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状元》作者:醉竹流风 文案: 前世的梁晚书觉得被渣男害死就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还穿越到一个怂包妇人身上。 同样是被夫君有了第三者抛弃,同命相连的二人因为一个名字结合在了一起。 恨透渣男的梁婉淑,立誓要亲手手刃仇人。 当她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萝莉,一步一步到一个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宰相时,且看她如何女扮男装、瞒天过海,和满朝文武百官斗智斗勇,如何手刃仇人,又如何帮助傀儡皇帝夺回皇权。 当一切如愿以偿想归去时,却听得某人说:“待我君临天下,再许你四海为家”。 PS:本书共分三卷,第一卷 :女主成长,在科举复兴之路上渐渐变强;第二卷:进入朝堂,复仇虐渣;第三卷:协助皇帝夺权、树威望、治理天下。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复仇虐渣 科举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女主:梁婉淑(又名:梁晚书) ┃ 配角:预收文《傲娇少爷,娇妻宠》求个收藏,谢谢! ┃ 其它: 第1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夜凉如水的月色中,梁婉淑慢慢的苏醒过来了。看着眼前黑蒙蒙的一片,她动了动身子,伸手去摸索病床旁柜子上的手机。 好冷啊,这护士怎么把空调调得这么低,病人不能受凉的啊。 婉淑有些生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准备拿手机照明把病房的灯打开。 诶,这手机怎么这么沉,是不是自己身体太虚弱,手上没力气。 梁婉淑慢慢抬起手,借着这微弱的月光,看清楚了手上的东西,这哪里是自己的手机,而是一个白森森的骷髅头。自己的食指和无名指正插在那两个没了血肉的的眼睛洞里。 “啊”,梁婉淑大喊一声,忙不迭的把手中的东西丢了出去。后怕的看了一眼,那空洞的双眼仿佛在瞪着自己,怪自己搅了他的清梦。 梁婉淑别过头不去看,这才赶紧挣扎着坐了起来,闭紧双眼,对着那骷髅头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些道歉的话。 等结束了,才慢慢睁开眼睛,茫然的细细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哪是在病房中啊,这分明就是一片浓密的树林,还阴森森的吹着冷风。 身旁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尸体,散发着一股恶臭,有些腐烂的尸体已经冒出了森森白骨。 婉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知所措,她下意识的蒙住了口鼻。 自己不是在医院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是哪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死人。 婉淑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咯噔一下,后怕的往树林外面跑去。身后不知是乌鸦还是猫头鹰“咕咕咕”的叫声回荡在脑后,让这个寂静、寒冷的松树林显得更为阴森恐怖。 难道是有人跟自己恶作剧?或者是白昊那个渣男还有许艾那个贱女人,合伙将自己从医院偷出来丢到了这里? 孩子都没了,他们怎么还不放过自己?婉淑怒火中烧,恨不得将那对渣男贱女给杀了。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呀,这树林这么隐秘,何况还有那么多尸体和骷髅,他们是做不到的。 婉淑后怕的回头看了一眼,月光照耀下,那些白森森的骷髅仿佛在对着自己笑,在跟自己说着:“不要走,你走不掉的。”婉淑吓得大叫一声,拼尽全力头也不回的向远方跑去。 婉淑慌不择路的乱跑乱闯,终于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树林。回头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那片阴森恐怖的树林,轻拍着胸脯舒了口气。 这时东方天际已经漏出了鱼肚白,婉淑借着这天色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这是一个僻静的郊外,除了一条看不到头的曲折小路,四面全被高额耸立的苍天大树包裹着。 婉淑看了看,所幸这里没有了那些可怕的尸体。刚放下心,小腹传来一阵剧痛,婉淑赶紧扶着身旁的树枝就地坐下了。 看着满身是血的单薄衣服,婉淑渐渐想起了所发生的一切,也明白自己这是穿越了,因为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个和自己命运相似的女子来。 这具身子的原身也叫梁婉淑,是个才刚十七岁的小妇人。 记忆追溯到原身十二岁那年,娘亲死了,在家里倍受祖母、爹爹和后娘的欺凌,十三岁未到便被狠心的爹将其卖给了隔壁村的一个老光棍。 那个光棍已年过四十,是个瘸子,又不爱干净,脸上还长满了麻子,难怪这么大年纪还没娶到老婆。 “你弟弟的命如此金贵,你这个只会给家里糟蹋粮食的赔钱货,我们养你到这么大,你怎么就不懂得回报一分。”这是临出门前,祖母咬牙切齿对自己说的话,婉淑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的噩梦。 自从娘亲死后,全家大小家务几乎全部让她一个人扛了下来,祖母和二娘一个鼻孔出气,稍有不顺,不是被拧就是被打,更不用说骂。 婉淑常常顶着身上的伤痕去地里劳作,回家还要伺候一大家子人的衣食。最可恨的是两个弟弟经常捉弄自己,闯了祸还嫁祸给自己。 婉淑依稀记起那日被爹爹绑了,半夜里偷偷用驴车将她送到了石瘸子家中。 任凭婉淑痛哭得如何伤心,哀求得如何悲悯,梁丰对这个亲生女儿都没心软,拿着石瘸子递过来的五两银子掂了掂,嘴角上扬得意的笑了笑,转身走出了石瘸子家的大门。 没有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一丝多余的不舍和无奈,甚至都懒得看她一眼,只有那卸下心头大石般的痛快和憎恨的眼神。 石瘸子,原名不详,只是听说小时候手脚不干净,经常半夜偷鸡摸狗。有次去村里黄大牛家偷东西,不小心看到了大牛媳妇光着身子在洗澡,被黄大牛发现打断了腿。 做了这亏心事,回来也不敢说,只好闷吃哑巴亏。那黄大牛媳妇被人看光了,脸上挂不住,自然也不往外传。 时间一久,石瘸子的名号就来了。石瘸子家共有四间屋子,正屋三间,偏房一间用来堆放杂物了,这都是他祖辈留下来的。 这要是和梁婉淑家一比,那可是好得太多了。梁家全部加起来也就三间屋子,祖母占了一间、父亲和二娘占了一间,两个弟弟一间,婉淑平日都是睡在院子里搭的那个简易小火炕旁。 火炕地下连着三间屋子,一到冬天,婉淑便要彻夜不眠添柴,为三间屋子供暖。有次不小心睡着了,把两个弟弟冻风寒了,被父亲吊起来狠狠的打了一顿。 那一次婉淑差点死了,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了过来。可能是母亲在天之灵保佑了她。那时的婉淑觉得死了是一种解脱,再也不用受尽欺凌、遭罪,还可以见到娘亲。 本以为就会这样静静的睡过去,可没想到婉淑病倒的这几天,另一个人却慌了,为她担惊受怕起来。 那个人就是李大嘴,婉淑的二娘。婉淑这一倒下去,家里的这些事没人做了,自己才做了一顿饭,便觉得受了多大罪。 心想这小丫头若是死了,家里这些事不都全落在自己头上了吗?平日里看这小丫头做不觉得有什么,这会自己忍着冰水的刺痛做个饭洗个衣服都已经受不了了,何况往后没了婉淑还要天天做,更别论天天耕田种地了。 想到这,李大嘴放下手中的柴火,赶紧拉上梁丰往梁仇氏房里去了。 “娘,相公,这小丫头虽做错了事,可好歹也是我们梁家的苗,若是就这样去了。传出去惹左邻右舍非议不说,还让咱老梁家背负一个容不下姐姐身后人的罪名。我看还是找秦郎中来给看看吧?”二娘李大嘴看清了形势,很识时务的规劝道。 “这丫头也不知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难得你有这份心。”梁仇氏眼睛一亮,缓缓抬起头看着自家这个媳妇,有些惊讶的说道。 细想了下,觉得这个媳妇说的有道理,自己没什么,可不能让梁家背上骂名,便转头对着自己儿子说道:“丰儿,大嘴说的有理,咱不能让人戳了祖宗的脊梁骨,你去,去把秦郎中请来给这丫头瞧瞧。” 梁丰本就是一个宝妈男,听母亲和媳妇都这般说了,而且说的也有理,赶紧答应一声出去了。 婉淑这才得了救。那秦郎中是村里的赤脚医生,祖传医学,简单的疑难杂症不在话下,村里谁家有个病啊灾啊的,都是他给治好的。 婉淑这也是些皮肉伤,吃了秦郎中给开的活血化瘀、顺气止血的药后才渐渐好了起来。 婉淑就这样坐在路边静静的想着这段往事,心酸却又刻骨铭心。 “想不到她的命这么苦。”婉淑默默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往前走。 忽然小腹再次剧烈的疼痛起来,婉淑站不住脚,双手紧紧捂住肚子蹲了下去,只觉身下一股暖流喷涌而出。婉淑低下头看了一眼,妈呀,怎么这么多褐色的血。 婉淑就地坐了下去,小腹一阵阵痉挛、抽搐,一片片褐色的血块从下面流出来。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吓的,直到最后彻底晕了过去。 第2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再次醒来,婉淑是在一个黑黑的密闭箱子里,这箱子还会动,摇摇晃晃的令人很是不舒服。 婉淑感觉口干舌燥的,嘴唇干裂得难受,她抿了抿嘴,想活动下身子,却发觉身体有些僵硬,头还疼得厉害,身子骨似散架了般提不起力气,腿脚也麻得不能动弹。她眨巴眨巴眼睛,眼皮更像是粘了一层胶水睁不开。 努力回想了下之前所发生的事,记得自己是在那个充满阴气的林子里晕倒了,难道又穿越回来了,否则怎么会坐在这出租车上。 婉淑心中一喜,再大的疲惫感顿时没了,她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楚这是不是回家的路,紧接着又稍稍挪了挪身子,让身体不再有撞击的疼痛,可不巧的是还没等她看清楚,车子忽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梁婉淑连滚带爬的从那个令人压抑的箱子里冲了出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疼得她泪花在眼睛里打转,膝盖和手臂还擦破了皮。 “哎哟,师傅你怎么开的车?能不能……”婉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这是地上,就算车子急刹也不能把人直接摔在地上啊,难道刚刚坐的是敞篷车? 还没来得及细细斟酌,婉淑便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了。 只见周围的人都穿着罗裙,这分明还是在古代,那刚刚自己坐的不是出租车。 想到这,婉淑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顶大红花轿,难怪自己一个“扑棱”便滚出来了。 “新娘子真着急,这么迫不及待就出来了。”还没再想下去,一个妇人的嬉笑声传入耳中。 “新娘子好漂亮,娘,以后我也会这么漂亮吗?”一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耳边尽是各种热闹以及笑声,婉淑站起身抬头扫视了一圈周围,只见所有人都面带笑容看向自己,有祝福的、有鄙夷的、有羡慕的、也有厌弃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穿着大红嫁衣,这又是哪里?难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抑或是失忆了? 婉淑想来想去,自己确实是因为小腹痛倒在那林子里的,之后发生的事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可是怎么就成了新嫁娘了呢? 难道那会死了,又重新穿越到别人身上了,还是个要出嫁的新娘,老天爷莫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可是自己仍然记得自己叫梁婉淑,这原身也还是梁婉淑啊,到底怎么回事? 婉淑心中有些好笑,自己的命运怎么这么离奇,这么坎坷呢?就如现在要嫁的这个人长什么样,什么性格,家世如何都不知道就要在一起生活了。 “哎呀,新娘子,这会揭盖头是不吉利的呀,快快盖上。”没等婉淑看清面前大门匾额上的字,喜婆就抢先一步将盖头捡起盖在了婉淑头上。 “这是哪里?”婉淑顺手拉住喜婆的手腕,冷冷的问道。 “这当然是你夫家了,要不然还能是哪里。这贾大善人可是十里八方出了名的大善人,能嫁到他家可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喜婆小声说道,边笑嘻嘻的应付着旁边看热闹的人。 贾大善人?贾善人?假善人?真会取名字?婉淑冷笑一声,让自己嫁个老头子且还是个伪善人,还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真是搞笑。 “新郎官出来了,新郎官出来了。”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这光天化日的自己想跑也跑不了,可是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也不了解,万一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咋办? 婉淑有些茫然,正思忖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有个身影到了自己跟前,正弯着腰从盖头下面的空隙看她呢。 婉淑眼睛一转,忽然有个硕大的脸盘子浮现在自己眼前,睁大了眼珠子,吓得尖声大叫。 “你有病啊?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婉淑轻轻拍着胸脯,缓了缓心神,对着那人骂道。 “让她滚,让她滚,我不要她做媳妇。”婉淑刚骂完,刚刚看自己那个胖子就哭喊起来,眼里尽是恐惧和不满意。 婉淑悄悄抬起盖头偷看了一眼,只见两米远的地上坐了个胖子,也身穿一身红喜服,眼睛一翻一翻的悄悄看向自己,身子止不住的往后挪。 显然这是个傻子,刚刚被自己的大叫声给吓到了,估计本来是冲着新鲜想先一睹为快的,想不到却被吓破了胆,才一直嚷嚷着不要这个媳妇儿。 婉淑也没想到事情发展成了这样,不过这样正好,反正自己也不想嫁给一个傻子,起先还以为嫁的是那什么贾善人,看来这是嫁他的傻儿子。 “怎么回事?”随着这声高呼,喧闹的贾府门前一下安静了不少。 “老爷,不好了,少爷被新娘子一嗓子吓破了胆,怎么也不肯成亲了。”府中一下人听见高呼声,赶紧的小跑着去禀报了。 婉淑静静的站在原地,准备看戏。只要这傻子坚持不跟自己成亲,那自己就可以脱身了。 想到这,婉淑又看向那个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新郎官,脸色一僵,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好巧不巧,新郎官也正好看着婉淑,婉淑这一眼吓得他又往后退了退,双腿颤抖着,大喊着见鬼了。 “快把少爷抬回去呀,还愣着干什么?”贾善人看这架势,忙张罗着。 一时间看热闹的、迎亲的、送亲的都慌了神,还有人在听到新郎官喊见鬼的时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娘,新郎官怎么见了漂亮姐姐就哭呢?”刚那小女孩天真的问着她娘。 “娘不知道,走,我们回家了。”说完,她娘惊慌的抱起她小跑着走了。 刚刚还拉着婉淑的喜婆也松了手,往后退了退。俗话说傻子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难不成这新娘子真的是鬼,可是她分明有影子,那难道是……是被鬼上身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从那阴森森的林子里捡个女人来充数,这下好了,为了那五两媒婆钱把小命给搭进去了。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我不该扰了你的清梦,把你带到这来。”喜婆慌了神,越想越害怕,赶紧跪在婉淑面前求饶。 婉淑也是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也不知现在是该逃了还是继续待下去。 “你说什么?扰了清梦?你从哪里找来的女子。”喜婆的话入了一旁准备进屋的贾善人耳中,又看她这举动,睁大眼睛盯着她问道。 “我,我,夏家那小妮子不肯嫁,半路上没看住逃了,我,我怕误了贾少爷成亲的吉时,在东山村那林子里看到这姑娘,便拉来充数了。”喜婆战战兢兢的说完,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贾善人。 “你,唉,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东山村那地方长年阴气森森,这姑娘是人是鬼都,都不知道。”贾善人说道最后,见婉淑气鼓鼓的看着他,顿了顿,又小声说道。 他也害怕眼前这个不是人,万一是个鬼怪之类的,那今天在场的这些人可就在劫难逃了。 古人多信鬼神之说,贾善人在这镇上也是个德高望重之人,他这话一出,围观的人心里都有了些变化。 一时间将贾府包围的团团转的人群散去了不少,还有几个胆大的,看婉淑的眼神也没刚刚的和善了。 婉淑见状气不过,本想为自己辩解一番,可是忽然想自己灵魂和身体不是同一人的,都说傻子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莫非自己真的是个怪物,还是先离开吧,自己现在也没能力和这些人对抗。 想了想,她把手中的盖头轻轻拉下,捏在手里,便打算悄悄溜走。 “大仙饶命。”怎知经过喜婆面前时,喜婆泪眼婆娑的跪着往一旁退了退,以为婉淑要对她怎样。 “罢了,本来我在那个林子里还不知往后去哪呢,你既误打误撞把我带到这来了,我便不怨你让我充当新娘一事了。”听到喜婆的话,婉淑听了下,说道。 “老爷,不好了,少爷他,他晕过去了。”贾府一下人匆匆跑来,禀报道。 “怎么回事?大夫怎么说?”贾善人急切地问道。 “大夫说,说他从没见过这种怪病,少爷恐怕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来人,把她给我拦下,你,快去请陈半仙来。”贾善人虽着急,却还是不慌不忙的安排着。 婉淑虽走出了几米,可听完贾善人的话,再傻也明白这是把自己当鬼怪了,这群迷信的人哪,自己要真被抓住可就完了。 可还没等她跑出五米,就被贾府的家丁给团团围住了。一个个手持木棍,紧张兮兮的看着婉淑,却没人敢先动手。 “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别过来啊,要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婉淑扫视一圈,用气势吓住他们。 “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啊!”不知是谁喊了句,所有人的木棍就朝婉淑招呼过来。 婉淑不敌,吓得立马蹲下,双手紧紧抱住头。 第3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棍子没有如期而至,下一秒婉淑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押进了贾府。 一路进去,婉淑看到一四十来岁的男子在给陆陆续续出府的宾客赔礼道歉,宾客看到婉淑进来纷纷躲着,生怕沾染上什么。 婉淑嗤之以鼻,这些愚昧的人,怎么就那么迷信不相信自己呢? 贾府的大厅里,跪了五个人,婉淑进去的时候看到了还在颤颤发抖的喜婆和四个轿夫。 “贾老爷,你凭什么不明不白的把我抓进府中?你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大活人,不是你们口中的鬼怪,更不会害人。”婉淑才刚垮门槛,便对着上头高高在座的贾善人质问道。 “哼,若不是你这妖女做了手脚,安儿怎么会昏迷不醒呢?你快从实招来,到底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贾善人冷哼一声,盯着婉淑问道。 刚刚已经听人禀报过,婉淑并没有什么妖术,轻易就被抓了,这会他说话也不再结巴和害怕了。 “我也是受害者好吧,我在那个什么什么鬼林子里晕倒了,是她们硬把我装进轿子抬到这里来的。”婉淑气不过,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几人,辩解道。 “可所有人都看见,是你大吼一声把我安儿吓晕过去的,安儿晕倒前一直说你不是人,这你又作何解释?”贾善人继续咄咄逼问。 “我,我怎么知道那新郎官胆儿那么小,声音大了点便吓晕了,在场那么多人,怎么偏就你家儿子晕了,莫不是你儿子患了什么不治之症想讹我。再说了忽然有张脸呆呆的看着,不大喊那才奇怪呢。”婉淑一开始还心虚,说着说着便反将一军,振振有词道。 是呀,自己无缘无故卷了进来,还落得个不是,换了谁,谁都忍不下去。 “你,你这妖女,我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偿命……”贾善人被婉淑的一番歪理气得说不话来。 “老爷,陈半仙到了。”正在此时,家丁来报。 “快请,快请。”贾善人一扫刚刚的沉闷,起身大步往门口走来。 婉淑也跟着厅里众人的目光看了出去,只见院中一个身穿道服、留着两缕半尺长的胡须、背着个葫芦的瘦高道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陈半仙,快里面请,今日可有一大事相求,还请半仙施以援救之手。”贾善人出了门迎着陈半仙徐徐走了进来。 婉淑看在眼里,扑哧一声笑了,刚刚还高高在上、斥责自己的贾善人,这会求着人家,还不是弓腰相迎。 这一声笑,引来了陈半仙的注意,他瞟了婉淑一眼,后又被贾善人引着坐下了。 “贾员外家中的事一路上我也听说了,莫非就是这女子出的幺蛾子。”陈半仙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慢慢转过头看向婉淑问道。 “半仙好眼力,就是这妖女对着我儿吼了一声,我儿便吵吵着见鬼了,最后昏了过去,还请半仙帮我除去这妖女,保我贾府、保我新琅镇一番安宁啊。”贾善人看自己什么都没说,陈半仙便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心下大喜,赶紧求道。 婉淑心里鄙视二人,却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电视里看的如果遇上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把鬼怪活活烧死才行,要是这些人也这样做,那自己这条小命估计就要折在这了。 想到这,她恨恨的看了一眼喜婆,若不是她的贪心,自己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 收回眼光,刚好对上陈半仙那双只见泛着白眼珠子的眼睛,婉淑不甘示弱看了过去,只一眼便觉得心里止不住的难受。 说不上为什么,就觉得那双眼睛充满了魔力和邪恶,让人看了由里而外的惧怕。 下一秒,婉淑立即收回目光,思索着对策,只希望这什么半仙能够不赶尽杀绝。 “好说好说,我看这女子和常人也并无甚区别,只是她身上有股异样的力量,恕我一时也看不出端倪。”陈半仙打量着婉淑,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边说边皱起了眉头。 “异样的力量”,这陈半仙难道看出了自己的灵魂和身体不是同一人,那他会对自己做什么? “半仙法力高深,一定请帮我们除了这妖女,钱财方面不用担心。”而另一旁的贾员外却没把注意力放在异样二字上,只以为陈半仙这样说是为了多收点钱财,连忙恭维道。 陈半仙自然知道拿人钱财□□的道理,况且这都接下来了,如果不做点什么那怎么对得起自己“半仙”的名号呢,于是赶紧让贾善人安排祭坛作法。 听到要开坛作法,一旁的喜婆和四个轿夫脸都吓白了,本想着这贾善人财大气粗,这趟买卖做好了,本身的媒钱不说,赏钱肯定也不少,可这回算是栽了大跟头了,保不齐小命都没了。 且不说贾安能不能醒来,如若不能,贾善人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可如果真的是婉淑害的,救了贾安,可是让婉淑受了罪或者化为厉鬼,婉淑岂能放过他们。 于是赶紧问道:“敢,敢问半仙,这作法是要驱邪还是除邪?” 这也是婉淑想问的,不过喜婆的心思和自己肯定是不一样的,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陈半仙,等着他的答案。 “先驱邪,再除邪。” 陈半仙淡淡一句话,让厅内的人都放下心来,只要除了婉淑,无论以前、现在、后面怎么伤害她,对于厅内的众人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可是婉淑不一样,这可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怎么可能让人随意摆布呢。 可惜还轮不到她为自己辩解一番,便被带下去单独关起来了。 摆设祭坛和准备材料需要时间和日子,驱邪的事定在了三天后的凌晨子时。 这三天,贾安醒过来了,口中一直嚷嚷着有鬼。整个贾府笼罩在阴影里,别说主子,就连下人一到晚上都不敢一个人走动。 婉淑的饭食一天只有一餐,虽然不至于吃糠咽菜,可是一到晚上就饿得受不了。而且这唯一的一餐饭食还是自己大闹一场才有的。 好不容易挨过了三天,婉淑被两名家丁拖了出来,整个人眼皮青肿,浑身散发着一股臭味,红嫁衣也早早被换成了贾府的丫鬟服,此时也是一股道不尽的酸臭味。 祭坛设在了贾府的祠堂里,那里好多东西是现成的,只添加了些陈半仙要求的鸡血、糯米、红线、铜钱、桃木剑等东西,还有黄色的经幡挂满了整个祠堂。 婉淑脚刚跨进就感觉到这个地方好冷,许是半夜的缘故,她打了个寒颤,被家丁按着绑在了一把太师椅上。 除自己外,祠堂里没有一个女人,连丫鬟也没有,只有贾善人和贾府管家缩在一旁紧张兮兮的看着陈半仙施法,还有几个家丁守在门外。 婉淑想张口说几句,想想还是算了,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就听天由命吧。 只见陈半仙换了道袍,手中抓了一把糯米洒在了婉淑身上,尤其脸上洒得最多。米粒虽小,可是这样重重抛来,还是打得脸呲呲疼。 “哎哟,干嘛全洒我脸上?不知道疼吗?”婉淑气得瞪着陈半仙骂道。 “半仙,咱们是不是惹怒她了,她会不会……”贾善人听到婉淑开口喊疼,吓得冷汗直冒,这三天把婉淑关在府中,全府上下都在恐惧中度过,生怕婉淑一气之下冲出屋门对家人下手。 “员外别担心,本仙已经开始作法了,她不敢乱来的。”陈半仙嘴上应付着,眼睛却紧盯着婉淑看她的变化。 “我真的不是鬼,也是不邪物,你们也不想想,我若不是人,早把你们全都害了,就算弄不了你们也早就逃了,还会任由你们对我这样。”婉淑避开陈半仙的木管,无奈道。 “大家别信妖女的话,这妖女狡猾不已,本仙只要放了她,她一定会害人。” “唉”,婉淑重重叹了口气,作吧作吧,我且陪你们玩玩,也让我见识见识一下骗子的厉害。 本来听完婉淑话的贾府主仆已经有些动摇了。是呀,这三天这女的和正常人无异,确实不像妖。可是贾安长到二十岁,也只这一次说有鬼。 不过这些疑云在听完陈半仙的话后,都觉得是婉淑狡猾、害怕这些东西才会说的,便接下来看了。 陈半仙将糯米撒完后,又拿红线勒住了婉淑的脖子和小手指,继而将双手手腕绑在了一起,准备念咒施法。 正当此时,外面吵吵闹闹的传来了喊叫声,一大群人奔跑、追逐着往祭坛来了。 “少爷,您慢点,您慢点。”一丫鬟的喘息声传来。 “少爷,那里今晚去不得,半仙正在作法驱鬼呢。”一家丁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这少爷不是晕了吗,怎么好端端的起来了,还跑到这来了。 婉淑一直被关在屋里,自然不知贾安已经醒了,这会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一下急了。这些丫鬟都怎么照顾的,怎么让贾安跑出来了,万一一会看见自己又晕了可怎么办? 如若真是这样,那自己可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千万别进来,千万别进来。”婉淑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 刚念完两遍,“砰”一声,门开了。 第4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婉淑睁眼看去,是贾善人打开的,只见他站在门口,对着外面喊道:“快带少爷回去,今晚不许任何人靠近这个地方。夫人呢?让她好好劝劝安儿。” “爹,嘻嘻嘻,爹在玩躲猫猫,我也要玩。”忽然贾安从花坛边站了起来,笑嘻嘻的看着贾善人说道。 “安儿乖,今晚天黑了,你先回去乖乖睡觉,明天爹爹再陪安儿玩。”贾善人语气一下缓和了,耐心的对贾安说道。 “不不不,我就要现在玩,爹爹陪我玩。”贾安一边说着一边往祭坛冲了过来。 “快把门关上。”贾善人看着自己儿子一个劲往里钻,赶紧吩咐一声。 没想到,两名家丁伸手去扶门的瞬间,贾安已经冲进来了。 所有人都倒抽一股凉气,只要让贾安见了婉淑,婉淑便会害他,这场悲剧已经阻止不了了。 婉淑也着急,就怕贾安再晕过去,那自己可能真的活不过今晚了。 “安儿,安儿。”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 “娘,你怎么也来了?儿子没顾好,你把娘也带来干什么?”贾善人听得这声音,看着自己夫人把她娘也带来了,不顾场合的骂道。 一个儿子添乱不够,这两个女人也跟着过来搅和。 祠堂里,几个家丁朝贾安扑了过去,想要把他带出去,可没想到贾安却对五花大绑的婉淑来了兴趣,直冲着她过来了。 “姐姐在玩什么,我也要玩。”婉淑把头埋得低低的,不让贾安看到自己的正脸,却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句稚嫩的声音。 婉淑抬头偷瞄了贾安一眼,只见他神色正常,一点也不像有病的,便和颜悦色的对他说道:“姐姐在玩游戏呀。” 家丁慌了神,回头看了看贾善人以及贾老夫人和夫人一眼,不知所措。直到看见老夫人对着他们摆手,才让开了路。 “大胆妖女,还敢魅惑人心,善人,还请快些把公子带出去,否则后果本仙人也无法控制。”陈半仙左手端起鸡血,右手拿着桃木剑,对着婉淑吼道。 贾善人听得这话慌了,招呼着家丁,就上前来拉贾安,生怕婉淑对贾安做什么。 而婉淑也甚奇怪,为什么前几日一见自己就嚷嚷着见鬼的人,这会却不再害怕自己,反而对自己很友善呢? “我要玩游戏,我要玩游戏。”五六个人同时拉着贾安,贾安挣扎着大喊起来。 “安儿乖,娘陪你玩,快回去。”贾夫人轻声细语的安慰贾安,眼里尽是担忧。 “快把他抬回去,好好照顾着。”贾善人在贾安被拖出门口时嘱咐道。 “等一下,你儿子已经没事了。”婉淑虽然还没想通贾安为何前后变化这么大,但贾安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赶紧开口说出心中的猜想。 门口的拉扯停了下来,虽然贾安还在哭喊着,可是也有好奇之人想听听婉淑说什么。 “他脸色正常,做事行动是不是也和以前一样了,这不就证明已经没事了吗?而且我知道他为什么会昏迷了?”婉淑观察着门口的情况,缓缓说道。 “别听这妖女胡说,快让开,本仙人要施法了。”婉淑还未说出心中猜想,陈半仙便阻止了她说下去,口中念念有词朝围着太师椅转悠起来。 只见陈半仙顺时针转了三圈,又逆时针转了三圈,便抬起手中盛满鸡血的碗朝着头泼了下来。 婉淑暗道不好,赶紧闭上眼睛低下头,过了三秒没感受到有东西到脸上,却听见祠堂里乱了。 “夫人,夫人,半仙快看看我夫人怎么了?”贾善人着急道。 婉淑看了一眼,只见贾夫人满身是血倒在了地上,淡黄色的衣裙上密密麻麻全是血滴,看着甚是恐怖。 原来贾安站在门口看着陈半仙施法,对着婉淑转圈圈觉得新鲜,便挣脱束缚跑了过来,她娘着急也跟着来拉他,却不想帮婉淑挡了鸡血之灾。 “鬼,鬼,有鬼。”贾安又开始大喊起来。 而这一次他不再朝着婉淑喊,而是指着自己的母亲喊,在场的人都慌了,老夫人一着急,赶紧跪了下来,双手拿着佛珠,喊道:“各位列祖列宗,请保佑贾家上下老少平安,儿媳翠兰给你们磕头了。” “快把夫人扶下去换身衣服。”贾善人朝着门外几个躲躲闪闪的丫鬟吼道,见她们慢吞吞的不敢来,又催道:“快点。” “娘,你也先回去吧。这边有我就行了,半仙一定会救冰娘的。”贾善人扶起自己母亲,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立马招呼着丫鬟把贾老夫人也带回去了。 “看好少爷,绑也把他绑回去。”贾善人又朝几个家丁吩咐一声,便问陈半仙现在该怎么办? 贾安不愿出去,拿着供桌上的苹果便吃了起来,还拿到婉淑面前,问她吃不吃? 婉淑心想我可没你心大,虽然也想吃,可眼下命比肚子重要,然后心生一计,朝着贾安眨眨眼、努努嘴。 贾安不明所以,便靠了过来,婉淑小声说道:“想玩游戏就来找我”,并朝贾安笑了笑,贾安一副我懂了的意思,朝婉淑点点头便被几个人抬着出去了。 贾家三个重要的主子都走了,刚刚乌央乌央的一大群人,此时也只剩下五六个了,祠堂里没了刚刚的热闹劲,一下子安静下来。 “现在看来,那东西是又上了贵夫人身了。这下还有些麻烦,夫人身子弱,恐怕经不起折腾,何况她要是不出来,还得,还得……”只听一旁的陈半仙吞吞吐吐的说道。 “还得怎样?”贾善人着急,尤其看陈半仙脸色变了,便追问道。 “还得活活烧了夫人。” 陈半仙此话一出,别说贾善人大吃一惊,就连婉淑也没想到。 “不过也还有回旋的余地,只要将那东西引出来,便可以救夫人。”陈半仙冷不丁的又说这么一句。 “那还请半仙快快施法,救我夫人。”贾善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只要有办法,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事要换成婉淑肯定会大骂陈半仙说话只说一半,害得人干着急。 转念一想不对,那东西上了夫人身,那陈半仙的意思就是说本来是要活烧了自己,因为那东西原来是在自己身上的。 这个骗子,自己身上本来什么都没有,却硬被他泼了脏水,这会好了,手滑泼了人家夫人一身鸡血,没句道歉的话语,却还赖在那东西上。 “还请员外重新准备糯米、鸡血等物,还要另外准备一个小瓷罐,里面放上七枚铜钱和你夫人中指的七滴血,再用红线缠住罐口,待我将那东西引出来后,要装进去封存。”陈半仙一板一眼的说着,贾善人赶快吩咐人下去做了。 婉淑听着也觉得说得还像那么回事,若不是这事经历在自己身上,差点就信了。 家丁一一忙着去找东西了,陈半仙和贾善人也一起离开了祠堂,赶着去看贾夫人。 一时间祠堂里里外外只剩下还被绑着的婉淑,而且好像祠堂门还被锁上了。 唉,还好有贾安这个傻子,虽然这事也是因他而起,好歹今天也救了自己一命,否则真就被活活烧死了,可是也不知这会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明天是否还会还记得自己跟他说的那句话。 “哈……”婉淑打了个哈欠,折腾了大半晚也累了,既然出不去就先在这睡会吧。 第二日,婉淑是被一阵撞门声吵醒的,被绑在椅子上本来就睡得不舒服,忽然被吵醒了,心里总会有些浮躁。 “姐姐陪我玩游戏。”婉淑睁开眼睛好像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心情都好了,原来贾安没忘记。 “是贾公子吗?”婉淑轻声的问了句。 转念一想,除了贾安那个傻子,这府里还有谁敢来这里,就算敢来也不可能这么没脑子的撞门。 “姐姐骗子,不陪我玩游戏。”忽然贾安哭了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般被骗了。 “少爷,你怎么跑这来了,这里不能来的,快跟奴婢走。”没等婉淑开口,门外便有个小丫鬟的声音传了进来。 “贾公子,姐姐在里面,你进来,姐姐就陪你玩游戏。”婉淑生怕贾安被带走了,赶紧喊道。 原本哭得很大声的贾安忽然不哭了,高兴的起身继续推门。 “打不开,姐姐又骗人。”贾安稚嫩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姐姐没骗你,门被你爹爹锁了,你去求求你爹,放我出去我就陪你玩。姐姐还有好多游戏呢,躲猫猫、老鹰抓小鸡、蝴蝶飞飞……”婉淑如数家珍说了起来,想吸引贾安,却没想到被丫鬟骂了。 “姑娘你就安分点吧,老爷不会允许少爷和你玩的,你还是放过我们少爷吧,少爷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教坏了他,也别妄想让他救你。”小丫鬟伶牙俐齿的一顿,让婉淑火气噌一下上来了。 “你一个丫鬟还做起你们少爷的主来了,也不怕进了十八层地狱,你们防我跟防鬼一样,这般大声说我,就不怕我害了你。” “那鬼东西都已经上我们夫人身上,谁还会怕你,你只不过是留着和那东西一块等着被烧死……”外面声音戛然而止,丫鬟知道自己说错话,赶紧拉扯着贾安要跑。 见拉不动贾安,便转身跑去喊人了。 婉淑听完那小丫鬟的话也无法淡定了,原来他们把自己锁在这里不再是害怕自己,而是要留着自己和陈半仙所说的那个东西一块烧死。 “姐姐,姐姐……“贾安依然还在推门,可是婉淑再无心情应付他了,她得自救,逃出这里才行。 供桌上的长明灯还在燃烧,婉淑拖着太师椅,一点点往供桌挪去,本来是想借助烛火烧断绳子的,却没想到不慎把烛台给打翻了。 屋里挂满了经幡,一点就着,婉淑慌了,没想到自救不成,还让自己小命也葬送了。 “贾公子,贾公子,救命。”婉淑强忍着被烟熏的味道,难受的喊着救命,可悲的是贾安看到里面起火害怕,早跑走了。 “贾公子,咳……快去,咳咳……喊人来救救我。”婉淑慢吞吞的喊着,声音越来越小。 屋里桌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掉了下来,火势越来越大,婉淑绝望的看着门口,希望能有个人过来救救自己。 想不到还没等陈半仙烧死自己,自己就把自己烧死了,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吗? 祠堂里经幡以及布幔、屏风烧起的的灰烬飘得到处是,贾氏祖宗的牌位也被烧得一塌糊涂,婉淑坐的太师椅也着了火,虽说绳子被烧开了,可是婉淑也已昏过去了。 “快救火,快救火,少爷在里面。”婉淑迷糊中听到这么一句。 原来那丫鬟见拉不动贾安,又说错了话,便去禀报了老夫人,不曾想赶回来却是一场大火正在熊熊燃烧。 这可是摆放着贾府祖宗三代牌位的祠堂,老夫人气血上涌,头一晕便站不稳,又听说自己唯一的孙子在里面,更是焦急得不行,直嚷着快让人灭火。 贾府家丁和丫鬟闻讯赶来,一盆盆、一桶桶水陆陆续续的泼了进来,有几人披了湿被子进来救人。 “少爷,少爷,你在哪儿?”声音越来越近,却没一个是来救婉淑的。 第5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婉淑悠悠醒来时是在贾府的一个花坛旁躺着,彼时她感觉有水正往脸上浇,正好有些口干舌燥,她张大了嘴顺着水源去喝水。 才喝了一口,水流渐渐没了,婉淑还渴得厉害,抿了抿嘴唇,想减少渴的感觉。等等,这味不对,怎么这么臭,还一股尿骚味。 婉淑挣扎着起身,手掌撑到地上想坐起来,没想到手上却是无力的,手掌钻心的疼,不对,好像脚也疼。 婉淑慢慢活动身子感觉了下,好像是被大火灼伤了手掌和右脚踝,其他地方还好,尤其头部以及发丝没起火,否则就真的完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一脸无辜的贾安,厉声质问道:“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往我身上撒尿,你爹没教你撒尿要去厕所吗?” 贾安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往后退了退,小声道:“菊香说……说要用好多好多水才……才能灭火,我找不到水,我只有……只有尿。” 婉淑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傻子看自己昏睡不醒,以为自己还在被火烧着,所以才会这样做,虽然做法不怎地,但也是一片好心,自己倒是错怪他了。 唉,罢了,跟个傻子有何可计较的,若不是贾府的人进去救他们的这位宝贝少爷,自己早死了,还是托了他的福。 婉淑观察了下周边情况,发现除了贾安和自己,连个人影都没有,正好这会可以逃走,要不然不知道那陈半仙还要对自己做什么。 “火已经灭了,不需要水了,你能扶我起来吗?”婉淑想了想,忍住身上的味道,“呸呸呸”吐了几口,看着他问道。 贾安迟疑的看了看婉淑,想上前又不敢动脚。 “没事,姐姐不怪你了,谢谢你。”婉淑艰难的露出笑容,轻声道。 贾安这才伸出手将婉淑拉了起来,见婉淑对他笑,他也跟着傻乐,还搓了搓刚刚拉婉淑时手上沾到的黑灰。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怎么能出去呢?”婉淑四周看了看,这院子除了回廊还是回廊,往哪走也不知,只好小声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从这里可以出去的。”贾安见婉淑说话语气软了,高兴的指了指右边的回廊。 婉淑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回廊尽头确实有道门可以出院子,便再次小声忽悠贾安道:“你带我出去,我给你糖吃好不好?” “我不吃糖,我要玩……玩游戏。”贾安抗议,不会表达捆绑,结巴半天却把双手交叉在一起,做了个捆绑的动作。 看来他还在记着昨晚婉淑被绑在那的场景,只不过人家这是受罪,他却以为是玩游戏。 “好,你悄悄带我出去,我就和你玩游戏,但是你不能和别人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 贾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便高兴的来回交叉双手,像是在研究怎么绑好玩一样的往前走了。 婉淑见状,也拖着自己被烧得不算很严重的双腿跟上了。 贾安回头看婉淑一瘸一拐的有些慢,还时不时伸出手想扶一把,却又不敢触碰婉淑。 “快走吧。”婉淑忍住痛,轻吟出声。 出了这个庭院,又走了一小段路,便经过一个小院,这院子婉淑知道,是刚刚被自己误烧的祠堂。 只见原本巍峨耸立的一座庭院,此刻只剩了些大的框架,院子一角还摆放着一些烧残的牌位,里面有好多人在打扫,婉淑不敢细看,垂着头走了过去。 婉淑边走边想想是不是贾善人和陈半仙已经不追究自己了,否则怎么会任由自己躺在那呢? 既然这样,那出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想了想便大步跟上贾安走了。 “站住,你是人是鬼?”刚过完院门,一道犀利却又带着恐惧的声音传来。 婉淑一听就是先前跟自己有过交道的那个丫鬟,心想此时不能跟她正面冲突,便假意没听见,继续往外走。 “让你站住,没听见啊。你要带我们少爷去哪儿?”那丫鬟见婉淑没有停下的意思,大着胆子伸手就拉扯了婉淑一把。 婉淑本来身子就弱,脚又受了伤,经不住她这么一拉,就往后倒了下去。 这下贾安急眼了,折反回来推了那丫鬟一把,大骂道:“菊香,你干什么推姐姐?” 这下子不光叫菊香的丫鬟吃惊,就连院里打扫的所有下人都傻眼了,少爷是吃错药了吧,怎么会为这个害自己的女人出头,还一口一个姐姐叫得那么亲。 菊香自幼陪着他一起长大,一直以来两人都处得挺好的,今儿个怎么还动手了。 菊香踉跄几步撞到了门槛,愣了下,见贾安去扶婉淑,根本没有看自己一眼,委屈的哭着跑出去了。 看见婉淑和贾安挡了她的道,她还又推了婉淑一把,所幸被贾安扶住了。 “姐姐没事吧,走,我带你出去,不理他们。”贾安怕婉淑再次摔倒了,这会所幸拉起了她的手,走了出去。 婉淑这会也顾上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了,反正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婉淑来说,牵个手也没什么的。 本来想有贾安这个护身符,后面应该不会再出幺蛾子了,没想到事情没有预期的顺利。 “安儿,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才过了祠堂这晦气的地方,贾善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后来还跟着陈半仙。 婉淑一见到陈半仙就有些发怵,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两人一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她缩了缩身子,躲在了贾安背后。 “姐姐陪我玩游戏,我们要去玩咯。”贾安高兴的抬起牵着婉淑的手晃了晃,得意的说着就往台阶走。 婉淑被贾安扯了出来,只好低着头,跟着贾安的脚步快速走过两人身边,这会也顾不上脚痛了,先出去再说。 “站住,你不能走。”陈半仙叫住了婉淑,声音凌厉而霸道。 婉淑不管不顾,继续走,心想我就当你没看见我,我也没看见你,难不成你还能就地杀了我。 “安儿,站住。”贾善人看二人没有停留的意思,且婉淑是被贾安牵着的,只好叫住自家儿子。 贾安停了,婉淑自然也只好停了,转身无辜的看向两人。 贾善人朝家丁挤挤眼,两名家丁便冲过来,一人一边拉住婉淑的手臂。 贾安不依,怒目瞪着贾善人和陈半仙,又用力去掰两名家丁的手,可惜力气没人家大,掰不开。 “贾公子,你等一下。”贾安这样做虽是为了婉淑,可是拉扯来拉扯去,弄疼的还是自己。 何况这事不说清楚,他们也不会让自己出去的,与其逃出去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如一次性把话说开了。 贾安很是听话,婉淑说完,他立马不闹了,只是赌气的坐到了一旁的地上看着几人。 “我为什么不能走?”婉淑挣扎下,没挣脱,问道。 “你不是这里的人,你不能留下。”陈半仙简短的说道。 不是这里的人,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还是说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做替罪羊找的借口。 “你胡说,你本来就不是什么神仙,更不会捉鬼拿妖,我看半仙也不过是个噱头吧,随意攀诬他人,还想让我做替死鬼,你想得美。” “贾员外想知道为何贾安对我的态度转变这么大吗?这姓陈的没跟你说实话吧?”婉淑骂完陈半仙又转向贾善人说道。 “为何?”贾善人对此确实疑问重重,赶紧问道。 虽然他知道那东西已经不再婉淑身上了,可是自己儿子除了菊香外从没和任何女人如此亲近,尤其还是这个害了他的女人。 “因为,等等,我要是说对了,你会放我走吗?”婉淑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家丁用力过猛,抓得自己手臂疼,这才想起提条件来。 贾善人这次不敢做主了,毕竟这只是婉淑的一面之词,万一她使诈放走了后面怎么办? 于是他看了看陈半仙,想听听陈半仙的意思。 “荒唐,你一个小小妖女,除了耍心机好玩之外,还能有什么可吸引贾公子的。”陈半仙憋着一股怒气,看贾善人也想听自己意见,便道了出来。 “半仙不会是心虚了吧,我这还没说呢,就大动肝火了。我要是说出来,折了你面子,你不会杀了在场所有人吧?”婉淑继续挑拨着二人的关系,激道。 “哼,我倒是想见识下你一个小妖女能有什么本事,你且说来听听,要是真说对了,我放了你便是。”陈半仙不服气的说道。 果然还是经不起激将,面子真的是个大帮手。 婉淑甩了甩手臂,示意两名家丁抓着自己不舒服,两名家丁看了贾善人一眼,见他没说什么,也便放了手,在一旁观察着婉淑的意图。 一时间,贾府的下人闻讯都匆匆赶了过来看热闹,就连能起身的老夫人也来了。 “我要说的很简单,但是我有三个条件,若是我解了贾公子见鬼的秘密,还请贾员外答应。否则,悉听君便。”婉淑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让在场的人都多了几分好奇。 “什么条件?只要你说得有理,解了这个秘密,我定当答应,若是你敢使诈,别怪我贾某人不留情面。”贾善人也随之高声说道。 作为一家之主,主人气势还是要有的,何况院里这么多人看着。 第6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好,那就一言为定,还请贾员外不要出尔反尔,欺负我女流之辈。”婉淑说着便抬手想和贾员外击掌立约,才想起手掌有伤,便换了拳头和贾善人击掌。 “你且先说来听听。”贾善人不但没伸手,还把手放背后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取消我和贾安的婚事,本来要嫁他的人也不是我;第二给我十两银子;第三我走了以后你们不许再找我麻烦。”婉淑缓缓说道。 “我还没追究你火烧祠堂的事呢,怎么倒先开口要起银子来了?”贾善人不满道。 十两银子的事对于他来说是小意思,可是婉淑这么一提就让他觉得婉淑是个贪慕虚荣的人,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说起祠堂大火,我还没找你赔偿呢,你们把我锁在里面,还捆得结结实实的,你家烛台翻了起火差点把我烧死,还好意思说是我的责任。”婉淑大言不惭的倒打一耙,一点也没有心虚。 “你是说烛台自己翻的?”贾老夫人插了句话疑问道。 贾老夫人突然这么一问,婉淑倒是有些心虚了,不过也还是点了点头。 “怎么会,怎么会……”贾老夫人喃喃自语,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 估计是这么多年的长明灯从来没出过事,这次却差点把整个贾府烧了,让她害怕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惩罚。 “是呀,我被你们绑在椅子上,难不成我还能自己烧自己?”婉淑把锅继续丢了回去。 “哼,就算如此,此事也是因你而起。好了,这三个条件不为苛刻,我可以答应你。你倒是说说安儿为什么一会怕你一会又亲近你?”贾善人辩不过,回到正题问道。 “因为他害怕红色的东西。我不知道贾公子是不是幼时受过什么刺激,但是我敢笃定这次他是因为穿红衣的人才会这样。”婉淑大言不惭道。 “荒谬,安儿怎么可能会害怕穿红衣的人,分明是你身上有鬼。”婉淑话音刚落,贾善人便大怒道。 他觉得婉淑耍了他,也怨自己猪油蒙了心,居然在这跟妖女浪费时间。 “美女姐姐,等一下。”婉淑正愁怎么证明,忽然看到回廊下有个丫鬟正抱着贾夫人昨晚被鸡血沾染的衣裙,就叫住了她。 那丫鬟愣了愣,看了一眼正定定看着她的婉淑,一脸茫然的问道道:“你在叫我?” 婉淑点点头,然后招招手让她过来,丫鬟以为有什么事要吩咐她,也不多想便走了过来。 “贾安,你快看那是什么?”婉淑看着丫鬟走近,便朝一旁的贾安喊了句。 贾安本来正在抓草丛里的蛐蛐儿,忽然听到婉淑喊自己,便转过头顺着婉淑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不看不打紧,只一眼,便指着丫鬟大喊“有鬼”,然后就往身旁一名家丁身后缩。 抱着衣服那丫鬟本来一脸淡定,贾安这么一喊,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狠狠将衣裙扔了出去,也往人多的那边跑去了。 贾安的反应证实了婉淑的猜测,在场的所有人都左顾右盼的跟着紧张起来。 “看到了吧?哪有什么鬼神之说,你家儿子就是害怕红色的东西,才会说见鬼了。虽然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是肯定是跟红色有关。”婉淑看着在场每个人的反应,笃定的说道。 “一派胡言,贾员外可别轻信这妖女的鬼话,她这是在为自己开脱。”陈半仙面子受损,也不相信婉淑所言,又害怕贾善人信了,急着说道。 “半仙放心,她这点小把戏我是不会上当的,半仙您看接下来怎么办?我夫人那边……” “贾夫人是心病,只要解了心魔就好了。”婉淑知道自己三言两语他们是不会信的,又听贾善人说道贾夫人,赶紧插言道。 “你闭嘴。来人快把衣服拿去烧掉,把少爷带回房里好生照顾,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贾善人冲着婉淑吼了句,然后便吩咐了府中下人将贾安带走。 “等等,我还有证据可以证明。”婉淑决定再试一次,放手一搏。 “不需要证明了。”贾善人拒绝了她。 “那贾员外也不想救自家夫人了吗,还是想让自己儿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活着。”婉淑眼看着贾善人和陈半仙要走,赶紧说道。 贾善人跨出的一脚又跨了回来,想继续听婉淑说下去。 “贾员外如果信任我,那还请去找一件红色的衣服来,或者红布也行,我们再看看贾公子的反应。”婉淑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继续说道。 贾善人这次没再看陈半仙,也没征求他的意见,直接对着一个家丁点了点头。 不一会,家丁捧了件新衣服来,正是贾安成亲时那天穿的。当日出事后,贾善人便吩咐把府里所有办喜事的东西都撤了,包括婉淑穿的嫁衣。 婉淑接过家丁捧的衣服,强行套在了贾安的身上。一开始贾安吵闹着不穿,最后在婉淑答应玩游戏的诱导下,还是接受了。 “去拿面镜子来。”婉淑朝旁边一个丫鬟说道。 丫鬟小跑着去了,不一会就取了一面镜子来。 婉淑拿着镜子对着贾安照了照,本来情绪缓得差不多了的贾安,忽然捂着眼睛又大喊起来。 婉淑继续拿着镜子靠近,然后掰开他的手,晃动镜子对着他的眼睛照,贾安受不了跌跌撞撞的跑摔了。 婉淑见好就收,看着贾善人和贾老夫人不可思议的表情,以及陈半仙那双要吃人的眼睛,得意的笑了。 “将你们少爷衣服脱了吧。”婉淑转向身旁的两个丫鬟吩咐道。 “三儿啊,安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害怕这红色的东西?”贾老夫人先开口问道。 三儿就是贾善人的小名,家中排名第三,叫贾三。 “各位都看到了,贾少爷这是克服不了自己的心魔,所以才会如此,这下你们都相信了吧?”还没等贾善人开口,婉淑便先说了。 “哼。”一直冷眼旁观的陈半仙终于按耐不住,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那我夫人也是心魔?”贾善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虽还有疑问,但是也信了,走近婉淑问道。 “是的,你这会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不出三天,一定恢复如常。”婉淑拍着胸脯打包票。 院子里一下热闹了,知道是自家少爷患了心魔,而不是真的有鬼,之前紧张的情绪一下放松了,议论声不绝于耳。 婉淑看着这一切,满意的笑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家里的主人、下人都各忙各的去了,好像刚刚的事根本没发生一样,又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喜事,让气氛一下子活跃了。 婉淑准备离开,可忽然想起贾家还欠自己十两银子呢,便喊了个丫鬟,让她带自己去找贾善人。 刚走几步,便看到对面匆匆来了个人,先是跟给自己带路的丫鬟打了个招呼,又礼貌的跟自己说道:“姑娘,我家老爷请你到膳厅一块用膳。” 婉淑也没客气,朝小丫鬟点点头,示意带路,便跟着她走了。 她知道贾善人不是单纯的请她吃饭,肯定还有事情要问她。 婉淑也不害怕,反正现在自己在这贾府里的地位不一样了。 穿过两个花厅,经过一个小池塘,便到了贾府的膳厅,婉淑脚步有伤,走得极慢,小丫鬟也不催,还帮忙扶着她一步一步走。 才刚坐下,贾善人便让丫鬟一个劲给婉淑夹菜,正好婉淑饿极了,不跟他客气便吃了起来。 “姑娘,饭菜还合您胃口吗?”贾善人看着婉淑狼吞虎咽,小心翼翼的问道。 “贾公子的这个心魔我没办法解决,贾员外还是另找他人吧。”婉淑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便直言不讳道。 “不瞒姑娘所说,我夫人听完这个消息,确实大有好转。可是安儿他脑子不像正常人,说开了就能理解,还请姑娘给想想办法。”贾善人看婉淑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也便坦白说了。 “除非知道他曾经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如此?否则真的没办法。”婉淑边往口中塞米饭边囫囵不清的说道。 “安儿从小痴傻,经历何事肯定也记不清了,这?” 婉淑看贾员外苦着脸,爱子之心却是情真意切的,好心提醒了句:“贾公子不记得了,那伺候他的人呢?” “对呀,姑娘说的是。既如此我也不为难姑娘了,这是答应给姑娘的银子,我又添了十两,权当救我夫人的酬礼,还请姑娘笑纳。”贾员外听了婉淑最后这句话,像是已经找到了答案似的,喜上眉梢,指了指边上一家丁捧的盘子说道。 婉淑看去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二十锭亮晃晃的银子,看来贾善人还挺有诚意。 “那就多谢贾员外了,希望我的话能有益于贾员外。”婉淑打了个嗝,擦擦嘴,将银子收起装好了,便打算告辞。 “这几日让姑娘受惊了,今晚就在府中住下吧,也好养养伤。”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贾员外。”婉淑拱手谢道,便让丫鬟引着出门了。 看来这贾善人真是如外头传言所说,是个善良之辈。之前都是因为贾安说闹鬼这事才各种为难婉淑。 现在事情解决了,反倒对婉淑彬彬有礼了,婉淑一笑了之。这几天确实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第7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婉淑累极了,沐浴完毕,鞋子一甩,给伤口擦了些贾善人命人送来的药膏,便躺在贾府西厢客房的床上想着美美的睡一觉。 可是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这几天发生的事,从乱葬岗到此刻,一直是在死里逃生,怎么也睡不着了。 婉淑翻了个身,静静的回想了下这几天发生的事,白昊、许艾、程实、姜艳秋、梁仇氏、李大嘴、石瘸子等人一一浮现在脑海里。 这是她两世人里记忆最深刻的人,白昊和许艾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了。可是程实和姜艳秋?她一定要为自己和那可怜的孩子讨回公道。 程实活生生就是一陈世美,连名字也那么极近相似。婉淑想起那日他为了姜艳秋将自己休了的种种情景来。 “原先你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子,想不到如今你竟变得这么恶毒。艳秋肚里的孩子可是我的种,你就算容不下她和你平起平坐,你也不能伤害孩子。” 一开始听到这些话的婉淑除了震惊,还有就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宠爱自己的夫君怎么变了,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奔涌而出,一声声无力的辩解着“我没有”。 “你的贴身丫鬟和艳秋的贴身丫鬟都亲眼瞧见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滚,我不想再看见你。”程实一脚踢向婉淑的肚子,愤怒的吼道。 那也是他的骨血,他竟残忍至此。 婉淑哭着求道:“相公,我没有,求求你不要休了我,我肚子里还有孩子,你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再走好不好?” “孩子?这是谁的野种都不知道,你还有脸求我让你生下他。” “这是我们的孩子,你记不记得那晚上,我刚来府中的那晚,你应酬回来,喝醉了酒……”婉淑絮絮叨叨的说着那晚的事,希望程实能够相信自己。 “就一晚,我们成亲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肚子里有东西,怎地进了这状元府就有了。”程实还是不肯相信婉淑的话,怒道。 婉淑从报喜人来的那日便憧憬着以后的幸福日子,怎知那晚程实只不过是觉得亏欠婉淑,和同僚喝完酒回来,本想着说声抱歉就走的,哪知就在婉淑屋里歇下了。 安安稳稳过了月余,婉淑在收拾屋子时晕倒了,大夫一来诊出了喜脉。 晚饭桌上,婉淑高兴的跟程实说了,姜艳秋表面恭喜,背后却恨透了婉淑和她肚里的孩子。 从那一天起,一切阴谋就被设计好,等着婉淑往里钻。 傻傻的婉淑以为姜艳秋称自己一声姐姐,就真把自己当姐姐了,她送来的吃食从不怀疑。 半月后,姜艳秋也宣布有了身孕,邀约婉淑去莲花池赏花,没想到这才是姜艳秋的大计。 从花厅下来时,她故意走近婉淑,然后脚下一滑,身子飞了出去,婉淑还担心她,三步并两步飞奔下去扶她。 “姐姐,我好意约你赏花,为何要这般对我?”婉淑手才刚伸出去,就听得姜艳秋痛苦的斯喊道。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碰到你。”婉淑惊慌失措,张舞着双手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去扶了她一把。 “你走开,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姜艳秋一把推开婉淑,被丫鬟扶了起来,等婉淑转过头再看时,只见姜艳秋身下全是血。 “小姐,血,血。快,快去请大夫。”环翠边扶着姜艳秋,边惊呼道。 不一会,家中聚集了一群人,在环翠和婉淑身边伺候的绿娥证词下,所有矛头均指向婉淑。 这一刻,婉淑才明白自己被人算计了,可是无论她怎么辩解,程实始终不相信她,甚至说出她肚里孩子是野种的话。 最终,婉淑被姜艳秋的父亲姜云叫人抬着扔出了府门外,婉淑看着“状元府”三个刺眼的字,哭得无力又无助。 程实做得够绝,就连金银细软也没给一丝半毫,婉淑除了那纸休书,身上啥也没有。 平日素净惯了,连个首饰也没带出来。她一次次上前去拍门,被府兵一次次无情赶走。 婉淑无处可去,坐在石凳上想了半日,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擦了擦眼泪,无力道:“孩子,爹爹不要我们了,娘该怎么办?” 婉淑想过以死证清白,可是又想到肚里的孩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梁家是不能回了,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回到和程实一起生活的那个家才行,至少得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让自己生下这个孩子。 走了三月多,也不知自己走后那屋子有没有被人占了去,她记得来时坐马车用了十一天,这一路除了晚上,白日里一直催促着马夫在赶路,只为了早点见到程实,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相公。 可这次,自己孤身一人,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婉淑想早些回去,不然肚子大了更不方便。 当夜婉淑便启程了,一路乞讨过活,可没想到,才走不到半月,刚出了京,途经南安镇时便遭到了姜艳秋的毒手。 她被人拖到树林里按住,生生灌了一大壶鹤顶红,还没等看清那些人的面孔便气绝了。 程实、姜艳秋,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婉淑暗暗发誓,想着那两张憎恨的面孔,咬紧牙齿,一拳砸在了床沿上,直到手臂疼痛才反应过来。 报仇势在必行,可是自己现在势单力薄,根本做不到。婉淑思索着接下来的路,渐渐沉睡过去。 天刚蒙蒙亮,婉淑就醒了。外边贾府下人走来走去,开启了一天新的生活。 婉淑伸个懒腰,坐起身子穿好鞋袜就出门了。贾府人善,让她在这住一晚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可不能再贪睡了。 婉淑走出门,找了个丫鬟打了盆水梳洗一番,便去向贾善人和贾夫人告辞了。 贾夫人还未起身,婉淑去时,她也不排外,直接让婉淑进屋了。 “夫人可好些了?”婉淑进去探望一番,见贾夫人脸色红润,比起前日受惊吓时的面白如纸,这会犹如换了个人。 “好多了,奴家感谢姑娘相救,若不是姑娘一语道破先机,我昨晚恐怕还睡不得安宁。此前的事,我也在这里代贾家上下给姑娘赔个礼。”贾夫人说着便要起身施礼。 “夫人快别这样,此事虽说是贵公子受不得红色刺激,可也是因我而起,既然你们都没事了,那我就先告辞了。夫人好好养着。”婉淑眼疾手快扶住了贾夫人,谦逊一番。 “既是误会,那姑娘何不留下,安儿虽说脑子是有些不灵光,可也是我和老爷捧在手心的宝贝,姑娘若不嫌弃,让我唤你一声儿媳可好?”贾夫人突然打起了婉淑的主意。 “我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啊,兰儿都跟我说了,别过那件事不提,安儿喜欢亲近你,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贾夫人不等婉淑开口,又接连说道。 “夫人说笑了,我并非贾公子的良配,还请夫人另择她人。”婉淑笑了笑,说道。 婉淑并不全是嫌弃贾安是个傻子,而是想到自己的经历,又想到接下来自己的目的,淡然拒绝了。 从贾夫人屋里出来,婉淑又去了向贾善人告了辞,贾善人没说什么过多的话语,只说有缘再会。 出了书房,婉淑深吸一口气,复仇路漫漫,眼下还是先找个安身之所,了解一下京城那边的动态,再思考对策。 “呸,骗子。”婉淑刚到外院,便听到贾安从一旁走来呸了她一口。 “大早上的是谁惹贾大公子不高兴了,怎么一脸怨气?”婉淑也没跟他生气,打趣道。 “菊香说了,你就是大骗子,骗我帮你做事,还害我哭闹,气病娘亲。”贾安边走近婉淑,边怄气道。 “哦,那她有没有跟你说,我骗你帮我做什么事啊?”婉淑瞥了一眼贾安身后的菊香,问道。 “你骗我……你骗我……她骗我帮她做什么了?”贾安想半天答不上来,委屈的看着菊香问道。 “这招挑拨离间做得不错,回头我跟你们老爷说说,让他好好赏赐你。”没等菊香开口,婉淑便回击了一句,然后转身出了贾府。 “你,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菊香看婉淑不给她辩驳的机会,走出两三步追在后面高声道。 “菊香,你真让我失望。”贾安看婉淑走了,菊香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丢下这句话也走了。 菊香站在院中,看看婉淑潇洒的背影,又看看贾安,最后还是小跑跟上贾安走了。 婉淑站在贾府门外,看看四周,也不知往哪个方向走,便拉了个路人来问问这最热闹的地方在哪? 那人说向东边走,东边是集市,这会正热闹。 在这没有路标的街头,婉淑分不清东南西北,还好那人边说东边边指了指婉淑右手边。 婉淑摸摸胸口沉甸甸揣着的二十两银子,一瘸一拐的往集市去了。 那人果真没骗自己,一路上从铁匠铺往前,渐渐热闹了起来,成衣铺、首饰铺、胭脂铺、面馆……应有尽有。 再往前走几步,婉淑闻到了一阵香味,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婉淑循着这味道走去,只见前方不远处就是一个混沌店。 要了一碗混沌,热乎乎的便吃了起来,这家混沌店还有凉面、烫面、汤圆等食物,婉淑心想还挺先进。 混沌烫口,婉淑边吹边吃。没吃几口,便听见街上传来了一阵敲锣声。 第8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婉淑抬头循着声音看去,只见街道上有五个穿着同样服饰的白面书生缓缓走过。 “咚”的一声锣响,其中一人高声喊道:“长亭书院今年招生开始了。” 后面四人分两组,每组高举一块用竹简制作的牌子,只见上面写着:“长亭书院招生”。 书院招生?看来这是冥冥中上天的指引,听说长亭书院管理严格、教学严谨,山长和夫子皆是有真才实学的。 “又来招了,我听说前段时间刚赶出了一批呢。”旁边桌吃面的一小哥和他同伴说着,看他表情,好像这书院不咋地。 “小哥,你刚刚说长亭书院把人赶出来?那这会怎么又招人了?”婉淑不解的问道。 “赶出的都是那些不学无术,进去混日子,没通过年度考试的。长亭书院是朝廷特批下来的办学书院,主要是鼓励学子求知问道,也为皇家培养人才。”那人也挺热心,对婉淑细细说道。 朝廷特批的书院这个婉淑倒是知道的,以前就经常听程实提起,长亭书院怎么怎么好,要是自己能进去就不愁状元了。 “每隔三年呀,这个时候都会到镇上宣传招生,其实就是鼓励学子入学,挑选国之栋梁。姑娘呀,你要是有兄弟啊,也可让他们去报名试试,说不定明年给你爹娘捧个状元回来。”旁边桌另一个人打趣道。 “那两位小哥怎么不去试试,说不定明年的状元郎就是你们了。”婉淑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我们就算了,一没长处,二来天生也不是读书的料,还是回家好,老婆孩子热炕头饿不着就行了。去了保不齐哪天就被赶出来了。”小哥爽朗的笑笑,说道。 不过让兄弟去试试倒是提醒婉淑了,兄弟?梁文杰、梁文豪算吗?可那名义上的兄弟还不如没有。我自己倒是可以试试,这阵风吹得真是时候,婉淑高兴的想着。 祝英台不就是男扮女装去书院结识了梁山伯嘛,我虽然不是为了找如意郎君的,可要是真中了个状元,进了宫,做了官,那找程实报仇却是再好不过。 而且当年母亲夏鸢死前不明不白的说了句,祖父他们一家是冤枉的,才会让自己也跟着她受罪,这件事当年婉淑年纪小、也没放在心上。 这会想起来倒是觉得还是应该好好查查,帮他们伸冤,让祖父祖母的亡魂能够在一起,也能告寄母亲的在天之灵。 本来还对前路一片迷茫的婉淑,忽然看到了希望,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舒心的笑了。 眼瞅着几人走远了,婉淑赶紧付了钱,追了上去,询问一些报名的事宜。 那店老板看婉淑拿出一两银子,开始有些诧异,后来看看婉淑的穿着,才赶紧找钱。 婉淑今日穿的是一袭淡蓝色的流彩云锦裙,这衣服是贾夫人的,用是上好的丝绸做的,家中就只有她的衣服合婉淑身,丫鬟的不像样,老夫人的多是些深色,而且年龄上、身材上都不合适。 婉淑可没想这么多,都没数钱,抓起桌上的铜板就追着那五人跑了。 他们五人因为要宣传,走得不快,婉淑小跑几步就追上了,不过因为跑得急,追上了喘了好几口粗气才说出话来。 前面不明所以五人定定看着气喘吁吁的婉淑,为首那人问道:“姑娘可是有事?” “对对对,我看你们书院招生,想问问需要准备什么?何时入学?” “你是有兄弟想去吧?入学需要先通过书院的入学考试,如果考试通过了需要准备十两束脩,然后带好官籍和换洗衣服入学就行了。” “入学考试时当场出结果吗?什么时候考?主要考哪方面的啊?”婉淑不解,一连串问题问了出来。 “考试定在八月初一上午,当天就能出结果,夫子和山长评点完后,考过的会粘榜宣告,上榜的就可以留下来了。” “入学考试不难,主要看学子的基础怎么样,你可以让你兄弟多看看《论语》。” 八月初一,现下才七月,那还早,还有一个月时间可以准备。考的是《论语》,婉淑都默默记下了。 “嗯嗯,好的,谢谢几位仁兄。”婉淑听完,道过谢就准备走了,免得说太多往后见了穿帮。 “姑娘,你兄弟叫什么啊?要是进了书院冲着姑娘这份孝心我可以关照一二。”眼看着婉淑要走,其中一人问道。 “谢谢你们了。”婉淑假装没听到,回头看着五人笑了笑,又补了句。 “子恒莫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要不我去帮你问问她许没许亲?可惜了长这么漂亮却是个跛子。”站他边上那个笑着打趣道。 叫子恒的那个人被同窗这么一说,瞬间羞红了脸,连忙摆手:“哪有,哪有。” “看看脸都红了还说没有,放心,以后若是他兄弟真入了学,你还怕打听不到吗?”那人继续道。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快走吧,今晚还得赶到罗山镇呢。”子恒知道他们跟自己开玩笑,可是原来没什么想法的他,这会脑海里却是婉淑一瘸一拐走远的背影。 罢了,我看那姑娘穿着应该不似普通人,以后见到他兄弟一定要问问。子恒心里盘算着。 “是要快些了,要不得走夜路了,走吧。”一人看了看天,赞同子恒的话,也出声提醒道。 几人瞬间忘了刚刚的事,边说着此行的计划,边谈论着班上同窗的囧事。 婉淑走后,直接在镇上一家书店花五百六十文买了本《论语》。这书初中时学过,可那只是一部分,况且现在早已忘记了。 以前程实每每挑灯夜读时,婉淑都是忙着帮他洗衣服,收拾家中各种事物。 白日里婉淑去田地里耕作,晚上回来只要看到程实在用工,就觉得找对了人。 那会的程实对婉淑很好,不过婉淑对他更好。家里啥事都不让他做,全是自己担着。 在婉淑看来,程实是读书人,这些粗活是不能沾手的,而且也不能占用他读书的时间。 现在想来,这原身实在太可怜了,这样掏心掏肺的对一个男人,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若说她的死是姜艳秋造成的,那压死她心里最后一根稻草的却是程实那个见异思迁、朝三暮四的陈世美。 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婉淑也大概摸清了一些当下的时局,再加上原身的记忆,婉淑知道现在是大晋朝二百零三年。 这大晋朝有规定,重文学,每三年便举行一次科举,每年选出前五名进入官场,替补那些告老还乡的老臣子。 除了婉淑知道的状元、榜眼、探花前三名之外,还多设了第四名申殿和第五名碌子。 今年程实他们这一批刚考完,程实是以第一名的成绩上榜的,官差来报喜后,旁边邻居阿枝还说了好多羡慕她的话,哪会料到最后是这样一个结果。 婉淑叹了口气,替原身不值,也是想到自己当对白昊何尝不是这样,虽不说下地耕种,可是家中里里外外都是自己打点的。 “你没长眼啊?”正想着呢,忽然被东西撞了,婉淑本来脚就不方便,这一下踉跄几步才站稳了。 等站定了去看,原来是一十二三岁的小孩,推了车柴火不小心撞到旁边的豆腐摊,结果摊子倒了撞到了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孩子小心翼翼的道歉着,滚落一地的柴火也赶不上捡。 “说句对不起就行了。我这豆腐一上午还没卖出去十块呢,就被你全毁了,你看看怎么赔吧。”那豆腐摊的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婶,不依不饶的喊着。 “我,我只有这一车柴,您,您看行吗?”小男孩唯唯诺诺的小声道。 本来还想骂人的婉淑,看着这可怜的小男孩终于还是咽下了心里的火气。 “这么点柴火就想换我两篮子豆腐,你觉得这买卖能做吗?”大婶继续嚷嚷着。 婉淑知道这样算下来吃亏的是大婶,可是看着小男孩拙荆见肘的补丁衣服,还是想帮他一把。 原身那会为了给程实省出赶考的路费,不知熬夜拿了多少双鞋底才换了十两银子。此情此景,感同身受哪。 “我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要不我明天再给你送一车来。”小男孩被大婶的气势压迫,更加小声的说道。 “明天?明天我上哪找你这小要饭的去,今天你要是不赔清我这豆腐钱,我就拉你去见官。”大婶越说越起劲,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看着小男孩。 婉淑看得明白,大婶是想借机敲诈小男孩一笔,只是小男孩在听到要见官时便吓哭了。 “婶子,求求您别报官。我一定会想办法赔你豆腐钱的。”小男孩哭哭啼啼的抓着大婶的袖子哀求道。 “那也行,我这豆腐少说也值五两银子,你看怎么赔吧?柴火我是不收的。”本来大婶也没真准备拉他去见官,只是想吓唬他,怎知就被吓成这样了,那更得好好敲诈一笔。 “五,五两银子?”小男孩瞪大眼睛看着满地的豆腐,惊讶的问道。 “对,就是五两,少一个子都不行。”大婶看小男孩这样也没心软,继续说道。 “大婶,我看您这豆腐卖八文钱一块,这里最多也就五十来块,这五八四百文钱,怎么就成五两银子呢?”婉淑看着蹭蹭冒冷汗的小男孩,出来打圆场。 婉淑一开口,围观看热闹的群众都把视线转到了她身上,都傻笑着等着看笑话。 这豆腐婶可是出了名的泼妇,你一小姑娘家家的跟她叫板,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第9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哪冒出来的野丫头,敢管老娘的事?”豆腐大婶上下打量了一眼婉淑,蔑视道。 “我说的是实话,大婶别不爱听,你天天在这做生意,这豆腐也是明码标价的,这个左邻右舍都知道,你怎么能坐地起价,欺负人家小孩子呢。”婉淑不想惹事,但也不是怕事的人,尤其看着小男孩那双感激的眼睛。 “哼,坐地起价,我看你是哪个大户人家偷跑出来的丫头片子吧,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管起闲事来了。”豆腐大婶才没把婉淑放在眼里,颐指气使喊着。 做买卖这行的本来嗓门就大,豆腐大婶这么一喊,人来人往的都纷纷聚过来,很快就把路给堵了。 “这豆腐是我的,我爱怎么卖怎么卖,我爱卖多少价那也是我说了算。你管得着吗?一个小丫头片子就敢这么嚣张,以后肯定嫁不出去。”豆腐大婶继续奚落道。 “能不能嫁出去不劳您操心,倒是今日你欺负人这事我管定了。赔偿可以,照价赔。否则咱们就去县衙找大老爷评评理,看看这到底怎么赔?”婉淑不甘示弱,怼了回去。 这边两人争来争去,却不知街上有双眼睛正坐在马车里盯着她二人看呢。 街道被看热闹的堵住了,一小厮在对着掀起的车窗问道:“少爷,是否把他们赶走?” 这马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只是不知里面坐的是个什么大人物。 听得自己下人这么说,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大少爷那边还等着呢?”小厮继续提醒道。 “去打听下这儿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那姑娘什么来历?”公子没回应大少爷等着一事,却对这市井中芝麻大的小事来了兴趣。 “是。”那小厮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他不想做的事就算天皇老子在也不会管,可若是他想管的事,谁反对都不行。 这边还在叽叽喳喳争吵着,围观的人群中没有一个站出来为婉淑和小男孩说句公道话,也没人帮豆腐大婶说话。 “见官是吧,走啊,我倒想看看见了县老爷你还能不能这般伶牙俐齿?”豆腐大婶有些心虚,可气势不能输,嘴上强硬道。 婉淑倒是想着跟这泼妇没什么好说的,等见了官还了小男孩公道才是。 “姐姐,谢谢你帮我,我赔银子,我不要去见官,求求你了,姐姐。”豆腐西施话音刚落,小男孩看婉淑来真的,赶紧求道。 这倒是怪了,明明自己理亏,干嘛怕成这样,婉淑看小男孩似乎有难言之隐,也不好当场细问,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傻不傻啊,这事明明是她仗势欺人,你这样忍让以后是要吃大亏的。”婉淑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不见官那就赶紧的赔钱,老娘没空跟你们在这干耗着。” 豆腐大婶原本还想着真要见了官,自己怎么下台,婉淑说得没错,这豆腐自己一天顶多买个五百文,今天都已经卖出去十块了,剩下的四百五十文也是自己赚了。 可没想到这小子榆木脑袋,居然说愿意赔钱,那就让他赔好了,还免得见了县老爷不知道会不会挨板子呢。 “赔钱可以,多的没有,四百五十文,多一文我们都不给。”婉淑看小男孩一脸苦色,实在不想勉强人家,当事人不愿意,自己这调解员也不愿逼人家。 “看你这么个穷酸劲,我少要一两好了,四两总行了吧。” “四百五十文,爱要不要。”婉淑从钱袋数出四百五十文,给豆腐大婶递了过去。 豆腐大婶看了看,把头别过一边去了,没接。 婉淑正想放她篮子里,准备走人。忽然听到一个脆声声的声音传来。 “小兄弟,你这柴我家公子要了,喏,这是银两,你收好了。” 只见人群中走出两三个人来,为首一人边说边把钱袋塞给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小男孩。 另外两人也不等小男孩同不同意,推起地上的柴火就走了。 一时间,人群的目光又追随着三人看去。婉淑看了一眼马车,知道里面坐的不是一般人,但这么豪华的马车,刚刚出手又这么阔绰,一定是个有钱人。 人群中慢慢让出一条路来,等马车完全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后,目光又再次绕回了小男孩手中的钱袋子。 这钱袋子绣工精美,用的是上等的苏绣,钱袋的布料也是苏州盛产的萝云锦。 “哟哟哟,小兄弟今天是走了什么大运了,居然得到贵人相助,不知这袋子里装了多少钱。” “这么大一袋肯定不少于二十两。” “唉,这么多钱就算是卖一辈子柴火恐怕也卖不到。”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人群忽然沸腾了,而他们关注的不再是豆腐赔偿的事,而是这柴火卖了天价。 也难怪话里话外都透着股酸味,这柴火平时就卖百十文钱,今天忽然卖了几十两,换了谁都觉得是做梦。 “有钱了,是不是该赔钱了。”豆腐大婶这会悔的呀,心肝疼,刚刚就应该多说点的,这下子亏了亏了。 听得这话,小男孩才从震惊中恍过神来,拿出四腚银子放到了豆腐大婶的篮子中。 “还差一两呢?”豆腐大婶飞快捡起,冲着小男孩喊道。 小男孩正欲把袋子封起,听得这话又解开了准备再拿出一两来。 “够了,刚刚说好的四两,别给脸不要脸啊,这坏了信誉往后这买卖可做不下去了。”婉淑急忙阻止道。 豆腐大婶还想说什么,婉淑给小男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走了。 身后豆腐大婶黑着脸,直喊倒霉。 旁边卖红薯那大姐劝了句:“我说赵美玲,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今儿个你可是撞了个盆满钵满了。” “你懂什么,换你你不心疼,那可是白花花的一两银子哪。”豆腐大婶正在气头上,折腾这么久也没空跟她理论,收拾好自家摊子就走了。 “我倒是想让他撞我,让我也赚个几两银子,可我没那命啊。”看着赵美玲远去的背影,卖红薯的大姐心想。 “今日真是多谢姐姐了。”婉淑带着小男孩走远了些,才站定。 “今天这事明显是她欺负你,以后遇到这种人别跟她客气,你让她三分,她还你七分。你越忍让,她越得寸进尺。” “知道了姐姐,以后我也学你一样,这样坏人就不敢欺负我了。”此事尘埃落定,小男孩也没了刚刚的害怕,皮笑着说道。 “嗯,这样才对嘛。跟我说说为什么说到要见官,你反应那么强烈?”婉淑好奇的问道。 “这些当官的都不是好人,我阿爹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小男孩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才小声的对着婉淑说道。 婉淑心疼的看着这个个头和自个儿差不多的男孩,心里泛酸。 “当官的不为民做主,可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和每月发的俸禄。”婉淑内心咬牙切齿的嘶吼道。 “放心,不是所有当官的都这样。你可愿和我说说你爹爹犯了什么事,被他们打死了?” “我也是听我娘说的,那会我还没生呢,我家的水田被人占了,阿爹去要了好几回都没用就告到县老爷那了。”说到这,婉淑看到面前这个孩子眼眶红了。 “那时阿娘肚子里有我没跟去,原以为报了官,田就会回来了。哪知爹爹去了后,县老爷说他无事生非,爹爹不服在堂上吵了起来,就被活活打死了。县老爷还给爹爹安了个罪名,说他抢田地不算还殴打朝廷命官。” “这班天杀的狗官,以后我定要你们好看。”婉淑按耐不住,小声说道。 “姐姐你说什么?”小男孩看到婉淑嘴皮动了动,却没听清楚她说的话,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你家在哪,快些回去吧,要不回去晚了你娘担心。”婉淑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否认,转移话题。 “嗯,姐姐认识给我银子的人吗?我想好好谢谢他,把这剩下的银子还给他。” “不认识,这银子是你辛苦打柴赚的,不用还的,你好好收着,回去交给你娘,别丢了。”婉淑摇摇头,嘱咐道。 “我的柴赚不了这么多的,我不能要。” “装着吧,有钱还嫌烫手啊,想想你娘多少天没吃过好吃的了,拿回去让她高兴高兴。”婉淑安慰道。 “我娘看到有这么多的银子,肯定以为我干坏事了,我不能要。”小男孩执意道。 “那你别一次性给她,每天给一点,就说是你打柴赚的。好了,收好,别让小偷惦记上了。”婉淑轻轻拍拍他手,说道。 “就算你想还钱,你也找不到那位贵人了。你要觉得实在不该拿这么多,你就先收着,以后有缘再遇到了,你又还给他。”婉淑见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便说道。 “这也行,等哪天我见着贵人了,再还给他。”婉淑这么一说,小男孩接受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便分开了。 婉淑决定要去找个住的地方,先安顿下来,等脚伤好了再赶路。 婉淑算过了,这里离长亭书院不远,最多半个月就能到,眼下才七月初,还有一个多月呢,而且她还要想办法弄一个官籍。 顺便这段时间就好好看看书,别到时候连书院门都进不了,还怎么找程实报仇。 第10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婉淑本来想去平安县的,可是从贾府出来就已经过了巳时了,刚刚又闹腾了半天,这会天都快见黑了。 一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婉淑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寻个客栈住下。 她走出巷子,回到了主街上,只见好多摊贩都已经收工回家了,偶尔看到几个也是在收拾着东西。有铺子的还好,几乎未曾关门,有几家还点起了油灯,尤其是卖吃食的。 这古代不比现在,尤其这小镇上,除非有什么大的节日晚上才会热闹些,否则都是天黑就关门了。 尤其那些穷苦人家,为了省油灯,天黑就睡,第二天天蒙蒙亮就起来劳作了。 原身以前过的也是这种日子,不过晚上也点灯,那主要是为了给程实看书用的,自己就坐在程实身旁的小木墩上借着余光纳纳鞋底,换些钱攒起来。 想这些干嘛呢,婉淑抬手给了自己脑袋一记,然后奔着镇上最好的一家客栈去了。 婉淑的概念是,住店就要住得安全些,多费些钱也比被人坑了强。 这镇子不大,婉淑拿着论语,瘸着腿,没走多久就到了“朋来客栈”,说是客栈,不过只是一座两层的小木楼。 婉淑走到柜台前,要了一间最好的房间就由店小二引着去了。 “给我打盆热水进来,再来点小吃。”婉淑对准备下楼的店小二说了声。 打开门,进屋看了眼觉得还行,虽然屋内摆设简陋,但还算干净。屋子不大,放了张床,床幔两边高高挂起,被子整齐叠放,一张八仙桌,两条凳子,桌上还放了一盏油灯和火折子。 婉淑将门关上,将油灯点上,又检查了下窗户的木销是否牢靠,这才将书放下。 不是婉淑小题大做,实在是电视剧看多了,这古代治安可不像二十一世纪,保不齐转个身小命就没了。 不一会小二就送来了热水和一碟小菜,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早上就只吃了一碗混沌,白日里又和豆腐大婶打了一个多时辰的口水战,这会看到牛肉面,真的是两眼放光。 “滋溜滋溜”几大口下肚,婉淑觉得胃里舒服多了,肚子也饱了,洗了把脸,婉淑便借着微弱的油灯看起了《论语》。 她现在不能懈怠,一定要让自己顺利通过入学考试,进入长亭书院。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婉淑看着这繁体字甚是头疼,若不是以前学过简体的,且还记着一些,自己还读不通顺。 原身的记忆里,以前程实也经常背诵,只是那时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啥。这会回想起来却觉得容易懂了。 婉淑一页一页翻看着,一边回想一边背诵,并努力理解其中的意思。不知不觉灯盏里的香油秏尽了,最后一丝光线也熄灭了,婉淑才回到了床上。 也不知现在是何时辰,婉淑静静想着,又在心里把刚刚学的内容默默背了遍,才安心睡去。 估计昨晚熬的太晚,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婉淑才醒,听着屋外的各种叫卖声,她匆匆起来开窗看了一眼,只见下面各类店铺都已经开门营业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也开始了一天的流动。 等收拾完毕,婉淑下楼吃了碗面,便结账出来了。她计划要去县里,看看怎么弄一个假的官籍,否则还是进不了书院。 问了路人说是可以去南边坐马车,那专门有车来往,婉淑怕晚了又得抹黑,便匆匆赶去了。 到了南市,这边越来越偏僻,卖东西的几乎没有了,偶尔看见几个路人背着东西也往那边赶。 城门下停了各式各样的马车、牛车、驴车,甚至还有一辆三只羊并驾齐驱的羊车。 前面三种多见,可这羊车婉淑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好奇多瞄了几眼,便有位大爷扯着嗓子问道:“这位姑娘可是要坐车,要去哪儿啊?” “我要去平安县,请问大爷,你这羊车去吗?”婉淑见人家问得有礼貌,自己也礼貌回问道。 “那不巧了,我这是去泥巴村的,去县里的可以坐这辆。”大爷有些歉意的说道,然后指了指旁边一辆马车。 “谢谢。”婉淑朝着大爷点点头,便往那辆车走了过去。 马车不大,而且是敞篷的,最多只能坐六人。那马车现在已经坐了五人,只要婉淑上去就够了六人了。 婉淑看着唯一的一个靠后的座位,跟赶车的大爷打了个招呼便准备上去。 刚跨上去一只脚,便被人从后面扯了下来。一晃悠身上的《论语》掉落出来。 “你干什么扯我?”婉淑站定,看清了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愤怒的问道。 “姑娘,我有急事赶时间,你让我先走行吗?”那妇人背着一麻袋的东西,气喘吁吁的说道。 “不行不行,我这车装不了东西了。”婉淑还没说话,赶车的大爷便发话了。 “我这东西不重的,黄大爷,你就让我上车吧?”听见大爷发话,那妇人把矛头转向大爷,问道。 “我也有急事赶时间,不好意思了大娘。”婉淑说着将捡起的书先行放在了那个座位上,然后边说边往车上去了。 “不行,你不能上去。”大娘眼瞅着婉淑要上去了,又扯了她一把。 在场的车夫以及车上坐着等的人都看着这边,看见婉淑被两次拉了下来。 “哎,你这后面来的就后面等着去,跟一个小姑娘抢什么啊。”赶羊车的那位大爷看不下说了句。 “快上来吧,小姑娘。这种人不用理她。”马车上一个四十岁的大叔也说了句。 马车上坐的都是男的,婉淑一个姑娘家既没行李也长得瘦小,坐上去不挤也不重,无论是坐车的还是赶车的都喜欢。 婉淑点点头,甩了甩被大娘拉着的袖子,冷冷的说了句:“大娘,你等下一辆吧。” “走了走了,别跟她废话了。”那大叔又补了句,然后便催着赶车的黄大爷赶紧走了。 “姑娘,你怎么来这买书啊?县上不是有三四家的吗?”坐定后,那大叔不解的问道。 “哦,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去县里呢,不太清楚那里的情况,今天刚好在这看到有就买了。”婉淑随意编了个理由说道。 “这是给你弟弟买的吧?去县里也是买书吗?我知道一家,老板很不错的,你要是买得多还能给你打折。”大叔继续刨根问底,还做起了推销。 “暂时不买了,以后再说吧。”婉淑囫囵的点点头,然后说道。 她也想多买几本,可是没有钱呀,还好当初贾善人多给了十两,否则连束脩的钱都没有。 早知道往后用钱的地方这么多,就该多要点,反正他家有钱,婉淑内心邪恶的想着。 当初只想着要十两作为上京的路费,等路上再做打算,怕要多了人家不给,哪想到后来这些事。 “你弟弟几岁了?我看你也不过十五六岁,可许了人家了?你到县上去做什么呀?”那大叔还在问。 “六岁了。我去办点事。”婉淑心想这谎话真是越说越顺口了,都不经脑子想想便脱口而出。 “六岁就学《论语》了,《三字经》、《千字文》那些学了吗?” 你烦不烦啊,问个没完没了,查户口啊。婉淑心里抱怨道。 “学了学了。”可是嘴上却得这么说。 “那挺厉害啊,我家三宝都七岁了还没把《三字经》学完呢。” “嗯。我弟弟聪明,学得快。” “我刚刚问你定亲那事?”婉淑刚刚已经很小心翼翼的避重就轻了,大叔依旧不依不饶。 “定了。大爷,还要多久才到啊?”婉淑明白大叔的言外之意,肯定又想给自己说亲之类的,随口答了句,便将话题转向赶车的黄大爷。 “一个时辰就能到了,姑娘家是坐不住了吧?”还是黄大爷有见识,一下就听出了婉淑的意思。 “唉,还说帮我家大宝谋个亲事呢,罢了罢了。”大叔有些失落的说道。 婉淑心想,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没看出来我不愿跟你废话吗,还叨叨个不停。 原以为只有女的才会八卦,想不到也有男的这般,真的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你家大宝不是已经定亲了吗?”对面坐的一人听得这话,忍不住出声道。 “那姑娘眼睛有毛病,已经退了。” “什么毛病啊,张家那小妮子我看长得不错,人也勤快,眼睛看着正常的啊。”那人听了这话,好奇的问道。 “白日里看着是正常的,可到了晚上就看不见东西了。” “还有这种事,莫不是个阴阳人。”那人身子抖了下,惊奇出声。 “不知道了,后来问了她爹娘,说从生下来就这样了。要不是早早发现啊,我家大宝可就吃大亏咯。” 夜盲症,想不到在这遇上了,可惜自己也无能为力,只是苦了那位姑娘了,若是没人肯接受这个事情,这辈子就这样完了。 看着一车人神情怪怪的讨论着那位姑娘,婉淑很想说这不是阴阳眼,可是又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了人家也未必信。 马车就这样嘚啵嘚啵的行驶在官道上,婉淑闭上眼睛假意睡觉,静静的听着一车人在拉家常,谈论着东家长西家短的故事。 第11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夏日的阳光直射下来不是一般的烈,此时又是正午时分,婉淑只觉得脸被晒得火辣辣的疼,她把手中的论语翻开顶在头上,继续假寐。 还好后面那大叔一直和车上其他人聊家常,没一直盯着自己了。 一路颠簸,等从车上下来时,婉淑只觉得全身都是酸疼的,腿也是麻的。 车费十文钱,婉淑数了十个铜板递给黄大爷后,又问了些这平安县的风土人情,这才走了。 找了个落脚地,婉淑休息了会,便出去逛了一圈,这县比镇热闹多了,婉淑玩性大起,这看看那看看,像个没烦恼的孩子。 同程客栈里,一个小厮回禀道:“少爷,那位姑娘住在东边第二间,这会好像出去了。” “查清她的来历了吗?”屋内一青衣男子淡淡的问道。 “听说被媒婆半路捡来充数给贾安那个傻子做媳妇的,只是不知后来怎么地贾府祠堂着了火,紧跟着她也出了府。”小厮继续回禀。 “给我盯紧了她。”青衣男子眉头一皱,复又说道:“算了,你下去吧。” “还要继续查吗?”小厮又问了句。 等了一会,见青衣男子没反应,只好应了声“是”便退出来了。 屋内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睛里透漏出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阴冷气息。 婉淑逛了个把时辰,觉得累了才回到住处,躺在床上翻着书却无心看下去,她在思索着怎么拿到县太爷的大印,给自己拟写的假官籍上敲上章。 以前的官籍还留在程实的状元府里,也不知这会是不是早被烧了、扔了。 可是那官籍也用不了,先不说婉淑拿不回来,就算拿回来了一介女子又怎么进书院呢。 是以,婉淑买了笔墨回来,准备拟写一个假的,反正等找程实报了仇,就算有欺君之罪自己也死而无悔。 想象着以前官籍上面的字样,婉淑翻开册子,在绵白的宣纸上写下:“梁晚书,梧州平安县大同镇渔乡人氏,男,生于大晋一八七年。” 婉淑对自己的字还算满意,小时候就跟着外公学过一段时间的书法,不过那会学的都是简体,这些繁体字写下来真真是难受至极,笔画多还不能写大了。 婉淑捧着手中的册子吹了吹未干的墨印,满意的笑了笑。可是转念眉头又紧锁,这印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晚上,婉淑又出去了一趟,在县衙外徘徊了许久。自己一没武功二没权利,该怎样进去呢? 婉淑深思发愁的这一幕恰恰落在了街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目光里。 婉淑见没有办法进去,悻悻的转身离开了。 回到客栈,她也没心思再看书了,直接就躺床上睡了。 是夜,房内悄悄进来了个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婉淑床前,看着婉淑沉稳的睡意,他又走到桌前看到了那本《论语》。 “梁晚书。”男子拿起书,里面一本发黄的小册子掉了出来,翻开看了一眼,轻轻念道。 待看到“男”后,他转头看了看床上睡着的美人,嘴角笑了笑。 本来只是在街上无意看见婉淑的见义勇为,对这个女子有些好奇,此刻看到这番作为,却引发了他的兴趣。 他捧着手里的小册子,仔细琢磨着上面的每一个字,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床铺那边,眉眼深邃,泛着一丝清冷而又高贵的气息。 第二日,婉淑照旧起床,努力研读《论语》的知识,她不知道会考什么题目,但觉得那几位学子是不会骗人的。 不知不觉几天过去了,婉淑还在着急着官籍的事,虽说去书院的路程不远,可是没有官籍是进不去。 这日,她正在楼下正屋中吃着饭,只见进来一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男子,身旁跟了个小厮,径直坐在了婉淑对面。 这会已经过了饭店,婉淑扫视一眼周围,只见还有好多桌子空着没人坐,这人不去坐,却坐到了自己对面是何意思。 “我家主子习惯了坐这。”没等婉淑问出,那小厮便开口先说了。 “哦,那你坐吧。”婉淑边说边端起自己的两碟小菜,往旁边桌上挪去。 “我打扰到姑娘了?”眼看着婉淑要起身,那男子开口道。 这声音真是好听,婉淑不由得抬起头打量了一眼男子,只见这男子 貌似潘安,双目如潭,正直勾勾的盯着婉淑。 “别以为你长得帅就能占别人的地方,本姑娘是大气。”婉淑心里默默想着,嘴上却说道:“既然这是公子坐惯的地方,那我就不打扰了,用餐愉快。” “我看姑娘也才动筷,要不一起?” 跟帅哥一起用餐,那可真是秀色可餐了。只是婉淑暂时不想结交太多的人,免得以后漏了陷。 “不了,不了,我吃自己的就好。”婉淑看着店小二陆续放下的酱牛肉、卤猪蹄、烧鸡、清蒸鱼,咽了咽口水说道。 “晚书姑娘是嫌饭菜不够,那我再叫些,小二……”男子嘴角上扬,得意的看着婉淑。 看着婉淑那张先是惊吓后又愤怒的脸蛋,他心里舒坦多了,忍了这么多天终于能耍耍她了。 谁让她每日都跟着没事人一样惹自己心慌,她的一颦一笑、读书时入神的样子、思考时认真的样子、就连发愁时气急败坏的样子,都让自己心神荡漾。 这些当然婉淑是不知道的,她来这里从没和别人谈起过自己的名字,包括贾府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这人怎么会知道的,莫非是程实派来的,抑或是姜艳秋派来的。 “你认错人了。”婉淑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声回道。 “梁晚书,男,梧州平安……”男子没想到婉淑是这个反应,心底好笑,轻轻念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婉淑听着这熟悉的语句,大惊失色,惊慌的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晚书姑娘明明一介女子,为何要在官籍上写男呢?”男子抿了一口酒,对着婉淑的耳边小声道。 “你……”婉淑又气又急,这人看起来仪表堂堂,一身正气,没想到却是个小偷。 第一步还没跨出去呢,身份便被人拆穿了,还怎么进书院。 “晚书姑娘莫急,我保证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想怎么样?”婉淑明白这是被要挟了,与其现在逃,不如干脆问个明白。 “想去长亭书院?巧了,我也要去。没有官籍,巧了,我也没有。”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谨慎的婉淑,淡淡说道。 “你是说你也要去书院求学,你也没有官籍。你怎么会没有官籍呢?”婉淑放下心里的戒备,盯着他问道。 男子点点头,眼珠一转,“这下可以安心吃饭了吧?” “你没有官籍,你怎么去呢?”婉淑木讷的点点头,继续问道。 “来,先吃完再说。”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婉淑那只见米饭的碗里。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现在还不可以,你只需知道我是来帮助你的就行了。” “你有什么条件?”婉淑开门见山,直戳对方心门。 “婉淑姑娘戒备心也太重了,我只是单纯的想助人为乐而已。”男子看婉淑这么过激的反应,有些不解。 不是婉淑反应强烈,而是她实在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过了一次鬼门关,她不得不更谨小慎微的活着。 对面男子吃得津津有味,婉淑一点食欲也没了。满脑子想着他是怎么进到自己房里的,怎么找到自己官籍的。 “在想我怎么知道这些的?”婉淑正想得出神,对面忽然问道。 婉淑愕然,抬起头,四目相对,只见对方眼神清澈无辜,脸作委屈状,笑望着婉淑。 “明明委屈的是我,无辜的是我”,婉淑内心不满的想着。 “没有。” “那就是有了,想知道,子曰食不言寝不语,吃完饭我就告诉你。” 脸皮怎么这么厚,这人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症,刚刚还一脸无辜,这会却满脸端满了笑容。 哼,不吃白不吃。这么多美食,怎可委屈了我这个吃货的胃。 婉淑决定不管不顾,反正现在想再多也无济于事,反正他也不会好心的告诉自己答案。 一刹间,两人相对无言,吃着饭,各作思考状。 一会看你能把我怎样?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你这谦谦君子是如何蜕变成一个小偷的?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人,上一秒还忧心忡忡,转念便没心没肺的吃得像头猪。难为我每夜为你的担忧而发愁。 不到一炷香时间,两人都吃得满嘴流油,看着这女人吃东西的样子,某男子无奈的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小厮。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究竟是谁?你怎么进入我房间的?” 刚出客栈门,婉淑便咄咄逼人的问道。 “看看这是什么?”男子面对婉淑这一连串的问题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明黄的小册子。 婉淑一把抢过,看着这熟悉的册子,翻开检查有没有被损坏。 没想到翻开后,只见上面明晃晃的盖着一个梧州知府的大印。 婉淑又惊又喜,感激的看看对面的男子又低下头细细抚摸着上面的每个字。 本想能有县衙的大印就不错了,想不到他直接给盖了知府的大印,这真真是得好好感谢。 第12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婉淑合上册子,对上对面那张得意洋洋的嘴脸,到嘴边的感谢之情戛然而止,脱出而出的却是:“开个条件吧?” “怎么?不想要啊?不要还给我。”男子收敛嘴角的咧意,边说边来抢。 婉淑怎么能让他得逞,拿着册子的右手华丽的往后转了一圈便装进袖中了。 自己愁了这么久的东西终于弄好了,这上面的知府大印如此珍贵,怎能轻易失去。 大晋律法规定,乡民的官籍可由县衙和知府直接颁发,只是为避免重复,县衙颁发的需要去知府备案。 “为什么要帮我?你到底是谁?”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不费吹灰之力拿到知府的大印,婉淑不得不奇怪。 “我家少爷名唤方宴,字子煜。”不待男子介绍,一旁的小厮忍不住开口道。 自家少爷,明明做了好事,却还将人家姑娘耍得团团转。只是这事不知是好是坏,给一介姑娘假造官籍,这要是被发现了,别说杀头之罪就是株连九族都有可能。 “方宴,方……”好像在哪见过,好熟悉。 婉淑想了想,复又拿出袖中的册子翻开看了一眼,只见大印上赫然印着“方澈”二字。 “你是方知府的儿子?”婉淑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试探性的问道。 “哈哈哈……”婉淑话音刚落,就听见方宴那小厮哈哈狂笑的声音。 “有什么好笑的,不是就不是呗。”婉淑突然被嘲笑,心里莫名不爽,挫败的回了句。 “少爷,你看,你无论在哪报名字,人家都说你是大爷的儿子,你……”那小厮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继续挖苦自己主子。 大爷,这回婉淑听清楚了,敢情这方澈是他哥哥啊,这方宴看着年岁不大,哥哥能坐到太守,估计也是很有能力的。 “闭嘴,再笑我拔了你舌头。”那男子被婉淑误会,又被自家跟班一顿奚落,心里的怨气无处发泄,喝止道。 那小厮看方宴是认真的,赶紧捂住嘴闷笑了,看来这误会不是第一次出现。 “是我不对,方公子请见谅。”婉淑憋着笑,道歉道。 “罢了,不知者不怪,原谅你了。”方宴无奈,这事的确怪不了别人。 又说了些闲话,三人分别回房了。婉淑也知道了方宴对自己无敌意,肯帮自己纯属是觉得好玩,也是好奇女子进书院能发生什么好玩的事。 再说婉淑这边回了屋,在屋里转来转去,手上的书本翻了一页又一页,可是没有一个字能看得入眼的。 官籍的事解决了,她还认识了梧州知府的弟弟,这天大的喜事砸下来,自己不是在做白日梦吧。 官籍没解决,婉淑发愁,这解决了其实也发愁,自己的身份被别人捏在手里,始终是个雷,说不定哪天方宴反悔,将自己卖了可就不好了。 不行,我也得去找个他的把柄握在手里,免得到时候没有应对之策。 说行动就行动,婉淑放下手,偷偷去找了方宴的小厮七月。 “晚书姑娘,你就不要为难我了,我是真的不能说。”七月苦着一张脸,难为情的说道。 “你确定,就这些了?”婉淑本来想说的你确定你真的不说,可是忽然看到七月背后站了方宴,便提高了音调。 “什么就这些了?你们背着我说什么呢?” 七月还在琢磨着婉淑话里的意思,没想到自己主子何时来了,也不知他听到什么没有。 “没说什么?”这会七月学乖了,抢先一步回答了。 “七月和我说了些你的事,这是咱俩的秘密对吧?”婉淑邪魅一笑,拍了拍七月的肩膀。 方宴的脸色臭到极致,恨不得把七月给捏碎了,七月苦着一张脸,小声抗议着我什么都没说。 “哎呀,方大公子这是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了啊?我得快些躲躲。”婉淑出言激到,然后便快速跑回房里去了。 七月感觉耳朵快要掉了,都说最毒女人心,果然没说错。少爷要帮她,跑腿的是我,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却摆我一道。他眼神恨恨的看着婉淑远去的背影,心里叫苦。 待婉淑进了门,方宴才放开七月的耳朵,愤愤的回房了。 七月捂着耳朵,看着自家主子,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婉淑本来躲在门口张望二人,心里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七月,方宴要真是对他下狠手,自己得帮他求求情。 没想到方宴见自己回房了,他和七月也一前一后的回去了。婉淑担心七月,偷偷躲到了方宴的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少爷,你别听晚书姑娘胡说,我真的什么都没说。”七月进屋就“啪嗒”一声跪下了,真诚的辩解道。 “没有说,那你们俩刚刚在那说什么呢?”方宴火冒三丈,大声问道。 “她,她问我少爷的亲事。”七月垂下头,小声道。 “亲事?那你就把周姑娘的事跟她说了?”方宴再次怒道。 “我没说,我发誓我一个字都没说,我说不知道,可晚书姑娘不信,她还诬陷我。”方宴无辜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方宴。 “哼,谅你也不敢背叛我。”方宴冷哼一声,心里却是越发对婉淑好奇了。 这姑娘还真是胆儿大,假造官籍不说,还敢挑拨我们主仆关系,是得好好查查她的底细了。 “你听着,往后我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讲,否则小心你的脑袋。”方宴一团怒火无处发泄,只好对着七月耍耍嘴皮子。 婉淑没想到有这惊喜,本来是害怕方宴对七月下狠手,自己良心不安。哪知道居然听到了方宴和周姑娘的事,这换谁都知道是感情的事,这有意思,婉淑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以后多了要挟方宴的筹码了。 “姑娘有什么吩咐吗?”婉淑正打算回房,忽然店小二端着盘子上来了。 “没有,没有。”婉淑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 可这么大声音,屋内的人怎么会听不见呢。 婉淑猫着脚正打算偷偷溜回去,房门已经打开了。 “晚书姑娘有事吗?”七月愤愤的问道。 “没事。哦,有事,我看天色也晚了,你们帮我这么大个忙,应该请你们好好吃一顿。”婉淑镇了镇心神,没事人般说道。 “哦,那我可得好好宰姑娘一顿了。”方宴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在屋内响起。 “好说好说,方公子想吃什么都行。”婉淑偷听人家说话,本就心虚,答应的也爽快。 “走吧。”方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淡淡的说道。 “现在吗?”婉淑问道。 “你不是说你要请客,才来找我的吗?”方宴反问。 “是呀,是呀,你看,我这脑子,怎么突然短路了。”婉淑不好意思的笑笑,眼神闪烁,说道。 “短路?” “走吧,走吧,这儿你熟悉,你带路。”婉淑边说边下楼了。 “不是说我带路吗?”方宴很快走到婉淑前面,经过婉淑身边时愤愤的说了句。 一时间方宴在前,婉淑在中间,七月远远的跟在后边,婉淑本来想和他说声对不起的,可是看把自己当瘟神般防着,就想以后再说吧。 一路无言,方宴黑着脸,七月垮着脸,婉淑心虚,也不敢多说什么,怕露馅。 很快,婉淑便被方宴带着进了一家名为“聚贤楼”的酒楼里,这会才申时,酒楼里人不多。 一进门,便有小二认出了方宴,引着他们往雅间去了,看来方宴是这儿的常客。 婉淑看了看这酒楼的装潢、风格、摆设全是上乘,心想我这荷包今儿能不能保住啊,我还得交束脩钱呢。 她再看了一眼方宴板着的脸,心里的歉意瞬间没了,方宴既然能到自己屋里找到官籍,那自己有多少银两他是知道的。 虽说自己请他吃顿大的,那他也该适可而止,考虑考虑这穷孩子的心声,但愿他一会能够怜香惜玉。 “方少爷,还是老几样吗?”店小二拎着茶水进来问道,余光还时不时往婉淑这边瞥。 “嗯,眼睛别乱看,小心瞎了。”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店小二吓得一哆嗦,倒水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婉淑看了看方宴,他明明坐着动都没动,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怎么就知道店小二乱看了。 “方公子还在生七月的气啊?哎呀,这事怪我没考虑周全,怎么能跟他打听你的事呢,不过他也没说啥,只说了你和周姑娘……” 婉淑看着店小二把十几道菜一道一道的上了桌,心痛不已,觉得方宴就是故意整她的,两个人哪吃的完这些。见方宴还黑着脸,故意问道。 虽然只相识了半天,可是从他不声不响的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就觉得他这个人是不坏的,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 “哦,我和周姑娘什么事啊?定亲的事,成亲的事,还是青梅竹马的事?还有上个月泛舟游湖的事?上上个月……”方宴忽然放下筷子,饶有趣味的看着婉淑。 “只说了定亲的事。”婉淑再次心虚,败下阵来。 方宴心里得意的想,跟我使诈你还嫩呢。七月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就凭你也想过问我的私事。 婉淑说完观察着方宴的脸色,只见他依然面无表情,居然没发怒,顿时有些不可思议。 第13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定亲那点事没什么好说的,要不我再给你说说其他的事?”方宴看婉淑语气降了,邪魅一笑,问道。 婉淑瞬间反应过来被耍了,看着某人吃得香喝得香,顿时气极恼怒,可这事本身就是自己先招惹的,又不能怪方宴,只能自己生闷气。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美食,婉淑撇撇嘴,这得要多少银子。这富二代肯定就是故意的,今天若不是自己请客,不想显得小家子气,一定得好好教教他什么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怎么不好奇了?不听了?”方宴把婉淑脸上的变化尽收眼底,憋着笑问道。 “谁好奇你的事,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婉淑明白了,对付这种人不能耍心眼,打蛇要打七寸,下次一定要快准狠。 “聚贤楼”饭菜口味不错,就是贵了点,婉淑把肚子都吃圆了,还打了个饱嗝,才出门去结账。 “一共二十一两零三百五十七文,给二十一两就行了。”老板笑眯眯的掰着算盘,对着婉淑说道。 “这么贵?”婉淑面拧巴成苦瓜,将怀里所有的银子倒了出来数了又数,只有十七两玖佰二十二文。 “老板,能不能打个折?”婉淑也笑嘻嘻的问道。 “小店小本生意,不赊账不打折,还请姑娘莫要难为我。”老板陪着笑脸,看了婉淑身后的方宴一眼,又回过头说道。 婉淑知道此时方宴肯定在嘲笑自己,她也懒得回头看他那张得意至极的脸。 前几天还见义勇为想做好事来着,没想到这么多钱还抵不上人家贵公子随随便便一顿饭钱。说来也是惭愧,得正视起赚钱这个问题了。 “借我五两银子呗。”婉淑头也不回的说道。 等了半晌没听到身后有动静,她回头瞪着方宴。 “你在跟我说话吗?巧了,我今儿个出门忘记带荷包了。”方宴假装才回过神般,反问道。 “算了,老板,我给你打工吧。”婉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头对老板说。 “你可是方公子的朋友,不行不行。”老板也怕得罪方宴,又看方宴朝她使眼色,一口回绝了。 “我就这么多钱,你看怎么办嘛?”婉淑真想打方宴一顿,委屈问道。 酒楼里客人越来越多,近一点的看到这幕,都纷纷转头看过来。 “走了,傻丫头。”方宴扑哧一声笑了,把婉淑的钱袋子拎着,推搡着她出门了。 “那钱?”婉淑一步三回头,不明所以。 “我家公子吃饭都是记账的。”七月在一旁解释道。 “好啊,你们合起来耍我。”婉淑咬牙切齿的说道,追着方宴就是几拳。 方宴知道自己做错了,也没躲,生生挨了婉淑几拳,才求饶道歉。 “可是说好的我请你吃饭,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就你这点银两,还不够塞牙缝呢,等你有钱了再说吧。” 这点银两,要知道这些钱在乡下可够一家人吃好几年了。何况这里面还有自己的束脩钱呢。 “那就后会有期了。”婉淑被方宴一次次耍,现在又被嘲讽,丢下这句话就跑了。 “你去哪?”这会街上人正多,婉淑一溜烟跑了,方宴避开人群追了好一段路才追上,问道。 “回去收拾行李去徐州啊。”婉淑没好气的说了句。 “这么着急啊?” “是呀,本姑娘是有抱负、有理想的人,不想坐享其成,还是先走一步了。” “我们少爷不是……”七月在后面解释道,他本想说方宴不是坐享其成的人,可是被方宴止住了。 婉淑见那两主仆没再跟来,气冲冲的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起身把行礼收拾一番便洗漱睡了。行礼就一本《论语》和一套换洗的男装,这是婉淑前两日去成衣铺里买的,买了两套,准备明日换上一套。 想想去买衣服时,那老板极力给她推销女儿装,在婉淑的多次拒绝后,还摇着头不解的说了句:“现在的姑娘家怎么都喜欢扮男孩了。” 婉淑也不想跟他过多的解释,回来试过后觉得男装穿起来也是很帅气的,只是胸/前/两团柔软有些不适。 还好原身长期营养不良,身形瘦弱,连带着胸/部也不怎么发育,要不这男装穿起来还真容易穿帮。 待躺到床上,婉淑不放心又起身将门窗检查了一遍,确定别人从外面进不来了,才躺回床上安心的睡了。 一夜好梦,第二日婉淑早早就醒来了。想想昨日的事,虽然方宴做的是挺气人的,可是好歹人家也帮过自己,该去道声谢,再走。 结构过去敲门,半天没反应。店小二告知昨儿个人家就退房走了。 唉,是我自作多情了。婉淑闷闷想着,回房拿起包裹就走了。 结账时,老板还好奇的打量了自己好一会,才给她结。 婉淑出了门去了渡口,她听说坐船比马车舒服还便宜,马车中间要转三四次车,还好这平安县有个码头,否则自己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周折。 说到去书院,方宴昨日不是也说他要去吗?怎么这一路上也不见他。 是了,人家富二代,坐着舒适宽敞的大马车,随行仆人好几人,怎么会来这渡口风雨飘摇呢。 一边想着也就到了,婉淑付了船钱,上了船舱,找了个地方坐定,这才打量起四周来。 船舱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上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下到襁褓中的孩子都在这船舱里。刚上来的也有翩翩公子,去了隔壁的船舱,那可能条件比较好一些。 婉淑上船时,收钱的问她坐哪个档次的,她说坐最差的。经历昨天那事,她觉得花钱还是得省着点,不能再大手大脚了,反正上的同一艘船,待哪不一样。 婉淑想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只要能进了书院,其他的一切都好。养了个状元郎就不信自己考不上。 在船上待了两天一夜后,船终于靠岸了,这段时间婉淑被颠得七荤八素,除了刚上船时还算清醒,后来的日子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 好在船到了姑苏便靠了岸,总算能让人歇一歇了。婉淑进城随便找了个客栈便住下了。 不知躺了多久,婉淑觉得晕晕叨叨的,但身边好像有个人在照顾自己。给自己灌了很多很苦的汤药。 “方宴?”婉淑弱弱的喊了句,过了好久都没人答应。 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却重得要死,最终还是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婉淑彻底醒来时,已昏睡了足足三日,她只觉得全身酸痛难耐,腰都快躺断了,身上衣服也紧紧黏住皮肤,难受至极。 不过好在烧退了,只是口中有些发苦,脸也干得要命。 她慢慢坐了起来,出门喊来店小二给她打了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这期间婉淑问过店家有没有人进来过,店家说的是没有,除了他们老板娘进去过两回。 “替我谢谢你们老板娘。”婉淑洗完澡吃了点东西,又歇下了。 而对面酒楼里,七月正不解的问道:“少爷为何每次都要偷偷帮助晚书姑娘?您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她一块走。” “有些事你还不懂,上回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跟他见面。”方宴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少爷不就是怕大老爷会找她麻烦吗?可是现在大老爷还不知道……”七月继续说着。 “有些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七月你说她为何非要去长亭书院冒险呢?” “少爷,这我可不知,要不我去问问。”七月挠着头,欣喜的回道。 “不必了,这事就交给九月去查,你暗中观察好她,有什么异动及时禀报就好。”方宴撂下一句话,就将七月赶出去,把自己关在了房里。 七月应了声“是”就退下了。这段时间,他能看出自家少爷对梁晚书有着不一样的情愫,可是却又如防贼似的防着,也不知自家少爷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而婉淑经过一夜休整,身体已经完全大好了,这场风寒让她对船望而生畏,一大早就向店小二打听了去敬亭山的马车。 运气不错,从这有直达的马车,只不过路上食宿包在一块总共要五两银子。 婉淑看着自己所剩无几的银两,心疼得要命,纠结着到底要不要继续乘船。 思来想去,婉淑最终还是搭乘了马车。 总比坐船再病一次好,等到了敬亭山再作打算。 马车是属于包车模式的,只坐了婉淑一人,车夫说上回拉了两拨人,最后因为吃食起了冲突,差点闹出人命,后来就不敢多拉了。 婉淑起先还有些害怕,这一路要经过许多山路,这车夫会不会把自己卖了?会不会遇到劫匪? 后来渐渐的熟悉后,觉得这大叔人还挺好,一路上挺照顾自己。 马车速度很快,天黑就歇,天亮就走,就这样也还过了六天才到敬亭山。 长亭书院位于敬亭山上,最初只是文人墨客吟诗作赋之地,后来有人前来求教,便慢慢成了如今这般书院模式。 近三十多年来,书院出了很多才华横溢、出类拔萃的人,有些入朝做了官,有些继续留在书院。引起朝廷的极度重视,是以书院可以从每年年度优秀学子中举荐人才入朝为官。 学子也可以自主考试,不过考试的大多是那些无缘举荐的。 晚书希望自己是前者,毕竟考试要经过童生、秀才、举人、殿考等等步骤,自己女儿身若是在哪一环掉链子,就无缘科举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先安心下来,准备入学考试才是。 边想着边在敬亭山下的徐州住下了。 第14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徐州是大晋的一个交通要塞,繁华之象不言而喻。 连夜奔波,婉淑又累又倦,没来得及细细闲逛一番,便在小客栈歇下了。 迫于生计,婉淑捉襟见肘,只能随便找了个客栈,这还没在平安县时住的好,不过总算可以放心的睡一觉了。 这两天坐马车虽然也休息,可是她没有安全感,总是睡不踏实。故而这一觉婉淑睡到了第二日才醒,且是被饿醒的。 婉淑拿着手里仅剩的二十三个铜板站在街头,踌躇着该买什么充饥。 “王兄,昨儿说好马车几时出发?”忽然,旁边面馆里一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对着同桌另一男的问道。 “辰时准时出发,否则晚了赶不上今天的入学考试了。”只见那男子快速的咽了面,囫囵着说道。 入学考试?看来和自己是同路的。 婉淑心下一喜,遂走过去,清了清嗓子,问道:“敢问两位兄台刚刚说起的入学考试是指长亭书院吗?” “嗯,对啊。小兄弟也要去?”其中一紫衣的青年问道。 婉淑点点头,内心狂喜,还好听到他们说的话,要不自己又赶不上了。 “那几时开始考试啊?” “今日巳时至午时中,一共三个小时。小兄弟不知道?” “不瞒两位兄台,我昨日傍晚才到此地,还不太清楚考试规则,多谢两位告知。我刚听你们要乘马车,这离书院还有多远啊?” “我听说有条小道近些,可是我们都没走过。昨儿个找了辆马车,问过车夫说半个时辰。”说话间两位男子已经吃完了面,付了钱准备走了。 “能否和你们一起?”婉淑看着行色匆匆的两人,赶紧问道。 两人停了下,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看婉淑一脸真诚,想着往后入了书院便是同窗了,便应了下来。 婉淑空着肚子也来不及吃了,赶紧的跟上两人走了。 马车很宽,不仅坐了他们三个,还有一些同是一块去考试的。 车里加上婉淑三人一共坐了八人,有些是结伴而行,有些如婉淑一般孤身一人。 婉淑因与先前二人说过话,又熟络些,便坐一块了。 路上相互问了才知二人来自苏州,也是半路上相识的,紫衣那个叫王臻,另一个蓝衣的叫陆宁。 叫王臻的早几年就想来了,奈何家里凑不出束脩的钱,这才拖到了现在。最后是他娘子从娘家借了银子,才让他来的。 陆宁则是没自信,害怕入学考试通不过,费钱不说回村还丢人,最后是被他准岳父给逼来的。 婉淑心想:大家都不容易,自己又何尝容易,否则也不用铤而走险踏上这条路。 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不一会马车就停在山门外了。 山门前听了好多大小不一的马车、驴车、牛车等,还有单骑马匹,看来早有人到了。 和他们一样付了七文钱,婉淑便跟着几人进去了。 踏进山门,走了五六百米,终于远远的看到矗立在前方刻着“长亭书院”四个大字的牌坊,牌坊上还刻了一副对联,分别立于两侧。 婉淑看去,轻轻念出声:“科名开自大中,更期继起有人,议谥当如祠部直;山水甲于天下,何幸宦游到此,论文因悟史迁奇。” 笔锋灵活有力,洒脱而不失优雅,这一手好字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婉淑心想有机会一定要向他求教一番。 进了书院,路上人越来越多了,有四五十岁的,也有同自己一般十六七岁的,更多的还是二十至三十这个年纪。 又往里走了几步,只见那广场上放了几块类似于现代的黑板,有好多人围在那观看。 婉淑等人也走进,只见上面贴了告示,婉淑个子小,也不方便和一堆男人挤来挤去,只好在外围等王臻和陆宁。 “要先找到斋长验过身,才能进入内堂准备考试。”二人出来向婉淑说道。 验身?婉淑心里一惊,想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梁兄应该对考试信心满满吧?”路上王臻问道。 等了会没听见婉淑答应,便再问了一遍,见婉淑还是没反应,便轻轻推了婉淑一下。 “梁兄在想什么呢?紧张了?”王臻问道。 “嗯,是,第一次进入这神圣之地,是有些紧张。”婉淑赶紧顺坡下驴,对二人勉强的笑了下。 “我也紧张,你看我这手心全是汗,也不知一会会考什么?”陆宁也紧跟着说道。 “都一样,我这是背负了家里多少人的希望来的,要是落败了,也没脸回去了。”王臻神色紧绷,也说道。 还好用这茬插过去了,婉淑假装从怀中掏东西,摸了下自己做的胸/垫,看看这一路有没有移位了。 “前面那就应该是了吧?那么多人排队。”说话间,就看到右前方聚了好多人在那。 三人过去一看,果真就是在这验身的,赶紧跟上站在了队伍后面。 排队等待的人都好奇,时不时伸头出去看看前面的是怎么做的。婉淑也不例外,这可是她最紧张的一个环节。 只见一公子将手中的官籍递了过去,又站定等着搜身检查。 婉淑冷汗直流,里层的襟衣都湿透了。王臻站她身后,看着她这样,忍不住安慰:“梁兄弟不必紧张,我等光明正大,万万不可能挟带的,只是验一下身而已。” 婉淑点点头算是回应,心中却想只是验一下身,说得轻巧,要是验出自己的女儿身,说不定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甚至今晚的月亮都见不到了。 这话也只能是自己想想罢了,看着马上到自己了,婉淑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和王臻陆宁换了个位。 二人本来就觉得婉淑年纪小些,让她站前面,没想到临了临了,婉淑却又要往后去了。 不过二人也没多想,只觉得婉淑经历的世面不够大,太过紧张所致,兴许看这二人验完身,他就会好点。 好不容易到陆宁了,只见他双手将官籍递上,然后展开双手和双腿,等待查验。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陆宁就检查完毕了,王臻亦然。 婉淑颤颤巍巍的将官籍递了过去,学着先前人的样子站定,只见斋长把官籍打开看了一眼,又扫视了婉淑一眼,便说可以了。 婉淑以为自己听错了,还站在原地未动,只听斋长又说了句:“梁晚书,可以了,记得考完试到我这里取回官籍。” “谢过斋长。”婉淑忍住内心的狂喜,像斋长施礼道。 她没被搜身,真的没被搜身?婉淑重重掐了自己一把,这不是梦。 她走向一旁等她的王臻和陆宁,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她后面的那人没逃过搜身。 连老天爷都在帮自己,婉淑想一定是这样,一改刚才的愁眉苦脸,兴高采烈的往内堂去了。 王臻和陆宁看见婉淑如此反常无奈的相视一笑,我们也紧张,可没像他这样的,验个身有什么,最重要的是里面见真章。 内堂设了五个考场,守在阶梯下的几位学长,拦住了三人,问道:“你们是一起的?” 三人点头。 “你去甲,你去乙,你去丙。”学长很快将手中的竹签(类似现在的准考证)递了过去。婉淑被分到了乙,王臻在甲,陆宁在丙。 看来这古代对作弊一事管得挺严,认识的都不能分到同一考场。 三人于是约定考完了在斋长那等,反正要去取回官籍。 婉淑进了乙室,只见里面设了四列座位,每列设七套桌椅,后三排已经坐满了人。 婉淑在第二排寻了个靠窗的坐下了,天气炎热,靠窗的更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不至于让自己头脑发昏。 坐定后,婉淑开始慢慢研磨,为一会准备着。 考试的人陆陆续续的进来了,有些进来看到后面的座位被占了,心里有些小失望,唉声叹气着。 反正考的都是一样的试题,一样的时间,婉淑不明白这些人怎么想的,坐前坐后不都一样吗? 坐了二十人后,一位白须花发的夫子拿着卷轴进来了,只见他在台上站定,看着空空如也的第一排无声的叹了口气。 “今天的试题是《论语》,各位学子请各抒己见,讲一讲这‘问’字。” 边说着他边将卷轴打开挂在了右边角落的架子上。 问?学问?问题?问答?发问?…… 信心满满的婉淑,忽然有些迷茫了。这夫子手中的“问”究竟是要问什么? 瞥眼望去,只见大多学子一脸忧愁,还有托腮细想,也有东张西望的。 只有一人旁若无人般奋笔疾书,很快就密密麻麻写了好大一段。 婉淑收回目光,回想着《论语》每一章每一节的内容,细细思索着这“问”字的深意。 《论语》中讲道“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问自己,反思自己才能让自己知道自己处于一个什么位置,从而改正缺点,提高自身素质。 《论语》又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则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问他人,三人中,你会的他不会,他会的我不会,应该学习别人优秀的东西,不懂就问,从而提升自己的知识。 …… 有了思路,婉淑很快便有了一个大概的框架,她唰唰唰在宣纸上借由《论语》的内容,写下自己的观点。 等洋洋洒洒的写完了,才将笔放下。监考的夫子走过来看细细看了一遍,直摇头。 婉淑本来对自己的这长篇大论甚是满意,当看到夫子的动作后,心里闪过一万个念头,看着自己的大作直发愣。 难道自己猜错了题意,没答到点上?难道自己观点太新奇,这古人接受不了? 很快三个时辰过去了,婉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交了卷,心情沉重的走出了考场。 第15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出了考场,到了三人约定的地方,远远的便看到陆宁等在那了。 “梁兄答得如何?”陆宁一见面就问道。 晚书摇摇头,面露苦涩,又反问陆宁考得如何? 陆宁也摇摇头,表示没答好,“不知王兄答得如何?他可是我们三人中最放松的一位。” 说话间,王臻也来了,果然都是一见面便问考试之事。 看着晚书和陆宁脸色不对,王臻也没敢信心十足的说自己答得不错,只说一切皆等结果出来。 晚书看他神色如常,一脸轻松,想来是没问题了。可惜了自己费那么大周折,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三人拿上自己的官籍,签完字便到书院的后山凉亭去了。那有给考试学子准备了糕点、茶果之类的吃食。 现在已过了午时,好多学子还留下等着看榜,有些觉得没希望的考完就直接离开书院了。 陆宁和晚书虽没有信心,可是看王臻是必定上得了榜的,索性一并等着看看,万一自己也上榜了呢。 晚书本来饿极,这会咀嚼着糕点却只觉得索然无味,夫子的叹息声和一脸无奈的表情始终回荡在脑海里。 “梁兄也别太着急了,这不还没放榜吗?左右也不过两个时辰就知晓结果了。还是先垫垫肚子,免得一会结果没出来,人先饿晕了。”王臻看晚书一脸忧心,忍不住劝道。 “是呀,你看我也答得不好,还不是照样吃、照样喝。大不了三年后咱们再来。”陆宁也跟着劝道。 晚书心想,自己时间宝贵,三年时间多生变故,万一还没等她见到程实,便被程实发现派人害了呢。 “我自问答得不错,有理有据,可就是想不明白监考夫子那个眼神的意思?”晚书想了想憋不住,把自己所答说了出来,还有当时的情况。 “梁兄,你莫不是在诓我。你所答的可比我妙多了,你这文章要是不上榜,那恐怕今日也没几人上得了榜了。”晚书话音刚落,王臻便惊讶的开口道。 本来只将心中的苦闷倾诉出来,谁曾想却得到了王臻和陆宁的肯定。 王臻一惊一乍,引得旁边落座的人纷纷朝三人这边看了过来。 还有几人上前打听三人答得如何,晚书又照实说了一遍,众人连连称赞。可待晚书又说了夫子那事,众人便脸色暗了。 其中一个庆州来的学子还说道:“听说今年严格,想不到要求竟这般高。” 原本一脸轻松的王臻听了这些话后,心里也开始慌了,梁兄如此好的文章都被夫子否决了,那自己岂不是更没希望了。 一时间,三三五五的人群都在谈论着今日的答卷,焦急的等待也慢慢变得更加的紧张。 到了未时末,贴榜的地方早已站满了人,可却迟迟不见书院有人来。晚书刚刚被众人一番赞誉,心里舒服多了,这会能平静的对待结果了。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斋长和几位学长拿了涓帛往这方走来。 “今日有几人上榜?” “有没有李甲?” …… 人群再次蜂拥而出,赶着上前跟斋长打探消息,可惜都无甚回应。 “大家不要挤,不要着急,很快就颁布结果了。”斋长越过重重围堵,高高举起手中的涓帛喊道。 晚书也期待着结果,目光紧紧锁住斋长的手,那可是关乎到自己未来命运的东西。 只是那人怎么有点眼熟,那不是前几日在新琅镇招生为首的学长吗? 眼看着他也往自己这边看来,晚书赶紧低下头,虽说自己现在穿着男装,可是还是会有些心虚。 “梁晚书、丁子乙、刘友、王臻、陆宁、秦羽、玉思……请念到名字的人站前面来。”晚书正想着要不要躲一躲,就听到斋长的声音在人群中想起。 “梁兄,王兄,我们都上榜了。”陆宁高兴的按着晚书的肩膀摇晃,高声呼道。 王臻则比较清醒些,招呼着二人往前走去,晚书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任由王臻推搡着站住了。 “经过山长和众位夫子层层筛选,你们四十三位是今年上榜之人,切记往后勿骄勿躁,专心向学。”斋长将手中的涓帛递给一旁的学子去粘贴,自己则对他们说着。 “其他人也切勿气馁,三年后书院的大门依然向你们开放。好好回去再努力努力,本斋代表书院欢迎你们明年的到来。”斋长继续稳稳的说着,也不理会下边人的议论。 “又要等三年了,唉……” “三年后再来吧。” 一阵阵失落声、叹气声渐渐走远,还有些人不舍的回头看着这边。有几个不相信的还在榜上找着自己的名字,确定没有后才失望离开。 “梁晚书?”待人群离去后,剩下的人又再次被点了名。 斋长走到晚书面前喊道,晚书条件反射的回了声:“到。” 瞬间所有目光聚了过来,就连王臻和陆宁也不解的看着晚书,替他担忧。 气氛有些怪异,晚书反应过来赶紧回道:“有。” 斋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核对下一个。 待所有人都对号入座后,斋长又再次说道:“切记九月初一在枫亭院报道,不可迟到。” 众人齐声答“是”,便与斋长告辞走了。 晚书与王臻、陆宁也准备下山,还没走,就听到那学长急急喊道:“梁晚书,我们是不是在那见过?” “您是?”晚书假意问道,装作不识。 “我是这书院的学子,今年科举失利,在这书院帮着做些事,三年后再考,我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你?”那学长边说边上下打量了晚书一遍。 “哦,是学长啊,晚书失礼了。晚书不曾见过学长,莫不是学长记错了?”晚书淡定的回应着。 “哦,那是我记错了,你们走好,九月初一见。”说完,便追着斋长的脚步去了。 一起的几个学子都转头看过来,还以为晚书第一名是不是有什么内幕,待听清二人对话后,才放心离去。 “梁兄,你今日可真让我大开眼界。非说答得不好,你看这不是第一了吗?”陆宁心情好,说话也有些没遮没拦,打趣道。 “唉,都怪那夫子,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答卷,我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只能察夫子眼观夫子色了。” “是呀,你今日那番话,也着实吓到我了。今日若是落了榜,进不了书院,如何回家面亲?”王臻也侃侃说道。 “还好我们之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这下如愿了,陆兄家里也可放心了。王兄,这回回家你娘子该好好犒劳你一番了。” “是呀,说到回家。我是明日一早便打算回了,这一来一回路上得耽搁十来天,可万万不能勿了报道时间。”王臻一拍脑袋,算着时间说道。 “现下已经八月初一了,我也要早些打算,今日天晚了,明日王兄我和你一块走吧,路上不耽搁还能陪家里过中秋节。”陆宁也收敛喜悦,正色道。 “那梁兄,你怎样?”王臻问道。 “我一无父母,二无兄长,就在这徐州住下了,等两位兄台报喜回来,再一并入学。”晚书想了想说道。 其实她很想去苏州玩玩的,在现代就一直想去,可是却因为种种原因没去成。现在得空了,手头却没了银两。 想起那首歌“我想去桂林,有时间的时候没钱,有钱的时候没时间”,真的是很应景了。 “梁兄,实在抱歉,往后我二人便是你的兄长,你的亲人。”听了晚书的话,陆宁赶紧道歉。 “无妨无妨,两位兄台一路颠簸,山高水远,路长且险,要顾好自身安危。”晚书淡然一笑,说道。 不知不觉就出了书院了,晚书看天色还早,便打算去探探先前他俩说的那条小路,再下山。 二人也由着她,便在书院门口告辞分开了。 晚书其实是没钱了,再坐一回马车,还得花费七文钱,自己只剩这十六文钱应急钱了,可不能再给浪费了。 明日,是要找个地方打工去了,晚书想着就往左边拐进去了。 晚书他们是最后离开书院的,这小道上一个人也没有,越往里走路越窄挤,两边枝繁叶茂将太阳给挡住了,只星星点点的映射下来几丝光线。 晚书看着眼前望不到头的羊肠小道,心里有些发毛,踌躇着要不要返回去走大路。这会他们应该都下山了,走大路应该也遇不上了。 万一马车中途坏了,或者歇息,遇上了岂不尴尬,还是算了。今日先找好路,往后出行也方便。 边想着脚步也边往前走着,可是前面四条路该怎么走?哪个方向才是到徐州的? 不会有劫匪吧?自己这小身板,今日还饭都没吃呢,想跑都跑不远。 臆想占据得了第一名的喜悦之情,晚书满脑子都是下面怎么办? 她观察了下前面十字路口的羊肠小道,选择了一条看似还行的路,往前走了。 夕阳西下,晚书还是看不到路的尽头,不是说半个时辰就到了吗?自己都快走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到? 晚书绝望的往回走,走到刚刚的十字路口又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第16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又累又饿,在这崎岖山路上依然看不到方向,渐渐止了脚步。 天渐渐黑了,原本夕阳的余光还能映射出点点光线,这会却是黑得啥也看不见了。 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晚书内心骂了自己上百遍,干嘛要逞能,干嘛要面子,干嘛要走这。 这和南安镇旁的那片林子可有得一拼,密密麻麻的树枝把路遮挡得严严实实,难怪没人走这。 晚书期盼能遇到一个猎户,或者遇到一个樵夫,要不然自己就得在这山中喂老虎了。 晚书想了想还是小命重要,仔细分辨了下来时的方向,准备往回走。 就算不能下山,回到书院去待一晚也比在这儿强,这儿树林茂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蹦出只虎,或者跳出头狼,抑或是熊呢。 “少爷,前面那个是不是?”忽然,前面有声音传来,声音很熟悉。 晚书听到有声音,看到前面两个模糊的身影,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结果一个没站稳,直直的向后倒了下去。 没有原本想象的痛,好像还很软,只是这腰好像被扭到了。 “我怀里很舒服吗?”温软的声音传入耳中,连带着一丝温暖的气息。 晚书猛一惊跳了起来,瞠目结舌的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某人似笑非笑得看着自己窘迫的样子,轻轻开口:“这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 “你,真是不要脸。”晚书被噎,骂道。 “我可不像某些人不要脸,刚刚是谁赖我身上不肯下来。”方宴不怒,厚颜无耻的凑近晚书耳边说道。 “无耻。”晚书边说边绕过二人走了。 “是吗,看来某人不领情,我们走吧。”方宴看了七月一眼,很快超过晚书走了。 “少爷”,七月看着方宴的身影,踌躇着要不要跟上,又回过头来对晚书道:“晚书姑娘,我家少爷是专程来找你的。” “还不走。”方宴见七月唠唠叨叨的没跟上,喝道。 七月欲言又止,悻悻的跟上去了,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晚书。 晚书扭到了腰,但是也不甘示弱,她心里明白方宴是来救自己的,可是冲着他刚刚的那个态度和语气,自己才不会开口求他的。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求我一句又不会少斤肉。” 晚书刚走几步,就感觉身旁一阵风飘来,下一秒已被人拦腰抱起了。 “啊……”晚书惊叫一声,等反应过来,只用力挣扎,拿手使劲打方宴。 “别动,否则真不管你了。”方宴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压低声音喊道。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走了几步,晚书说道。 “不是扭到腰?还怎么走?” 晚书撇撇嘴,想反驳又说不出口,索性就由着他。 身后七月憋着笑,默默跟着。 自家这位少爷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明明就是来找人的,还硬说是路过。好不容易找到了,又不想承认。 一开始听说人家独自从小路下山,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让自己马车赶得快些。 现在,唉,真是冤家。这位姑娘也真能折腾人,少爷从没受过这种气,谁见了不依着,偏这姑娘总是能让自家少爷没了主子样。 “为何要一个人跑这边,怕老虎饿了还是怕今晚狼没有晚餐?”方宴看晚书不说话了,嗔怪道。 “我听说这边近就走了,谁知道会迷路了。”晚书本来也郁闷,委屈道。 “近还走了这么久,你看看什么时辰了?” “都说迷路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晚书反问。 “还说呢,要不是遇到和你一块的那两个书生,我还真是被你急死了。” “你去考试了?我怎么没看到你。”晚书惊讶,今天一整天从没看到过他的身影,也没见七月,怎么他就会看到自己和王臻、陆宁在一起了。 “以后别一个人乱跑,很容易把小命丢掉。”方宴岔开话题,警告道。 “知道了。”晚书吸吸鼻子,弱弱的应道。 “这才乖。”半晌,方宴忽然笑道。 “哎,你今天到底有没有去考?”晚安不依不饶问道。 “问。”方宴邪魅一笑,回道。 答案显然易见,“问”是今天的考题,他若是没去考试怎么可能,可是最后榜上没有他,那他是落榜了? 晚书惊讶,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他怎么可能考不上,除非他没用心。 “没事没事,三年后还可以再来的,实在不行就让太守大人给你找个先生,在家学也一样。”见他不在说话,晚书伸手拍了拍他背,安慰道。 “嗯。”方宴随口应道。 很快,三人便走出林子,看到了点点灯光,又往前走了段,便看到熙熙攘攘的集市。 “你放我下来吧。”晚书看越往前走,人越来越多,自己这身装扮和方宴如此着实不当。 “现在知道怕了?”方宴打趣道。 很快便看到街角停了辆马车,七月不知何时已经牵着马等着了。 坐上马车的那一刻,晚书觉得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自己的天使,总是在自己需要帮助时出现,只是不能和他成为同一届同窗,不知道往后遇上事了还有没有这么幸运能够化险为夷。 “少爷,直接回去吗?”坐定后,七月问道。 “去医馆。” “我饿了。”晚书以为很快就能吃东西了,不想方宴却要先去医馆。 “真是拿你没办法。”方宴无语,可能也意识到婉淑一天没吃东西,然后让七月停了车。 很快,热腾腾的烧鸡味从马车帘子外飘了进来,紧接着方宴便拎着烧鸡进来了。 方宴打开荷叶,晚书迫不及待的便扯下来一条鸡腿,结果烫到手又扔了回去。 方宴看着冒冒失失的晚书,心里无语,然后帮她吹了吹。 晚书再次抓起鸡腿咬了一口,只觉得这真的是人间美味,很快一条鸡腿就只剩光骨头了。 “你们吃不吃?”晚书去拿第二条腿的时候,怯怯的问道。 自己囫囵吞食,却忘了问问这个帮助自己的人。 “你吃吧,最好吃胖点,免得下次抱着硌手。”方宴压住心里的笑意,说道。 “原来,原来你喜欢胖子。”晚书说着嘴里已经咬了一嘴肉了。 医馆没到,一只烧鸡已经只剩骨头了,晚书满足的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 “就你这吃相,也就是我方某人能忍,要换了旁人,早给你嫌弃死了。”方宴一边收拾鸡骨头,一边说道。 “我知道你喜欢胖子,还有那种温柔似水、贤良淑德的女子,放心,周姑娘一定符合你的口味。” “吃饱喝足就不认人了,小心我把你丢回去。”方宴被怼,威胁道。 “你敢,你要敢把我扔回去,我就敢告你拐卖妇女。”晚书知道方宴只是嘴上逞强,继续道。 “吃饱了有力气了是吧,我……” “少爷,医馆到了。”方宴话没说完,马车便停了,紧接着七月的声音传来。 “你,等会再跟你算账。”方宴边说边掀开车帘,先一步下去了。 此时已过了戊时,晚书动了动脚,慢慢挪到了马车外,正准备慢慢下去,方宴已经再次一把抱起她了。 很快便进了医馆,晚书看着里面一老一少两个人,有些害羞的别过了脸。 别说这会腰真的挺疼,犹如断了般。一开始还觉得自己能坚持,若是在山上那会方宴真的狠心不管自己了,估计自己这会已经喂狼了。 “这是怎么了?”医馆大夫看病人是被抱着进来,觉得很严重,紧张的问道。 “腰扭到了,大夫你给看看。”方宴一本正经道。 “快把他抱到里面去。”大夫边说边往里间的屋子指了指。 方宴照做,乖乖的把晚书抱上面去了。 大夫很快拿着东西进来把脉,搭了一会又赶紧放开,迟疑两秒又伸手过去,然后盯着晚书看看,又看了看一旁焦急的方宴。 迟疑一会,大夫喊了句:“小武,去把你师娘请来。” “好的,师父。”外面小伙清脆的应了一声,便往后面跑去了。 “大夫,怎么样?”方宴看大夫还请什么师娘,着急问道。 “公子放心,小娘子只是扭伤了腰,劳累过度身体有些虚弱。待我开副药煎好给她喝下去,再让我家内人给她在腰部敷些伤药,不出十天就好了。” “十天?”一直没出声的晚书惊呼道。 十天,自己本来准备去打工赚钱的,十天时间一过,差不多要入学了,还怎么赚钱。 “嗯,小娘子身体虚弱,之前还小产过,若是不好好调养身体,往后可会落下病根啊!”大夫跟说顺口溜般,一下就把晚书的前科给说出来了。 晚书还没来得及阻止,便给爆出了黑料,心里五味杂陈。这大夫也是的,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乱嚼什么舌根。 “小产?”方宴看看晚书,又看看大夫,以为听错了,不放心又问道。 “公子不知自己夫人小产?”大夫反问道,随后又赶紧道:“是老夫多言了,我先去写药方。” 说完,赶紧起身出去了。 “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一介女孩子费尽心机去书院又是为何?”方宴起身,黑着脸,盯着晚书严肃的问道。 第17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一向温文尔雅的方宴忽然变得这么严肃认真,晚书被吓到了。 她缩了缩身子,像只受惊的小鸟,正欲解释,门外进来了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哎哟,这扭伤不是什么大事了,不用紧张的,我会帮你娘子好好检查的,放心啦。”进来的女子看着屋内气氛不对,赶紧圆场说道。 “大婶,你误会了,我不是他娘子。”晚书听着这口不知哪个地方的口音有些别扭,下意识的答道。 “哎哟,小夫妻闹闹别扭没什么的,我家那口子都跟我说了,是他亲手抱你进来的咧。”大婶以为二人闹别扭,继续撮合道。 “哎,别傻站着,来帮帮忙把你娘子抱起来下,我要脱了衣服才好检查的咧。”大婶看了看一直黑着脸的方宴,说道。 “大婶,不必了,我自己能起来的。”晚书边说边自己挣扎着准备坐起来。 “啊……”忍不住痛,晚书轻轻呻/吟一声,喊了出来。 “你不能动,你不能动的。”听到声音,大婶赶紧回头说道。 一直站旁边的方宴听到晚书出声,赶紧过来扶了一把,待晚书坐好了,便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哎哟,这什么脾气啊,不行的不行的。我跟你说,小娘子,你找这种夫君不行的,一点都不心疼人咧。”大婶边帮晚书脱衣服,边说道。 “大婶,你真的是误会了,我和他只是一般的朋友。”晚书无奈,再次解释道。 “哎哟,误会了误会了。都怪我家那个死鬼了,胡说八道,害我也跟着错咧。”大婶看晚书一脸认真,相信了。 晚书笑笑,表示没放在心上。 “我跟你说,你这病可得仔细着些,虽不严重,可是容易落下病根,来,抬手。” “有劳大婶了。” 很快晚书的衣服被尽数褪去,大婶给晚书摸了一层药膏,然后贴了一块棉布,又把衣服给她穿好,扶她躺下了。 “好了,好好休息会,我去看看药煎好没咧。”大婶一直喋喋不休,晚书很少回应,大婶见状弄完就走了。 晚书放下心来闭着眼睛睡了。 门外院落里,只见两个身影在说着话,高的那个是方宴,稍微矮小一点的是大婶。 “刚刚对不住了哦。”大婶经过方宴身边时歉意的说道。 “她,怎么样了?”方宴迟疑下,问道。 “我给她受伤的地方敷了药,过几天就会好的咧。”大婶往晚书的屋子看了看,又看着方宴说道:“这姑娘可能是受什么打击咧,我看她有心事咧。” 说完,便扬长而去了。 刚好这时小武端着刚煎好的药过来了,方宴一把夺过,端着进去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方宴一进屋就把门关上了,依然气势汹汹的问道。 晚书闭着眼睛想着刚刚方宴责问自己的那一幕,还在想着要不要跟他说实话呢,他居然又来问了。 “与你不相干。”冲着这态度,晚书也赌气道。 两人都是好强之人,尤其晚书,吃软不吃硬,方宴这态度是像问事情吗,简直就是审犯人。 换了过去的梁晚书,估计早就把什么都说了。现在这具身体的灵魂可是来自一个男女平等的世界,怎么还能任人摆布呢。 “好,与我不相干是吧,你这病与我也没关系,我走。”方宴说完,把药碗放下就走了。 晚书想不通方宴这是怎么了,为何在听到自己小产那一刹那变了脸。是,他是帮助过自己,可是这也不能成为他想要套取自己秘密的借口。 方宴本来想和晚书好好谈一谈,没想到晚书这么犟,还说什么跟自己无关。 合着这段时间来,他帮了她这么多,换来的就是一句“与你不相干”吗。 晚书听着门“嘭”一声关上的那刻,心里五味杂陈,他真的是程实派来的吗?他之前帮自己只是为了套自己话? 好像不是,如果是程实,早在方宴识破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就杀了自己了,怎么可能还会帮自己这么多。 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干嘛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自己还不能有点隐私了,何况这是带着仇恨和性命的隐私。 晚书不信任他,方宴心里憋着气,直接出了医馆上了马车。 “少爷,晚书姑娘那边……”七月小心翼翼的问道。 “传信给九月,让他抓紧时间,七天之内把梁晚书的底细给我查清楚。”听到七月提起晚书,方宴更是怒火中烧,气愤难抑道。 “是。”七月看出自家少爷生气了,不敢多问,回应一声便坐下了。 “还不走?”良晒,方宴开口问道。 “是是是。”七月边应着边松了缰绳,小心的赶着马车离开了医馆。 晚书待方宴走后,想了好一通没想明白,喝了汤药,不一会就睡熟了。 一夜好梦,第二日晚书觉得神清气爽,喝完大婶熬的粥便又躺着了。 午后,大夫过来诊脉,晚书借机问道:“这医药钱要多少?” “你放心,你朋友都付过了。昨日对不住了,都怪我这张嘴。”大夫自责道。 “大夫是无心之失,我不怪你,还得谢过你帮我诊病呢。” “你朋友还回来吗?” “不知道,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大夫,我出门匆忙,把行礼落在同福客栈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取一下?” “这个好办,这个好办,我让小武跑一趟就是了。”大夫自知有愧于晚书,满口答应下来。 “还有,如果你见到我那朋友,麻烦把他留下的诊金一并还了他,医药钱我自己能付的。”晚书看大夫要出门,赶紧补道。 “好,好。”大夫迟疑了下,像是明白了什么,答应了。 “谢谢。”晚书郑重的说道。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纯洁的男女情谊,大夫是误会了她和方宴的关系,才会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惹得二人生了嫌隙。 可也恰恰是这句话,让晚书看清了方宴的为人。他对自己从来不是单纯的帮助,而是有目的的,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他到底为何而来。 就这样,婉淑在医馆整整躺了十来天,每天早晚一碗黑乎乎的药喝下去,再加上背上敷药,婉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今日是中秋节,本来还要再歇两天的婉淑,怎么也不肯躺了,这个是她来到这的第一个中秋节,怎么能错过这场热闹呢。 换完妆,晚书便出门上街去了。 这几天在这“陈氏医馆”中都躺胖了,不知是他们本来生活就好,还是出于对晚书的愧疚之意,每吨都吃得很丰盛,鸡鸭鱼肉换着样的送了来。 晚书还和大婶开玩笑,以后要不就在这常住算了,免得出去饿肚子。 大婶虽然说话心直口快,可和这陈大夫一样,都是实心眼,对人友好无恶意。 这几天时间,晚书已经和他们聊到一块了,并提出想在这药铺帮忙做事。 这个念头是忽然冒出来的,晚书每每想起陈大夫给自己诊脉时的情景,便有些惶恐,这会是还没进书院,要是进了书院得个病什么的,一诊脉发现自己女儿身那可怎么办,趁这会有时间学个皮毛也好过到时候手足无措。 晚书本来以为他们不答应,没想到自己一开口他们便应了下来。 今日八月十五,陈大夫女儿女婿从京城回来了,晚书看人家一家人团聚,就找了个借口出门了。 本来也想看看这古代的中秋节怎么样的,正好遂了心愿。 刚出医馆,晚书便看到有好多人捧着花灯往东边跑去了,好奇的她也跟着去了。 晚书不敢跑,怕再次扯到伤口,只走得快些,一边欣赏街上的稀奇玩意,一边跟着人流往东边去了。 和电视里看到的场景一样,每个人捧着自己的花灯,在里面放上写着自己心愿的纸条,轻轻放到水中,闭上双眼祈祷心愿实现。 只是这儿大都是些少女,还有些妇人带着自家孩子在许愿,像自己这男儿身的很少。 晚书觉得应该尝试一番,都说中秋节的花灯许愿很灵,万一真的实现了呢。 晚书看了看,便在河边的小摊上买了个,跟着放进河里祈祷。 这河很宽,叫清水河。晚书默默在心里念完自己的心愿,睁开眼睛,看着越飘越远的花灯没了影,才上了台阶往回走了。 河对岸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蹲在河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晚书放进河里的那个花灯。 “少爷,你这么在意她,为何不直接问她?”七月一边佝偻着身子拿竹竿够着花灯,一边抱怨着。 “胆儿肥了,九月的教训还没吸取?”方宴眼睛盯着对面的晚书,慢悠悠的说道。 “不敢,不敢,少爷息怒。”七月心有余悸的说道。 九月查不到线索,前几日可是被一百杖责折磨得够呛,这会还躺在床上喊着呢。 少爷这脾气忽明忽暗,还是不招惹为好。七月边想着,花灯也拿到手了,小心翼翼的取上了岸,生怕被水浸湿了,自己又要遭殃。 七月把花灯捧到手里,看了眼里面没被打湿,赶紧转身送到方宴面前。 方宴很快取了里面的纸条,七月又快速转身将花灯放回去了。 只见纸上两行娟秀的字映入眼帘,“愿:往后余生平安顺遂,大仇得报。梁晚书字。” 七月紧张的看着方宴,见自家主子脸色变了变,顿时急了,赶紧问道:“少爷,上面写了些什么?” 方宴未答,心事重重的起身走了。 果然是为了报仇,只是不知道她的仇人是权贵还是书院? 七月见自家主子没说话,心里一紧,默默的跟着不敢出声。 第18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离开河岸,看看天色还早便在街上闲逛上了。这段时间天天在床上躺着,还从未好好欣赏一下这徐州城的风光。 “爹,我想吃烧鸡。”正走着,忽然听到路边有个小男孩喊了句。 “好,一会去给你买。” 烧鸡,也不知方宴去了哪儿?虽然不喜欢他这种喜怒无常的性格,还是应该跟他说一句谢谢。 至少,他帮过自己,救过自己。 “猜灯谜喽,两文钱一个。”晚书边想着,边听到前面有人叫喊。 只见前面一个摊子被很多人围了起来,想来就是那个猜灯谜的了。 两文钱一个,晚书摸了摸钱袋子,纠结着要不要去试试。 这可是最后的十两束脩银子,不能再乱花一分一毫了。 幸好医药费陈大夫给免了,否则自己真的是连书院都去不了了。 不过去看看也没什么,晚书边安慰自己边走了过去。 只见小摊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上面写着各式各样的谜面,只要花两文钱就能猜,猜对了就可以带走,猜不对那两文钱也不给退了。 好多人踌躇着要不要行动,虽说两文钱不多,可是也不能随便打水漂啊。 一时间有跃跃欲试的,也有在旁观望的,晚书就是那波观望者之一。 虽然自己也想去玩,奈何腰包不给力。 “哎哟。”突然,晚书被人推了下,身体就往灯谜摊扑了过去。 刹那间,灯谜摊就倒了,灯谜滚了一地,有些人趁乱直接捡了就跑,还有些好心的帮着捡起来放了回去。 大家都只顾着灯笼,等晚书自己爬起来时,已经被人踩了好几脚。 晚书想看看是谁推到自己的,结果刚扭头就被摊主拉住了。 “你不能走,你得赔我损失。” “对不住了,我刚被人推了一下。”晚书本来就没打算走,赶紧道歉。 “别想找借口,这儿这么多人看着,我的摊子是被你推倒的。”摊主生怕晚书不给赔偿,拉着她急急说道。 “老板,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先放开我,我找到那个推我的人,一定会赔你的。”晚书手臂被扯得生疼,挣扎着说道。 “不行,放开你跑了我上哪儿找你去。你们这小屁孩就只会耍滑头,你先把钱赔了,爱找谁找谁去。”摊主不依不饶的大声嚷嚷着,生怕没人听见似的。 “唉,那你说说多少钱?”晚书想反正都得出血,这里这么多人,就算找到了人家不承认自己也没办法,或许那个人在看到闯祸后,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事只能怨自己,好端端的瞎凑什么热闹,这下可好,惹了一身骚回来。 晚书说着就往怀/里掏钱袋,这一摸晚书吓出一声冷汗,心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的沉了下去。 晚书脸色一僵,惊慌失措的看了人群一眼,又全身上下翻了个遍,依然没摸到钱袋。难道刚刚摔倒时掉地上了。 晚书赶紧低头往自己周边的地上扫视一圈,没有。 “有谁看到我的钱袋了?有谁捡到我的钱袋了?”晚书着急得四下高喊。 周围除了看热闹的,无人回应。 晚书手足无措的看向摊主,希望他能帮帮自己。 “哎,我说这位公子你莫不是装的吧,你是故意来砸我摊子的?别跟我装穷,快赔钱,五两银子,少一个子都不行。”摊主不但不同情,还趾高气昂的说着。 又是五两银子?晚书想起了当日在蓝琊镇帮的那个小男孩,此刻也多希望有个公道人能站出来帮帮自己。 “大叔,你看这样行吗,我回家去取银子,一会给你送来。”晚书看着冷漠的人群,提议道。 摊主黑着脸,摇摇头,示意晚书不能离开。 “那你跟我回家去取。” 摊主依旧摇头,抓晚书的手臂更紧了些,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晚书就溜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怎么样?我钱袋丢了,现在也没银子赔给你,你看怎么办吧?”晚书边说边用力挣脱开了手臂。 “快帮我抓住他,他要跑了。”摊主见晚书挣开了自己的束缚,赶紧喊道。 有两人手疾眼快的帮着摊主抓住了晚书,晚书真的是郁闷至极,这都是什么事啊。自己本来没打算跑,这下真的想逃了。 “老板,我看这公子不像耍赖之人,你就跟他回家拿钱吧。”终于,人群里有人出声道。 “不行不行,他要是回了家赖账怎么办,这会我们还能帮着做做证。”也有人反对道。 “那谁能去陈氏医馆帮我找下陈大夫?”晚书走投无路,只好找陈大夫帮自己。 “哦,原来陈大夫家的女婿,前几日我便听说他女儿女婿要回来过中秋节,看来是真的。你放心,我去帮你喊。”一热心的大婶说道,说完就往医馆方向去了。 “都说陈曦曦嫁了个秀才,原来是这小子,看着倒是一表人才,不过也太瘦弱了吧,难怪陈家女儿老怀不上。”也有人奚落道。 “我就说嘛,陈大夫医术高明,女儿怎么会有问题,原来出在女婿身上了。” …… 各种负面声音传来,虽然开始也有羡慕人家女婿是秀才的,可在听了不能生育这块后,所有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态。 “我不是陈家女婿。”晚书开口反击,人家这么帮自己,自己不能坏了人家声誉。 “哎哟,谁信呢?他家就有个小武,我见过,你这一口外地口音,不是曦曦找的郎君,还能是谁。” 晚书百口莫辩,心想只要陈大夫来了就能一清二楚了,也没再辩驳。 “老板,我内急,你让我去趟茅厕。”忽然一股尿/意袭来,晚书忍不住开口道。 那摊主见晚书憋得难受,不似说谎,便朝拉着他的两人点了点头。 “放心,我们一定会看好他的。”其中一人说道,然后便带着晚书走了。 “他要是诓你,你可就要不回钱了。”刚最开始说人家女婿不孕不育那大婶又出来搅混水了。 “没事,这下认清了是陈大夫的女婿,就不怕他跑了。”旁边一人提醒道。 这下摊主才放下心来,继续整理着刚被压扁、踩扁的灯笼,尽量修补能继续用的。 进了茅厕,一男的非要跟着进去看个究竟,一是想证实下刚刚那些人的好奇心,看看晚书的那/个是否真的如传言所说,二也是怕晚书跑了。 晚书本來就得难受,这男的不依不饶的,自己也不好当一个大男人面/脱/裤/子,只好表面了身份,说出自己是女儿身。 一开始两男的还不信,待晚书解了发带,长发散下来才相信了,又想起刚刚紧紧抓着人家,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晚书这才进了茅房,踏踏实实的放了水,又将头发束了起来。 出来,只见那两男子都躲得远远的。晚书等了会,看他们也没想继续抓住自己,就朝前走了。 过来,看到人群已经散了,灯笼摊主也在收拾着摊子,准备回家。 第19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哎哎哎,怎么回事?”晚书不明所以,急忙跑过来问道。 “你问这位公子。”摊主边收拾边往旁边努努嘴。 晚书看过去,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一副你又闯祸了的表情看着自己。 “你,你没走?”晚书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问出这么一句来。 “你想我走去哪儿?”方宴上前两步,拨了拨晚书鬓边刚被弄乱的发丝。 晚书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站定才又看着他道:“谢谢你,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以后一定加倍偿还。” 方宴愣了下,看了看自己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又看看晚书,然后慢慢放下了。 “加倍偿还,怎么偿,怎么还?”方宴气息逼近,问道。 “一百两够吗?”晚书看着靠近自己的方宴,慢慢开口。 “不够,我要你以身相许。以后你的事我来扛,你的仇我来报。” 晚书怔住了,他怎么知道自己要报仇?还有前几天那么在乎自己小产的人,忽然说要以身相许,这是个什么鬼。 “怎么了?傻了?”方宴看晚书呆若木鸡,以为自己吓到他了,赶紧将手搭上她肩头,问道。 “没,我该回去了。”晚书躲开那只咸猪手,说道。 如果没有程实,如果没有满腔的仇恨,这个每次在自己需要时都会出现的人,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现在她给不起。 若干年后,晚书每每想起今日这一幕,方宴的这一句话,都觉的像是像是一场梦。如果当初答应他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 “也好,天晚了,我送你。”方宴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跟了上去。 “那天对不起,我以为你进书院是有目的的。”方宴默默跟着晚书,道歉道。 “我去书院能有什么目的,好好学习呗。”晚书头也不回的应道。 确实是有目的,不过这目的不是针对书院,而是针对别人。晚书心想。 “那,你不生气了?”方宴试探着问道,天知道这几天看不到晚书,他心里有多难受。 本来今晚也没打算现身,只想远远的看一眼。可是这要不出现,这个笨蛋又不知该如何脱身。 “我不会生不值得生的气,还有我说过欠你的会加倍偿还,并不代表我能把自己卖了。”晚书没回头,重重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心疼你。”方宴几乎是脱口而出。 晚书两行清泪无声的落了下来,她努力把头仰高,回味着这一句感动。 心疼,好久没人心疼自己了。 方宴把一切看在眼里,默默的跟在身后没在出声。 这个女人和他以往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同。 一路无语,晚书回了医馆,看到还在等她的陈氏夫妇,赶紧过去打了个招呼。 “没得事吧?”大婶见到晚书,冲上前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没事了,谢谢大婶关心。我先回去睡了。”晚书心事重重,说完就回房了。 大婶想追上去再问个究竟,被陈大夫拉住了:“这孩子心思重,让她静一静吧。” 晚书躺在床上,想象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如果没有方宴,如果不曾遇到方宴,自己这会会怎样。 顾名思义,他能保护自己,可是自己配得上他吗? 晚书回想着方宴的一字一句,心里有了些许的动摇。 接下来的日子,晚书跟着陈大夫学习一些简单的药理知识,还会分辨好多草药。这在以前她可是想都不敢想,现在居然学了这么多本事。 方宴会隔三差五的来医馆看她,晚书依然对他不温不火,她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面对他。 很快就到了八月二十九这日,晚书收到了陆宁和王臻的来信,说要约着一块聚聚吧,上回考完试也没好好高兴高兴。 这几天,徐州陆陆续续的来了很多准备入学的学子,晚书也期待着入学的那天。 三人约在了城东的一家酒馆,晚书和陈大夫说了声就赶过去了。 “梁兄,别来无恙。”先到的王臻和陆宁,一见晚书就开始打招呼。 “两位兄台一路辛苦了,快入座。”晚书赶紧还礼,应道。 三人点了些小菜,让店家温了壶酒,聊起了分开后的事。 大部分是王臻和陆宁在说,晚书在听,毕竟晚书真没什么新鲜事可以分享。 晚书不敢贪杯,怕喝醉了误事,可经不住二人劝,还是喝大了。 这回找来的不是方宴,而是大婶,晚书迷迷糊糊就被带回去了。 “大婶,你昨儿个怎么会去找我?”第二天醒来时,晚书疑云满布,问道。 “不去找你,你想睡在酒馆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咧?”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怎么知道我在那,还喝了酒?”晚书的确是好奇才问的。 “怎么,去找你还找错了?以后你的事我都不管咧。” 晚书被这气势彻底打败了,自己要是能像大婶这样脾气火辣,估计会少吃很多亏。 九月初一一大早,晚书便带上跟大婶借的银子和衣服出发了。 到了后,王臻和陆宁还没来,晚书在马车旁等了会,才看见姗姗来迟的二人。 今儿个去往书院的学子很多,前几日晚书就提前订好了马车,否则这位子没了,去迟了了就不好了。 晚书临出门时,陈大夫还给了她一包草药,每一样都注明了功效。虽然晚书也学了不少,可是有陈大夫这样细心的标注,也更保险一些。 以至于王臻和陆宁看到他后,一脸的疑问,带这么多药,知道的没什么,不知道的以为他去书院开医馆呢。 晚书其实惊讶的不是这些草药,而是他们明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居然没阻止自己去书院,这让晚书挺意外的。 不过他们没提,晚书也没做出解释,反正既然他们不说,那就是默许了。 “快上来啊,梁兄。”陆宁见晚书呆呆的,着急的喊道。 晚书赶紧把身上的东西递了过去,然后上了马车,往敬亭山出发了。 马车和上次一样,同样坐了八个人,除了他们三个,晚书又认识了另外五人,都是之前从没见过的。 “你们都是一个地方的?”一位叫玉思的书生问道。 “不不不,我和王兄是宁州的,这位梁兄是梧州的?”陆宁赶紧回道。 “我是庆州的。” “我是通州的。” “沧州的。” “宿州的。” 相互报了姓名和祖籍,八人也算是认识了,晚书看这五人都挺好相处的,也不似那种大富大贵的公子哥,仗势欺人,当下就约好了以后有事相互帮衬。 “那是自然,我们都是出门在外求学的,俗语说远亲不如近邻,往后有事吱一声。”宿州来的学子表示道。 众人也都很赞同这个说法,纷纷点头答应下来。 “听说书院分甲乙两班,也不知我们能不能分在一个班。”通州来的说道。 “无论怎样,都在书院里,也远不到哪去,总能聚在一起的。” “我听我们乡里一个前面的学子说,长亭书院有个少年夫子,那可是和厉害的角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待学生可是一点不含糊,只要错了必要重罚。” 此话一出,另外七人无不惊讶,少年夫子,还精通琴棋书画,这夫子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我可不要分到他班里,年纪轻轻的能有多少学识,肯定是吹捧出来的,跟着他肯定学不好。”半晌,通州的学子出口道。 “是呀是呀,年轻人肯定教不了我们太多,还是要跟着老夫子才行。”另一位坐他旁边的也附和道。 晚书倒是觉得怎样都无所谓,年轻的还好沟通,像上回那个老夫子,真真是把自己吓惨了。 一路马不停蹄,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书院门口,晚书一行八人一块走了进去。 和上回差不多,首先到枫亭院那上交官籍查验登记,再到斋长那交齐十两束脩,然后就可以领校服去告示牌那寻找自己所在的班级和舍号了。 晚书八人一路同行,就连到告示牌那也是一样,等八人都领完校服才去的。 告示牌旁有学长在维持秩序和答疑新生的各项问题,这和现代的某些高校简直一模一样。 拿着身份证去登记入册,然后交学费,领校服、找班级和宿舍,这简直和自己上大学那会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些人都穿着古装,整个书院只有男生,没有女生。 “我不要和他住一起。”一位看似家里有点钱的公子哥指着旁边一位看起来寒酸的学子喊道。 “我也不要和别人住一间,我愿意出双倍的钱,一个人住一间。”另一学子也喊了起来。 “书院每年都要招收很多新生,舍号也是经过山长和各位夫子连日排出来的,谁要是不想执行,就请离开书院,长亭书院是给各位提供求学的,不是让各位来享福游玩的地方,若是有不同意者,随时可以走,书院绝不强留。”一位学长高声道。 这应该是每年都会出现的情况,说到离开书院,刚刚还叽叽哇哇议论不已的学子很快便消停了,默默的拎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和上次一样,晚书挤不进去,就让他们帮自己看了。 “梁兄,我们俩分在一个班,还分在了一个舍号。”玉思高兴的挤出人群说道。 “真的?”晚书惊喜道,这有个认识的人多好,想不到和玉思这么有缘分。 “嗯,我都看好了,走,我们先过去吧,反正等他们出来也要分开。”玉思也很高兴的说着。 “嗯嗯,那我跟他们说一声。” “我们被分在哪个班?”去往舍号路上,晚书问道。 “乙班,也不知会不会遇到那个少年夫子。” 玉思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看来他也不相信那个夫子的真才实学。 “我倒不在乎夫子年纪如何,只要自己好好用功,总会出头的。”晚书说道。 “嗯,也对,大不了以后偷偷去甲班听课。” “玉兄,我有些事想先同你说一说。我这个人喜欢安静,往后在舍号还请你多多包涵。还有我睡觉不喜被人看着,我想我们把屋子分成两个部分隔开比较好。” 说到这,晚书顿了顿,查看玉思的反应。 只见玉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晚书这些话简直就是给他难堪,虽然不是很过分,但是这话明显就是嫌弃。 “也好,梁兄你安排便是。”玉思忍住心中的不满,说道。 刚认识,撕破脸也不好,往后还要一块住三年呢,先答应以后再说。 晚书没体会到玉思的心思,听他说听自己的,又继续道:“以后沐浴什么的也到外面吧,里面容易把水弄地上,时间长了对人身体不好。” “不在屋里洗,那去哪儿洗?”这会玉思没法忍了,反问道。 这人先前看着还行,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怎么这会尽刁难人。 “玉兄请勿生气,往后还请玉兄海涵。”晚书没回答他,赶紧敷衍道。 “梁兄总这样排外,我看我也去找山长来评评理,同窗们都能在舍内做这些,为何就你金贵。”玉思愤怒道。 这话引来了路上其他同窗的注意,纷纷朝这边看来,使得晚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第20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玉思本是出生洛城一个小商贾之家,又是家中独子,从小被宠着长大的,身上沾染太多娇气。面对晚书这种无理苛刻的条件,肯定接受不了。 晚书自知要求有些过分,可这也是为自身的‘安危’着想,如果今日不立下这些规矩,只怕日后容易穿帮。 “玉兄,你先消消气,我并无恶意,这样做也是为了以后大家都方便些。”晚书垂着头,小声劝道。 “你是方便了,我不方便。”玉思是个吃不得亏的人,鼓着眼睛,气嘟嘟的说道。 玉思不走,晚书也没法先走,两人就这样在去往舍馆的路上停下来了。 路过的人,听到二人对话的都觉得晚书难以相处,没听到的看到玉思僵着脸,都同情起晚书被安排了这么个少爷脾气的舍友。 晚书也不解释,耐心的继续劝着玉思,让他说说自己的看法。 可玉思觉得书院安排的就是最好的,干嘛要去更改,两人一时之间无法达到共识。 “梁兄,玉兄,你们怎么还在这?” 正手足无措之时,王臻和陆宁以及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过来了。 晚书内心一喜,救星来了。 “玉兄这是怎么了?”王臻见玉思板着脸不说话,紧接着问道。 “我和玉兄闹了点误会,让两位仁兄见笑了。”晚书解释道。 “这叫误会吗?反正我不管,我宁可现在回家也不会同意你这些条件的。我到书院是来学习的,不是来受罪的。你这样我非要去找山长评评理。”玉思看晚书嬉皮笑脸的,根本没把自己的委屈看在眼里,炸锅了。 话撂下,人就往报名的方向去了。 幸亏王臻和陆宁紧紧将他拉住,才没让他去了。 “有事好好商量,你说出来,梁兄怎么让你受罪了,我们一起帮着分析分析。”陆宁在一旁劝道。 玉思见挣扎不开,只好委屈的把晚书提的要求说了出来,末了还加了句:“山长和夫子都没这么说,他凭什么不给我沐浴?凭什么把我当坏人看?” 这要是个姑娘家,恐怕早就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晚书看着他心中是有些愧疚。可是他说得这般委屈,感觉像是晚书已经把他怎么样了呢。 “梁兄所说确实有些过分,可是这样做也给了两个人独立的空间,不至于玉兄你说的那么严重。”王臻说道。 “反正不行,要么给我换一间,要么给他换一间,我不和他住。”玉思听王臻话里帮着晚书,且他们又是旧识,更加激动。 “好好好,我们去找山长,然后把我俩分开。”晚书看着他过分激动,生怕闹出什么自杀之类的事,赶紧说道。 “好,走,现在就去。”玉思看晚书也松了口,怕他反悔,赶紧说道。 “你们在这闹什么,还不快去舍馆找自己的住所,一会要集合了。”突然,斋长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臻怕玉思再次过激,赶紧把事情大致简单的说了下。 “这么点小事,至于堵在路中央闹吗?快些去收拾,晚了受罚我可管不了。”斋长听完不痛不痒的说道。 原本还要辩驳几句的玉思,看到斋长黑着脸,也不敢再出声了。 “玉兄,我们还是先搬进去吧,过几日再说。实在不行,我跟你换。”陆宁适时的说道。 “是呀,没听斋长说,一会收拾完还要集合,要是去晚了可是要受罚呢。”一直站在旁边,和陆宁住一块的那位同窗也说道。 “你真的肯和我换?”玉思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眼见陆宁点了头,才拿上自己的包往前走了。 晚书和陆宁对视一眼,无语的跟上了。 原本还觉得玉思是个容易相处的同窗,现在一看简直就是一小孩心性。 晚书悬着的心是放下来了,可和陆宁住一起的那位同窗却是满脸愁云,这要是真的换了自己和玉思住,往后不得被他折磨疯了。 “陆兄,你真要和他换?”和陆宁分一起的同窗问道。 此人叫许子艺,人如其名,长得白净干净,只是生性有些胆小懦弱。这不不敢直接说不让陆宁换,只敢弱弱询问着。 “到时再说吧,我们走快些。”陆宁完全没察觉许子艺的心里活动,敷衍一句,催促道。 一起进书院的同窗基本都已经进入舍馆了,只有晚书等几人还在路上匆忙着。 晚书拎着好多药,走得有些吃力,原本玉思还帮帮忙,现在闹了这一出,人家早走了。 王臻是个懂得察言观色之人,看晚书没跟上,往回走几步,帮他拿上了。 晚书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不想再给几人拖后腿,小跑着追着几人去了。 等他们到舍馆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忙碌了。铺床的、收拾打扫的,都忙得不亦乐乎。 晚书等人也快速找到自己的舍号,忙碌起来。 玉思快晚书一步,选了靠里间的床,很快就把自己东西扔上去霸占了。 晚书倒是不介怀,反正床都一样,外间只不过靠近门边,有些不太方便。 “玉……”晚书想开口和他说说话,缓解一下气氛,没想到玉思一直背对着晚书,自顾自的收拾着。 玉思在气头上,晚书看现在也不是和他讲和的时候,也开始收拾忙碌起来了。 “把你的药放外面去,别影响我呼吸新鲜空气。”良晒,玉思终于说话了。 “我放在窗边,味不会很大的。”晚书看他终于说话了,惊喜的回道。 他一直憋着,晚书还担心他出事呢。这样说说话,哪怕是骂自己,也好过他一直把委屈憋在心里。 “不行,不许放在屋里。”看晚书让步了,玉思继续得寸进尺。 “放外边会潮……” “嘘……”晚书话还没说完,一阵尖利而急促的哨声就传进了舍馆的每一个角落。 不明所以的学子们紧张兮兮的跑了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晚书也不例外,赶紧的跑到门口,打算一探究竟。刚斋长说要集合,莫非这是集合的哨声。 果不其然,舍馆门口的台阶上站了一个学长,手中拿着个铜哨正对着舍馆里面吹响。 眼看人都出来得差不多了,才放下哨子,高声说道:“请各位学子换好校服,一炷香后到练武场集合。” 话音一落,人群又慌忙奔散,回自己舍内去了。 晚书打量了自己一下,慢悠悠的回去了。期间有好多人从自己身边跑过,还差点把自己推倒了。 晚书回到自己舍号,站在门口等着玉思出来。 只见没一会,其他舍内的学子就换好衣服跑出去了,晚书心里干着急,可是也没办法。 孔子曰“小不忍则乱大谋”,孟子也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所以,我要忍耐,只要报了仇,如今所吃的一切苦、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梁兄,你怎么还傻站在这,玉兄不给你进屋?”陆宁出门看到晚书,赶紧问道。 陆宁声音大,屋内的玉思自然也听见了,这背了黑锅,心里不舒服,没等晚书解释,系着腰带就出来了。 瞪了门边的晚书一眼,就大声道:“谁不让他进屋了,平白无故冤枉人可是要遭报应的。” “快去换吧,一会再说,迟了可是要罚的,我们先过去了。”说话间,王臻也来了,催促道。 晚书点点头,跑进去把门锁上,这才开始换衣服。 耳听着外边的跑步声渐渐小了,晚书愈发着急,手忙脚乱的一通,才把衣服鞋袜穿戴整齐。 这一路奔跑,晚书本来脚程就慢,再加上不认识路,一起的同窗就属她最慢。刚开始还能看到几个身影,很快这路上只剩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这偌大的书院,练武场在哪啊?晚书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希望能找到个人带带路。 “娘,你等等我。”忽然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书院怎会有女子,这是晚书的第一反应,不过很快他就清醒了,管他男女,先找她问问路。 偱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林荫道上有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在晃动,晚书赶紧跑了过去,气喘吁吁的问道:“请问你们是这书院的人吗?” 晚书突然出现,吓到了两人,不过片刻间,前面的妇人便回道:“是的,你是新来的学子吧,这会不是该去练武场了吗,怎么还在这?” “我不认识去练武场的路。”晚书弱弱的回道。 “我带你去。”话音刚落,后面的小姑娘就热情的说道。 说完,看了她娘一眼,见她娘点头了,才放下手中的篮子向晚书跑了过来。 “谢谢。”晚书看着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感激的说道。 “不用谢的,去年也有好多人迷路的,都怪我爹不做几个路引,否则你们就不会迷路了。”小姑娘银铃般的声音甚是动听。 等等,他爹?他爹不会是山长吧? “你是山长的女儿?周姑娘,我要是去迟了会受什么罚啊?”晚书试探的问道。 “是呀,新学子第一天迷路很正常的,不过为了遵守规矩,得去打扫茅房。”周姑娘轻而易举的说道。 第21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她没否认,那她就真的是山长的女儿了。可是打扫茅房,这也太那个了吧? “周姑娘,我们能走快一点吗?”晚书听到扫茅房,着急道。 “现在去怎么也迟了,我娘说了走路要袅袅婷婷、轻步莲移,否则养成了男子性格,以后找不到婆家。”周姑娘一本正经的说着,仿佛现在是去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唉,反正自己也不认识路,像周姑娘说的,既然迟了那就认命吧。 晚书一路闷闷不乐,随意敷衍着周姑娘的问题。 “打扫茅房也有好处的,可以锻炼身体,你这小身板要是不锻炼,以后上姐夫的课你会吃不消的。”周姑娘又道。 “你姐夫是夫子?”这倒是引起晚书的注意了。 “是呀,我姐夫很厉害的,以后你见了他就知道他的厉害了。”周姑娘洋洋得意的说着,仿佛在说着一件稀世珍品般。 晚书不置可否,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真的是连小姨子眼里都出西施。 一路谈话中,晚书知道了这姑娘叫周无邪,姐姐叫周天贞,在书院帮着山长做些琐事。 天贞无邪,这山长真会取名字,晚书内心憋了笑,表面却道:“无邪姑娘,还有多久才到啊?” “快了,快了,从这儿绕过去就到了。”无邪俨然一个小主人般引着晚书在这书院乱窜。 果然没走几步,就听到那边传来声音,应是山长在讲话,紧走几步就看到一片蓝衣校服的学子正顶着烈日整齐的站在场上。 晚书不想惹人眼,谢过无邪后便偷偷的走过去跟在一队人后面。 眼看除了几个站自己周围的人看到自己,其余人都并未发现,晚书拍着胸脯松了口气。 上面山长继续讲着书院的一些基本规矩,晚书听了个结尾,想着一会找王臻和陆宁他们补补课不是问题。 “下面请各位学子熟识一下书院的夫子,以后必尊师重道,不可违反院规。”山长说完这句话就先走了。 “接下来我就一一为各位学子介绍一下你们的夫子。”山长走后,斋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看来他是个主持人。 这会晚书倒是不再东张西望的找王臻他们几个了,认认真真的抬头听着斋长的话。 “章夫子,甲班班教,负责文学课,兼负责书院学子书籍之事。” 斋长话音一落,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夫子往前走了一步,冲着场下之人点点头。 “方夫子,乙班班教,负责德艺和体训课,兼负责书院舍馆管理之事。今日方夫子有事告假了,往后你们自会见到。” 晚书紧紧盯着上面看,这可是他们乙班的班教,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否则以后认错了可不好。 谁知费半天劲,啥也没见到。这夫子架子真大,这么重要的时刻居然告假,肯定不好相处。晚书内心想到。 “宁夫子,负责骑射课,兼学子伙食管理之事。” 骑射,晚书想起刚刚周无邪和她说的话,那是她姐夫,她得好好看看这人长什么模样。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浓眉大眼,膀大腰圆的人站了出来,笑眯眯的冲着下面点头。 晚书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这就是周天贞的夫君,周无邪的姐夫,这长得也太那个了吧,山长居然选了这么个奇葩做女婿。 看山长和周夫人都是长相极好之人,就说周无邪这个小姑娘,也是眉清目秀,她姐姐怎么看上了这么个胖子。 晚书实在想不通,还脑补了一出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故事来。 “曾夫子,负责书院学子测试之事,兼书院卫生管理一事。”斋长继续介绍着。 晚书还在脑补宁夫子救周天贞的事,抬头不经意往台上看了一眼,这不是那个监考自己的夫子吗? 刚刚斋长说什么来着,负责测试,那以后书院大大小小的测试都归他管了。 上回害自己难过那么久,全拜他所赐。这会他倒是乐呵呵的站在上面,无关痛痒的看着下面。 斋长陆陆续续的把四位夫子介绍一遍,介绍完后向各位夫子敬了一礼,等着各位夫子走。 眼看着连年纪最大的曾夫子都走了,斋长才起身,继续道:“我就不用介绍了,各位都多次见过我了。往后有事都可以来找我。” “是。”场上众人齐齐回道。 “书院的规矩山长也讲过了,若是违反了就得受罚。刚刚没点到名的学子留下,其他人就先回去休息吧。”斋长说道。 “点名?” 这书院怎么这么开放了,每个班有班主任不说,还点起名来了。 这到底是不是古代? 晚书一脸懵,刚刚自己是最后来的,点名肯定是在山长讲话前进行的,这下可是逃不了被罚了。 原本还以为没几人发现自己迟到了,能蒙混过关,不用去扫茅厕,现在看来不得不服这管理。 “梁兄,你去哪了,半天才来,刚点名时斋长喊了你三次。”陆宁快速穿过人群,溜到晚书面前,焦急的问道。 “听说要受罚,你快去跟斋长求个情。”王臻一向理智,说了句实在话。 晚书点点头,悻悻的往斋长面前走了过去。 “活该。”晚书走了两步,听到玉思在后面说道。 这玉思心胸居然如此狭窄,真是看错人了,晚书内心感慨道。 斋长看着慢吞吞的晚书,眼神凌厉,恨不得将晚书生吞活剥了。 “斋长,我刚刚迷路了。”晚书低垂着头,小声的认错道。 “新学子不是只有你一人,别人都早早站好了,偏你这里就迷路了。别以为和书院的某些人交好就可以免受责罚。”斋长气势汹汹的吼道,吐沫横飞,晚书往旁偏了偏头让道。 原来他刚刚看到自己和周无邪了,否则也不会说出这般话。 可是他火气这般大,难道不仅仅是杀鸡儆猴,而是喜欢周无邪,否则这醋意怎么来的。 可是周无邪顶多十二岁,这斋长怎么看也是三十上的人,晚书瞟眼看了看斋长的脸色。 只见他黑着脸,双眼紧紧盯着晚书,看晚书头还动来动去的,又补了句:“站好了,东张西望什么。” 路过的几位学子,听见这吼声,赶紧的小跑走远了。 你个吃嫩草的老牛,凶什么凶,罚就罚呗,站着不动你是想用吐沫淹死我吗?晚书心里想道。 可是还是好好的站住不动了,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免得一脸的吐沫星子。 “跟我去打扫茅厕。”斋长叽里咕噜一堆后,终于说到了正题。 “是。”晚书认罚,乖乖的回道。 这不认不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是再反抗,万一是更严的处罚呢。 斋长走在前面,晚书像个焉了的小鸡,任人宰割,默默跟在后面。 王臻他们在一旁远远的观望着,也不敢上前帮晚书求情。 绕过两个花坛,终于到了教舍,斋长指了指不远处的茅房,说道:“念你是初犯,今日就打扫这里吧。” 难不成还要打扫全书院的茅房,那不叫惩罚了,而叫找免费劳动力了。书院大大小小的茅厕少说也有十来个,让我一个人全打扫完,那三天也扫不完。 晚书心里叽里咕噜一顿抱怨,最后还是在斋长的监视下慢慢走去茅厕了。 这茅厕臭气熏天,还好此时正是午饭时间,过来教舍的人不多。 晚书一手捏着鼻子,歪着头,一手老老实实的拿起扫帚打扫起来。 这古代的茅厕不像现在通风透气良好,尤其天热时,苍蝇蚊子一大堆,好在现下已是深秋,稍稍还好些。 “你在干什么?动作快点。”晚书正晃晃悠悠的扫着,忽然斋长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晚书一惊,身子颤抖了一下,扫帚也跟着掉了。 “磨磨蹭蹭,扫不完不许吃饭。”斋长看着愣在原地的晚书,撂下话就走了。 晚书听着身后渐渐消失的脚步声,回头朝着斋长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呸”了一声。 现在已过午时,茅厕外面三三两两的传来脚步和谈论声。晚书听着外面同窗在议论书院的饭菜,顿时觉得胃里空空的,还好今日早晨算好了时间,吃了碗面。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打扫三分之二了,茅厕突然涌进了一大群人。 看着鱼贯而入的人群,晚书拎着扫帚小跑出去了,期间不小心撞到了人,还被人嫌弃他脏。 看着出出进进的人群,晚实在无法打扫,只好放下扫帚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里面还有人吗?”看着渐渐散去的人流,晚书问了一个刚从茅厕出来的同窗。 “你眼瞎啊,不会自己看吗?”那人跟吃了火/药一样,怼了晚书一句。 “你能帮我看看吗?”晚书按耐住心中的怒火,柔声问道。 那人理都不理,自顾自的走了。 晚书气得跺脚,真想撒手不干了,这都是什么人嘛,一点同窗之谊都没有。 难道真要自己进去看看吗,可是自己是女子,里面的都是男子啊,晚书站在茅厕门口迟疑着。 第22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里面有人吗?”晚书站在茅厕外,高声询问。 三声过后,里面无人回应,晚书放心的拎着扫帚进去了。 “啊……”晚书没走几步,忽然看到一个大男人蹲在那,尖叫着跑出来了。 里面人被晚书惊叫一声吓到,手中的书都飞了出去。 周围经过的人以为晚书遇到了什么危险,有些望而却步,有些跑过来问怎么了?还有人大着胆子进去看了。 “没事,没事,刚刚看到了只蟑螂。”晚书稍稍定了下心神,回道,总不能说自己看见个男人,就被吓成这样。 众人放下心来,却对晚书有些轻看了,一个男人怎么会怕这么个小东西,真是娇生惯养。 很快,王臻、陆宁和许子艺就来了,看着脸色苍白的晚书,王臻赶紧问道:“打扫完了吗?我们也是问了好几个人才听说你在这边。” 晚书无奈的摇摇头,两颗金豆子不争气的掉了下来,这一刻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了,还好他们还记着自己。 “男人再苦再累都不能流泪,快擦擦眼泪,先去把饭吃了。我们来扫。”王臻继续道。 “是呀,这么点惩罚就流泪,被别人看到肯定又要取笑你,快擦擦眼泪吃饭去。”陆宁将手中的食盒塞给晚书,就推着她往旁边去了。 “这可是陆兄专门给你留的,快趁热吃吧。”许子艺也一旁劝道。 晚书感动的擦擦眼泪,将食盒放下,哽咽着说道:“我现在吃不下,我和你们一块。” 三人相互看看,又齐齐看向晚书,笑着点了点头。 人多效率就是快,尤其同伴是三个真汉子,拎桶水效率都比晚书快了五倍。 不过片刻间便把茅厕里里外外都清扫完成了,晚书害怕一会脏了不算数,还特地跑去找斋长来查验。 眼看着斋长满意的点了头,晚书心里的大石才算彻底放下了。 今日是入学第一天,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让学子适应一下书院的环境和收拾整理自己的物品。 四人离了茅厕,王臻、陆宁和许子艺说要在书院里逛逛,晚书便和他们告辞回去了。 “玉思好像还在生气,你回去让着他些。别又闹出什么事来被罚。”临走前,王臻叮嘱道。 “我知道了。”说完,晚书拎着食盒轻快的往舍馆方向去了。 回到舍馆,晚书径直回了自己的舍号,门是关着的。 玉思应该也出去了吧,正好自己可以好好换身衣服,晚书心想着。 推开门进去,玉思果然不在,只见里面陈设焕然一新,完全不似早上出门那般。 晚书打量一番,发现桌子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和笔墨纸砚,自己的包袱被扔在了桌子的一个小角落里,可怜兮兮的耷拉着。 自己换下的那身衣服也被扔在了墙角,本来不脏的衣服,现在上面沾染了很多灰尘。 这人还真是得寸进尺,难怪之前不同意将屋子一分为二,他这是想独占啊。 晚书气愤不已,将食盒往桌上一扔就往外跑出去了。 舍馆管理者是方夫子,他今天没来,晚书想了想直接去找山长了。 没想到刚出舍馆就看到玉思伙同几个同窗进来了,见到晚书,还不忘奚落一句:“哟,扫茅厕的回来了,真是香气扑鼻啊。” 说完用手捂住口鼻,躲着晚书走,生怕晚书把身上的味道传染给他。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晚书本来想直接略过他,去找山长的,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说自己。 “你凶什么凶?我说的哪里不对吗?”玉思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反击道。 晚书本就因他霸占自己东西生气,这会看着他那小人得势的嘴脸更是火冒三丈。 “玉思,我让你三分是因为念着同窗之宜,别以为我怕了你。”晚书颐指气使冲着玉思大吼道。 “梁晚书,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乡下人就敢对我大呼小叫,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玉思不屑,声音比晚书还大。 “乡下人是吧,今天我就让你尝尝乡下人的厉害。”晚书说完就跑回了舍号内,把桌上东西一通乱砸。 玉思看着发了疯的晚书,冲了进去一脚踢在了晚书肚子上,然后心疼的去捡他的书。 和他一起的几个同窗站在门口,哑口无言的看着屋内两人。 “你们傻了?快来帮忙呀。”玉思看门口呆若木鸡的三人,喊道。 彼时有两人来拖晚书,一人帮着捡东西。 “滚开,我肠子断了,谁再碰我一下,出了人命你们都脱不了干系。”晚书忍住剧痛,歇斯底里的喊道。 上手的两人被晚书这句话吓到了,肠子断了,那可是要死人的。 三人看晚书双手捂住肚子,脸上蹭蹭直冒的冷汗,痛苦狰狞的表情,吓得拔腿跑了。 “哎,你们去哪啊,我没使力,你们要给我作证啊?”玉思听到出人命也慌了,吓得脸色苍白,追出门口喊道。 这一顿吵闹,门外张望的人也不少,眼瞅着闹出了人命,很快便有人去找斋长去了。 晚书感觉自己肋骨被踢断了,本来腰就不好,这一下连站起来都难。 玉思也吓坏了,折回看晚书痛苦不减,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没使,使力啊,你,你别赖我。” 晚书给了他一记白眼,然后费力的说道:“把我的药包拿来。” “药,药,你的药,我,我扔了。我,我,我去找。”说完,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你……”晚书有气无力的看着玉思的背影说道,没说完,就痛晕过去了。 外边看热闹的人都不敢动晚书,生怕被赖上了,只站在外面干着急。 所幸没过多久,斋长就带人来了。 “快让开,快让开。”有位学子喊着,领着斋长进来。 “怎么回事?”斋长依然黑着脸,问道。 “好像晕过去了。”有人好心说道。 “快去请山长。”斋长眼看事情有些严重,自己也不敢做主,赶紧吩咐道。 “你们两个把人抬到床上,小心些。”斋长又指了指两个人高马大的学子,说道。 “是。”两人应了一声,便向着晚书走了过去。 “我来吧。”门外忽然出现一人,身着白袍,欣长的身躯,姣好的容颜,板着脸进来了。 “方夫子,你回来了?”斋长听见声音回头看了看,欣喜的问道。 来人点点头,目光集中在晚书身上,快速跨进去将晚书抱起,又往外走了。 “方夫子,这?”看着对方的做法有些失礼,斋长疑问道。 “这是我管理失误,本想着晚半天没什么,没想到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山长那边我自会去请罪,当下救人要紧。”简单的交代几句后,方夫子便抱着晚书出去了。 (ps:有人猜出什么了吗?没错,此人正是消失很久的方宴。) “也好,方夫子尽管救人,这边就交给我。”斋长给自己找了台阶,看着对方背影说道。 “七月,快备车。”出了舍馆,方宴便吩咐道。 “是。”七月神情紧绷,飞快的跑去了。 方宴抱着晚书一路小跑,很快到了书院门口,一溜上了马车,便让七月赶车。 七月不敢懈怠,将马车赶得飞快。方宴害怕颠簸扯到晚书伤口,紧紧拥着她没敢撒手。 平日里半个时辰的路程,今日省了三分之一时间,马车很快抵达了“陈氏医馆”。 医馆里抓药的人很多,方宴轻车熟路的将晚书抱着往里间走去,边对陈大夫说:“陈大夫,快救人。” 方宴一进来,陈大夫就看到了,待方宴将晚书放下的时候,陈大夫已经拎着药箱进来了。 “怎么才去了半日就出了这么大事?”陈大夫焦急的问道。 好歹晚书也是他半个徒弟,这早上出门还生龙活虎的,才半日就不省人事的被送了回来。 “说来话长,被人一脚踢在肚子上了,你先给看看。”方宴简短的说道,原本白净的脸上此时全是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累得。 陈大夫也不再多言,赶紧给晚书把了脉,良久才说道:“好像是饿晕的。” “你说什么?”方宴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喊道。 “我再把一次。”陈大夫不确定的说道。 “她是不是一整日没进食了,脉象虚弱,轻浮无力,是饿晕过去了。”陈大夫放下心来说道。 “我刚回书院就听说出事了,没细细追查事情的原委,只听学生说被人踢了一脚。”方宴也放松下来,和陈大夫讲述着自己所了解道的情况。 “怎么会饿晕咧?书院不给饭咧?”两人说话间,得到消息的大婶也进来了,听到二人对话,疑问道。 “现下还不清楚,得等我回去查查看。”方宴有些自责,早知道就该早一天回来的。 “你快去弄点吃的,我给这孩子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伤?” “好的呀,你好好看。” “少爷,擦擦脸。”此时,七月端了盆清水进来,里面还放块毛巾。 方宴接过毛巾,就先给晚书擦脸了,七月和陈大夫在一旁看不下去,悄悄出去了。 第23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真是个傻瓜。”方宴看着熟睡的晚书,又是懊恼又是自责。 知道她没事了,方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若不是自己是书院的夫子,说什么他都不会让她卷入这场男子的世界中去的。 晚书是被药呛醒的,苦就算了,还被猛灌了一大碗。 “咳咳咳……”晚书边咳边往外喷药,喷了旁边的方宴一身。 “慢点喝。”方宴赶紧放下手中的药碗,扶起晚书,并轻轻拍打着她背部。 晚书顺了顺喉咙,打量着四周,觉得好些了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我怎么又回这里来了?” “好点没?”方宴忽略了晚书的问题,担心道。 “好多了,你,你干嘛给我灌药?”晚书这才看清身边的方宴,又想着刚刚呛得自己差点断气的感觉,责问道。 刚刚的感觉和被姜艳秋派人强行给自己灌鹤顶红差不了多少,只不过这不是毒/药罢了。 “我用勺子你喝不进去,就想着直接用碗,能喝进去多少算多少。”方宴理直气壮的回道。 “差点呛死我。”晚书知道是方宴后,说话语气也不客气了。 “是谁把我送回来的?”晚书顿了顿,下意识的用双手护住胸/前,又看了看自己的穿着。 “放心吧,就你这瘦骨伶仃的小身板,就算什么都不/穿也没人知道你是女儿身。”方宴看晚书有力气了,不假思索的便开日了玩笑。 说完,才惊觉说错了话,一瞬间红了脸,等着挨训。 “流氓,无耻。别以为你救了我,别以为我欠你人情,你就可以使劲奚落我,早晚有一天我要报复回来。”晚书咬牙切齿的骂完,肚子传来一阵痉挛,好饿好痛。 “好,我等着那一天。”方宴见晚书没真生气,还痞笑着答道。 待看到晚书忽然变了脸色,痛苦的捂住肚子,才想起这是个病人,赶紧问道:“怎么了?又痛了?” 晚书无力的点点头,示意他去找陈大夫。 方宴转身跑出去了。 须臾间,又回来了。 “陈大夫说了你这是饿的,怎么不吃饭?” “不是,我感觉我肠子疼。”晚书紧咬牙关,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不会真把肠子踢坏了吧?”方宴后知后觉的小声道。 没一会,陈大夫便来了,看见晚书脸上蹭蹭直冒的冷汗,也被吓一跳。 “闺女啊,你这到底怎么了?”陈大夫边准备东西边问道。 “我被同窗一脚踢在肚子上,我感觉肠子断了。”晚书又重复一遍道。 “不能,肠子断了你这会早咽气了。我再给你把脉看看。” 晚书想了想,陈大夫的话不无道理,要是真的断了,在这不能做手术的古代,自己哪还有命活着。 会不会是鹤顶红引发的后遗症?晚书脑子忽然冒出一个猜想。 “脉相虚弱,浮沉无力,因是饥饿所致,你先喝些热粥。刚刚的药喝了吗?”陈大夫把了半天把不出结果,又看向一旁还剩个碗底的药。 “我去给你拿粥去。”陈大夫边说边起身欲往外走。 “让他去吧。”晚书看着方宴说道。 陈大夫看了方宴一眼,见方宴没并无怒气,才继续坐下。 方宴对此有些意外,可是转念一想也没什么,毕竟自己不是大夫,不会诊病,现在就是闲人一个。 “师父,我以前喝过鹤顶红,会不会余毒未清,所以才会觉得肠子绞痛。”晚书听着方宴的脚步声没了,才小声说道。 “闺女,你咋这么想不开?”陈大夫惊讶道,而后反应过来肯定是不得已的,似又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小产是……” 眼看晚书点了点头,才思索着二者的联系。 “师父,这事牵扯甚广,还请您替我保密。” 陈大夫点了点头,鹤顶红那可是皇家赐死罪人最常用的毒/药,想不到眼前这姑娘竟有这么大来头。 边想着连看晚书的眼神也变了,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救她,该不该和她扯上关系。 尤其她现在还胆大包天,悖违国法,跑到书院去瞎闹。 若不是方宴屡次三番的跟自己打包票,若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怎么能允许她在这医馆待了这么久。 晚书以为陈大夫是在考虑着该给自己用什么药,忍着痛一直没敢出声打扰,却不知人家根本就没把自己死活放在心上。 良久,屋内一片静寂,晚书感觉下/身好像有东西流了出来。 她惊慌的掀开被子,确认了一眼,确实是月事来了,可是这还没到日子的啊,这比上月提前了六天。 陈大夫还在沉思中,忽然一阵风迎面而来,让他一激灵清醒过来,惊愕的对上晚书同样惊愕的脸。 下一秒,晚书赶紧将被子拉过重新盖好,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红了脸。 “怎么了?”晚书速度快,陈大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可是晚书脸色变了,赶紧问道。 “没怎么,我看看我的腿还在不在?躺久了都没感觉了。”晚书赶紧打马虎眼,圆了过去。 “那就好,我去给你配药。”陈大夫说着惊慌的走了。 “师父,我想师母了。”临跨门槛时,晚书补了一句。 “嗯。”陈大夫心不在焉的应了句,继续走了。 这会晚书觉得肚子疼都不是什么大事了,如何解决月事才是头等大事。 以前她就为这事考虑过了,还做了好多月事带做过实验,可是现在是不能让方宴看到这么丢脸的自己。 “闺女咧,快趁热喝些。”所幸,进来的是大婶,而不是方宴。 晚书害怕的朝大婶身后瞅了瞅,害怕方宴跟着进来。 “方公子有事,被人叫走咧。”大婶以为晚书想方宴,还帮着解释道。 “师娘,我,我,我来月事了。”晚书吞吞吐吐的说完,一句话感觉说了一年。 “哈哈哈哈……”大婶的笑声瞬间响彻屋内屋外。 复看晚书一张羞的无地自容的脸,才赶紧捂住嘴,小声笑着说道:“我去给你拿衣服咧。” 晚书羞涩的点点头,接过大婶递过来的粥,用勺子慢吞吞的搅拌着。 很快,大婶拿了套她自己的衣服,又拿了月事带进来了。 晚书将一个刮得白白净净的空碗递给了大婶,又看着坐下来的她。 “好咧,我出去咧,你一人能搞定的啊?”大婶不放心的问道。 眼看晚书点头,把粥碗和药碗重叠一起,这才端着托盘出去了。 晚书看没人了,赶紧下床把门从里面反锁了,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回来,又快速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将床单和脏衣服裹着出去了。 门打开,“嘭”一声撞在一道人墙上,虽然是肉,可还是撞疼了。 可是乍一看,对方好像比她还严重,晚书看着流着鼻血的方宴,心里的慌张一下子变成了担忧。 她以前看过新闻,一男子走路撞到了鼻子,把鼻梁骨撞断了,最后死了。 “骨头没断吧?”故而,晚书第一反应就是鼻梁骨。 自己的头也不是铁头,应该撞不断。晚书见方宴疼得说不出话,自我安慰道。 把手上的东西随便一丢,就赶紧拉着方宴进屋了。 “把手拿开,我看看。”晚书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方宴的鼻子,还好没断。 “呲”,方宴再想忍耐,在晚书戳向自己鼻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一声。 “我去拿药。”说完,晚书就跑出去了。 跑到药房时,陈大夫正在悠闲的翻着医书。不是说好的替晚书配药吗,原来人家压根就不想在管了,若不是方宴还在这,早把晚书赶出去了。 是以看到晚书进来,陈大夫吓了一跳,从那个陈年的老躺椅上一骨碌跳了起来,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方宴鼻子出血,我来拿点止血药。”晚书不疑有他,一门心思放在了药屉上。 “玄参、白茅根、三七……”晚书像背书般边拿边念出来。 “师父,你帮我看看还缺什么?”不一会晚书捧了一大堆药凑到了陈大夫跟前。 陈大夫皱着眉头看了会,想起不久前自己手把手亲自教给晚书各种药理知识,瞬间陷入了纠结。 “师父?”晚书见陈大夫不回话,又喊道。 “够了够了。”陈大夫回过神来,回道。 听到师父的肯定,晚书捧着药又往里面跑去了。 陈大夫看着这个如旋风般的女子,心想好歹是自己的徒弟,她这天资聪颖、过目不忘的本事可是自己和小武远远及不上的。 这么聪慧伶俐的孩子,自己实不该把人想坏了。陈大夫心内直骂自己老糊涂。 然后起身进去帮晚书了。 …… 医馆后院,小武抱着晚书丢在门外的一堆衣服,自言自语道:“这么多血,师父还说师弟只是饿晕的,真是想不通。” “小武,你在说什么咧?”大婶适时的来了。 “师娘,师弟是不是伤得很重,师父也从不让我去他屋里看看。”小武负气道。 明明晚书是自己的师弟,他在医馆那段期间和自己也处得好,就是师父和师弟都不让他进房间,病了也不让他看。 “你师父说的话肯定是为你好咧,难道你还敢质疑你师父咧?”大婶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小武这孩子缺心眼,晚书的身份不能让他知道,是以自己夫君才下了命令不让他去晚书屋里。 “小武不敢,我先帮师弟洗衣服吧。”小武说着把衣服丢进了盆里,开始打水。 第24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你放下,放下,这哪能让你洗咧。”大婶一把抢过小武手中的木桶,推搡着把他赶走了。 “师娘?”小武疑惑的喊道,平日里师娘连师父的衣服都让自己帮着洗,怎么师弟的却不让了。 “这衣服是你能洗的,洗坏了你赔不起咧,去去去。”大婶掩住内心的不安,嫌弃的说道。 小武想了想也是,平日里师父师娘对师弟就与自己不同,师弟的衣服金贵,洗坏了自己还真赔不起,悻悻的出去了。 大婶看着小武走后,也放下手中的木桶,坐在一旁满眼嫌弃的看着木盆里卷成一团的衣物,气道这梁晚书怎能使唤别人帮她洗这种衣物咧。 最后过了片刻,想想方宴给的银子,又拎着木桶去了井边。 再说晚书这边,忙起来就忘了自己不小心丢到一边的衣物,细心的给方宴处理着伤口。 方宴也难得静静的坐着任他摆弄,待止了血才慢慢开口询问道:“今晚还回书院吗?” “当然要回去。”晚书不假思索的答道。 不回去,玉思还以为自己怕了他,以后会更加得寸进尺。 “刚刚你的几个同窗来过了,我跟他们简单说了下情况,说你还要休养一阵子才能回去。”方宴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你,你干嘛随意帮我做决定?王臻他们肯定很担心我,你也不告诉我一声,今晚我怎么都要回去的。”晚书坚定的说道。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能见人吗?”方宴不恼,反问道。 “我什么样子……”一出口,晚书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穿着大婶的衣裙……虽然很宽大,可毕竟是女儿装。 妈呀,刚刚自己还穿着这身跑出去了,应该没人看到吧? “我已经让七月去帮你准备衣服了,就知道你今晚肯定要回去。”看着晚书一惊一乍的样子,方宴心想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就这样还想着报仇呢。 “哦,谢谢哦!” 说到衣服,自己刚刚抱的衣服呢,晚书赶紧在自己屋里找了个遍,还是没有,不会被谁拿去当取笑自己的证物了吧。 “你师娘拿后院洗去了。”一直在屋外偷听二人说话的陈大夫,适时的从门口进来了。 “拿去洗了?”晚书听到这,更是着急,赶紧的往后院跑去了。 “陈大夫这偷听的本事真是娴熟啊。”晚书走后,方宴变了脸,淡淡道。 “方公子误会了,我是害怕晚书学艺不精害了公子,这才在门外候着。”陈大夫见被拆穿,也不辩解,借口说道。 “是吗,那还真是多谢陈大夫了。”方宴不着边际的敲打了陈大夫一顿。 “不敢不敢,我刚听着说晚书今晚要回山上去?”自从知道鹤顶红一事后,陈大夫本能的客气了些。 虽然他很喜欢晚书这丫头,这丫头比他姑娘还聪明,他姑娘从小跟在自己身边转,到现在也没学出本事,顶多就会些简单的病症。 晚书是为数不多的学东西很快的人,可惜人家不是池中之物,又或许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方宴点点头,目光紧锁陈大夫。他总觉得陈大夫有事瞒着自己,可是又不确定,他想从对方眼神中看出破绽。 “既然公子无事,晚书也大好了,我就不打扰了。”陈大夫被盯得有些难受,找个借口就出去了。 方宴看也看不出什么,就点头默许了。 后院,晚书跑去时,大婶正在拿搓衣板搓着衣服,一边嫌弃的拍打着,一边又想着不洗不行。 “大婶,我来洗吧。”晚书有些难为情的说道,让别人帮自己洗月事沾染的衣物,着实不好。 “好的呀。”大婶巴不得晚书早点来,赶紧起身让开了。 “梁晚书,快去换衣服走了,不是还要赶回书院吗?”晚书卷卷袖子,正欲沾手,便被方宴一把揪起拖走了。 “你放开我,再赶时间也不急在这一时。”晚书使劲挣扎着,无奈力气没有对方大,手臂被抓得生疼的踉跄着走了。 “我们回书院还有事要解决,麻烦你了,晾干后我会让人来拿。”方宴一副拜托你的样子,让大婶不得不接招。 很快晚书被拖回了房,换上方宴递过来的那套墨绿色的衣服,坐上马车离开了医馆。 “我都没和师父打个招呼,你这么急干嘛。”马车开始行进,晚书生气道。 尤其那衣服,以后怎么面对大婶。 “我已经帮你说过了,和我说说在书院具体发生了什么?”方宴严肃的问道。 “没什么,和同窗闹了点矛盾,我自己会解决的。”晚书轻描淡写,逞强道。 “自己能解决,还会被人欺负到医馆?” “你别管了,你送我到书院门口就行了。”晚书心想说出来不过让你徒增担心罢了,你要真去闹一场为我出头,以后我在书院可就真呆不下去了。 “真不要我管?”方宴看着这个事事要强,却又什么都做不好的人,饶有趣味的问道。 “嗯。”晚书答道,这事她是铁了心的不会让方宴插手的。 “少爷,到了。”七月的声音响起,马车也停了。 这么快,不会吧?这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姑奶奶,还想再被饿晕?”方宴看着晚书疑问的眼睛,问道。 饿?是有些饿了,折腾了一天,太阳都落山了,这秋日天黑得早,这会街上已经泛起了烛光。 从马车上下来,方宴带着晚书径直走入了一家饭馆。 可能是之前七月已经点好了菜,这会正是饭店,两人刚坐下就有人端着菜来了。 每道菜都是很清淡,可是都是有营养又美味的,晚书本是无辣不欢的人,可这会饿久了,也饥不择食。 “你还生着病,那些辛辣的不能吃,多喝些鸡汤。”方宴边说边往晚书碗里舀鸡汤。 晚书有些感动,自己可忘了这茬了,就算不为自己的子/宫着想,也得为自己的胃着想啊,不过这清汤的也很香。 方宴估计也饿了很久,边看晚书吃,边狼吞虎咽起来。 晚书喝了五碗鸡汤、啃了一只鸡腿,还欲才盛,被方宴拦住了。 “吃得差不多了,今日你腹中空空,不可吃得过饱。”方宴抢过晚书的勺子,严肃道。 真是个妈,管得真多。晚书气鼓鼓的放下碗筷,看着一桌的美食垂涎欲滴,最后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 方宴看着晚书怨愤的眼神,给她碗里夹了块肉,“最后一块。” 晚书快速夹起放嘴里了,生怕方宴后悔。 吃好后,复又上了马车,匆匆赶往敬亭山上。 “盯着我看什么?”上了马车,晚书便一直盯着方宴看,方宴便看得有些不自在,疑惑的问道。 “我看看你是长了千里眼还是顺风耳,为何每次我一出事你就会出现?”晚书歪着脑袋疑惑道。 “那看出来了吗?”方宴被逗笑,问道。 “没有,你前世可能是孙悟空,每次师父被妖怪抓走,都会很快来解救。” “孙悟空?师父?”方宴闪烁着双眼,疑惑道。 “你不知道,那是一个神话故事,讲取经路上徒弟屡次救师父的故事。”晚书简略的说道。 “哦?快跟我说说。”方宴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世上只有师父救徒弟的,哪有师父需要徒弟去救。 “故事很长的,以后有时间了再给你讲。” 说完,晚书陷入沉思,回去该怎么跟山长交代。 今天虽说自己是被玉思狠狠的踢了一脚,可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冲动扔了他的东西。 现在回去后就算和玉思分开住了,在一个班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要面对的。 何况自己出了事,也不知他被吓成什么样了,山长有没有罚他。 自己这回可是闹大了,本来想低调再低调的来这书院好好学习的,没想到眼下却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唉,回去坐好被罚的准备吧,大不了再扫一回厕所,不过这次有玉思陪着,不会孤单了。 “在想什么?”方宴见晚书歪着脑袋,一言不发,问道。 “在想回去怎么面对山长?怎么才能快些扫完茅厕?”晚书无精打采的回道。 “哈哈,那可有研究出来如何快速打扫茅厕?”方宴被晚书的担忧逗笑,随口问道。 “研究?”对呀,这是个好办法啊。晚书忽然心生一计,何不把现代蹲坑冲水的技术引用过来呢,这样书院卫生清洁了,也减轻了清洁工的负担。 晚书眼睛一亮,脑子开始研究起如何饮水、排水的问题,只是这古代没有钢管、塑料管,最接近的东西也只有竹子了。 书院后山倒是有好多竹林的,材料不是问题。 竹子有节,把一根根十多米长竹子的竹节打通也是不简单,最主要是高压技术,此事要做成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晚书的眼睛又黯淡下去,方宴眼看着她脸色变了又变,以为她傻了,抬手就往晚书脑壳上伸。 “你干嘛?”晚书本来还在思考着茅厕排水一事,忽然看见一只大手朝自己伸来,吓得一偏头就让开了。 可是随着马车的颠簸,方宴刹不住手,身子直直往前倒了下来。 “啊,你怎么这么重,腰断了。”一声惨叫从马车里传出,听到动静七月吓得赶紧停了车。 第25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七月掀开车帘一看,只见晚书横趴在马车车厢里,方宴整个身子压在了晚书娇嫩的腿上,两人摔成了个十字形。 “快起来呀!”晚书感觉双腿已经没了般,这惯性也太大了,再加上方宴这看上去很瘦却重得如石头般的身体。 方宴翻着白眼,怒不可遏的看着七月,慢悠悠的爬了起来。 “七月知错,请少爷责罚。”七月愣在原地,对上方宴那双要杀人的眼睛,赶紧认错。 方宴爬起后,又把晚书拉了起来,坐定,才向七月挥了挥手。 七月轻轻的放下帘子,轻轻踏上马车,继续赶路了。 车里气氛很压抑,晚书看着方宴一言不发,再想想七月刚才那惊恐慌乱的眼神,连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天这么黑,七月也是第一次来这山上,你就别怪他了。”晚书试探的说道。 方宴继续黑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你还替他说话,这回不教训,下回就把主子的小命丢了。 “那你教训我吧,是我吵着闹着要连夜赶回来的。”晚书觉得方宴根本就不讲理,又不是故意的,所幸破罐子破摔。 “蛮不讲理。” “谁蛮不讲理了?你今天要是罚了七月,以后我就当没你这种朋友。”晚书气愤道。 “那正好呀,像你这种尽给我惹事的朋友,我也不稀罕。” “你……”晚书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说的对,自己确实只会惹麻烦,惹了麻烦还得他来帮忙收拾烂摊子。 一定要努力让自己变强。晚书心里默默说道。 很快,马车就到了书院门口。 “谢谢。”晚书淡淡的朝方宴丢下一句话,就转身往里走了。 “要是他敢罚你,下次见面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经过七月身边时,晚书斩钉截铁的小声说道。 七月投来一个感谢的眼神,便赶紧收敛笑容看着方宴。 “找到护身符了?”方宴看着晚书进去的背影,咬牙道。 “七月甘愿领罚。” “没听到吗,我要罚了你,人家可要找我算账的。”方宴牙齿咬得咯咯响,一字一句说道。 七月吓得不敢再出声,这两句话说得比打他一百鞭子还难受,也不知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愣着干嘛,要在这给书院守门啊?”说完,方宴先进去了。 七月大气不敢出,赶紧安顿马车去了。 再说晚书进了书院,径直去了山长的住所。 今天自己晕倒后,也不知后面怎么样了?可是此事毕竟是因自己而起,回来了自当去领罚。 书院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也不知是不是被这事影响到了,还是已经到了宵禁时间。 晚书东拐西弯的走了很久,才到了山长的住所。 屋内还亮着灯光,晚书深吸一口气,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山长夫人的声音。 “师母,学生梁晚书。” 很快,门被打开了,山长夫人一脸微笑,“进来吧。” 晚书也不谦让,绕过师母就往里走了进去。 山长立在案前,不知在写着什么,听到晚书的脚步声,才稍稍抬头看了一眼,慢慢道:“来了。” 这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啊,难道不是应该板着脸,等自己进来后,大骂一顿“你,才刚入学就惹出这么大乱子,给书院蒙休……”之类的话吗? “是。”晚书迟疑下,小声应道,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 “坐。”山长放下手中的笔,指了指一旁的凳子。 “山长坐。”晚书等山长坐了,她才战战兢兢的坐下去。 山长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么晚打扰山长和师母休息,学生先向山长告罪。”晚书坐下又站起抱拳说道。 “来,先喝茶。”山长挥了挥手,示意晚书坐下。 看着山长这波澜不惊的态度,晚书心想“这不会是鸿门宴吧?” 晚书低着头,时不时的瞟眼拿余光审视山长的脸色,不敢多言。 “玉思今日自缢了。” 晚书能想到他会被吓到,以他的性格,顶多就是个纸老虎,只会欺软怕硬,怎么会自残性命呢。 “怎么会自缢?”晚书惊愕失色,问道。 “别着急,现在没事了。他心智有些不成熟,听说你晕过去不省人事了,他以为出了人命,惊吓之余想不开,便跳了水。所幸被救起,现在已无大碍了。”山长缓缓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晚书定了定心,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是学生考虑不周,一怒之下才和玉思起了争执,差点酿成大祸,学生愿意领罚。” “梁晚书,书院乃各家各派文学知识的传播,给各位好学之士学习的地方,这个还请你牢记在心。”山长语重心长的说道。 “学生记下了。”晚书听出了山长的言外之意,恭敬的答道。 “既然记下了,那就把这个带回去,好好思过。” 说着,山长把刚刚写的字递给了晚书,晚书看到上面写着“忍”。 难怪山长如此和颜悦色,原来是在这等着自己呢。今日自己是受害者,如果不先受教一番,而是不分青红皂白骂自己一顿,估计以后对山长心生怨恨不说,今晚还会大闹一场才罢休。 “学生往后一定‘忍’字当先,多谢山长教诲,学生告辞。”晚书卷起那张写有“忍”字的宣纸,告辞出来了。 山长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本来就是来请罪的,他却把我当成了讨要说法的,一个“忍”字便打发了。 晚书笑笑,也没在意,山长这么做也是为了书院的声誉着想,良苦用心啊。 走到舍馆前,只见门虚掩着,里面只少数的几间屋子还透着光亮,看来好多人都睡下了。 晚书看向陆宁和王臻他们的两间舍号,只见都还亮着。刚好自己要去找王臻他们,跟他们报个平安。 晚书轻轻走进去,先是去了陆宁那间,毕竟晚书认识许子艺,是个好说话的人。 “陆兄。”晚书敲门喊道。 “来了,就知道你第一个肯定来的这里,我们都在等你。”里面很快回应,随之门也开了。 “怎么样?山长没为难你吧?”陆宁开口就问。 “你怎么知道我去见了山长?还有我听说玉思自缢,你们快跟我说说我晕了后的事情。” 晚书炮语连珠,迫不及待的问道。 “刚方夫子来过,说你去见山长了,让我们好好休息,明日还要上课。” “哦,方夫子回来了?”晚书问道。 “怎么,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这会轮到陆宁呆了。 “不是,我都不认识方夫子,怎么跟他一块回来。你快跟我说说玉思的事,我怕一会回去又控制不住和他吵起来。” “玉思啊,你被带走后,有两个同窗出来作证,说是亲眼看到你被他狠狠一脚踢在了肚子上,还有什么你昏迷前喊着肠子断了。” “一旁的同窗听到这,纷纷指责他说闹出了人命,又被斋长狠狠训斥一顿,本来让他在屋里等着山长的处罚的,谁知道他一时想不开就跑到了后院那个废池子里跳了下去。” “他这人心肠不坏,就是少爷脾气重了些,在家天天被宠着,到了这肯定不愿受气,又嫌我出身寒酸,才这百般刁难。”晚书听完,叹了口气说道。 “你也不必为他辩解,今天这事分明是他做错了,往后有我们给你撑腰,别什么事都自己担着。”陆宁拍拍晚书的肩膀,说道。 “陆兄说得对,我们出身寒酸怎么了,还不是一样考进了长亭书院,在这儿论的是真才实学,不是论家世出身。以后我们要团聚一心,不能怕玉思这种人。”许子艺也说道。 “嗯,好兄弟,一个有难三个帮。”晚书听着这番劝慰的话,觉得当初遇到王臻和陆宁他们真的是自己的福气。 “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三人悉悉索索的说了一番话,陆宁见时间也不早了,便说道。 “好,那我先告辞了,我去找王兄报个平安就回去。”晚书说着就起身出来了。 “别去了,他屋里那人脾气燥,反正王兄知道你平安回来了。还有记得明天听着些哨声,别又晚了。”出门,陆宁叮嘱道。 “好,我记着了。”晚书应了声,又朝王臻的屋子看了看,确实已经暗了。 再看看整个舍馆里,原本还星星点点亮着的烛光,这会也都暗了。 算了,明日还要上课,别打扰了他们歇息。 晚书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往自己舍号去了,也不知玉思睡着没,会不会一进去又和自己打起来。 晚书轻轻推开门,门没锁,这小子还给自己留门了,看来是气已经消了。 晚书放心的走了进去,小声喊道:“玉思,你睡了吗?” 没人答应,晚书看不清屋里的摆设,也不知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没有收好,她摸到桌前,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确定没走错,这是自己的舍号吗。只见里面用密不透风的屏风把屋子一分为二了,而且外间放的也全是玉思的东西,难道他把里间让给自己了? 地上一尘不染,桌上所有摆设都整齐有序,没了白日里那般混乱。 晚书看了看,外间的床上没人,再次确认一遍,外间的所有东西都不是自己的。 原来玉思只是做做样子给人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原本平息的怒火莫名蹿起,你想要里间我同意,可是这样两面三刀算什么? 罢了,今晚我先忍忍明日再说,晚书端着油灯轻手轻脚的往里间走去,准备进去拿东西。 床上没人?玉思去哪了? 第26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以为自己眼花,伸手擦了擦眼睛,又往床上看去,真的没人。 角落里,桌子下,床底,晚书一一看了一遍,确定玉思真的不在房内外,慌了。 白日里才自缢一次,不会又想不通再自缢一次吧? “陆兄,许兄,你们睡了吗?”晚书赶紧放下油灯,跑到了陆宁他们房间焦急的敲门。 “怎么了?”里面传来一阵慌乱的穿衣声。 “玉思不见了。”晚书大声喊道。 “玉,玉思不……见了?”陆宁也被惊出一声冷汗,不会又去哪寻死了吧? “我把屋里都找遍了,没看到他人影。” 很快,门开了,先出来的是陆宁,“你先别急,我先去喊王兄。” 说完,就跑过去了。 紧接着许子艺也提着脚后跟出来了,“我去找方夫子。” 两人都走了,晚书手足无措,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满脑子都是玉思跳湖的场景。 跳湖,对,我先去后院看看,边想着边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了。 舍馆里的学子被这么一闹,早醒了,有些人关心的问着怎么了,有些人烦躁的骂着吵死了。 “怎么又是玉思和梁晚书,书院就不该选这样的人进来。”还有人说着更嫌弃的话。 “大家都小声点,玉思是我们的同窗,愿意帮忙的分头去找,不愿帮忙的就继续睡吧。”王臻了解情况后,迅速安排着后面的事情。 “我愿意去。” “我愿意。” “我也愿意。” …… 很快,愿意去的队伍就聚集在了院中。 那些不愿去的还说着风凉话,“一群傻子。” “你留下来等夫子,我先带他们去。”王臻看了看有二十多人愿意去,又对陆宁说道。 “好。”陆宁郑重的点点头。 “愿意去的两人一对,分散去找,一炷香时间,无论结果如何都回来禀报。”跟陆宁交代完后,王臻继续道。 “梁兄呢?”回过头来才发现慌乱中晚书不在。 “他早跑出去了。”有个眼尖的同窗说道。 “那我们也去吧。” 一时间,万籁俱静的书院又开始乱成一片,满书院都是“玉思、玉思”的呼喊声。 晚书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湖边,远远的看到一个黑影,她喊了喊:“玉思?” 对方没回应,也没反应,依旧坐着不动。 晚书又走进些,拍了拍他肩膀喊道:“玉思?” 人影终于动了下,扭头看向晚书,“你怎么来了?” “还说呢,大晚上的不睡觉,你跑这儿坐着干嘛?”晚书悬着的心放下,责问道。 “我,我睡不着,来这散散心。”玉思眼神慌乱,惶恐的说道。 “散心?大半夜的对着这臭水塘散心?”晚书不可置信的问道。 “梁晚书,你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你就能对我大呼小叫,你给我滚开。”玉思突然站起身,把晚书推开了。 晚书站得本来就靠近湖边,再经玉思这一推,脚下一滑掉了下去。 “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玉思吓得边说着边往后退,也没说拉晚书一把。 “快来拉我一把。”晚书在水里翻了个身,游到了湖边,扯住一把水草,颤颤巍巍的喊道。 “你,你没事?”玉思看着晚书求生的样子,傻问道。 “还愣着干什么,我衣服被勾住了。”晚书见还在原地不动的玉思,急道。 “勾住了?那可是水鬼啊。”玉思这脑回路真够清奇,喊着就跑了。 “哎,你别跑啊,你回来。”晚书边挣扎边看着玉思的方向喊道。 听到这喊声,玉思跑得更快了,他以为晚书被鬼上身了,这会还要拖自己下去,生怕慢了就死了。 唉,只能自救了,这衣服穿多了也是个麻烦事,就算会游泳,这力气不够也是徒劳。 这湖边的水草滑不说,扎根不深,自己不敢太用力,晚书边想着边潜入水中去把勾住的衣裙扯开。 呀,这是个啥,怎么好像还有亮光闪烁着,晚书赶紧游过去捡了起来,就赶紧的浮出水面透气。 这水凉得像冰,晚书觉得小腹痛,才想起自己还来着月事呢,得赶紧想办法爬上去。 “梁晚书。”很快有声音往这边传了过来。 “我……在……这。”晚书想回应,却发现由于冷,自己声音打颤不说还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不过很快得到消息的同窗很快就赶过来了,这些人没玉思那么矫情,三两下就把晚书拉上来了。 “你怎么样了?”还有个同窗立刻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给晚书披上了。 “没……事,看见……玉思了……吗?”晚书冷得牙齿都在打架,浑身哆嗦着问道。 “他已经回去了,这小子非说你被鬼缠住了。”其中一位同窗说道。 “你能走吗?” “能。”晚书虚弱的起身,由两个同窗扶着慢慢回去了。 路上,晚书知道了这两个同窗是来自邵阳乡的,两人自幼便是好友,一块长大,这回考试也说好了,要是不能一起考上便不来了。 晚书感叹两人兄弟情深之余,想到邵阳乡那不是自己的家乡吗? 梁家村,隶属邵阳乡,正是梁婉淑原身的村子,只是自己没把那梁家当亲人,也不甚在意。 “穆青、钟勉,你们知道梁家村吗?”缓了缓,晚书说话不那么打颤了,才开口问道。 “梁家村啊,知道呀,我外祖父家便是梁家村的,原来梁兄是梁家村的,那我们可算是同乡了。”穆青激动道。 “不不不,穆兄误会了,我虽姓梁却不是梁家村的,之前也是有人问起过我是不是梁家村的,我才想起一问。”晚书心下一惊,不能大意啊,赶紧打了圆场。 一路回舍馆,同窗也渐渐多了起来,看着晚书满身湿淋淋的样子,都好奇大过担忧的问着。 晚书照实说了。 “原来玉思竟是这种人,亏我之前还和他称兄道弟。”说话的是今日和玉思一块奚落晚书的同窗。 “是呀,这大晚上的折腾得人不能睡觉,还不管梁兄死活,自个先跑了。” “以后不要和这种来往,免得被害了都不知道。” “梁兄,你放心,等会到夫子那,我们会帮你作证的。” …… 一时间,都是讨伐玉思的声音,再没了午间晚书打扫茅厕时绕着走的那股嫌弃劲。 晚书不置可否,阿谀奉承的话谁都会说,要是到了真做实事的时候,谁还会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是以,晚书点头表示一下,也没说什么感谢之类的话。 回到舍馆,里面灯火通明,此刻就算是再困的人也没了睡意,都等着看夫子如何处理这件事。 果不其然,晚书刚进去就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 “梁晚书,你这大晚上的瞎咋呼啥,人家玉思只是出去散散心,你看看你,把我们全叫起来,还让不让睡了。”晚书脚才踏进舍馆,就有人不满叫呼起来。 “是呀,人家玉思都说了不会再寻死,就你瞎嚷嚷。”有人附和道。 晚书真的是想过去给他们两个大嘴巴子,玉思这会要是不回来,他们还敢这样说?玉思要是真出了事,他们还敢这样嚣张? “你们少说几句,玉思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把梁兄推下水不说,还自己跑了,这传出去谁不说他黑心肝。”穆青气氛不过,为自己辩解道。 “胡说,明明说是梁晚书想要报复玉思,要把玉思推下水,两人僵持不下,他自己掉了进去不算,还想把玉思骗到湖边想拉他下水。” “胡说……阿嚏……八道。”晚书气得大喊,真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 “你先去把湿衣服换了吧,别一会真病了。”刚赶回来的王臻站到晚书旁边说道。 晚书看了看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势利小人,愤愤不已的进屋了。 只见玉思窝在被子里打颤,不知是谎言说多了害怕还是刚从外面回来冷得不行。 “满嘴谎言,也不怕下十八层地狱被割了舌头。”晚书看了他一样说道。 玉思静静的不说话,晚书也不管他,进去换衣服了。 脱下衣服,晚书才发觉里面内衬一大半都是血,也难怪自己回来就没歇过,这月事带也没来得及换就去找玉思去了。 顾不上满身的水渍,晚书换了身干净衣服,就把湿衣服一股脑的扔进木盆里了。 外面依然在吵吵嚷嚷,甚至有人问着穆青和钟勉是不是亲眼看见玉思推晚书下水的。 二人也没亲眼见到,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更加坐实了晚书害玉思不成反到诬陷玉思的罪名。 穆青和钟勉见状也不敢再多言,毕竟晚书的为人他们也不了解。 刚刚一路上说尽玉思坏话的那些人,也都悄咪咪的站一边看热闹,无一人敢站出来为晚书说句公道话。 一时间,舍馆内陆宁带着许子艺和大家伙对峙起来,王臻则焦急的看着门口。 真的是欺人太甚,晚书出来一把把玉思身上的被子扯开,将他从床上拖了起来,严肃道:“你给我出去把话说清楚,我怎么陷害你了?” 玉思自然也听到外面同窗的声音,好像都是同情自己,跟自己一伙的,便惊呼起来:“救命啊,梁晚书要杀人了。” 第27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门口离得近的几人,听到里面的声响,赶紧撞开门冲进去了。 只见里面两人正争执着,晚书拉着玉思,玉思抱着床沿不肯撒手。 “怎么?心虚了?”晚书喘着粗气问道。 “我心虚什么,白日里我踢了你一脚,你心生怨恨,在山长和夫子面前装模作样,在湖边就想杀我泄愤。”玉思看有人撑腰,居然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这番话。 “我要真想要你命,何必大半夜冒着冷风去找你;我要真想要你命,何必急急赶回书院,找个借口说个严重的病情不就是了;我要想杀你,何必把整个舍馆的人都喊起来,悄悄杀了不是更能脱身吗?”晚书放开他,一股脑说了一堆。 “你,谁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肯定是疯了。”玉思被噎得无力的挣扎着。 “哼,还有你们,你们是亲眼看见我推他了吗?仅凭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执意诬陷我,这和杀人凶手有何区别。你们杀死了你们自己的良心,杀死了我在你们心里的价值,也杀死了我们之间的信任。”晚书义愤填膺的指着门口的每一个人,大义凛然的说道。 一时间,原本吵闹不休的舍馆瞬间鸦雀无声。 “怎么不说了,说不出了,既然没有亲眼看见,就乱嚼舌根,也不怕闪了舌头。我梁晚书从小读圣贤书,也知道做人的三纲五常,自问从没做过一件亏心事,就算我真做了什么,书院自有山长和各位夫子惩罚,大晋自有律法制裁,还轮不到你们在这给我判刑。” 晚书说得口干舌燥,扫视一圈周围发愣的一众人,心情舒畅的回去睡觉了。 “他,梁晚书他什么意思?”半晌,才有人回过神来。 “这么晚了还在闹什么,明天迟到的统统到我这领罚。”斋长的声音忽然出现,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了门口。 有几人反应过来跑去睡了,还有的慢吞吞的东张西望一番才去睡。 “谢了。”眼看着众人屋里的光线渐渐灭了,苏宴才对着斋长道。 “恶人都我来当,好名声都自己揽了,方夫子这招真高明。”斋长边说边朝方宴竖起了大拇指。 方宴笑笑,本来和山长正在聊着今日书院学子争吵伤人一事,哪知忽然又出了失踪案一事。 一听又是有关晚书的,更是紧张,紧赶慢赶的还是来迟了。不过也正好听到了晚书高谈阔论的一番大道理。 “后面的事方夫子打算如何处置?这梁晚书虽说和您是旧识,可现在已经惹得众学子不满了。”斋长把舍馆门带上,问着。 “此事明日再说吧,梁晚书是受害人,也不像你说的那么严重。今晚再闹下去谁也别睡了。”方宴说完就先走了。 “哎,我……”斋长本来还想和他好好聊聊,见方宴不想理会,也扭头回自己住处了。 话说晚书把心里的憋屈一通发泄,内心也不堵得慌了,爬上床很快便入了梦乡。 第二天,晨起的哨声如约而至,好多学子顶着个熊猫眼,懒洋洋的就出来了,更有甚者把鞋子穿反了。 晚书虽也没睡饱,洗了把脸,瞬间精神奕奕,收拾完毕出门,一眼没看玉思,招呼着王臻他们就走了。 “梁兄,昨晚睡得如何?”陆宁打了个哈欠问道。 “还行。” “昨晚后来玉思没再找你麻烦了吧?”王臻担忧的问道。 “没有,我回去就睡了,他倒是安静得很,一丁点动静都没敢弄出来。” “他这人就是这样,你不必跟他一般见识,反正公道自在人心。那些爱嚼舌根、不分是非的话语,你别放在心上。”王臻继续劝道。 “王兄放心,我梁晚书岂是那种斤斤计较、心胸狭隘的人,他们的话就当放屁了,听了就过了。” 晚书坦然的回道,可其实心里怎么可能像表面这么平静。俗话说人言可畏,被人指着鼻子诬陷是杀人犯,谁心里都不会舒坦,何况昨晚那个千夫所指的场面,只能是尽快找出真相还自己清白罢了。 “梁兄能想明白就好,我和陆兄、许兄自是相信你的,可是也不能让人平白无故冤枉了你。你放心,我一定找到证据,来帮你洗刷这冤屈。” “对,我们都相信你,一定会帮你找到证据的。”陆宁和许子艺也说道。 “嗯,快些走吧,别迟了。”晚书边说着边加快了脚步。 教舍就是入学考试时的考场,这回晚书倒是轻车熟路的就到了,晚书和他们三个不是一个班的,到了乙班教舍门口就分开了。 教舍内坐了五六个人,看到晚书进门就小声议论起来。晚书看了一眼,自顾自的坐到了第一排正中央,反正不用听也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很快,教舍里陆陆续续的就挤满了人,晚书看了看,除了自己左右以及后面的位置,几乎都坐满了。 也不知最后来的三个倒霉蛋会是谁? 很快,玉思进来了,他一个人来的,看来也没人完全相信他,否则那么多为他开脱、讨伐晚书的人怎么没人和他一起。 一进门,玉思看了看“好位置”都没了,可又不敢跟别人换,只好找了个离晚书最远的右边。 正准备坐下去,忽然一个同窗气喘吁吁的坐下了,“你换个位置吧,我喜欢这。” 玉思正想发作,只见所有人都盯着他,于是有绕到了晚书左边,眼看只有一步了又被截胡了。 最后只剩下晚书后面的位置可以坐,他愤愤的看了看抢了他座位的两人,气鼓鼓的坐到了晚书后面。 晚书头也不抬的继续看着自己书,但是用余光还是知道了玉思的遭遇。人呐,就是不能不太弱了,弱肉强食,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她直起身子,挠了挠头,继续故作认真的看着书,实在内心开起了小差。 很快,门口走进来一个身影,打乱了晚书的思绪。 眼看着黑影朝自己压迫,晚书才抬头看向对方。 这,这不是方宴吗?他怎么在这儿?晚书心里感觉有五万只草泥马奔驰而过,这怎么可能? 他带着戒尺和课本,原来他是长亭书院的夫子,难怪他对书院这么熟悉,难怪他知道自己的考题,难怪自己刚晕过去就被他轻轻容易的带走了,难怪他一直逗留在徐州,难怪他…… 晚书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身后同窗出声:“见过夫子。” 晚书才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大家都抱拳行礼,只有自己一人还呆坐着。赶紧起身行礼,却不想后面的同窗全都坐下了。 一时间,课堂内哄堂大笑起来,晚书憋红了脸,将刚抱起的手又弱弱的放下了,随之赶紧坐了下来。 好你个方宴,居然瞒着我,还害我出丑,看我怎么收拾你?晚书内心咬牙切齿道。 晚书的这一连串变化自然逃不过方宴的眼睛,他就想等着这一刻看晚书吃惊的模样,果真没让他失望。 “有那么好笑吗?要不这堂课就留给你们笑?”看着晚书窘迫的模样,方宴终于开口了。 顿时,乙班教室就鸦雀无声了,大家都在等着看方宴如何罚晚书。 “今日是汝们入书院之一堂课,吾为汝之班教,昨日因有事耽搁,失与汝识之会,今日第一堂课则我相识。”方宴站在上面高声道。 “夫子,昨日我就看到你了,在舍馆的时候。”方宴话音刚落,就有学子高声道。 “是,可能有些学生是见过我了可是有些还不认识,今日我们就相互认识认识,往后也多了朋友不是。” “夫子所言有理,我先来。吾乃晋川人氏,姓王名小汉,字福贵……” 话还没说完,这名字又引得堂内一阵哄堂大笑,晚书也被逗笑了,这名字真的是俗到不能再俗。 “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王小汉被嘲笑,怒道。 “福贵,咋不叫富贵呢?”有人笑着问道。 “本来是要叫富贵的,我们村黄举人说富贵没福贵好。”王小汉也真实诚,人家满口的鄙夷之气,他没听出来。 “好了,好了,别笑了,继续下一个。”方宴憋着笑,说道。 …… 陆续有人站起来介绍自己,晚书仔细的听着,默默记下每个人的名字和模样,以便往后见面尴尬。 很快,半个时辰的一堂课就过去了,还有晚书没介绍,方宴没说下课,也没人敢先走。 晚书看着方宴的脸色,他是让下课还是让自己介绍,眼看他盯着自己,自己只好站起身,正欲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梁晚书你就不用介绍了,耽搁大家的时间,这书院还有谁不认得你。” 晚书有些尴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索性就坐下了。 “既然都介绍完了,那就休息吧。”方宴看晚书尴尬,赶紧给她找了个借口。 “玉思你留一下。”看着往外跑的学子,方宴喊道。 玉思愣了愣,原本站起的身子又坐下了。 “昨晚的事还没完呢?”方宴走到玉思身旁冷冷的说道。 这是要替我报仇还是洗刷清白?坐在玉思前面的晚书心道。 第28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夫子,昨晚是梁晚书要害我,我命大逃脱了。”玉思看着方宴渐渐逼近自己,赶紧开口辩解。 “哦,我听说是你大半夜不睡觉一个人跑湖边吹风去了,还把梁晚书推下了水中?” “没有没有,夫子冤枉啊,是他,他想害我不成,自己掉下去的。”玉思大气不敢出,继续辩驳。 晚书听着身后玉思的语气,内心不禁想道:“哼,算你还有点良心,想着替我洗脱冤屈。” “既然如此,那你怎么出这么多汗,需要给你准备手绢吗?”方宴语气温和,却柔中带刚,强大的气势压得玉思透不过气来。 一旁的几位学子围着玉思看起了热闹,只见玉思额头冷汗蹭蹭直冒,面色发紫,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方宴的眼睛。 “方……夫子英明,我并无害玉思之心,此事纯属诬陷,还请夫子为我做主。”晚书转过身,故意拉长方字的音,火上浇油道。 方宴看了晚书一眼,明白她故意这么激自己,心下一沉,更盯紧了玉思,“今日正午,书院会在练武场公布此事的调查结果,据目击证人所说,看到你推了梁晚书下水后,就跑了。至于事情的原委,只有你们俩清楚。但是书院一经查出真相,那么只有请你离开了。” “夫子,我……我……”玉思吓得心惊肉跳,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说什么为自己开脱。 “现在不必说了,一会当着全书院学子和夫子的面说吧。”方宴潇洒的说完,就准备上课了。 这一出攻心计厉害,晚书心内佩服。只要玉思说出真相,自己就不用再被人指指点点了。 可是不知道结果能不能如自己所料?玉思会承认吗? 此刻轮到玉思红脸了,不是热的,也不是气的,是憋的,是吓的。 晚书心情莫名的好了很多,尤其一想到方宴是自己的班教,那以后做事可就方便多了。方宴的性子多多少少她是知道些的,自己有这么个靠山还怕谁? “梁晚书,上课了,你在笑什么?”晚书正在沾沾自喜,忽然耳边传来方宴那带着磁性的吼声。 “你……上课就上课呗,这么大声干嘛。”晚书本想骂他一顿,却又想起这是课堂,悻悻的说道。 方宴白她一眼,这才说道:“今天的德训课就来讲讲尊师重道,在你们眼里,夫子是什么?” 方宴边说边凑近晚书问道,晚书明白他是意有所指,刚刚自己怼了他,他可记着呢。 “夫子当然是人了,难不成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晚书气不过,让你老针对我,漫不经心的说道。 又一波大笑传来,不只是被晚书的话逗笑的,还是被她的幽默逗笑的。 实则,晚书内心也憋着笑,只是没敢像他们那般放肆,毕竟是自己惹的祸。 “当然,夫子当然是人,不过夫子也是老师,亦是长辈。所以今天我们就学尊老爱幼,孟子曾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方宴咳了两声,强力扭转了话题。 “这句话的意思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了,所以以后在书院见到山长以及各位夫子均要有礼。” “是。”难得的异口同声。 晚书知道方宴这是在借机敲打自己,好让自己看在尊敬长辈的份上不找他算账。 可是晚书是谁,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现代女性,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饶了他这么欺骗自己呢。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了,晚书没和王臻他们一块吃饭,偷偷给方宴递了个字条,约他后山见。 晚书早到了,看着山上开得正盛的海棠花,顿时心旷神怡。 书院位于敬亭山,整个院落建在半山腰上,这海棠花正是书院最好看的花海。 远远的看上去宛如一片火海在熊熊燃烧,走近了才看清每一朵都在含苞欲放,争奇斗艳。 是以方宴来时,晚书陶醉在花海的世界里,幻想着一会怎么揍人。 “梁公子邀约小生到此一聚,不知有何贵干啊?” 方宴捏着鼻子,学着那唱戏的角,蹑手蹑脚的来到了晚书身后。 “看不出来夫子还有个唱戏梦,要不今天下午给我们表演表演?” “给你表演可以,给别人那可是要花银子的。”方宴居然接茬了。 这赤/裸/裸的表白再次袭来,晚书有些招架不住,直言问道:“为什么要瞒着我,很好玩吗?” “谁瞒着你了,你又没问过我是不是书院的夫子,我怎么回答你,你这是不讲理。”方宴妥妥的接住了。 “我不问你就不说了吗,你要是早说你是这的夫子,我不就……” “不就什么?”看着晚书欲言又止,方宴急道。 “没什么,是我多心了。不该问你的,我们本来就是毫不相干的人,多谢夫子指教。”晚书心里一沉,闷闷的说道。 方宴的话给了晚书当头一棒,她这出兴师问罪问得着吗。人家根本就没必要和自己交代呀,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怎么了?真生气了?”方宴问道。 “没有,打扰夫子了,学生告辞。”说完,晚书就从方宴身边走过去了。 “哎,到底怎么了?我错了,我认错,我认罚,我的小姑奶奶,你别这样行吗?”方宴犹如狗皮膏药般后边追着。 “夫子请自重。”晚书扯了扯被方宴拉着的手,淡淡说道。 “嘘……嘘……”正好书院传来哨声,路上人也渐渐多了,方宴这才罢休,只是他没想明白自己哪句话得罪晚书了。 此刻已是正午时分,书院临时集合学生,要说昨天的事,晚书是当事人,不得告假,饭也顾不上吃就往练武场去了。 方宴作为书院的的夫子,又兼舍馆管理之责更是不能缺席,二人就这样别扭着一前一后的疾步去了。 “看看各班人都到齐没?今日所说之事比较特殊,是书院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件事情,请梁晚书和玉思两位学子站到前面来。”刚站好一会斋长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晚书和玉思分别从队列中站了出来,走到了前面。 晚书问心无愧,大步往前踏。可是玉思就不一样了,他内心惶恐不安,早知道书院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这件事,昨晚就不该诬陷梁晚书。 两人站在最前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二人身上,晚书第一次觉得原来被人仰视并不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玉思、梁晚书昨日在书院公然争吵、打架,晚上又影响众位同窗休息,给书院造成严重的影响。念在二人初犯,是以根据书院第十三条规定罚二人今年内不得参加童生考试。”方宴接着斋长的话说道。 “什么?不能参加童生考试?”晚书听完,大声喊了出来。 今年不能参加,那还得多学一年,何况能否一次考中还两说,这样下去自己的报仇之路岂不是遥遥无期。 “对,不过书院也是可以凭借后期的表现来消除处罚的。” “敢问夫子后期的表现是指哪些?”晚书再问道。 “比如每月考试能稳居甲榜,或者给书院做出一些有力的事情。” “多谢夫子提点。”这会晚书倒是真心实意的认了方宴这个夫子。 这两条第一条自己不敢说,第二条一定要努力做到,凭借着自己的那些新思维、新见识,怎么也得让书院重塑一番光景。 “其他学子要以此为戒,不可再犯同样的事,否则一律赶出书院,永不招录。” “是,谨遵夫子之命。” “还有一事,昨晚玉思说梁晚书要谋害他,想必各位学子对此也颇有疑问,今日在此我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大家说说。” 说到这,原本不怎么听的学子都认真起来了,眼巴巴的看着方宴,希望他赶紧说出真相来。 “这事我想给学子玉思一个机会,让他自己说出。”方宴顿了顿,看着玉思说道。 “我……我……”玉思支吾着,声音发颤道。 “你快说呀,到底是不是梁晚书想要害你?要真这样,这儿有夫子为你做主,还有我们给你作证,一定不会让他得逞。” 看着玉思的窘态,人群里骚动起来,甚至有人问道。 “我……我……我说。”玉思终于在连说了三个我之后,鼓起勇气道。 “是……是梁晚书要害我……我没错,当时我……我在湖边,他过来指责我,我就和他顶了两句,他说不过我,一怒之下就想把……我……我推下去,还好我躲……躲得及时,闪……闪开了,他自己……就……就掉进去了。”玉思笃定当时湖边只有他和晚书二人,坚持不松口。 看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还真是多了几分可怜。 “梁晚书真不是人,你看玉思都被他吓成什么样了,这会回想起来,还这么害怕。”人群里有人说道,晚书真的是觉得这些人眼神有问题。 玉思说话结巴,明显是心虚所致,非说是自己吓到他,真的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玉思,那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动怒呢?”晚书板着脸看着他问道。 “我……我当然记得了。你说我踢伤了你,你要踢回来,我跟你道歉,你说道歉没有用,必须让你也踢我一脚。可是我不依,你就翻脸了……”玉思看有人为他说话,壮了壮胆,继续瞎掰道。 “我真的说过这些话?”晚书走近一步,逼问道。 “当然,当时湖边就我们两人,难不成是别人说的。” “你确定当时湖边只有你们两人?”忽然,台上传来一个声音,厉声质问道。 第29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这声音于晚书很是熟悉,这么关键转折的消息,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向他。 七月先是走近方宴行了礼,见方宴点头才缓缓说道:“当晚,方夫子接到玉思不见的消息后,就立刻派我去了湖边寻找。” “我赶到的时候,看到湖边有两人在说话。我虽是方夫子的随从,白日间也见过梁晚书和玉思两位公子。我看两人没事本想立刻回去禀报夫子的,可是刚转身就听到玉思说他出来散心,梁晚书劝说明日还要上课,让玉思跟他回去。当时玉思说他的事不用梁晚书管,就抬手把梁晚书推下去了。” “可是我们去的时候没看见你啊,你当时在怎么不救人呢?”穆青疑惑出声问道。 “是呀,你怎么不救人呢?”一片讨伐声再次发起。 这群人这会脑子倒是又清醒了,玉思的话他们怎么就深信不疑呢? 虽然这也是晚书想问的,但是眼下不是时候。 “不是我不想救人,而是我自己是个旱鸭子,一看有人落水,我就赶紧找人去了,等回来时梁晚书已经被救上来了。”七月不疾不徐的解开了大家的疑惑,也解除了自己的危机。 显然有些人还是不信,不过也有人相信了七月,旱鸭子下水那岂不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原来昨晚那道黑影是你呀,我还以为眼花看错了。”晚书赶紧补了句。 这话一出,信的人就更多了。晚书朝七月偷偷使了个眼色,其实昨晚她可没看到什么黑影。 “那真的是玉思推梁晚书下水的?”还有人问道。 “你傻呀,人家都看到了,还能有假。”陆宁的声音传来。 简直就是神助攻,晚书看向一旁冷汗淋漓的玉思,得意的笑了。 “玉思,你竟然骗了我们。”站玉思身旁的人,气愤的推了他一把。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玉思紧张得结结巴巴道。 “之前你不是说是被梁晚书推下去的吗,现在有了人证,你又说不是故意的,真是无耻。” “亏我还一直相信你,呸……”有人朝他吐吐了一口口水。 一时间人群聚拢,纷纷朝玉思吞口水,每个人嫌弃的表情不言而喻。 晚书怕被口水沾上,远远的躲开了。 “肃静肃静,都站回去。”斋长看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高声道。 等人又站回去了,只见玉思脸上、身上一块一块湿着,他的眼角还有泪花流出。一身的耻辱使得他对晚书恨得更深。 “既然事情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那就请玉思学子今日内离开书院,且永不招录。”一直冷静旁观的山长,看着下面宣布道。 “此事也给各位学子一个警告,往后若还有人滋事生扰,搬弄是非,一律按院规逐出书院,永不招录。”山长继续说道。 “山长,学生知错,请山长和夫子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玉思听完只觉天旋地转,“扑通”跪下求道。 “我已给过你机会,可你屡次不改,还污蔑同窗,给书院造成如此影响,书院岂能再留你。”方宴看着玉思,无情的说道。 这种人,就算不是为了晚书,往后入了官场也是给书院蒙羞,甚至还会误国,岂能留下。 “书院的规矩岂是随便立的,若再来叨扰,立即赶出去。”山长也冷漠的说完,然后走了。 山长和夫子都如此说了,那真真是没希望了,玉思痛苦的瘫坐在地上,再无人理会。 人群散去,晚书避开人群,往舍管那边跑去,急匆匆去了趟茅厕,把憋了一肚子的水通通泄了。 这会是上课时间,很多学子都留在了课堂或者课堂附近,三五成群的谈论着今日这事,是以舍管那边无人。 这样不行,得快些拟个方案,把自己的想法和山长说一下,改良一下茅厕,否则自己哪天真被憋坏了。 晚书从舍管赶回来时想道,山长的性子自己还摸不清,虽是个明理的,可是不知道会不会同意,这事还是先问问方宴,毕竟他更了解山长一些。 说做就做,下午的课晚书都没怎么听,一门心思放在了茅厕的改良设计上。 一下课,晚书便去找方宴了。 “七月,你家公子回来没?”晚书赶去时,只见七月一个人在“碧水苑”的院子里洗衣服。 “还没,这会应该是去山长那了。”七月看到晚书一来,心里莫名的一紧,晚书一来总感觉要出事。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晚书平息了下喘息,问道。 “不知道,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肯定是去领罚了。” “领罚?”晚书惊道。 “是呀,我家少爷管理舍馆的一切事务,你和玉思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肯定是要受罚的。”七月认真的说道。 “那山长会怎么罚他?” “你不用紧张,最多罚他抄书,再扣三个月的月钱。”七月若无其事般的说道。 “这么严重?” “还好了,又不是第一次,梁公子要是心疼我家少爷,那要不帮他一起抄。”七月玩笑道。 “这个可以,你帮他把书给我送来。”晚书认真了,答道。 怎么说这事也是自己引起的,要不是自己气不过玉思的做法,也不会与他起冲突,更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方宴也不会受罚。 抄书也没啥顶多自己多费点神,何况自己写字一直力度不够,刚好当作练字了。 “哦,对了,昨晚你真去湖边了?” “少爷不让说,保密。”七月笑笑。 答案显而易见,晚书心里明了,反正无人知道他们这层关系,谁会知道七月偏向自己了,何况他也没说错。 “谢谢,我先回去了,一会记得把书给我送过来。”晚书笑笑,说完便转身走了。 “我……我说着玩的。”七月看晚书出门的背影,茫然道。 糟了,回来又要被罚了,少爷要知道我让他心爱的女人抄书,估计今晚又不能睡觉了。 然而没想到,今天的少爷很反常。方宴回来后,七月向他承认错误并自请领罚,方宴听说了晚书要帮他抄书后,竟然爽快的答应了。 少爷今日是吃错药了吧,七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偷偷抬头看过去,方宴没生气,便拿了书给晚书送去了。 晚书回到舍管时,玉思正在收拾东西,晚书不想和他废话,就端着昨晚换下的脏衣服洗去了。 衣服上沾了血,晚书怕被人看见,拿到外边小溪那洗去了。 是以七月送书来时没看到她,问了几个人还是没结果,又悻悻的抱着那摞书回去了。 “怎么抱回来了?”方宴边研着磨边问道。 “他不在。” “去哪了?”方宴继续问道。 “不知道,有人说看到他拿着衣服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七月如实禀报道。 “少爷,你去哪?”七月话音刚落,方宴已经一脚跨出门槛了。 七月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影,摇头叹息一声,自家这个主子哟。 方宴找来时,晚书已经快洗完了,溪水清凉,两只手冻得有些发紫。 “不是说要帮忙抄书吗?怎么还在这里?”原本着急的方宴,在看到晚书的那一刻,口是心非的问道。 “我是说过要帮你抄书,可没说是现在。”晚书听到是方宴,头也不回的回道。 “就这态度,还想帮忙,真是大言不惭。” “不跟我抬杆你不好受是吧,嘴巴能不能好好说话。” 帮你是情分,不帮也是本非,哪有人这样的,真是过分至极,晚书心里一股怒火燃起。 “好好好,我好好说,我的姑奶奶,你打算什么时候帮我抄书?”方宴大声道,感觉罚抄书是件很光荣的是似的。 “等我洗完衣服再说。”晚书不耐烦的答道。 “那我帮你,快些洗完快些回去抄书。”方宴说着就来抢晚书的衣服。 “不用,我自己洗就行了。山长除了罚你抄书和工钱,其他没别的了吧?”晚书抢过衣服,好奇的问道。 “手怎么了?”方宴这会才看到晚书的手,紧张的问道。 说着,强拉过晚书的手就检查起来。 “这么凉?”方宴快速看看,除了冰凉和发紫,并无其他的,才放心下来。 “你放开我,这儿是书院,被人看到成何体统。”晚书惊怒着把手使劲抽了回来。 “一边去。”方宴看了看周围没人,又严肃的说道。 “我自己能洗,你先回去吧,一会我去找你,有要紧事相商。”晚书再次抢衣服。 “以后不能再来这洗了,舍管有热水,洗衣时兑着些。” 晚书最终还是未能争过方宴,看了看周边就他们两人,也就不再客气了。 你喜欢洗,就让你洗个够。还好血迹都被自己洗干净了,否则这会岂不是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哦,对了,这个你一会帮我给玉思吧。”边说着晚书边从袖子中掏出了昨晚捡到的那个玉佩,向方宴递了过去。 方宴看了看,脸色骤变,厉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的?” “昨晚湖里捡的呗,估计是玉思白日里自缢时掉的,昨晚着急裹脏衣服里了,刚刚才想起来。”晚书漫不经心的答道,完全没发现方宴有何不对劲。 “这个不是玉思的,你留着吧,好好留着,以后会有大用处的。”方宴听完,面色缓和了些,心也落了下来,说道。 “我……我留着。你怎么知道不是玉思的?”晚书重复问道。 “姐夫,你怎么在这儿?”忽然身后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 姐夫?晚书转身一看,只见无邪站在身后笑嘻嘻的看向这边,她身边还站了个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女孩。 第30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快收好。”方宴把玉佩快速递给晚书,匆匆说了三个字,便看向了对面的两位美人。 “你们怎么来了?”方宴反问道。 “姐姐听说你又被爹爹罚了,不放心来看看你。你不在,我们就出来找你喽。”无邪解释道。 “不劳周姑娘费心,天快黑了,你们快些回去吧。”方宴冷冷的说道。 晚书在一旁也没闲着,把周天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她穿着一身淡粉的流波袭群,衬得原本就白净的肌肤更多了几分粉嫩,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方宴看,眸色深沉浓郁,却带着一丝冷意。不同于无邪的热情和果敢,一言不发的挽着无邪站立。 原来那天周无邪口中的姐夫是方宴啊,晚书内心有些想笑,亏得那天还把那个胖胖的宁夫子当成她姐夫了。 对了,在平安县的时候,方宴就提起过周姑娘,原来说的就是这位冰山美人周天贞啊。 这么美的美人陪着,你居然还舍得往山下跑,真的是不解风情啊,晚书内心吐槽道。 “那你送姐姐回去吧,我还有事。”无邪轻巧的说道,仿佛自己才是姐姐,照顾着妹妹。 “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吧。”方宴拒绝了。 这花前月下的二人浪漫约会,方宴就这么拒绝了,晚书真是有些看不懂了。 “你说的事就是帮他洗衣服吗?”无邪边说边狠狠的给了晚书一眼。 我招谁惹谁了,我就在这洗个衣服,怎么就被这小丫头记恨上了。 “哎哎哎,无邪姑娘,你可别误会,我是有要事和夫子商量的,既然你们有事,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说完,晚书飞快的捡起衣服端上盆溜了。 方宴看着一阵风溜了的晚书,心里打了个咯噔,原本还想用晚书当借口的,这下她走了,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姐夫,人家已经走远了,这会你有空送我姐姐回去了吧?”无邪看方宴怔怔的看着晚书远去的背影,不满道。 “哦,我还要回去抄书,山长说了明日晨起时必须交的,我先回去了啊。”方宴收回目光,匆匆走了。 “哎,姐夫,你这人怎么这样?”无邪跑了两步,追着方宴的背影喊道。 原想追上去的,奈何被天贞拉住了。 “姐,你别拉着我啊,我……”无邪说着转头看向天贞,只见天贞早已泪流满面,红肿着双眼,拉住无邪摇头。 “姐,你怎么哭了,我……姐夫他……哎呀,走,咱们去找爹娘,让他们为你做主,早日和姐夫成亲,免得你每日这样伤心难过。”无邪看自己姐姐哭了,声音也跟着变柔了,小心劝慰着。 天贞在听到“成亲”二字时,心里更不是滋味,眼泪流得更慌了。自己都十八了,早过了说亲的年纪,同龄的女孩子都嫁人了,可自己却还没个着落,尤其遇到了方宴后。 晚书端着衣服走了一截后,心里想着刚刚发生的事,一开始还有些八卦心,脑补方宴和周天贞的爱情故事。 可怎么想着想着发现不对劲,心里怎么堵得慌,为何一想到方宴对着周天贞笑,对她说话那么温柔,心里就酸溜溜的,难道自己喜欢上他了。 不不不,晚书赶紧摇摇头,不是这样的,自己对他只是朋友之宜,决不能想歪了。 周天贞长得美艳动人、明眸皓齿,又生于书香世家,更是山长的掌上明珠,自己一个下堂妇和人家哪有可比性。 何况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这时候怎能谈儿女情长之事。 一边想着,晚书便把找方宴讨论茅厕改良的事也取缔了,他是师,我是生,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去找他了。 回到舍管,晚书把衣服晾了才端着木盆回屋,只见里面玉思的东西已经全部搬空了。 晚书看着空荡荡的床和外间所有的一陈一设,重重叹了口气,玉思这是何苦呢,害人终害己,这个道理他都不懂。 她把木盆放下,想着这两日来发生的事,心里有些烦躁不安,索性闭了门,专心拟起茅厕改良的详细计划来。 只要专心一件事,心里就不会再闷了。提笔,袖中有东西沉甸甸的拖着手臂,晚书把它拿出来看了看。 原来是方宴让她好好收着的玉佩,只是不知道这玉佩是什么来头,为何他会那么紧张。 晚书不懂玉,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除了能发一丝淡光之外,并无其他异处。 算了,收好就收好吧,以后要是碰上个急事,还能用来换钱不是。 只是晚书不知道,几年后的某一天这块玉佩却成了方宴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她把玉佩重新收好,又提笔开始写了起来,写几个字后又停下来抓耳挠腮一番。这个现代的东西有好多现代的术语,晚书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能让山长更一目了然。 就这样折腾了好久,还是没写出个所以然来。想了想,干脆放下笔,出了舍管。 刚走不到十米,就看到七月捧着书来了。 哦,是呀,答应帮方宴抄书的,我这马大哈,怎么忘记了。可是再帮他,自己岂不又与他扯上关系了,唉,算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能言而无信。 “梁公子,这是要亲自去取书吗?” “不是不是,我有事要出去下,你拿去放我桌上吧,我一会回来抄。”晚书连忙摆摆手道。 “那,那好吧,我家少爷说了三日后就要。”七月忐忑的说道。 明明山长让他抄的不是这个,他干嘛还要让自己送书来给晚书姑娘抄呢? 晚书也没生疑,应了个“好”便又走了。 书院有专门放置各种书籍的藏书阁,晚书出门就是像去找找有没有《鲁班秘籍》之类的那种。 和七月分开后,她便往藏书阁去了,不过等他到了后才发现门是锁上的,难道这藏书阁不是公开的? 晚书想起昨天斋长介绍时说过章夫子是专门负责书籍一事的,去问问他就知道了。 晚书着急找书,害怕章夫子休息得早,小跑着就往章夫子的“秦翰苑”去了。 夫子们的住所是挨在一起的,只不过每个夫子都有自己独立的院落,章夫子的“秦翰苑”位于最东边,是以晚书要去到“秦翰苑”必须经过方宴的“碧水苑”。 本想悄悄去的,可不想在“碧水苑”门口还是撞上了不该见的人。 七月送完书敢回来,可是眼瞅着前边的晚书经过“碧水苑”时没停下,以为她走错了,就叫唤起来。 “梁公子,过了。” 晚书置之不理,假装没听到,脚下步伐更快了,可没想到七月一个翻身就到了自己跟前。 “梁公子,你走错了,‘碧水苑’在这儿。”七月边说边往晚书后指了指。 “我知道,我不找方夫子。”晚书没好气的说道,然后从七月身旁过去了。 七月往旁挪了挪,看着晚书走过去,疑惑的挠了挠头,这么晚了她还去找谁啊? “刚刚谁在外边?”一进屋,方宴便问道。 “晚书姑娘,她刚过去了,我以为她来找少爷你的。”七月答道。 “那她去哪儿?”方宴眉头一皱,停下手中的笔,抬头问道。 “不知道,她没说。”七月如实答道。 “书送到了?” “嗯,她让我放她桌上,晚些时候回去再抄。” 方宴的脸色从一开始的疑惑,慢慢变成了深思,这么晚了,她来这干嘛? 看了看桌上厚厚的书本,又提笔写了几个字。还是放心不下,去看看。 方宴起身就出去了,顺着晚书去的方向找了过去。 只听见东边院子里有声音,他找了个隐蔽的屋檐站立,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已经说了,明天再来,你这孩子怎么就是听不懂呢。”章夫子的声音传来。 “夫子,你就行行好嘛,我真的是很着急找那本书,你就破例一次行不行?”紧接着晚书娇滴滴哀求的声音传来。 方宴浑身一震,跟我可从没这般说过话,怎么忽然变这样了。 “回去吧,明日早些来,我要歇了。”章夫子说完便进屋了。 “夫……”晚书还想再求求,可又怕惹怒了章夫子,垂头丧气的出来了。 她看了看天色,天上的月亮依然像个圆盘挂在那,斑斑点点的星星也好似在对她说“加油”,她笑了笑,转过身走了。 刚走几步,就看到前面有个黑影挡住了去路。 “你找章老头干嘛?”方宴先开口问道。 “不关你的事,别挡路。”晚书往一旁侧身准备过去。 不知为何,自从刚刚那件事后,她看到方宴就没来由的生气,可是又想着要远离他,所以说话语气也有些冲。 “你要找什么书?”方宴再问道。 “无耻。”听到这,晚书就明白他刚刚听墙根了,这种人还怎么为人师表。 “哎,你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脾气?”方宴不明所以,伸手就拉住晚书看着她脸问道。 “放开我,否则我就喊人了。”晚书威胁道。 “你喊个试试”,方宴笑着道,“刚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忽然间这么大的火气?” “你不去陪你的周姑娘,来这拦着我有意思吗?”晚书憋屈的喊道。 方宴听完,咧着嘴笑得更开心了,原来她是吃醋了,她居然为自己吃醋。 晚书惊觉自己说错话,赶紧捂住嘴跑了。 第31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一路小跑回了舍管,心脏突突突直跳,她后怕的看了一眼,还好没人注意到她。 她把门关上,走到案前坐下,看到七月放下的书,心里更乱了。 她感觉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脸蛋也烫得发红,一遍遍问着自己怎么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方宴会不会笑话她?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傻子? 她平复下心情,回想起初识方宴时的陌生,他屡次救自己的种种,再到如今在同一片天空下的缘分。 这么好的男人,又帅又有才华,怎么就会名草有主了呢? 偏偏对方还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坯子。唉,要不把他抢了,也不去报那劳什子的仇了,浪迹天涯去。 外面宵禁的哨声传来,晚书打了个冷噤,暗骂一声没出息,怎么忽然花痴了。 耳听着哨声越来越响,她赶紧把灯吹灭了,进屋睡了。 玉思走了,这屋里没了昨日的喧闹,倒是可以睡得更舒服了。 这么大间屋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再住进来,会不会又遇到另一个玉思,晚书就这样想着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她如约去找了章夫子拿到了藏书阁的钥匙,不过在里面翻了许久也没找到关于鲁班的东西,倒是找到一本《普列传》。 晚书翻开看了几页,里面没详细描写什么先进的技术,倒是对治水、排水、蓄水有研究。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晚书兴高采烈的合上书,锁好门去还钥匙了。 “学生梁晚书多谢章夫子成全。” 待晚书说完要借书,章夫子同意后,晚书乖巧的作揖谢过。 从章夫子那归来,晚书捧着书去了饭堂,却发现饭堂早已空空如也,啥也没有了。 “咕噜噜……”夫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晚书揉揉肚子,有些失落的准备离开。 “梁公子,您来晚了,饭菜都没了。要不我给你煮碗面?”刚好厨娘阿红从外面拎了泔水桶进来。 “不麻烦婶子了,我自己弄就行。”晚书连忙推辞起来。 “哟,看不出来你这细皮嫩肉的还会做饭,今天我可要见识见识。”阿红满脸堆笑,边拿起抹布边打趣道。 “婶子说笑了,我只会些皮毛。可是,我真能随便做吗?”晚书谦逊一番,迟疑的问道。 “那哪能随便做,这些是明日午饭的食材。这些是今日剩的,你看看将就着做些,往后你可要早些来,若真有事来晚了,你提前跟我打招呼,我给你留着。” 阿红先是指了指灶台旁堆放的两箩筐蔬菜,又指向一旁地上剩余的几根葱和两半颗烂了的白菜。 晚书看看白菜和葱,又看看箩筐里的完整的萝卜、芋头和花菜,这不比还好,一对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啊。 “这里还有两个蛋。”阿红看着晚书失落的眼神,变戏法般的从身后拿出了两个鸡蛋。 “谢谢婶子。”晚书看到有蛋吃,心里乐开了花,笑眯眯的伸手接过,就往灶台去了。 “剩饭还有吗?”晚书看着一尘不染的锅灶,不好意思的问道。 “还剩一点,我怕有老鼠,收起来了,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说完,阿红就往里屋去了。 不一会就端了半海碗米饭出来,“就剩这么多了。” “够了够了,谢谢婶子。”晚书心满意足的接过,将火生了起来。 生火,晚书可是一把小能手,以前在梁家时,这这都是做惯了的,就连嫁给了程实以后,这些活也是天天做的。 那会的程实真的是要多幸福有多幸福,梁婉淑从不让他干家务活,这会想来要是没有婉淑这个傻丫头照顾他,他此刻别说状元,就连考场都进不了。 怎么说进不了呢,那会的程实一贫如洗,每日在抱怨和混沌中度过,若是没有婉淑鼓励他,每日熬夜刺绣为他换银子,他哪能有盘缠去考试。 如今回过头来,却是翻脸不认人的主,早知他如此黑心肠,就不该让他去考试,这种人怎配为国之栋梁,怎配入朝为官,怎配为民请命。 晚书心里一遍遍的咒骂着,火也烧旺了,她打算做个简单的蛋炒饭。 刚把鸡蛋下锅,一位“不速之客”就进来了。 “阿红婶,还好,你还没走。” 晚书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有些懊恼,怎么哪都能碰上,她自顾自的翻炒着鸡蛋,没理会对方。 “阿红婶,我家少爷刚睡醒,这饭菜凉了不好入口,你帮我热……”七月的声音由远及近,待看清是晚书时,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阿红婶已经走了,等我炒完饭自己热吧。”晚书说着把仅剩的几颗葱花撒了进去。 “你,你怎么在这儿啊?”七月目瞪口呆,这和他眼里那个啥也不会、事事靠人的梁晚书是一个人吗? “你看不到吗,做饭啊。”晚书不客气的说道,边说饭也盛好了。 “晚书姑娘,您能帮我热热吗?我家少爷昨晚熬了一个通宵,刚下学累不住就睡了,谁知这么晚才醒,这饭菜都凉透了。”七月生怕晚书不信,又详细的说了一遍。 “不好意思,这个我不乐意帮忙,你请自便吧。” “你就帮帮忙嘛,我家少爷帮了你那么多次,你就帮他一次,就当我求求你了。”七月带着哭腔哀求道。 “你不能自己帮他热吗?”晚书给了七月一记白眼,端起自己的蛋炒饭吃了起来。 真香,这金黄色的蛋炒饭里还稀稀梳梳的沾染着一些绿色的葱末,真的是闻一闻都觉得香艳无比。 “我不会。”七月低着头,大言不惭道。 “这有什么难的,你连这都不会,要是没了旁人,你家少爷岂不是要饿死。”晚书边说着边盯着方宴的食盒看。 算了,就像七月说的,他帮了自己那么多,帮他热个饭也没啥的,反正也不费吹灰之力。 晚书又扒了一嘴饭,含糊不清的朝七月伸手,“拿来,真是笨,这么点小事都做不了,你家少爷真悲催。” “我要是什么都做好了,那我家少爷就不用成亲了,直接让我一辈子伺候他不就得了。”七月贫嘴道。 “你……唉……你……”晚书被七月气得说不出话来,合着这成亲娶媳妇是用来照顾自己,为自己洗衣做饭的。 也是,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这种想法很正常。别说七月,自己对白昊那个贱男人不也如此吗? 每天做好饭等他下班,当天换下的衣服第二天总是要洗了熨好的,而这不是因为女的地位低,是因为爱,是因为爱白昊的那颗心驱使她这么心甘情愿的。 想想自己老取笑原身傻,对程实掏心掏肺的付出,自己又何尝不是对白昊掏心掏肺,结果到头来连命都交代给他了。 “晚书姑娘,你想什么呢?菜糊了。”七月看着晚书发呆,一开始不敢说,怕晚书生气不帮他了,可是这再不说,锅底都快烧没了。 “啊,没啥,菜怎么糊了?你干嘛添那么多柴火?”晚书回过神来,只见锅里唯一的一个红烧肉被自己热糊了。 糊臭味扑鼻而来,锅里浓烈的烟呛得晚书鼻涕眼泪直流,她赶紧往锅里加了一瓢水,这才得以平息战场。 七月怔怔的看着晚书这一系列动作,后怕的走了过来,盯着锅里黑乎乎的几块肉飘在水里。 “少爷,呜呜呜……”七月忽然哭了起来,还越哭越大声。 “你哭什么,还不是你柴火加多了。”晚书骂道,真是的原本还想着蹭两块肉的,这下可啥也没了。 “我家少爷最喜欢吃红烧肉了,每旬只有这么一次能吃,可是……可是……”七月边哭边盯着锅里看。 “想吃那再做不就是了,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不许哭了。”晚书厉声呵斥道。 方宴被吓得一抽一抽的,赶紧擦了擦眼泪,“书院每旬只做一次……” “那不吃一次又不会少块肉,下次多吃点补回来不就行了。” “那今晚我家少爷吃什么?”七月再问道。 “这不是还有其他菜吗……”晚书边说边指了指食盒。 可是食盒里除了仅剩的一个水煮土豆和些许米饭就没东西了。 七月这小子心眼真多,时不时的瞟眼看向晚书放在桌上刚扒了两嘴的蛋炒饭。 晚书看看,肉没了,这么一对比自己是吃得比方宴好多了。 可是蛋炒饭给他了,自己就只能啃土豆就白米饭了。 “能不能给我家少爷分一半蛋炒饭?”七月厚着脸皮求道。 这半海碗米饭也没多少,自己都只够吃,分他一半,那岂不是两人都吃不饱。 可是这红烧肉成这样,自己也是有错的,罢了,分一半就分一半吧。 “你去把饭端过来。”晚书边说边刷起了锅。 得亏人守着,否则今晚这厨房非被烧个精光不可。 七月见晚书答应了,飞快的跑去把桌上的蛋炒饭端来递给了晚书,等着她分饭。 只见晚书啪嗒一下把蛋炒饭倒回锅里去了,紧接着又把方宴食盒里的白米饭也倒进去了,再然后加了些许盐翻炒起来。 看着那个小土豆越看越心酸,狠一狠心剥了皮碾碎也一股脑的扔锅里了。 “拿回去吧!”炒好后,晚书盛了些在方宴食盒里,递给七月。 “谢谢。”七月道过谢,拿着食盒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厨房。 第32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七月一口气跑回了“碧水苑”,忐忑不安的把食盒递给了方宴,红烧肉没了,不知会不会挨骂。 此时的方宴正换好衣服,坐在书房中悠闲的喝着茶。 今日没去乙班上课,下学后就匆匆回来了,也不知梁晚书这会在做什么? 是不是正在帮自己抄书?还是又跑哪去玩了? “少爷,饭。” 正想得入神,只见自己平常用的食盒在眼前晃悠,睡了两个多时辰,肚子也饿了,他想着今天有红烧肉,满怀期待的打开了。 这……这哪有红烧肉,说是蛋炒饭,蛋也没多少。 “少爷,肉烧糊了,今天只能将就吃这个了。”七月往后退了半步,悠悠开口。 “烧糊了?怎么会烧糊了?” 方宴心里郁闷至极,等了这么久才吃到的。 “热的时候被晚书姑娘不小心烧糊了。”七月生怕自己受罚,把晚书这根救命稻草搬了出来。 “什么?梁晚书?”方宴难以置信的问道。 “嗯,我去厨房的时候……”七月不打算隐瞒,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看不出她还会这个?”方宴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自言自语道。 尝了一口,嗯,好吃,许是饿了,许是因为是晚书亲自做的,没扒几口食盒就空了。 他揉了揉还有些空虚的肚子,溜到舍管去了。 他既有管理舍管之名,很正常的就进了晚书的舍号,名为关心学生的生活,实则是一天没见着了,甚是想念。 深秋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晚书早早就关了门在里面研究《普列传》,然后边结合书院的实际情况在纸上写写画画。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正兴致黯然的晚书被打扰了,心里有些不耐烦,没好气的问道:“谁呀?” 门外没人应声,敲门声却没停过。 晚书被扰的看不下去,放下手中的笔,快速到开了门,“敲敲敲,有什么好敲的,问着还不应声……” 本来还想继续骂下去,待看清是方宴时,才问道:“方夫子,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今天的蛋炒饭好香哪,我看看你这还有没有余留的,我带些回去。”方宴边说边推开了门,进来了。 “没有了,如果没其他事就请回吧。”晚书站在门口拦住了方宴,白了他一眼。 “就不请夫子我坐坐?”方宴看着晚书这架势,问道。 “天不早了我要休息了,夫子也请早些回去吧,恕不远送。”边说边推搡着方宴往外走。 “这是什么?”方宴一个大男人,晚书这么点力气怎么推得动,很快他就把目光放在了晚书的案着上。 案桌上乱七八糟的纸张铺满了桌子,全是晚书拟写茅厕改良的计划的草稿。 晚书想阻止,却没想到方宴已经拿起最上头的那张看起来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方宴从一开始的好奇变成了疑问。 “不做什么?你快走吧。”晚书伸手就去抢。 方宴眼疾手快,双手高高举起手中的纸张,只见上面写着“书院茅厕改良计划书”。 “你想要改良茅厕?”方宴看完哈哈大笑起来,满脸尽是嘲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给书院改观一下环境,这不是很好吗?” “就你,你……”方宴边取笑边说着。 可是忽然止住了笑声,因为他看到纸上详细的写着如何改良,如何排水,如何节省劳动力,如何改善卫生等一系列的细节内容。 “你这两天就在研究这个?”方宴像是才刚认识晚书一般,不可思议的问道。 晚书看早晚都瞒不过,反正他也看到了,就点了点头。 方宴看晚书点了头,对她的疑问更加深了,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才会有如此的玲珑心智,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你小心点,这我弄了很久才画出来的,可别撕碎了。”晚书看方宴紧紧盯着自己,握纸的手却越来越紧,忍不住出声提醒。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就帮我看看还有没有欠缺的地方。”这会晚书也不管什么周天贞、马天贞了,看着方宴问道。 “你看,如果要改良这个,那这边的排水呢,还有这,从这出去正好是厨房,你不可能让那些粪水从厨房这排,还有这,你看……” 方宴对书院的每个地方都了如指掌,看着晚书的草图,很快就提出了很多实质性问题,晚书也细细琢磨着每一步的走向。 “那这儿出去呢,可以在这里挖个坑,还有这,竹子可以从树上搭下来……” 两人像不知疲倦般,研究了半宿,直到书院那只大公鸡打鸣,方宴才回去了。 送走方宴,晚书伸了个懒腰,随便收拾一番便爬床上睡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晚书起得有些晚,王臻在门口喊了好几声,她才懒洋洋的答道:“你们先走。” 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忽然想起今儿个是章夫子的课,一骨碌起身,把鞋子套上就往教舍跑去了。 紧赶慢赶的,终于是在哨声响前一秒坐到了桌子上。 今天章夫子教的是《诗经》的“国风”篇,晚书强撑着精神听了会,便打盹了。 “梁晚书,把本夫子刚刚讲的讲一遍。”章夫子拿着戒尺重重的敲了晚书的桌子。 “是,夫子。”晚书一下被惊醒,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讲的是在一个美丽的河畔,一只雎鸠鸟在旁唱着歌,正看着一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向一位文静秀丽的姑娘求结伴。参差荇菜……” “行了行了,坐下吧。”章夫子看晚书能答得上来,也没在说什么,就让他坐下了。 晚书拍了拍胸脯还好自己知道这一篇,否则就惨了。 这么一闹,倦意也没了,晚书赶紧坐正乖乖听课。 后面的几个晚上,方宴都掐着点来的,继续探讨着昨日的那个茅厕改良计划书,晚书看方宴还挺有用,也不排外了,一起细细斟酌每一个点,每一个细节,直到最后弄出了一份看似完美的计划。 六天后,计划书终于新鲜出炉了,晚书在方宴的鼓励下,把计划书亲自交到了山长手里。 晚书的到来,山长很是吃惊,尤其在看了这份计划书后,更是惊讶不已。 “这好端端的茅厕,改良?”山长边看边不解的问道。 “是的,我觉得书院茅厕的现状严重污染了书院的环境,这样改良后,不仅能节约打扫的时间,还营造了一个干净、文明的书院。” 说到这,晚书看了看山长,见他没说什么,只是认真的端详着那份计划书,便又接着说下去。 “而且书院用水,每次都要到后山那一担一担挑回来,如果能够利用把水引下来,会节省很多时间和劳力。” “这个想法不错,不过这是谁教你的?”山长一边听着晚书细说,一边也把计划书看完了,这计划堪称完美,只不过这改造起来需要一大笔财力物力的支出。 “不瞒山长所说,这是学生自己的想法,不过有方夫子在一旁指点了些细节。”晚书实话实说。 刚说完,只听里屋传来“哐当”的一声,山长和晚书把重心都放在了计划书上,完全没把里面当回事。 “这个不是小事,我需要好好考虑一番,你先回去吧!”山长点点头,一副我早知道是他的样子,给晚书下了逐客令。 “学生告辞,山长如果有疑虑,学生随传随到。”晚书抱拳行礼,退了出去。 山长没当场拒绝,那就表示有希望,晚书兴高采烈的往回走,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方宴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 “站住。”还没走出山长的院子,身后便传来一个冷冷的呵斥声。 晚书听声识人,对方是周无邪,只是这声音听着不大对劲。 “无邪姑娘,请问唤住晚书有何事吗?”晚书彬彬有礼的问道。 “这几天你都和方夫子在一块?”无邪冷声问道,瞪着一双眼珠子,像是要把人看穿。 晚书点点头,这两天确实和方宴在一块,只不过是为了讨论茅厕改良的问题。 “你,你明知道我姐喜欢他,干嘛还老去麻烦他,干嘛还看给他找事情,难怪每回过去他都闭门不见。”无邪气恼的吼道。 “你说什么?方夫子他……他不见你姐姐?他们俩不是一对吗?”晚书的吃惊不比无邪小,回问道。 “是呀,还不是因为你,尽占用我姐夫时间,有你这样的学生,他怎么有时间陪我姐。”无邪继续吼道。 晚书还沉浸在无邪上一句话里,如果对方有意,那就算不睡也会有时间陪爱人,可是如果没意…… 难道方宴根本就不喜欢周天贞? 周天贞是一厢情愿? “你想什么呢?我警告你,往后我姐夫所有的休息时间都是我姐的,你,还有其他学生都不许占用。”无邪推了晚书一把警告道。 晚书木讷的点点头,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原来他们不是一对,呵呵呵…… 无邪看晚书像个傻子似的笑着,骂了句“傻子”就回去了。 晚书也兴奋的往回走,她要去找方宴问个究竟。 第33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碧水苑里,一切如常,只不过今日多了个人在院里吃饭,比起往日又多添了几分生气。 晚书从无邪那得知周天贞是一厢情愿后,对这些天故意疏远方宴很是后悔,再加上今日递交的那份茅厕改良计划,山长也没拒绝,从所未有的心情好。 是以,她到碧水苑时跟方宴说话都温柔了几分,脸上藏不住的笑意,一副投其所好的样子惹得方宴都有些不适。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方宴看此刻晚书正在书房帮他收拾桌子,整理书籍,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帮你整理整理。”晚书欢快的答道。 “那你整理吧,我出去泡壶茶。”方宴看晚书并不是一时兴起,就由着她弄了。 “不不不,你放下,我去,我去,你坐着休息就好了。”晚书赶紧放下手中的抹布,跑了过了,一把抢过茶壶。 方宴看晚书的眼神像看个怪物,上下打量一番,很正常啊,才把手松开。 晚书接过茶壶,一溜烟跑出去了。 方宴看屋内被晚书摆得满桌的书,皱起了眉头,她究竟想干什么? 不一会,晚书回来了,放下茶壶,又开始清洁每本书上的灰尘。实则这书上并没有灰尘,可是晚书还是一本一本精心擦拭着。 方宴很喜欢看书,以前晚书没来时,他每天下学后都是在看书。只不过现在多把时间用来想晚书罢了。 晚书不亦乐乎的忙碌着,有时对上方宴的脸会不自觉的快速低下了,她明白自己这是爱上方宴了,这个无可挑剔的美男子。 方宴拿着本书坐一旁,时不时的翻一翻,可实际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注意力全放在晚书身上了。 平时恨不得不跟自己多说一句话的人,今天怎么突然变了,还变得这么奇怪,这还是我认识的梁晚书吗?方宴闷闷的想着。 晚书整理完书后,又开始扫地,方宴看她恨不得把地扫个洞,实在受不了了,止住了她。 “梁晚书,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平时他多想时时刻刻和她呆着,今天真的是被她弄得一头雾水,此刻他只想她回舍号去呆着,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哦,好,好吧!”晚书看方宴脸色深沉,有些生气,小声应道,然后端了水便要出去。 “站住,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得这么奇怪?”方宴还是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我,我就是心情好,想帮帮你。”晚书头也不回的说道,心里却在笑,是甜蜜,也是捉弄。 “这些事七月会做的,你把盆放下,过来坐下。”方宴呵斥道。 晚书依着方宴的话照做,坐在了方宴旁的凳子上,紧张的拨弄手指。 方宴又对着她全身上下仔仔细细观察一番,最后双手捧起她的下巴,盯着晚书的脸看。 晚书被方宴一番打量,全身都不自在,此刻在想究竟躲还是不躲? 她闭上双眼,不敢看方宴的眼睛,双手捏成拳头状,不知所措。 方宴也被晚书这害羞的一幕雷到了,忍不住嘴就往前伸了过去。 “少,少爷……” 晚书一惊,站了起来,方宴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放开了手,“咳咳……”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七月边说边转身走了。 “什,什么事?”方宴尴尬的问道。 “可以开饭了。”七月僵着身子,背对着二人说道。 “嗯。”方宴淡淡的回了句,便让七月走了。 “那我先……回去了。”晚书见状也准备告辞。 “别走。”方宴发自内心的说道,“一起吧。” 晚书正踌躇着要不要拒绝,方宴已经拉着她出去了。 只见桌上孤零零的放着一个食盒,这哪够两个人吃啊,晚书见状赶紧说着谢谢,要走了之类的话。 “昨天吃了你的饭,今天你吃我的,要不以后还欠着你一顿饭。”方宴打消晚书的顾虑,轻轻说道。 “好,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不客气了,正好也饿了。 今日的食谱是鸡腿加芋头,还有炒白菜。 两人互相看看,方宴已经把筷子递了过来。 “吃吧,我早上吃撑了,刚好不想吃。” “正好我也不饿,我去帮你研磨吧!”晚书说完就起身出去了。 “把饭吃了再去。”方宴一把勾住晚书手臂,将她拉了回来。 “不饿也吃点,来,一会凉了。”筷子重新被递回来晚书手上。 这要是放在平日,晚书早生气了,可偏偏今日不同,方宴无论说什么,她都无动于衷,一点怒色都没有。 晚书看也不能吃独食,将鸡腿分了一半递给方宴,就吃了起来。 二人互相让来让去的吃到一半时,七月又捧着一个食盒回来了。 方宴第一次对七月办事很满意,冲着他点了点头。 这下两人不在干巴巴的分着一盒饭了,而是慢悠悠的享用起来。 “为什么不见其他夫子去厨房吃饭啊?”晚书啃着鸡腿,含糊不清的问道。 “因为有人给他们做饭啊。”方宴答得也轻巧。 “哦……那你也找个人帮你做啊。” “不是已经有了,就看她愿不愿意了。”方宴笑得贱贱的,看着晚书。 “那你干嘛……你说我啊?”晚书反应慢半拍,回过神才问道。 方宴笑而不语,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要学习,可没那么多时间来做这个。不过如果有钱赚的话倒是可以考虑……” “每月二两银子。” 晚书随口一说,没想到方宴居然答应了。 “我跟你说笑的,你还是吃食堂吧。”晚书愣了下,赶紧拒绝了。 她倒是很乐意接下这项活计,既能赚钱又能更多的时间和方宴待在一块,可是这是书院,影响不好先不说,自己是来学习的,眼下还不到谈儿女私情的时候。 方宴明亮的眼睛一闪即逝,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你家里有没有说让你什么时候成亲啊?”晚书假装随意,其实是算好了的。 “怎么忽然问这个了?”方宴抬头问道。 “没什么,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应有很多女孩子爱慕吧?” “是呀,你不知道我现在一回家,整个梧州的姑娘们都跑街上了,甚至有些还堵在家门口,我出门都要偷偷摸摸的……” 方宴察觉晚书脸色有异,知道海口夸大了,赶紧打圆场,“不过,我对他们都是避而远之,她们哪比得上你这朵玫瑰刺眼。” “你说什么呢?”晚书回应一声,心里笑得更开心了。 她感觉得到方宴也喜欢自己,可是这关系要不要挑明了,还有她的诸多顾忌,最后想了想还是当作啥也不知道好。 “我还没问你正事呢,你把计划书给山长,他怎么说?”方宴看两人之间有些尴尬,问道。 “他说考虑考虑。毕竟这事出突然,牵涉甚广。”一谈到正事,晚书也正经起来。 “嗯,他会同意的。”方宴信心十足的说道。 晚书想着也是这样。 当晚回到舍馆,王臻和陆宁正在门口张望着,一见晚书,便急急的跑了过来。 “梁兄,你这几日都干什么去了?出大事了。”陆宁先开口说道。 晚书一脸茫然,继续听二人说下去。 “现在整个书院都在传你和方夫子有,有那种,那种关系。”陆宁边说边四下打量着。 “这些人也真是吃饱了撑的,我近日是和方夫子走得近了些。那是因为我有事找他帮忙,怎么,还不行了。”晚书故意大声说着,好让里面那些人听个清清楚楚。 “梁兄,你小声点。无风不起浪,他们都说玉思被赶出学院是方夫子搞的鬼,他是为你出头才赶走玉思的。”王臻小声道。 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方宴确实是站在自己这头的,可是难道不是因为玉思犯了错才被赶的吗,真是闲得蛋疼。 “他们爱说让他们说去吧,反正我问心无愧。”晚书愤怒道。 “梁兄,我和陆兄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是那些风言风语的说得实在难听,这几日你还是尽量不要去找方夫子了,免得又被大家误会。” “王兄,陆兄,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本来没有的事,我要是真的故意疏远方夫子,那岂不是更加坐实了我俩有不寻常的关系。” “好像也是。反正你能避就避开些,要是真有人跟你过不去,你也不要和他再起冲突,免得又像玉思那样,闹得那么严重。” “好,谢谢王兄。对了,过几日我有个惊喜要给你们。”晚书才不在意这些留言,反正自己和方宴怎么样自己心里清楚。 “惊喜?你不会真和方夫子……”陆宁怔了下,吃惊的问道。 “你俩想什么呢?过几天就知道了,走吧,进去了。”晚书神秘的一笑,说完就先进去了。 王臻和陆宁相视一眼,也跟上了。 果真,刚进去就看到里面三五成群的在议论着什么,看到三人进来,便惊慌的散开了。 晚书顿了顿脚步,昂首挺胸的回了自己舍号。 王臻和陆宁见晚书这样,放下心里的担忧也各回各屋去了。 “怎么?告完密回来了?”想不到王臻刚进屋,同舍号的同窗便不客气的问道。 第34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王臻给了他个白眼,自顾自的回自己那边去了。 “今晚别熬太晚了,亮着灯睡不着。”那人见王臻不搭理他,又添了句。 “我会注意的。”王臻冷冷的回了句,就翻开了书。 晚书回来后想了想陆宁他们说的话,细思极恐,不能一时头疼脑热害了人家,万一自己报不了仇,把自己小命搭上没什么,可是把方宴的命也搭上,那就不行了。 想到这一层,晚书为今日的鲁莽和高兴重重的画了个句号,不能让自己心存侥幸,也不能让方宴抱有希望。 晚书静下心来,拿出《诗经》开始背诵起来。 又过了三日,山长终于让人把晚书喊了过去。 晚书知道这是茅厕改良有结果了,兴致勃勃的就去了。 “你又来干什么?”刚进门,无邪便绷着脸问道。 “我,我来找山长谈事。”晚书一愣,想起了前几日她对自己的警告。 “别以为爹爹看中你,你就可以目中无人,我跟你说的话你别不当回事。” 到底是谁目中无人,晚书心里直喊冤,人家又不喜欢你姐姐,何苦这样呢,强扭的瓜不甜。 “无邪姑娘,山长还等着我。”晚书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侧身想从一旁进去。 没想到这无邪是个认真的主,晚书没回应她的话,反而拿山长压她,让她更加反感,直接伸开双手拦住了唯一的门口。 “无邪姑娘还有事吗?” “我刚说的话你到底听见了没有?”无邪不死心问道。 “无邪,别无理取闹,让他进来。”山长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无邪听到这声音,不甘心的撇撇嘴,把路让开了,晚书朝他笑了笑这才进去。 “学生梁晚书见过山长。”晚书抱拳行礼。 “坐下说。”山长指了指凳子。 依然如上次一样,晚书待山长坐定了才坐下。 “姐夫你怎么来了?”晚书刚坐定,外面就传来无邪咋咋呼呼的声音,这和见到晚书可是天壤之别啊。 “我这就去喊我姐,你等一下。”说完,只见门口一道影子闪过,很快便消失了。 方宴站在门口,想叫住无邪却已然来不及了。 晚书起身,等他进来了,才行礼道:“学生梁晚书见过方夫子。” 自那天被人议论后,晚书除了在课堂时间才会见方宴,方宴几次去找她都吃了闭门羹。 是以,方宴更加肯定了晚书对他无意,那天只不过是因为山长留下了计划书,她高兴罢了,心里满满的失落。 想不到,今日竟在这儿见到了。 方宴行完礼,坐在了晚书的旁边,中间只隔了一个茶几。 “你上次交给我的茅厕改良计划,我研究了几天是挺好的,不过书院并不需要特意改良。” 山长见二人都看着他,缓缓说道。 晚书本以为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想不到居然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敢问山长是觉得计划不妥还是另有原因?”方宴不解问道。 “这个改良是挺好,不过书院现在的茅厕也不见得就用不了了,这改良需要花费大量的财力物力,书院现在也拿不出这么多钱请雇人啊。”山长说到了经济问题。 “可是,这个支出只是暂时的,等改良后可以省去更多劳力,这些钱就可以回来了,而且时间一久还能省出更多呢。”晚书极力争取。 “不妥不妥,书院当下……” “这笔花费我出。”方宴打断了山长未说完的话,斩钉截铁道。 “子煜,你……” “山长,一开始我发现梁晚书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也考虑了甚久,最后是他的毅力和决心打动了我,我才帮他一起研究的。” 晚书怔怔的看着方宴,满是感动。 “你不知道她为了这个,研究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做过多少功课,才写了最后详尽的这份计划书。如果山长顾虑的是银两问题,我可以负责。如果山长还有其他什么顾虑,也请一并说出,我一定能解决。”方宴信誓旦旦的说道。 “子煜,你可想清楚了,这笔花费可不少。”山长眼睛再次闪过一丝疑问。 见方宴眼神坚定,山长才继续说道。 “眼下工人不好请,而且书院一旦动工,学生怎么办?这些都是要考虑进去的。” “这个,我想能不能让书院学子一起加入进来既锻炼他们的体魄,也减轻了招工的麻烦。”晚书插言道。 “让学生来做这些?”两人齐齐看向晚书,疑惑道。 晚书被两人的举动吓一跳,赶紧道:“我只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这个可行,不过要分工监督,不能出事。”山长想了想,回道。 “好,这个我去安排。” 商议结束,晚书和方宴一前一后的告辞出来了。 “方夫子?”只见门口杵着个人,晚书被吓一跳,随之看去只见是周天贞。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周天贞的声音,真是温柔动听,比起自己这个为扮男装练了好些天的粗嗓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晚书礼貌的朝她笑了笑,便先下阶梯了。阶梯不长,晚书却走了很久,她想听听二人会说什么。 “天贞姑娘,请问有什么事?”方宴问道。 “我们真的要这么见外吗?”周天贞盯着方宴反问道。 “天贞姑娘说笑了,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想污了姑娘清誉。” “我们都已经……已经那样了,我的清誉,我……”周天贞边说边委屈巴巴的抽泣起来。 “天贞姑娘说的没错,以前是在下唐突了,望姑娘海涵。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方宴并无一点怜惜之情,急匆匆的就想走。 晚书倒是很好奇他们哪个了,还有方宴说唐突了,又是什么意思? “等等,今日你便和我说清楚了,是不是我周天贞再低三下四,再委曲求全,你都不会再兑现当日的诺言。” 周天贞原本还想用眼泪留住方宴,可看方宴不吃这一套,擦了擦眼泪,大声质问道。 “对,我方某人说过玉毁缘尽,天贞姑娘请留步。”方宴突然语气加重,说完就气愤的走了。 玉毁缘尽是什么意思? 晚书不敢回头去看,默默的想着,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慢。 “走半天还在这?”方宴很快追了上来,把气朝晚书身上撒。 “啊,这么快谈完了,不去约个会?”晚书装傻充愣,悠悠问道。 “可以呀,你想去哪?”方宴没被气着,反道顺着晚书的话问道。 “我说你和周姑娘。” “没有我和周姑娘,现在没有,以后更没有。” “那以前呢?哎呀,夫子,你和我讲讲呗,我这人最会调解感情问题了。” 晚书死皮赖脸的说道。 “也没有以前。”方宴突然大声吼道。 晚书觉得今天的方宴很可怕,第一次见他这么发脾气,可是难道不是在乎才会这样吗? “不说就不说呗,像谁爱听似的。”晚书也生气道,然后大步走了。 “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说。”方宴看晚书生气了,语气相对柔和了些。 “那天那块玉佩你放哪了?”方宴问道。 “玉佩,什么玉佩?”晚书一下没想起来,反问道。 “哦,你说我从湖里捞起来的那块,我放箱子里了。” 晚书心想这不会是二人的定情信物吧,看他急的,刚刚还说什么玉毁缘尽,看来是要复合的节奏啊。 想不到方宴是个中央空调,还好自己没对他表明心意,否则这会哪还有脸面见他。 “收好了,不许给任何人看到。”方宴叮嘱一声。 “为什么不能给别人看啊?” 这倒是勾起了晚书的好奇心,这块玉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那好吧,你为书院出钱改良茅厕,真的是因为看我熬夜赶工可怜?” “你觉得呢?” “这些不是你操心的,好好做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晚书万万没想到方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成了自己往后人生道路上最重要的至理名言。 “想喝酒吗?” “嗯?” “陪我喝酒。” “我还有事……” “不许拒绝。” 不去,放心不下这个样子的方宴。去,更放心不了自己的心。 方宴带着晚书爬上了敬亭山最高的山峰,一边喝酒一边瞎聊。 烈酒齁人,方宴喝着喝着就喊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每次靠近你,你都要退避三舍?” “你说什么? ” “我说为什么你明明对我有情,却要隐藏心意?” 这句晚书听清了,可她不知道方宴到底是清醒的还是醉了的,口中的你是指周天贞还是指自己。 晚书指指自己,见方宴点头了,才凄凉的回道:“你觉得一个弃妇还有资格谈情说爱吗?你觉得一个满心仇恨的人有时间谈情说爱吗?” “为什么不能?你不是弃妇,你是我的晚书,不,你不是晚书你是天贞。” “哎,你说什么呢?”晚书不解其意,但是她知道方宴是真的喝醉了。 是呀,她配吗,她有资格吗? 七月找来时,方宴已经喝得不醒人事了。两人怕夜里寒凉,扶着他下山了。 “方夫子和周天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路上,晚书问道。 第35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七月脸露难色,苦着一张脸,上回的教训还铭记在心,回道:“少爷不让说。”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方宴拉出来当挡箭牌了,晚书再想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那你知道玉佩的事吗?”晚书不甘心,想了想又问道。 “你是说少爷给周姑娘的那块玉,那玉早丢了,好像是被周姑娘丢了的,为此少爷才对周姑娘不似以前那般了。” 看,这不是说了吗?换个方式问就炸出来了。 那块玉佩应该是对方宴特别特别重要,否则不会说出玉毁缘尽这话,也不会对周无邪没了情意。 “那块玉佩是什么来头啊?对你家少爷这么重要?”晚书继续顺藤问道。 “那是方家世世代代的传家之宝,传到少爷这丢了,他能不急吗?”七月阴着脸,心疼的说道,好似这玉佩是他的一样。 “哦,你都说了这么多了,那干脆就再多说些,把他们俩人的事跟我讲讲呗。要真是有误会,我还能帮他们解决了。”晚书信心满满的说道。 “我,我不能再说了。”听到这,七月赶紧闭了嘴,才发觉刚刚多嘴了。 “真不说?”晚书瞪着眼睛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一次周姑娘的簪子掉到河里了,少爷帮她捡了起来,然后她就以为少爷对她有意,天天缠着少爷了。” “那后来呢?你家少爷喜欢她吗?”晚书嫌七月说得慢,心急的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少爷也没有赶她走的意思,还教她画画和临摹,两人确实相处得不错。” “可是有一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姑娘来找少爷,少爷不见她还让她以后别再来了。” “少爷很少发脾气的,可是那天真的很恐怖。当时我在打扫院子,少爷直接踏着我的扫帚,气冲冲的亲自把院门关上了。” “再后来,我才知道是周姑娘跟少爷表明心意后,少爷没有回应。她不知廉耻的爬到了少爷床上,想以此威胁少爷,少爷大骂她一顿,她一气之下就把少爷给她的玉佩扔了。少爷更气了,从此就再也不让她进碧水苑了。” “啊,这么曲折啊,那前几日我还听说你家少爷送她回去呢?”晚书起洗衣那天的事。 “不会吧,少爷这段时间除了今日去见过山长,好像就没去过清晖苑了。”七月也满头疑惑。 “你家少爷还有没有遇到过其他女子,像周姑娘这样的?” “有啊。” 晚书笑容渐失,原本以为方宴只和周无邪谈过,没想到还有,花心大萝卜一个。 “晚书姑娘,你莫不是喜欢我们少爷?怎么尽打听这些事,刚刚说帮少爷和周姑娘也是诓我的吧?”七月看晚书没反应,嘲笑道。 “谁说的,像他这样的花心萝卜,谁能看上他。”晚书口是心非,心虚道。 “哎,现在说的是你家少爷,怎么说起我来了。你再笑,我等他醒了告诉你出卖他。” “说吧,从我说第一句的时候就知道逃不过被罚了。”七月破罐子破摔,一脸无所谓。 “既然这样,那你再多说几句嘛。说好了,一会他醒了我帮你求求情。”晚书问道。 “就你这样子还说不喜欢我家少爷,谁信哪。好吧,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家少爷真正喜欢的人只有你。” “你不是说他还有好几个?那他和周姑娘呢?” “哈哈,他对周姑娘一向是发乎情、止乎礼,我可从没见他握着周姑娘的手写字作画。反倒是晚书姑娘你,我家少爷都抱过你几回了。”七月看晚书干着急,忍不住笑道。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从没见少爷对谁这样过。他害怕你从平安县到徐州出事,自己抽不开身,派人一路暗中保护你。” “原本因为周姑娘之事,他要辞了书院夫子一职的,可是因为你要来,他把写好的辞呈烧了。” “还有,你进书院那天,他连着三日没休息,快马加鞭赶到了,只为怕你露了身份,性命难保。” “后来你晕了,他风风火火带你去了医馆,又差我和九月去订了屏风送到书院。” “他竟为我做了这么多,那他怎么从来不说。” “少爷就是不想让你觉得欠他,才会瞒着不让我说,可是我看你对少爷就没感激之情,从来只把他当个避风港,需要的时候来找一下,不需要就不理他。” “你不知道,每次你稍有不顺心,或者给他脸色,他晚上就睡不好。第二天还要去管你们这般学生。” 七月越说越起劲,最后说着说着全是责怪晚书的话,这是为方宴打抱不平。 晚书心里有些堵,看了马车上睡得正香的方宴,轻轻的捏了捏他脸,暗道:“你这傻子。” “七月,谢谢你,谢谢你跟我说这些。”半晒,晚书才诚挚的说道。 “只要你以后别老冷着我家少爷就行了。”七月淡然道。 晚书心道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方宴为她做了这么多,如果她无法回报他什么,也该早早和他说清楚。 回到书院门口,已经过了子时了。 书院禁律,马车不能进去,门口有一座院子是专门供养马匹的,不过每月需要额外交一两银子。 七月和晚书把方宴从马车上扶了下来,便由晚书搀着方宴,自己停车去了。 方宴此时依然没有清醒,虚弱无力的半挂在晚书身上。晚书个头比他小,方宴的头垂在晚书肩上,满嘴的酒气熏得晚书想吐。 好在自己只灼了一小口,要像他这样该怎么办? 这要换平时,晚书肯定不管不顾的把他捶醒了,就算醒不过来,也不可能让他这样挂在自己身上,这样便宜都被他占尽了。 可是今天听了七月那番话,方宴只喜欢过自己,还为自己做了那么多,明明自己应该很高兴,可就是高兴不起来。 心里五味杂陈,一阵凉风出来,方宴身子晃了晃,她下意识的抱紧了他。 好不容易把他弄回了碧水苑,晚书擦擦额头的汗,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晚书坐在方宴床边,帮他掖好被子,忽然想以前他把自己从身上卸下来时是不是也这么想。 七月打了盆水进来,晚书也起身准备走了。 “七月,交给你了。”晚书再次帮他捻了捻被角,说道。 七月点点头。 “别走。”方宴忽然呢喃道,还试图伸手拉住什么。 沙哑的声音让已经起身的晚书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方宴满脸大汗,脸红得像个火球。 晚书摊手过去,这么烫,估计是在书院门口那会着凉了。秋夜寒凉,又从热乎乎的马车上下来,不着凉才怪。 晚书复又坐下,从七月手中自然的接过帕子,给他把脸上的汗擦干了。 七月担忧的看着,不知所措。 “你家少爷发烧了,你去舍号里帮我把药取来。”晚书头也不回的说道。 “好。”七月应了声好,便急匆匆跑出去了。 “方宴,方宴,你醒醒。”晚书把帕子洗了拧干,敷在他额头,摇晃着。 方宴没反应,只是右手紧紧抓着被角,不知是不是把那被角当成晚书了。 睡成这样还能知道我要走了,这是什么意识支撑着你。晚书心道。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先把他弄醒再说,晚书出去把火烧上了。 七月刚进门,又被晚书使唤着去厨房拿米去了。 她准备弄一晚米汤给方宴暖暖胃,醒醒酒。听说浓米汤可以醒酒。 七月虽不知道晚书要做什么,但是晚书在医馆跟着陈大夫学药理这个他是知道的。 而且他知道晚书对方宴没有坏心,是以晚书说什么他做什么。 很快,两个炉子的火都烧脏了,一个熬药,一个熬米汤。 “你去帮你家少爷换身衣服,他衣服被汗浸湿了,这里我看着就好。”晚书吩咐道。 七月也不含糊,很快进去将门关上了。 等衣服换好,七月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这人躺着不动,脱/衣/服、穿/衣/服,都是挺困难的。 七月端着水出来时,晚书已经把米汤盛好了,将火交给七月,就进去了。 吹凉了米汤,晚书一勺一勺灌进了方宴口中。直到一大碗米汤喝完,才去看药。 “怎么样了?”七月看着屋里问道。 “好多了,这会睡得安稳了些。他以前有这样过吗?”晚书问道。 “少爷有病都会请大夫的,只是今日这实在是太晚了。” 七月看看天,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了,烧已经退了不少,一会把药喝了就会好起来的。”晚书安慰着七月,也在安抚着自己内心。 “晚书姑娘,要不你先回去吧,这儿我看着就行,眼看天快亮了,你一会还得去教舍呢。” 七月说道。 其实他是想说,一会就有人起来了,要是看到晚书在这儿,估计刚压下去的流言又要满天飞了。 晚书看了看方宴的屋子,有看看火炉,吩咐道:“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行了,别忘了让他喝完。” 七月点头,晚书出了碧水苑回舍馆去了。 一路无阻,可没想到刚进舍馆门口,就被人看到了,这个人还是和王臻住一起的那个八婆同窗。 第36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梁晚书,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哪儿去了?” 晚书刚想回应却不知该如何说,没理他自顾自的回自己房里去了。 “梁晚书,梁晚书,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 身后那位同窗仍然在喊,晚书只当充耳不闻,熬了大半夜,整个人都累死了,她连灯都没点就直接爬床上睡了。 和王臻住一块的这位同窗,平时冷冰冰的,但是一遇到什么新闻,整个人就开挂了,一张利嘴可比刀子还快。 是以,第二天整个书院传出了晚书有夜游症的留言。 “梁兄,你昨晚真出去了?”陆宁见到晚书开口便问道。 “嗯,我肚子痛去了趟茅厕。”晚书装作心不在焉的答道。 “去茅厕?那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陆宁继续问。 “昨晚背书看到四更天,去了趟茅厕,才睡的。”晚书答道。 旁边自然有人听到了二人的谈话,观察着晚书的一言一行,见他除了脸色有些疲乏之外,其他一切如常。 “你昨晚背的什么书啊?我睡那会看你屋里没掌灯。”站晚书身旁的一个同窗小心翼翼的问道。 “哦,昨晚温习了下《诗经》,我都是躺床上默背的,当然没掌灯了,这么冷的天,坐着冷。”晚书轻松应付道。 “哦,以后也学学你,这天气越来越冷了。”那同窗见问不出什么,顺坡下驴说道。 晚书朝他咧牙笑笑,拿着木盆进屋了。 外面议论纷纷,有说晚书肯定是忘了自己做了什么了,才说默背的。 有说是那位同窗眼花看错了,人家梁晚书根本没出过门。 又有说患夜游症的是那位同窗,他肯定是想被晚书看到了,想栽赃给晚书。 “不会不会,患这病的看不到别人的,我同乡就有一个患了这种病的,一到晚上便出来到处走,跟个鬼似的吓人,白天你问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可奇怪了,估计梁晚书就是编瞎话骗我们的呢。” “嘘……” 哨声打破了舍馆沸腾的议论声,学子们都匆匆忙忙的赶往教舍去了。 一路上还有人议论着晚书夜游症这事,就连一块同行的王臻、陆宁、许子艺也好奇问道:“梁兄,你真有夜游症?” “别听他们瞎咋呼,我怎么可能有夜游症。”晚书觉得对待流言最好就是不理会。 你越辩解,他们越来劲,觉得你心虚。眼下这样挺好,就让他们猜吧,过几日这好奇劲过了,流言不攻自破。 今日第一堂课是方宴的,晚书以为要自习或者换夫子了,没想到方宴来了。 这神采奕奕的夫子,和昨天半死不活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 “学生见过夫子。” 方宴点点头,示意大家坐下,然后转头看向晚书,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柔情。 晚书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病得那么严重逞什么强,这个时候应该好好休息的。 果然方宴一开口,声音是沙哑的,带着浓厚的鼻音,令学子们都觉得奇怪。 “方夫子,你是病了吧?”有学子关心道。 “不碍事,本夫子昨晚偶感风寒,已经好多了,不必担心。”这话是回答那位学子的,却是说给晚书听的。 看他精神劲十足,晚书也少了些许担心,安心的听起课来。 “今日的课先上到这,下堂课自习。”第一堂课结束,方宴道。 自习?他是不是上不动了?他病又严重了?晚书内心焦急的想着。 “下午的骑射课取消,书院将有重大消息通知,请各位学子未时在练武场集合。”只听方宴继续说道。 “啊,好不容易等到射箭了,怎么又取消了?” “是呀,为了骑射课我还托人专门买了护甲,昨日刚带到的。” …… “梁晚书,你跟我来一下。”方宴没理会那些人的抱怨,出教舍前把晚书也叫走了。 这一下,话题又回到了晚书身上,夜游症,还有和方宴的关系不一般,说得要多玄乎有多玄乎。 晚书没空搭理这些流言蜚语,紧走两步跟上了方宴。 “你怎么样了?”晚书担忧的问道。 “喝了你的药好多了,就是喉咙还有些痛,不知小神医有没有立竿见影的药?”这时候,方言还不忘打趣。 “还知道贫嘴,看来没事了,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一会山长要在枫亭院商议茅厕改良的事,书院的夫子还有几位学长都会在,你好好准备一下。” “啊,这么突然,你怎么不早说。”晚书听到有这么多长辈,忽然有些胆怯了。 “有我在,怕什么,就把你的想法说出就行,其他的有我呢。”方宴看晚书面露惧色,安慰道。 也只有这样了,不过既然山长都同意了,也不怕其他夫子反对。 “七月说你昨晚守了我半宿,一会不会说着说着睡了吧?”方宴为消除晚书的紧张,找话题道。 晚书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赶紧问道:“七月呢?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他,睡觉呢。我干嘛把他怎么样?”方宴奇怪的看着晚书。 晚书看去,方宴不像说笑,心里放松下来,赶紧瞎编道:“你不是病了吗,万一怪他没把你照顾好被罚了,那岂不是很冤枉。” “在你心里我是这么狠毒的人吗?”方宴认真脸,问道。 “不不不,可是每次七月稍微做错一点,你那脸色真够臭的。”晚书摇头说道。 晚书说的也没错,方宴对待自己的下人是挺严格的,这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下人职责的一种磨练。 “一会会不会见到周姑娘?”晚书试探问道。 枫亭院就在山长住所旁,类似祠堂的地方,有什么大事都在这主持、商议。 果然是不能提的,晚书话音刚落,方宴脸色霎变了,冷冷的来了一句“你这么想见她?” 以前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事,现在知道了,晚书也没生气,本来也是随口一问。 “子煜,这怎么还带着学生来了?”晚书刚想劝劝他,就看到宁夫子笑嘻嘻的从一旁的花园后走了出来。 “尤西兄。”方宴抱拳还礼。 晚书赶紧侧身站在方宴右后方,朝着宁胖子行礼。这夫子平时见到都是嬉皮笑脸的,可是骑射课上却是一点不含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两人说话间,章夫子和斋长也一块来了,开口也是好奇方宴怎么带着学生来了。 “今日找几位老兄过来相商之事,正是和梁晚书有关,是以把他一并带了来。咱们上去吧,别让山长等久了。” 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请得姿势,毕竟方宴是这群夫子中最小的,他每每教导学生要尊长,又是德训夫子,礼节这块做得极好。 几位也不谦虚,先朝前走了。 方宴和斋长跟在宁夫子和章夫子身后,在小声说着什么,两人还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看晚书。 好不容易爬完三米高的楼梯,终于到了枫亭院门口。 晚书回头看了一眼,入学那天没这么累,今天怎么感觉腿都快断了。 晚书跟着进去,只见里面山长和曾夫子和学长已经在等着了。 晚书是学生,更是晚辈,等他们相互见礼之后,才向山长和众位夫子一一行礼问安。 之后山长和曾夫子坐上面的主位,方宴和斋长坐了左边,章夫子和宁胖子坐了右边,晚书随着几位学长坐在了最后面。 “今日召大家前来是因为有件事要和各位商议一下。书院学子梁晚书前几日拟了份茅厕改良计划,针对书院的排水一事写得很是详细,老夫这边是已经通过了,就看看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山长边说边让一位学长把计划书给其他夫子看了。 山长此话一出,除了方宴,堂里其他人的目光齐聚晚书身上,有诧异的,有猜疑的,更有不悦的。 晚书知道这都是些死读书的老古板,想要一时说服让他们接受是有难度的,只好静观其变。 “这,好端端的干嘛要改良啊?”宁胖子第一个开口问道。 “你先看看计划书。”方宴温和笑道。 “合着你们早商量好了,子煜,这你可不对了,瞒得挺深啊。”章夫子听了方宴这话,说道。 方宴微笑着点了点头,“梁晚书是我乙班的学生,我也是偶然发现他在弄这个就给了些建议,具体详细的还是让他来说吧。” 说完,朝晚书使了个眼色。 晚书会意,起身走到中间,缓缓说道:“山长,各位夫子,各位学长,学生自知进书院没几天,人微言轻,可是第一天就迟到就被罚扫茅厕,其间辛酸只有各中人能体会,是以才想到这个改良。” “大家都知道茅厕乃污秽、肮脏之地,觉得不能登大雅之堂,可是我们每个人,无论男女老少每天都要如厕,是以学生觉得既然每天都要接触何不让它能更好的迎接我们。” “这……这说的什么话。”一直没开口的曾夫子有些怒意。 “夫子别急,学生说话是直白了些,你先听我说完。” 晚书赶紧朝他施了一礼,复又说道:“学生所说的改良其实不是说要将其重建,只是在每个茅厕旁增加一个蓄水池和一个排粪池,这样可以提高茅厕内的卫生。” “还有就是将现在的茅厕隔成一个独立的小间,这样有利于保护个人的隐私。” 第37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说到这,晚书扫视了一眼堂上众人,见没人再发异议,又继续说了下去。 “书院比不得寻常人家,用水都是从后山的小溪里一桶一桶担下来,苦累不说,还得需要每个学子轮流担水,山高路滑,容易出现危险,像六天前周钱就在担水时摔了。学生想如果有了管子将水输送下来,就可以减少这些危险发生。” “好,这个想法好。” 晚书还欲说下去,却被章夫子抢了先话,首先拍手称好。 “想法固然不错,这计划也写得比较详尽,只不过这得需要花费多少时间,还有银两?”斋长不亏是管书院各种杂事,首先就想到了这些问题。 “学生粗略估计了下,从城中找几个技艺娴熟的工匠帮忙,至于竹子砍伐、搬运这块可以让同窗一起做,这样既锻炼学生的体能,也让他们感知一下此事的不容易,免得往后出现浪费水的现象。” “而且一起参与,还能促进学生之间的团结和凝聚力,给书院营造一个良好的氛围。” 晚书环环相扣,让几位夫子打住了将要问出的话,很快便把具体的环节、步骤都说完了。 “各位兄台请放心,此次改良修缮所需花费,我全权负责,各位只需协助管理学生就行。”方宴待晚书介绍完,起身说道。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又聚焦在他身上,见他虽然声音沙哑,但是一脸诚挚,又各自和旁边人议论议论,觉得晚书这计策不错。何况不用他们出血,也不用他们出力,到时候还能受益,便赞同了。 “既然各位没什么异议,那一切就交给子煜安排,尔等听子煜的就行。”山长见状,说道。 “一切照旧安排。”随后,山长和方宴小声说道。 这个结果,最高兴的无疑是晚书,最感谢的是方宴。 “想不到学弟这么有才,能想出如此良策,真是羞煞我等。”一位学长说道。 晚书记得他,是去招生为首的那个,以前怕被他看出什么,每次见到都是绕着走,这次却是正面杆上了。 “学长过奖了,要不是那天被罚,我也想不出这些,往后还请学长多多指教、协助。”晚书谦虚道。 “好说,好说,学弟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们,这书院的好多事情我们还是能帮上忙的。” “晚书先谢过学长,方夫子还等着我商量细节事宜,我先走一步。”晚书不敢看他,可是不看人家说话好像不礼貌,看久了又怕露馅,赶紧告辞溜了。 “好。” 听到好字,晚书飞快的往楼梯下跑去,幸好方宴真的在等着自己。 “这位学弟有些眼熟。”身后另一位学长盯着晚书的背影说道。 “你莫不是又想起那位跛脚姑娘了,别说这学弟眉宇间和她还挺像的,要不我追上去帮你问问?” “算了算了,你没看他和方夫子在一起,别一会弄错闹笑话了,以后找机会再说吧。” 几人瞬间狂笑起来,羞得那位学长红了脸。 晚书走向方宴,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了。 “这事解决了,该怎么报答我?”方宴笑着问道。 “这利你利我利大家的事,怎么能只有我一人报答呢,等大功告成那天,我呼吁全书院的人每人给你留一块红烧肉怎么样?” 晚书嬉皮笑脸的说道。 “那不行,这么点哪够吃的,我要你给我做。” “那不行,我这么好的手艺哪是那么轻易就能吃道的,得排队,还得付钱。” “那你的手艺值多少钱啊?” “无价。不过如果你实在要吃的话,我就给你优惠点,打个八八折,八百八十两怎么样?”晚书说笑道。 “好,一言为定。” 方宴的一脸认真模样彻底吓坏了晚书,这开玩笑的他怎么当真了,还以为他会跟自己讨价还价一番呢。 “无趣。”是以,晚书说了无趣两字,来表示刚刚方宴说的话她没当回事。 可是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这要换了旁人,换了周姑娘问这个问题,他会怎么回答,晚书很是好奇。 “姐夫。”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才刚刚想到周姑娘,就看到了周无邪和周天贞两姐妹在前面挎着个篮子走过来。 “无邪姑娘慎言,书院圣地,切不可污了圣贤。”方宴脸色一黑,说道。 “方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姐姐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里配不上你了。要不是姐姐对你有情,你以为我爹爹会让你留在书院吗,就你这样的世上多了去了,你别以为仗着自己是这儿的夫子,就狗眼看人低。” 无邪原本还为遇到方宴而开心,听完方宴的话,一下炸开了,炮语连珠的说了一通。 “无邪。”周天贞惊觉自己妹妹说错了话赶紧开口阻止,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小妹年幼不懂事,说话没个轻重,还请见谅。”说完,就扯着周无邪走了。 “我没记错的话无邪姑娘也十二有余了,往后还是得多多教导着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别丢了山长的脸面。” 周天贞毫无感情的话语,让人听了有些凄凉和无奈,不过方宴可没照顾她的情绪,头也不回的继续补刀说道。 “你说什么?”无邪本就气愤,这下更是不得了了,挣脱周天贞的手臂就冲了过来。 “无邪姑娘,你还小,感情之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门当户对之外还得看双方是否有情……”晚书拦住了周无邪,劝道。 “你算什么,我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以后离他远一点,你当耳旁风呢。我看他就是因为你才不要我姐的,原来你们俩是,是龙阳之好。” 无邪劈头盖脸把晚书大骂一顿,二人身高相差不大,口中喷出的吐沫星子全溅到晚书脸上。 说道最后还忍不住捂住口,故作吃惊状。 这么大声嚷嚷,引得刚刚后面下来的几位学长站在一旁观望,听见这话全都惊讶得张大了嘴。 “你胡说什么?”周天贞看有人在看,小声说了句,又来拖无邪。 晚书伸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想反击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周无邪前面说的话确实没错,她和方宴就是互相喜欢,可是以如今两人的身份,这龙阳之好确实有些过了。 这要是传出去,方宴的名声、自己的名声均毁于一旦,何况周边还有那么多人在看着。 晚书感觉到浑身不自在,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自己和方宴身上,像是坐实了二人的关系。 “啪”一声响起,周无邪脸上顿时多了五个指印,还刮出了一丝血丝。 “你,你敢打我?”周无邪捂着脸,眼角噙着泪花,双眼瞪着打她之人,似要喷出火来。 “我作为书院的夫子,有教导学子之责,你小小年纪,辱骂师长,出言不逊,今日我就替山长好好管教一番。”方宴板着脸,一顿数落。 晚书也被眼前的一幕惊着了,方宴居然动手打人了,而且打的还是个小女孩。 她看看方宴,又看看周无邪,只见她满脸泪痕,靠在周天贞的胸口小声抽泣着。 她可能也没想到一张温文尔雅的方宴会动手,她引以为傲的姐夫会给自己一巴掌。 “方夫子,小妹年幼,说的话也是当不得真的,就算说错了、做错了,自有父母大人责罚,你凭什么打人?” 周天贞紧紧抱着周无邪,双目囧囧有神,盯着方宴斥责道。 “周姑娘此言差矣,为师者,眼里只有学生,学生做错了,老师必要责罚。无邪姑娘已然十二岁,若再不好好管教,日后只怕能做出更多悖逆之事。”方宴也不心虚,直言说道。 “你,你……”周无邪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也是干着急。 “周姑娘还是先带你妹妹回去敷药吧,山长那边我自会去请罪。” 这么一闹,早有人去禀告山长了。方宴刚说完,山长就来了。 “山长……” “爹……娘……” 周天贞强忍着委屈,小声道。 “呜呜呜……”周无邪看见自己爹娘来了,心里的委屈和疼痛一并发泄出来,呜呜呜大哭起来。 周夫人心疼的看着自己女儿,将她揽入怀里,轻声安慰道:“娘在,娘在,邪儿不哭。” 可是一双眼睛却是看着方宴的,原本以为方宴多少会有些愧疚之心,不曾想看到的却是满腔怒火的一个人。 “子煜下手不知轻重,伤了无邪姑娘,愿接受山长责罚。”方宴先行礼请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山长也难得看到方宴如此生气,冷静的问道。 全场鸦雀无声,没人敢开口,一个是山长爱女,一个是夫子,相互看看谁也不敢找开口。 “梁晚书,你说。”山长环顾一圈,看向晚书厉声道。 “此事事关方夫子和学生清誉,还请山长为我二人主持公道。”晚书看形势,先发制人。 山长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晚书看看周无邪,又看看方宴,把刚才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听着晚书叙述,只见山长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周无邪那一脸无辜的模样,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你还有脸哭?”说着便抬手朝周无邪打去。 第38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啪”,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没打到周无邪身上,却将周夫人的手臂打肿了。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慌了神,周夫人年长,再加上山长气愤难抑,这掌力不容小觑。 “娘……” “师母……”晚书离得近些,赶紧抓着周夫人的手检查,却忘了自己此时是男儿装扮。 “你滚开。”周无邪用力将晚书推开,晚书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头磕到了一旁的树上,掌心也擦破了皮溢出了血,方宴一步跨过来,将晚书从地上拉了起来。 所有人都围在周夫人周围,只有方宴细心的帮晚书挑出手心的小石子。 “我没事,先看看师母。”晚书忍住疼痛,对方宴说道。 “嗯。”方宴点头,拉着晚书靠近人群。 只见山长抓着周夫人的手臂,心疼的问道:“你怎么不知道躲呢?” 周夫人勉强笑了下,由自己两个女儿搀扶着走了。 “你们俩跟上去看着些。”山长看了旁边离得近的两个学长吩咐一声,复又转过身看着方宴和晚书。 “山长。”晚书弱弱喊了句。 “你们,你们俩……”山长有些气愤却又无奈的看了看方宴和晚书抓在一起的手。 随着山长的目光,晚书很快将手从方宴手心中抽了回来,并有些窘迫的看着山长。 “山长,此事全因子煜一时冲动而起,子煜愿凭山长处罚。”方宴没想到事态会发展至此,虔诚说道。 山长轻叹一声,“此事是我教女无方,不过你和贞儿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该来的还是来了,方宴苦着一张脸,“天贞姑娘蕙质兰心,冰雪聪明,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可是子煜对她只是……并无男女之情,还请山长见谅。” 方宴顿了顿,原本想说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可是好像不合理,便生生打住了,开口拒绝,也向山长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难道真如邪儿所说,你们……”通过刚刚的那一幕,山长也不由得猜忌起来。 之前方宴和天贞相处甚好,他也很看好方宴的家世、人才,无疑是万里挑一的女婿之选,可是现在却变得像仇人般。 晚书听完山长的话,使劲摆手摇头,然后往后退了退,力证自己和方宴并没有龙阳之好。 方宴就比较淡定,“山长此言差矣,别人不了解子煜,你还不了解吗?这批学子入学当日,梁晚书就昏迷不醒,原是我的过错,理当照顾一些。如今又因为茅厕改良一事,我俩靠得近了些,便有人无中生有,乱嚼舌根,那以后子煜是不是见到学子都要绕着走?” 方宴话中有话,语气慷锵有力,旁边路过的人也好,偷偷躲着看热闹的人也好,都听得一清二楚。 “学生虽才刚入书院,可也是洁身自好之人,断不会做出有辱师门的事,请山长放心。“晚书也在一旁帮腔道。 说完自己都有些心虚,本身女子入学就是有违礼法,何况自己对方宴还是有情的。 山长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二人一圈,看二人一脸坦然,这才罢休了。 “山长,下午练武场那边……”方宴适时的岔开了话题。 哪知话还没说完,山长便会意了,直接说道:“你安排便是。” 说完走了,方宴和晚书慌忙站一侧让开了路。 晚书原以为山长会严厉处罚方宴的,可现在看来这一场乌龙般的闹剧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山长走后,方宴和晚书也一前一后的在别人的目光中走了。 待走过花坛,几乎没什么人了,晚书才问道:“你刚刚打周无邪时,在想什么?” 方宴道:“没想什么,就觉得她该。” 晚书佩服他的勇气,朝方宴竖起大拇指,“人家可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你一巴掌让她丢尽颜面,恐怕要恨上你一辈子了。” “这样也好,免得往后尴尬。” 是这么个理,山长虽没说什么重话,可是骨肉至亲,看着自己女儿受了如此屈辱,怎能不痛心呢。 现下可能只是为了茅厕改良一事还需要方宴出钱出力罢了,往后还不知会怎样呢。 想到这一层,晚书细思极恐道:“无邪只是小女孩,她的话你用不着放心上,山长那边还是不可生分了,毕竟你是这书院的夫子,事事都比人低一头。” “你不多心就好,我生怕你在这受委屈。”方宴宠溺的回道。 晚书为宽方宴的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我又不是千金小姐,这有什么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安慰自己,同样也是安慰方宴。龙阳之好,这对于一个正常男人来说,是多么屈辱的词汇。晚书无畏,可是对方宴乃至整个方家却是有辱门风的。 方宴无奈笑道:“傻瓜,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晚书也笑。 说笑间,方宴已经拿出帕子将晚书的手臂包扎好了,看着这丑到极致的包扎手法,晚书真想吐槽一番。 …… 下午未时刚到,练武场上所有学生已经整齐划一的站好了。 这件事情是晚书提出,方宴跟着一并策划的,是以除了斋长在一旁维持秩序,另有两个学长帮忙外,山长及其他夫子都未出席。 方宴站在台上大声通知道:“经山长以及各位夫子商议决定,明日起开始对书院的所有茅厕进行改良。此次改良需要全书院学子一并帮忙完成,晚些时候会将分组名单公布在告示牌上。” 一阵不小的骚/动在人群里荡漾开来,这是晚书能预料到的,不过现在还没有人对自己进行攻击。 方宴可能也是料到这点,所以刚刚只字未提晚书,至于以后等做好了出效果了,再说出来便会好多了。 斋长眼看着局势不可操控,高声喊道:“肃静、肃静。” 议论声小了很多,但还是有的,晚书听到的几乎全是抱怨和愤懑,无一赞成的。 方宴继续说道:“整个时间可能需要半月之久,今日下午就给大家休沐半日,明日起全部人看好分组在这集合。” 结束后,王臻、陆宁和许子艺三人从甲班跑向晚书,问道:“梁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了?” 身旁还有许多同窗在,晚书也不好多说,轻点一下头,便转移话题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谁想出的馊主意,好端端的改什么改,多耽误我们学习。”许子艺抱怨道。 晚书心说我出的,可是想想刚刚方宴帮了自己,也不好拆台,只好开口道:“这个,这个,等弄好了你们就觉得方便多了,以后用每天早起去山上担水,茅厕打扫起来也方便多了,能节省不少学习时间的。” 许子艺等人还想再说,晚书已经被方宴唤走了。 晚书也正想脱身呢,朝三人笑笑,便向方宴跑去了。 方宴等她到了跟前,才小声道:“休沐半日想去哪儿?” 晚书以为他要跟自己说接下来的事情安排,不想把却问出这么一句。 “我想再检查下各个环节的事情,后面别出了差错。” “还有,还有那个工匠你请了没?” 方宴笑笑,“这些都不是你需要担心的。走吧,陪我去个地方。” 这话好熟悉,晚书赶紧问道:“又要喝酒,你风寒可还没痊愈呢?” 两人说话声引起了周围人的另一场骚/动,这哪是夫子和学生之间的交流,若说不是一对,真是有些不像,可若说是一对,那更不像。 两人可没空理会旁人的目光,一前一后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 晚书回舍号换了身便装,方宴也回碧水苑换了身常服,在书院门口等。方宴的答案, 直到上了马车,晚书都没等到方宴说出目的地,晚书只好再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方宴看晚书一副防备的模样,忍俊不禁道:“放心,不会把你卖了。你这小身板也值不了几个钱。” 晚书心中本就郁闷至极,这会又被挖苦一番,直接言语相激道:“你卖个试试?” “看看,我还没怎么着呢,说话就这样刺,若是我真把你卖了,估计钱还没到手就被你灭了。” 晚书给了他一个白眼,昏昏沉沉的便瞌睡起来。昨晚没睡好,今日又折腾大半晒,这会难得静下来,眼皮子直打架。 方宴虽病着,可是睡得也比晚书多,何况他是男子,体力自然比晚书强些。 晚书最后直接躺倒在马车上睡的,方宴吩咐七月慢些,马车如蜗牛般速度前行。 经过一个闹市,车外人声鼎沸,晚书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头枕在方宴腿上。 一个激灵赶紧醒了过来,这这这,若不是马车密不透风,这一幕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得了。 她后怕的扫视了一圈车厢,转回来却对上方宴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睡得可好?” “你怎么不叫醒我?”晚书责怪道。 方宴道:“你昨晚照顾我累了,是该刚好休息的,否则一会睡了怎么办?” 晚书这才想起方宴说要带她去个地方,赶紧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一阵寒风吹了进来,晚书又是刚睡醒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问道:“这是徐州城?” 方宴拿起刚刚盖在晚书身上的披风复又披上她的肩头,“嗯,快到了。” 晚书嘟囔一声,“神神秘秘的,早知道不跟来了。” 刚抱怨完,马车就停了。 下了车,只见马车停在了徐州城最热闹的一家酒楼门口。晚书看看方宴,翻了个白眼,吃个饭弄这么神秘。 第39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方宴先一步走了进去,只见里面每个看到方宴进来的人,俱是毕恭毕敬的。 方宴犹如故人归来般,轻车熟路的进了里面,晚书不明所以,也紧跟着进去了。 穿过大厅,晚书看了一眼,这桌椅板凳无一不是用上好的黄梨木做的,还有楼上的雅间,从外面一看便觉得富丽堂皇,上面的雕刻更是精美绝伦。 还有个空出来的圆台,上面有七八个穿着漏肩纱裙的女子在跳舞,有一位乐师正在抚琴,曲子还不错。 看到方宴进来,乐师顿了一下,朝方宴笑笑,然后继续手中动作。 方宴看了他一眼,回以一笑,继续往前走了。 方宴步伐极快,晚书没敢细看,小跑两步追上方宴,扯了扯他衣服问道:“哎,你怎么带我来这种地方?这是哪儿啊?” 方宴看出晚书的慌张,凑近他耳朵说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大厅过去了,又出了一个玄关,方宴脚步才缓了下来。 晚书没想到这后面还别有洞天,这简直一个人间仙境啊。 后院是一座四进四出的院子,每个院子都有个特别别致的名字,“梅香、兰清、竹语、菊幽”,将梅兰竹菊四字囊括其中。 晚书睁大了眼睛,张嘴想问又被下一眼的看到的东西惊到。直到最后忽然冒出个念头,方宴不会是这儿的主人吧。 事实如此,方宴果真就是这酒楼的主人,只不过这间酒楼他是交给一个叫五月的人来打理的。 又往里走了会,晚书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是这儿的主人。” 方宴很谦虚,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喜欢吗?” 晚书愣了下,扭头看向方宴。 方宴以为晚书没听到,又说了一遍:“我以此为聘,你可愿做我方子煜的夫人。” 方宴声音不大,可一字一句晚书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慌乱的看了四周一眼,所幸这儿只有他们两人。 方宴看出了晚书的顾虑,走近一步,将手搭在晚书肩头,“放心,不会有人来的。” 晚书觉得不能再一味的逃避了,是要好好正视这件事情了。 她往右跨了一步,又转身对着方宴道:“我嫁过人。” 方宴没想到晚书会这么说,愣了下,接着说道:“我知道,我还知道你要去找他为你和孩子报仇。” 这下轮到晚书震惊了,他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看穿了,所有的底细都摸清楚了,却依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这内心不是一般的强大。 古人最忌女子清白,他这样的高富帅到底是看上自己这个身无是处的下堂妻什么了。 方宴见晚书不说话,继续道:“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不是故意去调查你的,我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你。” 晚书心思被看穿,也不再辩解,问道:“既然都知道了,你还要娶我?” 方宴点头,“我承认一开始是对你好奇,你帮那小男孩的勇气,所以派人跟踪你。可是后来我实在想不通为何你非要去书院,才调查了你。” 晚书再次震惊了,原来那天那贵公子是他,难怪第一次看见七月,她总觉得有些脸熟。 只听方宴继续道:“你放心,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可是以后必须先和我商量,不能一意孤行。” “我答应你了吗,就管这么多。”晚书终于找了个回嘴的机会。 方宴生怕晚书生气,紧张的望着她,见晚书开口了,才问道:“那你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良晌,晚书才慢慢说道:“现下我无法答应你,待我能够做回自己的时候再说。” 方宴点头,“我尊重你,我等你。” 这是承诺,也是誓言。 晚书觉得气氛好沉闷,岔开了话题,“你不是梧州人吗,怎么会想到在这开个酒楼?” 方宴道:“看到合适就买了下来,往后你要是看中什么,我也给你买下来。” 晚书连忙摆手,“那为何会在长亭书院当夫子,是为了周姑娘?” 晚书不是吃醋,也不是放不下方宴和周天贞的那段过往,而是想真真正正的了解方宴。 方宴听到周姑娘三字,着急解释,“我和周天贞真没关系,以前只是把她当学生了,谁知她……” 晚书知道他误解自己的意思了赶紧打断他的话:“你不必解释,你和她的事,七月都同我讲了,我只是想了解你。” 方宴这才松了口气,小声说了句:“七月又多嘴”,才继续向晚书说道:“那会我还小,每日被父亲和兄长拘着读书、习武,看着同龄的伙伴都可以出去玩,心里很是难受,觉得他们都不疼我,把我当读书的工具了。” “后来我听说读书不仅可以在家里,还能去书院,便求了母亲说服父亲答应我来了长亭书院。” “原以为在这就可以随心所欲,不用每日被拘着了,想干嘛干嘛。结果还是每日被逼着读书,那会幸好有周天贞陪着我聊天解闷,一起学习。她虽是山长的掌上明珠,但是对于读书作画这块知之甚少,而我又懂得比她多,便经常教她。” 看来是个长篇故事,晚书静静听着,找了个凉亭坐了下来,托腮示意方宴继续说。 方宴跟着走近,又继续说道:“后来便留在书院做了夫子。” 晚书嗔他一眼:“就完了?” 她还准备好好听故事呢,这怎么就没了。 方宴点点头。 晚书觉得没意思,脸挎着问道:“那你怎么不去考个状元呢?” 方宴嘲笑道:“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稀罕当个状元郎。” 晚书心道我也不稀罕,可这不是没办法嘛,不出人头地,怎么报仇呢。 “家中父兄均在官场,从小见惯了官场那些不易,别看当官的表面风光,实则日子不好过。幼年时,家里也不富裕,我爹只是个小县令,那点俸禄根本养不活家人,大多靠我娘的嫁妆撑着。所以我从小立志绝不当官。” “再后来哥哥也当了官,还做到了一州知府,家里才慢慢好了。是以,我不喜读书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到了长亭书院,虽说和在家中时一样枯燥的读书,可是也开了眼界,长了见识,我用自己抄书攒的银两开了家面馆,再后来挣了钱,才盘下了这座酒楼。” “当然一开始这些都是瞒着家里人的,直到父亲走之前我才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父亲一直以为我性子顽劣,连个童生都考不上,实则是我自己不想考。” “每回到考场我就睡,时辰到了便交卷。虽然知道辜负家人希望,可是也想着让家里人日子好过些。” 晚书听得眼角泛泪,不是感动,不是伤心,是觉得方宴怎么这么幼稚,憋笑给憋的。 她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小声说道:“傻子。” 方宴还在回忆中没出来,只看见晚书嘴皮动了动,却没听见她说的话,复问她说了什么。 晚书道:“我说你这个主人翁要不要带我逛逛这院子。” “好啊。” 于是晚书在方宴的介绍下,把这院子大致看了一遍,最后累得直说脚痛,才作罢。 坐定后,方宴喊了个人来,看着晚书道:“今晚想吃什么,尽管点。” 晚书想了想,“火锅有吗?” 然后又想这古代应该不这么叫,可是又不知道叫啥,正踌躇着该如何解释,方宴已经一头雾水的问道她说什么。 晚书再度出声:“四喜锅?” 见方宴还是一脸茫然,她也不为难方宴了,道:“随便吧,反正我爱吃你都知道。” 晚书无所谓的样子让方宴很是不适,要是她一开口便说随便,那她倒是知道点什么,可偏偏她说了个什么火锅、四喜锅,那可就不行了,怎么也得做出来给她呀。 于是,紧接着问道:“四喜锅是什么样子的,你说说,我让他们做。” 晚书心道,你一个大米小麦、香葱韭菜都分不清的人,说了也不懂。 说来也是,开这么大个酒楼,居然对菜蔬料理啥也不懂,也不知他怎么经营的。 方宴自然不知道晚书这些心理活动,他朝小厮摆了摆手,小厮也挺灵性,很快弓腰听他吩咐。 “去把五月叫来。” 那小厮答应一声,飞快的跑出去了。 很快一个和七月差不多身高,却有两个七月胖的灰衣男子进来了。 “我这位朋友点了四喜锅,你可会做?” 四喜锅,那是什么东西,从业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过呀,原本满脸自信的五月很快就像霜打了的茄子泄气了,僵着脸摇头。 晚书本想算了,吃个饭而已,哪知方宴如此执着,咬了咬牙,“带我去后厨。” 五月很怕方宴,又觉得晚书是方宴的朋友,很是尊敬,赶紧做了个清的姿势,让晚书先走。 方宴不知晚书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知道她肯定要亲自动手了,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一进厨房,晚书惊呆了,这是厨房,怎么跟个鸡圈差不多,简直就是脏乱差,每个人都很忙,可是做起事来却杂乱无章。 这个场景估计连方宴都没想到,不过闻着这菜是挺香的,就是这卫生有些不咋地。 晚书一脚刚跨进去,就有一条鱼从案板上朝着自己的脸飞了过来。 第40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眼看着这条飞鱼很快就要给晚书一个响亮的巴掌,一只大手将晚书懒住转了个身。下一秒“啪”一声,鱼儿打在了方宴的背上,将背浸湿了。 晚书惊魂未定,却着急看看鱼儿的去向,转过头,只见厨房里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看着二人。 脚下鱼儿还在扑腾翻滚着,将两人的长衫溅脏了,身后的五月一脸惊慌,赶紧将鱼捡起递给了身旁一人。 那人愣了下,才接过鱼,然后连声向二人道歉,五月也在一旁赔着不是。 眼看着方宴就要发话责罚,晚书赶紧劝住了:“你先去换身衣服,这儿我来处理。” 方宴听着晚书语气温和,除了一开始受到惊吓,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人样,这才压住心中的怒火,瞪着五月道:“自己处理好。” 五月大气不敢出,连连称是,然后让到一旁让方宴走。 原本闹闹腾腾的后厨,一下子鸦雀无声,有几个识得方宴的早就下破了胆,不识的看着这气氛不对劲也不敢再继续手上的事。 方宴拉着晚书就准备走,晚书挣脱道:“我这不碍事的,你这湿了一大块,先去换吧,我看看四喜锅的食材。” 方宴看了看确实大部分被自己挡了,晚书只是衣角溅了几点,才道:“你小心些。” 说罢,不等晚书反应,又宛了五月一眼,才悻悻走了。 “公子请。”五月等方宴走了,小心翼翼对朝晚书道。 晚书也不跟他多礼,又往里走去,看着一团糟的后厨,问道:“平时也这样?” 五月赶紧回道:“也不是,每日都会收拾干净的,不过忙起来就会乱一会我让他们收拾。” 晚书没表示认可或者不认可,继续道:“现在还有几桌菜没上?” 五月看了专门报菜单的那人一眼,那人赶紧上前一步,弯腰道:“还有六桌。” 晚书也知这些人被吓到了,缓和气氛道:“都别愣着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依然不敢动,纷纷看向五月,见五月点头了,才继续动起来。 晚书巡视一圈,找到了一个铜锅,五月一直在身后跟着,看晚书盯着铜锅看,赶紧拿起来询问着。 “把这洗净了,给我匀一个火炉,每样蔬菜挑些送到梅园去,再送些炭火过去。”晚书看着说道。 很快便有人上手将锅洗净了,这锅,不,应该是个盆,约莫直径二十五厘米,倒是刚好可以当锅使。 她往舀了勺油,放了些花椒和辣椒炒香,又加入葱姜蒜,煸炒了一会直接往里倒了两大海碗刚熬煮好的骨头汤,然后一股脑倒进铜人里,让人端走了。 然后挑了块五花肉,切薄片,装了一盘,又切了一盘牛肉,还有一盘鲜鱼片,也让人一并端走了。 晚书这一行云流水的动作吸引了不少偷看的目光,她也不在意,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 一切弄好后,晚书才擦净手往后院去了。 方宴换好衣服出来,看着五月和下人送来的食材,不明所以,都是些生的,怎么吃,还有这炭,难道是要在这做? 他准备来看看晚书葫芦里卖什么药,没走两步就看见晚书进来了,赶紧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四喜锅?” 晚书摇摇头,这比四喜锅差远了,真正的四喜锅食材比这多多了,在这调料不齐,食材不齐的条件下,只能勉强将就了。 “那这?” 晚书赶紧跟他解释道四喜锅的寓意和大致做法。对于寓意方宴是很感兴趣的,可是做法他真是听得云里雾里的。 晚书也不强求,说话的间隙水也开了,她先烫了片牛肉,对,就是这个味,只是没蘸水,吃起来总觉得缺点感觉。 方宴见状也学她烫着吃,这种新鲜吃法他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得产生了好奇之心,看晚书吃啥他跟着吃啥。 平日里都是成品摆在桌上,这第一次自己边煮边吃还挺有意思,方宴看着眼前这个满身宝的女子更是爱意满满。 这边两人吃得开心,后厨却是比往常更热闹了,不认识方宴的人也从别人口中知道了方宴才是这的主人,心中又慌又急。 “五公子,今日来的这位是不是主子新找来的厨子啊,他这身板看着弱不经风的,没想到刀工了得,还有他刚刚做的那是什么?” 五月管理着这么大一酒楼,虽是方宴身边的下属,但是却让人称他五公子。 五月原就因为刚刚那事心情不好,这厨子刚好撞到了枪口上。只听他怒道:“胡说什么,这位公子哪能跟你们一样做这些,没看到他是主子的朋友,随意编排贵人,小心被主子赶出去。” 那厨子赶紧认错。 只几句话,厨房又静了下来。 五月看着乱成一团麻的厨房,心里的火气又往上蹭了蹭,骂道:“赶紧收拾干净。” 一时间,厨房忙得不可开交,一边收拾,一边乱。刚收好的菜蔬,转个身又乱了。 五月骂厨子,厨子骂小工,小工心里憋屈,哭唧唧…… 梅园这边,晚书看方宴吃得开心,问道:“这菜怎么样?” 方宴咬着一块肉,嘟嘟囔囔的说道:“好吃,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菜。” 晚书等的就是这句话,“那方老板有没有考虑把它列入酒楼的菜单。” 这个念头是晚书刚刚在片鱼片时忽然冒出来的,她巡视厨房时,发现里面的菜品种不多,而且大部分是熟食。 这天气冷还好,三伏天可怎么办? 何况这火锅可是个好选择,又新鲜又新奇。 方宴听完,停住手中的筷子,看着晚书,这个好啊,不用费劲巴拉的炒菜,还能吸引更多食客,比那些歌舞强多了。 不是说歌舞不好,但是每个地方都有就显不出新鲜劲了,但是这四喜锅不同,现在在这酒楼可是独一份的。 晚书看方宴的表情就知道有戏,果然方宴回道:“好啊。” 晚书心里很快算计一番,“一百两,我把这方子卖给你。” 方宴诧异,都快一家人了,你跟我说买卖。 果然,方宴道:“这位姑娘,这醉霄楼可是咱俩的了,你还跟我谈买卖。” 晚书也不恼,“在我没答应你之前,你是你,我是我。痛快点,买不买,一百两,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看上回你带我去吃那家估计也挺需要这个四喜锅的。” 方宴眼神黯淡下来,“我未来娘子的创意怎么能给别人用呢,一百两成交。” 晚书知道就算不用激将法,方宴也是会同意的,不过这下真的是开心多了。 随后晚书又给了很多建议,例如厨房的人应该各司其职,不要成为那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砖块。 方宴今日也是第一次见识了自家酒楼里这黑暗的一幕,晚书的建议很好,他打算从现在起就开始实施。 不过好像事态不太乐观,这会正是饭点,所有人忙得如火如荼,这会改革好像会更乱。 他叫人找五月来,把晚书的话和他说了一遍,等五月应道明白了,才满意的点头。 晚书又把四喜锅改了个名字叫寿喜锅,然后一一告诉五月如何调制汤底,肉片要切得如何薄,吃起来才嫩。 五月也是个顶好的厨子,一听就明白了,只是有些记不住。看方宴在,没敢开口问,一脸苦相的点头。 晚书看在眼里,让人取了纸笔来,边说边又细细写了一遍,交给五月。 晚书给五月找借口:“既然是方子,那就不能口头说说,还是写下来好些。” 眼瞅着五月脸上恢复笑意,方宴才让他从账房取了一百两给晚书。 晚书高兴的接过,然后拿出五十两给方宴,“这些是欠你的,银两和利都在里面了。” 方宴看着桌上堆着的一小堆银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了。 晚书看他愣在原地,“傻了,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啊。” 方宴这才收起,“我先替你收着。” 晚书不置可否。 二人装好银两,准备回书院去。 “哎,方夫子、梁晚书,你们也在这?”刚到大厅就被人喊住了。 喊的人是几位同窗,估摸着是休沐半日来徐州城玩来了。 晚书朝他们笑笑,表示是的。 方宴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吃完饭早些回去,明日还要砍竹子。” 几个人应了声是,便让开路让二人走了。 眼看着两人的身影从门口消失,几人就议论开了。 “我听说方夫子和梁晚书是那种关系。”一个同窗小声道。 一个木讷的同窗不解的文道:“哪种关系啊?” “就是那种,男子和男子之间的那种。” “哦,难怪前段时间我经常看见方夫子夜里往梁晚书屋里去。” “是呀,那玉思不就是被方夫子赶走的吗,说不定就是撞见了二人那种,才被赶出去的。” “不是,不是,是为了两人幽会方便,才赶走玉思的。” “那梁晚书夜游症也是假的,其实是去碧水苑找……” 不雅的议论声编得越来越离谱,台上的舞继续跳着,可是琴声却乱了。 “咚”的一声,琴弦断了,只见乐师怒不可遏的盯着议论纷纷的几人。 第41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琴弦断,琴声止,无论是听曲的还是没听曲的都静了下来。 看到是琴弦断了,唏嘘一声又继续热闹起来。 好端端的琴声断了,五月也慌忙出来看看,只见乐师并无换琴之意,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书院的学生,赶紧询问怎么回事? 乐师凑近五月,在他耳边耳语两句,五月的脸色顿了顿,看向了那桌客人。 然后,忽然笑了笑,又和乐师说了两句,便意味深长的走了。 乐师也笑笑,抱着那把断了弦的琴走了。 这几个同窗有三个是甲班的,晚书不是特别熟,但有两个是乙班的,那可是再熟不过了。 甲班的这两个,一个叫丁子骏,一个叫罗生。 五人还在兴致勃勃的议论着方宴和晚书的事,五月拎着酒壶亲自过来了。 只见他笑眯眯的给每人倒了杯酒,并说道:“几位客官,这是你们要的花雕,请慢用。” 几人头都没抬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这滋味……真是甘甜香醇,和以往喝的酒好像不一样,看来这酒楼真不是浪得虚名。 几人相互看看,都在称赞酒的味道好,还让五月再开一壶。 五月笑而不语,连声答应着。 很快,几人点的菜就上桌了,一盘清蒸鲫鱼,一盘酱牛肉,还有一只炖鸡,看得几人垂涎欲滴。 丁子骏先夹了块鱼喂到嘴里,突然脸上笑容僵住,呸呸呸的往外吐,又端起酒杯灌到了嘴里,更苦了。 其他几人不明所以,看着他满脸狰狞,关心的问着怎么了? 丁子骏说不出话来,只指着鱼,吞吐道:“不,不能吃。” 几人不信,这好端端的清蒸鱼怎么就不能吃了,这闻着挺香的啊。 一个唤李泽的甲班学生挑起了一大块鱼肉就往嘴里送,很快也跟着丁子骏吐了,怎么是苦的,还泛着一股酸臭味。 其余几人见二人不像装的,还使劲给他俩倒酒漱口,哪知这酒被五月动了玄机,越喝是越苦啊。 他们又尝试着夹了其他菜吃起来,怎么全是苦的,这可就只能找老板了。 丁子骏直接摔了杯子,起身揪住旁边一端着菜的小二衣领恼怒道:“这是什么,你们敢耍我们。” 那小二端着满满一碗汤,被丁子骏一扯,一个趔趄鸡汤全洒在了丁子骏的嘴上、下巴和脖子上,还有些倒在了脚上。 很快,丁子骏嘴上就起了血泡,整个下巴红肿得可怕,小二更是吓得不轻,赶紧求饶。 其他几人看到这场变故,有帮着擦嘴的,有帮着揪住小二的。 周边宾客的目光全集中在这,看着他们几人气得跳脚的景象。 小二一边赔着不是,一边张望着有没有同伴来替自己说说好话。 “你们店里的菜怎么是苦的?” 店小二眼珠子往桌子上转了转,“没有呀,客官,我们这店也开了好几年了,这些菜都不苦的啊。” 楼上五月和乐师相视一笑,觉得差不多了,便走了下来。 五月先开口,“哟,几位公子,这是怎么了?这位……”说到最后他看了看丁子骏。 丁子骏想说话可是嘴皮黏在一起了,一动就疼,只愤愤的看着五月和店小二。 五月朝店小二说了句,“你先下去吧。” 店小二才战战兢兢的赶紧溜了。 “他伤了我朋友,不许走。” 乐师往前一步,拦住了那只伸向店小二的手,“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我们老板在这呢。” 说着还用力捏了捏那只手。 那人吃痛,顿时气焰小了不少。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这家酒楼烂得虚名,所有菜都是苦的。” 五月不慌不忙的道:“这位公子,说话可是要负责的,我这店也不是今日才开起来的,这儿这么多顾客怎么没人说菜苦啊。” “就是苦的,不信你尝尝看。” 五月皱起眉头,命人拿了双筷子,尝了块鸡肉,然后脸上一紧,又接着把其他菜尝了一遍。 这才说道:“公子你莫不是得了什么病,这些菜都不苦啊。” “怎么会,明明就是苦的。” 五月道:“那可能是我们的菜品不适合公子口味,还请公子另移别处。” “哼,想打发人想都别想。我这就报官去。”说完,急匆匆跑出去了。 五月也不拦,随他去了。 很快,官府的人就来了。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捕头让两人尝了饭菜。 这么香的饭菜不吃,还嫌苦,真是不懂得享受。 捕头见两名捕快尝完后都说不苦,盯着报官那人就骂起来,“你们是嫌我们官府太清闲了是吧,居然乱报案情,还打算诬陷,这是想吃霸王餐啊。” 那几人哪里知道酒里有玄机,一口咬定菜有问题,可是捕快吃了没事啊,人家吃得满嘴冒油,香得舔嘴唇呢。 眼看着捕快要撤走了,李泽喊道:“我朋友的伤呢,这不算冤枉吧,你看看他脸上。” 捕头本来不想管,可是又怕几人去府衙闹起来,最后还的多跑一趟,便问道:“这怎么回事?” 李泽看有希望,喜道:“被火计烫伤的,满满一锅热腾腾的鸡汤啊。” 五月赶紧找人喊了那店小二过来对质。 捕头又问了一遍,店小二害怕的说自己正要往隔壁桌送鸡汤,没想到就被他揪住了衣领,一个没站稳鸡汤就洒了出去。 丁子骏说不出话,疼得直摇头,表示店小二撒谎。 这时乐师开口道:“他说的没错,刚刚我亲眼看见他揪住了他的衣领,你看这衣领还皱着呢。” 几道眼光过去,确实衣领是皱着的。 李泽不服气:“你们都是这酒楼里的人,肯定相互包庇。” 捕头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准备把人全部带到府衙去审,“通通带走。” “等等,我看见了,是他先揪住他的衣领,汤才撒的。”楼上雅间一位客人说道。 旁边桌的客人也附和道:“我也看见了起初他们在吐东西,后来就直接揪住人不让走了。” 几人百口莫辩,捕头恼怒的将他们带走了,这谎报案情不说,还栽赃诬陷他人,按大晋律法可是每人三十大榜。 眼看着几人就要被带走了,五月在后面喊道:“官爷,他们还没付钱呢。” 那捕头也和善,笑嘻嘻的回头看了看五月,然后让他们付钱。 他们一桌的饭菜加上摔坏的鸡汤,一共付了七两银子。 五月拿着钱笑了笑,目送他们离开。 乐师不忘补了句:“以后记住了,祸从口出。” 虽然他们听不懂深意,不过这次倒霉的事的确只能自己认栽了,真的是祸从“口”出,干嘛来这儿吃饭。 五月见一旁还愣在原地的店小二:“收拾干净了。” 这事把店小二吓得不轻,自己一点小把戏差点害人家坐牢了。店小二看老板没发怒,悬着的心也落下来了。 五月和乐师转身悄悄击了个掌,乐师竖起大拇指,小声道:“真有你的”。 这边插曲暂时结束。方宴带着晚书出了酒楼,看天色还早,便提议去赏梅。 晚书心里记挂着事,没应声。 方宴道:“这是没吃饱还是吃撑了,怎么傻了?” 晚书想了下,还是开口道:“你说丁子骏他们回书院会不会到处传咱俩的事呀?” 方宴坦然道:“早上不刚传过一回吗,你不是说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既然如此,那干嘛要在意别人怎么看。” 晚书还是有些不放心,早上那个可以说是商量茅厕改良的事,可是这休沐半日两人却在一起了,是有些不妥当。 方宴看晚书眉头紧锁,还在纠结这事,宽慰道:“既然都被看见了,你这会担心又有什么用,等玩开心了,回去再去解决。你现在这样既玩不了也解决不了问题,那干嘛不开心一些呢。” 晚书想想是这个理没错,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堵,便说不去玩了,要回书院了。 方宴见拗不过她,便随着她了。 七月赶着马车在徐州城的主道上行驶,外面叫卖声此起披伏,晚书掂了掂手中的五十两银子,?忽然想起帮陈大夫借的那十五两银子,遂叫七月将马车往医馆赶去。 方宴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晚书看他嘴角动了动,却没说话便问道:“有事?” 方宴未答,摇了摇头,其实他想说晚书向陈大夫他们借的钱都是自己给的,不用还了。 可是又怕晚书不领情,到时候还要还自己,便没在说下去了。 而晚书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拍了下脑袋大声道:“哎呀,这么久没去了,应该带点礼物的,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说完又掀帘让七月去糕点铺,大婶最爱吃那的桂圆酥。 方宴内心闷笑,嘴上却答应着是的,刚刚自己就是想说这个。 晚书还责怪他:“那你干嘛不说出来,还好我脑门一热想起来了,否则真是无地自容了。” 方宴:“……” 买完桂圆酥,晚书又买了些上好的茶叶,这才拎着上了马车。 七月心里苦,两个主子坐里面捧着手炉热乎乎的,自己却坐在外面来来回回的赶着马车,冷死了。 有了新目标,晚书也开心了许多,却不知马车外一队捕快正押着几个犯人从一旁走过。 第42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两人在陈大夫家没久坐,晚书把东西给大婶,又当面把银两给了陈大夫后,就说天不早了,要赶着回书院。 临出门,方宴道:“你先上马车等我,我去趟茅厕。” 晚书打趣:“真是懒人屎尿多。” 方宴刚折回,就见陈大夫将银子递给他。 方宴没了刚刚的温和笑脸,黑着脸严肃道:“这些你们收好就行,但是我们约定好的事你们也得做到。” 陈大夫两口子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待方宴出门了,才开心的笑了出来。 马车到达书院门口时,晚书将帘子掀开了一个小洞,瞅了瞅周围没什么人才赶紧下了马车,自己一个人先往舍馆方向走了。 方宴在后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身正不怕影子斜,之前没这么大反应啊。 晚书才不这么想,之前是之前,现在已然对方宴动了情,肯定会在意二人的名声。 她想一会等待她的肯定又是一场口水战,不过没关系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回到舍馆,里面静悄悄的,没有议论声,没有八卦声。 这不对劲啊,晚书蹑手蹑脚的进了门,有几个在院里洗东西的同窗看见自己宛如没看见,看了一眼又继续低下头了。 晚书很是好奇,这不应该呀,怎么和平时不太一样。可能他们几个还没回来吧,也就只有这种说法说得通了。 她放下心,走进自己舍号,点了灯,静了静心,翻开了案桌上的书。 翻了好几页,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今日在“醉霄楼”发生的一切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窗外吹来一阵冷风,晚书索性将书合上,躺在床上,窝在被窝里。 一边想着今日的发生的事,有甜蜜更有担忧,一边又想着明日开工的事会不会出问题,渐渐的进去了梦乡。 第二日晨起,洗漱时便听到有人议论丁子骏他们昨天被打三十大板的事,晚书好奇多嘴问了句怎么回事? 那人看也没看,就回道:“还能怎么回事?被方宴整的呗。” 晚书又问:“还跟方夫子有关系?” 那人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赶紧拿着自己东西跑了。 旁边几人见他这样,也拿着东西离晚书远了些。 晚书还欲再问,看人人都避着自己,只好作罢。 可是心下也在想他们被府衙打了三十大板,这跟方宴有什么关系。昨儿个自己了一直和方宴在一起,他能做什么? 晚书努力回想,想来想去最后只想到在陈大夫家,方宴说他要去茅厕,会不会那会去找人收拾他们了。 这念头一起,便越想越觉得想,匆匆收拾完自己就跑去找方宴质问去了。 碧水苑里,方宴正准备出门,忽然瞧见了晚书,方宴脸上顿时挂满了笑意。 “这是怕我起晚了,来喊我的?” 晚书黑着脸,也没回,直接问道:“丁子骏他们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方宴脸上笑容瞬间凝固,连忙问道:“你说什么?丁子骏他们怎么了?我做什么了?” 晚书又问:“昨日在陈大夫家门口,你说去茅厕是真的?” 方宴愣了下,点头。 晚书看着方宴反应,不似说假,又懊恼自己不了解清楚便没头没脑的怀疑方宴。 方宴看晚书问完就在沉思,连忙问发生了什么? 晚书把晨洗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 方宴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这几人真是活该,只是不知他们犯了何事,便吩咐七月去查了。 七月在院子里一开始听着晚书质问,心里还替她捏把汗,待听完也是一阵好笑。 刚好说完,章夫子他们便过来喊方宴,见到晚书也在,还不忘调侃二人几句。 晚书脸上挂不住,赶紧和两位夫子告辞先走了。 按照昨日的安排,将书院四十多名学子分为四组,每组轮流着做事。 今日一组砍竹子,二组搬运,三组跟着工匠将竹子中间连接处打通,四组负责搭建。 晚书被分到了三组,原本方宴的意思是让她跟着自己当指挥的,可是晚书说此事是自己挑起的,应该亲力亲为,何况同窗都在做,自己怎么能闲着。 方宴本是担心她一个女孩,身体娇弱吃不消,看她如此坚持,便同意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是突然丁子骏他们几人说受了伤要告假。这时晚书才看到丁子骏的脸,他蒙了块手绢遮住了大半张脸,活脱脱一个蒙面盗贼。 方宴做为夫子,学生出了事也不好不问问,不过几人都一口咬定是不小心摔了。 方宴关心道:“需要请大夫吗?” 几人连忙摇头,说已经请大夫看过了,也抓了药,休养两日就好了。只是丁子骏严重些,恐怕要多休养些时日。 方宴和其他几位夫子商量几句,同意了。不过几人只能在舍馆待着,其余地方不能去并找了个学长专门帮助他们。 几人道过谢便回去了。 晚书内心想笑,却又忍不住在想刚刚不还说是被方宴害的吗,怎么这会却这般乖巧,莫不是装的。 分工完毕后,各位夫子便带着自己组的学生开始了,方宴和几位学长则留在了书院内看着挖坑、打孔之事。 一开始所有人都干劲十足,一路说说笑笑,可到了后没干多少活,便累得不行了,互相抱怨着累,嚷嚷着要休息之类的。 晚书他们第三组今日相对来说比较轻松,竹子几乎三节一根,打孔用的是巧劲儿,不需要费太多力气。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晚书被叫走了。 叫她的人当然是方宴了。 一学长气喘吁吁的跑到半山腰喊道:“梁晚书,方夫子叫你去看看那个孔的大小,还有位置对不对?” 晚书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竹子和管他们三组的章夫子说了声,便跟着学长走了。 晚书一走,惹得其他同窗不满,有人酸溜溜的对同伴道:“唉,有后台就是不一样,要不咱们也去和方夫子搞搞关系。” 同伴来了句:“呸,我可不好那口,人家再说咱们哪有梁晚书那股娘气儿,入不了方夫子的眼。” …… 话赶话的,一句比一句难听,章夫子起先还想着欢闹一些可缓解下气氛,没想到越听越离谱,赶紧阻止道:“都说什么呢,编排夫子可是大不敬,还想不想在继续在书院读书了,学了这么久就学了这个。” 几人赶紧认错,又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章夫子看了看,又添了句:“你们要是有梁晚书的能耐,这会也可以和他一样先走了,问题是你们能像她一样写得出茅厕改良计划吗?” 章夫子这话一出立马有人问道:“夫子您是说,那份茅厕改良计划是梁晚书写的,我们现在做这个是她让做的?” 章夫子没听出他们的不满,干脆回道:“是呀,你们谁写得出,写来我看看,我就让他啥也不用做。” 很快,有几人立马丢了手中的竹子,嚷嚷着不干了,直言梁晚书能有什么能耐,这种弄出来根本用不了,这是在做无用功。 章夫子看这景象,气得捡起地上的竹尖就朝没人屁股上来了一下,连说着:“你们懂什么,这要是弄好了,能给你们带来多少益处,想找借口不行,快给我捡起来,否则今日不给吃饭。” 几人在章夫子的威严强逼下,心不甘情不愿的捡起了竹子继续做。 教他们的工匠把一切看在眼里,笑着摇了摇头。 晚书跟着学长一路下来,首先到了教舍的茅厕,这里面积最大,一开始也说从这弄起。 远远的就看到方宴在那指挥着,晚书紧走几步,到了方宴跟前问道:“方夫子,哪不清楚?” 方宴看见晚书来了,小声问了句:“累坏了吧?” 晚书一惊,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人听见,给了方宴一记白眼,才问道:“你不是让丘学长传话给我,说不清楚孔的位置和大小吗?” 方宴道:“我怕你累了,才找个借口将你喊了来。你来了刚好,帮着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方宴边说边走近一处刚打好的孔,问晚书对不对。 晚书也凑近一看,这个可以的,然后又看了看进展,觉得还行,便点了点头,说可以了。 方宴又问道:“那这儿呢?这个顺着墙排水的呢?” 晚书看了也是好的,然后便说要回去了,这儿交给方宴自己挺放心。 方宴大声道:“这个我看不懂,你干脆就留在这吧,免得一会我还要找人去喊你。” 旁边有个学长也跟着道:“是呀,梁晚书,这个你弄的你比较清楚,你就留这儿吧,免得一会方夫子又喊我们去找你,一来一回不是费事嘛。” 说话的学长是昨日在枫亭院和自己说话的那个,晚书朝他笑笑,想了想一会要真看不懂再去喊也是麻烦别人,在这也能帮着干活,就留了下来。 “学长,我来帮你。” 那位学长高兴应道:“好,来,这个给你。”说着,把手中的铁楸递了过去。 晚书笑盈盈的接过,应了声:“谢谢学长。” 两人凑在一起挖起了坑,学长问道:“梁晚书,你家哪儿的?你有姐妹吗?” 晚书一听就知道他要问什么,赶紧摆摆手,“没有,家中就我一独子。” 学长不死心,又问道:“那表姐妹呢?” 晚书还是摇头,学长又盯着她看了几眼。 方宴在一旁看着两人交头接耳的小声说着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第43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一直低头干活,根本没机会看到方宴是什么神情。 这边学长还在继续说着:“总觉得我们曾经见过。对了,梁晚书你是怎么想到来书院的?” 晚书心里苦,怎么还问个没完了,早知道还是回去弄竹子去,可是嘴上也不得不回复:“长亭书院是当下学子求知问学最好的去处,自然就想来了。” 说完晚书回味了一下刚刚说的话,好像没什么漏洞。心下却想其实是为了能够免去很多考试时不必要的检查才来的。 在这个年代,考试防作弊没二十一世纪高端,有什么扫描仪,每一次都要细细搜身,自己这女儿身哪经得起搜。 还有个原因就是自己没地可去了,与其被程实他们找到自己,不如安心待在书院躲避,谁会想到一个姑娘家会在书院读书。 学长看晚书答得避重就轻,也不再问了,转移话题到这茅厕改良之事上来。 晚书又被一番夸赞,心里欢喜,可表面却是谦虚的应对着。 方宴看两人越说越投机,还时不时的哈哈大笑,看不下去了,过来喊道:“梁晚书,你来看看这儿怎么弄?” 晚书歉意的朝学长笑笑,朝方宴伸手过去。 方宴一把将她拉了上来,然后往旁走了几步,才假意拿出那张图,指着上面问道:“你们刚刚聊什么?” 晚书一听这话里全是醋意,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这也能吃醋,这心眼是有多小。 方宴被晚书这笑弄得更加懊恼,自己媳妇儿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自己还不能问问了。 “你笑什么?” 晚书忍住嘴角的笑意,也学着方宴指着图回道:“笑你傻呗,这光天化日的我能和别人做什么,说几句话就把你急成这样。” 说完又忍不住笑起来。 方宴被晚书这么一说,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冲动了,小声强势道:“你是我的女人,不许对别的男人笑。” 晚书不置可否,这可以理解为方宴恼羞成怒了么。 两人又说了几句,晚书道:“我去帮忙了,再这样随便喊我,我可不理了。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啊?” 方宴看着晚书跨出的脚步,问道:“什么狼来了,我看胡青就是头大尾巴狼。” 晚书回头,“你才是大尾巴狼。” 方宴也觉得这没来由的生气着实不该,人家是个正常的人,又不是哑巴,和别人说几句话也是情理之中的。 很快,一上午就过去了,学生在各位夫子的带领下回来吃午饭了,晚书他们这边也暂停了。 上午进展不大,大多学生在家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忽然干这样的力气活,很多都吃不消。 尤其这计划书是晚书弄出来的传开后,对晚书的意见就更大了。 叫苦连天的一群人陆陆续续进了饭堂,晚书接受了一大波白眼和憎恨。 无所谓了,入学第一天不就这样了吗,起初或许有些在意,可是现在已经全然习惯了。 唯有王臻他们还肯和自己坐一块,不过似乎也没了一开始的亲近,反倒多了些隔阂。 晚书是留在书院的,自然先一步到了饭堂,看见他们进来,高兴的喊道:“王兄、陆兄、许兄,这儿?”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见其他位置几乎坐满了,只有晚书旁边空了好几个,才去打了饭坐过去。 不过三人不约而同的坐在了晚书对面,没人和晚书做一边。 晚书也没在意,高兴的招呼道:“怎么样?累了吧?今日饭堂的菜比往日多了两个,快趁热吃吧。” 三人还没答话,旁边便有人幸灾乐祸起来:“你们三个居然还能和梁晚书一块吃,真是没骨气。” 晚书一听不乐意了,说她可以,说她的朋友那就是不行,咻的站起来,横眉怒目的看着那人道:“你说什么?谁没有骨气了。” 那人心想有这么多人不满晚书,又看晚书恼羞成怒,心里愈发得意,觉得自己出头出对了,继续嘲笑:“能跟仇人坐一起,不是没骨气是什么。” 晚书绕来凳子就要冲过去,好在被王臻拉住了,“梁兄,算了,快吃吧。” 王臻他们对晚书冷淡并不是埋怨辛苦,而是觉得他们把晚书当知心朋友,晚书做这事前却瞒着他们,甚至他们知道这计划是晚书做的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晚书被劝住,也发现了王臻他们脸色不太好,连忙问是不是太累了,还是哪不舒服? 三人搪塞道没事,又垂头丧气的继续埋头扒着饭。 这下晚书可一口都吃不下了,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们,自己被孤立就算了,还连累他们三个被嘲笑、被孤立。 思及此,晚书站起身,大声道:“书院茅厕改良计划是我一人所为,各位同窗如有怨言朝我发泄便是,王臻、陆宁、许子艺他们三个事先并不知情,还请各位嘴下留德。” 事先并不知情,本来不说没什么,这么一说他们三个心里更难受了,陆宁忍不住了,道:“梁晚书,我们把你当兄弟,你有事哪次不冲在前头维护你,可你倒好,这么大的事把我们瞒得死死的,你心里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吗?” 王臻使劲拉他,他依然说完了,许子艺头转来转去的看着别人的反应。 晚书这才意识到他们情绪低落的原因赶紧赔着不是,“陆兄,我并不是有意瞒着你们,实在是这事的成败如何我并不知晓,害怕你们跟着担忧,影响你们的学业。” 原本同窗只是想借机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没想到却激起了一场窝里反的局面,幸灾乐祸的在一旁起哄,“梁晚书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鬼都不信。陆宁,别再被他骗了,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值得伤心的,你们忘了玉思不就是被他害得赶出去的吗,别到最后你们也被害的赶出去了才后悔。” “是呀,是呀,你们三个就别管他了,人家是方夫子的爱徒,这事怎么能说给你们,让你们一并跟着沾光呢。” “别傻了,梁晚书早晚走一日会害了你们的。” 你一言我一语,讨伐之声再次起伏,晚书现在已顾不得和他们争辩了,只关心三人的选择。 在这大千世界里,众口难调,她不在乎那些冷言恶语,只在乎她在乎的人是否也这样想。 她瞪着眼睛扫视了一下各位的嘴角,心里愤愤的想着,总有一日我让你们全都为今日所说之话后悔。 她将眼睛转回来,满眼乞怜的看着三人,希望三人相信她。 果然苍天不负苦心人,王臻大声道:“梁晚书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清楚,不需要你们评头论足。往后我们依然是朋友,也不劳你们操心我们会不会被她害。” 王臻说完,陆宁接着道:“不错,梁晚书是什么样的人,关你们什么事。” 晚书鼻子一酸,眼泪湿了眼眶,她将头仰起,吸了吸鼻子,感激的看着三人,“谢谢你们。” 有人又添了句:“真是贱骨头。” “谁是贱骨头啊?”门口一人高声询问道。 这熟悉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筷子,拱手行礼:“见过方夫子。” 只见方宴站在门口,一脸怒像看着众人。 晚书又惊又喜,这儿已经够乱了,他还来添什么乱。 方宴摆摆手,走了进来说道:“今日忙了一上午是还不够累吗?不想吃饭、不想休息了?还在这闹什么闹?” 众人连忙摇头,有几人快速的扒着饭,恨不得一口吞完离开这儿。 方宴虽然是他们口中经常说到的话题人物,可是那也只限于背后诋毁,毕竟是夫子,长他们一辈,真正面对时,大家又不敢说什么了。 眼看大家都不说话了,方宴才接着说道:“近日,本夫子和梁晚书因书院茅厕改良之事走的近了些,时常被人拿来说三道四,试问这是你们作为学生应该关心的事吗?是你们作为学生的职责和操守吗?” 三言两语瞬间让人哑口无言,就算再有不满也没人再敢说出个不字来,只默默的吃着饭。 方宴又道:“怎么不说了,刚刚不是挺能耐的吗?王浩,这书院就属你能说,你说说我这夫子哪儿做错了,我好好改改。” 王浩就是刚刚说得最起劲那个,这会憋红着脸,啥也说不出来,听到方宴喊了自己名字,弱弱的回道:“没有没有。” “你们呢?我哪儿做错了,说出来听听。” 一盏茶功夫过去了,无人应答。 “给你们机会你们不说,那往后就别让我再听到什么留言和抱怨,吃完饭滚到练武场集合去,不累那就干活去。” 说完,方宴就气势汹汹的走了。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贼帅。晚书内心不禁想道。 方宴这样来来闹了后,饭堂果真没人再说什么了,背后说没说那就不知道了,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晚书又向王臻、陆宁、许子艺三人说了些抱歉之类的话,三人也释怀了。只说往后有事别瞒着,他们并不是要居功,只是觉得晚书没把他们当朋友。 晚书连连答应下来,保证以后凡事都和他们商量,四人边说边往练武场去了。 第44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冬月中旬,再过六天就是冬至,天气越来越冷,茅厕改良一事也渐渐有了成效。 方宴心疼晚书,尽管有诸多非议和不满,还是找了借口将她留在了书院。 计划比原来的十五天晚了些许,天气占很大的原因,冬日昼短夜长,每日做不了多少天就黑了。 古代比不得现在,有各种日光灯照明,天黑基本就停工了。 又过了三日,茅厕改良这事算是彻底竣工了。看着焕然一新的书院,晚书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了。 这下上茅厕方便了很多,喝水、用水也方便了很多,看着自己亲自动手改建的这一切如此方便,大家对晚书的敌意似乎不那么深了。 这日夜里下起了鹅毛细雪,晚书盖了两床被子还是冷得蜷缩在被子里发抖。 第二日不出所料的感冒了,喷嚏一个连着一个,鼻涕擦得鼻子都红了。 学堂里,方宴刚说道:“今日我们讲讲……”就被晚书喷嚏打断了。 如此几次,方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下去,便有些担忧起来。 晚书歉意的看着方宴,“夫子,抱歉,阿嚏……” “梁晚书,病了就别来上课了,你这样阿嚏阿嚏个没完,还让我们怎么听课啊。” “是呀,夫子都被你打断了好几回,你还是快些去看大夫吧。” 抱怨?责怪?关心? 晚书听不出来,总之是自己影响了他们上课,于是跟方宴告假。 方宴皱着眉头想了想,让晚书去碧水苑找七月,让七月带她下山看大夫。 晚书答应一声,出了教舍就往舍馆去了,她不想下山也不想去碧水苑。 晚书回了舍馆,拿上常备的药就到饭堂去了。舍馆是学生集中休息生活的地方,除了油灯其余明火禁止使用,这熬药势必要去饭堂。 晚书裹着棉衣,踏着厚重的步伐往饭堂方向去了。 快到饭堂时,只见里面走出一人,正和里面的婶子说着话。 晚书听着声音熟悉,本想避一避的,谁知刚转身就被看到了。 周无邪端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砂锅站在门口喊道:“哟,这不是梁晚书吗,这是要去哪儿啊?” 这是自从上次打脸那件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晚书心知今日这关是避不过不去了。 既如此,晚书只好迎面回道:“无邪姑娘,别来无恙啊。” 周无邪一向跋扈惯了,本身又对晚书不满,高傲道:“自然无恙,本姑娘怎么能如了你们的愿呢。” 晚书一听,这敌意满满啊,可是现在不能跟她来硬的,只好咧嘴笑笑,道:“无邪姑娘说笑了,我自然是希望姑娘一切安好。” 晚书说的是真心话,可是在周无邪听来这就是讽刺,张口就骂:“梁晚书,你别以为改建了下书院就可以邀功,本姑娘不吃这套,别假惺惺的在这装模作样,伪君子。” 晚书头疼得厉害,再说对方是个小姑娘,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也不能欺负她,便说道:“无邪姑娘误会了,晚书还有事,就不打扰姑娘了。” 边说边往饭堂里去了,原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哪知经过周无邪身边时却打了个喷嚏。 晚书心知坏了,慌忙道歉:“无邪姑娘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周无邪原本就想教训晚书,这下更是有了借口,举起手中的砂锅就往晚书身上丢去,还嚷嚷道:“梁晚书,你竟敢侮辱本姑娘,还把我娘给我爹煲的鸡汤给毁了。” 晚书不防她会来这一出,一锅热腾腾的鸡汤就这样洒在了自己长衫上,有些还溅到了手上。 还好今日穿了棉袄才不至于烫到腰和腿,不过手背被烫的猩红,还将药包也打湿了。 原本还想着让让他,谁知她小小年纪就这么会算计,晚书顾不上手背的疼痛,走近周无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凶道:“周无邪,你这是何意?” 周无邪没想到晚书这样大胆,被吓得愣了一下,便回过神小声道:“哼,你说呢?” 随即大声喊道:“梁晚书,你竟敢非礼本姑娘,快来人救命哪,梁晚书轻薄本姑娘了。” 晚书一听,小声道:“好,算你有种,你等着。” 晚书松开她的手,退回原来位置,坐地上哭喊起来,“周无邪你好狠的心啊,居然用滚烫的鸡汤泼我。年纪小小,心却这么歹毒,我不就是没答应娶你吗,你就想要了我的命。” 周无邪原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晚书比她更不要脸,气得指着晚书就骂:“你……我什么时候拿鸡汤泼你了,你别颠倒黑白,明明就是你先非礼我,我才不慎将鸡汤洒了。” 两人越吵越大声,饭堂里做饭的几位婶子都跑了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晚书一看有人来了,更加委屈道:“无邪姑娘,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我只是书院的一个学生,哪敢对你存非分之想,见到你躲都来不及怎么还敢往上撞呢,若不是你一心往我身上靠,鸡汤不会洒,我的药也不会湿了。” 众人一看,周无邪平日嚣张跋扈她们也早有耳闻,此刻更是好端端的站着,而晚书却被鸡汤洒了一身倒在地上,瞬间多了几分同情。 不等周无邪辩解,阿红便站出来说道:“周姑娘,这鸡汤洒了可以再做,可是伤了人就不好了。” 周无邪本以为仗着自己大小姐身份,阿红她们肯定是会向着自己的,想不到阿红一开口却是帮着晚书,气的直跺脚。 “你也帮着他说话,真是不要脸。” 阿红本意劝架,却没头没脑的被骂不要脸,心里憋屈道:“周姑娘,我没有帮着谁,只是说了句公道话,怎么就不要脸了?” 周无邪道:“谁帮他,就是看上他了,这不是不要脸那是什么。” 晚书听着也替阿红委屈,直言道:“无邪姑娘,那照你这么说,如果换成了书院的其他学生帮了你,是不是也代表他们看上你了,他们也是不要脸的人。” 周无邪被这么一说,脸上挂不住,更气了,“梁晚书,你……你别以为比我多读了些书就了不起,咱们走着瞧。” 说完不忘过来踢了晚书一脚,气冲冲的走了。 晚书这才挣扎着起身,向一旁的众人道:“让各位婶子见笑了,你们都忙去吧。” 阿红见晚书手被烫红了,道:“梁公子说哪儿的话,这事咱是帮理不帮亲。我带你进去敷药吧。” 晚书道了声谢谢,便跟着进去了。 门外的砂锅自有人清理了,清理的婶子还特地跑来问晚书那药还能不能要? 这药包本就是各种药材多少数量限定的,用多少水煎,煎多久都是定了的,这会湿了药效变了肯定是不能要了,便嘱咐婶子一块扔了。 晚书蹲在灶前,擦完药一边烘衣服,一边和各位婶子拉扯家常。 书院的饭堂总共有五位大婶做饭,阿红是管事的。其余四位婶子也很不错,见晚书直打喷嚏,还给他熬了姜汤。 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喝下去,晚书觉得胃里暖暖的,婶子也热乎起来了。 想想药也没了,回课堂肯定会被方宴抓去找大夫,回舍馆也是冷清清的干脆在这蹭个火,舒舒服服的待会。 想到这,晚书便问道:“红婶,需不需要帮忙啊?” 红婶看了看他,笑道:“不用不用,你就帮忙看着火就好了。” 晚书也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尽在这给你添麻烦,还有刚刚那事也弄的,也不知无邪姑娘往后会不会找你麻烦?” 阿红道:“我这么大个人难道还怕她一小姑娘,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阿红话刚歇,旁边一个叫阿香的婶子便问道:“梁公子,你刚刚说无邪姑娘看上你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晚书尴尬了,这事怎么说呢,要是说不是,那岂不是打自己脸,可若说是的,传开了对自己和周无邪都不好。 晚书正思忖着该怎么回答,阿红便开口替他解了围:“阿香,人家梁公子一表人才,又给书院解决了水源和茅厕问题,哪个小姑娘见了不喜欢。梁公子读书人本来就脸皮薄,哪经得起你这么问。” 晚书向阿红投去感激的目光,阿红真是及时雨,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困境解了。 阿香本来只是八卦一下,被阿红这么一说,感觉就像自己非要问个究竟一样,笑着道:“我没那个意思,这不话赶话了嘛。” 晚书笑而不语,继续低着头往灶里添着柴火。 饶是如此,晚书还是没躲过被问婚事的话题,这边阿香歇了,那边切菜的阿勤婶又问道:“梁公子,你长得一表人才,又这么厉害,想必家里已经说好亲事了吧?” 这个晚书敢回答,也好回答,抬头看着阿勤道:“婶子说笑了,就我这寒酸劲哪有人家肯把姑娘嫁给我。” “怎会没有,我姑娘就不错,若是梁公子不嫌弃,我可就定下了。” 晚书只觉自己又给自己挖了坑,连忙拒绝:“不不不,婶子,我现在一心用在考取功名之上,还不想谈儿女私情。” “阿梅,你就别白费心思了,你家巧儿大字不识一个,人梁公子怎么看得上。” “巧儿不识字,难道你家倩倩就识字了……” “我又没说要找梁公子做女婿,你急什么……” 第45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两人越说越激动,晚书见状。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吵吵起来了,赶紧劝道:“几位婶子,晚书现在一心扑在学业上,着实没有成亲的打算。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这才对家人负责。” 阿梅和阿勤听完,相互看看,不好意思的笑笑,“梁公子误会了,我们说着玩的。” 看着两人不再剑拔弩张,晚书心里也踏实了些,至于真假也管不了那么多。 饭菜继续加热着,晚书怕一会又有什么说媒结亲的事绕到自己头上来,便和几位婶子说喝了姜汤好多了要回去了。 阿红知道晚书留在几个女人堆里尴尬,便道:“好好好,读书人还是读书重要,回去吧。” 晚书再次说了声谢谢,才出了饭堂往舍馆去了。 而周无邪回去后,周天贞看到她的鸡汤没端回来,又看她一脸怒气,慌忙问道:“邪儿,你这是怎么了?鸡汤呢?” 周无邪本就郁闷,听得这话,委屈的哭道:“姐,呜呜呜……鸡汤被梁晚书打翻了,他还非礼我。” 周天贞一听,气道:“你说什么?他打翻鸡汤,还非礼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姐姐说,姐姐去帮你讨回公道。” 周无邪把在饭堂门口遇到晚书一事说了,不过她没把真实的经过说出来,而是颠倒是非,把所有账都赖在晚书身上。 周天贞听完不得了了,方宴的事就是梁晚书一直从中作梗,这下居然还欺负起自己妹妹了,尤其自己娘亲给爹爹熬的鸡汤还被毁了。 拉上周无邪就往饭堂去了,到了饭堂没见着晚书,问了几位大婶说是刚回去了。 此时的周天贞脸色比周无邪还可怕,平日里温柔似水,可真的惹急了却似个母老虎般凶狠。 昨晚一夜的雪,地上几乎泛白了,她扯着周无邪就往舍馆冲,周无邪跟不上她的脚步滑了一跤,所幸地上有雪,没伤到人。 周无邪从没看见过姐姐这样发火,本来就心虚,又看周天贞这幅做派,心里很是害怕,忙说道:“姐,要不算了吧,要是被爹娘知道肯定会骂我们的。” 周天贞坚信自己妹妹的话,以为她年纪小害怕,便道:“邪儿别怕,以前都是你替姐姐出头,这次姐姐一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周无邪见拗不过,只好跟着去了。 晚书走得慢,进舍号后才刚脱下满是鸡汤的外套,就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晚书一急又赶紧将外套穿好。 正系着腰带,门被推开了,只见周天贞拉着周无邪冲了进来,看见自己手中拿着腰带,两人赶紧别过身子,周天贞还用另一只手遮住了无邪的眼睛。 晚书看是二人,慌忙往屏风后避了避,开口问道:“两位姑娘风风火火的闯进梁某舍号,不知有何贵干啊?” 周天贞一心想找晚书算账,不防他在换衣,气势瞬间弱下来,红着脸道:“梁晚书,你……你竟然当着我和无邪的面换衣服,真是无耻。” 晚书苦笑一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姐妹真是如出一辙,这也能攀扯上自己。 晚书整理好衣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天贞姑娘,梁某在自己房内换身衣服还不行了,你们硬闯进来,我还没说你们窥探我呢,怎么就变成我无耻了。” 周天贞道:“那你大白天换什么衣服?” 晚书道:“我衣服被无邪姑娘泼了一身鸡汤,还不准我换身干净衣服了?” 听到鸡汤,周天贞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啦,张口就骂:“你还好意思提鸡汤,我还没追究你把我们的鸡汤洒了,你却怨无邪洒了你一身鸡汤,真是枉为读书人。” 晚书一看周天贞敢这样说,肯定是周无邪和她说了假话,否则以周无邪那刁蛮的嘴角,这会不会一声不吭。 “天贞姑娘,你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了吗?明明是无邪姑娘将砂锅砸向了我,怎么就成了我把她鸡汤洒了?” 周天贞气急败坏,觉得晚书不要脸,“梁晚书,你真能胡扯好端端的一锅鸡汤,无邪干嘛要砸你?” “是呀,我也想知道无邪姑娘干嘛要把一锅鸡汤砸向我,我是哪里得罪了还是哪里做得入不了姑娘的眼?” 晚书说着说着将目光转向了周无邪,周无邪被盯得有些不舒服,回道:“你当然入不了我的眼,我劝你别打我主意,否则我让我爹将你赶出去。” 一听就是气话,晚书也不恼,继续道:“无邪姑娘说笑了,梁某虽不才,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上的。似无邪姑娘这样的‘美人’,梁某也无福消受。” 确实是无福消受,不仅周无邪,这天下的所有女子都无福消受啊。 周无邪被晚书这么一说,脸上挂不住,气道:“你……” 周天贞也听着晚书这话极其难听,又看无邪被羞辱,回道:“梁晚书,你真不要脸,无邪还小,你竟然说出这话来。而且刚刚还非礼她,我今天就把这事说出去,看你往后还有何脸面继续待在书院。” “正好啊,我也想把这事说出去,让大家评评理,换我个公道。我这好端端的在路上走着被人泼了一身鸡汤不算,还被两位姑娘家闯进屋里,我这衣服怎么赔暂且不说,我这名声可是要好好追讨一番的。” 周无邪心知自己说了谎,生怕姐姐真说出去了,自己丢脸不算,还令父母跟着没脸,赶紧拉扯了周天贞一下,“姐,算了吧,这就是个无赖,你跟他讲不通的。” 周天贞看自己妹妹连续阻止自己,再看晚书一副坦然,便小声问道:“真是你泼了她?” 周无邪怕事情闹大了,轻轻点了点头。周天贞气急,小声责备道:“你……”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自己打脸,只好逞强道:“梁晚书,今日我先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和方宴的事以后也请你别插手,若是再敢轻薄无邪,我定让你好看。” 周天贞说完就拉着周无邪转身走了。 只会说气话,只会无力的威胁,这两人真有意思。晚书慢悠悠来了句:“两位姑娘走好,别磕了碰了又赖我身上。还有下次再进梁某房间记得敲门。” 晚书声音大,两姐妹自然听到了,不过也不敢再搭话,疾步往舍馆外走了。 刚到门口就撞见了斋长,两人匆匆见过礼,急切的走了。 斋长心里奇怪,刚阿香找到自己时说看到两姐妹气势汹汹的往这来了,怎么这会却羞涩的走了。 难道是书院里有书生和她俩有私情,不会吧?斋长边想着边道:“站住,天贞无邪你们两姐妹干啥呢?这是书院学子的舍号,女孩子家不许随便出入的。” 两人听见喊声,不得不回来,无邪挤出一丝笑脸,道:“我们,我们……” 周天贞怕妹妹漏了陷,赶紧回道,“我们听说这里边的腊梅花开了就想来看看。” 斋长一听两人就没说实话,大声道:“胡说,舍馆里的腊梅花去年就死了,哪儿还会开花。不说实话,我可就把这事告诉山长去了。” 无邪害怕,才说道:“您行行好别把这事说出去。是梁晚书欺负了我。姐姐来帮我讨回公道,哪知又被他欺负了。” “你说什么?他梁晚书反了天了,居然敢欺负到你头上。走,这口气我可得帮你们讨回来。” 斋长理解的欺负和两姐妹说的欺负不一样,说着便催着她俩进去了。 两人忙说:“算了算了,我原谅他了。” 斋长可不干,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被欺负呢,书院怎么能有这种恃强凌弱的行为,梁晚书这次在书院立了工就敢无法无天了。 还有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舍馆里,不用上学的吗? 想到这些,斋长愈发觉得晚书过于自负,这会改造茅厕有功,在山长面前露了脸就不把书院的规矩放在心上了。 两个女孩子一边怕事情败漏,一边又怕斋长告诉自己爹娘,只好硬着头皮又跟着回去了。 此时晚书刚换好衣服,也是在系腰带,又被人闯了进来。 正想骂人,只见为首的是斋长,后面跟着天真无邪两姐妹,晚书又往屏风后避去,轻声问道:“两位姑娘去而复返,原来是去搬救兵了,不知是刚才梁某话说得不清楚还是两位姑娘没听清楚,不知这次又有何贵干?” 晚书话音刚落,斋长便道:“梁晚书,你作为书院学子不思进取,无故逃课,还敢欺凌妇孺,本斋定要惩罚你。” 晚书咳了几声,柔声道:“斋长明见,实是晚书病了,和方夫子告了假才留在舍馆休息的,莫不是斋长听信了什么小人的话,还请斋长……” “这是什么?”这边晚书还在虚弱无力的和斋长解释着,那边周天贞却眼疾手快的冲了进来,从自己床上拿起一样东西。 周天贞一喊,其余三人的目光也跟了过去,只见周天贞手里抓的正是方宴让自己收好的玉佩。 原都是贴身带着的,刚才换衣服取了下来,还没来得及收好,便被发现了。 第46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心知坏了,她记得方宴曾经说过玉毁缘尽,这下玉佩出现了,还是出现在自己这里,这下真是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果然,周天贞拿起玉佩,凶巴巴的盯着晚书质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晚书看她眼睛里要喷出火,不过还是照实答道:“后院湖里捡的。怎么,你识得这玉佩的主人?” 周天贞还没回答,周无邪就抢先道:“这是姐夫,是方宴送给我姐的,怎么可能是湖里捡的,肯定是被你偷了。” 晚书道:“无邪姑娘,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东西了?” 周无邪顿了下,逞能道:“不是你偷的怎么会在你这儿,还捡的,湖水那么深,里面黑漆漆的你能捡到?说瞎话也不编个像样些的。” 斋长站在一旁,看着周天贞拿着玉佩失而复得的样子,又听周无邪说的有理,也开口道:“梁晚书,赃物就在你床上发现的,你还想抵赖?” 晚书真是有理说不清,直接反击道:“斋长既说是我偷的,那请拿出证据。这玉佩到底是我偷的还是我捡的,我相信天贞姑娘心里明白。” 边说晚书边把脸转向周天贞,看着她道。 周无邪也想证实,看着自己姐姐道:“姐,你说,是不是她偷的?” 矛头又指向了周天贞,只见她眼里泛着泪花,估计是回忆起了和方宴的点点滴滴,没有开口。 周无邪见周天贞不说话,推了推她身子,道:“姐,你说话呀?是不是梁晚书偷的?” 周天贞摇摇头,“邪儿,我们回去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 晚书周天贞拿着玉佩准备走,赶紧开口道:“等一下”,待两人站定,她才继续道:“人走可以,玉佩得留下。” 这下周无邪不干了,“这是我姐的玉佩,你凭什么要求留下。” 得理不饶人,你会我也会,晚书反问:“这玉佩是在我床上拿的,你凭什么说这是你姐的玉佩,上面是有周天贞三个字还是有你周无邪三个字。” 周无邪说不出话来,强辩道:“这是别人送个我姐的,自然就是我姐的。怎么,难道上面刻了梁晚书三个字。” “上面是没有刻我的名字,我也没说玉佩是我的,可这是我捡到的,就算要还也该还给它的主人。显然上面既然没有名字,那暂时只能放我这保管,等找到它的主人,再还回去。” “谁说它没有主人,这是方宴送我姐的,方宴就是他的主人。” “既然是方夫子的,那就该还给方夫子。至于他怎么处理,那是他的事。” “你……” “难道我说的不对,别怪我没提醒你,霸占他人财物可是犯法的。” “那放我这就不算霸占了吧,既然是子煜的,那我一会拿去还给他。”斋长边说边从周天贞手里把玉佩夺了过来。 “对,斋长说得没错。” “斋长难道也想来抢一枪,还是想占着自己身份比我尊贵些,欺负我?” 斋长气急败坏,吼道:“梁晚书,你胡说什么?” “难道我说的不对,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玉佩的主人,那就一并还给他去,免得有人背后搞鬼。还有这玉佩是我捡到的,自然是我拿着。” 晚书边说边从斋长手里将玉佩拿了回来,快速收好了。 斋长气道:“梁晚书,你……” 晚书心平气和道:“别气啊,斋长,这玉佩若是给了你,传出去指不定闹什么误会呢。走吧,我们一块去,顺带帮我做个证,免得一会又有人说我私吞。” “不必了,你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周天贞说完就跑出去了。 周无邪担心,大声喊着姐追出去了。 “斋长,您看……” “一会再找你算账。” 说完,斋长也跟着追出去了。 眼瞅着三人都走了,晚书长长舒了口气,走到门口将门从里面插上了,才回到床边。 原本想好好睡一觉的,不想被他们打扰,这下睡意也没有了,她坐床上裹着被子看起了书。 外面雪虽然停了,可是温度不减,刚刚一直说话还不觉得冷这会却冷得要命。 好想念我的暖宝宝,我的空调,我的烤火炉。晚书嘟着嘴想道。 不知不觉,下课时间到了,舍号外面传来了说话声。晚书也有些饿了,她掀开被子准备起来,去饭堂打点饭。 刚穿着鞋子,敲门声就响起,“梁兄,你在里面吗?” 晚书一听是许子艺的声音,赶紧回道:“在的,许兄等我一下。” 很快,晚书穿好鞋子整理了下衣服就开门了,一股寒气袭来,晚书把许子艺让进屋,又快速将门关上了。 晚书见只有许子艺一人,便问道:“王兄和陆兄还没回来?” 许子艺坐下说道:“嗯,他俩被方夫子叫走了,让我先把饭给你带回来。” 晚书又惊又喜,喜的事正好饿了就有吃的,还不用出门受寒,惊的是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在舍号的? 许子艺看出了晚书的诧异,赶紧解释道:“你早上出门一直打喷嚏,下课后我们去看你,方夫子说你告假在舍号休息呢。” 晚书更诧异了,方宴居然也知道自己在舍号? 但面上也没表露,笑道:“谢谢许兄。” 许子艺道:“梁兄怎么还跟我客气起来了,觉得怎么样?好些没?” 晚书点点头,又道:“好多了。快吃吧,一会就凉了。” 许子艺点点头,也打开食盒吃起来。 边吃晚书边问:“你知道方夫子找王兄和陆兄什么事吗?也不知他们吃过饭没有?” 许子艺摇摇头,答道:“不知道,他们估计见完夫子直接去饭堂吃了。” “那就好。也不知今夜还会不会下雪?这天太冷了。” 许子艺道:“明日就是冬至了,可能还要下。”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很快饭吃完了,晚书坚持要去洗食盒,被许子艺拦下了,“你还病着,我来就行。” 晚书见争不过,只好妥协了,反正以前也是相互帮忙的。 许子艺刚出去,王臻和陆宁就回来了,两人都没回自己舍号,直接到晚书这儿来了。 晚书刚擦着桌子,便听门口有人喊他:“梁兄,你好些没有?” 晚书转头看去,王臻捧着一个盅子从门外进来,赶紧回道:“好多了。” 王臻继续往里走,将手中的盅子放在桌上,“这是方夫子嘱咐我们给你带回来的,快趁热喝了吧!” “这是什么?” 王臻还没说话,陆宁就抢先道:“治风寒的药。” 晚书吸吸鼻子,方宴从哪拿来的药,她打开盖子闻了闻,确实是风寒药。 陆宁见晚书端着不喝,只一个劲的闻,便道:“快喝吧,一路走来已经凉透了。” 晚书笑笑,谢过两人便将药送进口中一饮而尽了。 两人看晚书喝完,便和她告辞走了。 送走二人,晚书又想起方宴来,忍不住将玉佩拿在手里看。 这玉佩通体晶莹剔透,除了晚上会发出微微的亮光,其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良久,她再次将玉佩收好,继续窝在被子里看书。 也许是那盅药的效果,晚书觉得全身都热乎多了,看着书也来劲了。 不知过了多久,舍号门被人推开进来了。 晚书一惊,赶紧问道:“谁呀?” 没人应答。 晚书赶紧套鞋子准备去看个究竟,没想到一只鞋子还没套上,一个黑影已到了床边。 晚书刚要大喊,对方答道:“是我。” 晚书一听,抬起头气鼓鼓的看着来人道:“看不出来方夫子原来也是个梁上君子。” 方宴挨着晚书坐下,又按着她肩膀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才帮她捻了捻被子。 晚书被他这么看来看去有些不自在,扭了扭身子问道:“你看什么?” 方宴道:“周家两姐妹没把你怎么样吧?” 原来他知道了,晚书道:“你看我像被她们怎么样的人吗?” 方宴笑了,小声道:“原来我家娘子原来这么强,是我多虑了。” 方宴坐的近,这话几乎是贴着晚书脸蛋说的,又听到什么娘子,晚书脸一下红了,啐道:“谁是你娘子。” 方宴轻轻捏了捏晚书脸庞,“你说呢?” 晚书一把推开方宴,从怀里拿出玉佩递给他:“喏,这个还你,免得明日再有人找上门来。” 方宴接过看了看,又将晚书手掌摊开,把玉佩放在晚书手心,说道:“这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晚书推辞:“你还是拿回去吧,等哪天我有资格保管了,你再给我也不迟。” 方宴正色道:“你现在就有资格,让你拿着就拿着。” 晚书被凶,生气的将玉佩丢回方宴身上。 方宴再次捡起,然后说了另一件事:“今年的童生考试定在二月,你可想报?” 这是正事,晚书还是拎得清的,说道:“我上回和玉思那事被罚,不是已经被取消资格了吗?” 方宴道:“今日山长召集我们开会说朝廷的批文已经下来了,届时朝廷会派人到书院监考,考上了就可以准备接下来的乡试、县试等。” 晚书听着满是羡慕,可惜自己已经失去了机会。 第47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方宴看晚书难掩失落,正色道:“这条船一旦踏上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可想清楚了?” 晚书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但是报仇势在必行,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方宴轻轻道:“好,我陪你。” 就是这三个字晚书后半生都在悔恨中度过,如果当时别走这条路,或者别拉方宴下水,是不是就不会失去他。 方宴继续道:“刚才我已经当着众位夫子的面和山长提起你被罚之事,几位夫子综合考虑这次茅厕改良的成效,同意你参加今年的童生考试了。” 晚书大喜,迟疑的问道:“真的?”方宴道:“当然是真的,所以往后你就安心读书,其他事我来处理就好。” 晚书高兴得忘了自己还病着,抱着方宴就在他脸上吧嗒了一下,“谢谢你。” 方宴愣了,居然被梁晚书亲了,这,这…… 晚书看他发愣,推了他一下,“你怎么知道周天贞她们找我麻烦?” 方宴这才回过神,说道:“刚在山长那听无邪说起,说是玉佩在你这,让我帮她姐拿回去。” 晚书一听不乐意了,酸道:“那你快给她拿去啊,要不一会你的美人又要吃醋了。” 方宴摸了摸刚刚被晚书亲的地方,笑道:“哟,原来美人这是吃醋了。” 晚书心知方宴是打趣自己,回道:“我说的是周天贞,你干嘛掰扯上我。” 方宴道:“我从头到尾可没说什么,是你自己把自己卷进来的,怎么?刚说完就不承认了?” 晚书知道自己被绕进去,无力反驳,气得说不出话来。 “生气了?我把一切坦诚布公的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误会。这玉佩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来,收好了。” 晚书没接,正想说以后再拿之类的话,有人叩门了。 “梁兄,我是许子艺,想跟你借本书。” 晚书看看方宴,方宴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指指门。 晚书明白他不想被人看到,就自己去开了门,“许兄,快进来。” 许子艺看晚书头发有些凌乱,觉得打扰了他休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我想跟你借下《道德经》,我的放在教舍了。” 晚书转身从书堆里翻了出来给他,笑道:“许兄这么用功,大冷天的不小憩一会?” 许子艺道:“听说明年二月就要童试了,还是要抓紧时间。” 这么快就传开了,可是他们三个之前都没在自己面前漏了嘴,看来是害怕自己考不了难过。 果真,许子艺说完捂住嘴,道过谢就慌忙走了。 晚书把门关好,坐回床上。方宴看了看门口,确定许子艺走了才从屏风后出来。 方宴出来,看着晚书道:“我不打搅你看书了,一会让七月给你送药过来。” 晚书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方宴将门推开一个小缝,看看院里没人,很快走了。 晚书笑笑,明明什么事也没有,却搞得跟做贼似的。 冬天的日子过得很快,尤其收到明年开春后童生考试的诏令,书院一下子陷入了疯狂学习的状态。 很快就到了年关,因为前段时间茅厕改良一事耽误了不少时间,很多学子都要求不休沐了,要留在书院备考。 就连宁夫子的骑射课都被取消了,天寒地冻,学生不愿骑马射箭,也想更多些时间看书。 除夕那日,方宴一早就邀约晚书去醉霄楼共度良宵,被晚书拒绝了。 所有人都在拼命奋斗,自己也不甘落后,只回道:“方夫子的盛情学生心领了。” 方宴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最后还是七月出主意,请晚书在碧水苑吃四喜锅。 这个主意好,既不用外出,也可以吃到晚书的最爱。 是以,晚书刚送走方宴没多久,七月又巴巴的来了,一进门就道:“梁公子,我家少爷请你到碧水苑一并用晚饭。” 晚书正背着出师表,被这一打搅又忘了,不耐烦道:“我已经说了没时间,我到饭堂随便吃一口就行。” 七月不死心又道:“我家少爷说那个四喜锅有个地方不会弄,锅里先放水还是先放油?那个菜是先放白菜还是萝卜?今日多了些野兔肉和鹿肉,是要怎么处理才好?还有……” 七月滔滔不绝说着,晚书脑中刚念起“先帝创业未半而……”就被他扰乱了思路,有些生气的回道:“你先回去,我一会过去帮忙。” 七月看目的达成,满心欢喜的回答道:“那你快些,我家少爷已经等着了”,便回去交差了。 四月走后,晚书又继续背,可是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刚刚七月说的话,再没心思背下去了,只好扯了披风上身,关好门准备前往。 刚把门合上,就看到王臻刚好来找自己,“梁兄,这是要出门? ” 晚书见是王臻,回道:“嗯,方夫子差七月来,说有事相商。” 王臻道:“既然是方夫子找你,那你快去吧?” “王兄找我有事?” “今日除夕,大家都不回去了,我还说约了你们看看今晚如何过?” 这……晚书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说方夫子今晚约了我,你们爱咋地咋地吧。人家好心约自己不说,要再闹出之前的师生恋,那自己真就别想考试了。 晚书只好打马虎眼,说道:“我先去找一下方夫子,回来再同你们商量。” 王臻也怕方宴有什么急事找晚书,慌忙说道:“也好也好,你先去,回来再说。” 晚书这才和王臻分别,急匆匆去了碧水苑。 一路上,晚书想着让方宴把菜拿回自己的醉霄楼吃去,反正有五月这个大厨在,自己去去就回。 到了碧水苑却又想何不让大家一块吃呢,这个年要过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才好啊。 一进门,就看到七月在门口张望着,看见晚书跨国门槛,小跑着进去禀报了。 晚书因为心里有事,疾步进了厅内。 桌子上架着个炭盆,上面正在熬着一锅白白的汤,旁边各种荤菜、素菜码得整整齐齐,摆了满满一桌。 这不是都已经准备好了吗?怎么还说这不会那不会的,等着自己帮忙呢。 七月心虚,直接用衣袖擦着凳子拍马屁道:“梁公子,坐。” 晚书瞅了他一眼,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需要帮忙?” 七月不敢看晚书,说了句,“少爷,梁公子你们聊”,就逃出去了。 晚书被骗,心情不佳,本来就郁闷的心情在看到这么多美食后也没变好,直接看着对着她笑的方宴说道:“既然都会了,那我就先走了,我还约了别人。” “别人?”方宴笑脸骤变,问道。 晚书也不隐瞒,“我和王臻他们约好了一起吃晚饭。刚还想着要不组织同窗们一起吃四喜锅,可你这都弄好了也等不了我们就算了。” 方宴拉住晚书的手臂,问道:“他们比我还重要?” 晚书抽了抽手,道:“别闹,书院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咱俩,我先回去了。” 方宴放开他,说道:“既然你想和大家一块分享,那就一块去饭堂吃四喜锅好了,你去喊他们吧。” 晚书以为方宴会生气,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惊喜道:“真的?那你这?” 方宴道:“一块拿过去。” “那我先回去通知他们了。” 说完,飞快的走了。 本来看着外面雪下个不停的各位学子正愁不能出去吃顿好的,一听晚书说今晚有四喜锅可吃,都乐开了怀。 还有不知道的人问着“这四喜锅是什么?” “徐州城醉霄楼一家独断的四喜锅你没吃过?” “我听说过没吃过,想不到方夫子这么好,居然能请到醉霄楼的大厨来做四喜锅。” “你错了,我听说今晚是梁晚书掌勺,也不知他做出来能吃吗?” “梁晚书,你没听错吧?他,他会做饭?还会做四喜锅?” “白高兴一场,还是看书去吧,一会早些去饭堂,让阿红婶给我们做些别的菜吧。” …… 起哄、抱怨声不断,晚书早赶去饭堂帮忙了,这些话自然也没听到。 约莫一个时辰后,饭堂里每四人一锅,坐得整整齐齐。 山长一家四口一桌,四位夫子一桌,坐到了首位,晚书和王臻、陆宁、许子艺刚好坐了一桌。 方宴朝自己投来怨恨的目光,晚书回以一笑。 “各位夫子,各位学子,今日除夕过后又是新的一年,应方夫子的邀约、提议,今日把大家聚在一起红红火火的过完这一年,也愿明年童试各位学子也能考得红红火火。” 下面异口同声:“多谢山长,学生定不负山长期望。” 山长一看今日就心情好,喜滋滋的说道:“大家动筷吧,我也尝一尝近日传遍徐州城的美味佳肴是个什么滋味。” 很快有人尝了一口,惊讶的朝晚书问道:“梁晚书,这真是你做的?” 晚书谦虚笑道:“这是我和阿红婶她们一块做的,还有好多食材是方夫子从醉霄楼购进的。” 方宴一直隐瞒自己是醉霄楼老板的身份,是以晚书也没说是他直接命人送来的。 晚书话说完,很快投来了一片赞许声。 不过其中有一例外,只听周无邪小声道:“哼,假惺惺。” 别人听不懂,晚书自然听懂了。不过今日人多,她也只好装没听见。 “邪儿,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周无邪话音刚落,山长夫人小声骂道。 只见周无邪撇撇嘴,很不高兴的将碗筷放下了,“爹娘,我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山长和山长夫人答应,就快步穿过人群走了。 周天贞站起来喊道:“邪儿,邪儿。爹娘,我去看看。”便也跟着跑出去了。 本来她们俩就不想来,尤其周天贞,看见方宴只是徒增烦恼。玉佩那事之后,她给方宴递了信想看在玉佩找回的面上,求得方宴原谅。 “无缘”。方宴只寥寥两字就回绝了。 今日若不是山长下了命令,她也不会来。周无邪此举刚好给她找了台阶,两人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饭堂门口。 山长面对着一众学子灼热的目光,只觉脸上发烫,“小女顽劣,让各位看笑话了。” 很快,两姐妹便被众人抛诸脑后,继续谈论起别的事来。 这段时间众人埋头苦读,实在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趁着今晚,都打开了话匣子,谈得不亦乐乎。 第48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过完年关,天气渐渐回暖,白日里能有一个多时辰的太阳,沉闷了一整个寒冬的万物渐渐苏醒,书院里也多了些热闹气氛。 这日方宴刚进教舍就带了个好消息来,“各位学子,昨日傍晚山长接到朝廷旨意,今年童试主考官李大人已于三日前从郸城启程了,约莫半个月左右便能抵达书院。这段时间需要做好迎接准备。” 郸城是大晋朝建国立邦的都城,到这徐州约莫半个月的路程,如若快马加鞭,只需五至七日便能到达。 而这主考官李大人在京任礼部尚书一职,此次能够任命到长亭书院当任主考官,足见朝廷对书院的重视。 方宴刚说完,下面就有学子围着这话题议论起来。 有位学子感叹道:“半个月,那就到正月二十以后了。” 又有人道:“听说这李大人可是铁面无私,不知道这会能不能通过?” “唉,就这么点时间还要帮忙打扫、整理书院,我这试怎么考啊?” 还有人问道:“夫子,我们能见主考官吗?” 议论声、疑问声不绝于耳,要说紧张,晚书更紧张,要是第一关身份便被识破,那往后还怎么考? 方宴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教舍,拿着戒尺拍了拍桌子,大声道:“安静,安静。”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才接着说道:“长亭书院是朝廷特批的唯一一所可以直接参加科举考试的书院,请各位学子珍惜这次机会。错过了或者是没通过,明年就只能回各自的郡县去考了。” “夫子,往年童生考试有几人能过?” 看来方宴的话没几人听进去,都在琢磨着各自心里的疑问呢。 方宴今日难得的好心情,纵然这样也没生气,回道:“三年前那次书院四十四个学子,看过了二十一个,将近一半。不过你们也切不可大意,这童生考试分县试、府试。县试基本都能过,府试能考过者是少之又少。” 童生考试分两个阶段,每个阶段要考几场晚书都是知道的,以前总听程实提起,虽然那会不懂也不理解,不过程实说得多了她也就记住了。 这童生试是科举考试的入门级别考试,相当于现在的九年义务教育,凡是习举业的读书人,不管年龄大小,都可以参加童生县试,县试过了还有府试,府试考过才能被成为童生(又称儒生)。 成为童生后才有资格参加院试,院试通过后称秀才,秀才后面还有举人。等考到了举人,才真正算是进了科举的门槛。 书院的童试和乡间又有所不同,因体谅主考官来回奔波不易,又给书院学子提供一个较好的机会,可以在考过县试后三天接着考府试,府试过了七天后考院试。 而乡间都是要严格按照二月县试,四月府试,六月院试,一层层递进考的。 方宴的话是想鞭策一下学子,没想到有几人如同泄了气的气球,唉声叹气起来。 方宴见状,赶紧给他们打气道:“各位学子别灰心,只要将夫子所教内容学精,一定能过的。过了的我有奖励哦。” “什么奖励?” 方宴卖了个关子,邪魅一笑:“暂时保密,考过了就知道了。” 大家又打起精神开始背书,有些默背,有些大声朗诵,有些互相背诵。书院里难得看到这幅光景,也许是受氛围的影响,就连一向喊着来书院只是来玩的几个贵公子,也好好的在那树下背着书。 晚书也不敢怠慢,此次考不过所有进度都跟不上,离报仇就更遥远了。她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几乎均用来看书了。 半个月时间很快过去了,这日正在教舍背书的晚书和其他几个同窗,被通知赶紧到书院门口迎接李大人。 一个同窗被打扰,不解问道:“不是说明日辰时左右才到的吗?” 报信的是个学长,都已经转身准备走了,听见这问声又回头说道:“原以为李大人要在山下住一宿的,谁知竟直接上了敬亭山。” 末了又补充一句,“你们几位快着些,见到其他学子也让他们一并过去,我还要去知会其他人,就先走了。” 晚书和几位同窗收好书,出了教舍往书院门口去了。 今日才二十二,离考试还有七八日,不知这主考官早早来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晚书也不往深处想,只希望不是来找茬的。 很快通往门口的道路上就挤满了人,三三两两浩浩荡荡的往外走去,山长和几位夫子早已在门口等候,只要有学生过去便整齐的两列排开,给中间留下一条马车能过的路来。 晚书和王臻、许子艺、陆宁一块站在左边队列的中间,和别人一样张望着李大人的车马。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只见一堆人马过来了,前面是四个带刀的侍卫,中间有两顶轿子,前面一顶有八个人抬,后面的轿子小一些,四个人抬。 再往后看去,是一辆豪华的马车,两匹马并驾齐驱,不知拉了些什么,马背上已经溢出了汗珠。 再后面跟了三十六个带刀侍卫,还有一群捕快跟在最后面,时不时的往四周扫视,观察着周边的动静,深怕冒出个刺客啥的。 轿子还没到门前,侍卫疾步跑过轿子站到了晚书他们前面,将整条路给围了起来。 晚书看着她前面站的胖子,不耐烦的给了他后背好几道白眼。高就算了,还这么胖,把自己的所有视线都挡住了。 王臻看到晚书垫着脚后跟,勾着头看,忙伸手扯了扯他袖子,又指指自己,示意和晚书换位置。 晚书明白,往后挪了一步便成功的和王臻换了位。两人脚步轻,配合得也好,迅速便调换了位置以至于也没人看到。 很快,两顶轿撵先后落地了,只见后面轿子走出的是徐州知府,姓刘名岐,约莫四十来岁,任徐州知府不过两三年光景。 他下轿后,疾步走到第一顶轿撵前,躬身道:“李大人,到了。” 李大人这才慢慢下了轿,看着远方走过来的山长等人。 山长在轿撵落地时,便往前迎了过来,待到李大人和刘知府跟前,作揖行礼道:“长亭书院周某率书院夫子和各位学子恭迎李大人和刘大人。” 李大人也抱拳回礼,道:“山长不必多礼,今日提前到来给各位添麻烦了。” 山长道:“刘大人说哪里的话……快请进。” 说着便往旁边让开了路,让李大人和刘知府先走。 李大人也不客气,径直往前走了,刘知府和山长跟在李大人左右后方,给他们介绍着书院的规模和布局。 刘知府以前就来过,可这李大人却是头一回来,对书院满是好奇,这个被先皇一直称颂的学府到底是不是名不虚传? 山长陪着两位大人,只有曾夫子、方宴和章夫子跟了上去,宁夫子和斋长却安排着车上行礼的搬运事宜。 晚书他们这些学生也不敢乱走动,全部整齐划一的回了教舍,等着后面的安排。 这边山长把李大人安排到了文轩斋,这是专门接待高贵客人的住所,位于书院南边,离夫子们所住的地方隔了一个亭子。 文轩斋里因是接待贵客的,平日里都是锁闭状态,只有客人来前三日才会打开透气。 此次因茅厕改良一事,自从接通竹管后便一直开着,前几日又命人细细打扫过,屋里还放了龙诞香,简直舒服到极致。 李大人今年五十有三,面庞清瘦,留着一小缕胡子,看上去老当益壮,可这连日以来的舟车劳顿也早已累及,这会进了文轩斋便让侍从传了话说要休息了,一切事宜明日再议。 山长道:“那请转告李大人好好歇着,有事可到旁边碧水苑找方夫子。” 为何选了方宴,因为他年轻办事效率高,其他夫子磨磨蹭蹭半天,方宴早把事情办好了。 山长嘱咐完,便和刘知府退了出来,往其他地方叙旧去了。 等过了文轩斋,山长便放开了,他和刘知府是旧识,此刻正说着许久未见要去喝一杯呢。 人家老朋友叙旧,三位夫子只好告辞。 临走时,山长嘱咐方宴要照顾好李大人,李大人有任何要求都要尽力办道。 方宴一一应着。 山长说完,刘知府又补充道:“本官听说这位李大人爱吃茯苓鸭,可这菜想做好却很难,茯苓少了鸭子膻味难以入口,茯苓多了又盖过鸭子的味道。不瞒周兄,这段时日我找了好多厨子都没做出合口的来,就连徐州城最有名的醉霄楼厨子都做不了,真是令人发愁。” 刘知府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本来以为今日就这样结束了,一切事宜明日再说,哪知道却摊上这么个事。 刘知府愁,山长愁,方宴更愁,虽然自己开了个那么有名的酒楼,但是自己对做菜一无所知,平日为了避嫌都只是和学子们一块吃饭堂,今日山长却把这个烫手山芋交到了自己手里。 山长侧着头想了下,对方宴道:“我记得除夕那日的四喜锅,不就是梁晚书仿照醉霄楼做出来的吗,味道可是和醉霄楼相差无二,兴许这茯苓鸭他也能做,子煜,你快去找他问问。” 第49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方宴听到山长说四喜锅味道和醉霄楼味道相差无几时,内心有些好笑。这四喜锅本就是晚书弄出来的,又怎会有差别呢? 不过山长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晚书如果能做出这道茯苓鸭,兴许能够给自己通过考试增加一些筹码。 他向刘知府和山长告辞一声,便匆匆往教舍去了。 教舍里大家都没了心思看书,此时正在议论着李大人。 有说要去李大人面前露露脸,留个好印象的,有说给李大人送银子的,有说给李大人送宝贝的,又有说李大人一身正气不会徇私的…… 一时间,教舍里又沸腾起来,晚书没加入他们的商议,却也听得清楚。 今日虽然隔得远了些,但潜意识里她觉得李大人是个正直清廉的人,不可能接受他们这些俗气的做法。 方宴来时,她正歪着脑袋在数日子,如果连着考,这场试要考到什么时候? 方宴进来,教舍声音小了些,不过他没理会,直接开口就问:“梁晚书,你可会做茯苓鸭?” 晚书突然被点名,愣了下,才见到是方宴,慌忙反问:“夫子,您刚刚说什么?” 方宴无奈摇摇头,又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会做茯苓鸭吗?” 晚书道:“涪陵鸭?应该找涪陵的人来做啊,我记得甲班陈平就是涪陵的,你去问……” “不是涪陵,是做药的那个茯苓。” “哈哈哈……” 一片哄笑传来,晚书也不恼,这同音的字多了去了,谁会想到茯苓还能和鸭子一起煮。 “哦,这是个什么做法,我没见过,也没吃过啊。” 晚书又回头问道:“你们有谁吃过吗?” 众人摇头。 方宴看晚书也做不了,这大冷天的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晚书本来还不在意,只以为是醉霄楼要打什么招牌菜,或者被客人刁难。这会见他如此,忙问道怎么回事。 方宴把李大人要吃茯苓鸭一事说了,晚书才觉得事情不简单。 教舍里刚刚还嬉皮笑脸的一群人此刻却静了下来,空气犹如凝固了般,半晌没人出声。 李大人是主考官,要是得罪了,考试结果先不说,要是在皇上那儿参书院一本,随便什么罪名书院都是吃不消的。 方宴看着晚书,晚书看着他,对视了一会后,他才道:“我去甲班问问。” 方宴刚走,晚书也跟着出去了,“等等,五月能做吗?” 方宴摇头。也是,要是五月能做,那还来找她干嘛,这会自己可是要争分夺秒看书的。若不是没办法,方宴不会打扰自己的。 晚书又问:“你吃过茯苓鸭吗?” 方宴摇头。 “那它是什么样的?味道如何?” 方宴还是摇头。 一问三不知,让我怎么做啊?晚书真想扇他两个大嘴巴,奈何这会在教舍。 晚书不死心,阴阴的问道:“那总有人知道它的样子吧?” 方宴被点醒,说了句:“你跟我来”,便带着晚书去找刘知府了。 山长远远看到方宴后边跟着晚书,脸露喜色,这下有办法了。 刘知府看山长的脸色又看看方宴和后边跟着的晚书,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两人正高兴着,只听方宴走近行礼道:“刘大人、山长。” 晚书也跟着行礼:“学生梁晚书见过刘大人,见过山长。” 山长连忙摆手,自从晚书弄了茅厕良一事后,山长是越看越喜欢他,故而每每周无邪跟他告状说晚书如何如何,他都只当耳旁风。 这会更是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道:“不必多礼。梁晚书,你真会做茯苓鸭?” 晚书回道:“学生并没尝过茯苓鸭……” 话未说完,便被方宴抢了去:“还请刘大人告知茯苓鸭品相和味道如何?” 这话一出,山长和刘知府的脸色都变了,这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能做出什么来。 方宴正想帮忙解释,晚书已经开口:“学生可尽力一试,只是怕对不上李大人的口味,故而想向刘大人请教一二。” 山长迟疑的看着晚书,“知道味道你就能做出?” 晚书点点头。方宴又添了句:“四喜锅不就是梁晚书尝过后做出来的吗?” 晚书不知道四喜锅的梗,疑问的看着方宴,尝过做出来的,那不是自己“研发”的吗? 可是现在也不好问,她静静等着山长和刘知府的示意。 刘知府从眼里看不起他,这么个黄毛小儿,连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怎么可能做得出来,看来自己还是准备去向李大人告罪去了。 等了会,刘知府还是没说茯苓鸭的味道,晚书又问道:“敢问刘大人,这茯苓鸭是蒸煮炖煎哪一种?”(ps:原谅作者只会做几道家常小菜,实在描述不出更详尽的。) 刘知府看向山长,眼神询问要不要相信他,别浪费了时间还得罪了李大人。 山长迟疑的点点头,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只有一旁的方宴相信晚书,不过他也紧张,做好了万事如意,做不好可是整个书院跟着遭殃。 刘知府也没吃过真正的茯苓鸭,最近尝鸭子都尝得想吐,只说听说了是炖的。 晚书才不管他们怎么想,信也好,不信也罢,等做出来不就知道了。 一句“时间紧张,学生就先去准备了”,便往饭堂去了。 阿红她们早已焦急在饭堂门口等着,见晚书来了,大家都露出了喜色。 晚书看出每个人都紧张,缓和气氛说道:“大家今日这么闲?” 阿红道:“梁公子说什么呢,这档口还能说笑。山长早已派人来告知等你来做茯苓鸭,你看看缺什么跟我们说。” 晚书其实也紧张,头一次做,这用料啥的也拿捏不准,成品会怎么样自己也不知道。 她直直往灶堂走去,边入内边问道:“鸭子杀了吗?土姜、沙葱都洗好了吗?还有这有黄酒吗?” 阿红道:“鸭子刚刚接到消息时便已杀了,这会正在去毛。土姜、沙葱这些都多多备好了。只是黄酒这个没有,书院不允学子吃酒,故而没有。” 晚书点点头又问道:“肉桂、枸杞、泽泻这些有吗?” 阿红摇头,晚书还想再问其他东西,却想想平日里也没见她们用过,便开口道:“这样,阿红婶你找个人帮我去找一下方夫子,让他带酒和纸笔过来。” 阿红答应一声,连忙吩咐人去找方宴去了。 晚书也没闲着,帮忙处理起了鸭子,这鸭子绒毛多不好处理,需要一根根拔,有些断在里面的还得挑出来。 “阿香婶,你帮我烧一锅水,火要旺一点。” 阿香答应着去忙了。 很快方宴便来了,确实带了一壶酒来,还不解的问晚书要酒干嘛,是不是紧张、害怕,要喝点酒壮壮胆。 晚书啐他一声,顾不上跟他解释那么多,擦净手上的水便在方宴带来的纸上写下几种药材,然后让方宴快去买回来。 方宴盯着纸上看,越看越不解:“你要这么多药材干嘛?李大人只是吃茯苓鸭,并不是药膳。” 晚书白他一眼,“到底是我做菜还是你做菜,快点,半个时辰之内我要看到这些东西。” 方宴不懂做菜,也只好听晚书摆布。他把手上的纸叠好交给跟来的七月,学着晚书说道:“快点,半个时辰之内我要见到这些东西。” 七月抹抹额头的冷汗,飞一般的跑出去了,这快马加鞭也赶不上啊,何况还要从这跑到马厩,还有抓药时间。 七月走了,方宴却留下来了,起初是坐在一旁看着晚书忙碌的背影,后来忍不住跟在晚书身后转悠。 晚书嫌他帮倒忙,把他赶了出去。 方宴又在饭堂坐了会觉得有点碍事,和晚书说了声有事找他就出去了。 方宴走后,一旁的阿香婶道:“方夫子对你可真不一样。” 晚书一开始正给鸭子脱骨,听见这声,忙笑笑道:“阿香婶说哪儿的话,夫子对待每个学子不都一样吗,今日我是被委以重任,方夫子不放心才来盯着的。” 这话说完,几个婶子都笑了,晚书不解其意,忙问她们有何好笑的? 阿红道:“他那是不放心鸭子吗,那是不放心你。” “是呀,想以前方夫子可是出了名的黑脸夫子,今年倒是收敛多了。” 晚书问道:“啊,黑脸夫子?什么意思啊?”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三年前有个学生生了病没和他告假缺了课,后来被罚扫了一个月的茅厕。” 一个月?我扫了一次就已经闻厕色变,这一个月也真是有毅力。 “还有一个为了逃骑射课,给书院马喂了泻药,被方夫子罚跑练武场十圈。” 练武场十圈,一圈将近两公里,十圈二十公里,这罚的也太狠了。 “还有前年,有个学子端午休沐回来晚了,被罚在书院门口顶着烈日整整站了四个时辰,直到人晕了才作罢。” 四个时辰不吃不喝,不晕才怪。 原来以为周无邪那会说他姐夫如何如何严厉,还以为是夸大其词,原来这都是真的。 想想自己上次风寒,要是与他不相识,是不是也得被罚扫一个月茅厕。 大婶还在继续数着谁谁谁被罚挑满书院水缸,还有谁谁谁被罚打扫整个书院…… 晚书惊叹一声,不由得开口问道:“这真的是方夫子做的?” 阿红道:“是呀,那会他专门管学生的罚没一事,后来遭到很多学子不满闹到山长那,才让他管理舍馆一事的。” 想不到方宴是这么个人,是该好好审审他了,一点也不老实。每日在自己跟前都拌个乖乖兔,原来却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 晚书咬着牙愤愤的想着。 第50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七月将晚书所需的药材买回来时,晚书已经把鸭子处理好了。 她将整只鸭子脱骨,然后放进沸水里焯了两次水,再用棉布把茯苓、肉桂、草果、八角、枸杞、泽泻按比例包起一并放入锅中小火慢炖。 约莫一个时辰后,晚书将入味的鸭子捞出,又上蒸锅蒸了半柱香时间,这才算完成。 整个鸭子最难做的就是脱骨和火候,这个柴火比不得天然气和电磁炉,好在出锅后卖相还不错。 晚书在盘底烫了小青菜,整齐的放在盘边,又把鸭子放在正中间,还用萝卜雕了几只小鸭子摆在鸭子尾部。 一眼望去犹如一只母鸭正护着一群小鸭子在冬眠,惹得阿红她们羡慕不已。 文轩斋内,李大人休息了两个时辰后起身了,刚好传膳。 方宴害怕李大人不喜欢这鸭子降罪,主动将茯苓鸭端了进去。 侍卫进去通传一声,就让他进去了。 方宴小心翼翼的将菜放下,边打开盖子边说道:“学生方子煜见过李大人,听说李大人喜爱茯苓鸭,学生便差人做了这道菜,你且尝尝合不合胃口。” 李大人听到茯苓鸭,面露喜色,许是刚刚休息好了,一路奔波的疲倦感已经没了,满心期待的看着盖子下面的菜。 方宴打开盖子便退到一旁等待吩咐,只见李大人眉头一皱,似有深意的看着桌上的菜。 这是茯苓鸭? 真正的茯苓鸭可不是这样的,不过这菜看起来品相不错,不知道味道如何? 他接过侍从递来的筷子,戳了戳鸭子,怎么这么软? 他又接二连三的戳了其他部位,依然没有碰到硬的东西。李大人盯着鸭子又看了看,确定已经完全去了骨,又看看方宴,才勉强尝了一口。 这味道很鲜,鸭肉入口即化,一点不塞牙,他又多夹了些喂到嘴里,真不错。这虽然和真正的茯苓鸭相差甚远,可也别有一番风味。 方宴在一开始看到李大人的脸色时就紧张得要命,再看他又多吃了两口,神色才恢复如常。 方宴放心问道:“李大人觉得如何?” 李大人点点头,停下筷子道:“想不到长亭书院还有此能人,不知可否见一见这位厨子,探讨一下这‘茯苓鸭’的做法?” 探讨一下,那也就是说这不是真正的茯苓鸭,李大人这是何意?那还要不要让晚书拜见? 李大人见方宴不答,反而开小差,轻喊一声“怎么?不方便?” 方宴回过神来,硬着头皮回应一声,然后道:“学生这就让她过来。” 就算这会瞒了过去,往后总是会知道的,书院这么多人都知道是晚书做的,与其后面拆穿,不如一开始就坦诚相待。 李大人点点头,等方宴出去后,又夹了口鸭肉放进嘴里。 因不放心方宴,晚书一直在文轩斋外等候。 看见方宴愁眉苦脸的出来,晚书心里咯噔一下,方才迎了上去问道:“出事了?” 一同等在外面的山长和刘知府也慌忙上前打探情况。 方宴看着三人摇摇头,“这好像不是茯苓鸭的做法,李大人要见你。” 方宴这么一说,晚书反倒坦然了,“这确实不是茯苓鸭的做法,我也不知道李大人所吃的茯苓鸭是个什么做法,只是根据猜测做的。” 方宴听完,差点被晚书气吐血,“你怎么不早说,我以为你……哎……” 山长也急,“梁晚书,你怎么……怎么能……” 刘知府相对清醒些,劝道:“已经这样了,走一步算一步,先去见过李大人再说。” 晚书又道:“里面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李大人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方宴把刚刚屋里的情况简略说了下,好让晚书有个心理准备,紧接着又叮嘱道:“一会见机行事,别说话没个轻重。” 这好像是方宴第一次认真的训晚书,晚书知道这节骨眼上不能出事,更不能内讧,郑重的点点头就随方宴进去了。 山长还是偏爱两人的,临进门时小声叮嘱道:“有事就大喊,我们好进来帮忙。” 方宴和晚书一起转头,冲着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山长点了点头。 门口早有人接应,见到二人进来,便直接迎了进去。 晚书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一个位高权重之人,想到往后在宫里总是要见的,便多留了个心眼。 “李大人,这便是做这菜的厨子梁晚书。乃是书院今年新晋的学子。” “学生梁晚书见过李大人。” 李大人在晚书进来时便一直观察打量,这和他印象中的厨子区别好像有些大。 二人行完礼,李大人才说道:“免礼,赐坐。” 很快有人搬了椅子过来,晚书和方宴坐在了饭桌旁。 还能坐,那说明没事。晚书把悬在胸口的心放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 只听李大人继续道:“这茯苓鸭是你做的?” 晚书道:“回大人,是学生所做,不过这不是茯苓鸭,这菜学生给它取名为‘腹中空空’。” 别说李大人,就连方宴也被吓一跳,他偷偷给晚书使了个眼色,可惜晚书没看到。 李大人却饶有兴致的问道:“哦?为何取这名字?” 晚书道:“都知道李大人最爱的一道菜是茯苓鸭,可那是在京中才有的佳肴,学生并未见过真正的茯苓鸭如何做,只能尽自己一点心意让大人吃得开心。” “大人一路舟车劳顿,长途跋涉,到书院已然累及,没顾上用膳,岂不是腹中空空,我将这鸭子剔骨也是腹中空空。这乃一语双关,还请大人恕罪。” 李大人听着晚书这般解释,打心眼里对晚书高看了几分,待晚书说完,哈哈大笑道:“子煜啊,长亭书院真是人才辈出啊。腹中空空,秒也。” 方宴此时才真正把心落定,刚刚晚书那番话说得自己心惊胆颤的,听到李大人不怒反喜才把定心丸吞下肚子。 “李大人谬赞了,这都是山长教诲有方。” 随后又问了晚书“腹中空空”的做法,晚书又详尽复述一遍,李大人听得越发好奇,还将茯苓鸭的做法也告知了晚书。 两人越聊越投机,一旁的方宴犹如听天书般在那挠头,时不时回应一下两人的笑声。 原来这茯苓鸭就是单纯的把茯苓和鸭子放一块炖,这只不过是李大人上了年纪,脾胃虚弱,才吩咐府中厨子这般做,后来觉得好吃便经常吃。 晚书不解,“那味道不会很奇怪吗?鸭子的膻味……” 李大人道:“茯苓鸭用的是提前半个月腌制好的鸭子。” 晚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两人聊了许久,见时辰不早了,才告辞出来。 刚出院门,就看到山长和刘知府还在门外张望,还有很多学子远远的现在文轩斋外盯着里面的动静。 见到两人安然无恙的出来,才放轻松下来。 山长问道:“怎么样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方宴答:“李大人问了些关于今日这菜的做法。” 山长见事情已经解决,夸赞道:“梁晚书,老夫果然没看错你。” 刘知府也在一旁朝晚书竖起了大拇指,强。 晚书谦虚一番,见没事了,和刘知府、山长、方宴告辞便也先走了。 忙了半日,晚书连口水都没喝上,这会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 往饭堂去的路上,一群人朝晚书围了过来,都在打听着刚刚发生的事。 晚书简单说了几句,便将他们打发了。 回到饭堂,阿红她们给自己留了饭菜,晚书抱起食盒就狼吞虎咽起来,这会是真的饿了。 刚刚和李大人说话时,看着桌上的鸭子便咽了好几回口水,这下有吃的简直停不下嘴。 毫无疑问,阿红她们这群八卦女人也好奇问起了李大人那的事,晚书说李大人很满意,然后便继续扒饭。 阿香见状,道:“你慢些吃,像个饿死鬼似的,吃完还有呢,今日你是书院的功臣,给你多多留着呢。” 阿红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问道:“能不能教教我们做那个小鸭子?” 晚书咽着饭菜,含糊不清道:“可以,不仅小鸭子,小兔子、小鱼、小鸟等等都可以雕出来的。” 阿红又道:“我刚刚学着你的样子试过,怎么做都不像。” “做这个得静心,一点一点的雕,切忌不可操之过急,等后面我慢慢教你们。” 接下来李大人每日的膳食都交给了晚书做,晚书变戏法般的做了很多在这个时代不该有的菜肴,得到了李大人的多次赞许。 可这样下来,每天把将近半天的时间用在了做菜上,晚书看书的时间就少了,她把每日睡两个时辰调整为一个时辰。 五天后,教舍被封闭起来进行考试前的布置,学生们只能在舍馆内看书。足不出户的学子大有人在,不过也有人羡慕晚书能够给李大人做菜,还能得到李大人的夸奖,这样下去晚书不是第一名都难。 是以这几日常常有人来找晚书套近乎,包括以前经常排挤晚书的丁子骏、李泽他们。 晚书倒不是记仇,这走后门的事自己都不做,怎么能帮他们呢? 丁子骏出晚书舍号时,心理愤愤道:“真是不通情理,梁晚书,咱们走着瞧。” 第51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书院今年县试的第一场设在了二月初二。这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倒是挺适合考试的。 头一晚晚书恐第二日精神不佳便再没看书,早早就上床睡了。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坚信临时抱佛脚是行不通的,只有扎实的基本功才能成就自己。 睡到半夜忽然听到什么声响,晚书翻了个身侧耳又听了会,好像是从隔壁屋传来的,这明日就要考试了,怎么还这么不消停。 晚书起身披上外套出门,准备去看一眼,这边门吱呀一声响,那边就立马没了动静。 晚书在门口驻足听了会,好像真没声音,她又四周看看,除了风声,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 莫不是我太紧张听错了?晚书怀疑的问着自己。 她又回了床上躺下,声音又传来了。 好像是有人捶墙还是捶床板的声音,又像是老鼠在啃食玉米的声音。晚书点了油灯走近墙看了看,没发现什么老鼠,倒是声音也跟着没了。 这怎么回事?难道我在做梦,晚书掐了自己一把,好痛,不是做梦啊。 再一次回到床上,声音又传来了,晚书心里突然有些毛毛的,难道这是撞鬼了。 她将被子紧紧卷了卷,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乱葬岗自己抓在手中的那个骷髅头来,那骷髅头空洞的眼神盯着自己时那种愚弄的神情。 墙那边又传来了声响,她口中念着阿弥陀佛,舒缓着心里的恐惧和紧张,直到五更天才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了。 昨晚这么一闹,第二日清晨晚书顶着一双熊猫眼进了考场。 第一场考的是诗赋,这个晚书倒是不惧,好歹也比其他人多背了几首唐诗宋词,之前她和同窗论起过,同窗一脸懵。既然如此,那搬来用用也无妨,反正也没人知道。 故而前一晚虽然没睡好,晚书还是轻松的考完了第一场。 刚下了场,方宴便问道:“考得如何?” 晚书轻松的笑了笑,道:“没问题。” 方宴看她笑得自信,也跟着欣慰的笑了。 晚书回了舍馆,细细琢磨了下昨晚的事,好像不对劲。哪不对劲?她记得早上看到隔壁的杨修眼睛也是红肿的。 晚书在房内踱来踱去,又去墙边把东西搬开看了一遍,并未发现老鼠洞。 她把东西放回去,出门去隔壁屋了。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哈哈大笑声。其中一人还说道:“你没看到梁晚书那双眼睛,肿得吓人,看来昨晚是真的有效了。” 另一人道:“不过我看她出场时神态自若,怕是考得不错,还和方夫子有说有笑呢。” 先前那人道:“这才第一场,后面还有三场呢?” “今晚轮到段文啊,我们一定要让她第一关就过不了。” 声音很熟悉,晚书全都听进了耳中,尤其最后这句是丁子骏,她就明白他们在干嘛了。 不就前几日他们想走后门,自己没搭理他们吗,居然使出这种龌龊的手段。 晚书正想进去拆穿,只听陆宁喊道:“梁兄,下场后就没看到你,考得如何?” 晚书收回了那只将要推门的手,掩饰心中的愤怒,笑道:“还行,陆兄呢?” 陆宁摇摇头,一脸苦相,“听天由命了。” 晚书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安慰道:“陆兄别灰心,以你平日的水准一定没问题的。” 陆宁还欲再说什么,门开了,杨修打开门心虚的问道:“梁晚书,你在这干嘛?” 晚书听见声音回过头往里瞟了一眼,里面有五人,都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晚书本来想拆穿他们的,刚要开口心中忽然有了其他主意,便回道:“没干嘛啊,这不遇见陆兄了,在这说两句话,怎么了,有事找我?” 杨修摇摇头,嘴上赶紧道:“没……没……你什么时候来的?” 晚书看着他那囧样,想逗逗他:“来了一会了,怎么了?打扰到你们商议事情了,那我们换个地方说,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晚书不等他继续问就邀着陆宁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陆宁才小声道:“梁兄今日说话怎么这般强硬,你知道他们这几人都是吃不得亏的,你……” 晚书眯着眼睛,自信道:“陆兄放心,今日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昨晚没睡好,我先回了。” 说完晚书就往自己舍号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对陆宁说:“对了,陆兄,今日晚饭不用喊我了。” 陆宁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晚书已经进去了。 那边杨修和丁子骏他们密切注意着两人说话的结果,见没说两句晚书便回去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不过几人做贼心虚,一直猜测着刚刚晚书到底有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 晚书回到舍号,知道昨晚是有人故意为之,心中有了计划便放心的睡了。 惹我?今晚我要你们好看。 这段时日方宴忙着打点李大人以及书院各项事宜,没空往舍馆这儿跑。考试这几日晚书也不用给李大人准备餐食,她美美的补了个觉,醒来时条已经完全黑了。 晚书摸了摸肚子,跑去饭堂炒了个蛋炒饭匆匆下肚,便拿着剩饭往后山去了。 这个点几乎没什么人会去后山,晚书偷偷摸摸的将剩饭放到了一棵海棠树下,坐下等着鱼儿上钩。 书院位于半山腰上,这小动物什么的都很多,不一会就有老鼠上钩了。 晚书用提前准备好的夹子将老鼠夹住,然后装在笼子里带了回来。 舍馆内静悄悄的,一半舍号已经灭了灯,还有几间灯亮着,估计还在看书。 晚书也不着急,她把笼子放在门口,然后也点了油灯看起书来。等外面等都灭了,她才偷摸着将老鼠放进了隔壁舍号。 舍号里今夜是段文“值班”,晚书把门推开一个小缝,将老鼠偷偷放了进去,又迅速将门关好,蹑手蹑脚的回了自己舍号,吹了油灯躺到床上。 果然,没一会隔壁就传来了大动静,很快舍馆内的好多人就被段文打老鼠的声音吵醒了,晚书假装没听到,继续睡。 直到有人来敲门,晚书才打着哈欠磨磨蹭蹭的打开了门。 晚书无精打采的道:“什么事呀?这么吵。” 敲门的是丁子骏,一开口就拎着老鼠放在晚书面前,质问:“梁晚书,这是不是你做的?” 晚书惊恐的大喊一声,问道:“丁子骏你脑子进水了,大半夜拎只耗子给我干嘛?” 丁子骏看着晚书惊慌失措的样子,又往后看看其他人,然后道:“罢了,梁晚书你别让我抓到把柄。” 晚书冲着门外骂道:“你神经病呀,把我喊起来就是为了拿耗子吓我?” 丁子骏还欲还嘴,被杨修和李泽止住了,“丁兄,无凭无据,这节骨眼上把事情闹大了不好,等考完试再说。” “你们是不是傻,考完试了就来不及对付她了。我有办法,你们这样做……” 几人耳语一番,便阴笑着散开了。 晚书将门关好,背靠着门拍着胸脯,想不到第一次做坏事这么心惊胆颤。不过也让他们尝尝被扰的滋味。 老鼠嘛是活动的,谁知道是不是自己偷跑进来的,只是可惜了它被丁子骏他们打死了。 段文被老鼠扰了,几人又有了新计划,晚上倒是没在捶墙了,晚书睡得也好。 第二日,照常起床考试,晚书心里装着昨晚的事,越想越好笑,神采奕奕的进了考场。 第二场考的是大字,也就是现代的书法,这对晚书来说也没问题,她的楷体在书院可是数一数二的。 出了考场,晚书从容的走向方宴,这次方宴没问考得如何,而是小声道:“恭喜了,娘子。” 晚书看看周围五人盯着她俩,骂道:“皮子又痒了?” 说着就想伸手打他,被方宴一句“这么多人看着呢”深深逼了回去。 “那你还皮。” “我错了我错了,跟你说正紧的,这几日李大人那边忙着,实在抽不开身去看你,你有事直接找七月。” “我知道,你先忙你的,我先回了。” 末了,又补了句:“等过了这段时日,我再找你算账。” 方宴还想和她再说几句,结果就看到李大人出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晚书见状也就回了。 接下来的第三场、第四场都很顺利,晚书每日下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县试就这样考完了,坐等接下来的结果。 这次主考官是李大人,自然由他批阅卷子。晚书很放心,前几日接触下来,李大人是个刚直不阿的好官,对待考试不会徇私舞弊的。 又过了三日,结果出来了,毫无疑问晚书上榜了,还排在第一。 有人又开始酸了,背后说晚书走后门的不在少数,当面却是恭喜恭喜。 县试容易,考的都是基础的东西,书院只有两个没过的,其他的都进入了府试。 府试安排在县试三日后,也就是明天,晚书也不着急,按照方宴的话说,只要她稳定发挥,这童生对她而言就是小意思。 这话听听也就过了,晚书也没骄傲,这三日还是把要考的内容又复习了一遍。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考试前一天夜里晚书被人害了。 第52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二月初八傍晚,晚书吃完晚饭回到舍馆后便闹起了肚子,一次一次的往茅房跑。 这茅房虽说已经改良成单独的小间,可晚书每次还是要到没人的地方去,或者是夜深人静了才去。 这会天还早,舍馆内还在热闹沸腾,晚书捂着肚子跑到了教舍那边去。 半路上一阵痉挛让晚书差点没憋住,她忍着疼痛,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去,还好教舍布置成考场后不准学子进入,还有侍卫轮流值班。 晚书悄悄绕至后面的茅厕,蹲下解决了身上的累赘,觉得好受多了。 这边解决完大事,晚书轻松了,便忘了有人在教舍外守着,这茅厕离教舍不过三丈远,晚书一打开水阀,便让侍卫听见了。 “什么人?” 晚书惊了一下,赶紧停下脚步,只听一位侍卫大哥说道:“会不会是听错了?” 另一位道:“分明听见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要不进去看看?” “也好,这档口可不能出了差错。” 说着两人便往里面走了进来。 晚书心想不好,进来看到自己在这躲着,就算十张嘴也说不清了,忙走了出去。 三人就这样撞上了,两人举起手中的长剑喝斥道:“什么人?” 晚书虽有心理准备,可是面对明晃晃的剑还是吓了一哆嗦。她赶紧举起手,回道:“两位侍卫大哥,是我。” 侍卫厉声道:“你在这干什么?” 晚书道:“在茅厕当然是出恭了,难道是来玩?” 晚书这语气惹得两人更不高兴,收起剑刃一个反手便将晚书押下了,“老实点。” 晚书道:“两位大哥,轻点,我真的只是来出恭的,你们相信我。” 挣扎间,晚书已被押着出来了,其中一人吼道:“少废话,快说,到底是来干什么?是不是想作弊?” 晚书赶紧解释:“不不不,我真只是来出恭的,作弊也不可能去茅厕啊,两位大哥,请相信我。” 很快他们的头头就来了,简单询问了下情况,便让晚书抬起头来,看了会问道:“你是那个给尚书大人做菜的厨子?” 晚书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侍卫大哥明鉴,我真不是来作弊的,你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侍卫长又问道:“书院那么多茅厕,怎么偏偏跑这来了?” 晚书心说我也不想啊,要不是现在舍馆人多,谁愿意大老远的跑这茅厕来。可这是心里的想法,嘴上只能扯谎道:“我刚路过这,忽然肚子不舒服,这不近嘛,就跑到这里了。” 晚书说得真诚,侍卫长盯着他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便挥手下令放了她。 晚书被放开,腿一软坐了下去,刚刚差点就出事了,要是他们搜身,自己小命休矣。 可是肚子又痛了,这可怎么办?她后怕的看了看回归岗位的两名侍卫,强忍着走了。 不行,坚持不住了。晚书抱着肚子又快速冲回茅厕去了。 两位刚站回岗位的侍卫,眼瞅着晚书又进了茅厕,对视一眼,又看看侍卫长。 侍卫长也懵圈了,这人脑子没问题吧,刚才才说了不准来这儿,怎么又跑进去了。 他看看两人,示意他们跟进去看看。 两人蹑手蹑脚的进了茅厕,里面一阵恶臭传来,强忍着鼻子的不适,想去查个究竟。 忽然“嘭”一声,一个侍卫的剑撞到了什么东西,晚书警觉的喊道:“侍卫大哥,我真是憋不住了,一会就好。” 两位侍卫见被发现,也不再轻手轻脚了,直接喊道:“快着些,刚刚没听清林侍卫的话么,这儿不准出恭。” 晚书生怕他们再往里走,好话说道:“好好好,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两位侍卫听着晚书语气不似装的,而且这气味实在不敢恭维,就退出去了。 出去后,林侍卫盯着二人问道:“什么情况?” 一个侍卫答道:“闹肚子,正在里面解决呢。” 另一人也点头。 林侍卫听完,道:“让他快点,以后不许再放人进去。” 两个侍卫嗯嗯嗯答应着,然后又进入催了晚书一次。 晚书应了声知道了便慌忙提起裤头起身了。 两个侍卫站在外面心里直发慌,生怕一个不慎就出了事。直到里面传来水声,心才落定。 晚书抱着肚子走出茅厕,笑着看向两人,边鞠躬边道:“多谢侍卫大哥,多谢侍卫大哥。” 两个侍卫唬道:“快走,否则棍棒伺候。” 晚书绕开两人,赶紧走了。 还没回到舍馆,肚子又痛了。这今天到底是吃错什么东西了,为什么一直腹痛。 今日的饭食和往常一样,晚书想来想去还是没想出到底哪儿不对劲。 强忍着回了舍馆,已经有一半的舍号熄了灯,晚书顾不得茅厕有没有人,赶紧跑进去了。 还好这个时刻大家要么睡了要么准备睡,舍馆的茅厕没人,晚书这次不再紧张,舒坦的泄了一次,直到脚麻了,才强忍着起身。 明日就是府试,肚子这般闹腾如何安睡,晚书不由着急起来。 偏从陈大夫那带来的草药都使完了,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往茅厕跑。 折腾了一晚上,晚书几乎就没合过眼,每次迷迷糊糊要睡着了,肚子又闹起来,就这样闹到了天亮,还是没好。 晚书出门时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脸色苍白,太阳穴疼得要命,还直打喷嚏。 要不是马上就府试了,她真想瘫在床上不动了。 一路上王臻问道:“梁兄,你这是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 晚书弱弱的说道:“不知吃了什么东西,闹了一夜肚子。” “昨日我们吃的都是一样的饭食啊,难不成你还吃了其他什么?” 晚书想了想,这几日四人几乎都是同餐同食的他们三个一点事没有,自己怎么这么严重。 就算真吃坏东西,也不会如此频繁的闹肚子,除非被人下药。 这个念头一出来,晚书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不可能啊,饭食是在饭堂一块打的,菜也一样,吃完才放下过食盒。 还有一样不一样,那就是喝的水,她的茶壶被人下了药,只有这种结果。 “王兄,你们先走,我忘了东西。” 晚书说完就疾步往回走,王臻还在后面问着忘了什么,需不需要帮忙? 晚书没应,一口气回到舍馆,看到有个黑影正在将她窗子打开,准备进入。 晚书走近两步,看清后质问道:“杨修,你干什么?” 正要往里爬的杨修听见晚书的声音,吓了一跳,忙收回刚抬起的那只脚,结巴道:“没,没干什么,我,我看看你走了没?” 这么明目张胆,更加印证了晚书的猜想。她走近杨修盯着他质问道:“我们俩好像平日里不来往啊,今日怎么这么积极?” 杨修逞强道:“我看你昨晚老往茅厕跑,怕你起不来误了府试。” “哦,是吗?你怎么知道我闹肚子呢?还有好端端的门不走,干嘛要爬窗户?” “这不是门关着打不开嘛,哎呀,既然你已经起来了,那就赶紧去教舍吧,一会晚了进不去了。” 杨修说完远远的绕开晚书就跑出去了。 晚书舒了口气,还好想到回来拿茶壶,否则证物就没了。 她快速进屋打开茶壶盖子看了看,果真是被下药了,只见茶壶底部有一层黄褐色的沉淀物。 平日喝水也不细看,昨晚喝水时又是晚上谁知竟被人钻了空子。 晚书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便是自己去饭堂吃饭时那会,因为之前都没事,回来喝了杯水没一会就闹起了肚子。 她把茶壶收到柜子里锁好,然后才放心得出了门。 可是肚子又疼了,此时舍馆内已经空空如也了,晚书看看时辰,最终还是冲向了茅厕。 等解决完肚子大事她才往教舍跑去,想着一会闹肚子可怎么办? “站住。” 一个侍卫拦住了晚书进教舍的路。 晚书远远的看到里面已经在发卷子,焦急的求道:“侍卫大哥,我肚子不舒服,刚去了趟茅厕才迟了的,求您让我进去吧。” 侍卫无情道:“已经过了时辰了,明年再来吧。” 晚书继续求道:“就一次,求求你了,我真是闹肚子才迟到的。” 侍卫依然没让进,晚书趁他不注意,往里跑了进去。 没跑出五步就被抓住了,熟悉的剑锋又抵上了脖子,晚书急得满头是汗,冲着里面大喊:“李大人,李大人……” 里面没有回应,侍卫道:“我们也是职责所在,请这位学子勿要为难。李大人早有吩咐,过了时辰不准进入。” 晚书欲哭无泪,一边挣扎一边哀求,最后还是被侍卫拖了下去。 很快又见到了侍卫长,本以为他好说话,想不到来了一句:“昨晚就放过了你,今日怎地还不知悔改,拿府试当儿戏,考了又有何用?” 晚书急道:“林侍卫,我真不是有意的,我闹肚子,刚刚在茅厕耽搁了。” 林侍卫终是没给面子,“又是茅厕。李大人吩咐过迟到不许入内,来人押下去,等李大人监考结束再行定夺。” 晚书知道没戏了,一切又得归零重新开始,她绝望的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第53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被带到了文轩斋的一间空屋子里关了起来,还好人家看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并未将他绑住。 她观察了下屋内陈设,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帮助逃出的,而且外面守卫那么多,逃出去也会被抓回来。 晚书放弃了硬逃的打算,做好了明年再考的准备。 只是心底的不甘和憎恨让她发誓一定要把杨修拖下水。 府试共三场,不似县试四场分开考,府试采取连考式,需要三个时辰把三场一并考完。 故以,在乡间考生需要自带吃食进入考场,而在书院有专门的饭堂,所以考到一半时,会有专人将饭食送进考场。 当然,每个食盒都是经过严格的检验才让拿进去的,不仅为了防止夹带,还要验毒。 这次考试其他夫子都协助监考,只有方宴负责各项琐事。考生入场后他一直在教舍门口张等候差遣,怎知却见剩了一盒饭出来。 方宴好奇,又担心出错,便吵着林羽走去,问道:“林侍卫,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多出了一盒?” 林羽也不隐瞒,直接回道:“有个考生迟到了,没能入场,这不多了一盒。” 方宴心道只是迟到,那肯定不是晚书,但是作为夫子,也不能不关心学生,便又问是谁? 林羽回道:“梁晚书。” 方宴一听,脸色骤变,惊道:“你说什么?你确定是梁晚书?” 林羽反被方宴过度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了下,点点头。 方宴又问:“她现在在哪?” 晚书要是考不了,后面的院试、乡试、会试、殿试进度全都落下了。对于晚书这样心急复仇的人来说,这是个很大的打击。 考不过是一回事,可是连考场都没入,那打击更大。而且他不相信晚书平日这么谨慎的一个人,府试这么重要的事会迟到了。 林羽看着方宴的反应还没回过神,这种情况往年也不是没有过,哪见过一个夫子这样担心学子,更有甚者只会责怪自己学生丢脸的,给夫子蒙羞的。 不过顿了顿他还是回道:“被关在文轩斋厢房里。” 方宴听完就跑,也忘了应该先求林羽将晚书放出。 一口气跑到文轩斋,方宴看到门口的侍卫,才恍然想起这事是林羽做主的,但是折回又要费时间。 方宴待喘息稍微平稳一点,才道:“两位兄弟,林侍卫让我来的,我进去看看学生。” 两位侍卫面不改色,朝他伸出了手。 方宴知道他们要看令牌,可是自己没有啊,只好道:“林侍卫没给令牌,他答应了。” 所谓关心则乱,平日里做事沉着冷静的方宴,这会只觉得心乱如麻,边说着就准备往里硬闯。 两位侍卫拔出佩刀将他拦住了,其中一人说道:“方夫子,我们敬你是书院的夫子,再敢硬闯,别怪我们手下不留分寸。” 方宴做好了硬闯的准备,双方正僵持中,后面传来了林羽的声音,“让他进去。” 方宴回头,只见林羽站在身后,毫无表情的看着他,对着侍卫下令。方宴冲他给了个感激的表情,简单说了句谢谢就进去了。 屋内晚书正趴在桌上,肚子疼得要命,还好这屋里放了恭桶,昨夜没睡,又拉肚子拉到虚脱,实在无力好好坐着。 方宴打开门,一股恶臭传来,他见窗户紧闭,赶紧打开了。又见晚书趴桌上毫无反应,只以为她怎么了,慌忙叫醒她。 晚书正迷迷糊糊的趴了会,头晕得要命,却被晃醒了,不耐烦道:“别吵。” 方宴见状,心道心真大,这样都能睡着。待把晚书抱起准备放到床上时才发现她病了,整个身子都烫得似火炉,而且她这脸色怎么苍白得这样厉害,嘴唇干裂得快要溢出血。 方宴惊慌问道:“梁晚书,你怎么了?你醒醒。” 林羽听着里面的动静,冲进只看到方宴抱着晚书在喊,这个场景好像有什么不妥? 林羽也顾不上多想,问道:“他怎么了?” 毕竟人是他下令关起来的,要真出了事自己还是有责任的。 方宴道:“全身发热,昏过去了。” 林羽听完又是一惊,“怎么会这样?早晨还好好的啊。” 方宴摇摇头,冲着林羽吼道:“为何不早早跟我说?你知不知道这场考试对她有多重要?” 这人吃错药了吧,我跟你说得着吗?禀报也不是跟你报,考试对谁不重要,是他自己迟到了,怎么怪上我了? 而且他什么身份,居然冲着自己大吼,好歹我也是个朝廷命官,他还是个夫子,还是个教德化课的夫子。 等林羽脑子反应过来,方宴早抱着晚书大摇大摆的出了文轩斋了。 门口两个侍卫震惊的看着方宴,又冲进来看着林羽道:“林侍卫,就,就让他,他把人带走了。” 林羽本被方宴吼得心里不舒服,见这两下属凑上来,发气道:“怎么看的人,出人命了都不知道。” 两人脑袋各挨了一下,看看方宴缩成一个黑点的背影,才道:“出,出人命了?” 林羽见两个傻子,比自己反应还慢半拍,又气得朝每人屁股上踢了一脚,才愤愤道:“好好守着,不许再放人进去。” 再放人进去?刚刚不是你说让他进去的吗?两人面面相觑,可是又不敢质疑自己老大,只把委屈埋在心底。 方宴带着晚书冲出了书院,让人牵了匹马来,就一路往山下去了。 晚书醒来时,又是躺在了熟悉的那张床上,喝了陈大夫的药感觉好多了,至少肚子不再疼了,也没想出恭的感觉了。 只是头有些发晕,她想了想这一整日发生的事,首先是被拦在教舍外不给进去考试,后来被关进了文轩斋的厢房里,再后来,再后来发生什么她记不起来了。 恰巧这时,方宴进来了,见她醒了,忙说道:“醒了?” 晚书木讷的点点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这是怎么了?” 方宴把她晕在文轩斋的事细细说了一遍,然后才道:“醒了,我带你回去,书院还有事。” 晚书还没反应过来,方宴已经掀开被子,将她抱起来了。 晚书没动,静静的任方宴抱着。因为这会她就算想动,也没那个力气。 这会换了辆马车,换了个赶车的,晚书觉得这个人好眼熟,可是又记不起他是谁。 躺在马车里,她问道:“七月呢?” 方宴道:“七月留在书院帮忙打点事情,九月赶车技术也不错的,你不必忧心。” 九月?这不是醉霄楼那个乐师吗,原来他就是九月。 晚书还在吃惊,方宴已经又问道:“病了怎么也不吱声,拖得这么严重了还逞强考什么试。” 此刻“考试”二字是晚书的心头刺,没想到方宴还往里扎,她回道:“我以为可以撑过的,你知道这场考试对我有多重要。” 说着说着,晚书话音就变了,原本身体就虚弱,此刻带着哭腔,说出的话更惹人怜惜。 方宴道:“我知道,大不了明年再来过,余生还长,不必急于一时。” 多年后晚书想起这句话,只叹息方宴的余生太短,陪自己的时日更短。 而后晚书把自己被下药一事和方宴说了,方宴直骂她傻,不早说。 晚书逞能道:“你这么忙,我不想你再为我的事费心。” 方宴紧了紧她的身子,道:“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你重要,以后有什么不许再瞒我。” 晚书小声应道“嗯”,放眼不依,又和她再次约定。 多年后,晚书捧着玉佩想当初没有这个约定多好,这样兴许方宴就不会离开自己。 到了书院,方宴把晚书送回了舍号休息,临走嘱咐几句便拿上茶壶出去了。 第54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舍馆院子里许多人张望着晚书的舍号和黑着脸的方宴。 有人问道:“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梁晚书是不是又出事了?” “许久没见方夫子这样了。” “估计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议论声此起彼伏,晚书这会反倒是平静了许多,反正也考不了了,着急也没用。 旁边舍号杨修和丁子骏、段文等人也在紧张的商议着事情。 丁子骏重重给杨修头上来了一记:“你说说你,这么点小事都做不了,要你有何用?” 杨修自知此事是自己大意了,低着头一声不吭。早知道当时就算是抢也得把茶壶抢过来,只要没了证据,梁晚书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另一个叫李泽的说道:“丁兄莫恼,事已至此再去追责也没用了,咱们得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段文也附和道:“李兄说得对,这事是我们欠考虑,昨夜就该收拾干净的。现在也只能想好对策了。” 丁子骏黑着脸:“还能有什么好对策,这回惹的可不是山长,而是主考官李大人。” 段文道:“现在要么打死不认,要么有个人出去顶罪,否则咱们四个都得完。” 段文话一出,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杨修。 杨修被三人炙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害怕,激动道:“你们看着我干嘛,让我顶罪没门。这事是丁兄出的主意,李兄买的药,段兄下的药,我顶多就是去偷回茶壶,怎么就想让我顶罪了?” 想想也是,杨修说的话有道理,自己啥也没干,最多就是知情不报,让他一人顶罪不合理,何况难保他不招出另外三人。 三人又互相看看,最后也没说出让谁担着,最后还是段文道:“那就不认,打死不认,就算实在受不了招了啥也不许供出对方,来,击掌。” 这好像是最好的办法,四人迟疑的击了掌算是约定了。 这边刚商量好,门就被人拍响了,四人一惊,愣了下杨修才问道:“谁呀?” 门外一位同窗急切的喊道:“杨修,段文,山长让你们到文轩斋问话,快去吧。哦,对了,你知不知道丁子骏和李泽去哪儿?” 同窗的话无疑给四人一个重击,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隔了一道门,门外同窗焦急的等着回应,里面却静得鸦雀无声,没人敢开口。 “杨修,段文,你们听见没有?” 又过了会,丁子骏示意杨修回答,杨修冷汗直冒,硬着头皮答道:“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他们的。” “那你们快点,山长那边好像挺着急的。” 外面催促声倒是没了,里面四人却面面相觑,没人敢说去还是不去?现在去还是过会去? 最后还是李泽打破了平静,“早晚都要去的,走吧。” 说完首先起了身。 其他三人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也先后站起来了。 临出门时,段文又嘱咐一声:“记住了,打死不认,也不准出卖其他人。” 三人点点头。李泽不放心,又对杨修道:“你被梁晚书看见了,记住早上怎么说的一会就怎么说,别让人抓住把柄。” 杨修木讷的点点头,哆嗦着身子跟了出去。 院中看热闹的人很多,有几人还向刚刚喊他们三的那位同窗打听出了什么事。 也有人议论着肯定和梁晚书有关,因为他刚刚也被七月喊走了。 “这梁晚书真是不安生,安静不了几天,又闹出幺蛾子来了。” “嘘,现在他可是李大人跟前的大红人,咱们说话小声点,别被人听去了,到时候人家在李大人面前说两句,咱们的府试可就没希望了。” “对对对,不说了,回去吧,早晚这事会有结果的,别瞎猜了,免得惹祸上身。” 很快,议论声渐弱,各人回各人舍号去了。 文轩斋里,晚书又把昨晚拉肚子和今早发现茶壶被人动手脚细细说了一遍,只见李大人嘴角动了动,怒目看向山长。 书院发生这种事,山长作为一院之主难辞其咎,看到李大人投来的目光,赶紧告罪:“李大人息怒,这事是学生管教不严,愿领责罚。” 山长话音刚落,方宴跟着说道:“李大人,此事全是因学生管理不善造成的,李大人要罚就罚学生一人。” 一旁的刘知府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学生蓄意陷害等同于杀人,更何况这是出在科考上,还是出在赫赫有名的长亭书院。一着不慎,很可能毁了书院,毁了周山长半辈子的心血。 故而慌忙为自己的老师求情道:“李大人容禀,这事书院山长和夫子虽有失察之责,可全系考生自己作为,还请李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迁怒无辜之人。” 李大人心里本就烦躁,自己从官多年,一直恪尽职守,想不到这回却在这名满天下的长亭书院栽了跟头。 回宫后指不定要被同僚嘲笑多久呢,当下便指着刘知府骂道:“就你能耐,若不是书院长者教导不周,这些孩子能做出这种事吗?” 其实书院学子十六及冠到四十多的都有,像陆宁和王臻二人都已经不小了,王臻更是孩子都有了。可在李大人眼里现在考童生,那就是孩子。 刘知府被骂,不敢吭声,静静退回一旁坐好。 屋里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屋内十几个人一个都不敢再出声,良久晚书才弱弱道:“李大人此话差矣,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山长和夫子不吝赐教,勤恳育人,并无过错。反倒是学生良莠不齐,品行如何,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出的,此次他们陷害学生,一无山长授意,二无夫子指示,全是自己所为,实不该怪怨山长和各位夫子。” 李大人还未回应,一旁的刘知府便吼道:“大胆。” 吓得晚书赶紧跪下了。 山长和方宴均为晚书默默捏了把汗,尤其方宴,敢质疑主考官,那可是大罪,轻则受罚,重则可是性命攸关啊。 晚书说话期间,他给晚书使了好几个眼色,晚书都没当回事。这下也吓得他赶紧起身跪在晚书旁求情:“李大人,梁晚书年纪小,说话不知轻重,还请大人恕罪。” 边说边推了推晚书,让他赶紧告罪。 晚书倒是没在怕的,往旁微微挪了挪,又直起身子道:“学生只是将心中所想说出而已,若有不妥之处,请李大人责罚,要杀要剐学生绝无怨言。” 好像电视里就是这么说的,晚书细细想了下,没错,也没说少什么,这种情况就是越沉得住气越不会受罚。 果真晚书这番言论又让李大人高看了几分,他蹙了蹙眉,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道:“都起来吧,梁晚书所言确实让本官心服口服,不过这种话在老夫面前说说可以,以后要是进了官场,还是得谨言慎行。” 晚书一喜,回道:“多谢李大人提点,学生往后必将谨言慎行。”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只等着接下来的审判。 半晒后,有侍卫进来说道:“禀报大人,杨修等人带到。” 晚书随着众人一同往外看去,只见四人面色苍白,神态各异,身子有些僵硬,一看就是做贼心虚害怕了,但脚下步伐还算镇定。 四人进来依次向李大人、刘知府、山长和方宴行了礼,便站定等候问话。 山长看了看李大人和刘知府,见李大人点了头,才对四人道:“丁子骏、杨修、李泽、段文,梁晚书指证你们在他茶壶里下毒,以致其进不了府试考场,有这回事吗?” 四人早就对此行心如明镜,头摇得如拨浪鼓,一副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的模样。 山长见四人摇头,又转向一旁的晚书道:“梁晚书,你还有何话说?” 晚书行了礼,说道:“李大人,山长,学生清晨确实亲眼看见杨修在学生舍号前转悠,还试图翻窗进入。” 晚书话音一落,杨修立马为自己辩驳道:“梁晚书,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翻你窗了,我只是在窗口看看你走了没。” 晚书道:“平日不见你如此关心我,为何今日却如此反常?” 杨修逞强道:“今日府试,至关重要,我怕你迟到误了考试,好心帮忙喊你,你却诬陷我,梁晚书,你安得什么心?” 丁子骏也道“对,梁晚书,你凭什么指证我给你下药。” 所有人目光转向晚书,晚书徐徐说道:“那前几日你们在舍号商议晚上如何扰我睡觉,影响考试也是诬陷你们?” 这事四人之前没统一过口径,一时谁也不敢找开口。 屋内静了会,李泽首先道:“梁晚书,你是不是患了什么病,怎么总想着有人害你?我们什么时候商量过要扰你睡觉了?” 晚书看四人不承认,一时之间又找不出其他的证据,只观察着四人的神色,希望他们能自乱阵脚,露出蛛丝马迹。 堂上,李大人严肃道:“大胆梁晚书,没有确凿证据,竟诬告同窗,来人哪,押下去听候发落。” 很快有侍卫来拉晚书,晚书回头急道:“李大人请听我说,我没有诬告他们。” 方宴也急得起了身,细想想是自己冒失了,不该没有确凿证据就急着跟李大人说这事的。 第55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方宴看着晚书被拖走的背影,又看看堂上众人,焦急的不知所措。 眼下确实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事是他们四人做的,作为夫子他也不能偏袒晚书一人,不顾丁子峻等人。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李大人发话了,“将他们四人也一并拉下去关起来,容后再审。” 听完这话,原本放轻松的四人脸上一僵,慌忙跪下求饶:“大人,冤枉啊,这一切都是梁婉淑自编自排,故意陷害我们的。” 李大人听得聒噪,怒道:“是不是陷害,本官自会查明。还愣着干什么,拉下去。” 四人对此事始料不及,原本以为梁晚书完了,哪想到自己也跟着完了。 几位嫌犯被带走后,堂上沉静了不少,所有人都在等着李大人下一步的指示。 刘知府见李大人迟迟没有下令,小心翼翼的问道:“李大人,这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李大人抬起原本低垂的头,给了刘知府一记白眼,缓缓说道:“名扬天下的长亭书院出了此事,你作为一州郡守逃脱不了干系,这事交给你去查。务必在院试前查出结果。” 刘知府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撞了枪口,还得了这么个苦差事,心里哀怨,可嘴上只能应下来。 李大人见状,说了句我乏了,便将众人请出了文轩斋。 出了文轩斋,刘知府一脸苦相,虽然这是是他份内之事,可还是禁不住连声哀叹。 山长知道刘知府为难,查案本是份内之事,可眼下李大人坐镇,面对的又是考生,很多事情难以开展,用刑也不敢太重。 故而说道:“知府大人不必忧心,老夫一定让书院夫子、学子全力配合。且此事物证是子煜找到的,由他从旁协助,想必更能事半功倍。” 事关晚书,方宴也正想争取一起破案之事,哪想到山长就先开口说了,还没容刘知府开口,便补充道:“学生愿尽绵薄之力。” 山长此举正合刘知府之意,多个人就多个帮手,他点点头,应下了。 在方宴带领下,刘知府带着人亲自到舍管找线索,晚书的东西全被翻了一遍,最后也没发现什么,又问了几个学生,都说并未看见他们四人中的谁进过晚书的舍号。 线索中断,方宴头疼,刘知府头更疼。 刘知府看向方宴道:“子煜,你有何想法?” 这种事方宴不好说,只不过他信晚书,是以笃定道:“学生教导班中学子失职,原不敢多说什么,但就平日表现学生相信梁晚书并未说谎。” 见刘知府脸上并无变化,又继续道:“梁晚书县试第一,又曾和学生说过自己的理想、抱负,实不可能用自己的前途陷害同窗,何况考试当日只是迟到,并不是直接弃考。” 刘知府觉得方宴这话有理,点点头道:“那这事怎么突破比较好?” 方宴道:“学生觉得还须从嫌犯身上入手,请知府大人允学生许见一面梁晚书,再问些细节事宜。” 眼下也无其他办法,刘知府同意了,不过派了自己副手邱琪陪同。 文轩斋偏殿,晚书正透过窗户缝隙张望着外面,今日这事本以为胜券在握,哪知却闹到这般地步。 好在自从吃了陈大夫的药,肚子不再闹了,这会能安心的思考对策了。 一个时辰后,殿门被打开了,晚书往门口跑去,只见是方宴,身后还跟着邱琪和衙役。 见到救星,晚书开口便问:“怎么样了?” 方宴摇摇头,又问:“你呢?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我没事了,他们四人还是不肯招吗?” 方宴点头,面露难色道:“眼下马上就要院试,他们四人府试都是上了榜的,刘大人不好对他们动刑。” 晚书看看邱琪,又转向方宴小声道:“我有办法,你这样……” 方宴听完,大笑,道:“鬼点子还挺多,我先去和刘大人说一声,你别担心。” 邱琪看二人耳语一阵后,方宴便有办法了,好奇的追着方宴问道:“刚刚那小书生跟你说了什么?” 方宴边走边说:“一会你就知道了,我们先去见过刘大人。” 邱琪见方宴不肯说,气嘟嘟的后面跟着,冲着后面衙役喊了句:“快快快,跟上,一个个的没吃饱啊。” 身后衙役:“……” 很快,刘知府用晚书的办法把丁子峻带上堂,然后道:“丁子峻,你的同伙已经招认了,你若再执迷不悟,大刑伺候。” 丁子峻从一进堂便看着衙役手中的棒子和夹板,上次被打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惊出了一声冷汗。 现在又听刘知府说他们三人已经招认,心里直骂他们不守信义,叛徒。 见他迟疑,刘知府惊堂木重重一拍,唬道:“来人,夹板伺候。” 做戏要做真,很快便有衙役将他架起,给十指套上夹板。 刘知府继续道:“堂下犯人可想好了,读书人这手指夹断了,可就无法再作字画了。” 本来只是吓唬他,没想到丁子峻看着那夹板道:“我招,我招,求大人饶命。” 刘知府一挥手,衙役放开了他,等他说出事情的始末。 丁子峻迟疑一下,看着又要上前的衙役,断断续续的说道:“这事是杨修,是他,他要害梁晚书,我并没有,没有参与。” “你没参与,怎知杨修要害梁晚书,莫非你能未卜先知?” “我,我是后来听李泽说了才知道的,他们三个之前和我说过,但是我并没同意,哪知最后出事了他们要我替他们保密。我,我不得已,才,才……” 听到这,已经差不多了,刘知府高声道:“好,带他们上来。” 一旁的屏风后有动静,丁子峻看过去,只见杨修、李泽、段文三人被绑着带了出来,愤愤的看着丁子峻。 丁子峻没想到三人就这样听到了自己刚刚的话,惊得一张四方脸煞白,看着三人欲言又止。 三人若不是被绑着,早已冲上来打他了,只是此刻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三人的目光中都只有恨和怨,丁子峻家中稍微有点权势,伯父官居从六品,是以三人一直为他马首是瞻,哪知这会出了事,全推到别人身上。 杨修才是真正啥也没做的那个,本来计划里他是要去偷回茶壶的,哪知没成功,但此刻却是被坑得最惨的。 嘴里的步团一被取出,被开口道:“大人明鉴,这事是丁子峻出的主意,我什么都没做。” 说完,还不忘朝丁子峻吐了口口水,“我真是瞎了眼,居然和你为伍。” 丁子峻身上被吐口水,还是一个平日里自己最看不起的跟班,当下就和杨修吵了起来,“杨修,你竟敢出卖我,你给我等着。” 杨修怒道:“到底谁出卖谁?丁子峻,你这个小人……” 惊堂木再次响起,刘知府道:“肃静,这里不是你二人口水战的地方,这是公堂。” 两人住口,一并看向上面,等待刘知府判案。 紧接着李泽和段文的布团子也被取了,二人老实交代了此事的始末,原是丁子峻出的主意,李泽买的药,段文投的药,三人被判划掉先前的考试成绩,并终生不得入仕。 杨修虽也参与此事,但并未成功偷到茶壶销赃,判成绩无效,三年内不得参加科考。 至此,此事告一段落,晚书作为受害人,也被放了出来。 山长当日便召集学子宣告逐四人出书院,永不招录,并警示书院学子不可因一己之私谋害同窗,害人终害己,丁子峻四人便是最好的例子。 晚书出了文轩斋后,是王臻、陆宁和许子艺三人接的自己,一直着急此事的方宴却不见了踪影。 陆宁一向心直口快,埋怨道:“早间梁兄咋不早说,我们跟你过去也好做个证,你倒好,专挑舍管无人的时间回去。” 晚书道:“我也不确定,只是想去探个究竟。” 许子艺也跟着道:“可是梁兄你错过了府试,还得等一年啊。” 这是晚书的痛处,可事已至此,再追悔也无济于事,只好勉强笑道:“没事,就多等一年,何况我要是真去考,未必能过。” 王臻道:“以梁兄的文采,这府试是难不倒你的,可惜……” 晚书的文采如何他们心中都有数,听完王臻的话,三人忍不住哀叹起来。 本来需要安慰的是自己,这会反倒变成晚书安慰他们了,直说了三遍自己没事,三人才没继续叹息。 走了一段,晚书想去找方宴问问今日堂审之事,便和三人说了,三人也说想一并听听看,便随晚书去碧水苑找方宴了。 碧水苑大门虚掩,三人还在门口扣门,晚书已经推开门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了,三人见状,互相看看,又紧跟着晚书进去了。 晚书径直走到书房,看着听到动静跑出来的七月问道:“七月,方夫子呢?” 七月看看来了这么多人,以为有急事,忙道:“我家少爷还没回来,梁公子你们先坐。” 晚书又问:“那他去哪了?” 七月道:“我家少爷说要去找李大人商议事情,你们等会,我去看看。” 说完就跑出去了,晚书本想说自己先回了,让他转告方宴回来去找自己,哪知这人一溜烟就没影了。 第56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看看王臻等人,看三人表态,是继续等还是先回去。 王臻见许子艺和陆宁都看向自己,便道:“那就再等等吧,万一我们刚走,方夫子就回来了。” 晚书倒是没什么,见他们如此,自己也便安心的坐下了,反正这碧水苑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晚书看着三人对这院子甚是好奇,东看看,西望望,所幸就去给他们煎茶了。 约莫一炷香时辰,方宴回来了。脚下步伐急切,还略微喘着粗气,一看就是着急忙慌赶回来的。 几人看见他进来,纷纷起身行礼问安,方宴忙摆手,示意他们坐。 晚书倒了杯茶递过去,正欲开口问问今日堂上情况,方宴便先开口了。 “刚好你们都在,我刚刚和李大人求情,他允你重新参加府试。” 说完,将手中的茶杯端起,一饮而尽。 晚书听到这消息,高兴得手舞足蹈,惊喜问道:“真的?” 方宴放下茶杯,才继续道:“不过李大人有个条件……” 方宴话还没说完,便被晚书抢了,“什么条件?” “他说得征求书院所有学子的同意,而且必须在院试前。” 这条件不是为难人嘛,晚书笑容渐失。书院里和自己要好的就眼前这三人,其他人对自己可都是避而远之的。 经过这次陷害事件,现在书院敢和晚书走近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谁都知道沾上梁晚书早晚要出事。先前玉思是这样,现在丁子骏、杨修、段文、李泽也是这样。 况且这种考试,少个竞争对手就如少了个敌人,谁会傻不拉叽的给自己投赞成票。 王臻把晚书的变化看在眼里,鼓励道:“梁兄不必担心,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而且还有我们帮忙,一定会如愿的。” 这事真正替自己的高兴的也就他们三个了,晚书看着王臻点点头,其实心里却是没底的。 许子艺本来胆小,这会却也看着方宴问道:“方夫子,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啊?几十人要想人人都同意,恐怕有些难度。” 方宴摇头,拉着脸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李大人说这还是看在梁晚书是被陷害的,否则从没有补考一说。” 唉……这消息还不如没有,晚书已经决定放弃了。 方宴也知这事难,但是李大人既然已经松了口,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这会只剩下搞定学生。 自己作为夫子,不好强人所难,但是王臻他们不同啊,他们也是学生,去游说众人是没问题的。 是以,方宴给他们布置了任务,帮晚书争取这次机会。 王臻、陆宁、许子艺倒是一口应下了,晚书却还是忧心忡忡,自己的人缘怎么样自己还是倍儿清的,这根本就是为难人。 回到舍管,晚书干脆就待在舍号不出来了,先前查证时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收拾起来也挺麻烦的。 王臻、陆宁、许子艺三人是真心帮晚书的,一间一间舍号去游说,直说得口干舌燥。 跟全部人说完一遍后,王臻回到自己舍号,对那个不太友好的舍友道:“李大人已经同意梁晚书府试补考,但是要征得书院所有学子同意,三日后在练武场集合,你怎么想的?” 舍友懒洋洋道:“梁晚书补考关我什么事,干嘛要给他投票?” 王臻道:“梁晚书平日和你是走得不近,但是他对书院做的每件事都是有目共睹的。你想想要不是他提出茅厕改良,你现在是不是还得去山上担水。还有茯苓鸭那事,若不是他挺身而出,这会别说府试,就是县试恐怕也考不了了,还有……” 舍友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说这么多不累吗,投票就投票呗,至于这么吹捧吗?” 王臻一听这话有戏,喜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这几句话今晚自己挨个舍号说了一遍,想不到这平日里最不好说话的舍友居然同意了,也不知其他人听进去没。 舍友本就躺床上睡着,这会王臻问他,他也不回,翻个身继续睡了。 这是默认了? 三日后练武场上又站满了人,这次不仅有山长,更有李大人和刘知府坐镇,只为给晚书一个能否补考的答案。 晚书作为众矢之的没有出席,全书院四十三名学子,除去丁子峻、李泽、杨修、段文,梁晚书五人,还剩三十八名,此刻站在练武场上仰头看着上面。 山长朝李大人看去,见李大人点了头,才高声道:“想必众位学子都知道今日召集你们来所为何事了,今日李大人和刘大人在此,请各位学子做出心中的选择,同意的往左边站,不同意的往右边站。” 山长话音一落,很快人群就躁动起来,悉数往左边站去。有两三个站右边的,还有几个待在原地不好抉择的,东张西望的看看,又见大多数人站左边的,便也跟过去了。 这一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方宴露出了谜之微笑,坐等李大人宣布结果。 李大人对此结果也甚是满意,梁晚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段时间在书院待下来,他的表现都是可圈可点的,对茅厕改良一事出自晚书手笔要真是因为这样错过了这次考试,真的是惋惜。 当即宣布:“既然诸位都同意梁晚书重新府试作答,那便安排明日吧。” 当许子艺把这一消息告诉晚书的时候,她简直高兴得差点就露了身份。这无疑是一团巨大的能量,不仅能补考,还收获了来自同窗的认可和鼓励。 当天晚上,晚书早早就休息了,心情好,睡眠也好了,抱着对明日的满满期待,晚书一夜好梦。 第二日清晨,晚书早早就起床了,梳洗完毕神清气爽的进了考场。 监考的是李大人本人,偌大的考场中就只有晚书一人,她依然选择了坐在平日常坐的前排中间位置。 为避免泄题,卷子和其他同窗考的不一样,这份卷子是李大人昨夜和刘知府商议后定下来的。 李大人将卷子递过去的时候说道:“梁晚书,这是唯一一次机会。” 晚书双手虔诚接过,回了句“学生多谢李大人”后,便提笔在卷上写下自己的大名,思考如何下笔。 一番思索后,晚书洋洋洒洒的在卷子上写下自己的见解。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原本三个时辰的试题,晚书两个时辰就答完了。检查无误后,他将卷子交给了李大人。 李大人正在案前改前几日考生的卷子,晚书将卷子递过去时,他还在专注着案上的卷子。 李大人抬起头疑惑的问道:“时辰到了?” 晚书捧着卷子,乖巧回道:“学生已作答完毕,请大人批阅。” 不是她想强出风头,而是答完后真的无从修改,也没必要修改。 李大人看看外面的日头,狐疑的接过卷子,只见这卷子上一行行娟秀的字迹排列开来。笔锋说不上豪迈,可着实是有功底的,他略微扫了一遍便示意晚书出去了。 方宴一直等在考场外头,等着李大人传膳,哪知过了正常饭点还不见里面有动静,焦急的和林侍卫猜测着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一看见晚书出来,便着急的问道:“怎么这么早出来了?答得如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李大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晚书不知该先回哪一个,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很快李大人出来了,看见这一幕,乐了。 取笑道:“想不到提笔时挥洒自如的梁晚书也会被难倒,怎么结巴了?” 晚书有些窘迫,脸一下红了,方宴慌忙上前跟李大人行礼,替她遮掩了。 李大人微笑点点头,拍拍方宴的肩膀,说了句“你这学生真是个奇才”就走了。 至此,书院今年的府试才算真正的结束。李大人一走,后面呼啦啦一群侍卫也跟着撤了。 方宴和晚书互相看看,欣慰的笑了。 第57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第二日,天空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毛毛雨,初春的气息弥漫在书院的每个角落,映得书院焕然一新。 告示板那,一群打着油纸伞的学生推推搡搡的往里挤,充满期待的看着板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晚书是被陆宁拉来的,远远的便看到告示板那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了。四人走近,陆宁一边推开人群一边喊着:“让一下,让一下。” 好不容易挤进去了,只见板上只有寥寥十数个人的名字,这次参加府试的可是有足足三十五人,板上却只有十一人的名字,这通过率也太低了吧? 陆宁撑着伞,仔细的读着上面的名字:“秦先、付鸣、许子艺、张洵、梁晚书……” 直到看完也没发现自己和王臻的名字,他不甘心,将手中的伞扔给一旁的晚书,擦了擦眼睛,手指头指着板上的名字一个一个又默念一遍,确定是真没有自己名字,才默默的走了出来。 晚书就站他边上,自然是把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慌忙追了出来,把手中的伞高举过陆宁的头顶。 这雨虽然不大,但是淋湿了总是要生病的。 许子艺和王臻一直站外面,这会也几乎没什么人了,两人边喊着“陆兄”边匆匆看了一眼板,这才赶紧追着二人去了。 陆宁突然加快脚步,晚书一手撑着一把伞,小跑跟在后面急道:“陆兄,你听我说,不打紧的,往后还有机会,你慢点,等等我。” 陆宁听得这话不但脚下步伐未停,还撒腿跑了。 晚书追了几步,没注意脚下踩到了长衫裙摆上,一个狗吃屎摔了下去,两把伞也摔破了,只有伞柄还牢牢的握在手里。 远远追着两人的王臻和许子艺看到晚书摔倒,匆匆跑了过来将他扶起。 王臻问道:“有没有事?伤到哪了?” 晚书忍着痛,回道:“我没事,你们先去追陆兄,可别再出什么事了。” 两人看看晚书,又看看前面空荡荡的陆宁身影,有些犹豫不决。 晚书又催促道:“快去吧,我歇会自己回去就行了。” 两人打量了下晚书,见他除了全身湿透外并无异样,这才追着陆宁去了。 晚书待两人走了,才轻轻将衣袖卷起,看了看手肘。 还好,只是擦破点皮,没什么大碍。 这雨不见停,还越下越大,不一会,水流就漫过了脚踝,晚书撑着身子,提着裙摆一步一步往舍管挪回去了。 顾不上换衣服,晚书先去了陆宁的舍号,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舍号门是开着的,只见陆宁趴在自己床上一言不发,旁边许子艺和王臻正在劝着。 看到晚书站在门口,王臻面露难色的摇了摇头。 晚书看看里面,又指指自己舍号道:“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这衣服湿淋淋的也不好就这么进去,而且这几个月来胸部好像发育了不少,可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既然陆宁并无过激行为,那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事。 王臻和许子艺冲他点点头,晚书便回去了。 关上门,他把身上衣服从里到外换了个遍,又擦干头发束起才重新回到陆宁那里。 陆宁依然趴在床上,一路跑回衣服也湿了,可这会无论三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晚书不知该如何是好,王臻也没上榜,可是他就比陆宁想得开,反而像个没事人一样劝着陆宁。 晚书见状,只好道:“让他一个人待会吧,去我那喝口茶?” 费了这么多口舌也不见陆宁动弹一下,王臻和许子艺点点头随晚书出去了。 三人刚跨出房门,忽然陆宁一骨碌爬起来,快速将门关上,嘴里大声嚷嚷道:“你们都走,都走,别管我。” 本来已经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不会想不通吧? 三人互相看看,都想到同一个点上去了,飞快的转身推门。 门从里面插上了,打不开。晚书看了一眼窗子,示意从那进去,王臻飞快领会走了过去,准备翻窗进去。 下一秒,窗销也插上了。 王臻推了推,打不开,向晚书和许子艺摊了摊手。 这可如何是好,晚书冲里面说道:“陆兄,有话好好说,你可别想不开,你先把门打开……” 一边和王臻、许子艺合伙用力撞门。 很快看热闹的来了,晚书忙招呼着那些力气大的帮忙一块撞门。 有几个听说陆宁想不开把自己关在房里,赶紧跑过来帮忙。 终于门开了,是陆宁自己打开的,推门的同窗一个个趔趄着往里扑去,还有三人直接将手掌撑到地上才没摔倒。 晚书将屋里仔细打量一圈,并没有什么绳子、刀子、破杯子之类的利器,才放心下来。 舍号内闯进了一堆人,门口还站着好几个,目光无一不聚在陆宁身上。 此刻的陆宁依然趴在床上,一言不发。有个大胆的同窗走过去将手伸到陆宁身上,想将他翻个身,却没陆宁一脚踹到地上了。 这同窗屁股着地,肚子又被踹到,被两个同窗拉起来后,顾不得衣服上的灰尘,握着拳头便往陆宁身上砸去。 王臻赶紧拦住了,替陆宁说着好话:“他这会正难受的,无意冒犯,无意冒犯,赵兄见谅。” 旁边几人也帮着劝,姓赵的同窗才没继续上手。 晚书见人多,许子艺更不好受,便好说歹说的把其他不相干的人劝走了。 有好心的同窗走前还冲陆宁说了句:“陆宁,我府试也没过,咱们同病相怜,没事的。” 陆宁听完这句,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这要是个女人也就算了,陆宁一个大男人到底怎么了? 那同窗听到这惨烈的哭声,以为自己说的话惹的,慌忙跑了。 晚书过去轻声问道:“陆兄,我们从未进书院便相识了,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阳光、开朗的少年,今日不就是遇到一点小挫折嘛,怎么能被它打倒呢?” 说到这晚书看了眼王臻,继续道:“你看王兄不也是没过这一关吗,大丈夫能屈能伸,拿得起放得下,可别像个小姑娘似的,传出去对你名声可不好。” 一听到小姑娘三字,陆宁原本小了的哭声又变大了。 晚书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得过了,赶紧认错:“我说错了,我说错了,陆兄才不像小姑娘呢,陆兄是男子汉,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知道陆兄为何如此难过了?”一旁踌躇不安的许子艺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句话。 晚书和王臻看向他,异口同声的问道:“为何?” 许子艺害怕的看了一眼陆宁,“陆兄,我说了你可别怪我。” 晚书急道:“快说呀?” “陆兄可能是因为他那定了亲的媳妇。” “什么?他媳妇和这府试有何关系啊?” 许子艺又看看陆宁,见他依然在哭,并没什么动静,才继续道:“先前听陆兄说起过,他在老家和镇上的一个姑娘从小定了亲,后来姑娘哥哥娶了县太爷的女儿,便有些看不起陆兄。一直想悔婚来着,是陆伯父给人家保证今年陆兄一定考个秀才回去,姑娘家才同意再等等的。” 这话一出,别说晚书,就连王臻都想不到。 许子艺边说边一直观察着陆宁,毕竟陆宁嘱咐过他不许说出去的,他生怕陆宁起身揍自己一顿。 好在,陆宁听完忽然平静了。擦了擦眼泪,冲晚书和王臻苦涩的笑了笑,“让你们见外了。” 晚书也呲着牙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刚才许兄说的是真的?你就是为这个才这样的?” 陆宁点点头,拿起自己毛巾沾了水擦了把脸,继续刚才许子艺的话道:“我爹救过他们,那会他们刚来,人生地不熟的,租了我家隔壁的一套院子,作为邻里我爹娘时常帮着他们,有好吃的也喊来一块吃,我和芷柔妹妹就经常在一块玩,爹娘看我俩年岁相当便给指了亲。” 晚书不解插嘴问道:“既然从小就相识,那为何到现在也没成亲?” 陆宁道:“他家后来做生意渐渐条件好了,便有些看不起我家。我比芷柔大三岁,我十六岁那年,爹娘去和徐伯父谈成亲的事,他们以芷柔哥哥还未成亲,哪有妹妹先嫁的理给拒绝了。” “后来芷柔哥哥娶了县太爷的小女儿后,爹娘又去说了一回,他们又说芷柔还小,再过两年,什么还小,分明就是推脱之词,那会芷柔都快到十五了。” 陆宁越说越激动,晚书默默扶了下额,十五岁确实还小,放现代那可是未成年少女,离法定结婚年龄可还差好几岁呢。 不过在这时代就另当别论了,自己这具身子不就是十三岁便嫁给程实那个混蛋了吗? 晚书正想着,王臻出口问道:“那你现在都已经二十有一,徐芷柔也已经十八了,怎么还不同意呢?” 这不是明摆着,人家想悔婚,看不上陆宁嘛。 果真,陆宁道:“一开始,爹娘也信了人家把女儿当宝,舍不得女儿早早出嫁,想多留在身边两年。可直到那天,晏捕头上门,我们才知道徐家一直拖着的原因。” 第58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宁,平日里他可是大家的开心果,又爱开玩笑,说话也有趣,想不到内心过得也挺苦的。 陆宁边回想边说道:“那天宴捕头进了我家,二话不说,就将一纸退婚书扔在了桌上,扬言道徐家说了要娶徐芷柔可以,但是要五百两作为聘礼,否则就要退婚。” 晚书气愤难当,拍桌道:“这徐家人咋这么不要脸,忘恩负义的人家,陆兄你当时就该和她退了,这天下好姑娘多了去了,又不止她徐芷柔一个。” 王臻扯了扯他袖子,示意他继续听陆宁讲,晚书才收回手继续听。 “爹娘不易,供我吃穿,还供我读书,哪拿得出那么多的聘礼,便说好话将宴捕头送走了。” “当日我不在家,和朋友出去了。晚上回来看着满脸愁容的爹娘问了半天,他们才把退婚书拿出来给我看。那会我想的也是徐家太欺负人了,可是一想到芷柔,她那么温柔,便再也恨不起来。” “爹娘问我怎么想,我说我这辈子就只要芷柔为妻。爹爹便厚着脸去求了徐伯父让他们给我点时间,只要考上了秀才,回去当个私塾先生先糊着口,家里条件宽裕了,便不会让芷柔嫁过去吃苦。” “徐家是做买卖的,虽说娶了县太爷的女儿,可县太爷也七老八十靠不了几年了。徐伯父和徐伯母商议后,便允了。毕竟我往后要是能入官场,对他们也有利,但是只给了一年时间。” “陆兄,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要是真娶了徐芷柔,你这辈子都不会过得如意的。” “梁兄此话怎讲?虽说如今我和芷柔妹妹也无缘了,可你怎知我就不如意呢,你要知道我对芷柔可是真心的。” 徐家这种见利忘义的人家,又是个暴发户,真要结了亲家,陆家可是没好果子吃,恐怕一辈子都要被徐家压着。 这古代又不是过不合意民政局随便领个离婚证的年头,往后陆家真吃了苦头,想休妻,徐家一定不会答应的,毕竟女儿身名洁可是最重要的,被休、和离想再找个好的,难上加难。 不过这些话晚书没敢说出来,只说道:“徐家如今是不是过得比你家好?徐家早就有了悔婚之意,如今也只不过是看重你往后能够帮他们,并不是真心实意的接纳你。一旦陆兄你往后达不到他们心中所想,那么只能是被嫌弃。你别觉得我说话难听,你比我了解他们,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王臻也接茬道:“梁兄说得不错,陆兄,我听你说了这么多,也觉得这徐家只不过想激你考个仕途,往后好帮他。至于一年,那是考验你有没有能力帮到他们,还有就是顾虑他家女儿大了,时间再拖长了怕找不到下家。” 陆宁想辩驳几句,可想来想去王臻和晚书所说确实有道理,又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好将要说出口的话打住了。 许子艺也在一旁说道:“陆兄,我虽不懂感情之事,可从小就听我阿奶和阿娘说什么找媳妇要找门当户对的,否则有一方是要吃亏的,除非遇到那种真正的好人。” 门当户对?两情相悦?晚书听完许子艺的话不由打了个寒颤,她和方宴门第相差那么大,往后他家人能同意两人在一起吗? 虽说自己往后也是要做官的,可那一切只不过为了报仇。她都想好了,只要大仇得报,就立马辞官隐姓埋名跟方宴双宿双飞。 可是方宴会为了她和家里闹僵吗?他亲哥是当官的,肯定不会同意他娶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见晚书发呆冥神苦思,王臻问道:“梁兄,想什么呢?” “哦,没,没什么,我在想陆兄这门亲事到底该怎么解决?” 解决?许子艺兴奋的补充道:“那你想这半天,应该有办法了,快跟我们说说。” 晚书一愣,心想我刚刚可一丁点儿没想陆宁的事,可是面对盯着自己的三双眼睛,也不能把自己的心思暴露了,只好说道: “陆兄,你且写封家书回去,把你的情况告诉伯父伯母,你看看徐家会怎么做?” 陆宁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肯定是退婚啊?” “对,不但退婚估计会为了他家女儿还会坏你名声,所以这婚不能由他家退,而是由你们陆家提出。” 许子艺歪着脑袋问道:“梁兄,你这越说我越不明白了,反正都是退婚,徐家退和陆家退有啥区别呢?” “徐家退婚,为了能够让他家女儿找个更好的女婿,只会说你骗了徐芷柔,说好考上秀才就成亲的,结果这么多年了也没考上怎么怎么地,害怕女儿跟着受苦,所以要退婚。” “但是陆兄提出退婚就不一样了,徐家再想拿那套说辞出来,总是理亏。你们想想,徐家要是坏了陆兄名声,这往后谁还敢把女儿嫁给他。” 许子艺又道:“是这么个理,不过徐家不可能那么绝吧,好歹陆家帮过他们。” “绝不绝,试过才知道?陆兄快些写家书吧,这会雨停了,我去给你们把饭带回来。” 这个时候早过了饭点,四人说个没完没了的,往常都是他们三人轮番的给自己带饭,今日该自己表现一下了。 陆宁呆滞的回味着刚刚晚书所说的那些话,直到晚书走出门口,还没回过神来。 晚书出了门,回自己舍号拿了把伞就出门了,马上就到院考了,还是提防一会下雨再淋湿了。 拎着伞刚出了舍馆,便远远的看到方宴往这边走来。 晚书站在檐下,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方宴,问道:“怎么过来了?” 方宴一笑,反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晚书回道:“正准备去饭堂呢。” “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去。” 晚书往方宴靠近,就当默认了。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说话越来越客气了。这段时间方宴事情多,晚书也不似以前那般依赖他了,感觉生分了许多。 是以,路上方宴靠近晚书,将手搭她肩上,晚书下意识的往旁躲开了。 “怎么了?” 方宴抬着手臂不解的问道。 晚书瞟了瞟四周,眼神闪躲的道:“没,没怎么,眼下还是不要太亲近为好。” 方宴知道晚书顾虑,也没多想,将手放下,然后离晚书半步远,并排走着。 见晚书不说话,只以为她考试累了,便自己先说起来:“等院试结束会放半月假,到时候我带你去见见我娘。” “啊,见你娘?这……” 这么快就要见父母了吗?刚刚还在担心他家人不喜欢自己,这么快就要相见了。 方宴看着一脸慌张,心不在焉的晚书,安慰道:“怎么了?我娘很好的,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不用紧张。” 晚书道:“我不紧张,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不合适,我身份……” “你放心,我只说你是我的故交,这次陪我一块回家省亲而已,不会暴露你身份的。” 晚书拍了拍胸脯,缓了缓情绪,忽然想起陆宁,便道:“我和陆宁他们约好了,到时要去他老家的。” 方宴脸色凝滞,追问道:“人家回家省亲,你跟去干嘛?” 晚书不想隐瞒,便直言不讳道:“他家出了点事,我要去帮忙。” 紧接着又把刚刚陆宁的事和方宴简略说了,方宴一开始听得很沉迷,可越听越不是那么回事。 便愤怒吼道:“这徐家人怎可做出这种事来……” 晚书听完,惊恐的瞅了瞅四周,掐了方宴一把:“小点声。” 方宴才后怕的看看,这几天书院到处有侍卫巡逻,这会虽然外面没什么人,也难免会被附近的人听到。 忙小声又重复道:“这徐家人怎么这么不厚道,落难时靠人家,现在过好了又嫌弃陆宁家境不好。” 晚书也气愤道:“是呀,陆宁现在正苦恼这事呢,他是想娶徐家女儿的,可是如今府试落了榜,秀才也没了着落,徐家背后不知怎么诋毁他呢。” “那你真要去管这闲事?” 这话晚书不爱听,生气道:“怎么能是管闲事呢?陆宁是我在书院最好的朋友,他这事我管定了。” 方宴知道晚书一向爱打抱不平,自己也正是由此才会认识她,赶紧道歉认错:“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恼。” 边说边走到晚书前面,面对着她,倒着走。 晚书往左绕,他也跟着往左,往右他也跟着往右,一直做着鬼脸赔着不是。 晚书被他样子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样子怎么还为人师表?一点不正经。” 方宴看晚书笑了,揪着的心也放下了,反问道:“我哪不正经了?啊?啊?” 晚书嗔笑道:“哪都不正经。”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饭堂。可饭堂门已经关上了,这时辰还不是太晚,怎么就关门了呢? 第59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见此情景,方宴上前推了推门,打不开? 咦,这是怎么回事?平时这个点饭堂就算是没人了,也不可能锁门的啊? 晚书看看方宴,只见他一脸疑惑,想来这件奇怪的事他也是不知晓的。 “我去后院看看。” 后院是阿红她们住的地方。晚书说完就朝着后面去了。 后院里传来女人的嬉笑声,晚书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果然几个女人正围在桌边剥玉米粒呢,不知她们说着什么,笑声一个比一个大。 晚书走到门口,叩了叩门,“几位婶子,忙着呢?” 里面人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惊,手上动作一顿,阿红手里的玉米还滚了出去。 看到是晚书,才松懈下来,问道:“梁公子,这是还没吃饭?” 晚书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饭盒,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这饭堂门怎么上锁了?平日都不锁的啊?” 阿红赶紧解释,“这事还不是你闹的,自从你上次被丁公子他们下药那事后。我们也不敢马虎,是以和山长请示给锁上了。” 原来是这样。 “这饭堂现在不仅供你们的饭食,还有李大人和那些官兵的,要是有人起了歹心,我们可负不了责。” 阿红语气说得挺严重的,可是好好想想,确实是这么个理。 晚书顺着阿红的话道:“都怪我把事情闹大了,辛苦各位婶子了。” 阿红笑笑,“若不是你闹这一出,我们还想不到呢,这出了事就麻烦了。” 眼下主考官在书院,是该谨慎些。晚书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她们正在剥的玉米问道:“阿红婶,那这个玉米我可以拿点走吗?” 阿红这才反应过来晚书此行目的,赶紧说:“当然,当然。我去把饭堂门给你开开。” 晚书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拿些玉米就够了。” 说话间阿红已经手疾眼快的拿篮子给装了七八个还没剥壳的玉米,然后递给晚书。 晚书将四个食盒一并装进篮子,接过道了谢就走了。 阿红在后面说道:“梁公子慢走。” 这些婶子还是挺好的,尤其晚书做了茯苓鸭后,她们对自己的看法也崇敬了些。 从后院出来,晚书看方宴定定的站在墙角等着自己,黑夜里一双桃花眼显得很亮,看不清他的神色,倒是脸上多了几分疲倦。 看见晚书出来,方宴向前走近自然的把篮子接过来,然后问道:“怎么样?” “说是山长同意锁的,害怕有人动手脚。我看阿红婶他们在剥玉米粒,就拿了些,去你那煮吧!” 方宴应道:“是该防着些,眼下正是紧要时机,不能再出了差错。” “是呀,好在快结束了,院试考完就可以松泛些了。” 两人很快到了“碧水苑”,七月看到两人一并进来,不相信的揉揉眼睛,又眨眨眼看着两人道:“少爷回来了?梁公子也来了?” 在他印象里,晚书可是好久没这么晚来碧水苑了,尤其是和方宴一起。 晚书冲他笑笑,接过他手里端来的茶杯。方宴看了他一眼,“烧火去。” 七月诺诺的应声,飞快跑去灶房了。 晚书喝了口茶,便开始剥玉米壳,这么晚了没啥吃的,也只能煮玉米吃了。 灶房的火本来就生了的,上面温了水,这会七月往里添了把柴火,很快火便旺了起来。 晚书把玉米洗净放进锅里,让七月继续看着火,便回来坐下,和方宴说着话。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便有侍卫进来道:“方夫子,我家大人有请。” 这么晚了,方宴脸色一怔,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事?” 那侍卫摇摇头,答道:“卑职不知。” 方宴又看向晚书,晚书道:“去吧,我等你回来。” 方宴向侍卫应下,又朝晚书道:“一会让七月送你回去吧,我晚些过去看你。” 晚书怕方宴有顾虑,点了点头。 方宴走后,晚书去了灶房,和七月一边看炉火,一边唠起了家常。 有些话和方宴不好说,问问七月总是可以的。 晚书想着就把心里话问了出来:“七月,你家大少爷人怎么样啊,严不严肃啊?” 晚书口中的大少爷,自然是梧州知府,方宴的哥哥方澈。 七月不防晚书会冷不丁的问这个,挠了挠头,非常勉强的答道:“还行,还行。对我家少爷是严厉的,可是对夫人却是极孝顺的。” 晚书见七月也不肯多说,只好转移目标,“那你家夫人呢?” 七月又答:“夫人呀,夫人那就好多了,对待下人都挺好的,我有次不小心睡着忘了收回少爷的衣服,被雨淋了,夫人都没怪我,只让我重新洗了一遍。” 这……我问的不是这个呀,你家夫人对你们下人如何,我才不关心,我关心的是她选儿媳的标准。 晚书看着七月这个榆木脑袋直叹气,最后又换了个方式问道:“那大少奶奶是哪儿的人呀?她呢?她怎么样?” 七月又答:“大少奶奶是大少爷恩师的女儿,知书达礼,温柔贤惠,对大少爷好,对夫人更好。” 晚书急了,气急败坏的问道:“那方家找儿媳有没有什么要求?” 七月听到这才明白过来晚书问这些问题的原因,强憋着笑,说道:“原来晚书姑娘这是为自己担忧呢。放心吧,只要少爷想要的,夫人和大少爷拿他也没办法。” 这又算哪门子答案,方宴喜欢这个固然重要,可是她也想得到方家人的认同呀,毕竟自己是个下堂妻,还背着一身仇恨呢。 晚书看从七月嘴里也问不出什么,干脆打发他将煮好的玉米给王臻他们送去了,自己则留下来等方宴。 眼看着玉米凉了,七月也返回了,还不见方宴的影子,晚书撑不住,眼皮打起架来。 “我去书房看会书。” 说着,晚书就进了书房,随手翻开案桌上那本《兰亭集序》看起来。 忽然有东西掉了出来,晚书急忙捡起,只见是封信,还拆开了,只是不知这是何人送的。 要不要看?晚书迟疑的将信封翻了好几个转,纠结着? 偷看别人隐私好像是不好,可方宴平日里也不跟谁通信,会不会是哪个姑娘家给写的情书? 女人哪,一旦有了疑心便会乱想,尤其对方是个优秀的男子。 我就看看,如果是情书非要方宴给个交代不可。但如果不是,那就当没看见好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心里想着就取了里面的信纸看。 “吾弟宴儿,阿娘病情又重了几分,这几日常常念叨着你,望你见信速归……” 信的内容不长,简明扼要的说了情况。原来他母亲病了,难怪这两日见他睡不好,还以为是累了。那他什么时候回? 晚书将信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整理好假装没进去过一样又继续出来坐着等。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看见方宴从碧水苑门口匆匆闪过,这么晚了,这是还要去哪儿呢? 晚书大喊一声:“方夫子……” 方宴往回退了两步,又走了进来,问道:“你还没回去?” 晚书弱弱的道:“说好等你一块啃玉米的。” “去了这么久?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方宴听得晚书这么问,有些惭愧的看了看她,摇头道:“没什么,就是去商议了下院试的事。” 晚书直觉方宴没对自己说真话,可是又没证据和理由逼问,只好转移话题,“快趁热吃吧。” 方宴有些惭愧的拿起玉米掰开递给晚书一半。 “我有,这个是专门给你留的。” 方宴想了想还是道:“我刚在李大人那吃过了,你吃。” 哼,自己辛辛苦苦在这边等着,想不到人家吃大餐去了。 晚书没接玉米,气鼓鼓的坐下使劲啃着玉米,心里闷闷的生着气。刚刚还在担心他母亲病情如何?要不要紧?可他呢,还有心思和别人喝酒吃饭。 方宴见状,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气了?” 借着酒劲,说话间手就朝晚书脸上摸来。 晚书一躲,避开了,然后道:“七月,你家公子喝醉了。” 七月答应着便跑了过来,可是自家少爷明明稳稳当当的站着,一点儿也不像喝醉的样子。一时间愣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是好? 方宴瞪了七月一眼,七月又悻悻的回去了。 方宴又冲着晚书扑了过来,“哪醉了?你看看我哪醉了?” 晚书:“忒不要脸,我回去了。” 说完,抓着玉米,飞也似的跑了。 “等等我。” 方宴后面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他可不想这节骨眼上晚书又被谁给暗害了。 第60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日子很快就到了二月十四,长亭书院院试的日子,今年参加院试的人极少,只有往年的一半。 许是书院闹出了被陷害一事,惹了李大人不高兴,原本觉得一定能考过的十几人就这样被刷下来了。 刷下来的这十几人里,其中就有王臻和陆宁,二人在平日书院测试都不差,晚书还曾经和方宴开玩笑说起过以后和他们一并进入殿试,会不会闹僵? 谁曾想他们从府试就被刷下来了。 二月十四日一早,许子艺早早就在晚书舍号前等他,二人一并入了考场。 以前都是四人一块去一块回的,想不到才几天功夫,就减半了。晚书想到往后的路上陪伴的人越来越少,不免一阵惆怅。 本是个高兴的日子,晚书轻微的叹气引起了许子艺的好奇。 他看看晚书,不解的问道:“梁兄因何叹气?” 晚书道:“我替王兄和陆兄他们惋惜,我们四人从进书院第一天相识起,吃饭一块,上学一块,下学一块,可如今……唉……” 许子艺听完,也不免一番惆怅,“是呀,陆兄还为这坏了亲事呢。” “说起亲事,我倒觉得这样也好,徐家一看就是利用陆兄,这下亲事黄了,陆兄反倒解脱了。天下好女子多的是,陆兄也不比别人差,一定会找到自己的良缘的。” “也是,只不过陆兄回乡免不了会被一番嘲讽,他这性子,恐怕会与人起冲突。” “院试结束,书院不是就休沐半月了吗,我想那时陪陆兄回家看看,若那徐家真是欺人太甚,陆兄也不至于孤单一人。” “我也正有此意呢,昨晚我还在替陆兄担忧,到时咱们一块陪陆兄回去,也好给他壮胆。虽然……虽然我……我可能也帮不了陆兄太多,但是我一定会尽力的。” “好,那就一言为定,现下先好好答卷,其他的事等考完再说。” 两人一路兴奋商议帮助陆宁的事,不知不觉就到了教舍。 今日考试的只有十几人,所有学子都被安排到了同一间考场。 两人进去时,已经有四人落座了,二人找好位子,顺势坐下,整理好桌面,准备答题。 不到半盏茶功夫,人就到齐了。章夫子率先进来说了些考试注意事项,而后是李大人和刘知府进来。 这次院试至关重要,是在书院的最后一门考试,出动了三个最有资历的监考老师。 试题一出,晚书便飞速转动脑子思索起来,她不经意瞟了眼隔壁桌的许子艺,只见他已经默默在写了。 许子艺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什么事都不出挑,但是学习这件事从来不马虎,书院最勤快的人非他莫属。 晚书又继续想了想,很快就将大纲在脑中顺了一遍,也刷刷刷在纸上龙飞凤舞起来。 上头李大人和刘知府不知在小声议论着什么,不过看两人脸色,是件极其高兴的事儿。 晚书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答卷上,倒不曾注意他们二人的谈话内容,殊不知一旁的许子艺刚好抬头思考,就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梁晚书的确是可造之材,你看他这副样子,做事一丝不苟,别说这院试,平日里我听子煜提的最多的就是他。” “李大人这是爱屋及乌了,还不知他这文弱的样子能否入令千金的眼呢?” “儿女婚事向来父母之名,媒妁之言,哪能处处由着她性子。这梁晚书我喜欢,我女儿自然也是会喜欢的。” …… 许子艺听着不由的看了晚书一眼,再翻起眼珠子看看李大人,脸上漾起了一丝微秒的笑意。 难怪李大人又给了他一次府试的机会,原来是看重晚书这位准女婿了。 他还想再看看,想不到对上了李大人投来的一记冷眼,瞬间心里一紧,赶紧继续答卷。 晚书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不过纸上却是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字,很快就进入了尾声。 院试结束,出了考场,许子艺便开口将这偷听到的消息悄悄告诉了晚书。 晚书极力否认:“不不不,不可能,你一定是想着陆兄的亲事,听岔了。李大人咱们可能?怎么会?” 晚书不信自己,许子艺急得团团转,自己确实没听错,“我真听见了,两位大人确实这么说的。” 晚书道:“也可能说的不是我,咱们不瞎猜了,快回去吧,等过几天结果出来了,就可以休沐了。” 两人正想赶回舍馆,谁知被一从后面小跑喊来的人拦住了去路。 “敢问是梁晚书梁公子吗?” 晚书认得他,是时常跟在李大人身边,照顾李大人日常起居事宜的一名侍从。 晚书点点头,然后问道:“是李大人那边找我有事?” 那名侍从点点头,然后才道:“李大人邀梁公子往文轩斋叙旧,有事相请。” 叙旧?相请?难道许子艺刚刚说的是真的,否则怎会用“相请”一词。 晚书和许子艺互相看看,许子艺投来了一记“恭喜”的目光,然后借口道:“既然如此,那梁兄快去吧,我就先回了。” 晚书迟钝的应了声,然后跟着那侍从走了。 晚书心想:究竟会是什么事?如果真是亲事,那该如何应对? 第61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跟着那侍从一路穿过花台,往文轩斋走去。 这才刚出了考场,想来李大人也才刚回去,这么着急估计不会是像许子艺说的那般,想让他当女婿,应该是有其他事情。 可是这么会,晚书确实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事,一路忐忑不安的进了文轩斋。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笑声,晚书站在门口深呼一口气,跟着那侍从进去了。 晚书进到里屋,随意扫视一圈,只见刘知府、山长、方宴都在,这么多人到底会是什么事? 晚书依次跟每个人见礼,然后才问道:“不知李大人召我来有何要事?” 李大人笑意盈盈的指了指晚书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方才说道:“本府听说书院这些运水的竹管是你弄出来的,在书院住习惯了,都不想回去了呢。” 这是不打算走了?要在这长期住下了?不会吧? 晚书心下想着也便问了出来:“大人这是打算在书院多住些时日?” 此话一出,几人哈哈大笑,晚书更是不知所措,心虚到底哪儿说错了? 山长看晚书一脸讶异,忙解释道:“李大人的意思是想让你给他也画个图,他回去把尚书府也改建改建。” 原来如此,晚书恍然大悟,可是这改建需要熟知地理方位,才能画出图来啊。 慌忙回道:“李大人是想按着书院这样来改建?” 李大人点点头,道:“不错,自打本府入书院以来,就觉得这用水方便多了,还有那茅厕也不臭烘烘的了,要是把府中也这样弄一弄,想必会方便很多。” 晚书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方宴,直接拒绝好像不行,李大人兴致这般高。可是如果答应了,自己又画不出来,或者画出来不实用,那岂不是打自己脸吗? 方宴接收了晚书的求助,适时的开口替晚书解围,“大人有所不知,这个改建需要对房屋布局详细了解,还要看周边的环境。眼下这没看过大人的府邸,梁晚书也画不出来。” 有方宴给自己打头阵,晚书放心多了,反正就算得罪李大人也有人作伴了。 晚书投去一记感激的目光,又补充道:“方夫子所言极是。李大人有所不知,书院的这些改造方夫子可是帮了大忙。学生刚进书院,对书院了解不深,一开始的草图也是用不了的。” 李大人脸色僵住,随即说道:“这个简单,长亭书院每年院试完毕不是都要休沐半月吗,明日我启程回京,你收拾收拾随我一块回去。” 这……晚书懵圈了,早上刚和许子艺约定好要去帮陆宁的,这下可如何是好? 看着晚书一脸难色,李大人问道:“怎么?不愿意?还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晚书想了想,李大人这个晚些时日也是可以的,陆宁那事要是拖下去可是会毁了他一辈子。 当下心志坚定的说道:“学生不敢欺瞒大人,早前已和同窗约好要一块南下苏州的。” 山长瞥了晚书一眼,明显对他不满,可眼下在李大人面前也不好大声训斥,只指责道:“梁晚书,李大人如此盛情邀请只是想请你帮个小忙,你怎不识趣,还不快快谢罪。” 晚书惊了一下,正要跟李大人说些好话赔罪,李大人已经先开口了。 只见李大人眼神有些失落,没了刚刚晚书进来时那般豁达和开心,只好悠悠的说道:“看来是本府强人所难了,你且回去吧。” 晚书张了张口,本想说以后再帮他设计的,最后还是没解释,毕竟以后有没有机会和时间自己也不知道,只好回了声“是”,便灰溜溜的出去了。 身后听到方宴替晚书说着好话,还说自己也约过晚书一块回乡的,可晚书说早已和同窗约好云云。 是呀,方宴也说要让她陪着一块回去的,可是当时她没答应。 出了文轩斋,晚书脑海里全是方宴的那封家书,他母亲病重,他还依然坚守岗位,自己却只顾自己快活,刚还把那出头的事推给了他。 晚书心里有些惭愧,默默的往后看了一眼,却只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还在讨论着。 难道我错了?真的不该拒绝李大人的请求?可是我分身乏术啊,最后自己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帮陆宁没错,李大人那事往后再说。 一路回了舍管,晚书心里堵得慌,径直去找了许子艺,这几日两日聊得越来越投机了,往常四人里许子艺都是说话最少的,可是自从过了府试,不知是不是有了底气,说起话来也没以前那么拘谨了。 晚书忐忑的敲开门,原以为会打扰到陆宁,没成想舍号里只有许子艺一人在。 晚书放松下来,大步走了进去,问道:“陆兄呢?” 许子艺正在收拾行李,看见晚书进来,停下手中动作,回道:“和王兄出去了,也不知去哪了,听说他们今日便要走了。” 晚书大吃一惊:“这么急?” 许子艺道:“是呀。”,然后想起什么,八卦道:“哎,对了,李大人那边找你什么事?是不是真被我说中了?” 晚书道:“哪有啊?李大人是想让我帮他府上设计一个排水方案的,不过被我拒绝了。” 许子艺瞪大眼珠子,“什么?你拒绝了?你居然拒绝了堂堂尚书大人,那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罚?李大人有没有……” “没有,没有,都没有,李大人一点没为难我。你忘了我们要去帮陆兄的,要是答应李大人了,还怎么帮他?” 许子艺把晚书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听到晚书说没事才放心下来,“没事就好,陆兄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你快去收拾东西吧,免得一会来不及。” 晚书本还想跟许子艺详细说说刚刚在文轩斋的事的,毕竟现在自己心还慌着呢,可是却被他毫不留情的赶回去收拾东西了。 回到自己舍号,晚书打开柜子,拿出包袱和衣服,一件一件叠整齐放好,又去拿了两本书,想着路上解闷的,又加了双鞋子这才将包袱打结放好。 谁知她刚要将箱子盖子盖好,就看到里面有亮光,她朝里面看了一眼,是方宴给她的那块玉佩。 这玉佩往常都是被她用手绢包好放在箱子底下的,这会被自己一阵乱翻却掉了出来,一闪一闪的散发着光芒,好似在说:“别丢下我。” 晚书拿起玉佩擦了擦,然后一并收好放入怀中,急急忙忙的跑出去了。 刚出舍馆就看到陆宁和王臻进来,手里还拿了好多吃的,看见晚书着急忙慌的,王臻问道:“梁兄,你这是要去哪儿?” “你们等我一会,我去找下方夫子。” 两人摸不着头脑,摇摇头,各自回屋了。 晚书一口气跑到碧水苑,只见方宴正在洗手,看来是刚回来。 晚书在门口站定,看方宴脸色不大好,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那事,他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一旁在收拾东西的七月见了,忙道:“梁公子来了。” 晚书朝他点点头,再回头,只见方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变脸真快,晚书知道他不想让自己担心,鼻子有些发酸,问道:“什么时候回家?” 方宴笑道:“怎么?改主意了,想要跟我一块回家了?” 晚书瞅他一眼,刚还担心他,一会就没个正经。晚书摇摇头,回道:“我一会就要和他们一块下山了,来跟你告个别。” “啊,这么着急。你饭还没吃呢?” 说道饭,好像是真没吃,出了考场就被李大人唤走了,晚书摸了摸肚子,小声道:“一会路上吃,他们都准备好了。” 刚刚虽然走得匆忙,可是她看到陆宁他们手中拎着饭和干粮,想来他们也是打算在路上吃的。 方宴想了想路上吃也没啥,又问道:“你真要去帮忙?” 晚书点点头,然后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方宴狐疑的打量着晚书,这一没力气,二没武艺的人,保护自己尚还不行,还老是热心肠的去帮别人,也真是…… 晚书看着方宴目光不对劲,急道:“有事我就给你送信,反正梧州和苏州也隔不了多远,你放心回去吧,替我向伯母带声好。” 方宴嘱咐道:“路上万万要注意安全,到了那边一切不可轻举妄动,不可强出头,若是那徐家不为难陆宁,你就到梧州来找我。要是真像你们预想的那般,你得先给我通个信才许帮他出头。还有,这一路你身份这事切不可露了馅,否则整个书院都会被连累。还有,路上一定要吃好睡好,路上耽搁一两天没事的,不要还没地方自己先病了。还有……” “好了好了,这下我都记下了。还唠叨个没玩了。我先走了,他们还等着我呢。” 方宴有些不放心的看了晚书两眼,“等一下。”然后吩咐七月取了些银两拿给晚书,“多带着些,别用的时候舍不得。” 第62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看着方宴递过来的钱袋,估摸着有个五十两左右,摆摆手不肯接。 虽然她知道方宴很有钱,也不会跟她计较这些,但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方宴见她不肯收,强行塞到她手上,没好气道:“拿着吧,就当我借给你的。” 借?这个倒是行。 这古代的很多物价晚书都不是很清楚,原身在时几乎不买东西,只卖过几次鞋垫,多备些也是好的。 只不过花完了拿什么还呢?要不再卖他一个方子?晚书边想边偷偷笑了起来。 方宴看着晚书那不阴不阳的笑意,不解的问道:“心里憋了啥坏主意?” 晚书心道坏主意哪能告诉你。面上却道:“我能有什么坏主意,不就是想着有钱花了吗?” “那刚刚还在那跟我推辞半天?” “不想欠你人情看不出来啊,非要人家说出来,这多伤感情。” 方宴:“……” 看着方宴吃瘪的样子,晚书心里闷笑,将钱袋装好,然后道:“我先走了,他们等着我呢。” 方宴点点头,目送晚书离开。然后把七月叫来,小声跟他耳语几句,七月便往外跑去了。 晚书出了碧水苑,又急急忙忙的往舍馆赶。 快到舍馆时,遇上了来寻她的许子艺。 晚书喘着粗气,问道:“许兄,等急了?” 许子艺点点头,“王兄他们订了船,晚了怕赶不上。” 晚书有些惭愧道:“哎呀,都怪我,咱们快走。” 两人一块进了舍馆,只见陆宁也在院中张望着,看见两人进来,打了声招呼便赶紧去告诉王臻了。 晚书冲进自己舍号,拿上包袱,将门落了锁,就跟着三人往书院外走去。 书院门口有马车,王臻他们刚刚已经和车夫说好了要下山,此刻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四人先后上了马车坐好,马车便往山下去了。 坐稳后,王臻拿出吃食分给三人,四人在马车上草草吃了些东西,随着马车的颠簸下山了。由于之前打过招呼,车夫赶着马车直奔渡口而去。 下了马车,四人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往船上赶。 船夫看着王臻,打量一番后,有些埋怨道:“就等你们了,快快快,进舱里去,东西放好,准备启航了。” 王臻冲船夫点了点头,说了些抱歉的话,便快速带着四人进了里舱。 晚书想起上回坐船吐得昏天黑地,最后还是方宴偷偷救了自己,心里便有些发怵。 这回都是些熟人,要是真有个万一,自己身份可就露馅了。 晚书看看满头大汗的三人,小声道:“不好意思啊,都怪我拖了后踢,让大家这么赶。” 王臻大气,说道:“没事没事,赶上就好了。” 许子艺也在一旁说道:“梁兄说哪儿的话,这不赶上了吗,实在赶不上,咱就做明天的走呗。” 这话一出,晚书更惭愧了,低着头不禁想到:大家都赶时间,自己却还去跟人方宴谈情说爱。 “陆兄,怎么了?” 晚书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却听到许子艺出声问到陆宁,也跟着一并看过去。 只见陆宁也低着头,默默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晚书知道他担忧家里的事,且这次府试不过,回到家的种种,开口劝道:“陆兄,一切都会好的,别担心了。” 陆宁抬起头对着三人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王臻道:“陆兄,此次我不能随你一道回家,只能由许兄和梁兄陪你,有什么事多和他二人商量。” 陆宁点点头,然后道:“王兄已经帮了我许多,你且安心回去陪嫂子,有梁兄和许兄帮衬着,想来徐家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这话只能是自己安慰自己,陆宁心知徐家有县太爷做主,为了徐芷柔的名洁,是不会顾自己名声的。 为了开解陆宁,让他放宽心,也为了打消王臻的顾虑,晚书急忙补充道:“王兄不必担忧,我和许兄一定会照看好陆兄的。” 许子艺也在一旁配合着晚书狂点头,“王兄回家代我们向嫂子带声好,陆兄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几人后来又聊了些入书院前的事,你一言我一语的,渐渐聊得热乎起来,晚书怕露了身份,很少说自己的过往,大多是听他们说。 王臻说了自己娶妻时的事,成亲那天晚上自己贪杯喝得酩酊大醉,送走客人后,回到屋里就躺床上睡了。新娘子当时慌得不知所措,还以为自己嫁了个懒的,差点第二日就回娘家去了。 后来还是王臻酒醒后给她赔罪,又说了许多好话才将人留下的,为此他娘子经常拿这事开涮他,常常惹得他红脸。 王臻说完,其他三人哈哈大笑,晚书更是吐槽道:“活该,谁让你让嫂子守了一夜的空房。” 笑声过后,王臻又说了些他娘子不容易啥的,爹娘早死,家里现在就靠他娘子一人把持着。原先他是不想来书院的,是他岳父家那些兄弟看不起他,连带着自家娘子回娘家也抬不起头,狠了狠心才来的。 如今出来了半年多,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所以这回休沐,他一门心思早已飞回了家,陆宁的事才帮不上忙。 王臻所说,晚书感同身受,在这时代,一个妇人真的不容易,原身以前供程实读书时起早贪黑的,王臻他娘子这不仅要受亲人白眼,还要替他照看儿子,更是辛苦。 若不是这次要去帮陆宁,晚书倒还想去拜会拜会这位嫂子。 想到这,晚书脑子一转,看向王臻问道:“王兄,不知嫂子有没有什么伴身的手艺?” 王臻不知晚书为何这般问,诧异的看着晚书问道:“梁兄是指?” 晚书想到以前自己纳鞋底能卖钱,若是她能做个小买卖,那也比种地强,便将自己想法说了出来。 王臻想了想,摇摇头,道:“我娘子目不识丁,这做买卖做不来的,何况她啥也不会?” 那看来做买卖是行不通了,还有什么能帮她的? 出去做工?这个应该可以? “有了,王兄若是能放弃家中田地,让嫂子到这城里做工,想来也是可以的。” 王臻听完摇头,“不行不行,这出去了家中无人看管不说,儿子也没人照看了。何况我不在身边,这女人家抛头露面的总归是不好的。” 晚书又道:“我说的是让嫂子到这徐州城来,这样王兄就能常常见到嫂子了,侄儿不也到了启蒙的年龄,让他随时跟在你这个亲爹前多多学习,也是好的。” 王臻蹙着眉还在犹豫,许子艺已经领先道:“梁兄这个想法好,你看书院的阿红、阿香婶她们不就是妇人嘛,出来赚钱也不耽误照看家里。” 王臻道:“想法好,可我担心!你嫂子她一个乡下妇人做不好,何况哪就能找到合适的活儿,万一找不到,这折腾来折腾去的,累人不说还费钱。” 晚书急道:“一定能找到,嫂子找活儿这事包我身上了。你回家同她商量商量,只要她愿意来,我一定能帮她找到活儿清闲工价高的事。” 这事晚书不是吹的,醉霄楼这么大的酒楼,她就不信容不下王臻他娘子一人。 王臻看晚书都拍胸脯保证了,也想着就算晚书帮不上忙,慢慢找也总能找到的,当下说道:“好,我就听梁兄一回,回家同她商量商量。” 又帮了一人,晚书心里喜滋滋的,陆宁的事也知道了。接下来就轮到许子艺了。 晚书问道:“那许兄说说你的事呗,有什么好玩的,和我们分享分享。” 晚书话音刚落,许子艺就红了脸,这是害羞了? 晚书看着许子艺娇羞的样子,好奇道:“快说说,快说说。” 许子艺道:“也没啥,就是想起我表妹了。” 晚书脸一黑,心道:啥?你表妹,你红脸干啥? 转念又一想,不对呀,这古代表兄妹是可以成亲的。 顿时问道:“许兄,你不会是对你表妹动了情吧?” 许子艺点点头。 近亲结婚?这……这怎么劝?在线等,很急的。 晚书还没想好怎么劝他,陆宁一旁点了把火,“许兄既然喜欢,那就让家里赶紧提亲把亲成了,免得拖久了像我一样。” 晚书赶紧道:“不成不成,许兄现在刚进了院试,若是上了榜,往后乡试、会试、殿试还有得忙呢,成亲岂不是耽误大事了吗?” 好在许子艺接茬道:“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哪天真考上了状元,风风光光的把她娶回家那才好呢。” 还好许子艺没一头脑热的说要成亲,可是他往后还是要娶的。往后的事往后再说,现下也顾不上了。 除了晚书,其他三人的□□都说了。三人齐刷刷看着晚书,陆宁道:“梁兄呢?不和我们分享分享。” 晚书“咳咳咳”几声,想努力翻过这篇,回道:“我还没喜欢过人,当下也不想谈论这个事。” 三人均摇头表示不信,晚书也没办法,只好用饿了来转移三人注意力。 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了,四人聊得不亦乐乎,竟忘了时间。 第63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第二天傍晚,船在苏州城靠了岸。一路上四人说说笑笑,晚书倒没像上次一样晕船。 她想可能上次自己免疫力低,天气又热才会难受至呕吐。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没病总归是好的。 下了船,四人拎着各自的包袱打算先找间酒楼住下。 王臻是乡下的,这会早没了回家的车,陆宁家在镇上,也是没了车。何况这两天在船上吃得也不好,好不容易到了这陆地上,怎么也得好好歇歇、大吃一顿,不能亏了肚子。 苏州不亏是名扬天下的第一府,就连这街边摆摊的也比那徐州城气派,这街道上还有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河贯通南北。 晚书对这苏州城很是好奇,以前就一直想来,这次终于如愿了。 脸上兴奋大于疲倦,她将包袱斜挎在肩上,东看看西望望,恨不得把整条街的东西都买下来。 许子艺一旁打趣道:“梁兄,先前还说没心上人,这会怎么尽瞧些姑娘家玩意,这是打算送给谁?” 听到这些话,晚书收敛了些,不甘示弱的回道:“正因为没有才先全都瞧上一遍,这以后要是娶了媳妇儿,才知道买什么比较讨人家欢心。” 许子艺还想反击被陆宁打断了,正所谓近乡情怯,在船上众人说说笑笑,他没那么难受了,可这快到家了,又开始愁眉不展了。 两人正开着玩笑,陆宁已指着一家小酒楼道:“咱们今晚就住这吧?” 晚书循声看去,只见是个小酒楼,里面人也不多,不过看上去倒是挺干净的,便点了头。 刚跨进去,老板便从柜台后绕了出来,满脸堆笑的看着四人道:“几位客官,这是要住店?” 这是王臻和陆宁的地盘,晚书也不做声,就由着他二人用当地话和老板交涉。 最后王臻要了两间房,老板便笑嘻嘻的带着他们上楼了。 上楼时,王臻才说起要了两间房,问四人怎么住? 晚书一听,这哪行?赶紧大声道:“我要单独一间”,随即又小声解释道:“我习惯一个人了。” 这话一出,三人想起了玉思那事,本想着四个人两间房,可以省下一间房钱,哪知晚书会这样抗拒,王臻想了想又多要了一间。 这下晚书一间,王臻一间,陆宁和许子艺一间,反正两人住习惯了。 三间房连着,晚书住了最东边的那间,打开门一看,里面陈设简陋,和自己在梧州时住的差不多,不过有床有桌子也就够了。 她把包袱一卸,便找老板要了些热水准备沐浴,这在书院就没好好洗个澡,每次害怕露了身份,洗得匆匆忙忙的,还有好几次是偷偷在碧水苑洗的。 这下出来了,可以放松放松了,晚书找了身干净的衣服放在床头,便将门窗插好,检查后确定没人可以进来,才放心大胆的脱了衣服泡在桶里。 晚书一边往身上淋水,一边看着自己胸前的两个大馒头发愁。 原身吃得差发育得不好,这短短半年多的时间,这胸前的馒头可是越长越大了,往后该怎么遮掩才好? 她发愁的看了一眼那团裹胸的白布,有些恼怒。 这布每天将胸勒得生疼,这些她都能忍,最主要的是如何不让这馒头越来越大,或者说如何更好的遮掩这两个馒头。 晚书一边洗一边想着现代的各种高科技,好像只有如何丰胸的广告、偏方,根本没有变小的法子。 唉……现代人怎么都竟想着大馒头呢?旺仔小馒头不是也很好吃吗? “砰砰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王臻问道:“梁兄,你好了没?” 晚书赶紧收回心思,朝外面应了声:“快了,你们等我下。” 这女人头发麻烦,晚书倒是忘了他们还在等着自己,匆匆忙忙的擦净身子穿好衣服。 把头发随意擦了下便束了起来,又照了照铜镜,发觉除了头发还有些湿外,并无其他异样,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门外,三人站在栏上等着自己,晚书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们笑笑,每次都是他们等自己。 三人乍一看晚书头发未干,还让他回去弄干了再来,晚书摆摆手道:“不用了出去吹一吹风便干了。” 事实也是这样,她真恨不得有个吹风机,然后还惊讶他们三个头发怎么干得这么快。 一看,人家就没洗头。唉,不洗头多油腻,晚书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跟在他们身后出去了。 此刻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不过这苏州的夜市倒是挺热闹的,四人走在街上,找了个人多的小吃店挤了进去。 这店一看生意就好,四人找了个只有两人的桌子,同他们打过招呼后便坐了下去。 晚书感慨道:“这儿生意真好,真呢晚了还这么多人。” 陆宁解释道:“这是苏州出了名的馄饨店,他们每日从午时卖到子时,几乎不间断。” 晚书恍然大悟,“难怪你们直接把我们带这儿来了。” 许子艺也对这苏州城满是好奇,东张西望的看向外面,晚书亦然。 只有来过这几回的陆宁和王臻盯着那包馄钝的的老板,看着流口水。 晚书看见个好东西,冲着许子艺就喊:“许兄你看那儿,真漂亮。” 许子艺顺着晚书手指看过去,也惊喜出声。 同桌吃着馄饨的两人被二人一惊一乍的样子引得直翻白眼,最后直接端着碗移到其他桌去了。 晚书冲他们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继续和许子艺谈论着苏州的夜色。 很快,四人的馄饨也上来了,晚书喝了口汤,确实很鲜,只是看着这配料没些什么,不禁对他们的配方产生了好奇心。 晚书假意盐不够,端了碗去后面偷看,不料啥也没看到,碗里却被丢了一勺盐。 晚书端着碗回到原处,漫不经心的舀了口汤送进嘴里,赶紧吐了出来,齁死人了。 三人开始是担心晚书被烫到,后来知晓原因后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晚书瞪着眼珠子,急道:“有什么好笑的?” 许子艺先开口道:“梁兄怎地到了苏州连盐都不放过了。” 晚书气急,重重拧了许子艺一把,直疼得他龇牙咧嘴才放开。 稍好些许子艺想反击,被王臻劝住了:“好了好了,两位兄台别闹了,咱们走吧!” 偶尔这么皮一下还是挺爽的,晚书正沉浸在自己获胜的喜悦中,忽然感觉腰间一轻,顺手摸去,钱袋没了。 晚书回想下刚刚的经历,反应过来大喊:“抓小偷。” 几人四处张望,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两个黑影正在一前一后的跑着。 晚书追着两人急匆匆跑去,剩下三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半晒,前面的身影不见了,四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始终没看到影子去了哪? 想不到这么个富饶繁华之地,居然有偷儿当街行,而且还是两个一块。晚书气急败坏的捶着自己膝盖,懊恼刚刚不该和许子艺打闹分了神。 陆宁出招道:“咱去报官吧?” 许子艺和王臻都赞同,晚书想起上回在徐州时丢的银子,又念着那钱袋里的五十两银子,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都第二回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晚书一拳砸在自己脑门上,又感念现代银行卡的好处。 还好,自己只带了一半,方宴给的那五十两被她藏到了别处,否则真的是全部家当就这样没了。不行,以后不能带银两了,换成银票估计会好些。 边想着边跟上前面三人的步伐,往衙门方向去了,也不知能不能找回来? 晚书提醒道:“三位兄台,你们的钱袋可得装好了,这苏州城太乱了,往后还是少出门为妙。” 三人细细检查一遍,还好,除了晚书,其余三人均没什么损失。 晚书把刚刚发生的事细细想了一遍。当时自己和许子艺打闹,然后王臻说要走了,正当自己得意的看着许子艺时,感觉腰间轻了,然后发现钱袋丢了,那这一瞬间有哪些人在自己身旁呢? 难道是那个吃完馄饨,假装喝汤的小子,晚书回想起来了,难怪他一直盯着他们四人。 从他们刚落座,她东张西望时便扫到了隔壁桌那个小口喝着汤的小黑子,当时他碗里的馄饨早没了,原来他竟是个偷儿。 可好像又不对,刚刚是两个黑影一块跑没了的,那么后面那个难道是放风的。 可惜现在有怀疑对象却找不到,晚书懊恼的叹了口气,把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 其他三人想了想,当时确实有个人瞟眼看了他们好几次,尤其晚书和许子艺谈论苏州夜色时。 晚书越想越肯定,直言道:“一定是他,走,咱们回去看看有没有人识得他的?” 王臻想了想,制止道:“咱们四人兵分两路,我和许兄回去打听,陆兄对这苏州城熟悉,你们先去报官。” 晚书道:“也好,这样可以省些时间。” 王臻和许子艺往回走了,陆宁则带着晚书往衙门去了。 两人正商量着一会见到知府大人时的说辞,忽然脚边“噗通”跪倒了一人。 这黑灯瞎火的,晚书本就胆儿小,吓得尖叫起来。 第64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求公子饶命。” 晚书还在惊吓中没回过神来,紧接着又有人让她饶命。 这到底是闹哪出? 晚书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盯着地上那个黑漆漆的影子道:“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 那人继续苦喊道:“公子,我不该偷你银两,求你饶了我这条小命吧?” 原来是那个偷儿,晚书听到“银两”二字,就气得牙痒痒,怎么都喜欢偷她呢? 她一把揪住那偷儿的胳膊,看了两眼,的确是吃馄饨时那个小黑子,原来他早盯上了自己。 晚书生怕他再跑了,双手紧紧拽住他,问道:“银两呢?” 那偷儿惨兮兮的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一人,然后又哭天喊地的求着饶命。 到底是谁丢了银两,到底是谁该哭,晚书也没空理会他,看向小黑子指向的那人。 这不是九月吗?晚书目瞪口呆的看着九月,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你怎么在……” “这儿”还没说出口,九月便先抢了晚书将要问出的话,向晚书挤挤眼睛道:“哦,我刚刚正在街上闲逛,忽然看到有人摸走了公子的钱袋,便做了回好事。” 晚书还处于震惊中,狐疑的往四周看了看方宴在不在,这家伙神出鬼没的,不会每次都这么巧吧? 陆宁见晚书怔住,以为他吓傻了,赶紧帮忙打圆场:“多谢这位大哥出手相助,我们也正准备去报官呢。” 听到报官,地上的小黑子又开始磕头求饶了:“几位公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你们饶了我这狗命吧,我上有八十岁老母要照顾……” 晚书回过神,听得不耐烦,吼道:“闭嘴,是不是下还有三岁孩童也需要照顾啊,编瞎话也不会编新鲜些,就该去大牢里反省反省。” 那小黑子瞬间弱了声音,小声嘟囔着什么。 晚书才不想跟他废话,转向九月故意加重语气道:“今天真是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了,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九月自然听出了晚书的言外之音,阴着脸道:“公子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 陆宁也再次向九月道谢,然后询问晚书还要不要将小偷送官严办? 晚书看了小黑子一眼,咬牙道:“当然要送,这种人一定不能姑息。” 说完又转向九月道:“劳烦公子再帮我把这偷儿送到官府去吧。” 九月微微颔首,轻而易举的揪着小黑子的后衣领就往前走了。 陆宁扯了扯晚书衣领,示意他不必再麻烦人家了,晚书小声说:“没事儿,我俩都不会武功,再让这偷儿跑了怎么办?” 陆宁想想是这么个理,悻悻的随着晚书跟着九月去了。 晚书心里早就没了丢银两的气愤,满脑子都是方宴派了九月来帮自己,那做什么都可以放开手脚了,反正有后盾,还是坚强的后盾。 “陆兄,你们怎么还在这啊?” 几人刚拐过巷子,就遇到了王臻和许子艺大步从后面追上。 陆宁听得王臻喊他,回道:“王兄,你们这么快来了,那个偷儿已经抓到了。” 陆宁边说边指了指前面七月拎着的小黑子。 王臻远远看去,怎么还有个不认识的人,而且还帮忙看着小黑子。 遂问道:“他是?” 晚书赶紧道:“这位公子帮忙抓住了偷儿,这会帮忙送衙门呢。” 九月听到晚书提他,也知道后面多跟了两个人,扭头向两人点点头,示意打招呼。 许子艺想证实是不是吃馄饨那个小黑子,特地跑过去看了两眼,确定是他后,边骂边往他身上踢了两脚。 陆宁怕出人命,赶紧止住了他动作。 一行人前前后后的很快到了苏州府衙门口,陆宁和许子艺上前击鼓,晚书和王臻在商量着一会见了知府大人怎么说。 那小黑子眼瞅着到了衙门口,也不敢逃了,只全身抖得厉害,吓得脸色发青,腿脚打颤。 恐怕此时他肠子都悔青了,今儿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惹上这些人了呢? 很快,里面走出两个衙役,不耐烦的嚷嚷着:“这么晚了什么事呀?” 陆宁停下手中的鼓棒,向衙役说道:“我们钱被偷了,抓住了偷儿送来报官。” 衙役往门外瞅几眼,说道:“既然抓到了,钱也找回了,还报什么官,吃饱了撑的。” 说完,就要关门。 晚书眼疾手快的伸了只脚进去,拦住了两个衙役,“两位大哥,这钱虽然找回来了,可是这偷儿不能姑息呀。怎么?你们这不管这事?” 晚书这话彻底激怒了两个衙役,其中一个衙役一把将晚书推了出来,口中道:“这是衙门,不是你们撒泼耍横的地方,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晚书屁股朝地,被砸得生疼,眼看着大门又要合上,九月出手了,一掌便将大门推开,还把两个衙役弹摔在地上。 这也算是帮晚书报了仇了,九月阴着脸,吼了声:“现在可以报官了吧?” 两个衙役吓得屁滚尿流的往里面喊人去了。 晚书怕九月控制不住脾气,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让他先走,哪知九月来了句:“没事,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九月和七月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好说话,脾气软;一个却是油盐不进,这脾气也真是难为方宴了。 那小黑子原本以为衙役不管,自己就没事了,哪知被九月这么闹腾一番,真把知府大人请来了。 先前被摔的两个衙役一边领着知府大人出来,一边指着门外的众人道:“就是他们,大人,不仅蛮不讲理还动手打人。” 很快,一个穿着官府,带着乌纱帽的瘦高男子就带着一群人出来了。 “听说有人在这闹事,就是你们几个?” 王臻赶紧回道:“大人,我们是来报官的,并没有闹事。” 那知府道:“把我府衙的人都打了还说没闹事,你们好大的胆子。” 原来是个不讲理的,难怪手下人也不讲理,晚书压抑住心中怒火,道:“禀大人,我们真的是来报官的。他偷了我的钱袋,被我们抓住了,特来送官,请大人秉公处理。” 那知府大人一听,看了看先前那两个衙役,见他们心虚的点头,骂了句什么,然后便往后挥挥手道:“抓起来收监。” 小黑子听到这声吓得赶紧求饶:“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当然结果依然逃不出被关的命运。 小黑子被带进了衙门里,衙门大门也渐渐合上了。 晚书边走边往衙门口瞅,总觉得不对劲。 可是哪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本来他们就是准备把小黑子送进去反省的。这下是如愿了,但心里头总觉得怪怪的。 便开口向众人问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晚书一开口,许子艺便扭头盯着他问道:“哪奇怪了?” 陆宁也回头看了一眼道:“我也觉得哪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王臻却大大咧咧的道:“反正钱找回来了,偷儿也送进牢里了,其他的事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快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好像说得很有理,晚书也想不出哪儿奇怪了,索性不想了,跟着他们往酒楼走去了。 走着走着晚书发现不对劲,九月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不知道。 唉,她还想着跟九月通个气,弄个接头暗号什么的,这下好了人凭空消失不见了。 本来赶路就累,又折腾了大半晚,回到酒楼,晚书趴床上便昏昏欲睡了。 一夜好梦,第二日起来,三人便在东城口和王臻分开了,他家在西边,陆宁家在东边,刚好对着不顺路。 陆宁看着王臻的马车走远后道:“咱们也走吧?” 晚书和许子艺点点头,跟着陆宁上了马车。 一路上陆宁又恢复了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不知道回去面对自己的是什么,但绝对不会是好事。 晚书和许子艺也识趣的没在提陆宁的亲事,反正一切到了陆家就知晓了。 三人乘的马车很快,不过也很颠簸,路面时不时扬起灰尘,呛得几人咳嗽不已。 那赶车的老伯人挺好,给他们每人拿了块帕子捂住口鼻,虽然帕子是黑的,但也是份心意。 晚书接过,捂在嘴上,不清不楚的说道:“老伯,什么时候能到啊?” 老伯笑呵呵的回道:“快了快了,你们读书人来我们这不习惯吧?” 晚书笑笑,不知该如何应下。 陆宁则用当地土语和老伯聊了起来,帮晚书掩过了话题。 晚书和许子艺听不太懂,但能猜出意思,陆宁好像是问镇上的变化,老伯也细细讲述着。 晚书插了句言问道:“老伯,你知道镇上做粮食买卖的徐家吗?” 老伯点头,“整个镇上就他家卖米面,哪能不知。” 晚书又道:“我听说他家有个女儿生的很是漂亮,只不知为何还没出嫁?” 老伯道:“这我上哪知道去,我一个糟老头子可管不着人家家里的事。” 陆宁扯了扯晚书袖子,示意他不要再问。晚书不理,继续道:“那徐家姑娘可有许了人家,老伯知道吗?” 老伯摇摇头。 什么也没问出来,晚书只好作罢。 第65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晚书都在车上眯着眼睡了一觉,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 许子艺摇摇晚书,道:“梁兄,到了,别睡了。” 晚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四周,伸了个懒腰拎上自己包袱下车了。 陆宁付了车钱,然后指了指南边的一条巷子,高兴道:“我家就在那边巷子里面,咱们快走吧。” 晚书顺着陆宁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巷子口人来人往的,好不繁华。 陆宁归心似箭,急切的带着两人往家赶去,一路还跟相熟的邻居打着招呼,看到他带了人回家还问一声。 走了几步,晚书突然停住了,道:“等一下。” 陆宁和许子艺都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忙惊讶的看着他。 晚书看看两人,心虚道:“我忘了买东西了,陆兄,你带我去市场买点东西吧,这样两手空空的怎么好意思去见伯父伯母。” 陆宁听完笑了,“哎,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用买了,我早几天就给家里写信说了要带同窗回来,家里什么都备好了。” 晚书摆摆手,道:“不行不行,第一次上门怎么也不能失了礼数,这样你先回家,我和许兄去买些东西,一会再过来。” 许子艺听得晚书这么说,也附和道:“是呀,亏得梁兄提醒了,否则我这脸面都丢尽了。陆兄,你先回吧,我们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陆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举着手臂想把两人喊回来,可一眨眼功夫两人早没影了,只好拎着晚书硬塞过来的行李先往家去了。 再说晚书和许子艺与陆宁分开后,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又回到了刚刚下车的地方,问了赶车的老伯,才找到了泸水镇卖东西的地方。 陆宁家位于泸水镇西城口,虽然那儿人也挺多的,但是相比于主街上那可是冷清了不少。 此刻还未到午时,街市也才开不久,晚书边走边看,漫不经心的问许子艺:“许兄,你说咱俩买点什么好呢?” 许子艺道:“我见我爹娘以前去我舅舅家都是带吃的、用的,要不咱们买些吃的带去?” 晚书也没其他主意,两人便敲定了买些吃的去。 刚说到吃的,没想到前面就有人吆喝:“卖鱼喽,卖鱼喽,今早刚抓上来的鱼。” 晚书看了许子艺一眼,“走,咱也去买。” 许子艺:“我,我说的是桂花糕、芙蓉糕之类的,不是这生鱼啊。” 奈何晚书一门心思扑在买鱼上,根本没听见。 许子艺只好悻悻的跟上,心里郁闷:哪有去人家还自己带菜的,感觉像是不带菜不给饭吃一样。 晚书高高兴兴的买了两尾三尺长的大鲤鱼,又往前面猪肉铺买了个猪头,以及一些蔬菜才兴致高昂的往后走了。 许子艺一边拎着猪头一边担心道:“咱们带这些去真的合适吗?” 晚书反问:“不合适?刚刚不是你说的买些吃的去吗?” 还不等许子艺回答,晚书又道:“哦,你是说买少了,那你看还要再买点什么?” 许子艺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陆兄家里不缺吃的,这样显得咱俩像是怕人家饿着我们似的。” 晚书这会才想起是不合理,不过买都买了,也不能退啊,便问道:“那怎么办?” “刚刚拉都拉不住你,这下当然只能拿着去了。” 晚书没了刚刚的兴致,看着手中的鱼和菜,有些不知所措。 许子艺道:“快走吧,一会陆兄又该出来寻我们了。” 晚书点点头,默默跟上许子艺往陆宁家方向去了。 快要拐弯时,突然听到街上传来一男子的吆喝声:“徐氏米店送货、徐氏米店送货……” 晚书往后看去,只见有辆板车拉着满满一车货向他们这个方向过来。 街上的人都有意识的往路两旁退去,有些看了一眼,有些继续走,有些停下来等车过。 晚书和许子艺也跟着人群退到路边,看着那车上趾高气扬的带头者和快速通过的马车,不满道:“好嚣张,这什么人啊?” 旁边一位嫂子轻轻扯了扯他衣服,“公子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这是我们镇上出了名的徐氏米店,送货时车不到目的地不停的,每天从这街上过时,行人都是得让道的。” 晚书听完,吼道:“岂有此理,这些人也太目中无人了……” 那位嫂子听了,赶紧拉着他道:“嘘,公子小点声,可不敢让人听见了,这事没法讲理。” 晚书还欲在说,见许子艺朝他使了个眼色,便打住了,匆匆谢过那位嫂子便走了。 走出了一截,许子艺才道:“梁兄别忘了咱们来此的目的,可别给陆兄找麻烦,快些回去吧。” 晚书点点头,“刚刚是我唐突了,差点误了大事。” 两人拎着东西一路赶到了陆宁家,站在门口喊陆宁,陆宁听见声,飞快的跑出来将两人迎了进去。 很快,陆宁的父母也出来了,将两人带着往里走,晚书不好意思的将鱼递过去,道:“伯母,这今早刚抓的鱼,刚杀的猪头,还有刚……摘的新鲜蔬菜。” 许子艺也傻呵呵的把手中的东西顺着晚书的话递了过去。 陆宁父母双手接住,然后道:“来就来呗,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快进去坐着歇会。” 陆宁将两人带进了堂屋,然后忙着沏茶。 晚书打量了下,陆宁家房子不大,但也是座两进两出的院子,除了这正厅,后面还有个小院子,还有东西各有三间耳房,只不过这屋子有些陈旧,像是祖上留下的。 陆宁见晚书和许子艺一进门就各种张望,有些窘迫的说道:“让两位兄台见笑了,家中寒酸,委屈你们了。” 晚书知道陆宁生怕招待不周,以为他们嫌弃,道:“哎,陆兄说哪儿的话,这可比我之前住过的屋子好上好几倍了。” 许子艺也道:“是呀,咱们早已是知己、挚友,陆兄何必这么见外呢。” 陆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是是,是我错了,不该错怪两位兄台。” 三人还欲在说,陆宁父亲走了进来,晚书和许子艺方忙见礼,然后又一并坐下了。 陆父道:“我听宁儿说了,你们在他在书院最好的朋友,经常照顾他,老夫在这替宁儿谢谢你们。” 许子艺赶紧道:“伯父见外了,陆宁是我们的好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陆父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开门见山了。想必宁儿和徐家的亲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晚书和许子艺点点头。 陆父继续道:“前日里徐家便派了人来传话,说是等宁儿到家马上便去他家商议亲事。” “宁儿这次辜负了我和他母亲的心愿,未能如愿通过童试,想来这亲事是无望了,老夫像听听你们有何想法能帮帮宁儿。” 许子艺和晚书互看一眼,陆宁父亲不愧是个秀才,话说得挺溜,不过却说得很是伤感。 许子艺把之前在书院里的商议的结果说了。 “胡闹。”陆父听完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把桌上茶杯都震碎了。 晚书本想补充的,看到这副场景把欲说出口的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陆宁见状,扑通一声跪在陆父脚边,道:“父亲息怒,是孩儿不孝,让您老丢了颜面,要打要罚,孩儿全听爹的,只求爹不要生气,伤了自个儿身子。” 陆父盯着陆宁悠悠问道:“这退婚的事你也同意了?” 陆宁点头,“与其让徐家压在头上欺负,孩儿还不如去搏一搏,兴许还能驳回颜面。” 陆父语重心长的道:“宁儿啊,这徐家可不是软柿子,如今你要是得罪了他们,咱俩也就完了。” 以前,晚书的确没考虑这个问题,只想着快意恩仇,总想着让陆宁出了气,却没为他父母想一想。 徐家如今在这镇上是越发的嚣张,就连今天在街上看到的,没有人出头敢反对一二。 若是陆宁真把他们得罪了,最后遭殃的还是两位老人家。 晚书赶紧劝道:“伯父息怒,这事是我出的主意,是我考虑不周,您千万别怪陆宁,他也只是想为陆家争口气。” 陆父摆摆手,示意晚书坐下,然后勉强道:“让你们见笑了,这本是我陆家的私事,却让你们一并跟着搅了进来。” “伯父客气了,这事咱们从长计议,总是会有办法的。” 陆父道:“罢了罢了,等先见了徐老爷再说吧。” 很快,吃过午饭,陆父便带着陆宁去了徐家,晚书和许子艺在府中只觉得度日如年,也不知那边谈得怎么样? 陆母更是,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在大门口张望着。 “陆宁母亲,听说你家陆宁这次没考过初试?还要与徐家闺女退亲?” 晚书和许子艺在院里坐着,只听大门那有人和陆宁母亲说话。 晚书看过去,是个和陆母差不多大的婶子,正以八卦的嘴角问着陆宁母亲。 陆母不好意思的赔着笑,这巷子虽深但不隔音,很快又有几人围了过来。 陆母想将门外的脚抽回来,可是看着这群熟人脸,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似有团火在烧,却又脱离不了火海。 第66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门口还在议论纷纷,晚书瞅了一眼窘迫的陆母,冲着门口喊了句:“伯母,你家这个茶叶放哪了?” 陆母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往晚书走来,道:“淡了是吧?我去给你拿。” 晚书看了门口一眼,又看向陆母:“麻烦伯母了。” 陆母知道晚书这是替她解围,冲着晚书投去一记感激的目光,嘴上道:“不麻烦,应该的。” 晚书将茶壶递了过去,小声道:“伯母,外面的风言风语你别放心上,陆宁兄不会有事的。” 陆母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门口的人看陆母走了,也不好再在人家门口呆下去,也一一散了。 陆母往里屋去了,许子艺却紧张的问着:“陆兄不会出什么事吧?” 晚书心里也紧张,但表面却镇定道:“不会不会,陆兄只是去退婚而已,说清楚就好了。” 两人正猜想着那边发生的事,陆宁和陆父已经回来了。 晚书、许子艺以及刚拎着茶壶出来的陆母三人一块迎了上去,问着情况。 陆父脸色凝重,想来是事情办得不妥当,陆宁更是苦着张脸,神情有些难过。 陆母忧心自己相公和儿子,急急追问道:“当家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徐家怎么说?” 陆父回头看了一眼门外若影若现的身影,转身将门从里面给插上了。 “进屋说。” 三人迫切的想知道事情的结果,直盯着两人看。 坐定后,陆父道:“徐家说了,要和宁儿退婚,并且让宁儿贴告示说是他无能,配不上芷柔小姐,还,还说……” “还说什么了?” 想必是极其难听的话,否则陆父不会说不出口。 陆宁他父亲说不出口,心下一横,道:“还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我一厢情愿尝着徐芷柔不放。如果不贴告示就要赔偿徐芷柔五百两误嫁费。” 陆母听完,当即道:“什么?这徐家也太欺负人了,宁儿,我和你爹不会让你丢人的,就算把这宅子卖了,你也不能贴那告示。” 陆父和陆宁眼睛发亮的看着陆母,许是惊讶她一个妇道人家能说出这般话来。尤其陆父,像是今天才认识陆母一般,盯着她又多看了两眼。 陆母道:“你们干嘛盯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陆父和陆宁均摇头。 晚书和许子艺不明深意,也没想更多,只想着如何解决陆宁的事。 许子艺问道:“陆兄,你怎么想的?” 陆宁咬牙切齿道:“我不能让父亲母亲卖宅子,也不会贴什么告示的。徐家如此侮辱,他日我一定加倍奉还。” “陆兄放心,有我和许兄在,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受这屈辱。” 晚书语气肯定,让在场的几位都多了几分镇定,纷纷看向晚书听他下文。 晚书心里是有了主意,但是还没想好要不要这么做?还有这事必须要找到九月帮忙才行。 众人等着晚书的办法,不料晚书道:“我出去逛逛。” 毕竟是客,陆父陆母也不好阻拦,看着晚书就这样出去了,许子艺后面追上:“梁兄,我陪你去。” 许子艺知道晚书有办法,但不好对陆宁父母直言,赶紧追了上去。 陆宁也想跟去,被陆父阻止了,“站住,你看看你这什么朋友,信誓旦旦的说要帮你,人家就是来游山玩水的。” 陆宁道:“爹,梁兄不是这样的人,他肯定是出去想办法去了。我得去看看,万一他被徐家人抓了怎么办?” 陆母感激晚书刚刚帮自己解围,听到有可能被徐家抓住,赶紧道:“那宁儿你快跟着去看看,万一真出了事就麻烦了。” 陆宁听得母亲帮着自己,脚步一垮,准备从陆父面前迈过去。 哪知刚提起脚,就被陆父严厉喝斥了:“不许去,还闲事情闹得不够大。” 陆父原先是把希望满满寄托在晚书和许子艺身上的,如今看着他们不靠谱,只想眼不见心不烦,更不许自己儿子与他们为伍。 陆宁最终没敢去,留在了家里。 晚书和许子艺出了陆家大门,一路上听到最多的都是说陆宁和徐家闲事的,两人虽然看不惯,却也无法让他们闭嘴。 晚书只希望能快些找到九月,这样接下来的事就方便多了。 许子艺看晚书一出门便到处东张西望找东西,问道:“梁兄,你在找什么?” “找个人。” “陆兄的事你真有办法了?” 晚书点头,“这个办法虽然有些不道德,但是却是唯一能帮陆兄的。” 许子艺来了兴趣,“什么办法?” 晚书想了想反正早晚都要知道,便小声对着许子艺耳语几句。 “什么?这恐怕不好吧?往后徐小姐……” “那你说陆兄该怎么办?他徐家如此欺负人,就该让他们也尝一尝这种被人唾弃的滋味。” 许子艺想了想,好像晚书说的也有道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徐家先不仁的。 “你先不要和陆兄以及伯父伯母说,免得他们担心,这事我自有主张。” 许子艺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你找什么人啊?” 晚书道:“一个很厉害的人,可以帮助我们。” 许子艺看着晚书神神秘秘的不想多说,也没在继续问下去,只默默跟在他身后。 第67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就这样带着许子艺在这泸水镇城中漫无目的的瞎逛起来。 她想着接下来的棘手之事,只恨空有一肚子鬼主意却没有办法自己一人独立完成。 许子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全然没了在书院时说的那番意气风发。 之前思虑不周,只想到快意恩仇,却忘了陆宁父母的处境。 眼下晚书的想法不错,只是有些过于残忍,何况他们还没办法做成。 许子艺实在忍不住了,道:“梁兄,咱们回去再从长计议吧,这样在街上转悠是没用的。” 晚书本想等见到九月再和许子艺言明的,可是现在也只能提前告知他了,便把九月的事说了。 “你,你是说在苏州帮忙抓小偷的那个人?”许子艺不可置信的紧盯着晚书问道。 晚书点点头,“他其实是我一个朋友,只不过身上煞气太重,怕吓着你们,才没跟你们言明,还请许兄不要怪我。” 许子艺还呆呆的在想着九月那晚的做派和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目光呆滞道:“不怪,不怪。有那位公子帮忙我就放心了。” 晚书看许子艺没再生疑,长长的舒了口气,又带着他继续东张西望。 “梁兄,那你和你朋友没有说好在什么地方见面吗?” 原以为许子艺不会再问了,只会帮着找人,哪知又冒出个问题来。 晚书有些心虚,怔了下,摇了摇头,道:“当时走得匆忙,没说好地方。许兄,你眼力好,帮我好好找找。” 许子艺点头,心里却一点底没有。 在这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找个人,实在是有些牵强。 不止许子艺这般想,晚书更是心里一点底没有。这泸水镇并不是很大,可是找了这大半天却一无所获。 她都怀疑上回在苏州遇到九月是不是只是一个巧合,九月根本就不是来帮自己的,又怎么会跟着自己到这泸水镇来。 两人找得饥肠辘辘,也没看见九月的影子,想了想这么回去也不是个事,就在街边找了家小饭馆,点了几个菜填饱肚子。 哪知菜还未上全,便有个小孩送了个纸团过来。 晚书狐疑的看了看四周,并无异样,便问小孩:“这谁给你的?” 许是晚书语气过重,小孩有些害怕,怯怯的回道:“一个大哥哥。“ 晚书见他快要哭了,轻轻捏了捏他稚嫩的脸蛋,软下声音问道:“那你知道大哥哥在哪儿吗?” 小孩子摇摇头,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那盘鸡腿,嘴里不住咽口水。 晚书见状,夹了一只递给他,他拿在手里,感激的看了看晚书。 晚书笑道:“吃吧。” 许子艺则盯着晚书手中的纸团,想快些知晓里面的内容。 晚书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写道:“一切已经备妥,今晚行动。” 这?这什么意思?备妥?行动? 难道自己和许子艺说的话被他听见了,不会吧? 晚书和许子艺狐疑的看着对方,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自己是悄悄说的,而且只和许子艺说过,许子艺这半日可没离开过自己半步。 妈呀,这比闹鬼还可怕。晚书忍不住脑补九月化作幽灵跟在自己身边偷听的景象。 许子艺却眼睛瞪大,问道:“梁兄,你真没跟别人说过这件事?” 晚书头摇得如拨浪鼓,道:“真没说过。也许我那朋友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咱们等着看结果吧。” 许子艺也点头。 晚书想也只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否则为何说是在晚上行动。 两人猜测着九月的影踪,又期待着晚上发生的事到底和自己想的是不是一样,食不知味的吃了顿饭。 哪知刚把饭吃完,就看到刚刚那小孩又来了,这次带来的依然是一个纸团。 晚书迟疑的接过打开,只见上面写道:“公子放心,一切全在公子意料之中。” 晚书起身,四处看了看,依然没见九月的半点踪影。他是故意的?还是害怕见面被人看见? 晚书和许子艺有种见鬼的感觉,许子艺更是疑惑问道:“梁兄,你们平常也是这样吗?” 晚书支支吾吾道:“我……我这朋友有些怪癖,他做事向来独来独往,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许子艺心道:习惯?我看你也没习惯啊。 但是疑问归疑问,毕竟晚书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两人准备结账走人,只见那小孩还站在那。 许子艺本就心情欠佳,没好气的问道:“还有事?” 小孩往后退了退,指了指桌上的剩菜。 晚书问道:“你想要这些?” 小孩点点头。 这些都是他和许子艺吃剩下的残羹冷炙,他要了干嘛? 不过晚书也不想多问,直接坐下又让店家重新照样做了一桌打包,然后给小孩带走了。 小孩原本害怕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向晚书鞠了个功,大包小包的拎着走了。 晚书付钱时,店老板看着那小孩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晚书也看了一眼,疑惑不解问道:“老板为何叹息?” 店老板发觉自己失了神,赶紧回道:“没事,没事。一共三两零四十二文。” 许子艺争着要付,被晚书抢先了。 出了门,许子艺有些不高兴:“梁兄,早上买东西也是你付的钱,这会也争不过你,你……” 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却见晚书根本就没听他说,只蹑手蹑脚的跟着那小孩走了。 许子艺大步跟上,不解道:“梁兄,你这是?” 晚书做了个“嘘”的手势,“跟去看看。” 许子艺虽不知有何好看的,但是他和晚书本就是一起出来的,只好跟着他往前走去。 只见小孩东拐西拐的进了个巷子里,在巷口时四周张望一番,便飞速跑了。 晚书躲得及时,也不确定他看见没有,过了几秒,晚书又跟了上去,只见巷子里空无一人,早没了那小孩的身影。 许子艺也被这副光景惊到了,若是正经家的小孩,哪能这样偷偷摸摸的,还一晃眼就不见了影子。 两人折腾了大半天,这会天已经黑了,许子艺扯了扯晚书衣服,小声道:“梁兄,咱们先回去吧。” 巷子里不比外面的主街热闹,还没有烛火。不一会就看不清路,许子艺有些害怕,万一碰到什么歹徒,两人的小命可就没了。 晚书摸出火折子打着,又四处照了照,发现确实没有那小孩的影子后,方才转身说道:“走吧。” 许子艺听得晚书这声“走吧”如获大赦,快步往回走了。 直到回到主街上,许子艺才道:“梁兄,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晚书摇头,“你有没有发现那小孩子很奇怪?” 许子艺点点头,“所以我才让你赶紧回来,免得招惹是非。” 晚书点点头,表示赞同许子艺,然后道:“咱俩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陆兄怎么样了?” 许子艺道:“是呀,经历这些打击,陆兄心里肯定很难受。咱们回去看看吧。” 晚书点头,两人疾步往陆宁家赶去。 两人这边担忧着往回赶,哪知陆宁在家也是万分焦心,梁兄一言不发带着许兄就走了,难道是不想管我了?还是去找徐家闹事了? 无奈,自己又被父亲强令不许出门,更明令以后不能与他二人往来,只能在家干着急。 晚饭吃得随意,陆宁待在房里坐立不安,一边想着他们不管自己,另一边又担心着他们出事。 好不容易等到父母房里烛火熄了,陆宁蹑手蹑脚的打开门想要出去找找二人。 “你要去哪儿?” 陆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陆宁开门的手抖了抖,刚抬起的门销又卡上了。 陆宁弱弱喊了句:“父亲。” 陆父一脸怒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陆宁,“你这个孽子,自己不成器,现在还要伙着外人来气我。今日你要是出了这门,就不要再认我这个爹。” 陆父窝着一肚子火,现在看自己这个儿子越看越不顺眼,要不是他府试没考过,又怎会落得现在这个结果。 尤其今日午饭时问了,梁晚书和许子艺都考到了院试,而且通过把握很大。再看看自家这个儿子,以前就算读书不成器,好歹自己的话从来没有忤逆过,今日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帮着那两个同窗说话。 那两个同窗一看对陆宁就不是真心的,肯定是陆宁请他们来帮忙,两人不好拒绝这才跟了来,可没想到遇事就跑了,这种人怎堪重负,自己真是眼拙,早上还那么相信他们。 反正晚书和许子艺这会在陆父眼里就是两个纸老虎,只会耍嘴上功夫,一点实事不干的那种。 陆宁“扑通”一声跪下,“父亲,孩儿知错,你别生气,孩儿不去就是了。” 陆父给了陆宁一记白眼,晃了晃身子就要倒下去。今日在徐家受到的侮辱和打击,是他前所未有的遭遇,一肚子怨气憋在心里,这会说了几句却控制不住了。 陆宁快速站起去扶,吓得大喊:“爹,你怎么了?” 陆母也一直未睡着,躺在床上惆怅着陆宁这事,却不想看到自家老爷子出去。 本以为是去解手,哪晓得却对陆宁骂骂咧咧的,赶紧起身穿衣。 这不刚出来就看到陆宁大喊着他那快要晕倒的爹。 陆母一惊,也赶紧跑了过来喊道:“他爹,你怎么了?” “砰砰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陆兄,你们休息了吗?” 晚书边敲边对着门缝问道。 里面静了一下,随即传来陆父的声音:“老婆子,把他们的行李送出去。” 陆母愣了下,看着陆父那张怒气冲冲的脸,生怕再被气个什么病,赶紧应着去了。 门开了,晚书小声喊了句:“伯母……” 刚刚陆父的话他们也都听见了,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将他们拒之门外了呢? 陆母将两人行李递出去塞到两人手上:“对不住了,你们快走吧。” 晚书冲着关上的门不解的喊:“伯母,伯母……” 第68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大门最终还是合上了,晚书和许子艺抱着各自的包袱,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许子艺不甘心的又拍了拍门,喊道:“陆兄,陆兄,这是什么意思啊?” 半晒,里面传来陆宁的声音:“许兄,梁兄,对不住了,你们先找地方安顿吧,日后我再跟你们解释。” 晚书和许子艺互看一眼,深巷里传来一阵狗吠声,还有几个黑影站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 “会不会是咱俩一声不吭的走了引起伯父伯母误会了?还是陆家有什么规矩,过了定下的时辰回来不能进门?” 晚书和许子艺边往外走,边狐疑的猜测着。 许子艺摇摇头,又回头往陆宁家门口瞅了一眼,门依然是禁闭的。 两人走出巷子,找了家客栈闷闷的歇下了。 晚书躺在床上对九月说的今晚行动甚是好奇,可是眼下找不到九月,也无法知晓他具体怎么做的。 又想起陆宁一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不清不楚的便将人赶走了,难道他们已经知晓了自己的主意,不赞同?所以才将他们赶走? 晚书想来想去想不出答案,头疼欲裂,最后晕晕沉沉的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街上传来一阵阵急切的步伐声,还带着许多人呐喊:“抓刺客。” 抓刺客? 晚书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难道是九月行动时被发现了? 她赶紧穿好衣服鞋袜,准备出去看一眼。 晚书正在套鞋子,门口传来敲门声:“梁兄,你醒了吗?” 晚书很快应道:“醒了。”随之,打开了房门。 晚书看着客栈很多房间亮起的烛光,紧张的喊了声“许兄……” 许子艺也同样紧张,两人本来心里就装着事,这会被发现了,虽然没有参与,但是作为知情者,心里总归是慌张的。 晚书大着胆子,提议道:“咱们去看看?” 许子艺绷紧了身子,僵硬的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哪知刚走到一半,客栈门被撞开了。 此时客栈里只有一个值夜的店小二和晚书、许子艺三人在屋外。 领头的人四处望望,大声道:“快,快,把这客栈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给我放走。” 他带来的人应了声“是”,便开始行动了。 “你们干嘛的?” 这些人来得匆忙,晚书和许子艺站在楼梯上,呆立在原地,成为了头号怀疑对象。 两人腿脚打颤,晚书余光瞟了许子艺一眼,见他比自己还紧张,然后道:“我们是从苏州来的,要去宿州,经过这里天黑了就在这歇了一夜。” 那领头的把两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转向店小二。 只见店小二惊慌的点点头,“徐管家,他们确实是天黑时刚住进来的。” 徐管家又问:“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呀?” 晚书照实说道:“听到外面吵闹,睡不着了,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一般人听到出事只会躲,哪会上赶着去凑热闹,徐管家往前走了几步,紧盯着二人。 一种压抑感朝着二人传来,许子艺下意识的抓住了晚书的手心。 晚书看了他一眼,他紧张到流汗了,手心也是湿湿的,这个时候也不好将手抽开,任由他握着。看着徐管家下一步动作。 哪知徐管家到了二人跟前,说了句:“外面街上不太平,还是待在屋里比较好。”然后绕过他们两人带着人上去搜了。 晚书待人走后,一把甩开许子艺的手,然后咚咚咚上楼回房了。 哪知许子艺跟着进了屋,“梁兄,今晚不太平,我看咱俩还是呆在一起比较好。” 这是为自己胆小找的借口吗?晚书看了看他,“现下没事了,许兄回房睡会吧,明日还有事呢。” 其实就算许子艺回去,两人心里头装着事也是睡不着了。 许子艺迟疑的挪了挪步伐,小声道:“你那位朋友不会出事吧?” 许子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徐家人还没走,他倒也敢开口。 晚书赶紧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发现门口没人才将门紧紧关上,又回来道:“咱俩下棋吧。” 许子艺愣了下,“啊?”然后看着晚书指向门外的手指,才反应过来。 下棋可以静心,分担些不必要的紧张。但其实,两人下得一团糟,因为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屋外一阵喧闹过后,徐管家带着人撤了,想来是没找到要找的人。 晚书和许子艺长舒口气,谈论起了九月。 晚书总共见过他三次,第一次在醉霄楼,第二次他赶马车送她和方宴回书院,第三次帮自己抓住偷儿,至于他武艺如何,晚书一丁点儿也不知道。 因此她也害怕九月行动失败,许子艺听到晚书说他和九月只见过三次,还没说上几句话,心里更害怕了。 梁兄一直是个谨慎之人,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只见过三次,而且对他的来历全然不知的人。 “许兄莫急,虽然我对他知之甚少,但是他一定不会误事的。” 这是晚书信得过方宴,所以也信得过他指派给自己的人。 外面街上此起彼伏的跑步声还在继续,两人坐在房里忧心着明日的事。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了,晚书和许子艺将行李收好,出了客栈,想回陆宁家看看,昨晚这么一闹,也不知他家里有没有事? “梁兄,你说一会陆伯父不会又把我们赶出来吧?” 晚书道:“应该不会了吧,昨晚估计就是咱俩回得晚了惹他不高兴了,一会说话别太直就好。” 许子艺点点头,两人赶到了陆家。 清晨的巷子里人不多,但是今早却有好多人围在一起看热闹。 两人看着他们站的地方正是陆宁家,赶紧冲进人群里往里面挤去。 只见陆伯母抱着陆伯父坐在门口哭泣,却唯独不见陆宁。 晚书看了一眼地方还有一滩未干的血迹,惊慌的问道:“伯母,这发生什么事了?” 陆母看见是晚书和许子艺,也顾不上昨晚的失礼,擦了擦泪花,道:“他们,他们把宁儿带走了,说什么和刺客有关系。” “那伯父怎么样了?请大夫没?” 陆母点点头,说已经差人去请了,只是他头磕破了,不敢动。 晚书走上前,小声道:“伯父,我在徐州和大夫学过医术,我先帮你看看。” 陆父歪着头,一言不发,想来昨晚这儿肯定经过激烈的争吵,这会他也没了力气反对。 晚书撕下衣裙,拿了包袱里带的活血化瘀的药将陆父的头给包扎上了。 这药本是带着防止发生意外时用的,哪想到这会还真派上用场了。 “伯母,地上凉,我们先把伯父扶进去,这会已经包扎好了,不会有问题的,一会大夫来了再给开些药就好了。” 陆母哪见过这么大阵仗,又慌了神,见晚书说的有理,便照实做了。 待把陆父安顿好,晚书和陆母说要去找陆宁,便带着许子艺又出了陆家门。 门口看热闹的人见没看头了,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想来陆家平日的处境不好,关键时刻也不见有几人上前相帮的,不过也可能是忌惮徐家。 这晚书不管,也管不了,现在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救出陆宁。 他就不信了,徐家真能一手遮天,这县太爷徇私不管,那还有知府呢。 一路上许子艺看着气势汹汹的晚书,心里直犯怵,昨晚他也害怕呀,这会怎么又不怕了。 其实哪是晚书不怕,只是他一想到陆宁被抓了,再怕也要去。 两人急匆匆赶到了徐府,只见徐府门口站了很多家丁,想来是为了防刺客的。 九月没事,晚书心头一喜。 两人知难而上,往徐府走去,这徐府建得气派,在这泸水镇应该算是首屈一指了。 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傲视着周围,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像极了这府里的主人。 许子艺有些害怕,小声道:“梁兄,咱们还是想其他办法吧,这徐府可不是好惹的,万一惹急了,将咱们都杀了……” 晚书胸有成竹道:“没事,你跟着我就行,咱们得探探陆兄现在的处境,才好救他。” “可是,可是……” 晚书正安慰着许子艺,忽然昨天那孩子又来了,对着二人道:“哥哥,我饿了。” 许子艺正犯愁,想不到这小破孩又来了,他直接不耐烦道:“去去去……” 晚书倒是眼前一亮,拉着小孩拐到了墙角,问道:“是不是大哥哥让你来的?” 小孩点点头,晚书和许子艺高兴的互看一眼,然后摊开手让他拿东西。 哪知小孩儿转身就跑,二人快速跟上。只见小孩七拐八拐的来到了昨晚的那条巷子。 有诈?晚书和许子艺看了看,不明白他带自己来这干嘛?难道他不是九月派去的? 两人停下脚步,迟疑着要不要继续往里走。 只见小孩儿看他们没跟上,又折了回来,拉着晚书的手一步一步往里去。 晚书惊慌的跟着他往里走,到了一间木屋里,只见里面除了小孩并无他人。 九月不在?那这是…… 第69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两人打量了一下屋内,除了几个草垛和几张破床单,还有几个缺了口的瓷碗,然后就没啥了。 许子艺盯着小孩道:“小屁孩,你带我们来这干嘛?” 小孩子没说话,却从外面涌进来一群人。 原本背对着门外的晚书和许子艺很快转了个身,看着门外之人。 这些人穿着褴褛,身上脏兮兮的,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许子艺惊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晚书知道被这小破孩给骗了,想捉住他做要挟,没想到转个身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许子艺和晚书靠近,目光紧盯着对方,生怕一个不留神他们手中的棍棒便朝自己呼来。 “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一人长得有些贼眉鼠眼的,好像左腿还瘸了,脸上还有个十字刀疤,吼道:“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否则,哼哼……” 晚书心知遇上麻烦了,但是也不能人家说什么就做什么,她壮着胆子道:“光天化日的你们敢强抢?” 那头头亮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看着二人道:“少废话,快拿出来,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许子艺被吓得手上动了动,就准备把身上的银两掏出来。 晚书倒是不为所动,迅速往后看了一眼,准备找东西和他们拼命。 奈何这屋里除了几堆破茅草外就只剩几个破瓷碗。 碗? 对呀,我可以用碗,晚书眉眼一喜,往后跑去把墙角放的一摞碗叠好抱到了许子艺脚边。 晚书急切喊道:“许兄,快,将碗砸破,然后扔他们。” 许子艺愣了愣,随即照晚书的话做,可是还没摔完两个碗,外面的歹人便蜂拥而上。 两人将手中的碗统统砸向他们,可是却被对方悉数躲了不说,还捡起向二人扔来。 晚书和许子艺力单势薄,还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敌得过对方的棍棒和刀子。 晚书护着脸,大喊道:“等等……” 攻击停了下来,可是很快两人也被人拿下了。 一个小矮子问道:“老大,接下来怎么做?” “将他们捆起来,然后把身上的东西都给搜出来。” 搜身? 晚书急得满头大汗,一搜身不是全完了吗? 晚书弱弱问道:“那个……我自己来行吗?” 晚书才问完,小矮子便道:“老大,这个人不老实,不能同意?” 那头头瞅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快搜。” 许子艺看晚书难受至极,劝道:“梁兄,钱财乃身外之物,咱们先保命要紧。” 晚书心道我知道命比金钱贵,可是我不能让这些臭男人碰我身子啊。 眼看着那双黑漆漆的咸猪手就要碰到身上了,外面一道黑影冲了进来,一脚把小矮子踢飞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众人,晚书本来已经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了,哪知一道强风传来,下一瞬手上的绳子已经解了。 来人正是九月,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晚书惊讶的看着他。 九月冷冷开口问道:“两位没事吧?” 晚书摇摇头,然后看着对面虎视眈眈准备开战的众人。 人群中忽然有人道:“老大,我看到是小不点把他带进来的。”边说边指向引晚书和许子艺来此的那小孩儿。 那头头把目光转向角落里的小不点,吼道:“你,竟敢吃里扒外。” 然后,一把刀子朝着小孩儿刺了过来。 晚书惊道:“不要。” “叮”一声,刀子飞了,晚书看到是九月手上的石子将刀震飞的,不过小不点被吓得裤子湿了。 紧接着九月动手将他们手中的武器统统打落在地,然后准备出手杀人。 “九月”,晚书喊道:“饶了他们吧!” 九月收回手,不解的看着晚书,“这些人穷凶极恶,不杀了以后还会去祸害别人。” 听到九月这话,几个胆小怕死的赶紧求饶道:“大侠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晚书盯着众人道:“这是第几回了?” 其中一人伸了一根手指,一人伸出了两根,然后又快速缩回了一根。 一看就不老实,可是要在自己面前杀害这么多人,晚书心里着实觉得有些残忍。 晚书看看九月道:“交给你了。” 然后和许子艺出了巷子外等九月。 只听里面传来一阵哀嚎,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杀完了? 晚书心里一紧,握紧拳头,指甲嗑进肉里把手心掐出了血,却不敢回头看一眼,乱葬岗那恐怖的一幕浮上心头,被灌药时那些蒙面黑衣人可未曾对她手下留情过。 这样一想,心里舒坦多了。可是对程实和姜艳秋的恨更深了。 许子艺看着晚书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心的喊了声:“梁兄,你没事吧?” 晚书回过神来,“我,我没事。” 刚好九月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不点。 晚书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小孩,特想捶他一顿,却又想到刚刚危急之时也是他找来了九月。 晚书急切问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九月没说,却问道:“陆宁是不是被抓了?” 许子艺使劲点头,这会也只有九月能够救陆宁了。 晚书遂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九月冷哼一声,鬼魅一笑,“今晚会有好戏上演,你们安心等着吧!” 晚书猜不透九月葫芦里卖的药,但看他也不想说,也就没问,只问道:“你有把握救陆宁出来吗?” 九月点点头,然后指了指他扔在一旁的小不点,问道:“这小孩你打算怎么处理?” 晚书一时语塞,她真不知道怎么处理? 这孩子看上去才七八岁年龄,杀他不忍,不杀又难忍心头之恨。 晚书还在为难,许子艺已经一步上前,“啪啪啪”一顿捶,“小小年纪就会坑蒙拐骗,还想要我的命,我先让你尝尝我的拳头。” 小不点双手抱住头躺在地上,任由许子艺打。许子艺下手不轻,他硬是一声不吭,想来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不敢求饶。 晚书迟钝了下,最终还是制止了许子艺:“许兄,算了,他毕竟是个孩子,可能也是被那些人逼的。” 许子艺听从的住了手,吼道:“滚,再让我看见你骗人,我一定打死你。” 小不点慢慢的起身,朝三人分别鞠了个躬,拖着一身的伤走了。 “等等。”晚书喊道。小不点转身诺诺的看着晚书,身子发抖,但脸上的倔强却愣是没发出一句呻/吟。 “你还有家人吗?” 小不点摇摇头。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昨日还帮我,今日就把我们骗到这来?” “昨日我乞讨时这位公子给我买了两个肉包子,让我帮他给你送信。晚上回来后毕老大发现我带了很多好吃的,就问我从哪来的,我全说了,他就让我今天把你们带到这儿来。我,我真不是想害你们,只,只是……” 果然是这样,只是没想到自己做好事,反倒把命搭进去了,晚书听不下去,“行了行了,你先跟着我吧。但是以后不许再骗人了,否则我就让这位公子杀了你。” 小不点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赶紧跪下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许子艺扯了扯晚书衣角,“梁兄,这种小孩最会骗人了,你怎么能留下他。” “许兄,我看他挺可怜的,就先留下他吧,要是他不老实,再另说。” “反正我不管,你要留自己留,出了事我不负责。” 最终,晚书留下了小不点。 “你有名字吗?” 小不点摇头。 “那我给你取一个吧?就叫,叫福贵吧。” “多谢公子赐名,福贵以后一定好好伺候公子。” 伺候?晚书心里一紧:“咳咳……伺候就算了,你就帮我跑跑腿吧。” 九月看着这一幕,眉眼含笑,也不知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巷口时不时有人路过,晚书对九月道:“咱们还是别再这了,徐府的人现在还到处在找你呢,还是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再说吧。” 九月点点头,许子艺也深表赞同,九月武艺高超倒是不急,可是身后这三个拖油瓶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尤其梁晚书要是出了事,自己的小命也没了。 晚书往四处望了望,却不知该到哪个地方躲躲,看向九月,只见九月也在张望着找地方。 “我带你们去秋老爷家吧,他家没人,以前毕老大经常带着我们偷偷去那的。” 晚书听着小福贵的话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害怕又是个骗局,紧紧盯着他看,想从他脸上表情看是不是骗人。 小福贵被盯得有些害怕,“公子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 晚书看向九月,毕竟九月阅历比他和许子艺都多,只见九月点了头,三人才跟着小福贵去了他说的那个空宅子。 秋老爷的宅子不大,庭院倒是挺干净,小福贵轻车熟路的带三人往里走去。 一进门,九月就将小福贵抓在手里,提防他再使诈,晚书和许子艺在后面跟着,谨慎的看着四周,生怕又出什么意外。 小福贵也知自己还没得到众人的信任,乖巧的任九月抓着,指了指里面的屋子。 第70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四人小心翼翼的进了宅子,所幸小福贵这次真没有骗人,宅子里确实没有其他人。 简略收拾后,晚书和许子艺出去买了些吃的回来,又去陆宁家看了看陆父。 大夫看过开了药方,陆母照顾着,暂无大碍。晚书把陆宁的情况大致说了下,又宽慰了二老几句,然后就离开了。 九月和小福贵分别去打听了下陆宁的消息,听说被打了一顿后关了起来。 四人就凑合着在秋老爷的院子里将就了一晚。 第二日晚书还迷迷糊糊的,便听到外面街上又开始了搜寻。 这次找的不是什么刺客,而好像是徐家小姐。 徐家小姐失踪了?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难道九月说的好戏便是这个? 晚书匆匆起身,找到九月住的屋子,敲门。 开门的是许子艺,睡眼惺忪的道:“梁兄,这么早。” 晚书着急,也顾不上男女之防,冲了进去,却连九月的影子都没见到。 “九月呢?” 许子艺看着着急的晚书,一下清醒了,“他说他守夜,然后就没进来睡。” 许子艺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听外面,找到徐家小姐赏银五十两。” “你是说徐家小姐失踪了?这事是九月做的?” 晚书点头,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个能耐。 许子艺惊道:“那他会不会出事?” 晚书摇头,一脸担忧,她可还指望着九月救出陆宁呢,怎么好端端的把徐小姐给劫了。 “公子放心,我知道徐小姐在哪?” 忽然,小福贵走到二人面前说道。 两人把目光转向他,“在哪?” 小福贵笑笑,“在毕老大那儿。” “毕老大?他不是已经被九月杀了吗?” 两人不解的看着小福贵。只听小福贵道:“昨日公子走后,九公子让毕老大晚上带人将徐小姐劫出来在那破屋里过一晚上。” 过一晚上? 进了那匪窝,就算啥也没做,徐小姐的清誉也是保不住的了。 原来九月那么自信说的是这个,那他人呢? 晚书看着小福贵道:“你出去打听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福贵答应一声,跑出去了。 许子艺和晚书相互看看,然后笑了。 一开始晚书的计策便是让徐小姐假失了清白,然后帮陆宁正声誉。 现在事情虽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出现个奸夫,但徐小姐的清誉终究是保不住了。 两人静静的等着九月和小福贵的消息。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去了,晚书坐不住了,准备出门去探探消息。 果然一出门,街上全是议论徐家小姐偷情一事,还说在闺阁中养男人,这次被几个男人算计卖给了乞丐。 真是祸起萧墙,这些流言越穿越玄乎,也不知现在徐小姐是个什么样儿。 不过这样一来,陆宁应该是没事了。 许子艺听着这些不入耳的流言问道:“梁兄,你说这徐小姐往后还有没有人敢娶了?” 晚书不咸不淡道:“那就不是我们操心的事了,反正我们帮陆兄脱困就行。” 许子艺点点头,徐家如此势力,徐芷柔更是打心眼里看不起陆宁,也让她尝尝被人踩在脚底的滋味。 两人在街上随便溜达了一圈,恐九月和小福贵回来看不到人,又返回了秋老爷的宅子里。 果然,刚进门就看到往外走的九月,看到二人回来,脸上一松,“我还以为你们被徐府抓了。” 晚书摆摆手表示没事,然后问道:“陆宁那边怎么样了?” “我潜入徐府看了看,他被关在了柴房里,倒无性命之忧。想来咱们再推波助澜一番,徐家人便会放他出来了。” 晚书和许子艺大喜,陆宁得救了。 三人进了屋,九月又把昨晚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徐芷柔的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昨日留了那毕老大等人性命就为了这个用处。 晚书有些难以启齿的问道:“那他们没真把徐芷柔那个了吧?” 九月摇摇头,“他们敢……” 虽说是这样,可是徐芷柔的清白是没了。 许子艺道:“梁兄,你说他们会不会不同意退婚了?” “徐家现在巴不得陆宁赶紧娶了他女儿,可是跟这种人家结了亲,那陆兄一辈子都毁了。” “走,咱俩写封退婚书去,等陆兄回来咱们便送到徐府去。” 说动就动,两人起身随便收拾了下,便和九月暂时告辞回陆家了。 陆家,陆父已经好多了,陆母正在喂他喝药,晚书和许子艺把目前的情况大致说了下,陆父陆母先是震惊,后是觉得解气。 晚书又说了要写退婚书一事,陆宁父母也同意了。 晚书拿出笔墨纸砚,很快便在纸上挥舞起来。 洋洋洒洒的写好后又给了陆父过目,大致意思就是徐家小姐行为不检点,陆家门风清白,欲与其解除婚约,此后两家互不相干云云。 陆父看完,眉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赞许的看着晚书。 想不到眼前人文采如此之好,字如其人清秀至极,再回想之前对晚书和许子艺的失礼,有些惭愧的低了头。 “老夫对不住两位,之前多有得罪,还请两位勿要放在心上,与老夫一般见识。” “伯父言重了,我们和陆兄是同窗,亦是好友,这点事不会放在心上的。”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陆宁风风火火的从外走了进来,喊了声“爹”。 又看晚书和许子艺也在,遂又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陆父把陆宁喊到床边,仔细打量一番,老泪众横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母听到这边动静,也从灶房里赶了来。 看到陆宁后,眼泪扑簌而下,抱着陆宁泣不成声,拍打着他的肩头:“儿啊,你可把我和你爹急死了,让娘看看有没有受伤。” 陆宁也转身看着他娘,强忍眼中的泪水说道:“儿子不孝,让爹娘担心了。” 晚书给许子艺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出了房门,让陆宁一家三口好好说说话。 晚书带着许子艺进了灶房,忙活起陆母还未完成的菜肴,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定要好好吃一顿庆祝庆祝。 许子艺帮着晚书打下手,看着晚书做事井井有条,不免调侃道:“梁兄若是个女儿家,估计这门槛都得踏破数十条了。” 晚书被这么一说,有些心虚,回道:“哪有许兄说的那么夸张。” 许子艺又看看晚书,只见晚书脸红通通的,这么细看,别说,还真像个姑娘。 又联想到他平时不肯与众人太过亲近,平日里自己和陆宁、王臻也经常勾肩搭背,但和晚书几乎没有过。 还有好几次浣衣,他都是去书院后院那的小溪,现在书院接了竹管,本不用跑那么远的。 沐浴也是,他总是喜欢在夜深人静才去洗,总说是习惯,其实就是怕被人撞见。 许子艺越深想越觉得不对,晚书会的几乎尽是些女儿家会的东西,他不会真的是女儿身吧? 许子艺想着不免又多瞅了晚书几眼,真像。若是他换上女儿装,肯定是个极美的美人儿。 许子艺觉得脸上发烫,心脏也跳得快了些。又把今日在街上看到的一女孩的罗裙套在晚书身上细细打量,好美。 晚书忙着切菜,让许子艺帮忙看火,可是好半天也不见他说话了,不免看过去,只见许子艺在发呆呢。 “许兄,许兄,”晚书唤了两声,许子艺还是没反应,晚书加大了音量,“许兄……” 许子艺这才回过神来,答应一声。 晚书看他心神恍惚,可能昨晚没休息好,便道:“你去休息会,这儿我来就行。” 许子艺道:“没事,没事,我在这帮你挺好的。” 晚书笑笑,“那你可得小心些别把自己头发烧了。” 许子艺讷讷的点点头,“知道了。” 然后惊觉刚刚失态了,再看去,晚书眉眼英气逼人,一点儿也不像女孩子了。 这么一想,许子艺又担心了,我莫不是喜欢上梁兄了,所以才会把他当女孩看。 想到这,更加羞愧了,脸埋得低低的,然后使劲往灶里添柴火。 晚书正要炒鸡蛋,这火大了很快就会糊,看着许子艺这反常的状态,大呼:“许兄,够了,够了,火小一点。” 许子艺又赶紧从灶里把柴撤了丢出来,一不小心火星溅到了脚背上,疼得他抱着脚大叫。 晚书顾不上锅里的鸡蛋,舀了半瓢水倒进锅里,生生把炒鸡蛋变成了蛋花汤。 然后就蹲下看许子艺的脚,许子艺乃是坐在地上,晚书低下头去检查他的脚,刚好让许子艺看到了晚书的耳朵。 许子艺顺势看去,没耳洞? 心中却有些懊恼和烦躁,懊恼的是自己怎么能对梁晚书起了那种心思呢,烦躁的是原本还想着晚书是个女孩,这样自己就有机会了,没想到却是失望。 没耳洞,其实是原身没条件穿耳洞,才没留下,想不到竟让许子艺脑补了这么多戏,晚书真是汗颜。 “还好,只是一小点,没肿,一会我给你上点药,很快就好了。” 许子艺点点头,这会他只想找个地方单独待着,正好晚书又说道:“许兄,你还是去歇着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许子艺嗯嗯点头,往外去了。 晚书看着他这比兔子蹿得还快的脚步,摇摇头,“不就看个火,有那么可怕吗?” 第71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陆家这顿饭是吃得最欢快的,压在心头的这件事算是彻底解决了,陆家三人都笑呵呵的,每人还多添了半碗饭。 不过饭桌上却有一人反常,那就是许子艺,从吃饭到结束,愣是没吭过一声,只低着头夹自己身旁的菜肴吃。 晚书叹他有些娇气,一丁点火星便这样,问道:“许兄,还疼?” 许子艺点头,然后又慌忙摇头,“不疼了不疼了,擦了药好多了。” 四人看着他这反常的样子,有些愕然,还待再问,许子艺已经放下碗筷,“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然后又逃走了。 许子艺这一反常举动,让陆宁有些不适,毕竟是在自己家中,这几天全部人为他奔忙,只以为许子艺怪自己招待不周。 忙说道:“梁兄、爹娘,你们先吃,我去看看。”说完起身追着许子艺去了。 晚书朝着两人的背影看了一眼,慢吞吞的咽着饭,思索着许子艺为何如此。 “梁公子,这是……” 晚书正低头思索,陆母看向他问道。 晚书急忙回道:“我也不知,许是看你们和陆宁团聚,想家了。” 这个理由好像还能说得过去,晚书边说边朝许子艺那看了一眼。 只见他红着脸和陆宁在小声说着什么,神情有些不自然,看样子是陆宁问,他答。 晚书扭回头,“伯父伯母,快些吃吧,一会凉了,许兄就这样,不用管他的。” 这顿饭吃得很是漫长,晚书倒是吃得饱饱的,只是因为许子艺中途离席导致桌上气氛有些压抑。 吃完饭,晚书帮着陆母收拾完碗筷,然后就去和陆宁、许子艺商议回书院的事。 三人正坐在院子里面喝茶聊天。忽然有人闯入陆家,说是要找姑爷商议事情。 晚书正奇怪他是不是走错了,只听来人道:“我家老爷和夫人说了,之前都是误会,还请姑爷入府一叙。” 原来是徐家的人,之前百般折辱,这会却又卑躬屈膝的打起了感情牌,徐家真是算得一手好计策。 陆宁起身缓缓道:“请徐伯回去转告徐老爷,陆某与徐小姐缘分已尽,还有麻烦徐伯将这封退婚书带去给徐老爷。” 徐伯脸上有些难看,但还是接过陆宁递过去的退婚书,并向三人福了福礼,悻悻走了。 晚书朝陆宁竖了个大拇指,赞许道:“陆兄好样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眼下这徐家丢尽了颜面,只怕三五年内是没人敢上门提亲了。” 陆宁长长叹了口气,“徐芷柔本性不坏,只不过养尊处优惯了,难免对人有些轻看,希望这件事情能够给她个教训。” “不管怎么说,只要陆兄你没事就好了。咱们明日就要动身回梧州了,今儿个你好好陪陪伯父伯母,免得他们挂心你。” 陆宁点点头,道:“这次感谢两位兄台不辞辛苦帮忙,否则这事还不知道如何收场呢。” “都是好兄弟,不必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泸水镇又待了一夜,第二日三人就辞别陆宁父母,打道回府了。陆宁父母给他准备了好多东西,陆母缝的新衣和新鞋,还有陆父采的茶叶等等,都仔细包好给他带上了。 晚书看着陆宁和父母在门口依依不舍的场景,有些动容,这才是亲人之间该有的状态。 陆父陆母嘱咐一番后,陆母又转头对晚书和许子艺道:“梁公子、许公子,这次未曾好好招待两位,还将你们赶出了家门,实在对不住,希望两位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一般见识,往后在书院,还望多多照顾陆宁。” 晚书道:“伯母放心,之前是个误会,我们和陆宁是好友,定会相互帮助的。” 陆父在一旁想说几句,却又觉得之前做得太过分,不好意思开口,面对着晚书和许子艺,头埋得低低的,动了动嘴,终是没说一字。 直到三人走出了巷口,才抬起头,不舍的看着三人的背影。 晚书他们还是在原先下车的地方搭的马车,刚把东西搬到车上,就看到一旁跑来个小孩。 是小福贵。 糟糕,都忘记他了。 晚书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不好意思,把你忘记了。” 小福贵笑笑,完全不在意,只是眼神有些闪烁,弱弱的问了句:“公子,你还回来吗?” 晚书本以为他会哭闹着要跟自己走,却不想他问出这话,一时间怔住了。 “梁兄,这是?” 直到陆宁喊她,她才回过神来,回道:“他,他叫小福贵,在城中认识的一个小乞丐,在徐芷柔这事上帮了我们很多忙。” 陆宁看着还不到自己腰带的小福贵,有些难以相信,可是晚书话都说了,他也赶紧道:“多谢小兄弟了。” 嘴上是这么说了,可是眼神间还是有些不确信这么个小孩子能帮上什么忙。 许子艺见状,忙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陆宁方才反应过来,然后又看着晚书和小福贵说话。 只看到晚书拉着小福贵有些发颤的手,说道:“你跟我们一块去徐州吧,留在这儿也是无依无靠的。” 小福贵眼里闪现了星星,扑通跪下,高兴的说道:“公子大恩大德,小福贵一定做牛做马报答。” 晚书一把将他扯了起来,问道:“你知道九月去哪了吗?” 小福贵摇摇头,“昨天半夜我起来上茅厕时还在,今儿个一早就不见了。” 晚书点点头,然后拉着他上了马车。九月这人做事总是透着些古怪,陆宁退婚这事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他惹上麻烦。 一边想着,马车也往苏州城出发了,他们和王臻约好了在苏州城聚头,一块回书院。 也不知道王臻劝说他娘子去徐州做工有没有成功? 许子艺没了昨日的慌张,昨晚想了半宿,是自己糊涂了,他和晚书只不过是这几日在一块时间久了,难免有些依赖,心下也释然了。 看到晚书一直低头沉思,便问道:“梁兄,看你一路上闷闷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晚书摇摇头,嘴角挤出一抹笑意,回道:“我在想王兄他们到哪了,嫂子会不会一块跟来?” “应该会吧,毕竟在一块也好照应些,对了,你真要把小福贵带回去,山长能答应吗?” “先回去再说吧,总不能把他丢在这,万一再遇到坏人怎么办?” 小福贵是个懂事的,听着二人对话,原本喜悦的脸上露出些许难受,眼神也暗了许多,不停的搓着手,显得有些拘谨。 晚书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拉住他的手,安慰道:“不用紧张,我不会丢下你的。” 小福贵眼里再次燃起了星星,抬头对上晚书那双真诚的眼睛道:“谢谢公子。” 晚书摸摸他的头,怜惜的看了他一眼。 书院呆不了,还有醉霄楼呢,到时候让他去里面帮帮忙,也比流落街头乞讨强吧。 想到醉霄楼,也不知方宴此刻在干嘛,他母亲的病好些没有?这么多天没见,他有没有想自己? 这几日忙出忙进的,自己倒是像忘了他这个人似的,可这会一想起来,却是归心似箭。 陆宁一路上都很少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这次这件事对他打击真的很大,他只是把难过藏在了心底。 许子艺和小福贵原本就相识,两人你逗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甚是有趣。 到了苏州,下了车,陆宁抢先付了钱,晚书知道他想谢谢自己和许子艺,最后也没和他争。 一行四人在上回住的客栈歇下了,也是和王臻说好了在这等。 小福贵生怕晚书丢了他,搬东西特别卖力,他本身没有东西,把晚书他们三个的包裹挂在身上就等着晚书开口。 许子艺来了句:“这小子还挺会来事。” 陆宁则帮忙抢回自己的两个,生怕压坏了他。 晚书无奈的摇摇头,对他道:“进去吧。” 叫了三间房,四人就上了二楼的雅间。 知道晚书不喜和人住,这会陆宁和许子艺都没在说什么,径直上楼去了。 小福贵知道自己单独一人住一间的时候,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晚书,要知道这房子他可是从来没住过。 晚书看他站门口不肯进去,笑道:“进去吧,收拾收拾咱们去吃饭,顺带给你买两套衣服。” 听到买衣服,小福贵更是睁大了眼睛,惊愕道:“公子,不……” 可是再看看自己穿得破破烂烂的,和晚书在一块根本不搭调,又住了口,进屋去了。 晚书见他进去了,才放心的回了自己房间,把包裹放下,四仰八叉的躺到了床上。 真舒服,要是再有个空调和冰淇淋就更爽了。 这天是越来越热了,可为了隐藏身份,晚书只能比常人多穿了一件衣服,虽然这是自己设计的,只有上衣,可还是很热。 我的吊带裙,我的凉拖,我的热裤……唉,这辈子恐怕与你们再也无缘了。 正想着呢,敲门声想起,门外传来陆宁的声音:“梁兄,收拾好了吗,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晚书将思绪拉扯回来,应了声“好”,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整理了下衣服便开了门,出门吃饭去了。 王臻路远,傍晚估计才能到这,四人也正好在这歇歇脚,还打听好了明日回徐州的船几点出发。 第72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午饭是在苏州城的一家小饭馆吃的,晚书知道陆宁和许子艺家中都不是特别有钱的,也不好托大,就遂了他们的心意。 点了三荤两素,又加了个汤,四人就吃了,席间气氛有些低调,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福贵在的原因,一向话最多的陆宁也只低头扒饭,偶尔夹点菜。 许子艺或许是因为那件事,虽然释怀了,可还是不敢过多的和晚书交谈。 晚书自己因为担心着九月受牵连,又想着方宴那边的事,也提不起什么兴趣,给身旁的小福贵夹了几次菜后,便也低头咀嚼着自己的饭菜。 四人“静悄悄”的吃完饭,晚书提出要带小福贵去买衣服,便就近找了间成衣店进去了。 小福贵看着里面挂的衣服,惊讶之声一声比一声高,最后还是晚书先开口:“看看,喜欢什么样的?” 小福贵眨巴着眼睛,将店里扫视一圈又一圈,最后眼睛落在了一套深蓝色的长衫上。 只是这衣服一看就是上等货,他见过镇上钱员外的孙子穿过,有些不敢开口。 晚书知道他中意这套,也不等他开口,直接让老板拿了小福贵尺寸的一套包了起来,然后又亲自给他挑了一套差不多的。 最后看到这家店刚好有鞋子,也买了两双。 一旁的许子艺和陆宁看晚书对个小乞丐这么好,有些错愕,这梁兄平时看着也不像有钱人,而且家中也无亲人,对个下人花钱这么大方,甚是奇怪。 两人面面相觑一番,但是毕竟又不花自己的钱,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在门外等着晚书付钱走人。 一行人又回了客栈,晚书让店小二送了些热水,洗了个澡便躺下了。 这一觉好睡,直睡到天黑,王臻来了,晚书才被他们喊醒。 晚书换了身衣服出门,看到王臻,方忙打招呼:“王兄刚到?” 还没等王臻回答,又看到王臻身旁站了个妇人,瘦高个,手里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又笑盈盈的打招呼:“这位是嫂子吧?早听王兄说嫂子长得温柔漂亮,终于得见真人了。” 王家嫂子有些忸怩,听到晚书这番夸赞,许是有些不适应,看了看王臻,红着脸低了头。 王臻倒是高兴得很,方忙为二人介绍,“这是梁晚书,我在书院的朋友,这次也是听了他的劝说,才想着把你接去徐州的。” 然后又向晚书道:“这是贱内谭慧,这是小儿王洋。” 晚书听着王臻的介绍,蹲下身捏了捏王洋红扑扑的小脸蛋,“真可爱。” 王洋有些害羞,只往他娘身后躲,眼睛却瞪得大大的看着晚书和他身后的小福贵。 小福贵朝他挤了挤眼睛,一脸示好,笑着朝他做了个鬼脸。 晚书这边也介绍完了,便带着他们找了个吃饭的地方,晚饭比上午好多了,王臻来后问了些陆宁的事解决得如何,晚书他们又问了王臻家里的事,几人相谈甚欢。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小福贵和王洋坐一块,从一开始的不相识到现在打成了一片。 大人们便谈论着分开后的事,觥筹交错。 第二日,一行人又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到了码头,这次是王臻的东西比较多,大家帮着拿。 等上了船安定好,船就往徐州出发了。 第三日傍晚,船靠岸了,一行七人陆续下了船,晚书径直带着他们往醉霄楼去了。 刚进门,就看到徐咏迎了出来。徐咏是醉霄楼负责迎客带座的,看着来了大大小小一群人,甚是高兴,脸颊上的肉都笑得颤了三颤。 “几位客官,快快请进,请问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晚书淡淡道:“我找五月。” 徐咏脸色一顿,不过很快恢复笑脸道:“真不巧,五公子出远门去了。” 晚书吃惊问道:“出远门?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小的也不知,听说他老家出了事,前两日匆匆赶回去了。” 出事了?从没听方宴和七月提起五月还有家人,难道是方宴出事了? 晚书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过碍于王臻等人在,只好让徐咏先安排了住处,然后又去厨房点了些菜。 依然是四间房,进了房,陆宁问道:“许兄,你知道梁兄和这醉霄楼的老板是什么关系吗?我看他们很熟的样子。” 许子艺也丈二摸不头脑,又回想了刚刚晚书和徐咏说话的态度和语气,回道:“我也从未听梁兄说过这醉霄楼,不过梁兄做菜很厉害,尤其那醉霄楼的招牌菜四喜锅,想来就是从这学的吧。” “有可能,难怪当日他打包票能够给嫂子找活做,想来早就心里有数了。” 两人想来想去,还真猜对了不少。 晚书回了房,可没顾虑到最好的朋友正在谈论自己。他满脑子只想着方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九月在泸水镇不辞而别,现在五月也是有急事走了。 晚书坐立不安,在房内走来走去,直到徐咏来敲门说饭菜好了,她才出去。 一打开门,晚书就拉着徐咏问道:“徐叔,你知道五月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徐咏见晚书如此关心五月,上下打量一番,这才认出了他,惊讶问道:“你是做四喜锅的那位公子?” 晚书点点头,然后满心期待的等着徐咏的答案。 只听徐咏回道:“三日前,五公子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看完后匆匆交待几句,说是家里有事,便骑马走了。” “他家是在梧州吗?” 徐咏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五公子是个神秘的人,从来也不跟我们提起他家里,那天是第一次提,平常有事他大多是和九公子说,不过九公子也消失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晚书还欲再问,只见隔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王臻带着王洋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晚书和徐咏,便问道:“梁兄有事?” 事实上从一进门,晚书和徐咏的对话便看出来了晚书和这醉霄楼关系不一般,这会又看到两人在一旁嘀咕,更加深了好奇。 晚书方忙换了个脸色,回道:“王兄,饭菜好了,这不喊我们吃饭呢。” 徐咏是个会看眼色行事的人,见晚书如此说了,便知道他不想让旁人知晓刚刚的谈话,便跟着道:“是呀,几位公子,你们要的饭菜好了,下去吃吧。” 很快陆宁、许子艺、谭慧、小福贵便前后脚出来了,一行七人便下楼吃饭了。 地是晚书找的,自然要说几句,起身端起酒杯道:“王兄、嫂子、许兄、陆兄,这几日路上奔波累了,今晚好好吃一顿,放开吃,我请客。” 几人连忙呼应。 回到徐州,大家都放松了许多,吃到一半,晚书又就势说起了给谭慧找活的事。 “王兄,这儿是徐州最大的酒楼,我想着让嫂子在这帮帮忙,您看怎么样?” 这话一出,许子艺顺着问道:“梁兄,你是不是和这儿老板认识?” 晚书也不瞒着,回道:“许兄说的没错,我和这儿老板五公子是朋友,只不过他今日不在,不过我和伙计打好招呼了,让嫂子留在这没问题。” 谭慧四处打量着这酒楼,眼里满是惊喜,在这种大酒楼上班,工钱肯定不会少。 她拉了拉王臻的衣袖点了点头。 王臻看自己娘子同意了,便道:“如此,那就多谢梁兄了,只是洋儿……” “洋儿就和嫂子一块在这住,放心,我会让他们单独给嫂子一间房的,王兄要是来看嫂子也方便。” 这句话说完,谭慧脸唰地一下红了,紧跟着王臻也低了头。 许子艺和陆宁则哈哈大笑,回味着晚书最后那句话。 晚书一开始没想那么多,见二人笑了,又看到谭慧的脸色,才反应过来,也跟着笑了。 小福贵和洋儿自是不知道大人在笑什么,只是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呆呆的看着众人。 吃完饭,各自就回房休息了,晚书坐在浴桶中想方宴。他到底出什么事了?会不会是伯母病重? 呸呸呸,乌鸦嘴。晚书朝着桶外吐了几口。 可是转念又想除了这事还会有其他什么事呢? 不行?与其在这猜想,不如写信去问问? 说写就写,晚书起身裹了件外套,便坐下给方宴写了封信,然后又穿好衣服让徐咏连夜帮忙送出去了。 然后又交待了谭慧留在这做事的事情,让徐咏先安排安排,五月回来自己会亲自和他说。 徐咏知道晚书是做四喜锅的,便知道他和五月的关系匪浅了,一口应了下来,然后拿着信出去了。 晚书看着徐咏出门的背影,信送走了,心里也踏实了些,躺下没一会就睡熟了。 第73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第二日清晨,晚书起来发现落枕了,头抬不起来,右边脖子疼得要了老命了。也不知昨晚是个什么睡姿,居然就成这样了。 她歪着头慢吞吞的把衣服穿戴整齐,才开门去了小福贵屋里,让他帮忙捏捏脖子。 尽管男女有别,小福贵毕竟是个小孩子,也无伤大雅,比起一会见了王臻他们,他们给自己捏好多了。 敲门声想起,小福贵打开门,惊慌的喊道:“公,公子。” 晚书点点头算是答应了,然后就进去坐下了。 晚书忍着痛,喊道:“小福贵,快快快,来帮我捏一下脖子,我落枕了。” 小福贵给他倒了杯茶,然后才在晚书的指导下帮他捏了捏,小福贵虽小,手劲却还可以,捏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晚书明显觉得好多了,这才作罢。 一并出了门,王臻帮忙谭慧把行李带到了后院员工房安置好,便说要带她出去逛逛。 一家三口出了门,紧跟着陆宁和王臻也说要去买些东西带回书院,也出去了。 小福贵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出了门,心里有些落寞,晚书这会倒是没注意到他的情绪,也没管他。 晚书和小福贵在房里简单吃了些东西,就撑着脖子,又合衣躺回了床上。 这一躺下去又开始琢磨着方宴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信送到哪了? 明日书院便要正式开课了,他会不会又和上次一样告假了? 想了半天,依然琢磨不出来,所幸起床去了后院。 后院和前厅只隔了一堵墙,可若不是熟知之人,根本不知道后面还有这一片天地。 她边走边想起了方宴那句:“我以此为聘,你可愿嫁我为妻?” 边想着边轻笑出声,其实幸福很简单,只是下一瞬又想起了自己的复仇大业,想着程实那张虚伪、道貌岸然的脸,心里恨得牙痒痒。 真想现在就把他给解决了,然后就可以和方宴长相厮守。 想到方宴,嘴角又很自然的咧开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荷花池边,只见池里已经三三两两的冒了几个花苞,满园散发出一阵阵荷叶清香。 挨挨挤挤的荷叶,像一个个碧绿的大圆盘,争相出水,真是应了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在亭子里坐了会,晚书便出去了,说好的午时要回书院,可别一会让他们等久了。 刚要回房就看了小福贵趴在自己屋里的窗口看着外面,晚书走了进去。 晚书脚步轻,小福贵未曾察觉有人进来。等发现晚书时,晚书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没看什么。”小福贵一慌,站起身回道。 “你想读书吗?” 小福贵摇摇头。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或者喜欢做的?” “公子,我,我……” “没事,你慢慢说。” 小福贵想了想,最终道:“我想学武功,以后就不怕被欺负了。” 武功?这倒是为难晚书了,自己都不会,该怎么教他。 不过很快她想到了一个人,九月不就是个现成的师父吗?不过就是不知道他收不收徒? “那你还记得那天救你的那位公子吗?他的武功怎么样?” “公子是说那位红衣大侠,我要是能学到他一半的功夫就好了。” 晚书再次从小福贵眼里看到了星星,忽然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让小福贵跟着九月学武功。 晚书点点头,道:“那位公子也是这酒楼的人,你留下来等他,我写封信给你,他回来你交给他就行。” 小福贵笑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晚书摸了摸他头,“去收拾一下东西,我带你去后院。” 小福贵忙不迭的去了。 就这样,晚书和徐咏交待几句,就把小福贵留在了醉霄楼。 一行四人又坐上了回书院的马车,朝着敬亭山出发了。 回到舍馆,晚书把行李一放,就跑去了碧水苑,结果和预想的一样,碧水苑大门紧闭,方宴并没有回来。 晚书想着还有半天时间呢,下午,晚上总是会回来的,又落寞的回舍馆去了。 将舍号打扫一番,她又跑了一趟碧水苑,还是没回来。天知道他有多少话想和方宴说,之前因为考试,二人就没好好说过话,这次又分开了这么多天。 失落的往回走,居然遇到了天真无邪两姐妹,真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 晚书看着对面走来的两人,转身往左边去了,打算当作没看到,哪知无邪这小姑娘眼睛怎么那么亮,趾高气昂的喊道:“梁晚书,站住。” 晚书心里骂了句“卧/槽”,转回来打招呼:“无邪姑娘是在叫我吗?请问有什么事?” 周无邪给了晚书一记白眼,不屑道:“这儿是夫子的住所,你来这里干什么?” 还没等晚书开口,她又继续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来找方宴的吧。哟,真不巧,你还不知道吧,方宴不会再来了。” 晚书压下心里就的怒火,走近周无邪,盯着她问道:“你说什么?方夫子不来了?为什么?” 周无邪就是想看晚书着急的样子,这下正遂了他的心意,笑得更开心了,“还夫子呢,方宴要成亲了,听说以后就要去京城了,怎么还会回书院。” 成亲?去京城? 晚书懵了,她紧紧盯着周无邪那张一点也不无邪的脸,方宴要成亲了?不,周无邪一定是在骗自己。 “看你,方宴成亲关你什么事,怎么这副表情,啧啧啧……” 周天贞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眼看着自己妹妹说话越来越过分,又怕像以前一样吃亏,赶紧劝道:“无邪,少说两句,走了。” 其实,周天贞心里也难受,方宴是自己爱过的人,那天听到爹娘谈论方宴成亲的消息时,也是难受了好一阵。不过后来想通了,他就算不成亲,也不会娶自己的。 周无邪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奚落几句,可忽然想到自己姐姐对方宴的感情,便住了口,迎面撞了晚书一下就走了。 晚书被撞得一个趔趄,却没心思找周无邪算账,一路上心里总觉得方宴出事了,没想到会是这样。 成亲?那自己算什么? 他明明说了会等自己报完仇的,为什么突然就要成亲了? 难道那些话都是假的,是自己芳心错许,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眼泪抑不住的往下掉,她不相信,她要去找山长问问清楚,周无邪一定是为了报复,故意说那些话来诓骗自己的。 一口气跑到了山长那,晚书红着眼睛,把山长夫人吓了一跳,忙拉住他问道:“梁晚书,你怎么了?” 晚书哽咽道:“师母,我找山长问个事。” 周夫人看着不对劲的晚书,道:“山长在午睡呢,有什么事你先跟我说,不急的话……” “这件事很急,师母,你知不知道方夫子成亲的事?” 周夫人愣了下,木讷的点点头,方宴成亲的消息虽然说对自己也是很突然,可是梁晚书一个学子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那这事是真的,呵……是真的。”晚书松开周夫人的手,自言自语道。 周夫人被晚书这个样子吓得有些懵圈,又怕晚书出事,看着他脚步虚浮的跨出门槛,忙加了句:“师母知道你和方宴感情好,他成亲是喜事,就算以后他不在书院了,你还可以去京城找他。” 晚书头也不回的下了台阶,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踉踉跄跄的回到舍馆,刚好遇到陆宁和许子艺浣衣归来,看着魂不守舍的晚书,陆宁喊道:“梁兄,梁兄。” 晚书充耳不闻,回了舍号把门关上,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 难道之前的种种都是假的,那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又为什么要同自己变表白?为什么要给自己希望,却又将这份希望打落谷底。 他肯定有难言之隐?对,一定是这样,否则怎么会这么仓促的就成亲了。 我要去找他问清楚,晚书翻身下床,却不想有什么东西从怀中抖落出来。 晚书蹲下身捡起,是那块玉佩,是那块方宴说过只属于自己的玉佩。 她将玉佩上的灰尘擦拭干净,收好便冲出了房门。 门外,王臻、陆宁和许子艺刚好推门准备进来。 晚书门一开,三人迎面走了进来,许子艺问道:“梁兄,你怎么了?” 晚书红肿着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刷刷掉落,对着三人吼道:“让开。” 三人不明所以,发愣之间晚书已经跑出舍馆了。 “梁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咱们快追上去看看吧,可别出了什么事。” 三人也跟着跑了出去。 最终在练武场追上了,晚书泪眼模糊跌了一跤,正在用力爬起来。 三人连忙将他扶起,王臻问道:“梁兄,你到底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陆宁也问道:“是呀,梁兄,说好的有难同当,你说出来我们大家一块想办法。” 许子艺则帮忙晚书检查伤口,在碰到晚书的手时,不经意的打了个冷颤。 许子艺赶紧缩回手,心道难道我对梁兄还有那种想法,不不不,不可能? 第74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没说话,也许是伤口的疼痛让她冷静了不少,她看着眼前三人,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自己这身份,说自己爱上了方宴,说出来只怕会被他们当成断袖,那不正印证了之前书院里那些传闻是真的。 忍不住“嘶”一声,转移了三人注意力。刚刚这一摔把膝盖摔破了皮,血水浸湿了衣服,红了一片,手掌心也拉了几条血口子,黏糊糊的血把整个手掌都染红了。 听到这声痛苦的呻/吟,陆宁赶紧道:“先回去上点药吧,流这么多血。” 王臻也点头,二人将晚书扶起,却不想许子艺还在发呆,王臻问道:“许兄,怎么了?” 许子艺回过神,“没,没事,走吧。” 一路上晚书没在说话,静静的任由他们扶回去,却也冷静了不少。 就算自己现在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又能如何? 方宴已经于昨日和张家小姐成亲了,师母说得对,他只是自己的夫子,不是自己的丈夫。就算他有难言之隐,就算他有千言万语的解释,也改变不了他已经成亲的事实。 恍如大彻大悟,晚书把眼泪擦干,咧嘴笑了下,伸手去接陆宁手中的药粉,道:“让三位兄台担心了,我自己来吧。” 陆宁还欲在说什么,王臻对他摇摇头,陆宁将手中的药递了过去,“慢些,这是上等的金疮药,对伤口恢复甚是好,你留着用。” “谢谢”,接过药,晚书又道:“我想一个人呆会,你们先回去吧。” 三人互相看了看,走了出去,关门前,王臻道:“梁兄,有什么事别一个人忍着,你还有我们。” 晚书苦涩的笑了一下,冲着他点点头。 门外,王臻和陆宁走远了,许子艺还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不知为何看到晚书这样,他心里有些难受,却又说不出那种感觉。 不是担忧,不是着急,是心痛,是一种冲动的保护欲。 许子艺没走,晚书自是不知,她小心翼翼的给自己伤口上好药,包扎好,躺在床上静静的回想了穿越过来后的所有事情。 从一开始的茫然无措到后来的目标坚定,经历了许多,好几次性命不保,却又化险为夷。 方宴只是这些事中的一个小插曲,未来的路还长。不就是失个恋吗,都死过一回的人了,怎么还能看不开,她不能被打倒。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什么方宴,见鬼去吧。 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也不想出门去饭堂吃饭,吃了些白日在城中买的糕点充饥,心情好多了。 以后就当没方宴这个人吧,生活还是要充满阳光的,虽然心很痛,很闷,但是慢慢的总会走出来的。 想到这,她拖着受伤的两条腿去陆宁他们舍号转了转,免得他们为自己担心。 许子艺看见晚书进来,下意识的别过头,不敢直视晚书的投来的目光。 看到晚书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心里甚是高兴。 第二日第一堂课,是山长上的。 看到山长进来,教舍里大家小声议论着为何会是山长来上课,要知道这可是第一次。 山长清了清嗓子,面向大家道:“各位学子,你们班教方夫子因为家中有事已向本人提出致休(注:古代辞职的说法),新的夫子还为找到,在找到新夫子前,方夫子的课就暂由我来给大家讲解。” 这下议论声更大了,两两相问,都在猜测是不是方宴犯了错,山长为了方宴的面子才这么说。 有说是因为方宴不肯娶周天贞得罪了山长,所以被赶出去了。 还有人小声说是上回得罪了主考官大人,所以让书院给开除了。 总之就是没人相信方宴是自己提出辞职的,毕竟书院的夫子,尤其是长亭书院的夫子,这是多少人挤破门槛都进不来的。 只有晚书默默的翻着书本,一言不发。 山长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晚书昨日去找他的事,他听夫人说起过,也知道晚书一向和方宴要好,方宴突然提出休致,打得他个措手不及,他也是万万没想到的,也难怪梁晚书心里难受。 见议论声渐渐大了,山长提高音调止住了大家的声音,开始讲课了。 下课的哨声响起,山长似是想到了什么,走到门口又返回来道:“来三五个人帮忙去碧水苑把方夫子的东西整理收好,免得新夫子来没地住。” 然后看晚书还在翻书,平静的有点吓人,又喊道:“梁晚书,你也来。” 晚书起身,对着山长福了一礼,淡淡道:“山长,我昨天摔伤了,恐帮不上什么忙,请山长见谅。” 山长看了看晚书手上的布条,点了点头,然后又喊了其他人去了。 晚书其实很想去,这是最后一次有方宴气息的地方,可是一想到碧水苑里熟悉的每一寸地方,心里就抵触的很。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忘记,不能再让自己触情生情。 说不在乎,她一直在等着方宴派人来取回留在书院的那些东西,可一连过去了半个月,也不见方家有人来。 直到新的夫子来了,方家还是没人来,难道那些东西他不要了? 晚书本是想着要把玉佩还他的,却一直等不到人。 古代没有快递,想寄还他又怕不安全,毕竟这是方家的传家宝,要是丢了自己怎么赔得起。 她也趁着课后去醉霄楼打听过,五月、九月都未曾回来过,也没半点音信。 小福贵每天在店里跟着帮忙做些打杂的事,也算是找到了个吃饭的地方。 可是晚书每次去,他都眼巴巴的问什么时候能学武艺? 晚书现下也没别的办法安置他,也不好直接告诉他以后不跟九月学武艺了。 她不想再和方宴扯上关系,包括让小福贵跟着他的人学武艺。 所以只说等过段时间带他去京城,给他找个武艺更好的师父。 一个月后,五月回来了,一回来就说要把醉霄楼转让了。 晚书听到这消息惊讶了一秒,然后很平静的问道:“什么时候走?” “尽快吧,少爷吩咐了如果十日内还没人接手就先把店关了。” 晚书拿出玉佩和一百两银子递给五月,自嘲一声:“这么着急吗?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跟徐州、要跟我划清界限。呵……这个帮我还给他。” 五月接过,有些不忍道:“梁姑娘,少爷他……” “不用解释,我不想听,帮我转告一声,我祝他一生顺遂平安,和新娘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这是真心的祝福,就算两人无缘,就算是方宴负了她,她也希望方宴能过过得幸福。 然后出了后院,看到在酒楼前台等着的王臻有些歉意的说道:“王兄,真是不好意思,我这朋友家里有些事急需用钱,所以不得不把这店转让了。” 王臻安慰道:“没事,这偌大个徐州城,不可能找不到合适的活计,我今儿个就到处去问问。” 晚书叫停了王臻:“不着急,如果有人接手,嫂子还是能继续在这做的。” 晚书刚刚和五月说过了,希望下一个买主能留下这店里的所有伙计,否则这二三十人一下子失业了,真不好找活。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如愿。 出了醉霄楼,晚书心里从所未有的轻松,玉佩和银两都还了,以后便两不相欠了。 这场恋爱感觉还没正式开始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如梦一般随风消逝。 回到书院,晚书奋发图强,准备接下来的乡试。 眼下已经快六月(农历)了,还有两个月就要赴试了,她可没那么多时间去纠结儿女情长。 书院方宴留下的东西,也交由五月带走了。 至此,这个书院再也没了与方宴有关的东西。 大晋的乡试全国共设了三处,一处在京城,一处在建康(今南京),一处在长安(今西安)。 长亭书院这次赴试的只有十一人,包括四个学长,均是上回过了童试的。 这三处地方可供学子自愿选择,晚书和许子艺一并选了京城。 晚书对三个地方都不了解,可是他听说方宴在京城,嘴上虽说不在意,可是心里却想去看看那个女子怎么样,为何会让方宴弃了自己,在十多天内就娶了她。 于是乎,和许子艺提议去京城,许子艺满口答应了。 还有两个学长也选了京城,说好了一块同行。 七月上旬,准备乡试的人从山长那领了符节便往考场奔波了。 乡试不比童试,在书院这么简单,竞争也大,早些去也不怕路上耽搁了,而且有些好的住处去晚了也没了。 四人商议后,约定七月初八出发。 这一日,晚书和许子艺还有同行的两个学长在书院其他人的注目送别下,一块下山了。 这学长都是和王臻、陆宁一样,第一次童试没过,后来过了留在书院等乡试的。 还有些直接弃学回家了,晚书他们这一届也有学子休沐后没回来的。 此去京城,四人商议凑钱包了辆马车,晚书还把小福贵也带上了。 谭慧如愿留在了醉霄楼继续做,王洋被送去了徐州有名的私塾启蒙。 第75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马车在路上奔波了十来日,天亮走,天黑歇,终于在七月二十三抵达了京城,离八月初一的乡试不过还有八天。 一行五人下了马车,便被这京城的繁华所震惊了。 不同于徐州的狭小风格,也不同于苏州的古镇气息,这天子脚下京城处处透着一股辉煌气息。就连路边的一个茶水铺都觉得高端些。 算起来这是晚书第二次踏入这里,第一次是程实高中状元后接她来的,不过那也是原身来过。 那会马车直接到了状元府,看到门口匾额上“状元府”三个大字,原身高兴坏了,本以为苦尽甘来,往后要在这过一生了,谁曾想后来会把性命都交待了。 这一次才晚书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来了,不过凡事还是得小心谨慎些,免得打草惊蛇。 许子艺和两个学长对这城里也是好奇不已,东看看西看看,完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许子艺见晚书低垂着头,对这京城好似一点不好奇,忙问道:“梁兄,兴致不高,有心事啊?” 晚书慌了一下,“没,没有,累着了,我们先把住的地方找到再逛吧,这大包小包的拎着也累。” 其实哪会没有心事,程实是一遭,方宴是一遭。 光是想着这两人将自己弃之如敝屐,便恨得牙痒痒。只不过现在自己羽翼还未丰满,不能与之相抗衡,只能先忍忍。 许子艺以为晚书真是累了,方忙叫住两个学长和要往杂技摊前跑的小福贵走了。 问了几个路人,辗转来到了贡院附近,还有八日,为时尚早,没废多少功夫就找了家离贡院比较近的客栈住下了。 这家客栈和贡院隔了一条街,再近的几乎都住满人了。 虽是隔了一条街,价钱还是比平日贵了好多,在这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又赶上了这么个考试季,这些商家还挺有生意头脑的,房价比平时涨了三番。 遇上这种考试,估计能赶上现代的十一黄金周了。 晚书现在不单要养活自己,还多加了个小福贵,看着腰包里日渐减少的银两,不免皱眉。 上回还了方宴一百两后,自己就没剩多少钱了,这几日开销甚大,再不想个办法赚点银两,恐怕都撑不到回书院。 吃了些东西,晚书借口累便在屋里歇下了。 许子艺和两个学长刚刚意犹未尽,带上小福贵,四人便出去了。 晚书不是不想去,是想独自一人去状元府外看看程实是不是还住那儿,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趁着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活着,先去探个虚实,摸清如今程实的底细,也好将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换了身衣服,晚书便也悄悄出了门,直奔状元府而去。 状元府和其他的高官府邸均坐落在京城的东边,那有好多富丽堂皇的院子都是朝廷要员住的,有些是朝廷官员自己置办购买的,有些是皇上赏赐下来的。 程实的状元府便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和丞相府隔了一条街,也难怪当日被回家的姜艳秋看上。 原身对京城的路不是很熟,在京城待了半年,几乎没出过门,是以晚书也没什么记忆,她问了下客栈的小二,小二麻溜的给他指了路。 顺着小二指的方向,晚书往东边的“官员一条街”去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没想到京城这么大,这天气又热,只走得晚书出了一身汗,还在路边喝了一碗凉茶才挺住。 越往东边走,人流也渐渐少了,这都是古代的“别墅区”,老百姓做生意也是在外围,晚书围着这片区绕了一圈才看到状元府。 状元府府邸没多大变化,门口两座石狮子依然矗立在那,虎视眈眈的俯视着周边的一切,像两只看门狗似的。 晚书在状元府对面的墙角坐下,盯着状元府看了会,循着原身的记忆,她好像看到了那个挺着大肚子、巴着门缝苦苦哀求的自己。 最终大门紧闭,还被门口守卫的府兵驱逐,那一声声无力的辩白着“我没有”,此刻想来除了傻好像也找不到其他词汇形容自己了。 正想着,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渐渐往这边靠近,晚书往里走了走,将身子藏了起来,看着那停在状元府外熟悉的马车。 这马车是姜艳秋出门乘坐的,马车上还挂了个红彤彤的灯笼,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程”字,看得有些刺眼。 马车停稳后,帘子被推开,先从车上下来了个丫鬟,手里大包小包拎了好多东西,看来是陪着姜艳秋出门逛街了。 紧跟着姜艳秋从马车上下来了,丫鬟连忙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往车夫手里塞,然后转身扶姜艳秋下车。 结果车夫没拿稳,最上面的盒子掉下来了,里面的一支玉簪从盒子里滚落出来,摔成了两截。 “啪”一巴掌落在了车夫脸上,五个手指印赫然醒目,车夫吓得赶紧跪下,“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旁边丫鬟边捡起玉簪边骂道:“你说你能干什么,这可是玉轩斋刚出的新品,刘掌柜特意给夫人留的,夫人都还没来得及带,就被你给弄坏了。” 车夫战战兢兢的跪着,将手里其余的东西牢牢抱住,喊道:“小的知错,小的知错,求夫人饶命。” 姜艳秋一脚将他踹开,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来人,拖下去打一百大板,赶出府去。” 很快从府中来了几人将车夫拖走了,小丫鬟捡起散落一地的盒子,又将玉簪一并装好拿在手上。 “夫人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左右不过一个簪子,回头让刘掌柜再给你物色个好的。” 姜艳秋嘀咕了句:“真是扫兴。今日相公要回来用膳,让他们把事情做得干净些。” 小丫鬟赶紧一一应着,跟在姜艳秋身后进去了。 晚书把这一幕统统看在眼里,想不到姜艳秋竟为了个簪子要了下人半条命。 这般心狠手辣,是能够对原身做出逼灌鹤顶红的事来。 状元府的大门再次关上了,晚书看了看天色,害怕回去晚了许子艺他们担心,便回去了。 只要摸清程实还在这住就好,来日方长,晚书不着急。 程实、姜艳秋,你们的厄运要来了。晚书心里得意道。 一路回去,晚书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事,又想起她最后和身边丫鬟说的话,想来有好多事是背着程实做的。 回到客栈,许子艺他们已经回来了,看到晚书,忙问去哪儿了? 晚书打马虎眼,“躺了会,实在热得受不了就出去找你们,可惜没找到,就到处逛了会。” 许子艺不疑有他,高兴的说着今日在京城的见闻。 不过有件事倒是让晚书挺感兴趣的。 许子艺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然后又道:“梁兄,你猜我们今天遇到谁了。方夫子,他居然也在京城。” 方宴在京城,晚书是知道的,不过并没有像许子艺一般高兴得张牙舞爪。 “梁兄,你不好奇?山长不是说方夫子回老家了吗?今天遇到他才知道原来他们一家都搬来京城了。” “他还同我问起你的事,我只说你累了在客栈休息。梁兄,你在听吗?在书院你和方夫子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这会却对他的事却一点兴趣都没有?” 晚书若有所思,淡淡回了句:“我听着呢。” 是呀,她听着呢,只不过听见了又如何? 分别了四个多月,这段日子里她有无数次念头闪过方宴是被逼的,可最后呢?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封书信,她还要怎样为他找借口开脱。 许子艺听到晚书说听着呢,又继续道:“方夫子如今好像入朝为官了,听说是在翰林院谋了个差事,原来他当日致休是因为这个,当时我们还猜想是因为他不肯娶天贞姑娘,被山长赶走的。” 当官了?他不是说最恨官场吗?怎么突然就入朝为官了? 呵……男人果真是大猪蹄子,都说女人善变,想不到男人也是一样的。 程实如此,方宴亦如此。怪只怪自己瞎了眼,居然相信了他的那些鬼话。 许子艺还在继续说着:“今日本来说想请方夫子一块吃饭的,可是听七月说方夫子要回家陪他夫人。” “好快呀,方夫子居然成亲了,只是不知道娶了哪家姑娘。想来以方夫子的相貌和文采,他夫人一定也不错。” “我累了,先回屋了。麻烦许兄帮我看着些小福贵,别让他乱跑。” 丢下这句话,晚书推开自己房门便进去了。 许子艺还一脸问号的回道:“不麻烦,不麻烦。” 成亲?入仕?短短几个月,他居然就做了这么多事,看来以前是自己小看他了。 晚书趴在床上,心里堵着气,牙关紧咬,却未曾发现枕头已经湿了。 窗外对面酒楼上,一对华服主仆立于酒楼的雅间,正透过因为天热开着的窗户,看着屋里的人哭泣。 仆人看着自家主子叹了口气,劝道:“少爷,咱们回去吧,夫人还等着呢。” 白衣男子一脸严肃,并未作声。 第76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仆人正是七月,看着方宴一言不发和渐渐握紧的拳头,忍不住又劝道:“少爷,你和晚书姑娘缘分已尽,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可别又惹怒了夫人。” 许是听到了“晚书”两字,方宴愤怒的一拳打在了正前方的窗沿上,很快鲜血就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七月一惊,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去包扎,方宴手一挥甩开了,转身出了雅间,黑着脸走了。 七月小心翼翼的跟上,劝着方宴先包一下手。 方宴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往酒楼外走,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酒楼中吃饭的食客看着方宴血滴不停的拳头,纷纷避让。 …… 不知躺了多久,等晚书起来时,天都黑了,她起身出门准备让小二拿些热水上来沐浴。 门打开,刚要抬脚出去,就看到小福贵站在门口,怯怯的看着他。 晚书惊讶问道:“小福贵,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小福贵低着头悄悄打量了晚书一眼,忽然跪下抱着晚书的腿哭道:“公子,小福贵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随便出去了,公子别生气。” 这都哪跟哪啊,小福贵这几句话把晚书彻底说懵了。 她拉起小福贵,柔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许兄把你赶出来了?”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因为自己不方便,一路上小福贵一直是和许子艺一块住的,这会只见许子艺房门紧闭,而小福贵却委屈的站在自己门口,第一反应便是许子艺不想要小福贵同住,将他赶出来了。 小福贵摇摇头,有些不解的看着晚书,问道:“公子难道不是因为我白日和许公子他们出去玩才生气的吗?” 晚书长长舒了口气,原来他是因为这个,要真是因为许子艺不要他住,她可还不好办。 多开一间房无所谓,主要是两人的感情也怕是要散了。 “不是呀,我是这几日赶路累了,天气又热心情有些烦闷,和你没关系。你想去玩就跟许公子他们一块去,不过可不能自己一个人乱跑。” 小福贵转忧为喜,揉揉眼睛笑了,“嗯,我不会让公子担心的,以后我就跟着公子,公子去哪我就去哪。” 晚书嗔笑一声,指着小福贵鼻子道:“你呀你,小脑袋里想什么呢,你这么乖,公子怎么会生你气呢。对了,许兄他们不在吗?” 闹了这么大动静也没见许子艺出来,晚书不免问道。 小福贵道:“许公子他们出去了,说是要去逛逛京城的夜景,本来要带我去的,我以为公子生气了,便不敢去了。” 晚书看着小福贵,这孩子心思细腻,敏感多疑,本以为只是个孩子,不想原来自己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 自己稍微不高兴就觉得是他的错,不免有些心疼,问道:“你吃饭了吗?走,我带你去吃东西。” 晚书回屋拿了荷包,关好门便带着小福贵出去了。 小福贵知道晚书不高兴不是因为自己,心里的解打开了,高兴的跟在晚书身旁出去了。 睡了一觉,晚书心里也舒服多了,带着小福贵也潇洒的逛起了夜市。 京城的夜市比徐州热闹多了,街道上灯火辉煌,热闹程度不亚于白日,晚书买了两串糖葫芦一边吃一边逛。 还告诉小福贵,看到想要的东西别不敢和自己说。虽然腰包有些紧,不过她已经想到赚钱的法子了。 刚刚经过群芳楼时,她看到那个老鸨脸上起了好多痘痘,想来是用了含铅的胭脂,她决定研究个方子卖给那老鸨。 说干就干,晚书记得大学时老师带她们去别校参观过一个实验,当时那个化学老师讲的刚好就是化妆品的制作,而且是纯天然的。 她记得老师当时说我们平时用的水乳、腮红等其实做法都很简单,别看小小的一瓶卖那么贵,真正做起来根本不废时间。 最简单的就比如我们家家吃的大米或者黄豆、黑豆等等都能做,稍难一点的是各种花制作的,因为每种花花期不同,刚采的和晒干的做出来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边想着,晚书边带着小福贵往米粮店去了,这个点也不知道还开不开门。 小福贵捏着糖葫芦紧紧跟在晚书身后,生怕跑丢了。 晚书一股心思扑在了买米上面,很快就到了米粮一条街。 不巧的是家家户户都关门了,晚书有些失落的往回走。忍不住叹气怎么早早没想到这个。 小福贵看晚书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公子怎么了?” 晚书也不想瞒他,垂头丧气的回道:“你家公子我想到了个赚钱的法子,可是现在缺少材料,只能等明日了。” 小福贵听到要赚钱立马来了兴趣,“公子,是像之前那样去酒楼做工吗,可这儿是卖米粮的,难道我们要在这做苦力?” “不不不,不用做苦力,明日你就知道了,今天咱们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妆粉做不了了,只能先往胭脂上着手了,这个季节有什么花来着,晚书想了一圈,好像只有凤仙花和桂花比较适用了。 想到这,晚书又问道:“小福贵,今日你和许公子他们在街上,有没有看到哪儿有花店?” “花店?”小福贵扶着额头想了想,忽然道:“我想起来了,白日里有个小妹妹提着篮子卖花,她的花被一位夫人撞撒了,我还帮忙捡呢。” 晚书一喜,紧接着问道:“那有凤仙花和桂花吗?” 小福贵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公子,你说的那两种花我都不认识。” “算了,你带我去吧。地方你总归记得的吧?” 小福贵点点头,很快带着晚书穿过人流,往白日里卖花小姑娘那儿去了。 这回没令晚书失望,那小姑娘还在,只是篮子里的花少了很多,晚书跑过去看了看有凤仙花,桂花也还有少许,还有些菊花。 卖了一天,花儿几乎已经焉了,不过还好,不影响使用。 晚书蹲下身问道:“小妹妹,你这花怎么卖呀?” 小姑娘看来了客人,很是高兴,忙介绍着:“这种五文,这种四文,还有这种是两文,这种是一文。哥哥,你要哪一种?” 晚书道:“我全部都要了,你算算多少钱?” 小姑娘巴着手指头细细算了一遍,又数数篮子里的花,又继续算。 “总共是五十七文。你看这花都焉了,便宜点,我给你三十文钱怎么样?” 那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她才把其中一种花的价钱算好,想不到眼前的哥哥已经算完了。 晚书见她发愣,以为她嫌少,又继续道:“你看都这么晚了,也没什么人来买花了,现在天气热,这些花放到明天肯定是要不成了,你把它卖给我,你也能早些回去。” 小姑娘想了想,最终点了头。 晚书给了她三十文钱,然后就让小福贵把花全部带走了。 小福贵倒是很高兴,回去的路上不解问道:“公子,这些花都焉了,你要怎么赚钱啊?”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快回去吧,今晚就开始做。” 回到客栈,许子艺他们还没回来,晚书去客栈后院借了几个碗,又打了井水拿回房间了。 路过厨房时,看到客栈老板在吃饭,又跟他买了些米和黄豆。 老板有些不解,这位客人不要米饭要这生米干什么,问了,晚书神秘的回了两字:“秘密。” 是呀,她还指着这配方赚钱呢,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 小福贵帮着晚书把东西搬回了房间,就在晚书的指导下开始捣鼓起来。 晚书先是把大米和黄豆分别泡在水中,放在窗角。 然后又指挥小福贵把每种花的花瓣揪下来,捣成泥汁状也放好。 还有一部分花瓣也同样泡在水里,全部放在了窗角。 小福贵边做边问,晚书一时也和他解释不通,又害怕他大嘴巴告诉了许子艺他们,要是他们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做女人用的胭脂,不知他们会怎么想自己,便只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小福贵也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公子不想说他也就不多问。 等一切弄好后还不见许子艺他们回来,晚书看看时辰有些晚了,不免有点着急,便打算出去找找。 晚书要出去,小福贵自然是要跟去的,晚书想着把他一人放在客栈也不安全,所幸就把他带着出去了。 谁曾想,二人刚刚出门,晚书的客房里便来了位不速之客。 他把晚书放在窗台的东西细细看了一遍,实在琢磨不出她要做什么,便在屋内坐了会。 想着接下来有十来天能每天见到她,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喜悦,可又想到此生不能与之长相厮守,又多了几分凄苦。 她还会不会原谅自己? 正想着,门外响起了晚书和许子艺说话的声音,心下一惊,从窗户翻了出去。 这一切,晚书自是不知,回来让店小二送了些热水洗洗,就睡了。 许是心里多了赚钱的事,那些难过伤心的事便暂时抛在脑后了,这一夜睡得很实,就连半夜屋里多了个人在她额上落了一吻她都不知道。 第77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接下来的三天,晚书就呆在客栈看书,客栈里住的几乎都是各地来赶考的学子,每天鸡鸣时分各种朗诵声便不绝于耳。 许子艺和两个学长也没往外面跑了,都留在客栈看书,备考。 晚书看书之余,还教了小福贵一些简单的字,现在小福贵已经学会写自己、晚书还有许子艺的名字了。 第四天大米、黄豆和花瓣都泡得差不多了,晚书带着小福贵在屋里把大米和黄豆中的水换成了泡过桂花、菊花、凤仙花的水。 又泡了一天一夜,第五天早上晚书把水倒掉将水分沥干,把大米和黄豆细细研磨成粉末状,装在了提前买好的小盒子里。 小福贵全程参与进来,看着晚书摆在桌上的几个小盒子,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做出来的。 “公,公子,这是女人用的胭脂?” “这叫妆粉,胭脂要加入这个,你把那个拿来,我来弄。” 晚书指着地上已经晒干的凤仙花瓣泥,加入了少量的米粉,然后搅拌均匀,沾了点抹在了小福贵脸上,小福贵赶紧往一旁躲。 晚书追着他喊:“别躲,我看看什么样。” 小福贵一边躲一边抬起手臂,用袖子使劲把脸擦净,有些气恼的看着晚书。 这是女人用的东西,虽然自己是个小屁孩,但男女之别还是知道的。 晚书看着他那委屈的样子,快要哭了,才赶紧停了下来,解释道:“我逗你玩呢,你看我自己也抹。” 边说边用手指沾了点抹在自己脸上,小福贵看着晚书的脸,这才破涕为笑。 “公子,这个能赚多少钱啊?” “一千两。” 晚书自信的脱口而出,却没想到把小福贵吓得呆住了。 “一,一千,两?” 小福贵虽没见过多少钱,但是对钱的概念是有的,这么点东西能赚一千两,他自然是不相信的。 “傻瓜,收起你的嘴巴,你就等着跟着你家公子吃香的喝辣的吧。” 听到有吃的,小福贵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看着晚书把桌上的那几个小盒子装进了包里。 “你呆在房里把我昨天教你的字写十遍,我回来检查,要是不过关,可不许吃饭。要是过关了,晚书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小福贵咂咂舌,弱弱的问道:“公子,我能和你一块去吗?” 晚书严肃的摇摇头,并不是他不想带小福贵去,而是那种烟花之地,他一个小孩子还是不去为好,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 和许子艺打了个招呼,让他帮忙看着小福贵,晚书便出门直奔群芳楼去了。 这大清早的,群芳楼是没多少恩客的,晚书也怕惹麻烦,专挑了这个人少的时辰去了。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晚书就看到了群芳楼,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在这条街上甚是醒目。 不同于晚上的热闹,此时的群芳楼门口站了个无精打采的守门小厮,看到晚书走过来,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招呼。 “公子来得真早,我家姑娘都还没起呢,公子里面坐会,我去叫花娘来。” 晚书斜了他一眼,这小厮还挺有眼力见,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越过他进去了,找了张空桌坐下。 小厮很快跟了进去,给晚书倒了杯茶,“公子,先喝点茶,我去去就来。” 晚书板着脸点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走了一路,确实有些渴了。 刚把茶杯放下,就看到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曼妙、脚步轻快的女子,一身绯色舞衣,头发简单的梳了个双环鬓,朝着晚书缓缓走来。 走近了,从晚书手里抢过茶壶,娇滴滴的喊道:“公子,我来,这种事怎能让公子亲自动手。” 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呛得晚书有些透不过气,只好别过头,松了手。 很快,她往晚书的茶杯里倒满了水,却故意将茶杯推倒在晚书身上,一双媚眼贼溜溜的上下打量着晚书。 “哎呀,公子,真是对不住,奴家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干净。” 边说边上了手,晚书一把推开她,严肃道:“我自己来就行了,我是来找你们妈妈的谈生意的,不是给你送上门的猎物。” 那女子愣了一下,又笑道:“这群芳楼能有什么生意可谈,还不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公子若是觉得我姿色入不了眼,我们这还有其他姐妹呢。” 晚书退到边上,擦着长衫上的水渍,忽然听到这女子这么说,心下好笑。 于是逗了逗她,“那要不姑娘把这楼里的姐妹都叫来,我看看她们姿色如何?能不能入眼?” 那姑娘一听,脸色骤变,“啐”了一声,便快步回去了。 女人果真善变,这嫉妒心哪,自己捞不着的,也不想让别人白白占了便宜。 平日里姐姐长妹妹短的喊得多亲热,涉及到利益就跟仇人相见似的。 晚书瞅着她背影,笑道:“哎,姑娘,别走啊,把你姐妹叫来看看啊。” “哟,公子口气挺大,这是想把我们群芳楼的姑娘都给包下?” 晚书话音刚落,就看到身后楼上下来个人。 这女的四十多岁,腰肢粗了些,一脸的脂粉凃得如同从面粉堆里爬出来的,不过还是没能把那些痘痘盖过去。 来人正是花娘,前几日晚书经过群芳楼时,她还将晚书当恩客往店里揽呢。 “哎呀,花姐,你可出来了,再不来都快被你的姑娘给吃了。” 娇滴滴的话谁还不会说了,晚书转身对着楼上下来的花娘道。 花娘愣了下,又仔细看了看,然后笑问道:“姑娘这大清早的来我这群芳楼,不知所谓何事?” 晚书也不和她隐瞒女儿身的身份,否则这男人卖脂粉人家肯定生疑,这笔买卖就不好谈了。 花娘说话间已经站到了晚书对面,开眉笑眼的盯着晚书。 晚书轻轻一笑,伸出一个手指,“花姐不必紧张,我是来和你谈一笔买卖的。花姐若是觉得值,我要这个数。” 花娘听到谈生意,立马变了脸色,便要轰人。 晚书也不着急,拉了拉凳子,重新坐下,徐徐开口道:“敢问花姐不是是经常腹泻,夜晚难以入眠,还时常头脑胀痛眩晕?” 说到这,晚书看花娘对着远处跑来的两个小厮伸伸手,示意他们下去,便知自己说中了,有戏。 花娘将小厮遣走,面色凝重,紧张的盯着晚书,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晚书继续道:“偶尔还会心跳加速,甚至胸闷气短?” 如果花娘一开始把晚书当骗子,那现在就是半信半疑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晚书,张了张口,可最终也没出声。 “而且不只你一个人这样,群芳楼的姑娘们也常常这样。”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不难,主要在于你们用的脂粉。你看看这一脸的疙瘩,哎哟哟,很苦恼吧?” 晚书边说边上了手,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惋惜和心疼。 花娘看到晚书伸过来的手,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躲,还拿起手绢将脸给挡了。 不客气的道:“你别瞎说,我们群芳楼所有姑娘用的脂粉都是从京城第一脂粉铺子香宝斋购进的,怎么会出问题?” 晚书看花娘生气了也不着急,不慌不忙的说道:“花姐莫急,我不是骗子,你若不信,可以将你们用的脂粉放在太阳底下暴晒,如果变黑了那就说明里面有毒。再或者你可以将脂粉倒进水里,若是水中有黑色物质,那便是毒药无疑了。” 听到“有毒”,花娘慌了,拿着手中帕子忙去擦脸,晚书拉住了她手,道:“花姐莫怕,这毒是慢性的,一时半会不会死人的,不过若是用上个三五年,那可就不一定了。” 花娘止住手,忙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那我该怎么办?我这儿这么多姑娘呢。” 晚书道:“我看你们用这个用了不到三个月吧,若是现在停了那就没事了。否则这脸啊不止起疙瘩这么简单,时间久了脸会烂掉的。” 脸烂掉,花娘惊慌的站起身,小声嘀咕着:“不用了,我不用了。” 晚书没想到她这么胆小,自己就随便吓唬她一下,就把她吓成这个样子了,赶紧道:“花姐莫怕,我这不是来帮你来了嘛。” 花娘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拉着晚书的手臂不放,问道:“我不会死吧?” 晚书摇摇头,拿出包里的几个小盒子,往花姐面前一摆,“不会不会,往后哪,你们就用这个,保准你们病好了,精神好了,肤色也好了。” 花娘拿起桌上的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最新研制出来的妆粉和胭脂,纯天然无添加的,保准用了不会出事。” “原来你在这说这半天,就是想让我买你的脂粉,你刚刚说的全是唬我的吧?” 花娘语气微重,没了刚刚的紧张,身子也放松不少,怒不可遏的看着晚书。 晚书道:“花姐别生气,我的确是来给你推销脂粉的,不过也是看你中毒了,不想让你这群芳楼黄了。” 花娘想骂人,想我在这烟花柳巷之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过多少世面,手底下的姑娘更是一批接一批,怎么就被这么个伶牙俐齿的臭丫头给诓了。 她抓起桌上的几个瓶子扔到地上,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将这臭丫头赶出去,以后谁再敢放她进来,我定不轻饶。” 第78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花娘话音刚落,很快不知从哪个角落蹿出来两个小厮,拽着晚书胳膊就往外拖。 晚书挣扎着大喊道:“花姐,你可以试试我刚说的法子,你那脂粉真的是有毒的。你要是想清楚了,可到庆云客栈找小福贵。” “花姐,我真是为你身体着想,命可比钱重要了,赚再多的钱没命花,岂不是很冤。” 晚书一边大声喊着,一边被人拽到群芳楼的大门,丢了出去。 晚书爬起来,拍拍灰,看了一眼里面,脸色一变,邪魅的笑了一下,转身回去了。 花娘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她不相信她不会去查自己所用的脂粉是否有问题,只要她按自己的办法查出问题,一定不敢再用了。 若是用了晚书留下的那些脂粉,晚书有自信花娘会来找她的。 人哪,心情一好就容易嘚瑟。晚书顾不上周围人看自己的脸色,优哉游哉的在街上蹦跶起来。 刚好群芳楼斜对面有个首饰铺,晚书趁着好心情走过去东挑挑西捡捡,每个都爱不释手,可是碍于身份,却一个都不敢买。 老板看晚书穿着不凡,以为来了个大客户,还一一解释道:“这个是珊瑚步摇,这个是翡翠琉璃簪,这个是上好的羊脂玉……” 晚书每拿起一个,老板就介绍一遍,末了还问道:“公子是给心上人买的吧?这个喜鹊登梅簪寓意好,而且上面的宝石可是上好的红玛瑙,送人却是再好不过了。” 晚书拿起那枚喜鹊登梅簪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最终又放下了,那老板以为簪子样式入不了晚书的眼,又给他推荐其他的。 晚书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回道:“老板,我还没有心上人,等哪天有了带她亲自来挑。” 一听这话就是假的,老板脸上笑容骤停,觉得晚书耽误自己做生意,不再搭理他,又给另外一位姑娘介绍了。 晚书也不恼,确实是自己做法有些欠妥,边往前走边回头看了一眼那铺子。 却不想街道上一匹马横冲直撞的向自己飞奔而来,一路上还撞倒了好多摊子,马上之人好像还意犹未尽,嬉笑着扬起手中的马鞭朝着马屁/股狠狠抽了一下。 马儿吃痛,速度更快,晚书来不及闪躲,眼看着马儿的前蹄就要从自己身上踏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将自己提了起来,下一秒一脚踢在了马肚子上,让马儿减慢了速度,紧接着挽着晚书落了地。 马儿速度减慢,但依然往前奔跑,那马上的人经过晚书身边时,低吼了句:“找死”,又给了马儿一鞭子。 晚书惊魂未定,但是马上的那人的嘴脸她是记住了,那种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看着就让人恶心。 马儿很快跑出了这条街,晚书回过头来想感谢刚刚救了自己的人,咦,人呢? 刚刚只看到一袭红衣向自己飘来,却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晚书四下环顾一圈,愣是没找到刚刚将自己从马蹄下解救出来的英雄,有些失落的回去了。 回到客栈,只见小福贵趴在客房门口紧紧的盯着门外看,一看见晚书进来,兴奋的从楼上跑了下来,“公子,你回来了?” 晚书点点头,看着小福贵等待自己的样子,刚刚的郁闷一扫而过,拉着小福贵回去了。 小福贵看着晚书空空的包裹,边上楼边兴奋的问:“公子,你真卖出去了?” “什么卖出去了?” 小福贵话音刚落,只见许子艺站在两人正前方疑惑出声。 晚书一惊,瞪了小福贵一眼,然后回道:“没什么卖出去啊,许兄是不是听错了?” 许子艺道:“小福贵刚刚说你把什么卖出去了,梁兄,你卖什么呢?你是不是帮人抄书了?” 抄书?亏他能想得出来,抄书能挣几个钱,这脂粉方子要真是卖出去了,那可是白花花的一千两呢。 “没有,谁抄书了?许兄是不是看书看昏了,怎么耳力也变差了,快去歇歇吧。” 小福贵看着晚书说谎眼不眨、脸不红、心不跳,心里直佩服,可是他想不明白赚钱这种好事,为什么不能告诉许公子呢? 公子是害怕许公子要加入进来,和他分钱,对,一定是这样,否则公子是不会瞒着许公子的。 晚书要知道自己在小福贵心里是这形象,恐怕会死不瞑目吧。 我的命是公子救的,公子对我也好,我不能出卖他,小福贵心里想了想,也帮腔道:“许公子,你真的是听错了,我是问公子累不累?” 晚书给了小福贵一个赞许的笑容,然后又对许子艺道:“去换身衣服,咱们去好好吃一顿。” 许子艺看着对面主仆两人说得很真诚,真以为自己听叉了,忙道:“好,好,可能真的是看书时间久了,出去放松下也是好的。” 晚书冲小福贵眨眨眼,“你去喊张公子他们,我也去换件衣服。” 小福贵答应一声跑走了。 晚书回了房把门窗关好,脱下刚刚摔在地上弄脏的外套,才出了客房去找许子艺他们汇合。 一行五人出了庆云客栈,在街上逛了起来。 小福贵这次不同以往跟在许子艺身边,而是紧紧的贴着晚书走。 晚书知道他好奇难么点脂粉买一千两银子,可是碍于有旁人在不好相问,心里忍不住憋了笑。 倒是许子艺看小福贵如此反常,不免问道:“小福贵,今儿个怎么跟梁兄这么亲密,往日你可都是跟着我的?” 小福贵朝他吐了吐舌头,回道:“我的命是我家公子救的,以后我也只是我家公子的人,当然要跟着我家公子了。” 晚书对着小福贵竖起了只有两人能看到的大拇指,小福贵更高兴了。 看来以后还是多和自家公子多亲近些,前几日公子都不高兴,肯定是因为我和许公子太亲密了。 许子艺成功的被气道,赌气道:“今晚你和梁兄睡去,以后你都别进我房间。” 小福贵气势也不弱,“哼,不去就不去,我跟我家公子睡。” 和我睡? “咳咳……”晚书听到这,忍不住咳了起来。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倒是小福贵以为晚书咋了,关心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晚书红着脸,回道:“没事,没事,刚刚被呛到了。” 小福贵挠挠头,一脸认真,“你刚刚没喝水也没吃东西啊,怎么会被呛到?” 这孩子怎么不开窍呢,心里明白就行了怎么还能说出来呢? 小福贵啊,你把你家公子害惨了,晚书叹口气,无奈道:“被口水呛到了,刚刚想到了春风楼的荷叶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听到“荷叶鸡”,小福贵也跟着咽了咽口水,脚步也不自觉的加快了。 许子艺因为和小福贵赌气,也不搭理晚书,和两个学长走一块去了。 很快一行人到了春风楼,找了个雅间坐下,正准备点菜,眼尖的小福贵便看到了一袭红衣的九月站在斜对面的包房门口。 小福贵扯了扯晚书的衣袖,指着九月小声问道:“公子,你看那是不是九公子?” 晚书顺着小福贵手指看过去,只见九月手里拿了把剑,一本正经的站在门口,细细打量着四周。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方宴在里面? 晚书对着小福贵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别嚷嚷,咱们吃饭。” 这春风楼是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楼,方宴在这用餐也不为过,只是她现在不想直接和他正面杠上。 小福贵看晚书语气严厉,有些不解,公子说过要让他跟着九公子学武艺的,之前在醉霄楼一直等不到九公子回来,现在看到了为什么又要躲着九公子。 但是看晚书好像心情不好了,也不敢再问,只好趁晚书不注意,偷偷的看看九月,想象着自己要是能有九公子那么高的武艺,拿着他手中那把剑,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他和他家公子了。 小福贵看看九月又看看晚书,只见晚书也正往对面看,小福贵乐了,自家这公子明明也关心九公子,却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晚书发现小福贵看到自己看对面,掐了他一把,恼道:“还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许子艺他们刚刚忙着点菜,并未发现主仆二人说了什么,这会倒是实实在在的听清了,忙问道:“看什么?” 边说边往外看去,那不是九公子吗?他怎么也在京城? 许子艺一边好奇,一边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朝着对面大喊一声:“九公子,你也在这吃饭?” 晚书想阻止,已然来不及,只好跟着起身,冲着对面的九月咧嘴笑了笑。 小福贵看着晚书吃瘪的脸色,笑得更开心了,晚书忍不住唬道:“还笑”,他才赶紧打住了。 九月看到这边有人喊他,徐徐走了过来,和许子艺、晚书打招呼。 许子艺率先问道:“九公子也在这吃饭?”说着还看了那间包房一眼,继续道:“这是有朋友?” 而对面雅间里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外面的几人的对话,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79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万万没想到她和方宴再见会是这样,一开始她以为会在大街上,后来听说方宴做了官,那应该会在朝堂上,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一个酒楼里。 方宴自然也看到晚书,只不过他还没开口,他身后就走出一个女子,开口问道:“相公,怎么了?” 方宴没答,只是呆呆的盯着对面晚书看,晚书也正好看过去,也正好看到了那个女人。 方宴黑了,也消瘦了许多,可能这天太热晒的,可能夜夜笙歌累的。 再看向他身侧的女子,明眸皓齿,粉妆玉琢,清秀高雅,身着一袭桃色襦裙,梳了个百花分肖髻,一枚流苏步摇插在那髻上,甚是端庄。 这样的丽人才能配得上他,自己一无相貌,二无家世,怎能是他的良配。 晚书有些自惭形秽,当日山长让他们自愿选择乡试贡院之时,她毫不犹豫的选了京城,本就是想来看看方宴娶了个什么样的女子,竟让他对自己这般绝情。 这会忽然释然了,眼前的女子是自己怎么都比不过的,虽然心好痛,但还是笑嘻嘻的喊了句:“方夫子,别来无恙啊!” 方宴看晚书开了口,对着她点了点头,心里五味陈杂,他也没想到会这样正面遇上,这几日每晚半夜三更总是要去她屋里陪着坐会,看看她熟睡的脸庞,自己也安心许多,临走再在她额间悄悄落下个吻,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如今她就站在自己对面,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该如何面对? 还是他身侧的女子扯着他衣袖先开了口:“相公,这是谁呀?” 方宴头也不回的回道:“长亭书院的学子,我的学生。” 那女子一听,高兴的喊道:“是吗?你怎不早说,今日难得遇到,咱们应尽地主之谊啊。” 然后拉着方宴走了过来,“常听你们夫子提起长亭书院,想来几位都是他的学生,今日难得遇上,一块叙叙旧。” 方宴听完,睁大眼睛看了那女子一眼,他何时和她说过长亭书院了? 可是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当面拆穿,只好说道:“一块吃吧。” 然后自顾自的进了晚书他们的雅间找了个空位坐下,他夫人也跟着一块坐在了旁边。 晚书看着许子艺和两个学长欣喜若狂的样子,而且方宴都已经坐下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也落了座。 一时间,方宴左侧坐了他夫人,右侧坐了晚书,晚书甚是尴尬,本来想和小福贵换个位子的,哪知道小福贵却和九月站外头叙旧了。 这会再起身重新落座,好像有些刻意,只好坐着未动。 席间气氛有些尴尬,谁也不曾开口,刚好小二进来添加碗筷。 晚书找了个要加菜的借口跟着小二溜出去了。再回来不就能随便坐了吗? 走了几步,小二转身问道:“公子,那边雅间的菜需要撤了吗?” 晚书道:“先留着吧,万一一会还有人要吃呢。” 小二点点头,未在开口,然后带着晚书去了厨房。 晚书又加了几个菜,然后要了几壶上好的花雕,前世她是只喝红酒的人,可这儿没有红酒,只能来白的啦,她决定今晚要好好醉一场,否则今晚要失眠。 没想到点完菜刚转身就看到方宴定定的看着自己,那眼神有些心疼,有些凄凉。 “晚书,我……” “呀,方夫子啊,我已经点完了,您看看还要加点什么?” 晚书没等方宴说完,便将他的话堵住了,脸上挂着笑,忍住心里的不快,对着方宴问道。 她现在一句解释都不想听,她害怕听到不想听的话,反正已成定局,说再多都是枉然。 方宴看晚书这副逞强的样子,心里更加难受,他知道自己对不起晚书,他想解释,可是除了对不起,他还能说什么。 晚书说完也没再给方宴机会,自己一个人噔噔噔上楼了。 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晚书又转身往后院茅厕跑去,她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么不争气。 方宴本来跟着她,看她转身哭着跑了,忙追了上去。 此刻,他也顾不得张舞衣还在雅间里等着自己,追上晚书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 晚书不防被人抱住,一脚踩在了方宴脚上,方宴吃痛放开了她,这时晚书才看清是方宴,愣是将抡起的拳头收了回来。 然后冷冷来了句“方夫子,请自重”,便往楼上跑去了。 刚上楼,就看到小福贵高兴的向自己跑来,“公子,九公子答应教我武艺了,以后我就可以保护你了。谁敢欺负你,我就……公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晚书吸吸鼻子,笑道:“刚刚被厨房的烟给熏着了。走吧,吃饭去。” 说完,领着小福贵进去坐下。 这次自然是让小福贵挨着方宴坐的,晚书坐在了外边。 方宴那夫人一直往门口看,忽然看见晚书带了个小孩子进来,不免开口问道:“这位是?” 晚书正欲回答,便被许子艺抢先回了:“梁兄的书童。” 张舞衣听说只是个书童,眉头一皱,脸上多了几分嫌弃,淡淡道:“一个书童怎么如此没规矩,居然和主子同吃同席。” 这话一出,晚书可就不干了,她这分明是针对自己来的,她按住准备起身的小福贵,反击道:“晚书身份低微,让夫人陪着一块用膳,的确是委屈夫人了。” 张舞衣看晚书没有一点学生样,按着方宴来说,自己好歹也算是他的师母、他的长辈,他居然敢跟自己叫板。脸色一沉,大声道:“放肆。” 在场的除了晚书,其他人都紧张兮兮的看着两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出。 正好方宴回来,听到这声音,忙进来问道:“怎么了?” 张舞衣一看方宴回来,瞬间更有底气了,娇声娇气的答道:“相公,你学生欺负我。” 妈蛋,到底谁欺负谁,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不过她也挺想看看方宴会如何帮着张舞衣对付自己,于是没再出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两人。 其实方宴刚刚在外头早听见了张舞衣和晚书的话,只不过他装着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事本就是张舞衣做错了,但是他也不能当着众人面拂了她的面子,只好劝道:“算了,消消气,他们都还是孩子,不懂事。” 张舞衣看方宴不帮自己,心里委屈,眼泪夺眶而出,委屈巴巴的喊道:“相公也不帮我,我……我还是回去吧,免得在这让人家看笑话。” 边说边起身,准备走。 方宴巴不得她走,赶紧安抚道:“那我让人先送你回去,我们师生难得遇上,我今晚晚些回去。” 说完也不等张舞衣表态,立马喊道:“九月,送夫人回去。” 张舞衣本来只是惺惺作态一番,哪想到方宴这次居然顺了她的意,气得一跺脚,往门外跑去。 小福贵吓得直冒冷汗,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这和刚刚的样子完全就是两个极端,这大热天的居然被吓得抖成这样。 晚书拉住他的手,柔声安慰道:“没事,有你家公子我在,断不会让人欺负了你的。”然后夹了个鸡腿放在小福贵碗里:“来,这是你最爱吃的鸡腿,吃完我就带你回去。” 小福贵这才没那么紧张,小心翼翼的接过晚书递过来的碗筷,闷着头轻轻咬了一小口。 那边方宴对着两个学长和许子艺道歉:“她身子弱,一向如此,让你们见笑了。” 嘴上是这么说着,眼睛却是看着晚书温柔的对待小福贵,尤其听到晚书柔声细语的安慰小福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承认,他吃醋了,吃一个八岁小孩的醋。 晚书可没那闲工夫管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时不时的给小福贵夹点菜,然后端起桌前的酒杯对着许子艺他们扬扬手,一饮而尽。 方宴则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其他三人聊着,问了些乡试之事,当着他们面,他也不好阻止晚书喝酒,只偶尔劝道:“梁晚书,这酒后劲大,少喝些,别伤了身子。” 晚书充耳不闻,笑嘻嘻的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 许子艺看着晚书这个样子,知道他心情不好,只以为是因为刚刚小福贵的事心里不爽,也跟着劝道:“梁兄,少喝些,一会还得回去呢。” 晚书对着他笑笑,回道:“我今天高兴……今天……今天居然在这遇到方宴了……你说好笑不好笑……京城这么大,居然……居然在一家酒楼遇……遇到了方宴。” 看到他直呼方宴大名,许子艺赶紧来拉扯他,并将他酒杯夺了放到一边,小声道:“梁兄,你喝醉了。” 然后歉意的看着方宴道:“方夫子,我看梁兄是高兴傻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平常可是很尊敬您的,今天见到您他太开心了。” 方宴没接话,没说高兴也没说不高兴,起身走了过来,淡淡来了句:“我来吧。” 说完,抱起晚书就往楼下走去。 其余四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想制止又不敢向前,只跟在方宴身后一块出了春风楼。 第80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方宴就这样目无旁人的在酒楼吃客讶异的注视下抱着晚书出了春风楼,然后回头对上同样惊讶的四张脸:“我带她去醒酒,你们先回去。” 许子艺张了张口想劝阻方宴这不妥的行为,却没想到方宴只给了他一个潇洒如风的背影。 想起当日刚入书院第一天,晚书被玉思一脚踢在肚子上晕了过去,方宴当时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赶回来也是这样冷漠的抱着晚书离开。 心里不禁抽了一下。 身旁的小福贵有些害怕的摇着他的手臂,带着哭腔问道:“许公子,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才害得公子这样的?公子会不会有事?我不要跟九公子学武艺了,我只要公子好好的。” 闹归闹,许子艺对这个小弟/弟还是挺好的,看着他不断自责,忙道:“不是的,梁兄不会有事的,等他酒醒了就好了。” 人在方宴手上肯定不会有事,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方宴要把他带走,分明可以交给他们将晚书带回去的呀。 话说晚书醉得迷迷糊糊,天气燥热,手控制不住的去拉扯胸口的衣服,方宴阴沉着脸,打横抱着她走了约莫十米,转身进了一家客栈。 一路上各种匪夷所思的目光向两人投了过来,又目送着他们进了客栈。 许是姿势不舒服,晚书一路上不断的挣扎,张口就骂:“混/蛋,为什么欺负我……呜呜呜……为什么不辞而别……你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还秀恩爱……秀恩爱死得快……呜呜呜……你去死……” 方宴全程黑着脸,任凭晚书哭闹,捶打自己。 是他有错在先,也是他对不起晚书,若不是她现在醉了,他根本靠近不了她。 要了间上房,他便直接将晚书抱到了床上,正要去给晚书倒水,哪知晚书突然不闹了,紧紧搂着他不放,嘴里说着胡话。 “不要走……” 她说“不要走”,那一瞬间,方宴脸上升起了笑容,可是转瞬却又冷了下来,她说的是醉话,仅仅只是醉话而已。 不过他还是柔声道:“我不走,我陪着你。” 晚书似乎听见了,搂着方宴的手松了些。方宴这才将她手拿开,然后抽身将门窗关严,倒了杯水。 哪知水还没倒满,晚书像是知道方宴离开自己一样,一骨碌翻个身摔下了床。 方宴吃惊,一步飞到床边,将她重新抱到床上,心疼的抚摸她的脸盘,将她拥入自己怀中。 晚书似是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心里放松了些,沉沉的歪着头又睡过去了。 方宴宠溺的摇摇头,今日若是自己不在,醉成这样,身份岂能不暴露。 看到晚书睡实了,他想将她放平,让她睡得舒服一些。哪知他一动,晚书挂在他脖子上的手又紧了三分。 方宴只好作罢,让晚书靠着他睡。 也不知是天气燥热还是房间沉闷,晚书感觉越来越热,嘴唇干裂得发疼。她一边胡乱的撕扯着胸口的衣服,想让自己凉快些,一边又伸舌头抿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方宴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轻轻的将她外套脱下,然后端起茶杯给她喝了些水,刚把茶杯放下,就看到晚书将内衬也扯开了,露出胸前被裹胸勒得发紫的两条勒痕。 他忍不住想往里探个究竟,轻轻的将那布条扯下,只见一双洁白如玉的白兔弹了出来,两颗粉红色的葡萄挂在上面,让人垂涎欲滴。 衣服解开后,身体凉快了许多,晚书不再扭动身子,舒服的睡过去了。 晚书倒是好受了,可是方宴这边就不同了,本来对着晚书心里就有些蠢蠢欲动,现下又看到了晚书的身体,体内的洪荒之力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翻身将晚书压在床上,一个个细密的吻落在晚书的唇上,晚书嘴被堵住,呼吸有些不畅,抬起手使劲推开身上压制住自己的人。 却因手上无力,终究没能推动半分。 方宴全然不顾晚书的挣扎,亲吻往下,落在晚书胸口,眼里似要喷出火来,赤红着一双眼睛,很快将晚书全身吻了个遍,又回到了脖子上。 晚书只觉得原本舒服凉快的身子又被点燃了,浑身炽热,还带着一丝疼痛,忍不住轻吟出声。 方宴听得晚书这声轻吟,似乎受到鼓励,更加加快了在晚书身上的运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身下一阵痛快,翻身从晚书身上下来,拥着她沉沉睡去。 四更时分,晚书悠悠醒转,她是被尿憋醒的,本想起身酣畅淋漓的解决一番,却不想身子被钳制住,动弹不得。 她记得昨天在春风楼遇到了方宴,还喝了很多酒,可是怎么全身酸痛,努力撑开眼皮,只见床上多了一人,正睡得香甜。 这床好像不是她常住的那张,晚书一骨碌坐起身,却发现全身上下无一寸布料遮挡,下意识的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啊”大叫一声。 然后又一脚将那个睡得香甜的人踹下了床,警惕的看着地上慢慢坐起的黑影,壮着胆子问道:“你是谁?” 方宴从晚书坐起时就迷迷糊糊的醒了,没想到还没出声解释就听到了一声尖叫,紧接着滚到了地上,摔得个狗吃屎。 方宴忍住背部撞到桌角的痛楚,抬起头对上晚书那双惊慌的眼睛,无辜的回道:“晚书,是我。” 晚书原本的惊慌失措从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开始,变得勃然大怒,瞳孔放大,疾言厉色的看着向自己靠近的方宴,牙齿里挤出一个“滚”字。 方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虽然知道晚书会愤怒,会生气。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晚书生气起来会这么恐怖。 他怔愣之间,晚书又将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对着他骂道“无/耻,混/蛋”,然后两行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那是愤怒和不甘的泪水,她原以为方宴是个谦谦君子,想不到他居然趁人之危,虽然自己早已不是处子之身,可也不能容忍他肆意玷污。 方宴不敢再动,他害怕晚书做出其它极端的举动。跪坐在地上,诚恳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是我……你打我骂我都行,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后日你还要去贡院呢。” 听到要去贡院,晚书更委屈了,自己当初干嘛要选择京城,有三个地方可选,干嘛要选择这里。 现在好了,如愿了,想见的不想见的人都见了一遍,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悔不当初啊,昨日一心赌气要用喝酒来麻痹自己,想不到身体这么不给力,才几杯就把自己喝趴下了。 喝醉也就算了,偏偏还落入虎口,被人吃干抹净了还不能报官自救。委屈和悔恨不断交织,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止不住的流。 她恨自己无用,本想在方宴面前逞强,不让他看到自己这面的,可就是忍不了。 方宴从没见过晚书这样,在她眼泪决堤的那刻,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一步跨到床上,将晚书紧紧抱住,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晚书突然被抱住,愣了一下,然后使劲挣扎,方宴就是不撒手。晚书狠下心一口咬在方宴肩上,不解气又用十指拼命的撕扯方宴的背。 背上一条条血痕落下,肩上的牙印也越陷越深,直到满嘴血腥味充斥舌尖,晚书才放了他,往外吐了一口血。 方宴痛得龇牙咧嘴,但手劲一点没松,依然紧紧的抱着晚书安慰:“我会负责的,我会和舞衣和离,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晚书,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好心疼……” 和离? 晚书听到这两个字,手指顿了下,嘶哑着嗓子道:“你先放开我。” 环住晚书的手松了些,但是还是没完全松开。 “我说放开。” 晚书低斥一声,看不出是喜是怒。 方宴松了手,不明白晚书要干嘛,怔怔的看着她。 晚书身子可以动了,下一秒用力将方宴推倒,暗骂一声“小人”,然后飞快冲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跑一边穿去了。 方宴也捡起衣服穿好,不知所措的看着晚书。 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晚书从此再也不理他。 晚书穿好衣服,冲到门口,打开房门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原本就是被尿憋醒的,又接着受到这波刺/激,晚书感觉膀胱快要爆炸了,已经顾不上找方宴算账,这会只想赶紧解决了生理问题。 方宴不知道晚书要去干嘛,鞋子都来不及套便追了出去。 晚书边跑边找茅厕,可是这客栈她不熟悉,也不知人家茅厕在哪,急得团团转。 方宴不明所以,施展轻功三两步就追上了晚书,拉着她哀求道:“晚书,我错了,我有话和你说。” 晚书本就着急,看到又是方宴脱了自己后腿,一巴掌甩在了方宴脸上,用尽全力吼道:“放开。” 方宴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脸上很快肿了起来,他可是第一次被人打脸,还是被女人打脸。 不过这是他应受的,此刻他愿意承受所有痛苦,只愿晚书不要做傻事,不要伤害自己。 方宴最终在晚书戒备的眼神中松了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晚书。 第81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打完方宴就后悔了,不是因为心疼方宴,而是心疼自己的手,真的好疼。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此刻只觉得整个手臂发麻,手掌更是钻心的疼。而且刚刚用力过猛,好像更憋不住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手的问题,她得先解决身体需求,她跑到柜台,将睡得正香的值夜小哥拎起来,冷眼问道:“茅厕在哪?” 那小哥眨巴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道:“客官,有什么事吗?” 晚书又问了句:“茅厕在哪?” 小哥往后指了指,晚书却捂着肚子,双腿夹紧踩着小碎步往那一点一点挪。 方宴知道了晚书的诉求后,心里的沉重的大石落了地,挽上晚书的腰肢,再次施展轻功将她踢了起来,没几步就将她放到了茅厕门口。 其实房间有恭桶,她肯定是因为自己在,所以才到外面找茅厕,偏偏自己还一直拦着她,想来真是想给自己两耳光。 说到耳光,他伸手摸了摸刚刚被打的脸,心道“活该,让你不听话。” 而晚书正难受着,忽然被人提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放到了茅厕门口,赶紧的冲进去解决“大事”。 刚刚剃头担子一头热,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自己该如何面对方宴。 就这样原谅他? 不行。 骂他一顿?打他一顿? 好像也不行。 可是也不能杀了他吧,杀人还得偿命呢。 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那更不行,他对自己做出如此禽兽之事,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晚书站在茅厕里静静的想着,可还没等她想清楚,就有个黑影扑了进来。 晚书被吓一跳,正要喊人,却想到方宴不在外面站着吗,怎么可能让人进来,这人肯定是方宴自己。 果不其然,黑影走近,紧张的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没事,才松了口气。 晚书斜睨他一眼,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方宴又追上跟在后面。 晚书实在烦闷,转身斥问道:“你烦不烦,干嘛一直跟着我?别忘了你是有家室的人。” 方宴怔了下,回道:“对不起。” 晚书没好气的问了句:“你是只认识‘对不起’这三个字吗?”然后转身上楼了。 她的钱袋子还在客房呢,她得去拿回来,否则接下来她和小福贵就要喝西北风了。 她不生气了?这是方宴通过晚书刚刚那句话所理解的。 她还愿意回去?那她就是愿意原谅自己,听自己解释了。 这样想着心里也好受多了,脸上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心情好了,又顾着看晚书上楼,没注意脚下,忽然脚下传来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方宴吃痛,沉闷的喊了一声。 晚书听到声音,回头撇了一眼,还想装受伤骗我,这点小把戏姑奶奶不感冒,然后又往上走了。 倒是那没吵醒的值夜小哥听见呼声,赶紧跑了过来,关切问道:“客官,怎么了?” 方宴痛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吞吞吐吐的道:“我……我的脚……好……好像有东西刺进去了。” 那小哥赶紧就近点了盏灯,照着方宴的脚看了看,只见方宴左脚血迹斑斑,吓得大喊:“血,血,血,客官你的脚……我……我去给你找大夫。” 晚书听见那小哥的声音,一开始以为方宴和他串通好的,待看见值夜小哥飞奔而出,有些担心的往方宴那看去。 只见他抱着脚,脸上狰狞,完全不似装的,吓得噔噔噔又跑了下来。 “脚怎么了?我看看。” 方宴本来疼得难受,待看到晚书着急的扳过自己脚的刹那,笑开了。 原来她还会担心自己,原来她依然爱着自己。 晚书低着头检查方宴的脚,并未发现方宴此刻是何表情。这一瞬间所有恨意都被担忧所替代。 她看着方宴满脚的鲜血止不住,又将灯拿近些,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方宴本是坐在一条板凳上,晚书抱着他脚一直往上抬,一个重心不稳往后摔了去,凳子倒了压在腿上,晚书还在抱着那只腿。 这个样子很是搞笑,可是此刻晚书笑不出来,赶紧扶着他,惊慌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方宴笑着摇摇头,借着晚书的臂力站了起来。 “脚别着地,我先扶你回房。” 方宴很是感动,不声不响的来了句:“晚书,我爱你。” 晚书脚上的动作顿了顿,随之骂道:“不要脸,我不管你了。” 说着还真放了手,方宴不防晚书真会放了他,身子又要往后倒,晚书看他又要摔,也不能真不管他,又忙扶住了他。 方宴单脚在地上转了两转才站稳,对着晚书道:“我错了。” “哪错了?” “哪都错了。” 这样说好像没错,嗯,就这样。果真说完,晚书便不再问了。 只说道:“要上楼了,慢一点。我撑着你,一步一步来。” 看着晚书如此,方宴突然心里一阵难受,他何德何能让一个他负过的女子对自己这般好,心里暗暗发誓,今生若不能给她幸福,自己就以死谢罪。 方宴心里说的晚书自然听不到,看到方宴突然沉默,不免担心问道:“怎么了?” 方宴答:“没事,谢谢你,晚书。” 好不容易挪到了房间里,晚书扶着他坐下,连忙去打了盆水来,将方宴脸上的血迹洗去一些,又仔细检查到底踩到了什么。 “好像是鱼刺,你先躺下,我试试能不能弄出来。” 方宴听话的往床上靠去,刚一躺下又让他倒喝一声冷气,连忙坐了起来。 晚书以为他脚痛,忙去扶他,只是入手处怎么湿漉漉的,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方宴的背部,这才知道自己刚刚咬他用了多大的力,还把他的背撕破了。 方宴继续侧着躺下,见晚书发呆,忙问:“怎么了?” 晚书看着他肩上衣服溢出的血迹,红着脸道歉:“对不起。” 方宴笑笑,一下明白过来,宠溺的说道:“傻瓜,一点都不疼。” 晚书羞红了脸,忙道:“我先帮你把鱼刺弄出来,你忍着点。” 方宴点点头。 晚书仔细看了看,这鱼刺不是简单的一小根,而是好几根,而且都断在了脚里面,想要拔/出来还挺难。难怪刚刚流了那么多血,这儿又没镊子、钳子之类的东西,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作为一个医者,一个半吊子的大夫,对这真是束手无措。除非用刀把上层的皮脂刮开,可是那会很疼。 不管了,总比伤口发炎脚废掉好吧,晚书看着方宴问道:“你身上有刀吗?” 方宴愣了下,然后点点头,“有匕首。”然后,从身上摸出递给了晚书。 “鱼刺全断在里面了,我得用刀把周围皮肤剥开才能弄出来你忍着点。” 方宴点点头,示意晚书操作。 晚书拔出刀刃,在油灯上烤了烤,便轻轻的挑开了方宴的皮肤。 刀子碰到皮肤那一刻,方宴不由自主的抽了抽脚,晚书用力按住,冷喝道:“别动,我第一次做这个,万一挑到筋脉就不好了。” 方宴忍着痛,不敢再动。 果真将皮肤剥开一小点,就看了里面的鱼刺露出了头,晚书小心翼翼的把鱼刺拔/出来,然后在上面撒了些金疮药,撕了块布条包扎起来。 脚上包扎好后,又将方宴肩膀上的牙印也包了包,还有背上也上了些金疮药,这才得空检查了下方宴的脸。 刚刚自己下手没个轻重,一是把心里的怨气发泄了出来,二是当时尿急,方宴又一直拦着自己,气急了才给了他一巴掌。 看到晚书盯着自己的脸看,方宴道:“坐下歇会”,然后拉着晚书的手问道:“疼吗?” 经历了这一波,晚书现在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刚刚手掌心确实钻心的疼,现在好像没事了,便老实答道:“不疼了。” 方宴抓起她的手亲了一口,含情脉脉的说道:“以后这种事我自己来,你说打多重就打多重,自己动手手得多疼啊。” 晚书忍不住“噗”一声笑了,“那你现在打。” 方宴听完,伸手就要往自己脸上呼,晚书忙拉住他手,“我说笑的,你现在伤痕累累,我可舍不得在多加一点。” 方宴痴情的看着晚书,“对不起,我会尽快和舞衣和离的,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你认真的?” 方宴点头,“我对她本就没感情,若不是因为……” 方宴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了值夜小哥的敲门声,“客官,大夫来了。” 晚书忙去开门,虽然伤口已经处理了,可是自己也只不过略通皮毛,还是让大夫好好检查一番她才放心。 门打开,只见门外两个脑袋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客官,这是伍大夫,让他帮忙看看吧,所有药费我们出。” 晚书点点头,将他们让了进来,并简单说道:“我已经帮他把鱼刺挑出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伤口会不会感染发炎,劳烦伍大夫再帮忙检查检查。” 伍大夫点点头,给方宴诊了脉,拆开刚刚包扎好的布条,又重新上了些药,用绷带包好,才道:“鱼刺挑的及时,暂时无碍,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有生肌活血、消肿止痛的功效,每天换一次,不出五日伤口便会愈合了。” 晚书心下一喜,作揖道:“多谢大夫,大夫慢走。” 第82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值夜小哥也嘱咐了句:“客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晚书点点头,回头看了看方宴,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追着小哥要了两个滚烫的煮鸡蛋。 小哥连连应着去准备了。 晚书把门关好,又回来坐下,问道:“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方宴动了动身子,正色道:“我和舞衣成亲是迫不得已的,我本来想写信告诉你的,可是事发突然,我怕你……便想着亲自告诉你,可是一直没抽出空回书院,晚书,我对不起你……” “这就是你的解释?你怕我知道真相想不开做傻事,所以你就瞒着我?你没空回书院,所以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瞒我一辈子。” 方宴怔在原地,想出声解释,却一直没敢打断晚书的话。 “如果不是周无邪为了给我难堪告诉我真相,你是不是想等你的孩子遍地跑了才告诉我?” 晚书一番话咄咄逼人,直击方宴心脏。刚刚她关心方宴、照顾方宴,并不代表她原谅了他的不告而别。 “原来你早知道,我以为你……” “以为我前几日才知道?方宴,你别把我当傻子,我不是小孩子。你以为瞒着我对我好,其实那都是你自私的想法,如果你早告诉我,或许我们还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的面对彼此,可是……” 方宴原本放松的心情又揪了起来,刚刚晚书担心他的样子不言而喻,他以为她已经原谅他了,可听着这画风不对,赶紧止住了晚书接下来的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我不会再瞒你任何事。” 晚书阴沉着脸,半晒,叹了口气,“你不用再跟我道歉,张家小姐不错,气质如兰,秀外慧中,和你正是良配,我去给你找辆马车,以后我们就当陌生人吧。” 方宴急了,一开始听到晚书提起张舞衣,以为她是吃醋,可看她一脸平静,像是说的真心话,慌得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晚书说的是真心话,什么和离?什么对自己负责,她只当方宴哄自己开心罢了。 早就没了缘分,又何需继续折磨彼此。 这是要和自己撇清关系? 方宴一着急,也顾不上脚上的伤,冲下床抱住晚书的腿,哀求道:“别走,晚书。” 晚书被拖住,回头道:“我去找马车。” 然后挣脱方宴就跑出去了。 其实自己何尝不痛,只是若不狠些,她害怕自己舍不得。 刚出客栈门,就看到九月带着人正在找人。 “九月。” 九月回头,“梁……公子,我家少爷他……” “他受了点轻伤,在二楼客房里,你带他回去吧。” 九月听到受伤,急忙问道:“少爷他没事吧?” 晚书摇摇头,“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回去养着就行。” 两人说话间,方宴已经追到了门口。九月看到方宴一瘸一拐的,忙上前扶住,轻唤了句“少爷”。 方宴没搭理他,目光追随晚书,“晚书,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找舞衣和离。” 晚书气恼,吼道:“方宴,你不是小孩子了,说话要负责任,理智点行吗?” 然后转向九月,丢下一句“把他带回去吧”便走了。 方宴示意九月去追晚书,九月看事态有些严重,忙对着方宴小声耳语道:“夫人出事了。” 方宴目光收了收,忙问出了什么事? 九月一边扶着方宴上马车,一边道:“路上说。” …… 晚书跑了一段路看看后面没人追来,才松了口气停下来,往庆云客栈走去。 走了一段,晚书又忍不住回头瞅了瞅,方宴没追上来,九月也没来,心里有点儿失落。 但又很矛盾,一边寄希望于他追来,一边又希望他不要来。 罢了,这一夜没回去,也不知道他们几人怎样了?会不会担心得睡不着。 果然一进客栈,小福贵又趴在昨日等自己的地方眼巴巴的看着客栈门口。 晚书一进去,他便飞奔下来,“公子,你回来了?” 晚书点点头,“昨晚我不在,有没有乖乖听许公子的话?” 小福贵点点头,“昨晚你没回来,我们都很担心你,你昨晚去哪了呀?” 昨晚? 昨晚我被人睡了? 晚书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就头大,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可是这话也只能烂在肚子里,只好跟小福贵编谎话道:“昨晚我不是喝醉了嘛,就在其他地方歇下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上了楼,许子艺和两位学长在听到小福贵喊的时候就赶紧出来了,看到晚书没事,心里的大石也落了地。 许子艺看看晚书一人回来,忙问道:“梁兄,方夫子没来吗?” 晚书摇摇头,挤出一丝苦笑,“他有事回府了。” 许子艺点点头,“你没事就好,昨儿个可把我们吓坏了,还好方夫子在,把你抱走了。” 抱走了? “你说什么?方夫子是抱着我出了春风楼的?” “是呀,你醉得不省人事,我们拿你没办法,方夫子是习武之人,不废吹灰之力就把你抱走了。” 晚书汗颜,昨晚在春风楼吃饭的人可不少,方宴居然是抱着自己出的春风楼,那不会有人说闲话吗? 果然正想着呢,一个学长便打趣道:“梁晚书,若不是昨日见了方师母,我们还以为书院那些传闻是真的呢。” 传闻?方宴和她龙阳之好的传闻? “穆学长误会了,方夫子肯定是嫌我没出息,怕我在酒楼闹事,才带我快速离开的。” “那你们昨晚一直在一起?” “没有啊,我醒来没看见他,就回来了。他可能昨晚就回家了吧。” 晚书真是脸皮越来越厚了,谎话一个连着一个,还不脸红。 害怕他们再追着问昨晚的是,晚书直接道:“哎呀,一身酒气,我先去沐浴了。” 然后朝小福贵使使眼色,让他去找店小二要些热水,便回房了。 进了房,晚书闻了闻身上,真的是臭不可挡,除了酒气还一身汗味,也不知道方宴是怎么对自己下得去手的。 不一会热水送来了,晚书把门窗插好,便快速脱/光将自己泡进了桶里。 很快晚书发现了不对劲,哪不对劲? 这大白天的虽然门窗紧闭,还是有光亮透进来,她发现自己身上斑斑点点的红痕,全是昨晚方宴留下的杰作。 瞬间有种想冲出去杀了方宴的冲动,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早知道就不该管这个杀千刀的人,晚书咬牙切齿的想着,偏自己还心疼他,为他担惊受怕。 洗完澡,晚书正准备美美的补个觉,没想到刚把头发弄干,小福贵便过来敲门,“公子,有人找我。不是,应该是找你。你快来看看。” 晚书听着小福贵语气有些着急,可说话颠三倒四的,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以为是方宴又找来了,他怕方宴在这闹事,忙出去看了。 结果虚惊一场,是生意上门了。群芳楼的花娘派了人来请她过去谈生意。 这才一天功夫,想来花娘是照着自己的法子测试过了,那得去。 现在赚钱可比睡觉重要,她忙回房将东西随便搁置搁置,嘱咐小福贵好好呆着,便随着那小厮走了。 一路上晚书跟小厮打听了些花娘那边的情况。小厮也不是很清楚,只说群芳楼里的姑娘不知怎地把用的脂粉全扔了,而且花娘还交代不能说出去。 晚书点点头,心下已经有了主意,跟着小厮没一会就到了群芳楼。 一进门,只见里面乱成一团麻,好像姑娘们都在向花娘示好,想要她手中的什么东西。 晚书一进去,便有人向她靠了过来,“花妈妈,她就是你说的那位姑娘?” 花娘听到这问声,忙起身道:“姑娘,昨日多有得罪,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再帮着看看这些脂粉有没有问题?” 人群很快往两边让了一条路,晚书走过去,只见桌上堆了各式各样的妆粉、胭脂、黛粉、蔻脂。 见晚书盯着桌上的东西看,花娘忙解释道:“这些呀都是我差人在京城各个胭脂铺买的,想请姑娘帮着看看有没有毒?” 语调之委婉,语气之温柔,完全不同于昨日大呼小叫,嚷嚷着把晚书赶出去的那个花娘。 晚书倒是也没和她一般见识,拿起桌上的盒子打开看了看,看不出什么异样,这铅是闻不出味道的,尤其这些脂粉或多或少都加了各种香料。 她看了几盒都大同小异,然后抬头看着花娘道:“花姐,这有没有铅是看不出来的,只能再用我教你的法子试试。不过要是用过了,这些东西也就退不了了,我看你不如试试我给你那个,我保证没有问题。” 花娘和几位姑娘相互看了看,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们都用过了,是挺好的,只是……” “只是想找一样的,可是买回来对比后又看出到底是不是一样,所以找我来帮你们验证?” 晚书一语中的,说得花娘面红耳赤,赔笑道:“姑娘就帮我们看看,绝不会让姑娘白看的。” “呵……”晚书一声冷笑,自心里发出,“花姐找错人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第83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什么人哪? 自己和小福贵守了五日,辛苦研究出来的东西,她想找个一样的,然后拒了自己的生意,门都没有。 花娘一看晚书要走,赶紧追了上去,哭诉道:“姑娘,姑娘消消气,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嘛,我这儿这么多姑娘一个都不敢用这些脂粉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我这还怎么做生意啊?” 群芳楼的姑娘也围了过来挡住了晚书的去路,声声哀求道:“姑娘,您就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晚书心里乐开了花,可嘴上却道:“花姐,您看,我呢,不是不想帮你,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你,这铅只能是在太阳下面晒或者放水里才能辨得出来,可是您又觉得有所损失,那我能怎么办?” 花娘看着桌上那些刚花了七十多两银子买回来的脂粉,心脏哈喇的疼,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要是全拆开了,验了有毒,谁也不用,又退不了,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忙又问道:“姑娘可还有其他法子?” 晚书卖了个关子,“法子我倒是有,而且保证花姐你不亏,就看你愿不愿意和我做这笔生意了?” 花娘一听有其他办法,一口应了下来。 晚书道:“您看,昨日你好好和我谈完那不就解决了嘛,多大点事呀。这样,我给你那些脂粉你觉得不错是吧”,说到这,晚书看向其他姑娘,“还有你们也觉得不错是吧,我把方子卖给你,往后你们自己配制,岂不是用着又安全又放心。” 花娘想了想,昨儿个好像是这么说来着,可自己把她当骗子就打发出去了。 不过她记得当时这姑娘伸了一个手指头,难道只用一百两? 见花娘犹豫,晚书又道:“看看,你们的妈妈嘴上说着心疼你们,实则呢还是舍不得,说实话我要不是缺钱使,这方子我还舍不得卖呢。” 姑娘们一听,那哪成啊,纷纷劝花娘答应,花娘本来也想着一百两买个方子不亏,也想答应来着,可晚书先开了口,她便没吱声。 这会能说了,赶紧应道:“一百两买这个方子……” 晚书打断她的话,“多少?花姐您是说一百两?” 花娘呆滞的点点头,目光中带着疑问,不是一百两那是多少? “花姐,这生意没法谈了,我去西街那边的凤凰阁问问。” 晚书撂下话边走,花娘忙扯住她:“咱们再商量商量,我再给你加五十。” 晚书依然作势要走。 “二百两。” “三百两。” “五,五百两。” 晚书回头,伸出一根手指道:“花姐,我要的是这个数,一千两,一千两听懂了吗?” 花娘一听,一千两太贵了,又开始犹豫起来。 “花姐,我刚才呢也打听过了,你们这一个月购进脂粉就要六十两,这一年呢就是七百二十两,我这方子卖给你,不到一年半就能赚回来,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你有了这方子,脂粉若是好用了还可以卖出去,岂不是还能再赚一笔。” 听到说可以卖出去赚钱,花娘有些心动了,要是自己有这方子,再倒腾个脂粉铺子,那不是还能多了个进项。 “花姐,您想啊,您要开个脂粉铺子,您手下这些姑娘可都是您的招牌,她们一个个都是美人坯子,再用上这些脂粉点缀,您还愁生意不好。” “唉,要不是我有要紧事等着办,手上又没本钱,我就自己开铺子了。要不花姐,您先借我点钱,我把这铺子开起来,往后您这里的脂粉我就半价卖给您了。” 晚书真是佩服自己的口才,以前怎么就没这么能说呢,这要是去做销售,那业绩杠杠的啊。 花娘被晚书一唬一唬的说得心动了,待听到晚书要自己开铺子,那哪能行呢,自己还想赚钱呢。 不再犹豫,忙道:“好,成交,我现在就去准备银子,你把方子给我。” “不用不用,您给我一百两现银,其他的兑成银票就行。” 花娘看晚书爽快,又想着开脂粉铺子赚钱,喜笑颜开的去办了,晚书也从怀中掏出早已写好的秘方准备着。 然后让人备了笔墨纸砚,洋洋洒洒的写了一份买卖协议。大意就是她将方子卖给花娘后,这方子的版权就是花娘一个人的了,花娘可用它做任何经营。不过若是不按配方制作,出事自己不负责任等等,最后写了一千两成交,双方一手交钱,一手□□方,检查无误就签字画押。 花娘一走,这些姑娘可就不淡定了,纷纷围着写协议的晚书问脸上疙瘩如何消除,还有如何变白变美的。 经这么一问,晚书突然灵光乍现,面膜啊。 可是脸色一下又暗了,这古代怎么弄面膜啊。 晚书看着桌上花娘做实验的那碗脂粉,突然又想到了一招,没有面纸,可以做泥膜啊。 然后继续卖关子,“我这呢确实有方法,不过呢我现在没带材料,下回吧,过两日我再来,给你们送点试用品先用着。” 姑娘们一听,开心了,忙道:“好,好,到时候第一个给我。” “第一个应该给我。” “凭什么你第一个。” “大家别吵,都有都有。我会针对你们每个人的情况,给你们配制不同的材料,过两日我再来看你们。” 正好这时花娘拿着银两出来了,看到自家姑娘吵成一片,“咳咳”了两声。 看是花娘来了,姑娘们不再出声,紧张的看着两位。 “花姐,这是秘方,仅此一份,独家拥有,往后您这脂粉铺子要是开起来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好的,好的,以后姑娘要有时间,经常来给我们指教指教。” “指教不敢当,出出主意倒是可以的。这协议你看看没问题就签个字画个押,一式两份,咱们一人一份。” 花娘笑呵呵的接过看了看,“哟,姑娘这字写得真漂亮,我还叫人去隔壁请了个账房先生呢,想不到都写好了。” 晚书谦虚道:“哪里哪里,花姐过奖了,那等你请的先生来看过再签也行,若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我也可以再添上。” 说话间,花姐已经看完了,这种协议她看得多了,只是奈于不会写字,看晚书写得很详尽,还一二三的罗列出来,有些佩服的看了一眼,还暗中猜想这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小姐吧,肯定是身上没带钱,所以才来和自己做生意,便道:“不必不必,我签。” 按下手印后递了一份给晚书,然后便把银票和银两也一块递过去了。 晚书双手接过来了句:“花姐爽快”,然后清点无误,便揣着九百两的银票和沉甸甸的一百两银子,高兴的出了群芳楼。 这会回去终于可以在小福贵面前嘚瑟了,晚书兴致勃勃的想着。 走在街上,晚书想了想挣了这么多钱,怎么着也该买点东西庆祝庆祝,可是也不能让许子艺他们发现。 那买点什么好呢,最后想想还是买了些吃的带回去吧,其他的好多东西想买不敢买。 晚书进了京城有名的糕点铺子,隆昌斋,他们家的一口酥和龙须酥卖得最好,上回穆学长买了尝过,光那味道,晚书想着就咽口水。 晚书朝着隆昌斋飞奔而去,经过一座小吃铺时,突然听到有人说什么方大人是断袖。 方大人?断袖? 难道是昨晚的事,晚书放慢了脚步,悄悄靠了过去,只听见小声的议论,有个食客说什么他家夫人闹得上吊自裁了。 另一个食客又道:“可不是嘛,我家邻居就是给他们府上送菜的,听说今儿个方府乱套了。” 晚书忍不住,上前打听道:“敢问小哥,你们说的可是真的?是哪个方府啊?” 那小哥看晚书生面孔,不敢再说,忙回道:“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晚书还不信邪了,你们不说,我就打听不到了,她调转方向往“官员一条街”去了。 无论是不是方宴,她都得去看看呀,而且这事若是真的,那十有八成就是方宴了。 他昨天抱着自己一个“大男人”招摇过市,今日就传出这种事来,除了他还能有谁? 晚书怕被方府的人认出是方宴的断袖对象,路过个铺子买了套女装换上,然后悄么声的去打探消息去了。 可到了那边,又得防着遇到程实和姜艳秋,赶紧地上沾了些灰抹在脸上,这才放心的“出没”在官员一条街。 好不容易到了方府,晚书进不去,也不敢进去,只好在门外溜达,试图从进出的人里看出点情况。 可是过了许久,也没见有人进出,晚书等不及,只好冒险一搏了。 她绕到后院,悄悄的潜了进去,只见里面下人慌乱如麻,忙前忙后的奔跑。 晚书想拉个人来问问情况,却奈何离得太远,又偷偷进去了些,刚要伸手拉住一个端水的丫鬟,就被发现了。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晚书转身,将头埋得低低的,对着喝斥她的婆子尖声道:“嬷嬷,我是今日新来的,不认路,这府里又乱,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嬷嬷道:“新来的?没听说府里新添丫鬟啊,说,你到底是谁?” 晚书被吓得心跳加速,尖声道:“这?这不是陆府吗?” 那婆子大声嚷嚷道:“这儿是方府,陆府不在这,快些出去,否则我要喊人了。 “嬷嬷别喊,我走就是了,对不住了。唉,那个人给我指的就是这儿啊,怎么不是呢?” 晚书装模作样的往后院退去,却不想眼睛光瞄其他地方去了,一个没注意撞到了人。 “没长眼睛啊,这么大个人看不到啊。还有你们,热水备好了没有,老夫人那边还等着呢。” 等等,这声音好熟悉,晚书抬起头看去,愣住了。 第84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七,七月?” 七月扭头回来,看着晚书,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了:“晚,晚书姑娘,你,你怎么在这?” 晚书看了看周围,示意说话不方便。 七月忙带着她往偏院去了。 晚书跟着七月一路畅通无阻,偶尔有丫鬟或者家丁看到,都会喊一声:“七总管。” 七月都点头或者应个“嗯”。 晚书看七月在这府里地位不错嘛,心里瞬间轻松了。 打趣道:“七总管,你这混得不错嘛?” 七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晚书姑娘说哪儿的话,跟着我家公子混口饭吃。” 言语间说得颇为无奈。 这不是好事吗?晚书有些奇怪,以为他担心方宴,也没细问。 跟着七月到了偏院,两人找了间空房容身,七月小声道:“晚书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方宴出事了,张家小姐还自缢了,这是不是真的?” 七月点点头,“昨儿个少爷一夜未归,听说他抱了个男的进了客栈,后来我着人去打听过,那男的应该是你吧?” 晚书点点头,“是我,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七月没回答,左右看看没人,却噗通一声跪下了,“晚书姑娘,我求求你,你救救少爷。” “你先起来,这事因我而起,我不会不管的,可是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呀?” 晚书拉起七月,脑子快速的闪过几个念头。 此刻站出去承认自己是女儿身? 不行,那自己身份泄露,仇报不了,小命也没了。 让方宴不用理会,过段时间谣言不攻自破。 也不行,这儿不是书院,何况方宴现在是朝廷命官,这悠悠之口可不是那么轻易堵住的。 七月见晚书半晒不说话,又忙问道:“晚书姑娘,你说该怎么办啊?夫人要死要活的,少爷不但不解释,还认了,还说……说要和夫人和离,老夫人都气病了。” 七月苦着一张脸,就差没哭出来了。 认了?和离?又是和离? 原来方宴不是和自己说笑的。只是这要真和离了,那谣言不就成真了吗? 晚书一时间也毫无头绪,只能问道:“那张家小姐干嘛要上吊啊,方宴是不是断袖她不知道啊,让她去帮忙澄清不就好了。这个时候她不站出来,却一味的相信谣言,她,她不是庸人自扰吗?” “我家少爷这事就是她传出去的,我家少爷和夫人还没圆房,昨晚又……又……” 等等,没圆房,这成亲都快五个月了,居然没圆房。 而且这事还是她自己传出去的,难道她是在报复方宴?毁了方宴? 晚书实在想不通想舞衣的做法,对七月道:“我能去见见你家少爷吗?” 七月依旧苦着脸,点点头,“你去劝劝他,他可能会好受些。” 然后便要领着晚书出去。 “等一下,你先去给我找身丫鬟的衣服,我这样目标太明显了。” 七月忙答应着出去了。 不一会,七月回来了,手里拿了套丫鬟衣服给晚书,晚书穿上试试还挺合身,七月这眼光还不错。 又跟着七月七绕八绕的,终于到了方宴的院子,晚书端着茶水进去了。 只见方宴在院子里练剑,剑锋之间满是戾气,院子里的花草也已经被砍得七七八八,不成样子了。 不是说要好好静养的吗?怎就练起剑来了。 听见脚步声靠近,方宴怒斥一声:“吩咐了不必伺候,还敢来找死,滚出去。” 说话间,剑刃抵在了来人的脖子上,蓄势待发。 晚书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手中茶水晃了两晃才站定。 “草木无辜,又何必拿它们出气……” 等等,这声音?好熟悉? 方宴转过头去,一抹倩丽的身影映入眼帘。 持剑的手动了动,又细细盯着晚书看了好几眼,不确定又眨眨眼睛再看,这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吗? “方大人脾气可真大,难怪外面人都说方大人性子古怪,为人孤僻,看来果真不假。” 这回确定了。 方宴收回手中的剑,惊喜的问道:“晚,晚书,你怎么来了?” 晚书将手中的托盘放在石桌上,倒了杯茶递过去,“我听说你从回来到现在粒米未进,连水都不喝?” 方宴接过晚书递来的茶杯,“你都听说了?” 晚书给了他一记白眼,“满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我能不知道吗?到底怎么回事?我听七月说张舞衣闹着要自杀?” 方宴叹了口气,慢慢道:“昨晚我一夜未归,舞衣派人跟踪我,知道我和你在客栈待了一晚,就在府中闹着要自缢。后来不知谁说漏了嘴,满府就传开了。” “那你不去看看她?” “我去过了,我和她说了和离的事,她把我赶出来了。我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对不起她。” “你爱她吗?” “我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那你还……” “晚书,你听慢慢说,当日我回到梧州,家中突发变故,兄长因判错了一桩案子,被人告至京城,所幸当时被回家省亲的张大人半路拦了下来……” 晚书一惊,问道:“判错案子?什么案子?严重吗?” “也不过是个小事,西乡村的王二牛老婆与人通奸,王二牛知道后气不过杀了那奸夫,最后王二牛杀人偿命,被判了斩立决。可后面才知道杀死那奸夫的根本不是王二牛,而是王二牛的老婆。王二牛的哥哥王大牛知道后,就带着证据一路上京告御状了。” “这只是误判,知府大人顶多也就丢个乌纱帽啊。” “按照我朝律法,杀人者偿命,我哥虽是误判,可也是杀了良民,也是要偿命的。” 这么严重?这律法也太可怕了,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方澈这枪口撞的。 “那和你娶张舞衣有什么关系?不会是张舞衣看上了你,张大人为了女儿的幸福,然后帮你哥把这事压了下去,所以你才……” 方宴听完,赞道:“我的晚书就是聪明。” “去去去。那让你娶你就娶了?” “我和张舞衣曾经指腹为婚。” 晚书惊道:“你说什么?” “我也是回到梧州,才听母亲说起曾经和张夫人开玩笑提到若是生的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 “母亲原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没想到张大人此次带着舞衣便是去商议婚事的。” “张舞衣喜欢你吗?” 方宴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到家时,他们已经在府上了,母亲给我介绍时,只说是以前我爹当官时的故交。哪想到后来便说了婚事。” “我当场拒绝,张大人用哥哥的性命做威胁,母亲也以死相逼,我不得已答应了,想着后面再想法子。” “哪想到母亲为了防止我变卦,中途出差错,和张大人商议选了个最近的日子就让我们成了亲。” “卑鄙,无/耻。居然想出这么龌龊的手法,张大人如此,那看来张舞衣也好不到哪去。还有你哥,都不是什么好人,居然用你一辈子的幸福去买他的命。” 晚书气愤难抑,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真的是太可恨了。 “晚书,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是我考虑欠妥,才会走到这一步。” “你……我……你……我,哎呀,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以为你和常人不一样,对待事情对待感情至少睿智。” 晚书气得想揍他几拳,这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方宴。 她认识的方宴是个谦谦君子,遇上这种事,应该是宁死不屈的,怎么会变成了这般模样。 忍不住又骂道:“可你怎么这么蠢呀?你葬送的不仅是你的幸福,还有我的幸福,甚至还有张姑娘的幸福。” 方宴被骂得说不出话,这件事他做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原想着用自己的幸福换取哥哥的命是值得的,何况他欠自己哥哥一条命,可没想到他断送的不止自己的幸福,还有张舞衣和晚书的。 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支吾道:“我……” 晚书看他自责,这个时候他已经很难过了,也不想再过多责问。事已至此,只能尽力挽救,让这事不要影响到他,毕竟这断袖之癖在古代可是忌讳得很。 “张大人呢?他女儿受了这般委屈,居然没来找你算账?” “听说今日太后召他进宫了,还没回来,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上门兴师问罪了。” 晚书有种养儿子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对方宴有误解?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自己当初是怎么看上他的,怎么就爱他爱到这般地步。 “罢了。我去让七月给你送点吃的过来,不吃不喝那能行啊,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闹脾气。” 方宴想说我不是闹脾气,我是吃不下,可晚书已经出去了。 末了,回道:“好,那你陪我吃。” 门外,七月刚好目送着九月离开,刚九月过来问了方宴情况,听说晚书在里面,便没打扰。 而七月也问了张舞衣和方宴母亲的情况,张舞衣好像砸了不少东西,还生着气。 方宴母亲那边也好不到哪去,听说自己儿子和儿媳成亲至今还未圆房,又听闻方宴断袖这个消息,任谁都受不了。 屋内,晚书正帮方宴换药,刚刚练剑时出了不少血,还未弄好,只听外院震耳欲聋的传来一声:“别拦着,今儿个我倒要看看这个把我女儿逼得上吊自缢的人是个什么德性。” 第85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手中动作顿了顿,这不会就是传闻中的张大人吧? 来者不善啊? 晚书看向方宴,方宴一脸平静,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晚书忙帮他包好脚,看七月没回来,只好扶着他出去了。 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凶神恶煞、胡子拉碴的人气冲冲的往屋子靠近。 方宴刚走到门口,忙行礼:“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对面站着的人,不屑道:“小婿?哼,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岳父?可还有我女儿?” “岳父大人消消气,小婿先给您赔个不是。昨晚是我一时糊涂,才会给人留下把柄。” “你说什么?把柄?是谁?谁要对付你?对付我们张家?” 方宴苦笑一声,还不是你那宝贝女儿,想用这法子逼我跟她圆房。 两人边说,方宴边把人请到里面了:“岳父大人先请坐下。” 张大人被方宴先入为主,心里疑窦重生,这些年他在官场也得罪了不少人,方宴这么一说,他便信了三分。 晚书给两人各倒了杯茶,然后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二人的对话。 “岳父大人放心,这个小婿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舞衣那边还想请岳父大人帮忙劝劝,她现在不愿见我,我也没法跟她解释这事。” 晚书静静的看着方宴编瞎话,心里憋着笑,想不到一向刚直不阿的方宴也会说谎唬人。 刚刚听着那张大人的语气,她还暗暗替方宴捏了把汗,现在想来是自己多虑了。 只听张大人道:“贤婿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只是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查个水落石出?晚书赶紧给方宴使了个眼色,可惜方宴未接收到。 不过这件事情牵扯甚大,他还是知道的,听到张大人这么说,忙阻止道:“此事就不劳烦岳父大人了,小婿一定会查出背后落井下石之人,绝不饶恕,嘶……” 这浅浅的一声呼痛,引起了张大人的注意,看到方宴脸上浮起痛苦之色,忙问道:“贤婿这是怎么了?” 晚书心里鄙视方宴一句,高,这招真高。 方宴一脸痛苦,抽了抽脚,“昨晚在春风楼遇上昔日长亭书院几个来乡试的学生,一起小酌了几杯,回来时不小心伤了脚,怕回府惹舞衣和母亲担忧,便就近找了间客栈住下了,想不到竟被有心之人利用,早知道我就……嘶……” 方宴继续咬牙切齿道:“这背后搞鬼之人若是被我揪出来,我一定让他不得好死。” 张大人听完,心下想到原来是不想让自己女儿担忧,才惹出了祸端。 还觉得错怪了方宴,有些内疚,忙起身道:“贤婿处处为舞衣着想,是我错了,还请贤婿不要同我一般见识,我这就去看看舞衣。” 方宴也跟着站起身,“我随岳父大人一块去吧,有岳父大人从中劝说,想必舞衣不会再怪我了。” 张大人本想说“也好”,可看方宴站起身都难,又道:“贤婿受伤了就先歇着吧,我先去看看。” “也好,那就请岳父大人多帮我说说好话。小婿恭送岳父大人。” 眼看着张大人的身影已经出了院子,方宴立马变了脸。 刚刚的虔诚和小心翼翼消失殆尽,换来的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俨然打了胜战一般。 张大人好糊弄,晚书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张大人的身影一消失,晚书关上门便道:“岳父大人叫得挺亲热啊?” “舞衣不见我,岳父大人帮我劝劝舞衣。刚刚不是还闹着要和离的吗?这会怎么又这么亲热了?” 方宴坐在床边,一言不发,脸上溢起姨母笑,静静的看着晚书表(吃)演(醋)。 晚书说半晌,见方宴没反应,转头看去,这笑容真恨不得揍他几拳。 “说完了?” 方宴见晚书停了,坏笑着问道。 晚书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做了啥,这不明摆着吃醋吗?还当着方宴的面。 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忙“咳咳”两声道:“本来还担心你,看来你自己能对付,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刚抬脚,身后方宴一本正紧的说道:“晚书,我会和离的。” 晚书顿了顿,只听方宴又继续道:“今日若不是你来了,我可能只会闹个鱼死网破。” “你,你等我,我一定不会负你的。我,我发誓,我方宴若是负了梁晚书,一定天打雷劈……” 晚书本来往前挪的脚步,听到这毒誓,忙回来捂住方宴的嘴,恳求道:“别说了,我都明白,我等你。” 正在此时,门外七月敲门:“少爷,饭食好了。” 晚书起身,整理了下衣服,道:“进来吧。” 七月端着饭菜进来,看看两人,又看看方宴,这气氛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只好察言观色道:“今日厨房那边比较乱,饭菜有些慢,让少爷和晚书姑娘等久了。” 方宴没说话。 晚书看他不说,只好道:“哎,那个,七月呀,你伺候你家少爷吧,我先回去了,这出来一天了,他们几个肯定担心死了。” “吃完饭再回吧。” “不了,你吃吧,明日还得进贡院,我先回去准备准备。” 七月见状,忙接道:“那我送你出去。” 晚书点头应了。 到了门口,又回头道:“以后别饿着自己,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方宴楞了下,笑道:“好。明日好好应战。” 晚书莞尔一笑,跟着七月出去了。 一路出去,七月试探的问道:“晚书姑娘,我家少爷他,他……” 晚书知道七月担心方宴,可是又怕自己难受,不敢问,干脆道:“他已经没事了,往后你跟在身边要叮嘱他别忘了吃饭,照顾好自己。” 答案似乎有些出乎七月的意料,不过是为了方宴,很快七月就回道:“嗯嗯,我会的。” 七月把晚书又带到刚刚的院子换了衣服,然后带她出了方府。 …… 晚书回到客栈时,心里已经没了刚从群芳楼出来的兴奋。 心事重重的样子让小福贵以为他被欺负了,嚷嚷着要去帮她报仇。 许子艺进来,把小福贵赶了出去,安慰道:“方夫子的事我听说了,梁兄,你别放在心上。这一定是有些好事之人针对方夫子的。” 晚书勉强的笑笑:“嗯,只是方夫子是因为我才被人误会……我,我没事,小福贵今日没调皮吧?” 许子艺看晚书说没事,放心下来,道:“这小子倒是没给我惹事,就是看你迟迟未归,一直担心你。” “这段时间烦劳许兄了,一直把小福贵丢给你。过几日我便和九月说说,让小福贵跟着他学武艺去,也免得他静不下心识文认字。” 许子艺看晚书下了决心,而小福贵对武学感兴趣他也是知道的,便道:“嗯,学些武艺防身也不错,免得遇到危险丢了性命。” 学武艺防身倒是提醒晚书了,自己是不是也该学些武艺防身? 今日看方宴在院子里一阵乱砍,虽然当时他心里烦乱,不过那姿势贼帅啊。不行不行,自己也得找九月教教自己。 想到这,晚书嘴角不自然的溢出了笑意。 这一幕被许子艺看在眼里,他心里又有些悸动,为何每次只要和梁兄独处心里总会产生怪怪的感觉。 难道他才是真正的断袖?可为何对别人不会这样,对王臻和陆宁都不会如此,偏偏对梁晚书如此。 许子艺发觉脸有些发烫,忙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晚书本还想和他谈讨下明日考试的事呢,见他脸色有些不对劲,便打消了念头。 许子艺出去后,小福贵又进来了。 “公子,我……我想求你件事。” 这还是小福贵第一次求自己,晚书看着他脸色窘迫,以为是什么大事,忙问道:“什么事?你说。” “公子以后出门能不能都带上我一起,我一定不会给公子添麻烦。” 就这么点事? 晚书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呆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福贵见晚书没说话,又轻唤一声:“公子……” 晚书回过神点点头,“我这不每次都带着你的呀。怎么了?和许兄待一起不舒服?” 小福贵摇摇头,斩钉截铁道:“公子每次出去都神神秘秘的,我害怕公子出事,我想和公子一起面对困难和危险。” 晚书笑了,这次是发自肺腑的哈哈大笑,原来小福贵是这么想的,本以为是因为他担心自己丢下他。 “公子笑什么?” “没什么。我答应你,以后去哪都带上你。不过,过几日我们便回徐州了。我想把你留在京城和九公子学武艺,你想留下吗?” 小福贵认真的想了想,“跟着九公子学武艺会给公子带来麻烦吗?” 这孩子。 晚书摇摇头,宠溺道:“不会,我会帮你安排好的,过三四个月,我就来看你了。九公子或者别人要是欺负你,你只管记着,到时候我帮你讨回来。” “好,我先跟九公子学武艺,等学会了就可以随时保护公子了。公子放心,我一定不偷懒,一定好好学。” “嗯。” 第86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八月初一,京城贡院。 晚书站在贡院门前的台阶下,拿着手里抽到的二十七号竹柬,紧张的看着前面每一个被搜身的考生,害怕轮到自己,又期待着快些轮到自己。 许子艺抽到了五号,早早就进去了,一个学长抽了十二号也进去了,还有一个三十六号,离自己也有点远,身边没个熟悉的人,晚书更紧张,好在天热,出些汗也不奇怪。 终于到了自己前面的那个人了,只见他走过去双手高高抬起,一脸自信的听从吩咐。 等他进去了,门口的侍卫道:“下一个。” 晚书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定了定心,抬起手,然后由着他们检查。 突然,其中一人质问道:“这么热的天,怎么穿这么多?” 晚书心里一惊,缓了缓道:“禀大人,我从小身体虚弱受不得凉,是以穿得多。” 那人给了她一记白眼,上下打量一番,又全身上下搜了一番,然后道:“进去吧。” 另一人把晚书的食盒细细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便递还给了她。 晚书提到胸口的心脏落了下来,她拍拍胸脯往里走去,找到了自己的二十七号考棚。 门口有人专门候着,晚书刚跨进门槛,门就被人从外面落了锁。 晚书把手里的食盒放下,把屋内仔细打量一番。 里面的陈设很简单,有一套桌椅,还有一张木板床,床上铺了一层薄被,还有一个火炉、一盏油灯以及一个恭桶。 房间只有一个小窗,隐隐透进些许光线,把屋子的一个角落照得比较亮。 晚书听着外面的动静,好像陆陆续续全部人都进了屋子,她才敢把外套脱下来,然后将自己偷偷制作的那身肉色皮袄脱了,否则这三天,不被闷死也被热死了。 这皮袄虽轻,但为了过检查那关,晚书做得厚了些,此刻只觉全身冒汗,痛苦难当。 把皮袄藏在了被子里,晚书若无其事的坐下研磨,开始作答。 这乡试可比童试难多了,别说考的内容,就连这考场都严了许多。乡试分三场进行,每场三天,总共得考九天。 晚书战战兢兢的呆在房间里,晚上也不敢睡太实,生怕一个不小心露了身份,总想着挨过这几天就好了。 晚书考试期间,方宴也担心不已,当日一下朝便去找了李大人打听考场情况。 此次乡试是由焦大人负责的,不过方宴作为翰林院一个小小的侍郎,和焦大人自然是无甚交集的,而且为了避嫌,他只能找李大人打听消息。 李府。 一个青衣小厮匆匆跑进李大人书房,小心的询问道:“禀大人,今日翰林院侍郎方宴递了帖子拜见,是否请进来?” “方宴?你是说上个月刚进翰林院那个,就是右副统领张怀满的那个女婿?” 小厮连连点头,回禀道:“正是此人,他一个小小的侍郎也不知有何事居然求到大人你这儿了?” “方宴……方宴……” 李大人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小厮见他久久未说话,又问了遍:“大人,是否打发了他?” 李大人点头,复又道:“等等,让他进来。” 那小厮答应着去了,可是心里却困惑,平日里自家大人是很少见这些朝廷命官的,这会怎么突然就见这么个小侍郎了。 疑惑归疑惑,还是恭恭敬敬的把人请了进来。 方宴脚上的伤还未痊愈,昨日一番激烈运功练剑又加深了伤口上的伤,这会只得忍着痛,垫着脚跟着那小厮往李大人家的宴会厅去了。 远远的便看到里面一个身影正起身迎了出来。 方宴向来人走过去,恭敬一礼:“学生见过李大人。” 一礼下去,李大人见着人后立马想起了眼前之人是谁,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你呀,方夫子。起初下人跟我禀报,我还说怎么这名字这么熟悉呢。” 方宴愣了下,随之反应过来,原来是李大人忘了,难怪自己在门口等了许久。 “正是学生。承蒙李大人还记得,学生此次上门,没打扰到李大人吧。” 李大人哈哈笑着,道:“不打扰不打扰,快请坐。” 随后看到方宴垫着脚走路,忙问道:“哟,你这脚是怎么啦?” 方宴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前日在春风楼遇到长亭书院几个学生,一高兴喝了几杯,回去路上没注意摔了。” “长亭书院学生?是此次来京城参加乡试?” “正是。我这离开书院后,也是许久没见他们了,这一高兴,唉,还闹出了事。” “断袖?我也略有所闻,原来说的是你呀。哈哈哈……” 方宴从一进来,李大人就笑了几次,前面可以说是高兴,那这次嘲笑味是不是更浓了点。 方宴有些窘迫。 没想到下一秒,李大人道:“这流言传的也实在没水平,我听说你娶了右副统领张怀满的独女,这怎还有人敢这么传。” “唉,我这两日也为此烦恼呢,也不知对方安了什么心,居然就被传成这样了,为此我家夫人和母亲还病了。” “哟,病了?那你今日还有空来我这,是有何要事要说吗?” “并无大碍。我今日前来,是想向大人打听下贡院那边的消息。” “贡院那边?今年乡试主考官是焦大人,我这……” 这是直接拒绝了? 方宴不放弃道:“李大人误会了,我是挂念我那几个学生,可我人微言轻,也打听不到消息,所以烦请大人这边如果听到什么消息,差人告知我一声便是。” 李大人这回听明白了,方宴今日上门不是找自己叙旧的,是想让自己帮着关照长亭书院来的考生一二。 看方宴笑呵呵的望着自己,帮还是不帮是个难题。 其实李大人想复杂了,方宴只是想探知一些贡院的事情,例如有没有人出了事之类的。 直白点就是晚书有没有被发现?被为难? 不过李大人也没表态,直接转移话题道:“我记得上回童试第一是名叫梁晚书的学子?” 方宴乍听李大人提到晚书,心里有些高兴,忙道:“正是,当时他被陷害,还是李大人给了一次重考的机会。” 说到晚书,李大人便想起那道“茯苓鸭”,忙问道:“此次他也来了?” 方宴点头。 “唉,这时间也挺快,感觉昨日还坐在一起探讨茯苓鸭,想不到就到了乡试了。” 方宴不明白李大人的意思,只顺着他的话道:“是呀,我离开书院也五个多月了,现在想来昨日还和他们一并秉烛夜读呢。” 方宴忽然提到离开书院,这倒勾起李大人的兴趣了,忙问道:“说起来子煜你为何离了书院,还进了翰林院?” 方宴故作无奈,回道:“是岳父大人说膝下只有一女,想挨得近些,所以才……” “哦,我记得周山长提过你是三年前的举人,可为何不接着考呢?” “李大人有所不知,学生资质愚钝,自知考不上,便直接放弃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这举人都是因为被逼着才考上的。(注:举人可以入朝为官。) 若是他接着考,想来当年的状元也没程实什么事了,不过这样他也就遇不到晚书了,想想还是后者更为划算。 李大人也不怀疑,只是觉得方宴太过谦虚。又转移话题道:“这梁晚书我倒是挺看好的,这次不知能不能再拿个一甲?” 夸晚书的机会到了,方宴怎能放过。 “梁晚书是书院为数不多的奇才,他的想法总是千奇百怪,这背诵也是自有一套方法,比常人背得快,记得劳,领悟能力也极高,学生有幸和他成为师生,也是三生有幸。” “嗯,这孩子不错。等他考完我得会会他,请他到府上坐坐,顺带帮忙看看我这府里的排水问题,在书院呆的那段时间,简直不想回来了。” 排水? 若真如此,那晚书不是就能在京城多留一段时日了,而且自己也能帮她,这样不就能经常见面了。 方宴心里暗喜,嘴上也没放过这机会,忙拍马屁道:“梁晚书若是知道如此受李大人青睐,一定不会辜负李大人的赏识,学生先替梁晚书谢过李大人。” 看来晚书引起了李大人的关注,所以就算有什么事,李大人也会派人告知自己,方宴目的已达,又和李大人随便闲聊几句,就告辞回府了。 家里还有事等着解决呢,张舞衣还在闹别扭,昨日没头没脑的被自己父亲骂了一顿,心里更加不顺畅。 她一个千金小姐,从小养在深闺,又是被父亲捧在手新集长大的,昨日父亲居然为了一个外人骂自己不识大体、不懂礼数,想想就来气。 她把一切都怪到方宴和晚书头上,听说晚书入了考场,正在找人帮忙从中作梗。 不过这回张舞衣的如意算盘可能要失策了。因为晚书同样也引起了李大人的注意。 而晚书自然对外面这些算计和欣赏一概不知,是以出了贡院没等到许子艺和两个学长,便被人“请”走了。 第87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三场试下来,晚书想着终于能好好歇歇了,这次回去一定要睡上三天三夜,不能让任何人打扰。 不曾想刚出贡院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梁公子留步,我家大人有请进府一叙。” 晚书听着声音熟悉,抬头一看,这不是林羽侍卫嘛。他家大人,那就是李大人了。 想来自己来京城这么久,也没去李大人府上拜访,想不到李大人居然还记得自己,还派了人到贡院门口来请自己,再累也还是去吧。 “林侍卫,好久不见啊?” 林羽笑笑,“是有好几个月了,想不到梁公子选了京城贡院?” 晚书浅浅一笑,“这不听闻京城繁华似锦,就想着来见识见识,凑个热闹嘛。” 两人说话间,许子艺已经出来了,站在门口台阶上远远的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晚书。 “梁兄,梁兄。” 周围人太多,晚书又顾着和林羽说话,也没听见许子艺的喊声,便没理会。 许子艺见晚书没听到,边喊边朝着她跑过来,待近了才发现林羽也在。 方忙打招呼,“林侍卫也在,是在等人吗?” 林羽笑笑,晚书也跟着笑。 “你们刚说什么呢,这么好笑?” 晚书忍住笑,道:“没什么,我们在等你。” 许子艺这就不解了,疑惑的看向林羽问道:“等我?” 林羽点点头,“我家大人请梁公子到府上坐坐,梁公子说要先和你招呼一声。” 哦,原来这样。 许子艺心里有些失落和郁闷,更多的是疑问,也略微有些不满,梁兄虽说是童试一甲,可自己也不差。同是长亭书院的学子,李大人为何只请他一人,而且还是派了近侍林羽前来。 当然许子艺这些内心想法不会表露出来,晚书也没觉得不妥,还笑着嘱咐了他几句。 许子艺憋着满腔的怨怼,嘴上轻快的回道:“好的,好的,那我回去和小福贵说一声,让他不用等你了。” 晚书点点头,回道:“麻烦许兄帮我照顾小福贵了。” 说完就上了林羽身旁的马车,随着林羽往李府去了。 路上,晚书问了些李大人的近况,林羽简略带过,看得出来这侍卫挺忠心。 况且这官场尔虞我诈,防着些也不错。 晚书没再问下去,本意也只是关心,既然人家不愿多说,便不好再相问,只是猜测李大人邀请自己有何要事。 一路慢慢悠悠,京城街道不比官道,行人多,马车行走得比较慢,还得随时停下避让行人。 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才停在了李府门口。 林羽翻身下马,走到车旁,掀开帘子,轻声道:“梁公子,到了,请下车。” 晚书应了个“嗯”,便从车上跳了下去。 却不想偏头便看到了一辆马车从旁边巷子穿过,那马车上高高挂着一个红灯笼,上面一个大大的“程”字甚是惹眼。 见晚书盯着那辆马车不眨眼,林羽忙解释道:“那是程尚书府上的马车,他是前年的状元郎,如今还住在状元府,就在前头不远处。” 晚书点点头,目光却追随着那辆马车疾驰而去的背影,也不知里面坐的是程实还是姜艳秋?又或许是他们夫妻俩都在。 直到马车拐弯看不见了,晚书才收回目光,不好意思的看看等在一旁的林羽,冲他歉意的笑笑,“走吧,别让李大人久等了。” 林羽点点头,带着他往府中走去。 一进门,晚书便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得目瞪口呆,这李府也太壮观了吧,她以前在状元府呆过,前几日还去了方宴府上,那两个地方和李府一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啊。 林羽看着晚书如此惊讶,知道他没见过世面,倒是不觉得奇怪,自己大人喜欢清雅幽静的院子,这府中也布置得和一般府上不一样,很多来过的官员都对此赞不绝口。 也难怪梁晚书对此流连忘返,惊叹连连。 他一边引着晚书往宴会厅走,一边细细介绍着每一个庭院名字的由来和特色。 晚书一边看一边做着白日梦,这院子要是我的,我一辈子都不想出去了。 不过想归想,很快便看到一个更为熟悉的身影和李大人坐在一块喝茶。 他怎么也来了? 难道李大人知道了什么,故意邀他们两人来的? 晚书一脸疑虑加紧张,心里七上八下,忐忑的跟着林羽往前迈。 还是李大人眼尖,听到二人的脚步声,抬头便看到了跟在林羽身后的晚书。 “梁晚书来了?” 晚书忙作揖行礼:“学生梁晚书见过李大人”,复又转向方宴:“见过方夫子。” 外人面前,她对方宴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否则落个不尊师重道的罪名,那此生和科举、和做官怕是无缘了。 这古代繁文缛节忒多,做什么都要讲究礼法,虽说这是好事,可有时候真的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李大人一脸笑意,方宴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两人对着晚书点点头,示意不必多礼,然后李大人才引着晚书落座。 晚书的紧张在看向方宴笑意盈盈的脸盘那一刻消失殆尽,如果不是好事,他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晚书坐下,很快有丫鬟给她倒了杯茶,不知道开口什么,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茶…… 真好喝。 明明天很热,这热茶入口却感觉到了一丝凉意,直达心底。 晚书忍不住一口干了,却因为喝得急被呛到,咳个不停。 方宴忙起身,很自然的帮她拍背,宠溺道:“喝慢点,李大人不缺你这一口茶水。” 晚书想说“没事”,却因为咳个不停,说不出口,只能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 好不容易停止咳嗽了,晚书赶紧向李大人告罪:“学生失礼,请李大人恕罪。” 李大人开始也甚是担心,看晚书停下来了,才道:“不必多礼,快坐。” 晚书复又坐下,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看得方宴心神荡漾。 直到李大人发话,方宴才转回思绪,道:“学生担忧梁晚书,让李大人见笑了。” 李大人笑而不语,却是从方宴眼神中看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东西。 难道传闻断袖是真的?这方宴对梁晚书的关心可是多于一个夫子对自己学生的关心啊。 又想起前几日方宴第一次上门拜访,口上说着是想探听些长亭书院学子的状况,可是在自己提到梁晚书时,方宴兴致明显的提高了。 当时没想那么多,可今日看来方宴和这梁晚书之间不简单。 李大人虽然心里这般想,嘴上也不好多问,只捡了些话和两人闲聊。 想来刚刚和方宴聊了许久,这会便把矛头转向了晚书。 “梁晚书,此次乡试可有把握?” 晚书想着李大人定会有此一问,派人直接把他从贡院门口请来,不问考试那就奇怪了。 晚书机智的答道:“回李大人,尽力而为。” 这样一答,中了那没什么,不中也不丢面子。 李大人听完却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梁晚书还是不够自信,来来来,喝茶。” 晚书跟着笑笑,谦虚道:“大人谬赞了。” 然后端起茶杯和李大人、方宴碰了一下,小酌了一口。 这次再好喝也不敢一饮而尽了,再闹出笑话,恐怕就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茶杯放下,李大人又问道:“我听子煜说过这次长亭书院来京城的共四人?” 晚书乖乖回道:“嗯,是四人,有两位是学长,还有一位和学生一向交好,叫许子艺。” 李大人点点头,这时有下人来报,饭菜已经摆好,可以入席了。 李大人忙招呼二人一块去膳厅,李大人在前,方宴紧随其后,晚书在最后面跟着。 她到现在也没看出来李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进来先是自己闹了个笑话,再是李大人问些有的没的,难道只是单纯的请她和方宴吃个饭。 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走到一回廊处,李大人驻了足,问道:“梁晚书,可否帮本府看看这排水问题?你看这回廊两侧都是池塘,可是这水一到夏天便臭不可闻,能否改良改良?” 哈哈,还真是吃别人的嘴软,这菜还没吃到嘴里呢,人家就等着自己这条鱼上钩了。 不过李大人确实帮助自己良多,府试那次,若是没有李大人给自己机会,自己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她四下打量一圈,发现这池子里种满了荷花,此刻已经几乎落败了,荷叶也有些枯黄,有些还烂在了水里。 想想刚刚一进门时的那份惊喜,此刻只觉得眼前的景色大煞风景。尤其以前多么喜爱荷花园,现在只觉得一切都是假象。 这藕荷扎根在淤泥里,池水又不流动,夏天太阳大天热,这不就发臭了嘛。 不过想要解决也不是什么难事,晚书满口答应了下来:“回李大人,这事要做成不难,不过得多费些时日,待学生思虑一个周详的法子再动也不迟。” 李大人就等晚书这句话呢,听得晚书这么一说,满意的点了点头,:“本府就知道梁晚书才智过人,不会令本府失望。” 两人中间隔了个方宴,看着李大人和晚书说话,只觉得自己略微有些尴尬。 第88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方宴不觉插嘴问道:“你可是想好办法了?” 晚书自信一笑,点头应道:“嗯。” 两张期待的面孔看向她,晚书卖了个关子,“先不说,等学生把草图画好了,再跟李大人和方夫子细说。” 方宴神色失落,怕李大人不高兴,替晚书解释道:“她脑子里总是稀奇古怪的东西,等画出来再看就比较明显了。” 李大人笑而不语,方宴这是欲盖弥彰,做的过于明显了,转移话题道:“那本府就期待着了,先入席吧。” 晚书偷偷白了方宴一眼,她极力掩饰自己和方宴关系一般,而方宴总能弄砸。 方宴自是不懂晚书心中所想,以为她怪自己问了那个问题,一路默默不语,跟着李大人往里走了。 李府聚贤楼。 这是李大人专门招待宾客的院子,里面很古朴,院子里种了些常青藤,还搭了个架子,常青藤沿着搭好的架子蜿蜒生长,还有一些嫩枝垂了下来,甚是好看。 架子下摆了一张八仙桌,旁边有个小橱柜,摆满了各种茶具、茶盏,一看李大人便是生活优雅之人。 晚书看方宴对此一点不惊讶,想来他和李大人是旧识,如今又是同僚,肯定很熟悉,也便不奇怪了。殊不知方宴也只不过来过一次。 李大人带着两人又往屋里走,里面几个丫鬟忙忙碌碌的正在上菜。 一进屋,李大人招呼两人坐下,饭桌是张大圆桌,晚书是晚辈,等李大人和方宴坐定了,才拉开了下首的凳子默默坐下。 李大人是主,辈分也大,自然坐了上首,和晚书面对面,方宴坐在了李大人的左侧。 桌上摆了十二个菜,七荤五素,都是精品,看得晚书直咽口水,这几天考试天天吃的都是干粮、糕点,此时看见这些佳肴,恨不得全吃进肚子里。 尤其中间摆的那盘鸭子甚是奇特,难道是茯苓鸭? 晚书正想问问,无奈丫鬟给三人倒了酒,李大人端起酒杯,就道:“今日难得请到两位,一块喝一杯,遥祝梁晚书高中解元。” 既然是祝愿自己的,哪有不喝之理,可是自己这小酒量,晚书实在有些担心。 硬着头皮起身和另外两人碰了杯,回了句:“李大人金口玉言,学生感激不尽,先干为尽。” 说完,一口将杯中的酒吞下了肚,这不又被呛到了。 好辣,晚书被呛得眼泪直流,咳个不停。李大人和方宴端着杯子刚好放到嘴边,还未喝下就听到晚书咳嗽声。 “李大人恕罪,我这学生不胜酒力,今日多次在府上闹出笑话,还请李大人多多体谅,莫与她一般见识。” 方宴一边说一边放下酒杯走到晚书身旁,如喝茶时帮她拍背顺气。李大人则放下酒杯,让人赶紧倒水。 很快,一杯茶水递了过来,晚书端起喝了一小口,稀释了喉咙中的酒气,舒服多了。 方宴小声在耳边道:“好些没?要不要再喝点水?” 晚书摇摇头,一张小脸憋得红通通的,深呼吸好几口气才说出话:“李大人恕罪,学生喝得急了些,让李大人见笑了。” 李大人摆摆手,大度道:“不必拘礼,快些入座吧。” 看晚书能说话了,方宴也坐了回去。 端起刚刚放下的杯子,看着李大人道:“李大人,我敬你一杯,就当为我这学生赔罪了。” 李大人也再次端起酒杯,回道:“不妨事,不妨事,来……” 两人喝着酒,晚书此刻只想找个借口快些溜走,免得一会又出错,这下丢脸丢大了,以后还怎么面对李大人。 而且旁边还这么多丫鬟、小厮看着,真的是羞愧难当。 还好,李大人出声道:“来,多吃些菜。还有这道茯苓鸭,想来子煜来京这么久也未曾吃过,尝尝府上厨子手艺如何?” 说着夹了一块鸭肉放到了方宴碗里。 然后又夹了一块放到晚书碗里:“尝尝和你那道‘腹中空空’也有何区别?” 晚书端起碗接了,回道:“多谢李大人。我记得李大人说过这茯苓鸭是用腌制过的鸭子做的,想来别有一方风味。” 李大人点头笑道:“这茯苓鸭天天吃都吃腻了,本府还甚是想念你那道‘腹中空空’呢,不知本府是否还有机会尝到这道菜?” 晚书一听,李大人这是绕着弯想吃自己做的菜,那敢情好啊,原本在李府出了两次丑,还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呢,这会做个鸭子就当赔罪了。 当即说道:“改日学生再做给李大人尝尝。”然后不忘点评了下茯苓鸭的味道:“这茯苓鸭皮脂细腻,色泽鲜艳,黄里透红,吃起来味道醇香,肥不腻口,瘦不塞牙,难怪李大人日日都吃。” 李大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茯苓鸭,之前也有不少人在府上吃过这道菜,可说的俱是些美味、太好吃了、真香之类的。 他停下手中的筷子,饶有意味的看了晚书一眼,然后又不经意间扫过方宴,只见方宴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尽是欣慰。 晚书倒是没看到李大人的表情,只发觉李大人将筷子放下了,忙又补充道:“不知李大人可吃过一种烤制的鸭子?” 李大人勾起了兴趣,也没再细想晚书和方宴之间的猫腻,回道:“哦?那是怎么个吃法?” 说起吃的,晚书也就不紧张了,反正自己吃过的、见过的也比他们多,说起来自然自信多了。 晚书看李大人是真爱鸭子呀,烤鸭,说实话自己也只吃过没做过,不过她看一个美食节目有讲过,便简单的描述了下。 “这烤鸭是放进炉子里烤制的,先把鸭子洗净放置各种调料腌制一夜,然后刷上蜂蜜水,放进炉子里烤至熟透,便可以享用了。” 李大人听得兴起,又继续问道:“你会做?” 晚书早知自己说出来,李大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便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 “烤制的鸭子外酥里嫩,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改日学生做给李大人尝尝。” 李大人要的就是晚书最后这句话,高兴道:“好,那本府就等着梁晚书的美味了。” 晚书和李大人聊得兴起,方宴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晚书,虽然他知道晚书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可是他调查过晚书,她只是一个乡下女人,除了在状元府的半年吃穿不愁外,其余时间都是饥不饱、穿不暖的,怎么又冒出个烤鸭来。 方宴狐疑的猜测着,自己是不是被九月骗了,又觉得不可能。可是现下又该如何解释。 四喜锅他就曾怀疑过晚书,可那会他觉得是晚书为了省柴火就把菜放一起煮了。 他觉得今天又重新认识了晚书一回,思忖着一会要好好问问晚书她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 李大人见方宴怔神,问道:“子煜可是有事?” 方宴府上最近闹的事他是知道一些的,现下天色已晚,只以为方宴担心家里的事。 方宴见李大人忽然点名问自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子煜失礼,自罚一杯。” 晚书也看出方宴有些不在状态,可眼下又不好问他,只道:“天色已晚,既然方夫子有事,那今日学生和方夫子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会李大人。” 李大人看也吃得差不多了,本来只想着让晚书帮他弄下排水问题,没想到还收获了一道美食,今晚可是赚大了,笑着点点头,然后让人将二人送了出去。 原本是让林羽送晚书回去的,方宴坚持说他送晚书就行,谢过李大人的美意,两人便离开了李府。 方宴的小府邸离李府隔得不远,但是晚书住的庆云客栈离这就稍微远了些。 离了李府,两人说话也就随意了些,方宴有一肚子话想问晚书,可又不知道先问什么。 晚书亦然,有一肚子话想问,可不知如何开口妥当。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最终还是晚书先开了口:“走走吧?” 方宴点点头,遂问道:“考得如何?” 晚书道:“尽人事听天命,今天我看到程府的马车,忽然间觉得报仇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方宴不解,问道:“你要放弃?” “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报仇不该是我活着的唯一目的。” “方宴,你说我该放弃吗?” 方宴一怔,晚书放弃和不放弃他真没想过。不过他曾经有过几百个念头想一剑杀了程实和姜艳秋替晚书报仇,可一想到晚书说要亲自手刃他们,他便忍下了冲动。 晚书见方宴迟迟未答,苦笑一声,“罢了,不说这些了,说点高兴的吧。” 方宴还在沉思着刚刚那个问题,晚书却突然转移话题,有些心疼的靠近她,牵起她的手,“只要你说,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可你若要亲手报仇,我陪着你。” 晚书甩开方宴的手,小声警告道:“这是街上。”然后反问道:“杀了他们,然后呢?把你自己搭进去?” 方宴哑然,半晒回道:“然后咱们离开京城,找个地方隐居,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第89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没答,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避世隐居,她也想,可是她想不带遗憾。 方宴见晚书未答,轻唤道:“晚书……” “嗯,我在。”晚书答应一声,然后问道:“和离的事怎么样了?” 她不是要逼方宴,也不是非要方宴给自己什么承诺,只是觉得既然两人已经决定相守,就不应该拖着张舞衣。 可方宴以为晚书等不及了,急道:“很快,我已经写好和离书了,就等舞衣同意。” 看着方宴紧张的样子,晚书解释道:“我,我不是逼你,我只是觉得咱们俩的幸福不该建立在张舞衣的痛苦上,感情上给不了,就在钱财上多多补偿她吧。” 方宴松了口气,这才是他的晚书。 终归是自己做的事太混/蛋,如今他连和晚书说每句话都要斟酌再三,生怕说错一句便失去了。 听到晚书能这么说,方宴回道:“嗯。”然后问道:“李大人托你办的事,你真想到法子了。” “嗯,把死水变活水就行了。不过附近都是一些官员的府邸,这要行动起来真有些难。” “活水?死水?” 方宴皱着眉头,这是他又一次听到从晚书嘴里蹦出来的新词。 晚书看他不懂,慢慢解释道:“现在李大人家荷花池里的水就是死水,活水就是让他流动起来,就像溪水、河水。” 这下方宴明白了,兴奋捏了捏晚书的脸,夸道:“真有你的,需要帮什么尽管告诉我。” 晚书摸了摸脸,掐了方宴腰上一把,回道:“那你可得帮个大忙,我把具体的改良方案画出来,还得你帮着去实施。” 方宴答应下来:“行,这个苦差事我接了。不过,我可是有要求的。” 晚书警惕道:“什么要求?” 方宴什么都不缺,这晚书肯定和自己有关,警醒些好。 方宴见晚书这防狼似的防着自己,扑哧笑道:“放心,我只是想吃你说的烤鸭。” 这么简单? 晚书有些不放心,再次确认道:“就这样?” 方宴点头,“嗯,还有我想问问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哪儿学来的? 这还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通的,晚书想了想,简单说道:“梦里。” 方宴一脸黑线,梦里也能学做菜,那他怎么一个没学会。 “放心,做好第一个给你吃,而且我还要借用你府上的院子砌炉子。” 方宴内心窃喜,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是咱俩的府上。” 这土味情话说得真不咋地,不过很受用,哈哈哈…… “我还要做笔生意,等放榜后我就要回书院了,这几日我抓紧将改良方案弄出来,具体的就交给你了。” 方宴笑到一半的脸僵了,五日后就放榜了,那他们只有五日的时间了。 等等,她说做生意? 难道又要把那烤鸭的秘方卖出去? “你要做什么生意?” 晚书也不打算瞒他,反正早晚会知道,直说道:“卖点秘方,挣点银两用用。哎呀,你不用管我,反正很简单。” “你缺钱?” 晚书心想我却不缺钱你心里没个数啊,不过忍住了,淡淡回道:“嗯。” 方宴一时语塞,是呀,她让九月带给了自己一百两,自己还能剩几个钱,这几个月她都是怎么过的? “方子不许卖,以后你的吃穿用度我统统管了,还有这个不许再还我。” 说着从怀中掏出那个家传玉佩递过去塞进晚书手里。 这句话说得很幼稚,晚书有些哭笑不得,推辞道:“你先替我保管,新婚夜再给我。” 新婚夜? 方宴眼睛里直冒星星,晚书刚刚说新婚夜,他忽然很期待那天早点到来。 不过送出去的玉佩岂有收回来的理,他努力控制自己脸上的笑意,道:“我等不到新婚夜了,拿着。” “我还要回书院,一路颠沛流离,万一丢了,你先帮我保管着。” 方宴看晚书说的认真,便答应了,复又收起放好。 然后追着晚书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生意?烤鸭秘方?” 晚书笑笑,“不告诉你,等我做好了再跟你说。” 方宴不放弃,追问道:“那能不能卖给我?” “不能,这个东西你用不上。” “为什么?” “因为你很帅。”然后看方宴一脸茫然,晚书又接着道:“就是你长得很英俊,不需要这个东西。” 方宴还是不解,不过晚书夸他很英俊,这话他喜欢。 晚书看着方宴这个榆木脑袋直摇头,末了,想起小福贵学武的事,便开口问道:“九月最近都在京城吗?” 晚书忽然提到九月,方宴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问道:“你找九月有事?” 晚书点头,“我……” 话还没说出口,方宴就截了,“什么事?你跟我说也一样。” “上次在泸水镇救了个小乞丐,和九月也是旧识,我想请九月收他做徒弟,跟着学些武艺防身。” “你身边天天跟着那小孩子?我觉得也不错,对你很是忠心。九月那边我跟他说就行。” “嗯,从小没爹没娘,也是个可怜人,跟着九月学些东西好过跟着我。再说这醉霄楼关了,我还不放心把他放在别处。” “你……那就让他留在京城吧,我府上也不多他一张嘴。” 方宴本来想说你对他是不是好得过分了,后来又想到晚书身世也凄苦,对小福贵也是感同身受,便止住了。 两人一路闲聊,不知不觉到了庆云客栈。 方宴一个劲往里走,晚书叫住他:“我到了,你回去吧!” 方宴道:“我想再陪你待会。” 这一幕有些熟悉,大学那会每次约会回来,白昊把晚书送到宿舍楼下,也说过同样的话。 可惜如今身边的物事皆已非,方宴还在一旁等着,晚书回道:“你先回吧,许子艺他们看到了又免不了说闲话。” 方宴知道晚书心虚,点了点头:“我看着你上去。” 晚书知道再拦下去没意思,转身径直上楼去了。 她先去了许子艺的房间,准备和许子艺还有小福贵打个招呼。 敲门。 很快里面门开了,是小福贵开的。 小福贵一看是晚书,惊喜道:“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晚书点点头,问道:“这几天怎么样?许兄呢?” 小福贵道:“许公子从回来就一直在睡觉,这会还没醒。” 晚书朝里面看了一眼,许子艺一点动静都没有,便压低声音道:“走,去我房里,别吵到许兄了。” 小福贵点点头,轻手轻脚的关好门,跟着晚书回了房。 一进门,只见里面座了一人,正看着门口。 晚书下意识就要喊,直到那人起身,晚书才看清是方宴。 晚书忍住心中的怒火,气道:“你怎么进来的?” 说话间,方宴已经点燃了桌上的油灯,眼睛往窗户那扫了扫。 晚书了然于胸,难怪刚住进来那几日窗户那总会传来微微的响动,好几次她都以为进了贼,直到检查了所有东西才放心。 竟然是拜方宴所赐。 小福贵进了屋,一直站在门边不敢再进,方宴他是见过的。上回在春风楼吃饭,方宴脸色不好,一直板着脸,而且他的夫人还嫌弃自己,那他…… 油灯点上,晚书见小福贵脸上没了刚刚的笑容,更多的是紧张和不安,忙道:“怎么站那了?过来坐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在书院的夫子,你上回见过的,如今是在翰林院做官,以后你就去他府上跟着九公子学武艺了。” 方宴边听着晚书的话边看着小福贵笑了笑。 小福贵还是不太敢靠近,远远的避开方宴,绕到另一边坐下,谨慎的盯着他。 晚书把一切看在眼里,知道小福贵是对方宴心生恐惧,直接数落道:“你看看你,都把人吓成什么样了。对了,小福贵张舞衣也是见过的,你帮忙看着些,别让他被人欺负了。” 方宴笑笑,小声道:“一定不辱夫人使命,保证完成任务。” 这人脑子有病吧,当着小福贵的面也敢这么说,真的是欠揍,晚书怕他再说出什么浑话来,赶紧将他打发走了。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我过两日送他去方府。今日天色已晚了,我困得不行了。” 晚书打了个哈欠,推搡着方宴,将他送走了。 小福贵目睹了一切,却对方宴刚刚那句话百思不得其解,什么夫人不夫人的。 还有明明方大人是公子的夫子,为什么他这么听公子的话,一时心中疑窦重生。 晚书把门窗关好,舒了口气,才跟小福贵解释道:“小福贵,过几日我们就要回书院了,你就去方府那跟着九月学武艺,听懂了吗?” 小福贵下意识的点点头,“公子,方大人很厉害吗?九公子为什么会在他府上啊?” “九月是方夫子的随从,自然得跟着方夫子,所以你要跟九公子学武艺,只能去方府了。” 这下小福贵听懂了,本以为九月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 晚书怕小福贵还有顾虑,继续说道:“我都和方夫子说好了,你只管在方府学艺,其他的都不用管,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跟方夫子说。” “嗯,公子我记下了。我一定好好学,等公子下次来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小福贵说得笃定,晚书欣慰的笑了。 第90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第二日,晚书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梳洗后带着小福贵出门采购东西去了。 群芳楼的姑娘要的面膜得赶快调制好才行,还有李大人府上的排水流程图也要赶在回书院前弄好。 很久没跟晚书上街,小福贵高兴得跟个猴子似的,左蹿右跳,不亦乐乎。 晚书先去了药铺,买了些白芷、杏仁、当归、白芨等带美白、祛痘功效的药粉。(此方纯乱写,勿仿。) 小福贵好奇,问晚书买这些干嘛? 晚书简略答之:“赚钱。” 小福贵撇撇嘴,有些不相信。不过想起上回晚书的那些东西赚了一千两回来,也就打消了疑虑。 晚书带着小福贵在街上一顿乱逛,买了药不算,又给小福贵添置了几套衣服,这往后住在方府,也不能让他只有一两套衣服换洗。 小福贵看晚书又给他买新衣服,一直推辞,最后推辞不过接受了,心里想着以后更要好好对自家公子。 出了成衣店,旁边就是布庄,晚书想自己的胸越来越不好掩饰了,要再买点布将裹胸做长一些,东西多便让小福贵在外面等着自己。 哪知晚书刚进去,就遇到了两个丧门星。 “老板,哪种丝绸料子比较柔软、轻巧?” 晚书想“速战速决”,一进门就大声问道。 还没等老板介绍,晚书便看到两个熟悉的面孔也在挑布料。 这两人怎么会混在一起? 晚书心里闪过一丝疑虑,很快便明白了,两人均在京城长大,年龄相仿,认识也不奇怪。 两人执着于挑选布料,没发现晚书,晚书便假装看布料,听了一会。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你看这流沙锦多配你,别苦着一张脸了,笑一个,穿得好看了,才能吸引男人嘛。” 另一人道:“姐姐别取笑我了,我用尽各种办法,他就是不理我,每次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推辞。” 说着将料子一扔,叹了口气,“唉,你是不知道,这几日他的学生来了京城,他更是忙得不见人影,昨晚我听下人说一更天才回去的。” “妹妹不必担心,我告诉你……” 晚书一句不落的听完了,只是最后两人的悄悄话没听清楚,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怕被两人看见,转身准备出门。 “公子,这织云锦是小店最好的丝绸了,料子轻柔,质地轻薄细腻,这个季节穿在身上最是凉爽。” “嗯,好,我要半匹,帮我包起来,谢谢!” “公子说笑了,这锦缎都是一匹一匹卖的,半匹售出的小店还没有先例。” 晚书本想拿了东西快些走,想不到碰到了难缠的老板,“那我不要了,你收回去吧。” 老板的话引起了那两个姑奶奶的注意,晚书刚提起一只脚,就被张舞衣喊住了:“这不是梁晚书吗?怎么着,一匹织云锦都买不起?” 真是冤家路窄,晚书转回去,埋低头喊了句:“师母也来看布料?” 旁边那女人在听到“梁晚书”时,脸上一颤,不过后来听到晚书喊师母,心里才镇定了些。 又围着晚书细细打量了一圈,指着晚书问张舞衣:“你认识?” 张舞衣点点头,小声道:“长亭书院的学生,就我跟姐姐说的那个。” “好啊,原来和方侍郎传闲话的是你呀,这眉清目秀的,倒是长了一张勾引人的脸,还是勾引男人。” 一阵轻笑和嘲讽传来,晚书心道勾引男人的本事谁能比得过你。面上却只能假装不认识,随口回道:“请这位夫人慎言。” “哟,你都做了,我说说还不行,有本事做就别怕人说啊。” 晚书本欲避开姜艳秋,想不到她一直咄咄逼人,回道:“夫人说得言之凿凿,请问有证据吗?若无真凭实据,还请夫人住嘴。” “你,一个小书生,竟然敢跟本夫人叫板,来人,给我掌嘴。” 张舞衣看有人肯为自己强出头教训晚书,心里高兴极了,但嘴上却劝道:“姐姐,还是算了吧。他说的也有理,咱们的确没证据,若真伤了人闹大了,我怕回去不好交待。” 姜艳秋,当朝权倾朝野的丞相独女,又是礼部尚书程实的正牌夫人,怎会怕事。 更何况对方一个小小的书生,她更不放在眼里,当即回道:“妹妹不用管,今日我就替你教训教训她,有什么事我担着,你不必害怕。” 张舞衣脸上闪现一个狡黠的表情,很快恢复弱柳扶风的样子,看着两人,算是默认了。 姜艳秋的丫鬟站了出来,凶狠的看着晚书,等着姜艳秋发令。 这丫鬟晚书见过,是刚到京城那日去状元府时,给姜艳秋搬东西的丫头,单看他对车夫的态度,就知道是个狠角色。 晚书看着张舞衣惺惺作态的样子,忽然有些同情方宴,昨日还说让方宴别太为难她,多补偿些银两之类的东西,想不到这慈眉善目的脸盘下却是副狠面孔。 当即冷笑一声,回道:“这白日青天,朗朗乾坤,想不到在这京城脚下居然有人目无王法,真是少见。” 晚书这态度更是惹恼了姜艳秋,她勃然大怒,当即吩咐道:“顺芝,给我打。在这京城脚下,本夫人就是王法。” 晚书看双拳难敌四手,拔腿跑出了门,在街上嚷嚷道:“有权贵欺压百姓了,救命啊。” 晚书想着街上人多面广,姜艳秋会顾忌自己贵夫人身份,暂时放过她。现在她还没能力与之对抗,先装装“孙子”也好。 不过很快顺芝就追上了他,将他钳制住。 晚书双手被反扣在身后,才发觉原来这小丫头会武功,也难怪姜艳秋出门只带一个丫头。 “还敢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跑,顺芝,给我狠狠的打。” “遵命,夫人。” 顺芝答应一声,一巴掌就冲着晚书的脸上打来。 突然旁边跑来一个人,一把撞开了顺芝,掌风劈了出去,顺芝用力过猛踉跄两步摔在了地上。 爬起来,回头看是个小孩子,怒气冲冲的骂道:“哪来的小毛孩敢管闲事,看我不揍死你。” 小福贵不甘示弱的回道:“谁让你欺负我家公子了,我不怕你。” 晚书听到小福贵这话很是欣慰,鼻子一酸,将他扯到自己身后,小声道:“我没事,你别管我,一会有多远跑多远。” 小福贵摇头,“公子,我要跟你并肩作战,我不走。”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实心眼呢,晚书有些气极,还没再劝,那边顺芝已经冲过来了。 这会晚书倒是学聪明了,哪能真站那被她打,蹲下身子便躲开了那一巴掌,顺芝再次摔了出去。 姜艳秋眼睁睁看着自己丫鬟连吃两回亏,自己冲过来上手了。晚书刚站起身看着地上慢慢爬起的顺芝,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姜艳秋一巴掌。 姜艳秋打完后,不但没解气,心底的怒意更甚了。不为别的,因为手疼啊。 这个晚书深有体会,上次打完方宴掌心也是钻心的痛,可是现在自己脸更痛。 小福贵亲眼看着晚书挨了一巴掌,又蹿到她前面挡住,推了姜艳秋一把,恶狠狠的瞪着她道:“你个坏女人,你凭什么打我家公子?” 这世道反了,这么个小毛孩也敢跟自己动手、还敢瞪她,要知道这可是生平头一遭。 当即下令道:“顺芝,将他们俩拿下,带回去。” 晚书一看这阵势有些不妙,对小福贵小声道:“一会我拦住他们,你到方府去找方夫子或者九月。记住了,一定不能被她们抓到。” 小福贵知道自己闯了祸,惹了不该惹的人,用力的点了点头。 晚书上前拦住顺芝,然后大声道:“跑。” 这会也顾不上身份泄露不泄露了,能逃一个是一个。 晚书话音一落,小福贵撒开腿跑了。 顺芝要去追,被晚书死死拖住,“有什么冲我来,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眼瞅着小福贵没了影子,姜艳秋自己也追不上,何况让她一个贵夫人满大街追着人跑也不成体统,只好作罢。 “先把他带回去。” 晚书想再拉扯下去,可能女儿身当场就暴露了,顺从的跟着顺芝上了马车。 前脚刚踏入马车,突然人群里传来一声哨声,一只羽箭就钉在了程府的马车上。 姜艳秋还在和张舞衣说着悄悄话,羽箭从她头上飘过,稳稳落在了晚书耳朵边的车厢上,吓得一个激灵。 姜艳秋吓得脸色煞白,这羽箭要是再低那么一点,自己小命就没了,大声嚷道:“谁这么大胆?敢在本夫人头上动手脚?” 伴随着一阵马蹄声,从后巷出来了一个公子,笑嘻嘻的说道:“秋妹妹,是我。我逗你玩呢,别生气嘛!” 晚书看了一眼,这不就是上次策马而过,差点把自己撞死那个纨绔公子吗? 刚刚还闪过一个得救了的念头,现在看来是更没希望了。这种人怎么可能帮自己,何况他喊姜艳秋一声“秋妹妹”,看来和姜艳秋关系匪浅。 姜艳秋一看来人,没了恐惧,倒是多了几分厌弃,冷冷道:“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那公子没回答,却把目光转向姜艳秋身旁的张舞衣。 张舞衣完全没了刚刚的轻松样,像见了鬼似的一直往后缩。 第91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那贵公子脸色一沉,一把拉住张舞衣的手臂,将她拉了出来,冷言道:“舞衣妹妹也在呀?怎么见了哥哥我就躲啊?” 张舞衣用力挣脱,不知是委屈还是害怕,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也不敢看那贵公子。 姜艳秋见张舞衣哭了,也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对着那贵公子冷喝道:“放手。” 贵公子看姜艳秋是真生气了,忙把手松开了,目光却不离张舞衣。 晚书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这三人分明是认识的,可为什么一个怕一个呢。 张舞衣虽然不似姜艳秋蛮横霸道,但也不柔弱,这会面对那贵公子却是惶恐不安。 有问题?他们之间一定有问题? 张舞衣是不可能告诉自己的。 看来想弄清楚这里面的猫腻,只能从这贵公子下手。 三人还在拉拉扯扯,晚书挣脱发愣的顺芝,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冲到张舞衣身旁。 一脸关切的问道:“师母,你没事吧?这人是谁啊,大街上也敢对师母动手动脚。” 说话间,顺芝已经追过来拉他了,晚书这次哪能再轻易就犯,挣扎得更激烈了。 她要把这淌水搅浑,越浑越好。 果然那贵公子看见这情形,立马指着晚书问:“师母?舞衣,他是谁?” 张舞衣本能的离晚书远了些,小声解释道:“长亭书院的学子。” 那贵公子听完,呵呵冷笑两声,不甘心的道:“你们走吧。” 说完翻身上马就要走。 晚书哪能让他得逞,圆目一瞪,吼道:“站住,你欺负了我师母,还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那贵公子这会倒是对晚书有了些兴趣,本来晚书可以坐视不理,却偏偏惹到了他。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喝斥本公子,趁早滚远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欺负人就得道歉,别以为你是什么贵公子,我就怕你。” 晚书一边嚷嚷,一边期盼着方宴快些来,否则自己今日小命一定不保。 保不齐还会连累到整个长亭书院,还有李大人等等。 那贵公子还没答话,姜艳秋给顺芝使了个眼色,顺芝用力就把晚书往马车上拖。 晚书眼珠子乱转,还是没看到方宴熟悉的影子。不过还没上到马车,那贵公子已经忍无可忍了,一个轻功飞身冲过来,拎着晚书的衣领丢了出去。 晚书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姜艳秋脚下,又挨了姜艳秋一脚。 晚书感觉整个身子骨都碎了一般,满嘴的血腥味上涌,忍不住往外吐了一口,就晕了过去。 张舞衣吓傻了,顺芝探了探鼻息,回了句:“夫人,晕过去了。” 姜艳秋冷冷道:“算了,咱们走吧。” 说完就上了马车,让车夫快些走了。 张舞衣怕被人看见,也上了方府马车,紧随姜艳秋走了。 只是那贵公子倒是像害怕晚书死了,毕竟是自己出的手,赶紧跑过来检查。 就在他手要碰到晚书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公子,你没事吧?”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靠近,小福贵摇晃着晚书哭道。 同小福贵来的那人看到那贵公子,行了个礼:“小侯爷也在?” 那贵公子不屑的斜了方宴一眼,眼睛里全是怒火。 “方宴,你来干什么?” 方宴恭敬道:“我听说内人和学生之间闹了点误会,故来看看。对了,你可看到舞衣?” 小侯爷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道:“舞衣,舞衣,叫得倒是挺亲热。哼,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方宴一头雾水,不过眼下晚书的伤比较重要,他忙将晚书打横抱起送到医馆去了。 方宴怕小福贵在一旁听到了不该听的,将他打发出去给晚书买吃的去了。 又是一阵把脉开药,方宴一直守在旁边。 大夫检查后发现晚书并与大碍,只是撞到脑袋晕了。 等晚书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方宴坐在一旁看书,小福贵则在一旁练字。 这两人倒是挺悠闲,晚书咳了一声,沙哑着声音喊道:“方宴,我这是睡了多久?” 方宴还没答,小福贵便抢先回道:“公子,你终于醒了?天都已经黑了,你要喝点水吗?” 晚书应道:“嗯。” 嘴里很苦,还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实在是很难受。 小福贵说话时,方宴已经倒好水递过来了。 晚书挣扎起来,喝了一口水,看着方宴问道:“你一直在这?” 方宴点点头,急切的问道:“嗯,大夫说你只是撞到头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又哪里不舒服?” 晚书轻轻活动了身子,确定没事后摇了摇头。 “是小侯爷伤的你?” 小侯爷? 晚书惊讶问道:“你是说那贵公子是小侯爷?” 方宴点点头,“他是忠国候的小儿子,裴振。” 忠国候,那可是大晋唯一一个异姓侯爷,想当年,金戈铁马一连收复九座城池,后来被先皇封为异性侯爷。 晚书惊了,这还一步没跨出去,怎么倒把人给得罪完了。 这裴振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往后肯定会给自己使绊子。 方宴看晚书发愣,倒是又把自己了解的关于裴振的事说了些。 “我听说这裴振是个浪荡公子,经常流连花楼,好像还染了花柳病。第一任发妻死后便一直未娶……” 方宴刚说到这,晚书大喊一声:“我知道了。” 晚书这反应把方宴倒是吓了一跳,忙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我有些饿了,想喝点粥。小福贵,你去厨房让掌柜的给我送些粥上来。” 小福贵听故事听得正起劲,可是这跑腿的活好像也就只有自己去了,只好悻悻去了。 方宴等小福贵关了门,才问道:“你想说什么?” 果然还是只有方宴懂我,晚书心里窃喜。 “张舞衣和裴振有一腿。” 这会轮到方宴吃惊了,“你说什么?舞衣?” 晚书点点头,然后把今日发生的一切,简要的和方宴说了。 “那你的意思是舞衣害怕裴振是因为她曾经拒绝过裴振?而姜艳秋厌恶他也是因为他是个花花/公子?” 晚书点点头,“我也只是猜测,不过这几日你要提防着张舞衣,我看姜艳秋给她出的主意绝对是馊的。” 方宴点头,表示一切了然于胸,“我还正愁着怎么让舞衣签和离书呢,现下看来是有眉目了。” 两人真是不合而谋,晚书笑这问道:“我也正有此意,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吗?” 方宴反问:“你想怎么做?” “你只说同意与否?你要是同意了,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方宴点头,这种事肯定的同意啊。 “明日我有事要办,后日我去你府上拜访,顺带做烤鸭,你让五月给我准备好五只鸭子,要洗净的啊。” 方宴心里乐得不行,直接回道:“好,一定给你备好了。” 两人刚商量好,小福贵端着粥进来了。 晚书躺了一天也真有些饿了,呼啦啦一碗热粥就喝进了肚子里。 晚书看很晚了,又把方宴赶走了。 这会方宴倒是没赖,高兴的告辞走了。 小福贵把今日方宴教他写的字拿给晚书看,还得意的道:“公子,方大人说了,我要多识些字,学武艺会更快。是这样的吗?学武艺也要认字吗?” 晚书摸摸他头,方言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能说没用,只好点点头。 不过事实也是如此,多认些字,领悟能力也能更好一些,练起武功来也能很快掌握。 话说后天去方府做烤鸭就把小福贵也带上吧,刚好让他熟悉一下方府。然后借此机会跟九月拜师。 这样想着,晚书便也道:“后日带你去方府看看,等我走了,你就留在方府跟着九月好好学。” 小福贵一听说能去方府很是高兴,不过也顾虑道:“公子,那方夫人会为难我吗?今日我还得罪了她。” 晚书摇摇头,“不会的,你就安心学。” 小福贵半信半疑的应下了,今日他可是亲眼看见张舞衣看着自家公子被欺负,在一旁冷言旁观、幸灾乐祸的。 “今日买的东西都带回来了吗?” 小福贵撇撇嘴,怯怯的回道:“全带回来了,不过有些药粉撒了,只有一半了。” 晚书安慰他:“没事,本来就多买了,你把它们全拿过来,我看看。” 小福贵照做了,晚书拿起刚喝粥的勺洗净擦干,然后用勺子当量勺调配起了几种不同的面膜。 当日在群芳楼她记住了每个姑娘的脸,有蜡黄的、有长痘的、有细纹的、有黑眼圈的…… 她依着每个人的皮肤,给每人调了三次的用量,然后在袋子上标记好功效,让小福贵装起来放好了。 小福贵不懂这些东西,好奇的问晚书这会要怎么赚钱,晚书想了想早晚他也会知道,就把将脂粉和这粉末卖给群芳楼姑娘说了。 小福贵惊了,半晌又问道:“公子,那这些要卖多少钱啊?” 晚书神秘道:“这些不卖钱,送给她们用。” 不要钱? 我没有听错吧,买这些药粉可比上次的大米、黄豆还有花贵多了,怎么会不要钱。 晚书看出了小福贵的疑虑,笑道:“傻瓜,你不先给别人点甜头,谁会心甘情愿买你的东西。” 小福贵还是不懂,晚书无奈道:“反正这个能赚的更多,以后你就知道了。” 小福贵:“……” 第92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两人又说了会话,晚书催促小福贵回去睡了。 小福贵有些不情不愿的,但还是默默出了房间。 晚书没发现小福贵不开心,看他心情有些沮丧,只以为他不累不想休息。 送小福贵回去后,自己倒是睡不着了,白日昏睡了三、四个时辰,这会也不困,所幸起来给李大人的府邸设计排水方案。 直到四更天画累了,才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晚书起得有些晚,她去许子艺房间敲门,想约着他们一块吃个饭。 这几日忙忙叨叨的,几个人好久没坐在一起吃饭、聊天了。 门依旧是小福贵开的,晚书先问道:“许兄还在睡?” 小福贵摇摇头,“许公子他们出去了。” 这么早出去? 晚书又问道:“你知道他们去哪儿吗?” 小福贵依然摇头,嗫嗫道:“公子,我……我有件事……要……要跟你说。” 晚书看小福贵有些难言之隐,便知这件事应该很严重,遂问道:“什么事?” 小福贵吞吞吐吐的,最后说了乡试结束那天许子艺回来后心情不好,小福贵跟他说话他也是爱搭不理的,晾着小福贵。 “那你有没有听他说了什么?” “没有,他这两日都不跟我说话。”小福贵细细想了下,又补充道:“对了,公子,那天吃饭时,我听他们说起什么李大人,还说公子一定能上榜。” 原来是这样? 晚书明白了,童试时李大人就对自己另眼相待,还给了一次重考机会。这次还派了亲信林羽在贡院门口迎接自己,他肯定是误会自己走“后门”了。 难怪前日自己回来时他就睡了,昨日自己受伤昏迷被方宴送回来,他也未曾去看过自己一眼、问候一声。 晚书内心一阵叹息,让小福贵收拾了东西,重新给他开了间房。 好在乡试结束,庆云客栈里有几位赶考的学子觉得无望,早早退房走了,这才有了空房。 小福贵慢吞吞的搬进了新房,弱弱道:“公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许公子没赶我走,其实我和许公子住一起也行的。” 晚书拉着他坐下,告诉他:“你说得对,做得好,以后有什么事都直接告诉我,不要委屈了自己,许兄那边我会和他说明白的。” 看小福贵还是愧疚,晚书又道:“你心思细腻是好事,可是有些事不是你的错,你别一直憋在心里。快,收拾收拾,我带你上街去。” 晚书安慰几句,小福贵释然了不少,他换了身衣服,帮晚书拎着包袱出去了。 京城的街道依旧,晚书带着小福贵吃了碗阳春面,便去了群芳楼。 这一回生二回熟,晚书这是第三次了,门口的小哥一眼就认出了她,很快招呼着她进去了。 晚书在那小哥耳边说了句,“告诉姑娘们,别在我这随从跟前说漏了我姑娘家的身份。” 那小哥愣了下,看了眼小福贵,随即回道:“好好,公子先里面请。” 小福贵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不适应,默默的跟紧晚书进去了。 晚书依旧坐在上次坐的那张桌子,这会倒是没等多久,几个姑娘听说晚书来了,心急火燎的就跑了出来,将晚书围住了。 花娘想开脂粉铺子,去看铺面了这会不在群芳楼,不过晚书也不是专程来找她的,便没让人去喊她回来。 其中一个叫红袖的姑娘率先问道:“姑……公子,这次又给我们带什么好东西了?” 晚书不疾不徐的让小福贵把包袱里配制好的药粉拿了出来,慢慢道:“这些是我最近新研制出来的一款敷在脸上的脂粉。” 罢了,晚书又指着其中一包道:“这叫颜如玉,可以使肌肤变得更白、更细腻。” 然后又指向另一包道:“这叫脂如春,可以消除脸上的疙瘩,使肌肤变得更加光滑、娇嫩。” 晚书刚介绍完第二种,便有人指着第三种迫不及待的问道:“那这个呢?” “这个叫水芙蓉,可以改善肌肤的细纹和暗黄色素,使肌肤更加明亮美丽。” 晚书说话间周围已经聚满了人,小福贵在一旁都听呆了,这些只不过是几种简单的药粉加在一起,居然被公子说得如此高贵,原来做生意就是这样的。 晚书这会倒是顾不上小福贵了,那边几个姑娘已经开始抢桌上的药粉了。 晚书怕她们伤了和气,把事情搞砸了,忙护住药粉包,柔声道:“各位姐姐先别抢,我先和你们说说用法,否则你们得到了也不会用。” 这下安静了不少,都呆呆的看着晚书,让她把用法说出来,恨不得现在就用上。 晚书清了清嗓子,然后让小福贵拿出一个瓷碗,然后把药粉倒了进去,又让人去端了碗凉水来,将药粉稀释成糊状。 边解释自己的做法,边看着其中一个挨自己最近的姑娘问道:“兰心姐姐,你愿意试试吗?” 兰心便是晚书第一来时被晚书揶揄走的姑娘,这会看到自己能被选中,高兴坏了,忙回道:“愿意,愿意。” 这下其他姑娘不乐意了,晚书又耐心劝慰道:“各位姐姐别生气,我现在碗里的是水芙蓉,最是适合兰心姐姐的。你们每个人肌肤不一样,用岔了脸会坏掉的。” 这下没人敢争了,倒是兰心有些害怕,毕竟她可是第一次听说有把脂粉调成糊敷在脸上的,万一毁容了,自己后半辈子可怎么办? 何况自己上次还说那些难听的话,这么多人她不选,偏偏选中了自己,该不会是要报复自己吧。 晚书看出了兰心的担忧,宽慰道:“兰心姐姐不用害怕,水芙蓉全是用草药配制的,这些药都没有毒,一会我保证你变得更漂亮,否则你可以抓我去见官。” 兰心看晚书说得诚恳,也便坐下让晚书弄了,晚书先让人打了盆水,将兰心的脸洗净,然后把泥膜轻轻敷在她脸上。 这药粉是黑褐色的,敷在脸上看着更恐怖,等晚书全部弄完,兰心原本暗黄的脸色看上去就更黑了,惹得旁边的姑娘一阵讥讽嘲笑。 兰心气不过,和她们分辨了几句,然后让晚书拿给她镜子看。 晚书犹豫了下,害怕她撑不过一炷香,不过最终还是拿给她了。 果然,这不看还好,一看兰心也被吓到了,这水芙蓉有一股浓烈的药味也就算了,还这么黑,怎么出去见人啊。 下意识的便要洗脸,晚书忙拦住了。 兰心此刻只觉得是晚书在耍她,故意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的,一瞬间委屈的哭了。 冲着晚书便嚷嚷道:“你这个骗子,我真是糊涂了才会上你的当做这个。你这样让我怎么出去见人。你说的,我要是不满意,可以带你去见官,走,我们现在就去,让府尹大人给我做主,你毁了我的脸。” 虽然害怕和难过,也没真糊涂,说话倒是挺有条理的。 晚书急了,这才不到三分钟,虽然拦住了她没洗成,但是鼻子两侧的已经被泪水冲去了不少。 这样正好,晚书计上心头,摸了摸她的鼻翼,劝道:“兰心姐姐,你别哭,你看,这个洗了就没了,你再哭可就更丑了,你再忍半柱香的时间,这些都是药粉调制的,一会洗了就没了。” 兰心又照了照镜子,果然自己脸上被泪水冲开了两条白痕,这才慢慢止住哭声,不确信的问道:“真的?” 晚书认真的点点头,“真的,你看再哭把水芙蓉冲没了,可就没效果了。” 兰心这才安心的坐着等。 周围的人也不敢再多话了,只问晚书这这些东西的价格怎么算。 晚书还没回,小福贵倒是先答了:“我家公子说了,这些都是送给你们用的。” 边说还边把腰间的包袱颠了颠。 白送的? 晚书看了小福贵一眼,这话不能这么直接说出来呀,无事献殷勤,这样会让人家觉得你目的不纯。 果然,听到小福贵的话后,几个姑娘看着那药包脸露怀疑,还有几个长得差的倒是心中暗自窃喜。 她们平常很难接到客人,银两也不多,不花钱就能变美,心里可劲的高兴。 兰心刚坐下的身子抖了一下,白送的会不会有问题? 晚书按住他肩膀,然后解释道:“是这样的,我这次配制的不多,想先送给各位姐姐用,等我后面配制的多了,再跟姐姐们商量价钱问题。” 怕她们还有顾虑,晚书又继续道:“你们先用用看,如果有用了再买不迟,要是现在买了一堆,最后没用处那不是白花钱嘛。” 这句话倒是有理,买了没有用岂不是白花钱。 说话间一炷香时间到了,晚书帮兰心洗了脸,问道:“兰心姐姐,感觉怎么样?” 兰心看着镜子里白白的脸,忍不住摸了摸,很滑很舒服,此刻没施粉黛的自己看着更加水灵了。 兰心满意的道:“嗯,很舒服,只是洗完还是有股淡淡的药味。” 听到兰心这么说,晚书心里踏实多了,愉快的回道:“一会就没了,我都说了这些是用药粉调制的,肯定会有一点味道,过会就会好的。” 兰心点点头,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你还能送我一些吗?” 晚书点头,从包袱里拿出三个药包递过去:“能呀。喏,这些给你,够用三次,连着敷三天,但是要记得敷前敷后都要洗脸,还有只能敷一炷香时间,时间短了长了都不行。” 兰心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接过,小声道:“谢谢,刚刚……刚刚对不起。” 晚书一笑了之,然后招呼着小福贵帮自己把药包全发下去了。 第93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群芳楼的姑娘们每人都得到了三小包药粉,晚书又多给了兰心三包,让她帮忙交给花娘。 兰心高兴的答应下来了。 带着小福贵出了群芳楼,晚书长舒了一口气,扭头问道:“这生意做得怎么样?” 小福贵朝晚书竖起了大拇指,高兴道:“公子你真厉害,那些姐姐对你的那些药包好感兴趣,等她们三次用完了,一定会来找你买的。” 晚书揉揉小福贵的头,“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白送了吧?” 小福贵点点头,“公子是想落她们一个人情,这样以后就能更好的把东西卖给她们了。” 晚书点点头,小福贵说得差不多,不过还有一个就是让她们帮助自己打广告,才能扩大销量啊。 “孺子可教也!以后跟着我多学学,你也可以做大生意。” 听到表扬,小福贵更开心了。 晚书遂又问道:“今天想去哪儿,我陪你玩一天。” “我想去益和园看戏,上次听许公子说里面的戏班子是很出名的,我……我能去看吗?” 小福贵开始很兴奋,后来提到许子艺时看晚书脸色僵了一下,弱弱的继续问。 晚书只是想起早上小福贵和自己说的话,和许子艺的友谊终究是回不去了,脸色顿了一下,便回道:“好啊,我听说有一出黄梅戏很有名,叫《女驸马》,咱们去看看今日有没有。” 听到晚书答应了,小福贵开心死了,跟着晚书就往益和园去了。 益和园是京城最出名的戏班子,晚书以前也听说了不少里面的戏码,可能在现代看得多了,听得倦了,也没什么感觉。 不过小福贵既想去,自己就陪他去看看吧。 这《女驸马》讲述冯素贞女扮男装被逼考状元迎娶公主,最后被赦免欺君之罪的故事。不正和自己如今处境一样吗,只不过自己也希望有一天能被赦免。 两人在路上买了些吃食,进了益和园,问了今日所唱之戏,小厮回道:“今日排了《玉堂春》。” 晚书稍微有些失落,又问了能否换《女驸马》,小厮看晚书和小福贵衣着不凡,只说要去后面请教班主。 晚书点点头示意他去了,然后拉着小福贵找了个前排的位置坐下了。 这会时间还早,看戏的人并不多,晚书又跟小二要了盏茶水和两样点心。 不一会,小厮出来了,说是班主说了可以排《女驸马》,只不过要等《玉堂春》结束了才行。 这倒是没问题,反正今日也没事,多看一场也无妨。 小福贵听到可以多看一场,笑得更开心了。 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磕着瓜子,客人陆陆续续的进来了。 晚书抬头不经意瞥到了左手边桌上的一个公子。 只见此人气宇轩昂、品貌不凡、清新俊逸,骨子里更是处处透露着一股高贵优雅的气质,只是看他穿着和常人无样,身边随从对他也是毕恭毕敬。 晚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贵公子坐得端正,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看,深邃的眼眸让人有些望而生畏,一股浓烈的冷意包裹着全身。 “公子,这苏三不会死了吧?” 晚书正入神的想着这京城真是卧虎藏龙,前日刚见了一个小侯爷,今日又见了一个更高贵的公子,只是不知道这又是哪家大人的公子。没成想小福贵冷不丁的问自己一句。 晚书收回目光,往台上看了一眼,此刻台上正演到沈燕林正妻给玉堂春下药的情节。 小声跟小福贵说:“不会,你往后看就知道了。” 小福贵却似没听见,眼睛只盯着台上看,眉毛都不动一下。 晚书无奈摇摇头,也认真看戏了。 过了一会演到了苏三被冤受酷刑,小福贵突然抽泣起来,眼泪吧嗒直流,晚书拿出手帕递去,取笑道:“傻瓜这有什么好哭的,这都是假的。” 小福贵这回倒是听见了,瞪大了眼睛盯着台上,不可思议的问道:“假的?她都流血了。” 晚书也不知道怎么和小福贵这个性情中人解释,不过真实的苏三的确受了很多罪,是个可怜人儿。 岂料晚书还没想好如何同这孩子解释,人家又笑了,原来是王景隆这个八府巡按来替苏三申冤了。 晚书哭笑不得,以后小福贵的举动还是当不得真,害自己都没好好看。 良久,一阵掌声响起,玉堂春也已经落幕,苏三和王景隆也幸福的拥抱在了一起。 晚书这会眼眶倒是有些湿润了,这份感情来得不易,两人从一开始的相遇相知到后来的各自颠沛流离,真的经历了太多。 结局,小福贵倒是乐了,有些意犹未尽的问晚书:“公子,你以前看过吗?” 晚书摇摇头,又点点头。这黄梅戏是第一次看,可电影倒是看过一次,那会看到苏三被下药也是替她捏了把汗。 小福贵看后面人走了一些,又进来了一些,忙道:“公子,我去上个茅厕。” 晚书点点头,随他去了,晚书害怕外面上茅厕不方便,不敢多饮,一壶茶水尽数被小福贵喝了。 小福贵看晚书点头,一溜烟跑出去了。晚书继续磕着瓜子,等着《女驸马》上场。 无聊之际,她又往左边看去,只见那贵公子也没走,正好往他这边看过来。 晚书见被发现,微微颔首,笑着点点头。又看他桌上的吃食和茶水均未动,有些奇怪。 那公子看着晚书桌上的吃食,喉间动了动。 这人好生奇怪,那么多吃的一动不动,却又看着别人吃咽口水,真是没劲。 晚书把头转了回来,又前后左右打量一番,人比之前多了些,看来对这《女驸马》感兴趣的倒是挺多的。 小福贵回来了,戏还没开始,后面已经有人在催了。 换装是需要时间,可这都一盏茶功夫过去了还没开始,晚书也觉得奇怪。 想找个小厮问问,也见不着人影,晚书干脆起身往后台去了。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晚书对小福贵小声叮嘱一句,便悄悄走了。 进了后台问了后,原来是演冯素贞的角儿在上场戏中扭了脚,这会肿得像个大萝卜似的连站立都困难。 晚书帮她检查了一下脚踝,所幸骨头没事,只是韧带拉伤了,不过看她强忍着泪水在化妆也是极其不易。 这样子上台只会加深伤情,晚书有些不忍,看向班主问道:“班主,戏班里就只有她一人能演吗?” 班主急得满头汗水,回道:“可不是嘛,这《女驸马》平时看的人不多,今天是一位公子想看,特意安排的,哪知会发生这种事啊。” 随后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嚷嚷道:“班主,外面宾客吵着再不开始便要退钱了。” 听说要退钱,班主更急了,那角儿不忍让班主为难,逞强说道:“班主,我可以的,让她们给我换衣服吧。” 班主眼睛亮了一下,又问了一遍,得到肯定后忙招呼人给她换衣服,又让那小厮出去和宾客说一会就开始。 那角儿叫紫琴,穿下身服装时站了起来,还没穿进一个裤腿,就站不稳倒在了地上。 戏班里的几个人一慌,齐喊:“紫琴……” 紫琴被扶着又站了起来,脸色扭曲,不断冒汗似是痛得不行。 其中一人道:“紫琴,不行就算了,我出去和宾客解释,或者换个其他的。” 紫琴摇摇头,“咱们班里一向言出必行,今日不能因为我坏了规矩。” 晚书看着倔强的紫琴有些动容,想不到这戏班还有这么严格的规定,难怪能在京城顶尖。 都怪自己非要点什么《女驸马》,否则也不会让她们这么为难。 “这位公子,这后面乱糟糟的,可别碰了你,你先出去坐吧,我们会很快开始的。” 一个角儿不小心碰到了晚书,忙说道。 晚书有些惭愧的往外去了,里面这么乱,自己还在这给人添乱,真是不该。 刚到门口,里面传来一声尖叫:“紫琴,你怎么了?” 紫琴没回答,倒是脚步声更加慌乱往紫琴靠近。 晚书赶紧转身一看,只见紫琴小脸煞白坐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受伤的脚,痛得紧咬牙关,却愣是没发出一点声来。 “我是大夫,我帮她看看。” 晚书的声音很坚定,有人给她让出了位置,晚书看了下,刚刚只是韧带拉伤的脚踝,这会却是骨折了。 “怎么回事?” 一小妹妹回道:“刚刚紫琴姐想试试左脚的承受能力,哪知没站住一个趔趄又摔了。” “骨折了,我身上没带药,需要把她送到医馆去。” 其中一人呼道:“啊,那《女驸马》怎么办?” 一男子骂道:“是腿重要还是戏重要,班主,快把紫琴送去医馆吧,其他事我担着。” 男子眼里竟是担忧之色,晚书认出他是《玉堂春》的王景隆,看来他对紫琴有些不一样的情愫。 班主看着紫琴思忖一会,心痛的道:“小武、小马,你们把紫琴送去医馆。” 紧接着又是一阵叹息,“想不到我洪寿一向言出必行,今日竟要失信于人了。” 晚书也有些难受,良久问道:“班主,我能否试试?” 第94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班主眼珠子转了转,讶异的盯着晚书看了一阵,迟疑的问道:“你会?” 晚书本来只想弥补一下自己的歉意,反正《女驸马》的故事早已烂熟于心,可班主这么一问,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了。 愣了一下,晚书如实道:“不会,不过我可以试一试。” 班主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被晚书的这盆凉水浇灭了。 班主原本看晚书帮着紫琴看腿伤还对她客客气气的,这会只觉得她是来捣乱的。 不耐烦的赶道:“这位公子,你就别在这添乱了,快出去吧。” 晚书知道班主生气了,本来想为自己辩解两句的,可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冯素贞的词来,一开口便唱道:“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 屋内一下静了,晚书惊觉失礼,忙住了口,准备向班主道歉。 哪知班主面露喜色,惊叹道:“好,好,刚刚错怪公子了”,然后又对旁边两人道:“快快快,给公子换衣服,扮上。” 旁边立马有人推搡着晚书更衣化妆去了。 这时那小厮又来了,说是已经有宾客等烦了,嚷嚷着要往后台来了。 班主这会倒是不着急了,让小厮再出去说马上开始了。 小厮正要转身走,晚书叫住了他:“等等,麻烦小哥帮我和我家随从说一声,我有事要忙,让他先看着,一会我会回去找他的。” 那小厮这才注意到被化成大花脸的晚书,就是点《女驸马》的公子,惊得张大了嘴巴,木讷的点了点头。 后半场冯素贞要换回女装,晚书不想让小福贵知道自己身份,他一个孩子把不住嘴,万一泄露了就不好了。 可是又怕他担心自己突然不见了,才推说有事。 晚书装扮时又向其他人请教了一些唱戏时的动作,这词听多了倒是没问题,可这动作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晚书一边虚心请教,一边心里盘算着一会怎么演比较好。 好不容易弄好了,班主出去报了幕,晚书就跟着“李兆庭”出去了。 这戏中有一大部分都是“冯素贞”的独角戏,晚书压力很大,在台上掐着手指从左边绕到右边,又从右边绕了回来,几个来回前半段终于完了。 急匆匆回到后台换装,再出来俨然变了个人。 终曲落罢,晚书回到后台,累出了一身汗,换完衣服,只想瘫坐在那不动了。 “公子,哦,不,姑娘天资聪颖,这冯素贞在你身上倒是被演活了,今日我班感念姑娘大恩,以后如若有事,姑娘招呼一声,我洪寿一定随叫随到。” 晚书帮他们保住了声誉,班主眼里尽是欣喜之色,对她也客气了几分。 晚书谦虚道:“班主言重了,实不相瞒,这戏是我点的。我家随从还在等我,我就先告辞了。” 心里却想我的忙你们也帮不了,远离我才是良策。 哪曾想这会心里所想日后却打了脸,这么个戏班日后却救了自己一命。 班主愣了愣,还欲在说点什么,晚书已经出门走了。 晚书出去,果真小福贵还在桌子那站着,东张西望的寻找自己。 “小福贵。” 晚书朝着他走去喊道。 小福贵看到晚书,脸上转忧为喜,也向晚书走去。 刚好到那贵公子桌旁,小福贵担忧的问道:“公子你去哪了?戏都唱完了。” 晚书笑道:“刚刚我在后面看到有人受伤了,便帮她治伤了。怎么样?好看吗?” 小福贵撇撇嘴,“公子你就是热心肠,你不看还白白花了银两。” 晚书笑笑,问道:“刚刚等急了吧?” 小福贵点点头,继续道:“不过这《女驸马》也挺好看的,那冯素贞和苏三一样也挺可怜的,还好最后都和心上人在一起了。” 晚书扑哧笑了一声,打趣道:“哟,你还知道心上人呢。” 小福贵瞬间羞红了脸,低沉着头转移了话题:“公子,刚刚买的吃食还没吃完,我去拿。” 晚书笑笑,点点头,让他去了。 殊不知二人的话悉数进了那贵公子耳中,看着这两个有趣的主仆心里有些堵得慌。 晚书等小福贵拿了东西,便头也不回的带着他走了。 想不到两人引起了贵公子的兴趣,喊了随从便偷偷跟在了二人身后。 晚书看天色已晚,刚刚又出了一身汗,也没继续逛,带着小福贵直接回了庆云客栈。 回到客栈,许子艺和两个学长也已经回来了,正在大厅中吃晚饭。 许子艺正对着门口坐立,两个学长分别立于他左右手边,三人吃得津津有味,不知在讨论什么,不过言语间倒是提到了自己和小福贵,许子艺笑得很是开心。 晚书和小福贵进去,许子艺看到了他们,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吃了。 晚书有些气恼,和许子艺相处良久,想不到他竟然会这么想自己,还为此和自己生了嫌隙,此刻更是当看不到自己。 走自己路让别人说去吧,晚书也不想解释,心里有了膈应,解释再多他也不会信。 不过晚书还是走了过去,说道:“许兄,今日早上我问了老板说是有空房,我已经让小福贵搬出来了。” 说完,朝小福贵使了个眼色,就往楼上去了, 两个学长还假惺惺的道:“一块吃饭啊。” 晚书头也不回的道:“累了先回房休息了,三位慢用。” 小福贵看晚书生气了,大气不敢出,跟着他上了楼,也回自己房间去了。 晚书进屋把门重重关上,坐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然后又起身在屋里踱步。 良晌,才出门让小二送了些水到自己房间,想了想又让小二给小福贵也送了水过去。 客栈外,有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往里张望。 随从看着人进人出的客栈一脸慌张,那贵公子倒是一副看热闹的劲头,没有半丝的顾虑。 眼睛盯着里面看,嘴上却道:“去打听一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那随从有些迟疑,兴许是害怕自己离开后,自家主子不安全。 “嗯?” 直到那公子带着疑问的冷哼一声,他才答应着去了。 沐浴完毕,晚书换了身干净衣服,擦着头发,想着今日发生的事,觉得过于刺/激和冒失了。 不过还好娇俏的脸蛋被化成了大花脸,就连小福贵也没看出来,肯定不会有人发现的。 将头发束起,她静了静心,铺开了宣纸,继续在图上写写画画。 客栈外,那主仆二人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晚书把专注力完全沉浸在纸上,直到门外敲门声响起。 晚书打开门,只见小福贵站在门口,神色紧张的看着晚书。 晚书问道:“怎么了?” 小福贵身体紧绷,小声道:“公子,你给我的荷包丢了。” 就一个荷包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晚书放下心,宽慰道:“丢了就丢了,明日我再给你重新买一个。” 本来是害怕小福贵一个人时需要用钱找不到自己,才给了他一些傍身钱,哪知这孩子还没用出去一个铜板就把荷包丢了。 反正损失不大,晚书就让小福贵回去睡了。 可小福贵却站在门口没动,眉心紧蹙,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晚书以为他又想感谢自己,笑道:“好了,一个荷包而已,只是丢了些银两,人没丢就好,回去睡吧,明日还要去方府呢。” 小福贵这才转身失落的回去了。 过了会又独自出门去了。 晚书一直呆在房里自是没发现小福贵独自一人出了门。 写画累了便上床休息了,一想到明日要做搭炉子做烤鸭,更是满满的斗志。 哪知小福贵出门后一夜未归。 晚书第二天去敲门,屋内空空如也,再看屋内摆设,床铺整齐,桌上倒好的茶水也未饮一口,此刻已经凉透。 晚书慌了,屋内也没打斗的痕迹,应该不是被抓走的,可是小福贵能去哪儿? 小福贵会不会不习惯一个人睡或者害怕一个人?然后又去找许子艺了? 晚书着急忙慌的去敲许子艺的房门,许子艺昨晚喝多了酒,这会睡得正香,过了好久才不耐烦的把门打开了。 一嘴酒气的问道:“谁呀?” 门开了看到是晚书,一脸不屑的问道:“梁晚书,大清早的你还让不让人睡了?” 晚书一怔,他连“梁兄”都不喊了吗? 不过此刻不是和他算这个的时候,她直接探头进去,边看边问:“小福贵在不在这?” 许子艺拦住了晚书,“昨儿个你不是说给他单独开房了吗,怎么还来我这儿找?” 听这语气是不在,晚书也没空跟他纠缠,就问了句:“小福贵不见了,昨晚我们回房后你还见过他吗?” 许子艺听到小福贵丢了也清醒了几分,摇了摇头,问道:“怎么会丢了?他一个小孩子能去哪儿?” 看来他良心未泯,这会还能担心小福贵。 晚书把昨晚最后一次见小福贵的情形说了。 许子艺边套鞋子边道:“他会不会出去找荷包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可是就一个装了五两银子的荷包,而且自己明明说了丢了不打紧,他怎么还会大半夜出去呢? 第95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匆匆跑到客栈前台,问了下客栈伙计,说是没注意。 晚书懊恼不已,早知道当时就陪他去找的。 这是自己送给他的第一个荷包,他可能比较珍重吧。 这是晚书唯一能想到的小福贵大晚上不顾危险去找荷包的理由。 可是夜不归宿,这也不像小福贵的作风,莫不是真遭遇了不测,难道有人盯上了自己,所以抓了小福贵。 姜艳秋? 上次没让她得逞,所有昨日看到落单的小福贵,就把他抓去了。 想到姜艳秋的手段,晚书心里一阵后怕,和许子艺说了分头去找,便一个人往官员一条街去了。 在状元府门前徘徊许久,只看到程实上了轿子,被人抬着走了。 晚书远远看去,看得出来程实心情不好,板着一张脸,一脸憔悴,这才两年多不见,完全没了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样。 难道是个“气管炎”,在家里没地位? 晚书来不及深究,当务之急找小福贵要紧,看着程实的轿子走远了,这才往状元府靠近了些。 这是姜艳秋的地盘,不能硬闯只能智取。 她在门口徘徊,希望能从里面传出一丁点讯息。 不过这次没等到小福贵的消息,却看到顺芝扶着姜艳秋出门了。 不同于程实阴着脸,只见姜艳秋一脸喜色,在顺芝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喜气洋洋的走了。 这大清早的姜艳秋要去哪儿?难道她真的抓了小福贵,只是关在了别处。 晚书偷偷给了上去,马车速度不快,晚书小跑都游刃有余。 半盏茶功夫不到,马车停下了。 晚书躲在后面,看清楚了马车停下的门口,“丞相府”。 难道是把小福贵藏在了丞相府中?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回娘家? 只见姜艳秋对着门房在悄悄吩咐着什么,晚书听不清,正欲往前走一点,又一辆马车停下了。 晚书赶紧缩了回去,眼睛直直的盯着那辆马车上下来的人。 那不是小侯爷吗? 他怎么也来了? 不过这两人都是狠毒之人,在一起做点坏事想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小侯爷也是一副春风得意的神色,走近姜艳秋说了几句话。 两人边说边往侯府的马车上看,还不断指指点点。 小侯爷不似姜艳秋,他是习武之人,耳力也比旁人灵敏,晚书不敢再靠近,只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在商量事情。 两人说了会话,有下人从侯府车上抬下一个麻袋。 麻袋在动,还不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晚书无法断定里面是不是小福贵,不过看麻袋的长度和小福贵的身形倒是差不多。 这两人掳了小福贵到底要干什么? 难道姜艳秋已经查到了自己的身份,想用小福贵威胁自己就犯? 又或者是自己想多了,姜艳秋只是记恨那天小福贵推了她一把? 可无论是什么原因,小福贵现在处境都很危险。 眼看着麻袋被抬了进去,姜艳秋和小侯爷又说了两句,便进府去了。 小侯爷则上了马车,往来时的方向绝尘而去。 晚书跟了上去,只见马车拐了几个弯进了群芳楼。 群芳楼? 这小侯爷挺会享受啊,大清早的就开始逛青楼,晚书对他的鄙夷之色又添了三分。 不过在群芳楼那就好办了,晚书等小侯爷进去了一会,才上前跟守门的小厮打听。 “你说的是昨日跟在你身后那个蓝衣小童吗?” 晚书点点头,露出了惊喜之色,“对对对,就是他,你见过?” 那小厮想了想,“昨日傍晚是有个男童来过,不过我忙着照看客人,也没注意到是不是你说的那人。” 一定是小福贵,他肯定是回这里找钱袋了。 晚书又问道:“那刚刚进去那位公子你知道吗?” 小厮点点头,“他呀,是我们群芳楼的常客了,昨晚包了杜鹃姑娘一夜,只是今日有些反常,早早出去了一趟,这会又回来了。” 晚书明白了,昨晚小福贵肯定是来群芳楼找钱袋,然后被小侯爷看到了,所以把他抓了。 而晚上程实在家,姜艳秋不好出门,所以两人约定等程实上朝去了才把人送过去。 晚书对那小厮说了声“谢谢”,便头也不回的往里去了。 里面大部分姑娘都还没起,不过这次运气不错,晚书刚进去就看到了花娘下楼来。 花娘看到晚书,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镇定了。 抚着手中的团扇笑问道:“姑娘这是又来谈生意了?” 晚书神色紧张,走向花娘道:“花姐,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看晚书脸色不对,花娘也跟着紧张了几分,警觉的问道:“什么事?” 晚书道:“我随从昨日傍晚到你这来找钱袋,你可见过?” 花娘摇摇头,晚书也是病急乱投医,花娘昨日不在,就算见了小福贵也不会认得的。 晚书又道:“我早些时候看到一位公子从群芳楼带了个麻袋出去,可是我一姑娘家也不敢上前打听,只好麻烦花姐帮我带个信给那位公子,我好确认一下。” 花娘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她和晚书除了做成了一笔脂粉生意,并无深交。 里头那人可是高高在上的小侯爷,她怎敢轻易得罪。 何况刚刚她说的是看到小侯爷亲自运了个麻袋出去。 那要是出了人命,这小侯爷得罪不起,这群芳楼更是吃罪不起。 晚书见花娘犹豫,也猜到了她的顾虑,“我不会连累花姐和群芳楼的,只是帮我把这信给他就行。” 晚书坐下挥手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封好递了过去。 花娘还在犹豫要不要帮忙的时候,晚书已经把信塞到她手上,然后对她点点头就往外去了。 晚书先是托人给方宴带了个信说今日不过去了,又去春风楼订了个隐秘的雅间。 而这边小侯爷正和杜鹃浓情蜜意,不想却被花娘打扰了。 花娘敲开门,只听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愤怒,“谁呀?” “公子,我是花娘。刚刚有位公子拖我给你送了封信,我,我从门缝里给你塞进去啊。” 里面没回应,那就是同意了。 花娘刚蹲下身,里面门开了,只见杜鹃衣裳不整的跑了过来,把门打开:“花姐,给我吧。” 花娘忙把手中这个烫手山芋递了过去,忙不迭的小跑着走了。 杜鹃从没见过花娘这么花容失色,忍不住朝她背影多看了两眼,直到里面传来催促声,才关了门回去了。 “公子,信。” 本就在兴头上,杜鹃娇滴滴的声音惹得小侯爷更受不了,一声低沉将杜鹃压在了床上,狠狠抵了进去。 直到尽兴,才捡起地上的信看了一眼,只见心上写着“张舞衣”三字,落款却是春风楼见。 舞衣怎么了?难道有人要害她? 小侯爷忙起身穿衣,匆匆忙忙的走了。 晚书在春风楼等了许久,才从窗户洞里看到小侯爷上来。 果然有猫腻,想不到小侯爷对张舞衣居然这么上心,那就好办了。 小侯爷径直进了雅间,见到晚书的第一眼目光闪了闪,随即道:“怎么是你?” 然后四下看看,并无旁人,也无埋伏,才问道:“舞衣呢?” 晚书给他倒了杯茶,缓缓道:“小侯爷别急,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找小侯爷做个交易。” “交易?你要做什么?你们把舞衣怎么样了?” 你们? 他是把方宴也算在里面了? 不能连累方宴,晚书眼珠一转,回道:“小侯爷放心,我没把她怎么样,张舞衣此刻在方府做着她的少夫人,一点事没有。” 舞衣没事。 小侯爷站起身,怒目圆睁,这人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一把揪住晚书的衣领,如刀的眼光凶道:“你敢耍我?小心我要你的狗命。” 晚书生怕他探到自己的胸,紧紧抓住他的双手道:“小侯爷息怒,我怎敢耍你,我知道你对张舞衣用情至深,我只是想帮你。” 小侯爷松了手,不屑道:“就凭你?想帮我?” 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堂堂一个小侯爷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么个乡试的贡生居然说要帮自己,真是可笑至极。 晚书拉了拉衣服,平复了一下说道:“对,帮你。我知道小侯爷喜欢张舞衣,可是张舞衣为了逃避你,竟挑了个不起眼的侍郎嫁了。” 说到这,晚书内心不禁道:方宴啊方宴,我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为了救小福贵。 这话没错,可是这件事除了姜艳秋外连自己亲爹都不知道,眼前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小侯爷杀心渐起,这件事是他心里的痛,这会竟然叫个乡野之人说了出来,真是该死。 可是小侯爷还没出手,晚书就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以帮小侯爷抱得美人归,只是在这之前,想请小侯爷放了我家书童。” “你若再敢多说一句,小心我掐断你的脖子。” 一声威胁靠近,随即晚书的脖子也被掐住了。 晚书只觉呼吸越来越弱,一阵窒息感充斥着大脑,头也越来越昏沉,话都说不清。 自己还是赌错了,原以为他为了张舞衣会和自己合作,想不到自己竟然遇上了个恶魔。 方宴对不起,白首之约我要食言了。 小福贵对不起,公子救不了你了,咱们黄泉再见。 第96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一瞬间,晚书只觉得脖子快要断了,呼吸也停止了,她摇摆着头,努力不让自己昏死过去。 可是强烈的剧痛感和窒息感依然一阵阵传来,晚书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啪”一声,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了,紧接着一阵剧风冲着扭打在一起两人扑了过来。 下一秒,晚书觉得脖子上的手松开了,只听雅间里传来一声闷哼。 晚书得救了,双手抚着着脖子,贴着墙壁慢慢滑了下去,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在彻底闭上眼睛之前她隐约看到了一个黑衣男人,将她揽入了怀中。 方宴?他来救自己了? 晚书内心一阵狂喜,对着那黑影轻轻的呢喃一声:“方宴……” …… 不知沉睡了多久,晚书悠悠醒转,还是熟悉的屋子,只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自己真的死了,躺在床上的只是自己的灵魂。 她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有呼吸,又摸了摸脖颈,一阵刺痛感传来。 没死,我没死。 晚书惊喜的从床上坐起,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外面艳阳高照。 只是强烈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她赶紧将头别了过去。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小福贵怎么样了? 还有方宴呢?他那一掌强劲有力,也不知道小侯爷会不会放过他? 一串问号在心中铺开,晚书觉得自己现在急需解开这些疑问? 她掀开被子,起身穿好鞋袜,拿起桌上摆放的铜镜照了照,只见脖子上五个红彤彤的指印赫然醒目。 还有两个溢出了血丝,只不过伤口已经合上不再流血了。 还有一道浅红的印记横亘在指印中间,此刻已经微微有些发紫。 也不知此刻是什么时辰了,必须先弄清楚她昏睡后发生了什么事? 晚书看了看脖子,从包袱里翻出一块丝巾将脖子紧紧包裹住,出门去了。 晚书先去了许子艺和两个学长的房间敲门,没人。 刚好转身看到送水的店小二,晚书忙向他打听今天的日子。 店小二跟看个神经病的看了他一眼,“八月十四。” 八月十四? 自己竟然昏睡了一天一夜。 还有,等等,八月十四是放榜的日子。 难怪这店里没有往常热闹,几乎没什么人了。 晚书急匆匆出了门,往长匀街去了。 长匀街,大晋朝粘贴皇榜、告示的街道。 路上买了个带帽子的斗笠带上了,一是为了防止脖子上的勒痕被看到,二是为了躲避小侯爷。 一口气跑到了长匀街,只见那里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晚书远远的看到了人群中的许子艺和两个学长,她朝三人挤了过去。 拨开眼帘,晚书拍了拍许子艺的肩膀喊了一声“许兄……” 许子艺转头只见一顶精致的斗笠映入眼帘,只到看清晚书的脸,才问道:“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我一直都在客栈啊,晚书很是奇怪许子艺为何这样问。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客栈躺着。 那桌上的半碗小米粥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他们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那也就是说方宴没出事,昨天一直是他在偷偷照顾自己。 晚书脑子里闪过好些念头,才迷糊的点了点头。 然后瞟了一眼榜单,问道:“怎么样?榜上有咱们的名字吗?” 许子艺点了点头,可是另外两个学长却哭丧着脸,别过了头。 晚书又往前挤了挤,一个一个的名字找,只见自己排在第七,许子艺排在第三。 难怪他刚刚和自己说话没那么大敌意了,原来是考得比自己好。 再一一看去,两位学长的名字确实不在上面。 今年乡试一共招录一百名,京城贡院招录四十名,其他两个贡院各招录三十名。 晚书走出来,看到一边站着的许子艺道:“恭喜许兄取得前三。” 许子艺脸上露出了笑意,也回礼道:“同喜同喜。” 再看两个学长的苦瓜脸,晚书有些尴尬,只好勉励道:“两位学长也别气馁,明年再来过。” 其中一位学长只觉得晚书在取笑他二人,不屑的“哼”了一声。 另一位酸道:“少假惺惺的,有些人能上榜还不是靠认识个有能耐的大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他说得很大声,周围几道异样的眼光投了过来。 晚书不傻,这话里话外不就是说自己能榜上有名,是因为贿赂了李大人吗? “哦,是吗?原来学长认识丞相大人啊,那还来这凑什么热闹,直接让他举荐不就好了。” 晚书不着痕迹的还了回去,声音比他刚刚还大。 然后不等他回答,迅速对许子艺说道:“许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子艺在后面喊道:“你找到小福贵了吗?” “没有,我现在去找他。” 两位学长在后面嘀嘀咕咕,尽是些难听的话。 许子艺尴尬至极,喊了句:“我跟你去找”,然后追着晚书去了。 等追上了,才道:“梁兄,你走慢一点,等等我。” 毕竟做了这么久的兄弟,晚书缓了脚步,等他赶上自己,才问道:“昨日你可有打听到小福贵的信息?” 许子艺摇摇头,“我问过客栈的人,又在街上找了一圈,都没见他的踪影。” “你一直没回来,我还以为你找到他了。” “我听他提过你要带他去方夫子府上,我以为你们昨夜在方府住下了。” 晚书摇摇头,“我也没有找到他,我们先去方夫子府上看看有没有消息吧?” 晚书本想告诉他自己昨天一直在客栈,可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以许子艺的性格一定会究根问底,小侯爷的事暂时还是瞒着他比较好。 免得他受到伤害。 许子艺点点头,跟着晚书走了。 两人穿过大街小巷,直奔方府而去。 许子艺还是第一次来,到了官员一条街,看着一座座宅院雕栏玉砌、亭台轩榭,跟在晚书身后止不住的连连惊叹。 “梁兄,想不到京城竟有这样的屋子。” “还有这这这,你看这,这一定是京城最富的人的宅院。” “原来方夫子住的地方这么好,以后我有钱了也要搬到这儿来。” “梁兄,你对这很熟吗?这儿要多少钱才买得起?” “哎,梁兄,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晚书一心扑在小福贵和方宴身上,无心理他,敷衍着点头附和。 许子艺看晚书对自己爱搭不理的,自知无趣,最后也没问了。 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在那嘀咕。 晚书带着许子艺故意绕到丞相府门外偷偷看了一眼,也不知小福贵还在不在里面,姜艳秋把他怎么样了? 许子艺看到丞相府三字,又开始忍不住叨叨,直吵的晚书想念紧箍咒。 好不容易到了方府,晚书才觉得耳根子清静了些。 敲门,只听里面很乱的一阵脚步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被小侯爷报复了? 晚书用力捶打紧闭的大门,许子艺小声问道:“梁兄,你确定方夫子住这?” 这儿可比刚刚看的那些差多了,许子艺眼里一丝鄙夷之色闪过。 晚书斜他一眼,真不知带他来是对是错? 这一看就是来给自己添乱的? 门终于被敲开了,晚书甩着发痛的两只手掌,看着开门的小厮问道:“里面怎么回事啊?” 小厮不客气的道:“你们是谁呀?来这干什么?” 晚书这才惊觉刚刚说话太失礼,忙又道:“这位小哥,我们是方大人以前的学生,今日特上门来拜访。” 那小厮狐疑的打量两人一眼,赶道:“去去去,就你俩?敢冒充我家大人的学生。” 晚书着急,许子艺惊呆。 不是说梁兄和方夫子关系要好,经常来往吗?怎么会被拒在门外? 他可是好几次看到方宴从梁晚书屋子出来的,偷偷走掉的。 “我们真的是方大人的学生,求小哥帮忙禀明你家大人,就说我们有要事求见。” “府上这两日有事不待客,就算你们真的是我家大人的学生,也过几日再来。” 这人真不通情理,晚书将头尽量往里伸,希望能见到五月、七月、九月其中的一个。 院中人很多,地上一片狼藉,有不少丫鬟、下人在打扫、收拾。 可惜就是没有熟人的影子,晚书还想再问问方府发生何事时,小厮已经毫不留情的把门关上了。 晚书又是一阵拍打,“小哥,求求你帮我通报一声吧,我真的有急事。” 喊了半天,里面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许子艺看着快要哭出来的晚书,劝道:“看来方夫子府中有事,咱们还是自己找吧?” 晚书无心回答许子艺,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方府这么乱,花盆满地滚,树枝被砍得枝叶分离残留一地。 一定是小侯爷带人来砸的,否则院不可能这样凌乱。 还有方宴一定是受了重伤,否则自己昏睡那么久,他不可能不守着自己的。 一定得进去,就算没办法找小侯爷算账,也得先看看方宴的情况。 晚书匆匆跑到了上次偷溜进去的后门。 除了从徐州回来那日,许子艺就没再也没见过晚书这个样子。 他不敢再说话,只跟在晚书身后溜到了后门。 晚书希望一进去还能像上次那么好运,遇到七月。 可惜这次没上次好运,后门也被锁死了。 第97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晚书此刻只恨自己不会武功,否则就直接闯进去了。 “梁兄,怎么样?”许子艺同样焦急的问道,“我看方夫子府上乱成一团,肯定也帮不上我们忙,我们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在许子艺眼里,他们只是来找方宴帮忙找小福贵的。 而现在方宴府中乱作一团,自身难保,只能靠自己。 可是晚书现在不仅担心小福贵,而且还担心方宴。 她怎么可能离开。 晚书围着院墙看了看,发现有个地方有树枝伸了出来。 她记起上回来的时候,这里的确是有棵树,她忙对许子艺道: “许兄,你帮我个忙,我从这翻进去,你托我一把。” 翻墙? 这着实不是他们一介书生所为,尤其这还是自己恩师的府邸。 若是被发现,那还了得。 许子艺犹豫着,劝道:“梁兄,咱们还是走吧,别一会被当小偷抓起来了。” 晚书一心扑在方宴的“伤”上,哪顾得了那么多,见许子艺不肯帮自己,没好气的道: “许兄若是害怕受累就先走吧,我自己进去。” 许子艺思虑一下,好不容易进了前三甲,可别为了这么个事再把功名丢了。 也气嘟嘟的回了句:“那我再到别处去找找,梁兄,你……你自己小心。”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晚书没空搭理他,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咬紧牙关,往上跳了几下,最终抓住了一棵还算结实的枝条。 她用劲拉了拉,还算可以,便抓着枝条往墙上蹬。 后院的墙不算高,不过没有借力的地方,想要爬上去很难。 晚书踩滑了好几次,手心被划拉出好几道血痕,还是没有爬上去。 而院子里的杏树由于她的拉扯,晃得厉害,很快便被人发现了。 有人出来查看,有人往内院禀报。 门打开,晚书还拽着树枝用力往墙上爬。 很快两个小厮走了过来,大声喝斥:“什么人?光天化日竟敢闯进我们方府。” 晚书被这喝斥声吓道,手臂用力,把那棵唯一能够得到的树枝拽断了,背朝下摔在了地上。 还好自己才爬了不到一米,摔得不严重,可是还没等他爬起,两个小厮已经将她按住了。 “两位小哥,我是方大人的学生,今日前来拜访方大人,被门房拒在门外,不得已才翻墙的,求求你们手下留情啊。” 其中一个凶道:“既是方大人的学生,可有拜帖?” 拜帖? 出门匆忙,没写拜帖,再说之前也不知道会被拒。 晚书还在想辩解之法,另一人已经道: “老四,你还问什么呀?要是有拜帖,秦起会不让他进去吗?这一看就是个小偷,想来府上偷东西的。” “对对对,马哥分析的有理,咱们先把他带进去审问一番。” “两位,我真不是小偷,求求你们帮忙通传下七总管,或者五月,九月也行。” 听完晚书的话,老四道:“哟,你小子是做了准备来的,居然还知道我们府上的三位总管。看来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肯招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把晚书带到柴房了。 而那被称马哥的显然比他脑子好使,听到晚书一口气提到了五月、七月、九月,不免有些怀疑他话里的真假。 他止住了老四手中准备往晚书身上招呼的木柴。 “老四,你在这看着,我出去一趟。记住我没回来前,千万不能动刑。” 马哥说完匆匆出去了。 老四不明所以,对着那疾色匆匆的背影问道:“为什么呀,马哥?这人不老实,不打不肯说实话。” 晚书把埋在双/腿间的头抬起来,看着马哥的身影渐渐消失。 看来马哥怀疑自己身份出去报信去了,晚书放下心,在柴房里静静的呆着了。 一旁的老四时不时的瞅瞅她,又往门外看看。 晚书瞅着机会问老四:“哎,方宴……方大人是不是受伤了?” 老四听了,怒道:“还想打听我家大人的事情”,然后威胁道:“老实呆着,小心我现在一棒子打死你。” 这些粗人真不讲理,我明明是关心你家大人。 晚书内心啐了一句,却不敢再问,老老实实的呆着了。 过了会,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好像不止一人。 晚书大喜,一定是马哥带七月来了。 两道身影靠近,为首的是马哥,后面那人是个胖子,竟是五月。 只见五月见到晚书,忙行礼道:“梁公子。”然后朝老四和马哥道:“还不松绑,你们这是对待贵客的样子吗?” 马哥倒是走过来,替晚书解绳子,老四还愣在一边摸不清楚状况。 直到马哥喊了他一声,他才跑过来帮忙。 “你们找下去吧,记住此事不许和任何人提起。” 两人点点头,唯唯诺诺的告辞出去了。 手脚没了束缚,晚书站起身,朝五月回了一礼,急切的问道:“方宴怎么样了?小侯爷没为难他吧?” 五月听了第一句话心道这事怎么传出去的,不过看来晚书姑娘没生气,那就好。 可是晚书的第二句话倒是把他问懵了,这关小侯爷什么事啊? “晚书姑娘都知道了?” 晚书点点头,继续问道:“方宴伤得严重吗?你快带我去看看。” 伤得严重吗? 少爷没受伤啊? 哦,晚书姑娘说的肯定是情伤。 情伤?那可就严重多了。 五月点点头,忙道:“晚书姑娘快去劝劝吧,否则府里都快被少爷砸光了。” 被方宴砸光?这不是小侯爷干的吗? 晚书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五月道:“不是,这和小侯爷没关系,是我家少爷砸的。” 晚书惊呆了,方宴是发什么羊癫疯,把自己府上砸成这样。 难道小侯爷威胁他做什么难办的事,他做不了,所以才把怨气撒在府中的草木上。 一如当日张舞衣衣传他和自己断袖一样,气不过才这样。 “怎么回事?” 五月迟疑了一下,道:“你还是亲自去问少爷吧,这事我不好说。” 这更让晚书不解,又问:“什么叫不好说?难道昨日发生了什么大事?” 五月点了点垂着的头,心想这路怎么这么远?早知道就让马金去找七月或者九月了。 这姑娘问题真多,还句句犀利。 好在前面不远就是少爷的院子了,他转移话题道:“晚书姑娘,我听少爷说你要做烤鸭?那是什么东西啊?和烤鸡一样吗?” 晚书没想到五月突然和自己探讨厨艺,又看五月的脸上的汗珠,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罢了,反正一会见到方宴就知道了,就和五月说起了烤鸭的事。 五月心不在焉的听着,不过也还是听出了烤鸭和烤鸡不同。 又往前走了几步,晚书看见了七月端着一盆水在前面走着。 五月叫住了他,然后顺利的把晚书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他,便称说厨房还有事匆匆“逃”了。 七月原本脸色就不好,在看见晚书那一刻,先是震惊,后是害怕。 结结巴巴的小声问道:“晚书姑娘,你怎么来了?” 晚书只以为七月担心自己的身份泄露,才会慌张,也没多想。 直白的告诉他:“我来看看你家少爷。”然后又问道:“听说他把方府砸了,就差掀屋顶了?” 七月慌张的点点头,“嗯,少爷现在还在生气呢,晚书姑娘要不……要不你改日再来?” 改日再来? 他可知今天进方府自己受了多少罪,手心现在还火辣辣的疼不说,还差点被当成小偷打死了。 可是看七月这样子怕是有些不想让自己见方宴,还有五月之前也是遮遮掩掩的,他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不行,我一定要问清楚。 晚书眉毛一挑,气道:“为何要改日?今日我正好有时间,你带我去见方宴吧。” 七月看晚书有了怒意,只好硬着头皮将她带去了。 有古怪?这两人藏着掖着的,方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晚书边走边想。 好不容易到方宴的院子了,只见院坝里的石凳上坐了一人。 那不是张舞衣吗?她怎么在这坐着,而且眼睛红肿,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想来她对方宴也是痴心一片,只可惜方宴早已心有所属,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晚书正欲提脚进去,七月忙拦着,将她推搡着往一旁躲了。 晚书被七月拦住,正想问问情况,七月手不得空,只好用嘴示意他别出声。 然后小声道:“晚书姑娘稍后,我先去和少爷说一声,你到那边亭子里坐会,一会我过来找你。” 难道七月是害怕张舞衣看到自己节外生枝,所以让自己避避。 那也好,张舞衣和姜艳秋一向交好,要是让她再看到自己,怒上加怒,那小福贵的处境更危险。 “好,我去那边等你。” 七月端着水进去了,晚书听到他说了句:“夫人,安好。”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七月只是一个下人,也是身不由己。 晚书一面往七月指的亭子走,一面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花草,不免有些心疼。 这里还没收拾,想来是方宴不让人靠近他的院子,也不知道这些花草还能不能活? 她在亭子里坐下,看着手上磨破皮的两条勒痕,轻轻挑出了里面的树皮。 第98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七月把晚书安置以后,急匆匆的端着水进了方宴的屋子。 此时的方宴还在生气,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怒不可遏的喊道:“滚出去”。 七月脚步顿了一下,转身把门关好,凑上前说了句:“少爷,晚书姑娘来了。” 方宴先是一喜,再是一震,对着七月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七月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晚书姑娘来了,就在外面等着呢。” 方宴又问:“她怎么来了?她都知道了?” 七月点点头说:“好像是的。” 方宴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她没生气?” 七月道:“晚书姑娘倒是很平静,一直跟五月打听少爷是否受伤、是否有事?” 方宴喜道:“你快去请她进来。”转念又道:“算了算了,我亲自去。” 说着就要推门出去。 七月赶紧提醒:“少爷,夫人还在院子里等着呢。” 方宴将开门的那只手生生的抽了回来,在屋内踱步,思索如何打发张舞衣。 他现在对这个女人是恨之入骨,上回她言语中伤自己尚还可以原谅。 可这次居然给他下药,偏偏这件事还难以启齿,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怒气无处发泄,方宴一拳砸在墙上,吩咐道:“你去把她赶走,让她回去好好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七月弱弱的答应一声出去了。 “夫人,你还是先回去吧,少爷他现在在气头上,等他消了气,您再来。” 七月苦口婆心的规劝,可就隔了一扇门,方宴的吩咐张舞衣又怎能听不到。 这事终究是她过于心急了,若不是姜艳秋出的馊主意,自己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七月见张舞衣眼泪又出来了,慌得让张舞衣的丫鬟翠儿赶紧拿手绢。 “夫人,这外头日头毒辣,可别再晒病了,你先回去吧。” 七月终究还是没忍心说闭门思过之类的话。 其实相比于晚书,张副统领有权有势,自家少爷娶了张舞衣,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梁晚书只不过是一介布衣,还顶着欺君之罪,少爷真和她在一起,只会自取灭亡。 少不得是要连累整个方家的。 无奈自家少爷一根筋,眼睛被糊了浆糊,看不清现状。 连他都能明白的道理,少爷怎么就是转不过弯来呢? 七月还在想着,旁边张舞衣却倒下了。 张舞衣本就身子弱,又心力交瘁,被这三伏天晒了一个多时辰,不晕倒还奇怪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翠儿,一声“夫人”,把七月拉了回来。 七月忙让翠儿扶着,自己喊人去了。 方宴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开门出来,只吩咐了句:“将夫人送回去”,便出去了。 晚书在凉亭坐了好一会,七月还没来,不免有些担忧。 她准备偷偷去看看方宴那儿的情况,这还没靠近院子,便听到七月嚷嚷着喊人,说什么张舞衣晕倒了。 一时间,方府的丫鬟一溜烟的跑进了院子,还有人跑去请大夫了。 她正想再往前去看看,忽然手被人拉住了。 正想打人,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别出声,跟我来。” 跟着方宴走,晚书只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和方宴之间为何要这般偷偷摸摸,搞得自己像个小三似的。 明明是她和方宴定情在先,怎么就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唉,前世原身被小三,自己也被小三,那今日的所为到底是对是错? 晚书正胡思乱想之际,方宴已经带着她出了方府,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站住了。 “晚书,你怎么来了?你都知道了?” 晚书一时发愣,自己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这个问题五月问过,七月也问过,怎么方宴也这样问? 茫然的点点头,反问道:“小侯爷到底让你做什么,让你这般失控?” 小侯爷? 这回轮到方宴懵了。 晚书见他这般模样,以为事情很难办,担忧的问道:“这事是不是让你很为难,没事你跟我说,大不了咱们跟他拼了。” 方宴一脸黑线:“晚书,你在说什么?小侯爷怎么了?” “不是小侯爷?那你干嘛发这么大火,还把方府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不是说她已经全知道了吗? 方宴踌躇着要不要说,可是眼下这情况,不说好像不行,早晚晚书都会知道。 正想着如何开口,晚书又追问道:“昨日你打了小侯爷一掌,他没找你麻烦?” 方宴一头雾水,昨日翰林院有事,自己在宫里待到日落时分才回来,还派了人回来传话,让五月好好协助晚书。 哪知回府后却被告知晚书没来,方宴正失落,张舞衣派丫鬟告知约他相谈和离一事。 方宴只以为她想通了,却不想尽是入了个鸿门宴。 张舞衣频频示好,方宴招架不住,喝了她的一杯酒,哪知酒中被下了□□。 也不知道她一个大家闺秀,哪里学来的这些。 方宴的沉默让晚书有些后怕,难道真如自己猜测的,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可是小侯爷那个草包能想出什么馊主意,竟让方宴这般。 莫非又是姜艳秋帮他出的主意,一想到是姜艳秋这个蛇蝎女人,晚书更慌了。 见方宴迟迟没回应,又催道:“你倒是和我说呀?到底怎么了?你别瞒着我好不好?你答应过我以后再也不瞒我任何事的。” 方宴知道瞒也瞒不了,认错般的回道:“晚书,昨晚我和舞衣同房了。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晚书脑子“轰隆”一声炸开了,他刚刚说什么?他和张舞衣圆房了? 就在昨晚。 晚书只觉得脑子短路一般,怔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只听到方宴继续说着:“她在酒菜里下了药,都怪我没有防备,才会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晚书,你原谅我好不好?” 直到方宴摇晃自己的手,晚书才反应过来手还被他牵着。 一怒之下,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算什么?和自己诉苦? 方宴好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末了还要得到自己这个受害人的认可和怜悯。 自己仿佛真的成了彻头彻尾的第三者,破坏了他的家庭。 真是可笑。 晚书冷笑一声,只觉得喉咙里憋着一股气,久久提不上来,又觉得头昏脑涨,承受不了这个讯息。 方宴还在喋喋不休的解释着,好几次碰到晚书,都被晚书无情的推开了。 除了第一句话,后面的晚书都没听进去,她捂着胸口,流着泪问了句:“所以昨天在春风楼救我的人不是你?” 方宴听完,担忧的问道:“救你?晚书,你怎么了?” 方宴的答案浅显易见,昨日从小侯爷手下救走自己,又把自己送回客栈的人不是他。 所有替方宴各种担忧的猜想全被打破。枉我如此担忧你,想不到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 晚书凄苦的笑了笑,独自走了。 方宴看着晚书这个样子,又听说昨日她遇险被救。 忙追着问道:“晚书,昨日怎么了?是不是小侯爷做的?你跟我说呀。” 晚书狠狠道:“别跟着我,我的事不用你管。” 方宴依然追了上来,把晚书环在怀里。 晚书用尽全力想将他推开,可是方宴此刻却重得如一块石头,半分推不开。 “对不起,对不起……”他嘴里不停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晚书狠下心,犹如上次一样,一口咬在了他手臂上,方宴依旧不为所动。 晚书用力挣扎,哭诉道:“你放开我……” “晚书,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你别这样折磨自己好不好?” 晚书狠下心,说了一句无比难听的话:“方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全身上下都很脏,难道你还想再沾染我?” 方宴愣了一下,手臂松了松,可是下一秒却抱得更紧了,手臂上被咬得溢出的血染红了衣袖。 晚书看挣不开,手臂胡乱挥舞中摸到了方宴的佩剑。 她一把抽出剑刃,狠狠的朝着方宴刺了一刀。 由于手臂被困,手掌活动有限,这一剑狠狠割在了方宴的腿上。 这剑平日里削铁如泥,晚书虽然力气不大,但是这一剑也划得很深。 方宴大腿瞬间血流如注,他再也抱不住晚书,往后一扬坐在了地上。 看着方宴几乎露骨的腿,晚书也被吓到了。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理智,恶狠狠的拿剑指着方宴,淡漠绝情的说道:“往后缘分已尽,再见只当是路人。你若敢纠缠,休怪我不义。” 方宴只觉当头一棒,挣扎着起身,朝晚书靠近:“晚书,我自知做了混/蛋事对不住你,我也不敢再奢求什么,只求你我还是师徒、知己……” “站住,别再过来了,以后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方宴没再动,忍不住呻/吟一声,本以为晚书会如以前一般心软。 哪知晚书将剑一扔,怒气冲冲的走了。 将干未干的泪花挂在睫毛上,模糊了双眼。 晚书抬起手臂一抹,跌跌撞撞的跑远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和方宴会是这样的结局。 既然不能始终如一,为何还要一次又一次的来招惹她? 爱上方宴,到底是对是错? 晚书终究不得其解。 路过小巷,几个路人见她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啧啧鄙夷。 第99章 书院深深深几许 脑中各种记忆交杂重复,白昊的、梁家的、程实的、姜艳秋的、方宴的…… 顾不上路人的指指点点,她一口气狂奔了数十里,跑出了城。 直到筋疲力尽才停下来,瘫坐在地,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以及思考着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这个理她一直都明白。 可她只不过是想要一份简简单单的爱情,为何上天对她如此残忍。 难道自己天煞孤心?不,她不信命。 在地上坐了两个多时辰,晚书捋了捋和方宴的这段感情。 从开始到结束,除了在张舞衣外方宴对自己没得说,可自己对方宴好像一直都是一个无法预知的模糊未来。 没有公平不公平。 可是明明她都设想好了未来,等报完仇就假死和方宴一起避世隐居的。 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就连报仇好像都变得没意义了。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庆云客栈,刚进门就看到许子艺向自己跑来。 “梁兄,还是没找到吗?” 许子艺焦急的样子,让晚书瞬间想起了小福贵。 对呀,小福贵。 这一天发生的事让自己心力交瘁,居然忘了小福贵这茬。 还有,昨日出手救自己的黑衣人又是谁? 他会不会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他到底是敌是友? 一连串的问题从脑中冒出来,晚书摇摇头,有气无力的回道:“我先去换身衣服。” 许子艺看晚书极累,以为他找小福贵找了一天,没拦着追问,让开了路。 晚书思索着救小福贵的法子,匆匆回房换了身衣服,又准备出门了。 许子艺一直站在外面,看见晚书出来了,问道:“梁兄,你还要去找吗?方夫子那边有没有线索?” 不提方宴还好,一提晚书怒气更深。 她吼了许子艺一句:“别跟我提方宴。” 许子艺看着晚书要冒火的双眼,闭了口,不知所措。 晚书绕开许子艺,又急匆匆出去了。 许子艺在后面喊道:“梁兄,需要我和你去吗?” 晚书没答。 许子艺这次没恼,又接着说道: “那个,梁兄,我和学长商量过了,明日过了中秋,后日我们就启程回书院了。” 晚书依然没理。 不过许子艺的话她听到了,日子过得好快呀,明日居然就到中秋了。 想起上回和李大人约好的中秋到府上做客,当时还夸下海口一定到,而且还会带上烤鸭。 如今看来是要食言了,烤鸭没了,与方宴一同做客的必要也没了。 想到这,晚书又折了回来,正好听到两个学长在和许子艺说闲话。 “许兄弟,你看人家都不理你,你还上赶着。要我说呀,你就不必理他了。” “是呀,此次乡试你进了前三甲,他才第七,还敢给你使脸色,也就你能忍得了。” “两位学长,你们少说两句,之前是我误会梁兄了,才会疏远他。梁兄一定是着急小福贵的事,才会如此,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晚书心里升起一丝暖意,许子艺还当自己是兄弟,如今方宴没了,小福贵也没找到。 可自己身边还有许子艺这个兄弟,够了。 “许兄,刚刚对不起,我担心小福贵,失礼了,我向你道歉。” 说完,晚书向许子艺弯腰赔礼。 三人不防晚书突然回来,两个学长本就和晚书闹得不愉快,也没什么悔意,看见晚书只撇了她一眼,当没看见。 许子艺倒是说着不用赔礼,然后又问:“梁兄,你怎么又回来了?” 晚书道:“有件事想请许兄帮忙,不知许兄是否方便?” “是找小福贵的是吗?我跟你去。”许子艺说着就准备往外走。 晚书忙阻止道:“不是,你等我一下。” 然后回房取了李府排水计划书,锁好门又出来了。 晚书把计划书递过去,“劳烦许兄明日帮我把这个送到李大人府上,亲手交给他。” 许子艺不明白,看着手中的东西问道:“这是?” 晚书道:“这是李大人托我办的事,你帮我交到他手上就行。还有后日如果我回不来,你们就先走吧,不用等我。” 听到是李大人托付的事,许子艺忙将计划书收妥,又问道:“你不跟我们一块走啊?” 晚书道:“我要救小福贵,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反正你们先走就是,不用等我。” 救小福贵? 那她是已经找到小福贵在哪了? 许子艺正想问,晚书已经出了客栈门了。 急匆匆追出去,晚书早已不知所踪。 并非她想瞒着,只是她不想连累许子艺,她已经想出救小福贵的办法了。 乔装进丞相府探究竟。 晚书先是弄了套丫鬟服换上,然后又偷偷摸摸的溜到了丞相府门口。 还未想好周全之策,居然就被门房发现了。 夜色深沉,路上比较安静,晚书虽然脚步轻,但还是被丞相府的人听见了。 “什么人?”一声喝斥传来,紧接着脚步声也到了身前。 晚书唯唯诺诺的道:“这位大哥,奴婢是小姐派来的,有要事要找丞相大人。” 那门房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围着晚书看了几眼,恐吓道:“小姐身边何时多了你这么个丫鬟?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晚书弱弱的回道:“奴婢是新来的,小姐这几日心神不宁,让顺芝姐姐随时伺候在身边,这才派了奴婢来。” “我怎么相信你是真的是假的?还有小姐有什么事这么晚了找丞相大人?” “小姐吩咐了,这事必须要亲口和丞相大人禀报,还请大哥代为禀报。” 那门房虽然拿捏不准真假,但还是怕耽误了姜艳秋的事,忙进去禀报了。 反正小姐的事耽误不得,若是真有人假冒,进去了也没命再活着出来。 晚书提心吊胆的在门外等着,思索着进去以后如何脱身? 不过,很快就有人出来了,凑巧的是晚书认出了他是那天站在门口和姜艳秋说话的人。 门房帮着二人引见一番,晚书知道了他是丞相府的管家,鲁博仁。 鲁博仁可不似门房那么好糊弄,他细细的又盯着晚书打量一番。 拼演技的时候到了,梁晚书你要稳住。 晚书内心对自己说完,深吸一口气,又把来意说了一遍:“鲁管家,奴婢是小姐派来的,有要事和丞相大人禀报。” 鲁博仁目光如炬,嘴角勾起,高冷的问道:“什么事这么急?丞相大人不在府中,有事明日再来。” 晚书哪肯放弃,眼珠子一转,又心生一计,再次道:“既然丞相大人不在,那奴婢和鲁管家说也是一样的。” 鲁博仁一副你说吧,我听着的样子。 晚书努努嘴,小声道:“小姐吩咐了,这事不宜声张,请管家稍移几步。” 那鲁管家知道自家小姐做事从来没规没矩,以为真是什么隐密的事,便跟着晚书往边上挪了几步。 晚书故作神秘,等鲁管家靠近了,晚书才问道:“小姐让奴婢问问昨日送来的那个人,丞相大人准备如何处置?” 丞相大人如何处置? 这个人小姐不是亲自交代下面人处置了吗? 可是这眼前这丫鬟的穿着的的确确是程尚书府的。 晚书心提到了嗓子眼,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赌对了。 看着鲁博仁脸上抽了抽,晚书赶紧补道:“鲁管家,有什么问题吗?” 鲁博仁脑袋有些乱,不过还是道:“已经按照小姐的吩咐,杀了丢乱葬岗去了。” 杀了,扔乱葬岗。这像是姜艳秋的手段,与当日杀原身时如出一辙啊。 晚书一惊,情急之下抓起鲁博仁的衣袖,惊问道:“你说什么?送乱葬岗去了?” 鲁管家脸色疑窦重生,反问道:“你到底是谁?” 晚书赶紧松开她手臂,退后几步回道:“奴婢失礼了,奴婢先回去禀报小姐了。” 看晚书神色有异,又行色匆匆,鲁博仁吼道:“站住,你到底是谁?”然后冲着门那边喊道:“来人。” 晚书手臂被抓住,慌道:“奴婢,奴婢真的是小姐派来的。” 很快有人从府内冲出来,将晚书围住。 鲁博仁一把将晚书甩在地上,吩咐道:“抓起来”。 “小姐脖颈后面有个红点。” 在被抓住前,晚书大声喊道,还好原身在状元府的半年里没白待。 鲁博仁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姜艳秋脖颈上确实有个小红点,若不是贴身丫鬟和自小熟悉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鲁博仁信了晚书的话,放她走了。 在这夜色之中,晚书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疾步离开了丞相府。 走了几步,发现有些不对劲,后面一直有个影子和自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鲁博仁派人跟踪自己,晚书忙拐弯往状元府去了。 等自己走上状元府的台阶,那影子才消失不见。 可是刚从虎口脱险,又被状元府的门房拦住了。 “什么人?” 晚书假意抬起头看看,然后道:“不好意思,走错了。”忙慌不择路的又逃了。 还好是在夜里,那门房也没追究。 东绕西绕的,晚书彻底把自己绕迷路了。 这些府邸看着都差不多,白日还能看清哪家的墙是什么色,到了这夜晚,看着都差不多,真是难辨去路。 晚书也累了,随地找了个台阶坐歇歇歇。 想起小福贵命丧黄泉,而且又是姜艳秋做的孽。 小福贵虽说是自己的书童,可自己拿他当亲弟弟般对待。 姜艳秋手上欠了自己三条人命,晚书恨不得此刻就将她生吞活剥了解恨。 第100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八个月后,京城。 四月二十六这日,京城庆云客栈门口围了好多人。 听说今年的状元郎就住在这里,所有人好奇的争相往里挤,想抢先一睹状元郎的风采。 门外一顶火红的花轿子停下了,数十侍卫跟在身后,整齐划一,意气风发。 从轿内下来一人,穿着不凡,一身墨绿色的衣服罩在那微微发胖的身体上,显得有些臃肿。 他踱步往里面走了进来,门外门内瞬间被侍卫占领,留出一条仅能容身一人通过的小道。 客栈大厅内些许闲人被清了出去,留下的也全被赶到角落看热闹了。 来人正是皇宫的内侍总管黄公公。 站定后,他双手举着圣旨,慢慢平铺打开,对着跪倒的众人尖声尖气的念了起来。 “奉天皇运,皇帝诏曰,大晋二百零六年恩科殿试一甲,梧州平安县大同镇渔乡才子梁晚书,着状元及第。特此昭告天下,钦此。” 念完,他将圣旨放平,看着眼前的人,柔声道:“状元郎,接旨吧。” 黄公公脚底下伏跪着的人,正是晚书。 许是这份荣耀带着太多的仇恨,心里没有太多的喜悦和欢快。 她面目表情的抬起头,接过黄公公手上那缕黄帛,谢恩道:“梁晚书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公公将晚书拉起,眯着眼睛,笑嘻嘻的道:“梁状元,恭喜恭喜了。” 晚书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回道:“多谢黄公公,这喜钱请黄公公喝茶。” 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两锭银子塞到了黄公公手里。 然后又拿了些碎银子给为首的两个侍卫,让他们帮着分下去了。 侍卫们每人分得约莫一百个铜板,边笑着恭喜,边窃窃私语状元郎出手阔绰。 黄公公笑嘻嘻的接下了,然后道:“状元府已经收拾妥当,还请状元郎将要带走的东西收拾收拾。” 这是说她可以住进状元府了。 曾经她被哭着喊着的从那儿驱赶出来,如今却可以光明正大的住进去,个中滋味真是有些讽刺。 晚书点点头,谢过黄公公。 黄公公从身边侍卫手上接过托盘,里面是一套大红色的状元喜服,继续道: “这是皇上命宫人特地为状元郎裁制的喜服,烦请状元郎换上,随老奴一块游街,彰显天恩。” 晚书微微颔首,接过黄公公递过来的喜服,回道:“多谢公公,公公稍后,梁晚书这就去更衣。” 晚书捧了衣服回了房间,将衣服叠放在床上,看着那道明黄色的圣旨,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份荣耀来得太辛苦,也太煎熬。这半年怎么熬过来的,只有自己最清楚。 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身为女子没有地位,没有权势,一切皆是浮萍。 如今她终于苦尽甘来,能够与天下男儿一般参朝礼拜,那么离报仇也不远了。 她吸了吸鼻子,将大红色的喜服换上,戴上独属自己的状元帽,看着镜子中那张精致饱满的脸蛋,笑了。 程实,姜艳秋,我梁晚书杀回来了。 她拎着自己唯一的一个小包袱出来,将门带上,轻轻下了楼梯。 很快有侍卫替她接过手上的包袱,拎走了。 轻盈曼妙的身姿让众人看呆了眼,这貌似不是状元,而是谁家的新媳妇。 许子艺更是忍不住赞道:“梁兄,你若是身为女子,恐怕这天下的男人都要被你迷住了。” 晚书被逗乐,冲他道:“也包括许兄你吗?” 许子艺脸一红,又想起一年多前在陆宁家发生的那事,窘迫道:“我说笑的,梁兄别当真。” 晚书收回目光,缓缓走出客栈,被人扶上了马,沿着朱雀大街开始了游街。 晚书意气风发的坐在高头大马上,庄严肃穆的看着前方,黄公公在前开道,身后跟了侍卫保护。 人群中有个身影看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少爷,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她要是被发现了,你……” 七月话还未说完,方宴一声低喝传进耳朵:“住嘴,我平时是太惯着你了,才容你说话越来越放肆,回去自己去领罚。” 七月瘪瘪嘴,自从去年中秋前一日少爷伤了腿后,就再也没给过任何人好脸色。 如今更是动不动就要打要罚的,简直就是个凶神恶煞的魔鬼。 游完街,晚书直接被黄公公送进了状元府。 在状元府门前下马后,她站在门口,看着这熟悉的两座石狮子,脑中一副画面浮现出来。 那是原身挺着大肚子被赶出府的情景,那会的她身子单薄,穿着素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宽松的搭在身上。 由于推搡,衣服上沾染了许多灰尘、泥土,头发散乱,不施粉黛的小脸看上去苍白无力,发干的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泪眼汪汪的跪坐在门口,说着自己是冤枉的,求着程实听自己解释,声声凄凉,句句悲惨。 可最终还是被嫌丢人的新科状元郎程实让人将她赶走了。 晚书面目狰狞,拳头紧握,牙关紧咬,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活活烧死程实和姜艳秋这对恶毒夫妇。 “梁状元,梁状元……” 黄公公介绍半天,见晚书没反应,不免轻声唤了两声。 晚书回过神,转回脸色,松开捏紧的拳头,对着黄公公歉意的笑了笑。 黄公公只当晚书是紧张,也没多想,只提醒晚书注意台阶。 晚书谢过,心里暗道:程实、姜艳秋,你们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跟着黄公公的步伐,跨进状元府高大的门槛,晚书看着这个终于属于自己的熟悉庭院,心里又是一阵惆怅。 状元府比不上李府亭台楼阁、池馆水榭,但也差不了多少。 黄公公将她送到外院,便止住了脚步。 “梁状元,按照以往规矩,宫中拨了二十人供状元郎差遣。老奴王命在身,还赶着回宫复命,就先告辞了。” 晚书客套的留了两句,黄公公推辞一番,带着人马一溜烟走了。 晚书继续往里走去,这状元府比之第一次来时,被姜艳秋打理得更加华丽辉煌。 外院有几个丫鬟正忙着打扫,见到晚书进来,忙停下手上活计,敬重的喊道:“梁状元……” 官阶还未下达,如今人人都只能如此称呼。 她朝众人点点头,然后问了句:“府里谁管事?”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均摇摇头。 晚书不解,看向其中一人,“你们何时来的?” 那丫鬟被吓到,扑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的回道:“奴婢是昨日刚从掖庭选派来的。” 晚书还奇怪这宫里出来的人胆子咋这么小,原来是从掖庭出来的。 看着一个个身子发抖,遂又问道:“你们都是吗?” 众人点头。 这怎么连个管事的都没有。 晚书知道头三日免不了有官员上门拜访,会比较忙碌,还想找管事的了解一下府中事宜。 “都别扫了,去把府中下人全部喊到前院来,我有事吩咐。” “是,梁状元。” 众人顷刻间如鸟兽散,晚书心里腹诽我有那么可怕吗? 很快,状元府中二十一个下人全部到齐了,其中一个还跛脚,走得比较慢。 晚书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这不是去年在门口不小心摔碎姜艳秋玉簪,被打板子的车夫吗? 他居然没跟着程实和姜艳秋搬走,难道是姜艳秋留下的眼线? 生了这个疑心,晚书对他不免有些防备。 等人都站好后,晚书让他们一一报了名字,说了自己所擅长的事。 然后将人重新打乱安排了下去。 “你们几个说自己擅长做菜,晚上就把自己最拿手的菜做一道送来。” “你们两个一会就去泡茶。” “你们四个就负责府中洒扫、庭院锄草。” 晚书话音刚落,一个丫鬟就小声嘀咕道:“啊,这么大的院子就我们四个?” 晚书一个冷眼斜过去,“不想做就回去领命去,我这状元府不养闲人。” 那丫鬟忙吓得求饶,“奴婢不敢了,求状元郎饶命。” 晚书没理她,继续安排其他人。 等所有人都领命走了后,只剩下那个跛脚的车夫了。 刚刚每个人都自我介绍过,晚书记得他叫易寻。 人如其名,还真的是很容易寻到。 晚书看着他,“易寻对吧?” 易寻点点头,紧张的搓着双手。 晚书明知故问,“你也是从宫里来的?” 易寻摇摇头,“奴才是状元府的老人了,尚书大人怜悯,求了黄公公,让奴才留下了。” 这话一看就是假的,程实若真是怜悯他,怎么不将他一并带走。 “你的腿怎么瘸的?” 虽然晚书知道是拜姜艳秋所赐,但还是想从易寻嘴里听听他会怎么说。 “小人干活时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摔的。” 易寻眼神真切,倒让晚书暂时看不出什么猫腻。 “你以前在府中做什么的?” “奴才是倒夜香的。” 想不到姜艳秋竟然让他去倒夜香了。 “刚刚我让你们介绍自己擅长之事,你明明说的是擅长马术啊?怎么就成倒夜香的了?” 易寻一惊,忙道:“状元郎恕罪,奴……奴才刚刚说错了。” “罢了罢了,我再问你,这儿原先的人就只剩了你一个?” 易寻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 “既然你是这府里的老人了,想必也府中各处都比较熟悉,你且带我转转。” 易寻答应着前头带路了。 第101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晚书让易寻带着先回了内院换了身常服,才继续让易寻带领着在这府中转了转。 阔别两年多,再次看着某些熟悉的亭子、院子,晚书感慨良多。 易寻本以为这新来的主子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想随便转转,哪想到每个地方都让他细细介绍。 每个院子原先住的谁,是干什么的,都全部让他说了一遍。就连下人都不放过。 这一路下来,累得自己口干舌燥不说,这新状元郎居然还有精力去后院逛,心里对这个主子又多了几分惧意。 晚书是看着易寻满头大汗,但不知道他肚子里这些花花肠子,继续让他领着去后院了。 那是原身在状元府最后待的地方,也是她看清程实和姜艳秋的地方。 眼下已经快要入夏了,这院中的桃花也已经结了小小的果子,绿莹莹的一颗颗看上去很是诱人。 又走了一段路,看到院中有个亭子,晚书走过去坐下,准备歇歇脚。 易寻恭敬的站立在旁,小心翼翼的等候着。 “你跟我讲讲程尚书以前是如何管家的?” 半晌,晚书端着茶杯问道。 眼睛却紧紧盯着斜对面的那座石桥,脸上神色自若,时不时的咧嘴笑一下。 易寻看不出晚书的心思,小心的回道:“程尚书忙于朝中各项事宜,府上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程夫人掌管。” 晚书蹙了蹙眉,眼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冷声道:“哦?” 晚书一个“哦”字吓得易寻头皮发麻,赶紧跪下道:“小人说的句句属实,状元郎若是不信,可以……” 晚书打断他的话,不紧不慢的回道:“起来,你这是干嘛。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罚你呢。” 易寻抬起头看看晚书脸色,没有生气,才敢站了起来。 “那你跟我说说这程夫人是如何管家的?我跟她学学。” 易寻以前在府中只不过是个车夫,后来还被贬去倒夜壶,所知不多。 不过,他也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晚书冷笑着点点头,让易寻下去了。 晚书又在亭子里坐了个把时辰,想着从前的一幕幕,到了晚膳时分都不曾察觉。 直到一个丫鬟跑进来问道:“梁状元,要在这用膳吗?”她才发觉天色已晚。 “让她们送到内院去。” 晚书声音有些干涩,但自带威严,小丫鬟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刚走出亭子,又有人来报:“梁状元,探花郎许公子上门拜访。” 许子艺怎么来了?上午才从客栈分别,他也才刚搬入府中,应该很忙才对啊。 来者是客,晚书也不能将人赶走,何况两人还是兄弟,忙让人将他请进来。 晚书这边刚回到内院膳厅洗着手,许子艺便从月牙门下走了进来。 许子艺一进门便夸赞道:“梁兄,你这状元府不错啊,比我那小庙大了一倍。” 晚书起身,弯腰笑笑,问道:“许兄府上都忙完了?” 许子艺脸色一沉,哭丧着道:“别提了,正是来和梁兄学些管家之事。” 晚书诧异:“和我学?许兄莫不是搞错了,我这儿可一点经验都没有。” 许子艺垂头丧气的道:“那要不咱们改日去请教请教方夫子,正好也该去拜谢一番。” 请教方宴? 许子艺是来存心给自己添堵的吧? 晚书拉下脸,不客气的道:“许兄这话是故意膈应我呢?” 这大喜的日子,许子艺看晚书变了脸,忙赔礼道:“不说了不说了,我这匆匆赶来还没吃饭呢,你府上这厨子手艺不错,我先尝尝。” 说完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 本来还想选个厨房管事的,许子艺在,看来今日也选不了了,便让全部人退下了。 晚书看着桌上的十二道菜,有些头疼,这些人是不知道节省吗? 一个人吃十二道菜,还好许子艺来了,能帮忙分担一些。 晚书看许子艺都吃上了,也跟着坐下问道:“秦丘兄和赵翼兄没同你一起来?” 许子艺噎着一快肉,囫囵吞枣道:“他俩啊,忙着呢,没来。” 秦丘和赵翼都是长亭书院的来的,这次长亭书院考中了四人,秦丘是榜眼,赵翼和许子艺同为探花。 两人年龄比晚书和许子艺大了十来岁,是以同二人也谈不到一块,偶尔说几句也是客套话,不来也罢。 吃着吃着,许子艺见晚书脸上怒气褪去,又提起方宴。 “我说梁兄,听说方夫人快要生了,你说我准备个什么礼物好?” 许子艺口中的方夫人自然是张舞衣,听说方宴那次被坑后张舞衣就有了身孕。 这肚子瞒不了人,看来方宴这一发即中的几率还是挺高的。 又或者是在张舞衣那尝到了甜头,天天腻在一起也说不定。 晚书低头吃饭,装作没听到。 许子艺又道:“梁兄,就算当日方夫子没能及时救出小福贵,你也不至于如此吧?” “都八个月了,而且你想想,方夫子只是个侍郎,就算想救也救不了啊,对方可是丞相啊。” 许子艺就想不明白了,那日晚书回来后就如同变了个人,问他什么他都不说。 只说小福贵死了,他连尸体也没找到。 后来谁跟他提方夫子,都会被骂。 再后来他每日只将自己关在屋里看书,外面发生的所有事对他来说都像是虚影。 如今八个月过去了,他还是这样,只要一提方夫子就变脸。 许子艺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深仇大恨,让晚书这样。 一通为方宴抱不平的言语,口不择言的就从嘴里冒了出来。 听到他提到丞相,晚书制止道:“许兄慎言。” 晚书一句提醒,许子艺吓得赶紧捂住嘴巴,眼珠四周转了一圈,才小声道:“你这府上的人不会多嘴吧?” 晚书冷着脸:“你试试看?” 许子艺瘪瘪嘴,不再说了。 又换了个话题继续:“那你究竟是对方夫子有什么不满的,咱们日后同朝为官,少不了要见面的。” 晚书不以为然,慢吞吞的道:“许兄今日话有点多啊,来来来,多吃点。” 许子艺见晚书闭口不谈,也便打消了再问的念头,专心吃起了饭。 被许子艺勾起一番心事,晚书索然无味的咀嚼着嘴里的饭菜,心事重重。 许子艺有句话说得对,以后同朝为官,是免不了会有磕磕碰碰,到时自己嗨如何自处。 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而是想了也无解。 当日自己可是亲口说过再见只是陌生人,可真当再见自己能做到吗? 一顿饭两人缄口不言,许子艺说什么,晚书都草草应之,最后吃得不欢而散。 一夜无眠,直到天亮时分晚书才沉沉睡去。 状元屋里没动静,府中下人一个也不敢前去催促。 直到第一位贵客上门,才有个小厮大着胆子敲响了晚书的房门。 听到敲门声,晚书迷迷糊糊的应了声:“谁呀?” 门外小厮一惊,这声音怎么是女的?莫非昨夜状元郎宠幸了哪个小丫头? 所以才会贪睡到这个时辰。 难怪状元郎颁下的第一条家规就是:任何人不召吩咐,不得入内院。 想不到状元郎看着不苟言笑、一本正经、行峻严厉,原来却是个表里不一的风流浪子。 那小厮心里窃笑,嘴上把来意说了。 晚书听到说有位大人上门拜访,也没问是谁,便匆匆让人将他请进府中喝茶了。 末了,便让人退下了。 小厮内心高兴,想着抓住了状元郎的把柄,以后犯事了就有了筹码。 一心又想看看昨日宿在状元郎床上的女子是谁,出去找了个人吩咐一声,便偷偷躲在了院子里。 可蹲了半天,只看到状元郎一个人开门出来,还亲自打水洗脸,不免有些疑惑。 晚书忙着接待贵客,也没发现自己院中居然藏了人,匆匆收拾一番便出去了。 到了前院正厅,刚进门便把刚在路上想的话说了出来:“不知是哪位大人光临府上,梁晚书有失远迎,还请……” 话没说完,便看清了坐在正厅中怡然自得喝着茶的方宴。 没了刚刚的笑脸,晚书脸色一抽,便道:“来人,送客,状元府不欢迎这位大人。” 方宴起身,回了一礼:“方某今日是来恭喜梁状元的,还请梁状元勿要误会。” 晚书皮笑肉不笑的乐了一下,会道:“方大人怕是走错门了,我这小门小户的,可不敢让方大人如此大费周章,方大人,请吧!” 一旁的七月不满的嘀咕一声:“真是只母老虎。” 方宴一个眼神看过去,七月忙住了嘴,黑着脸盯着晚书。 屋里两个倒茶的丫鬟大气不敢出,默默站在一边。 方宴动了动手,将桌上的礼盒推了推,“这是方某备的薄礼,请梁状元笑纳。” 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晚书正想打他一顿,可眼下不能失了身份。 晚书咬着牙说道:“听说方大人娇妻快要生了,怎么还有时间浪费在这?” 提到张舞衣,方宴脸色大变,正欲开口,晚书大喊一声:“来人,送客,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听不到我说话啊?” 一个丫鬟见晚书盯着她,忙走上前来,对着方宴道:“方大人,请。” 七月率先往外走,看晚书的眼神如同看见仇人一般。 “大清早的状元郎这火气不小啊,怎么?不欢迎我?” 方宴还未起身,院中徐徐走进一人,开口问道。 晚书忙回头,一见来人,脸上又恢复了笑意。 第102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来人是李大人。 晚书还想着忙完这两日去李府拜访,没想到李大人竟屈尊前来了。 忙迎接道:“学生恭迎李大人,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方宴也行了礼。 李大人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多礼,便往正厅里去了。 李大人脚步轻移坐定,当着李大人的面,晚书也不好再驱逐方宴,跟着落座了。 李大人笑意盈盈的道:“上一回来还是三月前,想不到今日易主了。” 晚书笑笑,“承蒙李大人抬爱,学生才有此殊荣。上回爽约学生实有无奈之举,还请李大人见谅。” 晚书心知肚明,此次能高中状元,除了自己文采卓越外,还有李大人这个恩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去年中秋本是说好要去李大人府上赏月的,却不想因为要找小福贵的尸身爽约了。 害得李大人一直没吃上烤鸭。 那日,她在乱葬岗待了一整天,最终一无所获的回来了。 满身泥泞的回到客栈,还把许子艺吓了一跳。 李大人不以为意,“都是过去的是了,就不提了。今日我是专程来恭贺状元郎的。” 晚书再次谢过。 方宴一直坐在边上凝眉浅笑,若是没有以往的纷纷扰扰,若是初次相见,晚书可能还会被他勾了魂去。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晚书如今只希望与他不要再有纠葛就好。 可他,唉…… 晚书轻轻叹了口气,引起了李大人的不解,忙问:“状元郎大喜的日子,何故叹气?” 晚书自知失态,编了谎话道:“学生只是感叹一下寒窗十年,终于熬出头了。” “有些人寒窗数十载都未能鱼跃龙门,你这一路顺风顺水,已是令多少人人羡慕不已了。” 李大人一番言语夸赞,听得晚书心花怒放。 三人还没喝完一壶茶,外面又有人来报,说是工部尚书来访。 工部尚书,和李大人这个礼部尚书一样,都是正二品官员。 李大人和自己打过交道,来了也不是很奇怪,可是工部尚书怎么也光临自己这小门小户了。 小厮才说完,李大人就哈哈笑着站起来,“这个老狐狸来得倒是挺快呀?” 三人一同起身迎接,方宴走到晚书身旁,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是何意? 晚书看到了,却不明白方宴是什么意思,只当他又发神经。 三人才迎至月牙门下,门外已经有个身着深蓝色的身影疾步朝里走了进来。 李大人一看到人,就上前拍了拍来人的肩膀,笑道:“你个老狐狸嗅觉不错啊?” 来人道:“也没你脚步快,你看不还是来晚了一步。” 李大人转回身,和对方并排站列,又说了几句寒暄之语。 两人谈话间,方宴已经给介绍了一遍,“工部尚书陶知礼,说话比较直率,做事极其苛刻。” 算你还有点用,晚书一副我知道了的表情,便冲着两位还在说话的大人道:“陶大人、李大人,这外面太阳大,里面坐着聊。” 陶知礼这才扭头打量起晚书来,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犹如在挑选一件礼品似的。 晚书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好意思的用手抓了抓头发。 “不错不错,就是这身子骨啊瘦了些,以后得多多加强锻炼。” 这什么跟什么呀? 莫非这陶大人才是真正的断袖,这目光、这眼神,完全就像是挑宠物啊。 晚书脸有些烫,幸好李大人出来解围道:“天天嚷着锻炼锻炼,怎不见这肚子小了些。” 陶大人被怼,脸上挂不住,忙道:“进屋去,进屋去。” 晚书深吸口气,忙让开身,让两位过去了。 四人又回到屋内坐下,陶大人不愧是个心直口快的人。 一进屋便道:“老李,今日你可不要跟我抢啊?” 李大人道:“我还能抢得过你,既然你对梁晚书如此满意,那便让给你了。” 抢? 晚书不明白他们两位话中的意思,而且李大人说把自己让给陶大人又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方宴,方宴只是浅笑的看着手中的茶盏。 靠不住的人,算了,我自己问。 晚书内心一沉,问道:“不知两位大人在说什么?李大人说把我让给陶大人,这是何意?” 说完,晚书虔诚的看着两人。 心下却如同大海里的波浪,反复翻腾,一遍遍祈祷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啊。 晚书问得单纯,李大人和陶大人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笑声过后,李大人才道:“前几日陶大人到府上拜访,看到府中水池沟连壑壁,庭前流水缠动婉转,一问之下知是出自状元郎手笔,便邀我介绍……” 李大人话未说完,就被心急火燎的陶大人抢去了。 “这本是我工部擅长之事,你说梁晚书这么聪慧之人是不是就该进我工部。” 听到这晚书也明白什么意思了,原来是虚惊一场。 陶大人只不过想让自己进他工部,而李大人原先可能也看好自己,想让自己进礼部。 可自己的官阶、品位不是该由皇上定夺吗?难道两位大人在这让一让,自己就真去工部了? 晚书在遐想,一旁的两位大人还在逗嘴。 她忍不住朝方宴看去,这小子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原来他早知道。 两人争执不休,正好晚书想去厨房看看饭菜如何了。 昨晚便吩咐下去今日会有贵客上门,让她们做些新花样,也不知如何了。 反正坐着也是看戏,晚书借故有事要交代下人,退了出来,往厨房去了。 可还未到厨房,便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忍不住加快脚步过去看了看,原是四个丫鬟在斗嘴。 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就吵起来,甚至还打了起来。 厨房地上一地的菜叶子,像是喂猪般散乱的到处都是。 晚书轻咳一声,吼道:“大清早的吵什么?把这厨房弄的鸡飞狗跳的,统统给我站好。” 四人听到状元郎发火,忙停了嘴炮,乖巧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像什么样,”晚书指着地上的菜叶子,“这菜是用来给你们糟蹋的?” 四人默不作声,小心翼翼的站着。 “谁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何是?竟让你们这般不顾本状元的体面,在这厨房大吵大闹的?” “奴婢想做老参鸡汤,可是这菜炖的时间长,竹叶不给我先用火。” 竹叶不服气的回道:“这就三个炉子,一个蒸了米饭,一个烧水,你用了我们用什么?” “是呀,是呀,我的清蒸鲈鱼也要好久的。” 先前那丫鬟一时语塞,“你,你们……” 晚书明白了,四个人为了争一个火吵起来,谁也不让谁,以至于现在啥也没做成。 一声怒吼道:“都别吵了,一上午一道菜没做出来,传出去我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你们两个把地上清理干净,你们两个来帮忙。等会再跟你们算账。” 四个人努努嘴,大气不敢出的照着做了。 晚书洗洗手,心想还是需要选个得力的人管着,否则再这样下去,这状元府怕是要翻天了。 眼看就要到晌午饭的时辰了,晚书忙喊着□□忙动起来。 先指着一人道:“你,帮我把鸡用清水煮上,整只煮。” 又指着另一人道:“你,把这鱼切薄片装好。” …… 四人起初很惊讶状元郎一个大男人会做饭,后看晚书做得井井有条、有模有样,便听着吩咐各自行动起来。 所幸好多食材都是现成的,不用杀鸡宰鱼的,晚书很快弄了个几个菜,让人往前厅上菜了。 李大人和陶大人简直就是两个活宝,一见面就互掐,关键最后也分不出胜负。 晚书进来是,两人还在趾高气昂的叫嚣着,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吵架呢。 “两位大人,怼饿了吧,要不咱们先用膳?” 李大人看看晚书,“原来状元郎这是亲自下厨去了,我说怎么去了这么久。” 听得这话陶大人却是瞪着大眼珠子,惊问道:“状元郎还会做菜?那以后我是不是有口福了?” 李大人给他一记白眼,“状元郎的手艺那可是一般厨子比不上的,就连皇宫的御厨,恐怕手艺都不及他。” 陶大人眼珠子再次转了转,又转到晚书身上来:“你和御厨比过啊?” 晚书却谦虚回道:“李大人过奖了,晚书只会些家常便饭,一会陶大人若是觉得味道可以,往后常来府上吃就是。” 这话说到陶大人心坎上去了,他这人平生就好一口吃的,这收了晚书进工部,好吃的有了,好玩的也有了。 想想真是划算,想到这恨不得现在立马进宫求见太后。 有了美食诱惑,脚下步伐都快了些,三人很快到了膳厅。 坐定后,陶大人看着泡在辣椒油里的白斩鸡,忍不住笑尝了一块。 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就进了嘴里。 陶大人边塞边道:“方宴这小子不会享福,这么好吃的美食竟享受不到,真是可惜。” 方宴原是跟着晚书后脚出去的,本来就是怕两位大人争抢晚书,晚书不好抉择赶来帮忙解围的。 想不到李大人率先让步了,再后来又看晚书忙着做菜,想起府上张舞衣的大肚子,便回去了。 这女人虽说自己不爱,可肚子里好歹是方家的种,也不好太冷漠绝情。 听着陶大人的话,晚书只笑笑回应。 第103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饭后,李大人和陶大人一并告辞走了。 接下来两天,状元府再没了客人登门,上任圣旨还未下达,晚书刚好借着这时间整顿一下府中。 最终定了易寻为管家,他并非是晚书心里的人选,可是宫中来的这些人在管家方面还不如他,所以便先定了他。 易寻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日,对着晚书一阵千恩万谢。 厨房那边,晚书也先选了个管事的,其他的人便暂时全部由易寻管着。 如今她才刚入朝,且这些人都是皇上赏赐的,她不好大肆铺张的再去买些丫鬟、小厮回来。 好在状元府平日也没什么事,临时有急事去外面请几个人来帮忙也行。 而且人多嘴杂,自己的身份还是要保护好,免得惹出什么事端来。 这日,晚书刚带着人将后院原本长满杂草的一块空地收拾出来,易寻便匆匆来报,让她赶往前厅接旨。 晚书急忙丢下手中的锄头,拿起丫鬟递来的毛巾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就带着人出去了。 传旨的公公不是黄公公,晚书去到时,他正坐在厅里喝茶。 晚书上前打招呼,那公公看了晚书半晌,才从鼻子里吐出个“哼”字来。 “咱家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怠慢来使的状元,有些人啊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中了个状元就目空一切了。” 晚书心里腹诽:你一个□□里没玩意的阉人,拽什么拽,我已经以最快速度来了,还挑三拣四。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嘴上乖乖赔礼:“公公恕罪。” 那公公见晚书态度不错,脸色稍微好转了些,将头微微抬起,盯着晚书白皙的面庞,呆了。 眼前这人犹如天仙下凡,长相俊雅,身子柔弱无骨,精致的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养眼。 忙转换了脸色,笑容满面的往晚书扑了过来。 没了刚刚的怒气冲天,拉起晚书,换了一道软绵绵的声音:“不用多礼。” 晚书直起身子,抽回手,一股浓烈的脂粉迎面扑来,呛得她咳了起来,一嘴口水喷到了对面那张松弛的大脸上。 晚书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公公恕罪,晚书失礼了。” 本想又会被骂,哪想对面人笑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刚刚晚书喷他脸上的口水,笑嘻嘻的又走向晚书。 “这脸上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让咱家看看,别害怕,咱家不吃人。” 边说边抬手往晚书脸上招,声音酥软,如同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可又不似女子。 晚书惊了,这哪是人,这分明是个变态啊,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肆无忌惮的将口水舔干净了。 还有这声音,饶是这三伏天,晚书还是打了个寒颤,一身起鸡皮疙瘩顿起。 将脸别过去躲开了,从桌上端起茶杯送过去,“公公喝茶。” 那公公笑着接过,抿了一口,眼睛一刻不离的望着晚书。 晚书侧了侧身子,嫌弃的问道:“公公今日来是?” “哦,宣旨、宣旨,咱家是替太后来宣旨的。” 终于回到正题了,晚书想着赶紧打发了这变态,赶紧道:“公公请。” 宣旨公公这会心里对晚书生了好感,忙顺着晚书的意思冲着身旁小太监招招手。 那小太监见状,忙捧了圣旨过来。 公公将圣旨拿在手里,大声道:“太后旨意,新科状元梁晚书听宣。” 这声音,这架势,才正常嘛。 不过为何是太后的旨意,难道太后还对自己一个小小状元郎感兴趣了。 晚书内心一阵疑惑,率先跪下了,屋内其余人也全都跪下了。 “奉天承运,皇太后诏曰,新科状元梁晚书才高八斗,经纶满腹,着工部侍郎一职,即日进宫听宣,钦此。” 李大人没食言,自己真被陶大人抢到了。 一想到陶大人吃菜囫囵吞枣那样,晚书就忍不住想笑。 可更多的是喜悦,跟着这样豪爽的上司,以后工作肯定好办。 晚书怔愣之间,那公公已经在催了:“梁晚书,还不快接旨。” 晚书忙回过神:“梁晚书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才想起这是太后下的旨,又补充道:“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然后伸手去接,可过了半晒,圣旨也没到自己手里。 难道说错话了,可是电视里都是这样说的啊。 晚书抬起头看去,只见那公公脸色有些愤怒,不过还是将圣旨递过去了。 晚书捧着圣旨站起身,易寻忙把赏钱送了过去。 那公公毫不犹豫的拿了,大手一挥,“走。” 乌泱泱的一群人便跟着出去了。 晚书一头雾水,这公公喜怒也太无常了吧? 她落寞的看着一群人出了状元府,自言自语道:“哪错了?” 送完公公的易寻正好回来听到了,回了句:“大人提了皇上。” 晚书不解,看向他。 易寻道:“我之前听程大人和程夫人提起过,太后身边有个廖公公,仗着太后宠爱,在宫里横行霸道,想来就是今日这位了。” 这易寻自从升了管家,对晚书倒是挺忠心,目前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猫腻。 听完易寻的解释,晚书更奇怪了,打开圣旨看着上面太后两字,道:“这圣旨怎是太后颁的,你可知道?” 易寻道:“小人听说宫里是太后和宰相做主。” 想不到遇上个傀儡皇帝。 等等,丞相做主,那自己想找程实和姜艳秋报仇,岂不是难上加难。 翌日一早,晚书穿戴好朝服,进宫面圣谢恩听宣去了。 宣德殿门口,今年新考入朝的一干人等,均在门外等候召见。 晚书作为新科第一名,自然是第一个被召见的。 听得里面传来:“新科状元梁晚书进宫面圣。”晚书捏着手笏毕恭毕敬的走了进去。 宣德殿两侧站满了文武百官,左边是文官,右边是武官。 均好奇的用余光偷偷打量晚书。 晚书低着头,想着一会会见到程实,心里难免紧张。 好不容易走到前面,只见高台上坐了两人。 其中一人有些眼熟,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左手后方坐的是一个年近五十的妇人,容颜有些憔悴,不过依然端庄秀丽,一身黑色凤袍衬得她更老了些。 这是垂帘听政的架势,想来这就是太后了吧? 晚书边想着边跪了下去:“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未开口,太后倒是先问了:“你就是今年殿试第一名梁晚书?” 晚书应道:“是。” 太后又道:“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晚书依照做了。 太后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感叹了句:“我大晋真是能人辈出啊。” 这是什么意思? 晚书有些迷茫,回道:“太后谬赞,微臣不敢当。” 感谢总该没错吧,果然,晚书说完,太后就哈哈大笑起来。 想不到这个太后还是个有趣之人,晚书不禁将紧绷的神经放轻松了些。 “先退下吧,传下一人。” 晚书应了声“是”,便往后退了。 工部侍郎是从四品官员,队列中早空出了位子,晚书站了进去。 站定后,晚书往程实那看去,只见他也在看自己。 晚书假装不经意看到他那里,冲他点点头,微微一笑,又收回了目光。 可晚书不知道此时的程实心里五味杂陈。 从晚书踏进这宣德殿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锁定在晚书身上。 他还忍不住问了身边李大人一句:“他叫梁晚书?” 李大人点点头,小声回道:“对,今年新科状元,被老陶抢工部去了。” 程实只听了前面,后半句没听进去。 心里一沉,凝思怎么会这么巧? 继而心里又想着不可能,婉淑一介女流,大字不识,怎么可能会进得了这宣德殿,是自己多虑了。 两年前,姜艳秋就告诉自己她派人去梁家村找了,听说梁婉淑大着肚子回去,被梁父活活打死了。 她不可能还活着,更不能通过这一层层的考试,进了这宣德殿。 可那张脸却和梁婉淑那么相似,除了胖了些,其他真真就像是婉淑站在自己面前。 不,不可能,是自己听到了同名同姓之人,所以才会觉得他像而已。 程实的慌乱,晚书尽收眼底。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晚书心里窃笑,原来他也怕。 程实的这些反应还被另一人盯着,同为侍郎,方宴站在晚书身后,也将一切看在眼里。 他当日选择入朝为官,不仅是为了救兄长,更是为了能随时随地保护晚书。 他看着程实神色紧张,心里也是一阵欢喜。 程实自然不知道二人心里的盘算和想法,只是想着要好好去调查一下这个状元郎的身份。 其实这两年多来,自己过得又何尝顺遂,每每深夜里想到在乡下时婉淑陪着自己看书的情景,总是忍不住思念起她来。 一想到当日她苦苦哀求自己,嘴上一直强调自己冤枉,竟对她有些愧疚起来。 尤其想到如今在家里大小事情均被姜艳秋拿捏,更是忍不住想起婉淑的好来。 第104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晚书自是不知道程实的心思和苦闷,总之他越慌乱自己心里就越爽快。 看着程实紧蹙的眉头和阴沉的脸,晚书嘴角划过一丝浅笑。 目光所及之处是太后正盯着今年的榜眼秦丘问话。 晚书翻起眼皮看了一眼,只见那一身明黄色正襟危坐的皇上怔怔的盯着自己。 晚书和他对了一眼,只见皇上眸色深邃,眼底一丝戏谑的神色一闪而过。 晚书内心一阵慌乱,难道皇上识破自己身份了,他这笑代表着什么? 当下也不敢再东张西望了,低垂着头一副不经事的模样,听着太后讲话。 此时,太后话也问完了,秦丘叩谢完也站进了队列中。 他是今年科举第二名,被选进了大理寺,为大理寺丞,是正五品官职。 晚书觉得太后和皇上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秦丘看着五大三粗的,一张国字脸黑黝黝的,进大理寺倒是和他挺配衬的。 紧接着内侍官的声音想起,“请新科探花郎许子艺和赵翼觐见。” 晚书往外看去,许子艺和赵翼二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往堂前走去。 太后同样问了两人几句,无关就是些问候,表示一下关心。 二人均进了翰林院,主管编修、撰文之事,在方宴手下做事。 三人都出自长亭书院,且方宴还是两人曾经的夫子,往后可少不了被人嚼舌根。 这事本碍不着晚书什么事,但事关长亭书院声誉,她可就不得不管了。此是后话。 几位新人都在朝堂上和太后、皇上以及诸位大人见过后,这早朝便散了。 晚书跟着人流退出了宣德殿,几道目光追随着她一并出了宣德殿。 首先是方宴,眼里止不住的骄傲劲,感觉像是自己夺了状元似的。 其次是工部尚书陶知礼,晚书这个徒弟他是打心眼儿喜欢,长得好,水利之事在行,还会做饭,主要人品不错。 尤其那日从状元府回去后,和夫人提起女儿的婚事,夫人也甚是高兴。 这次依然要抢先,不能让李长青得手。 一边喜滋滋的想着,一边走向晚书,“状元郎,不知今晚可否赏脸到府上小酌两杯?” 晚书一时高兴,连忙应道:“陶大人说哪儿的话,是晚书该去府上拜访才是。” 陶大人道:“那就说定了。” 晚书连忙点头,“晚上一定到。” 陶大人听得晚书一口答应,笑嘻嘻的告辞先走了。 在宫门口送走陶大人,晚书正欲上轿,却被程实拦住了。 “状元郎请留步。” 熟悉的声音响起,晚书收回那只刚要跨过轿门的脚,回身道:“见过程大人。” 程实紧紧盯着晚书面庞看,让晚书有些不自在,又道:“不知程大人唤住下官,有何事吩咐?” 程实才回神道:“本官是来恭喜梁大人的。” 旁边还有其他官员看着,晚书也不好落个骄傲自大的明目,只好礼貌的回道:“多谢程大人,往后同朝为官,还请多多提点。” 程实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又往前靠了一步,小声道:“梁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程大人请讲?” “本官听闻梁大人是从长亭书院出来的?” 晚书不愿与他多言,简短回道:“正是。” 程实继续道:“本官一向对长亭书院心之神往,不知可否请梁大人介绍一番?” 晚书想了下,实在没猜出程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理说方宴入朝为官一年有余,程实要真是奔着了解书院这个点来的,那真是说不过去。 看来这只是个借口,程实真正的目的并不在此,脑子飞快转个弯,晚书顺坡下驴,回道:“承蒙程大人看得起,改日下官一定好好为大人介绍。” 程实脸色顿了一下,这梁晚书居然敢当众拒绝我? 旁边几位大人更是看好戏般看着,这可是丞相大人的乘龙快婿,一个第一天入朝的小状元居然敢抚了程大人的邀约,看来以后这两人怕是要结怨了。 反正是仇人,早晚要对立,何况今日程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晚书倒是没什么可怕的。 还不等程实继续说话,紧接着又回道:“程大人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程实面子挂不住,用力挥了下衣袖,生气的走了。 送走程实,晚书也紧接着出了宫,回府去了。 话说程实一向在朝堂上,仗着有丞相这个岳父撑腰,还从未被人薄过面子,今日却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气得出了丑,气冲冲的便回府去了。 程府。 姜艳秋如往常一样,正坐在屋里喝着燕窝粥,见到程实带着一腔怒火进来,没好气的来了句:“回来了?” 程实看了她一眼,姜艳秋还在往嘴里送粥,并没正眼看自己,仿佛自己犹如空气一般。 环顾屋里一圈,瞅着里面哪哪都不顺眼,气得一把夺过姜艳秋的燕窝盏,重重摔了出去。 嘴上骂骂咧咧的,“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也不怕吃成门口那石狮子。” 姜艳秋本来就没把程实放在眼里,这几年家里一直是自己做主,她说一程实不敢说二,今天他居然摔了她的碗。 一下暴脾气就上来了,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盯着程实吼道:“程实,你疯了,竟然敢摔我的东西,活够了?” 程实也是一时气极,姜艳秋起身时他就萎了,但怒气未消,小声嘟囔道:“不就一碗燕窝嘛,再盛不就得了。” 姜艳秋看着他这个态度,更加气愤,“一碗燕窝怎么了?那也是我的。也不知我当日怎么就看上你个窝囊废了,一无是处,整天就知道给我添堵……” 程实本来都软下来了,许是被激的,听了姜艳秋的话,又再次硬气起来,回道:“当初可是你死乞白咧的哭着求着要嫁给我,怎么?现在后悔了?” 姜艳秋愣了,以往吵架,只有她数落程实的份,今日他居然敢回嘴了,真是意外。 一时竟愣住,忘了回嘴。 见姜艳秋没说话,程实以为她理亏,继续怨怼道:“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过得这般窝囊,婉淑也不会死……” 最后一句说得很小声,但姜艳秋还是听到了,立马炸开了锅,“你说什么?你到现在还想着那个小贱/人。程实,你摸着良心说,我们姜家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要户部的位子,我爹求到了太后那儿,得罪了朝中多少人。这几年,你忙着应酬,家里大事小事全是我/操持着,可有说过什么怨言。” “如今你站稳脚跟了,便想过河拆桥了?那小贱/人到底有什么好,死了这么久,还让你这般惦记着。你可别忘了,当初赶走她的可是你自己,如今却怪到我头上了。” 姜艳秋咄咄逼人,一字一句重重落入了程实的耳中,刺得他心头一阵疼痛。 是呀,当初是他赶走了婉淑,可那时他和姜艳秋两人琴瑟和鸣,哪会想到往后会被姜艳秋事事拿捏。 一边想着,又想起今日被梁晚书当众拒绝,饭也没吃,烦闷的出去了。 姜艳秋见程实没来由的发了一通脾气,又不声不响的走了,在后面追着喊道:“程实,你什么意思?你……” “夫人,老爷今日好像不大对劲,会不会是在宫里遇上什么事了?” 顺芝扶住了姜艳秋即将要摔出去的花瓶,分析道。 姜艳秋脑子一转,怒气消了些,忙吩咐道:“对,你快派人去查一查。” “三年来,他可是第一次提起过那个小贱/人,一定是遇上什么事了,你快差人去问问。” 顺芝答应一声,忙往外面去了。 不一会,顺芝回来了,把程实今日在宫门口的事一说,姜艳秋脸色大变,险些站不稳。 梁晚书?他居然还活着? 姜艳秋痴痴的想了好一会,才出声道:“裴振不是说已经解决了吗?他怎么还活着?还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姜艳秋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念头,最终定格在了梁晚书没死,还入了宫,还是工部侍郎。 顺芝看着姜艳秋脸上的惊恐神色,安慰道:“夫人,许是小侯爷那边出了出错,你别着急,奴婢找人去问问。” 姜艳秋木讷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我不想弄死他的,谁让他嘴硬……” 顺芝知道姜艳秋口中说的是跟在梁晚书身边的那个小书童,她从未见过姜艳秋如此惊慌害怕。 平日里姜艳秋也亲自打罚下人,出人命的也不在少数,可不知为何,那小书童却让她怕成这样。 顺芝宽慰道:“夫人,都过去了,就算那梁晚书想查,他也没那本事。为今之计,是先找小侯爷问清楚,再让老爷除了他。” 姜艳秋点点头,“对对对,你快去,快去,把裴振给我找来。” 顺芝答应着又出去了。 姜艳秋脑子里始终充盈着浑身是血的小福贵模样,到死他都用那双大眼睛瞪着她。 还有那一声声诅咒。 “你个坏女人,你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心肠毒辣,不配为人,我诅咒你和你的后代全都下十八层地狱……” 想到这,姜艳秋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吃了那么多药,怎么就是不争气。 她懊恼的一拳打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东西都飞了出去,碎落一地。 顺芝不在,屋内几个丫鬟不敢出声,看着姜艳秋流血的拳头,忙拿了包扎的东西围上前去。 “滚出去,给我滚……” 姜艳秋一巴掌甩了出去,将最近的一个丫鬟推倒在地,地上的碎瓷片划过那丫鬟的脸,顿时溢出了两道血痕,血珠子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丫鬟吃痛,双手捂住脸,泪水在眼中盘旋,逃命般的跑了出去。 第105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陶府。 晚书由下人引着,到了宴客厅,陶大人和陶夫人急忙迎了出来,欢笑着将晚书迎了进去坐下。 很快就有丫鬟过来奉茶,一杯茶还未倒满,就听到有下人来禀报说是方夫人生产,方大人不能前往赴宴。 晚书不知,陶大人竟还邀请了方宴,想来方宴在朝中还是挺有人缘的。 饶是早就知晓张舞衣快要临产的事,这一下听进耳里,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一阵尖锐的刺痛感袭来,一时间感觉呼吸紧蹙,胸口沉闷难忍。 坐在主座的陶大人回了句:“你去回了来人,不妨事,妇人生产乃是大事,切莫因此耽误了。” 小厮答应着转身就要走,陶夫人忙喊住他,吩咐道:“让管家备些礼送过去,代表我和老爷的一片心意。” 中间这插曲完了,两人又把话题绕到了晚书身上,问了些晚书的个人情况,以及对朝朝堂之事的见解。 晚书本还想着张舞衣的事,奈何陶大人和陶夫人就如同商量好了似的,炮语连珠的问下来,只好一一作答。 三人说话间,一阵银铃般的声音闯了进来,只见门外一抹曼妙的身影,随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宴会厅。 “爹、娘,这么着急喊女儿过来有什么事?” 说话间,一个年芳二八的秒龄女子就在晚书对面坐下了。 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看了晚书一眼,便将头转向了桌上的茶水,端起茶杯便一饮而尽。 想来,此女便是陶大人和陶夫人的掌上明珠了。 晚书看着这个不拘小节的女子,有些好奇和赞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性子倒是和陶大人有些像,性格外放,不似小女儿般的拘谨。 “青衣,不得无礼。”陶夫人觉得自己女儿失礼,低声喝斥一声。 又向晚书道:“这是小女青衣,平日里野惯了,梁公子勿要见怪。” 听完陶夫人介绍,晚书忙起身向陶青衣道:“见过陶姑娘。” 陶青衣鼻子里小声发出一个“哼”字,没搭理晚书。 晚书有些尴尬,毕竟第一次见面,这坐回去也不是,不坐回去也不是,就一直拱手站在那。 刚刚还在心里夸赞这姑娘性子直率、人品不错,想不到这刚见面就给自己来这么一出。 晚书杵在那,脑子一转,岔开话题对着陶青衣道:“陶姑娘,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说完便坐了回去。 原本只是简单的为自己找个借口,没想到陶青衣愣了一下,脸色一僵,红着脸恼道:“你胡说什么……” 说完便低下了头,还悄悄打量了陶大人和陶夫人一眼。 晚书把这一切尽收眼底,想来是被自己说中了。 “你又出府了?”陶大人怒气腾腾的质问道。 陶青衣狠狠的瞪了晚书一眼,嘴一瘪,哭着跑出去了。 好像闯祸了?晚书惊讶的看向陶大人,只见陶大人看着陶青衣的背影气得火冒三丈。 陶夫人不好意思的看了晚书一眼,“青衣性子野,让梁公子见笑了。” 晚书忙道:“夫人过虑了”,然后又问:“陶大人何故如此?我大晋朝可没哪条律法规定女子不可外出的。” 陶知礼缓了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回道:“小女性子顽劣,常常在外面闯祸,我已经三令五申了,唉……” 原来是这样,想不到平日里不拘形迹的陶大人也会为自己的女儿发愁。 晚书笑道:“女儿家就该活得洒脱一些,整日里拘着自己,岂不是活得很累。” “我看陶姑娘性子活泼,是个直率的人,陶大人和陶夫人不必忧心……” “梁公子觉得小女不错?”晚书话还没说完,陶夫人就抢先问道。 虽然陶青衣刚刚不理睬自己,可是自己也害她被骂,就当扯平了。 何况晚书并不是个在乎礼节的人,对于陶青衣她更多的是欣赏。 晚书如实点头,“陶姑娘性子刚烈,倒是随了陶大人,不似那些小女儿家般忸怩、害羞,想来平日里也是见惯了陶大人的为人处事,如此看来,陶大人还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晚书三两句话就把陶知礼和陶夫人逗乐了,只是没想到也把自己绕进去,深陷其中了。 “我先去厨房看看菜品准备的怎么样了?老爷,你陪着梁公子。”陶夫人眉眼含笑,斜睨了陶大人一眼,便起身告辞了。 晚书起身送走陶夫人,又继续坐下和陶大人谈了起来。 这回两人谈的大多是些大事,陶大人说了些最近工部的事,晚书细细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声。 约莫半盏茶功夫过去,有下人来报宴席备好了。 晚书随着陶大人一并去了膳厅,陶大人看着晚书,是越看越喜欢。 不说别的,单单就自己刚刚还在发愁解决不了的事情,这小子几句话就说出了里面的关键,还提出了解决办法。 况且刚刚见识了自己那无礼的女儿,他竟然没有生气,还说喜欢他女儿。 看来自己这回把梁晚书留在工部,是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这小子当女婿指日可待啊。 晚书自是不知道陶大人这么个心直口快的人,心里还藏了这么多花花肠子,埋着头吃着碗里被陶夫人堆满的菜,若有所思。 一顿饭罢,晚书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告辞了,却不知背后桃树下有双眼睛一直目送着自己离开。 “小姐,梁大人人都没影了,你还在看什么?”一个小丫鬟俏皮的打趣道。 “你瞎说什么呢?本姑娘才没有看他。走了,回去。”陶青衣恼怒的吼了一句,转身往回走了。 嘴上说着没看,但心底想起刚刚丫鬟和她说的梁晚书对自己的评价,还是喜滋滋的。 他不但没觉得我失礼,还说我活得洒脱,真是个秒人。 晚书出了陶府,让车夫先回去了。吃太多了,想慢慢走回去,顺带消消食。 看着身旁经过的一排排青砖绿瓦,晚书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走到这一步,到底经历了多少,只有自己清楚。 接下来,她要一步一步爬到程实的头上,将他踩在自己脚下,问问他痛不痛? 这一夜,晚书睡了个好觉,没有噩梦,也没有惊吓,踏踏实实的睡到了自然醒。 今日是去工部报道的第一天,晚书兴致勃勃的进了宫,往工部去了。 工部和想象中的还不太一样,晚书由一小太监领着进去。 很快便有工部的人带她熟悉地方,并一一讲解。 晚书每到一处,都有人频频冲他打招呼。 真是受宠若惊,原以为自己新来的不被刁难就不错了,想不到会被以礼相待,可能是陶大人事先打了招呼吧。 晚书参观到一半,陶大人来了,看见晚书,忙把她叫到了内厅。 刚入内,陶大人就火急火燎的说道:“老夫也不带你一一介绍了,刚刚太后召我觐见,说要给千禧郡主选郡马,还要在外头修建一幢四进四出的院子,给郡主和郡马爷居住。” 晚书诧异,不就是修建一个院子吗,工部修建的院子大大小小的也不少,陶大人怎么这样着急。 不由问道:“是有什么特异之处吗?大人为何如此着急?” 陶大人也没卖关子:“这倒不是,只是太后要求既不能失了郡主体面,又不能过于繁华,毕竟千禧郡主不是皇家的血脉。” 关于这位郡主,晚书倒是略有耳闻。 郡主名唤段月蓉,是段乾老将军留下的遗孤。 十三年前,大晋和西洲在荆州大战,当时带兵的正是段乾将军。 段将军一家常年驻守在关外,那次西洲信誓旦旦不灭大晋不归朝,段将军带着两万人马死守荆州四十二天,等待援兵。 最后援兵等到了,但是段乾将军也因身受重伤不治而亡。 段夫人因此悲痛欲绝,不久后也随段乾将军而去。 千禧郡主当年才两岁,被救时正抱着段夫人的手臂,哭个不停。 后来段乾将军死后被封忠烈大将军,段月蓉被接进了宫,封了千禧郡主。 十三年过去,段月蓉也十五岁了,确实到了说亲的年龄了。 不能失了郡主体面?又不能过于繁华? 太后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如何才能不失体面?如何才叫不繁华? 晚书也不敢擅自揣测圣意,回头一本正经的问道:“大人,您有何高见?” 陶大人暗自懊恼,本来想找个帮手出出主意的,怎么又问起了自己,没好气的说道:“老夫心里若是有底,也不至于急成这般了。” 晚书瘪瘪嘴,千锤百炼的你都没办法,我一个新来的又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看着陶知礼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还是出主意道:“大人何不找找类似的工程,再改进改进。” “这不是没有先例嘛,否则也不急着跟你商量了。” 晚书知道陶大人是信任自己,安慰道:“大人先别着急,这样,我先把院子的布局图画下来,你拿去给太后过目,若是太后同意了,那就好办了。” 陶大人突然茅塞顿开,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他激动的抓住晚书的双肩使劲摇晃,连连赞许。 晚书下意识的要后退,奈何陶大人手劲太大,自己挣不开。 她忙伸手去挡,并岔开话题道:“大人,你先跟我说说这郡马府要建在何处?” 陶大人想起正事,这才放开了晚书,并召了工部其他要职的人一块讨论起来。 第106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京城西郊。 晚书看着这块足足一万三千平米的空地,蹙眉深思。 这就是太后要给千禧郡主建郡主府的地方,一块荒地,长满了齐腰的枯草。 晚书咂舌,忍不住和陶大人抱怨道:“太后可真会选地方。” 陶大人也紧锁眉头,看着这块荒地摇头。 西郊离城中约莫十里地,对比城中的繁华景象,这儿真是不可一看。 陶大人面露难色,看向晚书,问道:“你看……” 晚书回道:“先让人把杂草清理干净吧,然后再细分每块地方应该如何构建。” 话音刚落,陶大人就吩咐带来的人:“来人,把这里的杂草给清理了。” 说完,跟随两人而来的十几个人就开始上手了,有用身上佩刀砍的,用手拔的,用脚踩断的。 晚书看着这一望无际的荒草,向陶大人请示道:“能不能请太后派兵帮忙?这么多得清理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陶大人摇摇头,“太后若是肯派兵,现在我们看到的就不是这番光景了。” 这太后还真是难伺候,故意找了这么个偏僻地方,面积是挺大的,可是离城这么远,对千禧郡主来说究竟是好是坏,此时还真不好下定论。 晚书也不好和陶大人议论太后,毕竟这是掉脑袋的大事,看着这一望无边的荒草问道:“这附近没人家吧?” 陶大人摇摇头,“以前有几户的,后来都搬走了,”又指向右手边一座山头,“原来这边还有一座道光,因年久失修,里面的道姑也都搬走了。” “那要不用火烧吧?这样下去太费时间了。太后只给了五个月时间,这拔草都要费上个把月。” “火烧?” “对,大人和钦天监的人是否熟识?” 陶大人面上一喜,问道:“你是说让钦天监算个日子,然后借助雨势一把火烧了这些草?” 晚书点点头,虽然作为一个现代的人,不该相信那些东西,可是她不信,得让太后和朝臣相信,否则这局就布不下去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明日早朝我便向太后进言,不用朝廷派兵,太后应该会答应的。” 说完,就把人叫了回来回去了。 晚书和陶大人乘坐同一辆马车,又向其讨教了一些这古代建筑需要注意的地方,心里也大概有了个谱。 古代人讲究风水,还有朝向问题,这在现代好多人也深信不疑。 晚书准备进城后,回工部查些资料,就让陶大人将他送到了宫门口。 工部藏书不多,一些比较久远的案子已移交文渠阁收集,晚书只找到一些最近两三年的案子。 不过她听陶大人讲前年好像给某位大臣家修建了一个避暑的院子,里面好多摆设、布局都是比较高级的。 太后既然想给千禧郡主一份体面,想必也不会太过于寒酸,倒是可以借鉴一下。 此时已近黄昏,工部除了一个值守的小太监,其他人都早早出宫去了。 晚书看他忙出忙进的打扫,也不好叫他帮忙,只好自己一个人慢慢找起来。 所幸卷子都有明显的标记,很快就找到了。 打开后,晚书便津津有问的看了起来。 也不知看了多久,小太监走了进来,轻声道:“梁侍郎,吃点东西吧。” 说着将手中瓷碗里的乔饼递了过去。 “谢谢。”晚书冲他笑笑,接过。 那小太监看晚书和蔼,又问道:“天都黑了,侍郎大人还不回去吗?” 晚书抬头看了看外面,果然已经满天繁星了,遂问道:“什么时候了?” 小太监回道:“丑时了。” 竟在这坐了整整两个多时辰,晚书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拿起手中的乔饼咬了一口,问道:“你吃了吗?” 小太监回道:“吃过了。侍郎大人慢吃,我去给你拿些水。” 说完,也不等晚书回应,便出去了。 晚书嚼着手中的乔饼,继续翻看着案卷,脑海中渐渐呈现了一个框图,便在纸上勾画出来。 又过了些时辰,小太监没回来,晚书内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茅厕在西北角落,晚书所待地方在南边,过去要走好一段路程。 刚解决完生理需求,出了茅厕,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冲向了自己,晚书被吓得“哇”一声大喊出来。 “别出声,否则我要你的小命。” 赤/裸/裸的威胁声传入耳中,晚书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这算是被挟持了,而且还是在皇宫里。 “带我出去。” 又一声音传入耳中,晚书颤抖着身子,看着那把抵在脖子上的长剑,没脑子的问道:“去,去哪?” 那人还没回答,便有火把的光朝这边照过来,听脚步声好像是人还不少。 还有人高声喊着:“抓刺客,抓刺客。” 晚书看到了救星,下意识的就想大喊。 刺客似乎察觉到了晚书意图,再次唬道:“闭嘴,掩护我出去,否则……” 说着,还不忘晃了晃手中的剑。 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刺客,自己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晚书放弃了求救,小声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避开他们,我带你去。” 刺客怕晚书使诈,犹豫了一下,晚书借机掏出怀中的辣椒粉,洒向了刺客的面容。 然后大喊:“刺客在这,刺客在这,快来人呐……” 可惜还没跑出三步,又被抓住了,这次刺客可没留情面,一剑就割向了晚书的脖子。 危急关头,晚书闭着眼睛喊道:“杀了我,就没人带你出去了。” 对方迟疑了一下,又伸手点了晚书的哑穴,瞪着她道:“再敢使花样,休怪我无情。” 晚书害怕的摇摇头,她伸手抹了抹脖子上的血痕,惊恐的带着刺客进了内阁。 刚进去,小太监就跑了进来,“侍郎大人,你没事吧,我听说有刺客闯进了养心殿,此时禁卫军正在到处捉拿刺客呢。” 晚书看着藏在门背后的刺客,对着小太监摇了摇头。 他们俩都是手无寸铁之人,何况刺客只要一伸手,小太监就会立刻命丧当场。 她假装淡定的在画图,实则握笔的手早就颤抖不止了。 心里默念,“你快走,你快走。别把小命送在这。” 还好,小太监见晚书专心作画,又没回他,倒是识趣的走了。 走到门口,还不忘提醒晚书:“侍郎大人,宫门已经被封锁了,今夜你恐怕是出不了宫了,一会累了你就到偏殿去歇息歇息。” 晚书依旧点点头,回了个重重的鼻音:“嗯”。 小太监疑惑不解,皇宫里出了刺客这么大的事,这侍郎大人居然如此淡定,真是怪异。 不过他也没深究,出去跟别人打探消息去了。 看着小太监走远后,晚书起身把门关上了,可是门后的人不见了。 逃走了? 这武功也太高了吧,自己可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晚书心想。 算了,我还是赶快出去找人进来搜查一下吧。 说着,晚书就要打开门出去。 “你要去哪?” 屋子里一道怪异的声音响起,晚书被吓得一个激灵。 “你……”晚书想骂人,可奈何嘴巴说不了话。 可是环顾一圈,这四周空空的,根本就没人,难道见鬼了。 晚书吓得腿一软,就要往地上栽去,只听得书柜背后传来一阵撕裂衣服的声音。 原来在那,晚书站在原地等了会,只听里面传来“嘶”的一声。 听着像是受伤了。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晚书想了想拔腿就跑了出去。 奈何还没到院中,身后一只手便抓住了他的手臂,又将他拽了回去。 这刺客怎么就跟自己杆上了,晚书心里一惊,转身笑嘻嘻的冲着刺客摇了摇头。 很快又被抓了回去,这次刺客却没为难她,只是问道:“太医院在哪个方向?” 外面到处是禁军,她还想去太医院找药。 奈何迫于对方的淫威,晚书只能屈服,毕竟小命在人家手里,她伸手指了指太医院的方向。 刺客看了看,有些不明白,声音低弱道:“带路。” 晚书惊讶的指了指自己,这时才发现刺客左肩有褐色的血在蹭蹭冒。 救不救他? 晚书心里闪过几个念头,他是刺客,但是作为一个医者又没法见死不救。 对方见晚书迟迟不动,右手捂住伤口,目光凶狠,持剑的左手逼向晚书。 晚书从怀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将他的手拿开,撒开衣服,洒了一层药上去。 血流速度明显减若,刺客可能不相信晚书会救他,一时间愣住了。 晚书又撕了一块衣角,准备给他包扎。 只是对方反应过来,往旁一躲,弹开了。 晚书拿着手中的布料试图向他扬了扬手,对方伸手接过,“我自己来就行。” 晚书看着他不协调的双手,走到案前,在纸上写道:“我可以帮你。” 对方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没说话。 两人僵持间,工部大门被人用力拍响,外面传来禁军统领刘庆的声音。 晚书一惊,刺客也为之一怔,用眼神警告晚书不要说出他的踪影。 晚书竟然鬼使神差的指了指窗户,然后跑出去开门了。 第107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门外,是几十名禁卫军,整齐站立,满头大汗。 一看就是在宫中跑了很久,只是刚刚明明看到他们的火把靠近,为什么脚步声却越来越远呢? 晚书来不及深思,看着为首的禁军统领刘庆,示意他帮自己解穴。 禁军统领刘庆把晚书当成了值夜的,开口便嚷嚷道:“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宫里出了刺客,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之人来过这里?” 晚书嘴里唔唔两声,然后边点头边指了指里面。 “居然是个喑人(哑巴)?” 刘庆嘀咕一句,不耐烦道:“让开。”大手一挥,就带着人冲进去了。 晚书忙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一旁,把所有人让了进去,抚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看着禁军进了每间屋子,拿着刀剑到处乱戳,晚书知道明日又有得收拾了。 这个刺客胆子真是大,单枪匹马的竟然就闯进皇宫来了。 而且还熟知养心殿的位置,就连皇上今夜宿在养心殿都打听得清清楚楚,想来是蓄谋已久的。 也不知道皇上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出事? 想到皇上,晚书却有些不解了。 这朝中大权分明就是太后一手拿主意,古人不是最忌讳后宫干政吗?为何朝中却没有一个大臣敢提出异议? 难道以前看的电视都是假的,学的历史也都是假的。 相反,他们好像还乐于现在这般景况,这皇上看上去既不年幼也不痴傻啊,怎么就让太后一个女人干政了? 正想入神,刘庆竟然带着人出来了,并且下令带走了晚书。 晚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禁军,一人一只胳膊拖走了。 晚书哑穴还没解,只得拼命摇头挣扎。 这要带自己去哪也不知道,刘庆抓不到刺客,是要把自己当刺客吗? 万一对自己用刑,身份泄露了怎么办? 晚书不敢往下想,一直看着刘庆张口发出“唔唔”声。 奈何天黑,对方也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押着她往养心殿去了。 人还没靠近养心殿,便看到殿里殿外灯火通明,不停的有人影进进出出,还有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将养心殿包围得密不透风。 完了,皇上一定出事了,自己被当成替罪羊的可能性非常大。 晚书真是追悔莫及啊,本来想救了那刺客,然后求他放过自己。没想到却把自己搭进去了。 刘庆带着晚书走近,立刻有人让出了一条路,晚书被直接带进了殿内。 刘庆微微颔首,面色沉稳,向着上首所坐之人回禀道:“启禀太后,刺客受了伤,微臣在工部找了个这个……” 晚书看去,那正是自己装金疮药的瓶子,还有一个是装辣椒粉的。 太后怒气冲天,凛着脸色问道:“这是什么?” 晚书心里一惊,只听刘庆继续道:“微臣仔细看过,这里面装有金疮药,而这里面却是辣椒粉。” 太后听完,明显震惊,有些不解的问道:“哦?” 晚书想分辨,奈何嘴里说不了话,跪在地上不停扭动身子,引起旁人注意。 这招有用,很快太后便把视线转向了晚书,问道:“殿下所跪何人?” 刘庆怕太后怪罪没抓到刺客,抢先道:“这是在工部抓到的值夜郎君,微臣怀疑他和刺客是同伙,特带来请太后审讯定夺。” 晚书张着口咿咿呀呀,头摇得如同拨浪鼓,示意自己不是刺客同伙。 “大胆狂徒,居然敢潜入皇宫刺杀皇帝,快从实招供,到底有何居心?” 刘庆看晚书说不了话,开口道:“禀太后,这是个喑人。” 晚书说不出话,双手又被绑了,只能用动作示意自己不是。 “喑人?”太后说着看了晚书一眼,又转头不耐烦的下令:“去找个会说话的来。” 说完,有人出去了。 晚书瞪着眼睛,看着太后,使劲眨眼示意,奈何这些人就像死人一般,无动于衷。 很快,进来了一个四十多的太监,跟太后行完礼,便站在了一旁,紧紧盯着晚书的嘴巴。 晚书朝他看了一眼,这应该是个会唇语的伶技。 晚书求救般的看向他道:“微臣不是喑人,微臣是新上任的工部侍郎梁晚书。” 那伶技身子哆嗦了一下,迟疑的看了晚书两眼,才挪步走到太后身边,跟她耳语了两句。 太后脸色由吃惊到震怒,盯着晚书看了看,待看清了,大吼道:“既是工部侍郎,为何不说话?”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震惊了,目光全都聚集在晚书身上。 晚书无奈,对着那伶技又说道:“微臣被刺客点了哑穴,说不了话。” 伶技照实传递了,太后这才命人给他解了穴。 穴道解开,晚书如获大赦,咳了两声,便迎着太后的目光道:“禀太后,微臣被刺客挟持,差点丢了小命,微臣绝不是刺客同伙,请太后明察。” 晚书话音刚落,刘庆就抢先逼问道:“那这两个东西你又作何解释?” 太后却机警的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宫里?” 晚书把所有事细细说了一遍,只是把自己主动给刺客疗伤说成是刺客从自己手中抢了药。 当时也是脑抽,一心想着救人为上,结果…… 唉…… “你一个文官,为何身上会带着辣椒粉和金疮药?” 这真是致命的一击,晚书只得硬着头皮如实答道:“微臣是为了防身用的。” 这话没什么说服力,相反还惹得太后和刘庆大怒,这是在怪他禁卫军守护皇宫不力,也是在怪太后这个天下之主治下不严。 果然太后大怒:“大胆,若不是和刺客同伙,那刺客为何会放了你?” 刘庆也跟着道:“太后,这宫里一定有奸细,此次刺客能精准找到皇上住的养心殿,说明是早就熟知宫中路线。” 刘庆话里话外,都把矛头指向了晚书。 晚书气急,怼道:“刘统领执意说我与刺客是同伙,那么还请刘统领拿出确凿的证据。” 又看向太后道:“微臣刚刚已经说过了,是刘统领来得及时,又赶上刺客受伤严重,微臣这才跑了出来。微臣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请太后明鉴。” 刘庆还欲再说,只听殿后传来一阵急切的咳数声,紧接着有太监的声音传出:“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晚书看着太后,明显的看到她的眼里闪过一丝不甘,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起身冲着里面关切道:“皇儿,皇儿,你终于醒过来了。” 晚书和刘庆进不去,只得继续跪在殿外等候,太后进去了好一会才出来。 晚书以为她还会继续审下去,没想到太后却下令道:“刘庆听令,哀家命你三日内将刺客捉拿归案。梁晚书,在刺客归案前,你不可离开养心殿半步。” 说完,便让人将晚书带到偏殿关押起来。 刘庆不甘道:“微臣遵命。” 毕竟嫌疑还未洗脱,晚书也只得听命。 只是这刘庆跟自己什么仇什么怨,今日也只是第一次见面,非要跟自己过不去,还硬要给自己安一个刺客的罪名,这是何道理? 养心殿的偏殿虽不似刑部大牢阴冷潮湿,但也简陋至极,除了一张小方桌和一张床,再无其他东西。 晚书不明白太后为何要将自己关在这里,按理说她怀疑自己与刺客是同伙,那更应该把自己关到离养心殿远一点的地方。 她难道不害怕自己害了皇上? 但现在显然不是这样,晚书觉得现在脑子很乱,她躺在床上,将今夜从遇到刺客开始又从头捋了一遍,还是没想出其中的关键所在。 折腾了大半夜,晚书也累了,很快便有些昏昏欲睡。 可是又睡不踏实,这里是皇宫,晚书还是头一次在宫里过夜,而且还是在养心殿,皇上就在隔壁住着呢。 何况外面禁军还没撤走,万一刘庆真对自己有什么仇恨,半夜里偷偷把自己结果了,可咋办? 越想越睡不着,眼皮合上不过三秒,又努力撑开。 经历了几次后,晚书撑不住真睡过去了。 突感觉刚刚入睡,紧闭的窗户开了,一道黑影逼近床边,晚书惊醒过来,往里一缩,惊惧的问道:“谁?” 第108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黑影没出声,一只手掌快速逼近捂住了晚书的嘴巴,小声道:“别出声。” 不会是刺客又闯进来了吧,晚书惊恐的双眼盯着对方,用力挣扎,试图摆脱对方的手掌。 “别动。”声音坚定有力,给人一种无法拒绝却又很安心的错觉。 晚书放弃挣扎,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对方,只觉得这身影以及身上淡淡的幽兰香莫名的有些熟悉。 “我放开你,你别喊。”对面又掷地有声的传来一句。 晚书眨眨眼睛,对方很讲信用的放开了她。 晚书嘴巴得以解脱,立马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潜入皇宫有何意图?” 黑衣人取下帽子,拉下面巾,晚书惊讶的盯着对方,活动了下眼珠子,耷拉着下巴,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你是皇上?” 晚书直勾勾的看着对方,虽然她只在早朝上见过皇上两次,可还是认出来了。 黑衣人居然是当今大晋的傀儡皇帝苏泺,这和那个惊吓过度躺在养心殿养病的皇上是同一个人? 看着对方点头默认,晚书脑子还是有些没绕过来,继续发愣问道:“皇上,你……你不是受伤昏迷了吗?” “嘘……”苏泺环顾四周一眼,见外面没什么异常,才继续机警的问道:“朕问你,今晚那个刺客身形如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 晚书疑惑不解,皇上这是要亲自查案?难道他是来试探自己的? 这皇上好心机,晚书倒抽一股冷气,匆忙跳下床跪下道:“皇上明察,微臣真不是刺客同伙,更没有帮他进宫行刺。” 由于跳跃时不小心碰倒了床头的烛台,惊到了门外的守卫,外面立马传来一阵骚动。 “什么声音?” “快去看看。” “好像是从里面传来的,会不会是刺客前来救人?” “快,把门打开进去看看。” …… 外面禁军你一言我一语的传进里面,紧接着就有钥匙开锁的声音。 晚书看着苏泺,用嘴型问他怎么办? 苏泺明显也是一惊,已经惊动了禁军,再从窗户跳出去,一定会被抓个正着。 这房间本是个下等太监住的地方,简陋至极,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听着门锁打开的声音,苏泺也顾不上许多,拉着晚书跳上了床,然后拉开被子,将自己藏在被子里。 晚书也不傻,明白苏泺的意思,她侧了侧身,背对着苏泺,静静躺着。 很快,两个守卫提着灯笼冲了进来,将屋里四处照亮,没发现有身影,又到床边照了照。 所幸看到晚书的面容后,没再往里照。 晚书嗓子提到了心眼,看着守卫,假装刚睡醒般迷离着双眼,问道:“两位什么事?” 其中一个侍卫问道:“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晚书打了个哈欠,假装警醒的环顾四周一圈,回道:“没有啊,难道烛台不是我翻身打翻的,是有人闯进来打翻的?” 两个守卫果然将目光转向地上打翻的烛台,提着灯笼看了又看,还狐疑的打量晚书几眼。 晚书生怕两人继续搜查,继续演道:“难道是刺客要来杀我灭口,两位救救我,求你们帮我跟太后求个情,微臣真的是被冤枉的。” 两位侍卫看晚书撒泼,交换一下眼神,就一前一后出去了。 门被继续锁上,晚书看看外面人影静下来,才松了口气,翻身坐起。 却没想到屁股撞到了苏泺的肚子,她忙弹开,连声道歉:“微臣不是有心的,皇上恕罪。” 苏泺也跟着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摆手示意没事,“无碍,朕要你秘密帮朕帮件事。” 晚书想也没想,便回问道:“什么事?” 苏泺对着晚书耳语道:“查出太后和丞相姜云之间的秘密,并在朝堂上将其公之于众。” 晚书足足三秒没出声,皇上要查太后和丞相,而且是让自己一个刚上任毫无人脉的小官查。 晚书正想问问原因,苏泺便似察觉到她意图般阻止了,“你不必知道朕为什么要查这件事,你只需要照朕吩咐行事就行。” “微臣现在是个嫌犯,能不能出去还另说。就算能出去,微臣人微言轻,这该怎么查起?” “不出两天,你一定能出去。至于如何查起,就看你的手段了,必要时朕会助你一臂之力。至于其他的,就看你自己了。” 晚书心想,程实和姜云一丘之貉,查姜云,这倒是正合自己心意,可是现在自己脚跟还没站稳,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 而且这还牵扯到太后这个天下之主,一不小心可就脑袋搬家,还何谈报仇大业。 可拒绝皇上,就是欺君之罪,晚书想了想,威胁道:“皇上不怕我把这事告诉太后?” 苏泺像是早就做好准备一样,勾唇一笑,回道:“你不会。” “今晚你是唯一见过刺客的人,你跟朕描述一下刺客身形如何?” 晚书又把在养心殿和太后说的话和苏泺说了一遍。 听到最后苏泺点头,表示知道了就起身走了,窗户轻轻一晃就不见了人影。 这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比方宴和九月还要高。 晚书想了想,自己确实不会,就算真的把这事说给太后,她如果不信怎么办?到时候皇上否认又怎么办?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除了接受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苏泺走了,晚书却是彻底睡不着了。 原本经过刺客一事,这一晚已经很不太平了,想不到半路还杀出个苏泺,给自己安排个这么艰巨的任务。 还有,他说什么,自己两天内就能出去,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更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查太后,还要查丞相? 而且还让自己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将秘密公开。 太后和丞相之间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一连串的疑点将晚书压得透不过气,到底该怎么查?从哪一步开始查起? 还有,皇上之前明明受惊昏迷,为什么刚刚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对方的病态?难道皇上一直是装的? 那刺客呢?不会也是皇上自己安排的吧?做戏给太后看?可如果是他安排的,他干嘛又要问自己刺客身形如何? 还有在殿内,太后在得知皇上无碍后,眼神里透着的那股冷意又是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两人貌合神离,明面上亲如母子,暗地里却相互算计。 想到了这层,晚书也能大致猜到些皇上为什么要查太后了。 有可能就像电视里演得那样,太后杀了皇上的生母,皇上一直知道,可是前朝后宫都是太后做主,皇上没有机会报仇,所以才让自己找到太后的秘密,以达到报仇的目的。 皇上这招真是高,这事成功了自己报了仇,还能夺回皇权,失败了顶多就是臣子私自调查,将自己当替罪羊罢了。 晚书突然有些后悔了,考什么功名,这三年还不如找个练武的师父,学一身武艺,亲手宰了程实和姜艳秋来得痛快呢。 可惜,算盘打错了,如今想抽身却是身不由己了。 晚书耷拉着脑袋,坐在床上抱着膝盖默默的思索着。 第109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在养心殿待了两日,果然如苏泺所言,晚书被放出去了,而且还洗脱了嫌犯的身份。 出了宫门,晚书只觉得一切就像做了场梦,漫长又短暂。 回到状元府,沐浴完毕,刚准备好好睡一觉,便听得下人禀报许子艺来了。 肯定是来跟自己打听刺客之事的,不过他能在这个时候来看自己,说明还是挺有情义的,晚书赶紧往前院去了。 远远的便看到许子艺站在门口,晚书迎了过去,微微一笑,“许兄。” 看见晚书还能笑出来,许子艺打趣道:“看来我们是白担心了,梁兄看上去好像比之前精神啊。” 晚书莞尔一笑,迎着许子艺进了宴客厅。 晚书也随即道:“许兄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来看我笑话?” “自然是来看看死里逃生的你,怎么样?这两天吃了不少苦吧?” 晚书摇摇头,“劳烦许兄挂念,一切都还好。” 许子艺道:“那就好。今日来还有件事要跟梁兄说说,方夫子生了个女儿,我们打算去府上看望,不知梁兄……” 晚书打断了许子艺接下来的话,口不对心的说道:“哦,是吗?那可得好好恭喜一下方夫子。” 紧接着,晚书继续道:“可是我经此一难,还是不去的好,万一把这霉运带给小婴儿就不好了。我备份礼物,劳烦许兄帮我带去。” 许子艺看着晚书,将原本准备好的话咽了咽,正色道:“梁兄说的是,这婴孩羸弱,容易沾染一些不好的东西,还是过段时日再上门拜访吧。” 晚书淡淡一笑,举起茶杯,“来,喝茶。” 许子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是越来越看懂自己这个同窗三年的兄弟了,总觉得他心里很苦,但偏偏每次见面都是笑容满面,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该说的话也说完了,许子艺以晚书需要好好休息为由,告辞走了。 临出门前,晚书让管家挑了份礼交给他,让他帮忙带去方府。 女儿,挺好,晚书自嘲的想着。 第二日,晚书回了工部,工部已经恢复原状,与之前无异,就连晚书画到一半的图,都整整齐齐摆放在了桌上。 晚书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正在做事的几人,吸了吸鼻子,大声道:“各位早。” 院内几人听得声音,放下手中的活计,怔怔的看向他。 半晌,其中一人欢喜道:“侍郎大人回来了。” 没有人问起刺客那晚发生的事,晚书也没主动说。 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波澜不惊。 晚书进入内室,看看桌上工整摆放的宣纸,提笔继续作图。 一整日,陶知礼都没来过,不知道在忙什么,晚书也在工部待了整整一天。 直到天黑,值夜太监提醒,她才收拾一番,慌忙出了宫。 经过刺客一事,她现在不敢再随便逗留宫中了。 晚书是个惜命的人,能够重新再活一次,是多么难能可贵,这小命可得牢牢保住了。 出了工部,晚书顺着宫墙往东直门而去。 远远的便看到一个身影急切的往宫里走,晚书一惊,难道又是刺客? 可是一路上的宫人似乎都认识他,不断跟其打招呼甚至还对他礼待有加。 晚书躲在暗处,看了看,由于隔得远,没能看清对方是谁? 不过看他的方向,好像是去后宫。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居然明目张胆的闯进后宫,晚书甚是不解? 莫非是后宫哪个女眷的亲人,这么说来那就能说得通了。 直到在宫门口看到姜云的轿子,晚书才恍然大悟。 可是姜云在宫中既没女儿,也没姐妹,只有一个可能,太后召见他。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太后召见应该是在青鸾殿,不可能是在自己的寝宫。 养心殿第一晚发生的事渐渐涌上心头,皇上的施压不似无中生有。 只是她有些不解,太后和姜云之间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惹得皇上要悄悄去查。 难道是奸/情? 不能吧?姜云都敢光明正大的进去,他不会蠢到将自己和太后之间的秘事就此摊开。 可是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呢,晚书实在不解。皇上一定知道些什么,却又不告诉自己,非要自己去亲手查验。 姜云身上透着一股子戾气,晚书往外走时,不禁打了个寒颤。 出了宫,晚书就往状元府方向走了。 官员一条街离皇宫不是很远,这里住的大都是当朝官员。为了入宫方便,朝中有实力的官员都在皇宫附近买了房,久而久之就成“官员一条街”了。 早间晚书吩咐了让轿夫不必等候自己,反正不远,自己溜达着回去就行。 这会街上正热闹,摆夜市的都忙着吆喝赚钱。 听着街上吆喝声正浓,晚书想回去也无事,好久不曾在这京中好好逛逛了,今日所幸就去转一圈。 想着便拐了个弯,往正街上去了。 京城的繁华,不止是高屋建瓴的辉煌建筑,更多的是这些各色铺子。 在乡下,为了省灯油钱,这会家家都已入睡了,哪会有人在街上溜达。 而京城不同,南来的北往的不是商贾就是富豪,使之凑成了热闹非凡的景象。 晚书逛着看着,看到路边卖花的小女孩,突然想起了和小福贵一块做脂粉的日子。 那会多好,小福贵会围着自己究根问底,每次听完晚书解答后,不是发懵就是发愣,常常惹得晚书很是无奈。 如今却物是人非。 如果当日没带他来京城,或许他现在还蹦蹦跳跳的跟在自己身侧,继续问着“公子,这个如何,那个如何。” 晚书将视线收回,轻轻叹息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姜艳秋正迎面往自己这边过来。 此时不是与她正面交锋的时候,晚书往旁一钻,进了一家铺子。 哪想到晚书刚进去,姜艳秋后脚就跟来了。 “梁大人对这脂粉也感兴趣?” 讽刺声传入耳中,晚书这才注意到自己进的是个脂粉铺子。 见躲避不开,只好回道:“程夫人这么晚也出来逛街?” 姜艳秋眼里喷着火,不屑道:“本夫人什么时候逛街,与你何干?” 姜艳秋身边跟着顺芝,好汉不吃眼前亏,晚书此时不想与她过多纠缠。 遂回道:“程夫人请慢慢买,本官就不打扰了。”便准备出去。 哪知,晚书才动脚,顺芝就伸手拦住了她:“梁大人,我家夫人话还没说完呢,里面请。” 晚书回头看向姜艳秋,激道:“程夫人拦住本官,莫不是想与本官共度良宵。” 店里的客人全都看向两人,小声议论着,姜艳秋一个妇人当众拦下一个官员,再加上晚书的话和天资之色,十个有九个都会想偏。 原以为姜艳秋碍于身份和面子,会放了自己,哪想到她朝伙计递了个眼色,伙计就把其他客人赶走了。 客人也看出了姜艳秋不是善茬,怕惹麻烦,争相往外面去了。 看着伙计准备关门,晚书暗道不好,低头就往顺芝手臂下钻。 顺芝毕竟是练武的,反应神速,反手就钳制住了晚书的后衣领。 晚书挣脱不开,怒问道:“程夫人到底意欲何为?” 姜艳秋自从知道晚书没死还考上今年新科状元后,就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一是他的名字和那个贱人叫的一样,二是两人之前有过过节,三是他身边那个小书童死前说的话。 这三桩事,无论哪一桩都令她不舒服。尤其裴振不仅没杀了他,还说梁晚书不能杀。 她实在想不通,一个文弱书生,有何不能杀的? 而且当日他自己没把人杀了,就应该告诉自己,自己还能好办呢。 如今梁晚书已是工部侍郎,想杀他可没之前那么容易。 姜艳秋越想越气,今日好不容易又撞见了,她哪能轻易放过他,就算杀不了,也要羞辱一番才行。 面对晚书的质问,姜艳秋奸笑道:“本夫人听说店里新进了几款胭脂,也不知道好不好用,正好梁大人喜欢,就请梁大人帮忙试一试。” 姜艳秋这是在羞辱自己,晚书暴怒,脸色铁青,骂道:“姜艳秋,你……” 可惜,还没把乌龟王八蛋等等的话骂出口,嘴就被顺芝堵上了。 姜艳秋顺手拿起柜台上的一盒殷红色的脂粉,伸出食指用力挑了一大块,重重按在晚书脸上,紧接着又拿了几款其他颜色的脂粉统统往自己脸上招呼。 晚书说不了话,只能怒目瞪着她,眼里满满的都是警告之色。 果真最毒妇人心,不是说着玩的。 直到把晚书脸上涂满,没有一丝剩余的皮肤,姜艳秋才满意的放下手中的脂粉。 抿唇笑着和伙计说:“去,把门打开,让大家都进来看看新上任的梁大人。” 姜艳秋,旧怨未消,再添新恨,这笔账我日后再找你算。晚书忿忿的想着。 外面街道上的人声依然鼎沸,听到伙计吆喝,里面有好看的东西,人群都往里涌了进来。 晚书羞愧难当,虽然自己是女儿身,涂脂抹粉的没什么。可在别人眼里,自己是个男的,而且还是个酷爱脂粉的男子。 晚书想把头垂下,却被顺芝狠狠的抵住下巴,动弹不得。 一声声议论不绝于耳,虽然大部分人看到他是被胁迫的,但是在吃瓜群众眼里自己现在这番模样,才是重点。 第110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晚书看着姜艳秋那张得意忘形的脸,心里恨得牙痒痒。 不出明日,工部侍郎逛脂粉铺子,并将自己画成鬼脸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了吧。 晚书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面有人冲破人堆,挤了进来。 来人如一阵风,雷厉风行的冲到晚书面前,一把将顺芝推开,拿开晚书嘴里的手绢,转向姜艳秋厉声质问道:“姜姐姐私自把当朝官员囚禁于此,想干什么呀?” 顺芝看对方不好惹,忙退至姜艳秋身边挡在前面。 晚书没了顺芝的束缚,看清来人后,忙行礼道:“本官多谢陶姑娘搭救。” 没错,来人正是陶青衣,工部尚书陶知礼的女儿。 晚书不知她为何会搭救自己,明明上次自己得罪了她。 可转念一想,应该是为了陶尚书,毕竟自己是他向太后举荐的人,自己被折辱,多少他也会受些影响。 想到这层,晚书也便和她统一战线了,“搭救”二字一出,更显刚刚陶青衣说的囚禁是事实。 陶青衣偏过头,对着晚书浅浅一笑,道:“梁大人不必多礼,”接着又转向姜艳秋,“本姑娘最好打抱不平,今日这事本姑娘管定了。” 晚书定睛看去,姜艳秋的脸色比吃了臭狗屎还难看,只是碍于围观群众太多,不好发作。 为了摆出自己大家闺秀的风范,只不疾不徐的看着陶青衣道:“陶妹妹,你误会了,姐姐一个妇道人家,怎敢囚禁朝廷官员。明明是梁大人喜好这女子用的脂粉,姐姐帮帮他罢了。” 陶青衣可不吃这套,在店里走了一圈,大声道:“姐姐一个妇人自然是不敢囚禁,可就是不知是仗了谁的势了,是户部尚书还是丞相大人啊?还是两人都仗了?” 这话一出,人群一阵唏嘘。 原本只是两人之见的恶作剧,瞬间就上升到了朝廷大臣之间的明争暗斗。 姜艳秋再也装不下去,唬道:“陶青衣,你说话之前最好有确凿的证据,否则别怪本夫人告你个诬陷的罪名。” 陶青衣站累了,示意身边丫鬟给自己搬了个凳子,坐下回道:“哎哟哟,姜姐姐,别着急嘛,难道是被我说中了?” 论起牙尖嘴利,姜艳秋心高气傲惯了,可说不赢陶青衣这小丫头。 看着围观人都在议论自己仗势欺人,害怕落人口实。姜艳秋张了张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哼,顺芝,我们走。” 可陶青衣哪是这么好惹的,两步并三步窜到两人前面,拦住了两人的去路,“姜姐姐,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见门被拦住了,姜艳秋冷喝一声道:“让开。” 说着,朝顺芝使了个眼色,顺芝伸手就捏住了陶青衣的手臂,将她推开了。 陶青衣性子本来就火爆,这一点倒是随了陶尚书,见个丫鬟都敢对自己动手,火苗一下蹿上来了。 看着姜艳秋的后背,气狠狠的道:““姜艳秋,你别狗仗人势,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本姑娘,本姑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惹恼了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给本姑娘等着。” 姜艳秋有顺芝护着,很快就穿过门口围观的人,消失在人群中了。 晚书拉起陶青衣,问道:“陶姑娘,你没事吧?” 陶青衣眼光还盯着门外,咬着牙回道:“没事。她不过就是仗着他爹是丞相,他夫君是礼部尚书,梁大人你不用怕,以后还有我和爹爹给你撑腰呢。” 晚书有些动容,也瞅着姜艳秋远去的方向,咬牙切齿道:“等着吧,那一天不会远了。” 陶青衣没听清晚书的话,其实是没听懂,她回头问道:“啊?梁大人,你说什么?” 晚书回过神,“没,没说什么。你这手破了,我带你去医馆包扎一下。” 陶青衣忍俊不禁道:“你就这幅样子带我去啊?” 晚书这才想起脸上被姜艳秋化成了花猫,忙让伙计打了盆水进来,将脸洗净。 伙计是个会看眼色的滑头,刚刚一味帮着姜艳秋祸祸晚书,这会有陶青衣这个小霸王在,又唯唯诺诺的应着下去了。 晚书洗净脸,带着陶青衣去了医馆。 本来自己身上各种药都会带些的,自从上次刺客一事差点因那两瓶东西丢了小命后,晚书就打消了将药带在身上的念头。 这点伤对陶青衣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就连她的丫鬟都不禁小声问道:“小姐,咱们真要去医馆啊?” 可谁让她对晚书有好感呢,既然人家都说出口了,那就得给人这个机会啊。 她给了丫鬟一个白眼,“闭嘴,你家小姐我受伤了,你看不到啊。” 小丫鬟咂舌,上次自家小姐手背被野猫抓伤流血,都没去医馆,今日这个只不过是擦破了点皮,居然就要去医馆,真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晚书作为一个“男人”,为了避嫌,只远远的跟在两主仆身后,自然也没听到她们在说悄悄话。 很快到了一家医馆,晚书亲自帮陶青衣上药,包扎。 晚书边弄,边轻声道:“这药有止疼消炎的功效,最主要的是敷完不会留疤,姑娘家总是注重外形,陶姑娘大可放心。” 几句话让一向大大咧咧的陶青衣羞红了脸,低头看着双脚。 晚书倒是没发现陶青衣不自在,包好后,还继续道:“今日这事,让陶姑娘见笑了,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陶青衣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陶府离状元府不远,将陶青衣送到府门前,看着她进去后,晚书就转身回府去了。 今晚真的是有惊无险,若不是陶青衣出现,自己这脸面算是丢尽了。 翌日一早,是早朝的日子。 大晋自开国以来,一向是五日一早朝,其他时日官员都是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宣德殿中,晚书听着同僚的奏章,眼光偷偷的往皇上那打量了几次。 苏泺不似那晚的精明干练,傻呵呵的坐在上边,看着下面的臣子发呆。 真是个怪人。晚书内心感慨道。 这时,工部尚书陶知礼站了出来,拿着奏章,禀道:“启奏太后,西郊的杂草已于昨日全部烧毁,不日便可开始动工。” 太后大喜,“陶卿做事果断、迅猛,深得哀家和皇上的青睐。千禧已过了及笄之礼,哀家找钦天监算了日子,三日后在御花园为千禧挑选郡马,各位臣工若有合适的人选均可举荐,届时咱们君臣一并为郡主好好挑挑。” 晚书很是惊讶,倒不是惊讶于千禧郡主选郡马,而是西郊那么大一片野草,说烧就烧了,陶大人这速度也忒快了些。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工部的人都挺会守口如瓶的,一丝消息都没透漏出来。 众位大臣应了下来,晚书也跟着答应了。 宴会的事交给了礼部。 晚书对这宫宴倒是挺期待的,毕竟是第一次参加。 下朝后,她特意等了陶知礼。 陶知礼知道晚书想问什么:“想问什么便问吧?” “西郊的事顺利吗?” 陶知礼步伐停顿了下,他以为晚书会质问他为什么不事先告诉他,哪想到问的却是顺利不顺利? 他点点头,“当日我向太后建议火烧野草,太后听完很是赞同,立即召钦天监算了日子,说是第二日就有雨,这雨过后又要等下个月,于是我没等你出养心殿,便先召集人手去做了。直到昨日才把灰烬清除干净。” 晚书笑笑,她不需要解释,她能想象陶大人和工人们的辛苦。 只是本来她觉得需要从西郊外的山河引水,以备火势蔓延造成不可控的局面,没想到钦天监居然算准了日子。 两人往宫门口走去,忽然陶大人没头没脑的问道:“千禧郡主选驸马,你有何高见?” 晚书愣了下,“没有,郡主选择的一定是好的。” “今年新进的官员,秦丘和赵翼二人已娶亲,你和许子艺可都是翩翩公子……” “陶大人多虑了,千禧郡主可是宫里的贵人,哪能看得上我这粗鄙之人。” 说完,晚书心里也慌了,若说选不上还好,若是被选中了咋办? 陶知礼听完晚书的话,倒是心情舒爽多了,这话的意思就是梁晚书并无意竞选郡马。 这可是他看重的女婿,哪能错过了。 两人各怀鬼胎的想着,往宫门去了。 第111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又过了两日,晚书将郡马府构建的初步图画好了。 古代没有铅笔和计算机,这图画出来效果不是很理想,不过能细化的,晚书都细细画了,甚至每一步都在旁边写了注解,让看的人更能一目了然。 这次陶大人没有单独一人去见太后,而是把晚书也带了去。 晚书有些紧张,毕竟上一次的阴影还没缓过来,万一这次哪不对劲又触了太后逆鳞,后果可是很严重。 陶知礼看出了晚书的忐忑,安慰道:“太后不吃人,不必那么紧张,你只需把这图上的内容详细的说给太后听就行了,一切有我顶着呢。” 晚书会心一笑,看着这个敢作敢为的顶头上司,心里踏实了不少。 到了紫函宫,陶知礼和通传太监说了几句,小太监就忙进去禀报了。 没过一会,小太监就出来了,笑容满面的道:“陶大人、梁大人,太后有请。” 晚书冲他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就随着陶知礼进去了。 一路进去,只听里面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 晚书低着头,翻起眼皮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太后身边坐着位十三四岁少女,两人不知在说什么,都笑得合不拢嘴。 “微臣参见太后、郡主。” 陶知礼声音在耳边想起,晚书也忙跟着见礼。 原来这就是千禧郡主段月蓉啊,长得小巧玲珑的,一袭明黄色的衣裙衬得小脸白净粉嫩,犹如从画上出来的人儿。 这深宫之中就是养人,这古代的美人,晚书也见了不少,可像段月蓉这般纯洁无瑕的,还真没见过。 两人进来后,太后收了脸上的笑容,看晚书一直盯着段月蓉看,咳咳两声以示提醒。 晚书忙收回眼光,虔诚跪拜。 太后这才正色道:“听说两位卿家已经把郡主府的规模图用画作描绘出来了?” 陶知礼道:“禀太后,微臣今日正是来送画作的,”说着把手中的画双手高举,“请太后过目。” 这古人的繁文缛节真麻烦,但是此时此刻晚书还不敢造次,只能恭敬的跪着等太后指示。 太后身边的含玉嬷嬷走下来,将画作接过,然后在太后前面的案桌上铺开。 晚书偷偷观察太后的脸色,万一哪不对劲,自己也好提前想好说辞。 只见太后将目光转向这初步的规模图,眼前眸光一亮。 原以为工部最多也就临摹几座宫殿敷衍一下,没想到这却是一张平面图。 这样的图太后还是第一次看见,图上每一笔都是精华,格局清晰,线条流畅,就连每个宫殿占地多大,宫殿与宫殿之间的距离多少,几步台阶,每阶高度等都描绘得清楚明朗。 晚书本是害怕太后接受不了这新颖的做法,毕竟陶知礼和工部的同僚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足足怔楞了三分钟才回过神来。 甚至还有人说这从未见过,不知该如何建构。 如今看太后脸色除了震惊之外并无其他,晚书也稍稍将心吞回了肚子。 段月蓉也在一旁跟着看,毕竟这是给自己修建的郡主府,喜不喜欢由自己说了算。 千禧郡主毕竟是个小姑娘,没见过大场面,一眼看去,没有华丽的殿宇,没有亭台楼阁,眼里失望之色尽显。 这图只是黑白线条勾画,没有用颜料渲染,太后虽是女子,可主宰天下十年有余,见过的东西不在少数,一眼就看出来其中精髓。 看到千禧郡主嘟着嘴,没了刚刚的欢愉之色,太后宠溺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问道:“不喜欢?” 千禧郡主从小长在太后身边,和太后亲厚,将太后视为自己的母亲,见太后问起,也不掩饰,直言道:“这图上什么宫殿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 太后笑了起来,这次是开怀大笑了,只是笑中没有恶意,只不过是笑千禧年轻,看不出里面的玄机。 她指着图上其中一处对千禧郡主道:“你看这儿,这要是建出来,可比皇宫漂亮多了。” 千禧往她手指头处看去,只见上面画了黑黑的几条线,旁边多了几行小字,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满道:“这哪里漂亮了,母后骗人。” 太后想自己现在说什么千禧都觉得是诓她,也便不再和她过多解释了。 晚书腿都跪麻了,两个膝盖犹如嗑在石子上,也不知太后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们起来。 幸好,太后还是想起了她和陶大人,许是规模图不错,太后给他们赐了座。 “梁卿,是如何想到这个作画之法的?” 太后还是慧眼识珠的,一看就明白这画作出自晚书之手,盯着晚书就问道。 晚书有些汗颜,前世作为一名设计师助理,她还没真正设计过一副成品,顶多就是打打下手。 但现在,自己半吊子的功夫好像成了很稀奇的传世精品。 晚书乖巧的应道:“禀太后,微臣以前看过一本书,上面有介绍过。微臣这幅图大部分是用木炭所画,再以圭笔辅助画出的。” 晚书说着,太后又细细看了看画,还伸手擦了一下。看到指上粘了炭灰,太后欣赏的点点头。 “梁卿想法新奇,这法子可以在院子建设前就能看到它的样子,着实不错。还有这儿的亭子,这儿的荷花池,夏天满园荷花绽放,坐在这观景亭上正好可以喝茶赏河。” 听到太后的赞赏,陶知礼给晚书投来一记赞许的目光。 随即说道:“禀太后,这观景亭不仅能赏荷花,还能垂钓。而且院中的水利更为巧妙,用毛竹将水流引至所需之处,再做成截断形势,用的时候打开阻子,水流就自然流下,不用的时候再把阻子塞回去就戛然而止,省了很多力不说,还让院子更为美观。” 太后今日是感受到了连番的惊喜,这引水之术,她之前好像听李长青提过,说是在长亭书院时,书院水流很是便利,当时还不以为然,只随便听听罢了。 如今又再次听到,心里甚是好奇,忙追着陶知礼问细节。 而一旁的千禧郡主,刚刚还对晚书的规模图不以为然,如今听到可以垂钓,心里开心极了。 陶知礼道:“太后,这都是梁侍郎的主意,就让他给您介绍吧。” 说完看向晚书,示意他表现自己的时候的到了。 竹管一事,晚书是和陶大人说过,规模图上并未完全体现出来,她还在想一个比长亭书院更好的办法引水。 此时问到,也只能先把初步的想法说了出来。 见所有人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晚书把用竹子引水的法子细细说了,还罗列了许多好处。 一番说法听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这都是头一次听说。 就连刚刚对晚书有些不相信的千禧郡主,这会也兴奋的开口问道:“梁大人,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晚书点点头,“回千禧郡主,是的。” “那什么时候能建好啊?我都有点迫不及待的想搬进去住了。” 太后听闻,也跟着道:“说得哀家都动心了。” 出了青鸾殿,晚书和陶大人击了个掌,以示庆贺。 这是陶大人昨日刚从晚书这儿学来的,昨日还觉得别扭的陶大人,现在却得心应手了。 晚书笑着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我的陶大人。” 建造的事陶大人很熟悉,两人配合得可谓是天衣无缝。 可眼前有件事才是比较棘手的。 经费问题。 太后虽然对晚书的规模图满意至极,但是对经费一直没松口。 晚书和陶大人算了一番,按照现在的预算,至少需要一万五千两,可是太后只给一万二千两。 这相差三千两的缺口,要去哪儿找补? 陶大人把第一期的预算详细罗列出来,呈给太后过目后,就直接去了户部。 户部此时正在清点鲜卑族今年新进贡的物品,十箱金箔,五万两白银,两万两黄金,还有一些牛羊骏马,都赶到御马坊去了。 陶大人进去时,程实正在核对进贡清单。 听闻是工部的人,程实眯起眼睛往外看了一眼,便又继续了。 陶大人久久不见有人带他进去,正想闯进去,就看到户部尚书丁奇出来了。 “哟,陶大人,真是不凑巧,程大人正忙着清点今年鲜卑进贡的物资,今日恐怕是没时间见你了。” 这话说得好听,其实摆明了就是故意为难。 只是陶大人想不通,自己和这户部尚书一向没有过节,他这般故意刁难是何缘故? 陶大人不知道自己女儿曾经和姜艳秋有过一段过节,更不知道程实记恨晚书上次当众驳他面子。 晚书作的画他有幸在太后那儿见过,这种小官员,才刚进宫就出尽风头,甚至还名震朝野内外。 尤其晚书是状元,他曾经也是状元,他短短三年能有今日这个位置,全是靠了自己老丈人。可是梁晚书不同,这才一个月不到,就把太后哄得开心了好几天,现在朝中人人称赞,他怎能不恨。 梁晚书是陶大人一手提拔的,梁晚书能有今日和他脱不了干系,正好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他怎能不为难。 想到以后还要合作,陶大人耐住自己的火爆性子,对丁奇道:“本官今日奉太后口谕,为郡主府建造而来。” 丁奇早得了程实的命令,一味拦住陶大人,回道:“陶大人,这贡品之事,太后也等着咱们户部汇报,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两人都搬出了太后,就看哪方先妥协,妥协了了也就败了。 程实身后有姜云撑腰,根本就不会害怕。 第112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陶知礼本就是个急性子,而且这笔钱从批准到到手,得经过三天的时间审核。 修建已经万事俱备,就差经费置办材料,原以为今日自己亲自前来,能让户部办得快些,哪想到还没进门就先吃了闭门羹。 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直接越过丁奇,气冲冲的往里去了。 程实假意看着清单,实则听着门外的动静。 听着外面陶知礼没声了,以为真被丁奇唬走了。正想着出去看看,哪想到刚站起来,就感受到了一阵压迫的气息冲自己而来。 看着陶知礼目光凶恶的冲过来,程实忙装作不知情,“哟,陶大人来了。” 陶知礼不信刚刚自己声音这么大,就隔了一扇开着的门,他程实能听不见。 当下就火起道:“别跟我假惺惺的来这套,本官是奉了太后口谕而来,户部众人请接旨。” 陶大人这话不假,原本他都想着只要预算单上有太后的私印就行了,哪想临走前,太后还给了一道口谕。 程实素来知道陶知礼说话直,没有花花肠子,听到他带了太后口谕,虽不想下跪,但碍于身份,还是不情愿的跪下了。 “程实率户部一干人等听候太后旨意。” 刹那间,屋里、院里哗啦啦跪了一片。 陶知礼没有嘲笑之意,戏谑之心,一本正经的对着程实道:“户部众人听宣,哀家着工部为千禧建造郡主府,户部配合发放所需银两,不得耽误工期。” 经费一事,太后在早朝上就曾说过,此刻恐怕也是害怕程实仗势欺人,才多给了陶知礼一个口谕。 看过规模图后,太后对工部甚是满意,尤其听了晚书的讲解,更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一个新奇的院子。 陶知礼原本还觉得太后多此一举,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念完口谕,陶知礼把手上的单子递了过去,程实不情不愿的接过,“本官定遵太后旨意,为其尽快承办。只是这节骨眼上鲜卑进贡也是大事,使臣还在驿馆等着回复,还请陶大人回去静候。” 陶知礼知道程实这话说得敷衍,即使自己搬出太后,程实还想用进贡一事当借口拖延。 但对方又没说不给自己办,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回道:“这批银两最迟后日就要,程大人自己掂量,本官先告辞了。” 说完转身欲走,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程实的伪君子面孔,如今看清了,是一刻也不想和他呆着了。 偏程实不这么想,等陶知礼刚要跨过门槛,他幽幽来了句:“陶大人一心扑在公事上是好事,可家事也是要顾一顾的。” 陶知礼闻言回头,却只见程实给了自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冲陶知礼笑道:“陶大人,不送。” 陶知礼只当程实是说胡话,也没放在心上,便大步走了。 回到工部,陶知礼刚进门就被晚书拉着问长问短。 待看出他脸色不好,晚书才问:“不顺利?” 陶知己性子急,把在户部发生的一切一口气吐了出来,就连最后程实的讽刺他都一股脑说了。 晚书听完,心里忍不住把程实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义愤填膺的道:“大人不必和程实这种伪君子生气,不值当。咱们公事公办,他程实若真敢扣着钱,我相信太后会为咱们做主的。” 把心里的怨气抖出来,陶知礼心情舒畅多了,又加上晚书的安慰,一下笑了。 “你个傻孩子,他就是仗着有人撑腰,否则怎么敢这么做。等着吧,等日子到了,银两一定会到的。” 晚书也跟着傻乐,“既然大人如此笃定,那就别气了。累了吧,快坐下,我刚煮了茶,喝些润润嗓子。” 陶知礼顺着晚书的话坐下,接过晚书递过来的茶,研究着下一步的人员安排。 晚书却是心不在焉的看着图,心里想着刚刚程实和陶知礼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陶知礼的家事?他指的到底是什么? 想到此,晚书不禁问道:“大人,你知道程大人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陶知礼正想得出神,没想到晚书却这样问,漫不经心的回道:“我上哪儿知道去,他不过就是今日没从我这儿找着气势,想找补找补罢了。” 这话听着,晚书怎么就是不信呢? 以程实的为人,能说出这话,一定不是好事。 晚书不甘心,又问道:“大人府上最近可有什么特别的事?” 陶知礼依然心不在焉的道:“没有。” 可能是自己多想了,晚书想着,不过还是对这事多留了个心眼。 两人又商讨了些公事,便一块出了宫。 回了状元府,晚书拿了本医书,躺在葡萄架下乘凉,这葡萄成熟了,墨紫色的果实看得人垂涎欲滴。 晚书着人捡了些洗净,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啃着书,好不惬意。 许是暑气有些灼热,晚书躺着躺着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丫鬟喊醒的,说是晚膳备好了,让他过去吃。 晚书清醒过来,第一反应便是整了整衣冠,将自己全身上下打量一圈。 见没什么异处,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真是太大意了,居然睡着了。 平日自己的卧房都是自己打扫的,衣服也是自己洗的,晚书还为其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洁癖,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包括衣服。 有次有个丫鬟想讨好自己,擅自进了自己屋子打扫,还把换下来的脏衣服全洗净了。 晚书知道后,为了杀鸡儆猴,罚了丫鬟半年的月例。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洁癖,还把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换了新的,衣服自然也扔了。 看着屋内的物件被一件件搬出,晚书足足心疼了一整天,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自己刚买了不久的,还全都是上等货。 为此,小丫鬟还差点自裁,若不是晚书再三开导,恐怕一条人命就要葬送在自己手里。 从那以后,府里的人都知道了晚书的脾气,看她没责骂那个丫鬟,还树立起了一个好主子的形象。 为了保住身份秘密,晚书真的是“用心良苦。” 如今自己却大意在这睡着了,若是被人发现,那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晚书暗暗责怪自己一句,然后吩咐丫鬟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丫鬟对晚书的过激反应有些傻了眼,嘴上应了,却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晚书。 晚书站起来,又拉了拉衣服,才出了花厅。 今日晚膳的主菜是红烧鳝鱼,这是厨房孙大娘的拿手菜,晚书夹了一筷子,味道确实不错。 鳝鱼肉质鲜嫩,营养价值高,这个季节鳝鱼怕热,经常出洞在河水里避暑,是个好捕捉的时节。 知道晚书好这口,孙大娘一大早就去市集买了回来。 晚书吃了好几块,又喝了一碗银耳雪梨汤解腻,才摸着肚皮回园子里了。 这园子原来被姜艳秋弄得几乎都是花草,现在花草几乎没了,整个被晚书经营成了菜园和果园。 晚书没事时,就带着下人给菜儿浇水,每日吃着自己亲手栽种的果蔬,心里美滋滋的。 这会,晚书又绕着园子小跑起来,这是自己饭后每日必修的客,只要没事,她都要运动一番。 经过一次次的被人欺负,她太知道体力的重要性了,她想先增强体质,然后看看能不能找个人教自己些防身招数,免得每次都手足无措。 今日刚跑起来,就看到园子里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直直的砸向自己。 晚书躲避不及,被黑影一把抓住,拎着衣服就飞了起来。 刚还想着过两日要去拜师了,没想到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被带走了。 晚书大喊着:“救命”,胡乱拍打着对方。 没想到对方速度很快,体力也好,带着自己跃上跃下,很快就消失在大庭广众之下。 几个家丁和丫鬟闻讯追来,却在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离开状元府很远,那黑影才把晚书放下,晚书剧烈的喘着粗气,还没回过神来质问对方是谁,对方就走了。 临走前,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院子。 晚书看了一眼那黑影飞走的方向,迟疑着往那个院子走去。 黑衣人没伤害自己,说明应该不是坏人,而且晚书总觉得他很熟悉,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晚书看着周围静得鸦雀无声,小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慢慢靠近院子,只见院子大门紧闭,她试探的敲了敲,里面没有回应。 晚书正想再用力些,没想到一伸手却把门推开了一个缝隙。 晚书冲着里面看了看,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她大着胆子,把门缝推大了些,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喊:“有人吗?有人吗?” 一路无人,晚书又往前挪了几步,一句句呻/吟之声传出,作为嫁过人的晚书来说,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黑衣人莫不是是个偷窥狂,他带自己来这干嘛,自己对别人的这种是可不感兴趣。 偏偏人家什么都不说,把她扔下就走了。 晚书暗骂一句“无聊”,转身就准备走。 没想到转身时头撞到了院内的一颗树上,惊得树叶沙沙作响。 里面声音停顿下来,男的喊了句:“谁?” 晚书捂着额头,蹲下身子,不敢出声。 这是就这个“谁”字,晚书就立刻明白了黑衣人的用意了。 朝夕相对三栽,这声音就算对方化成灰她都能听出来。 第113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知道了对方身份,晚书心里的疑惑也渐渐明晰了。 听着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应该是风吹的,三郎,咱们继续吧,奴家好痒啊。” 三郎?看来程实对这女子也是挺掏心掏肺的。 三郎是程实在家中的排名,以前的婉淑也这么喊过他。 屋子里继续传来了床板吱吱呀呀的声音,还夹杂着程实卖力的喘息声。 “三郎,用力,奴家一定会为你生个大胖小子……” “不,要两个,三个,不够,媚儿要为我生十个才行。” 真是没眼看,没耳听。敢情程实偷偷养外室,是为了生孩子啊,只是不知道姜艳秋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知道了黑衣人带自己来此的目的,晚书心也安了,此时自己单枪匹马,又是黑夜,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 只是这黑衣人到底是谁?看这样子他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和程实之间的过节的。 可自己的事除了方宴,无人知晓了啊。 方宴的身形和身上气味,她再熟悉不过,晚书笃定刚刚那个黑衣人一定不是方宴。 难道是方宴查到了程实养外室,派了九月或者他身边其他的高手来帮自己。 这个理由还比较能说得通些,改日遇到了问问他吧。 想到这些,晚书也不急了,她偷偷退了出去,左右环顾一圈,将这院子位置记住了,才出了巷子。 程实,自作孽不可活,连老天都在帮我,这回不用我收拾你,一个姜艳秋就能把你折腾个够呛。 就让你们自己狗咬狗去吧,我倒是想看看,姜艳秋知道后会不会疯。 找到了程实的把柄,晚书心里无比的畅快,美滋滋的回去了。 刚出了巷子,回到正街上,晚书就看到了府里的阿达正奔跑着四处张望。 看来,是来找自己的,晚书冲着他高喊道:“阿达,我在这儿。” 阿达循着声音,茫然的在人群中搜寻晚书的影子。 待看到了,才急忙跑过来,关切道:“大人,你没事吧?” 晚书摇摇头,“我没事,让他们都回去吧。” “大人您没事就好,可把我们吓坏了,奴才这就告诉他们去。”阿达答应着就跑远了。 “哎哎哎……” 晚书又被丢下了,只好站在原地等他们,不然一会又要走散了。 就这样,晚书带着状元府八个家丁,浩浩荡荡的走在朱雀大街上,引来各种目光。 奔波了一晚上,晚书觉得有些饿了,看他们每个人满头大汗的,便就近找了家饭馆进去了。 一开始,几人还有些腼腆,不好意思,在晚书三寸不烂之舌之下,终于一个个的坐下了。 点完菜,晚书盯着众人随口问了句:“你们中有人知道四喜巷子吗?” 有几人摇头,有一人却道,“那不是京城的乞丐窝嘛。” 说这话的是府里一个近五十的家丁,叫平贵,负责看门的,平日里大家都喊他一声“平贵叔。” “乞丐窝?” “是,都这么叫的,那儿都是些孤寡老人所住,他们没钱没粮,病了也看不起病,基本都是在那里等死。运气好的,死了后有人报官,官府还能出面将尸首裹了埋进乱葬岗,运气差的就算尸体被虫鼠啃完,也没人知道。” 平贵叔说得有些瘆人,晚书不禁想着今晚的所见所闻。 是了,难怪那巷子黑天瞎火的,连个人影也没看见。 这些老人吃都吃不起了,哪还有钱买油灯,老人腿脚不好,晚上也不出来走动了。 难怪程实敢明目张胆的养外室,原来是料到姜艳秋不会去这种地方。 可转念一想,这些老人也挺可怜的,孤独终老,还没人收尸。都说死者为大,他们中有些人连死后都不得安生。 想想现代有敬老院、孤儿院,这古代真的是太凄惨了。 晚书又问:“那他们的家人呢?” 平贵叔道:“大人有所不知,他们中有些人因为家穷娶不上媳妇,长辈亲戚死后,就没有家人了。有些是兄弟、儿子上了战场,再没回来。还有些是被家人抛弃不管的。” 真是骇人听闻,想不到还有这种事,家穷的也就算了,战死的朝廷不是都会给家里发抚恤金吗?还有那些抛弃父母长辈的,更是不孝。 晚书有些气愤难当,原本只是想了解下程实的那个外室是个什么人,想不到却意外听到了这些事。 “那这些事朝廷都不管吗?战死沙场的,朝廷不是都发抚恤金吗?” 平贵叔眼睛往四周扫了一圈,压低声音道:“大人哪,您以为人人都似你一般心善,有些人哪是能管却不管,有些哪是想管管不了。大人,您可别趟这趟浑水啊,这事管不得,稍不留神脑袋就搬家了。” 晚书点点头,她知道平贵这是在为自己考虑,自己刚踏入官场,确实不宜插手。 一时间,气氛有些冷清,晚书忙道:“今晚大家都辛苦了,快动筷子,尝尝好不好吃。” 这些家丁以前在宫里都是做最脏最累的活的,原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出了宫却遇上了个好主子。 平日里府中也没多少活计,在府中除了大人住的院子,其他地方也是可以随意走动,有时干活累了,还可以歇会,真的是舒服极了。 以至于这次晚书出事,除了女眷,男的留了两个看府的,其他八个都出来找了。 晚书很感动,虽然这是他们份内的事。 席间,晚书又问了些他们个人问题,老家哪里的,家里还有什么人,都是做什么之类的,大家一高兴都说了。 有一个进宫后就和家人失联了。有一个家里有个母亲,每月靠他的月例钱生活。还有两个因为家里兄弟多,他们是被家人卖进宫里的,说起家人,他们也没什么感情。 …… 晚书一一听着,都记下了。 并给那个家里有母亲的放了几天假,允他把母亲接到府里一块生活。 众人深表感动,他们都是些阉人,这辈子无儿无女,身边更无个知冷知热的枕边人,恰逢遇到个好主子,不愁吃喝,还像样的活了一回,人生也无憾事了。 众人唏嘘聊着,饭菜也基本下了肚子。 一顿饭毕,晚书又带着他们回府去了。 第二日,晚书一大早就进宫了。 今日是段月蓉选郡马的日子,朝廷官员无要事,必须要到场。 历经昨夜一事后,晚书倒是对今天的进宫充满了期待。 首先,她要找方宴问问清楚,昨夜指路的人是不是他? 其次,她想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把这事透露给姜艳秋? 至于郡主选郡马,如何选?选谁?这些都统统与她无关,所以一入席,她就把目光转向了方宴那边。 方宴官阶和自己一样,座位也安排得近,刚好可以接着恭喜他喜获女儿,接近他。 宴席还没正式开始,这会大臣们都在随意走动,三三两两凑一起寒暄着谁家公子如何。 甚至有些大臣带着自家儿子,逢人就介绍,生怕没人知道自己有儿子一般。 陶知礼今日也把他家儿子陶青元带进宫了,这会正和李大人那边说着话呢。 晚书往方宴那看去,方宴也正和人说着话,晚书想得抓紧机会,端起酒杯就过去了。 晚书笑意盈盈的走过去:“方大人,听说贵夫人前几日给你添了个女儿,恭喜呀!” 方宴原本堆满笑容的脸面一僵,愣了下,看旁边还站着其他大臣,回道:“多谢梁大人。” 两人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晚书这话没带讽刺,是真心实意的恭喜他,也许是爱屋及乌。原以为自己会很气,可是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气不起来了。 何况,这会有正事要说,也没想那么多。 倒是方宴不这么想,他一直觉得愧对晚书,是以见晚书走过来,心里没来由的紧张了下。 “本官今日忙着郡主府建造一事,也没赶上去府上贺喜,这杯酒就当赔罪了。” 晚书说着,故意走近方宴,拿起他茶几上的酒壶,往杯子里斟酒。 紧接着假昧一口,在方宴耳边小声问道:“昨晚黑衣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方宴本来很紧张,听完这话却是傻眼了。 自己近日忙着照顾孩子,哪有时间安排什么黑衣人? 方宴的反应,让晚书很意外。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了,这事不是方宴安排的。 黑衣人就是个迷,晚书问完话,也与方宴拉开了这距离,“方大人请随意,本官去敬陶大人一杯。” 晚书没给方宴说话的机会,端着刚刚倒的酒走了。 她可不敢真喝,这么盛大的场面,喝酒可是会误事的。 跟方宴喝的第一杯是空气,这第二杯肯定也不能喝,晚书边往陶知礼那边走,边趁着没人注意将酒倒了。 脚下未停,走到陶知礼跟前:“下官敬陶大人一杯,感谢您这段时间的指导和帮助。” 说着就把杯子放嘴唇上,喝完还不忘抿抿嘴。 敬了陶大人,李大人这边了不愿意了,这怎么说,晚书和他也是忘年交,而且说帮助,自己也帮过他,虽说他也帮过自己,可那是两回事。 当即就道:“哎哎哎,我呢?” 晚书脸上堆笑,“李大人,下官不会忘了您的。” 说着就要倒酒,陶大人这边却争锋吃醋起来,给拦住了。 这一来一回之间,时辰就过了。 随着一声声“太后驾到,皇上驾到,郡主驾到”,哄闹的人群也安静下来了,晚书忙回到自己座位站定,迎接太后等人。 第114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郡主选郡马,无非就是些年轻的公子比比才艺、武功,然后再与郡主看对眼了就行。 三个大人物一落座,殿中所有人齐行礼,然后按次序落座。 晚书坐下时,不经意间瞟到了皇上一抹戏谑的目光。 再看回去,只见皇上仍是那个不问世事,安安静静坐着的美男子。 晚书揉了揉眼睛,难道自己看错了。不过对错与否,反正皇上背地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知道的。 接下来就是太后宣布开始选郡马,与晚书先前猜的一样,无非文人考一轮,武艺考一轮,最后决定权还是在郡主那。 第一题是比作诗,此时是夏季,太后便以“夏”字为题出了题目,以此作诗,让在场的人选。 太后话音刚落,就有一人站了起来,“泉水叮咚响,河虾戏水欢。” 紧接着又有几人继续站起,一时间唇枪舌战,你一言我一语,场面甚是欢脱。 (ps:原谅作者词穷,一笔带过。) 第一场比试后,有好几人败下阵来,令晚书没想到的是许子艺竟然加入了这场比试。 而且以一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获得最多的掌声。 而且许子艺说完,还不忘挑兴的看了自己一眼。 晚书哭笑不得,这诗句明明是自己告诉他的,记得有次他们坐一起行酒令,王臻提议都是读书人,应该用诗句来。 当时晚书害怕喝酒露馅,说了很多,想不到对手太强,最后还搬了李白、白居易、杜甫等等大诗人的诗句,才没败下阵来。 晚书记得当日说过这句,想不到许子艺记性如此好,居然还能记得这句诗。 只不过他以为此诗是晚书所作,而今日晚书也没加入这场比试,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就用了。 晚书知他一向心高气傲,求胜心切,可没想到他料到自己不会戳穿他,就用了这句诗。 杨万里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哎,不对不对,这个时代有没有杨万里还不知道呢,不过一定没有,否则这么经典的诗句,不可能没人知晓。 晚书心里默念句:“对不住了,万里先生。” 没想到自己走神被皇上看到了,一向不说话的他,忽然盯着自己道:“朕看这位爱卿有话想说。” 说完,还不忘得意的看了晚书一眼,眼里分明是朕看好你,你得感谢朕给你争取这个机会。 晚书心里骂道:“你奶奶的,若不是知道你的真面目,我还真的以为你是在帮我呢。” 可对方是皇上,自己作为臣子又不能直接拒绝,于是站了起来。 方宴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而许子艺却是心下一惊,他以为晚书是要拆穿自己,一下紧张起来。 没想到晚书看都没看他,对着皇上道:“启禀皇上,微臣一时词穷,想了半晒,一时半会没想到比许大人更好的,请皇上降罪。” 晚书是故意的,一来捧许子艺一把,二来想看看这皇上到底想怎么玩自己。 晚书的才华,朝臣一向有目共睹,如今却说词穷,惹得满心期待的人一阵失望,唏嘘声不绝于耳。 皇上没想到晚书竟然当众不给他面子,可是也想到了其他办法惩治晚书,“唉,真是扫兴,朕就罚你今晚到养心殿陪朕下棋吧。” 一句看似无关痛痒的惩罚,晚书知道皇上这是要有事吩咐她了,应道:“微臣遵旨。” 人家好歹是个皇上,惩治臣子也是天经地义,太后也不好说什么。 等晚书坐下后,就不耐烦的宣布下一场。 比武,可就不似比文了,比武是车轮战,最后坚持下来的人获胜。 不过晚书看着小郡主眼里,对许子艺倒是挺上心的,好几次借着喝酒,拿眼光瞥了他好几眼。 郡主这种娇俏伶俐的小女人,本就适合许子艺这些文人相配。武将大大咧咧的,哪懂小女子的心思,即便成亲也不会过得很好。 看着许子艺眉飞色舞的样子,晚书放下心,安心的看起场中的比武状况。 这回第一个上场的是小侯爷裴振,而且晚书看到他僵着脸,好像是被人推出来的。 自那次差点被他掐死后,晚书就再没见过他,也没他的消息了。 谁知今日一见,他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纨绔形象全无,煞白的脸上堆满了疲惫和哀怨。 晚书不由的看向将他推出来的那人,那应该就是忠国候裴勇了吧。 裴勇年纪已近七十,头发白了一大半,因早年征战落下腿疾,太后早几年就恩准他不用在上朝参与国事,安心颐养天年。 今日来,估计也是想着给自己儿子谋个好前程,毕竟自己儿子一事无成他是知道的,自己死后能不能守住忠国候这个名号还未曾可知。 晚书将他的这点心思全看个透,只是看样子这小侯爷一点不争气,怕是要辜负他老子的一番良苦用心了。 场上的裴振从上场就一直呆站着不动,从未主动出击,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十招就败了。 晚书看裴勇气得面红耳赤,又不好当场发作,也跟着一阵叹息。 裴振虽伤害过自己,晚书恨他理所应当。可裴勇作为一个父亲,晚书却为他感到不值。 果然不出所料,裴振才第六招就败了,被对手击了六拳,最后一拳倒下了,如同死牛般的躺着不动。 对手是大将军林萧的公子林肃,见裴振静静的躺着,吓坏了,战战兢兢的躲在自己父亲身后,道:“我没用力,我没用力,谁让他不还手的……” 晚书从未见过一个人能为了爱情到此地步,她忍不住往方宴那看了一眼,方宴也正好往她这边看来,看着晚书摇摇头,示意晚书别管。 场面一阵失控,裴勇连忙跟太后告罪,然后带着裴振提前出宫了。一并出宫的,还有太医院两位德高望重的太医。 这裴振到底惦记上张舞衣啥了,一个从来不爱自己的人,人家都嫁人生子了,还不死心。 做人就该学学自己,人家都娶妻生子了,没了爱情,就奔事业呗。 裴振这个插曲过后,太后宣布继续。 裴振这事一出,没人敢再上场比武了。林肃也一直发抖,听了他爹的话,乖乖坐着。 太后见没人了,只好下旨让千禧郡主亲自给心仪的郡马送上自己的荷包。 千禧低垂着头,慢慢走下,将荷包迅速丢给许子艺,便掩面跑回去了。 坐下后,苏泺还不忘悄悄打趣道:“皇妹,选个郡马,你脸红什么呀?” 段月蓉给苏泺一记白眼,“你以为跟皇兄选妃子一样,左挑一个右挑一个,本郡主就选一回郡马,当然没经验了。” 苏泺道:“那要不朕和母后说说,也让你多选几个郡马。” 段月蓉从小养在宫里,又认了太后做母后,和皇上倒是处得如亲兄妹一般,两人的悄悄话落在了太后耳里。 太后也道:“皇上,你这后宫人太少了,到现在还没子嗣,哀家看是时候多进些新人了。” 苏泺乖巧的回道:“一切但凭母后做主。” 是以,太后大声宣布完许子艺是新任郡马后,掩面道:“千禧的婚事算是尘埃落定了,哀家也可以和死去的段将军交代了。” “如今,千禧的事定下了,可这宫中子嗣凋零,宫中也该进些新人,为皇上开枝散叶,众卿家意下如何?” 为皇上选妃子,哪有人敢反对的,大家一致赞同,就连在坐的几位妃子,也面上连连应是。 晚书往苏泺那看了一眼,只见他依然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没有欢喜也没有忧愁,仿佛这只是在做一个任务。 晚书不知他内心有无波澜,不过看他如此隐忍,想必是已经习惯了。 今日出席的几个妃子,晚书看了姿色也不怎么样,甚至有两个看上去比苏泺大了十岁左右,也不知苏泺能不能对她们下得去口。 晚书看向苏泺的时候,还意外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太后和丞相姜云对视了一眼。 不过两人没看很久,一眼后便移开了目光。 晚书心想这两人之间果然有猫腻,后宫增加新人,两人一定有什么算计。 今晚看机会,要提醒一下皇上。 接着便是在宫中看歌舞,用膳。 太后假借体力不支,早早走了。 紧接着姜云也说有事先走了,走之前还特地到程实那,和他耳语了几句。 晚书离程实比较远,听不到两人说什么。 只是见程实脸色深沉,点了几次头。 太后和姜云这两位走了,众人也放开了许多,吃吃喝喝闹到很晚。 而苏泺和段月蓉,也在两人走后,借机走了。 此时,众人起身随意走动,有一大部分都去恭喜了许子艺。 许子艺乐呵呵的笑着,来着不拒,一杯接一杯。只是他不知这些人里有多少人是真心,又有多少人对他恨得牙痒痒。 晚书看人多也没去凑热闹,想着改日亲手做几个菜恭喜他。 这时,方宴朝自己走了过来,叮嘱了些留在宫里万事小心之类的话。 无非是今晚陪皇上下棋要小心之类的,还给晚书手中放了枚针。 这是方宴随身携带的暗器,给晚书是想让她熬不住时扎自己一下,意思就是别在宫中睡着了。 晚书当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后来出去了打开才发现是根针,也是不由的笑了好一阵。 宫宴差不多散尽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过来道:“梁大人,皇上命你快些去养心殿。” 晚书随了那小太监出来,一路往养心殿而去。 可是走着走着,发觉有些不对劲。 第115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这地怎么越来越偏,晚书留了个心眼,叫住他道:“公公,刚刚喝太多了,本官突然肚子疼,这儿有茅厕吗?” 公公看晚书样子,不耐烦的指了指右手边的一个暗格,道:“快些去,可别耽误了时辰,皇上还等着呢。” 晚书朝右边跑去,见那小公公没跟来,迅速的拐向另一侧,跑了。 跑了许久,终于看到人了,晚书才向人问了路,果真刚刚那小太监有问题。 他带晚书去的是和养心殿相反的方向,看来这宫中危机四伏啊。 晚书问到了正确的方向,生怕那小太监追上来,一路疾奔。 不料跑着跑着,不小心竟撞到了人,晚书还没开口道歉,对方便道:“梁大人,你这是去哪儿了?皇上等得都发怒了,快走吧。” 居然又是太监,也是说皇上等着,还很急。 晚书身子一震,难道是一伙的,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公公,本官肚子疼,想找茅厕,结果不知不觉跑这儿来了。请问这儿哪有茅厕啊?” “哟,这地儿还真没有茅厕,这儿离养心殿也不远了,梁大人忍忍吧,到了养心殿再解决。” 没法溜了。晚书想着再找个什么借口,只见那太监又催了,“梁大人,快些啊,你不是着急吗?” 晚书心想先跟一段路试试,万一他真是苏泺派来的。 果真没走多久,晚书就看到了养心殿。 这公公许是闲他事多,后来也不再言语,晚书对刚刚怀疑人家有些愧疚,眼看快到了,回道:“多谢公公带路。” 那公公只点点头,没说啥,给晚书指了指茅厕的位置,叮嘱她快一点,便回去找苏泺复命去了。 苏泺听了公公的禀报,不禁笑了。 在皇宫满地找茅厕,真有意思。 是以,晚书进来时,苏泺盯着她足足看了一分钟。 晚书本来不想去的,可是既然说了要找茅厕,不去又怕被扣上欺君的罪名,只好去绕了一圈。 哪能想到一进来,还未行礼,就被苏泺盯着看,而且他好像还在笑。 晚书俯身跪下,“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泺笑道:“平身。” 还好没让自己一直跪着,晚书站起,拉了拉衣服,又打量自己一番,不解的问道:“微臣有何不妥,惹得皇上如此好笑?” 苏泺突然觉得更好笑了,一下子哈哈大笑起来。 晚书更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衣服上没有,那就是脸上,她瞅准了桌上的镜子,“皇上,借铜镜一用”,便飞奔过去。 苏泺的笑声戛然而止,晚书也没见自己脸上有东西,放下铜镜深感疑惑。 苏泺笑声停后,把殿内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然后让晚书摆棋盘。 晚书遵命行事,刚刚的一切无厘头就让它随风消散吧。 摆好棋盘,晚书请苏泺入座,声若蚊蝇的问道:“皇上召微臣来,是有事吩咐吗?” 苏泺眼珠转了一圈,摇摇头,然后开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晚书明白现在不是谈正事的时候,紧跟着落了子。 苏泺喜怒阴晴不定,晚书不敢赢,下了五盘,盘盘落了下风。 可苏泺却不愿意了,怒骂道:“你笨死了,回回都是朕赢,一点也不好玩。” 说着,还朝晚书使了个眼色。 晚书会意,忙下跪道:“皇上息怒,微臣愚钝,请皇上降罪。” 苏泺如同小孩子一样,“好啊,降罪好玩,降罪好玩,待朕想想降你什么罪呢?” 晚书想了一招,随即道:“不如微臣陪皇上画画吧。” 说完,也冲苏泺使了个眼色。 苏泺同样会意,嚷嚷道:“画画好,画画好,就罚你陪朕画画。” “微臣遵旨。”晚书说完,迅速站起,将棋盘收了,然后摆开宣纸,给苏泺研磨。 “这不对,皇上要这样画才行。” 晚书说着,夺过苏泺手中的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写道:“微臣刚刚被人带走了,不知是不是太后的人?” 苏泺震惊了一下,随即抢回笔,恢复神色,“你这画得还没朕好看,朕来画。” 紧接着在纸上快速写道:“不是太后,这殿里除了小橘子,全是太后的眼线。” 晚书会意,夸赞道:“皇上画得真好,微臣自叹不如。只是这树枝好像粗了些。” “重新画。”刚说完,苏泺就把纸卷成一卷,扔了。 很快,有个小太监跑了进来,想捡地上的纸。 晚书手疾眼快,抢先一步抢了回来,“不过就一棵树枝嘛,这可是皇上的墨宝,皇上不要,那就送给微臣吧。” 苏泺从鼻腔漫不经心的发了“嗯”字,瞅了小太监一眼,问道:“有事?” 小太监尴尬的笑笑,“奴才给皇上和梁大人新沏壶热茶。” 这监视得真是滴水不漏啊,难怪苏泺要把自己弄到这里来。 苏泺没在吱声,真专心致志的在纸上画了棵杨柳。 晚书眼睛盯着那小太监,嘴上问道:“皇上见过杨柳吗?” 苏泺得意道:“朕当然见过了,御花园那边有很多。” 晚书认错道:“微臣真是多嘴,皇上都画出来了,肯定是见过的。” 苏泺不再言语,继续画。 那小太监奉了茶,见没人理他,又自己退下了。 晚书快速拿出纸团,将其展开平铺在桌上,假装端茶,却将茶水泼在了画上,顿时画上墨汁一片模糊,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苏泺悄悄翘起拇指,给晚书点了个赞。 晚书收起眼底笑容,“微臣又笨手笨脚,将皇上的画弄脏了,皇上恕罪。” 一脸的无辜,惹得苏泺想笑,他努力憋着笑,怒道:“画画也不让朕尽兴,你说说你,你能把什么做好?” 晚书认错,“微臣第一次和皇上如此亲近,有些紧张,求皇上饶了微臣这次。” “不行,朕必须罚你,而且要狠狠罚你。” 晚书假装吓到,惊恐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你还会做什么?” “微臣会什么,微臣会做吃的,微臣会唱歌……唱曲,微臣还会按/摩……” 晚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胡诹的这些事,在后半辈子竟然成了日常。 “那你先唱个曲来听听。” 晚书现在分不清苏泺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在捉弄自己,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似的。 她瞅了外面那些影子一眼,小声问道:“皇上,真要唱啊?” 苏泺点头。 他竟然点头。 晚书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唱什么歌,茫然的发动着脑细胞。 最终以一首“忘情水”结束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唱这首歌,因为脑海里忽然冒出的就是这首。 不过真的挺应景的,她是真的需要一杯忘情水忘却之前的感情。 唱完后,才发觉苏泺在耍自己,因为他在闷笑,而且是毫不掩饰的。 晚书有些气恼,可对方是皇上,自己又不能对他做什么,只好作罢。 晚书打了个哈欠,试探性的问道:“皇上,您还不困啊?” 哈欠会传染一点不假,晚书刚打完,苏泺也跟着打。 不过他嘴硬道:“朕不困,朕还要等着吃东西呢。” 吃东西? 这皇上真能折腾人,这大半夜的玩点轻松的游戏不好啊,非要吃什么东西啊。 这圣命不可违,虽然她只是个傀儡皇帝,晚书唤了人带自己去了小厨房,给苏泺煮了碗鸡蛋面。 这晚上吃面容易消化,厨房食材很多,晚书也懒得大半夜的弄太多,就直接煮了面完事。 面端进来时,苏泺正坐在案前写字,晚书小声道:“皇上,可以吃了。” 待试菜太监试完后,苏泺才放下笔,净了手,走过去吃面。 然后还假意道:“你的呢?” 晚书真想给他两拳,皇上的膳食别人可以随便吃吗?虽然她也很饿。 可还得口是心非的回道:“微臣不饿。” 苏泺“哦”一声,自己倒是吃得欢,一口又一口,吸溜吸溜的把一碗面吃了个净。 晚书看着苏泺这吃相,真不是一个皇帝该有的,不免有些鄙夷,不过也只是在心里腹诽罢了。 有太监进来收拾,看到连汤都不剩的碗底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端着托盘出去了。 屋内又只剩下晚书和苏泺,晚书看着吃饱喝足的苏泺,茅塞顿开道:“皇上,要不微臣教你玩一个有趣的东西吧?” 苏泺看晚书又有新的鬼点子,连忙点头。 晚书见他答应了,忙跑去厨房捡了一堆木炭回来。 然后拿了宣纸,在上面画满正方格子,并介绍道:“皇上,这个叫五子棋。您看微臣先给你做个示范。” 晚书说着用圆形和三角形代表双方,自己和自己对弈起来,还不忘给苏泺讲解。 苏泺很聪明,看一遍就看会了,他选择了新奇的三角形,晚书选了圆形,两人就拿着木炭在纸上画了起来。 这场对弈,双方都有赢有输,苏泺是真感兴趣,晚书则是借着下棋的机会,从苏泺那了解了很多信息。 首先是太后和丞相姜云的。 还有晚书从苏泺口中得知昨晚的黑衣人就是自己。 晚书很是佩服,苏泺居然能冲破这重重监视,出得了皇宫。 后来才知道是有小橘子帮忙,晚书倒是想见见小橘子,可惜今晚被苏泺派出去办事了。 第116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在苏泺的边写边画,时不时加几句小声解读,晚书如同听故事书般,把太后和姜云之间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 原来姜云和太后是表兄妹,姜云小时候是在舅舅家长大的,两人青梅竹马,早已私定终身。 没想到董容冰(太后闺名)被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先皇看上了,当即就求着高祖皇帝赐婚。 就这样董容冰就成了三皇子妃,后来三皇子登基,她也顺理成章的成了皇后,再到今天成了权倾朝野的太后。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董容冰一直无所出,到最后把当时年仅七岁的苏泺扶上了帝位,就一直摄政十二载。 苏泺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晚书看不出他心里怎么想的。 当个吃吃喝喝的闲散皇帝不好吗,干嘛非要自己去查太后。 他看了一眼外面,突然又有些心疼苏泺。 在这皇宫锦衣玉食固然好,可是每天处于一种被人监视的状态,还没了自由,却是和坐高等牢狱差不多。 其实晚书不知道的是,苏泺和太后之间不止有权利过节,还有丧失亲人的仇恨。 两人假借五子棋,整整在养心殿待了一夜,传了很多信息。 最后,晚书疑惑问道:“皇上为何如此信任我?” 她和苏泺总共见面不超过三次,苏泺凭什么相信自己就会站在他这边?万一她倒戈于太后呢? 对于一个在男女平等的世界里长大的人来说,她对于男女掌权这个是无所谓的。 苏泺只在纸上简单写下“女驸马”三字,晚书一瞬间全明白了。 不过恍然大悟之余,更多的是惊慌。 原来当日坐在自己和小福贵身旁的贵公子,居然是苏泺。 难怪,晚书第一次在宣德殿看到苏泺时,就总觉得他有些熟悉。 苏泺看着晚书惊慌失措的样子,淡定道:“放心,这事天知地知,朕知。只要你乖乖帮朕办事,朕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这……算是威胁吗? 她怎么这么倒霉,原以为一直将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到身份早就暴露了。 晚书木讷的点头,心里却乱如麻,想着还有没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引起了别人注意和怀疑。 想了一圈,没想到。才后知后觉的瞪着苏泺道:“皇上这处事之道真不是君子所为。” 苏泺愣了下,紧接着眯起眼睛看着晚书笑了,“爱卿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这什么跟什么嘛?晚书气死了,不过仔细想想帮皇上好像对自己有利无害,也就不那么生气了。 毕竟人家手里有自己把柄,不过她手里也有苏泺的把柄,这下刚好扯平了。 此时,有太监进来提醒苏泺该用早膳了,两人才发觉天亮了。 晚书识趣的回道:“皇上一夜没睡,用完早膳也早些歇息吧,微臣就先告退了。” 苏泺点头,道:“改日给朕送些葡萄来。” 晚书愣了一下,忙会意过来,恭敬的回道:“微臣遵旨。” 说完,在各位太监的注视下,退出了养心殿。 出了养心殿,晚书正想出宫,回家好好补一觉,没想到却被人拦下了。 一个公公挡在前面,“梁大人,太后诏见。” 晚书听着这公公声音比一般太监更娘,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 这是廖公公,当日去状元府宣读圣旨的那位,晚书想到他当日伸舌头舔口水的情景,胃里一阵翻涌。 晚书捂着胸口压住恶心,回道:“请廖公公带路。” 寥公公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便伸手拉住晚书的手,顺着手背轻轻抚摸了一把。 晚书全身起鸡皮疙瘩,下意识的抽回手,“廖公公,咱走吧,别让太后等太久了。” 廖公公看了一眼晚书战栗害怕的样子,乐开了。 想到太后还等着,不敢耽误,这才带着晚书往青鸾殿去。 一路上,晚书都和他保持着两米以上的距离,他停下,晚书也跟着停下。 就这样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等到青鸾殿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炷香时间了。 晚书知道太后叫自己来的用意,无非就是想从自己这里打探些皇上的事情。 还有,苏泺说了昨晚想害自己的不是太后,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心里有了底,她面目从容的进了青鸾殿,给太后行了礼。 这次没让她跪太久,行完礼就平身了。 晚书站在下面,低垂着头等太后吩咐。 只听太后问道:“哀家听说昨晚你和皇上在养心殿玩了一整夜?” 果然如自己所料,晚书恭敬的回道:“是。” “你们都玩些什么,能玩一整夜?” 晚书回道:“皇上先是让微臣陪着下棋,后来皇上嫌微臣愚钝,一盘没赢,便吵着要玩其他的。” “后来微臣建议皇上画画,皇上画了一棵柳树后,觉得闷了便让微臣给他唱曲。” “听完曲后,皇上饿了,听说微臣会做吃的,又命微臣给他做了吃的。吃完后,皇上还想玩其他的,微臣又陪着皇上下五子棋。” 晚书把在养心殿的事,事无巨细的一一禀报了。 太后见晚书所说和太监汇报的无所出,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问道:“五子棋是什么?” 她听说皇上一开始玩什么都没兴趣,唯独最后的这个两人居然玩到了天亮。 晚书又把五子棋细细讲解了一遍,太后才舒了口气。 这不过就是小孩家家的玩的东西,不涉及朝政权利就行。 “你伺候皇上也辛苦了,哀家有赏。” 晚书忙跪下谢恩:“微臣多谢太后赏赐。” 站久了,晚书还真想活动下筋骨,这次跪下去舒服多了。 她没拒绝赏赐,谁不爱钱呢,可是没想到太后接着却道:“哀家就赐你一个恩典,以后每逢十五,就到养心殿陪皇上。” 这是赏赐?一个恩典? 想起昨晚一夜没睡,自己的黑眼圈,自己又要多长多少皱眉,晚书心内叫苦连天。 不过转过头来一想,自己每月可以和皇上悄悄通一次消息,这倒是挺好的。 晚书收敛笑容,假装不情愿:“微臣遵旨。” 太后把晚书脸色看在眼里,她要的就是这效果,晚书不情愿伺候皇上,正好可以让他去打探皇上的想法,为自己所用。 太后斜睨晚书一眼:“你也累了,早些退下吧。” 晚书道:“是,微臣告退。” 说完,就退出了青鸾殿。 这一路没再遇上什么事,出宫后,晚书就直接回府了。 她极度缺觉,需要补眠。 身体累也就算了,这一晚上她接收了来自苏泺的多少信息,脑子也是需要休息的。 命人取了水,晚书先给自己脸做了个面膜,才泡进浴桶。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晚书一觉睡到了中午。 而且是被饿醒的。 早上回来简单的吃了点稀粥就睡了。 这会只觉得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她起来唤人布了饭菜,一阵狼吞虎咽。 吃饱喝足后,晚书打了个嗝,命管家备了份礼,去了陶大人府上。 今日出宫急,她也没回工部去问问情况。 这银两问题若是程实还继续拖着,她就准备用四喜巷的事吓一吓他。 看看到底是谁家后院起火,需要顾着家事。 晚书刚吩咐完,就听到易寻禀道:“听说陶大人府上昨晚出事了。” 晚书一个激灵,警醒的问道:“什么事?” 莫不是程实对陶家做了什么? 只听易寻道:“奴才也是今早听外面街上传,说是陶大人的千金昨晚在春香院被找到。” 陶青衣在春香院被找到? 春香院一个寻花卖柳的地方,陶青衣一个女子是段不可能自己跑去那种地方的。 糟了,程实说的那句话原来是意有所指,只是不知这事是出自他一人的手笔,还是他和姜艳秋一起做的。 “快备马车。” 虽然陶府离这不远,可是晚书心急,马车始终比脚程快些。 到了陶府,晚书上前禀报一声后,只听门房回道:“我家大人吩咐了,今日不见客。”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晚书细思极恐,昨晚程实想对付的恐怕不只是陶青衣,还有自己。 苏泺说过,那小太监带她去的地方是他的后宫。 思及此,晚书再次道:“本官是工部侍郎,找你家大人真有要事商量,劳烦你再进去禀报一声。” 门房不为所动,“奴才知道你是工部梁大人,是我家大人的下属。可是大人吩咐过了,今日连只蚂蚁都不能放进去。” “这么严重?府上可是出了何事?” “奴才不知,奴才等只是奉命行事。” 被拒之门外不是第一次,可这次是晚书最着急的,最担忧的。 翻墙是不可能了,陶大人加的墙可没方宴那儿好翻。 对,方宴,去找方宴。 他有武功,能带自己进去。或者九月就行。 晚书回到马车上,让车夫调头往方府而去。 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垮进去了,想不到还是食言了。 晚书只能用事急从权来安慰自己。 在方府门口说明身份和来意后,运气很好,很快方宴就出来了。 晚书二话不说拉着方宴上了马车,急着吩咐车夫回陶府。 晚书在车上简单的把陶青衣的事说了,方宴道:“这事我也听说了,陶姑娘应该是得罪什么人了。” 对方宴,晚书也就不隐瞒了,把怀疑程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方宴后脊背一阵发凉,还好这次冲的是陶青衣,不是晚书,否则今日传来的可能就是晚书掉脑袋的消息。 第117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时间紧,晚书没来得及把昨晚宫里被人带到后宫的事和方宴说,否则方宴恐怕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两人回到陶府,方宴揽着晚书的腰,轻轻一提,就带着她翻了进去。 落地后,晚书观察了一下,这好像是陶府的后院。 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到方宴,又回头问道:“你?跟我进去吗?” 方宴摇头,“我在外面等你。” 其实方宴也想去的,可这事涉及女孩清白,他和陶大人交情不深,这样进去未免唐突了。 晚书点点头,“你先回去吧,晚点我去府上找你。” 方宴想了想,“也好,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 两人像间谍似的互相交头接耳,搞得神神秘秘的。 晚书看着方宴又翻出了墙,才偷偷顺着墙根走去。 怎么有种做贼的感觉,这感觉太不好了。 晚书理了下衣服,一本正经的走了起来。 走了没几步,就遇到了一个浣衣的丫鬟,看到晚书一个外男出现在院里,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就想喊人,晚书忙制止了她,“这位姑娘,我是您家大人的客人,刚刚在这府里转了转,迷路了。你可知你家大人的书房怎么走呀?” 丫鬟拎着手中的衣服,防范的看着晚书,眼神上下打量,疑问道:“大人会客在前厅,你怎么会出现在后院呢?” 这丫鬟真警惕,晚书回道:“我找茅厕,不小心就找到后院了,出来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您能给我带一下路吗?” 丫鬟看晚书诚恳,半信半疑的带着她出了院子。 刚出去一小段,就看到迎面走来了一个翩翩公子。 这人晚书认识,是陶知礼的儿子,陶青衣的哥哥,陶青元。 昨儿个才见过,这会也不知在想什么,似是没见着晚书,一个人闷头就走。 丫鬟忙喊住他,“公子,公子留步。” 待陶青元站定后,丫鬟才继续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客人说他在府里迷路了,公子可认识他?” 陶青元随意瞥了晚书一眼,没好气的回道:“还嫌府上不够乱哪,今日府中哪有什么客人。” 丫鬟听完,下意识的就去拿墙根的扫帚,晚书忙跳开,向陶青元解释道:“陶公子,本官是工部侍郎,和陶大人约好今日来商讨郡主府建造一事的,烦请公子给带个路。” 陶青元听完,这才正式打量晚书一番,昨日晚书敬陶大人酒时,他刚好站在旁边。 这会好好打量一番,倒是把人认出来了。 “原来是梁大人啊,家父今日闭门谢客。梁大人改日再来吧。” 说着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晚书想了下,自己没得罪他啊,怎么敌意满满的。 可这节骨眼上,不是与他发生冲突的时候,晚书眼珠子一转,礼貌的回道:“那好吧,陶公子先忙,本官先告辞了。” 陶青元见晚书很识时务,闷着一肚子气又走了。 他可不会说这会自己生气,正是因为刚刚父亲因为妹妹的事骂他不务正业,没出息。 而且最气的是,父亲总拿他和梁晚书攀比,人家还比自己小一岁,已经是状元了,还画出了一幅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房屋构建图。 想不到,这边正气着呢,梁晚书就找上门来了。 他才不会给敌人机会去父亲那里表现,于是便下了逐客令。 晚书等他走没影了,才动了动脚,一转眼就看见刚刚那个丫鬟杵着扫帚,虎视当当的站在路中间拦着。 “姑娘,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晚书从一旁绕着走了。 都怪方宴,也没好好找个位置,怎么就把她给放后院了。 若是直接放在前厅,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嘛。 晚书走了几步,又转回来问道:“大门怎么走?” 那丫鬟不客气的指了个方向,瞪着晚书,示意让他快走。 晚书没耽搁,就走了。 幸运的是,刚拐了两道弯,就遇上了陶夫人抹着眼泪往自己这方走来。 晚书站定,轻轻唤了句:“夫人……” 陶夫人猛地抬头,看向晚书,哑然道:“你,梁,梁公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晚书道:“我是来拜访陶大人的,这不迷路了。” 陶夫人似乎有心事,淡淡的回应一个“哦”字,便绕过晚书要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来,“你,你迷路了?小翠,带梁公子去找老爷。” 晚书刚想着要不要喊住她问问路,没想到陶夫人最后反应过来,给派了丫鬟。 前往书房的路上,晚书问小翠,“你家夫人怎么了?我看她气色不太好。” 晚书,小翠是见过的,又常听自家大人和夫人聊到,还说过要给小姐做姑爷。 是以,她对晚书也没隐瞒,回道:“我家夫人因为我家小姐的事着急上火,刚刚又被老爷骂了一顿,心里不好受,才会如此。” 说完,还不忘强调:“梁公子可别生我家夫人的气,她是难受,才会怠慢公子的。还有我家小姐……” 说着,又闭上了嘴巴。 晚书追着问:“你家小姐怎么了?” 小翠看晚书语气有些着急,也跟着着急道:“小姐……小姐她没事。前面就是书房了,梁公子请,我还要回去照顾夫人,奴婢告退。” 这小丫头真有意思,说话说一半,总是吊人胃口。 不过想来她也是为了陶青衣的名声着想,毕竟自己一介外男,这事跟自己说着实不妥。 晚书看着前面的院子,疾步走了过去。 屋内,一个下人也没有,可能陶知礼发脾气把人全赶走了吧。 晚书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人还未到门口,就听到陶知礼吼道:“都说了不用伺候,滚出去。” 晚书啧啧嘴,这火气真大,自己怕是免不了一顿池鱼之殃。 晚书小心翼翼的回道:“陶大人,是我。” 陶知礼听得这熟悉的声音,翻起眼珠子看了一眼,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三日之期到了嘛,我来看看这户部拨款如何了?” 说起这个,陶知礼更生气,指着门外就破口大骂:“拨款?这狗娘养的程实,不仅不给办,还派人来说得等进贡的事宜办妥了,才给办。” 晚书心道:这户部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几箱金银珠宝还点不完,朝廷真是养了堆废人。 可是一想到程实是故意为之,心里就莫名的来气。 晚书劝慰道:“且等明日早朝,再催一催吧。” 陶知礼听完,气虽没消,可晚书的话他是听进去了的。 晚书倒了杯茶,递过去,“喝杯水消消气吧,生气也解决不了事情。” 陶知礼骂了半天,也渴了,偏之前谁劝都不行,晚书三言两语,他倒自然的接过了杯子。 坐定后,晚书又问:“我听外面说陶姑娘昨晚在春香院,这事是真是假?” 陶知礼刚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了,“胡说八道,谁敢乱嚼舌根子,我饶不了他。” 晚书徐徐善导,慢慢说道:“大人就别藏着掖着了,这事外头都传开了。我今日也是为这事来的,陶姑娘前几日还救过我,现在她出了事,我怎能袖手旁观呢。” “唉……唉……唉……”陶大人气得连叹三声,“你说我这双儿女怎么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现在不是怪他们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查明事实的真相,否则陶姑娘后半辈子被人指指点点,大人您忍心吗?” “谁敢对本官的女儿指指点点?本官撕烂他的嘴。” 这一听就是气话,不过陶大人虽然生气,维护女儿倒是挺积极的。 “这天下那么多人,你还能一个个把他们嘴全撕烂了?” “大人可有仔细问过陶姑娘昨晚怎么去的春香院?她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陶大人继续怒道:“这妮子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哭哭啼啼的,被我骂了几句,连饭都不吃了,把自己关在房里,到现在也没见她来给我认错。” “陶姑娘发生这种事,已经够难受的了,大人应该好好劝劝她,您再骂她几句,她不是更难受?” 陶知礼虽然脾气火爆,但是晚书的话基本都听进去了。 晚书见他理亏不言,继续道:“陶姑娘是您的女儿,她是什么样的人您是知道的,断不可能自己去的春香院,大人应该好好查查背后搞鬼的人。” 听到这,陶知礼心里升起一丝疑窦,“你是说这事是有人刻意为之?” 晚书点点头,盯着他问道:“大人最近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陶知礼想了一圈,“没有啊,本官一向性子直率,说话口粗,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没有与谁发生过矛盾。” 这事如果是程实和姜艳秋所为,那他们就真的是冲着自己,陶青衣不过是挡箭牌罢了。 但现在也没证据,只是怀疑和猜测,晚书也不敢笃定。 遂提醒道:“户部尚书程实?大人和他可有过节?” 陶知礼想了想,摇摇头,“他可从没这样为难过工部,这次拨款迟迟不给,就是有意为之。可我哪里得罪他了?” 晚书道:“大人,其实他是冲着我来的。” 陶知礼不解,晚书把自己进京赶考与姜艳秋发生矛盾的事统统说了。 小福贵之死,姜艳秋报复,以及陶青衣为自己出头,还有在宫门口当众拒绝程实邀约。 这一串说下来,陶知礼静静听完,一切都明白了。 第118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这个程实,平日里仗着丞相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如今还敢动到我女儿头上,本官一定饶不了他。” 看着陶知礼冲动的样子,晚书真后悔和他说了这么多,忙阻止道:“这事说到底怨我,可现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大人千万不要冲动。” 陶知礼在屋内走来走去,说道:“对对对,不能打草惊蛇。本官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 “陶大人可否让我见见陶姑娘?” 陶知礼道:“可以可以,本官这就带你过去。” 晚书跟随着陶大人又往后院去了。 只不过这次去的方向与刚刚不一样。 一路上,陶知礼都不再言语,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书知他心情不好,也没再打扰,跟着他往陶青衣的房里去了。 踏进陶青衣的飞云轩,晚书大开眼界。 这古代的女子的闺房原来是这样的,院子很大,院中各种奇花异草整齐陈设,还种了许多果树。 穿越来这么久,晚书见过不少高楼亭台,就叫皇宫也见过不少,不过像这样雅致的还是头一次见。 陶青衣的卧房在二楼的阁楼里,一踏进院子,就有人小跑着去禀报了。 晚书随陶知礼刚走到楼下,就听到里面传来陶青衣砸东西的声音,还伴随着很大的怒气。 晚书刚抬头往上看,一个茶杯直直的冲着自己额头飞过来,晚书躲避不及,实实在在的挨了一下。 额头很快被瓷杯划了一道,顿时额上鲜血直流。 晚书只感到额头一阵冰凉,手抚上去摸了一把,手心红了。 陶知礼吓得赶紧命人请太医,陶夫人也吓得面色惨白,陶青衣更是直接吓懵了,呆站着不动。 晚书看着地上滚落碎裂的瓷碗,第一反应是我毁容了。 众人回过神来时,是被陶知礼打在陶青衣脸上的那个巴掌响声惊醒的。 陶青衣长这么大第一次挨了自己父亲结结实实的一巴掌,饶是脸上再疼,这时候眼里依然噙满了泪水,倔强的盯着陶知礼,愣是没出声。 “哭,你还知道哭,一个女孩子家,不知道检点,平日里见天就往外跑,现在惹出了事,只敢把气撒在家里,有本事你出去撒去。” 陶知礼一顿怒骂完,陶青衣捂住半边脸就要往楼下跑。 刚好晚书站在楼角,还没上去,急忙拦住了她:“陶姑娘,你等一下,我有事想问问你。” 陶青衣正难过着,冲着晚书吼了句:“本姑娘的事不用你假好心,你给我让开。” 说完,一把推开晚书冲了出去。 陶青衣用了全力,晚书一个踉跄,差点又摔了。 站稳后,就赶紧追陶青衣去了。 身后陶夫人锤了陶知礼几拳,“你这当爹的怎么这么狠心,青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怎能说打就打?” 陶青衣真跑了,陶知礼也傻了。 刚刚是因为晚书受伤,再加上对程实的做法有气,他一怒之下才冲动的给了陶青衣一巴掌。这会冷静下来,也是后悔的不行。 看着自家夫人又气又急的落泪,连忙道歉,然后把晚书刚刚的分析和自家夫人说了一遍。 而这边,晚书对陶府不熟,直追出了府门外,才把陶青衣给追上。 晚书拦在陶青衣前面,喘着粗气道:“陶姑娘,你先冷静一下,先听我把话说完……” 陶青衣红着一双杏眼,从身上摸出一个荷包,扔给晚书,气道:“我伤了你是我不对,我身上只有这么多,先赔给你,你给我让开。” 晚书被银两砸中腰眼,痛得屈了一下身子,然后依然张开双臂拦着,“陶姑娘,你这样急着跑出去会给有心人落下把柄的。” 陶青衣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怼道:“什么有心人,我看你就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现在看够了吗?看到我被我亲爹打了一巴掌,你满意了?” 晚书知道她在气头上,自己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好让开道:“你走吧,今日你去哪我跟你到哪?” 陶青衣擦了把眼泪,“谁让你跟着,你给我滚,滚啊。” 晚书没动,陶青衣见她不动,果真走了两步,晚书也跟着走了两步。 陶青衣再走,晚书也照样走。 陶青衣怒了:“我说你烦不烦,你让我一个人清静下。” 晚书道:“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不是来嘲笑的,我知道这事是有人故意陷害你……” 晚书话还没说完,旁边就传来一阵怒喊声,“谁敢陷害我妹妹?” 紧接着一个人影蹿到两人中间,一手将陶青衣往后拉,一手用力将晚书推开了。 陶青衣看着来人,不悦道:“哥,你干什么?” 说完挣脱开陶青元,跑向晚书关切的问道:“梁公子,你没事吧?” 晚书摇摇头,看看周围看热闹的脑袋,小声对陶青衣道:“这外头人多,咱们先回去再说。” 陶青衣远远的看了陶府一眼,气道:“不,我不回去,这巴掌不能就这么算了。” 陶青衣不回去,陶青元急了,他本来就是听下人说自己妹妹跑出府了,才追出来的。 没想到自己这般担心她,她居然不搭理自己,还一味护着梁晚书。 一气之下,又上前来拉陶青衣,吼道:“妹妹,你怎么什么人都搭理,跟我回去。” 陶青元毕竟是男子,力气较之女子大,他拽住陶青衣就往陶府方向拖。 陶青衣双手抱在一块,用力挣扎,“哥,你放开我,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晚书在一旁看着,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可看到陶青衣眼里委屈的泪水,他还是冲了上来。 “陶姑娘说了不回去,你作为哥哥,这般在大街上强逼自己妹妹,好像不妥吧?” 说着帮陶青衣挣脱了束缚。 陶青衣如同看到救星,跑向晚书背后,偷瞄陶青元,“哥,你再逼我,我就永远都不回去了。” 陶青元气极,自己妹妹再任性调皮,可从没跟自己这般生分。 他把一切都赖在晚书头上,指着晚书骂道:“我家的事你少管,我妹妹的事你更别想掺合,我陶府不欢迎你,你给我滚。” 晚书看着陶青元这醋意大发的样子,笑了一声,“陶公子错了,这府上现在还是令尊做主,等哪天陶公子当家了,我梁晚书一定不会登门。” 陶青元被当众羞辱,气得抡起拳头就朝晚书砸过来。 晚书伸手拦住,轻声道:“陶公子有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与我在这耗着,还不如花这些时间去好好查查害你妹妹的人。” 陶青元拳头终是没有落下,晚书带着陶青衣上了马车,让车夫回府了。 陶青衣红着眼,安静的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跟平时那个无忧无虑,做事风风火火的大小姐判若两人。 看着一脸泪痕的陶青衣,晚书从怀中掏出帕子,下意识的抬手浮向她脸颊,忽然又想起自己身份,忙塞到了她手里。 陶青衣怔了一下,淡淡回道:“谢谢。” 晚书见她说话,问道:“陶姑娘,我先带你去我府上,行吗?” 还不等陶青衣反应,晚书又道:“如果你不愿,你说个地方,这京城你比我熟,我带你去……” 陶青衣开口,“不必了,反正全京城都知道我没了清白,去哪都一样。” 声音平静得有些害怕,晚书看过去,陶青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晚书道:“也好,我府上人丁少,你刚好可以冷静冷静。”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状元府门口停下,晚书先下了车,然后把陶青衣扶下马车,带着她往里去了。 易寻看到晚书带了个姑娘回来,愣着行礼:“大,大人。” 晚书淡淡吩咐道:“今日有贵客上门,命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 易寻答应下来,就要走。 晚书又道:“再让厨房做些好吃送过来。” 易寻很快接收信息,去办了。 晚书想转移陶青衣的注意力,一进门,就各种给陶青衣介绍府里的情况。 这儿有什么?那儿有什么? 陶青衣充耳不闻,目光呆滞的跟着晚书进去。 到了前厅,晚书请陶青衣坐下,又亲自给她沏了茶,看她接过茶杯,才把心放了下来。 “你的伤不要紧吧?” 半晌陶青衣忽然问道。 晚书都快忘记自己额上的伤口了,她摇摇头,“没事,一点小伤,一会我上点药就行了。” 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了,留下一条红褐色的痕迹。 陶青衣有些不放心,“你请个大夫吧,医药费我出。” 看着陶青衣如此正紧,晚书一时绷不住乐了。 “我自己就是半个大夫,你不用担心。” 看着陶青衣还想说什么,晚书又道:“你放心,不会留疤的。你忘了,上次你受伤,你的药还是我给配的。” 陶青衣回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 上次一进医馆,没等大夫检查,梁公子就让大夫抓了几味药,而且还说伤口不会留疤。 陶青衣信了,也放下心来。 一时间,屋内气氛有些尴尬。陶青衣是有些害羞,晚书则是害怕说错话,又惹陶青衣伤心。 第119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晚书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些药瓶子,拿出其中一瓶,往自己额上抹了些。 想了想,又抓起几个瓶子摆在陶青衣身旁的桌子上,“喏,这些送给你。这瓶是止血镇痛的。” “这瓶是不会留疤的,你记着要在伤口愈合前使用,否则就没效果了。” “这瓶是解毒的,一般简单的毒药都能解。如果毒药厉害,我也没办法了。” “这两瓶是暗器,一瓶装了海盐,一瓶装了辣椒粉,如果遇到歹徒,你就往他们眼睛里洒。不过要记住别洒自己眼睛里了。” 晚书给陶青衣的都是一些常用的药,一一为其介绍一遍后,便找了个布袋子装好,递了过去,“用之前先看好,可别弄混了。” 陶青衣在惊叹于晚书有这番作为的同时,更多的是心里的敬佩和仰慕。 可是想到自己如今从春香院逃了出来,再也没人敢娶自己,心里又免不了一阵落寞。 她接过晚书递来的瓶子收好,低沉着头,看着门外发呆。 晚书看她心情又沉了下去,误以为她想出去走走,便提议道:“我带你去后院看看吧,后院有很多蔬菜和果树。” 陶青衣落寞的站起身,点了点头,跟着晚书走了。 晚书带着陶青衣往后院走去,一路上依旧给她细细介绍着,陶青衣只静静听着不搭话。 晚书想让她高兴些,却又不能投其所好,只能尽力去试探。 无奈,陶青衣似乎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 走进葡萄架时,晚书正要吩咐人去洗葡萄,忽然见陶青衣朝里面钻。 晚书忙吩咐丫鬟洗葡萄,紧接着跟了进去。 只见陶青衣对这葡萄架下的秋千很感兴趣,晚书看到时,她已经坐在上面摇摆起来了。 而且还伸手去够葡萄,手指夹起一颗就往嘴里塞。 晚书忙拦着,“你慢点,小心摔了,还有葡萄要洗过才能吃,小心吃坏肚子。” 陶青衣不为所动,继续吃,还冲晚书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晚书在一旁的石凳上落座,看着陶青衣笑了,继而追着逗她:“我教你个顺口溜吧?” 见陶青衣点头,晚书道:“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你说一遍。” 陶青衣觉得这有什么难的,随口就说了一遍,结果前半句还行,后半句就颓了。 晚书哈哈大笑,陶青衣一开始也笑,后来看晚书没停,她突然跳下秋千生气了。 “不许笑。我才第一次说,肯定说不好。” 晚书止住笑声,“好好,我不笑了,那你多练练,多练练就顺了。” 可无论晚书怎么求,陶青衣都不肯说了。 其实晚书不知道,陶青衣已经在心底默默说了好几遍了,可是没一次说对的。 又冷场了。 刚好丫鬟来问是否在这吃饭,打破了两人的僵局。 晚书看陶青衣似乎挺喜欢这儿的,就让她们把饭菜送了过了。 陶青衣从昨晚回来就气得一直没进过食,虽然这会还没完全释怀,但看着桌上的美食,却有些迫不及待了。 刚摆好两个菜,晚书便先给她舀了一碗乌鸡汤。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汤润润肠胃,否则一会会腹痛。” 陶青衣心里怔了一下,接过鸡汤,慢慢喝了起来。 晚书看着她吃得下东西,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整顿饭,晚书没再提起陶青衣的事,只跟她讲了许多在书院的趣事。 陶青衣听得很入迷,还缠着让晚书多讲一些。 晚书讲着讲着说起了小福贵,她把他当亲弟弟的那个孩子。 听到小福贵被人害死了,陶青衣终于控制不住,跳起来问道:“被谁害死的?” 晚书咬牙切齿:“一个有权有势的官夫人,总有一天,我也要让她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陶青衣还想再问详细些,晚书不愿再说,一是不想把陶青衣牵扯进来,二是现在还不能说。 陶青衣见状,也义愤填膺道:“梁公子放心,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晚书心道:我的仇人或许还真的就是你的仇人。 面上却道:“多谢陶姑娘仗义,梁某他日需要帮助一定会去找你的。” 陶青衣笑了。 这次是真的笑开了。 不知道她高兴的点是自己有用,还是高兴别人会有求于她。 陶青衣笑起来很美,如果此时对面坐的是个真男子,恐怕这会真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晚书看着她,“一会还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 陶青衣想了想,眸色又黯淡了些,可能是又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吧。 好不容易高涨起来的心情,怎能让它再落下去,晚书问道:“你会骑马吗?” 陶青衣点点头,晚书赶紧道:“咱们去赛马吧?这会太阳落下去,天也凉了些。” “好,好啊。” 晚书说完,拉着陶青衣去了自己住的院子,给她拿了套自己的衣服。 陶青衣捧着衣服,不知所措。 晚书贴心道:“放心,这是我新的,我还没穿过。你这裙子不适合骑马,换上吧。” 陶青衣也不是头一次穿男装,可这身男装却让自己有些羞涩。 这是自己心仪男子的衣裳,她在身上比划了好久,才换上了。 门打开的那一刻,晚书觉得这就是镜子里的自己,太合身了。 两人身高差不多,身材也相差无几,只不过晚书里面多穿了些东西,显得胖了点。 陶青衣红着脸,问道:“好看吗?” 晚书点点头,“嗯,你就是个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这衣服穿你身上比我帅气多了。” 陶青衣不解:“衣服架子?” 晚书也不知怎么和她解释,就道:“就是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陶青衣脸更红了,晚书决然没意识到自己在撩妹,这半日总是变着花样的哄陶青衣,只不过想让她开心而已。 而陶青衣却不这么想,受了这么大委屈,身边有个不嫌弃自己的异性,对自己喧寒问暖,晚书在她心里的定位早就变了。 “走吧。” 晚书说完,带着陶青衣出去了。 府里的下人看傻了眼,自家大人不是有洁癖吗?怎么还带人随便进内院,甚至还把自己衣服给她穿,看来府中要有喜事了。 晚书哪想到那么多,她完全是把陶青衣当成了妹妹对待。 两人出了府,刚准备上马,就见方宴策马而来。 一边下马,一边问道:“你们……这是要出门?” 陶青衣和方宴之前见过,只不过没说过话,这会自己穿着晚书的衣服被别人看到,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偏晚书以为二人不熟,还给他们做介绍。 先是指着陶青衣道:“这是陶大人的掌上明珠陶青衣,”复有指向方宴:“……” “青衣见过方大人。” 晚书惊讶道:“你们认识?” 方宴点点头,解释道:“一次宫宴上,陶姑娘随陶大人一块进宫,见过一面。” 晚书了然,却才想起自己说出了陶府会去方府找他。 “对不起,我一时忙忘了,也忘了派人去你府上说一声。” 方宴摇摇头,“没事,我就是担心你,来看看。我刚去了陶府,听说你早走了,才一路过来的。” 陶青衣看方宴也骑着马,便道:“我和梁公子要去赛马,方大人也一块去吧?” 晚书摇摇头,阻止道:“方大人还要回家照顾夫人呢,哪有时间陪我们瞎玩。” 方宴尴尬的笑了笑,“没关系的,舞衣在府中又下人照顾,我可以……” 晚书制止道:“不用,我们自己去就行。” 方宴有武艺,一块去还能保护她和陶青衣,只是她不想再欠他太多,而且她不想再去想起那些伤痛。 陶青衣看晚书这么急着回绝,心里再次乐开了花。 她以为晚书不想让方宴去,是想和自己独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方宴见晚书态度强硬,也没强求,只道:“万事小心,别跑太远了。” 晚书点点头,然后对陶青衣道:“陶姑娘,上马,咱们走。” 陶青衣和方宴挥挥手,“你刚去我家了,我爹娘有没有提到我?” 方宴想了想回道:“他们说你和梁大人在一起,他们很放心。” 这话确实是陶知礼亲口说的,陶青元一回家便说了自己妹妹被梁晚书带走了,陶知礼真就这么回的。 晚书本来就是他看好的女婿,如今自己女儿出了这种事,再想寻个好人家难上加难,难得晚书不嫌弃,还帮着自己分析事情的起因,以及安慰自己女儿,他怎会去阻止。 他巴不得明日晚书就上门来提亲,马上把这婚事定下来呢。 陶青元看着自家父亲态度,更气了。 查了大半日,陷害妹妹的人没找到,妹妹帮着外人凶自己,现在连自己父母也偏心梁晚书,他有种自己不是亲生的感觉。 闷着头回了自己院子,喝了一大罐酒,直到喝醉才没继续闹。 晚书带着陶青衣倒是惬意舒服,悠哉悠哉的出了城。 路上晚书怕陶青衣半路饿了,还买了些果脯、糕点带着。 京城的路,晚书不熟,多是陶青衣带着她走。 两人你追我赶的跑了一阵,颠得屁股疼,便提议下马休息。 陶青衣很久没这么玩过了,心情一下子阳光起来了,顺着河边跑了起来。 晚书也很久没这么痛快过了,追随陶青衣的脚步也跑了起来。 第120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两人跑累了,就地坐下,晚书取了吃食过来,给陶青衣递过去。 陶青衣接过,小声道:“谢谢。” 晚书诧异,这姑娘怎么经此一遭还转性了,刚刚在马背上可是耀武扬威的呀。 不过想来她还没从昨晚的事情中走出来,也没甚在意。 晚书静静的看着湖面,脑海里居然浮现了幼年时在河里捕鱼虾的场景。 祖母在岸上一直骂骂咧咧说她笨,还说村里虎子一天能捉一篓子回去。 虎子是个男孩,比她大四岁,人又皮实,她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怎么跟人比? 心里有些难受,她突然想起了娘亲,死后连一张席子都没有得到。 陶青衣咬着一块绿豆糕,听着对面没了动静,乍一看去,只见那人红着眼眶,恨恨的盯着湖面。 “梁公子,你,你没事吧?” 晚书抹了一把眼睛,“没事,刚刚奔跑时风沙迷了眼。”然后笑问道:“这绿豆糕好吃吗?” 陶青衣迷茫的点点头,她怎么觉得梁公子心事重重的。 晚书又拿了块递过去,“好吃就多吃点。” 陶青衣摆摆手,“我都吃好几块了,撑了,你吃。” 晚书笑笑,抬起手咬了一口,然后看天快黑了,便向陶青衣道:“咱们回吧,这儿晚上不安全。” 陶青衣内心叹了一口气,原以为会听到一番追求的情话呢。 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梁公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辈子没人要了?” 晚书一怔,原以为带陶青衣出来散心,她心结已经解了,怎么还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见晚书发愣,陶青衣又继续消极道:“我知道我现在已经配不上任何人了,也不会有人能看上我,以前跟着爹娘参加各种宴会,还会有人跟我示好,如今见着我,恐怕都得绕着走。” 晚书不禁有些心疼,安慰道:“怎么会呢?你长得美丽大方,喜欢你还来不及,不会避着你的。” 陶青衣道:“你骗我?既然喜欢我,为何爹爹要打我,娘要一直哭。我知道昨晚……昨晚……昨晚我……” 陶青衣越说越伤心,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了。 晚书方寸大乱,这可如何是好,这怎么越劝越严重了。 “陶姑娘,你……你不要哭啊,我……我刚刚说错话了,我……我跟你道歉,你……你……” 晚书语无伦次说了一堆,陶青衣抱着膝盖放声大哭。 晚书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去扶她吧,好像身份有些不妥,不扶吧,她这样一直哭下去,什么时候到头也不知道。 晚书只能再次试着用言语安慰:“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幕后主使找出来,不会让你白白受这委屈的。” 陶青衣仿佛没听见,抬起头,斩钉截铁的问道:“你嫌弃我吗?” 晚书赶紧摇头。 “那你喜欢我吗?” 晚书使劲点头。 陶青衣突然止住哭声,很认真的问道:“那你愿意娶我吗?” 姑娘,这问题超纲了。晚书定定的愣在原地,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陶青衣看到晚书这个反应,突然站起身,自嘲的笑了一声,就转头朝河里跑去。 晚书急了,赶紧追过去,一把将她拉住,“陶姑娘,我不是不愿娶你,只是我……我……” 陶青衣用劲甩开晚书的手臂,红着眼睛大吼道:“别说了,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晚书力气本就不大,根本比不过成天外面跑的陶青衣,还好这段时间锻炼了一番,这会拖住她才能势均力敌。 可是陶青衣一直往河里走,加之水的阻力和陶青衣的挣扎,晚书根本无法将她拽回来。 这孩子真不惜命,晚书放开她手,骂了句:“陶姑娘,你这样为你父母,为你兄长考虑过吗?” 说起父母兄长,陶青衣更难受,陶知礼的一巴掌,犹如一把利剑割断了多年的父女情分。 晚书继续不停的骂道:“你看看你,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寻死溺活,这世上比你惨的人还有很多,她们都还坚强的活着。” “你死了,只会亲者痛仇者快。那些害过你的人只会拍手称笑,真正痛苦的只有你父母亲人。你想想你娘,你要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往后被人指指点点度过余生吗?” “还有,你自己受了伤害,你就想让所有的人陪着你一块痛苦吗?你就没想过反抗?没想过为自己正名吗?” 这些话好像起了效应,陶青衣不再继续走了。 晚书紧接着道:“这水里有很多水鬼,他们每天都等着像你这样的人,然后拉你一块去作伴,以后你可能就永远留在这湖里,再也上不了岸了。” “待在水里那滋味,暗无天日的,水底冰凉冷清……” 说到这,只见陶青衣迅速转身往回跑,惊恐的喊着:“别说了,你别说了。” 晚书说得精疲力尽,见她朝自己跑来,赶紧紧紧抱住了她。 陶青衣全身哆嗦,不知是冷还是被吓的,这样吓一个女孩子,晚书有些内疚,抱着她,不住的拍她的背。 陶青衣可能真被吓到了,回头朝着湖面看了一眼,再次紧紧的窝在晚书肩头抽泣。 晚书拍着她的背,小声道:“好了,好了,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陶青衣这次倒是真的不哭不闹,乖乖跟着晚书回去了。 进了城,晚书问道:“心情好点了吗?你想回家还是去我府上?” 陶青衣道:“我不回去。” 晚书了然,带着她回了状元府。 然后派人去陶府说了一声。 这次两人一块回来,府中下人倒是没什么意外了,早就备好的热水很快送到了屋里。 晚书将陶青衣送到厢房后叮嘱了几句,便要走。 陶青衣下意识的抓住她的胳膊,害怕的问道:“真的有水鬼吗?” 原来她这一路上这么乖,都是因为相信有水鬼这么一说啊。 晚书失笑,摇摇头,“没有,我刚刚都是骗你的,我害怕你真的不要命了。” 陶青衣这会又不信晚书的话了,本来世上有鬼她就是深信不疑的,再加上在湖边晚书描绘的那么恐怖,她真有些怕。 晚书看她抱着自己手臂不放,害怕一会水凉了,忙道:“你先沐浴,我唤两个丫鬟来陪你,乖,啊!” 想到沐浴,陶青衣才惊觉自己抓住的救命稻草是个男子,忙放开了手,点了点头。 晚书出去喊了两个丫鬟进来,又让她们点了一柱安神香,才放心走了。 这是府里第一次有外人住,不过好在不是什么麻烦的人,累了一天,晚书倒是睡得很踏实。 第二日上早朝前,晚书特地吩咐了下人好好照顾陶青衣,让她多睡会。 陶青衣可能白日哭累了,除了刚躺下时有些害怕,后半夜也没因换地方睡不着。 晚书才刚走,她就醒了。 一番梳洗后,她坐在窗前仍由丫鬟帮她梳理头发。 丫鬟甲一边梳发,一边夸道:“姑娘真漂亮,这脸生得和画上的人一般,以后我们大人肯定疼您。” 陶青衣笑容顿了一下,心里纳闷难道丫鬟以为自己赖在状元府是因为梁大人。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不肯回家一部分是因为和家里赌气,还有一部分确实也因为心仪梁晚书。 想着,脸也不自主的红了,她拨弄了下手中的簪子,踌躇再三问道:“你们家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看着陶青衣羞答答的模样,丫鬟噗嗤一声笑了,“我们家大人啊,长相呢姑娘是见过的,貌似潘安,才比宋玉,人品更甚,对待奴婢们如同家人,经常关心我们,生病了就让我们休息,还亲自给我们看病……真的是世上最好的主子了。” 丫鬟说了一大堆,听完,陶青衣心里有些郁闷,原来他平时里也是这般对人好,那他对我好,是不是看我可怜? 而且昨晚在湖边,我问他是否愿意娶我,他也没答应,他一定是看同情我,怜悯我。 只听丫鬟乙又继续道:“我们家大人还有个怪癖,就是任何人都不能动他院里的东西,他衣物全是自己洗的。” “不过大人对姑娘是不一样的,姑娘昨日第一次上门,不仅躺了我家大人平日小憩的秋千,还进了大人的院子,穿了大人的衣服,大人对姑娘是真好。” 听完后半段,陶青衣如坠入梦里一般,他对我原来这般用心,而且,昨晚还抱了我。 他一定是害怕父亲不肯把我嫁给他,才会拒绝我。 这么想着,陶青衣脸更红了,娇羞着就让丫鬟带她在府里逛逛。 丫鬟忙道:“姑娘先用早膳吧,大人临走前交代了,让姑娘起后一定要用些早膳。” 说着,早饭也端进来了,陶青衣总觉得被人盯着自己吃饭不自在,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 在府里也有丫鬟婆子伺候着吃饭,去参加各种宴会也有一大群人伺候着、看着,从没这么别扭过。 今日就两个丫鬟,而且一个还忙着收拾,怎么就觉得被人监视着一样,浑身难受。 陶青衣在别扭中喝了两口粥,吃了一个水煮蛋,便说吃饱了。 一是觉得别扭,二是不想让梁府的人觉得她能吃。 匆匆吃完,她跟丫鬟说怕父母兄长担心要回家了,便让丫鬟给她带路。 刚刚还说要在府里逛逛,这么一会功夫就要回家了? 两个丫鬟以为做错了什么,惹得她不高兴,忙告罪。 陶青衣道:“我刚刚用早膳的时候,想起平日都是和家母一块的。” 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姑娘,居然会和两个丫鬟解释,也真是罕见。 这么说完,丫鬟也释怀了,忙跟管家说了,吩咐车夫送她回去了。 第121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宣德殿,早朝。 太后苦恼的坐在上首,看着下面争议不休的朝臣,怒吼道:“肃静,肃静……” 持续争吵了半柱香的朝臣听见吼声才渐渐安静下来,回到了各自的位置,直勾勾的看着太后。 太后没好气的质问道:“这儿是宣德殿,不是刚开的集市,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这要传出去真要把大晋的脸面给丢光。” 朝臣面面相觑,一片沉默,太后可很少发这么大的火,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半晌,见无人出声,太后才继续问道:“吵了半早上,可有哪位卿家想出法子了?” 原本晚书一大早就在宫门口等候陶知礼,除了和他说了下陶青衣的事,还要商量好早朝对待程实的法子。 两人一路进宫,法子是想出了,可还没等他们说,便有大臣首先递了折子:河东一带连续降雨半个月,现在已经死伤无数,而且还发了疫病。 一时间朝臣争议不休,有说直接放弃难民的,疫病无药石可救,直接让他们自生自灭,更有朝臣建议直接将难民圈起火烧,以控制疫病蔓延。 一部分朝臣是主张救援的,无论最后能救几个人,否则会失了民心。 包括晚书在内的一部分朝臣认为一定要救,这与朝廷的名誉、君主的民心无关,每一条生命都是无辜的,朝廷不该放弃他们。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争论不休的一幕,惹怒太后。 面对太后盛怒,刚刚言辞激烈的朝臣全都噤声,无人回话。 太后再次怒道:“都哑了?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吗?章天禄,你说。” 章天禄是谏义大夫,平日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刚刚也就是他先提出放弃难民。 如今听到太后点名,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把刚刚的观点又说了一遍:“回太后,微臣认为灾民人数众多,如果放任自流,随意逃窜,将疫病带到各地,百姓死伤更甚。” “微臣建议下旨灾民不可四处奔逃,就地焚烧,以防疫病蔓延。” 说完,心虚的看了太后一眼,毕竟这是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太后给了他一记白眼,“还有哪位卿家也是这么想的?” 有几人互相看看,又站了出来。 太后盛怒,看着站在下方的几人,当场下令:“枉朝廷对你们委以重任,如今不思百姓苦难,还说出活活焚烧百姓的话来,朝廷养你们何用?来人,全部带下去,统统降罪。” 还有两人因为踌躇不定,站慢了,这会站在人堆里,吓得浑身直哆嗦。 这么一看太后还算是个明君,否则一个女人能执掌天下这么多年,还真是少见。 晚书不禁暗自给太后竖了个大拇指。 把这波不靠谱的大臣拖下去后,太后继续问救灾之事。 经历了刚刚那事,谁都害怕再说错话,触了太后逆麟,堂下一片鸦雀无声。 太后这时把目光转向了姜云,微微点了一下头。 若不是知道他们俩之间有猫腻,谁也不知道太后向丞相点头示意。 果真,太后刚把目光收回,姜云就站了出来:“回太后,赈灾一事刻不容缓,多耽误一刻就少了无数条生命,还请太后速速下旨救灾。” 太后眼神一挑,“那依姜卿家所言,哀家派谁去比较合适?” 姜云徐徐道:“依老臣所见,此次灾害所涉地广,需指派一位颇有威望的大臣前往。” 太后点头表示赞同,继而看着下面人问道:“有哪位卿家自愿赈灾?” 太后话音刚落,姜云就继续道:“老臣建议户部尚书程实,程大人是正三品官员,又任户部尚书,前往赈灾,足以彰显朝廷对百姓的看重。” 程实? 晚书不禁把目光朝他投去,只见他一脸惊慌的站了出来。 看他表情,似乎事先不知此事,原来是被太后和姜云算计在内了。 程实面露苦涩,奈何这次是他老丈人点的名,不答应不行。 太后假意看着程实问道:“姜相举荐了你,程爱卿可有异议?” 程实冲着姜云看了一眼,见姜云使劲朝他点头,程实才回道:“微臣没有异议,微臣遵旨。” 就在此事即将要拍定的时候,苏泺突然站起来,转身向太后道:“母后,儿臣作为一国之君,应为天下人做表率,儿臣愿前往河东赈灾。” 晚书不安的朝苏泺看去,只见他双目坚定,似是下了定了决心。 看太后迟疑,以及一双吃惊算计的眼神,晚书忙站了出来:“皇上是万民的表率,皇上此举定能彰显我大晋的威武。微臣愿协同皇上前往赈灾,一解难民安危。” 晚书话音刚落,方宴见势也出来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河东是我大晋的土地,受灾的难民是我大晋的子民。皇上堪为其亲身涉险,实乃我大晋的福气。微臣也愿一同前往。” 紧接着还有几位大臣也站了出来,没了之前的畏惧,都说愿前往赈灾。 皇上亲自去赈灾,这不是给了他表现和得民心的机会吗? 太后才没这么傻,可眼下皇上亲自提出,还赢得这么多大臣的支持和赞同,太后骑虎难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还好姜云站了出来,“皇上体恤难民是百姓的福气,只是灾区凶险,还有疫病发生,皇上三思,切不可因救灾,伤了龙体。” 太后赶紧附和道:“对对对,姜相言之有理,皇上龙体为重,切不可逞一时之能。” 苏泺接着道:“母后不是常常教导儿臣,先天下之忧而忧吗,现在国家有难,儿臣与其在这寝食难安,不如亲自去灾区看看,救灾民于水火。” 不等太后再次拒绝,苏泺接着道:“母后放心,儿臣定当爱护自己,不让母后担忧。” 晚书看着太后和姜云要吐血的脸,还不能当着朝臣发作出来,心里竟有些爽。 恨屋及乌,谁让你女儿和女婿是我仇人呢? 晚书看苏泺眼神求助自己,刚想站出去,就听到方宴的声音响起。 “太后放心,微臣定当竭尽所能,护皇上周全。” 这太后还没同意你去呢,怎么就护皇上周全了? 晚书也不甘示弱,“微臣也绝不辜负太后和皇上所望。” 晚书心想太后此刻若是想杀她和方宴,两人恐怕够死一百次了。 “太后,依老臣所见,皇上既然执意坚持,就成全了他这片爱护子民的心意吧。只要多派些御林军沿途保护,皇上一定会安全的。” 说话的是姜云。 晚书纳闷,他刚刚不是还极力阻止苏泺前往赈灾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倒戈了? 苏泺救灾于他、于太后都有极大的威胁,他居然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只见太后还在沉思,见姜云给她一记眼神,她才道:“泺儿,母后着实担忧你的安危,此去非同小可,可有性命之忧,你可要想清楚了?” 苏泺点头,“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太后终是在疑虑中点了头。 程实也跟着暗自窃喜,有梁晚书和方宴两人出头,自己就不用去了。 可没想到,太后却当场下旨道:“户部尚书程实、翰林院侍郎方宴、工部侍郎梁晚书接旨,今河东一带天降暴雨,哀家命你三人带十万两白银、一万斗粮食,协同皇上前往灾区赈灾。” 程实怔怔的看着太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河东山高路远,这一去很有可能丢了小命,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怎么就摊自己身上了。 而且,这回同去的不仅有皇上,还有两个自己最不喜欢的同僚。 偏偏这种事还不能抗旨,他恨恨的看了晚书一眼,接了旨。 晚书也刚好朝他看去,程实的眼神没躲过晚书的目光。 可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他岳父提出,太后拍板的事,这也能怪到我头上来。 她回以程实一记白眼,不过想到去了河东,有苏泺和方宴两个帮手,还怕治不了程实吗? 到时候天高丞相远,谁也护不了你,还怕没机会对你下手? 这赈灾一事定了,陶大人顺势站出来提出郡主府建造拨款一事。 不过这次他没冲动,直接控诉程实拖着不给钱一事,听从了晚书的建议,委婉道:“禀太后,程大人赈灾去了,这户部今后由谁人做主?” 太后正心烦苏泺的事,没好气的回道:“户部除了程大人,其他人都是吃干饭的,以后户部之事找丁大人。” 虽然被顶,不过陶大人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他当场就道:“丁大人,郡主府建造所需的银两,什么时候可以下来啊?” 丁奇看了程实一眼,打囫囵道:“很快,很快。” 苏泺看不过去,直接道:“丁大人今日要清点赈灾银两,那就明日把建造郡主府所需银两送去工部吧。” 丁奇忙应道:“微臣遵旨。” 总算给了个准日子,陶大人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三分之一。 有三分之一是担心晚书,这个他看好的准女婿,去了河东不知道会怎样? 还有三分之一就是陶青衣,原本还想既然女儿都住进梁府了,那就干脆把话和晚书挑明,把这喜事给办了。 可谁知却出了赈灾这么个幺蛾子,这事只能延后了。 第122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退朝后,晚书等了方宴一起。 方宴没有吃惊,昨日晚书能去找他,便说明晚书对他已经没有恨了。 “你这么冲动,张舞衣会同意吗?” 方宴笑笑,点头,“会的。” 方宴内心的潜台词其实是:我不放心你,就算她不同意我也要去。 晚书表示吃惊不信,不过都已经成事实了,张舞衣就算反对,也没用了。 两人还没走出三十米,就看到张怀满怒气冲冲的朝两人走了过来。 大声质问方宴:“我听说你自请前往河东赈灾,你可有想过我女儿,想过我那还没足月的外孙女?” “岳父大人。” “张统领。” 方宴和晚书忙向张怀满见礼,随即方宴道:“小婿明日就要启程,正想去府上找岳父大人说明此事,还请岳父大人支持。” 张怀满出了名的脾气火爆,他和陶知礼初看像是一类人,细看之下谁有内涵就一目了然了。 张怀满是个实打实的粗人,能担任禁军统领,也是当年救了太后一命。 见方宴不仅不认错,还说让自己支持,当场就道:“支持?我支持你,谁支持我女儿?你跟我去见太后,让太后收回旨意,另派他人去。” 周围全是正要出宫的大臣,还有一些宫女、太监,看着方宴尴尬不已,晚书出声提醒道:“张统领,这是宫里。” 张怀满才不会顾及那么多,硬生生拖着方宴就走。 方宴骑虎难下,若是反抗,那就是不孝,若是不反抗,真到了太后那儿,那就是不忠。 晚书一边拦着张怀满,一边劝道:“张统领,这事儿太后已经当着文武百官面下旨了,何况赈灾一事是方大人自愿提出的,你若这时候带他去找太后,太后岂不是会降罪于他吗?” 张怀满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当初为了让方宴入朝为官,就想着他能谋个好前程,为自己和舞衣争脸面。 可真要让方宴抛下自己女儿和外孙女,他也是不同意的。 张怀满气极败坏的吼了句:“回家”,就往宫门方向去了。 晚书同情的看了方宴一眼,嘱咐道:“你自己小心。” 方宴点点头,对着晚书勉强一笑,让她不必担心,就跟着张怀满走了。 晚书一个人出了宫。 刚回府,就听说陶青衣一大早就回去了。 晚书面上无波澜,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刚刚一路回来,还想着如何把这尊大佛送回家呢。 毕竟自己明日一早便要出发,陶青衣若执意不肯回去,自己真拿她没办法。 晚书让易寻找了个机灵的人到方宴府上打探消息,便径直回了内院。 只有半日的时间,她记得以前在哪本书上见过疫病的治疗方法的,她得赶紧找出来。 易寻看自家大人今日有些不对劲,小心上前询问:“大人,先用午膳吧?” 晚书点点头,脚下没停,“送到内院来。” 易寻忙答应着去办了。 晚书刚换下官服,饭菜就送过来了。 她让易寻找了几个识字的人,把府里的医书都搬了出来一块找。 很快,人是来了,可是只有三个人,而且识字不多。 晚书想了想,让易寻找了一个大箱子,把书全装上了。 从京城到河东,少说也得七八日,这路上的时间,拉上苏泺和方宴一块找,总能找到的。 刚吩咐完,就听到有下人禀报:“陶大人带着陶青衣来了?” 陶知礼带着陶青衣来了?晚书震惊了三秒,才赶紧往前厅跑。 莫不是陶青衣在此受了什么委屈,陶知礼上门问罪来了。 刚出去就看到陶青衣眼角红红的,仿佛是刚哭过。 晚书小心翼翼走过去,问道:“陶大人怎么来了?陶姑娘这是怎么了?” 陶知礼斜了陶青衣一眼,又对晚书道:“青衣得知你明日要去河东,非要跟来和你道个别。” 晚书半信半疑的朝陶青衣看去,这哭得这般厉害,不会是又受了委屈不敢说吧? 晚书将两人请进厅里,忙道:“陶姑娘,府里下人今早收拾屋子,找到个东西,我这正想着给你送去辨认的。正好你来了,你跟我去取吧。” 陶青衣点点头。 晚书向陶知礼致歉,然后带着陶青衣往旁边屋子去了。 一进屋,晚书就把门关上了,陶青衣还被吓了一跳。 晚书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是不是陶大人回去又骂你了?早上他才跟我说后悔昨日打了你,等你回去要和你道歉的,怎么说变卦就变……” 陶青衣连忙否认,辩解道:“不是的,父亲回家后的确和我道歉了,说昨日是一时冲动才打了我,我走后母亲也骂他了。” 看来陶知礼没有食言,那陶青衣哭什么? 晚书不信,又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刚刚哭过了?别担心,陶大人若是真的骂了你、打了你,你和我说,我帮你一块骂回去、打回去。” 听着晚书如此说,陶青衣又红了眼眶,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晚书急了,“我这就找他算账去,这父亲当的。” 手刚碰到门,陶青衣就把他扯了回来,“我……我是听父亲说你要去河东赈灾,我担心你。” 晚书心里恍然大悟,忙后退两步,这姑娘不会对自己动情了吧? 否则哪有人担心别人担心成这样的?除非把他看得很重要。 晚书后退,倒把陶青衣的眼泪下没了。 晚书惊恐,寻思怎么办? 陶青衣却觉得晚书嫌弃她,哽咽着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要脸,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你。” “我……我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原来是我想错了。对不起,打扰梁公子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绕开晚书,打开门就跑出去了。 晚书忙追出去,让下人去追她,看着她别出事。 这边回到前厅,陶知礼正独自在厅内来回踱步,忽然看见自己女儿哭着跑了,忙要追。 晚书拦住了他,“陶大人,我已经吩咐下人去追了。” 陶知礼回身问道:“青衣这是怎么了?” 晚书心虚,这种事怎好当着人家父亲面说,而且万一说你女儿跟我表明了心迹,陶知礼顺口让自己娶了陶青衣,那可怎么办? 晚书道:“我也不知道,就说了我要去河东赈灾,她就哭着跑了。陶大人要不先回家看看?” 陶知礼看晚书一脸无辜,也不好当场就说晚书欺负他女儿。 女儿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今日刚到家,夫人就把陶青衣昨晚的事细细说了,还说让他和晚书说说,早日把这亲事定下来。 后来说到晚书要去赈灾,等赈灾回来再说,陶青衣便吵吵着要来状元府和梁晚书告别。 他拗不过,以给女儿赔罪为名,带着陶青衣上门了。 哪知一会功夫,女儿又哭着跑了。 担忧女儿再出事,陶知礼只嘱咐晚书几句赈灾需要注意之事,就急忙回家了。 晚书看终于把陶知礼送走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真害怕陶知礼突然提起陶青衣的亲事,那她要找什么理由拒绝呢? 幸好,明日就要去赈灾了,晚书拍了拍胸脯,回后院收拾行李去了。 丞相府。 姜云看着面露愠色的程实,微笑道:“实儿,艳秋是我独女,你是我唯一的女婿,为父也不想你去冒险。只是此次前往,你身负重任,为父想不到更好的人选,唯有你才可担此重任。” 程实变了脸色,问道:“岳父,什么重任?” 姜云道:“为父本想让你把这赈灾银两全部收入囊中,为己所用的,谁知苏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儿居然坏了事。你此次首要任务就是不声不响的把他除掉。” 姜云说着,眼里露出了一抹桀骜凶狠的目光,吓得程实颤抖了一下。 谋杀皇上,这可是大罪。程实纵说为官三年有余,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命也不少,可杀皇上,这…… 姜云看出了程实的犹豫,威胁道:“这是太后的意思,也是本相的意思,你若是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必须杀了苏泺。” 见程实被自己的狠劲吓到,姜云又柔声宽慰:“实儿,咱不能心软,今日你不杀他,来日便是他杀你。你自己好好斟酌清楚,你是想自己活命还是想他苏泺活命?” 程实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我想自己活命。” 姜云满意的点点头,“去吧,这一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程实又问道:“梁晚书和方宴?” 姜云道:“皇上都杀了,两个小小文官,你还怕下不了手?” 得知姜云的意思,程实便无顾虑了。 “小婿一定不让太后和岳父失望,必当完成任务。” 听姜云分析一番后,程实总算风开云散了,一直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出了相府,程实没有立即回府,而是去了四喜巷。 此次去赈灾,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媚儿,原本还对姜云一肚子气,如今听了姜云的话倒是想开了。 只要安抚好媚儿,不被姜艳秋发现,想来就一两个月的时间,不会出问题的。 而程府里,姜艳秋早得了姜云的传话,早早就命人给程实收拾行李了。 他若是知道自己相公此刻在和外室卿卿我我,恐怕程实就活不过今晚了。 第123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第二日一早,晚书坐着马车在宫门口和苏泺、方宴、程实汇合,一起浩浩荡荡的出发往河东去了。 出了京城,苏泺便说人多引人注目,下旨让御林军兵分两路出发,一队由程实带队先去探路,而他和方宴、晚书则避开官道出发。 此旨正中程实下怀,他找了死士混在御林军中,皇上让他先行,那皇上如果出了事,正好把自己给摘干净了。 他把死士安插在剩下的御林军中,交代好刺杀任务,自己就带着人先走了。 程实走后,苏泺再次下旨,让方宴、晚书与他同乘一辆马车,意在方便议事。 晚书高兴坏了,苏泺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自己还愁怎么开口让他帮忙呢,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晚书命人把医书搬上苏泺的大马车,这一大箱子搬了进去,原本宽大的车厢一下被占了三分之二。 苏泺和方宴不解的看着晚书,苏泺问道:“这里面装的什么?” “医书。” 两人不约而同道:“医书?” 方宴又问:“你带这么多医书干嘛?” “我记得曾经在哪本医书上看到过疫病的治疗方法,昨天翻了会没找到,你们帮着一块找。” 苏泺哈哈大笑,方宴目瞪口呆。 看两人欠扁的模样,晚书心里暗道:这儿若是有手机,我找度娘就行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见两人还呆坐着,赶紧催道:“快帮忙找啊。” 想了想又看向方宴,“你先睡会吧,昨晚一夜没睡,可别还没去救别人,自己先倒下了。” 方宴暗忖,她怎么知道自己一夜未睡? 苏泺则把目光转向两人,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出什么猫腻,直接开口问道:“你昨晚住他府上?” 晚书惊了一下,赶紧摇头,巧辩道:“我是大夫,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了。你看看这黑眼圈,这眼袋……” 边说还边用手指着方宴的眼睛。 她才不会说她找人去方府打探消息了。 方宴害怕苏泺深究,从而露了晚书的身份,忙道:“医术有进步啊,看来平日没少看医书?” 殊不知,晚书身份早被苏泺查个水落石出了。 晚书点点头,表示是的。可要不是怕自己病了要请大夫,徒惹麻烦,谁会整天看这些枯燥难记的书。 她看两人依然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直接道:“不帮忙就睡觉去,别打扰我找东西。” 苏泺和方宴不得不拿起书,帮着一块找。 晚书很快投入书海中,认真找着。 而苏泺和方宴时不时的互看一眼,再一次次偷瞄晚书。 方宴心里一阵阵叹气,曾几何时,面前的佳人是属于自己的,如今隔得虽近,却再没了当初的那份情意。 苏泺看着方宴看晚书的神色不对,大概也能猜出几分,只是他不确定。 毕竟两人曾是师生,相识也是正常的,何况方宴已经娶妻生女,就算想纳妾…… 不会不会,梁晚书怎么能给别人做妾呢,苏泺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次偷瞄晚书。 晚书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还是两头饿狼,一心只想着快点找到疫病的治疗方法。 第一日,翻了六本医书,没任何进展。 第二日,翻了十本医书,还是没找到。 第三日,半箱子医书都快翻完了,依旧没找到。 到了晚上,晚书站在帐篷外懊恼的啃着干粮,思忖着到底是在哪儿看过? 方宴递了袋水给她,“晚书,喝点水,别想了,还有好几日呢,慢慢找。” 晚书点头,接过水袋,咕噜喝了一大口。 苏泺见两人单独待在一块说悄悄话,忙起身出了帐篷朝二人走来。 两人行完礼,苏泺小声道:“今晚恐怕会不安全,你们睡觉时注意些。” 两人眼珠子朝四周转了转,点点头。 苏泺道:“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 两人紧跟着点头,然后目送苏泺离开。 方宴道:“我送你回去。” 晚书也没说什么,任由方宴跟着。 她知道就算她拒绝,方宴也会跟来。 进了帐篷,晚书指了指一块净地,就先坐下了。 晚书率先问道:“怎么样?那晚回去张大人没为难你吧?” 方宴叹了口气,“灌醉了。只是母亲,一听说我要去赈灾,立马犯了病,我守了一整夜。” “伯母什么病?严重吗?你怎么不早说?” 她派去的家丁怎么没跟她说这事呢?前两日在路上也没问问方宴,真是大意了。 晚书一连串担心的话问出,方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一时听了消息,急火攻心昏了过去。舞衣已经说服了她,现下应该没什么事了。” 晚书放心下来,“那就好,张舞衣是个好女人,你别辜负了她。” 方宴突然握住晚书的手,“可是我辜负了……” 晚书一惊,迅速抽回手,“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早些歇着吧。” 方宴怔了一下,清醒过来,点头,“嗯,有事喊我。” 见晚书没再说话,他出了帐篷,回自己帐篷去了。 晚书脱了鞋,躺在床上,忽然在想以后该和方宴以何种方式相处比较好呢? 想着想着,渐渐睡了过去。 半夜,林子里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十几个黑衣人迅速扑向身旁的御林军,朝着三人帐篷就冲了过来。 果然,苏泺预料得不错,这才走了一半路程,程实的死士就迫不及待的出手了。 最先发现刺客的是小橘子,苏泺身边的隐形人。 他混在御林军里,暗中保护苏泺。 看到身边的几位御林军闷哼一声就死,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忙大喊“有刺客”,一下惊醒了很多人。 一时间,很多御林军还没看清刺客模样,便见了阎王。 有些反应过来,很快应战。 不知是谁喊了句,“保护皇上”,剩余的御林军才退至苏泺帐篷前护着。 而方宴的第一个念头是晚书,鞋都没穿好,就跑到了晚书帐篷里,确认晚书没事后,才放心。 晚书边套鞋边问道:“什么情况?” 方宴目光四处转,“有刺客混入御林军中,御林军死伤过半。” 晚书急道:“那你快去保护皇上,这些人一定是冲着皇上来的。” 方宴犹豫一秒,“我带你出去。” 说完,拉着晚书的手就往帐篷外走。 他是想救苏泺,可是在他心里晚书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晚书也不迟疑,跟在方宴身后就往外跑。 二人刚冲出帐篷,就有刺客冲了过来,一刀砍向二人牵着的手。 方宴连忙松开方宴的手,飞起一脚把刺客踢到,然后又补了一剑。 这边刚解决了一个,晚书那边又来了一个,她掏出怀中的辣椒粉一阵狂撒,激得刺客一阵剧烈咳嗽。 方宴顺势冲过来,又一剑解决了。 晚书后怕的跟着方宴往苏泺那边跑,只见苏泺胸口一片血迹,正和一个刺客厮杀。 方宴赶上去帮忙,晚书再次一个人躲避刀光剑影,眼看就要跑过去了,身后一个黑影跳下,一刀冲着晚书的头颅砍下来。 苏泺面对着晚书,刚好看到这一幕,迅速把手中的剑扔了过来,插在了刺客的眉心。 晚书小命是保住了,苏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分神救晚书的时候,自己被刺客一刀砍在了肩头。 晚书后怕的往身后看了一眼,再回头大喊:“皇上,小心。”却已经来不及了。 苏泺一脚把刺客踢飞出去,捂住肩头,倒了下去。 小橘子赶过来,一把将他抱住,一剑横扫过去,又杀了一人。 刺客见己方死伤惨重,对方还剩数十名御林军护着,害怕撤了。 晚书忙替苏泺检查伤口,只见肩头血流不止,而且血还是黑色的。 “刀上有毒。” 小橘子一把推开晚书,把苏泺抱紧,“有毒?” 晚书摔了个屁蹲,又被方宴扶起,“你能解吗?” 晚书拿出清心丸,给苏泺喂了两粒,然后迅速报出几个药名,让人去拿。 一个御林军飞奔而去,没一会空手回来,“药材都被程大人带走了。” 又是程实,我跟你没完。 晚书恨恨想着,一把撕开苏泺的衣服,小橘子吼道:“你要对皇上做什么?” 就冲他刚刚推开自己那一下,晚书对他就没好印象,这会他又要阻碍救人,晚书也怒回道:“救人。” 说完,不由分说,一口覆在苏泺伤口处,将毒血吸了出来。 方宴吓一跳,连忙道:“我来。” 晚书摇头,接着再次一口一口吸,直到看见了鲜红的血液,才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小橘子看晚书不要命的救苏泺,有些惭愧的低了头。 方宴扶住晚书,紧张的问道:“晚书,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晚书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拿出金疮药递给方宴,让他给苏泺包扎,然后又拿出清心丸给自己服下。 方宴一边帮苏泺包扎,一边观察着晚书的动静,见她闭了眼,又赶紧把她叫醒。 晚书有气无力的回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你先把皇上带回去躺下,再去查查刺客的身份。” 小橘子一把抱起苏泺就进了帐篷,方宴也不由分说,把晚书一块扶了进去。 晚书躺下又催方宴:“去吧,小心些。这儿有小橘子在,没事的。” 方宴点点头,看着小橘子道:“保护好皇上和梁大人。” 看到小橘子点头,方宴大步走了出去。 第124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方宴刚出了帐篷,晚书就忍不住,一口黑血从嘴中喷了出来。 小橘子被吓一跳,“梁大人,你,你怎么了?” 晚书面色惨白:“给我取点水来。” 小橘子忙拿了苏泺枕边的水袋打开,倒在碗里,递过去。 晚书接过,一连喝了几口水漱口,然后又吐了出来,才瘫靠在地上。 苏泺从坐下去就没醒过来,小橘子害怕的盯着,看着晚书不知所措。 晚书意识还算清晰,缓了会,又吩咐小橘子,“我睡一会,如果皇上发热,你记得拿手绢沾凉水,敷在他额上。” 小橘子使劲点头,“奴才记下了,梁大人,你真没事吗?刚刚对不住你。” 晚书嘴角咧了下,“没事,你都是为了皇上。” 小橘子还想继续问问晚书怎么知道他的,可看他已经把眼睛闭上了,也就没再说话。 只是不停的检查苏泺到底有没有发热情况。 方宴带着剩下的御林军,把刺客的尸体全身上下搜了一遍又一遍,除了有几个是吞毒自杀的外,其他一无所获。 还有受伤的御林军也在统一疗伤,不过几乎身上都有伤,而刺客刀上畏了毒,军医也束手无策。 直到天亮,苏泺才醒过来。 还好,晚书担忧的事情没发生,苏泺没有发热情况,只是毒药太厉害,摧残了意识,让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而已。 就如晚书现在,从睡过去就没醒来。 方宴担忧的坐在她身旁,时不时的看看她有无呼吸。 最先发现苏泺醒过来的是小橘子,看到苏泺眼睛睁开,他激动喊道:“皇上醒了,皇上醒过来了。” 守在一旁的军医忙上前给他诊脉,确定无碍后,才起身告退。 苏泺第一句话,是问:“梁大人怎么样了?” 小橘子眼神淡了下去,还幽怨的看了方宴一眼。 这人都成这样了,还拦着不让军医诊治,非说他自己能醒过来。 苏泺顺着小橘子的目光看去,吓得掀开被子就要起来。 昨晚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晚书给他吸毒血。 这会看见晚书人事不省,忙就要下榻来检查。 方宴忙拦住:“梁大人只是太累睡过去了,皇上不必担心,咱们还是赶紧启程吧,这树林里太不安全了。” 苏泺没说话,小橘子就抢先道:“这都过去快两个多时辰了还没醒,都说了让军医给梁大人看看,方大人非要拦着。” 方宴不语,只附在晚书耳边叫了几声:“梁大人,梁大人……” 而苏泺听完小橘子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方宴如此拦着、护着,分明早就知道了梁晚书的身份,却还让她进了长亭书院,还帮着她科考。 他斜睨方宴一眼,对小橘子恨恨道:“启程。” 这时晚书突然全身抽搐起来,嘴里只喊:“冷,冷……” 方宴脱下外套,给她盖上,晚书依然全身颤栗。 苏泺起身下床,对方宴道:“把她抱到床上来,”然后让小橘子从箱子里又拿了一床棉。 方宴看了苏泺一眼,“多谢皇上。”然后把晚书抱到了床上躺下。 盖上被子,晚书稍微好了些,可嘴里不停的发出呓语。 “别走,别走,别离开娘亲……” “不,不,不要,我不要喝……” “娘,娘,你别丢下婉淑一人……” …… 苏泺看晚书有些严重,忙让小橘子去找军医。 小橘子出去后,屋里只剩了三人,苏泺受伤坐在一旁看着,目光紧盯晚书,蹙眉深思。 方宴听着晚书嘴里的话越来越不对头,把晚书带着的各种药瓶全拿了出来,细细翻找着。 此刻,他只恨自己刚刚为何要放开晚书的手,又为何要由着她给苏泺吸毒血。 翻了一会,除了清心丸,再没其他解药。 眼看着小橘子就要带军医回来了,方宴扑通一声朝着苏泺跪下,道:“皇上,微臣有罪,没保护好您,请皇上降罪。” 苏泺被吓一跳,回过神来看着方宴,嘴角勾起一抹嗤笑,“你扑杀刺客七名,何罪之有?” 方宴直起身子,大义凌然的说道:“微臣没有及时扑杀刺客,致使皇上受伤,皇上要杀要剐,微臣绝无怨言。不过微臣有个不情之请,请皇上答应。” 苏泺目光转向昏睡的晚书,“你是为了梁晚书?” 方宴一怔,看了晚书一眼,“请皇上看在梁大人救了皇上的功劳上,饶她不死,梁大人的所有罪过,微臣全担。” 苏泺冷冷道:“欺君之罪,死有余辜。” 方宴吓出一身冷汗,难道皇上已经看出了晚书是女子了? 不过此刻也来不及深究,磕头求道:“梁大人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请皇上饶她一命,微臣愿用自己的命换梁大人的。” 苏泺心里一紧,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意,才会这么豁出去。 听着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你先起来,这事容后再说。” 方宴也听到了脚步声,不放心的问道:“梁大人她?” 苏泺淡定道:“无妨。” 紧接着外面传来小橘子的声音,“启禀皇上,军医带到。” 苏泺咳了一声,示意两人进来。 方宴将心提到嗓子眼,目光紧锁军医,思索着一会若是皇上震怒,他就带晚书远走高飞。 军医进来,跪下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苏泺:“平身。可有查出朕中了何种毒?” 军医愣了下,刚刚橘公公和自己说的是梁大人昏迷不醒,他以为是来给梁大人治病的。 可没想到皇上根本没提及梁大人,他回道:“回皇上话,经微臣和刘大人仔细分辨过,这毒好像是北齐的一种杜鹃花,花粉中萃入了曼陀罗汁液,能令人昏迷不醒、产生幻觉,如果不及时解毒,会……会……” 见军医迟疑,方宴和苏泺异口同声惊呼:“会怎么样?” “会死。” 两人再次同时把目光转向晚书,见她紧咬牙关,似乎很难受。 方宴飞扑过去,撬开晚书的嘴,拿了块手绢让她咬住。 苏泺则盯着军医吼道:“如何解毒?” 军医哆嗦着身子,小心回道:“微臣也是偶然在一本医书上见过这种毒,解法暂时还未可知。” “医书,对,医书。” 方宴率先反应过来,找了人去马车上把医书搬了进来。 他打开箱子,指着里面的医书,“这些全都是梁大人带来的医书,你看看有没有解毒的方法。” 小橘子突然在一旁提醒道:“梁大人给皇上检查伤口后,说了几种药材,不知道有没有用?” 方宴立刻回道:“微臣也记得,微臣这就去附近的城中看看能不能买到这些药。” 军医立刻喊住他:“微臣刚刚也听说了这几味药,这些都是治外伤的,对解毒没有用。” 苏泺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也扑灭了,他消沉道:“你先退下吧,把医书带走,朕命你天黑之前找出解药。” 见苏泺眉头紧锁,小橘子倒了杯水递过去,“皇上,先喝口茶。” 苏泺没反应。 方宴突然问道:“你一直在这,梁大人昏迷前,可有说过什么话?” 小橘子想了想,回道:“方大人走后,梁大人突然吐了一口黑血,然后让奴才给他倒了杯水,他漱完口就昏睡过去了。” “对了,他还说……” 两人眼里又有了希望,定定的看着小橘子。 “他还说不能把他吐血的事告诉……”紧张的看了苏泺一眼,小橘子才继续道:“告诉方大人。” “还说了什么?” 小橘子摇摇头,害怕的看着苏泺。 这是他跟着苏泺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害怕,那种冰冷的气氛压得自己全身不舒服。 苏泺看了方宴一眼,吩咐小橘子,“出去外面守着。” 小橘子如释重负,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帐篷内气氛变得有些紧张,方宴偷瞄了苏泺一眼,只见苏泺的目光长在了晚书脸上。 他小声道:“皇上,微臣想用内力试试。” 苏泺没应,反问道:“她把毒血都吐了,为何会比朕严重?” 这也是方宴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晚书并没把毒血吞咽下去,为何会如此严重? 不过既然皇上问了,他也只能如实回答,“微臣不知。” 看着晚书微微发紫的嘴唇,方宴等不及了,再次道:“皇上,请恕微臣无礼。” 苏泺没答应,吩咐道:“扶朕过去。” 方宴不明白皇上想干嘛,但还是照做了。 苏泺坐在床头,继续道:“拿匕首来,再取一碗清水。” 方宴不明白苏泺想干嘛,迟疑着拿出匕首递过去,“皇上,你要做什么?” 苏泺没答,用匕首尖在晚书嘴唇上轻轻划了一刀,有紫褐色的血珠溢出。 苏泺手一滑,把匕首丢在地上,就把嘴唇附了上去。 这是他第一次亲吻一个女人的嘴唇,有些冰凉,还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 方宴端着一碗水过来,吓傻了,尖叫道:“皇上……” 那唇是属于自己的,他把碗一丢,就毫不犹豫的把苏泺拽了起来。 苏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方宴吓得放了手,怔怔的看着苏泺从口中吐出一口黑血。 小橘子听见里面的尖叫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忙冲了进来。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他居然看到皇上在亲吻梁大人。不,在帮梁大人吸毒血。 方宴和小橘子愣在原地,看着苏泺足足吸了三口血吐掉,吩咐倒水,才回过神。 第125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小橘子倒了杯水冲过来,扶住由于刚刚用力把伤口溢出血的苏泺。 苏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接过水漱口。 晚书嘴唇上还有血珠溢出,不过已经呈鲜红色了。 苏泺指着一旁桌上摆的瓶瓶罐罐,低声道:“把药给我?” 方宴忙取了药过来,“微臣来吧。” 苏泺很累,也没再和他争,任由方宴给他上药包扎。 看小橘子还在一旁,苏泺吩咐道:“即刻出发。” 小橘子犹豫:“皇上,你的伤?” 苏泺瞪了他一眼,小橘子忙出去了。 方宴还想着刚刚发生的事,一切发生得太快,自己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苏泺忍着痛,问道:“怎么?吃醋了?” 方宴一愣,拿着绷带的手一紧,扯到了苏泺的伤口。 苏泺“嘶”一声,方宴忙请罪:“微臣知罪。” 苏泺冷道:“你也去帮着收拾吧,马车里多垫厚些。” 方宴会意,应了一声出去了。 听着方宴渐渐消失的脚步声,苏泺看着晚书,得意的笑了。 一行人少了半数,又重新出发了。 由于晚书只能躺着,马车容纳不下三人,方宴改为骑马,和小橘子一左一右护着马车。 来时堆放了三天的医书也被放到了其他车上,马车里只剩苏泺和晚书二人。 苏泺靠在车厢里,目不转睛的盯着晚书看,生怕错过了什么。 马车很慢,苏泺已经派人提前打探好了下一个落脚的小镇,离这儿半日的功夫,天黑前会到的。 原本就是害怕暴露行踪节外生枝,才安排了程实先行,夜晚设帐支篷,避开官道,没想到还是没躲过。 这些刺客不是突然出现,而是从京城出发就混进了御林军中,看来是早有预谋。 苏泺到现在想起,都是一阵后怕,究竟是什么人,能够轻而易举的操控御林军? 御林军统领是姜云的人,此次也并未一同随从,而是派了其副将费鸣和费宁两兄弟带队。 费宁带领一队御林军随程实先走了,费鸣? 苏泺想了想,以费鸣的能耐根本办不到一次性安插十八名刺客。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苏泺一拳砸在车厢上,把车厢砸出了一个窟窿。 马车晃了一下,车厢内躺着的人也被颠得动了一下。 晚书眼皮动了动,嘶哑着声音发出几个字。 苏泺没听清,赶紧叫停了马车,把耳朵附在晚书嘴上,只听到“方宴……”两字。 苏泺眉头闪过一丝不悦,再听,晚书又沉沉睡过去了。 马车停下,方宴和小橘子都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两人从窗口一边伸进一个头。 看到苏泺刚好从晚书嘴边起来,两人看看晚书,又看看苏泺。 苏泺面不改色,“继续出发。” 两人各怀心思的将头收回去,继续走。 方宴满脑子都是苏泺会不会趁晚书昏睡不醒,对她做什么。 尤其想到苏泺给晚书吸毒血,还有刚刚的景象,越想越深,越想越害怕。 他恨不得冲上马车守着,奈何帝意难违,只能时不时的往车厢里瞄几眼。 小橘子则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在思考另一个问题,难怪皇上对宫里的那些妃子都没兴趣,每次宠幸嫔妃都要点其睡穴,然后让自己代劳,原来皇上是对男人才有兴趣。 可是为何皇上对自己没兴趣呢,自己长得也不差,不过比起梁大人,还是稍微逊色了些。 两人越想越偏,都想往车厢里瞅,一个是担心,一个是好奇。 而车厢里,苏泺知道自己刚刚被两人误会了,也不解释,内心还有一丝窃喜。 不过,他到底是看不懂为何这个女人心里装的念的都是方宴。 就连昏迷不醒,嘴里喊的还是方宴。 他一定要好好问问方宴和梁晚书之间的事。 如今,梁晚书昏迷不醒,那只能从方宴下手了。 而且,以他对梁晚书的了解,就算她醒着,也未必能问出什么来。 看着这张熟睡的脸,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嫩白的小脸蛋。 进了城,苏泺一行直接住进了客栈。 安顿好后,他把小橘子赶出去守门,把方宴留下问话。 方宴对其敢怒不敢言,本就是担心晚书才入朝为官,这次也是担心她出事才不顾一切跟来。 如今真的大祸临头了,他却束手无策,无论是欺君之罪,还是解毒。 两人大有剑拔弩张之势,定定的看了对方十秒。 还是苏泺先开口问道:“你和梁晚书早就相识?” 方宴点头。 “如何相识的?何时何地?” 方宴强硬道:“微臣想要皇上一个承诺,否则微臣宁死也不说。” “朕不会降罪于她,说吧。” 方宴不放心,又道:“微臣多谢皇上,还请皇上不要过河拆桥。” 苏泺不耐烦,“君无戏言。” 方宴才道:“那日,微臣家母生病,微臣马不停蹄的从长亭书院回家,眼看就要到家了,却被人群堵住了去路,便差随从去打听。” “一问之下是一个卖柴火的小孩不小心撞翻了豆腐摊,那摊主想讹那小孩五良银子,被晚书,被梁大人看到,她忿忿不平的上前讨理,那摊主不依不饶,差点打起来。” “微臣因赶时间,让随从给了那小孩一袋银两还钱了事,人群散开,微臣就走了。微臣记得当时梁大人腿受了伤,还被人嘲笑,可她丝毫没感到难堪,还一直为小男孩出头。” “回府后,梁大人当时的话语一直回荡在微臣脑中,微臣便派人去查查她是哪家的女儿。结果还没等微臣的人回来,微臣又再次遇到了她。” “彼时,她已经换了一身男装,在梧州的一家客栈住下了。微臣因好奇,便跟踪了她两日,发现她经常去知府门口转悠。” “时任知府是微臣的兄长,微臣紧张有人想要对兄长不利,半夜偷偷潜入了梁大人卧房,找到了一封没有印鉴和签字的官籍,上面写了男。” “接着,微臣看到了桌上的《论语》,这是长亭书院当年入学考试的书籍,微臣多留了个心眼,觉得此人不简单。” “再后来微臣派去的人查到了她的遭遇,微臣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帮她造了假官籍……” 说到这,方宴跪下哀求道:“皇上,这一切都是微臣自作主张,与梁大人,与家兄无关,家兄到现在都还不知此事,求皇上饶过他们。” 床上,晚书坐了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方宴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嘛?” 听见晚书沙哑的声音,两人同时回头,方宴惊喜道:“你醒了?” 晚书问道:“我睡了多久?” 苏泺答道:“昨晚到现在,八个时辰。” 晚书动了动眼皮子,看着苏泺道:“你伤怎么样了?” 苏泺:“朕已经没事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头有些晕,”说着又指了指桌子,“水。” 方宴忙起身倒了杯水过去,晚书喝了一口,立马吐了出来。 两人同时震惊,“怎么了?” 晚书抿着嘴唇,“有些烫,”然后发现下嘴唇好像有个硬硬的东西,还微微有些疼,她伸手准备扣。 方宴忙制止道:“你嘴唇破了,别扣。” 晚书惊讶问道:“我嘴唇怎么会破了?” 方宴不知道如何答,看了苏泺一眼,见苏泺也没准备说话,只好道:“不小心撞的。” 晚书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道:“我饿了,想喝粥。” 苏泺正要喊小橘子,晚书已经抢先道:“劳烦方大人了。” 方宴点点头,不作他想,应道:“我很快就回来。” 方宴走后,晚书跌跌撞撞的翻下床,跪在苏泺面前:“皇上,微臣有事相求。” 苏泺被晚书举动吓一跳,一边扶起她,一边道:“先起来再说。” 晚书倔强的挣扎了一下,“皇上先听微臣把话说完。” 苏泺知道晚书的脾气,坐了回去,听她说。 晚书:“微臣想求皇上一个恩典,无论方大人做错了什么,都请皇上饶他一命。” 说完,晚书还俯身磕了个头。 苏泺一怔,难道刚刚他和方宴的对话,晚书都听到了,那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残酷无情的暴君呢? 他试探的问了句:“你都听到了?” 晚书茫然摇头,反问:“听到什么?” 见晚书一脸茫然,苏泺才放下心,支吾道:“没什么,朕刚刚和方大人讨论刺客的事。” 提到方宴,心里就有些酸,这两人明明表面上很客气,一副不怎么熟的模样,背地里都争着为对方求自己,而且一开口就跟自己要免死金牌。 他跟不舒服,无论谁为谁求自己,他心里都堵的慌。 晚书见苏泺半天不语,又俯身下去:“求皇上恩准。” 她其实是刚醒来看到方宴跪在地上,说着什么饶命的话,虽然不知道方宴犯了什么错,但是涉及到饶命,那就有点严重了。 是以,晚书不顾身体还虚着,非要跟苏泺讨这个恩旨。 苏泺本来也没想为难方宴,更没想为难晚书,他害怕自己在不答应,晚书继续跪下去,只好道:“朕答应你。” 听到这声答应,晚书转忧为喜,连谢恩都忘了,又爬回了床上。 苏泺看晚书身体不再僵硬,已经活动自如,不放心的问道:“你的毒?” 晚书给自己把了脉,对苏泺道:“微臣已经无大碍了,只是这北齐的杜鹃花毒性发作较快,牵引了微臣体内的旧毒,才会昏睡这么久。” 第126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方宴刚好端着粥进来,听到后半句话,问道:“旧毒?鹤顶红?” 苏泺刚想问什么旧毒,就被方宴抢了先,碍于晚书面,只能先把不悦压住。 晚书轻轻点下头,“现在已经没事了,看来我的清心丸还是有用的,只怪我学医不精,研制不出更好的解毒丹药来。” 苏泺心想,若不是朕帮你把毒血吸出,你这会恐怕已经见阎王去了。 方宴脸上则一阵泛白,一想起苏泺当自己面给晚书吸毒血,他就恨不得打他两嘴巴子。 晚书丝毫不知道两人的心思,看着方宴手里的粥,“快快快,把粥给我,好饿。” 方宴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晚书嘴边。 晚书看了苏泺一眼,“我自己来。” 方宴像宣示主权一般,“你还病着,我帮你。” 反正苏泺已经知道晚书是女儿身,更知道了自己心悦晚书,欺君之罪是躲不过去了,最后再为晚书做点什么也好。 奈何晚书不知道他的心思,一把将碗夺了过去,“我自己来就行。” 方宴尴尬的将手缩回,讪笑道:“也行,你慢点,烫。” 苏泺原本揪着的心放了心来,一脸的得意。 许是饿了一天一夜,晚书很快就把一碗粥喝了个底朝天。 苏泺问道:“还要吗?” 晚书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方宴接着道:“我已经让厨房熬了鸡汤,一会就能喝了。” 晚书笑了笑,然后把目光转向苏泺,“皇上,微臣给你看看脉象。” 苏泺高兴的把手伸了过去,方宴心里一阵泛酸,曾几何时,她也这么照顾自己。 苏泺像是笃定了要与方宴暗自较量似的,伸手的同时,轻蔑的朝方宴咧了一下嘴。 刚刚方宴说起他和梁晚书初见时是那般的向往、美好,这会他倒是要让他好好羡慕羡慕自己。 可惜,诊脉很快就结束了,手腕上的那只小手抽离了自己的肌肤,“皇上毒未入心,服了清心丸后已及时得到控制,现下已无大碍,只需再静养几日,等伤口复原就好了。” 苏泺不高兴的收回手,哪知对方还补充了一句:“天色不早了,皇上需要静养,就早些回去歇息吧,微臣这儿没事了。” 方宴反应巨快,晚书刚说完,他就道:“微臣恭送皇上。” 苏泺本来还想反驳,结果想了想人醒了也没呆下去的理由了,起身时脑子一转,对方宴道:“方大人,你送朕回去吧。” 方宴心里苦,苏泺心里乐得慌,朕还治不了你了。 方宴回头求救的看了晚书一眼,晚书朝他努努嘴,示意去吧。 两人走后,房间静了下来,晚书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继续躺回床上发呆。 御林军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刺客呢? 这事得好好查查。 还有这毒杜鹃,只有北齐才有,难道刺客是北齐人,可是北齐人怎么会知道皇上的行踪呢? 也不知道程实带的队伍里又混进去了多少? 想到这,晚书朝着门外喊道:“有人吗?” 听从苏泺吩咐守在门口的小橘子,吱了一声便冲了进来。 这速度,晚书还以为又有刺客了。 见到是小橘子,他才问道:“程大人那边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小橘子摇摇头,“程大人走的是官道,与我们距离甚远,暂时没传来消息。” 晚书点点头,接着问道:“刺客可有留下活口,可发现什么线索?” 小橘子摇头,“刺客全都是死士,身上什么都没搜出,什么线索都没有。”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哦,等等,帮我把装医书的箱子搬进来。” 小橘子答应着出去了。 很快,一箱子的书被抬了进来,横七竖八的躺在箱子里。 晚书看着箱子,气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乱?” 小橘子低着头,“皇上下旨让军医在今日天黑前找出解药,军医一着急,就翻……翻成这样了。” 紧接着小橘子身后进来两人,颤颤巍巍的站着,等候晚书训斥。 晚书看了他们一眼,一个个的两眼发青,这是熬了多久啊,心头的怒火瞬间没了。 关心道:“两位大人辛苦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对了,记得让厨房煮两个鸡蛋敷敷眼睛。” 两个军医以为不挨一顿板子也要被骂个狗血淋头,哪知却等到了一句关怀,心头一暖千恩万谢的走了。 晚书走过去,指挥小橘子帮忙,把医书全部拿出来,一本本整理好,又按编号顺序摆放整齐。 小橘子一边整理,一边偷偷打量晚书几眼,突然惊奇的叫道:“你是唱《女驸马》那个?” 晚书抬起头,淡定道:“对呀,你现在才认出我啊?” 小橘子不可置信的盯着晚书,捂着嘴巴,“你……你……你怎么会进宫了?” 晚书给了他一个白眼,“皇上没跟你说啊?” 问完,才觉得自己有些白/痴,皇上哪会跟一个小奴才说自己的事。 所幸,小橘子没听进去,还问道:“跟着你那个小书童呢?那天他找了你很久。” 说道小福贵,晚书总能想起那些有他陪着的日子,心里一酸,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见小橘子还盯着自己,晚书应了声:“他死了。” 小橘子再次捂住了口,没再发问,静静的帮着晚书整理书籍。 而隔壁屋中,方宴被迫继续讲着他和晚书的故事。 苏泺是个好奇鬼,可是听到方宴为晚书做的事,晚书为方宴做的事时,总是板着脸,不耐烦道:“这个听烦了,说点别的。” 方宴迫于无奈,只好换别的讲。 往后的一个多时辰里,苏泺用帝威和晚书的性命要挟,硬生生逼着方宴把晚书的事给讲完了。 不过方宴也不蠢,没全说,只挑了一部分讲。 譬如晚书和他再次相遇后,两人闹僵的事他就没提。 苏泺听得眉头一皱一皱的,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 眼睛里一团焦灼的火气似乎要把方宴灼穿。 从男人的直觉来看,方宴也发现了苏泺对晚书有不一样的情愫。 为了宣示主权,最后他不忘补充道:“微臣与晚书一同经历各种磨难,此生她去哪?微臣就跟到哪?” 苏泺怒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可是娶妻生子的人,如何还能大言不惭的觊觎他人。” 见苏泺怒了,方宴诚惶诚恐的看了他一眼,“皇上息怒。” 苏泺才惊觉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过激,平复下心情,吩咐道:“退下吧。” 方宴应了一声,就退出去了。 关上门,脑子里还回荡着苏泺刚刚的话。 他始终想不明白苏泺对晚书的感情从何而起?又如何知晓了晚书的身份? 揣着疑问,方宴又转回了晚书的房间,也不知道她喝完鸡汤睡下没有。 苏泺对君臣之分没那么强烈,是以三人的客房布局都一样,而且是相连的三间。 苏泺在最里面,晚书在中间,方宴在最外面。 透过门缝,隐约可见里面还亮着灯,方宴抬手敲门。 很快,门开了,小橘子惊讶的问道:“方大人,你还没休息?” 方宴反问:“你怎么在这?” 待看到箱子里整齐划一的书,又看到地上还凌乱的躺着几本,还有小橘子手中的,他才反应过来。 听到响动,晚书抬起头看着门口的方宴,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方宴道:“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你,你现在感觉如何?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晚书摇摇头,“好多了,就是睡太久了头有点晕。皇上那边怎么样了?伤口没什么大碍吧?” 方宴心里一怔,为何晚书也这么担心皇上,莫非他俩? 不会不会,皇上后宫那么多嫔妃,而且前段时日,太后还说了要给皇上选妃,晚书不可能对皇上有爱慕之情的。 她曾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否则宁可终生一人,皇上那么多女人…… “方大人,你怎么了?” 晚书等了许久,见方宴一直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开口问道。 方宴回过神,回道:“没,没事了,”然后看到一旁的小橘子有些碍眼,又对他道:“皇上那边需要人伺候,你快去吧。” 小橘子应了一声,担心苏泺的伤,飞快出去了。 晚书感觉方宴有心事,待小橘子出去后,才追问方宴:“你怎么了?” 方宴口不对心的回道:“我在想刺客的事,不知道今夜会不会平静?” 晚书松了口气,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说到刺客,这也是晚书最担忧的,现在敌人在明,他们在暗,总归是要小心些。 当即接道:“刺客这事我也觉得蹊跷,这些人一早就混在御林军中,分明是早有预谋。究竟会是谁想要皇上的命?” 看晚书认真思索,方宴也没了心思继续猜测苏泺和晚书之间的事,跟着认真分析起来。 “程实。” 方宴小声道。 晚书点头,“我想也是他,不过你想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有何好处?左右也不过是个尚书,他不会有这么大能耐。” “那你是怀疑丞相姜云。” 晚书摇头,提醒道:“姜云背后给他撑腰的。” “你是说……” 方言没说出来,不过看口型晚书已经看懂了。 她点头。 方宴吓一跳,这是他从没想过的事。太后一向宠着皇上,对他如亲生儿子一般,怎么可能? 看方宴的眼神,晚书知道他挺惊讶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她亲眼见到太后对苏泺的防备和监视,以及知道太后与姜云之间的那点猫腻,她也不会想到太后。 第127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那眼下怎么办?” 方宴再也淡定不了,心里慌乱如麻。 皇上身上还有伤,如果再如昨夜一般来一场恶战,剩下的御林军恐怕是抵挡不住的。 晚书想了想,“我倒是有个主意,可是不知道皇上那边能否同意?” 看到晚书有办法,方宴眼中击起了一丝希望,“什么主意?我去说服皇上。” 晚书道:“眼下我和皇上都中了毒,这毒能使人昏迷久睡,知道我们毒已经解了没几人,就算知道了,也可以说再复发。只要保证没人打扰我们,我和皇上可以偷偷跟上程实,查找证据。” 听晚书说完,方宴不淡定了。 刚刚还说要去说服皇上,哪知晚书出的主意是要和皇上独处,这个主意他万万不能答应,而且要说服晚书不能这么做。 一来是为二人安危着想,二来是让晚书和皇上单独行动,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甚至方宴还狭隘的问道:“你喜欢上皇上了?” 晚书正想着如何说服苏泺,还有如何调查程实,毕竟苏泺有伤,行动有些不便。 冷不丁的被方宴问这么一句,她惊道:“啊?” 方宴也知是自己心急了,忙转移话题,“不行,此行太危险了,你和皇上若是遇上刺客怎么办?” “就算要找证据,要查程实,也可以慢慢来。跟踪程实的事,我去。” 晚书看着方宴,发现自己忽然有些不认识他了。 方宴原来挺聪明一人,如今怎么变榆木脑袋了,皇上身边突然少了一个人,还是个朝廷命官,谁都会起疑心好吗。 “你不能去,这事只能偷偷调查,否则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方宴闷着脸,不语。 见方宴有些生气,晚书也不想再过多跟他解释,直言赶人:“不早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此事明日再议。” 方宴还想说些什么,最后看到晚书已经别过头不理他,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晚书看着被方宴轻轻掩上的门,闭上眼睛静了一会,才继续翻着医书。 她现在不只要找治疫病的,还要找出自己所中之毒与之前中的有何关联。 不知翻了多久,晚书眼睛有些发酸,她将书合上,揉揉眼睛,起身准备吹灭油灯。 刚俯下身子,就看到一个黑影从门外闪过,这身影好像是冲着苏泺房间去的。 “抓刺客……” 顾不得披好外套,穿上鞋子,晚书三步并两步跑了出去,却见廊上空空如也。 难道自己看错了,晚书揉了揉眼睛,再看,除了守夜的御林军外,什么人都没有。 有御林军看到晚书的叫喊声,冲过啦问道:“梁大人,怎么了?” “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御林军一脸茫然,摇摇头,“没看到。”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你们下去吧。” 关好门,晚书又躺回了床上。 她盯着门外又看了会,确定没有人影走动,才闭上眼睛安心睡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晚书就起来了。 一晚上,迷迷澄澄的也没睡踏实,总觉得会有刺客突然闯进来。 伸了个懒腰,晚书就起来了,她准备出去外面买些常用药材带着。 原本想着太医院已经把药都备齐了,随时需要去取就行,哪知竟被程实全带走了。 也不知苏泺和方宴起了没,她出去看了看。 出门看到守在苏泺门口的小橘子,晚书问道:“皇上起了没?” 小橘子回道:“还没。” “我出去买些药材备着,皇上起了,记得给他伤口上药。” 看到小橘子点头,晚书转身走了。 经过方宴房门口时,晚书停顿了下,里面也没什么声响,她便下楼出去了。 相较客栈的寂静无声,门外的早市却热闹多了。 晚书摸了摸瘪瘪的肚皮,在客栈不远处的一个面馆落了座,要了一碗阳春面。 等面的间隙,她双眼东张西望的将周围打量了一番。 镇子不大,这一眼望去,隐约能看到街头高高矗立的城楼。 面馆不大,桌子也摆得比较拥挤,晚书边吃面,边听到了邻桌两人的谈话。 其中一个络腮大汉,吸溜了一大口面,感觉都没怎么嚼就吞下去了。 急着跟坐他对面的同伴说道:“快快快,一会城门就要开了,咱们快走。” 同伴也同样着急,端起面碗一顿吸溜,三五口一碗面就下了肚。 这么烫的面,晚书不禁看了看自己才刚吃了一口的面,再看看隔壁已经空空如也的两个碗。 再往远了看,街道上也有人带着包袱,小跑着往城门口去了。 晚书好奇,逮住前来收拾桌子的跑堂小哥:“这位小哥,城门那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小哥往外看了一眼,笑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听说昨日有几个京城来的大官住进了城里,最近多有难民逃到这里,县太爷怕他们冲撞了官爷,便下令今日卯时三刻关城门,不让人再进出城。” 昨日来的大官,不正是他们一行吗。 昨晚进城的,今早才下令关城门,这县太爷是不是有毛病? 晚书故意再问:“城里来了大官做什么呀?怎么还不许百姓进出了?” 跑堂的道:“听说是朝廷派来赈灾的,可却在这儿吃吃喝喝,一点也没赈灾的意思。否则,你看看那边墙角下的难民,都没人管。” 晚书顺着跑堂小哥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几个穿着破烂,满脸泥垢的人在那。 哭过的人都绕着道走,完全没有要帮助的心,甚至有黑心肠的路过,还朝他们吐唾沫。 晚书有些不忍,吩咐跑堂的,“哎,小哥,他们也怪可怜的,你帮我给他们送几碗面过去吧,这是银两。” 跑堂小哥看着那一大锭银子,眼睛亮了,对晚书点头哈腰,道:“公子真是好人,他们有福了。” 晚书没搭理他,这种是非不分,听风就是雨的人,不值得。 明明他们一行人昨晚才到,还有两个重伤的,哪一下子就能管到那么多事。 还有,既然县太爷知道皇上来了此地,不来迎接,不来汇报灾民情况就算了,还下令关什么城门。 这不是变相的给皇上抹黑吗?这事一定也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否则他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怎敢如此懈怠? 心里想着这事,面不吃了,药也不买了,晚书憋了一肚子回去了。 回到客栈,刚好看到小橘子在指挥着御林军搬箱子。 看到晚书,小橘子冲他打招呼:“梁大人,你回来了?” 晚书点头回应了声,便直接上楼找方宴去了。 方宴不在屋里,晚书又朝苏泺那去了。 果不其然,方宴和苏泺在一起,两人居然正气定神闲的在下棋。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忠臣。 晚书心里有气,进门就冲到两人面前,急切道:“皇上,今日恐怕出不了城了。” 苏泺抬起头看了晚书气愤的样子,也跟着紧张起来,问道:“为何?” 晚书把刚刚吃面时看到的情况以及店小二的话说了,“这县太爷肯定有问题,微臣以为必须要好好查一查。” 原来如此,苏泺听完敛了神色,不疾不徐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对方宴道:“继续。” 晚书气极,“皇上是觉得微臣小题大做了?” 苏泺不语,方宴看了晚书一眼,有些不忍心,“晚书,你先别急,这事急不来。” 晚书看两人神色,不甘心的问道:“你们……你们已经知道了?” 两人同时放下手中的棋子,苏泺向晚书招手,“你来看。” 晚书上前一步,看向两人棋盘,只见黑子尽数被白子吃住,唯有一颗从旁突围而出,看似黑子已经必败无疑,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象。 晚书一眼便会意了,放下焦灼的心脏,问道:“皇上是想先按兵不动,假意陷入对方圈套,实则再偷潜出去查明真相?” 苏泺会心的笑了,连带着方宴也在一旁尬笑。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耍晚书,虽是皇命难违,但心里其实不忍。 不过看样子晚书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还热心的出着主意,“那要让谁去查呢?我们三个目标太大了,小橘子……也不行,他常跟在皇上身边,肯定一早就被人盯上了。还有谁……” 方宴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晚书,人选已经有了,你就别担心了。” 晚书吃惊:“谁?” 方宴道:“从京城出来,五月、七月、九月他们就已经兵分两路跟着程实去了。” 晚书惊得张大嘴巴,“他们三个也跟来了?” 见方宴点头,晚书继续问道:“你和皇上早就谋划好了,所以才放心让程实先行?” 方宴摇头,有些愧疚道:“这事全是我自己的主意,昨夜我才和皇上说的。” 晚书一下就明白了,原本方宴是不打算告诉苏泺这事的,是因为自己昨晚和他说想和皇上以中毒昏迷不醒,偷偷调查,所以他才先自己一步把他的安排说了。 先是苏泺对此事的不理会,再是方宴摆了自己一道,晚书气得要死,过了好一会,才脱口道:“既然皇上和方大人已经有办法了,那此事微臣就不过问了。” 说完,晚书愤怒难当,夺门而出。 刚好一头撞到了进来禀报的小橘子,晚书一言不发揉着头走了。 小橘子在后面喊道:“梁大人,梁大人……” 第128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晚书没有搭理小橘子,出门转身回了自己房里。 “嘭”一声将门关上反锁,倚着门想着刚刚发生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人家是皇上,作为臣子本不该如此,可她就是难掩心中的怒气。 门外传来敲门声,以及小橘子的声音,“梁大人,皇上吩咐即刻启程。” 启程? 就放任这县令为虎作伥不管了? 敲门声还在继续,晚书不耐烦的应了声:“知道了。” 君臣君臣,臣子终究越不过君王,晚书深呼一口气,将门打开出来了。 屋子里的东西也早已被人收拾好,搬上马车了。 一出来,就看到苏泺和方宴站在门口等她,还有扶着苏泺的小橘子。 晚书给了方宴一记白眼,没好气的对苏泺道:“微臣参见皇上。” 苏泺微笑如初,“免礼。” 晚书起身退至苏泺身后,等苏泺先行。 苏泺也没再说什么,步履沉重的下楼了。 这回恢复了来时的三人同乘一辆马车,方宴心里踏实了不少。 晚书实在不想与二人待在一块,可为了看医书,也只好上了马车。 马车很顺利的出了城,晚书有很多疑问想问车里的另外两人。 例如为何不查县令?为何城门都关了出城还这么顺利?为何要这么着急赶路? 奈何她现在与两人赌气,怎么也问不出口,只捧着一本书掩面发呆。 马车里三人都不说话,沉闷得可怕,翻了十来页,晚实在忍不住了,故意制造些动作。 晚书把书翻得噼啪响,将头从车窗伸出去,不停的喊着:“好热啊……” 方宴看了苏泺一眼,见苏泺在闭目养神,偷偷拿了顶蒲扇给晚书扇了起来。 晚书感受到风意,一把将扇子夺了过来,狠狠的宛了方宴一眼。 方宴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想解释,却被苏泺抢了先,“这是到哪了?” 晚书将头别过去,没搭理苏泺。 方宴看到了苏泺眼底的窃喜,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也当没听到。 苏泺看两人都没回应,也不恼,憋着笑又将眼睛闭上了。 车里再次回归平静,方宴将身子挪到晚书对面,“晚书,我……” 话没说出口,又被苏泺给截断了,“朕伤口有些不舒服,梁大人给朕看看。” 说着,还用手捂住伤口,作出一脸痛苦状。 晚书朝外面喊道:“停车。” 车停了,小橘子问道:“梁大人,有什么事?” 晚书:“皇上伤口疼痛难忍,让军医速来诊治。” 苏泺立马阻止,“不必了,赶路要紧,加紧前行。” 晚书不阴不阳的补了句:“皇上可要想清楚了,伤口溃烂感染可是会死人的?” 苏泺淡淡道:“有两位爱卿陪着朕,就算下黄泉也不孤单。” 晚书心想:谁要陪你一块死。 方宴:“皇上吉人天相,此行必定不会有事的。” 苏泺可不吃这套,甚至还赶人:“这车里有些闷,要不方大人你随小橘子骑马去?” 商量的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方宴忧郁的下了马车,陪小橘子去了。 晚书不知道苏泺心里在憋什么坏主意,跟着请旨道:“微臣也下去骑马吧,皇上好好休息。” 苏泺一怔,带有趣味的问道:“舍不得他?” 晚书心里一紧,盯着苏泺道:“皇上说什么,舍不得谁?” 苏泺没答,转移话题道:“你不想知道为何这么着急赶路?” 说到这个就来气,晚书一脸愠色,“皇上决定的事,微臣不敢过问。” 苏泺看耍晚书也耍得差不多了,收起笑容,正色道:“今晨,探子来报,程实已经抵达河东,且下令河东所有百姓不得出逃。” 谈及正事,晚书来了精神,怒气一扫而过,脑子一转,立马想到了其中的关键,问道:“程实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苏泺点头,“恐怕他的目的还不止如此,从京城一路行来,朕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本来还想不通为何郫县县令得到消息,不前来迎接。直到你说了城门关闭一事,朕方才大悟。” 晚书后知后觉的想通了其中的道理,愤然道:“程实究竟想做什么?先是刺杀,再是阻止皇上抵达灾区,更是在外散布谣言说皇上不管难民死活……难道……” 太后好心计,原以为她只是想要苏泺的命,想不到连他的名声都要毁得一干二净。 苏泺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隔墙有耳。还有两日多的路程,这一路不会太平,咱们得早做准备。” 晚书下意识的朝车外扫视一圈,见车外没异常,才继续问道:“那郫县现在何人做主?” 苏泺将目光投向方宴方向,晚书瞬间明白了,这个人不是五月便是九月? 七月一向胆子小,没主见,这事方宴不会放心他去做。 五月和九月就不一样了,五月虽然没有武艺,但他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这点事办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苏泺看到晚书放松的神情,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仅爱慕方宴,居然对他身边的人也如此信任。 看来今日这个惩罚小了,本就是昨日听了方宴讲述两人的故事,令他心里一阵阵泛酸。 今日才逼着方宴和自己给晚书来了这出戏,让她也难受难受。 想不到这才半日不到,自己却先不忍心了。 好吧,那就放过她一次。可是,现在突然有些后悔了。 知道真相后,晚书心情舒畅,全身都觉得轻松了。 想起刚刚对待苏泺的态度,有些愧疚,她看向苏泺,软着声音道:“皇上,微臣帮你看看伤口?” 原本还想着下一步如何捉弄晚书的苏泺,没想到猎物主动送上了门。 他脸色一沉,带着戾气道:“朕这点小伤不敢劳烦梁大人,让军医处理就好。” 晚书:“皇上折煞微臣了,微臣也就略懂皮毛。这路途遥远,微臣先帮皇上检查一下吧。” 苏泺见晚书近乎哀求的语气,也没继续为难,“好吧,梁大人既然如此诚邀,那朕就不客气了。” 说完,就伸了手臂,等候晚书为其宽衣。 晚书心里将苏泺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有这么折疼人的吗? 真是妥妥的腹黑男,这一定是个天蝎男,报复起人来真是一丝情义都不留。 心里骂娘,面上还得笑呵呵的赔着礼,谁让人家是皇上,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呢。 可是帮男人宽衣这事,好像有些难为她了。 虽说她不是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身体,而且还帮苏泺吸过血,可那是情急之中下意识做出的救人动作。 现在这样,面对着一个美男,还要亲自帮他脱/衣,晚书只想表示自己真的做不到。 她将碰到衣服的手又收了回来,红着脸道:“要……要不……要不微臣还是找军医来吧。” 苏泺手抬酸了,也跟着将手垂下,朝着外面大声嚷嚷道:“梁大人不是说要为朕检查伤口吗?怎么又不检查了?” 紧接着凑近晚书,小声道:“脸怎么这么红?难道是被朕的美色吸引了,怕把持不住?” 一句话惹得晚书脸更红了,心跳也跟着加快。 不过还是镇定的回道:“就皇上这样平庸的姿色,微臣还看不上,皇上少自作动情了。” 趁着说话间隙,晚书一把扯下苏泺的外罩,再一把拉开了苏泺肩头的衣服,露出了伤口。 苏泺不防晚书如此暴躁,痛得倒抽一股冷气,咬紧牙关,愣是没哼出声来。 这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本来不疼的伤口,经这么一闹,此刻钻心的疼。 还有,这个女人居然说自己姿色平庸,那什么才算出众,像方宴那样整天皱着眉头的囧字脸。 他不屑的瞟了方宴一眼,心里暗暗发誓,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晚书手法泼辣,三两下扯开绷带,拿了酒直接往伤口上倒,痛得苏泺弹跳起来,逃到一旁,怒道:“梁晚书,你想谋杀朕啊?” 声音很大,马车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小橘子更是紧张不已,一把拦停马车,冲了进来,却看到苏泺倒在晚书怀中。 而晚书一手揉着撞到马车的脑袋,一手用力扯住苏泺即将下滑的身子。 马车车门大开,小橘子身后还包围了御林军,紧盯着车厢内两人。 小橘子不明真相,以为苏泺被晚书挟持,抽出佩剑指着晚书,厉声道:“梁晚书,你想干什么?” 晚书看着小橘子和车门外的御林军,一脸茫然。 她一把推开苏泺,盯着小橘子道:“谁停的车?我的脑袋都被撞成脑震荡了。” 眼看着小橘子尴尬的神色,他偏头朝苏泺看去,只见苏泺脸上怒意渐起,还带着杀气。 小橘子再巡视一圈车厢,“奴才不知梁大人是在给皇上上药,请皇上恕罪。” 苏泺淡淡开口:“自己去领五十大板。” 小橘子道:“奴才遵旨,多谢皇上。” 五十大板,这打了还能赶路吗?晚书赶紧阻止道:“等等。” 小橘子停住,苏泺黑着脸,“谁都不许求情。” 晚书道:“微臣不是为橘公公求情,只是想让他过两日再领罚。” 然后对着苏泺耳语道:“毕竟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苏泺会悟,“那就过两日再领罚。” 小橘子感激的朝晚书看了一眼,嗫嗫的退下了。 刚刚车里的那一幕,小橘子看见了、御林军看见了,方宴自然也看见了。 他心里憋着气,想了半路,这皇上总是逼着他与晚书离心,然后又在晚书面前示好,他究竟想干嘛? 第129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尤其刚刚喊那么大声,也是故意要让自己听见,方宴越想越气。 虽知道自己被皇上耍得团团转,却又无法抗拒,心里如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是以,他为了蹭上马车,站在马车门口,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说道:“禀皇上,微臣好像吃错了东西,下腹疼痛难忍,能否让梁大人给微臣看看?” 苏泺忍着肩上的疼痛,斜睨方宴一眼,朝晚书看去。 晚书倒是真信了方宴的话,走了过去,给他把脉。 手搭上方宴手腕的时候,晚书脸色煞变,这脉象错乱繁杂,而且脉搏剧烈跳动,这是心律不齐的表现啊。 看到晚书的脸色,不止苏泺吃惊,就连方宴也感意外。 自己只是装病,他还害怕被晚书拆穿了,心想着到时死缠烂打也要磨上车。 谁曾想晚书脸色变得如此沉重,甚至还翻来覆去的在自己手上搭了好几次脉。 苏泺问道:“方大人怎么了?” 晚书没理会,看着方宴问道:“你平日里是不是经常胸闷难忍?左边胸部是不是还会隐隐发痛?” 方宴茫然的点点头,问道:“我这是怎么了?很严重吗?” 晚书回头对苏泺道:“禀皇上,方大人这病不能颠簸,不宜再骑马,能否恩准他上马车?” 说到上马车,苏泺心里打起了鼓,观察着两人神色,他总觉得两人合着伙骗他。 于是不屑道:“不就是腹痛吗?怎么就不能颠簸了?” 晚书如实禀道:“方大人患的不是腹痛,而是心肌病,方大人脉搏比常人快了将近半倍,依微臣看来,这病恐怕已有半年之久了?” 最后一句是问方宴的,方宴被晚书的目光盯得有点不自在,他这病确实有半年多了。 自从张舞衣怀孕,晚书与他彻底决裂后,他每日忧心思虑,身子骨早已坏了。 两个多月后发现心脏经常疼痛,不过疼一会便没事了,也就没当回事。 如今看晚书这样着急,这病似乎很严重,他点头,“是有半年多了。” 晚书继续道:“这病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其实很严重,一旦严重会使人突然猝死。” 前面的一句太绕,苏泺和方宴都没听进去,不过听到突然会死两人倒是重视了。 苏泺好奇的再问道:“那这病能治吗?” 这也是方宴想问的。 两人都紧张的看着晚书,“能治,但是不能根治。这病发作起来会使人疼痛难忍,还牵扯后背也跟着发痛。严重时人会当场死去。” “方大人以后需要注意饮食清淡,还有不可忧思过度,过于激动,最好是平心静气的静养一段时日,可能慢慢会好。微臣再给他开一副散结消气的方子吃着,慢慢再看。” 晚书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虽然她也担心方宴,但是她知道自己如今与他的关系,不能逾越。 苏泺倒是很满意晚书的做法,不过更多的是同情方宴。 他让方宴上了马车,吩咐继续前行。 晚书给苏泺重新包扎好伤口,然后投入了书海里。 她记得昨晚刚看过一本叫《医者杂谈》的书,上面记载了类似心脏病的案例。 她脸色凝重,苏泺和方宴都没打扰她。 从箱子里翻出《医者杂谈》后,她迫不及待的找到了那个例子。 然后把书朝方宴递去,“你看看和这上面描述的症状是否一样?” 方宴接过,看着看着脸色也变了,他从没想过自己这种症状早有记载,而且这病如此严重。 医书上记载的病人也是经常胸闷心痛,可是一直没重视,到最后疼痛难忍了,才去求医。 可惜当时的大夫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患者病发又比较急,大夫眼睁睁看着病患死在自己面前,最后记录下来,并毕生研究此症,最后依然没有确切的用药结论。 看着方宴的神色,晚书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也知道书上记载的有点吓人,他宽慰方宴道:“这是两百年前的书,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方宴很感动,尤其最后一句话,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咧嘴笑了,“我信你。” 苏泺看着两人说得如此严重,一把扯过方宴手中的书,细细看了起来。 看完后也眉头紧锁,看向晚书问道:“你这身医术哪里学来的?” 晚书道:“跟我师父学的。” 其实晚书真正从陈大夫那儿学的没多少,陈大夫虽悉心教导,奈何学习时间少,也只懂个皮毛。 她能有今日成就,更多的是自己从医术上学来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根据现代医学推理出来的。 例如方宴的心肌梗死便是前世见多了,否则她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 苏泺不满意这个答案,又继续问道:“你师父是谁?” 这人真麻烦,晚书把自己跟陈大夫学习医术的事细细说了,苏泺才作罢。 这原本是苏泺的无心之失,没想到后来却给晚书带来了巨大的麻烦,此是后话。 接下来的两天,一行人日夜兼程在第三日早晨到了河东郡城。 不知是五月的保密工作做得好,还是御林军中的奸细没有机会送密,接下来的行程特别顺利。 程实听到先锋官禀报皇上驾到,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彼时的他藏在美人的温柔乡里,睡得正酣甜。 得到通报后,在河东郡守江岑的陪同下,程实慌忙起身赶到城门口接驾。 一行人下了马车,苏泺上了轿辇,方宴和晚书骑马随行,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城中因洪水冲过的缘故,街道两边有些萧条,百姓整齐跪在两边,高呼:“万岁。” 晚书眼珠子往四处转了转,这一片繁华,哪里像受了灾。 还有说什么疫病蔓延,已经死伤无数,如今看来要么是有人谎报灾情,要么是有人故意遮掩什么。 进了郡守府,江岑早已命人安排好了住宿,一行人就这么住下了。 赶不上接风洗尘,苏泺就命人将程实抓了起来。 程实硬着头皮道:“微臣不知犯了何罪,求皇上明示?” 苏泺转着手指上的扳指,淡淡道:“是吗?原来程爱卿觉得刺杀朕不是罪过?带走药材不是罪过?故意延误朕的行程不是罪过?阻止朕救灾不是罪过?” 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杀头的大罪,程实惊恐的看着苏泺,瘫坐在地上。 无力的辩解道:“微……微臣冤枉。” 苏泺没理他,目光转向一旁站着的江岑,“江太守,你来讲讲程大人这几日都是如何赈灾的?” 江岑从苏泺罗列出程实几条罪名的时候就吓得腿软了,这会又听到苏泺问话,扑通一声跪下了。 哭喊道:“皇上饶命,微臣都是被逼的,程大人说……说……” 江岑看了程实一眼,被程实一个警告的眼神瞪了回去,结巴着不敢继续往下说。 苏泺勃然大怒,厉声斥道:“说什么,你照实说来。” 程实的狠劲他是领教过的,江岑不敢再说,只俯下身子,悲悯道:“微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想不到程实还留了把柄在手里,竟逼得江岑不敢言语。 晚书气不过,站出来看着江岑道:“江太守,程大人如今已是待罪之身,你确定还要替他隐瞒?” 江岑不为所动,“微臣只请皇上饶恕妻儿老小,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提还好,提了一句,正好提醒苏泺。 苏泺压着心里的怒火,下旨:“将江岑一家老小全部收监。” 俗话说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苏泺虽只是做了十几年的傀儡皇帝,但处理政事一点也不手软。 江岑听到要把自己家人也一并收监,顿时慌了,连连求饶。 苏泺烦躁不安,命人堵了嘴把江岑和程实一并带下去关押起来。 晚书看着怒意难消的苏泺,上前劝道:“皇上消消气,微臣这就去查线索。” 晚书说完就要走,方宴忙道:“微臣也去。” 说着动脚就要跟上,苏泺哪能允许这两人一块行动,立马阻止道:“站住,都下去,这事朕自有安排。” 晚书撇撇嘴,乖巧的应了声“是”就下去了。 出门后,她写了个方子命人去抓药,便让方宴先回去了。 晚书打算在郡守府转了转,刚拐弯就看到远处江岑的家人哭喊着被押走了。 江岑的母亲简直是个泼妇,瘫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两个侍卫用劲搬开,一左一右架着拖走了。 一群人里,有个穿绿罗裙的尤为冷静,冷着脸,一声不吭,晚书不免对她产生了好奇。 她招手找了个丫鬟,问道:“那绿衣的女人是谁?” 丫鬟看了一眼,“那是我家老爷……是江太守的九夫人,刚进府半年。” 晚书点点头,让她下去了。 “看出什么来了?”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晚书吓得双肩一抖,回头看到是苏泺。 忙行礼:“皇上,怎么也出来了?” 苏泺道:“这地方你能来,朕就不能来了?”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皇上肩上还有伤,需要好好休息。” “朕的伤已经不碍事了,倒是你,连着赶了这么多天路,该去好好睡一觉,你看看这眼睛肿的。” 这怎么还上手了,晚书忙侧身让开,回禀道:“微臣告退。” 说完,慌忙逃了。 苏泺放下手,看着晚书远去的背影嗔笑。 第130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小橘子走近,恭敬禀道:“皇上,难民所在地已经查到了,方大人请你过去。” 苏泺收起笑容,命小橘子带路,走了。 而此时在郡守府门口等候的方宴,正听着九月继续汇报情况。 “公子,据属下跟踪程大人这几日来看,他好像有意把难民藏起来。” 方宴皱眉,“此话怎讲?你们是不是还查到了什么?” 九月继续道:“此次带来的赈灾银两不足五千两,不出所料箱子底下全是镀了银的石头。程大人应该是想借着赈灾由头,将银两纳为己有。” “此次皇上亲自前往河东,他不可能如此大胆,看来真被晚书说对了,这事有人在背后操纵。” “那眼下怎么办?” 方宴恨恨道:“继续查。先从难民那着手,这一次我要让程实有命来,没命回。” 苏泺刚好出来,听到方宴这话,再看向他狰狞的面容,嘴角勾起一丝寒意。 他一向觉得方宴温文尔雅,是个谦谦君子,没想到却方宴原来也有狠戾的一面。 他其实不懂的是方宴对晚书的感情,爱屋及乌,程实对晚书所作的种种,对方宴而言,都是仇恨。 如若不是晚书想亲手报仇,程实的命早在三年前就没了。 看到苏泺出来,他打断九月的话,上前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苏泺看了眼站在方宴斜后方的九月,问道:“这便是你的属下?” 方宴点头,“他是九月,几年前微臣曾救过他一命,后来便一直跟在微臣身边。” 苏泺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羡慕,方宴一介小小侍郎,手下却个个得力。 反观自己,身居高位,却活得如同蝼蚁,一直谨小慎微的屈服于仇人手下,真是可悲。 不过他很快收起哀伤之情,问道:“朕听闻已经找到难民了?” 方宴回道:“嗯,就在十里外的慈安寺中。” 苏泺点头,挥手上马,示意出发。 小橘子指着一旁的轿撵,拦道:“皇上,您还伤着。” 苏泺没理会,径直上了马,指着轿子道:“留给方大人吧,方大人不宜骑马,朕用不着。” 言语中带着一丝自豪,让方宴有些骑虎难下,脸色僵了一下,也随即翻身上了身旁的马儿,追着皇上去了。 九月没听明白苏泺话里的意思,只听出了苏泺对方宴的不屑,一时间对这个皇帝心里有了芥蒂。 这个皇帝好大喜功,不堪重负。这是他对苏泺的第一印象。 苏泺一手拉缰绳,行动有些迟缓,方宴很快追上了。 小声问道:“皇上,这事真不告诉晚书?” 苏泺给了他一记白眼,“这一路上她受了多少罪,朕好不容易才打发她去休息了,谁敢告诉她,朕决不轻饶。” 方宴瘪瘪嘴,这一点,他是赞同苏泺的,晚书一个女子,确实不该如此。 只是不知道晚书知道这事后,会怎么闹。她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唯一痛恨一点就是别人不能替她做主。 上回跟苏泺瞒着郫县县令的事,就已经让他寝食难安了,这次不知回去如何面对她。 “这保家卫国的事,应是我们男人的事,何苦要让她一介女子担着。” 耳畔,传来苏泺清冷的声音,方宴有些自惭形秽,默不作声。 苏泺一马当先,带领着数十名御林军朝着慈安寺绝尘而去。 慈安寺本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这寺院求子嗣和姻缘最为灵验。 每年都有许多外地的客人慕名而来,寺中住持无惗师傅也是个平和安详之人,从不与人生怨。 慈安寺在山上,这次洪灾来临时,无惗师傅下令广开寺门,让百姓进寺中避难。 哪想到本是做善事,结善缘,却给了程实可乘之机,将难民全部囚于寺中。 一行人还未到半路,就看到山上火光冲天,九月惊道:“不好,慈安寺着火了。” 苏泺和方宴对视一眼,夹紧马腹,全力往山上赶去。 程实和江岑都已被羁押起来,何人还敢如此大胆放火? 才将将靠近山门,便听见里面传来痛苦凄厉的哀喊声,火势浩大,却未见到有人逃出来。 苏泺一声令下,身后的御林军硬着头皮冲了进去。 苏泺也随即往里冲,小橘子死命将他拖住了。 方宴和九月一左一右,飞上墙头,只看到内院被官兵团团围住,寺中每间屋子的门都被反锁,难民根本无力逃出。 有几个好不容易撞开门逃出来的,也死于官兵的长矛之下。 其中一个身着道袍的人拿着一柄佛尘,正在有序的指挥着官兵堵住所有出口。 甚至还散播谣言:“尔等区区贱民听好了,皇上有令,为避免疫病传染,今日午时火烧慈安寺,保大晋太平。” 声音穿透寺门,传进苏泺耳中,他脸色铁青,手臂青筋暴起,握紧拳头,喘着粗气,气得全身发抖,低吼道:“董容冰,你好狠的心。” 吼完,挣脱开小橘子,也跟着冲了进去。 可惜还没走出三步,人就站不住了,气急攻心之下,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所幸后来跟上的小橘子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惊呼道:“皇上,皇上……” 方宴听到喊声,回头看见苏泺斜靠在小橘子身上,忙回来帮着扶住。 苏泺红着眼睛,下令道:“传朕旨意,将里面逆贼统统缉拿归案,破门救人,若有反抗者,当场格杀。” 方宴道:“微臣遵旨。”然后从怀里拿出一瓶药丢给小橘子,道:“照顾好皇上。” 小橘子感激的点头,道:“有劳方大人了。” 方宴笑笑,转身带着九月冲进寺庙,高声喊道:“皇上有旨,速速将难民救出,若有阻反抗者,就地斩杀。造谣生事者,统统捉拿归案。” 方宴声音带着沉稳和怒意,周围的官兵大都听见了,看看方宴,又看看那道士,一时不知道听谁的。 那道士看到方宴慌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喊道:“此人妖言惑众,假传圣旨,大家万不可轻信。” 方宴看着那道士,质问道:“你是谁?本官奉旨赈灾,可从未听说朝廷派了一个沽名钓誉的道士来河东。” 道士逞强道:“本大仙乃武夷山上仙人是也,算到大晋天下将亡,特前来相助皇上,今日若是放了这些人,不出一个月大晋将亡焉。” “皇上早已下旨不许难民出逃,需将其焚烧殆尽,方可保天下太平。这位大人,敢问你一味阻拦,是想抗旨吗?” “哦?朕倒不知何时见过大仙,又何时下过诛杀难民的旨意?”身后苏泺的声音响起,只听他继续道:“来人,将这造谣生事的贼子拿下。” 道士一看不对,便往后逃去,九月三两步踩着人头跃了过去,追上将他抓住,很快有御林军过来将他捆了押下去。 人群的目光又从那仙人的身上转到苏泺身上,一时间愣住了。 这皇上是真的假的?刚有人假传圣旨,不会又有人冒充皇上吧? 直到小橘子举起苏泺的随身玉蝶,以及方宴一声:“微臣参见皇上”,才有人反应过来,紧跟着跪下行礼。 苏泺扶着肩头,继续下旨:“速速去救火,将慈安寺所有人员全部救出。” 寺中的官兵这才随同御林军冲进火堆里救人。 慈安寺面积甚广,火势包围了整间寺庙,若不是之前刚发过洪水,此时恐怕早烧光殆尽了。 方宴和九月分头指挥着人,将一间间禅院门窗破开,让难民自发逃了出来。 有些难民受了伤或是生了病,无法及时逃出,方宴直接命人将其抬出。 救火有序的进行着,寺中官兵众多,得到程实和江岑被抓的消息,几乎都弃暗投明,投入到了救火、救人中。 难民中有些还是他们的亲人,原本也是“皇”命难为,才做出了大义灭亲的举动,如今能救人了,也不再含糊迟疑。 火势渐渐减弱,很快被扑灭,可是在这场火中死去的难民也不再少数。 方宴命人临时收拾出来一间损毁不太严重的屋子,供苏泺休息歇脚。 被程实囚禁于后院石屋的无惗师傅以及寺中其他人,也被救了出来。 此时正在屋外求见苏泺。 苏泺本来也想找她来问话,随即命人传她进来。 无惗刚欲进去,寺门口就有人大声嚷嚷着闯了进。 来人是晚书,她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苏泺和方宴都不在郡守府中,寻找中却遇到了七月。 七月将难民在慈安寺一事说了,晚书立马冲上了山。 此时看着满目疮痍的慈安寺,她第一个念头竟是找苏泺和方宴算账。 每次都背着她偷偷行事,这两人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朋友。 方宴忙着安顿难民,以及处理尸体,并不知道晚书来了。 晚书冲进来时,也是先找御林军问了苏泺所在位置,得到方向后便直接过来了。 小橘子刚好通传无惗师傅进去见驾,看到来势汹汹的晚书,惊了一下,随即高声问候:“梁大人,你怎么来了?” 晚书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道:“让开,我要见皇上。” 小橘子拦住她,回道:“皇上病了,梁大人稍等,奴才进去禀报一声。” 晚书推开他,“不必,我就是大夫。” 接着她停下脚步,冲着屋内道:“皇上若是觉得信不过微臣,那微臣告退。” 说完,一点也迟疑,转身就走。 第131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无惗师傅在一旁看呆了眼,别说里面的是皇上,就算是江岑这个太守大人,也没人敢如此造次。 这梁大人什么来头,居然这么大谱,敢对皇上如此说话。 她默默退至一旁,用余光瞄了晚书一眼,并无特别之处。 随即里面传来声音,“梁大人留步,朕有事与你商量。” 晚书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小橘子,然后推门进去了。 无惗的召见被延后,晚书进去后,直接走到苏泺身旁,气嘟嘟道:“伸手。” 苏泺原本紧着的弦一松,一脸痞笑的将手伸至晚书面前。 晚书重重叹了口气,“唉,真是拿你们没办法”,然后才将苏泺手放平诊脉。 苏泺笑问道:“不生气了?” 生气又不能解决事情,当下最大的困扰是解决难民的事,孰轻孰重晚书心里还是有谱的。 晚书:“这笔账慢慢再跟你们算,寺中现在什么情况?” “火势已完全褪尽,如今百姓的安危至关重要。许多本就感染疫病的人,又被火焰熏过,已经奄奄一息。” “更有许多孩童和妇人因遭受不住,当场活活烧死。方宴正带着人安顿,一会就会有结果。” 听着苏泺的话,晚书内心一阵心酸,大火中难民求救的场景跃上心头,她问道:“为何不带我?” 苏泺本还想着后续如何处置,忽然被晚书冷不丁问到,他支吾道:“这几日你已经够累了,朕不想你再跟着冒险。” 苏泺说的是心里话,可晚书听到的不是关心而是觉得苏泺小看她。 当即反驳道,“皇上是觉得微臣只是一介女子,不堪重用吗?” 苏泺心里大喊冤枉,可单从自己表现看来,好像任何人都会这么想。 看着晚书委屈的样子,苏泺有些动容,忍不住回道:“是朕不想让你太累了,你前二十年已经活得够不容易了,往后有朕在,朕绝不会再让你吃一丁点苦,受半点儿委屈。” 晚书心里怔了一下,皇上这是在说什么,这是在跟自己表白吗? 她打了个冷颤,转移话题道:“先别动,我看看。” 覆手上去,晚书内心扑通直跳,把脉的手因激动迟迟没把出结果来。 苏泺看着晚书精致的面容,认真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唯愿岁月静好,此刻长眠。 空气有些安静,晚书感觉到头顶那抹炙热的目光,开口道:“皇上接下来准备如何安置难民?” 苏泺刚刚就想过这个问题,当下毫不迟疑的回道:“修葺房舍,安置家园。你呢,有何想法?” 晚书想的也是这个,只是这一切耗时比较长久,难民如今栖身之所才是最为关键的。 “修葺屋舍需要耗时耗力,难民如今病的病,伤的伤,不宜移动。微臣看这慈安寺前有一块空地,又位于山间,就算再下暴雨,在此安营扎寨倒也可渡过一段时日。” 苏泺拍手称赞,“梁卿所言,正中朕下怀,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晚书拒绝道:“微臣还是合适照顾病人,这事皇上安排别人去做吧。” 苏泺笑道:“那就让方宴去,朕身边总共就你们两人,你不去也只有他了。不过朕要提醒你一句,方宴今日骑马了,而且还冲进火里救了好多人。” 苏泺分明就是故意的,晚书气极,“我看皇上这内伤是憋出来的吧,您好好养着,微臣这就去办。” 时间紧迫,晚书也不再犹豫,吩咐苏泺不要动怒,就出来了。 这会倒是看到站在门口的无惗师傅了,她冲无惗点头问好,无惗双手合十,回道:“阿弥陀佛。” 晚书也无瑕与她多说,脚步轻快的去找方宴了解情况了。 方宴那边正忙着指挥官兵和御林军安顿难民,说是安顿,其实就是找了一间大禅房,将难民都聚在一块,有病的治病,有伤的治伤。 然后将死去的难民统计在册,一并放置,等禀明苏泺后,再做处置。 晚书找到他时,他正帮着军医给一个小女孩包扎伤口。 晚书看着他在温柔的安慰小女孩,走过去问道:“是不是想女儿了?” 方宴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手上动作一僵,转身惊恐的看着晚书道:“晚……梁大人,你……你怎么来了?” 方宴的反应倒是令晚书出乎意料,她笑盈盈的反问:“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方宴看晚书话语里不带着怒气,稍稍放松了些,问道:“见过皇上了?” 晚书点头,“这边情况怎么样了?皇上命我在外面那块空地上安营扎寨,先将难民安顿下来。” 方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只剩半个屋顶的禅房,回道:“这边交给九月,我去帮你。” “不用,我先给你看看,听说你今日骑马上山的?” 方宴眼神闪躲,将手藏在身后,“我没事,今日事态紧急,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晚书使巧劲拉起他手,硬逼着把了脉,见没病情没加重,才作罢。 “我先去看看病人,还有这些人不能全部归置在一块,以防疫病蔓延。” 方宴道:“我这就下令让人去搭帐篷,这边还是你在行,你来安排。” 晚书笑笑,从方宴身旁走过,往军医那去了。 晚书走过去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军医看清来人,细细禀道:“大部分都是腹泻及呕吐,只有一小部分出现发热情况。梁大人,你先把这个带上,免得染上。” 晚书接过军医手中递过来的手绢,将口鼻蒙住,继续听着军医的话。 “我们问过病人的饮食,说是洪灾时他们急于奔命,没来得及抢救粮食,后来听说城中有个贾员外施粥,便前来讨食……” 听到这,晚书越听越不对劲,忙打断军医的话,“等等,你是说他们喝了贾员外的粥后才出现这些情况?” “下官也只是猜想,还不敢妄下结论。” 晚书道:“我先去看看病人,你想想有没有什么药吃了会让人腹泻不止的?” 军医点头应是,让开了路。 晚书往里走去,一阵阵疼痛的呻/吟声传来,一股浓烈的呕吐物味道也扑入鼻腔中,让空气瞬间变得有些浓郁。 晚书过去时,有个大娘不舒服,刚好想坐起来,晚书忙扶起她,帮她顺了顺背。 大娘吐了好一阵,晚书忍着难受的味道,从呕吐物中寻找端倪。 大娘剧烈咳了几声,许是对晚书感恩,忙制止道:“这位大人,这东西脏,你别弄。” 晚书对她和善的一笑:“大娘,没事我是个大夫,我想找找你们生病的缘由。” 这话引起旁边人一阵骚/动,纷纷问道:“大人,我们患了什么病?还有没有救?我……我们不想死。” 看着一张张求生的面孔,晚书安慰道:“放心,你们都会没事的。皇上如今就在慈安寺中,他不会舍弃你们,更不会置你们性命于不顾。” 这话如同吃了一颗颗定心丸,难民脸上都露出了些许欣喜之情。 不过也不是所有难民都这样,例如晚书右后方躺着的一个难民就出言击道:“先前我们都听说皇上下了旨意,要把我们活活烧死。大人这话莫不是骗我们的吧?” 晚书并不知道先前发生的具体事宜,听到有人污蔑苏泺,当场有些不淡定了。 回头就怼道:“皇上何时下过旨意要活活烧死你们,要真有,你们现在早就丧命火场里,烧成灰烬了。” 人群中又有一个冒尖的不服,出口道:“大人你可要讲理啊,明明我们都听到了皇上下旨要烧死我们。” 晚书气得瞪眼睛,“那你们可是亲耳听到皇上说的?” 没人敢应声了,他们确实没听到皇上亲口说,甚至就算皇上说了这话,他们也不敢攀诬,毕竟他们谁也不认识皇上。 “既然没人听见,那就闭紧你们的嘴,否则本官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 晚书是真被气到了,苏泺为了救他们,不顾受伤的身子,拼了命的驱马赶来,还伤了内脏。 这群没人性的,不知感恩还在这恶意中伤,真是可恶至极。 人群中无人再出声了,毕竟这罪名是要诛九族的。 晚书收回目光,再次激昂的替苏泺鸣不平,“此次赈灾途中皇上遭到刺客追杀,如今伤口还在流血,这一路上都没能好好歇息,马不停蹄的赶往河东,就为了能早一刻救出你们。” “今晨刚进城,皇上就下令抓了逆臣户部尚书程实,以及太守大人江岑。一打听到你们的被困地,就飞奔上山,这样爱民如子的帝王,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 众人噤声,不再言语。 晚书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心里也稍稍舒畅了些,看没难民再出声反对,晚书才说到正事。 “一会本官会命人将你们的信息记录在册,叫什么,家中几口人,家住哪儿,身体哪儿不舒服,都会问到,你们如实回答。” 人群依旧默不作声,晚书也没指望他们回应,一喊起来更吵,倒不如现在这样安静。 接着她着人分组去记录,自己转身出去找方宴去了。 方宴那搭帐篷正如火如荼,晚书远远的就看到了他。 “方大人。” 晚书喊道。 方宴转身,一脸笑意,“梁大人这是不放心,来监工啊?” 晚书严肃道:“我找你有正事商量。” 第132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听到这话,方宴也跟着紧张起来,问道:“什么事?要紧吗?” 晚书道:“我刚问了军医,听说这些难民都是被城中一个姓贾的员外施粥给引过来的,而且好多人都是喝了粥后才出现腹泻、呕吐情况,这和疫病很相似,但是我给几人把脉后,感觉他们不似疫病,反倒像是中了某种毒。 “你是说疫病是假的?” 晚书点头,“疫病极易传染,他们被关在这儿不是一天两天,要说传染恐怕早传染了。” “我这就让九月去协助七月,先将贾员外抓住。” “等等,我先与皇上商量一下。对了,慈安寺纵火的人抓住了吗?” “抓住了,是个道士,在此妖言惑众,假传圣旨,扰乱视听,已经关起来了。” “道士?” 怎么会是个道士?晚书还以为是个什么大人物呢。 等等,道士?贾员外? 不会是她曾经遇到过的那个陈半仙和贾善人吧? 脑海中想起三年前差点被害死那一幕,晚书不禁问道:“那道士是不是浓眉大眼,留着两缕半尺长的胡须,背上还背了个葫芦?” 方宴听得惊讶连连,反问道:“你见过他?” 看来真是他,晚书点点头,“三年前差点死在他手里。” 晚书越说越激愤,“看来不用去找那什么贾员外了,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你带我去会会那臭道士。” 三年前他就靠着坑蒙拐骗,想活活烧死自己,三年后又如法炮制,要烧死这万千百姓。 这笔账,她要找陈半仙好好算算。 这个仇,她要找陈半仙好好报了。 方宴回想了许久,也没想起三年前晚书见过那道士,那应该是发生在自己认识她前。 又听到晚书说差点死在道士手里,更是激动,揪着晚书问道:“那道士对你做了什么?我这就去宰了他。” 晚书心生一计,嘴角挂了一丝奸笑:“不急,我也要让他尝尝被火烧的滋味。” 看来晚书心里有数,方宴带着晚书就往关押陈半仙的地方去了。 陈半仙被关外慈安寺后院的石洞中,自从被抓,就一直骂骂咧咧不停。 方宴和晚书还未走近,就远远的听到了陈半仙那不入耳的下流话。 什么上天示警大晋将要亡国,他是上天派来拯救大晋的之类的话,还带了些侮辱的语气。 激动之处还说苏泺只是一个毛头小子,扶不起的阿斗。 晚书听不下去,气冲冲冲过去,给了他一巴掌,“住嘴,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在这泼粪。” 陈半仙被打得耳朵嗡嗡响,抬起头,瞪着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怒看着晚书哈哈大笑起来。 晚书气极,吼道:“笑什么,来人,将他嘴给堵上。” 陈半仙抓紧最后的时间,又念道:“上天示警,大晋将亡……” 很快,陈半仙的嘴被堵上,晚书厉声问道:“说,是谁让你散播谣言,祸害百姓的?” 陈半仙一副将死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害怕,偏过头不理晚书。 方宴看不下去,用手将他头给扭了回来:“老实回话,否则本官大刑伺候。” 陈半仙脸因方宴用力而扭曲,只从鼻中发出一个“哼”字。 “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点香。” 晚书一声令下,很快有人去了,这慈安寺最不缺的便是香火,找起来很是容易。 方宴一开始不明白晚书要香干什么,待听到晚书命人再去搬了一个金钟后,他懂了。 陈半仙一开始也是懵的,待金钟朝自己罩下来时,他也明白晚书的意图了。 金钟密不透风,晚书甚是满意,她敲了敲钟壁,冲里面喊道:“陈半仙,你招还是不招?” 等了会,里面没回应,晚书再下令道:“将香点燃把烟灌进去。” 金钟里面本就空气稀薄,再加上这呛鼻催泪的烟子,晚书倒是想看看他究竟能撑多久。 陈半仙倒也硬气,过了好一会,里面依然没声响, 该不会死了吧?晚书朝方宴看了一眼,“怎么没声了?” 方宴道:“来人,打开。” 金钟被抬开,只见陈半仙黝黑的脸憋得通红,像极了唱戏的小生。 金钟内一股浓烟扑面而来,晚书被呛得咳个不停,方宴上前挡住,将她护在身后。 这陈半仙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么浓的烟,他居然能做到一声不吭。 晚书缓了一会,缓过来后,再次盯着陈半仙下令道:“继续。” 这次晚书不止灌烟,还让人往里灌辣椒粉和胡椒粉。 陈半仙终于抵不住了,一个接一个的喷嚏从里传来。 从外面能听到里面的声音,晚书便不急了,接着又命人敲钟。 钟内声音传播距离短,反射速度快,容易产生共振,较之外面大了数万倍,晚书不相信这多重折磨还治不了他。 金钟是慈安寺平时用来报时、集合人众的法器,传播声音贯穿寺外数百米。 这边钟声一响,有好多能走动的难民都围了过来,当然也不排除在寺中的苏泺。 那边他正听着无惗禀报关于慈安寺发生的一切,这边钟声忽然响了,忙让小橘子带着过来看。 待见到方宴和晚书时,苏泺不由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方宴最先反应过来,忙扯了扯晚书,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苏泺来了,敲钟的官兵也暂时停了。 一瞬间认识皇上的,不认识皇上的都跪了一地,参差不齐的道:“草民(卑职)参见皇上。” 苏泺平静的点了一下头,挥手道:“平身。” 有难民刚被晚书训斥时听说皇上受了伤,好奇的往苏泺身上看去,果真看见他肩上的衣襟红了一片。 苏泺又朝两人走近,再次问道:“这是干嘛呢?” 晚书淡定回道:“审犯人。” 钟声回荡了几圈,里面不断传来喷嚏声,夹杂着陈半仙断断续续的声音:“我……啊嚏……我……啊嚏……招……” 晚书脸上露出了笑意,看向苏泺道:“皇上,你往后站,担心这逆贼使诈。” 苏泺道:“无妨。” 晚书朝方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保护苏泺,就让人打开了金钟。 方宴会意,伸手挡在苏泺前面,紧紧盯着陈半仙。 金钟第二次被打开,陈半仙鼻涕横流,眼睛被熏得睁不开,还有眼泪不断涌出。 靠近金钟的人也被呛得连连打喷嚏,晚书有了上回的教训,这次倒是避开了。 陈半仙一头黑发也被汗水打湿,此刻湿哒哒的黏在头皮上,使劲的用力呼吸新鲜空气。 晚书厉声道:“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散播谣言的?” 陈半仙耳朵还在嗡嗡响,晚书问了半晌他都没听明白。 方宴离他比较近,以为他故意耍赖,一把揪起他的耳朵,冲着他耳朵吼道:“说,是谁指使你假传圣旨?又是谁指使你在粥中下毒的?” 居然真有假传圣旨一事,晚书不免朝苏泺看去,只见他目光紧锁陈半仙,一脸怒容。 陈半仙被方宴的声音震得一个哆嗦,慢慢说道:“是……是太守大人。” 他说的是江岑,但苏泺、方宴、晚书心里都清楚,这件事是程实在背后搞鬼。 或者说是程实背后的人在搞鬼。 方宴接着再问:“粥中所下何毒?贾三(贾善人)现在在哪儿?” 陈半仙明显愣了下,他一直深居简出,在外边更是从不与贾善人说过话,他们是怎么查到的? 不过自己如今已成阶下囚,贾善人更是逃脱不了,是以他招道:“城东鸿福楼。” 苏泺一脸黑线的听着,不过为了彰显自己的帝王威严,他也没当场问。 方宴还欲接着问,晚书已经抢先道:“你和贾三是何时搬来河东的?又是如何结识太守大人的?” 陈半仙抬起头,眯着红肿的双眼看了晚书一眼,他是如何知道他们从外地搬来的? 不过想来皇上一进城就抓了尚书大人和太守大人,城中应该早有奸细,调查出这事也不足为怪。 晚书看见陈半仙迟疑,又害怕他认出自己,当场暴露自己身份,再次喝斥道:“聋了?问你话呢?” 陈半仙终究没认出眼前这个将自己折腾得半死的官爷,是当年差点死在自己手里的小姑娘。 他喏喏的把自己如何勾结江岑,如何骗贾善人施粥行善,为贾安祈福,又如何在粥里下毒害人的事一一交待了。 画完押的那一刻,他跪在苏泺面前,“草民自知罪无可赦,求皇上给个痛快。” 苏泺一脚踢过去,“你这黑了心肝的贱民,就算是凌迟处死也难解朕心头之恨。你看看你身后的那些尸体,他们何其无辜,还有那些侥幸逃生的难民,他们与你何仇何怨,你竟如此狠心活活烧死他们。” 苏泺言辞犀利,强忍着心头的痛,每一字每一句都戳中人心,说得在场的人心头为之一振。 尤其刚刚反驳他的难民,如今听了这话,更是自惭形秽,心中暗暗为他喝彩。 “来人,将这贱民收押,与程实、江岑等人一并问罪。” 看着如此有魄力的苏泺,晚书想起朝堂上那个傻傻的帝王,眉眼笑开了花。 陈半仙自知罪恶滔天,这么多条人命冤死,也没吭声,任由官兵拖下去了。 末了,晚书补充了一句:“好好看管,不许让他咽了气。” 官兵应道:“是,卑职定会好好看护。” 第133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苏泺看了方宴和晚书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俩随朕来。” 晚书吐了吐舌头,与方宴并排跟上。 到了苏泺休息的屋子,刚进门,苏泺就喝斥道:“瞒着朕私自审问犯人,你俩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晚书正要开口辩解,方宴便跪了下去,“此事全是微臣的主意,与梁大人无关。求皇上降罪。” 晚书拉了方宴一把,拉不动,方宴一直冲她摇头。 方宴一心想护着晚书,奈何晚书非要逞强,也跟着跪在旁边,道:“皇上明鉴,是微臣想找那臭道士报私仇,才私自审讯的,方大人都是被微臣逼迫的。皇上要罚就罚我一人。” 这幕似曾相识啊,还才刚到初秋,苏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拧着眉,冲着晚书骂道:“这是朝廷要犯,公报私仇,亏你说得出口。” “今日若不是看在你俩有功的份上,朕定要治你们个欺君之罪。”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追究两人的过错了,晚书忙谢恩:“微臣多谢皇上手下留情,微臣以后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马屁拍的,偏偏某些人就吃这套,虽然脸还拧巴着,不过嘴上却软道:“罢了罢了,这会治了你俩的罪,朕身边也没人可用。朕就罚你俩戴罪立功吧。” 方宴道:“微臣遵旨,谢皇上隆恩。” 方宴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方宴往后退,晚书也跟着走,苏泺又道:“梁晚书,你留下,朕还有其他事交给你去办。” 晚书猫着腰又转身回来,乖巧道:“皇上请吩咐。” 苏泺待方宴走远了,才指了指一旁的座椅,“坐吧。” 这是先打一巴掌又给颗糖吃吗? 晚书有些怕怕的,迟疑着走过去,坐下了。 小心翼翼的盯着苏泺问道:“皇上,你……你真原谅我们了?” 苏泺阴着脸,气道:“你说呢?朕怎么就遇到你这个活冤家了。” 晚书赔着笑脸,“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嘛,皇上遇到微臣也是命中注定的。” 好一个命中注定。 这话说得不错。 苏泺反问道:“你也觉得朕与你是命中有缘?” 这么紧张的时刻,晚书没往那层意思上想,嗫嗫道:“是,若是无缘,微臣就见不到皇上了。” 这话苏泺爱听,气也消了大半,回到正题,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认识那道士?” 晚书点点头,老实交代,“微臣三年前见过他。” 苏泺再问:“你刚说公报私仇,你与他有何仇怨?” 晚书看苏泺将自己留下,好像只是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不免觉得苏泺有些幼稚可笑。 不满道:“皇上想听故事,微臣以后再慢慢给你讲。现在微臣还有急事要去处理,就先告退了。” 说完,行了礼就往外走去。 苏泺站起来,一把拽住她,狠狠道:“朕命你现在就讲。” 却不想用力过猛,晚书一个踉跄扑进了苏泺怀里,撞到牙齿将嘴角咬破了。 晚书疼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一把将苏泺推开了。 苏泺受伤的肩头也被晚书脑袋磕到,因惯性过大,两个时辰前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溢出了血。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的伤口,道歉:“对不起。” 苏泺靠近晚书,拿出手绢将她嘴角的血擦拭干净,柔声问道:“疼吗?” 晚书下意识的往后一躲,“我……我自己来。” 苏泺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一瞬间空气凝结,气氛有些尴尬。 晚书顿了下,道:“微臣先去忙了。”便转身疾步朝外面去了。 苏泺表情一怔,随即看着晚书的背影会心的笑了。 晚书心扑通扑通直跳,她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蛋,暗自气道:梁晚书,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居然还害羞了。 一路回到了难民那,看到军医已经配制好了解药,正拿着方子准备找她过目。 一个军医看着晚书红着脸走来,惊讶问道:“梁大人,你是不是也中毒了,脸怎么如此红?不会是感染了风寒吧?” 晚书使劲揉揉脸,镇定道:“没……没有,刚刚在皇上那讨了杯热茶,热的。” 军医也没再细问,将手中的方子递了过去,“这是解毒的方子,梁大人请过目。” 晚书接过看了看,准确无误,便派了人下山抓药去了。 她又进去看了看难民的情况,受伤的包扎了,有病的也都看过,只等着喝药了。 晚书看这边没什么事了,便想着去看看方宴那边怎么样了? 她和军医交代几句,抬脚便要走,一个难民鼓起勇气喊住了她:“梁大人。” 晚书看过去,是早些时辰出声质疑苏泺的那人。 这次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晚书看清是他,板着脸瞪着他。 只听他有些扭捏的说道:“梁大人,先前是小民不对,说错了话,请你大人有大量,饶恕小人这一回。” “我刚刚都听他们说了,是有人假传圣旨污蔑皇上,小民以后一定不会再胡言乱语了。” 原来是害怕了,这种人就该好好治一治,让他吃吃教训,长长记性。 晚书依旧板着脸,冷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凡事谨言慎行,别因一张嘴丢了命。” 那人战战兢兢的回道:“小民知道了,小民谨记梁大人教诲。” “好好养着吧。”说完,晚书就走了。 出了门,晚书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刚刚那狐假虎威的样子,一点也不适合她。 刚没走几步,就看到有侍卫过来,见礼后道:“梁大人,皇上有急事传召。” 晚书内心一惊,苏泺又找自己做什么?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见传话的侍卫还杵着等她回话,她问道:“皇上找本官有什么事,你知道吗?” “回梁大人,奴才不知道。” 算了,还是自己去看看吧,她冲侍卫点点头,“知道了,本官一会就过去。” 侍卫退下了,晚书却在原地踱步,刚刚那脸红心跳的一幕又再次浮现出来,吞噬着她的内心。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之是要面对的。 想到这,晚书不再迟疑,径直往苏泺那儿去了。 还未至门口,就闻到了一阵饭菜香味,勾得晚书肚里的馋虫咕咕叫。 苏泺不会是在用膳吧? 晚书小心翼翼的走近,“微臣参见皇上。” 门迅速开了,晚书抬起头,对上苏泺那双桃花眼,俯身行礼。 “进来吧。” 晚书进去,偷偷瞄了一眼苏泺,只见他一切如常,仿佛刚刚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呃,原本也是不小心撞的,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晚书边安慰着自己,边问道:“不知皇上找微臣有何要事?” 苏泺指了指桌上的菜,“累一天了,不知道饿啊?” 原来是找自己来吃饭的,早说嘛,害自己瞎想那么多。 可是这菜也太素了吧,一个肉都没有。 苏泺见晚书盯着菜,招呼道:“这是无惗师傅亲手做的,尝尝。” 晚书往门口看了一眼,“不等方大人了?” 苏泺心里咯噔一下,将筷子塞到晚书手里,“等方大人干嘛,快吃,一会凉了。” 这偏心程度也太明显了吧,晚书又忍不住想到刚刚那幕。 相比晚书,苏泺就淡定多了,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他,第一次对着这山间野菜居然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晚书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了两声,她端起碗也吃了起来。 这菜味道不怎么样,不过此时此刻也就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苏泺见她吃得慢,问道:“怎么?吃不惯?” 晚书没敢说是不好意思,轻轻摇摇头。 苏泺冷不丁看着晚书道:“也是,没你做的面好吃。” 听完这话,晚书夹了一菜飞快的往嘴里送。 苏泺顿了下,继续道:“还有烤鸭。” 晚书一嘴菜生生的含在嘴里,苏泺是怎么知道烤鸭的? 苏泺含笑望着她,“慢点,我不跟你抢。” 晚书盯着对面的人呆呆的看了好久,他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吧? 苏泺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擦擦嘴,见晚书还在盯,又抹了把脸,还在看。 不由问道:“你盯着朕看什么?” 晚书痴痴的回道:“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苏泺在晚书额头轻轻弹了一记,“脑袋瓜里乱想什么呢,朕是皇帝,是九五之尊,还能是什么人。” 晚书:“……” 这时,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小橘子的声音,“启禀皇上,方大人求见。” 苏泺看了晚书一眼,方宴也不挑挑时间,这时候来打扰干嘛。 看着晚书脸上带了笑意,他恼道:“传。” 方宴来了,晚书自然高兴,多一个在,她和苏泺就不会那么尴尬。 方宴进来看到晚书在愣了一下,再看到她和苏泺同席共餐,心里刺痛了一下。 默默行完礼,他禀道:“启禀皇上,帐篷已搭建完毕,请皇上示下。” 苏泺正欲下旨交代,就听到外面传来急报。 一个御林军满头大汗的冲进来,着急忙慌的跪下道:“禀皇上,罪犯程实被人救走了。” 苏泺倏的站起身,面色一惊,冷着面问道:“你说什么?” 那御林军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禀道:“今日晚饭时……有……有侍卫送饭进去……牢门……打开后,那人突然倒戈打晕了看守的官兵,趁乱将人带走了。” 第134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程实逃了,这也是晚书和方宴万万没想到的。 苏泺暴怒,精致绝伦的五官扭曲成麻花状,一张猪肝色的脸盯着地上跪着的御林军,吼道:“费鸣是死人吗?朕留给他一千人,居然还看不住区区一个程实。” 面对苏泺雷霆大女怒,御林军面如死灰,静静跪着。 晚书出奇的了冷静,问道:“知道救人的是什么人吗?费宁、费鸣呢?” 御林军回道:“费鸣将军带人去追查犯人的下落了,费宁将军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不会是监守自救吧? 方宴也想到了这点,请旨道:“皇上,微臣这就带人去追。” 如今也只有方宴了,苏泺点点头,“去吧。”末了又道:“多带些人。” 方宴答应一声,就转身往外走了。 晚书追上两步,认真道:“等一下。”方宴回头,晚书道:“这药拿着,疼的时候吃一粒。” 方宴严肃紧张的脸咧出一抹笑意,接过药,“山上就交给你了。” 晚书道:“嗯,这儿你放心,山路滑,下山的时候慢点。” 方宴很想给晚书一个拥抱,可是现在这个场合好像不合时宜,他一一答应着,转身走了。 晚书看着方宴远去的背影,莫名的有些心酸。 苏泺见不得两人依依惜别,方宴刚走,便下旨道:“梁晚书,半个时辰将难民全部安排住进帐子,不得有误。” 苏泺只有在盛怒或者心情不好才会连名带姓的喊晚书,现在也是一样。 程实逃了,知道他心里有气,晚书恭敬的应下了,就告退出去了。 门外,天已经黑了,晚书先去看了帐子的数量和摆设。 然后很快制定出了计划,男女分开住,受伤的和中毒的再分开,八千多难民很快就依着次序住进了新的帐子里。 一切安排妥当后,晚书来跟苏泺回禀:“启禀皇上,难民已经全部安置妥当。修葺一事何时开始?” 苏泺比之前冷静多了,他瞅着晚书道:“累了一天,先休息吧,这事明日再议。” 晚书看出苏泺极度疲倦,这几日本就没休息好,今日又忙了一整日,也没继续再问。 “皇上早些歇息吧,微臣告退。” 昏暗的油灯下,晚书看不清苏泺的脸,见他没吱声,她又担心的喊道:“皇上,皇上,你没事吧?” 苏泺:“朕没事,你退下吧。” 晚书回应一声,就告退出去了。 手关上门的那一刻,苏泺忽然喊道:“回来。” 晚书以为他有什么事,忙折返进去,“皇上,还有何吩咐?” 苏泺道:“陪朕坐会。” 晚书听出苏泺话里的失落和悲哀,怔怔的看着他。 苏泺掩饰着心底的悲痛,慢慢开口道:“你不知道,朕特别害怕黑夜。” 害怕黑夜,难怪他晚上都睡不踏实,甚至不睡。 晚书静静听听,苏泺自嘲的笑了笑,继续道:“晚书,你有过绝望的时刻吗,那种被人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母妃被活活勒死的那一晚,朕就是这种感觉,透不过气。” 苏泺的话带着一丝恨意和自责,晚书不禁劝道:“皇上,一切都过去了,活着才是最好的,云妃娘娘一定也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苏泺仿佛没有听见,接着道:“母妃她流着泪,被他们死死按住挣不开,那白绫闪着寒光,如同一件利刃,吞噬着她的生命,也同样刺痛着朕的心。” 透过微光,晚书看到苏泺的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流下。 她不明白苏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和自己说什么,或许是他隐忍的太久了,或许是今日看到了许多生命消逝,想起了云妃。 晚书拿出帕子递过去,“皇上,往事已矣,云妃娘娘一定会保佑你的。” 苏泺抓住晚书的手,悲吼道:“不,母妃她会怪朕,怪朕没有护住她,没有替她报仇,她在九泉之下一定不会瞑目的。” 晚书手背苏泺扯得生疼,“没有哪个母亲会埋怨自己的孩子,皇上,微臣给你讲个故事吧。” 苏泺没吱声,静静的坐着。 晚书道:“有个母亲,她怀孕了,去看大夫时,看到她的丈夫带着另一个怀孕的女人也去看大夫,在大夫家里大闹起来,她丈夫为了护着那个女人,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她当场小产,丈夫却连最后一眼都懒得看她,带着那个女人转身走了。” “那个母亲因为软弱和无能,害死了肚子里已经成型的胎儿。她想如果老天能给她一个机会,她宁可舍弃自己一切,也要换回孩子。可惜上天没给她这个机会,却给了她另一个机会,让她不至于遗憾。” “如果当初再给云妃娘娘一次机会,她还是不会说出你藏身的位置,这就是母亲,宁愿自己丢了命,也要保护的血脉。” “你身上还流淌着云妃娘娘的血液,于她而言,你活着就是她活着。所以,你不必自责,这是云妃娘娘心甘情愿的,她没有怪你,也不会怨你。” 晚书平静的说完,眼底的悲伤一闪而过,如果可以,她真想知道许艾和白昊如今死了没有。 程实和姜艳秋她还有机会报仇,可是白昊和许艾,此生怕是无缘再见了。 苏泺听完,目不转睛的盯着晚书看了好一会,良久,才问道:“你说的是程实吗?” 晚书没想到他真的听见去了,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名义上说,程实也算吧。 苏泺盯着她,犀利的问道:“你恨吗?你想没想过就算报了仇,那个孩子也回不来了。” 晚书回道:“恨,所以我要亲手杀了他们,替我那未谋面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原本情绪低到谷底的苏泺,忽然同情起晚书来,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往后你的仇,朕来帮你报。” 晚书抽回手,恨恨道:“不必,微臣有手有脚,这仇若不能亲手报了,我会活得不安。” 突然,窗外闪电一道接一道,轰隆隆的雷鸣声如同轰炸机般,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打得屋顶噼啪作响,扰得人无法安睡。 门外,小橘子拍门,“皇上,难民那边闹起来了。” 事关难民,晚书一骨碌翻起,打开问道:“闹什么?” 小橘子看了苏泺一眼,硬着头皮道:“眼看着这天要下雨了,有难民说是天子无德,大晋将亡,上天真的示警了。现在闹得人心惶惶的,大家都吵着要往山下逃。” 这事还没完没了了,白日里才安定下来的人心,一场暴风雨怎么又闹起来了。 晚书气愤道:“我去看看,你照顾好皇上。” “等等,朕随你一道去。”苏泺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晚书听不出是否有怒意,只是莫名觉得心安了不少。 害怕有难民伤害到他,晚书劝道:“皇上,你还伤着,微臣一人去就行了。” 苏泺不再言语,率先出了门。 晚书见劝不动,只好跟了上去。 苏泺速度很快,撑伞的小橘子小跑才勉强跟上,晚书直接用跑的。 到了营地,只见官兵将难民团团围住,嚷嚷着要下山,还说什么再不下山就来不及了。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雨势太大,晚书扯着嗓子问道:“你们不要命了,下这么大雨,大半夜的在这杵着,想干什么?” 刚刚吵吵嚷嚷的人,此刻也静了下来,谁也不怨当出头鸟。 苏泺平静的道:“让开路,随他们去吧。” 这话一出,不仅晚书等人意外,就连难免也十分意外。 下头围着的官兵以为听错了,互相看看,才慢慢往旁挪动,让开了道。 晚书不解,问道:“皇上?” 苏没搭理晚书,继续吩咐:“山路易滑且难走,稍不留神容易滚落悬崖,且还有落石、泥沙滚下。传朕旨意,所有御林军连夜护送百姓下山,不得有误。” 这不是让他们去送命吗? 晚书提出质疑,“皇上,这么大的雨,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御林军想安全下山也是不可能的,何况这些百姓他们身上还有伤。” 御林军也不想冒险,惊慌的看着苏泺,小橘子也劝道:“皇上三思。” 苏泺不为所动,铁了心对着御林军道:“若有一个百姓不能安全下山,你们统统提头来见。” 场上一片愁容,晚书也琢磨不出苏泺在想什么,莫不是被气疯了,胡言乱语。 可他说话条理有据,吐字清晰,根本不像是疯了。 晚书还欲再劝,苏泺又道:“还不去,难道要朕一个一个背你们下山吗?” 御林军有一队率先跑出,先去开路。 晚书急得不知所措,苏泺这是在玩命,她忿忿道:“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们口中无德无能的皇上,为了满足你们的私心,他痛心下旨让御林军护你们性命。”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这些御林军中的将士,哪一个是没爹没妈,没妻儿子女的,他们不惜万里来这为了什么?为了救你们,可你们呢,为他们想过没有。他们也是父母的子女,也是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你们在帐篷里只顾躺着疗伤,可你们吃的、喝的、用的都是他们从山下一点点搬运上来的,这条山路是什么样的,你们都知道,如果想死的现在就可以走,本官不拦着你们,可你们若要搭着御林军将士的命走,本官决不答应。” 说着,晚书跪在苏泺脚下,言辞恳切道:“皇上,微臣无能,愿以这条命换皇上一个承诺。请皇上收回旨意,放过这些将士。” 第135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苏泺倒是被晚书的话说醒了,是呀,他光顾着与难民赌气,确实没想过御林军的生死。 在他眼里,御林军吃着皇家的饭,背负着使命,那就应该毫无畏惧的去执行每一个任务。 可是他确实忽略了他们也有亲人,如果他们出事了,他们的家人会多痛心。 他拉起晚书,“你刚刚一席话点醒了朕,朕不怨你。” 接着抬起头道:“朕收回旨意,并为刚刚的鲁莽向我大晋的各位将士致歉,大晋有你们,一定会国泰民安。”说着,还弯腰鞠了一躬。 看着这幕,晚书心里欣慰的笑了,她期待着苏泺接下来的做法。 只听苏泺又说道:“传朕旨意,所有人统统回去,如若再抗旨,杀无赦。” 闹事的难民刚刚听了晚书的话,也在深思。 其实他们也不想走,可是这雷电一个接着一个,与其等着被雷劈死,还不如现在下山,找个安全点的地方避一避。 但是又听皇上说会掉下悬崖,那还是不去了。 所有人假装没事发生一样,低着头,猫着腰回去了。 苏泺仁慈,放过了他们。晚书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今天就算拼着不要这条命,她也要抗旨把闹事的给揪出来。 是以,她厉声问道:“是谁带头吵着要下山的?” 闹事的难民脚步一顿,停下看着她。 晚书又一字一顿的问道:“刚刚是谁先闹着要走的?” 接着,她对苏泺道:“皇上,您仁慈放过他们,他们可不会记您的好,这次若不好好严惩,保不齐今晚还是安生不了。” 苏泺点点头,“梁大人说得有理,不过朕念在你们初犯,便姑且饶过你们这一回,再有下次一律严惩。” 什么言之有理,说到底,还是不追究了。 晚书有些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她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了苏泺的面子,只好悻悻的回去了。 苏泺看着气嘟嘟的晚书,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衣服递过去,“先换上吧,别生病了。” 晚书看了一眼自己湿哒哒的衣服,回道:“微臣不敢僭越,皇上如果无事吩咐,微臣先退下了。” 苏泺扯住她,将衣服硬塞到她手上,“你这样出去不怕暴露身份?快到里面去换上。” 晚书看着自己胸/口的两个鼓包,又看着手中的衣服,最终还是接过了。 她将苏泺床上的帷帐放下,快速换上那套比她大了三个号、长了一个头的衣服。 黑漆漆的屋子里,苏泺背对着床站着,听着帐子里悉悉索索的声音,意味深长的笑了。 帐子里,晚书“阿嚏”一声,惹得苏泺出生问道:“怎么了?” 晚书生怕他过来,回道:“我没事,阿嚏……” 换完后,晚书一手抱着湿衣服,一手提着长衫,从帐幔后走出,“微臣这就去把衣服烤干,多谢皇上赏赐。” 苏泺把晚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心满意足的说道:“不错,还挺合身。” 这哪里合身了,束了两圈的腰带,晚书不由问道:“皇上是不是眼睛出问题了?” 苏泺浅笑不语,叮嘱道:“记得把药吃了,去歇着吧。明日一早下山。” 穿着这不合身的衣服,晚书也觉得别扭,顺势退下出去了。 回到专属自己的小帐篷里,晚书将衣服湿衣服烤干,又换回去才安心的躺到了床上。 这一晚,先是陪着苏泺聊天,接来又是难民闹事起哄,折腾这么久,这会天都快亮了。 外面雨势渐渐减弱,晚书想起了方宴,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他那边怎么样了,晚书裹上被子又跑到帐篷口,喊道:“来人。” 很快有御林军跑过来,今晚晚上为他们说的那些话,都让他们心里深受感动,对这个一路上对他们照顾有加的梁大人很敬佩。 御林军以为晚书有急事,跑过来便问道:“梁大人,有何事吩咐?” “方大人回来了吗?” 御林军摇摇头,“还没。” 晚书失落的回道:“下去吧。” 这都去了快一夜了,也没消息,晚书很是担心,双手合十祈祷道:“请老天爷保佑。” 晚书有些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又回去躺下。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被外面人群走动的声音吵醒,她睁开眼睛坐起来,只见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听着外面没了雨声,雨应该是停了。 晚书穿好鞋子,出去看看,确实雨停了,山后的密林里还隐隐约约透着一些一丝暖阳。 昨晚的倾盆大雨,说停就停,还出了太阳。 她将苏泺给的衣服装好带上,就去找苏泺了。 苏泺也是刚起,正在梳洗。 晚书到时,小橘子正给苏泺束发。 见到晚书,苏泺将小橘子打发去安排下山的事,冲着晚书道:“你过来,”晚书走过去,苏泺不客气的道:“帮朕束发。” 晚书心里嘀咕道:“真会使人。”不情愿的走过去,帮苏泺把头发弄好。 小橘子回来禀道一切安排妥当,苏泺吩咐出发,一行人带着罪犯陈半仙就下山了。 难民因没处安置,暂时留在慈安寺。 山路经过昨晚的大雨洗涤,冲垮了不少山石,无法骑马,苏泺命人做了软轿。 来时半个时辰的路,回去时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回到郡守府中,晚书先打听了方宴的消息,再去牢中查看线索。 方宴那边依然没有消息,不过听说他带人往西北方追去了。 河东已是大晋的边属地区,再往西北去,那不是鲜卑吗? 苏泺也在场,听完这消息,也皱起了眉,若程实真逃到了鲜卑去,再想抓住就难了。 可眼下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等方宴的消息。 晚书提议先去牢房找找线索,苏泺同意了。 大牢里的尸体已被仵作带走,唯一留下的只有折断的牢门,和地上未干透的血迹。 这人下手利落,而且还熟知程实关押的地方,一定是早与程实勾结在一起,只怪当时着急救难民,没顾上细查城中的同党。 苏泺命人带出了江岑审判。 在湿冷的大牢中待了一夜,江岑比昨日憔悴多了,跪在地上的身子微微有些发颤。 苏泺目光如炬,盯着他问道:“江岑,朕没记错的话,你是四年前升任的河东太守吧。” 江岑听得这话眼睛闪烁了下,晚书也诧异的朝苏泺看去。 他一个不理朝政的人,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只是苏泺不是问话,也没给江岑回答的机会,他紧接着道:“这四年来,朝廷对你不薄,你何以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江岑不住的用手触碰着膝盖,颤颤巍巍的回道:“老臣知罪,请皇上赐老臣一死。” 苏泺道:“昨日你也是这般说的,那么朕问你,你究竟犯了何罪?如实招来?” 江岑眉头拧紧,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句也不愿说。 晚书看着他捏膝盖的手,问道:“江太守平日是否一到阴雨天膝盖就疼痛?” 江岑愣愣的看了晚书一眼,见晚书盯着他,忙把头低下了。 晚书继续道:“不仅膝盖,还有脚踝、手肘、手腕也是,而且这疼痛难忍,常常一宿一宿睡不着。” 晚书一连说了这么多,江岑瞳孔放大,吃惊的看着晚书。 这事除了他几位夫人,其他人都不知道,甚至连看了几位名医都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病,而晚书居然一语中的的说了出来,令他不得不震惊。 “俗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病啊,疼起来把人折腾个半死,不疼的时候就跟没事一样。江太守,我说的对吧?” 见到江岑的模样,晚书便知道自己全说中了,这是风湿性关节炎疼痛。在古代,应该叫痛风,不过江岑这种属于严重型的了。 她继续看着江岑道:“这病想要治也不是没办法,不过就看江太守愿意透露多少了?” “不过江太守还是不想招的话,本官也不是没办法,我看牢里您的几位夫人姿色不错,只是不知道给她们每人脸上划上几刀后,还能不能令江太守喜欢。” “哦,对了,你还有个十四岁的女儿是吧,不知议亲了没有,若是没有,那这划上几刀,恐怕就嫁不出去。若是议了亲,不知往后会不会遭夫家嫌弃。” 江岑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他死倒是无所谓,他几位夫人也无所谓,但是他的女儿绝对不能出事。 苏泺一直含笑看着晚书,这种损招也就只有她能做得出来。 看着江岑一步步动摇,苏泺给晚书投来了一记欣慰的笑意。 江岑双眼含泪的回道:“我招,我招,我都招。” “是……是程大人,半月前,微臣收到一封密信,信里面交代了,要微臣无论如何要阻止难民逃出河东,还说他派了一个德高望重的道士前来相助我,然后一切等他到来。” “五日前,程大人到了,一来就让我把难民全部抓起来,关进了慈安寺。程大人说这些全是皇上的意思,微臣也不敢多问,就一切照做了。” “后来传来皇上和方大人、梁大人到河东,准备接驾的消息,程大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然后命我吩咐那道士在午时三刻焚烧难民。” “微臣不解,既然皇上都来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急着焚烧,程大人让微臣少问,微臣也就没敢再问,一切按他的意思去办了。” “直到皇上数落了程大人的罪状,微臣才知道被一直蒙在鼓里。皇上,微臣先前真的不知情啊,求皇上开恩哪。” 苏泺听得火冒三丈,气得将桌上的杯盏都摔了,这程实着实可恶,居然不惜用难民的性命来扳倒他。 看着江岑冷冷的喝斥道:“既是被蒙蔽,为何昨日不说?” 第136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苏泺这次真的是暴怒,吓得江岑一个激灵,结巴着道:“程……程大人抓……抓了微臣的母亲为要挟,还……还给了微臣一万两银子封口……微臣怕……怕母亲……” 苏泺又一个杯盏扔了下去,这人怎么这么爱丢东西,这杯盏的价格可不低啊,晚书不由得摇了摇头。 不过想想,如果换了自己,恐怕比他还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别说杯盏,就连这桌子也会给掀了的。 前提是她要能掀得起来。 一个杯盏不够,苏泺又走了下来,一脚踹过去,“说,还隐瞒了什么?这次赈灾的银两和粮食都被你们藏哪去了?” 江岑倒在地上,又重新爬起来,哭诉道:“微臣不知,微臣真的不知,程大人答应给的一万两也只给了三千两,其他的说等事情办妥后再给。” “来人,将罪犯江岑拖出去斩了。” 江岑闭上眼睛,准备伏法。 晚书忙拦道:“皇上,且慢,程实还未找到,这事还有许多疑点,先收监吧?” 苏泺是被气昏了脑子,恨不得杀人泄愤,听道晚书劝解,又摆摆手,让人下去,将江岑收监。 江岑拖走后,晚书倒了杯茶递过去,“皇上消消气,气大伤身。” 苏泺接过一口喝了,“你说说,他们究竟想将朕逼到什么地步?先是派刺客刺杀,还想让朕声名狼藉,遗臭万年吗?” 晚书道:“皇上不用在意太多,总归是仇人,你还指望着仇人对你真心?”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胜在有理,苏泺果然好多了。 是呀,他于她而言,不过只是利用,没了利用价值那就只剩仇恨了。 想通了这一层,苏泺心里舒服多了。 晚书见苏泺红肿着眼睛,又劝道:“皇上去睡会吧,这儿有微臣看着,不会有事的。” 苏泺这次没再逞强,他知道他如果倒下了,一切会变得更加棘手。 小橘子扶着他回去了,晚书偷偷给小橘子塞了个檀香,“一会点上,让皇上睡得安稳些。” 小橘子点头接过,“奴才知道了。” 晚书跟门口的守卫说了声有事喊她,便也回房去了。 昨晚在山上住一夜,身上脏得跟什么似的,她需要尽快冲个澡。 回房沐浴一番,将身上淡淡泛酸的衣服脱下,换上干净的衣服,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好多。 等方宴的时间里,她坐在桌旁想着刚刚审讯的事情。 期间,她到门口张望了好几次,方宴没回来,也无人来叨扰。 不知不觉,趴在桌上就睡着了,桌上的墨汁还溅了一滴到脸上。 就这一会的功夫,晚书居然梦到了程实。 他穿着大红色的官服,肩上还挂了一朵大红花,骑着马冲着路旁围观的众人笑。 她也站在路边,看着他,还跟旁边的人高兴的说道:“那是我相公,那是我相公。” 旁边的人以为她疯了,都不相信,自己穿得跟个乞丐似的,怎么会是状元郎的娘子。 晚书为了赌气,冲着马儿上的程实甜甜的喊了句:“相公……” 程实好像听见了,转头看过来,见是晚书,眼神闪烁了一下,一张笑脸瞬间变僵硬了,然后转头对着其他人继续笑。 晚书心里想到:相公定是嫌我给她丢人了,没关系,等我进了状元府,就可以换身好看的衣服了。 紧接着换了个地方,晚书就看到程实和另一个女人拜堂,他很高兴,笑得像朵花似的。 晚书含着泪喊道:“相公……” 程实回头看了她一眼,朝旁边一人耳语几句,又紧着拜堂了。 随这一声“夫妻对拜”,晚书被人捂住了嘴巴,拖出了喜堂,她挣扎再挣扎,最终还是没挣脱。 随之又换了个地方,是姜艳秋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嘲笑,还朝着她吐口水。 接着有下人禀道:“老爷回来了。” 姜艳秋立刻坐倒在地上,跟程实撒娇:“相公,我肚子好痛,你快救救我。” 接着是一个激烈的巴掌打到了脸上,晚书倒在了地上,地上流了好多血好多血,她抬头看着打他的人,只见白昊搂着许艾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消失不见。 晚书惊恐的大喊道:“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门外有侍卫敲门,晚书惊醒过来,一脸的冷汗,看着冲进来问自己“大人,怎么了”的侍卫。 晚书眨眨眼睛,恢复了一丝理智,回道:“没事,做了个噩梦。对了,贾三找到了吗?” 侍卫摇摇头,“还没,听说鸿福楼前两日还好好的,昨日一早就人去楼空了。” 定是得了消息,要么人被程实控制住了,要么逃了。 晚书下令道:“再去查,把这城里掘地三尺,也给我把人找出来。凭空消失是不可能的。” 侍卫答应着下去了。 要不是这城中百姓被控制住了,找起来就容易多了。 可惜程实这次做得太绝,就连迎接他们入城的百姓都是程实的人假扮的,等他们进了郡守府后,这些人就突然消失了。 等等,这么多人,不可能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一定是有什么不容易发觉的地方。 想到这,晚书大喊道:“来人,备马。” 晚书没空深究刚刚那个梦是什么意思,是原身提醒她不要忘记报仇?还是说程实逃了没抓到,毕竟最后是白昊和许艾一块安全离开的。 她给苏泺留了个信,就往大牢冲去,准备提审江岑。 昨日少说也有一两百人,这么多人想在这房屋尽数倒塌的河东城中藏起来,那是很难的。 晚书笃定,江岑一定知道他们的下落。 可惜这回自己算失策了,江岑说人是程实带来的,至于最后去了哪儿他真不知道。 这话晚书不信,程实不可能把这一切安排得这么妥当,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苏泺会来得这么快。 可是从江岑嘴里实在问不出什么,她只能换了个问题,“江太守,你之前说半月前收到程实给你的密信?” “可拒本官所知,太后、皇上是十天前才知道河东洪灾一事,莫不是这洪灾也是程实早就测好的?” 江岑吓出一身冷汗,想了一圈,战战兢兢的回忆道:“是山洪爆发的第三天收到的信,当时微臣派去朝廷的信使应该还未抵达。” 晚书道:“不错,那就说明你这河东城有程实的内应,否则按时间来算,怎么都不可能收到信。” 太后和姜云还真是老谋深算,这样看来,他们早就在这安排了内奸。 而且得知山洪后,竟然不先以救人为主,而是安排了一幕幕的事件,等着苏泺入坑。 细思极恐,只怕这奸细如今还在城中,那他们的一举一动岂不是全暴露了? “本官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程实来了河东城后,与什么人接触过?不论男女,统统招来。” 江岑又回想了半天,“程大人进城后先是沐浴用膳,而后便休息了,后来也一直没离开过府衙。” 算了,这江岑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啥也问不出来。他命人将他关押下去,换了个人问。 再次见到陈半仙,晚书只觉得他像一只战败的公鸡,耷拉着头,一点战斗力都没了。 晚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喝斥道:“贾三除了鸿福楼,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陈半仙仿佛没听见,一动不动的坐着。 有狱卒捏住下巴,将他头抬起,捅了他一下,道:“大人问你话呢。” 陈半仙突然狂笑起来,盯着牢门,一言不发。 笑声有些凄凉,笑得晚书心里一阵烦躁,她走过去,一把揪住陈半仙的头发,恐吓道:“还想再试试金钟的功力?” 陈半仙瞳孔缩了缩,不过依然没吱声。 嘴还挺硬,晚书怒道:“来人,将他牙齿敲下来。” 很快,狱卒带了工具过来。 陈半仙看着狱卒手中的锤子,紧紧抿着唇,脚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本官有空跟你在这啰嗦,给我一颗一颗的敲,直到他愿意好好说话为止。” 晚书坐回一旁的凳子上,命令道。 陈半仙嘴被撬开,狱卒抵住他的一颗门牙,再将锤放上去轻轻敲。 生生的牙齿被敲动,牙龈传来的疼痛充斥着脑神经,陈半仙痛得“呜呜”大叫。 大牢中还关了其他犯人,听着锤子的声音,吓得惊叫连连,其中江岑家的女眷声音最大。 晚书朝她们投去一个冷眼,警告她们别吵,却意外看到江岑的九夫人冷静的坐着,仿佛狱中发生的一切都没看见、没听见。 这九夫人还挺有意思,晚书不由朝她多看了几眼。 江岑的女眷都是关外一起的,其她人都是抱团惨哭,唯有她单独坐在一边发呆。 晚书留了个心眼,打算好好查查这个女人。 这边陈半仙已经被敲掉了三颗牙齿,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可他还是不说话。 晚书纳闷了,昨日什么都肯招了,今日骨头怎么就这么硬。 晚书眼珠一转,让狱卒住了手,换了个用刑方式。 “将他手指一片一片拔了,先从脚趾开始。” 晚书心想,十指连心的痛,我看你能忍到何时? 狱卒脱了陈半仙的一只鞋子,一股浓烈的脚气味扑面而来,呛得晚书赶紧捂住口鼻往外跑。 看见晚书这挫败的模样,陈半仙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滴下来,痛得他差点咬掉了舌头。 拔完第一片,陈半仙熬不住晕过去了,晚书让人用水将他泼醒,继续。 第三片拔下的时候,陈半仙终于忍不住招了。 第137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这人就是爱犯贱,早早招了何苦受这么多罪。 不过这次用刑,也给牢内的其他人留下了阴影,后边审讯起来,出奇的顺利。 陈半仙僵硬的跪下,忍着牙齿和脚趾拔掉的剧痛,含糊不清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鸿……鸿福楼……下边……有……暗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晚书目光划过陈半仙的眼睛,“早说不就是了,非要逼着本官用刑,是想把本官的一百零八种用刑方式都尝一遍?” “不过这次没机会了,下次本官再来时,一定成全你。” 晚书戏谑的说了句,就让人将陈半仙重新收监,往牢外去了。 经过关江岑的女眷牢狱时,晚书不经意的又往里看了一眼,只见九夫人没了刚刚的神态自若,脸上多了几分慌张。 这女人一定有问题,晚书想着。 可惜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办,晚书交代狱卒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便带人往鸿福楼去了。 鸿福楼位于河东城的东侧,是一家规模不小的酒楼,旁边各种店铺齐全,平日里这条街是最热闹的。 可惜如今一场洪水,店铺倒塌了不少,各家店铺掌柜的又被程实抓了,这些铺子如今真的就是人去楼空。 晚书之前命人查过,鸿福楼半年前才刚换了老板,看来这新老板有很大可能就是贾三。 到了鸿福楼,晚书立刻命人到里面查找地下通道,最后在一间卧房的床板下面发现了一条密道。 这密道看上去很新,而且挖得很仓促,晚书带着人进去后,还有灰尘扑下来。 密道很窄,只容一人通过,高一点的人还得猫着身子才能过。 顺着密道往里走,先是一个向下的坡道,而后是一条七拐八弯的羊场小道。 密道不长,在里面也无法分辨方向,出去后才发现密道是通向城外的,而且是在护城河边。 看着高涨的河水,再加上昨夜的一场暴雨,晚书无法想象他们能乘船逃走。 “大人,这边有发现。” 晚书正研究着河边,忽然一个侍卫发现了线索。 晚书忙跑过来问道:“发现了什么?” “这儿有一串脚印。” 晚书走近一看,只见一长串脚印在那,刚好被枯树枝遮了,没被雨水冲去。” 晚书问道:“这个方向是什么地方?” 一个识路的侍卫道:“是青河乡。” 清河乡也是受灾的地方,他们逃到那你去干嘛? 晚书也来不及深思,忙下令道:“去追,将所有可疑之人统统带回来。” 侍卫得令一声便去了。 晚书带着一小队人又回道鸿福楼,想找找线索。 鸿福楼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不过晚书在一间房里找到了一个陶瓷娃娃,手指缺了一个,应该当时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带上。 紧着有人在后厨的泔水桶里发现了一层盐霜般的东西,忙道:“大人,这边有发现。” 晚书用手指扣了一点,放在鼻尖上闻了一下,正是令人产生呕吐、腹泻,行为类似疫病的毒药。 晚书命人将泔水桶抬回府衙。 现在只等方宴抓到程实,她派去的人再抓到贾三以及那些装扮百姓的人,就可以定程实的罪了。 回到府衙,苏泺已经醒了,正等着晚书回来。 晚书过去行礼,“皇上,微臣在鸿福楼找到了一条密道,贾三他们应该是从密道种逃出去的。还有这个,你看。” 晚书把取的一点样品递过去,苏泺不解的看着她。 晚书紧接着解释道:“这是在鸿福楼的泔水桶中发现的,贾三应该不知道这药会变成盐霜状,一直放那也没处理。” 苏泺深邃的黑眸里迸/射出一抹寒光,“好,这次我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晚书又道:“微臣还有一个发现,江岑的九夫人好像知道什么,微臣怀疑她就是那个内奸。” 苏泺又开始转着他手指上的扳指,晚书知道他这是在思考。 “审。” “来人,带犯人蒋春梅。” 晚书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报……大牢里……有犯人自尽了。” 自尽? 晚书第一念头是陈半仙,毕竟自己刚刚才折磨过他,他撑不住自尽是最有可能的。 苏泺冷冷的问道:“谁?” “好像是江大人的九夫人。” 晚书惊讶不已,“你说什么?蒋春梅自尽了。” 和苏泺对望一样,晚书又问道:“人救下来没有?” 来报的侍卫摇摇头,“用瓷碗碎片扎了心口,当场死去。” 她一定是知道什么,否则不会在还没定罪之时就选择死亡。 苏泺怒道:“带江岑。” 江岑今天是第三次被审问,进来时脸上还挂着泪痕,看来蒋春梅的死他很伤心。 他慢慢跪下,语气有些悲痛,“微臣参见皇上。” “蒋春梅死了,你知道吗?” “微臣刚刚听说了。” “那你可知她为何要自尽?” “微臣不知。微臣也纳闷,不过依微臣猜测她应该是在牢中熬不住,才选择这条路。” “熬不住?朕还未曾对她用刑,为何就熬不住?” “微臣不知,微臣真的不知道,求皇上明鉴。” “蒋春梅是如何进了你府中的?何时进的?她原来是做什么的?一一给朕招来。” “春梅是半年前来到河东的,一日微臣在怡红院喝酒,见到弹琵琶的春梅便被她吸引住了,后来便将她带入府中纳为妾室。” “她在府中可有什么可疑之处?有没有和可疑之人有联系?” “没有,春梅在府中深居简出,平日里除了在府中后院走动外,其他地方都不曾去过。” 苏泺看了晚书一眼,又问道:“她还有其他家人吗?” “没有,春梅从小是个孤儿,后来出入风月场所,习得一手好琵琶,微臣也是被这琵琶曲给吸引,才将她带入府中的。” “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以前都在哪些地方呆过?” 江岑摇头,“微臣曾经问过一次,她说微臣嫌弃她的过往,微臣后来就再也没问过。” 看来从江岑这是查不到什么了,晚书接着问:“怡红院的老板叫什么?如今在何处?” 江岑小声道:“叫风娘,洪灾来时,她给了微臣五百两银子,微臣将人放走了。” 苏泺大喊一声:“糊涂。” 江岑再次送往大牢里,晚书和苏泺一边等着仵作验尸结果,一边分析着局势。 晚书看着苏泺闷闷不乐,转移话题道:“皇上,一切还是等方大人回来再议吧。眼下还有一事也急需解决。” 苏泺问道:“你是说难民的住房问题?” 晚书点点头:“微臣有个主意,不知皇上能否听一听。” 苏泺点头。 晚书道:“微臣想借这次天灾,把河东这儿难民的所有房屋都修建成一样。一来彰显天恩,二来也可让难民住得舒服。” 苏泺讶异道:“全部一样?” 晚书道:“对,将屋舍与屋舍之间留一道两米长的距离,在中间开渠,然后在每个村子里再修建一条蓄水河,这样就算再有洪灾,房屋也不会因积水被泡软、倒塌冲毁。” 晚书说的是七八十年代农村的建房结构,建房前先筑基石,然后房屋之间留出空隙,让积水流出去,这样房子不容易冲毁,也不会倒塌,百姓也能安心住下。 晚书简单的说完,苏泺脑海中大概有了个印象,这不是不可行,只是这弄下来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见苏泺发呆,晚书道:”皇上,你意下如何?“ 苏落道:“你这主意是不错,可是这事比较紧急,如此会耗时耗力。” “皇上放心,不会的,山上的难民大都是受了伤,等他们痊愈得差不多就可以开始做土坯,建基石。女人们也可以帮忙做些轻巧的活计。” 苏泺依旧在沉思这法子是否可行。 可是不等他出声,晚书又继续道:“而且咱们不是带了十万两赈灾银两,人手不够还可以从其他地方雇来。只要难民们团结起来,何愁没有家园。” 这么难的事,在她看来好像都变得特简单。 苏泺终于点头应下了。 晚书高兴道:“微臣这就去把规模图画出来。” 说着,就跳着出去了,到了门口又回头道:“皇上,其实不止河东需要这样,其他地方若是也这样,山洪到来导致家破人亡的几率会大大减小。 这话说得挺有道理,只是如果要在整个大晋开展实施,恐怕不会容易。 苏泺笑着道:“朕知道了。” 晚书笑着出去了。 又开始了漫长的本职工作,晚书让人从厨房取了木炭来,在宣纸上开始龙飞凤舞起来。 这古代难的不是设计,而是材料,而且还是一些普通百姓能够用得起的材料。 石头和土坯是最基本的,可还有门窗、房梁、屋顶这些需要专门的人去做。 晚书依着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将原本只能住茅草房的房屋画得结实多了。 房屋解决了,还有蓄水河,不仅要保证家家户户房檐下的水都能畅流,还得保证不能堵。 是以,晚书又画了一个网状的铁门,准备交由铁匠铺打出后,用来阻拦垃圾等物。 只要他们利用得当,再大的洪灾也能平安度过了。 这次还好,整个河东受灾严重,其余周边郡县,居然没有波及。 若不是晚书不信鬼神之事,还真以为这场暴雨也是有人蓄意安排的。 第138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五天后,这边晚书和苏泺正如火如荼的谈论着房屋修缮问题,追踪程实的方宴也回来了。 方宴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看上去没有半分神采。 翻身下马的时候,腿没站稳还打了个趔趄。 三两步冲了进来,跪下请罪:“微臣无能,未能捉到犯人,请皇上降罪。” 晚书看着他这模样,有些心疼,忙出去吩咐人准备热水和饭食。 苏泺起身将他扶起,“先起来再说。” 晚书一旁插话道:“皇上,让方大人先歇歇脚吧。” 苏泺准了。 晚书担心他的心脏,先给他诊了脉,才让人带他去沐浴。 程实没找到,苏泺脸上浮起一丝浅浅的怒意。 程实是他扳倒太后最重要的一步棋,如今程实逃了,一切都变得不可控。 晚书走过去,拍拍他微微耸动的肩,“皇上别忧心,程实总会回京的。” 苏泺对着晚书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朕明白。” 一炷香时辰后,三人坐下一块用膳。 晚书盛了碗鸡汤给方宴递过去,柔声道:“这汤里加了丹参、枸杞和人参,你多喝些。” 方宴心里一阵暖意,接过碗,也不管烫嘴,一口干了。 苏泺看着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方宴一回来自己就失宠了。 他“咳咳”两声,指着自己的空碗,给晚书使了个眼色。 哪知晚书注意力全放在方宴身上,还把唯一的一个鸡腿夹给了方宴。 苏泺指碗的动作被一旁伺候的小橘子看到,忙上前要给他舀汤。 苏泺狠狠的瞪了小橘子一眼,小橘子忙退了回去。 晚书不停的给方宴夹菜,还关切道:“这几日都没好好歇过吧?一路上还顺利吗?” 方宴咬着一口肉,回道:“还好,程实应该是逃到鲜卑去了,我追到了燕都还是没追上。我没有使节,好话说尽,燕都守将都不给进,不知是不是被程实一行给收买了。” 燕都是鲜卑于大晋的最后一座都城,进了燕都城便是进了鲜卑的地界。 晚书疑惑道:“你是奉皇命去的,他们不给你进城搜寻犯人,莫不是这劫狱的本就是鲜卑人?” 方宴道:“我也想过,可是还有一个疑点不解。” 关键时刻,苏泺不再儿女情长了,和晚书异口同声问道:“什么疑点?” 方宴道:“一路上,微臣见好多鲜卑人全都往燕都去,且他们几乎都是在大晋的商人。微臣也试图问过他们,他们说接到了鲜卑王的密令,让他们回去。” 让鲜卑人统统回去,而且下了密令。 晚书分析道:“鲜卑在大晋的商人不少,如果全部召回,岂不是断了两国的联谊。” 方宴接着道:“不错,这次鲜卑动作如此仓促,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莫不是想与大晋交战?可这也说不通,利用商人传消息不是很好,为何要全部召回?” 苏泺解释道:“鲜卑有个传统,每次有大事发生,都会让自己子民悉数参加。召回族人,除了开战,还有一种可能,参加新王的登基仪式。” 想不到鲜卑人还挺相亲相爱,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大事”究竟是哪一种。 晚书担心道:“皇上,微臣建议先把这消息送回京城,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苏泺点头,然后让小橘子备笔墨。 苏泺先走了,饭桌只留下晚书和方宴。 两人沉默了一会,一并抬头看向对方:“你怎么样?” 晚书尴尬的笑笑,“一切都好,江岑招了,贾三也招了,难民也渐渐好起来了,房屋修缮一事也准备动工了……” 方宴打断晚书,道:“我问的是你,这几日有没有受苦?有没有生病?有没有……” “我不是好好的嘛,只是你奔波劳累辛苦了。” 方宴怔怔的望着晚书道:“我不苦,这一路支撑着我的是你。晚书,你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想你,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 晚书一时语塞,岔开话题,“我给你熬了药,喝完你去睡会吧。” 方宴正想说自己不想睡,就看到外面进来一个人,禀道:“方大人,那女人还是不肯吃东西。” 女人?什么女人。 晚书看着方宴,方宴冷静道:“我去看看。” 晚书站起身,也不知还不该跟去。 莫不是方宴出去五天,在路上看上了别的女人? 呸,刚刚还说那么肉麻的情话,真是不要脸。 可是以方宴的为人应该不至于,莫不是那女人纠缠他,他不要人家,那女人绝食反抗? 晚书感觉自己已经脑补了一出感情大戏,但是心里却又空落落的。 眼瞅着方宴走远,她还是没忍住跟了过去。 追上方宴,晚书冲着他耳边小声道:“那女人美吗?” 方宴冷不丁被问,心里冒冷汗,“我……我不知道。” 晚书不放弃,继续问:“那就是很美了,干嘛这么心虚,你喜欢上人家了?” 方宴被这句话吓一跳,“你想岔了,希希是个可怜的女人,被害得孤身一人逃命,刚好遇上我,我们。” 希希,都叫的这么亲热了,还强行狡辩。 晚书站住了,不想去给自己添堵,看方宴与那女人卿卿我我的样子。 方宴倒是感觉到了晚书的醋意,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甜甜的笑意。 方宴看着晚书,细细解释道:“希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从邵阳逃出来的,被人追杀我们救了她,可是一路上她滴水不尽,一句话不说,一有人靠近就吓得浑身发抖。” 晚书听完,问道:“你是说从邵阳那边来的?” 方宴点头,“正是梁家村所在的邵阳乡。” 邵阳乡,梁家村,晚书一辈子的恨。 她恨恨道:“走吧,我跟你过去看看。” 希希被单独关到了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里。侍卫打开门,那个叫希希的女人忙缩到了角落,抱着双腿,惊恐的看着门口的人。 晚书打量一圈,看见桌上还有未动的饭菜以及一碗清水。 晚书看了方宴一眼,“她一直这样?” 方宴点点头,接着进去走到希希身旁,小声劝道:“希希,饿了吧?咱们先吃点东西。” 希希拼命的想要推开方宴,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些话,听不清说的啥。 好像是邵阳那边的土话,晚书有些记忆,但也未能分辨她说的什么。 晚书道:“她这应该是受到了什么打击,而且还是跟吃的有关。” 方宴起身出来,“一路上我问了她好多遍,她都没说过,唯一听懂的就是xixi二字。” 所以一路上我们都喊她xixi。 原来如此,那刚刚自己算是做了回小人,把方宴想偏了。 原以为是个女追男的凄美爱情故事,谁想到这是个比方宴还大几岁的妇人。 希希(暂时这么叫吧)一直看着两人瑟瑟发抖,晚书问方宴:“能控制住她吗?我给她看看。” 方宴点头,命侍卫将希希按住。 希希力气很大,两个侍卫才将将把她制服了,嘴里大吼大叫,挣扎个不停。 晚书把手搭上去,只觉脉搏剧烈跳动,比方宴这个心跳过快的人还要快得多。 再把下去,晚书找到了原因。 她松了手,示意侍卫放开希希,然后成竹在胸的道:“中毒了。” 中毒?什么毒能令人不吃东西,方宴不解,狐疑的看着晚书。 晚书解释道:“洋金花(曼陀罗),希希服用的应该不多,否则不可能还有意识。这毒能使人产生幻觉,胡言乱语。” “这毒能使人不吃不喝?” 晚书摇摇头,“她一定是害怕才不敢吃,我先开个方子抓副药给她服下,等她完全醒过来再问原因。” 方宴点点头,跟着晚书回去了。 临走前,晚书吩咐道:“小心看着,别让她跑出去了,还有别让她伤害自己。” 侍卫答应一声,将门重新锁上。 晚书很快写了方子,交给人去抓药、熬药。 两人去向苏泺禀报了这事,苏泺对希希还挺感兴趣的,一直追问方宴如何遇上希希。 方宴把回程途中遇到希希的事详细说了。 原来,那日傍晚,方宴一行人在林中歇脚,突然听到有急切的脚步声。 他派侍卫去看了一眼,是个女人被人七八个男人追。 女人看见他们丝毫没停留,也没求救,拼命的往前跑。 方宴一时起了恻隐之心,就带人将希希救下了,谁知她根本不领情。方宴问她是哪儿的人?那些人为什么追杀她,她什么都不说。 为防止她再落入奸人之手,只好把她带了回来。 听到这,晚书道:“她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才会如此。一会等她喝过药后,我再给她看看。” 小橘子从外面进来递给苏泺一封密信。 苏泺看完后,突然吩咐道:“明日启程回京。” 晚书不解问道:“为何这么突然?京城有事?” 苏泺点头,“刚刚传来消息,太后三日前下旨,命卢阳王回京。朕恐京城生变,决定尽早回京。” 卢阳王,才三个月就被派到卢阳的藩王,如今已经十四岁,这十多年来一直在卢阳,从未回京。 如今太后突然召他回京,是想干什么? 晚书问道:“那这边怎么办?微臣或者方大人留下?” 苏泺道:“不,朕会令费鸣留下,你们都随朕一块回京。” 这么着急回去,苏泺一定是得知了对自己不利的消息,晚书和方宴都应下了。 第139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给希希的药熬好了,晚书亲手将药给她灌了下去。 喝完药,希希没了束缚,惊恐的睁着双眼,止不住往地上吐。 可惜干呕了半天,也只吐了一小口药。 晚书对方宴道:“药效需要一炷香时辰才有用,我们先出去吧。” 方宴跟在晚书身后出去了。 回了后院,方宴看看四下无人,从怀中取出一支步摇,“晚书,这个给你。” 晚书看过去,是一只纯金打造的金步摇,上面还镶了两颗红宝石,还有几朵海棠花立在上面,很是耀眼。 步摇很漂亮,但是晚书没收,她往后退了一步,严肃的看着方宴道:“留给张舞衣吧,她一定会很珍视这个礼物。” 方宴堆满笑意的脸僵了一下,然后将步摇使劲往晚书手里塞:“这是我专门送你的。” 晚书拉下脸,严肃道:“你这样对张舞衣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狠狠的说完,晚书转身就走,转身的那一刻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她不是不想要,而是不能要。方宴于他或许只是个传说,这一生都够不到。 方宴没看到晚书脸上的泪痕,他将步摇收好,追着晚书出去了。 方宴追上晚书:“你别生气,我……我不该逼你的。” 晚书没搭理他,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该关心方宴,更不该再与他如此亲近。 思及此,晚书匆匆道:“我去找皇上,你先过去吧。” 方宴看着晚书疾走的背影,生生把跨出去的那只脚收了回来。 晚书小跑到荷花池边,看着被雨水打落在池子里的泛黄花瓣,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觉得自己就如同飘在这池子里的花瓣,没有根,更不知最终的归宿在哪儿。 她脑子里曾经有过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那就是不回去了,随方宴一块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可是她不能这么自私,一切都回不去了,就算两人勉强在一起,横在他们之间的那根刺永远也摘不干净。 这段情,注定是没有结局的,何必再给对方留幻想。 程实没了踪影,她突然在想这仇该从何报起? 身后传来脚步声,晚书忙抬起手臂摸了一把眼泪,假装在看远处。 身后人走到她身旁站定,细细禀道:“梁大人,皇上传召。” “好,我知道了。” 晚书深吸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一进门,就看到苏泺和方宴都在,还有希希也在,不过看样子毒已经解了。 晚书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苏泺没注意到晚书低落的情绪,高兴道:“免礼免礼,你快看看毒是不是已经解了?” 晚书依着苏泺的话,抓起希希的手就把起脉。 希希这次出奇的平静,没有挣扎,没有吵闹,只是眼里的畏惧感依然存在。 晚书道:“已经解了个七七八八了,再喝两幅药,这毒素应该就清了。” 晚书才放开希希的手,她就对着苏泺跪下道:“草……草民……参见……皇……皇上,还有……各位大人。” 苏泺问道:“你是何人?家住何处?怎会被人追杀?” 希希道:“民妇邱农桃,是邵阳乡禾家村的妇人……” 晚书打断道:“你不叫希希?” 邱农桃吓了一跳,而后回道:“希希……希希是我女儿,她才十三岁,”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晚书给她递了块手绢,“你慢慢说,别着急。” 邱农桃冲晚书点点头,接着道:“他们……他们抓了希希……” 邱农桃说半天,没说出一句要紧的话,苏泺等不及,怒道:“快说。” 邱农桃的哭声被吓得止住了,身子一颤忙低下头不住的朝着苏泺磕头。 晚书见她被吓到,拉起她,安慰道:“你慢慢说,皇上会为你做主的。” 邱农桃又结巴着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三个人总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邵阳乡县令何用看上了邱农桃的女儿禾希希,非要逼着她做小妾。 何用不顾希希已经定亲,将其抓进府中,强行逼迫她就犯。 希希清白之身被毁,于次日在屋里上吊自尽。 邱农桃再次看到希希时,希希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看着女儿苍白僵硬的身子,发了疯。 她和丈夫气不过,一人带着锄头,一人带着刀,冲进了县衙欲找何用报仇,结果被人抓了起来,还被灌下了毒药。 丈夫当场被打死,她装死逃过一劫,被何用手下的人抛尸荒野的时候,她脸被树枝划了一下,忍不住痛呻/吟了一声。 然后被发现,逃跑时遇上了方宴他们一行,被救下。 这何用强取豪夺,真是无法无天了。 苏泺咬着牙,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何用……” 方宴听得脸上一抽一抽的,气道:“还真是没有王法了?你们为何不去州府大人处状告何用?” 邱农桃含泪道:“民妇还没来得及去,就被灌下了毒药。后来遇上方大人,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也不敢再吃任何东西。” 苏泺道:“你且先下去候着,待朕与二位大人商议后再行定夺。” “民妇遵命,多谢皇上,多谢两位大人。” 邱农桃千恩万谢的被人带下去了。 苏泺止不住在屋子里踱步,“你们两位有何高见?” 晚书道:“何用强抢民女,还背上了两条人命,这事不得不查。微臣愿前往邵阳查明此事,帮邱农桃讨回公道。” 方宴也附和道:“微臣也是此意,请皇上允准。” 苏泺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人,“朕何尝不想查此事,只是此危急之际,孰轻孰重,你们知道吗?” 晚书知道苏泺担忧什么,太后突然召卢阳王苏祁回京,一定有特殊的原因。 苏泺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也不能任由何用再为所欲为。 “皇上,方大人随您一块启程回京,微臣查了何用,便立刻回京。” “不行……” “不行……” 苏泺和方宴一并说道。 苏泺看了方宴一眼,先说道:“何用狡猾至极,你一人去朕不放心。” 方宴道:“皇上,微臣会武艺,愿前往邵阳。” 苏泺思索一番,道:“这样吧,梁大人陪朕一块去会会这何用。方大人先行押解犯人回京。” 晚书惊叹道:“啊?” 方宴一看又要和晚书分开,心里有些不情愿,可是在苏泺的目光注视下,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于是第二天,三人分成两队,出发了。 方宴带着江岑等人犯回京,苏泺带着晚书、小橘子奔赴通州邵阳乡。 邵阳乡其实是个县,只是叫惯了一直没改过。 邵阳乡隶属通州,与河东有三日的路程。 近乡情怯,一路上晚书沉默寡言,不似平日欢快。 苏泺看出晚书闷闷不乐,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晚书看马车里只有两人,而且赶马车的是小橘子,想了想便说了实话。 晚书痛定思痛,在马车内跪下道:“禀皇上,其实微臣正是邵阳乡梁家村人氏,只是后来为了进长亭书院,才造了假官籍,请皇上恕罪。” 苏泺拉起她,“朕不怨你,快起来。你和朕讲讲小时候的事吗?” 晚书愣了一下,“皇上民早知道我不是梧州人?” 苏泺点头,“方宴都和朕说了,一次次求朕饶你不死。只是朕不知你竟是这邵阳乡的,难怪你一直坚持要来这。” 方宴求苏泺饶了自己,这什么时候的事,晚书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上回遇刺昏迷醒来时,看到苏泺跪在地上。难道那时不是方宴犯了错,而是他在为自己求情。 见晚书发愣,苏泺以为她想起往事难过,推了推她,“好了好了,朕不问了,一切都过去了。” 晚书回神,朝苏泺挤出一个笑来,小时候的事太苦,她确实不想再说,只淡淡回道:“微臣多谢皇上。” 三日后,一行人带着邱农桃来到了邵阳乡。 马车直接到了县衙门口,苏泺一下马车就亮了身份,邵阳县令何用接到通知后,迅速赶来迎接。 何用匆匆跑出来,看清了苏泺的令牌,惊得跪下高呼:“微臣不知皇上驾临此地,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晚书看着跪在地上的何用,臃肿肥硕,全身还散发着一股子狐臭味,忍不住送去鄙夷的一眼。 何用话刚说完,苏泺便下令道:“来人,将何用收监,稍后审问。” 何用糊里糊涂的被捆,嘴里大喊:“冤枉啊,微臣不知犯了何事,请皇上示下。” 晚书忍不住,在进府时,提醒他道:“禾希希。” 何用身子一顿,登时明白过来了,紧着立刻求饶:“请皇上明鉴,微臣是被冤枉的。” 可惜,苏泺早带着人进府去了,根本没给他辩驳的机会。 县衙的大厨手艺不错,一盏茶还没喝完,一大桌饭菜便备好了。 晚书为防止有人在菜中动手脚,先拿银针试了,又找了人先来试菜。 确定没问题了,才和苏泺放心吃起来。 苏泺看着晚书把小橘子的事全做了,嘴角微微有些上扬。 一路上一直赶路,都没好好吃饭,看着桌上的美食,晚书食欲大开,狼吞虎咽起来。 第140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苏泺看着晚书这般样子,又忍不住往她碗里夹了块肉,会心的笑了。 以往在宫里,用膳时身边总是围了一大群人,每样东西只能吃一块,再喜欢的也只能吃两块。 吃饭对于他来说是最讨厌,最恐怖的一件事,自打这次出了皇宫,一切好像都变得美好多了。 有个吃货在身边,胃口都变好了。 晚书看着对面的苏泺一直傻乐,忍不住拿筷子敲敲他的碗,道:“快趁热吃啊,一会全都凉了。” 苏泺这才咧着嘴吃起来。 一顿饭罢,外面有人报“通州知府井大人”到。 井大人怎么来了? 晚书看向苏泺,见他没有一点意外,问道:“皇上想让井大人来审这个案子?” 苏泺点头,“一会咱们旁观就好。” 看来苏泺是想考察一下井大人的能力,晚书点头应下了。 井大人向苏泺见礼后,又和晚书相互道了身份,才坐到了公堂的正上方。 井大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晚书看得出来,其实他很紧张。 也是,有皇上看着,谁不紧张,搞不好这是会掉脑袋的。 井大人坐定后,“嘭”的拍了一下惊堂木,然后大声道:“带人犯。” 很快何用被带了上来,邱农桃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恨意,一副恨不得撕了何用的样子。 何用看到邱农桃时身子惊了一下,目光闪烁,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井大人见状告人和被告人都到了,便开始按程序审问起来。 “堂下所跪何人?” “民妇邱农桃,参见皇上,参见大人。” “本官邵阳乡县令何用,参见皇上,参见梁大人、井大人。” 井大人紧着问:“邱农桃,本官收到状纸,你告何用强抢民女,害死你女儿禾希希,还杀了你丈夫禾丰,可有证据?” 邱农桃忍着眼泪,“民妇有证据。” “民妇女儿禾希希早已与钱家定了亲,说好明年就出嫁,这是定亲书。” “何用派人到家中将希希抢走,街坊四邻都看到了,这是他们的证词。” “希希尸首被送回去,民妇和丈夫气不过,跑到县衙找何用,被何用抓住暴打一顿,关了起来,还灌了毒药。” “后来丈夫死了,民妇害怕便先装死,这才逃了一命。此事皇上和梁大人可替民妇作证。” “何用害民妇家人两条性命,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 井大人听完,微微蹙眉,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居然没有任何消息。 他紧紧盯着何用问道:“何用,邱农桃所说是否属实?你可曾逼迫她女儿?又可曾杀了他丈夫?” 有天子威严在,何用没反驳,战战兢兢的认了罪。 井大人当场判了“斩立决”,邱农桃也带着两个亲人的尸首回去了。 一切尘埃落定,井大人要宴请方宴,让方宴拒绝了。 傍晚,苏泺和晚书换了便装,悄悄出门了。 小橘子留在县衙打掩护,晚书买了纸钱,带着苏泺去给夏鸢上坟。 夏鸢当年死后,梁丰听了梁仇氏的话,连个棺木也没给她,一张草席裹了就埋进了土里。 晚书小时候从地里回来,经常偷偷去夏鸢坟前看看。 只是那时的梁婉淑不会表达,每次摘朵花放在坟前就走了。 如今离得这么近,晚书想替原身尽尽孝。 离开了这么多年,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机会回来。 晚书依着原身的记忆,慢慢找到了那块原身小时候插在坟前的木头。 看着眼前的景象,晚书重重的叹了口气。 只见夏鸢坟上的杂草已经长得比人高了,看着旁边一座座光秃秃的坟地,夏鸢的实在是太惨。 梁丰这么多年来,竟从未给夏鸢烧过一次纸钱,上过一次坟。 尽管这具身子换了芯,可毕竟是夏鸢给了这具身子生命,晚书鼻子一酸,眼睛就红了一圈。 她气不过,忍着眼眶里的泪花,弯下身子就开始拔草,被苏泺拉住了,“我来,小心手。” 晚书没逞强,站到了一边,看着苏泺拔剑挥舞,几个剑花就将杂草全部铲除干净了。 晚书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开始烧起了纸钱,嘴里喊道:“娘,女儿来看你了。” “娘,你放心,女儿长大了,会保护自己了,你安息吧。” 苏泺看着这一幕,想起了云妃,鼻子一酸,就别过脸,将头转到一边去了。 晚书没注意到苏泺,继续道:“娘,女儿如今已经入朝为官了,一定会为你和外祖父、外祖母报仇的。” “娘,你在天之灵保佑女儿成功报仇,为你、外祖父、外祖母正名,洗刷夏家的冤屈。” “……” “娘,女儿还急着回京办正事,就先走了。他日大仇得报,婉淑再来看你。” 晚书一边说,一边拨弄着手中的纸钱,直到纸钱燃尽,才慢慢站了起来。 跪久了,晚书膝盖有些酸麻,身子还没站稳,人就往一边倒去。 苏泺眼疾手快,忙扶住她,担心道:“小心,我扶你下去。” 晚书擦了擦脸上的泪花,对苏泺道:“谢谢。” 两人边下山,苏泺边问道:“我刚刚听你说什么要帮夏大人一家洗刷冤屈,你说的可是夏安乐大人。” 晚书一惊,问道:“皇上认识我外祖父?” “朕那会还在襁褓之中,是后来长大后有宫人说漏了嘴,说是夏大人一家被判谋反罪,夏家男眷判斩立决,女眷全部发配边疆。” 晚书恨恨道:“对,我外祖母和母亲就是在去往边疆的路上,被那些押解的官兵冒犯,外祖母为了保护母亲,与他们拼命,最终丢了性命。” “而我母亲为了给外祖母体面的下葬,卖身于我父亲,本以为找了个落脚的地方可以安度余生,谁知只不过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说好要为外祖母守孝三年的母亲,还不到半个月就逼着与父亲圆了房。有了身孕后,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母亲,家里所有活计都落在了母亲身上。” “五个月的时候母亲担水落了红,还被祖母臭骂了一顿。所幸我最后平安无事。可也正因如此,母亲身体一日日的被拖垮,生产时又损耗精元,生下我后没几年就去世了。” 苏泺听得有些动容,他虽然从小失去母妃,但锦衣玉食从未缺过,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数不胜数。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从小就吃尽苦头,他慢慢靠近,将晚书揽到怀中,亲亲拍着她的背安抚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曾经晚书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如今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总是觉得有些别扭。 晚书这一次没有推开苏泺,扑在他的怀里尽情的哭了个痛快。 她需要宣泄,将憋了许久的情绪彻底释放出来,今日看着母亲长满野草的坟头,心里真的很痛。 尽管这具身子已经换了灵魂,但是在看到“夏鸢”两字时,心脏还是抽痛了许久。 或许是原身感应到了,或许是自己真的将夏鸢当成了娘亲,痛惜她悲哀的一生。 良久,苏泺问道:“你可曾有你外祖父被冤枉的证据?” 晚书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这要想重审当年夏家谋反一事,确实很难。 苏泺看着晚书呆滞的样子,宽慰道:“这事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我想起我娘有个胭脂匣子,她一直很宝贝,当年我看到她藏在床底下,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或许我们可以从匣子里找找线索。” “好,明日我陪你去梁家找找。” 晚书看着苏泺认真的脸庞,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何德何能,先是遇到方宴一路帮着自己,而今还多了一个苏泺帮着。 苏泺一直环抱着晚书,任由他哭泣,心想着明日到了梁家后,该如何为她讨回公道。 可惜他想了许多,最后都没派上用场,晚书根本就没给他进去的机会。 第二日一早,马车慢慢使进了梁家村。 离梁家还有一小段距离,晚书便让马车停下了。 “你在这等我。” 苏泺面上一惊,问道:“不用我陪你去?” 晚书脸色苍白,轻声道:“不用,你在这等着就行,我很快就会回来。” 苏泺想晚书既然有安排,他便不去了,想来如今的梁晚书也不是随便让人欺负得了的。 晚书顺着记忆,往梁家走去。 梁家大门是开着的,里面有三个小孩子在玩,一个七岁左右,一个四岁左右,还有一个才刚刚学步的,嘴里咿咿呀呀的叫唤着。 想不到梁丰后来还生了这么多,老天爷真是不长眼,这种人就该让他断子绝孙。 晚书走上台阶,院里的三个小孩听到脚步声,都朝她看过来。 见是个漂亮姐姐,还穿着漂亮的纱裙子,两个小一点的女孩慢慢向她走来。 大一点的是个男孩,谨慎的看着她,眼睛一瞄一瞄的小跑过来,将两个女孩拉回去了。 晚书看了一眼院里,西厢多添了两间屋子,正屋那好像也重新修过。 以前她睡的地方,哦不,厨房,现在也不再是三面受风,也用土坯围起来了。 厨房里还冒着烟火气,传来勺子与铁锅碰撞的声音,应该有人在里面做饭。 晚书正想开口问问那个紧盯着自己看的小孩,就见厨房里出来了个妇人。 第141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二十左右年纪,挽了一个垂云髻,端着一盆水,正准备往门口倒。 自然她也看见了晚书,忙问道:“这位小姐,你找谁?” 原来是走错了,刚刚还说梁丰怎么这么好命,生这么多。 她尴尬的笑了笑,“这位姐姐,我走错了。请问下原先住这儿的梁丰一家搬哪去了?” 那妇人眼珠子又在晚书身上滚了滚,忙将手中的盆放下,在围腰上擦了擦手。 和颜悦色道:“这儿就是梁丰家,梁丰是我公爹,请问这位小姐找我公爹有什么事?” 公爹? 晚书细细打量了这妇人几眼,问道:“哦,你是文杰的媳妇吧?” 那妇人茫然的点了点头,随即热情的招呼道:“你……你进来坐。” 梁文杰眼光还不错,找了这么个女人,看起来还挺能干。 见她邀自己进去,晚书也没客气,抬脚便走了进去,问道:“这家里就你一人?” 妇人将凳子放下,局促的搓搓手,“是,家里男的都出去干活了,我婆母也去了。” 哟,还真想不到,这梁家的人居然会下地干活了。 这真是让晚书挺惊讶的,原以为自己走了,这家里砸锅卖地也不会有人去瞅一眼地里的粮食,想不到呀,真是想不到。 她不动声色的问道:“那老太太呢?哦,就是你祖母?” “祖母今年年初的时候就去了。这家里孩子小,我就在家里带着,来,你喝点水。” 说着,递了个缺口的瓷碗过来,晚书没接,回道:“我不渴,我看你锅里做着饭呢,你忙吧,不用招呼我,我等等他们。” 老太太真走运啊,知道她会来算账,先一步走了。 不过也好,省得一会还要多废嘴皮子。 那妇人尴尬的将手收回去,“那您坐一会,饭菜马上就好了。” 晚书点点头,示意让她去忙去,不用招呼自己。 她又开始打量着这院里的一草一木,变了,好像又没变。 这院子承载着她太多的痛苦和心酸记忆,想忘也忘不了。 目光转到正屋那,只见三个小家伙躲在门后,偷偷的看她。 梁丰和梁家人放下的错,与孩子无关,何况这些孩子好像是她侄子、侄女,就冲刚刚他们的母亲对她热情,晚书也不该迁怒他们。 她冲着三人咧嘴笑笑,想起怀里有早上出门时苏泺给的桂花糕,她招了招手,“来,过来。” 一边喊着,一边把桂花糕拿了出来摊开。 三个小家伙屁颠屁颠的就跑来了,晚书先拿了一块给最小的那个,然后才给另外两个孩子。 小孩子拿到手,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看着她笑。 这笑容很甜美,也很单纯,晚书不禁想到自己没能保住的那个孩子,如果他能平安出生,也该有三岁了。 也许今年正在上幼儿园,自己每天接送她上下学,听他问着自己十万个为什么,看着他茁壮成长。 晚书痴痴的想着,痴痴的笑着。 直到一抹尖锐的声音响起,才回过神来。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怎么能跟贵人要东西吃,快进去。文博,带妹妹和妮儿回去。” 晚书回过头看了一眼,梁文杰的媳妇正看着自己这边骂三个小孩呢。 见她看过去,梁文杰媳妇腼腆的笑了笑,“让贵人见笑了,小孩子不懂事。” 晚书回以一笑,“没事,不打紧的,让他们吃吧。” 那妇人笑笑,又进厨房去了。 被叫文博的那个孩子,鼓着嘴,一手拉住一个孩子,冲着晚书感激的笑笑。 梁文杰,梁文豪,梁文博,这大一点的孩子不正是梁丰生的吗?否则不可能与梁文杰、梁文豪他们两个一辈。 也是啊,梁文杰如今虚岁也才十九,哪里生得出这么大的孩子。 晚书看了看梁文博,问了一句,“你叫梁文博?她们叫什么?” 许是吃了桂花糕,见晚书也不害怕了,他回道:“嗯,我妹妹叫梁文静,侄女叫梁小燕。” 原来这四岁的女孩也是梁丰生的,晚书咂咂嘴,自己居然多了个弟弟和妹妹。 梁家人还挺会取名字,一个个还挺好听,不过这梁小燕怎么就变味了呢。 正想着,梁文杰媳妇走了出来,“您先坐会,我去地里喊他们回来。” 说话间,眼神警惕的看着三个孩子。 晚书打消她的疑虑:“没事,你去吧,我帮你看着。” 梁文杰媳妇冲晚书做了个抱歉的表情,便小跑着出门去了。 反正时间还早,晚书也不着急,便开始逗弄起三个小孩来。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猜对了有礼物哦。” 梁文博毕竟大一些,很快就听明白了,两个女孩只看着晚书动嘴,完全不知道她说什么意思。 梁文博高兴的喊道:“你是从皇宫里来的贵人,我娘说了,只有皇宫里的贵人才会这么好看。” 这小嘴真甜,皇宫里出来的,还真会讲。 晚书被逗笑了,一时间将原本来此的目的都忘了。 晚书盯着梁文博问道:“我是你姐姐,你信吗?” 梁文博木讷的摇摇头,表示不信。 晚书笑道:“一会你就信了,不过你还是不要相信了,反正我在这里也待不长。” 这话一出,梁文博更是听得云里雾里,呆呆的看着晚书。 晚书笑笑,也不愿再多做解释,将剩下的桂花糕给了他。 晚书总共就带了四块,刚刚说送礼,可她一心想着来要东西的,也没想过会遇上几个小屁孩,压根没准备礼物。 这金银财帛的送小孩也不好,只好把手中最后一块糕点送出去了。 梁文博见晚书手中只剩最后一块了,倒是挺懂事,掰成两份就递给两个小的。 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梁丰生的,晚书有些怀疑了。 和梁文杰、梁文豪一比,她真不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 晚书看他舔着手指头,好奇的问道:“你不吃吗?” 梁文博自豪道:“嫂子说了,大孩子要让着小孩子,妹妹和侄女小,我作为长辈要让着她们。” 原来是梁文杰媳妇教的,这孩子以后绝对有出息,晚书会心的笑了。 刚说完,门口就一串脚步声进来,晚书看去,最先进的是李大嘴,她那个丧尽天良的继母。 过了七年,李大嘴脸上添了不少皱眉,头发脏兮兮的挽在脑后,一进门就将手中的锄头放下,看着晚书走来。 满脸堆笑的问道:“不知这位贵人是?” 晚书看着她这模样,再看看那满脸的褶子,若不是样貌没变,根本看不出这是那个欺辱她的继母。 晚书没搭理李大嘴,绕过她往身后看去,只见梁家父子都跟在身后一块进来了。 梁文杰媳妇一进门就带着梁文博他们三个小不点进屋了。 梁文杰、梁文豪也放下手中的东西,围了过来。 只有梁丰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晚书发愣。 这张脸很像一个人,但是他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晚书也恨恨的回望着他,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望了良久,梁丰开口了,吃惊的问道:“婉淑?你是婉淑?” 晚书咬着牙,冷冷道:“难为你还记得。” 听完梁丰的话,李大嘴细细想想,实在无法将当年那个又黑又瘦的梁婉淑跟眼前的人联系起来。 梁文杰、梁文豪两人也呆了,当年被他们欺负的那个丑小鸭,如今居然变得如此漂亮,如同天仙一般。 李大嘴是个见风使舵的人,看着晚书穿得如此华丽,头上的饰品不是金就是银,还有手腕上那个通体透亮的玉镯子。 走过来便来拉晚书的手,“哎,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婉淑回来了,快快快,进屋坐。” 晚书将凳子往后挪了挪,将她的手甩开了,从怀中掏出帕子擦拭着手。 李大嘴尴尬的收回自己的手,“哎呀,你看我一手的泥,把你弄脏了。雪儿,快打盆水来给你姐洗洗手。” 雪儿是梁文杰的媳妇,听到婆母喊,答应一声就立马拿盆倒水。 李大嘴看梁文杰、梁文豪站旁边发愣,忙喊道:“你们俩站那发什么愣,还不快来见过你姐。” 梁文杰头一扭进去了,梁文豪一向以自己这位大哥马首是瞻,见哥哥进屋了,也随之跟着走了。 李大嘴看着两人的背影,喊道:“哎,这两孩子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然后又对晚书道:“婉淑,你别见怪啊,你走那会他们还小,这么多年过去了,记不得也是正常的,过几天熟悉了就好了。” 这时雪儿端了水过来,“姐,你洗手。” 对这个弟媳妇晚书谈不上厌恶,她冲着雪儿点点头,“谢谢,你去忙吧。” 雪儿将盆放下,忙站到一旁候着,晚书将手放进盆里使劲的搓着,仿佛刚刚沾染了瘟疫一般。 李大嘴定定的望着晚书手上的玉镯,又上下将从头到尾打量一番。 不死心又问道:“婉淑,你这些年都去哪了?你不知道你一走就这么多年,我和你父亲天天担心着,还以为你已经……还好,天可怜见,你还活着。这些年你都去哪了?” 晚书看着李大嘴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冷笑一声,又拿出帕子擦拭手上的水。 李大嘴见她说了这么多,婉淑对她爱答不理的,忙走到大门口将梁丰拉了过来。 “当家的,你还站在门口干嘛,快让婉淑进屋啊。” 梁丰有些尴尬,可人都站在婉淑身旁了,只好聂聂道:“这外头晒,要不进屋吧?” 晚书开门见山,冷冷道:“不必了,我只是来取回我娘的遗物。” 第142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梁丰愣住了,李大嘴也愣住了。 夏鸢的遗物。 夏鸢当初来梁家时,身无分文、一贫如洗,哪来的遗物。 不过,一向强势的李大嘴此刻也不敢多说半句,生怕得罪了这位姑奶奶。 见两人摸不着头脑,晚书提醒梁丰道:“我娘有个小匣子,你别说你没见过。” 梁丰想起以前夏鸢确实经常抱着一个匣子,还经常对着匣子自言自语。 可那就是个普通的匣子,夏鸢走后,被梁仇氏拿去装银子了,再后来就不知丢哪去了。 如今婉淑居然想要回那个匣子,这让他上如何拿得出。 梁丰打算实话实说:“婉淑,这么多年,那个匣子早就找不到了,你看……” 李大嘴打断了梁丰的话,接茬道:“是呀,姐姐都去了好些年了,那匣子怎么可能还在。而且,那就是个普通的匣子,你要它干……” 晚书站起来,看着两人:“丢了是吧?”然后提高语气问道:“是谁弄丢的?” 梁丰被晚书的语气吓得一个哆嗦,李大嘴忙讨好:“婉淑,你看你,不就是个匣子嘛,这怎么还生气了。” 晚书觉得这人真不要脸,没见自己都懒得搭理她吗,还在耳朵旁边叨叨。 梁丰也紧跟着道:“是呀,就一个匣子。我看你如今穿的这身,能值好几十个匣子了,非要找它干啥。” 晚书极力忍着怒意,吼道:“那是我母亲的遗物,今日你必须给我吐出来。” 李大嘴又站出来打圆场:“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好商量,来,先进屋吃饭,一会饭菜凉了。” 晚书实在忍不住了,转头对着李大嘴道:“谁跟你一家人?” 李大嘴愣了一下,明显的吃瘪,随即又陪着笑脸:“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是梁家的女儿,当然和我们是一家人了。” 这会还端着长辈的态度呢,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晚书没给她好脸色,对着梁丰就道:“少跟我套近乎,梁丰,我就问你,我母亲的东西在哪?” 李大嘴一听,晚书直呼梁丰大名,这在古代可是有违孝道,传出去可是要背负骂名的。 便又开始纠正晚书,教训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他是你爹,怎么敢直呼名讳。” 晚书脑瓜子疼,实在忍不下去了,冲她吼了句:“这儿没你说话的份,滚一边呆着去。” 晚书用力甩开拉住自己的那只手臂,失手将李大嘴推到了地上。 李大嘴摔了个狗吃屎,又见晚书这态度,当即躺在地上便大喊大叫起来:“打人了,打人了……” 梁丰看见李大嘴被晚书摔在地上,也没了刚刚的笑脸,一巴掌朝着晚书的脸上呼了过来。 晚书可不是吃素的,往旁一躲,避开了巴掌。 梁丰不知用了多大的劲,在原地转了半圈,栽倒在一旁的墙上,额头登时就起了一个大包。 听见李大嘴和梁丰的声音,梁文杰、梁文豪急匆匆的从里面跑了出来。 一个去拉李大嘴,一个去扶梁丰。 梁文杰恶狠狠的瞪着晚书道:“你敢对我娘动手?” 晚书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不敢?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说三道四。” 梁文杰听得这句话,火气一下冲了上来,一个肥硕的拳头就朝晚书身上呼来,“找打。” 晚书急忙将手中的辣椒粉对着他眼睛撒去,接着往后退了两步。 站定后,再看着梁丰道:“梁丰,我娘的遗物你今天要是拿不出来,别怪我把这房子拆了。” 梁文杰眼睛被蛰,疼得受不了,哇哇乱叫,雪儿赶紧上前将他拉着下去洗眼睛去了。 李大嘴见自己宝贝儿子被蛰成这样,大声喊道“我跟你拼了”,便朝晚书冲了过来。 梁丰本来就怒气冲天,见晚书对自己弟弟毫不手软,还嚷嚷着要拆房子,也跟着李大嘴扑了过来。 冲着梁文豪道:“豪儿,将爹的皮鞭拿来,看我今天打不死这逆女。” 梁文豪听完,小跑着去了。 晚书见两人发疯般的冲过来,忙跑远了些,手中拿着一个瓶子,吓唬道:“站住,否则我这瓶子里的毒药是不会认人的。” 两人听她这么说,也不敢上前,毕竟那么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什么,他们确实不清楚。 万一真是毒药,相比抓住晚书,还是小命重要。 梁丰气问道:“这瓶子里是什么?” 晚书也不迟疑,当即回道:“断肠草,你们想试试吗?” 断肠草是有剧毒,这个乡下很多人都知道,误食后轻则肚里的肠子绞痛不已,重则会没了命。 果然听完,梁丰和李大嘴脸色比刚才还难看,两人还心有灵犀的同时往后挪了挪脚。 李大嘴不敢上前,嘴倒是没闲下来,看着晚书气鼓鼓的道:“你殴打亲爹,忤逆不孝。正好,你回来了,把我们赔给石瘸子的五十两银子还了。” 呵,还敢提这事,那就再跟他们好好算一算。 晚书冷笑一声,轻蔑的看着两人:“真是可笑,我还没找你们算这笔账呢,就敢狮子大开口跟我要银子。” 李大嘴不再是笑面虎,露出了本性,看着晚书手中的瓶子又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的叫嚣着:“不找你要找谁要,若不是你把人打伤还逃了,我们需要赔那么多银子吗?” “文杰、文豪,将她抓起来送回石瘸子那,把银子要回来。” 梁文杰眼睛冲洗了下后好多了,拿着一根长木棍往晚书这边靠了过来,梁文豪把鞭子给了梁丰,自己直接拿了墙角的绳子,走了过来。 梁文静和梁小燕被吓得哇哇大哭,雪儿边哄着边目光朝这边看来。 梁文博想上前帮忙,被她拦住了。 她心里很慌很怕,毕竟这贵人是自己请进门的,若是一会家里真出了事,她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原本红润的脸吓得惨白惨白的,梁文博看着她问道:“嫂子,这位姐姐为什么要打父亲和娘,还有大哥?” 雪儿忍着眼泪,“嫂子也不知道,你别过去添乱,饿了就先进屋吃饭。” 梁文博摇摇头,“我刚刚吃了桂花糕,不饿……”说着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呸,早知道我才不要吃她给的东西。” 雪儿突然想到什么,盯着梁文博问道:“文博,你肚子疼不疼?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梁文博摇摇头,“嫂子是怕桂花糕里有毒吗?” 雪儿点点头,“走,你背上妮儿,我背上文静,咱们先去找丈夫。” 梁文博也害怕起来,满眼惊恐的点点头,背着妮儿就跟着雪儿往外走。 李大嘴见四人要走,忙喊住:“你们要去哪儿?” 雪儿再也忍不住眼泪一掉,“娘他们三个吃了她给的桂花糕,我带他们去找刘叔看看。” 李大嘴听完,心里“咯噔”一下,冲着雪儿道:“都是你做的好事,你把这瘟神带进来干什么?快些去看看,可千万别再出了什么事。” 两人说话声音很大,晚书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可是她这边自顾不暇,也没法解释。 梁家父子不愧是种地的,三人一起动手,很快便把她手中的瓶子打落在地,捆了起来。 “谁敢动她?” 晚书正绝望之际,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看见苏泺朝她走来,晚书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 苏泺笑魇如花的看着她,走到她身旁,手起剑落,绳子断成数截,落到了地上。 站定,看着面前虎视眈眈的三人问道:“刚刚是谁说要把我娘子卖掉换银子的?”说着还将手放到晚书的腰上,挽着她。 娘子?苏泺真会编。 晚书扭捏的动了动身子,苏泺小声道:“别动。” 院子里的人都被苏泺的气场怔住了,再看着他手中的剑,不敢轻举妄动。 还是李大嘴先反应过来,“梁婉淑,你还要不要脸,竟敢与他人私定终身。我们梁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晚书还没开口,苏泺眸光一转,便盯着她道:“刚刚说要卖我娘子的就是你吧?我看你这身肥肉不错,正好我的狼兄弟饿了,不如就先拿你凑合凑合吧。” 苏泺声音自带威严,给人一种紧张害怕的感觉,李大嘴果然捂住了嘴,“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苏泺又冷冷的道:“你没说,那就是他说的了?还是他说的?是他说的吧?” 苏泺将院子里的其他三个男人都指了一遍,李大嘴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吓得指着梁丰道:“他说的,是他说的。” 晚书朝梁丰看去,只见梁丰脸拧成了麻花,脸色气成了猪肝色,不可置信的盯着李大嘴。 真是一出好戏,晚书忍不住拍手称赞。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应在这两人身上,还真是挺贴切的。 正看好戏中,苏泺突然对晚书问道:“娘子,你说他们几个谁的肉比较嫩些?” 娘子,娘子,你还叫顺口了,晚书忍不住偷偷掐了苏泺大腿一把。 苏泺脸上拧巴了一下,小声道:“娘子,是想谋杀亲夫吗?” 谋杀,晚书想到苏泺是皇上,忙收回了手,“咳咳”两声,没搭理他。 第143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晚书不经意的往旁挪了挪身子,结果被苏泺发现,手上的劲更强了些,将晚书紧紧撺住。 晚书给了他一个白眼,心想一会再找你算账,配合苏泺道:“我看用地上这些药丸就成了,何必还要去山里。” 地上的药丸其实是清心丸,有毒解毒,没毒吃了也没事。 梁丰听完晚书这话,脸都气绿了,他深信地上的药是断肠草,当即就挥着鞭子冲了过来。 “你个逆女,心肠竟如此狠毒,你这是想要我们全家的命。” 苏泺持剑的手随便一挥,梁丰手中的鞭子就被劈了个稀巴烂,梁丰吓得连最后捏在手中的那一截也丢了。 看着他窘迫的模样,晚书冷冷的讥讽道:“你们的命算什么,我要的是你们生不如死。” 梁丰一怔,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女儿口中说出来的。 只听晚书继续道:“我娘在梁家当牛做马五载,落得个什么下场,她的死你敢说与你半点关系没有。” “我是梁家的女儿,是你的亲生女儿,在梁家为奴为婢十三载,最后你却为了五两银子将我卖了。梁丰,你摸着良心说说,我们娘俩到底哪儿对不住你梁家?” 晚书语气有些激动,一想到夏鸢和原身被眼前这人间接害死,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晚书一番控诉,听得梁丰怔怔的答不上话来,颓然的坐了下去。 还是一旁的李大嘴先反应过来,“梁婉淑,你娘是病死的,与你爹有什么关系。” 苏泺一个眼神过去,李大嘴忙止住了声音。 梁丰听得这话倒是硬气起来了,“是呀,你娘的病是进我梁家前就有的,你凭什么怪在我头上。” 这脸皮真是厚啊,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晚书往前走了两步,用尽全身力气朝梁丰脸上呼去,“无耻。” 梁丰不防,也没想到晚书敢打他,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还带着两颗碎牙齿。 晚书一边甩着自己发麻的手,一边恶狠狠道:“这一巴掌,是为我娘打的。这一巴掌,是为已经死去的梁婉淑打的。” 说着又抬手过去,这次晚书没得逞,被梁文杰、梁文豪拦下了。 李大嘴见梁丰吐了血,哇哇哭着将他扶起,给他检查着嘴。 这边晚书也不是好欺负的,见梁文杰、梁文豪过来,苏泺往前一站,狠狠瞪着两人。 两人惧于苏泺的威严,最终没敢对晚书动手,退回去扶着梁丰。 李大嘴看着晚书,吓得结巴问道:“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晚书道:“看来你们这记性还不如河里的鱼虾,我刚刚不是才说过吗,拿回我娘的遗物。” 梁丰眼神一直没变过,忍着牙齿打落的疼痛,恨恨道:“没有。今天只要我还有命在,你休想从这儿拿走一件东西。” 晚书伸手拂过梁丰的脸,吓得旁边三人一阵紧张。 只听晚书接着道:“啧啧啧,兔子还急眼了?那你试试看我敢不敢?” 说完,晚书朝苏泺使了个眼色,苏泺伸手弹了一下一下手指,就将四颗药丸分别送进了四人口中。 晚书往正屋走去,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翻找起来。 四人惊恐的同时,还想去阻拦。可有苏泺拦着,四人也不敢真冲进去。 梁丰不停的在外边骂着:“你个逆女,早知道有今天,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你生来就是个赔钱货,我梁家没有你这个女儿……” 晚书翻着东西,还不忘回道:“梁丰,千金难买早知道,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还有提醒一句,我是我娘生的,你最多就贡献了一颗小蝌蚪,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 这话一出,别说地上的四人,就连苏泺也被吓出一脸黑线,哪个姑娘家能说出这种没羞没躁的话来。 不过下一刻他又乐了,这才是真正的梁婉淑,这才是她能说出口的。 这时,晚书已经找完第一间屋子了,其实她没报任何希望,但还是不想放过任何线索。 他看苏泺在笑,走过去拉着他胳膊,看着梁丰继续回道:“赔钱货是吧?你问问看我相公,我梁婉淑是不是赔钱货?” 苏泺很配合的回道:“娘子,你怎么会是赔钱货呢,为夫娶了你,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以后这天下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苏泺说的是真心话,不过晚书却当成他陪自己演戏,还撒娇追问:“那我想要皇位,你也给我吗?” 苏泺宠溺一笑,揽过她,郑重的点点头,“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晚书脸一红,忙挣脱开来,跑另一间屋子继续找去了。 底下四人惊得面面相觑,这公子到底什么来头,竟敢大言不惭。 那可是皇位,他居然随随便便就说要给梁婉淑。 看着他的穿着,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吧,说这话也不怕被定个谋反大罪。 刚刚那话,也不过就是唬唬梁婉淑这种小女孩。 晚书进了屋,想着苏泺刚刚那些话,还有他专注认真的神情,心脏突突直跳。 只是演戏,他不会当真了吧。 晚书摇摇头,不会的,不会的,苏泺是九五之尊,一国之主,怎会对自己一个寡妇认真。 想到这,心里又免不了一阵失落。 她理理情绪,继续翻找着匣子。 外头院子里,李大嘴听着里面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心疼道:“当家的,这毒女不会真把咱家的东西全砸了吧?” 梁丰本就心里烦躁,听到李大嘴这么说,当即骂道:“闭嘴,当年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会把她卖了?” 言下之意,就是若没有当年卖晚书那事,如今晚书也不会来家里闹。 李大嘴平日本就强惯了,如今听到梁丰把所有罪过都怪到自己头上,更是急眼了。 “好你个梁丰,当年可是你亲手把她卖掉的,如今出了事,就全怪我头上了。” “还有我问你,卖的那五两银子,我花过一分没有,别说没花过,我还倒贴了五十两,那可是我所有的嫁妆啊。” 卖人这事确实他亲手做的,梁丰理亏,一时说不出话来。 忽然,眼光瞥到了梁文杰,便又恢复理智,理直气壮的回道:“你没花,那还不是你儿子花的。” 这话更激怒了李大嘴,冲过来就要打梁丰,“你儿子,你儿子,他不是你儿子啊?你这老东西,说话可得讲点良心,他们俩不是你儿子?” 梁丰被气急了,嘴里小声嘟囔道:“谁知道是不是?” 声音虽小,李大嘴还是听见了,这话关系到自己名声,她怒气冲天的对着梁丰一顿挠,“你个老东西,你这是说我背着你在外头偷人了是吧?你……” 梁文杰、梁文豪见势不对,赶紧将两人拉开。 梁文杰大一些,冷冷道:“咱们都是快要死的人了,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闹给外人看笑话,才舒心?” 梁丰个李大嘴一听,同时住了手,看向苏泺这个“外人”。 只见苏泺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盯着四人,这寻常人家吵闹的景象,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他觉得比起宫里那些妃子明争暗斗,时不时求他给做主好看多了。 两人冷静下来,李大嘴担忧问道:“文杰、文豪,你俩怎么样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梁文杰、梁文豪细细感受了一下,没觉察到身体有异样,都一脸黑线的看着对方摇头。 李大嘴也没什么感觉,正想着会不会是被晚书耍了,拿了什么东西诓他们。 一旁传来苏泺冷冷的声音,“这毒半个时辰以后才会发作。” 四人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绝望的坐了回去。 李大嘴突然脑子开窍,嚷嚷道:“快快快,咱们快去找大夫看看,说不准还能有救。” “文杰、文豪,快,快走。”一边说还一边招呼着两个儿子快些。 苏泺见三人动了,黑着脸道:“坐下,今天我娘子找不到东西,你们谁都别想出这个门。” 三人见最后一丝生机也没了,气愤填膺的冲苏泺来。 梁文豪大喊着:“我跟你拼了。” 苏泺也不是吃素的,人一闪就站到了三米开外,轻蔑的看着梁文豪。 “别费劲了,你们若是真有这力气,还不如早些把东西交出来,或许我还能饶你们一条贱命。” 李大嘴听说有救,忙又开始指着梁丰道:“老东西,那东西究竟被你藏哪儿去了?你快说啊。” 梁文杰和梁文豪也求道:“爹,你快说啊。” 梁丰冷冷回道:“十多年前的东西,我哪知道去哪了?家里的东西都你娘收着,谁知道她弄哪去了?” 李大嘴听完这话,又不乐意了,指着梁丰又开始骂道:“你……你是说这东西被我自己私藏了。” “梁丰,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老娘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那么个破烂货,你以为老娘我看得上。” 梁丰听到李大嘴骂自己畜生,气得扬起手,狠狠打了李大嘴一巴掌,“你说谁畜生呢?我是畜生,那你是什么,你儿子又是什么?” 李大嘴被打得哇哇直哭,撕扯着又要去打梁丰,梁文杰、梁文豪赶紧再次将两人分开。 梁文杰厉声吼道:“都坐下,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李大嘴捂着脸,慢慢坐了回去。 第144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屋子里“哐啷啷”的声音,一声接一声,重重砸在屋外四人的心里,也不知被打破了多少东西。 晚书仔细的翻找着每一个角落,可惜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她走出来的那一刻,四个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四人眼神一致,都恨不得将晚书千刀万剐。 苏泺看晚书空手出来,知道她没找到,上前帮她整理了下鬓角凌乱的发丝,宽慰道:“找不到也没关系,咱们总还有其他线索的。” 晚书点点头,其实她想找这个匣子,不只是因为线索,还有的是对夏鸢和原身的一个慰藉。 她目光扫过地上四人,狠狠道:“找不到我娘的遗物,你们四个就等着肠穿肚烂而死吧。” 李大嘴第一反应是求饶,她扑了过来,“婉淑,以前是二娘错了,不该出主意卖你,也不该打你、骂你,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二娘一次,行不行?” 李大嘴说着,晚书脑海中全是原身受罪的景象,她一脚踹过去,“饶你一命,你做白日梦呢。” 李大嘴不死心,忍着胸口的疼痛,再次求道:“我对不起你,你想让我死,我没有怨言,可是文杰、文豪他们是你亲弟弟,当年他们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就饶了他们吧?” 晚书反问道:“亲弟弟?你问问他们可曾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过?” 梁文杰、梁文豪到底还有些血性,拦住李大嘴,“娘,你别求她,儿子宁愿死,也不会承认有这种蛇蝎之心的姐姐。” 李大嘴听了这话,心里一暖,哭道:“是娘害了你们,娘对不起你们。” 晚书看着这又开始上演母子情了,看了苏泺一眼,就准备走了。 苏泺快步跟上,紧随晚书就外门外走去。 刚到门口,雪儿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看着晚书他们要出门,雪儿忙拉着两个女孩往边上退。 晚书对雪儿笑了笑,就出了门。 哪知,脚刚跨出去,梁文博就朝她衣服上吐了一口口水。 晚书还没发作,苏泺怒得一把抓住梁文博的衣领,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梁文博吓得大叫:“放开我,你放开我,你这个坏人……” 雪儿吓得魂都快掉了,早知道就晚点回来,本来怕家里人担心,想早些回来告诉他们三个孩子没事的。 谁知会正好撞到了枪口上,她扑通跪在晚书面前,“贵人姐姐,求求你放过文博吧,他才七岁,还不懂事,求你大人大量放过他这一次吧?” 晚书本来也没想和梁文博计较,见到雪儿跪吓哀求,便朝苏泺道:“咱们走吧。” 苏泺将梁文博丢在地上,梁文博惊魂未定的爬起,跑回李大嘴身后躲了起来。 雪儿在身后,不断的道谢。 苏泺带着晚书大步朝村口走去,很快就看见了远远候在那的车夫。 两人上了车,马车渐渐使出了梁家村。 苏泺害怕晚书情绪低落,开口赞道:“娘子,你今天真厉害,太威风了。” 晚书这才想起这茬来,打了他手臂一下,严肃道:“皇上,你瞎说什么呢?玩笑开过头了啊。” 苏泺道:“我可没开玩笑,刚刚你都承认了,这会可不许赖账。” 晚书无奈道:“首先,今天很感谢你帮我,其二,这种玩笑是不能乱开的,被有心之人听到了,可会借此大做文章的。” 苏泺不以为意,认真道:“晚书,你是不是心里还有方宴?” 晚书瞳孔放大,怔怔的看着苏泺,“你……你说什么?” 苏泺接着解释道:“你放心,我不会逼你,我只是想有一个相对公平的机会。” 晚书傻眼了,苏泺刚刚说的话,不会全都是真的吧? 她覆手在苏泺额头探了探,不热啊。 晚书忍不住问道:“皇上,你刚刚是认真的吗?” 苏泺郑重的点点头,慢慢回忆起来:“第一次见你,便将那个英姿飒爽,敢爱敢恨的‘冯素珍’记住了。” “第二次见你,你差点被裴振掐死,那种无助的眼神,让人心疼。” “第三次再见,是在宣德殿中,你一身朝服,站在满朝文武之中,显得有些娇小。” 其实苏泺没说,除了这三次,他还偷偷出宫去看过晚书一次,只是那时晚书早已入睡,毫不知情。 晚书被惊得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苏泺居然从一年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对自己生了情愫。 晚书发愣着,苏泺还继续道:“纵然我有三千佳丽,可那些都是太后安排的,我从未对他们有过半丝情意。” “你不一样,我那日是第一次偷偷出宫,没想到就遇到了你。如今想来,可能是母妃在天之灵保佑我,才能遇到你这样聪慧美丽的女子。” 这算告白吗?偌大的马车只坐了两个人,晚书还是觉得沉闷得透不过气。 她把头歪到一边,侧对着苏泺。 苏泺慢慢靠近,盯着晚书的脸继续问道:“能给我一个爱慕你的机会吗?” 看来不回应不行了,晚书深呼一口气,正色道:“微臣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微臣不想再辜负自己。” 一生一世一双人,苏泺愣住了。 他纵然能把一世宠爱全给眼前的女子,可作为帝王,他却无法与全天下抗衡。 或许等他足够强大之时,可以一试,但是他如今无法给出承诺。 这是晚书能预料到的结果,为掩饰尴尬,她顺了一下头发,将帘子掀开看看马车到哪了。 苏泺见状,也跟着岔开了话题:“马上就到邵阳乡了。” 晚书心里有一丢丢的难受,倒不是因为苏泺没有给出承诺,而是觉得在这古代想要找一个单单只属于自己的人太难了。 经历了这么多,其实她也无所谓了,只是暂时还没想好以后的归宿。 听见苏泺这么说,晚书也跟着道:“是呀,很快就要到那间破庙了,皇上稍微休息一下,微臣把衣服给换了。” 苏泺听着晚书语气没有责怪和怨恨,心里更是歉疚得恨。 可是他又不敢作出任何承诺,他害怕自己食言,害怕伤晚书更深。 “嗯,好,我在车上等你。” 马车停下,晚书点点头,抱着一摞衣服进里面去了。 再出来,又是那个英气逼人的公子哥。 她准备将换下的女装点燃烧了,却被苏泺拦下了。 苏泺看着晚书手中的火折子,一骨碌从马车上翻下来,抢过衣服,惊道:“等等,你干什么?” 晚书一脸狐疑,这么强有力的证据难道不该烧掉? 苏泺将衣服重新包好,解释道:“好好的衣服烧了作甚,你不要给我。” 晚书道:“可是……” 苏泺强硬道:“没有可是,给我。” 晚书眼睁睁的苏泺抱着一团女装,上了马车,一脸黑线的跟上去了。 这衣服留着是个祸害,而且还汗涔涔的,苏泺到底想留着干什么? 见苏泺不语,眉宇间透着一股冷意,晚书也没再多问。 她现在觉得与苏泺每多说一句话,都会窒息一寸。 马车很快驶入了邵阳乡,小橘子早已在府衙门口等待,苏泺带着晚书下了马车。 两人刚进去,小橘子便汇报着他们走后的事。 苏泺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橘子道:“快到午时了。” 苏泺大手一挥,吩咐道:“用完膳,回京。” 小橘子应下,出去准备了。 吃饱喝足,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往京城去了。 一想到回京后的腥风血雨,晚书不禁感慨:“也不知方宴那边怎么样了?” 苏泺敏感的以为晚书想方宴了,压下心头的不悦,酸道:“方大人做事稳妥,身边还有人护着,你不用担心。” 晚书没听出苏泺语气中的不悦,点点头,继续感叹:“但愿他能多爱自己一些吧!” 苏泺嗤之以鼻,身子往晚书那边挪了挪,想引起晚书的注意。 苏泺挪过来,晚书也往一旁挪,两人默默的开始了“猫捉老鼠”游戏。 最终,晚书笑话道:“幼稚鬼。” 苏泺回道:“你才幼稚,每日守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累不累。” 晚书一愣,难道在别人眼里,自己对方宴真是这样吗? 她已经刻意与其保持距离,已经刻意不去想过去了。 尴尬的笑笑,心虚道:“皇上多虑了,微臣只是担心那些犯人可别出了差子。” 苏泺也不揭穿,可晚书这嘴还真是乌鸦嘴。 刚说完,马车就急停下了,两人差点没被颠出去。 苏泺紧紧拉住晚书,怒问道:“怎么回事?” 小橘子很快回禀:“启禀皇上,方大人那边出事了。” 苏泺脑子“嗡”的一声,问道:“什么事?” “有御林军来报,方大人他们在卧龙山被一群黑衣人包围,罪犯陈半仙和江岑已当场被射杀。” 说话间,苏泺和晚书已经下了马车,苏泺气的一把揪住小橘子的衣领,怒吼道:“你再说一遍。” 小橘子又重复了一遍,还把送信的人喊了过来。 苏泺怒道:“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报信的御林军战战兢兢道:“好像和上次刺杀的人是一伙的,方大人派小的一定要将这封信亲手交给皇上。” 看着苏泺慢慢展开信纸,晚书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次那场刺杀恶战她是经历过的。 她颤抖着身子,心里默念“方宴,你一定要平安。” 第145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苏泺看完信,神情恍惚了一下,整个人差点站不稳脚。 小橘子和晚书忙扶住他,晚书问道:“皇上,信上说什么了?” 苏泺把信递了过去,晚书看着上面行不成行,句不成句的字迹,内心一怔,方宴这是在多混乱的环境下才写下这封信的。 信上只写了寥寥数字,但每一个都是极为重要的。 “京中有变,皇上万事小心,晚书交给……” 方宴甚至连最后一个“你”字都没写下,纸上还有几个血印,晚书看着送信的御林军问道:“方宴怎么样了?” 御林军不敢隐瞒,如实禀道:“方大人将信交给小人时,他……他手臂和左肩各被刺了一刀。” 晚书一惊,盯着送信人吼道:“你说什么?方宴受伤了?” 御林军点点头,再次默认了这事。 晚书歪头就看向苏泺:“皇上……” 只听苏泺高声道:“备马。” 晚书心里自责不已,若不是回了梁家村,他们就可以早一天出发。 或许就能早点收到信息,早点赶到卧龙山。 她忍着眼泪,翻身上马,和苏泺、小橘子三人先行赶往卧龙山。 马儿速度很快,风声划过耳际,耳朵传来嗡嗡的声音。 身下的马儿速度不减,每走一小会,晚书就要重新调整一下坐姿,否则不知被颠下来多少次了。 一行三人终于在天黑时分赶到了卧龙山,可是眼前除了漫山遍野的尸体,并无半分活人的影子。 这场恶战死了不少人,面前的景象令人惋惜。 晚书用劲喊道:“方宴……方宴……” 苏泺骑在马上,一手提缰绳,一手举着火把,四下寻找。 小橘子也大喊着:“有没有人还活着?” 火把光线太暗,在高处视线模糊,晚书翻身下马,点了一个火把便要冲进去,被苏泺拦住了。 “等等,小心些。” 晚书停下脚步,泪眼婆娑的看着苏泺,“方宴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看着晚书这副模样,方宴内心软了,坚定的点点头,“方宴是我大晋的战神,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完,伸手一提将晚书拉到自己马上坐下,安慰道:“他们一定是躲在哪个山洞里,咱们去找找。” 晚书安静下来,任由苏泺带着自己寻找。 小橘子说了句“皇上,微臣去那边看看。”便往另外的方向去了。 苏泺带着晚书在卧龙山上四处寻找着能避人的山洞。 这卧龙山山势险峻,危峰兀立,常年雾气弥漫,阴雨天直接看不清道,何况这是黑夜。 苏泺紧紧拉着缰绳,生怕一个不小心,马失前蹄,将两人摔下去。 晚书显然没想到这些,她相信苏泺,举着火把,微弱的光线照亮着前方,为两人引路。 马儿一路往上,除了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个能喘气的人儿都没有。 方宴一行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儿可循的线索都没留下。 越往上尸体渐渐没了,苏泺道:“要不咱们先下山吧,明日天亮了再来。” 晚书举着火把转了一圈,指着右边的一个山包道:“那边好像有山洞,咱们过去看一眼。” 苏泺依了晚书的话,牵引着马儿往右边过去了。 谁知还没走出十步,马儿前蹄一跪,两人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摔了出去,接着还顺着一个斜坡滚了下去。 “小心,闭上眼睛。” 苏泺一边喊着,一边将晚书的头用手盖住,另一只手紧紧搂着她腰,护着她滑下去。 晚书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心脏突突直跳,放眼望去,底下黑不隆冬的,什么也看不清。 “啊……” 突然传来苏泺的一声闷哼,紧接着有衣服撕破的声音,晚书担忧的问道,“皇上,怎么了?” 苏泺忍着痛,回道:“没事,抱紧,别松手。” 晚书不敢再松懈,将抱住苏泺的手又紧了紧。 小命要紧,这会她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两人终于停下来了,晚书停顿了一下,确定到了一个平地上,她才松开苏泺坐了起来。 她拂袖抹了一把脸,又朝一旁地上“呸呸呸”吐了几口浑浊的口水,才作罢。 只见苏泺也慢慢坐了起来,这山里雾大,山底更是一片朦胧。 晚书顺着呼吸摸到了苏泺,问道:“皇上,你没事吧?” 苏泺有气无力的回道:“没事,你坐过来,别乱动,小心毒蛇。” 晚书吓得果真往苏泺身边坐了坐,她手探入怀中,准备取出火折子,点着看一眼周围的环境。 谁知怀中空空荡荡,就连她平时带的各种药瓶子也全不见了。 晚书一惊,问苏泺:“你身上有火折子吗?” 苏泺小声道:“没有。” 是呀,他是皇帝,平日什么都由小橘子带着,谁会想到遇上这事。 也怪自己,那马儿奔波了大半日,连口水都没喝,后来还载着两人一路往山上去,当然支撑不住了。 明明苏泺说了下山回去,都怪她非要去什么右边再看看。 晚书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可是抽了好像也于事无补。 她两手往后缩了缩,突然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吓得她身子一抖。 再仔细一摸,才发现是苏泺的手,可为什么这么冰,自己一个女的都比他好。 晚书顺着苏泺的手往上摸去,忽然在后背摸到了一片黏/湿的东西。 直觉告诉她这是血迹,而且那一片不着寸缕,应该就是刚刚衣服被挂破时伤的。 晚书手覆在上面,苏泺痛得全身一僵,鼻腔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 晚书忙收回手,带着哭腔责骂道:“你这傻瓜,受伤怎么不说啊?” 苏泺勉强的笑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晚书吩咐道:“转过去,我先给你检查下伤口。” 苏泺艰难的动了动身子,晚书重新将手放上去摸了摸,苏泺整个后背几乎都是血。 这傻瓜,刚刚两人的力量几乎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与地面摩擦了那么久,他却一直隐忍不发。 “我先将你背上的杂草挑了,否则容易发炎感染,你忍着点。” 苏泺简单的应了个“嗯”,晚书撕了一块自己的里衣,轻轻拭去苏泺背部的脏东西。 因为看不见,晚书只能凭着感觉弄,有时轻了重了的,苏泺都紧紧咬住牙关,不叫出声来。 晚书怕他忍得艰难,一边弄一边道:“你疼就喊出来,这儿就咱们俩,你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的。” 苏泺闷声道:“不疼。” 真是个狠人,这要换了旁人,早就叫苦连天了。 晚书尽自己最大努力,不弄痛苏泺,一点一点摸过去,有石子、树枝、叶子等就慢慢捡出。 晚书一边不停的和苏泺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挑,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总算挑干净了。 “我在附近找一找有没有治伤的草药,你把剑握在手里,小心别睡过去了。” 说完,晚书就要走,苏泺一把拉住她的手,“别去,危险。” 晚书能感觉得到苏泺说这话有多不容易,耐心安抚道:“我会小心的,你这伤等不到明天了,今晚必须上药。” 苏泺还是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晚书四处张望,除了黑压压的树枝,什么也看不到,就算小橘子找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她用力挣脱开苏泺的手,一边拿着自己的匕首在树干上刻记号,一边拿棍子扫视着前方的危险。 犹如瞎子摸象般,一点一点的往前走去。 苏泺伸手抓了抓,最终因为力气不够没抓到,将手垂了下去。 晚书现在急需水和药,而这两样东西在此刻都是最难寻的。 一路尽是些高大的树木,因地理原因,地面上杂草很少。 晚书走了很久,刚想着要不要放弃,回去再想想其他办法时,忽然听到了水流声。 声音很小,但在这寂静无声的夜空中,显得很动听。 晚书面上一喜,猫着身子,仔细分辨方向,往河流声音处找去了。 果然,越往前走,水流声音越大,直到最后找到了河边。 她用棍子试了试水深,不算浅,也不是太深,约莫到人膝盖处。 她趴下,喜滋滋的将手伸进去,好冰的水,凉丝丝的,她捧了一捧喝进口中。 泉水好甜,晚书只觉干涸的喉咙得到了缓解,她继续喝了好多,直到喝不下了才放弃。 她又开始找那种如同荷叶般的大叶子,想用来盛水,带回去给苏泺。 晚书顺着河流往下走,除了河边的一些杂草,大一点的叶子一个也没发现。 她现在很想有个水袋,或者塑料袋也行,只要能储水,可是摸透了全身上下,也没能找出一个能盛水的东西。 晚书改变方向,又往河上面走。 这次很幸运,她在河边找到了好多夏枯草,她拔了一大摞放好,又继续投入找盛水的东西。 上游确实有不少宝物,晚书没找到荷叶,却在沟壑上找到了芋头叶子。 晚书采了好几个,叠成碗状,然后盛满了水,又一手拿着草药,一手握着芋叶底下的茎干,慢慢的往回去了。 夏枯草一向向喜阴不喜阳,又多长在河边,现下水有了,草药也有了,苏泺就有救了。 只要能挨过今晚,明天一切都好说。 第146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晚书回去时,苏泺正昏睡不醒,晚书唤了他好几声,依然没反应。 她吓一大跳,伸手搭到苏泺的手腕上,还有脉搏,晚书松了口气。 扶起他,将手中的水小心翼翼的灌入苏泺的口中。 苏泺不知是疼的,还是昏的,牙关紧咬,一点儿也不松口。 这水无法放在地上,而且叶子虽叠成碗状,底部还是有微小的缝隙漏着水,再耽误下去,这水就快没了。 晚书顾不上那么多,自己喝进嘴里,就堵上了苏泺的唇,用自己的双唇努力将苏泺的嘴撬开,把水渡了过去。 这感觉有些熟悉,晚书说不出来什么时候经历过,在喂了苏泺六口水后,她停下了。 晚书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吸气呼气,然后又撕了一截衣服用剩下的水打湿,给苏泺沾了沾伤口。 紧接着又把洗好的夏枯草用石头捣碎,均匀摊开敷在苏泺的背上,将自己外套脱下盖在他身上。 一口气把所有事做完,晚书累得满头大汗,她坐在苏泺身旁,让苏泺将头枕在她腿上睡得舒服些。 苏泺昏迷不醒,晚书也不敢睡着,她双手抱着苏泺的剑,不停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每次眼皮一打架,她就掐自己一把,将自己弄清醒。 晚书背靠大树,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一切,也不知方宴如今怎么样了?是否脱离了危险? 她看着昏睡的苏泺,很是懊恼,一边方宴下落不明,一边因自己决定失误,害苏泺伤成这样。 “啊啾”,正想着,晚书打了个喷嚏。 这山中更深露中,虽才初秋,可这常年湿冷的卧龙山,可是真的冷。 她忍不住拍拍小脸,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又看了看苏泺,这么冷,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扛过去今晚。 晚书最怕的就是他发烧,现在身边没有合适的药石等物,她不敢确保物理降温能否有用。 苏泺一张帅气的脸如今因为疼痛,加上寒冷,有些苍白和扭曲。 晚书心疼的帮他拉拉衣服,开始和一个听不见的人说起话来。 “苏泺,你说我们还能出去吗?” “如果出不去怎么办?你会怨我恨我吗?” “你知道吗?我来到这儿最开心的事,就是遇到了方宴和你。” “曾经我以为在这对女性如此不公的古代,我会被万人唾弃,可没想到不仅没有,我还得到了最好的你们。” “其实,刚来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家,想回去,那个我熟悉、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你知道吗?我很后悔没有将银行卡里的钱花光或者全部捐了,我八万多的存款就全便宜了白昊。” “真的很不甘心,尤其我刚来那会因为钱发愁之时,每天都恨不得穿回去把白昊的钱败光。” 说到这,晚书忍不住笑了,她觉得自己跟个闹脾气的小孩子没区别,居然有这样幼稚的想法。 她继续道:“你说等我报了大仇,我该去做什么呢?开间铺子?找个僻静幽美的地方过一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我想应该是后者吧,找个喜欢的地方,建上自己喜欢的屋子,门前曲水流觞,再在院里搭个秋千,一切应该会很美好。” 说着说着,晚书不由憧憬起来,如此,远离喧嚣,应该是最合适的。 说说话,身上寒气也褪去了些,晚书捏了捏自己发麻的腿,又帮苏泺捏已经僵硬的胳膊。 好在苏泺这一夜睡得比较安稳,除了偶尔呢喃几句,并未出现其他令她头疼的情况。 又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渐渐升起了一层白雾,还隐隐约约撒下一层光亮。 晚书能看清苏泺的伤了,她检查了下,这夏枯草虽说功效比不上金疮药,但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 除了一条巴掌大的伤是被树枝划破的外,其余的都是擦伤,过了一晚上,已经开始慢慢结痂了。 她刚要帮他盖上衣服,忽然看到苏泺露出的半截脚踝,肿得跟个大粽子似的。 不会把脚给崴了吧? 晚书将苏泺的头放下,就匆忙起身,准备帮苏泺检查脚踝。 谁知坐了一晚上,又被苏泺的头压着,此刻腿上除了发麻,一点知觉也没有。 还未站起,晚书就往后坐了回去。 后面刚好是苏泺的头,晚书重重砸在苏泺头上,吓得又赶紧往旁弹开了。 “啊……”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坐把苏泺给弄醒了。 听到苏泺的喊声,她转头过去,只见苏泺睡眼朦胧的眨着眼睛。 苏泺沙哑的喊了句:“晚书……” 晚书忙道歉,“你没事吧?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苏泺却反问道:“什么故意不故意的?” 看来苏泺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那还是不告诉他了,免得他觉得丢光了皇帝的脸面。 晚书起身蹲下,将苏泺扶了起来,“你能坐吗?用手臂撑着些,你背上全是伤,靠不了。” 苏泺迷糊的点点头,依照晚书说的做了。 苏泺坐好后,晚书又赶紧给他检查脚踝。 “你脚扭伤了,好在骨头没断,只是韧带拉伤了,我一会再去找些药把伤口包上,你不能再逞强走路了。” “还有,你再看看身上还有哪儿不舒服?” 晚书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帮苏泺穿着鞋袜。 苏泺看着晚书认真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伸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晚书手中还拿着苏泺的马靴,一个重心不稳将苏泺压在了地上。 就在嘴巴触碰到苏泺嘴唇时,晚书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 随即想起昨晚给苏泺喂水的场景,想到他还伤着,晚书忙从苏泺身上起来,吼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苏泺懵圈的看着晚书,忍着背上再次传来的阵痛,突然笑了。 “你还能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这一夜我有多害怕?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遇上什么危险。你倒好,一醒来就给我添乱,我……” 晚书说着说着,委屈的抽噎起来。 苏泺慌了,忙挣扎坐起,给晚书赔礼道歉:“我错了,晚书,你打我骂我都行。” “别哭了,好不好,我真的错了。再哭眼睛就肿了,肿了就不好看了。” 听了这句,晚书哭得更伤心了,眼泪如同下雨般往下滴落。 这些话,苏泺以前都是用来哄段月蓉的,而且百试百灵。 可没想到在这儿尽然行不通了,苏泺这次真着急了。 “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你让我坐着我就坐着,让我躺着我就躺着,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伸手来拉晚书,被晚书躲开了。 不仅如此,晚书还往一旁走远了几步。 苏泺慌得六神无主,他平时里就没哄过女孩子,也不知还有什么方法。 见晚书离远了,他忙挣扎起身,想走近晚书,继续道歉。 谁知人才刚站起,晚书就朝他扑了过来。 “才说了听我的,又想逞强了?都说了你这脚不能走路了,否则会落下病根。你以后想当瘸子啊?” 晚书一阵痛骂,苏泺的内心有些微微颤动,含笑将晚书紧紧抱住,若有所思。 晚书眼泪决堤而出,这一晚上她有多害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用力拍打着苏泺,想挣开他的怀抱,没成想反被苏泺抱得更紧。 晚书力气不够,挣脱不开,将满腹委屈化作抽噎,靠在苏泺肩上驱使害怕。 半晌,晚书从苏泺的肩头上起来,对上苏泺的脸,两人鼻息混在一起,加深了呼吸。 晚书脸上一红,忙往旁挪了一步,“我……我去砍根树枝,给你做拐杖。” 说完,也不待苏泺反应,就捡起地上的剑往别处去了。 苏泺会心一笑,眼睛追随着晚书衣着单薄的背影而去。 晚书四处寻找一番,最终在一棵桉树下停下脚步,抬头观望着树杆长相。 苏泺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娇小可爱的人儿,正抬着剑修剪枝叶,紧接着只听“咔擦”一声,树杆被利剑懒腰砍断了。 晚书又将青绿色的树皮削去,试了试长短,才拖着回来递给苏泺。 “给,试试。” 苏泺含笑接过,试了一下,刚好合适,拐杖上方多出来的一截枝干,还能撑住自己的身子。 晚书看苏泺借着拐杖的颈,疾步如风,叮嘱道:“现在水份未干,还稍微有些笨重,你走的时候慢些。” 苏泺又走回晚书身边,“遵命,娘子。” 晚书脸上红晕再起,打了苏泺一下,嗔怪道:“又瞎说什么呢。” 说完也不看苏泺,低头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苏泺肩上,“我昨晚在那边发现一条小溪,说不定里面有鱼,我们先去看看。” 苏泺停住,将衣服取下披在晚书身上,“山里寒凉,你身子骨弱,穿上。” 晚书往旁一躲,“我没事,你这伤不能再受凉了,落下风湿就不好了。” 苏泺道:“有你这位神医在,还怕什么?” 晚书道:“既然信我是神医,那就乖乖听话。” 见苏泺一再坚持,晚书继续道:“再闹,我就不管你了。” 眼看着又要惹晚书生气,苏泺这才罢了手,将衣服好好披上,跟着晚书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去。 第147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晚书顺着昨晚的记号,带着苏泺慢慢往溪边走去,一路上还摘了些能吃的野菜。 苏泺全程旁观,一是他伤着,二是他真不认识地上那些绿油油的草,哦,不,是菜,哪些有毒?哪些无毒?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很快,就听到了水流声,晚书高兴的对苏泺道:“快到了,一会我给你换次药,再看看河里有没有鱼虾。” 又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到小溪了。 苏泺肚子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听了晚书的话,当即勾头往小溪看去。 晚书找到昨晚拔夏枯草的地方,一边拔草药,一边看着苏泺动作打趣道:“你小心别栽下去了,一会还得捞你上来。” 昨晚黑天瞎火的看不清,这会倒是很轻松的就拔了一大把夏枯草。 苏泺看着晚书手中这不起眼的草药,实难相信这药是用来给自己治伤的。 晚书依旧将药清洗干净,然后让苏泺坐在一旁将它捣碎。 自己又轻车熟路的摸到一旁,摘了几个野芋头叶,再次挽成碗状,盛了些水给苏泺递过去。 苏泺接过喝了,很甘甜,还让晚书再给他舀些。 晚书也不迟疑,给他又舀了些递过去,苏泺傻笑着一饮而尽。 给苏泺背上换了药,晚书开始愁起苏泺脚踝的事了。 虽然没伤及骨头,但是韧带拉伤也不容小觑,尤其现在没有石膏或者钢板可以固定,也没找到活血化瘀的草药。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苏泺要是因耽误治疗瘸了,他这个皇帝会不会被嫌弃? 苏泺见晚书在发呆,问道:“你在想什么?” 晚书回过神,支吾道:“没什么,我在想有没有办法将火生起来?” 这会还是先不告诉他腿的事,免得他心里难受。 何况生火确实是个难题,昨晚那一夜可是难熬的紧,尤其现在还要考虑吃的。 没有火折子,想生火却是很难,苏泺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法子,只好宽慰晚书:“没有火也没事,总会有办法的。” 晚书根本没听苏泺说的什么,脑子嗡的一下想到了法子。 她跳起来,将附近的枯树枝捡了过来,然后把剑和匕首递给苏泺,满怀希望的道:“你试一试剑花。” 苏泺接过,随即会意,对晚书又高看了一眼,对着晚书摆好的枯枝不断摩擦刀剑,将内力渡了过去。 晚书这法子果然有效,很快就有了火星子,只是好像无法点燃枯枝。 晚书又去捡了一堆枯叶子回来,苏泺又试了几次,终于一个火星喷溅出去,将叶子点燃了。 晚书小心翼翼的护着火苗,慢慢将枯枝放上,没一会,火就烧了起来。 苏泺兴奋异常,不停的夸赞晚书聪明能干,晚书淡笑回应。 然后又去附近找了些干树枝来,对苏泺道:“我去看看有没有鱼虾,你看着火别灭了。” 苏泺点头答应,嘱咐道:“你小心些,饿一顿也没事的。” 虽然肚子早饿瘪了,但是比起晚书的安危,肚子不算什么。 晚书不以为然,卷起裤脚就跳进了河中。 河水很冰,尤其现在还是清晨,刚入水时冻得她打了个寒颤,身子哆嗦了一下。 苏泺目光紧紧盯着她,见她身子发抖,忙道:“晚书,你上来,咱们不吃鱼了。” 晚书咬紧牙关,回头冲他笑笑,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继续盯着水中的动静。 这是两人填饱肚子的唯一希望,她不能放弃。 溪水很清,此刻透过树枝洒下来的光线能照到水底,稀稀拉拉的光影随着树枝的摆动,在水里晃动。 晚书静静的等了会,果然看见脚边有一条巴掌大的鱼儿在晃动。 鱼儿可能平时自在惯了,也没发现危险,游得很慢。 晚书瞅准时机,双手往下一捞,就把鱼紧紧抓在手中,托举出水面。 一直看着晚书的苏泺,在看到鱼儿在晚书手中挣扎摆尾的样子,也松了一口气。 他往火堆里添了把柴,就瘸着腿朝晚书走了过来,关心道:“快上来,别着凉了。” 晚书将鱼递给他,苏泺伸手准备接,可在手指碰到鱼身的时候,又吓得将手缩了回去。 苏泺从没接触过这种生物,粘乎乎的,缩手的同时尴尬的看着晚书。 晚书给了他一记白眼,然后抬脚上了岸,苏泺想帮忙,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晚书也不拆穿,安慰他道:“你身上有伤,坐那歇着吧,我来就行。” 苏泺看帮不上忙,尴尬的坐了回去。 晚书将鱼快速处理干净,回到火堆旁,捡了根棍子将鱼串起,架在火上烤。 “你看着火,一会给鱼翻个身,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可用的东西。” 苏泺想阻止,可想到晚书刚刚干活时的那股利索劲,一时没想到该如何开口。 等想好时,晚书早已经拎着他的剑走远了。 苏泺看着晚书渐渐消失的背影,摇头轻笑。 晚书顺着溪边往前走,看到了一大片竹林,她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很快举起手中的剑砍了一棵约莫半尺粗的竹子。 竹子很粗,剑虽锋利,晚书也砍了十几剑,竹子才应声倒下。 晚书将用不着的枝叶给修剪了,这才拖着剩下可用的竹子回来。 苏泺远远的便听到动静,循声看去,只见晚书拖着一根三米长的竹子,还有一只带着血丝的野鸡,貌似还热乎着。 苏泺挣扎着站起,想上前帮忙,被晚书呵斥一声停下了。 待晚书走近,他才起身给晚书捋了捋凌乱的头发。 晚书气喘吁吁的扶着苏泺坐下,道:“你别管了,歇着就好,我先看看你的腿。” 然后不由分说就将苏泺的靴子给脱下扔在一旁,细心的检查着腿上的伤势。 苏泺被晚书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待反应过来后,便阻止了晚书:“我这伤不打紧,你先歇歇,鱼烤好了,再不吃就凉了。” 说着将手中的鱼递了过去。 看着苏泺递过来的鱼,晚书心在滴血,鱼已经完全烤焦了,黑乎乎的跟个火炭似的。 偏偏苏泺还在说道:“你看看熟了没有,烤了很久了,不熟我再烤一下。” 晚书气极,忍不住吐槽道:“这哪是熟不熟的问题,是已经焦了,吃不了了。皇上,你连烤鱼都不会吗?” 苏泺听完,脸红到脖子根,晚书辛辛苦苦抓来的鱼,没想到被自己毁了。 他有些痛恨自己啥事都做不好,闷闷的坐到一旁跟自己呕气。 晚书见苏泺阴沉着一张苦瓜脸,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些。 忙接了过来,不顾焦味,掰开咬了一口,“里面没焦,很香。” 说着还不忘又咬了一口,笑盈盈的看着苏泺。 苏泺知道晚书是安慰他,回道:“别吃了,我知道很难吃。” 晚书顺势将鱼放下,正色道:“我先帮你把腿固定起来,你坐好。” 苏泺没动,晚书将他腿拉直,脱了靴子,用手丈量了一下苏泺的腿围,再看了一眼刚刚拖回来的竹子,比对一下便砍了其中一节,将苏泺的腿用竹子固定住了。 晚书害怕苏泺心里有负担,安慰道:“你乖乖坐着就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若不想落下病根,就听话,其余的事交给我就行。鱼没了,咱们还有鸡汤呢。” 苏泺张了张口,想再说点什么,晚书却早跑到一边忙活去了。 她先砍了一段竹子取了水,将水烧开烫鸡毛,把刚才追了三里地才按到的野鸡给处理干净了。 她看苏泺看她的眼神里满眼的心疼和无奈,便将匕首递了过去,给苏泺找了个活计。 “诺,你帮忙削两个碗和两双筷子吧。” 这东西是细致活,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却需要耐力和手上的巧劲,给行动不便的苏泺做正合适。 苏泺看自己能帮忙,欣喜的接过晚书递过去的匕首和竹子,小心翼翼的削了起来。 皇宫里各种玉器物什多了去了,苏泺凭着自己想象,倒是削出了两个很精致的竹碗,还在竹碗上各刻了一行字。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这字是晚书吃完一席饭后才发现的,此是后话。 晚书看着苏泺的样子会心一笑,又将砍好的鸡肉放在竹筒里煮了。 没一会,竹筒就咕噜咕噜的冒泡了,鸡肉的鲜香味传进两人鼻中。 晚书盛了一碗汤递过去给苏泺,苏泺吹凉又递回给晚书,“你先喝。” 晚书没接:“你是病人,你快喝吧,锅里还有这么多,我一会再喝。” 苏泺见僵持不过,只好端起竹碗,尝了一口,很鲜美,尤其对于饿了一晚上的他来说。 晚书看着苏泺递过来的空碗,很满意的又给他舀了一碗。 “快喝吧,一会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山洞,咱们先熬过今晚,等你腿好些,再找出去的路。” 苏泺点头,继续喝着汤若有所思。 他是个男人,这时候本该是他来照顾晚书,却反被晚书处处照顾,心里确实不是滋味。 晚书不知道苏泺此刻的想法,打量着周围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过。 “咱们可能要在山下待几日,等你伤好些才能出去了。也不知小橘子那边怎么样了?能不能找到我们?” “还有方宴,此刻在哪里?” 苏泺回过神,安慰道:“小橘子一定会找来的,方宴也不会有事的,别担心了。” 晚书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第148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两人都若有所思的靠在大树下,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还有上去以后将要面对的事态。 地上的火苗依旧在燃烧,晚书屈了屈膝,将头埋在□□,问道:“苏泺,你怕吗?” 苏泺被问得一怔,转过头来盯着晚书看了一会,随即将她揽入怀中,“有我在,没事的,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晚书没挣扎,仍由他的手臂环住自己,回道:“我是说你怕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吗?太后、姜云、程实……” 苏泺摸了摸晚书的头发,“傻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 说完,心里也跟着沉重了几分。 是呀,这一路上危险重重,不仅要面对各种杀手,回宫后还要面对各种阴谋诡计。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是害怕却是不存在的。 这么多年的隐忍早就让他练就了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没什么好怕的。 晚书背对着苏泺,并没看见苏泺眼底迸发出的恨意,冷道:“确实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看着晚书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苏泺问:“你恨吗?” “恨,杀子之仇,杀身之恨,怎能不恨?那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苏泺听着,手慢慢握成了拳头,揽住晚书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三分,心里默默想着一定不能放过程实。 晚书感受到了苏泺手臂的力气,脸上不自觉的有些发烫。 她忙往旁挪了下,不动声色的起身盛了些水,浇到已有颓势的火苗上,将火扑灭,眼神闪躲道:“这地方不安全,咱们趁亮去找个山洞吧?” 苏泺还茫然的感受着晚书的气息,忽然听得晚书转移了话题,只好淡淡回道:“好”。 晚书将他拉起,察觉有些尴尬,便径直朝前走了。 苏泺拄着拐杖跟在晚书身后,离开了这个刚刚给他们带来一丝温暖的地方。 没走出去多远,两人便感受到了林中有危险靠近。 耳旁有飞鸟被惊起,从两人上空飞过,紧接着有一个硕大的东西快速穿透丛林,朝着两人飞奔过来。 苏泺下意识的一把拽住晚书,将她拉至自己身后,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即将靠近的危险。 还没等晚书反应过来,就看到苏泺持剑朝着正前方扑了过去。 再细细看去,前面一头巨大的花斑虎张着虎盆大口,龇着牙齿,正对着苏泺扑去,晚书吓得大呼:“皇上小心。” 苏泺顾不上回应她,往右边闪躲过去,拔剑就冲着花斑虎刺过去。 花斑虎速度很快,见苏泺躲过了,又转了方向再扑过去。 苏泺一剑刺空,再反手回来时却误打误撞切掉了花斑虎的两个脚趾。 花斑虎吃痛,“呜咽”一声,再次咆哮着冲苏泺扑去。 苏泺连连后退,却因一只脚被竹子固定,行动不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晚书大惊,眼看着苏泺就要被花斑虎吞噬,她拿着匕首往老虎身上刺去。 因为晚书处于花斑虎的后方,花斑虎又一心放在苏泺身上,晚书这匕首倒是刺到了它的屁股上。 晚书用了很大的劲,匕首刺得很深,花斑虎觉察到后方的危险,立马放弃苏泺,一个回身向晚书扑来。 晚书还没来得及将匕首拔下,花斑虎的血盆大口已经冲着她砸下来了。 “晚书……” 苏泺吓得大喝,飞起一脚将花斑虎踢了出去。 趁着这空当,随即将还懵在原地的晚书拉起往后退。 两人一个伤了,一个不懂拳脚功夫,眼见花斑虎发怒冲着他们扑来,一时没了主意。 “快爬到树上去……” 苏泺头也不回的冲晚书喊了句,便再次持剑朝花斑虎而去。 晚书害怕苏泺吃亏,一边看着身旁的树,一边盯着苏泺和花斑虎。 苏泺一剑将脚上的竹子劈开,行动灵活多了。 但是他顾不上看晚书,只得拦在晚书前面,护着晚书往树上爬去。 晚书心知这时不能给苏泺添麻烦,只好使劲往树上怕。 花斑虎可不给他们时间,晚书爬树的同时,苏泺已经和花斑虎斗起来了。 花斑虎身形巨大,力量又强,一次次朝苏泺扑来,奈何苏泺再灵活,身上也被花斑虎抓破了好几条口子。 晚书看得心惊胆战,看着苏泺身上滋滋往外冒血,内疚再一次涌上心头,眼泪控制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苏泺顾不上身上的伤势,专心致志的对付花斑虎,左一剑右一剑的朝它刺去。 晚书则使劲的往树上攀爬,还好这颗百年樟树无人修理树枝,横杆也较为粗壮,晚书爬上去并没多大困难。 爬了七八米后,晚书找了个能撑住自己的树杈坐了上去,双眼紧紧盯着下面的情况。 只见下面一人一虎还在争斗,苏泺见晚书安全了,他没了后顾之忧,身子也比之前更轻快灵活了。 几次闪身都躲过去了花斑虎的进攻,反而花斑虎却被刺中好几剑。 但是苏泺毕竟有伤在身,花斑虎看起来还神采奕奕,再僵持下去,晚书害怕他撑不住。 “刺眼睛……” 晚书盯着下面大喊,苏泺听到后,觉得晚书想的这办法好,便专攻老虎的双眼。 这办法果然凑效,苏泺在刺空六剑后,终于刺中了花斑虎的左眼。 眼睛是万物之灵,花斑虎失了一只眼睛,这次倒是有些害怕退缩了,抬起爪子擦了一下虎脸上的血迹,咆哮着逃了。 苏泺还想再追,晚书喊住了他,“让它去吧,你怎么样了?” 说完,晚书已经从树上滑了下来,跑到了苏泺身旁,为他一一检查着伤势。 苏泺累得说不出话,只对晚书露了个笑脸,示意自己没事。 晚书捡回刚刚被扔下的夏枯草,重新帮苏泺包扎伤口。 旧伤未愈,再添新伤,看着那一条条褐红的爪印,晚书心里很不是滋味。 看苏泺咬紧牙关强忍着痛,忍不住出声道:“痛就喊出来,别忍着,这儿没外人。” 苏泺没出声,但是心底、眼底都笑开了,她说没外人,那言外之意不就是接受自己了。 晚书看苏泺没出声,以为他没听到自己说话,抬头看去,只见苏泺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脸上笑容璀璨。 被汗水打湿的发丝垂在脸盘上,多了几分英气,看得晚书一时忘了手中的动作。 良久,敷在伤口上的药因没人管掉了下来,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晚书忙扭过头继续手中的动作,苏泺笑得更得意了,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晚书,你真美。” 晚书啐骂道:“没个正经,伤成这样都不消停。” 说着还不忘用力拉了一下包扎的衣带,痛得苏泺大叫出声,晚书才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苏泺吃痛,放出狠话:“等我养好伤,一定不会放过你。” 晚书问道:“那你想怎么样?我先听听看,然后考虑下要不要让你这伤好了。” 苏泺咬牙切齿,“你威胁我?” 晚书故作无辜状,“公子,我一个弱女子哪敢威胁你啊。” 苏泺腹诽你若是弱女子,那这世上还有弱女子吗? 看着苏泺吃瘪的脸,晚书控制不住再次捧腹大笑,刚刚的内疚感一扫而空。 两人休息了会,苏泺道:“咱们还是快走吧,小心一会那花斑虎回来。” 是呀,这山中老虎称王,这次失了一只眼睛,万一一会召集其他飞禽走兽回来,两人恐怕要把小命交待在这林中了。 晚书后怕的想着,郑重的点点头,然后将苏泺拉起,扶着他离开了。 山中一望无际的参天大树,两人也找不到要去的方向,只不过为了离开刚刚那个地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林中走去。 这一次两人都提高了警惕,不时的打量着四周,确定没危险了才往前迈步。 苏泺不禁后怕的想到刚刚晚书一个人独自去抓野鸡、砍竹子,若是那时遇到了那只花斑虎或者其他大型一点的动物,可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他握紧了晚书的手,强硬道:“以后不许再离开我半步。” 晚书一怔,被苏泺这没来由的一句话惹得有些恼火,怒道:“你又发什么疯?” 苏泺强硬道:“你知不知道刚刚很危险,若是你一个人遇到那头凶兽怎么办?” “那不是没出事嘛。” 晚书嘴上强硬,心里却也一阵后怕,昨晚一心扑在找药治伤上,一个人穿过那么大一片黑漆漆的林子都没觉得危险。 这会倒是真有些怕了,这山中好像就这么一条溪流,也是各种野兽的生命之水,幸亏昨晚自己命大,没遇上任何野兽。 苏泺看晚书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再次道:“梁晚书听旨,朕命令你今后不许离开朕半步,钦此!” 晚书看苏泺这次真认真了,也想着他是为了自己好,只得答应下来。 可细想想,等回了京城,他是皇帝,自己一个外臣,两人怎能无时无刻的在一起。 难道他想…… 晚书自己脑补了一出“君臣同吃同住”的戏码,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反正这会先应着,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说吧,大不了自己不承认,口说无凭,这儿又没别人听见,到时候苏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第149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这边两人正漫山寻找今晚栖身地的同时,那边有一群人已经抵达了溪边。 来人正是在卧龙山上和苏泺、晚书分开的小橘子,带着大批的侍卫顺着两人滑下的山坡找了过来。 原来小橘子和他们二人分开后,竟是找到了跟在方宴身边的七月,一打听得知了方宴的下落。 再回来找苏泺和晚书时,却发现两人连同马儿一块坠下了山崖。 方宴因正在紧锣密鼓的调查刺客一事,追查犯人下落,寻找二人的任务就交给了小橘子。 小橘子连夜带了二十人从坠崖的地方寻找下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幸好晚书昨晚留下的那些路标派上了用场,小橘子很快就顺着路标找到了溪边。 “这火还有余温,看来刚熄灭不久,你们两人一组,分头去寻找。” 二十名侍卫领命而去,小橘子留在原地,一边寻找着线索,一边高喊:“皇上、梁大人……” 寂静的林中传来阵阵回声,却无人回应。 约莫半个时辰后,侍卫们悉数回来了,有两人发现了苏泺和老虎打斗的痕迹,禀明了小橘子。 小橘子带领人赶去,却只看到一片片斑驳的血迹挂在树枝上。 “血还没干透,皇上和梁大人应该没走远,快,在附近找。” 侍卫们再次领命而去,除了找到一滩滩的血迹外,依然一无所获。 林中干燥,苏泺的伤口又被晚书包扎好了,两人一路上也未留下脚印和线索。 小橘子看着这偌大的树林,一时没了头绪,懊恼的捶着自己。 是他没尽到责任,没保护好皇上,才至于皇上现在下落不明。 小橘子正想着接下来的对策,突然听到了林中有奔跑声传来,来者速度很快,正朝着这边靠近。 其他侍卫也听到了声响,看看小橘子又相互看看,警惕的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凭着多年战斗经验,大家深知这次来的是劲敌,只是他们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一群凶兽。 不错,来的正是那头花斑虎和其他的一些野兽。 小橘子命令所有人围成一个圈戒备四周,随时准备对抗。 数十人刚站好,就看到三只老虎、两只豹子和一只狼狗冲着他们扑了过来。 还好提前察觉到了危险,小橘子一行人对付他们倒是绰绰有余。 侍卫们身手都不错,很快就将六头凶兽斩杀于剑下。 花斑虎估计肠子都悔青了,不该回来寻仇的。这下好了,仇人没见到,却连性命也交待了。 一场战斗结束,二十人或多或少都带了伤。 看着侍卫们疲惫不堪的样子,小橘子下令先吃些东西,包扎下伤口,再继续寻找。 身边也没其他食物,刚好杀了六头凶兽,倒是可以饱腹一顿。 二十一人连半头老虎都吃不完,都净挑着好肉烤,还多烤了一部分带着路上充饥。 小橘子嚼着手中的肉,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这山中还不知有多少野兽,皇上一个人该怎么办? 吃完休息片刻后,他便下令将人分成两队,以彩烟为信,分头寻找。 侍卫们吃饱喝足,也较之前更有精神,纷纷领命而去。 小橘子带着其中一队也在这山中搜寻起来。 …… 苏泺身上有伤,再加上脚拉伤了韧带,两人走得极慢。 眼看着天渐渐布满黑云,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山洞。 晚书实在累得不行,茫然的看着前方,擦擦额头的汗珠,对苏泺道:“苏泺,咱们在这附近歇歇脚,先吃点东西吧?” “好。” 两人找了棵大树,就地安顿下来,捡了些枯枝将火生了起来。 苏泺有伤,晚书想在附近多找些干燥的树枝,熬过这一夜,被苏泺拦住了,“一起去。” 经历了花斑虎一事,晚书知道苏泺不放心自己一个人,便点头答应了。 两人就在火堆附近又捡了些树枝,才回来将路上打到的野兔烤吃了。 吃烤兔时,晚书打了个呵欠,苏泺看着晚书红通通的眼睛道:“晚书,你睡吧,我来守夜。” 昨晚一夜未眠,再加上今日又赶了半日的路,晚书确实累坏了,没跟苏泺客气,咕哝着说了句“下半夜换你”便秒入睡了。 苏泺宠溺的将两人唯一的一件外套披在了晚书身上,静静的守着她入眠。 晚书睡得很沉,苏泺守着她一直没动,直到小橘子找来。 小橘子带着人在这山中搜了许久,最后是一个侍卫发现这边有火光,小橘子才带人赶了过来。 见到两人的时候,小橘子简直不敢相信苏泺受了多少磨难。 只见苏泺身上密密麻麻的全被包扎过,衣服也只破破烂烂的剩了件内衬,艰难的遮盖着苏泺的身体。 苏泺从小在皇宫里养尊处优,虽然活得憋屈了些,可从没穿过一件破了的衣服。 小橘子鼻子一酸,扑通一声跪下请罪:“皇上,属下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苏泺看着面前跪着的数十人,嘴角终于露出了笑意,是胜利的笑容。 他看了眼依旧还在熟睡的晚书,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小橘子声音小些,别吵了晚书。 小橘子会意,让侍卫散开将苏泺所在的区域保护起来,并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苏泺穿上。 看着满身伤痕的苏泺,小橘子忍不住小声问道:“皇上,你这伤……” 苏泺摇摇头表示自己无碍,随后问道:“方宴那边怎么样了?” “属下听方大人说这次的刺客目标比较明确,全都是冲着犯人去的。一开始是有人在前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对方一上来就动手,方大人只得命人抵抗。” “哪知对方还有后招,趁着侍卫全力对抗刺客时,直接从树上扔下八爪飞钩,将犯人连同囚车一块劫走了。等方大人他们回过神来,对方早没了踪影。” 苏泺听得瞳孔放大,怒火中烧,这一次的“瘟疫”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目的是为了让他这个皇帝尽失民心。 原本有了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瘟疫”是人为,却依然被对方抢占了先机,还失了除去姜云的大好机会。 苏泺紧握拳头,怒道:“方宴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连对方是什么人都查不到?” 苏泺气得发抖,靠在他身上的晚书被惊醒,迷糊的揉着眼睛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泺听得晚书的声音,才惊觉自己刚刚声响大了,忙将怒火压下,温柔的问道:“我吵醒你了?” 晚书没答,迷糊间看到对面地上杵着个人,立马清醒过来,“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小橘子见晚书醒了,才敢打招呼,“梁大人,是奴才。”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晚书瞬间觉得心安多了,她细细打量了小橘子几眼,才欣喜的问道:“小橘子,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小橘子将经过简略的说了,晚书听到他找到了方宴,又急忙追问方宴如今的处境。 小橘子看了苏泺一眼,见他并无其他表情,才又把刚刚说的话和晚书复述了一遍。 晚书听完立马不淡定了,他转身看向苏泺,只见苏泺并没有太大的意外,问道:“你都知道了?” 苏泺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未解释什么。 晚书正想开口骂苏泺不够义气,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叫醒她。 小橘子忙解释道:“皇上说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特意嘱咐奴才不要吵醒你。” 言外之意也就是,皇上是想让你好好休息。 晚书将已经冲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转移话题问道:“没了人证,那接下来怎么办?” 苏泺轻咳一声,冷道:“方宴丢失罪犯,需重重责罚。” 晚书听着苏泺的语气仿佛要将方宴打入十八层地狱般,忙替方宴求情:“此次对方行事过于缜密,方宴也不是故意的,皇上就给他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 苏泺看自己气成这样,晚书不仅没安慰自己,一上来,居然先替方宴求情,心里的火气更旺。 当下提高音量怒道:“这么大的罪名,一个将功折罪就能抵消了吗?以后若是还有臣子如此这般无用,也一个将功折罪就算了事吗?” 晚书从没见苏泺发这么大的火,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紧张的看向小橘子。 小橘子冲着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这梁晚书明知道皇上不喜欢她对方大人过于上心,还非要往枪口上撞,这下好了,情没求成,反而害苦了方大人。 晚书没在搭理苏泺,起身走到一旁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问小橘子:“咱们怎么出去?” 小橘子看看苏泺的脸色,才回道:“沿着这儿往上走,就能到卧龙山。” 说着,还不忘指了一个方向。 晚书顺着小橘子的手势看去,并没看到路,除了密林还是密林。 小橘子解释道:“有侍卫认识路,明日一早应该就能上山了。” 说着心虚的看了苏泺一眼,毕竟他这个皇帝都还没说什么时候出发,自己就擅自做主了。 第150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晚书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让小橘子给苏泺换药,并吩咐侍卫给苏泺做了个轿子。 苏泺默默的在一旁听着,听到晚书让小橘子给自己换药,忙出口道:“你来。” 晚书还在为刚刚苏泺的决绝赌气,“我累了要休息了,走的时候叫我就行。” 说完就闭上眼睛假寐过去,苏泺不由分说的将她推醒,“换药是你大夫的职责,你不换也没关系,那就这样吧!” 说完也不理二人,也假装睡去。 一旁的小橘子捧着金疮药,尴尬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这两人赌气就赌气,干嘛要扯上他。 见两人半晌没动,小橘子只好将药放到晚书脚边,把发酸的手臂收了回来,然后往扎轿子的侍卫堆里走去,大声道:“你们会不会弄?天快亮了,加快速度。” 侍卫茫然的抬头看看星空,明明还不到三更天,离天亮还早着呢。 小橘子走远了,这边就剩苏泺和晚书了,晚书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地上的药,心想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 苏泺毕竟是君王,这些罪犯关系重大,这次的事确实是方宴没做好,受罚是应该的。 只不过自己关心则乱,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为方宴求情。 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泺堂堂一个皇帝在自己这个臣子身上折了面子,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眼下有上好的金疮药,比起夏枯草不知强了多少倍,赌气归赌气,作为医者可不能罔顾病人的生死。 想到这层,晚书起身捡起地上的金疮药,向着苏泺走去。 苏泺早将晚书的动作看在眼底,嘴角咧了一下,见晚书过来忙又闭上了眼,假装不知。 晚书走过去,也没出声喊醒苏泺,一把扯下他的外套,开始给他换药。 苏泺也没出声,默默的转动身体,配合晚书换药,有时被晚书故意弄疼了,他也强忍着不出声。 苏泺不说话,晚书也不说,两个人如同不相干一般,默默配合着将药换完了。 小橘子在远处静静看着两人,笑出了声。 有侍卫好奇问他笑什么,他忙回过头,训斥道:“管那么多干嘛,做你的事。” 晚书换完药,将金疮药收好,刚转身准备回刚刚假寐的地方,不防被苏泺一把扯住,跌进了他的怀里。 晚书吃痛,就要大叫出声。 苏泺忙捂住她的嘴,小声警告:“这附近可有二十余名人呢,你叫一个试试。” 晚书眼珠子往四周转了一圈,用眼神警告苏泺放开自己。 苏泺没放,反而拉紧她,对着她耳旁柔声道:“咱们不闹了好不好?” 这求饶般的语气令晚书全身一酥,忍不住就心软了一半。 可想到苏泺刚刚是如何气自己的,心肠又硬了起来,抓起苏泺手臂就狠狠的咬了一口。 苏泺吃痛,暗呼一声就松了手臂,晚书趁机逃离了苏泺的怀抱。 苏泺反应贼快,眼看着晚书又要走,忙又拉住她,用唇语说道:“我错了。” 晚书假装没看懂,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苏泺看晚书狡黠的表情便知她懂了,给了她一记白眼,然后凑到她耳边道:“我错了。” 晚书不依不饶,对着侍卫那边大喊道:“微臣最近耳朵不好使,皇上您大点声。” 这一喊没得到苏泺的回应,却引得侍卫们齐齐看过来。 晚书尴尬的对着他们笑笑,示意这边没情况,让他们继续。 苏泺一个眼神瞪过去,那边侍吓得赶紧将头转回去,专心手中的事情。 场面再次冷清下来,看着一脸严肃的苏泺,晚书觉得很无趣,埋头拨弄火堆。 苏泺见状,凑近,冷不丁的撒娇道:“我都道歉了,娘子就别生气了。” 晚书心头一惊,脸上火辣辣的,不知是羞红的还是被火堆烤的,有些发烫。 苏泺再凑了过来,晚书更不自在了,不动声色的往一旁挪了挪身子。 明明昨晚两人也是紧挨在一块的,在小橘子找来前,她还将头枕在苏泺肩上睡觉呢,可这会不知怎地只要苏泺一靠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苏泺看着晚书的小动作,以为她还在生气,忙又哄道:“好了,不生气了,我不会对方宴怎么样的。” 晚书听完,转身定定的看着苏泺,见他说得很诚恳,又想想自己的举动,脱口道:“对不起。” 苏泺一怔,随即会意,淡笑着摇摇头,接着帮晚书拢了拢衣服,将她搂入怀中。 晚书不好意思,忙挣脱开,小声道:“边上还有人呢。” 苏泺也不勉强,静静的陪着她坐着烤火。 挨到天亮,两顶轿子一前一后的被侍卫抬着往卧龙山上行去。 晚书坐在轿子上浑身不自在,本来只让侍卫做一个,等做好后给苏泺过目时,他让侍卫们又再给自己做了一个。 晚书明白苏泺对自己的心意,可是总觉得自己和皇上一般的待遇,会不会被别人诟病。 小橘子自然看出了晚书的想法,帮着苏泺替她解围道:“梁大人,你这身子弱,这两日照顾皇上也没好好休息,还是坐轿子吧。” 就这样,晚书被推搡着坐上了轿子,跟在苏泺身后,由侍卫抬着上山了。 上山的路不好走,多是些荆棘小路,不过有侍卫带路,两个走路慢的人又乘了轿子,步伐倒是快了许多。 一路还算顺利,午时时分就到了驿站与方宴会合。 晚书见到方宴的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和数天前见到的是同一人。 一眼看去方宴身形消瘦许多,皮肤黝黑,眼珠凹陷,也不知几日没休息过了。 方宴一见苏泺就跪下请罪,“微臣辜负皇上重托,请皇上降罪。” 苏泺一开始见到方宴也被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面色微愠道:“把那天的情况细细说来。” 方宴将那天如何遇到劫匪,又如何被他们调虎离山转移视线劫走犯人一一细说了。 所说和小橘子说的差不多,苏泺和晚书听完并未有多大的震动。 “据微臣这几日调查所知,他们好像是一个暗杀组织,只要给足银两,就会帮其执行任务。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这些刺客身形异于常人,力大无穷,仅仅两人就将犯人连同囚车一块带走了。” “微臣刚反应过来,他们就不见了踪影,这速度快得有些寻常。微臣这几日将整个卧龙山搜了个遍,却连对方的半根毫毛都没见着。咳咳……” 说着说着,方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晚书知道他这是累到了,又连着说了太多话岔气,忙倒了杯水递过去。 关心道:“你没事吧?” 方宴接过没喝,眼里露出了一丝微笑,随即将杯子握在手中看着苏泺。 晚书看出方宴的心思,也扭头恳切的看着苏泺。 苏泺听方宴咳得厉害,心也软了下去,可见晚书送水的动作,瞬间心里不舒服了。 冷着脸没理,直接道:“继续说。” 晚书见状,心里小声嘀咕道:“冷血。” 接着轻轻拍了拍方宴的背,给他顺了顺气,柔声道:“你慢慢说。” 方宴不知苏泺是吃醋,只以为苏泺是怪罪自己将这么大的事情办砸了,忙俯身道:“皇上容禀,微臣至今还未查清他们的来历和踪迹,请皇上降罪。” 苏泺气得不行,当场下令将方宴关入地牢中,听候发落。 方宴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没有任何辩解,只俯身道:“微臣多谢皇上。” 晚书使劲给方宴使眼色,方宴只冲着她微微一笑,晚书急得不行,忙跪下为方宴求情。 “皇上,方大人虽然有失职之罪,但是这几日他也一直在追查刺客下落,求皇上看在方大人劳苦功高的份上,从轻发落。” 边说边恶狠狠的盯着苏泺,昨晚他明明答应自己不罚方宴的,现在又反悔。 都说君无戏言,可苏泺呢,简直就是一个小人,说话出尔反尔,这根本就不是为君之人。 苏泺看晚书替方宴向自己下跪,更加生气,不仅没听晚书的话,还大声道:“来人,押下去。” 很快有侍卫进来,将方宴带走了。 晚书气得跳起来,跟着方宴就出去了。 苏泺冷声道:“站住。” 晚书不得不停下脚步,背对着苏泺站定,冷冷的问道:“皇上还有何指教?” 苏泺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看了小橘子一眼,小橘子会意,将殿中其余人都屏退出去,带上了门。 晚书一直未动,苏泺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附在晚书耳边小声道:“朕若不先罚了他,回京后他下场只会更惨。” 苏泺说的是事实,晚书帮着方宴,他吃醋生气是一回事,更多的也是替方宴着想。 身边这么多人,难免不会有几个姜云的眼线,方宴失职在先,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做,只怕朝中那些老顽固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晚书细细想想,觉得苏泺说的有道理,可是想到方宴的身子,牢内潮湿阴冷,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去。 遂问道:“那皇上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苏泺听晚书话里话外都替方宴想着,酸道:“你何时对朕也能这么关心就好了。” 晚书被苏泺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对方宴确实过于担心了,只好干笑两声。 第151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苏泺无奈道:“先关上两天再找个由头放出来,这两天你不可再替他求情,你知道朕拿你没办法的。” 听了苏泺这么说,晚书就放心多了,至少方宴不会出什么大事。 当即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求情。 苏泺看着晚书现在的样子忍俊不禁,然后带着她出去用膳了。 用过午膳,晚书帮苏泺换了药,又给他脚上敷了药,这才将门关上出去了。 吩咐小橘子照看着苏泺,晚书偷偷去了牢房。 刚才看到方宴咳得太狠,地牢潮湿、通风又不好,她有些担心方宴的身体。 心脏已经不好了,若是再加上个肺病,那这往后一辈子可就得与药罐子打交道了。 晚书走后,苏泺躺在床上也没睡着,他心里很乱,犯人下落不明,甚至不知是否还留有活口。 失了这些人证,仅凭手上的口供,想要一举拿下姜云实在是太难了。 可如果不趁这个机会将他定罪,自己又露了真面目,回京以后处境会更艰难。 思及此,他决定再去犯人丢失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查到蛛丝马迹,便传了小橘子带路。 小橘子听说苏泺要出去,脸上尽显担忧之色,可看苏泺很坚定,也不敢阻止。 只弱弱问道:“需要通知梁大人吗?” “不用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小橘子忙招呼侍卫跟上,带着苏泺出去了。 晚书这边进了地牢,狱头一看是她,知道她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倒是很恭敬的问道:“梁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晚书面不改色的回道:“皇上命本官来问问方大人刺客的线索,带路吧。” 狱头见晚书说得坦然,不疑有假,倒是很热情的亲自将他带了进去,“梁大人,这间就是,您请。” 晚书顺着狱头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方宴斜靠在墙角,坐在一张破席子上,正闭着眼睛沉思。 待牢门打开后,晚书吩咐道:“我和方大人有话要说,你先下去吧。” 狱头答应着出去了。 狱头刚转身,晚书又补充道:“对了,拿些吃的进来。” 狱头也不敢怠慢,虽说方宴是犯人,但是毕竟是京城来的官,而且现在皇上还没给他定罪,便赶紧去准备吃的了。 听到牢门响,方宴都没反应,待听得晚书的声音,他才猛的睁开眼睛,身子抖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 晚书被方宴的举动惊了一下,忙问道:“你,没事吧?” 看清是晚书后,方宴笑着摇头,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说着还往晚书身后看了一眼。 “我一个人来的,你先坐好,我给你诊脉看看。” 方宴下意识的缩回了手,“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方宴从来不会这般避着自己,他这一躲反而引起晚书的怀疑,直接扑过去就将他手拉了出来。 方宴使劲往回收,一个劲的说自己没事。 晚书自然不信,强行给他诊脉。 这不诊不知道,一诊吓一跳,方宴的脉象虚弱不已,而且他最近劳累过度,心脏早已不堪重负。 晚书刚将手收回,方宴忙把手收了回去,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晚书的眼睛。 晚书看他这个样子,把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缓缓说道:“不碍事,最近追查刺客太累了,我先开个方子,一会命人给你送来,你记得趁热喝。” 听了晚书的话,方宴松了一口气。 其实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已经连续咳血三天了。 就是害怕晚书担心,才避着不让晚书给他诊脉。 这下听了晚书的话,倒是安心多了。 晚书看着方宴明显放松的表情,安慰道:“刺客那儿你不用担心,在这儿好好歇歇。” 方宴其实想说自己犯了罪,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嗫嚅一阵后道:“你要照顾好自己,侍卫中混有奸细,你们要多加小心。” 晚书郑重的点点头,小声道:“我明白。” 然后看着方宴将饭菜吃光殆尽,才回去了。 回到院里,看苏泺房门还闭着,小橘子也不在,以为二人都还在休息,自己也便回房去了。 想着方宴如今的病情,她连忙写了个药方,交代七月出去抓药,便趴在桌上睡了。 正迷糊做梦间,听得外边有人敲门,“梁大人,您在里面吗?皇上受伤了,你快去看看。” 皇上受伤? 皇上不是在房中睡觉吗?怎么会受伤? 应该是最近没歇息好,做噩梦了。 晚书继续趴着没动,可没想到紧接着下一秒房门被推开,有人用力拽着她手臂就将她从桌上拉了起来。 “梁大人,皇上重伤昏迷了,你快去看看。” 耳边再次传来同样的话,晚书抬头看了拽着她的侍卫一眼,问道:“你说什么?皇上受伤?皇上怎么会受伤的?” 侍卫简短的将苏泺去查刺客一事说了。 晚书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揉揉眼睛便跑了出去。 刚出房门,就看到整个院子被侍卫围得水泄不通,苏泺房门口还守着八人。 屋子里有丫鬟端着一盆血水出来,差点撞到晚书。 晚书不敢耽搁,三步并两步跑了进去,屋内死气沉沉的,小橘子跪在床边不断自责着。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成这样了?” 晚书冲过去问了一句,小橘子见晚书进来,忙让开了路,让她过去。 晚书靠近,只见床上的人儿浑身是血,眼睛紧闭,昏迷不醒。 她吩咐了一声“快去准备热水”,便细细为苏泺检查伤口。 苏泺的衣服被血水打湿,紧紧黏在身上,晚书唯恐扯到伤口,只好命人取来剪刀将衣服剪了。 看着苏泺大大小小的几十道伤口,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拿剪刀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是有多冷血、多狠心的人,才能下得了如此重手,将一个人伤成这样。 她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苏泺如今只能靠她了。 好不容易将衣服尽数除去,晚书开始处理伤口。 在这医疗落后的古代,清洗伤口是很难的事,没有消炎药,很容易出现感染。 尤其是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剑伤,一个伤口感染,很容易牵引到旁边的伤口。 而且流出的血均是黑色的,晚书也不确定是否有毒,她得先探究清楚,才敢用药。 小橘子一边帮忙,一边将苏泺如何受伤一事说了。 原来苏泺带人去了现场后,还没开始调查,就遭到了黑衣人的袭击。 对方早已埋伏在树林中,他刚现身,十几个黑衣人就围了上来。 带去的侍卫几乎全军覆没,苏泺和小橘子被黑衣人冲散。 小橘子还好些,对方只是痴缠。而苏泺那儿,黑衣人却是刀刀致命。 苏泺本就有伤在身,又被多人围攻,对峙之下渐渐落了下风,最终倒地不起,黑衣人才撤退。 晚书听得心惊胆战,半晌才咬牙问道:“和刺客是一批人吗?” 小橘子带着嗓音道:“据侍卫所说,这批黑衣人身手不凡,但从外形来看和劫走犯人的刺客不是一伙的。反倒是像……” “像什么?” “像刚出京时我们在林中遇到的那一批,他们似乎都是冲着皇上来的。” 听到这,晚书又给苏泺诊脉,果然是中了同一种毒。 她想起上次中毒后的症状,忙给苏泺吃了两粒清心丸,然后才写药方。 这北齐的杜鹃花虽艳丽,毒素却是不容小觑,稍有不慎就会令人致幻,从而导致人痴傻。 晚书不敢用药太猛,怕失血过多的苏泺身体承受不住,只能将药性减半。 抓药、熬药的事都交给七月去办了,晚书才开始为苏泺清理伤口。 她命人取了烈酒,用棉布沾湿在苏泺的伤口上轻轻擦拭消毒,然后才上止血药包扎。 等把所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理完后,晚书累到手臂都抬不起来了,肩膀酸得要命。 害怕苏泺有个万一,她半步也不敢离开床边,一直注视着苏泺的情况。 华灯初上,苏泺除了有微弱的气息外,依然没有醒转的迹象。 晚书静静的看着苏泺沉睡的脸庞,心里恨不得将黑衣人千刀万剐了才解恨。 可惜,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第二日,苏泺依然没醒。 第三日,还是没醒。 …… 直到第六日子时,握着他手的晚书感觉到了手指的颤动。 晚书正迷糊打盹,感觉到手心痒,她下意识的看了下手心,又急忙抬头朝苏泺看去。 只见苏泺嘴唇动了动,晚书大喜,惊呼道:“皇上醒了。” 眼泪夺眶而出,她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然后又柔声对苏泺道:“先不要急着说话,我们都在。” 冲进来的小橘子看着苏泺已经睁开的眼睛,跪下大声痛哭道:“皇上,您可醒了,吓死奴才了。” 晚书对小橘子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别激动,免得吓到苏泺。 小橘子这才住了口,然后递上了水。 晚书用汤勺将水送过去,苏泺轻轻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然后慢慢的咽了一口。 又喝了两口水,嘴巴不再那么干涩后,他才勉强能张口说话。 “我……这是……怎么了?” 声音很小、很沙哑,但晚书和小橘子都听到了。 “你受伤了,要好好休息,别乱动。” 苏泺听完,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个“嗯”字来。 说完,又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第152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小橘子吓得要大喊,晚书忙解释道:“没事,他这是太累了,让他睡吧,睡醒就好了,你去吩咐厨房熬点米粥。” 小橘子担忧的又看了苏泺一眼,答应着出去了。 晚书欣喜的替苏泺掖了掖被角,继续守在床边。 苏泺这一觉睡到了天亮,这次醒来倒是精神多了,能多说几句话了。 晚书陪着他闲聊,他说什么都顺着他,还给他讲了许多童话故事。 什么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灰姑娘等等,听得苏泺脸上也展了笑颜。 还问晚书这是不是她杜撰的,晚书摇头否认。 苏泺不信,硬说是晚书为了哄他开心,编故事骗他。 晚书无奈,一时半会跟苏泺也解释不通,也没再多加辩解。 又养了两日,苏泺能坐起来了,身上的伤口都渐渐结痂了,晚书每日给他擦几遍自制的清凉解毒药膏,生怕因伤口痒令他不舒服。 好在现下已是立冬时节,伤口没有发生感染,否则反复起来会很麻烦。 苏泺听说黑衣人和之前是同一波人后,倒是没多大反应。 他应该当时交手时就知道了,毕竟对方的身手都差不多。 晚书看着苏泺气得铁青的脸,生怕他将伤口绷开了,忙制止他动气。 “黑衣人和刺客都先放一放,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出奸细,否则对方不会这么快就得知你的行踪,早早设下埋伏。” 苏泺面容一凛,本想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想不到对方竟是想要他的命。 “让小橘子进来。” 晚书正准备出去喊小橘子进来,只听小橘子在外面求见。 苏泺让他进来,小橘子拿着一封信呈了上去,道:“皇上,京中来的信。” 这封信是刚刚到的,上面有太后的大印,小橘子收到后不敢耽搁,忙送了进来。 苏泺看见那熟悉的大印,甩了一下脸,才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着:“紧急军情,泺儿速归。” 苏泺看着熟悉的八个字,还有那刺眼的“泺儿”两字,将信用力捏成团,最后狠狠扔在桌上。 晚书看着苏泺铁青的脸色,犹疑的将信纸摊开看了一眼。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对苏泺的伤情只字未提,还催促他回京,这是想粉饰太平,还是说黑衣人刺杀苏泺她不知情。 莫非这事是姜云背着太后做的,可是想想太后和姜云的关系,姜云不可能对她有所隐瞒。 她偷偷看了苏泺一眼,见苏泺一脸愤怒,随时都要爆发。 想来苏泺也不相信,内心里一定觉得太后虚伪极了。 紧急军情? 朝中大事自己从未做过主,太后这么着急召自己回去,无非就是害怕自己调查奸细的事,会牵连他人。 “皇上,您没事吧?” 虽知没有亲情,但总有情分在,晚书看着苏泺一言不发,担忧问道。 静静的等了一会,苏泺才对小橘子道:“你去查探一下,京中出了何事?” 小橘子应下出去了。 晚书倒了杯水递过去,“喝口水顺顺气。” 苏泺接过一口饮进,苦笑一声,悲泣的问道:“是不是觉得朕很没用?” 晚书摇摇头,将手搭在方宴肩上轻轻拍了拍,“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你看我,被亲人当贱物卖了,找个男人被抛弃了,还被灌下剧毒,现在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 晚书说得很坦然,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悲凉,只有恨意。 自然,这些遭遇都是原身的,她心里只有恨,就算有悲哀,也是替原身觉得不值。 苏泺听完,将目光聚焦在晚书脸上,久久没移开。 相比晚书的遭遇,他这属实算不上什么,可还是替晚书感到难过。 想起在梁家时,梁家人的德性,真真难以想象面前这个女人小时候过得有多惨。 见苏泺定定的盯着自己,晚书不想他再为自己的事分忧,忙道:“我没事。咱们先考虑下回京的事吧。” “眼下刺客和黑衣人都无从查究,咱们是继续调查还是回京?” 苏泺也正思考着,如果找不到犯人,回京也做不了什么,可是继续留下来,又能有什么进展呢? 还未回话,只听得门外小橘子有要事求见。 “启禀皇上,边疆失守,胡老将军至今下落不明。” “你说什么?” 胡老将军,胡先庆,骠骑大将军,胡家世代忠君,长年镇守边疆,边疆也因此一直安稳,想不到这次却…… 苏泺和晚书大为震惊,尤其苏泺,这位老将军他只在年幼时见过两面,但是他的业绩却是听了不少。 每每有敌国来犯,他总能用兵如神,将敌军歼灭在城外,也因此得了个“战神”的称号。 这么多年都无事,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苏泺无法想象敌人有多厉害。 “是胡老将军下令开的城门,想不到引了鲜卑进攻。” “胡先庆?他竟有如此大的胆子,你确定是他?” 小橘子点头,“属下刚问过前来送信的侍卫,说胡老将军投靠了鲜卑。” “这……” 苏泺实在难以相信,三代忠君的胡家,这么多年胡先庆也没生过任何背叛之心,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投靠鲜卑了。 晚书知道苏泺在想什么,提醒道:“皇上,稍安勿躁,或许胡将军是被陷害的,你别忘了程实逃到了燕都城(鲜卑于大晋的最后一座城,属鲜卑境内)。” “你是说这事是程实在背后操纵,胡先庆被算计了?” 晚书点头又摇头,“眼下无证据,微臣暂时也说不好,不过以微臣对程实的了解,八九不离十。” 苏泺忽然想到了什么,挣扎着就要下床,还下令道:“马上命人准备,收拾回京。” 眼下不是和太后赌气的时候,如果再不回京调兵潜江,恐怕事态更难控制。 晚书担忧道:“你的身子,马车一路颠簸,能行吗?” 苏泺抖抖身子,无所谓道:“没事,扛得住。你帮我把伤口多包几层,咱们快马加鞭赶回去。” 晚书坚决不同意,“朝中有太后和诸位大臣在,咱们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必过于着急,你的身体本就不宜舟车劳顿,更遑论骑马。” 苏泺还想继续犟,被晚书严厉阻止了。 最终还是乘了马车回京,只是途中没怎么歇过,一路换了好几批马儿,昼夜不息的往京城赶。 晚书密切给苏泺把脉和检查伤口,一旦有碍,便让马车慢下来。 方宴被放了出来,苏泺令他留在卧龙镇,继续追查犯人下落,带罪立功。 晚书也留下了药房,嘱咐七月督促方宴按时服药。 五日后,马车缓缓踏入京城,离开了这么久,又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晚书忍不住拉开帘子往外看。 京城繁华依旧,河东的灾害对京城来说,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经过御马街,马车驶进了宫门,姜云率领文武百官在宫门口列队迎接皇上。 晚书抬眼望去,姜云脸上并无太多表情,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虔诚道:“老臣恭迎皇上回宫,皇上一路辛苦了。” 苏泺心里清楚姜云的所作所为,可看他把面子功夫做得足足的,也谦虚回道:“朕多日不在,宫中诸事皆由丞相操持,丞相大人也辛苦了。” 姜云一怔,忙回:“老臣不辛苦,为国分忧,是老臣份内之事。” 苏泺也懒得再跟他扯下去,直接道:““诸位爱卿平身吧!”” 说完径直绕过他,往内宫走去。 没走两步,便见太后身边的茶姑姑候在前方,拦住了道路,看向苏泺道:“奴婢见过皇上。” “姑姑请起,可是母后有什么事吩咐?” 茶姑姑道:“太后连日操持政事,累倒了,今晨起来还直呼头痛,这会刚喝了药睡下了,特差奴婢前来告诉皇上一声,太后不能亲自出来迎接皇上了。” 太后真病假病不知道,但是此举恰恰表明了她对皇上的不重视。 眼下这么多文武百官看着,苏泺作为儿子不仅不能露出不悦,还得假装关怀一番。 “啊,母后病了,朕这就去看看她。” 因着太后的病,再加上与鲜卑开战,原本的庆功宴也就取消了。 太后这是多怕苏泺的锋芒给自己造成压力,尽防他至此。 不仅对苏泺的功劳一字不提,还刚回宫就让苏泺折了面子。 苏泺去“看望”太后,百官告退出宫,晚书也跟着出宫回状元府去了。 一出宫门,就看到了等着自己的陶知礼和许子艺。 晚书也正想问问鲜卑来犯和郡主府建造一事,便向二人走了过去。 迎上去道:“两位,别来无恙啊!” 陶知礼哈哈笑着,许子艺也问候道:“梁兄,一路辛苦了。” 刚说完,就见一个宫人跑来跟他耳语两句,许子艺慌慌张张的和晚书告辞。 “梁兄,改日再到你府上赔罪,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说完,像陶知礼颔了一礼,便返回宫中去了。 晚书不解的看着陶知礼问道:“他这不刚出宫,怎么又……” 陶知礼笑得神秘莫测,“儿女家的事,由着他去吧。” 说着伸手就揽过晚书的肩头,“一路辛苦了,天冷,先上马车,回府说。” 儿女之事,莫非许子艺看中了哪家大人的女儿,或是人家女儿看中了他。 晚书还想再问问,却不防搭到肩上的“咸猪手”。 第153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她下意识的躲开了,打了个寒噤,干笑道:“是呀,这马上年关了,天也越来越冷了。” 陶知礼尴尬的将手收回去,随即上了马车。 陶知礼特意等他,又盛情邀请,晚书推辞不了,只好跟着一并上了马车。 “黑了,也瘦了,不过男子就该这样,整天顶着一张白嫩嫩的脸,像个女儿家似的,一点男子英气都没有。” 晚书张张嘴唇想解释,想了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讪笑。 陶知礼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一路上问东问西,晚书把此行的事都捡着重要的说了。 陶知礼见晚书对自己坦诚,对他又添了三分好感,眉眼间也多添了几分笑意。 马车直接到府门前停下,晚书随陶知礼一并进去,守门的小厮笑着喊道:“老爷回来了。” 陶知礼点点头,很快就有管家迎了上来,“老爷和姑爷回来了?夫人和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 姑爷? 陶知礼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这声姑爷喊得他心里甜滋滋的。 但是晚书就不一样了,她看了管家一眼,只见管家已经前头带路走了。 晚书又朝陶知礼看了一眼,陶知礼并未解释,应该是听错了,晚书安慰自己。 两人快步往正厅过去,只见府中下人排成两列,待晚书走过后,便听得他们在后面窃窃私语。 晚书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但听起来他们都很高兴的样子。 又绕过一个回廊,终于看见了陶夫人和陶青衣站在门口候着。 看见两人进来,陶夫人微微欠身,“老爷回来了,晚书也来了?” 前半句是对陶知礼说的,目光却一直凝聚在晚书身上,眉眼间全是喜色。 晚书回礼道:“见过夫人”,说着又转向陶青衣道:“见过青衣姑娘。” 陶青衣脸刷的红了,含情脉脉的回礼:“梁公子。” 说完就飞快的躲到陶夫人身后去了。 陶夫人见状也没多说什么,甚至陶大人也没骂她丢人。 晚书被簇拥着入席,一旁的陶知礼估计是问了管家找到陶青元没,管家摇头。 陶知礼气得低吼一声:“这逆子……” 见陶夫人给他使眼色,他才住了口没继续说下去,换了脸色招呼晚书吃东西。 这一大桌子菜都是精心准备的,几乎全是晚书爱吃的。 回京这一路上昼夜赶路,就没好好吃顿好的。 晚书这个吃货,见到美食也就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起来。 陶夫人不住的给他夹菜,又喧寒问暖一番,倒是令晚书有些不自在。 陶青衣一直偷偷看她,小脸粉扑扑的,一副害羞状,这和当日在梁府见到时完全不一样。 又想起当日自己忙着赈灾拒绝了她,今日陶知礼和陶夫人又对自己这般上心,以及刚刚管家说的什么姑爷。 晚书一下子被吓出一声冷汗,合着今日自己是入了个鸿门宴啊。 她看着一桌的佳肴,也没了吃的心思,纠结着该如何同陶青衣把这事说开? 直接表明女儿身? 太冒险了,眼下苏泺自顾不暇,方宴又不在京中,万一传扬出去,自己大仇未报就毙命,怎能甘心。 可若不说开身份的事,又该如何给陶家一个交代? 陶青衣一门心思扑在自己身上,该如何是好? 晚书愁得一个头两个大,早知道回京这么多麻烦事,就不回来了。 陶夫人见晚书发呆,出声道:“这孩子是不是太累了?用完膳就先去歇着吧。” 晚书巴不得快些离开,听得陶夫人这般说,忙回道:“多谢夫人好意,晚辈确实有些乏了,今日就先回了,改日再来府上叨扰。” 陶夫人拦住她,“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客房,今晚就在府中歇着吧,反正你和青衣的事也快了。” 晚书眸光迅速扫过三人,见陶知礼和陶夫人脸上笑意盈盈,陶青衣低着头,还真被自己猜准了。 尤其陶夫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那就更不能留了,她连连摆手拒绝,“不可不可,晚辈这就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说着,慌慌张张的就出了客厅,往外走去。 陶夫人在后边喊着,陶知礼看着桌上的菜,气恼道:“这年轻人毛躁,刚立了点功就来我这摆谱了,我还没开口说正事呢,就这么走了,一点礼数都不懂。” 陶青衣听得这句,瞪了她爹一眼,追着晚书出去了。 陶夫人拦着陶知礼,劝道:“算了,年轻人脸皮薄,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脸皮厚得像城墙。” “那还不是你催着说好日子就这一个月内,要在年关前把青衣这婚事定下来,否则我急什么。” 陶夫人赔笑道:“好好好,是我不对,可老爷,咱也别吓坏了人家,晚书才刚回京,过两日再提也行。” 陶知礼这才转身进去,坐下端起碗筷,“吃吃吃,再不吃都凉了。” 陶夫人陪着坐下,陶知礼又问起陶青元的事,陶夫人只说跟朋友出去了。 “以后得看紧些,别什么狐朋狗友都交,成天正经事不做就知道贪玩,赶明儿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他也该成亲了。” 陶夫人忙一旁应着。 话说晚书刚到陶府门口,便被陶青衣追上了。 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陶青衣,晚书也喘着粗气道:“青衣姑娘,今日实在对不住,改日再来府上赔罪。” 陶青衣摇摇头,红着眼睛问道:“你心里就真的一点都没有我吗?” 这话说得很委屈,也带着不甘心。 晚书看着她这个样子,想起上次她极端自尽的事,还是打算跟她实话实说,免得这傻丫头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至于有什么后果,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她硬着头皮,严肃道:“青衣姑娘,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陶青衣看晚书一脸认真,点了点头。 晚书想了想,带着她找了个酒楼的雅间坐下了。 陶青衣不明所以的跟了来,看着这幽静私密的雅间,有些急躁,一进屋就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可别想着故弄玄虚,本姑娘不怕你。” 晚书给她倒了杯水,事实一路上她也还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和陶青衣说? 见陶青衣有些不耐烦,她只好痛下决心,豁出去了。 晚书站起来,检查了一下门窗,然后脱下了外衫。 陶青衣见晚书动作,吓得连连问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我告诉你,就算我爱慕你,也不会做那种不要脸的事,你再脱我就喊……喊人了。” “青衣姑娘,你误会了。” 晚书边说边走近陶青衣,拉起她一只手,探进了自己胸口。 “我只是想告诉你,其实我也是女儿身。” 陶青衣怔住了,被晚书拉住的手迟迟没动,她不相信的看了晚书一眼,然后才将手抽出。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是女儿身?我……我……” 说完,陶青衣捂着脸推开门跑出去了,晚书想追,奈何衣服没穿好。 等整理好衣服,再追出去,陶青衣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晚书拉住一个送茶水的小二,急急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红衣姑娘?” 小二点头,然后指了指酒楼门口的方向。 “多谢”,晚书头也不回的说完就追过去。 因跑得着急,刚到酒楼门口还撞到了一个人,晚书也没顾上看看对方是谁,说了句“抱歉”就往门外去了。 对方的小厮本想拦住晚书,被那主子拦住了,他看着晚书的背影,嘴角咧了下,奸笑道:“走,咋们看看去。” 小厮不明所以,但主子走了,他也只好跟上。 所幸陶青衣是哭着走的,晚书问了两个路人,倒是问到了陶青衣走的方向。 晚书一路疾追,终于在一家酒坊门口把买酒的陶青衣追到了。 远远的陶青衣就看到了她,酒都没拿撒腿就跑。 晚书喊她:“陶青衣,你站住,我还有话没对你说完。” 平日里晚书都是姑娘长姑娘短的称呼她,这连名带姓的喊,倒是让陶青衣懵住了,她脚步顿了一下。 这刹那的时间,晚书就追上了她,紧紧拉住她手臂,没再让她跑掉。 陶青衣甩了两下,见没甩掉,也只好作罢。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彻头彻尾的笑话,好不容易动了情,付出了真心,却换来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又想起自己还穿过晚书的衣服,更觉得恶心。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恼,她歇斯底里的喊道:“梁晚书,你到底还想怎么羞辱我?” 说完,就在大街上坐下失声痛哭起来。 晚书也慌了,放开了她手臂,掏出帕子给她擦擦眼泪,真诚的道歉道:“青衣姑娘,我真不是有心骗你的,这中间有很多无奈,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跟我去个地方,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陶青衣哭得更大声,晚书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又怕陶青衣情绪失控说漏了话,只好先将她骗走。 奈何陶青衣任死理,坐着就是不动,尤其周围的人还起哄,“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欺负姑娘家呢?” “是呀,看这姑娘哭得多可怜……” 听着这些话,陶青衣心里得到了暂时的平衡和安慰,更不肯跟晚书走了。 晚书也不能当着满大街的人将她打晕带走,何况自己也带不动她。 真是头疼,早知道事情会发展至此,就不该如此冲动告诉她自己女儿身这事。 第154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正当晚书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人群中走出来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来人晚书认得,是群芳楼的花姐,只见她径直朝二人走了过来。 花娘是认得自己女儿身份的,晚书不知她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紧张的看了她一眼,便背过了身。 哪知花娘绕过她,直接蹲在了陶青衣身边,说道:“哟,还真是陶姑娘,我就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陶姑娘,你上次在店里订的胭脂有货了,就这两日你得空去取一下啊。” 说着还不忘看了晚书一眼,朝晚书使了个眼色。 晚书感激的看着她,努努嘴,口型喊了声“花姐”,花姐也没和她说话,拉着陶青衣站了起来。 陶青衣听到胭脂,顺势也跟着花姐起来了,擦擦眼泪,反问道:“这回还是只有一盒吧?” 花姐点头,“但凡是精贵的东西,都是限量的。你是不知道,这几日好几位夫人盯着呢,若不是陶姑娘你早早交了定金,我还真怕守不住了。” “今儿个孙大人的夫人因为这盒胭脂,还差点在我店里闹起来呢,本还想着你再不来,我明日就差人给你送去,想不到今日这么巧就遇上到了,要不你跟我去一趟?” 陶青衣心仪那胭脂许久,听得花姐如此说,把刚刚的不快暂时抛诸脑后,跟着花姐就走了。 晚书对花姐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花姐做生意果然有手段。 例如这胭脂,她都说了是陶青衣早早定下的,又只有一盒,那就不可能再拿出来展示给别人。 刚刚说的那什么孙夫人估计也是她胡乱编排的吧。 不过她能把陶青衣从这街上带走,也算解决了自己的困境,晚书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跟在两人身后也一并走了。 花姐一路上只顾着和陶青衣讲胭脂的好处,也没搭理她,仿佛二人从未见过。 晚书挺诧异的,花姐知道自己的身份,刚刚分明也认出了她,为何要帮自己隐瞒身份。 既然想不出,也只好远远跟着,一会找个机会问问。 花姐的胭脂铺子位于群芳楼的斜对面,利用这些姑娘来做活招牌,花姐生意可谓是日进斗金。 胭脂铺子名叫“凝香阁”,寓意铺子里的胭脂都是上等货,用了以后肌肤凝脂如雪,白玉如膏。 陶青衣似乎是这店里的常客,径直跟着花姐就进去了。 晚书以为像她这样一个顽皮如男子的姑娘家,对这些东西应该是毫无兴趣的,哪知为盒胭脂,竟就把前头的事情忘记了。 一进去,花娘就唤了个人带陶青衣去取胭脂,自己则转身对晚书小声道:“公子,跟我来。” 晚书不放心的看着陶青衣进去的身影,花娘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晚书这才跟着花娘走了。 花娘将晚书带到了二楼的一个厢房里,仔细检查了门窗后,才对晚书道:“姑娘,这段时日你可让我好找。” 晚书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花娘,“花姐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花娘又紧张的往门外看了一眼,接着便开始脱起了衣服。 晚书下意识的将脸别过去,她想不明白花娘到底要干什么? 只好静观其变。 花娘将衣服脱得只剩肚兜,才对晚书道:“姑娘,你快帮我看看身上。” 晚书朝花娘身上看了一眼,妈呀,只见花娘上半身一块一块的红斑,有些貌似还破了皮。 晚书大惊失色,问道:“花姐,你这是怎么弄的?” 花娘将衣服穿好,无奈道:“实不相瞒,是之前你给的那个敷脸粉包,用完以后姐妹们都觉得好,便央着我多配些。” “一开始我按着你给的那个配的,用完也挺好的,后来有姑娘身上有黑点,便也用了,没想到用完肌肤越来越好了。” “其他姑娘也纷纷跟着效仿,我看了觉得挺好的,便自己也用了,哪知后来就成这样了。” 晚书听到这,已经大概明白了,花姐年龄大了,肌肤自然不比那些小年轻,想着改善一下,没想到却弄巧成拙了。 “那你用了几回,有没有找大夫看看?” 花娘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道:“我一共用了四回,后来也找大夫看过,那大夫看到后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说我这病会传染,还会死人。” “一开始我也每天担惊受怕的,后来和姑娘们接触多了,问过她们都没异样,我便觉得那些大夫都是庸医,索性也就不找他们了。” “我实在没办法了,就满京城打听你,却没一个人认识的。直到今日在街上看到你,我……” 说着说着花娘抽泣起来,拉着晚书手臂道:“姑娘,你一定有法子的对不对?” 晚书觉得花娘这是过敏了,但也不确定,只好再检查一次,“我再看看,全身都有吗?” 花娘点点头,为了变美,自己确实是在全身都用了,只不过没有全身溃烂,而是一块一块的。 花娘再次脱下衣服,晚书细细查看一番,确定是粉尘过敏,只是得先找到过敏源才能对症下药。 她看花娘穿戴好,便道:“好了,你把配方写下来我看看。” 厢房内就有平日用来记账的纸笔,花娘很快就写了下来。 晚书看着这单子,和自己配的无甚区别,不免有些奇怪。 而且按花娘所说,其他姑娘用了都没事,怎么偏偏就她一人过敏了? “你在脸上用过吗?” 花娘点点头,“用过,没有问题我才用在身上的。” 晚书一时琢磨不出原因,又记挂着陶青衣,只好对花娘道:“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原因,待我回去分析分析,再帮你治。” 花娘听得晚书答应帮她,高兴的对晚书千恩万谢。 晚书一笑而过,不过却叮嘱花娘不要将自己女儿身的事说出去。 花娘笑着回道:“姑娘放心,放心。” 晚书看她答应得真诚,又想着她有求于自己,便放心的出门了。 临走,想起自己带着给苏泺制作的清凉膏还有两瓶,也给了花娘。 “这药膏抹在身上,可以舒服很多,切记不可再用手挠,否则就算治好了也会有疤痕。” 花娘接过,笑得更开心了。 二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楼,晚书还在楼梯上就看到在下面挑选饰品的陶青衣。 她脚步轻盈,走近陶青衣才道:“这耳环很衬你,还有这手串……” 陶青衣听得这声音,整个人一惊,将手中的手串给丢了。 手串是纯玛瑙打造的,掉地上珠子撒了一地,一旁的店员赶紧蹲下身去捡。 陶青衣却盯着晚书恨恨道:“你怎么在这?” 合着,她不知道自己跟着来了。 晚书一时语塞,然后脑子一转,“我不放心你,就跟过来看看。我……我送你回去吧?” 陶青衣一把推开她,“我不需要你假好心,你这个伪君子,你给我滚。” 晚书一个趔趄撞到了一旁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的是各种名贵的首饰,眼瞅着就要砸下来。 花娘惊呼一声:“小心……” 晚书躲避不急,架子稳稳当当的砸在身上。 花娘首先冲过来,扒拉着晚书身上的东西,担忧道:“公子,你没事吧?” 跑到门口的陶青衣听得动静,回头看见被压在架子下面的晚书,脚步顿了一下,又跑回来对晚书道:“你傻呀,不会躲开吗?” 晚书看着陶青衣的担心自己的样子,强忍着疼痛,咧着嘴笑了。 陶青衣拉着她,道:“你还笑,砸死你算了。” 晚书笑得更开心了。 架子被移开,晚书被扶起,活动了身子,除了右脚膝盖被砸破,其他地方还好。 花娘着人请大夫,晚书忙阻止道:“不打紧,我回去处理一下就好。” “只是地上这些宝贝怕是只有四成能用了,花姐……” 晚书话没说完,陶青衣便抢先开口道:“我赔。” 花娘忙道:“不打紧不打紧,公子还是先去看大夫吧,这儿我来处理就好。” 晚书道:“花姐放心,不会让你亏的。” 说完,便由陶青衣扶着出了“凝香阁”。 陶青衣雇了辆马车,坚持要将晚书送到医馆。 晚书拒绝不过,只好再次提起自己的女儿身份。 果然说到这,陶青衣又开始生气了。 “青衣姑娘,这事确实是我错了,可是我真有不得已的苦衷。” 晚书看了下紧紧扶着自己的那双手臂,“我知道你其实很关心我,你只是气不过我骗你了这么久,你要打要骂都行,只要你能开心就好。” 陶青衣甩开手臂,“哼,本姑娘才不关心你。” 晚书不防她松开自己,身子一歪,差点再摔倒。 陶青衣见状,叹了口气,又扶住了她。 “你看你,分明是关心我的,就是不肯承认。” 陶青衣嘴犟道:“才没有,本姑娘是怕你讹上我,否则才不管你的死活。” 晚书闷笑一声,也不继续拆穿她,只问道:“那你还生我气吗?” 陶青衣想了想,良久才道:“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又是如何考上状元的?” 晚书想着要从哪开始说起才合适,一时敛了脸色没开口。 陶青衣见她迟迟未答,以为她不想说,赌气道:“哼,不想说算了,我这就把你身份说出去,看你怎么办?” 说着,她就掀开了帘子,大喊道:“大家快来看哪,今年的状……” 第155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晚书吓得忙捂住她的嘴,“住嘴,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只是在想要从哪里开始讲起。” “还有你得答应我,这件事你不许说出去,和谁都不能说,包括你爹娘和你哥哥。” 陶青衣听得晚书语气很严肃,愣了下才摇头道:“我不说,我保证谁都不说,你说了我就烂在肚子里。” 晚书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这事说来话长,快到你家了,天也晚了,明日我再跟你说,否则一会你爹爹找来,我……” “没事,我今晚住你府上,反正又不是没住过。我爹那边派个人回去说一声就行了。” 好像也没什么不行,只是,晚书真的很累,很想好好睡上一觉,补补眠,养养神。 看着陶青衣誓不罢休的样子,她不甘愿的点点头,“好吧。” 马车绕过陶府,直接在状元府门口停下。 门房听见声音,赶紧进去通传了,易寻一瘸一拐的带着府中下人出来迎接。 “老爷,你可回来了。” “老爷这是受伤了,要不要紧,奴婢去请大夫……” 晚书摆摆手,“不碍事,都下去吧,给陶姑娘准备一间客房,再备些宵夜到我院中。” 下人忙让出路,陶青衣扶着她回了小院,才帮着检查伤势。 既然知道了,晚书也不避讳陶青衣,在她帮助下脱了里衣,看了下身上,除了手臂和背上有些淤青,还有右膝盖破皮外,其他地方都无碍。 陶青衣看着晚书白嫩嫩的皮肤上多了几块青色的印迹,还有还在流血的膝盖,心疼问道:“疼吗?” 晚书看着快要哭的陶青衣,“傻丫头,这点小伤算什么。你去帮我把那个箱子抱过来,帮我上药。” 陶青衣难得的乖顺,走到柜子旁将晚书的药箱搬了过来。 然后照着晚书的吩咐,取出药瓶帮晚书的背上上了药。 晚书给膝盖消毒后,洒了药粉包扎好,便躺下了。 陶青衣收拾好屋内,便坐在床边陪着晚书。 逃不过陶青衣的“求知欲望”,晚书将自己为何要女扮男装的事从头说了。 在说到自己被姜艳秋陷害时,陶青衣气得龇牙咧嘴,“我就说这女人不是好东西,上回就想着找你麻烦,下次再遇到她,我一定……” 晚书制止道:“可别,她这个人工于心计,你别去招惹她,她带给我的伤害,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加倍还回来的。” 陶青衣不服气,“她不过是仗着她爹,我爹也不差啊,我不怕她。” 晚书提醒道:“你忘记上次被卖进秦楼的事了?” 陶青衣后知后觉的道:“你……你是说那件事情,是姜艳秋做的?” “不然呢,你想想,这么多年你在京城有人敢对你动手吗,偏偏你帮了我,惹恼了姜艳秋,就出事了。” 陶青衣恍然大悟,“晚书姐,你放心,这以后你的仇人便是我的仇人,这姜艳秋心肠如此歹毒,我一定会帮你的。” 晚书姐?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叫她,晚书看着眼前这个说风就是雨的小姑娘,突然笑了。 笑得很难受,心里像是堵了一块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 下一秒,眼泪不受控制的就顺着眼角流下来。 盯着她的陶青衣自然发现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慌忙道:“怎么了?晚书姐,你别哭啊,是不是伤口疼?还是我说错话了,我……我跟你道歉……” 陶青衣语无伦次的说着,又帮晚书擦眼泪。 晚书听得她这么说,心头更为感动,使劲摇着头,道:“没事,就是这些事压在心里太久了,说出来后舒坦多了。” 陶青衣有些没听明白,不过知道不是因为自己说错话,心也放松下来。 晚书吸吸鼻子,擦了一把眼泪,笑着问道:“还生我的气吗?” 陶青衣摇摇头,听完晚书的故事,她真是太佩服眼前的这个女子了。 若换成自己,哪承受得了这么多。 只是她也为晚书担心,“晚书姐,姜艳秋屡次找你麻烦,会不会已经知道你身份了?” 晚书摇头,这点她很自信,姜艳秋如果知道她就是梁婉淑,估计早就把她杀了,哪还会留着她。 看着陶青衣一脸的担心,晚书宽慰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在没报仇前,我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的。” 陶青衣一脸真诚的道:“嗯,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尽力的。” “嗯”,晚书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也不敢真让陶青衣帮什么。 这丫头单纯,不能把她牵扯进来,免得她跟着受累。 不过照她的性子,不让她帮忙她是闲不住的。 只能想办法让她去做其他事,分散注意力。 “青衣,眼下就有个事要你帮忙?” 陶青衣答应得很干脆,“晚书姐,你说。” “你以后还是叫我梁公子吧,免得隔墙有耳,被人听去了不好。” 陶青衣做了个“嘘”的嘴型,谨慎的往门外看了一眼。 晚书忍俊不禁,“好了,别紧张,这儿没人随便来,你先听我说正事。” 陶青衣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认真的看着晚书。 晚书这才问道:“你爹娘是不是想让你嫁给我?” 陶青衣脑子一转,“对呀,晚书姐,我嫁给你,这样就算别人真查到什么,也不会轻易怀疑你了。” 晚书被这话呛了一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让你跟你爹娘说说,你……你就说发现我品行不端,你不想嫁给我了。” 晚书把心一横,将自己的人品也豁出去了。 陶青衣不解的问:“为什么呀?我嫁给你不是更好吗?这样我还可以帮你一块对付他们。” 晚书想了想,胡乱编了个理由,“你想想,咱俩要是成亲了,是不是就得有孩子,若是没孩子,别人不是会更怀疑吗?” 谁想,陶青衣根本不在乎,回道:“没事的,到时候就说我不会生。再说京城这么大,谁天天盯着咱俩生不孩子……” 晚书吓得忙捂住她的嘴,这姑娘可真敢说,这可是古代,不能生育对女子可是大事。 “这话不能瞎说,否则我就不让你帮忙了。总之,我是不会娶你的,你若是不说,明日我就去找陶大人说个清楚。” 陶青衣见晚书生气了,只好妥协:“好吧,好吧,我去说。可我要这么说了,爹娘以后就不准我来找你了。” 晚书本来就是想要这么个结果,报仇的事很凶险,她自己都没把握,更不能把陶家拉下水。 尤其现在缺了程实的罪证,她更担心程实回京后夹私报复。 要是明着来还好,若是背后补一刀,她还真招架不住。 可是对着这个一心为自己着想的姑娘,她又不能把话说明了。 只好劝道:“不会的,你爹娘都是明理之人。” 陶青衣却不相信,想想那个成天板着脸的爹,心里都发怵,她摇头,想着更好的解决办法。 晚书也头疼想着怎么把她劝回去。 突然,陶青衣拍了下脑袋,笑道:“有了,不能叫你姐,我可以认你当兄长啊,这样爹娘就不会拦我了。” 晚书听完,差点没吐血,她“咳咳”几声,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陶青衣点头如捣蒜,“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难道你还嫌弃我给你当妹妹,我可是当朝尚书千金……” “我……我不是嫌弃你,只是你自己已有兄长,你再在外面认一个兄长,你爹娘能同意吗?” “这你不用管,只要你答应,我爹娘那边我去说。” “我……我不是不答应……” “你不想多个妹妹也行,那就多个娘子,我现在就回家跟爹娘说我要嫁给你。” “好,好,我答应你,答应你,妹……妹妹。” 陶青衣一脸得逞的奸笑,气得晚书抓狂想打人。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陶青衣才打着哈欠回房休息去了。 晚书送走陶青衣,想想这一日发生的事情,真的是觉得不可思议。 从入宫、出宫到陶府,再到凝香阁,最后回到府上,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她翻了个身,很快便坠入了梦香。 第二日晚书上早朝时陶青衣还没醒。 晚书吩咐易寻照顾好陶青衣,自己便打着呵欠出府了。 昨晚聊得太晚了,天气又冷,这会天上还有星星呢,就又要去早朝。 晚书捧着暖袋,靠在轿子里就昏昏欲睡。 她本想着借由受伤一事告假的,可想到还要进宫给苏泺把脉,便挣扎着起来了。 刚下轿子,就看见许子艺过来打招呼,“梁兄,昨日对不住了,本来是要为你接风洗尘的,谁想临时有事……” 许子艺说着将头低下了,晚书看出了他有些不对劲。 忙戏谑的追问道:“我这出京一趟,看来许兄是有好事发生了?” 许子艺的脸刷一下红到了脖子根,腼腆道:“还得多谢梁兄,我才能得到郡主的赏识。” 郡主?段月蓉? 晚书没想到是她,本还以为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可是她和段月蓉素昧平生,感谢她从何说起。 “开宫门。” 晚书还欲再问下去,只听宫门那传了声音出来,只好暂且作罢。 百官拍成文官、武官两列,整齐划一的往前走去。 第156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宣德殿中,文武百官依次站好,静候太后和皇上驾临。 刚刚在外面天黑没注意看,这会进了殿,晚书探头往前看去,程实果然没在。 不知道一会姜云为首的人会不会找皇上要人,毕竟一同去的,却不见回来。 正想着一会怎么应对,只听殿前太监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等了会,没听到“太后驾到”四个字,晚书朝苏泺身后看去,太后确实没来。 她有些意外,以往的早朝太后是不会缺席的,莫非真的病得很重,起不了身了。 正胡乱猜疑着,只听得耳边震耳欲聋的高呼“皇上万岁”,晚书慢了一步,跟着跪下去。 跪一下本不要紧,但晚书膝盖有伤,这一时忘了,跪下去的时候只觉得整条腿都撕裂开了。 她脸疼得扭曲,苏泺一直注意着她,自然也看到了。 但是当着满朝大臣,又不能出口慰问,只盼着朝会快些结束。 “众位爱卿平身。”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站了起来。 “今日太后身体抱恙,不宜上朝听宣,众位卿家有事便启奏吧。” 昨日在宫门前,茶姑姑的话大家也都听到了,是以对太后没上朝,大家都觉得正常。 于是,大臣们纷纷递了折子上去。 其中一位大臣仿佛对赈灾一事挺感兴趣,便道:“听说此次赈灾,皇上和程大人、方大人、梁大人三位大臣做得极好,颇受百姓赞誉。” “不知皇上可否跟我们做臣子的讲讲,传授些经验?” 让皇上给臣子讲故事,还是在早朝议政事的时间,这人若不是不怕脑袋搬家,那就是真的没把皇上放眼里。 果然,这话一出,有好几位大臣都附议着要学习经验,说着为朝廷以后做表率,实则就是想查纰漏。 晚书看苏泺为难的,站了出来道:“诸位大臣若对此事感兴趣,不妨退朝后,到我府上,我给大家细细讲讲。” “你,就你一个小小的侍郎……” “是呀,就你讲的有人信吗?” “你也配给我们讲……” 晚书听着这些讥讽的话语,气得要死,可也不好当场翻脸。 只对着大家道:“诸位大臣,大家同僚一场,说话何必如此尖酸,好歹我也陪着皇上一同经历了这次灾害,怎么就不配讲了?” 众人一脸鄙夷,对着晚书指指点点。 晚书知道这些人是妒嫉,朝廷有难的时候,一个个当缩头乌龟,如今祸患解除了,便看不起人了。 她还想回嘴,却看到许子艺偷偷对她摇摇头。 同窗三载,晚书了解许子艺的性子,如果不是对自己不利,他不会阻止自己的。 晚书住了嘴,她想想刚刚大家的话,这些人分明是想借故激怒她,只是不知道他们用意是什么? 正想着,朝臣中又有一人出声道:“说到一同赈灾的,怎么就只有梁大人陪同皇上回来了,其他两位大人呢?” “是呀,程大人和方大人都没见到,他俩怎么没一起回来?” 晚书正好朝苏泺看去,本想看看他怎么说,却刚好看到文官为首的姜云嘴角轻笑了下。 原来,还真是被安排好的,这些人是故意发难。 “朕派他们去办事了。” 苏泺简单的说了句,给了晚书一个安心的眼神。 晚书会意,也便不再说话。 “不知皇上派他们去做什么了?” 居然还有人问出这话,苏泺你这个皇帝当得真够窝囊的,晚书心里发出一丝苦笑。 “边疆告急,胡老将军失守,下落不明,朕命他们去调查了。” 苏泺说出这话,晚书眼睛亮了一下,真想替他鼓个掌。 原来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只不过为了激怒自己和苏泺,好让苏泺或是自己直接说出程实的罪状,这样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自己和苏泺可是大大的不利。 还好,苏泺没有上当,运筹帷幄,将事态控制好了。 此事,一直静观其变的李大人站了出来禀道:“皇上,胡老将军镇守边关三十余年,鲜卑多次在边城挑衅均落荒而逃,不知此次怎么就失守了?” 苏泺还未出声,就有一名武将出来道:“胡老将军早已年过花甲,再加上这些年对鲜卑早就放松警惕,失守是必然的。” “我看呀,这边疆是时候换将领了,胡家气数已尽……” “放你娘的狗屁,胡家为保我大晋疆土,世代忠烈,岂容你如此诋毁。” 先前的武将叫马精杰,是太后娘家的侄儿,骠骑营的首将,在军中一向仗着太后作威作福,自然也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在朝堂上一向是挺高调的,文官的事掺和不进来,但凡遇到武将的事,便目中无人,什么话都敢讲。 后这一位是禁军统领冯奇,和胡家有点亲戚关系,听得别人诋毁胡家,第一个站了出来为胡家出声。 马精杰听到有人敢当众骂他,直接在朝堂上就动起手来,一拳砸向冯奇的脸上,“你说什么?” 冯奇也不是吃素的,反手打了回去,旁边的人生怕被两人打到,纷纷退开了。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直到把对方打得口鼻流血还没停下,苏泺当场叫侍卫将二人分开,拖下去各打了一百板子。 这一顿板子下来,两人都骂不出来了,各自被送回府修养,不过梁子算是结下了。 此时,朝堂上重新归于平静,大臣们看着苏泺,仿佛不认识似的,心里都暗自盘算着要不要再冒然出头。 在他们往常的认知里,皇上一向是贪玩、不谙世事的。 哪知一出手居然这么狠,而且大闹朝堂,打一百仗是朝廷律法规定的。 苏泺其实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一举动能震慑百官,见朝堂归于平静,便开始好好的议事了。 没了那些胡搅盲缠的,议事也顺利多了。 姜云铁青着脸,见事态越发不对,之前和几位大臣说好的发难,如今他们都不出声了。 看着朝堂上君臣和谐,尤其苏泺选定了出征的将领,他更是着急。 他虽是丞相,奈何一言顶不过其他人的百语,只好招了旁边一小太监来小声耳语几句。 晚书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叫了小太监,小太监便跑出去了,不知他要做什么,只不断想着对策。 没一会,那小太监回来了,嘴里嚷着:“不好了,不好了,太后晕倒了。” 晚书听完放松下来,心里讥讽一声,想不到堂堂一个丞相居然用这手段。 殿内议政声戛然而止,苏泺立马起身,焦急的盯着那小太监问道:“母后怎么了?” 小太监跪下,回道:“太后刚刚喝完药晕过去了。” 苏泺担心的样子真是做得到位,若不是晚书知道其中,怕是也要被他那表情骗了。 苏泺担忧的往外走了两步,看了眼下面的大臣,又绕了回去,为难道:“快传太医去看看,朕处理完政事就过去。” 姜云见计策落空,忙道:“皇上,太后龙体要紧,皇上还是先去看看吧。” 苏泺这次没动了,看着姜云反问道:“可这国事还没议完呢?朕……朕如何丢下……” “这儿有老臣在,皇上不必担忧。” “好,好,那就交给丞相了,朕先去看看太后。” 姜云心里舒了口气,现在他只盼着苏泺快点走,别掺合进这政事中。 哪知苏泺走了两步又返了回来,直接下令道:“穆将军,出征刻不容缓,你先去校场点兵吧。” 本来姜云就是要阻止穆将军出征,眼看着苏泺要走,他有机会更改出征将领了,谁知苏泺突然来了这么一手。 苏泺看着穆将军退下,才去了后殿。 出征将领已定,也没什么大事可议了,姜云气得拂袖便走。 其他大臣见状,也纷纷跟着出宫去了。 晚书想着要去给苏泺诊脉,便留到了最后。 哪知,陶知礼也跟着等到了最后,见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凑近问道:“晚书,青衣这丫头还在你府上的吧?” 晚书脑子“嗡”一下,随即换了笑脸,点头道:“我出门那会是在的,不过这会应该已经回府了,她说有大事要和大人你商量。” “姑娘家名誉总归是要紧的,你既对青衣有情,更该爱护她的名节,还是抓紧挑个时间上门提亲吧。” 陶知礼难得的一本正经,捏着嗓子小声道。 晚书神秘一笑,“陶大人误会了,下官和青衣并不是大人想得那样。皇上那等着召见,下官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给陶知礼再问的机会,疾步往养心殿去了。 陶知礼看着晚书的背影气得跺脚,昨日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还想着找了个好女婿,怎么今日就变了个人呢? 他气冲冲的回了府,一进门就问道:“小姐回来没?” 门房告诉他,一早就回来了。 他又气得骂骂咧咧的直奔陶青衣的阁楼去。 陶青衣刚进屋,准备换身衣服,然后去给陶夫人请安。 哪知,陶知礼就到了。 “你这逆女,居然如此不知羞耻,我陶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边说着边“啪”一个耳关打了过去,直打得懵圈的陶青衣耳朵一阵嗡嗡响。 她有些不解,昨晚明明派人回来跟父母说了留宿梁府,他们也没说不同意啊,怎地今日父亲一进门就说自己不知羞耻。 委屈的泪水顺着脸颊留下,她质问道:“父亲这话什么意思?父亲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求父亲明示女儿做错了什么?” 第157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陶知礼看陶青衣不认错,还跟自己顶嘴,更气了,“做错了什么?你还有脸问做错了什么?我问你,你昨晚去哪儿了?” 陶青衣如实回道:“梁府。可是父亲明明是同意……” “你还敢说我同意,你给我跪下。” 陶青衣不服气,本来都准备好一套说辞,让他们同意自己认晚书为异姓兄长,哪知莫名其妙就被打骂了。 陶知礼见她不听话,抬起手臂又要打,陶青衣这次没躲,反而将脸凑了上来,瞪着眼珠子看着陶知礼。 陶知礼看着陶青衣那高肿的半边脸,最终还是忍住了,将手慢慢收了回来。 父女俩对峙半晌,陶知礼才吩咐下人:“来人,将门锁上,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小姐离开房间半步。” 下人一脸懵的去取锁了。 陶青衣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陶知礼没给她答案,只是看着房门上了锁,才转身愤愤的离开了。 陶青衣一直处于懵圈状态,直到房门落锁的那一刻,她才开始反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凭什么把我关起来?” “你个不讲理的老头子,每次只会拿家里人出气,有本事你去对付外人啊。” 陶青衣并不知道今日她口中的外人是晚书,她以为陶知礼是在朝堂上和人说理说不过,才回家拿她出气。 以往这样的事也有过,小时候是她母亲,后来不是她哥便是她。 想来今日也是如此,在外边受了气,刚好拿昨晚自己不在家的事当说辞,来出气。 陶青衣觉得自己很冤,比窦娥还冤,好端端的回来干嘛。 还不如在梁府踏踏实实的睡一觉,美美的吃上一顿呢。 看着那道紧锁的门,她气恼的将闺房里的东西砸得满地狼藉。 话说,晚书出了宣政殿,就慢吞吞的往养心殿而去。 这会皇上应该在太后那,陪着太后上演一场母慈子孝的大戏吧,她不着急。 刚刚只是为了躲避陶知礼的连环追问,才匆匆走了,哪知自己的一个无心之举,却害得陶青衣在家被整整关了半个月。 她膝盖有伤,走得不快,因着天冷,宫外走动的宫人也少,晚书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 又往前走了一段,忽然听到有人呼救,声音很尖,听不出是男是女,只听得对方很惊恐。 这宫中的事情,晚书本不想过问,却不知怎地腿脚不听使唤的就朝着那个地方过去了。 靠近一些,晚书听见殿里面好像是有两人在。 其中一人道:“乖,听话,你想想若不是我,你这条小命还在吗?” 这声音有些耳熟,晚书听出是太后身边伺候的廖公公。 想起第一次见他,是他到府上宣旨,当时还调戏过自己。 想到那日,晚书脑中就回想起廖公公伸舌头舔唾沫的恶心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种人还是不招惹为好,晚书扭头就准备走。 “求求公公这次放过奴才,奴才以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比廖公公的声音还熟悉。 晚书心头一震,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他早就死在姜艳秋手里了,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晚书觉得是自己魔怔了,她仓惶失措的想逃离那屋子,脚却怎么也挪不动。 只听到里面传来廖公公的魔性笑声,“不必当牛做马,只要你伺候好了咱家,以后吃香的喝辣的都有了。” 另一人道:“不要,你……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我就不客气了。” 确实很像小福贵的声音,听得出他很害怕,嘴里虽是威胁,语气却是很弱、很害怕。 可是小福贵早就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宫里,而且声音虽然很像,但是刚刚那人声音很尖,明明是个太监。 这天下之大,声音相似的人何其多,可能是自己想念小福贵了,所以才会紧张吧。 晚书心里默默想着,然后又默哀,对不住了,小兄弟,本姑娘也自身难保,救不了你。 晚书念叨完就转身走了。 不过步伐太慢,走出很远,还能听见里面的声音,只是声音是越来越弱的,直到没有声息。 显然廖公公人高马大,又有权有势,那小太监定是逃不过了。 这宫中居然有这类变态,晚书无奈的摇着头往养心殿去了。 在路上耽搁了许久,晚书到的时候,苏泺已经回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 晚书跪下给苏泺行君臣之礼。 在外边,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可在这宫里,尤其布满各种眼线的养心殿,晚书不敢造次。 苏泺本想拉起她,又想起这是宫里,按捺住了双手,只好道:“平身。” 晚书站起了身,这才道:“微臣是来给皇上诊脉的。” 苏泺乖乖伸出手递了过去,晚书忙拿出手枕给苏泺垫上,细心的把起了脉。 脉象有些急躁,看来苏泺刚刚是生气了。 晚书道:“皇上旧伤虽愈合得差不多了,还是要注意保重龙体,切不可生气动怒,免得引发旧伤。” 苏泺仿佛没听到,完全不在意,盯着晚书的腿问道:“你腿怎么了?” 他只是看到晚书跪下时在强忍着痛苦,以为是腿的问题,却不知是伤在膝盖。 晚书下意识的拉了下外袍,淡定回道:“没事,就不小心擦破了点皮,已经上过药了,皇上……” “我看看。” 晚书话没说完,苏泺就伸手过来,准备掀晚书的衣服。 晚书忙闪到一边,阻止道:“微臣多谢皇上关心,微臣无碍。” 说着看了一眼门外,又小声道:“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苏泺看了晚书的腿一眼,见衣袍上没血迹,才放心些。 接着凑近晚书小声道:“你知道那老妖婆刚跟朕说了什么吗?” 晚书摇摇头。 “她说朕此次赈灾有功,一是祖宗庇佑,二是有福泽包围。还说大晋有朕,她死也瞑目了。” 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一个对权势如此执着的人,怎会突然说出这种消极的话,莫非太后的病不是装的? “太后的病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朕去的时候确实是‘昏迷’了,不过太医施针后醒过来了。” “那就好,那皇上接下来有何打算?” “朕准备亲自带兵拦截鲜卑。” “皇上带兵?可是皇上你从没打过战啊,鲜卑凶悍不说,还有我方的奸细帮衬,哪能那么轻易就攻下?” 晚书心里不太赞同苏泺的想法,这次不比赈灾,战场上刀枪箭雨的不说,出了皇宫还得防着黑衣人的追杀。 苏泺却不这么想,眼下扳倒姜云的证据不足,若冒然行动,只会令自己身陷囹圄。 带兵就意味着有了兵权在手,局势很有可能扭转,到时直接将姜云的罪证抛出,就算他想对付自己,自己也多了一些筹码。 “你不用担心,朕会诸事小心的。反倒是你,京中看似一切太平,实则潜伏着更多豺狼虎豹,你要时刻小心身边。” “我会让小橘子留下保护你,有事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晚书摇摇头,“你身边不能没有人,小橘子虽然脑子不是很好使,但他对你忠心不二,你身边不能缺了他。” 伺候在侧的小橘子听着晚书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就算再木讷,也听出了晚书说他蠢。 只是他深知晚书的为人,此话并无其他意思,也只是在一旁嘟嘟嘴表示抗议。 苏泺依旧坚持,“你在京中到处都有人盯着,你的安危更重要。” 晚书不为所动,“皇上以为有小橘子在,我便安全了。对方若真想置我于死地,就算有十个小橘子在又有什么用,平白多了个陪葬的罢了。” 看苏泺还想坚持,晚书继续道:“你放心去吧,他们要对付的人是你,我不会有事的。” 苏泺似乎是被说服了,没再继续劝。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递到晚书面前,“替朕好好收着。” 晚书好奇,接过问道:“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晚书扭动扣子,将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摆放的是一块通体翠绿的玉佩,还散发着丝丝光芒。 晚书虽不懂玉,却也知道这是贵重之物,她推了回去,“皇上还是自己保管吧,微臣保管不来。” 苏泺道:“傻瓜,这是朕送给你的礼物,以后就替朕守在你身边。” 礼物? 这大晋的男子送礼都喜欢送玉吗?之前方宴送给自己一块玉佩,说是什么传家宝。 现在苏泺送这块,看质地比之方宴那块更好,这都是什么路数。 莫非这也是苏家的传家宝? 皇家的传家宝,那是万万不能要的。 想到这,晚书又连忙拒绝,“这么贵重的礼物,微臣受之有愧,皇上还是收回去吧。” 苏泺推了推她手,“这算不得多贵重,留着对你有用,你收好。” 不算贵重? 也是,这是皇宫,奇珍异宝多了去了,估计这也就是苏泺随便挑的吧? 想到这,晚书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失落,随便挑的,苏泺送礼怎一点都不用心。 见晚书发愣许久,苏泺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微臣收下就是。今日入宫太久了,微臣先行告退。” 晚书心里有根刺,刺在了心脏上,很痛很痛。 想起和苏泺之前相处的点滴和他说过的那些话,再想想手里那块在苏泺眼里不贵重的玉佩。 也许在苏泺心里,自己什么都不是吧! 晚书告退,含着眼泪疾步出了宫。 第158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状元府门口。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晚书只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方宴府上的。 方宴至今还未回来,这方府的马车怎地停在了门口。 莫非方宴偷偷回京了,也不对,方宴以往来找自己,都是偷摸来的。 这次就算是他偷偷回京,也不敢大摇大摆的进府里。 心想着,脚也踏上了台阶,只见易寻匆匆迎了出来。 着急道:“大人,你可回府了?” 晚书直接问道:“府里来了什么人?” “是方府的老夫人和少夫人来了。” 方宴的母亲和张舞衣来了? 自己和方宴虽然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可和这位老夫人从没打过照面,应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 至于张舞衣,曾经帮着姜艳秋害过自己,有过过节,莫非是来找茬的。 晚书脑子想了一圈,也没想到这两人到底来找自己干什么。 可是人都进去了,也不好赶走,只能进去迎客。 状元府正厅里,方老夫人坐了上座,手里捧着一个手炉,眼睛定定盯着门口,模样很是着急。 张舞衣坐在她右手边,目光也投向了门口。 晚书进去时,两人听到脚步声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张舞衣年轻些,先起身后忙扶着自己婆母站起,然后向晚书微微福了一礼:“妾身见过梁大人。” 语气恭敬谦卑,丝毫没有当日帮着姜艳秋对付晚书时的那股子傲劲。 晚书看向她,见她面容有几分憔悴,许是担忧方宴所致。 “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晚书又向方老夫人作了一揖,“晚书见过老夫人。” 方老夫人忙回道:“不敢当,不敢当。” 一番寒暄之后,晚书又请她们坐回了原位,然后问道:“不知老夫人今日上门是否为方大人的事而来?” 晚书一开始以为两人来找茬的,自然老夫人和自己无过节,没什么可说的。 那就有可能是张舞衣在姜艳秋的挑拨下来找麻烦的,只不知她怎么说动了老夫人来给她撑腰。 直到刚刚看到两人的态度和神色,她才恍然大悟,应该是为方宴而来。 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妻子,担心是情理之中。 果然,晚书猜对了。 只听老夫人道:“正是为宴儿而来。这离家也快三个月了,也不知他在外边怎么样了?” 说着说着,语气就哽咽起来。 晚书忙宽慰道:“老夫人放心,方大人如今没事,皇上派他办其他事去了,过段时日就回来了。” 老夫人似没听到,继续道:“宴儿从小性格就倔,他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当日/逼迫他考功名,竟与老身赌气三年。” “若不是后来家中变故,他哪能轻易就答应走仕途这条路。如今当了官也不省心,本想着做个文官,也不用到战场上去打打杀杀,哪想还是不让人省心。” “如今我这孙女出生才不过月余,他非要离家远远的,去那什么河东赈灾,可怜我这孙女,连爹都没见过几面。” 晚书本想插话安慰她,哪知老夫人就像是事先准备好似的,炮语连珠的说了一通,使得晚书一个字都插不上。 张舞衣这个儿媳不错,很是孝顺,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的抬头打量晚书几眼。 老夫人这些话她在家里不知听过多少遍,如今还耐着性子,一是自己本就不关心老夫人说的什么,二是在老夫人面前她得表现好些。 今日和婆母上门是来打听方宴消息的,一切自然以大局为重。 只是她想起方宴曾经的那些传闻,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眼前的这个男子温文尔雅、清新俊逸,又才貌双全,若生为女子,想来没有哪个男子不动心。 只是方宴对自己这个学生的喜爱过于浓重,较之自己这个妻子更甚。 她怎能不嫉妒,每每想起曾经那些传闻,又想到两人一同去了河东,她心里就堵得慌,恨不得要眼前的这个人死去。 其实,她也明白方宴心里没有自己,娶自己为妻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 老夫人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晚书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药,只亲自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老夫人,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是新上市的东茶,味道醇厚,香气浓烈,您尝尝。” 老夫人也说得口干舌燥了,接过茶抿了一口。 茶里晚书添加了些许甘草,有润喉作用,不过看老夫人神色无异,应该是没尝出来。 “梁大人,你和我家宴儿是一块去的,想来每日都在一起,你跟我讲讲赈灾的事吧?” 难不成早朝上自己说约着几位大人到府上讲故事的事被这老夫人听到了,所以早早就来了。 晚书挑了些好的讲,无非是想打消老夫人的疑虑,以及让她安心。 听着听着,张舞衣见全是说难民的事,她一点也不感兴趣,也不关心,便开口打断道:“那我夫君现在怎么样了?” “夫人放心,方大人一切安好,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晚书说这话有些心虚,她也担心方宴,也希望方宴能早些回来,只是有些事真的不能如愿。 眼看着就到晌午了,晚书让易寻准备午饭,留方府两位夫人用膳。 哪知老夫人拒绝了,说什么家中还有幼儿要照顾,便带着张舞衣回去了。 晚书也没强留,昨晚没睡好,自己也想好好补个眠。 送走她们,她便也回了房,给膝盖上了次药,接着又检查了下身上淤青的地方,上了药油。 待要给背上上药时,手够不着,她想起了昨日陶青衣边哭边给自己上药的情景,忍不住笑了。 也不知陶青衣回府怎么跟陶大人和陶夫人说的,想来陶大人不会轻易同意吧,否则她早跑状元府来了。 晚书想趁着陶青衣没来打扰前,先睡会,免得一会她来了又缠着自己。 躺在床上,却想起方老夫人今日说的那番话,她总觉得老夫人那番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似乎另有所指,却又想不出她的意思。 明明只是来打听一下方宴的事情,哪用得着和自己一个外人说这么多。 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便翻个身睡过去了。 一觉睡到了天黑,晚书才被尿憋醒过来。 冬天天黑得比较早,晚书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才慢慢从床上坐起。 她穿好衣服,围了个披风,推开门出去,一阵寒风扑面而来,晚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出门后,看到有仆人在院门口坐着打瞌睡,晚书差点踢到了他。 仆人听到声音,忙起身揉着眼睛喊道:“大人,您醒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仆人战战兢兢的回道:“易叔吩咐奴才在这等着,见到大人起身后去告知他一声。” 晚书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耳朵和双手,心疼道:“天冷,以后身边带个暖炉,还有不必在外面等,可在耳房中候着。” 因晚书吩咐过,无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她的院子,那仆人原本以为晚书是要怪罪他的,哪知没等到责罚,却等到一句关心,心里顿时暖暖的。 脸上带着笑容高兴的回道:“奴才遵命。” “让易叔在膳厅等我,顺便让厨房做些热汤送过来。” 仆人答应着去了。 晚书笑笑,往膳厅去了。 晚书走得慢,去到时,易寻已经候在那了。 易寻拉开凳子,关心道:“大人,饿坏了吧?” 晚书笑笑,“是有点,辛苦易叔了。” “这些都是我们做奴才的应该做的,不敢说辛苦。” 晚书听得出这是易寻的心里话,有这么忠心的仆人,晚书感到很荣幸。 她指指旁边的凳子,笑道:“坐吧。我一向待你们如家人,你们也别总把自己当成奴才。昨日回府晚,又有事耽搁了,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我离开这段时日府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易寻踌躇了下才坐下,然后认真的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桃大娘和李婶子为了一口吃的吵起来,这算事吧?” 晚书笑着摇摇头,“不算。” 易寻又想了想,“这个不算,那应该就没什么事了。总之大人不在京中这段时日,府上一切安好,花圃和菜园都被奴才们照料得很好。” 晚书淡然一笑。 很快有仆人送了热腾腾的饭菜过来,晚书喝了口汤,又对易寻道:“还有十来日便是年关了,咱府里也得热闹热闹才行,易叔,你有没有什么良策?” 易寻有些自卑的低下头,支吾道:“这个,奴才以前就是个赶车的,也不清楚这事如何筹备。” 晚书安慰他,“没事,不会咱就学,你去跟别人打听打听,就算弄砸了,也没事。” 易寻听得心里一股暖流飘过,眼睛闪着亮光看着晚书。 晚书挥手让他下去休息,易寻告退走了。 易寻刚走,晚书觉得有些冷清,又问道:“对了,易叔,今日陶姑娘没来府上吗?” 易寻回答没有。 晚书很奇怪,不过想想有可能是陶知礼不同意。 这个结果对她来说是好消息,她也不想把陶家牵扯进来。 晚书安心的吃起了饭。 第159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第二天,卢阳王苏睿回京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消息不知是不是太后故意命人传出去的,总之整个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了。 早先太后就已经下旨让卢阳王回京祭祖,也不知怎地拖了几个月才入京。 晚书剥着手中的茶叶蛋,感叹道:“京城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这卢阳王今年虚岁才十二,是先皇的最后的一个儿子。 先皇子嗣单薄,倒不是说生的少,只是大多死在了娘胎,有些即使出生了,也早早夭折了。 当然是天意还是人为,这个就无人得知了。 最后仅留了苏泺和苏睿两人。 先皇驾崩时,苏睿还在襁褓中,由奶娘带着去了封地。 十多年来,从未回过京,就连太后每年的寿辰,也都只是送了礼物回来。 这次被召回,表明打着祭祖的名义,实则到底怎么回事,只有太后心里清楚。 当然,也不难猜到。 苏泺这颗棋子越来越难控制了,尤其这次赈灾深得民心,太后的“用心”不难猜。 今日不用上早朝,晚书难得歇一天,没想到却被许子艺邀请去郡主府游玩。 这府邸是晚书亲手设计的,又是同窗旧友相邀,晚书也想去看看最后呈现出的样子。 之前问过陶知礼,他只说了个片面,晚书也好奇现代思维和古代匠工结合会怎样? 晚书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看看许子艺和那位小郡主之间的感情到了何种地步? 这从古至今,男女情爱的事皆是最令人好奇的,她是个俗人,也不例外。 用过早膳,晚书就收拾出门了。 郡主府离状元府比较远,晚书早早让易寻备了马车,还在马车里放了暖炉,这会上马车刚好暖和。 没一会功夫就到了郡主府。 晚书下了马车,看着边上停的马车,才发现原来今日郡主邀请的人挺多,均是些朝中年轻的官员和一些官家小姐。 她走上前,递了帖子,门房看了一眼,就放她进去了。 晚书从一进门就开始打量房子的结构和摆设,看着自己亲手设计出来的一座座屋子,心里莫名的升腾起一股自豪感。 尤其茅厕是晚书最得意的地方,引进了现代冲水的技术,令整个府邸更高贵了。 现在回想起在书院被罚扫厕所的事,竟觉得像是昨日才发生。 也不知山长和夫子他们怎么样了?还有周天贞出嫁没? 听到方宴娶妻生子,大抵她也会难过一阵的吧,毕竟那是她第一个爱上的男子。 晚书边想着往事边在外厅转了一圈,才往内厅走去。 因着天冷,宴会设在了内厅,晚书过去时,刚好看到姜艳秋和张舞衣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想不到她俩也来了,不过想来也不奇怪,姜艳秋是个爱出风头的女子,这种场合怎会少了她。 张舞衣估计是被她带来的吧,因为看上去张舞衣兴致不高,似乎心事重重。 晚书径直从两人身边走过,和几位相识的官员打了个招呼,就走向了今天的主人公。 “下官梁晚书拜见郡主。” 晚书冲她行了一礼,然后才转向许子艺笑道:“许兄,恭喜你。” 许子艺脸一红,“梁兄不必多礼,说起来是我和郡主该谢谢你。” 晚书一怔,上次许子艺也这样说,只是当时她没问清楚,许子艺就有事先走了。 今日他再次提起,那就得好好问一问了。 没想到,晚书还没问出口,段月蓉便笑道:“是呀,若不是你,我和许郎也不会认识。” 这话一出,晚书更是一头雾水。 许子艺接着解释,原来当日自己去了河东后,陶知礼排水时遇到了麻烦。 晚书当时只给他口头讲解过,很多事情听着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本想着写信求助晚书,忽然李大人给他出主意说朝中有长亭书院来的官员,或许可以请教他们。 当时就找了许子艺过来,许子艺在书院时全程参与了书院改造,又听晚书讲过很多这方面的知识,当即便来了。 后来某一天,郡主说要亲自来看看,刚好那日许子艺在,带着郡主把整个府邸都看了一遍。 郡主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许子艺提出后,许子艺都想办法帮她实现了。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生了情。 再后来,段月蓉跟太后求了赐婚圣旨,两人便光明正大的出双入对了。 晚书听得心里喜滋滋的,自己莫名其妙的成就了一对有情人,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因着这事,郡主对晚书挺敬佩的,连声跟她道谢。 晚书原以为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公主,从小在腹黑太后的教导下长大,应该是难相处的,没想到今日倒是让他另眼相看了。 晚书和许子艺说着说着就聊到了书院的旧事,还说起了陆宁和王臻。 王臻娘子又怀孕了,这次不知会生个什么,总之是喜事。 陆宁就过得不太好了,因着上回退亲一事,家中在整个镇上都过得不□□宁。 尤其陆母上个月去世了,陆父备受打击,陆宁一直在家中守孝,陪着陆父。 晚书突然有些难过,这事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当时不冲动,会不会有另一番结果。 段月蓉见两人聊着聊着有些伤感,忙抓着晚书给她讲许子艺的旧事。 晚书正要开口,只听得外边传来一声高呼,“卢阳王到。” 厅中一下子静了,全都站起身往门口看去。 只见厅内缓缓走入一人,身穿冰蓝色襦服,腰间佩着一条祥云锦带,脚踏一双黑靴,径直朝段月蓉走来。 “睿儿见过皇姐,祝皇姐生辰快乐!” 说着给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忙将手中的礼物递了过去。 晚书看到段月蓉明显的愣了一下,才扶起苏睿,那看来她并没邀请苏睿。 苏睿虽是个孩子,但眉宇间处处透着一股英气,尤其那双眸子像极了苏泺。 段月蓉打量着眼前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感慨道:“皇弟刚回京,该是皇姐去拜访你的。” 苏睿倒是很随和,“皇姐生辰,往年皇弟不在京中不能亲自前来,今年回京了自然要来恭喜皇姐。” “好,好,皇弟快请入座。” 段月蓉拉着苏睿的手坐下了,在场的人纷纷下跪向苏睿这个亲王行礼。 苏睿挥挥手,“各位不爱拘礼,今日是皇姐的生辰,你们随意就好,不必拘着。” 说话和做事都像个小大人一般,晚书倒是对他越发好奇了。 按理说,他今日才到京城,应该很忙才对,怎地就跑出来“出风头”了。 而且今日郡主府的客人不是京中贵小姐、贵夫人,就是朝廷命官,看他刚刚说话做事很亲民,一点亲王架子都没有,莫非是来做做样子的。 若真是这样,那苏泺这回真的是遇上劲敌了。 况且这个节骨眼上,他还要离京出征,到时候就算回来了,这皇位还会属于他吗? 不行,她得阻止苏泺出征,在这京中虽没有兵力,但总归是安全的。 出了京,一切变数都预料不到,反而更危险。 越想越担忧,晚书头上急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珠,被一旁的段月蓉看见了。 她用手肘推推许子艺,让他去问问晚书是不是不舒服? 许子艺这才发现晚书有心事,忙过去问道:“梁兄,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地满头大汗?” 晚书也正想告辞,闻言便点了点头,“许是刚刚茶果吃多了,肚子有些疼痛难忍。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给郡主和许兄赔罪。” 许子艺见晚书一头汗珠,也没接话,直接喊人,“来人,请大夫。” 声音很大,旁边的人都听到了,包括苏睿和段月蓉。 晚书一听更急了,“梁兄不必如此麻烦,我去下茅厕就好。” 说完,也不等许子艺答应,便抱拳退下去了。 出了内厅,见没人跟上来,晚书才松了口气。 她扬手擦擦额间的汗珠,慢慢往茅厕方向去了。 内厅离茅厕有些远,需要绕过一个大花坛才到。 晚书觉得自己太莽撞,担心苏泺有些过头了。 若是被人看出端倪就不好了,她想想今日无论如何还是忍一忍,明日再入宫请安。 正走着,突然看到姜艳秋身边的丫鬟顺芝偷偷摸摸的往旁边厢房去了。 姜艳秋不会又要做什么坏事吧,今日这么多宾客在,可别给段月蓉惹麻烦才是。 自打刚刚见过段月蓉后,晚书就对这个郡主有了好感,她可不想让段月蓉和许子艺出事。 想着,便偷偷跟着顺芝过去了。 晚书朝厢房看了一眼,门窗关得很严实,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有人。 她绕到后方,想听听里面人说什么。 首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的道:“说吧。” 顺芝应该是递给那个男人一样东西,只听她道:“夫人说只要公子把这放到他的杯子中,便帮你。” 男子不悦道:“每次都说帮我,有哪一次是成功的?你回去告诉她,我不需要她帮忙了,这害人的事我也不会再做。” 说着应该是把手中的东西扔了,然后摔门走了。 顺芝在后面阴测测的道:“公子难道不怕那件事情败露?” 男子回头,“不怕,你回去告诉她,这事她也有份,大不了一起死。” 男子走后,顺芝出口道:“公子真是不识抬举,好自为之。” 到底什么事,让这男人原先很害怕,如今又不害怕了。 还有那男子是谁? 晚书总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第160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晚书害怕被发现,直到两人走了好一会才出来。 她看看出来也好大一会了,又急匆匆回了内厅,想看看能不能发现那个男人是谁。 结果回到内厅,却连姜艳秋的面也不见了。 晚书猜想可能对方不帮她办事,生气提前走了吧。 屋内的宾客都在相互说着事儿,没人注意到晚书。 不过她坐下时,苏睿倒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想必是因为许子艺和段月蓉刚刚对她过多关注,所以才引起苏睿的注意。 晚书倒是没发现苏睿这小子在看自己,坐下对着许子艺和段月蓉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了,便低头喝起了茶。 刚坐下没一会,段月蓉就命人布菜,桌上原本的茶果被撤走,上了一道道美味可口的佳肴。 饭菜上桌后,姜艳秋却回来了,只见她满面春风的坐下,一张脸笑得粉都快掉进菜里了,看上去心情极好。 她坐的是女眷席上首,刚好与晚书坐了个斜对角。 坐定后冲着晚书看了几眼,眼里满是诡计和奸诈。 晚书自然也注意到她了,只是看她一直盯着自己有些奇怪,也不知她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 总之已经结了仇,晚书也不想费那心思去猜。 她吃着饭菜,时不时陪着众人一块给今日的主人公敬酒。 旁边人都说着吉祥如意的好话讨好苏睿和段月蓉,而晚书心里却乱得如麻。 一是担忧将要出征的苏泺,二是想知道刚刚在厢房的那个男人是谁。 与姜艳秋牵扯在一起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能拒绝她的,就算不是好人,想必拉拢过来对自己也有帮助。 晚书还在想着,哪知姜艳秋端着酒盏朝自己走了过来。 顺芝给晚书倒了酒,姜艳秋端着酒杯道:“梁大人赈灾有功,妾身真心佩服,敬梁大人一杯。” 她的声音很大,又是当朝红人,自然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力,一瞬间有好多人朝她俩看过来。 晚书不解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周围人都看着,她不喝便是看不起姜艳秋。 还好自己早早服下了解酒丸,喝一两杯也不会碍事。 “夫人谬赞了。” 晚书不想与她过多的交谈,但说话间已经观察了杯中的酒,确定无问题后她才喝下。 姜艳秋看着她饮进才满意的坐了回去,她转身时晚书看到了一抹诡计得逞的奸笑。 莫非酒真的有问题? 晚书将酒杯拿在手中仔细倒腾半天,并未发现有何异样。 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姜艳秋一向看不起自己,或许今日她真没动手脚。 为了以防万一,晚书还是寻了个借口,告辞回府了。 坐上马车她又给自己把了一次脉,确定无中毒迹象,心里才稍稍踏实些。 不过害怕出意外,晚书路上一刻也没耽搁,让马夫直接驾车回了府。 一进府,易寻就跑来跟她商量除夕府中的布置。 晚书心里有事,也没听进去多少,就让易寻自己拿主意便可。 “我有些乏了,想休息下。别让人来打扰。” 说完这一句,晚书就直接回了自己院中。 易寻答应着,目送晚书走了。他又开始着人去采买东西去了。 晚书回了屋,将今日姜艳秋的动作反反复复回忆了好几遍,还是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便坐在桌前研究起了花娘身上红疹的过敏源。 她把每一种花粉能引起的过敏都详细罗列在纸上,还是没找到原因。 最后又想到了食物,她又把与之相克的食物也写了下来。 可是花娘到底吃没吃过其中的食物,她也不清楚,只想着明日上门去问问。 弄了一会,她觉得有些口渴,便起身倒了杯茶喝了,又继续翻找医书查阅一切的可能性。 可是这凉茶刚咽下不久,晚书便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热。 这才申时刚过,天都还未黑,怎会如此? 可能是昨日这个时辰自己午睡未醒,所以今日也早早就乏了吧。 反正今日也没事了,索性睡会再说。 边想着晚书边脱了外衣躺下了。 哪知一睡就睡过了头,直到子时都未醒。 易寻派人来看了几次,都说屋里没动静。 正踌躇着要不要闯进去看看,苏泺来了。 他让小橘子和易寻打了个招呼,让府里的人别声张,自己便进去了。 这大半夜的,苏泺怎么就来了呢? 原来,苏睿回京后住进了宫里,从郡主府回宫后去给苏泺请安,便把今日在郡主府的事也一并说了。 其中还特地提到了晚书,“皇兄,臣弟听说梁晚书是河东赈灾的大功臣,不知是不是真的?” 他这话完全出于对晚书的好奇,哪知苏泺这个炫臣高手,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晚书做的业绩。 苏睿一高兴,就道:“难怪今日皇姐和皇姐夫都对他赞誉有加,听说皇姐的府邸也是她设计出来的,皇兄你是没去看,皇姐的府里太美了。” 苏泺听得很高兴,夸赞道:“是呀,她是个奇人,脑子里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有时她说的话连朕也听不懂。” 这么一说,苏睿对晚书更好奇了,还说道:“你不知道,今日臣弟听好几位贵女在背后议论他呢,还说想要嫁他。” “就连丞相大人的女儿都给他敬了酒,想不到他的人缘比皇姐夫还要好……” 苏泺听到这,感觉不对劲,打断苏睿的话问道:“你说姜艳秋给梁晚书敬酒?” 苏睿被苏泺的语气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回道:“是呀,还夸他赈灾有功。” 苏泺一听,觉得事情有些过于诡异,姜艳秋好端端的干嘛给晚书敬酒,除非她不安好心。 接着,他又问了些晚书的反应,由于苏睿一直注意着晚书,便将她喝了酒就告辞走了的事说了。 苏泺听得手心出汗,忙借口有政事要处理,将苏睿赶走了。 苏睿很纳闷,觉得这个皇兄不好相处,闷闷的回自己的“庆云宫”去了。 苏泺听得晚书喝了酒就回府了,觉得酒里一定有问题,忙唤了小橘子,策划出宫一事。 于是,就有了刚刚那幕。 让小橘子守在门外,苏泺便推门进去。 一进屋,他被屋里一地的衣服、被子给惊住了。 只见晚书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身上啥也没盖,还只穿了里衣,里衣还被扯散了,露出了胸/前一片雪白。 这是寒冬啊,这么睡一晚,明日不感染风寒才怪。 苏泺无奈帮晚书拉好衣服,又将地上的被子捡起给她盖好。 哪知刚盖上被子,晚书又一脚蹬开了。 因用力过猛,膝盖的伤还溢出了血,苏泺这才注意到晚书的伤。 他学着晚书包扎的样子,给晚书上了药又包扎好,才检查了一遍身上其它的地方。 除了发现身上有些旧的淤青,并无更严重的伤情,才放下心来。 看着晚书的样子,他想晚书应该是中了毒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毒。 他不懂医,翻遍了晚书的药箱,也没敢给晚书用药。 又害怕她这样下去被人看见,暴露身份,只好一直守在屋内。 到了下半夜,苏泺实在困不住了,倒头便睡在了晚书身旁。 第二日清晨,晚书是被院子外面的吵闹声吵醒的。 只听外面有好多人在说话,还不停的叫喊着:“梁大人,你不能失信啊,说话可得算数啊!” 失信?说话算数? 晚书懵圈了,她从床上坐起,这才发现床边多了个人。 “啊,你……你是谁?你怎么在这?” 尖叫着,晚书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只见自己只穿了里衣,她忙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待裹严实了,床边的那人才沙哑着嗓音,打了个哆嗦道:“是我。” 晚书目瞪口呆,“皇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急切敲门声,还伴随着易寻慌张而不知所措的声音:“我家大人和皇上正在里面讨论国事,各位大人若有事先到正厅等候,待奴才禀报后,再来迎接各位大人。” “我等有急事,若耽误了,你一个小奴才有几条命担待?”其中一位大人的声音慢慢逼近。 晚书心里一个“咯噔”,不过这下她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自己昨日真着了姜艳秋的道儿,只是她想来想去也没想通姜艳秋到底怎么下的毒? 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如今这局面,这班大臣若真的闯了进来,自己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她慌乱的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只穿了里衣,偏偏身边的苏泺用手抵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皇上莫不是就想等着众位大臣进来捉奸呢?”晚书侧过头,没好气的说了句。 “那书儿还不快些伺候朕起身。”身边人眨眨眼,慵懒的口吻说道。 “书儿”,真的是开口脆,这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他竟还能心平气和的躺着,等着别人伺候他。 他以为这是在皇宫里啊,真是欠揍。 晚书气急了,踢了苏泺一脚,掀开被子坐起来。 准备起身时,发觉自己的窘境,又赶紧缩回了被子里,瞪着苏泺,“你转过去,将眼睛闭上。” 第161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苏泺干笑两声,扯谎道:“你全身上下我都看过了,这会再闭上眼睛恐怕已经晚了。” “你无/耻,竟然趁人之危,想不到堂堂一个帝王,居然对自己的臣子做出此等伤风败俗的事。” 晚书说着,抡起手边的枕头就往苏泺身上招呼,接着将被子整张丢过去,盖住了他的脸,便迅速下了床。 外面几位大臣的脚步声逼近,晚书一方面着急,一方面又拿他没办法,只随便从衣柜翻了件衣服穿上。 “书儿,你说他们要真是敢闯了进来,朕该怎么办才好?书儿又该怎么办才好?”苏泺那不要脸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不就一死呗,可是微臣若是死了,皇上和臣子通奸的骂名,想必会千古流传吧!” 晚书这会可不想再对他低眉顺眼了,他就是故意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在这调侃自己。 “梁大人,梁大人……”外面敲门声急促,为首的孙大人看着易寻那脸色,更是笃定了里面有着不寻常的事情。 他暗笑了两声,看看其他大臣,心想,梁晚书,这回我看还有谁能救你? “书儿可否考虑好了,只要你答应朕三件事,朕立刻帮你摆平这事。”皇上依然不急不躁的说着。 他们若是真的不顾同僚之谊,硬闯进来,自己就真的完了。 何况这事是姜艳秋一手策划的,这些人定是受了指使,若见不到自己,绝不可能轻易离开。 心下主意一定,说道:“好,不就是三件事吗,本姑娘不信还搞不定了。” “好,一言为定。” 语音刚落,晚书只觉得一阵风飘过,苏泺就出去了。 这么快?这人不用整理一下衣着吗? 此时,院门也被推开了。 一班大臣鱼贯而入,看着眼前的人,惊得目瞪口呆。 皇上怎么会在这里?那昨晚他是歇在这里了吗? 人群瞬间寂静无声,还是其中一位大臣率先反应过来,跪下道:“臣等参见皇上。” 其他人也忙跟着跪下请安。 苏泺面无表情,不怒自威的看着面前这一班臣子,“众位爱卿可真是闲得很哪,休沐日还这么好的雅兴,约着来给朕请安,朕真该好好赏你们才是。”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昨晚上他们都收到了密信,让他们今日一大早便来状元府看热闹,并且一定要抓住和梁晚书通奸的那个男人。 谁知那个男人会是皇上呢? 来的时候还觉得奇怪,这梁晚书就算真的有个相好的,那也没什么的啊。 不过听到是个男人,那就有得热闹看了,于是才一块闯了进来。 苏泺和几位大臣在院子里说着话,晚书已经快速将屋内整理好了,并在案几上摆了一副残缺的棋子。 这才伏在桌上假装睡着了。 苏泺料到晚书会安排好一切,引着各位大臣道:“你们方才口口声声说梁大人失信于你们,不知指的是何事啊?” 说着,他转身进了偏厅坐下,去偏厅要经过晚书的卧房。 “都过来回话,顺带把梁大人也叫起来,当面把话说清了。” 叫起来的意思是梁大人还没起? 那昨晚十有八成是和皇上宿在一起了,看不出来皇上还好这一口,难怪皇上至今未有子嗣,原来竟是…… 想来这梁大人也怪,之前和方宴被传过断袖之癖,现在居然把皇上也搞到手了,真是看不出来啊。 每个人心里都在嘲讽着、猜测着,却没一个人敢进去喊晚书起来。 “孙大人,你去。” 苏泺声音想起,孙大人回了句“微臣遵旨”,便打着坏心思往晚书卧房去了。 孙大人先是敲门,再是小声唤道:“梁大人,梁大人,该起了。” 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孙大人只好将门推开一小缝,然后往床上看去。 只见床幔下垂着,什么也看不见,他心里打定主意,晚书一定在床上,便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梁大人,我进来了。” 有几人好奇的探头往里看,同样只看到床幔下垂,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 孙大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刚要拉开床幔,便看到晚书伏在一旁的桌上。 他心里“咯噔”一下,难怪皇上肯让他进来呢,原来他俩是在下棋啊。 可是都进来了,皇命不可违,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拍拍晚书的肩膀,将他叫醒。 “梁大人,起来啦,皇上找你呢。” 晚书迷迷糊糊的问道:“又该我出了?” 孙大人见晚书还没醒,又怕皇上等及了,只得重重将晚书拍醒。 晚书“醒来”,揉着眼睛看了一眼孙大人,忙又装作刚清醒过来,看着孙大人惊讶道:“孙大人,你怎么在这?皇……皇上呢?” 孙大人指了指旁边,“皇上命你见驾。” “哎呀,坏了,我怎么睡着了。”晚书小声嘀咕两句,这才迅速站起,然后往隔壁去了。 出了门,又看门口站了一群人,她停下脚步,惊呼道:“张大人、梅大人……你们怎么也在这?” 她转身狐疑的看着孙大人,孙大人没说话,哭丧着脸道:“皇上还等着呢。” 晚书拍了一下脑袋,然后往偏厅去了。 苏泺坐在上首,怒气冲冲的看着眼前这群人,再次问道:“说吧,朕给你们作证。” 晚书假装不明就理,跪下认错,“皇上息怒,是微臣一时乏了睡过去了,这才惹恼了皇上,与众位大臣无关,请皇上降罪微臣一人。” 苏泺心疼她的膝盖,淡淡道:“你先起来。” “你们谁来说说,这大清早的跑梁府干嘛来了?” 几位大臣都面面相觑,没人愿意出头。 苏泺只好指着其中一位姓梅的大臣道:“你来说。” 梅大人左右看看,只好道:“我们和梁大人约好了,今日过来听他讲述河东赈灾之事的。只是可……可能来得有些早了……” 说完,心虚的看了晚书一眼,便又快速将头低下去了。 晚书听后,拍了下脑袋,“哎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昨晚顾着跟皇上下棋,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几位大人,对不住了,真是对不住了。” 晚书几句话一出,更加证实了梅大人的话,一瞬间众人都安心多了。 哪知接下来晚书又来了句,“不过我记得和各位大人约的是明日,各位大人是不是把日子记错了?” 众人刚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看不懂晚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知所措的相互看看。 还是孙大人先反应过来,“是吗?那可能真是记错了,老胡,您看,我就说是明日,你非说是今日,害我来错了。” “是呀,是呀,我记着也是明日。” “是明日,是明日。” 一时间几位大臣纷纷改口,都说是把日子记错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个时候谁会说自己是来“捉/奸”的。 捉皇上的奸?除非是脑袋不想要了。 晚书看将几位大臣戏耍的差不多了,忙道:“哦,原来是几位大人记错了。那要不今日来都来了,刚好皇上也在,咱们就在这讲讲?” 孙大人听完,慌张道:“不了,不了,本官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其余几位大臣也借口有事,接二连三的告辞走了。 晚书在后面大声道:“几位大人走好啊,明日别忘了。” 出了院子,一个个比兔子溜得还快,生怕被叫回去。 待人走光了,晚书才一屁/股坐了下来,拍着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苏泺斜眼看着她:“这好戏才刚开始,怎么就把人赶走了?” 晚书回了他一记白眼,“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苏泺回击道:“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喝那个女人给你的酒?” 这晚书确实有些理亏,语气瞬间弱了下来,“我哪知道她敢当这么多人面害我,而且我检查过没问题才喝的。” “还自称小神医呢,连自己喝了药酒都不知道。” 晚书一怔,“药酒?你是说我喝的不是毒酒?而是药酒?” 苏泺没否认,“是五石散,份量很轻,这次她应该没想要你的命。” 居然是五石散,难怪这大冬天的忽然觉得浑身发热,只是自己为什么诊脉诊不出来呢? 晚书又把昨日围绕自己身边的事想了一遍,酒中没有,那就有可能是在其它地方中招的。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跟踪顺芝的时候,是被人故意引去的。 那个时候她就吸入了五石散,只是隔得比较远,所以没吸入多少,后来又喝了热酒,以至于回来好一会才出现症状。 姜艳秋好毒的心计? 晚书恨得牙痒痒,心里把姜艳秋碎尸万段了好几遍。 此时,小橘子回来了。他先是在门口扣了门,听得苏泺招呼,才进来。 “启禀皇上,那人招了,说是一个戴斗笠的女子给了他一包银子,让他晚上潜入梁大人卧房的。” 晚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小橘子问道:“你说什么?” 小橘子吓得哆嗦了一下,正欲解释,苏泺率先开口了,“你先下去吧。” 小橘子答应着退下了。 苏泺站起来,指着晚书道:“说你笨还不信,你的身份估计已经被人知晓了。” 不知是不是五石散还有残留,晚书这会更懵了,她的身份只给陶青衣说过,怎么这么快就暴露了? 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陶青衣也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说出去。 而且还很仗义的说要帮自己报仇,她怎么可能会出卖自己? 第162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她决定去找陶青衣,好好审审她,是不是跟谁说漏嘴了。 苏泺一看晚书良久不言,就知道她肯定又做了什么事,将自己暴露了。 上前一步,盯着她眼睛问道:“你跟谁说了?” 语气很生气,晚书张了张口,“陶青衣。” 苏泺气急了,在屋内徘徊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你……我真是说你什么好呢。” “陶知礼这个老腐朽,头脑简单,出了名的快嘴,你……你竟然……” “陶青衣答应我不会说出去的,也许不是从陶大人那泄露的。” 晚书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几乎没声音了,不过苏泺还是看出她说了什么,直接道:“也许?你想得太简单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陶青衣非要嫁给我,我只好说实话了。” 晚书委屈的说完,没想到苏泺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晚书看着他的样子,气极:“笑什么?这很好笑吗?” 苏泺渐渐止住笑声,“我只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想要嫁给你。” “本公子长得也不差,人品又好,为什么会没人想嫁给我,你这是嫉妒。” “好,好,我说不过你。跟你说正事,我后日就要出征了。” “后日?这么急?太后同意了?” 苏泺点点头,正色道:“鲜卑一路势如破竹,派去的几位将军皆败北,朝廷再不支援,只怕大晋要亡国。” 晚书道:“怎么会?难道程实真的叛变了?” “这个还不清楚。总之我不在京中,你要处处小心,凡事多留个心眼,今日若不是我早得了信,你以为你脑袋现在还能立得住。” 晚书使劲点头,今日确实好险,若没苏泺在,自己这条命估计就没了。 “可是……”晚书本来想留苏泺,末了到嘴边只说道:“路上小心,我等你回来。” 苏泺刮刮她的鼻子,“别忘了你还答应我三件事呢,我还等着你去做呢。” “那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事?或许等你回来时,我已经做好了。” “不急,等我回来再做。” 这时门又被敲响了,苏泺不耐烦道:“什么事?” 小橘子跑进来,“太后急召,让皇上马上回宫。” 苏泺听完,只淡淡道:“知道了。” 苏泺心里有数,昨晚自己宿在状元府的事,现在恐怕整个朝野都知道了。 苏泺叮嘱道:“我走后太后若问起,你便说是朕自己来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晚书点头,“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说。” 苏泺看看她,突然捧起她的脸,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然后转身走了。 晚书细细感受着额间的温度,直到周围气温慢慢变得冰冷,眼泪才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不知何时,苏泺早已经走进了她的心脏,填补着她这些年的心酸和失落。 如今苏泺就要出征,她只觉内心又开始空了。 晚书走过去抚摸着苏泺刚好坐过的椅子,想起刚刚苏泺唬自己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个笑。 门外传来易寻的声音,“大人是否要用早膳?” 晚书慌忙擦擦泪痕,“我马上过去。” 易寻笑着退下了。 他家这主子待人千般好,就是从不爱惜自己,每次回府不是病着就是伤着,连饭也不按时吃,真是愁碎了心。 晚书回卧房披了件披风,然后才出了院子,往膳厅去了。 吃着饭,晚书又想起了自己身份可能泄露的事,她问易寻:“易叔,陶姑娘可来过府上?” “没来过”。 易寻摇摇头,随即会心的笑了,看来自家大人这是看上陶姑娘了,否则哪会天天问。 人姑娘家矜持,他作为男子,应该主动些才好。 易寻以为他猜中了晚书的心思,直接道:“大人,要不我给陶姑娘送个信,约她出去走走?” 晚书也正好想找陶青衣问事情,当下便答应了。 易寻见晚书应下,笑眯眯的跑出去,派人去约陶青衣了。 晚书倒没太在这事上纠结,易寻出去后,她又想着苏泺后日出征的事。 怎呢才能帮到他呢? 若是自己早早习武,这次就能跟他一块上战场了。 晚书内心叹息一声,瞬间觉得自己好无用。 一顿饭罢,晚书在府中溜达起来,走着走着就到了后院,许久没去看看自己的菜园子了。 晚书舀了水浇菜,还没浇完四分之一,她忽然扔下水瓢,急匆匆跑回书房去了。 药。 战场上容易生病受伤,应该给苏泺准备大量常用药才对。 晚书摊开纸张,匆匆写了一大堆药材的名字,然后派人去购买了。 接着,她又将每种药的配方写下,准备多制些药丸,给苏泺带上。 还没写完,易寻来报,陶府回了话,说以后和梁府再不往来,互不相干。 晚书闻言一惊,心想应是陶知礼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怕惹祸上身,所以才如此决绝。 那看来自己的女儿身份是从陶青衣那泄露出去的没错,只是既然姜艳秋已经知道了,那么就一定会调查自己。 只要她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或是知道自己就是梁婉淑,那想来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只是可惜自己大仇未报,就这样死去,实在不甘心。 晚书满腹心事,又无处诉说,只能将心事隐藏,继续为苏泺做好这最后一件事。 她命易寻将府中下人全部叫过来,帮着研磨药材,制作药丸。 所谓人多力量大,很快,一粒粒的药丸就制成了。 冬天太阳不够大,这些药丸又要得比较急,晚书只好带人将它用火烤干。 围着炉子做了一整日,晚书累得腰酸背痛,看着一粒粒亲手做的药丸,心里却是高兴的。 希望他永远用不上,又希望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有。 “今日咱们一块吃顿四喜锅,易叔你去安排吧!” 易寻没察觉晚书心里的心酸,高兴的带人去安排了。 这是状元府第一次主仆同席,原本晚书是准备在除夕夜才吃这团圆饭的,只是意外随时会来临,她也许等不到那日了。 府里主仆二十一人围坐在一起,看着热气腾腾的锅内,每个人都很高兴。 一开始还有些拘束的几位小丫鬟,后来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下,也慢慢放开了。 吃到一半,晚书叫易寻将早已备好的压岁钱给每个人发了下去。 这会大家才慌了,这发压岁钱是第一次听说也就罢了,可这离除夕还有好几日,怎么会这么突然。 易寻不解问道:“大人,不是说好除夕才发的吗?” “今日高兴,提前发还不好,给你们钱去买些喜欢的年货带回家。” “带回家?” “奴婢们没有家了,这状元府就是奴婢们的家,大人在哪奴婢便跟着去哪。” “对,奴才也是,除非大人要赶我走,否则我是不会走的。” 听着这些话,晚书眼圈红了,鼻子一酸,差点就流泪了,可是她忍住了。 “各位,先静下来听我说几句。” 晚书声音不大,但屋内一下就安静了,都好奇的看着晚书听她说。 “你们来府里时日也不多,在府中也是兢兢业业的做好份内的事,我很感激你们。” “如今眼看马上就要到年关了,我遇到了一个大麻烦,随时有被砍头的风险,所以府中不能再留你们了。” “从内务府出宫的,我无法还你们自由身,我会让易叔多备一份例银,就当给你们的补偿。” “其余的人,一会从易叔那儿把你们的卖身契领回去,愿意回家的回家,回不了的就重新找个活干。” “大人,你这是要赶我们走?” “没听大人说吗,他犯了事,他这是不想连累我们。” “胡说,大人是刚刚立功归来的,怎么会犯事,大人一定是骗我们的。” “那大人为什么要赶我们出府啊?” …… 晚书觉得心很累很累,她站起身,朝易寻吩咐道:“易叔,剩下的交给你了,明日一早就让他们离开。” 易寻也是一头雾水,可是看大人的脸色不像开玩笑,只能按此执行。 晚书走出很远,还听到膳厅那传来的议论声。 她也是迫不得已,但凡有其它办法,她也不想这样做。 这些人中好多连个家都没有在这府里虽说是下人,可她从未将他们看作下人。 她也想给他们个家,可是现实很残忍,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她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晚书回了书房,将药丸装好,又详细的把用途都写在瓶子上,才放下笔。 看着桌上的宣纸,脑海中全是苏泺的影子,晚书又提起笔画起了苏泺的画像。 也许是心不够静,画了好几张,都觉得不像,她心烦意乱的将纸张撕得漫天飞舞。 最后趴在桌上肆无忌惮的大哭了一场。 穿越后,原以为可以活得更精彩,哪知这人生还没真正开始,就没了。 她不知死后是否会回去,但是此时此刻她真的不想回去,她在这里有了新的爱人,新的开端啊。 老天爷啊,为什么就这么跟她过不去,为什么要让她来经历这一糟。 晚书恨,可是却不知道如今还能恨什么。 她苦笑一声,站起身,擦了把眼泪,想起还有几件事没做完。 她不想让最后的人生再留有遗憾。 第163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第一件事,是帮花娘解决身上红疹的问题。 说做就做,时间不等人,而且也睡不着,晚书拿着早先写好的单子就出门了。 府中易寻还在和其他下人争执着,晚书打算不露面了,就交给易寻去处理吧。 她坚信易寻出面比自己更合适。 她避开众人,从侧门偷偷溜了出去。 天越来越冷,街上人很少,除了摆摊的小贩,几乎没有几个行人。 晚书没在街上过多的逗留,直接往群芳楼去了。 远远的便看到群芳楼黑灯瞎火的。 往常这个时候正是开门迎客的热闹时期,今日这是怎么了? 莫非花姐的红疹越发严重了,无力支撑下去? 晚书猜测着,脚下步伐迈得更快了。 到了门口一看,门也是关闭的,晚书找了旁边一个正收拾东西的摊主问道:“大叔,这怎么关门了?” “这都关门好几日了,听说老鸨被人杀了,楼里的姑娘啊全都吓跑了。” 花姐被人杀了? 这才几日啊,怎么就会被人杀了? “老鸨是不是得罪人了啊?大叔,你知道谁杀了她吗?” 大叔摇摇头,“不知道。公子还是快些离开吧,别摊上这浑水才好。” 说完,大叔也带着他面摊的家伙什快速离去了。 晚书还想再找人问问情况,哪知放眼望去,这附近的商铺全都关门了。 晚书想进去看看,却又迟疑着里面会不会有危险? 最后,她苦笑一声,自己也不知还能活多久了,反正都是一死,何必畏首畏尾的。 她推了推门,门没上锁,晚书很轻易的就进去了。 屋里很黑,她打开火折子照明,只见楼下大厅里的东西被砸得乱七八糟,还有很多散乱的衣物和金银珠宝。 看来姑娘们是匆忙逃命的,晚书又往楼上去。 同样被翻乱的物品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晚书尽量避开地上的东西,往花姐的房间去了。 花姐房间倒是很整洁,无人动过,只是晚书在房间里并未发现血迹,也未发现毒药。 这就奇怪了,不是说被杀了吗?怎么会一点迹象都没有? 晚书又在群芳楼里搜寻一番,一个人都没有,只好带着满心疑问的回去了。 晚书依然从侧门进去,刚回到院中,就看到那站了个人在门口徘徊。 晚书走近,喊了一声,“易叔,这么晚了,有事吗?” 易寻回过头惊讶的看了晚书一眼,“奴才……奴才想和大人说几句话。” 晚书还以为府中出了什么大事,他找不见自己,听了这话后,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进去说吧。” 晚书说着率先进了院中。 易寻挪步跟着进去,晚书指了指圆桌旁的椅子,笑道:“坐吧。” 易寻踌躇了一下,坐下了。 坐下后,晚书先开口问道:“易叔,你要跟我说什么?他们还是不愿意走吗?” 易寻摇摇头,“奴才大胆想问问今日大人说的那话是真的吗?” 晚书看易寻表情凝重,知道他问的是哪句话。 思忖了一会,晚书正色道:“不错,我犯了欺君之罪,随时有杀头的危险。有些事不是我想隐瞒你们,只是你们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易寻惊了一下,良久才回道:“奴才明白了,大人保重。” 晚书错愕,本以为易寻会追根究底,哪知易寻说完就站了起来。 然后跛着脚往后退了散步,朝着晚书跪下去,“奴才感谢大人的知遇之恩,奴才告退。”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晚书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易寻就退出去了。 晚书看着易寻出去的背影,有些凄凉。 这和平时里那个随时对着自己笑脸相迎的人完全不一样。 晚书以为他是对自己失望,忙补了句:“易叔,你也快收拾收拾,明早回老家去吧!” 易寻走后,晚书才得空想花娘的事。 花娘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在这么短时间内被杀了? 陶知礼? 不可能,晚书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可是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陶青衣和晚书去过“凝香阁”,陶知礼怕被自己牵连,对花娘下手不足为奇。 可是陶知礼那么一个正直的人,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晚书脑子很矛盾,这个时候若是有个人帮她分析分析就好了。 可惜自己做人挺失败的,为避免身份败露,在这京中也没交到几个朋友。 唯一算得上知心的也就只有方宴和苏泺两人。 可是这两人,一个远在京城外,一个马上要离开京城。 想到这,又想起了苏泺出征的事。 他从未带过兵,甚至未在军中露过面,那些士兵会听他的吗?他能服众吗? 若是他出了意外,云妃娘娘的仇还怎么报?这大晋的江山又该如何守护? 晚书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太短暂,要考虑、要做的事太多了。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其他一切都只能是瞎担忧。 想起战场,晚书突然想到了《孙子兵法》中的“三十六计”。 这是她大学时在图书馆偶然看到过的,可惜当时只是随手翻看了几页,也没记住。 她又想起追古装剧时看的双方作战的阵法和计谋。 然后兴奋的在纸上写写画画,搜肠刮肚的想了一整夜,终于写了好几页纸。 虽然不知道对苏泺有没有用,但是备着总比没有好,兴许能帮上他一丁点呢。 晚书将纸张折好,放在油皮袋中封号,然后又装进药箱里,急切的带着进宫去了。 晚书持牌蝶,一路小跑着进宫,终于到了养心殿,却被告知苏泺不在。 晚书站在外面,恭敬的等了两个时辰,小脸冻得通红,双手双脚都快僵硬了,肚子也饿得叫了好几回,才见到了小橘子。 小橘子是回来给苏泺取外套的,看见晚书可怜兮兮的在养心殿外站着,他赶紧上前。 “梁大人,你怎么进宫了?” 晚书颤抖着声音问道:“皇上呢?” “皇上去军营点兵了,刚出了一身汗,命我回来拿件外套。” “哦。” 晚书有些失落,原以为还能再见一面,结果却落了空。 小橘子又问道:“你找皇上有什么要紧事吗?” 晚书将药箱递过去,“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帮我把这个交给皇上。我先回去了。” 将药箱塞过去,晚书就转身走了。 心里很难受,像被什么东西堵上了,却又说不出来。 晚书回头看了一眼这座高耸华丽的殿宇,想起了初次进去时,和苏泺玩“瞒天过海”游戏时的刺/激和谨慎。 还有那一碗面,苏泺吃得连汤都不剩,可惜后来再也没有给他煮过那样的面。 她应该给他备一碗长寿面的,这样他吃完就能长寿了,可是如今也没机会了。 晚书边想着边往宫外走去。 突然,熟悉的尖叫声再次传来。 晚书循着声音看过去,是那个熟悉的宫殿,想来是廖公公又再做恶了。 晚书径直走过,她能力有限,救不了别人,也救不了自己。 可是那和小福贵那么相似的声音,又令她想探个究竟。 总之是一死,大不了今日就死在这宫中,也比死在姜艳秋手里强。 晚书猫身躲进了一旁的花丛中,眼睛紧紧盯着那扇门。 等了许久,才见门被从里推开,廖公公整理着衣襟,心满意足的走了。 屋内静静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不会把人弄死了吧? 晚书看看四周无人,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只见殿内摆放了一张床和一张圆桌,地上还烧着一个炭炉,可能因为许久没添新炭,炉子也冷了。 床上被子鼓起,被子有些轻微的颤动,看样子里面躺着一个人,只是不知道是冷还是怕,一直在抖。 他面朝里面,晚书看不清模样。 晚书看着床上,小声询问道:“你……你还好吗?” 床上的人没反应,也许是心死了吧。 晚书又往前一步,“你别怕,我不伤害你,你能跟我说说话吗?” 这话说完,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将身子转了过来。 这会晚书看清了他的容貌,她惊讶叫道:“小福贵,怎么会是你?” 床上躺着的人是小福贵,这令晚书有些又惊又喜,不敢相信的又看了看。 小福贵听出晚书的声音,先是一惊,然后猛地坐起来,缩到角落,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包住了。 晚书知道小福贵这是羞于见人,不敢面对自己,毕竟自己刚刚亲眼见证了他被…… 她走近床边,想将小福贵的被子扯下来,以免他闷坏了。 被子里传来抽泣声,小福贵紧紧拉住被子,不让晚书拉开。 晚书害怕又吓到他,只好放弃了,并轻声安慰道:“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晚书很后悔,后悔第一次发现这事时,她走了。 如果当时自己多留一会,像今天一样走进来看看,小福贵也许就能少受些苦。 被子里抽泣声依旧,晚书不断的自责,不断的向小福贵道歉。 近在咫尺的两人,被一床被子隔断,互相哭诉着自己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小福贵终于肯将被子拿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闷不住了,还是原谅了晚书。 不过这对晚书来说是好事,毕竟被子里空间狭小,空气稀薄,一直闷着不好。 晚书看着小福贵问道:“小福贵,你能跟我讲讲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福贵眼泪止不住的流,晚书也跟着流。 在她眼里,小福贵还是个孩子,却遭受了多少变态的行为。 第164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小福贵翻起眼皮看了晚书一眼,张了张口,正准备要说,却又将话咽下去了。 他如今已是个太监,说话声音又尖又细,他不想让公子听到自己这么刺耳的声音。 这回晚书没看出小福贵的难言之隐,以为小福贵是不想面对那些痛苦的记忆。 她再次安慰道:“没关系,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你知道吗?第一次被你耍的时候,我真的想杀了你,因为那次你害我们差点丢了命。” “后来我觉得你也是个可怜人,做那些事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体会过一个人孤苦无依的痛苦,所以才会留你在身边。” “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待,总想着能给你富足平安的生活,让你能有一技之长,让你不必再颠沛流离。” “可是命运总是爱跟我开玩笑,等我安排好一切时,你说没就没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我去乱葬岗找过你,却以为你早已被豺狼秃鹰蚕食干净。” “最后不得已,我只能给你立了衣冠冢,想着好歹给你一个归宿。” “可如今我竟然又把你找回来了,只是好像我们之间已经差了好多好多。” 晚书自顾自的说着,脑海里浮现的全是自从见到小福贵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小福贵静默的听着,眼泪一直没断过。 他知道公子对他好,可是公子方才说一直把他当亲弟弟。 想起公子给自己找师父习武,吃穿用度从未缺过自己,公子对他有时比对自己还好。 好吃的、好玩的全是先紧着自己,自己虽是他身边的随从,他却从未把自己当下人看过。 思及此,小福贵再也忍不住,轻轻唤了声:“公子……” 晚书刚擦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小福贵终于说话了,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 她欣喜的看着小福贵,然后握住他手道:“不哭,有我在,你不用再害怕了。我这就想办法救你出去。” 小福贵反握住她手,对她摇摇头,“公子,不用的。” 小福贵不知道廖公公的势力有多大,但是他明白在这宫里能肆无忌惮的如此做恶,一定很厉害。 他害怕,害怕将晚书也搭进去。 “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会想一个万全之策的。” 小福贵有些不相信,但是他把当日失踪的事告诉了晚书。 原来那日小福贵确确实实是被裴振抓了,后来晚书在姜云的相府门口看到麻袋,里面的人也确实是小福贵。 只是当时自己力量不够,又势单力薄,才没将他救下。 后来姜艳秋和裴振命人将他带到乱葬岗杀了,途中却遇见了出宫办事的廖公公。 廖公公问小福贵想不想活命,小福贵拼命的点头,就这样他被廖公公救下来了。 小福贵当时只想着能活下来,哪想到后来被廖公公带进宫净了身,还受此折磨。 听完,晚书心头很难受,她问道:“这变态每日都会来吗?” 小福贵回道:“有时候好几天都不来,有时候连着几天都来。” 晚书气得牙痒痒,她看了一眼窗外,“这附近怎么都没宫人,难道是被廖公公支开的?” 小福贵点点头,“他跟人说这里不用打扫,也不用伺候,然后他们就全都走了。” “那你平时吃什么?喝什么?” “他高兴了会赏我两个包子和一碗粥,不高兴了就会饿着我。” 怕晚书担心,小福贵其实没敢往重了,廖公公不高兴的时候别说吃的没有,还会拿小福贵出气。 身上经常被他的鞭子打得全是血迹,但是他这个人很变态,有时打完后,他会将自己身上的血舔干净。 第一次的时候,小福贵以为他想生吃了自己,吓得哇哇大哭,不断磕头求饶。 奈何廖公公听到小福贵的哀求声音,反而更兴奋了。 晚书看看时辰不早了,又交代小福贵几句,然后就出宫去了。 她得去许子艺府上拜访一下,或许他愿意救小福贵。 晚书想起许子艺曾因妒忌和自己闹过不快,后来小福贵也疏远了他,还常常和晚书说许子艺的坏话。 也不知许子艺如今能不能念在同窗一场,与小福贵既往不咎,帮她这个忙。 想起前日在郡主府,许子艺和段月蓉对自己的亲厚,晚书抱着侥幸心理往许府去了。 在宫里折腾了几个时辰,晚书有些心力交瘁,她在路边随便买了碗面填填肚子,便急匆匆去找许子艺了。 去到许府门口,晚书跟门房说明来意,门房说许子艺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应该是去找段月蓉了吧,这小情侣还挺恩爱,天天腻在一起,也不嫌腻味。 晚书笑笑,真心的希望他们俩能幸福。 郡主府有些远,晚书又想今日以后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于是又回西市买了些礼物带上。 哪知到了郡主府,依旧吃了个闭门羹。 段月蓉和许子艺去京外的敬亭山赏雪梅去了。 这两人兴致真好,晚书将礼物交给管家,让他帮忙给许子艺带个话。 想着明日苏泺出征,百官送行,许子艺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便只好走了。 白日的京城很热闹,和晚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晚书穿梭在热闹的人群里,显得特别孤寂。 她看着纷繁的人群,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旁边一个挑担的大爷以为撞痛了她,忙不迭的跟她道歉。 晚书擦擦眼泪,摇摇头,笑了。 她要为自己再活一次。 对,她要随苏泺一块出征。 与其留在这京中,每天被人算计陷害,不如出京,去过自己的快意生活。 可是自己走了,小福贵怎么办? 这个被自己视为亲弟弟的苦命人,该怎么办? 晚书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脑海中飘过无数个想法,却被一次次否定。 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小福贵受罪,自己去潇洒人生。 等等吧! 等今晚见到许子艺后,让他帮忙救出小福贵,晚书就带着他一块离开。 这也许才是最好的办法。 晚书回了府,从外面卖进的下人均已被易寻遣散了,内务府出来的,也早已收拾好东西,等待旨意。 晚书又去了一次花园里,以往闲暇的时候,她总爱去那坐坐。 回想着原身被姜艳秋陷害的场景,晚书一次次勾唇笑了。 姜艳秋,我回来报仇了。 可是这一次,她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的实力没有她想象的强大。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日我还会再回来的。 晚书想着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她再次去了一趟许府。 府中下人告知郡主在山上扭了脚,今日他们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那一切的计划就都泡汤了。 如今只能求助苏泺了。 晚书又进宫一次。 这次她依旧没见到苏泺,是苏泺说不许任何人打扰。 听说苏泺还命人当众把她送去的那一箱子药丸丢了。 这还不算,她写了整整一夜的兵法策略也被苏泺当场烧了。 为什么? 晚书想不通,明明前一日还对自己低眉顺眼的人,怎地忽然间就变脸了。 她站在养心殿外,想问个为什么? 等来的却是里面熄灯,闭宫关门的旨意。 晚书感觉这两天受到的冲击太大,一个接着一个。 而自己却像株海草一样,飘渺无根,虚幻的活在这个世上。 出宫前,她又去看了小福贵一次。 只是不知为何,那殿里居然有了好多宫人,晚书怕打草惊蛇,没敢进去。 晚书准备先回去再想其他办法。 哪想还没走出十步,便被人从背后打晕了。 晚书再次醒过来,是第二日了。 她睁开酸涩的眼睛,打量了四周一眼,发现她被关进了一个宫中的偏殿中。 宫中?这是哪里? 晚书嘶哑着嗓子冲着外面喊了一句:“有人吗?” 门外没有声音,晚书手脚被绑,她只能慢慢挪到门边,用身体撞门。 门锁了,晚书废了好大劲,也没将门撞开。 又过了一日,门外终于传来了声音,可这时的晚书也饿得虚弱无力了。 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不是死亡,但是此时的她已经无所谓了。 这一日,她想了很多,也猜了很多。 门外传来开锁的声响,晚书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进来两个宫人。 他们面无表情,犹如两个机器人,进来后将晚书拖出去了。 晚书没挣扎,也没力气挣扎,任由他们拖走自己。 经过一座座宫殿,晚书渐渐认出了她即将要去到的地方。 是宣德殿。 那是大臣们上朝,议国事、论朝政的地方,莫非是…… 晚书嘴角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如此隆重的审视,看来太后这位老人家还真看得起她。 宫人的脚步在宣德殿门口停了。 其中一位宫人跑到殿门口,和传侍官耳语了几句。 传侍官听完,蔑视了晚书一眼,就对里面道:“罪人梁晚书带到。” 里面传来回应,晚书被拖进去丢在地上。 她环顾四周一圈,朝廷的官员悉数到场,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她,有些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再往前看去,只见太后坐在上面,面容很严肃,怒气冲冲的盯着晚书。 第165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看着晚书跪下,一旁的刑部尚书站了出来,厉声问道:“梁晚书,你可知罪?” 晚书摇摇头,面向太后,“微臣不知犯了何事?” 太后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然后面向群臣,“今日召各位卿家前来,想必你们都很疑惑。不错,今日是来审梁晚书这欺君之罪的。” “本来此种小案,哀家交给刑部或大理寺便可。奈何这梁晚书刚立了功,又牵连甚广,便想着在这大殿上听听众卿家的意见。” 这话一出,群臣炸开了。 尤其陶知礼还站出来问了句:“敢问太后,梁晚书所犯何罪?” 晚书错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扭过头看去,只见陶知礼看着自己也是一脸疑惑。 难道不是他将自己身份泄露出去的? 那又会是谁呢? 陶青衣? 可陶青衣和姜艳秋势同水火,又怎会说出去呢? 陶知礼一定是装的,自己是他的下属,又一起共事多次,他这么问,应该是想把自己摘除出去。 这样也好,晚书苦笑一声,随即又会心一笑。 陶知礼问完,太后回道:“昨日有御史参奏梁晚书女扮男装,先是混入书院,后混入朝廷……” 太后说话气势中天,丝毫听不出半分虚弱,这哪像是一个病了许久的人。 这招装病其实就是故意做给苏泺看的,如今苏泺一走,她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了。 只是她话没说完,群臣的议论声便将她剩下的话盖过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晚书身上,有些大臣还怀有疑惑,有些却看着晚书越看越不对眼。 她身形比大部分男人纤瘦,皮肤比男人白皙,还有身高在男人中也只算下等。 说她是女人不足为奇,只是他们并不是第一天见面,也从未想过会有女人混入这朝廷之中来。 本来不觉得什么的,如今看梁晚书,却越看越像女子了。 甚至有几位站在晚书身旁的大臣,嫌弃的往一旁挪了挪。 晚书将背挺得笔直,静静的听着殿上各种匪夷所思的声音。 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已经无所谓了。 孙大人和那日去状元府抓奸的几位大人,瞬间明白过来了当日丞相的用意。 只是他们没把握住,还被皇上教训一顿,如今看着晚书已落到此地步,忍不住一顿奚落。 “原来坊间传闻状元府经常有神秘男子出入是真的啊!” “孙大人,那神秘男子是谁啊?” “去去去,本官上哪知道去,本官也是听说的。” 孙大人口中的神秘男子无外乎就是苏泺,这狂议君王的罪,他怎承担得起,自然说不知道。 一瞬间,堂堂朝堂弄得像菜市场似的,各种非议不绝于耳。 太后见差不多了,便看了姜云一眼。 “肃静,看看你们还有朝廷命官的样子吗?一个个的把这朝堂当成什么了?” 人群安静下来,姜云问道:“梁晚书,你可知罪?” 晚书还没回答,姜云紧接着又道:“来人,传证人。” 证人? 晚书本想认罪,却又想看看这证人是谁?到底是谁将自己身份漏出去的? 她下意识的看向陶知礼,只见陶知礼没多大反应,只是一直盯着她,眼神里透露着不敢相信。 殿内有人进来,晚书转身看去,吓得大吃一惊,随即又回过神来,想通了一切。 证人是花娘。 难怪群芳楼一夕之间便散了,难怪都在传花娘被人杀了,原来她是被人抓起来了。 花娘进来,跪在晚书身旁,晚书小声问道:“为什么?” 花娘回道:“对不起,我也是被逼的。” 刑部尚书大吼一声:“嘀咕什么呢?本官问你,你和工部侍郎梁晚书是否相识?” 花娘颤抖了一下,回道:“民……民妇原先不知她是工部侍郎,和她曾有过生意往来。” “什么生意?” “一年前,她带着一些胭脂水粉上门卖给了奴家,并与奴家签了买卖契约。” 说着,花娘将契约取了出来递上去。 “这是她写的,民妇识字不多,她就写了这个给民妇,并让民妇给了她一百两现银和九百两的银票。” 刑部尚书看着契约点点头,契约上写的一千两倒是和花娘的口径一致。 到这地步了,晚书并不想抵赖,可是她根本没插嘴的份,也不知他们让花娘作证是何目的? 刑部尚书看着晚书,正要开口问,晚书抢先道:“微臣认罪伏法,请太后赐罪。” 晚书说完,只见姜云嘴角噎了一下,想必他没料到晚书会这么快认罪。 不过,很快他便有了新招,“禀太后,殿外还有人状告梁晚书不孝之罪。” “传。” 不孝之罪? 晚书冷笑一声,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果然,很快便有侍卫带了两人上来,正是原身的生父梁丰和后母李大嘴。 他俩第一次进皇宫,又没见过什么世面,打进来跪下就一直在抖。 待看到晚书时,还愣了一下。 明显是被人利用了。 “堂下所跪何人?” 梁丰身子猛地抖了一下,“草民梁丰,这是贱内李氏。” “不许东张西望,老实交代你们和梁晚书是什么关系?” “梁婉淑是我女儿。” “女儿?那她是怎么进了书院?又是怎么经过重重科考入了宫的?” 这全是姜云问的话,刑部尚书在一旁看着干瞪眼,这一招他始料未及。 太后只命他在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审梁晚书欺君之罪,哪知这会还冒出个不孝之罪呢。 “草民……不知,婉淑虽是草民女儿,却在七年前就嫁人了,后来也没回过家,草民实在不知道她是怎么当了官的。” “那你好好辨认辨认,旁边跪着的是不是你女儿?” 梁丰看了晚书一眼,“是,是草民的女儿。” 梁丰也不用细看,上个月晚书还回家去闹过一场,只不过当时他们一家都以为她是嫁了个大户人家,谁知道她居然当了官。 “认仔细了?” 梁丰点头,李大嘴跟着点头。 “民妇也可以作证,她上个月还回家吓唬过民妇,还让民妇相公交出她娘的遗物。” “她娘?你不是她娘吗?” “不……不是,民妇后来续弦的,婉淑她娘……早已死了。” “好,先不论这个,说说那你们状告梁晚书不孝父母之罪有何证据?” “她嫁人后不与家中联系,我们托人打听过,听说她死了。” “可是上个月她突然回去了,还说嫁了个富贵人家,是以民妇和相公才商量着让她给些聘礼,修缮一下家中的房屋。” 晚书冷笑一声,打断李大嘴的话,看着姜云道:“丞相大人既然要本官死,本官也已认罪,何必再扯这些旁的出来让人家笑话?” “你什么意思?是想说本相指使他人污蔑你?” 晚书不屑道:“做没做过,丞相大人心里有数。” 随即晚书面向太后,“太后,罪臣原名梁婉淑,生父梁丰,是个庄稼人,生母夏鸢,是罪臣之女。” “罪臣自知女扮男装混入官场是犯了欺君之罪,可罪臣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替我娘报仇。” “如今,罪臣自知犯下滔天之罪,也不想再过多辩解,请太后下旨处死微臣吧。” 晚书一口气说了很多,却不知在她提到夏鸢的时候,太后和姜云眼中的惊愕。 还有几位大臣对她投来的目光。 晚书不知,夏鸢年轻时曾是朝中几位大臣心中的白月光,只是没想到最后却因抄家被流放。 只有刑部尚书清醒着,找回主场问道:“你娘是罪臣之女,私自嫁人,朝廷还未追究其责,你却说要替她报仇,岂不荒谬?” “她是罪臣之女,却只判了流放之刑,罪不至死。相反,梁丰和李大嘴无媒苟合,将我娘折磨致死,还将我以五两银子卖给他人作妇,这是一个父亲能做得出来的事吗?” 晚书看着梁丰和李大嘴变黑的脸色,心里笑道:你们不是会编吗?我也会编。 “你如实说来?” 晚书于是把梁丰和梁仇氏(梁婉淑祖母)以及李大嘴对夏鸢和原身所做的一切都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梁丰心里有愧,眼睛毒辣辣的看着晚书,李大嘴气得不知如何辩驳,嘴里直喊着:“你胡说,你胡说……” “我胡说,那要不要将石瘸子找来问问,或者是给你儿子看病的大夫找来问问,那银两怎么花的?” 姜云一个眼神瞪过去,梁丰扯了她一下,李大嘴不敢再出声了。 此时,一位大臣站出来道:“太后,梁婉淑虽犯了欺君之罪,可念在此次赈灾对朝廷有功,又是对生母一片孝心的份上,请太后从轻发落。” 又有一位大臣站出来道:“臣附议。梁晚书不孝父母,是因生父先待其不薄,都说虎毒尚不食子,梁父行为已涉及国法,状告梁晚书不孝一罪不应成立。” “是呀,梁晚书先是建造郡主府有功,后又赴河东赈灾,身为女子却堪比男儿,老夫实在惭愧。” 这话是陶知礼说的,晚书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为刚刚小人之心内疚不已。 姜云看局势一下扭转,变得有些不可控,忙冲太后眨眨眼睛。 太后又开启了装病模式,捂着胸口人就倒了下去。 “太后晕倒了,快请太医。” 殿内一时慌乱起来,有请太医的,有继续议论案子的,只有刑部尚书喊着将犯人收监,择日再审。 第166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晚书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同样梁丰、李大嘴也没落到什么好处,也被单独关了起来。 刑部的大牢比卧龙镇那的要阴森恐怖得多。 这里四处不透光,且关押了许多罪状不一的犯人。 况且刑部用刑都是很残酷的,整个牢房里充斥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人心里发慌。 每间牢房里都有一个恭桶,用来给犯人解决生理需求的。 晚书单独被关进一间,一进牢房就闻到了恭桶抑制不住的臭味,这还是冬天,要是夏天肯定围满了蚊虫。 想想她在这个时代刚研究出来的抽水卫生间,晚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尽可能的远离那个脏兮兮的恭桶,走到另一个角落,靠墙抱膝坐着。 看着四面黑漆漆的墙,心想自己都认罪了,不知道他们还要折腾个什么劲。 还有今日为何几位大臣突然倒戈,帮着自己说话。 这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明明一开始大家都只是冷眼旁观,却在最后又站出来帮自己。 莫非跟夏鸢有关,她记得就是她说出要替夏鸢报仇后,他们才激动的帮自己说话。 那夏鸢和几位大人有什么关系呢,或者说几位大人和夏鸢又有什么关系呢? 晚书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只是猜测他们和外祖一家有关。 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了,反正自己都要死了,一切答案都不重要了。 晚书又想着苏泺,也不知他去到哪了? 知不知道如今自己的处境? 不过她希望他不要知道,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回来救自己,可是那样把他也搭进去了。 他还有自己的皇帝使命未完成,他还要保家卫国,他还有许多的抱负要施展。 夜深了,牢里越发寒冷了,这深冬时节,每个牢房只有一两床破席子。 晚书冷得蜷缩在墙角打冷颤,旁边牢里的犯人看着她,吼了句,“喂,新来的,把你的席子给我扔过来。” 晚书看了对方一眼,是个凶巴巴的大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晚书没搭理她,只是把那破席子拉了拉,紧紧裹在身上。 此刻的她很需要一个空调,或者一个暖宝宝。 也许死了就回去了,如果是这样,那也好,只是少了苏泺,一切都不是那么完美。 那大婶见晚书不搭理她,悻悻的骂了几句脏话。 晚书只当听不见,一心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不知道下一次出去会怎样?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在牢里大概待了四天,一位不速之客奔着她来了。 这里常年见不到太阳和光线,晚书是凭着一日两顿饭算出的。 这日,晚书刚扒了第一口饭,就听见一串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听到动静,晚书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狱头带着姜艳秋过来,将牢门打开了。 晚书知道会有这一天,看见姜艳秋捂着口鼻,嫌弃的看着她,晚书笑道:“来了?” 许是看见晚书还能笑得出来,姜艳秋火气窜了上来,一脚将晚书唯一的一碗饭给踢翻了。 嘴里得意的喊道:“梁婉淑,果然是你。” 晚书看了一眼地上的破碗,轻蔑的看着姜艳秋,“是呀,姜艳秋,想不到我又回来了吧?” 晚书话音刚落,就收到了顺芝的一个嘴巴子,“住嘴,夫人的名讳岂是你能喊的。” 顺芝不愧是习武的,这一巴掌力劲不小,晚书从嘴里吐出一颗和着血的牙齿,狠狠的瞪了顺芝一眼。 顺芝还想再打,被姜艳秋制止了,“够了,本夫人还有话问她。” 顺芝退了回去。 “你是怎么活过来的?混进宫中到底有何目的?” 这两个问题晚书都是不屑回答的,不过看着姜艳秋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角,晚书还是回道:“你说呢?” 姜艳秋肯定能猜到晚书进宫的目的,只不过她想亲口听晚书说出来。 晚书偏不如她愿,一句“你说呢”就表明了一切。 “梁婉淑,你如今已是阶下囚,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说着,姜艳秋走近晚书,在她耳边小声道:“从前你就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更别想了。” 晚书冷笑一声,“是吗?那我倒是要好好活着,看看你会落得什么下场?” “哈哈哈……真是痴人说梦,你还想活下来?” “实话告诉你吧,今年这个年头你是过不去了。还有你以为你早早把府中下人打发出去,他们就能安稳度日了吗?哈哈……” 晚书听得府中下人,扯住姜艳秋衣服吼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姜艳秋要的就是看晚书痛苦,看着晚书极尽愤怒的嘴角,她将晚书手推开了。 “怎么了?等你去了地下,他们自然会告诉你。” 死了?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给他们安排得很好的,她明明不想牵连他们的?可是为什么? “啊……”晚书大吼一声,然后再次掐住姜艳秋的脖子使劲摇晃,“你这个杀人恶魔,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姜艳秋透不过气,一旁的顺芝上前一把将晚书左手手腕掰断,还踢了一脚。 晚书重重砸在墙上又摔下来,捂住左手关节检查着伤势。 顺芝扶着姜艳秋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姜艳秋的白皙的脖子上有了血痕,惊道:“夫人,您受伤了。” 姜艳秋用手摸了一下,果然有血,她恨恨的往躺在地上的晚书补了两脚。 顺芝生怕晚书再次伤了姜艳秋,劝道:“夫人,咱们回吧,这女人疯了,一个将死之人,夫人千金之躯,何必来这肮脏之地与她多费口舌。” 姜艳秋不为所动,脸上丝毫没了刚刚的那股子傲劲,此刻她只剩下愤怒。 “来人,将她手指甲统统拔下来。” 很快,有狱卒进来,架着晚书出去了。 晚书被摔得很重,丝毫没有力气抵抗,除了一张嘴还能继续骂。 “姜艳秋,你就只会这么点小把戏吗?你如此看我不顺眼,无非是因为程实爱我比爱你多。” “他虽因你弃了我,可我们做了三年夫妻,一向举案齐眉,夫唱妇随。而你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 “你以为他敬你顺你便是爱你,实则呀,他只是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摆脱你。” “你给我闭嘴。” 姜艳秋看晚书被拔指甲还辱骂自己,一巴掌拍了过去,晚书红肿的半边脸又高了一截。 这一巴掌和手腕骨折都不算什么,可是生生拔指甲不是一般人能熬的。 都说十指连心,晚书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当着姜艳秋面,她硬是将头高高扬起,没让泪水滴下来。 姜艳秋打完,不停的甩着手,这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手也很疼。 不过相比晚书拔指甲的痛,她这不算什么。 顺芝生怕晚书伤害到姜艳秋,一直护在她前面,晚书朝着姜艳秋吐去的血水全吐在了顺芝脸上。 顺芝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脸,又还了晚书一巴掌。 接着吩咐狱卒,“慢慢拔,我要让她尝尝这十指连心是什么滋味。” “夫人,咱们走吧。”说完扶着姜艳秋就准备走。 晚书吐出血,冲着两人喊道:“姜艳秋,你别忘了你杀了程实一个孩子。你知道为什么你生不出孩子吗,因为你恶事做多了,连上天都不想眷顾你。” 姜艳秋停下脚步,转身喊道:“来人,给我狠狠掌嘴,打到她说不出话为止。” “姜艳秋,人在做天在看。不过我想程实有一个秘密一直没告诉你吧。” 晚书知道自己这是在激怒姜艳秋,但是她就是想在临死前再气一气姜艳秋。 两边脸颊都很疼,晚书已经有些吐词不清了,但仍然还在说。 “姜……” 直到最后疼得晕死过去,晚书的嘴才消停下来。 狱卒禀道:“夫人,晕过去了。” 姜艳秋坐在一旁,牢内乍然安静下来,她还有些不适应。 看着晚书十个手指头鲜血淋漓,她摸着脖子轻蔑的笑了。 她冷冷吩咐道:“丢回牢里去。” 狱卒答应着将晚书带回去。 姜艳秋也带着顺芝气宇轩昂的走了。 这场战斗她获得了胜利,虽然也伤了自己,可是比起梁婉淑的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一路出去,晚书的话她倒是听进了许多。 程实娶自己真的只是为了仕途平步青云吗? 自从嫁了他,他对自己是极好的,事事顺着自己,宠着自己。 可是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见过许子艺和段月蓉的相处,两人说话的神态和言语,在她和程实身上从未见过。 但是对比张舞衣,方宴对其的态度,再反观程实对自己,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自己至今都未有子嗣,程实还会这样对我多久。 真的是因为我杀了梁婉淑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上天才惩罚我生不出孩子来吗? 不,梁婉淑是故意气我的,程实怎会不爱我,就算我没有子嗣,他对我也未曾变过。 一定是他爱我的方式跟别人不一样罢了。对,一定是这样。 姜艳秋自欺欺人的想着,走出了刑部大牢。 路上顺芝看姜艳秋神色不对,安慰道:“夫人,梁婉淑那个贱/人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她就是故意气你,想挑拨您和老爷的关系,您千万别当真了。” 姜艳秋木讷的盯着脚下的路,上了马车。 他既然爱我,为何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姜艳秋闷闷的想着。 第167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姜艳秋刚从刑部出去没多远,马车便被人拦下了。 顺芝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又回身对姜艳秋道:“夫人,是小侯爷。” 姜艳秋此刻心里正烦乱着,再加上上次与之闹得很不愉快,直言让顺芝将其赶走。 对方是小侯爷,顺芝也不敢轻易得罪,只好下马车恭敬的对裴振道:“小侯爷,我家夫人今天有些不舒服,您改日再来吧!” 裴振不为所动,直接过来挑帘子,“秋妹妹,怎么?不想见我,这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 “果然是秋妹妹一向的做派,不过今日哥哥我找你是有要紧事的。” 姜艳秋今日虽然折磨了梁婉淑,可是心里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本来想直接回府的,却又想到裴振手上有自己太多把柄,还是不能把关系闹僵了。 她看着裴振不耐烦道:“什么事?” 裴振看了周围一眼,“在这好像不太方便吧,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 姜艳秋闲麻烦,回道:“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我还赶着回府。” 裴振突然正色道:“我要娶亲了。” 姜艳秋大吃一惊,震惊的问道:“你说什么?娶亲?” 裴振点点头,苦着脸道:“我爹和陶府定了亲,还把日子都定好了。” 姜艳秋听完一扫之前的烦闷,哈哈大笑起来。 “就陶家那个假小子?你(哈哈)……你爹怎么想的,居然给你找了她当媳妇。” 裴振看着姜艳秋嘲笑,一脸苦涩,“你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呀,我爹这几日连门都不给我出,今日我都是偷偷溜出来的。” 姜艳秋止住笑声,一本正经的问道:“哎,你爹怎么会想到给你找个母夜叉啊?” 裴振道:“家里每日/逼我成亲,就那日我回府后不小心说了陶青衣三字,他们就以为我对人家上心了,然后就替我张罗了……” “那也是你自找的啊,谁让你管不住自己的嘴。” “哎,我说好端端的你怎么就把人家名字挂嘴边了。你娶别人了,你的舞衣妹妹怎么办?” 裴振抓耳挠腮,“我现在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来找你帮我想办法的?” “日子都定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你早早的不来找我?” “我这不是出不来吗?” 姜艳秋眉头一皱,计上心头,“这样,陶青衣不是一向和梁婉淑走得很近吗,你去告诉她梁晚书这事是你做的,她保准会恨你,就不可能再嫁给你了。” 姜艳秋此话从何说起。 原来那日晚书从酒楼门口追着陶青衣出去时,撞到的人正是裴振。 他刚下马车,就看到一个姑娘哭着跑出去了,进酒楼时又认出了晚书,于是便打算跟着去看看热闹。 跟到了大街上,看见陶青衣当众撒泼大哭,梁晚书小心翼翼的哄着,本想上前讥讽几句。 可又想起那个神秘人说的如果再招惹梁晚书,便让他毒发身亡。 于是,他止住了脚步。 本想就随便看看的,哪知后来花娘的出现让他更加感兴趣了。 他跟着三人去了“凝香阁”,见花娘和梁晚书进了阁楼密谈。 后来等晚书和陶青衣走后,他便抓住了花娘逼问她们谈话内容。 花娘一向不敢得罪这些官宦之人,一开始还替晚书隐瞒,后来在裴振的剑下吓得把晚书的一切都说了。 裴振听到晚书是女人时,先是愣了一下,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回到府中,脑海里一直想着今日遇到的事,便念叨了句“梁晚书、陶青衣”。 哪知就那么巧,说“陶青衣”的时候被他娘经过听到了,当下就和他爹一商量,约着陶知礼这个恨嫁女的老顽固,就把两人婚事定了。 裴振听说后,和他爹娘大闹一场,没想到吃力不讨好,自己还被关了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如今陶青衣和他的命运一样,也同样还被关在府中。 听了姜艳秋这主意,裴振摇头不同意,眼神里满是惧意。 神秘人那知道了该怎么办? 他将这个事情告诉姜艳秋的时候,可是一再叮嘱姜艳秋不许出卖他的。 他还不想死,上次被那个神秘人吓得好几个月不敢出门,还差点痴傻。 如今自己上赶着去告诉陶青衣,那不是把自己卖了。 姜艳秋看他神态,问道:“你以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如今却畏首畏尾了。” “不就一颗药嘛,也许他是骗你的。何况现在梁婉淑都被打入大牢这么久了,也不见那什么神秘人来找你。” “我听闻梁晚书会医术,这次去河东赈灾,皇上的病都是由她一人照料的,说不定那神秘人就是她自己扮的。” 裴振将信将疑的看着姜艳秋,这话不无道理。 梁晚书会医术,如果她找人来对付自己,给自己服下毒药,再以此要挟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否则都过了这么多天了,那神秘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想到这,他越想越气,这梁晚书居然敢耍他,他一定要出这口恶气。 姜艳秋见裴振听进了自己的话,就又激将道:“这梁晚书真是卑鄙,以前就常欺负舞衣,想不到还偷偷给你下毒。” 裴振听姜艳秋又提起张舞衣,心里更气。 “多谢秋妹妹指点,今日哥哥还有正事要办,改日空了再请妹妹吃酒。” 说完,就走了。 又有好戏看了,姜艳秋看着裴振的背影笑得很开心。 马车重新启程,姜艳秋吩咐顺芝:“改道去方府。” 这么个好消息她得找个人分享分享,好过一个人烂在肚子里。 方府。 张舞衣正带着女儿玩,听到姜艳秋来看望自己,她忙将女儿交给奶娘,然后亲自出去迎接姜艳秋。 这几日她心情不是很好,本来梁晚书关进了大牢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可是一想到她是女扮男装,曾和方宴在一起过,心里就不舒畅。 如今听闻姜艳秋来了,她刚好要找人说说这些心里话。 是以,听到姜艳秋来,她心里可高兴了,一出门就热情的喊道:“秋姐姐,你来了,快快请进。” 姜艳秋笑盈盈的走过去,拉住张舞衣的手,两人一同进了府里。 刚坐下,姜艳秋就问道:“怎么样?还好吧?” 张舞衣脸色一变,有些委屈道:“姐姐,你说梁晚书怎么会是女人呢?” “她本来就是女人啊,这下犯了欺君之罪,别说是方宴,就算是皇上也保不了她了。” “怎么总哭丧个脸?你不想她死啊?” 张舞衣道:“不是,我只是明白了方宴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了,原来他是知道的。” 姜艳秋故作惊讶道:“知道什么?你说方宴知道梁晚书是女的?” 张舞衣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不不不,那么多人都不知道,方宴又怎么会知道。” 姜艳秋狡黠一笑,“妹妹,跟我你还藏着掖着,反正就算方宴知道,我为了妹妹你,也不可能说出去的。” “真的吗?秋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不过我也不确定,只是怀疑,否则方宴那么多学生,怎偏偏就对梁晚书那么上心。” 张舞衣咬牙切齿的说完最后一句,并未发现姜艳秋将这些一一看在眼里,并心生一计。 “好了,妹妹,别气了,来,我告诉你个事,你听完一定觉得解气。” 张舞衣一脸好奇的看着姜艳秋,听她继续讲。 “你猜猜我今日去了哪里?” 张舞衣看着姜艳秋的神色,猜测道:“姐姐不会去了大牢里吧?” 姜艳秋点点头,“对,正是大牢。本来想去看看梁晚书如今落魄的模样的,哪知她居然敢对我动手……” “对你动手?她都已经成阶下囚了,还如此嚣张?” “妹妹别急,你先听我说完。” “她在我脖子上留在了几个爪印,不过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顺芝把她手腕掰断了,我还命人将她指甲给拔了。” 张舞衣听完,想到那血腥的场面,先是吓一跳,后是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夸赞道:“姐姐,你这招厉害。” 姜艳秋听完更得意了,想起梁婉淑痛得脸色苍白的样子,她就解气。 不过,说完她又想起裴振来。 “姐姐今日来,是还有一件事告诉你。” 张舞衣期待的看着姜艳秋。 “小侯爷要娶亲了,娶的是陶家那个母夜叉。” 张舞衣听完,神色暗了下去,不知说什么好。 良久,才道:“他早过了娶亲年纪,是该娶一门亲事了。” 姜艳秋道:“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她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你。妹妹,说句不好听的,你每天在这府里活成个活寡妇,何不……” “姐姐慎言,我对他只有兄妹情谊。若不是我成亲前一夜,他跑来跟我说那些话,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对我竟然……” “唉……姐姐也知道你的心意,劝了你这么多次都无果。” “姐姐既知我心意,以后就不要再说。我既已嫁入方家,此生便是方家的媳妇,死后也是要进方家祖坟的。” 姜艳秋见张舞衣如此固执,感觉自己刚刚就不该说,说了还自讨没趣。 因着这事闹得两人都有些不愉快,姜艳秋又客套两句,便告辞了。 第168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姜艳秋从方府出来后,也没回府,而是回了娘家。 她觉得有必要从父亲那里探探口风,知道太后想如何处置梁婉淑? 相府中,姜云刚写了封密信,让人寄出去,就听闻女儿回来了。 这两日他很是高兴,因为他又除去了一个绊脚石,而且程实也来信告知鲜卑那边一切顺利。 而这一切功劳都要归于自己这个宝贝女儿。 说来也巧,那日太后和他说起梁晚书在养心殿逗留许久一事。 刚回府,就听到女儿说起了梁晚书女扮男装一事。 他当即就想命人去抓捕,姜艳秋却出主意道:“爹,女儿有办法,让她当众出丑,并且颜面扫地。” 听完姜艳秋的话后,姜云想起在朝堂上梁晚书一直帮着苏泺,是该给她些教训,便同意了这主意。 不过他也很谨慎,再三追问姜艳秋,“你确定那梁晚书真的是女儿身?” 姜艳秋拍着胸脯保证道:“女儿已经派人去她老家调查了,过不了两日便有结果。” “再说,就算她不是女儿身,这种事情传出去也丢人啊!” 姜云想想是这么个理,于是,当夜便密信几位大人去梁府抓奸,哪知最后却被苏泺给搅和了。 为了以防万一,姜云不得已才派人跟踪晚书,最后怕惊动了苏泺,苏泺放弃出征,这才将她秘密关押起来。 后来等苏泺一走,才将晚书带到了宣德殿中,当众审判问罪。 哪知最后还牵扯出夏家,当日夏氏一族被抄家,就是因为夏邕发现了自己和太后(当时还是皇后)密会,不得已他才诬告夏家通敌。 若不是早早把梁晚书给拿了,若是被他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自己就完了。 如今,一切水到渠成,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梁晚书打入了牢中,只等定罪了。 是以,听到女儿来了,他太高兴了。 姜艳秋在外奔波一整日,此刻又到了晚膳时分,早饿极了。 是以,一进府便让管家吩咐厨房快些上菜,自己带着顺芝就直奔膳房去了。 姜云得到消息,也直接去了膳房。 席间,姜云高兴的看着女儿,举起手中的酒杯道:“艳秋,平日里你深居简出的,这一次爹真是要谢谢你。” 姜艳秋笑得很甜,不过甜中带着一抹得意,回敬道:“爹爹过谦了,这是女儿该做的。” 客气完,她又撒娇问道:“爹,程实到底被你派去哪里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给我来个信。” 姜云叹道:“女儿啊,爹刚刚才夸了你,做大事者不拘小节,爹爹自然是有要紧事让他去办了,男人的事,女儿家少过问。” 姜艳秋有些委屈,脸色一下暗了下来,刚刚爹还夸她来着,这怎么转身就说自己多管闲事了。 若不是自己得力,这梁晚书能这么轻易就被抓住吗? 还有程实,这都去了好几个月了,也没点音信,叫她怎能安心。 分开这么久,居然也不想她,也不知道给她回个信,报个平安。 莫非他对自己真有异心,姜艳秋又想起了晚书说的那些话。 于是她红着眼问道:“好,爹,程实的事女儿不过问,那抓捕梁婉淑,女儿算是有功的吧,我问你,梁婉淑什么时候问斩?” 姜云抬起头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姜艳秋道:“我听说最近有好几位大臣都去替她求情,不是怕出意外嘛?” 说到有人求情,姜云就来气,出口骂道:“这些老顽固,一个个仗着自己有功,就不把本相和太后放在眼里,天天跑宫里去闹。” “更可气的是连卢阳王也替梁晚书求情,这梁晚书到底有何手段,竟让这些人甘愿为她得罪太后。” 想到梁婉淑曾从自己手下逃过一劫,还长了本事,姜艳秋心里就恨得牙痒痒。 她看着姜云气得发黑的脸,阴笑道:“爹爹别生气,女儿这不是给您主意来了吗?” 姜云眼睛一亮,自己这个女儿他是知道的,聪明伶俐全用在算计上了。 不过,他现在最需要的也恰恰就是这些算计。 只听姜艳秋接着道:“爹,这梁晚书是如何进的书院您查清没有?她的官籍从何而来?又是如何一步步通过童试、乡试、县试、府试、殿试的?” 姜云眉头一皱,“当日还未细审,她便认了罪,为父倒是忘了追究这些人了。” 姜艳秋狡黠一笑,“爹爹何不让人好好查查?” 姜云舒了口气,“还是艳秋你聪明,爹真是老糊涂了。” 姜艳秋此计颇为巧妙,这一查朝中得有许多官员被拖下水,那些再想替晚书求情的,也不得不放弃了。 毕竟,自己和家人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一顿饭罢,姜云送姜艳秋出去,想了想还是说道:“实儿最多一个月就能回京了,你不用担心。” 姜艳秋知道自己父亲性子,他想说的不隐瞒,不想说的打破砂锅也没用。 好在程实快回来了,她也想让程实亲眼看看这梁婉淑的下场,让他好好看看他的发妻是如何自寻死路的。 想着这事,她回去就写了封信,把京中最近发生的事都写了下来,与程实分享。 她也知道程实不会回信,因为之前她写了很多,一封回信都没有。 唯一让她能得到自己夫君消息的地方,便是相府。 想到这,又悻悻的将笔摔了。 府中就自己一人,这个年注定过得冷清。 而晚书自从指甲被拔,又受了伤后,一直在牢中的干草上躺着。 手指的痛楚让她一次次疼到晕厥,最后又一次次被狱卒泼醒了。 大冷的天,一瓢瓢凉水往头上浇下去,几次之后,晚书身体受不住,感冒发烧了。 手指伤势严重,再加上没得到及时处理,已经全部发炎起脓了。 晚书奄奄一息的躺着,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期间,姜艳秋又来过一次,跟她说了长亭书院被查封了,山长一家也被自己牵连打入大牢了。 长亭书院中,但凡和她扯得上关系的人,均已纷纷关进了牢里。 这还不止,太后还下旨查办了李大人一家、方宴一家、陶知礼一家,以及其他一些与科考有关的大臣都被降职或罢黜。 方宴因不在京中,只把他兄长方澈一家收监。 张舞衣因她爹的关系,再加上方宴的罪名未定,倒是没有入牢,只不过软禁在府中,不许外出。 姜云料得没错,这一举确实震慑了之前为晚书求情的官员,也无人再去求情。 晚书从没想过会牵连到这么多人,她以为只要她一个人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姜艳秋说完,看着晚书痛苦的模样,心情也好了一大半。 再看着晚书发脓至黑的十个手指,她忍不住狂笑起来。 临走之前,还不忘踩着晚书的手指碾磨了几下,才得意而去。 晚书这一次没有挣扎,她也已经无力再挣扎。 她连出口骂姜艳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眼睛却恨恨的盯着她。 姜艳秋走后,她脸上流下两行眼泪,心里默念着:“对不起……” 姜艳秋来过的第三天,圣旨下来了,一个月后问斩。 这个晚书也料到了,大晋律法中明言,正月不宜动刑。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知苏泺那的战况怎么样了,还有多久能回来? 她希望苏泺能救救那些无辜被自己牵扯进来的人。 怕是等不到了,晚书苦笑一声,用发黑的裙角抹去手指上新添的血迹。 又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她居然等来了光明。 她熬了许久,熬过了除夕,熬过了正月十五,还有九天就要上断头台了。 谁能想到今日宫里居然派了太医来给她治病,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莫非苏泺回来了? 不对,如果他回来了,肯定会第一时间来牢里救自己出去。 那会是谁呢? 她想不到,便猛地一把抓住太医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太医道:“本官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晚书心里不断猜测着,却始终猜不到到底是谁会救她。 宫中能驱使太医,又让太医光明正大来牢中治病的,除了太后和姜云外,就只能是卢阳王苏睿或者郡主段月蓉了。 太后和姜云不可能。 段月蓉如今也因许子艺被贬一事闷闷不乐,更不可能救自己。 那么就只有苏睿了。 可是自己和苏睿毫不相干,他没必要冒这么大险去得罪太后。 晚书猜想着苏睿救自己的由头,却不曾想到这一次,她猜错了。 让太医来的并不是苏睿,而是太后。 昨夜,太后收到急报,苏泺已和鲜卑达成和解,且已签订了三年的停战协议,如今苏泺已经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姜云气得直接在太后宫中摔了茶杯,“这小子我倒是小看了他,明着、暗着刺杀这么多次还死不了。” “还有凤羽天居然耍了我,不仅没帮我解决掉苏泺,居然还与他签订了停战协议。” “这次本相是阴沟里翻船,苏泺定从凤羽天那儿拿到了我谋反的罪证,真是可恨。” 太后也慌了,六神无主的问姜云道:“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姜云道:“如今只有先反了,将京城禁军先控制住,我再到漠南借兵,方可与苏泺一战。” 太后道:“到漠南借兵最少也要二十日,可是苏泺的大军不出十五日便会抵达,京城禁军也支撑不住十日啊。” 第169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姜云在殿内踱步良久,平日里五日过得很快,可这迫在眉睫的事,就算一日也多等不了。 两人正发愁之际,刚好太后身边的茶姑姑送茶水进来。 献上一计道:“太后,牢里不是还有个人质吗?”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太后一听,对呀,她怎么就没想到用梁晚书逼苏泺呢? 想起那日苏泺跪在她床边,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和梁晚书毫无亲近之意,去梁府只是因为旧伤复发了。 宫中那么多太医,他说什么只有梁晚书对他的病情熟悉,想快些恢复,不耽误出征。 若真是这样,为何不召梁晚书入宫,堂堂一个皇帝,需要亲自上门找臣子帮其看病的吗? 原先她还不太明白,如今得知梁晚书身份,又听了姜云此前陷害梁晚书的事情,她就算再糊涂也明白了。 苏泺早就得知梁晚书的身份,却一味替她遮掩,梁晚书如此胆大包天犯下欺君之罪,想来也是苏泺包庇的。 心里虽明白苏泺对梁晚书不一般,但太后也不敢确定。 大事当头,若到时估错了苏泺对梁晚书的情感,那又该如何? 想着,她把目光转向了姜云,这事关重大,还得让姜云拿主意才行。 太后思考的同时,姜云也在一旁思量着茶姑姑的这个建议。 良久,姜云眼底闪过一抹杀意,“先留着梁晚书,若是这一招对苏泺没用,当场杀了便是。” 于是,为了让晚书成为要挟苏泺的筹码,太后派了太医前去大牢。 她听说姜艳秋对其用了刑,原本想着反正也是将死之人,受点折磨也没什么。 哪知如今留着她的命还有用,为确保晚书不会死在牢里,需得让太医去看看才能安心。 而苏泺这边,从程实那截获了姜艳秋的信后,知道了晚书出事,急得不行,恨不得丢下十万大军飞回来。 看完信后,他怒气腾腾的一拳砸在案桌上,咬牙道:“姜艳秋……” 同为女人,她怎能狠得下这心,十个指甲硬生生拔了,那得痛成啥样。 苏泺恨不得这会就剁了姜艳秋的手指头,让她也尝尝十指连心是什么滋味? 愤怒归愤怒,一切都得等到回京才能办。 他当即就命人去请了鲜卑皇帝凤羽天,答应了他之前所提的条件。 并连夜签订停战协议,下旨第二日班师回朝。 因回京路途遥远,苏泺还写了加急信,让人连夜快马加鞭通知方宴先回京,暗中伺机救出晚书。 这次出征,他一直提心吊胆,就生怕晚书出事。 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事了。 他不能想象晚书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界的场面,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苏泺一连下了两道圣旨,第一是让从鲜卑那救出的胡先庆老将军继续镇守边疆,以防鲜卑出尔反尔,并留了两万人马给胡老将军差遣。 第二道是让穆将军带领大军,押解叛臣程实进京,并为自己离队做好掩护。 他自己则带着一小部分人化妆成商人,连夜往京城赶回来。 晚书,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苏泺每天心里都要默念好多遍,为此他还不惜将之前誓不相让的三个城池给了鲜卑。 这也是为什么,凤羽天明明已经答应了姜云,最后却又倒戈,与苏泺签订协议。 生意人讲究利益当先,他作为一国之主,在利益面前也不例外。 况且,与苏泺这个一国之君做生意可比与姜云做生意保险得多。 苏泺回京的同时,姜云也紧锣密鼓的在京中布署着,他一方面收买了禁军副统领张怀满,带领禁军守住皇城。 张怀满是张舞衣生身父亲,也是方宴的岳父。 此次他没被牵连,也是因为一早投靠了姜云。 如今为了女儿,更是不惜代价的帮着姜云造反。 他先是约了禁军统领李羌在酒楼喝酒,随即趁着对方酒醉朦胧之际,将其秘密杀害,进一步控制了禁军。 姜云另一方面用高额酬劳向漠南借兵,准备从背后袭击苏泺,想让苏泺腹部受敌,自乱阵脚。 殊不知这次他失策了,漠南人一向狡猾,先是让姜云付了十万两白银的定金,后又要姜云事成之后分割大晋一半疆土,才帮其办事。 一半疆土,姜云哪能答应,若真答应了,就算自己当了皇帝,也当不踏实,自己随时能被漠南部吞并。 漠南部位于大漠南边,常年受风沙洗礼,百姓们经常被迫搬家,居无定所。 他们早早看上了大晋这块肥肉,却一直不敢侵犯,如今有人拱手相送,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乎,莫扎特和姜云打起了持久战,看谁先妥协。 姜云是想妥协,可是思忖再三,还是放弃了,并要求莫扎特退回定金。 到嘴的肥肉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莫扎特当然不肯了。 姜云吃了个哑巴亏,又没了钱财再去其他国家借兵,只能将一切赌注押在晚书身上。 因担心晚书在牢中死去,她还将晚书秘密接了出来,关押在相府中,派人十二个时辰看着,不许自尽。 另一方面,姜云笼络了一部分朝臣,其余不从的那些老臣、忠臣,一部分被斩杀,一部分被关押起来。 十日后,苏泺没日没夜的快马加鞭也回到了京城,租了个房子秘密住了进去。 这晚,苏泺屋里偷偷潜入了一个黑衣人。 苏泺看见他,脸上一喜,问道:“怎么样?救出晚书没有?” 方宴苦着脸摇头,“微臣曾偷偷潜入大牢中,将每间牢房都搜了个遍,并未见到晚书踪影。” 苏泺大骇,“你说什么?不在牢里?” 方宴点头,“微臣偷偷打听过,晚书应该还没死,只是不知道如今被他们藏到了哪里。” 苏泺松了口气,只要人还活着就好,活着就还有希望。 “朕不方便行事,你继续调查,多多留意相府。” 方宴点头,转身就要走。 苏泺叮嘱道:“京中今非昔比,小心行事。” 方宴领命而去,直奔相府。 相府?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这几日天天扮作狱卒,在牢里白干了那么多活,却连晚书半点踪影都没见着。 方宴穿着夜行衣,在相府外观察了许久,并无异常。 他偷偷潜入后院,却听到了姜艳秋那熟悉的声音。 “梁晚书,都到这地步了你还如此倔强,是不是非要我打断你的腿,你才肯给我跪下。” 方宴听到姜艳秋嘴里喊了晚书的名字,当即小心谨慎的潜了过去。 “呸,你配吗?” 只听里面传来晚书愤怒的声音,好像还啐了姜艳秋一声。 紧接着一个巴掌响起,随即传来姜艳秋愤怒的声音:“来人,将她嘴巴撬开。” 方宴借着灯光,看到有丫鬟掰开了晚书的嘴,接着姜艳秋提起桌上的茶水冲着晚书的喉咙浇了下去。 这水还呼呼冒着热气,看来是刚煮开的,这要一整壶的灌下去,晚书还有命在吗? 且就算保住了命,往后说话怕也是困难了。 方宴看着晚书那张瘦得只剩骨头的脸,心痛不已,他当下便要闯进去,却听到一旁有脚步声传来。 方宴没贸然出去,而是隐身在柱子后面,想看看来人是谁? 门被打开,姜云的声音传来,“住手,艳秋,你在干什么?” 紧接着有茶壶落地的声音,方宴心里松了口气。 里面继续传出姜艳秋的声音,“爹,女儿只是教训她一下而已。” 姜云怒道:“教训一下?我刚刚若不进来,此刻恐怕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 “哪有爹说的那么严重,你看看这不是没事嘛。” 说着,姜艳秋指了指趴在地上猛烈咳嗽的晚书。 姜云扫了晚书一眼,见她还会动,气也消了不少,只是叮嘱姜艳秋:“我说过,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这屋子,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姜艳秋委屈巴巴的道:“爹,女儿是任何人吗?女儿只是听说程实被抓住了,一时气愤,才会拿梁晚书出气的。” “爹,你替女儿想想,若是程实不在了,女儿就得守寡了。” “女儿这几日夜夜做噩梦,梦到程实鲜血淋漓的喊着让女儿救他。可是女儿如今还能怎么救他?” “若不是爹将他派到鲜卑去,他会被抓吗?手心手背都是肉,女儿也不怪爹,只是女儿这心里头闷得慌,就想拿梁晚书出出气……” 说着说着,姜艳秋放声大哭起来,姜云听自己女儿说得有道理,又见自己把她说哭了。 只好劝慰道:“爹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梁晚书如今是咱们手中最得力的棋子。” “你捉弄捉弄她,小打小闹的也就罢了,若像今日一样把人弄死了,爹还怎么跟苏泺谈条件。” 听到姜云服软,姜艳秋乖巧道:“女儿知道了,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好,爹的乖女儿。走,陪爹出去走走。” 姜艳秋跟着姜云出了门,临走前姜云还不忘命人好好看着晚书。 方宴听着这边动静,心想这两父女走了正好,他就可以进去救出晚书了。 哪知门刚被关上,就听到顺芝朝着自己方向喊道:“谁在那儿鬼鬼祟祟的?” 姜云和姜艳秋同时看过去,紧接着从四面八方跳出来一堆相府的家丁,将他齐齐包围了。 第170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姜云看着柱子后的黑影,大喊:“来人,抓刺客。” 相府家丁听到主子呼喊声,几乎全跑了过来。 方宴见势不妙,今日是救不了晚书了,自己如今不能暴露身份,否则晚书会更危险。 他借力,踏上柱子,整个人就飞了起来,再从屋顶上逃走了。 出了相府,有九月接应,相府家丁追出来时,只看到两条黑色的身影绝尘而去。 有人回来禀报:“相爷,被他们给逃了。” “废物。”姜云骂了句,然后皱起眉头,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关押晚书的屋子,吩咐道:“备车。” 姜艳秋紧张的问道:“爹,你要做什么?” “府里不安全了,把梁晚书送进宫去。” 想起刚刚那个黑衣人,姜云总觉得身影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 不过看样子,对方的确是冲着梁晚书来的,他绝不能让人将其给救出去。 姜艳秋更是盼着晚书能多受着罪,最好自己亲手解决了她,她绝不能让梁晚书好过。 若不是他爹一直强调留着梁晚书有用,她真想再好好折磨她一番。 很快马车备好了,姜云叮嘱姜艳秋几句,便亲自带着晚书进宫了。 临走前,他吩咐道:“你们继续严密看守着这屋子,不可松懈。” 他想来个调虎离山之计,今晚黑衣人的闯入,更让他坚信留着梁晚书是对的。 宫中,太后刚睡下,便听得宫人禀报:“太后,丞相大人来了。” (如今姜云还未正式称帝,依然以丞相称呼。) 太后忙道:“快扶我起来,请他进来。” 话音刚落,姜云便到了。 太后坐起身,看着姜云问道:“这么晚来,可是发生了要紧事?” 姜云点头,“今夜相府出现了刺客,貌似是冲着梁晚书来的。以防万一,我将人送进宫中了。” “宫中有张怀满在,送进宫中也好,将她和苏睿那小子关在一起吧。” 说着,又将姜云打量一番,关心道:“刺客没伤到你吧?可抓住了?” 姜云摇头,愤愤道:“我没事,只是对方武艺高强,轻功更是卓绝,让他们给跑了。” 太后听完,惊讶道:“两个?什么人如此在乎梁晚书这条贱命?” 姜云道:“我怀疑苏泺回京了。” “捷报不是说还有四日才到吗?莫非他已经知道了?” “如今箭在弦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有苏睿和梁晚书在手,咱们总是多了几分胜算的。” 太后点头,脸上却焦虑不已,苏睿和苏泺虽是亲兄弟,奈何没什么感情。 梁晚书一介女子,苏泺到时真会愿意为她舍弃江山吗? 想到这,又想起苏睿这个不争气的孩子,不但没帮着她对付苏泺,还直言不讳的骂自己不配做太后。 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用,她真想亲手解决了。 姜云见太后愁上心头,走过去抱住她宽慰道:“等打完这场战,咱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听着姜云的话,太后脸上浮起了红晕,她将身子埋在姜云的胸膛上,流下了眼泪。 她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终于快等到了。 姜云看她这样,摸着她的秀发宠溺道:“傻瓜……” 茶姑姑见状,带着宫人退出去了。 而晚书被关进了霓裳殿中,这是苏睿生母的宫殿。 苏睿回宫前就向太后请求要为母妃守孝,太后一时没地方安置他,便同意了。 后来苏睿无意中偷听到了太后和姜云要造反的事后,他和太后大吵一架,便被拘在了这霓裳殿中,不准出去。 霓裳殿早已不复从前,清冷极了。 不过,想到母妃曾在这里住过,就算再清冷,他依然觉得很好。 晚书被关进来时,他已经睡下了。 听得动静,忙问宫人:“发生了何事?” 宫人回禀:“是张统领,押了个人关进了北屋。” 苏睿警惕的问道:“可知是何人?” 他原先在封地过得自由自在,那里虽没宫中繁华,但却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原以为回京后,见到想念他的母后,还有做皇帝的兄长,有亲人在身边,会过得更开心。 哪想到除了刚回来那几日外,其他时间都是不开心的。 太后和丞相想要对付皇兄,自己又无能为力,眼看着这江山就要落在旁人手里,他心里也不好受。 如今太后拘了他不算,怎么还给再关进一人来打扰母妃。 他一定要把人赶出去,不能让别人惊扰母妃的亡灵。 心里刚愤愤做好决定,就听到宫人回禀道:“好像是罪犯梁晚书。” 苏睿大惊,他被关了这么久,原以为梁晚书早人头落地了,怎么如今却同自己关在一块了。 苏睿忙着人伺候起身,去了关押晚书的北屋。 晚书这一天被折腾得够累,刚被安置好,又有人闯了进来。 估计又是以前看她不顺眼的哪个宫人,又跑来找茬吧,她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就那么躺在木板上。 “梁晚书,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一声惊呼传来,晚书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倏地睁开眼睛看了对方一眼,想确定是不是在做梦。 待看清后,晚书喉咙里发出两个模糊的声音,看着苏睿喊道:“王……王爷。” 苏睿看了眼晚书被茶水烫得红肿的嘴唇,问道:“你嘴怎么了?” 不过问完,他看着晚书痛苦的样子,又道:“你还是先别说话了,荔枝,你去看看。” 荔枝是从小伺候他的宫女,对他很是忠心。 听见吩咐,忙上前为晚书检查了一下伤势。 然后回道:“王爷,伤到了喉咙,嘴里全是水泡,若再不处理伤口,烧坏喉咙,恐怕以后说话就困难了。” 苏睿皱起眉头,又看了一眼晚书,吩咐荔枝,“你去请个太医,就说本王感染了风寒。” 荔枝有些难为情的看了苏睿一眼,想拦着。 苏睿厉声道:“还不快去。” 晚书看着有些愤怒的苏睿,艰难的说道:“微……臣……没事,王爷……不必……担心。” 荔枝去了,却被殿门口守着的人挡了回来,不给请太医。 苏睿冲着门外怒骂道:“什么母仪天下,什么勤政爱民,说着不亏心吗?父皇若是在天有灵,定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 荔枝忙拦着:“殿下小点声,可别再惹火烧身了。” 晚书听了这些话,才好好端详了苏睿一眼,原来他和苏泺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苏家的子孙,体内流的是苏家的血,他并不是回来和苏泺争帝位的。 晚书欣慰的笑了,可是嘴巴很疼,她的脸不能做太多动作,否则扯到嘴巴很痛。 喉咙一直火烧火燎的,一张嘴就痛得难以忍受。 她再次撑着问道:“这里……可有……蜂蜜?” 苏睿没听清,反倒是一旁的荔枝听清了,忙接话道:“有的。” 荔枝以为她饿了,还好心的道:“我这就去给大人取一些来。” 晚书又道:“谢……谢。” 荔枝笑笑表示回应,然后飞快跑出去了。 屋中只剩苏睿和晚书,苏睿一直在说他跟欣赏晚书,也很佩服晚书的勇气之类的。 期间还说了很多对太后不满的言语,晚书只是勉强的笑笑,表示自己在听。 她很高兴临死前能听到苏睿的这些话,也替苏泺有这么一个好弟弟感到高兴。 同时也为自己之前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他,而感到羞愧。 不一会,荔枝取来了蜂蜜,晚书往嘴里舀了一勺含在嘴里,又在嘴唇上涂了一些。 没有药,只希望蜂蜜能起到一点作用吧! 在霓裳殿中,晚书得到苏睿的照拂,将养了几日,身体也好了许多。 嘴里的泡渐渐消了一部分,嘴唇上的烫伤也好多了,至少说话比原来清晰、利索了。 这日,晚书刚用完早膳,便有禁军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将她带走了。 苏睿听到消息,跑着过来,拦在殿门口,质问禁军,“你们要带她去哪儿?” “王爷最好别多管闲事,否则别怪微臣不留情面。” 晚书生怕苏睿受伤害,劝道:“王爷不用担心,微臣不会有事的。” 她说这话很淡定,若是要她死,何必费这么大周张,一刀解决了不是更省事。 只是,她也摸不清对方要带她去哪? 苏睿脚步显得有些犹豫,晚书冲着他摇摇头,最终苏睿让开了道。 晚书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跟着禁军走了。 晚书原本猜想是太后要提审她,结果没想到禁军却将她带到了城墙上。 晚书一步步走过,看到城墙上布满了强弩,每个弓箭手都紧紧盯着城墙外,旁边还有一堆堆备用的弓箭。 这是要干嘛? 打战吗? 晚书想着,不免往城下看了一眼,妈呀,只见外面黑压压的站着几万人。 晚书一眼扫过去,看清了带头的是苏泺和方宴。 莫非姜云想用自己要挟苏泺,否则带她来城墙干什么? 晚书猜到了姜云的用意,心里冷笑一声,姜云,你恐怕押错宝了。 你以为本姑娘会受你摆布吗? 一旁押着她的禁军看到她笑,吼了声:“走快点,别乱看,否则挖了你眼珠子。” 晚书不置可否,耸了耸肩,往城墙墙中央走去。 临死还能再见苏泺一面,值了。 第171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城门外,苏泺和方宴并肩在城楼下,看着高高的城墙准备进攻。 兵临城下,姜云站在城楼上,看着苏泺喊道:“苏泺,如果你再不交出兵符,我就割下梁晚书的头颅。” 姜云一边说着,一边将晚书推到城墙边,并举起手中的刀架到晚书脖子上。 晚书早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样,整个人病恹恹的,苏泺和方宴看得一阵心疼。 “姜云,你勾结外敌,私通敌人,背叛大晋,人人得而诛之。你若再不投降,休怪朕不留情面。” 姜云道:“哼,本相历经两朝,论这治国之道,比你这个毛头小子懂得多,如何不能当这一国之主了?” “少啰嗦,否则休怪老夫手下的刀子不留情面。” 苏泺很犹豫,看着晚书,眼底满是怜爱。 可是如果交出兵符,不仅救不回晚书,身后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领也不能善终。 姜云看着苏泺犹豫,便知道梁晚书这步棋赌对了。 晚书虽身体虚弱无力,但脑子不傻,她知道再僵持下去,苏泺定会妥协。 她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的命,让苏泺陷入两难之地。 她已经连累太多人了,这条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踏入,现在万万不能再牵连其他人了。 想到这,晚书朝苏泺念了个口型:“苏泺,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早些认识你。” 晚书没出声,苏泺看到她嘴在动,安慰道:“晚书,别怕,有朕在,任何人都动不得你。” 有他这句话,晚书觉得值了,她转头对姜云道:“姜云,你知道你输在哪儿吗?” 姜云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刚刚还站在他身前的人跳下城楼了。 晚书纵身跃下,苏泺和方宴两人同时跃起,冲着晚书的身影而去。 姜云手中没了人质,方寸大乱,大声下令:“快放箭,放箭。” 一时间,数十支箭朝城下齐齐射出。 晚书看着奔向自己的苏泺,嘴角咧了咧,“永别了,苏泺,永别了,方宴。” 箭雨铺天盖地的扑来,苏泺和方宴一边要去接晚书,一边又要抵挡箭雨,有些措手不及。 方宴看着晚书渐渐往下落的身体,冲着苏泺道:“皇上,你去接晚书,这里交给微臣。” 苏泺会意,在方宴的掩护下,慢慢靠近晚书,接住了她,再抱着她慢慢落下去。 看着晚书紧闭的眼眸,苏泺吓得大喊:“晚书,你醒醒,你别吓朕。” 晚书本来以为自己会摔成肉泥,却不想会投入到一个厚实又温暖的怀抱中。 她慢慢睁开眼睛,沙哑着声音道:“苏泺……” 苏泺听见她还能喊自己,欣喜道:“我在,不怕,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晚书想点头,却觉得吃力不已,只是淡淡的应了个“嗯”字。 “方将军……”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一道道悲鸣的喊声。 苏泺抱着晚书回身,只见方宴从半空落下来,几十支箭穿胸而过。 晚书哑着喉咙,失声道:“方宴……” 方宴仿佛听到了,眼睛朝晚书方向看着,嘴角咧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笑得很坦然。 苏泺抱着晚书两三个健步奔了过去,下令道:“穆将军,攻城。” 穆将军领命,挥手带领将士们攻进城中。 苏泺抱着晚书在方宴身边蹲下,大声呼喊着:“军医,军医……” 鲜血顺着方宴嘴角留下,他扯住了苏泺的衣摆,“皇上,不必费心了。” 晚书心疼的看着方宴,眼泪止不住的流,她颤抖着双手给方宴检查着伤口位置。 嘴里喊道:“别说话,别说话,保存体力,我这就为你止血。” 声音很小,晚书感觉用尽了洪荒之力,但此时在方宴听来,一切都值了。 只要晚书能活着,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他从怀中艰难的掏出那个一直没送出去的玉佩,递给晚书,晚书愣了一下,哭得更凶了。 “不哭,替我好好保管。” 方宴抬手,想为晚书拭去脸上的泪水,手却没有足够的力气。 看见晚书接过玉佩,他又将目标转想苏泺:“替我照顾好她。” 苏泺脸上也难忍悲伤,曾经因晚书而对方宴产生的敌意,在这会也全部消散了。 他看着方宴,牵起晚书的手用力握紧,郑重的点了点头。 方宴再次咧了咧嘴角,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歪头去了。 晚书大哭,撕心裂肺的喊道:“方宴……” 她难以接受刚刚还生龙活虎,还在为救她拼尽全力的那个人,就这么倒在自己面前。 姜云没了人质,苏泺不再顾虑,指挥着人马攻开城门,往城中冲去。 姜云喊着让人将苏睿带来,可惜禁军已经慌了手脚,无人听命了。 张怀满看到自己女婿死在自己部下手里,瞪大了眼睛盯着下面,脑子一片混沌,一时竟忘了指挥。 等再回过神来,城门已经被攻开了。 京城一片血流成河,苏泺命令穆将军能生擒的生擒,实在迫不得已再伤人性命。 穆将军很是得力,他原本只是骠骑营的一个小将军,这次能得到苏泺的重用,感恩不已。 再加上陪着苏泺一同出征,又见苏泺爱民如子,对军人一视同仁,心里臣服不已。 很快,一众判党便悉数捉拿归案。 方宴被送回了方府,晚书哭得晕了过去,被苏泺直接抱回了宫中养伤。 方府,方老夫人听得噩耗,方宴还未送到家,她人便先晕过去了。 张舞衣独自一人张罗着府中诸事,好在五月、七月、九月都在,也能帮衬着。 九月懊恼不已,他当初不该听方宴的留在方府保护老夫人、少夫人和小姐,而应该寸步不离的跟在方宴面前。 可惜人已经不在了,说再多都是多余。 方宴灵堂设在方府正厅,每日都有大臣前来奔丧。 苏泺下了一道圣旨,追封方宴为“忠武侯”。 这是大晋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侯爷,只可惜英年早逝。 张怀满被判斩立决,张舞衣虽属张家女,却因早已出嫁,夫君又是为国尽忠,故不赏不罚。 却没想到她性子刚烈,张怀满人头落地那日,她在方宴灵前自尽了。 当时,她遣退下人,说要单独和方宴说说话,下人见她这几日都很平静,也没多想,便退下了。 哪知后半夜一个下人来换香烛时,却看到倒在地上的张舞衣,这才赶紧请大夫。 等大夫来到一看,人早已去了,身子都凉了。 谁都不知道她和方宴说了什么,也无人关心这些。 躺在床上的方老夫人乍然听得下人禀报儿媳追随儿子一块去了,当场气绝身亡。 方府三位主人都去了,一切丧事只能交由宫中内务府承办。 方宴头七那日,晚书做了满满一桌他爱吃的东西,在府中烧着纸钱,祭奠方宴。 易寻站在门口,踌躇再三,上前小声禀道:“大人,七月公子来了。” 晚书正红着眼眶和“方宴”说着话,充耳不闻。 易寻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将门关上准备先去安排七月。 谁知刚转身就看到七月怒气冲冲的抱着个孩子往这边过来。 下人拦不住,忙跟易寻禀道:“易管家,这位公子非要来,奴才拦不住……” 易寻挥手让他回去,自己伸手拦住了七月。 “七月公子,我家大人有要事在忙,我先带你去前厅喝杯热茶……” 七月不顾易寻阻拦,穿过他一脚将门踢开了。 易寻害怕他伤害晚书,赶紧跛着脚又跟了进去,拦在晚书前面。 七月进去看到里面的景象,明显的愣了一下,不过这样还是阻拦不了他心中的怒火。 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将供桌掀翻,指着晚书开始辱骂。 “人都死了,你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 桌上的菜肴汤汁横飞,有些溅到了易寻和晚书的身上。 七月抱着的女孩吓得哇哇大哭,易寻一边冲着门外大喊:“来人,快来人。” 一边推搡着七月出去,奈何七月就像块石头,静静的站着不动。 晚书没搭理任何人,继续将纸钱放进盆里,喃喃自语道:“还没吃饱吧?对不起,一会我再给你煎个蛋好不好?” 七月看不下去,又将火盆踢翻,然后哄着怀中的孩子道:“婉儿不哭,你好好看清楚这女人的嘴角,你父亲就是她害死的,长大后要记得为你父母报仇血恨。” 婉儿才是个一岁多的孩子,根本听不懂七月的话,看着七月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肥肥的小手不停的将他推开。 晚书依旧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将地上还在着火的纸,一片一片的捡会火盆中。 易寻看不下去,让两个丫鬟强行将晚书带了下去。 晚书终于爆发,怒吼道:“滚开。” 两个丫鬟被吓到,愣了一下,紧接着听到易寻道:“将大人带下去,传御医。” 七月还没发泄完毕,想拦,被易寻全力抱住,“我家大人她已经很难过了,你看到了吗?你是想让她去给方大人陪葬吗?” “发生这一切是我家大人能控制的吗?方大人和我家大人之间的情谊,你比我更清楚。方大人已经去了,你还想在这闹得他魂魄不安吗?” 第172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七月捏紧拳头,重重砸在门框上,将门框砸了一个洞。 见他发愣,易寻一把夺过他怀中的孩子,交给一个丫鬟带下去哄。 七月反应过来,想夺回的时候已经晚了。 易寻看着遍地狼藉,也没叫人收拾,对七月道:“方大人的死,我们大人比你还难过,你好自为之。” 七月冷静了不少,想着这几日张罗着方府大大小小的事,方宴、张舞衣,还有老夫人的身后事,他把一切悲痛都藏在了心里。 而今日,他把所有的情绪发泄在晚书身上,实属不该。 其实他心里明白这事不怨晚书,可他就想找到一个宣泄口,将心中的愤怒都统统宣泄出来。 他蹲在地上,慢慢捡着那些方宴爱吃的食物,每一个都让他眼含热泪。 他能看出晚书对方宴的用心,却还是私心的想着如果死的是晚书,方宴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晚书刚被扶出去,就晕了过去。 易寻派人到宫里请太医的事,传到了苏泺那儿。 苏泺放下奏折,命人牵了马,便从养心殿一路狂奔而出。 宫里除了御马场,其他地方是不能策马的,苏泺一路吓退了许多的宫女和太监。 赶到状元府时,太医还没到,他怒道:“人命关天,太医院的人就是这样办事的。” (太医院一众太医内心潜台词:皇上,你能策马,微臣们不敢啊!) 小橘子一边劝着,一边又向照顾晚书的下人打听晚书晕过去的缘由。 丫鬟将七月上门的事说了,还说了晚书祭奠方宴一事。 苏泺看着晚书那张憔悴得不像样的脸,很是心疼,将所有人遣了出去。 守在晚书旁边,小声呢喃道:“何苦这样难为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你知不知道,看着你这样,我的心也好痛。” 晚书无力回应,也听不到,睡着的样子像极了睡美人。 “方宴去了,朕也很难过。你知道吗?他曾数次救朕性命,任凭敌人再威猛,他都未曾失手过。” “方宴曾对朕说过,他对你的感情,你这样消沉下去,只会令他在那边更担心你,他一定是希望你好好的活着。你醒过来,好不好?” 门外,准备找晚书交代婉儿事情的七月,将苏泺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里。 是呀,少爷怎会怪梁大人呢,少爷一定是希望梁大人好好活着。 而自己却将压抑了这么几天的怒火,冲着她一股脑的发泄出来,还说了难么多难听的话。 不知道少爷会不会怪罪他? 七月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他慢慢退了出去,跟易寻交待了几句,便离开了状元府。 晚书这次晕睡了好几天,之前被姜艳秋折磨得不成人样,又连着遭受方宴死了的打击,整个人虚脱了。 苏泺除了上朝,其他时间几乎都在晚书身边陪着。 经过太医院的综合诊断,过了六日,晚书才悠悠醒转。 只是她依然常常面无表情,盯着床头发呆,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苏泺一直开导她,让她不要为难自己,让她带着方宴的希望活下去。 又过了两日,晚书终于开口说话了,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去给方宴上柱香。” 苏泺听后,舒了口气,他命人备车,亲自陪着晚书去了方宴的墓地。 晚书在方宴坟前呆呆的坐了两个多时辰,然后对苏泺道:“回去吧。” 苏泺点头,将她牵上了马车。 马车里很沉闷,苏泺不敢先开口,怕刺激晚书,只是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却不想晚书突然问道:“你说人死后会重生吗?” 重生? 苏泺从没听说过,可是他还是顺着晚书道:“应该会吧。” 晚书突然笑了,笑得很柔和,正如这和煦温暖的阳光一样,洒在苏泺的心上。 苏泺拍马屁道:“晚书,你笑起来很美。” 晚书反问:“哪里美?” 苏泺迟疑一下,回道:“哪里都美。” 晚书羞红了脸,如同刚成熟的苹果一般诱人。 苏泺问道:“还有什么想要做的?我陪你。” 晚书想了想,“我想去看十里樱花。” 苏泺附和道:“好,随时奉陪,过几日咱们就去。” 晚书给苏泺脑门来了一记栗子,“傻了?这时节哪还有樱花可看?” 苏泺不懂这些花的花季,不过看到晚书这样,他比什么都高兴。 马车缓缓进了城,晚书突然问道:“姜艳秋和程实被关在哪里?” 苏泺道:“大理寺。” “我想去会会他们。” “好,我陪你去。或是把他们带到你面前。” 晚书眼里燃起恨意,问道:“可以把他们带到状元府吗?” 苏泺点头,然后对外吩咐了几句,一个侍卫就立刻去办了。 回到府里,晚书让苏泺先回宫去了。 她回房换了身衣服,就坐在屋中等着程实和姜艳秋。 易寻见她出去一趟回来换了个人,心里也高兴。 之前府中被晚书遣散的其他下人都被姜艳秋赶尽杀绝了,只有他没离开状元府,逃过了一劫。 本想着给大人办好身后事,他再走的。 没想到大人最后不仅没死,还平安的回来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也知道了晚书的过去,以及和程实、姜艳秋的恩怨。 是以,听说晚书一会要在府中审程实和姜艳秋,想起自己的腿便是因姜艳秋而废的,他更是止不住的开心。 “大人,一会老奴就在外面候着,你有事就吩咐。” 晚书笑道:“谢谢易叔,我有事就唤你。” 听得晚书喊了这一声“易叔”,易寻心里更高兴了,晚书自从那日失魂落魄的回来后,不仅没笑过,连话也未曾说过几句。 如今不仅像以前一样唤他,还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他怎能不高兴。 “哎”,他高声答应道,然后又嘱咐晚书:“老奴知道大人心肠软,但是一会千万不能放过他们。” 晚书听易寻说得起劲,开玩笑道:“要不一会易叔来。” 易寻愣了下,“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老奴先退下了。” 说完笑着出去了。 晚书看着他的背影笑笑,她当初真没看错人。 程实和姜艳秋被带进了状元府,晚书让人将他们分开关。 她先是去了程实的房间,只见程实黑得像个煤球,全身散发着一股恶臭味。 看见晚书进来,程实很是激动,他爬了过来,抱住晚书的腿,悲鸣道:“婉淑,真的是你吗?” 晚书嫌弃的踢开了他,“是我,也不是我。” 程实被晚书这话弄晕了,不过他反应很快,“婉淑,我对不起你,以前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原谅我,我一定像以前那样对你。不,比以前还要好。” 晚书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是比以前还要狠的对我吧?” “程实,我梁婉淑当日在这扇门前,哭着喊着让你不要赶我走,你是怎么说的,啊?” 程实如今所待的地方,正是当日婉淑住的屋子,她指着门怒气冲冲的质问程实。 “你说我不配做你的妻子,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程实,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说说你是人吗?” 程实猛烈的摇着头,“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是艳秋说你与下人通奸,我才……” “才怎样?我梁婉淑陪你住草棚,睡猪圈,整整陪了你三年,你却信了另一个女人的话。呵,真是好笑。” “好,就算当日是姜艳秋说的,那你就没想过调查一下?你分明就是为自己找借口。” “婉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这次,孩子咱们以后还会有的。” “咱们?以后?程实,你是不是在大理寺呆糊涂了,你以为我是姜艳秋,还是你的柳儿?” 听到柳儿,程实突然激动,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柳儿?什么柳儿?” “在我面前就不必再装了,哦,我听说柳儿生了个大胖儿子,可惜啊,她带人上门认祖归宗时,被你的好夫人给活活烧死了。” 程实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艳秋烧死了柳儿?还……还有我的儿子?” “是呀,那孩子都已经满月了呢,就那么在大火中哭啊哭,可惜连自己亲生父亲都没见上一面。你说可不可怜?” 这件事,晚书是后来听说的,柳儿生下孩子后,兴高采烈的抱着儿子去程府认祖归宗。 姜艳秋得知后,怒火中烧,但怕引起别人猜忌,便跟柳儿说了些好话,让她先回去,等程府派轿辇以妾室身份接她入府。 柳儿当真,高高兴兴的回去等了,结果后半夜就被烧死在了家中。 程实听完,怒不可遏,带着铁链的双手捏成拳状,低吼道:“姜艳秋……” 晚书看着他这样子有些好笑嘲讽道:“怎么?心疼了?这就是你那所谓的好夫人干的事,你若不信,大可以亲自去问问。” 事到如今,程实哪还有不相信的道理,只是一想到自己在这世上没了后,还有自己落得如今下场,全都是拜姜艳秋所赐,就恨不得立刻亲手杀了她。 晚书看着程实难受,心里无比爽快,一度想要哈哈大笑,可是她笑不出来。 笑不出来啊,原身的那个孩子虽早已死了,却是在自己穿越过来后才从身体里流掉的。 那种感受,那种为人母的心情,无人能理解。 晚书发愣的一瞬间,程实又爬了过来苦苦哀求原谅,并说着一些粗俗不堪入耳的话。 晚书抬起手重重给了他一巴掌,命人将他带回大理寺去了。 第173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程实走后,晚书坐下喝了口水,稍微歇了歇,才往后院花园走去。 她命人将姜艳秋带到了花园,自己站在桥上斜眼看着姜艳秋。 姜艳秋在大理寺也吃了不少苦头,如今整个人都焉焉的,毫无往日的神采。 不过看到晚书,看到这熟悉的花园,她还是显得很激动。 她双目睁得很圆,瞪着晚书,愤怒的问道:“梁婉淑,你想干什么?” 晚书轻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干什么?你说我想干什么?” 姜艳秋再傻也明白晚书想要报复她,只是她摸不透晚书会用什么方式折磨她。 她怒道:“你私自关押审问犯人,国法不容,天理不容。” 晚书漫不经心的道:“哦,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犯人,而不再是什么大小姐、程夫人了。” 晚书慢慢步下台阶,一步步靠近姜艳秋,“既然知道自己是个犯人,那就该有点犯人的样子。” 说着晚书突然提高音调,厉声道:“跪下。” 姜艳秋不为所动,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想让我跪你,你休……” 话没说完,晚书一脚踢在她膝关节上,姜艳秋一个趔趄就扑在了地上。 “跪我,你还没资格。你该跪的是那个被你亲手杀害的孩子。” “你知道吗?他每日都托梦给我,说他痛、他冷,说我这个当娘的不为他报仇。你知道我这里有多痛吗?” 晚书指着心脏,撕心裂肺的说道。 姜艳秋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侍卫紧紧按住了,她不屑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福薄,他命该如此,谁让他要投生到你肚子里……” 晚书听不下去,“啪”一掌打过去,姜艳秋嘴角有鲜血流出,痛得龇牙咧嘴,恨恨的看着晚书。 “跟你没关系?到现在了你还不知悔改,好,那我就让你下去跟他赔罪吧。” 晚书说完,吩咐道:“来人。” 易寻带人走了过来,晚书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易寻点头,“一切都按照大人的吩咐准备好了。” “好,很好,拿上来吧。” 姜艳秋看清易寻,半天才才牙缝里挤出两字:“是你?” 易寻微笑的看着她,“难得夫人还记得老奴。” 姜艳秋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居然帮着外人来对付我。” 易寻回道:“夫人莫不是搞错了,我是梁府的家奴,自然是听自家主子差遣的。” 姜艳秋气道:“你……狗仗人势,要不是我今日落到如此地步,我非让你不得好死。” “夫人还是省省力气吧,你都这样了,还想着杀人,你还是先看看一会还有没有命再说。” 易寻说话同时,下人也将晚书要的东西带来了。 易寻看着东西询问晚书:“大人?” 晚书看了一眼,道:“全给我灌下去,不许洒了一滴。” 易寻道:“是,老奴遵命。” 姜艳秋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汤汁,终于有些怕了。 她声音惶恐,盯着瓷碗慌张的问道:“那是什么?梁婉淑,你要做什么?你要给我吃什么?” 晚书看着她,笑道:“当然是把你在我身上做的事,一样不落的回敬给你了。” 晚书看着姜艳秋恐惧的模样,安慰道:“放心,这不会让你立刻死的,喝了它,你肚子会痛上七天七夜,七日后就没事了。” 痛上七天七夜,这怎么受得了,姜艳秋用力挣扎想将瓷碗撞翻。 晚书看出了她的意图,冷声道:“别费力气了,这碗洒了还有下一碗,下下一碗。” 姜艳秋听完,脑子轰的炸开了,然后颓废的瘫坐在了地上。 “灌下去。” 很快,有人卡着姜艳秋的嘴,将整整一碗药给灌下去了。 这是晚书专门为姜艳秋“精心”调制的毒药,她也要让姜艳秋尝尝失去孩子的痛苦。 虽说姜艳秋没有怀孕,但是这肠绞肚痛的痛苦,也该让她受一受。 刚喝完药,药效没发挥那么快,姜艳秋已经知道了后果,也不再挣扎,躺在地上,不断辱骂着婉淑。 “你以为苏泺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梁婉淑,你就做白日梦吧,你知不知道,你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来了。” “当年我可是命人在鸩酒里加了不少的红花,我活着斗不过你,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晚书一惊,服下鸩酒她是知道的,可是红花,她却不知道。 晚书作为医者,当然知道红花有活血化瘀的功效,若是大量服用很可能会导致不孕。 何况她当日还一同服下了伤害内脏的鸩酒,那以后自己真的就不能再孕了。 姜艳秋看到晚书脸色变了,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痛快。我姜艳秋这辈子没有生过一儿半女,你梁婉淑也别想有子嗣。” “你觉得苏泺会爱你多久?他作为一国之君,以后还会有别的女人,你一个不会下蛋的女人,你以为他到时会只宠你一人?” “梁婉淑,你也不过如此,我得不到的,你也得不到……” “掌嘴。” 一道冷声从晚书身后响起,晚书回头看了一眼,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来了?” 苏泺看着晚书,温暖的笑道:“我来看看你,怎么样?累了吧?” 说着,将晚书拥进怀中,宠溺的抚着她的发丝。 晚书顺从的靠过去,“不累,不过有些饿了,咱们去用膳吧。” 苏泺笑笑,牵起晚书的手走了。 姜艳秋被关了回去,两边脸蛋的颌骨肿得高高撬起,不过她心里很得意,至少她的话刺激了晚书。 姜艳秋料得没错,晚书确实把这些话放在了心上。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如今她不得不开始重视这个问题。 苏泺看她吃得心神不宁,问道:“晚书,你信我吗?” 晚书抬头对上苏泺的眸子,停顿了一会,点了点头。 苏泺站起身,从对面走到晚书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郑重承诺道:“不论以后如何,我只会有你这一个妻。” 晚书听完,眼泪刷一下流了出来,这些天她一直忍着,一直压抑着自己。 刚刚姜艳秋的话也让她顾虑未来,可苏泺这话,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舒服。 姜艳秋在房里叫了七天七夜,从一来始的大吼大叫到后来变成小声□□。 易寻怕打扰晚书休息,曾劝晚书将她送回大理寺,晚书没答应,甚至还吩咐易寻:“让她叫,留意着别让她寻死就成。” 易寻猜不透晚书的心思,但看晚书坚持,也不怕打扰,便由她去了。 这天,陶青衣上门来了。 一进门就抱怨晚书审问姜艳秋不派人通知她,害她错过了一场好戏。 晚求坐在秋千上磕着瓜子,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不是太过残忍了,怕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看了睡不着嘛。” 陶青衣撇撇嘴,“切,说我未出阁,你不也未出阁……” 说到这,她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忙捂着嘴顿住了,紧张的看着晚书。 晚书云淡风轻:“都过去了,说说也没事。” 陶青衣放下提着的心,八卦道:“话说,你最近和皇上怎么样了?皇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立你为后啊?” 晚书看着她,“去去去,小姑娘家家的,好奇心怎么那么重。” 陶青衣凑上来,“这怎么能算好奇心呢,这可关乎着我陶青衣以后在江湖中的地位。” “我和皇上的事怎么还关乎你在江湖中的地位了?你倒是说说你在江湖中有什么地位?” 陶青衣重重弹了晚书脑门一下,“你想啊,你要是当了皇后,我就是皇后的干妹妹,皇上就是我姐夫,以后在这京城,啊,不,在这江湖中,我陶青衣的地位不是就上来了嘛。” 晚书听完这逻辑,也是醉了,她回道:“那要照你这么说,我要是做不了皇后,还成罪人了?” 陶青衣想都没想就点头,“这当然了,所以啊,你一定要加把劲,给皇上吹吹耳边风,让他早日立你为后,这样我也好在我爹面前显摆显摆,免得天天数落我。” 晚书听陶青衣提起陶知礼,问道:“又让你去相亲了?” 陶青衣烦道:“是呀,这三天两头的,哪受得了啊。” “你这年纪也差不多了,有看对眼的就别错过了,人这一生很短暂,可别以后后悔……” “得了得了,我是来你这躲清静的,不是来听你叨叨的。你再说,往后我连你这也不来了。” 晚书妥协:“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要不我这妹妹能把我吃了。” 陶青衣突然道:“听说昨晚程实死在牢里了?” 晚书淡淡的回道:“嗯,今晨大理寺就有人来报了,受不住刑,死了。” 陶青衣忿忿道:“死了活该,活着还浪费空气。” 想了想,又唏嘘道:“不过,你可真狠,让人每日给他割三块皮下来,还不让人死去,这得多疼啊。” 晚书指指自己心脏,“有我这疼吗?” 陶青衣撇撇嘴:“那倒是没有,皮肉之痛怎能和心里创伤相比。” “那不就得了。哎,我说,你今日是故意来气我的是不?怎么总挑刺?” 陶青衣做了个鬼脸,“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念你这个好姐姐了,来看看你。” 晚书笑着问道:“是想念我,还是想念我的厨艺啊?” 陶青衣回道:“当然是想念你了,不过你的厨艺也是很想念的。” 晚书伸出手指,刮了刮她鼻子,“等着,一会就好。” 陶青衣坐在了刚刚晚书坐的位置,懒洋洋的回道:“好,需要帮忙喊我。” 晚书只当听不见,往厨房去了。 第174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很快,一桌子满汉全席就端上来了,陶青衣趴在桌子上看得口水直流。 委屈的问道:“什么时候能开饭啊?” 晚书笑道:“等会。” 陶青衣不满道:“哼,说什么只宠我一人,说什么是为我做的,到头来我就只是个陪衬的。” 膳厅外,苏泺的声音响起:“做陪衬还抱怨这么多,有些人可是想当陪衬都当不了。” 听到声音,晚书和陶青衣同时起身,晚书迎上去道:“忙完了?” 苏泺点点头,捧起晚书的脑袋,就在她脑门上亲了一口。 晚书有些娇羞,推开了他,“青衣还在呢。” 苏泺笑笑,“怕什么,都是自家人。” 陶青衣看见苏泺,有些怵怵的,一本正紧的跟苏泺问好:“皇上姐夫好。” 苏泺愣了下,哈哈大笑起来,“皇上姐夫,有趣有趣。” 陶青衣待苏泺坐下,她才坐了回去,拿起筷子准备夹菜。 谁知抬眼望去,对面晚书刚给苏泺夹了块排骨,苏泺又给晚书夹了块鱼,“这个有营养,多吃点。” 这饭还能吃得下吗,吃狗粮都吃撑了,陶青衣简直要气炸了。 “皇上姐夫,姐姐,你们慢用,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也不给二人反应的机会,头也不回的走了。 晚书喊道:“青衣……” 苏泺却道:“别管她,咱们吃。” “都怨你,宫中那么多美味佳肴,非要来我这凑什么热闹嘛。你看看,把人都气走了。” 苏泺赔罪道:“我不知道她在嘛,好了好了,下次一定不打扰你们姐妹了。再说了,宫中御膳哪有我娘子做的美味。” 晚书真是有气无处发,只好让人把每样菜都盛了一半,端去给陶青衣。 陶青衣出门后就一直在偷笑,尤其她躲在门后听到了晚书和苏泺的对话,更是笑得收不住。 席间,晚书突然道:“要不我搬出去吧?” 苏泺正色道:“搬去哪儿?你是名副其实的状元郎,这儿就是你的府邸。” “可是如今我都已经不当官了,这公家的府邸住着确实不妥。” 苏泺想了想,坏笑道:“不过要搬出去也不是不行。” 晚书脸上刚浮起笑容,苏泺紧接着道:“搬进宫里去陪朕就行。” 这说了等于没说,晚书脸色又深沉起来。 苏泺摇着晚书手臂撒娇道:“这后宫不能一日无主,你不知道如今有多少大臣都上书让朕选妃了,朕可是为难死了。” “你这个正主再不帮朕想法子挡一挡,朕可能就要沦陷了。” 晚书也不恼,还取笑道:“那不是正合皇上的意嘛,这后宫佳丽三千,难道皇上还不乐意?” 苏泺道:“弱水三千,人家只想取一瓢嘛。” 晚书被苏泺咯吱得哈哈笑,“那……我再想想?” 苏泺道:“好勒,娘子可得抓紧时间想啊,可别让为夫等久了。” 听着苏泺这话,晚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肉不肉麻,快吃,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苏泺呵呵笑着,将晚书夹进碗里的菜都吃完了,才腆着肚皮打了个饱嗝。 然后牵起晚书的手就往大门口跑:“我带你去个地方。” 晚书一边喊着慢点,一边跟着苏泺往外跑。 出了府,有苏泺早早命人备下的马,他抱起晚书,一跃就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策马走了。 坐定后,晚书才喘着粗气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苏泺神秘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奔腾了半个时辰,苏泺终于将马儿停了下来。 晚书看着有些眼熟的地方,不解问道:“这是?” 苏泺抱起晚书翻身下马,拉起晚书往一旁的小巷里走了几步站定,道:“去看看。” 晚书抬头看着眼前名为“老有所依”的大院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高兴的问道:“我没看花眼吧?” 苏泺笑着摇摇头,然后往她后面指了指。 “幼有所养”。 晚书转过来转过去的看看两座大院子,又看看苏泺。 她用力掐了苏泺一把,直到看到苏泺的脸变得扭曲,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自己只是无意间和苏泺说过,在未来的某一个空间里,那些没有家人的老人和孩子都有一个专门的地方给他们居住,由国家养活他们。 没想到,苏泺就放在心上了,不仅做到了,还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苏泺看着晚书狂喜的样子,满满的成就感。 他对晚书道:“这只是初步的,里面的布局还得由你来完成。” 晚书点点头,璀璨一笑,答应道:“保证完成任务。” 苏泺看着她,这才是他想看到的晚书,不必背负仇恨,不必把一切装在心里,活成了他心中的少女模样。 他牵起晚书的手:“走,进去看看。” 晚书跟随苏泺的脚步,先进了“老有所依”的院子。 里面有很多工人在拆着原来陈旧的破屋,已经完成一半了。 苏泺带着晚书将整个院子大致看了一遍,然后又命人把量好的尺寸拿过来给晚书。 晚书走完一圈,心里就大概有了模样,她信心满满的告诉苏泺,不出十天就会完成图纸。 苏泺刮刮她鼻子,“傻瓜,不急,慢慢来,我不想你太累了。” 晚书俏皮一笑,“就坐着画几个图,有什么累的。倒是你,别总熬夜批奏折。” 苏泺笑了,晚书也笑了。 两人又去了对面看了一圈,才打道回府。 苏泺将晚书送到状元府门口,看着她走进去,便要回宫了。 晚书在门口让苏泺先走,苏泺让晚书先进去。 两人僵持了一会,最后晚书怕耽误苏泺处理公务,才转身往内院走去。 走到院中,易寻匆匆赶来拦住了她,“大人,姜艳秋寻短见了。” 晚书心里一惊,问道:“人怎么样了?” 她还没受够折磨呢,哪能让她就这么轻易解脱了。 晚书问着,脚上步伐并未停下,急匆匆往里赶去。 易寻跟着汇报:“已经救下来了,只是磕破了头,流了点血。” “不是让人好好看着她吗?怎么会磕到头了?” 易寻踌躇了一下,还是回道:“您和皇上走后,陶姑娘说要去看看,便……” “好了,我知道了。你把陶青衣叫过来。” 易寻弱弱的道:“陶姑娘已经回去了。” “去陶府,绑也要把她绑来。” 听着晚书发怒,易寻打了个哆嗦,答应着去了。 晚书一进屋,便看见姜艳秋已经被绑在了柱子上,嘴里还塞着一个步团。 脸上有未干的血迹,额头已经上了药,血也止住了。 看见她进去,姜艳秋翻起眼睛瞪着她,眼里满是愤怒和不甘。 晚书拉了个凳子坐下,看着她:“怎么?这就想死了?” 姜艳秋说不了话,只是愤愤的看着她。 晚书起身将她嘴里的布团扯下,手指划过她脸上的血迹,问道:“疼吗?” 姜艳秋一口唾沫朝晚书喷来,晚书往旁一闪避开了。 姜艳秋还欲再吐,晚书伸手卡住她嘴巴,“还是省省力气吧。” 姜艳秋含糊不清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你到底想干什么?” 晚书笑了一声,“一会你就知道了,你现在应该想想你对我做过什么?” 姜艳秋想了下,突然身体僵了一下,“你想……” “对啊,你在我身上加诸的痛苦,我怎么也得连本带利讨回来,否则我不是亏了吗?” 姜艳秋眼里陷入绝望,辱骂道:“早知道当初在大牢里,我就不该放过你。”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程实昨晚死了,他的尸体也被我命人丢到了狼窝里。” “不过别急,等你死后,就可以去狼窝里找他了。说不定到时你们还可以做一对亡命鸳鸯。” “只不过,不知道到时候他还愿不愿意和你做夫妻,我听狱卒说他死前嘴里喊的可是那个柳儿,还有他那未谋面的儿子。” 晚书几句话,把姜艳秋刺/激得脑袋嗡嗡直响,大声嚷嚷道:“别说了,别说了,你闭嘴,你给我闭嘴。” 晚书看着她样子,讥讽道:“这就受不了了,别急,一会还有你更受不了的呢。” “王爷,王爷……” 晚书话音刚落,外面易寻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他怎么来了? 晚书心里纳闷,刚转身就看见苏睿气冲冲的进来了。 “晚书见过王爷。” 晚书一开始不知道苏睿生哪门子的气,还向他恭恭敬敬的请安。 苏睿摆着张臭脸,吼了句:“进来。” 直到看见陶青衣的脸在门口出现,才明白过来。 敢情这是怕自己迁怒她,找了个救兵啊。 陶青衣进门,低着头,眼睛不敢直视晚书,小声喊了句:“姐姐……” 晚书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苏睿问道:“王爷这是?” “就一个死有余辜的罪犯,你至于要把她从陶府绑来吗?” “绑谁?”晚书揣着明白装糊涂,指着姜艳秋道:“这不是在这绑得好好的吗?” 苏睿见晚书装傻,气得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命人去陶府把青衣绑来。” 青衣?这叫得还挺亲热。 晚书看了门口的易寻一眼,继续装傻充愣:“没有啊,我让谁去绑她了。” 说着一把拉过陶青衣,“再说,你看看,这好端端的哪儿绑着她了。” 第175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苏睿一听,看着陶青衣,“你自己说,是不是她让人把你绑来的?” 陶青衣轻轻的点点头,表示苏睿说的没错。 晚书气极,说了实话,“你不是一直想看我怎么对付姜艳秋吗?让你来你还诋毁我。” 陶青衣表示无辜,她明明听到梁府的下人这么说的。 不过相比对付姜艳秋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顿时开心了,缠着晚书问道:“姐姐,你说真的?真的让我参与?” 晚书气笑了,“不是真的难道还是煮的?” 陶青衣不死心的继续问道:“你真不怨我?” 晚书摇摇头,“她要真撞死了,那也是她的命,我怪你做甚?” 苏睿见两人聊上了,而自己又听不懂二人在说什么,一脸懵圈的看着陶青衣。 “哎哎哎,陶青衣,你怎么回事?这怎么弄得我里外不是人了?” 苏睿确实很懵,他本是想着来跟晚书学设计构建的,没想到才刚进“官员一条街”,就听到陶青衣喊救命。 本能的他以王爷身份,让人放开了陶青衣。 哪知陶青衣要跑,他又拦住她,说带她一块找晚书评评理,陶青衣这才不情不愿的跟了进来。 谁知这下人家姐妹俩好得跟黏皮糖似的,自己却被排除在外了。 陶青衣无辜的看着他,“抱歉啊,王爷,这可能有点误会,你就当没这回事。” 苏睿给了她一记白眼,“好了,不是要对付犯人吗,本王也一块看看。” 晚书命人取了滚烫的热油来,然后看着姜艳秋道:“本来呢我也不想这么残忍,可是想想我差点因此不能说话,你呢,也该尝尝这个味道。” 姜艳秋看着晚书惊恐的骂道:“我用的只不过是热茶,你这是滚油啊。” “对呀,我说过还有利息也要一块算上,若是只拿点茶水,那对你多不敬啊。” 陶青衣在一旁起哄,“就是,你整我姐姐的时候,可比这狠多了。若不是我姐姐命大,恐怕早死在你手里了。” “现在轮到你了,你还废什么话。来,本姑娘亲自喂你。” 说着,陶青衣端起热油就走了过去。 姜艳秋紧咬牙关,不肯松口,这热油浇进去是什么滋味她没尝过,但她能想象到。 陶青衣霸气吩咐道:“把她嘴撬开。” 一旁的侍卫上前,姜艳秋哭喊道:“梁婉淑,我求求你,以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求你给我个痛快。” 晚书淡淡道:“晚了。” 陶青衣在姜艳秋撕心裂肺的叫喊中,把滚油倒进了姜艳秋的嘴里。 有许多顺着嘴角溢了出来,很快她的嘴唇就被烫起许多水泡。 最终姜艳秋受不住痛,晕过去了。 晚书过去探了下鼻息,人还没死,她冷冷道:“带回大理寺去吧。” 末了,又吩咐道:“记住每天等她清醒时拔她两片指甲,直到手脚拔干净为止。” 侍卫答应着,将姜艳秋架走了。 陶青衣看着空荡荡的柱子,意犹未尽道:“姐,这样就完了,一点都不过瘾。” “那你还想怎样?要不我让人把她送回来,你再折磨折磨?” “那还是算了吧,早些时候我来找她算账,她还骂我来着。” “若不是我气不过,打了她一顿,她也不会有机会撞墙。” “走,不说她了,晦气,咱们喝茶去。” 晚书邀着苏睿和陶青衣出去了。 路上,晚书问苏睿:“王爷是否觉得我手段太过残忍了?” 苏睿笑着摇摇头,“这本就是她应得的报应。我还怕你手软放过她呢,现在看来,皇兄没看错人。” 陶青衣插嘴问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又跟皇上姐夫扯上关系了?” 苏睿黑着脸:“皇上姐夫?” “对呀,我姐是要嫁给皇上的,不就是皇上姐夫吗?” 苏睿内心:好吧! 三人坐下,晚书才问道:“不知王爷今日是来看热闹还是有其他要事?” 苏睿忙道:“哦,本王听皇兄说未来皇嫂要设计作画,特意过来学习学习。” 皇上姐夫?未来皇嫂? 这两人的称呼还真是挺别致。 不过晚书没多想,顺着苏睿的话道:“那敢情好,我还正愁这要找个人一块讨教讨教呢。” 苏睿一听,连忙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随时。” 晚书直接命人取了纸笔来,两人一边商讨一边就地做起画来。 不得不说,苏睿这小子脑袋瓜子真好使,再加上他对古代这些建筑材料又极为熟悉,可是帮了不少忙。 晚书将自己的现代理论和他的想法结合在一起,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陶青衣坐在一旁,俨如听天书,最后直接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忙活一下午,晚书和苏睿将“老有所依”大致的布局图给画出来了。 留苏睿用过晚膳,他便要回宫了。 临走前,他看着陶青衣道:“要本王送你吗?天晚了,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陶青衣正想拒绝,晚书忙道:“有王爷相送,那我就不派人送她了,劳烦王爷了。” 陶青衣还有些恋恋不舍,晚书道:“快去,别耽搁了王爷回宫时辰。” 陶青衣不情不愿的被赶上了苏睿的马车,苏睿掀开帘子和晚书告别。 看着马车远去,晚书一脸姨母笑,虽说苏睿还只是个孩子,可是这古代的孩子好像都挺早熟的。 情窦初开的年纪,是最适合谈情说爱的。 只不过陶青衣比苏睿年长三岁,也不知苏睿能否接受,否则两人倒是挺般配的。 晚书送走二人,就准备回去美美的泡个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哪知,脚还未跨进去,就看到府中一个小厮匆匆忙忙的往外跑,还差点撞到她。 晚书叫住他,“这么着急去哪?” 小厮道:“方家小主子好像病了,易管家让奴才去请个大夫。” 小厮说完又要跑,晚书道:“不必去了,带我去看看。” 方婉儿在府上她是知道的,只是二人从未见过。 易寻害怕晚书看见方婉儿,又想起方宴的事伤心难过,便让人带着她住在偏院,不让晚书碰见。 府里有个现成的大夫,他还让人去外边请,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晚书跟着小厮去到偏院,只听里面传来哭声。 方婉儿如今也不过一岁,刚牙牙学语的时候,只是婉儿这名字是方宴取的,他用了婉淑名字中的婉字,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易寻焦急万分的看着外面,见到晚书进来,他被吓了一跳,结巴道:“大……大人,你怎么来了?” 晚书瞅了他一眼,“先让我看看孩子。” 易寻忙让开,又将那小厮拉至一旁询问。 得知小厮说漏了嘴,他还把那小厮臭骂一顿。 晚书进去,只见奶妈抱着婉儿不停的摇晃哄着。 晚书吩咐道:“把她放到床上,我看看。” 奶妈照做,紧张的看着晚书,生怕晚书拿她出气,骂她没照顾好婉儿。 妈妈这纯属想多了,晚书现在哪有空去想这些事,她一门心思扑在了孩子身上。 她先给婉儿诊了脉,发现有些积食,再将手探到额头上,只觉得有些烫手。 “她今日吃过什么?” 奶妈道:“回大人的话,吃过一个煮鸡蛋和一些米粥。” 晚书一边给婉儿揉肚子,一边又问:“鸡蛋什么时候吃的?” “晚膳时候吃的。” “去取些冰块,打些井水来。” 易寻忙让人去办了。 奶妈害怕,大着胆子问道:“大人,小主子这病严重吗?” 晚书看着一屋子的人焦心,宽慰道:“不碍事,就是鸡蛋吃多了有些积食,以后每日只能给孩子吃一个蛋黄,慢慢再添加蛋白。” 众人有些听不懂,茫然的看着晚书,晚书无奈解释道:“婉儿还小,吃食要慎重些,她现在每日只能吃半个鸡蛋。” 奶妈听完,辩驳道:“我家孙子比小主子小十二天,都能吃两个鸡蛋了。” “婉儿天生体质弱,和你孙儿比不了。好了好了,你们都出去吧,今晚我留在这照顾她。” 奶妈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床上。 易寻道:“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快走。” 奶妈这才跟着众人走了。 人退出去后,晚书取了冰块敷在婉儿的额头和腋下,然后继续为她揉肚子。 一开始婉儿还哼哼唧唧的,后来没过半柱香时辰,就睡熟了。 晚书看她烧退了,这才放下心来。 方婉儿是方宴的血脉,也是方家唯一的血脉,她已经对不起方宴一次,不能再对不起他第二次。 本来方宴的大哥方澈膝下也有一儿,哪知被姜云连同方澈一块处死了。 等于说方婉儿如今在这世上已无亲人,晚书不禁有些伤感,这一切都因她而起。 这些人虽不是她直接杀害的,但都因她而死,她有责任照顾方婉儿一辈子。 她把被子给婉儿盖好,然后端着水出门。 黑漆漆的门口站了个人,吓得晚书一失手就把一盆水泼到了对方身上。 “易叔,你怎么站这啊?吓我一跳,没事吧?” 待晚书看清是易寻后,才忙关心道。 易寻擦着脸上的水,回道:“老奴担心这儿需要人伺候……” 语气有些言不由衷,晚书自然听出来了。 她直接拆穿易寻,“易叔是担心我吧?” “放心,我没事的。对了,明日你让人把婉儿的东西整理整理,搬到我院里去。” 易寻看晚书脸色无异,高兴道:“好嘞。” 晚书看着他松了口气,拍拍他肩膀:“快去换身干净衣服吧,小心着凉了。” 易寻笑着,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第176章 宫门一入无由出 接下来的几日,晚书都呆在府里画图,苏睿每日都会来,陶青衣也亦然。 这日,三人闲聊时,苏睿提到了段月蓉和许子艺成亲的事。 苏睿叹道:“皇姐自从废太后去了后,就常常闷闷不乐,如今婚期临近,她还是没半点高兴的样子。” 苏睿对自己这个异姓皇姐很亲近,听他语气也甚是担心段月蓉,晚书安慰道:“废太后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时间长了自然就好了。” 陶青衣在一旁道:“这老妖婆有什么好惦记的,云妃娘娘和你母妃都是死在她手里,还有干娘一家也是被她和姜云陷害的。” “郡主这脑子怎么想的,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她总惦记着干嘛。” 苏睿还在,陶青衣说这话有些不妥,晚书喝斥道:“青衣,不许胡说,郡主是你能议论的吗?” 陶青衣看了晚书一眼,撇撇嘴,小声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晚书道:“还说。” 说着,晚书看了苏睿一眼,见他没什么变化,才放下心来。 人言可畏,晚书经历了太多,不可不谨慎。 苏睿见状,忙道:“不说皇姐了,咱们说点别的吧。” “听说最近有许多大臣上书让皇兄选妃、立后,未来皇嫂,你打算什么时候入宫啊?” 陶青衣也跟着附和道:“对呀对呀,姐姐,你和皇上姐夫什么时候成亲啊?” 该来的总是来了,晚书看着苏睿郑重道:“王爷,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这事不能让你皇兄知道。” 苏睿见晚书表情严肃,放下手中的笔,凝视着晚书:“你说。” 晚书看了陶青衣一眼,“青衣,你先出去,我和王爷单独说几句话。” 陶青衣不情愿,“姐姐,我……” 晚书又补充道:“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苏睿也道:“青衣,你先出去吧。” 陶青衣扭扭身子,怨愤的看了晚书一眼,跑出去了。 晚书起身将门关上,看着苏睿正色道:“姜艳秋说她当年给我服下的鸩酒里下了大量的红花,我此生不能再育了。” 苏睿很震惊,他虽是男子,但也知道女人不能生育意味着什么。 只听晚书继续道:“我给自己把过脉,脉象确实不好,近日又翻看了许多医书,也没找到调理的方子。” “我想让王爷帮忙联系一下太医院的人,悄悄为我会诊下,看看有无其他法子。” 苏睿听完,心里有些不能平静,皇兄对晚书的感情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能孕育子嗣,对皇家来说是个大忌。 就算皇兄能接受,文武百官也是不能同意的。 他安慰晚书:“皇嫂不着急,以后找其他妃嫔过继一个就行了。” 晚书想过,可是她也问过自己,她能接受苏泺和其他女人……吗? 她曾说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苏泺也曾许诺过她。 可苏泺是皇上,他有责任,有使命。 晚书没说此生苏泺只娶自己一个人的话,只说道:“我也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劳烦王爷了。” 苏睿爽快的答应下来了。 第二日就安排晚书悄悄入宫,召集了所有太医到自己殿中悄悄为晚书诊脉。 诊完脉,十一位太医在一旁商量了许久,太医院院正才作为代表禀道:“王爷,这位姑娘曾小产大出血过,已经伤到了根基,此生与子女无缘了。” 隔着帘子,太医不知道里面是晚书。 再加上苏睿千叮咛万嘱咐的,太医们也没敢透露来此诊过脉。 太医走后,晚书从帘子后走了出来,苏睿正要说话,晚书平静道:“我都听到了,多谢王爷,烦请王爷送我出宫吧。” 苏睿张了张口,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晚书,见晚书已经出了殿门,只好命人将她送回去。 晚书很难受,心如刀割般的疼,原以为大仇已报,一切都苦尽甘来了。 为何如今又让她再遭一次情劫,她和苏泺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马车缓缓驶进官员一条街,下马车时,晚书一脚踩空,才惊觉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晚书回去后,将自己关在房中放声闷声哭了起来。 想起这一切都是因姜艳秋害的,晚书又起身冲到了大理寺,将姜艳秋毒打了一顿出气。 姜艳秋本就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空洞的眼神无力的看着晚书,心里纵有千般恨意也发写不出来。 晚书拿起鞭子,尽情的在姜艳秋身上挥舞,一顿鞭子下去,后半夜就有人来报断气了。 苏泺听得晚书去大理寺毒打了姜艳秋一顿,放心不下,立即放下手中事务,赶来看晚书。 彼时,晚书刚将画好的图装好,准备明日一早命人送进宫中。 苏泺看着晚书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对自己很冷漠,毫无往日的热情,他问道:“晚书,你怎么了?” 晚书淡淡道:“这几日太累了,皇上怎么来了?” 平日里两人都你我相称的,可今日晚书却称呼他为“皇上”,苏泺更觉得不对劲了。 “我听说你跑到大理寺毒打了姜艳秋一顿,是不是她又惹怒你了?” 晚书道:“皇上消息真灵通,我这前脚刚回来,皇上后脚就知道了。” 其实自己不能生育,和苏泺半点关系都没有,可是晚书找不到宣泄的地方,一想到苏泺以后还会有别的女人,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晚书说话的同时,手里一直不停的在瞎忙。 她想给自己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可是好像做什么都不管用。 苏泺一把夺过被她移到书架拿出来又准备放回去的书,“晚书,你别吓我,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晚书再也忍不住,反手抱过苏泺,扑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苏泺紧紧拥着她,轻轻拍着她背,“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哭了一会,晚书抬起头,看着苏泺认真的问道:“苏泺,我成过亲,还和方宴有过一段感情,你会嫌弃我吗?” 苏泺笑了,捧着她脸道:“就这事啊,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嘛,只要是你就好。” “无论你以前成过多少次亲,和多少男人有过情,只要你现在是我的就好。” 晚书听完,更自责了。 这么好的男人,她何德何能?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非要这样磋磨自己。 苏泺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别多想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今夜我守着你,快睡吧。” 晚书推他:“不用,你回宫去。这样被那些大臣知道了,又该说你昏庸、说我红颜祸水了。” “咱们又不碍着他们,他们爱说让他们说去。” “对了,近日有大臣说相位空了许久,要推选一位贤能之人胜任,你觉得谁合适?” 晚书反问道:“你觉得呢?” 苏泺道:“这满朝文武,我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 晚书看苏泺不像开玩笑,脸色一惊,“你说认真的?” 苏泺道:“对,纵观百官,谁有你睿智、聪明?又有谁能担当得起这一国之相?” “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在这里女子为官本就是大忌,你怎么能有这个念头呢?” 苏泺宽慰道:“不止朕这么觉得,今日有几位大臣也提到了你,只是被朕驳回了。” 晚书疑惑的看着苏泺。 “傻瓜,你要真成了丞相,还怎么入朕的后宫?当朕名副其实的皇后?” 晚书脸色一凛,后宫她也入不了了,皇后她也当不了了。 苏泺看晚书神情不对,又问道:“怎么了?还没想好啊?我不是说过了嘛,不逼你,等你想好了再说。” 晚书身子一惊,从苏泺怀中坐起,“我想一个人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 苏泺想起刚看一半的奏折,也没坚持,又宽慰叮嘱晚书几句,才回宫去了。 今日的晚书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哪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晚书等苏泺出门后,她站在门口静静的盯着苏泺的背影看了许久。 直到看不见人了,才慢慢转身回到桌前坐下。 她做了个决定,一个对她来说既艰难又心痛的决定。 她给苏泺留了一封信,很长很长,写了十几页纸。 把她和苏泺遇见后的一点一滴,全都一字不漏的写了下来,还交代苏泺要做个明君,为民谋福,为国谋荣。 第二日一早,她命人给婉儿收拾了几套行装,以要去城外大相国寺为方宴超度,便独自带着婉儿离开了京城。 临走前,她命易寻将图纸送进了宫中。 早朝上,一众大臣看着图纸上的房屋构造,赞不绝口。 一开始反对建造“老有所依”和“幼有所养”的老臣,渐渐的也同意了。 其中一个还感慨道:“这梁晚书若是男儿,我等皆甘拜下风啊。” “是呀,皇上,之前老臣就觉得梁晚书堪为女中豪杰,这相位人选迟迟未定,何不让她来。” “梁晚书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这要占了相位还怎么入这后宫。后宫可是不能干政啊?” “后宫不能干政?之前的董太妃不是就垂帘听政十余年?” 董太妃说的是太后董容冰,因和姜云犯下谋反之罪,死后褫夺皇太后封号,封为太妃。 “那不一样,当时皇上年幼,如今皇上已能独立执政,怎么还能让女人涉入这前庭之事?” “刚刚不是还说梁晚书堪为一国之相吗,怎地,这会又不行了?” “这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堂下越争越激烈,苏泺咳咳两声,宣政殿才安静下来。 苏泺板着脸,让小橘子颁了三道圣旨。 一是命礼部加紧督办郡主婚事。 二是命工部三日内拟出“老有所依”和“幼有所养”的预算,加紧建造。 三是昭示天下,凡大晋年满六十的孤寡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孤寡孩童,都可进“老有所依”和“幼有所养”。 诸位大臣各自领命去办了。 第177章 相思明月寄何方 四年后,辛平镇,烟溪村。 一间木篱围成的小院里,闯进来了一个青衣男子。 他长得很好看,尤其一双桃花眼甚是夺目,只不过看起来有些疲惫和倦怠。 院子里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在给小白兔喂菜叶子。 听见门响,她站起身目光警惕的看着男子。 男子走近她,问道:“小姑娘,你家大人在吗?我可以讨碗水喝吗?” 小女孩点点头,飞快的跑向一旁的厨房,舀了半瓢水回来。 怯生生的递过去道:“我姑姑上山采药去了,一会就回来。” 男子接过喝了,诧异道:“你姑姑?你爹娘呢?” 小女孩时刻和他保持着距离,“我爹娘死了,我是姑姑养大的。” 男子环顾四周一圈,看见院中晒了不少草药,又问道:“哦,你姑姑是大夫啊?” 小女孩摇头,“我姑姑是先生,女先生,专门教小孩子识字的。” 男子听完更疑惑了,院中分明有草药,而且刚刚小女孩也说她姑姑上山采药去了,怎地这会又变成女先生了? 带着疑虑,他再问道:“我可以在你家歇歇脚吗?” 小女孩再次点点头,给男子搬了个凳子放到院门口,然后把院门打开了。 男子看着小女孩的动作,忍俊不禁,“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歇一会就走。” 小女孩没再说话,跑回屋里去了。 男子坐了会,忍不住对这屋子产生了好奇,起身到处看了看。 院子很宽,正屋应该是主人住的地方,西屋是一间很大的屋子,里面摆满了十六张桌子和十六把凳子。 正中的桌子上,还放了几本书,苏泺透过窗子看去,最上面一本是《诗经》。 看来还真是个先生,苏泺又看向其他地方。 突然,他在墙角发现了一个竹水阀,男子脑袋“嗡”的响了一下,这是晚书才会的东西。 他又往后面院子走去,只见后院栅栏中养了一群鸡,还有一片菜园和果园。 这画面好生熟悉,晚书的状元府不就是这样的吗? 尤其葡萄架下那个秋千,简直和过去的一模一样。 男子激动的坐在秋千上摇晃起来,抬眼看见小女孩躲在屋角看着他。 他尴尬的停了下来,向小女孩招招手,手指绕了一圈,问道:“这些都是你姑姑弄的吗?” 小女孩点点头,“嗯,我姑姑很厉害的,她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会教我们认字作诗,会看病救人,还会酿酒……” 小女孩掰着手指认真的数着,男子看着她却笑了。 小女孩误会男子的意思,以为他不信,有些委屈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姑姑真的会很多东西。” 看着小女孩快要急哭,男子忙安慰道:“我信,我信,你姑姑很厉害的,她不仅会这些,还会玩失踪。” 最后一句声音弱了下去,小女孩没听清,追着问:“你说什么?” 男子道:“你先告诉我,你姑姑是不是叫梁晚书?你是不是叫方婉儿?” 小女孩瞪大眼睛,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谁告诉你的,是不是王大锤告诉你的?他就是个大嘴巴,姑姑说他是村里的小喇叭,真是一点都没错。” 看着小女孩说起别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男子笑得更欢了。 “婉儿,你姑姑什么时候回来?” 婉儿抬头看看天,“应该还有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你歇好了就快走吧,姑姑不许家里有陌生男子来的。” 苏泺心道:梁晚书,算你还有点良心,一会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婉儿见男子不搭茬了,又问道:“你歇好没?歇够了就快走吧,要不一会姑姑回来又说我不好好看家了。” 男子看着她,“你放心,叔叔不是陌生人,你姑姑一会要是说你,我就帮你骂她。” 婉儿听完,不乐意了,嚷嚷道:“不行,任何人都不许骂我姑姑。你快走,你这个坏人。” 说着,还跑过去拉扯苏泺。 婉儿力气小,苏泺见她如此维护晚书,倒是顺着她的劲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刚到院中,就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 婉儿一看见他,就哭着跑了过去,“大发叔,这个坏人要打姑姑,你快帮我把他赶走。” 被叫做大发叔的男子一听,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抄起门口的锄头就向苏泺扑了过来。 苏泺一慌,忙往一旁躲开。 大发双眼冒光,嘴里嚷嚷着:“哪来的登徒浪子,光天化日的竟敢闯进别人家中。” 苏泺一边躲闪,一边回道:“这位大哥,你认错人了,我是来找晚书的。” 大发一听,眼更红了:“晚书也是你能叫的吗,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婉儿躲在门外,看着里面二人你追我赶的,拍着胸口想幸亏大发叔来了,否则她和姑姑就惨了。 苏泺见和大发说不通,只好先走为上,他避开大发扔过来的锄头和扁担,从木篱上一跃,就出去了。 苏泺出去后,婉儿跑了进来,立刻将门关上,想了想刚刚那个人可是会飞的,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大发抱起她,问道:“婉儿怎么样?没吓着你吧?” 婉儿小脸煞白,摇摇头,目光却紧盯着木篱看,生怕苏泺再进来。 见婉儿不说话,大发以为她真被吓到了,忙拍着她背安慰道:“婉儿不怕,有大发叔在,他要再来大发叔再把他打出去。” 婉儿定了定心神,挣扎着要下来,她要去找王大锤算账,都是王大锤把自己和姑姑名字告诉陌生人,才会引起这一切的。 婉儿下来后就往门外跑,大发生怕她遇上苏泺,忙追着出去了。 苏泺躲在门外,见两人都走了,才悄悄翻回院中。 他看着大发刚刚放下的东西,是一捧五颜六色的花,还有一些果子。 心里不免一阵疑惑,这大发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婉儿会那么依赖他。 苏泺正想着,门口传来动静。 他转身看去,只见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背了个篮子,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他。 苏泺再也忍不住,冲过去一把将晚书紧紧拥在怀里。 晚书呆滞在原地,任由他抱着。 门外,传来大发粗野的声音,“你个登徒子,你还敢抱着晚书,你快放开她,否则老子对你不客气。” “晚书你别怕,我来救你。” 大发说着,放下婉儿,拎起拳头就往苏泺脸上招呼。 苏泺抱着晚书平地跃起,躲开了大发的拳头。 晚书篮子里的草药洒了一地,站定后,苏泺才放开了她。 婉儿看见晚书被放开,朝她跑过来,关心的问道:“姑姑,你没事吧?这个叔叔好坏,咱们先进去躲一躲。” 晚书拉过她,还未说话,大发也跟了过来,挡在两人前面,将苏泺隔在了外边。 “晚书,不用怕,有我保护你们,不会让他伤害你和婉儿的。” 晚书往后退了半步,留出空间,将篮子放下,解释道:“大发哥,他不会伤害我们的,你先把锄头放下。” 大发回头看看婉淑,又看看苏泺,不解问道:“晚书,你认识他?” 晚书点点头,“他是我朋友,专程来找我的。” 大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着苏泺道歉:“兄弟,对不住了。” 苏泺笑笑,表示无碍。 然后走近晚书,伸手给晚书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丝,柔声问道:“累坏了吧?” 婉儿看呆了,大发也看呆了。 晚书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尴尬的往后退了退,然后指着地上的凳子道:“坐吧,我去给你们沏茶。” 说着,就进里屋去了。 此刻她只觉得心脏跳得很快、很乱,内心不止一遍的想着苏泺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她该如何面对苏泺?晚书有些心虚。 婉儿跟了进去,喊道:“姑姑,你不是说沏茶吗,怎么坐下了?” 晚书站起身,慌慌张张的抓了一把茶叶丢进壶里,就往里灌水。 婉儿急喊:“姑姑,这是凉水。” 苏泺和大发听到婉儿惊呼声,以为晚书出事,两人一同跑了进去。 面对三人的眼神,晚书尴尬的不知所措,“我……我忘记了。” “我去吧。” 还是大发率先反应过来,拎着茶壶往厨房去了。 苏泺关心道:“晚书,你没事吧?” “没……没事,你……你怎么来了?” 婉儿插嘴道:“姑姑,他是谁啊?” 晚书正想着该如何和婉儿介绍苏泺,苏泺已经很自然的说道:“我是你姑父,你姑姑的相公。” 婉儿不解,不满道:“我姑姑都没成亲,哪来的相公?” 苏泺道:“不信你问问你姑姑。” 婉儿期待的看着晚书,晚书道:“婉儿,你去找大发叔,姑姑要和这位叔叔说些事情。” 婉儿失落的出去了,虽然她很想听听姑姑和这个陌生叔叔会说什么,但是她一向最听姑姑的话了。 婉儿出去后,苏泺红着眼睛质问晚书,“你知不知道,这四年我怎么过的?” “我到处找你,恨不得有双千里眼能看到你躲在哪,更恨不得身上插对翅膀飞到你身边。” 晚书有些哽咽,心头有好多话想说,汇聚在一起却不知先说哪一句才好,最后只说道:“对不起。” 她又何尝不是日日夜夜的想着他,她也想过回去找他,可是一想到回去后他们要面对的压力和阻力,她退缩了。 苏泺一把拉过晚书,紧紧抱着她:“答应我,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晚书心里很纠结,可是听着苏泺那极近恳求的语气,她最后还是点了头。 晚书问了些京城的事情,苏泺一一说了,陶青衣嫁给苏睿入了宫。 晚书难以想象当年那个号称要在江湖中当大哥的人,在宫中是如何生存的? “那你呢?这些年过得怎样?” “日日忙着寻你,你说能怎样?” 晚书一时语塞,苏泺抚摸她头,继续道:“傻瓜,当年为何不问问我就私自替我做决定了。” “谁跟你说的,你不能生育,我就要娶其她女子。” “可你是皇帝……” “不是有苏睿在吗?他如今把这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条,去年又诞下太子,皇位何愁无人继承。” 晚书笑着回报苏泺,对呀,她怎么就没想过苏睿也是苏家的子孙啊。 苏泺道:“这会放心了吧,不跑了吧,再跑仔细我打断你的腿。” 门外,大发拎着茶壶看着二人喊了句:“晚书。” 晚书推开苏泺,看着冒气的茶壶,红着脸笑道:“好了,谢谢大发哥。” 大发问道:“你不是说他是你朋友吗?怎么刚刚我听婉儿说他是你相公?” 晚书想了想,随口胡诌道:“对,他是我相公。几年前参军去了,如今回来了。” “可是以前从没听你提起过?” “我之前以为他不在了,今日才得知他还活着,这不几经打听,知道我搬到这里来,这才找了过来。” 大发将信将疑的看看晚书,又看看苏泺,只见苏泺满嘴挂着笑,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自己。 他有些气恼,本以为终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哪知到头来,人家有相公。 这么一想,他连婉儿也一块怀疑了,说不定婉儿就是晚书的亲生女儿,害怕被人嘲笑,才谎称是自己侄女。 大发将茶壶放下,生气的走了。经过院里时,看到自己带来的鲜花,他还踩了两脚。 晚书看着有些闹小孩子脾气的大发,长长的舒了口气。 婉儿有些怕怕的,站在一旁,扯扯晚书袖子问道:“姑姑,大发叔怎么发那么大的火,还把花儿也踩坏了。” 晚书道:“姑姑也不知道。饿坏了吧,你陪姑姑去抓只鸡,咱们今晚喝鸡汤好不好?” 婉儿高兴得直拍手,抓鸡她最喜欢了。 晚书交代苏泺:“你先歇会,饭菜一会就好。” 苏泺笑道:“我陪你们一块去。” 说着径直朝前走了。 晚书诧异,他怎么知道鸡在那儿的? 婉儿也小跑着跟上去了。 “婉儿,你慢点,小心别摔了。” 晚书边说也边跟了过去。 鸡抓来了,晚书借着刚刚大发烧的一锅水,把鸡烫了。 刚拔好毛,就听到王大锤在外面哭喊:“先生,先生,我爹摔伤了,我娘让我请你去看看。” 晚书一边洗洗手起身,一边问道:“严重吗?摔到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我爹身上全是血,刚找人抬回来,我娘都吓哭了。” 说话间,晚书已经背起了药箱,喊了句:“婉儿,咱们走”,就准备出去。 婉儿轻车熟路的舀了两瓢水将火灭了,就跑了晚书身边。 苏泺拦住她,“我陪……” 晚书犹豫了一下,“要不我把婉儿留在家中,你带着。” 想了想,晚书又道:“算了,跟着来吧。” 四人疾走一段,就到了王大锤家。 王大锤的爹叫王大柱,今年才刚三十岁,家中的顶梁柱,因着王大锤在晚书这里识字,平日里对她也挺照顾。 此时,王大柱家聚满了人,全是烟溪村的村民。 看见晚书过来,有人喊道:“梁大夫来了,梁大夫来了。” 王大锤的娘一把拉过晚书,就哭道:“梁大夫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大柱,我不能没有他啊。” 晚书拉起她,“嫂子,您别担心,先让我看看。” 围观的人群瞬间让开了,晚书走近一看,只见王大柱上半身全是血,忍痛咬着牙齿趴在床上。 晚书上前检查了下,发现王大柱背上有一根小孩手腕粗的木桩插在背上。 伤口还在流血,没人敢拔那根棍子,因为拔了会流更多的血。 晚书让王嫂子去打了盆水,帮王大柱擦了下背部,思忖着该怎么办才好。 旁边有村民问道:“梁大夫,大柱这伤要不要紧?” 晚书也不知木桩插/进去多深,但看王大柱尚有意识,应该没伤及心肺内脏。 “我试试,只是这伤口太深,我需要有个人帮忙把木桩拔/出来,然后用针线将王大哥的伤口缝起来,避免流出更多的血。” 人群一阵唏嘘,最后是村长道:“大发你去拔。” 大发道:“我去可以,但是出了事不能怨我啊,你们都得为我作证。” 他不是信不过晚书,只是这拔了木桩,王大柱受不住怎么办? 晚书看着他:“大发哥,一会我让你拔,你就拔,记住一定不要用蛮劲,小心木桩断在里面。” 大发点点头,他其实很紧张,听晚书说完,手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你不能抖,记住要一次成功,否则大柱哥会受更多苦。” “我……我办不到,我手不受控制啊。” 村民开始挖苦大发,有说他不愿意帮忙的,有说他胆小的。 大发今日连番受打击,吼了句:“你们行,你们去啊。” 屋里顿时一阵沉寂,良久,一直在角落里旁观的苏泺出声道:“我来吧。” 晚书一脸欣喜,刚刚怎么就忘了苏泺这个好帮手了呢。 “对对对,你最合适。” 这时大家才发现屋里多了个外地人,村长看着苏泺问晚书:“他行吗?” 苏泺不是做农活的人,又生得白净,这些庄稼人一看都觉得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是以村民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晚书看着苏泺,心定了不少,对村长打包票:“放心吧,王叔。” 说完又对王大柱道:“大柱哥,一会会很痛,你把这布团咬在嘴里,千万别松口,否则咬到舌头就不好了。” 王大柱痛苦的回道:“梁大夫,你尽管放心治,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 晚书点点头,对苏泺道:“你先点血封住他周边经脉,然后再拔出木桩。” 苏泺一一照做,晚书等苏泺拔出后,检查了一下伤口,就开始缝合。 她不是第一次给人缝合,不过这么大的伤口是第一次,王大柱的伤口足足缝合了一个时辰。 缝合完后,晚书开了个方子给王大嫂,然后拿了些自制的消毒药水,让她每日给王大柱擦擦伤口。 王大嫂对着晚书千恩万谢,晚书一笑了之,叮嘱她照顾好王大柱,就准备回去。 村民将晚书围在了院里,向她打听苏泺的身份,晚书自然的牵起一旁背着药箱的苏泺。 向大家介绍道:“他是我相公,前几年在军中做事,如今天下太平,上面给他放了假,就回来了。” 大家又一阵唏嘘,晚书在大家的议论声中拉着苏泺和婉儿走了。 往后,苏泺单独带着婉儿外出,一有人问:“婉儿,这是谁呀?” 婉儿也学着晚书的样子,骄傲介绍道:“这是我姑父,前几年在军中,如今天下太平,上面给放了假,就回来找我和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