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乙女】我修的是社会主义之道》 作者:敬畏 简介: 我开始就是想写篇□□,但考虑女主所处的时代,对于世家的印象,我最深的就是科举制打破了九品中正制,然后我就发现纯写情情爱爱太没格局了,主线就成了文名。细细想来,一个在红旗下长大的孩子,在那个鬼怪横行,人命如草芥,上层完全被世家把持的世道,她是该如何矛盾纠结,以及孤独。而本文就是这么个欢笑与眼泪的故事。 内容标签: 女强 传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倪清华 ┃ 配角:魏无羡,蓝忘机,凌霄等 ┃ 其它:魔道祖师,陈情令 一句话简介:魔道祖师乙女 立意:人人如龙 第1章 转世世难居 倪清华看着不远处的海岸线,激动地想来个后空翻,考虑到自己乘的这艘小破船怕是会禁不住,以及自己这副四肢不发达的身体,这种事情,想一想就好,想一想就好。 她脑海里的系统戏精上身地替她吟诵了句,“啊——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我呸,”倪清华吐槽,“在这大海走了半个月,我看啥都快成蓝色的了。要是再不靠岸,我还是投……” “投啥?”系统问她。 海天一色是很美,可任谁在大海上漂上半个月,也得看吐啊。为了换取系统每天给小船的防护罩,她每天做积分已经做得要疯了。要是再过几天,系统每天颁布的高数任务再次变难,她还是直接跳……“当然是投入您老人家的怀抱啊!”投海什么地,自从死过一次,这种行为绝对不会出现在自己的字典。 系统呵了一声,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呵什么呵!保尔柯察金说过,‘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倪清华义正言辞,将贪生怕死说得天经地义一般。 “先不说你转世重生,生命算不算一次的事。我怎么记得这话后面还有几句……”(1)系统怼她。 “是嘛?我不记得了呢ヽ(  ̄д ̄;)ノ”今天的倪清华装傻充愣依然不及格。 随着海浪的推动,木船停泊在了金色的沙滩上。 倪清华回身望向来时的方向,唯见苍茫大水,不见来路,亦不见归程。 “唉——”,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那群天真仙子们…… 这一次系统没说她,毕竟它给她选的落脚点,那个世外国度,的确是人想象中的极致了。 可看着一分钟两分钟她还没动,系统想抽人。“咋滴?你想在这过夜啊!” 倪清华这家伙,真是懒到极致了,训了这么多次,白瞎。 要说倪清华,多愁善感肯定是有,可翠羽城三个月的相处,也绝不至于她这么长时间的沉默。她更多地是为自己的未来担忧啊。 先不说这个世界是古代,种种不方便。更操蛋的是,它居然还有神神鬼鬼这种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东西!!! 想起来的这一路上,海里的种种精怪,她为自己碎掉的科学理论体系默哀。在这个鬼怪遍地走,人命不如狗的时代,一个大学生能干啥…… 她是穿越女,可并不具备过目不忘、百科全书的技能,她给穿越女这个群体丢人了。≥﹏≤ 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没一技之长,咋生存啊!!!万幸还有个帮她适应这个时代的系统。 “好统统,我们往哪里走啊?”她方向感并不好,仅限于“早上起来,面向太阳,前面是东……”这种程度。一路上要不是有系统的帮忙,还不知道会在这东海转圈多少回呢。 “呕……”系统作恶心状,“看到前面那户人家了吗?” “嗯。”不近啊。 “我相信你的嘴巴肯定不光用来摄取食物的,对不对?!”系统语含威胁。 “不是说海边的居民很多是海盗么……他们要是劫财劫色,杀我灭口怎么办”倪清华很害怕。 这种担心不无道理,系统回她,“安啦安啦。你忘了自己也是练过的。更何况,有我在,没意外。” 不想听她的喋喋不休,系统直接发布了“问路”的任务。 系统当初的确给了自己一篇金字玉书的上道内法,她就想问一问,谁tm会认识那种文字。虽然有翻译版本,可满篇的只可意会的文言文,搁谁谁受的起…… “这可是你说的,你记住啊!”得到系统的保证,也顾不得湿软的沙子会湿掉自己的鞋袜,倪清华提起飘逸的裙摆,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那个小渔村。 毕竟她不可能一直呆着海边,大陆总比大海安全些……吧? ………… 倪清华睁着大眼睛,看着面前荆钗布裙的渔娘,兴致勃勃地说着方言,她流下了不学无术的眼泪。 “统哥,她说的啥?”她真天真,居然没能想到地方话这种东西。 其实也不是她的错,碧霞国人们交流,用的是精神波动,不存在语言障碍。到了大陆,现实教会她们两个做人。系统加载了一下语言包,给倪清华简单翻译了一下,“这里是会稽的苏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就是华夏儿女的情怀啊。 既然弄清了情况,任务也完成了,倪清华便与那名女子告别,走上去往大都市的道路。 “嗷,对了,我现在给你介绍一下这个上真界九州的情况。” 倪清华听出系统语气中的心虚,不放心地追问,“什么情况?” “八百年前,此界修仙初始。先有诸家流派,后,家族兴,门派衰……” “有了门阀世家、阶级斗争?”一听就是上多了历史政治课。 “……不完全是。” “哼——我就知道←_←”倪清华一脸不出她所料的表情。 系统掀桌,“你能听我说完吗?!” “您说您说。”狗腿清华上线。 “反正现在这个形势就是,有一家想要独大,四大家族以及其他世家想要多极化,诸多小门小户,影响力极差。”系统Rap道。 “等等,‘四大家族’?这什么鬼设定……你接下来不会还要告诉我这四家分别是上官、欧阳什么的吧?!”倪清华死鱼眼系统。 系统被倪清华这么一说,也有些膈应。“……不是。” 随后将大陆历史娓娓道来,补全了倪清华这块儿的常识缺失。 眼见太阳西斜,一路赶来的倪清华才将将看到城镇的影子。 只见界石以隶书刻着“彩香”二字。 倪清华找了一间客栈,心痛地递给小二自己刚用积分换来的银子。 之前的经文解析、阵法指导得花积分,在海上每天做任务不光剩不下积分,有时候甚至还得贴进去一些,零零总总算下来,只剩下……13个。 幸好积分兑换银钱比例还挺高,一分换十两金子呢。要不然,她只能当个餐霜饮露的小仙女了。 洗漱完,她开启阵盘修炼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起了细雨,她这才算真正领略到了江南水乡的魅力。 粉墙黛瓦倒影在潺潺流水中,小桥人家隐没在青石板两侧,枕河而眠。烟雨迷蒙下,撑着一把油纸伞,独自徘徊,一切显得悠长又寂寥。 尽兴而归后,系统将她今明两天的任务摆在她眼前,这是先前就说好的。 倪清华扬起一个僵硬的微笑,小仙女也不是万能的呢。 倪清华埋头运笔起来。 月上中天,才算完这个天雷地火阵的四分之一。 刚放下笔,想要宣布自己完成了今明两天的任务,就听到系统冷酷无情的声音。 “错了。” “错了!”倪清华想哭,“哪儿错了?”要是开头上半部分错了,自己这半天算白忙了。 “倒数第十七行。” 那还好 ,不算很多。“一二三四……”倪清华又细看了一遍,发现漏掉了一个小变量,简直想要口吐魂烟。 她就说,今天的任务咋这么简单,合着跑错了。得,加班吧。 熬夜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卯时系统把她叫醒练剑时,她还迷迷瞪瞪的。 糙汉子倪清华随便抹了把脸,便自乾坤袖中取出自己的仙剑——金虹。 只见此剑外观颀长优美,剑身修颀秀丽,青翠革质剑鞘上紫气缠绕。手振拂扬,其华如芙蓉始出。俯观其光,而烂如列星之行。真是上上品宝剑啊! 就是可惜浪费了…… 看着倪清华将一套威名赫赫的青龙剑法练成太极剑一样慢悠悠的剑招,系统都不屑再说她了。它从最开始的恨铁不成钢,到现在的已经放弃纠正,期间经历了什么不必多言。 倪清华实在不是剑修的胚子啊。在和平时代按部就班学习长大的她,先不说没有这个方面的基础,就算有,依照她这个反应速度,剑刃抵上她脖子,她估计才反应过来。所以,因材施教地走法修吧。 天真……它果然还是太年轻。 倪清华看符箓一个样子,根本记不清谁是谁,总是弄混。 于是它对她的定位精确到了阵法。这也算懒人必备了。把阵法模型刻在识海上,随用随调。虽说那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忍的。可毕竟自己选的,跪着也要继续走下去。 系统回想起当时倪清华学阵法时说的话,“以后遇到危险情况,我就先护住自身,再困住对方,再定点打击,这样总能干掉对方了吧。” 哼,重点是防御法阵吧!系统它老人家已经看穿了倪清华她内心的惜命。 【注】 (1)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应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他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这样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第2章 入道且求学 在彩香镇又停留了一天,倪清华就向它西侧更繁华一些的彩衣镇前行了。 正好实验一下御剑飞行。 在摔了两次之后,倪清华觉得,有了梦想,还应该脚踏实地。所以……徒步行走到了下一个镇子。 前天刚说完“水巷小桥多,人家尽枕河”,倪清华就见到了这彩衣镇的“尽枕河客栈”。 彩衣镇水路贯通,不知是小城中交织着密布的河网,还是蜘蛛网般的水路两岸密密贴着民居。白墙灰瓦,河道里挤满了船只和筐筐篓篓、男男女女。花卉蔬果,竹刻糕点,豆茶丝绵,沿河买卖。 姑苏地处江南,入耳之声皆是绵软绵软的。两艘船迎面撞到了一起,翻了几坛子糯米酒,连两个船家理论起来都仿佛莺莺呖呖。虽然有的地方听不懂,但倪清华还是看得很起劲儿。殊不知一身霁青铢衣的她也成为了乡民眼中的风景。 她打算在这儿再呆一天,再去其他地方游玩。不不不,她会是玩的那种人嘛,是游学,游历四方长见识。 逛荡了小半个时辰,倪清华回了客栈,正巧碰到了传说中的仙门中人。 只见一行人身着统一的紫色华服,为首两男一女比起其他人更为好看。 是的,好看。倪清华也不是想不起其他词语,只是,丰神俊朗、长身玉立那种词语,得和气质搭配使用。 依照倪清华对颜值的认识,只要人长得周正,当然,要是能像开美颜滤镜那样就更好了,再有气质加成之下,自然就美丽。 盯着人家的脸不太礼貌,所以,她视线下移。看她发现了什么宝藏。 真是个小腰精啊。搂起来一定很舒服。 然后,自以为动作隐晦地用十指并不纤长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腰。 好的,确认了。 人家就是在比她高的基础上,腰还比她细……一个男的,比她一个女的腰细……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认清这个事实了呢。”系统适时地泼了一碗冷水。 倪清华这时耳朵捕捉到几个字眼,“排场很大”“包了”“……不能留”,伤春悲月通通消失,这可是关系到自己今晚的住所,她可不想露宿街头,和蚊虫相依相爱。 倪清华面前这一行人正是前来姑苏听学的江氏之人。 魏无羡的师弟、师妹们看着倪清华迅速从大师兄的美颜盛世中回过神来,还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世家公子榜,他们大师兄能排到第四呢。 注意到那名年少的青衣女子量了量自己的腰的江氏子弟低头忍笑。 破案了,大师兄的腰的确是比一般女子都细,这位姑娘怕是被打击到了。 店小二看到倪清华回来,连忙上前致歉,“不好意思啊,有人包店了。我把钱退您,您再去别家旅店看看?” 倪清华了解,毕竟有钱不赚是傻子。正打算上楼拿包袱走人,却被之前那为首一人喊住。 “姑娘,这镇上其他家客栈全满了,你……” 魏无羡早就发现有视线扫过自己,现在才有空细看这位来人。 只见对方身高只至他胸口处,容貌整丽,琥珀色的眸子了了(1),似水之满溢于池塘。著紫花莲冠,青碧飞锦衣裳,举止之间,丝光浮动,显现出罗叶玄花黄实的图案。带着一个紫磨金的项圈,腰间左右两侧各挂着一枚晶莹夺目的绿宝石禁步。 魏无羡心中暗道了一生“有钱的主儿”。后来,他才知道倪清华带这么多饰品的原因——她怕死。 这些装饰上面是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防御阵法,密言真咒。他当时差点儿笑抽过去,还嘲笑她怎么这么贪生怕死…… 不待倪清华回答,大门外又走进两个身着黄衫的年轻女子。 “小二!”前面那个捧着一个木匣招呼小二。 “哎——客官来了。”小二哥屁颠屁颠地过去,殷勤道,“按照您的吩咐,房间都打点好了。其他客人,我们也都让他们搬走了。”说着还看向身后,示意对方他们客栈的确做得很周到。 那名女子扫过他们,没有在意。将匣子递给小二,“请将这几只香囊置于我们金公子房中。里面置了切碎的药材,可以免受蚊虫侵扰。” 听到“金公子”的名字,之前为首的那名紫衣女子神色似有变化。而倪清华自然不会注意这些,她只在乎自己今天会不会喂蚊子。 “绵绵,还是你想得周到,怪不得金公子会喜欢你呢。”另一名黄衣女赞叹道。 被称为“绵绵”的那个面有不愉,轻轻撞了一下她,“说什么呢你。” 似是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语有所不妥,她不再谈这个话题,转头叮嘱小二哥,“你可得弄得细致点。我们家公子可不是小门小户!” 小二笑得满脸褶子地应承道,“尽管放心,尽管放心。” “走,我们上去看看公子的房间。” “客官,您这边儿请。” 倪清华的包裹还在楼上,为了防止小偷,她还下了禁止。所以,倪清华也跟着上了楼。 自房间出来,听到之前问她的那个男孩正在说他叫“远道”。 倪清华没察觉到不妥,直至那个绵绵说他戏弄她,倪清华方一下子反应过来。 果不其然,绵绵拉着同伴说悄悄话,让她想想“青青河边草”下一句是什么。 同伴给力地说出了“绵绵思远道”的下文。 与此同时,倪清华脑海中,出戏地飘过了“悠悠人不老”的曲调。系统捂脸退却。 接着这名远道同学狠狠夸了绵绵一番。 但凡女子,基本没有不爱听这种话的。所以绵绵只是略微羞涩地低头,骂了对方一句“油嘴滑舌”。 老司机倪清华摸了摸鼻子,心中第一反应是“你怎么知道他‘油嘴滑舌’——” 咳咳,这个思想太过危险,要马上转回正题。 又听得他自报家门,“云梦江氏魏婴,字无羡。” “那你知道你还有个别名叫‘WIFI’,有个兄弟叫‘移动数据’么……”倪清华满脑子跑马,面上不动如山。 拉回思绪,倪清华在脑海中问系统,“听的学是家学、私学还是学院?”要是后面两者,这里头操作空间就大了。 “不知道。”系统话音刚落,就发布了一条任务——“纸上得来终觉浅,试求学仙道如何。” “啊?!”倪清华可是知道程门立雪的,这个时代教育资源肯定很宝贵,自己不出身世家,又不认识蓝家的人,这样莽上去,不会被羞辱一番吧。 “很有可能。可你别忘了,失败了,你可能会失望;但如果不去尝试,那么你注定失败。别人说你两句,你能少块肉啊。到手的实惠最重要,脸面算什么?!”系统猛灌倪清华鸡汤,“一个尝试错误的人生比无所事事的人生更荣耀,并且有意义。” “别以为化用名人名言,就能糊弄过我了。”倪清华听到最后,眼角抽了抽,“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我虽然学不来□□之辱,可韩信一二还是可以的。” 接着,魏无羡依靠一副好口才从绵绵姑娘那里讨得了几间房。甚至体贴地考虑到了倪清华。 倪清华道过谢,还以为这事就算完了。谁知道,那位兰陵金氏的公子还真带着乌泱乌泱一帮人来了。 他们还是得给人腾地。 期间,倪清华考虑到她还不知道蓝家在哪儿,就开始和那个江厌离套近乎。 江厌离听到倪清华是散修,还惊讶了一下。毕竟这个时节来彩衣镇的修士应当都是世家子弟来听学的。 “我也不知,蓝老先生会不会让你入学。”江厌离虽心里觉得这事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安慰倪清华,“不如,今天你和我们一起前往云深不知处,问一问,如何?” “好。” 能得到这个答案,倪清华已经很满足了。她不想欠江厌离太多人情。毕竟,人家江家大小姐,家大势大,能有啥不如意,这玩意儿,难还。 而那位富埒王侯的金小公子走错了房间,惹来魏无羡的一阵好怼。 身为他们这一阵营的倪清华,也开始同仇敌忾地调侃起那金子轩,“他那个朱砂好立体啊,不知道能不能扣掉?” “噗——”原本沉闷的气氛一下子欢快起来。 接着,听到云深不知处离彩衣镇二十余里,倪清华她厚脸皮地搭了江家的便车,不,便剑。 不乘坐飞剑,走到天黑啊。 是那位帅气的WIFI小哥哥载得她。她也如愿以偿地抱住了对方的细腰。 …… 好了,醒醒吧。男女授受不亲,听过吗?!人家江厌离那是有亲弟弟。 系统适时上线更新任务——“纸上得来终觉浅”之“请卿一笑蹑飞虹”。 江家人看着她拿出金虹剑,还以为她修为高深。可等她上剑,那低得令人发指的速度是怎么回事…… 还好后来快上来了。 【注】 (1)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 第3章 比于赤子 云深不知处。 不亏它诗意的名字,黛色相映,远看似泼墨山水,灵秀与雅致并存。 可魏婴一行人因不小心将姑苏蓝氏的拜帖遗落在了客栈,被看守山门的两位小哥哥拦住了。 “姑苏蓝氏规定,前来求学的子弟,没有拜帖,便无法确认身份,所以,你们不得进入。” 魏无羡想起蓝曦臣是见过江厌离的,便让这名蓝家门生去请他们泽芜君。熟料得到一个“得等到酉时三刻换防”的回答。 他们打算先撤出山门,再去寻拜帖。 倪清华明白,是时候自己上场了。 可尽管做了心理准备,还是有些怯懦,“那个……”万事开头难,她开口之后,就越说越顺了,“蓝老先生久负盛名,我敬佩不已。所以想问一问,散修可以前来求学吗?” “你是何人?”还以为是同江澄一路的,没想到是欲求学的散修。 自广袖中拿出一份,用积分换取系统制作的拜帖,只见上书“东海翠羽城倪清华敬拜”。 那蓝氏门生心里暗自嘀咕,无名散修还想来听学,太痴心妄想了吧。嘴上回道,“吾等不曾耳闻此地,烦请在此稍等。” 倪清华见对方并无行动的迹象,明白了这是和魏无羡一样的待遇。 其实,倪清华心理也觉得可能性不大,只是尝试一下,也挺有意思的。所以,尽管有一丝丝失落,不过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不必听别人的闲言碎语了。 就在他们刚要抬脚动身的时候,身后走来一个纤腰束素的大兄弟,白衣胜雪,鹤立鸡群啊。 啊呸,她才不是鸡呢! “二公子,您回来了。” “何人在此喧哗?”那位大gai目下无尘地自倪清华他们身旁走过,语调很是沉稳地问门卫。 江澄和魏无羡咬耳朵,“这个蓝二公子,想必就是蓝氏双璧的蓝湛,蓝曦臣的弟弟。” “蓝湛他和湛蓝是什么关系?”倪清华脑子里全是黑洞。 系统白了她一眼,“人家那是‘自然湛若神君’的‘湛’,好伐?!人傻就要多书……” 魏无羡想到,那这蓝二公子一定能让他们进去。 于是,江澄上前自报家门,介绍了江家那一行人,道了一声“久仰蓝二公子大名”,跟着他们一帮人就倾身拜了一礼。 倪清华也就在电视剧里看过这种场面,不免有些手忙脚乱。系统看不过眼,提示她随大流地行礼。 “右手包在左拳上,往前推,身子磬折30到45度不等。以后,基本就这个套路。” 倪清华很是识时务地跟着揖了一礼。 “过奖。”那只白鹤明义地回了一礼。随后认真地听了魏无羡的解释,然后,冷酷地拒绝了他。 倪清华也不好意思再跟人家提一遍,自己一个草根来求学,还不想当蓝家门生的矫□□情。 可尽职尽责的门卫小哥儿不怕啊,说明情况后,将那副拜帖上交给了蓝湛处理。 “在下倪清华,前来求学。”倪清华尽量言简意赅。 而那个蓝湛更只是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没了下文,潇洒地入了山门。 堵在人家门口不是个事,倪清华就和江厌离他们退出了山门。 魏无羡回客栈取拜帖,而露宿野外于于他们也不好受,特别是倪清华这个招蚊子的体质。 江澄也是感叹了,就没见过这么受蚊子喜欢的人,短短半炷香的时间内就被咬了两个红包。 江澄就看着原本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暴露出真面目。 女儿家的脸多宝贵,她倒好,一巴掌拍上去,在意的是吃她血的蚊子死没死。 在两手上各被咬了一个,脸上也被咬后,倪清华觉得,哪怕此刻不是练功的好时机,但绝对是“好地方”。硬生生逼着自己凝神入定,吸收灵气。 而随着灵气的流转,蚊子找不到目标,情况果真好了一万倍。 还没等魏无羡回来,他们就被蓝忘机领进了云深不知处。 倪清华和江澄他们还不一样,便被带着去见那位“蓝老先生”。 倪清华上道地对着蓝启仁和蓝曦臣行礼,随后便被问及来历。 “这翠羽城在何方,老夫之前并未有所耳闻。”蓝启仁高坐上首疑问道。 这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了?倪清华也不在意,毕竟哪个学校学生入学不需要个身份证注册?只是恭敬答话,“碧霞国在东海中,大抵对会稽,离西岸七千里。先生不曾听闻也是正常。” 她这么一说,蓝曦臣便想起了藏书阁中的那本《山海异谈》,便问她,“曦臣倒是有些好奇,不知姑娘可否详述一番?” 你哪里是好奇,你是试探吧。倪清华她又不怕,她反正真地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对答如流道,“国有三十五城,翠羽城就建在苍丘之上,因四季常青,故名‘翠羽’。” “嗯。”蓝曦臣点点头,看向自家叔父,示意她没胡言,与书中记录吻合。 “怎地想来姑苏求学?”知道她没说谎,蓝启仁的脸色缓和了些许。 按照固定的套路,她此刻应该猛夸蓝启仁如何如何。可她违背不了自己的心,不愿意去说一个自己不曾真正了解过的人的好话。 若是倪清华再大那么三岁,步入了社会,被社会磨去了棱角,她拍马屁也就拍了,可上学多年,在学校这种比较单纯的环境中,按照系统的说法,她之前也就是生理上到了二十,放到这个世界,心理年纪绝对不超过十四,就是个稚子。 尽管她后面的话语可能不讨人欢心,但系统却没想过纠正她,只因她现在这种心态正合了书中的的描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啊。 而倪清华她也不是想不到世道的残酷,可她仍旧愿意保有着自己的那颗童心。故而此刻仍然天真的她,于系统看来,便显得格外珍贵了。 “清华原是打算游历四方的。途经彩衣镇,偶遇前来听学的云梦之人,方知有此一事。”说到这里,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面上露出些酡色,“都说您如何德高望重,我便想着来试一试……” 蓝启仁捋了捋胡须,“唔——原来是这么一会事啊……” 一旁侧听的蓝忘机出身世家,见多了对叔父的追捧,不想今日,竟听到这样一番话。话虽粗鄙,却不掩其天真热忱。 “前来听学之人,具是名门子弟……”,蓝启仁看着倪清华道。 所以,言下之意,她这是被拒绝了? 那也行吧,有了个结果。这一次尝试挑战了自我,她这一趟也不算白来,起码扩大了对客观世界的认识,也不亏。 就是挨了两下蚊子咬……倪清华对这一点,怨念很深。 蓝曦臣注意到自家弟弟的神色变动,煞是惊奇,“虽是如此,也并不是没有转寰的余地。” 接着,蓝曦臣就贴心地提出“当蓝氏门生”这个主意。 倪清华之前考虑过这种可能,婉言谢过绝。“谢过泽芜君美意了。只是……” “如何?”蓝启仁倒要听听。 倪清华摸摸鼻子,目光低下, “只是,当蓝家的子弟,总觉得欠了你们全家的债。” 蓝曦臣就明白了她的脑回路——向叔父求学,就只是欠了一个人——不禁有些好笑。 蓝忘机不动如山,只是略微抿紧的淡唇,显示出主人并不愉快的心情。 听到这番回答,蓝启仁惊诧得眼睛瞪大,大有气狠了之态。 “既然姑娘诚心求学,如此……曦臣便邀倪姑娘在蓝家做客,可好?”蓝曦臣和煦地问。 对方也太过热情了吧。倪清华摇头道,“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 她还有系统,就不给别人添麻烦了。 “不麻烦,有朋自远方来,自当待客如亲。” 蓝曦臣的理由十分强大。 蓝启仁轻哼了一生,没有出声反驳。毕竟,蓝曦臣注定是下一代的家主,当众下他的面子,太过难看。 倪清华纵使摸不准蓝启仁的态度,可大体感知到自己,这是过关了,便连忙施礼道,“多谢蓝老先生,泽芜君和蓝二公子。”礼多人不怪啊。 唤来一名门生,让人带下去安置。“我见你和江姑娘比较熟悉,便安排在了她的隔壁。” 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哪儿来那么多挑三拣四,更何况人家这么体贴。倪清华表示自己很满意,又谢了一次礼。 待得倪清华离去,蓝忘机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兄长,为何要开言留下她?” “那忘机你是如何看她的?”蓝曦臣不答反问。 蓝忘机不语。 蓝曦臣又哪里不知,他这严于律己的弟弟是不会背后语人是非的。更何况,依他看来,倪清华话语虽有粗鄙之处,可全是真心实意,如此,又哪里算不良呢。 “忘机。”蓝曦臣拍拍自家白璧无瑕的弟弟肩膀,“黄金无足色,求人不求备啊。” 蓝忘机几不可见地颔了下首,“嗯。” “叔父对我二人严格,你更是对自己要求极高。自从母亲去世后,你更是愈发成熟稳重起来。”蓝曦臣与蓝忘机推心置腹,“故而,此次听学,你跟着我也是好事。各世家弟子与你同龄者甚多,你也是时候该多交些朋友了。” “兄长——”蓝忘机喊了一声,却不知要说什么。 蓝曦臣对蓝忘机温雅一笑,“我知忘机你是不想让族人失望。可我这做兄长的,还是希望你能开朗些。” 话语殷殷,可蓝忘机性格已成,纵使心中情绪如何翻涌,嘴上也说不出来。只是又喊了一句兄长。 蓝曦臣知道今日这番话,蓝忘机是听了进去,也不再勉强,“天色已晚,你去吧。” 要是继续下去,蓝忘机也真不知该如何应答,所以他便依言退走了。 【注】 (1)出自宋·戴复古《寄兴》:“黄金无足色,白璧有微瑕。求人不求备,妾愿老君家。” 第4章 上兵伐谋 倪清华先前在雅室时,心里虽然感觉不对劲,也只是以为他们这些世家就是如此热情待客的,也未及多想。 待走到暂时分给自己的院落门口,忽然想起,这里面还有好多事儿没问呢。 觍着脸问送她来的那个小锅锅,“那个小哥哥啊,请问一下,我来这儿求学需要注意什么吗?” “前来听学,需遵守蓝氏家规,山门处规训石壁所列详尽,自行去看;次日戊时是拜师礼。”蓝家对于男女大防很是看重,所以这名门生也是尽量言简意赅,想快点离开。 倪清华见对方一副洪水猛兽的态度对待自己,也不便多问,只得道,“那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 第二天一早,蓝曦臣遣一位女修给倪清华送来了校服和通行玉令。 接着倪清华就去隔壁找了江厌离这个女同学。毕竟,她在这云深不知处认识的女性就是她了。 “你能一起来,真是太好了”,说着话,江厌离给她的茶杯添上茶水,“我昨日还与阿澄说起此事,想着今天去问一下去泽芜君呢。” 别管这话是真是假,反正倪清华听了挺暖心的。倪清华和她寒暄了几句,便直陈了来意。咨询了一下对方对蓝家家规的认识程度。 果然是同学,对方对那校规也不太清楚,这下,她就放心了——她不是唯一的无知之人。 可接下来倪清华的操作就很骚了。 邀请江厌离和她一起去抄规训石壁…… 江厌离从昨天她说抠金家的朱砂痣,就隐隐感觉到了倪清华的不按套路出牌,一晚不见,这程度是,又加深了? 而江厌离也不好拦她,毕竟倪清华只是散修,不比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犯上一两次错不打紧。好不容易来了云深不知处,有了听学的机会,人家十分上进,她也不好劝阻。 要是倪清华知道江厌离的想法,肯定吐舌头。她抄那玩意儿,纯属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东西在蓝家的作用就和宫斗文里的宫规一样,是制胜法宝、尚方宝剑啊! 辞别江厌离后,倪清华回房,套上蓝家送来的那身白衣。 她之前穿的那一身,为了施法方便,两手腕的袖子都用丝带绑起来了。 而蓝家送来的呢,虽无峨冠博带,却有广衫长袖。 的确长,倪清华低头看不到自己的脚面。袖子比她胳膊都长,手放在腰间保持淑女姿态的情况下,只能看到指甲,都能去唱戏了。 这就是所谓的均码校服吧,不分男女的那种……对她这个精华女孩真是太不友好了。(1) 乐天派的倪清华又自high起来。抖了抖袖子,左手似模似样地捋了捋右袖,右手腕灵活一转,兰花指那么一翘。别说,还真有点那么意思在里头。 “怎么样怎么样?”倪清华得意洋洋地问系统。 “呵……呵呵……”系统回了她一张嘴角抽搐的表情包。 “我就知道,本宝宝这么聪明可爱善良……”倪清华只想听她想听的,自动过滤掉系统的嘲笑。 系统doge脸,一句话就治住了水仙自恋的倪清华,“明天拜师礼,想好送什么了吗?” 倪清华一下子噎住了,“没有啊——”。她昨晚翻了翻商城,比较有名的曲谱至少也得几百积分。像那个《陵空》,能度化怨气,200;《云门》,可以令人平和自若,160;还有《清角》《榣风》什么的…… “送得太次不行,可要太好的话,为难的就是我胖虎。”她现在就40积分,还是这两天攒下来的。要想买,就得跟系统贷款,虽说没利息,可她也没有提前消费的观念啊……倪清华这个纠结。 “这样吧,我这段时间尽量注意,能给你发任务就发。按照两天三个任务,一个任务10积分来算的话,你半个多月就能还清了。”良师益友系统上线。 “行吧行吧,也只能这样了。” 倪清华决定买后,又对买哪一本选择困难起来。到底一时拿不准主意,决定先去抄家规。 于是,今日来云深不知处报到的金子轩一行人,就见到这么一副奇怪的景象。 一位女修手里拿着支笔,蹲在那面用篆文写得密密麻麻,刻满山前的规训石壁前。抬头看看,低头写写,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金子轩的侍从昨日在客栈见过倪清华,可能是今天没有魏无羡拉仇恨,所以那名男性侍从的嘴贱就冲她来了,“这云深不知处,真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能混进来了。” 倪清华和金子轩往日无仇,也就是昨天站在魏无羡他们那一帮人的后面。他们萍水相逢,也谈不上站队问题。她充其量是个吃瓜路人。就这儿,就把她记恨上了?! 她这么想,也是这么说的,“我问一下,你这么不着五六地说我坏话,是脑子有病吗?!”就这么给他口中的公子拉仇恨,这人不会是金家的仇人派过去的吧…… “你敢这么跟金公子说话!”领头的那名男侍从扯出金家的大旗,意图恐吓倪清华。 “我怎么不敢了?!我是吃你家米了,喝你家水了?!”倪清华理直气壮,她又不欠他的。整得跟天王老子第一他老二似的,这么牛气,上天啊!咦?好像还真能上天…… 对方不屑地哼了声,“哪来的山野村姑!”这么不知道利害尊卑。 “我知道兰陵金氏家大业大,可你家的钱和我有半个子的关系吗?!是能分我一半咋滴?!”气得倪清华大碴子味都飙出来了。 谁不知道,这兰陵金氏家主金光善私生子女众多。以为她是在嘲笑这件事,两列男女侍从齐齐拔剑,“竖子焉敢妄言!” 我艹我艹,说不过就要动手!怎么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受多年电视剧荼毒的倪清华脑海里想起的是这样一幅画面:反派桀桀一笑,踩在凳子上,狂妄自大地道,“哼哼——王法?我就是王法!” 而现实中倪清华的反应则是——撒腿就跑,嘴里还呼天抢地地喊着“救命”。 刚才还和他们那么硬气地呛声,这就……跑了? 从未见过这种人的金子轩他们傻眼了。 倪清华要是出手,他们较量也就较量了。可她这么一弄,他们再出手,可就背上暗中出手的名头了,和金氏一向所自傲的仪范不符。 更可气的是,那个女人跑到门卫身后,还怯懦懦地装模作样,仿佛他们怎么欺负她了似的! 此时躲在蓝家人身后的倪清华丝毫不以为耻。建国伟人说过,“无产阶级政党一般地还是要有两条,君子动口不动手,第一条;第二条,小人要动手,老子也动手。”能用和平手段解决的问题就不要诉诸武力,要不然伤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说的这么好听,掩盖不了,你怕是打不过对方,还可能受伤的事实……”系统揭穿倪清华打架不行还怕受伤的现实。 “人艰不拆行吗……” 系统的回应是拉出一篇几年前的报道: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发出《关于广播电视节目和广告中规范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通知》。其中一项要求是不得使用或介绍根据网络语言、仿照成语形式生造的词语,如“十动然拒”“人艰不拆”,等等。 倪清华正和系统逗嘴逗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从门里走出来一个蓝公子,她怀疑是蓝湛,看到眼睛的颜色,好的,确认了,就是蓝忘机。 而这时的金子轩等人已是走过石梯,来到了山门前。 “怎么回事?”蓝忘机这话是问门卫。 倪清华很客观地将她和那波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她可是守序阵营的,绝对不会添油加醋的。 蓝忘机未曾看她,只是接着等金子轩那帮人的答案。 一来倪清华说的是事实,二来高傲的金子轩同学也不屑再跟倪清华这种愚妇打交道,平白低了他的身份,就抬手止住了侍从的狡辩。 蓝忘机在蓝家掌罚,所以这种事情处理起来驾轻就熟。 双方言语交锋,金子轩那近侍确有言语不当之处。只是为此辞退金子轩又太过,所以蓝忘机罚了金子轩抄《雅正集》三遍。 今日这出闹剧使得金子轩感觉在蓝湛面前丢了颜面,也不想再纠缠下去。遂无异议。拿出拜帖,入了山门。 只是和金子轩一起来听学的表兄弟金子勋,就看不过眼了。想他们兰陵金氏富埒天子,今日竟吃了这么大的亏,实在不能忍。可那不近人情的蓝忘机站在这儿,他们也不好动手。 于是,与倪清华擦肩而过时,狠狠一甩袖子,给了她一个走着瞧的眼神。他还就不信了,她还能一直仗着蓝家的势! 小人倪清华心中嘚瑟,“我就喜欢你看不惯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哇哈哈——” 目送金子轩他们进去,倪清华这朵盛世小白莲向蓝忘机拱了一礼,“多谢蓝二公子秉公执法。果不愧‘璧润之望’啊。” 高岭之花蓝湛眼睫毛都没抬高一度,“过誉。” 先不说她和蓝湛不熟,没什么好聊的。更何况,她又没有读心术,怎么能从蓝湛那张面瘫脸看出他意愿。所以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沉默是金,可不得一分啊。 倪清华弱弱开口,指了指那边的石壁,“那我去干活了。”你快走吧…… 蓝忘机点头,接着就转身入了云深不知处。 【注】 (1)浓缩的都是精华。 第5章 弱小即是原罪 书房。 倪清华趴在桌案前,只见写满家规的纸张被放置在左边。 她又拿了一张新的白纸,开始抄写那些自己有疑问的家规。 不可□□。完全OK,从没有人追过自己,更别提这事了。即使有(不可能的),女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 国家提倡晚婚晚育,学校也禁止早恋,可那江厌离和金子轩,好像有JQ。这个时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自己管那么多做甚。看下一条。 “不可境内杀生”?这条规矩是因为蓝安是和尚的原因?那这不能杀生的程度是到了“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程度?还是仁爱只加诸到禽兽上,是推爱、 等差之爱?(1) 不过想来,这蓝家修仙法,应该没有那么崇尚佛教吧……?此点存疑,得找个人问问。 “贻谋燕翼,做贤子孙”,自己在这个世界又没有亲人,忽略忽略。 “夫礼者,自卑……而尊?!”也就是说,她这个在大陆没势力的,每次都要先给别人行礼,( )嘤嘤嘤~ “不可大喜,不可大悲,不可背后语人是非……”怪不得蓝湛那么闷,合着这是对待家规最简单的方法啊。 不可疾行。自己这小短腿,走也走不快啊。 不可无端哂笑?哈哈哈,讥笑她的统统去抄家规吧。 “以理服人者顺。”她倪清华就是以“理”服人的。可她忘了,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 不可私用暗器。这玩意儿自己也不会啊。过。 ………… 非训练场内不可私自佩剑?这要是万一有歹人进来,岂不成了砧板上的肉?!不行不行。 倪清华决定把佩剑放在乾坤袖中,毕竟蓝家人不可能去翻她的乾坤袖吧?! 不可私自斗殴——那她自卫也算?总不能等着挨打吧?这得好好问问。 …… 腰佩物不可过三。倪清华低头瞅了一眼。两条。很好。 ………… 第二日。 她到兰室的时候,人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她不算早,但也绝对不晚。 看着各家族扎堆的少年们,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实在凄凉。 江厌离看不过去,招呼她过来。 忐忑的心情在合群之后迅速平复,也有了心情聊天。“小姐姐,你弟弟他们还没来啊?” 魏无羡昨晚破坏云深结界,还带酒入内,被逮到罚了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江厌离没揭自家人的短,“一会就来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江澄和魏无羡便来了。 而随着戊时将近,人渐渐到齐。蓝老先生前面落座,蓝曦臣在一侧主持。 因四大家族的人比较多,所以他们自动列了四队。而倪清华就在江厌离身后找了个案几占住。 时辰一到,拜礼就开始了。 台前一名蓝家本家子弟唱礼道,“天地自然,方殊之大宗。蓝氏崇教,开宗明义。明本、辨义、极言、勤求,此四则,为诸子戒。” 一直站着的他们也不用起身,直接三拜,“遵师命。” 开学典礼上,说完校训,就要说校规了。 “蓝氏家规凡三千五百条,曰:不可习歪门邪道,不可私用暗器,不可滥收学徒、传非其人,不可私藏利器,……沐浴后需更换衣物,抹额意喻规束自我,不可擅动他人抹额,抹额不可做他用,不可佩铃串珠有声之物,不可随意损坏污染衣衫……不可擅动他人财物,不可起贪婪之念,不可有觊觎之心,不可存猜忌之意,规束言行,不可妄议他人,不可诋毁他人,不可言语粗俗,不可举止无端,不可说离间之语,不可言而无信。尊师重道,敬长尊贤。长者若立,不可擅坐,长者坐矣,得命乃坐,学高为师,身正为范,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不可骄奢淫逸,不可贪图享乐,不可攀附权贵,不可趋炎附势,……心怀正道,不入邪道,不修邪术,不与妖邪为伍,不为鬼道申辩,坚守正义……不可强横无理,不可目中无人,不可争强好胜,不可轻视贫弱,不可欺凌弱小,温恭慎德,执雌持下,内藏我智,不示人技,不可玩物丧志,不可荒废学业。” 期间不耐枯燥的魏无羡和那个聂怀桑的抱怨懈怠,惹来蓝忘机的横目而视。 读了有一个半时辰吧,终于完了。 “兰陵金氏拜礼——” 金子轩和一个捧着颜色很是好看盒子的侍从出列,来到特意留出的通道前。 “兰陵金氏金子轩拜见先生。先生弥纶太虚,不屑俗物。家父特意为先生广寻天下之经典,编就《河洛经世书》一套,并用金线编成,还望先生不弃。” 侍从配合地拉开盒子,里面煞是金灿灿。 倪清华眨了下眼,心中嘀咕,“老娘用的是紫玉之版,黄金刻书,我说什么了嘛!” 魏无羡赞了声,“雍容华贵啊——” 江澄嗤道 ,“华而不实。” 食物链顶端的江厌离唤了他们一声,二人立即本分下来。 接下来,“清河聂氏拜礼。” 聂怀桑理理头发,和他身后一个特别显眼的人出来,“清河聂氏聂怀桑拜见先生。” “怀桑代聂氏向先生进献治啥丹鼎一尊,”聂怀桑朝后小声道,“孟瑶——” 那名因没穿白衣而特别显眼的人,开始吹了。“清河聂氏副使孟瑶,特代表聂宗主献上紫砂丹鼎一只。紫砂古拙庄重,质朴浑厚,正如蓝先生传道授业之品格,请先生不弃笑纳。” 可事情哪里有这么一帆风顺,只听得左侧靠被纱幔遮住的地方,传来窃窃私语。 “唉唉,这是谁啊?” “他就是那孟瑶。” 倪清华现在相信,金子轩的智商还算是高的了。毕竟眼前这两个人敢在蓝老先生面前语人是非,不得不说,实在是个傻逼啊┐(─__─)┌ 那两个仿佛没感觉气氛的诡异,还在聊。 “这孟瑶便是金宗主的私生子吧。听说他曾前去金家认亲,结果被踹下金鳞台,后来才投到这清河聂氏的门下。” “同为金宗主之子,这待遇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蓝老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安静!” 安静是安静下来了,可尴尬还在啊。 蓝启仁给蓝曦臣使了个眼色,蓝曦臣便从台前下来救场了。 “素闻聂宗主手下有一得力副使,今日一见谈吐温文,果然不凡。”蓝涣打开木盒的盖子,把话题拉回拜师礼,“这紫砂望之不俗,正是蓝先生的喜好。”说着,拿走了礼盒,完成了拜礼。 孟瑶的困境被化解,“多谢泽芜君。” 倪清华觉得孟瑶当时那个表情,眼里都要泛小星星了。 继续走流程。 “在下云梦江氏江澄江,江晚吟……” “巴陵欧阳信……” ………… “东海翠羽城倪清华拜礼——” 终于轮到倪清华了。 她从乾坤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上绣一朵优昙钵华。 “紫州倪清华拜见先生。素闻蓝氏司音擅律,清华有一乐谱《陵华》进上,还望先生不弃。”是真的不要嫌弃啊,商场说是乐谱,压根就不是,被虚假宣传骗了的她很想哭啊。 所以倪清华是在认真行礼。 因着之前孟瑶那回事儿,好事者尽管对倪清华好奇,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嘴。 一旁的门生收了她的拜师礼退下,这拜师就算完成了。 最后,蓝曦臣讲了几句话。“拜礼已成,请前往精舍修沐,明日听学之时,请准时来到兰室。” 然后,拜礼完成,今天就没事了。 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开兰室,各回各家。 倪清华没走。她实在不放心,要和蓝老先生交代一下自己那个拜师礼。 “倪姑娘没和江姑娘一起走,是有事?”这是善解人意的蓝曦臣。 既然你开口问了,那我肯定要告诉你啊。“那个……我的那个乐谱,其实不很算乐谱。就是……”怎么说呢。 蓝曦臣招呼人把她的那个锦盒拿来,打开一看,还真不像。 只见锦盒里面躺着一枚琉璃海螺。 倪清华赶紧解释,“我没骗你啊!这个海螺里面存着那首曲子,是可以度化怨气的;就是有个次数限制……” “倒也无妨。只不知是几次?” 蓝曦臣态度越好,她越惭愧,伸出两根手指,“两次。” “这般啊”,蓝曦臣也有些头疼,但还是尽量替她圆话,“姑娘有这个心,已经很好了。”实物不行,蓝曦臣也只能从心意这方面替她说情了。 高坐台上的蓝老先生并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的。 过关了,倪清华一礼,“还有一件事……” 还有?!蓝曦臣感觉自己的和煦快维持不住了。 “把这个海螺放到水里,它才响。”使用说明上是这么写的。 蓝曦臣松了口气,替叔父答道,“知晓了。” 倪清华实在很想出个好主意,每次听这个海螺,可以尽量人让多一点儿啊。反正,一只羊也是赶…… 可送给人家,再指手画脚,就有点儿讨人厌了。所以,倪清华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就告退了。 出来之后,就看到那个孟瑶等在兰室外,应该是在来感谢泽芜君的。 倪清华觉得,自己今天可以学习一下雷锋,做件好人好事。 所以从孟瑶身旁经过时,装作背诗的样子,“……我是刘郎今又来。能受天磨真铁汉,不遭人嫉是庸才。” 孟瑶何等机敏的人物,自是听出了这诗里的安慰之意,这个倪清华怕是为了他的自尊心才没过来,他孟瑶记住这份好意了。 而完事就溜了的倪清华自然不知,对方向她的背影行了谢礼这回事。 【注】 (1)其实,先秦仁爱一般都是推爱、 等差之爱 (墨家的博爱也非泛爱众生) :由亲人推及无辜旁人;由活人推及死人和俑人;并把生命分出贵贱,由最贵之人推及某些灵长类生命。这符合人的情感之边际递减性,现代很多人同情蚂蚁,但一般不同情蚊子。齐宣王以羊易牛,因为在贵贱台阶上,牛贵于羊;论推爱,贵者优先。 第6章 始作俑者 兰室。 “……其六,必须积功累德,慈心于物。忠孝友悌,正己化人,矜孤恤寡,敬老爱幼,昆虫草木,犹不可伤。宜悯人之凶,乐人之善,济人之急,救人之危。见人之得,如己之得;见人之失,如己之失。不彰人短,不炫己长,遏恶扬善,推多取少,受辱不怨,受宠若惊。施恩不求报,与人不追悔。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 蓝启仁坐在台前,拿着一柄卷轴,不急不快地“朗读”。底下的同学们大都眯眼低头,昏昏欲睡。 倪清华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做最后无用的努力。她也很想清醒,可蓝老先生现在讲的全是书上的原话,哪怕睡着了,回去翻书也能补上,实在没什么价值。 倪清华潜意识这么想,脑子就不免有些迷糊了。只是前世带来的习惯让她还拿着笔,低头在白纸上涂抹记笔记。 系统也没出言,等到蓝启仁不再照本宣科时,它叫醒了倪清华。 “眯了一觉,果然精神百倍。”倪清华心中给自己开脱。 此时的蓝启仁已经站起身来,右手持着一把玉尺来回走动。看样子,是打算抓典型。 “……降伏山精鬼怪,除鬼驱邪,为的就是度化……” 倪清华目光紧跟着蓝老先生,表示自己是好学生,是十分认真在听课的。 而作死的魏无羡同学,趁着蓝启仁回身,脂肪肝地把一张画了乌龟的纸贴在了蓝启仁的背后。 看到这一幕的学生们,嗤嗤发笑。 蓝启仁还以为是对他讲的内容感到好笑,不免发怒,“笑什么,不准笑!” 这种把戏,倪清华也就是在小学遇到过。幼不幼稚,更何况,用在老师身上,这就过分了。 然后,蓝二公子“九阴白骨爪”地一吸,把那纸吸到了手里。 倪清华就看到蓝湛同学对着魏无羡发射死亡视线,恨不得把魏婴冻死在那儿。 魏无羡一开始,恶作剧成功挺乐呵,渐渐也受不住蓝湛钉死人的目光,败下阵来,正襟危坐。 蓝启仁又开始讲家规,“除妖邪,立正法。凡入蓝氏,必遵循蓝氏家规。不可坐无端正,不可疾行,不可喧哗,不可以大欺小,戏弄他人。不可无视他人,肆意放纵,不可借人钱财,课堂迟到——魏婴!” 此时的魏无羡魂魄正附在一张红纸剪成的小人身上,扒在蓝忘机耳边,逗弄对方。 现代当过学生的人都知道,老师在台上是一览无余的,所以,除非你面前有很高的遮挡物,譬如课本磊成的高墙,可以放肆一下,其余的,想都甭想。ヽ(  ̄д ̄;)ノ在这个全员坐着,老师高居上首的时代,得本分啊! 更何况,缺心眼的魏无羡用的傀儡还是红色的,在一片素色中,你当他蓝启仁瞎啊! 魏无羡迅速回神,“在。” 而蓝忘机眼神很狠,似是把把那个纸人当成魏无羡一般,使劲儿地攥吧攥吧。 蓝启仁想要挫一挫魏无羡的锐气,“既然你已经不用听我讲了,那我就来考考你。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魏无羡笑道:“不是。” “为何不是?如何区分?” “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不知怎的,倪清华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动画片中的咒语“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妖’与‘怪’极易混淆,举例区分?” “好说。”魏无羡指兰室外的郁郁碧树,侃侃而谈,“臂如你身后这颗活树,沾染书香之气百年,修炼成精,化出意识,作祟扰人,此为‘妖’。若我拿了一把板斧,拦腰砍断只剩个死树墩儿,它再修炼成精,此为‘怪’。” 这厢魏无羡对答如流,倪清华挑眉,果然有两把刷子,怪不得敢上课不听讲。 蓝启仁见难不住他,便又出了一道难题,“身为云梦江氏子弟,这些早都该耳熟能详倒背如流,答对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我再问你,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这次,魏无羡却没有立刻答出,旁人只当他犯了难,均有些坐立不安,害怕蓝启仁点到自己,便都开始疯狂翻书。 蓝启仁呵斥道:“看他干什么,你们也给我想。不准翻书!” 众人连忙把手从准备临时翻找的书上拿开,也跟着犯难:横死市井,曝尸七日,妥妥的大凶尸,难办得很,这蓝老头千万不要抽点自己回答才好。 上述是其他人的犯难,可倪清华不清楚这种常识啊,她想的是为什么不火葬啊?她就不信,身体都化为粉尘了,那个厉鬼还能附身! 在倪清华还没确切认识到自己未来的道路之时,系统却已隐约感受到了前路的多艰。 蓝启仁见魏无羡半晌不答,只是若有所思,道:“忘机,你告诉他,何如。” 蓝忘机并不去看魏无羡,颔首示礼,淡声道:“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此序,不得有误。” 众人长吁一口气,心内谢天谢地,还好这老头点了蓝忘机,不然轮到他们,难免漏一两个或者顺序有误。 蓝启仁满意点头,道:“一字不差。”顿了顿,他又道:“无论是修行还是为人,都需得这般扎扎实实。若是因为在自家降过几只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虚名就自满骄傲、顽劣跳脱,迟早会自取其辱。” 能安分下来的会是魏无羡嘛……“我有疑。” 蓝启仁道:“讲。” 魏无羡说出自己的“担忧”,“虽说是以‘度化’为第一,但‘度化’往往是不可能的。‘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说来容易,若这执念是得一件新衣裳倒也好说,但若是要杀人满门报仇雪恨,该怎么办?” 蓝忘机解释道,“故以度化为主,镇压为辅,必要则灭绝。” 魏无羡露出一个挑事的微笑,“暴殄天物。我方才并非不知道这个答案,只是在考虑第四条道路。” 蓝启仁道,“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第四条。” 和魏无羡有过节的金子轩只认为他死鸭子嘴硬。 魏无羡说出自己的想法,“这名刽子手横死,化为凶尸这是必然。既然他生前斩首者逾百人,不若掘此百人坟墓,激其怨气,结百颗头颅,与该凶尸相斗……” 蓝忘机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然而眉宇微蹙,神色甚是冷淡。 而蓝启仁胡子都抖了起来,喝道:“不知天高地厚!” 兰室内众人大惊,蓝启仁霍然起身:“伏魔降妖、除鬼歼邪,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还要激其怨气?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倪清华低下眼睫,人伦…… 反方魏无羡给自己说理由,“横竖有些东西度化无用,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堵为下策,疏为上策。镇压即为堵,岂非下策……” 蓝启仁一本书摔过来,他一闪错身躲开,面不改色,口里继续胡说八道:“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为人所用。怨气又为何不能为人所用?” 蓝启仁又是一本书飞来,厉声道:“那我再问你!你如何保证这些怨气为你所用而不是戕害他人?” 魏无羡边躲边道:“尚未想到!” 蓝启仁大怒:“你若是想到了,仙门百家就留你不得了。滚!” 魏无羡求之不得,连忙滚了。 倪清华咬了咬唇,心里激烈斗争。 系统给了她支持,“这天底下,只要你有积分,谁能伤你?!大不了我们打游击战!”刷新出来一条选做任务——“岂曰无声?河山即名!” 兰室平静下来,众人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蓝启仁见倪清华举手,“何事?” “先生,我有一问。”是的,是“一问”而非“疑问”。 蓝启仁看到倪清华这副肃穆的表情,心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说道,“讲。” “身既已亡,何不以火焚之?”倪清华的声音并不大,但此刻竟似有雷鸣之感。 此时兰室内已经是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了。 蓝启仁的预感没错,她竟说出了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气得蓝启仁用手指着她,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知先生定要说我‘悖伦蔑理’,可也请听我把话说完。人虽自诩万物之长,但最终还是这天地自然的一部分,与死物不同之处也只是那份生机。生灵既去,与金石何异?” “普通人家,不过一卷草席,一副薄棺,便葬入坟地,化为枯骨粉尘,沦为蛇鼠虫蚁之巢穴。富贵人家若是想要保存尸身,便往七窍中塞入种种,这就很体面吗?!更不用说,地脉变迁,沧海桑田,‘镇压’总会有疏漏之处。既如此,何不在事先就防治之!” 谁也不知,倪清华蓝家外袍下穿着的法衣背后的图案,有一截弯曲的主干向上长出。 “那你这是要与天下人为敌?!”蓝启仁狠狠拍了一把桌案,直接指出这话的严重后果。 倪清华前世便听过这么一句话,领先世界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想不到,她也有被别人笑疯癫的时候。“蓝氏立家先祖出身庙宇,难道还参不透这皮毛骨肉不过色相吗?!庄子鼓盆成大道,吾辈何惜捐此身!” 此时的修仙世家多以儒家“三纲”、“五常”之义理为判断标准,是以倪清华虽句句在理,却不得时人青眼。 蓝启仁直接指着门外,“去。去藏书阁抄一百遍《上义篇》。”考虑到她可能还不知道藏书阁在哪儿,又叫蓝忘机领她前去,也有监督之意。 好学生倪清华乖乖听话。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的题目叫“始作俑者”,是因为在战国之前,贵族都是用的活人殉葬,后来用陶俑代替活人,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就跟兵马俑似的。但后来开始开始比喻恶劣先例的开创者。《孟子·梁惠王上》:“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第7章 白骨观 倪清华憋了一路,到了藏书阁二楼的时候去,见没人,终于忍不住了。 “蓝忘机同学”,倪清华开始套近乎,“你觉得我刚才说的,有没有道理?” “抄书。”蓝忘机充耳未闻一般,将雅正集的《上义篇》递给倪清华。 也是,被这三千儒家家规锢着长大的蓝二公子,怎么可能开口认同她呢。 路漫漫其修远兮,就剩她一个人儿了? 眼前还是先老老实实把罚写的抄了吧。那可是一百遍啊!一百遍!! 倪清华趴在矮几上,每写几遍,就要数一数。她可不想抄着抄着抄多了。可是再怎么数,也不可能忽然变多啊…… 随着面前写完的纸张缓缓堆高,倪清华的手受不了了。抄完第七遍的时候,倪清华搁下笔,右手都张不开了。 她想起身活动活动,一动腿,这次第,怎一个酸爽了得? 双腿因为长时间跪坐,血液循环不畅,仿佛失去了知觉。她一摸,冰凉冰凉的。连掐都没太大感觉。这一刻,倪清华很想骂上一句xxx。 蓝忘机高抬贵眼望了她一下,恰巧碰到她面上表情煞是“生动”的一幕。 倪清华和对方的目光碰到,真是金风玉露……并没有,她只是觉得自己小仙女的人设要保不住了。 “那敢问仙子,可是朝饮木兰之坠露,晚上就喝西北风?”系统吐槽。 系统这么一说,她还真有点儿饿了。她往对面快速瞅了一眼,见对方专心写字,借着打哈欠的动作,往嘴里塞了一颗枣丸。 蓝忘机何许人也,岂能看不出这种小把戏。只是,念及她被罚,也是叔父为她好,并不是只因她所言罔顾伦常。蓝湛抄写古籍的手便只是顿了顿,未曾开口拆穿。 “统儿啊,这翠羽城的枣子真是好吃,就是名字不太吉利。”因主药是枣,故名“枣药丸”。她这两日天天吃这个…… “那你有本事别吃,还我!”有吃的给你就不错了,系统脸上一个大写地嫌弃。 “别介。我不说了。唉,对了,你能帮我抄几遍吗?再抄下去,我的手就不属于我了。” 系统糊她一脸现实,“你别忘了你还欠着商城的钱呢!” 倪清华如今不care,“债多了不愁嘛。” “有个比较便宜的,能把一份真实的东西再复制出一份,要吗?”系统划拉了一下商城。 那她不是还要抄50遍!“行。能少一半就少一半。” “那我再给你说个开心的事儿。” 倪清华精神一下子兴奋起来,“快说快说。” “蓝启仁这两天讲的是世家谱系,所以,你缺课不上,没什么。” “就是那种‘姑姑的舅舅的儿子的三姨夫的二大爷的侄子的外甥女’那种?……蓝家竟恐怖如斯!”她很想知道,蓝湛这种秋霜白日的凛凛君子,会不会喊对方一个五岁稚童“小爷爷”,哇哈哈哈(ω)hiahiahia一想到那个画面,她要笑死了。 “你确定要去问?不怕他罚你?!” “我这是好学。他怎么能骂我呢?”倪清华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作纯洁无比的白莲花状。 “蓝忘机同学,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倪清华强行把嘴角的笑意压下去。 蓝忘机也不写了,放下笔,等着她的问题。 “你管你……”说着说着,倪清华憋不住地笑了起来。但她还是坚持说完自己的问题,“你如何称呼你父亲二叔小舅的儿子?”。 蓝忘机扫她一眼,“无聊。” “还请蓝二公子教我啊!”小人倪清华得寸进尺,如果她有尾巴,此时肯定是摇晃得要上天。 “再多言,加抄一遍。”蓝忘机轻描淡写道。 倪清华识相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好乖的,不要对她这么残忍嘛。やめて(/ia m t/) 蓝忘机自觉已经看清了她的本质,不会再被骗了。所以,面对倪清华装出来的本分,他的反应是——直接无视。 “蓝湛他犯家规了嗳!”倪清华也就心里想想,没胆子说出来。 系统吐了个瓜子皮,“你咋不说你‘戏弄’他?” “文化人的事,能叫‘戏弄’吗?!我这叫‘极言、勤求’!” “蓝启仁要知道你这么用训诫,欺负他家小白菜,不得把你扔出云深不知处!” 倪清华想想蓝启仁对蓝氏双璧的骄傲,没准儿还真会干这事,遂也不敢浪了。 而同为大逆不道的魏无羡,他在云深不知处东游西逛、吹花弄草半日。正坐在墙头的青瓦上,叼着一根兰草,右手撑腮,一腿支起,另一条腿垂下来,轻轻晃荡着。 便听到路过的学子窃窃私语着,“不愧是海外来的,不识九州礼数……”“罚她一百遍太轻了,这种人就应该赶出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转了转眼珠子,吐出叼的那根草,拍拍靴子上的灰,想要找江澄他们问个究竟。正碰到这时聂怀桑和江澄前来找他。 魏无羡好奇地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澄脸色不好,语气也很差,“还不是那个倪清华!大逆不道,比你更甚!”只希望别连累阿姐。 见江澄在气头上,问不出什么,魏无羡把目光转向聂怀桑。 聂怀桑将那个倪清华的所言一一道来,也不做评价。 倪清华所说,有错吗,没错。可让自己将亲人尸首火化,这没人受得了。 魏无羡聪颖得很,哪里想不到这一层呢。 “不说她了”,江澄将矛头又对准魏无羡,“你今天答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蓝启仁让我转告你,把《雅正集》的《上义篇》抄五十遍,让你好好学学什么叫天道人伦。” 魏婴瞪大眼睛,“抄三遍?一遍我就能飞升了。我又不是蓝家人,也不打算入赘蓝家,抄他家家训干什么。不抄。” “蓝启仁让你去藏书阁,有蓝忘机盯着你呢!”江澄道。 “不是吧,蓝湛那人那么闷,让他盯着,那我岂不是要疯?!”魏无羡不敢相信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 ﹍﹍﹍﹍﹍﹍﹍﹍﹍﹍﹍﹍﹍﹍﹍ 第二天,魏无羡还是来了藏书阁。 有个一起被罚的同伴,倪清华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她拍拍魏无羡的肩膀,“难姐难弟啊!” “小家伙,你看看这——”魏无羡比划了一下他们两个的身高差,“我是你哥!叫声‘哥哥’来听听。” 呸,占她便宜。要不是转世,她还比他大个三分之一呢。而且,身高是她永远的死穴。 倪清华满脸冷淡回自己的书桌,不打算搭理魏无羡了。 “好好好,你是姐姐,行了吧?”魏无羡插科打诨,一向是个好手。 倪清华满意了,“哎——我的好弟(孙)弟(子)。” 孰料蓝忘机蓦然出言,“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 俊杰倪清华点点桌上的白纸,给魏无羡使了个眼色。(1) 两人改在纸上交流了。 魏无羡上写,“你的字笔迹劲瘦,风姿好生绰约。” “那是(为了高考扫描),特地练出来的(瘦金体)。”倪清华运笔灵动快捷地写道。 “你和蓝忘机呆在这儿,也不嫌闷?” “有一点,还好吧。蓝湛他本身严于律己嘛,理解理解。” 而魏婴同学用生命贯彻了“生命不息,作死不止”,“我有了个好主意,你且等好儿吧!” “大姐,你是(调皮捣蛋猫猫)狸奴变的吗?你那五十遍抄了多少了?” 魏无羡正是因没抄几行就头昏脑胀,心中无聊,所以才想捉弄蓝忘机的。被倪清华这么一提,垂头丧气。 ﹍﹍﹍﹍﹍﹍﹍﹍﹍﹍﹍﹍﹍﹍ 第三日,魏无羡有备而来。 倪清华眼睁睁看着他换走了蓝忘机的《蓝安辞赋集》。 用jio指头想一想,都知道里面不会是什么好东西(●°u°●)」,就是不知魏无羡究竟作死到哪一种地步了。 蓝忘机收回目光,拿起方才搁在案上的书,重新翻开。只看了一眼,便如被火舌舐到一般扔了出去。 倪清华好奇地瞄了一下,入眼的竟全都是赤条条的交缠人影,不堪入目。 我艹,春宫图!你给蓝忘机看春宫图!!大兄弟,你膨胀了,脂肪肝晚期了!!! 蓝忘机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一定是某人趁给他看画移开注意力时下的手。何况魏无羡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还在那边拍桌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本书被扔到地上,蓝忘机如避蛇蝎,刹那退到了藏书阁的角落,怒极而啸:“魏婴——!” 魏无羡笑得几乎滚到书案下,好容易举起手:“在!我在!” 蓝忘机倏地拔出避尘剑。 倪清华想缓解一下蓝忘机的羞恼,所以她自以为贴心地说道,“魏无羡你怎么这么庸俗,知不知道不净观啊!(2)” 倪清华表面是说魏无羡不懂佛家修持法,实际旨在提醒蓝湛,红颜枯骨,所以不必如此动怒。 然并卵,蓝忘机扬剑指向倪清华,那双淡色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和他沆瀣一气?!” 额的神啊!避尘的剑身也太薄了吧,她都能想到此剑如何锋利,断毛求疵了!大写从心的倪清华,连忙语速惊人地撇清,“蓝二公子,我真不知道!咱有话好好说,您能先把剑挪开吗?” 蓝忘机不太相信,持剑的手不动。 “大哥,你信我!我真不知道啊!”倪清华欲哭无泪,她招谁惹谁了。 魏无羡见倪清华被吓成这样,也开口澄清,“此事当真与她无关!蓝湛,你有事冲我来!” 他早料到蓝忘机会恼羞成怒,特地背了剑来自卫,避免被蓝忘机一怒之下失手捅死。 蓝忘机闭了闭眼,勉强压下怒气,剑尖指向魏无羡,痛斥道:“不知羞耻!” 倪清华见项颈见的凉意没了,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摸摸自己的脖子,还好,没流血,呜呜(┯_┯)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倪清华退到足够安全的距离,给自己套了个防御法阵。然后…… 深呼吸,不生气不生气,我是一个有教养的人!保持理智,要心平气和。生气吃亏的是自己。仙女不骂人…… 另一边的蓝忘机被魏婴激怒,一道蓝色剑气就斩了过去。剑起避尘气如霜。 颜色是很好看,可为什么要把她辛辛苦苦抄的纸张扬起来啊!!尊重一下劳动人民的劳动成果好嘛!!! 去他的,忍不下去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她脖子之前都感到避尘的剑气,激起一层疙瘩了! “一身白皮,倒是有仪;相鼠有齿,人而无止(3)。心中有佛,看人即佛。皎皎君子视我为小人,不知心中风光为何?!枉我之前还想你‘秋霜白日’,果真是日久见人心!” 倪清华的突然爆发惊到魏无羡了。平日看她也挺文静的,谁知道生气起来这么大脾气,连蓝忘机都敢骂! “噗嗤——”这是魏无羡。 倪清华本来就还在气头上,“都是你!要不是你出幺蛾子,我怎么会那么倒霉被误伤!” 女人都是姑奶奶,所以魏无羡好声好气哄她,“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倪清华现在是逮谁怼谁,“什么破春宫啊——画的跟鬼一样,难看死了!走尸一样的,你也下的去嘴,魏无羡你口味挺重啊!” “春天到了,你也跟着躁动了?!小小年纪不学好,癸水流光了,小心以后肾虚啊!” 蓝忘机细眉微皱,想让她说话注意一点儿,她此番话若传出去,名声可就毁了。 “还有你——蓝湛!我是好心给你解围,你呢?!我说的有错吗?”说着,她捡起地上那本“《蓝安辞赋集》”,给蓝忘机指着“蓝安”两个字,“蓝安不是高僧吗?!你不是从小就是神童、惊世之才嘛,道法学得挺好,还参不透这些!” “强词夺理!”蓝忘机满面寒霜。 蓝家教的是儒道吧,那行,那就从礼教上说,“嚯——存天理,灭人欲啊!先不说诗三百,思无邪,你有本事把你幽精斩了啊!”(4) “最后!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个弱女子的感受!”妈个鸡,被剑尖指着,很安全吗?! 魏无羡眼角抽了抽,你还弱女子,那弱女子也太坚强了。 被倪清华这么一发飙,蓝忘机的心情也不再像最初那般羞恼了。 “把你那本破书拿走!看见它我就生气!”倪清华恨恨踩了踩那本破春宫图。 魏无羡捡起那本极品春宫图,“我这就走,这就走!” 然后,偌大的藏书阁就又剩下了倪清华和蓝忘机两个人了。 【注】 (1)识时务者为俊杰。 (2)不净观者,知此身生于不净,处在胞胎,还从不净中出。薄皮之内,纯是不净。外有四大,变为饮食,充实其内。谛心观察,从足至发,从发至足,皮囊之里,无一净者。脑膜涕唾脓血屎尿等,略说则三十六,广说则无量。 (3)《相鼠》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白话译文 看那老鼠还有皮,做人怎能没威仪。做人如果没威仪,不如早早就死去。 看那老鼠还有齿,做人行为没节制。做人如果没节制,还等什么不去死? 看那老鼠还有体,做人反而不守礼。做人如果不守礼,赶快去死别迟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4)幽精主灾衰,使人好色嗜欲,溺于秽乱之思,耗损精华,神气缺少,肾气不足,脾胃五脉不通,旦夕形若尸卧。控制人体性腺,性取向。幽精掌管与□□有关的一切,为欲神。 第8章 学好数理化 倪清华骂完爽完了,气势就慢慢地泻了下去。再面对蓝忘机就有点儿尴尬。 倪清华尽量装自己不虚,乖巧地蹲下身来,开始捡散落满地的纸张。 她的,她的,不是她的,她的…… 她蹲在原地,见一张在“不远处”,懒得动,便伸胳膊去够,没够到。这才屈尊降贵地想要挪一挪。只听得“吧嗒”一声,出师未捷,倪清华踩着蓝家不允许私自修改的校服绊倒了。 英雄救美——不存在的。 幸运的是她反应迅速地用胳膊肘撑住了,脸没直接着地,不幸的是……蓝忘机还在这儿啊!!! 丢人!自己刚才那么怼了他,现在就被他看了笑话!啊啊啊啊啊啊!!! 蓝忘机见人之失,如己之失……并没有,刚被倪清华鄙视过的他,现在还只是个青葱少年。所以,他心里还是愉快了一点点的。 倪清华生气自己,重重喘了两下粗气。收拾好自己的那一摞,走到一个离蓝忘机最远的书案坐下。 还有二十遍呢,因为她心情不悦,原本横平竖直的字体也开始潦草起来,显然,这是只要数量,不要质量了。 而且因为担心蓝忘机对自己在藏书阁写了多少有数,所以,她每天都是把自己写完的带回房间,再用复制的。这样就可以说是自己回房用功出来的了。 蓝忘机也不知如何面对她,可是之前他抄写的那些古籍不便为外人所观,他又不能抽身而走。 所以,两人明明是像第一天那样的安静,但心情完全不一样了。 这一天,倪清华因不想明天再来和蓝湛尬对,勤奋得飞起。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第二天,她就拿着厚厚一摞这三天的成果去找蓝启仁老师。却被告知,蓝老头去清河的清谈会了……辛辛苦苦地完成,结果没人验收,倪清华很不开心。 不行,她今天一定要无事一身轻。 居然还得去找蓝忘机,把作业交给他! ……去就去,谁怕谁! 被蓝氏门生告知,蓝忘机和蓝曦臣在雅室。 她到的时候,蓝曦臣、蓝忘机、魏无羡、江澄、聂怀桑都在雅室前的空地上,言谈甚欢的样子。 蓝忘机见她来了,移开目光,眺望远方。 蓝曦臣则笑道,“倪姑娘是来找忘机的?” “泽芜君”,伸手不打笑脸人,倪清华将手里的本子往前一递,“蓝二公子,我写完了。”对蓝忘机公事公办。 蓝曦臣见此,问道,“你可是和忘机起了冲突?” 昨日又不是她先引起来的,只是□□图册的事,当中说出来,蓝忘机的脸还要不要了,也太尴尬了;而且一个谎言还要另一个谎言去圆,万一蓝曦臣问她为什么对蓝湛冷淡,她难道还能说她大姨妈来了……“嗯。” 蓝忘机不乐意让兄长知晓自己被春宫图戏弄一事,“无。” 异口异声。 蓝曦臣懂了,不再深问。 魏无羡因着昨日之事,面对倪清华感觉很不好意思。遂邀请她和他们一起出去玩耍,“泽芜君要去除水祟,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我不会水,不去。”倪清华不立危墙之下。 魏无羡觉得云深不知处太禁锢人了,倪清华和自己一样跳脱,应该也是想要出去浪的。“你不是会御剑吗?!一起去吧。” “万一出了事,你保护我啊?!”倪清华被害妄想症发作,万一湖里有大怪兽呢,万一是温家的阴谋呢…… 事实证明,墨菲定律还是你爸爸…… 魏无羡算是了解她的怕死了,拍着胸脯,“行,哥保护你!” 江澄本就因前两日她的言行不悦,现在听到她三言两语就忽悠了魏无羡当她的护卫,不由讥讽,“这么贪生怕死,还修什么仙!” 倪清华怼了他一句,“嗳——我就贪生怕死,怎么着?你家住海边儿啊!” “你!——”本来就直性子的江澄气得想抽出三毒,砍死这个女的。被魏无羡拉住。 蓝曦臣作为主人家,而且是年长者,自然不能眼见斗殴发生。可惜命如金这种事,实在好说不好听。“江公子,倪姑娘这也是为父母尽孝。”(1) 因着前两日课堂上那番话,这两日,路上遇到的同学总是在一旁窃窃私语,搞得倪清华一听蓝曦臣这话,总觉得这个泽芜君是在警示自己。 呵呵,她就是怕死,和孝道没太大关系!“好啊!我和你们一起去。”(2) 蓝曦臣不着痕迹地看了自家弟弟一眼,笑着道:“也好,那准备一下,一同出发吧。怀桑可同去?” 聂怀桑虽然想跟着一起去凑热闹,但遇见蓝曦臣便想起自家大哥,心中犯怵,不敢贪玩,道,“我不去了,我回去温习……”如此作态,巴望下次蓝曦臣能在他大哥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魏无羡与江澄回房准备,倪清华浑身装备齐全,懒得动,就矗在原地。 因着倪清华这个外人在场,蓝氏兄弟就不好谈心了。 雅室之前,静默如结冰。 倪清华自己找乐子,“他们的飘带和剑穗那么长,是很好看,可打斗起来不很容易扯后腿吗(●°u°●)」” 系统,“emmmm……That's a good question.” 倪清华懂了,这就是只要风度,不要实用呗。 被倪清华的目光盯着背上,蓝曦臣实在压力山大,“倪姑娘,涣可是有不妥之处?” “没没没”,倪清华摇头如拨浪鼓,哪里能说实话,“我是看你的剑上的花纹很好看。” 蓝曦臣还想再说,魏无羡与江澄已神速背了剑过来。 一行人御剑出发。 倪清华为了不和他们撞车,走的是低空航线。 ↑↑↑以上是美化的说法。 未曾修饰的现实是——倪清华她虽不恐高,可一把剑就那么窄,踩在上面,先不说她鞋底没有磁铁,这御剑还没防护罩,掉下去怎么办! “统子啊,我觉得以后我得抓只飞禽,给我当坐骑了……”这些玄门的人,怎么动不动就飞剑,万一灵气是不可再生资源呢,步行多环保啊…… 系统不想和你说话,并向你丢了一只倪清华。 缀在最后面的倪清华差点儿没掉队,他们飞得也太快了,绝对超速驾驶了,万一追尾呢,急刹车悬停啊!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最后都到了彩衣镇。 魏无羡闻到糯米酒香,掏钱买了两坛子,递了一坛给江澄,道:“这彩衣镇的天子笑才是驰名九州,上次买的被蓝湛打翻了,回来我们再去买。” 倪清华感兴趣的是,姑苏人说话的方式。以及,喝酒不开车,除祟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喝酒呢!要是被酒精麻痹,说好保护她的安全呢! 正要提醒魏无羡别喝了,倪清华腰间篆刻着防御法阵的绿宝石禁步感受到五步(7.5米左右)之内的死气,自动防御,球形的防护罩刹那展开。 与此同时,坐在小船上的他们,也感觉船身在晃动。电光火石间,一捧浪花溅起,一只水猴子冲着倪清华就来了。 合着这是柿子挑软的捏啊!倪清华心理暗骂,右手结印,大型攻击法阵就要发作。 魏无羡一撑船的竹篙打过去,就将那只水鬼就按进了水里。 似是发起了冲锋的号角,十几条水鬼接连冒出,冲着两岸的居民和他们就来了。 乡民们尖叫着逃跑,有一个南方女子跑得比较慢,被水鬼拉住了裙摆,眼看就要被拉入河里…… 江澄被围攻,顾不上这边。 千钧一发之际,魏无羡跃起挥剑,一道红色的剑光闪过,水鬼被逼退,他随之落地在那名小娘子身边。 倪清华跳上给她安全感的河岸,自知剑法不好,就打个辅助吧。 “萧风!” 风刃的威力对于一些比较坚硬的东西,攻击力并不强,所以,她研究出来的这一招,主要利用的是的热力学原理。 风会把热量带走,使得区域的温度趋向绝对零度,而绝对零度连光都能冻住,何况区区几只沉尸…… 果然,受她阵法范围所控,这一段水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还在水里头的水鬼,便被冻成了冰雕。而跃出水面的,也回不去水里,无处藏身。 御剑赶来的蓝忘机,见到这一幕,掐诀施法的手放了下来,深深看了倪清华一眼,和蓝曦臣降落落在两条无人的小船上。 “呦——这不是很厉害么!”魏无羡赞了一声,“之前怎么还不敢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倪清华拿起一把竹篙,开始打“地鼠”,真是一竿子一个啊,被风带走水分的水鬼随着振动被荡为粉末。 听到她口里还念叨着,“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是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然后狠狠一棍子,砸到刚才吓到她的水鬼身上,魏无羡掐腰大笑。 江澄也惊讶,她竟有这般本事!只是先前在雅室的语言矛盾还像个疙瘩一样,使得他无法像魏无羡一样和她正常聊天。 【注】 (1)《孝经·开宗明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2)小可爱们,可能不太明白这里,那我来解释一下。蓝曦臣说倪清华不去做有危险的事情是尽孝,而倪清华之前因为火化而被玄门礼教所排斥。 所以,她告诉蓝曦臣她要和他们一起去除水祟,是想告诉蓝曦臣,她纯属是爱自己的生命,和孝顺没太大关系。差不多就是,尽管有危险,但我要去,我对这身体发肤并不是那么爱。 而之所以没有直接反驳,是因为,孝顺是诸德之首,倪清华也认可要孝敬老人,但没到古人那种程度。她总不能说,我就是不孝顺! 所以,她采用言语交锋,隐晦地反驳了蓝曦臣那句话。 第9章 至人无己 另一边,蓝忘机询问自家兄长,“水鬼作祟,不止在碧灵湖吗?” 蓝曦臣看着满地狼籍皱眉,“情况比我预想的更严重”。 他们不再多作停留,乘了十几条细瘦的小船,便朝水祟聚集地划去。 渐渐地两岸民居越来越少,河道也静谧起来。这条河道通往前方一片名叫碧灵湖的大湖泊。 魏无羡与江澄各占着一条船,边比谁划得快,边听此地水祟相关事宜。 “蓝公子,这彩衣镇以往出过水祟吗?”替倪清华撑船的魏无羡问道。 “未曾。水祟是今日才起。我令人在碧灵湖布阵撒网,一连捉了十几只水鬼。大多尸体,当地竟无人认识。”蓝曦臣将此地水祟相关事宜道来。 彩衣镇数十年来从未有水鬼作祟,近几个月却有人在这条河道和碧灵湖频频落水,货船也莫名沉水。 “这就奇怪了。水鬼这东西认域的很——通常只呆在他们淹死的地方,很少离开的。”魏无羡道。 倪清华想叹气,“你也说是‘通常’了,没准儿这次就是特殊情况呢?” 被魏无羡这么一说,她想回陆地了。可她自己一个人撑船回去,又怕被水祟盯上,那岂不更危险…… “什么特殊情况?”魏无羡倒想听听。 “比如,水鬼里面忽然出了个老大,老大生前的执念就是来这儿怎么怎么着?”倪清华脑子跑马,各种猜想。 “倒也不无可能。”蓝曦臣给面子地回了一句。 可谁都知道,水祟这东西认域,即使变成了凶尸恶煞,通常也难以摆脱认域的习性。所以大家都以为是蓝曦臣顾及着姑娘的面子,谁知道一会儿前面这句就成真了呢。 倪清华数了数“水”行的厉害怪物。妖怪:水蛇、恶蛟、鲤鱼精、□□精之类的,上古妖兽啥的不能这么随便,太掉身价了;鬼的话,待定,要真是,那它的故事情节得是多么曲折,这才死了也要来,真爱啊;魔的话,不会淹死嘛-_-|| 找了半天的魏无羡问蓝曦臣,“泽芜君,水鬼都聪明得很。这样划船慢慢找,万一它们一直躲在水底不出来,岂不是要一直找下去?找不到怎么办?” 蓝忘机道,“找到为止。职责所在。” 这一刻,蓝忘机在倪清华心里的形象有两米八,闪闪发光。 魏无羡突发奇想,“要是有什么东西,能像罗盘那样,指出邪祟的方位就好了。” 右边的江澄一竹竿敲过来,“低头看水,专心找你的。别老异想天开。” “修仙御剑,曾经也是异想天开啊!”魏无羡带着笑意道,撑船靠近江澄的那艘,和他说悄悄话,“还有啊,我看这碧灵湖怨气深重,方闹水祟。与其捉几只水鬼扬汤止沸,不如炼化怨气,绝薪止火!” 倪清华一盆冷水浇醒了魏无羡,“说的容易,你知道怨气到底是什么吗?” 灵气,生灵之气,主生;仙道贵生,鬼道贵终,那和灵气相对的应该是“死气”,而怨气,听名字,和情绪有关,和死气是一种东西嘛?!他魏无羡就敢上!——果然,酗酒伤脑子,科学诚不欺我…… “抄五十遍《雅正集》不过瘾是吧?”江澄也一脚踹开魏无羡的船。 魏无羡从中二幻想中清醒过来,捂住自己的嘴,嘿嘿嘿地赔笑,乖巧看水找邪祟。 而后经验老道的魏无羡同学利用浮力学原理,发现了蓝忘机划的船吃水不对劲。 蓝忘机乘坐的那艘小船,被魏无羡挑翻后,果然有四只水鬼扒在船底,被蓝忘机掐诀干掉。 众人继续前行,魏无羡向刚才没提醒蓝忘机、把水泼到蓝湛身上道歉。 魏无羡见对方不理他,刚想要撒娇卖痴,便见到蓝忘机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他仔细一看身旁的情况,不由肃容以待。 果然,前方湖水中怨气涌动起来。 魏无羡精神一振:“来了来了!” 没有缘由地一个大浪朝他们覆来,一双双水手自那扑面而来的湖水中伸出,密密麻麻,看得倪清华密集恐惧症要犯。 防护罩主动打开,才给了她一点儿安全感。 蓝氏双璧拔剑出鞘,互为背后,漂亮地转圈圈地回击,只见掐了剑诀的灵剑光芒大盛,剑芒将涌来的水手逼退一波。 蓝忘机又是一跃而起,连挥数下,斩断了那袭来的水手。 谁知,浪头去势不减,反而有新的水手伸出来要抓人。此时数道红光闪过,削断了那怨气控制的水手。是魏无羡出手了。 之后,蓝湛和魏婴又催剑入水,彻底平息了这番风浪。 而倪清华呢,非常有自知之明,启阵的手势根本没松开过。可现在看情况,根本轮不到她出手,真好。 她也有了心情去听魏无羡怎么用他仙剑“随便”的名字去套路蓝湛,这不就跟“有间客栈”一样的道理嘛(ω) 还没等那口气松完,异变突生。 所有的船都被水下那邪祟弄出来的动静晃动不已。 蓝曦臣的“朔月”出鞘,插入水中,剑尖一挑,将一片蹿过的黑影从水底挑出。湿淋淋黑漆漆的一团“扑通”一声,摔在船板上。 倪清华踮脚一看,竟然是一缕头发。头发!! 看过盗墓XX小说的都知道,其中有一个章节是那种蛇会从七窍中钻进去,在人体内繁殖……恶心死了!!!我ccccccccccccccccccccccccc…… 怎么可能只是区区头发,众人铮铮催剑入水,与水中的邪祟拼斗,溅起一捧捧水虹。 一名门生被晃倒在地上,感受到船身的稳定,“停下来了——” 一旁更年长一些的门生施礼道:“多谢几位公子出手相救。” 蓝忘机点头还礼。 水中异动止息,网绳也重新平静下来。 蓝曦臣命人起网,渔网上却只见到几颗水草,连邪祟的影子都没有,“分明有水鬼压网的,怎么……” 此时,船只已至碧灵湖的中心。 陡然间,水龙卷出现,缠上船只,将其绞成木屑。更有快速旋转的水龙卷直冲天际,将落水之人卷入其中。 “不好!是水行渊!”蓝曦臣心焦不已。 数道颜色各异的剑芒斩向那高耸天际的水行渊,水行渊吃痛,将之前卷过去的人甩出。 出鞘声铮铮响成一片,各人陆陆续续御剑而起。在这其中,倪清华绝对称得上是数一数二快的了。 “此物凶邪异常,非我辈可除,当下先救人要紧。”蓝曦臣将局势摆出,分配任务,“江公子,魏公子,你二人一组,忘机和我一组,分开行动。” “是。” 未曾提及倪清华,想来是清楚她这个御剑极差的情况了。 倪清华就看着魏无羡救起一个爬在翻了的船上的蓝氏门生,却因载人,速度降了下去,马上要被那没有尽头的头发拉下碧沉的湖水中。 “系统,帮我用那个吧!”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信誓旦旦说要保护自己的大男孩丢了性命,倪清华下了决心。 “……好!”系统知道她这是决意如此了,也不废话,直接给她用了那个状态。它之前就告诉过她这个免费东西的危害,她知晓,还要如此,那便只能如此了。 倪清华知道自己的斤两,御剑本来就是一件极费心力的事情,何况还要施法,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一心两用。所以,她尽管知道这一次的好心,可能带来的后果,但还是去做了,要不然,她以后怕是要日日夜夜活在内疚中了。 倪清华眼眸轻阖,再度睁开,已是没有一丝无用的情绪。双手结印,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高空和湖面处各出现一个青色的法阵,覆盖范围竟有五十米之宽。 “天雷勾地火!” 两掌蓦然相触,只见密密麻麻的刺目闪电自上方法阵中生出,劈向水龙卷。一片白茫茫,照彻十方,似要把人双眼闪瞎,强烈的轰鸣声更是震得人耳朵发聋。 天雷本来就是至阳至刚之物,说是邪祟克星也不为过,更何况还是不干净的湖水呢! 水行渊的仇恨被倪清华拉过来,魏无羡安全地与江澄会合了。 “好生了得!”江澄看着这煌煌天威,尽管对她为人不满,但还是对倪清华的这份本事敬佩。 倪清华的灵力快见底了,她还得给自己留一点儿御剑,就剩几息时间了,“还不快撤!” 这一边,那些比钢筋还坚硬的发丝袭向了倪清华,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扎成刺猬。 就在此刻,一个电火花落在水龙卷内部,只听得“轰”的一声,一朵盛大的淡蓝色火焰盛开,将水龙卷拦腰而断,那些发丝也随之化为灰烬。 她的危机被自己化解了。 赶过来的蓝忘机和蓝曦臣,看到她面如金纸的脸色,也不耽搁,合力施法,暂时封印起水行渊。 她找了条尚算完好的小船降落,然后……搂着自己的胳膊,蜷缩着发呆。 这个“至人”状态的副作用真的像系统告诉她的那样大,她现在还有些甩不掉那种感觉。 刚才,她完全失去了喜怒哀乐种种可能会妨碍判断的情绪,“神”化了自己,完全地超我,自我仿佛被抹去。 现在,她脑海中还感觉会不时冒出那个人格,对她自己说话。 系统急得团团转,它就知道,她会出现这种情况。这种“至人无己”的状态能让人一切都做出最好的判断去,看似好处多多,但其实最危险不过,一不留神,就会神存心死。若是找不回本心,怕是会成为石头人了。可这种事,它也插不上手,得靠她自己悟,自己度。 一向爱笑的魏无羡这时脸上挂了忧虑,从未见她如此脆弱,“怎么了?” 倪清华没有搭理他。 蓝忘机面色未改。 只是蓝曦臣看着他握紧避尘的手好像明白了什么。 倪清华难过得紧,她可不想以后变成一个傀儡,猛地起身,冲着这空荡的湖域大喊,“倪清华,我喜欢你!” 四周的山谷顿时响起回音,“清华,喜欢你——欢你——” 这这这……!!!世上,怎会有此厚颜无耻之人!!! 【物理化学知识】 云中电荷的分布较复杂,但总体而言,云的上部以正电荷为主,下部以负电荷为主。因此,云的上、下部之间形成一个电位差。当电位差达到一定程度后,就会产生放电,这就是我们常见的闪电现象。 纯净水是不导电的。 水在通电条件下会分解为氢气和氧气,而氢气在空气中的体积浓度在4.0%~75.6%之间时,遇火源就会爆炸。氢气燃烧发出淡蓝色火焰。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也应该看出来了,作者我脑洞较大,但不擅长描写。再加上这一章我写得比较仓促,小可爱们,就先凑活着看吧。 第10章 容止 倪清华虽平时有出人意表之举,可能会踩在规则边缘,但绝对不会这么出格。所以,她怕是当真出了什么事…… “方才,多谢你出手相救。”魏无羡认真道谢。 倪清华试着勾了勾唇角,没勾起来,太难了。原本的“不客气”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倪清华开始并不想搭理他,可不搭理,也太无理取闹了吧。现在她这个状态,要说对魏无羡一点儿埋怨没有,不可能;可每当念头刚起,她自己就会反驳自己,你自己要做的决定,关旁人什么事,不要给自己找出气筒…… 她想说,她是为了救他啊! 另一道心声道:人家让你救了?你自我感动而已!还蛊惑她,我就是你啊,我做的是最理智的决定,永远不会有错,这不是很好吗?! …… …… 倪清华脑子中迷迷糊糊,到了恢复一些热闹的彩衣镇才清醒过来。 “兄长,水行渊未除,怕是这彩衣镇的百姓还要受苦。”蓝忘机看到蓝曦臣注意着四周因水鬼作祟造成的断壁残垣。 蓝曦臣眉宇深锁,“水行渊,本就极难去除。我们只能暂时将其封在碧岭湖,待叔父他们归来,再做打算。” 他们又从水行渊的来历,谈到岐山温氏,和倪清华一介散修有何关系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小郎君,接好!”一个装满枇杷的花篮朝魏无羡扔了过来。 他反应迅速地接住,看到那掷果的女子和她旁边,应该是她丈夫的男子,躬身一礼。 “一点小意思,谢谢小郎君今早的救命之恩。”那姑苏女子用着清甜的吴语道。 江澄还礼,魏无羡则是上下拋着一个枇杷玩儿。 “那便多谢姐姐厚赠了。姐姐人生得美,送的枇杷也甜。”魏无羡年纪极轻,相貌又明俊,神采飞扬地抛出一个媚眼,真真是如轻薄桃花逐流水。 “不及小郎君人长得好看(ku)嘴巴(bian)也甜(dia)。” 江澄哼道:“又在搔姿弄首!”却是单手接了魏无羡扔过去的枇杷,露出一点笑容。 为什么没人给自己送?倪清华表示,本宝宝不开森。 一颗枇杷被递到她眼前,“尝尝。” 倪清华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自己的付出并不是没有收获的,不是么! 魏无羡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好哄,一颗枇杷就打破了她沉闷的心绪。 倪清华接过芦枝,也有了一点欢愉,试着用现场学来的姑苏话打趣魏无羡,“小~郎俊~ziu命之恩嘞!” 古时候英雄救了美人,如果长得帅,美人就会一脸娇羞的说: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如果不帅就会说:“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报此大恩。” 但如果女的形象好,英雄就会说:姑娘此话当真?如果女的形象欠佳,就会说:姑娘万万不可。 你看姑苏蓝氏,都拒收五官不整的门生,没有长得丑、相貌平庸的,向来被公认是美男子辈出的家族。可见,从古至今,都是个看脸的年代。 倪清华将自己这个快乐的源泉分享给小伙伴。 魏无听出她在调侃他,“你是在暗示什么吗?”语调暧昧,撩人不已。 一个小破孩,玩什么调情,“是啊,暗示你快给我结草衔环啊!” 魏无羡哈哈大笑。 倪清华瞥他一眼,也跟着笑了。 魏无羡忽然指着蓝忘机,对道:“姐姐,你看他好看不好看?” 蓝忘机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他会忽然扯上自己,正不知如何应对,河上女子们齐声道:“更加(ya)好看(ku)!”这中间似乎还掺了几个汉子的嬉笑声。 “那再多夸夸他!哎呀~谁送他一个吧?只送我不送他,怕他回去跟我呷醋嘞!” 江澄捂脸,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整条河中顿时荡漾起一片莺莺呖呖的笑语。 倪清华还在学那个“好看”的发音,惹来蓝曦臣别有深意的一眼。 “魏无羡,你还会别的姑苏话吗?”倪清华求知欲上来了。 “这个呀~”魏无羡也就会这几句,就把倪清华的注意力引到蓝湛那个小古板身上,想要看好戏,“蓝湛是姑苏人,肯定会说,你要不去问问他?” 这一时刻,倪清华的想法和魏无羡同频了。蓝湛小时候,团子一只,口音嗲嗲的。奶团子,真是杀她。不过她才不去,“蓝湛肯定要说我‘无聊’的,我才上你的当呢。” 魏无羡见倪清华为不曾上当一脸骄傲,笑了起来,“没准儿蓝二公子这次不会无视你呢?” “那也不行,显得我如何垂涎他的美色一样!”倪清华一脸义正言辞。 这下,江澄手里正要剥开的枇杷掉进了河里。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蓝忘机自然听到了这番话,原本转过身去的他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倪清华,但聊得正欢的倪清华没接收到这个信号。 而魏无羡又怎么会提醒她呢,他巴不得看那小古板破功,于是再接再厉地问她,“这话是怎么说?”引导她说出更多他喜闻乐见的话。 “蓝家的校服,男女差不多,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倪清华给了魏无羡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嗷嗷嗷~我懂我懂~”接着魏无羡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很没有意气地用手指了指蓝忘机那边,示意倪清华去看。 倪清华这才想起,蓝忘机他们就在不远的地方这桩要命的事。她僵硬地转头,便看到蓝曦臣有些尴尬的神色,以及蓝忘机散发着浓浓不悦的背影。 “我……”她没说女装的事吧……倪清华认错态度良好(虚心认错,死不悔改),“蓝二公子,我只是夸你长得好看,绝对没有别的意思!”要是有,那绝对是你想歪了! 蓝忘机听着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站到另一条离倪清华更远的船上去了。 “蓝二公子,长得的确很好看是吧?”倪清华找同盟证明自己说的没错。 魏无羡笑着点头,“对对对,没错没错~哈哈哈哈哈哈哈——” 遇到卖队友的,心塞。倪清华对着不失风度的蓝曦臣,还想再挣扎一波,“昔留侯面好如妇人,奇谋辅世,玄算入微,济生民之命,名高乎泰山。蓝二公子仙姿玉质,不复世中人,有张子房优游澹泊之概……”给个反应啊!我都把你跟千古谋圣相提并论,这么吹你了,你就别生气了! “倪姑娘,当真觉得蓝家校服……?”蓝曦臣犀利道。 倪清华要心梗了,“素衣若雪,美观得很。还能护身保命,好得不行了。”ヽ(  ̄д ̄;)ノ大蝈,放过我吧,我还只是个孩子。再问下去,我就词穷了,要搜肠刮肚了。 读弟机蓝曦臣见好就收。 倪清华见过关,松了口气,开始讨伐起魏无羡这个小人!但也不敢太大动作,生怕又招来蓝氏双璧的目光。 魏无羡仗着灵巧,不断躲过倪清华伸过来要掐他的魔爪。 玩闹了一会,倪清华也累了,坐下吃枇杷。可看着手中的枇杷犯难,她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唯一和它有关系的就是川贝枇杷膏了…… “不会?”魏无羡拿出一个,“我帮你剥。” 倪清华从不记仇,趁着他剥枇杷,当场就把仇报了。 魏无羡满脸狰狞,这小姑奶奶下手真狠。 倪清华神清气爽地接过剥了皮的金丸。 其实,在云梦年年第一的魏无羡哪里躲不过去呢,只是哄她开心罢了。 小船载着斑斓的过往驶向远方的寒山,枇杷舷上说相思,当时春衫薄,曾照彩云归。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一章想写到兔子那里的,结果我太磨蹭了,枇杷这里写着写着就到两千五了,再写兔子的话,就得朝五千奔了。所以,兔子留到下一章吧。 第11章 小兔子乖乖 蓝曦臣和蓝忘机都清楚倪清华的灵力水平,之前在碧灵湖那番行为,远超她的心神所能达到的程度,可见她必然是用了什么秘法,只不知这后遗症究竟是什么了。后来见到她这番举动,大体猜到与心性有关。 所以,蓝曦臣特地允许倪清华去仙子那边的冷泉静心清性。 倪清华被一位女修领到后山的一处幽僻之所,地势在渐渐降低。 经过守门人的确认后,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心乐之。 借着暖色的烛光,沿石梯而下,见到小潭,水尤清冽。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 冷泉三面的山体向上合拢,便有小股细细流淌的瀑布垂入潭中。上方萦绕浅淡的雾气,空气中满是寒凉的清甜。潭水被四周犬牙差互的曜石圈住,与地势相齐平。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月上中天,浮光跃动,静影沉璧,布于石上。 倪清华脱掉靴子和外袍,就下去了。是的,她还穿着完整的衣裳。因为她对这不靠谱的结界和孤零零的守门人不是很信任,好吧,是很不信任。 她,时刻准备着! 而且,冷泉的作用原理和小龙女的寒玉床一样吧。(1)温度传导到身上,衣服又挡不住,不妨碍效果的。 我艹!怎么这么凉!! 倪清华想到会冷,没想到会这么冷!先探路伸下去的脚感觉针扎一般,真是冰冷刺骨啊≥﹏≤。 可现在的倪清华就像患了重病之人,但凡能对病情有一点儿好处,她也会去做。 所以她咬咬牙,入了寒潭。 开始,倪清华的确难以在短时间内适应冷泉,仿佛多静止片刻便会血液冻结四肢结冰,可在她发现活动热身根本不管用后,还是直接修行吧。 春季,万物勃发,正合了倪清华的木系属性。冷泉,有些微的水属性灵气,而水又恰好生木。不得不说,天时地利,倪清华尽皆占据。 只是这人不合啊…… 倪清华的意识中,自我和超我在互相口战。 “……” “……” “就算能算计到一切,你还能算得过老天?!” “如何不能?人定胜天。” “呵,历史不是由英雄人物创造的,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 “可我们能推进加快这个过程,不是吗?” “那这个过程,可能是人们需要的呢?” “那你就忍心看着这许许多多的人继续受苦?”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万事皆要以我为先。” “……” 脑海中“自问自答”,看似很慢,可待她醒来,时辰已是不早了。 倪清华又去了冷泉两次,就在她这一次应该马上就要彻底将那个心魔干掉的时候,冷泉出幺蛾子了(▼皿▼#) 她正泡得好好的,忽然水底出现一个漩涡暗道,猝不及防之下,就将她吸了下去。 “咳咳——”旱鸭子的倪清华被呛到了。 有一件不幸但开心的事,倒霉掉下来的,不止她一个;不开心但庆幸的是,那个人是蓝湛…… 蓝湛应当是在修行,就穿着一件亵裤…… 喵喵喵!她什么也没看到……也不敢看啊…… 倪清华自诩是老司机,其实纯情的很,也就是口头花花。 背过身去的倪清华扒拉了乾坤袖一遍,将她备用的那件蓝家校服从头顶扔向背后。 “你先凑活着穿吧……”倪清华尴尬地一匹。 听到后面扬袖振袍的声音,倪清华吐出一口气,方觉面上的热度下去一些。 刚才是太突然了,其实要是看他裸体时间长了,她也能逐渐恢复淡定,说不定还能品评一二。 “好了吗?” “嗯。”她扔过来的衣服沾染上了她平时驱虫的九里香,灵香草,青桐等气味,一想到这是她穿过的,蓝忘机面上窘意不显,瓷白的耳垂却蔓延上红霞。虽别扭,但总比不穿衣物的好。 倪清华转过身,看到于自己的一身长袍,穿到蓝忘机身上就短了,很是不高兴,她还会长高的!一定!!(作者:插得一手好旗!ヽ(  ̄д ̄;)ノ) 要是普通女儿家,此时说不定如何娇羞,觉得自己的衣裳如何委屈了这泽世明珠,但对倪清华,不存在的。他长得再好看,和她有半毛钱关系?她是能把这棵玉树挖到自己家当儿子养咋滴? 倪清华的这件青色法衣逢兵不害,入水不濡,所以她才死活不脱。看,她多有先见之明。 “蓝湛,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冻死了她了,上面是冷泉,这里就是寒潭了。洞壁上都结了厚厚一层冰,下面不深的水层冒着寒气,打湿了他们两人的眼睫和眉宇,然后化为冰凌挂在上面。 蓝忘机率先沿着唯一的那条通道前行,“不知。” 她可不想一个人留在这儿,连忙跟上,“这洞里不会藏着你们蓝家什么家族秘辛,绝世功法什么的吧?我可不想知道。”俗话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蓝忘机给了倪清华一个平淡的眼神。 但倪清华奇异地读懂了,大概是因为那里面有对她脑子进水的鄙视吧…… 她乖乖地跟上,不再多言。 没走几十步,转了一个小弯,便看到了一座比水高的石台。 石台上有一床与石台长在一起的玉琴,上面的七根弦却是可动的。 倪清华跟着蓝忘机没往前走两步,忽然琴弦一动,一道音波攻击冲着她就来了。 脖子上的紫磨金项圈感受到半米内的杀机,主动防护主人。 蓝忘机没曾想到有这番变故,看到那玉石琴身上铭刻的蓝氏禁纹,知晓了那琴只攻击倪清华的原因。 他看到石台上的兔子,神念一转,便明了关键是什么了。 倪清华又被攻击了一次,她就暂时直接躲在了蓝忘机身后。心中暗忖,染色体遗传只能传五代,除非是Y染色体,可如果进来的是女性后人呢,所以,不是依靠血缘判断的。如果是衣物,这未免给贼人可乘之机,所以,到底是什么? 直到看到额头上捆着云纹抹额的兔子在那活蹦乱跳,“蓝湛,抹额啊!我知道‘抹额不可擅动’,可人命关天啊!” 蓝忘机抿紧唇,深深看了她一眼,解下自己的抹额,一端系在自己右手,一端系在倪清华左手。 果然,琴弦不再发出攻击。 倪清华也没想去探究那无人自动的凌厉攻击为何,毕竟看上去就和蓝家人有密切关系,她才不要做一只好奇的猫咪。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她脑子里已经上演了十八出爱恨离合的故事。给兔子戴上亲眷子弟才有的卷云纹抹额,莫非这蓝家人是兔子成精?倒也不无可能,你看他们平时吃的那些树皮草根,吃的津津有味,不正是证据? 没了生命危险,倪清华精神放飞自我。想到三头身的蓝湛,面上一脸严肃,头上一双毛茸茸的兔耳朵,咦~要萌死她了! 蓝忘机要去查看先人遗物——七弦琴。 虽说抹额的飘带很长,但倪清华也不愿意拖人后腿,给蓝忘机掣肘,便跟上去。 在水里还不觉如何,到了石台,只穿着一双白袜的倪清华就觉出地面的硬朗了。她相信上天一定是对她另眼相看的。(2) 几只兔叽吧嗒吧嗒地跑到她脚下,还有一只人立而起,扒着她的裙摆,想要爬上来和她相亲相爱。 “本姑娘就是这么惹人喜欢,她也很苦恼啊……哇哈哈哈……”倪清华心中暗美,蹲在地上,捞起那只对她格外热情的白兔子就开撸。 蓝忘机已经在古琴面前的石凳上坐好,尝试着《问灵》。 倪清华这边吹毛毛,揉肚子,撸耳朵,给兔子摆造型、说台词……玩兔子玩得不亦乐乎。 “我是一只小兔子,我家住在云深不知处,所以我叫‘蓝兔’,(ω)hiahiahia” 蓝忘机对于这沙雕的语言动作充耳不闻。 待到蓝忘机《问灵》曲高潮的那段,倪清华和兔子一样,很欢喜地看过来。 “怎么样?能出去了吗?”倪清华希冀地看向蓝忘机。 蓝湛轻嗯了一声。 倪清华兔子其实还没太玩够,但还是出去更重要。恋恋不舍地放下兔叽,“走吧。” 蓝忘机轻调素琴,七弦音波以某种规律撞向一个地方。 原本是洞壁的地方阵法波动,显出通路来。 是障眼法。 她跟着蓝忘机走了没两步,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兔子们吃什么长大的…… 倪清华一拍自己小脑瓜,这兔子没成精,必然是能出去的,所以,刚才她可以跟着兔子,就能找到出路了。 她真傻,真的。 【注】 (1)寒玉床是当年王重阳从极寒之地弄到的一块宝物,这块寒玉温度极低,但是人如果在寒玉床上修炼,好处非常多。寒玉床的寒性能让修炼的人,集中精神,摒弃各种杂念,不至于走火入魔。此外,寒玉床最逆天的属性是能让修炼的人十二个时辰都不自觉的自生内力和寒气相抗,如此一来,就算是在睡觉也能让自己的内力不停歇地得到精进。按照小龙女的说法,习武之人一旦晚上进入睡眠状态,一觉醒来,白天修炼所得的内力就会散去十分之九。但是寒玉床不仅能让人内力不散,还能让修炼者的内力大增。 (2)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第12章 凤求凰 因为出来的及时,没有耽搁太长时间。所以,倪清华和蓝忘机两人还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倪清华向蓝忘机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提及的。”此地法阵一直运转,估计是历代家主细心维持的,所以蓝湛之前不知道,但现在多了她这么个大活人,她自然要做出不会多嘴的承诺。 蓝忘机点头,“嗯。” “还有啊……”倪清华觉得还是要交代一下他,“你把我衣服洗干净还回来也行,觉得侮辱你了,把它烧了,再让人给我送一套也行。看你意愿。” 蓝忘机原本平静下去的心湖又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倪清华也明白对方的尴尬,所以,说完就转身走了。 但,刚走了一步就后悔了——这石子路实在硌得脚疼。可你话都放完,潇洒完了,再回头,emmmm……一切为了形象!干巴爹!!! 她不知道蓝忘机是如何回去的,反正她是避开人的。 另一边,蓝启仁因着岐山温氏的事,没过两天就回来了。 松风水月,蓝启仁的住所。 听说了水行渊一事,蓝启仁面色很不好看,起身取出一个巴掌大小,上绣一朵优昙钵华的锦盒。 蓝曦臣马上就回忆起了,这东西是倪清华的拜师礼,“叔父,莫非这东西可解水行渊之扰?” 蓝启仁点点头。打开盒子,里面原本晶莹剔透的琉璃海螺已经有了两道贯穿上下的裂痕。 “倪清华不曾不实,这东西果真有度化怨气之能。”蓝启仁捋了捋胡子,“我本以为她有所夸大,不想当日一用,竟让我灵台一清,瓶颈有了松动。” 所以,第二日倪清华离经叛道,他才庇护了她。若非如此,罚她一千遍也不冤。 蓝启仁道,“想来,净化水行渊也是可以的。既如此,此时事不宜迟,你便和我一同前去。” “是。” 于是,棘手的水行渊就这么被化解了。而倪清华就很荣幸地得到了蓝老先生的特别关注。 这下子,上课别说睡觉了,连想走神都难。 有了更多心力放在这群学生身上的蓝启仁,倪清华觉得这贵族教育真是太“物有所值”了。。。 想到明天要上的乐理课,倪清华直呼,天要亡她啊! 你看她的名字也知道了,清华,清华,那可是国内综合排名前几的大学……长辈对她的期望这么高,更不要说高中教育以分为主了,天天刷题,哪里还有时间留给你去不务正业? 所以,于倪清华而言,乐谱?那是什么玩意儿? 你以为她会焦急地睡不着吗?天真。该睏还是睏,至于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于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越到跟前她越浪的倪清华,喜闻乐见地翻车了。 蓝启仁之前提问乐理知识,倪清华对答如流,他还以为她是个好苗子。谁知道,到了实际操作,她简直要把他气死! “先生,我不会。”倪清华实话实话,希望蓝启仁看在没不懂装懂的份上放她一马。 这时,蓝启仁的眉头已经有些皱起来了,“莫非一点都不会不成?” “嗯。”是的,我就是这么差劲,您老人家快别让我学了。 “既已知晓不足,还不以勤补拙?!”蓝启仁恨铁不成钢。 客观原因不行,那就找主观原因,“先生,我觉得我可能不是特别适合弹琴……”你看,她的小手,十指并不修长,拨弦多费劲。可见,这是上天不让她学,不是她懈怠啊! 魏无羡看她在那儿绞尽脑汁地想理由,就是不想学琴,心里简直要笑死了。 “哼——老夫也不是让你到俞伯牙的程度。你别想糊弄过去!忘机,你盯着她!一月后,你若是还不能奏出首像样的曲子,今年别想别庠!(1)” “是。”蓝忘机领命。 完蛋,有蓝忘机盯着,她别想作弊了! “演奏时,将琴置于桌上,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有散音七个、泛音九十一个、按音一百四十七个。” 你听听,你听听,二百四十五个音,这是人干事?! “演奏技法繁多,右手有托、擘、抹、挑、勾、剔、打、摘、轮、拨刺、撮、滚拂等;左手有吟、猱,绰、注、撞、进复、退复、起等。” 光这些的排列组合就有九十六组,用这些排列组合去弹奏上面245个音……那就是23520…… 鄙人已死,有事烧纸…… 倪清华真的放弃了,“蓝忘机同学,我真的不能学击缶吗【毫无防备,流下了弱者的泪水.jpg】” “不能。”坚决贯彻执行蓝启仁命令的蓝忘机,冷酷无情地否决了她的想法。 然后,倪清华只得哭丧着脸,照着谱子一个音一个音地抠弦。 魏无羡这性子,怎么可能不来嘲笑倪清华一番。“你看看,你弹的这首《凤求凰》,把枝头上歇脚的鸟儿都吓跑了!本来深挚缠绵的一首曲子,被你硬生生弹成了‘震撼人心’——哎~” 倪清华看着魏无羡来自己面前装模作样,气得不行,“魏无羡同学,请你圆润地走开,不要耽误我练琴!” 魏无羡逗完倪清华,见人家生气了,他也心满意足地走了。 而蓝忘机则是面无表情地忍受着她的魔音摧残。虽然面上总是一副孤冷难近的表情,但绝不敷衍,也从未弃之任之,每每遇到错漏,更是及时指正,绝不放任。 但是,大家都知道右撇子平时写字都是用右手,弹琴需要左右手做不同的动作…… 大脑:我的CPU有点儿问题,我先下线了,这段时间不要找我,就这样,拜…… 所以,倪清华的左手就是充当一个摆设,右手一个一个地挑弦。身边一个准备随时挑你错的教导主任……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时间就是一只小妖精,想让它快的时候,慢得要炸;不想它快的时候,第二天已经到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倪清华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便听到蓝忘机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你让我额外练习?”晴天霹雳不外如是,她不想啊,来个人救救孩子吧! 对着蓝忘机投来的“你有异议?!”的一眼,倪清华认怂,只能心非口是,“应该的,应该的……”(┯_┯) ﹍﹍﹍﹍﹍﹍﹍﹍﹍﹍﹍﹍﹍﹍﹍﹍﹍﹍ 倪清华抱琴去静室找蓝忘机。 她看着蓝忘机这有水有竹的院落,感慨不愧是一分钱一分货。 那只朱冠白羽的仙鹤见到倪清华,也不戏嬉水了,蓑羽翩然地朝她飞来。 远处看来白鹤身姿纤细,到了近处才发现,伸长脖子的大鸟,差不多和她一样高了…… 所以,自以为亲切地顶了顶倪清华的仙鹤就看到很喜欢的两脚兽被自己撞倒在地。 蓝忘机出门迎客。 从不可随意污染衣衫这一条家规,多多少少可以窥见蓝家人的洁癖。所以,蓝忘机并没有请她入内,倪清华表示理解。卧室这么私密的地方,不让外人进,人之常情。 他领着倪清华去了静室外面的水榭,然后她弹他听。 生活在云深不知处的仙鹤,哪里见识过这种“天音”。蓝家人擅音律,蓝忘机琴艺更是余音袅袅,不想今日就让它怀疑人生了(=Д=)。 于是一直徘徊在倪清华身旁的那只白鹤,在倪清华弹琴后,振翅一飞……溜了溜了,受不起受不起…… 倪清华简直要气爆,刚才这破丹顶鹤还哄着人家,把她当小甜甜,这下嫌弃小甜甜齁着它了!哼(ノ=Д=)ノ┻━┻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在倪清华终于能将一首旖旎绵邈的乐曲弹奏出砍木头的节奏后,蓝忘机放过了她,也放过了自己。 如果你要问倪清华是如何办到的,她才不会告诉你,她是把琴谱当成1234567这几个数字,然后来弄弦的。 【注】 (1)古学校有三个名称:夏为校,商为序,周为庠。古代称毕业为别庠。←是我从网上搜的,不知道正确与否,先暂时这么用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作者故意一上来就弄《凤求凰》,而是古琴比较经典的开指小曲里,确实是有它的,这我就是故意的了,而且也暗喻着某人的小心思啊。 第13章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蓝启仁老先生可能是对倪清华这块朽木彻底不抱期望了,最终放过了她,也放过了自己的耳朵。 天天用功,好不容易放假一天可以尽情浪,这群少年少女们可谓是准备充足。 三月三,上巳节。 男则朱服耀路,女则锦绮粲烂,江畔宴饮,迎春赏游。 倪清华原本以为就是去郊游踏青的,谁知道到了场地,才知道还有放天灯祈福这一项活动…… 她看着这群小青年们兴致勃勃地自己动手炸灯笼,很想把《刑法》拍到他们脑门上。 根据她们那儿的《刑法》第一百一十五条第二款规定,犯失火罪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另外,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对因经营销售、燃放孔明灯,造成消防安全事故的,要追究相关责任人的刑事责任;造成国家、集体、个人财产损失,或损害他人人身的安全,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和《刑法》规定,分别给予行政处罚和刑事处罚。 眼下正值冬春季节,天干物燥,正是火灾高发期,孔明灯若掉到山林,引发了森林火灾,蓝家后山这片山林别想要了! 只是因着倪清华第一堂课的那番话,世家子弟中无人愿意与她亲近,现在若告诉他们不要放灯了,怕是他们也只会以为她是想出风头吧。 要不然,怎么延续几百年的习俗,到了倪清华这儿,就哪哪都是毛病。不是想引人注意还能是什么?! 如此,她说话,谁会听?所以,这事不能自己出面,得找个能管事的来。即使这一次,让他们放了,以后这个习俗也得改。 魏无羡见她迟迟不动手,以为她不会做天灯,招呼她过来,“过来,我教你啊!” 蓝湛也蹲在地上做天灯,她尽量委婉地提醒,“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魏无羡乐了,“这天没黑,你就说起梦话来啦——”其实,他猜到她什么意思了,就是逗她而已。 倪清华像对暗号一样,冲着岿然不动的蓝忘机又说了一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指望他给个反应。 蓝忘机独自做灯笼,不受丝毫影响。 倪清华绝望了,她戳戳对方的白衣,示意他给个回应。她也就做到这份上了,要是蓝忘机再不说话,她不管了!反正烧的是他们家的,崽卖爷田不心疼。 话虽这么说,可这件事使得自小接受文明教育的倪清华如鲠在喉,着实咽不下去。 蓝忘机清清冷冷地回了一句,“我已知。” 就没了?……! 哼!他不管,大不了,等他们放完灯都走了,她御剑把它们都找到,亲眼看着这些孔明灯熄灭。 系统贴心地发布给积分任务,“州官放灯,司烜禁火。” 有了积分赚,倪清华憋屈的心情才好一点儿。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她也有了心情看魏无羡绘画。 这群世家子弟,还真是多才多艺,她也就会画个火柴人、大眼萌…… 魏无羡拿着一支毛笔,不知要画什么,就问倪清华有没有主意。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愿我魏无羡一生锄奸扶弱,无愧于人。” 哇塞,“好志气,那你就画个‘法兽’,也免得被人骗。” 魏无羡打了个响指,“有道理!”开始动手,“对了,蓝湛画的是什么啊?”说着,就要去瞄。 “还能是什么?卷云纹呗。”这些世家子弟基本上都是画的自家家纹。 “你不动手?”魏无羡自觉发现了真正的原因,“你不会?我帮你画啊!你要什么?” 倪清华开始咬指甲,选择困难症犯了,想来想去都不好,“龙吧?” “行,瞧我的!”魏无羡的画工在这帮世家子弟中数一数二,自然有资格说这话。 倪清华向魏无羡请教了怎么扎天灯,将白纸糊上去,却没往里面放灯油。 “没事儿,一会儿我陪你去把它们找回来,烧不了的!”魏无羡暖心道。 蓝忘机便见到倪清华的眼底有盛大的光亮在绽放,仿若一场烟花遇到了点燃它的人。他正画着雅正云纹的手不由得重了一笔。只是,谁会在意呢? “魏无羡,你画的这条龙也太繁琐了吧”,少女嘴上埋怨着少年,欲要再拿一张纸重新画。 倪清华喜欢极简主义的,不符合自己本意的,她一个都不想要,转头拿宣纸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和魏无羡聊得开心,忽略了蓝忘机这么个大活人。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看上去怪可怜的。 “蓝二公子,你们家的家纹很好看啊!”她先赞美对方一下,活络一下气氛。 蓝二公子?她唤魏婴“魏无羡”,他却只得一个蓝二公子?! 什么人啊?!她夸他家家纹好看,还不行!倪清华看着对方更冷下来的臭表情,也不想热脸贴……呸呸呸,什么词啊……他不搭理他,她还不要再理他了呢!她还有魏无羡、江厌离、这些人,即使是露水朋友,她还有统子,在这个世界上,她才不是没有小伙伴的人呢! 蓝忘机看着少女因自己泄露出的不高兴而不悦,不再搭理他,心里像是堵了一块。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心里,蓝忘机却说不出一个字。 那边完成之后,魏无羡顺嘴问了句,“蓝湛,一起放个灯祈福呗?” “不必,我一个人独自惯了。”蓝忘机的余光却飘向往天灯底部栓绳的那名少女。 随着一盏盏明灯飞上高空,人的心情也不由好了起来。 只是总有人出来秀智商,“她也太抠门了吧,还给天灯系上绳子,莫非还想拉回来,来回放不成?”话语之中的恶意可见一斑。 便有人附和,“又不是谁都出身世家,不在乎这俩钱,没准省下来还能买个糖吃呢!” “哈哈哈……” 倪清华拉住了想要替她出头的魏无羡,“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要把自己拉到和对方一样的水平!” “怎么说?”魏无羡知道她不会是吃亏的人,来了兴致,插腰问道。 倪清华当真是骂人不带脏字,“永远不要和傻子争论,因为他会把你的脑子跟他拉到同一水平,然后以多年的傻子经验打败你。对待这种人,要赞同他的一切观点,让他在傻子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嗷~明白了!”魏无羡装作受教的样子。 那为首之人金子勋自然听到了这番话,“你!” 倪清华充耳不闻,她又没指名点姓,他能耐她如何! 金子勋也知自己冲上去,也只会是自己受罚,所以,强忍了下去。只是看向倪清华的目光似淬了毒一般。 对待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因为你无视他,他自己就能把自己气死…… 人们开始闭目,双手十指交握,许着愿。 天际辽阔,冷晖之下,暖色的灯笼载着一个个人生梦想赴往天门。 “你许的什么愿望?”魏无羡好奇地问倪清华。 倪清华张了张嘴,却发现这个愿望不能说出口,只得装作狡黠的样子,“不告诉你!” “好你个倪清华!枉我把我的告诉你,不行!今天,我必须要知道你许的愿望!”魏无羡觉得不公平,便冲倪清华耍赖,非要她告诉他。 蓝忘机望着自己的那一盏明灯,心中怅然若失。 倪清华不愿意骗魏无羡,只得这般说道,“有些事,能做不能说,你知道了吗?” 见倪清华这般严肃的表情,魏无羡很懂事地不再追问。 倪清华见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笑了笑,可这笑容里面又有多少沉甸甸的东西呢。 等到其他人都走了,魏无羡陪着倪清华把放出去的孔明灯都确认熄灭后回来。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地,蓝忘机陪着他们一起去找了。 任务完成后,倪清华虽然感觉很累,但心情的满足无与伦比。 回云深不知处的路上。 “蓝二公子,你一定要告诉你叔父,放天灯这种事有起火危险啊!要是能禁止就更好了!”倪清华觉得自己操不完的心。 蓝忘机应承下,“好。” 一旁的魏无羡笑着摇头,“你的心肠还真是软……”说到底,便是这云深不知处烧了,又关她什么事…… 她就当是夸奖了,倪清华摸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小脸蛋,戏说来就来,“小女子也这么觉得,谁让人家就是这么善良呢……” 魏无羡扶额,受不住这个,“大姐,收一收,收一收,太假了——” 倪清华用手背擦了擦脸上没影的泪水,伪泣了两声,“小郎君怎么这样说人家?!” 还用的是姑苏方言!我的天!魏无羡甘拜下风,“我输了我输了,你可别来了!” 倪清华见好就收,笑得畅快的她和忧愁仿佛在两个世界。 可这悲欢轻歌的滚滚红尘,谁人可得菩提,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之所以在这里画的是“龙”,而不是其他的,首先是因为,倪清华,龙的传人,都不否认吧。 其次,龙翔九天,自由强大,这是此时女主的愿望。 最后,我就明说了,免得有小可爱不懂这个梗,这里有一个“人人如龙”的暗喻。 人人如龙,不是说所有人结果平等,而是所有人自强不息,有通过努力上升的渠道,有这个机会平等。你们懂我的意思了吗?这样就呼应了本文主线。最后的最后,送给小伙伴们一首诗。 燕雀鸿鹄无尊卑,布衣王侯酒一杯,我本云中大鹏鸟,只看天低不肯飞。——梦入神机《阳神》 第14章 无情不似多情苦 这一日,蓝启仁借着漏窗墙讲解起姑苏蓝氏先人的生平事迹。 云深不知处内,有一堵长长的漏窗墙。每隔七步,墙上便有一面镂空雕花窗。而其中最古老、也最著名的四面漏窗,讲述的正是蓝氏立家先祖蓝安的生平四景,分别是“伽蓝”、“习乐”、“道侣”、“归寂”。 魏无羡便笑道:“原来蓝家的先祖是和尚,怪不得了。为遇一人而入红尘,人去我亦去,此身不留尘。” 倪清华的脑回路总是与别人不一样,“那你说,他最后是放下还是没放下?” 江澄已经清楚她的套路了,“你又想说什么?”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但还是一吐为快,“这蓝安的事像不像话本中的渡情劫?” 也在这里的江厌离闻言很是惊讶,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魏无羡给了倪清华一个白眼,“你这小脑瓜整天想什么呢?!” “直呼先人名讳,不敬!”蓝忘机听到倪清华直接称呼祖先名字,横眉看向她。 倪清华啪的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巴,“我错了,——再也不会了!” 魏无羡嗤嗤发笑,“你这认错倒是快!” 废话,不赶紧认错,等着罚抄《雅正集》吗?!倪清华心里小算盘打得飞快,没准蓝忘机会看在她积极认错的份上,不罚她了呢。 墨菲定律发威。 “一遍《礼则篇》”,蓝忘机铁面无私。 还好还好,没有太多,“嗯嗯。”她态度良好,配合工作。 等蓝忘机不再注意这一边,倪清华才敢吐槽,“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难不成每一次我都说‘蓝氏立家先祖’,这可是六个字!而且……” 魏无羡看着她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不嫌事大地追问,“如何?” 她刚想开口,脸上便笑得不行,可还记得不能笑得太大声,捂着嘴的手便没放下去。 江厌离便听到了一番此生难忘的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蓝老先生曾经也是‘蓝二公子’吧| ω)” 江澄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半晌说不出话。如果要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心里头一群羊驼呼啸而过吧。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句,“子轩兄,你看哪位仙子最优?” 魏无羡与江澄、江厌离一听,不约而同望向金子轩。 另一人道,“这个你就别问子轩兄了,他已有未婚妻,肯定答是未婚妻啦。” 金子轩神色不悦,“不必再提。” 眉目之间一缕显而易见的戾气生出的魏无羡问他,“什么叫不必再提?!” 金江两家婚约的事,众人少有不知,兰室内死寂。 而江澄也难得没有像往常那样斥责魏无羡没事找事,站在魏婴身旁,面色极不好看。 金子轩傲慢地道,“‘不必再提’这四个字很难理解吗?” 魏无羡冷笑,“字倒是不难理解,不过你对我师姐究竟有何不满,这倒是难以理解了。” 眼看他们就要打起来,倪清华看着唯一和自己玩得比较好的暖心小伙伴要冲动,希冀着当事人江厌离能出来说个话。 可江厌离似是被金子轩的话伤到了,她强忍的表情,让倪清华觉得她的悲伤下一刻就要流淌出来。 前几日放灯,他们两个还言笑晏晏地冒粉红泡泡,今天这就掰了?小年轻的感情,她一个老年人,真是搞不懂。 得,自己又要拉仇恨了≥﹏≤。于是还不待金子轩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倪清华就揭穿了他的真面目,“金公子自矜天骄,不满他母亲擅自给他决定婚事呗。简而言之,小孩子的叛逆期到了……” “小孩子?……对对对,天之骄‘子’嘛……哈哈哈哈哈哈哈……”魏无羡恍然大悟道。 倪清华看上去很莽,其实是给了两家台阶下。否则,金子轩说出伤人的话,不光是江家没脸,两家的关系总要尴尬一段时间的。 江澄攥紧的拳头松了下来。 金子轩内心的隐秘被人戳穿,感觉很丢面子,对倪清华怒目,“你!——” 倪清华只能不要face,“我知道我秀外慧中,金公子不用太感激我!” 神tm感激你,你没看金子轩被气成什么样了??这是在座之人的内心活动。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lia……咳咳,总之,遇到天下无敌的倪清华,金子轩只得狠狠甩袖而去。 “方才之事,多谢你了。”江厌离温柔道。 倪清华连忙说不必客气,“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忠言逆耳啊~” 江厌离见她一副老学究搞怪的样子,知道她是逗她开心,“不管如何,还是要谢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在身边找。本来数量就不多,何况质量又不好。更何况,金子轩他爹你也知道,万一有其父必有其子呢?”倪清华笨拙地找着理由安慰江厌离。 魏无羡助攻道,“对啊,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我师姐可是配的上世界上最好的人! ” 江厌离温柔地揉揉魏无羡的狗头。 这件事就暂告一段落。 求学的时光虽有时让人苦恼,但后来想起来还是会令人会心一笑。 流水似乎不着一色,白描无华,可司时之神已从淡妆换上浓抹,他们也要各回各家了。 郁郁青松,悠悠白云。 再见啦!云深不知处! ﹍﹍﹍﹍﹍﹍﹍﹍﹍﹍﹍﹍﹍﹍﹍﹍﹍﹍ 然后倪清华被约谈了…… 这学院也太人性化了吧?居然还问“就业情况”和未来打算。 倪清华哪里有安排,她是准备随波逐流,旅游到哪儿算哪儿的。猝不及防被蓝曦臣问及,她也很懵啊。 倪清华实话实说后,蓝曦臣和蔼可亲地询问她,“之前,我正与忘机提及夜猎一事。既如此,倪姑娘不妨,与忘机同路,也好有个照应。” 人家是专业的,倪清华十分同意,但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些,“行啊。” “忘机?”蓝曦臣看向一旁的亲弟弟,示意他给个反应。 蓝忘机施礼道,“兄长放心。” 蓝曦臣笑得温文,“嗯。那你们,明日便出发吧。” “是。” “好。” ﹍﹍﹍﹍﹍﹍﹍﹍﹍﹍﹍﹍﹍﹍﹍﹍﹍﹍ 出了雅室,倪清华开始和魏无羡他们告别。弟弟妹妹乱叫一通,江厌离还邀请她去莲花坞做客。 对这不清楚是不是客气话的邀请,倪清华只能“真诚”地说,“有空一定去。” 按理说,同为女子,她应该和江厌离处得来,但可能是时代原因,她那个时代女汉子遍地,所以她对这种陷在情情爱爱里面的女生,实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也不是说她反对谈恋爱,只是,你一个四大家族的大小姐,家里还那么宠你,你就算养面首(不不不,这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也没关系啊……然后她……琼瑶了…… 和魏无羡处得来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对方主动踏进她的世界,要不然,她也只会把他当一个普通同学。 故而,和江厌离感情只达到略微友好程度的倪清华,对于这邀请,只能保持这种态度。 若是那魏无羡邀请她,她还是这个回答。为什么呢?莲花坞是属于江家的,魏无羡尽管身为大弟子,也只能算是客人,而且从系统给出的信息,莲花坞的女主人虞三娘很不喜欢魏无羡,她再上门去找魏无羡玩耍,纯属给魏无羡添麻烦。 所以,她也只能是永远没空了。 魏无羡送倪清华出他们院落的时候,见没人,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小家伙,你长不高都是被心眼坠的吧!”思虑这么多,怪不得长不高。 “那你就是傻大个喽!”倪清华回嘴。 爱笑少年又笑起来,“我这是大智若愚,难得糊涂!” 倪清华也笑,只是笑得不是很畅快,“大姐,继续祸害吧!”好人不长命的。 “你这个祸害头子也有脸说我?!”魏无羡开怀大笑。 有些事,不必明说。 此去山长水阔,待重逢,良辰美景说与君,佐酒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前面感觉很水,重复了一些原剧情,期间冲突的部分,没写好。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写,闹大了,对魏无羡和江厌离不好,只能草草了事。 结尾部分才是我真正用上感情的地方。女主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在一些地方,最细腻不过了。 她是因为和魏无羡的感情好,才去帮江厌离的。她设身处地想过魏无羡的处境,所以她夸她自己善良,夸她自己秀外慧中,在别人看来是疯疯癫癫,其实真正懂她的人,如何不明白她的好,怎能不珍视这一片心意呢。(我写着写着这段话,眼泪出来了。)这就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啊。 第15章 朱女 倪清华和蓝忘机他们两个是沿着九派(1)逆流而上的。所以,随着夏天的深入,天气也越来越湿热。 一路上,很多地方并没有什么厉鬼凶煞,只是一些小型走尸鬼魂之类的,虽说于修仙之人这些杀伤力并不强,但也够无防身之术的平民百姓喝一壶了。 而倪清华跟着蓝忘机逢乱必出,才算深深感觉到了他那名声的含金量。(2) 走在蓝忘机后面的倪清华看着他背着的琴囊,不由想起那把瑶琴。这个世道对她这种萝莉太不友好了——那床“忘机”立起来能达到她脖子那儿…… 蓝忘机的确是“长”身玉立,为人岩岩若孤松之独立。不过,姑苏蓝氏禁酒,就不知道醉后是不是玉山将崩了?人设会不会崩塌(ω)露出一个搞事的微笑。当然了,这事想想也就罢了,万一坏了人家的修行,你负责啊! 撑了一把遮阳伞的倪清华,右手还在使劲用扇子扇风,这没有空调的夏天也太难挨了。 “蓝湛,你要不要把伞啊?这太阳这么毒!”倪清华冲蓝忘机喊道。 “不必。”穿着起码五层衣服的蓝忘机淡然回绝。 说真的,她很怀疑蓝家的功法是不是可以制冷,要不然,他的衣服怕是早就湿透了。倪清华小跑几步,走到他身前,把行囊里的另一把伞塞到他怀里,“我背着也是背着,你就当帮我减负吧!” 倪清华当初买伞的时候,就考虑到蓝忘机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肯定不会带这种东西,所以就买了两把。 倪清华塞完就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调侃蓝忘机,“再晒下去,你抹额下面就有印子了!”一想到冷淡严正的蓝忘机,本来白皙的肤色上,出来一道特别明显的白……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她了。 蓝忘机看她那副暗含笑意的表情,哪里猜不到她在想什么。撑开伞,道了一声“多谢”。 “不用不用!这一路,我还没谢你呢。”要不然,她一个人,总是不免有些不知头绪。 “兄长所托。” 天就是这样被聊死的,倪清华只能说,“嗯,感谢泽芜君。” 接下来就又是一路安静。 等倪清华两人到达附近的镇子,天色已是不早了,便打算休憩。 在这个世界,倪清华不是那种能露营的人,想想蚊虫、坏人、妖魔鬼怪,防不胜防,还是客栈安全一些。而且此时蓝忘机在她身边,她是绝对没法想象蓝忘机挤在脏乱小房间里的模样的,所以二人最终在这横渠镇挑了一间体面又气派的客栈——龙潭客栈。 老板娘热情地冲出来,几乎是把他们往里面拖。客栈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一楼客人差不多坐满了,足见打理的是个能干的人。 店里做事的大多是女子,下到十几岁水灵灵的扫地小姑娘,上至膀大腰圆的厨娘大婶。看见门外迈进来的一男一女,皆是眼睛一亮,一名正在给客人加水的少女更是看蓝忘机看得茶壶嘴对歪了也没觉察。 老板娘喝了两声,要她们小心做事,亲自领着倪清华与蓝忘机上楼去看房,边走边问:“二位是要两间房?”孤男寡女的,她也就是这么一问。 “嗯,相邻的两间。”倪清华强调后者,要是出了什么事,也好救援。 老板娘看蓝忘机衣容气度,惊为天人,也不敢怠慢,对倪清华热络起来,“一看二位仪表不凡,不知来这横渠镇是为……?” “见多识广的老板娘,难道还看不出。”倪清华总不能自夸自己是修仙之人,如何如何牛逼。 老板娘了然道:“那是 ,好猜。两位肯定也是那种飞来飞去腾云驾雾的什么世家的人吧。尤其是您旁边这位,一般人里我从没见过这么……这么……” 老板娘终于想出个词,“这么标致的人儿!” 蓝忘机自小听过无数溢美之词,对这夸奖态度很是平常。 这一边,热情的老板娘又打听起二人的情况。 倪清华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打太极忽悠过去了。 等到了房间,让蓝忘机布下隔音结界,方才问他知不知道这里的一些事情。 博学的蓝忘机“略知一二”,“《九州志异》中有一篇《朱女》,曾有所录。” 要不说,蓝忘机天资过人呢,你看看,人家能把自家藏书阁的书看一遍! 倪清华很有眼色地捧哏,“‘朱女’?那是什么?” 蓝忘机道,“朱女,蜘蛛所化。” 我艹!!!猝不及防,一个大雷!蜘蛛精,多吓人! 蓝忘机见她一副害怕不安的神色,似是安慰,“此妖不曾伤无辜之人。” 这是话里有话啊。不曾伤害“无辜之人”,那就是说伤过“有辜之人”喽! 蓝忘机接着往下说,“其蛛身人面,色尤姣好,故名‘朱女’。其幼为一童女所豢,女长昏嫁,非良人,磋磨致女于死。是以传,凡七娘诞祭朱女者,夫子不忠或欺女者,将为朱女所诛。” 呦吼,女权啊。“不忠?是我想的那个‘不忠’吗?” 蓝忘机没有言语。 于是倪清华懂了,默认呗。“幸亏金宗主离得远啊……”她暗搓搓地想搞事。这金夫人也是憋屈,天天出轨的男人,不离(阉)婚(割),留着过年啊。 蓝二公子看她一眼,他虽也看不上金光善的为人做派,但其终究为一宗之主……“言多必有数短之处。” 对于这好意的劝告,倪清华自然听了进去,“言多必失嘛,我懂我懂。这不是是你么?!”要是旁人,她嘴上自然会有把门的。 因为是你,所以她才心直口快的。 于是本来是对蓝忘机品性有信心的这一句话,于有心之人听来,心弦不知被撩动了几声。 “这样的话,老板娘不愿意透露朱女的消息,就很正常了。”倪清华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联。 可能于男子来说,朱女是精怪,是吃人的妖兽,可于被男子背叛的女人来说,无异于天神。哪怕是未嫁之女,这何尝不是一份保障? 世家,世“家”,难道还不足说明这个世上的宗族制度!宗法关系,是由氏族社会的父系家长制演变而来。在这父系社会,玄门女修地位比平民百姓好一些,但也有限。 不能否认,以血缘为纽带的报团,对于在这个条件恶劣的世道生存,是有极大的好处的;但也应该看到它丑陋的一面。 宗法,简单的解释,就是中国古代社会规定嫡庶系统的法则。庶子,跟奴隶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倪清华很讨厌金光善的原因了,你出轨就出轨,还有非婚生子!你还不出钱抚养!!tm 的,有本事你当初别嫖啊!孟瑶那样被歧视,他们怎么不去侮辱金光善!欺软怕硬!! 父系社会的存在,是因为生产力,可她总不能将生产力“蹭”地拔高。要是她能镇压天下…… 倪清华法衣背后的建木主干向上悄悄长了一个小节。 系统心中叹了口气,紫气东来啊……(3) “所以,老板娘,不对,”倪清华想到之前所见大多是女子的情形,“应该说,这镇上的女子,都不希望玄门来此除妖?” 蓝忘机坐得端正,“嗯。且眉山虞氏曾派人来此。” 眉山虞氏多为女子掌权,所以高高提起,轻轻放下。倪清华明白了,“那我们还等等那个七娘会吗?” 倪清华主要是历练,蓝忘机言简意赅,“等。后日便是。” 刚好不想继续在大伏天赶路的倪清华连忙点头同意。 【注】 (1)九派:长江。 (2)蓝湛,外表清冷严肃、不苟言笑,内心正直内敛、严于律己,自少时便逢乱必出(书中释义逢乱必出:只要有邪祟作乱为祸害人,无论夜猎对象品阶高低,功劳大小,都会前往相助)唯他一人做到,极有佳名。 (3)一般小说大气运者(或者是皇帝)的设定中,气运都是紫色的;而东王公,位配东方,所以系统说“紫气东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次一定要说!???我实在憋不住了。 大家都知道我上一本是套的西王母,这一次的原型就是东王公了。所以女主姓倪,剑叫“金虹”。原本定的名字是“青童”,我想着,这个适合做小名,男主叫起来多亲密,所以改成了“青华”。但是开始写文的时候,输入法第一个总是“清华”,我没仔细看。后来我也懒得一个一个改了,我又一想,“清华”很符合现代社会人们对上名牌大学的追求啊,女主就成了“倪清华”。 这里有一个特别巧的巧合,我后来去找“清华”这个词的历史时,发现了一句“水木湛清华”。(云是水)然后……看过冷泉那一章的小可爱们就都懂了。我发四,我真不是故意的。 而东华帝君是木属性,木里面最牛逼的应该就是“建木”了。建木通天啊!!!小可爱们,get到我的点了吗? 为什么是绿宝石禁步呢?因为它最坚硬啊,钻石虽说最硬,但它容易碎啊!绿宝石就是排名第二硬的,就选它了。? 第16章 喜从天降 哪怕没在日头底下赶路,这流火的七月也凉快不到哪儿去。所以倪清华安安分分地呆在客栈里。 这也是多亏这一片是丈人山的笼罩范围,气候温和湿润,要不然,她就得奢侈地去买冰了。 尽管明天才是七娘会,但小镇上的女子晚上就准备起来。 大家聚集在乡会馆,摆下各式各样鲜艳的香案,遥祭朱女,“香案”上摆满鲜花、水果、胭脂粉、纸制小型花衣裳、鞋子和刺绣等,琳琅满目。 已经是晚上了,这横渠镇仍然是灯火通明。 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声,吵得倪清华也睡不下去。她起身去了隔壁,想看看蓝忘机是否还能亥时息。 蓝忘机正在房内打坐,听到熟悉的脚步和敲门声,“进。” 背着包袱的倪清华便直接推门而入。 “蓝湛啊~我问你件事呗?”倪清华坐立不安。 “何事?” 蓝忘机嗓音很好听,但倪清华现在完全没心情注意这个,“一会儿你睡着了,要是有蜘蛛爬到你身上,你会不会警醒过来啊?!” 蓝忘机略一思衬,便明了了——她怕蜘蛛。 七娘会,七月六日,各捉蜘蛛于小盒中,至晓开;视蛛网稀密以为得巧之侯。密者言巧多,稀者言巧少。 “会。你待如何?” 倪清华真觉得这世上的猛人多,捉蜘蛛!不怕被咬吗(●°u°●)」而且这种可怕的生物,万一爬到身上,钻到耳朵、鼻孔……卧槽,不能想!!! “我能……我能……”还是安全第一,“我能住得离你近一些吗?”倪清华也挺尴尬,自己这话怎么这么像自荐枕席。 蓝忘机沉吟片刻,长长的鸦睫眨了一下,“你在榻上休憩,我去打坐。” 那多不好意思(ω),占了人家的床,还让人家不睡觉保护你。 “不用不用”,倪清华连忙拦住要起身的蓝忘机,“你家家规说好要亥时息的,别让你破禁!我在这间屋子就行。” 蓝忘机就见她打开包袱,开始极其认真地往蒲团周围撒驱虫的药材,然后布下防御法阵。 亥时一到,蓝忘机精准的生物钟发挥作用,一秒入睡。 倪清华很怀疑蓝忘机话里的真实性了……可她也只能寄希望于蓝忘机了。只是他可别驴我!真出了事情,他可一定要醒过来啊!! 事实证明,被害可以是一种妄想症。 ……一夜无事,而修了一夜仙的倪清华有事…… 待得第二日,斗巧的结果出来了。前四名采了柏叶、桃枝,煎汤沐发后,去那离横渠镇七里之遥的丈人山上,祭拜朱女。 蓝忘机要去一探究竟,倪清华实在不想自己一个人被留下,要是真出现蜘蛛,蓝忘机走了,谁帮她。 倪清华拽着蓝忘机的衣角晃啊晃,“世上最好的蓝湛,让我去吧~留我一个人多危险啊。” 最终,蓝忘机耐不住她撒娇保证,允了她跟随。 蓝忘机此行也不是非要除妖,只是担心朱女血腥沾染多了,会有魔化的迹象。 因为镇里的人防着他们,所以他们两个是偷偷跟着去的。 只见此处,青山高耸,潺潺流水接长溪;古树森齐,聒聒幽禽鸣远岱。 待得前来祭拜的女儿家离去后,蓝忘机和倪清华进了这知思洞。 石洞内别有天地,很是阴凉。 沿路燃烧的香烛将洞穴内照得赤黄。尽头的供台上祭品丰盛,香炉内厚厚一层香灰,足见香火之盛。 而被告知要小心镇上最近来的修仙者的朱女听到两道气息的靠近,预备好攻击。 倪清华头一回见到真正的妖精。只见那朱女蛾眉蝉鬓,娇脸朱唇,当真是万种风情,偏是一身黑衣,而黑衣上又有一个鲜红的沙漏图案,昭示着她的危险性。 “你们是来杀我的?” 朱女直入主题,娇媚的语调下隐藏着极深的杀机。 倪清华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们就是久仰大名,来见识一下您的风姿。”所以,您老能不能把围在他们周围的蜘蛛撤走啊≥﹏≤ 窸窸窣窣的蜘蛛爬行声连成一片,惹得倪清华心里发毛。更别提,黑压压一片的蜘蛛,基本上都有毒…… 谄媚的态度惹来朱女一眼,“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风姿啊?” “小姐姐你倾国倾城,华如桃李,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天下之正色啊!” 朱女抿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勾人魂魄,“这小嘴甜的,我都舍不得放你离开了……” 大锅,别啊,我这是口蜜腹剑的(┯_┯)还有,我都这么甜心了,你能不能让蜘蛛停下啊…… 倪清华掐诀起阵。 朱女感受到头顶和脚下阵法传来的威慑,使了个命令,让蜘蛛们退下。 倪清华松了口气,但布阵的手没动。 “小妹妹这么不放心姐姐呀~”朱女纤纤玉指搅弄着腰间的丝带,一副被冤枉的表情,楚楚可怜至极。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这话倪清华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朱女还在倾情扮演,“是不放心姐姐我勾引你身边这位公子么?” 话音未落,朱女的腰带被她自己抽开,上身罗衫被解,露出肚腹,自腰眼中冒出丝绳,有鸭蛋粗细,骨都都的,迸玉飞银般冲向倪清华。 电光火石间,避尘出鞘,极薄的剑身却是削铁如泥,然而与那蛛丝相触,却是发出金属相击的声音。 蓝湛出剑极快,蓝色剑芒挟着冰寒之气,次次砍在同一个地方,那蛛丝随之断裂。 倪清华望着隐隐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背影,对蓝忘机的好感度蹭的一下就上去了。 朱女见偷袭未能成功,也不遗憾,“我这知思洞,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刚才就当一个小小的教训吧。” 神特么小小,我还尖尖呢!倪清华有一句mmp一定要讲,“我觉得这个教训有点过分!” 神隐已久的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要怂,就是刚!” 被系统这么一闹,倪清华气势也没了,“我心理受到很大的伤害,需要一些你的补偿才能好……” 正系着腰带的朱女,动作一顿,很是不可置信地望向对方,玄门百家啥时候这么扣了? 蓝忘机站在倪清华左手边,垂眸不语。 面对朱女显而易见的内心吐槽,倪清华就当看不见,捡起地上那段被斩断的蛛丝,在朱女面前晃了晃,“我看这个就不错,特色产品嘛。” 还特色产品!朱女不想再见到这个糟心娃子,“慢走不送!” 倪清华将蛛丝收到乾坤袖中,和蓝忘机这两个不速之客,谨慎地退出山洞。 看到外面明亮的天光,倪清华还没等松口气,觉得脖子上有点痒,以为是不小心散落的头发,想去撩一撩。 不对,怎么毛茸茸的?!卧槽!!卧槽!!! 接着,走在前面的蓝忘机就听到倪清华惊慌的叫声,“蓝湛!” 他迅疾转身,便看到她指着她自己的脖子上一处褐色的凸起,急得快要哭了,“快弄下去!!!” 蓝忘机屈指一弹,劲风将那只蜘蛛击落在地。 倪清华见到吓得她魂都没了的蜘蛛地上还在挣扎,又气又怕。小脚狠狠落在了那只蜘蛛头上,我踩我踩我踩踩…… 挪开脚,确认蜘蛛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倪清华又开始里里外外地检查自己身上还有没有蜘蛛,拼命抖搂浑身上下。 蓝忘机就看到被吓得不轻的倪清华在那儿使劲跳跳跳,跳完之后,跑到自己跟前,焦急地问她身上还有没有蜘蛛。 “无。”一如既往地简洁明了。 倪清华现在心神不安,急需安慰,这一个字实在太没安全感了,“你再仔细看看!” 依言而行的蓝忘机就见到她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仿佛自己是她的全部依赖,心口不禁一软。 倪清华生怕蓝忘机漏了哪里,又转过身给他看,“有吗有吗?” “并无。”若让蓝曦臣这个读弟机来,定然知晓蓝湛此刻眉眼的柔和多难得。 确认完身上安全了,倪清华有心情关注蓝忘机了,“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身上……”广袖宽袍的,虫子藏起来很容易的。看看,她把袖子扎起来多明智。 蓝忘机终于明白朱女的无语了,不想理会她,率先向镇子走去。 她可是好心好意哎!这只蜘蛛一定是那个朱女搞的鬼!倪清华想到洞里面他挡在她身前的样子,十分感激蓝忘机同学,并有了个很好的想法,遂和蓝忘机打探消息道,“你忘机琴的琴弦是什么做的?” “蚕丝。”她问这个做什么。 然后,倪清华就开始疯狂卖安利了,“蛛丝比蚕丝坚韧好几倍,你要不要试试?” 她是为他才去拿那个蛛丝的?蓝忘机的脚步顿了下来,侧身看她。 那张可爱的小脸上写满了求夸奖求表扬,眼眸亮晶晶的,亮得蓝忘机心里痒痒的,像是跳进了一只活泼的兔子。 怎么有这样的兔子,在那儿东撞西撞,将他心里搅的一团乱麻后,还在问他她可不可爱。 真是一只坏兔子! ……可偏偏他对这只兔子动了心弦,原本的“不必”出口,成了“不妨一试”。 倪清华见到对方显而易见的软化,心里比了一个V。她就说嘛,没人不喜欢礼物的,礼物用来拉近关系效果多明显啊。 “那你等我把它弄好,再送给你。”蓝忘机斩断的蛛丝,她据为己有不说,怎么好意思说成自己的功劳。待得她把它祭炼一番,再送给蓝忘机……哇哈哈,她怎么这么多才多艺,“放心,很快的。” “嗯”,高岭之花点头同意。 回到客栈的当晚,倪清华看着放在案几上的蛛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会缫丝啊…… 系统趁着倪清华三分钟热度还没过,打广告道,“不用9998,也不要998。只需98,七根琴弦带回家 | ω)” 都许诺出去了,再食言而肥就不好了。所以倪清华只能接受系统的出价,“真不便宜啊~”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给你的是什么品阶的梭子。”系统骄傲脸。 行吧,倪清华看着眼前这流光溢彩的经纬梭,不由信了系统的安利,“注入灵力它自己就能用了是吧?” “亲,是的呦(=^^=)”,系统卖萌。 倪清华心疼自己的积分,多思无益,将灵力注入梭子,对准蛛丝。 只见梭子破开那团蛛丝,灵巧地穿梭于丝线之间。原本不长的蛛丝被接在一起,一根一根又一根。随后,多股蛛丝线合成古琴琴弦。 一炷香后,倪清华拿过琴弦,细细端看,拼接的地方完全不见,“还真有‘天衣无缝’啊?” 系统听着她不可置信的语气,扬眉吐气了。 “这就完了?做琴弦这么简单的吗?”倪清华总觉得这过程有点儿太短了吧。 “想啥好事呢……”系统无语,“还得上药、附魔呢!” 倪清华终于明白系统的套路了,“合着,这是连续收费的?” “对头!”奸商系统插腰得意地笑。 倪清华祥林嫂附体,“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你黑心,不知道你如此黑心……” 系统眼角抽了抽,“别演了别演了。后面只要74积分,怎么样,便不便宜?” 她现在一个子儿都不想给系统,可98都花了……≥﹏≤这就是诈骗的套路啊,谁叫她没有那个金刚钻呢…… 倪清华有气无力,“来吧。” 有钱的就是大爷,系统此刻殷勤无比,“好嘞!”然后,利落地划走了倪清华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积分。 于是待得第二日蓝忘机收到倪清华的琴弦,发现对方一副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怎么?” 倪清华能说啥,说没想到这琴弦这么费钱?得了,别丢人了。“没事,就是第一次做的成品,有点儿舍不得。” 蓝忘机把那团琴弦推回到她眼前。 “别啊,我就这么一说。我又不习琴,给你用才是发挥它的最大作用。”倪清华赶紧推回去,“要不,你试试?看看音色如何?” 蓝忘机召出忘机琴,倪清华看得心里痒痒的,举起食指弯了弯,“我能勾一勾吗?”上品古琴嗳,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啦。 蓝忘机轻嗯了一声,几不可闻。 然后,倪清华就真是一根一根的勾过去,因为……她只会勾这个指法……上天给她开了一扇门,势必要把窗户都给她关上,这就是天才的苦恼啊。 低首的蓝忘机就见到那只重伤过水行渊,可翻云覆雨的柔荑,将忘机一根根挑过去。 是的,将忘机一根根挑过去。 蓝忘机换上蛛丝弦后,正试着音,听到她隐含笑意的话音,“蓝湛,你知道蚕宝宝为什么有钱吗?” 蓝忘机没搭理她,倪清华也不在意,继续说答案,“因为它节俭(结茧)啊——” 见对方仿若未闻,倪清华叹气,“蓝湛,你怎么不笑啊?这又不是云深不知处。” 蓝忘机拨弦,“为何要笑?” “笑一笑十年少啊!”倪清华戳了戳自己的酒窝。“不过,是不能多笑哈,呵呵呵~”然后,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停不下来, “无聊。” “哈哈,蓝湛你听懂了?你居然懂了!哈哈哈——”倪清华这下笑得没力气了。 蓝忘机不再理她,专心抚琴。 铮铮然的琴音,对于倪清华这个音乐白痴来说,是分不出好坏、在不在调的…… 她只看到蓝忘机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行云流水地弹奏曲调,倪清华蜷了蜷自己的爪子,心里只有两个字——羡慕嫉妒恨…… 不不不,嫉妒是绿眼妖魔,她作为一个小仙女,怎么能嫉妒呢。 “对,你只是站在了柠檬树下而已……”系统暴击道。 “我真的不嫉妒,你看他刚才,左手按压点滑,那得多疼。” “人家已经练出来,有琴茧了好伐?” “那他当初练琴的时候,肯定要疼啊!” “是的,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你还有什么资格不奋斗?”系统教导主任上线。 倪清华沉默以对。 “我也不是要逼你,只是……”依照这个路线,不久之后就会途径……那里命运交织的痕迹那么强,到时见到那种情形,她怕是受不了…… 系统到底不忍心,“算了,你的路还没定,多见识见识这红尘也好。” 倪清华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我不知道……”旁人生死干她何事,可她真能视而不见? 倪清华虽然很难过,但还要顾及在场的蓝忘机,不敢心情突变,只得温婉一笑,“怎么样?” “不差。”韧性、音质都比原来略胜一筹。 “那就好。我行李还没弄好,我回去收拾一下。” 蓝忘机不答,她就当他默认了,遂离开了蓝忘机的房间。 在倪清华离开后,蓝忘机的琴声也戛然而止。她方才出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直到多年后,他才得到答案。彼时,物换星移,浦云朝飞,潭影悠悠,青衣何在? 作者有话要说: 忘机琴有话要说,“我的琴弦是以秘法锻造的,比那蛛丝好很多好伐。主人为了心上人的礼物,真是撒谎都不脸红。” 这章的名字之所以叫“喜从天降”,是因为古人有把蜘蛛称为“喜子”的时候。以及对蓝忘机来说,这算不算喜从天降【捂嘴偷笑.jpg】 朱女的原型是黑寡妇,而蜘蛛的纺器在腹部,以及蛛丝的确是会被蜘蛛回收利用的,所以朱女才小小地报复了倪清华。放心,最后出现的是无毒的蜘蛛。 经历过高中的人都知道,议论文最后都是要来个有文采的结尾。所以,导致了我文笔亮点也就在结尾了。 小可爱们都能猜到下一章谁要出场了吧? 第17章 度人 栎阳交通发达,故而气象十分繁荣。倪清华亦步亦趋地跟着蓝忘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她哪里知道,之后她此生要走的道路之后就会被决定了。 蓝忘机找了间一看就很干净的饭馆,二人坐到不惹眼的角落桌边。 店伙计上前招呼,观二人容貌气度,看到蓝忘机腰间佩剑,明白是那种能飞来飞去的修仙者,态度极好,“二位要点什么?” 倪清华要了白水,报了几个菜名。“文思豆腐,干烧春笋,炒双鲜,两碗白粥。” 蓝忘机拿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淡声道:“不必如此。” 这一路考虑他不吃荤的情况,她点的菜基本上都是素的,她实在不必陪着他一起守戒。 “你说的啊!”倪清华作高兴状,又添了道“松鼠鳜鱼”。 云深不知处那种青青白白的菜色,也不知道怎么养出这么些高个子,不应该营养不良么。 责任感告诉她,她作为一个大姐姐,理应照顾好小学弟。而为了这个半大小子的营养摄入均衡,她可算是绞尽了脑汁。尽管种类是轮换着来的,可换谁都吃烦了吧…… 蓝忘机将茶杯斟满,重新送到唇边,眼中有朦胧的涟漪散开。 菜还没上,一个彪形大汉提着一个小男孩的头发走到这家店。环视一圈后,似是没找到人,那个大汉大发雷霆,把店里的桌子掀飞了好几张,骂骂咧咧走了。 倪清华震惊了,这也算这辈子生平第一次见识到如今世道的黑暗面。砸人家店算哪门子道理,这什么恶势力啊! 她起身,走到被舍下的那个小男孩身前蹲下,温柔地揩去他流下的眼泪,“不哭,不哭吼~” 她又没养过孩子,怎么知道安慰孩子,只能是这么笨拙地哄着。 脏兮兮的男孩止住哭泣,可还是有点儿抽抽搭搭,“姐姐,我想要点心!我要我的点心!”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倪清华麻爪了,不就点心嘛,召来店里的伙计,“来两份点心!” 倪清华牵着小男孩的手,拉着他来到自己这一桌前。把他按到胡几上,让他坐好。 点心很快就上来了,倪清华给这个小孩子倒了杯水,防止他噎到。 小孩吃完一小碟点心后,将事情经过委屈地告诉了这个温柔的小姐姐。 他叫薛洋,受常慈安哄骗去送信,信送到了,反而被恶意欺骗戏弄、无端遭受暴打。 蓝忘机听完后,将茶杯重重地往案几上一落,茶水溅落出来,湿了他的衣衫。 蓝忘机这个人是有洁癖的,这一举动可以窥出他内心的愤懑不平。 薛洋被蓝忘机的脸色和动作吓到了,倪清华赶紧又去安慰。 兵荒马乱的一阵后,菜色上来了。 倪清华将松鼠鳜鱼放到薛洋面前,摸摸他的头,“吃吧,小心刺。” 然后她就没好意思和小孩子抢,一如既往地吃了素。 接着倪清华她给伙计撒了钱,知道了那个常慈安的身份——驻镇栎阳的仙门家主!好一个家主!好一个驻镇仙门! 担心戾气吓到小孩子,吃完饭后,倪清华在清楚薛洋无处可去后,找了间客栈投宿,给他单独要了间房。 倪清华出客栈门的时候,天光已暗,街上早已不见了行人。 蓝忘机一身白衣在等她,她此刻热血激荡,但却理智地过分,“蓝湛,此事,你别插手。” “你要去做什么?”蓝忘机问她。 “度人啊。”倪清华无害地笑着,但眼里没有一丝笑意,看着挡在去路的蓝忘机,有些话语脱口而出,“蓝二公子,你要拦我?” 话出口的瞬间,倪清华就反应过来她过激了,此话太过伤人,只是此刻实在碍不下面子道歉。 蓝忘机音如冷泉击玉,“今日之事,常慈安罪不至死。” 这常慈安若只是戏耍薛洋,她揍他一顿也就是了。可若仅仅是这样,她何必这么愤恨。 世间有因必有果,众多因果线纠缠下,系统为何劝她上进,今日都有了答案。 她以前字秘推演的未来,没有她这个变量,七岁的薛洋会被那个常慈安碾断手指,一只左手手骨全碎,更有一根手指被当场碾成了一滩烂泥! 更何逞系统列出的斑斑劣迹下,薛洋的事还不算什么…… 蓝忘机他是非分明,那好,“两天。我给你两天时间,常慈安做的坏事你一查便知。” “好。”若真如你所言,他不会姑息。 接下来的两天内,倪清华陪着薛洋,到处买买买,尽量让这个可怜的孤儿小时候能开心一些。她没去催蓝忘机,直到一名蓝氏门生前来传话。 是夜。 薛洋这个小孩子玩累了,早睡下了。 “倪姑娘,二公子请您过去一下。”那名蓝氏子弟恭敬施礼。 倪清华替薛洋关上门,“走吧。” 昏黄烛光下,蓝忘机端坐在在书案前,案几上放着一张写满密密麻麻黑字的白纸。 “结果出来了?”倪清华问他。 蓝忘机让那名蓝氏门生退下后,答了倪清华,扶剑起身,眉峰凛然不可侵,“嗯。” 倪清华挡在去路,“如果我没记错,栎阳常氏附属岐山?” 她哪里会记错。 蓝忘机缄默以对,他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不夜仙都,庞然大物。蓝氏在你身上倾注的心血,你不会当不知道吧……”他要是把常家给挑了,无异于给了岐山温氏响亮的一耳光。依照温氏一向霸道的风格,此事绝不能善了。姑苏蓝氏花费在蓝湛身上这么多资源,是让他给家族招致祸害的吗?!若到了那一步,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接着握紧了避尘的蓝忘机听到了她的决定,“蓝忘机,你不能去。” “你把我当什么人?”蓝忘机的唇色淡得近乎无。 “姑苏双璧。”这就是她的回答。 蓝忘机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语言,“那你打算如何?”她一介散修,又如何对抗温家。 她的方法若被蓝湛看到,又是一场风波。她心虚地笑笑,“山人自有妙计,你就别管了。我是那种会把自己搭进去的人吗?呵呵。” “倪清华!你不要故作玩笑!”蓝忘机满面寒霜。 第二次见到蓝忘机这么生气,倪清华心里还是有点儿发怵。嘴上不服输地嘟囔,“我怎么了?家传绝技不行吗?!非要刨根问底……” 这半年以来,蓝忘机如何看不出她的心虚,“同去。” 说真的,倪清华挺感动的。蓝湛他身为嫡系子弟,还能这么景行行止。但感动完了,还是要考虑现实啊。 要不是她布阵的空儿,避尘能架到她脖子上,她真想一个超维迷宫甩过去,让他知道他小姐姐不是好惹的! 蓝忘机这么一个受“正统”教育的世家子弟若看到自己施展的秘法,她不能保证蓝忘机之后的做法。要赌一把么…… 倪清华抬眼,深深望进这位蓝二公子的眼底,“我能信你吗?” “信我。”蓝忘机这一诺,比巍巍高山还要重。 “好!”倪清华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 要是她再小人一些,让蓝忘机立誓也无不可。只是可能是处在这个时代,总免不了感染上一些义气的情绪。这一次她愿意信他,不去质疑他的品行,只希望他对得起自己这份信任。当然了,她也不可能这么耿直,自然是留有后手的,只盼不会有用到的那一天…… 倪清华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要去就去呗,谁还能拦你啊……” 蓝忘机扫了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倪清华觉得魏无羡真是罪过,你看他都把曾经那么单纯的蓝忘机给带坏了。(魏无羡: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 常宅朱门外。 倪清华看着这座修得挺漂亮的宅院,一指点出,将保护阵法无声无息地破开一个大洞。 掐诀起了新阵。 “不知年。” 都睡吧,在她没撤除阵法之前,别想醒过来。 府邸在阵法笼罩下,变得格外安静。两人直奔那道灵息所在,见到了今天这出大戏的宾语。 卧榻上,常慈安正搂着一名妙龄少妇睡得安详。 倪清华勾唇,“很好。” 说话间,右手并指点向对方额心。眼眸轻阖,便有一股不弱的心神力,如涓涓细流,灌入常慈安体内,直入灵台所在。 被洗刷心灵的常慈安想要强行抵抗,奈何,他的魂力和对方相比,很是弱小,根本不能抗衡。 由于倪清华是第一次用度神诀,即便是全力催动,也足足耗费了将近半刻钟的时间,才完全将常慈安度化。 度化之后,常慈安看向倪清华的目光,已经完全的变了。尊敬、顺从,充满崇拜,恍若看着唯一真神一般。 和被度化之前相比,他其他任何方面都没有发生改变,唯一发生的变化,便是将倪清华当成了自己的信仰。 “拜见主人!”常慈安赶紧从床榻上起身给倪清华行礼。 度神诀的可怕,在于被度化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度化,这是从根本上的改变,足以令任何存在为之惊惧。 一旁的蓝忘机眉头微蹙,这等骇人听闻的秘技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能施展成功,代价是什么? “从今以后,你要敬老怜幼,兼爱平生,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若有人问起,你便将所作所为公诸于众。” “是。”便是要他此刻自杀,他也是绝无二话。 “今日没人来过常宅,知道吗?”倪清华下了封口令。 “是。” 常慈安将她视为唯一真主,他从今以后也会恶有恶报,可她心中实在恶心得紧——她手上算是有了人命,只是杀人不见血罢了。 把独立的人格抹杀掉了,活着的常慈安只能算一个傀儡…… 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在变得无序,强忍住不适,和蓝忘机回了客栈。 月亮被乌云挡住,天色阴沉。 蓝忘机坐在忘机琴前,清心音缓缓流泄而出。 “蓝湛,我是不是好矫情啊?”她自嘲。 “剑,只是剑。救人还是杀人,端看使剑者心存何念。 ” 这个问题,她自然是知道标准答案的,“呵~我也算庸人了。听‘避尘’的名字,我还以为你……”不曾沾过血腥。说着说着,她自己也觉好笑。仔细想想,怎会如此,蓝家又不是要把他养废。 “避尘不避世。”蓝忘机坦荡而言。 倪清华笑着轻轻摇头,为自己天真的想法,“是我狭隘了。”实在是蓝忘机这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了,凌于霜雪,让人想到的就是不染红尘气的小仙男。 “行了。我就是心里一时过不去,过段时间就没事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倪清华礼貌地送客。 蓝忘机双手压弦,抬起那双琉璃瞳子,“倪清华,我问你。之前在常宅,你用的秘技,可有代价?” 倪清华摇摇头,“没有。”见蓝忘机还盯着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她服了,“是‘真’没有!你也不看看,度神诀的创立者是谁。” 蓝忘机道,“愿闻其详。” “你大概,没听过她的名号。女帝她呢,算是古往今来悟性最高的了。”狠人大帝的行事作风说出来,吓死你。 见倪清华这么振振有词,蓝忘机眼底深藏的担忧去了大半。 倪清华化身迷妹,“女帝真的好厉害的。”以一介不如凡体的体质最终走到绝巅,成为古今最为强大的人物之一。古来有几人敢号称天帝!她就是其中之一,南岭天帝名动天下!啊啊啊啊ヽ(*з`*)她要为她家女帝疯狂打call。 蓝湛抱起忘机起身,神色漠然,不想再理会这个花痴。 门被离去的蓝忘机带上后,倪清华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了。 常慈安之所以那么猖狂,是因为他是修仙者,掌握了超凡的力量。可就算他维护了此地的安宁,可他就能为所欲为了嘛!而这世间鬼怪不绝,世家就永远掐着平民百姓的命脉。仙门受驻地百姓供奉,若是尽职尽责,也还罢了,但可能吗?一年两年,还能坚持,十年百年的,这世家怕是高坐云端了,哪里还会听到座下平民蝼蚁的叫喊呢。 难道要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人的良心上?常言说得好,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啊。谁能一直爱自己,只有自己。自强,这才是人道堂皇大势啊! 取出金虹,拔剑出鞘。 光亮的剑身上映出她翻涌的眸色。 她倒要看看,破开这头顶的阴云后,这黑暗还能笼罩多少年代,倾洒多少风雨。 此刻她不由想起前世看到过的一个段子。 “大圣,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这条路,她来走;先行者,她来当。 一颗清泪打在剑身上,碎成无数流光。 金虹剑鞘上的紫气化为一条小龙,冲入金虹,剑身多了厚重。 宝剑开锋。 “剑灵拜见主上。”是系统肃然的声音。 果然,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好呢。穿越,系统,你若是信了的话,可以去吃脑残片了。 道心已定,孰真孰假,此刻已然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过《遮天》的人都知道。狠人大帝一生与天争高,有惊艳万古的才情,可以杀九天外的神灵,屹立九天之上,让众神战栗,然而却不为“成仙”,只为在那红尘中等“你”归来。啊啊啊啊啊啊,我爱死她了。 女主就是在这一章立定下要走的道路的。作为变法者,必然要有流血牺牲,所以她为自己落下一滴泪,这是和过去的自己道别。 第18章 壮志烟高 第二日,蓝忘机隐隐发觉倪清华的转变,但看她还是那副乐天派的样子,这种疑虑也就随之放下了。 因着倪清华问了一下薛洋的意愿,之后她遂带着这个小孩子一起上路了。 下一站,他们途径清淮河,正是华灯初上。 只见商铺林立,路边还摆有各种小摊,珍奇珠宝,衣裳配饰,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街上来往行人,男女老少,三五成群,三两一伙,可以见到不少年轻公子和小姐,也有老人和小孩。或者游玩,或在买卖。 倪清华正拉着小薛洋慢慢走路,忽然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眼熟得过分的身影。 “凌霄!!”倪清华把薛洋往蓝忘机那边一推,不顾形象大喊,在人流中穿行,向那个人跑去。 鼎沸的人声中,那人似是没有听到,如同一滴水汇入大海,再找不到了。 是她眼花了吗? “主上,不是你看错了,的确是凌霄的模样。”剑灵道。 “她在哪儿?”倪清华很焦躁。 “就在这条主干道右侧的花颜阁。” “听起来像青楼楚馆?” “是的。” 蓝忘机此时已是来到了她身边,“找人?” “是啊。蓝湛啊,我有点急事儿,你带着薛洋先回客栈吧。”倪清华急于摆脱掉蓝忘机去一探究竟。 “去哪儿?” 倪清华不敢说了。 “哪儿?”蓝忘机又问一遍。 看他这幅一定要个答案的神色,倪清华摸摸自己的鼻子,“那个,那个……你知道了吧?” 蓝忘机瞧她这副讪讪的表情,初时不知,现在如何不懂,“你!——” “哎呀~你就别管了”冲蓝忘机摆摆手,“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倪清华说完转头就要跑,然后一道暗绣着银色云纹广袖的广袖挡在了身前。 “蓝湛,被你叔父知道的话,我觉得我这辈子都要在藏书阁度过了。”您老可怜可怜我吧。 蓝忘机收回手臂,很认真地回她,“叔父并非是非不分之人。”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啊!这事没得商量。”倪清华感觉好委屈,为他好,他怎么还不领情。 他明白她是替他名声考虑,“皮毛骨肉不过色相,‘不净观’——你说的。” 倪清华嘴角抽了抽,蓝忘机会噎她了。她看指了指薛洋,“蓝忘机你别误人子弟行吗?” 倪清华蹲下身来,和薛洋商量道,“薛洋啊,姐姐跟你商量个事,成吗?” 薛洋手里拿着一支糖葫芦吃得正开心,“什么?” “姐姐呢,现在有点儿事,你呢,就和这个哥哥一起回客栈,等着姐姐,好吗?” “那姐姐你要去干什么?”他这个年纪正是什么都好奇的年龄。 “小孩子不能听的呦。”倪清华摇摇头。 “那小孩子为什么不能听?”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嘛!!尴尬的倪清华作势要掰下糖葫芦上的糖稀,“因为你要听的话,姐姐就把你糖葫芦的糖都吃掉!” “那洋洋不问了!”薛洋赶紧护好自己的糖葫芦。 “哼~跟我斗!”倪清华得意洋洋。 最终,蓝忘机领着薛洋进了一家客栈。 而倪清华进了这倚红偎翠的花颜阁,便有使女殷勤上前招待。 倪清华实在不想被群众热烈的目光融化,要了间楼上的包间。唤来老鸨,直接砸钱让她把楼里的姑娘一一叫来,她要找人。 老鸨咬了咬金子,态度变得可谓谄媚,“客人在这儿稍等,我去去就来。” 在金钱的诱惑下,效率可谓杠杠的。不到一会儿,一批批姑娘前来报到。 “不是。” “不是。” “还不是。” 就在倪清华快不抱希望的时候,一道红衣烈烈撞入眼帘。 凌霄还在想是哪个冤大头,有钱没地花,猝不及防之下,就见到了穿越以来的最大惊喜。 “青童!” 没错了,是凌霄!倪清华上前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鸨也极有眼色,“原来客人要找的就是舒婷啊!” 听到这声音,倪清华想到了凌霄的处境,“我要给她赎身,多少钱?” 凌霄扶额,青童还是这么呆,她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宰你嘛…… 果不其然,老鸨笑得牙不见眼,“舒婷可是我们这儿的红人。” 倪清华也不想跟这种人扯皮,直接将一颗走盘珠放在小几上。 “我待她就如亲女儿一般,她去了,就如挖了我的心肝,怎舍得啊……”鸨哭得很假。 看老鸨唱念做打,“啪”的一声,倪清华直接将金虹拍在案几上,冷冷盯着这位老鸨。 还以为这位小娘子好骗,如今看来,是再占不到便宜了。老鸨见好就收,麻利地抓起那颗珍珠,同剩下的人退出了房内。 “你什么时候来的?受苦了没?”倪清华想到那些妓院的残酷做法,关切地问她。 “十多天吧。还好,没咋地我。”凌霄拍拍倪清华的肩膀,“行啊,姐妹儿,混的不赖啊!出手这么大方!” “一般一般,全国第三吧。”倪清华神采飞扬地说着不谦虚的话。 “那我以后就跟你混了啊!”凌霄也很开心,在这没有根基的异世,可算找到一块绿洲了。“对了!我卖身契还在鸨儿那儿呢……不行,我得去拿回来。” 说完,风风火火地去找老鸨去了。 不多时,处理完卖身契的凌霄回来了。 “我们走吧。”倪清华揽过凌霄的楚腰,靠在她身上,“真舒服。” 之后和薛洋一起等在客栈大厅的蓝忘机,就见到倪清华似没骨头似的,依靠在一个雌雄莫辨的红衣人身上。 接着听到那人显出女性的声音,“青童,你觉得自己很轻吗?” 倪清华越发没骨头了,将自身重量狠狠地往凌霄身上压。 凌霄见到蓝忘机,示意倪清华注意点形象。凌霄瞅了眼端坐如松的那位白衣公子,“这位公子是?”你说的那个蓝二? 倪清华道,“姑苏双璧的蓝忘机。”又给蓝忘机介绍道,“这是我闺蜜,凌霄。” 凌霄懂事地向前一礼,蓝忘机亦礼。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蓝忘机见不得倪清华这般不成礼数的行为。 “我……小女生之间的友谊,你懂什么?!”可能是有小伙伴在身边,倪清华胆子也上来了。 可等蓝忘机那双瞳色极淡的眼睛扫过,倪清华还是从心地乖了,好好站直了身体。 凌霄看着这一幕,唇角笑意不明。这蓝忘机,怕是有的磨了,不过……管他做甚。 凌霄看着自己一个人玩得正开心的薛洋,想起倪清华说的那句大实话。 ——“幸好凌霄你来了,我实在不会照顾小孩子啊!” 凌霄走到薛洋身旁,认真介绍自己,“你好,小薛洋。我叫凌霄,是你那位金主姐姐招来照顾你的。” 蓝忘机的注意点是,“她为何唤你‘青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倪清华也懒得编假话了,“是我小名。”好囧啊,就跟有个昵称叫“丫头”一样,显得她多不成熟似的。 青童。 蓝忘机他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广袖遮掩下的食指不自觉地蜷了一下。 倪清华自己又纠结了,蓝湛他怎么不接着问了……最后倪清华还是开口了,“你不怀疑?” “你会说?”蓝忘机清清泠泠的一眼望来。 倪清华立即摇头,她当然不会说。这么短的时间,她还没和凌霄对好口供呢。 室内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夜,倪清华设下禁制,和凌霄秉烛夜谈。 翌日,倪清华先行起床。 “主上不介意?”这凌霄是天道下的棋子。 “她意识到她是凌霄,这就够了。再纠结这记忆,是天道塞给她的,还是自己真的是,没意思。” “那您相信她说的剧情?”不怕是陷阱? “这份大礼,自然要收下的。” 于是,接下来的三人行变成了F4,考虑到凌霄不曾习武,跟着她太过危险,而薛洋也需要一个安生的环境环境长大。所以倪清华打算将凌霄他们送到个有名的道观,比如,白雪观。 有了明确目的,四人便乘船顺流而下。 因着蓝忘机和小薛洋还在,这对闺蜜已然是收敛了好多,许多污言污语和离经叛道的话,她们两个都尽量避免。 是夜,皎皎月色下,江天辽阔。 薛洋在船舱内无聊地睡着了。 “江清月近人啊。”倪清华心神被这浩大的天水之色为之一阔。 凌霄悄瞄了一眼蓝忘机,那人在船头站立,长风鼓起他的襟袖,仿若要凭虚御风而去。这副形象倒也唬人,可想把青童从她身边抢走,做梦!!! 对于倪清华而言,开始是很诗意,但随着含着水雾的江风铺天盖地而来,令她深感到了晚秋寒意。不过她此刻若是开口,只怕凌霄又要说她煞风景了。 “此情此景合该有人凌波微步,涉江而来。”倪清华不由想到某些电视剧中的场景,感叹道。 “妹儿,那得是水蜥蜴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凌霄笑得不行了。 “你可以闭麦了。”倪清华不想听她说。 对了,→_→她的小仙女人设呢。 “对了,看你整天不佩剑的,是不是剑法垃圾得一批?”凌霄一言中的。 “怎么可能!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剑法!”她剑法虽然不行,但也不是垃圾的。皓腕翻转,金虹如指臂使地在她小手中转了一圈。 “你刚才,是不是险些把金虹玩掉了?”猪队友凌霄“心直口快”道。 凌霄这个该死的显微镜女孩,“看穿不拆穿,我们还是好朋友。” 见青童有恼羞成怒的状态,凌霄强忍下笑意。 “算了,你想笑就笑吧……”倪清华放弃了,剑道自己实在玩不转。 “哈哈哈哈哈哈……” 临风而立的蓝忘机唇角悄然无声地浅浅一弯。 第19章 家主 白雪观坐落在太素山颠。 此山极高,山顶积雪唯有盛夏时节方才融化,愈发显出此中修道者的傲雪凌霜。 一行人与仙风道骨的观主寒暄过后,倪清华直陈来意。 观主正乙山人一袭玄衣,却是与这太素山、白雪观相映成辉。在仔细观察了凌霄和薛洋的品行后,答应了收下他们。 “见过师父。”凌霄和薛洋很有眼色地叩拜师傅。 倪清华她有要事去做,也不能在此久待,仔细叮嘱凌霄后,稍微放心地走事业line了。 晚间的江边渡口,一条小船停泊于此。 细算来,她和蓝忘机两人同行的时间,竟已有两月之久。昨日见他收到一只传讯灵蝶,应是家中有事,她这条路也正好异于世家,蓝湛离开,她才能放开手脚。 蓝忘机一向冷清,面对离别,此刻也有了丝软化,“我走了。” 倪清华也不知要说什么,“一帆风顺”?“万事顺心”?感觉好不走心啊。 古人送别,无非折柳、饮酒,音乐。 折啥柳啊,先不说蓝忘机本身就是回家,再者他避尘剑下,啥邪魅鬼祟敢近身;他家禁酒…… 音乐?呵呵。她一首凤求凰都能弹成锯木头,别糟蹋乐器了…… “蓝湛,按理说,这时应煽情地来段音乐。可你也知道,我实在玩不来。” 说着,深深一揖,从不轻易磐折的脊背弯了下去,“这两个月,多谢了。” 蓝忘机想去扶她,却又顾着男女之别不敢触碰倪清华,伸出的手便又背在了身后,“不必言谢。”你我之间。 离别的氛围下,开玩笑好像不太合适。蓝忘机话少,她又和他没太多共同话题,便是一阵沉默。 “最后,我还是俗气一把吧——保重!”欲辨已忘言,也只是这二字了。 “你也是。”暮色给蓝湛的白袍披上了一层暖色。临别依惜,情不能申。千万珍重,珍重千万。 “又不是生离死别,”倪清华自己受不了这伤感的氛围了,扶额道,摆摆手,“行,你快走吧。” 蓝忘机此时的眉眼比方才更柔和了一些,“我走了。”说罢,衣袍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转身上舟。 随着蓝忘机的小船渐行渐远,倪清华放空的双眼无情起来。 根据凌霄提供的零星剧情——四大家族最后都挺惨的。但还能惨的过无辜的百姓。当然,她不否认其中有赤诚君子,可这君子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就说不好说了…… 而既然温氏会被灭,那么四大家族惨一点更好,这样她才能趁虚而入啊。 所以,蓝忘机,对不起了。 ﹍﹍﹍﹍﹍﹍﹍﹍﹍﹍﹍﹍﹍﹍﹍﹍﹍﹍ 一年后,温若寒长子温旭带人蛮横烧毁云深不知处,大公子蓝曦臣携藏书出逃。 鄢陵梅氏仙府,素心梅园。 年龄最大的那株老腊梅树下,石桌旁,两道人影,一坐一立。 “泽芜君,应该知道这天上可不会掉馅饼。”随着师父一般玄衣加身的凌霄,眉目如画,却说着现实的话。 “自然。”蓝曦臣握紧了腰际的朔月,“只是不知这条件是什么了?” “我自是不会狮子大开口的,只要蓝大公子以下代家主的身份答应我一个要求就好。” 此女所求甚大啊!蓝曦臣心念电转,“什么要求?”求名求利? “为生民立命。”是生民,而非族人,此大义所在。 蓝曦臣眉宇深拧,自然是明白此话关窍所在,“凌霄姑娘,倒是配得上这个名字!” 不是他不明大义,只是身为家主,自是要为家族考虑的。可他如今被岐山温氏追捕,当下若是不答应她,……藏书若失,蓝家根基就去了。 “我应允下了。” “那容我小人一次,”说着,把青石小桌上的纸笔往蓝曦臣那边一推,“泽芜君,请吧。” 凌霄也不再看叹气伏案的蓝曦臣,起身压低一小枝梅树,指腹摸过粗粝的树干表皮,透过它仿佛看到了过去和未来。 蓝曦臣不一会写完了誓书,见对方笑意妗妗地看着自己,也不在意。 “鄢陵梅氏附属岐山,所以,蓝大公子,尽可安心在这梅府住下。对了,还有一事。既然泽芜君这么识趣,那我就免费送你两个消息好了,一好一坏,你想先听哪一个?”凌霄用着现代玩透的梗。 “姑娘尽可说来。”蓝曦臣语调不急不慢,旁人也猜不出他心思如何。 这人真不好逗,没意思。“好消息是,蓝家的人在付出一些人命的代价下成功退入了寒潭洞,保存了有生力量。而坏消息嘛……”凌霄觑他一眼,见蓝曦臣还是气质还是温文尔雅,那么淡定,关子也不卖了。 “蓝二公子为了救护族人,拖着伤体,‘自愿’去了岐山教化司。”凌霄抛出一个大雷。 忘机性情刚烈,不擅长周转之术,落到温家手里……蓝曦臣眼神冷了下来。 凌霄见把人惹急了,又安抚地说出了下文,“他有贵人相助,定是能逢凶化吉的。” 蓝曦臣压了下朔月的剑柄,脸上的神色冷得和蓝忘机有一拼。 凌霄眉梢一扬,“我当真怀疑你们是双生子了。”蓝曦臣冷峻下来,除了眼神,和蓝忘机有九成相似了。 蓝曦臣八风不动,只言道,“姑娘说笑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岐山教化司这一边,温晁缴了前来听训的仙门子弟的佩剑,并且趾高气昂地发给他们每人一本《温门菁华录》,让他们背诵。 经历过一天的奔波,好不容易才能得到片刻安静,众人回房后却又被看管起来,不得外出。 因着世家子弟大多三三两两,所以别人是合住,而蓝忘机的精舍内,唯他一人。 蓝忘机刚走进房间时,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有人! “蓝二公子,许久不见。”坐在另一张床榻上的青衣女子先声招呼道。 蓝忘机心底深处一丝丝喜悦升腾,但更多的是对她硬闯岐山的气恼,“你怎么进来的?!”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倪清华避而不答,“你腿上有伤,不坐下休息等着恶化呢?” 嘴上虽这么说,还是走到蓝忘机床前,一挥袖,瓶瓶罐罐堆了床榻不小的地方,“我也不知你情况如何,你既懂医,自选吧。” “多谢。”蓝忘机木木道。 见倪清华没有避嫌的意思,蓝忘机也不动手了。 “快点儿啊!这是你的腿又不是我的,你自己都不上心,还指望别人上心呢?!”倪清华这一年世情见得够多,脾气略微变得有些暴躁,也毒舌了许多。 蓝忘机从那一堆什么功用都有的瓷瓶中,挑了两个,一个外敷的,一个内用。 倪清华边收起另外暂时没用到的药瓶,一边跟蓝忘机说道,“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蓝忘机问道,“你去哪儿?” 倪清华觉得自己居然看破了蓝忘机如常面色下的脆弱,也不知是自己这双眼睛是历练出来了,还是蓝忘机当真掩饰不住了,亦或者,两者都有? 止不住的母性泛滥了一小下,倪清华语气也温柔了下来,“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行了吧?” 他不是那个意思,蓝忘机想开口,这话却没能出口。蓝忘机问自己,他真的没那个意思吗?…… “我等你睡了我再走。”老母亲倪清华深感养孩子的不容易。 蓝忘机不想理她了。 倪清华就回了原先坐的那张木榻,把枕头垫在下颌下,趴在上面就开始发呆。 趴着趴着,就开始犯困了。她接到消息后,日夜兼程赶来岐山,怎么可能不累。 蓝忘机听着旁边那道呼吸声渐渐变得悠长,清浅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无人得见。 等倪清华再醒过来,已是戌时了。摸摸自己睡得有点热的脸,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明明人家是伤员,自己还睡着了……不过,蓝忘机想来应是已趁她睡用过药了。 实在没事干,倪清华也不想修行。房间的花纹她在蓝忘机没回来之前已经研究了一遍,现在只得无聊地数着自己手心密密麻麻的纹路。 她想起祖母每次拉起自己的手,总是会说着那些没有科学根据的话,“你的手,怎么也这么乱啊~跟我的手一样——一辈子操心的命啊!” 世事如棋,错综迷离,说能说得清呢。 第20章 最成熟的天真 倪清华又不是没事干了,确认过蓝忘机和魏无羡身体没多大问题后,自己又去岐山转悠布置东西了。 这一天晚上,岐山教化司整座精舍没有人来。 “出事了!”倪清华心里一突。 听到防守的温家修士谈论到“暮溪山”“玄武洞”之类的关键词,倪清华眉宇紧锁。和这些小喽啰计较,没意义,当下救人要紧。 可是暮溪山也不小,该从哪里找起呢?倪清华匆匆忙忙走了一圈暮溪山,发现了温家人守在一处地方,而那小溪边更是有血迹和尸体。庆幸的是,没有他们两个的。 时间就是生命,容不得她再考虑是否有第二条路可选。寻了处隐蔽之地,强行令心神稳定下来,双手结出一个个繁复至极的印法。随着印法的施展,她只觉头晕得不行。 只见倪清华身体渐渐虚化,一只只灵蝶显现而出,循着阴煞气增多之势飞向其聚集之地。 因为视角的转换,所以倪清华并不确切知道飞了多远多深,只知她这灵能粒子化成的蝴蝶穿过了黑土地后,见到了满地的尸体。 到了地方了,倪清华化形而出。循着那滴滴答答的血迹走向偏僻的一个洞道。 正躲在里面的魏无羡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逼近,生了警惕。 倪清华刚一弯腰进去,就看到明晃晃的一支羽箭对准了自己。 倪清华双手环胸,“看来是不欢迎我?那我还是走吧,别讨人嫌了!” 魏无羡把弓箭一丢,连忙上前讨好道,“我错了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倪清华致命一问。 “我不该没认出你的脚步声!”魏无羡要被自己的情商感动了。 倪清华也就是这么一说,听到魏无羡的答案也不为难他,转而毒舌起他们两个。“你们两个可真是挂的一手好彩啊!” “这不等着您小姑奶奶您来救我们脱离苦海嘛。”魏无羡打蛇随棍上。 蓝忘机听到这嬉皮癞脸的话,扭过头去。 “你们两个的伤怎么回事?”倪清华把袖子里的药品基本都掏了出来。 魏无羡一边解释,一边拿起瓷瓶查看有无对症之药。 “合着这是您老人家舍己为人了!”倪清华一个眼刀扫了过去。 “当时那个情况,你不知道。那么危急,哪里容得我迟疑。”魏无羡也不是不无失落的。 倪清华也不再撒盐了,“留疤的事情以后再说,我问你,你可有伤到灵脉?” “应该没有吧……”魏无羡迟疑道。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应该没有’!”倪清华要气死了,他自己的身体道途,自己这么不上心! “你仔细运行周天,把结果告诉我!”倪清华叮嘱完魏无羡,又走到蓝忘机身前。单膝蹲下,就要去看他伤口,然后被蓝忘机义正言辞地拦住了…… “不是?不就是个小腿儿吗?!况且,是我看你,又不是你看我,至于——” “你对谁都是这样不避嫌吗?!”蓝忘机冷着脸打断她的话。 倪清华对蓝忘机不合时宜的古板,有了新认识。她点了点他的小腿,“不就是骨头和肉吗?我看一眼,是能玷污你咋着?”整的得她像个色中饿狼的反派似的。 她见蓝忘机还是那副受委屈的表情,气性也上来了,“算我好心当驴肝肺了,您自便……” 说着起身,拍拍下裳的土,去关心魏无羡的伤了,“如何?” 魏无羡吐出口气,“经脉没事。” “万幸。”这灵脉一伤,不知要使上多少灵药才能有点起色。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欲攀高峰,细微处更要注意。 倪清华又掏出一个白玉小瓶。魏无羡鼻子灵敏地闻到了好酒的香气。 倪清华把上刻“飞光”的玉瓶交给魏无羡,“不是给你喝的,是拿来给你和他的伤口清洗消毒的。” 魏无羡一脸可惜,如此好酒就这般浪费,“暴殄天物啊!” 倪清华不搭理他这一茬,“这洞里水汽多,阴冷得很。你们在这儿待着,我去捡一些枯枝败叶来烧。” “去吧去吧。”都麻烦她这么多了,也不差这一点,魏无羡就不客气了。 等到倪清华抱着一堆树枝回来,两人都已上了药。 魏无羡重画了掌心的引火符咒,枯枝烧起,哔剥作响,不时悠悠飞出两三点火星子。这才勉强驱散了地底阴嗖嗖的凉气。 倪清华把从那一堆低矮细小的灌木中好不容易找到的几根比较粗直的树枝放到某个二公(狗)子身前。然后她插着小腰,脸上挂着挑事的微笑,摆出一副看他接下来做法的态度。 哼!没听说过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两个都占了! 蓝忘机不说话,不接招,不去包扎,贯彻执行“三不”政策。 好戏没得看了?倪清华觉得好可惜。她好想看这个知礼明仪的蓝忘机如何捆绑,电视剧不都这么演吗,把衣服撕成布条,哈哈哈哈哈哈哈,蓝忘机的人设要崩…… 魏无羡望了望黑黢黢的洞顶,正色道,“江澄他们跑出去了,下山得一两天,下山之后肯定各回各家,绝不会回温家报到了。可是剑被没收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援手。我看我们在这地底下,恐怕还要待上一段时间。” “我来找你们时,溪边有温家人守在那儿,还有三四具前来听训的世家子弟被射杀了的尸体。”倪清华冷着脸说出如今这个情况。 “江澄他们呢?!”魏无羡急了。 倪清华据实以告,“我没见到,应当是逃了出去。” 魏无羡自我劝解道:“江澄人机灵,温家的人挡不住他,他不会有事的。”顿了顿,又道:“既然如此,我们要想法子自救了!” 那只怪物霸占着潭底的洞口,所以如果要出去,就要先杀了它。 几乎将他家藏书阁全部看过的蓝忘机,指出这只王八可能是一只畸形的玄武神兽,一只竞神失败,被妖化的半成品。 蓝忘机道:“我曾在古籍上读过记载。四百年前,岐山曾出现过一尊‘假玄武’作乱。体型庞大,嗜食生人,有修士命名其为‘屠戮玄武’。” “嚯~”,魏无羡嘬嘬牙花子,“温晁带我们猎的,就是这只‘四百多岁’的屠戮玄武兽?” 蓝忘机道:“体型比古籍中记载的更庞大,但应该不错。” 魏无羡道:“都过了四百年,是该长大点了。这只屠戮玄武当年没有被斩杀吗?不过就算是冬眠,也不用睡四百年这么久啊?你说这只屠戮玄武嗜食生人,它究竟吃了多少?” 蓝忘机道:“书载,当年它每一次出现,所食者少则二三百人,多则整个城池村庄。几次作乱,至少生食了五千有余。” 倪清华眼底尽是厉色,“看来吃得还挺饱~” 倪清华右手无名指的指环瑟瑟发抖,主上动真火了,为这只王八点蜡。 魏无羡又想到,“说到吃,你们辟谷过没?咱们这样的,不吃不喝大概还能撑个三四天吧。但是如果三四天之后,还没有人来救我们,体力精力灵力就都会开始衰弱了。” “我带了吃的。”倪清华把前提条件先摆了出来,“所以你们是要等着救援还是杀了那只怪兽?” “怎么?你想杀了它?”魏无羡看出她的意向。 “不行吗?!”倪清华回了一句。 看着倪清华清清淡淡的眉眼,魏无羡很有求生欲地答道,“行行行,当然行。来来来,我们做个计划,以后也有资本可以和别人夸耀了。” 蓝忘机道,“从内部攻破。” 龟甲固如堡垒,表皮坚硬无比,看似不可突破。但越是如此,它藏在龟壳之内的躯体部分,就可能越是脆弱。 “你们两个战损,还是先好好养伤吧。”倪清华白了他们两个一眼。 魏无羡捡起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堆,让它烧得更旺,“所言在理。那就等着你伺候我们两个重病在床老父亲了。” 倪清华不着痕迹地看了蓝忘机一眼,发现他听到“父亲”这个字眼果然恹恹了下去。而在家府被焚毁、全族遭受欺压、父亲临危、兄长失踪、身有伤痛的多重打击下,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倪清华只得装作没有看见,又掏了掏,把两个大口的红瓷瓶,分别扔给魏无羡和蓝忘机,“吃枣药丸吧。”堵不住你的嘴。 “谁‘迟早要完’了?”魏无羡拔开瓶塞,从瓷瓶倒出一粒,“还真是‘枣药丸’啊。我就纳闷了,你乾坤袖里面到底装了多少东西,我看你一直拿一直拿的。” 倪清华挖了挖袖子底,掏出最后两件——两套蓝家校服。 “你还留着?”魏无羡不可置信。 倪清华也没不好意思,“勤俭节约嘛。我就是预备着今天这种情况的。这件事情充分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魏无羡接下扔过来的衣服。 蓝忘机就要抛回给倪清华,“我不用。” “我觉得你需要。”倪清华连连摆手,“反正我以后也用不到了,给你也算物尽其用了。” 火光明暗,蓝忘机的手将他家那材质绝佳的校服捏出一道皱褶。 “衣服穿的多,热了可以脱;衣服穿的少,冷了受不了!”倪清华随口编着顺口溜。 魏无羡瞅了一眼身旁的蓝忘机,可不是嘛,蓝湛这家伙里三层外三层的,不过他这身为了飘逸好看,不挡冻吧…… “我都把布条扔你们面前了,还不动手?真等着我伺候呢?”倪清华摸摸自己的下巴,打量着他们两个,“那也不是不行啊,两个小美人,桀桀桀” 魏无羡相当配合地“瑟瑟发抖”道,“公子饶了人家吧~小女蒲柳之姿,人家身旁这位姐姐才是花容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憋不住了。 瞧着魏无羡捏着嗓子,矫揉造作,还坏心地祸水东引,倪清华向魏无羡举了个大拇指,“魏小姐好胆!”不怕蓝忘机禁他言了!! “不知羞!”蓝忘机又喃喃自语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你们说这些废话。” 因为需要这表面的欢声笑语来掩盖内心的荒芜。 “因为没办法呗。谁让你们俩被困在这里了呢?!”倪清华添了添柴火,“你们忙,我再去找些干柴来烧。” 其实,才烧了这些短的时间,哪里就又需要她出去找燃料了,她只是借着这个由头,给他们两个包扎的时间空间罢了,免得双方尴尬。 火光把蓝忘机的脸庞映得犹如暖玉一般,却照不出他眸中翻涌的情愫。 世利纷华,不近者为洁,近之而不染者,为尤洁。倪清华她有着最成熟的天真,知世故而不世故。 是以和她的相遇是幸运也是不幸,幸运的是能遇见惊艳时光的她,不幸的是若是分开,还有何人可堪入眼。 第21章 梦非梦 蓝忘机已然入睡,倪清华自觉守夜。 “你身上还带着伤,我来守吧。”倪清华劝魏无羡也去睡,“明天白天你再替我。”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了,魏无羡经历一天的奔波打斗,的确需要一次很好的休息。 “行,明天换我守着你。”魏无羡也不矫情了。 悄悄施了“不知年”,看着两人越发均匀的呼吸,倪清华也不知作何表情。 魏无羡被江家抚养长大,一身本领七成来自江家,所以,在江家完全灭门之前,他是不会背弃江家的;蓝忘机,主脉嫡枝唯蓝曦臣和他二人,此次返回云深不知处,更是要担负起蓝家的重任。 所以,她和他们之间,之后就只能是盟友,而非友人了,那么这次就让她彻底等价回应这份挚友的感情,之后就再不亏欠、也无挂牵了。 随着体内自然之章的运转,一颗表面布满了无数玄奥纹路的种子被倪清华的灵力聚集而出。 倪清华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供给于种子。种子破壳,长出两片黄色的嫩芽,紫茎渐渐长得粗壮,青翠的叶子繁茂如罗,盛开的玄花则有九片花瓣,流光溢彩。 因着倪清华意愿的引导,两颗黄澄澄的果实掩映在绿叶间。 倪清华修炼的功法是玄古之道,灵力已然比寻常人多了几倍不止,可这两颗果实居然能够榨干她全身的灵力还吸掉了她两滴精血,足可见其所需灵力数量之多。 将这两颗黄实召来后,仔细放好,不让它泄出一丝气息。随即开始打坐恢复灵力。 次日,蓝忘机卯时准时清醒,便见到倪清华正打坐练功。 此时的她不似以往狡黠,安安静静的,让他想到把柔软腹部露出来给他揉的小兔子。 一夜没睡的倪清华灵力恢复了二层,只是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 她甫一睁眼,就看到蓝忘机已经醒了,“卯时了?” 见到蓝忘机点头,倪清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把那颗建木的果实递给蓝忘机,“吃吧。” 蓝忘机接过,只见这颗果实拇指大小,色泽圆润通透,仿若上好的黄玉雕琢而成,细细端详下,竟有异香飘入鼻隙,让人想一口吞了它。 蓝忘机抬眼看她,“何物?”如此神异? “治伤的,”倪清华站起身来,开始舒展筋骨(伸懒腰),“你这腿伤得太深了,如不及早治疗,会留下暗伤的!” 之前他是姑苏双璧,人人敬佩;如今蓝家摇摇欲坠,仙门百家无人愿意援手,以免碍了温家的眼,成为下一个姑苏蓝氏。他这一个月来竟算是尝遍了辛酸苦楚,唯遇眼前此君,唯有眼前此君…… 果子入口即化,蓝忘机这才明白所谓的治伤是怎么一回事,怪不得她这么憔悴,“倪清华!!” “仪态!蓝二公子,注意仪态!”倪清华说着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坐了下去,背靠在石壁上,闭目就要去会周公。 蓝忘机见她这么困顿,不舍得吵醒她,又心里发恨,她竟如此不爱惜自己! 蓝忘机的声音不大,在这空旷的山洞,却已经足够醒耳,魏无羡被吵醒,“她又怎么了?” 倪清华把另一颗黄实丢给魏无羡,“今天换你了啊!” 魏无羡以为就是颗水果,也没在意。一口吞下去后,才明白刚才蓝忘机为何那么大火气。 这果子进入体内,就化为一道道精纯的灵气,修复起他胸膛的那处伤口。而那熟悉的灵气感觉,是倪清华的!而依照这个灵气的数量,起码得是她全身一半的灵力,别忘了,还有一个蓝忘机。若是昨日她就有此物,依照她的性子,定然是昨日便给他们了,所以…… 倪清华也不敢看他们的表情,抽开左袖的丝带,广袖覆在脸上,旁人也就看不到了,咕囔着“你们至于嘛……我要睡觉了,别来吵我!” 魏无羡听着她故意装出来的鼾声,气极反笑,“我们倪姑娘才真是‘舍己为人’吧!”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倪清华浑身也是真疲乏得不行了,就在魏无羡的唠叨中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倪清华不比蓝忘机,都睡着了身子还能直直的。于是魏无羡就见之前还很硬气的倪清华头渐渐歪斜,眼见就要歪倒在地,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她要倒下来的身子。 可偏偏倪清华是往右边歪倒的,而魏无羡的伤患正在左胸,蹬时疼得就是一阵龇牙咧嘴。 倪清华撞到魏无羡后,隐约清明了几瞬,可实在是困,倔强地直回身子,继续睡。 随着时间流逝,她又开始倾倒。 “我来吧。”蓝忘机开口道。 倪清华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迷离光怪的梦境,自己却不自知。 自己和凌霄约着去旅游。五台山好冷清啊,都没游客呢? 场景闪现,她孤身在一个小院子里。原本好好的屋子里面是铁栏杆隔出的小间。 ——游客们都被寺里的和尚关起来,污染魔化了。 又一个场景。 她和凌霄站在文殊菩萨的黄金像前。此像正长六尺,坐莲华台,左手持青莲花,右手握慧剑。 “青童,你许的是什么愿望啊?”凌霄笑眯眯地问倪清华。 倪清华直直地站在佛像前,也不拜,她心里明悟,“他们都是怪物,不能说,说出来,就会被困在这里的……” 可她又不敢告诉凌霄,说出来会把这些怪物惊醒的,她和凌霄就跑不出去了。 见她迟迟不给答案,周围的僧侣开始围过来,“你是不是知道了?”“知道了,那就不能走了,留下来吧……” 香炉中燃烧的檀香袅袅,让她脑海中灵光一现,她是可以的。 倪清华夺过菩萨像手中的金刚宝剑,大招一放,可披着人皮的怪物好似源源不绝。她都消灭了那么多,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她的力量好像不够了……怎么办,怎么办…… 终于把那些怪物挡在了门外,可凌霄好像也被污染了,开始拖起她的后腿。怎么才能净化她?对了,青莲花。 可是为何被净化完后的凌霄总觉得阴恻恻的……而青莲花被用了一次,被污染了;宝剑也开始变成无数黑长的发丝,朝她席卷而来…… 蓝忘机就听到靠在他左肩的倪清华呼吸渐渐急促,她是做噩梦了? 倪清华虽还有些沉浸在那个恐怖的梦中,但意识已然清醒过来。 而左手早就嫌累,落下去了。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把头抬离蓝忘机的肩膀,更是无视了盖在身上的残破校服。 魏无羡也似没看到这一幕一般,“就这么短的时间,你还做噩梦了?来来来,说出来,给我们解个闷。” 说什么说……说世家她梦里被物化为邪恶的僧侣?倪清华现在还有点儿心有余悸,“说什么说,不说。” “别啊,说出来,没准我们还能开解开解你呢。”魏无羡不死心。 蓝忘机虽未开口,但竖起的耳朵尖却是暴露了什么。 “就这么想听?”倪清华问魏无羡。 “嗯嗯。” “不讲。”倪清华涮了一把魏无羡很开心,见魏无羡仍不死心,“怕了你了!我给你讲个小女孩的故事吧。” “洗耳恭听。”魏无羡心里暗道,不会是倪清华她自己的经历吧。 接着蓝忘机和魏无羡就听到了一个很哀伤的故事。 小女孩幼年梳着羊角辫,不过三四岁,家境贫寒,身上的小衣服都打着补丁,破破烂烂,甚至连小鞋子都有脚趾洞,脸上脏兮兮,只有一双大眼睛如黑宝石般,惹人怜惜。 她没有父母,只与一个少年与之相依为命,尽管贫寒,但他们很开心,每日都有笑容。 那个少年是她唯一的亲人,鬼脸面具是他们唯一的玩具,没有奢侈的珠宝饰品,少年为逗小女孩开心,用青铜片为她做了一个指环,尽管很粗糙,小女孩却当作了宝贝。 当时,执天下牛耳的叫羽化王朝,号令所向,莫敢不从,拥有无上威势。后来,羽化王朝的人来到了这里,将少年当作奇才,带走了他,对小女孩的资质却摇头不已,任她哭喊,强行带走了少年。小女孩大哭,跑掉了破烂的小鞋子,少年苦苦哀求,那群人中终于答应,可让她去送行。 最终,少年与一群人以及不少年轻的奇才登上大船,将要远行,任小女孩哭喊,却再也不能靠近了。 临去前,少年带走了鬼脸面具,留下了指环,用力冲她挥手,最终消失在海面。剩下小女孩一个人伤心大哭,跌倒在地上,小手满是血迹。 几年后,小女孩在困苦中长大了一些,始终守在海边。有一天见到很多人归来,不顾一切跑上前去,只见到了那个少年的尸骨。她被强行拉开,连多看一眼都不能,她大哭,就此再也没有见过…… “然后呢?”魏无羡嗅到了这个故事中不一样的气息。 “后面就比较催泪了。女孩最后找到了她哥哥身亡之地,却只在断崖上找到一块血衣。血衣上有一行字,简短而仓促——‘我要死了……可妹妹怎么办啊?’” 魏无羡不信邪,“按照一般故事套路,羽化王朝最后恶有恶报了?” “你猜对了。”倪清华神秘一笑,“后来他们全部被抹杀了个干净,羽化神朝上下全灭。” “是这个小女孩干的?怎么做到的?”魏无羡来了兴致。 “佛曰:不可说。”倪清华相当欠揍地摇了摇头。 魏无羡嘴角抽了抽。蓝忘机却是联想到了她曾经提及过的女帝,只是却不曾开口相询。 作者有话要说: 狠人大帝的故事来水一波字数 第22章 亲兄弟明算账 洞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多亏有蓝忘机这个天然日晷在,雷打不动的作息时间,使得被堵在洞里的人才能明白过去了几天。 期间,他们到黑潭附近窥探了许多次。屠戮玄武已经把所有的尸体都拖进了龟壳之中,漆黑的庞大龟壳浮在水面上,像一艘无坚不摧的巨型战船。前几次都听到从里面传来沉重的咀嚼之声,后几次就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类似睡着后打呼噜的声音,犹如闷雷阵阵。 四天后,体力灵力都恢复得差不多了的三人着手布置。他们把岸上散落的羽箭、长弓、铁烙都捡了起来。抱回去一数,羽箭大约有八九十支,长弓接近二十把,铁烙大约十几只。 蓝忘机左手拿起一支长弓,凝神察看它的材质,右手在弓弦上一拨,竟弹出了铿锵的金属之音——这是仙门世家用于夜猎妖魔鬼怪的弓箭,制造弓和箭的材料皆非凡品。 蓝忘机将所有的弓弦都从弓上拆了下来,一根一根首尾连结,结成了一根齐长无比的弦。他两手将此弦绷紧,随即一甩,弓弦闪电般地飞出,一道白光炫过,前方三丈之处的一块岩石被击得粉碎。他撤手收弦,弓弦在空气中破出尖锐的嘶鸣。 “吼~”,魏无羡见此惊叹,“姑苏蓝氏的弦杀术果然名不虚传!”弦杀术切骨削肉如泥,是姑苏蓝氏秘技中杀伤力最强的一种近身搏战术法。 倪清华的阵法的确很厉害,但也正是威力太大,在这地下洞穴才不能施展。否则地洞塌了,做坟墓么…… 既然决定是从这怪的弱点下手,必然要有人当T去引怪,这活肯定不能是倪清华这个“脆皮法师”的,蓝忘机又是主战力输出,所以只能是魏无羡干了。 倪清华解下腰间那两枚防御法器,递给两人。 “你呢?!”魏无羡之前就纳闷她脖子上戴的那个护身符哪儿去了。 当然是在她闺蜜凌霄那儿了,她可比她处境艰难,倪清华避而不谈,“你放心,我肯定站得远远的!这怪物咬不到我的!你们近战,比我危险多了,拿着吧。” 倪清华见蓝忘机还是不认同的姿态,有些无语,“就别推来推去啦,显得我们好矫情似的!” 此时魏无羡已经把玉佩随便地地系在了革带上;蓝忘机腰带左侧挂的是一枚上乘古玉环佩,于是将绿宝石禁步挂在了另一侧。 倪清华曲指一握,金虹剑在她右手中显化出身形,把剑柄朝魏无羡的方向一送,示意他试试。 “呦——?善财今天变‘散财’了?”魏无羡接过金虹,蓦然一拔,剑身修欣秀丽,倒不像柄凶器,反而像装饰品。 “行不行啊?”魏无羡左手手指慢慢抚过秋水的剑身,陡然往身侧的岩石中猛地一刺。 却只见刀切豆腐一般,金虹轻而易举地插入了石体中。 魏无羡轻佻地一敲金虹剑身,听着清脆悦耳的回声,“绝世神兵啊!” 倪清华回了一句,“反正不是你的!” “咱俩谁跟谁呀!是不是?”魏无羡正处于对金虹这宝剑的喜爱之中,也不在意损友的一两句。 “你摘发冠做甚?”蓝忘机看她小心翼翼地将头上的发饰弄下来,疑惑道。 “布阵啊!”倪清华聚精会神地拆卸发冠,“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天天顶着这么一个不轻的东西在脑袋上?” 魏无羡开始戳倪清华痛脚,“压着好不长高啊!” “魏无羡!你——!”倪清华觉得牙根好痒,需要骨头磨牙。 “别气别气,生气伤肝的!”魏无羡见人被惹急了,赶紧顺毛道,“你才多大,没准还能长呢,是吧,蓝湛?” 蓝忘机不理他。 倪清华何尝不知道魏无羡是安慰自己的。不过,过了今天,她应该会长大的。 紫花莲冠被倪清华拆成了十二瓣,“金丝缚力度太小了,困不住这只玄武,所以还得我上场啊。” 说着话,锋利的花瓣边缘划开左手无名指,另一只手结印,血珠飘荡在空中,形成一个个神秘的古字,闪入法器。 倪清华启唇把伤口含入口中,舌头将多余的血舔食掉。不多时,无名指就不再流血了。 蓝忘机就见到倪清华那沾染了血迹的唇瓣被她自己舔干净后愈发莹润,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移开视线,耳根不觉有些热。 再次确认计划后,开始行动。 悄无声息地,魏无羡背着一捆羽箭和铁烙,金虹佩在左腰,一尾细细的银鱼一般,潜到了屠戮玄武的头洞前方,顺着一小半的黑潭水游了进去。 魏无羡翻入了龟壳内部后,双足像是踩到了厚厚的一层烂泥里,“泥”里还泡着水,铺天盖地的一阵恶臭,逼得他险些骂出声来。 这恶臭似腐烂似甜腥,让魏无羡想起了他以前在云梦一个湖边见到过一只肥壮的死老鼠,有点儿那个味的意思。他捏住鼻子,心道:“这个鬼地方……幸好没让蓝湛和倪清华进来……” 屠戮玄武发出平缓的呼噜声。魏无羡屏息悄声走动,在由残肢断体积成的尸泥里越陷越深。这几日爬摸滚打,身上已是脏得不能看,魏无羡根本不在乎再腌臜一些,继续往前走。 妖兽的呼噜声越来越大,气浪越来越重,脚底的尸泥也越来越厚。终于,他的手轻轻触碰到了妖兽凹凸不平的皮肤。他缓缓顺着皮肤继续往里摸索,果然,头部和颈部是鳞甲,再往下就是坑坑洼洼的坚硬表皮,越往下皮肤越薄,越脆弱。 这时,大块大块的没被吃完的躯体堆积,高度已蔓到了魏无羡腰部。魏无羡抽出金虹剑,切金断玉的剑锋轻而易举地划破了这假玄武的鳞甲,插入对方的血肉之中。 这凶兽吃痛,那只奇长无比的蛇头,张开血盆大口冲着魏无羡就去了。 眼看它咬了过来,魏无羡忙把那捆作一束的铁烙往它口里一塞。这一塞无论是时机和位置都刚刚好,不多一分不少一寸,顶住了妖兽的上颚和下颚! 趁妖兽合不拢嘴,魏无羡又将一捆羽箭用力扎入了它最薄弱的那片皮肤里。羽箭虽细,但魏无羡是五根作一捆,扎进妖兽的皮肉里直推到尾羽没入,就像是扎进了一根毒针。 急痛之下,屠戮玄武把顶住它牙口的铁烙都压弯了,那七八根原本笔直的铁烙一下子被它强大的咬合力折成了勾状。 这屠戮玄武是畸形的神兽,原本就没几分心智,疼痛刺激之下彻底疯狂,甩头摆尾,就要在黑潭里横冲直撞,翻滚扑腾起来,掀起滔天水浪之际,早些时候被倪清华嵌入十方的紫花莲冠的花瓣霎时被催动,十根一人合抱粗细的藤蔓刹那间便紧紧勒住了假玄武,禁锢着这巨型妖兽,使其动弹不得。 于是龟壳里面翻天覆地,龟壳外静水流深。 假玄武在龟壳里被魏无羡扎怕了,便要整个从壳里逃脱一般,拼命把身体往外挤,挤得之前藏着护在这层铠甲里的嫩肉也暴露了出来。 而蓝忘机早已在它头洞上放下了弦,等待多时了。屠戮玄武一冲出来,他便收了线,在弦上一弹,弓弦震颤,切割入肉! 屠戮玄武想要张口咆哮,又是一轮藤蔓疯长,捆住它的嘴巴,让它有技能没处使。 这妖兽被他们三人合力逼得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可任它怎么发疯,脖颈下那一圈较软的鳞片被弓弦死死勒住。它皮薄处的要害,被寸寸切割进去。伤越切越深、血越流越多! 蓝忘机紧紧扯住弓弦,一刻不松,坚持了一炷香,屠戮玄武才渐渐地不动了,双眼仍然大张,瞳孔却已经涣散了。 此时妖兽的要害被蓝忘机用弓弦切得几乎与身体分离,因着用力过度,他的手掌心也已经满是鲜血和伤痕。庞大的龟壳浮在水面上,黑潭的水已被染成肉眼可见的紫红色,血腥气浓郁如炼狱修罗池。 魏无羡自己从龟壳里游了出来,只是浑身已然脏得没法看了。这是因为方才这妖兽疼疯的蛇身在龟壳里使劲翻腾时,尸堆也随着翻江倒海,便把魏无羡淹没在腐臭的残肢之中。 “这剑怨气好重!”倪清华召回紫花莲冠的各个部分后,注意到魏无羡左手紧握住的那把漆黑的铁剑。 魏无羡偷摸地看了蓝忘机一眼,怕他听出端倪,平白地起争执,赶紧解释道,“这柄重剑,也许是某位被吞食的修士的遗物。它在龟壳的尸堆里藏了至少四百年,浸染了无数活人死人的深重怨念和痛苦。我呢,就是想看看非同一般的这块铁。” 魏无羡方才抓住这把剑的时候,耳边一直听到排山倒海的尖叫声,神魂震荡,浑身发凉,头晕目眩。 又把金虹收回来的倪清华见此间事了,微微勾唇,“既然妖兽已经死了,那我们也就可以说再见啦!” 蓝忘机问道,“你呢?” 魏无羡跟着问道,“不随我们一同出洞?” 倪清华嫌恶地瞅了眼脏污的血水,“我就不趟这浑水了。”这趟救援目前就算完事了,她和魏无羡与蓝忘机之间的过往——不值钱了。“魏公子,蓝二公子,后会有期。” 魏无羡看她结印要走,“你法器不要啦!” “就当我分别送给蓝老先生和江小姐的了!”随着话音落下,倪清华的身形化为栩栩然的蝴蝶没了痕迹。 天生一副笑相的魏无羡此时没心情玩笑了。 若是要送礼物,早前听学完成分别的时候不送,这个时候送,还说这样的话——“不趟浑水”;一向没大没小直呼姓名,如今唤他“魏公子”…… “倪清华她什么意思?”魏无羡眉宇森然,语气不好道。 蓝忘机依然不语,抿紧的唇却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她一向坚决,若是下了绝意…… 魏无羡原也没指望蓝忘机回答,只是逃出生天的喜悦此刻不剩多少了,长舒了几口气,对蓝忘机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出去吧。” 确实事不宜迟,蓝忘机一点头。两人深吸了一口气,潜下了水。 半晌后,飘着红枫的溪面破出两道水花,两道人影钻了出来。 魏无羡抹了把脸,看着明亮的天光,“可算出来了!” 第23章 四九天劫 昆仑虚高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叠叠重重的有九层。而周围群山围拢,地势又恰形如莲花,玄妙异常。 这座万山之祖峰顶高耸巍峨,山体通坡经年冻封雪裹,山腰白云缭绕,昂然挺立在群山之上。当得上一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可如今却有一个小黑点屹立峰顶之上。正是我们的女主角——倪清华。 却说倪清华和蓝忘机他们两人分别后,只是给凌霄去了一封信,便来了这神话中的玉山。 只因这屠戮玄武纵然是畸形的,但也有两分神兽的气运,要不然不会安稳活了这么些年。故而斩了假杀玄武给她添了一份气运,再加上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和谋划,她的天劫就迅速来了。 她之前已经经历了三灾,此时她面对的是天劫的最后一重,也是最难的一劫——问心劫。 有看官要问了,那前面那三劫分别是什么?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 第一祸是雷灾,十次雷电劈你,一次比一次强,抗不过去就此绝命。 第二灾是火灾。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过丹田,穿九窍,历奇经八脉,把多年苦行,俱为虚幻。 第三灾是风灾。这风不是东南西北风,不是和熏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唤做鸹风。自囟门中吹入六腑,五脏成灰,四肢皆朽,骨肉消疏,其身自知解。 若不是有者字秘傍身,倪清华早灰灰了去。 为什么说这最后的问心劫才是最惊险的呢?只因前三灾是老天出题,不容你肉身;而这最后的问心劫就完全是自己为难自己了,渡不过去,便是心神俱灭。 诸位看官又要问了,自己怎么会为难自己,这不是傻子吗(●°u°●)」 在这最后一劫,还真就是傻子,怎么刁难怎么来啊——只因着没人能保证他自己对他的人生没有丝毫遗憾与悔恨。理不辨不明,事不鉴不清。这一关但凡有些微不清不楚之处,就要被灰灰。 让我们把镜头转到倪清华的灵台,果然…… 只见灵台方寸却有一方城池,内城、外城、城野,井然分明。 内城之中唯有两人,一红一蓝,一日一月,面容却是一般无二。 红衣的倪清华笑语嫣然,“这第一问,问你修的是何道?” “社会主义之道?”蓝衣的倪清华摸摸自己的脸,“说这个名字,居然感觉有些羞耻。” 发问的倪清华笑得开怀,“是极是极,我也有此感。哈哈哈——” 红衣继而收了笑容,肃然道,“第二问,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这下换蓝衣的倪清华笑了,“高兴啊!唯有此路令我开怀。这个答案,满意吗?” “wow⊙ω⊙,满意极了。想不到我竟然是一个王子猷……”红衣的眼眸染上华彩。 “倪清华一向如此,不是吗?”蓝衣眉梢一挑。 “对,感性得紧,但也理智得很!”红衣的视线穿透城墙看向远方。 只见内城与外城之间,唯有一个现代的凌霄,而外城的城门处正有一黑一白身影接受门卫的盘查。 而这偌大的内城,只有死去的祖父母和她们两人。别人进不来,她们也不会出去。 “觉得自己失败吗?这么多年只有这么凌霄一个还不知道真假的人!”红衣犀利地点出倪清华的心境漏洞,却还是好模好样地询问。 “嗯,挺失败的。”蓝衣的倪清华不否认,她一向冷情,对待感情吝啬得紧,更确切地说,她并不会爱人,她只是模仿世俗的做法去演绎悲欢。再大的痛苦,过段时间,她就会忘得一干二净。而快乐,她会记得长久一些。 红衣并没有笑,笑对方就是笑自己,“我以为你会不承认的。” “事实就是如此,客观存在难道会因为我这一两句话改变?不可能的。” “也是。”红衣露出一个搞事的微笑,“Marx说,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你想隐瞒越欲盖弥彰。” 红衣重读“爱”这个字,“别说你看不出来,蓝忘机有些喜欢你!” 这时蓝衣的倪清华显现出少女的一丝害羞来,说出的话却是残忍无比,“我知道啊,但我自持从不越界,不曾撩过他,与他光风霁月。他起了业心,干我底事?!” “你在撒谎!你敢说你不曾欢喜过他?!”红衣紧紧盯着对方的面部,不想错过任何线索。 “我是心动过,但那已经是陈年往事了。”蓝衣的倪清华坦言道,毫不心虚,“远山春水,无边风月,我什么不喜欢?!” 红衣走到蓝衣面前,细细抚摸对方的脸庞,“你还真是博爱啊!或者说——‘渣’?最爱的只有自己!啧啧啧……蓝忘机听到这番话,少男心得碎成玻璃渣了吧?” 红衣的语气听上去很可怜蓝湛,但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若真为情所困,抛下家族,我反倒要看轻他了!”蓝衣不能理解那些为爱要死要活的。这世间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友情,那些说爱情最伟大的是脑残吧…… “看来我单身这么久不是没有道理的。”说着还点点头,十分认可自己说的话。 “自己都不爱自己,还能指望谁去爱你?”蓝衣并不以“自私”为耻。 “好了,那到最后一个问题了。我不问你怎么做,我只问你,你会一直如此吗?背负万千生灵的命运?” 蓝衣这时候莞尔一笑,“我又不是他们爹妈!给了他们机会还不把握,那就去死吧,还节省下资源了呢。” 脸上笑容愈发开怀,话中杀意却是森森然。 红衣拊掌,大笑摇头,“不愧是‘我’啊!” 碧空如洗,日落月升。 问心劫过,倪清华的眼睫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眸比之前还干净,明澈得映照出天地万物。 她经历了绝症、死亡、复生、无己、杀人、立道、渡劫,此时背后的建木已经有了七道弯曲,距离参天不远矣。 月出东方,倪清华身处昆仑高峰,近得似乎可以摸到月亮的清辉。 遥望东方,声色犬马,红粉尘寰,“倒是个好去处。” 金虹不解问道,“尊上为何说是个好去处?”那红尘气,沾一下,就入其中,进去容易,出来难。多少真灵子,一入其中,如坠泥潭,五欲缠身。不知出离法,误以此间是家乡。 “因为这昆仑冷啊……”倪清华一语双关道。 如果她是上体天心,泠泠遗世,这昆仑丘自然万般皆好;可她如今走的是人道,没有人气,便是岔路了。 ﹍﹍﹍﹍﹍﹍﹍﹍﹍﹍﹍﹍﹍﹍﹍﹍﹍﹍ 凌霄见着归来的倪清华,有些不敢认了。她呆呆地说了一句,“修仙还带整容的?” 原本倪清华是俏皮动人那一挂的,可现在…… 肌肤莹白,如羊脂玉雕琢而成;青衣飒然,风神秀彻,令人重其意气而忘其形容。 她有些却不敢认了,“青童啊,你这咋回事?” “进修了半个月,总不能没点儿长进啊。”倪清华亦真亦假道。 “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我也不问了。”这进修怕凶险得紧,何苦再逼青童回忆那些不悦呢。又说到之前和倪清华关系还挺好的那两个人,“魏无羡和前来救他的江澄汇合,回了莲花坞;蓝忘机则是孤身一人回了云深不知处,主持大局了。” “众世家子弟各回各家,温家的人也没发难?”倪清华不信温家这么良善。 “温若寒已经下令:追踪逃出岐山的各家子弟,株连家族,格杀勿论。” “现在情势具体到哪一步了?” “不少小门宗已然被灭。而有杀父之仇在,聂明玦必然是要主战的;金氏不敢和温家撕破脸;蓝家已经遭劫,如今忍气吞声,怕是伺机而动;剩下的江家么——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倪清华目光投向南方,“温家派兵了?” “嗯。”凌霄沉重地点头,“温晁率领两千修士乘船开往荆楚,大战不可避免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战争虽有正义与否之分,但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而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人类的慕强心理□□得可爱又可恨。 凌霄试探道,“那要给江家报个信吗?” “传承丢了多可惜,江澄下一代家主的名头还是比较好用的。” 这话的意思是,只要保证江澄活着就行了,其他人的死活不必管,哪怕是魏婴。 凌霄不知作何表情。作为下属,领导者有这样的性质,她是该庆幸的;同时作为友人,她又有些心惊肉跳。 没想到这么些年,对感情她还是这么锱铢必较。 【注】 (1)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任诞》: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反。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2)业心:谓罪孽之心。多指男女情私的念头。 (3)浣溪沙 近代·王国维 山寺微茫背夕曛,鸟飞不到半山昏。上方孤磬定行云。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第24章 世间我这般人 ﹍﹍﹍﹍﹍﹍﹍﹍﹍﹍﹍﹍﹍﹍﹍﹍﹍﹍ 九州史书卷十二·青帝纪(节选) 青童帝君者,倪姓,讳清华,东海碧霞国人。初访九州,遇夷陵祖上、三毒善手于姑苏。同年,入云深学礼,与蓝氏次璧同窗三月。时既笄,先达德隆望尊,言及凶煞之置,婴另辟它道,许怨气为用,君方年少,则以火化预之复其师。此二言不为时人解,鄙之。逢蓝氏治下,水行渊作祟乡里,君以雷火创之,后游历四方,绝世之姿日彰。 时岐山温阀日之方中。玄正十九年,鲸虎吞据仙门之数不下双十,又烧云深,设教化,盘剥诸公子,后逢屠戮玄武,亡之。二十年,温氏以其故,遍置监察寮,并行霹雳手段,莲坞高门长戟不覆。以荆楚仙门执牛耳者警百,斐然,玄门百家怒不敢言,道路以目。是以气燄炙盛,顺昌逆亡。 有扬州蓝氏者,合众弱以攻一强,帝欣然纵之。射日之程始,琅琊金门披靡,东君以一城杀阵,伏敌三千之数,遂于世蜚声。又矜孤恤弱,诸小家奔而辅之。 其肱骨凌霄援以红装之由,言无辨矣。尝呼君青童,以为道号,尊称青童君。 ﹍﹍﹍﹍﹍﹍﹍﹍﹍﹍﹍﹍﹍﹍﹍﹍﹍﹍ 荆州崇阳,四面环山,峰峦叠嶂,正是温晁一直苦苦搜寻的江家老巢。 此时的城内气氛火热,身着紫衣校服的修士正演练拼杀,剑身相碰撞的叮叮声和弓弦弹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玉红华裳的倪清华站在城头上,看着下面这些新入门的修士,也不禁佩服江晚吟的毅力。 三个多月前,莲花坞一夜之间被温氏覆灭,这江家唯二的遗孤和大弟子还被追杀。 侥幸逃脱的江澄为了夺回江枫眠夫妇的遗体,自投罗网,被化去了金丹,被温宁一脉所救。而在她帮江澄重新结丹之时,前往眉山寻找江厌离的魏无羡又没了消息。而江厌离则是在资州附近被蓝氏门生救了下来,为不祸及眉山虞氏,便被护送着东行暂避。 江澄又是只身前往眉山借兵,联系上蓝曦臣,以云梦江氏的名义参战,又是秘密收拢流落在外的江家修士,招揽兵力,扩充武装。 人走茶凉,江晚吟可算得上赤手起家,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 两月前,江澄更是与蓝氏双璧一场奇袭,烧了岐山教化司,夺回了各家子弟被收缴的仙剑。而当时,倪清华则在兰陵一战成名。 倪清华她又不是义气上头,来开善局的,在收复失地上自然有自己的私心。若是善还则罢了,若是恶……度神诀真是个好东西,不是吗(ω) 那些社会的害群之马,真是勇敢的不幸啊——毕竟战场厮杀死人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纵使江淮局面稍稳,可江晚吟毕竟势力单薄,既然已经打出了旗号,就算是为了作秀,倪清华也不得不来这一趟。 不过,好像江晚吟这里不太需要她,她看蓝忘机这含光君支援得不错呀。 有脚步声拾级而上,是凌霄、江澄和蓝忘机。 凌霄将一封密报递到倪清华面前,“青童,孟瑶送来的战报。” 倪清华接过,撕开封口,只见文书上面都是奇艺的符号。她扫了一眼内容,来信是问取邺城还是颖川。 地形兵力分布图在她脑海中展开,细细思量两者,各有优劣。 邺城毗邻聂氏和金氏,但没有大族盘桓于此,收复起来容易。而颖川人才辈出,也就是势力纷杂,但也繁华得像一块肥肉。 温若寒也该有大动作了,这样一来,颖川即使能拿下来,代价不会小,守不守得住更是问题…… 一番忖度后,玉掌灵力翻腾,信纸被化为粉末,对等着口头答复的凌霄道,“你只回他‘燕子’二字就好,他自然明白。” “好。”凌霄就要领命而下,却似想到什么,脚步又停了下来。 江澄询道,“军情可紧急?” 倪清华极目远眺天光浮沉,“我再留三天。” 听到她这么一句话,江澄不由皱眉。兰陵一役,以一人之力坑杀三千修士,虽不知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可在伐温之战,以白骨垒成的王座中,绝对有她一尊。江家军才拉起来不久,温狗来袭,怕是抵挡不住,即使加上蓝忘机率领的义军,人数也比不起温家。放任这么一个大杀器、保障走掉,实在不甘心,可又没有好理由。 就在此时,又有一蓝氏门生前来禀报。 “蓝二公子,江宗主,青童君。云梦江氏的大小姐已从蜀川护送来了。” “阿姐!她在哪里?”江澄欣喜若狂,又转向倪清华,“你与阿姐关系向来不错,不如与我同去?” 江澄是在拉关系? “不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姐弟二人团聚了。”倪清华淡然回绝。 “那之后再说。”江澄也不再多言,飞奔向后山。 为了避免尴尬,看够风景的倪清华打算遁走。却在和蓝忘机擦肩而过之时,左臂猛地被扼住。 倪清华感觉自己要被蓝忘机的目光烧死了,“含光君,你看森林那么大,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是吧?” 她这两日一直在躲他,想来是察觉出什么了。现在这话的意思竟是劝他放手。 蓝忘机觉得自己像是被施了禁言术,唇齿启合,却发不出声,良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道,“……参天乔木只有一株。”(1)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2) 说完这句话的倪清华,胳膊骤然被抓紧了。 加重力道的蓝忘机立刻反应过来,迅速松了手,看着对方澄澈平静的双眸,蓝忘机只感觉有无名火自心底烧起,“你倒落得坦荡!” 她若是没有那个意思,就不要去撩拨人家!她自己随心所欲,却害得别人心烦意乱!!而今双方心知肚明,她还不以为意,真是……岂有此理!!! “我何曾欺蓝二公子以簧言!”倪清华觉得自己才是冤枉,蓝忘机这副模样,整得自己像是绿茶婊一样。历数俩人相处的时光,她对自己的身份一向看得明白,男女交往,言行从未逾矩。现下,该说的她都说了,能劝的她也劝了,还要她如何?! 蓝忘机面覆寒霜,能冻死个人,也不知是在生谁的气。最终,还是攥紧避尘下了城楼。 而倪清华对她的快刀转乱麻尚算满意。她可不想两个人磨磨唧唧地藕断丝连上十几集,平白腻歪。 可若人人心是圆石,又哪里来的“求不得”这一苦呢…… 凌霄这个瓜吃得相当满意,也不枉她特意留下来,笑着摇头道,“青童就是不一样,从不给人留希望。”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尚未走远的蓝忘机听到这番补刀的话,走得更疾了。 “呆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回信!”而在城头的倪清华要被队友气笑了,“贻误军机,不怕我治你个慢军之罪?!” 凌霄不敢顶雷,乖巧地往石梯那边退走,“我这就去!马上去!” ﹍﹍﹍﹍﹍﹍﹍﹍﹍﹍﹍﹍﹍﹍﹍﹍﹍﹍ 当天,倪清华见到了江厌离。 她穿着黑白粗布麻衣,未施簪环,比起当初,肉眼可见地憔悴很多。 “阿澄已然同我说过经过,此番还要多谢你出手相救!”江厌离真诚感激道,说着上前就要深深一礼,倪清华赶忙扶住了她。 “银货两讫,不必言谢。”倪清华不占人便宜。 “阿澄的性子,我了解,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失了金丹,我都不知他会……”说着说着,江厌离情感流露,便带上了泣音。察觉自己失态后,又赶紧收声,“无论如何,还是要谢的。” “既如此,我可有幸再次品尝江大小姐的手艺?据点伙食寒酸,很是怀念当年的汤羹呢。”倪清华舒朗一笑,给江厌离找了件事做,免得她胡思乱想,继续哀湎。 不可否认,倪清华对待女子,的确是比对男子宽容那么一丢丢的。 江厌离闻弦歌知雅意,“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看这几株山丹红白争开,不如做百合莲子汤?”倪清华指着中庭的百合花,“辣手”道。 江厌离抬袖掩唇,“清华果然不同俗流。”旁人见花多是欣赏芳馥,她倒质朴。 “我骨骼清奇嘛。”倪清华对江厌离这话反以为荣,“要不要再往汤里加点银耳、红枣?” “好,依你。”江厌离脸上多了丝笑意。 于是晚膳之时,众人就喝到了这大杂烩的甜汤。 【注】 (1)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国风·周南·汉广》这首诗是男子追求女子而不能得的情歌。 (2)唐代张九龄的《感遇十二首·其一》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春天里的幽兰翠叶纷披,秋天里的桂花皎洁清新。 世间的草木勃勃的生机,自然顺应了美好的季节。 谁想到山林隐逸的高人,闻到芬芳因而满怀喜悦。 草木散发香气源于天性,怎么会求观赏者攀折呢! (3) 百合莲子汤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作用,即能够有效改善心情和睡眠。因为百合味甘性微寒,入心经;莲子性平味甘,入心经,有清热降燥、滋补清心的作用。蓝二哥哥需要打一打心火啊 第25章 入吾毂中 在崇阳这几日,蓝忘机和江澄率人夜袭温家的监察寮,以利联盟世家的行动,而倪清华坐镇后方。 前三日,无事。 第四晚,温氏在江陵的监察寮被人屠了,而且寮内修士死法不一,离奇异常,大多是竟然是被活活吓死的。 出了这等变故,原计划后天便离开的倪清华哪里能一走了之,只得继续留下来。 而在接下来的两日,江澄他们的任务也被那人抢先一步完成。 隽言厅内,倪清华和江澄在议事。 “沔阳和竟陵的监察寮均被清扫……”倪清华向江澄问道,“有线索吗?” “监察寮内除了阴气甚重,没有任何发现。”江澄摇头。 “世上哪来那么多偶然,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这个人怕是和温氏有仇怨……” “他家造下的孽还少嘛!”江澄想到莲花坞,面目不由狰狞了一瞬,“既杀温狗,必是同道中人!” 这时蓝忘机从门外走进来。 江澄接过蓝忘机递过来的符箓,“蓝二公是说这符有问题?这不就是驱邪符吗?能有什么啊。” 话音刚落,江澄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妥,眉宇蹙了起来,“这符好像多了几笔?” 蓝忘机答道,“四笔。人血所绘。” 江澄愕然,“人血?符箓一般朱砂绘制,我还从未听过人血绘符。绘制手法如此阴诡,这符的效用怕是——与驱邪相差甚远了。” 蓝忘机道:“正是。这张符被完全逆转了。” “逆转?变成招邪了?”倪清华眉毛轻轻一挑。仅仅四笔,完全逆转符箓的功能,天才呀! 自从那天她断然拒绝蓝忘机后,两人这几天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也免得尴尬。只是战事要紧,儿女私情自然要先放一边儿。 江澄不可置信,“符箓还能招邪?闻所未闻。” 蓝忘机最开始也没想到,“的确闻所未闻。但我多次测验,它的确有招阴集煞之能。”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温家监察寮发生的邪乎事儿,同这符箓有关?”倪清华手指扣了两下案几,“哒哒”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格外醒耳。 “我见过的三起现场都有此符。符箓上所添笔画,笔锋走势为同一人。”蓝忘机把自己的发现告知他们。 江澄出言道,“可诸家名士里,从未听说有人能干这种事儿。” 蓝忘机猜不到此人来历,“此符制法阴邪。玄门百家中,未曾见过这等手法。” “阴邪?哪儿有温狗邪!只要杀温狗,管他是妖人还是魔头!”江澄攥紧了手中的符箓。 蓝忘机听到江晚吟这话,不由皱眉,可念及江晚吟的血海深仇,推己及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倪清华不得不提起另一件糟心事,“温晁今日又加派了兵力,四处搜索我们的行踪。” “崇阳这边呢?”江澄摩挲着右手食指那枚指环,面色阴沉道。 “暂时还没有可疑迹象。不过,被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倪清华把残酷的事实摆在江澄面前。 温家又不缺那点儿兵力,把荆楚犁一遍,总会发现的。 谁知,倪清华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信号烟花燃放的声音。 三人连忙出屋,只见到一枚红色的太阳纹徐徐消散。 WOC,她什么时候有言灵的能力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江澄迅速反应过来,“传令下去,所有老幼妇孺,全部向后山撤离!” “是。”门生领命而下。 倪清华理了理袖口,率先向城楼走去,“走吧,总会有一战的。幸好我这几天预备了……” ﹍﹍﹍﹍﹍﹍﹍﹍﹍﹍﹍﹍﹍﹍﹍﹍﹍﹍ 守城的修士刚到翁城上在自己的位置站好,便有斥候奔来禀报,“宗主,西北境发现岐山温氏剑阵。” “混蛋,来这么快!”江澄望向西北方向,果不其然,高空有大量身着炎阳烈焰袍的温家修士朝着崇阳御剑而来。 随着对方“放箭”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箭矢破空而来。 蓝忘机站在箭楼的青瓦上,反手抽出忘机琴,灌注灵力,重重挥弦。 强劲的音波冲开了大多数羽箭,但还是有小部分没被波及到,插入了建筑体内。 开胃菜结束,要上大餐了。 蓝忘机凤眸凌厉,“结阵!” 站在城墙前的的门生子弟依言而行,竖起一块块法阵。 随着温家修士的领头之人的指挥,将近一倍的攻击法阵撞向云纹流转的防御阵法。 正楼主殿内,倪清华耐心等待着鳖入翁中。 暂且不论江家的修士大多是新入门的,现在敌我双方兵力差距不容乐观。江澄麾下修士不到两百,蓝家的人更少,即使加上倪清华带来的,守城一方也只是三百刚出头。反观温家,监察寮即使被端掉十几个,也还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而且对方来势汹汹,目测不下七百之数……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江晚吟、蓝忘机纵然是将仙器使出花来,能敌十人、百人,可千人呢?战场之上,一人之力终究有穷时。 可现在有了倪清华这个开挂玩家的存在,局势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倪清华就静默看着己方防御法阵被攻破,接着听到楼下两军近战拼杀的喊声。 唇角蓦然一弯——时机到了。 原本在翁城厮杀的两方修士,却忽然发现身旁的人都不见了,不光是身旁之人,周围的景象也完全变了,像是突然被人转移到了异度空间一般。 在这个奇异的空间,四方上下全是镜子,一眼望去,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声音,而无论朝哪个方向看,都只能看到无数自己的影像。看得人心里发毛。 温家的修士听过最近监察寮的惨事,心里发毛,“装神弄鬼!”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可不这样说,心里的慌张就不能驱散一样。 有的人试图去攻击镜子,可镜子被打碎后,碎片又聚集还原了;有人做下标记,却发现走来走去回到了原地;有人随意找了个方位,一路寻找线索,可没有丝毫阵眼的头绪。 他们难道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吗!可是越焦急越是落入此阵的圈套。虽然,他们也根本没得可能找出阵眼。 倪清华身前星罗棋布着红蓝两色的光点,代表着修士们的分布。鸦睫轻眨间,一小部分每个被困的温家修士就面临了三个叛军的攻击。 倪清华点了点朱唇,“感觉在玩连线消消乐呢……” 失去生命迹象的修士被丢出超维迷宫,而活着的继续围攻温家的人。这其中有两个点特别亮,完成任务也特别快,不用说,定然是蓝忘机和江晚吟两人。 半盏茶后,倪清华撤掉了法阵,此时双方差不多势均力敌了。她也不是不想继续,只是地脉之气不能再调动了。再消耗下去,此地会成为一片死地,草木不生,人烟俱灭,魑魅横生。就今天花费的那些地气,这崇阳起码未来三年怕是灾害频繁,没有个十几年且缓不过气。 江澄不满意也没办法。之前水行渊的那一次是地利,兰陵成名那一役是雷雨天气,是天时。如今,天时地利都没有,只靠她一个人力,施展天雷地火阵这等杀阵,太过勉强。 “倪清华!”温氏有人发现了倪清华的踪影。 “是那个煞神?她不是在清河那边吗!” “妈的!” “老子就知道是这贱人搞鬼!” “……” 温家阵营不少人嘴上骂骂咧咧,但没人真敢动手去惹这尊杀神。 己方在拼命,倪清华总不能袖手旁观,便自城门上方飞身而下。 方才落地,一道凛冽的杀气自身后袭来。 倪清华头也不回,足下借力旋身,恰好避过剑锋半寸,右手一扬,金虹剑芒闪过,偷袭之人的咽喉方才显出一道红线,而后血迹渐渐扩大,轰然倒地。 前方又是两柄利剑从左右刺来,倪清华纤腰后折,左手屈指一弹,淡蓝色的电弧没入左侧敌人心口,与此同时,握住金虹向着斜上方划去。 暂时清开自身周围敌人后,倪清华开始支援江澄他们。 被蓝氏门生护着的蓝忘机使着破障音逼退围攻而来的温家修士,与之相比,江澄就惨很多了。 紫电虽是上品仙器,可长鞭并太不适合近战;而三毒又没有群攻的效果。就这段短短的时间,江澄就挂了彩。毕竟之前,在超维迷宫中他也消耗了灵力,而且想来必定不会小,尚未得到回复就又陷入鏖战…… 倪清华几个跨步,来到了江澄身后。利落挑飞了江晚吟顾及不到的仙剑,和这个孤家寡人并肩作战起来。 仗着法衣逢兵不害,几次情况危急时,倪清华用身体替对方挡了几下。 随着时间流逝,体力、精力、灵力一直损耗,越打越难打。 就在太阳都开始要下山了,这边也要分出个胜负之时,有援兵来了。 听着不远处向这里奔来的脚步声,暴躁清华在线杀人,“不消停了是吧!” 新来的温家的修士很快补上了她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局面,接着本来也只是惨胜的己方,不少人血溅当场。 战至最后,这边只剩下了寥寥四十来号人。而敌人援军兵力将近一倍于他们,且是以逸待劳…… 前来接收成果的温晁,被身着炎阳烈焰袍的温家修士拥簇而来,“哈哈哈哈,我劝你们不要再挣扎了!魏婴已经等你们很久了。你们死了,正好可以下去和他团聚。”温晁觑着众人脸上哀恸的神色,高兴极了。 “人长得丑,倒是想的美。”倪清华收起了金虹剑,素手结印。 温晁自然听过倪清华的杀名,“拦住她!” 蓝忘机持琴横在倪清华身前。 倪清华红衣无风自动,玉指开合,原本惨烈的战场霎时落花如雨。 花雨纷飞,绚烂晶莹,无尽的芬芳醉到人的骨子里,让每一个人都浑身舒泰。可是,就在这片美丽的仙葩中,蕴含无尽杀机。 此时的倪清华的灵力已被榨干,可若要仙葩绽放,光这些远远不够…… 第26章 人多到情情转薄 就在倪清华打算拼命一搏之时,乌鸦“呱呱”的叫声陡然在寂静的傍晚响起,不祥得很。 而后鸟类振翅的声音不绝于耳,“扑棱”“扑棱”,乌漆麻黑的乌鸦遮天蔽日地飞过头顶。 这副诡异的场景也有些吓到温晁了,“怎、怎么回事?” 有响亮的笛声穿透云层,城中的烽火随着急促的颤音跳跃,霎时化为幽碧的冥火…… “来人!”温晁紧忙召回门生保护自己。 笛声越来越急,倒地已亡的温家修士忽然行尸走肉地站了起来,围住了还活着的人。 “看来,谜底要出现了。”倪清华嘴上玩笑着,掐诀的手却没放下。 循着笛声来源望去,主楼屋顶立着一道人影,正横笛而吹,对方的衣袍和红色的发带随着烈烈狂风翻飞。 被身前的温逐流保护的温晁惊恐不已,“妖术!妖术!” 倪清华这一方正防备着凶尸袭击的修士,却发现凶尸像是看不到他们一样,只扑向温家的修士。 温晁焦躁害怕道,“快!快拦住他们!” 可是化丹手的绝招碰到走尸,并不好使,只能仗着灵力击倒凶尸。可是源源不断的尸体岂是那么容易拦住的。 “这些凶尸,只杀温狗!”江澄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目光投向城楼屋脊那道身影。 蓝忘机开口道,“此人身修外道,手法阴邪。但,似乎是友非敌。” “哼哼——,不管他什么手法,只要杀温狗,就是我的同盟。”对方杀温狗,江澄只觉痛快。 城中死去的修士约合一千,温家活着的修士不到一百,能保护温晁的温家人再厉害,哪里能以一当十,而温逐流又被温晁自掘坟墓地派了出去。 “来人呐!救我!救我!!”温晁被一具女尸追杀,逼到了角落里。 蓝忘机和江澄在岐山受苦了不短的时间,又如何认不出,那具凶尸正是王灵娇此女。 紧接着拼命抵挡的温晁被狠狠咬掉了一块肉,“滚开!滚开!滚开!温逐流,救我!” 温逐流匆忙回援,将王灵娇一掌拍开。 城楼上操纵凶尸之人,忽然止住了笛声。在怨气的包裹下,来到了战场。 穿行过停下不动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向温家仅存的两人——温逐流和温晁。 温晁见到幕后黑手破口大骂,“哪来的妖人,使这下作的妖法!” “温晁,又见面了。”黑衣人手中摆弄着一团极重的怨气,“友好”地打招呼道。 江澄瞳孔骤缩,“这声音……” 倪清华打量黑衣人,只见对方全身上下都是深沉的黑色,只在行走间露出一点朱红的底袍,交襟的衣领处微敞,露出一块白皙如玉的肌肤。一条朱红的发带堪堪拢了发,墨发垂在身后,每一根发梢都带着凉意。 “你——你什么人?!”温晁已如惊弓之鸟。 “化丹手,你真以为,你能在我手底下,保住他这条狗命?” 温逐流积蓄灵力,说完“拼死一试”便冲向了魏无羡。 而魏无羡却是轻描淡写地挥袖,强大的怨气将温逐流冲击了出去,接着被魏无羡禁锢到了半空。 “好一条忠心耿耿的狗!”魏无羡咏叹调一般道,可任谁都能听出下面的静水流深。 温逐流却回道,“宗主知遇之恩,不能不报。” “知遇之恩?” 魏无羡神情陡转阴鸷,厉声道,“凭什么你的知遇之恩,要别人来付出代价!” 随着四方的怨气被魏无羡聚集到手上,温逐流的两臂被硬生生向后折断,跪在了地上。 “化丹手,”魏无羡念了一遍对方的名字,鬼魅一般穿过温逐流的躯体。 然后,还活着的人就见到他手上捏着一枚光华流转的小球,继而被魏无羡用怨气生生捏爆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温晁见最后保护自己的人被挖去金丹,冷汗湿了衣裳。 一直低头被额前碎发挡住眉宇的人,此刻抬起头来,露出真容。眉毛修长漆黑,瞳孔血红,鼻梁挺直,皮肤比上好的瓷还要透白一些,不如说更像是覆着一层苍白的寒霜。 无怪乎他们适才没能认出他来。只因他们认识的那个人明明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眉眼干净利落,露齿朗笑间尽是风流的少年意气。可眼前这个右手持一管漆黑笛子的人,浑身却似是笼着阴郁的凉薄。 除了那张脸,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儿像原来那个魏无羡。 “魏、婴。”蓝忘机没想到修习诡道之人竟然真是魏婴。 倪清华见用不到自己拼命了,便收了仙葩。 魏无羡见温逐流成了残废,还匍匐着往他这边爬,问道,“化丹手,你、想保护这姓温的?” “魏婴?”温晁也认出了魏无羡,只是做贼心虚道,“不可能,不可能……鬼!鬼呀!” 面对温晁搬出温若寒的威胁,魏无羡手中竹笛一转,勾起一个和颜悦色的笑,却是诡异的森然。 江澄看着王灵娇张大白沫嗤嗤的血盆大嘴扑向温晁,心中只觉快意。 “魏婴,够了!”蓝忘机盯着阴气森森的魏无羡,就要挥弦,却被倪清华压住了忘机的琴弦。 “蓝忘机,你疯了!”倪清华也恼了。慨他人之慷,行妇人之仁,蓝忘机他此刻圣母得婊了吧! “魏婴他在操控这些阴煞之物!”蓝忘机一凛眉目,就要格开倪清华的手。 “我眼睛很好!”倪清华轻巧避开了蓝忘机的攻势,“江澄也没瞎!” 另一的边魏无羡,对这边的争执置若罔闻,再次吹笛。四方聚集过来的阴气,被他实体化为荆棘,刺透了温晁和王灵娇的胸膛。 凄厉的哀嚎声中,蓝忘机面笼寒霜,“这是邪道!” 倪清华与蓝忘机对视,“早在你们攻上岐山教化司,得知魏婴去向,便可预料到最坏的结果。只是谁都不愿接受罢了。如今,魏无羡虽修诡道,起码还活着,岂非已是幸事。” 没了修为,在夷陵乱坟岗那个妖魔鬼怪的大本营,他如何活下来?难不成要他为了一个大义的名头,不修习鬼道,舍弃生的希望,从容赴死?! 更何况,魏无羡没了金丹,不能辟谷,在乱葬岗吃喝是如何解决的…… 有些事不能细想,一想便是荆棘血痕。 江澄警惕地盯着蓝忘机,“蓝二公子,蓝氏家风我等都明白。但此前暮溪山屠戮玄武洞底,魏无羡与你有共患难之谊。如今你毫不留情面上来便要拿他问罪,未免不近人情。” 蓝忘机带着怒意沉声道,“修习邪道终归会付出代价。轻则反噬自身,重则殃及周遭之人!古往今来,无一例外!” 正朝这边信步而来的魏无羡,听到这话,面上闪过一丝不快,“我心我主,我自有数!含光君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控制不住?!” 江澄半挡住蓝忘机看向魏无羡的视线,冷声道,“容江某说句不客气的话,魏无羡是我云梦江氏的人。即使遭殃,与姑苏蓝氏又有什么瓜葛!”轮得到你蓝忘机来追究! “含光君可非是孤家寡人。”倪清华开口道。 这话是提醒他蓝忘机可代表着姑苏蓝氏,手要是伸的太长,不免授人话柄。 倪清华虽然想削弱世家,但现在最主要的矛盾还是温家,而且昔日同窗交恶,并不是她怎么想看到的。当然,你尽可以说是鳄鱼的眼泪。 蓝忘机手捏得骨节发白,却是吐不出半个字。江澄和魏无羡见此,走到一旁诉衷情了。 “我们先不说,魏无羡能不能控制得住的问题。”倪清华深吸一口气,聚声成线,传音入密给蓝忘机,免得不远处的的江澄和魏无羡听到难堪。“云梦江氏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现在缺的不正是这样一个人!莲花坞一日不振,魏婴这条路就得走下去!” 江家灭门,如今的实力甚至比不过一些三流家族。若是射日之征中,江澄拿不出实力和功绩,四大家族便要换人来做了! 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回归的魏无羨偏巧带着诡谲的鬼修奇技,一人凭着一支横笛,便能驱使大批邪灵尸鬼,上阵冲锋,可有效降低江家修士临阵死亡的数目。且鬼物不耗粮草、不惧伤亡,战毕后升起清静明火便能就地焚烧干净,省心盛事,谁不动心。 蓝忘机何尝不知,只是…… “当下都顾不好,还谈什么以后!”这就是□□裸的现实,倪清华吐出一口气,缓了语气,“蓝湛,我知你至性,可总不能,因噎废食。” 麾下的修士,见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赶忙上前听从指示,“青童君。”“二公子。” 倪清华扫了一眼还存活的修士,江家的人不出所料地只剩下小猫两三只,“协助江氏门生清扫战场。” “是。”这是倪清华的手下。 蓝氏门生只见到自家公子点头,却是会意地领命而下。 ﹍﹍﹍﹍﹍﹍﹍﹍﹍﹍﹍﹍﹍﹍﹍﹍﹍﹍ 晚间,倪清华在房间批阅文案,有敲门声响起。 “进。” 江厌离深深吸气,努力让自己坚强些,“清华,我……我是来问阿羡之事的。” 倪清华自然猜出她的来意,头也未抬道,“魏无羡的金丹,我纵使能修复,可你确定是现在?” 江厌离咬唇,她是不通俗物,但基本的情况,还是能看出来的——江家目前急需战力。可莲花坞如今就剩下他们三人,她再也不能失去他们中任意一个了。 倪清华见江厌离决意点头,搁置下朱笔,直视江厌离,“本人见利忘义。不知江姑娘,能出得起什么代价?” 江厌离呆住了,“我、我,我……”她定了定神,复道,“不知青童君想要什么?只要江家有的,尽管说来。” “我要——魏无羡!” 江厌离果然被吓了一跳,心中暗道,莫非这是阿羡惹出来的风流债…… 江厌离咬了咬唇,“阿羡与我情同姐弟,我不能替他自作主张,你容我与他商量一下。” 江厌离走后,倪清华却没继续处理卷宗,而是冲着门外道,“不进来一叙?” 自阴影中踱出一道纤长的身影,正是魏无羡,“我师姐怕是以为你我有瓜葛了。” “不对吗?”倪清华反问道。 魏无羡唇角勾着凉薄的笑意,“不对。” “你还真敢说!”倪清华板着的脸浮现一丝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何恃而不恐?” “青童君,”魏无羡插科打诨道,“没这么小气吧~” “我这是会过日子。”倪清华紧紧逼视着魏无羡,“世人普遍认为,若要登顶,剑道才是正途。这条路,你打算一直走下去吗?” “不走下去,青童君开的价格,我也付不起呀。”魏无羡似是玩笑道。 “可以给你打个友情价啊。” “唔——说来听听,看看你我这友情值个几斤几两。”魏无羡玩味道。 “这样吧,我也不给你出两难的选择题。”倪清华笑得愈发不怀好意,“骚年,我看你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你要不要考虑为我做事三年?” “这是看上我了?”魏无羡眉梢一挑。 倪清华却是点点头,“的确。学不师受,天质自然,我自见猎心喜。” 端着茶水进来的凌霄就听到这么一句“见猎心喜”,内心疯狂刷屏,“青童她好生多情!!!” 不过见到魏无羡的模样,她立马爬墙了,“含光君,对不起。可这个小哥哥真的好帅啊!” 倪清华怎会看不出凌霄眼中跃跃欲试的花痴,清咳了两声,示意她收敛点儿。 凌霄职业素养还是很高的,放下茶水,立侍一旁。 魏无羡年少极富盛名,爱慕他的人海了去了,遂也不在意,坦然受之。 面对对方提出的条件,魏无羡何尝不想重拾剑道,只是……“此事,等温乱平了再议。” “静候佳音。”倪清华如是道。 待得魏无羡走得没影了,凌霄问倪清华,“他就是那个……魔道祖师……?”最后四字只是做口型,生怕被别人听到。 倪清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若无意外,当是。” 按照小说的套路,种种迹象,总会有前兆。如今想来,当年在姑苏,他们两人的回答,岂非一语成谶。 更何况,进了乱葬岗,连人带魂,有去无回。偏他活着出来,还能够驱使鬼物了。这要还不是天命之子,真正的主角得多么牛逼。 许久未曾出声的金虹,此刻与倪清华交流道,“主上比那个魏无羡得天意垂青多了!” “投资嘛,鸡蛋总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倪清华不以为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四人争执那一段,写得我头都要掉了?,大改了两次,快来夸我? 第27章 乾坤有私 射日之征中期。 清河主战场。 午后的日光透过窗棂射入倪清华的书房,十二瓣花型青釉瓷盆内醉杯吐蕊,瑰丽的凤尾鱼摇曳起红莲的水波,美不胜收。 “荆楚崇阳大捷,江晚吟魏无羡乘胜追击,退敌于秦岭以北,至此收复荆楚所有失地。云梦江氏,重新入主莲花坞。”正与倪清华手谈的孟瑶落下黑子,一角占势将成。 “先不必管莲花坞了。区区两个月,纵使他江晚吟再名正言顺,也耕不下荆楚一遍。”倪清华在那相差一路的位置上挂了一枚白子,“温若寒放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温若寒让岐山温氏所有的旁支和下属门派必须参战,如若抗令,严惩不贷。”孟瑶长了一子,紧靠着大片黑子继续向前延伸行棋,将黑子连成一片,“此时数万名训练有素的修士马上就要压境了……” 倪清华落下云子,并无太多忧虑,“该着急的不是我们呐~” 孟瑶又立了一颗黑子,“破法在何处?” 倪清华并未直接回答,反而给孟瑶背了一段《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孟瑶眉梢轻挑,这话里的深意,再联想一下今最近的动态,这话指的是谁还不清楚么,“社主这么相信……?” “圣人之言,看似废话,实际上……”倪清华说到这里,拿起一块云片糕,占住了自己的嘴巴。 而棋盘上白棋并子,继续长的黑子被白子爬掉,然后分而化之…… ﹍﹍﹍﹍﹍﹍﹍﹍﹍﹍﹍﹍﹍﹍﹍﹍﹍﹍ 不净世。 打着为江晚吟、倪清华诸人接风洗尘的名义,晚宴在岁寒厅开席。 坐在主座上的聂明玦举杯道,“江宗主和青童君来援,实乃我伐温大军之万幸。来,诸位,我们一起敬二位一杯。” “敬江宗主” “敬青童君。” 倪清华只得给自己的酒杯倒上酒。 在其他人一片应声中,倪清华也举杯,不过未饮,只是沾沾唇,做个样子。 “青童君,我们都干了,你这不喝——未免有些看不起我们吧。” 说这话的人正是之前便和倪清华有过节的金子勋。 坐在倪清华左后方的蓝忘机投向倪清华的目光中隐含关切。 随倪清华一同前来赴宴的孟瑶温言道,“青童君近日身体不适,饮酒怕是会影响之后的发挥……” 温家修士被调配至前线,大军压境。各家宗主本就忧愁自身处境,闻听此语,“无妨无妨……” “我们都能体谅……” 同席的魏无羡端起酒樽,遮住讥讽的嘴角。 孟瑶这么一阳谋,金子勋下不来台,心中暗恨,“你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我和青童君讲话,你来插嘴?” 见孟瑶被刁难,倪清华脸也冷了下来,“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同我讲话?!” 宴席间的气氛蹬时紧张起来。 作为主家,聂怀桑岔开话题,打圆场道,“青童君,你跟大家讲讲,崇阳一役呗。” “背水一战而已。”倪清华简单总结,“更何况,崇阳之战,不应该问江宗主么?” 作为地主,他比她清楚的多。 “这……”我这不是给你台阶下嘛…… “崇阳,还要多谢青童君和含光君。”江晚吟倒满酒盏,敬两人,“我干了,你们随意。” 姑苏蓝氏不喜饮酒,蓝忘机自然不动。 倪清华的酒杯已然是放在了小案上,酒杯内盛满了烛光。 她那么辛苦修炼,长成如今的参天大树,难不成是为了让自己去迎合这世道…… 金子勋还记得当年姑苏求学的时候,倪清华和魏无羡玩得来,见刁难不了她,就将话锋对准了魏无羡,“魏公子,今日未何没有佩剑?” 魏无羡摩挲了下插在腰间的陈情,故作倨傲地轻笑了声,“不想佩罢了。” 倪清华觉得魏无羡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他的随便如果还能用的话,应该就是在陈情现在的位置,可谁让他们当初为了云梦江氏的震慑力,不曾将魏无羡没有金丹这件事宣扬出去呢…… 席间第二次冷场。 聂怀桑身后一名中年男子不满地哼了声,将正在倒的酒放下,“身为世家弟子,佩剑乃是殊荣。姚某知魏公子素来不羁,可是如此简慢,未免有些托大轻浮吧!” “早就听闻魏公子剑法了得,本来还想趁今日,跟魏公子比试比试,可没想到连剑都不佩……真的不肯赏脸呀!!!”金子勋小人嘴脸上来了。 江澄欲言又止,一时之间竟是想不出好借口。 倪清华却是要笑死了,险险地用酒杯压住自己的上翘的嘴角。 没在倪清华手上讨到好的金子勋,被倪清华这一笑点炸了,咬牙切齿道,“青童君,什么事这么高兴?” “只是忽然想到一个两难的选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金子勋才不信她这鬼话,他一定要问个究竟,“什么两难的选择,不妨说出来让诸位帮着参详参详?” 魏无羡给自己倒了杯酒,心底暗暗摇头,这个二傻子,在倪清华手上吃的亏还少么,还往上凑…… 然后就听到倪清华的声音,“我在想,金公子既然要魏无羡赏脸……那地上有张脸,你捡不捡?” 魏无羡还没咽干净的酒液立刻喷了个干净。倪清华的战斗力,他魏无羡今天可算是真正领会到了。 捡了,就是二皮脸;不捡吧,那就是不要脸……果真两难啊…… 蓝忘机琉璃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倪清华!你——!”金子勋这下是真的要被气死了。 金子勋右手边的聂怀桑劝道,“金公子,冷静,冷静啊!” “倪清华,你简直欺人太甚!”金子勋喘着粗气,也顾不上聂怀桑的面子,“莫不是以为我金家怕了你不成!” “我说什么了?”黑心白莲的倪清华满脸无辜,她又没有骂人,这群人想多了啊…… 随后倪清华她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还有啊,是我孤陋寡闻了么,如今一个隔房的子侄也能代表金宗主了?” “你、你、你……”这话没法接,气得金子勋起身,直接把酒杯摔了。 陶盏“啪”地一声碎在堂前。 “哎呀呀——金公子这才喝了几杯,酒杯都拿不稳了?”倪清华装模作样地叹气,“我还以为练剑的手稳是基本功呢?” 魏无羡点点头煞有其事道,“的确是基本功。” 所以剑都拿不稳的金子勋,还和魏无羡比什么比…… “好好好!今日之事,我金子勋记下了。” 见好就收的倪清华戏言道,“希望未来金公子的小金夫人不会吃魏无羡的醋。” 这下金子勋彻底暴走了,拔剑出鞘,明晃晃的剑锋指向倪清华。 蓝忘机握紧避尘,一有不对就打算出手。 出席的各家宗主见场面不可控,“聂宗主,你看这……” 孟瑶出来收拾残局,“诸位宗主,金公子今晚可能是不胜酒力了,脾气是冲了些,我家青童君不会与他计较的。”毕竟这仇当场就报了。 在场的老狐狸谁心里还没杆秤,连忙花花轿子抬起来。毕竟金子勋在射日之征中的作用怎么比得上倪清华。 这席金子勋自然是坐不下去了,愤然离开。 倪清华抬眼看了满室的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玉指轻轻扣了一下酒杯,低眉看冰晶去了。 于是接下来的席面,旁人不来自讨没趣,她也自得其乐。 ﹍﹍﹍﹍﹍﹍﹍﹍﹍﹍﹍﹍﹍﹍﹍﹍﹍﹍ 晚间,魏无羡的房内。 倪清华随意地坐在青席上,看着对方愈发浓重的怨气,“陈、情,名字倒是起得合宜。” 愿陈情以白行兮,得罪过之不意。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讨论这个?”魏无羡摸着陈情上的白玉莲花穗子。 “自前世之嫉贤兮,谓蕙若其不可佩。妒佳冶之芬芳兮,嫫母姣而自好。” 魏无羡自嘲了一声,“我也算奇葩?” 倪清华回道,“那要看是什么时候了。寒冬时节,自是仙株;群芳荟萃,哪里需要这多余的。你若还想万年青,那就别等到羽毛把舟沉了。” “青童君良言逆耳,魏婴心领了。”魏无羡抓起酒壶,冲倪清华的方向撞了一下,算是敬谢。 听到这个答案,倪清华心放下一半,“你真得往心里去才好。” 魏无羡道,“你想得也太远了。”射日之征未完,那些世家还不会卸磨杀驴的。 “难不成非要斗而铸锥,才能显出您老人家的风(疯)姿(子)?!”倪清华白他一眼。 “不及青童君风姿,”魏无羡瞅着倪清华慵懒不雅的坐姿,意有所指,“世间无您这般人呀。” 倪清华毫不心虚,“那是。所以赶紧甩了江澄那家伙,跟我干吧!” “现在还不行,等我手刃温若寒后吧。”魏无羡给了一直挖墙脚的倪清华个准信。 “那我等着”,倪清华撑地起身,走到魏无羡身前,点了点鬼笛,“鬼道,非你所创……小心了。” 至于小心什么,就各人有各人看法了。 第28章 高以下为基 次日,伐温大军开拔。 虽说是联盟,可总不能一条线杀过去。合计之下,聂明玦和蓝曦臣,倪清华和蓝忘机,江、金两家,自北向南,兵分三路,剑指岐山。 而有了倪清华和魏无羡这两大杀器在,进度节节推进,显得扬旗关中的口号似乎也不无可能了。 十月,伐温大军攻下户牖,在此驻扎。 此地原属商丘吴氏管辖,而因之前岐山温氏顺昌逆亡的办事手段,吴氏的宗庙早毁了。族人尽被诛杀,就剩下一个吴烨被蓝曦臣救了下来。 他们虽不曾占夺下户牖,吴烨也知道自己势弱,八成是要不回来这块地了。可心中总是有些不甘心,还是想尽力试一次。 而蓝氏不管是真君子还是假仁义,于他无碍;难就难就在野心勃勃的倪清华身上。原本打算和倪清华打好关系好说事,可谁知被温氏的暗子利用,结果上给倪清华的菜色有剧毒,当场倪清华就吐了血。 温情一脉因着倪清华的保证拱手而降,故而有着岐黄神医之名的温情立马被请来救人。 温情匆匆忙忙地赶来,见到的就是一个勉强站立的苍白人儿,不由心中大急。 温情当初拱手而降,本就是奔着倪清华来的。即使她父亲是温若寒表了又表的远房表兄,他们一脉行事作风正常,只救人不杀人,可投靠其他四家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聂家和江家和温家有血仇不说,金家又是金光善那个墙头草做宗主,蓝家的蓝曦臣尽管贤名在外,可温情她怎么看都觉得蓝涣有些假仁假义之像,与之相比,倪清华虽是后起之秀,可为人处事没得说。看她对待那些俘虏就知道了,并不曾斩草除根,虽说是要劳改,不复之前的金莼玉粒。可谁要以为她妇人之仁就大错特错了,身为医者,温情自是目睹过人情百态,而她见到倪清华的第一眼就明白——这人至情得无情了。 温情诊了倪清华的脉,眉宇深深蹙起,“这么短的时间,毒竟然入血了……好霸道的毒……” “我已自封住周身大脉……”倪清华直入主题,“此毒可能解?” 温情查看了有毒的那盘菜,脸色更难看了,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眼。 “是‘黄鹤’。” 同在席间的蓝忘机听到这个名字,不可置信地看向温情,期望她给个否定。可温情接下来的话却令他这早已不惧寒热的修仙之人感到齿冷。 “黄鹤,是由河鲀、金蝎、鸩鸟三种剧毒调制而成。其名取自仙人骑乘黄鹤西去之事,意思是……即使玄门之人中毒,也必死无疑。” 中毒渐渐失去气力的倪清华嗤笑了声,“温若寒当真看得起我呀!” “也不是全无办法。河鲀之毒不难治,鸩鸟之毒也可以犀角去之,只是难在这金蝎妖毒上,可……能解百毒的焉酸一戊戌方生一轮,而今岁次庚辰……”温情眉头紧皱,距离下一个戊戌年还有十八年,倪清华哪里等得到…… 温情咬咬牙接着说道,“蝎子虽为五毒之首,按理蜘蛛克制蝎子,如果能找到蜘蛛妖的毒液,以毒攻毒,可能有一线生机。” 蓝忘机转头看了打着寒颤的倪清华一眼,握紧了手中的避尘,“我去找朱女。” “等等,”倪清华虚弱地启唇,“我这儿有一颗绿秋,对它有用,你拿着。”(1) 蓝忘机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金丝橄榄,深深看了倪清华一眼,好像要把她刻入心底。 “一天!我最多能拖一天!”扶着倪清华的温情郑重提醒蓝忘机道。 “嗯。”蓝忘机对温情点点头,旋即头不回地前往蜀川取药。 温情望着蓝湛离去的背影咬唇,“快点,再快点儿啊……” 他们都知道,自商丘到蜀川不停息地御剑最少也要半日,可黄鹤不待人啊…… ﹍﹍﹍﹍﹍﹍﹍﹍﹍﹍﹍﹍﹍﹍﹍﹍﹍﹍ 且不提蓝忘机这一路披星戴月,这一边,之前去处理倪清华中毒一事的孟瑶审问出结果后,便急匆匆来寻倪清华。和要去处理药材的温情打了个招呼后,便抬脚进了倪清华的房间。 倪清华在最初的惊慌后,又很快恢复了冷静,“阿瑶,你来了。” “社主……”审问了下毒之人后,孟瑶如何不知倪清华的处境。 “我还没死呢,做这小女儿姿态干什么!”虽然倪清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她苍白的唇色实在没有说服力。 孟瑶勉强自己笑了一下,却是比哭还难看,“含光君去取药了,温情着手成春,你一定会没事的!”这话也不知在说给谁听。 “……嗯。”倪清华不想一直提自己可能没命这件事,转而吐槽起温若寒,“我原以为温若寒怎么着,也算是个枭雄——这事干得太烂了!” 为成大业不择手段,可以,可温若寒他怎么没想过破坏规则后,他也会遭受同样的境遇。暗杀虽然是暗地进行地,但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是被允许的。可下毒这事就不行了,你今天给我下,明天我给你下,平时就剩下疑心疑鬼了,严重妨碍了日常生活的啊!温若寒的功力莫非达到了餐风饮露的地步不成——否则把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他是怎么有信心一直不中招……思来想去,唯有一个脑子太直可以解释。 孟瑶轻声嗤笑道,“枭鸟是飞的,怎么会有道,少道寡助,天下畔之……”(2) “一说温若寒这煞笔,我就越说越来气,不说他了”,倪清华摸摸自己隐隐抽疼的心脏(3),吐出口郁气,面容有了严肃之色,“阿瑶,你听着!如果……真有个如果,你愿意抗过这个重任吗?” 如果是套路,这时孟瑶应该是再三推辞,只说倪清华一定会没事、他能力还不够之类的糊弄,可孟瑶看着对方注视自己的眼神,那些虚辞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一撩下摆,跪了下来,不闪躲地迎视上倪清华,“孟瑶愿担。” “好,”倪清华清淡一笑,似是放下了心头重负,“快起来吧。此路其难,你也心知,我不多言。只是最后,我还是有两句话要说。阴谋阳谋都是为达到目的地一种策略,并无卑劣之分。只是阴谋再好用,陷阱再高明,被人看穿,一文不值;阳谋再让人憋屈,借势而动,孰人可挡?”(4) 倪清华哪里是在随便说两句,这分明是在教孟瑶为上之道。 “是。” 孟瑶前二十年坎坷流离,她终究还是不忍。斟酌再三,倪清华还是说出了口,“阿瑶,你有了底线后,也不要太委屈自己。” “社主都不心疼自己,阿瑶又怎么会觉委屈!”孟瑶只觉口中发涩,“我已经飞讯凌霄……” “也好。等事情出个结果后,再告诉他们吧。”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临阵无将,是把人命当草芥。如果她能活下来,他们何必来;果真人力有穷之时,魏无羡他们来了也是无济于事,又何必拿手下的性命犯险呢。 这话听得人心里一酸,她倪清华怎么就能对自己那么狠,如果真等不到解药,他们就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注】 (1)药石名。一种不吸铁的磁石。道家谓月华精气中含有帝流浆。清厉荃 《事物异名录·药材下》:“《石药尔雅》:‘磁石不拾针者,名绿秋,又名帝流浆。’”清袁枚 《续新齐谐·帝流浆》:“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2)“枭”是一种凶猛的鸟,引申为勇猛难制服。枭雄无道,因为鸟不是走的,是飞的,所以,枭雄无道或说自有其道,但是已经脱离了常规的道义。很强,但是无法用通俗的道义来辅助他。 (3)地球上毒性最强的蝎子——巴勒斯坦毒蝎(以色列金蝎)(Palestinian scorpion),生活在以色列和远东的其他一些地方。是地球上毒性最强的蝎子,它那长长的螯的末尾,是带有很多毒液的螯针,趁你不注意刺你一下,螯针释放出来的强大毒液让你极度疼痛,抽搐,瘫痪,甚至心跳停止或呼吸衰竭。 (4)《国语·越语下》:“阴谋逆德,好用凶器。” 第29章 曜德含光 等到披霜带露的蓝忘机带药回来,距离温情给的限期只剩下不到一刻钟。 “等我死后,把我的骨灰撒到东海……”风尘仆仆的蓝忘机走近门口便听到倪清华交代后事的这一句,狠狠闭目定神,方才稍稍平息汹涌的心海。 倪清华乖巧地坐在一方矮几上,凌霄站在她背后,执着一把龙纹玉梳给她理发。 “温情的药快制好了。”风尘仆仆的蓝忘机嘴唇动了动,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其中透出的担心却比那花言巧语胜上百倍。 目光瞥到门口的一身白衣,水晶镜面中的倪清华弯唇一笑,“看来是我脸不够红。”(1) “辛苦含光君了,”凌霄冲蓝忘机点点头权作行礼,回过头继续和倪清华拌嘴,“说得就像你手红似的……”哪盘菜有毒就吃了哪盘,真是手黑得够可以了。 “也不知道每次抽完卡就抓狂的是哪个!” “呵!老娘不伺候了!”非酋凌霄被戳到痛处,怒而掀翻友谊的小船。 “别别别,咱大姐不说二姐。”被梳头发真的好舒服啊,“唔——你快接着弄啊。” “你不要说这种虎狼之词。”凌霄义正言辞。 猝不及防地开车提速差点闪了倪清华的老腰,“你这是道学家见‘红楼’。”(2) “那青童是看见‘排满’了?!不对,你是看不下去了。”那么长的剧情,倪清华肯定觉得腻腻歪歪的,估计看不到一半就得弃了。 就在俩人插科打诨之时,温情端着药碗进来了。 白瓷碗里黑乎乎的药汤在尽职尽责地散发出难忍的气味,倪清华紧紧抿了下唇,最终还是端起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倪清华整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温情开始下医嘱,“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待凌霄二人出去带上门后,倪清华轻叹口气,“说罢。” 温情把其他人支走,定是有不便于第三人知晓的事情要告诉她。 “金蝎妖毒一旦中毒,毒素终身都难以排出体外。此次解毒本就是制衡之策,所以……”温情看了倪清华一眼,“在找到焉酸之前,青童君怕是会周期性浑身剧痛。” 意料之中。中药开方无谓“君臣佐使”四字,如今以毒攻毒,本也只是下下之策。蜘蛛毒液和金蝎妖毒两味主药相冲,根本无法调和。若是持平,自是无事;一方占了上风,自然就是她要受罪。 所以倪清华只是问了温情周期是多长。 “五十取一。”每隔四十九天便有一天。 “期间为免毒性更加复杂,我也不好施药,青童君只能硬抗。”温情把倪清华将要经历的难处告知。 倪清华面色看不出深浅,只是言道,“便当‘赤龙’猖獗吧。”(3) 温情识趣地说道,“我那边还有些药材要处理,先走一步。” 当温情退下,房间只剩下倪清华一个人时,名动天下的青童君才显示出一个人的脆弱。 但见镜中人难受地捂住心口,润眉深锁。 “呕——” 黑寡妇的毒性显现出来,倪清华开始反胃不止。倪清华乱七八糟地想道,幸亏已是辟谷了一段时日,否则呕吐物未免也太恶心人了。 干呕完后,蝎毒上场,全身每一寸骨肉都在说着疼痛,这下倪清华再也没有心思瞎想了,疼得她冷汗直冒,只恨不能得把身体蜷成一团。这种程度的疼痛比之阴火烧身、鸹风消命也不差什么了。 可当初的天劫是自己愿意的,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她认;可如今中毒这事,能给她带来多少好处不成?! 温若寒,妈卖批,听到没,妈卖批! 可惜骂罪魁祸首能转移的注意力有限,疼痛一阵接着一阵,想彻底晕过去都是奢望。 倪清华气息已是不稳,心中的委屈不满怎么压也压不下,更有蠢蠢欲动的破坏欲令她直欲砸了眼前一切。 索性一丝理性尚在,干脆留书一封,御剑去了黄河。 十月虽然已是刮起了冷硬的北风,但远未到黄河结冰的日子。 倪清华站在这条长河的一处渡口,看着风吹起层层银鳞金波。 这条大河,从女娲造人之时便存在着,流过尧舜禹汤,流过玄门兴起,一直流到如今,将来仍会继续向东流去,见证历史兴衰,永不停歇。 有归家的船家见她一人孤零零地伫立风中,绑好船绳,上前道,“姑娘,是要渡河还是等人啊?要是渡河,看这天气,马上是要下雨了。我们都回家了,你明天再来吧。” 倪清华环望四下,果然是日星隐曜,浊浪排空,遂道,“我不渡河,也不等人。” “那姑娘是要干啥?”船夫不解道。 “散心。” 那船夫心中暗诽,这阴沉的天儿散啥心啊,不过还是好心道,“姑娘,一会雨下起来,风老冷了,你快回去吧,啊——?” 倪清华见对方神情关切,神色也不由柔和几分,“多谢老人家好意,只是我意已决,”又指着那条白篷船道,“我愿意出十两银子,不知老人家可能将此船割爱?” 船家连连摆手,“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这么多。姑娘你要实在想要,五两就够了。” 倪清华也不欲纠结,只是痛快给钱。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蓝忘机自倪清华房间离去后,面上虽不显,心中却是惙惙不已。药理之说他并不陌生,被以毒攻毒的倪清华遭遇也可想而知,他心中如何不忧心。 在弹了半段《洗华》,心中仍是不能定下后,出门走着走着,不觉就走到了倪清华院落的门口。 含光君敲门的手指却是曲起又落下,分外犹疑。欲转身离去,才发觉不对之处——屋里没有呼吸声。 顾不得别的,推门而入,只有案几上留的一张白纸,上书“外出散心,一日必归”八字。 问了侍从,知晓一道青色剑光往北方去了。 她不会走得太远,而户牗附近并无名山……蓝湛有了决断。 待蓝忘机找到倪清华时,天色早已暗了下去。她立在船头,长风一吹,铢衣襟袖鼓鼓,有随风归去之意。可是其所作所为却与这弱柳之态完全相悖。 只见倪清华所乘的船正在河心,河水欲将小船带往下游,而倪清华不时向船后方劈出一掌,激起的浪头又将她的小舟往前推动一块。 一来一回之间,小船与渡口的相对位置几乎未动。 蓝忘机落到船头,倪清华却不看他,“你又何必?” 蓝忘机盯着对方因发热而泛着嫣红的侧颜,“让我帮你。” 倪清华想让蓝忘机知难而退,故而直言道,“蓝宗主难道没告诉你,当年素心梅园之事?!” 蓝忘机怎会不知。当年兄长回宗告知叔父此事,叔父虽不说,他们却知道,叔父暗地为蓝氏的将来担忧不已。不想凌霄竟是倪清华的属下,当年凌霄哪里有那个能力,而他又见过倪清华施展度神诀,那么猜想到倪清华身上也是顺理成章。再联系如今倪清华并未创立家族,她想做什么,岂非不是再明显不过。 而她如今提到这件事,已是暗示当年的确兄长所遇是她安排的了。 “我知”,蓝忘机长长的鸦睫眨了一下,音色动人,“你无错。” 倪清华快抓狂了,甚至想要晃晃蓝忘机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灌进了黄河水,“蓝二公子,你真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在挖你们世家的根基嗳!!!” “为生民立命,你说的。”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知道的越多,反而越痛苦。蓝忘机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仁爱,而蓝家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做好自己而已,并不能改变这个世道,否则触动整个阶层的利益,势必会引火烧身。 “蓝湛,你来真的?!” 倪清华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但细思之下,发现蓝湛的抉择是题中应有之义。 “让我帮你。”琉璃眸中冰雪初霁。 “怎么帮?”,倪清华灵魂吐槽道,“我想睡觉,你弹《安息》么?”(5) 【注】 (1)红为胭脂之色,颜为面庞;古女子以胭脂润面,远看如红色面庞,所以代称女子为红颜。又有红颜薄命一词,故有此说。 (2)鲁迅先生说《红楼梦》是“清之人情小说”,“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推翻清朝统治),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3)在女丹修炼中,「赤龙」是女性经血的一种比喻。 (4)漏斗网蜘蛛咬伤之症状视蜘蛛是否释入大量毒素而定。在局部会有剧痛、红肿、毛发直立、流汗;特征如同latrodectism;而全身性症状包括反胃、呕吐、腹痛、腹泻、出汗、流涎(10分钟内)、流泪、紧绷、呼吸困难、肺水肿、心跳加速、心律不整、发烧,而肺积水所引起之呼吸困难为主要之死因。 (5)流传甚广的玄门名曲——《安息》:乐声静谧安然,没错,是弹给死者听的。没关系啦,要相信我们蓝湛弹琴的功力反正听听又听不坏,而且安息这个名字一听就适合用来催眠。 第30章 觉悟者 倪清华还真不全是开玩笑。自从昨日晚宴中毒一直到今天,她都不曾合过眼,更不用提毒素的丧病更使她身心俱损。 如今倪清华已是心力交瘁,特别想好好睡一觉,想着睡着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可惜是痴心妄想,即使是眯一会,极度的疼痛很快就会将她弄得清醒过来,根本睡不踏实。 至于由她施展“不知年”?同学们,内部的力是不作用于整体的,就像项羽力气再大他也提不起自己啊……所以倪清华她现在就是在发飙的边缘反复横跳。 “或可一试。”蓝湛取出忘机琴,横于膝上,便有铮铮然的琴音自他指尖飘洒而出。 小舟随着水波微微摇晃,静谧安然的乐声流入泠泠的风涛声中,显得此夜愈发幽寂了。 蓝忘机本就冰清之姿,此刻月下观美人,反倒褪去了些许凛然,愈发瑶林出尘。 糟糕,是心悸的感觉。 倪清华捂着心口,只觉心跳剧烈,不能自主。 琴声戛然而止。 随后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她撑在船舱上的右手腕。 倪清华手腕一转就要挣开,却听到蓝忘机的一声“信我”,语调轻柔得让人落泪。 她抬眼欲看蓝湛,眼前的色彩却瞬间成了灰白,又彻底归于黑暗。 蓝忘机见到倪清华目光失焦,连忙唤她。 倪清华狠狠闭眼,调整呼吸,再睁眼却仍是一片漆黑,此刻她算是深刻理解“头昏脑胀”这个词了。扶着船舱慢慢蹲下,指望缓过这一阵儿。 短暂失明中,她感知到有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随后一股力道将她拉倒在了一方檀香。 “蓝湛?” 蓝忘机清冷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我在。”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得倪清华她都能感受到对方胸腔发声的振动。她想挣扎着起身,却被背后的手不容拒绝地摁在了他怀里。 “别动。你心气被损,需好好休息。” “蓝湛,我的头是不是好大啊,怎么这么沉。”倪清华现在就跟可达鸭一样,觉得得用自己双手才能挪动脑袋。 “勿要多思。凝神。” “蓝忘机同学,你的雅正端方呢?”被你自己吃了? 蓝忘机不语。 倪清华自己给他找台阶下,“不愧是含光君。” 这两句话表面前言不搭后语,但若联系如今的情形,就会发现倪清华这话,明显是为蓝忘机方才不端方君子的行为找了一个伟光正的借口。 “闭目,凝神。” 倪清华虽看不到对方的神情,可从这比刚才冷凝不少的语气,自然可以猜出他心里不舒坦,因为这暗地里划清界限的话。可是要她一个根本没有处对象的想法的人能如何?!接受他,她接受不能;拒绝他,她现在躺在人家怀里,这个要说是“友情”,鬼都不信。 倪清华斟酌着话语,“蓝湛,你看我们都到了黄河了——”你是不是该死心一下了。 从未失礼的蓝忘机打断了她的话,“凝神。” “一件事若是没有好的结果,为什么要开始?!”白白劳心劳力。 蓝忘机反过来质问她:“所以你就避免了一切开始?!”(1) 倪清华使了些力道,蓝忘机松了手。 她斜靠在船舱上,胳膊压在额前,音量微弱道,“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万事无绝对,能推断到的只是大概率而已。” “那你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倪清华长吐口气,睁眼觑他,“蓝湛,说到底,你又喜欢我什么呢?容颜?我也只是长得能见人而已。品性?你不知道玩权术的人心都脏吗?!” 蓝忘机脸上不由带上了一丝愠色,“倪清华!”便是她要找拒绝,也不必如此贬低自己。 “你别看我表面热情,其实骨子里薄情得很,自私自利,远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 “你不是。”你若是那种人,便不会如此行事,更何逞同他讲这番话。 “我如何不是!”可能是憋在心里久了,她此刻话多起来,“当年我初到九州,见到平民疾苦,虽有叹息可怜,但火又烧不到自己身上,也只是不忍罢了。若是见到,顺手帮一把也就是了;至于没看到的,权作无知,心里也就过去了。” “若是如此,水行渊之时,为何要救魏无羡?” 倪清华眯了眯眼,“可能是我从小被灌输得太好了……见不得太黑暗……我以为自己会隐忍的,谁知一步步就走到了今日。” 而蓝忘机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他凝视着她,只是问了一句“累吗?” 怎么会不累?!当年四九天劫,前三劫,雷电劈在身上,当时肉都成了焦炭;阴火在体内狂烧,她都能闻到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而最痛苦的莫过鸹风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被消掉,刮骨凌迟之痛,莫过于此。可为了活下来,她又不能不施展者字秘恢复□□,呵,如此这般,她与普罗米修斯何异。她没变态,已是万幸不是么。 倪清华感觉心尖颤了一下,目光移向另一侧,不敢与蓝忘机对视,怕他看到自己的脆弱。唇瓣几度开合,最后也只能说一句,“都过去了。” 蓝忘机见她避而不答,胸中一股酸涩涌上,哽住喉头。 倪清华暗自深呼吸了几下,眼眶不再微热,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再说下去,总觉得自己会失态,转而故作轻松地说道,“蓝湛,你这个人啊,未免也太会了吧。” “什么?”蓝忘机没太懂她的意思。 “没什么。”太会撩了而已,撩得她差点心动。 此刻一阵凉风吹过,而倪清华正被一被风吹来的雨丝打中眼角。她抬手压在那点凉意上,而后看着像泪的那滴水珠,“下雨了。” 她这句话像是掀开了这场秋雨的序幕,雨势开始大了起来,哔哩啪啦地砸在船顶,白色的雨帘遮住了远处的景色,只能见到近处的河面,被雨滴不断击溅起大大小小的水窝。 带着一丝腥气的水汽扑面而来,给这片浩大的水幕多了些许人间烟火气,身处其中只觉有种虚幻交织的不真实感。 一只玉手探出,没任凭风雨击打了几下就抽了回去。 对于因中毒发热的倪清华来说,很凉、很舒服。 倪清华本来想甩掉这些水珠的,可看着它滚落,手先于大脑,将水珠甩向了端坐的蓝忘机。 蓝忘机抬袖,挡住了袭过来的水珠。 面对蓝忘机横过来的目光,倪清华脑子反应过来了,处变不惊地找着借口,“这不是水升腾为气,幻化为云,而旦为朝云,暮又行雨(2)嘛,多接触接触,没准你就顿悟了呢。” 蓝忘机就看着对方睁眼说瞎话。 “说真的,你家老祖宗蓝安定下蓝氏家纹的时候,是想着高升青云,亦或者仙风逸世?”说到最后四字,倪清华面色有些古怪。 卷云比起积雨云,的确是轻量级的,可也远不是那种飘逸型的啊,一朵至少有个几百吨,飘……不起来吧…… 倪清华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要往蓝忘机头上那条卷云纹抹额上瞧,可是视线不受控制地往那上面飘啊…… 蓝忘机按了按自己的抹额,未曾察觉不妥之处,便开口相询。 倪清华星眸闪着欢快的光芒,“蓝湛同学,你知道一朵云有多‘轻’吗?” 蓝忘机一听这带着笑意的“蓝忘机同学”,便知倪清华内心肯定在狂笑不已。 平常称他“蓝湛”;若是恼了他,就称“蓝忘机”;再漠视些,便是生硬的“含光君”;而但凡牵扯到蓝家,则唤他“蓝二公子”。如今叫他“蓝忘机同学”,必是戏谑无疑。 由此可推知她这个问题肯定是有陷阱,题面没有问题,那么一定是出在“轻”字上面。所以云不仅不轻,而且会很重? 倪清华已经开始笑得乐不可支了,“哈哈……你们蓝氏亲眷……哈哈……真是……哈哈……厉……害了……天天脑门上……哈哈……顶着万钧重……哈哈哈……” 【注】 (1)你说你不愿意种花,因为你不愿看见它一点点的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顾城 (2)《文选·宋玉〈高唐赋〉序》玉曰:‘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岨,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后因用“云雨”指男女欢会。 第31章 睡你麻痹睡 蓝忘机看着对方开朗的笑颜,最终还是将蓝氏抹额隐义咽下,保持了沉默。 而倪清华乐极生悲,又眩晕起来,可想趴下休息却没地了。——因不时有雨丝飘进船内,没被船篷遮挡的地方不多时就攒出了一小潭积水。 对此,倪清华并无惊讶,这条木舟本就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正常。当即右手掐诀,青色灵力在白篷船上下覆展开,冰层也随着灵力冻结向四方。 打了个哈欠的倪清华将硌人的头冠摘下,不嫌脏地直接躺倒在了船板上,左臂被枕着当枕头。 可是因着没有人气,整片空间显得格外寂幽寂,让人不喜。 “蓝湛,太安静了,你随便说点儿什么呗。”倪清华不想动唇了,嘴角牵扯着面部神经,一说话太阳穴就疼,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用喘气的粗细来传递信息。 等了一会,没等到对方的声音。她一张嘴倒是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蓝湛,要不然你就讲从前有座山吧。” 蓝二公子表示没听过这个故事,疑惑地望向倪清华。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正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什么呢?讲的是从前有座山……” “这个故事好吧,不用动脑子,可以一直讲下去。”说着说着,倪清华又打了个哈欠。 蓝忘机最后还是依言而行。 他本就音徽清润,此刻嗓音低柔,更显磁性。不过已经与倪清华无关了——她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未过一刻钟,倪清华就被醒过来了。 蓝忘机就见到倪清华没睡多久,就开始委屈害怕地哼哼唧唧,而后蓦地睁开眼。 然后皎皎君子含光君就听到对方恨恨地骂了一句脏话“艹”。 “啊啊啊!该死的温若寒,都是他的错!”倪清华咬牙切齿道。 “何出此言?”蓝忘机有些不解。她是指温若寒害得她中毒以至心悸不宁? “我居然梦到一只粉狐狸用链子勒我脖子!然后,我就醒啦!啊啊啊!气死我了!!!”被惊吓醒的体验太不好了。 这下轮到蓝忘机心跳如擂鼓了。只是他一向面色清冷,故而他人也看不出什么。 ——依解梦之说,狐狸多是身边亲信之人,锁链象征着姻缘线,被扼住脖子则是预示夫妻感情和睦……所以线的那一头是拴在谁身上呢……会是………… 没一会儿,倪清华上下眼皮又开始依依不舍起来,之后……又醒了。 倪清华她梦到自己在睡懒觉,祖母在外间喊她起床,她不想起,然后祖母念叨着“你看看都几点了,还不起!再不起来,饭都凉了。快起来!” 不怪我方太弱小,只怪敌人太强大,这一次的梦境太tm逼真了。于是梦中她艰难地睁眼,然后……睁开眼的倪清华才就现自己TM是真睁眼了…… 我#%-@/*&,套路真是一个比一个深啊! 事实证明,套路还可以更复杂。在经历了在梦里被气得大喊一声醒过来,以及在梦里被逗笑醒过来后,倪清华佛了。 我敲里嘛,敲里嘛,听到了吗!敲你嘛!! 不知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吗! (▼皿▼#) 有骨气的倪清华表示:今晚她还就不睡了! 而老天仿佛就跟她作对似的,雨渐渐不下了。 其实本就是夜雨,随着时间流逝,雨势小下来很正常。可依倪清华看来,就是贼老天看她不顺眼。 河底的泥沙因着雨水而翻涌上来,不断的有鱼儿游到江面吸食尚算干净的河水。 修仙之人夜视能力自然是有的,倪清华看着活蹦乱跳的大鱼,第一个想到的是……糖醋鲤鱼。 鲤鱼经过初步加工,两侧剞成瓦楞花纹,下入热油锅内炸透;然后加入白糖、香醋、姜末、葱花、料酒、食盐等调料,对入开水,用旺火热油烘汁,至油和糖醋汁全部融合,放进炸鱼,泼上芡汁,那个叫肉味纯正,鲜美肥嫩呦。 倪清华想起外酥里嫩,甜酸适口的糖醋鲤鱼就哗哗地流口水,不由咂摸了下嘴,“到了兰考,不吃鲤鱼的话,太可惜了。”(1) 自古以来,因河鲤味美,便有“洛鲤伊鲂,贵如牛羊”之说。 蓝忘机暗暗记在小本本——喜欢吃鱼。 见蓝忘机不言语,她也没有不高兴,自己挑自己的鲤鱼,结果她又不知道怎样的鱼才算是“好”,选择恐惧症发作了,做不了决定。 “算了,愿者上钩嘛。如果有哪条鱼儿愿意牺牲自己满足本宝宝的口腹之欲,那就必然会自己跳上船板。”是的,没错,就是这样。所以,等着吧。 等待的时光总是格外漫长,没一会儿倪清华就静坐不下去了,开始没话找话,“蓝湛,你睏了吗?” 蓝忘机淡淡回道,“无。” “啊——那你要睏了你就睡。”倪清华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挺实诚的。 蓝忘机道,“你可是有话要说?” 倪清华沉默了一小会,方才点头轻嗯了一声。 “长夜漫漫,不能入眠,不如讲点开心的事。”倪清华自顾自地开场,“一个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假如我没有见过太阳,我也许会忍受黑暗’……(2)” “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之国……华胥华胥,人们把华胥当什么呢?——乌托之邦。(3)……我曾言我出身碧霞国,说是国,其实不是。” 蓝忘机诧异地看向她,蓝氏藏书虽多,关于海外之事也只是寥寥几笔,不想从倪清华口中听到这等秘闻。 “碧霞国就如那梦中华胥一般,都是一些可爱的小仙女小仙男啊。”说到这里,理想与现实的交错感逼得倪清华心口一疼,“那个社会,没有妖魔鬼怪,人们生而平等,自由而全面地发展。虽然可能个人资质有别,但每个人都在为更好的社会做贡献。” 便是蓝忘机有济人之志,也从未想过华胥之梦居然真的能实现。听到倪清华描绘的碧霞国蓝忘机才算是真正理解了她曾经内心的煎熬。与碧霞国相比,九州的平民可以说是过得水深火热了。 “九州天地大变,魑魅横行,人们在平凡中挣扎求生。”倪清华也不禁感叹人这种生物的韧性,“天无绝人之路,有人发现了灵气的妙用。天资聪颖之辈开始走出一条小路,渐渐地,走的人多了,成了大路。因着血缘这种切实的存在,玄门世家开始形成。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于是强者愈强,弱者越弱。” 这就是□□裸的现实,谁也掩盖不了的现实。便是再仙风道骨,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当然,人家自己的东西,人家自己有处理的权力。更何况,难道有了超凡能力的人,便该平白承担剩下人的命运么。那对这些人也不公平。可谁来定这个量呢?!生命总是比其他东西要有价值的……”倪清华的声音开始低了下去,“当矛盾没有激化到我面前时,我还可以粉饰太平;可它必然地会出现……这个时候,我也只能愚蠢地用衡量人数来决定我的立场了。” 杀一人救百人,看上去合算,可生命又哪里是可以用来加减的呢…… 蓝忘机凝视着她,不曾开言。 对于倪清华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 “人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倪清华开自己的玩笑,“蓝湛,你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去放天灯吗?我啊,就盼着‘人人如龙’,自由强大。” 蓝忘机看着对方说这些时眼里发的光,心里温软得不得了,“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会帮她的,让她眼里的光永久下去,不管前路多艰难。 “那当然,一定会的。”她的语气满是坚信。 倪清华话音刚落,“吧唧”一声,一条三尺来长的银鲤甩在了船板上。(4) “哈哈哈,傻鱼自己蹦上来了。”倪清华磨刀霍霍向白鲤,“你奔波这么久,正好补补营养。” 夜风送来蓝忘机轻柔的回声,“好。” 【注释】 (1)阳武户牖在今河南兰考县东北。而黄河鲤鱼选料中比较有名的就是开封黑岗口至兰考东头这段黄河出产的鲤鱼(重一斤左右)。 (2)假如我没有见过太阳,我也许会忍受黑暗;可如今,太阳把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凉。 ——狄金森 (3)乌托邦(Utopia)本意是“没有的地方”或者“好地方”。延伸为还有理想,不可能完成的好事情,其中文翻译也可以理解为“乌”是没有,“托”是寄托,“邦”是国家,“乌托邦”三个字合起来的意思即为“空想的国家”。 (4)《宋书》卷二十七《符瑞上》:武王伐纣,度孟津,中流,白鱼跃入王舟。王俯取鱼,长三尺,目下有赤文成字,言纣可伐。王写以世字,鱼文消。燔鱼以告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出现的这几个梦,是作者我亲身经历的,醒过来后我也真得是气得要死? 《梦非梦》那一章的梦同样是作者的梦,只是稍微加工了一下,但大体意思没变,之后会揭示那个梦的寓意。 最后我再啰嗦几句啊。 上一章尾蓝忘机说让他帮她,可这个帮到什么分儿上,说要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于被逐出家族这种严重后果)了吗?他没说吧。 而女主答应了吗?没有,她含糊过去了。情感上愿意相信蓝忘机的品行,但是理智上她防了他一手。换作是你,敌方忽然说要加入你的阵营,你不寻思寻思琢磨琢磨,哪儿能那么心大,别人说啥信啥。所以呢,这就为后面的“忘忘碎冰冰”做了铺垫。作者我好想说伏笔啊,嘚瑟嘚瑟……算了,忍住(闭嘴(*≧m≦*)) 第32章 生命诚可贵 玄正二十一年,岁次辛巳。 射日之征进行得如火如荼。随着关中的渐渐逼近,温家修士的反扑愈发强烈,攻城掠地的进度开始缓下来。 三路大军在桃林会师,可直到将近新秋,方才攻克下西去岐山的通衢咽喉——函谷关。 而这一行人攻打温氏岐山之时,没料到温氏的护山大阵——炎阳朱火阵会那般厉害,以至于损失惨重。 漫天流火,夹杂着攻势,飞撞向这一方的修士。那一团团火焰红得发黑,高温使得划过的地方空气都扭曲了,人身上被砸到的地方更是当场炭化。 伐温大军驻扎地。 听到战报的魏无羡匆匆赶过来,见到的便是满地的伤员。 熟悉了他的鬼道术法之后,又不傻的温家当然会清理掉岐山附近尸体,让魏无羡无处发挥,而没有金丹的魏无羡上了战场便是生死难测了,故而他未参战。 一片哀嚎声中,魏无羡看了眼倪清华衣服上大大小小被烧出来的漏洞,“把你们杀得这么体面,看来温家这次挺烫手啊。” “那温家的护山大阵太厉害了,”旁边一名聂氏门生解释道,“多亏了青童君,要不然指不定伤多少呢。” 漫天流火之际,倪清华因为为自己这一方施展防御阵法,抵挡了将近二成阳火压力,是以她才这么狼狈。 倪清华向正给伤患探脉的蓝忘机询问道,“怎么样?” 蓝忘机收回灵息,起身摇了摇头。 魏无羡的心咯噔一下,“是无法医治?” “丙火伤心”,却听得蓝忘机对他们言道,“需两月以上,不断注入灵力。” 听到这个答案,魏无羡觉得头疼。 伐温大军本就是各家联合起来,一路顺畅倒还好;若是相持下去,温氏多年经营积累,自然不怕持久战,可那些零零散散的小门小户如何坚持。他们怕是会心中想着,自会有四大家族顶着,跑了他们一个两个不碍事,长此以往,军心难振。 ﹍﹍﹍﹍﹍﹍﹍﹍﹍﹍﹍﹍﹍﹍﹍﹍﹍﹍ 三军主帐。 聂明玦坐于主位之上,蓝曦臣、江晚吟、金子轩分别正坐于下首两侧。 聂明玦开言道,“此次攻打不夜天城,江、金、蓝三众损失惨重,皆因聂某判断失误。看来这炎阳朱火阵,的确不容小觑。” 江澄:“没错。此次我等攻到岐山脚下,漫天阳火,极难躲避。如果这炎阳朱火阵真的一直持续下去的话,我们如何才能攻上不夜天。” 金子轩也是相同的想法,“是啊,我们就算有千军万马,也不能和这近乎天灾的禁制搏命啊。” 蓝曦臣却道,“青童君于阵法之上的造诣不俗,不如听听她的见解。” 倪清华刚掀开门帘,便听到这番话,“蓝宗主过誉了。” 江澄转头见到换了衣服的倪清华,不免有耳目一新之感。 只见倪清华褪了那身在战火中残损了的霁青铢衣,换了一身雪青衣裙,华紫封边上绣雷纹,同色大带下系苍龙蔽膝。这一装扮,给倪清华本就出众的气质又添了三分威仪。 倪清华直入主题,“诸位可知,这艳阳烈火阵根基在何处。”她也不卖官司,接着说道,“建这阵法之人天分极高,此丙火源头有两处:一是这天上的太阳,二么,就是这南岐山火。” 说是“射日”,可谁能真把天上的太阳射下来;而南岐山是秦岭的一部分,而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斩断龙脉。 众人立即明白了,要从这阵法源泉着手是不可能了。 作为主帅的聂明玦直接开口相询,“不知青童君可有什么破局之策?” 倪清华理了理侈袂,“天时地利对方都占了,我们也只能从‘人和’下手了。” 江澄追问道,“青童君可是已有良策?” 倪清华道,“来得匆忙,布阵图还没来得及画。三日吧。” 聂明玦有心弥补之前自己的失误,“好好好!有法子就好,有法子就好。布阵方面若有需要,尽管告诉我们。” 倪清华弯唇,笑得相当真心实意,“一定。” 于是,接下来的倪清华便是和阵法一大堆一大堆的的数据作斗争,算几何是算得头昏脑胀,手指甲都快啃秃了。 倪清华要疯了,只想把算出来的数据狠狠涂黑掉,只因她卡在了一处四维点的推算已有小半炷香的时间,且一时半会没个头绪,心中烦躁不已。 此时已是申时,凌霄端着汤盅进来,见她这般模样,招呼她吃饭,“青童,先吃饭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歇一歇脑子,没准儿一会儿就有思路了呢。” “今天是啥好吃的?”说着打开盖子,一股咸香味扑面而来。倪清华看着奶白的汤汁,不确定地问凌霄,“豆腐鱼头汤?怎么还有股药味?” 凌霄眼光扫过某个“太平”公主,意思不言而喻。 “你瞅啥呢!”倪清华舀汤的动作顿住,一个挑眉,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眼中满是威胁。 见对方一副自己敢说她就敢报复回来的架势,凌霄相当识趣,眨巴着无辜的眼,“你这不是忙于工作吗,我怕我们青童肾亏。” “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凌霄死鸭子嘴硬道,“好话不说二遍。” 倪清华也不和她计较,举起汤匙刚喝了没两口汤,就听到外面嘈噪声一片,“又怎么了?” 凌霄道,“我出去看看。” 凌霄出去后,直奔窃窃私语声最大的事故发生地,便看了一出魏无羡大破白莲花的好戏,赶紧回来把这个美味的瓜分享给倪清华。 却原来是一场儿女情长。 云梦江氏因人手紧缺,江厌离便与江澄、魏无羡一道上了战场。 而江厌离也自知修为不高,便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忙活修士们的伙食。因条件艰苦,伙食寒酸,江厌离担心两个弟弟嘴刁吃不好,因此她每日私底下还会再给魏无羡和江澄额外做两份汤。然而,除了她自己并没人知道,还有第三份,送给了金子轩。 金子轩也不知道。虽然他很喜欢那碗汤,也感谢送汤人的这份心意,但江厌离一直没有留名。岂知,这一切都被另一名低阶女修看在眼里。这女修是兰陵金氏的一名家仆,因修为也不高,和江厌离做的是同一份工作。她相貌不错,人又会取巧钻空子,出于好奇跟踪了江厌离几次便差不多猜明白怎么回事了。她不动声色地挑了个机会,在江厌离送完汤离开之后在金子轩屋外晃荡,故意让金子轩看到她的身影。 金子轩好不容易逮着人,当然要追问。那女子十分聪明地没有承认,而是满面飞红、含糊其辞地否认,听起来就像是她做的、但她不愿让金子轩看破她的一片苦心。于是,金子轩也不逼她承认了,然而行动上却开始对这名女修士青眼有加,颇为照顾,还将她从家仆提成了客卿。如此好长一段时间,江厌离都没有发觉不对劲。结果今天送汤被金子轩撞上了。 金子轩自然要质问江厌离到自己房间来做什么。江厌离本不敢说,可听他越问口气越怀疑,只好忐忑地交代了事实。然而,这个理由已经有人用过了。可想而知,这次金子轩听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于是,他当场便“拆穿”了江厌离的“谎言”。 江厌离万万没想到会生出这样的事端,她平日里从不张扬,辩解了几句,却是越辩越是心寒。只因从一开始,金子轩就不相信,江厌离这样修为不高的世家之女上战场来能做什么事,能帮多少忙。说白了,他觉得她只是想找个理由靠近他而已,就是来添乱的。而且最后,金子轩还硬邦邦地对着江厌离甩了一句:“不要以为出身世家就可以偷窃和践踏旁人的心意,有的人即使出身微贱,品性却比前者高贵得多。请你自重。” 凌霄绘声绘色描述当时的场景,“江厌离就被金子轩说哭了。被找来的魏无羡看到他师姐哭得那么委屈,当然勃然大怒了。听完绵绵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更是怒不可遏,一脚踹上去,就和金子轩打了起来。” 倪清华道:“怪不得我刚才隐约听到笛声,还以为幻听了呢。然后呢?” “金子轩搞明白是自己误会来了江厌离,当然不好意思还手了。后来江澄和金光善出来拉架,双方也就不欢而散了。” 倪清华不认为魏无羡会这么轻拿轻放,遂又问凌霄,“那名女修呢?” “额……”凌霄也不确定了,“应该……不会出事吧……?” “什么叫‘应该’!她虽然绿茶婊了点儿,但也罪不至死啊。”倪清华想到魏无羡眉心偶尔出现的黑气,不由皱眉,咬咬下唇,“蓝——算了,清心音对他无用。我去找他趟吧。” 人命关天,饭也顾不得吃了,撂下筷子,直接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原著水字数了。以及这么长时间没更,就是因为岐山的这个阵法,本着稍微严谨一些的态度,我哼哧哼哧地翻找天干地支五行的资料,然后……掀桌(?? ??Д`?)?彡┻━┻我给你们粘一段看看。 ……虎马犬乡者,支坐寅午戌,火势已过于猛烈,若再见甲木来生,转致焚灭也。由此论之,泄其威,须用己土;遏其焰,必要壬水;顺其性,还须辛金。己土卑湿之体,能收元阳之气;戊土高燥,见丙火而焦坼矣。壬水刚中之德,能制暴烈之火;癸水阴柔,逢丙火而涸干矣。辛金柔软之物,明作合而相亲,暗化水而相济;庚金刚健,刚又逢刚,势不两立…… 槽,以人和克,便是要算命了( ??? ? ??? )要疯 当然,说这么多,不是我两星期没更新的理由,之所以这么晚,是因为……视频它不好看么,游戏它不好玩么,?,别人产的粮不好吃嘛? 顶着锅盖逃走? 第33章 天行有常 辛巳年,己酉月,辛亥日。 不夜天城攻坚战,破了温氏护山大阵后,数万修士强攻,鏖战了数十天,终是攻到了炎阳殿前,见到了正主。 温若寒站在炎阳殿前,看了眼下方向他冲杀而来的各家修士,嗤笑了声,“不自量力”。 随着左臂的举起,灵力冲天而起,冲击波瞬间轰碎了铺地的石板,而战士们更是倒地不起。 见到血洗莲花坞的主谋,江澄不由咬牙切齿,“温—若—寒!” 聂明玦也不多让,拎着刀冲着杀父仇人就去了。 结果却是露台之上温若寒神功大成的消息被印证——对方轻巧地抓住了霸下的刀刃,讥诮地瞥了一眼霸下,借着刀身一拉,将聂明玦拽过去后,重重一拳砸在他胸膛,汹涌的灵力自聂明玦背后破体而出,聂明玦借着插地的霸下支撑方才没彻底扑地。 “嗡——”的剑鸣声自另一侧传来,一道清亮的剑光划过温若寒眼底,是朔月。 飞身而来的蓝曦臣见朔月破不了对方的护体罡气,也不气馁。一击不成,握住被震开的灵剑,在空中翻身化去力道后,往前狠狠一刺,终是破开了温若寒的罡气罩。 机不可失,聂明玦强撑起身,和蓝曦臣联手合攻。可是任他两人如何攻击,还是伤不到温若寒半分,且被对方压缩了千百倍的灵气团冲荡开。 这个反派boss有点儿强啊。 倪清华舔舔后槽牙,左手掐诀右手执剑,面上却是不落下风地与对面的终极boss对视,“温宗主,幸会了。” “呵呵呵,本尊就知道你是个大敌,果然……”温若寒笑容森冷,“当初就应该再补一手……” “那可真是多谢温宗主的欣赏了。”个屁……他喵的那个黄鹤可真是该死的恨人(▼皿▼#) “无妨。青童君志向远大,就不知道这群仙门百家又有几个认同了,可不要落得和本尊这般下场才好。”温若寒不乏恶意地道。 “温宗主这是输不起了?”倪清华眼眸微眯,绕过对方言辞中的陷阱。 “呵——成首败尾而已。”说着话手上又汇聚起大团火系灵气,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倪清华一掌劈开温若寒的攻击,正要叫近身的对方尝尝生物电的厉害,却听到对方一句低语——“我温氏这枚踏脚石可不好踩。” 倪清华的回应则是屈指一弹。那道盛大的白色电弧瞬息便击中了目标,“事在人为。” 一丝鲜血自温若寒嘴角流下,他也不擦 ,看了眼下方正操控温氏族人尸体厮杀的魏无羡,“我温氏纵横仙道数百年,本尊身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不料今日。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温氏手握一手好牌,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谁知就在霸有天下的路上,对手忽然就冒出了魏无羡和倪清华两个怪物,不能怪他算计不到。 都到临了了,说这些有个蛋用,显得自己逼格高啊。倪清华不惯他这破毛病,右手一翻,一朵玄花悠然浮沉,肆意吸收着四周的光线,将周身区域都黯淡了下去。 然后倪清华将其轻飘飘地往温若寒的方向一掷。仙葩悄无声息的划过虚空,沿途连一点点风声都未曾带起。 可正是因为太过反常,温若寒心头大惊,迅疾后退。可是因方才被电流麻痹,电流身体反应本来就慢了一瞬,更何况此花似缓实疾,避无可避。 玄花撞到温若寒身体后一闪而没。只是片刻,便有一五色光华自他胸□□出,紧接着是千百道光线闪烁夺目。温若寒轰然倒地,直到临死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孟瑶见到大局已定,高声道,“温若寒已死,降者不杀!” “什么!宗主死了!!”闻听这则消息,温家的队伍士气顿时一削,不少人思虑片刻后,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温若寒死了——?温若寒死啦!温若寒死了!!”伐温这片就是一片欢呼雀跃了, “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那轮太阳,终于落下了。”蓝曦臣见着遍地尸骸,闭目,舒出一口气。再抬头,视线却与倪清华撞了个正着。 倪清华眉眼轻扬,勾唇道,“日落月升,天行有常。”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世界的存在和发展并不由意识决定。 射日之征结束了,可属于她的时代才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我开始逐渐对陈情令无感,但见到魔道祖师动漫蓝忘机凤眸微合的凌厉样子,我又可以了?我不光喜欢他的脸,还馋他的身子??而且魏无羡夷陵老祖那身长袍散发真的杀我? 明明我特么就不擅长描写,为了不水情节,真是拼了老命地想起点各种玄幻小说的招式,快夸我? 第34章 道阻且长 关中北依黄河,不夜天便有一处湖心亭拘水际。 是夜。 高悬的瑶台镜将苍松斜影拓在青石板上。亭子四周的石灯内烛光莹莹,虽比不得天心皓月,却自有一番暖意在。 倪清华转了转手中薄如纸的夜光杯,又放下。刚拿起案几上的石榴想要开剥,一白衣少年分枝踏叶,披月而来。 倪清华也不去看对面的蓝曦臣,注意力全在薄皮大石榴上,朝着坐垫下巴轻抬,“坐啊,站着干什么。” 蓝曦臣看着对面悠然自得的倪清华,想到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眸色不由暗了暗,平日里温煦的笑意也不见了踪影,“今天这一场戏,和你有关。” 金光善的得力下属秦苍叶,在得知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是金光善的孩子后,刺伤了金光善并脱离了金家。知道真相后,金氏的附属仙门不少也选择脱离。于是原本因退缩在射日之征保存了大部分实力的兰陵金氏一下子落寞了下去。 这也正合倪清华的谋算。 倪清华纤手破新榴,色彩艳丽的石榴露出了内里的肥籽,“纵是我有私心,那秦苍叶便活该被蒙骗一辈子?!” 金光善□□了秦苍叶妻子,若只是如此,他妻子为了夫妻关系和自身声名,不告知也无伤大雅;可她难道不知她女儿秦愫是谁的血脉,问题的焦点就不是混淆血脉,而是欺骗秦苍叶养孩子。试想,谁能忍受妻子欺骗自己,以至于把□□犯的孩子如珠如宝地养大?! 蓝曦臣无言以对。正因为对方说的是事实,他心里才更难堪,叹气道,“那秦小姐怎么办?” 倪清华抬头瞅了一眼蓝涣,“凉拌。” 说她冷清也好,无心也罢,她当真不觉得秦愫如何可怜,虽说秦愫她也是无辜的,不该为自己的身世负责,可毕竟掌上明珠地长大,比起那些一辈子穷苦无依的百姓岂非强上百倍不止。若是不堪忍受流言蜚语,避世隐居便是。 蓝曦臣一撩下摆,也坐了下来,语气略带不快道,“倪姑娘说得未免轻松了些。” “泽芜君是惜弱了?那我来问一下泽芜君,若是——娼妓之子,你还会这么’气愤’?……我猜,是’不会’。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罢了。” 蓝曦臣竟是有些羞愧,抿唇无言。 倪清华掰下一块石榴,用力一挤,浅红的汁水自指缝间流下,落入海棠杯中, “做泽芜君的时候,你已然不错了,只是这世道的黑暗非一人可抗而已。而且蓝大公子又不能像我这般随意。”她并无亲缘,孤家寡人,阶级性明显啊。 蓝曦臣大拇指摩挲了下裂冰,“怪不得忘机与我言及你,尽是信任。” “我也没怎么着他吧?”倪清华轻笑一声,“蓝湛还和你说我什么了?” 蓝曦臣摇摇头,“忘机他并未多言。是我看出来的。” “读弟机”,倪清华呢喃了下这三个字,“说真的,蓝湛和你长得也太像了吧,你们真不是双生子?”双生子不吉,有心电感应啥的? “倪姑娘说笑了。”蓝曦臣好脾气道。 “是我失言。蓝湛能有如今的君子皎皎,也是多亏了蓝宗主的负重前行啊。”如果是蓝湛当家主,为了蓝家的种种妥协迟早会把他的傲骨压垮。 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种话,从小作为家主培养的蓝曦臣内心此刻竟是有丝委屈的情绪。 知己大概就是如此了,她能明白你所有的难处。 蓝曦臣道:“那你呢?这条不好走的长路,不是同样打算一直走下去?” “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 蓝曦臣问她,“便是没有我们,也会有新的世家。”那时她该当如何。 “我知道。”倪清华早就料想过后来的种种,当年做的那个凌霄被污染的梦,正是她心底深处的害怕,“可不走走,永远会在原地。” 蓝曦臣心底叹了口气,“既如此,且容我托大一句,青童君当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倪清华端起熠熠生辉的夜光海棠杯,一饮而尽,“今晚的月亮可真好看,我请蓝宗主看星星啊。” 蓝曦臣抬眼,只见此夜冰轮华盛,其月如金盆枯赤,而光彩不朗,移时始散。更有月华之状如锦云捧珠,五色鲜荧,磊落匝月,如刺绣无异。 此夜月光太明,并不好观星,何以有“看星星”一说? 没等蓝曦臣疑惑几息,天上群星光芒大盛,竟是能在明亮的月光下显出身姿来。 有星光自九天垂落,仿佛不过几个刹那,便落到了地表。 群星璀璨间,光芒变化的韵律隐含奥妙,让人心醉不已。若是有人自高空往下看,便会发现星光只落到了下午倪清华分到的地盘。 蓝曦臣一瞬间忘了言语,良久方才回过神来,“天作棋盘星作子,好大的手笔。”炎阳朱火阵在此阵面前竟只能算是小手艺了。 倪清华这才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秀木若是根系繁茂,狂风怎么能吹得倒。” 同理,若是到了她这种功参造化的程度,改天换地又是何难事,何况区区非议。 “是涣多言了。” “哪里,泽芜君心好。”倪清华把那半块石榴往蓝曦臣的方向推了推,“尝尝。” 倪清华盛情相邀,蓝曦臣也不怕她下毒,扣出一粒放入嘴中,却是酸得异常。 “哈哈哈哈……我常听古人’一饮而尽’,刚才附庸风雅,却是酸死我了,哈哈哈——” 第35章 善良的锋芒 ————————————————————— 九州史书卷十二·青帝纪(节选) 玄正二十年,炎阳覆鼎,君以其功,置地方一千里建国华,定都太安。鼎新革故,均更国田,立有司,设学校,兴教化,合鬼道,传修法,平乡里,治下咸服。 闻君举,布衣欣喜之,而诸世家大震。江蓝因盟庸①之,聂族无得长久,金氏不暇他顾,烽火方熄,人心思安,虽有不平,奈之若何。二十一岁秋,金氏于百凤山秋狝②,君为温氏残部以理相争,大恨,窃③连它者,伐华大败。遂天下无敢犯者。 ————————————————————— 【作者有话说】 ①就是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中立。 ②秋天打猎的意思。 ③暗地里 不想写大长篇,毕竟只是篇同人乙女文。虽然更大可能是我不太会写具体举措,春秋笔法一笔带过。但亲们,看到以上这精简的三百来字,你不想说点儿啥吗?留点儿评论吧,作者嗷嗷待哺啊。 —————————————————————————— “历万险,射日之劫,众世家于至日,尽除温狗,人心大快。又闻华国,新主初立,举世同祝。金氏举邀四方,围猎百凤,比箭为赢,以彰各宗氏威凛。拜请倪社主宗仪诚赴。——兰陵金氏” 华国初建,倪清华忙得不可开交时,便收到这么一封请柬。 凌霄读完金氏送来的请柬,信手一合,往桌上随手一扔,“来者不善啊。” 倪清华正批着公文,头也不抬,“冒出头来的鱼儿才是好鱼儿,总比那些暗搓搓准备搞事的,强那么一丢丢?” “切~我看他就是打算搞阴私技俩”,凌霄双手环胸,神色不愉,“可还得非去不可。” “人家请帖都送到家了,我们不去的话,还以为我们怕了他呢!”倪清华落下最后一字,把笔一搁。 “就是这个事儿啊!不过谁是骡子谁是马,还不一定呢。”凌霄摩挲着下巴,“不行。我得好好计划计划,把他们好好捯饬捯饬,不能给我们国家丢人!” 倪清华打算再挣扎挣扎,“凌霄,我觉得他们的校服已经很好了,不用浪费了吧……”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再说了,上次我不是还给你留了点儿私房钱嘛!”凌霄这话说得毫不亏心。 “你也好意思说!都要榨干我了!”提到这个,倪清华就要流下无助的泪水,“那可是我用我美丽的秀发换的!你知道一道空间几何题有多难嘛!啊!——你知道不知道!知道不知道!!” 是的,你没看错。即使系统成了剑灵,认她为主,她也不能随便拿,真是设计者的恶趣味。 按照剑灵的说法,这是上一次她转世前那牛逼的大佬(她)设计的,基本逻辑就是“无功不受禄”,而且最初设定了大方向不能改,所以她这一次只能在阵法这条令人头秃的路上一去不回 面对好友的灵魂质问,凌霄眨巴眨巴眼,充分的塑料姐妹花道,“不知道呀~呀!人家还有点儿工作没做完呢~不陪你聊了,再见!”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眼见倪清华要发飙,凌霄麻溜地跑了。 倪清华抬手摸摸自己单薄的头发,喃喃自语道,“曾经我也有一头茂密的头发,可以编成两条大辫子,自从入了高数的坑……呜呜_……就剩一条了……我要忍住……哇哇——忍不住了” —————————————————————————— 到了围猎这天,天还没亮,倪清华就被凌霄从床上拉了起来。 没睡够的倪清华两眼发直,说话都木木的,“凌霄,我能再睡会吗?” 凌霄边给倪清华打理衣饰边道,“那你睡吧,我给你弄!我们必须把最好的状态呈现出去,让他们看看我们华国的风采!” 被纵容的倪清华左耳进右耳出,闭上眼睛就开始补觉。 凌霄拿梳子给倪清华梳头。尽管动作已经很轻了,但果然如她所言,掉的头发不少。 凌霄心内叹口气,拿出道火符,把那聚集起来的一小把头发烧了。 ——修仙之人,指甲、头发、血液这些都要保管好,以防小人作祟。 —————————————————————————— 成百上千名修士选定一处常年邪祟妖兽出没之所,在规定时间内各凭所长,争夺猎物,这便是围猎。百凤山山势绵延,横跨数里,猎物繁多,乃是三大知名猎场之一,举办过不少次大型围猎。 此等盛事,不光是大小世家积极参与、展现实力、招揽人才的机会,同样也是散修与新秀扬名的机会。兰陵金氏自秦苍叶那事后,颇有些走下坡路,此次倾力举办百凤山围猎大会,正是打着重振家风的主意。 山前有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四周拔地而起数十座高高的观猎台,其上人头攒动,兴奋的窃窃私语之声嗡嗡嘈杂,最安静的自然是最高、最华丽的那座观猎台,台上坐的自然是各家的家主。 到了辰时末,大大小小近五十位家主已经入座。首席当然是金光善,金子轩昂然立在他身旁。前列是聂明玦、江澄、蓝曦臣、倪清华等家主一级的人物,后列则是次一等的家主和名士。 其余台上坐的大多数是年迈的名士与家主家眷,后排侍女们或扶华盖,或持掌扇,前排的女眷们均以扇掩面,十分矜持地俯瞰下方猎场。 巳时,各家骑阵入场。 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实力越差,出场越早;同等实力,便按笔画顺序入场。东道主则是最后出场。 前面的小家族出场时,欢呼声虽不大,但热烈气氛是有的。在此期间,不断有花雨飘落。 见到风姿俊美的男女,以花朵相掷,表达倾慕之意,乃是习俗。无论什么时候,颜狗都是不缺的,群众的眼光也是雪亮的。而女修若是含蓄一些,便只是放下扇子,张望的姿态迫切了些;若是胆大,便是冲到观猎台边缘,将早已准备好的花苞花朵朝那边扔去。因此,若是有那在世家榜榜上有名的男子出场,免不了要被砸一头一脸的花雨。 “清河聂氏骑阵入场!” 聂怀桑今日依旧是穿得考究无比,悬刀佩环,纸扇轻摇,乍看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然而谁都知道,他那把刀根本不会有什么出鞘的机会,待会儿多半也只会在百凤山里逛逛看看风景而已。毕竟赤峰尊仍然好好活着,不需要他担事儿。可万一聂明玦有个不测,聂怀桑灵力又不高,无法收敛门人的话,聂家怕是也要江河日下。 聂氏后面是蓝氏。 蓝忘机端坐在一匹雪鬃骏马上,领着姑苏蓝氏的骑阵缓缓前行。腰悬佩剑,背负弓箭,白衣共抹额齐飞,凌然若仙,踏雪白靴一尘不染,只怕是比旁人的衣面还干净。真真宛若一方无暇美玉,冰雕雪塑。甫一登场,仿佛连空气都沁人心脾起来。众多女修纷纷为之倾倒,霎时自观猎台下起一阵花雨。 姑苏蓝氏的子弟因世家尊贵天赋过人,相貌更是不俗,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蓝忘机更是从十三岁开始便能习以为常,蓝忘机泰然自若,向观猎台那边微微颔首以示还礼,目光自某人身上一擦既过,也不多停留,继续前行。 后面领队的凌霄笑容明媚,朝观猎台挥手。内心却是在狠狠骂着致力于挖墙脚的蓝小二。 华国的少男少女们统一骑着轻灵优美的红色宝马,着明红封边的青色劲装,心口的国徽上玄花静静绽放,脸上的笑容格外真实。更引人注目的是每个人背后的臂张弩。且并非每个人都佩剑,各种武器,真可谓是五花八门。在其他家族大多悬剑负弓的时候,华国这一出操作真是六到不行。 金光善感慨道,“可真是年轻啊。” “唉——就是啊,年轻多好,”倪清华装模作样地感慨,“看着他们,我就觉得自己老得不行了。” 倪清华这话明显意有所指。 金光善接不下去了,只得假笑道,“呵呵……倪国主说笑了,说笑了。” 正关注着自家骑阵的江晚吟,听到倪清华这不要脸的话,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 无法忍耐的金子轩出言道,“倪国主,家父也是好心!这百凤山,里面也有些妖兽不是好惹的,万一伤了个……” “不会。”且不说他们身上种种护身的法器,“当我是死的呢。”倪清华笑语吟吟,眸中的锋芒却是一闪而逝。 “是了。温若寒那般嚣张,还不是被倪国主杀了,哪里还需要惧怕什么妖魔鬼怪!”后排的一名宗主“直言”道。 鱼儿自己跳出来了,真是开心。 倪清华也不谦虚,点点头,一脸遇到知己的表情,“巧了,我也这么认为。” “倪国主,你这话这就有些狂了吧。”又是一条小鱼冒出来道。 倪清华不解,义正言辞道,“我这不是顺着你们的话说嘛?我若推辞,那岂非太假了。” 蓝曦臣端起茶杯,掩盖自己扬起的唇角。 好话歹话都让她说了,还能如何。这座观猎台开始安静下来。 华国之后,便是江氏了。 魏无羡坐在一匹黑鬃闪闪的骏马上,策马登场,刹那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花雨。魏无羡沐浴其中,甚为惬意,冲第二高的那座观猎台上挥了挥手。瞪时观猎台上挥成一片五颜六色绢海的手帕。 接过师姐江厌离扔过来的紫花,别在心口后,魏无羡心满意足地继续前行。 而最后的金家自然是金子轩领队。他傲然地领着一排白底金纹带着轻甲、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修士冲了出来。还很有心机地拍pose,掀起观猎台一阵狂潮。 至此,修士入场完毕。 金光善讲了几句开场话后,比赛就开始预热了。 山前树着一排靶子,这就是正式入山前的第一道关卡——入山参与围猎者要在规定距离外,射中一只才能取得入场资格。箭靶有七圈,分别对应七条入场山道,箭落处距离红心越近,对应的山道便地利越佳。 比赛没问题,令人作呕的是所谓用来助兴的的“特殊环节”。 金氏将温氏残余的活人,用铁链锁住脖子和四肢,连成一串,挡在靶子前。甚至美其名曰,“有人挡在靶前,射中箭靶将会更加困难,这就更考研各位的技术了!” 魏无羡虽痛恨温氏之人,但那只是针对温氏那些暴虐行径,如今眼前这些老幼妇孺就过分了! 刚向前迈出一步,想替他们说句公道话,见到江澄微微摇头的动作,魏无羡不甘,指节捏得咔咔作响,却只能忍耐地退回原地——江澄刚扛起莲花坞的旗帜,他不能给江澄添麻烦。 怪不得之前去寻访温氏活下来的族人,有一小簇没找到,原来是被金家捉走了。 凌霄眉头皱得死紧,温家先前跟他们商量的流程中可没有这一项。谁不知他们华国对温氏未涉杀戮的族人是持中肯态度的,如今这般,他金家是想给谁下马威呢! 琥珀色的瞳中玄花悄然而绽,这些温氏族人身上并无血孽。 倪清华径然起身,眸似寒星,“金宗主,以人为猎,这就过分了吧!” 整座围猎场,鸦雀无声。 蓝忘机担忧地抬头望她。 靶场处传来重重一声哼,一人高声道:“温狗作恶多端,落得如此下场原是他们罪有应得。我们不过以牙还牙,让他们饱尝自己种下的恶果,又有何可指摘?” 只见那人高大俊朗,肤色微黑,嗓门嘹亮。却乃是金光善的侄子,金子轩的平辈堂兄金子勋。 倪清华轻嗤一声,“呵←_←呵冤有头债有主。下面这些老幼妇孺还能上战场拼杀不成?!这就是所谓的‘以牙还牙’?!” 凌霄在下面大声支援,“是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连坐这一套!” 之前说倪清华狂的那名家主连连摇头,“当年温氏屠杀我们的人时,可比这残忍千百倍!他们都没跟我们讲道义,我们又为什么要和他们讲道义?” “嗷~~”倪清华快被他们气笑了,红唇启合,就是一顿狂喷,“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唯重义耳。温氏不讲道义,所以你们也不讲,那你们与温氏有什么不同?!别跟我说什么温氏如何如何!狗吃屎,你们也吃啊!” “噗~”魏无羡在下面听到这句,实在没忍住。 这个骂人够狠,简直绝了。 因着这句有味道的大实话,这些世家中人除了骂声“粗鄙”,都不想接倪清华的火力。 好一会,缓过来的金光善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像极了白莲花被欺负并为了对方名声忍耐的样子,“既然倪国主不喜欢,撤下去便是。” “欸!且慢!我还有件事未曾请教金宗主呢——”倪清华笑靥如花,眼底却是锋芒隐现。 金光善并不想搭理她,可又不能失礼,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什么?” “当初岐山温氏覆灭,残部蜗居一地,你们都知道,这也是大家默认的,射日这事就算翻篇儿了。为何今日翻起旧帐来?难不成就因为姓‘温’,身份就可以被你们金家随便按压成奴隶,生死不由己?!还是说在你们金家眼里,这些平民的性命只是个可以随便消遣的玩意儿?!”倪清华言辞如刀,句句诛心。 蓝忘机紧紧注视着台上那个仿佛在发光的女子,心口发烫,握紧了避尘。 虽说是这么做的,可是放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名头,哪个世家敢认! 修炼资质是可以遗传,但也有好有坏,世家之中的中下层力量更多是外姓门生。以及世家武力虽大,可群众的洪流更大。又不是说成仙了,平日里生活还是要依靠下层百姓的。 若是承认了,世家的地基顷刻便要被抽走大半,坍塌也不是不可能。 金光善冷汗都要下来了,“这个这个……” “金宗主慢慢想,我不着急。”倪清华面上挂着相当“善解人意”的微笑。 “哈哈,误会,都是误会。我金氏怎会如此……”金光善心底种种阴暗想法闪过,咬咬牙,“都是子勋这孩子,太年轻,性子直,把这群温氏残部带过来,想让他们发挥一下余热,也没想太多……” 倪清华心底暗暗摇头,这就弃卒保帅了,“太年轻?都加冠了,还年轻?那是不是非要入土才算成丁?!……发挥余热?那这些温氏门生身上的鞭痕都是自己想挨打自虐的呗?!” 凌霄心中暗道:“看来青童的嘴炮技能分毫没落下啊。” 金光善还在挣扎,“都是误会,我们之后就把他们送回原住处。” 有时妥协虽然让人不爽,但却是政治的灵魂,她此时也不能得寸进尺地要求金家补偿那些温氏族人,“今日为鉴,各位宗主,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是逼人表态了。 “大不了,我们以后就当没有‘温氏’这号人!”这是拉不下面子的某位小家主。 “嗯……” “就这样吧……”形势比人强。 “那好,还请诸位记住自己说的话,毕竟——食言多肥,好说不好看啊。”倪清华侈袂一挥,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却见台下温氏门生的锁链尽被斩断。 其他小家族明白这是震慑,低头不语。 “今日反宾为主,不好意思了。”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她脸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哪里哪里……”见这一茬过去,金光善赶紧转移话题,恨不得大家都忘了这件事,“这个开场箭,本就是给大家热身助兴而已。当然,大家本就是具备入场资格。——这样吧,不如这次就取消这个仪式,请大家直接入场吧。” 无人发对。 只是这个金子勋又开始出来秀智商了,“有人就光会耍嘴皮上的本事,有本事,百凤山见真章、分胜负。” 一旁的凌霄对身后的少年们“和煦”道:“好好表现啊~别让某些人再把我们看低喽~” “是!”众少年心里齐齐一抖,上一次在国内没好好表现的加训都把大家训得死去活来,这一次要是输了,那岂不是小命要玩儿完…… 凌霄很满意,“那就走吧。” 江晚吟不想在坐在这烽火场中,“金宗主,那我下场了。” 江晚吟这一带头,观猎台上的众人也纷纷离场。 待倪清华也入场后,金光善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杯盘摔了一地狼藉。 第36章 忘忘碎冰冰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原本晴朗的日头不多时便下起了大雨,白雨自天井砸在铺地的青石上溅起丝丝水珠。 透过雨帘依稀可见对面的牌匾上书“祠堂”两字,下方额枋两侧的卷云纹标志着正是云深不知处的地界。 庑廊之中,蜡烛在梁柱突出的承盘上静静燃烧,照亮昏暗;绣着精美流云纹的长幅轻纱自甬道两旁的横梁之上垂落而下,随风摇晃。 黛瓦白墙,斗拱挑檐,重修过的云深不知处虽还是原来的规模,有些地方却已然和之前不一样了。 祠堂的正厅之内,蓝忘机脱去玉冠,只着素白中衣,端正地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听着长辈的“教诲”。 此时的庭堂之内,早已有八名年长的蓝氏门生分立两侧,其中两人手持奇长无比的宽板藤条,戒鞭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灵纹,俱是一派冷肃形容。 一身着蓝氏长老服的老人头发胡须尽皆花白,苍老的声音响起在死寂的祭堂,“忘机 ,蓝氏家规第四条是什么?!” 蓝忘机腰杆挺得笔直,“做贤子孙,贻谋燕翼。” “既明白,为何还要帮那妖女?!这云深不知处,可是我族历代先祖耗尽心血几百年才创下的基业,岂能毁于我等之手!” 蓝忘机直视前方,目光定在老者身后影壁的巨大卷云纹上,“敢问叔公,孰正孰邪,熟黑熟白?!”传给平民百姓自保之法,难道有错?!金家密谋华国,她反击,难道有错?! “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执拗呢……启仁,你快劝劝他……”这是是非黑白的问题吗?这是立场问题,是站哪一边的事!金家之所以能联合起那么多小家族,难道只是因为他们的贪婪,还不是华国的政策已经影响到世家的根基了,大家都不能忍受了……蓝忘机还去支援倪清华,这本就犯了众怒,何况…… “她还击的确无错,但忘机你身为蓝氏子弟,为何要伤及人命,引火烧身!”蓝启仁怒气冲冲,恨铁不成钢,“给我打!!” “竟将蓝氏立身之本抛诸脑后,你还有何面目面对蓝氏列祖列宗!” 执刑的弟子握紧了戒鞭,心中不忍。 蓝忘机之前在蓝家便是掌罚的,执刑的弟子如何不认识,不光认识,还很钦佩含光君刚正不阿的品格。 而这戒鞭是仙门用以惩罚本族犯下大错的子弟的,因此受了刑之后,伤痕永不消退,以叫受罚者铭记终生,不敢再犯。 可是这个档口,蓝老先生和长老看着,又不能放水,尽管不忍,还是咬咬牙用力打了下去。 戒鞭上的灵纹是专破护体灵气的,每一鞭下去,便有一道鲜红的血迹印出来。不多时,白衣上便没有一处洁白的地方了。 蓝忘机麻木地忍受地后背皮开肉绽的痛楚,握掌成拳,尽管疼得冷汗直冒,还是咬紧了牙关,一声未吭。 —————————————————————————— 倪清华收到消息,已经是蓝忘机被关禁闭的第三天了。 『……罚戒鞭三百,寒潭面壁思过,三年不得出后山一步……”』 原本倪清华就很纳闷蓝曦臣和她又不熟,给她来什么信啊……谁知道事情是这么大…… 凌霄看她这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一脸嫌弃,不让她赶紧去的话,她怕是得把蓝忘机记一辈子,“快走快走,看看你的工作效率吧——一炷香就批了一个文件,到明天你也批不完!别在这儿碍手碍脚了!” 倪清华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自然徒劳,还是不能全心全意。索性不做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凌霄拿过她刚签署的那份文件检查,“嗯。” 因金虹被放在星斗大阵当阵眼,所以倪清华只能选择身化灵蝶,赴往姑苏。 —————————————————————————— 寒潭洞内,蓝忘机跪在寒冰之上,面前的石台上的玉琴前摊开着一本书,第一页上写着一行大字——“做贤子孙,贻谋燕翼”。 ——倪清华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辅一现身,还是原来的配方……弦杀术先打的招呼。 这里也没有兔子可以让她借用一下抹额,倪清华只得一手抓住了蓝忘机抹额的尾巴,往前走了半步,用另一只手扣上了那本《雅正集》。 “不想看就别看了。干嘛要自虐……” “你怎么来了?”有段时间没说话,蓝忘机的声音有些低哑。 “你兄长来信,我才知道我们含光君这么惨!”倪清华恼他不爱惜自己,说话就不免带上点儿阴阳怪气。 话方出口,她就后悔了。 “对不起。”是她不信他,她的错。 “此事与你无关。” 观她平日为人,虽有嬉笑怒骂,对人多持宽容之心,自身却是严格律己。于她而言,谢谢容易,而越是亲近之人,这一句“对不起”的份量便是越重。 倪清华沉默片刻,长叹口气,“把衣服脱了吧。” 虽然知道倪清华是想看伤口,蓝忘机还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是你自己脱?还是……要我帮你?”倪清华眉梢一挑,一副调戏良家子的姿态。 眼见对方伸过来的手就要碰到衣领,蓝忘机赶紧捂住交领,耳尖染了点红意,“我自己来。” 身后的那人不嫌事大道,“啧啧啧~好可惜……” 含光君并不想知道可惜什么。 其实蓝忘机后面的上臂也受了戒鞭,即使上了药,一时半会也好不了,现在大动作,伤口又有些撕裂了。 “你别动了!”看着雪白外衫透过来的血红,倪清华赶紧喊停,“怎么胳膊上也有!” “让你别动了呢!怎么还动!”倪清华见对方充耳不闻地依旧动作,真是气得不行了,直接上手点穴。 蓝忘机因受伤,被她一击得手。 为了防止血液凝固,粘在衣服上,脱离时造成二次伤害,倪清华也不矫情,直接开剥。 正好她蹲在他身后,抽开腰封的丝带,右手拿掉腰封,和之前的大袖衫和纱衣一样扔到前面的瑶琴上。 蓝忘机耳根通红,闭上眼睛,心中默念《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接下来就有些麻爪了……蓝忘机他的中衣是塞进下裙里面的…… 算了,扒都扒到这里了,也不差这一点儿了…… 抽开系带,把中衣扯出来,至于松开的下裙……倪清华表示人该瞎的时候就要瞎…… 失去了视觉,人的其他感官就会更加敏锐来弥补视觉。 蓝忘机心脏猛地一跳,经文断了。 又再次抽开了四根带子,把这件中衣脱下便是那些伤痕,倪清华忽然有些不敢继续。 把他漆黑的长发拢到一侧,尽可能轻地剥下蓝忘机上身最后一件衣物,倪清华呼吸一窒。 原本应该雪白无暇的后背伤痕纵横交错,自肩头绵延至腰部,连上臂的后部也满是伤痕。纵使上了药,依旧可以看出之前皮肉外翻的痕迹。 她想摸摸,又怕碰疼了她,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收了回去。 想问的“疼吗?”也问不出口了,这么深的伤口如何不疼。 倪清华按着心口,那里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蓝忘机,你赢了。” 六字炸响在蓝忘机耳边,他蓦地睁眼。此事是他自愿,并没有想要她回报什么。 穴道被解开的蓝忘机侧首,“你不必如此。” 倪清华也知自己此刻是感动和愧疚交织,心绪汹涌,方有此言。可不能否认的是,见到伤疤的那一瞬,她禁闭的心门还是被他推开了。 “蓝湛,我算来算去……可能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为我做到这个地步了……” 披衣服的蓝忘机动作一顿,喉头滑动几下,却又不该知说什么。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此刻倪清华感觉自己的心七上八下,却只是等着对方一个回答,这才理解崇阳那时他的感受。 “你……”蓝忘机何尝不明白这次机会的难得,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若不答应,以她怕麻烦的性子,怕是之后便就会渐行渐远了……可此时是因为愧疚,以后呢……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拒绝啦!”倪清华心里也有些慌,这份感情太沉重了,其实她心底深处是隐约期待对方可以拒绝的…… “……我要。” 原谅他的卑劣,利用她的愧疚。 “……”啊啊啊!为什么要答应!她也不清楚之后会不会感情消退……那时就还要分手啊!!!……她现在这般,这样自私,是真的有那么喜欢蓝湛么?还是只贪图他对她的好?这样会不会对他不公平?…… “蓝湛,你回头。” 蓝忘机疑惑地侧过头,倪清华的唇便印了上来。 蓝忘机就见到对方的面容在瞳孔中放大,她……!!! 停了两三秒,倪清华慢慢退开。这时目光才移到对方脸上,蓝湛的眼睫毛真的好长啊,瞳孔颜色也好浅啊。 倪清华用食指摸了摸嘴唇,刚才没感觉到啥,除了柔软?还有痒? 不光嘴唇上痒,心里好像也有些不对劲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蓝大绝对助攻! 蓝大其实隐约感到了倪清华的薄情,而且看到弟弟为她受了这么多苦,他心里就有些大家长的不高兴,大概就是那种:我弟弟都这样了,你还想要没事人一样,没门!于是就去信一封,绝对助攻! 第37章 人之大欲 倪清华的出人意料使得蓝忘机瞳孔骤缩,当对方的温热真正压到他的唇上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只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分开之时,连呼吸都是抖的。 而对面那人却还在摩挲唇瓣,仿佛在回忆滋味一般。 纵使他如何正人君子,也不是这样忍的,“你先招惹的……” 发颤的声线把倪清华的注意力从感知自己内心情况中拉了出来,对于这个问题,倪清华没有否认,坦然承认,“嗯,是——唔——!” 蓝忘机突然发力,扣住她摸唇的手腕,往怀里一拽,四片薄薄的唇瓣再次重逢。 真是万万没想到…… !!!! 倪清华焦急地拍拍他没受伤的前肩,提醒他,“伤口流——呃嗯——!!” 未曾扣紧牙关的后果便是对方的长驱直入的灵根在她嘴里兴风作浪。 倪清华不光没有闭眼,看着对方近在咫尺清冷昳丽的面容,脑子里还在不合时宜地跑马——原来人的舌头真得可以伸这么长……关键是细菌啊!平均每次10秒钟的接吻,就会有大约8千万个口腔细菌进行交换的!!! 倪清华想推开他,又担心动作幅度大了使得他伤口再次撕裂……不知该何处去的双手渐渐蜷起来揪住了对方的衣领…… 这种时候,倪清华都觉得呼吸太重好像不太好,可是浅浅的鼻息没多久就支撑不住了,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便想扭过头去,对方却捏着她的脸把她强行扭了回来。 口舌之间尽是清冽的檀香味道,唇齿翻搅间的凶悍,才令她发觉照世如珠的含光君也是一个成年的男子,也会这么具有侵略性…… 对方舔过上腭,倪清华已经痒得不行了,更不用说卷起舌头这么灵敏的部位…… 长期合不拢嘴巴就会造成口涎增多,倪清华她都能感到口水在向外漫延,为了不像小孩子那样羞耻地流口水,她只得将这些吞咽下去。 好像是有点儿……清甜………… 睁着眼睛也看不到太多地方,她也懒得费神,索性闭上。直到对方在她下唇上咬了一下,厮磨片刻,恋恋不舍地离开后,这才回过神来。 结束了? 太好了!! 倪清华大口地吸食着空气,刚才可憋死她了。 缓过这一阵,才有心情去看罪魁祸首。 对方似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耳根通红,小扇子一样的眼睫挡住了目光,但那股愧疚自责的意味都快能透体而出了。 可大哥啊!你能把她手腕松开嘛!!! 倪清华还惦记着细菌的事儿,想吐,又想到:特么要是吐在这个气温奇低的寒潭洞,怕是会立刻冻住,很可能还能被后来人瞻仰到……卧槽!! 只得又把这口唾沫咽下,真是气得她不行了! “蓝忘机!!你怎么能——”伸舌头啊!!! 蓝忘机耳根热度又上来了,长长的鸦睫一抖,活像他才是被欺压的那个人抬眼,琉璃眸中满是郑重,“我会负责的。” 进展怎么这么快!!! 倪清华现在已经有点儿后悔自己的鲁莽了,刚才蓝忘机的强势显露出对方对她强烈的控制欲,将来她要是说分手的话,这人会把她弄死吧……(●°u°●)」 我的天呐!他爹青蘅君不就是把他娘给囚禁起来了,说不定对方也遗传到了!!她又不是斯德哥尔摩,这种情况她说不定会把对方打个半死…… 倪清华怂怂地开口,“你先把手松开……” 蓝忘机见她这副心虚的表情,凤眸微眯,“你后悔了?!” 面对蓝忘机攥得更紧的手,倪清华哪敢说实话,“我们之间可能有些代沟……” 没错,就是因为她比他大了五岁,四舍五入就是两个代沟啊! 蓝忘机凝视着她,目光中的情意再也不掩饰,“『你先招惹的』,你说的。” “蓝湛,我……”倪清华不敢与他对视,“感情若是太过炽热,会把人焚成灰烬的……” 蓝忘机:“所以呢?”你想逃? “我……怕……这份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你之后就不……” “不会。”蓝忘机另一只手摘下从未离身的抹额,将他们两个的手捆在了一起。 幼稚!都多大人了,还玩这种捆绑play! “姑苏蓝氏的抹额,意喻‘规束自我’。” “我知道啊。”不就是跟个金箍棒一样的作用么,她还抄过这条家规。 “蓝氏立家先祖蓝安有言,只有在……”蓝忘机抿唇,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却被倪清华打断了。 “你的伤口再不处理,血就把你衣服沾满了!”蓝小二也真是拼,刚才为了回吻不惜浴血奋战,是个狼火…… 倪清华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掐诀,指法间灵光瞬息变化,狠心咬了食指指腹一口,鲜血随即涌出,点在对方泥丸宫。 随着她指间青光渐盛,点在蓝忘机额间的血珠自动散开,形成一个玄奥的纹路。 蓝忘机只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灵力自眉心流入经脉之中,富有生机的灵流仿若梭子,将后背破裂的经络一点点织补起,所过之处尽皆舒缓开来。 就在蓝忘机背后的戒鞭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时,倪清华体内因精血流逝而不稳定的毒性开始作妖。 强忍住心脏的不舒服,倪清华继续施法,不想留个尾巴。 蓝忘机见她原本红润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握住她输送灵力的手,阻止道,“停下。” “你别说话。一会就好。”倪清华觉得寒潭洞好像的温度的确是有点儿低。 “够了。”蓝忘机将她的左手摁压下去,不欲再让她耗费灵力。 倪清华见事不可为,也不与他争执,“你的房间有人去吗?”她现在好难受啊。 “唯我一人。” “好。” 倪清华解开那条捆手的抹额,挣扎起身,化蝶的法诀没掐两下,眼前却是一黑,没了知觉。 倪清华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三天凌晨了。 “你醒了?”在一旁打坐的蓝忘机听到动静睁了眼。 “什么时辰了?”睡了太长时间,倪清华脑子有点儿懵。 “寅时。”蓝忘机起身坐到了床边。 “不行,我得回去了,这么长时间,凌霄该着急了。”原本计划着一天半就能完事的,现在都三天了。 “你此番虚耗过甚,需好好静养。”蓝忘机按下她想起来的身体。 倪清华运了运灵力,果然,稍微大量的灵力运转,便有些精神不济之感,手脚也有些冰凉。这是精血流失过多。 果然是“虽不见君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古人诚不欺我。 倪清华叹口气,客观事实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先不纠结这件事了。四下打量,却见屋子干净简洁,光线黯淡,只有角落里亮着一盏纸灯。 折屏上工笔绘制的流云缓缓浮动变幻,一张琴桌横于屏前。角落的三足香几上,一尊镂空香鼎吐露袅袅轻烟,满室都是泠泠的檀香之气。 墙壁前面的兰錡上放着蓝忘机的佩剑“避尘”。霁色的剑鞘中和掉了银色的寒冷之感。 倪清华问道:“这里是静室?” 蓝忘机:“嗯。” “不是『三年不得出后山一步』吗?”倪清华头又疼了。 蓝忘机也是头铁,“之后我自去领罚便是。” 倪清华这下牙也疼了,“我费了那么大劲才把你治得没那么惨,你……也不用这么实诚吧ヽ(  ̄д ̄;)ノ” 蓝忘机不语。 “要是问你为什么不听,你怎么回答?!”倪清华插刀,却也不想他太为难,“这样吧,要是发现了,你就直言以告;没发现,那你也别自己往枪上撞,好吧?” 蓝忘机沉吟片刻,“好。” 倪清华却又觉得别扭了,“你这么一答应,我反而觉得不真实了。” 面对蓝忘机投过来的疑问目光,倪清华咽了咽口水,“总觉得含光君应该是…………啧……难道是我把你教坏了?” “不,不是我的锅,我不背。”倪清华干净利落的甩锅。 你看他之前啃她啃得多熟门熟路,这充分说明了皎皎者易污,所以绝对不关她的事。 蓝忘机闻听此言,轻轻的一声笑。很轻很轻的一声,几乎让人怀疑是听错了。 可倪清华却是真真切切地,在蓝忘机的嘴角边,看到了那抹还没来得及消散、仿佛晴光映雪的浅淡笑意。 倪清华眼睛瞬间睁得又大又圆。 天啦噜!蓝忘机笑了?!!! 从遇到他起,对方便是一副冷若冰霜、不苟言笑面孔,从没见他笑过,就算只是略略地勾一勾角。她还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了,谁知道看到他的笑容,竟然是在这样一个场景之下。 她算是明白周幽王的感受了——蓝颜祸水啊!! 怔愣过后,倪清华便有些不敢看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自从对方说了那句“我要”之后,真个人变得极富有攻击性。 你看他现在都敢坐到床边了,换作之前,为了她的清名,他怎么敢过来。以及现在这一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对方像是是人鱼在诱惑猎物一般。 倪清华低头看着被子上的云纹,恩,真好看。 蓝忘机却并不想让她缩回去,“你在顾虑什么?” 倪清华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方才开言,“我应该是从没有跟你提起过我父母……” 蓝忘机静静听着。 “我对情爱不感冒,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恩爱,相反,他们恩爱异常,恩爱得……容不下第三个人……” 蓝忘机好像听懂了什么。 “碍不住长辈的叨念,取了活精,体外造就了我①……”倪清华一点点地将自己的过往扒开。 “你别说话!”倪清华不想听别人的可怜,吸口气继续,“自小我便是由祖父母抚养长大的。所以——我并不喜欢这种脑子里除了爱情别无其他的人,听上去是很浪漫,其实——脑子有病!我不想让自己变成这种人……” 所以她对蓝忘机那般炽烈的情火有些避之不及。所幸的是,蓝忘机后来的所作所为,是基于他自己的理想胸怀,这便是她还乐意救他的因缘所在。 “当然,我不(就)是鄙视他们,毕竟人各有志,没准人家活得开心呢。大爱听上去是比小爱高大上,谁干谁知道。是吧,含光君?”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无谓高下,人力有穷而已。” “不过帮到人的感觉”,倪清华朱唇莞尔,“的确挺好的。” 蓝忘机道:“不差。” 笑意在倪清华整张脸上溢散开,目光中也满是开心。 原本便是明珠璧玉,若是投暗,何其可惜;此番志同道合,又令人如何不喜。 接着蓝忘机便见对方,向他伸过手来,俏皮地歪了下头,笑靥如花,“道友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①体外受精-胚胎移植又称试管婴儿。正常妊娠时是体内受精,在输卵管壶腹部受精,形成胚胎后,经过输卵管蠕动送入宫腔内着床。而体外受精是指取出卵子和精子后,在实验室培养皿里授精形成胚胎后,在培养皿里培养3-5天后移植到子宫腔内,达到怀孕的目的... 第38章 静水流深 蓝曦臣身为蓝氏宗主,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静室有人之事,毕竟这里可是蓝家发展了几百年的云深不知处,一草一木都向着蓝家的。 当晚。 暖黄的烛光铺满静室,倪清华和蓝曦臣分坐当面。 “蓝宗主,真是位好兄长啊~”可不是嘛,生怕自家亲弟弟的委屈白受,不顾暴露的风险,专程给她这位“敌方”首领来信…… 只见倪清华脸上满是调侃的笑容,“不过——有这么个坑兄的弟弟,感觉怎么样?” 蓝忘机这一番少年意气,可是留给蓝曦臣好大一个烂摊子。先不说蓝曦臣在外面如何与仙门百家斡旋,单只说蓝家,蓝氏可不止他们这一支,蓝启仁是一心辅佐他兄长青蘅君,甚至可能是为了蓝曦臣这条主支嫡脉才不婚,旁系可就没那么仁慈了,蓝氏双璧一向是世家子弟楷模,也无从下手,如今大好时机,焉能不趁此难得,咬下几块肉来?! 蓝曦臣不温不火道,“忘机自幼长于叔父膝下,因着我母亲一事,叔父倍加严格,他也从未令人失望……这次也是。” 倪清华听懂了蓝曦臣的弦外之音,蓝曦臣是希望弟弟可以这样一路朝着心中的光亮前行的,“果然是‘长兄如父’————坑爹啊!” 蓝曦臣差点被这神转折晃了腰,轻笑着摇摇头,对其无奈了,“倪姑娘——” 皮完的倪清华相当上道地点点头,煞有其事道,“果然……这种坑兄的小白菜,还是扔了吧。” “咳——”蓝曦臣手中的茶杯都有些不稳了,不过很快就以极强的继承人素质正回了神色, “怎么说也是辛辛苦苦培育的,扔太赔——姑娘既然来了,想必是有心——” “唔——白璧微瑕,更显其瑜。”险些被蓝曦臣扳回一城,听到门外不远处的脚步声停顿下,倪清华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三百这个数,恰如其分,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叔父——实为我们”,蓝曦臣脸上的笑意消失,正色道,“担当良多。” 如果不狠下心肠,忘机的下场可能更甚,废除修为被逐出家族……他们叔父背上这个狠心的名头,却是为忘机博出一方生机。这次处罚蓝忘机,大义上总归是蓝家不占理,宗内也不会让外人知晓,待过上几年,此事做旧,忘机还可以是蓝氏的双璧之一。 静室外的青石板上,蓝忘机抱着一只兔子,立于夜色中,素衣若雪,仿若月中仙人。 蓝忘机低头定定看着怀里的白兔,闭上了眼。 最后,原本停顿下的脚步再次挪动,比起之前却似是慢了那么一眯眯。 方一进门,怀里的小兔子湿漉漉的鼻子动了动,便迫不及待地从蓝忘机怀里跳出来,屁颠屁颠地奔向了心中的“女神”。 倪清华逮住对方命运的后脖颈,提起来,放到案几上,手指搔了搔它的下巴,“名满天下的蓝氏双璧……吃过麻辣兔头吗?——瞧我这记性,你们应该不吃辣,那冷吃兔怎么样,(ω)特别好吃的呦。” 兔子们常年生活在灵力活跃的云深不知处,大多有了点儿灵性,以蓝忘机抱来的这只尤甚。所以听到这些词汇,毛一下子炸起来,瑟瑟发着抖,生存的本能让它一点儿都不敢跑了,更不敢装死,生怕自己一死立马被吃掉。 “兄长。” “忘机。” 对蓝曦臣施完礼的蓝忘机看不下去了,开言救兔于水火之中,“兔子胆小怕惊,你莫吓它。” 倪清华理直气壮,“我又没说吃它,是它想多了。况且胆子不都是训练出来的么,吓着吓着就大啦。” 蓝忘机实在对倪清华时不时的顽皮无可奈何。 蓝曦臣觉得此刻的自己很是多余,弟大不由哥啊,起身转对倪清华道,“族中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我便失陪了。正好忘机回来了,便让他好好招待吧。” “兄长放心。” 看着自家弟弟这副认真承诺的表情,蓝曦臣蓦地低眸,轻笑出声。拍了拍傻弟弟的肩膀,含笑出了静室。 桌子上的兔子用它红彤彤的眼睛盯着蓝忘机,指望着这个大好两脚兽救兔于魔爪之中。 蓝忘机掏起兔子,放到胸前。这时兔子也不呆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要扒开他的衣襟,往他怀里钻。嘴里还在发出咕咕的声音,显然是在告状。 蓝湛哄孩子一样,大掌压着皮毛慢慢安抚它。 “哎!蓝湛,这只兔子是男生还是女生啊?”倪清华忽然问他。 蓝忘机抿唇,本不想说还是回了,“雄兔。” 倪清华脸上挂起不怀好意的猥琐笑容 ,“兔子——挺能生的,所以要不然就让我们帮它摆脱这种低等本能吧~” 被顺毛顺得特别舒坦的兔子感觉股间一凉。 蓝忘机给兔子顺毛的手顿时停下,浅琉璃色的眸子定定地地看着她。 “我说真哒,你算过没有,它们几乎天天都在发情,别看现在不起眼,日积月累地①,那么多兔子啃食植被,能把云深不知处给你啃秃噜皮了,你也不想将来一脚一个兔子洞吧?!” “蓝氏立家先祖曾点灵于它们,它们会有意识地控制族群数量的。”蓝忘机一本正经地向她解释。 “双胎么?| ω)哈哈哈哈哈哈哈——”倪清华此言明显意有所指。 蓝忘机别开眼去,“无聊。” “你看你,随便抱过来一只,便是男生,看来这兔子也是阳盛阴衰啊……”倪清华有感而发道,“啧啧啧,这云深不知处的风水还真是旺子孙啊~” 这个“也”字用得相当妙啊~ 蓝忘机咬牙,“你不是气血两亏了吗?!”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特地找兔子来逗她开心。 “嗷!对~我虚——”倪清华捂着心口,眉头也蹙起来,一副西子捧心的病弱模样。 蓝忘机哪里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倪清华!” “嗳~我在呢。”倪清华也不装了,对着蓝忘机轻巧挑眉,“人生就像一场戏,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况且伤神又费力……对吧?!” 蓝忘机看着对面神采飞扬的某人,觉得自己的牙根痒痒。 作者有话要说: ①历史上有一个有名的关于兔子的问题:假设有一对兔子,长两个月它们就算长大成年了。然后以后每个月都会生出1对兔子,生下来的兔子也都是长两个月就算成年,然后每个月也都会生出1对兔子了。这里假设兔子不会死,每次都是只生1对兔子。我们可以把这些兔子的数量以对为单位列出数字就能得到一组数字:1、1、2、3、5、8、13、21、34、55、89、144、233。所以,过了一年之后,总共会有233对兔子了。其实这组数字可以形成一个有规律的数列,我们把这个数列叫做“斐波那契数列”。在这个数列中的数字,就被称为“斐波那契数”。 第39章 阴神鬼帝 云梦江氏试剑堂。 身着宗主衣冠的江澄坐在主座上,翻开请柬,看了没两眼,便将其“啪”地将其往桌案前的地上一甩,“魏无羡,你能让我省点儿心吗?!” 被江澄叫来的魏无羡低头瞅了一眼,便迈过了那封请柬,好不委屈,“我这段时间可一直本本分分的,哪里不省心了,江澄,你可不要随便诬赖我!” “你还有脸说!倪清华叫你去教学生诡道术法,你就去啊!现在玄门百家奈何不了她,不就冲你来了!”江澄也有些心力交瘁。 “呵——”魏无羡摸了摸插在腰间的黑笛,“之前不是还说我是奇侠怪杰么,现在又觉得我助纣为虐了。这变得可真是够快的啊。” “魏无羡,你到底懂不懂!伐温之时,你是枭雄,是一枝独秀,可只要你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你就是丧心病狂、罔顾人伦、邪魔外道!”江澄愤怒地将之前的差不多内容的拜贴往前狠狠一挥,散落在地。 “你是我云梦江氏的子弟,同阿姐和我一齐长大。难道你以为你可以游离事外,不拖累江家?!本来我们就没参与伐华,如今又出了你的事,他们会如何猜忌莲花坞!你说过,将来我做家主,你就做我的下属,一辈子扶持我,我问你,这话都是谁说的?!” 一向能言善辩的魏无羡此刻竟不能回,垂下眼睑,“是我说的。” 门外正要给他二人送汤的江厌离,深呼吸一口气,收拾好脸上的表情,脸上扬起满满的笑容,出现在门外,一副什么都不知的到俏皮模样,“莲藕排骨汤好啦,谁要喝啊?” 魏无羡和江澄并不想让江厌离知道这些烦心事,他们只想让师姐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我!” “还有我。” “魏无羡,你吃自己碗里的!别来夹我的排骨!!”江澄告状,“姐,你看他!” 江厌离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之间的打打闹闹,摸摸江晚吟的头,“阿澄和阿羡都长大了。” “羡羡今年才三岁喔~”,魏无羡撅起小嘴,竖起三根手指,冲着江厌离撒娇卖痴。 “呵呵……”江厌离被他逗笑。 “魏无羡,你给我死开!”江澄受不了了。 “师妹,我看你就是嫉妒我”魏无羡说着举起勺子,“啊呜”掉一大口排骨。 “我嫉妒?!我嫉妒你什么?!神经病吗!”江澄嘴毒道。 “师姐,江澄嫉妒羡羡讨人喜欢呢~”魏无羡端起碗,躲到江厌离身侧,以防江澄听到这话的黑手。 “我呸——都多大人了,还在装小扮嫩,你不嫌恶心我还嫌呢!”江澄白他一眼,被恶心得吃不下去了。 “口是心非——”魏无羡趁其不备,又从他碗里挖过来一块排骨,嘴里还振振有词,“你不吃,给我吃,别浪费啊!” “谁说我不吃的!”江澄打掉他继续偷排骨的勺子,排骨掉在碗里溅起汤汁,“回头我就养几只狗,给他们吃,也不给你吃。” “哇!——江澄你也太狠了吧!!”魏无羡面露惊恐,嘴里的排骨忽然不香了。他们谁不知道,他魏无羡最怕狗了。 “阿澄!”江厌离觉得江晚吟这话说得有些过了。 被江厌离这么一唤,江澄抿抿唇,还是说不出道歉的话,只是硬巴巴地警告他,“怕狗你就给我老实点儿,别整那些幺蛾子!” “知道啦——”魏无羡冲他吐了吐舌头,“略——” “魏无羡,你找抽是吧!” 试剑堂又热闹起来。 ———————————————————————— 晚间,江厌离还是找到了魏无羡,两人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借着月色聊天。 “阿羡,你金丹的事,清华……她怎么说?”江厌离还是出口相询了。 魏无羡拿起酒壶饮了一口,语气低沉,不复白日的少年潇洒,“当初我答应她三年的,如今三年之期未到……” “今天你和阿澄吵架,我听到了……” “师姐!我——”闻听此语,魏无羡霎时手忙脚乱。 “阿羡,我知道的,我都知道。这事错不在你的。” 江厌离越这么说,魏无羡心里越愧疚,“师姐——” “江家也是你的家,我和阿澄都是你的家人。”江厌离脸上的温柔足以融化坚冰,“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尊重的。” 威名赫赫的魏无羡此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趴到对方膝盖上,“师姐——” 江厌离揉揉魏无羡的狗头,“我们阿羡最讨人喜欢啦!” ————————————————————————— 江厌离走后,魏无羡独自一人将一壶白云边喝光了,却是越喝越清醒。 把酒壶倒过来控了两下,发现一滴都没了的魏无羡把它随手往石桌上一放,脑子里不由想起了倪清华让他去当老师时的情形。 ……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灵力是条大道,可难道诡道就一定是歧路吗?我不信。只不过是灵台易染而已。难道将来也没办法?!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出路是一定有的。”倪清华站在学院门口,语气肯定。 “我都没这么自信,你哪儿来的信心?”魏无羡笑问。 “有一生则必有一死,死者何往,魂兮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倪清华与魏无羡对视,眼里无半分轻浮。 魏无羡的反应则是,“倪清华,你去找温情看看吧。”脑子进水是该治治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世界在从有序走向无序,生灵必然要从无序走向有序。”阳光洒在对方清丽的面容上,一字一语恍若真言。 魏无羡只觉荒谬,“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嘛!你以为你是谁?叫你声‘社主’你就真以为自己是皇天后土了啦?!” 创立轮回,这事她也是真敢想!!!那种权柄,是凡人可以触碰的嘛!! “同志,我看好你呦!”倪清华拍拍魏无羡的肩膀,煞有其事一般地点点头 ,“横笛御尸,万鬼听令,这事非你莫属啊!” “大可不必,这事儿我干不来!”魏无羡连连摆手摇头。 “别啊,修仙,说穿了,其实也不过是蝼蚁的求生历程罢了。你想想,要是成了,一步登天啊!”倪清华是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啊。 “这么好的事,留着你自己干吧!” “你放心,若是地狱,我定比你先下!”倪清华嬉皮笑脸,似是玩笑地将未来道出。 “不用!那天子笑我还没喝够呢!谁要和你下地狱!”魏无羡一脸嫌弃。 “好吧”倪清华还是不死心,“你当真不来?” “不去!”魏无羡态度坚决。 “那就算啦,金丹……也没什么……不好的……”倪清华语气中难掩落寞。』 …… 魏无羡在屋顶上吹了一夜冷风。 作者有话要说: 为评论的各位小天使加更ヽ(*?з`*)? 第40章 前尘事 我叫凌霄,壮志凌霄的那个凌霄。 …… 当然最开始孤儿院的院长约摸着不是这么想的,更大可能是六月捡到我的时候,墙上攀援的凌霄花开得正好。 本人没有天生的残疾大病,所以幼儿园的职工都猜测是我父母双方都嫌弃我这个包袱,没办法,这年头激情犯错有点儿多,养孩子也的确费钱。 ——说这么多,但这不是他们遗弃我的理由,我可以理解,但我不选择原谅。 国家繁荣强盛,幼儿园的生活算不上太差,但也不可能太好。在这种环境下,我成了传说中的大姐大。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我也在拼命地学习——这条出路真的适合我这种一无所有的人。 遇到青童是在初三那年,重新分班,把我们俩分到了一起,做了同桌——同在第一排吃粉笔和老师的唾沫。 倪清华这个人,真的像个矛盾体,理性和感性泾渭分明,善良的锋芒隐于内部。 我开始以为她不会和我处得来的,毕竟她是那种乖乖女,和我不是一路的——毕竟从小到大,家长们都不会让这种乖乖女和我一起去玩,好像我这种大姐大会把他们孩子带坏一样。 后来,处得时间久了,倪清华渐露本性,也会和我嬉闹,我发现她这种优等生也会上课睡觉。她那时给我的感觉就是——贾宝玉。没错,就是贾宝玉。一方面就是她正邪两赋,曾经蠢蠢地问过有男朋友的我接吻时伸没伸舌头;另一方面就是倪清华另一边的那位女同桌了。 倪清华和我们两个关系都挺好,应该说,她坐在她附近的女生都有打闹,天天逗人开心,有些讨好型人格的意思在里面。结果有一天我和那个女同学闹翻了,我们两个一定要倪清华在我们两个中选一个,结果喜闻乐见地……翻车了。 昔日的言笑晏晏烟消云散,没过几日,她就接受良好了,衬得过往的欢愉像是演的一样。让我都怀疑,她这人表现出来的伤春悲秋才女人设和分享秘密时的俏皮,孰真孰假。 假作真时真亦假,曹大大说得真是太对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是我后来才明白的。 伤春悲秋不假,她这个人太敏感;分享秘密也是真,对方也真的渴望有人理解她……以至于保护、疼她、爱她。 爱之加诸膝,有人对她伸出友谊的枝条,她便假装爱着别人,其实对朋友所有的好都暗中标好了价值,渴求着对方相同甚至更多的回报。若是没有足够份量的真心,她便淡开去,不再多费心思的投资。 ——这一切大底是因为她家庭的问题。 身为一个大姐大,我曾了解过这个“假人”家里的情况,流传版本是她父母在外面打拼,不怎么回家。后来去她家玩的时候,这才明白她言辞中的“父母恩爱异常”这句话。果然是“异常”,被祖父母抚养的孩子不算少,可父母一分钱不给的……真是世所罕见。 那个时候,霸道总裁文,天才孩子和父亲争宠什么的还算流行,我还喜欢过一阵,结果……被她这事一戳,我就自此对它敬谢不敏了。 后来高中同班,我又亲眼看着她和另一个卡哇伊的女孩子做闺蜜,做着最好的朋友;冬天跑操结束的时候,她也会用她暖呼呼地的小手把我冷冰冰的手掌捂热…… 我又有些怒其不争了——她努力散发着光热,却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心上人需要她,把她也当成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朋友,以填补心中的荒芜。 ——她在社会中寻找着自己的被认同感,以消弭着不被父母期待、不被喜欢的负能量。 我和她的孽缘还没完,她因为不愿意离家太远,就报了本地的大学,我是因为成绩留在了那里。 结果……大二那年,祖父母逝世。屋漏偏逢连夜雨,同一年,她被检测出血癌,晚期。 试管婴儿的她,脐带血没有保存,更不用指望她那对三不管的父母再生一胎。 蝼蚁尚且偷生,况人乎?她积极地配合治疗,骨骼却是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呼吸道出血……病痛折磨着这个人生正是大好时光的女孩子。 ……治疗手段渐渐失效。 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把遗产留了一小部分给我,剩下的就都捐了…… ——结果倒霉催的我遭遇车祸,真是同命相怜。 未曾想,异世重逢。 幸矣。 我这种小屁民,能好好活着就挺好。谁知道青童这个人居然拉自己入伙……虽然我也觉得这个世道炒蛋,想砸桌子,可这不是就是想想么…… 你能想象么?!最开始只有两个人的组织……好吧,我不要脸地就当自己是革命先驱了。 将柔软的内心锤炼成冰冷的石头,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来面对世人的冷眼与不解。 天上不会掉馅饼,若是有多半是陷阱。区区几年,她的武力已是天下翘楚——期间遭遇,我没敢多问,左不过刻骨铭心四字罢了,又何必揭人伤疤。 老实说,我真没想到,我们俩就这么建国啦?开国典礼上,我还有些不真实感。可听到她的宣言中宣告成立的那刻,我还是哭成了傻逼——沙子进眼睛了。 学校是我们一力促成的,穷啥不能穷教育。我对魏无羡的诡道并不看好,魏无羡这人太重义气,诡道术法又伤心神,万一反捅一刀,那乐子可就大了。可面对青童搬出的心魔训练,嘿嘿(∩∩)反正不是我!太完美的人生不好不好,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让他们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才能知道我们这是爱的小拳拳(︶.︶) ————————————————————————— 青童僊去的那一天,恰好是冬至,中午那顿水饺,我们吃了整整半个时辰。 座中人早知她的决定,想劝她放弃的话也说不出口,毕竟已经到了最后一步,正好与人间律法阴阳互补。而规划中的地府便是这样的: 在生死轮转的过程中,地府是任由阳世发展的,对于寿命也没有管理权,能活多长你自己说了算。对于今生来世,地府是民主的,会征求个人意愿。你若是同意今生福报来生享,可以,地府会给你的起点相对好一点(只是不包售后),前提是你得有那个功德;当然,大多数人的观点是:凭什么我这辈子受苦下辈子享福,下辈子的我和现在的我又不是一个人。所以地府大致分了三级现世报:有较大功德的,活着的可以给自己添福气,当然这得花功德;死了又不愿意投胎的话,可以考虑在地府暂居,到了功德平均值的时候,就扔去投胎;一般人直接去投胎;恶人要是在阳世赎完罪,可以投胎,要是不思悔改还欠债数额特别大的,灵魂直接碾碎了当能源。 而这样开辟一界的任务,虽比盘古开天容易,可又能容易到哪里去呢……我曾经暗里问过她归来的概率,她避而不谈,只是说一定会回来。可谁特么知道这个期限是不是一万年!! 蘸了辣椒油的我只觉得那个辣椒太够味了,辣得我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嗯,真是太辣了。 可能一去不回的青童居然还在开解我,她越劝,我辣椒吃得越多,我怀疑她是故意的。 老实说,我对蓝忘机最后能否抱得美人归,是持否定态度的。毕竟小青年们的初恋,几个能走到最后。 谁知道,他还真能坚持。 ——问灵十三载,等一不知是否能归之人。 玄正二十五年,十一月十一,九州大雪。 凡有生之灵,尽知轮回已立。 自此,地府执掌轮回,生死有别,死生有序。 作者有话要说: 留评的都是小天使,我为小天使加更! 第41章 倪清华又回来了 玄正三十八年春。 已是三月末,泰安的桃花还未凋。 若说泰安的有名之处,除了那万顷桃林,还有那五岳之首。 境内的岱宗自来便有百姓崇拜告祭,视之为神山,有“泰山安,四海皆安”的说法。 是以农历三月廿八作为东岳泰山神的生日,天刚蒙蒙亮,善男信女便不顾辛苦爬山,来此焚香祭拜,以示庆贺,祈求庇佑。 太阳还未升起,爬山的信众偶尔低头一瞥,似乎见到有青色的身影隐没于晨岚之间。 在泰山长寿桥南面的石坪上,东百丈崖的顶端,有一横跨两岸垂直河谷的浅白色岩带,好像一条白色纹带绣于峭壁边缘,因长年流水的冲刷,表面光滑如镜,色调鲜明,十分醒目。越过它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跌落崖下,坠谷身亡,故名之为“阴阳界”。 谁能想到,当真有青衣女子就站在那宽大而平滑的大石坪上,任凭山岚吹开她墨发,露出琥珀色的眸子,平视生死。 “一晃,”倪清华掰着手指头细数,“这么多年了啊……” 纵使她当年资质如何冠绝天下,也不可能在这个中小千世界开辟出一个空间啊……所以只能开动脑筋把主意打到了暗物质的头上。道分阴阳,暗物质存在在宇宙间,但不能为人所观测到,不是恰如阴世的形容。 人们总是将死了叫做“到了地下”,“上有西安,下有泰安”之类的言辞给了她相当大的灵感。 ——开辟阴间便像要找到一张纸(阳世)的反面,这个反面是由暗物质构成的。 可惜她境界太低,只好以身殉道。好在赌赢了——此方天道也想立轮回的。否则怎么出了魏无羡这么个魔道祖师的人物。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筋骨,劳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倪清华想起阴间自己那迷迷瞪瞪的状态,不由在小本本上给天道记上一笔。 开始那几年,自己还有意识,可以操控订立规则,可越往后,她就越迷糊,像梦中梦一般,任由梦中的自己去细化完善条例,无法插手。当时意识被蒙蔽,傻乎乎地以为是自己的潜意识。现在清醒过来,哪里还不明白,是天道那家伙在借自己的手行事。 现在法条基本完成,就把自己踢出来,生怕自己损公肥私,坏了衪的大局。 我呸(*`へ*)不要脸,这是老娘打下的江山!!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拔——哔——【住嘴】 骂完那狗币家伙,倪清华心里也没轻松多少。 天大地大,何处皆可往;天大地大,何处又可为家…… 壹拾叁年,何其长啊…… 虽说人们可能会思念自己,可三年便可改其事,这十三年没有自己的参与,人们都适应了没有她的日子,她死而复生,再次出现,带给人们的除了喜悦还会有生疏…… 天无二日,一个国家不需要两个决策者,自己回去,徒增摩擦,何必呢。 至于其他……随缘吧。 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既然如此决定,倪清华这个名字便不能用了,面容服饰也得改。 姓氏的话,她此番地处东岳,眼见日出东方,便姓“东方”为姓好了。 名字……“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便名“诸”罢。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管了,就这么定了。下一步,捏脸。 捏脸,嘻嘻,她喜欢。 手残倪清华握拳:一定要把自己捏成倾国倾城的样子。 草(一种植物),这又不是游戏(▼皿▼#) 金虹被放在太安压阵,她又不能拿,此刻兜比脸都干净,要不是不好做得太过火,倪清华都怀疑这狗币天道会连这身破衣服都不给她留…… 她有一句妈卖批,一定要讲!!! 妈卖批!!妈卖批! “出来,我们亲切友好地聊聊!”倪清华手指咔咔作响。 ………… “叮——你好,奇迹换装为你服务。”系统上线。 翻开系统界面,古装全部解锁,属性全部禁止,连个防御禁止都没得有。 “呵——”倪清华差点被气笑。可也知道衪不会再搭理自己,算了,凑活着用吧。 去掉那些花里胡哨太过繁复的,在比较良家、正常的套装,看到一套“鹤鸣之应”。 上图 (假装这里有图) 这套道姑cos服多适合她这种小仙女!除了那两根飘带打架拖后腿、耳坠得从肉里穿过、项链珠子太多、披帛烦人、袖子太大、裙摆太宽、梅鹤图案对于求仙的意图太明显,没太大毛病。 凝出水镜,看了看自己的脸,狠下心肠,换了一张娇娆高雅的脸,随后一键换装,一看就和之前不是一个人。 至于耳环,她实在不想为了个破(不是)耳坠扎耳朵眼,索性将那个耳坠的挂钩改成了夹住耳垂的。 倪清华想了想,还得给自己套个马甲。 自小父母双亡,被师傅捡回去当关门弟子养大。至于师傅是谁,参考“太虚幻境”,道号“太虚子”。 没听说过这号人?——那是我们隐世修行! 至于现在出来出来闯荡?——那是因为我师傅三年前死了,我也要出来找个徒弟继承师门。 一切事情都可以推到那个子虚乌有的师傅头上。简直完美!! 至于她现在的人设? 呵→_→连灵剑都没得一把,干啥,徒手战斗?是,她现在不是凡人之体,可也不是这么硬干的啊……看起来仙气飘飘,却是一个体修……她的逼格呢…… 看相、风水,她也的确可以干,但若非生死意外,不能插手啊! MMP,想那么多做甚,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现在老子有钱,装个灵力低微的修士、干啥啥不行的修士算啥难事。要是实在不行,就充当个治疗。 浪了个浪,浪里个浪,咱们老百姓啊,今个真高兴~ 此刻,日破云海,红霞千顷。 眼见山间的雾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倪清华,不,东方诸离开阴阳界,沿着大山的脉络向北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 奇迹暖暖鹤鸣之应的套装图片链接发上去不能点,小可爱们实在不行自己百度吧。 下一章真的就是重逢了!!信我! 第42章 近君情更怯 这一路,倪清华走得并不快。 眼见这红尘熙熙,明明身处人潮之中,她抬眼,望着散发着光和热的大太阳,却觉得冷。 ——掩埋了姓名,没有了过去,也就丢掉了将来。 她也曾途径茂林深山,听着一个人的脚步声,心却是静不下来,只觉天地辽阔,静得难挨。又到闹市,听着百姓口中那些与那些与自己无关的话题,她有时也觉得烦躁,人便是为这生存日复一日地活着,何其无趣与悲哀。但只有在这言语人气中,才能压下那种要将她逼疯的孤独感。 她坐在茶馆中,听着说书人口中的新鲜见闻,华国的种种优越,开始尚怀着长辈的心态觉得怀念与欣慰,渐渐地也就平常了,毕竟东方诸有什么资格呢。 也曾路遇热心人,她却再也提不起十多年前的那股劲儿了,和他们说什么呢?只能是不失礼数、疏离地应答。 人间所以贵慕神仙者,以其长生久视,无人说长生也有烦恼处。 凡人时慕长生,长生时又贪红尘。 她也是个大俗人啊。 大俗人呐…… 她走肉行尸般地继续背南而行,不死心的内心好似还在期待着不可知的未来可以发生某些俗套的重逢戏码。 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她在佛脚镇便见到了百姓口中的“仙家”。 聚集于此的修士远比她想象的要多,鱼龙混杂,各家各门的服色教人眼花缭乱,在街上穿行往来。不知为何,尽皆神色紧张。 更是有一群修士聚在长街中央,拿着罗盘严肃地说话。 倪清华远远便听见他们交谈,原先还好,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激动起来了,似乎是为华国那群捉“妖”人。(说是“妖”,其实是指反常之物) “那青童君立地府的确是件好事,就是可怜了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啊——我这都半年多没遇到凶煞厉鬼了!!” “就是就是。世人都称她如何高义,要我说,她怎么不顾及顾及咱们这些人,拿我们当她的垫脚石,她也真干的出来!!” “本来魂魄一死就要去她那儿,厉鬼没了来源,可不越来越少。华国那群小毛孩还四处遛达,来跟我们抢这些妖怪,长此以往,我们这些玄门怕是都要名存实亡啦……” 倪清华听到自己的丰功伟绩,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刚要路过,却是从旁边的铁匠铺蹿出来一个少女,撞到她背上。 东方诸回头见是一名少女,虽撞了她,却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而是双目无神,面带微笑,直勾勾地看着某个方向。 倪清华眼底玄花一现,神色微凝,“魂魄有损?” 又顺着少女目光望去。那方向是一从黑压压的山顶,正是佛脚镇名字的由来——大梵山。远远看去,山形果然似一尊心宽体胖的矮佛。而镇子坐落于山下,故得“佛脚镇”之名。 突然,这少女毫无征兆地在她面前手舞足蹈起来。这舞蹈姿势狂野,张牙舞爪。 咋?魂魄受损会导致羊癫疯?? 又有一名妇人提着裙子奔过来,抱住少女哭喊:“阿胭,咱们回去吧,回去吧!” 阿胭奋力甩开她,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没有消退,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慈爱之意,继续边舞边跳,那妇人只得追着她满街跑,边跑边呜呜哭泣。 一旁一个货郎道:“作孽,郑铁匠家里的阿胭又跑出来了。” “她阿娘真可怜哪。阿胭、阿胭的夫君、还有她的丈夫,没一个好的……” 倪清华向大梵山而行的路上,从各路人马零散的只言片语里,梳理出了此地发生的异事。 她又问了问本地人关于山上的奇闻异事,心里有了底,直奔目的地。 大梵山中,除了世代佛脚镇镇民的祖坟,还有一座天女祠。祠中供奉者,并非佛祖,亦非观音,而是一尊“舞天女”。 数百年前,佛脚镇一猎户入深山,发现了石窟中一块奇石,近丈高,天然所成,竟极类人像,四肢齐全,作舞动之姿。更神妙的是,石像头部五官依稀可辨,乃是一名微笑的女子。 佛脚镇镇民大以为奇,认为这是集天地之灵气的一块神石,还自发编出了许多传说。什么有一位仙君暗恋九天玄女,照着玄女形貌刻了一尊石像,聊慰相思之苦,玄女发现后震怒,未完成的石像只得不了了之;还有什么玉皇大帝有一个宠爱的女儿,早早夭折,玉帝对爱女的思念凝成了这尊石像。五花八门,令人瞠目。这些从他们口里流出的传说让他们自己也信服了,便有人将石窟改为神祠,石台改为神座,奉石像为“舞天女尊”,并常年供奉香火。 她的脚程不算快,真正到了天女祠的时候,修士已经不少了,然后目睹了一场作死。 一身着金星雪浪袍、背弓负剑的少年不知这舞天女就是大Boss,嘲笑着乡野村民的求神拜佛行径,并扬言若是祂有灵,便让这大梵山里吃人魂魄的东西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还有不少小家族的修士附和,笑着称是。 这尊天女石像,原本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恰巧长得像个人,莫名其妙受了几百年的供奉,这才有了法力。可它贪心不足,一念偏差,竟想通过吸食魂魄的方式加快法力提升。通过以愿望交换形式吸取来的魂魄,等同于许愿者自愿奉献的魂魄,双方公平交易,求仁得仁,看上去非常合理合道。 ——在这尊野神Boss面前许愿? 天要下雨,人要作死,这谁能拦得住?! 还好那群华国的少年们没冒傻气,要不然倪清华得被气活过来。 不过这野神身材有些健美啊…… 只见这尊舞天女脸型椭圆,直鼻大眼,大嘴大耳、耳饰大环,头束圆髻,戴五珠宝冠,佩项圈,腰系璎珞,身材丰满。上体半裸,腰缠长裙,肩披大巾。衣裙飘曳,巾带飞舞,六臂中有一对臂上举,其余作各种姿势。倒真有几分飞天的神采。 “可惜,多出来一对手臂。”倪清华心中暗自点评,“佛教的天女最多四臂,法相中比四多的那至少得是菩萨果位,姐妹儿,你僭越规制了。” 倪清华眼见着,那几个戏言舞天女的修士被吸走魂魄,无声无息地倒下,而华国和蓝氏的弟子还算谨慎,她便向洞外退去。 ——此地不宜战斗。 刚退了没两步,原本阴暗的洞窟便忽然亮了起来,满洞红光,仿佛一层血瀑沿着四壁浇下。供台和石窟角落里的香烛,竟然全都开始自发燃烧。 锃锃数声,石窟众人拔剑的拔剑,持符的持符。就在此时,华国为首的那名少年脑中灵光一现,喝道:“都退出去!当心里面这尊食魂天女!” 接着听到有人惊叫道:“天女的姿势变了!” 刚才这尊神像是双臂上举,一臂直指上天,一足抬起的姿势,身姿婀娜。而此刻在赤黄赤黄的烈火中,却将手足都放了下来。就在下一刻,这尊神像又抬起了一只脚——从火焰中迈了出来! 蓝家有名小辈好像也反应了过来,喊道:“跑跑跑!别砍了!没用的!” 大多数修士都没理他,千寻万寻寻不到的食魂怪物终于出现,哪肯放过! 然而这么多仙剑砍刺并用,连带符篆和各种法宝抛出,却硬是没阻止石像一步。它接近三丈高,动起来犹如一个巨人,压迫感十足,提起两个修士举到脸前,石嘴似乎开合了一下,那两名修士手里的剑哐当坠地,头部垂下,显是也被吸走了魂魄。 各种攻击全然无效,这下旁人总算肯听那名少年的话了,蜂拥而出,没命地四下散开。 “呲——” “啪——” 倪清华踩在一株合围高木枝头,空中绽放的蓝色云纹信号烟花照亮了她无波澜的面容。 见到自镇子中向这里飞来的的剑芒,往树干那里退了退,隐在了暗处,却是没有离开,静观事情发展。 食魂天女人高马大,手脚并用地乱舞,似乎十分欢欣愉悦。 可不是嘛,送上门的菜,不吃白不吃。 忽然,一箭呼啸而来,射中了祂,力道击碎了眼角那一小块石头。 听闻弦响,倪清华循声望去,那金家的小公子站在不远处的高坡上,已将第二支羽箭搭上弓,拉满了弦,放手又是一箭,却被天女的手臂挡住。 先前喊话的那名蓝家少年冲他喊道:“金公子!放出你身上的信号!” 而那金小公子充耳不闻,一心要拿下这只怪物,沉着脸,这次竟然一把搭上了三支箭。 被当头射了两箭,食魂天女也不着恼,依旧笑容满面,朝他袭去。虽然她边走边舞,但速度快得可怕,瞬息便拉近了一半的距离。一旁闪出来几名修士,与祂缠斗,绊住了她的脚步。 倪清华见他箭箭中的,却是只能击出丝丝裂痕。而他步步不停,且战且退,看来是铁了心地打算先把羽箭射光,再和食魂天女近身搏杀。手倒是挺稳,射得也准,只可惜所有的仙门法器对它都是没用的! 这尊天女是几百年的香火和供奉养出来的一尊野神,拿对付煞鬼妖兽的东西对付它,等同以火扑火。而且祂这石像本体便是最大的破绽,若是消磨掉,使其无法复原,对方也就不足为虑了。当真是成也石像败也石像。 聪明人出现了。 华国为首的那名少年对队友嘀咕了什么。接着有三名少年将体内收拢的鬼气解锁,取出各自的法器,结成法阵,困住了食魂天女。 期间又有一少年横笛而吹,想要召唤出附近的凶尸拖住食魂天女的脚步,结果吹了半天,没有走尸过来…… 原因也很简单。附近若是有凶尸,早被这些嗷嗷待哺的玄门众人抓了去。而舞天女哪怕实力再不济,位阶也摆在那里。虽说是个淫祠野神,可沾上这个“神”字,就是上面的,低阶走尸这些小喽啰们哪敢惹“当官”的啊。更不用说来了也是送菜被撕,不来不来。 看来留给魏无羡的手札还挺有用的,可惜她羽化之时,魏无羡这个学霸还没研究出来,没能见到这一幕。 也是,当年她修复了他的金丹,他还愿意留在华国当孩子们的校长,教导玄门众人不耻的诡道,已经特别对得起云深不知处时他许下的志向了。 眼见那边的法阵的屏障被舞天女疯狂撞击,支撑不住太长时间。 “思追?!”几名取出一堆棕色玻璃瓶的少男少女问道。 “趁现在!!” 霎时间,满天飞瓶被投掷向食魂天女手臂与身体连接处。 脆弱的玻璃瓶砸到天女身上碎掉,里面流出的液体冒出黄色雾气,接着就开始疯狂腐蚀接触到的石体。 纵使舞天女如何抵挡,那液体沾到石头就是一阵腐蚀。 原来他叫“思追”啊……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他是温家那个孩子吧,好像是叫“温苑”来着? 一眼看穿眼前改良版阵法模型的东方诸却觉自己年岁大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缺她一个地球照样转。 东方诸跃下树梢,等待着马上要发生的纵使相逢应不识。 眼见自己的“利爪”要被掉个干净,舞天女最后一条尚且还连接着的石臂橡皮泥般地拉长,突袭向结阵的一名少年。 ——这是明显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就在祂手指扼住了对方喉咙,将要收拢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色的剑光闪电般掠出,单凭力道竟然硬生生斩断了祂那最后一条手臂。 石臂砸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而自空中徐徐落下的那人的白衣却仍是一尘不染。 同他一同来到的还有一名身着玄色箭袖轻袍的男子。 “魏无羡这八百年不变的红发带很是鲜艳啊……”修仙之人灵觉敏锐,倪清华的视线不敢过多停留,看了两眼便安安分分躲在大树的阴影里,当背景板。 “孩儿们,干得不错嘛!差一点就干掉这个玩意儿了。”魏无羡先是表扬了一番,“不过,记得下次再谨慎些才好。这次要不是含光君及时赶到,阿周的小命就玩儿完了!” “含光君”,小辈们面对这尊冷面神不敢造次,恭敬行礼,继而回魏无羡道,“知道了,魏先生。” 那边铮然一声,澄澈透明,散发着冰雪寒气的灵剑被召还鞘。 东方诸用尽了全身控制力,才没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什么不该有的神色,只是眼眸深处的愧疚怎么都消退不下。 十三年前光化之时,她本是瞒着他的,眼睁睁见着心上人在自己面前消逝的经历太过残忍,尽管她最后一刻也是想看看他的,可终究是不忍心。 可是,这对他又何尝不残忍——最后一面都不让他见,自此天人永隔,可能再无重逢之日。 十三年,于普通人足够从牙牙学语到成家立业。他呢…… 经年未婚,莫非是还在等她这个狠心人么…… 她又不是灵气,怎能盼望他长长久久地喜爱下去……若是三四年还行,十三年这个等待的时间太长了,太长到她都不自信,甚至……不抱希望…… 倪清华既不忍,内心又还期盼着——他在等。 可纵使她想当面问个清楚,可如今这种情况,她如何能露出异样,只能维持住面部表情而已。 旁边还有未曾离开的修士,她混杂其中也并不显眼………………个头啊!!! 与旁边灰头土脸的修士们相比,本来穿得就相当美妙的她那时相当地光鲜亮丽啊!尤其是她身上那些叮呤当啷的的装饰品,一点儿都不像出来夜猎的…… 舞天女没有了可以用来攻击的手臂,就如同被拔掉了爪牙,不足为惧。 而后期箭矢攻击无效的金家小公子,见后来抢怪的华国那群人直接无视自己,因十几年前伐华大败一事金家隐有败迹,故他从小便被教育要谦逊些,多年不平之气此刻竟是被这件事点燃。也顾不得长辈在场,搭弓上弦,放手便是穿胸一箭,力度之强劲,竟让食魂天女也跟着踉跄地倒退了几步,随后轰然倒地。 而那箭矢挟着一颗发着雪白光晕的珠子,去势不减地冲着东方诸就来了。 卧槽!!! 小朋友,你这样做,姐姐很危险的啊!!! 在旁人眼中,便是一名出来看好奇的富家小姐被吓傻了。 而射箭的金家小公子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只是不愤那群人出风头,可没想伤人啊!只是再发箭已经是来不及了。 “完了,这下子旁□□群人又有文章可以做了……” 箭矢停在离倪清华眉心只差一尺远处,再不能进,珠子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额心,滚落在地。 循着箭身望去,箭尾被魏无羡抓在了手中,对方转头,桃花眼笑吟吟地对她道,“姑娘受惊了,我让那混小子过来赔罪。” 倪清华抿唇,摇摇头。 魏无羡暗道,“这姑娘该不是被吓傻了吧?” “哎吆我的小祖宗,你有气冲——冲含光君去啊!”魏无羡拉过赶来的外甥,“快点儿!” “师叔!你老把人含光君牵扯出来干什么!”金凌此刻也是后怕不已,老实赔礼,“对不起。” 倪清华连忙摇摇头,示意对方不必如此。 “嗳,姑娘,你别怕。他就是轻狂,没坏心的。”魏无羡说着话,将手中沾血的箭矢往金凌背后的箭袋一投,完美中的,“对了,还不知姑娘尊姓呢?” “……东方。” 话一出口,倪清华就暗道一声“糟了”——忘变音了。 果不其然,那边的蓝忘机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魏无羡眼中似有狐疑,却也没发作,弯腰捡起地上的丹元,“这山上的食魂天女也解决了,东方姑娘不如同我们一起下山吧,也让那混小子给你好好赔罪。” 金凌嘴里嘟囔,声音小得跟苍蝇似的,“师叔又在撩拨姑娘……” 魏无羡这份好意,倪清华是真不怎么想要。多说多错,马甲还会稳么……可眼下也没有好借口推脱,只得嗯了一声。 “金凌你刚才嘀嘀咕咕什么呢?”魏无羡的笑容中隐含威胁。 “啊?——”金凌相当有求生欲,但发抖的声线暴露了一切,“没有啊——” “嗷——是么?”魏无羡逗他。 “嗯嗯嗯。”金凌点头如捣蒜。 “行了,处理一下,我们这就下山,那些人的魂魄归体,宜早不宜迟。”魏无羡将元丹对准月光,看到其中那十几条活人的魂魄,目光微凝。 “是。”小辈们应道。 倪清华见蓝忘机没有过多反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丝失落。 作者有话要说: 为爱发电,我又没收费,读者们就不能留下点评论么……欸…… 第43章 珠藏深渊 化名为东方诸的倪清华,作为初出茅庐的萌新,看着魏无羡小心地处置了那噬魂天女的丹元,复原了被吸食魂魄的数人。 ……接着只能“温婉”地随着魏无羡一行人下山。 而山下失魂的那群人,这群修士就很爱莫能助了。 ——如今的医疗条件下,山下那群不能吃喝的植物人撑不了几天后,只能入土,而阿胭的丈夫是被豺狼虎咬死,他们也都没那生死人的本事,只能道一句“节哀。” 唯一“幸运”逃过一劫的郑阿胭,魂魄也因在舞天女的“胃液”里待了段时间,被消化了一层,有了损伤。 而这魂魄有损,其实也不是没办法修补,可那等天材地宝,可遇不可求,更不用说是给平民百姓用了。所以,此路不通。 而倪清华到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可偏偏舞天女的丹元在魏无羡手上,她又不想暴露自己,毕竟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灵力低微的“骗子”风水先生…… 佛脚镇客栈内,魏无羡正殷殷切切地劝着倪清华点菜。 众所周知,华国是一个吃货的天堂。在这个大环境下,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了,如果有…………那就两顿! 这边屏风围成的小间内,倪清华是受害者,金凌作为赔罪之人,魏无羡是金凌的长辈而,蓝忘机作为第三方,四人凑成一桌,其他的小辈们则在外间落座。 “东方姑娘,今天这混小子险些伤到你。今天这桌是赔罪宴,你千万别跟他客气!”魏无羡一边说着话,一边给倪清华面前的茶杯中注水。 倪清华贯彻自己初出茅庐的腼腆人设,摇摇头,“没事。” 不知道接下来说啥的倪清华,双手握住茶杯,抿了一口,占住自己的嘴。 一小二进来,“几位客官,是打火还是住店啊?” “我们呐,都要。”魏无羡又问他,“不知道你们这儿,有什么好酒好菜啊?” “客官,你算来着了,我们这儿的历阳春那滋味儿,”伙计说着话,竖起大拇指,“可真是绝了。” 魏无羡:“嗷?是么,那可得好好尝尝。” “我们这儿不光泉水好,豆腐、白菜也不差,并称‘三美’,几位客官,来点儿?”店小二卖力推销。 “小二哥说得我都馋了,这菜好是好,只可惜是……”魏无羡看向蓝忘机,“我更喜欢吃肉。” “这穷乡僻壤的……”金凌止住自己的话头,“你们这儿有什么名菜就上什么。” “那再来道汤爆双脆、蒲菜炒肉、九转大肠?”小二询问道。 “一道糖醋鲤鱼,劳驾。”蓝忘机出人意料出言。 店小二愣了一瞬,内心刷屏,这位公子看着生人勿近、冷月当空的样子,谁知道口味这么——少女??果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面上很有服务素质地应道,“好嘞。” 蓝忘机不知小二心中腹诽,便是知道,也不会多做解释,毕竟当前所为是为了诈一诈某人。 被试的某人面色丝毫未改,我东方诸是爱吃糖醋鲤鱼,怎么了,不行么?!这世上爱吃糖醋鲤鱼的多了去了,难不成每个人都和倪清华有关系。 店小二下去上菜的空儿,魏无羡开始社交。方才一路奔波,也不好套近乎,此时借着金凌的赔罪宴更方便他套这人的信息。 “之前不方便,现在正式介绍一下。本人魏婴,字无羡。”魏无羡朝金凌努努嘴,“这个不省心的是我师姐的孩子,金凌金如兰。最后这位呢,就是大名鼎鼎的含光君蓝忘机了。” 倪清华这时候就不能继续装作不知道了,可是人都坐下了,也懒得起身了,于是眨巴了下水灵灵的大眼睛,示意自己有听到。 “对了,还没问姑娘芳名呢。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老是东方姑娘东方姑娘的叫,多生疏啊。”魏无羡自来熟道。 “我单字‘诸’。”倪清华披上自己的小马甲。 魏无羡眉头一挑,便问,“可是明珠之‘珠’?” “诸天万类之‘诸’。”倪清华面色不改地说着瞎话。 “令尊取得这个名真是大气啊!”魏无羡装模作样地赞叹。 倪清华看透魏无羡的话术,却还得往下跳,“名字是我师傅为我取的。” “嗯?那令师是——?” “家师太虚子。” 魏无羡修行了这么些年,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名号,疑问地看向蓝湛。 蓝忘机微不可见地摇摇头,示意他也从未听闻。 魏无羡心中呵呵,他魏无羡不说过目不忘,但怎么着也算消息灵通,而蓝忘机更不用说了——博闻强识,看她穿的这身闪耀着金钱气息的道袍,怎么可能会是无名之辈,可现在他们两人都没听说过,这消息有几分真就不好说了。 魏无羡尴尬地笑了两声,“那不知贵派在何方修行?” 倪清华似是不好意思地低头喝水,“我师门唯我师徒两人,隐世清修,公子未曾听说不足为奇。” 倪清华搬出避世修行的名头来,魏无羡就不好接着往下问了,“那东方姑娘这次出世是……?” “家师三年前羽化,此番是为了师门传承之事。” 好嘛,唯一的师傅死无对证,还太虚子,我看是你心里太虚吧。 此时店小二端着承盘回来了,把一个深蓝的大肚瓷瓶放在魏无羡手边,又在每人面前放了一个酒盏,“客官,你们慢用”,说完台词后退下。 魏无羡拔开塞子,一嗅,“哇——果然好酒。”说着话,就要给左手边的倪清华满上。 倪清华秀手覆在酒盏上,“我不喝酒。” 魏无羡也不勉强,转向倪清华对面、他右手边的金凌,“他们两个不喝,就剩我一个人多无聊,来来来,你也喝,给人东方姑娘好好赔罪。” “青少年不能喝酒”这句话被倪清华按回肚子里。 金凌举起酒盏,“今日之事,是我冒失了,还请你原谅则个。”说完一饮而尽。 倪清华只能以水代酒,饮了口白水,代表这事算过去了。 “我看姑娘仙姿玉貌,可羞桃李①,我便托大唤你一句妹子,可好?” “师叔——!!”金凌扶额,不想认这个见色起意的大舅。 “魏公子言重了。”倪清华婉拒后,又怕魏无羡出幺蛾子,“你我道友相称即可。” 魏无羡从善如流,“道友此番既然是为门派传承而来,可曾听闻华国青童君之事?” ——如今孩子们人人都希望到华国修仙学道,岂不比跟着她这无名散修有前途多了? “略有耳闻,”倪清华当然不能装作全然不知道,那太假了,“不过,降妖除魔非我本业,收徒一事,随缘即可。” “敢问道友,所操何业?”魏无羡有不好的预感。 “我派首推《易经》。”说到这里,倪清华谈到自己的职业似是有些羞涩、不好开口之处,声音都低了下去,“以相术供职于世。” 金凌眸子瞪大,原来是个骗子。 “唔——”魏无羡赶紧喝口历阳春压压惊,“道友此业,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倪清华只能继续喝水,不说话。 “既如此,道友,你给含光君看看他的姻缘,如何?”魏无羡桃花眼中尽是笑意。 倪清华险些被自己呛到,她哪里敢详细端看蓝忘机啊!! 蓝忘机低声轻喝,“魏婴!” 倪清华看着茶杯里自己晃荡的倒影,“我学艺未精,就不见笑大方②了。” “嗳~”魏无羡苦口婆心,“知之不如行之,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精不精呢。” 倪清华: ,,^,,我太难了…… hold住,东方女孩不能输!! 耐不住魏无羡的谆谆开导,倪清华碍于自己插的人设,只得应下o(╥﹏╥)o 心中含泪咽下一口老血后,倪清华直接以年月日时起卦。 戊戌年十一数,四月四数,二十三日二十三数,总得三十八数,除四八三十二,余六,属坎,为上卦;加戌时十一数,总得四十九数,六八除四十八,余得一数,为乾,作下卦,得水天需。又上下总四十九数,以六除之,六八四十八,余一为动爻,变井卦,互见离、兑。 此卦主卦云上于天,乾为用,坎为体,为用生体,大吉。 互卦离火克制兑金,为体互克用互,小吉。 变卦坎水生巽木,为体生用,凶。 倪清华遂断之曰:“起初婚易成,后可成但成之迟,最后婚难成,成亦有害。” 魏无羡余光瞥了一眼静水流深的蓝忘机,问东方诸道,“此难成之处,烦请细说一番。” 倪清华努力把自己的卦辞圆过去,“坎为中男,巽为长女,此卦起于夏季,不利坎水,如今地处东方,又是强木,有女强男弱之嫌,姻缘便是成了,怕亦有损耗之患。” 金凌听着这一番解卦,“果然是学艺不精,这世上哪有女子可压过含光君?!你别胡说了!” 说完自己想法的金凌便见到自己大舅和主人公含光君一语不发,心里咯噔一下,咽了口唾沫,“不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①古代女子二十岁被称为桃李年华,用桃李比喻人的青春年少。桃李出自明代徐渭《又启严公》:誓将收桑榆之效,以毋贻桃李之羞,一雪此言,庶酬雅志。意思是:势要取得胜利,以不耽误美好的青春年华,洗掉今日的诺言,满足平素的意愿。 我此处是取其双关之意。 ②大方:原指懂得大道理的人,后泛指见识广博或有专长的人。贻笑大方指让内行人笑话。出自《庄子·秋水》:“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 ③原本我是写了相面,发现它好写,但是相面对于具体事情的发展过程不详尽,只有个最终结果,没办法,只能改成算卦了。然而我对于梅花易数知道个屁啊!! 我既也不想糊弄读者,也不想让自己心里不舒坦,于是这个卦象是用真的梅花易数的流程来的。于是这几天我就在和这个梅花易数肝,草(一种植物),真是弄得我要疯要疯的。 当然了,我对于解卦的联想实在是不行,这一章纯属最基础版的断(瞎)卦(扯)。 第44章 漏出来的小尾巴 酒过三巡,不免谈到噬魂天女一事,魏无羡脸上笑意隐退,“阿胭那姑娘魂魄有损,她娘要一直这么照顾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唉……” “天上又不会掉馅饼,她自己蠢,怪谁……?!”金凌完全忘了他之前在天女祠的沙币行为。 “金凌!”魏无羡板起了脸,吓得金凌一下子老实了。 倪清华眼睫轻眨了下,随后面不改色地开始凹人设,“小道不才,曾随师傅学过几手岐黄之术,今日前去大梵山,便是想看看可否能救她一救。” ——修补魂魄是医术可以做到的吗??我读书少,你不要驴我!! 金凌心里有一万句槽要吐,奈何刚被师叔批了,不敢造次。 “道友对魂魄修补有心得?”魏无羡这下是真惊异了,魂魄这东西破坏容易,修复起来那就得看命了。 倪清华道:“最坏不过如此,何妨一试。” 魏无羡点点头,“也是。只是不知道友有几成把握?” ——九成九这话我会说嘛?! 倪清华编了个不低的数字,“七成。” 对于织补魂魄这种难度不亚于点化生灵的技术活,七成不低了,魏无羡道,“好!需要什么材料?” 倪清华:“噬魂天女的丹元。” 魏无羡等了一会,没听到下文,“就这么简单?没了?” 谁知倪清华来了句,“原汤化原食①,正好。” 魏无羡咽下最后一口酒液,“那就走吧。” 宴席既散,而蓝湛秉承着好事做到底的原则,嘱咐了蓝家的小辈几句,便同他们一道前往郑铁匠家。 路上的金凌扯着魏无羡的衣袖,悄声问他,“师叔,她这么一说,你就信了?” “为何不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总是盯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魏无羡耐心教他,“这世上多的是未知。” “道友言重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罢了。”倪清华语气不冷不热,恰如其分。 未待魏无羡再说话,铁匠铺到了,魏无羡示意金凌前去叫门。 “咚咚咚——” “谁啊?!”此时时辰已是不早,劳动人民为了省下灯油钱,早就早早休息,以待下一天的劳作。 “我等为郑姑娘之疾而来!”音线传入郑家娘子耳中,她匆匆穿上衣服,举着一支铜灯开了门。 “是你们啊!”见是今天问过自己阿胭事情的那群人,郑家娘子面色好了许多,“你们当真有法子,能治好我家阿胭?” “一定治好,我不能保证,”倪清华回道,“只是可能性比较大而已。” “那……要是……治不好呢?”郑家娘子颤抖发问。 “您放心,有我在这儿看着呢!保证不会伤到阿胭!最多和现在一样。”魏无羡替倪清华担保道。 郑家娘子在黑暗中看不太清魏无羡的面容,“你是……那个魏先生?” “我是魏无羡。”魏无羡最初被人叫做“先生”,觉得不对劲儿,他这样的哪里称得上一句“先生”,后来日子久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一听到确认,郑家娘子赶紧招呼他们,“快进请进快请进。” 众人鱼贯而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便是挂在墙上、放在橱里的各种各样的铁具,显然,这是前面的铺面。 接着郑家娘子引着他们去了后院,院落里的空地上有棵枝叶茂密的柳树,柳树下有一座铁炉,炉子旁的风箱上已是有了层灰尘,旁边用来淬火的水洼里的水也只剩下浅浅一层。 显然,这里自从郑铁匠去世后,开始破败下来。 待得入了东堂,郑家娘子将灯都点上,才显出一丝人气,“家里条件简陋,诸位莫怪。” 这话算是自谦,上镇子里的房价一向不低,郑铁匠家一家的面积不算小了。 “不简陋,”魏无羡转了话题,“这位是东方姑娘。” “东方姑娘,”郑家娘子考虑到魏无羡给她背书,“你随我来。” 倪清华跟着她走到了郑胭的闺房,打开房门,只见下午张牙舞爪的郑胭被捆在床上睡着了。 “大娘你在一旁静观便好。”倪清华叮嘱了局,话也不多说,直接上手。 只见她左手翻出一个散发着雪白光晕的珠子,正是噬魂天女的元丹。随着倪清华右手两指一挥,那丹元直射郑胭月轮,随后悬停在眉心上方三寸之处。 接着那元丹受到倪清华法力的驱使,一道乳白色的细微光柱连接到郑胭月轮之上,郑胭受损的的魂魄开始汲取了元丹中的魂力。 这修补魂魄就像是修古董一样,要修旧如旧才好,这才是修补魂魄的难点所在。一般人纵使可如倪清华一般以魂补魂,补出来的魂魄部分也是空白的。 而倪清华现在要做的便是写文章一般,依照现有魂魄的脉络,将空白魂魄的记忆补上。 只见她法诀一变,幽绿色的魂力自剩下的六个脉轮响应而出丝缕而出②,在倪清华的细微控制下,沿着玄妙有理的轨迹织补起郑胭的魂魄。 郑家娘子便见到自家女儿身上,那道模糊的身形残缺的部分正在长出,泪水哗地流了下来,却是捂住嘴巴,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那人施法,害了阿胭。 随着时间流逝,郑胭的魂魄渐渐完整,倪清华轻喝一声,宛如晴天霹雳炸响在郑胭混沌的脑中,“郑胭!醒来!!” 郑胭眼皮唰地一下睁开,却是过了一会才缓过神来。忆起这段时间老娘亲照顾自己的不容易,泪珠滚落,“娘——” “嗳!娘的阿胭啊!你可醒了!!……” 这一厢母女俩抱头痛哭不多赘述。 待得哭过一阵,郑家娘子擦擦眼泪,一边给郑胭解开绳子,一边介绍她的救命恩人,“这是东方姑娘,就是她救醒你的。” 郑胭上前便是一个大礼,“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倪清华没有避,这一礼她当得起,只是话也说在前头,“那噬魂天女非我所杀,是魏先生一行人的功劳。” “知道的知道的,这就去。”郑家娘子明白她的意思,拉着郑胭跟着倪清华前往东堂。 金凌见之前还疯疯颠颠的郑胭清醒过来,满脸不可置信,“你!你好了?你真好了?!” 魏无羡收拾好自己的丝丝惊讶,“道友果然是道法通玄,着手成春!” 郑家娘子拉着郑胭,便是一通大礼,魏无羡都没来得及拉住,赶紧扶起她们来,“实在不必如此!快起来快起来!” “诸位恩人诸凶殄逆,我们身无长物,行两个礼不当什么。”郑家娘子道。 “好了就好。”魏无羡明白她激动的心情,“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你们好好休息吧。” 郑家娘子知道自家没有招待对方的好物,也不好阻拦,只能说道,“诸位恩人等一等,我去去就来。” 魏无羡他们逢乱必出久了,明白这郑家娘子必是想酬谢他们,哪里能多待,赶紧告辞。 待得郑家娘子拿了金银出来,却发现女儿阿胭回来了,“恩人们呢?” “走了。”郑胭替她娘收拾好财物, “人家哪里稀罕这种俗物……” 郑家娘子想到那个穿白衣的神仙模样,也不阻拦了,“也是……我们家怎么就没有当仙家的资质呢……要是有,也不至于遭遇这等祸事了……呜呜……” 郑胭见她母亲说着说着悲泣起来,也不由悲从中来,“娘……” 哭了一会,郑家娘子强打起精神来,“明日我们便去拜访那坤道,看看能不能收你做个……” 郑胭也不是全无期待的,想到睁眼时看到对方剔透的琥珀眸子,心中盼望着明日她能和气些。 而这边的魏无羡殷勤地问着东方诸,“不知道友有何打算?若是顺路,不妨与我们一道,也好热闹些。” 倪清华脑中警铃大作!!她若是说随缘,魏无羡接下来必然是要她不妨与他们同路!不行,不能这么说!! ——北域一向与中原有界,两者关系并不亲密。魏无羡他们接下来往南走的概率比较大。 “我欲向北而行,以观北冥。”倪清华作高人状。 魏无羡闻听,“可惜了……” 不!!不可惜!一点儿都不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①原汤化原食中的“化”是“消化”之意,此处取“化为”之意。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②天冲魄在顶轮,灵慧魄在眉心轮,气魄在在喉轮,力魄在心轮上,并同时与双手心和双脚心相连。中枢魄在脐轮,精魄在生殖轮,英魄在海底轮。 诸位小天使们,不好意思啊,这段时间实在要紧,等过了这段,我一定勤更【插旗】。 第45章 蓦然回首 翌日,倪清华与魏无羡等人分别,前往冰原。 至于郑家那对母女,倪清华也理解他们的想法,无非是想有些自保之力。可她此番前往北极,若是带走郑胭,让她二人母女分离,实在不妥;而留下修行法门……说的不好听一些,郑胭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值得她的道统…… 她给他们指了条明路——搬家到华国。 其一,在这个镇子上,她们孤儿寡母,家里没了郑铁匠这个震慑力,在文明还没彻底普及的这个时代,难保不会有混子来找麻烦。 其二,镇子上被舞天女噬魂的人足足七家,偏偏郑胭好运地醒过来,令人如何不嫉妒,长此以往怕是有积毁销骨之患。 只是这里存在一个问题,时人重传承,郑铁匠的祖坟在这里,她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乍然背井离乡,情感上必定有损伤。 所以,倪清华只是出了个主意,至于她们如何抉择,她没再管。 而在北极冰原的日子里,倪清华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在这里,呼吸都是冷的,白茫茫的冰原一望无垠,除了一些可爱的小动物外,再无第二人。 偶尔有来自太阳的高能带电粒子流(太阳风)使高层大气分子或原子激发(或电离),她便能欣赏到一出千金难买的视觉盛宴。 造化神异,仰观宇宙之大,感情之事于这苍茫寰宇,又算得了什么。 伴着如此静谧之象,倪清华心也渐渐安定下来,开始思考她和蓝忘机的前路。 …… …… 九月初九重阳节,扬州的九江地区开始了一年的"禳神",随处可见戴着各式傩面具的百姓,有的古朴浑厚,有的夸张奇异,神鬼人兽,不一而足。 敲锣打鼓的音乐声中,傩神们出案了。 最前面的是开山蚩尤,只见那面具人兽合一,狰狞凶悍,有着犄角、獠牙、火眉、金目、黥面、剑鬓,举着桃木斧,气势威武磅礴。 百姓们此时也不怕其狰狞,反倒是争着请其用"开山斧"在头上刮几下祛邪逐疫。 紧跟着的是二老儿,着赤帻(红头巾)、朱裳(红裙子)、绿鞲衣(绿袖套),衣服上分别绣着金花和银花,手持手握红蛋、下塑□□的傩崽,跳着仪式舞,这便是傩公和傩母。 显而易见,这是生殖崇拜,祈求人丁繁衍,故而傩公傩母这里更多的是刚结婚或是抱儿携女的夫妇,往他们那巨大的凉伞下躲一躲,以求庇佑。 更是有那装扮成寿星公的傩人,给老人们簪菊。凡此种种,不多赘述。 倪清华走在街道上,人们的热情渐渐感染到她,她随即停在了一处卖傩面具的摊子前。 就在她目光扫过摊子中造型各异的面具之时,摊主见她一身寒梅仙鹤的道袍,也不敢给她推荐色彩太过亮丽的,“仙长,您看这个怎么样?” 倪清华见到那个白兔面具,心头不由一动,鬼使神差地买了下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蓝忘机一行人前些时日,在洪都偶然识别出了一条害人的蛟精,却不小心被它从地下水路逃掉。而蛟精逃向的,正是九江之地。 却原来这蛟精在这九江城中有一份家业,正是那城中富户贾玉家。 却道贾玉此人,有一女儿,生的倒是花容月貌,可惜就是没儿子,只能招赘。 适逢蛟精化成的少年风度翩翩,衣冠甚伟。贾玉见他自称姓慎,又是礼貌勤恪,应对捷给,心头满意不已,便将女儿嫁给他,到如今已是七个年头,有了两个孩子。 蛟精这等害物,对贾玉的女儿却倒是有几分浅薄情意,为了维持夫妇和合的假象,总是跑到很远的地方害人。 以至于每每春夏出舟,秋重载归。至于蛟精口中,给贾玉父女说的出去挣钱养家,那是假的不能再假。 这一日,蛟精满身血忽然回来,吓了贾玉一跳,问他遭遇了什么。蛟精却道是遇到水匪,伤到了大腿。 贾玉赶紧给他去找医者。 而这一边倪清华走着走着,便感到一股妖气出现在附近,抬眼望去,那妖气成蛟蛇之状,有不稳之态,居然还带着一股不弱的血孽。 倪清华朱唇一抿,循着微弱到不见的妖气,走到了一口水井前,霎时明了,这蛟精定是被人追杀,从地下水脉逃出来的。 而妖精们是一个族类,随着修仙世家的壮大,势弱的它们肯定不会干这种事,所以肯定是夜猎者。 也罢,就让她随手帮他们一把。 随着她琥珀眼瞳中玄花轻绽,九江之地的水脉尽皆现于眼底。 抬手一挥,十六条由符文构成的锁链浮在虚空,继而两两交织成一张密网,而后随着倪清华的心意,八张符网分别闪向八个方位,分镇八方。 自此刻起,九江之地的水脉许妖进不许妖出,直至倪清华收回镇物。 …… …… 那边蓝忘机一行人循着符箓的痕迹,找到了贾玉家门前。 魏无羡也是促狭,对贾玉自称是治病的医士。而那蛟精感知到他们的气息,哪里敢出去。 善解人意的温思追上前对贾玉说明来意。 而知道自家女婿是一条蛇精的贾玉,差点没被吓死过去。恐慌的情绪更是在得知自家那两个爱笑的小外孙是人蛇之后①,达到了极点。 贾玉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不住地发抖,“道长救我!” “老丈不必担心,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必不会让那害物伤到老丈一家。” 因人蛇天性之故,魏无羡一行人干脆利落地杀了那两条人蛇。 而欲要再次从水井逃走的蛟精,发现水脉走是能走,却是只能游一小段,根本出不了九江。 接下来就被堵在了九江之上。 化为原型的蛟精身长二十余丈②,身体前粗后细,最宽处约有四米,水下盘桓起的尾部却是细得如同钢针,身躯中下部有一伤口,显然这就是它化为人形时被伤到的大腿那处。 蛟精庞大的身躯横在九江上,差点没截断水流,魏无羡他们与之相比,就是一个个小不点。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双冰冷蛇瞳上眉部份,有一肉块在眼睛之间交叉的地方突起,标志着这条大蛇已然化蛟,不再是平日里好对付的的蛇妖一类。 大蛇全身斑斓犹如古之锦绣,独独蛇颈处是一圈白色花纹,而那显得变幻莫测的鳞甲也不负卖相,小辈们的攻击打在那鳞甲上,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 蛟精的棘手之处,远不止此。 只见它大嘴一张,牛吼的声音震耳欲聋,紧接着一大片粉红毒雾被它呼出,毒气涨空后,有屏息不及时的不慎吸入后,霎时毒气攻心,心神不稳,从飞剑上掉落下去。 与此同时,巨大的吸力自蛟精张大的血盆大口中出现,欲要将下饺子一样的玄门众人吞入腹中。 魏无羡救起两个小辈,恨恨咬牙,“这条大蛇比当年那只大王八还难弄!!” 当初暮溪山那只屠戮玄武尚无多少神志,这条蛟精就不一样了,狡猾得很,被蓝忘机用弦杀术伤过一次后,便再不肯将七寸露出水面。 “魏先生,这可怎么办啊”被魏无羡拎着后脖衣领的蓝景仪问道。 那边蓝忘机用着忘机琴攻击吸引着蛟精注意力,对蛟精造成的伤害有是有,但并无伤到要害。 “今天这天气怎么这么晴!”魏无羡暗骂,“天雷地火阵威力定会大大减半……” 站在一里外,远远观望战况的倪清华,见华国孩子们结阵后,雷电打在蛟精身上后,电流肆虐,高温不多时便烧焦了它一部分鳞片,它吃痛地吼叫,震得人神魂有不稳之态。 被痛觉激怒了的蛟精,吸力愈发强劲,显然是想将眼前这些伤它之人全都吞到肚子里,好弥补自己受的伤。 倪清华隐在宽大衣袖下的右手屈指掐了个诀,心中对结果有了预判,事了拂衣去。 那边天雷落入江水之中,原本是会扩散开的,但有了倪清华暗中帮忙,电流尽皆流入蛟精受伤的七寸之地,强大的电流电得它心脏一阵麻痹,反应便有些迟缓。 蓝忘机等人找住机会,蛟精就此退场。 只是杀死蛟精后,魏无羡总觉得太过容易了,“我见之前这蛟精想跑,最终却是没能跑掉,是何原因?按说小辈们的阵法威力没有这么大的。难道是有人偷偷帮我们?” 蓝忘机的目光朝之前倪清华所在地方向扫过,却是没发现什么,怀疑是他多心了,“便是有,观此人行径,是友非敌的可能性更高。” 温苑自蛟精那眉头凸起处取出一枚分水珠,接话道,“想必定是位不好名利的高人。” 魏无羡见到这枚分水珠,眉梢一扬,兴致冲冲地冲着尾骨便去了,果然好运地找到了一块形似铜钱的骨头。③ …… …… 而深藏功与名的倪清华待得那蛟精妖气消失后,便撤了镇物,继续在街上晃荡。 傩舞队伍经过她身旁时,一个四五岁的女童从凉伞下退出后,看到倪清华,眼睛就挪不动了。 ——倪清华这种木系得道者,天生便会受到生灵的喜爱,毕竟谁不爱生命呢。 而倪清华也在纳闷,她已是带上了面具、收敛了气息,这孩子为何仍痴痴望着她。 而那小女童依照自己的直觉,奔着倪清华便来了,“姐姐!姐姐!你可以和囡囡一起玩儿吗?” 倪清华对这种自来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你家长呢?” 幸而女童的母亲马上赶来,那妇人见到倪清华并无不悦,松了口气,“仙长,对不住,囡囡给您添麻烦了。” 倪清华摇摇头,蹲下身来,与女童平视,“小朋友不怕姐姐是坏人吗?把你抓走!你就再也见不到你母亲了!” 倪清华张牙舞爪地吓唬小姑娘。 小孩子心性如此,怕倪清华真的是坏蛋,眼里便含了泪,金豆豆马上就要掉要来。 倪清华麻爪了,赶紧哄孩子,“姐姐骗你的,姐姐怎么会是大坏蛋呢!” 囡囡的母亲也抚慰孩子,“你姐姐跟你开玩笑的,不是坏人的!” “对对对!”倪清华忙不迭地点头,见小女孩瘪着嘴,一脸委屈,干脆把面具摘了下来,“姐姐把这只兔子面具送给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囡囡愣愣地接过倪清华塞过来的面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倪清华的真容,“姐姐你真好看……” 倪清华见没事了,便带着笑意逗她,“那你说说,姐姐如何好看了” “唔……”,这可难倒囡囡了,女童胖嘟嘟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终于想出一个比喻,“姐姐像仙女一样好看!” 女童的母亲被这童言童语逗乐了,倪清华也是莞尔。 就在女童被倪清华这嫣然一笑迷得七荤八素时,倪清华直起身来,想要摸摸她的头顶,手臂却被一道劲力死死抓住。 抬眼看去,不是蓝忘机又是哪个。 呕吼,要完。 【注释】 ①清·陈元龙《格致镜原》[1] 卷九十九引《蛇谱》:“人蛇,长七尺,色如墨。蛇头、蛇尾、蛇身,尾长尺许,而人足人手,长三尺。人立而行,出则群相聚,遇人辄嘻笑,笑已即转噬。然行甚迟,闻其笑即速奔可脱。” ②一丈是3.33米。 ③这条蛟精是我集合了《徐真君仙传》的大蛇、《鬼吹灯:黄皮子坟》的锦鳞蚺、中国古典传说中的蛟,组合而成。如果对锦鳞蚺有不懂的,自行去百度,你会发现作者不能明说的某些东西,记得百度回来之后,评论留下你的心情。 第46章 大女主 蓝忘机等人诛杀掉蛟精后,众人便回转扬州城。 也是倪清华仗着自己如今是天下第一,自负这世间不会有人能伤到她,便未曾使用神识,方有了这次突如其来的掉马。 ——她原本因为戴着面具,就将面容改回去了,谁知因为哄孩子,就刚将面具摘了,而偏偏就这么巧,被蓝忘机逮到个现行。 蓝忘机正走在一座石桥上,听到小孩子的啜泣声,循声望去,便见到那东方诸正摘下面具,露出故人的面容。 他还有哪里不知道,自己等人是被她骗了。 此时正值华灯初上,却是应了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而倪清华这边见到债主,脑子霎时空白。 她想要笑一笑,缓解一下窒息的氛围。谁知还是高估了自己,对方的名字刚出口,喉头便哽住,再不能语。 蓝忘机一向清浅的琉璃眸中此刻同样情绪翻涌。 倪清华没挣开对方的手,收拾收拾自己的情绪,只是感慨该来的果然还是会来,“走吧,换个地方说话。” 蓝忘机对那对母女微点头以示离意后,便与倪清华一道去了九江岸边。 长江的江水卷起千堆雪,拍在岸边,正如光阴将多少英雄拍死在沙滩上。 倪清华被夜风吹得脑子清醒起来,理了理乱糟糟的心绪,深吐口气,终究还是开了言,“还记得当年蓝先生给我们上的第一堂课吗?”倪清华忽然念起曾经极不耐烦的经文,“……其六,必须积功累行,慈心于物……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 “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当年我开阴间,固然有为生民立命之念……但不可否认,我也在赌,赌我的道途。”倪清华提及曾经的小心思时,脸上并没有不好意思,毕竟世人对于仙界怎么会不渴求。 ——至于她真湮灭了,她还留有后手——她在华国那尊她的雕像里放了颗建木的种子,上面有她一缕神念,无论千年万年,她总还可以借助人民意(信)愿(仰)重回的。只是这些就不足与外人道了。 “算平生,我只将目光放在最终目的上,错过路旁许多风景,只是……我也不悔罢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失信与你。” 月光的清辉洒在蓝忘机脸上,衬得俊极雅极的含光君愈发含霜履雪。而他眼里的光芒似是也被夜风吹得摇动了下。 “当年是我先言鸳盟,累你空等这么多年。我虽不悔,也知愧疚”,倪清华音量低下去,“以及……不当有的暗喜。” 蓝忘机眼睛一眨不眨地静候她的下文。 “可你又不是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属,你是独立的个体,你有你的人格尊严,”倪清华自认脸没那么大,也并不觉得让蓝湛这样的景行君子像她的狗一样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所以,你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你若是已然淡泊,我便做你的护道之人,直至你东华注名①——”倪清华这是相当于担起他的仙途,承诺不可谓不重。 蓝忘机打断她的话,与她坦荡对视,“我只求你。” “……”倪清华哑口,之前打好的腹稿,准备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被他这简简单单却至情的四字击得溃不成军。 她噗嗤地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是落了下来,嘴上埋怨他,“干嘛这么煽情……” 蓝忘机伸手,温柔地为她拭去眼泪。 “别哭。”她一哭他心也碎了。 倪清华本来可以适可而止的泪水,因他这句“别哭”又有些止不住的趋势。 她瘪着嘴,赌气般地抓起对方的广袖擦泪。 倪清华见对方一副任她施为的样子,却是不好继续闹小脾气了。 她深吸口气,问他道,“……生养之恩,昊天罔极。姑苏蓝氏怎么办?” “如岐山温氏开宗先祖温卯,嫉恶如仇,其后代亦有温晁此类之人……累世之家,即使代代有秩,如果不能鼎革,也免不了如鼎中的食物一般,慢慢腐烂。”②蓝忘机破天荒地长言道。 “十年之后,不会再有世家,哪怕是姑苏蓝氏。”倪清华毫不避讳地直言,要他一个准确的态度。 不必她多说,蓝忘机也能想到那时蓝氏的难为之处,“这些年,我已尽力。”可世家就是如此,抽掉根基③,大厦立倾。而边边角角的修改,最多不过是给鼎换只耳朵罢了,食物仍在慢慢腐烂。再加上如今她已重回,唯有壮士断腕方可全质,“……如今,也只有迁宗这一条路了。” “蓝先生——?” “叔父与兄长也是此意。”当今世家并无如温若寒一般力压天下之人,即使有,民心在华,世家也无力抗衡大势。故而分久必合之下,统一九州者,十之八九是华国。所以,分宗是必然之事……如果事态发展真到了最惨烈的一步,蓝氏血脉也可得以保存一支。 世家对于天下分头下注,的确是常态操作。倪清华如今无职一身轻,也不想再去费那个脑细胞,只是她就算不明面加入华国,也不能给扯后腿啊,——毕竟假如她和蓝忘机真到了……的地步,她如何能不考虑他的家人…… 倪清华没话找话,“何时?” “今年除夕祭祖。” 说完国家大事,倪清华不知该说什么了。直接问他的话,是不是不太矜持?? 蓝忘机斟酌再三,话还是说出了口,“……此番你同我回云深不知处,可好?” 啊? 神识过人的倪清华此刻却像卡了壳的机器,慢了半怕,才反应过来。装作没感受到耳后细微的热度,倪清华乖巧轻轻点了下头,“……嗯。” 听到她这个嗯字,蓝忘机忐忑着的心才算落下。 倪清华觉得此时气氛有些微妙,便转了话题,“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云深不知处的规训石壁还够不够用……” 只是于熟悉她的人而言,这话就很欲盖弥彰了。 一句情话自蓝忘机嘴中说出:“有我在,你可从心所欲。” 倪清华看着他认真的脸庞,翘起的嘴角如何也压不下去了。她努力绷着自己的笑容,假模假样地义正言辞:“含光君,你这就不对了吧?”说好的以身作则呢? 蓝忘机望着她神采飞扬的眉眼,之前一直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你何曾犯过小恶。”④ 倪清华眼咕噜一转,踮起脚凑到对方耳边,含笑着道,“那——我调戏含光君,算不算‘小恶’?” 蓝忘机的面皮一下子烧了起来,白玉般的耳垂更是殷红得滴血,手足无措得目光都不知往哪里放了,纤长浓密的睫毛垂落,挡住了倪清华的视线。 倪清华见对方这副纯情的模样,不由笑出声来,“蓝湛,你怎么这么可爱~” 似是恼羞成怒的蓝忘机抬手将她圈进怀中。 倪清华怔住,回抱住他腰身,将侧脸贴到他胸膛上,倾听对方火热的心跳。 蓝忘机得到回应,搂着她的手臂愈发金刚铁箍。 倪清华嗅着他身上沾染到的檀香气息,也更加抱紧了他。 两人都没再说话,任由静谧在这片空间流淌。 过了一会,倪清华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蓝忘机松开手臂,下一个动作确是抓住了她的柔荑。 倪清华则是将五指主动扣入对方他大掌之中。 两个人肩并肩走在回城的路上,被月光拉长的影子连在一起,正是“诸”联“璧”合。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①道经云:人有一善,百神俱奉;十善,司命储美;百善,东华注名;千善,福及七祖;万善俱备,白日飞升,谓之天仙。其次当亦可超永劫,免地狱之苦,谓之地仙,君择而勉之可也。 ②蓝忘机此言是由“钟鸣鼎食”和鼎卦化用过来的。 ③没错,就是收租和保护费。 ④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第47章 番外一:华机CP 虽然被蓝忘机知道了身份,但因着华国必须尊无二上的原因,倪清华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就仍是东方诸的模样。 倪清华“死”的时候小辈们还都很年幼,自然不会联想到什么,只是单纯为蓝忘机老房子着火诧异。 而魏无羡心里自然有怀疑,但略一思衬蓝忘机的品性,便是隐约猜到了什么,之后又从细微处推敲,确定下心中猜测。 后来就是你知我知,彼此心照不宣了。 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故而后来被孟瑶和凌霄问及蓝忘机这位小女道侣时,魏无羡捡着不会暴露倪清华身份之事讲了,用语言的艺术将他们糊弄了过去,至于后来他们会不会再查,以至接着发现倪清华重回……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果然,闺蜜就是闺蜜,即使有他的误导,在蓝忘机的婚宴上,凌霄还是认出了她。 玄正三十八年,岁次戊戌。 十一月十二,甲子月甲申日,宜婚嫁。 一向寂寥的云深不知处随处可见明红之色,红绸装点,喜字遍地,不复往日的孤寂清冷。只是往来的宾客虽多,寒暄之时倒也还顾及着昏礼的肃穆,降低了音量地互相私语。 此时夕阳将沉,红霞满天。 祠堂门外。 “话说,你们有谁知道这新娘子的来历啊?”宾客中有人轻声询问。 “听说是个——”便有人压低了声音,“孤女。” 又有人插话道,“我还听说她修为并不如何。” 开头询问之人便道,“这含光君如此天骄,怎地忽然与此等声名未显之人成婚?” “说的是啊,之前一直也没听说过他有婚约,莫非……”搭话之人挤眉弄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是洛神之姿,迷倒了这姑苏双璧……” “此言差矣。含光君的品性,大家有目共睹,绝无可能……”有人替蓝湛开口。 有人注意到一双红衣联袂而来,连忙提醒身边的人收敛点,“欸!——新人来了!新人来了!!” 待至看清今日这对新人的真容,场面在清净一刹后,气氛更加火热起来。 只见往日一身素白校服的蓝忘机的抹额也换成了红色,镂着双鹤和鸣的金冠束顶,以云纹为底的喜服上面用金银线绣着灵芝、玉兰、宝树以及仙鹤,朱红衬得他本就俊极雅极的面容愈发烨然若神人,一直凛然的琉璃眸子遇到身侧之人却是似逢春暖。 而平生同样是第一次结婚的倪清华,婚服也是同款样式,只是将仙鹤换成了鸾鸟,取“共骖鸾鹤”之意。云髻之上同样戴着双鹤和鸣之冠,两侧各绾一步摇,丹唇外朗,修眉外娟。艳无俗姿,雅而风蕴。 “含光君眼光倒是真高……” 可不是嘛——瑰姿艳逸的,“下手也是真快……” 蓝忘机和倪清华二人也不在意外人评头论足,同步入了祠堂。 祭堂祖先牌位前,供案两侧红烛燃烧,浸染出一方喜意。 蓝启仁含笑而立,蓝曦臣向随行而来的两名傧相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引赞诵道:“新郎新娘就位。” 通赞:“新郎新娘进香。” 引赞:“跪,献香。” 通赞:“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两人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在青席之上,三叩天地,真心实意,未有半分敷衍。 礼生齐道:“一拜天地。” 蓝忘机:他感念上苍安排他们的初遇以及重逢。 礼生齐道:“二拜高堂。” 因东方诸“孤女”的身份,蓝忘机父母也已故去,故而此刻只有蓝启仁站在供案前,慈爱地看着侄子侄媳给他见礼。 倪清华心道:“多谢叔父教导了这么一棵水灵灵的大白菜。” 礼生齐道:“夫妻对拜。” 两人起身,互换位置,女东男西,夫妇交拜。 礼生道:“送入洞房。” 与蓝忘机关系较近之人便簇拥着这对新人去了洞房。 静室门口贴着喜联,左书“芝兰茂千载”,右铭“琴瑟乐百年 ”,横批“珠联璧合”。窗户贴着大红双喜字,屋内点着大红花烛,将内室照得一片红火。 接着还想闹洞房的众人被魏无羡和蓝景仪联手拦住。 “你们要是敢闹,含光君接下来绝对会好好关照你们,你们可想清楚啊!!”魏无羡也想闹啊,可想想绝对会被那两口子记小本本,只得反过来帮他们拦人。 一听这话,被婚礼热闹气氛冲昏头的众人脑子霎时一清,想起往日含光君冷若冰霜的模样,胆一下子没了,鸟兽散去。 魏无羡胳膊一伸,揽过正要从门缝偷看的蓝景仪 ,“别看了,再看下去,你就要被你们家含光君罚死了。” 蓝景仪恋恋不舍地收回投向内室的目光,“魏前辈。” 魏无羡忽然鬼鬼一笑,冲蓝景仪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也不知魏无羡说了什么,蓝景仪霎时瞪大了眼睛,满脸通红,指着魏无羡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你你——!!” 魏无羡压低声音,“我什么我,反正那和好酒是你送进去的,要是被你家含光君知道了,我就说是你和我同流合污。” 被拖下水的蓝景仪气得直跺脚,“魏前辈!你这可是要害死我了。” “安啦安啦,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我不说,谁又知道。”魏无羡没诚意地安慰他。 “怎么可能!”蓝景仪双眼无神,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水深火热,“完了……我还是先回去多抄几遍家规吧。” 魏无羡的良心不仅不会痛,甚至还有点儿想笑,“噗——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边的静室内,十二只兔子跑来跑去。时不时有兔子人立而起,扒在两人身上。俩人安抚了一会兔子,便开始了合卺礼。 蓝忘机和倪清华俩人对席而坐,依旧是男西女东,意以阴阳交会有渐。 蓝忘机执壶,向用红线连着的两瓣匏瓜分别注入少许酒液。 “蓝湛,你……可以吗?”倪清华见他端起酒,怀疑从未沾酒的蓝忘机会一杯倒。 蓝忘机道:“今日大喜,无妨。” 于是倪清华和他分别端起一瓣,稍饮一口后,将两杯合好酒搀兑,接着两人换匏饮完。 “蓝湛,这酒好难喝啊,”倪清华把两瓣匏瓜用那根红线系好,还未来得及说这酒的苦涩,便见以为他喝了酒没事的蓝忘机皱了皱眉,轻轻揉了揉眉心,一只手支着额,闭上了眼睛。 “蓝湛?蓝湛……?” 睡着了? 倪清华对着睡着也是一脸严肃正直的蓝忘机挥了挥手,在他耳边拍了拍掌。 全无反应。 高估他了,居然是个一碗倒。想他这么睡会不舒服,倪清华把蓝忘机右手环上她的脖颈,拦腰抱起,放到了自帐顶悬着大红绸缎的喜床上,又替他盖好被子。 “呼——”倪清华坐在床榻边上轻舒口气,“他睡过去也好,不用纠结之后的合床了。” 人果然是不能立flag,旗子一插就倒。 就在她刚松完一口气,正趁着蓝忘机人事不知,肆意揩油之时,蓝忘机睁开了双眼。 倪清华心虚地殷切询问,“蓝忘机,你醒了啊?” 蓝忘机微微蹙眉,透出一丝委屈,“热。” 倪清华也不疑有他,只当他是修仙之人火力旺盛,盖了被子发热。 就在她将被褥掀到一侧后,蓝忘机仍是微微瘪着嘴,期待她的继续关切。 倪清华再反应迟钝,也知道他这是醉了,“怎么?哪里难受?” 仿佛六岁稚童的蓝忘机转过头去,不答话了。 倪清华怕他是酒后不适,手指点点他胸膛,“这里?胸闷吗?” 蓝忘机摇摇头。 倪清华接着轻轻按住他的胃部,“这里呢?反胃吗?” 蓝忘机还是摇摇头。 “那是哪儿?你告诉我,好不好?”倪清华好声相询。 蓝忘机长睫垂下,似是被烛光映出一层粉色,他两只手抓住倪清华的手继续往下,直到她的手碰到某种滚烫,蓝忘机细细地低喘了一声。 他! 怎么能——!! 倪清华的脸也一下子烧起来了,手被烫到一般,连忙要抽回,却被他两手牢牢抓住。倪清华又不敢使力,怕伤到他,两人僵持住。 蓝忘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中隐含期待。 倪清华只觉自己要被他的目光烧死了,哪里还敢和他的视线相交。只是这么僵持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啊……便要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为他度灵力化去酒力,却被蓝忘机也抽回来的一手抓住,往前一带,倪清华整个人前半身砸在了他身上。 倪清华这个时候也不敢动,生怕给蓝忘机的情火再添一把柴,只能是狠骂下药的家伙,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蓝忘机如今是怎么回事,“MMP,让我逮到,姑奶奶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从没喝过合卺酒的她还以为是那个匏瓜导致的那种苦涩,谁知道是下了□□,失策啊。 作者有话要说: one zero seven four six six zero three three eight 第48章 番外二:相对两忘机 分宗之后,蓝忘机显而易见地忙碌了起来。 这日,天朗气清,蓝忘机好容易清闲下来,与倪清华在静室内,借着太阳的余荫消磨时光。 ——虽还是静室的名字与陈设,可非是在云深不知处,而是在太安。所幸,伊人就在身侧。 透过半月窗,目视着琴室内的道侣素手弄弦,坐在秋千上的倪清华不由跟着乐声荡起。秋千挂在一棵硕大的玉兰花树上,摇晃之间,习习香气拂面。 听着熟悉的深挚缠绵之音,倪清华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口中当即合道:“……凤兮凤兮出云乡,遨游四海羽其琅。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君含光在瑶房,室静人周慰我肠。此缘交颈为鸾鹤,骖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子栖,得托卿意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此中知者复更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水木湛清且无悲。”(1) 《凤求凰》后半段原是有丝丝哀怜之情在,在倪清华口下却是翻出新意。蓝忘机听着倪清华随口改来的《凤求凰》赋,手下流出的琴曲也随之而变——气疏韵长,笑傲烟云。 曲罢,倪清华与蓝忘机含笑而视。 “蓝湛——” “嗯。” “蓝忘机——” “嗯——?” “无事,我就想唤唤你的名字。” “……”蓝湛一时语塞,过了一会,“青童——” “呵呵……”倪清华瞧着他们俩憨憨的对话,不由低低地笑出声来。 此刻,竟是没有比对方名字更美的情话。 又过了几日,闲来无事的倪清华看着将要谢完的玉兰,摘了剩下的那些玉兰,就着已开的垂丝海棠,合了一炉香丸。怕混了蓝湛之前用的檀香,就去藏宝阁“古室”另找了一只老旧的香炉用来试香。 香炉身似熊,鼻似象,眼似犀,尾似牛,足似虎。以肚为炉,燃香后,口吐轻烟。 蓝忘机摸了摸香炉,没有感知到杀气和戾气,又嗅了嗅这暖香之气,也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 “料想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只是不知是干什么用的。”倪清华艺高人胆大,最近歇息得骨头都松散了的她,还蛮期待有东西搞事的。 果然,晚间二人刚躺下不久,便觉十分困乏,沉沉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倪清华醒来,发现自己和蓝忘机竟然在太安的一处院落。 此时已是将近凌晨,木窗中还有灯火透出。观其装饰,是十多年前的模样。 “原来如此。” 倪清华看着熟悉得不行的院落,明白了那香炉的能耐为何,“走吧。”说罢,在前领路。 到了屋门口,蓝忘机向屋里一望,登时一怔。 ——屋里,竟然坐着一个“倪清华”。 这个“倪清华”伏着案,仿佛在写信,细看信纸上竟是只言片语也无,只有墨滴晕开;一旁的信封上却是有字,上书“含光君亲启”。 蓝忘机眉宇微扬,这个细微的动作代表他正在诧异,“何时?” 倪清华抿唇,“玄正二十五年,十一月……十日。” 看着那个迟迟未曾落笔的“倪清华”,蓝忘机仿佛窥见了当年她写信时的白般纠结。 一缕晨光射进屋内,当年的“倪清华”将信封和信纸一起放到早已泪痕斑斑的红烛上引燃,随后吹灭蜡烛…… 怪不得最后他并未收到这封信。 “你不必于此耿耿于怀。”蓝忘记见此,便明了她仍在为当年未能寄出这封信介怀。 “要是早知道,我真的能回来,当初信上我就该写婚书,”倪清华笑着,“也不至于让含光君没名没份守寡这么多年。” 说笑间,梦境戛然而止。 二人走了几步,就从小院走回了静室。透过半月窗,可以看到琴室内,“蓝忘机”正在与“倪清华”授琴。 这是她吟诵《凤求凰》后的第二天。倪清华忆及年少听学之时伐木般的《凤求凰》,不信邪地让得了空的含光君教她。想着,如今成了婚,总该好点儿了,孰知仍旧老样子。 含光君无法,将人圈在怀里,手把手地教怎么弹。 倪清华开始还有兴致,后来丁丁的伐木声彻底KO了她,耍赖地靠在蓝忘机怀里,抓过对方抚琴弄弦的大手把玩。 本就是消磨时光,蓝忘机也不强做要求。左臂环着她,防着她没地儿依靠,右手任她把玩。 倪清华将左手与他右手自腕对齐,发现果然差了一指节的长度,“非我之过呀。”看着对方粉嫩的指甲,又翻过来,指肚细细摩挲着他指掌间练琴习剑的老茧。 这动作痒到了蓝忘机的心里,环着她的手臂不由紧了紧。 察觉出蓝二公子胸腔心脏调动得有些凶猛,倪清华小屁股向后一动,果然感受到了那灼人物什的存在感,心中好笑,“含光君,我有没有说过,你不光琴弹得好听,声音也特别好听?” 蓝忘机摇头,不曾。 另一边,坐在秋千上的倪清华目瞪口呆地看着事态发展,她明明记得她说完“非我之过”后,一名蓝家小辈前来叙事,根本没后面这些。 不过这些好像的确是自己会说的话,那天要是没有横插一杠子,可能…… 不过这不妨碍她调侃他,“含光君,……你的这个梦,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劲啊?” “……”蓝忘机忽然转身,道:“别看了!” 倪清华立刻拉住了身旁欲走的他,“别走呀!我还想看看在你的梦里后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呢,这不还没看到精彩处么!” 琴室内,倪清华侧过身,双手撑着他的肩,红唇靠近他的耳朵,低声道,“尤其是——喘……”最后一字低不可闻。感受到腰间掐紧的大手,倪清华吻了吻那滚烫的耳垂,如女妖诱惑般,“喘给我听,好不好?” 如何不好…… 倪清华看着那边“自己”的挑逗,拽拽蓝忘机的衣袖,示意他靠近一点儿。 蓝忘机俯下身来,被她双臂环住脖颈,就听到她做了同那边一样的动作——吻了吻他已然变成粉色的耳垂,“爱哒哒,喘给我听,好不好?” 蓝忘机闭眼,呼吸渐重,声线低下来,“……好。” 作者有话要说: (1)《凤求凰》的原版,我懒得粘了。后半段实在不咋滴。 第49章 二次元请勿上升三次元 那么多小说网站,那么多好看的书,不至于非揪住这本不放,放过你自己,我没赚你钱,不用为不喜欢本书的人的口味负责。 大家求同存异,圈地自萌希望每个人都遵守。我也没去原作tag或者原文评论区蹦哒吧?所以希望大家都有相同的素质。大家萍水相逢,我也没说非要凑你眼巴前让你读完我的书啊,你就点“关闭窗口”,世界清静美好了。你改变不了世界,但你可以改变自己。如果想到处出警招致骂声的话,请把晋江所有拆官配的衍生同人举报掉,阿晋会谢谢你。 至于小三的称呼,恕我不敢当。我活在三次元,怎么插足二次元的书中人物?我合计,我也没发疯地到处嚷嚷啊。说话请过一过脑子,好么?以及望周知“原著和同人是两个世界”,“两个”!!同人不影响原著,原著他们结局了!!我这顶多算精神出轨?【doge.jpg】,毕竟我墙头有点多。 不会有人不知道“看小说是为了调剂生活”吧?不会吧?不会吧?!翻译一下,小说是为了读者心情愉快的,不是让你把它当精神支柱的,不是让它把读者当调剂的,所以不必如此真情实感地因二次元人物来辱骂三次元的作者。如果有,我只想问难道是你三次元太清闲了,所以来一个和你没有利益相关的底下“直抒胸臆”?如果是版权问题,请告知原著作人,让他通知我或者晋江删文,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