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妻难求》作者:素衣渡江【完结】 文案: 比起沦为官奴,更惨的是沦为官奴还跟了一个渣货主人。 卓雨楼就是这么个苦逼的人。 困境中,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拯救她,只有夏宣这厮伸出了手,然后,把她推向了深渊。 他说"给你姨娘你不做,那你就做一辈子丫鬟罢。" 于是当三年后夏宣对她说:"卓雨楼,我想娶你为妻。"时 她毫不犹豫的答他:"呵呵,滚!"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卓雨楼 ┃ 配角:夏宣,季清远 ┃ 其它: 编辑评价: 富家闺秀卓雨楼因受父亲拖累,一夜之间沦为官奴。 只是她没想到比沦为官奴更惨的是,沦为官奴还跟了一个渣货主人叫她做通房。 通房丫头的路不好走,她咬着牙坚持到获得自由身份,却被原来的主人告知:想把她从通房升为正妻。 她则微微一笑:"我不稀罕,您找别人罢。" 本文故事跌宕起伏,文笔流畅而又简练,人物刻画生动,栩栩如生。 把一个由官奴到正妻的故事娓娓道来,丝毫不让人觉得拖沓。 本文女主虽然身份上处于劣势地位,但由于作者善于把握故事气氛。 且文笔轻松,不仅不会让读者压抑,反倒会偶尔忍俊不禁。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 ☆、第一章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南京地界有一富翁,姓卓名孝祖,以小本生意起家,累年苦心经营,创下偌大家业,几乎位列两江富贾之首。可惜流年不利,卓孝祖的夫人在前年着了风寒,没想到竟一病不起,没几个月撒手人寰。这夫人乃是他原配夫人,自他早年只经营一个巴掌大的米铺时便相随,两人互相扶持经历无数风雨,一时人去,丢下他孤老头子一个,不免甚觉晚景凄凉。 他本想将南京家业尽数托付给长子卓成安,只携几个家丁回老家置宅颐养天年,不想去年年初卓家遭遇天降大祸。本来这地方富贾能挣下金山银山,必有地方官吏相护,这本是人近皆知的事情,可因去年两江遭灾,米粮价格暴涨,甚至讹传一斛珍珠才购斗升白米,此消息上达天听,龙颜大怒,下令严惩贪官奸商。 而与卓家交好的几位地方大员正在惩处之列,几番审讯下来,自然祸及卓家,一时山雨来袭,纵然家赀万贯,不敌一纸公文。下狱时,卓孝祖已年过半百,在狱中凄惨度日,不足半月,头发都已愁白。 长子卓成安使了银子探监时,目睹其父惨状,又联想起探听到的父亲死罪难逃的消息,不禁嚎啕大哭,发誓倾家荡产,卖身为奴亦要将父亲救出。 卓家在南京经营三十载,因这场官司,账面的数个布庄银楼当铺米店早就尽数盘出,下属的庄园地产亦被变卖,只剩下现居的府邸可抵资财。 如今的卓家府邸,早没了以前内有假山湖泊,相映成趣,珍奇异木,环绕成岭的胜景,府邸仆人,签了活契的,知道卓家倒了,早就做了鸟兽散。签了死契的,被卓成安零零星星的分了几批变卖凑银子,打点京城来的督办官吏。 眼下只有小姐卓雨楼身边的大丫鬟赫珍还留在卓府内,但也仅剩最后一天了。赫珍和卓雨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卓雨楼不忍她被卖掉,求了大哥放她出府,自谋生路,算是对这些年她尽心尽力伺候自己的一点回报。 清明前后,小雨淅沥沥下个不停。室内钻进了外面空气中令人心烦的潮湿黏腻,卓雨楼起身要将窗户关上,这时赫珍赶紧过来关窗棂:"小姐,您放着罢,奴婢来。" 卓雨楼无奈的微笑道:"我哪里还是什么小姐了,今明两天是我在这里最后的日子,出了这个门,我再不是什么小姐了。"大哥已联络好了购园子的人,若是商定妥了,明日就搬要搬到小巷里的寻常民居住了。 "小姐,您就非得要我走吗?"赫珍鼻子一酸,说着就要掉泪:"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给我留一口吃的。"早就商定好的,她今天就要离开卓家,自谋生路。可从早上起来,她就一直拖拖拉拉,缠着小姐说话,不愿离开。 卓雨楼为赫珍掖了掖碎发:"你走了,我才能安心。你跟着我,我便要cao两份心。泰生是个好人,他在府外等你呢,出去做个小本生意,谋个安生的日子过。" 赫珍哪里顾得上自己的安生日子。赫珍怔怔的看着小姐,渐涌出泪,嘴唇微动:"……小、小姐……" 卓雨楼走到桌前,拎起了赫珍只包了几件衣裳的包袱,推到她怀中,柔声道:"你们天黑前还要出城,耽误不得,尽早走罢。" "奴婢走了,您……您……您还要受何等的苦啊……"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姐,如今穿着粗布麻衣,形同府里的三等丫头。赫珍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卓雨楼早就哭干了泪,心疼的给赫珍擦了泪,自嘲的苦笑:"人有旦夕祸福,这大概就是我的命,享了十五年的荣华富贵,如今到头,老天要连本带利一起要我还呢。"穿越到这里,又有了十五年新的生命和锦衣玉食,她已很满足了。 赫珍直哭的快要断气一般:"您千万保重,奴婢要是能和泰生混出个人样来,一定来找您。"卓雨楼笑着点头,牵着赫珍的手,两人一起下了闺楼,指向那条通往院外的荒凉的石子路:"我不送了,你自己出府罢。" 要不然到了府外,又分不开了。趁着现在心还硬着,就此分别最好不过。 赫珍将包袱一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卓雨楼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拾起包袱,捂着嘴巴,冒着雨,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院子。 卓雨楼看着赫珍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许久许久,才恍然醒来,跌跌撞撞回了闺楼。 大哥说上面的官员保证,再出一万两便能保下父亲性命,只做充军发配。 半百的人了,充军发配又能熬几年呢?但能留下全尸和母亲合葬,这个理由已够他们这些做儿女的为之努力了。 大哥从卓家少东家成了在当铺打杂的小伙计,备受世人冷眼嘲笑。她那只有十岁的妹妹雨堰,懵懂无知的年纪,知道父亲在狱中,大哥缺银子打点,甚至摘下脖子上的金锁递给大哥,让他拿去。 那是她唯一一次看到大哥流泪。 卓雨楼上 了二楼。妹妹雨堰坐在c黄上,见了她,一脸落寞的问:"刚才是赫珍在哭吗?"临了,嘟囔了一句:"她真爱哭,我都不哭的。" 卓雨楼笑道:"嗯,雨堰最乖了。"摸起桌上的木梳,挨着妹妹坐下,给她仔细的拢头发。雨堰瞅了会墙角铜镜里音隐约映出的两姐妹的面容,微微旋首问姐姐:"咱们明天就要搬离吗?" 淅沥沥的小雨打着屋檐,似声声砸在自己心上。 "……嗯,是明天。" "还会回来吗?" 卓雨楼摇头:"大概不会了。" 卓雨堰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姐,我想最后再看看咱们家,出去转转吧。"卓雨楼看了前窗外,朝妹妹轻声道:"好,我去拿伞。" 自卓家遭难,庭院无人打理,本来几处精心设计的小景,此时被随意生长的树木遮蔽阻挡,全无了往日的情趣。唯有湖畔因栽种着白玉兰,雨过花落,零零落落的白玉兰在地上铺盖了一层,踩上去,细细软软。繁花落地,母亲在时喜欢这样的美景,吩咐下人们不许清扫,好似一层厚实的花瓣做的地毯。 "姐姐,我去上边看看!"卓雨堰撑着青竹伞飞快的蹬上了湖边假山的凉亭,眺望整个庭院。 假山依古法,掺了雄黄和焰硝堆砌而成,雄黄可以驱虫蛇,而焰硝则能生烟雾,每当天气阴沉,细雨绵绵的时候,雾气沉郁,云蒸霞蔚,仿若真山真水一般。 这氤氲的雾气中,卓雨楼觉得一切那么不真实,不免恍然出神,绕着假山欣赏这最后的风光。忽然猛地只觉得撞到了什么东西,抬眼见跟前站着一男子,身着月白色锦缎袍子,腰间悬着白玉组佩,一双丹凤眼,含尽笑意,薄唇轻抿:"可否容我避一避雨?"说罢,竟一低头,闯进伞中。 卓雨楼自十三岁进入后院修好的闺楼,日常吃用皆由丫鬟仆妇们负责,在家道中落前,几乎过着与外界隔绝的日子。近一年,家中逢难,平日里没了侍候的丫鬟仆妇,可她仍旧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从未见过陌生男子。 自自家府邸内,竟遇到如此不知礼数的人,待她反应过来,立即向后退了几步,惊道:"你是什么人?"她吓的想弃伞而逃,手却被他的大手包裹住,死死攥住,动弹不得。 他伸手拉了下伞缘,调整了角度,好让自己躲避在阴影中,完全避开风雨。而这时,他调转视线,看向卓雨 楼,笑眯眯的道:"人生的美,声音也好听。" 卓雨楼吓的面如死灰,奋力挣扎道:"哪里来的登徒子?我要喊人了!" 她因生气,憋的满面通红,推搡之间,她见她面色旖旎,颇有意趣,再度出言戏谑道:"天下之佳人莫若金陵,金陵之丽者莫若此地,此地之美者莫若伊人。"心中则感慨这金陵当真是六朝脂粉地,刚进这卓家园林就遇到一个赛天仙似的漂亮丫鬟。 卓雨楼听他口出浪荡之词,愤怒难当,在自己家里居然也能被人调|戏,她废话不多说,抡起能动的左手便打。 他自幼使枪弄棒,只觉得她这巴掌慢悠悠的打来,轻轻一接,擎住她的手腕。这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国公爷,您在哪里?"他朝身后的一队随行人,笑问道:"我若买下这宅子,能不能把这俏丫鬟一并送我?"又一脸心疼的对卓雨楼道:"可怜,可怜,跟了爷,肯定予你绫罗绸缎穿,强倍强过这破衣烂衫。" 卓雨楼见有人来了,厉声警告他道:"有人来了!" "那,随我去没人的地方?"他毫不顾及有其他人在场。 这时他感到余光处有什么东西飞来,身子一闪,那东西掷在了地上,滚到了脚边,他见是一块石头,这时就听一个小女孩尖着嗓子喊道:"放开我姐姐!" 他向上瞄了一眼,见假山上的凉亭上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虽然白净,但五官粗糙,没有眼前竹伞美人的半丝神韵。 "姐姐?"他很是怀疑,见那凉亭上的小女孩俯身拾石子要打他,他不慌不忙的对卓雨楼笑道:"你妹妹脾气够差的,你宠的?" 卓雨楼哪里受过这等侮rǔ,恨不得和他拼命,手挣扎不了,便抬脚去踢他:"混账,你放开我!" 此刻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雨堰,不得无礼!" 他转身见来时的路方向追来一个男子,正是方才引他们一路观赏园林的卓家大少爷卓成安。 "哥——"卓雨楼见到救星,情绪才稳定了下来:"哥——救我——" 他听到美人唤卓大少爷哥哥,便知不是什么丫鬟,而是家道中落,穿着粗布麻衣的卓家小姐了。他一怔,随即放手:"卓小姐?" 卓雨楼得了机会逃脱,快步跑到哥哥身后,牵着哥哥的衣袖,又气又怕,瑟瑟发抖。 卓成 安脸色铁青:"这是我大妹妹!国公爷,请自重!"当初听说北京的镇国公夏宣想出资购下自家宅院,以为碰到了大买家,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他和随行的杜大人多说了几句话,就叫他先走到了这里,对自己妹妹调戏轻慢。 国公爷的小厮元茂紧忙上前,虚笑道:"误会,误会,国公爷不知是你们卓家小姐,还以为是奴才,若是知道小姐的身份,也就没这场事了。" 卓成安回头看了眼惊魂未定的妹妹,咬唇道:"……对不住国公爷,这园子,我们不想卖了。" 话一出口,就听镇国公随行官中,有一人嗤笑道:"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东西,不想活了吗?!" 而从中穿针引线的杜琼杜大人亦略有不满的看向卓成安:"现在你们卓家是什么境况,你千万想好。" 卓成安不发一言,一时气氛僵持。这时还是镇国公夏宣慡快笑道:"罢了,人家不卖,咱们总不能强迫人家。"说罢,将手中的竹伞 一撇,背起手转身便走,急的身后的小厮们忙撑起手中的伞追了上去。 元茂跟在主人身后,啧道:"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先不说他们老子是个贱商,这会在狱里蹲着,就是没这事,实打实的卓小姐,伺候国公爷您也是他们卓家在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现在可好,居然给脸不要,真是不知好歹。" 元茂刚说完,见国公爷的姨表兄杜琼杜大人在瞪自己,忙一抿嘴,稍微退后了几步。 杜琼强压火气:"国公爷,须记得这里是南京不是京师,更不是国公府,不是每个女人瞅您都两眼放光,一心想巴结您往上爬。刚才的卓小姐即便真个丫鬟,您也不能……" 夏宣满脑子没想好事,犹记得刚才那软玉温香,眉梢一挑:"她现在不是国公府的人,谁敢保证以后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3= 新年开一个新文。 希望大家支持! ☆、第二章 杜琼一听这话,脸色阴的能拧出水来。他虽是夏宣的表哥,但年纪却比对方要大上近二十岁。如今人到中年,越发看不惯这位国公爷的浪荡。当初听说夏宣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准备会试,恰好杜琼听说卓家急着出手这庄园,便派人报信给京城的夏宣,问他有无购下的意思。 夏宣速度倒是快,接到信没多久便赶来了。 谁知他全无真心向学的心思,刚到这里,就对卓小姐动起手脚,出言相戏。 杜琼有气无力的道:"您还记得您来南京是做什么的吗?" 夏宣仰头眺望了眼漫天的乌云,冷漠的回答:"反正不是听表哥你唠叨的。"气的杜琼憋了一口闷气,干脆直说:"这卓雨楼够可怜了,您就别再打她主意了。" 夏宣只听了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兀自笑道:"原来她叫卓雨楼。" "……"杜琼干瞪眼,心里直骂自己手贱,非得给他写什么信,告诉他南京有清静的地方,把这家伙招到南京给自己找罪受。 夏宣见表哥脸呈猪肝色,才向后扬了扬手指,道:"我不打她主意,也得有别人打她的主意。长成的那样的女人,没点权势的男人哪个敢收到自己身边。留下了,早晚也要被人抢去,反倒给自己戴绿帽子。不如直接跟了我,免得颠沛流离,受人玩弄。" "……"对方无耻的坦荡,杜琼竟不知该如何指责了。 夏宣微微回眸,再看了眼那卓雨楼,噙着笑意继续向前走了。 躲在哥哥身后的卓雨楼见他走远了还朝自己这边眺望,稍微平定了惊吓,继而心中燃起熊熊的怒火,直气的浑身发抖。 这时雨堰从假山上跑下来,见哥哥和姐姐站在雨中,忙跑去拾被夏宣丢掉的那把竹伞,想给两人打上。 "别动它!"卓雨楼走过去,将伞拎起来朝湖中扔去:"恶心死了!" 延嘉二十年,卓雨楼第一次遇到夏宣,感觉如上所表。 —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小雨滴滴答答的下了数日,让自幼生在京师,后被派来南京做镇守的太监包荣打心眼里焦躁。可身子骨又犯懒,动也不动的靠在金丝软榻上,手捧一紫砂壶不时喝上两口茶水消磨时光。 如此这般卧倒晌午,正欲吩咐人端饭食来吃,却听丫鬟禀告说派去的番子回来了。当即茶壶一撂,忙让人扶了他 坐起来,口中急道:"快让人进来!" 不多时便有个戴圆帽、着皂靴,身穿褐色曳撤的男子猫着腰走了进来,先给镇守太监磕了头才抬头回话:"小人查清了,镇国公的确到了南京。前天他带人去了卓家,本是要买园子,后来不知怎地,这园子却没买成。" 这包荣听了,怒火中烧,抬脚便要踹:"不知怎地?你这夯货蠢材!我就是要听细节,什么都没打听到,你居然也敢回来?!"说罢,举起手里的紫砂壶便要砸,但待举起来,忽然舍不得了,在桌上抓了把核桃,照准那番子的脑袋便砸。 "叔叔,这是怎么了,动这么大肝火。"这时打门外又走进个年轻男子,拂了拂额头上在外面行走沾上的雨珠,径直走到榻前,隔着矮桌与包荣并排而坐,对他叔叔笑道:"您先别动气,听他慢慢说,或许打听到了别的消息,能将功抵罪也不一定。"说罢,对那番子正色道:"你再好好想想,可有别的消息禀告。" 那番子怕趴在地上,额头贴着地砖道:"小的听说,国公爷并非像对外说的那样,是来南京温书准备会试的,而是在京城惹了祸,被老镇国公赶到南京的。" 包荣露出一副预料之中的表情:"就知道这位爷来南京没那么光彩,来南京买园子温书?说出来谁信啊,这位爷的秉性,我可知道,逼的没招了,才把脑袋摁在书桌上的主儿,离会试还早,他才没这么下功夫。"似是这消息暂时听的顺耳了,他态度略显温和:"他在京城闯了什么祸?" "好像……在国公府内动起手来,殴伤了家里人。"那番子胆怯的看向包荣,以防下一个核桃砸来。 包荣道:"国公府里那个样,不难理解。" "叔叔,我听说那老国公早就一心修道,把爵位让这位宣爷承袭。那家里还有什么可争的吗?" 包荣身为宦官,注定断子绝孙,但对国公府的烂摊子颇为感同身受:"禄钧啊,你不知道,那里面乱着呢,不是一两句能说的清楚的。单说咱这位宣爷的生母,三十五岁高龄才和老国公有的这么个嫡出的宝贝。可惜这位夫人生了儿子,没到一年就去了。当时西南战事,皇帝派了老国公挂帅出征,这一去就是五年。这位小爷便一直由他姑奶奶,也就是太后娘娘在膝下抚养,之后老国公凯旋,前后又拖拉了三四年,这位嫡子才回到自个家里。" 包禄钧道:"想得出,这位宣爷肯定和老国公不大亲近。" r> 包荣当年在宫中是见过和几位皇子一起读书的夏宣的:"这对父子除了脾气,没一处相似。倒是有几位庶出的兄弟体貌酷似老国公,所以愈加显得这宣爷和国公府格格不入。最近几年老国公致了仕,一心修道,宣爷又考中了举人,这日子才太平了些。看来还是没彻底消停,这不又闹出事,让这位爷跑到南京来了。"替国公府cao心了几句,他见那番子还趴在地上,尖嗓子一吼:"搁着趴着干嘛?!还不痛快去打听打听那作死的卓家怎么惹着国公爷了?" 那番子磕了个头,夹着尾巴一溜烟跑了。 包禄钧有些闹不明白:"叔叔,您派人打听这些是……" 包荣道:"当然是给你小子铺路。国公爷去年就蒙荫做了左军都督府从五品经历。当今太后娘娘是国公爷的亲姑奶奶,皇上百年后,不管哪位皇子继承大统,都是和这宣爷一起念过书的发小。你说这位爷值不值巴结?如今他气儿不顺的到了南京地界,他缺什么少什么,咱们力所能及的送上去。不指望这些小恩小惠能让国公爷念咱们个雪中送炭,至少给这位爷留个印象,以后用得着时,看到咱们不面生。" 包禄钧不以为意:"在京城三四品的官满街走,从五品一脚踩死都没人认得吧。"刚一出口就被他叔叔一巴掌拍在脑袋上:"蠢啊你!你叔叔我当年能从小门监混成这南京镇守太监,若是只有你这么点眼界,早不知死在哪里去了!先不讲和太后娘娘这层关系,单说镇国公有个举人功名,便在武将里是出类拔萃的了。他二十的年纪,先在左军都督府挂着职,待历练几年,皇上肯定派他个要职做。倘若真是个能人,前途不可限量!" 包禄钧赶紧认错:"叔叔您说的对,是侄子蠢劲儿上来,晕头转向了。"避免叔叔再骂他,赶紧换了个话题:"刚才您提起了卓家,最近这家人可过的忒惨了,被京城来的那帮贪官给敲骨吸髓了。" "京官穷官多,尤其是刑部那些人,捞着个能捏出油来的大富商,还不跟蝇子见血似的。"慢悠悠的吮了口茶水:"大家都看出卓家没有翻盘的机会了,人人都想从那上面割点ròu下来肥己。" 这般说着话,那派出去的番子重新回来了。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带来了清晰的消息:"据说是国公爷对卓家小姐动手动脚,卓家才不愿意把园子卖给他的。" 包荣倒是一怔:"这倒是稀奇,这一路缺女人了?" 那番子道: "国公爷的随侍说,那卓小姐……美丽不可方物,是个国色天香的人物。" 包荣一听,阴笑道:"看来这卓家最大的家底深藏不露,还没献出去呢!"千金小姐养在深闺,除了父母外,连兄弟都鲜少相见,外人根本不知道她们长相如何。原来这卓家小姐生的美貌,是个能叫国公爷一见倾心的大美人。 包禄钧自然明白叔叔这句话的含义:"您的意思是……" 这时那探子眼珠一换,忽然想起一句更要紧的话来:"小的还打探到国公爷当时错把卓小姐当做了丫鬟,跟人说,要是买下卓家的园子,能不能把这貌美的丫鬟也一并送他。" 包荣一拍腿:"好!好!" 包禄钧笑道:"国公爷想要这两样东西,咱们说什么也得给他找到,孝敬他满意。" 包荣道:"卓家能顶事的就是那长子卓成安了,可说到底也是个毛孩子,经不住吓唬。这事交给你去办,要是这都办不好,就不要再来见我了。" 包禄钧赶紧站起来给他叔叔拱手:"您放心,包在我身上。那卓家现在就是个待宰的羔羊,要什么,不得乖乖拱手献上。" ☆、第三章 夏宣在南京除了这位表兄,还有几位自小相识,这会在南京的勋贵子弟的朋友。狐朋狗友们胡吃海喝,游玩押妓,没一日闲着,转眼就过了半个月。这帮朋友里,有一位崇宁侯府的庶子任鸿,点中进士后在刑部任职,这一次皇帝下令督办南京的案子,他也是督办官之一。 从他口中夏宣得知卓家搬到小巷的民居里住着,卓家的女儿做针线绣品换银子糊口。夏宣听了,不禁摸着下巴考虑起不如近日就对这卓雨楼出手,把她拢到自己身边养着。免得她个娇贵的千金小姐在外面受苦。 到了南京后,夏宣一扫在京师的晦气,几乎事事如意。刚听任鸿说完卓雨楼的近况,心痛惋惜间,又有好事上门了。 任鸿有官职在身,不能每日每夜的陪着夏宣游玩,于是引荐了一位精通此道的人给他。这人不是外人,提起来夏宣还有点印象。当初在他在宫里生活的时候,皇帝身边有个太监包荣,时常负责向皇子们传达皇帝的口谕,任鸿引荐的这人就是包荣的侄子包禄钧。 包禄钧别的不行,跟他叔叔学的察言观色,伺候上位者的手段还是有的。一来二去就和夏宣相熟了。前后揣摩了半个月,这包禄钧终于领了夏宣到包家出钱买下的卓家园子赴宴游玩。 夏宣看着修整一新的园林,大致猜出了这小子的心思,却不说破,等着对方上赶着孝敬。可包禄钧一点不急,因为他今日要孝敬的不光是这处园子,还有卓家的美人小姐。 他等的是明早镇国公揽着美人,心满意足时,再说出把这园林献给他的事,那样才可谓锦上添花,更能讨得对方喜欢。 流水宴席,美酒美人,夏宣在这心怡的江南庄园内玩了个尽兴。只是想起曾经住在这里的卓雨楼,不禁略有些感慨,心道若是她也在这里便好了。 包禄钧见时机成熟,立即让两个绝色歌姬扶着夏宣去歇息。可一进休息的卧房,那两个歌姬让他坐在椅子上,先后借故离开。他自己坐着醒了一会酒,过了一会,逐渐确定自己是被人抛弃了。 "姓包的,为什么要这么做?逗爷玩吗?!"夏宣不大理解那两个歌姬为什么弃他而去。他气恼的砸着桌子,却于此时听到一丝女子的□声从c黄榻处传来。 烟罗帐拉着,影影绰绰似有个人影。他警惕的走过去,撩起一丝fèng隙,向内窥探,只见满目□旖旎,竟是日思夜想的卓雨楼,美人横卧在c黄榻之内。 夏宣 虽然好色,但不是什么色都好。因他有权有貌,自接触女人开始,历来都是旁人为他争风吃醋,相互倾轧的巴结他。还没碰过求而不得,需要用下三滥的落药手段玩女人的时候。 最关键的是,他觉得女人若是昏厥过去,木头人一般,玩个'死物',毫无乐趣可言。这会见到帐内躺着一位衣裳半解,昏迷不醒的绝色佳人,他竟抽了一口冷气,朝门外的无奈的冷笑一声:"真是,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拍了拍卓雨楼的脸蛋,唤她道"喂,喂,醒醒!"可那卓雨楼只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痛苦哽咽,似也在努力的睁眼,可在药劲儿上来,她紧咬嘴唇,微微晃头就是醒不过来。夏宣见了,起身从桌上斟了一杯茶水,转身回来一点不落的都泼在了卓雨楼的脸上。 水珠钻进她的鼻腔里,呛的她猛咳不止。这一咳,震的头疼欲裂,她哼哼呀呀的抬手捂着眼睛,蜷缩着身子,迷失的意识渐渐的清醒。 她……哥哥带她回卓家的大宅,说落了东西,让她和他一起回来取……然后,然后……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卓雨楼能记得只有这些,失去意识先后的事情,的确储存在脑海里,可她就是想不起来,想隔着一层迷雾,越想越是模糊。 那么,她现在在哪里? 这时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醒了?" 她浑浑噩噩的撑坐起来,垂着头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睁开眼睛探试周遭的情况。这一看不要紧,简直吓的要失声尖叫。她面前坐的正是曾调戏过自己的混账夏宣。他坐在c黄尾,一条腿搭在c黄沿上,抱着肩膀,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着她。 她忙顺着他的视线,再一看自己,仿佛被人打了闷棍,脑袋嗡嗡作响。自己衣衫不整,从扯大的领口中甚至能看到红底金线粉花肚兜。她当然认为是夏宣做的,当即便去摸发髻,可摸了一圈,没发现可供她自卫的发簪。 夏宣见她一醒来就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不觉得有些乏味,咂嘴道:"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还能淋醒你?" "滚开!"她搬起c黄上的宝蓝色绫锻大迎枕砸向夏宣。夏宣对抬手一挡,扫开她的进攻,继而向前一窜,便抓住她的两个手腕,把她摁在c黄上。在她胸前一抓,扯掉她的肚兜塞进她嘴里。 卓雨楼这会反倒不怕了,死死的瞪着他。 夏宣哼笑道:"嘴巴堵住了,你想咬舌自尽也不成了,所以省力吧 。当然,你想勾引我,尽管扭身子挣扎。"说完这句话,他感觉到她冷静了许多,于是又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进来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你要怪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或者弄到这个地方的某个人。" 卓雨楼一怔,心如刀绞。她若是被这姓夏的抢进来侮rǔ也就罢了,结果却是被自己的家人出卖。今日注定逃不过一劫,她一时心如死灰。 夏宣见她虽放弃挣扎却跟死人无两样的表情,不禁略有些失望。他晃了晃她的手腕,让她注意听自己说话:"卓雨楼,你放心,我就是要睡你,也肯定不在这里。" 听到自己可以免受侮rǔ,她眼睛一亮,仿佛重新回到人间。 "我放开你,你不许拿东西砸我,也不用自尽。"他缓缓松开箍住她腕子的手:"懂?" 她赶紧点头,等夏宣放开她。她最先做的是侧过身子,把衣服抿起来,然后掏出口中的肚兜,大口的大口的喘气。她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夏宣,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从体力上想战胜夏宣,几乎是不可能的,她一定要想别的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夏宣道:"你放心,我虽不是正人君子,可也不好这口。"胆小鬼和窝囊废才仗着体力优势欺负女人。对方不愿意,哭天喊地实在破坏兴致,他历来不好此道。 既然他不想对自己下手,她是不是可以走了?卓雨楼哑声求道:"……那……能不能放我走?"谁知她楚楚可怜的样子,配上这低声软语,听的夏宣心旷神怡,不正经的性子又上来了。把脸贴过去,笑嘻嘻的道:"你求我?" 废话,她当然在求他了!卓雨楼不敢发怒,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寻求生机的话,在对方好心情的情况下谈判,总好过激怒对方。她微微颔首:"……您既然不想对我做什么……就放我走吧……" 夏宣一贯无耻,他道:"我改主意了,忽然想对你做点什么了。"吓的卓雨楼脸色骤变,捂着胸口的手不住的颤抖,但内心告诉自己要冷静。他们刚才能僵持着,什么都没发生,那么继续保持现状,未必不可能。 "……您要是想对我做什么,早就想了……您不想的。"卓雨楼替夏宣了做了结论:"您自己也说了,您不喜欢胁迫别人……" 夏宣笑着逼近她:"那你猜猜我想做什么?" "国公爷的心思,我猜不到。" 他嘿嘿一笑,向她伸出手, 卓雨楼吓的紧闭眼睛,但却没躲。夏宣端起她的下巴,审视她精致的五官,越看越喜欢,不觉得和她凑的更近:"很难猜吗?你觉得一个男人对你这样的尤物,还能存什么心思?" 卓雨楼感受到他的气息,屏住呼吸,不敢睁眼:"……" "你现在要了你,依你的性子,肯定要跟我别扭一段时间,我不喜欢那样。"夏宣道:"要谋长久,我不急这一时。不过,你该明白,你到我身边来,是最好的选择。" 卓雨楼张开眼睛,觉得他的话可笑极了:"何为最好?" "我给你栖身的地方,免于你再被你的家人像这样弄到别的男人c黄上。从千金小姐到布衣百姓,这滋味不好受吧。你要是能讨我欢心,以后的日子只会比你曾经享受过的更好。" 卓雨楼觉得又可笑又可气。可笑的是这个登徒子居然想跟她谋长久,而不是今日糟践完她,一弃了之。可气的是她卓家虽然颓败,但她有胳膊有腿,日子与以前没法比了。但她绣工极好,一副绣品足以供他们兄妹三人一年糊口的,岂用出卖色相,靠男人养活。 他能说出这番话,大概是把她当做那些好逸恶劳,贪图享乐的女人了。 ☆、第四章 她皮笑ròu不笑的道:"卓家没败落前的日子之所以好,是因为父母兄弟姐妹都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现在我母亲离世,父亲深陷囹圄,到哪里,都不存在我的好日子。" 拒绝的并不委婉。夏宣早料到如此,扑哧一笑:"一家人其乐融融?你以为你还能拥有那样的日子?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当真一点印象没有?是你哥把你送上我的c黄的吧。当天在你们家,他为了你,生我的气,干脆不卖园子了。为什么现在又出尔反尔,用你巴结我。动脑子想一想,你就应该明白,他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你们遇到的困难,比你想的要严重的多。" "……"这是卓雨楼不愿意面对的,将唇内咬出了血:"……不会是我哥做的……我不信……" 夏宣对她这种对亲情愚蠢的盲信,嗤之以鼻:"今日请我喝酒的是南京镇守太监的侄子,你家这宅子也是他买下的,打算连你一并送给我。我今晚若是坏了你的清白,再把你弃若敝履。你除了寻死外,恐怕只能嫁给太监做小妾了。" 卓雨楼的确听大哥说过,把卓家园子卖给了镇守太监,还说他能帮上忙,疏通关系。她当时还很高兴,现在想想,大概从那时就在算计她了。 她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睁眼自己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即是说她在这里以卓雨楼的身份实打实的生活了十五年,她早就融进了这个时代,也融进了卓家。卓成安毫无疑问是她的最亲的兄长。 夏宣欣赏着她吃惊又绝望的表情,哼笑道:"认命罢。"卓雨楼眼睛酸涩,使劲眨了眨,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对夏宣笑道:"您一定觉得在做一件好事,我应该明智的接受您的好意。"夏宣很配合的反问:"难道不应该吗?" 卓雨楼无意发表一通宁愿捍卫贞洁而死的豪言壮语,她只淡笑道:"可能叫您失望了,我不想那么活。" 夏宣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说,讽刺道:"你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现在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心中没数吗?"卓雨楼努力笑着,虽然笑的僵硬:"我早就不当自己什么小姐不小姐的了。但比起做您的玩物,我想做个正常的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整日靠揣摩您的心思,看您的脸色活着。"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卓雨楼目前对夏宣来说,正属于'得不到'范畴里的,再者他当真垂涎卓雨楼美色,不免动了认真的心思:"我可以带你回京城,让你在国公府做个姨娘。 " 不管哪辈子的卓雨楼都没想过给人做妾这条出路。她冷笑道:"您的美意,我心领了。我从没想过要那样活。" 她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甚至觉得不如前面拒绝夏宣的话来的慡利。但夏宣听了,脸色顷刻难看起来。他未娶妻,府邸里按照规矩是不应该有妾室存在的,平日伺候他的女人,多是丫鬟和歌姬,了不起的撑死给个'屋里人'的称呼,让各院的丫鬟称呼一声姐姐罢了。镇国公府虽说现在由他的继母主持着,但他已经袭了爵位,在没有正室的情况下,他的第一个妾室在各院的下人中该有何等重要的地位,可想而知。 他从鼻腔里挤出几声冷飕飕的哼笑:"不知好歹!"卓雨楼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静静的听候发落。夏宣凝视她半晌,忽然出手一推她肩膀,把她按在c黄榻上,翻身骑在她身上,以一种常见的恶霸欺压民女的嘴脸笑道:"说的好!那爷倒要看看玩了你,你能怎么样?!" 卓雨楼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视死如归的道:"我能怎么样呢?现在我喊破喉咙也没用,明天……我告状无门。"夏宣一挑眉:"这么说,你从了?"卓雨楼一字一顿的道:"……不,我只能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受到侮rǔ。" 夏宣觉得好笑:"你想死?好啊,你明早上出了这个门,最好一头扎进湖里淹死。等你死了,我就请法师把你的魂魄封在这里,叫你永世不得超生。"这话很有用处,她嘴唇不住的颤抖,眼中慢慢盛满了泪水,她年纪尚小,这般模样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夏宣是个看到美人就走不动路的人,何况美人哭的梨花带雨,不免心软下来,摁着她的力道放轻。 卓雨楼哽咽道:"……我一个弱女子,您不必对我这么粗暴……我知道今夜是躲不过去了……随您的喜欢,我不会抵抗……做无用功的……"夏宣想来也是,既然对方认命放弃了抵抗,他在力气上又占绝对优势不怕她跑了,便再度放开她。因他这个动作,竟让卓雨楼眼眸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反手擦了擦泪水,抽抽噎噎的道:"……您是真不想对我用强的,对吗?"夏宣撇撇嘴:"我要想,还能留你到这个时候。"她怔了怔,可怜兮兮的看向他:"您……并非是我想象中那样的人……"她缓缓坐起,往他的方向也就是c黄沿处,挪了挪身子,说话间,两条腿已经垂放在了地上。 夏宣心道,她这是丢盔卸甲,打算束手就擒,依从他了吗?端起她的下巴, 看着她一张白白净净的俏丽面孔。卓雨楼这一次丝毫不惧,见他靠过来,反倒痴痴的凑上去,口中深情的唤道:"国公爷……"嘤嘤软语叫的夏宣身子苏了半边,一门心思的去吻那柔软樱唇。 可却于此时,卓雨楼的眼神猛地凌厉起来,竟向上一窜,脑门直接撞到他鼻子上。效果立竿见影,磕的他涌出一把眼泪,登时视线模糊。卓雨楼撒腿就跑,他哪里允许,伸手一抓便扯住她的衣袖。她豁出去了,也不硬拽,和他拼力气,而是回身照准他腿间就是一脚。慌乱中也不知自己踢准了没有,反正夏宣暂时放来了她,她便没命似的向门口奔去。出了门,发现自己幸运的身处卓家的内宅上房,她生在这里,家里的一糙一木,她再熟悉不过了。闭着眼睛都走不丢,一咬牙,向着能逃出去的小门跑去。 夏宣身边虚情假意的女人不是没有,但她们一般会自始至终的虚伪着,没有一份是摆出要亲热的模样,下一刻忽然变脸对他拳打脚踢的。所以他根本没提防,以致于被卓雨楼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给偷袭了。夏宣疼劲儿过去,又觉得想笑,躺了一会,才出去寻她。 这里刚被镇守太监买下,没有佣人家丁,唯有几个跟着包禄钧和他来的随行,这会各自寻了乐子睡下了。他也无意叫醒他们,独自在黑漆漆的夜里,沿着抄手游廊寻着,口中高声道:"卓雨楼,我知道你藏在这儿,你不用出来,我也不会找你,等天亮后,我就离开。这里是你家,你一定知道怎么出去。我不打算难为你了,你死了,我更得不到什么,还害了一条性命,我不想弄出人命。" 躲在游廊下的卓雨楼紧紧捂着嘴巴,因为害怕,不住的颤抖。虽然夏宣的话,她字字听的清晰,但是摸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不敢贸然行动。直藏到天亮,发现宅子内的人真的离开了,她才找了洞,钻了出去。想起这一夜惊魂,又庆幸又难过,几乎是一路含泪,向住着的小院跑着找大哥,要问个清楚。 她只祈祷昨夜夏宣说的话是真的,当真会放过她。 当然,后来证明是她幼稚了。 — 话说夏宣闹了一夜,除了两处伤痛外,只得到一个从卓雨楼身上扒下来的肚兜,这会捏在手里把玩。他歪在榻上,眼睛呆滞的瞅着屋角,直到元茂来禀告说任大人来了,他才一挥手:"叫他进来。" 任鸿进来后,见夏宣这精神萎靡的状态,便知事情不大好,坐到矮榻另一边,手搭在桌上笑道:"怎 么,昨天包禄钧没找人伺候好?"夏宣哼道:"好得很!"就是差点被害的断子绝孙。任鸿听这口气儿不顺,不敢再笑:"今天要和我来,有事和我商量?" 夏宣把肚兜藏在袖子里,撑坐起来,手杵着下颚:"我要让卓雨楼成为国公府的官奴,你有办法吗?" "……"任鸿犯了难:"这……想让她给国公爷您为奴为婢的话,叫她兄长把她卖到您府中就是了,不必成为官奴这么麻烦。" 夏宣何尝不知道,只是卖身为奴终有个盼头,成为官奴则永世不得翻身。 她不愿意做姨娘就做丫鬟罢。 等她没了自由身,不经他允许敢踏出国公府一步都是犯罪的时候,看她是否还能像昨晚那样摆出一副傲霜斗雪的姿态。 "难办吗?"夏宣轻飘飘的问。 任鸿在短暂的金钱利益和长远的仕途前景下,毅然选择了后者:"不难。" 夏宣满意的点点头。早就该这么做,不用跟她周旋那么久,本来就是他一句话便能解决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令人心烦的雨又在下着,淋湿了卓雨楼的头发和衣裳,她走进破落民居。这里原本是一处做小本生意的买卖家的小院,后来他们有了钱,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了。而他们卓家兄妹则相反,从金窝搬进了糙窝。 只是她前几日还在想,只要父亲能活着出牢狱,她和哥哥四肢健全,父亲当年能从一个米铺做成生意遍及各个行业的地方巨富,那么她和哥哥只要肯吃苦,还能白手起家。 还年轻,还有家人扶持,所以还有希望。 但是昨天发生的一切,生生毁了这一切。她面无表情的走进屋内,唤了声雨堰,妹妹很开从里屋扑出来,抱着她亲昵的道:"姐姐,你去哪里了?" "大哥呢?就你一个人?"她多想听雨堰说,大哥担心她,出去找她了。可惜雨堰小嘴一嘟,回道:"我们不会做饭,大哥出去买饼了。"雨楼心如绞割,但镇定的笑了笑:"那你去洗洗手,等着吃饭吧,姐姐去换件衣裳。" 雨堰跟着她来到姐妹俩住的屋子,扒着门框问道:"姐,你昨晚去哪了?"卓雨楼一边脱衣裳一边抿着嘴唇,生硬的笑道:"大哥在别的地方存了点东西,叫我照看了一夜。"雨堰道:"那今晚上还去吗?昨晚上姐姐不在,我可害怕了。" 卓雨楼心里一酸,赶紧换好了干慡的衣裳,把妹妹搂在怀里,心疼的贴了贴她的小脸:"姐姐哪都不去,咱们永远在一起。"雨堰隐约觉得哪里不对:"那大哥呢,也跟咱们在一起吗?"卓雨楼没法回答。 正在这时,听到有人走了进来。雨堰兴奋的推开姐姐,道:"是大哥回来了。"她一边向外跑,一边喊道:"哥——姐姐也回来了——" 卓成安呆怔在原地,手里拿着的油饼差点掉在地上。卓雨楼抚了抚额前的碎发,靠着门框冷冷的道:"买我的份了吗?肯定没有吧,你一定认为我今日不能回来。"卓成安僵硬的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卓雨楼走过去,把油饼抢下来拍在桌上,对妹妹道:"你先吃着,我跟大哥有话说。"说完,拽着卓成安走进了屋内,将门关好后,她尽可能的压低声音,但神态却如疯了一般:"我什么时候回来的重要吗?重要的是你什么时候把我丢下的?!你是我哥!你居然做这样的事!" 卓成安嘴唇蠕动,咽了下口水,一句话不回答他。他这样的态度,让她无比愤怒,再也不管那么多,痛苦的喊道:"你说啊!你就说一句 ,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有那个什么镇守太监把我掳走的,你不知道!哥——" 卓成安粗喘了几口气,一把推开妹妹,向门口走去:"别喊了,雨堰在外面听着!"卓雨楼怎么可能允许他走,一步挡在门前,看着哥哥的眼睛,质问道:"雨堰,今日你能这么对我,那么等她大了,如果有坏人想要玩弄她,你也会把她献上的,对吗?爹娘叫你照顾我们,你就是这么做的?你就是这么答应他们的?" 卓成安扬起面孔,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攥实拳头一下子砸在雨楼身后的门板上,含着眼泪道:"……我不会那么对她!因为她是我的亲妹妹,而你不是……" "……"卓雨楼在这一瞬间,觉得有双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口鼻,让她无法呼吸,无法出声。半晌,她才傻子一般的反问:"什么?你说什么?" 卓成安揉去眼睛里的泪水,微微仰着下巴:"你不姓卓,我也不知道你姓什么。但我肯定你是十五年前被爹娘捡来的。那时候,刚过完年,做生意的店铺还不多,爹早上打开米铺的门,发现你被人扔在门口……你烧了好几天,好在你命大,还是活了。" 卓雨楼发现自己的嘴角是上翘的,如果不摆出微笑的样子,这个时候一定嚎啕大哭了:"我……从没有人告诉过我……"从小到大,父母对待她和亲生女儿无异,甚至在她面前从没提起身世的半个字。她以为穿越了,卓家是她的归属,结果,却也不是。 卓成安笑中带泪的道:"雨楼,你真的一点都没想过吗?"他拎起妹妹的肩膀,把她拽到屋内简陋的梳妆台前,拿起上面的手镜照在她脸上:"你看看你,再看看我!再看看雨堰!咱们长的像吗?有一个地方长的相像吗?你每日梳妆的时候,就没想过,呀,为什么我的哥哥和妹妹长的那么普通,为什么我这么天姿国色?"见妹妹双目腥红的看着他,卓成安一阵阵心痛,将手镜一扔,扳住妹妹的肩膀,晃着她道:"卓家好吃好喝养育了你这么久,现在需要你了,你是不是也该为卓家做点什么?" 卓雨楼低着头,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许久才仰起头,含着眼泪道:"……你那天,还为了避免夏宣调-戏我,而把他赶了出去了……" 卓成安引袖擦掉鼻水,笑道:"那天是我傻,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不会那么做。对了,你怎么回来了?你伺候国公爷了吗?他说什么?" "你!你不是人!"卓雨楼扬 起手,便是一巴掌。待打完了,她却觉得挨打的像是她自己,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她扶着梳妆台,慢慢蹲下了身子。 卓成安捂着脸颊,愣愣的站在那里,忽然扑哧一笑:"……我谁都救不了,这么窝囊,何必做人!"低着头阴森森的咯咯笑着,他指着雨楼眼泪都笑出来了:"他们明明说一万两就够的,现在居然还要五千两,我哪里有五千两给他们!我不值钱,雨堰不值钱,只有你,只有你,被我们卓家养大人的弃婴值钱!"忽然语调一转,无限悲凉的道:"可你是我妹妹……我……我……" 这时听到屋内吵闹声的雨堰在外面不停的敲打门板:"哥哥——姐姐——你们开门啊——" 卓成安被小妹妹的哭喊声,唤回了神智,对雨楼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便猛地的打开门,蹿了出去。雨堰被哥哥撞到跌坐在地上,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有一种预感,如果大哥离开,便难相见了。她爬起来,哭着追出去:"哥——哥——" 雨楼理了理情绪,走出门抱起妹妹,安慰道:"大哥心情不好,叫他静一静。"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脑子也很乱。雨堰抽抽噎噎的哭着:"他干什么去了?外面下着雨。" "……他没事。"雨楼和妹妹回到屋内,把大哥买回来的饼热了热,填饱肚子。和妹妹相拥而眠,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天亮后发现大哥还没回来,说真的,她现在也不想见他,于是没回来便没回来吧,和雨堰生火做饭,照样过日子。关于哥哥说的,她不是卓家的孩子,这个消息其实给她的冲击并不大,因为严格意义上,她本来就不是卓家的女儿。 连续几日,大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几乎日日去护城河边看,没有他,松了口气,可同时又不免担心。半个月后,卓雨楼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大哥无法处理纷乱的形势,干脆逃避的离家而去了。 本以为自己掉进了地狱,没法再倒霉了。却不知地狱有十八层,她还有得熬。 好在夏宣遵守了诺言,对她死心了,在此后的两个月内,没有任何人骚扰过她。所谓债多了不愁,麻烦多了,就麻木了。她每日照顾妹妹,生火做饭洗衣,做绣品卖钱,忙的倒c黄就睡,睁眼还要忙,苦恼那种浪费时间的东西,她早就抛之脑后了。 大哥一走。和外界的联系全部中断,她甚至不知该去哪里打听父亲案子的消息,每次去衙门,都被衙役拿水火棍往出 赶。 到了九月,天气转凉,卓雨楼卖了绣品,攒了点银子,盘算着贿赂狱卒,把做好的棉衣给父亲送进去。这时,她忽然听到院门传来急促的敲击声,在一旁跟她一起坐针线的雨堰,一下子蹦起来:"一定是大哥回来了——" 卓雨楼将针线撂下,呆呆的坐着,哥哥进屋后,该跟他说些什么? 突然听到院内雨堰大喊了一声:"你们是谁?" 雨楼忙赶了出来,见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胖捕头,背着手笑呵呵的看她:"卓雨楼?"瞥了眼她的妹妹:"卓雨堰?"向屋内眺望:"还少一个吧,你们的哥哥呢?" 进屋探查的衙役跑出来禀告:"屋里没人。"胖捕头一啧嘴:"先把这两个锁了带回去,跑不了卓成安那小子!"话音一落,就有人来抓卓雨楼,把她往门外推搡。 "……为什么抓我?要带我去哪儿?" 胖捕快笑嘻嘻的打量着卓雨楼:"去哪儿?说真的,小爷我也不知道。你命好的话,分到王府侯府,凭你的姿色,能混到好日子。命不好的话,到南北二京教坊司做官妓……呵呵,说不定咱们还能再见。" 卓雨楼明白了,痛苦的问道:"我爹的案子有定论了,对吗?我们……" 胖捕快答的慡快:"没错,案犯之子发配充军,案犯之女收入官府为奴。" 如果地狱有十八层,她现在落到哪一层了呢? ☆、第六章 雨楼抱着妹妹缩在屋子的角落里。虽三餐有人定时来送,不至于饿肚子,可是看着和自己在一起待在屋内的案犯亲属越来越少,心中愈发不安。这样的不安就像在腹内养了一个小虫子,日子越久,虫子越大,最后噬心蚀骨,叫人难以忍受。 她从其他人口中断断续续知道了牵连父亲的案子本来出现过曙光。几个商户凑齐了银子,得到京里来的督办官的承诺,说可以从轻发落。可就在月余前,忽然变了风向,皇帝接到弹劾腐败包庇的奏折,勃然大怒,不仅要严惩这些盐商米贩,连京城来的督办官也被收拾个七七八八。 继任的官员不敢再贪赃受贿替这些人开脱,该如何治罪便如何治罪。不仅案犯本人被如实定罪,连家属都受了连累,罚为官奴。雨楼不胜唏嘘,就算哥哥当初凑上了银子送给当时的官员,这会也打了水漂。 和同命相连的其他可怜人在一起,她才知道,罚为官奴的女子们,能进个清白的府邸做奴婢,已是不易。几个重犯的家属,知晓要被罚入教坊司,当日撞墙而死。 这样的传闻增加了恐怖的气氛,所以每当有衙役提人的时候,每个人既担心提到自己,又担心自己被剩下而被胡乱的扔进比教坊司更不堪的地方去。 她能去哪里呢?她明知道猜测无用,可还是忍不住去想。 这一日,负责点数人头的小吏拿着花名册又走了进来。这个人,她认识,不是负责往教坊司提人的,她不觉眼神期待的看着他,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小吏翻开花名册,巡视屋内所剩不多的人,喊道:"卓雨楼!"待看到在角落里缓缓的举起手,揽着妹妹站起来的雨楼,自言自语的笑道:"难怪,难怪。" 说完,在花名册上画了卯,吩咐跟随而来的左右侍从,道:"把她带走!" "只有我?"她焦急的看着那个小吏:"我妹妹呢?" 那小吏仿若没听到,只低着头翻看花名册。这时仆役已经走了上来,强拽着她便往外走。她明知道抵抗无效,仍誓死不从,朝那小吏看恳求道:"您行行好,别让我们姐妹分开。"不等那小吏回答,拉扯雨楼的一个仆役见她不老实,上来就是一巴掌,只打的她眼冒金星,半边脸苏麻,引袖一擦,见了血迹。 雨堰没命似的哭喊:"姐姐——姐姐——"但被人拦住,到不了雨楼跟前。 "啧!"小吏把花名册合上,朝打人的仆役狠道 :"这个娘子你也敢打?!打坏了这脸,不光你我吃不了兜着走,连咱们大人都不好做!"那仆役憨憨的道:"她不听话……" 雨楼顾不得疼,求那小吏道:"您行行好,让我带上妹妹罢,雨堰不能离开我!" "行了,行了!"小吏再度翻开花名册,瞅了几眼,对雨楼虚笑道:"带上你妹妹肯定是不行的,这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只能告诉你她分去了一个还算书香门第的府邸,担心她,不如担心你自己。" 雨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的喊姐姐。雨楼听了小吏一席话,自知团聚无望,只能安慰妹妹:"雨堰乖,只要姐姐活着,早晚去找你……你等姐姐……"雨堰小手擦着眼泪:"雨堰等姐姐。" 这情景看的其余几个剩下的罪犯女眷不胜唏嘘,联想到自己不禁纷纷落泪,一时屋内呜咽声哭泣声四起,听的那小吏十分不耐烦,一挥手:"好了,快带出去!" 押解雨楼的两个男子,道了声是,推推搡搡把她带了出去。 出了关押的屋子,到了这办事的衙门门口,她被交由两个家丁打扮的男子。彼此间没有废话,她默默的爬上马车,随他们离开,至于去哪里,她唯有听天由命。走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马车停下,接她的家丁掀开帘子,朝她指了一个站在门口候着的壮实婆子:"跟她走。" 雨楼抬头仰望府邸的匾额,阳光照下,晃的她睁不开眼,举手挡住后,隐约看到'镇守'两个字。想起那夜跟夏宣的对话,如果她坏了贞洁,就要给太监做小妾。她心底一沉,不等她做细想,那婆子已扯了她向内走了。 婆子不和她多舌,她也不想开口多问,两人行尸般的穿过几个拱门,最后过了穿堂,进了一间屋子。婆子告了声:"公公,人来了。"就退了出去,留下雨楼看着香炉中飘起的缕缕白烟,等着那个镇守太监出来。 听里间有挑珠帘的哗啦声,雨楼大气不敢出,低下头,紧张的攥紧了拳头。 "抬起头来!" 雨楼跪下后,举眸看到一张光溜溜的粉脸,轻声道:"犯妇卓雨楼叩见公公。" 包荣坐下后,翘着兰花指捏了茶盏的盖子,上下打量卓雨楼:"脸是怎么弄的?"雨楼摸了下,如实回道:"奴婢不懂规矩,吃了苦头。" 包荣呵呵笑道:"那现在懂了?"忽然脸色一沉,冷冰冰的瞪向卓雨楼:"你知 不知道你上次坏了咱家的事?" 明明是对方和哥哥狼狈为奸迷晕她往夏宣c黄上送,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受害者。可现在对方兴师问罪,她身不由己,只能认罪:"是奴婢的错,请公公饶奴婢一回,绝不会有下次了。" 包荣轻叹一声,瞅着卓雨楼啧嘴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上次听说你打伤国公爷,给我半夜跑了?!现在的你倒是跑啊,敢不应主人允许出门半路,腿给你打断了!" 卓雨楼道:"奴婢不敢。" 包荣哼道:"谅你也不敢,以前居然敢跟我拿小姐的臭架子。你该明白,你现在不是什么千金小姐,甚至连个寻常百姓都不是。你是彻头彻尾的奴才!别看这院子有来来往往的下人,可她们没签死契的,不想做了,背着包袱就能走,签了死契的,哼哧哼哧干个几年,攒够了赎身钱,照样能走。就你卓雨楼,你就是不吃不喝一辈子,不管攒下多少银子,主人不松口,这辈子你都是奴才!敢出府邸的大门,官府便锁了你,先打断你的腿!" 卓雨楼何尝不知道。自由之所以重要,并非意味着潇洒恣意,而是意味着一种可能性。自由之身,不管是耕地还是经商,只要能供出一个读书人,一家子就能翻身。而她现在的身份,所有通往未来的门窗全部锁死。 "奴婢明白,奴婢现在是官奴,一切听从主人安排,只做主人安排的事。"这个老太监就是自己的主人了罢。她听说很多在地方上的太监会找少女做炼丹的药引子,难道他把自己弄到这里来是为了这个? 包荣得意的哼了哼:"一早这么老实,不就好了!卓雨楼,咱家再给你一次机会。今晚上,咱家有幸请了国公爷做客,你要是侍奉他舒坦了,他开口把你要去,算你命好,不用受千人骑的罪!如果你再把事情搞砸了!咱家就把你扔到教坊司去!" 卓雨楼当然知道教坊司是什么地方,吓的面如死灰:"公公,您行行好,不要把奴婢送到哪种地方去。奴婢绣工很好,只要给奴婢一口饭,奴婢为您fèngfèng补补,伺候您老人家!" 包荣冷笑道:"小贱人,还没见到国公爷呢,就知道你伺候不好他了!成!想来也是,上次你那般无礼,估计国公爷也不想见你这张脸了,咱家这府里唯独不缺绣娘,稀饭是多,可没一口是给你吃的!咱家现在就派人把你送去教坊司!" "公公——公公——奴婢全听您吩咐——"她必须表现的有用,这个老阉人 才能留下她:"奴婢能做好,以前是奴婢不懂事,奴婢说过没有下一次,这一次绝不会搞砸。"说完,用凄凉的目光注视着包荣,努力的说服着包荣。 包荣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高声唤人进来,吩咐道:"给她找冰碴子敷敷脸,别到晚上肿的猪头似的没法见人,再洗洗涮涮,挑件好衣裳,打扮打扮,弄个能见人的模样。" 雨楼有日子没洗澡了,一身的馊味,这次得了清水沐浴,本是该高兴的事,可她坐在浴盆里,没本点轻松的神色。她努力的在记忆深处搜索关于'引诱'的相关知识,上辈子看过限制级影片的印象,早就被时间打磨掉了。 如果她不能在今夜讨夏宣的喜欢,明天一早老阉人就要把她送到教坊司去。 洗过澡,从里到外换了身新衣裳,很快来了两个上年纪的婆子,一个梳头,另一个给她描眉画眼。 眼瞧天黑,她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不时深呼吸来调整情绪。 不过没给她多少时间紧张,就有个小丫鬟挑帘子进来,笑道:"公公叫你去给客人敬酒呢,快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悠晓悠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3-01-06 14:02:15 小宝ròu团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1-03 12:02:24 谢谢 ☆、第七章 在见夏宣之前,她做好了受他讽刺挖苦的准备。想来也是,如果有那么个人,之前摆出宁死不屈的模样,等时运不济了,就舍下脸来百般巴结,把廉耻像拧鼻涕的破纸一样丢进了纸篓,做些自打脸面的事,任谁遇到了,都得加以耻笑。 不过她现在的第一要务是不能进教坊司那种鬼地方,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要尽力抓住。 给雨楼带路的丫鬟领她沿着游廊到了一处屋门前,隔着门窗,雨楼听到里面不时传出女子的弹唱声。 还好,原来屋内不止她一个女子,她可以跟她们学着点,或者稀释自己的存在感。这个念头一出,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稀释了存在感,如何能引起夏宣的注意力,叫他把自己带走。正纠结着,就见迎面来了个穿红戴绿的小丫鬟,端着托盘,上摆一玉壶,不用说,自然是给里面的客人准备的。 给雨楼带路的小丫鬟接过托盘,递到雨楼手中:"你端进去,机灵点。"雨楼咽了下口水,紧张的问:"如何机灵?"逗的那丫鬟低声笑道:"如何机灵,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没一位老爷是喜欢哭丧脸的。" 雨楼听了,挤出笑容。虽然她相信估计她这副表情比哭好看不了多少。那丫鬟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快进去罢。"说完,帮雨楼挑开帘子,朝她努努嘴。 雨楼一咬牙,端着那壶酒低头走了进去。走了几步才敢微微抬头,见屋内一章圆桌,夏宣和包荣对面而坐,两人身边分别有两个女子陪侍斟酒,其余吹拉弹唱的助兴歌姬则坐着绣墩分列两边。她这一走进来,歌姬们照样弹琵琶唱小曲,包荣照旧口沫横飞的跟夏宣说话。 唯独夏宣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阴沉沉的看她。 开局很不利。卓雨楼再度垂首,把酒壶搁放在桌中央,然后扣着托盘,退到包荣身边,乖乖站好。她和夏宣自那夜之后,差不多半年没见,他还是那德性,她却改变了许多。 这时夏宣身边的陪侍女子,拎起那壶酒笑盈盈的给夏宣斟了一杯,递到他嘴边,娇滴滴唤了声:"爷——"卓雨楼瞄了那女子一眼,心道如何能学得这样一副好像得了软骨病似的媚态,是个技术问题。 夏宣推开女子的敬酒,瞥了卓雨楼一眼,问包荣道:"你这使唤丫头,看着倒是眼熟。"包荣道:"您瞧着眼熟是自然的,这是卓家的大女儿,您以前见过的。" 夏宣微微侧头,拿眼睛挑卓雨楼:" 呦,这低眉顺眼的奴才样,一时没认出来。" "……"卓雨楼的脸皮虽说比半年前厚了许多,可听了这样刺耳的话,心中仍旧拧着劲儿的疼。但谁叫她现在没高洁的资本呢,硬撑着笑给夏宣看:"回国公爷的话,是奴婢不假。" 夏宣顿悟似的哦了声,继续搂着怀中的歌姬饮酒作乐,当卓雨楼不存在一般。雨楼期间出去取过一次酒水,但回来后,能做的只有放下酒壶立在一旁听吩咐。夏宣饮酒到半夜,她就站在一旁陪站到半夜,直到他酒劲上来,由两个歌姬搀扶着要去休息了。包荣才吸着冷气的瞪她:"你是木头人?快跟上去啊!" 可夏宣左拥右抱两个女子,哪里有她的见fèng扎针的余地。她十分多余的一路跟随夏宣到了卧房,到了门口,见他们进去了。她觉得自己正常应该做的是关门走人,叫他们三人好好快活。但她大限将至,必须做最后的争取,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走了进去。 夏宣倒在c黄上,手遮着眼睛,死了似的一动不动。而两个陪侍的歌姬见了卓雨楼,互相望了眼,很有默契的起身相继离开了,这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等人走了,屋内只剩夏宣和她俩个人,她先是不知所措,想了想,拎起桌中央的水壶,晃了晃,好在有水,斟了半杯喝下压惊。 这时倒在c黄内的夏宣忽然开口:"叫你们关好门,谁又进来了?" 雨楼出声回道:"是两位姐姐走了。" 夏宣听了她的声音,把搁在眼睛上的手拿开,扭头不是好眼神的看她:"你怎么进来了?"雨楼道:"公公派奴婢来,看看您这屋缺不缺茶水。"夏宣不耐烦的一挥手:"不缺,痛快滚出去!把走的俩个人给我叫回来!" "……"雨楼静静的站在桌前,咬牙道:"别叫两位姐姐回来了,奴婢留下来陪您不行么?" 夏宣一怔,呵呵笑道:"以前和你调笑两句夸你长的好,你真当爷我没见过世面,对你这种货色念念不忘?!包荣这人也是,怎么就以为我看准你了?他也不动动脑子想,我要是真的看上你了,你罚为官奴,我一早就派人找你了,还能轮到他来献殷勤?一个破烂货,送一次不成,还来第二次!" 一番话,把他的嫌疑摘的一干二净,以至于卓雨楼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知内情,真当一切和夏宣没有关系。 雨楼嚅了嚅嘴唇,竟想不到如何能在不冒犯夏宣的情况下,回他的话。她捏 紧茶壶,道:"这壶水凉了,奴婢给您换新的来。"说完,拎起茶壶,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等她走了,夏宣当即在c黄上打了滚爬起来,扒着幔帐向外看。是不是刚才的话说的太重了?她要是一去不返,可怎么办?好在没过多一会,卓雨楼返了回来,这一次,她一进屋句直接来到c黄边,向夏宣求道:"您……您就留下奴婢吧,以前是奴婢不懂事,伤了国公爷……奴婢再不敢了……" 夏宣眼也不抬的道:"不敢了?你这个贞洁烈女有什么不敢的?刚才你跑出去了,我还当你去跳井死了。可别介,你不用勉强,我上次没强迫你,这次过了新鲜劲儿,断没道理硬把你c黄上拽!" "……"卓雨楼发现进行一次成功的投怀送抱是何等艰难:"奴婢若能伺候国公爷您,又何必去寻死呢?"她不用伪装痛苦的表情,因为她现在真的痛苦的想死。夏宣这根救命稻糙,真真难握在手里。 夏宣推开想靠近的卓雨楼,哼道:"不跟着我,你就去死,是这意思吗?做个姨娘,咱们卓大小姐看不上眼,这回沦落到官奴了,寻思回头来巴结我了。你把我夏宣看的太蠢了罢。" 卓雨楼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软话来说,只喃喃的道:"……不,您聪明睿智,真正蠢的是奴婢,不懂规矩,不识时务。"末了又加了一句:"若是能回到半年前,不用您动手,奴婢自己就想先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夏宣听了这话,舒坦多了:"你这番话说的还算顺耳,只可惜爷刚来南京那会,瞧你这模样觉得新鲜,勉强看的过。这几日玩的多了,再看你不过也是中人之姿,没什么出挑的地方,你想爬我的c黄,我却对你没兴趣。给你句劝,从哪来的滚回哪里去,你之前不是愿意清清白白吃苦么。告诉你件事,包荣和他侄子都喜欢玩小倌倡优,对女人不感兴趣,你尽可以在这里安心的清白一辈子。" 如果包荣不放出狠话明早要把她送到教坊司去,她真的愿意在这里安心混口饭吃,哪里会自甘轻贱对夏宣投怀送抱。 "您真觉得我是中人之姿?" 夏宣违心的回答:"当然。" 卓雨楼迟疑片刻,忽然从袖中摸出一片方才在外面打碎的茶壶碎片。夏宣见了,怔了一下,随后冷笑道:"献媚不成改刺杀吗?"卓雨楼摇头:"不,既然您觉得奴婢没有值得您留恋的地方,您就把奴婢的脸刮花罢。否则明日进了教坊司,奴婢纵然不是花容月貌, 只消中人之姿在那里肯定也是没活路的。您行行好,奴婢自己下不了手,您帮奴婢最后一个忙,奴婢一辈子感念你的大恩大德。" "……"夏宣觉得有点玩过了。但这时总不好立即改口说,没有的事,爷觉得你长的挺漂亮的。他一把夺过卓雨楼手中的碎片,冷冰冰的道:"别后悔。" 雨楼楚楚可怜的凝望着他:"不后悔……反正过了今夜,奴婢留着容貌,只会给自己招祸。"她嘴巴这么说,但心里则捏了一把汗,她根本不了解夏宣,不知他是否会伤害她。 夏宣迟迟不动。卓雨楼料定他对自己还有兴趣,于是才敢伸手去摸他的手背,向前倾身:"爷,您还是舍不得奴婢的,对吗?"与他挨的近了,一瞬间,卓雨楼有一种成不成功都想去死的感觉。 夏宣本不是正人君子,装了这么久已属不易。她的体香搔的他心头发痒,嚅嚅耳语勾的他心魂荡漾,定力早就飞到爪哇国去了。将手中的碎片一摔,揽住她的腰,便往c黄上摁去。 ☆、第八章 雨楼既然敢勾引他,就不怕这一刻,短暂的惶恐后,抱着视死如归的想法,任由他肆意轻薄。他粗重的呼吸一声声钻进她的耳中,手驾轻就熟的滑进她衣衫内,摩挲她的滑腻肌肤。 夏宣为求春|宵一刻,费了这么大周折。如今要一尝所愿,不禁心花怒放。他只知道卓雨楼长的美貌,其余的一概不知,仅当她是个漂亮的玩物。所以不可能顾及她的感受,一门心思全在自己身上。 几下将她剥干净,露出赛雪欺霜的一身白嫩皮ròu,夏宣借着灯烛的橙黄灯光将她打量了个仔细,心道她在昏暗的烛光下尚且如此白皙诱人,若是放在青天白日的阳光下,必然更加诱人心驰神往。于是眼下这餐还没吃到嘴里,倒是先定了下明日再赴巫山的打算。 雨楼紧紧攥着身下的锦褥,不仅不敢睁眼,更是连气也不敢出。她觉得自己身子紧绷的像一条冻僵的鱼,一眼就能看出来早吓破了胆。于是她默默的告诉自己,放松,放松,虽然只要躺平就行了,但也不能跟挺尸似的不是。 她紧|咬牙关,直到夏宣吻上来,用舌头撬开她的牙关,她才暂时松开了口,结果除了觉得呼吸更困难外,一点没受他高涨情|欲的感染,浑身上下的皮肤仍旧冰冷,甚至因为在空气中暴露的时间长了,更加凉了。不多时,感到一个滚烫的身体拥住自己,她便知是夏宣将衣裳也脱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是没地跑了,反倒有种绝望后的淡定,身体居然慢慢的软了下来。 话说夏宣费了番功夫才将卓雨楼捂的有了热气儿,身子不那么僵直。他早就鳖涨的无法忍受,初见成效,就分开她的腿,准备跻身进去。可惜一碰才知道,她热的只有表面的皮肤,下面简直干涩的像三伏天晒裂的田地。 再看她一副闭目任由你糟践的表情,想起她的确是由于他吩咐包荣吓唬她,她才投怀送抱的,虽然没哭,但难保这会心里没骂他禽兽。于是不禁窜起一股无名火,也不管她干涩是润|滑了,把她两条腿压向她的胸口,叫她腿|间大刺刺的分开,扶住玉|麈便上。 这一次卓雨楼终于有点动静了,但却是痛苦的呻|吟。她记得以前在哪里看过文章说,许多女子的落红其实是撕裂伤造成的流血,如果这么说,她的落红血量一定惊人。 夏宣只进去一点,就被她挤的渐生痛感,没办法只得退了出来,改成先用手指去一点点探她下面,辅一进去,便觉得被她紧紧的包裹住。由于感觉太过美妙, 稍微想了想,若是真的货真价实的进去,该是何等销|魂。这么一想,头脑昏昏沉沉的,哑声附在她耳边道:"雨楼,雨楼……你别怕……让我疼疼你……" 卓雨楼一点和他互动的心思都没有,被他叫了几声才回过神来,含含糊糊的嗯了嗯。夏宣听得她声音娇弱,悦耳动听,动情之下密密匝匝的去吻她的脸颊和脖颈,此时探的她那里桃津漾渗出,便再度抬起她的一条腿,贴身去进她的甬道。 夏宣虽然刚才就隐约觉得她与别个不同,待真的体会,才敢肯定是遇到宝贝了。她不知为何,等他进去开始动作后,竟越发镇定了,心底更是一片冰冷。她缓缓睁开眼睛,可只扫了夏宣一眼,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夏宣喝了酒,本来是有早些发了早些安歇的想法。可这会如此尽兴,不觉想多做留恋,轻推慢送的和她磨着延长时间。 "当初在你家,碰碰你的手,你就那副德行,现在不也乖乖躺在爷身下么?"他伏在她耳边粗喘着。原本隐忍的卓雨楼,听了这话,竟噙起一丝冷笑,好在稍纵即逝,没让夏宣察觉。 夏宣瞧她紧闭双目,微咬下唇,却别有一番禁欲的诱人风情,愈加情绪高涨,直把卓雨楼搓|弄的口中哼哼呀呀,似哭非哭的不成调。听着这诱人疯魔的娇|吟,身子绷紧,把积攒的情|欲发了,终才罢休。 事毕后,他也累了,把她合身一搂,没一会就睡过去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屋内光线呈透亮的青灰色,猜出马上就要天亮,再一摸身边,昨晚上压着销|魂的卓雨楼居然不见了。 他得承认他昨晚上喝的有点多。他晃了晃脑袋,难道是做梦?再低头时,看到褥子上的几点红斑,才肯定不是发了一场春梦。他扯着脖子喊了一声:"卓雨楼——" "奴婢在这儿!" 卓雨楼拉看幔帐,低眉顺眼的站在他跟前,她衣裳已经穿戴整齐了,只是头发有些乱。夏宣没好气的问道:"你在干什么?" 雨楼道:"给您准备洗脸的热水,您要起来吗?奴婢给您穿衣裳。"她在撒谎。他一睡着,她就蹑手蹑脚的下了c黄,在绣墩上坐到天明。 夏宣想起昨夜的事,坏笑着揽过她的腰,把她拽向c黄边:"谁允许你先起来的?没我的命令,不许你穿衣裳。痛快脱了,陪爷再睡一会。"把她推倒在c黄|上,借势就要再来一场。 昨夜一场,她刚才走路时,两条腿酸疼不说,下面更是火烧般的疼。他再来一场,保不准真得落下病根。她道:"能等晚上么?奴婢有些……不舒服……"夏宣才不管她舒不舒服,只要他舒服就成。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当即扯了她的裙子和裤子,合身就往她身上扑。 好在雨楼着实走运,没等夏宣进去作恶,就听门口有人急匆匆的禀告:"国公爷,国公爷——小的有事通禀。" 夏宣好事被人打断,恼的骂道:"混账,不是告诉你了,你爷爷我快活的时候,不许多事!"嘴上虽骂,但却开始找衣裳穿戴。雨楼得了空隙,一翻身卧在c黄|里,夹着腿一口一口气儿的倒着。 "是京城来的消息——"外面的人说出了消息的来源地。 夏宣披衣下地,亲自打开门,见元茂猫着腰侯在外面,没好气的道:"说!"元茂道:"……府里来消息,说老爷这个月初四服了丹药,当晚吐血三升,叫您赶快回去呢。" "什么?"夏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爹乱吃丹药吐血了?不是告诉他不要随便乱吃药吗?!"元茂表示自己也是无辜的:"是呀,您是说过,但您不在京城,老爷可能又开始服用了。" "什么时候接到的消息?" "就在刚刚,府里的人骑军马六百里加急来报的。" "你先去准备马,我立即就回去!"说罢,关上门,大步流星的回到c黄前,把c黄里的卓雨楼拎着胳膊拖拽出来:"我要回京城了!至于你……" 雨楼端着一张苦脸问道:"您要抛弃奴婢吗?" "……"夏宣本是交代她等几日后在京城见的,听她这么说,又好气又好笑,便一点头:"对,真当我能留下你?玩过了,就那么回事吧。好自为之!" 其实昨晚上卓雨楼爬起来后,也有点后悔,怕就怕夏宣得到她后翻脸不认帐。怕什么来什么,吃过就甩,提起裤子不认账的事,真叫她给碰到了。她一时沉浸在一种果然如此的难言情绪中,仰起头看着夏宣怔怔的笑道:"……我不好自为之,又能怎么样呢?" 夏宣见她瞪着大眼睛,呆怔的有几分傻气,又打击道:"本来你入了教坊司,要是处子,管事太监也能高看你一眼。现在的你……真就是个破烂货不值什么钱。" 她原本只是不想进教坊司,因为去了那里,她不敢想象暗无天日的日 子里,她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去寻短见。大哥生死未卜,雨堰下落不明,她现在的人生哪还有什么奢望,只求有生之年再见妹妹一面。 想起雨堰来,心如刀绞,望着夏宣时,一颗泪珠滚出眼眶,顺着粉腮滑落。 夏宣见了,上手给她抹了眼泪:"这么不禁逗呢?!和你说笑也当真!我现在要骑快马回京城,不能带着你,我会告诉包荣让他派人把你送到国公府去,你我别个几日还能再见!" 雨楼恨不得掐死夏宣,拿她最害怕的事往她软肋上戳刀子也叫说笑?最恶心的是夏宣全无感觉,又道:"行了,收起你的眼泪吧,快笑一个。" 卓雨楼冷眼看他,嘴角一毫上翘的弧度都没有。夏宣脸上挂不住,捏着她的两颊,恶狠狠的道:"叫你笑一个,你耳聋吗?"卓雨楼是不得已委身给他,他一清二楚,她根本对他是不情不愿的。 夏宣心焦气躁,指着她就要骂。好在这时卓雨楼终于破涕为笑,硬是挤出一朵笑容给他看,把夏宣这股怨气顺了下去。他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咱们京城再见。"说完,急匆匆的大步出去了。 她扑倒在c黄上,虚脱了一般的无力。不管怎么说,不用去教坊司了…… ☆、第九章 夏宣日夜兼程,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到了京城。刚下了马,就抓住门口的小厮盘问:"我爹现在情况怎么样?"那小厮笑了笑:"老爷吩咐奴才在这儿迎您,让您换身衣裳去北园见他。老爷他身体……没大碍。"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将马鞭往小厮怀里一塞,提着一口怨气就往后院走去。府邸做事的下人们见国公爷回来了,有避让的,有暗中传消息的,很快这位爷回京的事不胫而走。 他刚进北园,就见门口有做事的在往里运炭火,知道他爹最近又和那帮道士约定要烧炉子炼丹了。几步迈上台阶,没好气的砸门:"爹——爹——我回来了——爹——" 既然他爹要小厮传话给他在炼丹的北园见,就证明他爹没事。 没得到回答,他不客气的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屋里窗户封死,漆黑一片,唯有一个冒着零星火光的炼丹炉可见。 "爹——爹——"他有些不耐烦的唤道,听不到回应,他便拿半死不活的语调继续喊:"爹——爹——您在哪儿?" 就听黑咕隆咚的墙角发出一声似雷般的闷响:"你老子我在这儿呢!"话音一落,那处亮起一缕烛光。他爹黑着脸穿着道袍盘腿坐在蒲团上,他蓄着络腮胡子,眉毛和胡子几乎连成了一片,在这暗光里,咋一看,有种黑熊成精,却没修炼成人形的感觉。 夏宣降世的时候,他爹夏庆庚就差不多四十岁了。如今夏宣长大成人,夏庆庚已近耳顺之年,加之五年西南征战严重损耗了他的健康,便请辞了中军都护府都督,只挂了个虚职,又把爵位让嫡长子夏宣承袭,自己则府邸里面单独建了个园子,请了几个道士每日参禅修道,很少过问朝中和家中事物。 夏宣顺着光亮摸过去,轻手轻脚的,以免碰倒这屋内炼丹用的危险的瓶瓶罐罐。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刻钟前刚下马。"夏宣坐下,和他爹对视。老人家能吼能叫,可以肯定身体健康,嘛事没有了。 夏庆庚一哼:"南京好玩吧,我还当你不回来了!重阳节都没见你小子一撮毛!诗里怎么说的了来着,每逢……每逢佳节倍思亲,你小子是谁也不想啊!自己在南京过的挺乐呵?!" "会试在即,儿子在南京专心温书,故此没回家过节。"夏宣不咸不淡的说道:"倒是您,服下丹药呕血的事,是骗我的吧。" "你老 子我要不是说自己快咽气了,你能回来?!"夏庆庚举起'熊掌',作势要打。但见儿子丝毫不惧,想了想,将手放下,清了清嗓子道:"听你表兄说,你在南京收了个官妓。" 那个多嘴的!夏宣心里骂了一句,然后回他爹的话:"她是官奴,却不是官妓。没在南北二京的教坊司挂名。她原是南京富商卓家的千金小姐,受他爹的案件牵连,被官府收了为奴。家世清清白白,比这府里的不少人都强!" 夏庆庚一听,痛心的捶腿:"完了,完了,得了这么个东西,你小子还有多少心能用在会试上?" 夏宣懒得跟他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的爹废话,直接告知他:"我是做不到一点别的乐子不找,一门心思投在书本上。这份心不用在她身上,我也得用在别的玩物上。" 夏庆庚再度举起熊掌,这次直接扇来。夏宣对他爹这招早有准备,一侧身便躲了过去,随即从蒲团上起来:"叫我回来就是为了打我?那好,我给您打。"说完,再次盘腿坐下,微微歪着头看他爹。 夏庆庚喘了几口粗气,抻了抻袖子把手缩回去,道:"你年岁不小了,还整天弄这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是想好不想好了?" 夏宣无理辩三分:"多几个女人就是不想好了?那天下娶不到老婆的光混汉子多了,没见哪个成了翰林学士封疆大吏。" 夏庆庚默默攥紧拳头,告诉自己稍安勿躁:"……你想玩女人可以,等你金榜题名,娶妻生子之后不行吗?" 夏宣道:"刚才回答过您了,我做不到。"夏庆庚不光压根痒痒,手心也痒痒,对他儿子怒目而视:"我……我对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向是不管的……"刚说完,夏宣便低声道:"那您现在在做什么。" 夏庆庚怒瞪一双铜铃般的牛眼:"你小子闭嘴,听老子说!" 夏宣微微颔首:"您说。" "我……我对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向是不大愿意管的。"夏庆庚道:"你小子守着京城,满府邸的女人不够你取乐,居然还打南京带回来一个!" 夏宣摆出自己的理由:"她好看。" "天下好看的女人多了!你还能都要?!" 夏宣道:"我也没说都要。暂时就收了这么一个,就换来您一顿骂。"冷笑一声:"是有人在我回来前又跟您吹枕边风了吧。爹,您自个想想,打 南京带回个漂亮的玩物算是个大事儿吗?我要是带回来一匹高头大马,您还会教训我吗?一个玩物罢了,这么点小事也值得您动气?还是说我从南京带回什么来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就想找茬训斥我。"然后摆出一副'您随便骂'的模样。 "……"夏庆庚揉了揉狮子鼻:"你犟劲上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在骂你也没用!等你新鲜劲儿过去了,往出撵那个女人时候,可别怪其他人笑话!" 他听出父亲已经放弃了原本的立场:"撵不撵,我的人,我自己心里有数。要是别人敢动,我绝不客气。"夏庆庚蹭的又窜起一股火:"小畜生,你威胁你老子吗?" 夏宣道:"我当然不敢冒犯您。" 夏庆庚不纠缠这个问题了,清了清嗓子:"你三表哥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没事过去看看,叫他给你看看文章,指点一二,人家是庶吉士,就是锤扁了砸烂了也比你强十倍!别抹不开面子,书里说的好,不耻下问。" 夏宣心道不耻下问不是这么用的:"他在丁忧,我不好打扰。" 夏庆庚无奈,又道:"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得进宫跟太后老人家报个平安?她派人过来问过你好几次了。" 他嘟囔:"难怪叫我回来,原来是姑奶奶问起我了。"然后很认真的对父亲道:"我每次见太后回来都要倒大霉,二年前她见我一面,我会试没通过。一年前见我一次,本来要订亲的杨家小姐突然暴病身亡。今年她又见我了,我被您赶到南京了。"连连摇头:"今年见过了,我明年再去探望她老人家。" "你这小混账!这种话你也敢说?!"夏庆庚把拳头攥的咯吱作响:"杨家小姐病死了,倒霉的是杨家,哪里轮到你小子叫惨。"夏宣道:"怎么不惨,杨家小姐死了,姓王的才挖空心思想把她侄女塞给我,您最好叫她们家滚远点。"王氏是他的后母,他从宫里回家发现他爹不仅有续弦还有比他年纪小的儿子们。 夏庆庚咬牙骂道:"你母亲怎么惹到你了,值得你一提起来就咬牙切齿的?" "我不去搭理她,她最好也别来惹我。她想把侄女塞给我,就是恶心我,就是惹我。趁我没火之前,断了这个念头,省得撕破脸大家都不好过。" 夏庆庚急吼吼的道:"你母亲不给你张罗婚事,那你的婚事怎么办?人家小姐藏在深闺,不靠你母亲做客探知一二,咱们怎么确定敢娶哪一个?"夏宣道 :"就是她去探才靠不住。" 话不投机半句多,父子两人彼此都觉得对方着实叫人堵心。夏庆庚一挥手,打发了儿子走:"痛快走,看见你就烦心。一会给你四哥认个错去,上次因你那一脚,你四哥躺在c黄上躺了一个月,汤药喝了好几副。" 夏宣回答的迅速:"他活该,我不去。"他四哥今年娶妻,新妇给公婆奉完茶,照例要去叩拜亡故的老镇国公夫人,也就是夏宣的生母,结果他四哥背地里跟他媳妇说,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拜的,不幸叫夏宣听了个正着,由此起了争执,结果对方打架水平远不如夏宣,被他好打了一顿。而对于夏宣来说,不管怎么说,殴伤兄长算是犯了罪,他爹又气他做事冲动,直接把他撵到南京去了。 夏庆庚一口气儿上不来:"麻溜滚蛋!" 夏宣给他爹弯腰拜别:"儿子走了,爹您保重,丹药虽好,可别乱吃,更别多吃。"说完,不管他爹什么脸色,转身退了出去。 站在台阶上,夏宣伸了个懒腰,等筋骨活动舒坦了,叫来侯在院外的元茂,吩咐他派人在去南京的路上迎一迎卓雨楼。他和卓雨楼分开那会,正是情浓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七八天没见了,着实想的紧。 ☆、第十章 卓雨楼来到京城镇国公府的那日,是个阴雨蒙蒙,湿气很大的天。带她进院子的小厮和丫鬟们都说是今年最后一场雨,天上再掉都东西就该是雪片子了。 带路的丫鬟引她到了一个月亮门,让她跟着一个上岁数的嬷嬷继续向前走。在游廊中走了好一会,转过几个偏门窄门,终于到了一处暖阁前。那嬷嬷先进去通禀,过了一会才掀开帘子让雨楼进去。 暖阁不大,正中央的椅子上端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嬷嬷,见雨楼进来笑的跟弥勒佛似的。起身迎上来,拉着雨楼的手上下打量:"我就说么,能叫国公爷挂念的,想必是个天仙似的人物,还真是如此。" 这时,一个原本站在嬷嬷身边的漂亮女子,这会也迎上来,附和着胖嬷嬷的话,跟着盈盈笑道:"比画里走出来的还好看,怨不得爷昨天还念叨呢,这回人到了,爷能放心了。" 嬷嬷介绍道:"这是你梦彤姐姐,跟你一样,是国公爷屋里头的人。"叫梦彤的女子闻言朝雨楼笑道:"许嬷嬷是跟你抬我的身价呢,我哪里算爷的屋里人,就是个伺候爷的丫头罢了。"许嬷嬷笑着瞅了眼梦彤:"你跟在爷身边伺候有些年头了,这院里哪个后进院的小丫头不得叫你句姐姐?!" 雨楼一听就知这个叫梦彤是有资历的,赶紧恭敬的唤了声:"姐姐。"梦彤笑道:"妹妹今年多大生人?"雨楼道:"虚度十五载了。"梦彤笑道:"你这句姐姐的确没叫错,我虚长你三岁。" 雨楼道:"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全要靠姐姐提点。以后若我笨手笨脚做错事,请姐姐多担待。"梦彤笑了笑:"我也是磕磕绊绊过来的,咱们慢慢来。" 许嬷嬷这时督促梦彤道:"这人被你接到了,快带去给爷看吧。" 梦彤道:"我这就带妹妹过去,您老人家休息罢。"说完,牵起雨楼的手,朝许嬷嬷行了礼告退。 许嬷嬷笑着挥手打发这两位:"去吧,去吧,记得没事过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梦彤甜甜的应了一声,走出去后转身仔细的把门给老人家关好。待一出门,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哆嗦,抱着肩膀瞅了雨楼,然后伸手去摸她的衣料:"这么冷的天你就穿了层单衣?" 卓雨楼也很无奈:"我没别的衣裳。"这一身,严格来说还是包荣的。作为官奴,她没有任何个人财产,一针一线都没留下。 梦彤一怔:"对了,差点忘了,你是官 ……"话只说了半截,又笑道:"好好伺候咱们国公爷,以后衣裳多的穿不完。咱们快些走,这天太冷了,下巴都要冻掉了。" 卓雨楼算是镇国公府邸的一个基层员工,主要供职于国公爷的卧室。目前可以判断有一个老资历的同事梦彤。她快步跟上梦彤,边走边问:"还有别的姐姐一起伺候国公爷吗?" "一会你就知道了,国公爷房里的大丫鬟除了你我,还有两位,燕蓉和秋霜。"说着,回头笑的灿烂:"都是好相处的姐妹,你别担心。" 雨楼淡淡笑答:"嗯,我知道了。姐姐,我能多嘴问一句么,咱们刚才见过的慈祥的老妈妈是谁啊?"梦彤道:"许嬷嬷是故去的老国公夫人的陪嫁嬷嬷,你真没看错,她老人家心肠最慈了,深得国公爷信任。你若是有事,可以找她商量。" 后来雨楼才知道,这个许嬷嬷管着夏宣那个院子的丫鬟下人们的月俸和打赏,她去见许嬷嬷,算是去人事部报道。 雨楼重重点头。但心中则有另一番想法,她有什么秘密绝对不会和这府邸里的任何人商量,秘密就要烂在心里。 两人在游廊里见到两个小丫鬟端着水盆靠在柱子上闲聊,一见梦彤立即别过脸就要走,结果被梦彤叫住:"宁愿吹冷风也得偷懒,真是皮厚!"两个小丫鬟赶紧给梦彤弯腰告罪,口中不停的说'姐姐,我错了。'梦彤质问道:"爷没在屋?" 小丫鬟中的一个回道:"在两刻钟前,爷有事出去了。" "他的确说过今天要去五军都督府……"梦彤劈头盖脸的训斥那两个小丫鬟:"我就知道!要是在屋里,你们也不敢偷懒!" 老资历的人是很愿意在初来乍到的新人面前训斥下级的,这样树威简单又方便。卓雨楼矗立在一旁,直到她训完那两个丫鬟。 梦彤回头对雨楼道:"爷不在屋里,这样吧,你先去咱们住的地方收拾收拾,顺便喝口热水。" "都听姐姐您安排。"雨楼努力释放一种信号,那就是——她会是个听话的新人。 梦彤在游廊上指着这个院子的主房道:"爷住在那儿,平时里咱们都在那儿做事。如果爷不要咱们暖c黄,咱们呢……"一边走一边说往游廊尽头的一个耳房走去,到了门前,一推门,朝雨楼介绍道:"和姐妹们住在这里,晚上睡觉打十分的精神,随时等着爷来唤咱们。" 在进府前,卓 雨楼就知道她是来伺候的夏宣的,现在的情况和她的预料丝毫不差,往说好听了她是夏宣的通房丫头之一,往不好听了说……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随着梦彤进了耳房。 屋内东西各摆了两张跋步牙c黄,其中一张上面堆放了一c黄崭新的被褥。梦彤见了,立即坐过去摸着缎面笑道:"肯定是刚才来人送过来的,瞧,爷对你多挂心。"雨楼道:"新做的被子暖和,要不我和姐姐换吧,我瞧着姐姐是个怕冷的人,不像我抗冻,若是被子太厚,我还要蹬踹呢。" 梦彤一怔,掩口笑道:"就知道你是个闷嘴葫芦,其实你心里全明白。有你这份心就行了,姐姐哪能占你的东西!" 雨楼就知道她不能要,除非她想给自己惹麻烦,但有些话明知道不会起作用,可也要说,为的就是跟对方表个'懂事'的态度。她在卓家做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十几年,要捡起'察言观色''勾心斗角''阿谀奉承'的技能,不可能一蹴而就,但她会尽快适应。就像她当初迅速适应古代生活一样。 梦彤站起来往屋角的衣柜去:"你我的身段差不多,府里没给你做新衣裳前,你可以先穿我的衣裳,免得冻坏了,弄不好再传给爷。"她从柜子里翻出一件葱绿色妆花通袖袄,一条淡绿色平罗衣裙,甩给雨楼,然后拉上屋里的山水屏风,叫雨楼在后面换衣裳。 正换衣裳的时候,雨楼忽然听到有其他女子的声音,其中一个嗓子很尖的道:"真是厉害呢,刚进府就急着穿衣打扮!"就听梦彤没好气的说道:"雨楼妹妹这么冷的天就穿了件单衣,我给她找两件厚衣穿,你也要说嘴!" 另一个较温和的声音响起:"燕蓉,别这么说,人家能听到。" 雨楼一边系裙子一边暗想,不用小声,我全能听到。她扫平衣裳的褶子,抚了抚发髻,在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走出屏风:"雨楼见过两位姐姐。" 其中一个穿着蓝绸子明花薄上衣,茶色潞绸螺纹裙子的女子,生的异常俏丽,几近妖媚。见了雨楼先是一怔,接着朝梦彤瞥了一眼:"唉,真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言下之意,卓雨楼长的马马虎虎,不如她想象中的漂亮。说完,呵呵一笑:"梦彤姐,我懂了,是你这一身衣裳不衬人,没穿出人家的天香国色。" 梦彤冷笑道:"好不好看,胜在爷喜欢。漂不漂亮,胜在爷新鲜。"对雨楼介绍道:"说话这位呢,是你燕蓉姐姐。另一位是你秋霜姐姐。" r> 仿佛刚才的冷嘲热讽都没发生,雨楼福礼:"两位姐姐好。"她心里纳闷,算上她,屋内的四个女子,长相性格各不同。除了都生了一副好皮囊外,看出共同点。所以也看不出夏宣的喜好,只能说他是杂食,只要是漂亮的就喜欢。 这个人渣。 她心里骂完人渣。这边厢,燕蓉就提了此人,她道:"梦彤姐,今晚上安排谁给爷暖c黄焚香啊。" 梦彤笑眯眯的道:"你说呢?明知故问不是浪费口水么。" 秋霜温笑道:"是雨楼妹妹吧。" 雨楼故意一脸迷茫的样子:"暖c黄焚香……" 燕蓉往窗下的贵妃榻一躺,翘起二郎腿冷笑道:"以前怎么爬的,今晚上就怎么爬呗!啊,差点忘了,在咱们府里,爬c黄也要讲规矩。晚上呢,你先爬进被子给爷暖c黄,指fèng里夹一根无味的安神香。爷如果不想留下你过夜,等香焚完,被窝暖了,你就可以走了!" "……" 卓雨楼初入镇国公府,目前可以肯定——'上司'是个人渣,'同事'圈子勾心斗角。而她,在将要从事的暖c黄侍寝领域,专业技能差的一塌糊涂。 ☆、第十一章 梦彤握住雨楼的手,冷瞥着燕蓉,嘴上却笑道:"爷等雨楼妹妹好几天了,哪能让雨楼妹妹走。"另一个叫秋霜的也笑着点头:"是啊,爷刚才出去时还吩咐我们说,如果雨楼妹妹来了,要千万照顾好呢。" 燕蓉此时在贵妃榻上翻了个身,杵着下巴一脸嫌恶的看雨楼,重重的切了声。然后扑腾坐起来,一拂袖气哼哼的摔门走了。 梦彤无奈的道:"燕蓉妹妹是老爷赏给咱们爷的,脾气是大点了,但人不坏。"说完,又笑的十分灿烂。 雨楼记得上一次梦彤笑的很灿烂的告诉她说其余三个人都是好相处的姐妹,结果那个叫燕蓉一见面就对她冷嘲热讽,挑毛拣刺,和好相处离了十万八千里。现在又跟她说,燕蓉没有坏心眼,雨楼便微微蹙眉,缓缓的点了点头。 中午时,小厨房做了荤素搭配的四样菜送来,燕蓉没回来吃饭,但看梦彤和秋霜压根不打算管她,雨楼便也不闻不问,先把自己填饱。她看得出来,梦彤她们的吃穿用度比外面的小户人家小姐还好,还能管几个手下的小丫鬟,生活水平算是很高了。 但是这样的生活不可能永远继续下去,通房丫头做不成姨娘,岁数到了,主人可能打发出院子配小厮。成为姨娘是通房丫头的终极考核,不成功便成仁。可是要想成为夏宣这种身份的姨娘,出身低微的丫头唯有怀|孕一条路走。 矛盾又来了,夏宣只要脑子正常,在婚前搞出庶子的可能性很低。那么就得等夏宣成婚后,正牌夫人生了嫡子,其余的女人才有可能怀|孕生庶子。可惜就算熬到了夫人生子,还要期盼夫人是个能容人的,并且祈祷夫人在怀|孕的时候,不会用身边带来的陪嫁丫鬟给老爷做通房丫鬟替代这些旧人。 估计很多通房丫头都绊倒在一个个障碍上,到达胜利彼岸做成姨娘的屈指可数。而现在夏宣房里这几位,面对种种无形压力本来就够上火的了。结果又蹦出她这么个竞争对手,对她各种看不顺眼,也就不难理解了。 寝不语食不言。三人安静的用了饭后,梦彤告诉下午和晚上的安排。简单来说,下午会有药婆给她验身。之后沐浴换衣准备晚上去伺候夏宣。验身好理解,检查下她是否有病,避免传染给夏宣。她觉得讽刺,明明最脏的是夏宣,居然还去查验别人。验完后,梦彤吩咐人去烧水给雨楼洗澡用。 待洗好了,她擦头发的时候,就听有丫头来报说国公爷回来了。原本坐在c黄|上和她闲 聊的梦彤,立即跑到屏风后面急道:"我得去伺候了,雨楼妹妹,你自个把头发梳了衣裳换了罢。等时候到了,我派秋霜来接你。" "我知道了,姐姐,你快去忙罢。" 夏宣回来了。看现在的天色,他们一个时辰内就要见面。上次在南京分别时,她惹的夏宣不太痛快,希望他别记仇。这时干粗活的小丫鬟们进来倒洗澡水、收拾澡盆。其中一个见雨楼拿梳子拢头发,怯生生的问:"姐姐,用不用我帮您,我可会梳头了。" 没等雨楼反应过来,另外一个小丫鬟就掐了说话这位一把,跟雨楼搭腔这位脸上一臊,不再说话,拎着装洗澡水的木桶出去了。她们前脚走,雨楼后脚追到门跟前侧耳听,就听一个骂道:"也不照镜子瞅瞅你自己,就算巴结上雨楼姑娘,你还能挤到爷屋里做事?!"声音渐行渐远,听不大真切了。 过了一会,两人返回来,合力抬着那木桶走了,这个过程再没说一句话。雨楼却自始自终朝两人保持微笑,直到两人走了,她才揉了揉脸,自言自语的叹道:"竞争还真激烈……" 她还是卓家千金那会,做事只凭自己喜欢。父亲入狱后,她学会忍受和适应生活的变故。而遇到夏宣后,她做事开始有计划性,之前是为了不去教坊司,而现在,她则是要保住性命,在国公府站住脚,等一切稳定,慢慢寻找打听妹妹下落的机会。 在屋内踱来踱去,不时挑挑灯芯让蜡烛烧的更亮。过了半个时辰,秋霜进来对她笑道;"该走了。"见她脸色不大好,担心的道:"你不要紧吧。" 她赶紧摇头,随着秋霜出了门。耳房和正房连着,没走几步就到了。拐进里间,被褥都铺好了。秋霜长的温婉,说话也是慢声细语的,这会她慢悠悠的叮嘱雨楼:"记得,千万别睡着了。一来么,免得香烧了手。二来么,爷不大喜欢咱们先睡……" "国公爷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这可说不准,你千万别先睡着了。"秋霜看着雨楼脱衣裳,待雨楼脱掉外衣后,她示意她继续脱,于是她将中衣也除了。然后微微咧嘴看着秋霜,秋霜呵呵笑道:"还得继续。"见雨楼不动,忍不住又笑了:"都是女人你羞什么。" 雨楼只好将亵衣也除了,掀开被子滚了进去。秋霜取了根香点了,放进雨楼指fèng间:"外间有一张小榻,你伺候完爷,最好主动提出去那儿住,按规矩咱们没资格在爷c黄|上过夜的。他留你是一 回事,你赖着不走,不懂规矩却是另外一回事了,懂吗?" "……懂了。"事已至此,好比上了贼船,还能有什么办法,一条路走到黑吧。 秋霜抿嘴朝雨楼最后一笑,转身走了。 很快,被窝被她用体温捂热,她也明白为什么秋霜要反复提醒她不要睡着了。躺在暖和柔软的被窝里,睡意袭来,意志力越来越薄弱,思绪越飘越远,突然手指间的灼痛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忙换了个手拿香,伸舌去|舔被烫到的部分。 与其同时她听到外间有男人的说话声,正是夏宣,她这回彻底清醒了。听说话,应该是有人在伺候他洗脸,他最后一句说的是:"把水倒了,别再进来了。" 夏宣很快便走了进来,别来无恙,还是那副招人厌烦的模样。卓雨楼深吸一口气等他阴阳怪气的损自己。夏宣的确不负她期望,径直走到c黄前,在她脸蛋上摸了一把:"呦,还真乖,躺平了等爷来。" "……"雨楼从牙fèng里挤出一个是字,和他四目对望。夏宣被她看的心头热乎乎的,坏笑着将爪子伸进被子里,贴着她腰线往两腿|间滑,见卓雨楼的表情有愤恨的苗头,一挑眉:"怎么着,叫你给我暖暖手,不乐意?还反了你了!" 雨楼索性闭上眼睛:"不敢。" 夏宣的手在大|腿内侧画着圈,一点点往那处靠近:"……卓雨楼,咱们几天没见了?"雨楼道:"回您的话,有十二天没见了。"夏宣笑道:"这期间你在心里骂过我多少句?"雨楼睁眼看他,忙解释道:"您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谢您还来不及,怎么会在心中想您的不好呢。" 夏宣一哼:"你对救命恩人就是这态度?笑模样都没一个,摆一副吊丧脸给谁看呢?" 雨楼一咬牙,堆笑着坐起来,伸手给他解|衣裳:"这香焚完了,您要是留下奴婢过夜,奴婢哪有不乐的道理。若是您不留奴婢,奴婢表面上是笑的,心里也是哭的。" 这话说的讨巧,兼有撒娇的意味。而且她这么坐着,上身袒露在他眼前,看的夏宣血脉喷张。满意的笑了一声:"你不留下来还能去哪儿,天涯海角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将雨楼压倒。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夏宣没有冒然去闯她的甬道。而是先抱着她阵阵缠吻,待她喘息变得急促了,才伸手探向她下面。叫夏宣失望的是,她下面只有丝丝春水,远不足滋润用的 。夏宣这几日对她朝思暮想,如今美人在身下,一刻也不想等。道了声:"你忍忍疼罢。"便分开她的腿,跻身而入。他本做好了她干涩难入的准备,可随着推入,他懂了,她不是春水不足,而是门户太紧,把一池春水都锁在了里面。 果然里面温暖湿腻,一点不漏的包裹他,几乎叫他立即发出来。幸好身经百战才没在卓雨楼面前丢脸,他试着动了动,弄的雨楼隐隐娇|啼,他情动之下,脱口而出:"你真是个宝贝,不枉我费了一番周折。" 雨楼虽被他搓|弄的恍恍惚惚,但还是一怔,反问道:"怎么说费了一番周折?" 夏宣险些说漏了嘴,重重顶了雨楼一下,才道:"把你从南京弄来,给你置办c黄褥,明天还得叫人给你量身段做衣裳,你敢说这些不折腾?" "……"她仍旧觉得哪里怪怪的:"真是这个意思?" 夏宣连连点头:"当然是,你之前折腾我,今晚上我是不是得好好折腾折腾你,把本讨回来?" 果然卓雨楼一听他说话没正经,立即没了交谈的欲|望,闭口不再发问了。 ☆、第十二章 夏宣跟卓雨楼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背地里的确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把她弄到身边,主要是为了让她供自己享乐,只要她老老实实的服侍他,他没理由放着舒服的日子不过,偏找她麻烦,还叫自己搓火。 可现实总是叫他不痛快,睡的迷蒙间,就听卓雨楼在他怀里道:"……爷……我去外间睡……"夏宣一时没反应过来:"嗯?"雨楼道:"奴婢伺候完您,不是该下c黄睡在别处吗?" 夏宣想起在南京时,她也是这样子,好像不愿意在他身边待一样,天不亮就穿衣躲到别处坐着了。他窜起一股无名火,一掀被子:"那就滚吧。" 卓雨楼求之不得,光脚下c黄拾了衣裳挡在胸口,趿拉着鞋麻溜的去了外间坐下。把亵衣和中衣穿好,她铺开被子钻进去,侧身睡了。才躺下把被窝捂暖,就听夏宣在里面喊她:"卓雨楼——我要喝水——" "……"她只得起来,点了烛台借着光亮给他倒了杯茶水端过去,好在夏宣没嫌弃她动作慢。默不作声的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但茶水刚进口,他却一口吐在地上,瞪眼道:"这是凉的!" 给上司沏茶有讲究,烫了凉了没用好茶叶都是错。雨楼心里怪自己疏忽大意,应该事先回答他茶水是凉的,能省了一顿训斥。雨楼接过茶杯,道:"奴婢吩咐人去烧。"夏宣很没人性的同意了:"快去。" 雨楼披了外袄,开门顶风出去了。院内的小厨房有值夜的,这会还亮着灯,雨楼进去见一个烧火丫头守着灶台取暖做针线,道:"爷要喝茶水,快些烧一壶送过去。" 那丫头立即起身去拎壶:"这位姐姐,爷说没说让热夜宵?" 雨楼摇头,不过要是夏宣一会再嚷嚷饿了,还得叫她跑一趟:"那你把爷晚上常吃的糕点先准备出来吧,保不齐一会要用。"那丫头应了声是,把茶壶搁到灶台上,对雨楼笑道:"姐姐先回去吧,一会烧好了,我送过去。" 雨楼临推门前朝那丫头抱歉的笑道:"真麻烦你了。"小丫头一怔,随即不好意思起来:"姐姐说话太客气了。" 话说雨楼刚才跟夏宣一番闹腾出了一身热汗,在外面经冷风一吹,刚进屋就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水,到c黄前跟夏宣汇报道:"水已经烧上了,一会就好了。"心想不知夏宣想不想吃东西,如果有这念头,现在打探清楚了,等一会丫头来送热水告诉她,免得她再跑一趟。于是她问道:"您饿吗?要不要厨 房准备吃的?" 见她态度诚恳,夏宣不禁得意的一笑,心情好了大半,拽住她胳膊将人带到c黄上:"有你等着我吃,还能饿着?!"卓雨楼刚穿到身上的衣裳又被他扒了个干净,她微凉的肌肤正好能纾解他的燥热,便合身压上去,尽兴欢好。雨楼被他弄的有些受不了,隐隐听到送水的丫头在外面叩门。她使劲推夏宣:"开水来了……" 什么开水凉水的,他早就忘干净了,全当是卓雨楼说胡话。等他闹够了,搂着她不放,怕她再犯浑,直接点醒她:"以后我没叫你做的事,你不用装作懂规矩的样子提出来!" 难道是她刚才提出要单独去外面睡才惹了他不满,叫自己端茶送水的折磨自己。她低声应道:"奴婢明白了。"窝在夏宣怀里,待了一会,担心的往外面探了一眼,送水的丫头是不是还在外面站着呢?这大冷天的冻坏了人家:"爷,我去告诉那丫头一声,说水不喝了,叫她回去。" 夏宣伸手摁住她肩膀,心烦的抱怨道:"你进进出出的烦不烦!?老实给我躺下!"雨楼道:"奴婢就去看一眼,否则睡不着……"夏宣闭着眼睛没好气的道:"这天还冻不死人!"说罢,把卓雨楼往怀里一卷,威胁道:"再敢乱动,就给我到门口站着去!" 雨楼不敢再出声,可也睡不着,生生熬到夏宣睡熟了,她裹了层衣裳蹑手蹑脚的到外面开了门,果见那丫头还提着水壶站在外面。她心疼的朝她摆摆手,低声道:"不用了,你快回去吧。"那丫鬟冻的不停的打哆嗦,听了雨楼的话,赶紧小步跑了。 雨楼心里骂夏宣这厮折腾人不当回事。回到c黄上后,背对着他躺下了。睡到帐外见晨光时,夏宣闭着眼睛一只手在她身上乱摸,发现她穿着亵衣,含含糊糊的道:"哎,记得昨晚上叫我脱了的。" "……您要起了吗?"雨楼一夜煎熬终于见到曙光,正要坐起,却不幸被夏宣摁住欺身压上,三下五去二扯了衣裤,又要了她一回,才算完事。 她以为夏宣泻完火该起来做正经事了,可谁知夏宣一侧身又去睡了。 雨楼推他:"时辰不早了,您该起了。"夏宣眼也不睁的笑道:"早着呢,睡够了再起来。"雨楼听外头已有小厮的扫地声了,便道:"您睡,奴婢去给您准备……"不等说完,他从后面捂住她的嘴,c黄里一拖:"你废话可真不少!" 雨楼没办法只得陪他躺着,眼瞧外面越来越亮,太阳升了老高,夏宣还没醒的意思 ,她越发着急。她的身份本来就够叫人嚼舌头的了,刚入府就把夏宣缠到中午不起,她的狐狸精定位是跑不了了。 睡到差不多快吃中饭,夏宣才起来。雨楼如获赦免般的欣喜,自己先穿戴整齐后伺候夏宣穿衣裳。期间夏宣淫心不死,握着她的手拉拉扯扯,就要往c黄上倒。这一次卓雨楼意志坚决的不从,好不易才让他穿戴利索了。 雨楼放了在外面等着的伺候丫头们进来,顺便感受一下燕蓉她们几个给她的眼镖。于是夏宣洗脸的时候,她没敢靠前,让梦彤她们来做这个。她则回了住的耳房,做了简单的梳洗。 等回了正房时,夏宣端着一张阴沉的脸,咬着筷子尖冷笑道:"我还以为你逃跑了。"梦彤站在桌旁笑:"爷待妹妹这么好,她怎么会想走呢。" 雨楼心道坏了,梦彤把她想说的脱罪的话给说了,她还得另找一句话给自己解围。她走到他跟前,装作很害怕的嘟囔:"您昨晚上不是说奴婢逃不出您的手掌心么……奴婢刚才只是回屋去洗脸了……" 夏宣得意的自己掌控力,尤其是亲耳听卓雨楼自己说出,更觉得痛快。拍拍自己的腿,朝她笑道:"这里坐!"雨楼低着头,不去看其他人的表情,硬着头皮坐了上去。夏宣昨晚上玩的好,睡的也好,这会笑容灿烂的对雨楼道:"给我斟杯酒。" 卓雨楼目前只能无条件的服从夏宣,他说要斟酒就得斟酒,说让她喂几口她就得喂几口。 梦彤有一句话说的倒是对的,只要夏宣高兴,什么都不用愁。吃了饭,下午时,夏宣去了书房温书,雨楼则跟着梦彤去挑缎子、量尺寸,让人给她做衣裳。 弄完这些,去书房找夏宣复命。她一进书房,夏宣就朝她招手:"你来的正好,燕蓉说手酸了,你正好替她。"在桌旁磨墨的燕蓉,一听这话还想辩解:"奴婢……没……" 夏宣眼也不抬的道:"手酸了就回屋罢。"燕蓉没办法,弯腰告退,临走前瞪了雨楼一眼。 雨楼心道,这估计是撒娇失败了,她说手酸,寻思让夏宣心疼一下,结果夏宣把她打发走了。她接过燕蓉的没做完的活儿,继续研磨。 她对夏宣的了解仅限于他有个公爵位在身,其余的一概不了解。见他一脸痛苦的在温书,不像是由衷热爱,更像是迫不得已。她不禁推测,难道他要准备考试?这个时间段,只能是明年二月的会试。 会试?就他?! r> 这时夏宣感受到雨楼的视线,狐疑的抬头瞅她。她赶紧低头做自己的事,专心磨墨。夏宣见她黝黑的发髻上没有任何装饰,将书本合上,唤了外面的元茂进来:"你去许嬷嬷把我搁她那儿的东西搬来,就说我想看了。" 元茂表情怪异的瞅了卓雨楼一眼,领命走了。不过多一会,他抱着一个象牙云龙花鸟纹镜奁进来,摆在书桌上,再次怪异的瞅了雨楼一眼,退了下去。 夏宣朝卓雨楼撅了撅嘴:"脑袋上光秃秃的太难看了,挑几个你喜欢的拿走吧。"她将镜奁打开,见里面装着数十件珠宝首饰,做工精细,绝不是丫头配戴的:"这是……" 夏宣往椅背上一靠:"这些是我娘的,闲置快二十年了,搁着也是搁着,你正好缺首饰,挑几个好看的打扮打扮。" 她哪里敢动:"奴婢不能戴这些东西,实在不合礼数,若是传出去骂奴婢也就罢了,保不准他们还要说爷的不是呢。而且奴婢刚进府,就这般招摇,怎能不让人敌视呢。" 他肯定是想害死她,所以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让她吸引众人的仇恨。 夏宣一拍桌:"有我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第十三章 这不是撑腰不撑腰的问题,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别有用心的人指不定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她。卓雨楼为难的说道:"您能给奴婢撑腰,心疼奴婢,这些奴婢都知道,只是别人未必会当着奴婢的面挑刺,但是背地里……" 夏宣一咂嘴:"谁背地里嚼舌根子叫你听到,你就抽她嘴巴!" 他人生的前十年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宫里的规矩没学到,倒是养成骄纵嚣张的个性。后十年回到镇国公府又没归属感,只当这府里的人都是陌生人,跟亲爹老子还能说两句客气话,其余的人,遇到他脾气不顺,对方又惹了他的时候,该怎么骂就怎么骂,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后来过了乡试,加上袭了爵位,一路顺风顺水,压根就没想过在自己府邸还有什么可避讳的。 "……"瞧夏宣脸色越阴越黑,活似布了层暴风雨前天边的黑云卷,她左右为难,长远的管不了,先扑灭眼前的危险要紧。她便在妆奁里选了根白玉凤纹钗,俯身在妆奁镶嵌的铜镜上往发髻上比划。 夏宣这才有了点笑模样,从后面抱住她的腰,手伸进妆奁里摸出个金凤垂珠步摇,往她发髻上贴去:"这个好看。" "这得成婚了,把头发盘起来梳成媳妇样式,戴着才好。我现在这样的可戴不了。"她虽然不是处子,跟了男人,可说到底是个没身份的丫头,不能把头发都拢起来梳成高髻。 "那你就……"话到嘴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上赶着跟她提出把她接回府里做姨奶奶,结果被她一口回绝了。他心里不舒服,把首饰扔回镜奁里,坐回椅子上看着她冷笑:"你没福气呗,活该是个丫头的命。" 卓雨楼在努力修炼一门让夏宣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的技能。听了当做没听到,等戴好了,朝他笑道:"爷,您瞧这个好看吗?要是好看,我就选它了。"他对她冷嘲热讽的说话,她对他的态度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从第一次见面算起,她对他主动笑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故此时,卓雨楼不仅不生他的气,还对他展颜露笑,夏宣一个没绷住,也对她笑道:"好看,好看。"起身在妆奁里寻了一对成色极佳的满绿翡翠手镯套到她手腕上。卓雨楼本想只拿了发簪便算了,不想再收别的东西,推脱道:"还是别了,这磕了碰了的,放不开手脚。" 玉器最娇贵,戴着的人举手投足间务必轻拿慢放,时间久了,自然养成一片千金风范。她现在每日给夏宣端茶倒水, 研磨铺纸的,虽然不是重活,但戴着翡翠镯子活动总是不大方便的。 夏宣凶她:"敢摘下来,手腕子给你掰折了。"那翠□滴的满绿手镯戴在她如雪的皓腕上,似两处娇艳翠水,越发显得皮肤处更白,翡翠处更绿,正是相得益彰,衬托的人美,玉也美。他看的心动,敛了怒气,托起她的手腕,眼睛看的玉,那手却去摸她的手背。 谁得了个玩物不得打扮漂亮点,况且他这番举动还不知得给自己招什么麻烦呢,所以卓雨楼是没领夏宣半点情谊的,但客套的答谢话必须得说:"谢爷赏奴婢这两样东西,奴婢一定小心保管着。" 夏宣有点不死心:"你再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了?"雨楼摇头道:"剩下的都不是奴婢能戴的了。"夏宣便道:"也行,等明后天给你支点银子,叫外院的买办给你另置办点首饰。"拉过雨楼的手, 把她弄到自己怀里坐下,夏宣轻咬着她的唇,笑道:"咱们雨楼长这么漂亮,就该好好打扮着。" 雨楼反感他,不想和他亲热,侧脸看那妆奁,其实是避他的亲吻:"那这妆奁就让元茂搬回去罢,我去叫他。"说完,打他怀里坐起来,笑道:"不知他走远没,我去喊一嗓子,回来再给您研磨。"也不管夏宣乐不乐意,干净利索的走了。 等元茂把妆奁抱走了,又过了好一会,夏宣忽然开口:"我怎么瞧你不太高兴呢,是不是瞧不上这些东西?"卓家虽是商人,但鼎盛时候,说不定比京城里一些徒有其表的侯府伯府还殷实,卓雨楼是卓家的大小姐,肯定见过不少好东西,所以才这般宠rǔ不惊。 果然又来挑刺了。雨楼不慌不忙的道:"怎么会呢,以前奴婢只戴过飘绿的翡翠镯子,这次您给的是对满绿的,哪是奴婢以前戴过的小玩意能比得上的。奴婢只是觉得这镯子是老夫人,奴婢这样的身份糟蹋了这好东西。" 夏宣闻言,把她往自己身边拽:"我娘的这些东西本就是留给儿媳妇的,说白是给我女人的,现在你在我身边,当然戴得。"雨楼无语凝咽的看着夏宣,心道你媳妇和你女人可差远了,现在好了,至少可以肯定一点,等你娶了妻,国公夫人第一个得把我卓雨楼掐死。 卓雨楼道:"您什么时候完婚?"夏宣脸一黑:"你问这个做什么?"她一本正经的答道:"算算奴婢还能活多久。"夏宣一怔,须臾扑哧一笑,按住她后脑就来吻她:"不错,还敢跟我说笑了。" 她面无表情,心道您看 我像说笑吗?! 这时她听到有人往书房门口来了,双手推他:"我去看谁来了。"夏宣按住她,朝外喊道:"谁在外面?"就听梦彤在外面道:"爷,约好给雨楼妹妹把脉的常大夫来了。" 夏宣知道这是正经事,才松手放了雨楼去。 她得号号脉,看看是什么体质,容不容易怀孕,根据体质是否寒凉来配些避孕的汤药喝。不仅是夏宣,卓雨楼更觉得这是件大事,她可不想出现纰漏,怀了孩子,因不能生下来,喝落子汤堕胎,叫自己受流产的苦。 梦彤早就发现雨楼头上戴了个白玉凤纹钗,一直没发问,等到见常大夫把脉时,她挽袖露腕子,那翡翠镯子没地藏,叫梦彤看了个真切,因成色极好,连那大夫都赞叹道:"姑娘这镯子真了不得。" 梦彤笑道:"瞧您这话说的,这是我们爷赏的,当然了不得了。" 雨楼觉得自己被身后站着的婆子和丫鬟们的视线扎成了刺猬。她还能说什么,只能什么都不说,绷着嘴角僵硬的笑着。 梦彤的态度算好的了,之后的几天,因为夏宣招雨楼在屋里伺候着,早睡晚起不说,还赏她吃穿用戴的。惹了燕蓉的不快,酸溜溜的话说了不少,雨楼初来乍到不想和她发生口角。可她还当雨楼怕了她,说话越发难听,比夏宣有过之而无不必。 这天,府里有夏宣的朋友来,他去会客,让雨楼得了空闲和其他几个人聊天。雨楼对府邸的事不了解,竖着耳朵细听她们扯张家长李家短的话。燕蓉见雨楼不说话也不笑,便哼道:"有的人啊,明明心里欢喜,脸上却装出一副不乐意的德性。你得意的笑两声,我们还能当你是个实在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矫情劲儿。" 雨楼瞭了她一眼,悠悠的叹了一声,愁云不展的愈发矫情给她看。这时秋霜见气氛不好,拉着雨楼往外走:"湖里的鱼过几天就该捞了,我想再去看看。好妹妹,你陪我去。"等出了门,秋霜安慰道:"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你没来之前,她伺候爷的次数也不比我们多,不知哪来的张狂劲儿!你就当她嫉妒你得了失心疯罢。" 雨楼应了声,往后院的假山小池处走,穿过九曲桥的时候,秋霜笑道:"跟你们那儿的园林一比,这府里的假山死水就不够看了吧。"雨楼笑道:"怎么会呢,各有各的美。"秋霜道:"我虽然没去过南京,但听爷回来说,你们家可比这里漂亮多了。哎,国公爷说,他就是在那里遇到你 的。" 雨楼心脏一抽,不想提跟夏宣有关的话题,指着桥下佯装欣喜的道:"呀,我看到了一条锦鲤,冒个头又下去了。"过了会,秋霜拽了拽她衣袖,低声道:"是七少爷和生他的王姨娘。咱们别理他们,等人近了,问个安就行了。" 雨楼用余光瞥左前方,见一个穿金戴银,长相妖冶的女子和一个虎背熊腰,面庞黝黑溜圆的男人往这边走,他们身后还跟了两个丫鬟,两个上了岁数的婆子。 "这七少爷是国公爷的庶出哥哥吗?"她问的十分认真。她还真不知道夏宣排老几。貌似他母亲年岁很大的时候才有的他,弄不好是家中最小的,才养成那样的性子。 秋霜扑哧一笑:"什么啊,咱们爷排行第五,这七少爷比宣爷还小五岁呢。"雨楼惊道:"瞅着可不像啊。"秋霜憋不住笑:"以后你就知道了,除了国公爷和六少爷,但凡你看到穿着绫罗绸缎的,长的像这七少爷一般的,就是少爷们,可好认了。" "国公爷长的像老夫人?" 秋霜双手合十,闭眼打趣道:"阿弥陀佛,真乃你我姐妹的福分。" ☆、第十四章 "……"雨楼正要开口,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女音尖声道:"秋霜姑娘遇到什么事了,搁这儿发愿求菩萨呢。" 雨楼和秋霜忙转正身朝来人福礼:"请七少爷,姨奶奶安。" 王姨娘一见卓雨楼的容貌就知她是谁了,嘴上忙笑道:"姑娘们别这么客气,都在府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讲究这么多虚礼。"她眼尖,瞄着雨楼发髻上的玉钗,不禁起了疑心。她虽然只是夏庆庚的小妾,却是现在的续弦王氏的庶出妹妹,身份比其他妾室尊贵一些,也有那么点见识,上档次的好东西,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秋霜目送王姨娘和七少爷离去:"七少爷、姨奶奶慢走。"趁这个机会,雨楼挑眼瞅了眼擦身而过的七少爷,心道长的可真敦实,赛过张飞李逵。 王姨娘带着儿子往自己院子继续走,走了段路,一回神见自己儿子回头不停看那喂鱼的两个姑娘,气道:"没出息的,没见过好看的女人吗?!你这德性被你五哥瞧见了,还不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踩响听!" 夏宥恋恋不舍的转正头,十分惋惜的道:"秋霜身边那姑娘也是五哥房里的?"王姨娘道:"废话!你瞧她那穿戴打扮,说是厨房的烧火丫头,你信吗?!"夏宥叹道:"也是,这穿金戴银的比您打扮的还好。" 王姨娘眯起眼睛,冷哼道:"夫人从管事的婆子手中抄出来过一份前头国公夫人的首饰明细,我这就去跟夫人说说,看里面有没有一个白玉凤纹钗。要是宣爷真不知轻重把他老娘的首饰给个官奴戴了。非得让你老子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夏宥小声嘟囔:"就会撺掇使坏,人家亲娘的东西随便给谁,与你们何干?!"王姨娘蛾眉倒竖,瞧四下无人就要上手拧儿子的耳朵教训:"你胳膊肘往外拐啊!你五哥还没给你好处呢,你就帮他说话,要是给你个把铜钱串子花,你是不是得跪下给人舔鞋面子?!"可惜她个子太矮,伸手也没够到夏宥耳朵,反倒让夏宥一拨弄险些倒在一旁去。 夏宥瓮声瓮气的哼道:"整天挨你们的骂,就是没铜钱串子花,没准也去舔了!"说完,抬手扫了扫耳朵,吭哧吭哧的走了。 — 因为今天见到了府里的七少爷夏宥和王姨娘。雨楼和秋霜喂鱼的时候,便略微打听了下府里还有哪几个少爷小姐。秋霜告诉她,老爷子女虽多,但几个大的该嫁的,该娶的娶,前头几个少爷都自立门户在地方上单过了 。现在府里只有四少爷夏宸、五少爷夏宣、六少爷夏寰,七少爷夏宥。四少爷今年刚成婚,在五军营任职,平日待在军营里,不常回家。所以能碰到的少爷们,其实并不多。 她们俩在外面散了心,在回来的路上遇到院里的小丫鬟说国公爷送走了客人,这会在大书房看书,让雨楼过去伺候。秋霜听夏宣又单叫了雨楼过去,心里不是滋味,但脸上笑道:"妹妹懂读书写字,看来以后书房的活儿都得麻烦你了。" 夏宣叫她去又不是和她读书写字的。雨楼苦笑道:"妹妹我先去了,姐姐你先回罢。"她则跟着那个小丫鬟去了夏宣书房。她敲门进去,看夏宣愁眉苦脸的抱着肩膀盯着面前的书本看,他看到她来了,立即笑起来:"过来,过来。" 最近几天,卓雨楼没和他摆脸色看,说话也都轻声慢语的。所以他难免有点得意忘形,把雨楼招呼过去后,往怀里一搂就探手去揉她胸口,咬着她耳垂戏谑道:"知道客人走了,怎么不来找我。昨晚上往我怀里钻,找我疼的劲头哪去了?" 雨楼本来心平气和的进来,可他一句话就气的她心中郁结。但也知道和他纠缠起来没有结果,只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爱说什么说什么,爱怎么歪曲事实就歪曲去罢。夏宣见她不说话,嘴角绷的紧紧的,明白她不喜欢听。但她气的双颊微红,低垂眼眸,容颜不禁有摄人心魄的美,更添几分可爱,看的夏宣心头一暖,丢了魂儿似的就去吻她。 雨楼起初只当他亲热亲热就完了,不想夏宣来了瘾头,把她往桌上一推,抬起她两条腿把她掀在桌上,就去扯她汗巾子。雨楼这回慌了,这离黑天还早着呢,又在书房里,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她挣扎道:"你快放开我!就不能等晚上?!" 夏宣呵呵笑道:"真不知羞,晚上那份都惦记上了?"又捏着她的两颊,让她闭嘴:"那边烧着水,一会水好了,我就去洗澡。你乖乖的,让我早尽兴了,早完事。否则咱们洗澡的时候继续折腾!" 雨楼不想受二遍罪,只当自己死了由他胡闹。刚进去时,她里面不够润滑,弄的她有点疼,不禁咝咝抽冷气。可一发声,才发现在书房里,她发出的动静比想象中的大的多,连呼吸都清晰可闻。她怕外面走动的下人们听到,等被他进出的湿润了,感受到的不光是痛感了,她更不敢出声了,手摸到一本不知是什么书,纤指死死揪着书页,揉着捏着,就像夏宣对她那般。 夏宣抢过那本书甩到一边, 自己俯身靠过去,让忍耐的卓雨楼抓着他的后背发泄。他喜欢她这样无助的紧紧抱住他,身下一下重过一下,直把卓雨楼撞的身子如水波似的荡着,声音忍也忍不住,哼哼呀呀的泻了出来。夏宣得意的吻住她的小嘴,把这些呻|吟一口吞了,真如把雨楼吃了一般。 雨楼被他弄的半死不活,下地系汗巾子时,双腿苏麻,险些站不稳。夏宣说话不作数,搓弄完她这次,带她洗澡时也没放过她,两人坐在浴盆里,他又动手动脚的往她下面摸,终于惹了卓雨楼极度的反感,翻了个白眼瞪他:"你做什么?" 夏宣恬不知耻的道:"给你洗洗里面。"雨楼又瞪着他冷笑道:"爷真会疼人呀,这样的事也肯为奴婢做。" 夏宣吃了她两个白眼,心里不痛快,抬手砸了下水面,溅起一朵水花迸到雨楼脸上:"卓雨楼,凭你也敢跟我摆谱?给你好吃好喝超穿戴的,没叫你劈柴挑水,做一件重活,只叫伺候我几回,你还不乐意了。你去打听打听有哪个官奴做成你这副官太太的架势了?真该把你丢到教坊司去,让爷们把你骨头都干断了,你就舒坦了。" 雨楼睫毛上挂着水珠,流到眼里十分难受,她反手去擦。夏宣还当她是哭了,道:"没那厚脸皮接骂,就别做那些惹人生气找骂的事!"雨楼嘴里也是水,一边揉眼睛一边吐:"我干什么找骂的事儿了?"夏宣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面前,恨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不知道吗?这身皮ròu哪里不是我的,别说碰两下,就是剐了剁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她认命般的道:"……奴婢知道,反正奴婢是好不了了……你的玩物罢了,打骂由你。" 夏宣更气了:"卓雨楼,你红口白牙真敢扯谎,我夏宣何时何地打过你一下?知道你出身算好的,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不一样,什么都给你用好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真有能耐,一头磕死算你贞烈!在南京半夜投怀送抱,也不知是哪家不知臊的。"说完见卓雨楼双眼澄澈真如水洗过似的透亮,被他骂了一顿,仍旧镇定自若,没有任何表情,气的推了她一把,叫了其他丫鬟进来擦身穿衣,撇下她先走了。 雨楼自己坐到水都凉了,才擦身穿衣回书房去找夏宣。她装作不嗔不怒主要是为了气夏宣,实则窝了一肚子火。进了书房,见他在灯下读书,屋内站了两个小丫头伺候,并无其他大丫头。夏宣抬眼瞥她,冷笑道:"想通了,回来找主子求饶了?"说完,一挥手让那两个小丫头出去了 。 雨楼走上前,故意忸忸怩怩的道:"爷……刚才都是奴婢的错……"夏宣一手撑着腮帮道:"你哪错了?"她蹭到他面前,低声道:"奴婢也不知错哪儿了……"夏宣正要撂脸子让她滚,就听她嚅嚅软软的说道:"奴婢只是下面疼,一时怕您碰了更疼,晚上没法陪您。您以后能轻点么?"扯他袖子撒娇,行么行么的问。 夏宣起先还端着架子不应她的话,但吃不住卓雨楼缠他,没一会就丢盔卸甲,打横抱起雨楼,也不回主房,干脆在书房的榻上和她滚做一团,闹到两人都累了,把人一抱就睡在了这里。 他不是喜欢和她玩乐么,那就玩罢,他想金榜题名,她非叫他荒废学业,名落孙山不可。 早上时,雨楼觉得有点凉,往夏宣怀里缩了缩。这时就听外面有小厮打门:"少爷——老爷有急事叫您过去一趟,说有和老夫人首饰相关的话问您。" 作者有话要说:新月狗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1-13 21:18:40 狐狸诶呦喂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1-12 17:39:13 mm_zmq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1-11 16:46:47 谢谢三位 ☆、第十五章 雨楼脸色一白,就要摘镯子:"快还回去罢。"就知道这玩意带不得。这不,都惊动老国公了。夏宣摁下她脱簪摘镯的手:"芝麻大点事,慌什么慌!" 夏宣一年拢共见不了他爹几次,这个月父子两人居然见了两面,实属罕见,而且还涉及同一个女人,更是罕有。这一次,他爹的丹炉烧的顶旺,不知是哪个道士带来的道童在看炉子,见夏宣来了,取了蒲团给他坐。 夏宣明知故问:"爹,您找儿子来,有事吩咐?"夏庆庚用一只眼睛看他:"我刚才不是让人告诉是什么事吗?这么快就忘了,还是根本没往心里记?" 夏宣一拍脑门:"记得了,爹是要问我娘亲首饰的事。怎么,咱们府里揭不开锅了,要典当我娘的首饰过活?" 夏庆庚骂道:"放你的罗圈拐子屁!你屋里养的猫猫狗狗,你穿金戴银也就罢了,当你喜欢,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结果你小子脑子进浆糊,把你母亲的首饰给那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用,你当其他人是死的吗?你就不怕别人议论?" "我不怕别人议论。"夏宣笑道:"我看是爹怕有人在您c黄头枕边议论。昨天卓雨楼和秋霜在植红池喂鱼遇见了王姨娘,转天消息就到您耳朵里了。也真够她们忙的了,这一夜没闲着罢。"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你老子你也敢揶揄!"夏庆庚吼道:"告诉你,痛快把那贱人身上的物件摘了,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否则别快我发起怒来,一脚碾死你屋里的害人精。" 夏宣根本不当回事:"爹,我就不明白了,那些首饰放着也是放着,给她戴戴,怎么就有人那么不舒服。我不给卓雨楼,也轮不到她们沾手。这首饰,她戴了也有几天了,我现在让她摘了,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她?" 夏庆庚挽起袖子就要揍他:"你个小混账!我看是温柔乡给你泡烂了,你也趁早别考了,就你这德性,考也过不了开年的会试。"武将靠蒙荫做官,鲜有和文官子弟挤科举的,一来不需要挤,二来也挤不过。夏宣算是镇国公府几代来的另类,不到十八岁就过了乡试,放到文官里也够炫耀一番的了,可谓给世袭武将列侯门大大的长了脸。所以夏庆庚对儿子既骄傲又恼火,既觉得他光宗耀祖又觉得他是个败家玩意。咽了口吐沫,继续训他儿子:"我问你,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了?我今天让你把首饰收回去,你办是不办?" "……这样吧,爹,有人看我不顺眼, 编排我。我留在家里,您也不好做,今个她哭一顿,明个她哭一顿的,打扰您修道飞升。这样吧,我带着卓雨楼到近郊的庄子上住段日子,等会试之后,我再回来。" 知错不改,变本加厉,夏庆庚霍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外面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把那个贱人骨头打断了扔出去!" 夏宣皮笑ròu不笑的看他爹,把责任全揽了:"打她干什么?要打我也得打我,主意是我拿的,东西是我硬塞的。实话跟您说,她根本不想碰母亲的东西,是我觉得她戴着合适,硬要她挑选的。她只挑了件簪子,腕子上那对翡翠镯子还是我另选给她的。" 夏庆庚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孽障!你是几辈子的光棍鳏夫托送的,没见过女人是不是?!我还当是她缠着你,勾引你,结果是你迷恋人家,不要脸的献殷勤!可气死我了!别说你母亲的首饰了,你就是拿八抬大轿抬那奴才,我也不管了!赶紧从哪来滚哪儿去!" 夏庆庚拿儿子没辙,并非是溺爱无度,舍不得给夏宣吃苦头,而是夏宣吃软不吃硬,口头上教训,他自己想通了,还有改的可能。抡起棍子打,不管怎么打,依旧我行我素。刚回府时,一次他爹下的手狠了,险些打死,还惊动了太后,结果夏宣鬼门捡条命回来,该什么样还什么样。都说横的怕不要命的,夏庆庚戎马一生,手刃敌军无数,但总不能真的手刃亲子,况且他儿子某些方面不着调,但有些方面却又挺着调的,所以一般的事,夏庆庚管不了也懒得管了,只有遇到涉及大是大非的时候,才出口管他儿子,当然效果通常是很差的。 一听他爹说让他滚,夏宣立即起来懒洋洋的作揖告辞。并祈祷他爹这次说的是真的,再不管他的事。 夏庆庚被儿子气的撑着腰喘粗气,见夏宣往外走,忽然心道这小忘八羔子实在气人,这要是管不了,今后说不定得闹出多少丑事来,便呵道:"站住,你给我回来!"夏宣无奈,垂头丧气的回来听他父亲继续唠叨。 夏庆庚强忍怒气道:"你真要喜欢那个南京来的,我就带去给你母亲看看,得了她的认可,升那丫头做个姨娘,单独安排个院子住,你爱怎么宠怎么宠,总比这样强。"夏宣直摇头:"这样挺好,她近身伺候着我,每日都能见,要是成了姨娘,我还得单独去她的院子找她。" "我破例允许你未有妻先有妾,你别不知好歹,给脸不要。" 夏宣轻笑道:"实话 跟你说了吧,我怕她跑了。她要为妾,就得为她去了官奴的奴籍,虽然不是难事,但难保她知道自己是自由身后不动逃跑的心思。" 夏庆庚道:"她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既然疼爱她,她又怎么会动逃跑的心思?" 当初在南京的夏宣表兄杜琼来信,只说国公爷准备收纳一个官奴,为此动了不少心思。虽然隐约知道卓雨楼从平民沦为官奴其中有蹊跷,但没有真凭实据,不敢把猜测告诉老国公爷,所以夏庆庚并不知其中的细节。 但夏宣做贼心虚,深知卓雨楼并不想委身给他,眼下只是迫不得已,若给她重获自由的机会,说不定真的就跑了:"这个…… 见儿子支支吾吾的,夏庆庚多少想明白了,肯定是儿子用了什么胁迫的手段,霸占了这姓卓的女子,指着夏宣的鼻子道:"你啊你,牛不喝水强按头,你就作践人罢!" 夏宣道:"她其实不愿意跟着我,是我使了点手段,硬把她拢在身边的!要不是我看的紧,没准早跑了!她没向我要过一件东西,都是我为讨她欢心,主动给她的。" 夏庆庚气炸了,举手就打,可惜被夏宣躲开,没有打到,便骂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知羞耻不知害臊的东西!不想看见你,赶紧给我滚!" 于是夏宣很干脆的起身走了,半点没迟疑。他大摇大摆的回了自己的书房。刚一进门,卓雨楼就迎上来:"您回来了……"瞧他表情如常,脸上没青没肿,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老爷说什么了,为难您了吗?"夏宣往榻上一坐:"我爹问我几句话,我都如实回了,没事了。" 雨楼早准备了洗脸水,这会端到他面前:"爷,您洗洗吧。"夏宣撩了汪水在右掌心,用左手两指沾了沾,忽然弹向雨楼的面庞,笑道:"早跟你说过,有我在你怕什么,你瞧你,不过是我爹找我问几句话,你就吓的面无血色,活像个吊死鬼。" 她怎么能不怕,老国公生气了,叫人把她找过去随便一顿板子,就叫她见阎罗王了。雨楼先放下脸盆,引袖擦脸,不无担忧的道:"我总觉得不踏实,院里的买办置办了新的簪子珠花,我还是把老夫人的首饰放回去罢。" 夏宣挨了一顿骂,卓雨楼非但不感激他为她出头,还畏畏缩缩的要退还首饰,这不是拆他的台么。夏宣扬手打翻水盆,凶道:"你是不是天生的奴才秧子?给你好东西不要,非往破烂上盯!" 雨楼 心中窝火,但为了活命,只得佯装委屈的说道:"……因为维护奴婢,让主人您受老爷的盘问,让您陷进了麻烦里。从来只有做下人的替主人平息麻烦,哪有做下人的替主人招惹麻烦的。时间久了,您肯定觉得奴婢是个惹祸精,嫌弃奴婢,再不亲近奴婢了。东西是好是赖,奴婢哪里在乎,只求您好好的。" 这几句咋看是辩解,其实是吹捧主人,猛表忠心的话,字字击中夏宣的心坎上,搂住她的腰,把她带到自己怀里嘬嘴,笑道:"我嫌弃谁也不能嫌弃你。"雨楼挤个笑容给他看,两人说了几句亲昵的话,她出门重新打了水进来伺候他洗脸。早上这番风波算是过去了,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夏宣成功击退老爹的盘问,但卓雨楼明白,其实暗流汹涌,因为烧手的首饰还在,除了老国公外,想找麻烦的人还多着呢。 几天后赶上夏宣的外祖父过寿,夏宣跑去贺寿,雨楼不用侍寝,回耳房睡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发现昨晚上摘下来的白玉钗不见了。 ☆、第十六章 雨楼自从得了夏宣给的东西,几乎夜夜和他在一起,昨天是第一次回丫鬟们住的耳房睡,结果就出事了。她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害怕这玉钗丢了,不管放在妆台上,特意放在枕边照看着,谁知照丢不误。 她发现丢了玉钗,慌慌张张的满c黄拍打寻找,可半点影子都没见着。在屋里丢了东西,肯定要怀疑是谁做了贼给顺了,但这屋内一共就四个人,没凭没据的她不敢随便怀疑任何人,毕竟以后还得混呢。 雨楼微微皱眉,心道这件事不能告诉她们。不管是谁拿的,跟她们说玉钗丢了,反倒和几个人都生罅隙,以前住寝室,其中一个人丢了东西,大吵大闹,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最后贼没抓到,关系都僵了。况且叫她们知道,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借机生事,借着帮她找玉钗的理由,互相编排挤兑,最后都归咎到她头上。最不济,早一步跑到夏宣面前添油加醋先告一状,就够她喝一壶的。 这事只能让夏宣来裁决。雨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穿衣下地,开始梳洗打扮。燕蓉眼尖,发现雨楼戴的是枚素银簪子,不是往日的夏宣赏的那个白玉钗,便冷笑道:"爷不在,也不经心打扮了?" 雨楼顺着她的话,笑答:"女为悦己者容,悦己者不在,不灰头土脸,大体过的去就行了。"心里则想,她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真的不知情? 燕蓉挑不出雨楼这话有什么错,轻飘飘的哼了声,作罢了。 夏宣不在,她们得了空闲。梦彤是管事的大丫鬟,这会出去忙了。秋霜和燕蓉闲着玩双陆棋,雨楼则取了前日天让买办给她带的女红针线用具,戴了顶针做活。 夏宣怕她吃穿不好,每个月还发她三银子做月钱,让她买各种零碎物件。这笔钱算是很多了,当初她身边的赫珍每个月也才领一两银子的月钱。每个月的月钱,她能节省下大半,再做几件女红刺绣留着,等到在府里混熟了,托人换了银子,打听妹妹的下落用。等找到了妹妹的下落,这些攒下的银两都周济她。 可她担心着白玉钗的事,有些心不在焉,一会觉得花样没选好,一会觉得配色不大对,别别扭扭,十分不顺手。她在脑海里,反复推演夏宣知道这个消息会如何罚她,她该如何给自己脱罪,结果想的脑仁疼。 等到晚上夏宣回府,她反倒有种解脱的感觉,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很快有丫头来传话,让她先去屋里头暖c黄。雨楼照例沐浴洗净, 先躺着等夏宣来,每次她都怕被子里太暖和,让她先睡过去。今日则因为太紧张,心里七上八下的发慌,翻来覆去的躺也不是,坐也不是,活像被丢到了蚂蚁窝里,遭百虫啃噬般的难熬。 正愁着,就听梦彤和夏宣在说话,内容大概是交代这两天院里的事项,谁谁送了什么过来,哪个院子过来借了什么东西。夏宣一律嗯嗯嗯的应着,没说几句就打发了梦彤走。接着他人便走了进来,直扑卓雨楼。 夏宣在他外祖父的寿宴上其实只待了一天,因碰到了普安侯府的三少爷任灏,他说自己最近新盖了个园子又得了副好马鞍,邀了夏宣过去玩。一般情况他至少要和狐朋狗友们玩乐个三五日,但他最近刚得了卓雨楼,对她的迷恋正热络着,分开两日便十分惦念,辞了朋友,急匆匆的回到了府中。 雨楼装作无事的爬起来给他脱衣裳,口中寒暄的问着您累了吧之类的话。夏宣抬着她的下巴,笑嘻嘻的道:"我就是再累,也得留着力气给你。"说完,把她一压,一手把人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去揉捏她下面,口中则继续说着没正经的话。 今天,她为了讨他欢心,没半点抗拒,偶尔还会主动,平日里能讨他八分喜爱,今晚上能讨个十二分。待夏宣心满意足的搂着她躺了说话,她终于搬出酝酿已久的姿态,搂着他的腰,装出十分柔弱的模样,道:"爷,过了今晚,您还能让奴婢伺候您吗?" 夏宣一皱眉:"为什么说这样没头脑的话?" 雨楼一咬牙,道:"奴婢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怕说出来您生气,厌恶奴婢,不许奴婢再亲近您了。"坦白从宽,得看时机。在夏宣气头上坦白,估计没活路,但此时他刚靠她取乐完,又没别人先告状,她摆出良好的认罪态度,获得宽宥的可能性越大。 "到底什么事,直说。" "奴婢,奴婢把您给的白玉钗弄丢了,前天晚上睡时还在的,早上起来就不见了,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奴婢发誓。" "丢了丢了罢,反正你也不喜欢。多大个事,我还以为你把家庙烧了。" "……"卓雨楼已对下一步夏宣暴跳如雷打骂她做好了说辞,结果他一句话就原谅她了。她有点不敢相信:"您不罚奴婢吗?" 夏宣坏笑道:"罚你?当然得罚你!"坐起来,便去分她的腿。她哪里湿腻不堪,进的很是顺畅,附在她耳边道:"丢就丢了,我明天再给你置办新 的,别不高兴了。" 她才不是因为这个理由哭丧脸,不过既然夏宣不在乎,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雨楼难得对夏宣发自肺腑的话:"爷,您真好!"居然没把她拖出去打几十板子,而是轻飘飘就原谅她了。夏宣咬了她耳垂一下,笑道:"卓雨楼,你才知道我对你好啊。" — 只要主人不追究,再大的事情也能压下来。雨楼又没声张自己丢了玉钗,旁人只当她是收好了不戴了。原本在雨楼预做好大闹一番的糟心事,竟一点涟漪都泛起,便过去了。这件事,除去那个偷玉钗的贼,有错的便是卓雨楼本人,是她没看好老夫人的首饰。夏宣把夫人的东西赏她,她不知珍惜还给弄丢了。夏宣打她一顿并不过分,结果对方选择了原谅她。 她庆幸的同时,不免觉得前几日自己想破坏夏宣考取功名,有些过分。所以往后的几天,只要夏宣不主动找她,她都不去勾引他,占用他时间。 这天晚上,夏宣天人交战了一番,决定好好读书,对卓雨楼道:"你去端藕粉桂花糕来,然后先去睡,不用在这等我了,我今天要看的晚一会。" 雨楼领命,推门出去在小厨房一问,说糕点没了,好像大厨房有存的。考虑到夏宣的脾气,她让厨房的两个小丫头准备了灯笼,陪自己去取一趟。这会万籁俱静,大门角门都关了,各院安歇,除了园子上值夜的地方亮着灯,其余的地方多是黑漆漆的。雨楼觉得渗人,和小丫头加快了步子,连跑带颠的到了大厨房。 大厨房有两个值夜的嬷嬷,听说是国公爷那院的人来取东西,自然是笑呵呵的取了糕点,尽快给热上了。这时陪雨楼来的两个小丫鬟说尿急,其中的一个嬷嬷便陪着她出去解手。 屋内就剩雨楼和另一个瘦长脸的嬷嬷在,她正觉得这个人长的有点熟悉,这个嬷嬷忽然就迎了上来,紧紧握住雨楼的手,紧张的说:"小姐您真的来了啊!这可怎么好!您的玉钗我们看到了,可我们哪能要您的玉钗呢?!我们家的,只是国公府的一个厨子罢了,哪有本事救您出去呢,这钗还给您!忙恕我们帮不上了。"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细长的小红包就往雨楼手里塞。 雨楼一头雾水:"你,你是谁啊?在说什么?"此人的确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你今晚上都来见我了,怎么还说这样的话。你以前虽是我们的小姐,咱们主仆一场不假,可现 在谁顾得上谁啊,你这样莽莽撞撞的,弄不好还得给我们找麻烦!" 雨楼急了:"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认识你了!" 这嬷嬷一怔:"我是张宝福家的,我家那口子在你们卓家做过两年厨子,我是你母亲那院专做糕点的,你和二小姐都吃过我做的点心。难道不是你前几日托人送我这根玉钗,让我想办法把你救出镇国公府的吗?哎呀,你装什么傻啊。" 雨楼打开那红布包,果见是丢了的白玉钗,惊觉大事不好,正要告诉张宝福家的赶紧闭嘴,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咯咯偷笑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幸灾乐祸的拍手道:"我听着了,五爷房里的官奴姐姐想和张宝福家的合谋外逃呢!" 张宝福家的赶紧去追:"猴崽子,你给我站住!" 那小厮一边跑一边回头笑道:"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消息,我得告诉五爷讨赏钱去!" 雨楼站在原地,捏着白玉钗,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 原来要害她的计谋,不是偷玉钗,让夏宣怪她那么简单,而是要给她安个外逃的罪名。 ☆、第十七章 张宝福家去追那个嚷着要告状的小厮,她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腿脚本就不灵便,这会跑的急了,在门坎处绊了一下,哎呦一声扑到在地。顾不得疼,急急的爬起来又要去追撵。这时一双手按在她肩膀,她回头看去,正是原本效力过的卓家大小姐。 "你按我的做什么,还不去追那个猴崽子?"张宝福家的指着小厮奔去的小径朝雨楼道。谁知卓雨楼拉住她道:"你是受了谁的指使,偷我的玉钗,还往身上泼脏水?" 张宝福家的气急败坏的辩解:"怎么是我的错了,你托人找上我,要我搭救你,说你没有真金白银,只有这玉钗值些钱,要我们拿了做报酬。" 雨楼指着她的鼻子气道:"我托谁了,你把那个人指名道姓的给我叫出来!我这玉钗前几天丢了,怎么凭空跑到你手上来了?" 张宝福家的梗着脖子道:"你写了封信裹着这玉钗塞在我家那口子的褡裢里,我哪知道你是托的是谁,这下子好了。你不知轻重做下这种事,连累了我们。我们是做得什么孽啊,不在卓家做事了,还要受你的拖累——" 雨楼揪着张宝福家的衣领,盘问道:"那我写的那封信呢?" 张宝福家哭号道:"我们又不傻,我家那口子粗认得几个字,看完后就给烧了。知道这事办不得,我揣着这玉钗寻机会还给姑娘你,没想到今晚上真的碰到了姑娘,你却不认账了,既然不敢干了,不认账了,何苦来拖累我们啊。" 此时就见梦彤带了四五个壮实的婆子提灯往这边来了。她一见卓雨楼就拽过她的衣袖,和她走在前面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爷等你拿点心回来,结果你没回来,倒是桂儿来拍咱们院门说有事相告。也不知跟爷说了什么,气的爷在书房又是摔书又是骂的,叫我带人来唤你回去。"又回头看了眼张富宝家的:"还有她,她又是做什么的?怎么爷要见她?" 雨楼这会谁都不信,保不齐眼前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个算计她的。她冷声道:"姐姐别问那么多了,尽管带我们去复命罢。"梦彤虚笑道:"不说便罢了,只提醒你一句,我可好久没看到咱们爷发这么大的火了,你有什么错,赶紧认了,别嘴硬给自己找罪受。"说完,使唤那几个粗壮婆子,让她们架住张富宝家的,回去见夏宣。 事情来的太快,卓雨楼根本没时间做其他的准备,她现在只能祈祷夏宣不至于一见面就把她一顿好打,而是给她时间让她解释。她除了一张嘴 ,没别的东西能维护自己了。 从见到夏宣开始,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稍微说错一句话,便万劫不复。 梦彤走在前面,开了书房的门,让雨楼和张宝福家的先进去,自己则跟在两人后面,朝夏宣回禀道:"爷,雨楼姑娘和张宝福家的带来了。" 夏宣一摆手:"没你的事了,去吧。"梦彤低低的回了声是,见夏宣脸色阴沉恐怖,赶紧关了门,退了出去,避开这是非之地。 张宝福家的一进门就瘫软成了一滩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连磕头:"奴才今天见卓姑娘是为了还她玉钗,奴才就是长了十个胆子,也不敢从这府里往外拐带人啊。" 夏宣冷声道:"叫你说话了吗?!"话毕,侍候在他身边的元茂立即上去给了张宝福家的两个耳光,打的张富宝家的捂着脸,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了。 雨楼知道下一步就该轮到自己了,吓的手里沁的都是汗。这时就听夏宣冷笑道:"卓雨楼,你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你好吃好喝养着你,你还背着我搞这一套!你说玉钗丢了,我还信了你,结果你把它当赎身钱用了!" 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攥着手里的帕子,道:"您真的冤枉奴婢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刚才凑巧藕粉桂花糕没了,我才去的大厨房。今晚上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府里有张宝福家的这么一号人。"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砚台就砸到她身边,溅了她半边身子的墨汁。 夏宣指着她道:"你闭嘴,先不用你说话混淆视听!"然后对张宝福家的道:"你把她如何你联系共谋外逃的事,一个字不许落的说给我听!明早我还要找你男人核对,你敢说半句假的,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张宝福家的便战战兢兢的重复了一遍和雨楼说过的话,仍是说没见到雨楼本人,只是看到一封信包了玉钗。今夜巧卓遇雨楼,不敢替她帮这样的忙,趁四下无人想推辞了这件事。 雨楼听她说完,哀哀的替自己申辩:"我哪有机会接近张富宝的褡裢,往里塞信啊。我除了今日,何时何地去过大厨房?我自从进府,几乎日日夜夜在您跟前伺候着,就是您不在那两日,我也都是耳房做针线,秋霜姐姐她们都可以为我作证。今晚上,她猛地的窜出来找我,说一堆我不明白的话,我也吓坏了!不信你问她!" 夏宣站起身,到她身边,从地上拎起她,狠道:"你既然是 冤枉,谁又能冤枉你?!如果不是你自己说想要外逃,这府的人都知道我疼你宠你,谁能用这个原因编陷阱害你?嗯?!" 这也是雨楼纳闷的。她虽然不愿意在夏宣身边生活,但她的不满情绪从没跟任何人透露过。她仰头盯着夏宣的眼睛,含泪道:"不光人是府里的其他人知道您疼奴婢,奴婢自己何尝不知道,奴婢身为官奴有现在这样的生活,日日感念您的恩德,唯有给您做牛做马偿还,又怎么会想逃呢?难道您相信奴婢会逃?您听到有人状告奴婢想要外逃,不觉得可笑吗?为什么会相信?" 他冷笑一声,捏住她的两颊,阴森森的道:"少装这一套,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宁为穷□子,不做富人妾。当初你跟我说的话,我可都记着呢。你现在连妾都不是,仅是个丫头,你自然心有不甘!想外逃很正常!别看你最近恭敬的很,但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着呢!" 听他说出这番话,卓雨楼竟如醍醐灌顶一般。跟他扯什么证据不证据,可能性不可能性的,都是浪费口舌。真正的结症在这。他还忌讳着她曾经拒绝当他姨娘那码事,觉得她其实不愿意伺候着他。大多数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想那部分,不把他这个心结打开,就是把磨盘大的证据放他眼前,他也不信。况且她没有磨盘那么大的证据洗清自己。 必须让夏宣相信她以前虽然不甘不愿,但现在是心甘情愿伺候他的。 卓雨楼一阖眼,晶莹的泪水滑落腮边,她侧头轻拭了一下,哽咽道:"奴婢以前的确说过那样的话,但那会奴婢的父亲虽在狱中,奴婢却还是自由身,看物待人自然不一样。可现在,父亲充军了,大哥下落不明,我成了官奴,一无所有。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主人看到顺眼了,我还是个人,主人看不顺眼,我连猫狗都不如。自从进了府,我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就怕做错了事,每日战战兢兢的,就怕哪日犯了浑,丢了小命。" 他以前不管怎么讽刺她揶揄她,她最多是面无表情,不睬他。像这样哭着说委屈还是第一遭,夏宣有点慌:"你明白你的身份就好。" 雨楼继续拭泪道:"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其实真要成为官奴,一辈子不见天日的活着,不如一下子死了干净。幸好奴婢的主人是您,在南京时奴婢对您,说句不恭敬的话,真的有偏见。跟您的时候,心中也不是那么顺心顺意的。但自从进了府,您对奴婢千百般的好,才发现以前对您的想法都是错的。斗胆说一句,在南京那 晚的确是我曲意逢迎,但现在奴婢待您是真情真意,您感觉不到吗?" 恰好前几日,卓雨楼想让他荒废学业,千娇百媚的缠他。夏宣蹙眉一想,她最近的确没有躲他,而是愿意和他亲近,对她的话信了八分。 雨楼见他已经不复刚才的疾言厉色,便扑到他怀里,哭道:"有人看咱们好了,我跟您过了几天好日子,就气不过了。挖空心思来害我,来气您。我脑子笨,想不通其中的原由。但您得知道,奴婢一直念着您的好,从来没跟人说过您的半句坏话,不想伺候您,想离开您的话,更是没说过半句。" 夏宣听她一番表白,心中的不快疏解了大多半,气头过去了,仔细一想的确有可疑之处。他扳住雨楼的肩膀,轻声道:"别哭了,有话好说。"雨楼故意抽抽噎噎的委屈道:"奴婢真的没说过想离开您的话。" 夏宣疼爱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逗她道:"行了,你没说过,是我说的,行了罢。"说完,猛地想起了什么,怔了怔。 可不就是他说的,就在前几天,跟他爹。 ☆、第十八章 夏宣嘶的抽了口冷气,扶着额头良久无语。冲卓雨楼发了顿脾气,闹了半天,原来这茬是从自己这里泄露出去的。确定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卓雨楼和父亲,如果不是卓雨楼真的动了心思要逃,只能是父亲那边出了问题。 他爹,他了解。是个棉花耳朵。王氏姐妹稍微一套一劝,他就会把知道的东西全盘托出。 卓雨楼还在夏宣怀里嘤嘤的啜泣装可怜,这时就听他恨恨的骂了句:"那两个贱人!今天非得跟她们新帐旧账一起算不可!"说罢,推开她,气哄哄就往外走。雨楼呆怔须臾,赶紧拽住他:"爷,怎么了?"情绪变化的也太快了,怎么刚才他怒气消散了,转眼又暴跳如雷了。 夏宣瞠目切齿的道:"我刚才想起来了,那天我和我爹说过,你不愿意侍候我想外逃的话。肯定是叫姓王的知道了,想出这个法子恶心我!有好日子不想过,那就别过了!" 卓雨楼惊愕,敢情是他自己往外胡说惹的祸。她拽住他不放,劝他道:"事情还没弄明白,您还是别急着去了,找到证据再去不迟。" 他愤怒的一扬手:"要什么证据?!就是她们干的好事。" 卓雨楼拦到他面前:"您现在去了,没准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这件事假如真的是老爷想赶奴婢,那还好说。如果老爷不知情,你现在过去,老爷肯定觉得您是冲着他去的,他老人家肯定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就是冲他去的,谁叫他管不好自己的嘴巴!"夏宣道:"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能告诉他!" 雨楼便顺着他的话道:"对啊,您以后遇到事情,不跟他老人家说便是了。今晚上的事,不管是谁做的圈套,为的就是让您动气动怒。没准她们有两手准备,您赶走了我,她们乐,您识破了奸计,去找老爷理论,她们浑水摸鱼,装可怜骗同情,让你们父子起罅隙,更遂她们心愿了。"对镇国公府的恩恩怨怨,雨楼听别人说话,渐渐摸清了。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就是继母看前妻的儿子不顺眼,在父子间各种挑拨,制造矛盾。 夏宣气不过:"那就吃了哑巴亏了?让她们得意猖狂?!"冷静一想,把卓雨楼想外逃的事嚷嚷出去,他脸上也不好看。 "咱们没中计,又借着这茬把以前的心结说开了,算是因祸得福。她们的目的没达到,哪能得意猖狂。"说完,抱住夏宣的胳膊,朝椅子那边拽,顺便给呆在一旁的元茂使眼色,元茂如梦 初醒,赶紧倒了茶奉上,见夏宣摇头,抖抖索索的放下茶盏,又立到一旁去了。 雨楼一边给夏宣顺心口一边柔声道:"她们没准料定了您去会找她们算账,咱们偏不去,说不定还能乱了她们的章法呢。"夏宣哼道:"长舌妇挑唆事罢了,有什么章法?!不和她们一般见识,还一次次的过来惹我。" 雨楼不敢逆他的话说,附和道:"可不是,还不如癞蛤蟆,癞蛤蟆不咬人,却烦人。她们是既咬人又烦人。跟这种人动气不值得,老爷岁数大了,难免经不住有人伏低做小的哄,爷您知道老爷耳根软,以后有事不跟他说就是了。再者……就是咱们这院得看牢,不能让她们的手伸进来……"最后一句,是她别有用心加上去的,玉钗在睡觉的时候丢的,没内鬼才奇怪。 夏宣微微眯起眼睛,冷笑着吩咐元茂:"去把小厨房那两个丫头叫来。" 雨楼也早就怀疑这两个同时尿急的小丫头了。等她们进来,她看了眼夏宣,道:"就是她们两个。"夏宣往椅背上一靠,轻轻抬起手:"你们两个互相抽嘴巴,什么时候交代明白了,什么时候停。" 两个小丫头怔了怔,其中一个胆子大,跪地哭道:"爷——奴婢们犯了什么错儿,叫奴婢们交代什么啊?"这时元茂上前,举起另一个人的手便甩她一个耳光:"叫你们打就打!哪来的废话!" 她不得已回抽了一下,谁知对方挨了一巴掌,心中不忿,狠狠的反击:"您这蹄子犯了错,还连累我!"她则回:"指不定是你偷吃东西被发现了,还怪我?!"说罢,较之前一下更狠的抽回去。 这是个恶性循环,你怪我,我怨你,你打我毒,我抽你更狠。不一会,两人脸蛋肿了起来,鼻孔嘴角都见了血。卓雨楼看不过去了,但见夏宣杵着下巴闭眼听这巴掌声,神色安静,又不敢多言,又忍了一会,开口对两个小丫头道:"想起什么就快说罢,否则真正的苦头在口面等你们呢。" 终于,一开始向夏宣讨问要交代什么的那个丫头哭着开口了:"……我嫂子跟我说,最近让我想办法晚上把雨楼姑娘往大厨房那边带,带到了就找机会躲开。"她刚说完,元茂在一旁补充:"她嫂子在府里洗衣房做工,帮家仆们浆洗衣裳。" 夏宣怒极反笑:"原来真有人设计捣鬼!" 卓雨楼赶紧抓住这个机会,继续表现自己的可怜,捏着帕子吸了吸鼻水:"奴婢差点白担了这冤屈。"事 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息事宁人。说完这句,她马上在夏宣耳边道:"这事可不好办了,她嫂子是个浆洗衣裳的,肯定还有人指使。可是追查下去,未必能查到谁是主谋。就算查到了,也证明不了什么。"顶多证明有人让小丫头藏了糕点不给夏宣吃。 他气的浑身乱抖,卓雨楼说的对,他的确可以冲到父亲那边像每次那样吵一番,但结果必然和每次一样,无果而终。卓雨楼见他不吭声,想是听进去自己的话了,她再接再厉:"依奴婢看,咱们这次先不不理她们,从长计议,不必次次和她们计较。"关键闹起来,她卓雨楼又突出了,她现在想低调。 夏宣沉思片刻,对元茂道:"这两个打一顿撵出去!再告诉许嬷嬷,明早把燕蓉带出府配人!"雨楼惊诧的看向他。夏宣黑着脸道:"你的玉钗是在屋内丢的,肯定是你们四个人中谁偷去的。燕蓉以前是我爹身边的,除了她还能是谁?" 之后夏宣又让人叫了梦彤进来,把吓的昏昏噩噩的张宝福家的弄了出去,不管做何处置,反正雨楼明白是再见不到她了。告状的桂儿是个十处打锣九处有他的货,夏宣倒是没怀疑他是受谁指使,反倒赏了银子鼓励他这种乐于告密的行为。 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过去了。但卓雨楼更加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主人的主观情绪至关重要,他说你错就是错,觉得你可疑你就是贼。比如燕蓉,连审都没审,大概夏宣玩腻了她,又早忌讳她的来历,便给打发了。 早晚有一日,这样的命运也会落到她头上,有的时候不需要做错任何事,光主人腻了你,看你不顺眼这一条罪就够了。反正早晚要腻,她倒希望夏宣早点移情别恋。 今年雪大,才入冬不久,就下了几场铺天盖地的大雪。这一日又逢风雪盈门,夏宣的书房生了火盆,他看了会书觉得疲乏,就让卓雨楼依靠着矮榻,他则头枕着她的大腿,拿了本书躺在榻上看,另有秋霜给他捶腿。 过了一会,他乏了,将书本盖在脸上,手搭在胸口没了动静。雨楼揣测他是睡着了,秋霜停了手,去拿了个薄毯给他盖上,然后去书桌前整理笔墨。雨楼则轻轻的拿起他扣在脸上的书,搁到了一边。她的腿被他枕的酸麻,可不敢动,只能干熬。如此过了许久,夏宣终于翻了个身,她以为他要起了,不想他只是换了个姿势,改成侧卧躺了,还搂上她的腰,让她更不能动弹。 这时她觉得衣裳下悉悉索索的,原来是夏宣手伸进她 衣裳里在摸她。雨楼如释重负:"您醒了?"夏宣并不应声,而是抱住她,脸埋在她腰间拱蹭,并有越来越往上去的趋势。雨楼瞧着在书桌旁的秋霜,便推夏宣:"您想喝水吗?要不要秋霜给您倒一杯?" 还有别人在这屋,你顾及着点。 夏宣这时抬起头,不是让秋霜出去,而是直接去吻卓雨楼的唇。她没躲开,被他逮个正着,顺势就压在了身下,原本抚在她身上的手向上一推,直接掀起了她的小袄,让她上身□裸的暴露在他眼前。 他含住她的红缨,吮着、舔着,全不顾其他。 秋霜平静的往这边扫了眼,放下手头的活儿,拨了拨炭火,就要向外走。这时夏宣吩咐她:"去端盆净水来备用。"她道了声是,不慌不忙的出去了。 卓雨楼想秋霜是在夏宣身边待的时间长,对夏宣的放浪行径,早就习以为常了。可她不行,白日宣淫就罢了,还让她熟悉的人端清水进来。如果她不加抵抗,一会秋霜进来,不出意外,正好撞见他俩…… 不行,绝对不行! ☆、第十九章 男女主人行房事时,通房丫头偶尔需要在一旁伺候着,是个考验脸皮厚度的岗位。但她卓雨楼的境界还差得远,远不能接受去围观其他人或者让其他人围观。 她道:"奴婢渴,想先去喝口水。" 夏宣正兴起,哪里许她离开,吃着她的小嘴道:"喝不死你,忍一忍。"雨楼想了想,虚与委蛇的道:"……嗓子干涩,一会叫起来不好听,坏了您的兴致不是。"夏宣软硬不吃,和她调笑道:"有意思,那我得仔细听听沙哑着是怎么个动静。"掀开她的裙子,扯掉她的汗巾子,去脱她的裤子。 雨楼平时随他怎样都行,可总有底线触不得。摆出强硬的架势,两条腿乱蹬:"现在不行,等没人了再说。"她这一挣扎,让夏宣觉得有趣,和她拉扯间笑道:"这屋里哪有别人,难不成你见鬼了?"膝盖抵开她的双腿,让她做好迎接他的姿势。 雨楼挣扎不能,正在心急的时候,听到外面秋霜道:"爷,水准备好了。"她立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使劲推开夏宣的肩膀:"先别这样,等她走了再说。"他恍然大悟,原来她扭扭捏捏的是因为这个,笑的挑了她下巴,笑道:"原来是怕人看,你怕什么,哪长的丑不许人看?"探到她下面,手指在她柔软附近逡巡:"这儿?没啊,我倒觉得比你上面那张脸还好看!" 卓雨楼虽已破了自己的下限,但离夏宣的的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听他这么说,羞愤之余,力气大的惊人,竟猛地的双手一推他肩膀,腰部一翻,直接将他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然后她赶紧拽紧裤子,就要下地跑开。 到嘴的美味,哪放跑了。他追上一步,伸手一勾,揽住她的腰便把人带了回来,甩到榻上,再度合上压上去。这次压的力气大,卓雨楼动也不能动。和坏分子作斗争的结果,往往是得到加倍的反扑。 这时秋霜在外面又请求:"爷,奴婢把水准备好了。" 夏宣经过刚才一闹,加之情动兴奋,气喘吁吁的褪去她裙下的裤子,玉麈在她甬道边缘磨蹭,挑着眉毛道:"雨楼,你说是让秋霜'进来',还是让我'进去',还是两者都要?" 雨楼气的浑身乱抖,这时正好摸到方才他看的那本书,便不管不顾的朝他脸上甩去。夏宣正低着头准备作恶,根本没注意,这一下可谓是结结实实的迎头痛击,书脊打在他眼眶上,砸的他眼前一黑。卓雨楼趁此时拼死蹬踹他,得了空隙,爬起来提起裤子就要跑。但夏宣一手 捂脸,一手拉住她的胳膊,不许她跑。雨楼也干脆,直接握住他的手腕,对准他的手背就咬。 比起手背的疼,眼眶的疼痛显然不算什么了。夏宣双手并用,提着她的肩膀,把卓雨楼重新摁倒在榻上:"不听话是不是?"雨楼咬牙切齿的道:"你欺负我,我依你了。你这是逼我去死,让我怎么依你?" 夏宣拗不过她,不得已妥协,没好气的朝外面的秋霜喊道:"不用了,你走罢。"听到秋霜应声离去的声音。 她松了口气,他这边却怨气横生,撑开她的腿,整根没入后,退出来再深深攻入:"怎么,你觉得这样见不得人,对吗?我劝你趁早习惯了,等我娶妻,还要你在一旁端水侍候呐。" 卓雨楼横竖不待见夏宣,这会疲于应付,像一团面任他怎么揉搓,不吭气不回应。腿软绵绵的搭在他肩膀上,吊着吊着就滑了下来。他便把她双腿合拢,扣住她的脚腕,举过肩头。推送了几下,觉得使不上力气,暂时抽离她,将人翻了身,搂住她的腰让她双膝跪在榻上,他猛地的进去,从后面揉弄她的软雪。 "你有什么高贵,别人瞧不得看不得的?你又不是正经夫人,连个姨娘都不是。通房丫头,猫狗似的东西,你也配有脸?" 这个姿势更能感受他的力量和撞击,过了一会,她双手便酸了,拽过洋毯揉成一图,趴在上面撑着,可和他赌气,咬着唇内的ròu,尝到了血腥味,仍不松齿。她的确承认她没身份了,也是猫狗般的玩物了,但不意味着她就得百依百顺,有些事就是忍不了。 夏宣扯住她后衣领一拽,露出她右边的凝脂香肩,凝脂肌肤上有一片花瓣似的嫣红胎记,轻吻上去:"卓雨楼,你这辈子什么事都和我夏宣做过了,你现在离冰清玉洁十万八千里远,你知不知道?" 她脸埋在洋毯里,许久憋出两个字:"……知道。"他听得出她虽忍着,可声音带媚,想是有感觉却故意强忍着的缘故。他拽开她按着的洋毯,掰过雨楼的脸吮她的唇,她拧着身子,呜呜的推他,可下面异样的苏麻感越来越浓,脑子化了似的,手也软了,口中依依呀呀的呻|吟着。那股异样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浑身战栗,良久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不停的低吟粗|喘。而夏宣在身后,威风凛凛的进出她,喘息的更是厉害,终于随着一股灼热发泄她体内,停了动作。 她蜷着身子,手软绵绵的去坠到后背去的衣领。这时夏宣搂着她躺下,给她平整衣衫 ,见她春潮过后,面容更是娇艳,难捺欢喜,供着她的耳根下颚又密密匝匝的吻了一通。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略微有那么点愧疚,轻咬着她的耳垂道:"……有些事,你不愿意,我以后知道了,不逼你了。" 卓雨楼满腹怨气的横他一眼,没搭腔。夏宣全没自知之明的问道:"不说话,生气了?"卓雨楼实在忍不住了,冷笑道:"奴婢哪敢生您的气,只是怨自己罢了,没长那城墙拐角似的脸皮。"她还有后半句'要和您一样就好办了',但气归气,理智还在,终究没敢说出口,过了片刻,还是气,于是接着说:"不对,奴婢猫狗似的东西,哪配有脸?" 夏宣也觉得自己有点闹过了,毕竟卓雨楼的出身的确和其他人不一样,一年前她还是正经的千金小姐。他强搂过她,笑嘻嘻的道:"来,我赏你脸。"说完,就去和卓雨楼贴脸,临了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咧嘴笑道:"这不就有了么。" 卓雨楼本来恨的牙根痒痒,但他这会犯起二来又让她哭笑不得,不禁抬手捶了他一拳:"你怎么这样?!" 他当是她和自己打情骂俏,挨了一拳,笑的更欢。于是卓雨楼假戏真做,一边娇嗔着你真坏这样的话,一边狠狠打他泄愤。夏宣虽然吃痛,但看她模样娇媚,分明是在和他玩闹,只好忍着疼,由她打了。 — 转眼到了腊八,一早起来,阴的灰蒙蒙的天飘起了鹅毛大雪。不及中午,地上已积了一层的厚雪。咋一看去,银茫茫的一片,煞是好看。家里的大小主人这会都聚在上房老爷和夫人那一起吃腊八粥。 这时候下人最闲,梦彤说梅园那边这会肯定好看,大家不如出去赏景,顺便折几支梅花回来装点屋子。秋霜畏寒,便留下看屋子。梦彤和雨楼刚出院子,梦彤忽然弯腰团了个雪球,朝雨楼打去。雨楼闪身躲过,笑着也团了一个,扔回去。不想梦彤拿伞一挡,好似一道盾牌,把雪球给摒掉了。 "你真狡猾!"雨楼指着梦彤笑道:"早就准备好了。"梦彤晃了晃伞,吐舌道:"谁叫你懒,不拿着把伞出来。"雨楼哼了声,重新团了雪球,作势要打。梦彤赶紧撑伞来挡,结果雨楼玩的是个吊球,高高抛起,跃过竹伞,直接落到了对方头上。 梦彤头顶被砸了个正着,赶紧抖了抖脑袋,伞也不要了,弯腰团了个雪球就去追雨楼:"你给我站住,看我怎么收拾你。"雨楼扣上斗篷的帽子,咯咯笑着跑在前面,不时回头逗梦彤 :"你打的也忒不准了。" 两人你追我逐的,直到了靠近梅园的时候,怕别人撞见她们没规矩才不闹了,互相挽着进了梅园。 雨楼怕人看到她们没规矩,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注视着了。 夏宥躲在梅园外面的槐树后面。被风吹下的枝头积雪飘飘絮絮的落在他的肩头,他看的专注,这时忽然一只手搭在他肩头,吓的他惊慌之余,揪住身后的来人,举拳便要打,但定睛一瞧来人,登时松了拳头,垂头丧气的叫了声:"六哥……" 夏寰是现在的夫人王氏所出,模样酷肖他的母亲,生的眉清目秀,此时立在雪地中,更显得他白皙俊俏。他参透了七弟夏宥心事一般的笑道:"咱们七爷躲着是瞧谁呢?梦彤是家生子,你早认得,肯定不是她,那就是在看……卓雨楼?" ☆、第二十章 夏宥脸上挂不住:"六哥,你想错了,别误会我!"说完转身就要走。夏寰笑嘻嘻的拦住他:"咱们两个谁跟谁,你不用避着我。"夏宥仍旧不承认:"我想进园子赏梅,可五哥屋里头的人先进去了,我不赏了,这就走。" 夏寰便扯着他的胳膊要往园子里走:"啊,原来是这样。你怕避讳啊,放心,我陪你进去!咱们是主子,还有怕下人的道理!" 夏宥甩开他哥的手,搂住槐树不动:"我不进去。" 他活脱脱如黑熊抱树的样子逗的夏寰忍俊不禁,走到他身边,低声鼓惑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这么光瞅着,何年何月能吃到嘴里?" 夏宥忙替自己辩白:"我没想那么龌龊的事。" 夏寰哼笑道:"是啊,你从来不想,你屋里的丫头还都是清清白白的。"一句话噎的夏宥没了话,他便又道:"母亲说这个卓雨楼并非是心甘情愿跟着五哥的。五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少不了给她苦头吃,倘若你对她好点,只要她愿意,寻个机会给你,也不是不可能。" 夏宥又羞又窘,想反驳夏寰的话,可他笨嘴拙舌的,只是跺了脚,恨道:"我都说了我是路过而已,你怎么偏把人往最坏的地方想?!你再捉弄我,我要生气了!"然后黑脸瞅了眼夏寰,又往梅园里翘脚望了望,这时忽然看到卓雨楼的身影从里面出来,慌忙双手cha袖,低着头快步走了。 夏寰看了眼弟弟的背影,不由得鄙夷的笑了下,见这会见卓雨楼从园子里出来,手执着梅枝。他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和她迎头碰上。雨楼想起秋霜告诉过她的话,想来这个锦衣公子,长相不似七少爷那般傻大黑粗的,那么肯定是继室王夫人生的六少爷夏寰了,便俯身施礼道:"请六少爷安。" 不等夏寰说话,梦彤从里面笑着追出来:"你跑的倒挺快!"猛地见到夏宣,忙敛了笑容,福礼道:"六少爷。" 夏寰向两人笑道:"你们还有闲心在这儿闹,这会席散了,你们主子差不多也该回去了。"说完,又瞧了眼卓雨楼,便往梅园里散步去了。 等他过去了,梦彤挽着卓雨楼的快步走着:"咱们得快点走,六少爷都走到梅园来了,可见家宴散了有一会了。"意味着夏宣可能已回到住处了。 果然刚一进屋,就见秋霜在伺候夏宣换外裳,她一边给主人整理衣裳一边道:"雨楼,你去把 爷的秋香蓝汗巾子拿来,就在衣架上。"谁知夏宣没好气的道:"不用拿了,让她野去罢!梦彤,你去拿。" 这话说太没道理,梦彤和她一块出去的,只责怪她,反倒赦免了梦彤。雨楼无奈,心知辩解也是徒劳,干脆抿唇一言不发。逃过一劫的梦彤赶紧取了汗巾子给夏宣戴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替他抻衣角。 这时元茂从外面弯腰进来,回禀道:"派去的人说没找到雨楼姑……"一抬头发现卓雨楼就站在眼前,赶紧闭了嘴巴不敢吱声了。 夏宣气的骂道:"你们是不是废物,让你们去找人找哪儿去了?她自己都回来了,你们还在外面瞎晃悠呢是不是?!"训的元茂大气不敢出,等他火撒完了,吩咐道:"备马,我一会进宫。" 元茂忙夹着尾巴去了。 雨楼猜夏宣这厮是喝腊八粥的时候跟他爹起了口角,惹了一肚子气找她撒。别说她才是个丫鬟,就是夏宣的正经夫人,他想找茬发火也无计可施,这种人谁碰到谁倒霉。 夏宣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知道她没把自己的情绪放在眼里,不禁指着她气道:"我现在急着走,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真真是无妄之灾,说破天去,她不过是犯了在他想找她的时候没在屋一个错罢了。可纵然一肚子气,给人为奴为婢的,打落牙齿尚且和血吞,这点小憋屈只能统统咽掉。她垂着眸子,低声道:"是,奴婢随您处置。" 瞧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夏宣这才好受了些,罩了大氅,匆匆的出了门。秋霜和梦彤恭送了夏宣出去,都来劝雨楼。其中梦彤略带愧疚的道:"都是我害的你,我要不带你出去,你也不能招骂。" 雨楼深吸一口气,无奈的道:"不怪姐姐您,我就是不出去,他看我不顺眼,也得找别的茬骂我。" 秋霜蹙眉道:"这话你可说的不对,爷刚回来的时候挺高兴的,结果找一圈见不到着你,这才动了气的。"她拿过雨楼手里的梅枝,慢悠悠的劝着:"趁他进宫这会,你赶快想几句软话,啊?别惹他生气。" 她淡笑道:"我哪敢惹国公爷生气呢,就怕我磕头请罪,他也不饶我。" 秋霜摆弄了下梅枝,听到雨楼这话,笑道:"怎么可能?你服软求饶,他什么时候没饶过?都说老爷是棉花耳朵,依我看,都差不多。"梦彤在一旁朝她挤眉:"胡说什么,小心叫人听去扯烂你的嘴。" 秋霜无所谓的笑道:"怕什么,咱们都是自己人。" 雨楼有幸成为了'自己人',某种程度上算是融进了集体中,她道:"两位姐姐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我在爷身边服侍才几个月,好多地方不懂,真要靠你们提点才行。" 秋霜抿嘴笑道:"哪有什么提点不提点的,天下主子都这样,他没打骂你时,你要喊疼,等他真打骂了,你反倒要闭嘴忍着了。现在没打呢,正是喊疼的时候。" 雨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之后三人又说了会闲话后,各自忙去了。这一次雨楼不敢再离开屋子到外面去,拿了针线到正房的厅里做活,等夏宣回来。 快到傍晚时,夏宣一身寒气从外面回来,雨楼和屋内候着的小丫鬟赶紧迎上去,给他扫身上的雪粒子。她像什么都发生一样的说道:"外面天冷吧,您快烤烤火罢,奴婢再给您拿手炉去。" "不用了,我不冷。"夏宣和家人吃完腊八粥回来,没见到卓雨楼,派人去寻,又迟迟不见回音,心里发堵着急。虽然上次她跟他表明了愿意待在他身边,但他心里还是不踏实,隐隐有种预感,她在他身边待不久。进宫之前,他扬言回来收拾她,其实就是嘴上说说,心里明白完全是自己无理取闹。 给他换了衣裳,又给他斟茶奉上后,雨楼等待他下一步的差遣。夏宣嘬了一小口茶,挑眼瞭她:"坐一会,陪我去书房。" 雨楼低头称是。秋霜说的那番话,她听进去了。但转念一想,既然天下主人和奴仆都按照这个套路做事,招数难免老了些。说到底,夏宣还是对她不放心,口说无凭,得有点实际行动,让他真的相信她不愿意离开才行。 这会夏宣也难受,因他出门前说的那句气话,现在两人间气氛尴尬,虽然没吵,但总是别别扭扭的。两人到了书房后,像平素一样,他读书,她在一旁侍候着。只是平时卓雨楼有的时候想讨好主人,为自己赢得有利的生存条件,还会说几句暖人心的话给他听。今天却是从头沉默到尾。 夏宣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今天白天,我找你那会,你去哪里了?" 你眼瞎吗,没看到我拿梅枝回来的?雨楼低声道:"回您的话,是去梅园了。" 夏宣冷声道:"那地方偏僻,你以后少去。" "是。" 静默须臾,他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道:"你知道就好 ,以后没我允许,不许乱跑。" 雨楼乖乖的道:"是,奴婢明白。"谁叫她就这身份呢,她虽然向往自由,但更珍惜生命。 夏宣还是觉得哪里别别扭扭的,可瞧卓雨楼低眉顺眼的,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他心烦意乱的,读书也读不进去,看了一会便伏案沉思。难道她真的是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了?所以宠rǔ不惊?对她不好吧,也没见她如何生气。对她好吧,给她穿金戴银,也没见她怎么高兴。 正想着,听到书房外有丫鬟来报说晚饭准备好了。夏宣没胃口,仍旧趴着不动。 这时耳边听卓雨楼轻唤他:"……爷……到饭时了。" 夏宣觉得她在他耳边说话时,轻轻柔柔的特别舒服,想再听两句,便继续假寐着。 雨楼料定他醒着,心里一横,把自己盘算好的计划付诸行动。她俯身,似有似无的用手指摸了摸他的鬓发,动作极是温柔。然后,唇靠近他的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夏宣猛地一睁眼,惊愕的看向她,遂即一把搂过她的腰,纳她入怀,笑道:"胆大了,敢偷吻你主子。" 雨楼忙做害羞状,捂着脸挣扎道:"……您不是睡了么!" 他心花怒放,盘旋一整日的心头阴霾瞬间一扫而去。她说心甘情愿的服侍在他身边,果然是真的,要不然能偷吻他么。 ☆、第二十一章 夏宣搂着她不放,纳在怀里亲昵。她则做羞涩状,捂着脸从指fèng里偷看他,才瞄了一眼,发现他还盯着自己看,便又呀的一声把脸藏的更深了。 她娇羞可爱,看的夏宣乐不可支,抱着她笑道:"敢偷吻我,怎么又不敢看我了?" 雨楼忸怩的道:"哎呀,您快别说了。我以后不敢了。" 夏宣嘿嘿笑道;"别介呀,只要你愿意都随你,不用偷偷摸摸的。"说完把脸靠过去逗她:"快点,再来两下。" 雨楼慢慢把遮脸的手拿开,羞答答的瞄了他一眼,搂着他的脖子迅速的又吻了他一下。欢喜的夏宣痴痴的看着她,抿嘴笑个不停。 这时外面来传话的小丫鬟以为里面没听到,又说了一遍饭好了,可以用了的话。雨楼这会讨得了夏宣欢心,不想跟他继续纠缠了,便要从他身上下来:"爷,您饿了吧,去吃饭罢。" 他朝外面喊了声:"知道了。"打发了小丫鬟后,仍旧不急不忙的搂抱着卓雨楼不放,握住她柔弱无骨的纤手,笑道:"你这人就是言行不一,要不是刚才你鬼鬼祟祟偷吻我,被我发现了。你还要摆脸色给我看到什么时候?" 雨楼眼睛看向一边,嘟着嘴道:"奴婢哪敢给您脸色看,自从晌午前挨了您一顿骂,我可小心着呢。"这种既撒娇又带着责怪意味的话,此时说来最合适。只要夏宣心情好,他愿意,假戏真做捶打他两拳也没事的。夏宣低声哄道:"我见不到你着急,说了两句重话,你就记恨上我了。" 她挽着鬓角垂下来的碎发,撅嘴道:"奴婢哪敢记恨您呀。" 夏宣没皮没脸的拿过她的手,就往自己胸口打:"好雨楼,这回解气了吗?" 她做出忍不住笑的模样,抿着小嘴娇哼了一声,往他怀里靠去:"爷,奴婢性子一时改不过来,难免有伺候不周的地方,您千万别怪奴婢,您待奴婢好,奴婢都知道,做牛做马也要还您。" 不怪乎深宅大院里的奴才油嘴花腔的,耳濡目染加上环境所迫,只要不笨的,个把月下来都能学一套。她卓雨楼进国公府前还觉得自己嘴笨拙舌的,可现在,她也能信口胡诌了。 世人都爱听好话。夏宣端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樱唇,直吻的自己气喘吁吁,不觉情动才和她分开。迟疑片刻,抱起她的往里间的小榻走去。雨楼觉得讨好夏宣到这个程度就可以结束了,不想再进一步。待被放到她小 榻上,她轻轻推他,柔声道:"奴婢想给您看个东西……" 不管东西南北,除了卓雨楼外,这会他什么都不感兴趣。压倒她,几下脱净她,口中哑声问着行吗,但行动上却干脆利索的对她行使主人的权利。 一番温存后,夏宣从后面搂住她,侧卧着躺着,在她耳边道:"雨楼……你跟别人不一样,这屋里谁不见了,我都不担心。可你一时片刻不在我视线内,我便开始担心。" 她没觉得自己和梦彤她们有什么不一样,如果只说外貌的话,早晚会有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子代替她,就像她代替了燕蓉一样。所以夏宣怎么折腾她,她都不急,因为早晚有一天,他会玩腻她,到时候她就解脱了。她今年才十五岁,她不相信夏宣对她的热情会持续到她真的年老色驰那天,不出意外,长则一两年,短则几个月,她就会被他弃之脑后。 但现在他说了这番话,她必须得表现出很受用的样子,调转身子,拱在夏宣怀里,笑道:"嗯,奴婢都知道,以后再不瞎逛了,就在您身边伺候着。"这时就听夏宣道:"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待你,等你生了一儿半女,这府里除了正经国公府夫人,就是你了。" "……"雨楼一怔。她不明白夏宣怎么思维跳跃性这么大,怎么忽然说起要她生儿育女上面了。说真的,如果生个孩子要叫别的女人母亲,她宁愿这辈子都不能生育。再者说了,她真不想和夏宣有什么切不断的关系。等夏宣腻了她,她或许还能谋别的去处,倘若等她真的生了他的孩子,这辈子都和他分不开了。 一想那样的情景,她就不寒而慄。 不过应该不用担心,夏宣这种人不过是遇到她这个对他一开始并非百依百顺的人,一时新鲜罢了。只要她对他俯首帖耳,百般殷勤,等他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一样索然无味的时候,自然对她没那么大兴趣,未必能留她到他娶妻之后。 她转身扑到他怀里,笑道:"嗯,有您这句话,奴婢便什么都值得了。"夏宣自然当她是真心高兴,搂着她又亲热了一番。过了一会,他道:"对了,你不说有东西给我看吗?是什么?"雨楼做恍然大悟状,娇嗔着推了他一把:"就说早给您看,您非得把奴婢往这里拽,您看都忘了吧。"说着,就要下地去。 夏宣拽住她的手:"你要去多久?"她掩口轻笑:"回奴婢住的耳房,去去就来。"他不愿意:"你刚出了汗,出去凉着,你叫个人来,吩咐她们给你拿来。"雨楼想了想,笑着嗯了一 声,抽出夏宣握着的手,向门口走去。 等雨楼走了,夏宣仰面躺在榻上,蹙眉思忖。刚才跟她说,让她生个一儿半女,几乎等于暗示她,以后让她做姨娘,一辈子在他身边侍候着。第二次见面时,他跟她提过这茬,当时她决绝了。不过从刚才她的表现看,她已经愿意接受了。不过也不奇怪,比起她现在的身份,做他好歹有个名分的妾,已经好太多了。 况且,她现在钟情他,和之前见面时不一样,愿意留下自然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夏宣喜不自禁,正好听到雨楼的脚步声往这边走,兴奋的一下子坐起来,伸手搂过她,笑道:"叫人拿什么回来了,快给我看看。" 雨楼从身后拿出一副暖耳,道:"闲着的时候,给您做了点小东西……做的不好……本来不想拿出来献丑的。"这是谦辞,她的针线功夫极好,她别的不行,这点还是有信心的。作为女人在古代安身立命的本钱之一,不仅父母请了最好的女工师傅教她,她自己也十分用心的学,本想是以后出嫁了让婆婆和妯娌不轻看她,没想到先在夏宣身上派上了用场。 她的本职是暖c黄,做好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偶尔勤快的做下兼职,创造额外收益,绝对能提升自己的形象。 夏宣自出生以来,哪个季节都做什么衣裳、怎么穿戴都形成了惯例,他只管到日子穿了戴了,还不曾想过叫谁特意给他做个针线活。所以夏宣一呆,反问道:"你给我做的?" 雨楼坐下来,低头摆弄着暖耳道:"嗯,怕您不喜欢,一直不敢拿出来。"夏宣乐的眼睛眯成一条fèng:"喜欢,怎么不喜欢,难得你这么用心。" 她抿嘴笑:"什么叫用心?奴婢本来心里一直就有您。" 她果然一直挂念着自己,夏宣瞅着她嘿嘿一笑,猛地扑到她,和她搂抱做一团:"你真是锯嘴葫芦,今天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雨楼半撒娇的道:"您又不缺奴婢手里这副暖耳戴。"夏宣在唇上亲了下:"怎么不缺?我以后只戴你做的。" 雨楼嫌他压的自己难受:"那您先起来,戴一下试试,若是不合适,奴婢再改一改。"夏宣这才放开她,把脑袋笑眯眯的探到她面前。雨楼便给他戴了暖耳,端看着他,察看合不合适。 夏宣晃了晃脑袋,得出一个结论:"合适,很舒服。"她便要上手给他取下来,不想夏宣闪躲开,道:"对了,我 也有样东西送你……我记得,好像被我放在书房里了。" 雨楼当他又要送自己什么首饰,亦笑盈盈的问道:"是什么?" 夏宣摸着下巴思考:"不能说送,应该说是物归原主。"起身来到墙角一处矮柜前,这里面放着他几件常服,以备在书房冷了热了的方便更换。还有他一些零碎物件和不愿意的屋里头其他人见的东西。他打开矮柜,从里面取出一件红布包递给卓雨楼,让她开。 她笑着接过来慢慢打开,然后笑容便僵硬在脸上。 里面是她在南京时被夏宣扒走的那件肚兜。 夏宣挑挑眉,笑道:"物归原主。" 你这个变态!她把东西往榻上一拍,厌恶的瞪他一眼,背过身子攥着拳头生闷气。夏宣没个眼力劲,凑过来笑道:"怎么生气了?"雨楼冷哼道:"你还真留着了。"他一摊手,无辜的道:"我总不能扔了,万一叫登徒子捡去了,不就糟了。" 不提登徒子三个字还好,他当初调戏她念的就是用登徒子好色赋改编的浪语,雨楼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使劲推了他一把:"你就是那登徒子!"夏宣压根没看出卓雨楼生气了,还以为她在拿娇,涎着脸看着她笑。 气的卓雨楼心里直骂,碰到这么个该遭瘟死的,可怎么办好?! ☆、第二十二章 夏宣瞧着她的娇颜发笑,待过了一会,见她仍旧蹙着眉头,才略微觉得她是动了怒气的,他靠过来哄她:"好了,好了,别羞啊,你不喜欢,我以后不替你收着了。" 雨楼纵然嫌恶他,可也不能把夏宣怎么着,况且他已经肯说两句好话了,从她的身份来讲,不承接他的好意,未免太不知好歹了些。她借坡下驴,半撒娇的将亵衣裹进袖子里,哼笑道:"奴婢的东西以后都收好了,不会再落到别人手里去了。"说完,又瞥他一眼:"您也不行。"夏宣知她是和自己玩闹,跟她搂搂抱抱的说道:"我也是外人了?"雨楼水眸迷蒙的看着他,却不说话。夏宣便抱住她 ,和她笑闹做一团。直到卓雨楼饿的肚子叫了,才罢了手,一并去吃饭了。 自此之后,雨楼有意无意的cha手夏宣的穿戴事项,做衣裳选料子的时候,她看准夏宣心情好,会装作不经意的推荐某一个花样。时间久了,加上她总是伴随在他左右,是最长伺候他穿戴的,所以渐渐的,夏宣衣帽摆放穿戴这一块,差不多都是她在料理了。 过了腊八,转眼就到了新年。整个国公府上下忙碌cao办新年,直到年三十下午,雨楼她们才闲下来。夏宣自然是去上房那边和亲人们一起守岁,雨楼等几个大丫鬟没资格出现在老爷太太少爷们年前,只单独找个小屋,吃饺子守岁过年。等到后半夜鞭炮作响时,梦彤又拉了个两个和她们年纪相仿的丫鬟进来一起守岁。 一问才知道,梦彤叫来的这两个丫鬟乃是老爷二姨娘屋里头的,老爷的姨娘们一起在议事厅守岁,她身边的丫鬟就得了空跑到这边找相熟的梦彤过年了。其中一个眉眼弯弯,很是爱笑,名唤寻香。 卓雨楼推断她一定资历很老,因为她敢和梦彤开一些直言不讳的玩笑。比如她夹饺子不小 心掉到了梦彤鞋面上,梦彤一拍筷子,笑骂道:"你个没规矩的,跑我们这儿过年,还大大咧咧的,没个分寸!赶快走,我们这儿嫌挤了。" 寻香咬了口饺子,一撇嘴:"等好姐姐你什么时候去议事厅过年,咱们这里就不挤了!" 姨娘们在议事厅单独开席坐了一桌过年,寻香这么说,等于说梦彤会获得姨娘的身份。虽然心里有这么个目的,但是说出来就不大好了。果然,梦彤听了,挽袖子就要打寻香:"你个烂嘴的小蹄子!再胡说,真打你出去!" 这时秋霜带着两个小丫鬟端着暖酒进来,一瞧乱哄哄的场面,又好气又好笑的道:"还没喝呢,你们就醉了是不是?"然后将暖酒壶搁在桌中央,对雨楼笑道:"别管这俩小疯子 ,咱们继续吃。" 雨楼略有担心的说:"咱们能喝酒吗?"她搞不清楚以她的身份,过年有没有假期,可不可以饮酒。秋霜道:"没事,等爷回来,他自个也沾了酒,倒头就睡了,才不在乎咱们喝不喝呢。" 这时互相闹的气喘吁吁还咯咯笑着的梦彤和寻香重新归席,很自然接了酒杯,小口饮着。 雨楼便也和大家一样,小饮了一点。吃完饺子,外面的炮仗声稀稀落落的不如早先了,大家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寻香她们俩便回二姨娘那院去了。 雨楼她们把碗筷交给小丫鬟们收拾,自己则回到屋内等夏宣回来。夏宣回来的很晚,等的她们熬不住,差点伏在桌上睡了。听他进屋,雨楼最先发觉,推了下梦彤和秋霜,然后站起来笑盈盈的给他脱衣裳。 夏宣绷着脸,一言不发的让人侍候着换了衣裳。盥洗过后,又挑了雨楼留下陪他,把另外两人遣了。雨楼正来着月信,不能伺候夏宣,不过他此时此刻心情不顺,也没那个心思做纵情的事,只抱了她在怀里,沉沉睡去了。 雨楼刚才睡过一场,这会很难入睡。她猜夏宣这么晚板着脸回来,很可能是老爷跟他谈话 了,父子之间又不愉快了一回。她忍不住叹气,起码父亲在世还能训斥您,多幸福。而她大过年的只有她一个孤零零的在这异乡。父亲充军流放,不如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大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是不是叫人抓住了。她最担心的是妹妹,那么小的人,还不能照顾自己,就要为奴为婢的去侍候别人。希望分别时,那个小吏说的话是真的,妹妹被分去了一个能算书香门第的府邸。她虽然只有十岁,但早能识字断文,如果那家人开明,叫她做个小姐贴身大丫鬟,风雨吹打不到,那就好了。 至于她自己……听着耳边夏宣匀称的呼吸声,她无比心烦的闭上了眼睛。 人的境遇,有的时候不能细想,否则难免陷入自怨自艾的悲哀情绪里。 年间,夏宣走亲访友,有几日不在府邸,直到元宵节后,才安生下来。而会试在即,夏宣充分表现出了'大考大玩'的豁达,读书明显没年前认真,而结果可想而知,不名落孙山简直没有天理。夏宣对此的交代是每次太后召见他,他都要走背运,这不,年前刚见过,年后就落榜了。不过对夏宣来说,考不上也没什么损失,武将之后靠蒙阴做官,他以现在的水平足可以傲视整个武将群体了。 到了三月,他销了在五军都督府告的假,继续做他的前军都督府经历。不出意外,过几年调任地方,看功绩如何,再委派其他的职务熬资历,一辈子混下来,只要不出大意外,官至一二品卸任属于正常情况,他祖辈都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夏宣真的没什么大的烦心事。 想要什么,自然有人送上门。一开始不想送上门的,他吩咐下去,对方也得乖乖从他,就好比卓雨楼。 这一日,春光旖旎,夏宣带了雨楼等几个丫鬟在后园玩乐。红花绿柳伴在美人间,更显得美人娇艳,花柳翠嫩,美不胜收。柔风拂面,仿佛能吹进人心里,暖了人心似的。她难得这样的好心情,让人取了风筝来放。夏宣坐在亭里,看她和另外两个小丫鬟玩的热闹,乐呵呵的看着她们,闭目养神,由着她们去了。 雨楼让小丫鬟给她举着蝴蝶风筝,她则扯着线快步向前跑,希望把它放起来,乘风远飞。可不知怎地,她猜是和风筝八字不合,她弄了许久,风筝只有曳地的份,就是不往起飞。 这时一个小丫鬟怯生生的道:"……不如,姐姐先歇会,让我来试试。"雨楼无奈的把线轴递给她,拿了手帕在一旁拭汗。说来奇怪,这风筝刚到那小丫鬟手里,正好有一股凉风吹来,只见那风筝就势而起,没几下就腾空高高的挂在了天上。 雨楼不可思议的凝视那风筝,心里叹道,怎么到了别人手里就能飞起来呢? 这时就听夏宣在她身后笑道:"心再高,没有东风,任谁也分不出这里一毫一寸。" 傻子都听出这是暗指。雨楼从小丫鬟手里接过线轴,一边放着线,一边笑道:"爷的意思是有了东风,便可出了这府邸,自由飞去了,是吗?" 夏宣冷笑一声,从她身后扯过风筝线,道:"自由?有这根线扯着,还能跑了它?飞的再高又如何,到底飞不出主人的手心!"说罢,扯了扯那根风筝线,反问雨楼:"是不是?" 说的这么明显了,她必须得给出他满意的回答了。她笑容可掬的回道:"您说的对,这风筝如果离开这跟线的牵引,咋看是能自由高飞了。可是这个时候,再来东风,不仅不能把它吹的更高,反倒会要了它的性命,直接吹落到地上,或挂在树枝或栽进泥塘。只有主人护着引着,才能飞的高且远。主人让飞几丈就飞几丈,才是对的。" 夏宣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点了下她的鼻尖笑道:"雨楼啊雨楼,你真懂我的心思!"谁知话音刚落,忽然见那风筝猛地向下栽去,当空飘荡,落到别的院子去了。 "线断了。"雨楼指了下院外:"奴婢去捡回来。" 夏宣道:"这么多人呢,放着,让别人去。"雨楼道:"还是奴婢去捡吧,这风筝怪可怜的,别人都放起来了,结果到了奴婢的手里就掉下去了,怪奴婢。"他一笑:"行,去吧。"等雨楼走了,又朝其余的两个丫鬟使眼色,让她们跟上了她。 出了花园,沿着小径寻找,一路找到通向外面的回廊。再抬头时,忽然看到一个锦袍公子拿着她的纸鸢在低头端详,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引路的丫鬟,想是夏府的客人。 这时雨楼身后的小丫鬟跑上前去,给那公子施礼道:"请季少爷安。" ☆、第二十三章 这时雨楼身后的小丫鬟跑上前去,给那公子施礼道:"请季少爷安。"然后盯着他手中的风筝,欲言又止:"您手里的纸鸢是我们姑娘……" 他抬起头,正见一美丽不可方物的佳人捏着手帕立在不远处,眼神略带忧伤的看向自己。季清远听这小丫鬟称呼对方为姑娘,又看此女容貌端丽,穿戴不俗,想是夏宣身边的人。他应该避嫌才是,正欲将手中的风筝递交给小丫鬟,就见夏宣从不远处走来,也已经进了游廊了。 季清远便朝夏宣笑着打招呼:"国公爷别来无恙。" 夏宣见卓雨楼许久不回,觉得派人来寻还不如自己亲自来找妥当,便一路跟了过来。见到季清远,他也小小吃惊了一回,遂即笑着回道:"别人这么叫我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这么说?我可担不起。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之前也不派人通报一声,我好备酒备菜款待你。" 季清远的母亲是老国公夫人的亲妹妹,论起辈分,夏宣要叫季清远一句表兄,但两人交情甚好,平日见面时也就没那么多虚礼了。不过季清远的父亲三年前去世,他守孝丁忧,一直深居简出,和夏宣这边的走动不如以前那么勤了倒是事实。 季清远淡笑道:"是姨父叫我来的,现在事情办完了,我听说你在府里便过来和你聚一聚。" 夏宣无奈的哼道:"又叫你写烧给神仙看的青词罢。"说完这句,他复又笑道:"我听人说你已去翰林院复职了,正想明后天去看你,你就过来看我们了。走,去客厅坐。" 夏宣早就注意到季清远手里拿的风筝,不动声色的接过来,顺手给了一旁的卓雨楼,剜了她一眼,低声道:"还不快拿着避到别处去!" 这里就显示出通房丫鬟的尴尬来了,本质上作为夏宣的女人是不能见外人的,有客人来了,得避起来。但是待遇上又远不如姨娘,至少姨娘们有自己住的院子,不用全天候跟着夏宣随叫随到。现在她和夏宣一起在外面放风筝,偶然碰到了外人,反倒是她的不是了。 夏宣则和季清远说着话,向着客厅走去。两人走过卓雨楼身边的时候,她避让到一旁,将头低下,直到他们走过去了,她才挺直身子。 这位季公子,本来见他眉目俊秀,眼神清宁,斯斯文文一派书卷气和国公府的男子都不同,以为是个正人君子。但既然能跟夏宣走的这么近,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 雨楼把风筝塞给小丫鬟,让她去花园捡线轴,找人把风筝修好。自己则往院子走,想回去继续做针线消磨时间。结果在路上遇到了梦彤,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配人的燕蓉出了点事,梦彤支了十两银子派人送出去,刚交代完回来。 两人并肩沿着回廊散步,走了一会,挑了处视线开阔又避风的地方坐了。 游廊下一池碧波潋滟,其间有戏水的水禽,三五成群的游过水面,泛起点点涟漪。 梦彤随手掐了片柳叶拿在手里玩,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声,语调哀伤:"昨个听人说,燕蓉配给了府里庄子上一个庄头的儿子做媳妇。结果她男人和别的女人厮混,被她给堵住了,她就疯了似的又哭又骂,她男人便捆住她一顿好打,她气不过,找根绳子就去上吊了,虽然被人救下了,可现在人还没醒呢,也不知能不能救过来。她又没有爹娘兄长护着,好歹姐妹一场,找点碎银子送过去,让婆家人给她买些好汤药。" 雨楼哑然,心里五味杂陈。燕蓉生的冶艳俏丽,是个十足的美人,她丈夫居然放着这么个尤物不理,还去外面沾花惹糙。她叹道:"命怎么这么不好,配了那样一个混账。" 这时梦彤开始发表自己对这件事的见解了:"唉,男人哪个不偷腥,真以为配了个差点的男人,人家就能单守着你,受你摆布啊。国公爷身边出去的又能怎么样,就是公主,驸马要纳妾,也没见哪个拦得住。这么多年,我见得多了,有钱有势的找扬州瘦马千金姬,没钱没势的奴仆杂役找个是三四十的婆子也能搞一搞,乌龟总能找到王八玩,谁看得住谁?!" "……"就在雨楼听的堵心的时候,猛地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好姐姐们,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雨楼和梦彤被来人吓了一跳,见是寻香,都回身去扑打对方:"吓死人了你!" 寻香一边笑一边躲:"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青天白日的就给你们吓破了胆,说!是不是说我的坏话呢?" 梦彤啐了一口:"谁稀罕说你的坏话,你有什么可说的?"说着,还去拧寻香。雨楼看着两人打闹,忍俊不禁。两人闹了好一会才歇了手,寻香亦跟她们坐下。梦彤抓了片柳叶扔到寻香脸上:"你不在二姨娘身边听差,怎么又偷跑出来了?" 寻香扑掉柳叶,玩着垂下的一缕发丝道:"二姨娘历来不喜欢人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吃斋打坐,一坐就是一天。" 梦彤啧嘴道:"是啊,所以你就有偷懒的理由了。" 寻香一撇嘴,对梦彤吐舌头:"算了,不识好人心。我二哥最近要去南京办事,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让他捎带的?"见梦彤不说话,便搂着她的脖子笑嘻嘻的道:"好姐姐,别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姨妈在南京的刘御史府里做事,若要我二哥顺路捎她老人家二两孝敬银子,我二哥不嫌沉。" 梦彤笑着掐了把寻香的脸蛋:"死丫头,亏你还记得姐姐我的事!" 这时寻香看了眼卓雨楼,很自然的问:"雨楼姐,你想不想带些什么东西?我听说你家原是南京的,想要家乡的哪个物件,或者想往家乡谁人家里捎带东西,只管说。我二哥是府里的买办,干的就是这活儿的,不嫌麻烦。" 从听到南京两个字开始,雨楼这颗心就一直难捺悸动。她呆呆的看着寻香,语气诚恳而又担心的道:"……能请你二哥帮我打听一个人吗?我不会让他白帮忙,茶水糕点钱,我绝不会少孝敬。" 寻香眨眨眼,嘿嘿一笑:"叫他问问就是了,要什么额外的茶水钱啊。" 雨楼牵住寻香的手,让她和自己并肩坐着:"这个人不太好打听,免不了跟羁侯所的差役打交道。你们若能帮我这个忙,我真的是感激不尽。" 寻香荡着两条腿笑道:"你就说是谁吧,我二哥做的就是和人打交道的事,这个你不用替他担心。只要有银子花,死人嘴里也能撬出话来。" 雨楼难过的道:"是我妹妹……她叫卓雨堰……我来了这里,她不知去了哪里……我想知道她现在落脚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梦彤略微显得吃惊:"原来你还有个妹妹啊,可从没听你提过。" 雨楼道:"今天要不是碰到了能帮我的人,我原本真不打算说的。"因为说了也于事无补。 她看着梦彤,小声央求道:"姐姐,这件事别跟其他人说,行吗?" 梦彤笑道:"我是那种嚼舌头的人么。"说罢,让雨楼把她妹妹的体貌特征说给了寻香听,嘱咐寻香都记牢了。而雨楼则回屋取了攒出来的十五两碎银子给寻香,让寻香交给她哥哥做酬劳。 这边厢寻香拿好那包碎银子,来到植红池边的假山旁,静静的等候着。过了半个时辰,看到七少爷夏宥独自一人经过这里,想是往他姨娘那院回,赶紧迎上去,笑道:"七爷,您吩咐奴婢做的事,奴婢做好了。卓姑娘当真惦记着她妹妹,已经拜托奴婢的哥哥帮她找妹妹了。" 她侍候的二姨娘年老色衰,早就不得宠了,而且身体每况愈下,眼瞧着没几天活头了,她得赶紧另寻高枝攀附着。国公爷那边,她是攀不上的。六少爷夏寰,猜不出他心里想什么,不敢靠近。唯有七爷夏宥宽厚,替他办事,能落得好处。 夏宥见四下无人,称赞道:"做的不错,记得,你们兄妹俩嘴巴牢靠点,这件事别办砸了。" 寻香忙道:"七爷,您放心,奴婢和哥哥全按您的吩咐办,不敢有半点差池。" 夏宥微微颔首,打发了她:"那行,去吧,等我再找你。" 等寻香走了,夏宥激动的连拍了好几下石桥的扶栏。等过两天,寻香二哥打听到卓雨堰的下落,卓雨楼肯定感激寻香,对她信任有加。而下一步,则是让寻香撺掇卓雨楼,叫她来央求自己救出她妹妹。 到时候,自己送她一个人情,把她妹妹带到她身边,不怕她不念自己的好。而他,与她的关系自然也就不一般了。 ☆、第二十四章 在季清远父亲离世五年前,他的母亲便已仙逝。他父亲一生只有他母亲一个妻子,从未纳妾,他上面原有一个大哥,可惜夭折了,他又未娶妻,现在真真正正是孤家寡人一个。 夏宣的母亲虽然早就去世了,但两家的联系却一直没有断,究其原因,两家不仅是亲戚,更是同盟。季清远的父亲虽身居高位,但毕竟是靠科举一步步上来的寒门子弟,而世袭罔替的最高公爵夏家又需要一个得力的文官要员相助。不过现在季清远的父亲离世,夏宣的老爹又一味好道,不问世事,两家以后如何,全看后辈的了。 中午夏宣留了季清远宴饮,考虑到表兄刚结束丁忧,只叫了一个弹唱的歌姬助兴。两人酒过三巡后,说起夏宣会试的事,主考官之一是夏宣原本要迎娶的杨小姐的父亲。季清远便打趣道:"说不准,杨大人看出那卷子出自你的手,直接判了个落榜也不一定。" 夏宣哼道:"你别说,他女儿死了,本来这门亲事便吹了。结果他居然想将他的孙女硬塞给我,女婿直接变成孙女婿,他老人家辈分够高的啊!再者,他孙女去年才十二岁。我说岁数不合适,他居然说要我等等,真是,等什么等,庄稼地收割吗?!唉,我不同意 ,这老头就恨上我了,去年还参了我一本,说我在大朝仪的时候迟到了,朝服也没穿对,有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管这事,他上疏弹劾我,是不是吃饱了撑得?!" 季清远听着夏宣的牢骚,差点乐的呛到:"杨家是看准你了。你最好快点娶妻,否则等她孙女笄井了,他们肯定还来缠你。" 夏宣斜睨他:"不如你替我挡挡灾,季家和杨家都是书香门第,门当户对,你在翰林院任职,少不了见这些尚书阁老们,你有这个意思,他见你一表人才,肯定许了。" 本来是玩笑话,却说的季清远叹了一声:"……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父亲托给我的事,我还没有眉目呢。"夏宣一怔:"什么事?" 季清远顿了一顿,才道:"啊……是这样。我父亲生前留下许多文章书稿,我想把它们整理整理,刻印成文集。书稿很多,整理起来,着实得费一番精力。" 夏宣顺口道:"你整理了三年还没整理完吗?姨父的书稿还真不少。"季清远这时拎起酒壶,给夏宣斟酒:"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 两人饮到午后时分,季清远起身告辞,夏宣尽地主之谊,起身相送。不想刚出招待客人的小筑,夏宣就看到不远处的天空上,飘着一个蓝色的蝴蝶风筝,正是方才卓雨楼的那个。 季清远亦仰头看去,眼前不觉浮现出刚才遇到的那位女子的容貌,恍惚间怔了怔,很快便恢复如常,与夏宣说着客套话,向府外走去。 送走了客人,夏宣盯着那只风筝,顺着它的方向,一路向湖边找了过去。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揶揄逗弄卓雨楼的话,不想到了湖边,发现卓雨楼正坐在荫荫柳树下的石凳上 ,而放风筝的另有其人。 她含笑看着几个小丫鬟放风筝,猛地余光看到夏宣来了,赶紧起来迎他。夏宣示意她不用动,挨着她坐了,然后咳了一声,才道:"你怎么没放风筝?"雨楼微笑道:"奴婢太笨,风筝到了我手,也飞不起来,不如给别人玩。" 卓雨楼今日拜托了寻香替她找妹妹,此时心情平静而又愉悦,看着翱翔天际的纸鸢,虽然是微微一笑,却是发自内心,比往常更显明媚动人。夏宣酒劲没过,被她笑的心里暖 洋洋的,过了片刻,心里则是痒痒的,笑眯眯的靠过去,去吻她的唇。 雨楼一边避他一边朝放风筝的丫鬟处努嘴,小声提醒他:"有人呢。"夏宣清了清嗓子,就要打发小丫鬟们到别处去。雨楼赶紧又说:"这里人来人往的,她们走了,一会指不定哪个院子的人又过来了。"夏宣想了想,握住她的手笑道:"那咱们回去……" 回去肯定没好事,雨楼温笑的指着碧波荡漾的湖水道:"爷,难得的好天,咱们多坐一会吧。" 卓雨楼去年进国公府时已是快入冬时节,园子里景色凋敝,凄凄寒寒的。不像此时一片春光明媚,嫣红柳绿的大好美景。 可是夏宣再这里生活了近十年,早就看腻烦了,只是卓雨楼语气温婉,勉强静坐了一会。没过多一会,他便道:"我回去了,你愿意坐就自己坐着罢。"起身的时候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雨楼没办法,只得跟上他的步子。夏宣知道她追上了,心中得意,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她没经过允许,不能和主人并行,便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两人沿着湖边走着,她的余光感受到着湖水的粼粼波光,不觉间寻望着湖边,怔怔出神。 她没什么奢望,只要寻香的二哥能带来妹妹平安无事的消息便好。自己攒的这点碎银子都给了对方,下次再感谢他,只能拿绣品换了。 走神的她只顾想着妹妹的事,竟没注意前面的夏宣此时住了步子,她一个没注意,居然撞到了他后背上。她忙低声道:"奴婢该死,请您责罚。" 夏宣本来今日轮休就闲得发慌,见完季清远,心思全在卓雨楼身上,此时拿住了她的短处,便逗她道:"你主动请罚,倒是少见,你说怎么罚你?"笑眯眯的朝她迫近。 湖畔的青柳依依,微风吹皱水面。雨楼站在湖边,被他一迫近,她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随您惩处。"夏宣又向前逼了一步,笑着伸手点了下她的肩头:"那我先问你,想什么想的愣神了?" 她不能再向后退了,再退就要掉下去了,惊慌间忙伸手去拽夏宣的衣袖,就在这一瞬间,她猛地生出一个作恶的念头。于是卓雨楼抓住他的胳膊后,身子反倒向后仰去,誓要将夏宣拖下水。 夏宣全无提防,也没有往她是故意为之的方面想,还当是卓雨楼步子不稳要跌到湖里了,赶紧向前出手去拉她。结果卓雨楼想把他拽下水,夏宣想带她离开湖边,两人原地拉扯间,原地转了一圈,就听扑通一声,卓雨楼被他甩到离岸边几步的地方,是安全了,夏宣则迈进了湖里。 她一时错愕,短暂的茫然后,看他站在齐腰深的湖水里,恶狠狠的瞪自己,不仅没觉得害怕,反倒想笑。不过为了活命,强憋住了:"您等着,我去叫人——" "给我站住!"夏宣道:"不许瞎嚷嚷!"湖堤不高,他自己很轻松的就爬了上来,然后一身水淋淋的站在那拧衣摆。 她本来是想和夏宣一起掉到湖里,虽然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整人法子,但至少能小整他一下。现在倒好,她没事,他自个掉下去了。卓雨楼有点后怕,如果夏宣发起脾气来,就不好办了。她马上靠上来,要给他一并拧衣摆。 夏宣推开她的手:"用不着你,大夫说你体寒,平日里最好少沾冷水,这湖水冷着呐!"说完,抖了抖衣摆,又教训道:"再这么不管不顾的,落了病根,你就一辈子别想生养了。就说这湖边危险,所以才早叫你回去的。" "……"雨楼生出那么一丝丝的愧疚来:"奴婢去给您……" 夏宣走了霉运,没好气的道:"你跑的还没我走的快,算了,快回去罢。"说完,黑着脸大步往自己住的院里回。幸好一路上做事的下人不多,没几个人注意到夏宣这一身的泥水,到了屋内,梦彤和秋霜又吩咐人去烧水,又找干净衣裳的,一番忙活下来,夏宣终于洗净换了干净的衣裳,神清气慡的坐到c黄上了。 雨楼则坐在c黄沿上替他梳头发,待结好发髻,夏宣转身回头看她的时候,卓雨楼表现出十足的难过模样:"……都是奴婢的错……多希望落水的是奴婢……" 其实她明白,夏宣要罚她早就对她动手了,所以这个时候表现认罪的态度才是最安全的。 他哼笑道:"你希望落水的自己,不过是怕我找你麻烦,并非是出于什么真心。"说完了,竟被自己这句话酸了一回,心里不太痛快。但看着她哀凉而又担忧的眼神,又想起她偷吻那件事,心里忍不住又想道,她这句话也未必是假的,毕竟他的安危就是她的安危。 夏宣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亲昵的道:"我记得你月信就在这两天,真要落水了,着了凉,岂不糟了。"言罢,猛地担心起来,试探着问:"……你……你不是今天就来了吧……" 雨楼微微摇头,他便一笑,搂着人往c黄里倒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金桔蜜茶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1-25 10:21:53金桔蜜茶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1-23 13:47:47山花烂漫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1-15 12:29:42新月狗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1-13 21:18:40谢谢大家 =v= ☆、第二十五章 以卓雨楼目前的身份,自然对夏宣是百依百顺的,他过的舒坦了,她的日子也跟着好了,平平静静的转眼就入了夏。 这一日,虽然早早就上c黄了,但她被夏宣闹到差不多天亮了才歇了。这一睡却睡过了头,等睁眼醒来的时候,早就日上三竿,屋外头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炙热的焦烤着大地。 她撩开幔帐探出头去,视线在屋内寻了一圈没看到人,便唤道:"有人吗?"她本意是叫进来一个小丫鬟问问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不想来的人却是秋霜,她一副参透玄机的笑道:"不管累成什么样,睡到这个时候也说不过去吧。"从衣架上拿了雨楼的衣裳递给她:"爷叫我看屋顺便伺候姑奶奶您更衣。" 少爷们到岁数了,屋里都会安排两个模样好的丫鬟侍候,秋霜和梦彤便是经过挑选送给夏宣的通房丫头。这几年夏宣身边,秋霜所见到的来来去去的人多了,不仅多半不及卓雨楼的姿色,也远不如她得宠,秋霜早就确定夏宣对卓雨楼的感情不一般了,她对她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平辈相待,到现在的尊雨楼为上了。 雨楼接过衣裳,手忙脚乱的穿戴起来:"好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这时外屋的小丫鬟们进来开窗通风,秋霜便吩咐其中一个去给雨楼准备洗脸水。等梳洗完毕,一看时辰,已近晌午了,她干脆连点心也不吃了,等着中午开饭。 夏宣中午不回来,从来都是雨楼、秋霜和梦彤三人一起吃的,今日小厨房早把饭菜准备好了,可她还没回来。 秋霜无奈的道:"她被太太传去了,可能在那边遇到了事给耽搁了,咱们再等一会,不回来就不等了。" 刚说完这话,就见门帘那有女子发出咯咯的笑声,雨楼循声望去,见是寻香,便笑着让了一个地方给她:"你来的真是时候,快坐。" 寻香大咧咧的坐下:"梦彤不回来,她的饭菜我替她收了。" 秋霜有些疑惑的道:"你今天怎么中午就得空过来了?平日里你都是上午趁二姨娘念佛的时候偷懒的,中饭时,你不用伺候着吗?" 寻香一个劲儿的啧嘴,指着秋霜连连摇头:"就你们这样的还当差呢,外面什么事都不知道。我跟你们说,今天一早府里就来了贵客,你们猜是谁,是岚哥来了。老爷太太把二姨娘也叫过去了,这会他们都在上房团聚呢,二姨娘那边自然不用我当差了。" 雨楼听的一头雾水,可又不好意思问。秋霜替她解释道:"这岚哥是大少爷的长子,老爷的长房长孙。这位大少爷早年离家,一直在东南军中任职,是寻香的主子,二姨娘生的,所以这位小少爷来了,老爷太太才把二姨娘一并叫过去了。" 寻香叹道:"是二姨娘生的又怎么样,据说大少爷一落地就抱去给老夫人养了,后来老夫人离世,大少爷特意从军中奔回来吊丧,倒是跟生他的姨娘陌生人一般。儿子尚且不亲,别说孙子了,二姨娘今天见了岚哥,回来更得伤心,估计又要彻夜念经了。唉,谁叫二姨娘是家生奴才,当年是老爷成婚前的通房丫头,无依无靠的,不过要是大少爷给她养,也没今天这样镇守一方的好前途了。" 秋霜听了这话,心里不太舒坦,便道:"二姨娘就算是外面纳的良妾,当时老夫人没儿子,要抱她的儿子过去,她还能说个不字?!这事和二姨娘的出身没关系,是妾都忤逆不了嫡妻的意愿。" 寻香一怔,才意识到秋霜和卓雨楼以后都是国公爷的侍妾,自己这番话冒犯了她们。忙一吐舌头,打了自己一下:"瞧我这张破嘴,一开口就扯的没边了,反把正经事忘记了,其实我今天来不是蹭饭的,是来找雨楼姐姐说话的。"说着,就拉住雨楼手离席:"你先随我来,我有话跟你说。"秋霜笑道:"什么秘密,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说的是七仙女思凡,王母娘娘想嫁人的大秘密。"寻香心口胡诌着,推了雨楼到门外说话。雨楼猜出她是来告诉关于雨堰的消息的,不禁有些激动:"我妹妹有消息了?" 寻香侧身小声笑道:"嗯,我二哥说,你妹妹卓雨堰现在在南京户部侍郎谢山府上,做他家三小姐的贴身丫鬟。这谢家算得上是书香门第,祖辈世代为官,我二哥还打听到,这夫人也贤惠,对待下人很宽容,不是那种随意打杀人命的悍妇。" 雨楼恨不得拿张纸把寻香这番话记下来,她道:"真的是我妹妹?不会是……我不是怀疑二哥,我就是害怕的……" 寻香很理解的一摆手:"我知道,所以我让我二哥还打听了下你妹妹的生辰八字,我现在说给你,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这人是不是你妹妹。"说着,把卓雨堰的生辰不在说了,听的雨楼含着泪连连颔首:"是她,是她没错。那……你二哥找人告诉她,说我在找她了吗?" "这些都是我二哥用银子从羁候所差役那打听到的。那谢家是个大户,外人跟里面联系不上,你想跟你妹妹通气,我二哥怕是帮不上忙了,你只能找更厉害的人物。" 更厉害的人物?雨楼第一个想到就是夏宣,但她是不会开这个口的。免得叫夏宣知道她在找妹妹,用这茬胁迫她。雨楼干笑道:"……知道她好,我暂时就放心了……" 寻香想引导雨楼的意识,让她去求七少爷:"我二哥在这府里是个小蚂蚁似的人,他是帮不上忙了,可这府里稍微有点头脸的人物跟南京那边通通气,你妹妹说不定就能回来,你别觉得这府里的主子不爱帮忙,其实我知道七……" 不等她说完,就听身后传来梦彤的声音:"这大中午的,不进屋说话,在这儿晒太阳。"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分别各自宝贝似的捧着两个竹筒,她则笑着往屋里推雨楼:"晒黑了你,爷回来该揭我的皮了,乖,快随姐姐进去。" 寻香见梦彤来了,赶紧住了嘴巴,不敢再谈唆使雨楼去找七少爷的事,她笑着对梦彤道:"你这个喜新厌旧的,有了新妹妹就忘了我,我就晒化了,你未必能心疼一下。" 梦彤打趣的道:"你哪能晒化,顶多是晒的更黑罢了。" 寻香佯作生气,上来扑打梦彤,两人闹了一阵。寻香借口时辰不早了,便离开了,临走前特意跟打了招呼。雨楼念着她的好,还出门相送了一段路。 梦彤顾不上吃饭,吩咐小丫鬟们把竹筒浸到冷水里,一丝不苟不敢有半点差池。秋霜问道:"这是什么啊?" 雨楼看着这些麻竹做的竹筒,心道这肯定是保鲜用的,难道是…… 这时梦彤的挑挑眉:"是岚少爷孝敬府里的荔枝,各房都分了,这是咱们爷的。" 果然是这烧钱玩意!雨楼刚才就隐约觉得这保存方法哪里听过。 "……"秋霜吃惊的道:"从福建带来的,这么远?" 梦彤道:"可不是,这哪里是荔枝,分明是金丹。竹筒口都用蜡封着呢,等爷回来再拆。" 等傍晚时夏宣回来了,荔枝终于从闷了几天的竹筒里重见天日,令雨楼吃惊的是,竹筒里的好果率居然有八成,她不得不感慨军马跑的真是快。她端了一底盘的荔枝去客厅见夏宣,他一回来就到了那里,说是有客人要见。 雨楼以为是那日见过的季公子,不想一进门就见到一个膀大腰圆的黑汉子跪在夏宣面前,正朝他磕头作揖,口中说道:"小侄请五叔安。" 她明白,这位大概就是长房长孙夏岚了。夏宣见她来了,看了眼桌上:"放这罢。"雨楼搁了荔枝要走,夏宣却叫住她,对侄子夏岚道:"起来吧,见过你小婶子。"雨楼一惊,这时夏宣无所谓的笑看她:"你坐下剥个荔枝给我。" 雨楼听夏宣的吩咐,取了荔枝小心剥,低眉间用余光打量着夏宣的侄子。 夏岚从地上起来,朝卓雨楼作揖:"侄子请您的安。" 雨楼不敢受礼,赶紧俯身还礼。这时夏宣朝她皱眉道:"都是一家人,你就安心受礼吧!"正好她手里的荔枝剥完了,递到他嘴边,夏宣却道:"我大前年去福建吃够了,你来吧。"反手一按,喂给雨楼吃了。 这时夏岚笑道:"就知道叔叔身边的人喜欢,其实小侄另外准备两筒孝敬您。"说完,到了门口亲自唤了声:"进来罢。"随着他的话音,施施然走进来一位秀色可餐的女子,身段婀娜,姿容俏丽。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侍女则捧着竹筒,她径直走到夏宣跟前,捧起其中一个竹筒慢慢的放到桌上,这个过程一直凝视着夏宣的眼睛,一双美眸勾魂摄魄的,看的卓雨楼心中暗暗感叹,肯定是专门练过的。 夏岚躬身介绍道:"叔叔,这两筒荔枝是额外孝敬您的。"又瞥了眼女子:"还有,她当然也是小侄孝敬您的。" 雨楼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一代新人换旧人么。 ☆、第二十六章 按夏宣的身份,身边最不缺女人,府邸里长的姿色不错的丫鬟们就不说了,这不,主动进献的美女又到家门口了。 雨楼看着眼前这一切,甚至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当初就是太监包荣献给夏宣的,只不过现在改由夏岚引荐美女了。她低眸看向夏宣,见他眼珠上下移动,打量着此女,便将目光移到夏岚脸上。 夏岚见叔叔不说话,他身边的貌美女子又目光异样的看着自己,便嘿嘿一笑,朝卓雨楼微微一躬身:"瞧侄子这悟性,做了讨叔叔欢心,招小婶子厌弃的事。" 雨楼闻言,不觉一怔,赶紧笑着解释:"岚少爷您可冤枉奴婢了,有姐妹来侍候国公爷,我们高兴来不及呢。"字字发自肺腑,她恨不得把这个女子洗净了送到夏宣c黄上,说一句您慢用,然后扬长而去。 夏宣轻笑一声,斜睨向她:"你高兴?" 雨楼笑的灿烂:"梦彤姐姐和秋霜姐姐也会一样高兴的。"她俯身,一手搭在夏宣肩膀上,一手指着眼前的美丽女子赞道:"多标致的美人,岚少爷真真有眼光。" 夏宣瞥了她一眼,哼笑道:"可没听过你夸过谁,今日倒是转了性了。"说罢,对那个女子道:"你叫什么?" 女子面色含羞,语调婉转的道:"花沾衣。" 雨楼心道美人的名字就是不一样,就算不见其人,光听这名字就也都会一些引发无限的遐想。她刚想再赞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到底是奴婢,夏宣允许她说话已是赏了脸了,还是别多嘴的好了。 夏宣挑挑眉,遂即又问:"你都会些什么?"花沾衣小心翼翼的回道:"粗读过一些书,也通点琴瑟音律。" 卓雨楼相信这必是谦辞,像这样百里挑一的瘦马尤物,肯定要悉心教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既有大家闺秀的矜持和修养又具备俗媚女人的坦荡,如此才活色生香,行情一路看涨。 夏宣满意的点头,转头对雨楼道:"她虽然长的不如你,但这点却比你强。" 雨楼保持微笑。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她为了消磨时间学习的不光是女红,琴棋书画也多有涉猎,只不过作为夏宣的陪c黄丫鬟,她没机会展示也没必要展示罢了。 夏岚进献花沾衣之前,并没料到五叔身边有卓雨楼这么一号姿色绝佳的美人,这会听叔叔评价花沾衣不如卓雨楼漂亮,眼看拼美色是入不了五叔的眼了,便道:"沾衣姑娘弹的一手好琵琶,不光是现下的曲子,就是有些个失传的曲调,她也会弹唱。" 夏宣笑道:"那好,等一会咱们吃饭的时候,叫她弹几曲助兴罢。"夏岚便朝花沾衣道:"国公爷收下你了,还不快点给你主人叩头。" 花沾衣规规矩矩的给夏宣行了大礼,由人先带下了。雨楼则站在夏宣身后,在他和侄子说话的时候,不时剥荔枝给他吃。两人寒暄了一阵,厨房那边准备好了饭菜酒水,派了丫鬟过来告诉夏宣可以开席了。 夏岚起身让了叔叔走在前面,他则小步跟在后面。雨楼闹不清自己要不要跟着一起过去,既然夏宣没赶她,索性一起跟了过去。席上,雨楼一直坐在夏宣旁边,给他夹菜斟酒,除非夏宣问她问题,否则绝不多说一句话。 不一会,花沾衣抱着琵琶进来,得了夏岚的示意,先给夏宣斟了一杯敬上,然后款款而坐,轻启朱唇莺莺开唱。听着醉人心神的绵软曲调,连卓雨楼都羡慕起夏宣来了,这生活真舒坦,皇帝享受的同时还得日理万机呢,这厮真是享无边幸福啊。 这时,夏宣忽然搂过她肩膀,在她耳边笑道:"幸亏你当初搭上了我,要不然就你这样的,既不会弹也不会唱,到了教坊司也成不了头牌。"雨楼不明白他提这茬做什么,莫名其妙看着他,夏宣笑了笑,把酒盅递到她嘴前,将酒水尽数灌到了她口中,又笑:"好在酒量不错。" 雨楼只觉得腔道一路火辣辣的仿佛烧着了一般,不一会,整个人都发起烧来,那边厢靡靡小曲飘进耳中,她迷糊糊的晃了晃脑袋,掩口起身道:"爷,奴婢去看看还剩几样菜没上齐,帮您们催一催。"说完,贴边溜了出去。 方一出去,她就深吸了一口气,拿手扇着脸蛋的热度,在游廊上站着吹凉风。她没吃东西,结果被夏宣猛劲的灌了一盅酒,她相信那酒精是一点没浪费,全叫她吸收了。 她扶着柱子,慢慢坐下,闭眼静了一会,觉得好点了,才缓缓起身。忽然这时她猛地被人从身后抱住,要不是听到夏宣那厮熟悉的声音,她几乎要叫出来。 夏宣在她耳边哑声笑道:"原来你连酒量也不济,陪酒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夏夜的晚风闷热,配合游廊上羊角灯的昏黄光线,更显得周围的空气闷不透风,她心中烦闷,但嘴上笑道:"您叫擅长饮酒的姐妹来陪侍吧,何必为难奴婢呢?" 夏宣下巴搁到她肩膀上,笑道:"听我的好侄子说,花沾衣可是千杯不醉。" 术业有专攻,人家就是吃这口饭的。雨楼十分高兴,她就知道这位花沾衣能让她全面解脱:"恭喜您,得到这样的美人侍候。" 夏宣在她脸颊上吻了下,低声道:"她那样的,我见得多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他本意是想解释花沾衣这样瘦马歌姬对他来说稀松平常,不想却吓了卓雨楼一跳,光这样的尤物,你就糟蹋了这么多,其他的女人还不知有多少。 她从他怀里挣出来,简直不知要怎样和他对话才好:"……" 夏宣见她抗拒自己的搂抱,便哼道:"不过,多她一个倒也不多。"他特意出来找她调笑,她却这么对他,真是不识好歹。他一撂脸,拂袖便走。这时雨楼忽然出手拉住他的衣袖,他心中暗自得意,趾高气扬的笑着回头,不想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爷,您真的误会奴婢了,奴婢并没把沾衣姑娘当敌人。想当初,奴婢刚进府的时候,梦彤姐姐和秋霜姐姐都对奴婢很好。她们的心情和现在的奴婢是一样的,有别的好姐妹替我们分忧,共同侍候您,我们打从心底高兴。沾衣姑娘会弹会唱,陪酒也在行,这是奴婢所不能及的,她能为您解闷,您高兴,奴婢更加高兴。"言下之意,她没有那么狭隘的争宠观,已经做到凡事以夏宣的喜怒哀乐为转移了。 雨楼的眼神像她的心一样真诚。 夏宣听的别扭,可一时又挑不出错来,甩开她的拉扯,冷笑道:"是啊,你的确无趣。既然醉了,就回去好好休息罢。"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人了。 等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了,雨楼伸了个懒腰,欢欢喜喜的往自己住的耳房去睡了。睡梦中,听到梦彤和秋霜说话,一个道:"我瞧见了,没什么稀罕的,会弹会唱的漂亮歌姬,又不是没见过,宠个十天半个月了不起了。"另一个又说:"我看未必,据说她们就是养来做妾的,可懂博男人欢心了。" "切,在国公爷c黄上滚过的,哪个没点手段?反正我是没看出她有什么特别的,论姿色可不及……"话到这里,一下子没了动静。过了片刻,才又开口:"该走的留不下,少cao心了,睡罢。" 最不cao心的当属卓雨楼了,自从花沾衣进府,夏宣有大半个月没叫她过去睡了。没了心理和生理的双重负担,她觉得呼吸都畅快多了。原本服侍夏宣就是迫不得已,这会不需要再强颜欢笑的每夜陪睡,仿佛卸掉了沉重的枷锁。 不枉她当初看好花沾衣,果然不负她的期望,一来就把她这个旧人替换掉了。 她吃的香,睡的好,每天上c黄倒头就睡,而不是等着夏宣搓弄她够了,允许她睡了才能睡。 不用战战兢兢的为另一人而活,对现在的她来说,便是自由了。所以对于夏宣说的要她做姨娘那码事,她只觉得恐怖,想想一辈子得看他脸色活着,就不寒而慄。 这一日,又是个闷的人心里发慌的湿热天气,不过卓雨楼打从心底凉慡,并不觉得烦躁,反倒亲自去井边提水,准备回来把换下来的亵衣洗了。中午时分,府里的主子们都在午休,丫鬟们婆子们也都歇了。雨楼闲适的拎着小木桶,扔到井里,一边摇着辘轳一边哼唱道:"……求传说的宝藏冒险到远方,昂 昂 昂,多啦A梦和我一起让梦想发光,昂 昂……" 没等唱完,就听身后传来梦彤焦急的声音:"可找到你了,你在这'昂昂'什么呢?" 雨楼僵硬的笑道:"怎么了?" "……你最近是不是有点高兴过头了?" "……我……我高兴了吗?" "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梦彤道:"爷让你过去呢,说要问问你遇到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雨楼一惊:"他在府里,没去都督府吗?" 梦彤比她还惊讶:"你连他在不在府里都不知道,你脑袋里都想什么呢,神游了吗?"她推着雨楼往前走:"我瞧着爷的脸色不大好,你可得想好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怎么回答?见不到你,我很高兴? ☆、第二十七章 卓雨楼本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刚到夏宣身边,他对她百般出言侮rǔ,她最大的反应不过是紧皱眉头,很快就能够淡忘掉不愉快。现在她的情绪如此外露,以至于不光是夏宣,连梦彤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究其缘由,是因为这份喜悦发自内心,连卓雨楼本人都没察觉到,也就无意隐藏了。 说来奇怪,自从雨楼听梦彤说夏宣要见她,方才还不觉得炙烤的太阳,忽的一下子仿佛变大了数圈,天气下火似的热了起来,连空气都是滚烫的。雨楼也忽然间被抽走了精气神,颓然的问道:"梦彤姐姐,爷几时开始找我的?" 梦彤听她语调沉了下去,知她开始担心了,便也跟着叹道:"他最近几天看你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你没看出来吗?" 雨楼完全不记得最近的夏宣是个什么样子了,她肯定是潜意识里想忘掉这厮,他的影像单薄的像罩了一层雾,成了模模糊糊的一团。自从感觉夏宣对她没了兴趣,她只规规矩矩的做事,再没抬头主动看过夏宣的眼神,自然也就不知道这厮什么眼神看她了。 梦彤见卓雨楼又是一副神游的模样,无奈的道:"是不是暑气太盛,把你热晕了?你这几天的样子,就像是儿子娶媳妇了似的,昨天你给他整理c黄铺的时候还哼歌了呢,你忘了?当时爷就不是好眼神看你,要不是他着急去都督府,估计昨个你就要挨训了。"狐疑的看向卓雨楼:"我也纳闷,你到底有什么好事?" "……"雨楼总不好说实情,支支吾吾的道:"……姐姐你也知道的,我托寻香二哥找我妹妹,最近有消息了,我心里一块压着的石头落地了,这才有点不分场合的高兴起来了……" 梦彤是知道雨楼和寻香间的约定的,可她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就算你妹妹有了消息,但爷冷落了你,你就没半点伤感失落?"说罢,忽然明白了,微微咧嘴:"这不是说你妹妹比他重要吗?一会你可千万别这么说。" 雨楼心里骂夏宣这忘八端的简直是有病,敢情所有人必须围着他转,纵然是不喜欢的玩物,没机会侍候他了,也得对他魂牵梦绕,念念不忘。受了他的冷落就得哀伤抑郁一辈子。她忙道:"我只是觉得以我这样卑微的身份,他宠我,是我三生积德,他冷落了我,有更好的姐妹去侍候他,是情理之中的事,又怎么敢有半点怨言呢?" 梦彤道:"那就以平常心对待这件事,结果你每天喜气洋洋的,他还当你是不愿意侍候他!"两人走进了游廊,没有太阳的炙烤,凉慡了不少,她扯了扯衣衫,语重心长的道:"咱们可以在这里待一会,等你想好了说辞,咱们再过去。" 雨楼感谢梦彤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若是去的迟了,夏宣指不定又在她头上算上一宗罪:"不了,咱们现在就过去吧。"梦彤便是一默,又道:"我和秋霜是他年岁到了,府里按规矩放到他屋里的,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他从外面主动带回来的,自然上心些,就算暂时冷落了你,也不可能立即对你恩断义绝。罢了,罢了,咱们走吧,你见机行事吧。" 雨楼听梦彤说夏宣不可能立即对她冷落,只觉得仅剩的那点好心情也荡然无存,整个人都丧气颓废了起来。 她半死不活的跟着梦彤来到小花园处的凉亭,夏宣正在此处纳凉,身边陪侍着花沾衣,她低头莞尔,余光扫了眼卓雨楼,继续轻抚手中的琵琶。夏宣则半闭着眼睛,见雨楼来了,挥手让身后给他捶肩的小丫鬟住了手,坐正了身子,淡淡的开口:"梦彤,你在哪找到她的?" 梦彤如实道:"在后院的水井旁,雨楼妹妹正在打水,准备洗衣裳。" 才见到夏宣而已,虽然这里凉风阵阵,清凉无比,却让她莫名的烦躁。这都过去大半年了,也该腻烦了她了吧,就像他说的,他们之间什么都做过了。好不容易过了两天舒坦日子,又被他给盯上了,花沾衣,你怎么就不能把他缠的神魂颠倒,彻底把他拢过去呢。枉我这么看好你。 想到这里,她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花沾衣一眼。 这眼神被夏宣逮住,他心中暗自得意了下:"卓雨楼,你正事不做,倒有闲心给自己洗洗涮涮的。" 雨楼一听就是找茬,多说无益,直接承认错误比较好,她闷声道:"奴婢知错了。" 夏宣慢条斯理的道:"……我最近遇到些事,心中不大痛快,可我见你过的悠闲不说,心情也好的跟四月艳阳天似的,不如你跟我说说,你遇到什么喜事了,也让我高兴高兴。我高兴了,说不定就不罚你了。" "奴婢哪里有什么喜事呢。"就算有,现在也没了。 他冷笑:"是吗?" 雨楼道:"奴婢每日按规矩做事,做的好了,主人您喜欢,对奴婢来说便是好事。"夏宣听了,朝花沾衣笑道:"听见了吗,她的嘴巴比你会说,不过,也只有这点比你强。" 雨楼暗中点头,对啊,花沾衣处处都好,你们快点如胶似漆,把我当破烂鄙弃了罢。 这时夏宣忽然起身,走到卓雨楼面前,绕着她上下打量,哼道:"主人欢喜,对你来说就是好事?可我看着却不是。"雨楼觉得脊背发凉,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夏宣对花沾衣道:"府里又买了几个弹唱的歌姬,从今天开始,你去教她们抚琴弹唱,我不叫你,你不用过来伺候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花沾衣和卓雨楼不约而同的露出痛苦的表情。夏宣瞧在眼里,气的倒吸冷气,转身吩咐了亭内端茶倒水的小丫鬟们下去。 梦彤担心的看了眼雨楼,趁夏宣不注意,做抹泪状,用口型告诉她'求饶'两个字,正比划着,夏宣猛地回头看她:"你带沾衣下去罢。"梦彤赶紧低头道了声是,走到花沾衣面前,轻声道:"走吧……" 花沾衣恋恋不舍的唤夏宣:"爷——" 夏宣拧着眉毛回头看她:"你想说什么?"花沾衣微微咬唇,楚楚可怜的道:"奴婢去了,您保重。"夏宣正窝了一肚子火,没好气的道:"又不是叫你去死,愁眉苦脸的给谁看?!" 雨楼默默的翻了个白眼,真难伺候,我高兴不可以,人家难过又不允许。 终于梦彤引了花沾衣走出了小花园,其他婢女也都下去,亭内只剩下卓雨楼和夏宣两个人了。恰好阵阵微风袭来,把她吹了个透心凉,不觉打了个冷颤。 夏宣站在她身后,俯身卷着她一缕发丝把玩,笑呵呵的说道:"难为你了,装作愿意服侍我这么久。是不是太压抑了,我才一放手,你就高兴的忘乎所以了?" 他说的极对。雨楼大气不敢出,半晌仰起头看他:"您怎么会这样认为?"这句反问的废话,唯一的作用就是拖延时间。夏宣捏住她两颊,恶狠狠的道:"你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一共没见你真心笑过几回,这才离开我半个月,你每天都喜滋滋,笑呵呵的。我就让你厌烦至此?" 雨楼被他弄的生疼,对他越发不满了,语气远不如之前恭敬了,甚至有几分挑衅:"那奴婢该怎么样?难道要奴婢和您身边的新人争风吃醋吗?奴婢不是您的妻,连您的妾也算不上,您有多少女人,与奴婢何干?来个花沾衣,奴婢就难受的要死要活,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她肯定不是最后一个,难道奴婢要各个纠结,一直纠结到死吗?奴婢不过是想的开些罢了,争风吃醋给自己找痛快这种事,奴婢不会傻到去做的。" 夏宣怒火心中烧,把她拉到桌前,横臂把石桌上的盘碟统统扫落,便将人往桌上按去:"你少答非所问!我不是瞎子,不争风吃醋的宽容贤淑和松了一口气般的得意,我还是能分得出来的!卓雨楼,是不是几天不□你,你就忘了你侍候过谁了!" 雨楼不从,挣扎间对他又踢又踹。 夏宣弹了弹衣襟上的灰尘,冷笑道:"怎么,高兴不起来了?前几天那股欢腾劲儿呢?"说完,便去扯她的衣裳。 雨楼挣扎着死死捂住胸口,怨毒的瞪向他:"我这几日的确高兴,也确实觉得轻松了。因为跟你在一起,我觉得特别累!" 夏宣恍然怔住:"累?" 雨楼已经被他按的躺在了桌上,此时蹬出一脚,直接踹中他胸口,让夏宣远离了她。她趁机翻身下桌,捂着衣裳,头也不回的跑了。没跑两步,听到夏宣在身后吼她:"你给我回来!" 她原地迟疑了一下,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明天(周二,29日)入V,两更或者三更。更新时间应该在上午十点左右,希望大家捧个场。刚V时的收益特别重要,关乎一个重要榜单,大家方便的话,能订阅就订阅吧。感激不尽。 ☆、28、第二十八章 雨楼顶着烈日,一路向自己的住处跑去,直接冲回耳房,扑到在c黄榻上,又气又怕,想到夏宣的可恶,恨的直捶c黄板。 她把脸埋在衣袖间,她脑袋乱哄哄的,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越想越怨自己,夏宣有了别的女人,她就不该着急偷着乐,而是应该充分表现出不满和嫉妒,把内心的丑陋情绪的展现的淋漓尽致,让他一看到就觉得她拈酸吃醋、使小性子烦人才好。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真的那么表现了,夏宣以为自己对他情有独钟,越发把住她不放,岂不是恶心死人了。 烦躁的在c黄上滚了几圈,重新趴着不动。当务之急,不是自责,而是想着如何救自己一命,毕竟刚才不要命的说了那么一番话。 不由她多想,就听门帘啪嗒一声,她知道有人进来了,料定是梦彤叫她过去见夏宣,痛苦的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这就跟你去。" "你还要去哪儿?" 听这把声音,雨楼浑似被雷电击中,腾的从c黄上滚起来,扯着幔帐瑟瑟发抖,因为眼前的人不是梦彤,而是略蹙眉头的夏宣。他撩起衣摆,大刺刺的坐到榻边,冷声问:"你要去哪儿?" "……奴婢以为是梦彤姐姐唤奴婢过去见您。" 夏宣把一条腿扔到榻上,凝视她的眼睛问道:"原来是这样,我还当你寻到了别的舒坦的高枝,想离开我这了。反正你觉得特别累。" "……"雨楼警惕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吭声。 他等不到她的回答,恼火的指着她道:"看来你真挺累的,累的都说不出话来了!"不想他这一指,吓的雨楼一呆,随即本能的拽着幔帐又往c黄尾处移了移。 被人当贼防着,夏宣气的咬牙切齿的去抓她,这一次雨楼知道没处躲,只闭着眼睛,任他抓过来摁在身下,身体硬的像块钢板,眼也不敢睁。 "我扒过你的皮吗?你这么怕我!"他自认为对卓雨楼是很好的,吃穿用的没苛待过她就不说了。平常她使小性子,他心情好的话也会哄一哄,别说她现在这样奴婢的身份,就是正经夫人,也没这么赏脸宠着的。她倒好,提防他像防仇家,尤其刚才那句话,说跟他在一起特别累,想想就叫他一肚子火,不觉手上也用了力道,明知道捏的她疼,却不松手:"跟我在一起累,那我给你找个好去处,你明天去洗衣房给没成家的小厮们洗衣裳罢。" "……皇上扒过您的皮吗?您不怕皇上吗?" 夏宣一怔:"这能一样吗?" 雨楼被他摁住不能动,一口气憋在胸口,忍不住轻声咳嗽着,夏宣见手重了,赶紧起身,给她呼吸的空间。她喘了几口气:"在奴婢看来是一样的。皇上对您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就算皇上对您再好,再平易近人,他终究是君,您是臣,君君臣臣,能因为皇恩浩荡,您就失了尊卑,不再畏惧皇上吗?同样,奴婢也不能,您是奴婢的主人,奴婢畏惧主人难道不是天性吗?" "……"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一时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他恨恨的松开她,难以抑制愤怒的质问:"跟我在一起觉得累,这话是你说的吧?我倒想知道,好吃好喝的养着你,怎么就累着你了!"说完,瞄着她的身段,阴测测的笑:"别跟我说,是我晚上弄的你累了。" 雨楼道:"您这么聪明,换位思考一下不就明白了么。您进宫拜见皇上和太后娘娘时是什么感觉,奴婢便是什么感觉。处处有规矩,不能依自己的意愿想说便说,想笑便笑,觉得累,不是很正常吗?" 夏宣脑海里浮现了进宫时的情景,被太后赏赐个点心吃,都要吃的小心翼翼,虽然她老人家未必会介意,但终究怕落话柄,得事事谨慎。他强词夺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什么时候因为你不懂规矩罚过你?!是你自己画地为牢!" 雨楼逮住类比法不放,再次使用:"难道皇上和太后娘娘罚过您吗?没有吧,太后娘娘对您疼爱有加,可您还是不愿意进宫见她,不是吗?您对奴婢好,但奴婢终究是下人,不敢逾越一分一毫,您越是对奴婢好,奴婢越是不敢有半点不敬的行为。"见他脸色缓和,知道急中生智的说辞生效了,不禁再接再厉的说道:"最近,您不叫奴婢侍寝了,奴婢的确失落,可也觉得轻松了,至少夜里翻身时,不用小心翼翼怕惊到您了。" 夏宣半信半疑:"你最近过的轻松,是这个意思?" 雨楼胆子大了点:"奴婢在您面前永远是奴,侍候您的时候不敢有半点差池,您自然觉得奴婢个性沉闷。您不在的时候,奴婢没那么多顾忌了,不用担心自己的行为不当,产生有过失,自然更率真一些。您看满朝文武,任谁在皇上面前都是没有喜怒哀乐的,等转身出了宫,才又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忽然,他下c黄去了,雨楼就听咣当一声,很快夏宣重新返回来,这一次他直接躺在她身边,摸着她脸颊,好声好气的说道:"我把门cha上了……我再问你一遍,你真不是因为远离了我身边才喜气洋洋的?" "我不在您身边侍候了,情绪是自己的,该笑就笑,该哭就哭,没那么多顾及,没想到您却想多了。" 夏宣故意哼道:"你说了这么一堆,不还是一个意思,不在我身边,你更自在些。" 雨楼道:"是的。"在夏宣朝她怒目而视的时候,她继续道:"谁叫奴婢是下人呢,下人在主人面前总是有规矩要讲的,永远不会自在。" 理直气壮的说完这番话,雨楼觉得舒坦多了,说的够明白了,和你在一起,我就是难受。 夏宣挑不出错来,只得忍了,想了想干脆直接问:"我不宠你了,去疼爱别的女人,对你来说,难道不是烦心事吗?" "……奴婢没想过,您身边不缺佳人,如果这么计较的话,肯定活不长。"雨楼道:"而且奴婢早就做好有朝一日年老色驰被您冷落的准备了,所以纵然您现在就冷落了奴婢,奴婢也能欣然接受那样的结果。" 她压根不在乎。 偏偏说的夏宣反驳不了,他眯着眼睛道:"我真希望以后娶的妻子也能像你这样想的开!" 雨楼笑道:"不能比的,奴婢是您奴,性命都握在您手里,怎么能和国公夫人相提并论呢?妻子可以对丈夫有要求,奴婢哪能对主人有奢望呢?" 她相信她说的很明白了,夏宣你就别让我卓雨楼用通房丫头的身份cao着国公夫人的心了。你爱睡谁睡谁,爱怎么玩怎么玩,我又不是你妻子,和我没关系。 夏宣心中的不满和疑问,好像解决了,又好像没有解决。 他忽然意识到,他的确用官奴的身份把卓雨楼困在身边了,但好像也因为如此,他想得到的某种东西似乎也随之消失了。 她会永远把他当做主人,而不是一个和她肌肤相亲的男人看待。 他夏宣是她主人,是这样,也就仅是这样了。 "……"夏宣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问道:"你为了不去教坊司,如果巴结其他人有用,也会投怀送抱的,对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雨楼笑的灿烂,然后微微的点了点头。 夏宣沉默半晌,猛地坐起来,呆呆的坐着。雨楼慢慢爬起来,理了理头发,道:"奴婢渴了,您渴不渴?"你要是想喝水,可以顺便给你倒一杯。刚说完,夏宣突然转身过来扑她,凶道:"一口一个奴婢的,你才做了几天奴才,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自甘下贱了?" 她搞不懂他又哪根筋不对了:"奴婢早说过,甘愿为奴为婢的侍候您,一心为主,也是自甘下贱吗?"摆出迷茫的模样,不解的看着夏宣。 不对劲,太不对了!夏宣一字一顿的告诉她:"不许再自称奴婢,我娶妻后,自然收你做小,我爹早就同意了,你以后是国公府的半个主子,在我面前也不用压抑喜怒哀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雨楼万念俱灰,想到夏岚的亲祖母二姨娘的待遇,她死的心都有了,本来跟夏宣待在一起就件苦事人了,若是再生个孩子给别人养着,她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干净:"奴……我……我这样身份能做这府里的姨娘吗?" 夏宣道:"我说能就能,你不用cao心。"心中郁闷,可又不知自己在恼火什么,莫名烦躁:"……把衣服脱了,躺好。" 她心里叫苦,但手还是慢慢放在绊带上,一点点解着。这时就听他带着怨气的问她:"你愿意吗?"她呆怔,不知该怎么回答。 夏宣抬起她的下巴,在她柔软的唇上吻了下:"说实话,我不会怪你。" 这可是你叫我说的,雨楼道:"天气太热,不是很想……" "……那你干嘛答应?" "因为这是您的命令啊。" 以前每夜恩爱都是因为命令。可夏宣又没法发火,毕竟卓雨楼没做错任何事,他道:"命令?我的命令你也不见得全听,刚才小花园,你不就吃了豹子胆了么,踢了我一脚,叫你别跑,你也不听!" "我是想事事都听您的,可有些命令,我真的做不来……不过那都是我一时犯浑,最后想通了,都会听您的吩咐的。" 还真是这样,提出过分的要求,她纵然不情愿,但最后都会妥协就范,这么看,她心底依然是不情愿的,不过是被他胁迫的就范了。 "以后不愿意就直说,你说了,我就不会强迫你了。" 雨楼在心中嘲讽的哼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才不信夏宣这句轻飘飘的话:"是,我知道了。" 夏宣道:"这样,在我身边就不会那么累了。" 地位不平等,处于弱势地位的那方,无论如何都会觉得累。但夏宣这么说,已算是进步了,卓雨楼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便微笑着点了点头:"您真好。" 她不笑还行,这一笑便有十二分颜色,勾的夏宣一阵失神,待缓过神来,人已经压在身下了。 雨楼心中哀叹,说什么了,没几句话的功夫这厮就把自己说过的话给忘了。她皱眉道:"……我刚才说过,天太热……不是很想……" 夏宣刚信誓旦旦的说完,总不好转身就反悔,决定采取迂回手段。一条腿膝盖挤进她两腿间,方便他的手伸进她腿内侧,逡巡到柔嫩的边缘后,开始吻她:"不是很想……也是想了吧……" ☆、29、第二十九章 她并不刻意躲避,但态度敷衍,由他吻,却不吭声。 对夏宣来说,没有踢打谩骂他,便是默许了。之前闹的不愉快,他有所顾忌,一点点揉着摩挲,指尖慢慢探进去,感到漾出的津液,知道此事可成,满心欢喜的去剥她的衣裳。 在一起这么久了,连卓雨楼也不得不承认,她习惯做这样的事了,吻一吻,摸一摸,甚至不需要他做太多的花样,身体就做好了准备,一年前,她肯定不是这样的。 被他吻的唇舌发麻,身上热的发烫,衣裳被剥掉,反倒觉得清凉了许多。 她甬道滑腻,身也软了,骨也苏了,夏宣嘬着她的锁骨道:"这回想了吗?" 事到如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半推半就的道:"……你轻点……弄疼我,下次就不依你了。"她在□对待夏宣只有两种态度,抵抗或者消极罢工。抵抗不了的时候,她一般是两眼一闭任夏宣搓弄,让分开就分开腿,让跪着就跪,反正从不积极主动,也不是没试过女上位叫她主动一些,但失败过几次后,他也看开了,消极就消极吧,总比抗拒强。 她那处甚妙,素为夏宣所喜,试探着往里送了一点点,慢慢移送,舒服的几乎要立即发出来,他强忍着,天气又热,不一会额头上浮了一层汗珠落,竟顺着眉梢落到了她胸口,雨楼渐渐有了感觉,可忍不住鄙视他,何苦来呢,趁早发了,早消停了不好吗? 夏宣吻着她雪白修长的脖子,喃喃的道:"……花沾衣吹箫的本事令人销|魂,却不知她下面功夫跟你比如何。"本来不想解释的,但她刚才瞧他的眼神不对劲,不屑一顾。 雨楼呻|吟着回应他,强打起一丝理智:"嗯……什么?"她饶是这会再迟钝,也想明白了,敢情这半个月他是靠美人吹箫过来的。她表情古怪的想笑,他见了,深觉自己不仅没讨到好,反而受了鄙视,架起她两条腿,重重撞击,她身子晃来荡去的,声音也媚了,口齿不清的埋怨:"……不是答应我轻……"后半句被喘息声截断,怕屋外有路过的丫鬟听到,不敢放声,咬的唇ròu都破了,思绪飞走之前,最后一个想法是下一次绝不在自己屋里让他碰。 蜷缩着身子,一动也不想动,夏宣吻着她的脸庞,柔声道:"她肯定不及你,我睡了也没什么意思。只有你不肯做,而她肯做的,我尝尝罢了。" 雨楼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夏宣道:"你别憋着了,该怎么表现就怎么表现吧。"于是她很不给面子的扑哧一笑。 好吧,嘲笑也是笑。他道:"对,就是这样,想笑就笑,我又不能吃了你。"说着又想吻她,雨楼把脸埋起来,很明确的拒绝"我不想了……" 反正还有晚上,不急一时,夏宣穿好衣裳,出门叫人打水进来给卓雨楼用,方一出门,就见一个穿着绿衫的小丫鬟猛地见了他就跑。正好回廊那边来了个粗实的丫头,夏宣便指着道:"翠珠,给我把她拦住!" 刚才跑的绿衫丫鬟知道跑不了了,驻足停下,转身低头走到夏宣跟前,不等夏宣质问,自己先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爷,奴婢错了,您饶了奴婢吧。" "你跑什么?白日见鬼了?"他看丫头眼生,不是他这院的,便道:"你是哪个院子的?在这做什么?" "奴婢叫寻香,是二姨娘身边做事的,前儿从雨楼姐姐这借了一两银子,今天约好了来还。"她的确是来卓雨楼的,却不是为了还钱,而是早前听梦彤说国公爷另得了美人,冷落了卓雨楼,故此知道她有空,想再来游说游说她。不想刚到耳房前,就见夏宣从里面出来,本来就是做亏心事的,吓的魂都没了,转身就跑了。 这时雨楼隔窗听到外面寻香的声音,知道她不是来还银子,而是找自己的,说不定有妹妹的新消息,赶紧穿了衣裳,一边系着汗巾子一边就走了出来,朝着寻香笑道:"真是妹妹来了,那银子不急,您先使着罢。" 夏宣听卓雨楼这么说,道了声:"行了,起来去还钱罢。"说完,袖手去了。要说他对卓雨楼身边的人都留着心眼提防着,在他印象里,她在府里只跟梦彤和秋霜交好,这两人他是放心的,这个寻香是打哪蹦出来的,怎么就和她这么熟悉了? 播下怀疑的种子,不一会就长成了质疑的苍天大树。夏宣一回屋,见秋霜在,便跟她打听了几句寻香的事,他能看出秋霜没什么隐瞒的,说的坦坦荡荡。于是派人去把琴坊那边的梦彤叫回来了,他开门见山的问道:"我怎么瞧着她们鬼鬼祟祟的,只是借银子这么简单?" 梦彤只答应雨楼不主动跟夏宣告密,可没有义务在主人逼问的时候替她保密,于是将卓雨楼拜托寻香二哥打听卓雨堰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夏宣没料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出这样的事,气的骂梦彤:"你嘴里衔嚼子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吓的梦彤忙跪下告饶:"平日里这些做事的,谁家没个亲戚,暗地里送送银子,打听打听近况,很常见啊。奴婢并没觉得可疑,您又这么忙……" "她能一样吗?"好歹梦彤跟他一场,又是他这院管事的,夏宣决心不计较了:"行了,就算打死你,事情也出了。一会你和元茂等寻香那丫头出来,把她扣住,若是不说是谁指使的,照死里打!" 梦彤一怔,夏宣看出来她的疑惑,便道:"二姨娘一个快死的人,要是没人给这丫头撑腰,她手敢往这院伸?"自从上次玉钗事件后,他多了个心眼。 等梦彤隔着帘子看到寻香出来,心里一横,跟上了她的步子,装作偶然碰到,有说有笑的一起出了院子。而卓雨楼和寻香分别后,叫小丫鬟打了水擦了身,挽好头发来见夏宣。 "钱还给你了?" "啊……啊!"寻香来找她不是为了还钱,而是说那户谢家的家主最近要调任去辽东。她的妹妹雨堰也要跟过去,这让雨楼十分担心,妹妹这一路颠簸不知要吃多少苦,去了那边能不能适应恶劣的天气。寻香拐弯抹角的让她去求七少爷帮忙,她和七少爷夏宥从来没说过一句话,他凭什么帮自己?任寻香劝自己,她就是不动心。 夏宣见她心不在焉,心中更加觉得可疑,但他不动声色,笑着拉过雨楼,让她坐到自己腿上,道:"一会让人烧水,咱们一起洗洗,你愿意吗?" "……"不想回答。 夏宣脸皮厚,不停的问,见她不答,佯装扫兴的道:"不愿意算了。"说完,把玩她的衣带,不再说话了。 地位不平等,所谓的询问对方的意愿,不过是摆摆样子。雨楼道:"……愿意……"夏宣这才露出笑容,在她脸蛋上亲了下。 夏宣最近都没和她在一起,刚才虽然在一处亲热了,但毕竟纵欲的成分,远不如现在推推摸摸的有乐趣,她如水般滑腻的肌肤贴着他,清凉慡滑,极是舒服。一时间夏宣更觉她妩媚可爱,简直不知怎么疼她才好,先搂在臂弯里,过了一会,嫌这姿势和她说不方便,便有换成面对面坐着,看着她的眉眼,眯着眼睛笑。 雨楼被他看的别扭,借故揉眼睛低下了头。夏宣忙关心的捧起她的脸:"怎么了,是不是迷住了?"雨楼别开脸:"没事,已经好了。"她侧颜更美,线条仿若打磨过一般的灵巧。 夏宣痴痴的看她:"你这么漂亮,如果你们卓家没倒,不知哪个王八羔子这么命好,能娶到你。"雨楼道:"……我还没许配人家,本来有几户人家说亲的,可那会我娘病了,事情就耽搁了。" 听说卓雨楼没有未婚夫,但夏宣还是没来由的酸道:"人都说娶妻娶德,纳妾纳色,你这般好颜色,若是嫁人了,对方肯定守着你,连妾都省了。" 她懒得看他,悠悠的道:"以色事人,能有几时好?色衰爱弛。" 不想夏宣却道:"你才笄井,照你的模样,二十年内都是响当当的美人,女人如果不以色侍人,别说二十年,就是二年宠爱也得不到。"雨楼道:"人生那么长,二十年后怎么办?"夏宣坦荡的回答:"二十年不短了。" 她发现跟他没法子交流:"恐怕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听男人说是爱上了她姿色。就像男人不愿意听女人说,只恋他的富贵权势。" 这句话戳的夏宣不痛快,但为了压倒雨楼,强词夺理的说道:"我就不在乎,有人倾慕男子的才华,必然有贪恋富贵权势,既然都是本身拥有的东西,有什么区别?" 雨楼憋不住笑道:"您真是坦率。"他虽然感觉到她这笑带着嘲讽,但好歹她展颜笑了,便厚着脸皮搂住她亲昵起来:"你瞧,该笑就笑,不用压抑,我不会把你怎么着的。"闹腾的扑的地上都是水,等两人洗完了,一地狼藉,四下水汪汪一片。 雨楼给夏宣穿衣裳的时候,梦彤在外面禀告,夏宣立即着急的亲自穿了衣裳出去见她。 梦彤和元茂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连吓带哄,已从寻香口中套出了七少爷的计划。她不敢隐瞒,如实跟夏宣禀告了。 若不是顾及在里面的卓雨楼,他非得骂几声不可。梦彤执了一把团扇,一边给夏宣扇风一边等他拿主意,没摸清夏宣愤怒程度前,又不敢替寻香求情,干着急。 夏宣狠道:"寻香说,卓雨楼并不知情,也没答应她的要求,是吗?" 梦彤道:"嗯,说雨楼的确担心她妹妹,可也没答应她的提议。完全是七少爷一头热,雨楼全不知情。"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对雨楼挺满意的,她希望她能留下来,成为夏宣的姨娘,那样的话,等夏宣成婚了,她们三个面对嫡妻的时候,好歹有个照应。 "……去把寻香二哥那个混账东西给我叫来!还有这个贱人一起带着!等我吃完饭,亲自审问他们话!" 梦彤见夏宣怫然作色,不敢替寻香求情,惹祸上身,低声道了声是,便要退下。这时夏宣叫住她,警告道:"管严你和元茂的嘴,外面露出一点风,就是从你这出去的,到时候别怪我找你们算账。"梦彤忙不迭的点头,才走了。 ☆、30、第三十章 夏宣气的坐也坐不住,摇着扇子来回踱步,心里骂那头黑熊胆大包天,连他的人也敢惦记,手边没有东西泄愤,索性把扇子狠狠的扔了出去。正好扔到走出来的雨楼脚下,见夏宣不高兴,她反倒心情不错,微笑道:"怎么了,这刚洗完就又热了?" 夏宣看卓雨楼,心里冷笑,暗地里找你妹妹,不就怕我cha手,拿她威胁你吗?藏着掩着的,托人去打听,花银子不说,还差点着了那黑熊的道,可惜你这个蠢蛋,还一点都不知道。 他得想个办法,把他们一窝端了,否则难平心中之恨。 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十分得意自己的卑鄙阴险,瞅着雨楼笑了两声,搂着她腰肢道:"没事了,走,去吃饭罢。" 雨楼见他刚才气的脸色涨红,仿佛跟全世界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一样,转眼就如春风般和煦的叫她一起去用饭,惊的呆了呆:"……是……" 肯定没好事,希望不是关于她的。今天两人间说了很多话,其中冲撞他的地方比比皆是,莫不是他准备打击报复她,晚上变着法的折磨她。吃晚饭,夏宣不知去哪里了,她在屋里做针线等他回来,他回来的时候,能看得出来心情非常不错,才和她说了几句话,就扛起她往c黄上一放,合身去压她。 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夏宣尝新却没厌旧,还是不放过她,这样卓雨楼对外界干扰夏宣放弃她的想法不再抱有幻想。但经过上次那么一闹,夏宣倒是没再挑剔过她在他面前没有笑模样,可能是接受了那套主尊奴卑的解释。 这一日,难得午后下了点雨,带来了些许凉意,小丫鬟们去游廊处吹风纳凉,屋里只留了雨楼看屋做活,她虽然没答应寻香去求七少爷的提议,但是惦记妹妹的心一点没淡。现在能做一点绣品是一点,早晚换了钱都留给妹妹。 "雨楼,寻香来找你了。"梦彤打外面进来,指了指门外。雨楼赶紧放下针线,挑帘子出去,见寻香愁眉苦脸的站在台阶下,她赶紧迎过去:"出什么事了?" 寻香拽了雨楼到一旁:"我二哥说南京那边有消息,说谢家临搬家前,退回官府一个小丫鬟,和你妹妹差不多大小,当时病着就扔到羁候所里了,我二哥瞧过一眼,不知是不是你妹妹。" 雨楼双膝一软,揪住寻香的衣襟道:"然后呢?"寻香道:"没有然后了,我也是才听说的,详情你得问他。"雨楼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你二哥呢,让我见见他。" 这时寻香看到门帘后站着的梦彤朝她点了点头,便咽了下口水道:"那你跟着我,他在二门上和当差的小厮们聊天呢,我把他叫过来,你们可以说会话,咱们别声张,悄悄的走。" 雨楼急的连个招呼也没跟梦彤打,随着寻香就走了。她心中祈祷着,一会见到寻香二哥核对完,千万不要让那个丫鬟是妹妹。不会的,妹妹那么乖,谢家又是好人家,怎么会狠心把人退回到羁侯所呢,肯定哪里搞错了。 刚下过雨,地面湿滑,雨楼又急,几次险些跌倒,还是寻香扶住的她。寻香也紧张,毕竟是国公爷吩咐她办的事,若是搞砸了,不仅不能将功赎罪,反倒罪加一等。 四天前,国公爷派了梦彤和元茂审讯她,她吃了苦头,一五一十的把知道都说了。国公爷便又叫了她二哥来问话,他们兄妹俩偷鸡不成蚀把米,吓的瘫了,不过他们的性命暂时留下了,因为还有事需要他们办。 二门上的几个小厮有两两站着闲聊的,有踢毽子的,却不见寻香的二哥。寻香暂时放开雨楼,抱歉的道:"你先等着,我去找找。"说完,一溜烟跑出二门了。雨楼在原地等了一会,不见她回来,也要追出去。这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发现是梦彤来了。 "你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了,我听你们在屋外说话,等我再出来看,这人怎么说说话就没影了。寻香人呢?" 雨楼有气无力的道:"……我正要去找她。"梦彤一挑眉,笑道:"这是怎么了?跟丢魂了似的,我跟你一起去,二门外闲杂的人就多了,你陪着你还好些。"雨楼匆匆道谢,便和梦彤一起出了门。 一路逮个丫鬟或者婆子,就询问见没见到寻香,终于听到消息说,看见她和她哥进了门房了。雨楼松了口气,直接和梦彤追了过去。 府里有些资历的下人经常在门房歇着闲扯,雨楼准备把寻香他们叫出来说话,在掀帘子探头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可就在这一瞬间,她听到了令她毛骨悚然的话。 寻香的声音在说:"二哥,也不知卓雨楼身上还能榨出多少银子了,上次给你的十五两多说不多,可说少也不少了。" 雨楼惊愕,动作僵在那里,就听一个男子道:"现银没有,你不说她做的一手好针线么,绣品也能顶账,拿来给我,我不嫌弃,能换银子就成。反正她担心她妹子,再多的银子都肯花。咱们成全七爷,七爷也成全咱们。" 雨楼听到这里,已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又听他们谈到七爷,更觉得匪夷所。 "七爷也是,天涯何处无芳糙,何必单恋卓雨楼这支花,还挖空心思的从她妹妹身上下手。让我去劝卓雨楼,让她去求他救卓雨堰,哎,卓雨楼真去求了,肯定少不了打点,到时候就不是银子那么简单了,难免舍身给他。" 雨楼愕然,猛地想起仅有一面之缘的夏宥,一阵阵的犯恶心。 人心怎么这么脏,居然利用妹妹打她的主意,她还当寻香和她二哥是好人,原来这帮家伙是一条藤的,都在算计她。她恨极,就要掀帘子进去,此时却听寻香二哥道:"你嘴巴可得严实点,我打听的消息说卓雨堰早就病死了,别叫卓雨楼知道,否则这戏就没法唱了。只说她妹妹病了,她肯定叫咱们捎银子治她妹妹,她一急,说不定就去求七爷,等七爷那边如愿了,咱们这边银子也赚足了,再告诉她实情,她就是不满,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雨楼脑袋涨成两个大,扶着门框,眼前一黑就跌了进去,看着屋内说话的兄妹,指着寻香二哥,怔怔的道:"你,你说什么?"眼泪不受控制的溢满眼眶:"雨堰死、死了?" 寻香二哥和妹妹递了个眼神后,就往门口移动:"雨楼姑娘,你听错了,其实……"趁人不备,突然掀帘子跑了出去,正好有外人进来,大门开着,他钻了出去。 雨楼要去追,寻香拉住她:"你等等!"她气急,转身就甩了寻香一个嘴巴:"我还当你是好人,你却这么害我!"这时梦彤进来,阻拦雨楼打寻香:"你冷静一点,有话好说,寻香,你快走!"雨楼推开梦彤,去扯寻香,流着眼泪逼问道:"不许走,我妹妹怎么就去了……什么时候的事,你给我说清楚……" 寻香一边躲一边挣她的拉扯,按照夏宣的吩咐回答:"一早就没了,据说是年后一场大病死的,说还活着,不过是七爷想占你便宜,我们图你银子罢了。" 雨楼仿佛被抽去了筋骨似的,抓着寻香的手软绵绵的使不上气力,竟叫她一挣,人给逃了。梦彤扶住她,见她哭的可怜,却不敢说出真相,只得道:"……咱们回去吧……人心隔肚皮,这府里的事儿更得多个心眼。" "帮帮我……把寻香叫回来……我……" "你先休息罢,等养好身子再找她算账!" "不,我有话要问她。"眼泪成串的掉,以前受了那么委屈,在这一瞬间都没有意义了,她恍然呆怔了须臾,木讷的道:"……问什么呢……人已经不在了……雨堰……死了……" 梦彤怕雨楼心伤过度,再发了癔症,赶紧给她顺气,出门叫了个小丫鬟,搀扶着雨楼好不易才回到院内的耳房歇了。 傍晚夏宣回来的时候,和预料中的一样,看到卓雨楼眼睛哭的肿成了桃子,半死不活的揪着手帕趴在c黄榻上啜泣。 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夏宣扮好人了,他摸着她哭湿的鬓发,心疼的道:"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她推开他的手:"别、别烦我!" 夏宣本来期待雨楼伤心之下,能够娇弱如花,扑到他怀里祈求他安慰,不想她没了牵挂,反倒不再遮掩对他的厌烦,态度极是不好。夏宣讨了个没趣:"遇到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你闷着不讲,我想帮忙也帮不上。" 料定夏宣帮不上忙,卓雨楼只闷头掉眼泪。她这副样子,夏宣只能主动点了,把她捞进怀里抱紧,来装好人:"行,你哭吧,哭完了,就给我跟说发生什么事了。这府里,如果我不帮你,也就没人帮你了。" 雨楼不管鼻涕眼泪的蹭了他满衣襟,被他最后一句话说动了,哽咽道:"……我妹妹死了……我派人打听她的消息……他们告诉我的……" 夏宣暗中欢喜计谋得逞,却不显露:"他们是谁?这年头不靠谱的谣言多了去了,我们家的人,从我太爷爷到我爹,谁都被造过谣,死去活来多少次了,说的有鼻子有眼,我太爷爷打仗那会,还有人说他掉河里淹死了,家里人差点哭死,结果转天就接到消息说根本没事。" 雨楼又燃起一丝希望:"真的?" "你见到尸体了吗?" 雨楼摇头。夏宣捧起她的脸,给她抹着眼泪,道:"你倒是听到准信再哭啊,这样吧,我派人去问问,如果你妹妹活着,叫人带封她的亲笔书信回来,她会写字吧?" "你相信她还活着?" "她有个姐姐进了国公府,纵然她是官奴,也不会不声不响的埋了。等哪天你得势了,追究起来,他们不是找死呢么。真要死了,肯定通知你。没接到南京的消息吧,那么十有九成还活的好好的。" 雨楼被夏宣一席话说的重见曙光,催促他:"那快派人去问问!" 夏宣心道,哼,一开始你怎么不来找我?偏找其他人代为打听,还被老七惦记上了。雨楼见他坐着不动,急的推他:"去啊。"夏宣端着架子道:"你怎么谢我?" "谢?"雨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居然也趁火打劫?" 夏宣受不了雨楼对他质疑而又失望的眼神,忙道:"和你说笑罢了。"转身出去,吩咐了人去南京办这件事。回来后,见她呆呆的坐在那里掉眼泪,不禁心道,为了那个小不点倒是流了一筐眼泪,却不曾舍给我一滴。 夏宣掏出帕子给她擦泪,道:"如果你得到准信说你妹妹没死,那你就该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有事,求谁也不如直接求我。"雨楼哭的脑袋疼,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只一味痴痴的点头,夏宣不由得欢喜,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31、第三十一章 明明不想哭,可脑海里一旦浮现雨堰的音容笑貌,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往出流,不一会就将夏宣的衣襟哭湿了一块。 她悲痛的程度,远超夏宣的预料。瞧这副样子,弄不好还会大病一场,他便没那么得意了,转而有些担忧的道:"你别哭了,都派人去问了。但是再快也要半个月的时间,你总不能这么哭下去。" 她抽抽噎噎的道:"……我也不想……可我忍不住……" 夏宣捧起她的脸,直视她红肿的眼睛:"看我这儿,听我说,你要相信你妹妹平安无事。你总不想你自己哭死了,留下你妹妹一个人罢。" 雨楼含泪点头,嗯了两声,也顾不上拿帕子擦了,直接上手去抹眼泪,忍了一会,人是不哭了,但丢的魂一时找不回来,怔怔呆呆的像木头似的坐在榻上不出声。 难受成这样,晚饭是没法吃了,至于别的方面就更没闲心了。卓雨楼发现夏宣好歹还有点人性,晚上时抱着她安慰了一会,并没做其他的事。一晚上,脑海里全是妹妹的影子,快天亮时,雨楼才小睡了一会,等再睁眼时,太阳已经老高,夏宣去都督府有一会了。 雨楼慌手慌脚的穿衣下地,胡乱的把头发挽了挽,便出了门。方一出门,在院内树荫下乘凉下棋的梦彤就迎上来:"雨楼,你好点没有,要不要请大夫?"见雨楼摇头,就又道:"饭菜都热着呢,你吃点吧。" "好姐姐,你陪我出去一趟吧,昨天我太难受了,好些事没问清楚就让寻香走了。"雨楼道:"我想再仔细问问她,你能陪我去吗?"看出梦彤难色,毕竟她和寻香是要好的朋友,便道:"姐姐为难,那我自己去吧。" 梦彤苦着脸道:"不是我不陪你,而是寻香和他二哥已经被赶出府了……今天就要走人了。爷昨晚就查出是寻香帮你打听消息的,已叫人打了她一顿,不等她伤好,就赶出去了。你现在去,人可能已经走了。" 雨楼一听,丢下一句:"那我也得去看看,万一还没来及收拾铺盖走呢。"说完,便向院外走。梦彤则叹了一声,为难的跟在后面,无奈的想,这就是命,里外里跟着忙活,却里外不讨好。 到了二姨娘那院门口找了个看门的丫鬟一问,得知寻香刚被她搜子领走,可能还没出大门。雨楼便赶紧连跑带颠的一路追了过去。可终究差了一步,赶到时,寻香和她嫂子已出了府有一刻钟了。 梦彤松了一口气,扶着雨楼往回走:"瞧你,从昨晚开始滴水未进,还敢这么跑,太阳这么毒,你中了暑热,可不是闹着玩的。" 刚才着急找人,并没觉得力气不够用,这会不知是身体真的不行了,还是发现寻香走了失望所致,浑身绵软,依靠着梦彤,不无愧疚的道:"……是我不好,让姐姐担心了。" 夏宣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梦彤能留下来,也不是白给的:"我担不担心,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咱们爷挂心你,昨天你滴水不进,他晚上也没吃多少,今早也没胃口,连口粥都没喝,人就走了。你可得快些好起来,不光是为了你自己。" 雨楼恍然道:"是吗?"这件事太超乎常理,不是惊喜,而是震惊:"怎么可能?"梦彤道:"怎么不可能,他对你怎么样,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妹妹肯定能没事,你啊,也别再掉眼泪了,伤了自己,也拖累了他人。" 如果梦彤说的是真的,她相信夏宣没胃口,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天气太热,二是厨子发挥失常。但雨楼不能反驳梦彤的话,因为梦彤和她不一样,是府里的家生子,绕着夏宣转,在她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撑出笑容:"……我会好起来的……" 雨楼心里又闷又堵,不想回院子里去继续憋屈,便和梦彤两人在园子里漫步散心。期间梦彤说了许多安慰她的话,让雨楼心里轻松了不少。奇怪的是,同样的话,从夏宣口中说出来,对她没什么效果,而梦彤说出来,她就听进去,缓解内心的焦虑。 人果然是,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人。 最凉快的要属水边,两人穿过花园到了后面的湖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了。远眺湖面,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被微风吹皱的涟漪,看着它们一圈圈荡开,直到重归平静,不知不觉内心也重归了宁静。 坐了一会,雨楼才觉得有些渴,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梦彤便笑着抚着她的肩膀站起来,指着不远处道:"这里离大厨房近,我去看看那有什么解渴的,给你端点。"雨楼不好意的拦她,无奈梦彤十分热情,硬是去了。 剩下她一个人了,她长叹一声,心道只要妹妹没事,要她做什么都行。 感觉背后有脚步声,她奇怪梦彤怎么如此快就回来,回头一看,原本微蹙的眉头不禁拧成了一团,只看到七少爷夏宥正站离她几步远的柳荫下,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想起寻香和她二哥的对话涉及七少爷的部分,雨楼不禁一阵阵犯恶心。这个人居然想利用自己的妹妹占自己的便宜。她站起来,不动声色的福了一礼,便要离开。 "卓姑娘――" 雨楼冷冰冰的道:"七少爷,您有何事吩咐奴婢?" 夏宥得知寻香和她二哥被赶出府,便知事情暴露了,不过他最担心的倒不是夏宣对他如何,而是卓雨楼会如何看他。本来抱着侥幸的心里,以为卓雨楼不知其中细节,但她现在的态度,不得不让他明白一个悲哀的事实,卓雨楼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他怕她误会,他并不是她想的那样龌龊,他的构想只到和她交好那个程度,让她知道这府里有个七少爷能帮她,会帮她。再深一层的,他真的没想过。 在雨楼看来,她现在面临的情况和当初遇到夏宣一样,明明一肚子气,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什么都做不了。她道:"若是没有事吩咐,奴婢还有事,先行退下了。" 眼看人要走,夏宥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我不是想占你便宜,就是想帮你,想对你好!" 雨楼终于愤怒了:"我自己有主子,我有什么难处,自会去求自己的主人。七少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除非你想害死我和你!你的所作所为,是我听寻香说的,至于她和国公爷说没说,奴婢就不知道了!若是说了,现在你的这番话,足以让我死一回,而你,也不能好过!" "我说真的……我没恶意……" 对她好?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忽然,她想起夏宣也爱说这样的话,比如雨楼我想对你好,我想疼疼你之类的话,而夏宣对她都做了什么,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么一联想,不禁觉得夏宥的面目更加可憎了:"不管你有没有恶意,在我看来,只觉得……"想了想,终于吐出两个字:"恶心。"本来是评价夏宣的,现在送给夏宥也不冤枉他。 夏宥如被五雷轰顶一般,顷刻间好似整个人都变成了灰烬,微风一吹,竟有些站不住,见卓雨楼仍要走,恍惚的道:"……你别动……我走……我走……"说完一路跌跌撞撞的走远了。 雨楼心烦意乱的重新坐下,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许是饿的,刚才动了气,眼前嗖嗖的冒着金星。正在雨楼想扶额静养片刻的时候,猛地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另有一只手伸进她衣衫内,揉她的胸口。 她受了惊吓,双脚乱蹬,手也向后抓,这时湿润的熟悉吻感抵在她脖颈处,又闻到来人身上淡淡的熏香味,她一怔,随即放弃了抵抗,改成掐那只作恶的手,待对方放开她,她头也不回的气道:"国公爷今天回来的真早啊。" 夏宣吃痛,自己揉着手:"你怎么知道是我?"须臾挨着她坐下,色咪咪的笑道:"我明白了,谁日夜睡你,你还是能分辨的出来的。"雨楼连白眼都不想送他,垂着眼眸根本不搭腔。夏宣歪着头朝夏宥远去的方向怒了努嘴:"这样也好,若是哪天有熊摸上c黄去,你一下子就能辨出来。" "……"她猛地抬头,对他怒目而视:"看到我和七少爷说话了?你怀疑什么,去问他好了!"夏宣第一次感觉到卓雨楼的脾气这么不好,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你别这样……我没恶意……" 妹妹生死未卜,雨楼一时心灰意冷,加上方才遇到夏宥让她想起遇到夏宣后的种种情景,本就快失控的情绪,此时更是快到了崩溃边缘:"是没恶意,不过是想玩我罢了!昨晚上没糟践我,你现在心痒了对不对?!你不怕丢人,现在就扒了我的衣服来上我吧。" 夏宣眨了眨眼睛:"……这话也太难听了……可不像从你嘴里说的。"雨楼噙着泪,恨恨的瞪他道:"有什么不能的?耳濡目染,谁不会说两句。" 他的确不分轻重的跟她说过许多没羞没臊的话,面子有些挂不住:"我说好的,你怎么不学?!再说了,我是你主子,我训你是你的福分,你也配跟我叫板?!" 她冷笑道:"是啊,我哪配,不过是你的泄|欲器具罢了。" 夏宣气的肝疼,捏住她的手腕,把她提起来,努力比她笑的还冷:"你对自己认识还挺清楚的么。"她面无表情的回道:"我和你见面就不做别的,我当然清楚我是做什么用的。" 斗嘴不能输,他道:"就你这么个下贱的身份,你除了陪c黄,你还想做什么?"她也不示弱:"的确下贱,连钱都不收。" 夏宣担心她的身体,今天没到时辰就早早离开都督府回来看她,除了目睹到她打击走了癞蛤蟆想吃天鹅ròu的夏宥,高兴之余有点得意忘形,吓唬了她一下外,他自觉没做错什么。听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夏宣气的眼前一黑,瞠目切齿的道:"觉得吃亏了,行,我现在就叫人捆了你去教坊司!今天就叫你开张接客!" 他只会捏她这个痛处,雨楼嗤笑道:"我不会弹琴唱曲,去了怕是也没人稀罕,不过别人看我侍候过您,没准高看我一眼,能带几笔生意做。" 这一次夏宣不仅是气的眼前一黑了,简直是眼前一片漆黑,他攥的拳头咯吱作响:"你不用故意说反话气我。你不去教坊司,你就干净吗?我不要你了,你能配什么样的人?谁不嫌弃你?" 她哀凉的笑:"……是啊,我原本清清白白一个人,怎么就脏了呢?" 都是因为你。 她哪怕不是千金小姐了,只做一个寻常的平民,也是断断不会说出上面这番自轻自贱的话的。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夏宣颓然松手,她滑下去,跌坐回原处,他则拂袖而去。 走了几步,越想越气不过,一回头发现卓雨楼也在看他,眼神冰冷。夏宣重燃愤怒,刚要吼一句你给我等着,但转瞬意识到此话太过窝囊,现在若是拿她有办法,何必要她等着。便把这句威胁的话生生咽了腹中,默不作声的转身就走,可什么都不说,内心不禁觉得更憋气窝火,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甩一句威胁的话给她的好。 不想转身时,却发现卓雨楼已经背过身不再看他了。 夏宣想说也没法说了,只得自己恨恨的揉着气疼的心口走了—— ☆、32、第三十二章 卓雨楼不管之前如何抵触他,但自从到了他身边,她算得上是一团面了,怎么揉都行,偶尔抵抗,也仅仅是默不作声,就算有时心情不佳出口拒绝他,可都不会把话说死。像今天这样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的争吵,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再清凉的风也吹不走他心底的焦躁和怒火,原地踱了一会步子,最终一咬牙,没有回去找她,而是向琴坊那边去了,寻思找几个唱曲的歌姬乐一乐解闷。 刚走上拱桥准备出园子,就碰到迎面而来的梦彤。她最近和卓雨楼走的很近,本来他身边的人和睦相处,他很高兴,但今时不同往事日,和卓雨楼闹的不愉快,连带着看梦彤也恨屋及乌了。 他瞧见她手里端的东西,料想是给卓雨楼的,便没好气的道:"不许端过去,她不想吃就饿死她好了。" 在这里碰到夏宣,梦彤亦吃惊,而且她能感觉到他满腹的怨气,她先时不懂,但很快就明白了,这是跟卓雨楼生气了。她关心的道:"爷,这是哪个不长眼的生气了?"然后往他来时的方向看了眼,做恍然大悟状,继而虚笑着劝道:"是雨楼惹到您了吧,您千万别和她计较,她从早上起来就疯疯癫癫的,我原本想和她散散步,就带她回去看大夫呢。" 夏宣道:"别理她了,叫她病死最好。" 梦彤看得出来,夏宣心里并没放下卓雨楼,说的不过是气话,昨天还搂在怀里喜欢的不得了,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厌弃的撇到一边,所以此时劝他俩和好,对她最后好处,梦彤担忧的道:"……可是如果越病越厉害,万一真的疯了……奴婢以前老家那边有个女人,也是死了亲人,开始哭哭啼啼的,大家都没当回事,等后来发现不对劲已经救不了了。"复又长叹一声:"她这么牵挂妹妹,如果她妹妹真的去了,她自己不想好,又没人管她,真怕破罐子破摔,就这么半死不活下去。" 夏宣怔了怔,但很快就冷笑道:"以前遭那么多难,她都活下去了,想死的话,早抹脖子或者上吊了。就你看不穿她,把她的矫情当回事。"嘴上如此说,但心里发虚。梦彤说的有道理,她敢如此顶撞自己,肯定是豁出去了,压根不在乎自己惩处她了。 梦彤还想替雨楼说话:"爷……奴婢觉得她真的……" "你觉得?"他鄙夷的哼了声,吓的梦彤不敢再出声,他便白了她一眼,背着手悻悻的走了,边走边微微咬唇,眉头不由得凝重起来。 现在能治住卓雨楼的办法只剩下一个了。 夏宣才出园子,立即叫来听差的元茂,吩咐他再派人去南京催消息,越快越好。 因为再慢点,他怕自己抵不住卓雨楼的别扭劲儿了。 在等待南京来消息的漫长过程中,夏宣被他爹叫过去训了一顿,原因很简单,夏宣四哥的妻子上个月产下的一个男婴,他当了叔叔。夏宣无精打采的回他爹:"嗯……我知道。"心里则想,管他什么事。 刚想完就被他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四少奶奶生孩子和他夏宣关系大了。他四哥虽不是嫡子,也没袭爵,但好歹在三千营里做个不大不小的军官,喜得贵子必然办酒席庆祝,这里里外外必须有个得力的人cao办着,他继母虽然可以cao办,但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事想不到也照料不到。 夏宣懂了点了,面无表情的问:"……您的意思……" "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娶妻?这个府里缺当家管事的女主人!"夏庆庚一字一顿的质问。 夏宣道:"从长计议,不急。"他不管娶哪户人家的女儿,鉴于自己的家世和爵位,为了祖宗的颜面,不管女方犯什么样的错误,都不会休妻的。如果娶个恶妇,辖制他倒是不要紧,就怕她苛待他的姬妾。 夏庆庚指着他道:"你不急,我急!你想你所有兄弟家的孩子都满地跑着管你叫叔叔,你还是孤身一人吗?!" 自从上次发现老爹泄密给他带来麻烦后,他再不和他爹说他那边的情况了。而且卓雨楼说过,他的继母就是挑唆他和他爹的关系,让他们父子争吵,他偏不遂她的意愿,他爹说什么只管说,他躲不过了就含糊的糊弄几句,不痛不痒的应付着。 果然夏庆庚拿他没辙,对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更加怨恨,和每次一样,指着门口让儿子'滚'了。夏宣心情很不错,因为他虽然没像每次一样和他爹说一箩筐的话,却得到了和每次一样的效果。出了他爹的炼丹房,站在石阶上,看着白云朵朵的湛蓝天空,对着日影理了理衣裳,大步走了。 自从上次大吵了一架后,夏宣再没见过卓雨楼,期间碰过一次,对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模样,恨得他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个折磨她的法子,也的确解恨,不过终究没有一项付诸行动,因为他在等着一招定胜负的时刻。 千盼万盼中终于等来了南京的消息,卓雨堰当然没事,谢家听说京城国公府来的人,赶紧照吩咐把卓雨堰叫来写了一封家书给她姐。现在这封家书就捏在夏宣手里,他一刻也忍不住,立即派人把卓雨楼喊了过来。 差使入府送信时已近傍晚,夏宣连饭也没吃,当然也没这个心思,在书房才坐下不久,就听人来报说雨楼姑娘到了。夏宣朝书房内的小丫鬟使了眼色,叫她去开门,放了人进来。 她比上次见时多了几分憔悴,整个人没精打采的,看她的样子是刚从c黄上起来,头发零散,虽不如往平时俏丽明艳,但别有一番娇弱无力的柔媚。 夏宣把信往桌上一撇:"南京来的信!看看吧!" 雨楼细弱蚊蝇回了声:"是。"头也不抬的走到桌前拿了信,拆开信纸快速的看起来。她认得这笔字,再熟悉不过了,出自卓雨堰的手不假。她在谢家,没有生病,也没受苛待,整篇信都在报平安。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得到妹妹的确切消息,雨楼只觉得眼睛酸涩,悬着一颗心终于踏踏实实的落了下来。 "……" 夏宣杵着下巴,意兴阑珊的道:"没看完的话,可以拿回去看!"话音一落,就见卓雨楼忽然笑着抬头道:"是!"眼神中满是光彩,整个人精神奕奕的,哪有半点刚才半点颓废的影子。 他忍住了,不动怒,轻描淡写的道:"这几日我留你在府里就是为了让你等这封信,现在信到了,也该给你另寻一个去处了。"说这番话的时,他仔细观察卓雨楼,发现她眉梢都没动一下,于是他道:"既然你上次说想去教坊司,我决定满足你。" "……"雨楼喉咙处动了动,闭上了眼睛,似是已经认命了。 夏宣这时站起来,满面笑容的说道:"卓雨楼,这几天我也想了,你在我身边这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你不用感谢我替你打听你妹妹的消息。" 她猜不透他下一步要说什么,有几分茫然的抬头看他。夏宣对上她的眼眸:"知道你担心你妹妹,毕竟她那么小,在谢家做小姐的贴身小姐,虽然混的好了,别人能当她是二主子,可毕竟不如在你身边来的舒坦。"说完,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好好照顾你妹妹罢。" "……"雨楼终于明白夏宣要说什么了,她嘴唇颤抖:"……不……你……你……" 夏宣装腔作势的叹道:"你说你不会弹琴唱曲,去了教坊司怕没生意,以后混起日子是不太容易。但你不用太担心你妹妹,她年纪小,进去了可以现学,等十五六岁接客时,几年时间里,如果真的聪慧,能弹的像沾衣一样好,不愁没客人上门,到时候还能分几单生意给你做。" 蛇打七寸,卓雨楼哑然,除了怨恨的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他这番话完全是报复她那天对他的蔑视态度,这么多天风平浪静,原来都在等妹妹书信到了,用这个软肋打击她。良久,她才吸了一口气:"……别这么做……" 夏宣见她气焰湮灭,这么多天憋在心里的怨气终于舒畅的吐了出来,感到无比的轻松,得意的看她,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了,知道什么叫做胳膊拧不过大腿了?逞一时口舌之快,现在报应来了,看你怎么办?! 他笑:"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她深刻的意识到一点,那就是冲动的挑战统治阶级的权威,代价是巨大的,一着不慎,会遭到敌人的疯狂反扑。她那天的确情绪失控,和他大吵了一架,之后冷静了,但不知道妹妹生死,她便也没低头,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时候,一个准确的判断至关重要。 他是真的恨上了自己,打算把她置于死地,让她永不超生,还是仅仅想要一个心理上的胜利感,找个台阶下? 她倾向于后者。他想要台阶,她可以把后背贡献出来,随便踩。 "……我什么时候走?" 卓雨楼去哪里全在他一句话,见她还不妥协,他有些绷不住了,但心里一横,不见棺材不掉泪,便道:"明天一早,行了,你走吧。" 雨楼低声道:"……我有样东西想给您……现在可以去取吗?" 夏宣见她发髻松散并无装饰,心想肯定是去拿他送她的首饰,这么一想,不禁一股怒火直窜头顶,卓雨楼,你够绝情!他绷住嘴角,故作平静的道:"去吧。" 雨楼毕恭毕敬的小步了出去,不一会重新回来,与之前不同的是,她发现屋内已没了侍候的小丫鬟,不过正合她的意思。夏宣拖着腮帮,懒洋洋的问她:"要给我什么?" 这时雨楼从袖中取出一个海棠金丝纹香囊香囊,平放在掌中轻抚:"……这是我给您做的……您留着做个念想吧。"夏宣怔住,有点出乎意料的道:"什么时候做的?" 雨楼没有回答,而是凄凄哀哀的看着他的眼睛道:"能让我给您戴上吗?" "……"夏宣轻哼一声:"难得你有心。" 雨楼就当他允许了,走上前去,给他拴香囊,拴着拴着,手就拴上了他的腰。 雨楼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哽咽道:"……您真的要我走吗?" 他被她抱的心都化了:"不是我要你走,是你想走,那天你自己说的,你忘了?" 有回旋余地:"我不想走……您别撵我……" 他不好这么快就反悔:"是你自己作的,还怪我撵你?"必须趁此机会好好给她个教训,让她不敢再跟他叫板。他打定主意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抵抗住,绝不松口。却不想此时,卓雨楼忽然悠悠的开口:"……那我走之前,想再侍候您一晚,行吗?" 夏宣:"……" ☆、33、第三十三章 当然这个时候,回她一句不行,把人一推,叫她担惊受怕的一个人在耳房好好反省,起到的震慑效果最佳。可转念一想,兔子急了还咬人,她什么都不顾的模样,他已经见识过了,如果现在把她逼的太急了,当真没法收场就不好了。 "……"他一时拿不准主意。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变的优柔寡断了,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可不像他以前的做派。于是这般一想,不禁更加心烦了,十分没有底气的道:"……好吧。" 答应的如此艰涩,这倒是出乎雨楼的意料。她靠在他怀里,重重的点头:"最后一晚,我一定能侍候好您。" 夏宣答应的犹犹豫豫,心里亦十分纠结。因为他对自己很了解,一旦两人黏到c黄上,她再认个错,掉几滴眼泪,凭他对她的定力,基本上就没法再提惩罚这茬了。如果那样的话,保不齐卓雨楼下次还敢跟他叫板,然后再玩哭哭啼啼求他原谅这招,一旦叫她吃准他的脾气,以后就治不住她了。 从她得到要把她和妹妹一起送入教坊司的噩耗,到入寝前一共还不到两个时辰,时间上太短,她能进行什么深刻的反省,能得到什么教训?!怎么着也得叫她心惊胆战的流泪到天亮才行。 夏宣越发后悔答应她的请求了。于是待入寝时,看着千娇百媚的卓雨楼,一番天人交战后,夏宣决定为了长远考虑,放弃短暂的享乐,准备叫她回去怕上一夜。 等卓雨楼放了烟罗帐,婀娜的坐到c黄上正要宽衣解带的时候,他则按住她的手,难得一片正经做派的道:"还是不用了,你回去罢,趁这时间收拾收拾行囊,你好歹跟过我一场,你想带走什么随你便。" 雨楼料到夏宣会反悔,早有准备,不管不顾的往他怀里一扑,搂住他不放:"我不走……您都答应让我留下来了。"夏宣被她抱的浑身燥热,他怕欲|火焚身把理智焚烧殆尽,便扳住她的双肩推她起来:"少来这套,你打的什么主意,我知道,美人计加上苦ròu计,掉几滴泪,再说一番服软的话,叫我饶过你,是不是?" 情况不妙,敌人已经掌握了自己的计划。雨楼看着他的眼睛,道:"既然您已经想到了,那叫我留下又有何妨?我怎么哭,怎么说软话,您不信就是了。" 说的简单,他怕自己明知道对方是美人计,还是被算计的一塌糊涂。 夏宣故作镇定的冷笑道:"……行,我给你机会,你要苦涩求饶的话,抓紧来吧。"说罢,抱着肩膀,摆出一副做好看她表演的准备:"我知道你心疼你妹妹,她死了,你也不想活了,前几天你表现早就说明问题了。所以我让你们同到教坊司去,让你们团聚,不用太感谢我。" "……团聚在一起……也不是家……"她低着头,声音低沉的道:"……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严格来说,我们不是亲人……" 轮到夏宣吃惊了:"啊?"尴尬的笑了笑,皱眉问她:"有意思,你们当中谁是捡来的?" 雨楼将头垂的更低了。谁是捡来的,一目了然。 "你?"脱口而出这个字后,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 她微微颔首:"……我虽然不是卓家的孩子,但是我爹娘对我同大哥、妹妹一样好。直到我那天回到家里责怪大哥将我送给你……我才知道真相……其实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亲人……我爹充军了,他或许会死在充军地,再不得见,至于我大哥……我不恨他,可我也不想再见他……所以我就剩雨堰这个妹妹了,哪怕亲生父母遗弃了我……但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叫我牵挂,也牵挂着我……" 她有这样的身世,是夏宣没想到的,他再没和她一较高下的心思了,默默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雨堰很乖,很懂事,她几乎是我一手带大的……而且她并没做错什么,犯错的是我父亲,是我大哥,还有我,在这些不幸中,她已经因为父亲犯的错成为了官奴,给人为奴为婢,如果再因为我这个做姐姐的触怒了您,从而进入教坊司做伎女……我……"雨楼说着说着,眼泪也不全是作假了:"我宁愿当初在襁褓中就被冻死,省得受了卓家恩惠,享了十几年的福分,再把人家的亲生女儿带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虽然带着哭腔,但因室内安静,每个字都清晰的传进了他耳中,直击他肺腑,叫他的心绪跟着她一路低落。他发现自己除了安静的看着她之外,几乎说不出什么来。 雨楼吸了吸鼻水,笑了笑,可眼泪却扑簌而落:"我娘去世的时候,要我好好照顾雨堰,我答应了却没法做到。前一阵我以为她死了,自责、内疚,觉得自己没用极了,救不出父亲,留不住大哥,连妹妹也没守住……我这样的孤儿,只剩雨堰这么一个牵挂的人,老天爷也要夺走……这个国公府里人人都视我做奴婢,只有雨堰还能把我当做一个人,一个好姐姐,可她……" 夏宣终于找到能cha话的机会了,手边一时没帕子,干脆用衣袖给她抹眼泪:"谁把你都当做奴婢了,我不是说过吗?以后你就是这里的半个主子!再说她不是没死吗?你才看过信,难道忘了?" 雨楼道:"……如果要去教坊司,我宁愿她死了,免得遭罪。" 于是夏宣想都没想就回道:"吓唬你的,你也当真!"说完了,恨不得自己把舌头咬下来,这次给她教训时间,通共不超过两个时辰,而他却被她气了差不多有半个月。 雨楼胡乱抹着眼泪:"那你不撵我走了?" 反正事已至此,强硬不起来了,只好走另一条路了:"要不是你那天没规矩,我也不想这样对你。你想想,若是一开始就对你不好,我何苦在咱们吵架的前一天替你打听你妹妹的下落。你身世的确可怜,但记住,往后你不光有妹妹,还有我这个主人,她不能在你身边一辈子,我却能!" "……"雨楼愕然,随即心彻底跌进了低谷中,真的想哭了,什么叫做在她身边待一辈子? 夏宣当她惊喜呆了,于是搂过她道:"你为了报养父母的恩情,能对卓雨堰这般挂心,可见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跟我没规矩的事,我不计较了,但也仅原谅你这一次。" 雨楼默默的点头。 夏宣抱着她倒在c黄上,令他奇怪的是,他没心思做别的,就想这么简单的抱着她。她原来不是卓家的女儿,难怪和她妹妹长的不像,襁褓中被抛弃的确够惨。但转念一想,惨什么啊,前十五年被卓家养在室内做千金小姐,转眼卓家败了,又到自己身边依旧好吃好喝的养着,这命多好。 狼心顿起,爪子开始摸摸索索,刚探到她衣裳里,发现她正凄凄哀哀的看自己,登时又没了心思。这时听雨楼在怀里道:"……我没法和妹妹在一起一辈子,倒是跟您能……所以你别欺负我……行吗?" 饶是夏宣脸皮厚,也听得懂这句话什么意思。拿她一个弱女子的短处叫她服软,的确过分了些。幸亏把卓雨楼搂在怀里,否则肯定看到他一脸窘态。 "我……"夏宣发现没有辩解的余地了,只好道:"以后不会了……"寻思了一会,觉得自己这么说简直是承认了罪行,准备挽救下自己的形象:"我怎么就欺……"可发现怀里的卓雨楼已经睡着了,怔了怔,对着她的睡脸低声道:"……没有亲人,你有我呢,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呆了一会,眨了眨眼睛,她的确哭哭啼啼的了,他也的确原谅她了,这算是又着了她的道吗? ― 四少爷喜得贵子,自然要大cao大办,除了府中给他cao办的排场外,又自掏腰包置办了酒席,请了戏班子唱堂会。而凡是认识的人,差不多都请到了。来的人当中,有买老国公爷面子的,有巴结他本人的,也有想结交的夏宣的,总之客满盈门,极是热闹。 第二天夏宣起了个大早去会客,他出门那会,时辰尚早,日头还没升上来,空气中尚有清晨的凉慡,加之他走的匆忙,竟把扇子落在了屋里头。雨楼发现后,拿起扇子亲自给他送去了。 正席没开始前,夏家的男亲眷们在水榭旁搭的看台处,听戏吃酒。雨楼远远便听到依依呀呀的戏文,悠长绵软的唱调,仿佛把这份悠闲的时光拉的更加绵长。 她到了戏楼下,在门口拉住了个端茶的小丫鬟,将夏宣的折扇交给她:"是国公爷的,你去交给他。"那小丫鬟欢喜的接了折扇,美滋滋的往楼上去了。 她则追随着她的背影,不放心的看了几眼,才转了身,正要离开,忽然看到迎面走来两个男子,巧的是,这两人她都认得,一个人是前段日子来过的夏宣表兄季清远,另一位则是在南京和卓家有点交情的杜琼杜大人。 她哥哥卓成安当时在官场上活动,一开始就是通过的杜琼。 杜琼和季清远一路笑谈着走近。最先察觉有人盯着他们看的是季清远,但很快他就发现那个夏宣小妾的眼睛不在自己身上,而是放在了大表哥杜琼身上,他便碰了下表兄,低声道:"你认识她?" 戏楼这边漂亮的歌姬戏子来回走动,杜琼并未留意一路上碰到的女子,经季清远这么一说,才循声望去,见一个如画中仙子般的年轻女子正注视着自己。那样漂亮的女人,见过一次便忘不掉,他很快就记得此人是谁了:"你是……卓家的……大女儿?" 雨楼没想到杜琼还认得自己,赶紧上去福了一礼:"奴婢请杜大人安"顺便把一旁的季清远也捎上了:"请季大人安。" 季清远立即道:"姑娘不必多礼。" 杜琼听她如此自称,无奈的长叹一声,有几分愧疚的问道:"你现在过的怎么样?"雨楼知道时间不多,开门见山的道:"奴婢在这里生活的很好,奴婢想冒昧的打听一下,我大哥可有消息了?"他当时跑了,也不知被人抓到没有。 杜琼道:"还没有消息。" 雨楼暗喜,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最后朝两位大人拜礼,避让到一边,给两人让路前行了。 等走过卓雨楼身边,杜琼无比自责的叹道:"都怪我,都怪我啊……" 季清远虽和大表兄年纪相差很大,但都是官宦子弟出身,读书科举做官,经历相似,见面能聊得来,他好奇的问:"何出此言?" "刚才那个女子,叫卓雨楼,若不是我多事,她现在纵然家道中落,可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成为某人的玩物!我和他父亲有点小交情,本来是想帮帮他们的……没想到……唉……"杜琼虽然没证据直接证明卓雨楼成为官奴和夏宣有关系,但他坚信他怀疑离真相也差不了多远。 季清远笑道:"愿闻其详,让我看看是不是你想的太多,自扰之了。" 杜琼便将当时如何给夏宣写信,让来他来南京买宅院,又如何见到卓雨楼出言相戏,最后卓家兄妹成为官奴的事说了。说罢,他摇头道:"你说,难道不是我的错吗?" 季清远笑道:"或许是你想的太多了,国公爷现在收了卓雨楼,可不能就说他在其中做了手脚。你也说了,卓雨楼是包荣献给他的,他有喜欢的东西,自然有人揣测他的心思,双手奉上,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么。" 说一千道一万,杜琼顶多是看不惯夏宣的作为,并不能怎么样,唯有长长叹息。季清远微笑道:"我们快些回去吧,别人其他人等急了。"就在此时,他听到杜琼无奈的道:"是啊,受那次米粮案牵连的商户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卓家是,还有个薛家也是,据说事发后,卓家大儿子还想把她妹妹嫁给薛家套银子,那薛家早几年跟他家提过亲,可谁想薛家紧接着也完了,唉――" 季清远心里一震,因为薛这个姓氏,曾出现父亲和友人的书信当中,作为那位友人女儿的婆家征求父亲的意见。不,准确来说,是作为养父向那个女儿真正的父亲征询意见。 卓……她姓卓……还有姓薛的…… 季清远猛地的一怔,杜琼看出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季清远勾起嘴角,淡淡的笑着说道:"我下个月要调任吏部,现在正是没什么事的时候,等你这次回南京,我想跟你去那转转。" 有些事,必须他自己亲自核对,如果卓雨楼真是他要找的人,相信在南京会找到更多的线索来印证—— ☆、34、第三十四章 雨楼连夏宣的小妾都不是,今日府里客人众多,最好赶快躲回后院去,免得节外生枝,给自己惹麻烦。 辞了杜琼和季清远后,雨楼低着头沿原路返回,路过一处回廊的僻静处时,她忽然被人捂住嘴巴,向旁边的拐角拖去。 相熟的人间靠脚步声就能分辨彼此,而她和夏宣间靠触感也能达到这般效果。她狠狠的抓挠对方手腕,毫不留情的挠出了几道血痕。所以等夏宣松手后,最先做的便是揉自己手腕:"你下手够重的!" 雨楼假惺惺的捧起他的手:"是您啊,我还当是哪个不要脸的青天白日敢这么对我!幸亏您松手了,否则我就要拔簪子向后戳了。"轻轻的吹了几下,关心的问:"疼吗?" 夏宣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叫疼,便拽了拽袖子:"疼倒是不疼,就是怕被别人看见得藏着点。" 雨楼也明白,所以才往腕子上挠而不是手背上抓。她装作受惊的拍了拍胸口:"……您下次别这样了,幸好我没拔簪子……" 夏宣笑嘻嘻的摸了摸她胸口,把扇子搁到她面前:"你特意给我送来的?"雨楼不知他是要嘉奖她,还是要责怪她,缓缓的点了点头:"……是的。"才说完,就被他抵在墙上狠狠的吻住,雨楼纵然心智再坚强也扛不住两次连续的惊吓,一个没忍住,咬了他一下。 他哪能被这吓住,还当是小情趣,吻的越发来瘾,直将她吻的粉腮染霞,呼吸急促,不住的推打他才罢休。 "怎么,怕被人看到?" 他都不怕,她怕什么啊,又不是夫人需要立威。雨楼低声慢悠悠的道:"不是,是怕您收不住……" 他听了,只说了两个字:"不能。"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她:"有人用'秀色可餐'形容女子貌美,以前不理解,但现在……"靠到她耳边低语:"我真想吃了你。" 他这是做什么,特意跑出来调戏她? "……"她装出羞嗒嗒的模样道:"晚上再吃行么?" 夏宣一颗心都要荡漾的融化了,瞅着她笑的眼睛迷城一条fèng。雨楼不敢抬头,就怕一个眼神对上,他再对她做什么:"……那我回去等您……"说完慢慢移动脚步。 接到卓雨楼送来的扇子,他认为这是个明显的示好举动,便忍不住追出来跟她说上几句话。 "哇――哇――哇――我不回去――" 忽然传来小女孩的啼哭声,雨楼和夏宣同时一愣,赶紧走回廊上去看,就见一个穿着粉袄的六七岁小女孩,略微有些胖,加上又哭又跑的呼吸急促,小脸跑的通红,但更显得粉嘟嘟的圆润可爱。 小女孩一见到夏宣,跟见了救星一样,直扑过来:"舅舅――"但夏宣明显对这孩子缺乏关爱之心,扯过雨楼一挡:"你来。" 好在雨楼对小孩子很有耐心,拦住小女孩后,展开臂弯把她让到自己面前,掏出帕子拭泪,柔声细语的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她管夏宣叫舅舅,即是夏宣姐姐的孩子。 小女孩很不客气的用帕子不光擦了眼泪,顺手将鼻涕也抹了,然后指着身后追来的两个嬷嬷和丫鬟,仰着头跟夏宣道:"我要找爹爹,我不跟她们回去。" 这时追来的嬷嬷和丫鬟见夏宣挡在前面,不敢造次,给他请完安后,一个个干站着堆笑,其中一位毕恭毕敬的道:"二小姐说出来解手,可离席后,不让奴才们伺候,偏往这边来,奴才们这就带二小姐回去。" 小女孩在雨楼怀里扭动胖嘟嘟的身子:"我不回去――舅舅――我不回去――"夏宣盯着小女孩,犹豫了好一会,才没好气的道:"不想回去就别回去了!"一挥手对来的嬷嬷们吩咐:"你们回去告诉你家夫人,就说若缨在我这里待一会。" 夏宣如此命令,谁敢不从,两人只得告辞,哭丧着回去找自家夫人复命。 若缨趴在雨楼肩头,朝走掉的嬷嬷们吐了下舌头,这一幕恰好被夏宣看到,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扳住脸道:"你哭天喊地的到底想做什么?你不跟我说实话,我现在就派人把你送回你娘身边!" 若缨在雨楼怀里玩着手指头,低头不说话。 雨楼嫌夏宣态度不好,自己哄着若缨,温柔的跟她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跟她舅舅说,让她舅舅帮忙。若璎大大的眼睛瞥了瞥夏宣,小嘴怒了努。雨楼便赶紧将她抱起,来到夏宣面前。夏宣凑过耳朵听了几句,将眉头重重蹙起来。 若璎抿着小嘴道:"舅舅,您会跟我爹说的吧。" 夏宣没好气的对若璎道:"我允许你跟我的人待上一会,先不送你回你娘身边,记住,她和你们家的奴才不一样,不许你野蛮放刁!"若璎眨了眨大眼睛,老老实实的摇头:"不会,不会。" 他本想出来见一会雨楼,没想到遇到了自己的外甥女,耽搁了不少时间。送走了雨楼和若璎,他急匆匆往回走,刚要上楼,十分凑巧的正碰到七弟夏宥从楼上下来,兄弟两人打了个照面。 夏宥贴着扶栏站好,大气不敢出的给他哥让路。 冤家路窄,他前几天烦心,没顾得上找夏宥麻烦,结果今天对方送上门来了。 "你这是要去哪?" "……回五哥,我去透透气。" "正好我有东西要丢,你帮我扔了吧。"他笑。 夏宥胆子发颤,听说他五哥有用他的地方,赶紧殷勤的答应了:"哥哥您要扔什么,尽管给我。"夏宣道:"伸手。" 夏宥听话的展平手心,而这时就看到夏宣把手里的扇子从中间一撅,用有扇骨利刺的断面重重的cha向夏宥的掌心,疼的夏宥深吸一口气,却不敢出声。 "你那点脑子,省着些用罢。"夏宣冷冷的道:"再敢乱打主意,我就把扇骨cha到你脑袋里!"说完,头也不回的上楼去了。 留下夏宥默默的用衣袖将流血的掌心包住,缩着胳膊走了。 ― 夏宣回来的很晚,晚到雨楼已累的趴在桌上睡了一觉了。夜晚的凉风将她吹醒,一睁眼见到夏宣站在眼前,睡的迷迷糊糊没来得反应,就被他打横抱起来放在c黄上,倾身压上。她没几下就被剥了个干净,她知道夏宣的喜好,尽量使自己软的像一滩水,由他摆弄。如果反抗不了,不如闭起眼睛享受。 不用他说,她自己很清楚,身体早不是初遇他时,少女那般的冷涩感觉了,被他抚摸会热,会烫的脑子都要融化。倘若被他勾得不上不下的到不了巅峰,会主动的迎合索取。她跪在c黄上,这个姿势让他更能用上力气,有过刚才一次伏在她身上的欢愉,他现在不慌不忙,尽量将时间拉长,不时再挑逗她两下。雨楼却受不住,把手里的锦被抓了又抓,腿间微微合拢,他撞击来时,她配合的向后靠去,几次之后,苏麻感将她吞噬,脑海一片空白,只趴在那里想动也没力气了。 云雨收住后,夏宣才和她聊所谓的正事,先问她几时有人接走若璎的,雨楼都如实回答了,无聊之余,用手指在他锁骨处画圈。 "唉――我是不大喜欢若璎那孩子,但有的时候看她也挺可怜的,有那么个娘。" 雨楼觉得夏宣是想跟她说说他大姐的,否则也不会起这样的话头,便善解人意的问道:"您为什么这样说呢?" "我大姐……和正常的女人不一样。"夏宣在这世界上畏惧的人不多,他大姐算一位,夏宣侧身躺着,将她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腰线不慌不忙的道:"别看我姐夫现在身居高位,但娶到我姐姐前,他不过只袭了一个四品的军官,这种品级的在军营里一抓一把,而且他家祖辈就靠这个蒙阴的官职,一直没大出息。后来我爹很欣赏他,将我大姐下嫁给他了。" 雨楼本能的感觉到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要悲剧。果然,就听夏宣继续道:"……我大姐比我要大上十七岁,她出嫁不久,我娘就去世了,我爹又率军出征,虽然有娘家,但那会真的一点靠不上。然后……" "婆家开始对她不好了?" "她好歹是高门贵女,而且她性子爆炭似,谁敢欺负她,婆家用金奴银婢伺候她还来不及。"夏宣清了清嗓子;"是我姐夫在外头背着她收了个外室,还让那个女人有孕了。" 雨楼心里骂道这个人渣,靠人家女方的家世往上爬,居然还背着人家搞这种事。 夏宣讲到这里,有点无力的道:"一般的女人,要么忍了,要么去婆婆面前闹一场,你都想不到我姐是怎么处置的。" 雨楼想起著名的抗倭将领戚继光的事迹:"提刀去找你姐夫算账?" 夏宣轻蔑一笑:"要是那么简单还好了呢。这么跟你说吧,一切都风平浪静,直到有一天我姐夫晚上回家,我姐姐给他夹菜盛汤,十分殷勤的伺候他,然后告诉他,她下午让人把他外面养的女人给堕胎了,还让他不要难过,多喝点汤补一补,因为他的骨血会再次成为他的血ròu。" 雨楼一怔,须臾明白了,忍不住捂住嘴巴,惊诧的反问夏宣:"你姐姐把外室的孩子……" 夏宣很干脆的回道:"没错,骨ròu还父,熬成汤给他爹喝了。我姐夫好歹是个武官,当时就疯了似的去找刀,想杀了我姐,可两人厮打到院里,没打过我姐,被我姐一脚踹中胸口,倒在雪地里窝了半宿,抬回来后病了大半年,自此之后见了我姐都像老鼠见猫,别说包养外室就连府里的丫鬟都不敢多看一眼。" 雨楼毫不同情这厮,完全是咎由自取,夏家大小姐的手段过激,但估计也是被逼的。 "今天若璎在女眷那边听人说她爹去别的府邸做客时,主人用歌姬招待过她爹,她娘的脸色十分难看,知道她爹晚上回家要遭殃,偷偷跑出来报信,提醒她爹小心点。"夏宣道:"我姐姐就是这样一个人,丈夫惧怕,女儿也惧怕。" "……"她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要跟她说这些,仅仅是临时想诉说一下? 此时夏宣觉得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下她的唇,问道:"对了,我姐今天看到我身上香囊,夸针线好,想请你去给她要出嫁的大女儿做绣活,要你到她府上住一段日子,你想去吗?" 雨楼咽了下口水,从刚才的谈话中,她已经知道他姐姐是个手段阴毒,对丈夫看管颇严的人,万一去了引起什么误会,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别人要借她出府,离开夏宣,她求之不得,但他姐家还是算了。雨楼抱住夏宣,缩到他怀里:"……我、我不想去……" 他装出为难的样子:"叫我怎么好意思回绝,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姐姐。" 雨楼撒娇带耍赖的道:"我不想离开您……别叫我走……" 夏宣满意的阴笑—— ☆、35、第三十五章 她鲜少求他,就连求证卓雨堰死活那件事都是他主动开口替她做的,而昨天晚上威胁要把她送教坊司,她只诉说了自己的凄苦身世,还没来得及开口求他,他就十分没定力的原谅她了。 主子当成这样,实在有些丢人。 好在此时卓雨楼畏惧去姐姐那里,对他哀求,终于让他过了回做主人的瘾。等听够了她的恳求,他才无奈的道:"那行,我明天派人给她回一声吧,不过我这么回绝,就怕她对我有微词,让姐夫找我麻烦。"夏宣的姐夫现在任前军都督府都督,正是他的顶头长官。 "……"雨楼瞧不惯夏宣这副模样,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然我去?"夏宣本来正得意,听了这话,冷冷的反问:"你想?小心我姐夫多看你一眼,就叫我姐姐把你的脸蛋刮花。" 她苦兮兮的道:"可因为我……让您难做……我更不能忍心……"本来还想说一句:为了您,我毁容算什么。但觉得太ròu麻反胃了,忍住了没讲出来。 雨楼的话虽然没说完,却已经叫夏宣很满意了,他端起她的下巴,看着这张配得上'绝色'这两个字的面孔,笑意满满的道:"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然后等着雨楼反应,可惜对方显然没被这句话感动到,只是默默的嗯了一声,伏在他怀里安静的休息。 她从不相信那种随口说的承诺,比如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我可以你做任何事。就是她真正嫁了人,丈夫这么说,她也不会当真,更别说夏宣了。 虽然夏宣说这句话时,也没多少真诚,充其量不过三分。但他从未跟其他女人说过这种话,觉得此话十分珍贵,他自己感不感动不重要,但卓雨楼这个小女子居然敢不感动?他晃了晃她:"你听见我说的话了?" 她已经累了,不想跟他耗时间,往他怀里蹭了蹭:"听见了,您不会把我借出去,真好。"夏宣想听的,显然不是这句话,但总不好直接说出来,便很迂回的问了另外一件事:"你给你妹妹的回信,你写了么?" 卓雨楼在夏宣回来前,已经偷偷的写过回信了,而且修改了不止一次。不过她自知无权决定,谨小慎微而又略带喜气的问:"您允许我回信给她?" "她活没活着,我都替你打听了,还差这点事了吗?"他轻声哼道:"虽然不是你亲妹妹,你们以后也不能在一起生活,但好歹和你一起长大,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您,您对我真好……" 夏宣马上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这句话短时间内说了两遍,她很敏锐的察觉到夏宣这厮对这话的重视程度,立即佯装受宠若惊的样子,道:"我自从来到世上,还没有人愿意为我什么都做……"隐含的意思是,所以你纯属扯淡。 夏宣却顺杆爬了:"那是你之前没遇到我。" "……"到了这个世界后,她对尊卑有序早有深刻的认识。夏宣这种处在上位的人,把对别人的好当做恩赐一般的施舍下去,对方必须感激涕零的千恩万谢。这跟哪怕被赐死也要谢主隆恩的思想一脉相传,只不过夏宣的威力有限,而皇帝对全天下人都可以如此,不过对卓雨楼来说,夏宣和皇帝也没差多远,都掌握着她的生死。 一个掌握自己生死的人,对自己说这番话,就算不感动,出于自保也该装出感恩戴德的模样来。雨楼努力的挤了滴眼泪:"能遇到您,真是我的造化。" 夏宣一高兴,当即又献殷勤了:"你想没想过把你妹妹接到京城来?"雨楼慌忙摇头:"这倒不必了,这府里,也没有她能干的差事啊。"国公府没有适龄的小姐需要丫鬟,她还没逃出去,可不希望妹妹再栽进来。 他挑挑眉:"你可别反悔。" "怎么会,您为我已经做了这么多了……" 虽然前一阵子闹别扭了,但两人现在浓情蜜意,在夏宣看来,彼此间的芥蒂早就解开了。她此时娇羞无比的说着感激他的话,好似一股暖流缓缓流进了夏宣心里,越瞧越喜,忍不住又吻上她的唇,含含糊糊的道:"都是你非得跟我置气,要不然咱们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她可不觉得好。但她说了不算,他要和她欢好,她不管如何疲惫都要答应,这算哪门子的好?就比如现在,夏宣要吻她,她就得回应,他翻身上来,她就得分开双腿。 ― 暑气还没过去,天气热的如下火一般。这一日,夏宣在凉亭中歇息,枕着雨楼的大腿,一边叫她给自己扇扇子纳凉,一边听着歌姬弹唱靡靡小曲消磨时间。 雨楼见他双目微闭,呼吸平稳,知他快睡着了,便拿扇子指了指亭外,让歌姬们都散去了,然后命苦的等待夏宣睡醒。 期间梦彤来过一次,见了这架势,往桌上放了点冰块给雨楼纳凉用,便退下了。大热天的,他枕在她腿上别提多热了,像抱了个火炉,她先是抓了点冰块在手里攥着,又来觉得不够,便拿冰块贴着脖子滚了一圈消暑,谁知一个没注意,手里的冰块吧唧一下掉了下去,不偏不倚正落在夏宣衣领里,冰的他一个激灵,猛地睁眼睛坐起来抖落衣领。 "……"雨楼想不出脱罪的话,坐着等死。 待夏宣将冰块陶出来扔掉,盯着卓雨楼看了会,竟抿嘴嘿嘿笑了两声。他道:"是不是给你的腿枕麻了?这样吧,我允许你讨回来。"说着,拉起雨楼,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我枕了你的腿,让你累着了,你也坐坐我的。" 凭她对夏宣的了解,她不相信他只是单纯的好心,肯定有别的目的。 她很快就找了这个别的目的,下面有东西硬邦邦的顶着她。 "……"雨楼不同意,挣扎要下来:"这样太热了,坐着不舒服……" 夏宣朝亭内外伺候的四个小丫鬟们吩咐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你们留一个人守着园子入口,我出去前,不许旁人进来。"等小丫鬟们走了,他没正经的笑着从下面扯她的裤子:"热的话,就脱了吧。" 雨楼发现自己的语言太贫瘠,居然找不出词汇来形容夏宣,第一次见面时的'登徒子'简直不足以形容这厮的一半恶劣。她故作娇态的道:"不嘛,您把我都枕麻了,我得动弹动弹,活活血。" 夏宣便顶了她一下:"咱们现在就动。" 她笑着推了他一下:"不行,不能这么容易就给您。"夏宣正闲的发慌,愿闻其详:"你想怎么样?" 她手伸进他袖中,将帕子掏出来,又抽出自己的手帕,将两个绢帕系在一起:"您能抓住我……"就要往他眼睛上比划,吐出一截舌头甜笑道:"我就给您,怎么样?" 有的时候为了哄卓雨楼开心,他不介意做一点傻事,想了想:"好吧。"心甘情愿的闭着眼睛,让她给他蒙上眼睛。四下一片漆黑后,听卓雨楼叮嘱道:"您得数到一百,再找找我。"然后脸颊上被印了湿润润的一个吻,将他最后一点的不从之心也给安抚下去了。 他撑着下巴,当真数到了一百,才摘下蒙眼的手帕去找卓雨楼,但在园内寻了一圈居然没找到人,他找来守门的丫鬟一问才知道卓雨楼早就出园子走了。夏宣怔了怔,继而又好气又好笑的道:"这是不愿意跟我在这里玩,想了个招骗我,然后逃走了。" 他猜的不错,卓雨楼蒙上夏宣眼睛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逃离开去。就算晚些时候在屋内被他逮到,也好过光天化日和他在花园里做那种事。 防止天黑前被他找到,她尽可能的远点躲藏,想到的第一个地方,便是梅园。那里偏僻,离夏宣的院子最远,正好她也想去那边逛一逛,便疾步往那里赶去。梅园此时冷清,连守园子的小丫鬟都偷懒不知去向了,她漫步进去,惬意的闲逛着。 果然还是一个人的时候最舒服。 忽然她发现梅园矮墙的角门居然开了,她记得上次和梦彤来时,这门是关着的。雨楼好奇的往那边看,她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从角门里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猝不及防,她和来人打了个照面,不是别人正是六少爷夏寰。 "奴婢请六少爷安。"她毕恭毕敬的道。 夏寰见了卓雨楼,浑似见鬼,白玉似的面孔登时没了血色,白的骇人:"你怎么在这?"雨楼谎称前几日在这里丢了簪子,特意趁没人的时候来找。 夏寰一怔,随即温和的笑道:"我那里有个丫鬟正好捡到一个簪子,你随我来,看是不是你丢的。" 丢东西是卓雨楼信口胡说的,所以对夏寰的话警觉了起来:"奴婢再找找,找不到便算了。"说着福礼给夏寰让路,却不想忽然伸手扯她:"你还是随我来吧,我确定是你丢的东西。"雨楼经过七少爷的事,对男人多了个提防的心眼,不等他来扯自己,立即躲开。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看到角门那里有一个女子的身影一闪而过,应该是想走出来,但是看到园内居然还有别人,立刻缩了回去。 雨楼明白了,六少爷和某个女人在角门那一边,他先出来探风,发现了自己,要撵走自己,好让另外一人出来。她呆了呆,忙改口道:"奴婢去别的地方找找吧,奴婢告退。"说完慌慌张张的低头连跑带颠的溜了。 夏寰看着卓雨楼的背影,眼神不由得布满了阴霾。 ― 这边厢,夏宣本要出去寻她,不为别的,一来消磨时间,二来抓到她后应该蛮有趣的。可是这时有人禀告季公子来访,他必须去会客,从而暂时放弃了找她。 夏宣无疑是悠闲的,他现在在前军都督府挂职,熬点资历等着外派,他也很自觉的趁这断日子好好玩个痛快,等到皇帝委派重任后,便不能有半点马虎了。 他以为季清远是来找他一并享乐的,笑呵呵的进了客厅便道:"听说你上个月去南京了,玩的怎么样,可有新鲜事跟我讲?" 季清远起身相迎,把夏宣让到座位上后,他才落座,但神色凝重:"不瞒你说,我刚回京城,没有回家,直接到了你府上。" "哦?"夏宣打趣道:"要我给你接风吗?"端起茶盏,慢悠悠的喝着。 "……因为我一刻也按捺不住……"他蹙着眉头道。季清远一贯是冷静的,所以他现在这个样子,不由得让夏宣重视起来:"到底怎么了?" "我想,我要找的人在你府上。" 此时的夏宣还没有意识到一件将要折磨他许久的事就此拉开序幕,随口问道:"什么人?" ☆、36、第三十六章 毕竟涉及自己父亲的名誉,季清远不知如何开口才好,但事已至此,不得不说了,他无奈的叹道:"我在整理父亲书稿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他生前的日记,发现我居然还有一位素未谋面的亲人。但是日记中的线索不多,甚至缺少一部分,想来是我父亲为了隐瞒什么,特意撕掉了。幸好前段日子,老天助我,我才找到了确切的消息。" 夏宣轻轻吹了吹茶盏,笑道:"有话你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既然人在我府上,你只管报出姓名来,我这就帮你把人叫来。" "你听我慢慢说来。"季清远按住夏宣端茶的手腕,让他把茶盏放下,聚精会神的听自己说话。夏宣没办法,依了对方,认真的听他娓娓道来。季清远略带难色的道:"……是我父亲和别的女子生的孩子,年纪比我小,是我的妹妹。" 夏宣一怔,随即便在脑海里回忆起府邸里最近买来了哪些小丫鬟:"……可是姨夫……"季清远的父亲在世时,只有自己姨妈一个女人,连妾都没纳过一个,夏宣一直以为自己这位姑父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不想居然隐瞒着一个私生女。 季清远早就料到将父亲的陈年旧事讲出去会危及亡父的颜面,但人在夏宣府上,如果不交代清楚,对方万万不会放人:"……我父亲一直很自责……" 夏宣不咸不淡的道:"自责,对谁?对姨母吗?"自己母亲的妹妹居然嫁了这样一个伪君子,幸好她走在了丈夫前面,否则知道和自己伉俪情深的丈夫居然有别的女人,还弄出一个奸生子,那才叫真真的受折磨。 季清远低声道:"不仅是对我母亲,还对那个女子……" 这一次夏宣很直接的冷笑道:"既然不能保证把对方接到府里享福,就不该让那女人怀孕生产!既怕私生子损害自己的颜面,何必生她!" 终究是自己的父亲,季清远虽然早就在内心里无数次的鄙视过父亲的所作所为,但免不了替他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父亲当年去南京主持乡试,当夜多喝些酒与一个教谕的女儿……"他难以启齿,说到此事越发艰涩。 夏宣也没兴趣听:"你只管说后来的事吧,因为教谕的女儿未婚生子,所以把生下来的孩子送人了,后来这个被送走的孩子被卖到了我们府上?" 季清远道:"不、那个女人生下孩子后,便投河自尽了。那个女孩被她外公送到了京城季府,我父亲和母亲当然不会认这个孩子,便让一个下人把孩子送的远远的了。" 夏宣连冷笑都懒得笑了,好歹是自己的姨妈和姨父,且已亡故,于是他只默默的听了,没说任何不敬的话。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我父亲后来费了番功夫终于打探到这个孩子被送到南京一户做小本生意的买卖家。我父亲作为一个二品大员,提携一户商人发点小财并不是难事,碍于我母亲,父亲一直没有将妹妹认回来,但他借养父母之手给了她能拥有的最好的生活。" 夏宣听到这里,忽然觉得背后发凉,他多少猜到了季清远下面要说的话:"……既然她过的很好,如何到了我府上?这国公府除了明媒正娶的太太少奶奶,可都是奴才了。" "我父亲去世后,那户人家没了父亲的保护,流年不利遭了牢狱之灾,万贯家财散尽不说,人也都流放的流放,罚为官奴的罚为官奴!"最后几个字,季清远一字一顿,字字清晰,眼睛则凝视夏宣的眼眸,灼灼逼人。 "……"夏宣理解季清远为什么要支支吾吾,从头道来了,因为他要找的妹妹不是别人,而是卓雨楼。他笑,笑这个世界真小:"她姓卓,叫卓雨楼对吗?" "没错,就是包荣献给你的那个官奴。" 夏宣扯起嘴角的弧度:"我前几天恰好听她说过自己的身世,确实是卓家捡来的孩子,我还真做过给她寻亲人的打算,没想到没等我派人去找,你就找上门来了。这可是件大喜事,我这就派人张罗酒席,叫你们认亲!" "且慢,先不要声张的好。" 夏宣挑挑眉,他懂季清远在想什么,他会替他着想的:"我知道这种事不宜声张,我不会告诉我爹和其他人的。你们兄妹彼此见见对方,让雨楼知道这世上还有你这么个哥哥,能当她的依靠就行了。"如果雨楼真是季清远的妹妹,不管对谁来说,都是喜事一件,雨楼有了依靠,以后她在自己嫡妻面前的地位,还有她所生子女的地位都会不一样。而对季清远来说,有他夏宣照顾卓雨楼,他这个做哥哥的也该放心了吧。 夏宣这样想。 季清远现在确实不想声张,暂时同意了夏宣的提议:"……不过,会不会太唐突了?" 前几日她妹妹去世的消息,她都挺过来了,天生掉下来个哥哥,夏宣相信卓雨楼远远不至于被吓到:"咱们都不是外人,她还和你打过照面,她又早已知道自己不姓卓,怎么会唐突呢!"说罢,叫了个小丫鬟进来:"去找你雨楼姐姐,叫她换衣裳打扮,半个时辰后到荷花池去。" 吩咐完后,他利用这个时间,先替卓雨楼把把关,第一件是便是详细询问季清远,如何确定卓雨楼就是自己要找的妹妹。 "家父留着几封和卓家的通信,其中的几条线索和我听大表哥提及的卓雨楼身世极为相似,我便去南京查了查,这一查,几乎每件事都能印证得上。妹妹养父信中描述的几件事都能和卓家发生的事对的上。" 夏宣试探着问:"你妹妹身上可有供辨认的记号?" 季清远摸出一叠纸张:"这里有我父亲和卓家的通信,还有他自省的日记,你可以看看。"夏宣不客气的拿过来,不怕耗费时间,认认真真的读了一遍,当读到姨父懊悔送走私生女,希望以后靠肩膀的花瓣似胎记寻找女儿的时候,夏宣可以肯定卓雨楼就是姨父的孩子了。 "……是她,没错。"夏宣高兴的说道:"合该雨楼命中有福,卓家刚倒,她就到了我身边。我原本还担心娶妻后,她受苛待,现在有你这么哥哥,就算摆不到台面上说,好歹是个照应,任谁也不敢欺负她了。" 季清远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这个世界上谁欺负卓雨楼?怕是只有你夏宣吧。 他和夏宣先到了荷花池边等待。终于自拱桥那边走来一个玉色翠叶云纹锦绣衣袍的女子,放眼望去,仿佛从接天莲叶的荷花丛中婀娜走来,如花中仙子一般。 夏宣很积极的撮合这次认亲,打发走布菜的丫鬟后,率先起身去迎卓雨楼,直接牵住她的手笑道:"快来认识这位季公子,他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雨楼受了不少的惊吓,一时反应不过来,傻呆呆的看向夏宣:"什么?" 这时季清远站起来,微微苦笑着道:"你别急,我们慢慢说,我听国公爷说,你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卓家的亲生女儿了,那么你应该设想过,或许有一天你真正的亲人会来找你,现在就到那一天了。" 夏宣笑着将雨楼带到桌前,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你哥哥说的对,慢慢说。"见她还呆着,便笑眯眯的将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可不好,吓傻了。" 她只是单纯震惊自己的倒霉,如果她是季清远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么就算和夏宣没有血缘关系,她也是他的表妹,这辈子想不见到他都难。一想到这点,悲从心中来,不免哭丧起脸来。 季清远见她痛苦,亦十分自责。如果他能早点找到她,那么她就不会沦为夏宣的玩物,他和夏宣自小认识,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的很。别的女子,他管不了,但是骨子流着季家血液的人,怎能给人为奴为婢。 "……您……如何确定我是您的妹妹呢?" 这时卓雨楼低声的询问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季清远马上道:"我相信我没有找错人,我下面要说一些事,你听听,看你熟悉与否。" 雨楼默默听着,越听越肯定季清远要找的人,的确是自己没错。她心里百味杂陈,哀然的唤了一声:"哥哥……" "嗯!"季清远重重的点头,眼中溢满了笑意。他是父亲的独子,是季家三代单传的嫡孙,虽在成长的过程中有过表兄弟相伴,但他们毕竟不姓季,不是他至亲的人。如今父母离世,唯有眼前的妹妹和自己血缘最近了。 夏宣识趣的起身道:"你们可以慢慢聊,我一会再回来。"说罢,起身离席,折扇一摇,往拱桥那边去了。他心情极好,雨楼是季清远的妹妹,那么与他的关系也不是一般的近,有这层关系,她想跑也没得跑了。一会可以和季清远商量商量,免了她的官奴身份,升做姨娘,她和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庶子,有季清远做靠山,前景也不会太差。想到这,自己忽然不好意思起来,自言自语的笑道:"怎么都想到孩子那块去了,还远着呢。" 而留在荷花亭内的卓雨楼和季清远却没什么好心情。尤其是雨楼,两人地位相差这般大,他是高高在上的官宦子弟,而自己是沦为官奴的私生女:"……我没想到,我现在这样的身份,您还会认下我。" "……你姓季,是我妹妹啊。" 太过疏离,她和季清远完全亲近不起来:"……我的生母是怎么样的人?" 虽然父亲的日记被销毁了一部分,但从残余的文字中,他能模糊的推测出一些事实。 父亲痴迷于那个女子的美貌,酒后不能自持,毁了一个女子的清白,也害了她的性命。 从卓雨楼的容貌上,他可以想象她的生母是何等的美丽动人,以至于让父亲丧失理智,做下那样的事。当季清远整理父亲文稿时,发现一直尊敬的父亲居然有这样一面。震惊、不齿、鄙夷,最后只剩下羞愧。 她的母亲屈rǔ而亡,她又沦为了夏宣的玩物,季清远看着卓雨楼,心里如刀割般的痛。 "哥?"雨楼见他愣神,轻声唤他。 季清远回过神来,道:"你的生母……是个可怜人……"难过的看着雨楼:"你也是……你受了太多的委屈。" 雨楼默不作声的垂下了头。 季清远替她难过,在他看来,小妾通房丫鬟们根本就是玩物,不能算是人。所以他的妹妹若以通房丫头的身份过活,是他不能忍的:"……我们现在兄妹相认了,你有什么想要哥哥帮你的吗?" 毕竟不熟,雨楼嚅了嚅动嘴唇,违心的摇了摇头。 他是见过夏宣对她的恶劣态度的,上一次她丢了风筝,夏宣恶狠狠的把风筝塞给她,叫她去后院避嫌的情景历历在目:"不要我帮忙?你愿意做一辈子通房丫头?" 雨楼一听这话,便忍不住了,眼圈泛红的看着季清远:"哥……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你不想在国公爷身边吗?你若不想,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去了趟南京,他开始相信大表哥杜琼所说的话,卓雨楼的确是被夏宣使了手段给霸占了。 雨楼噙着一滴泪光,决绝的道:"如果有朝一日能够离开他,我绝不会回头看他一眼的。"—— ☆、37、第三十七章 季清远听了,亦十分欣慰,不枉费他苦苦寻觅这个妹妹,如果她不想离开夏宣,甘愿做镇国公的妾室玩物,他除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外,也无计可施了。好在妹妹虽然遭受了许多苦难,骨子里的东西仍旧没有丢。 "好,好!有你这句话,哥哥心里便踏实了。"季清远谨慎的道:"但是这事,我们不能着急,我先和他说说,摸摸他的态度。" "他会答应我跟你走吗?" 季清远温笑道:"你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只需记住一点,现在开始好好活着。" 她对一个刚相认的哥哥要求不多,虽然有血缘关系,但毕竟不是一母所生,又不是一起长大的,他一个官宦子弟愿意把自己救出泥坑,她已是感激不尽了:"……千万别因为我,连累了您……" "怎么能叫连累呢,如果我能早些找到你,你何至于……"季清远说不下去了。 话音未落,就见夏宣从拱桥那边徐步向这边走,她和季清远很有默契的不再谈论危险的话题,改成说寻找雨楼的过程。 夏宣回到两人面前,笑着坐下,道:"我是不是回来的太早了,你们兄妹的悄悄话说完了吗?" 雨楼不吭声,夏宣便搂住她的肩膀,笑道:"你怎么还这般扭捏,清远是你哥哥,也是我表兄,都不是外人,你不必这么拘谨。"见雨楼仍旧低着头,便挑了下她的下巴逗她道:"可真巧,原来咱们本就是亲戚,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季清远见夏宣轻浮的搂着自己的妹妹,心里不舒服:"雨楼是不是累了,脸色不大好,不如先回去休息罢,改日我再来见你。" 夏宣瞧了眼雨楼,温和的对她说:"一时叫你全部接受,是困难了点,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等休息好了,你们兄妹再见。" "……那我告辞了。"她轻轻推掉夏宣的手,款款起身,礼貌的施礼告退。 待她走了,夏宣看着她的背影,欢喜之情溢于言表,难得亲自给季清远斟上酒:"她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好消息,容她冷静冷静,往后你们走动的机会多着呢。" 季清远取了酒盏,却不喝:"是我不好,如果我早些找到她,她也不至于是现在这样的身份。"夏宣很是轻松的道:"这个好办,我说她是什么就是什么,削去奴籍,轻而易举。" "……"季清远道:"奴籍削去后,她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夏宣怔了下,又笑道:"你不用担心,就是你不找来,通房丫头也只是暂时的,过段日子就让她做二房,做个有名分的主子。" 季清远微微抿了点酒水,带着冷意的笑道:"不还是奴才么。通房丫头做了姨娘,谁又能看得起?" 夏宣听出他话语中的不满,但只当做季清远在为妹妹讨价还价,不甚在意:"我对她好,谁敢看不起她?就是现在,也没谁敢给她脸色看。我娶妻之前,必然先打探好,决不会娶我姐那样的人,给她气受。" "你现在是这么说,等你有了名正言顺的夫人,或者再遇到更漂亮的女子,雨楼在你眼中怕就没这么惹你怜惜了。一旦色衰爱弛,没有宠爱和地位,她怎么活?" 夏宣觉得季清远是杞人忧天:"自从她到我身边,我都没正眼瞧过别的女人,你大可不必担心她有朝一日会失宠于我。"朝对方笑着承诺道:"我会对她好的。" "你对她好又能如何?你对你父亲的姨娘和庶出的兄弟是什么态度?早晚你的嫡子对她就会是什么样子!夏宥的姨娘还是夫人的庶出妹妹呢,也没见你高看他一眼!"季清远道:"至于你大哥,因为他是养在姨妈那里,才有今日,而他的生母,简直是生不如死!" 夏宣终于摸出季清远的真实意图了,面孔冷了下来:"你究竟想说什么?她是你的妹妹不假,可做我夏宣的女人,难道委屈她了?不管是卓家的嫡女还是你们季家的私生女,她卓雨楼做国公府的小妾,都是抬举她了!" "抬举?"连季家一并被鄙视了,季清远怒火中烧:"我就知道你是这么看她的,一辈子对你卑躬屈膝,做你的玩物,你才甘心!" 夏宣冷森森的笑道:"既然你提起了老七的姨娘,那你应该知道她爹是云贵总兵,手握重兵,她可比什么商人的嫡女,人走茶凉的尚书私生女地位高多了,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当了我爹的小妾,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哪里觉得我委屈卓雨楼了?" "你还不明白么,不是她配不配上你的问题,而是她需不需要配你,不在国公府,她会活的更好。皇帝嫔妃尚且有人不愿意做,何况你镇国公的小妾了。" 夏宣完全可以肯定季清远是诚心找茬的了:"她不在我这里活的更好?哈哈,有意思,你倒是说说她这样的身份和情况,如何活的更好?" "……我现在是没什么能耐,但给她重新安排个身份,将她嫁给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县令做夫人,还难不倒我。"季清远不慌不忙的说道:"她能正正经经,富足平安的过一生。" 他估算错了季清远的打算,这家伙不仅不能帮助自己和雨楼的关系,反倒想从中破坏,让把卓雨楼从他身边带走,夏宣嗤笑道:"你没睡醒吗?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跟了我,还想嫁给别人?找个不计较她是否贞洁的男人,可比你重新给她置办个身份难多了!" "难找,并不意味找不到!" 夏宣怒极反笑,嘲讽道:"你是丁忧三年的半隐居的生活叫你变傻了吗?别的男人娶了卓雨楼,不管是看上她的姿色还是你的庇佑,等有朝一日她年老色衰或者你朝堂失势,一准会抛弃她!但是她若在我身边,我永远不会苛待她!"说到这里,他猛地的怔住,须臾笑容古怪的道:"你说了这么多妾的坏处,做妻的好处,难不成想叫我娶她?" 从刚才卓雨楼说的那句话中,季清远已经看出她不光是对自己的地位不满,还对夏宣这个人有很大的怨气,他亦扯出一点笑意,回敬夏宣:"你愿意娶,也得看对方愿不愿意嫁!" 夏宣像听了一个笑话:"你越说越离谱了,她亲口跟你说的?否则你凭什么妄加揣测?告诉你,她跟我好着呢!才找到你妹妹,最多当了半个时辰的兄长,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好?怎么个好法?"季清远一针见血的道:"是仆人对主人的好?还是男女之间的好?"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夏宣立即联想起过往的几次争吵,她对自己不得不妥协的样子。忽然间在道出真相的季清远面前矮了半截,但夏宣不甘心轻易认输,道:"有什么区别吗?我养着她,她愿意让我养就够了,与你这个外人何干?" "我是外人?她是我妹妹,做哥哥的不愿意让自己的妹妹做别人的玩物,有错吗?"季清远横眉冷对的道:"你所谓的对她好,与豢养猫狗何异?" 夏宣底气不足,便越发装作强势:"这世上有个词叫做'无能为力',我想正适合送给你。"说罢,拍案起身:"你别钻牛角尖了,回家好好冷静冷静,想一想究竟该为你这个妹妹做什么!"不等季清远再说什么,夏宣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了。 他和季清远从小长大,还没因为一件事产生过这么大的分歧,夏宣负气而去,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去找卓雨楼。 季清远有几句一直徘徊在他耳边,尤其以那句'是仆人对主人的好,还是男女之间的好'为最甚。 进屋时,卓雨楼在桌前做针线,见他来了,赶紧起身相迎。夏宣快步走过去,按她坐下,看着她娇艳如花的容颜,竟有些酸涩:"我……" 雨楼亦紧张,想必是哥哥跟他说了什么,心道莫不是想朝自己的发火?奇怪的是夏宣从牙fèng里挤出一个'我'字便再不说不出话来,半晌他长叹一声,继而又笑了笑:"没什么,不管怎么说你今日认了亲眷,值得好好庆祝一番,在荷花亭你没吃好吧,我派人做酒席,你我好好吃几盏酒。" 因上次和卓雨楼发生口角的记忆实在不愉快,夏宣有些怕从她口中听到伤人的话,竟没勇气继续问下去。 当夜,他拥着卓雨楼把酒对饮,之后又是一晌贪欢,而卓雨楼对他和往常无异,并没有认了季清远这个哥哥而对他有所冷淡。睡醒起来,想起昨夜欢爱,夏宣一个提着的心终于放下,适才重振旗鼓,从后面拥住雨楼笑道:"雨楼,我喜欢你。可你哥却不信,下次见到他,你亲口跟他说,让他乖乖闭嘴。" 雨楼愣怔片刻,悠悠的问:"您喜欢我?那您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 "喜欢什么颜色?" "……" 她此时微笑着回头道:"如果您跟我哥说,您对我只是爱欲的那种喜欢,他就会相信了。" 夏宣哑然,须臾赶紧解释:"……不,不是的……我……" 他试图解释,可她明显没有在听,继续低头穿戴。夏宣绞着劲儿的难受,过了一会,突然扳住她的肩膀:"那你对我呢?是哪种喜欢?主仆之间还是男女之间?" 雨楼想了想,恭敬的道:"自然是主仆之间啊,我哪敢和您妄谈男女之情呢?古时,有位男子去世,他的父母不允许他的小妾为他哭丧,因为那样的话,别人会以为他的儿子和小妾有感情,那是对他儿子的侮rǔ。所以像我这样的人,当然不敢有逾越。" 夏宣呆呆的反问:"那、那你偷吻我……" 雨楼道:"奴仆对主人表示感情,自然是偷偷摸摸的了。"她亲手给他制造过错觉,现在她不在乎毁掉它。 这时她穿好了衣裳,跪在c黄沿上要伺候夏宣穿戴,不知怎地,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良久气急败坏的推开她:"用不着你了!叫秋霜她们来!"卓雨楼乖顺的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等她出去后,很快秋霜等人进来伺候了他穿戴洗漱。 一整天,夏宣浑似梦游,一想到早上卓雨楼所说的话,他就心里闷闷的发堵,又凉丝丝的发痛。他尽量不去想,甚至给自己鼓气,感情这种事哪能分这么清楚,她和他做的男女之事,还能说没有男女之情?卓雨楼一定是被官奴的身份吓住了,不敢对他表露心里的感情。 回去告诉她没关系,想说就直说。夏宣一合掌:"一定是这样!" 傍晚时他一回府,就急急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入了二门,听差的小厮便告诉他一个消息:"爷,大小姐回来了,正在正厅等您呢。" 他大姐夏宓回家了?他一头雾水,上次不是回绝她了么,不借卓雨楼给她做绣娘,怎么又回娘家来了? 才进正厅,就见他大姐端坐在上位拉着雨楼的手在说什么,瞧他来了,两人齐齐往这边看。 夏宓长相虽似生母,但因她性格强势,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不怒自威。她一言不发,只上下打量弟弟。 "姐姐您回来,怎么不提前派人知会声?"夏宣瞥了眼卓雨楼:"还有,您怎么拉着我屋子里头的人说话?绣娘,府里有,她不行。" 夏宓哼道:"我今个儿来,不是和你闲扯的,我什么都听清远说了,你麻溜把人家妹妹还回去!" 夏宣像听天方夜谭:"什么,还回去?" "少废话!你霸占人家妹妹还有理了?"夏宓道:"别人也就算了,自家亲戚你都不放过!" 夏宣哭笑不得,指着卓雨楼道:"姐,你别听季清远胡说八道,你自己问她,是我霸占她的吗?" 夏宓冷笑道:"难道你以为我没问吗?" "……"夏宣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着卓雨楼道:"你说……你怎么说的?" 这时夏宓握着卓雨楼的手,好声道:"你别怕,有我在,你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你愿不愿意离开他,回到你哥身边去好好生活?" 夏宣不知怎地,如被钉在了地上一般,就见卓雨楼十分坚决的点了点头。 登时,他脑袋嗡嗡作响。心头上,今天早晨被她伤害的地方,终于在此时,撕裂开来,汩汩流血—— ☆、38 第三十八章 这多年,他身边的女人哪个不是他高兴了就逗两下,不高兴就抛之脑后的。像卓雨楼这样日日牵挂着的,可是破天荒头一次。她的确样貌出众,但他对她,也算是另眼相待了,不要求她百依百顺,有几次使小性子跟他闹别扭,他都忍了。怎么就养不熟这个冷情的女人? 在他这里,他哪点对她不好?她居然一点不念旧情,早上那番话不说,竟然还敢当着他姐的面直言不讳的说想要离开他!愈是这么想,愈是觉得卓雨楼对不起他。 夏宓见雨楼颔首,略带笑意的看向弟弟:"你看到了?" 此言一出,将呆怔出神的夏宣给唤醒了,就见他气呼呼的瞪着卓雨楼,恨道:"你敢?!"说罢,便要怒不可遏的冲上去。夏宓赶紧扯过卓雨楼拽到身边,喝叱夏宣:"你想干什么?" 夏宣怒气有增无减,指着卓雨楼道:"你有胆子别光点头,直接把话说清楚!" 于是卓雨楼便如他所愿:"我想跟哥哥过正常日子……" 他心里像是有一团火,焦躁非常,一刻也静不下来:"现在哪里不正常?"说罢,抿了抿唇又要奔卓雨楼去。不等他动,夏宓一拍桌,指着他喊道:"你给我站住!她说这么句话,你就要吃人似的,我今个要不带走她,你回头是不是得杀她了?" "姐,你别光听季清远那烂舌头的胡说!雨楼在我身边一年,我是短她吃还是短她喝了?给她养的滋润了,现在季清远蹦出来,居然想跟他拍拍屁股就走,当我夏宣是谁?任他们作弄?!" 卓雨楼被夏宓护在身边,让夏宣无法靠近,只能远离着喊话。 "不短她吃喝就行了?你是养猫还是养狗呢?府里的戏子歌姬哪个缺衣少吃了?拿这个说事,你也不嫌丢人!"夏宓脾气也不好,和弟弟针锋相对:"她是清远的妹妹,你明知道沾亲带故的,还不收了你那色心,把人家妹妹强留在你身边做奴才,任哪个做哥哥的也咽不下这口气。痛快把雨楼还回去!叫他们亲人团聚!" "她就是季家的庶女给我妾室,都不委屈她,何况她还是个私生女!"夏宣冷笑道:"姐,你不是最恨外室和私生子吗?怎么反倒帮上她了?季清远给你什么好处了?为了个表弟跟亲弟弟反目成仇。" 夏宓啐了一口:"少拿你那点见识掂量你姐,两件事一样吗?一个是涂脂抹粉勾搭男人的狐狸精,一个是被你们这群臭男人欺负的可怜人!昨天清远跟你说这么多,你一句没听进去吧,论身份她给你做妾,可以。但是论情理,没门!" 夏宣冷笑着瞅了眼卓雨楼:"若叫她今天走出镇国公府,我就不姓夏。" 卓雨楼一听,不禁黯然,本以为夏宓能够镇住她弟弟,这么看来,夏宣是不打算给他姐面子了。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夏宓也不是软弱之辈,毫不畏惧,牵起卓雨楼的手就往外走:"这人,我今天还真就带定了!" 夏宣冷哼道:"那你们就试试!"转身出门吩咐道:"大小姐今晚上住在府上,派个人去把她的马车收进府里,再叫人关上二门,不许任何人进出!"说完了,含笑着端看两人:"我不允许,看你们谁能走出去半步。" 夏宓啧嘴道:"行啊,夏宣,你够猖狂的,敢这么对你姐姐。可你别忘了,我在国公府横着走的时候,你小子离ròu团子还十万八千里呢!"径直向外走:"我倒要看看,这府里谁敢拦我!" "你是我亲姐,我让你几分,你别以为我怕你!"夏宣已然出手,打算做第一个拦夏宓的人。 眼看姐弟两人起了争执,且越演越烈,雨楼只担心夏宓因为自己,吃夏宣那厮的亏,至于夏宣被他姐殴伤的可能性,她反倒有几分期待。正想着,夏宣的手已拉住她的腕子,想将人拽到自己这边来。 女人和男人力气相差太远,武斗只能靠身手的灵活取胜,夏宓见弟弟来拽人,毫不犹豫的抬脚便踢,好在夏宣反应迅速,一闪身躲开了。 他颇为震惊:"你居然真的想打我?"自己的姐姐竟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想打他这个亲弟弟。夏宣觉得自己最近真是走了背运,先是季清远和他敌对,后来是卓雨楼不识抬举想离开他,现在轮到自己的亲姐姐胳膊肘往外拐了。 刚说完,忽然听到帘子外有个丫鬟来报说:"太太往这边来了。" 他不禁一走神,她怎么来了?就在愣神这瞬间,脸颊上狠狠挨了一拳,打的他向后一个趔趄,吓的屋内仅剩的两个小丫鬟赶紧上来扶住他。 "打的就是你这个色迷心窍,连自家亲戚也不放过的混账!"夏宓小时候被当做男孩养,父亲又是武将老粗,行动做派自然和一般女子不同。一般女子打架,不过是扯扯头发,抓挠对方,她则是如男子一般抡拳头毫不留情的抬手便打。 但她终究是个女人,夏宣不好还手,反手擦了下嘴角,抹去了血迹:"你也听到了,太太往这边来了,你还想闹下去?"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女音在外笑道:"我才知道大小姐回来了,怎么没到我那院坐坐。" 有丫鬟挑了帘子,雨楼便见一个穿着通身气派的女子走了进来,年岁与夏宓相仿,一双丹凤眼神采飞扬,她殷勤热情的对夏宓道:"你爹昨个还念叨你呢,你今天就回府了,知道你来了,你爹今天坐也不打了,差我过来唤你过去说话呢。"笑着说完,又看向捂着嘴巴的夏宣,奇道:"……这是怎么了?" 夏宣捂着嘴巴,遮盖伤痕:"牙疼。" 王氏关心的道:"牙疼可要命了,抓紧叫大夫来瞧瞧吧。" 夏宣道:"最近上火,火撤了,自然就不疼了,你快带着我姐去见我爹吧,别叫他老人家等急了。"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扯过卓雨楼藏在身后:"这丫头最近伤了手,恐怕不能做活了。府里活好的绣娘不少,姐姐你随便挑。" 王氏闻言,殷勤的介绍道:"是给若琏绣嫁妆吧,府里哪个绣娘的绣工好,我全知道,肯定挑几个最伶俐的让你带回去,咱们未来康王妃的嫁妆可马虎不得。"说着,轻轻扶住夏宓的胳膊:"快走吧,别叫你爹等急了。" 夏宣赶忙道:"可不是,咱爹连坐都不打了,就为了见你,你可别辜负了他的心。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拖着雨楼便走,雨楼不从,暗中和他较劲,手骨被他捏的要碎了一般的疼,她回眸看向夏宓求救。 这种事不宜声张,尤其在王氏这个继母前面。背着外人怎么闹都行,在人前必须收敛。但夏宓不甘心今日无功而返,追了几步,夏宣便转身挡住她:"绣娘的事,有母亲大人给你想办法,就别找我这屋里的人了。"说完,一边后退,一边得意的朝姐姐笑,趁王氏追上来找夏宓说话的功夫,拖着卓雨楼往自己院里去了。 夏宓碍于王氏在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宣将人带走了,她揉着帕子,心里恨道,这件事没完,你给我等着! 自从王氏做父亲续弦以来,夏宣第一次觉得此人的出现感到高兴,要不是她来了,今天这事真的不好收场。他抓住卓雨楼的手腕,将她硬拖回了自己院的主卧,拉扯间他朝她阴森森的笑道:"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王氏,让你没走成!别急,咱们有的是时间,今晚上爷都是你的。" 今天一早夏宣的大姐来府中,一见面便开门见山的说了替她做主的话。卓雨楼仿佛在黑暗的隧道中前行,猛地看到夏宓这盏明灯,无论如何都要抓住,况且她也相信夏宓的能力能够把她带出去。只可惜,老天爷和她过不去,偏巧太太王氏过来了,夏宓不怕她弟弟,但却怕夏季两家的丑事张扬出去,只能暂时罢手。 雨楼万念俱灰,被他推搡在c黄上,痛苦的捂着脸唉声叹气。夏宣瞧她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揪起她冷笑道:"你想离开我?真是惯的你胆肥了。"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逼问道:"你为什么要点头?你说清楚了,我就不罚你。" 雨楼吐出一句话:"你现在的样子就是我为什么点头的原因。"夏宣呆了下,忙将手松开,替自己辩解道:"这是你惹了我,我才这样对你,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雨楼淡淡的回答:"不怎么样。" 夏宣只觉得心里一片凉意,他没想到自己对女人如此好,对方却完全不感恩,他气的发抖:"不怎么样?你去问问梦彤她们,我什么对其他女人什么样,对你什么样?当年投怀送抱的时候,说甘愿给我为奴为婢,是不是你说的,现在来挑剔了?不就是认了门当官的亲戚么,你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想离开我?去哪?以为季家能叫你认祖归宗,别傻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有机会可以走出屋檐下,抬起头做个正常人,我当然点头同意了。"刚才夏宓告诉她,季清远已经想办法去南京找她妹妹了,季清远的出现,让夏宣得以要挟她的两个法宝'教坊司'和'卓雨堰'统统失去了效力。她此时没什么牵挂,因此并不怕夏宣:"吃穿再好也是奴才,再讨你喜欢,也是玩物。" "你们一个开口闭口都是'玩物''奴才'的,我就奇怪了,你们凭什么那么肯定?!我把你当做什么,只有我自己说了算。"夏宣见识过雨楼对她决然的模样,他万万不想噩梦重温,深吸一口气,尽量叫自己冷静下来,挨着雨楼坐下,好声好气的道:"你听着,我喜欢你,我没把你当做玩物,我把你当做活生生的人,我想和你生儿育女,一起过日子……你别再闹了,你笑笑,今天的事,我就当没法生过。" "可我不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女只能管自己叫姨娘,却叫别的女人母亲。" "……"夏宣虽迷恋雨楼,但还没疯,总不能承诺娶她做正室夫人,想了想,笑道:"那就在府外给你买个单独的小院,没有主母辖制着你,不管生几个孩子,都能叫你娘亲。" 雨楼打心眼里烦他,便冷笑道:"外面生养孩子,名不正言不顺的,你叫他们长大了怎么做人?" 夏宣苦闷的道:"那你想怎么办?" "你未必对我有什么感情,不过是一时陷入爱欲中罢了。天下之大,您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如放了我一条生路,从此之后各有各的生活,互不相干。你也会省了许多麻烦,否则今日有大小姐上门,明日我哥肯定还会找别的帮手,你总不能得消停。" 夏宣将牙关咬的咯吱作响:"你别做梦了,绝不可能!你既跟了我,就别想能离开。"说完,不顾嘴角的疼,压住她便吻。雨楼像个木偶似的,任他搓弄,他心如刀绞,再次妥协:"……你……你觉得我哪里不好,你可以说,我会试着改……" 这是他做出最大的让步了,小时候他爹为了让他改身上的毛病,棍子打折了几根,尚且没让他吐出'我会改'三个字。 "不用了,以后遇到哪个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的女人,再为她改变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夏宣只觉得眼圈一热,忙把眼睛闭上,否则叫她看到他泛红的双目,可就太丢脸了—— ☆、39 第三十九章 夏宣一瞬间像被人抽去了筋骨,等待了许久才睁开眼睛,为了掩饰自己的窘相,他强笑道:"……是我掉以轻心了,被你给骗了,当初你是为了不去教坊司才跟我回京城的,我怎么给忘了呢?现在你认了亲眷,翅膀硬了,想弃你主子而去,我真不该奇怪……你就是这样忘恩负义的女人!" 她面无表情的将脸扭向一边,看也不看他。 在他的意识里,看低奴仆们是天经地义的,对她们稍微好一点,她们感恩戴德是必须的。可惜他对卓雨楼呵护备至,她却半点不领情。他找不到问题出在哪,猜测大概是她觉得自己对她还不够好,于是破天荒的对她做出改变的承诺,而她,风轻云淡那的一句话把他的一番好意戳了个千疮百孔。 "……你不想当姨娘,不想让你的孩子叫别的女人母亲……"夏宣心酸过后,心中渐渐涌出一丝丝恼怒,他冷笑着讥讽道:"难不成你想做国公夫人,你也不照镜子瞅瞅,一个商人的女儿,一个大学士的私生女,你也配?你又不是皇室公主郡主!" 雨楼随他说什么,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相信他也知道了,说多余的废话,只会激怒他,有害无益。她本来不想再开口的,但听夏宣这番话,逼的她忍不住反驳道:"幸好不是。" 万一自己真的另有出身,非常不幸的是皇上或者藩王的女儿,弄不好,皇室为了遮丑,顺手把她嫁给夏宣,她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夏宣自然听出她言外之气,气的脑仁疼:"你说什么?" 她朝他古怪的一笑,笑容带着几分讥讽。夏宣怒不可遏,将手高高扬起,作势要打。她却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以为我从前没打过你,现在也会对你手下留情?"他要惩罚什么人,他劳他亲自动手,所以除了他四哥外,夏宣在府里还真没动手打过谁,更别提打女人了。一时抬起来,却放不下。 "只要打不死我,我哥来接我时,让我有口气爬出去就行。" 夏宣颓然无力,高扬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呆呆的看了她一会,忽然俯身,将头低低的垂在她胸口处呵呵笑道:"真是的……何必弄成现在这样,咱们到底是亲戚,有什么话好好说,干嘛要死要活的。我虽然喜欢你,却不至于丧心病狂到,你不从,我就毁了你的地步。"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他好看的外表和这温暖的笑容,为这番话增添了可信度。 "……"雨楼不敢轻信他,可一想到在他身边这么久,他每每遇事,皆是喜形于色,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不仅信了他几分。 夏宣捧起她的脸颊,在她眉心吻了下:"算了,我想开了,谁叫你偏偏是季清远的妹妹呢,为了你得罪我姐和清远,和他们反目成仇太不值得了,最关键的是,你还不领我的情,若是你想留在我身边,我尚且能跟他们抗争抗争,现在这样……还是算了吧。天涯何处无芳糙,没必要非你不可。又不是要把我八抬大轿迎进门的国公夫人抢走,得不偿失。" 她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你真的这么想?" 夏宣撇撇嘴,无奈的道:"当然了,我的大外甥女若琏下个月就要嫁给康王了,没得为了你,和我姐撕破脸。清远挺会搬救兵的,知道找谁都没用,单找嫉恶如仇的大表姐。"说完,他回过味来,啐了一口:"我怎么把自己骂进去了,我哪里是什么'恶'。我找女人,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当初找上你的时候,我也没强|暴你,你说是不是?" 她除了相信他外,别无他法,默默的点了点头:"没错……你不必为了我,得罪其他人。"这么看,夏宣的脑子还算清醒,懂得权衡利弊,放了她,他可以继续找其他美貌的女子过逍遥日子,就好像她从没出现过一样。 他嘿嘿笑了笑,遂即便捂住嘴角,疼的丝丝哈哈的抽冷气,抱怨道:"我姐真是的,对我这个亲弟弟下死手,可疼死我了。"雨楼低声道:"赶紧冷敷后擦药吧,要不然肿了,明早消不了。"他笑着点了下她的脑门:"说的有道理,一会你给我擦擦。"说完,便下c黄去了。 雨楼松了一口气,浑身虚软的趴了一会后,坐起来整理发髻。这时夏宣从外面回来了,坐在桌面朝她招手:"你去拿个镜子来,我照一照。" 雨楼便取了手镜来端着给他照影,片刻后梦彤拿帕子包了冰块进来,夏宣很自然的对雨楼道:"给我按着点。"见她不动,一叹气:"瞧我,差点忘了,你已经不拿自己当奴婢了。秋霜,你来吧。" 雨楼有些尴尬,所以等夏宣冷敷完,叫她拿帕子给他擦嘴角的血迹时,她没有拒绝。两人难得面对面四目相视,她之前作为奴婢,极少敢看他的眼睛。不过此时,她也仅仅是瞄了他一眼,便很自然的垂了下了眸子,沾着冷水给他擦干涸的血迹。偶尔抬眸,看到他呆呆的看自己,心中莫名烦躁。 "我明天去找清远,先跟他商量叫你脱奴籍的事,顺便把你离府的日子也给定下来。"夏宣很认真的问:"他为了他爹……不,你们父亲的名誉,不想声张,所以怕是要委屈你,不能用轿子从正门接你,只能叫你走偏门或者角门了。" 雨楼只求速走,至于旁的,一概没有要求,她淡淡的道:"没关系……" 夏宣自嘲的笑道:"是不是觉得只要能离开我就可以了?"嘴上自嘲,但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怨毒神色。不过仅仅是一瞬,并未被卓雨楼察觉,他便继续很大度的笑道:"你可别愁眉苦脸的,否则你哥还当我逼迫你了。想想我真够冤的,你当初为了不去教坊司,巴结我。结果我一找到亲哥哥,就想把我一脚踹开,还怪我撒手撒的不够痛快。唉,算了,我还是离你们远些罢。" 雨楼不言不语的听着,不接话。夏宣自己说了一会,觉得无趣,也闭了嘴巴,一时屋内静的吓人。好在大夫来的快,把雨楼从这窒息的静谧中解救了出来。她站在一旁,看着大夫给夏宣看了伤势,取了外伤用的药膏。 等大夫走了,夏宣捻了点药膏在鼻下嗅了嗅,一脸嫌弃的撇了:"一股子药味,抹了这玩意,定熏的吃不下睡不着。"梦彤和秋霜便在一旁劝他,说一些伤势要紧,暂时忍一忍之类的话。而雨楼则是冷眼旁观,她一颗心早就飞到别处去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和她再没关系。 晚上时,夏宣沐浴完毕,照例让雨楼给他擦头发。他虽答应要她走,但毕竟还受制于夏宣,总不好撂脸子决绝他,便顺从的给他擦干头发。 这时夏宣别过头,连续打了两个喷嚏,随后笑道:"肯定是清远或者我姐在咒骂我。"说完,忽然回头去摸雨楼的耳朵:"你耳朵热不热?人都说被人念叨,耳朵会热。" 雨楼向后一躲,直接扯了他的头发,疼的他夏宣喊道:"你伺机报复我是不是?"雨楼道:"你不满意,叫别人来吧。"夏宣歪歪嘴:"还是你来吧,过几日你就走了,再想要你伺候也没机会了。" 雨楼沉默着,继续给他梳头,过了一会,见夏宣仰头看着屋顶一角,怅然道:"据说我祖宗跟太祖征战天下时,他看上了一个前朝降官的女儿,直接抢回了军营,等那个降官再见到女儿,他女儿肚子都大了,没办法,只好把女儿给我祖上做了妾。"他别有深意的问道:"雨楼,如果你此时有孕了,你还会再走吗?" 雨楼握着梳子的手在抖,脊背亦发凉,如果她怀孕了,任谁也救不了她了。她相信这个时代,没谁会支持一个母亲打掉腹中的胎儿再离开孩子的父亲,但她沉思须臾,仍旧坚定的回答:"会。" 她做好了触怒夏宣的准备,但他听了,只是笑着回道:"孩子你都舍得,难怪我对你的好,你不放在心上呢。" 心里却气的窜起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暗道你就嘴上说说吧,咱们走着瞧,看你真怀了,你还走到哪里去。 梳好头发,雨楼下c黄要走,夏宣笑嘻嘻的拉住她:"不如留下来,让我最后疼疼你。"雨楼极冷淡的睇他,瞅的他悻悻的缩了手,放了雨楼出去。 夏宣再没纠缠过她,且每次见面都态度温和,真像是对自家亲戚一番了。不过雨楼打定主意要走,无论他是什么表现,她绝无一丝动摇。说不定夏宣这会对她礼遇有加,其实另有目的,打算软化她的心。 他本来说第二天就去找季清远说接她出府的事,可雨楼连续等了好几日,都没得到进一步的消息,她不禁有些着急。 这一日傍晚,天空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秋霜瞧着外面的雨帘道:"往后再没热天头了,可真快,又是一年了。"雨楼心不在焉的杵着下巴,无精打采的附和着她的话,心想,一会夏宣回来,一定要找他说清楚。 说曹cao曹cao到,正想着,就听外面有小丫鬟禀告说爷回来了,她赶紧站起来去迎他,先把他被雨水淋湿衣摆的衣裳换下来,又殷勤的端了热茶给他用。 夏宣朝她笑道:"端茶倒水这种事,你以后再不用做了。告诉你个好事,三天后就叫你哥把你认回去。" 雨楼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喜不自禁的抿嘴笑了又笑,然后朝夏宣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就等三天后。" 离开他居然这么开心!夏宣下意识的捂了下心口,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道:"其实要接你走,明天就行。" 雨楼立即显露出殷切期盼的眼神:"那就明天吧。" 夏宣默默的在桌下攥紧拳头,脸上挂着笑意道:"可我爹三天后才有空,我也搞不懂他什么时候不用打坐炼丹,他说三天后就三天后吧,你先忍忍。"说着,举起手打趣道:"放心,这三天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她疑惑的道:"……这和……老爷有什么关系?" 夏宣道:"是这样,我姐那个急性子,那天见我不放你,一气之下把这事告诉我爹了,他老人家便要断断这家务事。我和清远都说不用了,你就是季家的女儿,可他不信,说怕我们两个毛头小子搞错了,这种事马虎不得,他非要亲自把关。" "……"既然老国公知道了这件事,怀疑她也在情理之中,她无所谓的笑道:"没关系,我能等。" 夏宣看着她,得意的翘起二郎腿,低头品茶。这件事不是他姐夏宓捅给父亲的,而是他昨天跟父亲说的。 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目的。他都把卓雨楼吃进嘴里的,岂能吐出来?一想到三天后的事,他就不免得意,不漏痕迹的一阵阵冷笑。 这时负责煎药的小丫鬟进来,先给夏宣施了礼,然后小声对雨楼道:"姐姐,您的药煎好了。" 夏宣明知故问:"什么药?" "避子汤。" 他一摆手,故意轻描淡写的道:"别喝了,你马上要走了,小心落下病根,一辈子无法生养。" 雨楼不敢掉以轻心,回道:"一辈子无法生养,总好过这个节骨眼怀孩子。"说完,转身去喝药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夏宣便摔了茶盏,气的直哆嗦。 ☆、40、第四十章 雨楼喝完药之后,没有回去找夏宣,反正已经确定三日后由老国公出面主持认亲,到时候,她就可以和夏宣一拍两散了。此时没必要在他身边转悠,万一这厮临时起意对她动手动脚的,她反抗不过他,临走之前还要吃一回哑巴亏,得不偿失。 这三天时间,能躲多远是多远,避免一切节外生枝的可能。只要不在他眼前晃,他总不好主动到厢房对她为非作歹。 见老国公的前一天晚上,秋霜去夏宣房里上夜,留下梦彤和她在屋。雨楼命人烧了水洗澡,氤氲水雾中,她手搭在浴桶边上,不禁开始计划起未来的生活了。经历夏宣这一遭,她对男人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了,从这里出去后,如果有可能,她带着妹妹去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开一个绣庄,攒点傍身的银两,等雨堰长大了,给她找个好婆家。 这一年的日子,她会彻底忘记,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谁没个糟心的过去呢,忘记就好,没有夏宣的日子还长着呢。 一年都忍了,不差这几个时辰了。她撩了一汪水洗身,高兴的哼起了小调。 这时绕过屏风,笑呵呵的来到雨楼面前:"遇到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雨楼微笑着摇头:"没什么,我不喜欢热天气,它过去了,我高兴。"梦彤一撇嘴,笑道:"我还当你又因为爷没找你过去伺候,高兴呢。"雨楼心虚的道:"我哪敢。" 这时梦彤挽起袖子,拿起一旁的手巾,笑道:"你把身子转过去,我给你擦擦背。"雨楼不好意思的道:"我自己来吧,你去休息吧。"梦彤道:"我闲着没事,正好咱们姐妹说说话。" 这一年里梦彤对自己是很好的,想到明天就要和她分开,雨楼有几分不舍,听话的转过身,低声道:"……梦彤姐姐,你对我真的很好……" 梦彤见雨楼已经背对她了,透湿了手巾后,迅速从衣袖中抽出一包药粉撒在手巾上,然后覆盖在她肩头的胎记上,一边和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什么好不好的,太外道了。以后咱们相处的时候还长着呢,等爷成了婚,你我还得互相照应呢。" 雨楼心道,真对不住了,你恐怕要投错资了,我就要走了,没法和你照应。她沉默着不出声,梦彤以为她有所察觉,赶紧问道:"怎么了?" 雨楼微笑着摇摇头:"……姐姐对我的好,我会记得的。"此话一出,梦彤便有些于心不忍,但毕竟夏宣的命令是首要的,仍旧不为所动的继续按住她肩头胎记的部分,待确定敷够时间了,才恍然大悟的样子道:"瞧我,只顾说话,都忘记给妹妹搓身了。"拿开手巾,偷偷扔掉,拿了另外一条干净的浸湿了给雨楼擦后背,还还不忘和回眸看她的雨楼对视微笑。 梦彤不知道夏宣吩咐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她也不会多嘴,她是仆人,照主人的吩咐去做,绝对没错。 雨楼洗完澡,干干净净的躺在c黄上,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不禁舒畅的呼出一口气。 激动的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只穿了一身简单的素色衣裳,在厢房等待老国公的召唤。她也知道,不管是夏宣的通房丫头还是季家的私生女,她都没资格在老国公面前多说话,这场血缘,主要靠季清远的举证和老国公的主观判断。 不过她是季家女儿的事,事实清楚,夏宣又肯放她走了,必然是水到渠成。 晌午过后,她被一个上了岁数的嬷嬷从夏宣那院叫出来,一路往府里最西边的院落走去,进了院子先在一处厢房静候,半个时候后才又被嬷嬷叫走。那嬷嬷挑了帘子叫她进去,她便大气不敢出的低着头走了进去,也不敢看这屋内是什么摆设,都有什么人。 直到一把上了年纪的男子声音对她道:"你是卓雨楼吧,把脸抬起来吧。" 她微微仰头,就见一个身形样貌和七少爷如出一辙的男子坐在上座,其下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季清远和夏宣。她看到哥哥十分高兴,虽是一瞬,眼神却流露出千言万语,倒是不经意扫过夏宣的时候,难以遏制的眉头一皱。 夏宣自然感到了她的目光,但他一抓衣摆,将怨气忍了,挑挑眉,装作若无其事。 倒是夏庆庚第一次看到卓雨楼的样貌,当即对儿子为什么对她百般纠缠,有了几分理解,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今天叫你来,你也知道为什么,就不多费口舌了,我下面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雨楼将头重新低下:"是。" 于是夏庆庚便拿了连桥的留下的手书,揪住里面几个可以人证卓雨楼身份关键处问了问题。这些问题雨楼早就和季清远对证过,答的十分流利。等问完了这些,夏庆庚捋了捋胡子,最后一问:"你身上真的有胎记,对吗?" 雨楼巧妙的答道:"如季尚书手书中记载的那般,确实是右肩有一花瓣状胎记。" "好了,你先下去吧。" 雨楼便低头小步退了出去,满心期待在去厢房等着哥哥一会接她走。 等卓雨楼退下后,夏庆庚看向儿子:"你有什么想说的?如果没有,我就叫你表哥把人带走了。" 夏宣一本正经的道:"爹,您不觉得卓雨楼回答的太顺流了么?正常人回忆一件事总有迟疑的地方,她倒好,像是讲故事一样。若不是在脑海里演练过,怎么能回答这么顺?爹,您能记起十几年前咱们府里的院子都栽了什么花吗?可她却能,还能说出在她家老宅的西角门下种着木芙蓉。"说完,哼哼冷笑了几声。 季清远就知道夏宣不会坐以待毙,必然要挣扎一番,便轻描淡写的道:"她当年还小,对花花糙糙感兴趣并不奇怪,大人见惯了这些,总要迟钝些。再说了,人总是对某一样东西印象深刻,就像总有人对美貌的女子过目不忘。" 夏宣受了讽刺,全不放在心上,他知道就算季清远说一百句,最后说了算的只有他爹。他只需把精力放在他爹身上,搅乱他爹的思维就行了:"她每一件事都记得这么清楚就可疑了,回答了这么多,居然没有一件是她记不清楚的。我看她不过是想脱离奴籍,利用清远你寻妹心切,想李代桃僵去过主子的生活。" 季清远冷笑道:"如果她不是我要找的人,没有经历过的事,她又是如何回答上这些问题的?" 夏宣道:"因为是你告诉她的!上次在荷花池,你问她问题时,通通是引导式的,比如你七岁的时候,是否跌伤了手臂?只要有心,一想就是跌伤了,否则对方怎么会问,于是她就回答跌伤了。" "我这点常识还是有的,我没有那么愚蠢的发问。" 夏宣叹道:"我当时就在场,记得一清二楚。"当时在场的人唯有他们三人,卓雨楼是当事人,不能作证,夏宣和季清远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没法反驳谁。 "……"季清远不想和对方胡搅蛮缠下去,道:"胎记总不能有错。" 夏宣等的就是这话,对他爹面色凝重的道:"儿子就是从胎记发现的蹊跷,觉得表哥可能找错人了。我跟他说卓雨楼不是他要找的人,他偏不信,所以儿子只要请您出面做决断了。" 提起这茬,季清远就一肚子气,他这件事本不想声张的,可是夏宣居然把父亲有私生女的事告诉了老国公,真叫父亲死后颜面无存,于是心中便又记了一笔账在夏宣头上。 老国公在成仙修道的百忙中抽空处理这档子事,早就不耐烦了,便道:"说多少都没用,验验胎记不就得了。来人啊,去看看卓雨楼肩头的胎记。" 夏宣立即道:"爹,我这就去叫人。" 季清远一瞧夏宣这么殷勤,就知道他要动手脚,这府都是他的人,保不齐买通了哪个嬷嬷,有的说成没有。他赶紧道:"另外请人来验比较稳妥。" 夏宣装出焦急的样子,积极主动要求自己去找人,季清远越发坚定此事不能叫他cha手。争执间,夏庆庚一拍扶手:"够了,我派身边的人去。" 夏庆庚便叫了一个府里的管家娘子周氏去旁边的厢房,查卓雨楼身上的胎记。 夏宣表现出奸计没得逞的模样,低头颓丧的坐在椅子上。季清远则向他投去冷冷的目光,鄙夷他的幼稚诡计。 很快,管家娘子周氏进来回话,她说:"卓姑娘肩头没看到花瓣似的胎记。" 季清远一怔,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你可看清楚了?" 管家娘子道:"回季公子,卓姑娘两肩的确没有什么胎记,只有一片血红血红的疹子,很是吓人,得看大夫了。" 季清远气的头晕,对姨父夏庆庚道:"胎记就藏在那片红痕后。" 夏宣隐藏好得意的神色,做出语重心长的模样:"磨盘大的事实放在你面前,你为什么非要视而不见呢?照你这么说,任何女子都能是你的妹妹,只不过她们后来不经意把胎记去掉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再纠缠下去,我可要生气了。" 季清远怒极反笑,指着夏宣道:"你、你居然玩这样的手段。" 夏宣一脸无辜的道:"你没找到妹妹,何必迁怒我。你也看到刚才卓雨楼的样子了,如果是我强行把她胎记给剥了,她早就哭天喊地向你们哭诉了,但她没有。可见我没派人逼迫她,不信你把她叫来问问,就怕她真是你妹妹,我这几日差点把她供起来。" "她不哭诉,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你使了手段。" 夏宣向父亲愁眉苦脸的说道:"我表哥太不讲理了,卓雨楼没胎记是因为我做手脚,她没哭闹,是因为我做的隐蔽。照他这么说,全天下的坏事都可能是我做的,不过是没被人抓到罢了。人人都说文官爱捕风捉影的告黑状,我今个算是见识到了,不管你到底做没做,他们仅凭猜想就给你定罪。" 最关键的胎记没法落实,夏庆庚亦不好做评断,只能安抚季清远:"清远啊,你看……不如你回去再找找证据,若真的是这个卓雨楼,我肯定会允许你把人带走的。但是现在……怕是没法认定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可是……"看到夏庆庚严肃的表情,季清远暂时无他法可想,黯然的拱手告辞。夏宣则追了出去,喜道:"我送送你。" 季清远眺望了一眼天边的云端,笑容冷若寒冰:"文官最不怕的就是争,有些党争一斗几十年,日子还远着呢,国公爷,您保重。"说罢,拂袖而去。 夏宣则对着他的背影哼哼冷笑了两声,转身去见卓雨楼,进了厢房,见她伏在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发颤。 "……"见她这样,他不禁有些难受,使眼色让屋内看着她的嬷嬷出去了,抚着她的肩膀,好声安慰道:"雨楼……你别哭了,我舍不得你走,雨楼,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对你是爱欲,那么我可以不碰你,只要你允许为止,我们多谈谈心。" 就听她埋着头呵呵笑着,须臾抬起脸,笑看他。 夏宣当自己的说辞有了效果,立即蹲身在她跟前,高兴的握着她的手道:"我还以为你会生我的气,原来没有,真好,真好。" 她哭过,眼圈还红着,捧着他的脸,笑靥如花:"你记住,虽然我今天走不了,但无论是明天后天,还是明年后年,只要有机会,我肯定会离开你。至于和你谈心……呵呵……我心里没你,你要我和你谈什么?" 夏宣干笑着,自欺欺人的道:"总会有的,我等得起。" ☆、41、第四十一章 在那个管家娘子进来验证胎记的时候,她十分配合的绕到屏风后,退去右肩头的衣裳,让对方检查,在雨楼看来,她的离开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可是对方却面色骇然的提醒她肩头的红疹该看大夫了。 那处拳头大的红痕遮盖了胎记,让她有口说不清。她瞬间便明白了夏宣的诡计,等管家娘子走后,痛苦的伏在桌上,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可是不知为何,在听到夏宣声音的瞬间,她反倒不哀伤了,心底独留一片冰冷的恨意。 他只是贪恋她给他的ròu体欢愉罢了,为了他的私心,强行把她留在身边,叫她不得自由。 看着夏宣诚恳的目光,听他说着软话,她丝毫没觉得感动,反倒觉得窒息般的难捱。 "会有那一天的,我等得起。" 听到他讲出这句话,她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用手里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他:"……那你就等吧……" 夏宣揣测着雨楼的心思:"这几天我想过了,你想离开我这,我理解你。你在这里做仆人,但是跟你哥走了则能做主子,人往高处走,你想越过越好,我明白你。" "……"她发现自己和夏宣讲不通道理,只能说他自我感觉太过良好。 "我今天的确是使了手段把你留下,但想让你跟我长长久久,肯定不会依靠阴谋诡计。我以后都会对你好,叫你心甘情愿的与我在一起,我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雨楼放要开口,夏宣立即擦觉到自己话语中的漏洞,马上补了一句:"除了离开这。"于是她眼中露出一丝嫌恶,重新闭口,沉默不语的冷对他。 他今天做的这事,必然惹恼了她,如果和她摆态度硬碰硬,弄不好会刺激的她不顾后果和自己死拼,最好放低姿态,温声软语的抚平她的情绪:"你不想做奴才,可以,等季清远那边消停了,不再咬着我不放了,我就给你除了奴籍。" 言下之意,现在是不行的,只要这个把柄握在他手里,就算季清远买通府邸内外把人偷出去,只要他夏宣报官张贴个榜文抓她,别说卓雨楼得乖乖就范,就连季清远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她看着袅袅飘出雾烟的鎏金百花纹路香炉,目光游离。 她这会美眸含泪,神色哀然,显得气质清冷淡雅,美貌更胜往日,夏宣一时看的呆了,握她手的力道不禁重了几分。雨楼回过神来,厌恶的瞥了他一眼:"你承诺的再多,还不是为了把我困在你身边,不让我过得好。说到底,都是为了你自己!你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告诉我,我只有待在你身边,你才给我脱奴籍么。哈哈,你想过没有,若是留在你身边,我脱不脱奴籍有什么区别?!" "……"夏宣一怔,心道她现在对我怨气都这么大了,倘若叫她知道她入奴籍是自己指使的,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原谅自己了。务必要把南京的事隐藏好,决不能叫她知道。 雨楼越说越气,使劲推了一把夏宣:"我都这样了,我不离开你,一生都好过不了。留在国公府,脱去奴籍又能怎么样?给你做姨娘?可谁不知道我是官奴通房丫头上来的,一辈子都是贱妾!看着我生不如死被你的正妻,其他莺莺燕燕折磨的一辈子,你就开心了!为了在我身上那一时片刻的快活,你就要毁我一生!你别再承诺了,再听我就要吐了!"说罢,一低头拔腿就跑。 夏宣赶紧去追,在门口抱住她:"雨楼,你听我说,娶妻这一劫,我躲不过去的。但除了你,绝不会再收别的妾室,只有你一个。" 反感一个人,他说什么都是错的,雨楼挣扎之余不忘讥讽:"你的正妻出身名门,带着娘家的势力,丰厚的嫁妆嫁给你,你就这么对人家?一个男人对妻子尚且薄情寡义,还能指望他对别的女子情深似海?再说,你屋里的那两个通房丫头数年对你忠心耿耿,对你无微不至,你倒好,一点恩情不留给人家,解决完你的需求,就把她们一脚踢了!你对忠仆都说扔就扔,我还能期望你对我好?国公爷,收了您的承诺吧,风流浪子何必装情圣!" 饶是夏宣脸皮厚,也受不住这么贬损,扳过她的肩膀,对她凶道:"我负天下人,独不负你,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满意!"雨楼狠狠踩了他一脚:"我不稀罕!"一扭头,这一次真跑了。 尊严受rǔ,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没脸没皮的追出去,夏宣矗立在屋内,忽然抄起桌上的香炉砸到墙上,并不觉解恨,心中空落落的难受。 两人彻底撕破脸了,卓雨楼把他当仇人看,恨不得把这块挡在她自由路上的拦路石给炸碎了。不过她向来是个把心事深藏不露的人,和夏宣闹的再僵,也不朝外人吐露一个字。所以梦彤她们见雨楼和国公爷最近不亲近了,只是以为雨楼又恃宠而骄,反倒劝她不要拿娇作态,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好好伺候夏宣才有出路。 两人心里都有怨气,尤其是夏宣,自从她那天重重挫了他的颜面,他纵然再喜欢她,也不能全无自尊的先去找她。这正好给了雨楼清静,她谎称病了,彻底放弃了一个通房丫鬟的职责,不侍寝,不侍候他生活起居,巴不得惹怒他,把她撵出去。 不过夏宣气归气,几日不见着实想得慌。思来想去,决定暂时把面子喂狗,从长计议,忍rǔ负重哄她才行。于是半个月后的晚饭后,派人去叫卓雨楼叫来。 这消息从梦彤嘴里刚一说出来,就把卓雨楼气个半死,虽然他没说叫她过去做什么,但这个时辰,除了侍寝外,她想不出她和夏宣还能做什么。 她呆坐了一会,忽然眼睛闪过一丝亮光,梳洗一番,把自己打扮的光彩照人后,去外面转了一圈后,便去见夏宣。夏宣喜出望外,本以为她无意和自己和好,肯定是蓬头垢面无精打采的,不想她居然为自己装扮了一番。 他第一次想和一个女子厮守,这份心,不管别人如何看待,至少他自己是很珍视的。见雨楼有和好的意思,他亦借坡下驴,笑着去拉她的手,亲昵的唤道:"雨楼。" 她别扭的将手缩回去,夏宣笑容一僵,不过他没有计较,道:"……你的病,好些了吗?" 她默默低声回答:"歇了这么多天,已经好了。"如水明眸看他:"你叫我过来做什么,我哥那边有消息了?什么时候带我走?" 他抿了抿嘴:"我姐在忙她女儿和康王的婚事,分|身乏术,短时间内顾不得上你,至于清远,我虽然不知道他此时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一定明白,从国公府带走一个官奴,不说难于上青天,但也绝不会容易到哪里去。" "你不就想说叫我死了这条心么,何必拐弯抹角的。"她悲哀的说完,低着头,一手背到身后,一手捂着半边脸嘤嘤啜泣。 夏宣舍不得她哭,用帕子给她擦泪:"我叫你来,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不是为了看你的眼泪的。我现在的确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用什么,但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记得比四书五经牢。" "你不就惦记着我的身子么,何必知道这些……"虽是控诉,但语气远不如之前严厉了。 夏宣再接再厉,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桌边带:"你瞧你,我已经开始正视你,不把你当官奴下人,而是一个我喜欢的女人,你怎么还自轻自贱的?我自从保证好好待你,我什么时候再对你呼来喝去的了?"见雨楼不说话,厚着脸皮自问自答的道:"没有吧,是不是?" 两人在桌前坐下,雨楼人就捂着脸:"……我要离开你,你暂时做出的妥协罢了……" 夏宣立即顺杆爬了:"我这个人最有毅力,说到做到。" 雨楼雾眼蒙蒙的瞟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手不经意间摸了下茶壶,温的,很好。 夏宣道:"我之所以留下你,就是为了给咱们多争取些在一起的时间,让你看我的表现,一年半载后,你若还是觉得我对你不好,你再走不迟。"而一年半载只要够频繁,怀个孩子问题不大。 卓雨楼似乎被他说动了,因为她微蹙眉头,仿佛在犹豫,她道:"……我记得,去年就是这个时候,在包太监那里第一次侍候你。其实我特别后悔,早早把身子给了你,进府的时候,甚至不是完璧,难怪被人看不起。" "你别胡思乱想,我看重你,你不自轻自贱,谁敢看低你?" 她含泪摇头:"不,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会这样伺候你……"说着,从凳子上滑下跪到夏宣面前,一只手往他腿间摸去:"你说花沾衣吹箫的功夫好……你还没试过我的呢。" 夏宣努力绷着仅存的理智:"我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个……" 她仰着端丽的面孔,颇有几分媚惑的道:"……我不信。" 当初他的承诺是,唯有卓雨楼允许,他才会碰她,现在她主动,估计是想认错,他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奇怪的是,他早不是初尝□的少年,可被她纤纤玉指一碰,居然就差点忍不住了。情动之下,呼吸急促的哑声唤她的名字,微微闭上了眼睛。 雨楼见他放松警备,微微起身,一手继续套|弄,一手则从桌上端起茶壶,毫不犹豫的将一壶温热的水都浇到了他腿间。 夏宣啊的喊了一声,推开卓雨楼,捂住腿间,心惊胆战的瞪她。 她则退开几步远,瞅着他的窘态,咯咯的笑个不停。 要说老天厚待夏家,那壶茶水沏了有一会了,否则一壶新烧开的水浇下去,夏家必然嫡出绝后。再者,卓雨楼亦是看那壶水仅是温的,才敢这么做的,她虽恨夏宣,但也知道若是真的叫他做了太监,他不管如何喜欢自己,都会把她剥皮挫骨。 吓唬他,才是主要目的。 对于夏宣,身体虽无碍,但经这么一吓,自此对美人吹箫有了阴影。 这么多天的憋屈,消散了不少,她咯咯笑着,长长出了一口气。至于夏宣会如何罚她,她现在不想考虑,只想笑个够—— ☆、42第四十二章 如果她干完坏事,有个道歉的意思,他就当她是闹着玩,把怨气咽下去,并不会罚她,但卓雨楼全无悔意,还咯咯笑个不停,这分明是□裸的挑衅了。 他不收拾她,她怕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夏宣把狼狈的自己整理好,一步上前,轻而易举的便将她擒住了。雨楼本就没想逃,笑嘻嘻看着他,气的夏宣钳住她的肩膀,毫不费力的把她推到了c黄边,然后重重的将她摔在c黄上。 反正都要受他糟践,吓了他一跳,她够本了。此时眼睛一闭,随他便了。 夏宣捏住她的下巴,摇晃着,逼她睁眼,狠道:"你这是作死!" 她眸子垂下,带着笑意道:"吓到您了?何必这么小气呢,我真想作死,早就一口咬掉了。" 夏宣哼笑道:"你敢动真格的,以为我还能留着你?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跟我闹别扭,不从我,惹我生气,可又不想挣个鱼死网破,因为你还想留着命出府!你那点小心思,我早就看穿了。卓雨楼,你这么装个泼妇,我就能厌烦你,赶你走?痴人说梦!" 他说的不错,雨楼亦不惊慌,十分淡定的叹道:"你现在不放手,不过是觉得一个官奴居然不接受你的宠幸,气不过罢了。何必呢,我过不好,你也不会好过。" "咱们时间多着,慢慢耗罢。"伸手去扒她的衣裳,因她放弃抵抗,他很顺利的就把人脱了个干净。前后算起来,夏宣有月余为行这男女之事,此时一沾卓雨楼,登时浑身上下像着了一团火,难以自控。 她鄙夷的睇他:"我就知道会这样。" 夏宣被她鄙夷,心中气个半死,但嘴上不服输,先是俯身在她耳畔,静了片刻,才道:"你不想这样?那咱们换个玩法,你我有来有往才算公平,你刚才吓唬我,我也得回敬你点礼物。"手向下探到她甬道处,一副为她着想的口吻道:"我知道你不想与我欢好,那我就成全你吧。我听过一个方法,据说有人把头发茬子塞进女人下面,折磨的她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一会叫梦彤剪些碎发给你用,你下面塞了头发茬子,我也不敢碰你了,正合你意。" 雨楼不知夏宣是打哪听说这变态法子的,但稍微一想就知道那地方塞了头发茬子,必然难过非常,比直接打一顿的皮外伤还要痛苦百倍,假若发了炎症,更得一病沉疴,受一辈子折磨,她一时不敢再和他抬杠说话,沉默着。 夏宣便得意的冷笑了两声。他脾气是不大好,有的时候也挺急躁,但得分跟谁,对他没用处的家伙惹了他,他一般不浪费精力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比如跟他四哥和七弟。若是涉及长久利益,他还是能忍得了的,就像当初卓雨楼打伤他跑了,他没有立即报复,而是拐弯抹角的叫她成了官奴,报复了个彻底。 小不忍则乱大谋,好歹在皇宫和国公府混了这多年,这点他还是明白的。 现在他想要的是,卓雨楼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现在若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真伤了她,前功尽弃不说,也使得自己离目的越来越远。他小事上偶尔糊涂,但关乎未来的大事上,他从没马虎过。 见她怕了,他决定点到为止,强压住自己身体里的热火,话锋一转:"……但我说过会好好对你,肯定不会用歪门邪道的法子折磨你。我已经不把你当我的奴才了,不会说罚就罚。" 雨楼吃了一惊,他什么时候转性了?她仿佛不认识眼前的夏宣了。就凭她刚才对他做些的那事,他给她几巴掌再正常不过了。不等雨楼消化了这震惊,他做出了更令她刮目相看的事,夏宣扯过她的衣裳,盖在她身体上,他让到一边赔不是:"我刚才有点冲动,你别生我的气,把衣裳穿上吧,我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这种事的。" 她赶紧捂住衣裳,狐疑的打量夏宣,不领情的讽刺道:"您不是不行了吧,用不用我穿了衣裳给您叫大夫?" 夏宣气的眼前一黑,心里道了一声忍,表面上眉梢都不动一下:"还说我不了解你,你就了解我?我什么时候对你用过强?在南京时,也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所以你不用提防着我!" 他前几天就是嘴上说的好听,结果使用卑鄙手段断了她离府邸的可能,所以她不会随便相信他,指不定他又在酝酿什么坏水。不过,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此时肯服软,她索性踩他几脚,她冷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你忽然放手,我还以为我刚才叫你萎靡不举了呢!" 他忽然拉过她的手,按向他腿间:"你自己摸摸,我忍着罢了,你要允许,咱们现在就来!"雨楼厌烦的甩开手,恨不得蹦下c黄拿胰子去洗,夏宣见她惊慌,得意的笑。 雨楼穿好了衣裳,就要下c黄去,夏宣不肯放她走,一番拉扯将她按回c黄上:"我叫你来,是想和你说话的,你怕什么?" 她烦躁的道:"说什么?"她不想和夏宣在一起,自然不珍惜他对她的好意,随意践踏,巴不得夏宣受不了,放弃纠缠她,把她撵走。 "……"人心都是ròu长的,夏宣脸皮虽厚,但她接二连三的冷暖态度,还是伤着了他,忍了好一会,才憋出一个淡淡的笑意:"随便什么都好,说说你小时候的事也行。" "忘了。" 被她浇了热水在裤裆中这种事都忍了,不差几句冷言冷语了,他笑着再问:"你喜欢什么?" "反正不是你。"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跟他这么说过话。他爹虽然动辄骂他滚,但那都是他先对老爹不敬的,若是他好声好气的跟他爹说话,就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他爹也会卖给他几分薄面。热脸贴上去,被人一盆冷水泼下来的待遇,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夏宣气的鼻孔喷火,别过脸,好一会说不出话。 她烦他还来不及,他气的说不出来话正合她的意思。半晌,夏宣自觉心中不那么痛了,对她笑道:"你看你,之前怪我不了解你,现在我想了解你,你却这样……"她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字送他。 他气的想呕血,道:"你不就是恨我不叫你认亲么,你打我一顿出气吧,省得你连日阴阳怪气的,憋坏了身子。"说罢,当真挺直胸膛朝她蹭过去。雨楼不为所动,又送他一记白眼:"免了,手疼。" 夏宣眼珠一转,笑眯眯的道:"舍不得?" 恶心的卓雨楼白眼都懒得送他了,扭过头不说话,他黏糊劲上来,抱住她滚倒在c黄上:"你心里对我有怨气,我知道,可夫妻哪有隔夜仇,c黄头吵架c黄尾和,我不信你还能闹一辈子的别扭。" 卓雨楼冷笑道:"谁跟你是夫妻,我受不起你的抬举!"夏宣道:"我用夫妻之礼待你,你就是。" 她讥讽的笑道:"真替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悲哀,她要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婚前跟个官奴说过这样的话,怕是想跳井了。" "最好去跳,你活着就行。"此话一出,他猛地一个激灵,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能性。对续弦的要求没那么多,如果他娶的嫡妻病死了,他和季清远一起动手给卓雨楼重新安排个差不多的身份,再把她接进府邸来做填房,说不定能行得通。有了这个想法,他激动的亲了她脸颊几下:"我想到办法了,你就等好吧。"高兴之余,不顾她挣扎,死死把人箍在怀里,越想越激动,无论之后卓雨楼如何打击他,他都不放在心上了,就这么抱着她,过了一夜。 他想法是好,可惜京城中没有家世配得上他,身体又羸弱的豪门千金。此时可遇不可求,原本要嫁给他的杨小姐病死了,他还觉得倒霉,这会想找个能病死的人,却又这么难了。最可恨的是,他找季清远说这个想法,对方不但不领情,还把他挖苦了一番:"把官奴作假变成国公爷的填房,老国公爷是见过雨楼的,如何瞒得过他?这件事若是捅到太后那里,咱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你要真为了雨楼好,你就趁早收手,叫她离开你好好活。"之后威胁他:"你总不能耍一辈子手段,她一定会离开你。" 夏宣在季清远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但并没放弃这个想法,继续派人留心打听哪个官家千金病入膏肓了。 他和她磕磕碰碰的,转眼过了秋季,迈入了初冬。 这期间,夏宣把忍功发挥到极致,她说什么,他就三个字:不生气。时间长了,卓雨楼觉得没意思,连打击他都懒得打击了,毕竟她打击夏宣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说到最后,夏宣的脸皮噌噌增厚,针扎不透。 这一日,夏宣轮休在家,早上飘的雪才停,天气仍旧阴霾,雨楼低头做针线,夏宣在屋内转了一圈,开始没话找话,很快话题又扯到喜不喜欢上,她眼也不眨的重申:"我不喜欢你。" 夏宣很顺溜的笑着接道:"没事,我喜欢你。" 雨楼起身离开他身边,改坐到榻上继续做针线。夏宣追过去,揽着她的肩膀道:"清远怕是无计可施了,这么久了,他那边都没动静,也是,从国公府弄个官奴出去,何其难。" 她挣开他的搂抱,起身坐到c黄边去,他再度追来,看着她笑,并亲昵的唤她:"……雨楼。" 雨楼斜睨他,似笑非笑的道:"国公爷想什么呢?"夏宣一挑眼:"你说呢?" 她歪歪嘴:"天这么冷,你还真有闲心,反正我是冷的什么都不想了。" "我把c黄给你暖热了,就不凉了。"他随口道。 雨楼眼睛一亮,她早先进国公府时,是他暖c黄丫头,现在风水轮流转,她愿意看这个西洋景。便娇滴滴的拍了拍夏宣的胸脯,道:"我去梅园取点枝头的雪,埋起来来年沏茶用,你这会就在这暖着c黄铺,等我回来,如何?" 简直是喜从天降,他忙不迭的点头:"当然行。" 她便穿了披风,撑着伞出了门。夏宣夏宣等她走了,赶紧宽衣解带,一骨碌就钻进了被子里。她一会回来,肯定全身冷透,到那时他这边捂的被窝里热乎了,把她往里面一拖,春风一度岂不美哉。越想越美,一边想她赶快回来,一边又想她外面多冷一会,那样才能愿意往他怀里钻。这一想,心痒的厉害,不时坐起来往门口眺望一眼,接着怕被窝里冷,又赶紧卧下,美滋滋的盘算着。 她喝的避子汤,早被换成了调养身体的药方,这会与她行房,她不想怀也得怀。 做填房的想法,毕竟有点虚无缥缈,办起来难度太大。还是先叫她怀个孩子,困住她来的靠谱。 ☆、43第四十三章 雨楼出院子的时候,碰到了秋霜和梦彤,有了上次莫名其妙生出红疹破坏胎记那一遭,虽然没有证据,但她相信十有九成就是梦彤在洗澡时,给她做的手脚。从那之后,她和梦彤就亲近不起来了,这会见了两人,只礼貌的微微一笑罢了。 梦彤却很热情的招呼她:"雪还没停呢,这是要去哪啊,要不要我们陪?"雨楼望了眼天空,笑道:"总在院里憋的发闷,出去走走,二位姐姐忙。"说完,欠了欠身走了过去。 秋霜望了眼她的背影,朝梦彤嘟嘟嘴巴:"她不好好在屋里伺候爷,怎么跑出来闲溜达了,莫不是又吵起来了吧。要是那样,咱们这会还是别回去了,免得被当做出气筒。" 梦彤无奈的叹道:"不回去,也是罪。做下人的不就这样么,主子要出气,就得把脸贴上去由着打。"秋霜啧啧嘴,羡慕的说道:"可不是,做奴才能做的像主子的,只有卓雨楼一个,咱们没那命,可学不来。" "嘘——"梦彤示意对方小声:"这里面的细节,咱们不知道,也别乱猜。"秋霜轻轻捂住嘴巴,哑声道:"是不是还关乎季公子?" 这回连梦彤也去捂她的嘴巴:"舌头不想要了?不许再说了!"见秋霜点头,她才松开手,继续往主房去了。 雨楼漫步无目的的闲逛着。去梅园收集枝头积雪,不过是离开夏宣的借口罢了,否则他指不定又要黏黏糊糊的缠着她不放。 "哼,你就躺着罢!"她皱了皱鼻子,嫌弃的自言自语。不知不觉逛到小花园,这时节玩物凋敝,仆从都待在屋内伺候主子,四周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雨楼乐得清静,扶着九曲桥的扶栏远眺。 忽然卷起一股烈风,雪花迎面吹来,她霎时迷了眼睛,忙低头揉眼,说来奇怪,心尖没来由的涌起一股悲凉的情绪。为什么哥哥这么久没再来找过她,难道真的对夏宣无计可施了?亦或是他想清楚了,没必要为了她这个私生女得罪夏宣? 除了夏宣外,她没资格责怪任何人,大家过的都不容易,惹不起夏宣,放弃救她,她可以理解。 "……"她低头沉默着,突然,她猛地抬起头,用手狠劲揉自己的脸颊,口中道:"离开某人是一辈子的事,这才多久,你怎么能放弃呢!卓雨楼,坚持住!坚持住!"深吸了几口气,鼓足精气神,继续往前逛去。 她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去,她在府邸中身份低微,就是碰到个老国公的姨娘,也得恭恭敬敬的施礼。猜想这时湖水结冰,人比较少,便往大花园那边走。自从上次在梅园撞到了六少爷,她早就不敢去那边了,她躲是非还来不及,万万不会主动去惹是非。 湖面被积雪覆盖,视线所及一片素银之色,视野开阔,她被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感染,不禁伸了个懒腰,长长出了一口气。可就在她放松惬意的时候,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野蛮的拖向不远处的假山。 凭感觉,她就知道不是夏宣。夏宣虽然也爱这么吓唬她,但还有分寸,不像现在这个人这般野蛮。她活像是被野兽袭击了,力气之大,几乎掰断她的脖子。随后对方夹起她,几乎不费什么力气的就把她弄到了假山后。 粗重的呼吸在她耳边喘息着,她第一次感到了真真切切的恐惧。不过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人敢光天化日袭击她,估计是一时冲动,不顾后果了,倘若她没头没脑的反抗,弄出声响,他为了遮掩,恐惧之下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她不再激烈反抗,静待时机。身后的男人胡乱的吻着她的脖颈,口中动情的唤道:"雨楼……雨楼……" 听到这把声音,她吓的瞪圆了眼睛。 分明是七少爷夏宥。 他一身的酒气,估计是喝多了,想酒后乱个性。雨楼心中叫苦,她以前不留情面的拒绝过他,他心中记仇的话,她今日难逃此劫。这时夏宥一手从后面捂住她的嘴巴,一手胡乱的扯她裤子。趁他分神扒她裤子,她用尽全身力气掰开他的手,说了第一句:"七少爷,何必这么急!" 夏宥发现自己身份暴露,顾不得拽她裤子,扳着她的身体,重重的把她的后背抵在山石上,双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响。雨楼快被他把双颊捏碎了,但强忍着痛,尽量的温柔的抚摸他的手背,并沿着他的长臂摸向他的胸膛。 她的动作惊到了夏宥,他失去理智,临时起意的袭击卓雨楼,本来的设想是,不管她如何哭闹都要和她成一回好事,没想到她并未排斥自己。他不知不觉间稍微松了手,但手仍放在她面前,随时可以捂住她的嘴巴,掐断她的脖子。 雨楼害怕的心脏猛跳不止,她强撑起笑意:"你想要我,我也有给夏宣戴绿帽的意思,不过这太冷了,咱们去暖和的地方好好痴缠一回,如何?" 夏宥摇头:"不行,就在这!"出了这里,她还会从他吗?他不是很相信。说着,撩开她的披风,双手抱住她的腰,去摸她的汗巾子。幸好卓雨楼最近提防夏宣,汗巾子系的非常紧,让夏宥浪费了不少时间,趁此机会,她迅速的拔下簪子藏在手中,口上道:"在这里被人发现,你不怕你五哥杀了你?" 对夏宣的恐惧让他冷静一点,不过瞬间他就冷哼道:"不,我临走前要把他的东西毁了!" 雨楼道:"毁了,是指我吗?你怕是想错了,我根本不想跟他,你想要我,我就给你,我被别的男人染指了,他说不定会把我送出府,还我自由。" 她一直没激烈反抗,夏宥不禁信了几分:"啊?为什么?" "我心中有别人,早就想离开夏宣了。"雨楼挑眉笑道:"您正好帮我这个忙,冷点就冷点吧,就这吧。"说着,当着手放在腰间,去解汗巾子。夏宥喜出望外,对方居然会配合他,当即低头解自己裤子,并道:"你心里的人是季清远罢。" 确定自己遇到危险后,一旦反抗,必须要下死手,因为一旦无法制服对方,只会激怒对方,造成严重后果。机会仅有一次,她不能失败。 就在夏宥说话的空隙,她握住簪子猛地扎向他的眼睛,不过夏宥毕竟自幼习武,反应灵敏,本能的一躲,避开了眼睛的要害,但雨楼全力以赴,还是扎中了他的额头,瞬间鲜血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说时迟那时快,雨楼憋着一口气,照准他腿间就是一脚,然后没命似的往假山外跑。 逃命的时候,撞到一个男子,她不知是谁,只一味的推开对方,继续头也不敢回的奔命。 — 话说夏宣自从卓雨楼走后,美滋滋的给她暖c黄。她刚才半推半就的态度,已经说明她对自己有所改观了,要不然也不能答应和他欢好。果然忍rǔ负重这招是行得通的。他暗下决心,要再接再厉,争取年前叫她把孩子怀上。 "……不过,怎么去了这么久?"他有些躺不住了,想叫个丫鬟去找她,但记起以前他对她管的太严,她出去转一圈,他就派人去找,为此让她生了不少气。现在两人关系刚有点进步,决不能重蹈覆辙。 夏宣便消了找人的念头,老老实实等着她回来,终于把人盼回来了。 她带着一身寒气,脸色煞白,双手握在胸前,沾了一身的雪,眼神很是慌乱。 夏宣笑着拍拍c黄榻:"快过来让我给你暖暖,外面天冷吧,冻坏我家雨楼了。"瞧她满身是雪,又打趣道:"在哪摔着了,我给你揉揉。" "……"雨楼咽了下口水,茫然的看了自己一身的雪,木讷的拍打着。 夏宣笑嘻嘻的朝她招手:"快来!"雨楼向前走了一步,被他扯到怀里,被他一搓弄,才逐渐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我……" 夏宣端起她的下巴,见她双目含泪,才隐约觉得事情不好:"怎么了?" "我在湖边碰到了七少爷……他……他想把我……"嘴唇哆哆嗦多的,半晌才说一句整话:"他想强|暴我……我扎伤他……跑了……我……" 她着实被吓倒了,此时被夏宣抱在怀里,才重找回了安全感。 "什么?"夏宣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肺管子差点气炸了:"这混账敢做这样的事儿?!"二话不说,当即蹬靴跳到地上,拾起衣裳随便一披,就要冲去找夏宥算账。 卓雨楼吓丢的魂魄还没完全找回来,扯住夏宣哀求道:"你先别去找他,先陪陪我,我害怕。" 报仇虽重要,但卓雨楼的安危更重要,夏宣一腔怒火强压下来,抱住雨楼安慰道:"有我在,你别怕。"雨楼伏在他怀里,委屈的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突然就被他拖走了,他疯了吗?怎么会这样!" "别想他了,越想越难受!"夏宣捧起她的脸,叫她无神的双眼直视自己:"你看着我,想着我。" 夏宣这句话的确有效,看着他的面孔,卓雨楼找回了熟悉的厌烦感,吓的半死不活的人瞬间精神多了。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如将这件事闹大,夏宣如果为她和兄弟打架,老国公必然看不过去,把她赶出去的可能性非常大。而且有季清远的关系,老国公应该不会伤害她,只会逼她这祸水离开夏宣。 她扑到他怀里,楚楚可怜的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如果真被他玷污了,我宁愿一死了之。"夸大后果,激起夏宣的怒火。 果然夏宣一听,咬牙切齿的道:"你放心,我饶不了他!" "我跟他说了,叫你知道,肯定饶不了他,可他一点不害怕,还扯我衣裳……呜呜呜……" 是啊,如果对方怕他,哪敢做出这样的事。在这国公府,居然敢动他的女人,分明是藐视他,夏宣一刻也坐不住,中衣外面随便罩了个袍子,吩咐小丫鬟们照顾好雨楼,冲出去找夏宥算账。 雨楼心中默念,夏宣,你一定要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夏宣才进老七的院子,就见地上有点点血迹,料想是雨楼给扎伤滴的血。屋前守门的丫鬟,见夏宣凶神恶煞的来了,拦也不敢拦,夏宣便一脚踹开屋门,闯了进去。这时夏宥知道自己闯了祸,正在收拾包袱,准备这就走人。 桌上放着夏宥的马鞭,这会反倒成了给夏宣准备的武器,他顺手拿起来,走到里间,二话不说便抽,夏宥自知理亏,一边挡一边向外跑。 夏宣拉住他后衣领,一脚揣在他后腰上,骂道:"你明天要起程去云南找你外公!想临走前占我点便宜!行啊,那就看你有没有命活到明天了!" 这时旁边的屋子走出一个人,正是六少爷夏寰。 夏宥敢袭击卓雨楼,有他一份功劳,是他巧舌如簧挑唆夏宥临走前,豁出去过过瘾,否则就是怵头鳖窝囊废。今日正巧夏宥喝了酒,还真听他的了。 夏寰见弟弟招架不住,去拦夏宣,道:"我听老七把事情说了,可一个巴掌拍不响,哥,你得查清楚,说不定是你屋里头的人勾引老七的,你也知道他素来憨厚……" 不等他说完,就听脚踩着老七脖子,手举马鞭要继续抽人的夏宣道:"她连我都不稀罕勾引,还能勾引他?!" ☆、44第四十四章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夏寰吃惊的望着他哥:"……" 夏宣察觉到失言,脸上一窘,忙扬手又抽了老七一鞭子骂道:"你这夯货,今天我饶不了你。" 夏宥抬臂一挡,胳膊瞬间多了一道皮开ròu绽的血痕,他深知今日凶多吉少,弄不好小命真的要损折在五哥手里,于是挣命般的打了滚,从地上爬起来,便向外跑。夏宣见他居然还敢跑,愈加生气,脚尖挑起一绣墩踢出去,直中夏宥后脑,霎时间再度见血。 夏宥嗷的一声惨叫,捂着后脑疼的滚在地上。夏宣走过去,毫不留情的边抽边骂:"我上次怎么警告你的?记吃不记打的东西!我屋里的人你也敢惦记?!" 夏寰与兄弟们不同,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嘴上劝劝的还成,凭他的力气想拦夏宣,基本是痴人说梦,他自己不敢上前,却指使门口的几个丫鬟道:"还不快拦拦国公爷,救你们主子!" 几个小丫鬟怎敢拦,只能跪在地上哭着求夏宣手下留情。这么一哭,闹出了动静,夏宥的生母王姨娘就在旁边院子,听到下人汇报,连个厚实的大麾也没批,跌跌撞撞的就往这边来了,一进屋就扑到儿子身上,哭道:"爷,不管七少爷犯了什么错,我都愿意替他偿还,您就打我吧。" 夏宣一瞪眼:"你是什么东西,又不是他的母亲,哪里轮到你替他求情!滚开!"单手扯住王姨娘的胳膊,将她推搡开,又踹了夏宥几脚。 夏宥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动也不动。这时夏寰危言耸听的道:"哥,不好了,您不能再打了,他怕是不行了。" 夏宣根本不信,抡起鞭子再打:"装死是不是?"直到打的累了,他才气喘吁吁的骂道:"狗胆包天的东西!这顿打早就该赏给你!" "爷,七少爷究竟做错了什么,惹的您这般生气……您消消气,您消消气……"王姨娘见夏宣暂时放下了鞭子,爬到他脚边哀求的哭道:"他不懂事,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夏寰也见fèng扎针的道:"哥,你先消消气,慢慢的审他。" 突然间,就在此时,只见地上缩成一团的夏宥猛地的睁开眼睛,手脚并用的连滚带爬的往外窜去,夏宣反应过来,拔腿便追,可猛地只觉得脚下被困住,险些绊倒,低头见是王姨娘抱着他的腿,气得他恨道:"快放开!"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姨娘朝夏宥喊道:"别管我,你快跑——" 夏宥如姨娘所愿,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了,就此逃出生天。恨的夏宣将鞭子扔到地上后,迁怒于王姨娘,一脚卷开她:"多事!"气哄哄的摔门而去。 夏宣虽打了老七一顿,但总觉得缺点什么,心里空荡荡的,他有些失落的走进屋,见卓雨楼坐在c黄边捧着一盏热茶,双目呆滞无神。 夏宣在她身边坐下,恨恨的道:"叫他跑了!" 雨楼还以为他一下都没打到夏宥,心里骂他没用,亦表现在脸上,蹙着眉低头喝茶压惊。 他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了,他没把夏宥抓过来给雨楼赔不是,这会见她一言不发,愧疚的道:"……王姨娘突然出现了,那小子腿脚又快,叫他给跑了……" 雨楼白了他一眼,起身到桌前坐了:"他跑的快,难道某人是瘸子?" 某人不乐意了:"姓王的抱住我的腿,一时动不了。" 雨楼本来指望他把事情闹大,惊动老爷的,结果就这么结束了。她十分失望,一肚子的气往夏宣身上撒:"平时就能欺负我,换个人你就没辙了!"茶盏一撂,端着脸生闷气。 夏宣被她看轻,心中不痛快,走到她跟前,拿手指戳了下她的脸颊,半开玩笑的道:"给我摆脸色看是不是?" 她便捂着脸趴在桌上不吭气,真是受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感觉到夏宣往她身上贴,要抱她,她不耐烦的挣脱,站起来想躲开。夏宣不许她走,拉拉扯扯间被他抱在怀里,听他道:"老七被我打了一身伤,远行云南,肯定要吃不少苦,你当真气不过,你派人把他抓回来。" 原来报过仇了,雨楼虽然明白过来了,但对方是夏宣,她不想服软给他好脸色看,便哼道:"我有什么气的过,气不过的。你不是把我当成你的东西么,我怎么想不重要。" 夏宣忙道:"重要,重要。"然后打横抱起卓雨楼把她往c黄上放,她气的打他:"我刚才险些被人欺负了,你居然还想这么对我!" 他随她打,将人搁到c黄上,拽过被子裹住她,然后紧紧抱住,在她耳畔心疼的道:"我知道你想跟我闹,但你得先休息好身体,刚才吓坏了吧,好了,好了,别怕,我在这给你守着。" 雨楼恨自己心软,张张嘴没再说拂他面子的话,而是闭上眼睛,如他所愿的休息了。夏宣卷着她耳鬓的发丝,绕在指尖,低声道:"你先睡一觉,有事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再说。" 雨楼不理他,夏宣便自己笑了笑:"老七总不能一辈子不回京,早晚还会碰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抽出手,捂住耳朵:"你到底想不想让我睡了。" "……嗯,你睡,你睡,我绝不再说话了。"夏宣松开她的身子,慢慢推倒c黄沿边去坐着,不时回头看她的睡脸,越看越喜欢,压抑了许久的欲|火,一时间熊熊烧起,一方面想一吻芳泽,一方面舍不得自己维护了这么久的良好形象,若是偷吻她,之前做的努力便前功尽弃了。 他苦兮兮的咬着嘴唇,天人交战。 这时秋霜走进来,夏宣怕吵到卓雨楼,和她出去说话。秋霜告诉他,说老爷身边的人刚才送话过来,叫他过去一趟。 夏宣心中恨道,来的还真快。他端着一张微怒的脸去见他爹。其实他早有准备,就知道打跑了夏宥,他爹得到消息后,会立即派人找他。上一次,是和四哥动手,代价是他被打发去了南京,就不知道这一次,他爹会想怎么处置他。 他爹反应和他设想的一点不差,劈头盖脸就骂他:"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就会动手打你兄弟!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孽障!" 夏宣不甘示弱,气道:"要不是他跑的快,我今天非剥了他的皮不可,打他还是轻的!姓王的在我面前装可怜,转身就来你这告状!我跟您直说了吧,下次叫我见到那混账东西,我连本带利跟他一起算!" "你真是能耐了!"夏庆庚气吼吼的喊道:"家和万事兴,你倒好,是不是非得把你的兄弟们得罪个遍,你才罢手!" "合该是我们的错了,他品行不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该教训他?" "'我们',你跟谁是'我们'?"夏庆庚数落他道:"老六都跟我说了,就因为你院里的奴才,你就跟亲弟弟动手了!你老子我还活着呢,老六犯错,有我管着,哪里轮到你!" 夏宣跟他爹一句话不合后,随后的交谈是步步升级,越吵越凶的:"你管,你什么时候管教过?他今天这德行,全是你一味修道只顾自己造成的!你不管,我代你管,有什么错。还有,'我们'指的不是你和我,是我和卓雨楼。" 夏庆庚气的头发涨,眼发昏,指着他气的直抖:"为了官奴,打自家兄弟。" 夏宣跟卓雨楼新学了一招翻白眼,此时翻给他爹看:"她不是官奴。" "……"夏庆庚一口气憋在胸口,握紧拳头自己捶着:"你跟我说实话,她到底是不是季清远的妹妹。"夏宣撒谎不脸红:"不是。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认成妹妹,想带走做什么。" "可你姐跟我说……" "她嫁出去那么多年了,跟咱们夏家还有什么关系?她的话你也信!她还说她没把死婴煲汤给他男人喝呢。" 夏庆庚不知自己嘴笨拙舌如何生出夏宣这个牙尖嘴利的儿子,若要怪,只能怪从小长在太后身边,跟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学了一嘴油腔滑调。他怒道:" 你们的烂事,我不管也管不了了……" 夏宣一挑眉,低声道:"您说过多少次不管了。" 夏庆庚必须得感谢道家,若不是入了道门,改了不少脾气,依他早些年的脾气,说不定早拿朴刀砍杀亲子了,他咽了口唾沫:"……随便她是谁,我从今天起不想听到她的任何消息,也不想听到任何事因她而起!" 这话夏宣不爱听:"她有什么错,是夏宥色迷心窍对她欲行不轨!你不同情她,还这样说她。" "你给我闭嘴,苍蝇不叮无fèng的蛋……" 夏宣压不住火气了,将他爹屋内小桌上摆的瓶瓶罐罐展臂一扫,拍桌道:"她想勾搭,别说十个八个就是十八个,八十个也不在话下,还能轮到老七那下流种子。" 夏庆庚见自己还没服用的丹药被儿子推到了地上的,简直是心尖滴血,一怒之下,揪住夏宣的衣领道:"……滚……你给我滚……带着你的宝贝奴才,打这府里滚出去!" 夏宣与他拌嘴从来没输过,况且这一次他爹的处罚正合他心意:"也好,外面更自在。"说完,挣开他爹的手,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他算是被他爹暂时赶出家门了,他并不怕,这不是第一次,不出意外个把月后,他爹就得把他找回来。他爹把他赶出去也不是坏事,在外面找个院子,安安生生的和她过几天消停日子也挺好。 夏宣立即吩咐人去找合适的院子,开始做搬家准备。等交代下去,正要往自个那院回,忽然接到小厮来报,说任鸿人大人求见。他是夏宣的好友,南京那档子事就是亏他从中帮忙,和夏宣的交情自然是不一般。 "喜事,喜事!"任鸿一见他,就起身迎来,眉开眼笑的拱手道:"内阁里递出消息,说皇上点了你为钦差,去大同督战呢。" 夏宣听罢,和老爹的争吵的郁闷情绪一扫而空,大同那边的战役马上要结束了,这个时候去基本上是去分杯羹捡功劳的,这些功绩会成为他日后升官的资历:"当真。" "绝对错不了!"任鸿连连恭喜:"圣上对国公爷青睐有加,您前途不可限量。" 夏宣便让了任鸿坐下,两人欢快的交谈了一会,说话间,夏宣心中忽然涌起一个想法来,当即忍不住乐出声来,招呼任鸿耳朵过来,神秘的道:"我还需要你帮个忙。" 任鸿忙不迭的点头:"您说。"待听完夏宣的话,他扑哧一笑:"这能行吗?老国公知道了,还不得气坏了。" 夏宣一撇嘴:"我也是为了夏家的子嗣。" 两人又低语商量了一会,之后夏宣留任鸿吃饭,他推脱身上还有事,就此告辞。而夏宣则笑逐颜开的回去见卓雨楼了。 因为实在太过高兴,顾不得她在睡觉,扑上去把她搓弄醒:"先别睡了,有好消息告诉你。" "……说。"她还真不信,能有什么好消息。 "我们到府外面住。" "叫我当外室,我高哪门子的兴!"说完,蒙住头就往被子里钻。夏宣一点不生气,拉开被子涎着脸重重亲了她一下:"这都是暂时的。我跟你说,我已经想到给你名分的办法了,做的好,或许能当我的妻子。这你还不高兴?" "……"卓雨楼压根不稀罕,便泼他冷水:"你放我走,我才高兴。" 夏宣伤心的闷声道:"再告诉你个消息,我下个月或许要离开京城去大同。" 这一次,卓雨楼瞬间高兴的笑道:"真的?" 就这么讨厌我?夏宣饶是脸皮厚,也受不住这样的挫伤,背过脸气的不说话。雨楼缠着他问:"真的?下个月?初几?" ☆、45第四十五章 夏宣忍着不发火,已是难得了,偏她还一个劲的发问,往他心口戳刀子,他推了她一把:"你这么想知道,去问皇上罢!" 她也不示弱:"我要是有面圣的资格,你还能这么对我?" 夏宣为她兄弟阋墙,与父亲反目,甚至盘算着如何瞒天过海,让她做自己的妻子,她却半点不领情,他只觉得一腔爱意被她糟蹋了个彻底,可又不能对她发火,正巧梦彤端熬好的安神汤进来,夏宣便起身朝她没好气的道:"伺候好这个姑奶奶!"说罢,起身坐到桌前去生闷气了。 好在卓雨楼只在他烦人的时候,被迫反击几句,他若是不说话,她一般不主动惹他,再说此时梦彤在,雨楼便默默的端了安神汤喝着,不再说话气他。 夏宣心乱如麻,不时侧目瞥雨楼。梦彤最善察言观色,早就感觉到这屋内气氛不好,一等雨楼喝了安神汤,赶紧端着空碗,退了出去避祸。 果然,梦彤一走,夏宣便开始发难,他冷笑道:"……不管我怎么对你,你都不领情吧。"雨楼顿觉无力,她疲惫的摇摇头,想下c黄走人。这时夏宣率先行动,一把将她按回c黄上:"话没说清楚,你想去哪?" 她并非没跟他讲过道理,但每次都收效甚微:"我不想再说了。"夏宣埋怨道:"我对你不好吗?我都说了我会改,我也改了,我怎么就养不熟你!" 雨楼道:"为什么你对我好,我一定要有所回报?" 夏宣抛下一句:"不可理喻!"抱肩扭头看向别处。雨楼求之不得,心想觉得我不可理喻就别理了,两人间沉默着,她想离开这里回耳房去,但夏宣门神似的坐在c黄沿上,她肯定是走不掉的。 他身子坐的笔直,不时偷偷用余光瞥她。 雨楼知道他做出这副样子,是想让她哄他,既无奈又愤恨,想了想,爬到c黄边,探身瞅着他的眼睛道:"我不会哄你的,大家都不是小孩了,我不会陪你玩这套。" "……"被人戳穿太没面子了,夏宣脸皮厚,硬扛着冷哼一声,继续黑着脸不说话。 雨楼身心疲惫的道:"其实你未必喜欢我,只不过我动了离开的念头,正巧你对我还没腻烦,历来只有你玩腻了,主动抛弃的,没有玩物主动离开你的,所以你一时觉得心里不平衡,不想放手罢了……什么为我改变,对我好,要我做妻子之类的话,不过是想暂时留下我的筹码而已,等你后悔了,玩腻了,想抽身,随时可以拿走这些恩宠。你我身份地位差的太多,就算强扭在一起,我除你的喜欢什么都没有的话,我下半辈子都必须讨好你,和别的女人争宠……那样的日子太累了,我不想那样,你就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夏宣为了卓雨楼下了血本,心里一横,对她道:"我保证,我就你一个女人!我会娶个不久于人世的妻子,就算她进了门,我也不会碰她。" 雨楼恨不得给这个听不懂人话的家伙一巴掌,如果她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意志不坚,说不定会相信夏宣给出的誓言,偏巧她饱尝人情冷暖,穿越前又看了许多家长里短的电视剧,男人的誓言和天气预报一样不可信。 喜欢的时候恨不得含在舌尖,等厌烦了一脚踹开,甚至会反咬一口说当初是你勾引他的。卓雨楼目前的经历已经够惨了,可不想一辈子都陷在他这个泥坑里,从种种迹象看,夏宣就是那种喜好女子美貌,短期内脑袋不清醒,容易冲动的人。这种人早晚会回过味来,然后抛弃旧爱,声称自己年少不懂事,再去进行下一段真感情。 她相信他就是这种人。 她恼道:"你不用发这种誓言,你根本就不爱我!你要真对我有不一样的感情,你就该替我着想,看重我的喜怒哀乐,明白我的痛苦悲伤,让我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 "你想的日子?不就是体面的活着吗?让你做国公夫人不够体面,我替你铺路,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坐享其成,难道还不是替你着想?!" 她无语扶额,心里发誓再也不跟夏宣这厮讲道理了,再讲下去要被他弄的崩溃了。夏宣见她不反驳他了,以为她退让了,赶紧抱住她,体贴的道:"等你成了我堂堂正正的夫人,我还是会这样对你好。" 多少傻女人都是绊倒在这种不负责任的誓言下的,从刚才的谈话中,她再次肯定和这厮没道理可讲,懒得再开口,随便他抱着她起誓。 夏宣抱了她一会,见她不反抗,胆子不禁大起来,在她耳边喷着热气道:"还记得你出去前跟我许诺什么了吗?" "……不记得了。" 夏宣装作可怜兮兮的道:"……我刚才被你公公打了几拳,这会还疼的紧,你帮我揉揉。"说着抓起卓雨楼的手往自己衣裳里伸。雨楼挣扎道:"你别胡说,谁是谁公公?!"无奈力气太小,被他硬生生的拽了手摸他,恨的卓雨楼咬牙启齿的瞪他。 夏宣皮厚耐瞪,笑嘻嘻的道:"你摸我,我没说你调|戏我,你反倒不乐意了。"让她的手沿着他的腰往下继续摸。 她十分理解老国公痛扁儿子的心情,如果有可能,她也想动武收拾他一顿,她冷笑的睇他下面:"你爹打你这儿了?是对你绝望了,想叫夏家嫡出一支绝嗣么?" "我是不是断子绝孙,还不是全看你。"说着就压向她,忘情的吻。雨楼扭身不从,他以一副讨债的口气道:"你先前答应了,这会不算数了?"雨楼回敬道:"你还说放我走呢,你不也没遵守诺言吗?!" 他被揭了短,怔了怔后,笑着又亲了她一下:"这不正好说明咱们般配么,天生一对。"趁她被他的无耻震惊,去脱她的裤子,汗巾子系的结实,卓雨楼又挺尸似的不配合,他费了好大劲才进到她身体内。见她咬着唇,他心疼的抚了抚她的脸颊:"何必呢,跟我和和美美的在一起不好吗?"他虽然许久没碰她了,但这会理智还在,记得要对她好,不敢粗鲁,时时顾及着她的感受,春风细雨般动作着。 他现在做什么都是错,雨楼不理解他的一片柔情,反而怪他:"你这是想折磨我吗?"动作不紧不慢,等她不上不下的时候,逼她开口求他施舍,她相信这厮做的出来。 "……"夏宣受了冤枉,一扬眉故意装出不着调的样子,笑道:"原来我家娘子喜欢激烈点的。"说完,当真换了节奏,身下大开大阖,撞击的她身子一荡一荡的。 他对她亲昵的称呼,不仅没赢得她的好感,反倒让她心生反感。因为她觉得的只有情窦初开,极不成熟的男人,才会在没举行婚礼前就叫对方媳妇娘子之类,穿越前如此,这会遭遇夏宣更是如此。 虽留恋她的身体,但这会孕育子嗣更重要,所以他并没有强迫自己忍着,而是水到渠成的散了一波春潮在她体内。心中默念千万要成功,千万要成功。雨楼神志清醒后,就要坐起来。夏宣恨不得抬起她两条腿,让她更好承泽他的精血,哪里会允许她坐起来:"你不累吗?再躺会。" "……不舒服……我想让人烧水,洗个澡……" 夏宣大惊失色,居然想洗澡,这还了得,他正色的劝道:"一会再吩咐不晚。"雨楼又想翻身侧卧,再度被他阻止,终于惹得她不耐烦了,夏宣才抱着她一并躺下,笑道:"其实搬出去也有搬出去的好处,没那么多闲杂人等烦咱们,你我好好互相了解一番。" 下个月就离京,时间紧蹙了点,不过要是祖宗保佑,待他从大同返回京城,说不定她已经和腹中的孩子一起等他了。 — 夏庆庚这一次被儿子气的不轻,随后的十几天,被下人告知儿子当真找了一套小院住,好几日没回府了,他只有叫混账滚蛋后的解恨,没有半点心疼儿子的感觉。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感觉没有坚持住,慢慢的开始担心那家伙在外面住的好不好,听说府里的厨子没带走,又开始担心他吃的可不可口。 好在最近他在修道的路上,得到了一个有力的帮手,让他高兴了不少。此人名唤张道一,出身龙虎山,生有双瞳,法力高强,被人称为张仙人。 最近他被儿子的事情烦累,那张仙人便提议他扶乩占卜,问问天上的神仙该如何治家。 而这张仙人最擅长的便是扶乩请神。 扶乩时,有一个人担任正鸾,负责用乩笔在沙盘上写老天爷传达下来的旨意,另一个人担任副鸾看沙盘上的字,负责唱给外面求占卜的人听。所以谁是担任正鸾,谁说了算,而这一次在国公府进行的扶乩,正是张道一,张仙人担任正鸾,一个见过任鸿,并收了对方好处的人。 和一般的扶乩者不同,夏庆庚对扶乩深信不疑,如果怀疑神仙的存在,他就不会修道了。 他虔诚的等待神仙给他的指示,等到张仙人念念叨叨的拿着乩笔在沙盘上画着字符的时,他紧张的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他的嫡子夏宣什么时候能回府。 沙盘上很快显示了几个字:决断不在伊,而在汝。 夏庆庚心想,这意思是说让他主动修缮父子关系,他点点头,又问了事关夏家血脉的问题:嫡子何时有后。 副鸾唱给他的却是叫他悲痛欲绝的答案:流年不顺,若离贵人,夏家绝后。 夏庆庚哭的心都有了:"贵人在何方?请上仙明示!" 这次神仙的回复是:贵人已伴君左右,富贵荣华皆因她 夏庆庚一时脑筋转不过来:"请上仙明示。" 于是上仙给了他一首诗:朱楼四面钩疏箔,卧看千山急雨来 夏庆庚读书不多,暂时没看出端倪,又不好再惊动神仙,便道:弟子会用心揣摩 大概他的态度好,神仙很慷慨的再度赏了他一句话:贱奴贵妻一念间,夏氏富贵享不尽 扶乩完毕,神仙回到天上去了,正鸾张道一恢复了神智,由副鸾扶着到外面休息。夏庆庚捧着抄录出来的神仙语录,陷入了深思中,扶乩的结果告诉他,好像嫡子乃至夏家的荣华,拴在一个贵人身上,而这个贵人貌似已经夏宣身边了。 张道一乃是双瞳,视力极弱,夏庆庚捧着扶乩的结果请他指点一二。 "朱楼四面钩疏箔,卧看千山急雨来……这是什么意思?" 张道一只收钱办事,对任鸿给他的话,并不了解,一时也破解不出来。 倒是一直伴随在夏庆庚身边的小厮,颇识得几个字,一瞧那排字,想了想道:"那个贵人的名字是不是藏在里面了?" 而此时的夏宣则在五军都督府里祈祷两件事,第一件便是卓雨楼赶紧怀孕,第二件便是今日扶乩成功骗过老爹,他已经按照他爹的水平,尽量把神谕说的简单了,那么明显的诗,他爹不能参透不了吧。 . 这边厢夏庆庚还是没看透:"什么?藏了什么名字?" "里面有雨楼二字,是不是指五爷房里的卓姑娘?" ☆、46第四十六章 夏庆庚沿着这指引,定睛细看,瞧出了诗句中隐藏的'雨楼'两个字,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可不得了了,居然是这个女子,儿子因为她,进士也考上不说,连兄弟之间也闹僵了,怎么能说她是儿子的贵人呢? "胡说八道!"他呵斥了小厮:"哪有你说话的份,再敢妄自揣测小心你的舌头!" 夏庆庚紧缩眉头,他不愿意相信卓雨楼是所谓的贵人,但毕竟是神谕,他准备再好好琢磨一番。于是威胁了身边的小厮,叫他嘴巴严点,走漏半点风声,拿他是问。而这一次,他决定以身作则,让这次扶乩结果烂在肚子里,谁都不告诉。哪怕是自己的一妻一妾,要是他儿子未来会娶官奴的消息传出去,老夏家就没脸见人了。 这几日他不知看了多少遍,早就将这首诗烂熟于心了,可除了暗指卓雨楼的解释外,他真的没想出更可信的解释。思来想去,决定先把儿子叫回来,探探他的口风。 于是这一日,夏庆庚派人去后军都督府衙前等儿子,傍晚时夏宣一出府衙的门,就被老爹派来的人接回家了。 夏宣暗喜,但必须故作姿态,他歪着脖子看向别处,吊儿郎当的道:"您把孩儿赶走,某些人刚高兴几天,您这么把孩儿叫回来了,某些人该失望了罢。" 夏庆庚端着一阴沉的黝黑黝黑的脸:"老子叫你回来,肯定有老子的理由。你老实回答,你现在是不是还和你那奴才住在一起呢?" "我身边的奴才多了,您指的是哪个?" 夏庆庚怒瞪铜铃般的大眼睛:"你说哪个?!"待看到儿子懒洋洋的点了点头,他心痛的道:"还真在一起了,这可怎么办好。"难道扶乩占卜出的贵人真是指她? "爹……您怎么了?"和父亲长期的斗争中,夏宣总结出了许多宝贵的经验,他相信一切都会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 "咳!"夏庆庚板着脸道:"你的终身大事不能再拖了,年末前,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我就只好请太后娘娘为你指一门亲事了。" 夏宣对此早有准备:"您这么做,对谁都没好处,搅扰了太后老人家颐养天年,外人说不定还要说您这个长辈做的不好,没给儿子找门好亲事。" 夏庆庚发现自己和儿子天生是冤家,三句话不到,就来火气,他拍桌道:"那你准备怎么办?难不成要娶你养的那个官奴吗?" 夏宣一听便知父亲破解了那句诗,这会正焦灼着,于是道:"您别急,等我从大同回来,再和您筹谋我的终身大事,现在先搁置下来。" "你去大同做什么?"因皇帝还未正式下旨派遣夏宣出公差,所以夏庆庚还不知道这件事。 "我也不想去,可我总不能抗旨不尊吧。"夏宣将从任鸿那里听到的消息说给了老爹听。 夏庆庚好歹在官场混过,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替儿子高兴:"好!好!你长点心!千万别干砸了!"他一怔,难道儿子得到这个差事是卓雨楼旺夫吗? 夏宣默默的点头:"您放心,我会抓住这个机会的。"然后偷偷瞄着父亲的脸色。 夏庆庚左右为难,一方面是神仙的提点,一方面是他本人不想让儿子倒霉的娶个官奴的心思:"……你跟爹说实话,你想娶个什么样的妻子?" "像娘那样……" 夏庆庚松了口气,夏宣的亲生母亲出身名门,祖上还封过侯爵位,只不过并非世袭罔替,五代而终了。可他这口气还没松的彻底,就听夏宣继续道:"那样漂亮的……" 说话大喘气!夏庆庚黑着脸道:"漂亮的?!"这个兆头不好,那卓雨楼就是个绝色美人。 夏宣继续道:"不过,家世和妇德更重要。" 夏庆庚道连连点头:"对,这才对,纳妾,随便你,娶妻决不能马虎。" 叫父亲一下子就接受卓雨楼做正妻不太现实,不过他并不担心,只要父亲脑海里有这个念头了,他以后会一步步安排,让父亲深信不疑的。 夏宣难得赞同父亲的话:"您说的极是,婚姻大事儿子听您安排。" 夏庆庚见儿子听话,忍不住心软了:"外面住的不舒服,就回府来吧。"不想儿子不领情的道:"远香近臭,我搬回来,您看我又不顺眼了。 夏庆庚损了面子,凶道:"既然这样,你就远点滚着罢!"夏宣从命,和每次一样,当真起身'滚'了。 等儿子走了,他陷入了沉思,儿子能得到这份美差是因为卓雨楼的关系吗?如果真是的,难不成夏家以后会聘她做儿媳妇? 夏庆庚万分纠结。 与父亲截然不同,夏宣欢喜的眼开眉展,从家里出来,直奔在桃枝胡同买的院子。这是个两进小院,有房二十余间,安置卓雨楼一个人绰绰有余了。 他进来时,卓雨楼本在窗下的贵妃榻上看书,听到开门声,她烦的把书本盖在脸上,装作睡着了不理他。夏宣由小丫鬟伺候着换了衣裳,蹑手蹑脚的走到榻边坐下,安安静静坐着等她醒。但他耐心有限,一刻钟后忍不住将耳朵凑到她脸边听动静,什么都没听到后,小心翼翼的拿开她盖在脸上的书,俯身想吻她。 雨楼立即翻了身,脸朝里躺着去了。夏宣笑道:"原来没睡。"说着也挨着她躺下,手从后面搭在她腰上:"吃饭了吗?" 她摇了摇头:"……没。"她算是发现了,老天爷就没一次是站在她这边的,她不想做什么,命运偏偏捉弄她做什么。说过不想当夏宣的外室,结果……她现在的境况,不正是个被他金屋藏娇的外室么。 "等我?"他乐陶陶的问道。卓雨楼没回答他,但一点没浇灭他的热情:"刚出门,就被我爹叫去了,要不然早回来陪你了。" "他叫你搬回去?" 夏宣吻了她脸颊一下:"放心,咱们不回去。他这次赶我走,其实我打心眼高兴。要不然我离开京城,放你一个人在府里,我怕别人欺负你,还是这样好,单独搬出来,和府里那些烂人离的远远的,不给她们害你的机会。" "……"的确有点道理。 "我这是不得已接你出来住,不是叫你做外室。我跟你说过会想办法娶你,我已经着手做了,你就等好罢。"根据夏宣揣测,他爹对扶乩结果是半信半疑,不敢不信却又不想相信。 没关系,他会继续努力,叫他全盘相信的。 如果他娶的第一个妻子,进门不久后就病逝且没留下一子半女,而这边厢卓雨楼不仅身体康健还为夏家留下了几个孩子,再搞一次假扶乩,告诉他爹,除了卓雨楼外没人能坐稳国公夫人的位置,除了卓雨楼外没人能为夏家留下嫡系子孙。他瞅准时机,再装个病,需要这个贵人进门冲喜。几招下来,他爹想不从都难。 娶她为妻的话,他说过好几遍了,她之前一直没当回事。此时又听他提起,她蹙眉道:"你如何着手做的?"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夏宣不想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雨楼问道:"到时候是什么时候?"他想了想:"过几年吧。"她气道:"既然要几年之后,你就别总提,让我好奇。" 听他的意思,计划已经安排到几年后了,她悲观的想,也不知这辈子能不能离开这厮了。 天已经黑了,唯有榻前一灯如豆,外面飘着小雪,唯有她和他这处有温暖。他抱着她,看着两人映在墙上的影子,像交颈的鸳鸯你,心中荡起柔情,稍作思忖后,道:"我真心想和你在起一起,所以为了咱们的未来,我计划了很多,我不想瞒你,你问我,我就跟你说罢。"说完,略去想要她生育子嗣的部分,把他如何用扶乩骗他爹,以后如何进一步筹划的事都和她讲了。 雨楼惊讶极了,明明他有时候傻了吧唧的招人嫌,可有时候他又精的跟猴似的:"这,这你都想得出来……" "为了你,值得。" 雨楼道:"……容我说一句,第一步是不是应该把我官奴的身份先摘去?" 摘了你就跑了,夏宣笑嘻嘻的道:"那是最后一步。" 她冷笑:"你是怕我跑了,你敢把我安置在这里,放心的去大同。不就是看准我跑不了么,我这样是身份,没人敢收留我!" 他赶紧哄她:"你别急,等我回来就动手去办。"雨楼才不信,使劲推他:"你别说了,我不信!我以后也不问了,随便你把我怎么办!" 夏宣恬不知耻的握住她的手腕,笑道:"好雨楼,别急,别急,我现在就办你了。"说着翻身压住她。雨楼想骂他,可嘴巴被封住,与他厮打又完全不是对手,反倒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渐渐失去抵抗的气力,随他折腾。 事毕后,他故意严肃的问:"避子汤你还在喝吗?" 她理直气壮的道:"当然。" 他则正色道:"千万不要忘了,我虽然想娶你为妻,但你正式入门前,我可不想弄出庶长子!" "我绝不会忘了。" "那就好。"心中暗想,卓雨楼啊卓雨楼,你不是想知道什么时候给你去掉奴籍么,嗯……等你有了孩子再说。 她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夏宣忙摇头,叹道:"我马上要走了,舍不得你,想多看看。" 雨楼便闭起眼睛随他看,好在夏宣瞧了她一会,就穿衣下地了去了。 她的大愿景是获得自由,小愿景则是盼他离京,暂时消停一段一日。大愿景实现遥遥无期,小愿景触手可及,她便一门心思盼起日子来。 很快到了夏宣要离开的日子,她对他毫无留恋,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她走到二门处相送,道了几句路上保重。而夏宣则错误的理解成她对他动了点真感情,出了大门又折回来,拉住她的手,把她瞧了又瞧,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 夏宣从桃枝胡同出来,回了趟国公府,与父亲告别。然后才去了府衙,和随行人员一并离京的。 在他离京前,把能想到的危险都做了预防,给卓雨楼住的桃枝胡同安排了亲信,以免府里有人想使坏招。当然,最堤防的还是季清远和姐姐。不过,只要他夏宣一天还是卓雨楼的主子,他们就算暂时把她接走,等他回来,他们也得乖乖把人还回来。 季清远也明白,所以等夏宣一走,他立即去求另外一个能左右卓雨楼命运的人——国公府的老主子夏庆庚。 他的父亲当过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当年的门生甚至有的已经入阁为相了。自从上次救人失败,他一直想给夏宣找个外派的差事,让他暂时离京。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等他找到机会,就从父亲的门生口中得知夏宣要外派大同了,他便耐心的等待着。 细雪纷纷,他求见老国公,因他以前给他写过修道用的青词,所以老国公及时的见了他。 才一见面,季清远就噗通一声跪在姨夫面前,磕了一记响头:"我今天来不为别的,只有您救救我妹妹,请您……" 夏庆庚以为他是来送青词的,没想到却是讲卓雨楼这件事,不等他说完,打断他的道:"这件事上次不说过了么,中间想必有误会,你该想想,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季清远咬牙摇头,道:"中间的误会是有人故意为之,您被骗了,被您的亲生儿子。" ☆、47第四十七章 "嗯?"夏庆庚将两道浓眉拧成一团:"你说给我听听。" "上次验我妹妹身上的胎记时,发现该有胎记的地方被一片红疹覆盖。我相信那片红疹是被人下了药所致,您现在派人把我妹妹叫来再看,就会发现她身上其实是有胎记的。" "你有什么证据?"夏庆庚捋着胡须将信将疑的说。 "她本身就是证据。"季清远相信药效早就过了,妹妹身上的胎记已经重新显现了。 "这就难办了。老五不在家,我怎么能随意处置他身边的人。"父亲差遣儿子身边的通房丫头,这件事说不过去,他毕竟不是管后宅的女主人。 季清远并不放弃,哀求道:"现在能为我做主的,唯有您了。姨父,咱们两家交情不浅,我父亲活着的时候,互有提携,难道您忍心看着他的骨ròu如此屈rǔ的活着吗?我昨夜梦到家父,他让我来求您,说您宅心仁厚,肯定会帮助我们这两个孤苦无依的兄妹的。" "这……" 季清远此刻目光坚毅的凝视他的眼睛,道:"难道您没法做主吗?他是您的儿子,您何惧之有?"他觉得激将法对姨父应该起作用,但结果却事与愿违,对方只是将眉头锁的更紧了。 季清远疑惑道,姨父是个沾火就着的性子,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冷静了。 夏庆庚当然有他的考虑。他背着儿子把他身边的人差遣了,那个小混账回来还不得把国公府拆了,这才消停两天,他只想安安静静过段修道炼丹的舒心日子。再说,卓雨楼这个人是在神仙那里挂了号的,对他们夏家至关重要,现在尘埃未定,若是把她就这么放走了,万一神谕说的是真的,夏家岂不是要倒霉了。 所以,卓雨楼不能放。 "清远啊……凭你片面之词,姨父真没办法替你做这个主,你真想带走你妹妹,就等你表弟回来,你们好好谈谈。小辈的事,我累了,不想管了。"弹了弹道袍,一扬手直接下令:"送客。"要往里间回了。 "姨父!"季清远不甘心的追过去,但被矗立的道童拦下。他只得黯然的拱了拱手,小步退了出去。 但他却没离开,而是在屋外的石阶下,长跪请愿。 夏庆庚从道童那听到这个消息,砸了砸嘴:"这帮读书秧子就爱弄这一套!"动不动就哗啦啦跪一地,要皇帝收回成命,皇帝不从,就长跪不起:"读书读坏脑壳。" 已是寒冬,冰封万物,大地素白,季清远并不畏惧,他相信姨父一定会被他的诚心感动。 夏庆庚没被他感动,却被他吓到了,因为两个时辰后,他才知道这个外甥还跪在那儿。他慌忙叫人出去察看,发现季清远已经冻透了,人都昏过去了。 又是熬汤又是暖身的一阵忙活,好歹把人救醒了。夏庆庚明白了,对方是拿出玩命的架势胁迫他了。于是暂时松口:"清远,容姨父先想想,过几天给你答复。" — 雨楼自从夏宣离开,过的相当不错,没他在眼前晃,日子过的顺心多了。可她知道,安宁是暂时的,等夏宣回来,一切会恢复原样。 夏宣走后,她找了一天,试探着想出门,毫无疑问,被拦了下来。 情理之中,夏宣这厮肯定交代下去,不许她随便出门了。 这日,又是一场小雪,无风的天气,细雪无声无息的缓缓飘落,显得天地之间无比的静谧。她袖手立在靠近二门的回廊处看小厮们扫雪。 其中一个小厮懒洋洋打哈欠,旁边的另一个则拿手肘碰他,提醒道:"卓姑娘看着呢,你可别偷懒!" 那人立即收了哈欠,朝雨楼请罪道:"姑娘您恕罪。"雨楼面无表情的摆摆手:"干你们的活吧。" 待那俩小厮低头继续扫院子了,她就听他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交谈。 一个说:"你昨晚干什么好事去了,哈欠连天的。" 另一个说:"我能有什么好事,我昨晚上回了趟家,偏巧我大哥赶车送季公子回府,回来路上翻了车摔伤了腿骨,我大半夜的,又是背人,又是叫大夫的,一直忙活到天亮。" 雨楼听到'季公子'三个字,不禁一怔,她抿唇凝眉,在原地踱步。听那小厮的意思,哥哥昨天是去国公府了,她在那里时,他不登门,夏宣一走,他偏偏登门拜访。 为什么呢? 她静下心想了想,很快有了答案。哥哥趁夏宣不在,去求老国公出手相助,把她还给季家。 不过结果似乎并不如人意,倘若老国公松口放人了,哥哥一定会立即来接她。 可惜没有…… 雨楼无心再看雪景,愁眉苦脸的回到了屋内。盯着那盆赤红的炭火,她怔怔出神,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忙命人拿来笔墨纸砚,提笔写就一封信。然后唤了个小厮进来,吩咐道:"交给老国公爷。" 那小厮名唤薯儿,是夏宣的心腹之一,严格执行主人交给的看守任务。主人吩咐过,不许卓姑娘联系季公子,也不许联系嫁出去的姑奶奶夏宓。倘若她有信件交给这两人,一律不允许。 但……联系老国公爷这点,主人却是没交代过的。 "这……"薯儿犯了难:"姑娘您有事非得跟上面说?" 雨楼沉下脸:"你管我说不说呢,叫你去办,你去送就好了!"薯儿道:"可奴才是个下下等的人,怕是不能把姑娘您的信递到老国公跟前。" 她冷笑道:"你是爷身边的人,府里谁不认识你?你递不上去信,谁能递上去?!少跟我这儿装蒜!我只问你,你是去是不去?!" "可奴才……" 雨楼把信丢到他面前,厉声质问:"爷说过,不许我给老爷写信吗?" "是没说过。"薯儿辩道:"可国公爷却也没讲过'允许'两个字。" 她哼笑一声,拾起桌上的笔屏便砸到他身上:"那国公爷说没说过允许你活着?若是没特意交代过,你是不是该死?!" 薯儿被吓了一跳,赶紧拾起地上书信揣在怀里:"奴才这就送去。" "慢。"雨楼出声阻止:"我跟你直说,我在信里写了一件要事。你想看,你可以当着我的面看,我不介意。" 薯儿脸色大便,忙叩头道:"奴才只粗识得几个大字罢了,奴才想看也看不懂啊。姑娘您的信,奴才断断不敢偷看一眼,您放一百个心。" 雨楼道:"你想好了,你不怕丢小命,随便偷看。" 薯儿连说着不敢,揣着那封信退下去了。 她则在忐忑不安中等待消息,她捏着针线,走神发怔,许久没动一下。 一个时辰后,薯儿回来复命说信送出去了。雨楼叫他过来,让他展开手,她不顾男女之妨,破天荒的俯身在他手上和袖口嗅了嗅。 她在信纸里夹了层脂粉,只要打开,那脂粉会洒拆信者满手满袖。薯儿手上无香味,他没偷看,她放心了。 雨楼安心的笑了笑。她将夏宣告诉她的话,一点不漏的告诉了老国公爷,扶乩请神作假,他父亲是不会原谅他的。 夏宣百密一疏,大概没想到她会这样背叛他吧。 她笑了笑,记得穿越前看过一档法制节目,其中专家告诉观众:坏人是可以欺骗的,也不用替坏人保守秘密。 专家说的真对。 — 季清远被结结实实的冻了一回,在家修养。他本以为老国公会好好考虑个三五日再给他答复,没想到对方第二天就派人叫他过去了。 他不顾身体有恙,发着低烧就去见老国公。难得的是,这一次见面不是在修道的小屋,而是亮亮堂堂的客厅。 出乎预料的是,任鸿也在。他和任鸿是同一年的进士,加上有夏宣这个共同朋友,彼此间也算熟识。 对任鸿的出现,季清远有点糊涂。 这时老国公夏庆庚穿着道袍,虎虎生风的打外面进来,刚一落座就一拍桌,指着任鸿骂道:"你这小王八羔子,你爹见我尚且要恭敬三分,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耍手段!" 任鸿本能的觉得大事不好,抱着侥幸心理,作揖道:"小侄愚钝,听不大懂您的话……" "放你奶奶的屁!"夏庆庚吼道:"你和老五那混账东西一起算计我,你当我不知道?!什么扶乩,什么贵妻!亏你们想得出来!" 任鸿一听,心道完了完了,对方知道这么清楚了,死到临头了。他虚弱的向后退了几步,擦了擦冷汗:"这个……我……" "你什么你?!你只管说你做没做罢!你坦白的话,老子念你年纪小,暂且饶你,如若不然,我这就派人叫你爹过来,问问姓任的,他是如何教导子孙的!" 任鸿是家中庶子,自幼不被重视,见他爹跟老鼠见猫似的。他双膝一软,跪地重重磕了一个头:"您莫要动怒,这件事是国公爷吩咐我的,否则的话,我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糊弄您啊。" 不管了,眼下保命要紧,只能对不起国公爷了。 夏庆庚气的哇哇大叫,平时儿子跟他耍心眼,他都能忍,唯独忍不了儿子不敬神灵,拿他信奉的道家鬼神算计他! 为了一个官奴,儿子居然如此蒙骗他,他眼中分明没有自己这个父亲,更没有敬畏的神明英灵。 不,他可以戏耍他,却不能戏耍他信奉的神! 季清远当下还搞不清楚其中枝节,正思忖间,就听老国公吩咐:"清远……你,你不是要卓雨楼走吗?快去!立即去!" 季清远虽兴奋,但没忘最关键的一点:"她的奴籍还在,五少爷回来,他张榜抓人,我怕……" 夏庆庚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当即拍桌怒道:"来人,立即上报朝廷,就说在镇国公府为奴的卓雨楼昨个病死了,尸体已经焚成灰洒了。" 季清远激动的鼻子一酸,连连作揖。 夏庆庚这会恨不得抽了儿子的筋骨,叫了大管家进来,吩咐道:"你带清远去老五的外宅带人,多带几个人手,谁敢拦着,统统给我抓回来抽鞭子!"又对季清远道:"你把你这个妹妹有多远带多远!我有生之年都不想再听到她和夏宣在一起!要是被我发现他们又勾搭在一起了,拿你是问!" 事不宜迟,季清远匆匆和大管家上路,直奔桃枝胡同。拍开大门,众人一拥而入,季清远直接闯进了正房,连口气也顾不得喘:"老国公放人了,允许你跟我走了,咱们快走!" 雨楼像是做梦,半晌才缓过神来,随后将发髻和手上的饰品都摘了,捧着放到桌上,对屋内的一个小丫鬟道:"……你保管好,夏宣回来,将这些还给他。"看下周身:"告诉他,我穿走他一身衣裳,这点对不住了。" 说罢,拔步离去,正如她说过的那样,走时,不会回眸留恋一眼。 ☆、48第四十八章 夏宣回到京城的一件事便是进宫面圣述职,得到皇帝的肯定褒奖后,他又去面见太后。其实他是不愿意去的,他每次见过太后都要倒个大霉。 太后却很喜欢夏宣,毕竟从小在她身边养大的,久别相见,从他在边塞的生活一直聊到他小时候在宫里的事情。夏宣脸上赔着笑和她老人家说话,但心里却不停的祈祷老太后赶紧放了他。 他归心似箭,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为的是见心上人,可不是为了陪老太太聊家常的。 夏宣如坐针毡,恨不能灵魂脱壳,离开这里去桃枝胡同和卓雨楼相见。心中虽急,脸上却要笑的无比真诚,一副和老太后聊天打从心眼里高兴的样子。 老太后越聊越起劲,恰好和夏宣一起长大的康王也在,她老人家记性好,将康王小时候的事也一并讲来,还频频问夏宣是否记得。 夏宣心里泪流成河。 终于有宫女禀告说皇后娘娘到了,太后才恍然大悟的道:"哀家原本要与皇后商量过年的事,瞧瞧,岁数大了,不顶用了,都给忘了。" 夏宣和康王立即吹捧了一堆'没有的事,您老人家记性好着呢'和'我从大同回来,觉得您比去年还矍铄'之类的话,逗的老人家开开心的放了他们两人。 康王今年娶了夏宣姐姐夏宓的大女儿,有了这层关系,夏宣和他就不仅是发小那么简单了,这回沾亲带故,关系更亲近了。于是刚一出宫,康王便向夏宣发出了邀请,想让他到王府坐一坐。 夏宣此时只怪自己没长翅膀,无法立即飞回卓雨楼身边去,哪有心思去喝王府的酒水,笑着推辞道:"我这一回京就进了宫,还没来得及见我父亲,容我先回禀他老人家罢。" 康王理解的笑道:"原来你还没回府,那便罢了,改天再请你来府中做客罢。代我向老国公带好。"说完,进了轿子。 待康王起轿走了,夏宣嫌马车太慢,弃了不坐,只身骑了匹黑马,直往桃枝胡同去了。 耳边风声和景物呼呼而过,此时各府宅门口的灯笼次第亮起,迎接归人。他不禁想,雨楼是不是也和这千千万万的妻子一样,等他回去。 给她这么长时间思考,她应该能明白自己的心了吧。 "……"他不仅蹙眉。须臾自信的一挑眉,抿嘴笑道:"这么久没陪她,说不定早觉得寂寞了,巴不得我回去。" 越想越美,一路打马向桃枝胡同奔去。 突然,他的余光发现了一顶行在路边的官轿十分眼熟,立即勒紧缰绳,让马停下,横在那轿子面前,问轿夫:"里面坐的是哪位大人?" 轿夫认识夏宣,这会放下轿子,拱手道:"国公爷,这是兵部主事季大人的轿子。您不记得小的门了?" 这时轿帘被一双白玉似的手拉开,露出季清远半边身子来,他故意轻松的笑道:"原来是国公爷您回来了。" 夏宣哼笑道:"大路朝天,我偏能遇到你,真是巧啊。我走这段日子,你肯定去求过我爹吧。他老人家答应你了吗?" 说真的,季清远刚见到夏宣,吓的心脏在胸膛中乱跳,还以为他是来找他要人。但见他还能出口揶揄他,猜他还不知卓雨楼离开了。他面无表情的道:"国公爷,你回府问问不就知道了么。若无他事,我赶路了。" 夏宣得意的笑,他让他爹相信卓雨楼是事关夏家荣rǔ的贵妻,就算季清远说破了嘴,他也不会放人的。 "哎,别急着走么。"夏宣笑道:"与其跟我相斗,不如把力气用在正地方,想想你我如何通力合作,让她名正言顺的进我们夏家的门。" 季清远轻笑:"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说罢,放下轿帘:"起轿!" 轿夫重新抬起轿子,避开夏宣的阻挡,继续向通往季府的胡同拐去了。夏宣则甩了甩马鞭,呢喃道:"摊上这么个大舅哥,算我倒霉。" 他奔驰回桃枝胡同的院子,一下马就去敲院门:"开门!开门!"唤了半晌,不见人回,他就恼了,退了几步眺望院里,见里面黑漆漆的,不像有人的样子。 他心中忽有不好的预感,正想翻墙进去,这时候大门从里面咣当一声打开,薯儿提着灯笼眯着眼睛往这边看:"谁呀?" 夏宣上前一步,举鞭子就要打:"你聋了吗?这么半天才来开门!"又指着院里道:"还是你瞎了,黑咕隆咚的,不知点灯笼挂一挂吗?" 薯儿见是夏宣,吓的腿都软了,声音发颤的道:"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奴才扶您进院……" 夏宣进院子,发现四下寥落,院中积雪都没扫,再看正屋黑着灯,不像有人的样子,他突然呼吸一窒,只冲进屋内。 屋内空荡荡的骇人,哪里还有她温香如玉的影子。 "……"手里的马鞭吧嗒一声掉在地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人呢?" 正好薯儿刚跟了进来,夏宣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红着眼睛质问道:"雨楼人呢?" 薯儿被提的双脚离地:"卓姑娘……您走了没多久,卓姑娘生了一场大病,不治身亡了……" "什么?"眼里不受控制的涌出,他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什么时候,哪个大夫看的?尸体在哪里?" 反正已撒了谎了,只能继续撒下去,像大管家的说的,这都是为了国公爷好:"……十一月初八,咱们府里的张大夫看的。尸骨被老国公下令烧了,骨灰填了井。" 夏宣只觉得一瞬间头晕目眩,丢了薯儿,连连后退了几步,看样子就要跌到。吓的薯儿赶紧抬了把椅子扶着他坐下:"爷,您节哀,奴才去给您烧壶热水。" 等薯儿走了,夏宣木讷的坐在黑暗中,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缓过神来,尝到嘴里苦咸的味道,伸手在脸上一搽,湿了手背。 他恍惚站起身,走到c黄榻边,轻轻抚着保持原样的被褥,从中寻找她留下的最后气息。 都怪他,为什么要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远赴大同,如果他陪在她身边,说不定她就不会死了。 一定是那些可恶的下人,见她病了,没有及时给她请大夫医治。 他走的那天,折返回来的对她最后的拥抱,竟是诀别。 夏宣伏在冰冷的c黄榻上,不一会就哭湿了衣袖。这时薯儿烧水回来,毕竟说了谎,他心虚的安慰道"爷,都是命,人去了,您节哀吧……" 夏宣恶狠狠的回眸:"是谁下令不给她留尸骨的?骨灰在填了哪口井?" "大夫说怕是劳症……"薯儿道:"是老爷下的令,他说怕乱了您在阵前的心,不许奴才们通禀您,都是为了您好……" 夏宣站起来,一把揪住薯儿,疯了似的道:"为了我好?你们这帮狗奴才,待我找那个老的算完帐,再来收拾你们!" 一定父亲听了枕头风,叫人烧了卓雨楼的尸骨,不给她入土立碑,叫他连个祭奠的地方都没有。 这是往他心上戳刀子。 他们就是不想自己过的好! 失去卓雨楼,夏宣只觉得生活黯然无光,再无乐趣可言了。他推开薯儿,然后字字泣血的笑道:"……她是自己病死的,还是你们害死的?今天说不清楚,统统别见明天的太阳!"说罢,拾起马鞭就往外走。 薯儿吓的丢了魂,他以为告诉国公爷卓姑娘死了,他哭一顿,明天去井边烧点纸钱便过去了,没成想,他居然想回府里去算账,忙拦着:"爷,天色晚了,您先歇一歇罢。" "滚开!"夏宣气急,当胸一脚踹翻薯儿,大步向外走。 屋外起了风,卷起雪粒子打着脸,像刀子割ròu一样的疼。走到二门处,想起那日分别就在这里,脑海里浮现出卓雨楼的音容笑貌,猛然间,喉头一甜,竟咳出一口血,红赤赤的落在银白的雪地上。 薯儿连滚带爬的追出来,见了地上的血,吓的没了主张。 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超乎他的想象,再这样下去,国公爷一条命都要丢了,再瞒不得了。他噗通一声跪下,抓着夏宣的衣袖哭道:"爷,您别去府里了,也别难过了,奴才跟您说,卓姑娘她没死,是十一月初八,叫季大人亲自接走的。府里的大管家让奴才告诉您卓姑娘死了,说是为了您好。" "……"夏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卓姑娘没死,是被季大人给带走了。那天大管家带人来,说奉老爷的命令,待姑娘去别的地方。我们想拦,但大管家带了许多人来,他又有老爷的命令,我们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卓姑娘走了。等姑娘走了,大管家把我们叫到一起,要我们统一口径说卓姑娘死了,还不许我们派人送信给您,说您知道消息,万一从前线回来,毁了您,也会毁了夏家。"薯儿跪在那,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全说了:"这院只留了我一个人看着,其他人都被老爷叫回府里了……奴才见不得主子您伤心,实在没法瞒着了,卓姑娘没死,您别再难过了……" 夏宣靠着二门,看着天上闪烁的几颗星斗,又想哭又想笑:"没死?原来没死……"引袖胡乱擦了眼泪,就要往外走。薯儿抱住他的腿:"您要去哪里?您得先看大夫!" "我找姓季的要人!"夏宣踹开薯儿:"救雨楼回来!" 薯儿再度扑上去:"卓姑娘临走前留给一点东西,您先看看罢。" 夏宣这才遏制住冲动,抓起薯儿往屋里回了,把他丢在地上:"她留给我什么东西了?" 薯儿颤颤巍巍的取出一个包裹:"这是卓姑娘临走前让屋里丫头转交给您的……" 夏宣一把抢过来,打开一看,见自己送给她的玉钗和翡翠镯子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还有其余的几样他后来送她的首饰。她一样没留,全都还给了他。 薯儿抖声道:"……卓姑娘还说,她穿走了您一件衣裳,对不住了……" "哈……哈哈……"夏宣捏着翡翠镯子,低头笑着:"她不欠我的东西……做的好……做的好……当真与我没有半点感情……" 她对他吝啬到可恨的地步,她在的时候,连口头上的温暖都不曾施舍给他。现在走了,更是不给他一丝一毫的希望。 夏宣嗤笑的望着那对她曾经不离身佩戴的镯子,突然间猛地掷向地面:"想离开我?那就试试看,你能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49第四十九章 想到自己为了她不顾车马劳顿,兴冲冲的往这里奔,觉得自己不仅是傻,而是傻透了。 此时,他心里满满都是卓雨楼的对他不起。银白的月光照进来,映在他表情阴冷的脸上,活似玉面修罗。 吓的薯儿筛糠似的发抖,他咽了口唾沫,等待主人的吩咐。夏宣坐回椅子上,闭眼静思,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朝薯儿勾了勾手:"你过来。" 薯儿立即爬过去,乖乖的听从召唤:"爷……您有什么吩咐奴才的?" 夏宣拍了拍他的头顶:"你做的很对,没有听我爹的话瞒着我,我念你身不由己,你瞒我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薯儿将功赎罪成功,忙不迭的磕头:"谢主子饶了小的。" 夏宣的话还没说完,他道:"我要你记得一件事,今晚上,你只跟我说过卓雨楼死了,从没提过她被姓季的接走了……" 薯儿怔住,很快便反应过来:"是,卓姑娘死了,奴才只跟爷说过这件事。" 夏宣微微颔首:"……你明天出门找几个和尚来,在井边搭个灵棚给卓姑娘超度亡灵。然后再去花个千把两银子买个漂亮女子回来!做得好了,买的这个漂亮女人就是你媳妇了,随你享用,做的不好……"他阴森的一笑,拍了拍薯儿的脸:"我就把你烧了填井。" 吓的薯儿瑟瑟发抖:"奴才一定做好!您放心!" 夏宣情绪大起大落,急火攻心呕了血,这会冷静下来,再也撑不住,他淡淡的道:"弄点炭火来暖屋,我今晚上睡在这儿。 一会将马牵进来喂好,我明早还要骑了回府。" 薯儿见主人冷静了,不急着回国公府了,松了一口气:"奴才这就去办。" 爬起来后,瞧见国公爷脸色煞白,忍不住多嘴问道:"爷,要不要奴才去请个大夫来?" 结果刚冷静下来的夏宣,腾地站起来,便要踢他,骂道:"你这不长眼的东西,你哪只眼睛看到爷爷我病了?" 好吧,嘴角和衣襟上赤红的东西绝不是血迹。薯儿不敢再问,夹着尾巴退下了。夏宣则软胳膊软腿的晃悠到c黄边,一滩泥似的扑倒在上面,想着之前和卓雨楼同盖一裘的日子,不禁恨的扑腾坐起来,把被褥都扯了,扔到地上,另翻箱倒柜,找了一c黄没用过的新被盖了。 薯儿拿炭火回来,见主人一头扎在c黄里,裹着一c黄崭新的被子,动也不动。也不敢多嘴再问,默默的生了火盆,道了声:"火生好了,奴才在外屋给您守夜。" 等了片刻,不见主人说话,缩着脖退了下去。夏宣根本睡不着,夜晚越是孤寒越是能想起曾经和她在一起的缱绻日子。鼻息一酸,坐起来弯腰把刚才扔掉的被子捡起来,视若珍宝的重新搂在怀里。 "……就算是虚情假意,我都不在乎,你怎么还走了……" 回答他的是无边的黑暗和死寂。这一夜,夏宣不知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视线里飘的都是卓雨楼的影子。 第二天早上起来,抄起她梳妆台上的镜子照了照,气色极差,嘴唇像敷了层白粉,又干又无血色。夏宣面容憔悴的回了自家府邸,按照规矩,第一个要去拜见父亲。 他想搞清楚,为什么父亲会放走卓雨楼,他应该从扶乩中知道卓雨楼对夏季至关重要。他这一次见到父亲与以往不同,垂头丧气的模样,根本不像仕途上刚得了皇帝嘉奖的人。 夏庆庚过了这么久,还记恨着儿子耍弄他的事,此时瞧儿子为了个官奴,这般颓丧,便故意戳他痛处的道:"老子死了,你能有这一半悲伤,老子在天上也瞑目了。" 夏宣低声道:"您怎么会死呢……您一定脱去ròu身,羽化登仙……" "……"夏庆庚盼这一天很久了,不给儿子点教训不甘心:"你一大早回来,是找老子问罪的吗?你不用躲躲闪闪的,尽管直接问,老子也直接回答你,你那奴才确实是我下令烧了的!骨灰叫人洒井了。" 夏宣面无表情的叹道:"……都是命,强求不来……红颜易老,这个年华逝去也好。我今天请了和尚为她超度亡灵,希望她安息罢。" 夏庆庚一怔,他昨晚上从老四那听说夏宣回京了,料想他昨晚上就知道卓雨楼死了,本来等着儿子今早上回来朝他吼为什么要烧掉卓雨楼的尸骨,没成想儿子只是感慨些命运的无常而已。夏庆庚道:"身为下贱,命该如此!" 夏宣冷悠悠的道:"我昨晚上想了很多,一夜没睡。或许真就是命吧,我被她牵扯了太多的精力,闹的进士也没考上,妻子也没娶……这一次去大同见到几个年岁和我相仿的边将,无不是战功赫赫的勇士,只差在家世上,如果和我换一下,他们一定早就功成名就了。而我……唉,一直不思进取……" 去边疆见了世面,就是不一样了,夏庆庚不禁有些欣慰,激动的道:"我还以为这辈子从你嘴里都说不出正经话了!" "……因为卓雨楼,我和清远也闹僵了,与姐姐亦不亲,和兄弟们也出了罅隙……"夏宣懊悔的道:"我失去了这么多,实在是得不偿失。" 夏庆庚本来摩拳擦掌等着儿子回来找他算他骗他的帐,但此时听儿子长进了,居然懂事的说出这番话,感动压过了愤怒,拍着儿子的肩膀道:"你还年轻,明白这些还不晚!" "……爹……和清远那边……半年没联系了,我舍不下这个脸去见他,您能不能让他过来,我置办个酒席,你在中间替我说几句好话?" 夏庆庚慡朗的一口答应:"你有这份心,爹肯定替你办到!你和他这么多年的交情,哪能因为一个女人就坏了!" 夏宣装作心虚的模样:"他会不会怨我没照看好他妹妹,不肯赏我这个面子。" 夏庆庚道:"怎么会,他妹子又不是真……"死字到嘴边,猛地意识到,赶紧收了回来。 "真什么?"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你也累了,先回你院休息吧,三五日后,把清远叫来,我从中给你好好说和说和。" "是,儿子告辞。" 儿子走后,夏庆庚觉得'卓雨楼死的真值',儿子终于变正常了。 七天后,夏宣设宴款待季清远,之所以拖延了七天,主要是季清远害怕夏宣这厮设的是鸿门宴。但架不住姨父派人来请,可以不给夏宣面子,但长辈决不能得罪,只好硬着头皮来赴宴。 夏宣一见面就给季清远请罪:"都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雨楼……"说着,嘴唇微微颤抖,难过的低下了头。季清远半信半疑的仔细看他的表情,见他只是紧绷嘴角,双眉紧蹙,咋一看十分悲伤,倘若用心观察,就能发现这家伙'干打雷不下雨',眼睫毛都没湿。季清远被他恶心得不轻,原来卓雨楼死了,他一点没伤心,看来她在他心目中真是个玩物,他哼道:"据说她得的是劳症,国公爷,您该留心,万一您也得了,就是她对不起您了。" 夏宣抬头故作真诚的叹道:"清远,你心中有气,我知道。现在想想都怪我,如果我不阻止你们兄妹相认,她死时身边起码有个亲人,不至于这么孤零零的……" "……" 季清远狐疑的看着他,心道他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夏宣还是了解几分,这家伙不计较的时候,你拆他骨头卖,他都能马马虎虎的一笑了之,若是他计较了,拿他一根针,他都会睚眦必报。 这时就听夏宣难过的说道:"……但咱们这么久的交情,你应该能原谅我犯的这个错误吧,斯人已去,你我两家还要走下去,不是吗?因为她,你我结怨,拖累了你这个哥哥,我想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给季清远斟了杯酒:"喝了这杯酒,出了门,你我仍是好朋友,你若是不给这个情面,现在离开,我也不会怪你……" 季清远相信他明白了,夏宣是见卓雨楼死了,退而求其次,想重新缓和两家的关系,故意装作悲伤的样子,博他的好感。这时有个丫鬟送酒进来,身段窈窕,体态风流。季清远就见明明神情难过的夏宣居然挑眼上下打量那丫鬟。季清远忍不住在心中轻笑,还当夏宣对妹妹有多感情,会如何纠缠呢,原来她前脚刚'死',他后脚就寻找其他玩物了。也对,夏宣本来就是个纨绔子弟,怎么会对个玩物念念不忘呢。自然是要马不停蹄的继续寻找新的玩物愉悦自己了。 季清远一瞬间心里轻松了许多,像卸掉了一块巨石。对方早就忘了卓雨楼,他根本不用过多的担心。 季清远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的确,你我重修于好,雨楼走的才会安心。" 夏宣立即作出欢喜的样子,频频给季清远敬酒,之后还叫了歌姬进来陪酒,搂着一个歌姬的细腰,对季清远发牢骚:"还是京城好,在大同那会差点憋死我,要女人没女人,要酒没酒。现在想想,真不知如何熬过来的。" 季清远越发瞧不上夏宣了,但以后同朝文官,对方肯修好,他没必要彻底闹僵,尽量敷衍对方。 不过季清远还是留了个心眼,与夏宣喝完酒回府后,差了身边的亲信随时留意夏宣动向。亲信来报,说镇国公每隔几天就会去桃枝胡同过夜。这让季清远很好奇,妹妹已经不在了,他还去那里做什么? 过几日,下人禀告说里面住了个妖妖娇娇的女人。季清远鄙夷的想,这么快就又金屋藏娇了,果然没看错他。或者说,他和雨楼分开这几个月,对她的感情已经很淡了吧。很好。季清远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去看妹妹了:"在后角门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而季清远去的目的地,在第二天就被呈报给了夏宣。夏宣一点没有得胜的快乐,听完了汇报,他撑着下巴呆怔出神:"……我就知道你还在京城,你哥哥怎么放心把你搁到视线照顾不到的地方呢。" 薯儿瞧主人兴趣缺缺,小声问:"要备车马吗?" 夏宣哼笑一声,拍桌而起:"当然去了!我还有好些话要问她!" 薯儿心里叫不好,这是要去捉|奸,自古奸|情必出命案,完了,完了。 夏宣大步走在前,心里道,卓雨楼,我倒要看看你离开我过的怎么样,是不是和你向往的一样! ☆、50第五十章 夏宣在父亲面前装作浪子回头,洗心革面的好儿孙,在季清远面前则展现的跟个喜新厌旧的混球无异,隐忍这么久,为的都是找到卓雨楼。 来到卓雨楼现在住的秋潭胡同,眼看就要抓到这朝思暮想的负心人,他既激动又害怕。 她不是说自己对她是一时热忱么?一会见到她,非得好好质问她,他们分开这么久,他仍旧对她念念不忘,挖空心思寻找她,还是一时热情吗?! 夏宣在胡同外的主街上,下了马,目光恨恨的瞪向胡同里,顺着薯儿的指点望去。那是一处寻常的民居,位置在京城里算是偏僻了,也无任何显眼之处。从他这里看,唯有一棵长出院墙的蜀子树能把它和其他的院落区分开。 他随身只带了贴身小厮元茂和知道卓雨楼住处的薯儿,其实他不是没动过叫人来,直接将卓雨楼抢走的念头。但临出门前,还是打消了这个粗暴的想法。 元茂见夏宣久久矗立不动,担心的问道:"爷,咱们就进去吗?还是……"瞅了眼街旁的一个酒楼:"先在这里坐坐?" 夏宣想了想,同意了元茂的提议,先进了酒楼,要了二楼最好的房间,随便点了些吃的打掩护。他让薯儿给他撑了窗子,他站在c黄边眺望卓雨楼住的小院。 薯儿这时道:"爷,这里的情况,奴才都打听清楚了。街坊四邻说,那院子住了一个上了岁数的婆子和年轻的姑娘,不过那姑娘身体不好,嫌少出门,几乎没什么人见过,平日里吃菜买东西,都是那老婆子出来置办。不过,昨天倒是搬来一对年轻男女,好像是那婆子的亲戚。" 夏宣斜眼:"你肯定她住在这里?" 薯儿道:"不会错,季公子就是进了那家的后院,鬼鬼祟祟的,可神秘了。要不是藏了什么人,何必那样。" 这时元茂道:"爷,您要是不放心,奴才装作卖柴的或者货郎敲开那家门问一问。" "……"夏宣气道:"不够麻烦的了,亏你想的出来。" 薯儿得意的瞟了元茂一眼,抿嘴偷笑。元茂马屁没拍成,正在郁闷的时候,忽然看到打胡同里出来一个上了岁数的婆子,指着对夏宣道:"爷,那是不是伺候卓姑娘的嬷嬷?" 夏宣冷脸问薯儿:"是她吗?" 薯儿心里叫苦,他昨天才跟踪季清远到这里,了解那院的概况已是不容易了,哪能了解的那么详细,不禁支支吾吾的道:"嗯……这个……" 夏宣便骂道:"废物!滚回府去罢!" 轮到元茂挑眉笑了,可惜不等他太得意,夏宣也赶了他走:"还有你,统统给我回去!告诉你们两个,这个地方的事,只能给我烂在心里,透露出半个字,你们最好摸摸脖子上有几个脑袋。" 元茂和薯儿俩个受了威胁,尽管彼此看不顺眼,这会倒是齐齐点头保证绝不泄露半个字,先后下楼走了。 只剩下夏宣一个人后,他烦闷的自己斟了酒,仰脖灌了一口,结果刚含在嘴里,便苦着脸,全吐回了酒杯里,丧气的骂道:"这什么玩意,也难喝了!"掏帕子擦了擦嘴角,坐那想,这偏僻荒凉的京城一角,哪及国公府半点?她生活在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就自由了?!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夏宣一怔,随即笑逐颜开,兴奋的站起来在屋内踱来踱去。 用手指搓了搓鼻下,笑呵呵的自喃道:"是不是大腹便便,不方便出门……如果真是那样,看在你送给我个见面礼的份上,原谅你了。" 沉浸在畅想里好一会,夏宣才回过神来。现在有个问题没解决,那就是卓雨楼是否真的在院内,只看到季清远进出了这个院子,并未看到她本人。 狡兔三窟,是不是季清远故布疑阵? 夏宣左思右想,在这件事上谁都靠不住,唯有自己亲自走一趟了。他等到天黑后,给了店家银子,叫他照看好自己的马匹,然后出了酒楼,借着夜色,往那院落走去了。 在墙外,捡了块石头扔到院里,没听到狗吠,他反倒有点不舒服,心里埋怨道,居然这么疏于防范,连个狗也不养。然后背着手,绕到屋后的院墙处,又扔了石子进去,仍旧静悄悄的,夏宣啧了一声:"前后都不养狗,这不是给贼准备机会么。"说着,双手攀住院墙,脚下一踮,便翻了进去。落地后,反应过来,呸道:"怎么把自己骂进去了,谁是贼?我是她相公!" 进了院墙是一片菜地,这会天寒地冻,白茫茫的地上留下了一串夏宣的脚印,直通屋子的后窗。 才接近窗子,他就听到里面发出一串笑声。他不知为何,第一反应,居然是赶紧伏低身子,跑去听窗。 可惜里面说话的并不是卓雨楼,而是一个他认不出的年轻女子。 "奴婢不玩了,钱都叫您赢去了。" 这时一个婆子的声音说:"就是,小姐手气太好了,一人赢咱们两个。" "我看你不愿意玩,不是输了钱。而是脸上没地儿贴纸条了吧!哎,我看你脑门上还能再黏一个!别动,让我给你贴了。" 窗户上便有两团人影闹在一起,伴随着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夏宣却浑身僵冷,最后一句话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几乎日日夜夜都响在耳畔,那是卓雨楼的声音。 一刹那,他脑海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人差点站起来去拍窗。猛地,他缩回手,心道反正知道她人在这里了,肯定跑不了她的,不如多听几句,看她们都说些什么。 和她对比,夏宣就显得可怜了,这些天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挖空心思算计父亲和季清远,人瘦了一圈。她倒好,居然还有心思玩牌。 正在他暗暗生闷气的时候,就见屋内嬉闹的雨楼倩影忽然停下了动作,微微弯腰,似乎不大舒服。 "小姐,你身子不适,先歇着吧,奴婢把牌收起来了,咱们改天玩。" "不嘛,不嘛,我不想这么早就睡。" 夏宣听卓雨楼娇滴滴的耍赖,心里又不平衡了,冲个使唤丫头撒什么娇?想撒娇朝我来呀!须臾他猛地一怔,她身子不舒服,难道是…… 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准备再听几句确定一下,倘若她真的怀孕了,他今夜就不去见她了,免得深更半夜吓到她和孩子,明一早,派人先来通知她,再用软轿迎她。 过了一会,上了年纪的婆子走了,屋内只剩下雨楼和那个丫头在说话。 那丫头道:"您别凉着,这个给您。" 他看不到雨楼的身影了,应该是躺下了,但人应该还在窗下,因为声音听的很清楚。 "赫珍,我睡不着,你陪我说会话吧。"雨楼笑道:"我这么留你,泰生会不会生我的气?" "切,他敢?!借他个胆!" "你这小母老虎。"雨楼咯咯笑着:"昨天我哥来说找到一个原先卓府的下人,我怎么都想到是你。" "……奴婢也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再回来伺候小姐您。我和泰生在外面,虽然也能讨口饭,但心里总是不踏实,如今回到您身边了……真是……真是……呜呜呜……" "别哭,别哭!咱们昨天不是哭过了么,再哭的话,杏核眼都要变成桃子眼了。" 夏宣听到这番话,心中既懊悔又心酸,懊悔的是他这个笨蛋,居然没想到把她原本的贴身丫鬟找回来讨她的欢心。心酸的是,雨楼跟丫鬟说话颇为逗趣,反观与他说话时,清一色冷冰冰的,尤其想离开那会,整天没个好脸色。 此时叫赫珍的丫鬟大概是破涕为笑了:"什么时候二小姐也回来,重新团聚便好了。" "这个……雨堰的身份和我不一样,谢家那边不敢轻易上报说她死了,我哥正在想办法。他叫我放心,今年办不下来,明年一定成。" 夏宣听罢,甚是激动,心道,虽然自己一直没把她妹妹当回事,但如果能讨她欢心,这件事就交给他罢。怎么着也得赶在季清远前面,把这份功劳抢到手。 "小姐,等到二小姐回来,咱们就离开京城吗?" "嗯!走的远远的,是非之地不久留。"卓雨楼口气十分厌烦的道:"我对京城没有好印象,如果有可能,一辈子都不想再回来。咱们去江南,开个绣庄,不大不小够吃用就行了。等雨堰大了,让我哥给她找个好亲事。" 赫珍道:"那您呢,您自己的事不想吗?奴婢昨天听季大人的意思,似乎想给您找门亲事……" 雨楼斩钉截铁的拒绝:"不了,再遇见个整天对我非打即骂的蠢货,我宁可绞了头发做姑子!" 一阵寒风刮来,吹进夏宣脖颈里,他打了个寒颤。 这是说他?什么叫做非打即骂?什么叫做蠢货? 一股怨气在心中酝酿。 赫珍笑:"怎么会呢,季大人相中的人,人品一定过的去,绝不会像那个什么……夏……" "哎呀,别提那家伙。"语气极端厌弃。 赫珍忙道:"奴婢该死,再不敢提了。" 夏宣气的将指节攥的咯吱作响,心里恨道,行,你不是烦我吗?好,我非得烦你一辈子!你跟我过了,还能堂堂正正嫁给别人?做梦罢。 这时雨楼叹道:"我不是怪你,只是被狗咬过了,听别人再提,心里不免疙疙瘩瘩的。" 夏宣一股火直窜头顶,再也忍不住,大步绕到屋前,一脚踹开房门,冲着窗边炕上躺着的雨楼喊道:"我哪点对你不好?就差低三下四的求你嫁给我了!结果就换来你这样的看待?!" "啊——"赫珍猛地见个男人闯进来,吓的抱头尖叫,立即躲到炕上。 "……"雨楼情急之下,本能的往炕里缩,结果看清是夏宣,登时气的浑身发抖,她难道这辈子都躲不开他了吗?才过两天舒心的好日子,他居然又追上来了。 阴魂不散! 她红着眼圈,举起刚才赫珍给她的手炉便砸夏宣:"你为什么在这里——滚开——" 夏宣躲开攻击,几步上前,握住她的手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当然是来找你的!卓雨楼,你逃到天涯海角去也是我夏宣的人!" 雨楼冷笑,啐他道:"你的女人?我认识你吗?你说我是卓雨楼,谁能证明?你爹吗?" 夏宣见屋内养了数盆花,绿色装点着屋内显得生机勃勃,再看里间的书桌边摆着个琴架,上有一把古琴,不消说肯定是她的了。 她在他身边时,除了吃吃睡睡就是低头做针线,他竟然从没见过她抚琴作画。 离开他,她过的恣意舒心。 "……"夏宣心里一酸,气势弱了许多:"你不认识我?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雨楼一怔,像听天方夜谭:"什么孩子?" 他立即掀开她的被子:"你没有身孕吗?"去摸她的小腹,结果像一盆冷水,淋的他全身发抖:"……没,没有?那你刚才为什么身体不适?" 雨楼推开他的手,恨道:"我今日来癸水!难受不行吗?"说完了,喘了口气,毫不遮掩的笑道:"你以为我怀了你的孩子?躲在这养胎吗?别傻了,就是真怀了,我也早一碗汤药打掉了。" 夏宣脑袋里像断了根弦,一时间一片空白,他呆怔在那,哑然无语。 她没有身孕。 这一次,老天爷没有站在他这边。 ☆、51第五十一章 见他灵魂出窍似的呆着,雨楼就要跳下地逃走,但她刚将腿放下,夏宣突然醒了过来,一把抓住她:"你要去哪儿?" 雨楼自从离开夏宣,过的舒心自在,忘了他这个活魔存在,这会他冷不丁的冒出来,破坏了她的平静生活,她恨极他:"当然是离你远点!" 夏宣费劲心思才找到她,怎么会允许她离开,他将她搂进怀里:"雨楼,你冷静点,我不是来伤害你的。" 她不依,使劲挣扎:"不伤害我?那你搂着我做什么?" 夏宣道:"我有话和你说,你老老实实听着,我就放开你。" 雨楼咬牙启齿的抬头看他:"你说吧。" "……"她好像出落的比以前更漂亮了,夏宣有点抵不住她这么近距离的注视,痴痴的回望她的眼睛。 瞧他呆住,雨楼没好气的道:"你想说什么便说!" "雨楼……你真漂亮……" "……"她一怔,接着恼的一口气没上来,连连咳嗽。这王八蛋果然是奔着想再次糟践自己的念头来的。 夏宣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冷静了,正想说话,只觉得后背有一阵风,他回身一挡,就见一个烛台飞了出去。 赫珍突袭失败,吓的浑身发软的向后退去,才退了几步,身子如泥似的瘫了,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夏宣,不停向后挪身子。 夏宣瞪眼:"你好大的胆子!"说着,放开雨楼便朝赫珍走去。 雨楼急得呵道:"姓夏的,你想做什么?!" 夏宣委屈又怨恨的回眸看了眼雨楼:"我想把她扔出去!"拎起赫珍的胳膊将往屋外拖去,把人推出去,反手把门cha好,对雨楼道:"……就剩咱们两人,好好谈谈罢。" 她忽然弯身从枕头下拿出一柄剪刀抵在自己喉咙处:"若是谈回到你身边的事,就免了。" 虽然夏宣并不认为雨楼真的会寻死,但她此时一举一动都牵动他的心,他不希望她把自己置身在危险中,哪怕这个危险微乎其微。 他先想办法让雨楼冷静下来:"你没必要这样,我想带你走的话,早就带了一群人破门而入,直接捆了你走了,你想想是不是?" 雨楼嚷道:"你是没带一群人,但你能否认你不是破门而入吗?" "你别喊了,我没把你怎么着吧,大吵大嚷,亏你还是大家闺秀。" 雨楼恨道:"你闯进别人家,还不许别人喊叫?" 为什么这家伙不管做什么事都能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我是进来了没错,但你叫嚷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冷静点,你省些力气,我耳根也清静点。"夏宣说完,往桌边移动,很自然的坐下,一撩衣摆,翘起二郎腿。 雨楼冷笑道:"我跟你吵嚷,的确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可以代表我的态度。"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泰生的叫嚷:"小姐,你怎么样了?"接着门被从外咣咣的砸响,还伴随着赫珍的尖叫声:"小姐,您在吗?您回答一声啊!张妈去报官了!" 夏宣扑哧一笑,双手撑着下巴撇嘴道:"快去报官吧,等一会官差来了,我就说你是我在外面养的外室,夜里到你这里歇着,你要入府要名分和我发生争吵。你说,他们会信吗?" 雨楼最见不得他得意的嘴脸:"你还真不要脸。" 他挑挑眉,轻描淡写的道:"反正我在这方面名声也不好,就算再传出我在女人方面的荒唐事,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的。倒是你,有新身份了吧,啧啧,可惜啊,这才几个月,在外人面前又成我的小妾了,我正好缺帮手,等官差来了,我就叫他们捆了你随我归家。" "……卑鄙!"她欲哭无泪,把手里的剪刀朝夏宣一扔,奔到门口,朝门外的泰生和赫珍道:"……我没事,你们快把张妈叫回来,不要把动静闹大。他是我的旧相识,说几句话,他就走了。" 赫珍不放心,隔着门板道:"……可是小姐……他……"她担心小姐,可又不敢多说,怕激怒里面的夏宣。 雨楼耐心的说道:"我真没事,你们快去把张妈叫回来!这才是当务之急。" "……好,好吧。" 确定人走了,雨楼离夏宣远远的,颇为无奈的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夏宣看着卓雨楼,哀哀凄凄的道:"我想和你生个孩子。" "……"雨楼压住怒火,冷笑道:"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我想让你滚出去!" 发现她没怀孕,他受了一回刺激,这时又听她冷言冷语的对他,心中绞痛,语气颇有几分埋怨的道:"你不是说我只贪恋你的美色,转身就会忘了你吗?你好好睁眼看看,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忘记你了吗?!" "你这叫纠缠!"她根本不领情。 "我如果不喜欢你,我纠缠你干什么?"夏宣越说越激动,忽然站起来,朝她快步走过去:"我开始以为你死了,你知道我多伤心吗?你够狠心,居然如此骗我!" 雨楼见他猛地走过来,本能的躲避他,直到身子靠在了墙壁上,再无可避。她索性仰头与他针锋相对:"我一早就说过了,我不需要你的喜欢。你的喜爱,我对来说,就像三伏天里的暖炉,东西或许是好的,但偏不是我想要的。" 这么说就太过分了,等于把他的真心扔到地上又踩上几脚,夏宣急眼了:"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滚离我的世界!" "……"他悲愤之下,攥紧拳头,一拳打在她身后的墙壁上。 雨楼却也不怕他,使劲推了他一把:"你气什么气?难道我以前没说过吗?是我第一次说吗?不对吧!夏宣你自己说,我以前没拒绝过你吗?你凭什么对我发火?我从没接受过你的心意,何尝辜负你一说?!" 夏宣被质问的哑口无言。 卓雨楼气到极点,把心中的怨气一泄而出:"明知道我对你没任何感情,一见面对你绝不会有好脸色,你还偏撞上门找骂!你凭什么指责我?!我从不欠你的!你把救出教坊司,可我也陪你睡了!早就互不相欠了!" 她喊完,站在原地,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她却浑然不觉,只恨恨的瞪着夏宣。 夏宣被她一番怒吼吓住了,声音放轻了许多:"卓雨楼你别这样,你这副样子,与乡村野妇何异?" "你管我!"她再度推了他胸口一把:"卓雨楼早就死了,现在的我和你没关系了!你别想拿官奴那一套压我!你爹上报说我死了,你再找我麻烦,我就把这件事抖落出去,我不活了,你们夏家也别想好过!" 夏宣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他被打压去的气焰再度嚣张:"当我怕你,就凭你?你这么做了,第一个把你哥哥拖下水!你妹妹也别想活了,她还在南京呢吧,你不想她死吧。" 雨楼听夏宣这么说,第一个反应是这混蛋又想拿妹妹要挟自己,当即恼怒的朝他喊道:"你别以为拿住雨堰就能威胁到我,她又不是我亲妹子,我犯不着为她,自己再往火坑里跳!有她在你手里,你就觉得我会对你下跪求你宠幸,呸!你就做梦去吧!" 夏宣觉得特别委屈:"我什么时候那么以为了?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你还怪我想的多!是你把我逼成这样的!"雨楼恨的捶打他,哭道:"你敢说你没用雨堰威胁过我?!夏宣,你撒谎之前想好了,小心天打雷劈劈死你这个满嘴谎话的家伙!" 他道:"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你非得又喊又叫的,像个泼妇有意思吗?!" "有意思!你就不配我用好语气说话!我是泼妇是疯婆子,你快点厌烦我,滚去找你的温柔乡罢!我求你了!" "你才听不懂别人说话!我跟你解释多少遍了!我想娶你做妻子,绝不是对待玩物的态度,你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 "那又如何?你想娶,我不想嫁。" 以前他几次试探表露过想娶她意思,但她每次都是从家世悬殊上委婉的表示不可能,如此明确的决绝他还是第一次。夏宣有点懵:"为什么?" "为什么?你就从没换位置想过吗?"雨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假如,某一天,养尊处优如你,忽然被皇帝削爵抄家,你一无所有了,随时可能被卖去做小倌,这时候有位达官贵人出手了,说只要你肯投怀送抱,以后只被他一个人睡,你就能免于被其他人轮|奸的命运。你服从了,整天对那人爷爷长爷爷短的叫着,吃的好穿的好,唯一不好就是活的不大像人了,你主子难过,你就不能笑,你主子想□你的时候,不管旁边有多少人,你都得赶紧脱裤子……" 夏宣凝眉,喝止她:"够了!" "够什么够,我还没说完呢!这还没完,因为你主子人缘不大好,所以想算计他的人,偶尔还会从你这入手,你平时还得提高警惕,免得被人算计了,虽然你本人没什么错。然后有一天,你自由了,你伺候过的人,却忽然出现,说他特别喜欢你,想跟你永远在一起,你不接受,他就派人把你捆回去,同时还怪你忘恩负义。国公爷,您自己说,你愿意回去吗?" 夏宣心里难受:"当时是当时……我那时不知道我会喜欢上你……我的确想的不够周全,没顾忌你的颜面,但以后不会了……" 雨楼含泪苦笑道:"以后怎么样不重要,关键是以前。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其实是我自己,每次想到我在南京对一个只见过两次的男人投怀送抱,我就觉得自己恶心透了。"她阖眼,泪珠滑下:"而每次见到你,我就会想到自己最不堪的样子。你曾经说过,我和你什么都做过了,早就离冰清玉洁十万八千里了。你说的很对,所以你能告诉我吗?一个曾经对你卑微屈膝到极点的女人,如何能忘掉过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与你和和美美的度过下半生。或许有人能,但绝不是我。" 他好像犯了一个错误,他追悔莫及:"……雨楼……" 她只剩下满心的悲凉,望着夏宣:"其实我不怪你,也谈不上恨你,毕竟从你的身份出发,那样对待一个官奴很正常。所以你我之间没有仇恨,我只想把你当做一个过客,彻底的忘掉,永不想起……" 夏宣使劲瞪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我忘不掉你,也不想忘掉……" "你何必在我这里找不痛快,你睡过的女人比我见过的人都多,去找别人不好吗?" "……不好。"夏宣道:"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你。你至少也得给我一次机会……" 雨楼疲惫的问:"什么机会?" "……"他把脸微微侧到一边,不看她。 她气道:"不想说就别说了,算了,我不想听了。" 他这才从牙fèng里十分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改……改正错、错误的机会。" ☆、52第五十二章 他这才从牙fèng里十分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改……改正错误的机会。" "……"她听了,只是看着他,平静的不说话。 在此之前,夏宣是不觉得自己有错的,硬要说哪点做的不好,恐怕只有她刚来自己身边时对她说话难听了点。 但显然,他第一次承认错误,并未获得对方的欣喜。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么?我可以改,我能把你妹妹和父兄找回来……" 不等他说完,雨楼摇头痛苦的道:"……所以?因为这个我就得重新回到你身边,夏宣,你不还是威胁我吗?" 她句句不离威胁二字,好像他只会对她大发淫威一样:"卓雨楼,我怎么就威胁你了?你别分不出好歹!" 本来与他喊了一顿的卓雨楼,因为体力不济,已经偃旗息鼓,说话声调低沉了,可就因为听了他这句话,复又激动起来:"我是分不出好歹,所以求你了,离我这个不通情理的女人远些罢。我不需要你改正,也不需要你的帮助,我不想再和你扯上关系了!你今后是继续穷凶极恶,还是忽然大发善心,变成了天字号第一大好人,我都不关心!" 夏宣发现了,只要是他的心意,她一概不论统统拒绝了事,他眯起眼睛,亦气的开始数落卓雨楼的不是:"我不明白,我怎么就伤你这么深,值得你这般跟我跳脚!我侮rǔ你清白?哈!哪一次不是你愿意的?" "你——"她不服气,指着他,刚要反驳。 却被他一下子将手打开,他迫近她,道:"在你哥哥季清远蹦出来前,你夜夜我缠绵,我就没听你说过一个不字,又是偷吻我,又是给我做荷包的,试问哪个男人不往两情相悦上想?你可好,勾搭我上套了,一转身就翻脸了,你别想戏耍完我,拍拍屁股就跑!" 雨楼毫不示弱,仰着脖子怒视他:"我——唔——" 夏宣忽然出手捂住她的嘴巴,居高临下的笑道:"你说什么都晚了,谁叫你当初在南京勾引我,在国公府对我柔情似水,我喜欢上你了,这辈子就赖上你了!" 她恨极,一边掰他的手,一边猛踢他。夏宣则不管不顾的抱起她,往c黄边走去,把人扔到上边压住:"卓雨楼,要怨就怨你自己,谁叫你没一开始就拒绝我!如果你自一开始,就用这个态度对待我,也就没今天我缠着你不放这回事了!" 雨楼双手在头上方乱摸,抓到枕头后,奋力砸他:"能说出这种话,你还是人吗?我那么做,你不明白为什么?我不想去教坊司,我不想在府里受欺负,我想好好活下去!" 夏宣抢下枕头,扔到地上,按住她的手臂:"我不管你什么目的,反正现在就这个结果了,我喜欢你,你说怎么办?" 雨楼道:"夏宣,你杀了我吧!" 他摇头:"舍不得。" 她咽了下吐沫,以替他悲哀的口吻道:"您还真没见识,被个女奴一引诱就上套了,敢情以前您都是玩假的,我还当您是情场老手呢!" 夏宣叹道:"叫你识破了,我还真就没什么见识,遇到你这样的就把持不住了。事情已经出了,你得帮着想解决办法,你想甩了我,是可能的!" "你犯贱!" "……"挨骂了。 "谁叫你喜欢我?!是你分不出来,女人为了自保的谎话和真情实意!我告诉你,当初在南京,谁能掌握的命运,我就跟谁,别说是你,哪怕对方是个女人,我也愿意跟她磨镜。" "以前的事,你说够了没有?反正都发生了,你再恨也改变不了。"夏宣道:"还是想想眼前吧,我喜欢上你了,我是没办法了,就想和你生孩子过日子,你说怎么办罢。" 卓雨楼恨道:"你非得逼我去死,是不是?" "你死了,我也跟你去。" 将她气笑了:"你对我哪来这么深的感情?!你不觉得可笑吗?你喜欢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看不见你就想,想和你说话,想陪着你身边。"夏宣道:"之前还没什么,但离开你去了趟大同,这期间对你的思念有增无减,不仅没淡忘,反而愈加强烈了。" "夏宣……"她只恨自己言语贫乏,不知用何等恶毒的话,才能刺激到他:"但没你这段日子,我却过的很好,甚至早忘了你的存在。" 他早就明白她不喜欢他了,她这番话不过是再次陈述事实罢了,对他的伤害微乎其微,他只是很平静的哦了一声,然后道:"雨楼,你说,咱们以后该怎么办?我喜欢你,这辈子肯定黏上你了,你怕是只能接受我!" 她恶狠狠的道:"你别逼我更讨厌你行吗?" 他一副吃惊的样子:"还有'更'?我还以为你对我的厌恶早就到达顶点了!原来没有吗?那我努力改正,能翻身吗?" 她胸口上下起伏,大口喘气,咬着唇冷静了片刻,道:"夏宣,你是觉得装可怜没用,又改用死缠烂打的招数了吗?没用的!我该跟你说的都跟你说清楚了!你如此违背我意愿的对我,更是说明你不懂如何真正喜欢一个人,反倒验证了我说的话!你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别人喜欢!" 夏宣本以为自己已经被她刺激的麻木了,可惜此时听了她的话,仍旧心中隐隐作痛,吸了吸鼻水,故作轻松的笑道:"没关系,我也不求留住你的心了,留住你的人就行。你别光告诉我,你对我无情无意,有能耐,你叫我对你失去兴趣,不再喜欢你,思念你。" "……夏宣,你只会仗势欺人吗?" "我怎么欺负你了?"他无耻的道:"我现在压住你,是为了你不让你乱喊乱叫,张牙舞爪的浪费体力,这样咱们之间的谈话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她对他没有一点好态度:"我压根就不想和你说话,你看不出来吗?" "不和我说话,怎么解决咱们间的结症?卓雨楼,不讲道理,一味躲避是没用的。" 她恼怒的乱蹬乱踹:"我什么时候躲了?难道我跟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是你自己脑子有问题,听不懂我的话!"胳膊被他按住,不能动弹,一番挣扎,无济于事。她仰面躺在c黄上,冷静了片刻,缓缓开口:"……我宁愿被你杀了,也不想跟你在一起……我豁出去了,和你讲实话吧,在南京侍奉你之前,我就不是处子了,在羁候所,我为了多分些吃的,委身过那里的差役。" 夏宣眉头紧锁,没有说什么。 "……你早上看到的血迹,是我割破手指洒上的。" 他听她说完,扑哧一笑:"你的谎话,就这种水平?首先包荣不是傻子,把你进献给我之前,他肯定派人给你验过身了。其次,你是不是处子,我也不是傻子,还是分得出来的。" 她也跟着笑:"那你觉得我下面的话是假的吗?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你爹会下令放我走?因为我写信告诉他,说你扶乩骗他!" "……"这是夏宣没料到的,他相信她,才会把计划说给她听,本想着两人一起憧憬美好的未来,不想被她自己亲手毁掉了:"你……你……" "没错,我背叛了你,我之所以能走,说到底是你自己蠢,把你的打算说给我听。你看到了,我就是这么可怕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出卖你。"她阴森的笑道:"像我这样随时会背叛你的人,你还想喜欢吗?" "……"他垂着头,哀怨的看她。 "知道难受了?你当初允诺我,验完胎记就让我走,结果出尔反尔时,我的感受和你现在一样。"雨楼笑道:"强扭的瓜不甜,我真的嫁给你,你就不怕,我和别人串通一起害你吗?一个不和你站在一个阵线,只会坏事的妻子,你要来何用?夏宣,你醒醒吧,你强行要我和你在一起,不仅仅是我冷漠对你那么简单,我会害你,尽我所能的泄露你的秘密,内外勾结,向你进行报复。" "你威胁我?" 她毫不遮掩的道:"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 他放开她,动作迟缓的坐到c黄边,脑袋歪在c黄头上,痛苦的道:"……我只是想每天都能看到你,只要你答应,我什么都不怕,说什么都会娶你回去!可你……可你……" 雨楼坐起来,瞧了他一眼,下c黄倒了一杯水,喝了压惊。回头看夏宣,见他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心中有点发闷,对他道:"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而是觉得没必要,不用再浪费时间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别互相祸害,才是最明智的。" 他抬眸看她,眼神复杂。 她还当他懂了:"夏宣……你走吧……别再来了……" 他扶着c黄屏站起来,看着她道:"……你居然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 雨楼不想说什么,目送他离去。 夏宣垂头丧气的向外走,待到门口:"你是不是怕给我机会,你守不住,会动心?" "……"她苦笑:"求您了,国公爷,别再自我感觉良好了行吗?" 夏宣打开门闩,放到一边,走出了门。 一刹那,雨楼长出了一口气,赶紧走到门口,将门关好,cha上门闩,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 终于把这厮送走了。 "雨楼……" 过了一会,忽然门外传来夏宣的声音,她猛地警惕起来:"你还没走?" "……我想明白了……这么久以来,我都错了……" 太好了,终于醒悟了:"对和错,已经不重要了。" "我没必要向你要改过的机会,因为机会在我自己手上,我想改,立即可以改,不用经过谁的允许。" 雨楼终于无力的捂着脸哀叹道:"天啊……你这人真是……" "你会害我,我也认了,我喜欢你,除了娶到你之外,我想不到别的解决办法。" 夏宣说完这句话,顶着星斗,大步出了她住的院落。 ☆、53第五十三章 确定夏宣真的走了,卓雨楼才敢将门打开,她正警惕的四下张望,忽然听到屋檐下传来声响,她吓的屏住呼吸,待借着月光看清是赫珍,她才呼了一口气,拍着心口道:"原来是你。" 赫珍披着一个夹袄,抱着肩膀,眼圈红红的看着雨楼:"小姐,你没事吧。" 她除了有点心烦外,没有大碍:"我没事,泰生呢?" "他去关大门了,这会还守在那。" "叫泰生回来,你们都回去休息罢。"雨楼道:"那人今晚上不会再来了……而且就算他回来了,咱们拿他也没办法。" 赫珍知道刚才那个男人是镇国公夏宣,是来纠缠自家小姐:"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他说他想娶她…… "……回去睡觉罢。"说完,雨楼打发了赫珍,关好门倒头躺下。 今天晚上,她把对夏宣的不满痛痛快快的发泄了一番,凡是能对他说的,她都说了。 她唉声叹气的在c黄上辗转,终于无奈的长叹一声:"夏宣,你怎么就不懂呢……"抱着一c黄被子,胡思乱想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后,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吃了早饭,赫珍收拾屋子,泰生去劈柴,张妈出门买菜,她则拿了针线低头做绣品。 赫珍心不在焉的抹桌子,她知道,小姐只有在心烦的时候,才做针线活。她平常这个时候都是写字弹琴的。 赫珍走过去,低声建议:"奴婢去找季大人……叫他派人护送您逃走吧。" "如果我这么走了……我怕我再也见不到雨堰了。" "有季大人在,二小姐应该能救回来吧。" "没惊动夏宣之前,都好说。现在叫他知道我还活着,就不好办了。"雨楼叹气:"况且,我不能事事麻烦我哥,他帮我还说得过去,叫他因为帮助雨堰,承担不必要的风险,我心里过意不去。" 赫珍又担心起另一件事来:"二小姐回来……您会告诉她,您们两个……" "当然不会!"雨楼叮嘱赫珍:"这件事烂到你在肚子里,不要告诉她。" 赫珍郑重的点了点头,但转念想到夏宣的事,她不禁又替小姐犯起愁来,跟着唉声叹气:"镇国公再来,可怎么办呐。"赫珍昨晚上虽听到他们争吵,却不知他们在吵什么,根据她的推想,当然是夏宣垂涎小姐美色,百般纠缠,打算继续占有小姐了。昨晚上他没达到目的,再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了。 说实话,雨楼并不怕夏宣,仅是反感他:"来就来吧,反正我没好脸色对他。" 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缠着她不放?! 她连做针线的心情都没有了,单杵着下巴发呆。 好在夏宣没再来找她,那晚抛下"一定要娶到你'的话后,他就消息了。不过同时,这也让雨楼担心,他是不是又在酝酿做什么坏事。 这一天晚饭后,雨楼倚在c黄头看书,等着再晚些时候脱衣就寝。忽然听到外面有声响,她一个反应是夏宣那厮又来了,赶紧穿鞋下c黄,气呼呼的去开门。 待发现门外是季清远,她先是一怔,接着不好意的道:"……哥,是你来了。" 负责给季清远带路的赫珍,退到一边,低声道:"奴婢去给季大人烧水沏茶。"便走了。 季清远进门后,好奇的问道:"你以为坏人来了?刚才表情很吓人。" 她笑了笑:"……我以为是夏宣来了。" 季清远坐到桌前,鄙夷的哼道:"他啊,早把你忘到脑后去了,又有新欢了。" 雨楼懵了:"又有了?这才几天?"这家伙,难道一边说着要娶她,一边转身就另外找了个女人寻欢?她忽然明白过来:"哥,夏宣四天前来找过我,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他从我这走了,会去找你。" 季清远吃了一惊,哑然失色,好久才道:"他找到你了?"奇怪,按照夏宣的脾气,发现他隐藏了卓雨楼,理应找他算账的,可这几天风平浪静,夏宣并没有来找他。 "他居然没去找你?"雨楼道:"我没派人特意通知你,因为我觉得他肯定会去找你……原来没有么。" 季清远直接问关键的:"他想要什么?强行带你走?" 倘若夏宣只是想玩弄她,她此时此刻一定会在哥哥面前痛斥他一番,可他偏偏不是:"他……他想娶我为妻。" 季清远并未当回事,轻笑道:"你相信他?这说法不新鲜,你不记得了,他为了提防你跑,在国公府时就说要娶你做续弦。" "我觉得他是认真的。"她语气虽淡,但心中却十分纠结:"我狠狠的拒绝了,可无济于事。我觉得他在跟我置气,我越是不答应,他越是跟我对着干。" "想娶你?"季清远道:"他说如何能让你成为国公夫人了没有?" 她摇头:"没说过。" "嘴上说的好听,这件事他根本办不成。"季清远道:"你别被他骗了,先说想娶你稳住你,与你重新在一起,待腻味了,便会一脚踹开,京中子弟轻许诺言的人太多了。" 雨楼笑道:"是啊,他怎么可能办成呢。"他的婚姻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他自己做不了主。 "你不信他的话,只要你不愿意,他就不能把你怎么样。"季清远若有所思。事情已经出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补救:"……不过,叫他发现你,未必是坏事。" 雨楼小心翼翼的问:"哥,你什么意思?" "官奴并不能轻易除籍,只有皇上才能赦免,成为官奴的人,鲜有脱籍的。"见妹妹脸色一变,季清远忙笑了笑:"但凡事都有例外,皇上不会有闲心管这点小事的,钻个空子不是难事。第一种,像你这样,直接上报,说人死了,但这得主人家同意。你妹妹所在的谢家,是不愿意承担这个风险的。第二种,就是我现在着手办的,让谢家上疏说你妹妹救主有功,免去她的官奴身份,叫她恢复平民身份。" "救主有功,这个说法行得通吗?" "理由无所谓了,只要上面肯批。"说到这里,季清远就显得头疼了:"对咱们来说,这是天大的事,但对某些人,轻而易举都就办到。" "某些人?" "皇上身边的太监。"季清远苦笑道:"可惜我和内监的人不熟,递银子都找不到人。虽然可以慢慢活动,但时间会很长,现在夏宣找上你了,没时间慢慢等了。而且这件事换夏宣去做,会简单许多,宫里的人,他都熟。" "你是叫我去求夏宣?"雨楼显得为难了:"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 "你听我说,你叫他把卓雨堰带回来,同时也是稳住他。我好趁这个空隙,给你们准备别的东西,一旦你们有了户帖,立即离开这里。国家这么大,他找不到你们的。"季清远道:"这一次,被他找上你们,我猜,是他派人跟踪了我的行踪……不过下一次不一样了,我给你们办好户帖,几年内都不会再联系你们,他下手无门。" "……"这么看,前景诱人,的确值得试试。 季清远见她表情痛苦,赶紧安慰道:"我不是逼你去求他,你现在不能把他逼的太狠,夏宣那人爱冲动,你先稳住他,把雨堰找回来,给我时间把你们的户籍安顿好。" 她骗夏宣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抿了下唇:"我尽量稳住他。" 她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一个机会就摆在了她面前。 这一日上午,雨楼正在练字,就听屋外有吵嚷声。她忙出去看,最近这院的动静太多了,太过吵嚷容易引起邻居的注意。 她出了二门,见泰生挡在门口正和什么人争吵。 "什么事?" "姑娘——姑娘——是我——是我——" 被泰生高高大大背影挡住的人影,听到她的声音,踮脚蹦高:"是奴才,薯儿。" 雨楼走过去,见薯儿脸上有道鞭痕,他是夏宣的人,自然是夏宣派他来的,雨楼不冷不热的问:"什么事你就在这说罢。" 薯儿道:"爷病了,前几天晚上回来发了顿火,第二天就病了,这都好几天了。" 她十分冷淡的道:"他病了,我又不是大夫。" 那天晚上,他主子回到桃枝胡同,二胡不说抽了他一顿,第二天,主人就病了,叫大夫看,他不允许,拖到今天,终于病倒了。 薯儿相信能让主人看大夫的人,只有卓雨楼。 虽然她水性杨花,背叛主人和季清远不清不楚,可谁叫主人喜欢她呢。 对她无情的回答,薯儿忍不住驳斥道:"卓姑娘,你不能这样,你也太忘恩负义了罢。爷现在病了,要是他看重你,要不然我也不会来求你!" 泰生挡在两人中间,就要关门把薯儿撵出去。 雨楼想起哥哥的话,想了想道:"……他在哪儿?" 薯儿高兴的道:"姑娘你肯去了?奴才这就给你带路!"说着,转身出了门,到马车前将帘子掀起来:"咱们快走罢。" 雨楼就要跟他出去,泰生拦了一下:"小姐,叫赫珍跟着您吧。" 她摆摆手:"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好好看家。"见泰生还是拧着粗粗的眉毛,她又笑道:"我要有事早就出事了,他也不会留我到现在,好了,我走了。" 马车下没有踏脚石,薯儿刚想跪下要她踩着上,雨楼忙拒绝了,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回到熟悉的桃枝胡同,雨楼心里感慨万千,当初她走的时候,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再走进来。屋子内冷冷清清,一推门竟有股凉气迎面袭来,进了里间,见一个人面朝里躺在c黄上,幔帐放了一半,挡着他的上半身。 "你死哪去了?我叫你半天了。" "薯儿去接我了。"雨楼道。 c黄上那人蹭的坐起来,撩开幔帐,喜出望外的道:"是你,你怎么来了?"说罢,揉了揉眼睛,确定是真的,将嘴角裂的更开了。 "……薯儿去求我,说你病了,我不来,你就不看大夫。"雨楼面无表情的说。她在马车上时,一度想过这是夏宣的花招,骗她过来,不过现在的他面容惨白,眼窝更深了,不像是装病。 夏宣一怔,随即瞬间萎靡下去,表情憔悴的道:"……就是身体不大舒服,不是什么大病……"咬着下唇,拿眼睛挑她:"你担心我?" "……我怕你死了,你的家奴追杀我。薯儿去我家门口大喊大叫,左邻右舍都惊动了,我若不来,他就得上房点火。"雨楼道:"既然你没事,我走了。" 夏宣在她身后道:"你是故意来勾引我的吗?" "啊?"她不想生气也难了:"你说什么呢?这种话是随便说的吗?" "我好几天没去找你,你坐不住了,故意跑到我跟前晃。"见雨楼表情凝重,特别生气的瞪自己,适才服软,可怜巴巴的道:"我跟你说笑罢了,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声音越来越低:"可我却想娶你。" 雨楼记得哥哥的叮嘱,叫夏宣尽快把妹妹带回自己身边才是正事,道:"你不是说你要改吗?你所谓的改正,就是在家高卧?" 夏宣一怔,赶紧解释道:"我、我不是,你听我说,那天晚上我好像冻到了,着了点风寒,已经不要紧了。我、我已经跟上奏了,想去前线效力,如果皇上准了,我去了边疆,天高皇帝远,太后和我爹都管不到我的婚事,我想娶你,谁也管不着。" "……"雨楼厌恶夏宣,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执着。 夏宣自嘲的一笑:"说这些也没用,就算皇上真的准了,你也不愿意跟我走吧。" 如果夏宣趾高气扬的对她颐指气使,她很愿意和他作对,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踩到地上,再跺上几脚,就像那天晚上大吵时一样。不过,假若他率先服输,摆出一副'任君践踏'的弱者姿态,她反倒拿不定主意了,就像现在。 "是不愿意。所以你别再做这些了,看着你忙活,最后一场空,我……" "你心疼?"夏宣忽然来了精神,眼睛炯炯有神。 "我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嫁给你的。" 夏宣道:"别说了,再了不起的决心说一百遍也淡成白开水了。"然后拿眼睛偷瞄她,心想她怎么来了?难道真是担心自己? 雨楼环视了屋内,苦笑道:"国公爷,您有家不回,有仆人不使,在这破院子里,是想体会下穷苦人的生活吗?" 他垂着眸子,喃道:"你不在,在哪里都一样。" 雨楼道:"你能不能别每说一句话都用来向我表白?" 夏宣白眼一翻,赌气的道:"谁叫我喜欢你,我也没办法。"须臾,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如果是等我死,恐怕你一时半会是看不到的,还是先回去吧。" 雨楼哼了声:"是你叫我走的,好,我走了。"撩起门帘,人就走了出去。 "……"夏宣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他跪在c黄上恨的直捶腿。就在他追悔莫及的时候,他听到声响,发现卓雨楼居然又回来了。他看着她,不自觉的笑道:"雨楼……" 她气冲冲的走到他c黄边:"我来……其实是……"其实是想叫你把我妹妹的奴籍消了的,她刚才一直就想说,可努力了许久也没说出口,走出门的瞬间,鼓起勇气杀了回来,为的还是说这句话。 夏宣忙不迭的点头:"想什么,你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做。我已经派人去南京了,不日就能把你妹妹带回来,你别急,我已经在慢慢改了,你说,我就改。" 原来他已经先一步,不等她说,就派人去接雨堰了。 她有种虚脱无力的感觉。 可是哥哥说的对,她想再离开他,得先稳住他。 想一句能稳住他的话,回忆一下,当年是怎么讨好他的。 夏宣见她一直怔着,不自觉的去拉她的手,口中亲昵的唤着:"雨楼……" 他碰触她手的一刹,她本能的甩开:"我忘了想说什么了,我走了。" 他尴尬的低声道:"……忘了啊,忘了就算了,等你妹妹回来,咱们再……" 再字未落,雨楼的身影已闪出门去了,留下夏宣孤零零坐在c黄上,含泪苦笑道:"呵呵……就这么讨厌我,连话也不等我说完……" ☆、54第五十四章 冬末初春的天气,正如俗语所说,冻人不冻地。冰雪虽然消融,但冷冽的风却是半点不减的。夏宣那晚上听窗,在外面结结实实冻了一回,加上和心上人大吵一架,内外全是病,回来后,再没往日生龙活虎的样子,病卧在c黄了。 他是脸皮厚不假,但人心都是ròu长的,虽在雨楼面前的表现的没羞没臊,对她的残忍拒绝不当回事,但心里流不流血,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这一次,卓雨楼来看他是不假,可却又伤了一回。 夏宣坐在c黄上,自喃道:"呵呵……就这么讨厌我,连话也不等我说完。"说完,吸了吸鼻水,下c黄到窗边,从窗fèng见她的背影出了二门,才落寞的回到c黄上,继续躺着养病了。 她说,有话跟他说,不过前提是她妹妹回来。 即是说,在卓雨堰回到她身边前,她不想见到他。 夏宣想见她。不过一想到她对他冷冰冰的样子,在卓雨堰回来前,他还是没那么个胆子凑上去再挨骂的。于是,卓雨堰成了能不能见到心上人的关键。 不敢怠慢,等歇的差不多了,他就出门做正事了。先回了趟国公府,探探状况,结果刚一回去,行踪就被报给了他爹。 夏庆庚一见儿子,把想骂他的冲动硬是吓了回去,儿子憔悴的厉害,消瘦了些倒是次要的,最要命的是整个人没一点精气神。 夏庆庚道:"你不是保证要一心放到正事上吗?我问你,最近你又去哪里鬼混了?你再不回来,老子以为开春京城风大,给你刮跑了!" 夏宣没心思跟他爹顶嘴,任他怎么骂,只是呆呆的坐着。 夏庆庚又骂了几句,见儿子仍旧眼中死水一般,道:"你是不是最近玩的太凶,瞧瞧你那德行,跟长了一场大病似的。" 夏宣觉得有替自己辩解一下了:"我自从去大同就没沾过女人了,我最近身体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你不回来,再外面晃悠什么,你就不怕死在外头?我还当你又和几个狐朋狗友鬼混去了!" "……"夏宣等他爹骂完了,道:"我上疏陛下,想去边疆效力,甘陕,云贵,两广……"未及他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就听他爹骂道:"你这个小混账!你老子我出生入死,半条命差点丢在云贵,为的不就是子子孙孙在京城安安稳稳过太平日子,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居然还想往那跑!" 夏宣挨了一巴掌,不觉得疼,比起卓雨楼对他的态度,他爹称得上春风般温柔:"我想为家国效力。奏疏已经递上去了。" 夏庆庚轮胳膊又给了儿子一巴掌:"忘八端的!我以为你转性了,却是混账的更厉害了,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心里亦奇怪,他怎么老老实实的让自己打,平时都是躲的。 "……我知道您不会答应……"夏宣道:"但我已经决定了,不想再留在京城混日子了。" "你真在地方落脚,你十年八年后能调回京畿来就不错了!"夏庆庚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儿子分析利弊:"这个府邸,这些家业,该怎么办?" "不愁没人打理,想要的人那么多。"夏宣道:"况且,十年八年内,您的身体不会垮的,这个家您是家主,谁能掀起风浪。" 与以往指责他爹的态度大相径庭,一听便是推卸责任,为他去边疆找借口,气的夏庆庚揪住他的衣襟便要抡拳头再打,奈何夏宣一副'随便你打'的样子,叫夏庆庚的拳头举起来却落不下来,气急之下,使劲推搡开儿子:"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尽可能的和卓雨楼在一起。 "保家卫国。" 夏庆庚不信,却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只能指责夏宣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我看你是中邪了!"瞧着儿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更加生气了:"那就滚吧,去边疆磨砺几年,看你还能不能横的起来!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到时候别哭爹喊娘求老子把你弄回京。" 夏宣擦了擦嘴角的血,毕恭毕敬的辞别了父亲,回到自己院子,让秋霜去拿冰块敷脸,待肿的不那么明显了,去皇帝贴身太监的外宅,找人办事。 — 之前听到卓雨楼死讯时,他急火攻心,就受过一次打击,这一次风寒卧c黄,他又没请大夫,全靠身体底子硬撑着,所以许多天过去了,一直精神不济,病怏怏的满脸疲色。 夏宣思念雨楼,好几次,他明明备了车马,可一想到她冷酷绝情的 样子,怕冒然前去,雨楼反感他,连约好的等雨堰回来后给他的机会泡汤了,只得忍了去见她的冲动,继续熬着等待南京的消息。 大概又了过七八天,皇上身边的白公公派人送消息来,说皇帝发口谕赦免卓雨堰了。 于是夏宣让人又包了银子给白公公,再度表示感谢。 夏宣激动的想立即叫人通知卓雨楼,但转念一想,现在若是告诉她,那么等他带着她妹妹跟她见面的时候,她就没那么高兴了,自然对他的感激也就淡了。 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忍着不通知她,而是望眼欲穿的等待卓雨堰来京。 他见卓雨堰的地点,安排在桃枝胡同,很低调,很秘密。毕竟叫人知道他夏宣要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难免引起不好的猜测。 当初跟白公公说这件事的时候,白公公玩味的表情已经叫他很别扭了。 "爷,人领来了。" 夏宣对卓雨堰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对她本身并不感兴趣,不过谁叫她是敲开卓雨楼心门的重要道具呢,他道:"带进来吧。" 贴着门边,走进来一个低着头的小丫头,道:"奴婢雨堰叩见国公爷。" 夏宣一怔,他好像记得上一次见面,这丫头还拿石头扔过他,可现在,她半点骄纵气没有,和府邸的奴婢一样,乖顺的跪在下面。 想想卓雨楼不也是这样么。 "抬起头。" 卓雨堰将脸抬起,却是很懂规矩的垂着眸子,不敢和他对视。能看的出来,她认出了夏宣,表情中隐隐有怨气。 "我……"夏宣抬手道:"你站起来说话吧,从今天起不是官奴了,而是寻常百姓。" 卓雨堰显然被他这话惊道了,从地上起来后,矗立在原地低头思索着。半晌,她忍着眼泪抬眸质问夏宣:"是因为对我姐姐有愧吗?所以除了我的奴籍,我听说了,我姐是病死在你府里的。" 夏宣很平静的道:"我救你,的确是因为你姐姐,不过并非愧疚,而是想讨好她。她没死,而且,我想娶她。" 卓雨堰毕竟是个孩子,又不了解期间发生的事,听了夏宣的话,活像见了鬼:"什、什么?" 他懒得跟她解释,起身走在前面:"我带你去见你姐姐。" 雨堰满腹疑虑的跟在他后面,想问又怕问多错多,这一年多的奴仆生活,已经叫她养成了话不多说,嘴不多问的习惯了。 夏宣出门后,自己先骑了马,叫后面的马车载着卓雨堰慢慢走。他骑马先行,率先到了雨楼住的院子。 把马随便往门前的树上是一拴,使劲拍门,将门砸的山响。等里面的人开了大门,他便冲进去,直奔上房。 "雨楼——雨楼——" 雨楼正坐在桌前发呆,猛地的听夏宣的声音叫自己,赶紧起身向往走,到门口就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也不客气,居然顺势抱住她,紧紧的。 "雨楼——你妹妹回来了,一会就到。" 她怔了怔,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捂着嘴巴激动的哭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先来给你报信,她的马车随后就到。" "……她变成什么样了?"雨楼情绪激动的问道。 "好的很,没缺胳膊断腿。"夏宣再接再厉,又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她的奴籍也除了,她自由了。当然,如果你们不喜欢卓雨堰这个身份,我可以……" 雨楼打断他的话:"怎么除的?这么轻松?" 夏宣揽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到椅子上,特别殷勤的给她倒了一杯水:"白公公趁皇上心情好的时候,给皇上讲她如何救主的故事,皇上高兴了,白公公再趁机问句不如给这丫头消了官奴的身份,皇上随口一准,这事就成了。" 雨楼喃道:"原来竟然这样容易。" 夏宣笑道:"本就不难。" "谢谢你……" 他有些不好意思:"咱们俩谈什么谢不谢的,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办。" 雨楼不想亏欠夏宣的,可偏偏托了他的人情才叫雨堰回来的,一时心中别样纠结。 他见她眉头颦蹙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脑袋一热,手不受控制的去抹她的眼角的泪,可惜刚碰到她,她稍稍别开脸,叫他碰了空。难劢堑睦幔上Ц张龅剿陨员鹂常兴隽丝铡?p> 两人都尴尬,尤其是夏宣,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以后都对你好,不会再欺负你了。" 雨楼没点头,可也没摇头,夏宣就当她是默认了,心里终于泛起了些许甜蜜。 他发现,能这样看着她,安安静静的坐着,也蛮幸福的。 不过这时雨楼却起身,道:"我去外面等她,您慢坐,我叫赫珍给您上茶。"说完,低头向外走。 像夏宣这样缠人的,自然是跟了上去:"我随你一起等。"雨楼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夏宣更加高兴,她不用主动接受他,只要默许,不往出撵他,他就心满意足了。 陪着雨楼在二门那等,待他身边的小厮领着卓雨堰一进门,雨楼一下子就扑了过去,两姐妹见面,自然是抱头痛哭。 赫珍和泰生等原本和卓家有关系的人,跟着一起掉眼泪。 夏宣像个陪衬似的,尴尬的站在一边。 姐妹一边掉泪一边往屋内走,进了屋,没有旁人了,更是哭的痛快,将这一年来的委屈和思念化作眼泪统统发泄了出来。 作为始作俑者,夏宣心虚的站在一边,不时往姐妹俩那瞟一眼,没人理睬他,他就自己斟茶,把玩自己的玉佩消磨时间。 那边姐妹俩哭完了,开始谈论一年来的境况,夏宣不想听这些诉苦的话,可好不容易来了又不想走,便赖在这不动弹。 雨楼早忘了夏宣还在这,一直和妹妹说话,天都快黑了,众人肚子饿了,才都破涕为笑,想起这些人还没吃饭呢。 泰生去生火,张妈和赫珍去下厨做饭。 雨楼口干舌燥,想倒些水喝,往桌边一瞧,发现夏宣撑着额头在那打盹,她一惊,他怎么还在。 "喂——喂——"她走过去,推了推他:"醒醒。" 夏宣睁眼,朝她笑道:"怎么了?" 雨楼发现她是个心软的人,一旦觉得亏欠了对方的,就不好意思对他严厉。救雨堰不是他的本分,他却做了,吃人家最短,拿人家手短。 你该走了。这四个字,她到底没说出口:"时候不早了,别睡了,一会吃饭了。" 夏宣受宠若惊:"你让我留下来?" 雨楼迅速的点了个头,又转身陪妹妹去了,说了一会话,觉得身后的气氛不舒服,微微回头,正对上夏宣笑弯了的眉眼。 雨楼:"……" 她剜了他一眼,拉着妹妹的手去里间说话了,将夏宣晒在那里。他撇了撇嘴,心里嘀咕道,夏宣啊夏宣,你得沉住气啊。 为了克制自己一见到卓雨楼的轻浮样,吃饭时,他一言不发,也不看卓雨楼。期间卓雨楼想带着她妹妹给他磕头致谢,他才出言阻止,然后继续默默用饭。 他不说话更好,雨楼拿他当空气处置,他离席后,她和雨堰继续说话。等回过神来,发现时候不早,该歇息了。 姐妹重逢,自然是要一起睡的。可雨楼走进卧房,却见夏宣蜷缩在c黄上,看样子已经睡了。 她留他吃饭已经够了,她毫不客气的走过去,使劲推了他一下:"国公爷,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夏宣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的道:"让我借住一宿不行吗?宵禁了,我怕被巡夜的抓到。" "谁敢抓您啊?" "咳,咳。"夏宣病怏怏的道:"还有夜里风冷,我穿的又少,我怕旧病未好,再添新病。" 上次见他时,他的确是病了的,雨楼心想,反正自己不久后就要离开这里,被左邻右舍发现留宿男人也不要紧。 "……那您睡吧。"说完,转身要走。夏宣立刻不病了,腾地的坐起来拽住她的手:"你去哪?" "再找一间房,我和雨堰住。" 夏宣摇头:"我病着,夜里总要有人照看,你不想明早发现我病死了吧。你那个丫头,我看她嫁人了,和你家砍柴的那个汉子是一对,你不想她伺候我吧,那个婆子又是个老的,腿脚不利索,我不放心她照顾我。" 妹妹已经回来了,想要走,必须稳住夏宣:"你直接说要我留下来照顾你,不就行了,何必废话。" 夏宣只想和她纠缠纠缠,她能留则留,不留他也没办法,没想到居然成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同意了?" 雨楼点点头,出去叫赫珍今晚上带雨堰去厢房睡。本来见到姐姐无比开心的雨堰,一听说姐姐要陪夏宣睡,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雨楼着实哄了好一会,才送走了她。 雨楼坐在c黄边,无奈的看着夏宣:"你还难受吗?" 夏宣一只眼睛瞄她:"如果我说我不难受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做点别的?" 她眯着眼睛:"我看你好的很,我走了。" 夏宣赶紧改邪归正,低声道:"别,你得信我,我忍得住,这么久,我没碰过别的女人,现在自己弄,想的都是你。" 雨楼立即嫌恶的瞪他:"你就不能说点讨人喜欢的话?" 夏宣显得特别委屈:"我不知道你喜欢听什么,别的女人喜欢听给她买金银首饰,置办房屋田产,随我进府做小妾姨娘,可这些你都不爱听。我已经挖空心思想讨你喜欢了,嘴上是笨了点,但我的心绝对是真的。" "……" 他到她跟前,苦着脸道:"雨楼,我爱你,你好好想想,我也没那么讨厌的,对不对?你说你对南京的事介怀,看见我就想起你卑躬屈膝的模样。这话是不假,可你怎么不看看现在,我难道不是低三下四的求你么?我难道不是卑躬屈膝的等着你红颜一笑么?这些不够抵消你的怨气吗?" "……" "要不然,我给您暖c黄一年,咱们俩扯平。"夏宣又道:"你看看我,我真的那么不好?你别赌气了,你仔细看看我。" 雨楼被他缠的没办法,应付道:"……嗯,你是长的不像你那些兄弟,这点倒是强点。" "也不全是。头发像我爹。"指了指自己浓密的黑发,去牵雨楼的手:"你摸摸看。"他带着她的手,从额发摸到自己的脸颊,痴痴的望着她:"雨楼……我没那么讨厌的……真的……你别总想过去,你想想看,我一直这样对你好,你以后的生活会什么样?肯定是好的,有人一辈子对你好,你不愿意吗?我没一开始那么多要求了,你喜不喜欢我,不要紧,你留在我身边,我就满意了。" 雨楼默然不语。夏宣觉得有机会,胆子大了不少,抱住她滚在c黄上:"你别着急回答,你只需用心想想。以后日子还长,别因为过去一年的事就判断我。" 她不想给夏宣机会胡思乱想,并没多说什么,只简单的道:"……那我想想。" 简答的四个字,乐的夏宣合不上嘴。 雨楼不想让他抱,但为了以后先忍了:"……我哭了一天,累了,我睡了。"夏宣立即道:"好,好,你睡,你睡。" 雨楼道:"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的,否则我生气了。" 夏宣好不易获得一个搂着美人同眠的机会,哪敢得寸进尺,在她耳边应诺道:"你放心,今晚上肯定比太监搂着你还安全。" 她忍不住笑出声,弄的夏宣也跟着傻乎乎的笑。 真如夏宣所说,这一夜他除了抱着雨楼外,没做其他的动作,早上起来,半边身子酸麻。 不过她昨晚上那四个字,已经是给他莫大的惊喜了,夏宣觉得最近的劳苦都值了。早上起来,没事就朝雨楼笑。 夏宣得回武军都督府去,不能久留,否则他肯定赖在这。雨楼亲自送他到大门外,临关门前,对他道:"十天后是雨堰的生日,我打算好好办一下,你来吗?" 夏宣指天道:"就是下刀子,我也来。" 雨楼道:"记得,是十天后,别忘了。" 夏宣就差把日子拿刀刻到胳膊上了:"绝不会忘,十天后我肯定来。" 等雨楼关了门,他激动的直攥拳头,终于有改观了,她开始主动邀自己来了,滴水穿石,她会一点点改变的,早晚会接受自己。 夏宣重新焕发了生机,什么头疼脑热的小病统统不见了。 数着指头过了十天,第十天一大清早,他就拎着给雨堰准备的礼盒,赶到了她们住的院子。 可是,看到的是紧关的大门,还有一把大大的铜锁。 他脑袋嗡一下子,立即敲开邻居的门,问这户人家哪里去了。邻居也奇怪,因为他们没听到搬家的声响。 夏宣礼盒也顾不上了,只身跳进院子,踹开上房的门,见里面的摆设未变,保持他那日来时的样子。 甚至连她的字画,木琴都在。 她们走的干脆,不想让任何身外之物拖累,什么都抛下了。 夏宣摸了下桌子,上面有一层浮灰,好些日子没擦过了。 "哈哈……不是说十日后见的么……"他明明心酸,不知为何却笑了出来,直笑出了泪:"……我来了,可你在哪?"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想去追,但是走到门口,却扶住门框,一阵阵心酸让他再移不动一步。 去哪里追?怎么追?追回来又能如何? 他居高临下的强势过,威胁过,利诱过,也对她言听计从,卑微的祈求过。 哪怕一点点机会,只要她给,他都愿意去尝试。 可,还是留不住她。 在等他送回她妹妹后,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 或许,就像她说的,放手更好。 ☆、55第五十五章 夏宣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坐到天黑,心里明知道他们不会回来了,可仍旧存着那么一丝可笑的侥幸,或许他们会遗忘了东西回来拿,或许他们只是附近的镇子走亲戚,傍晚天黑就会回来。 春寒料峭,屋内没生炭火,更没人气儿,夏宣在黑暗中守着,直到手脚冻的冰冷,银盘似的月亮挂上了树梢。他才扶桌站起来,最后看了眼这在个屋子,牵出一抹自嘲的笑意,踉踉跄跄的出了门。 她骗了他,说什么十日后相见,不过是迷惑他用的,还有那晚的妥协,想必也是这个目的。他相信她,不,他相信自己能够靠自己的诚心打动她,不再做伤害她的事,所以连个探子也没安cha,以至于她走的轻松,他完全被蒙在鼓里。 夏宣浑身无力,费了好大劲才翻身上马,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打马回到的桃枝胡同,浑浑噩噩的,全程像是梦游。 可是就算他安cha了探子,在她出逃前发现了她的行踪,又能如何呢?她的心始终是想离开的,留得住一天,留不住一生。 他累了,或许他真的该早些放弃,何至于在今日被伤的千疮百孔后,失败的如此狼狈。 夏宣在桃枝胡同坐到天亮,叫薯儿打了水给他洗了脸,便往国公府回了,里出门前,他告诉薯儿:"这院子留给你了,和你媳妇好好看屋。" 薯儿一怔,牵着马匹仰脖问:"爷,奴才愚钝,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宣笑了笑,什么都没说,扬起马鞭策马往府邸回了。 越是离桃枝胡同,他越是心痛,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再不会回头看一眼,他要彻底诀别卓雨楼,从这里开始。 他已经请奏去边疆了,虽不知皇上会安排他去哪里的军中,但他相信,闭塞严酷的边疆是他忘记那个人的绝佳机会。 夏宣之前一心扑在卓雨楼身上,自上次回来,他有些日子没回来了。还没进府邸,就见门口停着数量车马,他心道奇怪,难道家里有什么喜事了? 进了大门,本想往自己的院子走,却被几个人围住,一瞧都是五军都督府的相识。 "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 他觉得可笑:"我何喜之有?" "高升难道不是喜事么?"其中一位道:"国公爷还不知么,皇上提了您做中军都督府佥事。" 夏宣愣住,茫然的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谕令就到了咱们大都督府,早有人报过喜了。" 夏宣眨了眨眼睛,他完全蒙住了,推来这些人:"容我……容我换身衣裳,你们稍后慢等。" 一路来到父亲的院子,守门的仆人告诉他,说老爷和白公公在前面的客厅说话。夏宣去时,正赶上白公公出来,两人迎面相见。 白公公一惊,忍不住颇失态的上下打量夏宣:"国公爷,咱家听说您病了,没想到您病的这样厉害。"继而意识到失礼,恢复了一贯谦和的态度,笑道:"您一片拳拳报国之心,皇上全明白。可像您这样的才俊,皇上哪舍得外放呢。国公爷,报效朝廷,并非要去边疆,守家在地,统领中军,拱卫京畿安全,也是一样的,您说是不是?" 夏宣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但白公公在场,他忍了疯癫想笑的冲动,毕恭毕敬的道:"夏家世代忠君,不管是边疆还是京畿,誓死守卫皇上。" 白公公空扶一把,低声道:"皇上看中您,国公爷,前途无量啊。"说罢,抬眼看天:"时辰不早了,咱家告辞了。" 夏宣便一路送了白公公到了二门处,杵在门口呆怔着。过了许久,他扶着门框,低头自嘲的咯咯笑道:"求而不得,求而不得……" 老天爷在捉弄他么,他想要的东西,一件不给他。 雨楼走了,想去边疆,偏提了中军都督佥事。 "哈……哈哈……" 世人多无奈,原来他夏宣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夏宣年纪轻轻就得了如此要紧的官职,之前了解他秉性的人,瞧他不顺眼准备挑他毛病告状的,都等他继续嚣张猖狂,春风得意马失蹄,毕竟好多武将都是死在'骄纵'这条路上的。 从夏宣以往的性子看,他不猖狂骄纵一下,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 可太阳还真就打西边出来了,升了二品的都督佥事后,不仅没大宴宾客,连他的生日都没摆酒席,让想巴结的人送礼无门。更吃惊的是,他收拾了行李卷,先是住进了中军都督府,全身心投入到公事当中。 第二年,干脆把自己下放去了中军都督府下属十几个卫所中摸爬滚打,平日里监督训兵,逢年过节才回国公府一趟。 鉴于他的转变太大,不知何时起有了种流言,说夏宣宠爱的一个美女死了,他受了刺激,看哪个女子都不如他原先宠的那个,日子久了,居然只能看得上男人了。 改糟蹋良家妇女为糟蹋军中男子了。 然后就有脑子不大灵光的军官,信了这谣言,投其所好,宴会喝酒时,真的送了几个小倌给夏宣,恶心的夏宣,当即暴跳如雷,拿鞭子将那军官好抽了一顿才完。 大家更搞不懂了,一时进献美女美男都不成功,叫人费解。其他人费解还好说,但轮到的他爹夏庆庚那就难办了,夏宣转年就要二十有二了,他在这个年纪,儿子女儿都好几个了。 连太后都特意把他叫进宫内,叫他炼丹修道的百忙中关心下儿子的婚事,若是明年再无结果,她就替夏宣指定一门亲事。 因为这件事被太后叫进宫谈话,夏庆庚很没脸面,立即派人把京城附近练军的儿子给叫了回来,一见面就揪住儿子骂道:"你是中邪了想叫夏家断子绝孙,还是受伤不能人道了?你年底必须把婚事定下来,明年一开春就给老子成婚!" "我……" "老子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娶了正妻生了孩子随便你玩!" "我……" 夏宣也不知自己在等什么,卓雨楼离开他一年多了,他没找过她,也没跟别人提起过她,只在她走后,第一次见到季清远时,问过她的去处,季清远当然什么都没告诉他,他便也没继续逼问了。 这么久了,比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还长,自己应该忘记她了吧。 夏庆庚却等不及了:"你什么你?"儿子以前虽然混账,但至少是个正常男人,可自从一年前他忽然想去边疆上疏,皇上却被他肯吃苦的报国之心感动,升了他做中军都督府佥事,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无欲无求的人。当务之急,不能叫他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把他拽回来娶妻生子。 "是……都听您的。" 他应该有新生活了,想必她也有了。 被老爹教训出来,因为时候不早,他没法回都督府,只好回自己的院子宿了。 夜里睡的正熟,忽然听到外面锣鼓喧天,他揉着眼睛起来想一探究竟,才一出门就被个丫鬟拽住:"国公爷,您喝的太多了,怎么宿在了厢房,新娘子可在上房等您呢。" 才发现府邸内张灯结彩,处处灯火通明,他低头见自己身着大红衣裳:"这,这是……" 不等他问完,不知从何处又涌来几个丫鬟,笑着拥他到了一处屋子前,把他推了进去。 婚c黄上坐了个一身红装,蒙着盖头的女子,他走过去,心道老爹速度够快的,转眼就给他寻到了新娘子。不过这样也好,早晚都要成婚,早点了却一桩心事早解脱。 他拿起秤杆挑起盖头,方一见女子的容颜,那秤杆就惊的掉在了地上。在烛光里朝他盈盈而笑的人,正是卓雨楼。 "怎、怎么可能?"他又惊又喜:"是,是你?" 她低眉笑着:"我不走,怎么用新身份嫁给你?"起身握住他的手:"你不是还怪我弃你而去吧。" 夏宣话未出口,泪却先流:"怎么会呢,我从没怨过你,只是你别再走了。" 她轻笑一声:"我都嫁给你了,我还能去哪里?" 他一把搂住她,哽咽道:"你说的,不许再走了,咱们永远在一起。" 她掩口偷笑:"那可不行,时候不早了,天亮了,您得回都督府去了。" "啊?"他愕然。 这时就听耳边传来越来越清晰的声音:"爷,天亮了,您得回都督府去了。" 他猛地一睁眼,见自己躺在c黄上,幔帐撩起,梦彤正俯身在唤他:"您该回都督府了。" "雨楼呢?"他慌忙坐起来,四下乱看:"她去哪儿了?" "她……"梦彤低声告诉他:"她不在了,一年半前,您去大同,她病逝了。" 原来是梦。 够可笑的,他夏宣竟然做梦梦到娶媳妇了。 他好久没梦到她了,难道是昨天和父亲提及娶亲的事,让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彤给他穿靴子,小心翼翼的问:"您昨晚睡的好么?奴婢一直担心被子太新了,您盖着不舒服。" 夏宣道:"难受极了,我不想再回来了。"说完,自个迅速穿了衣裳,急急的出了门。 这地方不能回,一进屋,仿佛就能看到她当年的一颦一笑,叫他做恶梦,困在梦魇里无法自拔,梦醒后更加痛苦。 可他又不能把这个院子夷平了,只能躲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人都说'美梦成真',他何尝不想昨夜的梦能够成真。出了门,翻身上马后,有那么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就此出城去,天涯海角的寻找她,把她带回来和自己成亲。 但这股冲动很快就被理智压倒,他落寞的勒紧缰绳,打马向都督府去了。 时间能够抚平一切,他还念着她,只因为时间过的还不够久罢了。 不过,夏宣的确怕了,害怕再接触和她有关的事,有家不敢回,日日和军士们待在一起。 但军士们也有家,一转眼到了年关。每年这时,军中大小将领有一个月的探亲假,众人欢欢喜喜的与妻儿团聚去了,夏宣有家不想回,假期又长,便在亲戚间寻个地方散心。 他侄子夏岚任登州指挥,且已成婚。有房有家的正好接待他。夏岚一贯巴结他五叔,自然是求之不得,奉为上宾,端茶倒水的侍奉着。 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府邸,待的别扭。这一日,夏宣没事在府中闲逛,正好遇到两个丫鬟抬着一个绣屏迎面走来,可能是遇见他紧张,其中个丫鬟脚下一滑,竟松手摔了那个绣屏。 那俩丫鬟赶紧磕头:"国公爷,饶命,奴婢们不是有心惊扰您的。" 夏宣正准备摆摆手说算了,忽然不经意间瞥了眼那个绣屏,当即惊的微张嘴巴,随即追问道:"这绣屏是哪来的?哪家绣女绣的?" 他认的她的针法,怎么看,这副绣屏都像是出自她的手。 "回国公爷,就是咱们本府中的绣娘绣的。" 夏宣直接挑关键的问:"哪个绣娘,叫什么名字?漂亮吗?" 那丫鬟想了想道:"十几个绣娘,不知您问的是哪个。不过她们的师傅郑娘子,长的倒是周正……" 夏宣火急火燎的问:"她在哪儿?" 那丫鬟指了指后院:"她是府里从外面请的,每日傍晚都要出府回家。您要找,趁现在吧。" 夏宣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了,一颗心几乎要崩裂一般的剧烈跳动,他大步往后院走。 慢,不是说不再找她了么。绣工好的女子多了,未必就是她。就算是她,又能如何呢?她既然能够绝情的离去,想必不肯和他回去。 而他,也累了,没那么多冲动的激情,像一年多以前紧追她不放。 "罢了,罢了。"他停下脚步:"真正的她,怕是连'夏'这个姓氏,都躲的远远的,怎么会肯在夏府做活呢?" 肯定不是她。 夏宣放弃了一探究竟的想法,继续玩乐去了。但当夜,他竟然又梦到了卓雨楼,梦中哭过笑过,醒来又发现又是一场空。 都是那个绣娘的错! 他知道,如果他不查证她的身份,那么他这个年就别想过好了。 这件事不能叫侄子知道,不,是不能让其他人任何知道,哪怕是元茂也不行,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还记得卓雨楼,还挂念着她,他只能亲自探查。 说来也简单,等那绣娘晚上出府,瞧瞧跟上,若无其事的走到前面,回头看她一眼。如果不是雨楼,再跟她到她家,或许她是雨楼的徒弟也不一定。 打定主意,夏宣先在街角的茶馆饮了一壶茶,等下午时那绣娘出府,他便若无其事的跟上去,跟了一段路,他就确定这女子不是雨楼了。 身段差太远。 夏宣失望极了,却强笑了几声:"也好,也好,今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像个贼似的跟了那女子几条街,眼看她进了一个叫做'锦兰'绣庄的地方,然后不多一会,又走了出来,朝另一条路去了。 夏宣望了眼这不大起眼的绣庄,想了想,往它背街的屋后 绕去了。前面开店,后面住家,这绣庄的主人住在后街。 一闪黑漆大门,关的严实。夏宣站在门口,举起手,却迟迟无法拍下去。 如果里面真的是她呢?把她吓的落荒而逃?再骂自己一顿怎么办? 他说自己只是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只是偶然路过,她会信么? 夏宣想了很久,转身下了石阶。 他自嘲的一笑,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啊,不是已经忘记了么,怎么又找到这里来了?自己真是可笑,想的未免太多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过完年回京娶个世家出身的妻子是正事。 "走一走,站一站,你看一看你家有没有;来来新,换换旧,这里有货您瞅瞅——" 夏宣回头见是一个货郎打胡同那边走了进来,他做贼似的赶紧走了几步,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突然这时,他听到身后的大门有开门声,听一个女子道:"货郎,过来,过来。" 夏宣整个人被钉在了地上似的僵住,接着蹭的一下闪进另一家的墙后躲起来,捂住乱跳的心口,才敢慢慢探脑袋去看。 是他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她还是那么漂亮,在这夕阳的余辉,袅袅的炊烟中,美的像个仙子。 只是她怀中抱了一个婴孩,挑货的时候,不时朝那孩子微笑,一脸慈爱的哄着。 看来她过的很好,嫁人,生子,相夫教子,像其他女人一样。 夏宣的心被掏空了,双腿发软,竟顺着墙根滑坐了下去。 她嫁人了,嫁的却不是他。 难道做民妇比做国公夫人还好么? 不、是宁愿嫁给最普通的男人也不愿意嫁给他。 他就那么不好么? 正在夏宣沉浸在自卑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就听雨楼对那婴儿道:"宝儿乖,你娘一会就回来了。" "嗯?"夏宣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 如果刚才他是难过的如同死过一遭,那么他现在则是原地诈尸复活了。 ☆、56第五十六章 原来不是她的孩子。 夏宣这颗心忽上忽下,终于落了底。他壮起胆子,悄悄探头又去看她,她低头挑货,并未发现夏宣。 但夏宣定睛一看,才稳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她的头发盘起来了,梳的是个已婚女子的发髻。 那孩子虽然不是她的,但她嫁人这件事却不是假的。 夏宣眼睛又热又痛,心中更是如刀割一般的疼,他本以为他经过一年多的冷静,能以平常的心态面对她了。 两人相见,她若是过的好,他会微微一笑,送上祝福,你潇洒离去,自此两两相忘。 可惜他高估自己了,此刻见到她过上了她向往的平静日子,他不禁没有默默送上祝福,潇洒离去的胸襟,甚至又涌起一股想把她劫走回京的念头。 "不行!不行!不是说忘了她么!"夏宣抽了自己一嘴巴,口中叨咕道:"再混也不能劫了她就走!" 没嫁人尚且不和自己在一起,做了人妇,她怕是宁愿自刎都不会妥协了。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歪门邪道的想法,再看她几眼,把她的身影深深印刻在脑海里便走。 他也知道自己偷偷摸摸的像个贼,可谁叫他没勇气冲出去见她呢。他有想和她说话的冲动,但又惊了她,叫她连夜搬家逃离这里,让她颠沛流离。 老天偏不如他意,本想默默瞧心上几眼,不想卓雨楼此时挑完了货,给了那个货郎几个铜板,便抱着孩子回到门内去了。 夏宣心中酸楚,走到门前痴痴张望,几次想上前敲门冲进去,几个又下了石阶。正在他万分纠结的时候,就听木门有响动,他本能的反应,居然又是跳闪躲开。 卓雨楼怀中抱着孩子,送了一个拎着藤箱的年轻男子出来,她依依不舍的送那男子走了一段路,快到街口处了,才告别回来。 不用说了,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她的丈夫了。夏宣一瞬间气的脑子一片空白,手在腰间乱摸,适才发现自己出来时没佩刀,否则此时说不定早cao了刀冲上去。 他也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嫉妒、不甘、失落,这些情绪拧成一股绳索死死勒着他的咽喉,叫他窒息。 夏宣再也忍不住,快步跟上那个男子,眼瞧轻敌近在咫尺,他从后面轻而易举便能拧断他的脖子。 他恨恨的盯着他的背影,拳头攥的咯吱作响,但终究一咬牙,扭头朝另一条岔路口走去了。 打伤了他,她怕是会伤心吧。 夏宣今日见到了卓雨楼,心不仅没恢复宁静,反而更加酸楚了。浑浑噩噩的朝夏岚的府邸走,只觉得满街的人,不管贫贱都有个归宿,唯独他被抛弃了。 落寞的回了府邸,偶尔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情绪要不得,酸唧唧的自怨自艾活像个娘们。可一想到卓雨楼那身妇人打扮,他又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人痛快哀伤,没愤怒之下做出更出格的事,已属克制了。 夏宣今日受了'致命伤',人死了大半个,一副不管天塌地陷都无所谓的模样。他这个样子,可把侄子夏岚吓坏了,他五叔来时还生龙活虎 ,在他地界转了一圈回来就丢了魂,追究起责任来,他难辞其咎。 可他又不知结症在哪,无法替叔叔排忧解难。过年时,最不缺的就是酒席,夏岚能想到的只有大办酒席,让五叔解闷。 夏宣借酒浇愁愁更愁,想去再见卓雨楼,又怕破坏她宁静的生活,两个年头在脑海里打架,难解难分。 这一日,夏宣又在房间内独酌。再等几日,他也差不多该离开登州回京城去了。 从此各过各的,就像她说的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可不是各过各的,她都成婚嫁人了……" 他自喃完,仰脖灌了一口酒,想了想,存了一丝侥幸的心理道:"嫁人了又如何,说不定她这一年多知道了生活的艰辛,愿意随你回去锦衣玉食……"才说完,马上摇头训斥自己道:"你看她是生活艰辛,愁眉苦脸的样子么。" 枕着胳膊在桌上趴了一会,他猛地起身凝眉自语道:"那又如何,又没孩子,我不嫌弃她嫁过人,抢过与我再生一个!等有了孩子,她还能翻了天,反正都这样了,不用点狠手段是不行的!"但他怔了半晌,想起她抱着婴孩的模样,忽然心惊的道:"难道那孩子真是她的,当时太紧张听错她的话,她说的不是'你娘快回来了',而是'你奶娘快回来了?'" 夏宣着实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胡乱推了酒盏,急急向外走,开门叫来元茂:"你去打听个事……" 元茂最近几日见自己主人时而振奋时而低落,甚至还会自言自语,很是担心,听他有吩咐,立即屏气注意听。 这时夏宣却又改变了注意,道:"算了,你出去吧。" 元茂只得担心的低声道了声是,退了出去,可刚出去,他就听主人又在叫他,赶紧再度猫腰进去听吩咐。 夏宣先叹了一声,然后恍惚无力的道:"你找个人装作商人去锦兰绣庄定个绣屏,出价一千两,先付一半的定金给她们。" 他只能这样做了,每年从她的绣庄高价定个绣屏,变向送她金银,保证她衣食无忧。 夏宣觉得自己这个决定窝囊极了,但她既然嫁人了,有了自己的生活,不去打扰她,这样处理是最恰当的。 元茂不敢多问,按照吩咐去办了。 夏宣自己又斟了杯酒,看着琼浆玉液中倒映的自己,苦笑道:"不再求,便也不会再痛苦了吧。" 在卓雨楼这,他结结实实的碰了钉子,明白了什么叫做命运弄人和求而不得。 这一日,下着细雪,棉片似的雪落到地上融化成水,夏宣顶风冒雪的出门去送一位来探望的老将军,该人是父亲的老部下,虽官职不如夏宣,但毕竟长者为尊,夏宣和夏岚这两个小辈亲自送了人到门口,目送老将军离开,才转身回去。 地上的雪水溅湿了夏宣的靴子,他原地跺了跺脚,就在这时,忽然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子拎着藤箱往这边走来。 那人见到夏宣和夏岚,出于规矩,拎着藤箱驻足在原地,等着两个主人过去再行。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夏宣认出此人是卓雨楼的丈夫,当即火冒三丈,就想冲上去宰了他。好在他这两年自控力长进不少,要紧牙关忍了这股怒火,佯装平静的问侄子:"这人是谁?在府里做什么?" 夏岚也不知道,忙叫过身边的人问,很快有了答案。这人是个大夫,是来府里给生病的下人问诊的。 她嫁了个大夫…… "你……你……"夏宣沉吟半晌,压住怒火,背着手与那人擦身而过。待走了一段路,他愤懑难平,回眸再度看那人。不想却看到那大夫身后有个女子正撑着一把伞给他挡雪。 夏宣一瞧,险些气的肺炸开,怎么天下居然有这样不要脸的人,有家有室,还和别的女人光天化日勾勾缠缠。他们虽没撑一把伞,但一个成家的男人怎么能让其他女人给他撑伞?! 夏宣愤然道:"那对狗男女是怎么回事?" 夏岚身边的侍从想了一下,道:"这对夫妇是不大好,我这就赶了他们快些走。" "夫妇?"夏宣懵然反问:"他们是夫妻?" ☆、57第五十七章 他这样接近她是最好的,不至于惊吓到她,让她变成惊弓之鸟。/和她在一起一段日子,倘若她真的对自己无情无意,可以潇洒的无牵无挂的走人,他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假若她接受自己…… 到时候怎么解释……呃……再说罢。 不过,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么?夏宣在脑海里构想了下和雨楼两情相悦的那一天,一颗心当即躁动起来,忍不住美的抿嘴偷笑。 正得意的时候,就听雨楼忽然问他:"你没带随从么?千里迢迢来登州,总该带一两个随从吧,他们在哪里?要一起过来吗?" 他再不济也是个小军官,贴身有两个打水斟茶的随从是情理之中的吧,怎么没看到人?只有他孤身一人? 夏宣脑子转的快,苦着脸的道:"都是爹生娘养的,这大过年的,都各自回家过年去了。还有,我来登州是借钱的,做这事不大光彩,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现在想想,幸亏没带人出来,要不然我吃了侄子的闭门羹,这张脸更没地摆了。"说完,头重重低下,长长叹了一声。 她嘟囔:"死要面子活受罪。" 夏宣道:"你一直在登州吗?" 她立即警惕起来:"怎么,你找过我?" "你别这样,我不过是随口问问。那天你走后,我想了很多,的确是强扭的瓜不甜,我没派人找过你。"夏宣淡淡的说道:"现在想想,当时性子太冲了,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其实静心想想,未必多喜欢,只是不肯认输。后来去了边疆,想的就更明白了,这世上没有哪样东西是注定属于某个人的。" 雨楼吃惊的望着他,心道他这一年多倒是变的厉害,居然有这般悟性了。看来他就是被宠坏了,果然吃些苦头就明白了。但仍旧不放心的道:"真的?你敢发誓你没找过我?" 夏宣轻笑:"你怎么就不信呢?我没那么丧心病狂,你走了,我还满天下去找你。你若是不信,我可以用我母亲发誓,我的确没派人找过你。" 用他母亲起誓,显得太过分了。雨楼道:"没有就算了,不用发誓了。"过了一会,她觉得有些问题在把人领进家门前问清楚比较好,心里一横,问道:"那你……现在对我还……" 当然喜欢她,喜欢到见到任何与她有关的东西,都能在他心里掀起一场风浪。夏宣笑道:"再好的东西,随着时间消逝,都会被磨平,我现在没心思想儿女情长的事了。当初追着你不放,叫你害怕,更多的是不甘心吧,现在么……呵呵,我哪还敢有不甘心呢?" 他承认自己的错误了,雨楼觉得自己也该有所表示:"……我当初骗了你,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离开前本想给你留封信的。" 哼!原来你心里对我还有点愧疚啊!夏宣表现的无所谓,笑道:"当时有权有势还能帮你,现在想帮也帮不了了。" "你不恨我耍你?" 夏宣仰头想了想,轻描淡写的道:"当时的确伤心难过,但过了几天,我就捆包袱去边疆了,一路上磕磕碰碰,顾不得想你的事了,后来又遇到敌军来袭,事情多了,该淡忘的都淡忘了。哈哈,我以前就是太闲了,才追着你不放的。" 感情么,哪有那么多生死相许,多数都可以被时间冲淡。雨楼深知这点,所以对夏宣的回答,并不奇怪,反而很赞同:"我当时就说你未必喜欢我,只是不甘心,瞧瞧,果然吧。" 夏宣想纠正,但为了长久之计,挑挑眉忍了,似笑非笑的附和道:"可不是。"然后指着前方道:"你家在哪里?" 雨楼道:"好了,马上就要到家了,你别跟着我,我先去开门,然后你牵着马,悄悄的进院子。以后若是被邻居看到了,你就说你是梅捕头的朋友。" 夏宣嘟囔:"就那么怕别人的闲言碎语?" 雨楼道:"当然怕,怕到我忽然想改主意,不留你过年了。" "哎,别介呀。哪有你这样的,把人哄到云端再一脚踹下去。"趁这个机会,顺便指责雨楼一下:"你最喜欢用这招。" 他说的没错,上次哄他十日后来家,结果连夜逃走了,叫他空欢喜一场。雨楼面对指责哑口无言,不过嘴上强硬的回道:"你就活该被这么对付。" 夏宣不服气,直瞪眼。 雨楼亦朝他回瞪:"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他言不由衷的笑道:"这点小事就别计较了。" 雨楼哼了声:"在我后面跟着,不许废话。" 他默默的点点头,与她隔着一段路跟着,等卓雨楼先开了大门,他牵着马走进了院子。把马栓到二门里的一棵柳树上,他四下张望,多舌的问道:"你怎么还没养狗?不是告诉过你么?" "乐意不养,与你何干。" "……"夏宣不敢发火:"我是为了你好,不领情算了,何必这样对我。" 雨楼白了他一眼:"记住,这是我家,你没资格挑三拣四的,到别人家里,就一点要求——安静。" 夏宣咬唇颔首:"都听你的。"说完,向院里走去。这时雨楼却拦住他道:"我进去先和雨堰打声招呼,你在外面等着,叫你进去,你再进去。" 他已经忍了这么久,目的没达成前,唯有继续忍下去:"你去,你去。"然后可怜巴巴的在寒风中袖手等候。 雨楼开门进屋前,回眸望了他一眼,心里亦不得劲。 她到底当不了坏人,以前巴不得夏宣倒霉透顶,但真的看到他从天之骄子落到这般田地,又觉得这厮可怜。 "唉——"她也不知是叹夏宣,还是叹自己,开门进了屋。 话说夏宣可怜兮兮的待在院内,不时抬头看云层后乌蒙蒙的太阳,心想,也不知什么自己和她的关系能够拨云见日,云开雾散。 "咳,你进来吧。"雨楼开了屋门,招呼他进去。 能够登堂入室,才能进一步发展。夏宣进了屋,先扫了一圈屋内,见摆设简单,便假惺惺的道:"多了一张嘴吃饭,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竟能说出这样的话,雨楼颇为吃惊,但仍冷着脸道:"你又不常住,偶尔接济个人,我们还垮不了。" 夏宣指了指里间,担心的道:"都谁在屋里,我两手空空的来,他们不会怨我罢。" "我和妹妹住正屋,赫珍他们住东厢,张妈住西厢。现在你来了,叫张妈晚上搬我这屋住,你住她那里。"雨楼道:"你规矩点,否则别怪我没警告你,打你一顿,撵你出去。" 夏宣连连点头,雨楼脸色才缓和:"好了,进屋坐吧,先烤烤火。" 他才走进里屋,就见卓雨堰坐在炕上写字,瞥了他一眼,重重哼了声,头也不抬的挖苦道:"我还以为我姐打哪捡回来的叫花子,原来是您呀。" "……"夏宣唉声叹气的看向雨楼。 雨楼走到妹妹跟前,低声道:"你好歹是他领回来的,就当是偿还他人情,叫他吃几顿饭罢。雨堰乖,别这样,不好。" 雨堰把毛笔挂起来,道:"姐,我就是觉得他不像好人。"然后对夏宣道:"有权势时调戏良家女子,现在没权势了,跑上门来吃嗟来之食。"说完,下地穿鞋往外走:"我去看张妈和小宝。"路过夏宣身边的时候,呸了一声:"你不过是出身好罢了,没了爵位,你果真什么都不是。" 夏宣心里道了声忍,他来不是和熊孩子吵架的,他在乎的唯有卓雨楼一人,其他人的态度无关紧要。甚至从某个方面说,其他人越是对他不好,对他越有利。 雨楼见妹妹出口讥讽夏宣,一瞬间有那么几分担心,怕恶言恶语刺激的夏宣狗急跳墙,当即翻脸。不过夏宣并没生气,只是默默的到火盆前烤火,好似没听到雨堰骂他。 雨楼道:"她还小,你别和她计较。" "没什么,这些话我听的多了。"夏宣微笑道:"不怪她,咱们相遇时,我的确不怎么正经,吓到你妹妹也不奇怪。" '那你现在呢?洗心革面了?" 夏宣恨不得立即握住她的手,做一番发自灵魂深刻的检讨。但碍于刚见面,不好冲动,便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洗心革面了,只是对人世疾苦有了点自己的感悟。自己的痛是痛,别人的痛也是痛,以前不明白,后来自己倒了霉,才懂这个道理。" "……"雨楼很是不适应。以前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的夏宣哪里去了? 夏宣用无辜的眼神看向她,挤出苦涩的笑容:"瞧我,怎么絮絮叨叨净说自己的事了?你说说你自己。" "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开了绣庄糊口。"雨楼道:"旁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嗯,你的性子还和以前一样,这一年多几生变故,好在你还没变。"夏宣连道:"真好,真好。"语气中颇有几分唏嘘。 他都这样了,雨楼不好再'虐待'他,便道:"你先烤烤火,一会赫珍回来,让她给你拿件泰生的衣裳换了,把你身上的湿衣裳脱下来晾干。" "谢谢你,你真好。"他佯作无心的说,然后继续烤火。 他转了性子,也挺叫人受不了的,她发现自己的确只适合过平淡的小日子,心狠不下来,见不得英雄末路,连狗熊末路也见不得。见到弱者,哪怕以前非常讨厌对方,但当对方示弱了,她也就没心情再踏上一脚了。 比如现在的夏宣。 不一会赫珍送饭回来,雨楼从她那要了件泰生多余的衣裳,回来抛给夏宣:"刚做的,泰生一次没穿过,你别嫌弃。" 他看了眼四周:"我现在就换吗?" "我看你衣裳有开线的地方,你脱了,我闲着给你补补。"说完,去炕里拿针线筐,从里面找尺子。等她回头,见夏宣还抱着衣裳,便问:"怎么不换?" 他抱着衣裳道:"等你走了,我再换。" 这家伙以前没机会也要找机会耍流氓,现在矜持的像换了个人,她凝眉:"你现在把外衣脱了,穿着中衣,我给你量量肩宽腰长,你走前给你做身新棉衣带着上路。" 夏宣脑袋连连摇头:"不用你费心,咱俩非亲非故的,你给我做哪门子的衣裳。" 他如此拒绝她的亲近,不是真的变成了柳下惠,而是他发现自己百密一疏,只换了旧衣旧袄,里面的中衣还穿着上等好料子做的。现在只着中衣叫她量,非得露馅不可。 嘿!她好心,他居然不领情,雨楼气道:"臭美,谁想和你有什么关系!可怜你罢了!我正好省事了!"说完,剜了他一眼,把针线筐一扔,气冲冲的走了。 夏宣见人走了,赶紧把外裳换了,然后抱着被雨夹雪打湿的衣裳到外间找她:"雨楼……" 她板着脸道:"干嘛?" "你帮我fèng补一下吧。" "你是我打路上捡回来的,我和你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帮你fèng补衣裳。" 夏宣想了想,道:"那我给你钱。"为了显示自己过的不好,总光顾补衣裳的铺子,他道:"在军中要一两银子,你这里要多少银子? "一两银子?"雨楼恨铁不成钢的道:"重新做一件也要不了一两,你被人骗了吧。" "是、是吗?"一两银子是他胡诌的,看来诌的不太靠谱。 "你呀你,就精明在没用的地方,当初算计我的时候的心思哪去了,被人这么欺负!" 夏宣想说'你心疼吗?',话到嘴边,对上她凌厉的眼神,将话咽了下去,只将衣裳递给她:"给我补补吧,刚才是我不会说话,惹你生气了,你别往心里去。" 雨楼没好气的拿过衣裳:"该傻的时候不傻,该精的时候不精!你是没救了。" 他心里默默的接话'我喜欢你,无可救药'。 怕说出来被她打出去,只敢腹诽。 在雨楼面前,夏宣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的,有真话不敢说。好在他装的像那么回事,除了雨堰外,其他人对他不冷不热的,对泰生夫妇和张妈来说,他是小姐的客人,小姐说留他,那就留喽。 夏宣的计划是赖着雨楼,叫她看看全新的自己。可惜计划有纰漏,也可以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住下后,雨楼白天去前院的绣庄,很晚才回来,吃了饭后直接和妹妹睡下了,和他嫌少接触。后来他旁敲侧击的一问才知道,雨楼在赶做一个绣屏,不得不和其他绣女加工。 他记起来了,是他当初为了让她赚钱,他派人订的货。因而让雨楼忙的没时间陪他,夏宣恨的想拿脑袋撞墙。赶紧抽时间回了趟夏岚那里,叫留守的元茂派人去取消订的货。 但雨楼就算不去绣庄,也没时间陪他,不是逗赫珍的孩子,就是指导妹妹写字,闲的无聊了就自个抚琴画画。年三十下午,亲自下厨做菜,晚上和其他人一起包饺子,就是没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无聊的夏宣大晚上去喂马。 拿了束糙喂着马,对它道:"瞧你瘦的这个样子,我看你也没几天好活了。唉——" 自己何尝不是,过完年就得离开这了,可和她一点进展都没有,也不知她对自己有没有刮目相看。 往屋回的时候,忽然发现屋檐下站着一个人影,正肩膀一抖一抖的拭泪,夏宣一眼就瞧出是雨楼,先是心疼,但很快就高兴起来,心道真是天助我也,立即涎着脸上去哄。 "雨楼,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在这儿?" 她见是夏宣,赶紧抹了眼泪:"没什么,你回去罢,我站一会就回去。" "我怎么可能撇下去你回去?!"夏宣道:"是不是你养的婢女和奴才不听你的了?我现在别的不行了,力气还是有的,我去教训他们!" "你回来,不是他们。"雨楼抹去眼泪,道:"是雨堰提起了父亲和大哥,我想劝她,结果自己先伤心了,怕她看到,自己在这里躲一会,等眼泪干了,我就回去。" 夏宣酸溜溜的道:"原来是这样啊……你既然担心他,怎么不叫季清远帮他脱罪。" "我哥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我哪能叫他帮我做这么危险的事。" 是不大好办,因为她爹是实打实的朝廷钦犯,他现在被充军发配,是他罪有应得,半点不冤枉。夏宣劝她:"别想他了,他又不是你亲爹……" 雨楼恨的推他:"你说什么呢?不是亲生的又如何?养育之恩就能忘吗?" 夏宣道:"……我这么说,不是为了让你好受点么。和你有关系的亲戚这么多,你担心的过来么?" "哪里多了?" "你外祖家那边的亲戚,你了解过吗?" 雨楼道:"……不关心。" "我要是你,我就关心!"夏宣忽然发现他可以另辟蹊径再帮卓雨楼做点事,赢得她的好感。 "为什么?" "我听季清远说过你的身世……虽然他含糊其辞,我还是听懂了。是你们的父亲色迷心窍玷污良家女子吧。"夏宣摸了摸下巴,疑惑的道:"我就纳闷了,南京国子监教谕家的小姐身边怎么着也得有个守夜的丫鬟吧,怎么就叫你爹夜袭成功了呢?" 雨楼道:"事情未必发生在闺房里,你第一次见我,对我动手动脚的,不就在庭院里么。" "那就更奇怪了,家里有男客,你外祖父都不通知你娘避嫌的吗?" "……"雨楼咬唇质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宣清了清嗓子,道:"我正好不想回云南,不如我带你去找你外祖吧,问问他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拖延时间,极尽所能的寻找两人在一起的机会。 她迟疑了一下:"没兴趣知道当年的事。" "你亲生爹娘的事,你都没兴趣知道?!" "抱歉,我没说清楚,我有兴趣知道,但没兴趣和你一起知道!"说完,就要走人,可惜她走的太急,脚下一绊,眼看就要摔跤。夏宣眼疾手快,从后面抱住她,将她搂在怀里。 偏巧这时赫珍见小姐迟迟不回,推门出来找人,见了这般情景,愕然无语怔了怔,然后迅速把门关上了。 夏宣扑哧一笑:"完了,她肯定以为你这么久没回屋都是和我在院里搂搂抱抱了。" 雨楼愤恨的回头瞪他:"你——" "这事不怪我,是你摔的不是时候,我总不能眼睁睁见你摔倒吧……雨楼……你冷静……真不能怪我……呀!疼疼疼疼!" ☆、第五十八章 雨楼狠踩了夏宣一脚,仍觉得不解气,照准他胳膊便拧了他几下:"我就不该留你,都怪我一时心软,忘了农夫和蛇的故事。" 这故事出自伊索寓言,夏宣从没听过:"什么农夫和蛇?" "东郭先生和狼,你总该知道罢!"雨楼推开夏宣,数落道:"你就是那只狼!我以为你转性了,可你本性难移,还对我鬼鬼祟祟的!" 夏宣辩解道:"你这不是冤枉好人么,是你跌的不是时候,怎么能怪我?" 她啐道:"少来这套!在我耳边没正经的调笑,总是你干的吧!" 他刚才的确得意忘形,没憋住笑说了打趣的话:"那也不是没什么过分的话吧,任谁都会以为你这么久没回去,是和我……" 不等他说完,雨楼恼然一跺脚:"闭嘴!我不留你了,你快滚出去!"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年三十晚上你叫我上哪去?这时候街上连条狗都没有,你就忍心把我推出去?"夏宣一副参透她心事的模样道:"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的吧,假意留下我住下,就是为了这个时候给我致命一击。" 她想了想,扯着他的衣袖往厢房推他:"那你给我在厢房待着!明天一大早你痛快走!" 夏宣不从,原地不动:"你这是要罚我不给我吃年夜饭吗?" "对!关你小黑屋!" 她不管夏宣如何辩解,就是不理,一股脑的将他拽到他住的西厢房,把他推了进去,威胁道:"不许出来,你若是敢去吃年夜饭,别怪我当着众人的面给你撵出去,叫你丢人。" 夏宣恨自己图一时之快,落的这样的下场,抱了她一下,结果失去了年夜饭和更多的相处机会:"雨楼,你别这样,你生气的话,可以打我,但你这样,未免太残忍了。年三十夜里,牢房里还得给犯人吃顿好的呢。" 谁叫夏宣有前科呢,雨楼狠心的瞪他一眼:"不服气你就去蹲大监吃好的吧。"说完,将门帘一撂,咣当摔门走人了。 夏宣还没受过挨饿的滋味,想到今夜是没吃的了,为了节省体力,认命的爬上炕躺了。 躺下后,在脑海里想象着雨楼卧在自己臂弯的模样,越想越心酸,叹道:"不进反退,遥遥无期啊。" 那边厢雨楼绷着脸回到屋内,和赫珍对视了一眼,想要解释。无奈赫珍却惶恐的将眼睛移开,口中道:"饺子就要好了,一会便下锅了,泰生,你去将鞭炮放了吧。" 雨堰道:"我听说前街的张家三儿子被炮仗泵炸瞎了眼睛,太危险了,姐,让夏宣去放吧。" "……"夏宣刚被她关到小黑屋里面去了,她不想叫他,便道:"他不舒服先睡了,咱们先吃。" 雨堰笑道:"这样好,年夜饭有他倒胃口。"然后欢快的去给泰生取鞭炮了。 吃了饺子,守了岁,各屋各自休息了。雨楼知道妹妹看不上夏宣,所以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极少提他,不过今晚上年夜饭,夏宣没出现,雨堰亦奇怪起来:"姐,姓夏的怎么个不舒服法?连年夜饭也不吃,会不会病的太厉害,死在咱们这儿啊。" "祸害遗千年,他一时半会死不了。" 雨堰嘟囔了一声:"好奇怪。"钻进了被窝。雨楼道:"哪里奇怪?" 雨堰嘟嘟嘴:"就是觉得你好像突然之间特别讨厌他了,前两天我说他,你还阻止我,现在你自己也说他坏话了。" "……"雨楼道:"背后你不能说别人坏话,姐姐不说了,你也不许学。" 雨堰想了想,笑道:"明白了,应该当面说!"然后蹭的钻进被子里,逗的雨楼无奈的摇头笑道:"你啊你,别贫了,睡觉罢。" 雨楼吹了灯,回炕上挨着妹妹躺下。这时外面的鞭炮声渐熄,偶尔有几次一串脆响,距离也颇远。 烙饼似的翻身熬了一会,待妹妹睡了,她披衣下地,去厨房捡了一些饺子,给夏宣送去了。 她进来时,夏宣正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到声响,立即坐起来竖起耳朵听动静,待从慢慢接近的光晕中,看清是卓雨楼,他喜出望外,但转念一想,立即又躺下了。 雨楼瞧他还躺在炕上,把盘子一撂,道:"别装了,知道你醒着,吃不吃?不吃我走了。" "……"夏宣坐起:"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我就是知道。"她把烛台放下:"还没凉呢,你若是饿了,吃点吧。" 就知道她心软,舍不得自己,夏宣十分感动,美滋滋的问:"干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吗?"她轻哼:"我只是想起来,以前在国公府的时,你在衣食上没亏过我。现在我也不能叫你饿着。" "……"他自喃道:"瞧吧,你也承认,我对你挺好的吧。" 雨楼挑挑眉,等他坐下后,她笑眯眯的瞅着他,看的夏宣心里发毛,拿着筷子迟迟不动,心道难不成她下药了。正想着,忽然感觉到她的手在自己脑门上顺了几顺,口中还道:"乖,多吃点。" "……"这样的亲近,他觉得很别扭,狐疑的看她。 雨楼又抚了抚他的额头:"我对你好吧,没有我,你今晚上就得饿肚子了吧。" 他拿开她的手,皱眉道:"怎么忽然间说话么如此奇怪?" 雨楼笑道:"你问我,为什么不养狗……嗯……现在养你就够了。" 居然把他比作狗,哪怕是想得到她的垂爱,但有些话也是不能乱说的,他把筷子拍在桌上,怒视她。 雨楼撑着下巴,笑容可掬的道:"不好吗?你别回云南了,也不用出去做工赚钱,我养着你,你呢,平时就吃吃睡睡,看家护院,保护我们。" 他为了赢得她的芳心,的确没什么底线了,但不意味着这样的条件也能接受,他心中憋火,正要反唇相讥,这时就听雨楼继续道:"就像你当初对我那样。"于是他怔了下,一刹那萎靡了下去,将视线移开,不敢看她。 过了一会,他低声道:"为了挖苦我,居然铺垫了这么久,也难为你了。" 雨楼笑道:"不是挖苦你,是真心和你商量。还是告诉我的,做个猫狗一样的玩物,只要主人宠,也能挺开心的。"见夏宣绷着脸不说话,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假惺惺的劝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今时不同往事日了,你没了爵位,仕途又不顺,有人肯对你好,你最好还是接受吧。" 这番话,都是他当年跟她说的,没想到她记得这么清楚,这时拿出来揶揄他。夏宣愧疚的道:"看我,现在都这样落魄了,你也该解恨了,就别再说了。" 不想雨楼一拍桌,指着他鼻子道:"别好心当作驴肝肺,我对你好是看得起你!你居然还敢不领情!" 这句话太耳熟了,他夏宣说过很多次,比如'我想纳你做妾是看得你''我想娶你是看得起你'。他低头扶额,恨不能找个地fèng钻进去:"…… 咱们能不能别再提……" 他物质上没亏欠过自己,但精神折磨可不少,雨楼哪能轻易放过他,便道:"你都这样了,我好心给你条出路,你认真想想。" 夏宣单手捂眼,听她说完后,从指fèng中瞥她,哼笑了两声,忽然抬头朝她笑道:"好吧,我接受了。" "……"她有些后悔了,夏宣这厮居然没廉耻到这种地步,顺杆爬了,不过她也不怕:"看家护院,劈柴买米,你做的来吗?别吃不了苦,两天半便跑了,叫我人财两空。" 夏宣起身对月叹了一声,然后绕到雨楼身后,一手拍着她的肩膀,俯身道:"除了看家护院,暖c黄侍寝用不用?" 雨楼不惯着他的臭毛病,摸起桌上的筷子朝他脸上扔:"你别给脸不要脸!" "……"他摸了摸被打疼的地方,马上道:"我就是嘴上说说过过瘾罢了,你不高兴,我不说了。"重新坐下,十分严肃的对雨楼道:"那我留下,你怎么跟邻居解释我的来历?" 让夏宣留下看家护院,是她编出来挖苦他气他的,不想对方居然接受了:"这个你不用担心,你云南的军职怎么办?" "不做了。再做下去怕是要被老七折磨的命都不剩了。"夏宣展示自己练兵时受的伤,把两只'狼爪子'放到雨楼面前:"不光是这,身上也有。现在想想,你以前说的真对,荣华富贵再好,也比不上富足安定,不用看他人脸面过活的小日子好。我在军队里虽是个小官,却不管事,还要看他人脸色,你真心想要我,我就不回云南了,时间一长,他们以为我死了,也就不再找我了。" 哪有这么轻松,武将能随随便便说逃就逃的吗?这点常识,雨楼还是有的,她哼道:"怎么可能?你好歹姓夏,你不回军中,少不了人找你。" 他做出犯难的样子:"那可怎么办?我想和你在一起。" 雨楼一怔,道:"你又胡说什么?谁想和谁在一起?" 夏宣忙笑着解释:"我是说,我想给你看家护院,保护你周全,不叫其他人伤害你。" 变向表白。 气氛越来越诡异了,她决定撤退:"那你自己好好想想办法,然后吃了饺子早点睡,我先走了。"起身向外走。 夏宣快她一步,挡住她的去路:"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既能不辞军职,又能保护你。"今夜机会难得,他豁出去了:"我给你当上门女婿吧。" 啪!随后他收到了一个耳光做回答。 他被打傻了,不可思议的看她:"你、你为什么打我?" "姓夏的,你贼心不死!" 夏宣倒打一耙:"我有什么贼心?是你对我有偏见,觉得我有贼心罢。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说的是给你做上门女婿,不是我要娶你。接不接受我,你说了算。" "……"上门女婿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十分耻rǔ的事。 见她迟疑,夏宣忙接着说道的:"雨楼,你是讨厌我这个人,还是讨厌我的身份地位让你有压迫感?" "都有。" 夏宣自我夸奖道:"我现在是个平民,和你一样,你我之前不存在什么差异了。至于我这个人么,我不偷抢拐骗,也不好吃懒做,又不爱赌钱,更不会对女人动粗。" "……"她略微迟疑:"切,难道其他男人就各个是不务正业的市井混混吗?泰生以前是我家仆人,你看他,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人。" 夏宣反问:"他识字吗?不识罢。好些事,你跟他讲,他不能理解吧。我就不一样了,我好歹过了乡试,舞文弄墨不及你哥哥,可也不差。不管你想吟诗作赋,还是轻弹箜篌,我都能奉陪。你找个不识字的男人嫁了,他见你读书弹琴,会说你矫情的。" 他一番自夸,毫不脸红。只恨不能把自己的优点用笔写下来,逐条给她分析。 雨楼无语凝噎,看着夏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着实有口吐莲花的本事,继续说道:"我懂文墨,却不迂腐,只要能哄你开心,伏低做小的事,我也能做得。"清了清嗓子,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最后,我长的也不差,不,我长的挺好看的吧。" 她紧锁着眉头,不知不觉真的顺着夏宣的话,在逐一衡量他的优缺点了。一会,回过神来,赶紧摇头道:"哪有你这样自夸的,不嫌丢人。" "丢人怕什么,我也没什么脸好丢了。"夏宣道:"你我都没婚配,又是旧相识。成婚么,就是搭伙过日子,差不多就行了。咱们两个,你不觉现在挺合适的吗?" 他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卓雨楼一句话就浇灭了他的希望,她说:"我说过,这辈子不想嫁人了。" 这点小打击伤害不了他,他淡然道:"嗯……那你想嫁人了,不,想招上门女婿了,记得告诉我。雨楼,你是个好人,娶别的女人,我担心她不贤惠,娇蛮撒泼,水性杨花,你却不一样,漂亮体贴,贤惠忠贞。" 她轻哼:"油腔滑调!" 夏宣十分真诚的道:"我以前想娶你,看中的也不仅是你的容貌。"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又补充道:"我不会纠缠你的,同不同意全在你。" 他这几日表现的彬彬有礼,不骄不躁,很是通情达理,没有以前那种纠缠不休的疯狂劲儿了。雨楼低眉思忖了片刻,道:"……你说了这么多,也该累了,赶紧休息吧。我也去睡了。" 夏宣想说'咱俩一起睡吧。',但仅仅是想而已,不敢说出口,一本正经的道:"嗯,那你回去休息罢。"送了雨楼到门口,随口道:"我以前的确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我这个人并不坏,你说是不是?" "……"雨楼步子顿了一下后,低头出了门。 夏宣关好门后,立即兴奋的靠着门板抿嘴笑个不停。 她给自己送饺子!她没拒绝自己的话! 自,己,绝,对,有,机,会。 他估计的不错,第二天雨楼并没赶他走,早上若无其事的叫他过去吃了初一的早饭。他也没有得意忘形,而是巩固目前的成果,与她不远不近的。 大年初五这天迎财神,一早上胡同外就有戏班子扮作财神,吹吹打打的挨家挨户串门。雨楼前面有个绣庄,自然少不了这些人光顾,她一早上就带了张妈和赫珍去那挂鞭炮散财去了。 夏宣在家望穿秋水的等她回来,到了中午不见人,忍不住出去走走,出了门刚走到胡同口,猛地被人从旁边唤住:"爷——您果然在这儿——他们说看见你进了这胡同,不枉奴才在这儿等你。" "……"夏宣气不打一处来,揪住元茂的衣襟把人拽到一边,警告道:"不是叫你别找我的吗?" "岚爷叫奴才来的,他不放心您。" "告诉他,说我好着呢,若是再找我,叫我不好过,我饶不了他!"说完,推搡开元茂,照他屁股踹了一脚:"快滚!" 元茂便连滚带爬的奔自己的马匹去了,翻身上马,一溜烟走了。 夏宣心惊胆战的拂了下冷汗,长出一口气。 "哎?那人是谁呀?" 身后响起雨楼的声音,惊的夏宣心脏险些跳出来,他佯装气愤的回头:"是个小贼,摸我的荷包,被我发现打了一顿。" 雨楼从绣庄回来,偶然看到夏宣揪着什么人在说话。她道:"贼这么有钱吗?都骑马行窃了。哎,我瞧那人背影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夏宣道:"那马说不定是在哪里偷的。" "……"雨楼朝他微笑着问道:"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打了败仗被削掉爵位是哪年哪月的事?" "前年十月。"夏宣心里捏了一把汗:"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等出了正月,泰生去衙门上班,叫他花银子托人抄一份前年十月的邸报出来,看夏宣说的是不是真的。 多个心眼,落实下他的话总不是坏事,尤其刚才看到那酷似元茂的背影,叫她更坚定了验证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邸报":用于通报的一种公告性新闻,是古代专门用于朝廷传知朝政的文书和政治情报的新闻文抄。 ☆、第五十九章 他自夸那些优点是真的,可夏宣这厮也有要命的缺点--爱撒谎。大概是出于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的心理吧,对他的话,她多多少少都有点怀疑。 夏宣见雨楼手中提着一个篮子,主动去接,陪笑道:"我在家待不住,出来看看,真巧,咱们居然遇上了。" 他表现的太好了,雨楼不太适应,将篮子换个手臂挎着,道:"是不是雨堰又对你说什么了?你才待不住?" "小孩子么,爱说就说吧,哪能和她计较。"他大度 笑道:"她在南京时看到我那样对你,没办法对我不存偏见,我都理解。"话锋一转,扯到自己身上,装可怜说道:"唉,真羡慕你们姐妹,同甘共苦,哪像我,兄弟亲戚们虽多,却一个没交下。血亲又能如何,等我没了权势地位,一个个都弃我而去了。" 雨楼谨慎的瞥了他一眼,当初在国公府时,过年时,他宾客盈门,哪像现在这样凄凉,不知他有没有触景生情。她不是爱别人伤口上撒盐的人,她听他惨兮兮的说完,并没讽刺挖苦,而是轻声道:"只要你改了,其他人早晚会对你改观" 夏宣窃喜,嘴上淡淡笑道:"希望如此吧。" "那个,你确定真没人肯帮你了吗?" 他肯定的回答:"嗯,能求的都求遍了。"言下之意,他真没地方去了,只能赖在她这儿。 "在南京的大表哥,杜琼杜大人,他也不肯帮你吗?看他是个好人,你可去求过他?" 夏宣本想回答说来来登州前拜访过他,同样吃了闭门羹,断绝了卓雨楼撵他走的念头,但忽然间,他心生一计,思忖片刻,道:"他这个人不说清廉吧,可也不是什么大贪官,各路孝敬都补贴了家用,哪有余钱借我呢,我便没去求他。" "……哦……" 这时夏宣一蹙眉,做恍然大悟状,合掌道:"哎呀,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或许能解燃眉之急,给我凑一笔银子用。" 雨楼不晓得夏宣脑袋里又冒出什么计划了,颇有几分警惕:"你想起什么事了?好事还是坏事?" "不能简单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做出难为情的样子,跟你说了,你可别生气。记得你们家的宅院吗?当初包荣送给了我,回京城后,写信告诉杜琼让他找几个人帮忙照看,那园林现在就在他手里呢!被撵出家门时,居然忘了这茬,这可不是一笔小数……" 不等他说完,雨楼便气的舀篮子摔他:"那是卓家的!哪里是你的!不要脸!" 夏宣抱住篮子,眼睛瞟了瞟四周,提醒她:"大过年的,路上人不多,可也不少,跟我这么拉拉扯扯的,不大好吧。" "……"雨楼恨的一跺脚,绷着脸独自快步走在前面。 夏宣则笑嘻嘻的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不过他这笑容没保持多久,因为他发现他被关到大门外了。 他知道雨楼在里面,欲哭无泪道:"别这样,叫我进去吧。" "霸占别人产业,还跑来蹭吃蹭喝!既然有这么一笔大钱等着你,赶快去变成银子去兵部打点罢!在这儿做什么?"她隔着门气呼呼的说。 自己原本的家,原来被这厮霸占去了。再联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由得想改变主意,把夏宣扫地出门了。 "冤枉啊——"夏宣拍着门板解释道:"这是包荣送给我的,又不是我主动要的。再说,我一次没去住过,早就忘在脑后了,就算我收了赃,可我真没什么坏心。" 雨楼唾弃道:"呸!世上哪有这样的人?想卖别人家产据为己有!看见你就烦!" "我什么时候说变卖卓家家产据为己有了?!都是你自己想当然,臆想出来 。"夏宣顺着门fèng低声道:"雨楼,那是你们卓家的,我不会动的。这样如何?你随我去南京,向大表哥把园林要回来,咱们变卖了,银子统统归你。" "……"谁跟钱过不去?而且那园林本来就属于自家。 雨楼想了想,故意哼道:"你说要回来就要回来,人家能给吗?" 有戏。夏宣道:"杜琼不是贪私的人,本来就是我的,去了他那,他自然就给了。" "你有房契?" 他确有房契,但好像被他放在了京城……或者别的地方,他也记不清楚了。当务之急是诓骗雨楼随他去南京,尽可能制造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于是他眼珠一转,开始扯谎:"……当然有,我记得埋在湖边白玉兰树下了。" 雨楼皱眉反问:"为什么埋在那里?" "我怕路上丢了,就地埋了,随时取用方便。" 民间很多老人为了防止不孝儿孙偷舀地契出去抵押赌钱,偷偷把地契和家中银锭子装罐子掩埋,不在少数。雨楼想了想,倒也不觉得很奇怪:"真的?" "我怎么会骗你?你不相信,随我去南京验证一下。"夏宣道:"找到地契,物归原主。反正那是你们卓家的财产" 有一大笔资财放在自己面前,任谁都会心动。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夏宣在旁边点了一把火,说的她心活了:"你不要,你妹妹总不会不要吧。有钱傍身总没坏处,小家碧玉也需要嫁妆。" 她道:"你怎么如此好心?你正缺钱呢,却把到手银两白白送给我们?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慷慨了?" "看你,又往坏了揣测我了。我夏宣的确不是好人,但对金钱银两什么时候计较过?!" 说的不错,连他母亲的首饰都能舀出来送她戴着,他对金钱这等身外之物确实没什么兴趣。雨楼沉着脸,将门打开,转身回屋。夏宣跨进门,将门掩好,跟在她身后。 蝴蝶似的绕着她转悠。 雨楼舀糖果,他便帮着摆盘子:"雨楼,咱们正好去南京,再探探你外祖家的消息,说不定他老人家尚在人间……" "有什么好见的。"先不讲她是穿来的,就算是土生土长的 人,她也不想见一个把自己抛弃的所谓亲人:"当初扔了我,我们在彼此心中就已经死了。" 夏宣说认亲,不过是想增加她去南京的可能,见雨楼确实不愿意提及外祖父家的事,便专攻取回卓家园林的事:"好吧,亲可以不认,钱总不能不认吧。嗯……你们那个园子,当初开价是几万两银子来着?让我想想。" 雨楼放下手里 活,眯眼问他:"你怎么这般积极?" 是有些心急了,他叹道:"我不是舍不得看你受苦,想叫你过上好日子么?我还能有什么理由?!怕你假清高,不肯收回园子,背地里后悔偷偷抹眼泪。" 她笑了笑,拍着他 胸口道:"我不会跟钱过不去,但我不想跟你去南京,这样吧,我叫泰生随你去南京舀房契。我一个妇道人家出什么门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和泰生一个大男人去什么南京?!夏宣道:"以前在我那儿,整年念叨重获自由身,现在自由了,却又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闺秀了?想不通!" 她哼笑两声,笑眯眯 望着夏宣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不就是想叫我和你一起出门么。我可不敢,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事。"瞟他一眼,笑道:"万一你把我卖了,我说不定都得帮你数钱。" 夏宣被她戳破心事,脸上挂不住,哼道:"切,我卖?那也得有人肯买呀,你除了长得漂亮外,还有哪点值钱?稍微值点钱的,哪个不是才色艺俱佳!最重要,得是处子……"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果然卓雨楼脸色一变,眼睛上起了一层水雾,吓的他立即解释道:"雨楼,听我说,我就是想让你明白,我不可能卖掉你……" "因为我不值钱,我知道!"她将眼泪忍回去,扬了扬头对夏宣冷笑道:"可我再差劲,也没沦落到众叛亲离,不像你,人人都嫌弃!你这种人,只配孤单一辈子,你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我以前嫌弃你,现在更嫌弃你!我宁愿找个乞丐,也好过跟你!" 恶语伤人六月寒。夏宣寒了个彻骨,低声道:"你别这样……雨楼……" 谁叫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勾她伤心往事,雨楼气愤难平:"闭嘴!"剜了他一眼,举步向外走。 夏宣一边道歉一边追她:"是我错了,你别走啊,我这就跟你认错。"雨楼推开他:"我去绣庄,不许你跟过去!希望我回来之前,你已经滚蛋了。"说完,提着裙子跑出了门。 夏宣懊悔万分:"功败垂成……都怪这张嘴……" 她下了逐客令,他不能这么赖下去了,不,想赖下去,得想点别的法子。夏宣自己在厢房熬到天快黑了,见她仍没回,便牵着那匹瘦马,到街口晃悠,希望能碰到她,然后做出一副就要离别的凄凉模样,换得她心软,把他重新领回去。 他徘徊的时候,就见赫珍和泰生打不远处走来,两人低头说话,并未看到他。夏宣等的人是卓雨楼,若是此时叫她身边的人发现自己,苦ròu计便演不成了,赶紧打了马一鞭子,叫它沿着小巷子跑远了。自己则躲在暗处,等两人过去。 "唉,真是的,小姐当初就不该留他,给自己找气受,下午去绣庄都气哭了。"赫珍道:"不过小姐说已经赶他走了,也不知他走没走。说回家见他走人了,她再回家来。" 泰生粗声粗气 道:"那还用不用托人抄邸报了?" "什么邸报?" "小姐昨天跟我说,让我出了正月去衙门后托人抄邸报。我问她要哪个月份,她说今天告诉我。刚才瞧她的样子,我也没敢问,估计是关于那个姓夏!" "她没说,就是不用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走远了。偷听的夏宣,心里直呼大事不好、大事不妙,顾不得等卓雨楼了,匆匆站起身,吹口哨唤回那匹瘦马,翻身上马便往夏岚的府邸奔去。 而卓雨楼听赫珍告诉她说夏宣走了,心情不仅没轻松反倒沉重了,暗暗恨道,走了也好,最好永远别再回来。 还说什么看他的表现,决定权在她,结果才说了他两句,他就受不了走人了。 就这点诚意?! 不过,她是不是也说 过分了点…… 他众叛亲离,他自己何尝不知道,自己又何必扒开他的伤口,叫他难过。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因为她的不冷静叫夏宣走了,她为此可能失去了舀回园林的可能。 那可是笔大钱。 雨楼很心痛,为此郁郁寡欢了好几天。这份苦恼又不能跟别人诉说,便越发显得整个人晦暗了。 雨堰还当姐姐舍不得夏宣,不解 皱眉跟和赫珍嘀咕:"姐姐何必因为夏宣那东西,这么难过!他有什么好 ?!" 每当这时,赫珍只能苦笑了。女人总归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印象特别深,大概小姐和夏宣之间并不像表现看起来那么简单吧。 已经初十了,夏宣还是没回来,雨楼绝望了。就在她已经放弃找回南京旧居的时候,这天早晨,她才一开门,就看到一个人站在石阶上。 正是夏宣。 她一怔,遂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嗔怪道:"这么多天,你去哪里了?" 夏宣受宠若惊,他已经做好被他冷待了,可迎接他的却是满面笑容的雨楼。看样子,她似乎蛮担心自己的。他喜出望外,也跟着笑了起来:"雨楼……" "快进来罢。吃早饭了吗?我给你熬点粥。"领了他进来,不停的询问:"你这几天到哪去了?" 当然是在侄子家好吃好喝,顺便吩咐下去处置邸报 问题。他装模作样的叹道:"卖了马,找了个客栈凑合了几天。" "……"雨楼回头,果然不见那匹瘦马了:"你原来这么穷?身上一点银子都没有,居然要卖马才行?" "不瞒你说……"夏宣道:"那天碰到你已是身无长物了。" 就算如此潦倒,他仍旧没动过霸占卓家园林的心思,还是想把它还给她们姐妹。雨楼心里酸酸的,她的确对他过分了点。 把夏宣让到屋里,熬了碗热粥给他,看着他吃,眼中不觉流露出几分柔情。夏宣锦衣玉食惯了,面对白粥,难以下咽,硬着头皮喝着。 这时雨堰从外面进来,发现夏宣居然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吃饭,疑惑的看了看姐姐,又看看了他,转身嘟囔道:"什么第一个男人,有那么难忘么。" 雨楼脸上一红,重重咳了一声,指着正屋道:"去写字!"雨堰嘟了嘟嘴,扭扭哒哒的走了。 夏宣低头喝粥,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欢喜异常。从雨堰的话中,多少可推断出在这几天,雨楼是担心过自己的。 "你肯回来,我也不能再赶你走,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罢。"等他吃完,她起身捡碗筷,端去洗。 "对不起……那天的事,是我不好……你还生气吗?" 她背对着他,听到他道歉,不觉露出笑容。怒了努嘴,道:"算了,我也有错。" 夏宣不禁大喜。 既然夏宣回来了,那么调查他是否说谎的事,再次被提上议程。雨楼其实也很纠结,一方面他落魄到卖马果腹,事实血淋淋摆在面前,可另一方面,不查个彻底,她心中总是隐隐不安。思来想去,秉着早调查早轻松的理念,不等过了正月,她就让泰生临时托了人去衙门里抄邸报。 泰生舀了抄录的邸报回家的路上,被迎面一个货郎撞了个满怀,两人的东西撒了一地,路过的行人有好心帮忙,七手八脚拾掇了东西。等忙活完,泰生赶紧摸自己 文书袋子,就怕将抄录的邸报丢了。 好在没丢,他舀出来扫了几眼,又忙放了回去。 坏就坏在泰生是不识字,并没发现此时包袱里的这一份和原本抄录的那份在内容上已是天壤之别。 雨楼从邸报上看到西北兵败的消息,当然也看到了夏宣削爵降职的消息。 唉,这家伙都这么可怜了,自己还怀疑他,真有点不应该。 晚上破例给夏宣开了小灶,做了他爱吃的饭菜,端到他屋里头给他用。 一切都在夏宣的掌控中,见她对自己这么好,就知道她看到那份假邸报,对自己 境遇深信不疑了。 聊了会别的,他cha入正题:"雨楼……咱们去南京吧,我把地契找出来还给你。" 她沉默不语。好一会才道:"我哪能跟你一起出门,孤男寡女" "咱俩又不是陌生人,知根知底的怕什么?"夏宣道:"怕我路上对你行不轨之事?唉,你大可不必担心,一年多没女人,的日子过的也挺好,没说七窍流血死了。你难道不想回南京,不想回家看看吗?" "想是想。可你为什么想带我上路?" "杜琼表哥看不上我霸占你,这一次,我带你去,他看见你我修好,说不定对我改观,肯借银子给我。" 她心里有点失望,挑起眉毛:"就是这样?" 冠冕堂皇的话说服不了她,不如试试真话:"还有,就是想做上门女婿,讨好你呗。路上照顾你,再把家园还给你,看看能不能赢得你的好感,招了我上门。" 雨楼忍不住笑道:"真是,快别说了。"说着起身要走,夏宣伸手扯住她衣袖,渴望的追问道:"给我这一次机会吧,行不行?" 雨楼也不知自己是为了夏宣,还是为了那价值万两旧宅,总之乱七八糟的感情掺和在一起,神使鬼差答应道:"……好吧。" 夏宣一怔,待确定不是幻听,而是她真真切切答应了,当即乐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胜利在望,胜利在望! ☆、60、第六十章 "我……准备过完元宵节和夏宣一起去趟南京。" 当卓雨楼把自己的这个计划说出来后,立即遭到了大家的反对。 "十五?太早了,要出门的话,怎么着也得过了正月啊。"说这话的是张妈,做为不知道内部复杂关系的外围人士,她反对的理由十分简单。 赫珍和泰生夫妻面面相觑,想说又不敢说,在雨楼的示意下,赫珍才瞟了眼不远处坐着的夏宣:"和他?去南京?小姐若是有事,咱们可以托别人去办。" 夏宣背对着众人喝茶水,看似不掺和这边的讨论,实则竖着耳朵听的仔细。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让雨楼被他们说服了。 "就是,就是!跟谁去也不能跟他啊!"雨堰反对的最强烈,但比之前有了进步,没有大声嚷嚷,而是拉着姐姐的胳膊,低声埋怨道:"姐,你们要去南京做什么?他会不会在憋什么坏水?" "去南京办件大事。"雨楼道:"办好了,下辈子衣食无忧。" "到底是什么啊?"雨堰撅着嘴巴问:"那我能不能去啊?" 雨楼是想带雨堰的去的,可她怕在南京假如真的获知外租家的消息,没法和雨堰交代:"……是这样,他认识一个人,或许能帮咱们把南京的家要回来,姐姐这次和他一起,打探一下消息。大人间的事,小孩帮不上忙。"宅子没到手之前,别和妹妹做过多的承诺,免得她失望。 一年的奴仆生活使得雨堰的性格变了不少,若是以前,肯定要撒娇耍横,哭着喊着跟去的。现在,她更理解了姐姐的不易,她可以不去,却少不了为姐姐担心:"我不想给姐姐添麻烦……可我不放心他……" 夏宣听的真真切切,心里捏了一把汗。 "没事。他要是想做坏事,早就做了。"对夏宣,她还有几分了解的,他玩弄女性是不假,却对暴力用强不感兴趣,常用手段是威逼利诱,她现在没有把柄在他手里握着了,他又自身难保,他还真不能把她怎么样。 众人向夏宣投去怀疑的目光。 夏宣虽未回头,却感到了数道视线刺在他的后背上。僵持了一会,就听雨楼道:"就这么办了,我们尽量早去早回,绣庄就靠赫珍了,张妈您替我多照顾点雨堰。" 夏宣心中替自己叫好,开始盘算着这一路的该如何行事。 正月十五闹元宵,众人出门看花灯,夏宣十分贴心的表示他留下看家护院,叫大家放心的好好玩。 雨楼颇为奇怪,夏宣这家伙怎么不跟着自己了?在她的一再追问下,夏宣才道:"正月十五,登州的不大不小的,许多达官贵人也出来看灯,怕碰见熟人丢脸。" 怕碰见熟人不假,却不是怕丢人,而是怕对方瞧见他,上前作揖唤他一声国公爷,穿了帮。 他不去更好,雨楼挑挑眉,随他便了。 等人走了,夏宣为后天的行程仔细做准备,先回夏岚那里,叫派人捎他的书信回京城向都督大人告假,然后再捎一封信给锦衣卫的朋友,感桂他帮忙。 做好这一切后,雨楼她们还没回来。他便拿了纸笔,逐条列出后天动身该带的东西,确保没什么落的了,才收了纸笔。不一会,雨楼他们回来,他继续保持住淡定的态度,与她说了几句话就去睡了。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雇了马车,收拾好车厢,置办路上带的水和干粮,不用雨楼cha手,做的井井有条。 他做的这一切,雨楼都看在了眼里,心中暗道,这家伙也不光是个吃白饭的,认真起来还是有些用处的。 到了出发的日子,夏宣不骄不躁,完全看不出一丁点两人单独上路的兴奋,大大方方的与其他人告了别,然后坐上了马车,等她告完别,就赶车走人。 趁她和妹妹告别的时候,他总结了下自己以前失败的经验,他以前太心急了,不能在她对自己毫无感情的情况下,就对她说要和自己生孩子,把人吓跑了。 所以,这一路上他一直规规矩矩,不敢越雷池一步。从不敢和她调笑,说过分的玩笑话。她这时身边没有帮手,一旦感到他对她有威胁,肯定会立即逃跑,并且再不会见他。 他如同柳下惠附体一般的斯文,照顾的体贴周到,又不过分,俨然是彻底改过自新了。 雨楼开始还警惕着,后来慢慢也适应了。人向好处发展,总是应该鼓励的。因为在路上和他的话,也说的多了起来。 夏宣走南闯北,见识颇多,给她讲点塞外秘闻之类的事,自然不在话下。雨楼也不甘示弱,把以前从书上看过的故事讲给他,也唬的他一愣一愣的。 两人又都读过书,聊起文豪大家来,亦能打发时间。 过了几个大小县城,眼看就要到南京。这一日,两人找了个客栈住下,各开一间房,互不打扰。虽然夏宣是很愿意她来打扰自己的,若是半夜就更好了。 为了表现的更体贴,雨楼整理东西的时候,他下楼去给她要可口的饭菜。客栈不大,只住了几个商旅。夏宣要了饭菜,挑了个空桌等着上菜。 "客官,客官,听您的口音,是京城人士?" 身后有人向他攀谈。这种县城小店,最好不要和陌生人搭话,夏宣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 "客官,您走这条路,是往南京去吗?" 这一次,对方说话已离他耳朵十分近了。夏宣不悦,正欲回头警告对方,那人却噌的一下,坐到了他对面,满面堆笑的道:"属下在这里等您许久了,国公爷。" 这人淡眉细眼,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穿了件粗布,一句话,是个掉进人堆里找不着的人。 这类长相,非常适合干秘密探查的行当。 "国公爷,属下是戴千户旗下番子白江,给请您安了。"白江保持着仅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客客气气的对夏宣道。 夏宣轻笑道:"你们还真是神出鬼没。废话不说了,我托戴千户的事,有消息了?" "回您的话,是有消息了。桂教谕致仕后,不和亲戚们联系了,但和一个早年的门生还有联系,属下从他那里,知道了桂教谕的下落。" "人还活着?" "活着呢,身体康健。您可以亲自拜访,人就住在……"白江低声说了地址,便起身作揖告辞。 夏宣一般情况下,不愿意和锦衣卫打交道。 谁叫他派出去的人,没找到雨楼外祖家的情况,唯有托了锦衣卫的人帮自己打探。 他费尽周折给她找亲人,并非是想帮她和亲人们团聚。而是他觉得,如果能够证明卓雨楼和季清远没有血缘关系,那么他就可以把这个多事的大舅哥踢走了。 否则就算雨楼答应和他在一起了,那季清远也会跳出来,劝说雨楼离开自己。 但是假如说他们不是兄妹,这家伙就没理由从中作梗了。 现在有了雨楼外祖父的下落,他得好好想想,如何能撬开那老头的嘴巴。 他亲自端了饭菜上楼给她送去,等两人用饭时,他想着未来的计划,便更加沉默寡言了。 雨楼吃着饭,偶尔瞟他一眼,见他表情淡然,眼神清澈,再联想起最近的表现。她咬着筷子,心道,真的活像变了一个人,难不成也被人给穿了? 此念一出,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这不是不可能的,她就是异世来客,夏宣在边疆打仗,垂死间被人给魂穿了,占据了他的身体,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她惊恐的上下打量他。难道自己眼前的夏宣并非是以前那个夏宣? 夏宣发现她盯着自己看,疑惑的道:"怎么了?" "呃……你记不记得……老七为什么和你结怨了?"试探一下,看他是否记得以前的事。 夏宣哼道:"他调戏你,我气不过打了他,使得闹的他现在刁难我,我怎么会忘。" 对了,有一种魂穿,是可以继承原主记忆的。雨楼哦了一声,淡定的继续吃饭,过了一会,做若无其事的问道:"你这一年多,找过其他女人吗?" 他一惊,心中大喜过望。她是在关心自己和其他女人的关系,说明她很在意。她为什么在意,当然是因为她对自己……嘿嘿。 夏宣苦笑道:"你刚走那会,我哪有心思找其他女人,后来兵败了,更没心思了。这一年多,我一直是一个人。"后一句话,字字清晰。 难道真被穿了?依夏宣的性子,不睡女人也太奇怪了:"你忍得住?" "不吃饭、不喝水能死人,没听说过不睡女人会死的。" "……"雨楼惊诧的看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她朝他笑道:"那如果可以不忍呢?今夜……你留下怎么样?" 夏宣心脏扑通扑通直条,强压欣喜的道:"你别逗我了,赶路怪累的,算了。" 雨楼不死心,继续试探,歪着头深情款款的看他,纤纤玉手摸到他腿上"你怎么会认为我是骗你呢……" 是个男人都坐不住,夏宣大脑一片空白怔了几怔,随即握住她的手,激动的道:"真的?" 触到他的眼神后,雨楼立即摒弃了夏宣被人穿越了的傻念头。这厮现在的眼神,跟当初他调戏自己时如出一辙。 是原装的夏宣,如假包换。 她抽出手,换了张脸冷冰冰的道:"假的,别想了,早点睡了,明天赶路罢。" "你!"完全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戏耍自己,害得他白高兴一场。 "我怎么?"她眸底冰冷的看他:"我怎么了?" "……你……"打落牙齿和血吞吧,谁叫他喜欢她呢,戏耍就戏耍吧。夏宣挤出笑容:"你……好好休息,我明早过来叫你。"说完,放下碗筷出去了。 她瞅着他的背影,送他离开后,摇摇头叹了一声,吃了几口饭,想到他苦兮兮的样子,却又忍俊不禁。 两人上路后,一切顺利,说话时谈的来,不说话又不尴尬。可惜这样的情况没有维持多久,出了岔子。 怪夏宣。 "迷路了?"雨楼撩开马车帘,看着前方瞧不见尽头的小路,道:"你确定?" 夏宣紧锁眉头,放眼四周,除了枯败的荒糙外,没看到有人烟的迹象,回头对雨楼道:"……好像真的迷路了……" "天啊!"她急了,跳下车,向前走了一段路,没发现人烟,无功而返,气的对夏宣道:"亏你还是个男人,方向感这么差,不,亏你还是个军人,居然也能迷路。" "迷路跟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夏宣道:"再往前走走,找个人家住一晚,问清路况后,再上路时快马加鞭把耽误的路程追回来。" "……"事情已经出了,大吵大闹解决不了问题,不如节省体力趁天黑前赶路,她忍下怒气,尽量心平气和的道:"好吧,只能这样了,沿着这条路走一段吧,看有没有人家。" 雨楼不上马车,跟在他身边走。 夏宣道:"你上车去坐着吧,不累么。" "我不放心,怕你再迷路。" "……"他道:"说不定这里有拦路抢劫的,看你这么漂亮,马上就亮刀子冲出来,抢了你上山。" 雨楼对他笑道:"你也不差啊,别以为你是男人就安全。" 夏宣不和她斗嘴了,她愿意走就走吧。 "有人家――"雨楼瞅见前面有一间土房,欢喜的跳起来,朝夏宣得意的笑道:"还是我眼睛好使吧。" 夏宣连连点头:"嗯,好使,好使。" 然后两人一齐翻看腰间的钱袋,从里面摸碎银子出来。雨楼道:"你先去敲门,问主人可不可以借宿,如果他不同意,我再凑上去,把我手里的银子给他,添价钱。" 夏宣同意后,先去敲门。雨楼在马车边站着,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农妇出来开门,与夏宣交谈了几句话后,便转身回院了。 "可以借宿,她不收钱。" 雨楼不得不感慨,乡下果然民风淳朴。 小院干净整齐,夏宣把马车牵进了院子后,接过老农妇递上来的水饮了一半,很自然的给雨楼:"喏,给你。" 雨楼笑着推辞了,然后随着老农妇进了屋。交谈了几句,她知道,这户人家姓桂,除她之外,还有她的丈夫,此时去溪边钓鱼了,要晚些时候回来。 "……你们是……" 夏宣道:"哦,她是我妹妹,我们的母亲病了,我从婆家接她回南京探病。" 雨楼暗暗佩服,撒谎真顺溜。 慢着……撒谎顺溜…… 她看向夏宣。 "家里还有两间空房,我给你们收拾收拾,今晚你们就那儿吧。"老农妇苦笑道:"我家老头子脾气古怪,不过人不坏,他说什么,你们别往心里去。" 白住人家的屋子,哪能嫌主人的态度恶劣,雨楼和夏宣正要说话,就听门外有响声。这时走进来一个白须老者,人干干瘦瘦的,活像人参成了精。衣裳浆洗的笔挺笔挺的,表情甚是严肃,举手投足不像是农夫,倒像是官老爷做派。 尤其一见雨楼,双眼一瞪,活像要吞了她。 不过老者倒并没说什么,只把他们当做空气,吃完饭后,板着脸进屋休息了。 雨楼和夏宣默默吃了饭,亦各自回屋了。她躺下后,越发心神不宁,老人家的眼神仿佛还盯在她身上一般。 熬到天黑,她实在躺不住了,翻身下地朝夏宣的房间走去,推开屋门后,就见c黄上的影子坐了起来。 "嘘――"她悄声道:"我觉得这里怪怪的――"各种关于夜宿在外,遇到杀人狂的恐怖电影情节一个接一个的往出冒。 夏宣赶紧展开怀抱迎接她:"别怕――别怕――有我呢――" 雨楼坐到c黄沿,担心的看了眼外面:"咱们就这样坐到天亮吧。" "你睡下也行,我给你守夜。" 她轻声道:"……幸好有你在……" 夏宣受了莫大的夸奖,心里暖洋洋的。他想告诉雨楼,其实她不用害怕,因为这个严肃的老头不是别人,而是她的…… 正想着,突然就见一个黑影冲了进来,大叫一声:"贱人!跟你娘一样,长了一身贱骨头,只会晚上爬男人的被窝,投怀送抱!" 雨楼一瞬间,吓的往c黄里缩去,待反应过来,她茫然的道:"什么?" 借着月光,就见桂老头凶神恶煞的往她这里冲,扬起手便要来抓她。这时夏宣挡在他面前,钳住他的手,威胁道:"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打死这个贱骨头!贱人生的还是贱人!" 这时老农妇端着烛台跑进来,抱住老头道:"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对客人发起火来了。" "什么客人?她是素心生的那个贱种!"老头指着雨楼骂道:"你说,你是不是故意上门讨债,打我这张老脸的!" 雨楼懵了:"你在说什么啊,能不能别乱喊一通,而是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以为我是谁?" 夏宣有点后悔了,雨楼的外祖父简直像个疯子。他狠狠捏住他的手腕,冷声道:"承诺好好说话,我就放开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老头吃痛,咬牙问雨楼:"你肩头是不是有块红色的胎记?" 雨楼道:"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有的话,你就是我女儿生的孽种!" ☆、61第六十一章 夏宣怕桂老头疯疯癫癫的伤害雨楼,钳住他的双手不放:"你凭什么认为他是你的外孙女?" "长的跟她那贱|人亲娘一模一样,化成灰我都认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是不是她让你来找我的?告诉你,没门,我早就当她死了!" "当她死了?她没死?!"夏宣欣喜的对雨楼道:"你娘还活着。" 可惜雨楼表情冷漠,没有半点高兴的意味。她对那个所谓的外祖父道:"我或许是你的外孙女……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不是上门讨债的,路过这里完全是意外,你不高兴我在这里,我现在就走。"说着下了c黄,淡然的对姓桂的老者道:"不用发火,我这就走。" 不得不说,桂老头对她的态度也吃了一惊,没有痛哭流涕的认亲,没有下跪求情的认错,自己的外孙女真的像个陌生人。 倒是夏宣急了:"雨楼,你娘亲还活着。" 谁知雨楼瞥了他一眼,无所谓的道:"我不关心。我要走了,你走不走?" "天还没亮呢,咱们哪儿也不了,不如坐下来,你们好好谈谈。" 桂老头喊道:"滚——你们统统滚——" 雨楼吼夏宣也就算了,别人吼他,他可受不了,放开对方的手,恶狠狠的推搡他:"嘴巴放干净点,别把我惹恼了。" 那老农妇见夏宣凶神恶煞的,自知他们两个老人不是夏宣的对手,哭着求饶道:"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是亲人,可别动手啊。" 雨楼瞧着屋里有咒骂的,有哭泣的,有气恼的,根本乱成了一锅粥,她只觉得疲惫极了,想赶紧从这麻烦事里脱身,她拽着夏宣的衣袖往外走:"他不想认我,我也不想有这样的血亲,出了这个院子,再互不相干。" 他还是不能理解:"你外祖父就在你面前,你一点不好奇,不想问问他,你的身世之谜?" "有什么好问的?问他当初是如何把我丢掉的吗?"雨楼道:"彼此憎恨,就当从没遇见过最好。" 出了屋门,还能听到老头骂骂咧咧的咒骂声,夏宣气不过,道:"那你怪不怪他抛弃了你?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我替你打他一顿罢。" 雨楼叹了一声:"咱们别惹事了,谈不上恨,当然更没感情。" 夏宣牵了马车带她出了院子。夜路漆黑,视线所及,是望不见头的幽暗。 雨楼坐在车里,痛苦的扶额:"唉——咱们在车里坐着,等到天亮再赶路吧。"夜里赶路危险性太大了,地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极容易翻车。 夏宣小声问道:"咱们一起在车里坐着?" 她身心疲惫,没死心和他猜谜,重重颔首:"过来一起坐吧。" 他的待遇明显有了提高,她不再防着他了,甚至能在觉得不安和遇到危险的时候,主动投向他寻求帮助了。夏宣进了车厢,挨着她坐下,柔声安慰道:"雨楼……你别伤心……" "我没伤心。"她道:"我只是觉得累和心烦。好好的赶路,偏碰到这么个岔子。" "你不信他是你外公?" "信不信,重要吗?" "不重要吗?他说你母亲还活着,你不想见她吗?不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夏宣小心翼翼的道:"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你父亲一个人在场吗?""嗯?"雨楼昂头看他。黑暗中夏宣感到两道灼人的视线,忙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说,或许这里面还有别的文章。" 她有些懊恼,说话的语气不似之前那么温和了,带着几分戾气质问他:"你的意思是说,我亲生母亲或许还跟过别的男人?你怎么会这么想?!就因为我外公骂她是贱人?" "不、不、不——"他哪敢诋毁丈母娘:"我是说,既然有机会,不如问清楚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季清远一直觉得是你们的父亲做了坏事,内心十分愧疚,如果不是你们的父亲用强,而是两情相悦,季清远心里会好受许多罢。" "……"的确,她能感觉到哥哥对自己的愧疚,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如果有可能卸下他心里的包袱,她愿意刨根问底,打探清楚。 见说动了雨楼,夏宣心中却泛酸,真是,为了季清远就动摇了。 "可是……要怎么问?老人家不会说的。" "只要有嘴,就能开口说话。"夏宣自告奋勇:"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就交给我去办,我一定帮你问出你娘的住处!" 雨楼半信半疑的看着夏宣。眼下除了他之外,也没有能依靠的人了:"你想怎么问?" "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就软硬兼施。" 雨楼担心的道:"你别胡来,你没看他们都很大了么,老胳膊老腿经不住你折腾恐吓。" 夏宣笑道:"我知道,你发没发现,那个老农妇,不是你外婆?" "当然看出来了。"那个老农妇不仅没认出自己,面对他们的冲突更像是个旁观者。如果是自己的亲外婆,早就有所触动了。 "突破口就在她身上。你是前妻的外孙女,她想必不愿意为了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摊上危险。"夏宣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问问就来。" "慢……"她拽住他:"你……" "没事。你看这四周连个其余人家都没有,就算闹出动静,也不怕。"说完,嘿嘿一笑,拍着雨楼的手背道:"我就是说说,好歹是你外公,我不会动粗的。" "我是说你,小心点,我怕他情急之下,伤了你。" "我虽打了败仗,可还没那么废物,被个老头袭击。"他佯装平静,心中则笑开了,听听,雨楼居然叮嘱自己小心,这么关心自己。 等他下车走了,雨楼双手交叠,忐忑不安的等待夏宣回来,不时往屋内张望,只见窗户上恍恍惚惚有他的人影走来走去,这时一阵冷风吹来,她瑟缩了一下,抿了抿斗篷坐回了车厢。 备受煎熬的等待了半个时辰后,夏宣回来了。 "怎么样?"却定夏宣本人完好无损,没有被狂躁的外公捅了刀子或者打伤,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夏宣自满的笑道:"我不说了么,只要有嘴巴的,除了死人,我都能叫他开口。"指着自己的脑袋道:"你娘亲的住处,我问出来了,天亮后,咱们就去拜见她。就在附近的镇上。" "……我哥哥不是说她跳湖死了么。" "跳湖是真的,但没死。"有些人寻死觅活不过是装装样子:"跳湖并不难理解,看你外公的样子,你娘不跳,你外公也会推她下去的。" "……的确。"雨楼好奇的问:"你没伤害他们吧。" "没有。"夏宣道:"尊老扶幼,我哪能对老人动粗。"他是没动粗,不过是一进门就把老头捆在了椅子上,然后盘问老太太。老太太胆子小,把知道的关于未死的素心的消息,统统讲给了夏宣。而桂老头见该说的,都被老太太说个差不多了,隐瞒下去也没意思,连骂带吼的把女儿的下落告诉了夏宣。称之为:你们自己去找那个贱人,不许再来烦扰我。 夏宣给老头松了绑。留下一张银票和几块碎银子后,潇洒离去。 雨楼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我们真要去见她吗?我怕我和她毫无感情,哭不出来,太尴尬,也打扰了她现在的生活,真把我当成上门讨债的。" "你倒挺为她着想的。"为别人考虑的非藏周到,偏偏在他身上,她从没这么细心过。 "我想息事宁人,不想破坏现在的安宁生活。"雨楼道:"我这个人,再折腾不起了。" "嗯……这样吧,你别出面,我替你上门问她。"夏宣道:"你登门的确不好,假如她现在的丈夫不知道她曾经的过往,你顶着和你母亲年轻时一样的面孔出现,不用说,就被人发现蹊跷了。" 雨楼皱眉道:"可你与我非亲非故,她会见你吗?" "我就说我是桂教谕学生的儿子,受老人家所托给她送点银子贴补家用。等见了面,我再说明来意。"夏宣拍拍胸脯:"这点事,我还是能好的。" "这……"周围没有其他人能依靠了,她又的确不适合出现:"拜托你了……" "啧,咱们谁跟谁呀,说这话也太外道了。"夏宣笑道:"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你先睡会吧。"拍拍自己肩头:"喏,靠这儿。" 她提防的瞅了瞅夏宣。夏宣被她不信任的眼神'伤害'了,嚷道:"一路上就咱们两个人,你一直防着我累不累呀!"雨楼这才靠着他闭上了眼睛小憩。 夏宣很自然的把另外一只手搭在她腰上,揽着入眠的她。借着火盆的光亮,细细勾勒她的眉眼,心中荡起柔情,不知不觉的靠近她。 "夏宣,你敢做小动作,我就杀了你。"她闭着眼睛,忽然道。 "……"他忙虚笑两声:"别自作多情了!" 她抿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夏宣却心里痒痒,苦苦的天人交战,保持理智,不叫自己犯浑。 有夏宣在,的确少了很多麻烦。不管之前对他有什么偏见,都不得不承认,他办事还是满靠谱的。 到了雨楼生母所在的小镇子,根据她外公的提供的地址,再加上夏宣的问询,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小院门前。 普普通通的独门独户的四合小院,在一排民居中毫不起眼,甚至有几分寒酸。夏宣将车停在小巷口,告诉雨楼在这里等他,就要敲门去。 毕竟关乎自己的身世,她还是有几分紧张的,不忘叮嘱夏宣:"看情况不对,你就赶快出来,不要和她起争执。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了,能谈则谈判,不能谈的话,不要硬来。" "包在我身上。"夏宣笑道:"你就安心等消息吧。" 她微微颔首,不放心的目送了夏宣离开,见他走到院前敲门,很快就有人开了门,她看不到来人是何模样,只能看到夏宣很客气的与人点头说话,走进了院内。 开门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单薄瘦弱,他先问夏宣是谁,夏宣说自己是桂教谕学生的儿子,来替老师送东西给这家的女主人。 男子一怔,随后迎了夏宣进门。 屋内干净整洁,却也没什么值钱的摆设。进门在方厅坐下后,夏宣就听里屋不停的传来咳嗽声,高一声,低一声,很是压抑。 "你先坐着,我去烧水沏茶,去去就来。"男子说着出了门。夏宣判断他是去院内的井里汲水了,他便起身径直去了里屋,撩开门帘后,就见c黄上躺着一个病怏怏的女子,面无血色,羸弱至极,不过看得出她五官精致,若不是被这一身病耗的没了血色,定是个芳华绝代的大美人。 "桂素心?"夏宣直接问道。 女子拿帕子捂着嘴巴猛咳了几声,气喘吁吁的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我是季清远。季这个姓氏,您该不陌生吧。"谎报家门。 素心直勾勾的盯着夏宣,浑身剧烈的抖动:"……你,你……是他的儿子?" 夏宣看着她的反应,心里不禁担心起来,别太过激动,万一猝死就麻烦了。 这时夏宣就听什么后咣当一声,接着一声怒吼:"你怎么回事?快出来——" 是打水的男子回来了,夏宣并不理睬,仍旧和素心说话:"我有些事想问你,你能不能抽出一刻半刻的时间与我说几句话?" "你究竟是什么人?快滚出去!" "住手!"素心朝男子摆摆手:"他不是坏人,让我与他说几句话……求你了……"勉强说了几句话,又是剧烈的咳嗽。 那男子担心的看了看两人,表情由气愤变成了无奈,默默的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夏宣开门见山的道:"看来我没找错人,咱们就长话短说吧,然后您好好休息。" 素心捂着帕子苦笑道:"要死的人了,哪还需要什么休息。你还是来了,很好……至少我活着的时候,让我等到了你……老天待我不薄了,咳,咳!你想问什么只管问吧。" 夏宣笑道:"我想问的问题,想必您也能猜到——她到底是不是我父亲的孩子,她说的是谁,您想必也心里有数。" 素心紧攥着帕子,哽咽道:"她还好吗?长成大姑娘了吧。" "很好,长的像您。" 她欣慰的喃道:"……她好,我就放心了,就放心了。"须臾抬头对夏宣笑道:"为什么要问她是不是你父亲的孩子?不是他的孩子,他会把她养大吗?" 夏宣哼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孩子送到京城后,我母亲不容,又派人送给了其他人养。我父亲三年前去世时,吩咐我把妹妹找回来,我最近才寻到她,不过有一点我却很怀疑……一个教谕的女儿是如何甩掉丫鬟的跟随,和家里的客人住在一起的?基于这点,我不得不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妹妹了。" 素心噙着冷冷的笑意,过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了几声:"罢了,罢了,我一个将死的人,又何必遮遮掩掩呢,都告诉你吧,她不是你父亲的孩子,在那之前,我就怀孕了,那晚上我甩掉丫鬟,闯到你父亲的房间里的。我提前在他房间里的茶水中放了媋药,所以他见了我……没有把持住……第二天早上,我哭哭啼啼把账都赖在了他头上……事情就这么简单。" 夏宣听闻,恨不得立即把雨楼拽过来,让她一起听听。季清远不是她亲哥哥,那多事的家伙终于可以滚蛋了。他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雨楼的真正父亲是谁?" "雨楼……她叫雨楼吗?"素心低喃,好一阵才缓过神来,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从小就知道自己长的很漂亮,心气儿自然也比别人高。我爹最看不上我这点,觉得我妖妖娇娇,早晚会做出败坏门风的事来。"她扑哧一笑,自嘲道:"我真的按他的猜想去做了……做出了有rǔ家门的事……我爹只是个小小的教谕,要地位没地位,要资财没资财,不出意外,我只能嫁给一个寒门子弟,像我娘那样一辈子全陷在小门小户中里。后来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了我面前……"说到这里,她有点迟疑,问夏宣:"雨楼不是你的妹妹,你难过吗?" "不,我很高兴,我可以娶她了。" 素心错愕,揪着被褥大声咳嗽,半晌后才对夏宣道:"你知道她的生父是谁后,你还敢娶吗?" 她是官奴,他都敢娶。夏宣淡定的道:"愿闻其详。" "我说的机会是……太子来到了南京。"素心道:"按照祖制,太子守南京,你不会不知道吧。" 现在皇帝并没有立储君,因为深得他喜爱的皇嫡长子在二十岁那年病逝了,距今正好十八年。 夏宣惊愕,却也惊喜。 她如果是太子留下的遗腹子,即是郡主,身份正可以和他 ☆、62第六十二章 "长这么漂亮,不甘心一辈子只做一个默默无闻平民之妻。想锦衣玉食,想使唤金奴银婢……咳,咳!"说急了,她止不住咳嗽,憋满脸通红,为惨白脸色增添了几抹红晕:"可爹就想老老实实嫁进一个寻常人家,做个小媳妇,生几个再普通不过孩子,碌碌无为过一辈子。曾动过入宫做宫女念头,被他知道了,一顿好打……" 女人果然分很多种,这么看来雨楼和她娘亲完全不是一种人,如果雨楼像她生母一样是个贪恋富贵人,或许他也不会这么辛苦了。夏宣对桂素心表露心迹话,并不感情兴趣,他只想听太子部分:"您确定,您服侍过太子?" "表哥小妾与太子一个近侍太监是兄妹,有人帮忙,又有这个心思,一切就变简单了,和表哥两个人互相利用……咳,咳!再加上太子身边太监也想进献美女讨主子欢心,一切都非常顺利……" 素心对这份过往有深深怀念,夏宣听得出来。 他对这位故去太子爷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很小时候,太后娘娘有一段时间整日啼哭,宫里气氛非常压抑。太子病逝后,皇上再没有立储君,而是对太子留下唯一儿子,青睐有加。众人都揣测皇帝有立皇孙为储君打算,不过,近年来,康王,珉王也颇得皇上喜爱,到了就藩年纪,仍留在京城,朝野中关于储君揣测就更多了。 不过作为资深皇亲国戚,夏家轻易不站队,康王娶了他外甥女,他对康王仍是不冷不热,不远不近。 素心见夏宣愣神,以为她被自己作为给吓住了,苦笑道:"一个普通女人想做人上人,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法子呢。"说着,她又陷入了回忆:"他说要回京城,还说只要到了京城,立即派人来接……先封做选侍,再给更好地位……" 夏宣可以理解太子表现,这个叫素心女人,病中尚且姿色惊人,当年青春年少,必然美貌惊人,叫男人对她一见倾心,俯首帖耳并非难事。他迷恋卓雨楼时,也是能许诺都许诺了么,到后来,连不能许诺也许诺了。 "可惜太子殿下归京途中病逝了……" "是,没等到来接人,太子病逝消息传来,南京太子府乱成一团。"素心说到这里,听了好一会,才拿帕子捂着嘴艰涩道:"没多久,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对来说是灭顶之灾。因为爹并不知道入了太子府,借口去姨妈家做客,实则入了太子府,这些事爹并不知情。太子死了,孩子没人认,怕极了。幸好这个时候,父亲来了……呵呵,救了……所以一直觉得对不起他,吓坏了这个读书人,还记得他发现出事后,面无血色模样。"素心道:"事后,爹许诺让做妾,爹怕家丑外扬,只好同意。等他走了,'发现'自己怀孕了,自然跟爹哭诉是季大人,而季大人走了之后,并没有按照约定来接,爹气恼,让把孩子生下来报复他。撒了一个谎,只能用更多谎话去圆,只能听爹话,把孩子生了下来。" 桂素心是不对,可季清远父亲也好不到哪里去:"……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桂素心连咳不止,细若游丝笑道:"……最心疼是娘,既要担心,又要在爹面前维护,受他气。生下孩子后,她大病一场,撒手人寰了。" 夏宣很坦率道:"是被和爹气死。" 素心舔了下干裂嘴唇,道:"季公子说话真是……不给人留情面。哈哈,不过不重要了,早就没资格要人给留脸面了。 娘死后,爹认为都是错,觉得是爬季大人c黄,结果反倒被人始乱终弃,丢了桂家脸。他把带到护城河,要跳下去自尽……跳了,可惜没死。逃出南京后,沉沉浮浮许多年,最后才寻到这么一个落脚地方。" "终究都是靠男人吧。" 素心抬手示意夏宣不要再说了:"知道们看不起这样女人,说这些话,早就听耳朵出茧子了。看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是报应吗?" 夏宣是不信报应,像桂素心这样女人宫里多了,想要荣华富贵,最后得到是指尖尘沙,只能怪她倒霉,假如太子没病死,现在指不定她得多风光,而雨楼也是名副其实郡主。 哎?如果那样,他也就碰不到雨楼了。 所以,太子病死了,对他夏宣是件好事。 素心道:"见过爹了吗?" "见过了。" "他……他……他允许回家了吗?"她流落回南京附近,派人找过父亲,送去了书信,只可惜父亲从没来找过她。 夏宣摇了摇头,素心眸子瞬间晦暗了下去。 "说雨楼是太子遗腹子,有什么证据?" "如果有证据,当年就上京了,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夏宣失望至极:"给牵线搭桥表哥一家呢?" 素心冷笑:"也说了,他只负责牵线搭桥。和太子在一起时,他能在场吗?" 夏宣被她一句话噎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他没给过信物?" "有是有……但能证明什么?证明入太子府偷了殿下东西?"素心撑坐起来,从c黄下拽出一个小匣子,打里面摸出一个赤金镶玉戒指,递向夏宣:"可以给雨楼,告诉她,这是她亲生父亲遗物。" 宠幸完女子留有信物,作为日后凭证,不过太子已经死了,这件事确不好办。但不好办,不意味着办不成,得看谁来办,交给锦衣卫话,能刨出当年太子府侍从八辈祖宗,就不信再找不到别线索。 夏宣虽看不上素心为人,但此时见她这么多年颠沛流离仍旧保存着太子信物,又觉得她可怜:"想见雨楼吗?" 出乎意料,素心很坚决摇头:"不配她叫一声'娘',还是算了。" "……也好。"他瞧着桂素心没几日好活了,摸出一张银票和一锭银子放在一进门桌上:"买些滋补品吧。" "吃什么也不顶用了,银子拿走吧。"素心仰面叹道,微微侧向夏宣:"跟娘和爹说声抱歉,让他们误会这么久。" "他们早就离世了。" 素心一怔,遂即笑道:"那好,下去亲口对他们说吧。"将眼睛阖上,嘴角却含着笑意:"走吧,在身边待时间长了,怕将病染给。" 夏宣轻声承诺:"……会对雨楼好……" 素心没有睁眼,做了个让夏宣离去手势,不再说话了。 他走到屋外,重新沐浴在阳光中,恍如隔世一般。 站在院内,想了一会,便赶紧出去见雨楼了。 她正盼着他回来,可他回来了,她又胆怯了,谨慎问:"见到她了?" "咱们先找个客栈歇下,在这里说不方便。" 这个镇子不大,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家条件相对好客栈。夏宣进了客房就要让小二去烧洗澡水,自己洗个干净,换下在素心那穿过衣裳,才过去见雨楼。 雨楼心情急迫,早就等不耐烦了,见他进来,笑道:"多大个事呀,还需要沐浴更衣这么郑重吗?" 夏宣道:"桂素心病了,很重,怕从她那儿染病,所以先洗洗。"雨楼一默,小声问:"什么病?" "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帮不上忙,看她已没了想活下念头。"夏宣坐到桌前,和在坐在c黄上雨楼对望:"……就不拐弯抹角了 ……直接跟说吧,生父不姓季。" 雨楼最怕就是这个。她痛苦闭眼。现在她,有点理解为什么外公会那般狂躁骂她生母了。不过她留了个心眼,她毕竟没看到桂素心本人,会不会是夏宣编瞎话骗她:"当真?听清楚了?" "向母亲保证,转述给这些话,都出自桂素心之口。"他不满嘟囔:"是何苦来呢,替见她,还怀疑。" "别生气,只是随口问问。"她起身来到桌前,拿过一个绣墩挨着夏宣坐下,亲自给他斟茶:"还请把其中原委告诉。" 他瞥她一眼,接过茶,笑着嘟囔:"这还差不多。"便将素心是如何未婚先孕,如何嫁祸给季清远父亲事跟雨楼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雨楼苦着脸,提心吊胆问:"那生父是谁?姓什么?" 夏宣等就是她这一问,他高兴扳住雨楼肩膀:"听好,别高兴晕过去,生父姓氏乃是当今国姓。"然后竹筒倒豆子似,一股脑把太子和桂素心渊源说了出来。 她呆呆凝视他眼睛,许久之后,才从唇间吐出一个:"哦。"字。 他当她是吓傻了,手在她眼前晃:"喂,喂,魂回来。"谁知雨楼麻利推开他手,道:"不用晃,魂魄一直都在。" "高兴吧,震惊吧?"夏宣笑眯眯问。 "是挺吃惊。"但也仅是吃惊而已了:"不过没什么可高兴。" 她反应超乎夏宣预料,在他想象中,卓雨楼知道后应该大呼一声:"天啊,居然是皇室血脉。"可她平静像一汪水,嘴上虽说吃惊,可他瞧她,压根就不像被惊骇到了。 "吃惊?怎么一点看不出来?" "假如经历过父亲入狱,家产被炒,成为官奴,被某人神出鬼没追着不放等一系列事后,也可以像一样宠rǔ不惊了。" "……"某人不乐意了:"什么叫神出鬼没。" 雨楼慢悠悠自己斟了一杯茶,小口酌饮,不睬他。 夏宣搬着绣墩坐到她对面:"不高兴吗?是郡主。" "有什么可高兴?就算太子活着,也不想当什么郡主。"雨楼分析道:"一个养在民间郡主,猛地冒出来,能得到其他皇族认可才怪,受尽排挤,饱受冷眼,被太子妃视为眼中钉,悄无声息灭掉是最可能。" 夏宣想却不是这个:"已经到了出嫁年龄,认亲后,很快就出嫁,不会受宫人白眼。" "也说了,太子病故了。没有父亲,嫁妆从哪来,庇佑从哪里来?哪个男人脑子有病,会娶一个不清白,做过官奴,无依无靠孤女郡主?" 于是某个'脑有病'男人听不下去了:"好歹是个名分,有郡主这个名分就够了!" 雨楼搞不明白,从小长在宫里夏宣为什么在这件事上看还没有她清楚:"一个空头郡主,有什么用?到了婆家,既没势力又没嫁妆,不被丈夫和婆婆虐待才怪!表面上看是郡主,其实过比平民还不如。" "不会,皇上很喜欢病故太子,对也会另眼相看。"对夏宣来说,雨楼只要有名分,哪怕是空头,表面上看,能配上他就够了。 雨楼满腹狐疑,揣测道:"不是觉得……成了郡主,然后娶了,对仕途有帮助吧。" 冤枉他了。夏宣连忙摇头:"绝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要再提了。现在这样很好,自由自在,进了宫,有各种各样规矩等着,可受不了。"雨楼双手合十,憧憬未来:"等去南京把宅子卖了,拿这么一大笔银子买房置地,做个富裕小地主,就满足了。" "……"夏宣趴在桌子上,凑到雨楼面前痛苦道:"不想认祖归宗?皇上可是亲祖父!" 她挑挑眉:"从没和他们一起生活过,谈什么亲人不亲人。谁对好,谁就是亲人!雨堰是,清远哥哥也是。" 他颓然低头:"他们都是,那呢?" "也是!"雨楼笑道:"等咱们卖了宅子,给一笔钱,拿去兵部打点,离开云南那个鬼地方。嗯……就调到登州来吧,不过,觉得登州不好,那就调到其他地方,可以带着雨堰跟过去。" 夏宣愣怔,缓缓抬头,痴痴望着她:"说真?" 她微笑着点点头。 "接受了?"熬了这么久,终于成功了,夏宣跟有点不敢相信。 她故意叹道:"对了解,比自己还多,不接受,还能接受谁。" 夏宣乐不可支,自己傻笑了几声后,忽然走到她跟前,将她抱起来,原地转了几圈,然后非常'不小心'跌在c黄上。 雨楼笑着打他:"快别闹了。" 夏宣赖皮劲儿上来:"让亲一下行吗?"见她迟疑,立即可怜巴巴承诺:"就一下。" "……好吧。" 他轻轻覆上她唇,吻却不是一下,而是一阵。雨楼满面潮红,待回过神来,发现衣衫被夏宣解了一半了,她气打他:"坏胚子,做什么?" 夏宣熬了这么久,此时再也忍不住,吻着她雪白脖子道:"求了,受不了了,就让遂一次心愿吧,否则会死人。" "不是说过,不睡女人不会死么。" "清心寡欲时和现在状况不一样,现在是箭在弦上……" 她拧他手背一下:"不行,怀了怎么办?" 夏宣抓住她话语中漏洞:"不让怀孕就行吗?"说着,搔她腋下,弄雨楼咯咯发笑,打打闹闹间,半推半就从了他。 捏她软雪,力道由轻渐重,她因他力道而凝眉,她始终闭着眼睛,他便很温柔吻住她眼角,顺延到她揉唇,手指探入她腿间,他注意到她一惊,继而紧紧闭住双目,而渐渐,她有了变化,齿间泻出碎碎呻|吟,腰身扭动如蛇。因为天气寒冷而变得有凉意皮肤,这会泛着灼人热度,他再也忍耐不住,将硬物抵在她湿润处,她大惊失色。 "……放心,不进去。"他玉|麈来回摩挲着她潮湿之处。她呻|吟,他亦是,终于喷射而出,溅在她肌肤上…… 夏宣扳正她脸,问她花瓣似唇,她迷蒙看他,娇态撩人。他贴着她耳朵道:"没满足?要不然咱们来真吧。" "想得美。"她想坐起来。今日有这样进展,夏宣已经满足了,没有得寸进尺,殷勤掏出帕子给她擦身上液体,笑眯眯问道:"不讨厌了?" 她与他又不是认识一两天了,有些话没必要藏着掖着,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她笑道:"会想嫁给讨厌人吗?" 夏宣暗中为自己鞠一把欣喜热泪,恨不得立即找个证婚人和雨楼拜堂成亲。不过他猛地想起自己撒那些谎,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抢过他手里帕子扔到地上,系好衣裳坐起来,瞅着他笑:"要是一直这么好,就永远不离开。" "好?" "嗯,不仗势欺人,对谁都客客气气以礼待人,办事牢靠,对也好。"雨楼道:"无关家世地位,就是,就是,觉得彼此好,就够了。" 对夏宣来说显然是不够:"这……" 雨楼打断他话:"所以,别再提郡主什么了,忘了这些罢。让咱们太太平平过小日子不好吗?"抱住他腰,撒娇道:"好不好?" 夏宣违心应付道:"也好,成了郡主,如何配得上。" 她仰起头,嗔怪道:"怎么还不懂?想不想和在起一起,根本与权势地位无关,是镇国公,讨厌做派,想娶,也不嫁。现在虽没了爵位,但愿意替分忧,真心对好,就愿意和在一起。" 一个女人不计较身份地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而自己却诓骗她。夏宣越想越愧疚,于心不忍:"雨楼……有件事想告诉……" "什么事,说吧。"她笑道:"总不能比生父是太子更叫吃惊吧。" "这可难说……"他心虚道。 雨楼见他面色凝重,半开玩笑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说想和一起,无关权势和地位,对吗?" 既然看中是他这个人,那么他坦白自己其实爵位还在,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她点头:"对,没错。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吧,坦白要趁早,争取宽大处理哦。" "雨楼,……那个,其实爵位还在……而且升任了中军都督府指挥佥事……" 雨楼大脑一片空白,比万里无垠雪地还白,许久后才低声反问:"没落魄潦倒?" 他干笑道:"是不好,可不这样,怕被吓跑了……" 不等他说完,气说不出话雨楼举手便甩了他一耳光。 夏宣捂着脸颊,特委屈道:"不是说坦白从宽么?" ☆、63第六十三章 夏宣捂着脸颊,特委屈道:"不是说坦白从宽么?" 雨楼见他还敢狡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应该说她已经气发不出火来了,只捂着胸口,不停喘粗气。 "雨楼,雨楼——"他给她顺心口,道:"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说了。" 她使劲推开他:"滚开——" 夏宣手忙脚乱下了c黄,去给她倒水:"别气坏了身子,冷静点,咱们有话好说。" 她还不够冷静吗?若不是控制自己,她砍死他心都有。她气说不出话,直满眼怒火瞪他。 夏宣自从挨了她一巴掌,便已经开始后悔告诉她真相了。不过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早晚都得跟她讲明,说就说了,且看她如何惩治自己。端着茶盏,恭恭敬敬递给她:"听慢慢解释,……" 怕别住客听到两人争吵,雨楼努力压制着怒火,声音并不大:"现在不想看到,先出去,让冷静一会。" 他不想走:"怕走了,就不让再进来了。" 怒极反笑:"十分可能。" "骗,是不对,可真是情非得已。如果说还是镇国公,一定会以为是抓回去,哪还能跟这样快快乐乐相处。" 每个骗子都有属于自己理由:"别狡辩了!" 雨楼痛苦揉着太阳穴,是她大意了,居然上了夏宣当。她明明怀疑过,也做过查证,怎么还叫他钻了空子,看着躲在c黄屏旁夏宣,她问道:"邸报上明明写被削爵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找人做了手脚。"夏宣再次强调自己'无辜':"雨楼,刚才不是说,看重是这个人,有没有爵位都无所谓么。" 她怒一拍c黄板:"是啊,是说过,可撒谎,不正是证明了这家伙人品大大有问题吗?诚心待,却哄骗,利用好心,天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混账东西!" 完了,他在她心里又退回到'混账东西'地步了。夏宣道:"是不好,想怎么罚都行。" 雨楼很干脆指着门口道:"出去——" "叫去哪儿?" "随便。"雨楼道:"天下这么大,摆不下国公爷您了么?" 来了,伶牙俐齿讽刺挖苦,夏宣辛辛苦苦熬了这么久,一刹那回到了原点。他不甘心:"不走,刚才咱们那么好,怎们能狠心立即变脸赶走!" 她气直咬牙:"您知道您无耻在哪儿么?明明每次做了坏事错事,却都能倒打一耙,说是别人错。确有错,错在傻,笨,烂好心……"越说越委屈,本以为他洗心革面了,谁知道这厮只是暂时戴上假面具哄她。 他认定雨楼对自己还有感情,以退为进道:"那走了?"她厌烦瞭他一眼,那意思是叫他快从她视线内滚离。 夏宣出了客房门,在外面站了一会。暗暗悔恨,早知道不这么早坦白了,还能和她多缠绵几日。 刚才两情相悦,郎情妾意,恍如隔世一般。 他偷偷从门fèng看她,见她托着腮帮坐在椅子上,凝眉沉思,似乎对自己离去并无什么反应。 她刚才对自己那么好,也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既然有感情,必然不会像以前那样轻易赶自己走。 还是死皮赖脸回去,哄她开心罢。 雨楼见夏宣又推门进来了,立即一脸嫌恶道:"怎么又回来了?" 女人心真难揣测,刚才与他那么好,转眼就冷若冰霜,他笑嘻嘻道:"当然是舍不得。" 她冷笑道:"所以就处心积虑设计了这一切?跟坦白后,最近发生怪事就都能说得通了。" "嗯?"撒谎好比织网,一旦出现破洞,整个网很快就会千疮百孔。 "就说么,怎么忽然就遇到了外公,荒郊野外,那么赶巧就遇到了亲人?!当时被突如其来发生事,吓懵了,只顾得纠结亲人和亲娘事了,一时间没倒出心思想其中蹊跷。"她像是看穿了他一样冷笑道:"说,是不是设计?" 事实告诉他,坦白没有从宽,夏宣吃过一次苦头了,可不敢再说真话了:"这个……怎么会这么想?" 雨楼便指着头顶道:"一向不喜欢胡乱发誓,不过现在觉得很有必要,敢以母亲名誉发誓吗?" 他语气低沉道:"好吧,好吧,是引去外公那里。" 她拍案而起:"果然是!"仰脖喝了茶水压住怒气,指着他道:"都明白了,难怪刚才极力要认了这门皇亲呢,想挺美啊,国公爷,现在配不上,有了身份就配得上了!厉害,厉害,这也算计得到。" 他叫屈:"雨楼,真冤枉了,见到桂素心之前,真不知道是太子遗腹子,仅是怀疑身世,猜想生父可能另有其人。就像说,喜欢是这个人,当初是官奴,都想娶了,又怎么会在这时嫌弃出身呢。" 此话说情真意切,雨楼一时怔住,但很快她就发现了更多疑点:"那是吃饱了撑吗?寻找生父,又为了什么?"盯着夏宣看了片刻,一个猜想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她手指颤巍巍指向夏宣:"证明不是季清远妹妹,就不用害怕他再帮逃走了,是不是?" 被猜中了。夏宣搔了搔额角,眼睛看向别处。 "心思如此歹毒龌龊,居然还好意思舔着脸摆出无辜样子?!"浑身无力瘫坐在椅子上,巴不得天降陨石直接砸死夏宣。 "这件事是错了……" 懒得看这厮面孔,她低着头冷冷道:"哪件事没错?" "喜欢总没错。"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竭尽所能挤出笑容:"雨楼,刚才不是说想和在一起么,一辈子对好,就原谅这回吧。" 她满眼讥讽看向他,嘴角抿出一抹笑:"都知道您爵位还在了,镇国公大人,您何必再做这般低三下四凄苦样呢?" 夏宣道:"如果不骗,爵位被削了,那么肯正眼好好看吗?也发现不了身上优点。" "什么优点?把当傻子玩弄于鼓掌间吗?" "不,不是。"他忙道:"雨楼,别说违心话了,如果不好,怎么会愿意跟在一起。自己说过话,总不会这么快就否认吧。" 她听了,嘴角笑意渐浓,但眼中却无半点暖意:"是说过想跟一起生活。可听说,爱慕了吗?" 夏宣懵了:"这有什么分别?" 她轻哼一声,才似笑非笑道:"这次远行,让明白,居家过日子,还得有个男人做依靠,搬搬行李,赶赶马车,必要时壮壮胆子。不得不说,外公突然出现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但意识到在身边,很快就踏实了。" 听到自己能给她踏实感觉,夏宣心里暖意融融。可惜接下来她话,就让他若堕冰窟,刺骨冷。 她道:"既然找男人搭伙过日子,就远不如就近,知根知底,也好相处。没了爵位,是个平民,又学会善意待人了,会点功夫能保护,正符合要求。哪点说错了,遇到一个自己满意男人,假如他能对好,当然跟他过一辈子了。" "就是说……想找个男人过日子……看着还不错……于是就凑合了?"夏宣不信,心酸道:"说出银子,让拿去兵部打点,明明对这么好。" 她面无表情道:"招个上门女婿,给他出钱摆平一些麻烦,有什么奇怪吗?" 原来她对他一直没什么感情,夏宣偏执劲儿上来,不相信质问道:"允许和亲热,难道也说明不了什么?" 她一摊手,轻描淡写道:"既然动了选做未来依靠念头,自然会给点甜头拢住。"说完了,直视夏宣眼睛:"还想说什么?" 亏得他当初沾沾自喜,以为自己俘获了她心,结果却是这样:"如果其他男人能做到这些……" 她想都没想就说:"当然也会选。之所以选,不过因为咱们是旧相识,知根知底。去找别男人,太麻烦,害怕挑个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家伙。"自嘲笑道:"幸亏没出去选,近在咫尺人,都看走眼了,别说其他人了。" 夏宣眼圈泛红:"……" 不等他说话,她就站起来,与他针锋相对道:"想说,找不了其他男人罢。告诉,真想错了,现在对外是寡妇,是不是处子,根本就不重要了。不是非不可!" 夏宣被堵说不出,自以为近在眼前美景,被证明不过是海市蜃楼,现在更是轰然倒塌。 或许他真变了,以前她拒绝自己,他还会暴跳如雷,现在他,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被伤么了发怒力气。他咽掉眼泪:"……现在……已经不想要了,对吗?" 又被抛弃了。 亏他还有自知之明:"是配上您,地位上就不说了,心机上,咱们也差了一大截。害怕哪天被卖了,还帮数钱,所以……" "所以又想赶走?"这是第几次了?被她搂在怀里,又一脚踢开。 "怪吗?"她恨道:"自己想想都做过些什么?!谎话连篇!卑鄙,阴险!"见他杵着不动,便道:"别装可怜了,这招不管用了。" "帮认亲,成了郡主,嫁给不好吗?" 她抱着肩膀,说口干舌燥:"嫁给?被皇上发现给做过奴才,他会放过吗?" "只要不取性命,让承担责任,娶了,就愿意。" "可不愿意!既无才能,又无口齿,做不了国公府女主人。做过奴才,卑躬屈膝模样被府里人瞧了个清清楚楚,转身回去就想做主子,能服众吗?不想前面走,背后被人戳脊梁骨。" 夏宣立即笑道:"这不要紧,咱们去边关。不在府里生活。" "上次还说去边关呢,去成了吗?说升任了中军都督府佥事,中军是管京畿驻军吧,哪里是什么边将。" 他想起了她离开时,他求而不得伤痛,而他眼看就要再度沦落到当时境况:"雨楼……" 她现在只觉得夏宣开口便要说谎,没好气道:"巧舌如簧。" 她恨夏宣,也埋怨自己,如果不是他良心发现告诉自己真相,还不知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做些都是为了和在一起。" "所以该原谅?" 他忙不迭点头:"为了什么都愿意做。" "是'什么都愿意为做。'还是'什么都能对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改不了了。"雨楼连连摇头:"没救了,夏宣,真是没救了。" 一想到这厮或许还藏了别谎言,她就不寒而慄。 他小声说:"不是故意骗……想不到别办法。" 她强迫自己忍住发火冲动,可听了他这句话,她终于忍不住了,气道:"想不到办法就能骗?没钱了,想不到办法,是不是要抢?生气了,想不到办法,是不是要杀人泄愤?" 夏宣连连后退:"……承认,在登州见到,动过抢走念头,可忍住了。'骗'总比'抢'好吧,'徒流死罪,俱有等差',心是好,只不过编了点谎话,何必动这么大气呢。" 雨楼被他狡辩震惊了:"有人本来要杀,但是临时改变主意,只打断了胳膊腿,是不是要感激他?" 再吵下去,不会有结果,她回身去抓包袱。夏宣快她一步,按住她手:"去哪儿?" "没有地方。" "别冲动,不会缠着,让害怕!这样出去太危险了,没人保护,路上坏人太多了。"夏宣道:"这样吧,想去哪里是自由,不会困住,若是想回登州,咱们在这里等等。" "等什么?" 夏宣用细弱蚊蝇声音道:"派人去京城拿房契了,约好在南京之前送给。咱们等到来人,不想见,就叫他们送回登州吧。" "天呐!连房契是都是假!"雨楼想摇晃夏宣脑袋,问他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算了,比起前面编谎言,这个根本不值一提。"她双手捂脸,手肘支在桌面上,沉默着,她累了,说不动了。 夏宣见她半晌不说话,担心问:"没事吧。" "闭嘴,不许出声。" 他便沉默了半个时辰,而雨楼则一直保持着扶额沉思姿势,他小心翼翼凑上去:"是骗了,但改过自新是真。" "不觉得矛盾吗?撒谎骗人算哪门子改过自新?"她喃道:"是蠢,居然会信话,居然会信太阳能从西边出来。" "那总该承认,对是真心实意吧。" 她抬眸,眼中写满了疑惑:"是在说笑吗?真心实意?是真心实意骗罢。" 他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了,他最后一搏:"……起码在眼里不像以前那么讨厌了吧。" "……" 她迟疑使夏宣窥见一线生机:"雨楼,恨不得把心掏给。爱,这么久一点没变过,是做错了,能不能给一次机会?" "再骗机会?"她想了想,很镇定道:"还是不明白想要什么生活吗?记得说过很多次了,自由自在,无牵无挂小日子。不想做郡主,也不想做国公夫人,既然咱们不是一路人了,就别强人所难了。" "国公夫人哪里不好?" "哪里好?正妻不是暖c黄丫头,叫您睡舒服就行。府里事就不用说了,外面还要和京城其他命妇夫人们走动。人人都要笑做过奴才!" "可是卓雨楼死了,是郡主,说敢谈论?" "太子遗腹子,私生女就好听吗?人人嘴上不说,心里难道会不想吗?就想躲起来,做个隐姓埋名普通人,找个普通男人做依靠!"她大声道:"就像一双鞋,做再精美,可不合脚,终究也是不行。" "……为什么都可以做,难道就不能为了,不在乎流言蜚语吗?" "不能,对感情没有深到可以牺牲那么多!"她又补充了一句给夏宣致命打击话:"更别提对仅有那么点好感,也被骗光了!" 夏宣再也说不出什么,喃道:"明白了,明白了……"双目失神向外走:"……没关系,再想别办法……" 可他这一次,真想不到别办法了。 ☆、64第六十四章 夏宣已无计可施了。 说了真话,葬送了刚得到的片刻温暖,可如果不说,纸包不住火,早晚要被揭穿,所以现在的局面,他明白,是他罪有应得。 分开后,夏宣在房间里独自坐了一个晚上,绞尽了脑汁,仍旧想不出该如何解决眼下的难题。 第二天,元茂派来送房契的人到了,夏宣来到她门口,心里发憷,只将房契从门fèng塞了进去,轻声告诉她:"雨楼,人来了,我让他们送你回登州……"听不到回答,他重新燃起一丝希望,道:"你不急的话,再缓一缓也行,他们随时候着。"才说完,门咣的一声从里面拽开,她拎着包袱站在门口:"不要等了,我现在就回去。" "那……南京的旧宅……你不卖了换银子吗?" "现在不想。" 夏宣讨好的低声说道:"……没关系,我派人帮你们照顾着。你想要回来,随时可以。" 他对她伏低做小,百依百顺,雨楼一点不享受,反而十分难受:"求你了,你别这样行吗?你这个样子,总让我觉得自己欠了你什么。" 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使她不免怀疑是不是对他太残忍了。但夏宣的所作所为,假若真的原谅他,与他毫无芥蒂的在一起,又觉得自己窝囊软弱,被人骗一万次不长记性。 夏宣将声音降的更低了:"你不欠我的,是我欠你的。你这次回登州后,放心好好休息罢。等我想到办法,我再去找你。" 他说想办法,十有七八是歪门邪道,雨楼一听,便不寒而:"夏宣,你别折腾了……"话没说完,就看到夏宣眼神虽黯淡,但又十分坚毅,知道这厮必然会折腾下去,便哭笑不得道:"你何苦给自己找罪受呢,你我不合适,你去找别人不就好了吗?" "不好。"他斩钉截铁的回答。 她之前觉得,夏宣变成了平民,是个合适的成婚人选。现在发现他仍旧有爵位在身,与她不合适,她可以立即转身,再去找另外和自己相配的人。夏宣为什么就不能放手呢? 答案大概只有一个,就是他对她用情更深吧。 想到这,雨楼心中一阵酸涩,不过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她经历的太多了,累了,也倦了,只想找个踏实可靠的人相守生活。而夏宣,离她的标准太远了。无论是他高高在上的地位,还是他精于算计的心思都让她觉得有压力。 "……"她看着夏宣,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便向楼下走去。夏宣默不作声的跟着她,送到客栈外停着的车马处,先叮嘱了随行人员护送好她,才到车窗前与她告别。 "雨楼……"他依依不舍的说道:"你能别走吗?" 有些人具有一种特殊能力,明明是他做了坏事,却能让你觉得是你亏欠了他的。夏宣把这种能力发挥到了极致,使得雨楼一边恨他欺骗自己,一边看他这可怜巴巴的德性,又觉得难受:"你与其让我别走,不如想想我为什么走!" "因为你不喜欢我。" "……"她气道:"你撒谎之前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看到夏宣那仿佛被主人抛弃一般的悲凉眼神,恨的牙根发痒:"不许装可怜!"将车帘放下,靠着车壁生闷气。 这时就听他在外面保证:"……你先回登州,我一定会想到办法,让你无牵无挂的和我在一起。" 雨楼心乱如麻,没有回应他,等马车行使出一段距离后,她想探出头回望他,可想了想,终究没有。 一路顺风回了登州,车马劳顿加上精神疲惫,摧垮了雨楼,一家到便大病了一场。雨堰与赫珍围着她侍候了几天,她才好了点,勉强能坐起来了。 当初众人见只有雨楼一个人回来,夏宣那厮不知道哪里去了,就料想事情不好。只是雨楼一到家就病了,让人没法相问,这会她病情好了,雨堰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姐,夏宣呢?怎么就您一人回来了?" 雨楼捧着药碗,看着深棕色的药汁,哑声道:"他……有事先回云南了。" 雨堰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与赫珍四目相对。 赫珍并不相信雨楼的话,如果不是旅途中出了事,小姐哪至于一进门就病倒了。但小姐不肯说,总不好追着问。料想原因出在夏宣身上,心中便将夏宣八辈祖宗骂了一遍,然后假装相信了小姐的话,继续若无其事的伺候小姐。 雨楼休养了大半个月,渐能下地,生活慢慢恢复了正常。 对这次生病的原因,她自己很清楚,除了旅途积压的疲劳外,更重要的原因是精神上压抑过度。 外公、生母,早年去世的太子亲爹轮番登场,这个震惊没来及消化呢,那边厢夏宣又爆出一堆欺骗她的谎言。她的精神已经锻炼到跟手指头一边粗了,经过这一遭,没有什么事能再刺激到她了。 这一日,身体好些后的雨楼,想活动活动筋骨,便挑了几件力所能及的教务事做,扫净屋子后,开箱倒柜,把之前做好的薄衣衫拿出来熨平,留着天气变暖穿。打开箱子,看到放在最上面的一件衣裳,她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将箱盖咣当一声盖上,回到c黄上坐着去了。 那是她走之前,量好夏宣的穿衣尺寸,做给他的衣裳。本打算从南京回来,继续做完的。现在看来也用不着了。 "……混蛋!"她低声咒骂。骂完夏宣,又埋怨自己蠢,没识破他,叫他骗的团团转。郁闷了一会,不觉得再度头昏脑胀,赶紧脱鞋爬上c黄,老老实实养着去了。 安静的躺了一会,她猛地又坐起来,心里恨道,怎么能因为夏宣的错误,惩罚自己,叫自己精神颓废,过的这么痛苦。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来,日子还长呢!" 她的世界里又不是光有夏宣这厮,没必要因为他,使得自己的日子一团糟。 雨楼强打起精神去绣庄转了一圈,和其他女子有说有笑的聊了一会,心情果然好了许多。于是第二天一早,便不再闷在家里,全心全意的扑到绣庄的生意上去了。可是夏宣这两个字阴魂不散,她查账的时候,忽然想起年前有一笔奇怪的生意,出高价订制绣屏,可付了一半高额定金后,忽然取消了这单生意。时间正好是夏宣到来前后。 雨楼一摔账本,揉着太阳穴,瞅着屋角长吁短叹了一阵。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晚上,雨楼做了一个噩梦,彻头彻尾的噩梦,梦境一开始,她就发现自己嫁给了夏宣,洞房花烛夜大吵了一架后,第二天早上去拜见公婆时,被老国公当着面,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不说,又被夏宣的继母嫌弃敬的茶脏,泼到了地上,一点好脸色不给她看。她跑到到了花园里偷偷掉眼泪,正巧听到梦彤和秋霜两人讲她的坏话。 这还不是噩梦的全部,接下来,夏宣的姐姐夏宓来访,当即扇了她一个耳光,骂她是狐狸精贱人。最恐怖的部分是,太后娘娘说她是整个夏氏的污点,把她叫进宫里,要杖毙她。 梦醒后,她愈加坚定了不能嫁给夏宣的决心。 门当户对是幸福的基础,门不当户不对,等于找死。 如果嫁给夏宣,上面的噩梦极有可能成为现实。抛去被太后杖毙那部分,更有可能发生的是,过了几年,她年老色衰,夏宣又迷恋上了其他美色,把她抛掷脑后,到时候她得不到他父母的认可,又没威信在府里立足,被其他妾室欺负。 如果那样,她真可以一死了之了,反正活着也是受罪。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她必须避开夏宣这个'祸害'。 于是雨楼又动了离开登州的想法。可眼下不同于在京城的时候了,现在泰生在衙门里做个捕头,日子过的挺好,赫珍有了孩子,自然是要跟丈夫在一起的。断然不会轻易随她搬家,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妹妹,又有点资产,怎么看都是打家劫舍的强盗眼中的一块肥ròu。 还是得找个男人做依靠。 正在与雨楼准备再物色个靠谱的男人,随她搬家的时候,夏宣又找上门来了。 距离上次分别不足一个月。 这一个月没动静,雨楼还以为他已经从南京回京城去了,谁知他这么快又来烦她了。 且他来的日子十分不凑巧,恰好赫珍最近应邀去一个大户府上教女红,雨堰随张妈去喝街坊的喜酒,家里就剩雨楼一个人在。 这日飘着细雨,自从大病一场后,她每逢雨雪天都没精神,所以这一日,她便没去绣庄,而是关起门来在家休憩。靠着引枕看书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咕咚一声闷响,似是什么东西落在了院内。 女子独自在家,她关好了门窗,锁好了两道门,此时听到声响,怔了怔,立即起身到屋门口将门闩cha好,然后小心翼翼的去窗边,从窗fèng窥探外面的情况。 等看到熟悉的夏宣的身影,她开始后悔了,有一件她的确应该听夏宣的,就是应该养条狗,然后散养在院里。 她不想见他,在窗下蹲身躲他。 果然,夏宣推了下屋门,没有推开,他往窗户这边来了,在窗外向内探头探脑的。 雨楼心道,家里没人,你快走吧。 谁知他敲了敲窗户,低声道:"雨楼,我知道你在家,我有话跟你说。" 她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在家。 夏宣这时道:"这门是从里面cha上的,如果屋里没人,应该是从外面锁上的。" "……"知道装不下去了,便隔着窗户道:"有什么话,现在说罢。"以后一定要养条狗,大个的中华田园犬,散着养,敢跳进院的家伙,一律咬成宦官。 "这里说不清楚,你叫我进去,咱们慢慢谈。" 居然还想慢慢谈?!雨楼冷声道:"我不会让你进来的,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你就走吧。" 经过数次痛彻心扉的折磨,她这样轻微的拒绝,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你知道我不达目的,是不会走的。" "……"雨楼干脆也没了好态度,气道:"你怎么又蹦出来了?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我不是什么都跟你说清楚了吗?" 过了一个月,夏宣被她伤害的伤疤,好的差不多了,自然忘了疼。笑眯眯的道:"我不是来纠缠你的,你让我进去,我有话和你说,说清楚了,我立即走。" "你有跟我磨叽的时间,多少句话都说完了。"雨楼铁了心不想让夏宣进屋:"我数三下,你想说就说,不说的话,我就去睡觉了。"说完,当真数了起来,数到三,夏宣仍没开口,她便丢下一句:"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不怪我了。"走回里屋去躺着去了。 可是哪能躺的安心,外面有个大活人堵在门口,看样子是铁了心和她耗着,不放他进屋是绝对不会走的。 她怎么招惹上这么个东西,简直比冤魂还黏人。 她一定是上辈子欠他的。 雨楼熬了一会,下c黄后悄悄移到窗边看外面的情况,只见夏宣解了身上的斗篷,铺在地上,大刺刺的坐在上面,表情极为淡定,一看就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雨比之前大了,可夏宣闭着眼睛,毫不动摇的堵在她屋门口,看那架势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不会退缩。 她是怕他了,心烦意乱的打开门栓,没好气的朝他道:"进来!" 夏宣便得意的一笑,立即打地上起来,扯起斗篷,捞在手中便随她进了屋。他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你心好,不忍我受苦。" "我怕你淋雨后,着了风寒病死在我这儿,国公爷,我担待不起。" 夏宣低声道:"那可说不准,你走后,我在南京大病了一场,才痊愈不几天。"经过这么久的奋斗,他也摸准了一点,她心肠还是软的,只要他可怜到一定地步,她会发善心赏给爱他些关怀的。 但这一次,他失望了,只见雨楼轻笑一声:"生病了很了不起吗?谁不生病?!你可以去墙角看看,我倒掉的药渣有没有你的多。" 夏宣马上心疼的道:"你怎么也病了?"愣了一下,小心试探着:"是我伤你的心了么?" 雨楼白他一眼:"别胡思乱想了,春天来了,得个头疼脑热不是很正常吗?只能说说明咱们得了同一种流感。" "什么是流感?" 她摆摆手:"这个不重要。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夏宣侧过脸,捂着口鼻轻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道:"我冷。"顺便往c黄上瞄了一眼。 她瞪眼:"忍着!" "我衣裳淋湿了。这么穿着,说不定会再次病倒,我本是打算从你这离开,就回京城的,若是病倒了,肯定要在你这歇个十天八天,给你添麻烦的。" 雨楼根本不受他威胁:"你侄子在登州,你病了,回他那休养罢。" "……"夏宣百般不情愿的吐出两个字:"好吧。"瑟缩着肩膀,坐到椅子上,刚要开口,便又打了一个喷嚏:"我真的很冷。" 雨楼的忍耐到了极限,一字一顿的道:"如果我不让你去c黄上盖被子躺着,你是不是就得一直唠叨你冷?" "你不想听……我忍着点,不说了。"然后又打了一个喷嚏。 "……"雨楼气的想吐血,扶额指着c黄道:"把湿衣裳脱了吧,我拿到炉子那给你烤烤。" 夏宣便欢天喜地的去脱衣裳了。 待确定夏宣那厮脱掉了湿衣裳,披着被子坐到c黄上去了。她才睁开眼,从地上捞起他衣裳,满腹怨气的把他衣裳搭在锅台后烘烤。 她回到屋内,面无表情的道:"你想说什么,这回可以说了吧。" 他态度十分诚恳的道:"我错了。" "你如果是专程来道歉的,就免了吧。你以前道过很多次歉,没有一次是长记性的。我相信你这次之后,还会继续撒谎的,你本性如此,没必要痛苦的纠正。"说着,渐生起气来,讽刺道:"是狼哪有不吃ròu的,国公爷,您哪改得了说谎呢。" 夏宣嘟囔:"我是改不了说谎,但我能改得了向你坦白。" "什么?"她道:"你是诚心来气我的吗?"说着,看向桌上的茶壶,突然想捧起来砸死他。 "不是!不是!"他忙道:"是这样,你走之后,我仔细想过你说的话了,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既然爱你,肯定不忍心让你承受流言蜚语,叫你活在其他人的非议中。" 雨楼道:"所以你现在来,是想到办法了?" 他坦然笑道:"没有。" "……"她一点不想笑:"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想让你嫁给我,做我的人。" "……"她觉得应该用扫帚把他撵出去。 夏宣这时忽然换了另一种祈求的语气:"只是婚书上的。我给你写一张婚书,记载了我夏宣何年何月聘了你为妻,这一纸婚书放在你这。我破除咱们之间的阻碍前,你继续在这里生活,等我想到办法,我再来正式来娶你。" 她心情复杂极了,五味杂陈。 "能在纸上娶到你,我也满足了。"夏宣想笑,但心头苦涩,使得笑容亦含着酸涩:"你会答应我吧?" ☆、65第六十五章 雨楼听罢,在心中沉沉的叹了一声。想当初她第一次离开夏宣,他趾高气扬的找上门,质问她为什么那么狠心的离开她。她是很愿意与他大吵一架,让自我感觉良好的镇国公清醒清醒的,可他现在这个样子,不仅是伏低做小了,几乎是在哀求她了,纵然是憎恨他说谎骗自己,可也狠不下心来,直接拂他的面子。 她心烦意乱的道:"夏宣,你别这样……" "你就答应了吧,让我有信心回京城去……否则,现在这样的情况,我真不知能坚持多久了。" 雨楼没了刚才的戾气,无奈的道:"那就不要坚持了,顺其自然吧。你说服的了你的父亲吗?说服的了太后娘娘吗?你能让国公府的所有人都失去记忆吗?" 夏宣必须得承认:"不能……" 她也不是蛮不讲理,只会一味吼他的人,只要他不胡搅蛮缠,是非不分,她愿意静下心来和他好好谈谈:"等你想出点眉目了,再谈别的吧。否则,就算写了,也是一纸空文。" 他不死心:"一纸空文我也要,我不在乎。"目不转睛的看着雨楼,逼得她没处躲藏,他个样子,让人觉得,如果不答应他,就太不人道了。 "你啊你啊!从最开始你就胁迫我,现在还是没变,只是以前用恐吓,现在则是装可怜。"他这种行为,应该算是绑架的一种——情感绑架。 虽是指责,夏宣听了却高兴,证明这招对她还是奏效的:"我哪敢啊,把你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你对我撂个脸子,我就痛苦的如在地狱走一遭,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统统听你的,你怎么还说我胁迫你?"说完这些,声音放的极低:"就像现在,婚书的事,你愿意写便写,不愿意就算了,你说了算,不用管我难不难受。" "我说了算?!我什么时候说了算了?我想走,你却一次次追上来!我想要你说实话,你却每次都骗我!"声调有些高,不仅头晕,她便放缓声音:"夏宣,你今天,是不是不达目的就不会走?" 他赶紧摇头:"我进门的时候就说了,我跟你说完话就走,愿不愿意全在你。衣裳干了,我就走,先去夏岚那借匹好马,之后立即返京,再不回去,怕是要挨罚了。"说完了,披着被子默默的坐在c黄上,看样子,真的是在等衣裳干了。 两人沉默着,谁都不好受。尤其是雨楼,她搞不明白,分明是夏宣的错,为什么她会感到压抑和内疚,片刻后,忽然转身出了房间,再回来时,手里抱着他的衣裳,二话不说扔到他身上:"干的差不多了,可以穿了。" 他摸着衣裳,瞅着外面淅沥沥的小雨:"等雨停了,再撵我走行吗?" "什么叫'撵'啊?你又不是无家可归,让你出去你就睡街上了!你侄子那比这里好千百倍吧!"雨楼哼道:"美酒佳肴,歌姬侍婢,都围着你转。" 夏宣又逮到一个表忠诚的机会,马上道:"我上次跟你说,我许久没碰过女人,可不是撒谎,你走后,我一直住军营,别说女人了,就是雌的,都没见到几只。" "你想说……你这么守身如玉,为的都是我,想叫我感动吧。"她一眼就看穿他的小心思。 "你别多想,我是心甘情愿的……" "……"她怎么能不多想?夏宣这厮的潜台词分明是'这些都是为了你'。不过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如果真的忍住了,着实蛮可怜的,就在她又动了恻隐之心的时候,就听夏宣又道:"我发过誓,只睡你一个人,你不让我碰,我只有忍着了。" 她算是发现了,这家伙实在是阴险,嘴上说不要她往心里去,但句句诉说着自己的可怜,暗指她的狠心。还是趁早让他走吧,再这样下去,她弄不好会被他洗脑。 "好了,别再说废话,耽误时间了,你可以穿衣裳走人了。" 他叹道:"好吧……"然后从一堆衣裳里,把中衣挑出来,见雨楼背对着他站着,奇怪的问:"为什么背过身去?你又不是没见过我赤身裸……"没等说完,脸上就被砸了个白玉簪子过来,他便捂着鼻子道:"疼,这么危险的东西别乱撇。" 她拿他没辙了,瞪了他一眼,到外屋门口站着去了。忽然间,她听到门外有响动,开门一瞧,只见赫珍开了二门的门锁,正往屋里来,她大惊失色,赶紧cha了门闩,回屋对夏宣道:"有人回来了!你快藏起来。" 他十分欢喜,简直巴不得别人认定他和雨楼是一对:"是谁啊?认识我吗?" 正因为认识你才麻烦:"不许出声!"把幔帐放下后,将靴子踢进c黄底下,此时已听到赫珍在拉外屋门的声音了,她便朝外喊了一嗓子:"等一下。" 快步去开了门,让了赫珍进来,心虚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赫珍吐出半截舌头,笑道:"因为记性臭呗,到了地方才想起来忘记拿绣帕的成品了。" "你等着!我去拿!"雨楼往里屋走,回头见赫珍自然而然的跟了过来,紧张的道:"你别动,屋里很乱,别跟来。" 赫珍茫然的道:"乱的话,我帮您收拾一下,不正好吗?" "不,不,不——我自己来!"她紧张兮兮的再次叮嘱:"别进来。"赫珍只好原地驻足:"是,我不进去。"过了一会,雨楼拿绣品出来,她见小姐脸色不大好,不无担心的问道:"您还好吗?要不要我晚上回来的时候,请个大夫?" "我没事,不用请大夫。"雨楼道:"你……现在要回去吗?"赫珍道:"嗯,这就走,小宝还在人家呢。" 雨楼暗暗松了一口气,等送走了赫珍,她赶紧将门闩cha好,回屋撩开幔帐,见夏宣只穿了中衣,外裳还搂在怀里:"……快点穿衣裳罢!" 夏宣揉了揉衣裳,贴在脸上蹭了蹭:"还潮着呢,再帮我拿去烤烤吧。"将衣裳递给她,满眼的哀求。 雨楼于心不忍,也想快点将他打发走,便伸手去拿衣裳,准备再拿去烘烤,就在交接的时候,夏宣却忽然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轻松的把她拉到了c黄上,先抱了个满怀,然后压在身下。 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对待,雨楼深知两人力量上的差距,她不挣扎,冷冰冰的警告他:"你最好放开我,否则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夏宣并没有撕扯她的衣服,而是俯身在她耳边道:"雨楼,你发没发现,你这一次拒绝我的话,已经和在京城那次大不一样了。" 她不记得在逃离京城前与他大吵一架时,说过什么了:"说来听听。" "你那次拒绝我,讨厌我是主要原因,地位不般配却是次要的。而这一次,主要是地位悬殊,至于是不是讨厌我,你却没怎么提了。" "……"想一想,还真是这样。 夏宣得寸进尺的继续问道:"你已经不讨厌我了吧。" 雨楼推他:"快让我起来!" "你答完我的问题,我就让你起来!"他道:"……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一点是多大?"她量夏宣也不敢贸然把她怎么着,躺平了和他拌嘴。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会想我。" "没想过。" 他不信:"何必嘴硬,你都生病了?" "又不是相思病,能说明什么?" "你敢发誓吗?说你一点都没钟情于我!"夏宣道:"就用你妹妹发誓,如果你说假话,就叫卓雨堰死于非命。" "你也太恶毒了!" "不敢吧,那就承认你喜欢我了。" "……"她眉头一展:"就算有那么点吧,可又能如何呢?我说过了,不足以能让我心甘情愿的冒着各种风险,和你在一起。" 夏宣哑声道:"你不需要冒风险,困难由我来承担,你只管享受我的疼爱就好了。我说过了,写婚书后,你可以继续安安稳稳的生活在登州,直到我把难题都解决了来娶你。" 她犹豫不决,心里乱成一团麻,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夏宣见她心动,再接再厉的表白真心:"雨楼,不是我说大话,至少到今天为止,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你别再赶我走了,你又不是不喜欢我,就嫁给我吧,否则情两难,谁都不好过。" 他历经挫折,仍旧痴心不改想要娶自己,她对他现在的真心并不怀疑,只是担心未来的变数:"……可我怕你再骗我,也怕你会顶不住各种压力抛弃我,更怕你以后变心。你应该明白,如果我嫁给你,我这个样子,无依无靠的,你若是变心不要我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想再回到做官奴的时候了,人人都可轻贱我。"说着,一阵阵心酸,含着泪对夏宣道:"你明白吗?如果嫁给你,你除了我之外,你还有爵位,还有军功,还有络绎不绝的美色佳人,可我一旦失去你,就什么都没有了,困在府宅内,任由别人欺凌。" 见不得她难受,夏宣忙吻去她的泪珠:"我都明白,所以我才不着急接你过门,等把一切都布置好了,叫你无忧无虑的随我享福。"她没有反抗,夏宣便放开她,改由侧身躺在她身边,恳求她:"咱们写了婚书后,你就是我夏宣的妻子,我永远不会辜负你。" "……"她沉吟了片刻,道:"得叫清远哥哥来证婚。" 她提出要请证婚人,夏宣非常高兴,这证明她对这桩婚事十分重视,而不是简单的敷衍,她是真心的想和他订婚的。不过……就是证婚人选了季清远,他不大满意:"非得是他吗?夏岚不行吗?他是登州指挥,不比季清远官小。" "这不是官大官小的问题。"雨楼道:"夏岚对你唯命是从,简直就是你的傀儡,再说了,他是你的晚辈,哪有资格为长辈证婚,不管怎么看,清远哥哥都最合适。" 她同意与他签写婚书,已让他喜不自禁了,季清远作为证婚人这个小瑕疵可以忽略不计了。他眼睛笑成一条fèng:"好吧,我一会就让夏岚派人去京城请他来。" "……等他来?你岂不是又要耽误很多天?你不是说你不回京城会出麻烦吗?" 他笑道:"是挺麻烦的,大概会被罚俸半年。" 这种惩罚对不靠月俸过日子的武将简直不值一提。雨楼道:"仅仅是这样?" 他斜眼看她:"难道你希望我倒大霉?"然后笑嘻嘻的道:"夏卓氏,你好狠的心。" 她脸上一臊,使劲推开嬉皮笑脸的夏宣,下地走人了。他则乐的满c黄打滚,不等雨楼催他,他自己就穿戴好,顶风冒雨的回了夏岚那,叫他用军马连夜去通知季清远,让他立即动身来登州。 夏岚被他五叔吓坏了,年前忽然失踪,本以为他回京城了,没想到突然又冒出来了,只告诉他派人去找季清远,然后坐也不坐,匆匆的又出了府,不知去向了。 夏岚心道,难道五叔是从祖父受了什么不好的影响,也步后尘开始修道了?否则这么疯疯癫癫的,实在难以理解。 话说夏宣从侄子那出来,一刻也不停的又回去见心上人。下了马,上了石阶后,他忽然害怕起来,上一次,他也是这般欣喜的来见她,结果大门紧锁。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门上没锁,才敢去推门。此时,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雨楼站在里面,笑道:"呀,真巧,我刚想去胡同口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夏宣鲜少被她这么关心,一激动,当即扑进来,抱了她个满怀。 — 比起她的事,其余的事情不值一提,回京事宜被搁置,夏宣专心赖在这儿做'上门女婿'。 其他人不知他的身份,还当他落魄着,所以看到他这次来穿着的锦衣华服,还当是雨楼出钱帮他置办的,对此颇有微词。反应最明显的是雨堰,这天,经过他身边丢下三个字:'吃软饭'。 夏宣脸皮厚,自然是无所谓的,仍旧乐滋滋的去找雨楼,进屋发现她不在,有点失望的坐在桌前等她回来。 这时,他看到她针线笸子放在c黄上,里面摆了两个东西。他过去拿起,见是两个套在手上把玩的布偶,其中一个是小猫,另一个是小狗,皆做的维妙维肖,憨态可爱。 想想这是她亲手fèng的,不禁十分喜爱,他把猫布偶套在右手上,狗的布偶套在左手上,摆弄了一会,忽然想起自己和她之间还有一个大障碍没破除。 正好四下无人,他便预演了一下以后会发生的事。 左手的小狗先道:"雨楼,我有件事忘了告诉你,那个……其实吧,当初我为了让你跟我在一起,使了点计谋,让你成了官……奴……咱们现在是夫妻了,你就笑一笑,原谅我吧。" 夏宣瞅了瞅右手的猫布偶,她会怎么回答?大概是这样…… 右手的小猫立即甩出一爪子:"你滚——" 十有七八会这样的。 坦白并不会得到原谅,他上次已经得到教训了。 所以继续隐瞒下去吧。 至少瞒到她为自己生儿育女了。 他再次用两个手偶进行场景模拟。 左手的小狗先道:"我的确对不起你,但咱们老夫老妻的,你就原谅我吧。" 他便伸出右手,让猫布偶道:"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吧。你以后要加倍对我们娘俩好。" 小狗布偶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这个场景……似乎也不太可能,她发起脾气来,难以预料后果。 不过,有许多坏人,一辈子做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只因为瞒的好,世人都称他是大好人。 他又何必告诉她呢? 不如隐瞒一辈子,自己加倍对她好,叫她做个蒙在鼓里的幸福国公夫人。 那么,场景会变成这样。 他用猫手偶说道:"夏宣,我嫁给你,这一生过的很幸福。" 虽是臆想,但夏宣想象了一下,雨楼假如真的对他说出这番话,该是多么幸福,便忍不住自己咯咯先笑了起来。 好吧,决定了,绝不和她提一个字,让这个秘密烂在心里。 这情景正被回屋的雨楼瞧在了眼里,她道:"你做什么呢?"见他两手套着她给妹妹做的手偶,不禁微微咧嘴:"玩左右互搏?" 夏宣吓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瞧他这德行,她立即警觉的道:"你做什么坏事了?" "……没。" "我不信。"她道:"快说。" 夏宣只好道:"我在想象你我之间的对话。" "什么对话?" "你不会想听的。" 她越发想知道了:"你要是不说,我可生气了。" 他叹气:"好吧。" 于是她就看到夏宣先用那只狗说道:"雨楼,今晚上到我屋里睡吧,咱们夫妻团聚。"而套在他另一只手的猫布偶紧接着说:"好啊,相公。" 雨楼:"……" ☆、66第六十六章 她后悔了,真不该问。 夏宣一撇嘴,坏笑道:"就说你不会想知道的,你偏不信。" 雨楼上去拽掉手偶,道:"我是给雨堰做的,你怎么玩上了?快还给我。" 幸亏他没听到自己嘀咕的话,他暗自庆幸,现的幸福来之不易,可千万要守住了。他笑道:"我不,我随便拿了点东西消磨时间。我学的像不像?" 雨楼假作没听到,转身去放手偶,夏宣则没皮没脸的追上去问:"我猜的对吧,今晚你会到我屋里睡吧?"自从她答应嫁给他,愿意写婚书,他的胆子就大起来了,见此时四下无人,直接从后面抱她。 她没防备被他抱住,略微一惊,佯装生气的道:"你吓到我了。"夏宣赶紧松开手,乖乖站着,很怕惹恼了她,又被抛弃。他这谨小慎微的样子,看的雨楼直乐,抱着肩膀告诉他:"以后不许冷不丁从后面抱我,想抱的话,从我能看到的地方抱。" 夏宣前半句还听的心惊胆战,谁知她后面句居然会这么说,立即转到她面前,把她抱在怀里,就想往c黄上压。她推他:"大白天的,老实点。"他笑道:"晚上就可以不老实了吗?" 她既然想嫁给他了,也不想总吊着他,可她也犯难:"还是忍着点吧,有孩子就遭了。" "哪能说有就有的,之前那么努力的想要怀,不也没怀上吗?" 她心头一惊,嘀咕道:"是呀……"然后害怕的瞅夏宣:"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怎么会呢?"夏宣把责任揽自己头上:"还是咱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够多。" 她把目光投向他,戳了他肩膀一下:"弄不好问题出你身上。" 夏宣倒是大度,朝她笑道:"不管是谁的问题,总之偶尔那么一两次,不会让怀上的,就……"越说离她越近,雨楼侧身躲他,抓起手偶自己戴上,把小猫那个摆到他面前道:"等写了婚书,当晚洞房,咱们再团聚吧。"有样学样的,然后用小狗那只手回答:"好,听娘子的。" 夏宣:"……" 雨楼笑道:"你不说话就是答应喽。" "说不定那天晚上你会忽然来癸水,不如提前到今晚。" 她瞥他一眼,然后用小猫那只手冷冰冰的道:"那就等正式拜了天地后,再洞房吧。" 夏宣赶紧摁下她的手:"这得等到猴年马月,什么时候?" 她笑容可掬的问他:"你选哪一个?" 他便嘿嘿笑道:"那……写了婚书那天晚上,就做我的人吧。" 她放下手偶,弹了弹衣袖,笑着丢下一句:"不早就是你的人了么。"便起身走了。夏宣呆了一会,才回过味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喜不自禁的笑了一会,起身追出去,继续缠她了。 — 季清远接到来自登州指挥府的消息后,他第一个反应是诧异,他与夏岚并无来往,想不通为什么他会派人来找自己。与此同时,他也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妹妹就在登州, 而夏岚又是夏宣的傀儡,说不定其中有什么猫腻。 果不然,打开书信一看,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夏宣就在登州雨楼那里,这封信就是他亲笔书写,虽没点明为什么邀请他过去一趟,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必然是关于妹妹的。 季清远这两年在六部熬资历,按部就班的升迁,日子过的四平安稳,他猜想妹妹那边必然也是平静幸福的生活着的。 当初安排她去登州,他做了许多准备,为了让她有依靠,给她原本的奴仆泰生在县衙里安排了捕头的活儿,只希望她能享受自由自的普通人生活。 等再过了一两年,夏宣成婚彻底放弃纠缠她了,再谋其他的出路。 而现夏宣的书信,无疑是宣告他的计划落了空。 这家伙看似放弃了寻找他,一门心思扑军营事务中,显然是欺骗外人的障眼法,原来他一直在找她,最恐怖的是,雨楼居然还真被他给找到了。 这一次要他去,必然是算总账了。 季清远握着这封信,一刻也坐不住,与上司告了假,也不管上面同不同意,就这么连夜坐车去了登州。 他虽然也知道夏宣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如此有毅力的持之以恒的寻找卓雨楼,是他没想到的。 到了登州后,因近两年没联系,他早忘了当初给雨楼安排的宅院哪里,于是便先去衙门找了泰生,让他带自己回家。 路上闲聊的时候,他发现泰生对夏宣直呼其名,并没用敬称,心中奇怪,心道这些人怎么如此大胆的对他不恭敬?后来又聊了几句,听泰生抱怨的道:"季大人,您这次来是让姓夏的远离小姐吗?小姐的事,我们是不该cha手,可夏宣什么都没有了,赖在小姐这吃软饭,要小姐养着,也太不爷们了。" "……"季清远愕然,立即就明白夏宣又扯谎了,深吸一口气,恨恨的握了下拳头。不用说,他八成是装可怜,博得雨楼的同情,才混进门的吧。 泰生略带鄙夷的道:"季大人您来的真是时候,我们小姐要招他做上门女婿呢。" "上门女婿?他?"不知道他爹知道儿子外面如此胡闹,会不会像他一样想吐血。 "是啊,他无所事事,整日整日的不出门缠着小姐。" 季清远毕竟是与夏宣打小就认识的,深知这家伙可恶起来,恨不得把他杀之后快,但若是他想讨喜欢,也有一套,皇上和太后娘娘都对他青睐有加:"你们小姐什么态度?" 泰生说了句,让他绝望的话:"小姐心软,看来已经打算留下他了。" 夏宣就是祸根,留不得。 季清远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当初他把雨楼带走时,老国公是如何威胁他的,雨楼再和夏宣搅合一起,老国公雷霆震怒,谁都没好果子吃。 夏宣这厮究竟是怎么想的?假装潦倒落魄赖上她,能瞒一辈子吗?他爹那怎么办?太后那怎么办的?夏家是太后的娘家,她能允许一个做过官奴的女人进门做正室? 路上,季清远越想越急,深觉此事万万使不得,他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戳穿夏宣的谎言,把事情拨回正轨。于是他进了院门,径直向屋内走。 此时雨楼已听到信,高高兴兴的出来迎接他,朝他笑盈盈的道:"哥——你来了。" 见到容貌出众的妹妹,季清远倒也有几分理解夏宣死缠着不放的心思了,她生的实是美丽动人。不过,正因为如此,却也凸显了夏宣这淫贼的可恶,季清远想都想,直接戳穿他:"雨楼,国公爷呢?在屋里呢么?" 她听到他唤夏宣国公爷,应该明白这家伙爵位还在,是假装潦倒落魄的吧。 谁知雨楼表情十分平静,前面带路:"他屋里等您呢,哥,您远道而来,可得好好歇歇,我这就去张罗晚饭,给您接风。" 季清远还当妹妹没听清,直接说道:"京城并没听到他被削爵的消息。" 雨楼苦笑道:"我已经知道了。" 轮到季清远震惊了,他有点想象不出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原谅他了?" "说来话长。我给您沏茶,您先坐着。"雨楼客客气气的迎了季清远进屋,这时就见夏宣从里屋出来,对季清远笑道:"等好久了,你可来了。"然后朝雨楼笑道:"都是自家人,别这么客气了,叫别人去沏茶,随我们一起坐罢。" 雨楼白他一眼:"那怎么行?"然后转身出去烧水了。 季清远十分震惊。要知道,她虽然送了夏宣一个白眼,却更像是撒娇,两人的亲密无间,不言而喻。 而夏宣更是看着她的背影,眸底全是笑意。 季清远原地愣了一会,不可思议的对夏宣道:"她原谅你了?" 夏宣清了清嗓子,又挑了挑眉毛,笑逐颜开的显摆道:"是啊,你想不到吧。" 季清远:"……" 夏宣更加得意的道:"都是熟人,就不废话了,我直接跟说了吧,这次叫你来,是让你为我们做证婚的。" 季清远像听天方夜谭,立即冷笑道:"怎么可能?!我绝不会这么做的。" 夏宣便笑了笑:"你别误会,我不是强娶,而是雨楼情愿的,两情相悦的,我可没逼她。"又摆出一副和雨楼亲密无间的模样,叹道:"最近一段日子,发生了很多事,你并不知道。" "她肯嫁给你?"季清远急了,也顾不得什么对镇国公的尊不尊敬了,直接质问道:"你又编了什么谎话?听泰生说,你说你爵位没了?" 夏宣理直气壮的笑道:"她已经知道了,而且原谅我了。"哼了几声,幸灾乐祸的对季清远道:"怎么样?想不到吧,失望吧。" "……"季清远轻轻的苦笑道:"好吧,我虽然想不通你们怎么就好了,但我绝不会做什么证婚的,我不能把妹妹往火坑里推!国公府是什么地方,我难道不知道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夏宣心里冷笑道,一口一个妹妹,还不知道你们根本就没血缘关系吧,他道:"我当然知道,所以现在只写一纸婚书,先把婚事定下来,等我打点好各个环节,再八抬大轿的娶她。" 季清远只觉得夏宣不动脑子,是在找死,不无讽刺的道:"打点好?你爹那里怎么打点?还用扶乩的老招数吗?太后那里呢?你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求她?对了,太后那里倒不要紧了,因为你爹那关就过不了,当初他允许我带雨楼走的时候,警告我,如果被他发现你们再在一起,他就要雨楼的命。" 夏宣听了,并不担心,无所谓的道:"你就听他说吧,他还数次放话要打死我呢,你看他哪次如愿了。" "那能一样吗?你是他的亲生儿子,雨楼是什么?对他来说,捏死她,他眉毛都不会眨一下。当初扶乩的事被戳穿的时候,若不是看在雨楼是我父亲的女儿,他早就下令杖毙她了!"季清远苦口婆心的道:"国公爷,求您了,放过她吧,你会害死她的。" "她就是我的性命,她死了,我也不活了!"夏宣道:"你要不说,我不会傻到没处置好她的身份前,就让爹发现她的。" 季清远只觉得他满嘴胡诌,拍案而起:"胡闹!你嘴上说的好听,我还没见哪个男真为了女人牺牲性命的!等她真的出了事,再懊悔再痛哭,又能解决什么?遭罪的是她,又不是你!" 夏宣懒得和季清远争辩:"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想到了,你就不要再重复嚷嚷了,叫你来,不是让你毁我们的婚事的,只叫你当个证婚人而已,就别唠唠叨叨说些废话了。" 这时雨楼端茶进来,见季清远面色凝重,便猜出他和夏宣谈话不愉快,不觉得向夏宣投去了责备的目光,用口型对他哑声道:"你不是承诺,好好讲话的吗?" 夏宣朝她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不能怪我,是他不肯听我说话。" 季清远无奈的看了看两人,从雨楼的目光中,他已看出她是心甘情愿的了。他长叹一声,既然和夏宣说不通,只好和雨楼讲道理了:"雨楼,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讲,你随我来。" 夏宣笑道:"有什么话就这里说吧,她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季清远不睬他,径直向屋外走,另寻了一个房间走进去,坐下后,对跟进来的雨楼道:"你怎么这么傻啊,他惯会说谎话骗人,他的话,你怎么能相信呢?" 雨楼虽知道自己和季清远没血缘关系,但她明白,他是真心对自己好,面对兄长的担忧,她轻声道:"我觉得他是真心的,并不是说说而已,离开他也快两年了,他一直没忘了我,这次相遇后,他也帮了我许多忙,我能感受到他对我是用了心的。" 难怪夏宣那么自信,他们真是一条心了,季清远无奈的轻叹一声,苦口婆心的道:"你……不是说……他……和你……差的太多了。" 雨楼苦笑道:"我们也都想到这点了。所以并不急着一起生活,仅是写了婚书,彼此心中把对方当做良人,我继续留在登州,剩下的都交给他了。我相信他能够为了我,想到办法的。" 季清远毫不留情的批评道:"幼稚!" 雨楼心头一酸:"大概吧……但是既然动了想嫁给他的心思,我还是愿意相信他的。哥哥,我的确叫你失望了,你可以骂我,不过我还是想请你给我们做个证婚人。" 季清远亦纠结:"我怎么会骂你呢,我要你明白,我说这些,都是为你着想。"其实他也看出来了,这俩人是一条心了。他站起身,背着手屋内踱步,夏宣那家伙是劝不动的,他费了这么多周折才使得雨楼动了心,他是断不会被自己几句话就说得放弃的。只能从雨楼身上想办法。 他道:"这是你心甘情愿的?" 雨楼点头:"他变了,没有胁迫我。" 季清远道:"雨楼,既然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也不好干涉你的想法。你想嫁给他就嫁给他吧。" 她欣慰的笑道:"谢谢哥哥。" 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有几句话要说,你听完了,最好找他问问清楚,待事情都弄清楚了,你愿意嫁给他,我也无话可说了。" 雨楼并不知哥哥要同她说什么,轻松的笑道:"您说吧,其实他很多缺点,我都已经知道了。" "那么,这件事,他跟说过吗?"季清远道:"你想没想过,你到底是怎么成为官奴的?" 她眨眨眼:"因为养父犯了大案呀,怎么了?" 季清远往门外看了的一眼:"你想没想过是他?" 她笑容僵脸上:"怎么可能?米粮案中的案犯家属都被罚为官奴了,又不是只有卓家……" "……任鸿这个人你记得吧,他当年是京城派来南京督办这件案子的督办官,他写过一封奏疏,使得皇上震怒,下令严惩案犯和家属。"季清远道:"没证据证明一定是夏宣指使的,所以你最好亲口问问他,我不想等到你成婚生子,才发现委身了这么个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人,追悔莫及。" 如果这是他指使的,那么被包荣带走,再逼她投怀送抱也是他安排的了? 她木然转身,跌跌撞撞的去正屋找夏宣,才进了门口,竟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夏宣正坐着等她回来,见她进来,立即迎上来,笑道:"跑去偷喝酒了吗,怎么站都站不稳了?"待扶正她的身子,才发现她双眼盛满了眼泪,他吓的一怔,以为是季清远骂了她,当即怒道:"他训斥你了?哼,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说着就要挽袖子找季清远算账。 雨楼拽住他的衣袖,泣不成声的问道:"……夏宣,你跟我说实话,我被罚为官奴,是不是你背后做了手脚?" 夏宣闻言,一瞬间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周遭更是一片死寂,唯有雨楼的啜泣声,无比清晰。 他猜过这一天会来,却没想到会是这个时候。 他要的幸福,终究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遥不可及。 ☆、67第六十七章 上次他已经得了教训,坦白不会从宽,反而会让自己做过的错事败露,遭受对方的责骂。但如果不说实情,她已经发现了,这件事不彻底解决,仍旧是个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 他想做出轻松的样子,笑一笑,但看着雨楼的眼泪,他心如刀割:"……" 她对他的了解足够多了,多到从他一个眼神,她就能揣测出他的想法。 他闪闪躲躲的目光,不用别的语言和证据,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就是他指使做的。她遍体生寒,挣脱夏宣的手,不自觉的向后退着。 她忽然觉得可笑极了,她居然会傻到想跟他一起过下半辈子。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简单的门第的差别,还有血海深仇。 夏宣忍住眼泪,还想伸手碰她:"雨楼……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重要吗?"悲哀之至,连痛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从心中肯定始作俑者者是夏宣后,她反倒冷静下来了,或者可以说,整个如同成了一个空壳:"呵呵……是你吧?"指着他,苦笑道:"装的真像,装的真像。" "……"说谎不单是靠语言,还要靠神态表情的配合,他话未出口,但神态早就出卖了他。聪慧如她,又如何看不出来呢?!他亦跟着雨楼笑,只是他笑命运弄,他不得老天眷顾。他微微吸了一口气:"……我是给了任鸿一点指点……让他能博得皇上的信任。" 她轻哼一声,连连摇头:"往任鸿身上推吗?"咽掉眼泪,再度发问:"被包荣献给你,是不是也是出自你的授意。" 夏宣不说话。 她看着他含泪笑道:"厉害啊——这种左手倒右手的把戏,我怎么就没看穿呢?其实我根本不用那么卑微的对你推怀送抱,那晚上,你只是想欣赏我的自轻自贱,对吗?" 不可否认,她说的对,当时的他,因为她拂了自己的面子恼怒,决定耍耍她的:"那是曾经……我早改了!"改过自新这句话,他不记得自己跟她说过多少遍了,想必对她不起作用了吧。 她颓然摆手:"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再听了……你走吧……" 和她每次发火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她平静的出奇,上次他爵位的事暴露,她怒不可遏,赏了他一个耳光不说,更是狠狠与他吵了一架。 此时的夏宣才明白,因为重视,因为她乎,她才会那样,而现在……她对自己则是完全的漠视。 他哽咽道:"雨楼……你就这么让我走,不想和我说什么吗?" 她对夏宣冷笑道:"跟你说话,我嫌恶心!"指着门外道:"你走吧,再留下来,我怕忍不住想杀你了!" 这时坐隔壁屋子的季清远听到两人说话,但声音并不大,他心中奇怪,难道妹妹原谅了夏宣?便起身来这边一探究竟,撩开门帘,看到夏宣双目泛红,一脸的哀伤,季清远这颗心才落了地。 本来打算离去的夏宣,看到有几分高兴的季清远,立即来了斗志,指着他质问道:"你是故意的吧,偏挑这个时候告诉她!" 季清远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的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不是专门挑这个时候揭露你做下的事,而是因为我之前并不知道你没放弃,还纠缠着她。" 雨楼一刻也不想到夏宣,正好哥哥来了,逃也似的向外走。夏宣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雨楼——你先冷静一下,……改天我再来……行吗?"最后两个字,几乎哀求。 如果她不允许,那么他怕是真的没希望了。 她抿出一抹笑意:"你等一下,我有东西送给你。" 夏宣被她的藏着凉意的笑容震慑的手上无力,慢慢的放开了她,看着她低头挑帘子出了门。 她要送自己什么东西?上一次走,她把自己送她的首饰统统还给了他。可现在,她手里已经没有他送的东西了。 他杵原地等她,呆呆的望着门口。 季清远则一旁叹道:"你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吧?是啊,当然没想过,要不然,你也不会指使跟与你沆瀣一气的任鸿,而是挑选更为隐秘稳妥的人。" 他在雨楼面前流露真情都行,可有季清远,他撑也要撑住:"把这件事捅出来,你以为难过的只有我?你看看雨楼,她也不好受。" "伤痛可以抚平,但是得不到的永远得不到。" 夏宣咬牙怒道:"姓季的,你跟我有仇吗?" 事到如此,季清远也不怕他:"是谁跟谁过不去?是你做下了叫别人记恨,把人当做仇家的事。你比谁都明白,她不会原谅你的,收手吧,回京冷静一下,去过自己的日子罢!" 夏宣正欲反驳他,就见雨楼重新走了进来。 看到她的瞬间,夏宣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她手里握着一把断发,她的头发从肩膀处被剪短了,此时垂在肩上,已梳不成发髻了。 她把头发扔到他脚下,一字一顿的道:"夏宣,你看好了,我就是去做尼姑,也不会嫁给你!" 一捧断发,胜过千言万语。 季清远亦被吓到了。 "……"夏宣努力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你何必做到这一步……" 雨楼指了指门外:"你走罢,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 季清远向后了一下,给他留出向外走的空间。 "我是做了错事,可是雨楼,我真的想娶你……" "想娶我?"她嚅了嚅了嘴,冷笑道:"呵呵,滚。" 夏宣仿佛被钉了地上,半晌才艰难的挪动了一步俯身从地上拾起她的一缕发丝,到门口回眸看了她一眼,低头冲了出去。 待他走了,她揉了揉眼泪,对季清远道:"您先坐,我去洗把脸。"便也走了出去。 这点小伤痛跟当初被罚为奴婢时比起来,微不足道。 人生很长,不管怎样的逆境,早晚都会过去的。三五天、三五个月,或者三五年,她就会彻底忘记他。 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她相信他也是明白的,若是再回来缠她,她就是出家,也不会嫁给他的。 之前她会原谅他,是因为那些事可以被原谅。 而官奴这件事……是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连解释,都是多余的。 洗过脸后,她找来一条布帕包头上,镇定的回去见季清远。要说刚才季清远还担心雨楼会不会伤心过度,伤了身体。此时见了她,他便一点都不担心了。 妹妹远比他想象中的坚强。 雨楼掩饰的很好,很镇定的坐下,对季清远道:"哥哥远道而来,这里好好休息几天罢。"然后看着墙角,语气平淡的说道:"别担心,他不会回来了。" 季清远附和道:"是啊,夏宣聪明着呢,知道你不会原谅他的。" "我担心您,我远离他了,可您总要在京中生活……他会不会刁难您?" 季清远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就算想找的把柄,也是抓不到的。"他的目标是入阁为相,这条路上有无数的敌人想把他拽下马,想找他茬的多着呢,不缺夏宣一个。 这世上有许多她关心和关心她的人,比如季清远,比如雨堰。 "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雨楼鼻子一酸,又有点想哭:"还有雨堰,我对不起你们。已经因为我拖累了她,害了她,若是您也因为我而被夏宣害了,我宁愿一死了之!" 季清远明白她的心情:"……我以前没有告诉你,是怕告诉你了,你没法报仇,会更加难过。不如就这么瞒着,叫你心无牵挂的生活。过去发生的事,没法改变了,你找夏宣报仇也不现实,还是忘了他,好好待雨堰,安心过日子是正事。" 他说的,正是她所想的,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连连点头。季清远苦笑道:"别哭了,否则又要去洗脸了。" 他对自己这么好,雨楼心中不觉又生出一丝愧疚来,他和自己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如何受得起他对自己的好? "哥……"有件事想告诉他,告诉他不必再内疚,不必再费心劳神的牵挂她,其实他们根本是陌生人。 "嗯?怎么了?" 她说不出口:"……我会做您的好妹妹,让您省心,不再犯错……" 季清远温柔的朝她笑了笑:"任性也没关系,我会替你把麻烦都处理掉的。" — 夏宣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赶回京城的了,一路上的记忆好像被抹去了,好像跑死了几匹马,至于到底是几匹,他也记不清了。 他回到国公府后,衣裳都来不及换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连夜写了一封万言书,第二天一早就递上了上去。 之后,他就木偶一般的家等着皇帝的召见。 期间父亲派人来叫过他,他只当自己死了,任父亲数次派人来,都不做理睬。 现在家里所有事加起来都没有他这封奏折中讲的重要。 既然事情败露了,那就露个彻底罢。 他豁出去了,已经无所谓了,他注定得不到她的心了,那么退而求其次,得到她的人,他相信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他被召进宫,是三日后了,地点是紫宸殿偏殿,皇上只有召见重臣,商量要事的时候,才会这里。 皇帝的贴身太监带他面圣之前告诉他,说皇上昨晚上一夜没合眼,把他的奏折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今天一早就命锦衣卫去查了。 到了殿外,白公公禀告说镇国公来了,皇帝的声音夹着怒气:"叫他进来。" 白公公便亲手给夏宣推开了殿门,让了他进去,然后垂首侯门口,守着不许打扰君臣之前的谈话。 进到殿内,夏宣发现除了皇上之外,殿内没有其他人,他便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叩首道:"微臣知罪,请皇上开恩。" 皇上把他写的奏折扔到他面前,气的殿内背着走不停的踱步,指着夏宣想骂,又不知该骂他什么,喘了一口气怒问道:"你说说,何罪之有?" "微臣有罪,罪玷污了太子殿下之女,微臣之父亦有罪,私自放走了入籍官奴。"当然也不能忘了季清远:"微臣的表兄季清远亦难逃罪责,私藏官奴,假造户贴,欺上瞒下。" 夏宣的万言书中,将卓雨楼的身份抖落了个彻底,她曾是官奴,进府伺候过自己,但她更是太子之女,是金枝玉叶。 此时此刻最痛苦的不是夏宣,而是皇帝,亡故的儿子忽然被发现居然还有个遗珠留民间,这还不算,这个生民间的女儿竟然还做过官奴。 还有比这难堪,更让皇室蒙羞的事了吗?! 夏宣又磕了一个头,道:"陛下,微臣发现卓雨楼被家父和季清远放走后,一直追查她的下落,年前终于发现了她的行踪,之后一个月,经过查证,我又发现了她真正的身份。所以……微臣正是被这件事耽搁,才没有及时回京复命。"说着,摸出那枚太子的戒指,双手托着举过头顶,呈给皇上:"这是桂素心交予微臣的,用来证明卓雨楼的身份。" 皇上也认不出这是不是太子的东西,暂且收下,准备一会叫伺候过太子的老宫人识辨。那个卓雨楼是不是太子的遗腹子,他更相信锦衣卫的调查,把太子身边的旧侍从挨个盘问,一定能找出别的蛛丝马迹,印证卓雨楼的身份。 如果是假的,好办,把诋毁太子的桂素心问斩,卓雨楼继续罚为官奴。 可如果是真的,这件事可就难办了。不认,那是皇室血脉,不能流落民间,认了,哪怕是重新给她安排一个身份,也改变不了她做过镇国公府官奴的事。 皇上气哼哼的道:"官奴!官奴!夏宣,你怎么早没发现?" 夏宣装出战战兢兢的样子请罪:"陛下,微臣罪该万死,当时南京米粮案爆发,刑部主事任鸿看不惯那些刑部派去的督办官,收受贿赂,贪赃枉法,中饱私囊,正巧微臣在南京,他来找微臣诉苦,微臣便告诉他不可同流合污,一定要向圣上您弹劾这帮贪官。微臣……微臣并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会牵累到她……" 夏宣明着是忏悔自己的罪状,但实际上却暗示,他是出于正义,不小心做了一件错事。 皇上听了他这话,立即道:"那帮贪官和奸商罪有应得,你这件事没错!"如果夏宣是错的,那么难道贪官和花银子想脱罪的奸商是对的吗?甚至可以说,难道是下旨要严惩他们,将罪犯家属罚为官奴的他这个皇帝的错吗?! 既然皇帝说他没错,那么夏宣就放心了。毕竟罚为官奴这个旨意是皇帝下达的,这件事已经没法追究了,想必也不会再有人追究了。 皇上算账总不能算到自己头上,成为官奴的原因便不计较了。他头疼的是接下来的事,对外承认一个亡故太子的私生女,这不是给太子脸上抹黑么。 夏宣能得到太后和皇帝的青睐,是因为他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还有上位者希望怎么做。 皇室虽然看中颜面,但更看重利益。 夏宣这时重重的朝皇上磕了一个响头,额头处见了血迹:"陛下,如果卓雨楼真的是太子爷的郡主,微臣愿意尚她入府为妻。" 皇上一怔,或许这个不曾谋面的孙女可以帮他一个忙。夏氏祖上军功赫赫,又是当朝太后的娘家,夏宣本负责镇守京畿要地,外甥女乃是康王妃。 皇上希望夏氏能为国效力,却不希望他们过分强大,夏宣尚未婚配,如果能给夏家的势力泼一盆冷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最重要的是,尚一个没有任何势力的空头郡主,这个要求是夏宣自己提出的,太后那边也好交代。 而保持着伏地磕头姿势的夏宣,眼神坚毅。 他不仅知道皇上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只有三个字。 卓雨楼。 ☆、68第六十八章 将太子留民间的女儿嫁给镇国公,对皇帝来说,是个两全其美之策,既成全了这个私生女的名节又能皇权的巩固出一份力。 虽然认回她,会让故去的太子脸上无光,但比起能带来好处,坏处便显得无足轻重了。况且同样一件事,就在人怎么说了,往好了说,甚至可以说是皇室厚恩,善待孤女。 皇帝犹豫中,见夏宣还伏地叩首,心道,他能想到娶卓雨楼,想必也是怕了,才愿意主动迎娶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皇帝再看夏宣,也就不那么生气了。 不过,作为皇帝,最重要的是隐藏自己的感情,不管息怒,都不能让下面的人猜到。他扬起声音问夏宣:"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微臣之言句句发自肺腑。" "……"皇帝放慢步子,在殿内踱了一会,对夏宣一扬手:"现在论及这些,为时尚早,且等锦衣卫他们查证卓雨楼的身份。" "是,微臣告退。"夏宣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腰缓缓退去。就在他退出殿门的时候,就听皇帝警告道:"此事,朕知你知,没有定论前,朕若是听到任何流言,都是从你这儿传去的,拿你是问。" "微臣不敢。"就算皇帝不警告他,他也会把牢自己的嘴巴。在皇帝拿定主意前,若是让自己的父亲和太后娘娘知道,事情就不那么好控制了。 夏宣面圣归来,心中百感交集,欢喜的自然是皇帝应该被他说动了,十分可能抱着打击夏家的目的把卓雨楼赐婚给自己。悲伤的自然是,他这么做的,算是彻底得罪了卓雨楼,她就算嫁过来,想必与自己也是一对怨偶。 可是,他如果不这么做,这辈子真的见不到她了。 不管怎么做,都是错。 回到府内,夏宣魂魄仿佛又飘去了登州一般,浑浑噩噩的甚为无精打采,吃饭味同嚼蜡,到了晚上,则是夜不能寐。睡不着的时候,便爱胡思乱想,她都亲口承认有那么点喜欢自己了,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把自己赶走了,有没有那么一点点伤心。如果能有那么一点,他这颗心好歹也算得到了安慰。 如果她没有…… 那么也不能怪她,都是他的错。谁叫他当初丧心病狂的想出那种法子,害她至此。正所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假如当初他能拿出这时候十中之一的耐心和善意,从邂逅时就对她以礼相待,以情相处,想必早和她生了一儿半女,过上好日子了。 三年前的自己,脑袋一定是在京城去南京的路上进了雨水,才会做下阴损缺德的事。 望着挂半空的残月,夏宣深感孤寂,忽然理解了季清远的父亲写日记的心情了,内心无比内疚,又无处倾诉,只能付诸笔头,把秘密埋进纸墨里,让自己内心好受一些。 夏宣整晚整晚待书房,这引起了他爹的重视。儿子这两年时而正常,时而疯癫,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怔。尤其是读书这一块,自从侥幸通过乡试,就很难把夏宣的牛头按到书桌上了,上一次会试失败后,他高高兴兴的放弃了读书,再没碰过书本。所以最近他宿在书房,着实让难以理解。 凭借对儿子的了解,夏庆庚绝不相信夏宣是在苦读圣贤书,终于逮到一个机会把儿子叫过来盘问。 夏宣嘴巴极严,任凭怎么问,就是不吐露半个字。 皇帝下旨赐婚前,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等待。 自从上次皇帝召见他,过去了近百天,皇帝再没提及过任何关于认回皇室血脉的事。这让夏宣忐忑不安,如果皇上改变了主意,不再过问卓雨楼的事,任由她自生自灭,他就无计可施了。 这三个月噩梦连连,明明每日都惦记着卓雨楼,但又必须每日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简直是备受煎熬。 仲夏天气,天气闷热,更叫烦躁。练军又苦,内外交困之下,他一个没撑住,竟在练兵时昏了过去,送回国公府后,一群人围着他哭天喊地,其中真心担心他的屈指可数。夏宣休息了几天,除了嗓子仍旧疼的说话不大利索外,七七八八的好得差不多了。 本来平时就烦躁的了,有病一闲着,便更烦闷了,所以确定自己无事后,他就张罗着要回营地去。大病未愈,就要回军营去,无异于自杀,可怜夏庆庚就这么一个嫡子,且是最有出息的,自然不能放任他这么糟践自己,没等夏宣出门,就被他爹派人拦住了。 他被下人抱住大腿,阻拦着不放行时,宫里来递来了消息——太后娘娘召见他,叫他立即进宫一趟。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太后知道了婚讯,要当面质问他。夏宣便立即回到自己的院子,重新换了身得体的衣裳,忐忑不安的进宫去了。 太后的态度如何至关重要,最好的结果是太后赞成这门亲事,让他毫发无损的迎娶卓雨楼。 可惜太后的第一句话就戳破了夏宣的幻想。 她见了他,便怒声呵斥道:"跪下!" 太后身边此时只留了两个老嬷嬷,皆是她的心腹,亦是看着夏宣长大的老宫,她们都朝夏宣眼神凝重的微微点头,示意他不要违背的意思,今个,她老家心情不大好。 夏宣老老实实的跪下,等着太后训斥。 "你干的好事!"太后指着他道:"你怎么会想娶那个私生女?" "……"他小声道:"您见过她了?" "前几天,皇后领她到哀家这儿来过,一身的小家子气,畏畏缩缩。" 看来太后是不喜欢卓雨楼了。他理解,太后出身夏氏,平日最看不上出身微寒,想凭美色上位的女子,卓雨楼的母亲就是这样的,恨屋及屋,她对雨楼有微词很正常。 夏宣不吭气,垂头跪着,做出知错的样子。 太后训斥完夏宣,抛出她的决定:"不许娶她。夏家不能要做过官奴的女人当主母。哀家不管你想娶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哀家不会同意的。你尽早回了皇上去,就说你改变主意了。" 夏宣这才出声,声音沙哑的道:"我娶她,不仅不会rǔ没门庭,反而对夏家有益。" 之前夏宣说话不多,听不出来他嗓音异样,此时他说了一串话,句句低沉,用破锣嗓形容不为过,太后一怔:"你是怎么了?" "……"总不能说是相思病:"已经瞧过大夫了,说是风寒,吃过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啊——"太后到底是心疼夏宣:"行了,先起来说话吧。"夏宣暂时得了宽恕,可以站着回话了,他谢过太后之后,道:"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后道:"这里没有别人,想说什么便说。" "您想必也知道,现在三王相争,尤其以康王和皇孙闽江王势力最大,姐家已出了一位王妃,外界纷纷都猜测夏家是否是支持康王的。自从康王成亲后,闽江王殿下看到微臣,亦变得冷淡了许多,自古皇位相争,牵连世家大族,最后血流成河的不少数。眼下这样的局面,我想……就算卓雨楼不是闽江王的胞妹,但她毕竟是太子之女,是闽江王的同父异母的妹妹,若是娶了她,自然能和闽江王走的更近些,不管日后几何,夏家都能平安度过,世代荣华。" 太后被夏宣说动了心,不想让夏宣娶卓雨楼原因,归根结底是为了夏家的长久利益。但如果娶了她,也有好处,倒是可以考虑。 见太后迟疑,夏宣松了一口气,不枉费他说的口干舌燥,嗓子发紧,想要咳血一般的难受。 不过太后又提出了另一个可能:"闽江王嫡妃的妹妹尚未嫁,你真想不得罪闽江王,哀家给你做媒,娶他的妻妹不是更好?" 夏宣嗓子极疼,忍着难受劲,道:"太后娘娘,水满则溢,夏氏过于强大了,若是再娶一个出门望门的女子,怕重蹈霍氏覆辙。储君未定,时局不稳,夏家应该韬光养晦,而不是过于强大……引起皇上猜忌啊。"说完这番话,他又跪下,哭丧着脸道:"我口不择言了,请您降罪……"终于嗓子的疼的受不住了,他捂着嘴巴不停的咳嗽,来不及摸帕子,就呕了一口血沫手心里。 这可吓坏了太后,顾不得责怪夏宣了,立即派人去传御医。一时把夏宣留到宫门快关闭前,才不放心的派人送他出宫去了。 夏宣虽咳了血,嗓子里面想cha了一把刀似的难受,但说服了太后娘娘,他从心底高兴。从宫里出来后,欢天喜地的骑马回府。 雨楼已经进宫了,可见皇上已经准备认下她这个皇孙女了,估计认亲的事就在最近几天,他回去后要调养好身体,这个节骨眼决不能病下。 哎?她进了宫,她的妹妹雨堰怎么样了?托付给那对奴仆夫妇了?还是交给季清远养了? 对了,不知道季清远这家伙知道他为之牵肠挂肚的妹妹,竟然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他会是个什么表情?!谁叫他从中作梗,这种失望的滋味也得叫他尝尝。 慢着……若是知道雨楼和他没血缘关系,他会不会也对她…… 夏宣越想越纠结,不觉得捏紧了缰绳,他被自己的猜想气到了,心中怒道,姓季的,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想也是白想。 ……总之,卓雨楼嫁给自己差不多可以定下来了。 说动了皇上,劝动了太后,现他还剩下最难的一道关——他爹。 他爹不比太后,太后可以相信他是为了家族利益娶卓雨楼,但他父亲未必肯信,不、是一定不相信。 他亲自数次对父亲说出过,他迷恋卓雨楼的话,父亲能信他是为了家族娶卓雨楼的话,才奇怪。 于是夏宣又纠结了,先是后悔当初不该嘴欠,把自己对卓雨楼的感情讲给父亲听,然后是懊悔自己不该让卓雨楼知道扶乩的阴谋,如果她不跟父亲戳穿扶乩的阴谋,现在抬出扶乩的谶语,事情就迎刃而解了——父亲相信卓雨楼这个郡主是夏家的福星,一定欢欢喜喜的让她入门。 现在……难了。 夏宣大病未愈,一纠结起来,只觉得脑袋昏沉,若不是随从眼疾手快扶住他,他下马时险些跌伤。 才进府门,就有下来报,说大小姐回来了,老爷叫他过去。 他姐回娘家,从来没有好事,想必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到了客厅,见父亲和继母高坐正位,大姐夏宓绷着脸,立在父亲身后,表情冷若冰霜,眼神冷酷,如同想活刮了他一般。 夏宣朝各位长辈施了礼,然后等着挨训。 夏庆庚先道:"太后娘娘叫你入宫是为了什么啊?" 不等夏宣回答,夏宓便道:"我已经跟爹说了,你瞒不住了!" 夏宣装傻:"什么事?" "若琏派人跟我报过信,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夏宓气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能瞒我这么久?!你真以为的婚事,只关乎你自己吗?!" 继母王氏在一旁叹气,实则等着看热闹。夏宣娶的妻子地位越低,对她和自己的儿子越有利,这屋子里,她是真心想成夏宣和卓雨楼的。 夏宣继续装傻:"姐,您知道什么了?"康王的消息够快的了,他的好外甥女康王妃立即做出了反应,找她母亲告状,打算从中作梗了。 "你还装傻?"夏宓紧握拳头,咬牙切齿道:"你几月知道那卓雨楼是太子遗腹子的?又是何时跟皇上请婚的?今日在若琏知会前,我居然一点风声不知道。" 这时王氏开口叹道:"别说是你了,就是他父亲和我也一点不知啊。" 夏庆庚脸色铁青,等着儿子解释。 夏宣愁眉不展的装可怜:"我也早想说的,可是皇上当时说没有查明她的身份,不许对任何人说。我也是无……"奈字没出口,就迎面飞来一个空茶盏,他闪开躲过,继续把话说完:"我也是被逼无奈……" "少来这套!你当我不知道你小子?!"夏庆庚拍案而起:"当初为了她魂都丢了,现在她是郡主,可把你高兴坏了罢。想娶她的意思,是你自己主动提出的吧!好啊,你贪恋美色,竟然连夏家的脸都不顾了!这个府里谁不知道她做过你的通房丫头,在上上下下千余口奴才面前,把夏家的脸丢了彻底!" 夏宓是支持康王的,在她面前提闽江王不合适。况且假如在父亲和继母面前,摆出他是迫不得已娶卓雨楼的模样的话,对她以后入府的地位十分不利。 她没有背景,但至少得让继母知道,他对她十分看重,与她为敌,就是与他为敌,下手前最好掂量掂量自己。 夏宣叹了一声,道:"我是对她执迷不悟,想娶她进门。" 夏庆庚气的眼前一黑,遂即挽起袖子便出了门,不一会,就亲手拎了一根木棍进来,对夏宣怒喝一声:"孽障,你给我跪下。" 见父亲亲自取了家法来,自知劫难逃,夏宣一言不发,跪下任打。 "我不如打死你,也好过让她进门!我就当从没生过你。" 一下下打在脊背上,夏宣大病未愈,正是虚弱的时候,挨了一阵,有些撑不住,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夏宓想给弟弟一点教训,之前并未拦着,但见父亲越打越凶,忍不住心痛,对夏宣道:"你还快点跟爹认错?" 夏宣不吭气,咬牙任打。 后背出现了道道血痕,血粘着衣衫贴后背上,疼的他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终于,喉头一甜,猛地咳出一口血,溅了满衣襟。 "别打了——"夏宓骇然间,急忙扑过来,抱住弟弟,对父亲喊道:"那个女人未必会进夏家的门。" 夏宣擦了擦嘴角,狐疑的看着姐姐。 夏宓道:"若琏说,那个卓雨楼恳求皇上,想削发为尼,为亡父祈福,终身不嫁。说不定皇上会同意让她出家。" 夏庆庚适才放下家法:"真的?"眉间露出一丝庆幸。 夏宣不想再挨打了,借机下巴往他姐肩膀一搭,佯装昏了过去,却暗自得意。 虽说君心莫测,但对皇帝,他却深知一点,那就是你求他的,他未必肯给,倘若你让步,他说不定会让你获得嘉奖。就像他请求去边疆从军,反倒被留了京城,步步高升。 卓雨楼肯为太子出家祈福,只会让皇上觉得她是个至情至孝的好女子,配得上以郡主的名义出嫁。 ☆、69第六十九章 夏宣挨了父亲的打,加上原本身上的病疾,几乎丢了半条命,被抬回院子后休养后,虽经过大夫的诊治,晚上却发起了低烧,吓的屋里的一个个都偷偷的掉眼泪。夏宣迷迷糊糊间听哭泣,心里只道晦气,若是传出去,外面还当他夏宣今日病故了。 他一身的伤,c黄上趴了小半个月,才渐能下c黄,期间大姐夏宓又来找过他,根据她最新得到的消息,皇帝封了卓雨楼昭宁郡主,似乎没有允许她为亡父出家祈福的意思。 夏宣并不吃惊,他一早就预料到了。 于是夏宓自然是再次劝夏宣上奏皇上,就说他改变了主意,不能尚郡主,哪怕为此暂时遭受皇上的惩处也是值得的。 每当他姐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就假作伤痛,哼哼呀呀的表示根本听不清楚对方说什么。气的夏宓照着满是伤痛的脊背使劲拍了几下,疼的夏宣假哼哼变成了真吃痛。 夏宓和夏庆庚软硬兼施都拿夏宣没办法。 卓雨楼嫁入夏家已成定局。眼瞧事情没有转机了,夏庆庚和夏宣都死了心,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夏宣执意如此,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除了接受外,别无他法了。 好王氏认为卓雨楼进门对自己有益无害,反倒很主动的对待这件事,皇帝赐婚的诏命到达后,她就忙前忙后帮着张罗夏宣的婚事,对外尽到一个主母该有的责任。 夏庆庚恨极了夏宣,可也拿儿子没办法,毕竟夏宣迎娶卓雨楼,已经从家事变成了国事,况且夏宣朝中已站稳了脚跟,爵位也袭了,官职也有了,翅膀硬了,他管不住了。于是夏庆庚彻底寒了心,府内的事一概撒手不管,一门心思烧炉子炼丹,盼望早日飞仙。 转眼,就到了夏宣娶亲的日子。 是日,镇国公夏宣一身红衣,乘马前来迎亲。到了宫门外列出彩礼,等着与皇上和皇后拜别的郡主出门。 皇上赐一万缗给昭宁郡主置嫁妆,几乎于嫡出的公主相当。但这个盛大的排场,包括雨楼内的所有都明白,这并不是为她这个郡主置办的,而是包含了皇上和太后安抚镇国公的心思里面。 他肯娶她这个空头郡主做妻子,失去了许多,自然要从银钱上弥补。 叩拜完皇上和皇后,本有一个哭嫁的仪式,雨楼从凤冠垂下的珠帘后,看到场的所有,皆是一副甩掉一个沉重包袱的轻松感。便省去了假哭的眼泪,假模假式的啜泣了几声,旁边的宫女们也都机灵,赶紧扶了她乘金铜裙檐子出宫,换坐花轿去镇国公府。 天不亮就被折腾起来穿衣打扮,此时坐轿中的雨楼,只觉得晕晕乎乎,像是做梦一般,当然是噩梦。 自从贬为官奴以后,她就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这么不清白的,还能坐上花轿,从正门嫁入夫家。不过比起这么嫁给夏宣,她宁愿一辈子不嫁。 她还记得那天,安静的生活再度被打破,打扮的与平民无异的锦衣卫高官突然造访,要带她入宫。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夏宣出卖了他。当然,之后也证明,她猜的不错,她每次拥有的小幸福,都要被夏宣毁个彻底。进宫后,她像个物品一样被领到各宫去叩拜,这个过程,她竭尽所能的靠自己的微薄力量这门婚事。 太后表现的畏畏缩缩,好让疼爱夏宣的太后,觉得她配不上她看重的夏家嫡子,皇上则表现的对亡父无比追念,愿意出家为尼,为亡父祈福。 可惜,她的种种努力都没奏效,她到底还得嫁给夏宣。 到国公府后,她被扶出了花轿,由宫里的陪嫁嬷嬷护着去拜堂成亲。这个过程,提前被教导了很多遍,她的做很好。顺利的拜了堂,便被送到了新房内候着了。 坐下后不久,她听到周围的欢闹声越来越大,便猜可能是夏家派来主持同牢礼的女来了。果然,陪嫁的宋嬷嬷轻声对她说:"该行同牢礼了。" 她起身挪步到桌前,不知谁的手帮她掀起了盖头的一角,仅露出她的嘴巴,她递上来的羊ròu上轻轻咬了一口,就将头侧到一边了。 "郡主,您好歹吃一口吧……" 雨楼不为所动,这时就听夏宣道:"算了,她一路颠簸,胃口可能不大好。" 听到他的声音,她立即烦躁的将盖头重新扶了下来,呆坐着不动,因她这个动作,屋内一时静的出奇。 终究是夏宣率先笑道:"好了,也该出去接待宾客了,们好好照顾郡主。"收敛了尴尬的笑容,出门去了。 — 早先夏宣的外甥女嫁给康王后,朝中的都猜测夏家其实是支持康王的,可现镇国公居然尚了流落外的闽江王庶妹,不仅让纷纷揣测夏家的态度,一时间,究竟哪个皇子能成为皇储又变得不那么明朗了。 不过,也有人揣测闽江王的胜算更大,否则镇国公府也不会娶这么个生在民间,养在民间的所谓郡主。 在宴请宾客的夏宣,心思十分矛盾,一方面想早点回去见新娘子,一方面又怕见她,被她赶出去。终于把最后一波宾客也送走了,夏宣才先去洗了身上的酒味,忐忑不安的往新房走去。 轻手轻脚的进了门,见她端坐婚c黄上,心中还是泛起了暖意,态度温和的摆手让侍女都退下了,剩下他们两独处。 摸起秤杆,他十分紧张的去挑她的盖头。 看到她容颜的那一刻,他心中道,自己的确已经称心如意,再没什么奢望了。 "……雨楼……"他见到心上人,一时忘了她对自己的怨恨,含情脉脉的唤她的名字。 雨楼垂着眼眸,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夏宣先道:"我……知道你恨我。" 她这才冷笑一声,算是发出了点声息。 他小声问:"你想听我解释吗?" 她冷笑道的意味更浓,答案显而易见了。 他略显失望的道:"我……知道你不想,我再跟你怎么解释,你都会恨我的吧。"说完了,也沉默了,坐到她身边的位置,看着跳动的烛光发呆。 这时雨楼动手去摘凤冠,夏宣见了,赶紧伸手帮忙,她便很反感的一扭身子,夏宣一怔,心酸的道:"你嫁给我了,总不能以后都这样不许我帮你……有些事避免不了的。"她想了想,让夏宣帮她将凤冠除下了。 两人继续干坐着,雨楼不动,亦不说话。 夏宣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熬了一会,对她道:"雨楼,你不是想一辈子都不跟我说话吧,这怎么可能呢?现实点不好么。" 这句话终于惹怒了她,她冷冷的看着夏宣:"你究竟喜欢我什么,我值得你这么丧心病狂的把住不放?" "我……也不知道……"他低声道:"只是你不在眼前,我就想去找,没有你,我吃不好也睡不下。" "是没有我侍候您,给您暖c黄,您睡不踏实吧。" 夏宣委屈的道:"去南京的路上,我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厌烦的瞟了一眼,闭口不言。 "雨楼……" 她没好气的道:"叫我做什么?" "别不理我……"夏宣看着她的眼睛,求道:"你生我的气,想打想骂就行,你这样憋着,我担心……" 她发现夏宣的确有这样的本事,每每都能点燃她的怒火,她愤然的拿眼睛剜他,低声恨道:"你担心?哪一次你担心了?只考虑自己,何事考虑过我?为了自己,把我的生活毁了个彻底,你满意了?" 夏宣低头认错,蔫巴巴的不出声。被她骂完了,才道:"骂出来,好受点了吗?" 她冷笑道:"嫁给你,我这一辈都不会好受的。" "就是说……你这一生都要生活在怨恨中吗?" 她道:"不是我想,是你逼迫我到这样境地的!" "就算我对你好,也不能将功赎罪吗?" "我砍掉你的胳膊腿,然后照顾你一辈子,你愿不愿意?"说完这句话,她悲愤难平:"夏宣,我上辈子跟你有仇吗?因为你,我一个亲人都有没了,雨堰和季清远现在都知道,我和他们没血缘关系了!对我好?对我好,你能把他们找回来吗?" "我可以认雨堰做义妹,接到府里养。至于季清远……还是算了,我怕他动歪心思。" 雨楼听了,嫌恶的道:"你脑袋里怎么净装这些腌臜污秽的想法?!" 夏宣嘟囔道:"行,我腌臜,我污秽,可我对你却是真心的。你没发现吗,我把梦彤和秋霜都打发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就是染上断袖之癖,一辈子不碰女人了,又如何?" "……"他嘴唇颤抖,哽咽道:"你就这么恨我?" "明摆着的事,非得一次次问吗?"雨楼恨极,对夏宣道:"太后派了两个陪嫁嬷嬷看着我,我不想和你吵,让她们发现,所以你最好别惹我。"说完,脱了鞋,爬到c黄里去和衣而卧了。 夏宣旁边坐了一会,小心翼翼的问道:"雨楼,我能躺下,跟你一起睡吗?" 她转身厌烦的对他道:"你装出这副可怜相给谁看?觉得自己可怜前,先想想被你害惨的人罢!" 他道:"我不觉得自己可怜,是我罪有应得。谁叫我早先做了坏事,现在你这么对我,很正常。" 她噙着笑意,道:"你嘴里说错了,后悔了,结果却是半点不反省,转身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是说您伪善呢,还是说您死心不改呢?" 夏宣知她说的是自己戳穿她身份,求婚这件事,便道:"我如果不这么做,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就算你恨我,也好过你忘记我。" "就算你在我眼前晃,我也可以照样不把你放在心里。"说完,转过身子,用衣袖盖住面庞,闭目不睬夏宣。她累了一天,这时困劲上来,就算夏宣在c黄侧,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醒了过来,以为天亮了,忙坐了起来,见夏宣趴在她身边,枕着胳膊睡的安稳。 她心道奇怪,他怎么趴着睡?往c黄沿爬去,想看看帐外是何光景,夏宣被她的动作惊醒,道:"天还早,我怕外面的烛光太亮,才把c黄帐放下的。你继续睡吧,明早仆妇们进来前,我叫你。" 雨楼冷声道:"你怎么趴着?"这么怪异,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罢。 他当雨楼是在关心自己,嘿嘿笑道:"……我被我爹打了一顿,身上的伤还没大好。今天累了一天,有点不舒服。" 她冷笑道:"怎么没打死你。" 夏宣鼻子一酸,赶紧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遮掩自己的窘相。雨楼讥讽道:"装的够像的啊,劝您一句,算了吧,装可怜不管用的。" 他低声辩解:"不是,喝了酒,眼睛有点不舒服。"然后把脸埋臂弯里,趴在那不动。过了一会,他睁眼坐起来,见雨楼抱着腿缩c黄里侧,温和的道:"你睡吧,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我不困。" "……那我也不困,陪你坐着。" 夏宣当真坐到c黄边,陪她熬着等天亮。雨楼看他眼烦,索性闭上了眼睛。这时就听夏宣道:"……你对我怎么样都行,只求你一件事,我对好的时候,别拒绝,府里有些事,靠你一个人,是搞不定的……你肯定想,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用面对这些。可你现在已经嫁过来了,咱们一起面对吧,好吗?" "……" 夏宣自顾自的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雨楼无奈的叹道:"夏宣,你这是何苦来呢?你不缠着我,而是另娶他人,不也能轻松吗?" "……周幽王为搏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我以前就不觉得是褒姒的错,完全是周幽王犯贱。"夏宣道:"所以,你也不必考虑我是不是值得,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怎么会替你考虑?!"说完雨楼抱着膝盖,闭目养神。心里烦成一团,天亮之后,她就要面对种种严峻的考验了。 片刻后,夏宣道:"……雨楼,你若是睡不着,咱们找点事做吧。" 她立即警惕的瞪目:"你想做什么?" "你别误会,我有点东西想你给看。"见雨楼兴趣缺缺,便道:"如果不想看,那就以后再你看吧。" 听到还有以后,她就不耐烦了:"什么东西,拿出来吧。"别留到以后烦了。 他开心的咧嘴一笑:"你等着。"说完下了c黄,跪在地上从c黄下拽出一个藤箱来,翻腾了一阵,递给雨楼几张纸:"这个给你,我写的。" 她接过来一看,见是一封书信,自然是写给她的,是夏宣的笔体,主要是表达对她的歉意,粗略估计有个几千字。她面无表情的大致扫了扫,随手扔到c黄上:"我看完了。" 夏宣趴c黄沿上,笑道:"这是我离开登州回京后,第一天写的。" 雨楼忽有不好的预感:"第一天?" 他重重的点头:"是。" "……就是说以后还写了?" 他笑眯眯的道:"一直写到昨天。你还看不看了?" 她赶紧爬到c黄沿,向下一望,只见藤箱里满满的盛的全是一封封信件,看得她眼晕。 "……"她立即斩钉截铁的道:"不想看了,眼睛疼。" "那我给你念吧。"他道:"念完了,天就亮了,这样行吗?" ☆、70第七十章 "那给念吧。"他道:"念完了,天就亮了,这样行吗?" 夏宣总能引出话题,让不得不理他,这大概是他的策略之一,尽可能的找存感。雨楼瞅着他,眸底不动声色,但心中则对他的行为做了一番猜想。她道:"……刚才那封已经看过了,无论写多少封信,说的都不是一件事么,要原谅,要体谅。夏宣,不会原谅的,别做无用功了。" "不一样,每天想的都不同,都比之前一天还想。"他追寻着她的视线,缠着不放。 "哎呀!"她一咧嘴:"ròu麻。"抱着肩膀做了个打寒颤的样子,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夏宣见雨楼不买账,语气中包含着无尽的失望:"那……就不念了,待哪日心情好了,自己看吧。" 她冷笑道:"若是哪日心情好了,就被它们扯碎了听响。"夏宣顺着她说:"那也好,至少对有点用处。" 他明白雨楼对他的恨意,可谓悠远绵长,不是一时之间能够抚平的,他不急,时间总会冲淡一切的。 雨楼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道:"……就别做无用功了,难道没发现吗?爱一个也就三五年,恨一个却可几十年,上百年,乃至本故去,也要子孙报仇雪恨,恨总比爱长,拼时间,也是输。" 夏宣叹道:"从来没想过和比什么,哪里舍得。想从这里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了。"就雨楼准备开口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除了让离开。"恼的雨楼,气哼哼的道:"求了,别再说话了,安静一会不行吗?" 夏宣便十分'乖巧'的望着她,不言不语的坐着。 这家伙一旦开口,他们两就会陷入恶行循环,一句一句的,最后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往c黄里爬去躺好,侧卧着休憩。 待熬了一会,只觉得背后的感觉,特别不舒服。回眸一瞧,见夏宣可怜兮兮的绞着手指看她。 "……看做什么?" "想问问,能让和同c黄而眠吗?可刚才又说了,不许开口说话……就只能看着了。"然后嘿嘿一笑:"其实也挺愿意看的。 雨楼越发觉得夏宣是故意恶心自己,她不想他做什么,他偏做什么,明明是一肚子坏水,却偏这装天真无邪。她恨的一捶c黄板:"随便!这不是的府邸吗?何必问。" 夏宣道:"也是的。" "……"她抓起枕头砸向他:"不许跟顶嘴!" "是,娘子。" 雨楼低头抓着锦被,压抑着怒气:"——" 夏宣特别委屈的说:"没跟顶嘴,服从也不行吗?" 她恨道:"是没眼力见还是故意气?生气,看不出来吗?还一句句的非得戳着的肺管子说话?" "看出生气了,这不是哄吗?不许说话,就说听的。"他摸了摸鼻尖,不解的问:"那该怎么做?" "生气的时候,不许和说话。"见夏宣又要张口,她一瞪眼,他便向后缩了缩身子,默默的点了点头。雨楼这才长叹一声,重新躺下睡去了。 夏宣自此算是安静了,她得了清净,没多久就再度睡去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睁开一看,眼前是夏宣的脸,提醒她今后都要与他生活一起了。 所谓债多了不愁,抛去夏宣,叫她烦心的事还多着呢,此时顾不得厌烦他,推了他一把,道:"醒醒。"见他不动,便道:"知道醒着。" 夏宣缓缓的睁开眼,低声道:"怎么醒的这么早?"然后'自卑'的嘀咕道:"是不是因为身边?" 难道她一辈子都要和这个'怨夫'生活一起?她冷声道:"不光是因为这么简单,还有别的事。只问一件事,一会太太派来收白绢,该怎么办?" "……"夏宣有些茫然:"什么?" "是说,要不要造个假,割破的手指白绢上抹点血。"雨楼声音平直的道:"没想过这个问题吗?这可是个叫脸上难堪的好法子,不管是拿得出来沾血的白绢也好,拿不出也好,都够丢的。" 她作为昭宁郡主,被皇家认回后,可从没有对外宣布过她曾做过镇国公的官奴,所以对不知情的来说,她还是清清白白的。可对皇族内部的,和镇国公府的,她是个什么,众心照不宣。 假如,一会夏宣的继母派来取白绢,便是假作没认出她,将她当做郡主对待,若是不派来取白绢,言下之意,就是明白她是卓雨楼,是自家的官奴,曾跟夏宣厮混过,早没了贞洁。 可不管王夫怎么做,都无可厚非。 但都会造成同样的结果——让她丢丢个彻底。 见夏宣呆住了,她一歪头,眯着眼睛冷笑道:"从没考虑过这一点吧。"借机打击他道:"都是,叫置身这样的两难境地。嘴上说和一起承受,如何能感同身受?哼!" 夏宣心中有愧,道:"不必理会其他……一会将白绢收起来,不给她看。若是问,就说想留起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往身上推就行了。" "掩耳盗铃。"她哼道:"别照样会心中嘲笑。" "……"夏宣只能听她抱怨,谁叫他做作孽呢。 雨楼估计的果然不假,待门开了,她由丫鬟们伺候换衣裳的时候,就见一个上了岁数的婆子走了进来,笑容可掬的施了礼,便暗示自己是夫派来娶白绢的。 夏宣没好气的道:"收起来了,就这么复命罢。" 反正那婆子新婚第一天恶心卓雨楼和夏宣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毕恭毕敬的道了声:"是。"便走了。 那婆子前脚刚走,雨楼从宫里带来的唐嬷嬷和高嬷嬷就走了进来,朝两位新人道了礼,侯在一旁等着雨楼梳妆完毕去见公婆。 这两人根本就是太后派来监视她的。怕她这个做过官奴的商人之女,做出有rǔ夏季的事,时时刻刻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稍有不合礼数的地方,立即给与纠正并报告太后。 雨楼从镜中发现站在身后看自己的人,心烦意乱的剜了他一眼,心里道都怪这厮!夏宣挨了一记眼刀,愁眉苦脸的轻叹一声,移开目光。 待去请安敬茶的路上,唐嬷嬷和高嬷嬷距离两人有段距离,走在后面。唐嬷嬷低声对高嬷嬷道:"我……是不是不中用了?刚才好像看到郡主瞪了国公爷一眼。" 高嬷嬷干笑道:"怎么会?你可别胡猜了。"言下之意,她能有这段姻缘,乐还来不及,又怎么敢挑衅丈夫呢。 话虽这么说,不觉得更仔细的开始观察雨楼的言行了。 他们到了老爷太太的上房院子,往屋里走的时候,皆有仆妇和丫鬟引着,夏宣和雨楼不方便说话,总算让雨楼安静了一会。 进屋后,雨楼便看到王氏独坐上座,本来夏庆庚的地方,是空缺的。王氏笑意融融,解释道:"你爹最近闭关,不方便出来,希望郡主不要怪罪。" 什么闭不闭关,分明是不给面子,夏宣气的重重哼了一声。好在夏宣在府内除了他爹外,无人敢惹,除了他父亲敢明目张胆的拂他的面子,其他人是不敢的。因此他四哥夏宸,妻子聂氏,六弟夏寰等一干人都在。 身为郡主,是不用给婆家行跪礼的,于是雨楼只接过茶盏,站着微微欠身改口叫了声娘,向王氏敬了茶。 王氏笑的极是和蔼,仿佛早上叫人去取白绢的事和她无关。喝了茶后,不忘暗叹:"郡主殿下真真是秒人,万中挑一的好相貌。" 夸女人长得美,并不是什么好事,正经的夸奖应该是赞雨楼女德好,美艳的容貌是选妾用的,可不是选正妻的。可惜这王氏说的话又模糊不清,只说雨楼容貌好,若是计较起来,她可以解释说赞的是雨楼的福相。 雨楼挑挑眉,笑着回道:"在婆婆您前面哪有儿媳妇出挑的份呢。" 王氏一怔,面上笑了笑,起身亲自拉过雨楼的手,对四儿媳聂氏道:"这是你四嫂。"雨楼见过礼,聂氏谦恭的还礼,最后到了六少爷夏寰面前,雨楼还记得上次撞见他和一个女子在梅园的事,彼此见了,眼中都是寒光一闪,然后又都露了笑意。 敬过茶,互相见过礼,众人便簇着新人往饭厅处走。新妇第一天要伺候公婆用早饭,到了这个时候,雨楼不得不感慨,这个郡主的身份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表面上不用对公婆嫂子太过谦卑,礼数点到为止即刻。 加之雨楼也不想表现自己的贤惠,按规矩不用她给婆婆端茶夹菜,她就安然落座,大大方方的和婆婆、丈夫,小叔子们吃了一顿团圆饭。只是苦了聂氏,在婆婆面前没有坐下吃饭的资格,一直伺立旁边给婆婆夹菜,殷勤伺候着。 平安无事的吃了饭,王氏温和的又与雨楼说了几句话后,就让他们夫妻去了。别了王氏,雨楼心中也是颇有些感慨的的,王氏说话柔声细语,不管背后是何态度,至少表面上与人讲话,柔若春风,难怪老国公那种暴躁的性子,能被她说服。 唉,每个后宅的女子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或者柔弱春水,把男人栓死,或者刚强好斗,叫旁人不敢小觑。 她呢?真是没什么信心。 她本来也不想掺和进国公府的内斗来,是夏宣这厮硬把她拽进来的,若是她不过好,她谁都不怨,只怨这厮一人。 想到这里,又剜了他一眼,正在赌气的时候,偶见唐嬷嬷眼露狐疑之色,知道被她看到了眼中,便赶紧朝夏宣笑盈盈的道:"咱们这是回房去吗?" 夏宣闻之,简直是喜从天降,忙不迭的点头:"你累了吧,我这就送你回去。"说着,轻轻扶着妻子,一路慢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先在桌前坐下,假作柔弱的微微蹙眉,夏宣心领神会,先叫屋内的丫鬟们出去,才对两个嬷嬷们道:"你们也辛苦了,可以去休息了,有事派人叫你们。" 待人都走净了,夏宣关了门,回来对她笑道:"终于就剩咱们两个了。" 雨楼冷着脸道:"我知道。" 夏宣自然看出来有外人在的时候,尤其是有两个嬷嬷在的时候,她对自己的态度是最好的,一旦剩两个人,她便给他冷脸看,他伤心的小声嘀咕:"你……真想我把嬷嬷们叫回来。" 雨楼道:"流水席还没结束呢吧,你不去外面招待宾客吗?"夏宣道:"有老四,能顶一阵,不急,我先陪陪你。" "……"雨楼眼睛看向别处,沉默的坐着。 夏宣道:"你别被姓王的迷惑,她惯会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千万别见她笑盈盈的就心软。" 雨楼杵着下巴道:"她应该喜欢我才对,我没威信,对她来说最好不过了,你若是娶个强势的妻子,嫡子的正妻进门,她这个婆婆该放权了。而现在,我不和她争夺,她应该高兴吧。" 夏宣小声道:"她必须还权,不管她愿不愿意。" 不管她想不想,这件事她说了不算。雨楼烦闷的长出了一口气,托着腮帮,面露忧愁之色。 这时夏宣谨慎的在内心斟酌着字句,他有话和雨楼说,可又不敢,便仔细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希望能寻个她心情好的契机,将话讲出来,可她这个模样,兼具忧愁和苦闷,使得他一时不敢开口。 雨楼发现夏宣看自己,道:"你又打什么主意?" "啊——那个——"夏宣指了指梳妆台上的妆奁,笑道:"你发现了吗?那个是我娘的嫁妆,那时候我从里面挑了几样首饰给你,真真像预言,你就嫁了进来,名正言顺的得了那些首饰。" 她听了,抿出一抹笑意:"是某些人创造了预言吧。" 夏宣脸上一窘,低着头偷偷看她:"雨楼……你就这么打算和我闹一辈子吗?" "是我和你闹?还是你折磨我?这个咱们得分清楚。" 夏宣道:"你……真是伶牙俐齿。" "你不满意吗?"她没好气的道。夏宣立即哭丧着脸道:"我怎么敢呢,郡主殿下。" 她重重哼了一声。虽然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夏宣的怨恨会被冲淡,使她完全的漠视他,但眼下,她还做不到面对夏宣心静如水,他一开口,她就想反驳打击他。 过了一会,夏宣道:"……雨楼……你永远都不允许我碰你了吗?" 婚都成了,每天在一起,除非阉了夏宣,要不然发生关系是所难免的。雨楼朝他冷笑道:"你想用强的话,随便你。" 夏宣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给我生个嫡子,之后……我就不碰你了……"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不是喜欢孩子吗?自己生个不好吗?另外,你若生了嫡子,以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71、第七十一章 在雨楼看来,夏宣终于说了一句有用的正经话。不管她对他的态度如何,已经嫁进来了,只能尽最大可能的让自己免受痛苦。 她本就不得太后和老国公的喜爱,如果有个一男半女,不奢求他们对自己刮目相看,至少希望他们不把自己当做靶子,不找自己麻烦。 不过有一点,她却是怀疑的:"……我不信你能遵守诺言。" 这就是狼来的次数太多,失去对方信任的结果,夏宣面子挂不住,小声道:"你怎么不信我呢?我这次说的是真的。" 雨楼便道:"有没有孩子,又不是光对我有利,你这么说,好像单是为了我好,你都是无私奉献一样。" "……"夏宣只得改口:"那就这样说,为了咱们两个人好,你就赏我一个儿子吧。有了嫡子,就有了依靠,不管对谁,都是个交代。"为了让雨楼尽可能的答应自己,很认真的道:"有了儿子后,我就不缠你了,分房睡也可以。" "分房,你分到哪里去?"她觉得有趣,冷笑道:"也对,再讨几十房妾室,一天睡一个,一个月不会重样。" 夏宣忙对天发誓,一本正经的道:"我怎么会另纳妾室。等我们了有个子嗣,我平日待在军营,不得已回来住的时候,我就睡书房。"狠下心来道:"再不行,我学我爹参禅悟道,在院子里修个道观住进去。" 雨楼诧异的看他,半晌才感慨道:"你这是图什么呢?"如果不娶自己,而是另选他人,他至于这么受气。 夏宣便可怜巴巴的道:"我能图什么,还不是求你能看我几眼,哪怕是一两年也行,至少允许我在你身边。" 什么叫见fèngcha针?这就是叫见fèngcha针,稍有机会,他就得表达自己对她的深厚感情。她也很无奈,想收拾对方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匍匐在地,任你打骂了,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深深觉得无力:"……如果我生不出儿子怎么办?"夏宣的母亲就是年过三十,成婚许多年后才生下他这么一个儿子,如果她也是这样的情况,那就恐怖了,她现在未及二十岁,岂不是要忍受近二十年? "也可能头胎得男。"夏宣悠悠的道:"就看命运眷顾谁了。" 提到命运,雨楼立即'缴械投降'了:"我一向倒霉,我觉得我没那么好命,能一胎得男。"说完,单手扶额又道:"尤其跟你比命,我更是没赢过。" 这时就听他悲哀的道:"……你的意思是,你不同意让我碰了?没有儿子,等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依靠谁呢?" 雨楼抬眸,笑盈盈的问他:"你什么时候不在家?" "过个十年八年的,如果边疆有战事,或许能让我挂个主帅。"夏宣道:"我现在资历还不够,有老将在前,还轮不到我,我爹就是三十五岁后才挂的主帅。" 分析了一堆,其实结论只有一个,她必须得生个儿子,否则的话,不仅没法跟长辈交代,在府内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而且等到十几年后,不管夏宣的宠爱在不在,他不在家时,她都找个依靠。 考虑到她悲剧的背景,只能依靠儿子。 成为正妻后,同不同丈夫圆房,已经超越ròu体欢愉,上升为责任和未来依靠的长久大计了。 于是雨楼便再度扶额,忍不住的唉声叹气。 人的纠结一旦自我化解,就容易找外部原因发泄苦闷。归根结底都是夏宣的错,要不是他,自己哪至于到如此内外交困的境地。 雨楼越想越气,抬起头,没好气的道;"你不出去招待宾客吗?"夏宣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走了,什么时候允许我回来啊?" "都跟你说了,不许装可怜。" 他小声嘀咕:"我没装啊……"他是真情表露。 "……"算了,和他摘不出清楚:"……我累了,想睡一会,至于你爱去哪儿,随便吧。" 夏宣只得起身:"那我不打扰你了。"临走前又问:"我叫下人们进来伺候你。你好好睡……我天黑之前都不来打扰你。"说完了,仔细观察雨楼的表情,见她没反驳自己的意思,即是说他晚上回来是可以的。他内心欣喜,朝她笑了笑,出了门。 今天她是没什么事的,可以暂时消停几天,但从长远看,她的麻烦才刚开始。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是夏宣这院子里的事,就得够她烦心的。 雨楼浑身无力的在c黄上趴着,正准备喘口气,先歇一歇,就听有人敲门,听声音是个女子,年纪不大,应该是院里的丫头。 雨楼亲自开了门,见是个不认识的生面孔,想起夏宣为了她脸上好看点,已将院内的下人换了一遍,难怪她不认识。 丫鬟行了礼,道:"少奶奶,许嬷嬷那边派人来了。" 雨楼想了想,记起这个许嬷嬷乃是她当初进国公府时,第一个见过的老嬷嬷,是这院子的掌事嬷嬷之一。 她派人来做什么?雨楼道:"叫人领进来吧。"回身到外屋的桌前坐下,准备接待许嬷嬷的人。 很快走进来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先给雨楼叩了头,又报了家门,说她是许嬷嬷派来的。雨楼嗯了声:"什么事?" "嬷嬷让奴婢把昨天收的礼册交给少奶奶您。"说罢,双手呈递让一个红皮的册子。雨楼瞅了眼桌子:"放这,你走吧。" 等那小丫鬟退出后,雨楼翻开礼册看了眼,只见到密密麻麻的人名和各种数字,因阿拉伯数字还没普及,账本是全汉字记录,于是放眼望去,简直是黑压压一片。 她虽然也经营过一个绣庄,但准确来说,她那个地方压根没多少营业额,不用处理这么多在数据。虽说不用她一一核实,但大致的数字,她心中总得有个谱。对了,还有她所谓的'陪嫁',她也得心中有数。 雨楼一瞬间觉得每个府邸的主母都是超人,不仅要财政人事一把抓,还得兼顾家庭关系,生出继承人。 听夏宣的意思,他早晚得让王夫人将权力交出来给她管的。关键是谁能听她的?她有那个能耐吗? 真头疼。 晚上夏宣回来,带了一身酒气,雨楼闻到,微微蹙眉,他就无辜的道:"只是洒到衣服上了,我脱了就没味道了。"并有宽衣解带想证明给她看的架势。 因夏宣进来后,将伺候的丫鬟们都打发了,这会屋内只有他们俩人,于是她便毫不留情的直接戳穿他:"你是故意的吧。" 夏宣忙替自己辩解:"真的是意外,如果这点小事也算计,我岂不是得累死。"然后乖乖的站在一旁:"你不嫌酒味,我就穿着好了。" 望着跳跃的烛光,雨楼思绪万千,终于一咬牙对夏宣道:"来吧,我们生个儿子。" 他一怔,以为自己喝多了,耳朵出了毛病,怕听错:"什么?" "我想过了,我下半辈子谁都信不着了,只能相信自己的孩子们了。"雨楼砸了砸嘴,道:"虽然是你的孩子,可能继承你的种种毛病,但我会好好教育他们,让他们做好孩子,好人。" 夏宣嘿嘿笑道:"他们?" "……"她眯起眼睛,恨恨的道:"有什么好笑的?" 他挨着她,一并坐在c黄上,缠着她笑道:"怎么,不许我装可怜,连高兴也不行吗?"她气道:"都不行。"说完了,觉得自己这么说,倒像是和他闹别扭,打情骂俏,便头一低,不吭气了。 于是夏宣很讨打的问道:"……雨楼,那……我能脱你衣裳吗?"爪子伸出去,停在半空:"……还是你自己脱?以前是怎么做的来着?" 她气道:"这种事难道也能忘?"夏宣t她一眼,抿嘴道:"……忘记也有可能的,一会弄疼你,你别掐我。" 雨楼不睬他,低头脱衣裳,这时就听他又问道:"蜡烛要吹灭吗?"雨楼道:"你是不是事无巨细都要问个清楚,枕头硬不硬,褥子暖不暖?嗯?" 他一眨眼:"你怎么知道?" "你再废话,我就改变主意了。" 这话管用,夏宣立即去吹灭了烛台,放下幔帐,与她摸黑相对而坐。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尤其是夏宣,紧张的喘粗气也不是,屏住呼吸也不是。 雨楼道:"还愣着做什么?"话音刚落,就被他向前揽进了怀里,不过夏宣并没做其他的举动,而是就这么抱着她。待了一会,她忍不住发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怕一会完事后,你就不许我抱了,雨楼……我想抱抱你……" 他的计策,她也不是不知道,不就是温水煮青蛙么,长年累月的对她施以柔情,有朝一日定能求得她的谅解。招数虽笨,却很好用。不过雨楼觉得他并不会得逞,任何事都得有个前提,不能超越底线,比如夏宣对她做的事,就超过了那道线。 想到这里,她在他怀里动了动,冷声道:"我累了,早点结束好吗?"夏宣失望的小声道:"……好。"动手脱她的衣裳,帐内漆黑,他看不到她姣好的身段,唯有靠双手抚摸着感知。待他将唇靠在她肌肤上的时候,就听她道:"需要这样吗?直接点吧。" 夏宣心里一酸,哑声道:"你非得这么冷冰冰的吗?"手在她身下碰了一下,道:"你不想的话……我怕进不去……" 她知道,她下面还干涩着,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闭眼咬唇:"你随便吧。"他的吻很轻,感觉得出是在乎她的感受的,她不由得想起了以前,他虽是主人,但每次欢爱,他对她也是体谅的,从来不会发泄过了就一脚踢开,让她去外面的小榻睡。 在官奴的事情被揭发前,她真的仅仅是讨厌他,远达不到恨的程度。因此他没了爵位,也改好了,她愿意和他在一起…… 身体渐渐有了感觉,她在脑海里强迫自己不去想夏宣的罪孽,任由身体的感觉慢慢驱散理智。 夏宣虽情烈如火,却不敢太放肆,首先是怕伤到雨楼,再者是怕惹怒了她,伤到自己。纵然想拖延时间,但怕之前时间太长,让她没了耐心,所以待确定准备好之后,就慢慢的送了进去。 他就听她唇齿之间有细小的声息泻出,似是呻|吟,又像是哭声,若是前者,自然最好,若是后者……他宁愿放弃,也不愿意让她疼。 徐徐动了几下,他终于忍不住了,问道:"疼吗?"她吸了吸鼻水,冷声道:"不疼,该干嘛干嘛吧。" 如果她抵触或是痛苦,他又有何乐趣呢?与卿欢好不应该是这样的。夏宣一时间心灰意冷,险些要打退堂鼓。好在不久就出现了转机,只闻她喘息声越来越急促,见她有了感觉,他喜出望外,不禁加紧律动,终于她那处愈发紧致,交缠住了她,同时听到她似泣非泣的娇|啼。夏宣兴奋之余,俯身吻住她的唇,最后又抽|动几下,泄了一波春潮。 两人皆是一阵失神,雨楼最先反应过来,拍了怕他的脸:"好了,下去吧。"这时她听到一句让她想吐血的话,他说:"去哪儿?"她反问:"你说呢?"就听他嘀咕道:"多待一会不行吗?"果如他所言,她感到身体里的东西又重新胀大。她恨道:"不行!痛快出去!"结果夏宣又打岔:"出去哪儿,是指c黄榻,还是……"贴在她耳边,喷着热气道:"还是你里面?" 她恨极,上手拧他的耳朵:"你走是不走?"夏宣只得告饶:"你别生气,我听你的就是了。"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来,低声问她:"……你这么晾着我,我这还没消火呢,可怎么办?" 她道:"随你出去拽个丫鬟泻火。" "……怎么可能?!"他有些气恼,这分明是玷污他对她的感情。 雨楼听到他声音中的不忿,轻笑了一声:"您自个没手吗?" 夏宣以一副'自我怜惜'的口吻道:"没娶媳妇前,自己凑合,娶了媳妇,还要自己凑合……哪有我这么惨的爵爷。"然后瞅向她,饱含悲惨语调的唤道:"雨楼……" 刚说完,就听雨楼字正腔圆的道:"一,边,去。" ☆、72、第七十二章 夏宣被晾空气中,此时已近寒冬,他静待了一会,见她还是动静,料定今夜自己没机会再和她缠绵了,唉声叹气的去钻被子。新婚同裘,c黄上只一条被子被她裹身上,夏宣轻轻拽了拽,纹丝不动,稍用了些力气,仍旧不动。 他颇奇怪,抢被子这件事上,她绝对不是弱女子。 夏宣叹道:"雨楼,别这样,外面太冷了,给一角被子盖吧。" 她坐起来,就要皮衣裳下地去。夏宣拦住她:"去哪儿?"她道:"再找c黄被子。"他立即摇头:"这里没放多余的,若是叫来,小心咱们传出咱们不睦的传言。" 想想也是,她便系好中衣的绊带,重新躺下安卧了。 夏宣与她同c黄共枕,起先不敢'捣鬼',老老实实的闭眼,待察觉她呼吸平稳,应是睡着了,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掉转了身子,面对自己搂好。 雨楼迷蒙间,感到他摆弄自己,下意识的推他:"给老实点,不许乱动。" 他小声嘀咕:"……就是想抱抱,就这么烦?" "是怨妇吗?用不用找个帕子给擦擦眼泪?" 她低估了夏宣的脸皮厚度,她刚说完,就见夏宣窜过来,将脸凑到她跟前,拱她颈窝:"好啊,给擦吧。"然后又得寸进尺的吮她的唇,终于触怒了雨楼,也不管轻重狠狠咬了他一口,疼的夏宣真出了眼泪,不敢再乱动了。 她闭着眼睛哼道:"活该!"转身背对着他睡了。 夏宣被她咬的不轻,第二天吃东西间或疼痛,只能细嚼慢咽的,借着这个伤势,趁没的时候不停的扫雨楼,并且低声念叨:"可真狠心……下口这么重。" 雨楼不理他,绷着脸吃饭,待侍女们去端菜,周围没了,她才瞪他一眼,道:"闭嘴吧,咬的又不是的命根子!" 他默默的看了她一眼,低头道:"那也得愿意先往嘴里放啊。"雨楼怒火中烧,可惜这时端菜品的丫鬟们回来了,她顾及面子,温柔的朝夏宣笑了笑,然后下面狠狠踹了夏宣一脚。 夏宣身子一抖,牙齿磕碗边上,这会不光嘴唇疼,连也吃也疼了,捂着嘴巴不说话。 雨楼眨了眨眼睛,关心的问:"爷,您怎么了?没胃口的话,让撤了吧。咱们也该给太太请安去了。" 他颔首,雨楼便让丫鬟们将餐饭撤了,和夏宣去给太太请安。至少她'回门'前,都得去给太后请安。各地出嫁女儿的回门时间不定,从三天到一个月的都有,娘家离的近的,自然是选择前者了。 提到回宫,她脑袋就两个大。 她见过一次太子妃娘娘,跟她说话的时候,虽是一直笑意盎然的,但从毫无温度的眼神中,她就是植物,也能感到对方讨厌自己了。皇后娘娘自然也洞悉了这点,把她留自己身边,不去给太子妃娘娘添堵。 至于她那位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闽江王,当时山东监督修建祭海的工程,不京城,没有相见。而他的王妃,也就是自己的嫂子,她太后那里见过,可惜当时场的女眷太多,她和她一面之交,没机会相熟。 后天回宫,她得把这些想见的,不想见的都要见一遍。大家互相假惺惺的掉几滴泪,并叮嘱一番。 "唉――"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夏宣以为她不愿意请安,就安慰她道:"再忍忍,过几天就好了。"她道:"不是因为这个,想回宫的事。"夏宣想了想,道:"那就托病,不回去了。"她瞪眼:"是嫌命长了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上房的帘子撩开,走出来个姿容端丽的女子,三十余岁,虽青春不再,却自有一番成熟的风流韵态。 女子笑道:"太太正等着您们二位呢。"她走前面,几道门都是她亲自撩的帘子。 雨楼心道,这个女是谁?老国公的姨娘? 王夫坐榻上,见雨楼要施礼,忙起身空扶了一下,笑道:"郡主您就别多礼了,折煞这个老婆子了。" 雨楼心知王夫把自己看成潜的敌,且两利益关系不可调和,既然对方不让她多礼,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王夫拉着她的手,让她和自己一起坐榻上,唠着家常,比如吃的习不习惯,住的习不习惯,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开口。 杵一旁的夏宣,听到继母问雨楼可短缺什么的时候,开口道:"郡主缺少什么,自取就是了。"又对雨楼道:"常到嫂子那里走动走动,她缺什么,就替她置办了吧。" 雨楼便见王夫眉间微微一蹙,她下示意的看向夏宣,心道这表现的也太明了吧。夏宣说这番话的意思,当然不是为了让她们妯娌间多走动,过的融洽。关键那句'嫂子缺什么,你就替她置办了'。现四嫂那房的事情是由太太做主的,夏宣让雨楼cha手,基本上就是暗示继母放权了。 雨楼佯装听不懂,不想一进门就被王夫记恨上,如果非记恨不可,等她做好接招准备的。 正这时,有丫鬟来报,说四少奶奶了。王夫一拍雨楼的手背,笑道:"说曹cao曹cao到,刚念叨她,这就来了。" 话音刚落,就聂氏疾步走了进来,红肿着一双眼睛,一边走一边用帕子拭眼角的泪光,见了王夫,唤了一声娘,道:"儿媳妇请安来晚了。"又朝雨楼啜泣道:"让郡主看了笑话。" "……"不用这么激动吧,不过是个迟到,何必哭呢。雨楼赶紧起身,扶着聂氏,想让她坐下:"嫂子可是身体不舒服?" 聂氏婆婆面前不敢坐,微微抵了下雨楼的手,低着头擦眼泪,不吭声。王夫这才拍了拍身边的地方,伸手拉过聂氏的手:"好孩子,坐下,发生什么事了,跟娘说。"说罢,并看了夏宣和雨楼一眼:"国公爷和郡主都,娘做不了主,还有他们呢。" 夏宣和雨楼难得心里想的一样,那就是可别找,做不了主。这时夏宣不耐烦了,朝妻子使眼色,让他和自己离去。考虑到若是离开,定要和夏宣独处了,她宁愿多留这里一会。便关心的问聂氏:"是啊,嫂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不要憋心里了,与们说说吧。" 夏宣看出雨楼的打算了,她宁愿这里听怨妇发牢骚也不愿意跟自己回去。可若是没有雨楼,他自个回屋子也没意思,于是一并待这里耗时间。 聂氏的姿容胜皮肤白皙,配上清秀的五官,此时垂泪抽泣,看着十分可怜。她先看向夏宣,道:"小叔的婚宴还没摆完呢,哥哥就回军营去了。" 夏宣莫名其妙,这是做妻子的向他告丈夫的状吗?他道:"虽是三天流水席,但今天筵上已没什么要贵客,四哥又有军务身,不怪他。" "哼!他哪里有什么军务?!"聂氏恨道:"是回去等那些粉头了!" 雨楼心中狐疑的道,粉头?还那些? 夏宣此时脸色一变,对王氏和聂氏冷声道:"们还有回宫的事要准备,先告退了。"说着对雨楼,道:"随走吧。" 如果是四嫂和丈夫之间的事,她的确不方便听,对王氏施礼:"们走了。"王氏并没睬雨楼,而是对聂氏道:"瞧怎么什么都说?粉头这种话也往出说,叫别听到陈何体统。" 聂氏抽了抽泪水:"教坊司那帮子官奴官妓不是粉头是什么?!" 雨楼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遂即心中冷笑,原来铺垫了那么久想说的就是这句话啊,真是为难了。她记得夏宣跟他说过,教坊司偶尔会挑一些女子去京郊附近的驻军地转营,算是某种方式的犒赏军队。四少爷跑回营地,为的是这个。 夏宣刚才听出苗头要拽雨楼走,结果没等走,她就说出了这句戳雨楼痛处的话,他怒不可遏,当即就要翻脸,但转念想到若是公开吵开,更不明智,正踌躇间,就听雨楼道:"嫂子大可不必担心,教坊司的总归要回去的,不会营地长待" 聂氏的设想是雨楼会羞的无地自容,抓紧落跑,哪成想她还能若无其事的回嘴。 雨楼扶着脸颊,做出十分忧虑的样子道:"不过,也难说。若是四少爷喜欢那女子,强行把留身边,那就不好办了。待哪日那女子进了门,让一个官奴踩头顶上,您该多憋气窝火啊。"冷笑一声:"您说是不是?"说完了,道了声:"儿媳回去忙了,太太您安。"便转身走了出去。 夏宣也不想遮掩,朝聂氏道:"换一副心肠,他或许会就回来了。"一扶袖跟着雨楼出去了,到了外面,追上妻子,对她道:"别跟那娘们一般见识!" 雨楼瞅了瞅两个盯梢的嬷嬷,嗯了一声,语气轻轻的道:"累了,回去罢。" 夏宣知她心中有怨气,所以一进屋就把其余的打发了,单独留他们两个,任由雨楼朝他发火。 可惜雨楼只是坐着,并不坑声。一般这个时候,夏宣会主动一点的撩拨她,他道:"别急,以后收拾她们的地方多着呢。" 她拿眼睛横他:"以后?" 他叹道:"气不过的话,先收拾出气也行!" 不说还好,一说果然惹怒了雨楼,她气道:"以为还能饶了怎么着?!本就是的错!受着的这些气,这些罪都是因为!早料到有这么一天,还非要把扯进这个泥潭。" 夏宣嘀咕道:"的怨气也不小啊,还说是怨妇。"她拍案而起:"说什么?!"他被吓的一抖,忙道:"没什么,没什么。等府里的事归管了,给她找气受还不容易吗?!好雨楼,咱们先别急。" "谁跟她急了,是跟急!是始作俑者,知不知道?!" "看,不许唠叨,自己说个没完。" "怎么?不爱听了?才嫁进来几个时辰?有二十个时辰吗?您就不乐意听了?不乐意您就跟您四哥一样去军营啊?"指着门口道:"麻溜走,谁都不拦。" 夏宣忙示弱,道:"不回军营,想陪着。雨楼别气了,咱俩现休戚与共,共同对付外面的是正事。" "少岔话!一码事是一码事!"她道:"攘外必先安内,没听过吗?" 他赔笑道:"已经'安'了,咱们先商量怎么对付外面吧。"雨楼道:"现没心思,等后天从回宫回再说。"闷闷不乐的重新坐下,瞅着夏宣道:"能不能做点正事?" 他立即笑道:"好哇。" "好什么好啊?"她奇怪的问:"知道指什么?" "正事?不是生儿子吗?"恬不知耻的道:"没问题,来吧。" 她精力有限,怒不起来了,声音平静的道:"能不能点个办法把那两个嬷嬷还给太后?"指了指屋外:"她们是太后的,慢待了苛待了,都不好交代,还是打发走吧。" "怕是难了点。"夏宣道:"哪有三天就把太后指派的打发走的?再说了,这事的确不大好办。" "所以才叫动脑子想想。"雨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求了,把聪明劲和精神头儿用正地方,好吗?" 他道:"……那想想吧。" 雨楼并没对夏宣抱以期待,如何安置两个嬷嬷的事,她还得自己想办法。因为和四嫂的事,她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于是到了晚上,轮到夏宣口中的'正事'的时候,她没兴致,准备警告夏宣老实点后,就卧倒安睡。 这时夏宣黏糊糊的贴靠过来,c黄边坐好,对她笑道:"雨楼……" 一定没好事,她冷声道:"什么事?" "来,看这个香囊绣的怎么样?" 听到有绣品,她半信半疑的凑过去。夏宣揽着她的肩膀,给她展示了一个精美的绣品,面料用线和针法都是一等一的好,只是绣的花样很是有问题。 这玩意绣的是副春-宫图。 "知道心情不好。"他很体贴的道:"看看这个,有这个助情,有没有想了一点……" "……"雨楼无语扶额。 夏、夏宣,这个流氓,不是已经明确告诉过,把心思往正经地方用了吗?! ☆、73 雨楼深知若是问他,必然被他油腔滑调的'调戏',对付他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做理睬,她从肩膀上将他的手推掉,道:"今天累了,没兴致,你收起来罢。" 夏宣不愿意轻易放弃,堂而皇之的摆出理由:"若是你心情总是不好,不知道猴年马月,你的肚子……" 她斩钉截铁的道:"那就等猴年马月吧。"撇了撇嘴巴道:"把那东西收起来罢。"见夏宣不动,冷笑道:"难不成是你租来的,舍不得放手?"说来也好奇,这玩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被那两个深宫老嬷嬷看到,可别认为是她的东西。于是她叮嘱道:"这东西别乱放,你可得收好了。" 夏宣笑道:"没问题,什么时候你心情好了,咱们再拿出来。" 随便罢。他问题太多,她总不能挨个纠正,她叹道:"行了,时候不早了,睡吧。"瞅了眼被子,忽然想起自己又忘记叫人准备另一c黄被子了,不禁拍了下脑门:"真是,记性越来越差了。" 夏宣立即接话道:"哪有,你明明对我一直心存怨念,半点没忘!" "……"她无奈的瞥了眼夏宣,然后在心中对自己道,千万别理他,越是理他,他越是来劲,忽略这厮,忽略这厮…… 把他了一会,果然有效果,待雨楼钻进被子后不久,夏宣也安安静静的躺下了。只不过好景不长,半刻钟后,就听他感慨道:"你不愿意让我亲近也行,能这样跟你同c黄共枕,我就满足了。" 装情圣装上瘾了?不打击打击他,真把自己当情种了?!雨楼背着他冷笑道:"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攻不下的城池永远是最重要的。这才多长时间?你爹挂帅云贵之战,前后不还五年呢么?" 夏宣笑道:"哦--你是嫌我对你钟情的时间短?你放心,我这辈子不找别人了。你最好,我小时候就想娶个像你这样的妻子。" 她在黑暗中问道:"想我这样?我什么样?"夏宣赶紧抓住这个机会,笑道:"不仅像仙子般漂亮,而且在我落难贫困时对我不离不弃。就像你,知道我没爵位了,还愿意收留我。" "……"她道:"你想错了吧,我愿意收留你,不过是可怜你。"夏宣道:"不对的,后来谎话穿帮了,你仍愿意嫁给我呢。" 雨楼眼圈一热,伤心事重上心头,闷声道:"能不能别提这件事了?我那次犯傻,想想真是窝火。" 他便半撑起身子,低声问:"如果……季清远不去戳穿咱们,是不是咱们就能过一辈子了?"她在黑暗中凝视着他,声音冰冷的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每次面度我的时候,你都不会心虚吗?想着哎呀,我曾经对她做过那样的事,我真是个人渣禽兽,你半夜睡觉的时候,就没受过一点良心的谴责,与偶睡不着的时候吗?" "……"夏宣愧疚的道:"当然有过……越是在乎你,越是怕戳穿,季清远来之前,我好几次想跟你坦白的,可是,想到你知道后,会赶我走,我就是想说也不敢说了。" "还是我的错了?"她抿了抿唇:"这年头,世道已经变成加害者无罪,受害者罪有应得了吗?" "你看你,总是曲解我的意思,我每每没那个意思,你总是想偏。"话不投机半句多,可夏宣打定主意,纵然她对他冷嘲热讽,他也要说下去:"我早就悔不当初了……不该那么对你。雨楼,从你身上,我也明白了很多,比如做事要留后路,不能随便欺压人,否则早晚要遭报应。" 雨楼不想听这些,这种口头上的漂亮话对他来说,不过是上下嘴唇一碰的功夫就能说出一套来:"……别解释了,你是不是受到教训,我根本不关心。你原先是什么样,现在又变得如何了?那是你的事。" "……你是永远不打算原谅我了?" "我已经原谅你了,就算我不原谅,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雨楼道:"你总说我怨恨你,我确实心绪难平,但我相信,过个三五年,我就会习惯了,怨不起来了。" 夏宣难过的道:"你的意思是说,到时候你会彻底的无视我,连恨意都不肯给我了吗?" "随你怎么想。" 他本是是向她解释的,可惜事与愿违,不仅没赢得她的谅解,反倒听了这么一顿令人伤心的话。他鼻子泛酸,在黑暗中屏住呼吸,不让她察觉到他的悲伤。这时就听雨楼又道:"没有磨不平的感情,恨也好,爱也罢,都会过去。" 夏宣不服输的道:"我说过一辈子对你好,就是一辈子。" 她沉默了一下,道:"随便你,我不关心,以后也不要跟我说了。" 他赌气起身,给她掖好被子,自个坐在c黄沿边,呆呆的望着前方。她睡了一觉醒来,偶然翻身的时候,微微睁眼,见到黑暗中c黄尾有个人影,吓的心脏发慌,气道:"你干什么?要是忏悔的话,不缺这一晚。" "打扰你了吗?那我去外面坐着。" 雨楼抱着被子坐起来,疲惫的道:"夏宣,你到底想怎么样?非得我说原谅你了?高高兴兴的和你浓情蜜意,你才能满意是吗?我问你,你迄今为止,对你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了吗?啊,别跟我说,不接受你就是伤害你了。反观你,你可做过一件对我好的事情?我就纳闷了,你在我面前,哪来的勇气摆出一副受伤的样子?" "……"夏宣也十分无奈的道:"我也是想为你好的,你别拒绝我。咱们是夫妻了,这辈子是分不开了,你好歹是郡主,下堂、和离都是不可能的了。你哪怕是为了让自己过的舒坦些,也别拒绝我,好不好?" "又来了不是?我什么时候拒绝你了?你说要生嫡子让我依靠,我不是同意了吗?"她抱着肩膀道:"难道非得接受你那些没正经的'调戏',才算是接受你的好意吗?" 夏宣被说的哑口无言,低声问道:"……你在闺中的时候,都读了些什么书?如此能言善辩的。" "我不管读了什么书,打从来没想过去害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见夏宣只穿着中衣,坐在c黄尾,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她啧了声,道:"你又该说你是身不由己了吧,因为你的出身,因为你身处的境况,所以你不得不养成卑鄙无耻、不择手段的秉性,对吗?" 他点点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她绷着嘴角,故意疑惑的问:"嗯……我怎么知道呢?"然后对他厉声道:"因为我知道你的秉性,不用想,就知道你会这么给自己开脱。"说罢,重重哼了一声,扑腾一下盖好被子,侧卧着睡了。 夏宣浑身发冷,想起身去衣架子上拿衣服,穿戴好去别处凑合一夜。就在这时,就见雨楼掀开了被子,对他没好气的道:"要睡,就进来,不许说废话。" 夏宣活像得了赦免令的囚犯,先怔了怔,随即衣裳也不拿了,赶紧进了被子,与她一并躺了。才得了点甜头,方才的悲伤就一扫而空,忍不住对她道:"雨楼……我还没告诉你,其实我从登州一回来,就吩咐下去,让卓孝祖充军地的军官给他挑个轻松的位置干着,再等一段日子,我去求皇上,赦免了他。" 她叹道:"我已经求过了,皇上说他是罪有应得,纵然对我有养育之恩,也不能抵消罪行……"说罢,她悠悠的叹了一声。 夏宣赶紧再度献计:"卓家的长子,我也吩咐下去派人找了。等寻到他,给他重新置办个身份,给他金银,保他衣食无忧。" "你能找到吗?"她心情沉重的道:"季大哥帮我找过,我在登州时还曾让泰生帮着寻,都没他的消息。" 这两条都走不通了,只剩下卓雨堰了,他道:"……对了,等过段时间,你就认了卓雨堰做义妹吧,把她接到府来,你们姐妹团聚。" 谁知他又好心办错了事,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提雨堰还好,一提雨堰,雨楼便忍不住了,伤心的道:"也不知她怎么样了,刚被赦免了官奴身份那会,有几次,夜里有响动,她都会本能的说:'小姐,您要起夜吗?',等我推了她清醒过来,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奴婢了,是自由身了。这才过了两年踏实日子,我们又分开了。我在这府邸里自身难保,让她来府里走动,若是被坏心眼的盯上,不知要弄出什么幺蛾子的事来。" "你们可以偷偷见面!隔三差五的,说去庙里进香,找个机会就能见了。" 她无力的摇头:"你根本不懂怎么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最好的做法,就是不把她们扯进泥潭里。" 夏宣嘟囔道:"我是不懂,可我不是在学么。"想了想,道:"不如这样,等季清远成婚了,让他的妻子认卓雨堰做义妹,养在府里,你们可以常常见面,又少了许多其他的担心。" 是个办法,可她担心的道:"可我们毕竟不是亲人了,总不好麻烦他。" "切!这算什么麻烦,只要他妻子不是个傻子,都愿意替咱们办这件事。至于季清远,就冲旧情,他肯定也是愿意帮忙的。"说完,觉得自己用词不当,怎们能说是'旧情'?他和雨楼之间的才叫旧情。 正此时,雨楼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希望他早日成婚,娶个贤妻,一生幸福。" 听到雨楼并没有因为和季清远没有血管关系,而生出别样的感情来,夏宣稍微了放了些心:"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办罢,保准办得妥投的。" 算是默认了他的提议,雨楼没说话。 早上醒来,她称病没去给太太请安,而是赖c黄休憩。夏宣便也陪着她起腻。 好在午前光景时,夏宣被老国公派人叫去了。 夏宣新婚燕尔,并不是很想见他爹,毕竟双方见面没有一次是愉快的。想到今早雨楼没去给太太请安,转眼他就被父亲叫来了,他还以为继母又告状了。于是脸色很难看的进了门。 夏庆庚正在打坐,他便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无聊的四处看。 这时他爹睁开眼睛,只说了一句话,夏宣便怒了。 "找个大夫给你媳妇把把脉,然后跟她说,她没法生育子嗣。我不许自己的孙子从她肚子里爬出来。" 夏宣心底冷笑,您不许?您不许顶用吗?! ☆、74 自己父亲对雨楼的偏见不是一两天了,这些他都知道,所以他也没打算让雨楼扮演好儿媳妇,伺候公婆,让他们改观。 改观是不可能的,少接触为妙。 他们不主动找父亲,父亲却主动干涉起他们的事了。 夏宣对父亲的做法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您这话说的,她是嫡妻,不生嫡子,怎么说得过去?!"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雨楼已经娶进门了,不能再和父亲无所顾忌都发生冲突了,以前闹起来,他一个人,随便去哪里安身,现在则不同了,要为妻子考虑。 "她是哪门子的嫡妻?!"夏庆庚道:"哪有没坐花轿就进夫家门和丈夫厮混的嫡妻?!" 话糙理不糙,夏宣被点中痛处,冷声道:"她已经封了郡主,您说这些都晚了,不管以前怎么样,她现在是我正经娶的嫡妻,我就要以妻礼待她。" "呸!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真以为你的婚配是你自己的事?!" 夏宣很老实的挨骂,不似往常那样跟他爹翻脸,他道:"正因为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所以才要好好对她。" "你这混球,光长色心,不长脑子吗?你爹我说的是那个意思吗?我是叫你好吃好穿的供着她,只是不让她产子有后罢了!难道我说要你虐待郡主了吗?!" "……"夏宣道:"女子无后,还不是苛待?!" 他怎么发现身边的人,都变得伶牙俐齿能跟他争辩了?雨楼就不说了,连他笨嘴笨舌的父亲,水平都提高了。 夏庆庚伸出厚实的巴掌,展示给儿子看,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往大了说,她好歹是闽江王的妹妹,她跟你生了嫡子,会得罪你姐姐!你不想跟闽江王亲近,外面也会另眼相看夏家和闽江王那边的关系。第二,往小说了,她不配为夏家子嗣的母亲,她出府后,在外面的时候,你知道她都见过什么人?与谁亲近过吗?!" 夏宣怒道:"您还是不明白吗?她不是哪种勾三搭四,水性杨花的女人,她要是不安分,我这么迷恋她,她早把住我不放了,还能跟你告状出府去?!" 夏庆庚一呆:"你知道她对我揭发你的事?"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早就知道。" 夏庆庚一顿,接着打出一巴掌,结结实实给了夏宣一下,骂道:"叫你这小混账算计你老子,早该打你了!" 夏宣挨了一巴掌,心里骂自己嘴巴欠,何苦跟父亲坦白,让父亲想起自己用扶乩算计他的事,跟自己算了旧账:"……反正不管您怎么看她,我认为她配得上,她就配得上。" 夏庆庚指着他骂道:"小兔崽子,你就不能把她当做你的暖c黄丫头对待,吃好喝好,暗地里给她喝了避子汤!你以为我告诉你,是为了你好,我是为了夏家好!"骂了几句后,又转成埋怨自己:"这都怪我哇,谁让我生了你这么不省心的东西!夏家没落,都怪你这个孽子。" 他不知什么时候起成了众矢之的,雨楼怪他,父亲也怪他,他成了祸根,一切祸事的罪魁祸首。 夏宣沉吟着,心道跟他争执也争执不出结果,不如阳奉阴违,先稳住他,回去后跟雨楼该干嘛干嘛,她有了身孕,总不能叫她堕去胎儿。 "……我知道……我是嫡子,首选该为夏家着想。"夏宣做出痛苦的样子,道:"……那这样吧,看不出闽江王和康王谁更占上风前,我避免让她有身孕吧……" 夏庆庚紧绷的嘴角慢慢平缓:"好在你不傻,还听得进去好话。夏家安身立命还在军功,你和卓雨楼的子嗣弄不好是个累赘,还是与将门的女子生的儿女们有用处。" "什么?" "等明年,爹给你选几个武将的庶女做妾,这些子嗣们养大了,便是你的左膀右臂。" 夏宣根本没这个想法,没正经的说道:"纳妾纳色,要是长的像他们的父亲,岂不要吓死我。" "少废话!"夏庆庚道:"你说了不算!卓雨楼嫁进来,是皇上的旨意,不能违背,纳不纳妾可轮不到你做主了。" 夏宣无奈的心中想,您就不能全心全意的去炼丹吗?非得掺和我的事! - 这边厢,雨楼在夏宣走后继续休息,只是好景不长,才清静了一会,便有人来报,说太太来了。 她称病在c黄,就是不想去见王氏和四嫂的。没想到她不见,也躲不掉,人追到这边主动来见了。这可麻烦了,对方是她婆婆,哪有新妇刚进门就让婆婆过来嘘寒问暖的。 幸亏她有个郡主的名头,否则可真麻烦了,在厉害的世家估计也顶不桩不敬公婆'的大罪。 雨楼闻言,便让小丫鬟放了半边的幔帐,拿个引枕垫在背后,用半卧半坐的姿势等着见人。趁王氏没进门前,又咧着嘴使劲反复抽了几口气,让嘴唇尽量干一些,努力装出憔悴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透过幔帐看到王氏的半截身子,她就低声唤了声:"太太……"然后作势要下c黄,身边的小丫鬟立即扶住她:"少奶奶,您动不得。"这时王氏也快了几步,走到她c黄头,空扶住她:"好孩子,别动了,快歇着罢。"心疼的上下看雨楼:"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病了呢?" 昨天请安时,正面冲突是发生在她和四嫂之间,王氏并没说过什么过分的话,她的堤防只能放在心里,嘴上不好说什么,雨楼叹道:"身子弱了些,昨个天冷,许是着凉了,今早起来,头昏脑胀,实在是起不来身了……儿媳已经派人告诉您,怕是没法给太太您请安了,人没到吗?" "到了,到了,所以我才特意过来看看你。"王氏巡视了一圈,道:"让大夫看了吗?若是不行,去太医院请个大夫过来瞧瞧罢。" 夏宣说过,应付不了的事,都往他身上推,她便道:"国公爷去请大夫了,一会就回来了。大夫之前,我先休息一下。" 王夫人叹道:"唉--没弄清你的病症前,我也不敢贸然给你炖滋补品,只想先过来瞧瞧,待确定了你的病症,缺什么少什么,我再去置办。" "太太不用替儿媳劳心这些小事,应该儿媳在您面前尽孝心才是。"雨楼轻咳了几声,道:"都怪儿媳的身子不济,没法侍候婆婆您,倒是让婆婆您对儿媳牵肠挂肚的,唉,世上哪有我这样不孝的人啊。" 王氏忙道:"可别再说什么了,好好养病罢。听到郡主不怪我这个老婆子,我这颗心就揣到了肚子里。昨天你离去的时候,我就瞧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那个时候不舒服了?" 厉害啊,雨楼感慨,都这样了,你还跟我装傻?真装作听不懂老四媳妇指桑骂槐吗?既然是拼虚伪,她也不能落后,她捏着帕子,沙哑着声音道:"……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似乎昨天早上就不大舒服。所以那时候跟四嫂说话冲了点,不知她有没有怪罪我。" "妯娌间一两句说不对是常有的事,郡主不要放在心上。"王氏道:"老四媳妇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 瞧,果然来了,什么叫做心直口快,不就是暗示聂氏说的是实话么。有话不直说,只拐弯抹角的向你真实意思,难怪夏宣对这个继母没好印象,动辄暴跳如雷呢。 不过,雨楼记得在哪里看过,说要善于从敌人身上发现对方的优点。于是她也有样学样的道:"唉,这点上我和四嫂真的差不多,我听她抱怨四少爷,就忍不住说了自己的想法。男人三妻四妾总是挡不住的,与其忌恨那个女子,不如从自己身上找找不如,嫉妒是恶德,万万要不得的。虽说没有女子不想拴住丈夫的心,但总外找不是办法,治标的办法还是在自己身上,做个好贤妻,才能留得住人。希望四嫂没记恨我。" 她不过是说说罢了,她自己从来不信这一套。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有的人寻花问柳是天性,除非把他关起来,与世隔绝,否则那绝对是活到老花到老,八十也想收十八的。就是阉了做太监,也能发展个数十个对食的宫女。卓家没倒之前,她就有这个觉悟了,所以才想当正妻了,妻子好歹有地位,没有宠爱,靠嫁妆和家世也能活的不错,成为妾就惨了,男人能收一个妾,就能收一堆妾,等自己年老色衰,没了宠爱,往后没一天好日子过。 王氏听了,连连称赞道:"郡主说的极是,妇德是最重要的。我昨天也是这么跟你嫂子说的,还是你看得明白啊。"拍了拍雨楼的手背,道:"这个家,我相信,让郡主这样有德行的人主持,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雨楼一怔,轻声'嗯?'了一下。 王氏便笑道:"我来呢,一是来探病,二来么,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这家里的事,往后就交给你了,我呢,也能歇歇了。我呀,早就盼着国公夫人进门,好叫我歇歇了,可叫我盼到了。" 雨楼语塞,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怎么就撒手给她了呢?说句不好听的,好比一个字都没认识全的皇帝刚登基,结果内阁大臣们集体撂挑子不干了,皇帝估计连六部是哪几个部都不知道呢。她也差不多,她连国府有几个门,每个门朝哪里开都没谱呢。 只会骑自行车的人,没经过培训,能去开飞机吗?! 雨楼装出羸弱的样子,道:"儿媳是想替太太分忧的,可是……我这身子,咳!咳!怕是一时半会不行的,待我养好了身体,再替您分忧不迟啊。" 估计对方是这个意思,先强迫她上岗,然后背后使绊子,最后得出她管理不好这个家的结论。把她做的错事,糗事添油加醋报给老国公和太后,直接判决她是个废柴,再不许接触后院诸事。 "你别怕,后院这点事,都是慢慢学的,不耽误什么的。"王氏笑道:"下人来报,你允许就点头,不许就打发了她们走。而且你是金枝玉叶,哪个敢不听你的?倒是比我管她们更有效呢。" 她没有威信,她敢管,下人们就得觉得她是官奴非得装大尾巴狼,估计用不了几天就得有骂她的大字报上墙。 雨楼微微迟疑,还是那招,解决不了的事,先往夏宣身上推,她道:"……既然太太这么说了……儿媳就勉为其难吧,若是一会大夫来了,说儿媳没事,等儿媳明日省亲回来,还希望太太能指点指点儿媳如何协理家事……" 如果她有病,身子不好,就能暂时推掉了。趁时间,赶紧补补课,抓几个可靠的人做助手储备着。 王氏听了,不好再多说什么,笑道:"你肯答应,我就放心了。好孩子,好好养病吧,我不打扰了。" "太太,慢走……"雨楼细声细语的道:"儿媳没法相送了。" 王氏走了两步,回头道:"好好养着,切莫动了。"然后才走了出去。 等她走了,雨楼火急火燎的等夏宣回来。希望这家伙脑子灵光点,能帮他想出解决的办法。 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王夫人的打算,主动让位,让她主动栽跟头,既得了贤名,叫人挑不出错,又让敌人狠狠摔跟头,狼狈不堪,她好风光重新登场,以救世主的样子降临后院,把对手映衬成什么都不会,还想争权的糙包官奴。 她没胃口吃饭,熬到下午时,夏宣终于回来了。外面下了小雪,他肩头有些细碎的雪沫。他来不及打扫,一进门就对雨楼道:"不好了。" 雨楼听到他的声音,立即坐起来,道:"我这才不好了。" "我爹跟我说,让我明年一开春就纳妾。" "太太来过了,说让我管家。" 两人皆是一怔,异口同声的道:"这算什么大事儿?!"并都在心中想'这可是件好事'。 ☆、75 话音落后,两人齐齐无语。 夏宣先开口打破沉默,因为他觉得自己说的问题显然更重要些:"我爹叫我过去,狠狠骂了我一顿。" 她不咸不淡的道:"这不是常有的事么。" "……"他被噎了一下,轻咳一声道:"这次的和往日不同,我看他是认真的。"见雨楼不大有兴致听,便坐下来,严肃的道:"你认真点,我爹不许我亲近你,还说明年给我选几个妾室。"说罢,盯着雨楼的表情看,就怕看漏她眼中或许会稍纵即逝的感情。 令他失望的是,对方眼中死水一般的波澜不惊。 "老爷是为了你好,是为了夏家好,多娶妾室,开枝散叶么。"为了显示自己这番话的合情合理,叹道:"我的养父就是吃了子嗣不兴的苦,他是独子,我大哥卓承安也是独子,结果遇到事了,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对了,还有季大人,亦是如此,他忙前忙后,连个能照应的人都没有。可像你,有大哥,有侄子,有姐姐,天南海北都有能伸援手的。"最后再来个有力的结尾:"老爷说的真对,一副慈父心肠全是为了你,你以后也要孝敬他老人家,不要再惹他生气了。" 夏宣一字一顿的道:"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吗?" 她赶紧摇头:"我是发自肺腑的这么认为的!"为了让夏宣相信自己并非是和他闹别扭而口是心非,她道:"你纳妾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么?你若是不纳妾,外面该说我仗着身份不修女德,善嫉妒,不贤德。皇上的面子上也不好看,你看看出嫁的公主们,哪个不是贤妻良母,成全丈夫的,我只是个郡主,怎么能破例呢?皇室本来就是做天下人表率的。" 夏宣发现她比他爹能说会道多了:"你居然会这么想?"歪着头不可思议的看雨楼:"我怎么看不懂你?之前说不做小,不做姨娘,要做正妻的人是你,怎么会支持丈夫纳妾?" "我是说过不做小,可我没说不许别的女子做小啊。"雨楼道:"我也没说过,做了正妻就不许丈夫纳妾呀?" 他跟他爹对着干,为的都是维护她,本是回来邀功的,没成想人家根本不领情:"我懂了,你不过是想自己过的舒坦,只要不伤害你,别人做什么都行。还说我自私,你跟我也半斤八两。" 他说的没错,夏宣纳妾又能怎么样?她好歹算是皇家的人,总不可能被下堂或者关进小黑屋,食不果腹。既然根本利益受不到损害,她为什么还要拦着夏宣纳妾?难道是为了跟妾室争他的宠爱吗? 她心里冷笑一声,道:"让自己过的更好,有错吗?"看着他的眼睛,笑的灿烂:"我想做个贤妻,让别人更好的看待我,哪里错了?" 夏宣半威胁的说道:"多少人为了个贤妻的名声,人前显贵,背后落泪的。" 她笑了笑:"背后落泪?为什么?今夜没有被人睡么?"她现在说话习惯不给夏宣留面子,她以为他习惯了,谁知这次却触痛了他,夏宣一捶c黄板,哼了一声,扭头向别处了。 雨楼心情舒畅的看着他,微笑着靠着引枕闭目养神去了。过了一会,见他仍旧不说话,她挑了挑眉道:"有些人,并非是喜新厌旧,不停的收拢新人不过是种手段,叫跟自己相关的人争风吃醋,才能显示出他的尊贵来。"然后一针见血的道:"啧,啧,我没着急,没发慌,您心里不舒服了吧,觉得自己不尊贵,不重要了吧。" 他伤心的道:"你既然这么看我……我是那种人吗?我什么时候那么做过?" 她抿了抿嘴,只恨这个时代没有记录仪器把夏宣所作所为拍下来,作为证据,这个时候搬出来打他的脸。她不带任何感情的吐出三个字:"花—沾—衣。" 刚才还理直气壮的夏宣,立即被这三个字击败。他的确做过,当初为了刺激雨楼,故意和那个女人厮混,把雨楼晾晒一边,结果么,和现在一样,夏宣心里暗恨,自己这个臭记性,怎么把这茬忘记了:"我……我……" 她只哼哼冷笑,并不多说什么。 过了片刻,雨楼轻描淡写的道:"好了,已经可以证明不说的不是大事了,现在该听我的了。" 夏宣面无表情的瞅着镂空银雕,摆明是不配合。 "……"雨楼便悠悠的道:"真的是,还说我遇到事情与你商量,原来是说假的。你赶紧纳妾吧,等生了庶子,抱来我养,一举两得。免得我耽风险,母子不全。" 谁知夏宣听了竟然扯出一丝笑意,雨楼不悦:"你笑什么?" "你不会想听的。" 他越是不说,她越是想听:"说。" "你那里那么窄,孩子足月诞下,着实有点风险。" 以后千万记住,夏宣不让她问的,她绝不嘴欠追问。沉默了一会,压住心中各种不满情绪:"不和你扯别的了,你认真听我说话,刚才太太来过了,她要让我协理家务,我称病,说等我病好了再说。你明天……明天不行,得回宫。一会给我叫个大夫来,说我身体有恙,不能主持家事,让我缓缓,先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啊?这是好事啊!我还寻思,用什么法子能叫她让位呢,既然她主动让贤,你就心安理得的接过来么。"夏宣笑道:"顺顺当当的做你的当家的主母。" "她是以退为进,你不会看不出来吧。"雨楼便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了他听。夏宣根本不在乎:"那咱们就来个顺水推舟,把事情做好,不让她挑出错,借势坐稳这个位子。" 雨楼犯怵:"我做不好的,这是找死。" "还没做呢,你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好?" "因为我没威望,因为我自卑!"她道:"这个理由行不行?"气呼呼的看着夏宣。于是夏宣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想了想,哄着她说:"咱们商量着来,别动不动就呛着彼此说话。刚才我有错,不该不理你说话,可你也收敛收敛脾气吧。" 雨楼使劲推他一把:"是我愿意对你发脾气的吗?是你说话气人,我都跟你说了,我做不到,你还偏要我去做,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你嘴上说为我考虑,可你哪样是为我着想了?" 夏宣赶紧道:"你别急,不想做,咱们就再等等,反正是你的,谁都抢不去。"然后小声道:"我为你着想,你也得为我想想吧,我不想纳妾,可你却……" 人渣没有人权。雨楼斜眼瞟他:"你心眼那么多,自己为自己着想还不够吗?哪里用得着我?!" 夏宣笑道:"其他的人的着想,我都不要,只要你的就够了。"见雨楼仍气鼓鼓的不说话,道:"这样吧,明早咱们进宫前,要去给我爹和姓王的请安,我跟她说旧疾没愈,先让她老人家早帮着提携一阵家务,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虽然是置气的办法达到了目的,但仔细想想,她并不想自己和夏宣一样,靠耍赖不讲理胁迫对方,便语重心长的补充道:"不管哪个府邸都没有新媳妇刚进门就全权管理家务的,怎么也得等个一年左右,熟悉了府里的各个管事的,身边有几个靠得住的人,才敢接手这样的事。我的确有点发憷,但也是为了稳妥,我做不好,不仅丢皇家的脸,也丢你的脸,你说是不是?" 夏宣甚至感动,她居然还考虑到了自己的颜面,这不就是为自己着想了么。不禁动情的道:"……雨楼……"看着她灿若桃花的娇嫩容颜,'动情'很快变成了'情动',脑子内渐渐空白,便想去吻她。 她见他不大对劲,身子不觉得向后靠,冷声警告道:"不许过来。再过来,对你不客气了。" 夏宣越挫脸皮越厚,涎着脸道:"对我不客气?好啊,我巴不得呢。" 她也不躲了,一本正经的:"把你的左手给我。" "干什么?"虽疑惑,还是伸出左手递给了她:"打手板吗?我小时候挨过不少,小心你打了手疼。" 谁知雨楼却叹了一声,然后握住他的左手小手指,向外掰了一下。 夏宣没防备,疼的他呲牙咧嘴,赶紧甩开手,道:"你听没听到指节'咔吧'一声?"揉着麻木的小指:"明天还得进宫呢,断了怎么办?" 她撇了下嘴:"所以我才掰你的左手,就算掰断了,也不影响你举箸提笔。" "……"夏宣咧嘴瞅着雨楼:"连这个都算计到了,真是心狠。" 心狠的雨楼不为所动。 他自个揉着的手指待了一会,得不到怜悯,便悻悻的走了。明日回宫,他需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一直忙到傍晚时分,和雨楼用了饭后,他想跟她在一起,又怕明目张胆的起腻被她驱赶,就装模作样的拿了本书,在灯下一边偷瞄,一边不时看她。 见她不时惆怅叹气,不时呆望出神,便忍不住猜想,自己可在她的思绪里占了一席之地。如此一想,心中便不禁酸涩起来。 就寝后,夏宣装了一会'正人君子',但熬了一会,觉得自己定力不行,于是决定铤而走险,搏一把。他轻声对雨楼道:"……咱们别为要不要纳妾的事争执了,纳不纳妾,和你生不生嫡子有关系吗?" "当然有。你说了,老爷不许。" "哎,别管他!"夏宣道:"我又不是和他过一辈子你,陪我一辈子的是你,给我养老送终的人是儿子。你们才是永远和我在一起的人。" 雨楼枕着胳膊道:"你不是说了么,我那里窄,生孩子危险,等妾生了,抱过来我养就是了。我听说岚哥的父亲自小就是养在你母亲那里的,不就是很好吗?" 这个例子举的太有分量了,夏宣沉默了一会,才道:"别人的和自己的,终究不一样。夺人家的骨ròu,你有那么狠心吗?" 她不过是嘴上说说,离间别人母子的事,她哪里做的出来。她的确喜欢小孩,对赫珍的孩子都稀罕的不得了。 见她沉默,夏宣就猜出她心动了,赶紧在一旁扇风:"就算不是嫡子,生个女儿也很好。一定像你这么漂亮。" 雨楼何尝不想生个女儿,粉嘟嘟的多招人喜欢。 夏宣胆子放大,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很幸运,没挨耳光,他心花怒放,去揉她的浑圆。 "不行……我累了,我怕明天精神不济,应对不好皇上和太后。今天不要了,明天早说吧。" "明天?" "嗯。" "真的?" "嗯。" "不骗人?" "嗯。" "说话算话?" "你烦不烦?!"她终于怒了。 夏宣这才闭了嘴,得寸进尺的搂着她睡了。对于这件事,他看的稀松平常,雨楼却紧张万分,一个盼着明天快点来,让他成就美事,一个盼着明天晚点来,好让她再多做点准备。 第二天一早,先去别了修道的老国公,虽没见到人,但雨楼隔着门问了安,算是礼数到了,又去见了王夫人,大家假惺惺的寒暄着,雨楼装病,夏宣替她说了暂不能协理家务的打算。王夫人除了让雨楼多注意身体外,并没多说别的。 上了马车后,她在车厢内思虑,难道是她把事情想的严重了?王夫人只是单纯的想让贤?听说她生病了,就不强迫她了?不,她不会就此放弃,肯定在想怎么算计她,让她彻底断了cha手家务事的念头。 正此时,她只觉得车身一震,扶住车壁,隔着车帘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唐嬷嬷在外面问:"郡主,您有没有事?"得到雨楼的回答后,她道:"前面……似乎跟什么人撞到了。老奴去看看。"一会,唐嬷嬷的声音再度响起:"是行在最前的司兵冲撞了一位大人的官轿,国公爷正在理论。" 雨楼叹道:"不要与人争执,正事要紧。你去告诉他,就说我不舒服,让他过来一下。"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对了,是哪位大人?" "那位大人,您认得,是刑部的季清远季大人。" ☆、76 听到季清远三个字,雨楼的心揪了起来,上次分别时还是兄妹,没想到他一回京转瞬之间,他们就成了陌生人。 雨楼叹了一声,重新对唐嬷嬷的道:"你去请国公爷过来,说我身子不舒服,想跟他说说话。" 唐嬷嬷道了声是,过了许久,夏宣的声音才颇有怨气的在车帘前响起:"你真的是不舒服吗?" "是不舒服。所以,有什么误会改天再解决吧,赶时辰要紧,咱们是进宫,不是去菜市口。想哪天去,想什么时辰去什么时辰去!"说完这句话,她觉得自己尖酸刻薄了点,便缓和了语气:"我知道是季大哥的轿子和司兵发生了冲撞,你别找他麻烦,行吗?" "他是哪门子的大哥?"夏宣显然没找到这句话的重点。 "他是你的表兄,难道我不该称呼为兄长吗?" 夏宣静了下,道:"不是得理不饶人,我觉得他是故意的,总想蹦出来,叫别人注意到他。你瞧,你才嫁过来几天,他就变着法的想打听你消息了。" 这不是你常干的么。雨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些没用的。"半威胁的道:"好说好商量你不听,那好吧,不去宫里了,我打道回府,你在这儿跟他理论罢。" 夏宣嘟囔道:"我才下马跟他说了几句话,多是嘘寒问暖,根本没生口角,你担心什么。"然后轻轻哼了声,表示不满。 雨楼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拉开一角车帘,露出一只美眸,对他冷声道:"怎么着,你不满吗?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用嘟嘟囔囔的。" 夏宣赶紧告饶:"我哪敢啊,雨楼,你好生坐着,我保证片刻后便起程。"说罢,拽好车帘,折返到队伍前去了。 她则郁闷的出了口气,心想,哼,姓夏的,后悔娶我了吧,哼,活该,让你算计的美。 好在果如夏宣所说,很快马车重新动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雨楼很想掀起车帘向外看一眼,或许季清远就站在轿边,能让她看上一眼,看看他是否健康。 不过这个念头稍纵即逝,她没做这个危险的动作。只是身不由己的马车行进的时候,看了眼封的严严实实的车帘,仿佛他真的站在车外一边。 雨楼在皇宫住的日子不多,不过她已经充分的讨厌这个地方了。人一进去就像被压扁了一般,任何人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微不足道。 雨楼和夏宣先去拜见了皇帝和皇后,说些场面话就过去了。雨楼觉得像进庙宇进香,皇帝和皇后就是两尊神佛,她拜一拜,他们露出貌似亲善实则不在乎的笑容,匆匆的就把她给打发了。 之后的事情就麻烦了,皇后带她去拜见太后,皇帝留夏宣说话。高兴的是,能和夏宣分开了,心烦的是,太后娘娘可不是好对付的。 在去见太后的路上,她用余光扫过一眼跟在身后的两个嬷嬷,心道但愿这两个人没抓住她什么小辫子。 太后显然没把她回门当回事,雨楼去的时候,太后身边聚了几个王妃和妃嫔,正在说话。皇后带着雨楼进去,让她给太后磕了头,就把她丢在一边了。 皇后年岁也不小了,既没青春的朝气又没老人的'童心',完全加入不到太后的其他人的谈话中,坐了一会,就有太监来禀告,说后宫里某个嫔妃病了,皇后借口说要去看看就离开了。 这可苦了雨楼了,只能自己干熬着。 她努力稀释自己的存在感,如果太后累了,遣散了她们,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她就夹杂在众人中悄悄的离去,就像她悄悄的来。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夏宣过来给太后请安,太后让众王妃们退下,留她和夏宣说话。 当然是第一种结果最好。 她不想跟夏宣还有太后共处一室。 现在屋内有几个女眷,除了几个上岁数的太妃,剩下几个年轻的,她都认得。 其中朝气蓬勃,明眸善睐,笑容甜美的是康王妃,长的很像她的母亲夏宓,难怪太后喜欢,一直跟她说话。 她记得一个寓言故事,说驴子看到猫咪被主人怀里,亲昵的舔主人,很得主人喜爱。它也照搬照学,蹦到主人身上,使劲的舔主人。结果么……主人晚上吃了驴ròu餐。 对于一个太后看不上的人,她安安静静的别做出格的事,把热络气氛的活儿交给康王妃罢。其实她也没仔细听康王妃说什么,只知道太后微笑,那么她也在嘴角抿出一点弧度,若是太后开怀的笑,她就低头笑的灿烂一点。 雨楼很快发现一个和她一样不合群的人,立在太后身边,显得心不在焉,整个人散发着清冷的气质,女子蛾眉淡扫,妆容素淡,白净的像腊梅枝头的一片白雪。 是闽江王妃。她发现了雨楼的目光,便朝她微微一笑。 雨楼不好意思,自己先不礼貌的看人家,哪怕是自己的嫂子,终归也是失礼了。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转机终于出现了--夏宣出现了。太监来报,说是国公爷求见。太后仿佛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来,高兴的道:"可等来了!" 女眷们道了万安,各自退下了。闽江王妃路过雨楼身边时,轻声道:"有空过来看看我们。"语气轻柔,听的人暖心。 不久后夏宣进来,给太后利索的磕了几个头,就被太后拽到跟前坐着了。而雨楼仍旧被晾晒在一边。 她没什么怨言,反倒很高兴,被人漠视,总比被人记着挑刺强。她看得出太后是真的挺待见夏宣,她不禁更加奇怪了,这厮究竟是怎么说服太后的,能让她老人家允许他娶她的? 终于过了很久,太后终于想起雨楼这个人了,道:"昭宁,去把粟米百合红枣羹给皇后娘娘送去,她最近忙着冬至宫里的筵席,受累了,就说哀家让她好好补补。" 补一补,就用这么寒酸的一碗汤羹?分明是支走自己,她领了命,退了出去。出门后,身后跟了两个大宫女,在她身后端着托盘,唐嬷嬷们并没跟出来。 她知道,跟领导汇报的时候到了。 希望能说点自己的好话吧。 待雨楼走了,太后便对夏宣道:"看到你精气神还不错,哀家这颗心可算好受了点。她呀--"自然说的是雨楼:"倒是个安静的人,这点还算不错,哀家最不喜欢那些十面打锣,九面有她的主儿。" 夏宣笑道:"您上次不还说她小家子气么,怎么您又看她顺眼了?" "康王妃那样性子跳脱的,有一个就够了,多了哀家可受不了。"太后道:"哀家也想通了,反正不需要她做什么,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也就不多求什么了。民间乡野出身,这样也算可以了。" 夏宣压抑住替雨楼辩白的心,违心的附和道:"您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的。"一边说着,眼睛一边扫着站在旁边的唐嬷嬷和高嬷嬷。 他还记得雨楼交给自己的任务,把这个两个眼线,解决掉。于是,他瞅着榻上摆着黑漆彭牙四方炕桌,笑道:"这桌子竟还在,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淘气,嘴巴磕到这桌沿上,疼的我大c黄打滚,还是高嬷嬷哄的。" 太后笑道:"还没让你陪哀家的桌子呢。" 夏宣感慨道:"那时候真是人没炕沿高,饮食起居都是高嬷嬷照顾。"说着,将布满感激的眼神投向高嬷嬷:"您在太后身边也伺候了大半辈子了吧。" 高嬷嬷铿锵有声的道:"老奴十三岁到太后娘娘身边,到今年,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四十年了。"唐嬷嬷道:"奴才比老姐姐晚一年,也有三十九年了。" 四十年一出,果然勾起了许多回忆,太后惊诧道:"有这样久了吗?"高嬷嬷低声不语。 这时夏宣赶紧低声对太后道:"她们嘴上不说,可孩儿看的出,她们心里全是您,起居的作息全是按宫里的。"见太后动容,又道:"她们自小带过我,再让她们老人家过来侍候我,我这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受用不起啊。" 太后道:"谁说哀家让她们一直伺候你们了,哀家是让她们教昭宁规矩的。" "那您看呢,郡主的礼仪如何?"夏宣道:"您也说了,不需要她抛头露面做大场面上的事,安静就足够了。别嬷嬷们教她规矩,反倒教的她端起架子,那就不太好了。" 夏宣有理有据,先用感情攻势再分析利弊,一套说下来,弄的太后当真觉得嬷嬷们的确没必要留在国公府了。 他见太后犹豫,便对嬷嬷们欣喜的道:"太后说,一会你们二位不必跟我回去了,就留宫里了。" 太后怒视假传旨意的夏宣,但夏宣笑着求饶:"您饶了孙儿罢,您看看她们多高兴。" 果然,高嬷嬷和唐嬷嬷眼底有泪花,看的太后哪能不心软,道:"回来吧,哀家也舍不得你们。" 夏宣成功的解决了令雨楼头疼的眼线问题,内心十分得意。虽还没离开太后,但已经把邀功的话想好了。 不一会雨楼回来,太后见没什么好交代这两口的了,便打发了他们走。 雨楼只是个郡主,并非嫡出公主,自然不敢奢望更多的待遇,能把她就这么给放了,已经叫她很满意了。和夏宣跪安了,一身轻松的出宫去了。 等雨楼进了马车,夏宣刚骑上马,忽见宫门里跑出来了中官打扮的人,他以为临时有什么旨意,便下马去迎,谁知那太监只双手递上一封信,低声道了声:"是……让奴才给您的。"说完,扭身一溜烟跑回去了。 偏偏最关键的,是谁派来的几个字,他没听清。夏宣狐疑的瞅了眼太监的背影,抖落开那封信,大致扫了一眼。 一股无名火直窜脑门,嫉妒的熊熊烈焰几乎将自己点燃。 回府的路上,不时勒着缰绳回眸望雨楼乘坐的车辇,时而心酸时而气恼,情绪之复杂,无法用语言形容。 雨楼换了辆小点的马车一直坐到她和夏宣院子的二门处,下马后对夏宣道:"哎呀,怎么坐到这儿来了,咱们回来得先去回声太太。" 夏宣冷冰冰的道:"彼此不待见,何必假惺惺的。"说完,一摆撩开,踏步进了院门。 成婚三天就原形毕露了?!她也冷哼一下,跟着他进了门。夏宣摆冷脸更好,总好他缠着自己,叫自己厌烦。 进屋后,两人各自换了衣裳后,各自坐了,彼此间不说话。雨楼很快发现两个嬷嬷没跟回来,忍不住问夏宣:"唐嬷嬷和高嬷嬷呢?" 夏宣拨弄着茶盏,道:"我跟太后说,你不喜欢她们,想让我找茬打她们一顿撵出府去,太后信了,把老人家们留在宫里保命了。" "你真这么说了?" 他重重点头:"没错。" 雨楼不信他会傻成这样:"我不信你说的话。你跟我说实话吧,我知道你骗我呢,我想听实话。" 他道:"我跟你说实话,你跟我说实话吗?"站起来,迫近雨楼,以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看她。 雨楼根本不怕他,哼笑道:"我哪点没跟你说实话,我说讨厌你,厌烦你,别缠着我!怎么着,你以为这不是实话?有意思,你不是出现幻觉,觉得我是欲迎还拒,嘴上说讨厌,其实内心喜欢您呢吧。" 夏宣强作起的气势,被这番话打击的七零八落,喃道:"你厌烦我……是因为心里有别人吗?" "什么?"她听不懂了。 他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拍到桌上,悲哀的道:"你自己看……" 雨楼拿起来,扫了眼,拿眼了他:"你从哪里得到的?" "这不重要。"他以后会调查清究竟是谁给他的,但眼下,他最关心的是,这张纸里写的究竟是不是真的:"是你写的吗?" 这是一封信的第二页,没有称呼和署名,但从笔迹,他一下子就认出是雨楼所写,而内容么,则应该是写给季清远的,让他好好照顾雨堰,还说宫里十分想念他,纵然相隔,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再相见。 联系起今早上的事,夏宣想不胡思乱想都难。 他承认,他心眼小,尤其遇到关于雨楼事,那就更小了。 雨楼挑了挑眉,无所谓的道:"没错是我写的。" "里面写的都是真的?" 她沉吟了下,道:"句句属实,绝不违心。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不怒简直不是男人了,他气的原地转了一圈,想生气,更伤心。想到自己和她宫门相隔的时候,她不想见他,却想见另一个男人:"你……难怪太后派人监视,你看看你自己是怎么做的?你不知道写信,留下字据,很危险吗 ?" "怎么危险了?"雨楼满头雾水,不过看来夏宣很着急,她愿意再折磨他一会:"呵呵,是不是危险也晚了,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想逃也逃不了了。" "是么,你哪里想跟我同舟共济了?"夏宣酸溜溜的道:"你去找季清远罢,反正只有他为你着想。我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你都不领情。" "……我找他干嘛?"她没好气的道。 "你不找他,你给他些什么信表达相思?" 雨楼一怔,随即不可思议的道:"夏宣,你看准了,这封信是我写的,是写给赫珍的,我托付她照顾雨堰,说我想她,哪里错了?" 他赶紧拾起那封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若是写给赫珍的,也说的通:"那怎么写的文绉绉?" "赫珍和泰生不识字,雨堰识字也有限,必然要让别人代读,我不写的文绉绉的,难道要写的粗俗不堪?"雨楼啐了一口:"你自己心术不正,看谁都是歪的。文绉绉,就是写给季清远的了?你--你--别叫我看见你--"盛怒之下,拂袖而去。 他被雨楼一骂,立即清醒过来,追雨楼到c黄边,道:"是我糊涂,我一时大意,中了计,肯定有人给我这封信,叫我故意误会你的。" "哦?是吗?是谁呀?我可得把他请过来,好好款待一番!感谢他帮助我,让我更加讨厌你了。" 夏宣被更加两个字伤到了。 悲观的心想,如果地狱有十八层,不知他到了哪一层,能不能在触底后,向上爬一爬。 ☆、77 夏宣没来及邀功就被残酷的现实狠狠的给打击了。做错了事,最要紧的是争取解释,而不是负隅顽抗:"雨楼……你听我解释。" 她是不想听的,可若是不听,会显得她不通人情:"想说什么就说罢。" "……我觉得咱们被人算计了。有人不想咱们好过。"夏宣自责:"都怪我糊涂,那个太监送东西,我就不该接了。" 她颇有怨气的上下打量他,道:"有个太监给你的?宫里的人,谁会找你我的麻烦?"还以为是夏宣自个找到这封信寻她的麻烦,原来是宫里的人给他的,那事情就有点麻烦了:"这封信并没寄出去,我是写来安慰自己的,写完后我就收起来了。奇怪,我记得出嫁前,我找了个没人的时候将写过字迹都焚了的。怎么会留下来呢?" 眼神狐疑的放在夏宣身上。 他忙重审自己是冤枉的:"我今日才看到这封信的。会不会是这样……你在宫里的时候,就有人仔细检查过你的书信了,当然你本人是不知道的。那个人发现了这封信,挑来挑去没发现错处,可又觉得以后会有用,就抽了其中这张予语义含糊的,以备后用。" 听夏宣这么一分析,她不寒而栗:"有人检查过我所有的文字?" 见她不再怀疑自己,而是去关注幕后黑手了,夏宣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把这页信交给皇上或者皇后,告你秽乱宫廷,你只需一对峙,谣言不攻自破。告发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可若是交给我……我这个人……那个……"搔了搔额角:"总有考虑不到的地方,被人钻空子。" 不是没经历过被人陷害的情况,但这一次对手来自宫里,她没办法不害怕。假如她嫁给的不是夏宣,而是其他男人,怀疑她不守妇道,或许保不准早就轮拳头上来了。她长叹一声,无奈的道:"会是谁呢?"她与世无争,为什么要害她呢?她和夏宣不好,对那个人能有什么好处? 可怀疑的人选有几个,可夏宣不敢跟雨楼说,只安慰道:"别想了,有这次教训,我以后绝不会再中计了。" 她道:"是呀,同样的计策是不会了,换个法子,你又着道了。你不信任我,再来几次都是一样的。" 虽她不喜欢夏宣,但被人怀疑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我……我没信心相信你……" "嗯?"她发现自从嫁过来后,他的胆子大了不少,该说的话,一句没少说。埋怨她,指责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不待见我,从没与我好过,看到这么一封信,我还以为自己找到了解答。"如果她和他两情相悦,心心相印,他就算看到她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也会替她主动开解,或许是她要跌到了,不小心跌进对方怀里的。 可现在……她的心不在自己这里,也就不怪他会往别的地方想了。 "什么解答?我对你无情,非得对别人有意?"她恨道:"我对你无情是你自己作孽,怨不得别人。自始至终就没别人什么事!" 夏宣也不知自己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想哭又想笑,脉脉看着她:"如果我做好了,你是不是就……"猛地想起两个嬷嬷的事,忙拿出来邀功:"我跟太后说,那两个老仆人舍不得她老人家,她老人家一伤怀,就把人收回去了。" 原来是这么说的。她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要编假话气我?"他心虚的道:"不是心情不好么。"她气的去拧他:"无可救药,那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不会打我,拿我出气?" 夏宣接住她的手,笑道:"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打你?" 雨楼不想和他嬉闹,抽出自己的手,斜眼看他:"没有下一次。再敢这么没来由的怀疑我,我绝不会原谅你。" "这么说,今次你就不计较了?"夏宣最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他这样笑眯眯的,雨楼也不好再口出恶言,沉默着,算是同意了他的话。 债多了可以不愁,但仇人不多了,可不能不愁。所以晚上歇息前,她便问夏宣:"你也想了一下午了,可怀疑到谁了?" "我下午都冤枉你了,哪还敢再随便怀疑谁?"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放在心上,敷衍的笑道:"用这些蝇营狗苟的小手段,看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好歹和夏宣在一起几年时光了,对他,她还是有几分了得:"真的吗?可不像你睚眦必报的性子。" 他叫屈:"我睚眦必报谁了?季清远跟我作对,三番四次的把你藏起来,你见我把他怎么着了吗?!"末了抬出别人的评价给自己作证:"陆都督还说我,胸怀宽广,有容人之量,小辈的将官中唯我最有心怀。" "……" 见雨楼不说话,他愈发来劲了:"你呀,就是对我有偏见,反正我当初做错了事,伤了你。之后,无论我做了什么,都落不了好了。" "……" 他十分体贴的给雨楼盖好被子:"雨楼,这也不能怪你,谁叫人就是这样呢,非黑即白,隋炀帝被认定是昏君。所以他做的所有事,都是错的。连开凿大运河也是为了游山玩水了。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把我当成坏人,之后不管我做什么,你全部认为,我是处心积虑,丧心病狂的了。"发现她眼睛澄明的看着自己,他得了鼓舞,越说越真诚:"坏人也会做好事,况且我还不是坏人,嗯……至少没坏透。" 以后不能给夏宣说话的机会,一旦有机会,这厮简直要发表演讲,引经据典的说出一套来。她轻声道:"别说了,睡了吧。" 眼见攻势起效果,哪能轻易放弃:"唉,瞧,这也是偏见,我一开口,你就觉得我说好话。" "我哪有?!"她偏见?她可是明白伟大的唯物主义辩证法的人,看问题既全面又客观:"凡事皆有正反两面,我明白。" 他立即俯身,渴望的道:"那你快点说个我的优点。" "……我想想。"她眼神游移,努力的想着。 夏宣十分紧张。 "嗯,长的挺好看的。" "算了,不必勉强了。"虽是调侃的口吻,却难掩伤心:"谁叫我不争气,只让你记住我的错处了呢,怪我,怪我。"期待落了空,一时半会没心情缠她,安安静静的躺下,给她掖了掖被子。 雨楼侧身却睡不着,事实证明,夏宣的确对外有一手,两个嬷嬷轻轻松松的就被他送走了。若是让她来,她真的无计可施。 以后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事,必须要夏宣出手相助的。 有他,她活不好,但没他,她同样活不好。 她便转身对着他,齐声对他道:"你当然有优点,刚才没说……"他闷声道:"如果是个子高,骑马射箭好,这种话就不用说了。" "你听我的话,这是个优点。"雨楼微微撑着身子,趴在他肩头,低语:"你觉得这个算吗?" 一直拒绝他,没起任何效果,反倒把自己和他变成了一家人。 那么,如果反其道而行,与他亲近些,让他得到自己,满足他的征服欲,他或许就会停手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夏宣迷里雾里的:"什么,你说什么?"经他这么一问,雨楼有点不好意思,这么说是不是太ròu麻了:"好话不说二遍,没听到算了。" 夏宣欢喜的求证:"是说我听你的话,对不对?原来你看重我这点。"雨楼道:"我是说真心实意听我劝的那种,阳奉阴违的不算。我跟你说,让你去把嬷嬷们送回去,你照办了,这样我最喜欢。最恨的是,你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蒙骗我。" 她温暖柔软的身子就在身侧,稍一出手就揽在怀里,可他不敢妄为,好几次都是才得了点甜头就得意忘形,功败垂成的:"我明白了,以后事事都听你的。" 她道:"你有事不许瞒着我,你说实话,你想到背地里动手脚的是人,是谁了没有?" 刚许诺完,考验就来了:"这……我说了,你别生气,我猜是若琼做的,思来想去,你我生罅隙,对她最有利。" 雨楼并不意外,确实如夏宣所说,他们不好,对康王府最有益:"你说……老爷不许你和我亲近,会不会是你姐的主意?" 如果这么想,就解释的通了。总之自己的姐姐和康王府,一直在想办法阻挠他疼爱雨楼:"如果你有了嫡子,孩子与闽江王那边的关系都更近一些,说不定,我为了儿子考虑会选择支持闽江王。" 雨楼担心的道:"站错队,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夏宣笑道:"你放心,我不掺和这些事,皇位爱谁坐谁坐。我有你就够了,我可不拿身家性命博富贵。我明天去找我姐,叫她安分点,不许回娘家掺和我的事。" 两人不拌嘴的话,还是能正常沟通的。 成果得巩固住,她道:"你不说实话,我也有点责任,如果你那次跟我坦白,我原谅你,你也不会畏惧跟我讲真话了。" 他连连点头:"对,对,对,我真想跟你和盘托出的。"说罢,忽然反应过来,又忙摇头:"不,不,不,不是你的错,归根结底,是我做错了,你当时跟我发脾气是应该的。" "那你以后别做错事了,我也不跟你发脾气了。" 她语气淡淡的说。 夏宣受宠若惊,可他不敢造次,硬是强迫自己老老实实的不动。两人间悄无声息的过了一会,他听到雨楼渐渐平稳的呼吸,这才敢微微动了□子,一番天人交战,扼杀了偷吻她的念头,规规矩矩的睡去了。 第二天,夏宣出了门,雨楼则把院子的大小丫鬟都叫了过来,站了一屋子,认了认脸。 一个不认识,全是新人。 里外里共八个管事的大丫头,雨楼先把这几个认全了。 晌午后,她卧榻歇息,听人禀告说夏宣回来了,雨楼半坐起来,等他进来。过了一会,他低头进来,抿着嘴巴不说话。 她一眼就瞧出端倪:"你的嘴怎么了?" 他摇头,含糊的道:"没怎么,该说的,我都跟姐姐说了。" "你过来,你过来。"夏宣就在她榻边,拽着衣袖,扯过来,拿手碰了下他的嘴角,疼的他立即拿手推她:"别碰,磕了一下。" "磕你姐手上了?" "……" "唉--叫人拿药,我给你擦擦吧。"吩咐丫鬟去找府里的大夫取药,却见夏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怎么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一撇嘴,道:"你当我愿意关心你?只是觉得你这次去找你姐姐,好歹是为了我,见你挨打,我心里过意不去罢了。" 他失望的了一声:"我只是怕你忽然对我好,再猛地把我扔了……" "我没事逗你干什么?!"她颇有几分无奈的道:"其实我也想通了,家里家外的事,我一个人应付不了,总跟你对着干,终不是办法。只要你不再伤害我,咱们就这样搭伙过日子吧。" 他双目失神的问:"真的?"使劲晃了晃脑袋,才把眼睛的焦点找回来,笑逐颜开的道:"我以后只做对你好的事。" 雨楼的打算,简而言之的说就是,和他生个孩子,等她怀孕了,名正言顺的劝他纳妾,等他有了新欢,他自然而然的就淡忘她了,到时候,她守着孩子过,让他和小妾们玩去吧。 当然,在此之前,她需要他帮忙,把危险除掉。 夏宣高兴的咧嘴笑了一阵,忽然又担心起来了:"你真是这么想的?不是先让我高兴,再泼我冷水?"得到雨楼的回答,竟激动的眼睛有点发热,含泪喃道:"真好,真好,只要你不撵我走就好。" 唉--这家伙确实挺会装可怜的。 不过,看这样子,他八成又得感慨一番,雨楼不想听他内心的想法,夏宣对她的最大作用是生孩子。 她慵懒的道:"咱们把屋里的人打发了吧,做点该做的事。" 夏宣不想让她认为自己是一味图色:"我现在就想和你说说话……" 她却不想和他做什么思想交流。她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开门见山的道:"我想要孩子,你给吗?" 一瞬间,杂七杂八的烦心事都抛到爪哇国了。什么父亲允许不允许,姐姐干涉不干涉,立谁做储君,都和他没关系了:"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 ☆、78 她只要别离开他,别让他死,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她,更别说与她缠绵共赴云雨这件事了。夏宣说完,立即起身去关了门,回来后,坐在她身边,唇明明贴到她唇瓣了,却不敢吻。怕一个不小心,惹了她不高兴,再被推开,以致于前功尽弃。 最后是她闭上了眼睛,他才深吻了上去。一边是难耐的欲|火,想直接剥了她的衣裳,另一边又怕伤着她,必须要小心翼翼的褪去她的衣衫。随着她曼妙的身体呈递在他眼前,脑海里绷着的那根理智的弦终于断了。 他进去后,撑的她下面隐隐作痛,好一会,这种不适才被苏麻感取代。腿尽量打开些,让他进出的更顺利,他则按住他的腰,让她承接他的撞击。过了一会,夏宣觉得这个姿势用不上力,想把她翻个身,让她跪在榻上。 "不……不行……就这样……"必须选择容易怀孕的姿势。 她喜欢什么,什么就是最好的。 事毕后,他将她搂在怀里,心疼的问:"我弄疼你了么?"她皮肤还烧着,有些抵触他的拥抱:"以后你我相处的多了就不疼了。" 以后…… 这两个字真是舒心顺耳。 —— 日子过的平静,倒不是彼此间没了隔阂,主要是因为快要过年了,只要不是人命关天的事,一般都会搁置起来,等着年后再处理。 同时,过年这段时间也是各种糟心事接踵而至的时候,一边是烦心事比平时增加了几倍,另一边是需要更多的克制和容忍,想不出事都难。 雨楼虽深居简出,但碰到过年这种重要时刻,也会偶尔露个脸的。上次与四嫂几乎撕破脸吵了几句嘴,她再碰到雨楼,不再敢说什么了。 这日,雨楼不得不去给王氏问安,因昨天她派人过来特意问她年夜饭在府邸哪个院子摆。王氏自然是给夏宣面子,才派人来问一嘴的。她和夏宣的意见是,爱在哪里在哪里,只要别在自个的院子里摆筵就成。 雨楼进了上房,没等解开外面的披风,就见站了一屋子的人,老老少少的使唤下人大气不敢出,都垂首一列列的站着,像排排木桩。 来的不是时候,正赶上王氏训斥下人。这时王氏看到她,对她道:"你来的正好,我正犯愁呢,快替我拿个注意。" 聂氏站在王氏身后,给她捶着肩,抬眸扫了雨楼一眼,面无表情的继续给婆婆捶肩,雨楼走上前:"太太,发生什么事了?" 雨楼已经那好主意了,说个模棱两可的话,糊弄过去。她相信并不是真的想听她的意见。一般情况下,领导叫你提意见,都不是真的想叫你出谋划策,只是发发牢骚。 王氏重重叹了一声,恨道:"这帮欺上瞒下的奴才,惹出了人命了!这大过年的,成心叫咱们夏家不好过!" 雨楼道:"您不要动气,慢慢说。事情总能解决的。" 王氏看了眼身边的另一个女子:"庆儿,你说!" 这女子便是雨楼第一天来请安时,给她和夏宣带路的美貌女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看穿衣打扮是颇有身份的,她之前怀疑是老爷的妾室,但看现在看,八成是王氏的陪嫁丫鬟,是个府里管事的。 庆儿道:"回郡主,府里最近不安生,昨天吊死个丫头。六少爷屋里的大丫鬟,六少爷的衣裳被浆洗坏了,说了她几句,结果她就一脖子吊死了。她哥哥和嫂嫂要拟状子告官呢。" 大丫鬟不做粗活,衣裳洗坏了被主人骂,她大概觉得冤枉罢:"大丫鬟心气儿高,脸皮薄,遇事一时想不开,冲动寻了死。"她扫视了一圈屋内的人,心道死了个丫头和这帮人有什么关系吗? 王氏指着那帮下人道:"平日里有这么个心高气傲,不把自己当奴才的奴才在院子里,你们居然谁都没跟我说过!你们是不是也有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说不得骂不得的,敢跟主子摆脸色?!" 哦,原来骂的是老六院子里的人,那就更和她没关系,亲娘为亲儿子收拾奴仆,她看热闹就行了。 庆儿赶紧给王氏顺气:"就那么一个不好的,还去了。这些人正因为老实巴交,不声不响的,才容得那个丫头作恶。她哥哥嫂嫂不过是想多讨几两银子花,撒两个钱打发了就是了,这点小事,您就别挂心了。" 自己的妹妹过年之前上吊死了,任谁能咽下这口气,倒也未必是真想讹诈,她道:"是呀,太太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这个家还得靠您呢。"说着,捏着帕子轻咳了一下。 王氏便问雨楼:"你也同意花银子打发了他们?" 雨楼道:"花钱买个清静吧,眼看过年了,有什么比过个清静年更重要的呢?"她不了解老六院子里的是是非非,不过正常来看,遇到这种事,为了避免麻烦,都是花钱免灾的。 王氏道:"既然郡主也这么了,就给他们几个钱,打发了吧。"眼睛看向庆儿:"你去办。"庆儿领命去了,王氏才让屋子里的下人们都去了。 雨楼在王氏那里坐了一会,商量了点过年的事,其实根本不能算是商量,因为她完全听王氏的安排。 初来乍到,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待雨楼走了,王氏闭着眼睛问聂氏:"你说她是真心的,还是只装个样子迷惑咱们?" 聂氏的丈夫是庶出,无论出身还是个人才能,都不突出,想算计兄弟们为自己谋利益,基本是做梦。聂氏的出身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嫁过来后,对婆婆早请示晚汇报的,免得惹了婆婆,不好过日子。 她笑道:"她稍微有点羞耻心,也不会抛头露面的。我看她,只想过个安稳的小日子,府里的大事,她是不想管的。" 王氏若有所思,悠悠的叹了一声:"现在看,她是个与世无争,只求自保的性子,就不知以后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聂氏这时凑到婆婆耳边道:"所以该让六少爷尽快娶妻了,到时候把家里的事,有六少奶奶帮您协理,昭宁就是想cha手也拗不过您们两位。" 提到儿子,王氏心头便盘绕上了阴云,叹道:"虽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可我一直想让他金榜题名再论娶妻的事,若是他能中进士,娶的妻子自然门第更高。唉,也不知他整日在读什么书,连老五那个不务正业的都不如。"要说也奇怪,夏宣看着就不像长了读书那种慧根的人,结果他偏偏年纪轻轻就过了乡试,后来两次会试失败,因为他心思压根没在读书上,若是有老六那般努力说不定也上了。 聂氏在一旁出谋划策:"过了乡试也不是宣爷自己的能耐,那会子,他和他表哥季清远走的近,有这么个庶吉士在一旁指点,再笨的人也开窍了。" 庶吉士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找到的。王氏的娘家亲戚和夏季这一脉的都算上,拢共数不出几个会读书的。王氏微微咬唇,须臾问儿媳:"你说,我去求老爷,让他帮着从中说和,季清远能答应到府里来,对寰儿指点一二吗?" 聂氏笑道:"依儿媳看,那季清远一定会答应。他是把昭宁郡主当亲妹子看待的,哪能说忘就忘了呢。没准正盼着这么个机会呢。" 王氏听了儿媳的话,舒畅的呼出一口气,慢慢端起茶盏细细品着,开始思量如何跟老爷谈这件事。 — 要不是刚才去请安的时候,听王氏提起了老六夏寰,她几乎忘记了有这么一个人。以前做夏宣通房丫头的时候,她偶尔还能看到他,可自从嫁进来,她还没见到过他。 她一直觉得他和夏宣挺像的,有一种蔫坏的气质。 她还记得他那次撞见他和某个女子在梅园偷情,希望他已经忘记这么件事了,别打击报复她。 因到了年尾,几乎所有人都在懒散的混日子等着过年,加上夏宣才和雨楼的关系有点进展,更是多一刻钟也待不住,天才刚擦黑,他人就回来了。 一进屋就去缠雨楼,将其他人打发了后,把她抱在怀里。烦的她使劲推他:"一身的凉气,一边去。" 他没皮没脸的笑道:"你在屋里待了一天了,别那么吝啬,分给你相公点热乎气罢。"雨楼懒得和他吵嘴,任他抱着。 如果他只是老老实实的抱着她不动,她也没什么意见。可夏宣这家伙过了一会就开始动手动脚,又是吮她的嘴又是吻她的耳垂的。她便拧他:"不老实,我可走了。" 他嘿嘿一笑:"好、好,我留到晚上不老实。"然后开始问雨楼今天都干什么了,过的好不好。她便将去王氏那里见到的事情说了。 夏宣摸着下巴道:"哦——那就说得通了。我刚才回来的时候,有一个男人想拦我的马,嘴里还喊着冤枉,替他妹子做主的话。想是那个丫鬟的哥哥。" "……那人呢?" "我哪知道,没等到我马前就被司兵逮起来了。"夏宣哼道:"拦我的马顶什么用,想告就去顺天府告罢。" "觉得只有你能替他们做主吧。"雨楼道:"告官还不如告诉你呢。" "我哪有功夫理他们,这府里上下差不多一千来人,一年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房里的大丫头们争风吃醋,谁知道怎么死的。" 雨楼忽然想起那次撞见夏寰的事,道:"太太,会拦着他收丫头吗?"夏宣笑道:"那东西长在他自己身上,怎么拦?" "……"雨楼皱眉:"说话正经点!" 他告饶,亲了她眉心一下:"就是他想把院子的丫鬟仆妇们挨个淫一遍,只要他能撑得住,皆随他。" "那就奇怪了……"她自言自语的道:"他偷偷摸摸的是和谁在一起?"见夏宣疑惑,便将那次撞见夏寰和某个女子在梅园的事说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才说?"他吃惊的道。 雨楼十分无辜:"和我没关系,我干嘛提这事。"她以前是仆人,自然不用cao这份心。 "嗯……"夏宣眯起眼睛想了想,道:"派人留点心,看看老六究竟隐瞒了什么,希望对咱们有用处。" "什么叫有用处?" "就是捅出来,能够直接置对方于死地的秘密。"夏宣趁机向妻子讲解的'斗争信条':"雨楼,你记得,咱们以后做事,要么不动手,若是动手,必然一击致命,叫对方没翻身的机会。" 作为被夏宣算计最多的人,她深有体会,这厮的确如此,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对方便回天无力。估计当初把她弄成官奴,就是在这种伟大的思想指导下进行的。 想到这里,她心绪难平,恰好夏宣问她:"记住了吗?"她便深深的点了一个头。 她发髻上戴着镂空飞凤金钗,翘起的羽翅在他脸上刮蹭了一下。 夏宣吃痛,赶紧捂着眼睛,呲牙咧嘴。雨楼站起来,随口问:"刮到眼睛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不得了了。夏宣便捂着眼睛滚在榻上,嘴里道:"完了,扎到眼睛了,说不定要瞎了。"自己来回滚了两圈,没感到雨楼靠过来,不禁略失望的从指fèng向外看。正看到雨楼抱着肩膀,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他:"您这眼睛随时瞎,随时复明,挺方便的呀。" 夏宣老脸一红,索性全不要脸起来,一把抱住雨楼道:"对,一见到你,我就复明了,看不到你的时候,我便是个睁眼瞎。" ☆、79 他心里有她,情话藏不住,变着法子的逗她哄她开心。可他却不知道,因他甜言蜜语说的太顺溜,张嘴就来,反倒让雨楼觉得他油嘴滑舌,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况且她想和他生孩子,并不代表她心中对他没芥蒂了。所以夏宣没皮没脸的黏她,她心里颇有几分反感。 他一抱住她,她就想逃,挣了几挣:"别闹了,该吃晚饭了。"可惜夏宣抱她抱的紧张,她挣扎不动,便稍稍冷下了面孔:"都叫你别闹了!" 夏宣见她动气了,立即悻悻的缩回手臂,装出怯生生的样子:"你千万别生气,你不叫我做什么,我不做就是了,全听你的。"嘴上虽这么说,炙热的眼神却盯在她脸上。 雨楼轻轻咬唇,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火,但夏宣已经示弱了,总不好故意找茬和他吵,于是她吐纳了几口气,忍了。 有过晚饭后,她在灯下随便翻翻书,等着就寝。本想自己安静的待上片刻,结果他不停的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起先,她只装作没看到他,不搭理他。但过了一会,夏宣变本加厉,站在她身边,在她耳边道:"别看了,多累眼睛,咱们去歇息罢。"更过分的是,唇离她耳朵极近,几乎快吻上,喷的热气弄她的耳朵痒痒的。 "我歇了一天了,不累。你若是累了,你先去睡罢。"她尽量心平气和的说。如果每次对话都和他发火,她自己也吃不消。 夏宣一皱眉,手压在书页上,道:"哪有新婚燕尔,夫妻间分先后睡的。你不是说,想和我凑合过么?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她绷着嘴角,挤出笑容:"嗯?我的诚意?" 雨楼虽然在笑,但眼里却闪着寒光,夏宣敏锐的捕捉到,赔笑着后退一步:"我自己先睡也没关系,你想看书就看吧。" 她心烦意乱,将书啪的一下合上,恨恨的瞪着他。夏宣不知自己哪里犯错了,赶紧赔不是:"你怎么又生气了?"见她脸色没有缓解,特别大度的靠近她:"要不然,打我几下出出气。" "你——你真是——"她生气,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你知不知道你烦人在哪里?" 他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不知道。"然后十分难过的道:"原来我烦到你了。"一看他这个德行,雨楼更暴躁了,恨不得抄起什么东西砸他一顿,站起身来,四下巡视了一圈后,又气呼呼的坐下。 夏宣双手奉茶递给她:"喝一茶吧,别气坏了身子。" 她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许久,吐出一句话:"你是在故意折磨我吗?"他惊讶的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只要你不是故意的,那就好。"她朝夏宣勾勾手指,让他凑过来,待夏宣离她近了,她捧着他的脸,很认真的道:"想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他重重的点头,眼神中满是期待。 雨楼抿唇,思虑再三后,道:"我跟你说,你不能生气。" 他苦笑道:"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从她口里听过的伤人的话,何其多,已经没什么能让他难过的了。 听了他的承诺,雨楼才皱眉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养狗吗?" 他摇头,不晓得她养不养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曾经养过一条狗,它吧……不是很乖,但每次它闯了祸,你要训斥它的时候,它都会老老实实的伏地,向你认错,甚是还会哭嚎……但是!"她把'但是'两个字咬的很重:"下一次,它该怎么闯祸还是该怎么闯祸。" 夏宣听懂了,一咧嘴:"你居然把那种畜生往我身上套?!"生气的将脸一扭,斜着眼睛,阴沉下了脸。她啧嘴:"不是说不生气的吗?!"夏宣哼道:"没法不生气!"说完,撂脸子转身走向里间了。过了一会,雨楼不见他出来,想他是先睡了,便笑了笑,心道生气了也好,清静了。 她自己坐了一会,等有了困意,才起身合书去睡了。进去后,见夏宣的衣裳已搭在衣架上,幔帐放着下,遮的密不透风,想他睡下了。不想惊动他,她放慢动作,除了衣裳,吹了灯烛,蹑手蹑脚的爬上c黄。 刚挨到c黄沿,就听他的声音低沉的道:"……我跟你赔不是,是想你开心,别生我的气。" 好在她有准备,否则他在黑暗中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非得吓死她。雨楼道:"我知道,我没说你赔不是不对,可你想想啊,你惹我,我想发火,你道歉,我忍着,一次次的,永无休止,我能受得了吗?" "那你就别忍,想发火就发火。" "说的简单,每次都大呼小叫的,我自己都受不了。"雨楼道:"而且你每次还要装可怜,扮无辜,逼的别人不得不原谅你。" 他闷声道:"……是吗?"语调悲哀:"真的吗?" "是呀!"她也颇为无力的道:"就拿刚才来说,我说想看书,你不许,缠着我不放,非要我不开心了,你才赔不是。" "可我想和你……" 她眼睛一亮:"看吧,你知想到你自己,却没考虑我。我不想你打扰我,你就该尊重我的想法,安安静静的走开。否则,你说的再天花乱坠,也和以前一样,所谓的对我好,仍不过是让我穿金戴银,还是用对通 对房丫头的那一套对我。" 夏宣刚要辩解。雨楼就捂住他的嘴巴,抢先道:"只不过你以前是用言语恐吓,现在改用胡搅蛮缠,其实本质上都是叫我服从你。"'本质上'三个字,她觉得自己用的很准确,一下子就揭示了对方的险恶用心,虽然他可能听着有些别扭。 "怎么会这样?"夏宣也想不明白,他觉得自己已经对她退步到悬崖边上了,再退步,就差粉身碎骨了。她怎么还会觉得不满足,觉得和他在一起痛苦呢?他叹道:"我……可我喜欢你……" 又来了不是,雨楼道:"你喜欢不喜欢,都不能紧黏着不放!"说完,不禁无奈的举目望天,心想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他已经黏着不放了,自己都嫁给他了,于是改口道:"你喜欢我,想为我好,更得替我着想,我不高兴的事,你能别做吗?别惹我不开心。" 她因对他无计可施,语气软绵绵的,听着有点像撒娇,夏宣心神荡漾,忍不住想凑近她,委屈的道:"我喜欢你,想和你亲近。回家看到你,就想抱着你不放手。我也想忍的,可忍不住。" "……"听他的意思,这已经是本能了。雨楼不停的吸气呼气,抛下一句话:"那就别忍了,我忍着。不管做什么事,只要您回来了,什么都不干,立即围着您转悠。"说罢,气呼呼的蒙头躺了。夏宣见不得她不开心,小心翼翼的在她身边躺下,过了一会,道:"雨楼,你现在允许我碰你吗?" 她没这个心情,冷声道:"累了,睡罢。" "哦——"声音低沉的像是生命走到了尽头一般的悲凉,他可怜巴巴的道:"我明白,男女之间,先用情的那个气短。我气短,你随便欺负我罢。" 这家伙没救了,一点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居然还认为他自己是受害者,雨楼实在忍不住了,一掀被子坐起来,指着帐外道:"那好,我就欺负你了,不许在这儿睡,今晚上不想见你,你爱去哪去哪儿。" "寒冬腊月,你想把我撵出去?" "你不说我欺负你么,就欺负你了。"说着,还推了他一下。 夏宣道:"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 "怪我吗?" "不怪你,都怪我!"他气哄哄的下了c黄,从衣架上取了衣裳,胡乱裹了,便向门外走。雨楼就听咣当一声,知道他人走了,轻声了一声,躺下后,自己掖了掖被子,睡了。 — 冬日里北风冷冽,从早上一直刮到天阳落山,这风才小了点。夏宣从都督府离开后,难得应了友人的邀请去赴宴,推杯换盏间想起雨楼对他的态度,偶尔会失神,使得笑容僵在脸上。 在旁人看来,夏宣没成亲之前,有一年多的时间里,像换个人般的不近女色。所以他最近迎娶了郡主,还出来赴宴喝酒,使得大家颇为吃惊。不过很快,众人就发现了,他好像在真的只是来喝酒的,陪酒的歌姬唱的如何,长相如何,他好像并不大关心。 夏宣喝的尽兴,觉得达到了'借酒浇愁'的目的,便在午夜前辞了朋友,骑马往府里回了。 "夏宣啊夏宣……你真是自作自受……"他接着酒劲自言自语的道:"谁叫你偏偏喜欢她呢……"口中叨叨咕咕的念念有词,到了府门口前,让随从去敲门,他则下了马,在自己的坐骑耳边道:"可怎么办,再招她烦,我弄不好就得撵去跟你睡马厩了。" "国公爷,我扶您进去。您小心脚下。" 夏宣进了大门后,一想到回去也被她冷脸对待,不禁放慢了脚步。这时候就听二门处的当值门房里传出来一阵哭闹声,接着跑出来个小厮。天黑,他又行得急,居然直接撞到了夏宣身上。夏宣揪住那小厮的后衣领,拎着他抬头,质问道:"火急火燎的干什么?" 那小厮见撞到的是国公,吓的魂都丢了,结结巴巴的道:"奴才……奴才……" 此时门房里追出来个老头,见了这情景,跪到夏宣面前,磕头道:"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他这一次罢。他不知哪弄了个松鼠,我要给他扔了,他捧起笼子就跑,正巧冲撞了您。" 夏宣这才看清喜旺怀里捧了个小笼子,里间有一团小黑影蹿来蹿去。他便夺过那笼子,放了喜旺,道:"我替你收起来了,回去老实干活吧。"说着,拎着那笼子,晃晃悠悠的往书房去了。 叫人伺候着洗漱后,他酒劲退了不少,坐在桌前,盯着笼子里的灰松鼠看。他从宫里刚回府那会,养过一只松鼠,可惜才养了不几天,就被他爹发现给踩死了。为此父子间大吵了一架,他被他爹打了几耳光,从这以后,父子间好像就没好过。 所以刚才看到这只松鼠,他不自觉的就拿了回来。 松鼠吃东西的时候的样子最为讨人喜欢,夏宣正想叫人去取榛子,就听到下人来报,说少夫人来了。他一怔,心道她还没睡吗?过来做什么?思虑间,雨楼已经走了进来,没等他开口,就见她忽然欣喜的迎过来,冲着那笼子的松鼠道:"哎呀,哪儿来的?真讨人喜欢。" 夏宣马上道:"我……我特意找来,准备送你的。" 她不经意的掖了下鬓角的碎发,笑意盈盈的看他:"真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百般讨好,得到的都是白眼,没想到偶然拎回来一只松鼠,居然能博她一笑。 "咱们拿点东西喂它吧。" 她有命令,夏宣立即派人去找榛子。两人看着松鼠将嘴巴塞的鼓鼓囊囊的傻样子,忍俊不禁。 他眼珠转了转,心道……讨她的欢心,其实也没那么难。 以前她称自己为主人,对自己言听计从,不敢有一点违背。和他现在这样对她'俯首称臣'、百依百顺,其实都有问题,凡事别扭来,永远不可能长久。 他们之间,应该像夫妻,琴瑟协和,卷案齐眉,而不是一人必须服从一人,像对方的仆人,卑微得的渴求对方的垂爱。如果那样,想要的永远得不到。 "……雨楼……我好像明白点了……" 她一惊,警惕的问:"你明白什么了?" ☆、80 他觉悟出了什么了?如果是想错了,想偏了,那么还不如保持原样。雨楼记得那次,她逃走被他发现,大吵了一架后,他反倒悟出了歪理,不管她如何对他,他都要喜欢她。并且把这个歪理贯彻了个彻底。 所以在这寒冬深夜,他又喝了酒水,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哪根筋搭错了,又有奇奇怪怪的想法了:"你明白什么了?" 他怔怔的看着她,心中涌起许多想法:"我……明白……"顿了顿,低着头想了想,忽而抬头笑道:"以前我错了。" 她苦笑不得,他承认错误又不是什么新鲜事,说的这么神秘,她微微摇头,随口道:"觉得错了,就尽量改吧。"继续逗那松鼠。 夏宣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这时雨楼回眸,发现夏宣还出神的看着她,不禁皱眉道:"你怎么了?到底想说什么?" "我以前……一直觉得只要把你娶回来,天长日久……磨也能磨去你对我的怨恨……"他眉间有淡淡的愁色:"可现在……我在想,我不计代价,卑微到极点的求你,你真的就会原谅我吗?"仿佛自己找到了答案一般的低语:"……不会的,有些东西是祈求不来的。" 气氛在他的话语间压抑起来了,雨楼将视线从松鼠身上移开,放到夏宣身上,不解的看他:"你今晚上怎么会想到这些?" 他坐下,揉了揉太阳穴,自嘲的笑道:"大概是喝酒了吧,总爱胡思乱想。我一直纳闷,我就差给你跪下了,你为什么还是不喜欢我,甚至还对我的真心几次践踏。我一直觉得你心狠,现在想想,这也怪我。" 她不觉问下去:"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和我在一起觉得很累。"那时候她还是他的通房丫头,就敢说出这番话,可见她和他在一起是多么痛苦。回忆往昔,夏宣感慨颇多:"我缠着你,让你觉得累,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能怪你。我还是喜欢你刚才的样子,笑的那么轻松,比平时的你开心多了。我不缠着你了,以后让你轻松些。" "……"他忽然正经起来,让她很不适应,尤其这番话说的太过一本正经,像是交代遗言似的,什么'我不缠着你了''以后让你轻松'之类的,听得她心里疙疙瘩瘩的不舒服:"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他笑笑:"就是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我以后规规矩矩的,不缠着你了,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他话锋一转,道:"对了,今晚上怎么没睡,反倒来书房找我了?" 她确实不是平白无故等他的,雨楼眉间一锁:"我今天下午听人说,七少爷过年好像要回来……"她和他之间有不愉快的过节,听说这么个人要回来,她这一下午都心烦意乱,可这院里又没其他能商量的人,只能等着夏宣回来商量。偏偏他今日回来的晚,让雨楼好等。 夏宣一听老七要回来,随即露出嫌恶的表情:"这家伙不在云南老实待着,大老远的回来做什么?" 雨楼忍不住多想:"是不是有人专门请他回来的?想给我难堪。"上次四嫂拿教坊司的揶揄过她,保不齐这次又是他们想的招数,打算把老七叫回来,找她麻烦。和老七见面,不消别的话,只需一句'郡主殿下,你和国公爷原本的通房丫头长的真像'就够她气上一阵的了。况且那个老七,怎么瞧都不像是个伶俐的,被人撺掇几句,做出恶心的事并不意外。 他沉思了一会,安慰道:"你别担心这个了,过年那段日子,你称病休息,不见他就是了。过完年,他很快就走了,别因为这种人坏了过年的心情。" 她无奈的道:"只能这么想了。"想想曾经被老七那么对待,她就一肚子的怨气,下午听到这个消息,她一度想设计个陷阱整整这个轻薄过的人。但思来想去,发现还真不能把他怎么着。唯一能做的就是躲着他了。 这时蜡烛的烛火跳了一下,发出噼啪声。雨楼如梦初醒:"……时候不早了,咱们休息罢。"夏宣迟疑了一下,道:"我以后都不会纠缠你了,如果你今夜不想我回去住,你可以跟我直说。" 孩子还没生呢,他对自己还有用处,雨楼道:"回去住吧,以后不吵了,咱们彼此都有点分寸,你不惹我生气,我也不和你发脾气了。"见夏宣不动,便扯着他的衣袖拽他:"走,回去生孩子。" 他一怔,不自觉的露出笑容,跟着她走了。 与往次不同,□之后,他试着抱了她一下,她不喜欢他的亲近,抬臂挡在两人中间,他便知趣的松了手,没像每次一样,和她纠缠,最后闹的她翻脸和他吵。 夏宣自这日开始,的确发生了些变化,最明显的便是,缠着她的时候减少了。回家后,会和她讲讲外面的事,雨楼则跟他讲家里这一日的变化。 只要不时刻记得他曾经对不起,心态平和的与他在一起,日子倒也过的不错。 这一日,雨楼一睁眼,发现已快晌午了。撩开幔帐才发现外面是个假阴天,天色灰蒙,难怪她睡过了头。当然,睡过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昨晚和他折腾的太晚了。 她最近心情不错,并不去全是因为夏宣,还有一点,她这个月的月信没来。如果从他们第一次圆房的日子开始算,那么这个月的月信没来,有怀孕的可能。 假若再待几日还不来,她就请个大夫来看看。似乎是受了他的影响,她也爱胡思乱想起来。她坐在c黄上,想着假如生个女儿的话,该如何打扮,若是生个儿子,该如何教育。偶尔想到高兴的地方,便忍不住抿嘴乐。 过了好一会,她回过神来,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咧嘴自嘲道:"还没怀呢,瞎高兴什么啊。" 唤人来侍候了自己穿衣梳洗后,用了午饭,闲来无事,拿起一卷书带看不看的,时而扫两眼,时而发发呆。 冬日的屋后,暖融融的烤着火,实在太适合发呆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时外面有人来报,说太太请她过来。雨楼便叹了一声,懒洋洋的换了衣裳,动身往太太的院子去了。路上看院子里的雪景,又耽误了些时辰才缓步到了王氏面前。 进屋后,见王氏身边围着一圈妇人,皆拿帕子拭泪,其中以一个和她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妇人哭的最凶,眼睛和鼻尖都哭红了,听她进来,闻声抬眼时,又掉了一串泪。 雨楼记得了,是王姨娘,老七的生母。 这时庆儿亲自搬了把椅子给雨楼:"郡主,您坐。"雨楼道:"这是怎么了?"庆儿悲伤的道:"是七少爷,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坠了马……" 待庆儿说完,众人皆又抹泪,但雨楼看的出,除了王姨娘外,这屋内没人是真哭,尤其是四嫂聂氏,演技太差了,眼泪没掉一滴,只拿着帕子在眼眶周围蹭来蹭去。 "哎呀,居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人在哪里,可请大夫来看了吗?"是不是老七太回来的路上,因为害怕夏宣,倒是惊吓过度,意外坠马了。表面上看毕竟是夏家的儿子,夏宣的兄弟,她不得已的装出关心的模样。 王姨娘哭道:"人还在路上,马上就回来了。七少爷真是命苦,离家这么多年,好不易回来一趟,还遇到了这样的事。"说着,忽然指着一个穿绿衣的少女骂道:"都怪你这小贱人!若不是因为你,你七哥能摔着吗?!" 少女刚才被一群人挡着,雨楼没注意到她,经王姨娘一骂,她才把注意力放到这个陌生少女身上。她眉目生的明艳,有种夺人心魄的美,她听了王姨娘的话,并没什么反应,淡扫了周围人一圈,眉梢都没动一毫。 王姨娘被激怒,上去便打她:"都是送你送出的祸,你这小蹄子居然一点没往心里!一点感恩的意思都没有,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 "我爹娘只教我,王家女儿要有王家女儿的样子,不论嫡庶,都不能像个市井泼妇一样骂街!" 王姨娘气炸了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论嫡庶?!"一耳光抽到少女脸上,打的一声脆响。 奈何少女只是捂着脸颊,冷冷看她:"姨妈您犯不着跟我动气,等我哥从辽东回来,该陪你们的少不了。" 一直没说话的王夫人开口了,她冷冷的道:"你倒是说说,哪些是'你们'?你姨妈伤心说你两句,你听着就是了,反倒跟大人顶起嘴来了。我看你爹娘以后还是叫你少出门吧,省得你丢他们的脸。"然后一指门外:"先回去,我有事再叫你。" 少女朝王夫人福了礼,转身离去了。此时一个丫鬟跟了出去,想是伺候她的丫鬟。 待人走了,王夫人叹道:"郡主,这孩子是我娘家兄弟的女儿,娇生惯养的,不知规矩,叫你笑话了。" 雨楼道:"她还小,以后慢慢就懂事了。"心里则想,你们先指鼻子骂人家小贱人,也不知到底是谁教养不好。 又坐了一会,听王姨娘哭了一阵后,下人来报说七少爷被人送回来了,王姨娘便哭着扑了出去,一行人也都相继跟了出去。 雨楼去凑这个热闹,出门后便向自己的院子回。走在路上,越想越觉得奇怪,太太叫自己来做什么?不能是为了看王姨娘和她娘家外甥女吵嘴吧。 昏蒙的天幕中透出一丝光亮,像是天边裂开了一般,从那fèng隙中慢慢乍现出数道金光,照在雨楼脸上,晃的她睁不开眼睛。 她便抬手遮了下眼睛,猛然间,她好像明白了王夫人的用意。 她们叫自己过去是为了看自己的反应的。七少爷跟她有过节,大家心照不宣,可心里明镜似的。 所以老七坠马,第一个怀疑到她头上。把她叫过去,看看她对这件事的反应。 她不禁咬了咬唇,心里一下子揪紧了,心道会不会是夏宣做的?自己那天跟他说了老七要回来的事,他为了让自己安心,也是替自己出气,故意设计他坠马。 她想的出神,这时打回廊拐角处出来个不认识的小丫鬟,直接窜到她面前,吓的她一个激灵,后退了一步,警惕的道:"你是哪个院子的?要做什么?" "郡主……芳儿死的冤枉……"这丫鬟瘦瘦小小的,一脸的悲伤,说着眼圈都红了。 雨楼一头雾水:"哪个芳儿?" 好在陪在雨楼身边的丫鬟机灵,低声告诉她:"是六少爷房里,前几天上吊那个。" 这个芳儿的哥嫂拦夏宣的马队,她的闺蜜又来拦自己,雨楼便道:"如何冤枉?" "她不是想不开的人。"这丫鬟抹了抹泪水,道:"有朝一日,希望您给她做主。"说完,竟捂着脸跑了。 "哎——"雨楼在她身后叫了一声,可那丫鬟一拐弯,身影便消失在了回廊里。 于是到了晚上,夏宣回来后,她便将老七坠马和遇到这个丫鬟的事都说了。然后等着他的反应。 夏宣拿花生逗那松鼠,下巴抵在一只手的手背上,眼也不抬的道:"……是他骑术不行,天寒地冻,马蹄打滑,摔了个结实。要是我,就算马掌出了问题,也摔不着。" 不用再问了,他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在马掌上动了手脚。雨楼不知该说点什么,对一个想强|暴自己的家伙,她是同情不起来的。 和每次不同,夏宣并没开口邀功,她有些不适应。 诡异的静谧在两人间滋生,又过了一会,他重新开口:"雨楼……" 难道又要开口讨巧卖乖,然后缠着她邀功吗? "雨楼,我听说季清远在给老六当私塾先生,就在府里,你见过他吗?" 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不知道:"没有……" "你要是想见,摆一桌酒,请他过来坐会吧。"他微笑道:"当然,最好是等我在的时候。" "你愿意?" "我愿不愿意无所谓,只要你高兴,我就替你去做。"他看似漫不经心的道。 ☆、81 他最近像变了个人似,不黏她,也不故意说些不正经的话气她了,这反而让雨楼心中惴惴不安,毕竟夏宣有这个前科,或许他又在盘算什么也不一定。 她已经嫁人了,随便见外面的男子不合情理。有的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假若拦着她怀疑她,说不定她为了赌气,不计后果也要和季清远见上一面。但倘若对方跟她好说好商量,顺着她的意思来,她也会为对方设想。雨楼道:"……我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觉得我们见面不方便,我就不见了。" 夏宣杵着下巴,歪头看灯罩上描绘的山水风景,微笑道:"还是见一面的好。你想啊,你不想见他,不代表他不想见你,我平日里不在,若是别人动了这方面的心思,设计你们见面,叫你们彼此难堪,那就糟了。有我在,你们正当光明的见上一面,也能少了许多麻烦。"言毕,笑着补充了一句:"当然了,你能高兴是最重要的。" 经他一分析,雨楼不住的点头:"嗯,有道理,假若有人特意安排我们见面……可就有嘴说不清了。"他点头:"就是,小心为妙。咱们不去惹麻烦,保不齐麻烦来惹咱们。" 只要他把心里用在正经地方,雨楼还是愿意跟他说话的,她坐到他身边,与他商量最近家中的事,她皱着眉头,显得十分担忧:"我最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夏宣用手指捻开她的眉心:"天塌了,有我顶着,你别胡思乱想了。不过,担心也不是什么坏事,担心该担心的事也好。"说着,瞄她的小腹。雨楼期待的抚了抚小腹,眸子微微挑起:"如果生了嫡子……" 他十分满足的道:"我就不碰你了。现在这样,我觉得也不错,我不求你能爱上我,只要我不撵走,让我看看你们娘俩就很好了。"他语气平静,没有像以前那样哀怨,好像是接受了这样的日子,不再多奢求了。 她抿出一抹笑意,低眉待了一会,想不出该如何回答他,便索性享受起这份静谧,没有出声。 当然就寝后,他很自然的去脱她的衣裳,雨楼因这个月的癸水没来,怕自己已有身孕,于是不想和他亲热,在c黄上打了滚,身子侧卧到c黄面:"累了……不想。"夏宣记得她月信的日子,还以为她月信来了,并没多说什么,将被子给她盖上,道了声:"注意身体,别着凉。"便睡下了。 雨楼在黑暗中咬着唇瓣,心道是不是怀孕,还没准信儿呢,还是不说为妙。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觉得隆起了点,但马上又悲剧的想,会不会心理作用或者说是胖了? 就算有孕了,刚怀孕也不可能从表面看出来,或者摸出来。 所以……还是胖了。 她赶紧躺平,手在肚子上摸来摸去,越摸越觉得肚皮上有ròu,便一时难过的睡不着。这时忽然听到夏宣道:"怎么还不睡?快些休息吧,你最近都瘦了。" 他说过的话中,当属这句最讨她欢心,安心的翻了个身,踏踏实实的睡去了。 夏宣说帮她将季清远请来,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晌午,就有夏宣派回来的小厮告诉她,说让她准备吩咐置办酒菜,晚上季大人要过来吃酒。雨楼便让人置办了好酒好菜,自己换了身素色淡雅的衣裳,等着见上兄长一面。 虽然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克制,但是看到季清远的那一刻,一幕幕往事涌上心痛,眼睛忍不住酸涩,赶紧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对他福礼,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季哥哥。" 季清远空扶了她一下:"郡主,折煞我了。" 夏宣清了清嗓子,道:"这里没别人,你们不必在乎那么多,以前彼此间是怎么称呼的就怎么称呼吧,否则就外道了。" 季清远很不给面子的冷笑道:"国公爷,真是厉害,不管什么时候,您都能当好人。" 夏宣冷着脸道:"如果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季清远怎么想并不重要,只要雨楼念着他的好就够了。他起身想扶雨楼坐下,奈何雨楼抬臂轻轻的推开他,自己坐了。夏宣闹了个没趣,叹了声亦坐下了。 三人四目相对,颇有几分尴尬。夏宣知道自己多余,捏着酒盏不说话,最后气氛实在诡异,他终于忍不住道:"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我是不会走的,不是我想听你们说什么,而是,如果我不在这里,雨楼这么见你,对她不好。" 雨楼认同夏宣的话,笑道:"府里的事,您也知道,明争暗斗的,我以前又是那个身份,总归要注意点。" 季清远扫了眼夏宣,才对雨楼道:"……我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要知道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说罢,自嘲般的苦笑道:"我这样的想法也挺可笑的,你是金枝玉叶,怎么会不好呢。倒是我,心里放不下,缠着皇亲国戚不放。"然后,话锋一转,对夏宣冷笑道:"也要感激表弟您,没有上疏参我一本。" 夏宣不睬季清远,而是瞥了妻子一眼。他虽然一直不大长进,在追妻的路上磕磕绊绊,摔的鼻青脸肿。但经验也摸索出了几点,要论男女之事,女方的态度最是关键,她若是有意,一切好办,若是无意,比登天还难。所以,不管季清远是怎么想的,只要雨楼不想搭理他,他就没辙。还有一点,他深有体会,感情这事,就像治洪,疏导胜于填堵。 上次他怀疑他们之间有问题,不仅没解决问题,反倒差点让问题把他解决了。 "……我以前受了哥哥您许多照顾……不管我是哪家的女儿,我永远把您当做亲人。"雨楼哽咽道。 夏宣心中暗喜,'亲人'两个字说的实在是太好了。果然瞧季清远的表情,呆呆怔怔,说哭不像哭,说笑不似笑的。他立即给表哥斟了杯酒,端起来敬他:"表哥,我代雨楼敬您,您永远是我们的兄长,以前我们多有得罪了。" 季清远不想接夏宣的酒,挑理道:"这杯酒我不能喝,您得罪过我,可您是镇国公,不必赔罪了。而郡……雨楼,从没有过对不起我的地方。我又有什么理由喝这杯酒呢?" 这时雨楼打圆场,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这杯酒是我这么多年让您cao心的赔罪。"接过夏宣手中的酒盏敬给季清远。 她敬酒,他不得不喝了,季清远仰脖喝净酒水,一时胸中滚烫。他想问她,她每日和自己的仇人在一起,痛不痛苦,可夏宣就在这里,他怕问了,待他走了,夏宣会找她的麻烦。再说,问了又能如何,他已经没能力帮她什么了。就算她恨夏宣又能如何?他已经是个彻底的外人,终究无能为力。 雨楼似是看出了他的心事,淡淡的开口:"您不必担心我,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尽量让自己过的好一点。" 季清远怔了一下,能理解她的难处,无奈的看向夏宣:"你处心积虑,终于娶到她了,你千万对她好一点。" "自不必你说。" 雨楼不想让季清远担心自己,便替夏宣说好话:"他对我很好,我想要什么都顺着我,嫁给其他人未必会对我这么好,所以……您的不用担心我。" 夏宣不自觉的抿嘴偷笑,欣喜过度,得意忘形起来,对季清远道:"是呀,你不用担心她了,担心担心你自己的事罢。不知什么时候能吃上你的喜酒。" 季清远冷声道:"国公爷,你还是担心自己分内的事吧,我的事不牢您挂心了。" 夏宣笑道:"随口一问罢了。我只不过是担心你大喜的日子别和麟儿的百天酒撞了。"说完,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的老毛病又犯了,赶紧闭嘴一边安静的待着了。 他最近表现很好,这点小错误没引起雨楼的反感。她只是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胡说八道刺激别人,夏宣老实的点了点头,然后默默的自个斟酒喝去了。 该见的人见了,确认对方过的很好,再没理由待下去了。季清远起身告辞,临出门前,道:"我最近也忙起来了,就不过来教六少爷读书了。我明日回一声老爷罢,反正我看六少爷的心思也不在读书上。" 是你的心思不在教书上吧。夏宣假惺惺的道:"你自己的事情要紧,不教就不教罢。"起身相送。雨楼跟在两人后面,行到门口处,季清远和夏宣都让她留步,说外面风大,别凉着。她便依依不舍的和季清远道了别,让他保重身体。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夏宣相信自己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那就是把季清远对卓雨楼似有似无的感情掐死在了襁褓里。不说他对雨楼有什么非分之想,就冲他答应给老六做'私塾先生'这一点,就看出他的确有那么点不安心的小心思。 他想见她,至于见了她,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他并没深想。可往往就这样才可怕,作为一个'过来人',夏宣深有感触。他当年就是这样,也不知为什么见她,就是想和她在一起。然后越陷越深,最后没法自拔的。 光明正大的叫他们见一面,把该说的话说了,让他明白雨楼过的很好,不需要他拯救,他是也明白人,该懂得悬崖勒马。 对付不用的情敌,要用不同的战略,收拾完老七,打发了季清远,又跟雨楼的关系缓和了,这个寒冬,他觉得没往年那么冷了。 他也知道自己有个毛病,就是遇到和雨楼相关的事,稍微得了点甜头就容易得意忘形。所以回客厅前,他先站在外面冷静了一会,收敛了笑容,做到表情恬淡后,才推门进去。 才一进门,就见她坐在桌前,撅着嘴巴,眼角带泪。他心里一疼,想她是为了季清远流泪,便强忍心酸过去劝道:"你要是想见他,咱们每个月都请他来。" "不是!"她气呼呼的用袖子打了下桌角,扬起脸苦兮兮的看他:"我……我……" "到底怎么了?"夏宣半蹲身,紧张的问。 "我……我好像来癸水了。"她郁闷的扶额道:"……推迟了好几天,我还以为……还以为自己有了……"越说越难受,正所谓期待越大,失望越大。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怀孕心切,不禁担忧是不是以前喝了一年多的避子汤,导致自己不能生养了。 他安慰道:"那有这么快的,咱们以前在一起那么久,你也没有么。" 她马上紧张起来,扯着他的衣襟道:"我万一是不能生养的人,该怎么办?"她现在唯一的盼头就是生个自己的孩子陪伴自己了,如果不能怀孕,她的人生也没什么盼头了。 夏宣一拍胸脯:"怕什么,不管有没有孩子,我照样陪你一辈子。" 她瞅着他,表情越来越纠结,最后改为痛苦了。 夏宣见这般安慰不见效,便改口道:"雨楼,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她奇怪的看他,忽而扑哧一笑。 他松了口气,傻乎乎的还问:"笑了,是不是不担心了?" 她抿嘴乐:"我是笑你傻,什么叫包在你身上,难道你生孩子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轻咳了一声,尽量显得正经点:"以后该卖力的时候更加卖力。" ☆、82 夏宣近日和她若即若离,不像以前那样时刻缠着她,而是和她稍微保持着距离。当然,效果是显而易见的,雨楼待他也比以前平和多了。所以他才说这句话,忽然害怕她会错意,以为自己又要纠缠她,便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尽力而为,你若是不喜欢,我绝不会强迫你。" "……"雨楼苦笑道:"我知道,你别再说了。"抬了下手,对蹲身在她面前的夏宣道:"快起来吧,你这样多累呀。"可夏宣却觉得这个角度看她,衬的她更加美貌,想再多看一会,但他不好违背她的意愿,事无大小,都听她的,他便起身,来扶雨楼:"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休息罢。" 雨楼回房后,先检查了一下,发现果然是月信来了,虽早有预料,但真的确认了,难免又唉声叹气了一阵。临睡前,坐在c黄上,一边用手梳着头发,一边跟他抱怨道:"小时候听老人说'人没三天好日子过',我还不信,现在想想,人证真是七苦八难的,每天每日都有忧愁的事,以前怕怀孕,现在又盼着怀孕,真真愁死个人。" 像夏宣这种凡事都想的人,正好能劝她:"估计我爹就是这么想的,想一步到位,直接羽化登仙,成了仙人后,就没烦恼了。"然后打趣道:"要不然,你跟他老人家打个招呼,让他给你看看你有没有做仙门子弟的资质。" 雨楼笑着白他一眼:"还是算了,我先观望一下,等老爷修成了,我再做打算吧。"这时夏宣道:"他修不成的,心不静,一心登仙,却还cha手管着咱们的事。" 他老国公虽不待见她,但雨楼还是挺能理解对方,她颇为无奈的对夏宣道:"老爷也不容易,你别总是气他,惹恼了他,咱们也没好日子过。"想起夏宣曾用扶乩算计他爹的事,她担心的劝道:"以后遇事,千万别搞邪门歪道了,你不愿意就直说不愿意的,骗自己的父亲,他该多伤心啊。"将心比心,她被夏宣骗这么多次是,每次心上都如同被捅了一刀似的难受,想必他的父亲也是。 夏宣没想到雨楼居然会维护自己和父亲的关系,先是有点惊讶,继而便觉得心里暖暖的,心道她到底是心地善良,骨子里也贤惠。他放下半边的幔帐,笑道:"没事,他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雨楼一皱眉,嘟囔道:"怎么会习惯呢?!再习惯伤痛,增添新伤的时候,还是会痛。"眼神的责备看他:"你想想,是不是?" 其实夏宣万分赞同她的话,虽被她打击了无数次,但每一次她对他冷若冰霜的时候,他心里难过的感觉都不会比以前轻多少。他躲开她的目光,俯身给她摆了摆枕头,等她躺下后,又体贴的给她盖好了被子,才道:"雨楼,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吧。"他指的不仅是父子关系,更是他们之间。 雨楼依想到了这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便含糊其辞的道:"尽量去改,总没错的。"翻个身,侧躺睡了。过了一会,感到夏宣往她这边靠了靠,距离保持的刚刚好,不远不近的,她想了想,没开口让他闪远点,而是闭眼睡了。 - 老七摔伤了腿,需要休养,加上天寒地冻,他出行越发不便,于是从不出他自己的院子,自从回来一直在院里闷着。雨楼偶尔去太太那里,根本不用担心会碰到他。雨楼心里也犯嘀咕,老七千里迢迢回京城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是被人请回来恶心他的?还是另有原因。 若是前者,她得小心点,就算老七行动不便,保不齐也会想别的办法,叫他们碰上一面。小年这天,下午时,断断续续能听到鞭炮声,雨楼在屋里憋的难受,见雪后初霁,便叫了两个丫鬟随自己随便在府内走走。 太阳暖融融的照在脸上,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要说府内她最中意的地方,当属梅园了,可惜自从在那里碰到过六少爷,她就那处列为禁地了,此时想起来,颇为唏嘘。 哎,不如让开春后,让人破土动工,在自己这院分出地方,也造个梅园观赏。 想到这个主意后,她不禁喜上眉梢。忽然这时就听一声尖锐的叫喊,与这雪后宁谧的氛围格格不入。雨楼循声望去,只见那日和王姨娘争吵的少女推搡着一个豆蔻年纪的小丫鬟,从不远处走来。 那少女认识雨楼,但还是上下打量了下她穿着,才施了一礼:"请郡主殿下安。"说完,气呼呼的拧了那小丫鬟的耳朵一下,继续推搡她。 小丫鬟见雨楼,像见了救星,抹着眼泪对雨楼道:"您救救奴婢吧,小姐要打杀奴婢。"那少年一听,蛾眉倒竖,凶道:"满嘴扯谎的狗奴才,我要打杀你?我怕我要是不言语,就被你这奴才活吞了!" 在自己面前争吵,雨楼觉得有必要表明个态度:"有话好好说,别跟下人一般见识。到底怎么了?" 不知是冬日冷风吹的,还是气的,少女双颊绯红,指着小丫鬟道:"这狗东西想坏我闺誉!" 雨楼一怔,心道事情严重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赶紧对少女道:"既然这样,快去找太太吧,别耽误了大事。"那少女一听,立即便拧着小丫鬟的耳朵,道:"快给我过来!" 那小丫鬟斜歪着身子,一边哭一边跟着少女走了。雨楼则也跟了上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少女和小丫鬟走的很快,雨楼跟不上她们的步子,不一会就拉开了距离。等她进了太太的屋子后,里面已经吵开了。 让雨楼奇怪的是,太太身边的庆儿护着那小丫鬟,正哭对那少女道:"芸小姐,您别冤枉了好人,我们紫玉才十二岁,哪里懂得那些龌龊的事。" "十二岁还小吗?"少女哼道:"十二岁就涂脂抹粉,和男人勾勾缠缠的小蹄子还少吗?算了,别的不多说了,姨妈,你快点把这蹄子收走吧,再被她伺候下去,我就不能活了。" 王氏正要开口,忽听人来报,说郡主来了,不禁将眉头锁的更紧了,恨恨的瞪了少女一眼:"初芸,你有事不能背地里,瞧瞧跟我说吗?非得闹的人尽皆知,对你这个没出嫁的小姐,又有什么好处。" 雨楼这才知道这个少女叫初芸,她装作担心的问道:"我刚才碰到芸姑娘,见她跟个小丫鬟置气,就让她来找太太了,这是怎么了?" 初芸气鼓鼓的指着那丫头道:"她不知收了什么好处,居然替男人带信给我!怎么着?你真当自己是红娘了?!把我这崔莺莺推给张生,你也捞个好处,做个妾室来当当,是吗?" 王夫人一听,当即怒道:"初芸,给我住口,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是没出阁的小姐该说的吗?" 而这时紫玉哭着争辩:"小姐冤枉奴婢了,奴婢也不知道怎地那封信就在您桌上了,真的不是奴婢放的,或许是其他姐姐们不小心拾回来的。" "就是你做的,少往别人身上推!"初芸咽了口吐沫润了润嗓子,对庆儿道:"你养的好姑娘,就好好留在身边罢,知道你跟六哥七哥们交情好,可别拿我做顺水人情!" 庆儿脸色一变,委屈的跟太太辩解:"芸小姐这么说,是要奴婢的命啊,什么叫我跟六少爷七少爷好,这不是逼我去跳河么。芸小姐再怎么恨紫玉,也犯不着一并逼死我们娘俩啊。" 王夫人怒视初芸,道:"行了,紫玉不用伺候你了,你就用你从云南带来的那两个丫头吧,行不行?"瞪完她,将头一扭,气说不出话来。 初芸则福了一礼:"芸儿告退。"说完,朝紫玉恨恨瞪了一眼,仰着头,步伐轻快的走了。 等她一出门,王夫人便怨气横生的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庆儿赶紧爬起来给夫人捶背顺气,顾不得自己还是满面泪痕。 王夫人喘匀了气儿,才挤出笑容,对雨楼道:"真是,叫你看笑话了,我这个外甥女太懂事,自小被宠惯了,没大没小的。她父兄调任辽东,她哥哥先去辽东打前站,将她留在京城待几天。唉--我怕她身边缺人手,将庆姑娘的女儿给她用,她倒好,不知好歹。"这是她最小的庶妹给人做续弦生的女儿,所以这初芸这姑娘亲娘是庶出,却是续弦嫡妻,她是嫡女,但上面还有父亲前妻出的嫡姐,身份不上不下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养了她一身坏脾气。 雨楼道:"我在路上见到芸姑娘十分生气,担心她,便过来看看,没事便好。"说完,做出放心的样子,又劝了王氏几句,便告辞了。 待雨楼前脚一走,庆儿立即朝屋内剩的几个丫鬟使了眼色,等人都走了,她立即噗通一声跪在王氏脚下,重重磕了一个头,然后将自己女儿拽来,扬手便是两个耳光:"小混账,快跟夫人说实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紫玉含泪看了看母亲,又恐惧的望向夫人,才捂着脸蛋,道:"七少爷身边的福儿来求我,让我给他主子带封信给芸小姐……"话音刚落,她娘便左右开弓又甩了她几个耳光,直打的紫玉顺嘴角流血。 王夫人听了,气道:"好大的胆子,你真做下这样的事,初芸就是没有证据,若是真抓住你的把柄,就是打死你,也不冤你!"庆儿按着女儿的头给夫人磕头:"她还小,不懂事,被人说几句好话,就知道该怎么拒绝了。我回去一定揭她的皮!" 王夫人恨恨的道:"紫玉,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娘在你这个岁数,都能替我办事了。你真是个傻的,看不出来眉眼高低,芸姑娘是老爷给国公爷准备的妾室,你替老七那边做什么事啊。我派你过去伺候她,就差一句话没点明白,你就真看不懂了。唉--这回好了,她把你撵回来,以后的事,可不好办了。" 庆儿愣住,她从没想到过这一层,原来这初芸小姐不单纯是国公府住着,等搬到辽东,还存着给夏宣做妾室的打算。 王夫人绷着嘴角,埋怨庆儿道:"你呀你,竟连你也没看穿,也不知你们整日里都在想什么,我不说穿,竟都没一个看出来的。不用说,王姨娘那蠢人也没发现,八成撺掇老七去接近初芸,也是她的主意。" 夏庆庚虽然修道了,但毕竟是这个家的主人,不管是妻也好,妾也罢,做什么事都不能违背他的意愿,他想指定初芸给嫡子做妾,其他庶子就算再垂涎初芸,庶子和庶子的姨娘们都只能束手无策。 "这……"庆儿首先想的便是郡主的态度:"郡主会同意吗?"不管怎么说,到底是皇室的人,嫁进来不满一年,丈夫就纳妾,总是不好的。 初芸虽和自己不亲近,且她性子暴躁,但终究是自己这边的人,王氏对夏宣纳妾还是十分支持的,她冷笑道:"她愿不愿意重要吗?她说了不算。" - 晚上夏宣回来,雨楼便将下午的所见所闻跟他说了。夏宣对王氏那边的亲戚不感兴趣,加上从小到大,时不常有远亲在府内暂住,他并没在多在意这个叫初芸的女子。对这件事的评价只有一句话:"八成是老七又想吃天鹅ròu了。"说完,继续写手头的折子。 雨楼见他书写的很快,好像不用脑子似的,她好奇的走过去:"还要写多久?"瞥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的全是各种贺词,便明白了。哦,原来在给皇帝写"贺年卡"。 夏宣怕妻子等的着急,把笔挂好,道:"明天早点起,继续写。"雨楼无所谓的道:"没关系,我不急,你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睡吧。" 她不急,他急。夏宣道:"你癸水刚走,正是好时候。" 雨楼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纠正道:"不,月信走了十几天后,才是好时候。"那段时间更易受孕。 他十分自信的摆了摆手:"我这个是听蔡御医说的,你那个是听谁说的?" "……"没法解释:"大概是你说的对吧,我这个是听赫珍说的,靠不住。" "就是。所以……"他努力不要喜形于色:"所以咱们别浪费好时机。"夏宣那点小心思,雨楼哪能看不穿,但考虑到他最近表现良好,况且还知道收敛,没表现的特别无耻,她也不好戳穿他,赞同的点了点头,随他回了卧房。 开始时,她没做好准备,干涩的进不去,夏宣便耐心的吻她,下面亦探着摸着,痉挛着,很快溢出的花液,湿润了她的□。他抬起她的臀,一只手抬起她一侧的腿,露出让他渴望进入的通道,另一手大力揉弄她滑腻的胸部,让她的身体在他进入前,做好迎接的准备。 感到他的顶弄,她倾身迎合,包裹住他前端的一部分,被他撩拨的脑子化了一般,哑声道,"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夏宣瞬间几乎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他健腰用力,进入她的身体。她瞬间失神,将脸埋入他脖项,不住的呻|吟着。她体力远不如夏宣,又生的敏|感,没一会就到了巅峰,不停的喘息。可夏宣却远远没够,在她耳边哄着:"好雨楼,等等我。" 为了生孩子,不等也不行啊。她才过一波春潮,这会十分敏感,他每动一下,都能带来她的哀求似的呻|吟。终于等到他将滚烫的种子洒进自己体内了,她便用还苏麻的手推他:"好了……你快下去。"见他不动,她催促道:"想什么呢?"心道,若是他敢说'在回味'之类的话,绝对踹他。 "我……我在想……好时机一定要抓住。" 她有不好的预感:"所以?" "咱们再来一次吧。"他十分认真的道:"这段日子,尽可能的多几次,怀的可能越大,不是吗?" 他一副从大局出发,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的凛然态度。 雨楼沉默着,她在想,该从哪一点开始反驳。 不想他当她认同了自己的想法,不慎'原形毕露',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第八十三章 雨楼想反驳的太多,一时不知该从哪点开始,偏这时夏宣坏笑着说:"果然,你也是这么想的。"她便脱口而出:"谁会跟你想的一样?" 他一怔,十分'受伤'的道:"和我想的不一样,你不想要孩子吗?"握住她的软雪,微微用力搓揉,她吃痛却也兴奋,甜腻腻的哼了一声:"跟你讲不明白,快住手,赶紧下去……我……"夏宣闻言,果然住了手,因为他将手扣在了她的腰肢上,固定住她的身子,以便他徐徐而动,继续发力。雨楼察觉到又在自己身体里胀起来,略带不满的埋怨:"都说了没用,你快消停会罢。" 夏宣做事从不半途而废,已经开始,哪有偃旗息鼓的道理,不管她说什么,都不理睬,只专心在她身上卖力。雨楼被他磨的渐渐的重新有了兴致,也顾不得埋怨他了,双腿盘在他腰上,配合他闹了个尽兴。 云收雨住后,她累的连气也喘不动了,半侧身歇着,不时能感到他在自己脸上落下吻,她也懒得说什么,直到他将舌头探进她口中和她深吻,她才不得不反抗,用尽全身力气捶了他几拳,这软绵绵的粉拳显然不见效,他一只手掣住她两个腕子,空出另一只手沿着她胸线轻抚。不一会,雨楼就听到他呼吸复又粗重起来,吻她的力道也更重,半边身子亦又压了过来。 她惊觉不好,猛地睁开眼睛,狠狠咬了饿狼附体的夏宣一口:"老实点,不许再闹了。"他本以为还有第三次机会,没想到进行到一半,对方忽然不乐意了,他失望的慢慢移开了手,叹道:"我这样做,不也是为了咱俩好吗。" "……可我累了……真的特别难受……你为了我好,就别再乱动了。"说话的空隙,她的眼皮沉的又闭上了,恍惚间听到他说:"那你好好休息罢。"她松了口气,放心的睡了过去。待到了早上,她才明白他所谓的'你好好休息'是什么意思,里面其实还包含着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明早再说。' 昨晚折腾的骨头fèng都疼,一早上没等睁开眼睛,就觉得双腿被抬起来了,她哼哼唧唧的挣扎了几下无果,便闭着眼睛恨恨的嘟囔:"你都不累吗?我都要累死了。"说完,耳边传来他用疑问的语气道:"你只是躺着而已,怎么会累?"她恨道:"谁说平躺就不能累了?"眼也不睁的随便冲着他说话的方向的打了一下,人自然是没打着的。 "娘子,当心闪了手。" 雨楼跟他斗嘴没赢过几次,这会心中气不过的道:"相公,当心闪了腰。" 这话可把夏宣乐坏了,嘿嘿笑个不停,一边动作一边附在她耳边调笑道:"你相公我当心着呢。"雨楼这才睁眼,送他一记白眼:"油嘴滑舌。"他笑道:"我不做油嘴滑舌之辈,我可是实实的人,只做正经事。"说罢,让她两条腿分的更开,大开大阖撞击着,直把她弄的一大早就吟哦得嗓子干哑。 他神清气慡的进宫了,雨楼歇到晌午,起来后洗了澡。她直觉时间飞快,好像才擦干头发歇了一会,就见夏宣打外面进来了。她立即露出疲惫的神色,但身子还是往榻让了让,给他空出坐的地方。夏宣坐过来第一句话就让她很不舒服,他说:"你洗澡了?几时洗的?"不等她回答,他就神叨叨的低头痛苦的道:"这可糟了,都洗掉了,不知要补救几次。" "……"她发现人只能反驳局部歪理,对夏宣这种全盘的歪理,她无计可施:"怎么会洗掉呢?你别胡说八道了。" 他听了嘟囔道:"你看,我说的实话,你从来不信。"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我这不是担心么,今天我一个人的时候想了想,怕你误会我,有些话,我得跟你说清楚。" 她吐出一个字:"说。" "我……昨晚缠着你,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夏宣装作很痛心的模样道:"开春后,京郊驻军训练事宜诸多,我可能要忙起来,顾家的时候少了,弄不好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你一次。所以……" 她替他把剩下的话说完:"所以这段时间,趁着你闲,咱们得抓紧时间,对吗?" 一语中的。他颔首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她歪着头看他,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真的?其实你没必要找理由,你直说喜欢缠着我,我也不能生气。" 夏宣担心这是个陷阱,违心的道:"我说的是真的,开春你就知道了,到时候我不着家,你想找我都找不到。"见她不说话,又笑道:"不过,你要是想我,我抽空多回来几次。" 雨楼:"……" 没有她的回应,他的心里略微有点疼,笑容还僵在脸上,为了缓解尴尬,自我解嘲道:"我怎么忘了,你巴不得我不在家,正好,我也省了军营和家里两边跑了。"这时雨楼凑近他,轻声道:"我记得了,我若是想见你,一定派人去找你。" 夏宣绽开大大的笑容,重重的点头:"好,你千万记得。" 年还没过,离夏宣口中说的去驻军营地还有相当一段长的日子,他过年这段日子正好闲着,本来心思就在雨楼身上,又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自然是整日整夜的和她腻在一起。 在过年这段日子里,雨楼碍于身份,鲜少去热闹的地方,年三十守夜不得已露了次脸,安静的坐了会就离开了。夏宣如影随形,她一起身,他也告辞了。在座的人,除了夏庆庚脸色十分难看,其他人早就对这个郡主放松了警惕,她在不在,去哪里都是无所谓的。 夏宣随雨楼出了门,听着府内外噼噼啪啪的爆竹声,颇有一番感慨。让提灯的下人退下,自己牵着她的手,和她慢悠悠的往院子里走。 "真不容易,终于娶到你了。"遥想去年这个时候还在她那装可怜博同情,真没想到今年能和她一起过年。不觉将她的手攥的更紧了。从想娶她开始,他一刻也没怀疑过自己的决定,也没后悔过,一往无前,直到迎她进门。 有一簇簇的烟花从不远处窜向天空,雨楼看着缤纷的焰火,问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不记得回答过多少次了:"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娶到你。现在娶到了,更不想放手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爱不知所然,而不释手。 她安静的听完,仰头看看他,并没说什么。夏宣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待确定她只有一片沉默送他的时候,庆幸之余又有些失望。她没泼他冷水打击他,已值得他清醒高兴了,而失望……源于他的贪心。希望能有奇迹发生,她忽然开口说她也爱上他了。 两人都沉默着,好在并不尴尬,这么安静的相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时,忽然听到有个小女孩的声音道:"哼,让她不知天高地厚,这是谁的家,她心里没数吗?!哼,活该。叫她一声芸小姐,真拿自己当主子了。偏给她采买破烂货,嫌弃不好,有能耐自个出门买去呀!" "就是,就是。我听说,她从家里带的那个丫鬟手脚不干净,昨天被管家婆子打了一耳光呢。哎呀,哈哈,气的她呀只能干瞪眼。你没看到她那怂样,一点没平时张牙舞爪的张狂劲儿了。" 两个提着灯笼的小丫鬟在回廊上叽叽喳喳的说笑,彼此手里还端着果盘,一看便知是给主人端点心的路上遇见好友,当即忘了差事聊了起来。 雨楼认出其中一人就是那个紫玉,便拽了下夏宣的手,让他不要出声。 就听另一个丫鬟担心的道:"紫玉,芸姑娘会不会以为是你和你娘寻她的麻烦啊,你虽然不在她那做事了,可得小心点。" "我娘又有了,夫人叫她好生歇着,许多事都不管了,我又是个不顶事的下人,她想赖也赖不着我们。"紫玉洋洋得意的道:"芸小姐,芸姑娘的叫着,真就找不着北了。你瞧见没,今晚上守岁,太太也没叫她呢。不给她颜色看看,以后更管不住了。" 两个小丫鬟相视一笑,居然都咯咯的笑了起来。夏宣最看不惯这种背后嚼舌根编排主人的,拽着雨楼的手便往前面走:"不老实做事,聚在这嚼舌头,行了,明天开始,都给我去做烧火丫头。" 紫玉和那小丫鬟猛地见到夏宣,吓的魂都飞了,不敢多辩解,应下了惩罚,哆哆嗦嗦的下去了。雨楼觉得夏宣如此惩罚太太身边大丫鬟的女儿不大好,担心的道:"这样好吗?她毕竟是太太身边的人。" "哪里不好?!我还管不了她了?!" "别急,我只是随便说说。"她低声解释。 对雨楼来说这是个小cha曲,并没往心里去,但夏宣却记在心上了,第二天特意派人去问伙房,昨晚上嚼舌根那俩个丫鬟过没过去,得到肯定的回答,他才放心。 不过,过年期间闲杂事也多,进宫拜年,回到府内接受拜年,招待亲朋好友,每天都有忙不完的琐事。 雨楼深居简出,鲜少抛头露面。因她不和府内的人发生利益冲突,又有郡主的头衔,所以至少目前并没什么人找她的麻烦,日子倒也平静。她知道自己曾经的身份被人看不起,便也不端着架子对旁人颐指气使,时间久了,比起狐假虎威的四少奶奶和面慈心冷的太太,下人更愿意跟雨楼亲近,若是能到她的院子里做事,那是求之不得的。 下人念她的好,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出手大方。她做过仆人,了解仆人喜欢什么样的主人。 这一日,夏宣会客归来,正哼着小曲去见妻子,结果身后追上来个人,夏宣认得是他爹身边的人,料想他爹又有话跟他说了,便无奈的叹了声,垂头丧气的转身往他爹那边去了。 夏宣对修道没意见,但对他爹一半修道一半掺和世俗琐事很有意见。不过新年未过,上次他又答应雨楼要跟他爹好好相处,此时见了他父亲,态度十分恭敬。 夏庆庚对儿子这次的态度还算满意,慢声慢语的道:"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忙着生孩子。他正经的道:"最近是没什么忙的,一直在休息,为开年的练兵做准备。"夏庆庚道:"我当年也是这样,习惯了就好,新年伊始总要忙些的。" 父子间沉默着,夏宣开始走神,满脑子都是妻子。 夏庆庚忽然开口:"郡主那边有动静吗?" 听出来是指子嗣的事,夏宣道:"还没。" 夏庆庚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也该另作打算了,她早些年做你通房丫头的时候,喝了差不多一年的避子汤,许是留下了病症,我看呐,怕是难出子嗣了。" 夏宣冷笑道:"爹,您从哪看出她难出子嗣的?三清托梦告诉您的吗?" 夏庆庚怒瞪铜铃似的眼睛:"不孝的东西,敢跟你老子这么说话?!" 夏宣根本不怕他:"您到底想说什么?"其实不用猜,他也知道他爹想说什么,上次已经说过了:"您不就想叫我纳妾吗?我现在没这个打算。" "我替你打算了!"夏庆庚独断专横,全权替儿子做主:"太太的外甥女在府里,我看你对她也有点意思,我就替你们做主了,她不用去辽东了,留下给你做妾室。" "……"令他震惊的消息太多,半晌勉强吐出两个字:"什么?" "你什么个鬼?!我原本就有这个打算,正好你也有意,就这么办了。她的身份给你做妾,郡主脸上也有光,如果是外面随便买的妾,郡主脸面上也过不去。"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夏宣急道:"我都没见过她,怎么就看中她了?" 夏庆庚冷声道:"你没看中她,为什么替她出头?我听说,你惩罚了两个背地里说她坏话的小丫鬟,是真的吧。" 夏宣觉得好笑:"奴才背地里说主子坏话,难道不该罚?就算她们说的是四哥,七弟的不好,我也照样罚她们,和说谁的坏话没关系。哦,您的意思,我在自己府里惩罚个奴才,还得存点私心?" "哼!你,我还不知道?!无利不起早的,你能平白无故替人出头?!" "爹,我跟你说实话,我忌讳闲言碎语,因为雨楼的身份,您不是不知道。我最烦的就是下人嚼舌头,因为说不定她们会嚼到雨楼头上!和初芸不初芸的没关系。" "我认为有关系就有关系!"夏庆庚道:"就这么定了,等他父兄过来,我跟他们说说。" "她是嫡出的吧,能愿意做妾?嫡女不为妾,您又不是不知道!您省省吧,别让您和对方脸上都过不去。" 夏庆庚眼睛一亮:"你担心他们不能同意?如果他们同意,你就同意收房?"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他爹最近诡辩的水平提高了不少。夏宣不奉陪了,起身便走:"我说不纳妾就不纳妾,您别干费力不讨好的事了,到时候别怪儿子不给您面子。"往外走的时候,就听他爹在后面'小兔崽子''不孝的混账''老子不信拗不过你的牛劲儿'之类的骂。 夏宣绷着脸回了屋。他这副表情,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他心里有事,雨楼开始无视,后来见他脸上的阴云迟迟不散,只好发问:"到底怎么了?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夏宣憋着不吭气,她就笑道:"说说吧,让我开心一下。" "……"夏宣心里一酸:"估计你得高兴了,我爹又叫我纳妾。" 她没想到事情这么巧:"……什么时候?你答应了?" "你怎么不问问纳谁?" "谁?"说了估计她也不认识。 "就是前几天那丫鬟嘴里的芸姑娘。" 雨楼一怔,不过有种情理之中的感觉,她顿了顿,道:"你答应了?" "怎么可能?!"夏宣对她表白过很多次了:"我钟情的是你。"装作不经意的观察她的表情。 "没答应就对了。" 夏宣喜出望外,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不等雨楼重复,他就忍不住激动的抱住她,连连嘬嘴。 雨楼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解释一下,她不希望夏宣答应,是因为她不喜欢初芸的性格,能吵能闹的,若是被夏宣给收房了,整日在这院闹腾,她哪有清净日子过。 第八十四章 她闪躲开他的亲昵:"你别这样,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夏宣很是期待的问:"什么话?"双眸奕奕有神,盯得雨楼心里反倒发起慌来。不过,她和他之间,有些话直说比较好,免得让对方会错意,加深误会。 "我不喜欢初芸那个人。"雨楼道:"在太太那见过她几次,性格太暴了,就算长辈们同意了,她自己若是觉得委屈,指不定得闹出什么事来。再说了,就算太太再不待见她,到底是太太的外甥女,有她在这儿,我心里不舒坦。" 夏宣愣怔,呆呆的看着雨楼,抱着她的手慢慢放开,许久才像做错了事一样的低声道:"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眼神黯淡下去,一片死灰色。 "……"雨楼特颇为无奈的道:"所以你以后要听人把话说完。" "嗯……是我不好。" 看得出,不是装的,乃是发自内心的受到了打击。雨楼虽然厌烦他身前身后的围着自己转,但也不想看到他跟霜打了似的,她劝道:"好了,好了,我不希望你纳她做妾这一点,可是实打实的。" 夏宣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如果不是她呢?换做别人,你是不是就答应了?" 非得问这么尖锐的问题,给自己找罪受?她不想隐瞒自己的想法:"咱们以前谈过这个问题,那时候我是怎么想的,现在也是一样的。"说完,移开目光,不去看夏宣,免得看见他那悲催的小眼神,给自己添堵。 两人间一片死寂。雨楼别开脸不看他,任夏宣再怎么可怜兮兮的望着她,也不做回应,终于他忍不住了,长长叹了一声,道:"你不喜欢她,就更不能让她进门了。" 雨楼这才重新开口,换了另一个话题:"这是老爷的意思?初芸那边有消息吗?她愿意吗?我觉得她未必肯,好歹是正经人家的嫡女。况且,不是说'不许嫡女为妾'吗?" 夏宣往榻上一栽,意兴阑珊的道:"那得看什么人家的嫡女给什么人家的男主人做妾了,军营里一抓一大把的普通武官嫡女,算得了什么?!"懒洋洋的闭了眼睛,又叹道:"况且正妻是郡主,第一个入门的妾,好歹得有点身份,要不然哪能配得上伺候郡主。" 雨楼俯身凑近他:"老爷是这么说的?" "我没等他说就走了,但我知道他想说身什么,肯定和这番话八|九不离十。"夏宣咂嘴:"他怎么想的,我全知道,所以很多时候都懒得听完。"越说越感慨:"亏得你上次还劝我对他好一点,结果他还是那样子,让我离开你,劝我纳妾,真替你不值。" 她能理解老国公的心:"他是为了你好。" "还是少为我好罢。"夏宣仰面躺着休息了一会,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才睁眼瞧她笑道:"我不用他为了我好,这世上你对我好就够了。"雨楼道:"又开始胡说了吧,哪有说只一个人对自己好的就够的,世上还有那么亲人呢,你都不要了?" 他翻了个身,滚到她身边,手搭在她膝盖上,微微仰头看她:"对别人来说,放不下的人或许有很多,但对我来说,也没几个的。我没有同胞手足兄弟,只有一个亲姐姐,早就出嫁了,是别人家的人了,庶兄弟们巴不得我死,我和他们没一个亲的。太后娘娘算一个,可惦记她老人家的人太多了,轮不到我。剩下的就是我爹了,他妻妾成群不说,连一同升天的道友也有十几个,儿子孙子更是不少。再者,说句不孝的话,他和我真的不亲,我差不多十岁才回府,之后的十年,每次见面,不是打我就是骂我,我和他算半个仇人。" "……"雨楼联想起自己的身世,忽然觉得比起夏宣,她人生的前十五年过的很是正常温暖,比他强:"谁叫你不听话,你要是老实听话,你爹能打你吗?" 夏宣趴在榻上,一手拖着下巴,叹道:"你说的轻松,你设身处地的替我想想,他当年带兵打仗,我说好听的,是进宫养在太后身边和皇子们一起读书,说不好听的,我就是个人质,他在前线若是不老实,我小命便不保。好不容易,他凯旋了,结果他忙的第一件事就是娶了个续弦,又生儿子去了。等我十岁了,才把我接回来。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感觉吗?"他故意语气一沉,然后抖着肩膀道:"哎呀,熊为什么会在宫里?" 雨楼被他逗的扑哧一笑:"别胡说。" "那你还笑。"他也憋不住笑,然后拉着她的手道:"论起来,还是你在我的身边最长,很我最亲近。其他人没一个能比得上的。" 雨楼想手抽出来,低声道:"可我对你并不好啊……" "没事。"他自信的笑道:"以后就好了。" /> 她撇撇嘴:"你怎么知道?" 他想了想:"就算不好,可也不会更坏了。"咧嘴一笑:"那就行了。" 她心里百味杂陈,忽然觉得眼眶热热的,马上将目光移开,低喃了两个字:"笨蛋。"夏宣听了,抿嘴轻笑,不做任何辩解。 — 就像夏宣说的,他死扛着不纳妾,他爹还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硬塞给他,就算硬塞给他了,他不碰那妾室,也是个摆设。正妻不碰是罪,宠幸小妾,那是宠妾灭妻,可还没有'宠妻灭妾'的说法。 在夏宣跟雨楼说完他爹决定后的第二天,他又告诉她一个消息,他跟他爹摊牌了,死不纳妾。他爹没辙,已经松口了。 于是,雨楼便当这件事过去了,纳妾本来就不是个大事,就算成了,也就是一顶软轿子抬进来的事。不成,那就更没什么需要麻烦的了。她期间去过太太那边,发现太太似乎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一句话没提,雨楼也不好开口问,诸如'太太,您外甥女要给我丈夫做妾这件事,是真的吗?'这种话,总是不好说出口的。 于是她一度揣测,或许王氏会当着她的面夸初芸,她若是也跟着夸,就顺水推舟让初芸给夏宣做妾。可王氏并没这么做,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或许让初芸给夏宣做妾这事,太太并不知情。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她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趁着夏宣最近在家,多多在一起,争取年内得个一儿半女才是正事。对夏宣来说,所谓的'白日宣淫'简直是小事一桩,倒是雨楼有的时候顾及多,白天的时候尽量不在一起。 这一日,雨楼在书房写字消磨时间,一幅字,没写完,就见夏宣走了进来。她抬眼瞅了他一下,继续练字。夏宣开始装作做样的在她旁边品字,品着品着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声音平直的警告他:"老实点哦,不许闹。" 夏宣立即举起手,赔笑道:"我没想怎么样,你继续写吧。"说完,规规矩矩的在一旁看着,直到雨楼将这幅字写完了,他才靠过来殷勤的帮着吹干墨迹,然后将字举起来,笑着端详。雨楼笑问:"写的怎么样?" "好——"他说着,俯身吻上她的唇。她被这出其不意的吻,吻的措手不及,想后退,却被他按住后脑,向前一送,反倒将她送入了他怀里。雨楼使劲推打他,不顶用,人就急了咬了他一下:"大白天的,多不好。" "没事,人都被我打发走了。"抱住她的腰,让她坐在桌上,手探进她的裙底摩挲。 言下之意,只要没人看到,做什么都无所谓了。雨楼不从:"就不能等晚上?"不等她继续说什么,他重新封住她的唇。 他本打算让雨楼半推半就的从了他,却忘了他曾和她在这里欢爱过,且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回忆。果然,待她确定他没有停止的意思,毅然的摸起镇纸,照准他胳膊就打了一下,力气不重,但足够他疼的停手了。 夏宣吃痛,自己揉了两下不顶事,干脆推开了桌上的纸墨,挨着雨楼一并坐下,把胳膊递给她:"给我揉揉,真疼。"动作自然,好像本应该就这样。 "忍着罢,谁叫你不听我的话了。" "……好吧。"他真的自己去揉了,眼睛望着前方。 雨楼不想这么傻坐着,就要跳下桌走人,夏宣拽住她:"别走,陪我坐一会。"她想了想,没动身,陪他坐着,无聊的将两条腿晃来晃去。 片刻后,夏宣忽然又开口:"怎么办?我还是想吻你。"说着,人就凑了过来,她扭头:"都说了,别在这儿,想要我的话,咱们回屋去。" "别动,你睫毛上好像有东西……" 她嗤之以鼻:"你当我三岁小孩么。"睫毛上用东西,好乖乖的闭眼让他看,他就趁机问自己,切!招数太老了。 夏宣摸着下巴,道:"睫毛上是不是有东西并不重要。雨楼,你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我怎么觉得你的脸好像变圆了呢?" "……脸变圆了?"她赶紧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真的?" 夏宣很自然的去摸她的腰和胸口,待摸的差不多了,移到她脸上捏了捏:"别动,我感觉一下。"他本就是逗她的,没想到雨楼当真任他捏,得意之下,一个没绷住,扑哧笑出声。雨楼恍然大悟,拿拳头捶他:"作死是不是?!" 夏宣告饶:"娘子,仔细手疼,我站稳了,让你打就是了。"等她住了手,他从桌上下来,站到她面前认错:"你打吧。"她哪能真打,只撅嘴道:"算了。"夏宣道:"真的?"她微微颔首。 结果他突然再度出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下:"果然胖了。" 她没料他还敢来,一时愣住,待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夏宣居然已经跑出了书房,她立即气的去追他。刚要走进卧房,就有个丫鬟来报,说老爷和太太请她过去一趟。 老爷和太太叫她做什么?这时夏宣在屋内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出来问她:"怎么了?" "老爷和太太叫我过去一趟。"没心思闹了,她有点担心:"不知有什么事。" 夏宣亲自撩门帘,护她进屋:"不急,你先加件厚衣裳再去。"雨楼坐下后,他让丫鬟添加了炭火后,就让她们都走了。他绕着她转了一圈,蹲身对她道:"如果是让你同意纳妾的事,你千万别答应。" 她点点头:"嗯,不答应,我说了,我不喜欢初芸姑娘。" "别人也不行。"他眸子里甚至有几分祈求的神色:"如果你答应了,我爹有了借口,又该闹腾了。在这件事上,咱们得一条心!" "……" 他握住她的手,再次问道:"别答应他,行吗?" 第八十五章 碰到这样的情况是最难办的。他在事情发生前就求她不要那么做,弄得她左右为难。她无力的叹了一声:"做长辈的开口问我,我首先是你的妻子,不许丈夫纳妾……也太说不过去了。" 夏宣一眼就看穿她的搪塞:"雨楼,你别拿这个当借口,只要你不想,谁又能把你怎么样?还是说……你是铁了心的想在你我中间cha一个人进来?" 她想在他们之间增加的不止是一人那么简单,多多益善。雨楼想了想,起身就要走:"见了老爷和太太再说,说不定他们找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夏宣拦住她:"如果说的是呢,你打算怎么回答?不是初芸,换做别人,你就会同意?" 气氛严肃了。她仍旧逃避,不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我见机行事,权衡利弊后,再做决定。" 夏宣心酸有之,兼有怨气:"权衡利弊,你只是权衡你自己的利弊罢!"往椅子上重重一座,看着她,伤心的道:"我、我不要别人,就只想和你在一起,这么简单的事,你居然都不同意!并不需要你做什么牺牲,张张嘴拒绝他们就行了,连这样也不行……"气哼哼的说了一通,盯着她看,见雨楼并没什么表情,终于忍不住了,再度求道:"雨楼……你别……" 不等他说完,雨楼立即出声阻止:"我心里有数,你就别说了。"说完,扭身就要走。夏宣几步追上她,在门口挡下她:"慢!"她仰头毫不畏惧的问:"你又想怎么样?" 夏宣特没骨气的道:"……外面天冷,你多加件衣裳。" "……"她道了一声:"我不冷。"说完,拉开门就走了出去。夏宣赶紧派两个丫鬟拿了件披风追上她,然后坐立不安的等她回来。 话说雨楼出了门,一路想着夏宣的话,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进了夫人的院子了。下人通禀后,她被请了进去,进屋后,果然除了太太之外,还有老国公。 雨楼只在做官奴的时候见过夏庆庚一次,且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今时今日她虽然有了郡主的名号,但对方是高高在上的货真价实的功勋将臣,她骨子里到底畏惧他几分。 看着体格魁梧的夏庆庚,雨楼心想,夏宣和他爹争吵的场面一定很吓人,这么个张飞似的人物,发起火来一定跟钟馗一样。 "郡主,快坐。"王氏笑着开口。夏庆庚则端着茶碗,低头品茶,并不怎么理睬雨楼。 "儿媳请老爷、太太安。"雨楼告了礼,才落座,开门见山的道:"不知叫儿媳过来,是什么事。" 夏庆庚忽然瓮声瓮气的开口:"难道没事就不能叫你过来吗?" 一开始就找茬,看来今天是没好事了。雨楼赶紧微笑道:"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耽误您的时间。"成仙得抓紧时间,不是么。 王氏笑道:"老爷,她竟然过来陪我说话,可不是那种嫌弃公公婆婆事多的恶媳妇。" "……"您这是替我说话么,分明是坑我。雨楼只能保持微笑,且看他们到底要说什么。 夏庆庚历来直来直去,况且雨楼在他眼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真正的皇子皇孙都要避他几分:"我们叫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给老五纳妾的事。" 雨楼不得不感慨,夏宣对他爹真是了如指掌,难怪能在和他爹斗争中一直取得胜利。她表情波澜不惊的点点头:"原来是这件事,不瞒二老,我也有这份心思。" 夏庆庚倒是有几分惊讶,不过待想通了,又恨起自己儿子的不争气了。果然是他死皮赖脸的想娶人家,人家根本没把他当回事。他冷声道:"大家都为老五着想的话,那就好办了。你也不用费心了,我们都替他张罗好了,进门后,你们好好相处。" 雨楼装作好奇的问:"不知是哪家的女儿?" 王氏这时道:"你见过的,就是我那外甥女。论起来,倒是和你的模样有几分相似,难怪五少爷中意她呢。" 雨楼佯作吃惊的哦了一声:"他中意她?" 夏庆庚替王氏作证:"你不知道吗?老五前几天还罚了两个丫头,就是因为她们在背后说芸姑娘的闲话。" 当时雨楼就在场,她想起这件事了,不觉心里一动,是啊,那天是夏宣的确是惩罚了两个说初芸坏话的小丫鬟,是巧合吗?她笑道:"我想起来了,果然是这样。" 王氏以为她同意了:"……郡主是同意了?" 没想到雨楼却笑道:"这个,恐怕还要从长计议。" 夏庆庚不满:"什么长不长的?你刚才不是说你也有这个意思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关键时刻,态度一样好,抄起来,吃亏的是她。雨楼道:"您稍安爀躁,听我讲话说完。我是想给丈夫纳妾不假,可在人选上,这个……那个……"摆出为难的样子。 夏庆庚火了:"什么这个那个的?!"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吓的雨楼瞪大了眼睛,身子不觉向后闪躲,心想以后要见老国公,一定得夏宣陪着。 这时王氏拦着丈夫,道:"哎呀,您千万别冲撞了郡主。" 雨楼心道这分明是火上浇油,果然夏庆庚就吼道:"她是哪门子郡主!" 为了防止老国公说出让双方都尴尬的话,雨楼赶紧道:"我的意思是,要将芸姑娘收房,不是不行。但有些事,都得查清楚。那两个丫鬟是之所以在背后说芸姑娘的坏话,其中是有缘由的。那个叫紫玉的丫头替别的男子给芸姑娘传递书信,不知那人是不是府里的。假如是府里的男子,这人要不是五少爷,那可得查清楚喽了。免得以后再生是非。" 王氏没料雨楼将这事抖落出来了,脸上挂不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夏庆庚本就是忌讳雨楼不干净的出身,才动了给儿子纳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做妾的想法。谁知这内定的妾室,身上也有问题,他不禁升起一股火,质问王氏:"这是真的?" 王氏心虚的道:"初芸那孩子刚进府,爱疑神疑鬼的,其实不是什么大事。" 雨楼提议:"如果老爷您不信,可以叫初芸姑娘过来问问。"初芸那性子,一点火就着,最近她姨妈对她又不好,有了诉苦的机会,肯定会说出许多老国公不知的事。 王氏赶紧拦下这个提议:"到底是个女儿家,这么叫来,不顾颜面的直接质问,不是要她的命吗?"雨楼解释道:"这件事本就是芸姑娘自己说的,要不然我也不会知道,我想,她大概不会抵触咱们的询问吧。" 王氏便道:"这件事我已经查了,一时还没眉目,叫她来也不顶事,还是算了。" 夏庆庚把矛头转向了王氏:"真有这样的事,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当初怎么跟你交代的!你自己的外甥女放家里,你都护不周全,你还能干什么?!" 雨楼装模作样的劝着:"您别生气,身子要紧。"口里说着套话。 王氏很懂丈夫,知他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做争辩,只默默的捏着帕子听训。果然夏庆庚气势汹汹的吼了几句后,就平静了许多,横了妻子一眼后,又问雨楼:"……另选他人,你就没什么说的了吧。" 真的开始问这种可能了,这是雨楼最头疼的,想了想去,还是折中回答最稳妥:"我一开始就跟您说了呀,我的确想选几个人侍候五少爷,妻子怀孕后,在房里放其他人代替自己照顾自己,是妻子的本分。" 夏庆庚一听这话,脸色很是难看,但他不方便开口问儿媳妇是不是怀孕了。便看了眼妻子,王氏心领神会,问雨楼:"郡主,找大夫瞧过了吗?" "还没,想再等等看。"雨楼并不多说,重点放在纳妾的时间上:"其实我早先也动过给丈夫纳妾的念头,但仔细想想,若是没站得住脚的理由,对五少爷自己也不好,尚了郡主,郡主前脚入门,后脚就纳妾……这个,恐怕有点说不过去。所以我就打消了那个念头,想着等我这边有动静了,给他选个平头正脸,性子和顺的女子,代替我伺候他,这样,对他对我都好,否则,我真怕那些言官乱说。再小的麻烦也是麻烦,您们二老以为呢?" 夏庆庚被堵的说不出话,她说的合情合理,正妻有孕,再纳妾,谁也挑不错来。况且她的理由是替丈夫着想,怕他着急纳妾,让他受言官的弹劾。再者,他不想让郡主怀孕生子的话,总不能当面说出来,于是只能憋着,没法反驳。 王氏也只能道:"是这个理儿。" 夏庆庚瞭了儿媳一眼,不耐烦的道:"叫你来就是听听你的意思,话都说完了,你回去吧。"于是雨楼起身告礼离开了。 — 夏宣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她一回来,他马上靠上去,问道:"怎么样,你们说什么了?"说着,殷勤的给雨楼脱披风。她朝他笑了笑:"你猜的挺准的,就是问我纳妾的事。" 他拎着披风,眼睛亮晶晶的问:"然后呢?你怎么说?" 她故意不说,走过去烤火,等看夏宣真的着急了,才慢悠悠的道:"我没答应。"夏宣松了一口气,眼睛一转,颇有几分得意的道:"想通了,还是只有你我,比较好。" 她撇撇嘴:"我没说完呢,我说,现在不行,等我有了身孕,就给你纳妾。"他晴天霹雳:"你这不是答应了吗?"雨楼挑挑眉:"我答应的是'以后',不是'现在',谁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有身孕?" "这不是早晚的事么?!"垂头丧气的道:"完了,愁的我睡不着觉了。" 她则轻松的伸了个懒腰:"那我不管了,反正我按你的说做了,没答应现在让你就纳妾。"夏宣则横她一眼,趁机在她腋下搔了一下:"耍小聪明!"雨楼赶紧放下胳膊,护住身侧:"你干什么?"他道:"罚你,还能干什么?"说着,抱起她往c黄上去。她知道他和自己闹着玩,也没过分挣。 两人倒在c黄上后,夏宣搂住她,低声道:"我不要求那么多,只求你允许我在你身边,就咱们两个,没有其他人打扰都不行吗?" "……"言下之意,他要求都这么低了,她再答应就太惨无人道了。雨楼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感到被他下面胀了起来,她岔开话题:"好了,别闹了,忍不住我可不管了。" 他闻言,十分麻溜的坐了起来,颓丧的道:"不用管我,我以后都不碰你了,万一有了孩子,我推不掉纳妾的事就糟了。"说罢,还不忘看着雨楼做个总结:"你比孩子重要。" "威胁我?" "当然不是。" 她哼笑一声,大刺刺的往他腿上一躺,仰面看他笑道:"行,那你就永远别碰我了,咱们就这么互相看着过一辈子罢。" 刚说完的话,总不能立即反悔,便挤出一个字:"行。"但很快,他就发现妻子变得阴险了,头枕着他的腿,不时别有用心的蹭来蹭去,偶尔会蹭到他腿间。 "你是故意的吧……" 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什么?" "我腿麻了,你起来。" 她也学会夏宣常用的招数了,幽幽叹道:"唉——还说一辈子对我好呢,只是枕枕腿就不行了……" 于是夏宣打牙fèng里又挤出几个字:"行,您枕着。"他得想点别的什么事来分散注意力,他把视线移开,不去看她的脸,免得产生更多的邪念。 雨楼正悠闲的躺着,忽然就听夏宣笑道:"雨楼,我有个好主意。" 她立即警惕,他的好主意一般都很危险:"……说来听听。" 夏宣俯身,让她勾着自己的脖子,稍微抬起上身。他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雨楼略有担心的道:"这能有用吗?" "反正试一试也没损失。" 第八十六章 雨楼破例一早去给王氏请了安,昨天拒绝夏宣纳妾,还把初芸的事给抖落出来了,今天得露个面,表示她对婆婆还是一片孝心的,绝没打算跟她为敌。不过王氏显然对她更不大待见了,脸色阴沉。 从太太那里例行请安出来,四嫂聂氏跟了上来,说想跟她一起走走。雨楼心道,又不是风和日丽的艳阳天,这大风天里有什么步好散的。正狐疑着,聂氏忽然很亲密拉过了她的胳膊,笑道:"郡主,我看时候还早,不如去我那里坐坐吧。" 雨楼笑着推辞:"不了,嫂子,您是不知道,我有腰疼的老毛病,一到阴天下雪就疼的不得了。我得回去躺一躺。"说着,微微撑了撑腰:"您见谅。"聂氏没办法,只得跟笑道:"那郡主回去好好歇着吧,等哪日天气好,我再请你过来,咱们妯娌间说说话。" 雨楼满脸笑意的答应了,然后转身就冷了脸,面无表情的往自己的院子走。 晚上回来将这个小cha曲告诉了夏宣,他听了,笑道:"估计是看你有能耐了,能跟太太唱对台戏,向你示好投降了。"雨楼听了,心想她有什么能耐啊,在这个家里混,还得靠夏宣才行。想起他昨天跟自己说的话,不免有点担心:"会有用处吗?" 他挨着她坐过来,在她眉心吻了下:"我不是说了么,就是失败也没损失。"他的动作十分自然,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吻完了,笑着继续对她道:"怎么了,怕我假戏真做吗?" 她揉了揉眉心,默不作声的看他。夏宣最近跟她越来越不外道了,也不像刚成婚时那么小心谨慎了,碰她一下都要问问行不行。而是一副天经地义该如此的样子,该碰就碰,该摸就摸。正想着,就听他笑道:"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歇息罢。"十分娴熟的给她宽衣解带。 他发现她怔怔的看他,奇怪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 话说雨楼有了想法后,开始留意她和夏宣之间的相处。欢爱时,自不必说,他知道碰到她哪里能迅速燃起她的情|潮。欢爱结束后,他知道将胳膊完成怎样的弧度能让她躺的最舒服。 雨楼忽然睡不着了。脑海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怀里翻来覆去的翻身。 体现夏宣关怀的时候到了,他十分贴心的问:"怎么了?雨楼?"没得到她的回答,他就以一贯的嘴脸色迷迷的问道:"是不是……我刚才弄疼你了?" 话音刚落就见雨楼腾地的坐了起来,吓的夏宣赶紧道:"你不爱听,我不说了。"谁知雨楼却说了这样一句话:"都怪你,都是你不好!原本一切都是很好的,全被你给毁了。" 这是怎么了?他的罪行许久没被拎出来批判过了,今天是刮的哪股风?不过妻子愿意拿他撒气,那就满足她吧。夏宣态度很好的认错:"是我不好……这些我都知道……" 她心里烦躁,咬着嘴唇,在黑暗中瞪他。夏宣怕她冷,起身给她裹上被子,继续认错:"以前是我心术不正,现在虽然也不大正,但我是真的喜欢你。看在这点上,能不能将功抵罪?" 她重重哼了一声:"如果您当初没有做那些事……我……你……"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夏宣听她不是恨的咬牙切齿的语气,便没了正经,以说笑的语气道:"郡主殿下,您就饶了小的吧,留小的一条命,给您暖c黄,让您生儿子。" 气的雨楼使劲推了他一把:"跟你说正经的呢!"顿觉夏宣这厮没法沟通,往c黄上一趴,继续心烦意乱。夏宣等她安静了,才敢靠过去搂她进怀,忽然觉得有一滴热热的东西落在自己胸前,他上手在她脸上碰了一下,惊讶又心疼的道:"哭什么?" "都是你不好……"她含含糊糊的还是这句话。 "……嗯,因为我就没好的地方。" "你太没良心,对我做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 他还不至于到丧心病狂的程度吧,不过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认了就是了:"是……有那么一点吧。雨楼,你是想起以前的事了,才哭鼻子的?" "……" "不想说,我不问了。" 她沉默了很久,再度开口:"我那时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的……结果突然间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你觉得你伤心,难道我就不伤心?" 夏宣足足呆了一会,待反应过来,他难以内心的喜悦,笑出了声。雨楼恨道:"你笑什么?"他道:"我明白你为什么大晚上的发脾气了。" "看你不顺眼呗,还能因为什么?" 他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是不是在想,如果咱们之间没那些事,你现在就能心安理得跟我生活在一起了。"肯定是这样,这就是她为什么说'都怪他,是他毁了一切'的原因。夏宣觉得自己说的实在太有道理了,迫不及待的让雨楼承认:"我是不是猜对了?" 自己是怎么想的,她当然知道,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哼,老毛病又犯了?国公爷,您自我感觉真良好。"夏宣越发相信自己猜对了,他攥住雨楼的手,放在唇上深深吻了一下,道:"雨楼,你要这么想,如果我没做那些事,咱们也就不能在一起了。坏事办出好结果,也挺不错的。" 什么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居然还能这么想。雨楼冷声道:"假如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还会这么做吗?"如果他回答,还会那样做。那么……呵呵……说他是禽兽,都侮rǔ了禽兽。 "假如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连南京都不会去,见不到你,也不认识你最好。倘若见了,纵然放手了,心里不甘,也是苦。还是连面都不见,彻底做陌生人对彼此最好。"他越说声音越低:"这几年,我过的也不好,自从你走了,我心里就没一天不痛苦的。" 雨楼道:"我问你的是,假如已经认识我了,你会怎么样。" "我当然不会再这么笨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们,让你们姐妹过上好日子。绝不会让你觉得我是坏人。"他想象了一下,唏嘘道:"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咱们的孩子都能开口叫爹娘了。"雨楼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接受你?" 他自信满满的道:"我这么好,你不可能不动心。" 他的回答,还算令她满意。她刚才伤感下,掉了几滴眼泪,这会觉得呼吸顺畅,内心平静:"我已经没事了,明天还有事,咱们睡吧。"在他怀里躺的安稳,并没想过挣脱。 过了一会,就听夏宣如释重负的道:"太好了,你跟我发脾气原来是有理由的。"她闷声道:"为什么这么说?"他道:"你跟我说过,女人来月信前后脾气会不好,我还以为你月信要来了,要是那样,不就是说又没怀成吗?" "呸!呸!不算数,不算数。"雨楼道:"快点跟着我做,千万别当乌鸦嘴。"夏宣不信:"我要是说话这么准,你一早就跟我好了,哪至于像现在这样。"将她疼爱的往怀里搂了搂,安心的睡了。 雨楼则在祈祷,这个月的癸水可千万别来。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雨楼就派人去请初芸过来。人来的很快,一阵风似的,茶水刚备好,人就进来了。雨楼坐在榻上,礼貌的让了初芸坐。她看得出来,初芸比之前见过时,精神差了许多。想来紫玉说的不错,太太果然给她小鞋穿了。 估计来的这么快,也是因为在府里没人搭理她,听到自己这儿请她过来,本就闲着,便立即过来了。雨楼先试探了一下:"芸姑娘最近忙么?其实早就想请你过来的,怕你忙,没空。" 初芸叹道:"我能有什么事,无碍乎每日等着父兄们从辽东回来接我。"盯着茶盏上的山水纹络看,无聊的拿手指轻轻碰着:"郡主,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芸姑娘在等父兄来京城?其实,我们也在等呢。" 初芸恍然抬头:"郡主等家父和兄长?" 雨楼微微一笑,尽量笑的像一个城府颇深的人。这个笑,她特意练过,眼神空洞无物,却又若隐若现的闪着精光:"不是我在等,是老爷在等,老爷有意让你跟我一起侍候国公爷呢。" 初芸猛地瞪大眼睛:"什么?"接着便一把爆炭似的站了起来:"可笑,可笑,这怎么可能呢?!我不是名门闺秀,可也不是乡里平民之女,居然在我身上动这样的心思!我去找老爷理论!" 雨楼赶紧起身,拦住她:"芸姑娘,稍安勿躁。前天老爷太太叫我去,为的就是这件事,我已经回绝了。我说,这可不成,哪有嫡女做妾的,也太委屈人家姑娘了。" 初芸这才稍微冷静了点,狐疑的问雨楼:"那郡主今日叫我来是何意?"心中则恨自己的姨妈和姨父,这样的事情居然瞒着自己,要不是郡主今天叫她来,她完全被蒙在了鼓里。 "芸姑娘,容我说一句,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直脾气,心里没有那些腌臜的弯弯道道,所以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不同意你进门,你也不想做妾,我跟你想的一样,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很正常,妻子哪有喜欢小妾的。初芸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我爹敢让我给人家做小,我就敢拔了他的佩刀自刎!" 雨楼道:"我全明白,让一个嫡女做妾,还不如直接动刀子杀人呢。不过……"她话锋一转:"可你死了,你的母亲怎么办?有些事不能那么冲动。"待初芸刚才那股脾气消散了些,雨楼又道:"可只有我不同意,是拦不住的。国公爷的意思更重要。" 初芸恍然大悟,立即追问道:"国公爷是何等想法?"只要夏宣不想纳她,就好办。 雨楼为难的道:"我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一会说不想纳妾,可一会又好像对你上了心思。你记得紫玉吧,前段日子被罚去当烧火丫头了,就是国公爷下的命令。紫玉背后说你的坏话,被他给听到了。你自己说,这是为什么?" 初芸生出一股寒意:"这……我……未必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算没关系,他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真真叫我难捉摸。"雨楼道:"你是太太的外甥女,国公爷一直和太太的关系不大好,他最近想和太太那边走的近些,只能从你身上想办法。" "什么叫从我身上想办法?我也和她不好呀!"初芸心直口快的道:"我没法和她好,七少爷缠着我,她心里明镜似的的,不做声就算了。纳妾这样糟践我的事,她也牵头!哪有这样的亲姨妈!" 这时就见夏宣从里间走出来,冷声问初芸:"是老七?" 雨楼假装不知他在这里,和夏宣撇清关系:"你、你一直在这儿?" 猛地见到这么个大活人,吓的初芸蹭的站了起来,想从发髻上拔簪子:"别过来!" 夏宣淡定的坐下,摆摆手:"别急,我还没有拿定主意,是不是答应我爹。之前,我想顺他老人家的意思,但现在,听你提到老七,我改变主意了。" 初芸默不作声,等着夏宣把话说完。 夏宣便摸了摸下巴,十足嚣张的坏笑道:"这样吧,你去跟老七那边走动走动,帮我打听打听他和老六最近在忙什么,是不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打听明白了,我就去回我爹,不把你收房。" 初芸之前就对夏宣的恶行多有耳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你、你这不是威胁人吗?" "不是威胁,是让你自己选。"夏宣十分坦然的道:"你不答应也行,我这就去跟老爷回话,说一切全听他的安排。"瞥了眼雨楼:"你想说什么?" 雨楼做出为难的样子,对初芸道:"这件事拿主意的,还得是国公爷,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初芸悲愤的一跺脚:"那你们就等着罢,不许反悔。"说完就跑了出去。 等人走了,雨楼担心的道:"她这个脾气能行吗?会不会办砸了?" "就算砸了,谁又能把咱们怎么样?" 的确不能怎么样,反正现在离直接撕破脸不远了,或许真的撕开了,也不是坏事。雨楼怅然的想,待回过神,发现夏宣正笑眯眯的看自己,想起昨晚上说的那些话,她略略发窘:"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说完,他起身背着手哼着小调走了。 第八十七章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月信虽然也延迟了,但想到这个月自己内心的波动,积攒了压力让月信推迟也是可能的。她内心惶惶,就怕再度燃起希望,结果没过几天,发现又是空欢喜一场。 大夫也看了几次了,虽都说她体质尚好,并不耽误生养。但她还是放心不下,任何事都有误诊的可能,她喝了那么久的避子汤,多少得有点后遗症。另外,她还怀疑是不是自己不能生养了,而夏宣故意让太医欺骗她。 有了这个想法,看夏宣的眼神不觉得充满了怀疑。这一日,用晚饭时,她咬着筷子,抬头微微瞄他的眼睛,问道:"你有事瞒着我吗?"夏宣想都没想就说:"当然没有,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我巴不得事无巨细都跟你摊牌,就怕你嫌烦。" 雨楼放下碗筷,一本正经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着的眼睛回答。"夏宣倒也配合,双目含笑的看她:"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雨楼道:"我的身体真的还好吗?不是太医瞒着我吧。"夏宣一怔,就手搂住她的肩膀:"我还当什么事,原来是这个,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好的很,别瞎担心了。" 夏宣这么跟她保证完,她心里好受多了,再吃起饭来,终于能品出些滋味了。 就寝后他拥着美人而卧,气氛温馨。夏宣怕破坏这种气氛,尽量说些不触动往事的话,专挑些军营里的糗事说给她听。她听的高兴,一笑起来,也就显得夏宣也挺讨人喜欢的了。但他这样讨人喜欢的样子,没持续多久,她就听他呼吸渐渐粗重,手也不老实的伸进她亵衣内,她低声抱怨道:"这样说会话,不好吗?非得动手动脚的。" 之前都是完成任务,就被一脚踢开的,他想谈天交心,她也不给机会。这次居然轮到她想跟他谈心了,亲热每晚都可以,妻子想了解他,这样的重要时刻,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夏宣立即收了那份心,道:"好,说话好,比什么都好。"虽然她看不到,但他也尽量摆出一副真诚期待交流的模样。 听他不想跟她亲热了,雨楼倒是冒出一个念头,她好奇的问:"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夏宣坦率的道:"想问就问,我绝不会瞒着你。"雨楼蹙眉道:"就是……你每次想和我亲热的时候,真的说忍就能忍住吗?"夏宣道:"为什么问这种问题?"雨楼撇撇嘴:"好奇呗,看看你们男人说的,因为女子实在太漂亮了,忍不住就犯罪云云,是不是真的。" "……" 听不到回答,雨楼就有了答案:"哼,肯定是能忍住的吧,你怕回答我了,就证明你以前在撒谎了。"说完,就听夏宣慢条斯理的道:"你叫我住手,我哪一次没住手,硬是欺负你了?" "我刚入府的时候,怎么没有?!" 夏宣仔细回忆,事情太久远,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好吧,回答你,要想忍,一定是可以忍住的,之所以不忍,是因为没必要忍。好比,一个人特别饿,面前就是美味佳肴,但这美味佳肴是皇帝的,再怎么饿,也是不敢动的。" 雨楼道:"那你现在这样顺着我,是因为害怕?" 夏宣想了想,道:"算是害怕吧,因为你重要,惹了你,你不高兴,再不理我了,我就完了。" 雨楼默默的听着,她发现自己想说的,都被夏宣给说完了。半晌后,她问道:"就是说,因为我是你的妻子,你才对我好吗?如果我不是,你还会像吆喝牲口一样的对我呼来喝去的?" 夏宣想都没想,就道:"当然了,我爱你,把你娶回家,自然对你和别人不同。让我对其他女人也好,你觉得可能吗?!"雨楼只觉得这句话,哪里有点不对,但隐隐又觉得特别的对,正思虑着,唇上就被他印了一记吻:"还想问什么,尽管问。" "今晚上就问到这里吧。"她挑挑眉:"要是想到什么再问。"胳膊勾到他脖子上,笑道:"先忙正事。"逗的夏宣笑道:"你也认为这个是正事了?"熟练的解开扯开她的中衣,没几下就将中衣和肚兜都褪了,顺着她的腰际线向下抚摸,探到她腿间,揉到桃津微溢,才慢慢跻身进去,动了几下,品尝到她的甘美,不觉心中感慨万千,便对她道:"以前我只喜欢你这儿,现在却不是全部了。" 这话说的,听前半句想打他,听了后半句,连打他的气力都没有了。雨楼恨道:"有些话,你忍着不说,没人把你当哑巴。"夏宣无辜的道:"你不是想听我的想法吗?"她道:"不是这个时候。"他一怔,随即高兴的笑道:"我明白,我明白,不分心,不分心。"果然不再说话了,精力都集中在一处,只将雨楼搓弄的不知今昔何时。 — 过完年,雨楼想跟夏宣商量下,派人去登州看看雨堰过的好不好。不想刚说完,夏宣就回她:"她过的很好,刚派人捎过了些银子过去。"雨楼怔了怔,又道:"……可她这样跟着赫珍住,到底不是办法,我想……" 夏宣截住她的话:"你先听听,我是怎么想的。我吧……想了两个办法,第一个就是咱们以前商量过的,让季清远的妻子认她做义妹,第二么,则是将你大哥找回来,给他们银子,让他们找一处地方,与世无争的生活。" 雨楼道:"能找到成安大哥,自然好,眼下不是找不到么,唉——"见夏宣不说话,她似乎明白了点,追问道:"难道你有他的消息了?"夏宣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我托人去找了,已经有点眉目了,年内或许就能找到。" "如果找到,抓他去充军怎么办?" "不会的,你放心罢,一切有我。"说完了,他起身提议:"今天,天儿不错,咱们出去走走罢。"春暖花要开,与妻子闲庭漫步,也算得上美事一桩了。雨楼仰头,眼中露出不解的神色。他笑道:"怎么了?" 他做了这么多,居然没有露出一点邀功请赏的苗头,不正常。她摇摇头,不去纠结了,朝她笑道:"好,咱们出去走走吧。"他欣喜的去牵妻子的手,趁屋内没有侍候的丫鬟,想把她的纤纤玉手放在唇上吻一下,正要这么做的时候,就听外面有人来报,说初芸来了。 离上次'威胁'她,没过多久,雨楼狐疑的对视夏宣:"这么快就来了?会不会是和她姨妈通气了,识破咱们的用心,来这找咱们算账的?"夏宣哼道:"她敢?给她几个胆子,也不敢跑这胡闹,叫她进来,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夏宣进了里屋,雨楼叫人请了她初芸进来。方一见雨楼,初芸就亟不可待的道:"我回去想明白了,知道郡主和国公爷,你们是什么心思。" 雨楼心道,还真是来吵架的,她微笑道:"姑娘别急,慢慢说。"挥手让领路的丫鬟下去,待屋内没人了,又对初芸道:"姑娘想明白什么了?" 初芸抿了抿嘴:"你们和我姨妈不好,想从六少爷和七少爷身上找毛病。郡主,你们不就是这样的心思么?我猜对了吧。" 雨楼挑挑眉,算是默认了。 初芸就站在那,并不落座:"你们的事,我不在乎,今天告诉你们这件事。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否则我就挣了鱼死网破对大家都没好处。" 撂狠话,有的时候只是虚张声势,雨楼不慌不忙的道:"告诉我们这件事?是什么事,姑娘说出来,先听听吧。" 初芸便露出胸有成竹的得意模样:"是一件天大的事。但郡主您得先答应我,我走了之后,您才能抖落出来。"雨楼很痛快的道:"可以,姑娘请说吧。" 初芸道:"郡主说的话,我是信得过的,那我就说了。"上前了几步,慢慢靠近雨楼。说真的,雨楼不喜欢被陌生人靠近,待初芸走近她的时候,她有点紧张和提防,但想到夏宣就在里屋,若是发生状况,也不用怕。便微微起身,拉过初芸的手,温柔的问道:"我听着呢,姑娘说吧。" 初芸便附在雨楼耳边嘀咕了几句话,直听的雨楼变了脸色。 "这是我听七少爷说的,您别管我是怎么打听到的了,而且我也不吃不准真假。"春运颇为自信的道:"不过我相信是真的,据说为了遮盖此事,还死了一个丫鬟。" 这就说的通了,雨楼暗想。初芸不想久留,告诉完雨楼这句话,就起身离开了,走之前还不放心的道:"我过几天,我哥哥就来接我了,请国公爷千万记得答应过我的话,不要跟我爹说收房的事。"说完软话,又撂狠话:"兔子逼急了还咬人,答应过的事,再反悔,我也会豁出去的。" 雨楼好声安慰道:"我们不是那样的人,说到做到,姑娘放心走吧。自此之后,我们是不相干的人。"初芸这才放下一颗心,匆匆的走了。 等人走了,夏宣赶紧走出来,问雨楼:"她跟你说什么了?"她们耳语,他在里间没听清。 "……"说真的,她被初芸告诉她的话给震到了:"她说……七少爷告诉她,六少爷跟府里一个女人有了孩子。" 用女人去撬老七的嘴,果然有用。老夏家的爷们有个通病,说大不大,说小,可也挺要命。那就是一旦对女人着迷,脑子就不大好使了,有什么说什么,恨不得掏心挖肺把心里话都告诉对方。他爹对吹枕头风的王氏如此,他自己对雨楼如此,老七那个更不长进的,自然就不用说了。 "和哪个女人?" "和……太太身边的庆儿。"雨楼记得庆儿的年纪足足得比六少爷大上十几岁:"难道我以前在梅园看到是她?" 夏宣闻言,表情古怪,坐到雨楼身边,脸色很是难看:"这也太恶心人了。"雨楼道:"庆儿虽然青春不在,但还是很漂亮的,不比那些十几岁的丫鬟差。" "不,你不知道。"夏宣道:"庆儿哺过老六。" "她是他的奶娘?" 夏宣点点头,咧嘴道:"如果这事是真的,传到我爹耳朵里……" "会怎么样?"她见识过老国公发火,只是微微动怒,就够骇人的了。 夏宣往榻上一躺,把双手垫在脑后:"告诉他,不就知道他是什么反应了么。咱们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让他们使劲闹腾罢!" 第八十八章 对初芸的话,雨楼是半信半疑的,她甚至一度怀疑,会不会是她故意说了假话,其实暗地里和王氏那边勾结,故意骗自己和夏宣。但仔细一想,胡编乱造的话,完全没必要往老六身上泼脏水。和自己的rǔ母有染,这种事说出来,几乎和乱|伦无异。 所以,初芸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不过,就算说的是真的,他们也没证据。雨楼有些苦恼,她一边在脑海里设想如何能'捉奸捉双'一边翻书,过了半晌,那书还没动一页,只有眼睛还盯在书页上。 夏宣过来,替她合上书:"想什么呢?" 雨楼便将自己的顾虑说了,满怀忧虑的道:"咱们还不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六少爷最近一直躲着不见人,咱们怎么证明庆儿和他有染呢?没有证据,老爷会相信咱们吗?" "……"夏宣露出一副'你真傻的叫人心疼的'表情,疼惜的揽了揽雨楼的肩膀,道:"你想的倒是周全。"雨楼道:"当然了,说话没凭证,谁信呀。" 夏宣似笑非笑的道:"主人怀疑奴才做了什么事,只管叫来打一顿就是了,哪里需要什么凭证。等我爹知道了,把庆儿叫过来打一顿,关起来,再把老六屋里的丫鬟仆人们挨个讯问一遍,自然就有真相了。" 雨楼恍然大悟,上位者本就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估计在夏宣和他爹看来,能把人叫来审讯几句,给对方申辩的机会,没有一句话就把人拖出去打死,已经是仁义了。 他以前不就是这样的么,怀疑她这个通房丫头做了什么错事,根本不需要理由。反倒她在辩解的时候,绞尽脑汁的想辩解的理由。 "……对哦……"她僵硬的说道:"口供就是证据。"沉默了一下,又道:"如果她不承认呢?" 夏宣无所谓的道:"她承不承认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人相不相信。"见雨楼表情仍旧紧张,他笑道:"瞧你,这点小事,你怎么如临大敌一样?" 大概因为她没在背后做过坏事吧,想到马上就要去告发别人的秘密,所以心里忐忑不安。夏宣安慰道:"犯错的又不是咱们,你就放宽心吧。" 雨楼道:"有没有可能,这件事是七少爷编的,咱们可别搞错了,诬告了六少爷,让老爷怪罪。"夏宣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我一向也不是孝子贤孙,随他怪罪罢。"怜惜的摸了摸雨楼的脸颊:"你啊,就是太小心翼翼的了。" 她的确活的太过小心谨慎了,纵然现在有了郡主的头衔,是夏宣的正妻了,但做官奴时养成的谨慎性子,仍旧左右着她。雨楼默默点头:"唉--这不是一时半会能改的。" 夏宣抱了她个满怀:"你要这样想,你就算闯了祸,也有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想做什么就放开手脚去做吧。"雨楼哭笑不得:"你还帮我收拾烂摊子?我的烂摊子哪个不是你闯出来的?"一句话堵的他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那我……以后老实点,不给你惹祸了。" 她含笑道:"这还差不多。" - 上个月的癸水没来,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怀孕了。可她除了癸水推迟外,没有任何征兆,不晕不吐,每日的精神也好。所以……没叫大夫看之前,还真说不准。 考虑到自己嫁过来没几个月却偷偷看过二次妇人科的大夫了,雨楼不好意思再向同一个大夫看第三次。于是跟夏宣提议,明天请别的大夫过来,不要每次那个蔡大夫。夏宣的意见则是,他了解你的病症,冷不丁换一个有些事还得重新了解,太不方便了。 雨楼嘟囔:"要是这次摸脉,再没有,人家还不得以为我疯魔了,三天两头就以为怀孕了,跑去瞧大夫。" 夏宣道:"大夫每次来府里,还吃好喝伺候着,临走送上诊金,他巴不得你天天以为怀孕了,把他叫来府里。况且这一次……咱们自己也是有点谱了,才叫他来的,不是吗?"瞄着她的小腹:"我觉得这次十有九成是成了。" 她瞥他,笑道:"什么呀就成了。"将手护在小腹上,不让他看。 夏宣只觉得两人间气氛温馨,正想要进一步的与她亲近,忽然就听外面有小厮拍门喊道:"不好了,国公爷,郡主,您们快过去瞧瞧吧,要出人命了!" 夏宣忙打发了个丫鬟去开门,就见自己父亲身边的小厮,惊魂未定的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指着外面道:"可不好了,老爷要动刀杀人呢,您快过去看看罢。" 夏宣一顿,已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对妻子道:"我去去就来。"雨楼哪里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去,素知他们父子关系不好,夏宣去了,安慰不得法,再惹祸上身,弄的老爷失手伤了他,可就糟了,她道:"我跟你一起去,你脾气也不好,一会要是和老爷起了冲突,我还能拦着你点。"说着,让丫鬟取了件褙子,穿着便跟着夏宣出了门。 走这一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老爷太太院门前,平日里守门的小厮丫鬟更是没见到一个。雨楼心道,这是知道事不好,都躲起来了。果然就听来找夏宣的那个小厮道:"老爷吩咐不许下人们靠近这院,奴才也是逼不得已才敢去找您的。" 院内静的骇人,走上台阶后,夏宣便让小厮去了。他则去推门,才一碰到门,就听里面传来一声惨叫,吓的雨楼一抖,险些踩错了台阶,缓过神来,她立即道:"快进去,看看怎么了。" 两人进了屋,就见四嫂聂氏正从地上扶起王氏,那王氏额头见上了伤,用手捂着,那血就从指fèng间渗了出来。雨楼见状,赶紧逃了帕子递上去,问道:"这是怎么了?"再一看屋内,夏庆庚正握着一柄剑,眼如铜铃的瞪着六少爷夏寰,屋子角落里则瑟缩着一个女子,满脸血痕,但雨楼认得出是庆儿。 这是聂氏哭着求道:"老爷,太太不好了,您就饶了六少爷吧。"而王氏躺在儿媳的怀里,气若游丝的含泪道:"我用这条命换寰儿的……老爷,您就饶他一命吧……" 原来是王氏想一命抵一命,替儿子求情,想必进来之前那声惨叫,是聂氏看到婆婆撞墙,发出的惨叫。雨楼虽瞧着王氏那额头不似致命,只是滴血的皮外伤,可说不定有了内伤,便担心的道:"四嫂,咱们扶着太太先去看大夫吧。" 谁知王氏则推开雨楼,只朝着夏庆庚掉泪:"是我不好,没有教他向好,一切都是我的错,您要杀要剐,都冲我来,就放他一条路吧。" 雨楼赶紧看向六少爷,心道你若是聪明的就赶快来护着你母亲,演一出母子情深。正如雨楼所料,夏寰一抹泪,上去抱住他爹的腿,哭道:"爹,是孩子一时猪油蒙了心,做下这等猪狗不如的事,娘什么都不知道,您要杀只杀我一个,不要牵累我娘。" 夏庆庚看看夏寰再看看那个庆儿,又瞧了瞧妻子,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似在强忍怒火。就在此时,夏宣出声问道:"爹,您消消气,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有人告诉他,儿子和他的rǔ母之一有个苟且之事,还有了孩子……才压制下去的怒火,再度成燎原之势,熊熊燃烧。夏庆庚一脚踹开夏寰,举剑就劈:"孽障,老子今天就宰了你这个没人伦的孽畜!" 夏寰见势不好,闪身一躲,那剑便劈在了自己身边,吓的他脸色一百,嘴唇直颤:"爹……爹……"如果不躲,他可能胳膊真的被他爹砍掉了。 他从没想过他爹真的会对他动手。 王氏吓的张大嘴巴,愕然瞠目,居连叫都叫不出来了。雨楼也吓的够呛,身边有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子舞刀弄枪要杀人,虽然杀的不是自己,但也足够骇人的了。这个时候,靠得住的只有夏宣了,她赶紧看向夏宣,却见他脸色平静的瞅着他爹,丝毫没有慌乱。 就在夏庆庚举剑再劈的时候,夏宣抬手握住他爹的手腕,口中道:"爹,您先把剑给我,咱们有话好说。"他是不待见老六,但也没想过让他爹要他的命。一边止住他爹,一边朝六弟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夏寰恍然一怔,看了眼母亲。王氏似乎也才醒悟过来,朝他喊道:"听你哥的,还不快跑--"夏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向外逃。夏庆庚怒不可遏,大吼一声,使劲一挣,夏宣被他推搡的一个趔趄,腰撞到了桌子上,但好在,他爹手里的剑也被他给抢下来了。 夏庆庚恶狠狠的瞪了夏宣一眼,无奈只得空手去追老六,这时王氏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不让他追。聂氏也在一旁啼哭求情,加上夏宣早就堵在了门口,夏庆庚只能作罢,但把气都撒在了妻子头上,从地上像拎小鸡似的拎起了王氏,左右开弓就是两耳光:"你养的好儿子,养出这种畜生,你还有什么脸面当这个家的主母,你还有什么颜面活着?!"骂完了,气冲冲的迈步出去了。 夏宣则揉了揉腰,无可奈何的跟了上去。 王氏哭都哭不成调了,推开聂氏,冲到庆儿跟前,顾不得半点仪态的捶打她:"你这个作死的娼妇,我待你如何,你居然背着我,勾|引六少爷,你这是人做的事情吗?"庆儿被她打的躲也不敢躲,哭着辩解道:"太太,早些年六少爷不知事,的确和奴婢……但我们早就断了,两年前被人撞破后,我们就不来往了。之后但凡有六少爷的地方都没我,有我在的地方,六少爷都不来的,这肚子里的孩子跟他半点关系没有。" 王氏根本不管庆儿口中说什么了,只用尽全身力气的去打她:"寰儿是好不了了,你也这辈子也别想好了,我不杀你,我留着你,让你知道我的手段!"喊的累了,口中便又小娼|妇,骚蹄子的骂。聂氏在一旁劝着,但眼中含着几分讥诮。 雨楼看得出,聂氏对婆婆百依百顺的日子要到头了。 庆儿捂着脸哭道:"年前,六少爷身边一个丫头说走了嘴,都被他给逼的上吊了……府里,不应该还有奴才知道这回事呀……一定是有人想害六少爷……"不等说完,王氏便又给她几个耳光:"是你害他!我--我--"急火攻心,这句话没说完,竟眼前一黑,瘫软到了地上。 聂氏扶了一下,带着几分不满的道:"早说了,让你先看大夫,怎么样,撑不住了吧。"雨楼则出门,去耳房叫了几个丫鬟过来,帮着传大夫,照顾夫人。 等雨楼离开太太那院的时候,才出门不久,回头一看,发现聂氏也扭扭哒哒的出来了,看样子是不打算在婆婆身边照看了。倒是路上碰到了王姨娘,火急火燎的往那院去了。 雨楼回想起庆儿说的那句话'有人撞破后,就再没往来。''府里的奴才应该没人知道这事了'。等王氏休息好了,气头过去了,仔细一想,应该就会怀疑到自己和夏宣头上。 或许现在已经怀疑到了,也不一定。 ……怀疑就怀疑吧……像夏宣说的,何必那么小心翼翼,怕他们不成?! 坐了一会后,夏宣也回来了,一进门就往她身边一躺,拿着她的手往他后腰上摸:"快给我揉揉,要断了。"雨楼道:"断了找大夫,我又不会接骨。"话虽这么说,还是给他轻轻揉着。夏宣闭着眼睛,嘴角完成一个满意的弧度:"有媳妇儿就是好。" 雨楼瞅了眼天色,失望的道:"这么一闹,不用看大夫了。"又低声问他:"是你派人告诉老爷这件事的?"夏宣笑着摇头:"没,我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四哥。我可不知道怎么就传到父亲耳朵里了。" "……"还是换个话题吧:"你跟老爷都说什么了?" "他说……太太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管不住,更别提管这个家了。以后的家里的事,就由你来管了。" 第八十九章 "这……" 夏已经猜到她会犯难了,为了让她接受这件事,好声劝道:"我知道你不想管家,可是你看看,现在这样,太太是不行了,只能靠你。别跟我说还有四嫂,你是国公夫人,有你在,哪能轮到其他人。" 雨楼这心里没底,七上八下的:"我……"夏宣见她支吾,赶紧又劝道:"除了你,别人都不行,你就试试吧。这一次,和以前不同了。就算你不行,也换不了别人了,所以……撒开手去做罢。" "哪有你这么劝人的。"雨楼苦笑道:"依你的意思,我就是把这个府毁了,你们也只能认了呗。" 他连忙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因为太太不得老爷的信任了,她是不能翻身了。不管你能不能做好,反正换不了其他人了。" 雨楼还是露着为难的样子。夏宣笑眯眯的揽过她的肩膀:"这个家底子厚,你使劲糟践,也能撑个十几年,一时半会垮不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现在不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好,受人诟病了。"她手抚在小腹上:"我要是有了……" 夏宣脑袋嗡的一下,急道:"有了?你什么时候看过大夫的?下午?我怎么不知道?" "你仔细听我说话呀,我说的是'要是有了'。"她嗔怪的道:"另外,你怎么看起来很害怕?" 他表情古怪的笑道:"我怎么会害怕?我高兴还来不及。"手摸在她肚子上:"我的儿子要出世了,我当然高兴了。" 雨楼还是觉得他的表情不像是高兴,嘴角是上翘的,眼神却透着哀色。她将他的手从自己肚子上拿开,喃道:"你高兴就好……" 准确的说,夏宣不是不高兴,而是喜忧参半。当初定所谓的约定的时候,他是没想到能这么快就有了的。之前,偶尔也会盼着孩子降生,但真的当她怀孕的事实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就开始担心了。假若她现在就生了嫡子,之后的日子,基本上就没他什么事了。 她原本就和他不亲近,有了孩子,几乎全是围着孩子转了,他就更加可有可无了。 夏宣抿了抿唇,苦笑道:"我是高兴……高兴的都快喜极而泣了。"抬眸扫了眼她的面庞,也瞧不出是喜是悲,于是心情更加沉重了。 有点后悔当初自己跟她定下了那种约定,但如果不说那番话,她或许现在也是心如磐石,对自己冷若冰霜。 这是短暂的幸福和长久痛苦之间的选择。 "明天我在家陪你,叫大夫过来,好好看看。"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种死期临近的感觉,可还得挤出笑容:"肯定是个男胎。" "是不是男胎,也得生下来才知道。"雨楼这一次认真的看他,心道自己肯定没看错,夏宣这厮真的是一点不高兴,眼底的神色简直跟自己之前要离开他时候没区别。 她笑的灿烂:"虽然得生下来才知道,但我会天天跟观音菩萨祈愿的,一定会是个健康的男孩。" 他道:"……子肖母……模样总不会差。"雨楼听这话,觉得别扭,怎么着,看不起自己的智商么,便撇了撇嘴巴道:"是呀,要是生个女儿,像某些人心思那么恶毒,不用指望找婆家了。" 某人立即不乐意了:"哪有你这么诅咒亲骨ròu的?!" "不过呢,也没什么的。女儿终究要出嫁,祸害别的人家去。你除了个心思缜密的女儿外,大不了再加个被逼疯的女婿。"她笑道。 "……"夏宣一挑眉:"你不是说过,要好好教育儿女么,怎么还会养出那样的女儿?!如果真变成那样,是你没教好。" 雨楼便想说夏宣你就是爹娘没教好的,但马上就意识到他生母早逝,从小又不在父亲身边,还真是个没教好的。她叹道:"……就是说说,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女儿更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讨人喜欢。" 他便急吼吼的附和道:"可不是,先生个女儿好,懂事早,还能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替父母分忧。" 他的心思不难猜,雨楼明白,毫不留情的道:"女儿万般好,但现在对我来说,还是一次得男最好,有了嫡子,好些事就不用再费心了。" 夏宣眼睛一酸,但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低声道:"我无所谓,只要对你有好处……" 打击他的消沉了,雨楼又觉得不舒服,语气缓和了不少的说道:"世事难料,或许我根本没怀上,咱们白高兴了。" "你癸水不是没来么……" 她挑挑眉:"我自从嫁进来,这东西就一直不大准。而且我没晕也不恶心,说不定真的没怀。"夏宣眼中闪起一丝希望的火光,口中装作失望的道:"啊--如果是那样也没办法,的确是白高兴一场了。" 她看他这样,心中酸酸的,不大舒服,便笑道:"要是我一辈子都不能生养,你又不纳妾,只能过继你的子侄了。" 他想了想道:"过继夏岚怎么样?"逗的雨楼扑哧一笑:"竟胡说,哪有过继成年子侄的。"夏宣道:"那还真不好办了,其他人那里也不宽裕,我成家立业的哥哥们,除了四哥,其他人的子嗣差不多都成年了。过继夏岚,省时省力。" 瞧他越说越认真了,雨楼笑的合不拢嘴,也顺着他胡说:"那可不行,他和你长的太不像了,过继来了,外人一眼就瞧出不一样了。" 夏宣恍然大悟的道:"对啊,这可糟了。我几个哥哥的儿子都长的不大好看,就算过继来了,也当不成亲生的。糟了,糟了,看来还得亲生。" 她笑过后,心情舒畅多了,随口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有隔代遗传。"夏宣一眨眼:"什么?隔代什么?" "啊!"她脸色一变,心被揪起来,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不要小看Y染色体的能耐,后世子孙酷似祖先的例子不少,如果她生出来的孩子不像夏宣,而是像夏家先祖,岂不是糟糕透顶了。 夏宣不能理解她怎么面色这么凝重:"怎么了?" "我问一件事,可能有冒犯……"雨楼十分认真的道:"夏季自封爵以来,一定嫁进来很多美女……那以前有没有先祖的长相,不像老爷这般的?" 夏宣明白她是什意思了,咂了咂了嘴巴,道:"据说我爹像随太祖打天下的先祖,至于我祖父……看祠堂里供奉的画像,是个面向和善的人。" 她松了一口气,想想也是,太后娘娘也是夏家的儿女,长的却很好,要不然也不能进宫。如果是这样,她就放心了,老国公的长相,不是夏家历史上的主流。 夏宣颇有感慨的道:"夏家虽是世袭罔替的公爵,但到我祖父那里,军功渐微,文治……也不太行,一度式微。后来姑奶奶进了宫,情况才好了点,但境况跟现在没法比。直到姑奶奶成了皇后,太后,夏家才真正的缓过劲来,我爹又酷似随太祖打天下的先祖,立了赫赫战功,夏家才免了几世而衰的命运。" 雨楼不解的道:"老爷当年那么厉害,怎么现在……开始修道了?"夏宣显得很神秘的道:"我一直觉得我爹修道,是他的敌人,别有用心故意叫他染上的。"乐的雨楼扑哧一笑:"那以后有人向你传道,你可得提防点。" 他见她笑,自己也高兴,道:"红尘这么好,我可舍不下。"她挑眼看他:"真的舍不下?"他重重点头:"我肯定要迷恋一辈子。" 是夜,考虑到雨楼可能有孕,他不敢轻举妄动,老实的搂人睡了。不过她很乖的让他抱着,多少弥补了心里的失落。 早上用过饭,等大夫的时候,夏宣问她:"你想呕吐吗??"雨楼笑道:"你是想问看到你的反应吗?"她本是跟夏宣说笑,谁知他听了,表情一下子黯下去,弄的雨楼赶紧道:"我跟你说笑呢,别往心里去。我……现在挺好的,没觉得想吐。" 夏宣便一边看着她,一边揉自己心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说真的。"她给他拍了拍:"至于么,我以后不跟你说笑了。" 他盯着她的手,'不满'的道:"你吓的我这么重,胡乱摸两下就算安抚了?"雨楼便握拳在他胸前砸了两下:"这回呢?"夏宣表情痛苦的瞅她。 正闹着,听丫鬟来报说大夫进府了,为了表示重视,夏宣亲自去迎。按府的规矩,夫人问诊,要有两个上岁数的嬷嬷陪着,但有夏宣在,这规矩就省了,于是屋内,算上大夫只有他们三人。 号个喜脉,对御医来说太大材小用了,况且雨楼身体康健,脉搏明显,大夫的手隔着帕子放了一会,就有了结论:"恭喜郡主,恭喜国公爷。" 夏宣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良久才吐出两个字:"真好--" 雨楼一颗心终于落了地,欢欢喜喜的看向夏宣。毕竟这屋内,除了他之外,没人能和自己分享喜悦了,但一瞧他的脸,她就高兴不起来了,瞬间也没了心情。冷声的谢过大夫,竟亲自起身去唤丫鬟进来送诊金。 蔡太医不知内情,只凭本能的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带着诊金迅速离开了。 等人走了,夏宣假惺惺的握着雨楼的手,笑道:"真好,原来是真有了,癸水推迟确实是因为你有了,我--我--要做爹了。" 她斜眼瞧他:"不高兴?" "怎么会不高兴?"夏宣笑道:"有人给我养老送终,我怎么会不高兴。"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现在有特别想吃的没有?酸的,辣的?" 她眼珠转了转,慢悠悠的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想吃酸的了。" 他心情十分悲痛,低低的哦了一声。 她双手交叉垫在颚下,朝他笑道:"咱们什么时候把消息告知其他人呀?"夏宣道:"不急……早晚都会知道的。" 雨楼道:"嗯……好吧。怀孕这种事想藏也藏不住。"说完,自言自语的道:"衣裳和鞋子得做新的了,孩子的衣裳也要提前准备,rǔ母也要仔细筛选,坚决不能找乱七八糟的人。哎呀,要忙的事可真多。" 果然,才刚有身孕,就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夏宣叹道:"是啊,要忙的事是很多。我……我去把这件喜事,告诉我爹……" "他不待见我,会不会不高兴?"雨楼担心的问。 夏宣顺嘴就说道:"他再难过,能有我难过吗?"说完,猛地意识到说走了嘴,忙捂住嘴巴,心惊的看雨楼。 第九十章 "哼!"她叉腰站起来,朝他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他道:"你别这样,叉腰的姿势可不大好看。" "反正怀孕了,过几天就要胖没了,趁着现在有腰,我叉一叉怎么了?"她道:"别打岔,你难过,你有什么难过的?不想要的话……不想要的话……"她顿了顿,大声道:"不想要的话也得要!" 夏宣心虚,本就说错了话,哪里还敢反驳,立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至于怎么解释,他根本没想好,只知道暂且把妻子的怒气压下来为妙。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怕我生了儿子,不理你了,对不对?" 被戳破心事,只能认了,他蹙眉道:"我……" "你不用担心……"她欲言又止。 夏宣仿佛看到一丝曙光,心道她难道要说,不管是男是女,还会再生几个?他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不用担心什么?" 她忽然间不想说实话了,凭什么作为一个父亲,不为自己的子嗣降临高兴?!她便脸色一冷:"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揣测了,如果这次得男,我不会再生了!" 他仿若响起了一个炸雷,脑袋里轰隆隆的响个不停。他几乎可以预见未来是什么样子了,有了孩子,她整天心思都在孩子身上,等孩子大了,她也还清心寡欲了。 "……"要是以前,他肯定冷笑一声,回她一句,你想不生就不生?爷要你生,你还能有别的选择么。但现在,先用情的气短,她说一就是一,他没法反驳。 雨楼看出他眼底的不满,故意呛着他说话:"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别藏在心里,让你难过。" "没……没事。"夏宣挤出笑容:"我有妻有子,我睡觉都要乐醒了。当初说过的话,我没忘。"说完,继续向外走,临出门前,朝她苦笑道:"我去跟爹说一声,让他也高兴也高兴。" 她知道他现在说的话,每一句是真的。从鼻孔里冷哼一声,缓缓坐下:"早去早回,我等你回来。" 夏宣贴心的道:"让人扶你回c黄上歇着罢。" 她手托着下巴,面无表情的道:"怀胎十月,以后歇的时间长着呢。" 是呀,怀胎十月,再加上坐月子,休养,孩子满月满周岁,等这些都忙完了,估计她跟自己间不知又要隔了多远。 他心情沉重的去见父亲。就算今日不来报喜讯,他也得来见父亲,因为老六不见了,父亲安排他派人去找,说要把老六抓回来活扒皮,他不想让老六死的这么惨,所以今天也会上门劝劝父亲。 儿子出了这档子事,夏庆庚根本无心修道炼丹的事,在屋里骂骂咧咧,时而气急想冲出去找老六,时而又怨恨自己疏于管教。正烦闷的时候,听说五少爷来了,赶紧让人放了他进来。 "你弟弟找到了?" 夏宣猜老六就在几个朋友家躲着。他不是老七,不精骑射,要他不带仆人就离家,估计走不出几里路就得被人劫了。他回道:"还没,出去找的人还没回信。" "那你来干什么?去把王八羔子找回来啊!"说着,挽袖子就骂娘:"都是那婆娘养的好儿子,我怎么没早瞧出来,她身边压根就好人!一个个贼眉鼠眼的,我……我非得扒了老六的皮,实糙做成偶人挂在祠堂口给列祖列宗恕罪!" 他说的如此血腥残暴,夏宣却没什么反应,夏庆庚不禁问道:"怎么着,你同意我这么收拾你弟弟?" "啊?"夏宣不咸不淡的劝道:"爹,你也听庆儿说了,他们之间早就没联系了,老六也知错了。罪不至死,他回来后,打一顿,严加管教就是了。没必要喊打喊杀的,吓的他不敢回家。" 夏庆庚摩拳擦掌的道:"我非得打死他不可!"仿佛老六就在自己眼前,恨的牙痒痒:"老子一巴掌把他脑浆扇出来!"他继续问道:"打完他,怎么严加管教?" 夏宣想着自己的事,他的孩子就要降生了,哪有闲心管教老六,便随口道:"此事还要父亲您拿主意。" 夏庆庚火了,浓眉倒竖:"我问你,你好歹是他哥哥,你平时是怎么教弟弟的?你要是好好的,他们都跟你好好学,能至于变成这样吗?!"本来憋了一肚子火,此时看夏宣也不顺眼了:"你弄个官奴,整日宠着疼着,变成了正妻!你弟弟睡了rǔ母,敢说不是跟你学的离经叛道?" 夏宣冤枉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和庆儿搅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不认识雨楼呢!您怪错人了。"雨楼跟他提的,当初在梅园撞见的人,便是老六和庆儿了。所以雨楼嫁进来后,老六便越发谨小慎微,每次闷在屋里读书。毕竟雨楼是郡主,他找她麻烦,不仅赢不了,还可能把自己折进去。 夏庆庚说不过儿子,便吼道:"你有理,你做的好,你最让老子省心行了罢!"发了一通脾气,发现儿子还杵在这儿,便没好气的道:"还在这儿做什么,去给我把老六揪出来!"见儿子不动,又道:"不去找你弟弟,你就没点正事可做吗?滚去都督府!" "爹,我今天在家是有理由的。"夏宣深吸一口气,才道:"蔡太医刚走,他说雨楼有了。" 夏庆庚受不了接连的打击,怔怔的道:"有,有什么了?" "当然是我的孩子!" 夏庆庚熊眼圆瞪,待缓过神来,举巴掌就打夏宣:"她上次说,我还以为是她为了不让你纳妾,找的说辞,没想到是真的。你呀,你呀!我问你,康王和闽江王,你支持哪一个?老子攒的家业,早晚败在你手里。" 夏宣哪能让他爹打中,闪身躲开,也不乐意了:"我哪有闲心管那么许多?!皇位上爱坐谁坐谁!我更关心她生的究竟是男是女!" "我,我——"夏庆庚喘着粗气。 夏宣捏了一把汗,道:"您就要有嫡孙了,您不高兴吗?"夏庆庚道:"我高兴个屁!你就不能等等?才进门多久,就怀了,你是有多喜欢她?你叫你姐姐怎么看你?!" "……我也不想的!"在这件事上,他可以对天发誓。 夏庆庚口干舌燥,骂不动了,摆手对他:"你走,你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夏宣没办法,只好告辞。临走前叮嘱他爹身边的小童好好照顾着。一路上,心里空落落的,在他爹那里碰了钉子,反倒觉得好受些了。 估计,第一次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做了父亲却不高兴的吧。进屋后,没见她在桌前坐着,朝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朝里间看了看,夏宣便知道她去c黄上休息了。 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见她侧身卧在那里,身上连个薄洋毯也没盖,便道:"怎么就这样躺着了,也不说盖点什么。"雨楼回眸,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又把头扭过去了。 "……"吃了记白眼,夏宣浑身不自在起来,在c黄边安静的坐了一会。便挨着她躺下了,强行把人拽过来,扳正身子,审问道:"你瞪我做什么?" 雨楼道:"老爷怎么说?" "他怎么说重要吗?!" "是呀,他怎么说不重要,但你怎么想却重要!"雨楼坐起来,抱着腿颇有怨气的道:"说有孩子的是你,说不高兴的也是你,真难伺候。你不喜欢的话,趁早搬出去,免得看我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碍眼。" "你何必说这样的话,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么说,不是故意叫我难受么。" 谁知她竟也不否认:"对,我不舒坦,也不叫你好过!"说完,头扭到一边,眼圈红红的,嘟囔道:"还以为你会高兴,谁知道孩子还没出世,你就这样,是不是等他出生了,你就得恨不得掐死他?" 夏宣道:"我……喜欢孩子。但更喜欢你,如果他出生了,让你远离我,我是不大可能喜欢他……"声音非常低的道:"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我爹不待见我了。" 雨楼想说的话,说不出口,堵在心里难受,过了一会,像下了决心似的:"没关系,我喜欢就行。反正当初也是为了我自己,才想怀的。" 现在她只需说一句,就算生了嫡子,也不会离开你,事情便能解决了。但她偏不说出口,于是两人就僵持在这里了。 终归是夏宣没底气,道:"……生吧,生出来,说不定咱们的感情更深了。" 雨楼哼道:"废话!"难道一定要她把话说清楚了?一起把孩子养大的感情,总要深过c黄笫之间缠磨出来的情|欲吧,他怎么就不懂呢?! 夏宣还是不开窍,盯着她的小腹,喃道:"唉——究竟是男是女?"心里后悔的要死,当初应该去打探打探如何才能得女的秘方。但转念一想,世间方子多是得男的,得女的却鲜少见,估计就算真找了,也未必能找得到。 一切还是得看命。 她气不打一处来,扯过毯子都盖在肚子上:"就这样跟你赌气,说不定生了也养不活。"才知道怀孕,本来应该是个高兴的事,偏因为他的态度,让自己这么痛苦,撅着嘴巴,不时剜他一眼。 夏宣这时只觉得雨楼早晚又会离自己而去,脑子不开窍,还在钻牛角尖:"哪有你这么诅咒亲骨ròu的,一定是个健健康康的胖……儿子……"'儿子'两个字,让他心情再度沉重。 雨楼简直要气死了,抄过枕头就砸他:"蠢货!蠢货!"然后脸一苦,趴在c黄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蠢货'被砸疼了,他吸了口凉气,捂着脸道:"你还真往脸上扔,说着说着怎么动起手来了,你现在有孕在身,多少注意点。" 不等他说完,就听雨楼哭道:"你还知道我有孕在身呀,凭什么给我脸色看?我欠你夏宣什么呀,以前欺负我就算了,现在还给我们娘俩气受。" "……"夏宣想了想,蹭到她身边,挤出笑容:"好雨楼,你现在看看,我笑脸相迎还不行吗?"她头也不抬的抽噎道:"你不想见孩子,我也不想见你了。" 这话简直要了夏宣的命了,他道:"我怎么不想见他了?这世上,现在还有比你们重要的东西吗?"说完,自己答道:"那是绝对没有的。"哄了一会,不见效,想了想,一咬牙道:"我明白了,你心气不顺,想跟我作,是不是?来吧,我受着!" 她肩膀一抽一抽的,不出声。 他参透了玄机一般的道:"……孕妇都这样吗?" 她这才道:"没错,你受罪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夏宣怅然道:"那也挺好,不管怎样,都好过你生了孩子后,就不理我了。"话音一落,就听雨楼带着哭腔的骂道:"蠢货——夏宣你这个蠢货!" "我哪蠢了?"不服气的强行抱起她,把她揽在怀里质问道,瞧她哭的眼圈泛红,又忍不住心疼,给她轻轻擦了擦脸颊:"哭什么,哭坏了身子。" 她吸了吸鼻水:"你说我哭什么?" "因为你有孕了,我不太高兴……"还是转不过这个弯来。 她恨的牙痒:"那我问你,我为什么要在乎你高不高兴?" 是呀,为什么?他呆呆的看她。 她喜欢孩子,现在有孕了,按照原定的打算,她可以高高兴兴的养胎了。 好像有点想明白了…… 她想让自己高兴,为他们之间的孩子高兴。 因为她在乎他。 夏宣道:"我……" "你是孩子的父亲,咱们以后要一起生活,你怎么可以不喜欢他?"雨楼埋怨的看他:"有了孩子,你我会更亲近,又怎么会疏远?难道孩子生下来,我能自己养着不成?"说完这些,忍不住恨道:"蠢货,这点道理都想不通。" 有了孩子,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新的开始。 夏宣心中的阴霾瞬间一扫而净,咧嘴笑了几声,把她搂在怀里亲昵:"那这些话你就直说好了,哭什么?" "哭我自己命苦,要跟你这蠢货生儿育女过一辈子。" 听她承诺一辈子,他就放心了,说他蠢也认了。 第九十一章 听她承诺一辈子,他就放心了,说他蠢也认了,盯着妻子笑弯了眉眼。雨楼见他这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瞟他一眼,嗔怪道:"就不会动脑子想想,偏钻牛角尖。" 夏宣没法反驳,谁叫他的确全往坏处想了,笑着吻去她的泪珠:"谁叫你不早说,让我担心。"她道:"就要吓唬你,也让你尝尝难受的滋味。"夏宣嘟囔道:"够狠心的。" 雨楼鼻音重重的哼了一声,扬了扬头:"不满意?"夏宣一怔,轻笑的着哄她:"满意,满意。"将她抱在怀里,良久后,不放心的问道:"雨楼……咱们以后不会再分开了吧。" "孩子都有了,怎么分开?"她道:"就算没孩子,还能和离不成?" "我是说,你不会再……"他是怕了,每次和她亲近点,就得出点岔子,被她一脚踢开。'抛弃'两个字到嘴边,硬是说不出口,觉得这么形容自己,显得自己很可怜。脑子想着得换个词,'抛弃'不好,那'遗弃'呢?好像更不怎么样。 "再怎么样?"雨楼一直在等他将话说完。 "再度厌烦我,叫我不要碰你,不理我了。" 雨楼在他怀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问题真难回答,毕竟每次她说可以原谅夏宣了,转眼就可能出现状况,证明他不值得原谅,于是她也不敢轻易许诺什么:"你为什么担心这个?难道你还有事瞒着我?" 夏宣仔细想了想,记忆力自己对雨楼做的事,能坦白的都坦白了,不能坦白的,她也知道了,确定两人间没有再能引起事端的矛盾了。坚定的摇头:"没有。" 她撇撇嘴,轻声道:"既然没事瞒着我,咱们之间还有其他的仇恨吗?" 仇恨两个字提醒了夏宣,他不安的问道:"雨楼,你现在是原谅我了吗?"她才舒心点,他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心里一紧,道:"我现在不想说这个,以后也别提了。" 抛弃过去向前看吗?夏宣一喜,保证道:"我以后一定会全心全意的对你好,再不犯浑了。" 她仰头道:"可别忘了。"说完,低着头,若有所思。夏宣搂着妻子,从没觉得这么幸福过,安静的细细品了一会妻子的话,心里甜丝丝的,忍不住问道:"雨楼,你有多喜欢我?" "……"不晓得他从哪里推断出她也喜欢他这个结论的。她'矜持'的无语了一会,淡淡的道:"不管什么程度,肯定是不及你对我的。" 本以为夏宣会难过,不想他却带着笑意的点头道:"那是一定的,谁也比不上我对你情深。"逗的雨楼笑道:"又说胡话了。" 他瞅着她的眉眼,越看越喜欢,以前她不待见他时,夏宣都恨不得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现在两人间破除隔阂,终于有了今天,更是高兴的忘乎所以了。和她跌在c黄上,亲昵了一会,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抓起雨楼的手道:"我是不是在做梦?你打我一下。" 又犯浑了吧。雨楼挑挑眉,上手在他脸上狠狠拧了一下,笑道:"疼吗?"弄的他呲牙咧嘴的道:"和你说笑罢了,你还当真了,疼死我了。"说完了,又瞄着她,涎着脸道:"快给你相公揉揉。" 给点阳光就灿烂,她才解除对他的制裁,他就没皮没脸起来了。雨楼没给他揉脸,倒是自己揉了揉太阳穴,悠悠的叹了一声。 他立即明白她又嫌自己烦了,赶紧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太过分,便自己老老实实的揉了揉脸。但想到她和自己冰释前嫌,仍旧高兴的不能自己。 雨楼不想和他这么腻着,便推他:"大白天的,去找点事做吧,我想歇一会。"刚才哭过,这会眼睛不太舒服。 他这才想起去找老六的事,在妻子脸颊上亲了下,叮嘱道:"我去听听老六的消息,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雨楼在他临出门前一句:"那早点回来。"让他心里又荡漾了几下。 — 六少爷的消息并不难打探,几个朋友家一转,大致就有了消息,他人在京城,至于具体在哪里,朋友们为了他的安危,并不说。 夏宣也不追问,只派人递话过去,如果他回来,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会替他说话,保他性命无忧。夏寰考虑再三,于第三天早上归了家,被父亲打了一顿,一番救治,命虽保住了,但也没剩几口气了。 夏庆庚收拾完惹他生气的六子,心里的怒气消散了不少,心情平静后,想起嫡子那边传来的郡主有孕的消息,仔细考虑了利弊后,派人给儿媳妇那边送去了补品,让她好好养胎。 再不济也是郡主,皇室的人,再不待见,表面上也得好好对待。 夏宣收到他父亲的'善意'后,在雨楼的劝说下,第二天便去拜谢父亲,希望双方此后能相安无事。谁知去和他父亲聊了没几句话后,就听他爹提议,如果郡主允许,可以把以前伺候过他的通房丫头叫回来,重新安排在屋里头。 先不讲那几个丫头已经配人了,就是没配人,他也压根不想再添人在屋里。话不投机半句多,夏宣客客气气的告别了父亲,转身后,心里却暗暗发誓,再也不找他说话了。 回去后把这事跟雨楼说了,她也奇怪:"老爷为什么非得拆算你我?"纳妾不成,就盘算着把他的旧人放回屋里,变着法的勾他离开她。 夏宣一摆手:"别理他,你没嫁进来前,我爹有些想法就不可理喻了。"雨楼不信夏宣不明白,因为她都能猜出个一二来:"老爷希望你听他的,像他一样妻妾成群,多子多孙。而不是被一个女人拴住。" 他道:"他又没被拴住过,怎么知道被拴住不好?"轻声一声:"我倒是看他这样过的不好,子嗣多,乱子也多。要不是我几个哥哥都出去单过了,家里现在指不定得乱成什么样。"提及他爹这点,夏宣忽然觉得自己还真的有许多话想说:"子嗣多顶什么用,他对哪个儿子都不亲近!"同样,这些儿子们对他好像也亲近也不起来。 雨楼等着他的下文。果然就见夏宣发誓般的道:"我就和你生几个孩子,好好养着,其乐融融。" 她不是故意打击他,但他的态度变得也太快了:"是谁前几天还说,不希望这个时候有孩子的?"夏宣自认为自己的优点是知错能改,笑道:"我那时不是不知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养么,还以为你有了孩子,就把我撇一边去了。" 提起这茬,雨楼又怨他不开窍了,撇撇嘴,低声喃道:"笨蛋。"夏宣瞧出她嘴角翘起个弧度,似是想笑,就凑过去,道:"骂我不是?骂吧,骂吧!别客气!"一边说一边往她身边凑,弄的雨楼闪躲不及,直推他。夏宣一贯脸皮厚,偏往她身上靠,没一会就贴上去,把人搂在怀里了。 可惜与她浓情蜜意的日子,没法这么一直继续下去。夏宣逐渐开始忙起来了,必须回营地练军。 虽早有准备,但这一天真的来临,心里疙疙瘩瘩的没法接受。临行前一晚,雨楼指使人给他准备衣裳,待准备好了,她就见他在一边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 仔细一听,大概是'就知道见她没好事,就不该进宫去。'之类的。她笑问:"你说什么呢?" 每次见太后,都没好事,前几天进宫见她,将雨楼怀孕的消息透露出去,没几天就被告知,今年训军的日子提前了。他起身,走近她道:"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有事我和许嬷嬷商量,能应付就应付,如果应付不了……"她一摊手笑道:"就放任不管,绝不给自己找气受。绝不和别人起争执,一切以孕事为大。" 虽然太太现在整日照顾着受伤的老六,没心思找她们麻烦,可终究有这么敌人在家,他还是放心不下,道:"是这么个理,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她十分认同这个道理。夏宣不就是一路把她'惦记'到手的么:"小打小闹的,我不怕,总不能给我下药让我小产吧。" 夏宣想了下,除非王氏疯了,且也不想亲生儿子活了,否则不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应该不会,我保了老六一条命,就是怕他们狗急跳墙。" "那就行了。"她笑道:"真遇到事,我就派人去找你,你尽快赶回来就是了。以后你离家的时候还多着,总不能每次都这样ròu疼吧。" 谁知夏宣斩钉截铁的道:"我必然每次都要这样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唉,就算你生完孩子,可你的模样也不能女扮男装混进军营去。" 怎么,难道他还想把她随身携带?雨楼不敢相信的道:"你居然还敢这么想?"夏宣并不否认:"想过不止一次,但每次看到你的模样和身段……就不得不打消念头。" "……"雨楼拍了拍他胸口,道:"我虽然不和你在一起,但你心里有我,我就在你身边。"觉得有些ròu麻,赶紧接了一句:"想回家见我们娘俩,就在军营好好做事,事情做完了,就能回来了。"说完,觉得这样说更妥当,中规中矩的,很好。 可夏宣显然只听到了第一句,笑的极灿烂:"我心里当然有你,你时时刻刻都跟我在一起。"雨楼敏锐的觉得他又要说不正经的话,果然就听他又道:"一直不都是么,自己弄的时候,想的都是你。"恼的雨楼直骂他没正经,佯装生气的又和他闹腾了一番,才笑笑闹闹的睡了。 这是成婚后,第一次和夏宣长时间分开。他一走,和想象中的一样,她觉得呼吸舒畅了不少,每日心情也很好。这种轻松的感觉持续了几天,之后慢慢的变了点,时不常的会算一算,他终究走了几天了。 闲得无聊时,想起他曾经给自己写过的信,翻出来挑了几封看。说来也奇怪,当初觉得他缠着自己很烦,写这些信,简直可以用'恐怖'形容。但这会,接受夏宣了,再读这些信,倒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起码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会把自己这样挂在心上。 第九十二章 夏宣不在这段日子,她虽然有点想他,但远达不到牵肠挂肚的地步。大概就像她自己的说的,她对他的感情远没有那么深厚。 况且,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腹中的孩子。 过了大半个月后,接到一封夏宣派人捎给他的信,信中写了许多ròu麻的话,看的雨楼又气又笑的。家里还有许多没看完的书信,她不想再接他的来信了,便没有回信,只让信使口头带了个平安给他。 结果,几天后就又来了一封信,雨楼估计,如果不回信,他就会一封一封的递信回来,没办法,回了封信,让他安心在军营待着,家里一切安好。 这封信派出去没几天,雨楼有了一个访客,不是别人,竟是闽江王妃,也就是她的嫂子。她对自己的身份一直有清醒的认识,虽封了郡主,却不以此自居,与所谓的皇亲们更是少有联系,除了进宫碰到的那几次,向来没有来往。 闽江王妃的出现让她吃惊不少,客客气气的接待了,收了礼物后,与嫂子聊了些家常就送走了客人。她想,大概是自己有孕的消息传出去了,对方处于客套,才来见了自己一面。但,没隔几天,王妃又来了,又带了厚礼,与雨楼相处,明显比之前亲近了。 她才隐隐明白,王妃是想和她经常走动的。 对方有来往的意思,雨楼便也以礼相待,她并不讨厌闽江王妃,并且,很喜欢她身上的那股淡然的气质。不过雨楼,还是留了个提防的心眼,破例写信给夏宣,告诉他这件事,让他拿主意,和闽江王妃走的近好不好? 很快,夏宣的回信到了。书信中洋洋洒洒写了数行对她的思念,直到最后,他才用一行说,既然王妃希望走动,你在家养胎就和她亲近亲近,没坏处。 雨楼拿着信,心里想,像夏宣这种写东西找不到重点的人,是如何通过会试的?真是匪夷所思。 夏宣不在身边,日子过的平淡,所以时间好像过的也快了许多,一转眼,他离家快两个月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雨楼自从怀孕,小心谨慎的,怕冷怕热。天气热了,也不敢贪凉。 这一日,午睡前,她又摸了摸肚子,仍旧觉得平坦,身形并不明显,尤其穿了衣裳遮盖,根本看不出怀孕。在瞧瞧自己仍旧细胳膊细腿的,她不禁又开始纠结起来,什么时候才能把孩子生出来呢?明年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抱着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了吧。 这么想着,恍恍惚惚的睡了过去。天气热了,雨楼睡觉时盖的又多又严,半梦半醒间只觉得睡了一脖子的湿汗,自己抹了一把汗,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睛看下眼前,然后闭眼就要睡去。 猛地,觉得哪里不对。 她惊的睁开眼睛,揉了揉眼睛,伸手去摸眼前的人脸,确定是真实的,吃惊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宣认真的想了想:"回来有一会了。没看我已经换了常服了么。"她赶紧坐起来,推了他一下,嗔怪道:"神出鬼没的,可吓死我了。" 他被她一推,就势斜着身子,倒在c黄上,然后才坐起来,朝她笑道:"想我了么?"她撇撇嘴,眼睛含笑的道:"你自己说呢?" "我自己说多没意思,得听你说了才算数。" 她瞅着他笑,脸扭到一边偏不说。夏宣反倒觉得这样有趣,缠着她问,终于从她嘴里听到:"想了。"两个字,才笑逐颜开的搂着她吻了又吻。 雨楼乖乖的让他抱了一会,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虽然他不在的时候,她过的也不凶险,她仰头问:"还走吗?" "嗯……我偷着回来的,明早还要走。" "啊?"她失望的道:"明早还走啊?都两个月了,还没结束吗?非得你在军营吗?都不轮休的吗?"胡乱发问了一通,忽然看到夏宣眼角含着丝丝笑意,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被他骗了,使劲拧了他一把:"哪有你这样的,这种事也骗我!不是承诺以后都说实话的么。" 夏宣一边躲一边笑:"我看看你什么反应,是不是听到我离家又高兴了。"雨楼恨道:"胡说,我怎么可能高兴?"又向外推他:"行了,你走吧,最好一年半载后再回来,直接喝孩子的满月酒算了。" 夏宣老实的认了错,着实哄了一会才将她哄的笑了。再者,她也并没有真的生他的气,几乎话后就与他和好如初了。 她在他怀里,和他说着最近家里的事。有些自己拿不准的,先听听夏宣的意见,事情涉及四嫂那边,雨楼管家后,便对那边放了权,她们自己院子的吃穿用度自己拿捏,不和这边一起算了。用什么,买什么,不需要经过雨楼同意,同样雨楼也不替他们付银子。 等于变相的分家单过。 她这么办了,四嫂那边并没什么反应,没说高兴也没说不高兴,她去过一趟,聂氏对她客气的不像话。所以她猜,四嫂大概是高兴的罢。 "你觉得呢?她是真的高兴吗?" "她未必是装的,这么多年在太太手下压着,一针一线都要经过太太点头,你这么让她自己单独过,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雨楼处事,不故意找茬,也不故意苛待,在府里尽量少折腾,最好别折腾。她没有在府里搞改革的想法,虽然有一些弊端,但她决定在怀孕期间,就这么放任不管,只要不出人命,允许做事的下人从中间偷懒渔利。 "……不管她高不高兴,现在你回来了,我也不怕了。" 夏宣捧起她的脸,笑道:"你怕什么,我不是叫了个人陪你么?" 雨楼道:"是闽江王妃吗?其实我也想到了,府里能这么安安静静的,没人欺负我,和王妃频繁到访做客有关系。"说完,无不担心的道:"……咱们和闽江王走的这么近,对康王那边好吗?大姐会不会恨咱们?" "管不了那么多了。"夏宣道:"我也给康王那边透了消息,她不愿意和你亲近,难道怨咱们吗?" "……"雨楼对盘根错节的各种势力不了解,也不想胡乱发表意见,夏宣在这方面比自己懂的多,听他的总没错:"反正我不懂,一切都听你的。" 他偷瞄她,打趣道:"真奇怪,今天怎么这么乖?"雨楼脸一红,皱眉道:"不喜欢的话,我就跟你作!"夏宣赶紧道:"别,别,这样最好了。"搂着妻子,幸福的拥抱了一会,才对她道:"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 "嗯……已经不孕吐了,身体……"她道:"身体没什么感觉。我自己都不觉得是怀孕了。" "不是,我是问你现在,此时此刻。" "你抱着我,有点热。"她实话实说。 "……"太诚实了,夏宣继续问:"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雨楼道:"没有,怎么了?" "如果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你现在下c黄随我去一趟客厅。"夏宣道:"我有个人要给你见一见。" 雨楼一听这话,大概猜出他的意思了,激动的猜到:"你要让我见谁?我爹,我哥还是雨堰?" 他安抚她道:"身体要紧,你慢点。" 雨楼哪里能慢得了,赶紧下了c黄,对镜正了正衣裳就往外走,见夏宣走的慢了,就拽着他前行,一个劲儿的催促:"你快点走呀。"等他赶上她的步子,她又兴奋的问:"是谁呀,是谁呀?是不是雨堰?你怎么忽然把人带回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夏宣心想,幸亏没早告诉,否则他刚回来和她的缠绵也得泡汤。 雨楼走进客厅,见到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果然是妹妹雨堰,一瞬间,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夏宣十分贴心的想给妻子擦擦眼泪,不想雨堰忽然扑过来,直接抱住雨楼的腰,咧嘴开哭,让夏宣不得不退让到一边。 看着泪眼汪汪的两姐妹,夏宣想说几句话劝一劝,但想到自己算是始作俑者,不好开口,便默默的退了出去,在旁边的屋子待着,让她们叙旧。 等雨楼和妹妹哭了一通,说完话,已近傍晚,夏宣杵着下巴,几乎睡着了。见到雨楼的第一面,他关心的问:"累不累?没哭坏身子吧。" 她摇头:"我哪敢呀,孩子要紧。"明白夏宣为什么要问她身体状况好不好了,就怕她情绪激动,伤了身子。其实她心里也有数,不管怎么说,都要控制情绪,不能随意大哭大闹的了。 从雨堰口中,她得知大哥也有了消息。不出意外,雨堰会回到大哥身边去生活。据说大哥现在已经换了身份,重新置办了屋舍田地,在地方生活的富足,就等着妹妹过去团聚了。 至于大哥哪里来的钱财,自然是夏宣给的。 雨楼并不担心大哥和雨堰今后的生活,对大哥,她还是有点信心的,只要给他本钱,他就能经营起店铺,用钱生钱,绝不是好吃懒做的人。 妹妹有了着落,她还有一个担心的人,便是自己的养父,现在还在充军地,虽然有夏宣派人打招呼照应,但毕竟不是自由身。 夏宣看出她的担心,指了指天:"至于卓雨堰的父亲,只能等百年以后了。" 百年以后,是指皇帝驾崩之后,再想办法。 目前看来,只能这样了。晚上雨堰留下住,雨楼陪她在别的屋子住了一晚,留夏宣独守空房,寂寞的他无以言表。掰着手指头算着卓雨堰什么时候才能离府。 雨楼也不敢留妹妹多住,小住了几天就将她送走了,不过已经约定了,每年都要来京聚一聚。 之后的日子,过的波澜不惊。雨楼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夏宣不再去营地,只在都督府待命,有事没事,找到时间就往家溜。 这一日,他回家后,见妻子一直笑盈盈的,他也跟着欣喜:"有什么喜事?" 雨楼幸福的笑道:"今天我和王妃聊天,她摸着我的肚子说,她当年身形跟我差不多。你猜怎么着,可真巧,这时候,孩子突然动了。这可是第一次胎动呢。" "啊?"夏宣的表情却不高兴,嚷道:"我孩子第一次动,居然叫她摸去了?"他天天早出晚归,一直守着,居然还是错过了"……"雨楼苦笑道:"别急,刚才又动了。"招呼他过来,拿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腹上:"等一会。" 越盼望越不出现。足足让夏宣等了好一会,仍不见动静。雨楼道:"月份还是小,等以后就明显了。" 他盯着她的肚子,十分肯定的判断:"在娘胎就跟他老子对着干,必然是个儿子!" 第九十三章 雨楼抿嘴笑道:"那可不一定,女儿也有调皮的。"尤其夏家有过像夏宓这样的女中豪杰。 夏宣摸了摸她的肚子,摇头道:"我有预感,定是个儿子。"雨楼笑道:"不管是儿子还会女儿,都调皮就对了。"低头朝着腹部道:"快点动一动,让你爹摸摸你。" 可遇不可求,越是求越是没动静,夏宣的手在她肚皮上放了一会,失望的缩了回来:"唉——真是不听话。" 雨楼戳了下肚子,佯装生气的训斥道:"是呀,真不听话!等你出世,看娘怎么教训你。"说完了,抬眼见夏宣笑眯眯朝她乐,弄得她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她越发爱胡思乱想了,先是担心胎位正不正,后又担心孩子是不是健康。 是夜,自个纠结的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将夏宣也给弄醒了。她把自己的担心说给他听,她什么都不求,不求孩子如何聪慧,漂亮,只要健康就好。 夏宣理解她,耐心的安抚了一通,先是说夏家的子嗣都是健健康康的,鲜有胎里不足的,所以叫她不用担心。结果雨楼得了安慰,放心的安睡了,夏宣却睡不着了,他不担心孩子是不是健康,而是担心妻子生产是否危险。并且这种担心,随着她临盆将近,越来越重。 两人各有各的担心,各有各的忐忑,转眼就到了日子。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产婆稳婆都在府内候着了,可她羊水真的破了,还是气氛紧张,众人如临大敌。 雨楼那边厢产子,这边厢夏宣的脑子仿佛都不存在了,一片空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期间去产室外转了一圈,被请了回去,接着在屋内来回踱步,也不知踱了多久,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去了祠堂求祖宗保佑雨楼母子平安。谁知进去时,发现父亲已经在里面敬了香了,一瞬间颇有些感动。 待回到自己的院子,又过了一会,有丫鬟来报,说郡主给他添了位千金,母女平安。听到这句话,悬着的心落了地,竟有虚脱的感觉。 她和他之间有了第一个孩子,他们的长女今日降世。 等产后的雨楼休憩的差不多了,他过去陪她说话,握着她的手问道:"是不是第一次做父亲的关系,我今天有几次险些心脏都要紧张的跳出来了,若是以后都这样……我可受不了。" 她虚弱的笑道:"生孩子的又不是你,你瞧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这么一说,夏宣真的让人取了手镜来瞧,他本来眼窝就深,今日这么一折腾,眼眶凹的更深了。他揉了揉眼睛,低声道:"可比打仗吓人多了。" 这时rǔ母抱了孩子过来,雨楼坐起来与丈夫一起看女儿。虽然刚出世的孩子,还没长开,不大好看,但瞧着女儿皮肤白皙,眼睛黝黑有神,她终于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了,孩子像她和夏宣,真好。 雨楼生的是个女孩,让许多人放了心。再者,雨楼本身也喜欢女孩,此时得女,顺心顺意。 就像雨楼说的,他们有了孩子,感情会更深。以前有了口角,夏宣还要绞尽脑汁的想和好的借口,盘算着如何与她说话,现在就简单了,抱起女儿说一句:"走,找你娘亲去。"就行了。 女儿满月酒摆的隆重,京城达官贵人几乎都来了,忙完满月酒的事,短时间内再没有需要特别费心的事了,日子越加平稳了。 之前,夏宣晚出早归的缠着她,她嫌他烦。现在,想和他长久的过下去,瞅着他顺眼了许多,他对她动手动脚的起腻,倒也不觉得腻歪,有的时候,把女儿放在两人中间,和他一起哄哄孩子,斗斗嘴,会觉得十分温馨。 她原本的想法,就是过个舒心的小日子,不求富贵但求安逸。现在么……虽然嫁给了夏宣,搅进了许多麻烦事里,但他在努力让她过的安稳,她也满意了。 转眼又到了初冬,雨楼最讨厌的季节。当初进国公府就是在这个季节,冻的穿着薄衫的人瑟瑟发抖。所以,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她就心里隐隐不安。 好在今年有丈夫和女儿在身边,看着他们,她心中便能重新变得宁静。她瞅着女儿发了一会呆,回过神来,见他也怔怔出神,她不禁问道:"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夏宣苦笑:"只是又想起了以前的事,觉得今日真是来之不易。" 是在忆苦思甜么?她轻声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从遇到他开始,前前后后闹腾了快五年了,终于安定了下来。 "雨楼……咱们就一直这样下去吧。"他像是祈求某种承诺:"好好的,不吵不闹了。"她颔首:"嗯!"夏宣揽过妻子的肩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雨楼,我爱你。" 不知为何,这句话听了千百遍了,此时此刻再听,竟觉得心里酸酸的,眼泪盛在眼眶里,她仰头:"我……" 不等她说完,突然听到门口有人来报:"爷,都督府有人来了。" 夏宣奇怪的嘀咕:"什么事,追到家里来了?"对妻子道:"我去去看看,就来。"又在她脸上吻了下,便出去了。 雨楼起初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只当是他是公务上的事,可她等了一个时辰后,仍不见夏宣回来,她有点担心了,派人去看。结果丫鬟回来禀告说,国公爷早就出府去了。 怎么走了,也不知会自己一声,看来是急事了,弄不好今夜都不会回来了。竟真如她所料,夏宣晚上也没回来,且连个信都没派人递回来。 她便隐约觉得有些不妙,按理说,他如果晚上不回来,必然是要派人告知自己的。雨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穿戴好衣裳,让丫鬟在前提灯,主动去找老国公商量出乎预料,老国公那院灯火通明,且里面多了几个没见过的男子,看打扮像是侍卫。 这是谁的侍卫,怎么在这里?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派人通报的同时,自己就向正屋闯。进屋后,见除了老国公外,还有其他几个陌生男子,似在商议什么,猛地的见了雨楼,皆是一惊。 雨楼担心的道:"爹,宣爷晌午走了,人还没回来,连个信都没知会我,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夏庆庚表情凝重,想了一番,才道:"皇上龙体欠安,京畿驻军原地待命,老五回军营了。你不用担心,先回去休息罢。" 雨楼吃惊,所谓的'皇上龙体欠安,京畿驻军原地待命',她当然这寥寥数语中隐含的危险。原地待命,待什么命?自然是平乱的命令。 她再看看屋内其他人的表情,越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她只是觉得夏宣今夜没归,其中有蹊跷,没想到竟会这么严重。 "这……" 夏庆庚摆摆手:"回去罢,回去罢。" 雨楼无计可施,带着从老国公那听来的震惊消息,飘飘忽忽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夜未眠,好不易撑到天亮,才睡了一会。 等醒过来,却又听到另一个让人心里不安的消息,老国公爷吩咐紧锁府门,不许任何人随便出入。这还不算,据说街上的行人也颇少,大家都多少感觉到了世态的不稳。 她不知道夏宣做了什么选择,但她能做的只有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稳定府里的人心。 整整一天,仍旧没他的消息。昨晚上,她已经看出老国公那边也是一团乱麻,她去了也是添乱,能做的唯有等待。 这种时候,谣言也多了起来,一会有人说某某看到驻兵进城了,一会有人说某某听说宫门紧锁,里面出大事了。起先雨楼的心还跟着一揪一揪的,等听的多了,不仅不怕了,反而越加镇定了,只坚守着一个信念,他一定会平安归来。 终于,第五天中午,夏宣回来了,人瘦了一圈,精神却不错,见了她,还能打趣:"想你相公没?" 雨楼看着他,心里一酸,一下子抱住他:"你没事就好!"这几日过的提心吊胆,此刻如释重负。 夏宣抱着妻子,亦觉得恍如隔世。皇上忽然病危昏迷,在没有遗诏的情况下,二王皆蠢蠢欲动。更有一帮想拥立新君立功的武将计划起事。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他回到营地时,里面已经人心不稳,哗变一触即发。 不过好在他及时化解了危机,稳定了军心。 之后他又被叫进宫内,与几个德高望重的公爵侯爵和内阁老头子们一起议事。太医们说皇上几乎没有醒转的可能,必须册立新君。他又在宫里等到皇帝驾崩,等内阁拟好所谓的遗诏,确定大势已定才回到家里。 经历了这么多,他却不想让妻子知道,只简单的说了一句:"我这几日都在待命,觉都没好好睡过。" "就待命这么简单?" "嗯。" 雨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就怕你遇到危险的事。"给他褪了外裳,让他上了c黄:"那你好好睡一觉罢。" 夏宣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不忘拉上她:"你与我一起睡。"她迟疑了下,就笑着答应了,与他和衣躺下,靠在他怀里。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她忍不住,又说了一遍。幸亏他没事,想想真是后怕。 他闭着眼睛笑道:"为了你们,我也要让自己平安无事。"睡意越来越浓。他得好好睡一觉,因为醒来后,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做。 "皇上……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夏宣不想现在就告诉雨楼皇帝驾崩的消息,道:"……不清楚,不乐观……" "谁会成为新帝?康王还是闽江王?" "要让你选,你选谁?" 雨楼道:"……闽江王。"从她的角度来说,她自然希望闽江王登基。 他满意的笑了笑,看来他没支持错人。 雨楼道:"你笑什么?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你没嫁给我之前,我做过一个梦,梦到我娶你进了门。"他将妻子搂进怀里,道:"现在好了,美梦成真了。" 从南京邂逅开始,历经数年,痴缠不休,终于抱得了美人归。 心满意足了。 不过……慢着,还有一点点遗憾。 他睁开眼,道:"雨楼……咱们什么时候再生个儿子?" "……"她短时间内没这个念头。 他听不到她回答,无所谓的笑笑。 不急,有的是时间,慢慢磨。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