是冷嘲热讽的,现在一想想,就连她那个本就微不足道的指望“沈兰心”都要去做那个克妻鬼的媳妇了,到时候,沈兰心要是也和张家前两个大少奶奶一样过门就挂了,那她可就更开心了。 林倩对胡玉秀的嘲讽视而不见,她拉着沈兰心走到沈万年面前直接开口就问: “老爷,您是不是真的要拿兰心去换亲?” 沈万年就知道林倩特意跑到这里来就是想阻止他嫁兰心的决定,不过他做的决定,怎么可能因为林倩的反对而有所改变呢? 沈万年从容淡定的说:“是啊,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用再另外派人通知你了,你们娘俩也准备一下,过几天,张家就要来下聘了!” 林倩拉着沈兰心扑通跪在地上;: “请老爷收回成命,兰心还小,林倩舍不得她现在就嫁人!” 林倩姿态虽然卑微,但语气却极其坚定,沈万年记得她这种鉴定的深情,自己好像在她当年答应嫁过来做三姨娘是也见过。 “哎呦喂,三妹你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老爷做出的决定,那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吗?” 胡玉秀一听林倩要破坏她的计划顿时气急败坏,还没等沈万年开口呢,她先搭上了腔儿! “我什么身份,我跟你一样,是老爷娶回来的姨太太,而且我还是兰心的娘,兰心的婚事,我要是没有说话的资格你就更没有了!” 林倩平日里为了息事宁人,对这个蛮横无理的胡玉秀是一忍再忍,可是今天胡玉秀触及到她的底线了,他决定不在忍耐了。 胡玉秀很少被人这么呛着茬儿说话,尤其对方还是一直被她“连眼角都不屑瞥一眼”的林倩,顿时什么风华气度都顾不上了,直接什么难听剪什么来了; “你一个不会下蛋的鸡,替老爷养了十几年孩子还真把自己当成兰心的亲娘了?你可别忘了,兰心是老爷跟那个妓女生的,你就是个养母!” “你在胡说什么呢?” 沈万年一扬手,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胡玉秀脸上,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把他最不光彩的历史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沈万年活到了快五十岁,自认为没有几件事见不得人。但是兰心的身世是他见不得人的事之一。 堂堂沈城首富却有一个和妓女所生的孩子,传出去了,让他怎么面对世人。他当年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才会在万花楼包下那个妓女,后来大夫说那个妓女怀的是个儿子,他才勉勉强强同意她把这个孩子生了下来。 没想到生下来之后是个女儿,真是令他大失所望。要不是念在兰心也是他沈家的种儿,他根本都不会把他抱回来。 抱兰心回沈家那天他就下定决心要把这一段不光彩的经历忘掉,从那以后,任何人提起兰心是沈万年和妓女所生的事,都无异于是在触他沈万年的逆鳞。 胡玉秀被沈万年一巴掌打得目瞪口呆,眼泪顺着眼角簌簌的流了下来: “老爷,你竟然当着孩子和下人的面打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沈万年现在没空理会胡玉秀,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开口呵斥: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带着你的孩子和下人,给我滚回你的屋里去!” 胡玉秀再羞愤也不敢和沈万年硬碰硬,只好恨恨的瞪了还跪在地上的林倩一眼,转身回了屋儿! 胡玉秀走了之后,沈万年冷冷的问林倩: “你为什么不同意让兰心嫁到张家啊?” 第36章 我是她娘(2) 林倩这个时候也不想和沈万年绕圈子了,直接回答说; ““听说那张家大少爷克妻,娶了两个媳妇儿都没能坚持半年就死了,所以林倩不想让兰心嫁过去!” “那都是些迷信的说法,现如今都是民国了,这中迷信的说法你也信!简直就是胡搅蛮缠!” 沈万年又搬出了对付二姨娘胡玉秀的那一套说辞来对付林倩。 “既然迷信之说不可信,那老爷为什么找个道士算了一卦之后,就决定不嫁蕙质嫁兰心了呢?难道不是因为那个道士说了什么”迷信之说”了吗?” 林倩依旧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沈万年被戳中心事,一时言语阻塞; “你,你听谁说的这些事,是那个道士非要给我算命,算完之后一派胡言,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哦?是吗?我还以为老爷也跟这城里的其他生意人一样呢——生意做得越大,越是笃信这些怪力乱神!” 林倩的语气里明显带了挖苦,奈何沈万年现在还偏偏不能对她发做什么。 “既然老爷不相信张家大少爷克妻这种说法,那就说明林倩听到的另一种传言更有可能是真的了!” 林倩料定沈万年会反驳自己的上一个理由,所以她早就准备好了第二种说辞:: “什么说法?”' 沈万年淡淡的问。 “林倩听说那张家大少爷表面一派大家公子做派,实际上常年流连烟花柳巷,不问正事。 他的那两位夫人,都是因为阻止他出去寻花问柳,阻止的太激烈,被他活活打死的! 不管这张家大少爷是真的克妻,还是流连花丛,苛待发妻,他都不是一个好的夫婿人选。 所以,无论如何,兰心都不能嫁给他!” “你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婚姻大事向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个做父亲的说嫁兰心,她就得嫁,容不得你在这里混搅和!” 沈万年一见平时不声不语的林倩今天竟然敢自己说一句她就顶一句,不禁有一些气急败坏: “你赶紧回去给兰心准备好嫁妆就是了!” 林倩一见跟沈万年根本就说不通,不禁下定决心似的闭了闭眼,然后抬起右手擦干眼角的泪水,顺便拔下了头上的发簪: “老爷,当初二姨娘为了拦着二少爷和大少奶奶的婚事,敢在您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林倩自知在老爷心中没有二姨娘那么重的分量,所以今天就斗胆拉上了老爷的亲骨肉一起闹上着一场了!”' ,三姨娘林倩说着拉过跪在自己身边哭的眼睛已经红肿的兰心,把尖锐的金钗抵上兰心的脖子: “老爷今日若执意要拿兰心去换亲,那林倩这个当娘的就要泯灭一回人轮了,我即刻就亲手赐她一死,老爷您放心,杀了您的亲骨肉之后,林倩绝不苟活,我会即刻就尽自己当娘的最后一点本分,阴曹地府,我下去陪着兰心!” “娘!”沈兰心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眼看自己的母亲为了阻止这门婚事宁肯跟她同归于尽,这些年在她心里仅存的那一点疙瘩一瞬间就被冲开了! “兰心别怕啊,你前脚走了,娘后脚就来陪你,你是我的女儿,不管你走到哪里,娘都一定会陪着你的!” 林倩一手用金簪抵着沈兰心的脖子,一手把她含辛茹苦养了十七年的女儿搂进了怀中。 …… 被沈碣和沈蕙质拉到屋里平复情绪的胡玉秀,在房间里哭了半天,她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挨打,更何况打她的人还是一直对她宠爱有加的沈万年! 她这边哭哭啼啼的还没平复完,她的宝贝女儿沈蕙质就沉不住气了,她明知道三姨娘林倩现在在外面是在阻止她爹嫁沈兰心去换亲的事,怎么可能还让她娘一直待在屋里,默不作声! “娘你快出去看看吧,别一会儿我爹真的答应了院子里那对母女,那您的女儿我就真的要嫁给那个克妻鬼了!” 二姨娘胡玉秀一听女儿的劝告才发现自己做错了,这种关键时刻,她怎么能只顾着自己委屈,而忘了阻止林倩这件大事儿呢! 她擦擦眼泪赶紧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还在想“等这件事了了,我非闹上她三天三夜,好好治治沈万年这个敢对她动手的老不死的!” 胡玉秀刚一走到了沈万年身后就听到了林倩说要杀死沈兰心的这句话,她一看林倩竟然使出了这种阴毒的招数,刚刚压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林倩你这个贱人,你这就是在逼老爷把我的蕙质嫁过去受罪,你这个贱妇,我要杀了你!” 胡玉秀说着就像一个泼妇一样朝林倩和沈兰心扑了过去,而正在安慰已哭成泪人的女儿的林倩根本来不及反抗,金簪抵在沈兰心脖子上也来不及收回。 胡玉秀的奋力一仆正好成了一股强大的助力,尖锐的金簪一下子直直的刺入了沈兰心的脖颈中…… 沈兰心当场昏迷! “兰心!” 本来并没有真的想要伤害兰心的林倩一看到女儿真的出了意外,也顾不上什么沈万年,什么胡玉秀了,赶紧招呼跟着她们一起过来的桂姨,两个人架起兰心就往胡玉秀的屋里走,一边走一边朝着已经愣在那里不会动的胡玉秀大喊: “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请大夫啊!” 胡玉秀大概是真的被吓傻了,以至于在听了林倩的话却还是一动不动,比她先反应过来的,是站在旁边的沈万年。 沈万年朝着站在门口的小厮大声吩咐: “赶紧派人去叫大夫,还有,叫人去看看大少奶奶在不在,让他赶紧过来,越快越好!” 黎百草正准备出发去药铺,听了跑过来的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描述之后,急忙拿着药箱跟着小斯跑到了毓秀楼。 在黎百草和后来赶到的另一个大夫兵花马乱的的忙了近半个时之后,沈兰心的伤口终于不再出血了;只是面色苍白,而且一直没有醒过来。 黎百草和那个大夫一起讨论了一番之后得到了统一的结论: “爹,二妹妹的血虽然止住了,伤口也处理了,但是她失血过多。而且伤口太深也容易感染,所以说,她现在还是很危险的。 我和周大夫都认为,像现在这种情况,最好还是送她去城里的西医院比较好,西医的药物见效快,而且西医院还能输血,而且越快越好,这样才能保证救回二妹妹!” 沈万年听了黎百草的话,当下反对: “不行,兰心要是真的兴师动众的去了那西医院,不就是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家里出了这档子事了吗?丢脸不说,万一让张家知道了,你让我怎么去跟人家解释,真要闹起来,这好好的亲事非弄得泡汤了不可!” 黎百草没想到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刻,公公竟然还在顾虑什么“亲事”,什么“面子”,他刚要出口再和他公公辩驳,就被站在一边的沈砚制止住了: “爹说得对,这件事不宜闹大了。要我看还是去请西医到家里来吧!” 沈砚的这个建议让黎百草和沈万年都是眼前一亮,黎百草想了想又开口建议说: “正好,我最近认识了一位西医朋友,他是刚刚从法兰西学成回来的,好像刚到了城西的教会医院工作,我现在就去请他来!” 得到了沈万年的默许后,黎百草立刻就跑出去找司机老张了,沈砚站在他爹身边看着风一样跑出去的媳妇儿欲言又止——他的那个西医朋友?还不就是那个总是色眯眯的看他那个什么“Peter·黄”! …… 胡玉秀母女二人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坐在客厅里,主子、仆人、大夫、小厮忙进忙出的这么半天,愣是没人看她们一眼。只有一直跟着在里间儿忙活的沈碣,在沈兰心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出来和她们说了一声儿! 胡玉秀一听沈兰心不会死了当时眼泪就流出来了,这么半天,她都快吓死了,那沈兰心再怎么说也是沈万年的亲生古肉,她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沈万年肯定不会轻饶了自己这个罪魁祸首的。 不过她也想好了,万一沈万年真的追究起来,她说什么也得拉上林倩那个贱人一起陪葬,要不是她好死不死的拿个簪子摁在沈兰心脖子上,自己怎么会闯下这么大的祸呢。 里间儿的周大夫开好了药方就准备告辞了,临走之前,沈万年亲手拿过丫鬟奉上来的诊金交到周大夫手里,还不忘低声嘱咐: “周大夫。今天这事儿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还请周大夫回去之后能对这个意外守口如瓶!” 周大夫也是一个通透的人,加上也为沈家上上下下的看诊好多年了,自然对沈万年的为人有一些了解,他接过诊金,朝沈万年拱了拱手说: “老夫明白沈老爷的意思了,今日到府上走这一趟,只是因为沈二小姐得了风寒,不是什么大事,老夫给她开了几服药,二小姐很快就会好的!” 第37章 我是她娘(3) 沈万年满意的点点头,叫沈砚亲自送周大夫出去,然后一回头威严的目光盯紧了这么长时间一直守在兰心身边,寸步不离的三姨娘。 屋子里此时此刻除了躺在床上仍昏迷不醒的二小姐沈兰心,就只剩下了沈万年、三姨娘林倩、和几个丫头了。 沈万年把丫头们都赶了出去,然后站在林倩面前居高临下的问: “林倩哪,你跟我说实话,你刚才是真的想扎死兰心吗?” 林倩拿着帕子擦了擦沈兰心头上渗出的汗,然后不紧不慢的回答: “是真的,如果老爷非要兰心换亲,那我们娘儿俩今天就一起去死,反正明知兰心嫁过去之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还不如我这个狠心的娘,现在就带她一起走呢!” ““一派胡言,你一个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不过是听了几句市井留言,怎么张家在你心里就是虎穴狼窝了呢?” 沈万年刻意加重了语气,企图用他自己所谓的“威严”震慑住林倩,阻止她继续“胡说八道”,可是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现在说话越是疾言厉色,就越显得他其实是在心虚。 “老爷您不用瞒着我了,我嫁给您这么多年,您的行事风格,我难道还会不知道吗? 不管张家大少爷是不是克妻、是不是苛待房里人,沈家和张家这门“好事成双”的亲事,都是会照常结成的,不是吗? 看看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结合就知道了,老爷您为了开拓沈家的生意版图不是又逼婚又舍出了自己的嫡长子吗?” 林倩也不知道是平时憋在心里的话太多了突然一下爆发出来,还是看到自己含辛茹苦的养大的女儿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受了这么大的伤害,而有些心灰意冷,平时看着唯唯诺诺的一个人,现在说出来的话,却句句直戳在沈万年的肺管子上。 而这沈万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年在他身边的所有人一直都朝着他毕恭毕敬的,冷不丁的被一个自己冷落了多年的女人这么毫不留情的抢白了一番,竟然没有动怒,只是语气冷冷的继续说下去: “你懂什么,我这是以大局为重,要不是我这些年这么筹谋经营,哪有你们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是,老爷您说的都对,我不想再和您争辩什么了,我只求您看在我跟着您这些年的份上,放过我们母女俩这一回吧,只要不让兰心去换亲,以后您就是让兰心去嫁一个赶马扶犁的庄稼汉,林倩也绝不敢再有半句怨言!” 林倩知道再跟沈万年争辩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还不如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最重要的诉求,来的更有用一些! “好,这是你说的, 你自己可得记住了今天的话!” 沈万年说完转身就往外走了,里出门之前还是没忍住,停下脚步又问了林倩一句: “为了一个别人生的孩子,这样拼死拼活,值得吗?” 正在用瓷勺一滴一滴给兰心喂水的林倩听了这个问题,手猛地一顿,思考了片刻之后嘴角露出嘲讽的一笑,然后回到: “当年那个孩子没保住,您虽然嘴上没说,但我心里一清二楚,这些年,您一直在心里买怨我,埋怨我没有保住您的骨肉 后来,老爷您亲自把兰心抱到了我屋里,把孩子交给我那天,您就跟我说过:从此以后,我就是她的亲娘了。 这句话我一直记着,我从心里感激您让我又能当一个孩子的娘了。当娘的护着自己的孩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吗? 这十七年,兰心在林倩心里,从来都不是“别人的孩子”啊。” 沈万年转过身来又盯着林倩看了半晌,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又迈步离开了…… 沈万年走了没多久,黎百草就带着教会医院的Peter·黄医生赶到了。 而林倩也在这段时间里,安排下人将沈兰心太会了她的“千娇阁”。 幸好黄大夫之前听了黎百草的描述,把该带的东西都带齐了,他帮兰心量了体温之后,先是给沈兰心注射了一只消炎药水,又把兰心脖子上的纱布拆开,给她换了治疗外伤的太小外用药,最后又给她挂上了输血包。 忙完这一切之后,黄医生也是累的满头大汗,黎百草适时地递上了一块手帕,然后——递手帕的人和接手帕的人四目相对,两个人都露出了一抹叫做成就感的微笑。 却不知,这相视一笑的场景惹怒了从黎百草带着黄医生回来就一直坚持跟个柱子似的处在旁边的沈某砚。 沈砚上前一步,把黎百草一把拉到自己身后,然后目光直直的迎上了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的黄医生。 黄医生看了看沈砚和黎百草目前这幅“老母鸡护鸡崽儿”一样的站位,略一思考,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他拿起刚刚黎百草递给他擦汗的手帕,刚想换给他,就被沈砚给拦住了: “不用了,这手帕是我的,上次我和我媳妇儿逛街,他说挺好看的,我就一次性买了几十块呢,这块是图样最丑的了,就送给黄大夫了,您留着当擦脚布吧。” 不知道是不是黄大夫的错觉,他觉得沈砚似乎把“我媳妇儿”这几个字说的特别重,就好像生怕这屋子里有谁不知道他和黎百草是什么关系似的。 人家都这么说了,黄大夫也不好再把这块“擦脚布”往人家媳妇儿手里塞,只好讪讪的一笑,把手帕收了起来。 黎百草从一个不会被黄大夫看到的角度猛地伸出手,在沈砚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掐的上一秒还在得意自己成功打压了“情敌”的沈砚,下一秒紧紧地攥起了拳头,但是他咬着牙在心里提醒自己:“大敌当前,再疼也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 三姨娘林倩抬手给兰心掖了掖被角,站起来问黄大夫: “大夫,我女儿的伤势怎么样啊?有没有危险?她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想过来呢?” 黄大夫下意识的的朝床上的沈兰心看了一眼,然后回到: “沈小姐的问题说轻不轻,说重也算不上太严重,她的伤口虽然很深,但是并没有伤到动脉,出血的地方也及时的止住了,以后只要坚持像今天这样,中西医结合,康复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她现在还在昏迷不醒主要是因为失血过多,等输够了血她就会慢慢醒过来的。只是……” 黄大夫说到这里有些犹豫。 他这一犹豫可是吓坏了林倩: “只是什么?会落下什么病根吗?” “那倒不是,只是沈小姐脖子上以后都会留下一道疤痕,恐怕以后都很难消除了!” 林倩一听黄大夫的话,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黎百草适时地出口安慰林倩: “没关系的,三姨娘,二妹妹那么漂亮,有这么一块疤也没什么影响的,而且伤在脖子上,还靠近肩膀,穿上衣服完全能够遮得住的,您就别伤心了!” 林倩一想也是,眼下能保住女儿的命才是最要紧的,伤疤的事以后再说吧! 她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拍了拍黎百草搭在她胳膊上的手: “大少奶奶说得对,我们还是先治好兰心的伤要紧,今天真的是辛苦大少奶奶和黄大夫了。” 黎百草被林倩感谢的直不好意思,红着脸说: “您跟我客气什么,咱们都是自家人!” 林倩听了黎百草的话,饶有深意的看了站在黎百草身后的沈砚一眼,然后朝着他们俩开口道: “兰心这里离不开人,就麻烦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帮我送送黄大夫吧!还请黄大夫明日可要早些来!” 黄大夫被沈砚和黎百草送到了沈宅大门外,黎百草本来还想跟着上车,再把黄大夫亲自送回医院,没想到身边这个今天明显吃错了什么药的沈砚非嚷着说他头疼,让黎百草回房去给他针灸。 弄得最后,送黄大夫回医院的,只有这半年多已经在他们俩身边吃了无数的纯天然、无污染、第一手狗粮的“烤白薯”司机——老张。 …… 沈砚跟个打赢了仗的斗鸡一样得意洋洋的搂着自己媳妇儿回了“闺房”,却没想到一进门儿,他亲爱的媳妇儿就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大把银针,非要往他脑袋上扎。 “媳妇儿……你……你冷静一下,你现在要做的事往小了说叫家暴,往大了说就是谋杀亲夫你知道吗?” 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大少爷,已到了自己媳妇儿面前就乖得跟个猫儿一样,他现在这无力地挣扎,在举着银针,笑的“阴森恐怖”的黎百草面前,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相公,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谋杀你呢?刚才不是你自己说头疼,让我赶紧回来给你针灸的吗?” 黎百草语气极其的温柔,说完还不忘了朝他相公眨眨眼,然后——沈大少爷就“色令智昏”了。 沈砚不争气的猛咽了一口口水,两条腿好像不受他自己控制一样的朝着黎百草走了过去! 第38章 富贵人家的狗血日常 沈砚被黎百草哄着躺倒了枕头上,然后眼看着他媳妇儿拿着一根半指长的银针朝着自己的太阳穴扎了下来—— “啊!” 随着沈砚的这一生“气壮山河”的大喊,黎百草把手里的银针准确无误的扎在了沈砚的太阳穴——旁边的枕头上。 “下次还敢不敢撒谎了?” 黎百草跟个凯旋的大将军一样骑在沈砚胸脯上,拿出他犯错时,他爹教训他的语气问沈砚! “我没撒谎啊,我看见你和那个什么“皮特黄”在一起眉来眼去的。确实觉得头特别疼,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好不好?” 沈砚把手习惯性的扶上了黎百草的腰,嘟着嘴“委屈巴巴”的朝着骑在自己身上的人抱怨道。 “不好,我还想跟黄先生多探讨一下中西医结合治病的事呢,为什么要离他远一些,” 黎百草回的理直气壮! “你没发现那小子看你的眼神老是色眯眯的嘛?你要找西医学习,我帮你找啊,你说你要找谁吧整个沈城,不,全国的西医,你想找谁都行,相公去给你请,就这个姓黄的不行!” 沈砚也回的理直气壮,就是原本伏在人家腰上的一双贼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挪到了屁股上。 黎百草一把拍掉了放在自己屁股上的那双贼手: “我不要别人,我就和他有共同语言,您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呀?人家黄先生是个正人君子,再说我也不是那种随便就会被勾搭的人啊! 而且你今天对人家那是什么态度啊?人家是来给二小姐治病的,你居然说人家用过的手帕是擦脚布,还一次性买了好多呢?你什么时候买了那么多手帕了,拿出来我看看!” 沈砚笑着把黎百草从自己身上扶下来,也摁在自己身边躺好: “好,我记住你说的话了,“不会随便被别人勾搭走”,至于手帕,虽然现在没有那么多,不过我们可以明天去买嘛,你要多少,咱们就买多少!” …… 黎百草看着说完话就朝着自己压过来的男人惊恐的大吼: “沈砚,你想干什么?这还大白天的呢!” 沈砚本来只是想亲一下的,结果一看身下的人这么一副“良家小媳妇儿遇上了采花大盗”的惊恐样儿,体内的某一根神经被拨动了一下,他用一只手捉住了黎百草的两根细细的手腕儿,固定在头上,另一只手开始麻利的脱着两个人的衣服。 还一脸匪相儿的说着千百年来采花贼们的经典语录: “美人儿,你倒是叫啊,你现在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搭理你的……” 被堵住住嘴的黎百草含混不清的怒吼着: “沈砚,你这个流氓,你给我下去……” …… 沈家和张家没过几天就开始相互下聘,张家娶大少奶奶嫁唯一的小姐,而沈家——娶妻的是二少爷沈碣,嫁人的——是母女俩再三哭闹都没能改变什么的沈蕙质。 不说沈万年到底有没有被三姨娘林倩给劝动,单看二小姐沈兰心现在的身体状况,也绝没有去换亲的可能了。 沈兰心足足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过来,第一次醒来后抱着林倩,母女俩大哭了一场,就有晕过去了,再醒来之后,身体也一直很虚弱,每天周大夫、黎百草、黄医生三个人合力治疗,但仍然康复的十分缓慢。 张家换亲的事迫在眉睫,你走不能把一个吃饭喝水都得人喂,被人驾着,下床也走不了几步就没力气的“病秧子”嫁过去吧? 二姨娘胡玉秀也趁机跟沈万年告过一次状,说沈兰心很可能是装的,只是脖子上被金簪扎了那么一下而已,不至于后果这么严重。 没想到她说这话更加惹怒了沈万年,直接诘问她: “兰心受伤是拜谁所赐?你在祠堂里法规了三天还是不知道吸取教训是不是?既然被发簪扎一下不严重,那我叫林倩来扎你一下怎么样?公平起见,还用她那跟发簪!” 这回胡玉秀也哑口无言了,她能做的也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安慰整天以泪洗面的宝贝女儿,告诉她: “娘已经给你求了好几个平安福,还特地给你安排了两个会武术的丫鬟做陪嫁,不管那个姓张的是克妻还是家暴,咱们都不怕,你以后要是受了委屈,就马上回来告诉娘,娘一定给你做主……” 张家和沈家都是沈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下聘提亲这种“大喜事”当然是搞得越隆重越好了,所以,在他们两家定亲这几天,沈城大街山的老百姓们看到的最多的就是两家的下人开着汽车,一车一车的来回运彩礼,你家十箱黄金送过来,我家马上一百匹绸缎还回去,好像他们的彩礼根本就不是为了庆贺两家从此以后结成了秦晋之好,而是单单在比拼谁家送得多,谁更有面子似的。 场面壮观的让“已婚人士”黎百草先生都忍不住拉住身边的沈砚调皮的“抱怨”: “相公,咱俩成亲的时候,我怎么不记得彩礼来来回回送了这么多轮呀?” 沈砚一把搂过“委屈巴巴”的宝贝媳妇儿笑着哄: “咱俩那是一对新人,现在这不是“好事成双”吗? 再说岳父大人多通情达理呀,送了几箱子珍贵药材和黎氏堂两成的股份之后就不再理会沈家送什么过去了, 哪会像爹跟这张老爷似的,连送彩礼这么一件算不得多重要的事都非得争个高下出来。 娘子要是觉得委屈的话,那我把名下的所有财产都送给你,当做彩礼怎么样?” “黎百草倒也配合: “好啊,你赶紧送给我,我也好拿着这些钱出去纳几房小妾,别人先不说,我看那莺歌小姐就不错!” 沈砚惩罚性的用牙齿咬了咬黎百草的耳垂儿: “还没忘了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呢?还敢想纳妾的事儿,胆子肥了是不是? 别说你这个嫁过门儿的小媳妇儿了就是你相公我,这辈子也不会动那个心思了,咱们俩呀就相亲相爱的做一对小老头儿吧!” …… 沈砚和黎百草说这话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那个曾经被黎百草真心实意的当做过吃醋对象,后来又总是被拿出来有意无意的当做调侃的莺歌姑娘,很快也成了有主儿的人了,而且她嫁的人他们还都认识——张家二少爷。 要说这世上还真就有这么剪不断理还乱的狗血剧情:那位从前只出现在李源朗的描述当中的、冷血无情的张家二少爷,自从当机立断,在老爹寿宴之后把“残害他的孩子的害人精”李源朗休了之后,并没有过上他自己所设想的“快乐似神仙”的日子,相反,他的日子可以说是彻底乱了套了—— 李源朗这个正妻走了,张二少爷那三个小妾立刻从齐心协力变成了反唇相讥第一和第三个小妾先是合力告第二个小妾的状,说她怀孕是假的,他就是想趁机拉李源朗这个正妻下马。 张二少爷立刻把当天给第二个小妾诊脉的大夫叫过来仔细盘问,一番威逼利诱之下,那个无良庸医终于承认了——真的是第二个小妾实现买通他,让他说什么“在水里泡的太久,以致流产的”,其实第二个小妾根本就没有怀孕。 张二少爷一气之下把第二个小妾和那个庸医一起扔出了家门。 可是,赶走了第二个小妾之后,第一个和第三个小妾又开始了明争暗斗。 第一个小妾仗着自己进门时间长,又跟张二少爷生了个儿子,第三个小妾则仗着自己年轻貌美,秀色可餐。两个女人都变着法儿的在张二少爷面前明示暗示: 大哥还没有媳妇儿,娘身体又不好,不应该继续操劳了,宅门里边总得有一个能当起来家的正房媳妇儿,而这个正房媳妇儿,当然就是他们自己最合适了啊! 说来说去,两个小妾都想让张二少爷把自己扶上正妻之位,都憋着劲儿想做张家宅门儿里那个目前为止,唯一的、名正言顺的少奶奶。 她们竞争的越激烈,张二少爷看着就越烦:怎么就没有一个像李源朗一样乖巧听话又不争不抢的媳妇儿呢? 当然啦,张二少爷心里想归想,但李源朗竟然已经被他赶走了,就断没有再接回来的可能了。 在家里每天被吵得头昏脑涨的张家二少爷开始效仿他大哥,在外面找乐子,不过他去的不是万花楼这样的窑子青楼,而是去了名满沈城的戏园子。 在戏园子里泡久了,一来二去的就和那些个戏子们混熟了,尤其是那位凭借莺啼燕转的嗓音和曼妙勾魂的身材曾撂倒了无数的富家子弟的名伶,莺歌姑娘。 要说起这莺歌,也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自从上次勾引沈砚不成之后,就迅速开始搜罗其他合适的目标。 张二少爷就非常幸运的成为了莺歌的下一个“盘中餐”,她在没有演出的时候也常常待在戏园子里,陪心中烦闷的张二少爷喝喝茶、聊聊天…… 第39章 张老爷家的“三喜临门” 张二少爷愿意把心中的不快对这莺歌倾吐,而莺歌自然也愿意当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儿”。后来越聊,张二少爷越觉得眼前的莺歌姑娘深明大义,越看越喜欢。 张二少爷忍不住在心里琢磨:我要是把这个莺歌姑娘娶回家,肯定能每天快快乐乐,夫唱妇随的,她可比家里那两个强多了。 谁知张二少爷把自己的心意跟面前美丽大方的莺歌姑娘一提出来,却直接被人家给否定了: “张二少爷,莺歌出身低贱,怎么配得上您呢?就是莺歌斗胆进了您张家的门儿,肯定也抵不过您那两位手段高明的侧夫人呀,您要是真的对莺歌有情,就饶了莺歌吧!” 这莺歌姑娘说完就伤心的哭了。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伤身啊。 眼见心爱的美人儿在自己面前哭的梨花带雨,还又是因为自己家里那两房烦的他头疼的小妾,张二少爷顿时觉得觉得自己的男子气概收到了严重的挑衅,当即回家禀明父母,说要娶莺歌为正妻。 这张老爷和张夫人哪里会同意呀,娶一个戏子当正妻,这不是当着全沈城老百姓的面儿,打他们的老脸吗?所以他们坚决反对。 可就在这个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沈城的一个粮商徐老爷主动登上了张家的大门,说是为张家联办两件亲事贺喜,可是说着说着却主动向张家提起亲来了。 这徐老爷说自己有一个义女,十分仰慕张家二少爷,他这个做义父的也愿意辛苦这一趟,来为两个年轻人牵一次红线,希望能有成全这一对佳话。 这下,张老爷和张夫人都震惊了,这么多年只听说这徐老爷膝下有一子,没听说过什么时候又收了这么个义女呀,还看上了他们家老二,这天降的好事儿,可真是不用烧香拜佛自己就来呀! 后来,等徐老爷第二次又登上了张家的大门儿,还把他这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义女也一并带来之后,张家人就更震惊了: 这沈老爷的义女竟然就是他们家老二前两天还闹着要娶进门儿做正妻的那个戏子-——莺歌! 还没等张家老爷和夫人提出疑问,这莺歌姑娘倒是自己就开口跟他们解释了,说她父母都是徐老爷家伺候了多年的老家仆,徐老爷心善,跟她父亲相处的既是主仆也是挚友。 后来她父亲生病去世,徐老爷既可怜她又想弥补自己膝下无女的遗憾,就将她收做义女了,至于在戏园子里唱戏,那完全是她自己的爱好,她义父疼她,就一直顺着她了。 徐老爷也赶紧在一旁跟着帮腔儿: “是啊,这丫头从小就喜欢唱戏,我这当义父的也只好顺着她了,您可别看我只是莺歌的义父啊,咱们两家的亲事要是成了,这该走的礼数、该陪送的嫁妆,我是一样都不会少的!在我眼里呀,这小莺歌就和我亲生的闺女一样……” …… 莺歌和徐老爷两个真可谓是唱念俱佳的演员了。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演了一出“父女情深”的戏码,把张家人忽悠的五迷三道,张二少爷更是当场承诺要尽快娶莺歌过门,做正房少奶奶。 这回连张老爷和张夫人也不再反对了;儿子自己喜欢不说,还能和徐老爷联姻,这么好的事儿,他们当然不会拒绝。 要不然,自己家里这个儿子,前一段时间又是休妻又是赶妾的闹了那么大动静,家里这两房里还有一房已经生了儿子,就这样的条件,也不好再娶一个大家大户的千金小姐过来做正房奶奶了,毕竟那些小姐们可是谁也不愿意一过门儿就给个庶子当大娘,还让自己将来的孩子失了长子的身份不是。 …… 也就是在那一天的酒桌上,两家人商量好了,要特事特办,反正好事不怕多,干脆两家人把下聘纳吉等礼节快一点都办完了,让莺歌和张二少爷的亲事也跟着家里的另外两件婚事同一天办了,来一个三喜临门…… 就这样,原本城中无数公子哥儿们的梦中情人莺歌,一下子成了徐老爷的掌上明珠,张家二少爷的未婚妻。 只是一直沉浸在“三喜临门”的喜悦中的张家不知道,这莺歌姑娘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从小被徐老爷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 她不过是一个从小就被亲生父母卖到这个徐老爷家里做丫鬟的一个穷丫头,后来还因为手脚不干净被徐老爷一气之下又转卖到了戏班子里。 也是该着这个小丫头有些造化,后来竟然还真在戏台子上唱出名了,有一次徐老爷新店开张,请了莺歌虽说也是个财所在的戏班子去唱堂会,还是这莺歌姑娘主动去和徐老爷搭上的话,徐老爷才想起自己和这名满身城的名伶莺歌,还有这么一段因缘来。 后来徐老爷和这个莺歌就一直有来往,一个贪财,一个好色,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来往的不亦乐乎。前几天徐老爷又以唱戏为名叫人把莺歌接到了自己府上,酒足饭饱身心都得到满足之后,莺歌主动提出要认徐老爷当干爹。 开始徐老爷还以为这只是小情人为了从他身上多捞一些银子,使出的手腕儿,心里还带着十足的不屑,没想到听莺歌把整个计划和盘托出之后,徐老爷也来了兴致。 这个徐老爷是谁呢? 要细说起来,这个徐老爷其实跟沈家其实还占着亲戚——他就是沈家三少爷,沈磊口中那个“没有教过他跟爹爹要家产”的亲舅舅。 当年他们家也只是小本儿生意,是她姐姐嫁给沈万年做妾之后,依附着沈家的势力,他们家的生意才一点点的有了起色,但是和沈家比起来,财势上还是要逊色许多的。 后来他姐姐又早早就死了,沈家那边,跟他们家就没有像以前联系的那么紧密了。 这徐老爷原本就是个喜好钻营的小人,做生意的才干是有的,但是贪赌好色企图不劳而获的心更胜, 当年沈家四姨娘死了之后,原本沈万年是想把沈磊和沈冰清一起交给大夫人李玉娘抚养的,但是这件事被徐老爷知道了。 一个大男人,不顾廉耻到他姐姐灵堂上哭闹,说他姐姐来了人世一回,到头来什么都没留下,现在死了,连视若珍宝的一双儿女都要成了别人的。 沈万年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让他在人前丢了脸面,所以经过他这么一闹,虽然成功阻止了沈磊过到大夫人名下,但是徐老爷——徐朝中本人,却也成了沈万年的眼中钉。 后来的这些年,徐老爷虽说也会隔三差五的会去看看沈磊,但从内心里,他只把这个外甥当成是从沈家捞钱的工具而已。 他总是刻意的给沈磊灌输只有他这个舅舅是真的疼他,其他人都靠不住和你也是沈家的儿子,别人有的东西你也要努力争取这两种思想。 其实,他总是在想方设法的把沈磊手里的钱往自己怀里捞,这么多年,他姐姐留给沈磊的东西已经快被他给捞净了,他又开始教唆沈磊,向沈万年索要更多。奈何这个沈磊又蠢又笨,总是抓不住机会,徐老爷觉得自己快被这个怂包外甥气死了。 话说回莺歌的这件事上来。 莺歌说自己要借徐老爷义女这个身份嫁进张家,然后想办法敛财,再和徐老爷二一添作五之后,徐老爷立刻就心动了。 这个徐老爷虽说自己也娶了好几房妻妾,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失了福泽,只有一个小妾给他生了个儿子,还心智不全,傻傻笨笨的,其他妻妾的肚子这些年都跟个盐碱地似的,丢下去了无数种子,别说苗了,连个屁都没长出来。 好人家的姑娘不愿意嫁给他家的傻儿子,这导致他想通过和别人家联姻捞好处的期望几乎破灭了,现在凭空多出来这么个“女儿”,而且这个“女儿”还深得张家二少爷的喜欢。 这不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他只要出一份嫁妆,就可以透过莺歌的手,从有钱有势的张家捞银子了,而且就算是将来被张家发现了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自己一推六二五,就说自己也是识人不清,被莺歌表面的乖巧给骗了,自己也是受害者。 反正莺歌又不是他亲女儿,就连这个“义父和义女”的关系都只是挂名的。他和莺歌只是相互利用,那将来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张家怎么处置莺歌和他徐朝中也没关系呀。 日子,在有些人的喜笑颜开和另一些人的哭天抢地中还是一如既往的走的飞快,转眼到了三月初八,黄历上说这一天“冲龙煞北,宜娶宜嫁”,也就在这一天,沈家、张家、还有后赶上的徐家,都把大红喜字贴满了每一道门。 一大早,鞭炮就响的像要把沈城的天崩出一个大窟窿似的,三辆绑着大红花的汽车分别从沈家和张家开上了大街…… 第40章 “各怀鬼胎”的喜事 三辆车几乎同时到达了新娘子的”娘家“,那个年代和现在不同,还没有兴起新郎亲自去接亲的婚俗,所以去迎亲的三辆车里,都只有司机,没有新郎。 此时此刻,在沈家的大门口,应母亲要求,身穿着一整套大红的对襟褂子长衫的沈碣,站在满面春风的父亲沈万年身后,对着络绎不绝的来道喜亅丅的宾客频频拱手抱拳,面带着微笑回应着大家一句又一句的“恭喜恭喜!”,礼貌而疏离。 沈碣一边迎接着宾客,一边拿眼神儿往院外飘,不过他看的却不是自己的新娘子什么时候来—— 从沈碣的角度出发,他的确是想通过和张家小姐的联姻,通过张家这个岳家,来巩固自己的沈家的地位,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为此牺牲掉自己的妹妹沈蕙质。 再怎么说沈蕙质也是和他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尤其是自从和他们同父同母的沈家三小姐沈玉洁夭折了之后,他就对他的这个硕果仅存的亲妹妹极为疼爱,如今为了自己的婚姻,为了自己的谋划要搭上妹妹一辈子的幸福,他这个做哥哥的在心里,还是有许多的难过和愧疚的。 所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一直在看着院子外面,看看是张家接亲的车什么时候来。 而此时此刻,在二姨娘胡玉秀的房间里,即将成为新娘子的沈蕙质,却又一次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娘,女儿,最后求你一次,可不可以?我不嫁了,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臭名昭著的张家大少爷。 您可不可以现在再去跟爹爹说说?算我求您了,您难道真的要眼铮铮的看着女儿跳进火坑吗?” 沈蕙质哭的嗓子都哑了,而被她抱住腰的二姨娘胡玉秀也只能万般无奈的珠泪连连。 “蕙质呀,都怪娘啊,怪娘没有护住你,你也知道,娘是怎样的去求你爹爹的,可是都没有用。 原本打算的千妥万妥的,都已经把这门亲事踢给了沈兰心了,没想到关键时刻却被林倩那个贱女人给摆了一道。 现如今你爹爹是百分百铁了心,非要你嫁过去不可了。 不过女儿你放心,从今以后,娘无论刮风天还是下雨天,只要一有时间去往那张家去,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呀,也一定会来跟娘说,你放心吧,不管那张家大少爷究竟是什么样的豺狼虎豹,这次他面对的是咱们娘儿俩,他要是敢干什么不规矩的事儿,咱们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再不济,他张家的女儿也在咱们家呢,你但凡有一点儿在张家过得不如意,你看我会不会给他们张家的女儿好果子吃!” 沈蕙质听了母亲的话无奈的点了点头。 也就在这时,外面的小丫鬟跑进来禀报说: “二姨娘,张家来接大小姐的车已经到了咱们家门口了!” 胡玉秀赶紧拿过旁边龙凤呈祥的喜帕,盖在了女儿头上,亲手搀扶着她的宝贝女儿,一步一步走出了沈家的大门。 沈蕙质的车刚走,张家小姐的车就到了,二姨娘眼泪还没有擦干,有的强打欢笑的迎儿媳妇儿了。 沈碣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了车前,亲手扶下了张家小姐。 在张家小姐把手放到他手里的那一瞬间,沈碣的心里其实还是充盈着几分罪恶感的,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辈子,他注定要对不起眼前的这个女人了。 跟沈碣相比,今天的另外两个新郎官儿就要高兴的多了,特别是张家二少爷,在经历了之前半年,那一连串的糟心事儿之后,又能取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他是从心里真的高兴的。 想想从今以后,他又能过上“娇妻美妾,齐人之福”的日子,还有了莺歌儿这个贤内助,既能帮他管束住现在在他房里的,那两个不安分的女人,又能帮他料理好内务,他就又可以像之前那个李源朗在时那样,做他的甩手掌柜的,这样的日子,真是怎么想心里怎么美呢! 而张家大少爷呢,又能做新郎官儿,娶新媳妇儿,他当然也是高兴的! 他甚至对娶回来的这个女人,并没有太多的要求。 反正在他眼里娶谁都是一样的,在他看来,娶个女人回来其实跟家里新买了个摆件儿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当然了,如果娶回来的这个女人,又碰巧长得漂亮、家世也好的话,那当然就更好了。 那么这个女人就是一个拿得出手又有收藏价值的摆件儿了! 可是不管什么样的摆件儿,他都希望这个摆件儿不要像前面那两个臭婆娘一样,对他管得那么多,整天不让他这个、不让他那个的。 一个女人,嫁过来之后,最大的职责就是替丈夫生孩子和料理家事,凭什么管丈夫在外面做什么呢? …… 遵照着长兄为先的道理,沈蕙质的车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时间,比莺歌儿的车早到了张家一刻钟。 张家大少爷伸手去搀扶沈蕙质下汽车的时候,沈蕙质的心理其实是充满了厌恶的。但她一想起刚才上车之前,母亲在她耳边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以大局为重的话,就没在表面上表现出什么来。 而莺歌儿和张二少爷这边就显得活络多了,一刻钟之后,莺歌儿的车到张家门口的时候,张家二少爷高高兴兴的把自己的新娘子扶下了车,然后乐呵呵的去和刚刚已经等在大堂的张大少爷和沈蕙质一起,两对儿夫妇两对新婚夫妇一块儿,在张家的大厅里拜了堂。 再说回沈家这边。 沈家的正厅里人头攒动,来喝喜酒的人都站在大厅门口,等着看新郎新娘拜堂。 此时此刻的沈家正厅里,沈万年和大夫人李玉娘端坐在正位,二夫人胡玉秀虽然是今天的正头婆婆,但是碍于她侧室的身份,也只能和三姨娘林倩还有五姨娘陆静怡一起,坐在侧面的椅子上。 不过,对于这件事,一向胡搅蛮缠的胡玉秀这次却规矩的很,没哭也没闹,甚至连一个不字都没说。 她只是在心里盘算着:今天是我儿子的大喜之日,这次的联姻对我们的计划至关重要,所以老娘就姑且忍了这一回。 等我儿子执掌了沈家的大权,看老娘怎么折磨你李玉娘这个欺压了我大半辈子的贱人! 不,只折磨一个李玉娘怎么能泄我心头之恨呢? 还有那个害我女儿跳入火坑的林倩和这个先是狐媚我儿子后来又和我争宠的小蹄子陆静怡。 你们等着吧,老娘一个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在我胡玉秀的人生里,从来都只能是我一个人鹤立鸡群。 刚刚跨进沈家大门儿的张瑞蓝蒙着盖头并没有看见,站在她身边的新婚丈夫沈碣,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因为,他满心满眼的都只有那个和他们年龄相仿却和她的婆婆一起坐在上位的女人。 …… 陆静怡坐在那里表面上满脸带笑,可是没人注意到她压在帕子下的那只手,描着鲜红的蔻丹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的肉中。 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拜堂行礼,陆静怡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坚信沈碣还是真心爱你的?是因为你们俩当年那些、如今已变成了心里最深的伤痛的情愫?还是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在那些见不得人的深夜对你许下的诺言?” 可是,每当她这样在心里责问自己一遍,都会有另一种声音在她脑子里响起来,来反驳这些问题: “你怎么可以这样的不坚定?你忘了几天前沈碣跟你说过的话了吗?沈碣不是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你他的大计划?告诉你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他为了实现那个大计划儿铺的基石吗? 你不能因为亲眼看着他跟别人拜堂就心生嫉妒,乱了方寸,你怎么不想想当年沈碣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亲眼看着你和他亲爹拜堂的时候,他的心里是不是比你现在要多上百倍、千倍的疼?” 一直在眉来眼去的沈碣和陆静怡都天真的以为:所有的人都在专心致志的观礼,没人会发现他们的眼神交流和刻意掩藏起来的情绪,却不知道把他们之间的眼神来往看的一清二楚的,还有站在沈万年身后的沈砚——这个早已洞悉一切的“局外人”。 沈砚本来没打算要“帮着”沈碣和陆静怡把他们之间的的丑事瞒这么久的,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让他决定将这张底牌先收好,留着以后到了更加关键的时刻在打出来。 其实,沈砚一直都知道他这个向来“乖巧”的二弟不会心甘情愿的被他这个嫡长子一辈子压制着,不过这些年以来,沈碣到底也没有实质性的做什么。 但是就在最近几个月,尤其是在和张家定了亲以后,他发现沈碣在生意上开始小动作不断,他就算用他媳妇儿的屁股想都能想明白,沈碣做这些事是想要干什么。 那么既然他的弟弟想要“玩玩儿”,他这个做哥哥的又怎么好不奉陪到底呢? 第41章 你是不是该赔我的洞房花烛夜(1) 这一场喜事进行的顺利而单调,新郎新娘拜完堂之后,就是到场宾客的一顿胡吃海塞。 如果非要在这喧闹的气氛中找出一些亮点,那应该就是穿插在这顿胡吃海塞之间的那些“马屁论”和“生意经”了。 沈碣这个新郎官儿,别看拜堂的时候一点儿也不专心,可是在之后的宴席上,招呼起客人们倒是特别的积极。 尤其是面对那些他觉得以后一定会用的到的,有权有势有钱的客人。 …… 沈砚作为新郎官儿的亲长兄,当然也躲不开去帮忙招呼客人的差事,他连着敬了几桌的酒,有一些厌了,就开始开小差,在人群中寻找起了他的小媳妇儿来。 这小东西到底在哪儿呢?明明刚才沈碣他们拜堂的时候他还站在自己旁边的,结果宴席开始了,一忙起来,就没注意到他跑到哪里去了…… 沈砚端着酒杯,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边和经过自己身边的客人们举杯致意,一边目光如炬的搜索着黎百草的身影。 但是,他找了整个院子都没有找到,就随手拉过一个他们家的下人问: “看见大少奶奶了吗?” 那个下人只是愣愣的摇了摇头:“没有”。 沈砚接下来又问了三四个下人,得到的答案也都是一样,这让他不禁有些慌了,举了一路的酒杯也被他随手扔了——开什么玩笑,我媳妇儿都丢了,谁还有那个闲心去陪什么脑满肠肥的客人啊! 沈砚火急火燎的跑进内堂,想问问他娘看没看见黎百草,可是一到了内堂却发现根本不用问了——他媳妇儿就在他娘身边站着呢! 内堂里摆着几张桌子,坐着的都是陪着自家老爷来喝喜酒的阔太太们。 沈砚进来的时候,大夫人李玉娘正在拉着黎百草让他逐一的给那些阔太太斟酒呢。 黎百草小脸儿红扑扑的,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按着壶盖儿,脸上的笑容甜的活像一个熟透了的水蜜桃儿。 沈砚一看他媳妇儿的那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喝酒了,瞬间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又实在不好出手阻拦。 可是站在那里一语不发又实在有些尴尬,他只好笑着和那一屋子的人挨个打了声招呼,然后推说自己是来看看他们这儿缺不缺什么。 在座的阔太太里有和他母亲平日里有些来往的,看到沈砚也不觉得生分,就直接开起了他的玩笑来: “呦,我看这沈大少爷可不是来关心我们这里缺不缺什么的,你们瞧瞧,这一进门儿,两只眼睛都没离开过自己的夫人,人家都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看咱们这沈大少爷呀,怕不是一会儿不见就如隔三秋了吧!” 一屋子的女眷都笑开了,沈砚 当众被长辈戳穿心思,也不觉得羞,脸皮厚如城墙,直接用沉默来间接承认了。 可是苦了一开席就被婆婆拉过来敬酒的黎百草了,酒精加上害臊,那小脸儿红的,水蜜桃儿直接突变成了一颗圆圆的山里红了…… 热闹哄哄的喜宴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新郎官儿沈碣为了陪好客人们,喝了好多酒,在送走最后一桌客人之后,眼神都有些乜了。 二姨娘胡玉秀这边也刚送走了那些平日里打牌或是听戏时特意去结交的豪门女眷,眼见儿子散了席却仍然站在院子里,就赶忙叫过两个小斯来,扶着沈碣,把他送回了洞房。 洞房里,红绸子扎满了钢制的床架,虽然已经有了明亮的电灯,却还是为了应景儿,燃着两根碗口粗的红烛。 新娘子张瑞蓝头上还盖着鸳鸯戏水的大红喜帕,就那么坐着,一动也不动,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你都会觉得她应该只是一个画里的人。 沈碣是醉了,但是醉的并不彻底,从十五六岁就被他娘以“以后肯定用得到”为理由逼着学喝酒,这么些年下来,他的酒量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下人们把沈碣送回洞房,说了一句“祝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就颇为知趣儿的出去了。 沈碣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那个坐在他的床上的,跟他一样从头到脚一身红的身影,没人知道,他有多希望伸手掀起红盖头,盖头下是那个他三年前就想娶过门的女人。 沈碣直到走过去的时候心里还存着一丝自己都知道不可能的幻想,直到红盖头被掀起,露出来的是一副他从未见过的面庞—— 原来母亲并没有夸大其词,这个张家小姐,是真的很漂亮。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藏着无尽的羞怯,粉嫩嫩的脸颊,因为他的注视而生出两坨肉眼可见的绯红。 刚才隔着宽大的喜袍也没看出来是胖是瘦,现在透过这么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就可以想见与这一张脸同属于一个主人的那副身躯,是怎样的窈窕婀娜。 很好!秀色可餐总比食难下咽要好的多了…… 沈碣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这辈子爱的就只有陆静怡一个人,但他自从答应了和张瑞蓝的这门亲事开始,就从没有想过要为他和陆静怡的感情守身如玉。 做戏就要做全套,他不做一个二十四孝好相公,要拿什么筹码去获得岳家的支持呢? 所以,他以后会对这位张家小姐很好,作为一个相公该干的事,他一件也不会做的比别人少——至少在他的目的达到之前,他不能让张瑞蓝发现,他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女人。 …… 同一时间,沈砚和黎百草的卧房里…… 黎百草顶着一张山里红的小脸儿在床上盘腿大坐,正对着面前放着的四个大大的盘子吃的贼香。 沈砚坐在一旁,满脸无奈又自责的看着自己媳妇儿跟个小仓鼠似的一口接一口的吃着摆在他面前的大枣儿、花生、桂圆儿、莲子,还得时不时的把手里的水杯举过去,把水喂进那张忙忙碌碌的小嘴巴里一点儿,生怕他的宝贝媳妇儿把自己给噎着了。 沈砚一边哄着酒醉的媳妇儿,一边回想起了刚才和他娘的对话: 沈砚陪着他爹送走了大部分宾客之后就摘了个借口去了他娘住的小楼。 他知道,他娘一定不会做出对黎百草不好的事,但是他还是想去问问,问问他娘今天硬拉着黎百草去陪那些阔太太喝酒的理由。 他进屋的时候他娘正在喝解酒的酸梨汤,他看的出来,他平时滴酒不沾的娘,今天晚上也没少喝。 “我就知道,你忙完了一定会过来!” 沈砚听到母亲和他说的这句话的语气里又带出了多年来只有在他们母子俩单独相处时才会有的轻松和惬意,不免觉得这样的母亲,真的让他好心疼。 小时候,他总是很不理解他娘,不理解为什么她不能多关注他一点儿?为什么她照顾爷爷奶奶和弟弟妹妹的时间,永远比陪他的时间长?为什么她明知爹爹总是亏待她,却一声委屈都没说过?为什么她面对姨娘们争宠甚至挑衅,可以像没看见一样? 直到那次,他被绑走了五天五夜后再回到家,他看到人前永远克制、端庄的母亲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他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他听到母亲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要是你回不来了,娘也不活了!” 那一刻,他终于理解了之前那些他不能理解的事——他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让他能够在沈家站稳脚跟。 在这个比虎穴狼窝安生不到哪里的家里,他们母子俩除了靠着爷爷奶奶的坚持而得来的,这看似光鲜的正妻嫡子的身份之外,再没有任何的靠山。 如果不是他娘这些年里里外外的替他爹操持好像乱麻一样的家事,让他爹觉得他娘这个大夫人做的格外称职,从而对他娘越来越倚仗,也许他们早就在沈家的“群狼环伺”中,被啃的连渣都不剩了。 也就是从那次被绑架回来以后,沈砚开始努力做两件事。 第一,他开始每天起早贪黑的跟着母亲给他请来的师傅学习功夫,他暗暗的在心里发誓,他一定要用自己的拳脚,保护好他自己和他爱的每个人。 第二,他开始在读书和练武之余,抓住一切机会跟在他爹身边学习怎么做生意,因为这样不仅可以让他自己更有长进,也能让他爹意识到,他这个嫡长子真的是一个可造之材。 沈砚决定不再让他娘一个人去孤军奋战,既然这是他们母子俩的命运,那么就让他和他娘一起携手并肩吧! ……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让百草去陪人喝酒?” 大夫人的问题拉回了沈砚的思绪,可是这个时候的他,却因为心里对母亲的愧疚和心疼,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了。 李玉娘见儿子不说话就自己接着往下说了: “你也知道胡玉秀为什么非要让沈碣娶张家的女儿,还娶得这么火急火燎。 她无非就是想让她的儿子能在沈家站的更稳,同时也盼着她的儿子能尽快为沈家生下个长孙。” 第42章 你是不是该赔我的洞房花烛夜(2) “她不用盼的,沈碣只要不废物到沈磊的孩子都出生了,他还没有在他媳妇儿的肚子里种出一棵草来,沈家的长孙就一定是他们二房的了。” 沈砚沉默了半天,终于接上了这么一句话,却没想到他话一出口,就把他娘逗得前仰后合。 “你个臭小子,不用再变着花样儿的跟我这儿抖机灵了,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你那个宝贝媳妇儿。 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强迫你给我生个孙子出来了,不过你再护着百草,也不能一点儿都不让他接触其他人啊! 他是沈家的大少奶奶,将来早晚有一天会接过我手里的担子,而且你们就算不能自己生孩子,以后也必定是要过继一个的,可是,你看看百草,他现在自己都还是一个小孩子呢,他怎么去带孩子啊? 你不从现在开始一点一滴的让他锻炼着做一个合格的夫人,你让他以后面对内宅里方方面面乱七八糟的事可怎么办啊? 我今天之所以拉着百草陪我去敬酒,就是让他去看看,那些个豪门夫人都是什么样子的。我真的你看他喝酒肯定会心疼,可是砚儿啊,爱,可不是一味的保护啊!” 沈砚被他娘的一句话给敲打的脑袋里翁的一声响。 的确,从成亲以来他就一直都把黎百草保护在他自己的羽翼之下,他几乎是在刻意的阻止黎百草去接触那些连他都觉得恶寒的现实。 他始终觉得自己娶了他,断绝了他为人夫为人父的机会,还把他拉进了沈家这个大染缸,这样已经很自私了,所以他必须拼尽全力,保护好他的小媳妇儿,如果可以,他宁愿他的百草永远不懂那些人际交往中的尔虞我诈,宁愿他永远快乐,永远天真。 可是,他这么做也许真的不对,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百草至少要有自我保护的意识,他不能用爱他的名义,阻断了他自身成长的可能。 …… 沈砚从他娘那里回来就看到他媳妇儿在床上“正襟危坐”,然后不停嘴的吃,那架势,就跟精卫填海似的,问了他们院子里的丫鬟才知道,这四大盘子的吃食是他们家大少奶奶喝完酒回房间的路上,一看见前厅的桌子上摆着这些,就喜欢的不得了,特地吩咐她们几个给“偷”回来的! 沈砚觉得一阵无语,他这也是第一次看到黎百草喝醉的样子,平时这小家伙虽然遇到好吃的东西也好多吃那么几口,可也从来没为了一口吃的,当过“小毛贼”呀! “媳妇儿,咱们不吃了好不好?你都吃了好半天了,再吃下去就该积食了!” 沈砚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拉住了黎百草还在剥花生的手: “你要是喜欢吃这些,相公明天就叫人去多买回来一点儿,相公剥给你吃,好不好? 你不是一直都跟我说睡前不宜吃的过饱吗?你看看那门口的西洋钟,这都几点了?咱们赶快洗个澡睡觉了,好不好?” “我不要,我还要吃,凭什么他们成亲的时候有这么多好吃的,咱们成亲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啊? 我就要吃回来,来,给你一把,你跟我一起吃!” 黎百草说着,抓了一把大枣儿放到了沈砚手里,然后又开始动手去剥桂圆。 沈砚这回是真的彻底无语了,弄了半天,这小祖宗是在计较这些事儿啊,他平时也不是什么掐尖儿善妒的人啊,怎么这一喝多了还心里不平衡上了呢,还是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 “媳妇儿,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成亲要准备这大枣儿、花生、桂圆儿、莲子啊?” 沈砚把手里的一把大枣儿放回盘子里,开始对着他媳妇儿循循善诱。 “不知道啊,可能就是因为好吃呗!” 黎百草把刚剥开的桂圆儿放进嘴里,傻乎乎的回答。 “不对,相公告诉你啊,成亲放这四样东西是为了取一个好彩头,大枣儿,花生,桂圆儿,莲子,合到一起就是“早生贵子”的意思,这是一种对新郎新娘的祝福,咱们俩成亲的时候其实也准备了,只是那个时候,你蒙着盖头,没看见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爹连这个都偏向二姨娘和沈碣呢,既然咱们俩当初也有,那我不吃了。” 黎百草说着拍了拍吃东西弄的脏兮兮的两只小手。 沈砚听了黎百草的话,一下就愣住了,他从来都没有在黎百草面前抱怨过他爹对他们母子没有对二姨娘母子好。 他以为他这个天真单纯的小媳妇儿根本就不会在意的这些事呢,没想到他都知道,而且一直在心里为他鸣不平,只是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今天这是喝醉了,就把他的这份小心思表达出来了,还是用了一种这么招人疼的方式。 沈砚上前一把把这个知道心疼自己的小媳妇儿拉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几乎是鼻子贴着鼻子的问他: “宝贝儿,这个“早生贵子”先放在一边不说,你相公我还有另外一件特别委屈的事情,你看看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呢?” “也是,这早生晚生的,咱俩也用不上,你说吧,还有什么委屈的事儿,今天你媳妇儿我都给你解决了!” 黎百草是真的喝醉了,说话含含糊糊不说,平时根本就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自称,现在都敢拍着胸脯说的趾高气昂了。 沈砚强忍着笑,继续“善诱”道: “人家成亲都有洞房花烛夜,可是咱俩成亲那天呢?那么大一张床,一人睡一边,中间跟隔着楚河汉街似的,那天可把我给委屈坏了,那你说,你现在是不是也应该赔我那一夜的洞房花烛啊?” 沈砚说完直接拉过黎百草扑倒在床上,四大盘子的“枣、生、桂、子”随着他们俩的动作,呼啦啦的撒了满床,黎百草用手推着在他脖子上乱咬的那个脑袋,急切的喊:“哎呀,你等一会儿啊,好吃的……都给压坏啦!” 整整一个晚上,好吃的压没压坏,我们不得而知,反正拍着胸脯自称是沈砚他媳妇儿的黎百草肯定是累坏了,要不然,第二天早上,他们的新弟媳妇儿张瑞蓝在敬茶的时候,我们一向准时的沈家大少奶奶怎么会姗姗来迟呢? 沈二少奶奶的敬茶仪式进行的很顺利,这次没再赶上哪个夫人生孩子,除了给五姨娘敬茶的时候不知道是她们两个谁不小心,打翻了茶碗,而不得不重新倒一晚之外,压根儿都没有什么小插曲可以说。 敬茶仪式完成之后,全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整顿饭吃下来,除了沈砚和沈碣像比赛似的往他们自己媳妇儿的碗里夹菜之外,最值得一提的应该就是上次直接开口跟他爹要财产没成功还被骂了一顿的沈磊了。 也不知道是上次被骂了一顿后回去想了这么一段时间,有一些开窍了,还是得了什么“高人”的指点。 反正沈磊这次不再直接跟他爹要房要地要商铺了,而是提出要停止课业,专心跟着他爹沈万年学着做生意。 就连被沈万年拒绝了一次之后,进一步说服他的理由,都 好像事先准备好的一样——说的特别顺口儿: “爹,儿子已经这么大的,不能还整天只知道享乐而不懂得付出了。 您上次说的对,大哥和二哥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开始给咱们这个家做出贡献了,而我现在还就知道花着家里的钱,过我的阔少爷的生活呢。 所以,我就更不能再这么心安理得的坐享您和哥哥们的劳动成果了,我也要靠我自己的努力,为咱们这个家创造一些价值,啊呀,爹爹,你就成全我这一片孝心吧!” 一番话说的几乎是滴水不漏,弄的沈万年都没有办法再继续反对了。 沈万年答应沈磊,过两天带他出去试试,正在努力扮演新好相公的沈碣,一听他爹的这句话,给他媳妇儿夹菜的手都停下来了。 沈砚倒是觉得这件事没那么值得在意,吃完饭,他就一手扶着娘,一手牵着媳妇儿,回他们自己的院子里了。 …… 千娇阁里,沈兰心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林倩始终害怕留下个什么后遗症,非得让黄医生再多来治疗几天。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沈兰心对这个黄医生和她那个虽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没有多少实质上的沟通的大嫂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激之情和亲近感。 尤其是对这个英俊帅气又对病人认真负责的黄医生,似乎除了感激和亲近,还有一些别的。 林倩把女儿的小心思看在眼里,却没有说出来,她一直都在察言观色。 这个黄医生,从他平日的言谈举止来看,家教应该是不错的。他能出国留洋,那么家境应该也不会太差。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他不是土生土长的沈城人,而只是为了工作才来的这边,这不知根不知底的,没准儿人家在老家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呢。 第43章 傻少爷 (1) “阿郑,阿郑,你慢点儿走,等等我啊!” 沈磊一边小跑着,一边不停地喊着走在他前面的阿郑,他发现这家伙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主子,自己是个随从呢! 阿郑其实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资格生气,可是看着他的傻少爷跟别人亲近,尤其是跟女人亲近,他就是很生气呀,他想自控都做不到。 阿郑是从小就跟在沈磊身边的。 当年沈磊的生母——四姨娘徐子玉活着的时候特别乐善好施,有一次她陪着大夫人李玉娘去庙里上香,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一个小乞丐在离沈家大门不远的地方正被一群一看就比他年纪大的乞丐追着打,就赶忙上去阻拦。 后来一问才知道,这个被打的小乞丐姓郑,是临城的人,爹娘都是粗人,根本就没给他取名字。平时大家就都叫他小阿郑。 那年他们那里闹饥荒,老百姓几乎颗粒无收。小阿郑是跟着爹娘逃难来到沈城的。 可是来了沈城没几天,他爹娘就都得了重病,他们本来就身无分文,哪有钱治病啊?后来没过多久,小阿郑的爹娘就都死了。小阿郑也就从那时起彻底沦落成了一个小乞丐。 今天他挨打是因为有一个好心的太太看他可怜,就给了他一分钱,他还没来得及拿着钱去买点儿吃的,就被旁边目睹了那位太太给他钱的其他乞丐给盯上了,他们都来抢他手里的钱,他不肯给,所以就挨打了。 四姨娘徐子玉听了小阿郑的话,眼泪汪汪的,当下就和身边的大夫人商量:要不,就让这孩子到咱们家里做点杂活儿吧! 大夫人李玉娘也是一个心善的,当下就同意了。于是,小阿郑就这样成了四姨娘房里的一个仆人。 那一年,小阿郑只有六岁,由于长期挨饿,骨瘦如柴的,力气也小的可怜。 四姨娘也不忍心让他去干活儿,就吩咐他每天去陪着自己两岁的小儿子一起玩玩儿。 这一陪玩儿就陪了许多年,不过那时候,小少爷沈磊在阿郑的心里还只是他的小主子。 后来四姨娘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扔下五岁的沈磊和刚出生的四小姐沈冰清撒手人寰了。 那段时间,四小姐被大夫人抱走了,小少爷因为四姨娘娘家舅老爷的拼命阻止,没能跟着一起去大夫人那里。 阿郑强自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悲痛,每天抱着、哄着哭泣不止的小少爷,几乎没有其他的人来关心他们俩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舅老爷很少来,他们家的老爷也很少来。 只有那时候正忙着照顾四小姐的大夫人,每隔几天会叫人送些东西过来。 九岁的阿郑带着五岁的沈磊,住在没了四姨娘的院子里。倒是衣食无忧,可是人都是惯会看人下菜碟的动物,除了阿郑,没有人会真的把一个没了娘的五岁孩子当成主子。 他们吃的饭菜经常是凉的,阿郑每次质问给他们送饭的丫鬟,得到的回答都是: “哎呀,这院子里这么多事儿,忙不过来了,饭当然就送的晚了。你一个小孩子怎么那么多事啊,少爷还没说什么呢!” 后来,阿郑就不再傻等了,每天快到饭点的时候就牵着沈磊的手,亲自去厨房拿吃的,看着小少爷吃了嘴巴都被撑得圆鼓鼓的,阿郑觉得没有什么事能比这更让他开心了。 小少爷怎么说也是老爷的儿子,虽然生活中的细枝末节上老爷没有关心到位,但是在其他的方面,到底还是没有亏待过他的。 沈磊七岁开始学习读书写字,一开始他学的很慢,一笔一划该怎样用力,他怎么也弄不明白。 先生白天教完他,晚上会给他留一些任务让他做。,那段时间沈磊每天都被这些课后任务弄得焦头烂额。 一起生活了多年,沈磊早就对身边的阿郑养成了深深地依赖,所以他这次又习惯性的去求助于阿郑。 可是这次他的求助可着实让在他眼里“无所不能”的阿郑犯了难了! 阿郑从来就没有读过一天书,斗大的字放在眼前他也根本不认得,沈磊问阿郑哪个字该怎样写,简直就跟问太监怎么生孩子一样,真是难为死他了。 后来,阿郑被逼急了,他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的小少爷再被先生骂哭了,所以,之后沈磊再上课的时候,阿郑什么事也不做了,专心跟在一旁偷师。 不管是练字、背古诗还是算数,他都学的极其认真,他学这些的时候,脑子里就一个想法:下次少爷再有不会的地方,我必须要能够帮他解决。 …… 阿郑就是这样陪着沈磊长大的,他把自己的精力都放在了身边的小少爷身上,他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沈磊成长道路上的一只拐杖,总是在他的小少爷遇到困难的第一时间冲上去解救他。 久而久之,他似乎都忘了,他自己也是一个四肢健全、精神独立的大活人。 阿郑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对身边的小少爷存了异样的心思的呢?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这件事如今已经成了他心上的一颗长刺,拔掉会失血过多而死,不拔掉却扎的他痛不欲生。 小少爷慢慢长大以后,原本对他们冷冷淡淡的舅老爷开始展现出了越来越多的关心。 开始阿郑还在心里偷偷地替他的小少爷高兴,可是,渐渐地,他就发现了,这个舅老爷的目的没有那么单纯。 舅老爷总是在少爷面前翻来覆去的说,四姨娘是为了给沈家生孩子才死的,可是四姨娘死了之后,沈老爷却并没有对小少爷付出足够的关心,不止这样,沈老爷还做主,让大夫人抱走了四姨娘拼命生下来的冰清小姐,要不是他这个做舅舅的当时拼了命拦着,沈磊也要被人领走了,如果这样,那他娘这一辈子活的也太不值了…… 阿郑读的书算不上多,大道理也从没有人跟他讲过,可是他就是觉得舅老爷说的根本就不对,别的不说,大夫人收养冰清小姐的事,就连当时还只是一个九岁孩子的他都知道,这是四姨娘临死的时候主动哀求的。 后来,阿郑觉得这位舅老爷的话就更加不应该相信了,他开始跟少爷说什么“沈家的产业有三分之一都应该是你的,你看你大哥二哥哪个手里没有几百亩良田,几十家铺面,你再看看你,你现在除了你娘留下的那几家铺子,你还有什么? 你应该主动去跟你爹要,要不然就看他这么多年对那两个儿子的偏心,以后属于你的那份家业迟早得被他们俩给瓜分了,到那时候你可怎么办呀?” “你听话,把你娘留下的那几间铺子先过到舅舅的名下,舅舅帮你守着,防止哪一天你爹心血来潮,再把你手里仅剩的这点东西也分给你大哥和你二哥……” 阿郑就不明白了,这个舅老爷怎么总是说一些会让少爷感到不开心的事呢?本来他的小少爷已经很惨了,他作为少爷的亲舅舅,不说多多疼爱他也就算了,干什么还总是可以去揭少爷的伤疤呢? 阿郑后来在无人处曾经多次劝诫过沈磊:不要听信舅老爷的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对他言听计从的小少爷这次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阿郑劝的多了,沈磊甚至直接和他翻脸了: “你以后不许再说我舅舅的坏话,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一个亲人肯掏心掏肺的对我好,你为什么要离间我们? 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咱们俩都是从小没人疼没人爱的长大的,你看我现在有人疼了,就心里不平衡了,对不对? 我告诉你,你给我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小心思,以后我要是再听见你说我舅舅的坏话,我就不要你了,你爱跟着哪个主子就跟着哪个主子去吧!” 那一天,阿郑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他明明是为了他的少爷好,为什么他的少爷就是不肯听呢?还说那些那么伤人心的话。 让他去跟着别的主子?他从小就认定了他,除了他这个主子,他还能跟着谁呢? 伤心归伤心,偷偷地难过了一阵子以后,阿郑该怎么照顾少爷还怎么照顾少爷。 阿郑觉得自己认命了,反正不管别人对少爷怎么样,他都会在少爷身边保护好他的,不是吗? 从那以后,阿郑再也不说让沈磊不高兴的话了,沈磊好像也觉查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 那段时间,每次一看到阿郑红红的眼眶,沈磊总是下意识的狠狠地咬自己的手指头。 这是沈磊从小养成的习惯,每次遇到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事情就会咬手指头,事情越让他觉得难办,他就咬的越狠,最近他背着阿郑,手指都快咬破皮了! …… 沈磊又一次听了他舅舅的话,在他二哥成亲之后,主动提出要跟着他爹学习怎么做生意,其实,学习怎么做生意是假,他就是想在他爹面前好好表现,让他爹觉得他也是一个有用的人。 舅舅说了,先让他爹觉得他跟大哥二哥一样有用,这样以后再张口跟他爹要田产和铺面,就会容易多了。 第44章 傻少爷(2) 沈磊对徐朝中这个“掏心掏肺疼爱他”的舅舅几乎是言听计从。 徐朝中让他把他娘留下的铺子转到他名下,他就转了,徐朝中让他开口跟他爹要铺子和田产,他就要了,徐朝中让他不去书院读书,专心跟着他爹学做生意,他就照做了。 他一直都知道他爹对他算不上好,可是做了这些之后他才发现,舅舅说的太对了,他爹是真的太偏心了,他爹可以把一切好东西都分给他大哥二哥,却对他的要求不屑一顾。 每次在他爹那里受到了冷落,他总是会忍不住的想:要是他娘还活着,他是不是也能跟他大哥二哥一样,有人疼,有人爱,什么东西都有人为他争取。 他从小就对其他兄弟姐妹羡慕又嫉妒,因为他们都是有娘的孩子,只有他一个人,明明是这沈城里最有钱的人家的少爷,却活的像个孤儿。 从小到大,在他身边的人,永远只有阿郑一个,不过这个家伙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老是在跟他别别扭扭的。 沈磊每天像一个小尾巴一样的跟着他爹进出出已经快一个月了,开始的时候,不管是和他爹谈生意的那些老板们,还是在他们家做工的人,大家看到他还都觉得新奇,不过后来就都见怪不怪了。 沈家最近新开了个刺绣坊,生意还不算正式上了轨道,所以还有许多事要做忙,最近白天里,沈万年大半的时间都在那里。所以沈磊这个“小尾巴”当然也就整天跟着泡在那里。 沈磊本来以为跟着他爹学做生意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毕竟大哥和二哥在他这个年纪都能做的那么好了,同样是沈家的儿子,他一定不会做得比他们差的。 可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实践,沈磊发现做生意真的好难啊,要注意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他爹又不肯一件一件的仔仔细细教他,全靠他自己观察,他感觉头都要爆炸了。 不过,这段时间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在刺绣坊里呆久了,沈磊渐渐地发现——这里的工人都好善良啊,比家里的下人们好多了。 家里的下人们从小就对他都不怎么热情,真心把他当主子侍奉的,除了阿郑,根本就没几个。 但是这里的工人就不一样了,人人对他都毕恭毕敬的,开口闭口少爷长少爷短的,还三天两头的就给他带好吃的。 尤其是其中有一个叫秀姑的小姑娘,年纪跟他差不多,听说是刺绣坊里面的绣长的小女儿。这个秀姑不算是刺绣坊的正式工人,她只是来跟着大家学手艺的,所以她每天要干的活并不多,一有空闲的时间,她就去找沈磊玩儿。 这个秀姑几乎每天都会给沈磊带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听说这些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就玩儿的东西,可是长在深宅大院里的沈磊,一样都没见过。 慢慢的,沈磊越来越喜欢和秀姑待在一起,而把跟他爹学习怎么做生意这件“正事儿”完全的抛在脑后了。 …… 这天,阿郑又像往常一样的把他的小少爷送上了老爷的汽车,可是汽车前脚刚走了没多久,阿郑就发现他们家少爷昨天晚上特地吩咐厨房做的小点心忘记带了,少爷昨天晚上说他们在刺绣坊里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所以要带一点儿点心,肚子饿的时候好垫一口的。 阿郑怕他们家小少爷真的挨饿,就赶紧去跟沈宅里的总管事林叔请示了一声儿,拿着点心奔着刺绣坊去了。 可是当阿郑辛辛苦苦的徒步走到刺绣坊的时候,却看到了在他的想象中应该正在跟着老爷勤勤恳恳学东西的少爷,此刻正在刺绣坊的院子里和一个小姑娘一起玩儿:那个小姑娘正在手把手的教他们家少爷抽陀螺呢,两个人的举止极其亲密,那个小姑娘都快把他的少爷搂到怀里了。 阿郑觉得这个画面是在是太令人反感了,他控制着自己没有上去一把扯开那个小姑娘,而只是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语气不善的喊了一声: “少爷!” 沈磊正跟着秀姑一起玩的不亦乐乎,猛地听见阿郑的声音,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没想到一抬头,真的看到阿郑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他昨天用来装点心的那个食盒。 沈磊一看到阿郑高兴地不得了,抬腿就朝他跑了过去,然后一把接过阿郑手里的食盒,转头对正在收陀螺和鞭子的秀姑说: “你看,我说了要给你带点心就不会食言的,这不是让我们家的下人送来了吗?” 然后,沈磊就打开食盒把里面的点心一样一样的拿出来,递给秀姑。整个过程中,沈磊都没有和阿郑说一句话,他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哄那个叫秀姑的小姑娘了。 阿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大傻蛋,他害怕他们家少爷挨饿,辛辛苦苦的来给少爷送吃的,结果这点心只是他们家少爷哄小姑娘的道具,而徒步送“道具”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活该跑这趟腿儿的下人。 阿郑觉得他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他从六岁开始就每天守着他的小少爷,直到现在,一共整整十四年,十四年里,他从来都是像个影子一样出现在他们家少爷的前后左右,不过今天,他这个“影子”也想要任性一回。 阿郑想到这里,就连一个招呼都没和沈磊打,转身就往外走,等沈磊哄着小姑娘,把每一样点心都尝了个遍之后,一抬头才发现刚刚还站在那里的阿郑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不过,沈磊对于阿郑这样招呼都没打一个就凭空消失也没太在意,反正他知道阿郑也不会去别的地方,他走了,那肯定就是回沈家了。 …… 傍晚时分,“辛苦”了一天的沈磊坐着他爹的轿车回来了,可是令他感到以外的是,阿郑今天竟然没有像每天一样,到大门口去接他。这次沈磊觉得有一些生气了,白天说走就走他就不计较了,没想到他这样“大人有大量”的,阿郑倒是“蹬鼻子上脸了”这是自由散漫惯了还是怎么着?连他回来了都不知道来接了? 沈磊一回到他们住的院子就开始大喊大叫: “阿郑,阿郑你在哪儿呢?你凭什么不 出去接我?” 结果他喊了半天却连阿郑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这回沈磊有些着急了,他赶忙拉过一个路过的丫鬟问他有没有看到阿郑,这一问沈磊才知道,原来阿郑上午回来的时候,被二少奶奶养的那条半人高的大狼狗给咬了,正巧每天来给二小姐看病的那个黄大夫看完诊从那里路过,就直接把阿郑带回他们那个洋医院去治伤了,也不知道阿郑伤的严不严重,反正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沈磊一听,顿时心急火燎,赶紧跑到后院叫上刚刚送他回来的司机,开车拉上他就直奔那个黄大夫工作的洋医院去了。 沈磊到了教会医院跟一只无头苍蝇似的楼上楼下来回跑,他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护士,问她那个黄大夫的办公室在哪里,得到的回答却是:这家医院里有好几个姓黄的大夫,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一个。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沈磊总算在一间病房里找到了阿郑,阿郑还在睡着,他的身上盖着被子,但是受伤的那条腿被刻意露在了外面,沈磊走过去,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右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上还有明显的血痕。 黄大夫跟沈磊说阿郑现在是吃了药睡着了,他这次伤的不轻,小腿被那条大狼咬的皮开肉绽,身上其他地方也有几处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给阿郑止了血,虽然他已经给阿郑打了消炎针,不过想要完全康复,恐怕得好好养一段时间了。 沈磊一直在医院等到阿郑睡醒才带着他回了沈宅。不过这阿郑也不知道是被那条恶狗给吓坏了还是怎么着,从醒了以后,除了跟那个黄大夫说了一声谢谢,就再一个字也没说过。 甚至到了家,下了车,也没等后下车的沈磊,一个受了伤拄着拐的人,比平时还健步如风。沈磊跟在他后面不住地喊他: “阿郑,阿郑,你等等我呀,真是的,哪有你这样把主子扔在后面,自己先走的下人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阿郑走的更快了,沈磊只好压着一肚子的气,跟在阿郑后面也进了他们住的小楼。 阿郑进屋之后就说自己累了,就先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了。留下沈磊一个人像气泄了一半的皮球一样,站在那里,肚子里还剩下点儿气,也不知道该向谁撒。 第二天,就是沈蕙质回门儿的日子了,为了让张、沈两家都能“团团圆圆”的,沈碣和张瑞蓝特地选择比沈蕙质回门儿的日子延后两天再回张家。 新姑爷第一次登门儿,沈万年这个当老丈人的,当然也就不好再出门去忙什么生意上的事了…… 第45章 不离不弃(1) 既然沈万年今天不出门儿,那跟着他“辛辛苦苦”了一个月的沈磊当然也就能顺理成章的在家休息一下了。 可是,“难得休息”的沈磊,现在却并没有感觉到有多高兴,因为,他昨天晚上根本没睡着。 平时阿郑都是等他睡着以后,帮他关了灯,再回他自己的房间睡觉的,这是从当年他娘走了以后就养成的习惯。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变过。 可是昨天晚上,阿郑丢下他一个人先去睡了。害的他特别不适应,一晚上都傻兮兮的跟电灯大眼瞪小眼。 今天早晨吃饭的时候,阿郑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来他身上的伤对他的影响真的不小。 这一切都要怪他那个二嫂——张瑞蓝。好端端的养什么狗啊?还是那么大一只。害的他的阿郑被吓坏了,直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 沈蕙质他们回来的很早,等在门口的二姨娘胡玉秀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她这个“好女婿”的庐山真面目。 胡玉秀看到跟在他女儿身后下车的那个男人:一看就比她的蕙质要大上好几岁,五短的身材、发了福的肚子,油光锃亮的大背头配上一张肥肉横陈的脸,那眼睛小的,就跟今天早上出门之前刚用锯条拉开的似的。 胡玉秀扭过头看了一眼一大早就陪她等在门口的张瑞蓝——这俩人真的是从一个娘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吗? 张瑞蓝看见她大哥倒是特别高兴,三两步跑上去,搂住了她大哥张睿博的胳膊。 张瑞博笑眯眯的拍了拍小妹的手,一个月没见了,他还真的挺想这个小丫头的。 “娘!” 沈蕙质一下子扑到了胡玉秀的怀里,顾念着还有张家兄妹在,硬是忍着眼泪没有流出来。 “岳母大人好,小婿张瑞博,来拜会您和岳父大人了!” 张瑞博虽说人品不怎么样,但是脑子还是很聪明的,他心里清楚,今天这是什么场合,他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胡玉秀再怎么看不上这个女婿,人家恭恭敬敬的跟她问安,她也不好不假辞色。 “睿博来啦,快进屋吧,你岳父和碣儿正在厅里等着你呢!” 要不然怎么说上流社会的人际交往都是一分的真心掺了九分的水呢,多年的逢场作戏的经验,让胡玉秀当下就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笑颜如花的把她的“乘龙快婿”迎进了门。 大厅里等着张瑞博的可不止沈万年和沈碣。 沈家的夫人、少爷、少奶奶、小姐,除了称病缺席的沈兰心,全都到齐了。 沈兰心的身体其实早就好的七七八八了,之所以今天称病不出现,是她娘林倩故意安排的。 林倩可没忘了这个张家大公子曾经和她的兰心在万花楼里曾经有过那么一次令人想起来就觉得恶心的“一面之缘”,今天这个场合,她们倒是不担心那个张家大少爷会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兰心被她这个品行不端的新姐夫给认出来,以后终究是个麻烦。 一屋子的人相互见了礼,问了安。只是问到了沈碣这里就多少有一些尴尬了——他们应该怎么互相称呼呢? 张瑞博和沈碣都娶了对方的亲妹妹,所以无论是谁叫谁一声“大舅哥”,好像都显得自己跌了份儿。 沈蕙质和张瑞蓝这边也是一样的情况,谁叫谁一声“嫂子”,都从心里觉得自己吃了亏。 别看这在普通人家,只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蝇头小事,都是一家人了,还计较这些干嘛? 可是这件事现在是放在了这么一群极其看重“长幼尊卑”的“上流人士”身上,偏偏这些身处其中的“上流人物”还各个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没有一个人脸上的笑,是出于真心。 空气凝固了那么一瞬间之后,还是沈碣快刀斩乱麻: “睿博兄,我看咱们四个人啊,以后就都直接称呼对方的名字吧!这样显得更亲近,你说呢?” 张瑞博这边也急忙表示同意: “沈碣兄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这么办吧,哈哈哈……” 坐在一旁的“大哥”沈砚,看着自己的弟弟和妹夫之间的交流,觉得这一刻他们喷出的每一颗唾沫星子上面都刻着一个大写的“尴尬”,他原来以为他自己第一次登老丈人家门儿的时候气氛就够微妙的了。 看了今天这情况他才又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本少爷可是比你们幸福多了。 沈砚忍不住幸灾乐祸的想,他这位亲爱的二姨娘机关算尽了半辈子,这一回可是算的“赔了女儿又折兵”了。 她的亲儿子和亲女婿从见面第一天就这么面和心不和的,这以后啊,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好戏可看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砚不小心把自己幸灾乐祸的小心思都摆在了脸上,坐在他旁边——刚刚被这张家大少爷声如洪钟的叫了一声“大嫂”的黎百草,诡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拉了一下的袖他子,又侧过头在他耳边小小声的提醒: “相公,就算这个张大少爷长得再好笑,你也不能笑出声来呀!” 沈砚…… “我笑出声了吗?那肯定是被某人的早安吻给甜的。” 黎百草气鼓鼓的把手伸到沈砚背后,挑了一个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掐了一下,沈砚这个流氓,明明是他打赌是故意设下套骗自己钻进去赢的早安吻,怎么被他这么一说出来就好像是自己急不可耐,非得主动吻他一样? 黎百草暗暗打定了主意:沈砚这个老奸巨猾的流氓要是再敢拿这件事调侃他一次,那剩下的那六个早安吻,他就赖账,拒不执行了! 沈万年对张瑞博这个女婿还是十分客气的,甚至在吃饭时为了表示对这个好女婿的欢迎还破天荒的主动提了杯。 本来一场热热闹闹的回门宴正吃的宾主尽欢,却不想被张瑞博的一个问题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酒酣饭饱之际,张瑞博笑呵呵的跟许久不见的自家小妹闲话家常: “小妹,大哥送你的“三黄鸡”呢?它在这里过的怎么样?乖不乖?” ““三黄鸡”呀?它很乖呀,陪我嫁过来之后,每天能吃能睡,呆萌可爱的,就连我们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很喜欢它。 每次我想家时就去跟它玩儿一会儿,玩儿过之后,就觉得想家的情绪舒展好多了!” 张瑞蓝也笑着回答。 沈家的其他人听着张家兄妹俩的对话也没在意,觉得这无非也就是张瑞博这个做大哥的在从一个很小的侧面关心自己妹妹的婚后生活而已。 可是同样的话听在沈磊的耳朵里就让他觉得不是滋味儿了,他知道他们说的“三黄鸡”是什么,就是昨天咬了阿郑的那条大狼狗,他之前有一次路过他二哥的院子,听到给那条狼狗喂食的下人是这么叫它的。 “二嫂,你那条狗哪里听话了?它昨天还发疯咬了我物理的阿郑呢,你是没看到阿郑被它咬的有多惨,现在还在房间里养伤呢!” 沈磊义愤填膺的冲着他二嫂就是一顿嚷嚷。原本一屋子人都笑容满面的,被他这么一嗓子,把脸上的笑都给喊没了。 “老三,你这是怎么跟你二嫂说话呢?没大没小的,你要是吃饱了就给我回你自己屋儿去!” 沈万年及时出声制止了沈磊的情绪失控,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平时口无遮拦还玩世不恭也就算了,反正他也不指望着他能干出什么有用的事儿了,只要他老老实实地,自己这个当爹的就当养了一个富贵闲人也就得了。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逆子竟然这么不会看脸色,为了个下人跟他二嫂大呼小叫不说,还非在人家娘家人也在场的时候。 这不是在打他沈万年的脸吗,这看在张家人眼里,还以为他沈万年教子无方,他们整个沈家背地里不知道让张瑞蓝这个新媳妇儿受了多少窝囊气呢! 可惜,沈磊这一次又没看懂他老爹的心思,他这一半天的又是心疼阿郑受的伤,又是为阿郑受了伤以后对他爱答不理的觉得委屈。 现在一见张瑞蓝这个狗的主人对受了伤的阿郑不闻不问不说,还开口闭口的夸那条就差没吃人的狗“乖”。 这也太欺负人了。 沈磊不会看眼色,张瑞蓝可不是个傻子。她眼锋一扫,瞬间洞悉了所有情况,赶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那两滴硬挤出的眼泪,一脸歉疚的对着沈磊说: “啊呦,三弟呀,嫂子真是对不起你,你刚才说的那个阿郑,是你房里的下人吧?他什么时候被三黄鸡给咬了呀?嫂子是真的不知道,要是嫂子知道的话,肯定早就去你那里,跟那个阿郑当面赔礼道歉了,这都民国了,现在外面不是都在号召什么人人平等吗?阿郑虽说只是你房里的一个下人,可是他也是跟我们一样的人啊!” 第46章 不离不弃(2) 张瑞蓝虽然一口一个对不起,可是凡事长点儿脑子的人都听出来了,她这是在讽刺沈磊小题大做。 她说“外面现在都在号召什么人人平等”,可是谁不知道啊,现在整天号召这些的,都是一些出身底层的穷学生。 在同沈家和张家一样的所谓的“上流社会”眼里,那些“号召”、“倡导”、“要求”,不过都是那些吃不上饭也没有脑子的穷人心中的痴心妄想,穷人、下人,都是比他们低了不止一个等级的人,自己和他们之间,哪来的平等?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所以,张瑞蓝这话一说出口,既暗示了大家沈磊是在为了区区一个下人,就大庭广众之下无理取闹,让她失了面子。又拐着弯儿的说沈磊也是和外面那些整天不是游行就是集会的穷学生一样的“无脑之人”。 沈磊倒是没听出来她的讽刺,但是他仍然觉得她这个二嫂说的话有问题。 “你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知道?昨天阿郑被狗咬的时候很多下人都在场,整个沈家早就传开了。 而且听说当时你的陪嫁丫鬟也在,我后来打听了,后来就是她把咬了人的狗牵回去的,她怎么可能没跟你说?” 张瑞蓝听他这么说,连忙叫过了自己的陪嫁丫鬟豆沙,并且高声质问她:“豆沙,你跟我说实话,三黄鸡昨天是不是真的不小心咬了三少爷房里的人?你为什么知情不报?”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儿的主子就能教出什么样儿的丫鬟。 这个豆沙一听自己主子这么“严厉”的责问她,连忙“吓得”跪在了地上,然后开始不紧不慢的说明自己昨天看到的情况: “回禀小姐,昨天中午我去遛狗的时候,三黄鸡的确在门口扑倒了一个下人,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三少爷说的那个什么阿郑,不过三黄鸡向来乖的狠,从来不会主动扑倒陌生人,更别说动嘴咬了。 昨天,三黄鸡之所以会破例咬人,完全是因为那个下人先动手打了它,三黄鸡被打急了才会反抗的。 我看三黄鸡也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那个下人自己也受了伤,就想着他这样也就算是受到惩罚了,咱们初来乍到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要是跟您说了三黄鸡挨打,也只会惹得您白白跟着心疼,就自作主张的把这件事给瞒了下来。” 这个丫鬟倒是唱作俱佳,端的一张巧嘴,她这一开口,直接扭转了局势,事情一下子从阿郑无辜被狗咬变成了是她们先受了委屈又大人有大量的主动息事宁人了。 顺便把他们家小姐摘了个一干二净,自己的无故爱犬被打,还被人“恶人先告状”,张瑞蓝的形象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楚楚可怜”。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张瑞博瞅准时机,插上了话: “三弟呀,我要说两句话你可别觉得是我这个做姐夫的偏袒自己的亲妹妹,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瑞蓝她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至于豆沙刚才说的什么主动打狗这件事咱们就不提了,你房里那个下人治伤一共要花多少钱,全部都由姐夫来付。 你要是心里还憋着气,豆沙还在那里跪着呢,都怪她没有签好狗,你过去打她两下,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儿,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最后这个“啊”字,语气里竟然还带着几分温柔,把一个“真心实意心疼小舅子”的姐夫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沈磊还要开口反驳,主位上的沈万年却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丢过这么大的人。 他高声制止了沈磊就要出口的话,跟大家说了一句“你们接着吃”,就语气阴冷的命令沈磊“老三,你跟我一起去书房!” 餐桌上的众人安静了几秒之后就开始有人找着各种各样的话题缓解刚才那种极度尴尬的气氛,一直在地上跪着的小丫鬟豆沙也得了他们家大少爷的“特赦”,重新站到了一边。 气氛依旧剑拔弩张的,只有刚刚被沈万年一脚踹开了门的书房。 沈万年命令在门口的下人关紧房门之后,挥手照着站在他身后的沈磊就是一巴掌: “你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给我跪下!” 沈磊其实从小到大在内心深处对他这个总是不苟言笑的爹都是充满恐惧的,不过也许是最近这一段时间,听他舅舅徐朝中的“忠告”听的太多了,把他这些年在心底的积攒的委屈都给勾起来了。 以至于他现在跟他爹这样单独对质,竟然觉得有了一股莫大的勇气,要抓住这个机会,把自己这些年所受的委屈都和他这个极度偏心的爹,好好说一说。 “你自己说,你今天错在哪儿了?” 沈万年恶狠狠的质问。 沈磊跪在地上,抬手揉着刚刚被打的生疼的脸,瞪大了眼睛,直视他爹的目光。 “我哪里都没有做错,是他们撒谎,阿郑小时候讨饭被狗咬过,所以他看见狗从来都会躲得远远的,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去打二嫂的那条狼狗? 根本就是他们为了推卸责任,才故意污蔑他的。” “就算事实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你也只是不该为了一个下人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你二嫂下不来台呀!还非得选在她娘哥哥也在的时候。 你这个蠢货,你做这些根本就是故意丢老子的人!” 沈万年看见沈磊仍不知悔改,不禁越说越生气。说出口教训他的话也跟着越来越难听。 沈磊被他爹脱口而出的一句“蠢货”给生生骂出来了眼泪,他觉得他爹说的这两个字比刚才打他那一辈子还疼。 “是,我是蠢货,我从小就娘不在,爹不疼。 我告诉您:阿郑在我心里根本就不是一个下人,他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人。 我娘刚死,您就让大娘把冰清妹妹给抱走了,要不是舅舅死命护着我,您是不是要把我也送到大娘那里啊? 您当时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那位尸骨未寒的亲娘啊?她为了给您生孩子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结果就换来了您把她用命换来的孩子送给另外一个女人! 这些年您是供我吃穿用度了,可是除了这些,您有没有真正关心一下我,我也是您的儿子啊,您有没有想过主动去陪陪我,哪怕一次呢!” 沈磊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的孤独和受到的冷落不禁泪如雨下,可是面对他的哭诉,沈万年这个亲爹却没有一丝心疼的感觉。 “你跟那个徐朝中一样,就是个不知道感恩的畜生,你以为他阻止你去你大娘那里是为你好嘛?他不过是想利用你从我这里捞到更多的钱而已。 你说我没有陪过你,那我问你,你这十六年过得锦衣玉食都是谁在养你,我整天陪在你身边,这么大的一份家业难道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吗?” “您的家业跟我有什么关系?您从来都只知道偏心我大哥二哥,什么庄子,铺面,他们要多少您给多少,可是我呢?您又给过我什么?连我主动开口求您了,您都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沈万年看着眼前这个胆敢他说一句就顶回十句的逆子,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么个不成器又毫无自知之明的畜生,根本没有一个地方像他,要不是他娘徐子玉性格软弱,搞不出来红杏出墙的事,沈万年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儿子根本就不是他亲生的。 “你大哥二哥现在的成绩都是他们自己挣来的,他们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能独当一面了,而你呢? 你跟我一起去刺绣坊的这一个月,你有办过一件像样的事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天一直都在刺绣坊里面撩那个来学徒的小丫头。 眼睛只盯着别人得到的,却从来都不想着自己付出,这就是你那个比我关心你的舅舅教会你的东西吗? 好啊,你不是一直抱怨我不给你庄子吗?城西二十里,有咱们家的两个农庄,从现在开始,那里的农田、牲畜、工人都是你的了,你明天就带着你自己的” 所以家当给我搬到农庄里去,从今以后吃穿用度都靠你自己的手来赚,如果你赚不到钱,就算是饿死了,也不要妄想着再回到我这里来摇尾乞怜!” 沈万年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第二天下午,沈磊真的带着自己本就不多的东西坐着马车去了城西农庄。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沈磊依在“终于从被狗咬的惊吓里缓过来”的阿郑的怀里痛哭失声,哭过之后,沈磊用泛着浓重的鼻音的声音问阿郑: “阿郑,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就连我这个从来不问正事儿的人都知道,城西的那两个农庄里都是荒地,弄不好碰到一个灾年就会颗粒无收,我爹把这两个庄子丢给我,这明显就是不要我了,你干嘛还像个傻子一样非得跟着来啊?” 第47章 娘为什么同意你娶我?(1) 阿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玩儿着手的傻少爷,真是的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问出这个问题,是自己这十多年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算了,不跟他解释了,未来天长日久的,自己有的是时间让他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沈磊虽然脑子不灵光,但他又没傻透腔,阿郑从小到大都这样疼他护他,他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之所以会这么问,只不过是在寻找一些安全感罢了。 “阿郑!我发现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是真心的为我好的,其他人都是骗子!” 沈磊沉默了半天,突然喃喃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嗯?怎么了少爷,你之前不是还说舅老爷是真心疼你的吗?” “假的,都是假的,昨天爹一说要赶我去农庄,我就跑去找过舅舅了,我知道我爹说出口的话就不会轻易再改变,所以我去和他告别。 可是舅舅一听说我被爹扫地出门了就大骂了我一顿,说我蠢,根本就不配做徐家的外甥。 我怕咱们以后会穷的吃不上饭,所以我就想让舅舅把娘留给我的铺子还回来。谁知道舅舅却说娘是徐家的女儿,娘的东西本来就是属于徐家的,哪来的什么还不还?说完就让家里的小厮把我给赶出来了,我昨天怕你去找舅舅拼命,没敢和你说……” 沈磊越说,眼泪流的越多,他趴在阿郑怀里,带着几分恶作剧意味的直接都抹在阿郑的前襟上。 阿郑对沈磊的行为感到一阵无语,原本打算哄他的话还没出口就在他脑子里转了个弯儿。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他的傻少爷终于知道替他考虑,“顾全大局”了呢?还是该狠狠地敲一下他的脑袋,问他一句“你怎么早不听我的话呢”? 沉吟了一会儿之后,阿郑选择了后者,他抬起手,在他的傻少爷脑门儿上爆了一个栗子:“小傻蛋儿,现在终于知道谁是好人了吧?” 沈磊被阿郑敲得一愣,下一秒都没顾得上擦掉刚刚流出的眼泪,就直接炸了毛儿: “好你个臭阿郑,现在连你也要欺负我了是不是?你以前叫我傻少爷就够过分的了,现在你是看我被赶出沈家了,胆子就更肥了是不是,我再傻也是你家少爷,小傻蛋儿也是你能叫的吗?” 阿郑笑眯眯的把炸了毛儿的小少爷一把搂进怀里,接下来出口的每一个字里都包裹着比之前他们共同度过的这十几年里的每一天、每一次对话都更深一层的温柔: “我亲爱的傻少爷,你以后可得对我温柔一点儿哦,要不然你可能就要饿肚子喽! 你看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你知道到了农庄该怎么干活儿吗?你分得清什么是草,什么是秧苗儿吗? 所以呀,以后咱俩肯定是主外主内都得靠我了,你要是对我不好呀,我就……” 阿郑还没说完,沈磊就截了他的话: “你就怎么样?臭阿郑,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阿郑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绣花枕头上,他都说的这么明显了,这个小傻子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他这哪里是在威胁他啊,他明明就是在向他表露爱意吗!不过这些话他都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发现他怀里人高马大的傻少爷,截了他的话之后就给个大姑娘似的,嘴角微挑,两家通红了…… 车外马铃叮当响,车内两人心跳快的有如擂鼓声,他们俩之后一路谁也没再说话,但是两个人心里都一清二楚——他们俩之间维持了十几年的关系,从今天开始,要变得不一样了…… …… 黎百草是在沈磊走了之后才知道他这个小叔子被他公公流放了这件事的,沈砚特意瞒着他,他就怕黎百草会一时冲动,“慈悲为怀”的去跟他爹求情。在他爹眼里,面子和利益哪一样都比亲情重要千万倍,沈磊这次是彻底惹怒他爹了,这个时候谁去求情,谁就会跟着遭殃。 黎百草坐在去自家药铺的车上沉默不语,对于他公公的所作所为感到无比的震惊。 他发现他自己嫁到沈家大半年了却还是无法适应沈家人之间的亲情冷漠和勾心斗角,之前也是,二姨娘和三姨娘因为都不想让自己的的女儿嫁到张家,争得头破血流,而身处其中的两个妹妹现在一共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一个好像婚后生活过的也极不开心。 那既然公公和两个姨娘都知道张家大少爷不会是一个好丈夫,为什么当初还要答应张家的婚事呢? 黎百草觉得以自己的想法,是怎样也想不明白沈家人的行为方式了,还好他们家沈砚和其他的沈家人都不一样,虽然有时候为了护着他,沈砚做的事里面也都透漏着冷漠,不过一想到沈砚做这些都是为了他,他就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对沈砚的行为加以指责了。 黎百草不是傻子,他是像沈砚有时候调侃他的那样:从小就有一颗“菩萨心肠”,可是他毕竟也是在世家大族长大的,从小爹娘不止教会了他“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同时也教会了他明哲保身的金科玉律“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爹娘从小既严命他坚决不许作恶,也常对他耳提面命,要他首先要学会保重自身。 沈砚不许他插手沈家那些勾心斗角的事,那他就乖乖听话好了,不过透过沈家最近这一连串的事,他倒是真有件事要沈砚好好跟他说一说。 黎百草想到这里伸手搂过了沈砚的胳膊: “相公,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语气极其温柔,动作尤为亲昵,一个问题抛出来之后黎百草还刻意的扑闪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作为和面前这个小家伙朝夕相处了大半年,“深入交流”了无数次的“相公”,沈砚断定,他媳妇儿接下来要问的话,一定不好回答。 “什么事儿啊?媳妇儿。” 沈砚自认没有干过任何对不起他媳妇儿的事儿,不过想到他们家沈大少奶奶脑回路向来清奇,他还是要做好相应的防御。 沈砚把自己的脸朝他媳妇儿靠了过去,目光炯炯,笑容如沐春风,任谁看,此时此刻的沈大少都是一副乖巧至极的模样,他仿佛是在用行动告诉面前的人:放心吧,媳妇儿。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一定知无不言。 黎百草看着沈砚近在咫尺的俊脸,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受到了蛊惑,这个臭男人,说话就说话呗,都成亲大半年的老夫老夫了,没事儿还老在他面前使什么美男计干嘛? 黎百草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接下来出口的话,语气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无尽娇羞里裹扎着轻快活泼: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听咱们院子里的下人们说:那天三姨娘在跟爹闹的时候说了句当初二姨娘为了阻止沈碣娶我,也曾经大闹过一场, 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回事啊?还有就是,你到底知不知道爹为什么不惜逼婚,也要让我做沈家的媳妇儿啊? 既然二姨娘那么不愿意让她的儿子娶我,难道娘就会欣然同意吗?你又是怎么说服娘,让她接受我这个男人来给她唯一的儿子,还是个嫡子做媳妇的呢?” 沈砚正视着黎百草,脸上的笑容开始渐渐的有些僵了,他让司机老张停靠边停车,下去溜达一会儿,然后拉过一脸疑问的黎百草,说话的语气里是他在黎百草面前说话时少有的严肃认真: “媳妇儿,我知道这件事一直是你心里的一个结,我现在就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但是请你记住,这些会有损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的话我只想再跟你说这一遍。我现在跟你保证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掺假的。 我喜欢你,从十年前你给我敷药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喜欢的十年来辗转反侧,几乎每一天晚上都会梦到你,我甚至曾经无数次偷偷跑到黎师堂去,就是想要亲自去看看你。 但我真的从来没敢奢望过能娶你为妻。一次都没想过。 因为我知道自己命中注定要背负沈家嫡长子这个身份,而你又是黎家唯一的继承人。我们俩都不能娶男子为妻,我更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毁了你的一生。” “那后来呢?”沈砚说的情真意切,黎百草听得也极其认真。 “后来爹让沈碣娶你为妻,二姨娘不同意就整天的跟爹哭闹,说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同意给沈碣娶一个男孩儿做正妻,其实,大家都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反对,沈碣本来就是个庶子了,他再娶一个男妻,那他以后的孩子,就是庶子的庶子,这个身份以后能分到的家产就更少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得阖府皆知。 我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时间多想,只以为岳父和我爹一样,都有联姻的想法…… 第48章 娘为什么同意你娶我?(2) ……没想到岳父大人竟然愿意把自己唯一的儿子嫁到沈家做媳妇儿,我当时真的又惊又喜,我觉得我的机会来了,就想也没想,直接去求了娘。 我跟她说了我们十年前在土匪窝就认识的事,我还告诉他,今生今世,她儿子要么就终身不娶,要么就娶你黎百草做我唯一的妻。 娘从来都把我的幸福快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她当时只是问我是不是确定自己这辈子只爱你一个,我说我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自己对一个人的心意,然后娘就同意了。 她甚至主动去帮助我说服了爹,也不知道爹是不是因为当时被二姨娘闹得烦不胜烦竟然也就同意了。 可是后来我们都快要成亲了,我才从二姨娘那里知道爹当时为了促成这门亲事,竟然会去你们黎家逼婚。 百草,我对天发誓,我那个时候想过要退婚的,可是你也知道的,百草,我爹别说是在这个家里,就是在整个沈城,他都是从来说一不二的,他认定了的事不会轻易改的。 再加上我本身退婚的想法就不坚定,我那个时候唯一的想法就是我代替沈碣做了你的新郎,总让比你嫁给素未谋面的沈碣好。 媳妇儿,对不起,我承认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私欲,可是在我们俩的感情里,我真的就自私了这么一回,因为我太喜欢你了,不管怎样,我都想能够借这个机会娶到你,这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 沈砚说着用力抓住了他媳妇儿的两只手,仿佛生怕他下一刻会因为他当初的自私而离他远去。 黎百草沉吟了半天,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沈砚,接下来这句话我只想要明明白白的就问你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沈砚听见媳妇儿别有深意的说出这么一句,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接下来要问的是什么了,不过他没有抢先说出口,他在等着黎百草先问出来。 黎百草问: “沈砚,请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爹当初痛下狠手,不惜阻断我们黎家药铺的所有运药渠道,还亲自上门逼迫我爹娘,也非要让我嫁进沈家做媳妇儿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沈砚直视着黎百草澄澈的双眼,对着他信誓旦旦的回答: “我爹这么做的目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我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我始终都觉得他这么做一定是出于商业上的考量。 不管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我们俩现在已经真心相爱了,百草如果你对逼婚的事还有怨气,就现在都朝着我撒出来吧,我不想让这件事成为卡在我们俩心中的一块石头,我不允许我和你之间,有任何的隔阂。 还有就是,如果你是在觉得我爹逼婚这件事匪夷所思,我可以现在就带你去当面问个明白!” 黎百草抬手摸了摸沈砚的脸:“算了,别去问了,也许爹只是想要为加强我们沈、黎两家在生意上的合作打一个更加牢固的基础,沈碣和张家小姐的婚姻不就是这样的吗?” 沈砚握住黎百草抚在他脸上的手: “百草,你跟我说实话,从嫁给我到现在,你后悔了吗?” 黎百草被沈砚这么直白的发问弄得红了一张小脸儿,伸手在他相公鼻子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刚才自己都说了我们俩现在两情相悦,我跟自己相公两情相悦了,还后悔干嘛?” 沈砚一把把他媳妇儿搂到怀里: “只要你不后悔,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 下面是锦阳临时起意的一个小剧场。所有的读者小可爱请注意哦,这个小剧场不管是与之前的剧情还是与接下来的剧情,都完全完全没有任何关联哦,纯粹就是锦阳一时手痒…… 小剧场开始喽: 沈城里的首富沈万年为自己的长子沈砚定了一门亲事,和城里最大的药铺黎师堂老板黎茂林的长女。 原本两家人都对这桩门当户对的亲事满意得很,三媒六礼的固定程序也走完了,成亲的正日子也翻着黄历挑好了,喜帖也都发出去了,可是谁也没想到那黎家的大小姐黎百味却在这个时候和他们家的一个下人偷偷地跑了。 心急火燎的黎老板派出了大批的人手苦苦寻找了六七日却依然一无所获,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舍出自己的这张老脸去沈家,和沈老爷商量着看看能不能把两家的亲事推掉,作为过错一方,他愿意赔偿沈家的一切损失。 没想到曾经刀口舔血、镖师出身的沈万年却说什么也不同意,他瞪圆了眼睛质问黎老板: “损失不损失的这都是小事儿,我沈家这次丢了的面子,你要怎么作出补偿?” 黎老板本来这几天忙着找女儿就忙得心力交瘁,现在一听沈万年的质问更是慌了神,这沈家到底还想怎么样啊?自己主动要求赔偿他们家的损失都不行? 正在黎老板和沈万年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坐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家大夫人站了起来,她先是亲自给坐在那里哑口无言的黎老板斟满了杯中的茶,然后笑容满面的开了口: “我说亲家呀,这亲哪,您也先别忙着退,我们家老爷说的有道理,咱们俩家喜帖都发出去了,这时候说退亲,丢的是咱们两家的人,您家百味要是一时半会儿的实在找不回来呢,也不要紧,不是还有她弟弟百草呢吗? 这百味丫头我上次在庙会上见过一回,端的是生的国色天香,我听说您这两个孩子是一对双生子,那百草的相貌肯定也差不了。 我们家砚儿呢,您之前也见过了,这两个孩子要是凑在了一块儿啊,那肯听是一对天成佳偶!您说是不是? 您放心,百草虽然是个男孩儿,但是他嫁过来一样是我们沈家的正牌大少奶奶,我这个做婆婆的,一定会好好疼他的!” 黎老板一听这话直接愣在了当场,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沈家竟然想要娶他的百草,这怎么可以呢? 虽然沈城这地方,民风开化,男孩儿嫁到别人家做媳妇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可是他黎家也是有家有业的,百草又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若是真的把百草嫁过来,那他黎家的家业又有谁来继承你? 可是这沈万年是走江湖的镖师出身,手底下养了无数的打手,为人又是出了名的不讲理,现在百味找不回来,婚期又马上就要到来,如果不嫁百草,他现在又哪里还有第二个选择呢? 黎老板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结果,他只好起身告辞了,说回家和夫人商量商量,出门的时候是沈万年亲自去送的,他拍着黎老板的肩膀威胁说: “黎老弟,咱们俩家人是做亲家还是做仇家,现在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我沈某人是什么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你可千万不要让事情变得难堪哪!” 看着黎老板跌跌撞撞的背影沈万年忍不住摇了摇头: “亲家呀,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我这也是为了成全两个孩子,实属无奈呀,不过您放心,等百草嫁过来之后,我这个做公公的也会和他婆婆一样好好疼爱他的”。 …… 沈家的长子沈砚整整一个下午都坐在书房里一言不发,看似悠闲的把玩着自己贴身佩戴了多年的玉佩,他其实是在等,等当年送给他玉佩的人给他一个回音。 “大少爷,大少爷,黎家的小厮把信给您送来了,说是他们家少爷特意嘱咐了,让您这次看完就不用给他回了……” 沈砚的贴身书童阿青一边风风火火的往屋里跑一边这样喊着,原本还“气定神闲”的沈砚一把抢过了阿青手里的信。 打开一看,信上仍旧和每次一样写着满满一页纸的娟秀小字,只是这一次单看信纸上面撒的几块墨迹都能看出来,那人写信的时候有多匆忙。 “砚哥哥,见字如面,我昨日特特的在我爹面前“大义凛然”的哭诉了一场,跟他说为了保住黎家的家业不被沈家破害,我愿意嫁到沈家去给你做媳妇儿。 爹爹已经同意了,你今日就可以派人去通知姐姐和文龙哥了,让他们提早准备一下,等我们成亲了,他们就可以回来了。 虽说他们俩也是真的两情相悦,可是因为我们而连累他们在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天,我心里真是万分的愧疚。 还有就是…… 我昨天、前天和大前天都特别的想你,今天最想,不过一想到我们这种多年来只能靠鸿雁传书互诉相思之情,平时就连想见一面都要出城十里,生怕被我爹发现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我还是特别开心的。 相公,我现在只敢在信里这样叫你,真要是到了成亲那天,我肯定害羞的叫不出来了……” 沈砚被这个小冤家的一声“相公”叫的心里直痒痒,苍天有眼,他们俩盼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这回终于要来了! 第49章 冷战 黎百草不是一个会故弄玄虚,让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人。但是他最近正拿着一件事像猫戏耗子一样的在逗着沈砚:那就是关于他和嘉醇到底是怎样认识、又怎样成为好朋友这件事。 嘉醇是谁?就是那位最近一段时间,让他家相公嫉妒到飞起的黄大夫呀!其实这件事黎百草之前并没有怎么上心,虽然他也从沈砚对嘉醇的态度当中隐约的意识到的沈砚的敌意,可是他也没多想,总觉得沈砚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他对嘉醇的敌意可能也是基于对自己这个媳妇儿的保护,觉得有一个陌生人靠近他媳妇儿需要保留一定的戒备心或者干脆就是像嘉醇跟他开玩笑时说的那样,沈砚这就是单纯的在吃醋。 他当时听了还偷偷地在心里高兴了一下——以前总是他吃沈砚的醋,这回风水是转到他这边了。 不过,他发觉沈砚最近这一段时间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前段时间因为要给兰心治病,他和嘉醇要一起在兰心房里商量一下治疗方案之类的,所以沈砚还能容忍或者说不得不容忍他俩有所接触。 可是,最近兰心的病好了,嘉醇也不用每天都到沈家来了,沈砚就彻底爆发了他妒夫的本能,只要他说话的时候提到嘉醇,沈砚立刻像一个小媳妇儿一样开始噘嘴生气。 但凡抓到一星半点儿他和嘉醇有接触的蛛丝马迹,沈砚就立刻化身狗皮膏药,一整天、一整天的黏在自己身边,家里的生意不用回去打理的咩?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闲。 “媳妇儿,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那个黄大夫的好不好?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啊?” “嘉醇?他不是给自己取了一个老外的名字,叫什么皮特黄吗?你干嘛叫他叫得那么亲密?” “我看那个家伙经常去药铺,他到底去干什么的?而且咱爹好像还挺喜欢他,凭什么呀?人家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咱爹好偏心啊,放着我这么帅的半个儿子不喜欢,却要喜欢他?” …… 诸如此类的问题,沈砚问过他无数遍,他每天挖空心思的就想打听出来,关于他黎百草和那位黄嘉醇大夫之间交往的所有细节,仿佛要从中分析出他“拋夫再嫁”的可能。 沈砚不停的问黎百草,黎百草故意气他,什么也不说,还总是故意在他面前“黄大夫长,黄大夫短的”沈砚又不能直接去问那个姓黄的额大夫,这可怎么办呢? 别看沈砚在别的事情上都是雷厉风行,成熟稳重的,可是一遇到关于黎百草的事,特别是关于“黎百草和别的男人”的事,他就彻底暴露出了他“除了黎百草谁也没喜欢过”这一个短板了,黎百草吃他的醋的时候,他还能凭借着骨子里的腹黑本能“巧妙”应对,现在轮到他吃黎百草的醋了,那就彻底完了。 因为他只喜欢黎百草,整个感情世界都围着黎百草转,所以他和黎百草之间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的心就会彻底被搅乱,同时也正因为沈砚从没喜欢过,甚至都没拿正眼儿看过别人,所以他在成亲之前在感情方面经验为零,这直接导致他处理起现在这种“第三者插足”事件来,方法显得笨拙儿幼稚…… 而同样在感情上经验为零的还有一个让沈砚的整个感情世界都为之令行禁止的黎百草,沈砚好歹还有之前偷偷喜欢他媳妇儿的那十年打基础,黎百草可是成亲之后在沈砚的引导之下感情世界才“铁树开花”的。 所以,他比沈砚更加没有经验,两个没有经验的人碰到了一起,一个心里害怕,拼命防御,一个觉得他无中生有草木皆兵,一来二去,让“吃醋”这一件原本可以让感情升温的小事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导致在这一对恩爱的小两口儿之间,一场小规模冷战就这样展开了。 每天两个人倒还是同出同进,吃饭同桌,睡觉同床,沈砚也还是每天还是不辞辛苦的接送他的宝贝媳妇儿,可是两个人之间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沉默,其实,他们两个有无数个瞬间都想开口和对方聊两句,但是就是不知道该聊什么,这种“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又好像马上就要有大事儿发生”的感觉,真的是快要让人发疯了。 后来,在这起纷争中充当“导火索”的黄大夫,和一直旁观他们两个闹别扭的黎百草爹娘都看不下去了…… 在沈砚和黎百草又一次留在黎师堂吃晚饭的时候,他们俩惊讶的发现这段时间他们俩谁也不敢提起名字的那位黄医生也来和他们一起吃饭了,无奈长辈还在,他俩谁也不好掉头就走,就只好不尴不尬的坐在了桌边。 晚饭刚吃了没一会儿,黄嘉醇就主动向黎老板敬酒; “黎叔,我敬您一杯,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父亲前段时间来信还说很快就要来看望您这位老朋友呢!” 嗯?沈砚听出了一丝不对的地方,就赶紧抓住机会跟着举杯,顺便借机像他岳父提问: “爹,您和黄大夫的父亲是旧相识呀?” 黎老板当然听出来了他这个女婿是话里有话,他也不当面点破,只是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 “是啊,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为了精进医术曾经去北平的广济堂学习过一段时间,嘉醇的父亲就是广济堂那时候的少东家,我们俩志趣相投,年龄也相仿,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后来虽然我学成回到了沈城,嘉醇的父亲继续留在北平帮家里打理生意,不过我们自己的联系一直都没有断过。 后来有一次我带着百草去北平进药材,还在广济堂又住了几天呢,那时候百草和嘉醇每天一起玩儿的可开心了。” 原来他们俩那么早就认识了,这个认知让沈砚心里更加失落了。 “是,我那时候就觉得百草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把他当成我的好弟弟,这次来到沈城之后看到百草弟弟生活的这么幸福,我真的感到很替他高兴。” 黄嘉醇可没忘了今天来吃这一顿饭的主要目的,他一看沈砚脸色又沉下来了就赶紧开口解释,一口一个弟弟,就怕沈砚没听清楚。 “是啊,百草现在过得这么好也是我们当初没想到的,百草、沈砚,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你们俩可一定要好好珍惜呀!” 在座的谁也不傻,都听明白黎老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了,沈砚赶紧讨好的给坐在他身边的黎百草夹了一个水饺放到碗里,然后还颇有保证意味的跟他岳父岳母说: “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们俩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还有黄兄,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包括黎百草在内的一桌人都被沈砚弄得哭笑不得,之前还连一个黄字都不让人提呢,现在自己就开口叫上“黄兄”了,要不要让你皇兄现在就给你下一道圣旨呀?沈王爷? 一顿晚饭,开始的时候,各个人脸上都没个笑儿模样,结束的时候倒是说说笑笑,宾主尽欢。 坐在回沈家的汽车上,因为心结解开,一时高兴多喝了两杯的沈砚开始装醉,然后借机耍流氓,这几天冷战可把他给憋坏了,现在,他又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了黎百草身上,也不管司机老张还在场,直接搂着他媳妇儿,又舔又亲,骚话不断: “媳妇儿,虽然你每一天都好看,但是,我觉得你今天特别好看,真的,比天上的月亮都好看,一天都没见着你了,相公都想死你了,你给相公乐一个好不好?你一了,我就觉得世界上所有的花儿都开了! 你要是能主动亲我一口那就更好了,那就不只是花开了,是所有的星星都笑了……” 黎百草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他使尽浑身的力气都没推开趴在他身上的这个“醉鬼”,沈砚这个不要脸的,他什么酒量自己也不是不知道,今天喝的这些酒根本就不会让他醉成这样,他这是在发什么疯呢? 黎百草心一横,也不管沈砚了,直接吩咐司机: “老张,开快一点,省的你家大少爷一会儿吐在车上!” “吐在车上”这几个字,黎百草说的咬牙切齿,司机老张心里也很委屈呀。他已经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开到最快了,你当他想看自己主子的“活春宫”啊! 快到家的时候,沈砚终于放开了黎百草,重获自由的黎百草语气里带着警告意味的跟沈砚说: “嘉醇从在国外的时候就开始研究中西医结合治疗一些疑难杂症,他来了沈城之后,我们俩更是一拍即合,所以,以后不管你会不会生气我们俩还是会继续见面,我们还有很多药方要一起研究呢,不过,沈砚你给我记住了,我只当嘉醇是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你要是再乱吃飞醋,我可就不管你了。” 第50章 八卦夫夫 听了黎百草的话,沈砚也知道自己装醉的事儿这是被他媳妇儿给发现了,那他也就不好意思再“疯”下去了。 正巧这个时候,司机老张已经把车开到了他们住的院子前面,黎百草一把推开还挂在他身上的沈·狗皮膏药·砚,也没管他哀怨的表情,就自己先下了车。 沈砚跟在后面也下来了,然后一只手来着黎百草的衣服,瞪着两只眼睛等老张把车开走之后,他直接一转身把他媳妇儿搂到了怀里。 “媳妇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误会你和好黄大夫了,是我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我那都是因为太在乎你了,看到你和别的男的走那么近,我肯定受不了啊。 媳妇儿,你一定要原谅我,要不然我就疯给你看,我发酒疯,马上就发,一发发一年,我……” 沈砚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车话,黎百草本来没打算理他的,后来听他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幼稚,就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沈砚一听他媳妇儿乐啦,就知道自己这一顿混这是耍的成功了,他弯下腰,一把抱起“失而复得”的媳妇儿,迈着大步朝屋里走去。 “哎!沈砚这个立马,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快点啊!你听到没有啊……” 黎百草的此刻的叫喊声也许色令智昏,着急“”办大事儿”的沈砚没有听到,又或者是听到了根本不打算放他下来。 不过黎百草在之后整整半个晚上的叫喊声,沈砚可是听的一清二楚,他不止听见了,还听的无比满足。 他媳妇儿就是什么都好,连这种激情迸发的时候,尖着嗓子喊出来的那两嗓子,声音都如此的婉转动听,看来下次得趁机多让他叫点儿好听的,这样他岂不是就能更加的爽歪歪了吗?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是让人想想都觉得飘飘欲仙啊! 我估计黎百草此时此刻要是知道这个从进了房间就开始在他身上“笔耕不辍”的臭流氓,在他们俩一番疯狂“共舞”之后,竟然还在无耻的计划着下一次怎么样让他在床上做一些更加令人事后想起来就觉得羞囧不堪的事,他一定是掐死沈砚的心都有了。 不过,很可惜,他不会读心术,所以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沈砚的想法,还有更可惜的,就是——即使他现在知道了沈砚的这个“龌龊”想法,他也没办法掐死沈砚,因为,他现在连动一个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吃饱喝足的“臭流氓”沈砚跟个入宫多年,手法娴熟的老太监似的,仔仔细细,恭恭敬敬的伺候他们家皇上洗了一个热水澡。 要不是这个“老太监”全程都在得意洋洋的哼着黄梅调儿,手还极其不规矩的揩泡在浴桶里的皇上的油,就冲着那温柔的手法,和不断被调整到合适温度的洗澡水,这个过程还真的是蛮能令他们家“皇上”觉得享受的。 洗完澡之后,沈·老公公·砚屁颠屁颠儿的抱着裹在浴巾里面的“百草陛下”回到了已经被丫鬟们整理干净的床上。 沈砚用被子把他媳妇儿从头到脚包了一个头影不露,然后他自己又跑到浴室里匆匆冲了个澡,就又跑回床上,高高兴兴的搂起了媳妇儿来。 刚刚经历了那样激烈的“大开大合”,黎百草虽然累的不轻,但是却毫无睡意,他一边享受着沈砚隔着浴巾的温柔抚摸,一边和沈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 “相公,你听说昨天二姨娘去张家看大小姐,结果和莺歌儿大吵一架的事儿了吗? 听说是那个莺歌儿仗着又张二少爷的宠幸,平日里就在张家内宅里作威作福的,明明是二儿媳妇儿,却事事都想压咱们家大小姐一头。 可咱们家大小姐哪里能受得了这种窝囊气呀,处处都跟莺歌儿争来斗去,所以她们俩现在的关系就闹得越来越僵! 偏偏那张家大少爷还是一个游手好闲不问正事儿的人,大小姐受了气,他也不说出手帮一帮。 这回好像是莺歌儿想要越过大小姐,直接从张夫人手里接过管理张家内宅事物的权利,那张家夫人竟也被莺歌儿给说动了。 大小姐知道了这事儿以后就拉着莺歌儿到张夫人面前三人对质,还没对出个结果呢,二姨娘就又杀到张家了! 要说还是二姨娘在这豪门内宅里斗争了多年,经验丰富,她去了之后也不知道到底跟那位张家夫人说了什么,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张家内宅事物分开,咱们家大小姐和莺歌儿各掌管一半儿! 两个人各干各的互不干预。” 黎百草声音低低的在被窝儿里跟沈砚分享着最近从丫鬟那里听来的八卦,说来也真是奇了怪了,他原来也不是一个这么喜欢在人家背后聊这些风言风语的人啊。 可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嫁了人,成了一个“媳妇儿”之后,就自然而然的转性了,还是过门儿之后亲眼看见自己那温柔贤淑的婆婆平日里受了嚣张跋扈的二姨娘多少有意无意的“欺负”,所以现在一听说二姨娘和她的女儿过得不如意,他就也跟着不自觉的高兴了起来。 仔细想想,大小姐的这门亲事,原本还是由二姨娘挑起的,要不是她主动去撩拨张家,想要娶人家的闺女,也不会惹出两家后来换亲的事了。 “嗯,我听说了。”沈砚也声音低低的回到“要说,这二姨娘去张家闹,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上次是因为张家大少爷新婚不久就开始夜宿烟花柳巷,整天把蕙质一个人晾在家里,蕙质回来跟二姨娘哭了好一场,二姨娘当下就火了,直接杀到张家找张老爷张夫人理论,说他们教子无方。 还说什么张小姐在咱们家过得有多好,沈碣和张小姐又是多么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凭什么她的女儿在张家就要受到那样的冷遇,要是张大少爷再不知悔改就让他们俩直接和离,云云的。 你还别说,她这一顿闹还真有效果了,张老爷和张夫人当下就跟二姨娘保证,要是张大少爷再寻花问柳,冷落蕙质,他们就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让他在外面饿死冻死,听说从那以后,张家大少爷真的规矩多了。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二姨娘回来之后还被爹狠狠的说了一顿,爹怪她不该掺和张家的家事,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些小事儿都应该让蕙质自己解决。 不过奇怪的是,这次二姨娘又在张家闹了一场,而且比上次闹得还凶,这次还扯上了莺歌儿的娘家徐家,爹却没再训斥二姨娘。” …… 沈砚和黎百草就这样“不厚道”的聊着“别人家”的家事,一直聊到了很晚,所以,第二天早上,两只“夜猫子”都赖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 沈砚和黎百草一时兴起,小两口儿一起赖了床,不过这天早晨,可是有人起的比鸡还早呢! 自从沈磊被他老爹“发配”到农庄之后,他住的院子就空了下来,原本被分到这个院子的下人们也都被调到了别的院子,再加上这个院子本就地处在沈宅的大西北角上,所以,平日里,基本上就没有人会往这个院子里来。 不过,今天零晨,在院子里小楼上的卧室里,却坐着两个人,还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两个人都在匆匆忙忙的穿着衣服,第一缕曙光照射到屋子里,同时也照亮了两个人的脸部轮廓——那个女的是五姨娘陆静怡,而那个男的,就是刚刚成亲几个月的沈家二少爷沈碣。 要说这对野鸳鸯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静怡斋不用,非要费劲巴力的跑到这废弃的院子里面来幽会,那当然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他们可以更加自由啊。 在静怡摘里毕竟还有那么多下人,也不能每次沈碣一去,都把所有的下人赶出去吧,一次两次还可以,天长日久了总会惹人生疑的,而且要是有哪个不知死活的下人半夜里起来方便,发现了沈碣,那麻烦就大了。 尤其沈碣现在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了,他们俩见一次面也变得比以前更加困难,沈碣和陆静怡就更加不希望这来之不易的约会被任何人打扰,这次要不是二少奶奶张瑞蓝回了娘家,沈碣也不敢搂着陆静怡在这里睡了整整一个晚上,彻夜不归啊! 而在这里就不一样了,他们两个人可以任意亲昵,没人会发现,只要陆静怡在天亮之前赶回去,替换了现在正睡在她房间里的假五姨娘秀娟,就能坐到神不知鬼不觉。 陆静怡穿好了衣服,对着还坐在床上的沈碣狠狠地亲了一口:“亲爱的,我得走了,一会儿丫鬟们就该去我房里伺候我梳洗打扮了,我现在再不赶回去,就要来不及了,你一定要记得每天想我哦!还有就是,千万记得,不许对你那个老婆动真情!” …… 第51章 奸情被发现 沈碣恋恋不舍的有拉着陆静怡接了一个粗长又绵软的吻,末了又一次信誓旦旦的跟陆静怡做出来保证: “放心吧,从头到尾,我的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再也没有位置留给别的任何人了,你自己回去小心点儿,我每天都会非常非常想你的……” 陆静怡心满意足的走了,趁着天还没大亮溜回了她自己住的院子。 沈碣为了和陆静怡错开走,特意又在楼上呆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的下来,抄着小路也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时辰尚早,就连向来无比辛勤的太阳公公都还躺在自己暖乎乎捂了一夜的被窝里,周围的能见度特别低,所以沈碣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他怕被人看见,还不得不快走,经过花园的时候,衣服上不小心挂了不少枯枝败叶上凝结的霜…… 不过,所幸的是,他这一路走回来都没有在府里看到什么人,就连他自己院子里,那些下人们本都算是习惯了早起的,今天因为开工的时间没到也都还没有起来。 这一大早经历的一切都是特别让人觉得顺心逐意的,沈碣本以为这次又和以前一样,只是他和陆静怡这一对“有情人”之间的一次甜蜜的约会,却没想到他刚一脚踏进他和张瑞蓝的卧室,原本昏暗不明的房间,霎时间灯火通明。 沈碣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等到有一些适应了屋里的灯光,他才慢慢的放下手,眼睛却还是半眯着,沈碣一边放下手一边在嘴里不满的训斥着: “来福,你这个狗奴才,你不老老实实的待着,电什么灯啊,你家少爷我差点没让你给晃瞎了!” 他训斥了半天,却没有听到来福的回应,他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往床的方向看去,发现本来应该装成他,睡在他和张瑞蓝的那张成亲之前,由他娘特意叫人从不平给定回来的超大双人铁床上的来福这个时候正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而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上的,不正是他那位特意买了这张床的母亲大人又是哪一位? “娘……您怎么一大早就跑到我房间里来了?您……您是有什么事儿吗?您看儿媳妇儿也不在,我一个人也没意思,就早起出去溜了一会儿弯儿,你要是有事儿找我,您提前差下人来言语一声儿啊,也省的您一大清早的就坐在这里空等了不是……” 沈碣眼睛观察着他娘的脸色,嘴里还在连珠炮儿似的往外冒着辩解之词,可是他发现他说了这么半天,他娘却丝毫不为所动,所以他开始拼命的给在一边跪着的来福使眼色,想问问他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他娘什么时候来的?到底有没有发现他出去干什么了? 他挤眉弄眼的给来福打了半天暗号,来福却始终都跟一个傻子一样,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用无尽哀伤甚至是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暗号打够了吗?你不用再问来福这个狗奴才了,你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 坐在床上沉默了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的二姨娘胡玉秀终于缓缓的开口了,从小就生活在母亲大人身边的沈碣一听他娘此刻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那一点儿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应该是全部都被他娘给发现了…… 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他娘究竟是发现了多少?也许他娘应该不会全部都知道了,也许她只是发现了他夜不归宿,就算是猜到了他可能是去和那个女的幽会,应该也不会猜到那个跟他联系的女人就是他爹的五姨娘,名义上是他小妈的——陆静怡。 不过,事实很快就向沈碣证明了他还是太乐观了,同时也太低估他娘——这个本身就是出生在豪门大家里,又在沈家这个尔虞我诈的大宅里浸淫了这二十多年的女人,低估了她的观察力、判断力以及侦查手腕儿,甚至是低估了他这个霸道独裁的娘对他这个亲生儿子的了解程度了。焦≈糖 胡玉秀站起来,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沈碣面前,还没口口声声,就先一抬手给了沈碣狠狠地一巴掌。” 这一辈子直接把沈碣给打蒙了,他娘虽然从小就对他和蕙质要求严格,但是是真的疼他们,爱他们,所以从小到大,他娘真的是极其少的动手打他们,所以,沈碣在挨了这一巴掌之后就特别清楚的意识到了——看来今天,他是真的把他娘给惹急了。 “你个逆子,你现在竟然连我都敢欺骗了,还什么出去遛弯儿,太阳都没出来呢,你这是出去溜的哪门子弯儿啊? 再说你根本就不是今天早晨出去的,你是一夜都没回来! 我看瑞蓝回了娘家你自己过得有意思的狠哪,没人看着你,你正好可以出去会陆静怡那个不要脸的小蹄子了不是吗?” “娘,听谁说的这些闲话啊?我怎么会和五姨娘有什么呢?您误会了,我……我虽然过去上学的时候确实是贪新鲜,跟她好过那么一段时间,不过后来您不同意我跟她在一起,我们两个就断了联系了,更何况她现在还是我爹的姨太太,我就更加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了。 我……我确实是出去幽会姑娘去了,但是我去见得只是咱们这个宅子里面的一个丫鬟,根本就不是向您说的那样!” “你这个小畜生,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在维护着那个贱女人,我昨天晚上来看你,发现你不在房里,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我已经连夜审问过来福这个在你房间里假扮你的走狗了,他什么都跟我招了。 从上次陆静怡生孩子,你派来福去爬墙角,我就知道你们俩之间有猫儿腻,没想到我胡玉秀的儿子,还真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大情痴啊,连她是被你亲爹玩儿过的残花败柳,你都能不在乎。 碣儿,你清醒一点好不好?那个女的到底哪里好啊?你都是已经成家立业的人了,那个陆静怡她有张瑞蓝漂亮吗?她有张瑞蓝干净吗?她有张瑞蓝的家世吗?她能跟你明目张胆的在一起吗? 她只不过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而甘愿给你爹做妾的贱女人而已!” 胡玉秀越说越生气,她没想到她自己这一辈子掐尖儿要强的,!凡事都要争个最好,结果她的亲生儿子竟然是一个喜欢下,贱,货色的傻子! 沈碣听到他母亲这样诋毁陆静怡,也终于忍耐不住了,他开始扬这声音,出口反驳: “娘,你是最不应该说陆静怡下贱的人,当初要不是你非说陆家和我们沈家门不当户不对,说陆静怡根本就配不上我,还强迫我跟她分开,我们俩就能在她爹死之前把亲事定下来,那她游手好闲又那个没有人性哥哥也就没机会把她送到了我爹的床上。 我们俩早就是一对恩恩爱爱的夫妻了,她也不用背负现在的这些污名! 娘,我爱陆静怡,从当初和她一起在学堂上学的时候她就深深地走进我心里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其他女人了。 至于您心中那个门当户对的完美儿媳妇儿张瑞蓝,我能做到和她表面上的相敬如宾已经是极限了,就算她再漂亮,也不可能走进我的心了。” 沈碣终于把埋在心里多年的话一下子都吐了出来,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件事被他娘知道了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可以不用再在他娘面前,扮演什么对张瑞蓝日久生情的好相公了,不是吗? “那你的大计划呢?为了那个陆静怡,你连我们坚持多年的事都要放弃了吗?你就算不想别的,能不能想想咱们母子这些年在沈家受的委屈,你能不能想想你那为了拉住张家而被舍出去的亲妹妹蕙质?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有底气去张家闹啊?除了他们张家的女儿在咱们这里过得夫妻和睦,顺心如意,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你那个从小被宠在手心里的妹妹,过门不到三个月就因为不让她那个混蛋相公出去鬼混被活生生打的流掉了一个孩子! 那是你妹妹怀的第一胎啊!你知道蕙质从小到大都是如何的娇生惯养,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 她现在在婆家没有一天过得顺心,却又不能离开那个姓张的混蛋,你知不知道这都是为什么?想想你妹妹的处境,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侃侃而谈你和陆静怡之间的什么狗屁感情?” 沈碣没想到沈蕙质在张家过得竟然是这种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他知道那个姓张的不是一个好男人,可是他没想到他竟然敢动手打人,而他的妹妹现在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都是因为他和他娘想要拉张家做帮手,以便他们更容易的得到整个沈家,所以在他们的计划没有实现之前,沈蕙质都不能和张瑞博那个混蛋和离…… 第52章 加快速度 沈城的冬天,虽然说不上冰天雪地,但也是绝对的冷风如刀。 上了年纪的太阳公公借着最近一口气儿下了两三场雪的由头,堂而皇之的偷了五六日的懒,躲在厚厚的云彩里盖着被子睡大觉,连个脸儿都没有露。 沈碣两手插在呢子大衣的口袋里耐心的站在那里等着,等着他“千疼万宠”的,媳妇儿张睿兰挑选好首饰,他们好接着去逛其他的店铺。 这是他第一次陪张睿兰出来逛街,他出门之前就做好了要浪费掉这一整天的思想准备,不过,只要他今天能把张睿兰给陪的高兴了,让她明天能和他一起去说服张老爷和张家二少爷出手给他帮忙,那今天浪费的这些时间也就算值了。 前两天被他娘撞破他和陆静怡之间的私情的事,如今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他娘说的对,他们的大计划现在正道了关键的时刻,而且他的同父同母,从小就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妹妹蕙质现在还每天都生活在张瑞博那个混蛋的身边,古人说“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如今他们也是这样,大业未得,何以谈情? 他决定暂时把自己和陆静怡的事先放一放,z加快速度,赶紧让他的大计划实现。 而且, 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哪怕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让陆静怡不用受到他娘的二次伤害呢! 他娘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的女人,就算不为了挣家业的事,他现在也要加倍哄好自己的正牌妻子张睿兰而疏远——至少要在表面上疏远那个被他娘威胁说再跟他搞不清不楚的龌龊事她就会去亲手解决掉的“狐媚子”陆静怡。 张睿兰选好了自己喜欢的首饰又给她娘和沈蕙质分别选了一件,然后想了想,又在柜台里随手选了一串手珠。 在张睿兰的心里,莺歌儿和沈蕙质虽然都是她的嫂子,而且根据她这一段时间的观察,能说会道又通晓眼色莺歌儿明显比一派大家娇小姐做派,脾气又臭又硬的沈蕙质更讨她爹娘的喜欢,不过她自己也是沈家的媳妇儿,相公和婆婆对她都是一等一的好,她在沈家的日子过得开心,当然就从内心里偏向既是她嫂子又是她小姑子的沈蕙质了 再说她那个二嫂莺歌儿,在姓徐之前只是一个卖唱的戏子,流连戏台子上下多年,也就她那个色令智昏的二哥相信她仍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傲白莲。 不过,虽说她的这两个嫂子在这里是有轻有重,但她这个做小姑子的总不能厚此薄彼的太严重了不是,毕竟那个让她看不上的二嫂子徐莺歌儿现在每天都把她爹娘哄得那么开心呢,不是吗?! …… 沈碣这边为了拉到岳家的的助力在挖空心思的讨好着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下定决心要尽快扳倒的“绊脚石”沈砚,现在也没闲着。 沈家大宅后院儿,一间不起眼儿的柴房里,沈砚像个阴间的鬼判一样坐在这个被弃用已久的房间里唯一一把没有灰尘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用眼眸斜睨着被手下人按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男人。 这个男人身高不过五尺,身材瘦削,生的贼眉鼠眼,只胜在长年累月不用经历室外的风吹日晒,所以皮肤还算得上白,要不然,这个人真的是没一处能看的了。 而现在,这个男人被一根粗麻绳捆住了手脚,一身明显是新作的锦缎衣裳已经被打出了无数的口子,有的口子里,还有血水在慢慢的渗出来。 沈砚一抬手,便有一个眼尖的手下会意,一把扯下来原本堵在那个男人嘴里的破布,破布刚一离开嘴巴,那个男人就开始不住地求饶。 “大少爷,小的错了,小的猪狗不如,小的是f个见利忘义的畜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求您就把小的当成一个屁,放了吧!” 男人说着说着留下了眼泪,也不知道是真心悔过了,还是被打了疼的。 “想把你当个屁放了你呀?想的倒是挺美的,我放了你然后让你把在我这里偷走的东西,都拿去交给你的新主子沈碣吗? ” 沈砚依旧保持着刚才那个看上去十分悠闲的姿势,不过凡是熟悉他在商场里的雷厉风行的人,都能轻易从他说这些话的语气里判断出来,他现在是多么的怒火中烧。 “说吧,除了这次搜出来的复制账本儿和洋行存根,你之前还在我这里偷走过什么? 行啊,你,朱六儿,我之前是低估你了,我看你是跟了我多年的账房先生,本来打算给你留一条后路的,没想到你不光敢口头上把我做生意的底价儿透漏给沈碣,现在连我这里实打实的东西,你都敢往外偷了,沈碣给你多少钱啊?我出十倍够不够,看看我出的钱能不能买回你作为一个账房先生的操守和你做人的良心!” 沈砚越说越生气,而跪在地上的账房先生朱六越听哆嗦的越凶。 “大……大少爷,是小的没有 操守,也是小的目光短浅,二少爷除了答应给小的一笔银子还在小的老家给小的置了一处院子,又给小的说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您也知道,小的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了,可是因为没权没势,长相又拿不出手,始终连个媳妇儿都没有讨上,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小的就不由自主的失信于您了。 你刚才说的都对,您之前没做成的那几笔生意,都是小的偷偷把底价还您和别人谈生意的细节偷偷的告诉给了二少爷院儿里的来福管事的,还有这次被您搜出来的账本儿,也是那个来福管事叫小的抄一份儿,偷偷拿去交给他的,至于您在账本儿里找出来的那些洋行存根,是小的自作主张要拿给二少爷的,小的只是最近手痒,拿着二少爷给的钱去堵了两把,结果现在输得蹦子儿皆无,就想着……想着拿这些去二少爷那里再多换一些钱……” “哼哼”沈砚听了朱六的话,不禁发出来两声冷笑:“你拿我的东西去沈碣那里换钱,你真不愧是个整天划拉算盘珠子的,这空手套白狼的买卖,也就你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儿狼能想的出来…… 你不就是想拿着钱高高兴兴的娶媳妇儿吗?好啊,我成全你,不过……我这里账房先生,你还得给我干下去,当然我是 不会再信任你的了,不过就算是个花架子,你也得给我继续装下去,还有一个,就是在你娶媳妇儿之前,必须把沈碣那边儿的事,给我料理明白!” 朱六乍一听沈砚竟然愿意放他一条活路,不禁又惊又喜,他赶忙一脸讨好的问:“”大少爷,您想让小的怎么料理二少爷那边的事儿?只要您肯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条活路,您的任何吩咐,小的都坚决执行。“” 沈砚刚要亲自告诉朱六,怎么去给沈碣那边儿回信儿,以及以后怎么给沈碣送假消息,不过一个手下走过来,毕恭毕敬的跟他说:“大少爷,您差不多该出发了,马上就要到了接大少奶奶的时间了!” 沈砚听了手下的话,站起身,又低头看了一下挂在衣襟上的怀表,可不是嘛,一忙起来就连时间流逝都不知不觉,这一转眼,又到了去接他宝贝媳妇儿的时间了。 “泉叔,你接着跟他说,说的细一点,别遗漏了什么,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也要注意,别被什么不该看到的人给看到了。我得去黎氏堂接那个小祖宗了!” 沈大少说完,拍了拍身上那也许根本就 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柴房,抄近路,从沈宅的后门,直接上了已经等在那里许久的汽车。 去接媳妇儿的路上,沈砚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刚才在后院儿柴房里发生的残忍情形的人,根本就无从猜想,现在这个坐在汽车hi后座里高高兴兴的去岳父家接媳妇儿的男人,在走出那个废弃的柴房之前,他的脸上究竟是怎样的一副令人见了就觉得毛骨悚然的冷峻表情。 …… 今天和过去的每一天都一样,又是充实而忙碌的一天,黎百草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就开始收拾手边的东西,他一边收拾,一边不时往门外看两眼,每天这个时间,他们家亲爱的沈大少爷就快要来了。 沈砚进门的时候,黎百草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在和他爹聊着闲天儿,听到身后传来沈砚对着他爹掷地有声的一声“爹,我来接百草了!”他立刻转过了头。 “你来啦!” 黎百草自己都没发现,他现在对着沈砚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巷子口老大爷卖的那沾了糖的山里红,不用尝,只消看上一眼,就觉得酸酸甜甜的,他这一副见了相公就忘了爹的样子,让刚才还和自己儿子聊的热火朝天的黎老板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哎!真是儿大不中留喽! 第53章 沈二小姐的婚事 黎百草跟乖巧的跟着沈砚出了药铺,上了那辆他们每天都要坐两次的黑色汽车。 “相公,我跟你说一件事,好不好?” 黎百草刚刚在车上坐稳就兴冲冲的抱着他们家相公的胳膊说开了。 黎百草这个人啊,到底还是单纯,心里藏不住事儿,尤其是在他们家亲爱的相公——沈大少爷。自从上次他俩蠢了吧唧的闹了一次冷战之后,黎百草更是一遇到事儿就直接跟沈砚说,而且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真的一点要有所保留的想法都没有。 “什么事呀?” 沈砚一看他们家媳妇儿大人那张兴高采烈的小脸儿就发自内心的跟着高兴,他抬起没被黎百草抱住的那只胳膊,揉了揉他的头发,眼里写满了期待,仿佛不管下一秒,黎百草跟他说什么,他都愿意全身心的静静倾听。 “刚才,爹跟我说,北平的黄伯父再有两三天就要到沈城来了,就是黄嘉醇的父亲,他这次来除了拜访我爹这个老朋友和看看他独自在外面工作的儿子黄嘉醇之外,还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就是到咱们家里去为了黄嘉醇像咱们家二小姐提亲。 你知道吗?爹要是不跟我说,我真的没有发现,原来黄嘉醇对咱们家兰心又那个意思,而且竟然已经到了直接谈婚论嫁的程度了,平时也没听他提起过呀!” 黎百草这边还在撅着嘴巴一顿感慨,沈砚却只是笑呵呵的把自己家这个小傻子一把拉进了怀中,黎百草没发现他可是看的真真的,之前使他怀疑黎百草和这个黄嘉醇有情况,所以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后来在他岳父家里的那一顿饭让他彻底明白了,黄嘉醇对他媳妇儿只有从小就认识而结下的深厚友情,他们家小百草也是一样的。 误会解释清楚了,那他的智商也就重新回笼了,渐渐地他就发现了黄嘉醇行为的另一个不合理之处,如果说之前,他频繁出入沈家,是一心要治好兰心的身上的伤,那么后来兰心都已经好了,就连他媳妇儿这个“小神医”都说兰心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那为什么黄嘉醇黄大夫还是隔三差五的就登上他沈家的大门呢?他没有特意去观察,都在之后又碰到了黄大夫五、六次,黄大夫直说是来给兰心复查伤情的。这句话也就骗一骗他们家黎百草这种呆萌的小傻子管用。 这个黄大夫又要在医院工作,又要到他岳父家去研究什么“中西医结合治疗疑难杂症的药方,每天一个忙得不得了才对,怎么会还有这么多时间主动上门来给兰心复查呢? 这种话,一看就是说出来骗人的,只有心有所图,这位黄大夫才会主动上门,他沈砚虽然年纪算不上大,但是自认为看人还算挺准的,这个黄大夫是一个正人君子,抛去和他媳妇儿交往过密这一点之外,沈砚对这位黄大夫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所以他猜想这位黄大夫——北平最大药铺的大少爷,频繁的来他们家看他的兰心妹妹,应该只是单纯的对他那位貌美如花的妹妹动了凡心了。 不过,只要兰心对着这个黄大夫也有这方面的想法,他这个做哥哥的倒是乐见其成,这样他的好妹妹有了一份门当户对又两情相悦的好姻缘,又能让黄嘉醇和他们家黎百草除了儿时玩伴再多一层更加不能逾矩的关系,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买卖,他就可以从此彻底高枕无忧了不是吗? 黎百草印象中那位慈爱善良的黄伯父在五天天天之后成功到达沈城,他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接待了这位他父亲的多年挚友,沈砚也跟着在他们家一起接待了黄伯父好几天,不知道是不是黎百草的错觉,他总觉得对任何陌生人都礼貌中夹杂无尽疏离的沈砚,这一次对他的这位黄伯父却异常的亲热,连带着对黄嘉醇上似乎也比之前更加亲近了一些,也许是因为这两父子也即将要成为他们家的亲戚了吧,大舅哥对未来妹夫亲切一点,这也没什么好令人指摘的呀——黎百草当时是在心里这样为他们家相公的“异常行为”这样自我开解的。 而他们家相公后来几天做的事也是真的没让他感到失望——他真的是在尽心尽力的帮助黄嘉醇——这个他发自内心满意的妹夫人选,尽快的抱得美人归。 黄老板在黎百草家里呆了几天之后,觉得自己这次来既和老朋友日夜把酒言欢,回忆了昔日情义,又好好的观察了一番他这个从小就蔫有主意的宝贝儿子在沈城的生活,这一趟来沈城,真是收获颇丰啊,不过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做呢。 这几天在沈城游山玩水的,也解了他从北平一路赶来的舟车劳顿了,那他就该去办他这次来沈城最重要的事了,他的好儿子第一次主动写信跟他说看上了一个漂亮的姑娘,还想要娶她为妻,他这个做父亲的别提心里多高兴了。 他来之前也从侧面打听了,这个沈家是沈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他们家的那位兰心小姐也没听说过和谁家定了亲,他们家嘉醇说喜欢,那这个姑娘无论是人品还是相貌肯定都差不了,还有就是,通过这几天和那位沈家大公子的接触,也让他更加确定,这个沈家一定家规森严,子女各个都是被教导的极好的“人中龙凤”,所以,他明天就亲自登门,去沈家为他的宝贝儿子黄嘉醇去求取这门亲事。 第二天,黄老爷在沈砚的引荐下登上了沈家的大门,由于沈砚之前已经给他爹、他娘和二妹妹兰心的母亲——三姨娘林倩都通过了气儿。而这位黄老板也依照礼数提前送上了拜帖,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所以虽然这次的访问事出有一些突然,但两家人还是聊得很愉快,黄嘉醇和沈兰心的婚事很快就被正式确定了下来。 第三天,三姨娘林倩在从沈砚那里事先得到消息之后就亲自去问过自己的宝贝女儿兰心了,问他是不是对这位黄大夫也有那个意思,虽然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不管是贪图还是长相,林倩都觉得这个黄大夫黄嘉醇的的确确是一个上好的女婿人选,不过她这个当娘的,总是觉得这终身大事,总要是自己的女儿点了头说愿意,那才是最最好的。 第四天,当三姨娘林倩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兰心含羞带怯的对着自己点了两下头的时候,林倩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第五天,黄嘉醇和沈兰心的婚礼被定在了一个月之后,现在沈城办一场,主要是宴请娘家这边的亲朋好友,然后小两口儿跟着黄老板回北平,再在北平办一场正式的婚礼,黄嘉醇已经偷偷地和沈兰心商量好了,到了北平,他要为她办一场盛大的西式婚礼。 即将成为新娘的沈兰心及害羞又高兴,她这次和上次差点儿没嫁给张家大少爷时的感觉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她害怕黄嘉醇会嫌弃她有过一段这样的经历,就赶在成亲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跟黄嘉醇说了,没有一丝的隐瞒。 令她感动的事黄嘉醇不禁没有嫌弃她还因为她的这段经历而更加的疼惜她了,说她之前虽然是个世家大族的小姐,却也没少受罪,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又不是她主动的,她和她娘当时也只是在拼了命的自我保护而已。他还说从今以后,他就是除了她娘之外她的另一把保护伞,他这一辈子都会做一个更好丈夫,会好好的爱她。 第六天,沈兰心听了这些话别提有多感动了,可是她感动之余,却也有着无尽的担忧,黄嘉醇跟她说他们成亲之后,他就要回北平去帮这父亲打理家业了,所以,他们不是去北平办一个西式的婚礼之后再回到沈城,而是去了北平之后就要在哪里生活了。 这让沈兰心感到很不安,这不安里有一少部分是来自即将要面对全新的环境和全新的人,而更重要的是她舍不得离开她那个不是亲娘胜过亲娘的伟大母亲。她娘在沈家只有她这么一个依靠了,她要是远嫁了,那他娘以后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尔虞我诈的沈家生活,她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呢? 所以,沈兰心这些天一直在犹豫,她不知道,她一出嫁就要远远离开,一年半载回不来一次,这个残忍的消息,她要怎么去亲口告诉她的娘亲,他如果真真的说了,她娘又能够承受得了吗?自己是她含辛茹苦带大的,现在为了嫁一个男人而离开她,从此山水迢迢,自己这又算不算一种自私呢? 令沈兰心感到意外的是,她娘竟然主动来劝她,她娘说已经从她爹那里知道了她和黄嘉醇成亲以后,要常驻北平的事,让她安心出嫁,不要因为以后不能常常回来而觉得有负担…… 第54章 告别 “傻丫头,你就老老实实的嫁你的人,有什么好纠结的,哪有女儿长大了还整天想着跟娘在一起的,!” 林倩温柔的拍着女儿的背,这样的额安慰着她。 沈兰心却还是觉得不安: “可是,娘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爹又跟您不亲近,女儿若是出嫁了仍然生活在沈城还能是时不时地回沈家来看看您,陪您说说话,可女儿这一去山高路远的,女儿坐了人家媳妇儿也不好总是赶回来,那您以后就要一个人生活了,若是您感到孤单寂寞了可怎么办呀?若是您有一个头疼脑热的可怎么办呀?若是……若是您孤苦无依的被其他姨娘欺负了可……可怎么办呀?” 沈兰心越说心里越难受,说到最后,竟直接趴在她娘的腿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沈兰心说的话一句一句的打在林倩心头最柔软的那个地方,母女十八年,她自问已经把全部的爱和关心都给了这个孩子,尽管这个孩子身上没有一滴血是遗传自她的。 如今,被他在手心里呵护了十八年的宝贝女儿就要离开她,去做别人家的媳妇儿了,她这个做娘的能看着她嫁了一个那么好的夫婿也算是放心了。至于兰心刚才对她的那些惦念,她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有她的这些话,她就觉得,自己这十八年来的一切付出,都值得了。。 “傻孩子,娘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不是还有桂姨陪在我身边吗?再不济不是还有咱们院子里的这些下人呢吗?他们会陪我聊天解闷儿,会照顾我的身体,也会保护我不受外人欺负的,再说,你娘我也不是一个软柿子啊?我是不会任人揉捏的,谁像欺负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你就放心好了,现在啊,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吃好睡好,保证成亲那天有一个好气色,做一个最漂亮的新娘子!” 三姨娘林倩说完这些话又想起来一件事,她叫过桂姨说:“我昨天说的那件事,你现在就去安排吧!” 沈兰心一脸疑惑的问她娘: “娘,您叫桂姨去安排什么事啊?” 林倩转过头看着窗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却很温和,沈兰心听见她说: “娘要在你成亲之前,最后一次带你去庙里上香!” 这句话几乎是只属于林倩、沈兰心、桂姨,她们这几个人之间的暗语,过去的这些年,沈兰心曾经被母亲去庙里烧香的名义带出去过很多次,但是每次,她们都是去见那个女人。从上次那个不愉快的经历之后,她们已经有小半年没有再以烧香的名义去和那个女人见面了,他也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再见那个女人,。 其实,她也知道。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并不是那个女人的错,她不恨那个女人,她知道那个女人其实也只是一个被命运伤害的弱者,可是她就是打心底里对那个女人,亲近不起来。 从小到大生活在现在这个娘的身边,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和其他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这个不是她亲娘的女人,疼她、爱她,愿意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甚至,为了她的终身幸福可以去和别人拼命,而且,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要对她感恩,一次都没有。 相反的,这些年,她娘倒是时常嘱咐她要对那个把她生下来的女人心怀感恩。所以,在过去的十七年里,她会听她娘的话,每年都去和那个被她称作“春花娘”的女人见一次面,她觉得,她除了给她钱之外,能对她表达感激的方式也就只有这些了。 今年,她十八岁了,十八岁的她即将嫁做人妇,要到离这里山水迢迢的北平去生活,所以,她等不到她们每年见面的小年那天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再去见她一面吧,就当是道别了,从此以后,她和那位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春花娘”应该也没有机会在见面了。 …… 林倩带着沈兰心和拿着一大堆去庙里要用的东西的桂姨,又一次坐上了去庙里的马车,不过这次和之前每次都不一样,沈兰心不会再中途下车,这一次,她会一直和他娘一起坐车坐到城南到庙里,因为上次在万花楼发生的拿件事,林倩也不放心再让兰心和春花在烟花柳巷见面了,所以,这次,他们约好了,春花也会在差不多的时间,从万花楼出发,坐着马车到庙里去和他们汇合。 到了庙里,桂姨去住持那里打点了一下,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和尚把她们带到了一个僻静的禅房,小半年没见面了,春花一见到沈兰心先是抱着他哭了好一阵儿,然后拉着她问了好一通话:“过得怎么样?”、“听说你前一段时间生病了,现在都好了吗?”、“你生病那段时间,我其实特别想去看看你的,可是明摆着,这沈家的大门儿,我是进不成的,那段时间,可把我急坏了!” …… 沈兰心对着她的“春花娘”,其实一直还都是比较耐心的,她问什么,沈兰心就开口答什么,不拖沓、不敷衍,尤其想着这应该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她回答的尤为耐心。可是今天的见面和每次都不一样,沈兰心记得,从她五六岁开始,每次她和春花娘见面的时候,她娘总是会故意走开,她过去总认为,她娘这样做是一片好心,想要留给她和春花娘独处的空间。 可是今天,她娘就坐在这个屋子里,看着她和春花娘见面,沈兰心在和春花娘聊天儿的间隙,不经意的像林倩这边瞥了一眼,她才发现她娘看着她和春花娘的那双眼睛里,其实噙满了失落的目光…… 沈兰心在这一刻终于明白,她娘其实内心深处是很害怕自己这个被她倾注了全部的关怀和爱,牵手拉扯大的女儿和自己的亲娘见面的,在所有世人的面前,她都可以挺直腰杆儿说一声“我是她娘”,可是只有在春花娘的面前,她丢掉了所有的理直气壮,因为单单是这个女人的存在,就在无声地提醒着她“看到了吗?不管你付出了多少心血,你也踊跃都只是她的养母,你面前的这个女人,才是你女儿的亲娘!” 沈兰心也是在这一刻突然明白,她娘愿意每年带她来见春花娘是出自她骨子里的善良,可是每次见面,她都躲得远远地,这除了是在给她和春花娘创造独处的机会外,还有一点原因,就是她发自内心的不想亲眼看见此刻她眼前的在这幅画面,因为在这一刻,春花娘心里是欢欢喜喜的,而她娘的心里,其实苦的像生吞了黄连。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沈兰心突然想要快点结束这次和春花娘的会面,因为她觉得自己再和春花娘亲近一分,就会为他娘带来十分的伤心。 春花没想到兰心这次竟然这么快就提出要走,她本以为这次见面,兰心可以多陪她一小段时间——来之前,其实她就知道了,以后兰心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每年和他见面了,桂姨去约她的时候,已经按照林倩的嘱咐,跟她说了兰心已经定亲,而且成亲之后要常驻北平的事听说她的兰心嫁的很好,未来夫婿是北平的一个富家少爷,人也是品貌出众,更重要的是,兰心和她这位未来夫婿是两情相悦的,听到这些,她这个做娘的是真的为女儿感到发自内心的高兴,这也是她第一次觉得庆幸,庆幸当年沈万年那个忘情负心的混蛋狠心的把兰心从她身边带走了,因为如果兰心只是她春花的女儿,她很难会遇到这样一份完美的姻缘。 兰心说要走了,春花虽然舍不得却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出口阻拦,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对银镯子,放到了兰心的手上:“兰心啊,娘听说你要成亲了,娘也没有别的送你的,这对镯子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娘叫工匠打得,就想着再和你见面的时候能亲手给你带上,这就是娘的一份心意,你别嫌弃,以后成了人家的媳妇儿,一定要好好孝顺公公婆婆,和你相公好好相处,你嫁得那么远,要是受了委屈也没个人能说说,所以一定要好好保重自身啊~。” 沈兰心再和春花没有感情也架不住这么一番叮咛,她含着眼泪伸出手: “娘,您给我带上吧,以后想见女儿一面,可能就难了。” 这是沈兰心第一次称呼春花的时候没有在“娘”字之前加上她的名字,春花刚刚忍住的眼泪一瞬间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好,娘来给你带上,祝我的兰心能够婚姻美满,幸福一生……” 沈兰心这一刻是幸福而矛盾的,在她即将要开始属于她的下一个人生幸福乐章之前,她终于有一个机会,同时接受这两个深爱她的母亲的祝福,她怀里搂着怀胎十月,又辛辛苦苦把她带到这个人世间的春花娘,眼睛却始终注视着含辛茹苦养育她十八年的林倩娘,突然就对自己这多少有些讽刺的身世,感到完全的释然了。 看到后面,民意小调查 米娜桑,新年好,锦阳一定要事先说明一下,今天这个可算不上什么正经的更文哦。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是鼠年的除夕了,锦阳在这里祝大家鼠年行大运,男生越来越帅气,女生越来越漂亮,钱包越来越鼓囊,身材越来越火辣 下面,锦阳想要搞一个小型的投票活动,我现在拟好了三个小说的大纲,但是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该更哪一个,所以,我决定把选择权交给你们,你们想看哪个,我就在新年的第一天开始动笔写哪个,下面我会放这三本小说的简介,请大家在吐槽区或者留言区告诉我,你在看了简介之后,最期待的是哪一篇,投票到明天凌晨十二点为止哦,拜托拜托啦! 第一个是一片娱乐圈虐文,就是先虐受再虐攻,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的那种风格,书名叫《在你眼里,我是谁?》 以下是简介: →二线小鲜肉陈沫很爱他现在的男朋友,他叫洛汀,是一个编剧,他是一个浑身充满艺术气息的令他着迷的男人。 不过他们俩在一起已经两年了,他有很多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著名的编剧兼作家洛汀一直觉得自己心里很苦,他在心里爱了一个人好多年,却因为心知肚明那个人和自己的取向不一样而不敢也不忍心去伤害他。 所以他找了一个和自己心里那个他有五六分相似的人来谈恋爱,希望以此来疏解自己的满腔愁情。 →终于有一天,真相被揭开了: →洛汀一脸理所当然的质问:这些年,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沫抬手抹掉了眼角不争气的眼泪:姓洛的,我们在一起两年了,在你眼里到底他、妈把我当成是谁? 第二个是一个重生文,攻前生是个直男,受是一个反串儿艺人,就是平时穿男装,舞台上表演的时候穿女装的那种。 上一世,攻的确不喜欢受,甚至有点儿讨厌他。但也不算传统意义上的“渣攻”,因为他俩上一世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 重生之后他一开始只是想对受好一点,弥补前生因为带有色眼镜而对受的一些不礼貌,不过他后来发现自己真心地喜欢上受了,这一篇文比较慢热,题目叫《重生之我的眼里只有你》, 以下是简介: 上一世,林一楠很讨厌那个叫华杉的男人。 明明是一个七尺男儿,却把自己的身材锻炼的比女生更加风骚热辣,然后穿着高跟鞋和超短裙在舞台上甩着披肩长发搔首弄姿。 真是的,为了赚钱,连尊严都没有了吗? 更让他讨厌的是这个“女装癖”后来竟然还对他表达了“那种”想法,这是卖弄风骚赚不来钱了,就想攀上他做靠山吗? 简直可笑,他又不是那些喜欢玩儿男人的变态! —— 后来,林一楠突然死了,车祸,就在刚刚和相爱了四年的女朋友领了结婚证之后,连他们策划了很久的童话婚礼都没来得及参加。 然后,林一楠在天上看到了他死后的事情: 那个说过要和他相守一生的女人笑靥如花的挽着他的助理举行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婚礼;而替他收尸的是那个一直被他唾弃的男人。 他看着那个男人为了买一块配的上他“身份”的墓地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看着那个男人在只有他们一人一尸出席的葬礼上哭的几乎要断了气,看着那个男人从他死了之后整天蓬头垢面,郁郁寡欢…… 当上帝老爷爷一脸慈祥的问林一楠:“小伙子,你是被人故意杀死的,原本还有几十年的寿命,你是想回去重活一次,还是直接把这几十年的寿命加到下辈子,做一个长寿老人啊?” 林一楠无比坚定的回答:“请您送我回去吧!” 第三个是一个小甜文,名字叫做《我老公今年三十六》,攻三十六岁,成熟稳重又非常孝顺,是个百亿集团的大总裁。受二十二岁,还在上大学,是一个活泼、刁蛮又单纯可爱的豪门小少爷。 因为在攻和受出生之前好多年,两家的爷爷就为他们定好了亲,而且坚决要求他们执行,所以他们俩结婚了。 受从小就喜欢攻,所以婚后一直热情主动,攻其实也喜欢受,不过他觉得自己都可以做受的叔叔了,所以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 Ps,小受发现在他老公身边的,无论男女都是狐狸精,所以他认为自己这个正妻每一天的首要任务就是拿起扫把“赶狐狸精”! 以下是简介:→安闹闹(一脸坚决):“睡我,就现在,我可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媳妇儿!” →今年(一脸无语):“不行,你太小了!” →安闹闹(吊儿郎当):“我小没关系啊,咱俩有一个大的不就行了吗?来,老公,脱裤子,溜个鸟儿,让你媳妇儿我开开眼!” →今年(皱着眉毛,语气不善):“安闹闹,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开黄腔,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年纪小!” →安闹闹(继续吊儿郎当):“那没办法了,谁让你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年轻的时候非要玩儿浪漫,过什么二人世界,所以直到他们俩都四十多岁了才把我生下来,那他们把我生的那么晚,我有什么办法呢? 这你还得感谢他俩意外怀孕呢,要不然你没准儿就得打光棍儿了!” 第55章 新年小番外 新年脑洞: (小声明:这又是我的临时起意,与正文前后情节都丝毫无关哦,本来打算停更一天的,不过,灵感老爷爷可能是在这辞旧迎新之际特别眷顾我吧,他老人家就这么不辞辛劳、趟风冒雪的来了,既然他老人家都来了,那我也就更起来吧,就算是送给大家的新年礼物了) 公元1979年,农历腊月三十,除夕。 已经74岁高龄的沈砚沈老头儿坐在自家门厅里的摇椅上闭着眼睛,就这么摇过来摇过去,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在厨房里要执意跟着孩子们一起准备年夜饭被拒绝的黎老头儿,一边用手攥成拳,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酸疼的腰,一边不紧不慢的踱着方步走到了正厅,黎老头儿斜着眼睛看了看坐在摇椅上的那个逍遥自在的老东西,越看心气儿越不顺,他不由得加快脚步走到了那个老东西跟前,语带嘲讽的开口道: “呦,沈大少,您这是荡秋千哪,您可真会享受啊,我们一大帮人忙前忙后的,准备年夜饭,您这倒好,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悠闲自在的回味童年呢!” 沈砚一听他们家黎老头儿这酸不溜丢的语气就知道这人准是想帮忙没帮上,又让人家给请出来了,这是憋了一肚子气,不好跟孩子们撒,全都撒在他这里了。 得,撒吧撒吧,谁让我是你相公呢?这出气筒的活计,活该就得我得着了。你只管说你的,说出来就舒坦了,大不了我装睡不就得了吗? 站在一边的黎老头儿看坐在摇椅上的沈老头儿这么半天了也不说一句话,还在那里装睡,自己这唾沫星子费了一大堆,结果就换来了一个铁拳打在棉花上,他不禁就更生气了,于是他干脆拔高了语调儿: “姓沈哒,你给我起来,你黎爷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是怎么着?” 坐在摇椅上假寐的沈老头儿一听这高嗓门儿,就在心里叫了一声“大事不好”,他知道自己这回算是用错招儿了,赶忙睁开眼睛,迈步走下那这张已经被他用屁股给焐热了的摇椅,然后笑容满面的把他们家黎大夫给扶了上去:“来来来,媳妇儿,你坐你坐,我这不是睡着了吗?现在被你这一嗓子给喊醒了,要不说呢,这么多年,还是你叫我起床,一叫一个准儿,谁的招儿也没有你这一招儿管用!” 黎百草本来也没多少气,现在被他们家沈老头儿这一顿顺毛儿就彻底给哄好了,他躺在摇椅上,一边享受他们家沈老头儿的贴心捏肩服务,一边美滋滋的在心里想: “老东西,谢谢你啊,一辈子了,还是这么惯着我!” 第56章 沈碣要当爹了 黄老爷在沈城包下了地方最大装修最气派的“和平大饭店”,整整三天,沈兰心和黄嘉纯的婚礼就在这里举行。 热热闹闹的庆贺了好一番之后,黄老爷喜气洋洋的带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和新过门的儿媳妇儿一起踏上了回北平的轮船。 …… 沈砚最近脚不沾地的忙,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手里的生意出来不少的问题。 先是布庄出了问题,好好的布料被客人买走之后没几天,就有人回来反应说他们用在他这里买的布料做了衣服之后,穿上就觉得浑身都痒,而且洗了一次以后,布料上的颜色就基本掉的差不多了。 这种事一起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所以,沈砚一听说出现了这种情况也觉得很震惊,他赶紧叫人把出了问题的布料都按售价的双倍再购买回来,并且跟客人保证,一定会尽快查出问题。 没想到这边布料的问题还没查出来呢,那边的珠宝店里有事情了,他们最近卖出去的珠宝首饰都被退回来了,来退货的的客人都说他们的珠宝买回去以后,没有带多久就会出现破碎或者断裂的情况,根本就带不了几天。 沈砚一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好也和布庄的问题采用同一个处理方法,那就是先花大价钱把出了问题的商品都购买回来,然后尽快安排人手调查问题到底出现在了哪里。 这些事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沈砚这个人,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一直都要求的很严格,对手下商铺里的货品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他的商铺口碑一直都不错,价格虽然是同类商品中比较贵一些的,但胜在商品质量也远高于其他的同类产品,所以有很多的富家太太、小姐都喜欢去他的铺子里买东西,感觉这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也是一种她们追求高品质的生活和有时尚眼光的表示。 可是现在,他的布庄和珠宝店都出了问题,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沈砚的店铺口碑一下子就大打折扣了。 其实为什么会出现这些问题?沈砚用脚后跟儿想都能知道。他这个人平时虽然不苟言笑的,但是他做生意从来都讲究一个公平合理,所以平时很少树敌。 能在这个时候,这样处心积虑的对付他的人。除了他那位亲爱的弟弟沈碣。几乎就没有别人了。 只是沈砚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下的手。这是他要去彻查的地方。 只是,那段时间,黎百草一直都觉得沈砚很奇怪。因为他每天接送自己的时候都很少在车上笑了。 他问过几次,但是沈砚都跟他说没事儿。他知道沈砚不希望他多参与生意上的事儿,所以也就没有再多问。 与此同时,成功的陷害了沈砚的沈碣。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现在也是焦头烂额。 其实,最近有一件事,他原本应该感到很高兴的。那就是他门儿半年的妻子——张瑞兰怀孕了,虽然他不喜欢张瑞兰,但是,张瑞兰怀了他的孩子,他还是从心里高兴的。 因为,这样可以巩固他和张瑞兰以及和整个张家的关系。让他们更愿意帮助自己。另外,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自己亲生的孩子呢?所以,张瑞蓝怀孕的消息让他一直沉浸在即将做父亲的喜悦之中。 但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几乎是在差不多的时间。陆静怡也怀孕了。而且陆静怡还偷偷的让秀娟来给他递了一封信。告诉他,她确定这个孩子是他沈碣的。 沈碣一听到这个消息,脑子一下就蒙了。 虽然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能够和陆静仪有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可那都是在他和陆静仪男未婚女未嫁的时候。 现在,他虽然和陆静怡还保持着情人的关系。可毕竟从现实的身份上来说,陆静怡是他小妈。他们俩之间的这个孩子怎么说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孽种”。 那么,等到这个让孩子出生以后,他要怎么面对这个孩子呢。 他和陆静怡都清楚这个孩子。当然不可能会有表明身份的一天,这个孩子注定这辈子都没法叫他一声爹。 就算以后他成功的得到了沈家所有的家业,他也不可能会认回这个孩子,毕竟人言可畏,就算他成了沈家的掌舵人,他也还是要考虑到名声的。 所以他并不想要保住这个孩子,从头到尾,他想要保住的,也只是他和陆静怡之间这段没有在最合适的时间里开花结果的爱情。 甚至在和张瑞兰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都开始觉得有这样一段在外人看来完美无缺的婚姻,有张瑞兰这样一个拿得出手,又能在事业上助他良多的妻子,真的是一件很正确的事,至于他和陆静怡之间,就一辈子像现在这样甜甜蜜蜜的享受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浪漫,不也挺好的吗? 就如同他并不期盼那个一辈子都注定只能叫他哥哥的孩子出生一样,他现在也不希望陆静怡能光明正大的座上他妻子的位子了,理由还是一样的“人言可畏”。 而同一时刻的陆静怡呢?她现在是打从心里面特别高兴的。从决定和沈碣重归于好。做沈碣的秘密情人开始。陆静怡就已经从心理上彻底抛下了自己是沈万年的小老婆,是沈碣小妈这一重身份。她甚至在心里盼望着沈万年赶紧去死。这样,她就可以和她的沈碣真正的双宿**了。 他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和上一个孩子是完全不一样的。上一个孩子,只是她逼不得已,在沈家站稳脚跟的一个砝码而已。 所以在那个孩子死了之后,她虽然难过,但也只是暂时的。难过几天也就算了,不过是一个她和沈万年的孽种而已。而且还是一个丫头,就算活下来,沈万年也不见得多喜欢。 那个孩子其实在陆静怡的心里,更多的她卖身给沈万年的一个证明,是让她从灵魂深处觉得厌恶甚至耻辱的。 而现在这个孩子就不一样了。现在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她和她最爱的人的宝宝,这是他们的爱情结晶。 现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一个孩子的出现,让沈碣和陆静怡这一对见不得台面的“恋人”之间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他们的想法就从这一刻开始出现了分叉。但是。他们俩现在也都没有意识到。 因为这个他们俩共同的孩子和他们此刻脑子里完全不同的想法。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让原本相爱的他们,开始逐渐的疏远了起来,直到最后两个人已很难看的姿态分道扬镳。 再说回沈砚这边,他最近已经熬了几个通宵。 每天早晨,他还是照常送他的可爱的媳妇儿去药铺。晚上也是按时按点的去把他媳妇儿给接回来。 然后再陪着人家吃了一顿晚饭,可是每天晚饭之后,他还要再赶到铺子里面去。 经过了几天的忙碌,他们终于查到了。沈碣是如何在幕后下的黑手了:沈碣偷偷地买通了负责去进货的管事,然后在原材料上动了手脚。 他们把从和多年的原料商那里高价购入的质量尚好的原材料掉包,有把好的材料一转手,偷偷的卖掉,然后把沈碣事先准备好的次品原材料。当成好的原料。带回了铺子里。这样生产出来的货品,当然质量就不好了。 不过,所以现在虽然心知肚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沈碣动的手脚。也查到了他具体都是买通了谁来和他内外勾结。 但是他这次却并没有声张,没有像处理他的帐房先生一样,把人直接抓起来。而是派人悄悄地跟着这些已经出卖了他的人。然后收集更多的证据。 至于铺子的声誉方面,沈砚决定忍痛割爱,他把所有查出来的劣质产品都销毁了。然后把铺子里面,现在所有质量没有问题的存货,都以半价。开始在市场上销售,特别是之前买到了劣质产品的客人。如果再来到他们的店里购买商品,还可以享受更低的折扣。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大家证明。前面出现问题的那些货物只是一场意外,他们的铺子里的货还都是质量非常好的。 =*=*=*=*=*=*=*=*=*=*=*=*=*=*=*=*=*=*=*=*=* 小说内容来源于网络,焦糖整理!仅供传阅,请及时删除,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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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一朝已灭一朝未起的无主年代,穷人太穷,穷到三餐无着落,所以他们每天忙于生计,没那个闲暇去品味什么人伦亲情。 富人太富,他们又生怕自己那一天会守不住这能够让他们锦衣玉食做“人上人”的财富,所以但凡是能够保留已有财富或者是获得更多财富的事情,无论什么,他们都愿意去毫不犹豫的做。 至于那些与穷人相比衣食无忧,与富人相比又差距明显的“中间阶级”呢?他们的日子难道就可以过得舒心了吗?答案依然是否定的。 生活在“中间阶级”的人既享受自己在穷苦人面前可以眼高于顶,吆五喝六的“大爷”做派,又从心底里厌恶自己在富人面前的伏低做小,点头哈腰。 所以,他们这些人其实活的心最累,所以,他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自己面前的“体面人生”,甚至寻找机会进入富人阶层。 总体来说,生活在时下这个“乱世”,如黎老板或者沈万年已经过世的爹娘那样,内心还以亲情和人伦,善良和幸福为人生至高追求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 反之,像沈万年,沈磊的舅舅徐朝中,陆静怡的哥哥陆静宽,甚至是林倩的亲爹——那个为了一口吃的就心甘情愿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卖给一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戏班的农夫——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屡见不鲜的。 …… 至于说到了现在年轻的一代,暂且不说别人,就看沈家这两兄弟,他们的父亲沈万年明明成长在一个充满亲情温暖的家庭却养成了如今这么一副冷清冷血的骨骼和皮肉,那么,在现如今的沈家,这个充满了尔虞我诈的深宅大院里面长起来的沈砚和沈碣,他们又分别是怎样的人呢? 坦率的说,若论坚定果决,沈砚比沈碣更像沈万年——这位他们俩共同的父亲,但是若论自私残忍,沈砚就要在沈碣面前甘拜下风了。 精明的或者干脆说老谋深算的沈万年其实对沈砚和沈碣这两个不是出自一个娘胎的兄弟之间从小到大的各种竞争一直都是心知肚明,不过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从中调和。 因为在他看来,人都是又自私贪婪和争强好胜这两种劣根性的,既然沈砚和沈碣他们两个喜欢竞争,那他不妨就让他们一直争下去,这样一来,既有利于他们两个自身能力的快速成长,也能够通过这种竞争让两个儿子互相争抢,以便在生意上为自己助力更多。 当然,他之所以能这样容忍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同时也是他在生意上的左膀右臂这样“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潮汹涌”,无非也就是源自他对自己这个“老子”操控两个儿子的能力有着充分的自信,他甚至觉得沈砚和沈碣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小打小闹。 可是,如果他知道他们的这些,面前在他眼中看来的“小打小闹”会在并不算很久远的未来给他和给整个沈家带来多么致命的打击,那他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的放任事态发展下去了。 前面已经说过了,沈万年除了对沈砚和沈碣的这种,在他看来的“小打小闹”、“良性竞争”抱持这一种“座上观”的心态,他有时候甚至还在利用他们俩之间的这种“与生俱来”的竞争关系。 所以沈万年在当初分给沈砚和沈碣家产的时候,就特意给他们俩所要管辖的领域做了明确的分工:沈砚主要负责的是商业。什么布料生意呀,珠宝生意呀。货运码头啊,这些都是沈砚要负责的地方。 而沈碣呢?他主要负责的是农业,水产和养殖业,其中药材生意,因为他们家又自己种植药材的农庄,所以也归沈碣负责,这也就是当初,沈万年想要沈碣娶黎百草的其中一个理由,因为这样,他们家就可以直接和沈城的药业霸主黎师堂在药材生意上,有所合作了,只不过后来“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黎百草成了沈砚的媳妇儿,不过这对他的计划影响也并不大,反正黎百草只要是他沈家的人,他想要的东西就早晚有到手的一天。 话说回沈碣和沈砚,沈碣之所以敢动手直接去破坏沈砚的生意,就是因为他笃定现在沈砚不可能用同样的方法来毁坏他的。 因为他声誉、口碑什么的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他只要好好的盯住他农庄里的庄稼,养好他的牲畜就好了。 其实,沈碣自从在沈万年手里接过了沈家的这些产业,他自己的私念就开始了。 他这些年来总是想方设法的往自己手里捞钱。他当然不能明目张胆的捞,不过,他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从应该交给沈万年的收入里扣除一部分,揣进自己的兜里。 比如说购买牲畜饲料的时候。以次充好用最贵的价钱,去买最便宜的饲料,然后把中间的差价扣掉。或者总是人为的制造一些看上去会让农庄里的粮食减产的小灾荒,比方说叫人偷偷地放一些蝗虫之类的,然后就去跟沈万年说今年的收成不好,粮食减产了,其实那些蝗虫早就被他们这些放进农田里的人给解决掉了,他只是偷偷的把秋收时的粮食送走的一批,卖掉的钱又入了他自己的户头。 第58章 关于子嗣 现在的陆静怡已经开始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她想要把沈万年置于死地。 因为她觉得她熬不到沈万年自然死去了。沈万年现在虽然已经50多岁了,但是身体还特别好,如果熬到他自然死亡。她不知道还要熬多少年,到那时候,她和沈碣的这个孩子可能已经长大了。 那么在中间的这些年,她和沈碣要怎么样去面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叫他亲生父亲“哥哥”这样一种人间悲剧?而且只要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她还是沈万年的小老婆,那么,就算是沈万年将来死了,她和沈碣的孩子这辈子也就只能叫沈碣“哥哥”了。 不行,她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局面,所以,她一定要尽快,尽快解决掉沈万年,这样她就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名正言顺的叫沈碣一声“爹”了,到那个时候,她和沈碣梦寐以求的幸福日子也就来了,只要他们一家三口能够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什么名誉,什么市井留言,她根本就不在乎! 不过她现在也只是这样想,还没有具体的实施计划。所以,她才冒险在大白天的把沈碣约出来,目的就是要尽快跟他商量出一个“杀死沈万年”的计划。 其实沈碣跟本就没有想要对付他亲爹沈万年的。 虽然他痛恨沈万年给了他一个庶子的身份。所以,在他的内心深处,对沈万年其实远没有表面上看来的那么尊敬。但是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爹,所以,沈碣根本也没想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他从头到尾只是想要对付沈砚。把沈砚赶出沈家,或者说哪怕是让沈砚在沈家失去威信。然后他成为家里的顶梁柱,这样,只要熬到他老子沈万年两腿一蹬,死了之后。他就可以成为新一任的沈城首富了。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用再顾及那么多,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和陆静怡继续保持着地下情人的关系。 可是现在,陆静怡肚子里这个孩子的突然到来,打破了他的所有计划。 昨天,陆静怡又趁着张睿兰陪着他娘出去逛街的空档,派人来把他约到后院的空房子里长谈了一番。 他突然意识到,他和陆静怡的想法开始出现偏差了,而且这个偏差好像还很严重,他看得出来,陆静怡很喜欢她现在怀着的这个孩子,她在跟他说话的时候,言语间总是透漏着对这个孩子的期待。 可是,他却一点也不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他甚至希望这个孩子从来就没有来过,他对陆静怡的感情是真的,他从来没有像喜欢陆静怡这样喜欢过其他的女人,但是,如果要他在陆静怡和他从小就为自己生定好的“精彩人生”之间选择,那他倒真的是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他以陆静怡怀孕了,需要安胎为理由,跟陆静怡提了一下暂时不要在私下见面的事,陆静怡乍一听虽然有些迟疑,不过后来一听他说是不愿意让她怀着孩子,还要独自偷偷摸摸的走宅子里人迹罕至的小路,又跟她保证会时常叫人送养胎的药材给她,她略一想想,也就答应了。 其实,沈碣不过是想借着一段不见面的时间,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想一想要怎么处理他和陆静怡的关系而已。 沈砚最近也是烦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好不容易解决了生意上的事,一直被他当成潜在威胁的黄嘉醇也从预备情敌变成妹夫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他那个浑身透漏着霸主气质的老爹可就又开始给他制造难题了。 事情还得从他最近在生意上造成的那笔亏空说起,他爹大概是那天,当着全家人的面,骂了他一顿还不解气,所以没隔几天,在听说了他只是扣了“粗心”进错原料的店铺管事三个月的工钱之后,就又把他叫到他老人家专用的书房里去了。 “你跟我实话实说,这次的亏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个这么治下不严的人,手下人不管只是“粗心”而导致的进错了原料,还是监守自盗,为了往自己的怀里多揣几两银子有意而为之,这要是放在平常,你都一定会把他赶出沈家的,可是你现在尽然只是扣他们工钱,你是被你那个“医者仁心”的媳妇儿给带的心慈手软了,还是另有什么打算,现在这里也没别人,你就给我一五一十的说个明白。” 沈砚明知道,他对造成了那么大损失的管事只是“小惩大诫”,他那个眼里不容一粒沙子的爹听了之后,一定会再找他谈话的,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只要他爹主动找他询问这件事,他正好就可以借这个机会,跟他爹稍微的透漏一下沈家的铺子里又暗鬼,他想借着这次的事,顺藤摸瓜抓出幕后主使的事。 他当然不会傻到直接跟他爹说那个在他治下的店铺里搞鬼的人,就是他的好弟弟沈碣了,这样弄得好像背着二房在他爹面前嚼舌根儿似的,而且,就算他爹相信了他的话,顶多也就认为沈碣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他在他爹面前表现的更出色,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争强好胜的表现,偏偏他爹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套,他认为老人家自己这一辈子就逞强好胜的,这也就是他会那么喜欢掐尖要强的二姨娘的众多理由中的一个。 所以,如果让他爹认为沈碣给他挖坑只是出于“争强好胜”,那么他爹就算会勃然大怒,也不会太过于惩罚沈碣的,这样完全伤不到沈碣的根本,所以,他不说,让他爹自己去调查,他在想办法多多的在他爹调查的时候不显山不漏水儿的推波助澜,让他爹能够顺藤摸瓜,查出沈碣更多见不得人的事,包括他和五姨娘那件罔顾人伦的丑事。 只要让他爹“亲自”查出了这些,那沈碣在沈家的好日子,也就算彻底走到头了。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给他爹丢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至于怎么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本来这一次类似于上级对下级的审查一样的谈话就要这样愉快的结束了,没想到,沈砚都做好脚底抹油的准备了,他爹却话锋一转,突然之间切换了操心的亲爹模式,开始关心起了他的子嗣问题。 他爹提起这件事的理由很简单——沈碣的媳妇儿怀孕了,也就是说沈碣再过几个月就要当爹了,而他这个做哥哥的却还是膝下空空呢。 其实,他爹从小到大对他和沈碣,从来就不存在偏心一说,因为,他爹对他们两个,甚至包括对被赶到城西农庄里的沈磊,都是一样的冷漠的,之所以会希望他也能尽快的有一个孩子,无非也就是出于老一辈人的传统思想——长子嫡孙承家业,庶子庶孙侧辅之。 所以,他爹想让他尽快有一个孩子,至少别被沈碣的孩子在年龄上拉的太远,这样就可以避免将来庶孙成熟,嫡孙年幼的情况。 毕竟在他们这个地方,翅膀硬了的庶孙踢掉长子正房,谋取家产的事并不少见。 可是,他爹怎么忽略了一件事,庶孙的爹也是庶出,他们对于自己累死累活的为家业打拼,到头来却只能分到一小部分少的可怜的家业的这件事,在心里的怨念可不会比他们的儿子少。 远的不说,就他们家的这两个庶弟,在他看来,就一个比一个不甘心,沈碣自不必说了,要不是杀人需要偿命,他这个二弟恨不得找个机会弄死他,然后正大光明的继承全部的家业。 就连他那个傻乎乎的三弟沈磊,对金钱和权势也是如饥似渴的,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多次宁可冒着被他爹责骂的风险,也要跟他爹要田产,要商铺了。 沈砚当初一心想要把黎百草娶到手,所以,他跟他娘娘去向他爹要求把新郎从沈碣变成他的时候,为了让他爹能尽快答应,曾经跟他爹保证过:以后无论如何,都要让沈家有一个长子嫡孙。 沈砚当时其实是跟他爹打了一个马虎眼,他直说以后会过继一个孩子到黎百草名下,却没说这个孩子是不是他亲生的。在他爹看来,他这个保证的意思就是:我以后会纳妾生子,然后选一子过继到黎百草这个正妻的名下。 而沈砚当时的真实想法却是:我先把媳妇儿娶到手,至于孩子的事,以后看看同族亲戚家里谁家有合适的孩子再说吧! 可是他爹现在跟他提起了子嗣的事,目的就很明确了,就是想给他纳妾,而且搞不好还是纳那种家世背景都可以和黎百草匹敌的女人过门做贵妾。 这样也许将来就根本不用再说什么过继孩子到黎百草这个正妻名下的事了,等着这位豪门贵妾生了儿子,直接母凭子贵,抬她做可以和黎百草平起平坐的“平妻”就好了,到时候都根本不用他这个做丈夫的亲自开口,他老爹这个做孩子爷爷的就直接做主给解决了。 第59章 从爱到恨能有多远? 沈砚早就防着他爹的这一手,所以,不要说纳妾了,就是他爹想要往他的房间里塞两个陪床的丫头,他都得果断拒绝。 先不说那些陪床的丫头真要是怀了他的孩子以后会不会威胁到黎百草的地位,从决定娶黎百草那天起,沈早砚就想好了,这辈子都要和他的小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沈砚的这颗心太小,除了那棵扎在他心尖尖儿上的小草,今生今世是谁也装不下了。 可是,他现在还不能和他爹直言不讳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当初能够成功的把黎百草娶到手,就已经是在他爹这里钻了一个空子,他太了解他爹这个人了,如果他现在贸然的跟他爹说他为了黎百草,这辈子都不会纳妾生子,以他爹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那他的小百草恐怕就会有危险了。 所以,他现在只能假意应承他爹,然后趁着他爹还没真的给他定下哪家的姑娘之前,想到解决的办法,而且,这个办法最好能够一劳永逸,不能只是单纯的解决眼前的这一次危机,要不然推了一回肯定还会有第二回 ,甚至第三、第四回,循环往复,后患无穷。 沈砚自从那天离开了他爹的书房,就一直在想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可是他没想到这边方法还没找到,他自己的后院儿就先起火了。 也不知道从谁那里开始传出来的消息,反正没过一、两天,整个沈家大宅的人都知道他爹要给他纳妾的事了,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他爹已经连人选都订好了。 还有传的更邪乎的,说他们家老爷这次可不光是要给大少爷只纳一个妾回来,反正沈家又不差钱,沈老爷抱孙心切,打算一步到位,一口气给他聘个三个五个的适龄姑娘,这样,不出几年,老爷就能儿孙满堂了。 黎百草听到这些话,当然不能淡定了呀!小家伙二话没说,直接跟沈砚撒上泼了! “姓沈哒,你不是跟我说过这辈子就咱俩过吗?怎么现在全家都在说你要纳妾了呢?,我就知道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唬我的。 我说你最近这几天,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老是心不在焉的,原来你脑子里是一直在盘算这件事儿呐! 我看你现在是眼瞅着人家沈碣就要当爹了,你就跟着眼热了吧,不仅要纳妾,还要一起纳回来五个,你这是为了尽快生孩子,就来者不拒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现在的行为,和动物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黎百草越说越生气,最后直接坐在床上呜呜的哭起来了。 沈砚一边忙着给媳妇儿擦眼泪一边咂摸着着他媳妇儿这一番写作“耳提面命”,读作“醋缸被砸”的歪理邪说,低沉了好几天的心情一下子就觉得豁然开朗了。 他其实经过这几天的思索,已经想好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只是这个办法过于极端,可能会让他失去很多物质上的东西,且有损他沈大少的颜面,所以他并不是很想用,现在被他们家小夫人含怒带怨的这么一顿闹,反倒让他下定了决心。 什么颜面不颜面的,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跟他媳妇儿,还有他娘在这并不太平的世道里过一辈子平安快乐的日子,至于其他的,他就不再苛求了。 …… 沈碣在最近这几个月里,简直是把“二十四孝好相公”这个人设发挥到了极致,每天只要是不去视察农庄和畜牧场什么的,就都留在家里陪着张瑞蓝。 沈碣陪着张瑞蓝一起给他们未来的孩子选做新衣的布料和样式,陪着张瑞蓝一起吃那些大人已经吃的有些反胃,但是为了孩子的健康却还要拼命地吃下去的补品,陪着张瑞蓝一起抚摸着已经高高鼓起肚子出去散步晒太阳,陪着张瑞蓝一起感受胎儿的每一步成长。 所有正常的将为人父母的恩爱小夫妻会做的所有的事,他几乎都陪着张瑞蓝做了个遍,他们这边整日沉浸在夫妻二人即将变成三口之家的喜悦中。 可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看不见的角落,总有一双眼睛在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而且那双眼里的目光,已经从最初的落寞和嫉妒,逐渐演化成了目露凶光。 …… 陆静怡觉得她自己现在就快要憋闷的发疯了,沈碣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和她私下见面了,原来三天两头约自己见面,耳鬓厮磨的时候口口声声的说想自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个男人,现在不要说约她出去见面了,就算是在宅子里不期而遇,都开始和她保持距离,即使根本就没有别人,沈碣也会对她恪守一个庶子对姨娘的礼节。 自从上次她跟他说了要想办法杀死沈万年那个老不死的之后,沈碣就开始这样也一步一步的疏远她了,一开始还会给她送一些安胎的东西,后来,干脆就连这些东西都不送了。 他派人去给沈碣传口信,与他出来谈谈,得到的回音也只是秀娟从来福嘴里听来的一句“二少爷说他最近太忙了,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他说请五姨娘安心养胎,保重身子!” 呵呵呵,好一句“忙于生意,没有时间”、好一句“请五姨娘安心养胎,保重身子”,他要是真的忙于生意,抽不开身也就罢了。可是他最近几个月一直都在陪着张瑞兰那个女人,而且还是从早陪到晚的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他也根本就不关心自己和肚子里这个孩子。陆静怡多想告诉沈洁:他们的孩子一天天在长大,他已经能够感觉到孩子的胎动了。可是他想说的这些话却从来没有机会被沈碣听到,他眼见着沈碣每天都在陪着他老婆张瑞兰进进出出的,却对自己的一切都丝毫不关心。他开始意识到,沈洁这是开始决定放弃和他的关系了。 而这个认知快要把陆静怡给逼疯了。他回想着自己沈碣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重新走到一起,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他们自己的孩子了。他绝对不能接受沈碣,就这样离开他。陆静怡一个人思考了很久,她觉得沈碣疏远他,只是因为他想动手除掉沈万年那个老不死的。 对,一定是这样的,他和沈碣的感情那么牢不可破,不可能是沈碣不爱她了,那么,如果沈碣只是不想伤害他的亲爹,那他也可以放弃这个想法。他甚至可以向沈碣主动承认错误。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希望沈碣不要就这样抛下她。就算能够放下他,难道他可以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一起抛弃吗?那可是他的亲骨肉啊。 陆静怡,怎么想都不甘心。他决定最后为自己争取一次。 沈碣自从上次和陆静怡分开之后他仔细想了很久,他的确还喜欢卢静怡,但是他也清楚的认知到他和陆静怡之间的关系必须结束,因为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就都要走到失控的边缘了。 他没想到陆静怡竟然会想到要动手杀掉他爹的沈万年,他觉得这实在是太可怕了,而且不管怎么说,不管他有多喜陆静怡,都没有喜欢到可以为了她去亲手弑父的地步,而且他们的感情终究是不可能被抬到台面上来的,陆静怡是他爹的小老婆是他爹明媒正娶回来的女人,而他从世俗的辈分中来说,早就应该唤陆静怡一声“姨娘”。所以,就算真的杀了他爹,他也不可能会如陆静怡所期盼的那样——明目张胆的再娶她一回。 再说现在,他也有了自己的媳妇儿,而且马上就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他决定要快刀斩乱麻,尽早斩断他和陆静怡之间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 陆静怡再一次派出秀娟去和来福说他要见沈碣的事,没想到这次就连一向对秀娟特别热情的来福,都开始对都开始避而不见了。秀娟去了好几次都没有见到来福,只有一个平时负责在秀娟和来福之间传消息的小厮,给秀娟递了一张纸条出来,上面写着:秀娟姑姑,不要再来了,二少爷说了以后他和五姨娘之间,只有姨娘和庶子的关系,除此之外的那些本不就不该有的牵绊,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而当秀娟把这个消息带给陆静怡的时候,陆静怡彻底崩溃了,他顾不得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拼了命发了疯一样砸了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然后坐在地上开始崩溃的大哭,虽然他已经想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是在秀娟把纸条带回来给她之前,他到底还是心存一丝侥幸,而现在的现实就摆在他眼前,他是真的被沈碣给抛弃了。 在房里发了一顿疯之后陆静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提起笔给沈碣写了一封信,并且命令秀娟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必须要让纸条送到沈碣手里,这一次,如果沈碣还是不接受他,不愿意重新回到身边的话,那有一些事儿,他也就要为自己打算了。 第60章 诀别已晚(1) 陆静怡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也是他给沈碣的最后通牒了。 沈碣没想到一向温柔如水,对他言听计从的陆静怡这一次竟然会这样的胡搅蛮缠,他都已经明确的说过了要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想到陆静怡竟然还会叫人给他送纸条进来,刚刚看到上面写的:“今晚三点,在后面空屋一叙,你不来,我不走……”,这样的字眼的时候,他忽然间有一种感觉,这应该是他和陆静怡的最后一次私下见面了,他们之间的情缘,也该是到了彻底了断的时候了。 …… 半夜三点,沈碣如约来到了沈宅后院的空屋子,他到的时候陆静怡已经等在里边儿了,沈碣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已经肚子鼓溜溜的陆静怡,上一次陆静怡怀孕的时候,他因为看着他心爱的女人怀着他亲爹的孩子,觉得心里撕裂一般的难受。所以那段时间他总是刻意的躲避着陆静怡。 现在,陆静怡怀的是他的孩子了,可是没想到他这样看着她的肚子心里却依然难受。 陆静怡看到他来了,像往常一样首先对他展开了和煦的笑容。 “来了啊!” 陆静怡语气温柔的开口说道。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这次的见面弄得和他们两个之前的每次见面一样,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情人之间约会。,而不是一次令她无法接受的“诀别”。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但是大了肚子的陆静怡却还是穿的比较厚实,她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穿着漂亮的旗袍了,上身一件松松垮垮的中式褂子,下面穿着条长长的花布裙,她坐在床上,看到沈碣来了,有些费力的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张开双臂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沈碣条件反射的躲开了,他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就站在那里,冷着语调说:“五姨娘,您请坐吧!” 陆静怡听到沈碣对她的这个称呼当即就愣住了,她觉得沈碣现在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又特意称呼她为“姨娘”的这一连串的举动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他半夜三更的和一个怀着他的孩子的女人出来私会,竟然还要道貌岸然的守着那些在他们之间早就不存在的礼节,难道,他是直到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他的“姨娘”? 幸好,她今天来之前是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的,她告诉自己,为了他们之间的爱情,为了她这么多天的等候,更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拉回沈碣的心。 她知道沈碣是爱她的,她不相信沈碣会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是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能够重新走到一起的。 陆静怡选择刻意忽略了沈碣刚才对她的称呼,她又一次上前拉住了沈碣的手,好像生怕他会拒绝似的,她这次拉得特别快,根本就没有给沈碣拒绝的机会。 陆静怡拉着沈碣的手,放在她已经隆起的肚子上,然后微笑着抬起头对着沈碣温柔的说:“你摸一下我们的孩子好不好?他现在已经会动了,他特别调皮,每天都踢我好几下,我今天来之前已经告诉他了,今天晚上我们要和他爹见面。” 陆静怡说着另一手也轻轻地扶上了自己的肚子。这是第一次,他们“一家三口”享受这样“甜蜜温馨”的时刻。 这样的场景,沈碣曾经幻想过——那是在很久以前,在他和陆静怡还只是同学,而不是姨娘和庶子的时候,他想过他有一天会娶陆静怡为妻,然后甜甜蜜蜜的和她过一辈子,他们会有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他甚至幻想过他们老了以后儿孙绕膝的场景。 可是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再也不可能。从今以后,就连他和陆静怡之间这最后的一丝牵连,他也要亲手斩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感应,陆静怡肚子里的孩子竟然真的动了一下,陆静怡抬起头,笑着比刚才还要温柔:“他太神奇了,你看他就知道他爹来看他了,忙不迭的和你打招呼呢!快了,再有几个月,他就会出来和你见面了,沈碣,你也跟我一样期待的对不对?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有那么一瞬间,沈碣是真的很想放弃他已经做好了那个决定,放下一切就这样的抱着他面前的这个女人,也同时拥抱着她肚子里面,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就这样一直幸福的过下去。 可是他比谁都清楚,眼前的一切只是都只能是一个梦,注定是无法实现的,现实的牵绊太多。他们两个,注定今生无缘。 所以他挣开了陆静怡的手,然后语气特别认真的跟陆静怡说:“静怡,我想经过这段时间,你心里也应该明白了,我们两个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可是,他还没有说完就被陆静怡出声打断了:“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明白,沈碣,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继续下去了?我们之间怎么了?我们之前两个人的时候都能幸福快乐的在一起,现在又了这个连接着你和我的小生命,不是更应该幸福快乐的走下去了吗? 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们的孩子呢?是因为张瑞蓝他们母子吗?我说过我不在乎的,我上次就和你说过了,等你休了张瑞蓝以后,我可以好好照顾那个孩子,就像他亲娘一样,这还不行吗? 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跟我承诺的吗?你说过你娶张家的大小姐只是权宜之计,你只是想要借助张家的势力帮助你达成目标,把沈砚赶出沈家而已,你说过你总有一天会娶我的,你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只要和我在一起,你这辈子就满足了。 沈碣,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是真的打算背弃自己的誓言吗?那我们在一起这么久的感情,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我们的感情就那么一文不值吗?” 陆静怡的一句话成功能勾起了沈碣的回忆,他想起了当初,在他决定要娶张瑞兰进门之前,他曾经深情缱绻的跟陆静怡承诺过:“你放心,我这一辈子都会只爱你一个人,我现在要娶那个张大小姐,那只是权宜之计,等我继承了沈家的大业,等我能够主宰一起的时候,我就一纸休书,结束我和张瑞蓝之间的这场错误,然后明媒正娶和你成亲,到时候你就是我唯一的夫人。 所以现在,我只能暂时委屈你一下,你可一定要相信我,我现在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们能够在一起是那么不容易,你一定要理解我,如果连你都不理解我,那我真的就不知道我是我拼搏是为了什么了。” 沈碣直到现在依然认为,他当初做出那些承诺的时候,是完完全全出自本心的,那个时候的他刚刚才和陆静怡重新在一起,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女人,所以,那段时间,他就连做梦都在期盼着他们未来的幸福日子。 现在回想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当初是有多么的单纯,单纯的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仔细想来,他们生活的社会怎么可能包容他和陆静怡的感情?世俗早就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做出了审判,不管他们两个人曾经有多么的相爱,也不管未来他们又是否仍然会把对方藏在自己的心底,结局就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他们两个的这段关系绝不可能会有未来。 他是沈家的少爷,而她是他亲爹的妾侍,他们两个的暧昧关系,无论怎么争辩,都是实打实的**。 想明白这一切以后,沈碣果断的推开了陆静怡又伸过来的手,并且再一次大踏步的退后,和她抱持一定的距离。 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和满脸失望的陆静怡解释:“”静怡,知道今天,我依然深爱着你,这一点,我敢对天发誓,可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对你的爱了。但是你和我都心知肚明,我们之间的缘分是真的尽了,我们都不可能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而去背着一世的骂名走到一起。 而且,我虽然不是一个什么好人,但是谋杀亲爹这种事我是真的做不出来,所以,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我给过你的那些承诺,就请你都忘了吧。 以后能关照你的地方,我还会尽量关照你,可是我们的关系真的只能是这样了,你在我爹身边还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我也已经有了我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就让我们从此相忘于天涯,各自安好吧。 陆静怡听了沈碣的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冷,她发出几声有些刺耳的大笑,然后把眼睛瞪的像是下一秒就会飞出无数的钢刀一样的对着沈碣:“好一句相忘于天涯,从此各自安好,那么我就请沈二少现在来教教我。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我们到底要怎么各自安好?” 第61章 诀别已晚(2) “凭什么?沈碣你告诉我凭什么,如果我在你心里真的只是你的姨娘,那我肚子里的孩子又算什么?你送给我这个姨娘的孝心吗?你简直可笑!如果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我可以接受你的这套说辞,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就算我在嫁给你爹之前曾经和你有过那么一段,我也可以强迫自己忘记。 如果当初你不来勾引我,我真的不会动和你私通这种邪念的。 在你沈碣的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女人?啊,不对,我应该问在你沈碣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待?你让我怎么怀着你的孩子和你分道扬镳?请注意别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叫我离开你,这样有点太不是人了?” 沈碣在来之前就知道,和陆静怡诀别肯定不会那么顺利,但是他也是真的没想到一向温良贤淑的陆静怡今天在这里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脏话,不过,仔细想想看,他也不得不承认承认是陆静怡骂得对,他现在的所作所为的的确确对不起陆静怡,可是,他还是打从心底里觉得他要和陆静怡现在分开真的是为了他们两个都好的决定。 沈碣想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就上前扳过陆静怡的肩膀,轻声的安慰她:“静怡,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我爹的,你以后把他生下来,他照样是沈家的少爷或者是小姐。 你当然也还是可以母凭子在沈家安安心心的做你的姨太太,总好过和我这样,继续维持一段永远见不得人的关系,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个关系,如果有一天被人发现了我们两个会承担什么后果。 就算你恨我,你总要替你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吧?看他是做沈城首富的老来子更幸福,还是做一个人人看不起的、亲生爹娘私通而生下的怪物一样的人更幸福?” ,陆静怡愤恨的看着沈碣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口说道:“沈碣,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你竟然用你自己的亲骨肉威胁他的亲娘?你简直就是一个王八蛋。 我们的关系被人发现之后的后果,你难道是从现在才开始意识到的吗?你沈碣是一个多么深谋远虑的人啊,以你的性格,难道不是在勾引我和你上床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一切后果了吗?你其实早在重新和我们在一起之前,就把所有的退路都想好了对不对? 你现在之所以这样道貌岸然在我这里说出这些话,无非就是你玩腻了,不想和我继续下去了。你想要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儿了,对吧? 你一开始就是想跟我玩玩儿的对不对?你就想玩弄我一番,你不一下你之前没有得到我的遗憾,然后现在玩腻了,你就想把我抛下了,什么拼命努力都是为了我们两个的将来,根本都是屁话,你只不过是拿我当借口罢了,你想对付沈砚,根本就是出于你自己的贪心,你想谋夺沈家的财产拿,还卑鄙的拿我当借口,现在你发现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挡了你的成功之路,所以就要把像路边的石头一样,一脚踢开。 你做梦去吧,你不是问我的决定吗?我现在就明明白白的把我的决定告诉你,沈碣,我不可能和你分开,不止现在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我现在就给你两个选择:要不然。,你就还是和我在一起,当初跟我承诺过什么,都给我一件不落的实现它,要不然,咱们俩就鱼死网破,反正你不要我和孩子,我也不想活了。” …… 屋里的神沈碣还在想方设法的说服陆静怡,他想让她先冷静下来,让她接受他们两个必须要分开这个事实,然后两个人好聚好散。 可是他并不知道的是,从他今天一进入这件空屋开始,就有两拨人,已经把他们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 张瑞蓝,其实在成亲之后不止一次的怀疑过沈碣在外面有女人,他不是个傻子,成亲之后沈碣虽然一直都对她很好,但是一个每天和你朝夕相处,甚至晚上,还跟你睡一张床的男人,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你,又怎么能瞒得了人呢? 尤其是最近,沈碣对她真的特别好,但他看的出来,沈碣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她。所以,她是真的就更想看弄清楚,沈碣在外面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平时,她每次回娘家之前都会安排好人手,让他们暗中观察沈碣的一举一动,果然不出她所料,只要每次,她一不在家,沈碣都会无一例外的出去和那个野女人过夜,她一开始还在想,如果沈碣勾搭上的是哪个院子里的丫鬟,为什么不明目张胆的纳回来做妾,可是后来,她才惊讶的发现,在他面前伪装二十四孝好相公的沈碣,私下里不光是在外面偷人,而且偷得还是他亲爹的女人。 其实,张瑞蓝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她公公面前揭发沈碣和陆静怡的事,来一个鱼死网破,可是这样一来,她自己也会跟着丢脸,而且,还有一点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被摸出了喜脉,她怀了沈碣的孩子,这个不期而至的小生命让他想要再给沈碣,这个他孩子的亲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想原谅沈碣这一次,只要他不再和陆静怡那个女人在一块儿了,只要他是真的愿意从心里对他们母子越来越好,那么,她就可以忘记他曾经的背叛,毕竟,那个男人不喜欢拈花惹草呢?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沈碣竟然胆大妄为到又跑去和陆静怡那个不要脸的臭——婊——子偷偷见面,而且这一次竟然更加明目张胆,选在了她在家的时候。 所以,在沈碣趁她“睡着了”偷偷跑出来和那个女的约会之后,他就在后面偷偷的跟着沈碣,她惊讶的发现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竟然也是沈碣的种儿,这个发现,险些让她当场被气晕过去。 可是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躲在外面偷听着屋里这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的对话,他知道很想知道,这两个狗、男、女三更半夜的,背着她,到底会说什么。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沈碣这一次来是和陆静怡谈分开的,这也让她在震怒之余产生了那么一丝丝可怜又可悲的庆幸,随后,当他在门听到陆静怡对她的相公百般纠缠,不愿意一刀两断的时候,他终于爆发了。 …… 在屋外听了半天的张玉兰终于失去了耐性,他不想再看别的女人对着她丈夫诉说钟情了, 陆静怡这个女人,他对沈碣的纠缠不休实在是太令他觉得恶心了,他直接踹开门,走进去,当着他丈夫沈碣的面,狠狠的甩了陆静怡你两巴掌,然后,没等陆静怡反应过来,她就恶狠狠地警告她:“陆静怡,你如果还想活着,还想让你肚子里这个孽种平安的来到这个世界上,你就给我赶快离开沈碣,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滚回去好好的做你的姨太太,如果你再敢找时间约我相公沈碣出来见面,我一定会让你和你肚子里这个孽种死无葬身之地。 我张瑞蓝说到做到。 张瑞蓝说完就扯着沈碣的衣领,把他拽回了他们平时住的地方,大晚上的,他们一路也没碰到半个人,就这样回到了他们平时住的院子。 沈碣感觉这一路走回来,他整个人都是都是麻木的,他做梦也没想到张瑞蓝竟然会发现了他和陆静怡的事,更没想到的是,他和陆静怡的分手,最后竟然是张睿蓝帮忙解决的,而现在,他甚至不知道张瑞蓝对于他和陆静怡自己的事,到底知道多少,所以,他压根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张瑞蓝解释。 他能说什么呢,说一切都是陆静怡主动勾引他的,还是求张瑞蓝看在他们两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的份上,给他一次机会,或者干脆说陆静怡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是陆静怡自己编出来为了挽留住他的? 他不知道他想说的这些能打动张瑞蓝吗,而且他也不知道,一会儿回到他们两个的房间里之后,张瑞蓝会怎么对他,最最重要的是,以后他还能依靠张家的势力吗,如果不能,那他的计划还能成功吗? 从空屋子到他们自己的房间之间那不算短的一段路上,沈碣在脑子里面把所有能想到的事儿都逐一的过了个遍。 可是,令他完完全全没想到的是,张瑞蓝竟然只是把他就这样像拖一条死狗一样的拖回他们的房间,然后就什么都没有在和他说了。 沈碣看着在床上背对着他躺着,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的张瑞蓝,彻底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他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有心想上床去哄哄张瑞蓝,可是又觉得这样搞不好会适得其反,他进退两难了好半晌,最终还是转身去睡了客房。 第6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陆静怡眼看着沈碣被张瑞蓝给拖走了,她自己也在毫无准备之下挨了狠狠地一巴掌,沈碣是真的不要她了,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想法。 她一个人默默地站在那间空屋子里,就那样发呆了很久,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了。 绝望之下,她甚至开始怀疑,张瑞蓝是不是被沈碣给带来的,目的就是让她亲眼看着沈碣甩了自己,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好去过其乐融融的日子。泡泡推荐 她知道张瑞兰身后有整个张家的势力,而自己,不止没有能够帮得上忙的家人,就连在这一整件事里所扮演的那个角色,也注定了她无法声张,可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凭什么别人都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她却要在处处不如意的生活中苦苦挣扎?她的爱人背叛她,她的亲人利用她,她那个所谓的丈夫,只把她当成是池中鱼笼中鸟,兴致来了就逗弄两下,真心这种东西,恐怕那个老不死的天生就没有吧! 陆静怡发够了呆之后跌跌撞撞的回到了静怡斋。 她也不知道是今天晚上的事太过让他震惊了,所以她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这是真的,还是她的眼泪早在枯等沈碣的这几个月里面,偷偷地流干了,反正自从沈碣和张瑞蓝走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流过一滴眼泪,她现在就是觉得好累,真的特别累,身体累,心也累,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任何事情,都等她睡醒之后再说吧! 沈砚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听说了昨天晚上那一处闹剧的,昨天晚上在空屋窗外偷听的另一伙人,就是沈砚安排的,一直追查沈碣和陆静怡之间的事情的手下们。 经过这段时间的搜集,沈砚手里面的人证和物证都积攒的差不多了,当然,他调查的可不止沈碣和陆静怡私通,这一件事,还有沈碣在勾结他外公家,外面匿名开商号,又利用自己沈家人的身份,搞到内部情报递出去,借以帮助他那几家秘密商号偷偷和沈家抢生意的事,以及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他本来也没想好要不要这么快去他爹面前揭发沈碣,不过最近他爹老是跟他提纳妾的事,这让他意识到,或许他真的该用揭发沈碣和二姨娘的事来吸引一下他爹的注意力了,说不定闹出沈碣和陆静怡之间的这件事,他爹也就没心思去管他纳妾的事了。 …… 沈碣最近很是憋闷,整整三天了,张瑞蓝没有跟他说过一个字,他其实更希望张瑞蓝跟他闹,那样他至少还能说两句好话,发几个毒誓,然后再劝她回心转意,原谅他这一次。 可是现在,就算他主动跟张瑞蓝说话,张瑞蓝也完全没有反应。 他百般解释、讨好,张瑞蓝都却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子,这让他觉得恼火极了,他甚至开始觉得张瑞蓝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他就算在外面有女人又怎么了?即便那个女人是他的姨娘,让这整件事都显得不难光彩,可是这个张瑞蓝,她的反应也多少有些过分了吧!要不是看在她娘家还有利用价值和害怕她把自己和陆静怡的事捅到他爹哪里,沈碣真想干脆就不理她了,爱生气,就自己去生吧! …… 张瑞蓝这些天,她每次回想起来那天晚上,在后院空屋外听到的沈碣和陆静怡的对话,就让她有杀了沈碣的冲动,那天晚上陆静怡都说了什么?哦,说她和沈碣才是真的相爱,说沈碣亲口跟她保证过,将来有一天,即使受万人唾弃,也要娶她为妻,还说过沈碣之所以会娶自己,完完全全就是因为可以借助他们张家的势力,尽快达到夺取沈家财产的目的,说她张瑞蓝就是沈碣那个不可告人的大计划里的一颗棋子而已。 想到这些的张瑞蓝,其实不止一次想过要和沈碣和离,这样一个一边利用她一边又在背叛她的男人,她留在他身边干嘛呢? 可是她冷静下来,又开始劝自己:你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你难道要让你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没有爹了吗?而且,和离说得容易,可是和离之后的日子,你又该怎么过呢?你要怎么去一边面对世人的流言蜚语,一边独自把这个孩子养大? 而且,你一个已经嫁出来的女儿,如果真的和离之后再回到娘家去,爹娘和哥哥们会不会嫌弃你呢?就算他们不会,你这样带着一个小拖油瓶回去,怎么说也不会和没出嫁之前一样坦坦荡荡的在娘家过日子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就算将来把孩子生下来之后给沈家送回来,你是不用承担独自抚养孩子的辛苦了,可是,一直见不到孩子,你真的舍得吗?而且,你敢保证离开了沈碣,你以后嫁给其他男人,就一定会过得比现在更幸福吗?这个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 把这一切都想明白之后,张瑞蓝虽然仍然觉得沈碣做的事让她觉得恶心,但是,她还是决定再给沈碣一次机会——不过她还是决定晾沈碣几天,能够让他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从此以后不敢再犯了。 本来沈碣“尽心尽力”的哄着,加上张瑞蓝本来也决定帮沈碣隐瞒整件事,最近几天,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都开始有了一丝破冰的趋势,可是就在今天的傍晚,在房里休息的张瑞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吵醒了,她的陪嫁丫鬟豆沙拿着一封信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小姐,刚才有人把这张封信放在了我的房门口,我一看这信上的内容,不敢有丝毫耽搁,就立刻给小姐送过来了。” 豆沙是从小和张瑞蓝一起长大的,为人聪明机灵,办事胆大心细,嘴还特别严,所以,她跟在张瑞蓝身边这么多年来,张瑞蓝早就习惯了事事都不瞒着她,尤其是最近沈碣和陆静怡的事,搅得张瑞蓝心绪难平,又不好和其他人说,索性就直接都跟豆沙这个小丫头倾诉了。 所以,豆沙也算是对沈碣和陆静怡的事了如指掌了,也正因为这样,她在看到这封放在她门口的匿名信里写着什么之后,就立刻跑来,通知他们家小姐了。 张瑞蓝睡得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伸手接过了信,只见信上只写着八个大字:“沈碣此刻在静怡斋”,除此之外,信上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就连外面的信封,也可以看得出来,是用一张大白纸自己糊成的,而这个纯白的自制信封上,同样一个字也没有。 看到这封信,张瑞蓝顿时就清醒了起来,她赶紧抬头问豆沙,这么一封没头没尾的信,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豆沙也在疑惑,她回答说:“这是刚才有人放在我的房间门口的,我也不知道放信的人是谁。只听到两声敲门声,出去之后却没有看到人。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 豆沙因为是张瑞蓝的贴身丫鬟,又在张瑞蓝面前颇为得脸,所以在来了沈家以后,并没有去和其他丫鬟挤下人房,而是独自一个人住在了沈碣他们这层楼上的一个最靠边上的小房间里,那个房间在最角落里,平时如果不是有事特地去找豆沙的人,基本上不会有人会路过豆沙的房门前。现在竟然有人会把这封信放在豆沙门前,就说明了两件事,第一,这个送信的人对他们这一栋小楼都很熟悉,包括每个房间里住的都是谁,那个房间平时人迹罕至,第二,这个人明确地知道,豆沙看到这封信,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张瑞蓝,因为只有确保了这一点,他写的这封信才能发挥作用。 不过,张瑞蓝此时此刻却没有时间思考这些,她一心想要尽快的去确认,信上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一边在豆沙的帮助之下,换下身上的睡衣,一边问她:“姑爷今天去农庄视察了,到现在,他有没有回来过?” 豆沙一边帮他家小姐整理衣服,一边支支吾吾的说出了她今天看到的情况: “小姐,姑爷……姑爷他之前其实已经回来了,可是他刚回来没多久,就在来福管事的陪同下匆匆忙忙的又出去了,就连……准备好的晚饭都没吃,他们这都走了快有半个小时了,到现在也没再见到人影!” 张瑞蓝听了豆沙的话只觉得心下一沉,她不由得快步下楼,直奔着静怡斋走去。 到了静怡斋之后,她也觉得很奇怪,这么大一个院子,竟然一个下人都没有,张瑞蓝一抬头,看见整栋小楼里竟然只有一个房间还在亮着灯,她带着豆沙,轻手轻脚的上了楼,直奔那一件亮灯的房间走去。走到近前才发现那个房间的门并没有关严,透过门缝,她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屋中此刻的光景。 第63章 沈·暴走·万·要杀人·年 那间开着灯的房间正是陆静怡的卧房,此时此刻,沈碣正侧身坐在陆静怡的床边,用双臂紧紧的把只穿着睡裙的陆静怡抱在怀里。 这一幕狠狠地刺激了张瑞蓝,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好像在这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还好一直紧紧跟在张瑞蓝身后的豆沙,手疾眼快,一把手扶住了身体向后倒的人,张瑞蓝也在被豆沙扶住之后,强自定了定心神,然后抬起脚,一下子踹开了面前半遮半掩的门。 屋里的沈碣被突然闯入的张睿兰吓了一跳,他赶紧一把松开还腻在他怀里的陆静怡,走到张睿兰门前支支吾吾的开始解释:“睿兰,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真的,我不是对她还有私情,只是今天我一回来,来福火急火燎的跑到我面前跟我说……说静怡……啊,不是。说五姨娘已经高烧烧了一天了,她还不肯吃药,她叫人去让来福给我带话,说想见我,让我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来见她最后一面,还说我要是不来的话,她就一直这样不吃不喝,直接饿死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算了。 瑞兰,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打过来安慰一下五姨娘,让她早点放弃对我的执念,从此以后,她做我爹的姨娘,我做你的相公,我们这辈子都形同陌路了!” 张睿兰听着眼前这个男人言不由衷的辩白,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最后一丝期望也终于被他的死性不改给一刀杀死了,迈着大步走到了沈碣门前,抬起手毫不犹豫的连着甩了他两个耳光,然后在沈碣由错愕逐渐转向震怒的瞪视中,毫不畏惧的瞪回去,并且语气清冷的回问他:“什么叫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你觉得看到这样的场景我还能想成哪样?沈碣,你自己想想你说的话有能够让人信服的地方吗? 好啊,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她今天只是发高烧,你就能不顾一切的赶过来抱着她,那以后呢?是不是她但凡有一点不舒服,你就都要来哄着她吃药? 这就是你所谓了这辈子都形同陌路?” 张瑞蓝的质问让沈碣无可辩驳,他今天确实是一听到陆静怡要寻死,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了,来了之后,看到陆静怡短短几天,就瘦的不成样子,却还是固执地不肯吃药,他当下心就软了。 ,当陆静宜用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含嗔带怨的看着他,当陆静怡拖着已经没什么力气的病体挣扎着抱住他,当他听到陆静怡用夹杂着哭腔的声音跟他诉说着当年在他被他娘强制留在家中,不能出去和她见面的那段时间,她一个人吃了多少苦。 后来,她又是怎样的被她那个禽兽不如的亲哥哥连威胁带吓唬的送上了他爹的床,这些年,她一个人又是怎样深埋起对他的情感,一边在沈家这个冰冷的大家族里面孤军奋战,又一边因为母亲而不得不一次次忍受她哥哥陆静宽的勒索,一次一次的拿着自己本就不多的私房钱去填娘家那个无底洞。 沈碣不得不承认,当他听着陆静怡亲口说出这些年的不如意,他之前决定要和陆静怡分开所下的那些决心,又开始动摇了。 沈碣和张瑞蓝这里还没有结束对峙,身后床上病的“软弱无力”的陆静怡却似突然有了力气一般的穿上鞋子,慢慢的,迈着胜利者的步伐走到了沈碣身边,然后以一个极其小鸟依人的姿势抱住了沈碣的腰,然后,轻轻地抬起眼,望着此时已经怒不可遏的张瑞蓝,她的眼神是挑衅中带着轻蔑的,可是,开口说话的语气,却带着楚楚可怜: “二少奶奶,啊,不对,我更愿意称呼您为张大小姐,我相信您也看出来了,我跟沈碣真的是真心相爱的,当年,我们俩真的是被家人棒打鸳鸯的,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我们也不想的。 我知道我们两个为了能够在一起,就拉您做挡箭牌,这的的确确是我们的错,可是,就麻烦您看在我们俩孩子都有了的份儿上,离开沈碣,成全我们一家三口吧! 要不这样吧,你想要什么补偿?只要您提出来,我们绝不还口,您看这样行吗?” 陆静怡一口一个“我们”,就好像她才是沈碣明媒正娶的妻子,而张瑞蓝才是那个破坏他们之间感情,企图拆散他们这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的坏女人。 陆静怡说完这些话,眼看着张瑞蓝脸上的表情,从震怒变成了绝望,她本以为她冥思苦想了好几天,精心策划的这一出苦肉计已经成功了,她已经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夺回了她的爱人。 却没想到她还没有来得及在心里偷偷地庆祝自己的胜利,就被一声声如洪钟的怒喝把魂都给吓没了。 “好一个“一家三口”啊。”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沈万年犹如天兵天将一般,突然出现在了陆静怡的房门口,沈碣和陆静怡两个人吓得直接在了地上,满脸见了鬼一样的惊恐,浑身颤抖,想要开口解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怎么在之前就没发现你这个贱人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还他、妈、的真心相爱?你个小、婊、子发、骚都发到老子的亲儿子身上了,真、他、妈、的是活腻了。” 沈万年一边骂,一边抬起脚毫不留情的一下接一下,狠狠地踹在陆静怡那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沈万年现在是真的动了大怒了,他这一辈子最不能容忍的两件事就是别人对他的背叛和把他当成傻子来耍,尤其是现在一起背叛他的这两人,一个是他的妾室,一个是他的亲儿子,两个人所做出的事,还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容忍的苟合,如今都被他抓了现行了竟然还妄图狡辩,他们真的以为他已经老到痴呆了吗?竟然妄图用这么拙劣的的谎话骗过他。 沈万年这个人,虽然在小的时候受了一些穷,可是他从小就是这么一副唯我独尊的脾气,所以那时候谁敢欺负他,他二话不说,马上动手,用拳头讨回公道。 后来来了沈城,虽然打拼了没几年就开始顺风顺水,但是在刚来的那几年,为了能做成生意,也没少在人家面前装孙子,为了赚钱,明知道人家是在拿他当猴子耍,他还不能生气,得一直笑脸相迎。 所以,在他的生意做得比较成功了以后,他就发誓,这辈子,只能我沈万年高高在上,把别人耍的团团转,谁要是再敢像头两年那些狗仗人势的杂、种一样背叛我或者欺骗我,我一定会用尽一切方法,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沈万年虽说已年届五十,却因为年轻时押镖走江湖攒下了功夫底子和一副好身板,如今他动起手来,仍旧是陆静怡一个弱女子无法招架的。 一旁被吓得哆哆嗦嗦的沈碣眼看着陆静怡被他亲爹踢得已经脸色惨白,下身还流出了一大摊血,突然之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了那么一股子力气,一下子扑过去,挡在了陆静怡的身前,一边护着陆静怡,一边还忙不迭的开口和他爹解释:“爹,您别打了,快停手吧。 您真的误会了,我和五姨娘之间真的是清清白白的,我们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我今天只是带着您儿媳妇儿一起来看望五姨娘的。。。”。 结果,他不这么做可能还好一点,他老爹沈万年一看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敢明目张胆的护着陆静怡这个婊、子,还敢颠倒黑白,出口狡辩,就更是火冒三丈,直接两个人一起踢了起来。 沈万年气的眼睛都红了,只觉得怎么打他们都不解气。他就那样不知疲倦的体罚着已经晕过去的沈碣和陆静怡,仿佛已经下定决心,今天晚上亲手结果了这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而自始至终都站在旁边“观看”着这一场“训妻教子”的武术大戏的张瑞蓝和小丫鬟豆沙,此刻也被吓得不轻。 她们心里知道自己就算不上去拦着沈万年,至少为了自己不被误伤到,至少也该躲远一点儿,可是她们俩都是一个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在闺阁里的人,哪见过这么激烈的场面啊?现在就算有心想躲,这两条腿好像也没了知觉,根本就迈不开了。 张瑞蓝就那么眼看着沈碣——这个曾经虚情假意的疼她宠她的相公,被他亲爹一下接一下的殴打到晕厥,原本还十分俊俏的脸被活生生的达成了一个可怖的猪头,她忽然间觉得长久以来,因为虽沈碣的无耻背叛和卑鄙利用,而积攒在她心里的那些怨和恨就随着她公公的每一拳和每一脚,一点一点的,被纾解开了。 她从这一刻开始,对沈碣这个男人只剩下彻彻底底的失望了。她决定天一亮就立刻收拾东西回娘家去,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也没有什么好决定丢脸的了。 第64章 沈家再无沈碣 张瑞蓝决定了,这一次她要和爹娘好好的哭诉了一番,把成亲以来她和沈碣之间所有的事,事无巨细的都跟她爹娘说清楚,然后,她要把自己的这一辈子和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或许也从来就没有人真正的敞开心房的接纳过她的沈家彻彻底底的脱离开。 张瑞兰在心里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深呼吸了两下,再次稳了稳心神,拖着已经在那儿站的有些麻木的腿,带着豆沙慢慢的走回了她和沈碣住的房间,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的收拾东西,连夜回了娘家。 至于仍旧留在那个房间里面的三个人,沈万年仍旧保持刚才的慷慨激昂的状态,一拳接一脚的打在早已经晕厥的陆静怡和沈碣身上,直到很久之后,打到他完全脱力了才停下来。 沈万年略歇了一会儿,扬起嗓子,操着已经嘶哑的声音朝着等在外面的亲信喊:“去,现在就把胡玉秀那个贱人,还有其他相关的人都给我带到这里来,马上。” 然后,他沉吟了一秒钟又对着外面还没走远的亲信喊了一声: “记住了,不要惊动家里其他与此时无关的人。” 亲信得了沈万年的命令,乘着月光直奔二姨娘胡玉秀的住所而去了,留下沈万年一个人有些踉跄的退后了几步,做到了靠墙边的椅子上。。。 。。。 二姨娘胡毓秀睡得正香,猛然间听到他的贴身丫鬟拼了命的敲她的房门,嘴里还大喊着:“二姨娘,快醒醒,老爷找您有急事儿。。。” 她批了衣服站起来之后,推开门,刚要对着这个胆敢打扰她睡觉的该死的丫鬟大骂,忽然发现跟在沈万年身边多年的亲信此刻就站在她卧房的门边。 胡玉秀突然间意识到应该是沈万年叫她,估计这还是有什么急事。于是她就问了那亲信一句:“”怎么了,老爷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非叫我去呀?”” 这亲信可是从沈万年刚来沈城打拼那几年就跟在他身边的老人儿了,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胡玉秀说实话。所以他就只是像从前一样恭恭敬敬的对着胡玉秀行了一个礼,然后开口道:“”回二姨娘,老爷只是说让小的来请您现在就到五姨娘的院子里去一趟,他正在那里等着您呢。至于到底是什么事儿,小的可就真的是一无所知了。“” 胡玉秀,虽然对沈万年为什么要这半夜三更的派人来找她,还是叫她去陆静怡那个小、贱、人的院子感到特别疑惑,可是听到这亲信说沈万年现在正在那里等她了,也就不好再耽搁,赶紧换了一身衣服,跟着来找她的那人奔着陆静怡的静怡斋去了。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进了这个屋子之后,会是那样一番让她从今天之后,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在回忆起来的场景在等待着她。 。。。 静怡斋里的其他房间依旧没有亮灯——沈万年一点也不希望这种丢人丢到家的腌臜事被再多的哪怕一个人知道。 胡玉秀跟在亲信身后,借着那人手里拿着的手电筒里面照出的那可怜的一束光,亦步亦趋的向前走着,不多时,就来到了陆静怡的卧房门口。 房门依旧是虚掩着,当那个亲信抬手帮她推开了房门之后,胡玉秀看着眼前的场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已在屋里等候多时的沈万年,现在依旧坐在墙边的那把椅子上,在他的对面还跪着七八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 这些人胡玉秀只是看着眼熟,但是她有一时叫不出来名字,不过,一直跟在沈碣身边的来福她还是认识的,来福旁边那个女人,好像是陆静怡的贴身女仆。。 不过,这个时候的胡玉秀也没什么心情细看这些人了,因为她看到了在这些人的后面,沈碣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显然已经晕了过去,在他的身下趴着的,是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裙、也浑身是血的晕在哪里的陆静怡。 胡玉秀就像疯了一样地扑到了沈碣的身边,她不敢相信,被她从小到大捧的手心里的宝贝儿子竟然会被人打成这样,他抱着沈碣心疼的哭了好一阵儿,然后抬起头大声的问沈万年:“”老爷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把咱们的碣儿打成这样,您赶快告诉我,我要去亲手杀了他,我马上就要去杀了他,绝对不让他看到明天的太阳。“” 沈万年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息,已经基本恢复了力气,他没有理会胡玉秀说的话,只是慢悠悠地站起来,然后来到胡玉秀身边,扬起手,照着胡玉秀的脸连着抽了十几个巴掌,胡玉秀被打懵了,她嫁到沈家这么多年,沈万年虽然很多时候对她都算不上温柔,但是真的动手打她,这还是实实在在的第一回 。 “”老爷,你这到底是干什么呀,碣儿被人打了,你也不说帮他报仇,你怎么还动手打起我来了?“” 沈万年打够了之后,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嫌恶的看了一眼胡玉秀,开始质问她:“”你不是要找打他的人报仇吗,我告诉你,就是打的,来呀,你来打我吧“”。 胡玉秀当下觉得自己的脑袋都不够用了,高声问到:“”老爷,你这是什么呢,碣儿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错误,你为什么要打他呀?还把他打成这样。“” 她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根本是不假思索的,可是话刚出口,她忽然想到了现在是在陆静怡的房子里,再看看眼下的场景,突然想到了一个特别恐怖的可能性,然后她惊愕地看着沈万年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沈万年看到胡玉秀受惊了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然后他抬起脚把正跪在地上抱着沈碣的胡玉秀一脚踹到了床边,并且恶狠狠的说:“”你这个贱、人,这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真是我沈家的好儿孙啊,玩儿女人都玩儿到他老子的床上来了,给他亲爹戴绿帽子,你知道了,竟然还包庇着他,你们这些都该死混蛋都活够了,是不是?“ 胡玉秀,此时已经顾不得自己被打得红肿的脸颊,她赶紧爬起来,然后手脚并用的像狗一样一步一步爬到了沈万年的跟前,抱着他的大腿开始求饶: “”老爷,你真的误会了,这件事真的不是碣儿的错,从头到尾都是陆静怡这个小妖精勾引他的,老爷,我们的碣儿还小,他只是一时糊涂,我已经狠狠地责罚过他了,他也跟我说过他会改的,老爷,算我求求你了,你饶过碣儿吧,他真的知道错了, 以后都不会了,他以后一定离陆静怡这个小妖精远远的,这辈子都不再见她了,绝不再和她说一句话了。 我求求你了,可以吗,老爷?你饶过他这一回吧。“” 沈万年一脚踢开了胡玉秀的手,然后捏起她的下巴问她: “”你现在还是在帮他撒谎,是不是?你竟然还敢帮他撒谎,你还敢跟我说以后? 你觉得经过这件事之后,你和你儿子在沈家还有以后吗?“” 胡玉秀被沈万年的这一句话彻底的打碎了在心里原本还残存着那一点侥幸,其实早在她发现沈碣和陆静怡的不正当关系的时候,她就开始害怕,因为她太了解沈万年了,如果这件事被沈万年发现了,那么他们母子就算不死也会被扒去几层皮,他们在沈家的好日子也就算彻彻底底的过到头了。 然而,胡玉秀怎么也没想到,让她绝望的事情到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沈万年从桌子上拿起厚厚的一叠纸甩在她的脸上:“”你自己看看吧,这都是你那个好儿子,背着老子在后面搞的鬼把戏,还真以为老子老糊涂了吗?你们搞了这么多小动作,我会一点都不知道?“” 胡玉秀拿过被扔在地上的纸,她发现那纸上面竟然是几个下人的口供,还有一些是关于沈碣在外面私设的那些商铺的资料,她这时才终于意识到,跪在屋子里的那些她方才没叫上来名字的人到底都是谁。 。。。 跪在屋子里的那些人,除了来福和秀娟之外,有几个是沈碣在外面雇的人,包括账房先生,商铺里的伙计,还有就是一些原本就在沈家的下人,他们都是吃里扒外、帮着沈碣做事的。 其实要说起来,这次沈碣和陆静怡之间的是,能够被沈万年这么顺利的抓到现行,也是多亏了来福和秀娟这两个知情人。 因为来福和秀娟早前都已经到沈万年那里去自首过了,他们毫无保留的把沈碣在外面做的那些勾当,还有他和陆静怡之间的私情,全都向沈万年和盘托出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沈万年能够这么快的就把所有帮沈碣做事的人都一网打尽,直接在今天晚上揭了沈碣他们的老底。 要说起来,来福和秀娟这两个人一开始对他们自己的主子也是分外忠诚的,要不然也不会冒险帮他们做那么多事了。 第65章 一切只是听说 然而,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往往越是在你身边最信得过的人,你越是会派他去做越多、越重要的事,而当这样的人有一天反起水来也就越能起到伤到你的根基。 能在主子面前混得风生水起的下人,肯定都不是傻子,他们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沈碣和陆静怡做的这些勾当,根本就见不得人。 如果有一天这一切都大白于天下的话,他们的主子恐怕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当然不可能会护得住他们,尤其是最近,就连沈碣和陆静怡之间也出现了问题,于是他们就更加不相信他们的主子能够完成他们一直以来所计划的“”大业“”,这也进一步使得他们想要为自己尽早谋一条新出路。 所以,当有人私下里找到他们,先是拿出一大堆他们做坏事的证据震慑他们,然后又说只要他们两个去沈万年面前举报沈碣和陆静怡,就可以给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两个远走高飞成亲过日子的时候,他们两个似乎只用了一个眼神交汇的时间就彻底反水了。 没错,找他们的人是沈砚派去的,不过沈砚做这件事之前是经过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派去找秀娟和来福的人不是经常跟在他身边的人,所以秀娟和来福根本就不认识那些人,从头到尾,他们也也只是知道有人为了对付沈碣和陆静怡不惜给他们一大笔钱而已。沈砚那位对他爹的脾气十分了解的母亲大人早就告诫过他——这些事情你既要做又要做的与你毫不相关。沈碣和陆静怡做的事让你那个唯我独尊的父亲丢尽了脸面,他一定特别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 所以这件事,沈砚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背后指点江山,他曾经半开玩笑的跟他娘说:“”如果我亲自去我爹面前揭发,那也就等于是在变相的告诉我爹:“爹,我知道你亲儿子企图转移你的财产,还顺便给你戴了绿帽子的事情了。”那么,我爹一定会从此以后对我心存芥蒂的。” 沈砚既要揭发二姨娘、沈碣和陆静怡,他们一伙人做的坏事,把这股在沈家挟制他们母子多年的势力连根拔掉,又不能自已出面,一切都要引导他爹自己去“”发现“”才好。 。。。 那一天之后,沈家一下子“病”了很多人,听说是沈家的一个管事最近回老家探亲,回来的时候还特地带了老家的特制酱牛肉孝敬主子们,没想到那头牛是病死的,所以,不光是那个带牛肉回来的管事当天就死了,沈家凡是吃了那酱牛肉的几位主子也无一幸免,全都病倒了,而且这病来势迅猛且致死极快。 仅仅一晚上的时间,沈家那位向来雍容华贵的二姨太,和怀着身孕的五姨太就都死了,想要救治都来不及,就连沈家那位向来身强体健的二少爷,感染之后都没能熬过第二天,也追随着他的生母沈家二夫人而去了。 整件事最可怜的莫过于沈家的那位二少奶奶,虽然这一场病在沈家肆虐的时候,这位二少奶奶正在娘家养胎,并没有受到波及,可是她今年年仅二十岁就守了寡,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孩子,本来好好的一对小两口,这下突然就天人永隔了,真是想想都令人惋惜。 那段时间,不只是沈家大宅里,整个沈城的老百姓都被闹得人心惶惶的,肉铺更是猪马牛羊都不敢宰了,因为在了也根本没人会买,毕竟口腹之欲在生命面前,总显得那么一文不值。 丧妾又丧子的沈老爷,强忍着悲痛为两位姨娘和一位少爷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在葬礼上沈老爷由于太过伤心而始终面色铁青,而沈家的大小姐和那位可怜的二少奶奶,更是哭到几度晕厥。 葬礼之后,沈二少奶奶就被娘家人给接回去了,几个月之后,她在娘家生了一个男孩儿,这个孩子满月之后被抱回了沈家。 由于沈家二房已经没有人了,这个孩子顺理成章的被养在了沈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名下,而沈老爷为了表达对儿媳张瑞蓝的体恤,不禁亲自登上亲家的门给了儿媳妇一大笔钱做补贴。 不仅如此,据说向来惜字如金的沈老爷临走时还亲口承诺:“”虽然瑞蓝这么好的孩子从今以后离开沈家,让我们都觉得特别遗憾,不过这也只能怪沈碣没那个福气,以后瑞蓝要是在遇到可以信赖的人,尽可以再向前走一步,在这一点上,沈家绝对全力支持。“” 当然,以上这一切,都来自每天活跃在沈城街头巷尾的那些无关人士的口口相传,而他们的消息来源也仅仅是这个世上最最靠不住的那两个字——听说。 第66章 孩儿他娘(1) 黎百草抱着怀里胖乎乎的小娃子还有一点儿回不过来味儿,天地良心,这次可真不是他笨不笨的问题了。 那场“酱牛肉”事件来得实在是太快了,而且发生的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前一天还都好好的三个人,转眼就都死了,就连一块儿死的几个下人,也都是二房和五房的人。 之前也没听说有哪位管事从家里带回来酱牛肉啊,难道真的是像沈砚说的那样,是他公公太偏心,把好东西都给了二房和五房,所以他们连看都没看着?可是酱牛肉压根儿也不算什么稀罕玩意儿呀! 他当时还因为好奇这种他之前闻所未闻的传染病,想要去给二房和五房那些活下来的下人去把把脉的,可是沈砚死活就是不让,他老是说什么:那些人就算没有得病,但是他们都曾经跟二姨娘、沈碣还有五姨娘他们接触过,所以现在根本就不能排除他们将来发病的可能,你现在去和他们接触实在是太危险了,我坚决不能让你去。” 那一刻,黎百草多想告诉沈砚,就是因为他们身上还有发病的可能我才要去呢,要是他们都好好的,我反倒没有给他们把脉的必要了。 可是,当他看到他们家相公因为担心他而皱起的那一张荞面包子脸,他就硬生生的把马上就要说出口的话给咽回去了,毕竟,治病救人和研究没见过的新型病症这两件事加起来,也没有他们家沈大少爷一个人重要不是? 令黎百草感到惊讶的还有一件事,就是他现在怀里抱着的这个“小胖馒头”。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曾经或多或少带给过他失落的小家伙,会成为他的儿子。 虽然沈砚老早就跟他说过要过继一个男孩子,可是他怎么样没想到,这个孩子会是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的儿子。 他还记得当初二少奶奶刚怀上孩子的时候,二姨娘在他和他婆婆面前是何等的威风,开口”沈家有后了”,闭口”我儿媳妇儿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咱们沈家的长孙”。 二少爷没直接说什么,但他和沈砚每次在宅子里碰见二少爷陪着二少奶奶遛弯儿的时候,总是能听见二少爷一边用手扶着二少奶奶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一边扬着声音跟那个还没出世的孩子说:“儿子啊,你可得快点长大,长大了出来爹陪你一起玩儿啊!” 这样的事情,若只是发生一次两次的倒也还好,可是发生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搞得他那段时间一和他婆婆或者沈砚有个不经意的视线交汇,就赶紧心虚的避开,他总感觉是自己做错事了。 可是仔细想想,他到底错在哪里了呢?是错在不能怀孕生孩子吗?他是有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子呀?不管他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有孩子的,这一点他也很无奈呀! 尽管总是被二姨娘母子冷嘲热讽,他那位向来慈眉善目的婆婆却从来也没有因为二姨娘比她这个正牌夫人先当上奶奶而对他这个不会生孩子的儿媳妇儿有过任何抱怨,还是该疼疼,该宠宠。 他们家沈大少爷也是,对二姨娘母子的所作所为完全选择无视,他们两个人白天该干嘛干嘛,到了晚上,当然也是“该干嘛干嘛”。 只不过那段时间,每天早晨醒过来,黎百草都想狠狠地拍两下自己那依旧一马平川的肚子:“真不争气,每天累得要死要活的,都是白忙活!” 时至今日,沈家的这个长孙倒是出生了,但当初因为他的到来而趾高气昂的那两个人却都已经连同五姨娘一起被埋在了沈城西边的那片野树林里。 黎百草还记得当初办丧事的时候,他公公说二姨娘、五姨娘和二少爷这都属于横死的,老辈人都讲究这么个说法:横死鬼不进祖坟。 所以,虽然他也为他们的死而感到难过,却也不得不遵循旧历,在祖坟之外另寻一块地方,把他们三个人给埋了。 而这个曾经带给二少爷无数趾高气昂的资本的遗腹子,现在已经成了他和沈砚的儿子。 这个小家伙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又白又胖的,每天能吃能睡,一个奶娘的奶似乎都有点不够他吃了。 黎百草昨天还在跟孩儿他爹商量,得赶在孩子胃口更大之前,尽快再找几个奶娘回来才行。 第67章 孩儿他娘(2) 沈砚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媳妇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拨浪鼓轻轻地摇着的温馨画面,真快呀,一转眼他这白捡的儿子都四个多月了。 这大胖小子刚被抱回来的时候,沈砚就听说他亲娘是给他取了名字的,随母姓儿,叫“张天意”,可是被他那位君王一般的爹给否了,因为他爹既不喜欢沈家的种儿跟了别人家的姓儿,也不喜欢“天意”这个一听就带着无尽的前尘往事的名字。 不过,他爹虽然把这孩子之前的名字给否了,却没有亲自再给孩子取新的名字,而是以“我这个做爷爷的不好越权,取名字这样的事还是你这个孩子的爹来吧”这样一个听起来颇有人情味儿的理由,把这个“重任”交给了他,其实他心里清楚,他爹不过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罢了。 那天晚上的具体情形,沈砚虽然没有在场,但是他娘早就买通了他爹的亲信之一,所以后来他们也都听那位亲信私下里跟他们说了。他爹这个人虽然唯我独尊,杀伐果决,但到底还没有完全的泯灭人性的地步,那天晚上他虽然在打沈碣和五姨娘陆静怡的时候都下了狠手,但其实并没有想要真的弄死他们,至少是没有想要真的弄死沈碣。 可是也不知道是他爹这个靠武艺起家的人,在当了老爷之后多年没有亲自动手打人了,所以手下失了准头儿,还是真的被沈碣这种又觊觎财产、又拉着他的小妾给他这个亲爹带绿帽子的行为给气的太狠了。 所以当他收拾完教唆沈碣做坏事的二姨娘,又处理完了那些跟着沈碣一起吃里扒外的下人后在回过头来想要叫个能保守秘密的大夫处理沈碣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沈碣和五姨娘陆静怡都已经因为流血过多儿没有呼吸了。至于二姨娘的死,那可以说完完全全是她自作孽的结果。 二姨娘呆坐在地上,亲眼看着他爹处理沈碣和陆静怡手下的那些人,亲耳听着他爹一条一条的罗列他们母子这些年的罪状: 想方设法私吞农庄、牧场、、和药行的收入,私自勾结张家和胡家合力匿名开设商号,然后买通沈家各个铺子里的掌柜,窃取秘密情报和药铺秘方儿,然后再授意自己店铺里的人跟沈家抢生意。 抓住一切机会给沈家的其他夫人和少爷小姐使绊子,尤其是针对大房夫人和大少爷沈砚就算会搞毁沈家的生意也在所不惜。。。。 二姨娘听着他爹当着一屋子下人的面,毫不留情的数落她和沈碣的错处,并且他爹时不时说到了生气的地方还要张口骂她两句或者直接动手锤她两下,她就觉得这一个晚上把这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向来自命不凡的她这一辈子都想要让自己高人一等,什么时候这么落魄过?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到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他爹数落完生意上的事,处理掉了那一屋子的下人,又开始和二姨娘算起了家里的帐。。。 “胡玉秀,我问你,你这些年到底害了多少我沈家的人?老三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给弄掉的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她那一胎本来怀的好好的,要不是因为在楼梯上一脚踩空,直接从二楼摔到了一楼,那个孩子根本就不会掉。 我当时的确是很埋怨老三为什么怀着孩子还那么不小心,可是后来仔细想想,就觉得这事儿里面有猫腻了,老三平时是一个那么谨慎小心的人,如果不是有人可以推她,根本就不会有那天的意外。 那天和她一起站在楼上的人,除了你和你的贴身丫鬟,就只有一个路过的老妈子了,那个老妈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手推姨太太呀,所以,能动手的就只有你了。” 二姨娘当时听着他爹的指控,登时就委屈得大哭起来:“老爷,您这可是欲加之罪了,就算是我们母子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可是,您也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啊?林倩的孩子没保住,完全是因为楼梯上有水,我当时自己也怀着孩子,怎么会去干那么伤天害理的事呢?” 结果他爹一听二姨娘的话就更是怒不可遏了,当下揪住二姨娘的衣领质问:“你还有脸说你当时也怀着孩子?是啊,你当时怀着三丫头呢!可是你怎么不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要不是你做了这么缺德的事,三丫头又怎么会只活了短短几年就夭折呢!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后来都让你们几个分开住了,你竟然还能想方设法害人,老四的难产也是你弄得吧?我后来挨个审问了她房里的下人,大夫人和老三平时给老四送去的都是人参鹿茸一类的补品,都是需要老四房里的人自己炖的,只有你经常送的是已经炖好的燕窝。 我就说老四平时年轻力壮的,怎么会生个孩子就气血两亏,扔下刚出生的孩子就撒手去了呢,肯定是你在燕窝里面做了手脚! 胡玉秀,我要不是念在你娘家当年对我颇有助力,你也为我生育了三个孩子,后来又失了三丫头的份上,你以为我会绕过你?” 二姨娘听着他爹的质问,估计是知道单纯的辩解也根本起不到作用了,所以就爬起来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抵在自己的肚子上,然后指天画地的跟他爹保证: “老爷,我胡玉秀对天发誓,三姨娘的孩子和四姨娘得死真的都跟我没有关系,你要是不相信,我愿意现在就以死明志!” 说完,二姨娘就拿起刀准备朝自己扎下去,沈砚时候料想,二姨娘那么爱惜自己生命的人,肯定不会是真的想要去死的,估计是所有的罪行都被他爹给揭穿了,沈碣也被打得不知死活,所以二姨娘情急之下就想要用这种方法自救,她心里肯定觉得自己和他爹这么多年朝夕相处的情谊,他爹肯定舍不得真的让她去死。 没想到他爹当时是真的被气急了,一见二姨娘敢拿性命威胁他,直接就着她会到的动作,抬起脚踹了刀柄一下,两个人的力道加在一起,水果刀真的刺进了二姨娘的身体,所以,她也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沈砚真的觉得二姨娘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么多罪状都认了,干嘛最后这两样要抵死都不认呢?搞得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对于那天晚上发生的整件事,沈砚都觉得是应该被彻底遗忘的,因为他真的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要沈碣他们的命,虽然他从小到大都在受他们的掣肘,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和身边爱他的娘和媳妇儿大人罢了。 好在他后来派人从他爹手下悄悄地就下了来福和秀娟,并且按照之前对他们的承诺,给他们钱,让他们远走高飞,这多少减轻了他心里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 “相公,相公,沈砚。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半天,你怎么都没有回应啊?” 黎百草的话打断了沈砚的回忆,他这儿才发现,进门这么半天了,他现在还站在门口,站的两只脚都有些麻了。 “你叫我什么事儿啊?” 沈砚一边笑呵呵地走到黎百草身边,一边开口问他。 “我让你看看,咱们的顺宝会对着人笑了!哎,你快来看呀,他又笑了。” 顺宝市是黎百草给他们这个大胖儿子取得小名,这个孩子的大名叫沈恩泽,是沈砚取的。 沈砚觉得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个孩子看成是上天对他和黎百草的恩泽,因为有了这个孩子的出现,他和黎百草面前的压力又小了一些。 同时,他和黎百草都是真心的喜欢这个孩子,他以后一定会对这个孩子特别好,会和黎百草一起尽心尽力的把这个孩子养大,至于大人之间的那些爱恨情仇,就尽量不要让这个孩子知道了。 有些事,只有他们这一辈人经历就可以了,到了下一代,他希望他们的快乐幸福,能够比烦恼多。 黎白草把孩子放到沈砚怀里,然后抖了抖已经有些酸痛的手臂说:“”这小子真是,这几天又胖了,我跟你说的让你去找奶娘的事有眉目了吗?再不找的话,一个奶娘根本就供不上他吃了。“” 沈砚抱着胖儿子逗乐会儿,然后转过头和黎百草说:“”奶娘已经找好了,过两天就要到咱们府里来了,你放心,咱们沈家家大业大的,还能把咱宝贝儿子饿着不成。“” 沈砚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就开始拿话逗黎百草:“”来,孩儿他娘,把咱儿子抱过去,亲自打盆水,咱俩我去给他洗个澡。 黎白草生气的踢了他一脚:“”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孩儿他娘,我是他爹懂吗?要是娘也是你是他娘。“ 沈砚无奈的笑了笑:“好好好,咱俩都是他爹,我以后他叫你爹叫我父亲,这样总可以了吧?“”黎百草一听就乐了:“”这还差不多。“” 第68章 沈蕙质独白(1) 我叫沈蕙质,是沈城首富沈万年的第一个女儿,从小府里人就都叫我大小姐。 我爹就是那位沈城人戏称“手一抖就会抖出金子的”的沈大财主,我娘虽然只是我爹的妾侍,但她却也是沈城最大的盐商胡老爷的小的小女儿。所以,就因为有这样的父母,所以从小就有人说我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我小的时候也一直觉得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是我的幸运,但是现在我不这样认为了。 我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但是在他们当中我只和二哥比较亲,因为只有他和我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其实我们的母亲一共生三个孩子,只是三妹玉洁只活到三岁就生病死了,所以我对她没有太多的记忆,毕竟我那时候年龄也很小。 跟其他子女多的家庭相比,我们家比较大的这几个孩子的年龄不算是拉的比较开的,大哥和二哥同龄,我和兰心同龄。 我和兰心出生的那年,大哥和二哥三岁,三弟比我和兰心小两岁,到了四妹妹冰清这里,年龄才逐渐拉开,冰清比三弟沈磊小四岁。 我们虽然都是沈家的孩子,有同一个父亲,可是我们似乎从一出生就被划分了楚河汉界,分了三六九等。不知道是从哪辈子开始流传下来的定律,就算都是兄弟姐妹,也要讲究男尊女卑,男孩儿无论在世俗还是在我们的父母眼里,似乎都比女孩儿要重要个千百倍,而在同样“尊贵”的男孩儿里面,又要分所谓的嫡庶尊卑。我有的时候,真的想找一个坚决拥护这种所谓正统礼教的人来问一下,你们坚决反对外面那些学生和进步人士所提出的“男女平权,众生平等”就真的能从中获得更多的幸福吗? 我们家兄弟姐妹虽然很多,但是我们自打小的时候开始就几乎是被相互隔绝的,那种在丫鬟小厮们口中所描述的兄弟姐妹躲在被窝里做游戏的画面,从来没有在我们家里出现过。 我们每个人似乎都没有机会决定自己的立场,仅仅因为我们的母亲之间是敌对的,所以我们也打从记事开始,就跟别的姨娘的孩子们“水火不容”。而这水火不容的敌对情绪,又在大哥和二哥、我和兰心这两对同龄人之间表现的最为明显。 从小到大,大哥但凡得了一件新奇的玩意儿,不管是从爷爷奶奶那里得到的还是从爹爹那里到得的,娘都必定会带着二哥也去讨一件,哪怕不是一模一样的至少价格也要旗鼓相当。 大哥那边似乎也是这样,只不过带着大哥去讨东西的不是大娘,而是我们那在娘眼中“偏心都快偏到胯骨上的”爷爷奶奶。久而久之,大哥二哥就都不用大人领着了,看见有什么对自己不公平的事,都会在第一时间冲上去“讨个公道”了。 而到了我和兰心这里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从小到大,如果兰心今天出门带了一个新珠花,我明天一定会买一个比她的更漂亮的珠花戴在头上,然后特意走到她能看得见的地方去显摆,同样的,如果我今天穿了一件新衣裳,不出两天,兰心也一定会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 不过我们这两场攀比的结局却是大不相同的:因为二哥是庶出,大哥又除了大娘还有爷爷奶奶“特别照顾”着,所以,再和大哥的攀比中,二哥总是会败下阵来。 可是到了我和兰心这里,“战况”就大不一样了,三姨娘虽然年轻貌美,却并不如我娘那般得爹爹的喜爱,而且三姨娘的家世也根本就不允许她像我娘那样拿出大把的钱财来为兰心添妆,此外,我还有一个在兰心面前永远高高在上的不二法宝,那就是兰心那见不得人的身世,娘告诉过我,兰心根本就不是三姨娘亲生的,三姨娘根本就不会生孩子,兰心的亲娘是外面窑、子里的妓、女,爹爹嫌她亲娘身份太低,根本都不允许她亲娘进沈家的大门。 虽然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很惊讶,可是下一刻,我就有一种类似于古代大将军打了胜仗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因为我知道,就单凭这一点,兰心这辈子都不会再是我的对手了。 我们几个人从小比到大,小时候比新衣服,新玩具,长大了男孩儿比撰在手里的钱财和商铺,女孩儿比谁能嫁个好婆家。 爹为了不让大哥和二哥像古代诗人曹植笔下写的那样“同根相煎”所以特地把他们两个分开,让他们分管不同的领域,大哥负责商业方面,二哥负责农业方面,可是天生性子高傲的二哥对这样的安排却似乎并不满意,他总觉得跌势偏心嫡子,所以把风风光光的谈生意的机会留给了大哥,大哥只要穿的漂漂亮亮的出去跟别人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赚来钱,而他,却要像个下等的农夫一样,每天周旋在农场、牧场和草药园之间,每次到这些地方去巡视一圈下来,就算是不亲自去干什么重活儿,身上也会被弄得灰头土脸的。 我娘对爹这样的安排也特别不满意,她是一个天生高高在上的人,她常常跟我们说,做沈家的妾侍已经是她这一辈子的奇耻大辱了,这样居于人下的侮辱,她这辈子收到一次就已经够让她无法忍受的了,所以她从小就要求我们无论如何,一定要事事都比别人强,特别是要比大哥强,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许二哥的性格就是十成十的随了我娘,所以,他才会把自己短暂的一生,活的那么累。 二哥不甘心被大哥“压制”,我娘当然更不甘心,随意她们两个一拍即合,决定要用自己的方式夺回“本来就该属于我们”的一切。而我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我自己会成为他们这场掠夺的一个牺牲品。 我其实一直都是一个没什么心眼儿的人,而且性子也懦弱,仅有的那一点儿威风,可能都耍给家里的下人和兰心了。 我娘在那一年的冬至饺子宴上说出她为二哥选了一个合适的媳妇儿人选的时候,我是打从心底里为二哥感到高兴的,不止因为娘给他挑中的这个媳妇儿和我们一样是沈城里的大家大户出身,更因为二哥只要娶了这个媳妇儿,就可以像我娘之前期望的那样,赶在大哥纳妾之前,尽快生下沈家的长孙。 说到这里,我直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黎百草明明是二哥一个庶子都不想娶的媳妇儿,为什么大哥还那么上赶着要娶他,大娘就更奇怪了,不仅不阻拦,反倒帮着大哥去求我爹,我当时是真的觉觉得他们母子是像我娘当初说的那样,是目光短浅,一看黎百草是沈城最大的药商的独子,就抢着要。可是如果大哥娶黎百草只是出于商业上的考量,为什么他们成亲以后,大娘和大哥都把黎百草当成宝贝疙瘩呢? 二哥的亲事在爹娘的积极促成和他本人的妥协之下,很快就有了眉目,可是我没想到,机关算尽的人,不止我的爹娘,张家的老爷和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以二哥的庶子身份相要挟,说他们家嫡出的小姐本不想嫁给别家的庶子,除非两家换亲,我们沈家的女儿嫁一个到张家,去给他们家的大少爷做媳妇儿,爹为了和张家接亲,都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我当时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比兰心大几个月,所以按照长幼顺序,嫁给张大少爷的人就应该是我。原本,张家的家世是沈城里面少数几家能和我们家媲美的,再者,我一个庶女,能嫁给张家嫡出的大少爷,这应该可以算作一门上好的亲事,但是整个沈城里的人,有谁不知道,那个张家大少爷其实是一个“克妻鬼”,连娶了两个媳妇儿,可是两个加起来都没有过到一年,应该比一个死得快。 长久以来,沈城的人对张大少爷“克妻”的事说法不一,有的说是这张家大少爷命里带煞,所以,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嫁给了他,就都活不长;也有人说那两房媳妇儿其实都是被这位张家大少爷给活活打死的,因为他整天不务正业,抽大烟、喝大酒、泡窑子,还不让人说,娶回来的媳妇但凡敢劝他两句,轻则言语辱骂,重则棍棒相加,那两房媳妇儿就是因为劝他劝的太多了,所以才被他打死的。 对于事情的真相我当时无从得知,可是无论是哪一条。都能成为我不想嫁给他的理由。所以,我只好去哭着求我娘,求她想想办法,这件事,说到底时由她而起的,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的帮我阻止下来,怎么也不能因为二哥幸福,就搭上我的一辈子呀。 我娘在冥思苦想了几天之后,还真的就想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好办法。。。 第69章 沈蕙质的独白(2) 我娘想到的主意就是让兰心替我嫁给张家大少爷,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她派人去找了城里最出名的半仙儿,给了他一大笔钱,并且告诉了他,我爹出门谈生意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让他专门在等在那里主动去给我爹算上一卦,跟我爹说家里有个属兔的闺女和他犯冲,得赶紧嫁出去才行。 家里当时待嫁的女儿,只有我和兰心,家里人虽然一直都说兰心和我同岁,其实这个说法是不准确的,我属虎,是阴历八月生的,而兰心是,大年三十那天生的,还不偏不倚生在子时,所以,兰心可以算属虎,也可以算属兔,兰心的生日,我早就知道,可是一直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如果不是那次的事,我还真没仔细想过,原来,沈兰心这丫头原来一直都是赖了一岁的。 那半仙儿明显是个草包,听出去找他的下人回来描述:那半仙儿一开始还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说这么点儿小事儿,交给他肯定没问题,结果一听说让他去堵得是沈城首富沈万年,当时就吓得哆嗦了起来,说话都说不利索了,要不是我们家的下人多了个心眼儿,跟他说:“大师,你要是不愿意做这事儿的话,我们也实在是不敢强迫您,”说着就要把刚刚放到桌子上的钱拿回来,那大师见状赶忙伸出了哆哆嗦嗦的手,把钱给按住了,然后连声说交给他,没问题,一定没问题。。。 回来的事情证明,那个草包大仙儿没有吹牛,他可能是真的害怕我爹,但是毕竟拿了钱,他的任务还是完成的比较出色的,我爹那天回家就改变了主意,不嫁我了,要嫁兰心。 我爹这个人,虽然在说服别人的时候,一直都是大义凛然的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搞这些封建迷信?”但是这次事情牵扯到了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他还是忍不住相信了,毕竟封建迷信这种事,很多人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吗?反正把我嫁到张家,和把兰心嫁到张家,对我爹来说,根本就没有差别,不管是谁,不过都是沈家和张家商业联姻的筹码罢了。 沈家送一个女儿去给张家做媳妇儿,再让沈家娶一个张家的女儿,以这一件在他们大人眼里“双喜临门”的大喜事来获得彼此间的信任或者说是制衡,然后沈、张两家才能放心的加强两个家族之间的商业合作。 我直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明明他们都重男轻女的那么严重,根本就从内心深处不重视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却又偏偏会觉得自己的儿子娶了对方的女儿,两家人就能更加开诚布公的合作了,这不是很矛盾吗? 难道女儿在自己家的时候不受重视,嫁到别人家后,你就会突然重视她过的幸福不幸福吗?这简直就是在自欺欺人。不过这种自欺欺人的事,偏偏就屡见不鲜,张家和沈家的做法绝对算不上“前无古人”,我也敢肯定不会是“后无来者”。 本来我和我娘已经觉得这件事被我们运作的千妥万妥的了,兰心是肯定要嫁到张家去的了,没想到关键时刻,杀出了一个三姨娘。我们都没有想到,三姨娘会为了不是她亲生的兰心,跑到我爹面前据理力争,最后甚至不惜拉着兰心一起以死相逼。 三姨娘在我的记忆力一直都是清冷且安静的,平时很少主动找人说话,就是被人问到头上,她的回话也向来简练到几乎有些可怜,除了被我娘挤兑到忍无可忍,我还从来没有听过她一次性说那么多话。 我不知道,那一天如果我娘被爹打了一巴掌赶进屋之后,我不因为害怕我爹会一时被兰心她们母女的坚决所震慑,从而答应三姨娘的要求,而不断的怂恿我娘出去,后来嫁到张家的人还会不会是我,可是,当我娘因为一时冲动而失手将金簪刺入兰心的咽喉之后,我就彻底绝望了。 不说我爹答不答应三姨娘的请求,就单看兰心的伤势,她也绝对赶不上一个月之后的婚期了。 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也不知道这句话是用在我身上更合适,还是,我也大逆不道一回,把这句话按在一手挑起这一整件事的我娘身上更合适。 后来的事,就没什么可争论的了,虽然当时,我和我娘还都没有私心,仍旧都心存侥幸,想着也许兰心伤的根本没有那么重,坚持一下,还能坐上张家接亲的车,又或者我们之前的计策仍有余威,我爹还是会为了保重他自己,逼着受伤的兰心去嫁人。 然而,后来的事实告诉我们,幻想终究只能是幻想,兰心直到张沈两家约定好的婚期都卧床不起,而我,也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和那位有着“客妻”之名的张家大少爷成亲。 成亲那天,我知道上车之前都还在像老和尚念经一样一遍又一遍的求我娘,求她再去跟我爹说说,没准,我爹就会突然改变注意了呢。其实,我比谁都明白,时至今日,无论我怎么祈求,都已无力回天,可是要嫁人的毕竟是我,如果我不拼命祈求到最后一刻,好像总怕自己将来会后悔似的。 后来的生活告诉我,就算我拼命祈求到了上婚车之前的最后一刻,成亲之后的日子,我却还是注定要在后悔中度过。 我的丈夫张瑞博,他就是个混蛋,不他简直就是比混蛋更混蛋的败类。 刚成亲的那段时间,他也许是受了家里老人的提点,对我到还算可以,除了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老子就是你的天”的所谓“霸气”之外,倒也没有别的让我无法忍受的地方。 他真正的暴露本性,是在我们回家省亲之后,那一天,在我娘家的酒宴上,我那个从小就说话不分场合的三弟沈磊因为张瑞蓝养的那条大狼狗咬了他的随从,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张瑞蓝下不来台,连带着,张瑞博这个兄长也觉得跟着颜面扫地,再加上他那天在我的娘家又喝了很多酒,所以就直接暴露了他的混蛋本性,我们两个刚一回到家,他就开始对我破口大骂,而且越骂越难听,最后甚至到了诅咒我们沈家全家人去死,我是在忍无可忍了,就开口回了他一句:“张瑞博,你敢把你刚才的话,到我家去,当着我爹娘再说一遍吗?” 谁知,张瑞博听了我的话非但没有丝毫的收敛,反倒直接站起来给了我一辈子,还骂我是个吃里扒外的贱人,说我竟然敢出言威胁他。 你还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小时候,我爹我娘都没有动过我一个手指头,我当下就气翻了,高声喊叫着让我娘在成亲之前特地配给我的那几个会武术的贴身丫鬟进来帮我教训张瑞博。 但是,我和我娘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们都忘了,我以后要生活一辈子的这个地方,它叫张宅,我带来的那几个丫鬟,根本就抵不过张瑞博手下的打手,我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最后还是只有乖乖挨打的份儿。 张瑞博先是打我的头,然后又觉得不解气,开始动手打我的身体,当他用膝盖钉在我肚子上的时候,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被他打得地方传出,很快,我就疼的浑身冒冷汗,没有一丝力气再去抵抗了,张瑞博一开始还在笑我“装、孙、子”,后来。。。后来我就疼晕了,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继续笑我。等我再醒来,我就已经被换了一身衣服,盖着被子,躺在我和张瑞博的婚床上了。 耳旁传来我的贴身丫鬟们低低的哭声,其中一个丫鬟告诉我,我怀孕了,不过那个孩子已经在刚才,被他亲爹给活活的打掉了。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奇迹般的冷静,没有一丝力气却强扯出了一丝微笑,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很庆幸那个孩子就这样匆匆的来,又火急火燎的走了,因为我觉得张瑞博这样的人渣,根本就不配让我给他生孩子,我一点儿都不想要一个连接着我和张瑞博的血脉的孩子。 我被打的事,在我娘来张家看我的时候,被一个没有按耐住委屈的丫鬟给抖了出来,我娘不出意外的火冒三丈,登时就去找张家老爷和夫人,也就是我的公公婆婆理论开了,我没有跟着去,所以并不知道我娘到底都跟我公公婆婆说了什么,只是那天晚上,自从打我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我们婚房的张瑞博回来了,还破天荒的跟我道了歉,虽然,我看得出来,他的道歉根本就言不由衷。 那天之后,我和张瑞博看上了貌合神离、“相敬如冰”的生活,我们几乎不和对方说话,我在宅子里和他娘、他弟媳妇儿斗成什么样,他都不置可否,他在外面的那些烂事,我也权当没看见,我以为我们可以这样过一辈子,没想到在我娘和二哥被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带走之后,我的生活也跟着改变了 第70章 父亲、爹爹、娘(1) 阳春三月,雪消草长,手轻脚快的春姑娘,就好像生怕赶集会迟到一样——隆冬的积雪刚刚变成水珠,被太阳公公重新吸回云层里,她就裹挟着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意来到了沈城。 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寒冬,沈城的百姓们早就被这种“大雪及胫路难走,出门片刻脸冻红”的寒冷天气给憋坏了,现在终于能够脱去身上厚厚的冬装,换上轻便的春装,也终于不用再因为天冷整天被困在屋里。 所以,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儿,都愿意迎着阳光到街上去逛一逛,就算不为了买什么,单是看着大街上那一张张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喜笑颜开的脸,都觉得自己今天这日子过的,实在是从里到外的舒坦。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位中年壮汉正拉着他的黄包车全力地奔跑着,在他拉着的这辆车上,正做着两大一小,俏生生的三口人。 如果你只是看了这一家三口人一眼,你也许只会发出一声感叹:瞧这一家三口,大人孩子脸上都带着比这三月的阳光更灿烂的笑容,而且一家三口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好像是最近刚刚在年轻人当中兴起的潮流,叫什么“亲子装”,这场景,不用问都知道,他们这一家人的日子一定过得特别幸福。 可是,如果你时间还算充裕,或者你的兴致足以支持着你赶在他们的黄包车还没有脱离你的视线的时候,再盯着他们看上那么两眼,你一定就会发现这一家三口的与众不同之处。那就是——车上的两大一小,三口人,都是男的。 虽然在沈城这地界,甭管是富家少爷还是穷苦小子,看上个男孩儿,并且把他娶回家,早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可是大家也都知道,男的是根本就不可能生出孩子来的呀。 所以,多年来,在沈城的大街小巷,两个男孩手牵着手,甚至是勾肩搭背的一起走,这样的画面很常见,但是两个男的中间再加上一个孩子,那可就有点儿别出心裁了。 其实,倒也怪不得街上的老百姓少见多怪,在沈砚娶黎百草之前,沈城里根本就没有哪户人家会给自己家的嫡长子娶一个男妻。 而之前被人娶回家的那些男孩儿,无论是做了嫡长子的妾侍,还是次子的正妻,他名下有没有孩子,就都没有那么重要了,反正,婆家又不需要他的孩子来作家里的“顶梁柱”。 而且,那些嫁了人的男夫人们估计自己也不愿意一个大男人去带孩子——搞不好还是他们自己的相公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所以沈城人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过把孩子过继到男媳妇儿名下的先例。 我们的小黎大夫在这一点上,又一次并非本意的创造了一次历史第一,没办法,谁让他是沈城里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嫡长子正房男妻呢。 不过,这一时刻坐在黄包车上的沈大少爷和沈大少奶奶,可是对周围路人或惊讶或艳羡或探究的目光丝毫没有察觉到,毕竟路人的目光再赤裸裸,也没有他们的小顺宝吸引眼球啊。 黎百草捻起系在他儿子脖子上的小围嘴儿的一角,轻轻地擦掉了儿子流下来的口水,猛然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脸上的笑意明显比刚才更深了。 从上了黄包车开始,眼光就一直在自己的宝贝媳妇儿和宝贝儿子之间流转的沈砚,当然不会错过他媳妇儿这甜甜的一笑,连忙狗腿子的开口问道: “媳妇儿,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啊,跟你相公我分享一下呗,让我也跟你一起乐呵乐呵。” 黎百草把怀里小崽子的衣服理了理,温和的开口说: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到刚才咱们出门之前,老张一听说咱们今天要坐黄包车,不用他开车了之后,那一脸被人抢了媳妇儿一样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 黎百草不说还好,一说笑的更欢了。 那沈砚呢?他其实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司机老张的脸色,不过被他们家黎大夫这么一说,脑子里顿时有了画面感,不自觉的也跟着黎百草一起笑开了。 在家里因为自己一直干的活计被人给抢了而生闷气也许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家少爷少奶奶今天选择坐黄包车,其实不过就是为了带着儿子,赶一时的新鲜。 黄包车这种东西,虽然在北平、上海、广州等这些大地方早已屡见不鲜,可是在沈砚他们生活的沈城,不管这里再怎么富饶,毕竟也只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小城,往回倒二十年,沈城顶多算一个比较富庶的小镇而已。 地方小,人口自然也不会多,何况就在这座人口并不算多的小城里,又存在着极大的贫富差距。 富人出门大都习惯了坐汽车,就是偶尔想要换换口味,家里也有十几辆马车在那里时刻等候着主人心血来潮的临幸呢。 而穷人呢?囊中羞涩也早就已经迫使他们习惯了无论走多远的路,都要依靠自己的两条腿。 所以,沈城这地方,根本就没有多少留给黄包车去施展的市场空间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黄包车这种在别的地方随处可见的共工交通工具,一直没有进入沈城人民的视野范围。 而黄包车作为一种交通工具,能够在最近这一段时间迅速成为沈城里的一种流行风尚,还多亏了沈城富商阶级的享乐成风。 也不知是那几位有钱人家的老爷或是少爷,去了一趟北平上海那样的大城市,“享受”了一番坐在黄包车上的“天高地广,视野开阔”之后,再回到沈城,再坐在那已经坐惯了也坐烦了的汽车或者马车里,就觉得哪哪儿都不和自己的心思了。 瞧瞧这破汽车,四周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就留下这么几个小窗口和外面通通气气,这不是诚心憋死坐在里面的人吗? 他们心里有了这种不满,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沈城进入了春天,天气变暖了,树绿了,花也开了,窈窕婀娜的姑娘们,也穿着轻薄的春装从家里出来了。 沈城这地方,除了有钱人多之外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山美水美人更美,所以,那些位对黄包车念念不忘的老爷少爷们就更有了把他们魂牵梦绕的“爱车”从北平或是上海“请到”沈城来的理由。 毕竟坐在汽车亦或是马车里,耽误了他们欣赏沈城烟花三月的美景和美人了不是。 黄包车之风就在爱好美车、美景、美人的上层人士的带动下,兴起了。 沈城人也许别的不行,但是赶时髦绝对各个都是一把好手,时髦,在沈城这个地方,就像是一位高傲的舞女,而沉迷于追求时髦的人们,就是那声色场里酒过三巡的醉鬼,但凡兜里的钞票允许,谁也不甘心被舞女那高高扬起的裙摆甩在后面。 是以,黄包车被引进沈城才短短一两个月,就已经表现出了让汽车退居二线,把拉车的马匹赶回草原的气势。 坐一次黄包车的价格虽然是贵的离谱,但是黄包车的生意仍然络绎不绝。拉黄包车,也成了一个可以在沈城快速致富的新兴职业。 黎百草和沈砚其实并不算是追赶时髦的狂热分子,不过他们的确也不排斥这件事,加上今天是他们的顺宝长这么大,第一次出门“逛街”,今儿这天气又实在是好,所以他们两个就临时起意,决定带着沈小少爷,坐一回那迷晕了沈城无数男女老少的黄包车。 一路都被父亲和爹爹轮换着抱在怀里的小顺宝也许并不知道自己今天被抱出来到底是要去干什么,不过一路上抱着自己的两个人都对自己极尽温柔,这个,他是能感知到的,所以,在父亲和爹爹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笑开了之后,沈顺宝小少爷也张着他那刚刚鼓出两个小牙包的嘴巴,跟着笑了起来。 不多时候,一家三口就被黄包车带到了他们今天要逛的第一家店铺。是一家成衣铺。 沈家是有自己的布庄和成衣铺的,平时沈家人穿的衣服也都是在自家的成衣铺里做的,不过今天,他们要做的衣服不一样,他们的沈顺宝小少爷马上就要迎来自己人生的第一个生日了,沈砚和黎百草抱着沈顺宝来的这家成衣铺,就是专门为城里的小少爷和小小姐做过生日穿的礼服的。 要说,黎百草这个人,在人生过去的二十年,还真没在什么事上这么讲究过,虽然他自己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不过自从身份升级,成了孩子他爹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只要是遇到跟他的小顺宝有关的事,竟也开始不知不觉的讲究了起来。 他们一家三口刚踏进成衣铺,掌柜的就极有眼色的主动过了问候他们。 这位掌柜姓侯,为人极其精明,南来北往的客人,甭管是多难答对的主儿,只要他有心想把你伺候明白了,就一定能靠着那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把你哄得心花怒放。 第71章 我的心声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咳咳,扯远了,今天锦阳想要跟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就是……咱们家《男媳妇儿》很快就要上架了。 不知道为啥,锦阳现在有一种姑娘大了要嫁人的赶脚,这两件事儿完全不挨着呀! 上架之后,肯定会有一部分小可爱,选择挥一挥衣袖,只留下一抹帅气的背影。当然,也会有更多的小可爱,选择留下来,继续见证锦阳的成长。 对于选择离开的小可爱,锦阳在这里要真诚的说一声:“谢谢你”,谢谢每一个你,在茫茫书海中选择了《男媳妇儿》,并且一直坚守到了现在。 锦阳相信,你们对《男媳妇儿》的爱都是真挚的。 而对于选择留下来的小可爱,锦阳当然更要真诚的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同样真挚的喜爱。 与此同时,锦阳还要向你们做出如下保证: 一、继续踏踏实实写书,尽全力让剧情更加丰富多彩,并且保证日更3000+。 二、一定多发、勤发粉包儿,逮住一切机会发。 怎么样,这两条保证实在的一匹有没有? 《男媳妇》这本书起笔于2019年12月初,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最初的灵感来自一场美轮美奂的中国风服装秀。 锦阳读书好多年,写书还真是实打实的第一次,所以肯定会有许多不足之处,真的谢谢大家的包容了。 另外,最近病毒肆虐,大家都尽量多待在家里吧,如果有事必须要出门,也一定要带好手套和口罩哦! 最后,赶在十五没过完,给大家拜个晚年,祝大家新年一切顺利! 2020,爱你爱你呦!! 第72章 父亲、爹爹、娘(2) 正因为这位侯老板极其精明的处世之道,所以在沈城里,不管是三教九流,提起这位侯老板来都只有一个评价:这家伙,真是精的吓人,也正因问这个特点,这位侯老板在外面还得了一个不算好听的“雅号”——猴精儿。 黎百草平时除了沈家和黎家的事之外,基本上就是百事不问,所以他自然也不认识这位侯老板,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位老板有这么个颇具有调侃意味的名字,还是沈砚刚才在来的路上跟他说的,黎百草觉得,不说别的,单看这位老板能够在成衣铺众多的沈城,想出专为有钱人家的小孩子做生日礼服,这么一个独树一帜的点子,确实说明他这个人是够精明的,不过,“猴精儿”这个名字,怎能听都不像是恭维呀! 如果黎百草此时此刻知道在不久之后,他们会在这位“猴精儿”老板的店里面碰到谁,他也许就根本不愿意来这家店里给他的小顺宝做衣服了。 好好的在自己家的成衣铺给孩子做一套过生日穿的礼服多好?何必出来这一趟,把好好的心情弄糟呢? 让黎百草心情不好的人就是沈顺宝小少爷的亲娘张瑞蓝还有他那位自称“除了张瑞蓝这个孩子的亲身母亲之外,她自己和这个孩子最亲“”的亲姑姑——沈蕙质。 张瑞蓝被沈蕙质拉着出来“踏青”的时候,她本来是满心的不情愿的,自从沈碣处事,她连夜回到娘家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不过她并不是对沈碣还有什么迷恋,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对上外面的人打量的眼光。 想当年,她张瑞蓝是怎样的一个天之骄女,那时候,她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出身高贵又品貌出众,才思过人,毫不夸张的说,当年求亲的人曾经踏破了他们家多少道门槛儿。 没想到,爹娘左挑右选,最后被乱花迷了眼,帮她选择了沈碣这么一个冷清冷血,没有良知的负心人。其实到也不能完全怪爹娘,当初在定亲之前,她娘曾经带着她远远的看过沈碣一眼,她自己当时不也是被沈碣出众的外貌和温润的气质所折服吗?就因为自己选错了这一步,嫁给了沈碣,所以才落得今天这一步天地,从一个好好的豪门千金沦落成了一个出门总要受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寡妇。 “一见美色误终生”,原来这句话不只是用在男人身上合适,用在像自己这样识人不清的女人身上也同样适用。 认识到了沈碣和她那个假仁假义的婆婆胡玉秀的真实面目之后,张瑞蓝原本对沈蕙质这个曾经的“小姑子兼嫂子”其实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不过沈蕙质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真的依然从心里敬她张瑞蓝为嫂子,还是有几分缺心少肺,竟然对她的冷漠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还是每天都去她房里看她,陪她说说话,慢慢的她还真就不好再对着这个女人掉脸子了,毕竟就算她和沈碣的关系断了,沈蕙质总还是她的娘家嫂子么…… 不过,张瑞兰对沈蕙质的态度软化归软化,但是要说到让她像之前那样,和沈蕙质交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就像今天沈蕙质跑到她那里去,非要拉着她说出来踏青,她原本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好好在家里呆着多好,干嘛出去被人指指点点? 可是当沈蕙质趴在她耳边跟她说:“你跟我出去,我能让你见到天意”的时候,张瑞兰所有的心理防线都被击溃了。 她的天意,她的的儿子。自从孩子被人抱走之后快一年了,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一面,那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明明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却只在她身边呆了短短的一个月,就被她爹娘强行送走了。 张瑞兰甚至都没有去问沈蕙质到底是怎么样能够保证让她见到她的天意,只是听她这么说,张瑞兰就特别的动心,所以就赶快收拾了一下,跟着沈蕙质出了家门。 张瑞兰没想到的是沈蕙质说是踏青,却带着她来到了城里的一家成衣铺,这家成衣铺她是知道的,说是专门为小孩子做过生日的礼服的,难道沈蕙质是想带着她给天意做一套礼服,想想他的天意也马上就要过去一岁的生日了,然后一起送到沈家去吗? 张瑞兰其实不太愿意跟沈蕙质多说话,所以在进门前她也就没有多问,等她在成衣铺里看到沈砚和黎百草正在抱着她日思夜想的小天意的时候,张瑞兰觉得自己全身一刹那就都麻了。 没有人能理解她此时此刻的感受,她虽然很生气沈碣的所作所为,甚至恨整个沈家,但是天意是她的孩子,身上流着她一半的血,母子天性是没有办法割舍的。 当初如果不是她爹娘坚持,张瑞兰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己的孩子再送还沈家。可是纵然他爹娘再疼她,也不会因为她而放下他们这坚持多年的那种处事之道,在他们眼里,天意这个孩子就是沈家人欺骗他们张家的证件,用张老爷的原话说就是:“没有弄死这个孩子,已经是我张某人最大的仁慈了。” 但是没有人知道,在孩子被人抱走之后,有多少个漫漫长夜里,张瑞兰一个人忍受着骨肉分离的痛苦,抱着枕头哭的是多么凄苦又无助,可是她又能跟谁说呢?她跟谁都说不了,因为就连她的亲人,都觉得这样做是为了她好,觉得她为了一个骗她的男人留下的孽种这样伤心,是不值得的。 看到孩子之后的张瑞兰,现在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想不了,她就知道日思夜想的宝贝疙瘩就在她眼前,没有人能阻止她上去抱她的儿子,没有人能阻止她和她的孩子亲近,任何人都不能!此时此刻,如果谁敢阻止,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和他拼命。 黎百草和沈砚原本正高高兴兴地抱着他们的宝贝儿子顺宝,让那位“猴精儿”老板亲自给他们的宝贝疙瘩量尺寸做衣服。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进来的两个女人,所以,当突然有一双手伸到黎百草面前,想要抱走他怀里的孩子时,黎百草整个人都震惊了,他还以为碰到了大街上抢孩子的流氓。 但是,当他回过头来才发现,抓住他的孩子的那双手来自于这个孩子的亲生母亲——张瑞兰。 这一时刻,在这家成衣铺里出现了一副有些诡异的画面,黎白草一双手掐着儿子的腋下,张瑞兰从他身后也伸出一双手,抓住了孩子的两只脚,两个人谁也不想主动放手,就那样僵在了那里。 在他们僵持的时候,向来就人当成大宝贝儿的沈顺宝小少爷可不干了,他现在明显能感觉到有两股力量在拉扯着他的身体,虽然他现在还小,不会说话,但是他懂得用最原始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当沈顺宝刺耳的哭声响彻整个成衣铺的时候,抱着他的两个人同时愣住了,黎白草到底还是心疼孩子,僵持了一会儿之后,看到孩子哭的那么难过,他下意识的就松手了。 同样心疼孩子的张瑞兰一看到黎百草松手,立马上前一步,把她的宝贝儿子紧紧的抱入了怀中。 “天意!宝贝儿子!我是你娘啊,你看看娘好不好?” 张瑞兰几乎是带着哭声在跟沈顺宝说这些话。而是个近一年才又被亲娘抱在怀里的沈顺宝小少爷,他现在毕竟才是一个将要到一周岁的宝宝,他可看不懂现在抱着他的人有多难过,他只知道现在抱着自己的这个人,他根本就不认识,所以,虽然没有了刚才拉扯自己身体的那两股力量,但是被陌生人抱着的不安还是让他哭得更大声了。 张瑞兰时隔许久终于又抱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本来她应该是特别高兴的,可是看孩子哭得这么伤心,她就觉得自己的心上的肉正在被人一块儿一块儿的撕下来。 但是她又实在是舍不得放手,所以,明知道孩子哭的很大声,她还是没有把孩子还给黎百草,无奈之下,她只好把孩子紧紧的搂在怀里,然后陪着孩子一起大声的哭了起来。 张瑞兰从小就被父母教育要举止端庄,娴静优雅,她从来也没有在外人面前这么歇斯底里过,就连当初去捉奸,亲耳听到陆静怡说出沈碣娶她只是想要利用她的时候,她都只是冷着脸打了陆静怡一巴掌,然后把沈碣拽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而已。 可是现在,她的心实在是太疼了,她没有办法再控制自己,她抱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在一个陌生的成衣铺里痛哭失声。 张瑞兰在这边抱着孩子痛哭不止,站在旁边的黎百草和沈砚,可是看不下去了。沈砚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把孩子从张瑞兰怀里抱回来,可是张瑞兰抱的实在是太紧了,沈砚一个大男人,一下子竟然没有把孩子抢回来。 第73章 父亲、爹爹、娘(3) “弟妹,哦,不,现在我应该称呼你为‘张小姐'了,请你放手好吗,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孩子哭成这样,真的不太好。” 沈砚觉得,他已经尽可能客气的和张瑞兰说话了,他知道张瑞兰很久没见到顺宝了,她现在的心情,他其实多少也能理解一些。 但是,理解归理解,这并不代表他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宝贝儿子嚎啕大哭而置之不理,而且,他们家孩儿他爹现在站在旁边,也已经要急哭了! 沈砚宁愿由他来做这个坏人,也不想让他媳妇儿和儿子受委屈。 张玉兰抓的再怎么紧,她毕竟只是个文文弱弱的女人,力气怎么可能会敌得过有武术底子的沈砚,而且她明显能够听到,在她和沈砚拉扯的时候,沈顺宝哭的更大声了,她一时心疼,也就放了手。 大家谁也没想到,在一旁观看了全程的沈蕙质,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爆发了。 “我说你们两口子可真够可以的,人家一个亲娘,抱一会儿孩子怎么了,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 哦,对了,瞧我这记性,你们两口子之所以会这么厚颜无耻的鸠占鹊巢,不就是因为你们自己再怎么努力,也生不出个孩子来吗? 孩子都哭成这样了,你们还下得去手抢,真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就不知道心疼啊!” 其实沈蕙质从小是有些怕沈砚这哥哥哥的,因为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哥哥从来在他们面前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从小到大,但凡他们兄弟姐妹有谁让他吃了一丁点儿的亏,他都一定会找机会讨回来。 可是现在,沈蕙质心里面的恨和怨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两种负面情绪的凝结,成功阻挡了她对沈砚的恐惧—— 沈蕙质的丈夫张睿博,虽然原来对沈蕙质就不好,但是在他那位亲丈母娘和亲大舅子还活着的时候,他好歹还不敢太造次,只是和沈蕙质在表面上“相敬如冰”。 那个时候的沈蕙质,虽然在婆家的日子过得也算不上有多舒坦,但好歹还有人护着她,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小姐,所以没有人敢去真的招惹她。 自从二姨娘胡玉秀和沈碣死了之后,沈蕙质仿佛一夜之间成了一个孤儿,她那个日理万机的爹从来不会过问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的婚后生活,因为在他眼里,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张家的人好像也摸透了这一点,就再也不像之前那么“敬重她”了,就连那个戏台子上出来的莺歌儿,都敢明里暗里的给她使绊子了,要是以前,那个女人最多只敢躲在她婆婆身后狐假虎威而已。 张睿博现在就更是不拿沈蕙质当人看了,真正对不起张瑞蓝的那两个人都死了,他就把他妹妹嫁到沈家之后遭遇的所有不好的事请,都算到了沈蕙质的头上,三天两头对她拳打脚踢,有一点小事不顺心,就祖宗十八代的骂沈蕙质。 而沈蕙质呢?他比谁都清楚现在根本就没有人会帮着她了,如果她还像之前那样寸土不让,受一点委屈就奋起反抗,换来的只能是别人更加凶残的伤害而已。 所以,没了倚仗的沈蕙质,为了自己的日子能够过的下去,只能选择在张家忍气吞声。 和离这件事,她更是想也不敢想,要是她真敢做出这件给沈家“抹黑”的事,不用别人,她爹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所以现在沈蕙质表面上还是和之前一样,是沈家的大小姐,张家的大少奶奶,还是在过着她娘活着的时候最引以为豪的锦衣玉食,众人艳羡的生活,但其实暗地里,她的生活到底什么样,又有谁真正知道呢? 沈蕙质原本还只是埋怨自己命运悲惨,身不由己的嫁了这样的一个猪狗不如的男人,如果她那天没有偷听到张瑞蓝和丫鬟豆沙的对话,她也许就快要这样乖乖认命了。 可是,偏偏那天就让她知道了她娘和她二哥真正的死因:原来她娘和她哥哥,甚至包括勾引她哥哥的陆静怡,都根本都不是死于所谓的病牛肉,甚至他们死之前根本就没有吃过牛肉,他们都是因为被他爹发现了之前所做的事后,活活被打死的。 其实沈蕙质心里也清楚她娘和她哥哥还有陆静怡,他们这三个人做出那样的事,他爹容不下他们也在情理之内,可是也没有到了要被打死的地步吧? 人的心总是没有办法公正的,沈蕙质明知她娘和她哥哥多行不义,却还是对他们的死心怀怨恨,她恨亲手杀死了她的两个亲人的她的亲爹沈万年,也恨间接“迫使”她哥哥走上争夺家产之路的沈砚。要不是她现在人微言轻,她甚至想要报官让她爹和她大哥吃牢饭。 “大仇”没法报,她现在日子过得又实在不如易,所以沈蕙质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到了通过一些小事来报复沈砚这件事上,仇恨和怨念已经让她失掉了基本理智,她觉得自己的心里积压而成的滔天怒火,再不找一个渠道发泄出来,她就快要疯了。 她现在觉得,只有沈砚他们也过得不好,她才能找到心里的平衡,至少不能只有她一个人过这样不顺心的日子,不是吗? …… 一般情况下,黎百草是不会和任何人吵架的,但是刚才沈蕙质的这一番无端的指责是真的戳到了他的肺管子。他想也没想张口就回了一句:“大小姐,请你说话注意一点。 什么叫我们不要脸?什么叫不是亲生的就不知道心疼孩子?难道沈砚不把孩子抱回来,孩子就能停止大哭吗? 沈砚把孩子抱回来哄一哄又有什么错?二少奶奶作为顺宝的生母,她要见孩子,我们并不反对,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抱着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母子俩痛哭失声吧?” 沈砚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温文尔雅的小媳妇儿跟人吵架,他也知道黎百草这股火到底来自哪里,且不说他和黎百草都是真的把顺宝当成他们自己的亲儿子,就沈蕙质拿他是男媳妇,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养别人的孩子就是鸠占鹊巢这样的话攻击他,就够让他爆发的了。 沈砚把已经哄好的孩子交到黎百草的怀里,然后拉着他走回到刚才他们站的地方,让侯俊老板继续给顺宝量尺寸。 张瑞兰就像一个被操控的提线木偶一样,眼睛定在沈顺宝的身上,沈顺宝被抱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沈蕙质今天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要用张瑞兰的出现,让沈砚和黎百草心里堵得慌,最好能再给他们冠上一个“不善待养子”的恶名。 她昨天回了一趟娘家,去收拾了一下自己以前的一些首饰和衣物,毕竟她现在在张家凡事都要自力更生,她的私房钱也没剩多少了前几天甚至为了省下给自己贴身丫鬟的工钱,把原本的四个丫鬟辞退了三人。 沈蕙质在临出门的时候听到了家里的下人议论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明天就要带着小少爷出门去做生日的礼服。 她当下便决定要带着张瑞兰到这里来看孩子。 其实张玉兰见不见得到孩子并不是她真正关心的,她要做的,就是恶心沈砚和黎百草而已。 所以当沈砚拉着黎百草走开,根本就不理他们之后,沈蕙质立刻上前两步拉过还那里愣愣的盯着孩子看的张瑞兰,并且特意抬高声调跟她说:“二嫂,你亲生的儿子马上就要过生日了,你之前不是还说要给他做一套礼服吗?正好就一起在这家店里做了吧。 你这个亲娘请人给孩子做的衣服,肯定比别人给做的强多了。” 沈砚听着沈蕙质在那里句句话都带刺,终于被惹恼了,本来他念着沈蕙质怎么说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得不愉快了,丢的是他们整个沈家的脸。 可是现在,沈蕙质自己硬往上凑,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而且,他觉得现在不赶紧压制住沈蕙质的话,估计一会儿更难听的就要从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冒出来了。 沈砚转头冷冷的看了沈蕙质一眼,然后用他生气是那特有的铿锵有力的声音说“请你们搞清楚现在的局面,顺宝现在是我和百草的儿子,这位张瑞蓝小姐就算还没有离开沈家,她现在也只能算是顺宝的婶子,所以,别总是拿亲不亲娘的来跟我们说事儿,你们要是实在不满意,就自己回家去跟爹说吧。” 沈砚说完这些话之后便不再理会沈蕙质她们,他交了做衣服的钱之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黎百草就往出走。 沈蕙质和张瑞蓝看见他们走了本来还想要上去阻拦,没想到却被被迫看了一整场免费宅斗大戏的侯老板给拦住了。侯老板在这个时候,又发挥出了他那“猴精儿”的本色,他决定要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再做成一桩生意,顺便在这个时候伸手帮一把,隐晦的卖给沈大少爷一个人情…… 第74章 宝贝,你这样让我心疼 侯老板瞅准了商机,三寸不烂之舌又开始发功了:“呦,张大小姐、张大少奶奶,您二位先别急着走啊,刚才我可是看出来了,您二位那可都是打从心眼儿里关心咱们沈家的这位小少爷。 刚才您家哥哥嫂子只给孩子选了一套中式的礼服,这样的礼服虽然面料也好颜色也好吧,可到底是平常了一些,谁家的孩子过生日都这么穿,总是缺少了一丝新意不是。 这两天也是赶巧了,我们店里呀,新雇来了一位专门做洋服的裁缝,那衣服做的叫一个漂亮啊,而且他做的衣服都是自己设计的,款式都是新的,保证传出去不带重样的。 他最近又设计出了不少新式样,您二位就分别给小少爷挑一个样式,做一件新式的小洋装当生日礼物怎么样?这样岂不是既表达了您二位对小少爷浓浓的爱意,又显的别出心裁吗。 这可是咱们这位小少爷的第一个生日啊,这是多难得的一个展现您二位对他与众不同的爱的机会呀,要是错过这一次,可就又得等上至少一年了。” 要不说这位侯老板外号叫“猴精儿”呢,刚才听了这么一段儿,他就把这几个人的立场都给捋明白了,这一番话说滴水不漏,既推销了他们店里的衣服又成功的把沈蕙质和张瑞蓝围堵到了不得不给沈顺宝买衣服的圈套里。 她们两个在这里给沈顺宝做的小洋服能不能充分展现她们对沈顺宝“与众不同”的爱意先放在一边儿,沈蕙质刚才已经当着沈砚和黎百草的面,一个劲儿的扬言现在自己和张瑞蓝现在才是沈顺宝最亲近的人,还说张瑞蓝这个亲娘给沈顺宝做的衣服,一定比“别人”做的强,所以,张瑞蓝这衣服是肯定得做了。 而沈蕙质,虽然她本来想的只是让张瑞蓝掏钱,她只负责装腔作势,可是现在经过侯老板的这么一番恭维,她也不得不掏钱另外再给沈顺宝做一套小洋服了。谁让她是沈顺宝最最“亲近”的姑姑呢? 张瑞蓝当然是毫不犹豫的给沈顺宝做了一套最漂亮的小洋装,还特意交代了裁缝要用最好的面料,价钱高一点无所谓。 而这段时间以来各方面的消耗,已经没有多少私房钱的沈蕙质,因为实在拉不下脸来也只好自掏腰包,舍命陪君子,做了一套和张瑞蓝选的同档次的小洋装,作为她亲爱的小侄子的生日礼物。 此时正被抱着坐在回家的黄包车上,天真烂漫的打着哈欠的沈顺宝小少爷因为实在是太小了,所以他现在既感受不到马上就要多一大堆新衣服的喜悦,也感受不到他爹爹和父亲与刚才从家里出发时完全不同的心情。 坐在回沈家的黄包车上,礼拜草一直都把孩子搂得特别紧,他眼神有些空洞的盯着一个方向,然后一言不发。 坐在他旁边的沈砚真的一点都受不了他媳妇儿露出这样受伤的表情,他也不管现在他们就坐在四周无遮无挡的黄包车上了,直接一伸手把这一大一小都搂到自己怀里,然后把嘴唇抵在黎百草的额头上,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亲吻他,一边在亲吻的间隙用含含糊糊声音安慰他:“宝贝儿,你别难过了,他们说的都是废话,咱们自己知道咱们对顺宝怎么样就可以了,顺宝这样的身世,以后说这些话的人肯定更多,你通通都不需要去在意。 你只要记住,我和你,我们都是真的爱顺宝的,我们到什么时候都问心无愧,这样就可以了。 别难过了好吗,相公看的心疼死了。” 黎百草大概也是心思都用在刚才碰见张瑞蓝和沈蕙质这件事儿上,忽略了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的一清二楚这件事。他把自己的头深埋进沈砚的怀里,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不过沈砚明显感觉到他媳妇儿的身体不想刚才那样一直僵着了。 沈顺宝的一岁生日很快就到了,虽然因为沈碣的事,沈万年其实并不是特别喜欢这个孙子,但是这毕竟是他沈家的长孙的第一个生日,不管怎么样都该大肆庆祝一番的。 所以,沈万年提早就开始派人到各个府上去送请柬,邀请所有和沈家有生意上来往的人来一起为沈顺宝庆生。 因为沈顺宝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如果按照正常的寿宴来准备,实在是不太合适,所以沈砚这次就别出心裁,搞了一次现在年轻人都很喜欢的酒会,听说这种聚会有一个英文名字叫要趴什么的,可惜沈砚对英文一窍不通,所以对这个洋名字叫不清楚,反正不管叫什么都是个酒会就是了。 沈家和张家虽然已经闹翻了,但是在外人看来他们两家仍旧还是亲家关系,而且张家毕竟是沈顺宝的亲外公家,所以沈万年给他们送了请柬之后,张家当然会来参的。虽然沈万年和张老爷,一个不想请,一个不想来,可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违背自己本心的决定,上流社会的人之间,真的是虚伪的有些可怜。 今天生日会的主人公沈顺宝小少爷穿着他父亲和爹爹特意带他去做的生日套装,打扮的特别精神。 因为这套衣服是生日穿的礼服,黎百草特意为他的宝贝儿子选择了大红色的面料,一套红衣服,再配上一双小红鞋,沈顺宝小少爷现在整个人就像一个小红包一样。 这个可爱的小伙伴现在正坐在他爹爹的怀里笑得合不拢嘴,因为他那两颗小牙苞刚刚长小乳牙,他现在还多多少少有一点不适应,总是一张嘴就有一大口口水流出来。 黎百草被他儿子的口水蹭了一身,他只好拿这一块手绢不停的擦。暗自在心里庆幸——还好他天穿了一件深色的衣服,就算被顺宝蹭了一身口水也看不出来,要是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肯定让他儿子在胸前画上“八阵图”了。 张瑞兰,因为今天能够见着儿子,所以特别高兴,一大早就仔仔细细的梳洗打扮了一番,然后跟着她爹娘还有她大哥大嫂一起来到了沈家。 离百草的父母今天也难得的登上了沈家的门,因为这也是他们的小外孙的生日。 在此之前,沈家的任何宴会,黎家夫妇从来都是礼物到了人不到的,今天这一次可算是给他们的小外孙很大的面子了。 生日宴进行的很顺利,等到宾客都到齐之后,就开始了一周岁的小孩子过生日要做的传统项目——抓周儿。 下人们在沈家的大厅里面放了一张大桌子,并且在上面铺上了柔软的毯子,然后在毯子上面放了一大堆抓周儿用的东西,像砚台呀,算盘啊,书本和笔呀,甚至还有钱。然后被打扮成小红包儿的沈顺宝被放在了桌子上面。 所有在场的人都睁大眼睛等着看,大家都想看看沈家的第三代长子长孙到底能做抓住一个什么好东西。沈砚、黎百草、张瑞蓝这三个最关心沈顺宝的人更是站在离抓周桌子最近的地方,既是在保护沈顺宝,防止他一不小心掉下桌子,有时在等着想第一个看清楚抓周的结果。 令大家都没想到的是,沈顺宝小朋友在桌子上面爬了好一会儿,这个摸摸那个碰碰,却都没有拿起来,然后在大家都觉得这次抓周可能要抓一个空的时候,沈小少爷行动了。他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把一样东西攥住了。 但是,做为首富沈家的第三代,沈顺宝小少爷拿着的东西既不是算盘也不是钱,甚至不是书和笔,他拿起来的是一个玩具,那是他爹爹刚才执意要放上去的,前几天他们去逛街的时候顺便买回来的一把木质的玩具枪。 一路期待到现在的众人多多少少都感觉到有些失望,不过也有的人在心里偷偷地幸灾乐祸,想想沈家这三代人,沈万年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赤手空拳打下了沈家这一片天下。 沈砚虽然从下就生活在锦衣玉食的生活中,但是他足智多谋,文韬武略样样都拿得出手,而到了沈家第三代这里,怕是要出一个败家的纨绔子弟了,放着好好的一桌子“正经东西”不抓,单单选择了一个玩具,怪不得人家都说“富不过三代”呢,看来沈家将来到了沈恩泽小少爷的手里,恐怕是要被败光了。 不过这话大家都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有人敢真正的说出来,直到许多年以后,当整个国家面临外敌入侵和内乱难平的时候,沈恩泽小少爷毅然的弃文从武,披上一身戎装,勇敢的参加了那一场旷日持久的、改变了全国人民命运的战争。 直到那时候,有一位还记得当年沈恩泽抓周场景的老人才发出一声感叹,原来沈家的小少爷当年抓的不是玩具,而是一把抢啊。不过,这都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第75章 大夫人霸气护儿媳妇儿 现在的沈顺宝小少爷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而且这个小娃子,也不知道今天是第一次当了主角太激动,还是怎么着,在生日宴上竟然还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祸。 吃饭的时候沈家大夫人李玉娘把宝贝孙子抱到了自己怀里,想让一直抱着孩子黎百草能够安心地吃顿饭,没想到沈顺宝刚到他奶奶怀里不大一会儿,沈家大夫人就感到了自己身体上热乎乎的,把孩子抱起来一看,原来是她的小孙子尿裤子了,连带着把她的旗袍也弄得湿哒哒的。 沈夫人连忙碰了碰就在她边上的黎百草,黎百草弄清楚怎么回事以后简直哭笑不得,他的宝贝儿子平时也没干过这种丢人事儿啊,今天这是怎么了,人越多,怎么还越闯祸了呢? 黎百草一手扶着婆婆,一手抱着儿子,娘仨一起回了后边,去换衣服。 而整整一个上午,因为自己的爹娘在身边,始终都没敢跟孩子多亲近的张瑞蓝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虽然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但是离百草还是害怕身边这一老一小身上都湿哒哒的吹了风会着凉,所以带着他们走的很快。 他们刚来到后院,就听见后面有一个女声在叫他们。那声音里面还透着些许犹豫。 “大娘,大少奶奶,可不可以麻烦你们等一下。” 大夫人合理百草应声回过头,发现叫他们的人竟然是张瑞兰。 经过上次在成衣铺的事之后,黎百草打从心里不愿意再见到张瑞兰,不过李白草到底还是一个天性善良的人,再加上他确实觉得是自己占了人家的孩子,所以就算人家现在真的是来跟他抢孩子的,他一个大男人好像也没有理由抱着孩子头也不回的走开。 张瑞兰其实并不知道她们娘三个是为什么离开的宴席,她只是觉得机会难得,既然跟孩子这么近了,她就想要抱抱孩子。 她走到他们面前把自己给孩子做的小礼服拿出来,然后客客气气的和他们说:“这是我给孩子做的一套小礼服,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大少奶奶不要嫌弃。”大夫人使了一个眼色让她身后的丫鬟接过了张瑞兰手上的衣服。 张瑞兰沉吟了一会儿又开口说:“能不能……能不能让我抱抱孩子?” 上次在成衣铺的事,张瑞兰后来回到家也好好的反省了一下自己,她觉得自己的确太久没见到孩子,所以有些失态了,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就算是再想孩子,也不能像个疯子一样,看到孩子就不顾一切的冲上去,这对她和对孩子都没有什么好处,所以这次,张瑞兰看起来理智了很多。 黎百草见张瑞兰这次这么客气,他反倒不好说出拒绝的话了。他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张玉兰的要求,不过他没有让张瑞兰马上抱孩子,他说:“孩子把衣服尿湿了,在外面呆久了怕着凉,咱们到屋里去吧。” 张瑞兰一听黎百草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就高兴的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李玉娘这个女人,从年轻的时候起做事就面面俱到,多年以来,在这个大宅子里又不断被历练,就更是练就了一身做事滴水不漏的本领。 所以虽然她心里面并不是很乐意让张瑞兰这个她人和她的孙子再有什么近距离的接触,但是既然人家都已经找上来了,而且他们家百草又没有明确地表示拒绝,她也就没说什么。 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之后,她就只是像对待一般客人那样,让人给张瑞兰上了茶,然后自己去卧房里换衣服了。 张瑞兰现在是非常高兴的,因为黎百草不止同意了她和孩子近距离接触,还直接就给孩子换上了他带来的那套西式的小礼服…… 换好衣服之后,黎百草处理孩子脏衣服的空挡,张瑞兰就把孩子抱了过去,她抱着孩子又是亲又是哄的,不过也是够神奇的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这次比较平静,没有像上次那样狠狠的把孩子箍计自己怀里,还是经过了上次的事,小宝宝对她多少有些熟悉了,这次孩子竟然没有像上次那样大哭,而是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打量着这个抱着他的陌生女人。 张瑞兰和她的宝贝儿子正享受着难得的亲子时光,忽然间听到门口传来了一个尖利的声音。 ”二嫂,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呀?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你一个人怎么还敢往这里面闯啊?” 说这话的人,屋里的几个人都再熟悉不过,不用看就知道,这又是他们家那位最近显得特别暴躁的大小姐找过来了。 沈蕙质其实明知道张瑞兰在这里并没有受到什么不公平的待遇,她刚才一发现张瑞兰不见了,就赶快跟了过来,看到张瑞兰和大夫人还有黎百草一起进了大夫人的院子。 她还在外面犹豫了一下的,因为这毕竟是大夫人的地盘儿,她也没敢直接就往里闯。 不过想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要进来,因为她觉得就冲大夫人之前那副任何时候都不言不语的样子,应该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再怎么说,她也还是沈家的大小姐! 她觉得自己现在只有张瑞兰这么一个“盟友”了,如果张瑞兰也合理百草他们亲近了起来,那她真的就是孤军奋战了。 所以她刚刚进来的时候,虽然已经看到了张瑞兰正好好的坐在客厅里抱着小顺宝,却故意的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她的目的就是打破离百草和张瑞兰之间的和平。 沈蕙质这一句话说出口,虽然已经引起了屋里面两个人的注意,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回她一句什么,这让她更觉得不安,就赶快又补上一句:“我说大嫂,你不觉得你在这里特别碍眼吗?人家娘儿俩在这里亲亲热热的,你不觉得你在这儿多余吗?” 黎百草看到沈蕙质来了就知道准没好事儿,果然,沈蕙质进门之后就像一把机关枪一样对着屋里的几个人就扫射个不停。 经过上次的事,黎百草也对这个小姑子存了怨气,他那天就已经决定了,在顺宝的事情上,他绝对不再忍让任何人,顺宝是他儿子,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再挑拨他们的关系。 黎百草刚要张嘴回沈蕙质两句什么,就听见从后面传来了一生威严的怒喝;“大小姐,请你注意说话的分寸,你可得弄清楚现在到底谁才是顺宝的娘。 请你注意说话的分寸,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撒泼都撒到我这里来了?你到底还有没有规矩?” 说这话的是刚刚换好衣服走出来的大夫人,沈蕙质这个女孩子,大夫人从小就不喜欢她,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个丫头性格虽然比她那个胡搅蛮缠又眼高于顶的娘懦弱了许多,但是骨子里都是一样的,都长了一颗坏心眼儿。 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好,现在好不容易那个老妖精死了,没想到这个小妖精又开始作起来了。 还是直接就作到了她的面前,在她的面前就敢直接侮辱她的儿媳妇儿,真是老虎不发威,她拿谁当病猫呢? 大夫人觉得如果自己这次再不给这丫头一个下马威,以后怕是就更会变本加厉了。 沈蕙质现在差不多就是个疯子,她既然都敢闯进来了,自然也就做好了面对她大娘的思想准备,所以她当下就回嘴: “大娘,我说的也没错呀,是您老人家年纪大了,弄不清楚情况吧,孩子明明就是我二嫂生的,我这么说又有什么错?你别以为这孩子的亲爹和亲奶奶没了,你就可以随意欺负她们娘儿俩。还有我……” 沈蕙质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脸上就挨了狠狠的一巴掌。她被打得愣了一下,没想到一辈子在她娘面前喂喂诺诺的大娘,现在既然敢直接上手扇打她的脸了。“大娘,你……你打我?你是看我娘不在了,就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你可别忘了,娘不在还有我爹呢。你这个正房夫人就是这么当的吗?你就这么欺负我爹的孩子?” 沈蕙质没想到说完这句话她的另一边脸上也挨了一巴掌。 “我告诉你蕙质,我管教你应该的,我是你大娘,你也说了,我是你爹的正牌夫人,那么不管你娘在不在,你们都可以算做是我的孩子,所以我管教你没什么不对的。 给我收起你那套挑拨离间的伎俩。这孩子,不管是谁生的,既然已经讲明了是过继给你大哥大嫂,那么现在他黎百草就是孩子的亲娘。 即使是你,作为孩子的姑姑,也没有资格来批评百草什么。 而且在你进来之前,百草和这位张小姐明明相处的很好,百草并没有反对这位张小姐来见孩子,倒是你,一进来就说些挑拨离间的话,你到底居心何在呢?”沈蕙质被大夫人的毫不留情的揭穿了目的,一下子还真没想好应该说些什么顶回去。 第76章 媳妇儿,这长夜漫漫的。 正在屋子里的气氛僵到了顶点的时候,有个小丫头从外面跑了进来,向大夫人通报说:“夫人,老爷说了,小少爷是今天的主角儿,一直不在场怕是不太好,叫大太太和大少奶奶赶快抱着孩子回前面大厅里去。” 大夫人李玉娘听了丫鬟的话,直接掠过还愣在那里的沈蕙质,走到沙发前满脸笑容的跟黎百草和张瑞蓝说:“孩子要是收拾妥当了,咱们就快回去吧,这不是你们的父亲都派人来催了” 然后她就率先走了出去。黎百草朝张瑞兰尴尬的笑了一下,从她怀里接过了孩子也走了出去。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再看沈蕙质一眼。顷刻间,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了沈蕙质和还坐在在沙发上的张瑞兰。 张瑞兰理了理衣服也站了起来,朝外面走,路过沈蕙质身边的时候她收住脚步,看着沈蕙质认真地说:“大小姐,请你以后别再叫我二嫂了,你那位二哥活着的时候,你都没叫过我一声嫂子,现在我已经离开沈家了,你再这么叫就更不合适了吧? 当然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同样的,我以前也没叫过你嫂子,不过以后我打算叫叫看,毕竟沈家现在除了我儿子之外,都和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你要和你娘家人怎么斗我无权干涉,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带上我,我也不会糊里糊涂的再被你利用了。” 张瑞蓝说完也走了。一直呆若木鸡的沈蕙质终于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缓过神来,她现在的确很疯狂,但是从小到大她爹在她面前都太过威严,导致她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恐惧,现在她那位威严的爹爹就等在大厅里,她当然也就不好在这里多呆了,沈蕙质抬起手抚了抚已经没有了刺痛感的脸颊,也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 大厅里的沈砚,现在正着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也就奇了怪了,怎么每次家里有什么大型的活动,他都找不着他媳妇儿呢?上次是沈碣成亲的时候,这次是他儿子周岁宴,他找遍了整个大厅也没看到他媳妇儿,这次就连他娘和他儿子也找不着了。 不过,他这次可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上次主角是沈碣,他充其量只是个配角,所以他想要脱身去找人还方便一些,而今天,虽然说是给他们家沈顺宝过生日,可是大家都是冲着他和他爹来的,所以主动上来跟他敬酒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他根本就脱不开身去找人。 正在他着急用无可奈何的时候,他媳妇儿终于抱着儿子跟在他娘身后回来了,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张瑞兰和他那个最近很爱搞事的妹妹沈蕙质也跟在后面。 …… 第一次来沈家参加这种大型活动的黎老板和黎夫人现在坐在酒桌上,心里非常的郁闷。 因为他们看出来了,今天来参加这场周岁宴的人里面有不少有钱人家待字闺中的小姐。那些老爷太太们宁可抛弃礼教也要把他们家里面还没出阁的女儿带来,而且那些小姑娘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都时不时的就往沈砚跟前凑,这情景,不用问都知道她们这是想要干什么。 想想百草和沈砚成亲也两年上下了,现在这些人也开始动起了歪心思了,都想要把自己家的闺女嫁到沈家来。 尤其现在,沈家二少爷早亡,三少爷又被老爷拍到了外面去,一年多没回来,沈砚在城里这些老爷太太眼里就更加是香饽饽了,他们都想要把自己的女儿送到沈砚身边来,就算是做妾也在所不惜。 虽然沈砚在第一次去他们家的时候就拍着胸脯跟他们保证过,这一辈子,除了百草绝对不再娶别人。而且他们小两口儿成亲以来,也一直都这么的相亲相爱的。 可是就算他们在这方面能够完完全全的信任他们的女婿沈砚,但仅仅这样根本就不足以让他们放下心来呀。 真正令他们担忧的是他们那位威武霸气的亲家沈万年。之前沈家子嗣就不算兴旺,现在又折了一位少爷。 虽然沈家现在有了顺宝这么一个孙子,但是沈家家大业大的,沈老爷又怎么会甘心只有这么一个孙子? 想想他们家单纯善良的小百草,如果他以后也卷进了那些乌七八糟正房与妾侍的争风吃醋中,就他那个性子,是绝对不会占到上风的。这可如何是好?真是愁死人了! 现在他们就希望百草尽心尽力养大的这个孩子以后能够和他一条心,要不然,相公被人分走了一半儿,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孩子又和自己离心离德,他们家百草老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沈万年现在的心情和黎家老夫妇那是截然相反,他当然也看出来了,这些城里的老爷太太们今天都刻意把自己家的女儿打扮的花枝招展招待了带过来是为了什么,他其实早就动过这样的心思了。 本来早在一年多以前他就想过要给他的长子沈砚纳妾,要不是后来闹出了那件腌臜事,让他一时之间没有缓过心神来,他可能现在都抱第二个孙子了。 现在,那件事的影响已经基本消除了,黎百草今时今日又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照顾恩泽这件事上,这不正好是沈砚孤单寂寞的时候,他是该好好想一想给沈砚纳妾的事儿了。 沈万年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还在时不时的拿眼睛扫着今天来参加他孙子的生日宴的这些待字闺中的姑娘们:这家的姑娘不够漂亮,那家的姑娘有点驼背,这家的模样倒是合适了,只可惜家事略低了。 他现在一点也不着急,这诺大的沈城里有的是没嫁人的姑娘,难道还怕找不出来一个合他心意的儿媳妇儿吗? 他沈家别的没有,有的就是金钱和人脉,所以,沈万年有绝对的信心,甭管是哪家的姑娘,只要他看中了,这门亲事就算是成了…… 一场生日宴乱哄哄的,一直延续到了傍晚,众人都散去之后,沈砚陪着他心爱的小媳妇儿,回到了只有他们两个的房间,一进门他就伸手把他亲爱的小媳妇儿搂到了怀里。 这个小家伙今天为了孩子的生日宴,刻意的打扮了一番,虽然他们家黎大夫平时也够标致的,但今天尤其的勾魂摄魄。焦糖独家 偏偏今天一整天,他还都只能看,不能摸,真是快把他的馋虫给勾出来了。 沈砚把下巴搭在他媳妇儿的肩上,然后刻意把声音放的极其低沉,在黎百草耳边说: “媳妇儿,你今天可真漂亮。我的魂儿都被你给勾走了。” 黎百草状似凶狠的用手肘怼了沈砚的肚子一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老子是纯爷们儿,虽然我是嫁给你了,但是你也不能用那些形容女人词来形容我,我就是再好看,那也只能说帅而不能用漂亮,知道了吗? 你以后要是再敢犯规一次,你就自己去睡客房。” 自打和沈砚有了真正的夫夫之实以后,只要沈砚惹黎百草上去,他就拿这招来威胁他,偏偏沈砚还真就怕他这招,百试百灵。 果然,黎百草说完之后,沈砚一边用手假模假式的揉着根本就没有被顶疼的肚子,一边可怜巴巴地在他媳妇儿耳边求饶: “好媳妇儿,我错了,我们家黎大夫是纯爷们儿,不能用漂亮来形容,我们家黎大夫是帅,特别帅、非常帅,无与伦比的帅,宝儿,这样只可以了吧?” 黎百草今天也陪客人喝了一些酒,本来脸上就红扑扑的,现在一听到他相公这么腻人的称呼,脸就更红了。 一番马屁拍完之后就该捞点儿实惠的了,沈砚开始借着酒劲儿在他媳妇儿耳边撒、春: “媳妇儿,你看啊,咱家小寿星的今天晚上也被娘给抱过去了,你说这漫漫长夜的,咱俩是不是该干点有用的事儿啊?” 自打有了小顺宝以后,他们两个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照顾这个小家伙上,做沈砚说的那些“有用的事儿”的频率,明显比以前少多了。 说实在的,黎百草都有点儿记不太清楚,他上次和沈砚那个是什么时候了,反正至少是十天半个月以前,因为自打开始准备顺宝的生日宴,他俩每天都累的筋疲力尽的,哪有心思想那个呀。 今天好不容易他们家小祖宗被他那位“善解人意”的婆婆给抱走了,他们两个又都喝了酒助兴,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了。 所以黎百草也就没怎么拒绝沈砚的求、欢,任由着身后的人把他推倒在床上,忙活了起来。 同一时刻,正在奶奶房间里,被四五个小丫鬟轮这抱起来哄的沈顺宝小少爷当然不知道他那两位亲爱的爹爹正在忙什么,不过今天闹哄哄的一整天,现在又被这么一大堆人哄着,所以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只有沈家大夫人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睡着的小孙子发起愁来…… 第77章 危机就像龙卷风 大夫人愁闷不是无缘无故的,今天的宴会上来了那么刻意打扮的多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不用问都知道,他们家老爷这是安的什么心。 想想他们家老爷也真是的,在什么事情上都改变不了贪贪婪的本性,钱财上贪,女色上也贪。 但是他如果只是在自己的事情上贪婪武断也就罢了,现在到了子女的事情上,居然更贪心。 明明都有了他们聪明可爱的小顺宝了,这还不够吗?干嘛他自己滥情难道还不允许儿子专情吗? 非要在人家好好的一对恩爱小两口儿中间再插一根钉子,何必呢? 以他们家老爷那种霸道又固执的性格,看来不久之后她们娘仨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 黎老板和黎夫人自打在沈家参加完小外孙的生日宴,见到了那些随时可能成为沈砚的妾侍的姑娘们之后。 回到自己家里就一直忧心忡忡,两个人常常对脸叹息,可是他们没想到这件事情还没有个眉目,生意上又有意见令他们烦闷不已的事情发生了。 黎氏堂的账面竟然出现了亏空。 黎氏堂作为一间百年老店,始创于黎百草的太爷爷那一代,从一条长板凳,一张旧木桌儿,在街边摆小摊位开始,一步一步,经过三代人的努力才发展到今天。 “黎氏堂”到黎百草这里是黎家的第四代了,近百年来黎家人无论是看诊还是开药,都秉承着以人为本,以病人为先的原则,不论来看病的是有钱有势之人,还是连几块大洋都逃不出来的穷苦百姓,都一视同仁。 有的时候甚至还会为实在拿不出钱的病人免费问诊,每年到了黎氏堂创社纪念日这一天,黎家都会免费为所有来看病的人治疗,所有人都不收一分钱。 也正是因为黎家人拥有精湛的医术的同时又拥有一颗救苦救难的心,所以他们家的药铺才能延续百年。 即便是近些年,沈家在沈城一众财主富绅中异军突起,城中大到货运码头,牲口马匹,小道粮食布料,胭脂水粉,几乎所有的行业都被沈家垄断的情况下。 黎家药铺仍然可以依靠着强大的群众基础和黎家人不变的初心稳坐沈城医药业的头一把交椅。在沈城这个不算大的地方宛若不可撼动的一座大山。 不过,就是这样的一间老药铺,现在竟然也出现了账面亏空,而且还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引起亏损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黎家的老一辈在创社之初,手上根本就没什么钱,所以,向周围的亲戚朋友借了不少。 后来众人眼见黎氏堂发展的越来越好,就去跟当时的老黎大夫,也就是黎百草的太爷爷提议,说借给他的钱不用急着还了,要是他同意的话,他们愿意把借给他的钱转化成在黎氏堂这间药铺的股份,赚了钱大家分,若是不幸赔了钱,他们也就认了。 当时的老黎大夫虽说药铺有了起色,但其实手里的现钱还真是不宽裕,都压在新购进的药材上了,再加上他也觉得亲戚朋友的建议却是不错,所以也就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黎氏堂成了一个清朝年间的“股份制集团”,不过当时的人们脑海中还没有“集团”这个概念。 只是“有钱大家赚,风险大家担”而已。 时至今日,“黎氏堂”这个“股份制集团”已经将近一百岁了,当年那些入股的人家也传了三四代。 有的人家因为举家搬迁到远方,售出了自己的股份,有的人家因为自己家的日子过得不好也把手里的股份转手卖给了他人,不过这都是极个别的现象。 因为黎氏堂这些年越做越大,拥有黎氏堂股份的人但凡家里有闲钱,都不会选择把自己手里的股份卖出的。 不过最近今个月,这些持股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跟私下开过会议,商量好了的一样,纷纷开始出让自己手里的黎氏堂股份,而且还伴随着另一件更加叫人意外的事,那就是有人高调出售黎氏堂的股份,却没有人愿意买。这可愁坏了现在的黎老板。 黎氏堂虽说是个药铺,但归根结的他做的毕竟还是生意,只要是生意,最怕的就是舆论导向对己方不利。 一大批持股人纷纷高调宣布要出售手里的股份却无人问津,这无异于在向外界释放着一种信号——黎氏堂出问题了。 具体是不是出了问题,如果出了,那又是什么问题,这些,普通老百姓当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不知道具体情况并不影响他们发表那些自以为是的观点啊,今天张三说:黎氏堂没准是资金上有些周转不开了吧。明天就会有一个李四说:黎氏堂资金出现了大面积亏空,马上就要破产了。 这话后天再传到王五赵六的耳朵里就会变成了黎氏堂马上就要破产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着急卖掉手上的黎氏堂股份,还没有人愿意买。 尤其是,再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故意带动舆论风向,使得原本什么事都没有的黎氏堂在几天之内在沈城老百姓眼中就是大厦将倾了。 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三人成虎,大家都说黎氏堂出问题了,那么即便黎家人逢人就开口解释:黎氏堂跟过去一样,什么问题都没有,那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当舆论的导向猛力的偏向一边,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除了当事人,又有谁会去真的在意呢?人们这个时候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现在这被他们指指点点的就是百十年来一直被他们感激和赞扬“医者仁心”的黎氏堂。 黎老板虽说因为药材的大额购入和卖出需要与人交易,所以他也算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人,但是他骨子里毕竟还只是一个世代书香的文人,是一个大夫,而且这样的亏损可是黎氏堂创社百年来不多见的情况,所以黎老板一时之间,还真有点焦头烂额。 无奈之下,黎老板选择了一个几乎是饮鸩止渴的办法,他自己出钱买回那些持股人手里的股份。 这个办法也许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可是绝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因为持有黎氏堂股份的人虽然不算多,可是他们每个恩手里的股份可都不是一个小份额,黎家虽然一直持有的股份最多,但那时和其他持股人一对一的比较,现在是要黎家一家面对其他所有的持股者。所以,黎家一下就处在了弱势地位。 黎老板为了买回股份,很快就把手里所有可以调动的钱都花光了,药铺的账面也就因此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黎老板这个人骨子里还是有一些在那个年代里,男人身上都会有一些的变相个人英雄主义的,他始终觉得黎氏堂现在所面临的困境是他一个人要扛起来的事,不需要劳动他的妻儿跟着一起担心。 所以,当最近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在家里带孩子的黎百草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这场危机已经基本被平息了。 这场危机总共就持续了几天,就像一场龙卷风一样,虽然破坏力不小,但是来得也快去得更快,唯一和龙卷风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件事的来去之间无不透着些许的诡异。 黎百草本以为帮他爹摆平这次危机的事他那位帅气又顾家的相公,他还怀着一腔的感激对着他们家沈大少撒着娇抱怨:“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知道事先跟我说一声呢?” 没想到沈砚这次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搂着黎百草一边亲昵,一边跟他解释:“媳妇儿,这回我可真不敢居功,你也知道,我前几天被爹派到外地去谈生意了,我昨天才回来的呀! 这次帮我老泰山解决危机的可是您哪位英明神武的公公,我刚回来就听老管家说了,咱这个爹直接拿钱买下了那个爹还没收回来的所有股份,现在药铺的这场危机,经济层面的已经基本算是解除了。剩下的就是要挽回口碑了,这个嘛,你相公我虽不才,倒是能助咱那个爹的一臂之力。” 黎百草本来还在为家里的危机能够平安度过而感到庆幸,一听沈砚说道挽回口碑的事,又发愁起来: “接下来要打的才是真正的苦战,黎家经营百年,除了医术拿得出手,考的也就是这点好口碑了,没想到我们家里面几代人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良好形象,竟然可以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几乎被土崩瓦解了。 现在,城里的老百姓都说黎家刚刚死里逃生,所以肯定没有心情好好的给患者看病,我昨天抽空回家看了一趟,来寻医问药的人都没有之前的三成。 大家都到别的药铺去了。” 沈砚最受不了的就是他媳妇儿不开心,现在眼见着他们家黎大夫这两撇小眉毛都皱成两条毛毛虫了,他当下就觉得有人在他心口狠狠地捶了两拳,连忙开口温声软语的哄起了媳妇儿来。 第78章 力挽狂澜 “哎呀,宝贝媳妇儿,你就别担心了好不好,你放心,还有你相公我呢,你相公无论如何都会把咱爹面临这个危机给摆平了好不好?来,笑一个。” 李白草被盛宴,这样像哄小孩儿一样的哄着,心情真的好了不少,他卸掉全身的力气,把整个人都窝在沈砚怀里,突然前所未有的庆幸自己当初选择嫁给这个男人,虽然他们的开始并不是很愉快,不过现在看来,结果是甜蜜的,这样就好了。 他真的觉得他现在很幸福,比他之前所设想的那样,娶一个贤惠媳妇举案齐眉的过一生,还要幸福的多。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满足,他现在有相公,有孩子,有疼爱她的爹娘,还有温柔的婆婆,他真的觉得他的人生已经非常圆满了。 沈砚哄好了媳妇儿,就开始筹划怎么帮他岳父摆脱危机的事儿,他可不想最后让他媳妇儿觉得他是在吹牛,而且他是真的发自内心拿他媳妇儿的爹当作自己亲爹一样的,所以,岳父的事儿就是他的事儿,他一定会好好谋划,帮助他的岳家度过这次的危机。 要说沈大少爷这个脑子还真是实打实的好用,他就是生错了年代,如果在早出生个几十年,怎么样也能混个宰相当当。 针对黎家目前的情况,也针对现在沈城人对黎氏堂的评价,沈砚考虑了两天之后,想出来了一个缓兵想之计。 那就是由沈家来主办一次问诊比赛。 这次的比赛在中医和西医之间展开,只要是在沈城行医超过五年的大夫,所有的想报名的人都可以参加,而且沈砚为了能在他爹那里减小阻力,还动了自己的私库,从自己的钱里拿出一笔钱来做奖金。 沈砚着人提前开始召集患者,然后针对病症将找来的患者分成两拨。中医和西医同时开始治疗,以一个月为期,一个月之后比较疗效。 黎百草曾经问过沈砚,为什么要拉上西医,而不是单单的在中医之间比赛。 沈砚微笑着给了他这样一个解释:“中医和西医自来就是两个对立的阵营,西医瞧不上中医见效慢、方法传统。中医瞧不上西医,动不动就开刀打针的对患者的伤害太大。 所以在中医和西医的内心里,其实谁也不服谁。我这次之所以会拉上西医一起比赛,就是要利用他们现在的这种心理。 这就像是一家里有两个兄弟,平时可能争执不休,甚至大打出手,但是如果这时候有一个外人打到他们家门口,那么这两兄弟就算彼此之间矛盾再多,也会立刻统一阵线,同仇敌忾的。 现在在城里的老百姓和其他中医虽然都觉得黎家已经大厦将倾了,可是岳父的医术是沈城中医里面最好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这时候,只要把中医和西医之间的矛盾激化,那么岳父就一定是所有站在中医这边的人眼中最好的参赛人选。 举办这次比赛,所有参与的患者都是都可以比过去少付七成的医药费接受治疗,这样表面上看来可能是有一些亏本,可是原来那些看不起病的老百姓这次都会来报名,整体算下来,他们应该比以前赚的还多一些。 这次中医这边,所有的药品都从黎氏堂出。因为他们沈家现在也是黎氏堂的大股东了,所以针对这一点,沈万年倒是也没怎么反对。作为这次活动的主办方,他们沈家既可以在帮黎家的同时获得利益,又可以在沈城的老百姓中刷一次好感,这怎么看都是一件多赢的事。 沈砚当初是先说把这件事跟他爹说的,因为他事先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所以,不出意外的他爹很快同意了。 他爹同意之后,沈砚又去了他岳父家,和他岳父商量这件事,一开始黎老板还有些犹豫,不过后来沈砚验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他老岳父,掰着手指头跟他老岳父细数参加这次比赛的好处: 第一可以和西医切磋一下技艺,彼此取长补短,增进医术术。 第二,可以给城中大量的的穷苦百姓看病,这是一件助人为乐的好事。 第三,当然也是最重要的,可以借这个挽回黎氏堂的名声。 虽然您专心医学,名声对你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但是咱们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放任别人说咱们的不好呢?您这次就当全是为了去救助患者,其他的事就交给我的好吗? 黎老板本来也没有那么坚决的反对,他从心里知道沈砚做这件事,完完全全就是为了他们黎家好,他之前反对,完完全全是他的个人英雄主义又有一些冒头,他不愿意麻烦沈砚来帮他解决这件事。 倒不是还在心里还拿沈砚当外人,经过这两年的相处,他也是看明白了,沈砚是真心的对他们的百草,而且沈砚的人品也是值得相信的。 所以他现在也是真的把沈砚当成他自己的孩子,只不过他骨子里还是认为这件事就应该他这个一家之主来解决的,按照他的性格,他宁愿老老实实在在,踏踏实实给病人看病,一点一点地通过实际行动来恢复他们黎家在沈城中医药界的威信。 可是现在沈砚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一举多得的好办法,既能够助人为乐又能够帮助他们家挽回名声,他还有什么好反对的呢? 两个爹都同意了之后沈砚就开始着手在沈城发布消息了,并且正式开始招募患者。 比赛将在一个月后才正式举行。最终获胜队伍的奖金是整整五千块现大洋。 在沈城,沈家的号召力的是不容小觑的,何况还有奖金的面子呢?而且举办这次比赛不收大夫的报名费的,另外,只要是参加问诊的大夫,就可以拿到一笔奖金,无论胜负。 也就是说,大夫们参加了这次比赛,即使到了最后没有得到那五千块现大洋,也绝不会空手而归。 那么,这种显示自己的医术,弄好了还能领到一大笔奖金的事,怎么想,都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呀。 所以沈城的所有满足参赛条件的大夫都特别积极踊跃。 不过也因此出现了一个让沈砚稍稍有点儿始料未及的小情况,就是中医这边报名的人太多了,而西医,毕竟算是在新兴的一个群体,所以只有十几个人报名参加。所以,在中医这边的人数明显超过了的情况下,沈砚不得不在正式开始比赛之前又搞了一个预选赛,让所有的中医在组内对决,然后取前十五名去和西医队伍来进行捉对厮杀。 之前的个人预选赛,黎老板当然也参加了,不出意外的拿了一个中一组的第一名。 黎百草一开始其实还有些担心,虽然他对他爹的医术很有信心,不过这样的比赛的形式毕竟是第一次,他多少还是在心里替他爹捏了一把汗的,后来,当他在全程亲眼见证了他爹拿了个人预选赛第一名,这才放下心来。 为了不不让被淘汰的那些中医产生怨气,沈砚还特意为他们也都准备了小额的奖金。 所以,那些大夫虽然没有成功杀入正式对决,却也都乐乐呵呵的拿着奖金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一个月之后,正式的比赛开始了沈砚着人将之前来报名的患者患者按照病情的轻重做了排序,然后行病人分成两组,每组都都有你组织病人病情都是从轻到重两边病人的病情基本都差不多。 两边的大夫在初步检查了病人的病情之后也同意了这样的病人分组。 这毕竟是治病救人,所以虽说是比赛,却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决出胜负。 所以从比赛正式开始,所有的病人和大夫就在沈家包下的一个小旅店里住了下来,所有人比赛全程接受接受监督,不得买通病人,不得弄虚作假。 沈砚还特地从外面请了几位老中医和老西医,来做评审,有他们全程监督这次比赛。 一个月之后评审检查结果。 检查结果那天,一开始的时候,西医那边的评审是指高气昂的,因为一连检查了好多病人都是西医那边的那边的治疗效果更明显,可是没想到中医这边的评审竟然全部都不着急。 因为一开始检查的几个病人都是病情比较轻的,西医见效快,效果明显,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所以开始有点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倒也是不怎么着急。 越到后来,被检查的参与这次治疗的病人,他们身上的病在治疗之前越重,然后西医那边经过这一个月的治疗,所显现出来的效果就越来越弱了,而中医这边呢,病人们康复的效果就越好,所以检查到最后,就连西医的评审也都同意了,这次比赛是他们输了。 中医这边高票获得了胜利。 沈砚也依照之前的承诺给所有参赛的大夫,不论中医西医都准备了相应的的奖金。 而且,中医这边获得了胜利之后,还以可以平分之前承诺的那五千块大洋。 第79章 你快醒过来…… 不过,黎老板却在这个时候,当众提出来,他参加这次比赛,目的就是治病救人,顺便再给他女婿沈砚捧场。 所以他就不参与他就不分奖金了,其余的中医就把他那一份也分了吧。 其余的大夫一听这话当然高兴,本来他们参加这次比赛就是为了奖金,现在能在原本的基础上多分一份儿,那当然是不会有人拒绝的。 经过这次的比赛,沈城的老百姓们在亲眼见证了那一大批患者的康复之后,都不再说黎家是强弩之末了。 现在,大家都达成了共识,黎家的医术还是靠得住的,黎家的药也是靠得住的,仿佛之前言之凿凿的,说黎家大厦将倾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他们一样。 比赛结束了,黎家的口碑终于在很大的程度上得到了恢复,黎百草大夫为了表达他对他相公深深地感谢,特意找了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把他们的宝贝儿子——沈顺宝小少爷送到婆婆那里去住,然后身体力行的,好好感谢了一下他们家足智多谋,英明神武的沈大少爷。 那一晚的月色,沈砚没心思看,那一晚的星光,也被厚厚的窗帘隔在了外面,色令智昏的沈大少爷化身一匹月圆之夜的狼,把主动送上门儿的小肥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品尝了一个遍。 事后,沈大少爷搂着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小肥羊,发出一声专属于野兽吃饱喝足时才会有的喟叹,看来忙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有回报的,而且这回报,还远远超过了他的期待值。 …… 日子,就在有些人的如胶似漆和更多人的一切如常中,匆匆走过,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了谁而放缓脚步。 转眼,温柔和婉的春已经被热情似火的夏所取代,沈顺宝小少爷也从一个满嘴只有两颗牙的兔爷儿,变成了拥有十几颗米饭粒儿一样的白色小乳牙的大宝宝,而且,现在的大宝宝,只要被人架着上半身,就已经能够迈着还有些使不明白劲儿的两条小胖腿儿,在地上走两步了。 在沈顺宝小少爷茁壮成长的同时,他那位威严的爷爷,也终于结束了长久以来的寻觅和甄选,他要找的“儿媳妇儿”人选,终于有了清晰的眉目。 …… 沈砚最近特别厌烦被他爹派出去谈生意,原来这些事都是沈碣负责的,自从沈碣死了以后,这种往外跑的差事都落到他头上了。 搞得他差不多十天半个月就要和他媳妇儿分开一次,虽说小别胜新婚,但到底是思念难熬啊! 因为家里有他最深的牵挂,沈砚每次出去的时候都恋恋不舍,回来的时候都喜气洋洋。 但即便他再怎么归心似箭,也从来都是把外面的事情办妥了才回来的,毕竟他沈砚身上还没有那种因私误国的昏君属性,只有这次是个例外。 他的眷恋还没被舒展开,就有一件事,让他不得不飞速赶回家,而且,在这次回家的一路上,他的心情也一点都好不起来。 沈砚这次去的是苏州,去谈一笔丝绸生意。 本来在出发之前就定好啦要顺便再苏州好好的考察一下,所以算上一来一回,用在路上的三天时间,大概要在那里呆半个月的。 可是,沈砚却在刚到苏州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一封家里发给他的电报。他本来还以为是他爹有什么急事要找他,没想到给他发电报的人竟然是他娘。 他娘这个人,半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给谁发电报这种事情,在沈砚的记忆里,她娘可是从来都没有做过。 现在竟然有一件事能让他娘这么着急的给他发电报,沈砚还没看电报的内容就知道家里一定是出大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砚就是觉得这件事可能和黎百草有关,果然,沈砚打开电报之后,上面只写了一句话:百草有难,速归。 沈阳登时也顾不得苏州这边的生意了,他只是草草的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给了随行的管家泉叔,然后就自己带着几个人开始赶最快的一班火车往回走。 一路上将近三十个小时,沈砚始终都没有合过眼,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他的百草安然无恙就好。 直到第二天傍晚,沈砚他们一行人才终于回到了沈城,他们事先没有通知家里,却没想到竟然有一辆家里的马车来接他们。 一上马车,来接他们的伙计就跟倒豆子似的把大夫人派他来的时候特意嘱咐的话都说给沈砚听。 “大少爷,小的名叫张四,是大夫人背着老爷,俏俏派小的来接您的,大夫人怕老爷发现,没敢派汽车。 您走的第二天,大少奶奶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老爷竟然突然让他在正厅门口罚跪,还说只要他不服软,就不许起来,大少奶奶已经不吃不喝的跪了三四天了,中间还晕过去了两回,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砚一听这话,只觉得一股急火直攻心脏,他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感觉,却因为这几天也没怎么吃东西,只是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呕出来。 沈砚一进家门就直接往正厅那边跑,果然,远远地就看到黎百草蜷缩着身子正跪在正厅的大门旁。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脏乱不堪了,头低垂着。明明身材并不算矮小,现在看起来却只有小小的一个团儿。 沈砚觉得他浑身上下的血仿佛一下子都被谁给抽干了,此刻的他就如同一具僵尸,目光僵直,只能盯着跪在门口的那一小团儿身影,一步,两步,快了,媳妇儿,我马上就能带你脱离苦海了。 正厅里面,他娘似乎正在情绪激动的跟他爹说着一些什么,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他爹的几声怒吼,不过这些,现在都不在沈砚在意的范畴内了。 沈燕飞奔过去,想把黎百草扶起来,却发现黎百草现在根本就是一张沾了水的草纸,似乎只要他轻轻一碰,面前的这个人就会碎掉一样。 砚用他能做到的最轻的力道把黎百草整个人慢慢的搂进怀里,甚至还鬼使神差的瞪着眼睛检查了一下黎百草刚才跪着的地方,在确定这个人是真的被自己整个抱起来,而没有拉下什么破碎的边边角角之后,沈砚才敢抱着他朝教会医院奔去。 什马车,汽车,他现在统统都嫌慢,他能信任的只有自己的双腿,因为只有他身上的部件,才能深刻的了解,现在这个时候,他是多希望他们和医院的距离能够近一点,再近一点。 一路上,沈砚都不敢低头去看黎白草那张惨败到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不知道是不是他在人生前二十二年里,所积攒下来的眼泪实在是太多。所以在他抱着黎百草飞奔的这一路,眼眶才会像被洪水冲开的闸门。 等他终于气喘吁吁的跑到医院的时候,脸上成股留下的,早已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了。 沈砚就像一头野兽一样在教会医院的大厅嘶吼:“快来个大夫啊,快救救他,算我求你们了好不好,快来个人啊……” 闻讯赶来的大夫和护士们一开始也被沈砚和黎百草这么一副落魄不堪的样子给吓了一跳,这位沈大少明明前一段时间还意气风发的给他们办比赛呢,怎么今天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随即,他们就在在沈砚的又一轮嘶吼中回过神来,赶紧七手八脚的把黎百草带到了诊疗室,开始救治起来。 沈砚一路跟着被人抬走的黎百草来到了诊疗室,然后他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的跌坐在诊疗室门口的地上,一贯的潇洒俊逸已经早就不知道被谁给偷走了,此刻的沈砚,看起来更像是一块被人随手丢在角落的破抹布。 有另外两个大夫走到沈砚身边,想带沈砚到另一间诊疗室也去检查一下,大夫们并不知道今天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所以他们只能通过观察来进行初步推断。 现在的沈砚在他们眼里,除了还意识清醒之外,其他地方比屋里晕倒的黎百草根本就好不到哪里去。 沈砚对大夫们的劝说充耳不闻,他瞪圆了那一双仍旧含着热泪的大眼睛,就那么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正躺在诊疗室的床上,被医生和护士们救治的黎百草,从内心深处升腾出一股强大的恐惧。 他直到现在也不相信,他不相信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是黎百草,是他媳妇儿。 他媳妇儿明明在他四天之前离家时,还依依不舍的拉着他的衣袖一直把他送到了大门口。 然后还在自己一边抬手抹着他那红红的眼圈儿,一边趴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些不着调的荤话逗他之后,破天荒的在自己的脸上印了一个比蜜饯儿还甜的吻。 怎么现在就能像一个毫无生气的布娃娃一样,躺在这里任人摆弄呢? 沈砚费力的张了张已经干涸的嘴吧,他想开口叫黎百草赶快睁开眼睛,看看他,他……回来了 第80章 我的百草到底犯了什么错? 沈砚真的很砚想跟黎百草说: “媳妇儿,你赶快起来吧!好不好?咱们不自己就是大夫吗?咱平常不一向都是治病救人的吗?现在干嘛躺在这里让别人治啊?还是一大堆跟你们分门别派的西医,怪丢人的。” 可是他努力了很久,却只能发出了几个简单的音节,而且,伴随着那几个音节出来的嗓音,还前所未有的难听。 沈砚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忽然发现,他自己的嗓子已经差不多哑掉了,不过没关系的,等他的百草好起来,他一定有的是办法让自己的嗓子好起来。 身边的大夫劝了沈砚许久,最后见他没有反应,也只好悻悻的走开了…… 然后又有几个人来到了沈砚的身边,大概是从刚才就跟在他身后的家里的下人,又或者是其他人,这些,沈砚都丝毫不关心了。 不知道过多久,沈砚视线模糊的看到那几个原本围在黎百草床边的大夫朝自己走了过来: “您放心吧,大少奶奶虽然几天没有喝水和进食,现在身体处于一种极度虚弱的状态,不过经过我们的治疗,他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不过大少奶奶太疲惫了,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接下来沈砚只看到为首的一个大夫的嘴唇还在上下翻飞,可是,他具体说的是什么,沈砚却一个字也听不清了,他脑子里一直在重复那个大夫刚才的那句话: “大少奶奶没有生命危险了,大少奶奶没有生命危险了大少奶奶……” 沈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倒的,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沈砚本能的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现在是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他感觉到有人正一下接一下的用热毛巾给他擦着脸。 沈砚顺着按在自己脸上的毛巾看过去,看到的是他娘的满脸泪痕。 李玉娘从日出等到黄昏,看到她的儿子终于醒过来了,真是又惊又喜: “砚儿,你终于醒了!你和百草都晕倒了,可真是把娘给吓坏了。” 李玉娘说着,刚才将将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原本意识还不甚清醒的沈砚,在听到“百草”两个字后,瞬间所有的记忆都回笼了,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四下环视了一圈,发现这里是教会医院的病房,而他在这个病房里,只有他这一个病人,并没有看见他的百草。 “娘,百草呢?百草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儿啊?娘,您快说呀!” 沈砚板着他娘的胳膊,神情急切万分的问。 沈砚现在的声音还带着严重的嘶哑,不过已经比晕倒之前,好上很多了。 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实在太过激烈,以至于挣脱了血管里还扎着的粗长的吊针。 李玉娘抬起手拉住显然不太理智的沈砚,出声安慰着他: “砚儿,你别急,百草没事了,不过大夫说他身体虚弱,不宜挪动,所以他现在还在原来的屋子里,你岳父岳母正在照顾他。” 沈砚听了他娘的话,撒开腿就往外跑,他的百草,即使他娘再怎么说百草没事了,不亲眼看到他安然无恙,沈砚始终不能放心。 “哎,砚儿,穿鞋呀!” 李玉娘拿着儿子的鞋,在后面跟着他跑,一直追到了黎百草的床边,沈砚脚步停下来了,李玉娘才扶着。李玉娘才扶着儿子的胳膊,把鞋给他穿上。 沈砚看着躺在床上的黎百草,只有短短的这么几天,他怎么就整个人都瘦脱了像呢? 病床上的黎百草仍旧紧闭着双眼,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紧紧皱起的双眉,让沈砚确定了他的百草还是活着的。 沈砚蹲在床边,几近贪恋的抚摸着黎百草本就没有多少肉,现在更是消瘦的脸颊,在昨天以前,沈砚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一个这么爱流眼泪的男人。 不过现在,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什么“大男人流泪没出息”,这些他统统都管不了了,他的眼泪大概是在这个时刻拥有了自己的想法,包裹着他满心满眼的心疼和庆幸,就那样似断线的珍珠一般,一颗接一颗的流了下来。 他的百草还活着,这实在是太好了。可是这么好的百草,他怎么就没有时时刻刻的保护好他呢? 黎老板本来看到黎百草好好的一个人,却在短短几天被婆家给折腾成这副样子之后,是下定了决心,要在他的儿子好起来之后,就让他跟沈砚和离的,只要他儿子能脱离苦海,什么家业,什么未来。他统统都可以抛之脑后,甚至是沈砚这个百里挑一的女婿,他也不要了,没有什么比他的儿子重要。 可是现在看到沈砚这么一副没了百草就活不下去的样子,他又有些心软了,所以他安抚了一下正想要对沈砚母子恶语相向的自家夫人,或许在走最后一步之前,他应该跟沈砚好好谈谈。 在沈砚在黎百草床边痛哭了一番,发泄掉了一部分郁结在心中的痛苦,逐渐冷静下来之后,他被他岳父带到了刚才他醒过来的那间病房里。 而他娘,作为现在在场的人中,唯一一个知道一切前因后果的人,也被允许留了下来,现在在这间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沈砚,亲家母,我需要一个解释,我的百草好好的,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了?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受到这么重的惩罚?” 黎老板开场就直奔主题,他现在可没有任何心情再虚与委蛇。 沈砚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娘,他心里其实有一个怀疑,不过还需要他娘的话来进行证实。 “砚儿离开家的第二天,老爷就把百草叫到了跟前,跟他说他是砚儿的媳妇儿,却又没办法为砚儿生下一男半女,沈家家大业大的,只有顺宝一个孙子怎么能够的?所以必须要再为砚儿纳几房妾侍才行。 他都已经找好了两个姑娘,现在砚儿不在家,老爷要百草以砚儿正房的身份去替砚儿迎小妾入府。 老爷本来以为百草柔柔弱弱若的,会极好拿捏,没想到百草一听老爷的话,就直接提出反对,他说砚儿答应过他,这一生都不会再娶别人。 如果老爷嫌沈家只有顺宝这么一个孙子还不够的话,尽可以再从沈氏宗族里面过继孩子,几个都行,他一定会像对顺宝一样,把他们视作自己亲生的孩子,好好养育他们的。 老爷被百草的这一番话给惹急了,他再三质问百草到底肯不肯让砚儿纳妾,百草都说坚决不肯。 后来老爷又说要休了百草,可惜砚儿和百草当初成亲是正二八百到政府去过了婚书的,如今百草七出之条都没有犯,再加上砚儿这个相公又就不在,老爷就算在神通广大,怎么着也得考虑政府的规定和老百姓的议论,所以,百草根本就休不得。 老爷被逼急了,就让百草到门外罚跪,他说百草如果一天不松口,就一天不许起来。 也怪我,明明整天都在府里,关键时刻却成了聋子和瞎子。 百草被老爷的人叫走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老管家也是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派了个可以信赖的人来通知我,我赶到的时候,百草已经跪在外面了,前面跟你们说的这些,还是听老管家派到我那里的人说的。 我苦苦跟老爷争论了许久,老爷始终没有缓口,后来我干脆也不管了,当着老爷眼么前儿,就叫人给百草弄了水和吃的。 谁知道这孩子,平时那么听话,这回却也犟了起来。水和吃的,他压根儿碰也不碰,他说不能让老爷看扁了他想和砚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决心。 如果老爷不从此打消了为砚儿纳妾的想法,他就宁愿一直跪着,不起来了。 后来我看大事不好,就赶紧叫人给砚儿发了电报,让他赶紧回来了。再后来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请问沈夫人,沈老爷可有动手打过我的百草?”蛟塘獨家 黎老板在听了沈家大夫人的描述之后,语气严肃的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李玉娘略带犹豫的回答说:“这倒没有!” 李玉娘的犹豫,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着头的沈砚把头转向了她那边,以他对自己母亲的了解,这个简短的犹豫里面,一定还有别的内容。 不过,沈砚还没有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视线就先被他母亲的侧脸吸引了,他伸出手去撩开他娘的鬓发,赫然发现在头发下面的一条伤口,那伤口不长,但是从红肿的幅度来看,它应该很深,现在那伤口上面已经结了痂。 沈砚抓住他娘下意识抬起来、想要遮住伤口的手,语气愤怒的问: “娘,我爹虽然没有动手打百草,但是他动手打了您,对吗?” 李玉娘当着亲家的面,被儿子问了这么一个问题,突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她顿了一下,开口说: “没什么,我护着百草,你爹气不过,就抡起拐杖打了我一下,不是很疼,就连这个伤口,现在也已经快好了……” 第81章 冤家,你可算是回来了 如果黎百草无缘无故被罚的事给沈砚这根爆竹桶装满了火药,那他娘被打这件事就是最后点燃这根爆竹的那根火柴。 沈砚彻底发怒了,虽然在过去这些年,他爹这作为一个相公和一个父亲,在物质上可以说是给了他们很多东西,但是在感情层面上他那个爹真的就是一个十足冷漠的暴君。 现在,这个暴君趁他不在的时候,一下子伤害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事,这些年他听他爹的话,并不是怯懦,沈碣和沈磊也许怕他,但他沈砚,是真的不怕。 沈砚暗暗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有些事,是该回去跟他那个暴君父亲好好掰扯掰扯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他的百草还没有醒过来,一切都得等等他的百草好转之后。 …… 黎百草醒过来是在下午的时候,彼时沈砚正在用毛巾蘸着温水给他擦身子。 三位老人已经各回各家了,他们都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了,沈砚坚持让他们回去洗漱一下,换换衣服,沈砚怕他娘再吃亏,还曾劝他娘要不要跟着岳父岳母先去黎家,不过被他娘给拒绝了,他娘说夫妻多年,她知道怎么应对她那位暴君一样的丈夫,现在百草也已经安全了,她不会再和他爹硬碰硬了,叫沈砚不用太担心。 更何况,他们的小顺宝还在家里呢,他爹根本就不会管顺宝,只有佣人们在孩子身边,她又实在不放心,那孩子现在已经分得清身边的人了,两个爹爹和她这个奶奶都没有在身边,孩子一定会哭的。 沈砚送走了三位老人,就开始着手为黎百草擦洗,他的百草平时最爱干净了,这几天被弄得这么狼狈,他醒了一定会不舒服的。 沈砚擦完之后,刚刚给黎百草穿上衣服,就感觉到了床上躺着的人动了一下,他赶紧趴在床头呼唤黎百草的名字: “百草,媳妇儿,你醒了对不对,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沈砚啊!” 黎百草在迷迷糊糊当中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急切的喊着他的名字,他费了好半天才终于认清了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慢慢的睁开眼睛,在确定了眼前的人真的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之后,他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明明才几天不见,怎么就觉得好像是隔了一辈子呢?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黎百草都舍不得眨眼。 沈砚看着黎百草已经开裂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把耳朵凑上去,听到他声音微弱地说了一句:“冤家,你可算是回来了。” 就这么一句略带抱怨的话,沈砚就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被人揪住了。他不敢再去回想自己不在的这几天里,黎百草所经历的事,因为每想一次,他就更加自责几分。 其实在他这次出门之前,他爹曾经找他说过一次纳妾的事,被他果断的拒绝了,他爹当时没再说什么,所以他也就大意了,他知道他爹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弃他认定的事,却没想到他爹会调转枪头,那黎百草开刀。 沈砚强迫自己把被他媳妇儿这一句话给勾出来的泪水咽回去,说来也可笑了,明明他这两天跟个爱哭鬼似的,随时随地流泪,早就把该丢的人都丢光了,偏偏现在到了黎百草这个当事人这里,他却要故作坚强起来。 沈砚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找台阶下:大男人嘛,在自己媳妇儿面前流血流汗都行,流泪就算了吧,要不,以后还怎么“振夫纲”啊? 黎百草挣扎着想坐起来,不过他现在觉得浑身酸疼根本就没有力气,沈砚适时的伸出手,把他媳妇儿扶了起来。 黎百草做起来之后才发现,他现在呆的地方并不是家里,而是在西医的教会院里。教会医院这个地方,他之前经常来找黄嘉醇,所以还算熟悉。 黎百草就这沈砚为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有了水的滋润,黎百草几斤干涸的嗓子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机,嗓音也比刚才要清晰多了: “我们怎么在这里呀?孩子呢?我昏睡了多久了?” 黎百草刚刚找回自己的声音,就是一连串的提问,沈砚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又把水杯喂到了他的嘴边: “你晕倒了,我带你来这里的,孩子在家呢,没事,娘在照看着,你不要担心了,你现在应该尽量少说话,养好嗓子,你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的!” 黎百草乖巧的点点头,然后学着他们家小顺宝每次求抱抱时那样,朝着沈砚张开了双臂,然后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沈砚看。 沈砚微笑着把他的大宝贝儿搂进了怀里,然后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别怕,一切都有我呢!” 黎百草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就明白了沈砚话里的深意,他把搂在沈砚腰上的胳膊收的更紧了,他想通过这个行动告诉他相公: “我相信你,天塌下来,还有你呢!” 温存了一会儿,沈大少爷又开启了训妻模式,他把黎百草从怀里捞了出来,扶着他的脸让他跟自己四目相对,然后撅着嘴巴,故作生气的质问: “事情的经过我都听娘说了。你个傻瓜,怎么就一根筋呢?非要跟我爹硬碰硬,你就不知道缓一步,等我回来再说吗?” 黎百草听了沈砚的问题,朝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用仍旧嘶哑的嗓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缓什么缓?你爹要我即刻代替你迎新人进门,这还怎么缓?再缓你那两个貌美如花还会生娃的小妾就要登堂入室了,等你回来就可以直接入洞房了!” 沈砚被他媳妇儿这醋意十足的语气逗乐了,他刚要回一句什么,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黎老板和黎夫人走了进来。 黎家老两口见到儿子终于醒了,急忙上前又是询问又是安慰的,黎夫人还没说话沈呢,就先痛哭起来。 沈砚觉得自己应该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就跟他们说自己也回家去梳洗一番,然后就迈步离开了。 沈砚回到沈家根本就没有像他跟黎百草说的那样回房间去洗漱,而是直接询问了家里的下人,他爹现在在那个房间。 他预感到,如果现在去见他爹,那一定会有一场激烈的战争爆发。你那个一向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爹,现在一定有一肚子的火想要找人发泄,正好,他也不想在忍之任之了。从他下定决心要娶黎百草为正妻,他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会和他爹起冲突,既然这是一件迟早都要面对的事,那就择日不如撞日,选在今天将一切都说开吧! 沈万年等在书房里,这两天他虽然没有亲自去医院,但是他始终派人在医院里面观察者沈砚他们,所以,刚才沈砚一离开医院,他派去的人就抄小路赶回来报告给他了。 刚才老管家说沈砚一回到家就开始问下人他在那里,沈万年对这一点还算比较满意。 虽然沈砚之前多次不停他的指挥,不愿意纳妾,那天又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他的呐喊,抱起黎百草那个不懂事的兔崽子就跑。 但好歹现在还知道一回家就来找他这个老子认错,就这一点,说明他还没被黎百草彻底蛊惑,也还没糊涂到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孺子可教也”。 现在还在洋洋自得的沈万年丝毫没有意识到,他那位“孺子可教”的嫡长子正携带着满腔的怒火,朝他这里进发。 书房的门开着,所以沈砚没用敲门,就直接进来了,不过他进门之后却没有像他爹预想的那样主动认错,而是直接开口质问: “劳烦爹告诉我一声,我媳妇儿就是到底犯了什么错了,能让您那样对他下狠手处罚?如果他真有什么过错的话,那也是我平时没有管好他,希望您有什么怨气都直接冲着我来,他身子娇弱,受不了您这样的罚。” 目瞪口呆的沈万年站起身,用拐棍重重的敲了几下地面,以表示他此刻的愤怒,他像一只盯着猎物的狮子一样,一步一步的走近沈砚,先是抬手狠狠地给了沈砚这个“不孝子”一个耳光,才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他放了什么错,难道你娘没跟你说吗?他犯得的是当人家媳妇儿最不该犯的一条错误。” 沈砚丝毫没有被他爹这一系列明显带着恫吓意味的作为所吓倒,他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抬起头继续反问他爹: “哦?那还真得劳烦爹爹说的再详细一点儿,为人媳妇者,螚犯得大过无非就是七出之条: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善妒、恶疾。 不知您所的说的时才所说的‘做媳妇最不该犯的一条'到底是那一条呢?” 大半辈子高高在上的沈万年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意识到,沈砚这个“逆子”今天这是铁了心的想要顶撞他…… 第82章 战况升级 沈万年被沈砚的几句话气的脸从脖子到脑门儿一片赤红,说话时也从刚才单纯的语气凶狠进化成了咬牙切齿: “黎百草他作为我沈家的媳妇儿,竟然敢红口白牙的说不准老子给你纳妾,他自己不会生孩子还不许你纳妾,他这不就是就是犯了善妒这一条吗?你不在家,老子身为他的公公当然就可以行使一家之主,给他一些小的惩罚。我惩罚我自己的儿媳妇又有什么不对?” 沈燕一听他爹说的理由,就觉得他爹这完完全全就是欲加之罪,他说: “所以,您所谓的小惩罚,就是让他差点儿被活活饿死?如果您这么做的理由只是为了让我纳妾这件事,那您不用说了,他没有犯嫉妒这条,是我吩咐他的这样做的,他只是听我的话而已。 而且我早就告诉过您了,是我自己不愿意纳妾,跟百草没关系。您不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使用极端手段逼迫他!” …… 其实,沈砚作为一个积极接触新事物的青年人,他真的很想直接问他爹一句:“如果百草真的犯了您所说的七出之条,您干吗不干脆强迫休了他?这样也好过让他受那么多得罪! 归根结底您不就是不屑于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去兴师动众,丢人现眼吗?相比去政府解除我们两个的婚约,您更愿意端起您一家之主的身份,用尽武力手段来惩罚百草,他不屈服,你就绝对不会心软。 可是爹爹,您难道忘了,现在已经是民国社会了吗?您所奉为真经的那些东西早就不被世人所接受了,无论是您刚才说的七出之条,还是您所谓的一家之主的权利。那些从古代传下来的规矩,到了现在根本就不实用了。 您这样单方面的找理由惩罚一个人,属于是在动私刑,往大了说您这就是在罔顾法律。您难道就还想以身试法吗?” 不过他同样也能预想到,他爹听到他说这些一定会抬起巴掌再狠狠地甩了沈砚两个耳光,然后颇为自得的教育他:“你个兔崽子,还反了你的,竟然敢跟老子讲法律,老子告诉你,不管是在咱们这个家,还是在整个沈城,老子说的话就是法律。 你去问问那些当官儿的,有哪个敢跟老子讲法律?他们还指望着老子给的银子吃饭喝酒逛窑子呢! 所以,老子说这是家事,他就只能是一件彻头彻尾的家事,不信你就去试试,看看你所依赖的那些端官家饭碗的家伙当中,有谁会为了什么狗屁法律去为你的媳妇儿讨回你所谓的公道?” 他爹说的没错,沈城这个地方,说难听了就是谁有钱谁大爷,那个腐败不堪的政府都靠着以他爹为首的这些富绅养着呢,又怎么会为了所谓的公平正义而选择背叛他们的“财神爷”呢? 而且更可悲的是,不止那些当官的利欲熏心,沈城的所有人,似乎也早就对这种有钱有势的人为所欲为的事情,他们完完全全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自愿纵容了。 远的不说,就说他爹一年多以前失手打死二姨娘、五姨娘和沈碣的事,五姨娘的娘家,甚至是沈碣的岳父家,其实对那件事都多少是知道内情的。 就连二姨娘的娘家,那个家大业大的盐商家族,其实他们也是对二姨娘的突然离世心存疑虑的,而且下葬那天开棺时,他们应该也都看到了在厚重脂粉遮掩下,尸体上依旧清晰可见的伤痕了。 不过,沈碣的外公外婆早就已经去世了,胡家现在是沈碣的舅舅当家,现在的胡家人根本就没有人会去真心地为他们的亲人讨回公道,张家和陆家也是一样。 跟讨回公道相比,他们更愿意拿着他爹这个凶手以抚慰为名,送给他们的一大笔钱财,陪着他们沈家演好这一场“天灾人祸”的戏码,然后迅速忘记已经死去的人,仍旧与沈家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这到底是怎样一种畸形又悲凉的处世之道呢? …… 沈万年厉声逼问沈砚: “你凭什么不同意纳妾?你是我沈家的嫡长子,就肩负着为我沈家传宗接代的职责,你已经任性的娶了一个男人当正妻,老子由着你了,现在你是不是该听你老子的话,完成你为沈家传宗接代的任务了?” “老爷您现在简直就是在说笑话,当初可是您逼着沈碣娶黎百草,二姨娘抵死不从,您才同意将新郎换成我们砚儿的。” 李玉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她听到了自己相公对儿子这莫须有的指控,直接接过了话茬。 沈万年看见边反驳自己边走进门的李玉娘,总觉得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女人最近变得有一些不一样了,明明衣着打扮都没有变,可是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女人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呢? 她好像不再像从前那样沉默寡言,唯唯诺诺了,她开始变得敢说话,敢反驳,甚至有些时候,敢于不把自己这个相公放在眼里了。 但是,她的改变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她那天敢于公然反抗自己,护着黎百草,还是从欺压了她多年的胡玉秀死了以后?又或者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变过,她从头到尾都是这样的人,不过是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一直在收敛锋芒而已。 沈万年收回飘远的思绪,开始集中精力对付眼前这对“大胆、叛逆”的母子,他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藐视面前的这两个人,即便他们是自己的嫡夫人和嫡长子。 就算他们再怎么反抗,终究不过是仰自己鼻息生存的家伙们而已,无论如何,自己都手握着他们绝对不敢触碰的那条底线,他们这些人,这一辈子在他沈万年面前也翻不了天! 沈万年想到这些,目光骄傲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对母子: “你少跟我扯这个马虎眼,当时可是你主动要求把新郎从老二换成砚儿的,我还以为你这是在发挥你贤良淑德的本性,替我解决宅子里的鸡犬不宁呢,现在看来,你们母子是早就设计好了要钻这个空子啊。 胆大妄为的东西,竟然敢在老子面前耍花招,说来你这个当娘的也真好笑,是不是在大宅子里锦衣玉食过了半辈子,脑子都过混了,竟然会主动帮着自己儿子做这种绝后的勾当,就算砚儿想要和黎百草过一辈子,那也不影响他纳妾生子啊,你别忘了,你当初在劝我把新郎换成砚儿的时候,可也是这么说的。” “李玉娘面对沈万年的指控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老爷您可真是误会我了,我当时只是跟您说‘砚儿娶黎百草为妻,将来也一定会让您抱上孙子',我可没说是让他纳妾生子啊。 再说砚儿现在也根本没有食言啊,他不是过继了顺宝了吗?那还是老爷您的亲孙子呢! 至于我这个当娘的为什么会支持自己的儿子一辈子只守着一个男媳妇儿?那当然是我们的砚儿,他自己喜欢百草,他希望和百草两个人相守一辈子啊! 不过我想老爷您这种一辈子纳妾成群,阅女无数的人,应该根本就理解不了吧? 毕竟您当初承诺了要跟我好好过一辈子,到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一句笑谈而已。” 沈万年听出了李玉娘话里话外的讥讽,他觉得这个女人的话简直是在说笑: “你一个被我好吃好喝供养了半辈子的人,有什么好抱怨的,我纳妾怎么了,哪个男人不是这样?你应该学会感恩才是,最起码你还能在我沈万年的正牌夫人这个位子上稳稳当当的坐了这么多年,你一个米虫,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妻子敢像你现在这样,指责她自己的相公呢?” “老爷您说养了我这个米虫这些年,好,姑且不论我这些年在这个大宅子里为了帮您去除后顾之忧所做的那数不清的事情。 就说您养了我这些年,那您可曾有一次问过我,我到底愿不愿意生活在这个表面上看起来锦衣玉食,其实内里龌龊不堪,每个人想要在这里生存都必须机关算尽的大笼子里呢? 您想没想过我这个十六岁就跟了您的女人这些年在您这个富丽堂皇的大笼子里过的开不开心?我有没有一天能睡一个安稳觉?我有没有一次在为您收拾那些您嫌麻烦不愿意去处理的烂摊子的时候,不觉得心寒? 您这些年除了钱还给过我们什么?您扪心自问,我们在您眼中真的是家人,而不仅仅是可以随时利用的棋子吗?” 沈万年怒极反笑: “你说的好听,简直就是当婊、子还他、妈、的想立贞洁牌坊,那么委屈,你这些年干嘛还不走啊?我沈万年可不缺你这么一个不止天高地厚的正牌夫人。” 李玉娘也笑了,她说: “这些年,如果不是为了我的砚儿,我早就走了,您早就不是那个能让我从小就死心塌地喜欢的那个男人了……” 第83章 放手,离开 我跟您生活了半辈子,您对我还是一点都不了解,您看事情永远都只会从您自己的角度出发,所有的事情,您认定了就觉得所有人都要理所当然的服从,这样的日子我们真的已经过够了。 我昨天已经和砚儿商量过了,如果您接受不了这样拥有自己想法的我们,那我们可以从您的视线里离开。” 沈万年被眼前这对“异想天开”的母子给气疯了,被他好吃好喝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两条狗也该知道感恩了,他们竟然如此的不知好歹。 “你们是不是都疯了,竟然会妄想着那这种话威胁我?你们当我沈万年是什么人? 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上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你们从现在开始乖乖听话,该纳妾的纳妾生子立刻,该管家的继续好好管家,我可以对你们现在的发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万年一边出言威胁着沈砚他们母子俩,一边兀自在心里感慨:看来我真是老了,竟然变得心慈手软起来,要是前几年,我现在早就动手收拾这两个人了,行吧,看在他们是我的正妻嫡子的份上,我就大人有大量的绕过他们这一回吧! 沈万年没想的是他的“大慈大悲”并没有换回沈砚母子的回心转意: “来不及了爹,我在回来之前就已经料到了您肯定不会容忍我不听从您的指挥,所以我已经让人借着百草这次生病的由头,开始在外面造势,就说百草得了怪病,必须常年静养,沈城地方虽好,但与百草养病有碍,所以我们将要到北平去定居。 爹,您不是一向最重视名声吗?您放心,我们对外绝对不会说沈家一个不字的,既然我们已经理念分歧到无法一起生活了,就请您拿出刚才说要原谅我们的气度,放我们走吧,可以吗?” 沈万年没想到沈砚和李玉娘既然连退路都想好了,看来这真是铁了心要离开他,于是他阴鸷的威胁到: “你们今天要是敢踏出我沈家的大门,就不要妄想着能再回来,就算你们以后当街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心软的,而且,你们也别妄想着我会再给你们一分钱。” 沈砚淡淡一笑: “那以后还请爹爹保重,沈砚保证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再伸手管您要一分钱。”沈砚说完 一手搀着他娘,一手抱过门口丫鬟怀里的沈顺宝就往外走,即使听到他爹在后面声嘶力竭的怒喝:“你们可给老子想好了,出了这个门就别后悔”,他们也没有停下来。 沈万年心里震惊于这母子俩的决绝,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追出去,他身边的亲信这些年早就被李玉娘买通了,所以这个时候当然选择躲起来,认真装聋。 外面的下人根本不知道刚才书房里发生的事,现在面对这样的情况,直接群脸懵逼,不过,他们看见老爷身边的几个亲信都没有动就觉得自己应该也不用动了。 所以,沈砚母子光明正大的离开了沈家大门,竟然没有一个人阻拦。 …… 沈万年这一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对他的无视,尤其是他的夫人和儿子们。沈碣母子不可以,沈砚母子当然也不行。他瞪圆了已经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挥起拐杖打碎了面前所有可以打碎的物件儿: “看来真的是老子多年不发威,让你们都忘了老子当年的威风了,竟然敢背叛我?老子一定会让你们为了今天的猖狂付出十倍……不,是百倍的代价的。” 沈砚带着他娘直接回到了教会医院,他一见到他岳父岳母就直接跪了下来: “小婿不孝,事情让我办砸了,可能要连累您二老和我们一起背井离乡了,黎家的祖业,可能也保不住了。” 黎老板听了沈砚的话什么也没说,黎夫人也开始动手收拾黎百草的东西,真要走到离开那一步,他们现在就得回家继续打点行囊开始准备起来了。 其实,现在这样的情况,沈砚在昨天和黎老爷还有他娘谈话时就已经讨论过了,他和他娘都太了解他爹,他爹这个人,几乎可以用冥顽不灵来形容,他认定的事,就算是错的,他也不会再改变,他永远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觉得所有的人都应该听从他的指挥行事。 所以,他们当时就说好了,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就放弃沈城的一切,找个地方,重新开始他们的幸福生活。 未来的日子可能没有现在这样好的物质条件,不过只要他和黎百草能够自由自在的在一起,他娘能够过上舒心的日子,他也就不觉得现在的放弃有多可惜了。 唯一让沈砚觉得有歉疚就是他的岳父岳母,他们离开了,他爹肯定不会放过黎家,倒不如让他们跟着一起走,只是这样,黎家在沈城的基业恐怕也要付诸东流了。 对于这一点,黎老板倒是意外的想得开,他说只要沈砚和黎百草能够幸福快乐,他可以放下沈城的基业,反正他说到底也算是个手艺人,将来到了哪里都可以靠医术东山再起,这也不算是败了祖宗留下的根。 沈砚之前跟他爹说他已经叫人在城里散布他和黎百草要离开的消息,其实是骗他爹的, 他作为沈万年的亲生儿子,虽然明知他爹这样的个性,却仍然在心里存着一丝侥幸,他以为他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够说服他那位顽固不化的父亲,然后大家还像之前那样,状似相安无事的一起生活。 不过,他后来发现他错了,他爹就是他爹,他爹这一生都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妥协。那既然他爹寸步不让,就只好由他来做出妥协,这次,他要离开沈城的消息是真的被散布出去了,沈家大少爷这个身份,他也是真的不要了,只要能够和他的百草在一起,他没什么不能放弃的。 总得来说,沈砚从小到大虽说对金钱,权势之类的东西,并没有他爹和沈碣那样的贪恋和执念,不过,他从一出生,就生活在那个锦衣玉食的环境里,扪心自问,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也也的的确确从来没有一刻曾想过要与这些身“外之物”彻底脱离。 不过,凡事总要权衡利弊,如果放弃手里的钱财和沈家大少爷这个尊贵却充满枷锁的身份就可以换来他和他所深爱的所有人的幸福生活,那么他可以潇洒转身,毫不犹豫。 经过了上次的股权风波,现在整个黎氏堂的股权几乎都掌握在沈万年和黎老板两个人的手里,黎老板决定要离开了,所以黎氏堂里剩下的药材自然是要处理掉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沈万年私下里说了什么,明明股权风波已经过去了,黎老板想要出卖黎氏堂的药材和黎家在沈城的房子、田产,竟然还是没有人愿意买。 正在黎老板被逼的一筹莫展时,沈万年竟然主动的找上门来。 距离上次沈砚和他爹在书房对峙已经过了整整三天了,沈砚和黎百草要离开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沈城,一开始大家还都不相信,不过黎老板最近这样毫不遮掩的变卖家产,反倒是把这个消息给坐实了。 沈砚没想到他爹会找到他岳父家里来,此刻,沈万年,黎老板,沈砚三个人坐在黎家的正厅里,气氛尴尬到了极点,黎百草原本也是想要参与进来的,不过硬是被沈砚给劝出去了。 三个男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了一番之后还是沈万年年率先开了口: “你们既然铁了心要走,那我也没什么好留你们的,不过还是来提醒你们一句,以后可别后悔。” 黎老板听了微微一笑: “这个请沈老爷放心,我黎某人做事,从来不后悔。” 沈万年没想到这个姓黎的老东西竟然也这样不听劝告,他摸了摸手上的拐杖又接着说:“还有就是听说你们这两天正在折腾那点儿家底儿,而且折腾的还不是很顺利,我倒是愿意大慈大悲的助你们一臂之力,你们店里剩下的那些药材,我可以全数收了,不过只能给你比市场价低一半儿的价格。” “怎么只有一半儿的价格,你这不明摆着是仗势欺人吗?”黎老板开口反驳到。 沈万年这回倒是被戳中了心思也不气不恼,他说: “我这还是看在咱们亲家一场的份儿上,既然你着急离开又没有其他人愿意买你手里的东西,那我收购当然是会压价格的。 这你还要感谢我呢,要不然你那么多药材,运肯定是运不走了,只能待砸在手里了。” 黎老板不怒反笑: “沈老爷,咱们都是明白人,我的东西为什么卖不出去,你和我心里都有数,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也就不跟你争论什么了,我们连祖上的百年店铺都放弃了,又怎么会在乎这一点小钱呢,不过您既然想要,那就把我所有要卖的东西一次性全都收走,房产、田产和药铺里的所有东西,就按你刚才说的价格应该怎么样? 另外,我还有一个条件,我药铺里雇佣的所有伙计,您都得继续雇佣,我不能自己走了,害得他们没饭吃。” 第84章 惩罚 沈万年也没想到黎老板竟然能够这么快的答应。他本来还以为通过在黎老板这边卡油,能够迫使沈砚他们留下来呢。现在看来,他们是真的去意已决了。 于是,他只好说: “好,你的所有东西,我都会按市场价一半的价格留下。 还有一点就是,你们要走可以,但是顺宝是我沈家的骨肉,必须把他给我留下。” 沈砚早就想到了他爹可能会有这么一手,他知道他爹要留下顺宝根本就不是因为真心的疼爱顺宝,而单单是因为顺宝的身体里流着沈家的血,他爹想要给家留下这一条根。 但是与此同时,沈砚更加清清楚楚的知道,以他爹那种睚眦必报,无比记仇的个性,有沈碣的事摆在那里,他是一定不会心无芥蒂的对顺宝好的。 他和黎百草都是真的打从心底里把顺宝当成他们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舍得留下他,让他去受那些他们现在就可以想见的罪呢? 所以,当他爹提出这个要求,沈砚就悲凉的意识到,他今天可能要把和他爹之间最后的这一点情面也彻底撕破了。 沈砚想到这里站起身来,先是走到他老岳父面前恭恭敬敬的说: “岳父大人,可否请您先回避一下,小婿和家父还有几句话要单独说一说。” 黎老板向来就是一个知道分寸的人,再怎么说沈砚和沈万年也是亲生父子,他们之间总有一些话是他这个半拉外人不方便听的。 黎老板冲着沈砚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他倒也想得开:人家好好的一个嫡子都心甘情愿的要抛弃现在的一切,跟着自己家的儿子远走他乡了,他现在留一点时间给人家父子两个说说话,又能怎么样呢? 黎老板出去了,沈砚迈步走到他爹面前,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到: “爹,您说要留下顺宝,是真心的吗?想到顺宝越长大越像沈碣,难道您的心里就不会觉得不好受吗?你将来难道不会因为看着顺宝的脸想起沈碣曾经对您做的那些荒唐事而感到愤怒吗?” 沈万年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沈砚这话里所代表的意思,他当下惊讶地问沈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你是在拿这些事来威胁你亲爹吗?” 沈砚看到他爹震惊的神色,安抚性的轻轻握了握他爹拄着拐杖的那只手,握完之后他自己也有些震惊了,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在过去的这二十多年里,几乎从未出现在他们父子之间。 短暂的震惊过后,沈砚缓缓地开口对他那位已经震怒不已的亲爹说: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差不多都知道了。您该不会当真以为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沈碣和二姨娘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爹,我们都生活在沈家那栋根本就藏不住任何秘密的大宅子里,您怎么会天真的以为那天晚上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单靠几块儿事前根本就不存在的牛肉,就能瞒过我们所有人呢?” 沈砚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下去: “爹,我今天就想跟您掏掏心窝子,说几句实话。 我不光知道沈碣还有二姨娘和五姨娘他们到底都是怎么死的,我还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死去,我更知道您为什么知道现在都没办法真心的喜欢顺宝这个您口中的‘沈家的血脉'。 所以,我劝您一句,如果您今天想要留下顺宝,只是单纯的是想要给沈家留一条根的话,那么我真心的希望您还是放弃吧,因为留下顺宝,以后更加痛苦的人一定是您,毕竟您当初也是失手才会造成今天的这种局面的。 作为您的儿子,我深深的知道,在您心里,至少对我们几个人还是有那么几分超越金钱和使命之外的父子真情的。 也许您根本就不知道,我曾经在小的时候偷偷地恨过您很长时间,因为您不止纵容二姨娘他们母子欺负我和我娘,您还在我被土匪绑上山的时候宁愿冒着我被撕票的危险也要报官,明明咱们沈家根本就不差赎回我的那些大洋。 不过,后来,伴随着我慢慢的长大,我也就渐渐地学会接受您这样的父亲了,抛去您对我娘和其他姨娘是否存在真心这件事不说,您是我爹,您当然疼我爱我,只不过您对我的疼爱不足以强大到让您去容忍那些土匪挑战您的权威罢了。 我认为沈碣的事情也是一样的,你疼爱沈碣但不代表您可以容忍他的背叛,更何况……他还背叛您背叛的那么彻底。 世上没有哪个子女有权利去选择自己拥有怎样的爹娘,老天爷就把我们就这样用一条血脉和您绑在一起了,我们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呢? 爹,其实在您真正对黎百草动手之前,我真的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离开您,一次都没有。 可是你儿子我这辈子就是这么没出息,我就是喜欢黎百草这个人,因为从小到大,除了我娘,也就只有他对我做的事,让我感受到了那种不求回报的爱意。 对我来说,只要有这一点真的就足够了,您儿子我要的不多,但偏偏在您这里就是没办法得到。 所以,我恳求您,不要让顺宝留下,变成下一个我。你不是还有沈磊吗?以后他会娶妻生子,您会有很多孙子的,何必非要在今天留下一个您永远没办法真心疼爱的顺宝呢?” 沈砚再次走回他爹面前,满脸真诚的和他爹对视着,无惧他爹现在复杂的目光,继续说下去: “您是我亲爹我怎么会威胁您?我只是想真诚的请求您这一次,我是真的打从心底了爱顺宝这个孩子,即使他的亲爹是和我从小斗到大的沈碣。而且,不管我走到哪里,即便我以后不再是这个沈城里人人艳羡的沈家大少爷,但我始终都是您的儿子,顺宝也永远都会是沈家的孙子。 我把他带走了,他可以在您的视线之外,健康的长大,你也可以从此彻彻底底的放下那件像个伤疤一样刻在您心上的事了,不是吗? 就让我们从此以后在不同的地方各自安好吧。可以吗?” 沈砚说完这句话以后,整个屋子安静了许久,屋里的两个人在那以后谁也没再说一句话,僵持了好一会儿,沈万年站起身走出了那间屋子。 …… 沈万年这次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他就叫沈家的先生来到黎家,按照他们之前谈的价格算好了总共的钱数,并且当场一次性的把钱付给了黎老板。 从那以后,沈万年再也没有露过面,也没再派人来提留下顺宝的事。 随后得几天里,黎老板带着沈砚他们,收拾了一下要随身带走的东西,然后,他们雇了一艘大船,彻底离开了生活多年的沈城。 临行之前,黎百草还在心里一直打鼓,他怕张瑞兰听说他们要带着顺宝离开的消息后,会赶来阻止,却没想到他们都登船了,也没见到过张瑞兰的身影。 后来,还是他婆婆说出了原因,原来张瑞兰在上次顺宝生日宴之后没多久,就被她爹做主,给嫁到外地去了,听说走的还很急,连最后都没来得及见顺宝一面。 大船向前开动,三位老人都去了船尾,他们说要亲眼看着沈城在身后越来越小的影子,黎百草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泛起了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情,要不是因为他和沈砚,他们这三位老人也不用活到这个岁数,还得背井离乡。 晃晃悠悠的船舱里,沈顺宝小少爷躺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他的两个爹爹也在这难得的静谧里倚在一块儿说起了悄悄话来。 黎百草终于又一次问出了他一直好奇的那个问题: “沈砚,你可不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当初,你爹到底是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嫁到你们沈家去呀?” 沈砚略有一些尴尬的挠挠头说: “其实,他那么做的理由特别的简单,他就是想要你们黎家的药铺而已。 因为沈家这些年在整个沈城已经统领了其他的所有领域。唯独只有药铺这一块,一直被你们黎家所深深压制着,我爹是那种唯我独尊的人,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会甘心呢? 不过他既想要你们黎家的产业,又不想担一个欺行霸市,强抢别人生意的恶名,所以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逼你嫁给沈碣。 因为你是黎家药铺传到第四代唯一的男丁,只要你这个人是沈家的了,那也就是说黎氏堂也就相当于是沈家的了。 黎百草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爆了他人生的第一句粗口: “你那个诡计多端的老爹还真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黎百草说完了又惊觉自己当着人家儿子这样骂老子好像怎么看都不那么合适,所以他讪讪的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沈砚忽然觉得,他媳妇儿这话说的倒也算不上错,不过就冲他刚才这股这没大没小的劲儿,自己还是得给他一个小小的惩罚。 所以他微笑着拉开了黎百草捂着嘴巴的手,然后用一个火辣的吻,实施了他的小小惩罚。 【本书正文部分到此完结】 第85章 番外一 小学徒 民国二十年,夏末秋初,北平城里一家叫做黎氏堂药铺后院儿门前。一个名叫陈皮的年轻人抬起手推开了虚掩着的两扇大木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陈皮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生的白白净净的年轻男人深深地吸引住了目光,因为,这个男人长得实在是太美了。 巴掌小脸儿,樱桃红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像是偷藏了漫天的星星,皮肤好像一块白白嫩嫩得水**,如果是一个一两岁的,还辨不清事物的小娃子,有机会凑近了这个男人的脸,他肯定会误以为是什么香饽饽,然后凑上去毫不犹豫的去咬上一口。 再仔细看看这个男人的穿着打扮,只见他身穿一件薄荷色的薄款大褂,下身陪着一条秋蓝色的水裤,脚下蹬着一双市面上常见的圆口布鞋。 那个男人现在把两只袖头儿都向上挽到了臂弯以上,薄布大褂的前摆也被他提起来塞到了腰带里,右手里还握着一只被他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的人提起来略显的有些笨重的捣药杵。 看他这略显随意的装扮,再看看他这手上的装备,陈皮暗自在心里猜测,这个男人刚才应该是在做着捣药的活计吧。 不过,不得不赞叹一句,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即使他身穿粗布麻衣,手里拎着的而只是寻常的家伙事儿,却还是能够让人觉得无比惊艳。 话虽如此,陈皮的惊艳也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钟,然后,他就被这男人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给如果你有足够的定力忽略掉这个男人此时此刻的凶神恶煞,静下心来仔细观察一下他的长相的话,你一定会被他深深地吸引住目光,只不过,但凡你的定力差了那么一分半分的,都很容易被这位美男子现在正在做出的的举动给吓得差一点就把下巴惊到了地上。 “沈顺宝你个小兔崽子,你别跑,说你呢,给我站住,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其他的东西,你想玩儿什么都行,就是不能随便动我的药材。 你这皮猴子,怎么就干说不听呢?你看我今天逮到你怎么收拾你! 我非扒你裤子拔下来,屁股打开花儿了不可!” 男人尖利的声音响彻寰宇,他右手里握着的捣药杵此刻已经成功被征用为临时的兵器,那个刚刚还惊艳了陈皮的绝美男子就这样对着陈皮喊打喊杀的冲过来,然后,从他的身边掠了过去。 陈皮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才终于注意到了刚刚还从他身边略过了另一个人,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子,这小娃子身穿着一件漂亮的小衬衫,搭配着一条黑色暗格的小背带裤,脚下蹬着一双新式的皮质小凉鞋。 就看这一身打扮,这小孩子肯定是这家里的一位小少爷,不过现在,这位小少爷正一边应付着身后男人的穷追不舍,一边扯开嗓子不知道冲着哪里大喊着些什么: “护亲大人,你快粗来救救你的宝贝儿纸吧!你要是寨晚粗来一会儿,你的宝贝儿纸可能就要被你亲媳妇儿给活活的打屎啦!” 这个小孩子也不知道是被追的太急还是原本就稍稍有一点儿大舌头,所以说话不太清楚,陈皮还真是听了好半天,才终于听明白这孩子到底喊的是什么,他喊的是: “父亲大人,你快出来救救你的宝贝儿子吧!你要是再晚出来一会儿,你的宝贝儿子可能就要被你亲媳妇儿给活活的打死啦!” 陈皮眼见着着一大一小你追我赶的猫鼠游戏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前面的还在边跑边呼救,后面的也一直在边跑边怒吼,不过在这个院子里来来往往的那些下人们,似乎早就已经对眼前这种鸡飞狗跳的场景司空见惯了,对男人这高亢嘹亮的穿耳魔音也能做到充耳不闻,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不被这一个小插曲所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这位小少爷的真情呼救终于有了效果,一个和刚才那位年轻男子打扮相似的男人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只见这个男人身高腿长,体格粗壮。皮肤跟刚才的男人相比要略黑一些,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之上,一双薄唇上泛着自然的唇红,鼻子又高又挺,剑眉星目中透出一股子英气。 这个男人走到院子中央,面对还在全力奔跑的一大一小,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在他们两个人跑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手疾眼快的上去一把把那个白净的年轻男子搂进了怀里,然后对着跑的气喘吁吁的小娃子喊了一嗓子: “儿子,快去奶奶房里帮忙哄哄你妹妹,妹妹刚才醒了,没看到你都气哭了!” 那小娃子一听这句话如蒙大赦,脆生生的答了一句:“好嘞!”然后就一溜烟儿的消失了。 先前追着那小娃子跑了半天的白净男子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他用空着的左手撰成拳头在搂着他的男人身上打了一下,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沈砚,你就可这劲儿的惯着顺宝这小子吧,你没看出来他现在越来越皮了吗? 我都跟他说了多少次了,他想玩儿什么都行,就是不许碰我的药,你看看他,刚才又偷偷把我筛好的药给混到一起了。 药材可是不能乱放的,他这随手一混和,我又得浪费很多人工再给分拣出来不说,有的药放在一起它们的药性是会相克的呀,你说这个小混蛋,我不教训他能行吗?” 那搂着他的男人一脸宠溺的听完了他的抱怨,然后一边伸手一下一下的扶着他的后背,给他顺着由于刚才激烈运动而直到现在喘的都不是很均匀的气息,一边继续出声安抚着他: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就去好好的教训顺宝那小子,好不好? 媳妇儿乖啊,咱们不生气了,赶紧坐下歇一歇,一会儿不是还有一个新学徒要来面试呢嘛?就是兰心她公公黄老爷介绍来的那个!” 充当了半天空气的陈皮终于在“新学徒”、“黄老爷”等这些字眼儿的刺激下想起了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没错,他就是那个男人口中的“黄老爷介绍来的新学徒”! 看来这两位应该就是这家药铺的主人了,不过黄老爷不是说这里的掌柜的是他的多年好友吗?怎么会是这样的两个年轻人呢? 陈皮现在也没时间去想这些了,他赶紧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走上前去跟那两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男人打招呼: “二位好,我就是您二位刚才说的那个今天要来面试的新学徒,我叫陈皮!” 沈砚和黎百草听见身后的说话声音回过头来,就看见了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站在了他们面前。 “你好,听说你原来是黄老爷家药铺里的学徒啊?” 黎百草终于喘匀了气息,然后对着来面试的年轻男子礼貌有略带着几分疏离的的开口发问。 这个名叫陈皮的男子虽然衣着朴素,谈吐倒称得上是十足的落落大方,面对黎百草和沈砚这两位“未来的老板”,他的态度淡定从容,不卑不亢: “是的,我父母都是黄老爷家里的家仆,我是从就跟在嘉醇少爷身边的,后来少爷出国学习西医,我有幸被黄老爷安排他家的药铺里一边跟着打打下手儿,一边学一些医术,这一晃也有五六年了。” “那你在黄老爷那里学的好好的,又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站在黎百草身边的沈砚开始发问。 “是这样的,黄老爷说我毕竟没有真正的拜师学医,只靠着在药铺里的耳濡目染,到底是无法掌握这博大精深的中医学的精髓,他现在年纪大了,没有精力再带徒弟,嘉醇少爷学的又是西医,在这方面也教不了我什么。 他说看我还算有一些这方面的悟性,就让我到他的至交好友这里来,说是他的好友有一个儿子,医术也是十分的了得,他可以推荐我拜他的这位世侄为师!” 沈砚一听陈皮的这番话就笑了,他用手一拍黎百草的肩膀说: “这位就是你们家黄老板说的那位世侄,至于你能不能成功的拜他为师,那可就得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黎百草原来听说黄伯父要给他推荐过来一个新学徒,他只当是店里要多一个伙计而已,却没想到这个新学徒是奔着拜他为师来的,他还真从来没想过要收徒呢。 他今年才二十五岁,自认为他的医术虽说尚可,但终归还没有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现在冷不丁的说要给别人当师傅,他还真是没什么把握。 黎百草略显为难的挠挠头,然后跟站在他面前一脸期待的陈皮说: “既然黄伯父都说你很有天资,又亲自向我爹推荐了你,那你就先留在这里吧,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我只要是会的就一定会告诉你的。 至于你刚才说的拜师的事,你看能不能先延后一段时间,等咱们两个人彼此熟悉了一些之后,如果我认可你的资质,你也觉得以我的能力可以成为你的师父,我们到那个时候再谈拜师的事,你看这样可以吗?” 陈皮很高兴的答应了黎百草的提议,沈砚也很高兴他们家小黎大夫终于有了第一个预备学徒。 不知道沈砚如果知道他媳妇儿的这个小学徒在后来的日子里会让他吃那么多天外飞醋的话,现在还高不高兴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