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难知秋 作者:乱步桑 文案 秦舒是个好女孩,她的每一任男朋友都这么说,可每一任男朋友都没选择她。 何时懂事也成了错? 秦舒伤心过,质疑过,自弃过,但还是要挺起腰来向前走。 最后一个少年对她说:“姐姐,我喜欢你,你何时才能看到?” 秦舒蓦然惊醒,小孩子原来真的不是说玩笑话……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叶有两面,面面不相同 立意:人间烟火,人情冷暖 第1章 楔子 秦舒家境不错,她爸是秦氏集团的老董,妈妈是富人家的小姐,两人的结合在那时被称作天造地设的一对。受家中环境的熏陶,秦舒打小就矜贵自持,上小学那会儿颇有种人见人爱的劲儿。 小孩子摸样长得漂亮,又出手大方,有什么吃的玩的肯拿出来分享,这就让小孩子们很是欢喜,个个儿都愿意围着她转。老师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没有比秦舒更省心的孩子,字写得板正,学习态度认真,更重要的是自觉帮老师擦黑板、搬书,简直是个令所有老师梦寐以求的万能小助手。 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秦舒上大学。 秦舒大学主修金融,倒不是家中逼迫的缘故,恰恰相反,她爸秦正廷曾放言说:“小舒啊,你放心,爸跟你妈商量过了,你喜欢什么就学什么,我们绝对都支持你!咱家里就你这一个孩子,全依你高兴,爸这儿你不用担心,你老爸还年轻着呢,再干个二三十年也没问题!” 秦舒望着自家老爸眉飞色舞的面孔,心里哽咽得不像话,还年轻呢,你当我不知道这些年公司里稍有不顺心的事,你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才刚刚四十岁,头发已经花白一半,每年背着我去染发店的次数比我妈还多。 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会伤了老秦面子。 秦舒尽量正常地笑,说:“爸,我也没什么喜欢的专业,就选金融学吧。” 老秦怔了一下,露出些许遗憾,说:“你前几年不还玩吉他吗,怎么不报音乐系?家里又不是供不起。” 难为他一个日夜繁忙的老总,还用心记着女儿的喜好。秦舒心中一酸,下定决心就选金融学了。假装不耐烦道:“那都多少年了,小时候觉着新鲜玩玩儿,现在早不弹了。” 老秦应声连连,怕招女儿心烦,留下一句“反正你自己看着选就行了”,忙脚底抹油溜到厨房给老婆帮忙去了。 秦舒呼出一口气,心想总算把老秦给搞定了。 捡起扔在沙发上的外衣,回了自己的卧室。 秦舒盯着那把吉他看了好久,这是她初中时最心爱的玩物,因为高三时间紧迫,一直放在墙角,一年不动,已经落了很多灰尘,像一个因无人理会而垂头丧气的孩子。 从书桌上抽了几张纸巾,细细擦拭一遍,再小心翼翼地轻拿轻放进原装的皮包里,放入衣柜的最底层,以后估计不会再有拿出来的机会了。 秦舒从小就懂事,懂事地让人心疼。明明别人家的孩子这时候在想着法儿地让大人满足自己的要求,她却一声不吭地扛下了所有。 不知道当一个人的家境与学业都好到极点时,他的情路是否会分外坎坷。但不幸的是,秦舒便是如此。 大学期间秦舒谈了个男朋友,叫肖泽。 肖泽嘛,人如其名,没有什么过于出挑的地方。相貌不是顶好看的,顶多中等偏上;身高不算最高的,只比秦舒高出半头;家庭条件也挺一般,还有一个因欠债而坐牢的舅舅。 秦舒与肖泽在一起,受到了多少美好的祝福,那遭遇的冷嘲热讽绝对要更多几倍。 在此之前,秦舒一直是江景大学金融系的系花来着。 你问我为何说是在此之前?哦,这可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喽。 秦舒刚来学校那会儿,戴着个黑框眼镜,穿一身碎花蓝底长裙,还并不惹人注意,就安安静静坐在教室最后排,只有老师叫起来回答个问题,同学们才知道原来那角上还有个人。 后来偶有一次,一个女生顾着跟别人说话,正好挡在走廊中间,秦舒走过去,不小心撞了一下,女学生本就有点激动,让她撞了一下之后,立刻点着火了,说话直呛人:“哎,你!怎么走路呢!不长眼啊,看不见有人是吧!” 其实她要是不这么咄咄逼人,秦舒会给她道个歉,只是一见这人的态度,心想省了。翻了个白眼,一歪头摘下眼镜,不甘示弱道:“不长眼的是你吧,我两眼视力五点零,还有,好狗别挡道。” 秦舒自动忽略了耳边那一串儿“你”字,看也不看她一眼,自顾自走了,只是下楼梯的时候听见那女的嘴贱一句“你完了”。 秦舒才不管她什么意思,转头就将这件事忘却脑后。 舒舒服服过完一天,等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对床的林笙忙叫喊道:“秦舒,快看表白墙,你火了!” 脸都没洗,牙也没刷,秦舒就被摇着肩膀强迫拿起手机,打开表白墙一看,嚯,被偷拍了一张照片,下面一片谩骂。 “哎呀,往下翻,”林笙不耐烦道,陪着她溜了一会儿,感慨说,“真是的,我看原来这个人是想网暴你,结果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你潜藏的颜值,啧啧。” 说着一手挑起秦舒的下巴,左右晃了两晃,心想这颜值确实能打,可惜非要戴着个破眼镜。 秦舒被弄烦了,一把扯开她的手,作势要掐她脖颈,吓得林笙连忙退避。 秦舒自己则一闪身进了洗漱间。 刷牙的时候,秦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也不想火,本来还想低调做人,这下可好了,都怪昨天那个嘴臭的。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混啊。秦舒重重哼了一声,看来以后得随时准备一个口罩了。 这就是秦舒初来大学时虽然不甚完美却也有滋有味的生活。 第2章 Chapter1意料之外的开始 进入大学第三个月,院校之间要搞联谊,秦舒遇见肖泽,就是在这一场联谊晚会上。 彼时,秦舒已经在学校小有名气,跟在她屁'股后边追求献花的男孩一时可观。 联谊晚会举行在一家校外的高档饭店里,学生个个狠薅一笔,可是流了血泪。秦舒倒是不必如此牺牲,家里给的零花钱很够了,便主动提出由她包揽同学们的饮料费。众人欣然同意。 然而等她付完钱之后,才后知后觉饮料有三箱,她搬不了啊。再去叫人吧,怪不好意思的,可要是她自己,估计一箱都搬不上饭店二楼。 怎么办呢?正当秦舒为难的时候,外面进来一个人,看着学生样貌,穿着干干净净的卫衣和牛仔裤,是个男生。 秦舒脑中灵光一闪,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假装从容道:“嗨,你好同学,我买了三箱饮料,但是好像搬不了耶,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男生没有拖延,倒是一口应下来,说:“可以,但等我先买个打火机。” 听见答复之后,秦舒背在身后紧握的手才微微松开,里面都是冷汗。应和着说:“你还抽烟?看不出来啊。” “不是我抽,帮他们买。”男生将一元钱递过,顺道把打火机放进裤兜。 “哦哦。”秦舒意识到有些尴尬,转而说道其他,“你也是学生吧,今天我们有个晚会,一起来参加吧。” 男生看她一眼,忽然间笑了,“秦舒?” 这一声出乎意料,几乎将秦舒吓僵在原地,他都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那男生看她脸色不太好,便收起笑容,解释说:“我也是参加联谊的学生,我叫肖泽。” 秦舒愣愣地“啊”一声。 “是要搬这个吗?” 这时她才完全反应过来,点头道:“是。” 肖泽帮她来回搬了三趟,从超市搬到饭店,虽然不过二百米距离,让他一人干也确实够累的,等三箱都搬上楼,肖泽出了一身汗。 秦舒拿出一包随身带的湿巾,真诚道:“谢谢你,擦擦汗吧。” 肖泽不客气地抽出两张再还给她,将额头上的汗水擦拭干净。之后推开厅门,大喊一声:“来几个男的,让一个小女孩搬三个饮料箱,你们干什么吃的!” 几个人这才哼哧哼哧地搬过去,打开后一罐罐地分。 饭饱之后,这次联谊终于功德圆满。 秦舒收拾好东西正要打道回学校,忽然来了个拦路虎——一个个子不高但是很胖很虎的男生,气势汹汹说:“你跟我过来,我们老大有话要说。” 秦舒有点忌惮,又有点好奇,怎么都现在这年代了,还搞大哥小弟这一套?主要都是本校同学,据秦舒所知,估计也不敢玩儿大的。 于是秦舒毫无后顾之忧地跟着去了。 这老大,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一身黑西装,还带着个墨镜,挺像混社会的。不是,问题是,你就出来吃个饭,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那人本来翘着腿,看到秦舒过来之后,思虑一会儿把腿放下来,美名其曰唯恐唐突佳人。 秦舒瞪着眼,颇是疑惑说:“你是老大?” 那人勾唇笑着点头,直接开门见山说:“百闻不如一见,秦舒,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秦舒就没见过这么不拐弯儿的,心中默默数了数这里多少人,六个,全是男生,还是他那边的,她在思考拒绝的后果,自己能否活着离开这儿。 装作不经意地又扫视一遍,突然眼前一亮,熟人啊,肖泽。 肖泽正好看过来,一见她的眼神,顿觉不妙。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其实我也不想强人所难,你如果自愿一点儿就好了。”那人坐着发话,以为这小丫头不说话,是被自己这阵仗吓怕了。他也不是什么毫不讲理的人,只要她乖乖听话,他肯定会宠着她的,小美人嘛,先吓唬吓唬,再好好哄哄,最后还不是对你死心塌地的。 秦舒笑了笑,捋了捋头发,说:“谢大哥抬举,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呀。” 大哥懵了一瞬,随即炸毛了,立刻站起来吼道:“谁,哪个王八蛋?” 秦舒暧'昧地看了一眼肖泽,学着小女人一样娇羞地笑了笑。 大哥早就是人精,随她目光一动,就看见了僵直在座位上的笑容僵硬的肖泽,顿时咆哮一声:“肖泽——!!!你居然撬我墙角——!!!” 此事不了了之,哦,应该说是大哥不了了之,但全校园的人都知道秦舒跟肖泽好上了。 有人说秦舒家境这么好,怎么会愿意与肖泽在一起?有人答谁知道呢,不过人家有钱人嘛,都喜欢玩儿…… 而对于肖泽,异议要多得多,有的已经不能算背后说闲话了,当着他本人的面儿都有人敢阴阳怪气骂他趋炎附势,拜金主义。 再好的人也有脾气,对那些和气的人来说,一旦将他真正触怒,爆发的结果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 针对于别人说自己坏话,秦舒通常不予理会,但只要有关于肖泽的流言传入她的耳中,秦舒一定马上换一副面孔,到处询问传言源头,挖地三尺也要找出罪魁祸首,然后揪着他的耳朵骂他个狗血淋头,让人丝毫看不出她从前乖乖女的形象。 自此,秦舒的温柔女神形象全面崩塌。 每当秦舒逮着人的时候,只要骂不过瘾,轻易不会放过,周边总会聚来不少看热闹的人,都笑说:“你看,那谁谁又让秦舒给收拾了。” 那人丢不起脸,也不能打骂女人,因为自己有错在先,理亏得很,涨红了脸小声求饶:“我的好姐姐,这次真知道错了,别再说我啦……” 原来秦舒都豁出面去,想着让他们长些记性,以后少来造谣,然而这种现象从始至终都屡禁不止。秦舒本就耐心告罄,这小子的话不知触碰了秦舒的哪根弦儿,使得形势火上浇油,让秦舒又一通吼:“好好说话,谁是你姐姐!什么叫这次知道错了?难不成还有下次?我说你有错吗?啊?怎么不说话了!?” 这时肖泽都会不怎么及时地出现,然后再不怎么着急地从人群中艰难地寻找到一条缝儿,挤过去,一手捉住秦舒的手腕,硬是将她揽过来,一边往回带一边安慰:“小舒,你跟他生什么气?我看他也就是过过嘴瘾,你跟他生气,倒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秦舒就是喜欢他这股沉静劲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慌不忙的,一看就是干大事的料儿。 秦舒这才安静下来,一手与肖泽揽在一起,若无其事地将一缕碎发顺到耳后,又恢复成了一脸平静温柔恬静的大众女神,瞥一眼四周好事儿的人,不作停留,目不斜视地跟随肖泽一起走了。 等两人走到没人的地方,秦舒才止步不前,松开手,正对着肖泽,一脸凶相,“说,别人背后说你坏话,你为什么不生气?” 肖泽露出思索的模样,过一会笑说:“好了,还气呢?都成河豚了。”抬起右手轻轻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脸颊。 秦舒没笑,一把将他的手打落,还是一副严肃表情,“别混水摸鱼,你说不说?” 肖泽好似无奈叹了口气,“小舒,他们要说我就让他们说去吧,反正我心里无愧就行。我不在乎那些,我不是还有你吗,再说,你不也是一样,谈恋爱是咱们两个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秦舒果然有一丝动摇,“话虽这么说,可你这样也太……”消极了。 话没有说完,右手被肖泽牵起,落下一个吻,轻轻的,痒痒的。秦舒的心被挠了一下,也是轻轻的,痒痒的。刚刚经历的不快被它完全掩盖,就像流水冲散落花,再也找不到丁点儿痕迹。 两人牵起的手没有松开,秦舒转过头不再看他,却低声说了一句“肖泽,我爱你”。 肖泽听见了,心里既得意又慌乱,嘴角无法抑制地微扬起一抹笑,握着的手紧了紧,无声说道“我也是”。 那日傍晚,残阳泣血,暖光打在身上,像缓缓弹奏一调华胥引,梦幻而美好,烙在人心上。直到几年后,秦舒也无法忘记那一天,那个少年在她心底埋下一颗种子,他们即将亲眼见证它的生长抽芽。 那时秦舒以为,牵在一起的手可以永远不松开,两人之间的爱能够永远不退色,平淡而不平常的感情可以永远不消逝。 第3章 Chapter2钦恋怀情多少年 校园里的银杏树绿了又黄,月季落了又长,白云来来去去不留痕,天空仍然湛蓝发亮。 一场恋爱,转眼已经谈了三年,从大一到大四。 临近毕业,秦舒说:“肖泽,我们再去海边看一次吧,要在毕业之前。” 肖泽说“好”。 秦舒又说:“等我们毕业了,你跟我回家?” 肖泽点点头。 海边人分外多,大概也是即将毕业的缘故,有人舍不得这座城市了。 江城的海是一绝,晴天的时候,观一场海边日出,天光红晕,景色绝然。 一眼望去,海边人多是依偎的情侣,不少男方从路边买了束艳红的玫瑰,如同求婚似的单膝跪在柔软的沙滩上,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的情侣,秦舒看了都不禁眼热,更别说那些娇羞捂脸的女孩子了。 秦舒与肖泽垂着的手相连在一起,偷偷侧眼看他,肖泽正在看别处。 正应了那句话,你在海滩上看风景,旁边看风景的人正在看你。 远方的海平线处骤然散出耀眼的红色光芒,太阳好似慵懒的勋贵,终于在人们的百般注目中,吝啬地展露出小小的一角。 滩上的人们顿时激动起来,大有沸腾的势头。秦舒也沉醉在这如梦似幻的良辰美景里,不由说道:“肖泽,真好。” 声音很轻,轻到肖泽根本没有听清她的话,只好又问一遍:“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秦舒幸福地眯了眯眼,大声道:“我说,以后,我们每年都要来看海啊——!” 肖泽唇角勾了勾,然而不等人看清他表达的是高兴还是别的什么,就把笑容收回去了,抬手轻轻抚上秦舒柔顺的头发,微微用力,凉唇贴到秦舒的额头。 秦舒微愣,顺势张开手抱上他的腰,在他怀里不安分地蹭了蹭。 肖泽领会到她的意思,慢慢将头低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怎么了?” 秦舒哼哼两声,扭捏地说:“我也要花。” 眼里含着笑意,肖泽安慰她几句,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给她买花去了。 秦舒自己待在沙滩上,还稍微有点不习惯,以前都跟肖泽一起的。 往四处扫了一眼,叹了一口气,继续闷闷的等肖泽回来。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秦舒心头一喜,正要转身,却听见一道略显青涩的声音:“姐姐,你一个人吗?” 面前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没见到心中所想,秦舒有些失望,但是当着小孩子的面儿还是不能表露出来,于是和善地笑道:“不是哦,姐姐和男朋友一起来的。小朋友,你是跟父母走散了吗?” 那少年笑了一声,学着她的口音说:“不是哦,我来给姐姐送花的。”说着背在身后的左手伸出来,捧着一束白玫瑰。 秦舒惊呆了,圆着眼有些怀疑说:“是不是一个大哥哥让你来的?” 显然,她以为肖泽不好意思了,居然派个小少年来送花。 少年露出一丝受伤的表情,很快又掩饰好,笑容中透着明晃晃的诚意,还有其他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低声道:“姐姐,这是我发自内心的,做我女朋友吧,好不好?” 秦舒惊呆地说不出话来,这是第二次有人直言不讳说让她做女朋友,不知该笑该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姐姐有男朋友了,抱歉不能答应你。而且你才多大,这么小,上初中了吗?” 说这么小的时候,秦舒还虚比了比他的身高,少年顿时感到一点尴尬,闷闷不乐说:“以后会长高的,我初中毕业了。” “啊,那我大学毕业了。”秦舒面无表情地说。 少年哭笑不得,心说我知道,面上尽量不表现出被拒的难堪,这是他第一次看上一个人,从这个女人步入海滩开始,他就注意到她了,怎么说,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傲美。刚才秦舒与她男友的互动,他没有看见吗,不,他只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虽然真的不行,但他很讶异她居然在意的是年龄。 “那姐姐能把花收了吗?”少年狡黠地眨眨眼睛,俏皮发问。 “姐姐有男朋友了呀,如果收了你的花,他可是会吃醋的呦。” 这就是婉拒了。 是在逼他放弃啊。 “既然这样的话,就可惜了这新摘的花了。”少年手劲儿一松,白玫瑰被人扔垃圾似的摔在地上,散作凄惨一片,他反而像无事人一般问:“那我有没有荣幸知道姐姐的名字呢?” 秦舒觉得他的行为让自己有一点不舒服,但还是忍着道:“秦舒。” 少年笑,蕴含一点难以捉摸,说:“路文衔。秦舒姐,再见。” 他挥了挥手,似是有些留恋地转身离开,心想后会有期啦,秦舒。 再也不见,秦舒却是这般想,哪来的小孩,才多大就学着人家调戏有夫之妻。 没想到转眼便看见肖泽,他正在一边看好戏,这时两相对视,就笑着走过来,手捧一束玫瑰,调笑说:“看来很受欢迎嘛,秦舒姐。” 秦舒接过玫瑰,并拿一头戳了戳他的胸膛,哼道:“知道就好,你还不好好珍惜,小心我转头跟别人跑了。” 肖泽只是笑,心说你不会,笑够了才连连点头道:“是,要好好珍惜。” 将秦舒抱起转了两圈,眼神很有宠溺的意味。然而内心深处,泛起不为人知的苦涩,正因为要珍惜,所以才不能辜负。 拍毕业照的时候,秦舒让林笙帮她与肖泽拍一张合照。然后洗出来,装裱进相框。 肖泽说:“喜欢可以多洗几张,为什么非要洗这一张?” 秦舒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得意道:“意义不一样。” 两人再遇到大哥的时候,人家已经能平静地说出恭喜祝贺的话了,“哎,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 大哥叫赵远,说起来也算他们的搭线人,虽然最初的目的不纯惨遭失败。不过现在显然已经不在乎,倒是反过来十分在意两人的情况。 肖泽笑笑不说话,秦舒大方道:“大哥放心吧,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 第4章 Chapter3风雨欲来城楼摧 毕业后,秦舒回了温城,肖泽在江城租房住。 离开学校,往往才能让人将看得更清不同人群的差距。 分别两个月,秦舒想死了肖泽。电话里一直催问他什么时候来她这里,她爸妈都想见他。 原本以为老秦会不同意,结果她爸倒是没说什么,只很好说话的让她把人带回来见见。秦舒喜出望外,心里正高兴得不能自已,期待肖泽的答应。 可是几秒之后,她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因为肖泽说:“小舒,咳咳,我这几天感冒得厉害,再等等吧。” 失望在所难免。 肖泽只是生病而已,秦舒觉得自己应该多关心关心他,而不是在这关头还要责怪他。于是软着声音嘱咐道:“那你给自己放松几天,别着急去找工作了,记得多喝热水,一天三餐要按时吃,也别忘了吃药。” 肖泽笑着说:“放心吧,都多大了我还不能照顾自己?” 秦舒气势汹汹地怼回去:“你要是能照顾好自己还会感冒吗?” 这边,秦舒出了恶气,那边,肖泽无声苦笑。 两人互道晚安后,便挂了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秦舒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中略感不安,下床去倒了一杯热牛奶,喝完之后才睡了觉。 当时秦舒不晓得,这事一拖就是许久。 随着肖泽一次又一次地岔过话题,秦舒的心越来越凉,就像那么一点点仅剩的光亮,都要被黑暗吞噬地一点不剩,几次都想直接问出口:肖泽,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和我结婚? 可是,终究是怕了。怕问了就完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之前更冷。或许是之前几年在江城习惯了,回到这边反而有点适应不过来。也可能是这边没有那个人,让她感觉到冷的,不是天气,而是人心。 腊月二十三,正属冷的时候,温城大雪纷飞,江城也飘着小雪。秦舒没有告诉肖泽,她独自来了他家。 肖泽开门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错愕,很快收拾好表情,笑着说:“小舒,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秦舒没有像之前一样一见面就扑上去抱他,而是像两人最初见面的时候,笑得很矜持,“你不来找我,只好我来见你了。” 肖泽让开路,说:“别站在外面,怪冷的,快进来,不用换鞋。” 秦舒也不矫情,自然地走进屋里,却不似从前那样将自己坦然地当作另一个主人。房间并不大,甚至有些挤,是平房,秦舒忽然理解了肖泽不肯去见她的想法。 “坐吧,我给你倒杯水暖暖手。”肖泽取出一套崭新的茶杯,拿了一个去卧房。 桌子上有一个心形的瓷杯,看起来是肖泽常用的,他是不是也想念着她呢。早知道她也送一个情侣杯给他了,而不是让他只能看着一个自己买来的杯子来缓解思念。 “小舒,给,慢点,别烫着。”肖泽贴心地嘱咐着。 “谢谢。”秦舒小心翼翼地接过。 “跟我还这么客气?”肖泽微微笑着。 两个人的感情这才稍显热络些。 “还没吃饭吧,我煮了些面,要不要来一碗?” “嗯,好啊。” 自此半年前两人分开,秦舒就再也没吃过肖泽亲手煮的东西。但是记忆中的味道是永远都忘不了的,算不上山珍海味,可也别有一番清香可口。 吃饭的时候很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等到饭饱之后,秦舒其实是忍不住了,她想心平气和地与肖泽谈一谈。 “肖泽,你到底怎么想的,关于咱俩的事儿?” 每当肖泽不想说话的时候,或者秦舒生气的时候,他都会保持沉默。这次也一样,他还是沉默着。 就在秦舒即将忍不住再次开口的时候,终于听见肖泽低声说了一句“小舒,对不起”。 眼泪一下子就上来了,红着眼圈,秦舒拼命忍住泪意,努力放平自己的声音:“肖泽,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们明明······说好了,毕业之后就结婚,你为什么突然就后悔了?” 然而失败了,说着说着会哽咽,忍着忍着会泪流。 肖泽脸上浮上一抹哀色,声音嘶哑,“不是突然后悔的,这半年来想过很多次,我们真的不合适,秦舒。” 秦舒双手捂着脸,还是哭着,说:“是不是······又有人跟你说不好的话了?” “对不起,”肖泽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碰坏了易碎的东西,“小舒,我说谎了,我并没有那么坚强,也不是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其实恰恰相反,我很敏感的,只是故意逼着自己忽略那些流言。虽然到了现在,已经很少再听见,但我的耐心也已经在这样的过程中渐渐磨光了,我觉得累了。 “对不起,小舒,我怕自己再这样下去,会伤了你,所以我们,分手吧。” 秦舒忽然怔住,眼泪仍旧从眼角滑落,难过地说:“不能再试试么?” 肖泽好似晃了一下神儿,狠下心来,说:“秦舒,你还记得赵雪吗?” 说罢也不待她回答,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说:“就是那个因为校园欺凌休学半年的女孩,就在两个月前,她跟我告白,说喜欢我,我答应了。” 伤心的感觉突然弱化,一种背叛感油然而生,秦舒心底升起一簇怒火,问道:“你们同居了?” “是,上一周去医院检查,她怀孕了。”肖泽表情如此平静,而且丝毫不见愧疚,这般事对他来说好像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肖泽——!”秦舒一脸惊怒。 肖泽笑了一声,声音很冷,仿佛用尽了耐心,“而且刚刚你来之后,我给她打了电话……” “闭嘴!够了别说了——!”秦舒实在受不了。 “叫她别过来,说你到了……” 啪! 肖泽脸偏向一边,侧颊上留下一片红肿的痕印,眼神变冷,终于像看陌生人一样看她,也是那种漠不关心的眼神,说:“秦舒,消气了吗?” 打人的手在发抖,她控制不了,那种类似于侮辱的话,让她失了理智,她本来不想这样的,怎么会这样呢? 同时,秦舒不想承认,他变心了,可是肖泽的眼神和语气,太冷了,冰冻得她的心也跟着变冷。为什么,他能这样?从前她所崇拜的肖泽的沉稳,如今却狠狠地报复在自己身上。 肖泽叹了口气,说:“秦舒,你是个好女孩,喜欢你的人很多,以后会有人好好爱你的,我是配不上你了。” 无力的挫败袭上心头,秦舒深吸几口气,还是笑得很难看:“肖泽,你最不该的,不是背信弃义,食言而肥,而是你既然喜欢上其他人,却还要瞒着我,我秦舒就是再傻,也轮不到由你来作贱!” 肖泽,我看错你了。 秦舒不知道怎么出的肖泽的家,漫无目的地在寒冷的大街上逛。明明不是醉酒,走路的步态却不稳,像是脆弱的枝叶,被风一吹就能倒。 第5章 Chapter4雪夜难忘从前情 温城的雪,还没有停,当初触动内心的恋情,却已经不在。 冒雪而去,载雪而归。那天冰冻的,是有情'人的心。 秦舒的家是个小别墅,虽是别墅,胜在小巧,因此平日里只有三个人,也不显冷清,反而更添温馨。 地暖烘着房间,外面的严寒无隙可入。秦舒回到家的时候,已至凌晨四点,一句话也没说,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前往江城的时候,心中还载着一点希望,然而一回来,便是清楚地知道,两个人之间已经再无瓜葛。 四点的时候,秦太太已经醒了。说起来昨天女儿的状态她瞧着就不对劲,于是等女儿前脚进了卧室,她后脚就跟出来了,在门前犹豫了几分钟,到底也没有敲门,又回卧室去了。 秦正廷半睡半醒,正迷糊着,察觉到太太回来,睁开眼问道:“小舒怎么样了?” 秦太太面带忧虑,说:“应该是没成,小舒估计很难受。” 秦正廷没什么表情,仿佛意料之中,仰头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才叹气道:“一开始那男的推脱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坏,可是小舒年轻啊,谈恋爱没什么经验,我这当父亲的要是直接了当地跟她说,她得多难过啊。还不如让她自己经历去,以后多长点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心中不赞成他的说法,秦太太有些埋怨他早知道结果却一直装哑巴,恼道:“那闹成这样小舒就能舒服了?还不如你一早劝劝她,让小舒少吃点苦。她跟那男的谈了三年,那时候多高兴跟咱们说,那谁谁对她特别好,让咱们可不能因为他家里没钱就看不起人家,最后俩人没成,小舒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一个人把苦往肚里吞,她能不难受吗?” 秦正廷是个商人,看问题从来都是只看本质,当然也理解太太心疼女儿,他也心疼啊,可父母帮得了她一次,还能帮得了她次次吗?这世界上不称心如意的事太多了,他更希望女儿以后能不受委屈,毕竟现在的年轻人,谁还没个失恋的时候。 那小子或许人是不错,但男人,不能只有品性。钱是身外之物,秦正廷有钱,可以不在乎钱,也能不在意他的女婿是否有钱,可那小子如果真在意自己的脸面,真想为小舒好,就不能以这样的身份娶小舒。秦家啊,就算不是那种大家族,但在温城里,也是有立足之地的。 秦舒性子单纯,秦正廷就这么一个女儿,到底舍不得让她泡在商圈这个大染缸里,于是便让她自己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了。讲心里话,他是想让女儿嫁给一个差不多门当户对的小伙的,也好让自己这点家业后继有人不是。 秦舒不知道父母已经开始为她操碎了心,只是自暴自弃地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眼睛一花一花的,也不移开。眼睛有一点红肿,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了泪。 好累啊,秦舒。 休息一会吧,秦舒。 你们都没错,错在天意弄人,要是你早点知道他的想法就好了,要是你早点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想跟你一起并肩前行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全力以赴了,是不是就不会一个人傻到冒着大雪去问他,然后心“砰”一声碎开,无论多么用力,都拼不回去…… 她以为不会再伤心了,可为什么愤怒过后,心还是好痛。 已经碎掉的心,怎么还会感到痛呢? 秦舒,她一遍又一遍问自己,为什么,还要去为他而伤害自己?为什么,秦舒? 其实冷静下来,秦舒觉得应该为他找到自己的幸福感到高兴,就是这高兴里面含着那么一点心酸。或许是付出了那么多,最后便宜了别人,或许仅仅是不甘心,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有苦难言之事。 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最亲密不过接吻,可是跟别人,才两个月而已,就要有小孩了。原来与自己相处,很难么? 秦舒茫然地不知道要怎么办,原来越想忘记的时候,会记得越清楚。那些一点一滴的,藏在记忆深处的甘甜,就像不经意间点燃的烟花,不停地绽出绚丽的光点。 以前不明白它的珍贵,现在终于发现美好转瞬即逝。 可是那是曾经有过的,真实的。现在也有痕迹,等你想将它抹去的时候,发现它像空气一样摸不着,却能时刻感受到。 肖泽也是喜欢过她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在雨天来临时来给她送药,怎么会用心记着她的喜好,约会吃饭的时候连胡萝卜丝也会给她挑出去,怎么会每日都来宿舍楼下等她,即使是下雨天打着伞…… 她也有错的,不该一直盲目自信,以为自己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肖泽就同样能不在意,他是个男人,想必自尊心被别人踩在脚底下的滋味肯定很难过吧。却因为自己,不仅不能说出,还要忍着瞒着,每天对自己摆出笑脸,露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是她过于自以为是了。 可是为什么,肖泽,你一定要以这种方式,打破我们的可能…… 第6章 Chapter5峰回路转意难平 第二天,没有人再提起这次不愉快,一家人都在忙着过年的事。 秦舒像是彻底忘了昨日的失意,不过是话少了一点,但让秦父秦母放心不少。 这是秦舒大学之后在温城过的第一个年头,表面其乐融融,内心不知道碎了几瓣。 人在心情愉悦的时候,时间总是转瞬即逝,而当一个人痛苦的时候,时间又如行动缓慢的蜗牛,滞留在一处走不动。心伤难过那么久,原来不过一个钟头。 这个年过完,秦舒觉得自己耗出了内伤,必须要暂时离开,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关于失恋,肖泽都不放在心上,她也不能总是在原地踏步,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甚至要活得更好。 在这件事上,她的父母倒没有表示反对,只是频频叮嘱一定注意安全,有事没事常往家里打电话。 大年初七,人们的假期将要结束,上班的时日又要开始。随着人流涌动,秦舒也搬出了自己的舒适区。 单独一个人生活,就意味着她要经济独立,秦舒是这么想的,于是她把老秦给的卡塞到了枕头底下,只带着自己大学期间剩下的五千块钱生活费,拖着行李箱出户了。 房子不在市中心,那里价格太高,以秦舒目前的经济实力,无疑是租不起的。于是选在了城郊,环境好一些,让人心悦神怡,有利于走出情伤,早日恢复生活的动力。 然而,三千块钱出账,秦舒经济困难了,如果不赶快找到收入来源,剩下两千也就够她生活半个月。 彼时有些后悔,没有翻一翻之前自己的存款,否则不至于沦落如斯啊。 临时的工作,秦舒没挑,在一家酒吧做收银员。 离家远点,一趟要一个小时。 酒吧名午色,里面人不多,算是一家中高档酒吧,环境清幽,酒香萦绕。周日偶尔有乐队来驻,倒不失为一个调剂生活的好方式。 试用的收银员,工作时间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月工资六千,待遇不错,秦舒也就暂时留下了。 一天正午,天色晴好,秦舒正在一家小店吃饭。 开春之际,正是天冷的时候,火锅店里生意不错,来来往往的人连成一条龙没有断过。 因为只有一个人,秦舒点的东西不多,吃到一半,忽然被辣椒呛到一口,一直咳嗽,眼泪出来一滴,忙取了一张纸巾来擦。 这时,一杯白开水递到她面前。 秦舒下意识接过,低声道了谢,抬头望见是个少年,当下心中一惊,说:“你怎么来这了?” 原来是路文衔那厮,正笑盈盈的看着秦舒,心道追你来了,嘴上却说:“不放心,来看看你。” 秦舒笑,“你,不放心我?路文衔,没看出来啊,你这小孩真有意思。” 路文衔又一次变成小孩,内心十分无奈,表面无语凝噎。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话题,轻声说:“秦舒姐,记性真好,我以为你不会记得我呢。” 秦舒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水,回道:“没办法,谁让你是众多追求者中年纪最小的那一个呢,想记不住都难。” 于是小孩一笑,颇有一种春天满园桃花开的意味,开始乘胜追击。 “秦舒姐,我能加你微信吗?”路文衔眼中含有一点哀求意思。 秦舒哼了一声,警告一声“别卖萌”,手上还是利落地将微信二维码调出来,把手机给他递过去。 路文衔得了便宜,开始得寸进尺,“秦舒姐,看在我遥远万里从江城追过来的份儿上,蹭你一顿饭行不行?” 秦舒看也不看他,低头微哂:“得了吧,要吃就吃,装什么样子!想吃什么自己去拿,我还不至于请不起你一顿饭。” 笑得更加高兴,路文衔乐得自个儿去加菜了。 然而秦舒现在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这小孩怎么追来的,她不知道,但是他也不过就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如果真是因为喜欢上自己才跟过来的话,她可是会有罪恶感的。毕竟,新一代的年轻人都是祖国的栋梁,她已经老了,不能让这株祖国的花朵折在自己的身上。 路文衔一路走来,笑容像要溢出的水。可不是,他能不高兴吗,同上一次见面时秦舒对他惨淡的态度相比,今天简直不要好上太多。 秦舒心想,果然还是个孩子。 酒吧是不休班的,秦舒没有休假日,因此今天也得去上班。看一眼表,已经十二点了。如果速度快的话,应该是晚不了的。 饱餐一顿后,路文衔观看着秦舒脸色,试探地问道:“秦舒姐,你恢复单身了,我能不能追你?” 秦舒第一反应是他怎么知道自己跟男朋友分手了?未留神将问题问了出来,路文衔那小子居然说他看出来的。真是信他的邪了,怎么可能这么明显? 路文衔最后老实交代:“其实我住得离你男朋友那里不远,你跟你男朋友吵架那一次,我正好出来买东西路过。”老房子隔音不好,他就偷听了一会儿。 沉默了一阵,秦舒居然无话可说。便又接起之前的话头,做出一副苦口婆心状:“你才上高中是吧,现在的要务是学习,看你这挺聪明的样子,应该成绩不错吧,干什么要把精力浪费在谈恋爱上呢?到时候悔之不及哦。” 路文衔笑了笑,舔了舔唇,说的话却有些悲伤,“我今年十五岁,等我高中毕业就已经十七了,可是中间差了两年半,秦舒姐你总不会肯等我两三年吧?到时候我是长大了,那你呢,是不是已经结婚了?那我该怎么办?学业有成有什么用,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喂喂,这小子到底会不会用成语?怎么就成孤家寡人了? 秦舒差点笑场,还好忍住,又不甘心地劝说道:“你看你,学习又好,长得又帅,前途一片光明无碍,等以后你长大了,要什么样的女朋友没有,何必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 彼时少年还不太会隐藏自己的心事,于是直白地说:“要是我就要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呢?” 少年眼中坚毅,有如大海星辰。 但是看在秦舒眼里,就只剩下头疼,心说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这么执迷不悟啊。挂心的对她薄情,无感的对她痴情。早知如此,秦舒就不应该去海边,没有遇见,也没有后面。 第7章 Chapter6清冷酒吧遇纨绔 正月十五,元宵节,温城里的红火还没卸,就着新年的尾声回了趟家,一顿晚饭后,秦舒又回到自己租赁的小屋。 话说起来,自从前几天“偶遇”了路文衔那小子两次之后,就没再见过面了。想也知道快开学了,他估计也没空再往这边跑。 午色落座于一条窄街尽头,门外停车不多,冷清了点,来人大都是白领,或者阔少爷。 吧内复古装饰,音乐舒缓而悠长,不似其他酒吧糟乱令人作呕,这是秦舒选择此地的主要原因。 秦舒是来这放松心情来了,压根儿没想着接触一些上流人物。 然而这是酒吧啊,至于谁能来谁不能来也不是她说了算。 约莫六点左右,一群貌似不知哪家的少爷们进来了,吵吵闹闹说说笑笑的,打头的两个勾肩搭背,一个满脸奸笑,一个面无表情。 进来之后,笑着的那个四处一望,正看见秦舒有些惊讶的面容,立刻将旁边的人推开,踱步至秦舒面前,调笑道:“呦,几个月没来,换人了?美女,认识一下?” 对于这些富二代们,秦舒真心不想招惹,于是略思索一二,笑说:“Sonny.” 那人笑得更加放肆,“这就不够意思了啊?” 秦舒不甘示弱道:“您怎么称呼?” “宋羽。”他不甚在意地整了整衣袖,叹了一口气,侧身用眼神示意她倚靠在一桌旁的男人,说:“今天哥们儿生日,我们常客,给个优惠呗?” 顺其目光看去,那男人生得俊朗,眼眸深邃,如果不是未露笑意,简直一个活脱脱风流公子! 那男人望过来的时候,秦舒已经移开目光,镇定地半是嘲讽道:“像你这样的,还缺钱吗?” 宋羽平时见惯了逢迎吹捧的,今儿倒是头一回遇见这般伶牙俐齿,愈发觉着有趣儿,笑说:“这话什么意思?我这样是哪样?小姐姐话不能这么说,难道我长的很像冤大头吗?” 秦舒虚伪地笑笑,一手捋了捋头发,不打算跟他较劲到底,商量说:“我给你们办个会员行不行?” 宋羽压根儿也不在乎这些钱,只是何必忤了人家的退让,顺着台阶下了,应着道了谢。 熟练地操作电脑办了业务,寻思着他们也该走了,秦舒抬头,却见宋羽仍旧倚着前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跟着一同进来的人都上了二楼,只剩下宋羽和那个男人还没动。 宋羽忽然前倾,差点吓秦舒一跳,却听他只是小声说:“喂,你看我这哥们儿怎么样,长得还不错吧,有兴趣没?” 千想万想,秦舒想破头都想不到这家伙居然是想牵红线,装模作样打量他一番,敷衍道:“嗯,是长得不错。” 宋羽见她兴致不高,心里正不服气,刚想同她理论一番,那厮却过来了,脸色不怎样好看,说:“宋羽,再满嘴胡言,滚回去得了!” 宋羽这才收敛地闭了嘴,一声不吭地上楼了。 秦舒马上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度过一劫,心想这活还真不好干,还附带对付胡搅蛮缠的。 心中暗暗琢磨起来,姓宋,可是宋氏清河集团的小公子? 昏暗的灯光轻轻晃过秦舒的身旁,影子折射在地上,截断了映在墙上,像探入水中的木筷,在水空交界处被折断了。 秦舒一直站着,腿脚有些酸痛,只好在台后微微挪动脚下,转转脚腕,好让酸痛舒缓些。 时隔不长,忽然听见有走动声传来,侧眸望去,原来是有人下楼,哦,是刚才同那宋羽一起来的那位。 男人眼含一丝笑意,耳侧贴着手机,露出一截冷白坚韧的手腕,口中不知说着什么,正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 “嗯,挂了。”声音温和地结束对话,手机顺入衣兜,男人走路的速度加快。 秦舒正襟危站,见他果然在前台处停住,于是面带微笑地礼貌问道:“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男人不经意间微皱了下眉头,接着面部表情舒展,微笑道:“房间201的消费记我账上,钟陌。” 秦舒微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名字,连忙面带歉意说道:“好的,先生。”一边将他的名字输入系统。 钟陌点点头,没作停留,转身出了酒吧大门,拢紧大衣,随手掏出车钥匙,开了一辆银白车,打开车门进到车里,闪了闪灯,倒出停车区便一踩油门,撑着一尾汽车气离开了。 目送他走远,秦舒目光回到地上,心想有钱人真潇洒,然而她已经不算有钱人了,悲伤…… 钟陌,好耳熟的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这个念头一上来,秦舒心里一哆嗦,立刻偷偷拿出手机,点开百度,名字一输进去……老天,要不要这么离谱啊。今天怎么回事,先是一个宋羽,又来一个钟陌,怎么一个个老总的儿子不去公司,全往酒吧里跑? 可不是说,这些少爷公子们就是会享受,生日办到酒吧,开瓶都是贵的,一顿酒钱顶人家几个月工资。 外面已经全黑了,夜幕罩着整个温城,即使在亮着灯光的屋里,秦舒依旧感到一丝料峭春寒。 待到换班的时候,秦舒终于能好好活动一下僵硬的肩膀和腿脚,弯腰取了椅上的棉服,穿戴整齐后便要打车回家。 吧外实在是冷,呼出的气都变成白雾,散到空中消失了。在身前微微搓着手,等了约五分钟,才见约的车姗姗来到。 “师傅,乔山路红樱家园,二号楼,多长时间能到?”秦舒冻坏了,没想到今天降温,棉服里只穿了一件长袖毛衫。 “四十五分钟。”司机想来知道她有些着急,故意提速开车。 车内开着暖气,虽然比不上家中暖和,到底也比外面强上许多。 “姑娘,自己出来工作?”司机干此行多年,经验丰富,单手握方向盘游刃有余,闲聊也一样信口说来。 秦舒笑了笑,说:“嗯,是啊,大学毕业了,总待在家里也不是回事儿。” “哎,一个人在外边,不容易啊。”许是斯情斯景勾引起司机的心绪,让他不由得发出感慨。开出租的,大过年也不让人消停,别人都在跟家人团聚共度美好年夜的时候,他们却只能载着陌生人,奔走于城市的各个角落。 秦舒仔细回想了自己今天的经历,十分赞同道:“确实不容易。” 车内安静了,没人再出声。秦舒望着车外倒退的流灯,红红绿绿的连成一片,点缀在黑暗之城中,有些像纷彩的丝带,扬向默默无言的黑色大海。 城郊的路灯变得稀疏,两个之间往往相隔二三十米,若是让人独自走在这空寂的大街上,就是不怕鬼的人也说不定会频频回头,心理作用达到极限之后,便撒丫子大步向前跑了。 温城的市中心与外圈走得极端,即使近几年又有向外扩张的趋势。 回到家中,秦舒反手锁门,麻利地换下拖鞋,扑进了卧室的柔软的大床。啊,舒服。 提前开启的暖气,已经盈盈熏暖着整个卧室。周身开始回暖,秦舒拿了浴衣,闪身进了浴室。 等沐浴之后,秦舒一边用吹风机吹着湿透的头发,一边心想现在这样不太行,虽然自己确实不再总是想着失恋的事,但是权衡利弊之后,这个工作也不好做,如果不转正的话,工资也就勉强顶上日常费用。可是自问她对这种工作并无喜好,也不喜欢游移在顾客之间,要不是今天这事发生,或许时日能做更长。 然而现在的话,工作方面,可能要另辟蹊径了。 秦舒不是个适应能力强的人,也不是很能随遇而安,要求做出改变一定是在她的承受边线蹦迪,绝对很够她头疼了。 第8章 Chapter7接风宴上又重逢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能力不足时,任何意向与决定都可能有心无力。就比如秦舒想换工作,但是发现此月工资未结,于是只能愤愤继续去上班。 可能在霉运接二连三地找上她之后,终于时来运转,小半月来没有再生事端,秦舒十分顺利地拿到了工资。 钱不多,但是自己赚的,就觉得分外高兴。 一通电话打回家去,秦舒本是想炫耀一下,结果表扬没等着,秦正廷稍显焦急地说:“小舒啊,明天有个宴会,你跟我去吧,今天回来行不行?” 秦舒倒是没有犹豫,想到老秦可能是需要自己多接触一下商圈,便欣然说道:“行啊,我今天把工作辞了就回去。” 本以为能在外面多待一段时间,工作本就不想干了,只是可惜了这好不容易租到的房子,还没到期呢。 一时意念之间,便没有退房。只当以后还来这边住吧。 秦舒中午回到家中的时候,秦太太正在亲手下厨,给女儿做最爱的胭脂鹅脯和清蒸鲈鱼,想当初难煞了秦太太,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为了哄女儿开心,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鹅肉和鲈鱼,后来终于大成,就是闭着眼都能摸索出做饭的门道儿来。 秦舒便只轮到给她打下手的份儿。 等将锅盖盖上,只剩耐心等待就行了。 家中确是暖和,秦太太不过下了一次厨,忙活完之后也已经热得流汗。 秦舒忙去给她泡茶,却一口被她叫住,只听秦太太说:“别折腾了,喝水就行。” 没来得及制止,她已经把一杯白开水饮尽了,吓得秦舒急了:“妈,大冷天的你怎么能喝凉水?” 秦太太倒是不甚在意,反而提起准备明日的事宜来:“小舒啊,今天下午你跟我去一趟商城,买两件明天要穿的衣裳。” 秦舒应了,说“好”。虽然她对商圈的宴会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总不要在宴会上给父亲失了脸面。 设宴的是方氏集团的董事长,说是为了迎接他二儿子方岐笙海外归来,可谁不知道当年这方二公子是为何出国?还不是因为跟仇家结怨,到国外躲风头去了!只是这几年仇家日渐式微,方氏不用再忌惮报复了,于是赶在这港口上将老二接回来。 纵然其中杂乱纠纷事不足为道,却不可否认这种宴会的确是交际结友的好时机。长年游走于上层宴会上的人,凡是有些头脑的,几乎都有油水可捞,这也是为什么有人挤破头也想进去的原因。 第二日,秦舒着一袭灰色长裙,素色的裙带,没有什么鲜亮装饰,耳上一对银色钻钉,梳高马尾,碎发分拢两鬓,只化淡妆,看着美极。 等到跟随老秦来到宴会上才知道,自己穿着实在有些格格不入,因着其他一些小姐大都穿得光鲜亮丽,光彩照人得很。 秦舒自小跟同学朋友打成一片,却没有与富人圈里的故意接触过,于是在这会上也是尴尬得很,几乎是没有熟人的,又不好一直跟着老秦,便随意找了个角落坐着,低调地有如空气。 这一时半会儿,倒是没人过来搭讪,让秦舒可是十分欣慰。 从桌台上取了一杯果汁,小口小口地喝着,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发言的方老。 不一会儿台下轰动,众人勉强让出一条一米宽的小道,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气势十足地从中大步走上台。秦舒离得远,都能感到那人的神情得意洋洋,像开屏的孔雀说着一些感谢大家前来捧场的客套话。 台下出来一人,也是个年龄相仿的男人,与他拥在一起,看起来像哥们儿之类的朋友。 秦舒正看得津津有味,冷不防被人从左肩上拍了一下,正是吓了一跳,面上不免带着怒气,回头一瞪,宋羽那厮浑然不觉,犹自笑着说:“我那时就说你看着也不像吧台收银员,原来倒是个不知哪家的小姐。”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秦舒只好收回怒容,语气平平道:“我看你也不像贵家公子,倒像个不知礼节的暴发户。” 宋羽向来是个没脸没皮的,管他别人怎么说也从来不恼,只是从旁边拽了个座椅,与秦舒并排坐下,还能继续嬉皮笑脸,“这回好了,来一个双簧齐聚,以后圈里有的玩儿了。” 秦舒一脸懵圈,问:“什么意思?” 宋羽居然好心给她解释:“自从三年前方岐笙出国,就剩下钟陌一个孤芳自赏,都没有掀起什么浪来。嘿,一看你就不知道,三年前这两人都在温城的时候,那舆论风波是一个赛过一个,要能一月不爆出点儿什么事儿,那就是天神下凡千载难逢了。所以,他们自然而然被称为圈内双簧,几乎人人都知道。” 秦舒一愣,仔细一想,刚才那个人确实与那天所见的钟陌有些相似,待到再向台上看去,已经不见了钟陌的踪影。但心底仍有疑惑,犹豫道:“钟陌?你说真的?”毕竟那天晚上,人钟陌的行为举止可是比宋羽强了不止一点,难道这就是所说的人不可貌相? “秦小姐,我骗你做什么?别看那家伙长着一张人脸,干的可都不是人事!”宋羽跟钟陌论兄弟归论兄弟,背后的坏话没少说过,捅刀的事也没少干,尤其对着人家一老实的小姑娘,实在是不忍心眼睁睁看她陷进那家伙的美貌陷阱。宋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简直登峰造极,牵线是他,劝退也是他。 “你调查我?”秦舒记得自己从未对他泄露过身份,此时很是气愤,一双眼怒目圆睁。 没想到自己浪费口舌说了半天,她只听见了这个,宋羽无奈笑笑,“秦小姐,说话要讲证据,我何时调查你了?真是冤枉大发了,遇见你两次,我可是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呢。只是不认识你,你爸我还是记得的。” 怒气登时消了,秦舒有一点尴尬,心想自己接触圈里果然太晚也太少,跟他们这些从小长在里面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察言观色接人待物方面实在需要学习,有些忧愁以后要怎样帮助老秦。 宋羽简直天降的神人,一见这秦小姐的模样,便知道方才的话令她有些难堪,立刻善解人意道:“没事,你现在也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秦舒吐出一口气,不再扭捏,站起身来,伸出右手,轻声道:“你好,我是秦舒。” 这边宋羽和秦舒刚握上手,那边钟陌已经跟着秦正廷过来了。 “小舒,来,过来见见这位小钟总。” 第9章 Chapter8回家路上惹人情 宴会那日情景,秦舒记忆深刻,然而之后细细想来,却如同隔雾看花,剥去皮肉,也看不清内里。 只说前脚才听宋羽道出钟陌的短话,后头就对上跟随老秦而来的钟陌本人,心里面头一回慌得怦怦乱跳,就连与他握手时手心都有冷汗冒出。 钟陌淡淡瞥了一旁的宋羽一眼,对着她笑道:“秦舒小姐,好久不见。” 客套话,不见只有半个月。 而秦正廷倒显得很高兴,半是惊讶说道:“呀,你们认识?” 秦舒也只好微微一笑,替自己亲爱的老爸“排疑解惑”,说:“是,之前工作的时候与钟……小钟总见过一面。” 老秦也笑着说:“不错不错,既然都认识,你们年轻人就一起聊聊,我这个老年人就不参与了,省得惹人烦。” “秦叔说笑了,跟您亲近还来不及,哪里会嫌烦?” 钟陌很会说话,连秦舒也不得不佩服他话中的恭维,秦正廷果然笑得开怀,一边让他留步,一边快步离开了。 秦舒见老秦走远,便顾自坐回椅子上,心想这回完了,老秦该不会看上这位小钟总了吧? 再回神的时候,秦舒手中被塞了一条干净的手帕,钟陌已经站得离她很近,只听他在自己头顶发言:“跟我在一起,让你很紧张?” 秦舒反应过来,这手帕是给自己擦汗的,反而有些难为情,不敢抬眼看他,将计就计说:“小钟总见谅,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宴会,确实很紧张。” 秦舒低着头,自然看不见钟陌笑了,他倒是跟宋羽一样,毫不见外地坐上软椅,说道:“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我又不是端架子的人,当普通朋友来处就行。” 应了一声,秦舒知道自己又闹了笑话,稍稍抬头,才见周围不少人看着这边,毫无疑问,反正不是看她的。宋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一时倒是没有旁人过来。 不知钟陌是否看见她刚才喝果汁,倒是随手又拿一杯,把玩似的轻轻一晃,然后微微仰头,不满一杯的果汁就都进了他的嘴里。 空杯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清脆的音响。钟陌却站起来,低声说道:“不喜欢这里的话,我带你出去。” 这话说到秦舒心坎上,于是也没犹豫,随他站起来,拿起椅上的披肩。 不得不说,钟陌办事确实漂亮,人少的时候走在秦舒身后,人多的地方靠近秦舒身侧,一手虚拢在她的腰间,以防被别人挤了碰了。无论何时都能应对自如而不失礼貌,一路出去招来的目光竟不输于秦舒在校内演讲。 难怪,宋羽能把他说的那么邪,想来只要他愿意用心,便是无往不利了。不过就算人家不走心,单凭这家世和颜值,勾一勾手指也会有大把的人前仆后继吧。 钟陌带着她出去,找到自己那辆车,却是又换了一辆路虎,先亲自开了副驾驶门,请秦舒进去,而后才自己入座。 一边开了火,一边侧头问道:“我送你回家?” 秦舒露出一丝愕然,“回家?” 钟陌微微一笑,有趣地反问道:“我要是把你拐到别处去,秦叔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没想到他如此幽默,秦舒到此才松心笑出来,心里如同终于放下一块高悬的石头,不再感到一些压抑的气氛。 等到她笑够了,才微微感到一点不妥,人家还等着自己回话呢,连忙收敛笑意,犹疑道:“小钟总……” 一听这称呼,钟陌挑了挑眉,唇角噙着一抹笑,语调微扬,“小钟总?” 秦舒领会到其中含义,于是又连忙改口:“钟陌,这回可行了吧?” 隐去调戏的意味,钟陌又恢复成一开始的正经模样,随口道:“开个玩笑,你怎样称呼都行。”手上动作不停,倒挡,一手扶着方向盘,车子稳妥地从停车处出来。 不待钟陌再问,秦舒便说:“我回乔山路红缨家园,二号楼。” 自小在温城里打转儿,钟陌倒是对哪儿都熟,听着秦舒报了地名,脑子里立刻便浮出地点方向。但是说真的,离这儿还真不近,他开快点,一个钟头能到。只想到秦家倒是不在那边,心里有了主意,问道:“自己住那里?” 秦舒点头应道:“嗯,自己住。” 钟陌了解,只说“女孩一个人在外边得小心”,便不再多言。 打从在会上刚见秦舒,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像一座遗世独存的雕像,只怀拥着自己珍贵的所有,从不羡艳别人惹眼的一切。 是个沉得住气,宠辱不惊的女孩。 实在很像一个人啊。 秦舒这会儿默默无言,暗自心想这钟陌跟宋羽口中的形象确实相差甚远。他的为人处事方式与宋羽不一样,却也让人觉得舒服。 不知怎么,又回想起肖泽,肖泽跟他们又不同,他是那种很能忍耐的人,说白了也有一点懦弱,但大多时候都是挺和颜悦色的,除了最后那次,秦舒倒是没见他急过。 心口忽然有一点难受,秦舒将手轻轻按到上面,深呼深吸几口气。 无意间一瞥,钟陌倒是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故意放慢了车速,关心道:“怎么,晕车么?” 秦舒好过一点,把手放下,摇摇头说:“没事,忽然心悸而已。” 猜到私事不好过问,钟陌点头说道:“那我开慢一点,再不舒服跟我说,我送你去医院。” 秦舒微笑道:“谢谢你,钟陌。” “客气了,咱们也算朋友,这话可见外。” “嗯,行,改日请你吃饭。” 钟陌笑笑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白日里从车窗内看温城,城市高楼,人来车往,样样都清楚,样样也模糊。有些夜晚见不到的温情,也有比不上夜晚的风情。 车子如一点黑豆,转眼钻进了城郊。 一路上沉默许久,钟陌忽然又提起话头,说:“怎么住址选在这里,距离你工作的地方太远。” 秦舒一时不想他问这个,思索一阵,答道:“本来是想来这边散散心,工作也是随便一找。我也觉着太远,确实不大方便,现在已经辞了。” 话已至此,至于因为什么出来散心,钟陌这种常年混迹交际场里的人,只不需用心猜,一想便能想到。钟陌向来一点即通,反而错过这个思想,换一个话题:“想找工作的话,可以来我这儿,这边也有一家分公司。” 秦舒倒是没这个意思,好言婉拒了。她若真想正式就业,也是不必去别处的,自己家也有的是地儿。 等到了地方,车子停稳,秦舒解开安全带,便要下车。 “稍等,”钟陌叫停,右手绕过她的身体,轻轻一拽虚披的披肩,将它摆正系好,轻声说,“现在天还冷着,小心点,别着凉。” 秦舒眼神有些复杂,道了谢,便下车回楼上去了。 独留钟陌还待在车里,右手从兜里取出一支烟,夹在指尖犹豫一会儿,转了几圈,却又忍着原封不动放回去,眼中露出一丝泄气神情。 在下面不知待了几分钟,终于后退掉头,一踩油门,漂亮的车子迅疾如豹,一骑绝尘,再看已经连尾气都不见了。 秦舒坐在沙发上,四肢有些瘫软。自然没空去看楼下的车子还在不在,只是思想出神,怔怔地回想着方才钟陌的举动。她是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连最基本的情感也搞不明白。 可是怎么办呢?钟陌怎么会对她…… 才从与肖泽的感情中走出来一半,她可是真晓得了情之一字的厉害之处,怎么可能肯轻易再陷进去? 若说对着钟陌是个什么态度,秦舒觉得倒也好说,无非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要是跟他发生点儿什么,这就有些不切实际了,她还是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像他这样的恐怕自己实在无福消受。 第10章 Chapter9再至学校遇故人 稀里糊涂的过了两个月,虽然每日平淡如水,但好像也没有多么糟糕。 期间回家两次,一次老秦生日,秦舒给他买了个小份儿的蛋糕,秦太太不好吃甜,于是只有她和老秦两个人吃。饭桌上老秦提过一次,问她对钟陌的看法。 秦舒知道,老秦挺在意这事儿的,她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老秦听了呵呵笑,倒是没过多干预,只说:“别看外面有些传言不堪入耳,但这小子能力很不错,从他对你的态度来看,倒是有可能的。” 秦舒也没反驳,只是模糊地附和着,其实不管结果如何,毕竟生日最大,让老秦高兴高兴也是应该的。 钟陌从来没有特地找过她,只是偶有相遇的时候,会陪她一段时间,送她回家,也从不上楼。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段关系到底算什么。 不知为何,有关钟陌之前的花边新闻听说不少,秦舒却觉得他实在不像那样的人。 一日傍晚,夕阳正好,暖光打在身上,留下一缕余韵清香。他们在落日余辉中接吻。温城多山,少水,一座山间竹桥,染绿青山,桥下流水,画中情人。 一月之后,秦钟两家订婚。 再见,从前。 周日的清晨,秦舒和钟陌一起回了江城。秦舒说,想要从哪里开始,在哪里结束,就算身边换了人,也要有始有终。 钟陌亲自开车,从早上到中午,连续四个小时,中间休息过十分钟。 等到站后,两人在宾馆歇了两个小时,吃过午饭,先去学校看过,与之前的老师打过招呼,他们都挺惊讶,秦舒居然要结婚了。 在江景大学大门外一条小巷里,遇见了赵远。 赵远在一家小银行里工作,远远的看见秦舒却不敢认,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人。等两人走近了,才确认的确是秦舒啊。旁边的男人,却不是肖泽。其实想也知道那两个人怎么回事,毕竟很长时间没有消息,是散了吧。赵远还有些不确信,你说曾经那么好,怎么就散了呢? 然而这话他是不敢问出口的,秦舒旁边的男人瞥来一眼,气势十足。赵远忽然有些发怯。 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赵远心中不知何种滋味,等自己反应过来,已经开口说道:“秦舒,怎么有空回来了?” 秦舒见他还挺亲切,叫了一声“大哥”,解释道:“就要结婚了,这是我未婚夫,钟陌。到时候别忘了来参加我们婚礼啊。” 赵远应了,望着两人走远的背影,俊男靓女,甚至比她和肖泽还要般配。 “他是我大学同学,说起来当时跟我前男友能成倒多亏了他呢。” 钟陌笑笑,不甚在意说:“没关系,我们都要结婚了,我又不会吃他的醋,你不用解释。” “去海边看日落吗?”秦舒笑着提议。 钟陌不动声色地搂上她的腰,应声道:“好,你喜欢就去。” 温城只有河而无海,于是看海还是得到江城。 初恋是日出,结婚看日落。兜兜转转,又像回到了从前。从开始到终点,是不是也算圆满了? 天边红霞,海上赤日,波水微漾,越近越激烈,退潮了。 返回的时候,路过校边,忽然怀念起从前的夜市。去逛一圈,在一个烧烤小店前驻足,本以为钟陌这少爷不肯吃这种不干净的东西,却见他只将秦舒按在座位上,自己则去人多的地方取烤串。 秦舒放松身心,沉浸在这环境中,好像回到从前,一样的时间和地点,一样的人群和喧嚣,除了身边换了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吧。 无意间向身后看去,眼角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秦舒心中一震,本来拿包的手微微颤抖,不由得攥紧手指,眼泪忽地涌上眼眶,哭意来的如此突然,让她如此不知所措。 肖泽在一个摊前挑拣着东西,昏黄的灯光下,身体投下的影子落在地上,更显消瘦。旁边站着一个女孩,正挽着他的胳膊,微微仰头跟他诉说着什么,两人说说笑笑,肖泽忽然咳嗽几声,女孩露出心疼着急的神色,两人便一起离开了,没有人看见她。 秦舒依旧坐着没动,微微低首,一颗眼泪无声滴落,湿了裙上一点,洇成圆圆一片。眼前递过一张干净的纸巾,秦舒愣愣地抬头,原来钟陌已经回来,手中的一把烤串儿放在桌上的白盘中。见她没有动作,钟陌只好走到她的跟前,轻柔地替她拭去一些泪痕。 “哭什么,不就是个男人么?别为不值得的人掉眼泪。”钟陌没有怪她,却让秦舒更加厌恶自己,明明都要结婚了,为什么还想着肖泽?她从来都不想承认,原来自己也是个懦夫。 “对不起……我不该回来……”秦舒想道歉,一开口却是哽咽不能自已。 钟陌把她抱进怀里,一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哭着落泪,湿透了自己的衬衣。 这顿饭,终究没有吃成。 第二天下午,回了温城。这一次,秦舒彻底放下了。 时至夜晚,秦舒在楼上换下衣服,便看见钟陌一脸倦容地倚在沙发上。秦舒心中愧疚,明明是想两人前去放松一场,结果却让钟陌累成这样,还得反过来安慰自己,倒不如不去了。 秦舒走到钟陌身边坐下,用手戳了戳他的胳膊,轻声说:“太累的话,去我房里睡吧。”昨日看他工作到凌晨,实在是睡得太少了。 钟陌眯着的眼微微睁开,点了点头,往卧室里走。床铺挺软的,钟陌坐在上面,陷下去一块儿。 躺下之前,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响了几声,那边一通,钟陌喊了一声“哥”,微哑的声音里都透着一股疲倦之意。 那边传来一道男音:“晚上回来吃饭吗?” 钟陌沉默一瞬,本想说不回去的话堵在了喉咙,脑子恢复清醒,思索一会儿,说:“嗯,回去。” 挂了电话,钟陌揉了揉太阳穴,强忍着不适之意站起来,晃出门去。 秦舒正想给钟陌倒一杯水送过去,扭头却见他已经出来了,便一手递给他。 钟陌不客气地接了,一饮而尽。然后有些别扭地说道:“今天家里做饭了,我就不留了。” 秦舒也不好强留他,只能吩咐说:“那你路上小心点儿,到了给我回个电话。” 钟陌应着穿衣出去,晃晃悠悠地上车,说真的这样让秦舒真不放心,在他离开之前又嘱咐一遍,又说:“实在不行叫代驾吧。”妈呀,这明显一疲劳驾驶,就算出不了事让警察逮着也不是好过的。 “没事,放心吧。”钟陌提了提精神,强自镇定道。 路虎上路,开到市中的广场,钟陌忽然停在一个停车位上,熄了火,抖着手拿出手机,又抖着手指按下手机号码,虚着声音道:“哥,昌西广场,我不行了,快来接我……” 第11章 Chapter10十里空街有伤情 温城的天渐渐回暖,道路两旁,杨柳抽出绿芽,种植的都是雄株,因而没有柳絮乱飞的苦恼。 秦钟两家的婚礼定在了初夏。 最近一些时日,秦舒与钟陌大都是成双成对出入,每到一处势必引起一番轰动,不知羡煞多少眼热之人。 记者狗仔最喜欢跟着钟陌跑,他又常去公司,深深厌恶因此造成的不便,于是每次出行,都要做好换车型的觉悟。其中辛苦,大概只有他自己得知。 一面要应付公司大小事宜,另一面又要筹备婚礼诸事,钟陌忙地头晕两头跑,却还得咬着牙硬抗,抽空还得去陪未婚妻呢。 秦舒为了体谅自己的未来另一半,倒是不让他往自己这边跑了,每次都主动让司机开车去他那里接他,于是外传她温柔体贴,十分具有贤妻风范,一时好评不断。 自从与钟陌确定关系,到现在已有两个月。秦舒那个租赁的房子就显出不方便了,距离太远,两人相见一面需要花费太多时间,现在正要去退了。 秦舒坐在车上,跟从前一样习惯看窗外的风景。 离家越来越近的时候,好像有个人影在那边晃。 秦舒恍然认出那个人,只不好意思地对钟陌说:“停一下车吧,我看见一个熟人。” 钟陌依言,打了个转,将车停在路边。 秦舒下车,见他已经坐在路沿的长椅上休息,忽然抬头,直直望过来。少年眼中有一丝惘然,映入人的眼帘,真真叫人心疼极了。 秦舒鼻头一酸,心想,他是不是来找我的?自己真正对不住的也就只有这个半大的孩子了。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秦舒走上前,勉强笑着问道。 路文衔出乎意料地平静,轻声道:“我在等一个人,可是她大概不会来了。”目光却直直看着她。 秦舒心中一震,殊不知这样的话配上这样的神情才是最令人心碎的。尽量做出不经意的模样,说:“既然等不到了,就不要等了吧。” 他听闻后轻笑一声,视线转向那辆停在路边的车,里面的男人没有出来,却是给了秦舒最大的发挥空间。不愿让自尊碎成满地,只能假装若无其事,问道:“不说她了,秦舒姐,你要结婚了吗?” “快了,五月初六。” “不请我吗?”路文衔笑着问。 秦舒也露出笑颜,“怎么不请,还怕你不肯来呢。” 一条十里无人的街,两个强颜欢笑的人。心里的沉重,只有自己知晓。 路文衔凌晨五点过来,在这儿等了一上午,不过就是为了见她一面。没问她过的好不好,没问她嫁的人好不好,只是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不像上一次见面时泛着空洞,里面起码住进些希望。 早知道他没有结果的,可最后还是心不甘放不下。他该走了,转身却红了眼眶。心想,如果他待你不好…… 秦舒心里同样不好受,既然不能答应他,最好的做法就是一刀两断,断干净点儿。 钟陌在车里坐着干等,见秦舒回来,也不多嘴问其中缘故,只说:“谈完了?” 秦舒叹了口气,点点头,似是自言自语地低喃:“真想不到这孩子跑这边儿来了……” 第12章 Chapter11秦小姐情路坎坷 与钟陌在一起之前,秦舒从不觉得他们两个能成。一个是因为圈内的流言过盛,一个是因为钟陌家族势力太大,跟他走到一起根本不现实。 然而现在情况殊异,不可能也变成了可能。事实总是与预想发生偏差,原来她想和肖泽结婚,曾经也生出过非他不嫁的念头,却没想到现实最会教你做人,放不下的到头来也放下了。 其实到现在秦舒也不知道,喜欢钟陌什么。或许是性格合得来?钟陌没跟她吵过架,他的行为更像是润物细无声,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又好像什么都顾及到了。也或许是钟陌陪她度过了最难熬的失恋焦虑期,让她本能觉得这样还不错。 从开始到现在,最让人意外的还是钟陌的性格,一个界内盛名的花·花公子,怎么会有这么温和的耐性?秦舒无从得知,也不必要去追究他之前的私生活,因为真要去细数,估计得花上几天几夜。 婚礼前几天,钟陌没来找她,电话也是少有。 秦太太与秦舒悉心准备着,婚纱前几天已经选好了,然而临近人生大事,自然是怎么细心都不足。以前秦舒跟钟陌回家几次,见到钟太太很是祥和慈爱,很好相处,钟陌他爸钟景川虽然面露严色,但也算是好说话的。钟陌与他父亲关系不好,只见他向来波澜不惊不露声色的面上头一次表现出排斥厌恶。但到底是人家私事,秦舒很善解人意地没有询问。 钟陌到秦家来的时候,老秦都非常欢迎,秦舒心里明白,是由于圈里交涉的缘故,以后跟钟家关系可以更进一步了。 倒是妈妈常抱怨说:“你看你爸给找的这门婚事,那钟陌三天两头的上热搜,花边新闻能绕地球好几周,他怎么想的呀!你爸只想着他自个儿的那点儿家业,净把你往火坑里推!” 事到临头了,还能后悔不成,为了以后的家庭和睦,秦舒努力开解秦太太:“这里边儿的道道儿您还不清楚吗?豆大的事儿都能让他们炒成惊天新闻,你说人家有钱,搬钱撤热搜呗,就让人说做贼心虚,让热搜挂在上边,也不是回事儿,人家就是有理也说不清啊。” 秦太太笑了,调侃说:“瞧瞧,你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处处帮人家说话了,真嫁过去还了得?” 不由得板起脸,秦舒义正言辞:“我怎么帮人家说话了,明明是事实好不好?再说其实人钟陌,对我还挺好的,我总不能一边受着人家的情,一边在背后编排人坏话吧。” 秦太太到底为女儿好,也是不甘示弱,必须让女儿留个心眼儿,“啧,我的意思那是空穴不来风的事儿,他要对你不好,还能让你嫁给他吗?” 秦舒叫停,依着这样争论下去,实在没有意义。有这个时间,不如趁着最后几天,把事情收拾妥当,到时候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由于家庭原因,秦舒即便人缘很好,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却几乎没有,关系最好的还数大学时同一间寝室的林笙,于是便提前打好招呼请她做伴娘。林笙一听她要结婚,呆楞一下,之前从大哥口中知道她与肖泽分了,吞吞吐吐了好一阵,问道:“新郎是谁啊?” 秦舒说钟陌。那边沉默好一会儿,才踟蹰道:“哪个钟陌?” 秦舒掂量一下,说:“你想的那个。” “……” “……”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那个钟陌,你也敢嫁!?你知不知道就半年前,他前女友跟现女友在昌九商城里掐起来了!秦舒啊秦舒,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咱能不嫁吗?” 这事秦舒还真不知道,没想到钟陌桃花运旺成这样,与他比起来,自己这点儿东西还真不够看的。但过都过去了,秦舒也不想再计较什么,反问道:“你说呢?” 婚礼当天,秦舒换上婚纱,化妆师请进秦家别墅。妆上好,一照镜子,跟她平时化的妆相差不多,只在细节处下足了功夫。人家夸她底子好,秦舒笑笑。 秦太太一见她,就笑逐颜开,笑着笑着眼眶一红,像是要哭。还好忍住,只说:“小舒真是漂亮,可是以后就要成别人的新娘了。” 原来不觉什么,现在忽然感到一点心酸,竟是十分不舍这二十三年与父母相依的生活了。想要安慰一下伤感的妈妈:以后我会常回来,跟以前也一样,而且你们还多了一个儿子,多好。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妈,我不嫁了,陪你一辈子。” 秦舒眼中氤氲一些雾气,让秦太太瞬间变了脸色,轻斥道:“你说什么傻话!才上的妆,别哭,一哭就花了……” 婚礼地点定在本地的乔栖花园。包了场,闲杂人等一律不能入内。 花园木门栏杆不必装饰,紫的、粉的、白的蔷薇攀上倚靠,盛放之势大有争锋之意。园内各色花种树木不用多说,正处在生长蜕变的好时机,一眼望去或郁郁葱葱,或姹紫嫣红。 礼台设在一处空地,彩色气球栓在树木延伸出来不同枝桠上,地上铺一列红毯,上面洒满各样的鲜净花瓣。高大的气球拱门伫立在台前和花园大门前,红色为主,上面不知镶了什么碎钻样的东西,在太阳光下耀眼而不俗,也像个今日主角了。 秦钟两家大婚,宴请的人自是少不了,亲戚有,商业朋友也有。一群人堆在一起,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又或者谈几句工作,商界大佬心情还很不错,一口应下来,两边都高兴。 男的清一色西装革履,这时就很显出一个人的气质样貌的重要性了;女眷大都着礼服,露背裙、低领裙还有一字肩,款式颜色各样,身材条格各样,看上去也着实是一道视觉盛宴。 新娘一方已经就绪,然而新郎不知出了何事,现在迟迟未至。 所幸初夏时节,天并不很热,又身处美景花园,人们耐心总算够用,并没有如何催烦。 “怎么回事?”秦正廷站在一边,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手机握在手中,汗液沾到屏幕上,手机那边依旧无人接听。 秦正廷挂了打给钟景川的电话,正要打给钟陌,只见园外两辆婚车姗姗来迟。祖宗,总算来了。松了一口气,但一时没有想到在这种大场面上一向做得滴水不漏的钟家怎么会失了准头。 首先下车的是钟父钟母,两人相携着一路走入花园,向秦家那边露出一点歉意的笑容。钟景川从容地上台拿过话筒,先对着台下的众人做了一个简短的道歉,说是钟陌去接他妹妹的时候,那边出了一点意外,故而来的晚了一些。 容易地搪塞过去,人们也不会过于在意这点儿小插曲。 钟陌跟他妹妹从另一辆车里出来,一身西装穿在他身上,愣是与旁人穿出不一样的风情。一众女眷更是差点沸腾起来。 林笙从身后戳了戳秦舒的侧腰,小声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他女朋友能掐起来了。”真人比杂志上还要帅气几分。 钟陌人高腿长,迈的步子也大,身后的钟媛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旁边有人问候:“呦,媛媛回来啦?” 钟媛笑着应声,“哥哥婚礼,怎么能不回来?” 秦舒去钟家几次,对钟陌这个亲妹妹徒有耳闻,听说她在外地上学,一面也没见上。如今一看,不愧是钟家人,一色家传的好样貌。再看钟陌,隔着几米远,秦舒都能看出他脸色不太好,除了之前他与他父亲撂过一次脸外,秦舒没见过他这样。 主持人看人都到齐了,事不宜迟,便宣布婚礼正式开始。 开场白讲完,两边父母上台就坐,请新娘新郎上台。 主持人想要把气氛调动起来,于是誓词说得激情澎湃:“美丽的新娘,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秦舒微笑得宜,说道:“我愿意。” 台下轰然响起一片掌声。 主持人将此话重复一遍,又问新郎。 钟陌面上没有笑意,在台上不能撂脸子,接过话筒,向前走两步,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说出“我愿意”三个字的时候,却听见他平静道:“今天我要给大家道个歉,我为我在婚礼这个重要的场合迟到深感歉意。” 说完,躬身向台下鞠了一礼。 台下原来预备拍手的动作满了一拍,面面相觑不知钟陌此意为何,如果说道歉的话方才钟父已经解释过了。 秦舒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本来心里就挺紧张,他一说话,就无故更慌了。 钟陌漠然地扫了一眼台下众人,接着道:“其实今天的婚礼一应是我父亲的主意,我本无意于秦舒小姐。这么说你们应该都清楚,无非商界联姻么,大家也都是见惯了的,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什么。然而我今天要告诉大家的是,我后悔了,”顿一下,他提高音量,“我心中已有良人,此生不会另娶——!” 台下轰然鼎沸,有尖叫的,有叫好的,也有一片骂声。 秦舒怔愣在当场,简直不敢听信,嘈杂的人声渐远,耳边一直回荡的只有“我本无意于秦舒小姐”和“心中已有良人”两句话。 第13章 Chapter12柳暗花明是绝路 原是艳阳天一场盛大婚礼,成就一番美意,转眼变成喧腾的修罗场,一片乌烟瘴气。 眼看那边秦家已经沉了脸,钟景川怒气腾腾错身上前,扬手就要一巴掌打在这孽障的脸上。 钟陌反应倒快,猛然抬手掣制住他的手腕,到底是年轻劲儿大,钟景川没能打下来,反而被亲儿子扬手推动一步。 “钟景川,我不是他,他不敢违抗你的话,不代表我也不敢!你的儿子你自己清楚,把我逼急了别怪我六亲不认——!”话筒被他霍然砸在地上,发出清响的“咚”一声,钟陌眼眶通红,嗓音已经吼得嘶哑,活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得亏钟景川没有心脏病,要不然早让他给气病发了。 台下瞬间鸦雀无声,或许突然意识到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 秦舒被钟陌这样子吓到了,根本不知道他和他爸之间有怎样的深仇大恨。 摄像机在一旁架着,园外还有记者在摄像,想来这一次如何都无法再完好收场,钟母不想让事态扩大,也实在心疼儿子,于是上前去将气得微微颤抖的钟景川拉开,向钟陌使眼色,哀求着小声道:“快走,妈求你了钟陌,快离开……” 难为钟陌都自顾不暇了,还不忘回头向秦舒致了个歉:“抱歉了,秦舒。” 转身大步离开,一手取下别在胸口的精致红花,随手扔在地上,众人纷纷给他让路。 钟景川这口气咽不下,还在生气地喊:“你给我回来!钟陌,你敢走!”只被钟太太拉着,他既走不了,钟陌也不会回来。 …… 待这场闹剧落幕,秦舒疲惫不堪。 秦太太早就不禁落泪,抬手抹去泪痕:“他们钟家到底把咱们当什么了?小舒有什么错,让他们这么糟践……” 秦正廷红着眼圈,自揽罪责说:“怪我,识人不淑,让小舒遭罪。” 秦舒忽然笑了,笑容有些惨烈,只说:“没事,结不成就结不成吧,我先回家了。” 不再管身后的呼喊声,秦舒跑出花园,慢慢走,像走在棉花上,一步一步,绵软至极。上一次这种感觉,还发生在半年之前,秦舒啊秦舒,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鱼还有七秒的记忆,你真是连鱼都不如,转眼就忘了别人是怎么把你的心往地上踩! 现在才知道,原来从前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只是结了痂,肉还没长好。如今又被撕开一次,还撒上了盐。 对不起,又是对不起,有什么用啊!谁稀罕啊! 沿着路边出神地走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追来,还想再跑,手腕蓦然被人扯住。 “秦舒姐,你别吓我。” 听见熟悉的嗓音,秦舒不再挣扎,茫然看了一眼自己,还穿着洁白的婚纱,衣边撕掉一块,可能是刚才跑地慌不择路给挂住了。 “路文衔,你怎么在这儿?”秦舒一开口,嗓音有些嘶哑。 少年露出笑意,眼里却全是疼惜,轻声道:“你不是答应我请我来吗?跟我走吧,秦舒姐,我带你回家。” 入眼的少年,似乎抽高不少,从前的俯视,到现在却需要微微仰视了。 未成年不能开车,路文衔借了一辆共享电动车。 秦舒没有反抗,任由路文衔拽着上车,好像现在任他是谁秦舒都不会挣脱。 城郊的房子退了,秦舒不想回小别墅,就不知道能去哪儿了。 等停车的时候,秦舒看见一所复古式楼房,四层,印象中是一年前城西新建的。 路文衔忽视一路来别人的异样目光,扶她下来,说:“我管我爸借的钱,买的这座房,以后要还他。” 秦舒跟他进到屋里,装修都是崭新的,多为木制,栏杆和墙体都有雕花,散发着一股清木的香气,很有一番古色古香的味道。 不知道路文衔哪里买的衣服,穿着还算合适,白色的婚纱如同一截烂布,被随意抛在沙发脚边。 被打击到的秦舒很听话,路文衔说她累了,让她歇一会儿,她就真的老实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眶微微发红,却没有流泪。 路文衔看的心被绞成一片,要碎了,哽咽道:“秦舒姐,你别这样,我害怕……” “我都没怕,你怕什么?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秦舒话说得平静,却与她令人心碎的神情一点不搭。 “好,我出去。”路文衔这当头不敢刺激她,她说什么都答应着,退到门外,却不敢走远。一会儿再进去的时候,只见秦舒已经靠着沙发背睡着了。 怎么会不累呢,忙活了这么久的婚礼,经受过这样难堪的闹剧。路文衔给她搭上一件睡毯,转身眼中露出一丝狠厉,就是当初横插一脚搅黄了他俩又如何,总比现在这样强得多!明明自己早知道钟陌是个靠不住的,居然因为抱有一丝侥幸,以为他能悔改本性,就把秦舒往他怀里推! 出去的时候,路文衔攥着门把的手隐隐发白,门合上的声音却微不可闻。 第14章 Chapter13这场架突如其来 温城天气时而多变。上午的晴天,下午的阴天,天气预报在这时是不准的。小雨零零散散落下来,飘在人脸上,像天使般的吻,轻柔而缱绻。 在路文衔眼里,它却更像眼泪,为一个被无辜辜负的女孩而啜泣。 没打伞,任雨水倾洒在身上,慢慢打湿了外衣,和被浸湿的大地一样,往日乱扬的尘土都熨帖下来。 驻足在钟氏集团旗下远铭大楼下,路文衔双目紧紧盯着它的正门,好似即将捕食的猎鹰,正在伺机而动。 钟陌出来的时候,才不过下午四点,打了一把灰伞,耳机挂在耳上,一直在接听着什么,面上表情不好,眉间紧皱,有点不耐,也有些愤怒。这导致他根本没注意到一旁路文衔的动作。 那边一拳砸过来,伞把没有拿住,伞直接被倒掀在地!钟陌吃实了这一拳,正被砸在胸口,后退了一个趔趄,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懵了一瞬,就在第二拳擦着脸侧接踵而至之际,钟陌反应迅速地一掌接住,路文衔更快,提起一脚,猛地将人踹在地上。 地上雨水把外衣全部染脏,污泥蹭到手心,滑腻腻的,令人作呕。水点儿溅到耳机上,钟陌将它从耳蜗里抠出来,真没防备有人专门等在这儿堵他,咬着牙站起来,将大衣一脱,随手扔在地上。心想不长眼的东西,偏偏今天往枪口上撞!他满肚子气正愁没地儿泄呢! 时间还不到下班的点,又是下雨,公司门口空无一人,否则见到这两个扑作一团的人,大概要吓一跳。若说亲眼见到小钟总在外跟人动手打架斗殴,人们得惊掉下巴。 钟陌除了开始局势不利,挨了几拳,之后那简直是拼命反击,拳拳到肉,目光阴鸷如恶狼,好像被渣的人是他一样。 路文衔毕竟年纪尚小,伊始还行,后来渐渐无力招架,唇角被打青,打到里面的牙齿,一滴红血溢出嘴角,被淅淅沥沥的雨水稀释,顺着下颌滴落在地。 钟陌打过瘾了,终于停手,一手提着路文衔的衣领,阴狠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过来,你以为我好过吗!他妈·的就因为这个破婚,老子连人都找不到了!” “……” “小子,哥哥教你个乖,打架之前打听清楚,我跆拳道黑带,下次多叫几个人,省的以后没打得了别人,反被人揍了。”钟陌狠狠吐出一口气,这时忽然悠闲起来,拿出他的少爷风范,嘲讽地轻轻拍了拍他的侧颊,然后甩到墙边,不屑一顾地往回走了几步,拾起翻倒在地的雨伞,任大衣扔在地上,擎着伞走了。 路文衔倚靠在墙上,眼神有些茫然,忽然感觉自己有点没用,抢人抢不过,打架打不过,连为自己心爱的人出口恶气都办不到。一手捂住前额,想着想着又笑了…… 蹲在地上笑够了,抬手擦了擦眼角,摸到的不知是雨还是泪。站起来准备回去,只是一看自己这身湿透而且肮脏的衣服,还有脸上的伤,路文衔苦笑,不知道怎么搪塞过去才好。 回到家门前,路文衔轻手轻脚地推开大门,再合上。雨势渐小,少了雨声遮掩,动作更是不敢过大,唯恐将秦舒吵醒。然而今天运气走下坡,才打开屋门,就见秦舒站在后面。 “去哪了?”秦舒面无表情。 路文衔心知瞒不过,虽然回来的时候临时去衣店换了身衣服,可是实在匆忙,脸上的伤是遮不住的。于是闷闷地低着头,不吭声了。 本来睡醒一觉不见路文衔,秦舒觉得他可能是有事出去了,倒没有往打架那方面想。只是外面飘着小雨,让她心里突突地跳。等人一回来,秦舒看他一脸青紫,心里直往下沉,无疑怒火中烧,却又不好朝他发泄,只是板着脸,说道:“路文衔你出息了,成年了吗你还学人家打架!” 路文衔自知理亏,反正无论秦舒说什么,他都不反驳。 “这里有药吗?”秦舒说够了,想起给他上药。 “没有。”路文衔抿着唇,总算开口迸出俩字。 秦舒抓起他的胳膊,要去取玄关处的伞,说:“走,去医院。” 却被他甩开,只听路文衔死犟:“我不去。” 秦舒转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怒道:“路文衔!你到底去不去!” 没人告诉过他,秦舒生气的时候要怎么办。路文衔这时无措,想要妥协答应,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秦舒气得恶狠狠点头,用手指着他,说:“你不去是不是?好,你不去我去,总行了吧!” 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路文衔眼中露出一丝惊慌,像无辜受惊的白羊,几步上前抱住秦舒不撒手,任由秦舒怎么挣脱都紧紧抱着。 温热的触感抵在手心,秦舒的手抓在两条年轻有力的小臂上,两条小臂紧扣在纤细的腰上。路文衔从没有这么大胆过,可是经过这么多,他终于知道,胆子不大不行,胆小鬼没有爱情。 “路文衔,你到底要哪样……我现在心很累,没心情与你胡闹……”秦舒声音确实哑极了,说出的话软绵绵的,没有方才的气势,只更让人心疼。 路文衔心中愧疚,紧箍着的手臂微微一松,忽感一点凉意,于是才拉开的一点距离再次消失,路文衔下巴搭到她的肩上,细细观望着秦舒脸上的表情变化。 好像自暴自弃,不说话,微仰着脸,不挣扎。面上很平静,可是两行清泪,像滚烫的岩浆,从微闭的眼角汩汩流出,滴在哪儿呢?路文衔觉得他的心要被烫坏了。 哭了…… 心脏被堵塞,呼吸被掠夺,开口不能言,只好小心翼翼地抬手给她拭去那一点湿意,然后把手在自己新换的衣上抹干。心想她连哭都没有声音,受了委屈是不是也只能自己安静的一点一点吞食消化? “我当你是因为今天白天的事而难过,你不要为我哭泣,我心里受不了的。” 眼中的忧伤浓郁,像溢出盆钵的雨水,秦舒一委屈,他就要更委屈了。 第15章 Chapter14梦里现实愿相忘 手机上几个未接来电,秦舒拿起一看,给家里回了个电话,又将手机放下。出神地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什么。 说来可笑,自己不知道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之事,每次恋爱倒都成全了别人,是不是也算给自己积福了? 直到路文衔抬手敲了敲门,说:“姐,我点了外卖,你吃点儿东西。” 唇角勾起略带嘲讽的淡笑,别人和自己过不去就算了,这不是她的错,秦舒没想和自己过不去,也不想自己的身体遭罪,好好的饭干什么不吃? 走到客厅,坐在路文衔为她拉开的牛皮椅上,秦舒抬了抬眼皮,只见一桌的满汉全席,无奈心想两个人吃不完的,嘴上却说:“你这是要庆祝我婚礼失败么?” 路文衔给她盛好饭放在面前,摆好竹筷和汤匙,笑着说:“是庆祝我第二次有幸与你共进晚餐。” 行为很绅士,像一个居家良夫,然而配上一脸的伤,莫名增添了几分喜感。 秦舒勉强一笑,倒不是因为他搞笑的模样,只是为路文衔费尽心思哄她开心感到深深愧疚,没想到两次失恋,最后陪着她的都是这个才十五岁的孩子。 一顿饭吃饱,路文衔到底也没去成医院。 虽然房间崭新,看起来才装修不久,但里面设备倒一应俱全,家具也备得齐全。路文衔说这是一年前修好的,连带里面的家居一起,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定期打扫。他只是不久之前买下来,而且这房不单卖,要买只能买一栋。 卧室二楼有三间,秦舒不挑,就近去了最左边那间。卧室里很宽敞,窗户面积大,窗帘乖巧的分束在窗口两旁。房间里配备了浴室,如果眼不见,就可以心不烦,可是秦舒看见了,便浑身发痒得想洗澡。 路文衔尾随进来,本来闲着无事,忽然心中一动,半开玩笑说:“姐,我今晚能不能跟你睡?” 秦舒面无表情,无所谓道:“随便你。” 路文衔无限惊讶,惊后生疑,怎么就答应了呢?见秦舒眉头一直蹙着,双眼总是往浴室那边飘,顿时主意心生,装作不经意地说:“姐,床边衣柜里有新买的睡衣,可以洗澡换。” 秦舒点头去取睡衣,他正好先一步进浴室调水温。 弄好之后自然退出来,贴心地嘱咐道:“我去隔壁洗,姐有事直接叫我。”没等秦舒答应,他溜得倒快。 路文衔洗澡快得很,现在天越来越热,一注温水浇下去,实在也是痛快。 那边路文衔已经抱着一床薄被进来,这边秦舒还在浴室里用护发素揉搓头发。 一想到两个人可以同·床不共枕,心里忽然一阵悸动,说不上来究竟是个什么感受,总归是十分高兴不错的。说起来他是不是还要“谢谢”前面两位大哥有眼无珠呢? 原来不想睡觉,想与秦舒一起共享这第一个美好的夜晚的,因为下一次就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耐受力,毕竟打了一架,浑身的劲儿一点没留,这才刚头沾枕头,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翻了个身,将被子往身上一搭,居然就睡过去。 秦舒出来的时候,路文衔睡得正香,本来就被他宠幸不多的被子全滑落一边,只剩下一小角可怜兮兮地挂在小臂上。 叹了一口气,秦舒无奈地走上前,给他把薄被展开,盖好。路文衔微微动一动,眉头轻皱后又舒展,接着睡。 夜中雨未停,一阵大一阵小地下着。屋里实在闷热不堪,秦舒睡得不熟,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柳眉紧蹙,双手紧紧抓着被面。 骤然惊醒,扶着床沿半坐起来,脊背倚靠床头,背上冷汗湿了睡衣。做噩梦了,秦舒想,现下依然心有余悸。但是一回想梦中内容,秦舒想笑,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反正这不就是现实么? 趿着拖鞋走到窗前,刚想打开窗户,思及路文衔还在睡觉,只怕着了凉,便把手垂下,出了卧房,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直到天明。 路文衔一醒便往一旁看去,不见秦舒,有些责备自己睡得太死,竟连她什么时候起床的也不知。翻身下床,转出房门,一眼就见秦舒端坐在沙发上,走近一瞧,秦舒正在与人打电话,于是半路折回去,到卫生间洗漱去了。 牙刷到一半,只听门被敲响,路文衔抬眸望去,秦舒正站在门边,说道:“我在你这里借住两天,行不行?” 路文衔一愣,眼神忽然亮起来,吐出一口牙膏沫,笑着说:“你想住多久都行。” 秦舒微微一笑,点点头,走回沙发旁,目光落在手机上。电话老秦打来的,说让她在朋友家多住几天,因为这个事儿外面估计得闹腾一段时日,叮嘱她少出门,被人拍到可能要上头条了,就连秦家外面也有狗仔蹲守。 不知道钟家那边情况是否也这么棘手。关于这场闹剧,一开始秦舒十分介怀,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逼迫,能让一个人违背本心对别人好,而且可以不露一点破绽,无微不至到自然无可挑剔。一想到那些都是假的,秦舒心中说不出来是难以置信多一点还是伤心难过多一点。 可是冷静下来,现在只想输的明明白白。钟陌的微信她没删,语音通话打过去的时候,她刚刚下定决心。 铃声孤零零的响,那头无人接听。 在秦舒即将挂断的前一秒,有人接了,传来的却是一道女声:“喂,秦小姐。” 前所未有的尴尬与难堪,秦舒想剁了自己的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啊!心中正思索着该如何回话才能不唐突这位……额,钟陌的准爱人? “秦小姐,您还在吗?”没听到回答,那边有些着急了。 “在的,在的,您……嗯,怎么称呼?”听她的语气,却不似生气,大概是一位脾气很好的女孩,男朋友都差点跟别人结婚了还能对自己这么客气,实在难为她了。 “我是钟媛啊,哦,对了,我们以前没有见过面呢,瞧我这记性!” “原来是钟小姐,没关系的……”秦舒舌头有点打结,反转来的太快,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你是想找我哥吧,”她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措辞,接着说,“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哥的错,我们一家对不起你,我代他们向你道歉。但是我哥现在实在接不了电话,你要骂他得等几天。” 不,秦舒并没有想骂他,虽然钟陌犯了她的大忌,也许是从前肖泽的事给她打击太大,以至于她现在不想和钟陌生气了,她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秦舒没有解释,心平气和道:“他出什么事了吗?” 那边沉默很长时间,才犹豫着小声说道:“秦舒,我只告诉你一个,你千万不要往外传。” “好。”果然更加好奇,不,更加关心了。 “我哥他……被我爸关起来了。唉,我从来没见我爸这么生气过……” 第16章 Chapter15可爱是夏季良夜 六月荷满池,七月栀子开。 过了足足两个月,如果有人跟秦舒说起钟陌,秦舒要反应好一阵才会想起自己好像与他有一段关系,而且差点结婚了。 秦舒现在处于高频跳槽期,每干一月,换一样工作,一改往昔,热情无限,也不怕适应不了了,用她的话说就是趁年轻,要多体验不同的工作,等什么时候没有激情了再回老秦的公司。 秦舒住哪?这倒是有个现成的地方,路文衔回江城上学,那栋房空着也是空着,秦舒便借着暂住,不用交钱,只负责水电费的感觉实在是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房子太大,里面又太空,秦舒一个人难免害怕,于是晚上也常常开着灯睡觉,还是住在原来那间房里。 路文衔不能常来这边,虽然他时常表现得像一个无业青年,但好成绩不是白来的,主要心思还是得放在学习上。然而只要一有空,电话就不间断地往秦舒这边打。 两人现在这关系,秦舒没有提过,路文衔也没有问,但他老觉得秦舒应该是同意了的,因为聊天的时候,两个人语言亲近不少,工作学习娱乐家常,内容涉及之广是他远远没有想到的,像和一位老朋友聊天,舒适而惬意。这很像“追”人的过程,不是吗?当然如果真是他理解有误的话,也应该归咎于秦舒的行为界限太模糊,而让他过于想当然了。 路文衔在这边洋洋自得想着,很容易就入睡了。 秦舒这时候往往还睡不了,都是要每天收拾填好电脑上的工作表格,每每撑到十二点,才能躺下。时间一长,适应能力也变强了,秦舒不再需要开灯。 路文衔是在后来与秦舒一次通话中知道她害怕的,于是二话不说三天后一放假就来到温城,秦舒开门看见他的时候,圆眼满含惊讶,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站在门口不紧不慢地解释:“我想你了,所以一放假就订了车票。放心,我已经跟家里打好招呼了,他们不会担心我。” 把秦舒的顾忌说完之后,只见秦舒点头,然后往外走了两步,作势要帮他拿行李,不料路文衔将手一躲,秦舒拿了个空,有些不悦道:“你躲什么?” “反正不沉,我提的动。” 秦舒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索性不再管,转身走进房里。路文衔连忙在后面跟上。 “姐,我睡哪啊?” 路文衔唇角挂着一抹笑,随手关门,在门边换好拖鞋。心里明明想着那个最满意的答案,却还想听秦舒亲口说出来。 “隔壁,我前几天打扫过一次,你睡那儿好了。”秦舒面不改色,哪能着他的道,于是将计就计说了,没有一分不自然之态。 看见路文衔立刻像掉了肉的乌鸦一样垂头丧气,心情美好期待值直接拉满,唇边溢出一点笑意,目不斜视地往厨房里走。 路文衔撒开拖着行李箱的手,有些不甘心地跟着秦舒走,并试图挽回一下方才的决定,“你不是怕黑么?我可以陪你。” 秦舒继续手中的活计,漫不经心说道:“嗯,那是以前,现在不怕了。” 路文衔囧道:“那我一听说你怕黑,一放学就回来呢……” 见他把感情牌都祭出来了,秦舒忍不住想笑,堪堪压下上扬的嘴角,一时倒觉得自己真的很坏,居然跟一个未成年小孩逗着玩儿。连忙清了清嗓子,“嗯,多谢你挂心。” 路文衔正在酝酿别的法子,这时倒不跟她争唇舌之利,不甚走心说:“不客气。” “你先去外面等着,饭一会就好了。”秦舒微微打开锅盖,热气争先恐后往外面翻涌,像香草冰淇淋的奶油,香气扑鼻不说,热感让人心中踏实很多。等她盖好盖子回头看时,身后已经不见了路文衔的踪影,无奈心想这孩子可真是…… 时至盛夏,温城能让人热成狗,当然,这是在不开空调的情况下。说起来这边地段不错,城西有一块人造林,离这里不远,多少起一点阴凉作用,而且这座房子又是仿古制造,窗上、墙上设置了不少绿植,单单这两方面叠加起来,基本上用不到空调了。 多好,秦舒想,既能省电费,又能保护环境,一举两得。只是,这房价应该不便宜,但凡市中心都一平小十万,这么大一栋的话,秦舒实在无法想象。 没那么多娇贵的毛病,秦舒的晚餐倒不算丰盛,平时就吃得清淡,也没什么忌口,只是随自己心意做饭。今天路文衔来得突然,也没提前打个招呼,于是只好将就着,等明天再点外卖或者出去下馆子。 等到饭熟,不用自己动手,居家小能手已经算着时间进来了,开盖,取碗,盛饭,备筷,动作娴熟得秦舒自愧不如。 于是颇有感慨,原来自己的思想已经十分落后,现在的少爷们不仅有钱,而且头脑灵活,连劳务能力也不落人后,这得让那些普通人怎么办啊? 这边秦舒感叹万千,那边路文衔根本就没考虑这么多,倒不是卖弄,只是在他看来这做饭的粗活其实还得是男人来干,女孩嘛,娇生惯养是应该的,尤其是自己喜欢的,更不能伤到碰到一丁点儿,否则最后疼的肯定是他自己。特别是他亲身体验过之后,更觉此事有理。 虽然关于女孩娇弱这个观点有些大男子主义,但以路文衔现在的思想还远远构不成危险。此话题到此可以告一段落。 至于刷碗的问题,自然毫无疑问落在小路同学身上。晚上睡觉的歧义,秦舒也就由他去了。虽说同床,但确实没有什么好让人思想走偏的,尤其是对着一张十五岁少年的脸。 可怜路文衔自怨生不逢时,太晚了,要是他能出生早几年,管他是肖泽钟陌还是其他什么人都得靠边儿站,秦舒这边他一早包了! 贪图凉快,没有合窗,夏夜微风,鼓吹到屋里来,吹得蚊帐时而鼓起,像一个小小的蒙古包。温度正好,空气的温度,还有心里的温度。灭了床灯,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但是好像隐约看见萤火虫,扑火式飞进浪漫的爱情里。 第17章 Chapter16拨云散雾可观花 关于钟陌,一直没什么消息。新闻报纸除了一开始大肆宣扬一番,其后便一点消息不闻。 一场婚礼作废,除了对秦舒名声有些不好之外,对秦家倒也没什么大的影响。商业方面,以后少合作就是了。钟家对此并没有公开道歉,导致秦舒听林笙愤怒地骂了他们好几次。 只是秦舒想,道歉什么呢?他们自己的儿子才是受害最大的吧,没必要道歉,也没必要逼着人结婚。 以前秦舒想过万一自己商业联姻怎么办,可是后来放下这个想法,只因为爸妈疼爱自己还来不及,怎么会逼着自己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呢? 可是她没有料到,原来最终被逼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要嫁的人。 钟陌再次联系她的时候,是在八月底。暑假将要过完,路文衔正抓紧时间陪秦舒度过最后几天。 开着冷气的商城里,路文衔推着购物车虚靠在一个货架旁,低眉顺眼地将手机递给秦舒。秦舒接了,还不待开口说话,便听那边传来男人很是低哑的声音:“秦舒,我听钟媛说了你的事,定个时间吧,我们见个面,我会跟你说清楚。” 虽然有些诧异,秦舒仍旧点头,说:“……好,你现在有空吗?” 他好像笑了两声,“我最近都有空。” “中心街北头有一个咖啡厅,叫‘闲散时光’,你能找到吗?” “可以。” 挂了电话,终于能有一个了结了,秦舒想。转眼看路文衔,拉耸着脑袋,一身的低气压,好似生怕她不知道他不高兴了。 秦舒心中好笑,面上尽量不显山不露水,用正常的语气说道:“你也听见了,一会儿我有点事儿,你可以先回家去。” 现在这时候,路文衔就像一头嗅觉灵敏的狼,哪有心思去琢磨她话中“家”的分量,只是用如同浸了醋的语气回道:“你说今天要跟我逛超市的,怎么别人一给你打电话,你就把我自己遣回家去了?” 眼神有些怨怼和委屈,秦舒一对上,实在忍俊不禁了,捂嘴笑着说:“什么叫我把你遣回家里去?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就自己先回家。” 秦舒一挑明,路文衔立刻丢掉矫情,好像刚才醋坛子打翻的人不是他一样,恢复志气,又可以昂首挺胸了。 “闲散时光”开了大约有十年了,也可称得上是一家品牌老店。自秦舒上大学之前,便常常光顾这里,初中时点奶茶,高中变成了点咖啡。但上大学之后,虽然每年都会回来温城,却没有时间再专门来这边买一杯闲时喝的饮品了。 木制光滑长桌,牛皮黑色沙发。钟陌等在里头,桌上放了两杯咖啡,他正端着一杯慢慢饮着,眼睛盯着面前虚空一点,不知在想些什么。隔窗望去,还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但如果细看,他眼中隐含血丝,倒像是几天来操劳不断的样子。 秦舒乍一见他,差点不敢相认,不是因为钟陌身形消瘦一点,而是眼神变化让人有些吃惊。如果说从前钟陌还有一点风流的样子,能够把他比成一块外形光滑的玉石的话,现在简直就是冷冰冰的金属,莫说风流,跟他对视久了,都会觉得自己像被猛禽盯上。 这是秦舒的感觉,其实他自己应该是感受不到的,因为从钟陌放松的动作来看,这跟他绷紧的神情截然相反,但他自身显然意识不到。 这种和前未婚夫见面的情景,实在不适合路文衔一并跟着,于是他很自觉地落后于秦舒五六米,刚刚转进咖啡厅,就在无人注意的墙角处坐下了。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帮你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如果不合口味的话,可以再换。”钟陌也是刚到不久,瓷杯中还隐隐冒着热气,咖啡温度正好。 秦舒微微一笑,道:“没事,咖啡就好。” 钟陌嘴唇微抿,轻轻颔首,毕竟大家庭里长大的,骨子里的教养和贵气都淋漓尽致地体现在一举一动之间,当然,他生气的时候不算。双手十指交叉搁置在腿上,坐直了身子,正色说道:“瞒你这件事是我不对,你放心,我不会拿钱来糊弄,我知道你也不屑于用这种方式来了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我可以全部如实相告。”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虽然一开始也有怨恨,但后来觉得小钟总定有苦衷,要不然总不至于走这最难的一步棋。说起来小钟总并不喜欢我,还能容忍我到这种地步,我也很该知足了,”秦舒顿了一下,接道,“后来仔细想过几回,慢慢也就释怀了,如果小钟总实在不方便的话,也不用告知我的。” 钟陌面上浮起一丝笑意,却是泛着丝丝缕缕的苦涩,“何必妄自菲薄呢?我确实不喜欢你,但讨厌更谈不上,事实上,我很喜欢你的性格。” 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地方一触即通,秦舒几乎脱口而出:“难道是我跟你那个……谁性格很像吗?”结果说完又觉不妥了,唇角露出一丝尴尬的笑。 秦舒见他一怔,心知自己应该是猜对了,只见钟陌看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开,落在自己面前的咖啡杯上,缓慢地点点头,说道:“确实,是有一点儿像。”要不然,他也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没什么好奇怪的,是吧,要是一点吸引人的地方都没有,她又凭什么让眼高于顶的小钟总看上呢。就是有些感慨和疑惑,原来钟陌是因为这个才……可是,说真的,既然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再去找别人结婚呢?转念一想,唯一的可能就是钟陌家里不同意了。 “可是你瞒我这么久,不早说也不晚说,为什么非要在婚礼上挑明,你当时可真的是,搞得我有多下不来台啊……”秦舒苦笑一声,端起面前的咖啡饮了一小口。 钟陌无奈笑笑,用抱歉的口吻回道:“这事真是赶巧了,我确实没有注意到你的感受,因为当时事出突然……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秦舒试探着问道:“这是你婚礼来迟的原因吗?是不是‘她’出事了?” 钟陌眼神有些放空,比之方才和缓不少,就连面部表情的控制都流露出一丝松懈,像陷入一段令人沉迷的回忆,他轻声道:“我们最初相遇在酒吧,‘她’是我的下属,你说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反正我是真看上了,我想试试。宋羽你也认识,他劝过我好几次,我说玩玩而已,不会当真。可是你不知道,‘她’对我有多好,好到我一溺进去,就彻底出不来了。 “我在外面应酬很多,少不得要带女伴,每次回去,‘她’从来不多问一句,我一开始不明白,你说‘她’喜欢我,怎么会不在乎我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厮混呢,后来才知道,‘她’是打碎牙齿和血吞…… “从那之后,除了一些不能缺席的宴会,我很少再去应酬。我们在一起一年多,‘她’从来都没有跟我真正生过一次气,”钟陌顿了一会儿,微笑道,“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到头来也不过一拍两散,可我还是一点一点陷进去,不能说愚蠢,只是自作自受罢了。” 听钟陌越讲越入情,秦舒忽然有点无言以对,又小饮一口温热的咖啡,才缓缓说道:“那你们现在呢?应该在一起了吧?”毕竟那一天闹的太大,给秦舒留下的印象实在不浅,只凭钟陌那般的决心,恐怕两个还走不到一块儿就有点不合常理了吧? 钟陌还是笑着,摇摇头,说:“我们原来约定在我结婚之前分道扬镳,只是后来出了点变故,我没想到她会离开。这对我打击有点大,我当时接受不了,所以才会在婚礼上说出那些话。”若不如此,怎么打消钟家逼婚的念头? 这发展确实出乎意料,叫秦舒现在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好干巴巴问道:“那现在找到了吗?” 钟陌再次摇头,笑着叹气:“没乘飞机也没坐火车,查不到去处。” 秦舒:“……” 有些唏嘘,秦舒安慰他一二,反而忘了自己原来是要向他讨一个说法的。或许自己确实不适合安慰别人,只见他一直挂着笑容,眼中却毫无笑意,不知听进去几何。 直到秦舒离开,钟陌才一手把玩着喝空了的瓷杯,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捉迷藏的游戏,真不好玩,他找不到人啊。 左手用力揉了揉额角,将服务员叫来,又要了一杯咖啡,继续坐着慢慢饮。 手机被他调了静音,要不是刚好瞥见屏上来电,可能就这么错过去了。 “喂,任哥,”钟陌戴好耳机,嗓音有些嘶哑,传到那边的声音更是直接变调,紧接着一道怒吼冲进耳膜,“钟陌,你长能耐了是吧!才放你几天,滚哪儿去了!?” 钟陌立刻皱着眉头把耳机取下来,等那边平息了再戴上,慢悠悠道:“没去哪儿,出来见见前女友而已。” 那边气得发笑,“前女友?你他·妈是有闲心!你自己的事儿都烂成一锅粥还好意思管别人,别告诉我你外面还没断干净!” 听他恶声恶气,钟陌倒也不恼,不紧不慢说:“我妈找你了?” “既然知道,就赶紧回来。” 第18章 Chapter17春风又绿江南岸 九月伊始,由夏转秋,草木尚绿,热暑未消。风相携着夏的韵味,还依依不舍地在温城里飘荡。 路文衔在温城赖着一星期了,秦舒怕他再不去学校得给他开除喽,于是主动帮他收拾好书包行李,晚上做一桌盛宴,打算明天送他上路。 “姐,我想转学到温城来。”路文衔正一手拿着筷子,愁眉苦脸地提议。分离之苦实在难忍,就算不能天天见面,那两人相离近一些也是好的。 秦舒不出意料地反对,只面无表情说:“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在那边学得挺好,干什么要转学,高中正是学习的关键时期,你要转学校,还得一群人有的忙活,而且你到这边来还得重新适应,对你没什么好处。还有,别说是因为我,这半年你不也这么过来了么?难不成越活越回去了?” 路文衔这回没话说了,或许就跟现在的中学生一样,一到开学就犯愁,更别提他这是愁上加愁了。恹恹地拿着筷子戳着盘子里的肉,半天不吃一口饭。 看他这样子,秦舒心里就来气,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于是直接也用筷子驳了他的,多生气倒谈不上,只是单纯看不惯,“肉招你惹你了?你爱吃不吃,不吃别给我糟践。” 路文衔抬头看她,到底不舍得她生气,反正自己也不过说说罢了,立即屈服道:“吃,我吃还不行嘛!” 虽然嘴上说着不算好听的话,秦舒心里却是不与他计较的,甚至对他知错就改的态度感到一点欣慰,至于为什么欣慰,就暂时忽略了。等了好一会儿,两人都平静下来,餐桌上连空气都是安静的,秦舒才心平气和道:“你在那边好好学,我会为你感到骄傲的。就算你执意转到温城,我也说不准会去江城工作呢。” 心中一动,路文衔停下咀嚼的动作,含糊着说:“那我不转了,你来江城好不好?” 秦舒将这个提议一并拒了,说:“不好,那边有我前前男友。” “那这边还有你前男友兼前未婚夫呢。”路文衔绝对没有嘲讽的意思,他只是单纯想要说服秦舒罢了。 秦舒瞥了他一眼,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接这个茬,思量片刻,才一脸真诚说:“我跟我前男友已经把话说开,所以比起钟陌来,我更不愿意见到肖泽。” 路文衔:“……” 衔接完美,秦舒想。 临睡前,路文衔忧心忡忡,内心犹豫半晌,最后声音闷在被子里,几乎微不可闻道:“姐,你说,我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呢?” 那边沉默良久。 就在他以为秦舒已经睡着,不会再有回应时,忽然听见她反问一句“你说呢?” 他就不说话了。 又隔了很久,声音更似叹息,“可是我喜欢你啊,可是……你能不能等等我呢……” 这一次没有渴望她能回答,像是一个怀有希冀之人的自言自语,手指点在黑暗中,却没有与黑暗融为一体,淡色的轮廓,笼着一点渺茫的希望。 秦舒还未睡着,只能听他在一旁喃喃自言,原来不想回话,可是心中忽然不忍,因为从头到尾,陪着她的,都是这个还未成年的中学生啊。正因为是还未成年的少年,所以他的话会比一个成年人更容易令人接受,他的思想也比成年人更为单纯。 半阖着眼眸,不由说道:“……只要你到时候还喜欢我。”到那时候自己都已经二十五了吧,毕竟跟这小鬼差了七岁呢。 声音不小,路文衔听得清清楚楚,正因为听得清楚,很没出息地吓了一跳,床板都被微微震动,倏地睁大眼睛,傻傻的问道:“你说什么?” 秦舒闭上眼,真正不再理他。 路文衔唇角漾起微笑,笑了半天,想压都压不下去,侧了侧身,望着秦舒的背面,想:我陷进去了,到死都喜欢。 一夜好梦。 第19章 Chapter18激动人心篮球赛 又一年夏,秦舒前往江城。 此时正值路文衔上高二。市一中篮球赛夏季杯倒计时两天。 秦舒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劳累半天,刚刚得空可休息一二,一通电话便如催魂铃般打过来。秦舒仰面倒在床上,任它响了半分钟,才动一动眼皮,动作迟缓地拿起手机,划开屏幕,点了接通。 “姐……”,那边有些犹豫,说,“你到了吗?” “嗯。”秦舒实在懒得说话,心想你倒是会赶巧,我这才刚躺下就打过来了。 路文衔声音顿时有些激动,“我请假出来了,你在哪个酒店?” 想训他两句,就这两天了,居然还请假出校,也不想想万一出点儿意外怎么办,比赛还要不要参加?到底没有说出口,又一想算了吧,说过他多少次,都是口头上答应得漂亮,下一次照样我行我素,悔而不改。最后白费口舌。 秦舒静默一会儿,想了想酒店名字,顺便把房间号一并告诉了他。 路文衔想到秦舒不喜欢酒店的饭,于是特地去南合斋给她买了一盒糖蒸酥酪。 进到房间里,路文衔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只见秦舒正躺在床上歇着,一点夕阳余辉透过明窗,细碎的金斑洒在她恬静的面容上,像安静入睡的安琪儿。 手中事物放在桌面上,尽管动作已经十分舒缓谨慎,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一点儿磕碰的轻响。秦舒皱着眉头睁开眼睛,侧了侧身,见了他,只说:“你来了。” 路文衔乖巧地点点头,说道:“累的话你就先睡,有什么要处理的事我可以帮你。” “不睡了,”秦舒说着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反正刚才睡得浅,这会儿倒是不困了,一眼扫到路文衔那边去,忽然问道,“你带了什么?” 路文衔把包装里的塑料盒取出来,送到她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给你买的。” 一打开盒盖,奶香浓郁扑鼻而来,虽然有点哄小孩子的意味,秦舒心里还是不可自抑地暖了一下。将盖合上,想着先去洗手,顺便道一句:“怎么知道的?” “嗯?”路文衔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挠头回道:“有一回听你跟同学打电话,提过一次呢,就记下了。” 记性倒好,秦舒想。从洗手间走出来,看他还立在床边,一见她出来,原本垂着的眼眸立刻明亮的望着她,让秦舒感觉好不自在。只好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买一些?” 路文衔摇摇头,说:“不用,我在学校里吃过了。” 不走近不知道,这家伙最近又窜高了半头,秦舒看他实实在在得仰着头了。 仰视就要仰视得彻底,干脆坐在床上,看他两手空空,秦舒边将一勺酥酪送入口中,边说道:“你怎么没带书包来?” 路文衔与她并排坐下,酝酿一阵,吐出两个字,“麻烦。” 两天后,下午,篮球场上比赛打得热火朝天。来观者挤满了球场外围,学生有,老师有,家长也有。 秦舒站在后方一处树荫之下,退得远些,自然能瞧见些许。 红方攻,蓝方守。一时间,运球传球、阻人拦截,局势转眼瞬息万变,十分考验观众眼力。 几番动作间,一声哨响,球进了,红方得分。 两个小时后,秦舒站的腰都酸了,终于等来决赛结束的喜悦。 路文衔一出场,呼啦围了一圈儿送水的小姑娘,往树下那边撩了一眼,发现秦舒没有看他。眸中露出一丝失望,原想接一瓶水喝,犹豫一会儿,接了没喝,径直往那边走去。 秦舒见他走近,阳光下红衣胜火,只是衣衫湿透,满是汗水,夸奖的话还未说出口,居然首先被他倒打一耙:“姐,你为什么没给我送水?” 原话瞬间憋了回去,秦舒凉凉扫他一眼,说道:“我还道你不需要了呢。” 路文衔笑笑,说:“要是你送我,我就不接她们的了。我们换换好不好?” 秦舒无所谓,反正原来确实给他准备了一瓶水,就伸手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他,路文衔接过,把自己手中的水瓶换过,才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大饮几口,吐出一口浊气来。 纸巾被拍在路文衔脸上,只听秦舒说:“擦擦。” 忽视一路走来招惹的目光,出了学校,路文衔开始邀功,“姐,你看我打球了吗?打的怎么样?” “看了,挺不错啊。”秦舒倒是没吝啬夸奖的话,不过也算是实话实说。然后看他扬了扬眉头,顿时眼皮一跳,问道:“你不是还想要什么奖励吧?” 心思被猜透,路文衔没有半点尴尬,洋洋自得点点头,再看一眼秦舒,颇感委屈地说道:“不行吗?” 秦舒咽下这口气,回道:“海底捞?” 路文衔真正挑拣起来,“其实我不大喜欢海鲜。” “你不是江城人吗?”秦舒反击。 “是江城人,但不喜欢江城鱼啦。”少年一脸狡黠笑容。 第20章 Chapter19后记 虽然人们都说世事无常,珍惜当下就好,未来委实难料。 虽然在历经几年光阴之后,秦舒也觉得此话有理。 但是路文衔不认为如此是对的。他想要给秦舒一个美好的未来,即使空口无凭,他仍想许诺。只要秦舒不放手,他永远都会陪在她身边。 信与不信,全由别人,且等几十年后再看,许下的誓言,保质期是否是永远。 第21章 番外一梦里开端 秦舒第一次在路文衔家里留宿,是在一个下雨天。 由于上午的婚礼闹剧,她累坏了,在沙发上睡了一下午。醒来后,天色渐暗,染在上面的灰色仿佛摇摇欲坠,可是,又或许这就是天空本来的颜色。 在楼里转了一圈,不见路文衔。下去一楼,从窗里向外望,灰蒙蒙一片,栋栋高楼藏匿其后,像顽皮的孩童躲在不起眼的角落,耳朵除了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听不见其他声音,像被堵实了一样。可她知道这只是下雨的缘故,房间里真的静而已。 大门被从外面锁住,无法打开。秦舒无聊,在大厅里四处走动。复古式的楼房,木架、窗棂、门拱,全都仿得十分逼真。灰桐色的木料,精细的雕花,像古代王府的家院。只是映照得房间里有些灰暗。秦舒心中些许不安,于是上楼,拿到自己的手机,才解开密码,最后一格电在几秒钟后耗尽,屏幕重新暗灭,她只来得及看见几个未接电话。心想爸妈找不到自己大概着急了。 秦舒不熟悉这里,也找不到给手机充电的地方。 路文衔还未回来。外面的雨声滴滴答答,好像比刚才小了一点。 秦舒再次下楼,想找个能与外面联系的东西。但什么也没有。站在玄关处,门柜上有一把雨伞,不知道路文衔带没带把伞。 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串轻微的脚步声。回来了,秦舒想。 钥匙插进来转动门把的声音。 门开的一瞬间,秦舒心中一惊,因为路文衔一脸负伤。 但路文衔反应更大一些,像是被她吓了一跳,很快镇定下来,微微低着头走进来。 秦舒说他一顿,他便听着,一句话也不反驳。等到秦舒说带他去医院,他开始死犟了,左右不肯去,把秦舒气得不轻。 到底是没去成。 晚上两人睡一间房,秦舒没有多话反对。 床面挺大,别说两个人,就是三个人躺上去也绰绰有余。 夜间睡眠不好,秦舒噩梦缠身,半夜惊出一身冷汗,醒了,就再睡不着。穿着睡衣坐起身,看路文衔这小鬼睡得正香,应该是白天也累着了,他全然不知秦舒拔下床头的手机充电线,下床去了外间。 等他一觉睡到天亮……天亮?好吧,天还没亮,许是外面阴着,与晚上差不多。 秦舒不在,路文衔惊坐起来,按亮了床灯,一摸那边被里,已经凉透了,没有半点余温。路文衔心中忐忑,也不怕感冒,直接掀被下床,踏上拖鞋,正要去找人,就见房门打开,秦舒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刚要松口气儿,叫了一声“秦舒姐”,没得到回应。秦舒没看他,往里走了两步,看清后面来人,路文衔松了一半的气又提起来,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怎么可能!?那是……另一个他? 只见“路文衔”跟在秦舒身后,讨好道:“姐,我今晚能不能……跟你睡?” “秦舒”扫了他一眼,淡淡道:“随便你。” 路文衔开始头皮发麻,那两个人都穿着昨日的衣装,连说的话都与昨天一模一样。从头到尾没有人看他一眼,又或者根本没人能看见他,也没人能听见他说话。 路文衔跑出去,卧室外一片漆黑,他凭借记忆走到柜旁,按下白炽灯的开关,头顶天花板的花灯闪了两闪,光线昏黄,像长年失修,而后倏然灯灭。 他被钉在原地,瞳孔紧缩,心脏狂跳,呼吸微促,背上冷汗直流,连停在空中的手指都微微颤抖,因为他看见了灰色的…… 不好意思,只梦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