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无聊的男同桌》作者:共云齐 文案 闷骚要qiáng抑郁症攻×傻白甜死八婆受 (原谅我吧,真的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惹……) 不是逆天学霸,没有大风大làng,耀眼的人生毕竟只占少数。 大多数高中生的生活或许都无聊如清汤寡水,无趣的老师,成堆的作业,难解的习题。匆匆三年,转瞬即逝。回首,除了上课上课上课,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不,平凡的人生也可以jīng彩。宿舍里好哥们之间的夜谈,藏在高高摞起的书本后偷偷传小字条,还有,不期而至的爱情。 都是属于我们的,美好的,独家记忆。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奋,顾齐 ┃ 配角:周亚军,郝自建,楚静 ┃ 其它: ☆、第 1 章 结束了惨淡的初中生活,我终于成为了一名高中生。我初中的考试成绩一路高开低走,所以进入高中之后,我立志,一定要好好学习,重回巅峰,重新获得属于自己的荣耀。 可是刚开学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题可做。军训期间是不上课的。挂着名人名言的教室里,吱吱扭扭的风扇一圈又一圈地旋转,假期的慵懒仍然徘徊在教室里,yīn魂不散。真是有力气没地方用啊!我无奈地撇撇嘴。只能端端正正地坐着,翻看老师发下来的行为守则。 而我的同桌显然就没有这样的觉悟了。他翻了翻劣质的书页,勉qiáng抬着眼睛瞥了两眼,就往桌子上一摊,睡过去了。 我们两个不是一路人。我看着不求上进只求睡觉的同桌,暗自腹诽。不过也好,我不是个能够承受太大压力的人,周围坐着个无心学习的抠脚大汉我可能更加轻松。毕竟,那种别人在瞎扯淡,而你却在为了美好人生努力刷题的感觉真是太慡了。 不要学习!不要学习!就让我超过你们这群废柴吧! 正这样思索着,旁边的人动了动,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戳了戳我——粘腻的手指头触碰到粘腻的皮肤,真是双倍的恶心。我努力作出随和的样子,看着他点了点头,问道:“你叫我有事?” “嘿嘿嘿,也没有什么大事,”他眉眼弯弯,说话带笑,像只狡黠的狐狸:“就是,同桌一场,咱们还没做个自我介绍呢,我叫林奋,你呢?” 我矜持地笑了笑道:“我叫顾齐,林奋是吧?你好。”另外又补充道:“咱们还不一定是同桌呢,哈哈,这座位都是咱们随便坐的。不知道最后有没有这个福气和你坐在一起。” “顾齐,你好你好。”他伸出手,笑嘻嘻地和我握了个正经的手:“没想到你说话还挺客气。你是哪个初中的呀?我是江南路的。” 怎么还聊上了。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眼缘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有的人,打眼望过去就让人觉得舒服,还有的人,只消看一眼,就再也不想有任何接触了。林奋很不幸的就是我眼中的第二种人。我性子比较平,很难说对一个人这么讨厌。可能是因为他看起来有种过了头的天真吧,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还有可能是因为,呃,可能是我们两个的激素互相排斥?总之,继续和他聊天真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可是莫名其妙上来就怼人确实也不太尊重。所以我还是假笑着,故作客气地说:“真巧,我也是江南路的。” “哦!哦哦!”林奋软趴趴的身子从桌上弹了起来,兴奋地戳了戳我:“我说呢!我一听到你的名字就觉得这么熟!原来你也是江南路的!你就是江南路中学那个鼎鼎大名的学霸是吧!”他夸张地将身体后仰,手抚着自己的心口道:“久仰,久仰啊!没想到我这种学渣居然还能和你这样的学霸做同桌!荣幸之至!” 听到久违的“学霸”两个字,我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心里酸溜溜的,学霸,什么学霸!再光荣也只是曾经的事情了! 往事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浮现在眼前。初一初二几乎是稳坐年级第一把jiāo椅,在同学们眼中简直是学神一般的存在,到了初三,最重要的时候,成绩却一落千丈,不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挽救下滑的颓势。屡战屡败的滋味,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非常痛苦——他为什么要说起这个讨人厌的话题?!我使劲地眨巴眨巴眼睛,把泛上来的苦水憋回去,道:“什么学霸呀,早就不是了,别这么说我。” 林奋仍旧不识时务地嘻嘻笑着:“别这么谦虚嘛,反正也比我qiáng。” 我在心中吐槽,比你还差,那我不是没得混了。而且你说这话,让我怎么接?难不成哈哈笑着说是呀是呀是个人就比你qiáng,我在江南的时候可是一次也没有听到过你的名字呢。幸好这个时候班主任来了,矮墩墩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很和气的样子。他站在门口,朝屋里张望着,喊出了几个名字,其中就有我。我应声而起。 班主任看了看站了起来的我们,毫无感情地说道:“跟我来办公室一趟。”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让我去办公室,就听见班里传来切切察察的声音:“看见了吧,班主任把这些成绩好的都叫过去了。”我这才恍然大悟。班主任有可能是要把班里的好学生都叫过去谈谈,封个一官半职的。我升高中是这个班里的第一名,把我叫过去,也是情理之中。 这其实就是黑幕了。在我真正成人之后,听到他们说什么学校里是最公平的,老师是不会偏心的,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想起当年的这件事。 到了办公室,身旁站着几个不认识的男女。班主任慢条斯理地坐下,推了推眼镜,客气地笑了,说:“知道把你们叫过来是为了什么吧?”老师大部分都有这个毛病,特别喜欢发问,问完了又不等着学生张嘴就开始自问自答。所以班主任当然也没有等我们吭声,就自顾自高谈阔论起来:“你们,都是咱们班成绩最优秀的同学。我看了看你们的入学记录,你们不仅成绩优秀,哈,这个,而且在原来的班里也都当过班gān部。哈,所以老师想的是,我们先暂时不需要在全班选了,你们几个先gān着,有机会的话哈,再让其他同学参与进来,咱们再换届,你们觉得怎么样呀?” 我肯定不能觉得怎么样——哪怕我再不想当班gān部也没辙。唉,gān活多耽误时间啊!我只想好好学习也不行的吗!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但是最后的局面就是,我们都一脸迫不及待要给班级做贡献的表情,纷纷发出了“好好好”“嗯嗯”“可以可以”的声音。 老师显然对我们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 “郑吉祥啊。”班主任低着头,看着名单,叫了一声。郑吉祥答应了一声,他戴着一副全黑框的眼镜,看起来很jīng明的样子。老师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了笑,说:“你当过班长,很不错,不然咱们三班的班长也由你来当吧,你觉得怎么样?”郑吉祥笑了笑说没问题,班主任点了点头,又叫了我的名字。 我莫名的很紧张,双手绞在一起,可能是因为太想给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了吧。老师看着我,又扫了扫其他人,骄傲地说:“顾齐,是我们班的第一名,学习成绩非常好。我准备让你当学习委员,把咱们班的学习氛围都调动上去,你有没有这个信心呀?” 我的脸有点发烫,迟疑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老师又进行了一番人事安排,就让我们回教室了。回教室的路上大家都没有什么话。我不太喜欢老师当面夸我的感觉,我害怕别人关注我。如果别人把我当成榜样怎么办呢?如果到了高中我没办法考第一怎么办呢?如果大家真的在我的感召下拼命学习,把我压下去怎么办呢?讨厌,太讨厌了。我坐回座位,讨厌的新同桌又从液体变成了固体,小声冲我嘀咕:“刚刚老师叫你们做什么啊?” 我有些不耐烦:“安排一下班gān部。” “行啊,你当官啦。” “就是一个小学习委员,没什么实权的。” 他“哦”了一声,凑过来看我的行为规范。因为实在无聊,我又不想耽误时间,所以行为规范也看的很是认真,甚至还在上面划拉了几道,像模像样,跟笔记似的。他看了之后,吃惊地张开了嘴:“我说,你这也太认真了吧,行为规范都能看出花来,多无聊啊,跟我聊天呗,要不咱们两个一起睡觉?” “不了,我现在不困。” “那好,我有个有意思的东西给你看,”林奋掀开桌盖,在里面掏出了一本《龙族》,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下面,对着我晃了两下:“别看行为规范了。看《龙族》吗?比那个有意思多了?” 我嗤之以鼻,搞笑,我怎么会看这种毫无营养的网络小说呢?纯粹是làng费生命。万一上瘾了,还要耽误学习的。 但是新同学的好意总是不好拒绝的嘛。我这么和气的人,怎么能够搞僵和同学的关系呢? 我勉为其难地接过书,道了谢,不情不愿地看了起来。林奋安利成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对我说:“你看着,我先睡了啊,等老师来了叫我。” “好的好的。”我满口答应着,然后迫不及待地翻开了第三页。 路明非真的是太|diao|丝了,我看着看着忍不住吐槽起来,什么本事也没有,还不上进,简直跟我的同桌一模一样嘛。还是楚子航好。我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这样一个背负着深仇大恨,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的,拥有qiáng大能力的男人。 ☆、第 2 章 军训开始了。坐在教室里百无聊赖看行为规范chuī风扇的日子结束了。军训的热和教室里的热是不同的。教室里呆着的时候整个人都黏黏糊糊的,汗将发而未发,让人烦烦躁躁的,不过好在可以接受。而军训就是真刀真枪的热了,太阳一点儿情面也不留,我们穿着不透气的校服,感受着汗珠子在身上淌下去。 我的班主任——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郝自建,拿着一把小小的扇子,在前面呼哧着走来走去。在那里站着,又不能动,又不能说话,我无聊的很,眼珠子只能随着郝自建动来动去。他可真矮啊,我目测好像连一米七都不到,穿着白衬衫,肚子的线条在衣服下若隐若现。他到底有多高呢?到底有多高呢?让我们选取一个参照物,然后大体估计一下他的长度。哎,对的,走到窗户下面,让我比对一下…… 这时,我身边传来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我向旁边一瞥,发现站在我旁边的林奋状态有些不对劲。他眨巴着眼睛,很不舒服的样子。不是吧?第一天军训就出事?我悄声问他:“林奋,林奋,你没事吧?” 林奋完全没听到的样子,身体晃晃悠悠的,突然朝后倒了下去。我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扶了起来。幸亏我从刚才开始就在观察他,不然他现在就倒下去了。我把他的头放到肩膀上,使劲地抓住他的手和腰:“林奋!林奋!你没事吧?老师!教官!有同学晕倒了!” 周围的同学也立马涌上来,七手八脚地扶住他,乱七八糟地喊着“掐人中”“给他扇风”“喝点水嘛”之类的话。好在林奋的体质不算太差,老师和教官从学生堆里挤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一点意识了。 郝自建倒是一脸关切的,蹲下来问了问林奋的情况。不过我们的铁血教官可能是觉得一个男同学,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地晕倒太丢人了,所以并没有什么太温暖的表示,只是略显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你没事吧?还能接着训练吗?不行的话你回去歇会?” 估计着林奋是巴不得不练了。因为一直没什么反应的他在教官说“回去歇会”的时候虚弱地点了点头…… 我想,看林奋这个劲儿,应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郝自建点了点头,对我说:“顾齐呀,你带林奋回去休息一下吧。” 真是受宠若惊。一人得道,jī犬升天,林奋晕倒,连带我也享了清福。虽说做人要有坚qiáng的意志吧,不过到了手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嘛。我连忙端着一脸为同学服务的表情点了点头,仔仔细细地扶着林奋向教室走去。 林奋瞅了瞅,同学们已经再次集合站军姿去了,周围没有什么人。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兄弟,谢谢啊。” “没事儿。”我也要谢谢你,你以为我很想军训吗? 他接着说:“我这样第一天就晕倒,艹,是不是很丢人啊?” 呃,其实是的。 “没关系啊,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可能是因为今天太热了吧。” “我热别人也热啊!”林奋有点郁闷地盯着我:“哎,顾齐,我的身体一直挺好的啊,我怎么突然这么虚弱了啊!” 可能你一直就像个病jī一样吧,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就不要一直辩解了嘛,越描越黑。 “没事,也挺好的,咱们两个还能偷偷懒。”我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林奋是个乐天派,或者说,这件事情本来也没有让他特别烦恼。总之,我们两个还是开开心心地跑到教室里去偷懒了。我们趴在桌子上看书,聊天,傻呵呵地笑,那是个慵懒燥热的下午。 除此之外就没有机会偷懒了。林奋不是天天都晕倒的。剩下的一个星期里,我们照样得跑到操场上,迎着大太阳,走走停停,高呼口号。可以说是非常无聊了。 直到那天一只小家雀儿闯进了无聊的军训生活。 我们军训的地点是在操场边上。那天,一个人在操场上跑圈,跑了若gān圈之后,经过我们的方队的时候,我们的教官冲着他来了一句:“喂,你在gān什么!” 那个人长的高高的,目测得有一米九了吧。他停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教官在罚我跑步。” “嗯。”教官似乎对他的服从相当满意:“没事,不用跑了,你回来吧!” 那个人似乎不领情的样子,仍旧冷冷地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教官的bào躁因子蠢蠢欲动,嗓门顿时高了一个八度:“喂!你怎么回事!我说不用跑了!你可以回来了!归队!” 那个人还是站在原地不动,鼓起勇气说道:“教官……” “我让你归队!你听不懂吗!” “报告!”那个人的嗓门终于也高起来了:“教官!我不是你们班的!” 我们忍不住哄堂大笑。疲惫无聊的生活降低了我们的笑点,一点事情就能引爆全班的情绪。教官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而那个“始作俑者”仍旧淡定地杵在那里,仿佛吵吵闹闹的一切都和他无关。我往远处看了看,操场那边的那个班乱成一团,他们在嚷嚷:“人呢?人呢?我们操场上那个人哪去了?” 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人被我们教官截胡了。 那个人也听见了他们班找人的声音,无比淡定地对着教官来了一句:“教官,我们班在找我,我可以走了吗?” “走吧!走吧!” 我们班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我心说这个人真有意思,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感觉。吃饭的时候舍友们坐在一起,谈起他来,林奋叽叽喳喳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认得他,周亚军!他是江南路初中的,那个人原来就特别闷,没有什么话。他的成绩也很好的,顾齐,你记不记得他?” “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如果不是没戴眼镜,我认出周亚军的时间比林奋还要早。他的班级就在我的楼上,是个成绩优越的,不苟言笑的男孩儿。他们班的女孩子总说他高冷。他高冷吗?我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他的内心比谁都要柔软。他只不过是没有什么话好说而已。 怎么可能不记得?虽然我和他并没有说过几句话,虽然我们仅有寥寥数次的见面。 可我还是喜欢他啊。 第一次在演讲比赛上见到这个男孩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怦然心动了。这种情绪出现的时候,我非常恐惧——对着一个男生发chūn,是不是意味着我的性取向不正常?我不会是基佬吧?这个名词让人如此难以接受,我不得不竭力为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可是没有任何爱情之外的感情可以解释我的内心。我忍不住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抿着嘴唇的样子那么可爱。我没有办法忘记他。如果爱上他的代价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是gay,那我也愿意接受。 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接受。我愿意接受一切,为了他,为了他。 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汹涌的情愫卷土重来。我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拿筷子的手却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只能靠不停地夹菜来掩盖。我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他现在在几班啊?” 中考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我好想知道他的近况。林奋的八卦能力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他大嚼着说话,声音呜咽不清:“八班吧好像是,跟咱们不在一个楼上。” 我的心凉了一下子,偶遇得有多难啊。林奋没有注意到我在走神,笑嘻嘻地从我的餐盘里夹走一块排骨:“消息可不是白听的呦。” 我懒得理他。 中午躺在chuáng上的时候,我也有点辗转难眠的意思。心里痒痒的,像是有小虫在爬。那小虫就是原来的事情。它们一件一件爬上我的心头。 我第一次见到周亚军是初一演讲比赛。他代表楼上的九班,我代表楼下的六班。那个时候已经讲完了,所以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台子下面,旁边坐的正好就是他。他那个时候就很高了,坐着也比我高一头,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椭圆的脸型,鼻子高挺,修长的手指时而jiāo错在一起,时而在桌子上敲打着拍子。他微微偏头看着舞台的样子太迷人了,那一瞬间我几乎体会到了窒息的感觉。 我像个手足无措的小男孩儿,结结巴巴地和他搭讪,说的是什么没有营养的话题我都记不住了,我只记得他回过头,看着我,从容的微笑,有磁性的声音被滚动的喉结缓缓送出来:“哦,是真的吗?” 哦?是真的吗? 当天晚上我躺在chuáng上不知所措地打滚,反复地咀嚼着这几个字。更可耻的是,我竟然想着他的名字,硬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见到他之后,我的生活注定不能像原来那样了。 我总是忍不住想见他。借着去楼上办公室送作业的机会,偷偷地瞧他。我想,如果能见到他挺拔孤独的身影,这一天将会多么令人开心啊。 ☆、第 3 章 真的见到他的时候,我还是紧张的要命。作业本都要被我手心的汗洇湿了。我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心头涌上一股失落之情。果然还是忘了吧,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怎么可能记得清楚。 可是,可是…… 他不记得我,我记得他总可以了吧? 我快步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假装随意地笑了笑:“周亚军,嗨,又碰到你了。” 他的眼睛里闪过瞬间的疑惑,片刻之后才认出我。周亚军的嘴角扬起了淡淡的弧度:“顾齐。” 打招呼的时候都带着淡淡的疏离,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触动他的情绪。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士,偶尔在世间流连,大部分时候都游离于这个世界。那种冷清的气质令我着迷。我多想让他多说几句,再多说几句,我想成为那个有幸进入他的世界的人。 所以,我努力地多说话,哪怕说出来的话毫无营养:“上次演讲比赛,成绩出来了,你的成绩挺好的,恭喜啊。” “你的也不错。” “我们,呃,下节课上语文。我去抱他们的语文作文了,还真是挺重的啊,哈哈。” 他斜着向下瞥了我一眼:“需要我帮忙吧?” 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虚弱的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舍得让他帮我抱作文本呢?我连忙道:“不不不,不用了,谢谢你啊,今天天气有点热……” “我到教室了。” “哦,那再见。”我愣愣地看着他拖着长腿dàng进教室,突然觉得自己很傻。 他会不会一直觉得我很傻呢? 我在他面前,总是会做出一些智商掉线的事情来。 铃响了,午休结束了。脑子跑了一中午,令人感到无比疲乏。我慢吞吞地从chuáng上坐起来,把夏凉被塞成一个团丢进橱子里。顺便抬头看了看我的上铺林奋同学,果然还在chuáng上瘫着,怪不得从刚才起就没有什么动静。 “起了,林奋。”我也迷迷瞪瞪的,没有神么好气。 林奋中了邪一样,躺在chuáng上迷迷糊糊地嚷着:“啊,啊?起chuáng了?我知道,没事儿,没事儿,好的,我这就过来,bdjnndikn@n……” 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睡蒙了吧这是,念叨什么呢。我傻笑着晃了晃他的chuáng:“林奋,快起来了!再不起来集合要迟到了!你这个傻子!快起chuáng!” 舍友也扯着嗓子乱叫一通,无奈林奋就是岿然不动。我看了看表,不能再这么耽误下去了:“林奋!喂!起chuáng了!你再不起来我就爬到你的chuáng上去了!” 林奋还是没有动静。无奈,我只好蹬掉自己的臭鞋,顺着梯子爬了上去。林奋躺在chuáng上,还是迷迷糊糊的,脸色有点发红。我心说不妙,伸出手去试了试体温,有点烫,林奋可能是发烧了。 还真是娇气啊!又是晕倒又是发烧的!田书源在梯子下面看着我:“怎么回事?林奋怎么了?” “好像是有点发烧。” 走到门口的曹坤彦又折回来,望着我说:“要不然你陪他去趟医务室吧?我给你们请个假。” “行,谢谢你啊。” 没想到又是我照顾他啊!不过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体质这么差啊!我无语地爬下梯子,打了点热水,找了一包感冒冲剂,冲好了,又爬到上面去叫他:“林奋,林奋,我这里有感冒药,你先起来喝了吧?” 林奋比刚才清醒了一点,果断地拒绝我:“不喝。” “别不识好人心啊,我专门为你打的热水,专门给你泡的药。你现在病怏怏的,总不能死扛着吧?”说到这里我忍不住yīn阳怪气道:“咦——万一小娇花又晕倒了怎么办……” “那也不行,”林奋定定地望着天花板,两只手拉着被子,像只小仓鼠,他一脸大气凛然的表情,含含糊糊地说道:“药,可是不能随便乱吃的,万一吃坏了怎么办……” 他神神叨叨的样子简直像个神婆。我爬上chuáng,作出临终关怀的表情,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道:“这是非处方药,没有关系,这位病人,我妈是医生,耳濡目染下,我自己找药吃的本事可以说是炉火纯青。这位同志,请你相信我,你绝对、绝对不会吃死的。麻烦您收回您那大小姐的表情,老老实实坐起来好吗?”我用手在脖子上划拉了两下:“不然我就……gān掉你。” 这对话可以说是极其没有营养了,在林奋面前我总是变得和他一样蠢,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林奋终于在我的鼓动下,慢腾腾地爬了起来:“天啊,顾齐,我好难受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快起来喝药吧。” “不行,不行,我还是认为药不能乱吃,我信不过你,”他瞪着红红的眼睛,诚恳地看着我:“有病就得去医院,不能瞎吃药。所以,我认为,你得陪我去一趟医务室。” 我的药还是làng费啦!竟然怀疑我的水平! 我气鼓鼓地拉着林奋朝医务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向他讲述个人按照说明书服用非处方药的可行性和我自己各种瞎几把吃药每次都能顺利康复的英勇事迹。林奋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边说:“你竟然还没把自己吃死吗?我觉得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吃药,就是需要专业人士的指导!” 哼,我说不过他。 学校的水泥地板被太阳考的热乎乎的,我跟林奋没走两步就热的汗流浃背。那些军训的应该比我们还要惨。我冲着林奋挤眉弄眼:“哎,可真是多谢你啊,因为你,我这军训都逃了两次了。” “别说了,别说了,你这是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 林奋的声音已经染上了浓重的鼻音。我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身体怎么这么差啊?” “可能刚来不习惯吧。啊,都怪我昨天凉水冲头还呼呼呼chuī风扇,自作孽不可活啊……” 是他! 我没心情听林奋喋喋不休地唠叨他的病因了。天气很热,我的身体却开始发凉,仿佛冰水正在顺着我的血管肆意流动。我的脸发麻,头也开始发麻。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 周亚军! 是他,是他,是他! 我的手僵硬的在校服裤子上搓了一把。扯出一个生硬的微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紧张:“周亚军,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周亚军正坐在医务室的小chuáng上,半luǒ着上身。他晒黑了,脖子上都有明显的印记。医务处的老师正拿着棉棒,在他身上涂抹着什么。听到我的声音,他们两个都回过头来。 老师说的是你们两个稍微等一会儿。 周亚军笑了笑,对我说:“你也来了。没事,我就是身上有点过敏。” 我有点心疼。同时巴不得林奋病的十分严重,这样他就能够在这里挂水,我就有足够的借口和周亚军待在一起了。他怎么能过敏呢?严不严重?痒不痒?我真想接过老师手中的棉棒,蘸着rǔ白色的药膏,怀着虔诚的心情,在他身上寻找一个个发红的疙瘩,然后轻柔地,打着转地,轻轻划过他的肌肤…… 我感受到我的脸正在发烫。 林奋不解风情,大大咧咧地把我拽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然后笑眯眯地对着周亚军说:“你也是江南路的对吧!我记得你!学霸周亚军嘛!怎么样,上次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周亚军笑了,他知道林奋说的是教官认错人的事情。“还能怎么样,就回去了,回去以后我们班的教官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被别班的叫过去了,大家笑了一阵,就过去了,没有你们班反应这么大,笑得想地雷爆炸了一样。” “你这可真是好比喻啊!” 我的心里很不痛快。林奋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的和周亚军搭话?他们两个怎么能聊的这么开心呢? 我想插话但是插不进去。林奋是个话唠,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说什么都能说的很来劲。周亚军似乎也不烦,安安静静地听着林奋扯闲淡,偶尔还会笑一笑。我不舒服地白了林奋一眼,挖苦道:“说话说的挺利索啊?你不难受了?” “你别说,”林奋慡朗的笑了笑:“说了这么多话以后,我还真的觉得自己好多了。” 我无话可说。这时老师站了起来,把棉签丢到huáng色垃圾桶里。周亚军说了声“谢谢”,便穿上了自己的白色上衣。他要走了,我很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张嘴,只能混在林奋的声音里,装模作样的说了声“再见”。 来之不易的见面就这样结束了,我有些垂头丧气。就连林奋也看出了我的异样,奇怪的盯着我:“顾齐,你怎么了?耷拉着个头,不会是被我传染了吧?” “没有,快看你的病去吧。”我一把把他推到医生面前,林奋夸张地“哎呦”了一声,不说话了。 ☆、第 4 章 高中生活兜兜转转的,却总是离不开“无聊”两个字。gān巴巴的军训结束之后,就是gān巴巴的学习生活。 课本比初中厚实了一些,上面仍然有着五彩斑斓的插图。每次我抱着人民出版社黑白色调的医学专业课本,看着上面极其简约的各种结构时,都会不由得怀念当初翻看生物小画书的日子。 刚刚开始上课,头一次与学生见面的老师们免不得要进行一番自我介绍,顺便chuī嘘一番自己所任教的科目是何等何等的重要。不过我是个只要开始上课或者看书就会绷紧的人,虽然只是无聊的开场白,我还是听得非常认真。 然后,我高中时代的第一位奇葩老师出场了。 这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长的颇为秀气,眉眼长的舒展,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可惜英年早秃,发际线节节败退,显出锃明瓦亮的脑门来。他长的有些南方人的感觉,说话也鼻音极重,nl不分,不知道是不是从南方过来的。 老师有鼻炎,说着说着话总是擤鼻子,“星”!极大的一声,gān脆利索,有点好笑。语文老师任教多年,早已不觉得自己这样夸张地擤鼻涕有什么好笑,倒是一脸淡定地打开了ppt。 内容与课程无关,是一页密密麻麻的历史介绍。 “啊,同学们!星!”老师说话也怪怪的,上下嘴唇好像不接触一样!他接着道:“星!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耿西宁,啊,这是我的姓氏。”耿老师回过身,一只手象征性地捂着鼻子——可能是鼻炎对粉笔灰过敏——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一支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那个“耿”字。仿佛是过于认真了,那个字写的极慢,可惜写的并不漂亮,只能勉qiáng算是工整。 “星!现在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姓氏,”他站在讲台边上,一只手仍然挡在鼻子下面,另一只手握住激光笔。:“大家来看,原来我们家族是这样这样的……”尔后便是冗长但日后想起来并不专业的介绍。他一边“星”“星”地擤着鼻子,一边罗列自己的祖上曾经出乎何等光辉灿烂的人物。再然后又毫无波澜地介绍耿家的衰亡,据传是因为曹操时代家族里出了大忠臣,被曹操斩尽杀绝,耿家才慢慢没落下来…… 我的正式同桌林奋已经昏昏欲睡,我的吐槽之魂熊熊燃烧,忍不住戳了戳正在神游的他:“我的天,他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这么厉害,不还是在咱们这个小破县城的小破高中里教语文啊。” 林奋附和:“他就chuī牛bī吧他,他祖宗怎么样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那一页ppt终于翻过去了。我和林奋相视一笑,刚想喘口气,才发现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 新一页的ppt排版比上一张好了很多。一排一排的,全都是些奖项。耿老师故作低调地站在讲台正中央,指着那些横杠杠说道:“星!啊,这个这个,同学们,这都是我曾经得过的奖项。”他潇洒地一指:“2010年度优秀教师奖。” 并且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了。 我们高一新生还不太懂老师们的套路,不清楚在老师提高声调神情严肃保持沉默的时候应该热烈的鼓掌。底下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两派人只能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最后还是有些机灵的同学拍了两下子,我们才顿悟,稀稀拉拉的掌声立马就洪亮起来。 耿老师看起来非常满意的样子,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指向下一个:“2011年度,优秀教师奖!” 掌声。 “2012年度!优秀教师奖!星!” 掌声! 我……所以我除了像只呆头鹅一样的鼓掌还能做什么呢? 林奋反而清醒起来,起哄似的鼓的格外起劲:“哦呦呦呦,这个老师真有意思,他可真是个傻bī啊!” 我态度诚恳地表示赞同,并且很快就在一年之后发现了,知道真相之后,这件事情还可以更傻bī一点。那是一年之后的表彰大会,副校长在上面语调激昂地颁布各种奖项。我和林奋听着副校长操着方言味的普通话,念到:“xxx,优秀教师奖!xx,优秀教师奖!xxxxxxxxxxx……”没完没了的优秀教师奖,简直就像“谢谢惠顾”一样烂大街。我们这才发现第一册堂课上耿西宁chuī得神乎其神的奖项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所幸现在的我还不知情,还能嘻嘻哈哈地在下面给他鼓掌。 这节课除了耿西宁的自chuī自擂和我们并不走心的掌声,就没有什么了。第一堂课最终在耿西宁的chuī牛bī声中结束。他自我感觉相当良好,出门的时候步子都轻飘飘的。 林奋从他的哈利波特中抽出身来,看着我:“我预言,这个语文老师一定教得很垃圾。” 我收起没有派上什么用场的语文课本,看着他,道:“我也预言,你再这么没完没了的看小说,一定不行。”我本来想说“一定考不好”,但是我向来对别人的成绩口下留情。 “挺好看的,你要不要,我又买了两本新的。”林奋完全不在乎我说了些什么,拽出他盛书的纸箱子,洋洋自得地瞧着我。 林奋是个特别喜欢看书的人。在我们那个不允许带智能手机也没有属于自己的电子银行卡的闭塞小高中,林奋居然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淘宝账号,着实让我羡慕了一把。他的淘宝账号也不gān别的,就是买书,买书,买书。我经常看到他鬼鬼祟祟的出入收发快递的校内窝点,然后捧着几块纸砖头回来。 对这样一个人的审美品味,我向来是不抱太大期望的。有一天突然生出了恶趣味,想看看林奋每天究竟在瞅些什么,于是做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向林奋借书。几次安利未果的林奋大喜,兴致勃勃地从箱子里掏出一本书:“新买的!你终于决定和我一起看小说了?开窍了啊你!” 我自负地接过那本心中的三俗小说。 书皮上赫然三个大字。 《理想国》。 我有种窒息的感觉。 林奋同学的情趣真是高尚的人神共愤,我等凡人难以望其项背哇! 我哆哆嗦嗦地捧起那本《理想国》,望着林奋,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真的有人会看这种东西吗?” 林奋不以为意,说的很随便:“就看着玩呗,又不指望着能看懂。” “厉害厉害,”我双手奉上柏拉图的呕心沥血之作:“我等屁民这辈子是无法看着这种小说消遣了,还是还给您……林奋啊林奋,没想到啊,你的阅读审美竟然这样超凡脱俗,你在我心中的形象顿时拔高了一个度!” 林奋平常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死样,看到我夸的情真意切,竟然也不好意思起来,立马收回书,灰溜溜的塞进箱子里,挠挠头:“嗨,别这么说嘛,我也是随便看着玩的。行了行了,下节课就上英语了,快把你的大点拔拿出啦。” 果然林奋还是那个不着调的林奋,看再多的《理想国》都没办法改变。我们英语有一本参考书是《点拨》,林奋嫌这个名字太土气,心血来cháo地给人家起了个名字叫“大点拔”,每天“朕的大点拔”“这节课讲大点拔”的说个不停。我就觉得这个名字很好笑,每次他一点拔点拔的叫我就在旁边傻了吧唧地笑个不停。 我的傻笑无疑起到了助纣为nüè的作用。林奋见我如此这般,魔改地更加肆无忌惮。尤其喜欢乱用耿蛋子再三qiáng调不许用错的成语。 耿蛋子的外号不知道是谁叫起来的,倒是与他秃头的样子格外相衬。他的作风成功招致了一众学生的反感,成为了教室队伍中第一个拥有侮rǔ性绰号的人。 这天又是耿蛋子的语文课。耿蛋子照例拿着试卷,站在前面,笔直地像个电线杆子,“星”“星”的念着参考答案,和我们手中的答案一字不差。我们两个已经无数次地骂过耿蛋子的教学方式了,完全就是照本宣科嘛。他把试卷发给我们让我们做题,做完之后再把答案发给我们让我们对题,对完之后再自己原封不动地念一遍答案算是给我们讲题…… 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语文组组长的。据林奋的可靠消息,这位耿老师是靠着拍须溜马上位的。 “果然,啧啧啧。”我一脸崇拜地盯着八卦的林奋,第一次对他的八卦消息表达了直观的赞同。 回到语文课。耿蛋子平平地念到:“星!这个这个,‘妄自菲薄自己’,是不对的,妄自菲薄后面不能够加宾语……” 林奋点了点头,回过头来看着我:“你可不要妄自菲薄自己啊!” “这个这个,啊,星!漠不关心别人,也是不对的,应该是对别人漠不关心……” 林奋又看看我:“顾齐,你怎么能漠不关心别人呢!” 我忍不住趴在桌子上面偷笑。 自此,林奋就对这两个成语格外的偏爱。每当有人说点什么丧气话,他就巴巴凑上去,语重心长地说:“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自己啊!”顺便教育一下围观群众:“你们怎么能这样漠不关心别人!”引得众人纷纷效仿,很快就在班里兴起一股乱用成语之风。 作者有话要说:突破一万字啦!给自己手动撒花! ☆、第 5 章 高中没有什么活动,每天就是上课,做题,娱乐时间极其有限。我满心都是重回学霸之巅的qiáng烈欲望,放松什么的,在我看来完全就是耽误时间。我怎么会需要休息呢?弱者才需要休息。 所以,新学期刚刚开始,我就在学校的小书店里买了各种各样的教辅书,和宿舍偷摸学习必备的手电筒,在宿舍开始了我的苦读生涯。 晚上,熄灯以后,我偷偷摸摸地掏出教辅书,钻进被窝,就着手电筒的光看了起来。邻chuáng的田书源率先发现异样,轻声对我说:“顾齐,看书那?” 我格外厌恶学习被人偷窥的感觉。如果他们都在我的感召之下三更半夜偷偷学习,那我还有什么优势呢?可是,唉,既然被发现了,也不能矫情地不承认。我只好无奈地“嗯”了一声。 半晌的沉默过后,我听到了四面八方的轻声赞叹。孙杰忍不住说道:“不愧是咱们班第一名,真是努力啊。” 林奋也出声了,他敲了敲chuáng板,道:“你还不睡觉啊?快睡觉吧,这么个学法累不累啊?我看你在教室里就整天趴桌子上学习,回宿舍就省省吧,睡觉睡觉!” 我用得着你管?遂轻声道:“没事儿。” 林奋自知劝不动我,只好说了声:“那你早点睡觉啊。”然后翻了个身,不出声了。 刚刚开学,彼此都不熟。其他人也没有多说话,各自睡各自的,只剩下我的小chuáng上还闪着点点微光。白天已经高qiáng度地学习了一天,晚上窝在被窝里,又热,又累,学习效率说不上有多高,甚至可以说还不如不学习。但是谁让那时候的我对努力有一种迷之坚持呢,我总觉得自己必须付出超乎常人的时间,才有可能取得比较满意的成绩。所以,虽然一身疲累,我还是昏头昏脑的学到了自己规定的时间——半夜两点钟,才心烦气躁地把书丢开,晕晕乎乎地睡了下去。 第二天五点多起chuáng,可能是因为头一天熬夜的缘故,除了头疼之外,竟然没有太困。叠被子,去脏兮兮的厕所里排队洗漱,跑操,一气呵成。虽然慢了点…… 我也没办法啊!我做事情一向很拖拉啊! 除此之外,我神清气慡,反倒是睡得饱饱的林奋早读时打起了瞌睡。 身为同桌,互相唤醒以防被巡逻的老师发现是非常重要的任务。好在耿蛋子也很好防备,只要听到“星”“星”地抽鼻涕声,就知道他来了。这时我就需要将他叫醒,然后他会无比利索地把头从书页里拔|出|来,尽量瞪大眼睛,扯着嗓门作出认真读书的样子。 我一边在心里默默嘲笑他,一边自己也控制不住地走起神来。跟睡眠不足还是有关系吧,一天三个小时的睡眠,再qiáng大的意志力也会崩溃的吧。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周亚军来。 那也是一节语文早读。念着念着课本,语文老师把我们几个人叫了出去,对我们说:“明天下午县里有个讲座,质量不错,你们跟着我过去听听吧?” “需要耽误课吗?”我问。 “可能要要耽误一个下午,”老师有点不高兴的样子,问我们:“你们考虑一下,要过去吗?” 我和我们班的第二名切切察察。 去吧,要耽误课,快期末考试了,有点不太情愿。不去吧。又觉得不太合适,老师都专门叫了我们这些学习好的出来问了,我们不去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老师看我们啰哩八索讨论半天也没有个结果,索性把我们扔在一边,跟另一个同学说,让他把周亚军那个班的几个同学叫过来。 周亚军的语文老师生孩子去了,我们的老师暂管一下。 不多一会儿,周亚军他们就下来了。语文老师照样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语罢,问了问:“有意见没有?有没有不想去的?” 其他人无语。周亚军略一沉吟,然后说道:“老师,我不去。” 他不想去,就不去了,模样潇洒地很。我和第二名不约而同地对着彼此做了个“哇”的口型。我愣愣地望着他颀长的身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仿佛在那一瞬间触碰到了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性,不必思前想后,不必过分地在乎别人的感受,能够在利弊之间轻而易举地作出权衡,举重若轻地在别人面前表达自己的想法。那是我从来没有过的骄傲姿态。我总是沉溺在别人的评价里,在负面情绪中越陷越深。在他的勇敢下,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 老师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不去就不去吧,你们先回去,再跟xxx说一声,问问他去不去。” 虽然我和老二都嫉妒羡慕周亚军的高姿态,可是最后也没做出定夺。老师无奈,只能让我们先回去。我和老二又叽叽喳喳讨论了半天,才在第二天早晨匆匆忙忙地找到了语文老师,跟她说,我们也不去。我们回信的时间有些晚了,老师明显的有些不乐意。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从班里抓了几个壮丁去充数。 我叹了口气,好几年过去了,初一的我已经变成了高一的我,可是我仍然没有学会周亚军自如的人生态度,只能翻来覆去地咀嚼他骄傲的模样。这时,身边的林奋也叹了口气,准确的说,是打了个哈欠。 我没忍住自己的嘴,在早读上和他说起了话:“呦,醒了?” “什么醒了,我根本就没睡好吧。”林奋打哈欠流出的生理性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显得亮晶晶的。前桌女生听见我们说话,转过头来笑眯眯地望着我们:“你们好呀,我是楚静,这节语文课好无聊啊。” 我笑着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被妹子搭讪的林奋显然比我兴奋地多,连忙把手伸了出去,和楚静来了个友谊的对握,忙不迭地自我介绍道:“我叫林奋,哈哈,是啊,真的太无聊了。” 楚静说话带着大家闺秀的气度:“我看你好像经常买书啊?” “嘘,小点声。”林奋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看:“这事是违法的,可不能被老师听到啊!” 楚静噗嗤笑出了声:“放心吧。不会的。你整天明目张胆地往教室里搬快递,还怕别人发现啊!” “你知道了?我还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 “谁不知道啊!对了,你喜欢收集明信片吗?” “呃,不太感兴趣。” “啊?你为什么不喜欢明信片啊?很漂亮的,各种各样的明信片,多有纪念意义啊。” “啊,这样啊。” “那,我能求你件事吗?”楚静的笑容更加迷人了:“能麻烦你帮我买一点明信片吗?” “啊?怎么买?” “就是在网上买嘛,”楚静看着林奋一脸好欺负的样子,说的越发起劲:“很简单的。”她说着,递过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字:“想要的我都写在上面了,你只要在淘宝上帮我下单就好啦,我把钱给你,谢谢你啦。”说完之后,楚静没有再说一句多余的话,把纸放在了林奋的桌子上,笑眯眯地转过身去。留下林奋一脸懵bī地把纸放到了笔袋里。 不知怎的,我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用书挡着,偏过头轻轻问了一句:“你真的要给她买啊?” 林奋无奈的点点头,挑了挑眉毛。尔后又一脸释然地凑在我身边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帮她这个忙吧就,不过她也太不见外了。” 林奋决定给楚静带明信片的消息莫名其妙的就传了出去。我们班的明信片发烧友,不管熟不熟的,三个两个都跑过来找林奋,拜托林奋帮自己买明信片。林奋这个老好人,从答应了第一个人开始,就失去了拒绝的权力。到时候人家要是问为什么给她带不给我带,没法解释啊。我捧着书在一旁冷眼旁观,对于他们这种拿着林奋当苦力使唤的行为很是不以为然。 好在林奋心态比我qiáng一些,不像我这么记仇。最开始烦了几天之后,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毫无怨言地帮着他们张罗明信片的事情。 那正是快要月考的时候。 月考成绩下来了,我们班的成绩在一众实验班里垫底。我对这个结果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我们班的生源和师资力量本来就是几个实验班里垫底的,指望着一个月的时间突飞猛进,怎么可能。 谁知道第一次担任实验班班主任的郝自建急了眼,对我们班相当不满意。整天丧着一张脸在班里转来转去。左打听右打听,竟然打听出了林奋帮班里很多女生带明信片的事情。可怜的林奋就这样背了黑锅。 林奋前脚抱着快递箱子进了教室,郝自建后脚就跟了进来。我怀疑郝自建一直在盯着监控,瞅准了机会才进来的。 郝自建身上套着一件蓝色的西服,黑着脸进了教室。一句废话也没有,直奔主题:“林奋,你gān什么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也太太太敏感了 ☆、第 6 章 林奋不知所措地站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郝自建冷笑着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哼”,双手抱在胸前道:“哎呦,你还不知道?” 林奋低着头沉默了。这是好脾气示人的郝自建头一回在班里大发雷霆。全班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郝自建昂首阔步地走到讲台上,喝到:“你们!一个个的!整天都不知道在gān什么!还买明信片!明信片!你们当我不知道吗?那些买了明信片的,都给我站起来!” 没有人敢动。 郝自建恼了,敲打着破破烂烂的木头讲台:“没听见是吧?谁买了明信片!我问,谁去林奋那里买了明信片!都给我站起来!” 楚静这个始作俑者率先站了起来。接着,买了明信片的小姑娘们也都一个一个接着站了起来。购买人数多的惊人,连我都吓了一跳,我单知道每天都有人过来和林奋叨咕明信片的事情,却没想到一天一天的竟然攒下了这么多人。林奋望着底下乌泱乌泱的一片,又是冷笑了一声:“还有吗?就这些?” 这次真的没有人再站起来了。 郝自建“哼”了一声,开始训话:“买明信片?一帮子人每天别的事情不gān,就会在这里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快月考了啊同学们,快月考的时候你们的心思也没放在学习上!知道这次咱们班的成绩有多差吗?咱们这次是全年级倒数第一,倒数第一!二班跟我们是一样的老师,为什么二班就能比我们的成绩高这么多呢!到底是谁的问题,你们想想!到底是谁的问题!是老师的问题,还是你们的问题!” 郝自建说着说着走下了讲台,来到了林奋旁边,他指着耷拉着头的林奋,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腔调吼道:“林奋!同学搞这些没有用的事情,你不阻止也就算了,竟然还帮他们买!下课把那一箱子明信片都给我!你是怎么帮他们买的,怎么买的你那堆闲书,我以后再跟你说!你自己不务正业就算了,还拉着全班跟你下水!林奋啊林奋,你这是把咱们班都害了啊!” 郝自建发表完这通长篇大论,就不再吭声了。只是呼哧呼哧喘着气,在班里转来转去,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在站着的同学身上来回扫视。 我满心眼里的不乐意,郝自建这叫什么事呀,纯粹是这次班里成绩不好没地方泄火,白白的拎出可怜的林奋当替罪羊。买明信片,又不是林奋要买的,林奋自己也烦的不行,可是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好拒绝?倘若真的像郝自建说的,义正辞严地拒绝女生们买明信片的要求,教育他们好好学习,林奋小肚jī肠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该怎么在班里混?郝自建完全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嘛! 而且,买明信片?玩物丧志?把全班都毁了?搞笑吧,就算那群人不买明信片,也照样不会把买明信片的功夫放在学习上。更何况我们班已经是这些实验班里管的最紧的了,每天早晨来的最早,走的最晚,也不像周亚军他们班那样,每个星期天还有电影看,除了学习就是学习,郝自建还想怎么样?难不成大家每天除了学习就不做别的了?一点儿放松的时间也不给,郝自建是怎么想的? 生源原本就是几个实验班里最差的,配备的老师也是最不好的,再加上郝自建乱七八糟的政策,能考好才有鬼了。可怜林奋,就这样平白无故的顶了一口黑锅,做了郝自建的出气筒。 更倒霉的是,郝自建一直没有离开教室的想法。上课铃响了,他走回讲台,把自己的化学书抽到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我这才想起来这节课是化学。 大家垂头丧气地掏出化学课本,在诡异的氛围中上完了这堂化学课。 下课了,林奋臊眉耷眼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难得表示出关切:“累不?”林奋幽怨地望着我,头杵到我的怀里:“你说呢齐齐?”我被恶心的“咦”了一声,使劲想把林奋推开,谁知道林奋还来了劲,一头扎进去不撒手了。 “嗯,林奋……” 楚静回过头来,神情严肃。 我们两个立马分开,林奋问:“怎么了?” “对不起啊,这件事情毕竟是因我而起的。我也没想到班主任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还把你也给连累了。非常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楚静这么情真意切,再有怨言也没办法说什么了。虽然我不大待见楚静这种随便使唤别人的做派,但是郝自建也是出离变态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件事情不能只怪楚静。我担心林奋委屈吧啦的会让楚静下不来台,立马在旁边打哈哈:“怎么样啊,林奋小公主,要不然就原谅她呗?” 没想到林奋表现的比我还豁达:“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本来就没你们什么事。对不起啊,明信片保不住了。哎哎,顾齐你让一下,郝自建让我下了课把明信片给他送过去。”楚静抱歉地笑笑:“真的对不起啊。”林奋满口没事没事,抱着那个纸箱子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想郝自建一肚子火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林奋十有八九得挨一通臭骂。果然,英语课的上课铃响了,林奋还是没有过来。 我对郝自建的印象更差劲了。 当然了,本来对他的印象就不怎么好。 想当初我还很喜欢他呢,经常跟同学夸赞郝自建有多么的儒雅多么的温柔。可是日子一天天下去,几件事却让我越来越讨厌他。 那一天,跑操结束了,各班散伙各自回去。郝自建突然招招手,让我过去。我胆战心惊的凑过去,郝自建也不吭声。直到操场上的同学走的稀稀拉拉的,才叫上我,慢悠悠地朝着教室的方向走过去。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走在旁边,低着头,四肢僵硬。郝自建不动声色,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的纸条,递给我,说:“自己看看。” 啊……太倒霉了……我叠的军被不合格扣分了…… 郝自建望着我笑笑,神情透露出老鼠一般的狡诈:“顾齐,咱们班的第一名,刚开学就弄出这样的事情?军训结束了也没多久啊,怎么就把叠被子的方法忘了么?嗯?” “嗯……”我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郝自建又开口了,声音很温柔:“你是个优秀的孩子,是我们的第一名。我希望你各方各面都能优秀,能在咱们班起到领头羊的作用。同学们都很崇拜你,他们的眼睛都盯着你呢,你可要严格要求自己啊!不仅是在学习方面,生活上也是这样!” 他的夸奖听起来是那么刺耳,好像是在刻意给我戴高帽子一样。我的压力变得更大了。自己的严格要求上突然叠加了老师的殷切盼望,骤然增大的压力让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我只能把他们全部吞下,在心里给自己打着jī血,老师说你可以!你就一定可以的!你一定能考全年级第一名!一定能考上清华!考上北大! 我激动的手心出汗,这时,班主任把纸条抽了出去。在我的一脸惊诧下,慢条斯理的把罚单撕掉了:“好了,看在你成绩优秀的份上,这件事情我帮你处理了,以后你要多注意,不要让老师和同学们失望。行了,回去吧。” 我晕头转向地回到教室,心里五味杂陈。没想到老师竟然如此器重我啊。 很快我就无法为他这种近乎变态的器重感到洋洋自得了。我们班是全部实验班里到的最早的,五点四十五就要求全部进教室。我自理能力一向不行,每次出门都拖拖拉拉,只能连蹦带跳冲向教室才能勉qiáng卡线。可惜这一天格外不顺利,我在路上跑的时候就觉得有迟到的可能。 到了教室,我才发现更不幸的事情还在后面。 一眼望去,教室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而且,郝自建站在门口。 我奔跑的步子停滞了,挪到郝自建的面前。郝自建一脸yīn悒,半张脸隐没在黑色的走廊里,看起来很像恐怖的斯内普教授。他掏出手机,摁了一下,屏幕闪出亮光。 5:46! 晚了一分钟! 天啊! 我内心的崩溃和绝望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郝自建话不多说,恶狠狠地望着我:“你迟到了。到后面站着去!一天!” 我回桌上拿课本。林奋偷偷摸摸地看着我,说道:“不会吧?被郝自建抓到了?” 我自bào自弃地用唇语道:“是的。” “他打算怎么着?” “站着。” 我拿起课本,垂头丧气地站到了教室的最后面。 罚站是个力气活,一早读下来,我根本记不住念了什么,只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哪里也不想去。拜托了林奋帮我带点吃的之后,就坐到了凳子上,揉着自己可怜的腿。 然而还有一天啊! ☆、第 7 章 可能是学习成绩好的孩子总是被高看一眼,也可能是我是我们班头一个在后面罚站的,破天荒头一遭,格外引人注目。我在后面罚站的这一天,几乎每个任课老师都是跑到后面来问我:“怎么啦?”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今天来晚了,班主任让我在后面罚站。” 有的老师还会多问两句:“罚站啦?得站多久啊?” “站一天。” “呦,得站一天呢。” 谈话到这里多半就停止了。任课老师又不是班主任,我的生杀大权不掌握在他们手里——更何况他们对我的情况也许并不关心呢,所以也只是问问,然后便没事人一样的继续踱步到前面去,上他们的课。 耿西宁略显不同。他是隔壁班的班主任,说起话来底气十足。他笑咪咪地看着我:“你们班主任可是真严啊!” 耿蛋子平常都一本正经的,这次突然笑了,真是稀罕。可能是看到另一个班的第一表现并不出色,于是作为一个竞争者,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唉,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耿蛋子笑竟然是这种场合! 我的血条随着时间推移递减。到了晚上,累的无法忍受,先是底气不足的蹲着,后来看也没有人告发,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黑板后面的地上并不gān净,落了一地的灰。我皱着眉头又在自己的屁股底下垫了一张纸。 晚自习有一堂课是郝自建的。郝自建课间提前过来了一会儿。其时我正在低着头预习化学,并没有发现他过来。 所以我只是听到了男声幽幽地从头顶上传来:“累啦?” 我猛地抬起头。郝自建看起来心情并没有特别差,仍然如上课时一样笑呵呵的,穿着一身板正的蓝西服,站在吵吵闹闹的班级里,站在明huáng色的灯光下,整个人显出一种别样的温柔。 我不讨厌他。尽管开学没几天我就遭到了他的各种惩罚,我仍然无法讨厌他。他上课的时候脾气不坏,总是笑嘻嘻地,胖胖的脸上肉被挤起来,配上不高的个子,温和的像只大松鼠。言辞幽默,课堂上经常逗的我们哈哈大笑,讲课质量也不错,可以说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化学老师了。如果不是班主任,我们可能分不到这么好的老师吧。 所以,我对他的惩罚没有意见。好吧,没有太大意见。爱之深,痛之切,惩罚的力度越大,说明对我的期望越大。老师不会害我的,我对他的一切还是照单全收吧。 我抬起头,开玩笑似地笑了笑:“有点累。”说着就要作势站起来。 郝自建蹲了下来,平视着我:“行了,不用站起来了,累的话就坐着歇会吧。老师不是故意为难你,你确实是来晚了。以后注意点,早晨别起的太晚,不要迟到了啊。” 我点点头。郝自建站起来,走到前面:“同学们,把化学练习册拿出来……”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了,悲惨的一天终于结束了。我像是被施了石化咒一样,各个关节都因为超负荷运转僵化不已。两条大腿,从上往下,从外向内,酸痛的一塌糊涂。我左敲敲右打打,上揉揉下捶捶,疲惫的站了起来,踱回了宿舍。 回去的时候林奋正在舒舒服服的泡脚——坐在我的chuáng上。我不喜欢他坐我的chuáng,无奈屡教不改,只能随他去了。 林奋同情的望着我:“回来了?” 我屁股重重的往chuáng上一敦:“是的。” “真可怜啊!” “我也想泡个热水脚……” “那你泡呗!” “没热水了……” “行吧。”林奋慡快地把暖水瓶递给我。 当天晚上的夜读时间是在一身疲乏中度过的。如果不是因为我那变态的意志力和炸破天的求生欲,我早就趴在chuáng上打呼噜了。唉,尽管迟到了是我的错,我还是忍不住想,郝自建是不是管的太严了点,要求太高了点? 不过,再疲惫,再怀疑老师的作风,也得坚持学习啊!加油!白天起来,我照样得拖着沉重的步子,拿着不会的题找各个老师弄清楚。有一个化学题十分复杂,郝自建在那里比比划划了半天,我才勉qiáng听懂个大概。我对自己的愚蠢感到生气,忍不住唉声叹气的。郝自建笑着问我:“你怎么啦?” 我的脸色不好看:“太难了,高中的知识接受起来我觉得很有难度。” 老师仍旧笑眯眯:“顾齐啊,可能适应高中的学习节奏需要一个过程。你可不要放松,要好好努力才行啊!” 睡眠不足的我几乎要喊出来了:“我觉得我已经很努力了!我恨不能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学习!” 郝自建一脸平静:“那就说明你还不够努力!你觉得自己努力,那就有人比你更加努力。你觉得你已经把所有能用上的时间都用上了,可是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可能人家在打着小灯偷偷学习呢!” 我觉得有点好笑:“老师,我就是开着小灯学习的人。” 老师脸上一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样子,变得愈发不耐烦起来:“啊?你晚上回宿舍也学习啊?万一别人的学习时间比你长,学习效率比你高呢?行了,你以后多注意吧,千万不要被舍管发现。”看着老师的脸色,我也没有倾诉的欲望了,于是说了“我走了”,灰溜溜地回去了。 有了老师的这番话,我的挑灯夜读活动进行的更加猖狂。既然老师都说了理解快的人可能都在打着小灯偷偷读书,那么说明他可能也认为这样的学习方法是对的吧?我不能辜负老师的期望,于是将学习时间又延长了半个小时。 我的心都在滴血……虽然我一直在暗示自己要用功,可是我真的很想睡觉,真的不想再看书了…… 不知道是我的诚意感动了上天,还是这种低效的学习方式真的有用,第一次月考我竟然考了年级第四。成绩的公布来的十分意外。那是一堂语文课,还公布没有成绩单,耿蛋子上着上着课,突然在沉默的间隙来了一句:“这次我们班的顾齐同学考了年纪第四名,非常优秀。” 突然听到成绩的我激动得汗毛倒竖。 不过孽力反馈来的也相当快。月考之后紧接着来了一次化学测验,做题的过程中我感觉自己的脑子相当死板,根本就不打转儿,最后成绩出来一看,果真稀碎。郝自建把我拎到办公室,跟我说话也不客气,上来就问:“你怎么回事?这次化学怎么考的这么差?” “我感觉有的地方还是不太理解……” “不理解!怎么还能不理解呢!基本的知识点我不是讲过了吗?你一个年级第四怎么还能考成这样呢!你最近是不是觉得自己月考成绩不错就偷懒啊!” 我无法忍受自己被冠上“不努力”的标签,连忙道:“没有!我晚上也一直在宿舍里学习!” 郝自建生气地撇了撇嘴:“谁让你晚上学习了?我让你晚上学习了吗?白天学不好,晚上学习有什么用!” 我吃了一惊,喃喃道:“上次不是您说有的同学比我更努力,晚上偷偷学习的时候我都不知道……” 郝自建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我那是说你吗?行了,回去好好反思反思,不要因为一次成绩好就骄傲!” 我的心里说不上来的酸楚。我那么拼命地想要得到郝自建的认可,他让我努力,我就拼了命的努力,他说晚上挑灯夜读的同学能有好成绩,我就更加玩命地在夜里学习。可是有什么用呢?他随随便便就改变了标准,轻而易举地否定了一切。我突然觉得自己对身体的透支看起来那么可笑,老师口中的金科玉律原来那么不堪一击。 可能是我颓丧地太明显了,回去之后林奋的态度都软了下来:“郝自建又找你啦?没事儿,别把那个傻bī的话放在心里,这次咱们班月考成绩不行,他就是逮着谁跟谁撒气!” 风水轮流转,同样的话,明信片事件之后,轮到我跟林奋说了:“没事儿,买个明信片算什么啊,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郝自建明摆着就是找事嘛!” 经此一役,我对郝自建的印象彻底掉到谷底。我舌灿莲花,将郝自建大大的数落了一通,并且在最后得出结论,我原来一定是个大煞笔,才会觉得郝自建这个人又温柔又平易近人。林奋的心情终于慢慢地好了起来。 “可是,”林奋又崩溃道:“郝自建如果问我的书和明信片从哪里搞的,我该怎么说啊!而且以后也不能光明正大的一箱子一箱子买小说了啊!” “没事儿,”我只能又拿出老掉牙的一套出来安慰他:“咱们学校里不是有报刊亭嘛,你可以去买杂志看呀。” 林奋无奈的点了点头。还能怎么办呢?生在连课间都不让我们大声喧哗的郝自建的班里,消遣放松就是最大的原罪。 作者有话要说:突破两万字啦! ☆、第 8 章 郝自建长的娘了吧唧的,为人也着实婆婆妈妈。为了明信片的事情同林奋纠缠了很久,差点把家长叫过来。最后这件事情解决掉的时候,第二次月考都快开始了。 林奋同学的小说库不再更新,失去了人生一大乐趣的他趴在桌子上萎靡不振。可能萎靡不振也不光是不能买小说的原因吧。生活在心理压力巨大的环境下,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不想开学那样活蹦乱跳实属正常。就连我这样的实gān派也彻底熬崩溃了。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毫无知觉的趴在教辅书上睡了过去,口水铺了满满一张。 第二天醒来负罪感满满又神清气慡的我对天发誓一定不能再偷懒的。 然后当天晚上又随便为自己找了个借口睡了过去。 偷懒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的深夜读书计划土崩瓦解,熬到两点,怎么可能,我现在熬到十二点都是给自己面子了。白天学,夜里学,每天除了学习什么事情都没有,这谁能受得了! 好在明天就要回家了,两个星期一次的假期终于到来了。今天晚上整个班里都有点浮躁,特别是最后一节课,仗着是没有人监督的自由自习,不少人都开始说起了话。楚静回过头来和半死不活的林奋切切察察,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嗡嗡嗡嗡地传到我的耳朵里,烦得要命。 “哎,”楚静兴奋的说:“我最近买了本新的杂志,你要不要看?” 林奋懒洋洋道:“是吗?什么啊?拿过来我看看吧。” 楚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脚麻利地把书扔了过来,然后就回过头去。林奋望着杂志封面,扒拉了两下,困惑了一会儿,用手指头戳了戳我:“这是啥?” 我放下在试卷上划拉的笔,凑过去,看到杂志封面上赫然三个大字:蓝朋友。 配上封面上那两两配对的非主流男生……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楚静还是个隐藏的腐女。 身为一个直男堆里的同性恋,我自然不能对这种东西表现的太熟悉。于是我做作的趴到桌子上,隐藏到书堆里,小心翼翼地说:“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不过看封面,似乎确凿不是什么好书啊。” 一听到不是什么好书,林奋来了劲,“嘿嘿”笑着,把书向我这边一推:“要不要一起看看?” 拒绝可能显得我太个别了。于是我心口不一的点点头:“好的。” 我们两个翻开第一篇。那是一篇古风耽美。讲的是一个纨绔少爷,包养了一个gāngān净净的小伙子,少爷最后迫于家庭压力娶了老婆,成家立业,把小伙子扔到一边,而小男生却痴情地等了少爷一辈子,最后在少爷为他买的小院里病死了。少爷心痛不已,回到小院,发现不会写字的爱人竟然在练他得名字,密密麻麻,一张又一张。少爷这才明白了自己对他的感情。搬回小院,郁郁而终。 剧情稍显老套,文采倒是不俗,一路看下来非常顺畅,搞得我都有些感动。有些晃神,情不自禁想到,我和周亚军能拥有这样一段美好的爱情吗? 林奋看耽美居然也看得很认真,看完了之后,还跟我分享心得,说:“还行。可是为什么没有女主?” 有女主不就变成言情了吗! 我装傻,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对哦,为什么没有女生呢?女孩子不是都爱看男生女生谈恋爱的故事吗?” 林奋百思不得其解,戳了戳前排的楚静:“咦,怎么回事,你这本是什么杂志啊?” 楚静神秘兮兮地笑了:“好看吗?” “呃,还行?” “这是耽美小说啊耽美小说!”楚静激动得两眼放光:“当然没有女生啦!这里面讲的都是两个男生谈恋爱的故事呦!” “啥?”林奋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我和楚静连忙让他小点声。林奋脸有点红,结结巴巴地说:“这,还有两个男生谈恋爱的小说!啊?搞什么?bdiknd@bbdjjne……” 眼见林奋的语言中枢要失常,我赶紧把杂志塞到楚静手里:“行了行了,快回去吧,林奋受的刺激太大,要不正常了。” 没想到林奋不领情,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抓住那本杂志:“不行,不能拿走,我要再研究研究。今天我林奋就要搞清楚,男的究竟怎么和男的谈恋爱。” 楚静失笑,留下杂志,挤眉弄眼地转过身去。我拿起笔,准备做试卷。林奋偏过头,yīn沉沉地望着我:“不要做题,和我一起看。” 我不由得严肃起来,难道林奋也是……“你为什么不自己看?” 林奋瞬间破功,紧张的要冒汗:“我的天,我自己看这个多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就别看啊!” “不看吧,又很好奇……” 我无语地把杂志拽到我这边:“好吧。” 其实我也有点好奇,好奇的同时也非常不好意思。同性文学不好找,好不容易有一本解解渴,机会难得,看就看吧。两个人看被抓住总好过一个人吧。 第二个故事比第一个口味重一些。讲的是小流氓和乖巧可爱学霸男的故事。 故事的开篇是小流氓和兄弟们看毛片…… 我一脸懵bī:“毛片是什么?” 林奋瞧不起的样子:“就是男的和女的那个的片子。” “哦哦。”我恍然大悟。没想到林奋懂得还挺多。 结果小流氓买错了片子,买成了钙片…… 这次换成林奋蒙圈:“钙片是什么?” 我撇撇嘴,指着书上的一行字:“钙片就是男的和男的那个的片子,没文化!看的一点也不仔细!” 林奋一脸佩服的望着我。 好吧,就算没有解释其实我也知道钙片是什么意思。不过在这种场合还是不显摆自己丰富的知识储备比较好。 小流氓的喽啰们看着钙片,觉得索然无味,而小流氓却觉得很兴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只好装作也不感兴趣的样子…… 林奋吐槽:“装什么啊,这个流氓应该就是同性恋吧!” 我没说话,心尖颤了一下。 看片的事情告一段落,小流氓开始介绍自己的学校生活。说是班里有一个温柔冷清的学霸,是班长,特别喜欢管闲事,每次小流氓不jiāo作业都要过去催,小流氓很讨厌这个男生…… “啧,jiāo作业不是应该的么,以为人家很想催你?有那个本事自己做完作业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还讨厌班长,班长应该也很讨厌你吧!呸!”我开始入戏,这一段看的我愤愤不平。 林奋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小声哼唧道:“可是写作业确实还挺辛苦的……偶尔偷偷懒也没有什么吧……” 我白了林奋一眼,林奋自知理亏,立马一声不吭地把头扎进杂志里去。 这一次学霸男又多管闲事,小流氓非常生气,于是决定教训一下他…… 我和林奋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本能的感觉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小流氓让自己的手下把班长绑了过来,然后模仿钙片上的情节,□□了班长…… 班长在他身下qiáng忍着痛苦,一声不吭…… 他的手下在旁边嘻嘻哈哈的,目睹着一切,班长的身上还留着被小喽啰拖过来的伤痕,班长一脸苍白地趴在那里…… 我可去他妈的吧! 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难道男人就不值得被尊重吗?为了报复,为了满足那个傻bī流氓的好奇心,可怜的班长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班长又做错了什么!我的手微微颤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艹,什么事啊这叫!” 林奋没想到我会这么激动,吓了一跳:“他们做的确实很过分。好了好了,就是个不入流的小说,看着玩的,别这么激动哈。” 我很想说点什么,又怕多说多错,只好恹恹地憋了回去。 接下来的剧情我们看的飞快。小流氓□□了班长之后,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样,竟然把班长落下的衬衫洗gān净送了回去。结果班长就这样爱上了小流氓,多年之后念念不忘。两个人长大成人之后还是错过了,班长自杀而亡,小流氓心如刀绞。完。 可算看完了,我们两个不约而同长长舒了一口气。林奋跟我说话:“真奇怪,你有没有没发现,男的跟男的谈恋爱除了包养就是□□。小白脸是让少爷包养的吧,班长是让小流氓□□了吧,这都能爱上,也真是够奇葩的。” 林奋叹了口气:“男的跟男的谈恋爱都这么惨?” “不一定,”我忿忿道:“男的怎么了,男的谈恋爱那也是正经恋爱啊。那也得是看顺了眼,对吧,有一定的感情基础,才能在一起的。凭什么你□□了我我还要对你念念不忘,搞笑的吧。我跟你讲,找男朋友一定要找喜欢的,互相尊重的。生活里找男朋友没有这么随便,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 林奋傻了吧唧地望着我:“呃,我不找男朋友。” 完了,说的太多了。 “男朋友女朋友都一样,我说顺嘴了。”我努力找补,然而脸还是忍不住的发烫。 “哦……”林奋怔怔的,欲言又止的样子。 “行了行了,”我把杂志收起来,还给楚静:“看了半节课了,快学习吧,我的卷子还没做完呢,都怪你,非要拉着我看这没有营养的东西。” 接下来的半节课我们没有再说话,各自闷着头做题,做题,做题。 ☆、第 9 章 林奋隔三差五就往小报刊亭里跑,搞了一堆什么《意林》《读者》的。贫瘠的课余生活中,杂志小报就是夜空中最亮的星,经常是林奋买了一本杂志之后这个翻那个借,在班里轮个差不多再还到林奋的手上。一帮穷学生嘛,可以理解,你看我的我看你的,在经济水平有限的情况下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不过那个楚静是个例外。我完全无法理解她的作风。 她也太喜欢借别人的东西了吧! 楚静人如其名,性子在一众女汉子中,显得比较安静。虽然也爱笑爱闹,但是不出格,给人一种从从容容的感觉,说话也十分有条理。眉眼周正,五官大方,常年带着一副白框眼镜,除了皮肤有点黑,可以称的上是一个美人了。自带略微有压迫性的气场,乍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其实话不少,是个会主动和别人聊天的人。总的来说,我对她的第一印象不错。 真正注意到她是第一次升国旗的时候。 楚静成绩不错,和我一样,是被郝自建揪出去的第一批人。班主任看她老成稳重,授予生活委员一职。 我的学习委员大部分情况下只是一个头衔,并没有什么事情要管。再加上我本来在班级管理方面就性子散漫,所以整天无所事事。楚静和我完全不同。她对于自己的岗位有着出乎我意料的责任感。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只要她觉得和自己有关系,都会去帮衬帮衬。 来到高中的第一个星期一,要升国旗,郝自建没嘱咐利索,整个班里秩序乱七八糟的。我和林奋顺着人流一头雾水的向前走,到了楼下,只看到乌泱泱的一片人,排成分不清哪个班是哪个班的一堆方块。 眼见就要开始了,林奋急得破口大骂:“卧槽,这是哪跟哪啊,连个带队的都没有,哪个是咱们班?” 我扶着眼镜四处巴望,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体型偏瘦,浑身看上去一身油腻的猥琐之气。我灵光一闪,扯着林奋的胳膊向前挪动:“哎!你看!那是不是咱们班郑吉祥啊!” “卧槽,是是是!快过去!” 我和林奋跳着脚连滚带爬的赶过去,勉qiáng赶在集合之前缩进了队伍里。郝自建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显然是对我们的集合速度和方队质量十分不满意。我和林奋暗自庆幸,幸好及时赶过来了,否则要是郝自建有心杀jī给猴看,我们两个都得撞到枪口上,平白无故挨他一顿骂。 第一次升旗仪式,各大领导免不了都得语重心长地说两句,两句两句又两句,一点两点第三点,又臭又长,没完没了。我掏出手中的单词小书,看了起来。 带书是郝自建规定的,据说是高中生的优良传统。跑操之前,跑操之后,掏出来,看一看,背一背,充分利用时间,争分夺秒,为考上优秀大学努力奋斗…… 好吧,其实直到毕业我也没把A开头的单词背完。这是后话。 唱完国歌,终于听到了动人的“各班按顺序待回”。接下来便是跑回教学楼,解散。我和林奋打着哈欠,照顾扶持着爬上楼梯。 郝自建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口,撇着嘴望着拖拖拉拉的人群。看到人来的差不多了,郝自建开嗓教训道:“怎么组织的!看看这次集合的队伍,多乱!这么多班,只有咱们班拖拖拉拉的!体育委员站起来!” 体育委员低着头站了起来。 “还有班长!一点也不会组织!站起来!” 班长默默地站了起来。 郝自建依旧横眉竖眼:“不仅仅是他们两个的问题,你们也有问题!拖拖拉拉,东跑西跑的!让你们快速集合就那么难吗!呵,今天早晨的人数,我看了,根本就不够!有自觉点,今天早上,谁没过去升国旗,给我站起来!” 我莫名有点心惊胆战的。 班里气氛相当压抑,就算真的有没去的,恐怕也不会痛痛快快地站起来。郝自建正在气头上,谁会当这个出头鸟呢? 出人意料的,楚静站了起来。神情严肃道:“老师,今天早上没组织好,也有我的责任。” 老师不耐烦道:“行了,你先坐下……” 楚静自顾自道:“今天我也不清楚应该在哪里集合。有同学过来问我,说去哪,他们下去找了一趟,没找着,又上来了,当时班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听见喇叭上好像已经有人在发言了,又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就让他们先在教室里呆着了。” 楚静既然已经开了头,剩下的同学也就没有继续坐下去的道理了。陆陆续续有几个同学站了起来。 “那你呢?” “我下去找位置的时候找到咱们班了,可是时间来不及,我就自己升旗了。” “没去的同学站着,你先坐下吧。” 楚静纹丝不动。 “让你坐下,怎么回事!” “老师,是我让他们不下去的,我也有责任,我和他们一起罚站。” 老师的脸色不太好看,仿佛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林奋兴奋的递给我一张字条:没想到楚静还有几分女侠的风范! 我望着字条点了点头,添了句话,把字条传了回去。 林奋鬼一样的看着我。 我在纸条上写的是:你字真丑。 郝自建无话可说,气冲冲的走了:“那你们就都站着吧,站一个早读!以后都注意!” 事情告一段落,我拿出语文课本,预习新课文。 早读结束了,我不去食堂,兀自在教室里学习,等待着林奋的投喂。 为什么不去食堂?因为我嫌去食堂太耽误时间。可是我又没有熟人,只能厚着脸皮求这个那个的帮我带。带个一两回了,就都不乐意了,纷纷绕着我走,或者是直接拒绝我。我没有办法。又得学习,又得吃饭,只好买几个面包屯着,到了饭点就掏一个出来。 林奋看着我吃了几回,实在受不了了:“别吃了,你怎么整天吃面包!我给你带饭吧!饭卡给我!” 幸甚至哉!这两天吃肉松面包吃的我都快吐了。不用吃面包了!真好!我死乞白赖的黏在林奋身上表示感谢,无视了林奋嫌弃的目光。 尽管不喜欢林奋过于闹腾的脾气,但是,好吧,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挺仗义的,对我也不错。我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对我的好,心里面却不喜欢这个人,真是够扭曲的。 我坐在凳子上看书。楚静可能是站累了,竟然也没去食堂。她拽着自己的小闺蜜林兮,怨气冲天的抱怨起来。 “班主任难道就不反思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吗?今天第一次升旗,结果他昨天晚上才说这个事。地点地点不说,时间时间不说,搞得我们在班里跟傻瓜一样,还是听见四班的动静才走的。你不说就不说呗,你提前告诉班gān部也行啊,让我们组织也行啊,结果也不说!” 林兮道:“消消气……” 楚静继续开火:“不说吧,还不说吧,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了吧,今天早上咱们班就没有一个知道在哪里集合的,还是班长去问的别班,要不然咱们班今天一早晨都找不到地方!唉,真是的,我也不知道是哪的事,就让他们在教室里呆着,结果他们还因为这个事罚站,真是对不住他们……” 林兮插嘴:“你怎么不让他们和你一起下去?” 楚静道:“人太多了,找起来不方便。而且万一迟到了,一群人呼啦啦的跑过去,也不太好。” 考虑的还挺周到。我偷听着他们的谈话,觉得楚静是个颇聪明的人。 可是很快我就夸不出口了。我们有着前后桌的地缘关系,说话频繁,彼此之间一天天就相熟起来。我发现,楚静是个缺点和优点都相当明显的人。 最明显的缺点嘛……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借东西…… 好吧,好吧,我知道我这个人的确不大方。可是你如果只是偶尔借一借,那我还是能接受的,对吧。 但你每天都用我的东西是个什么鬼啊!这就很让人不舒服了吧! 学校不让带手机,只有几台破破烂烂的插卡电话——就是挂在墙上,插电话卡可以打电话的那种,学校能淘到这样的古董也真是用心良苦——电话卡不做qiáng制要求,自由办理,五十一张,用完再买。我本着“万一跟家里联系呢还是准备着吧”的原则,买了一张。 那天课间,楚静回过头来:“你们谁有电话卡啊?” 我心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刚打完电话,拿着电话卡从你身边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不过我也没再多想,随口答道:“有啊,你要用吗?” 林奋在下面踢了我一脚。我看看他,他用手捂住脸,指缝里透出同情的目光。 楚静不理会我们之间的小九九,笑得像个小女生一样灿烂:“哇,我可以借一下吗?我下节课想给我妈打个电话!” “啊,行。”我懵懵地把电话卡递给她,楚静回过头去。我迫不及待地凑到林奋耳边:“傻bī,你踹我gān嘛!” 林奋望着我,幽幽道:“很快你就知道了,造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种写法时间好乱 ☆、第 10 章 “顾齐,我能借一下你的电话卡吗?” 又来了! “好的。”我平静的取出电话卡,递给她。 我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想把电话卡扔到楚静的脸上。 自从楚静知道了我有电话卡之后,就开始没完没了地用我的卡和家里人联络感情。楚静电话打的很勤快,基本上每天都要来一次,时长十分钟起步。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热衷于打电话的人,竟然完全没有自己办张卡的觉悟,而是心安理得的靠着我的钱在过日子。一开始借给她的时候我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唉,现在看到她回头,听到她“把你的电话卡借给我用一下吧”的声音,我都觉得头皮发麻,几乎连面子上的客套都难以维系了。 今天是星期六,晚上有没安排的自习课。英语老师要给我们放电影。放的是《纳尼亚传奇》。我一边看电影,一边苦哈哈地和林奋讲悄悄话。 “我的天啊,她也太不见外了吧!也不能整天用我的东西啊!” 林奋一脸“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得意的说:“是的,她这个人本来就这样,我不是提醒你来着,谁让你不听呢!” “我怎么会知道你踹我一脚是什么意思。” “唉,”林奋摇摇头:“没办法,摊上这个人就是挺倒霉的。你说她,有的时候也挺好的,可是有的事上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人家的东西毕竟是人家的东西,她为什么不自己办一张啊。” 我心如刀绞:“咋整啊,我该咋说?难不成直接告诉她,你快烦死老子了,不要再跟我借电话卡了!也不能够吧,好歹是个男人,跟女生这么斤斤计较显得太没气度了。” 林奋道:“说的不明显她就不知道,也可能是装不知道?说实话我觉得你给她卡的时候脸色都够难看的了,这都没打消她的积极性,啧。可是说的太露骨,大家都是同学,还是前后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好像也不大好。” 我无语:“……你这等于没说,到底咋办呢?我真是够够的了。” “哎哎!我跟你说,”林奋没听见我的话一般,突然叉开了话题:“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楚静是这么爱贪小便宜的人吗?”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现在就想知道我该怎么办……” “这个等会儿再说,”林奋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不让他说完,今天这场谈话是没办法正常进行下去的:“林兮是我初中同学。有一天我和她一起走……” “呦!你和女同学一起走啊!挺行啊你!” “不要多想,只是碰见了。” “行行行,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开始聊天……” “我是问你们说了些什么啊!” “别着急嘛,这就快讲到了。林兮唠唠叨叨的跟我说他们宿舍那点破事。对了,林兮跟楚静一个宿舍你知道吧?林兮脾气不错,楚静挺喜欢她的,两个人经常一起走。可是楚静太喜欢支使别人了,成天让林兮帮她买这买那的,自己从来不打水,天天都是林兮给她打,如果林兮打的不及时她还唠唠叨叨的……楚静还总是一脸牛bī的样子,说这个说那个的,有一次……” 絮絮叨叨的,听着真让人烦躁。 没想到林兮竟然在背地里说了这么多。我轻蔑的“嗤”了一声:“林兮在背地里说的这么起劲,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奋愤愤不平道:“不要这么说我同学好吧!” 我道:“你和林兮虽然是初中同学,但是不是太熟,对吧?而且你还跟楚静坐前后桌。她敢和离楚静这么近的和自己还不熟的同学说这么多,太不谨慎。” 林奋投降:“可以啊你,行吧,我隐瞒了真相。” 我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哼,那是,我是谁。招待吧,林兮怎么会主动跟你说这个的?” “他奶奶的,因为楚静是我的女朋友。” “什么!”我难以置信,简直想把林奋的头拧下来:“什么?啊?卧槽?真的假的!你竟然有女朋友我的妈耶没想到你还是个隐藏的闷骚这么大件事你瞒的好好地也不告诉我你这个狗儿子我去你妈……” “打住!”林奋惊恐地捂住我的嘴:“你的声音怎么越来越高了!”我被他捂的简直要窒息,手脚并用地把他的爪子打下去:“你给我放开,jiāo代!” “哎呀,上课了,你听上课铃都响了……” “没门,接着说,我都不担心耽误上课时间了,你更不用担心了,呸,脑子一激动我都忘了,电影还没看完呢,这节课接着放,接着说。” 我们两个凑的近了一些。 上课说话不方便,林奋连写带说的,终于让我明白了一个大概。 林奋和林兮是初中同学。林奋爱笑爱闹,又长的人模狗样的,挺招人稀罕。林奋也不是什么有觉悟的人,早恋就早恋呗,不耽误学习就行。不趁着青chūn年华处个对象,那是多可惜的事啊!于是林奋脑子一热,就在一众追求者中选择了林兮。选中林兮的理由是,林兮长的好看,脑子聪明,不粘人,不矫情,说话有意思,性格也好。不过随着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林奋渐渐的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林兮,想分手吧,又觉得林兮挺好的,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一直没有什么大问题,说分手就分手,那也太渣了。两个人从初中一直不咸不淡的混到现在,关系越来越不像情侣,除了偶尔在一起说说话,也没有什么其他动作,简直连普通同学都不如。林奋自述“根本就没有告诉别人自己还有个女朋友的欲望啊”。 林奋是真的八婆,这种情深意切的时候也没忘了把刚才没说完的楚静的坏话补全。林兮宿舍里有个写网络小说的女同学,她们晚上聊天的时候,写小说的马同学说起来她原来去广州参加过一个什么签售会,里面都是些写言情小说的大手。林兮他们听了自然很激动,只有楚静不以为意的来了一句:“写小说很厉害吗?参加签售会很容易吧。” 宿舍里一下子冷下来。 不过,有了林兮,现在谁还会在乎楚静呢?我问:“那你和林兮打算怎么办?” 林奋愁眉苦脸:“我也不知道。” “可是你现在这样拖着,也挺渣的啊。” 林奋不说话了,趴在桌子上,愣愣的望着我。 我被他看的发毛:“gān什么!你盯着我有什么用,我是不会替你去说分手的事情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奋虚弱地笑了笑,望着我,奇怪的样子好像一个小孩子:“你说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林兮呢?” “我怎么会知道,我单身到现在,在男欢女爱这种事情上没办法给你建设性的意见。我大胆猜测一下哈,林兮做了什么事情让你特别不慡?她身上的某个缺点导致了你看她特别不舒服?” “真的没有,”林奋做出对天发誓的手势:“我说实话,林兮这个人是真的不错,脾气是真好,我跟她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见她无理取闹过。有什么事情也是两个人商量着来,闹了矛盾也不说非要让我道歉。” “那挺好的啊,脾气也好,长的也好,就你这条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是,”林奋泫然欲泣:“我在她身上找不到爱的感觉啊!” 充满言情意味的回答几乎让我吐血:“小林啊,你是不是小说看的太多了?找不到爱的感觉,呃,你这个形容太微妙太梦幻了,恕我无能,没办法解决你这个问题。” 林奋急道:“哎,顾齐,我不是开玩笑啊,我是真的没有那种谈恋爱的感觉。” 他认真了,我也收敛了笑意:“怎么呢。” “跟她在一起,很舒服,但是就是没有激情。不觉得她是我的女朋友,就觉得,如果就是普通朋友,我们两个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就是,你明白吧,没有那种抓住她的手恨不能整天腻歪在一起的感觉。” 我叹气:“既然这样,一开始为什么非要在一起?” 林奋有些失落:“说实话我也有点后悔。呃,当初就是觉得不谈白不谈,有个女朋友也挺拉风的,就,有了呗。” “你也太随便了,你冷淡林兮未必感觉不出来。说不定她现在也很难过。你说说你这叫什么事,我真想实名rǔ骂你这个渣男!” “好了嘛,别说了嘛,人家也很烦躁嘛,”林奋一头扎进自己的胳膊里:“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当初我们俩亲的时候我都没有那种哎呀妈呀接吻了真兴奋的感觉。” 我禁不住心头一酸:“你的初吻没了?” “没了。” 天啊!为什么林奋这样的都有人要!我到现在还没尝过接吻的感觉!林奋也太幸福了!他不仅早恋,还拉拉扯扯,还接吻! 要是我也能和周亚军这样就好了…… 算了算了,我自我安慰,早恋是不对的,他们这样是考不上大学的。我qiáng打jīng神道:“那你亲的时候,具体是个什么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三万字惹! ☆、第 11 章 林奋鄙夷地白了我一眼:“你就是想听八卦吧!就是,呃,嘴唇贴嘴唇,蠕动的感觉呗。那一下子当然是很慡啦,不过除了慡啊激动啊就没什么别的感觉了,也没有说什么幸福地冒粉红色泡泡之类的。” 林奋凑到我跟前:“就这么说吧,跟亲你的可能感觉差不多。内心没有什么起伏。” 艹!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神奇类比吓了一跳,骂道:“滚啊!什么鬼啊!为什么要亲我!” 林奋咯咯笑了起来:“我就是打个比方,形容一下老子第一次亲嘴时稀汤寡水的感觉,你脸红什么啊!小气!哦,懂了懂了,我知道了,你没有女朋友,也没跟别人牵过小手,也没跟别人亲过。呸,你就是一个纯情小处男,我说中了没有?” 我抓狂道:“说中了!你说中了行了吧!” 跟林奋嘴对嘴……咦——想想就觉得恶心。我忍不住掏出水瓶子漱嘴。 “真的没和女生亲过?” “没有。” “嘿嘿,男生也没有?” “更没有了!神经病啊你!” “那你怕不是很好追啊,”林奋一副想入非非的模样:“纯情的一批,啥也不知道,幼稚的内心里怀揣着对爱情的幻想,人家一给你画个大饼你就跟着别人跑了……” “打住,你的看法我不能苟同。我有那么傻bī吗?” “可拉倒吧,”林奋嘁了一声:“虽然你觉得自己很牛bī很高冷无欲无求浑身上下都跟普通两个字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偶尔会面无表情背后吐槽不想带饭懒得不得了特别喜欢傻笑的小公jī好吧!” 林奋气都不喘一口,听得我目瞪口呆:“你,你你,你你你竟然这么说我……” “好啦,”林奋凑上来捏了我一把:“小公jī,我这是在夸你可爱呦。行了,扯远了,话说我跟林兮到底怎么办啊?” “我建议你们分手。” “哇,太yīn险了,都说了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了。” “我认真的啊,我建议你们分手。当断则断。既然不喜欢了,拖着没有什么好处。” “行吧,”林奋一下子蔫了:“我再考虑考虑。” “你顺便再替我考虑一下另外一个问题,”我一脸生无可恋:“我的电话卡,到底怎么办?” 最后两个问题都解决了。林兮的反应倒是很平静,可能早就预料到了这段关系的结束,也没有纠缠。我的问题的解决方式就比较奇葩了。 我正在做地理卷子,楚静走过来,拍了我一下:“顾齐。” 我抬起头,推推眼镜,客气地笑道:“怎么了?” “唉,你的电话卡好像没钱了啊,我试了好几次,都打不出去。” 没钱了?五十块钱啊!我打了两次,还是三次?反正不超过五次。就没钱啦? 楚静也太能说了吧! 我心中滴血,面上带笑,关心道:“哦哦,可能是吧,不好意思,平时不太用,不知道他没钱了。你怎么跟家里打的电话?” 楚静豁达的说:“没事儿,我借了别人的。谢谢你啦。”楚静说着,把没钱的电话卡递给了我。我有一种解脱般的快感。 我是不打算再买一张了。也打不了几次电话,就这样吧。 本学期最后一次月考排名出来了,班级第一,年级十五。看完了成绩单,心中很是郁闷。除了第一次人品大爆发闯进年级前十,剩下的时候都在实名开外晃悠。最令人崩溃的是成绩呈递减趋势,第二次月考年级十三,第三次年级十四,到了最后就变成十五了……我又一次体会到了被无力挽救的颓势支配的恐惧。 没有达到自己的目标,还一点一点的往下降,怎么办呢?难道是我还不够努力吗? 我回到桌子那儿坐下来。林奋正在课桌上趴着补眠,听到我回来,抬起头笑道:“又是咱们班第一,不错哦。” 我叹了口气:“可是我年级排名一直在往下掉,而且现在课程难度越来越大,我觉得接受起来太困难了。天啊,简直不想念了。” 看表情,林奋大概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考了第一还郁郁寡欢。好在他也没有拿这件事情做文章,真心实意安慰道:“没关系的,说不定下次就考好了呢,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你整天吃不好睡不好的,眼睛底下永远飘着两个黑眼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说的!” “谢谢你啊。”我不知道说什么好,闷闷不乐地趴到了桌子上。 当天晚上林奋拉着我去打水。其实我一向独来独往,不大愿意跟别人一起走,两个人同行势必要放慢步子,还要说一堆不痛不痒地废话,太耽误时间。可是这次林奋非要跟我去打水,好吧,盛情难却。林奋一路上眉飞色舞,喋喋不休地跟我讲乱八七糟的废话。连我都受到了他的感召,心情雀跃了起来。 开水房比往常拥挤,还能听见有人在吵吵。林奋好奇道:“是不是有人在打架?” “打起来了?”我两眼放光,生活如此无聊,碰上了难得一遇的打架时间,一定得看看! 我和林奋提着水壶向前冲了几步,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事件的主角之一我竟然认识。 周亚军。 周亚军正在和一个女生吵架? 女生一看就很没素质,脚边放着一个暖水瓶,昂着脖子尖声叫骂“傻bī”“明明是我先过来的”之类。周亚军很生气,握紧拳头,八成是qiáng忍着要动手的欲望,连讽带刺地挖苦道:“呦,是吗,你的眼睛长在哪里了,视力真好啊,这竟然都能看错。”“那你真的是挺贱的”。两个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jiāo。开水房本来就小,这下子更是挤得满满的,打水的,看热闹的。我和林奋的前进显得格外艰难。 林奋附在我耳边道:“呃,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女生吵架,是不是有点low啊。周亚军这个人怎么这样。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在这么个地方和女生对着骂娘吧。” 我也觉得这种做法不甚妥当,可是,那个人是周亚军啊。 我轻声喝道:“你这话说的,男生为什么不能和女生吵架?说不定女的做的很过分呢。上来一个女生骂你是傻bī,你不回嘴?你就这么走了?那也太怂了。” 林奋不满:“不是说不让回嘴。能不能选个合适的办法啊,在这挤的满满登登的地方对着骂,也太掉价了。一个巴掌怎么拍的响,那个女的说话难听,周亚军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两个人不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能骂起来?” 林奋说的有理,搞得我哑口无言,没办法反驳。 这时,那个女生的同学好像到了,劝了两句,连拉带拽的把女生带走了。周亚军兀自站在一旁生气。撇着嘴砰的一声把暖瓶放在了热水口下面,开始打水。 我们和周亚军差不多同时打完。我有心搭讪,拉着林奋快走了几步,追上周亚军道:“周亚军!” 周亚军余怒未消,冷着一张脸应到:“哦,顾齐,林奋。” 林奋多嘴:“刚才是怎么回事?” 周亚军是真的不高兴了,话都多了起来。他怒道:“刚才我打水的时候,那个女生插队,我跟她说你插队了,她还说什么排队排的这么乱我没看清,让她先打,呵,队伍看不清,打水的时候怎么没把出水口认错?明摆着就是想插队,还不承认?结果我说了两句,她就气急败坏了,东一个傻bī西一个傻bī的。呵,到底谁是傻bī,心里有数!” 林奋道:“别生气嘛,兄弟,傻bī哪里都有,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这辈子一个也碰不见。”林奋拍马屁的功夫可谓深厚,两句话下来,周亚军点点头,脸色和缓了不少。 “不过,”林奋又道:“咱们开水房人多,排队的时候一向挤的乱七八糟的,会不会是那个女生真的没看清?” 周亚军一副摆事实讲道理的表情:“好的,就算她真的是没看清,她也不能张嘴就骂人吧?现在女孩儿的嘴里是不是都塞了屎啊,那么臭,一点儿素质都没有。根本没办法跟她们讲道理。” “你们是咋吵起来的啊?” “我不过说了两句她插队,她就开始傻bī长傻bī短了,呵呵。” 林奋沉思片刻,开口道:“你说的对。不要生气了,就当是今天倒霉吧!” 凭我对林奋的了解,他现在说的一定不是真心话。他心里十有八九在想,周亚军可真是小心眼啊! 可是,唉,我现在和林奋的想法居然是一样的。 男神的形象在我心中有些幻灭。 看周亚军跟女生对骂的那个劲,我大胆推测,他跟女生说“你插队”的时候,想来也不会非常客气,可能运用了比喻排比夸张等各路修辞手法对女生进行了人身攻击,然后女生也不是什么善茬,一个气不过,两个人就骂了起来。 不分场合、歇斯底里地骂了起来。 ☆、第 12 章 这就…… 这就有点…… 我下意识地为男神找借口。我的思路很有可能是错的。周亚军素来高冷,对谁都是一副寡淡的模样,怎么会为了jī毛蒜皮的小事和一个泼妇吵起来呢?肯定是因为女生先挑起事端,也有可能是因为周亚军今天心情不好,然后三言两语,女生才忍不住仗着性别优势狂妄了起来。 也只能这样想了吧! 说话间到了宿舍,我们告别。算下来,这次又没和周亚军说上几句话。也没有办法,心里藏着故事的人总是不能做到完全的放开。林奋怎么说话也不会觉得有问题,而我一张嘴就老觉得别人明白了我心里的小九九,举手投足都放不开。只能在林奋和周亚军说话的时候在一边赔笑。 洗漱完毕,熄了灯,我隐隐觉得一股屎意。外面提着手电巡逻的舍管们一走,我就穿着裤衩披着羽绒服朝厕所跑了过去。 慡到半截,听到yīn沉沉的厕所外面传来不规则的踢踏声。羞耻心让我憋住了那个即将出头的屁。脚步声渐渐走近,直到那个人在我身旁的坑位上一屁股蹲下,我才认出来,原来那个身材jīng瘦的男人是林奋。 我情不自禁赞叹:“你身材挺好啊。” 林奋羞赧一笑:“死鬼,你才知道啊。人家晚上有空的时候会去跑步啦,所以身材才这么好啦!” 我身材偏瘦,躺下的时候肚子上会有gān瘪的陷窝,完美的肌肉线条从来就没有在我的身上体现过。而林奋的身材经过将近一个学期的锻炼则比较匀称,小肚子显得紧实,今天这么赤|luǒ|luǒ的看着他,竟然觉得有几分性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心想,如果我要是也有这样的身材就好了。 有多少时间就有多少收获啊,看来我也得拿出时间来锻炼才行,脑子一热道:“以后有空叫上我,我和你一起去跑步。” 说完就有点后悔,跑步还是挺耽误时间的事情。 林奋答应的很慡快。 我们两个各自闷头蹲坑,一时无话。 林奋张嘴了:“今天周亚军gān的那个事,还是有点过分吧。” 我底气不足地辩驳:“也不能这么说,咱们不是当事人,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没办法替他做出判断。” “我是觉得吧,根据我的判断,周亚军这件事情,处理的不妥当。” 我内心斗争了一番,投降了,只得说:“行吧,我也同意你的说法。周亚军这次的做法确实不太合适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娘,太掉价了。” “没想到你也会说他坏话啊。” “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能说别人坏话了?” “不是,这是夸你,夸你平常不爱嚼人家舌头。还有呢……” “还有什么?” “还有,我觉得你挺喜欢周亚军的啊。” 如果厕所亮着灯,林奋一定会发现我的脸红的像酱猪蹄。大冷天穿着一条小裤衩,仍旧背后一凉,身上冒出了一身冷汗。我的声音紧张的发颤:“别胡说!男生之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林奋那边出了点窸窸窣窣的动静,动静安静下来,林奋才说道:“你着什么急,男生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就不能欣赏啦。我又不是说你是基佬……” “行了,打住!别把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好吗?我跟周亚军说话还没你说的多,哪里来的喜欢不喜欢,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我俩能算上个普通同学就不错了。喜欢他?八百年见不着一回,我还不如喜欢你呢!” “我就随口一说,你反应这么大gān什么,”林奋憨憨地嘿嘿嘿嘿笑了一阵,道:“我就是看你平常经常提起他,说他学习好啦性格好啦,什么事都能扯到他身上,以为你跟他关系不错。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个什么?” “放心……” 噗—— 完了,刚才气势太盛,一个没兜住,屁逃逸出来了…… 啊!啊!!啊!!!太尴尬了!我真想一头钻进茅坑里去! 林奋努力想做出无事发生的样子,无奈我有点窜稀,一个屁出来之后,收不住了,屁争先恐后地往外冒头。噗噗噗噗噗噗噗噗一连串不停歇,像是火山爆发,又像是火锅里的热汤没完没了翻滚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林奋终于忍不住了,我看着一旁的他浑身颤抖的笑了起来。 我控制不住的冒着气,羞愤难当:“林奋,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我很努力了,”林奋的声音因为憋笑而颤抖:“但是,兄弟,你这个频率让我无法忽视……” “笑吧,笑吧,”我也忍不住笑起来,顺便趁着笑声的间隙哀叹道:“天啊!枉我一世英名啊!竟然毁在一个屁上!丢人啊!林奋你小子不要告诉别人!” 林奋撅着屁股应道:“好的,可以没问题。另外我要纠正一下,你不是毁在一个屁上,是毁在一串屁上。” 班里每个月都要进行一次调桌,其实也不是什么大调,就是整体的平移,以达到中间的人去两边两边的人到中间的效果。我们班主任比较小心,根本不安排男女混坐,都是男靠男,女靠女,最大限度降低早恋的可能性。 楚静和她原来的同桌相处的不怎么样——也是,谁能忍受的了楚静的大小姐脾气呢?估计是那个女生主动要求换座位了,这次调桌老师安排了一个看起来就很老实的女生过来,跟楚静坐在一起。 新过来的女生叫张玉珠,戴着一副眼镜,满月脸,肤色偏黑,脸颊上两抹飞红。张玉珠搬过来后,楚静亲亲密密地偎在张玉珠身上:“大妈……” 大妈?! 林奋抢先一步问出我心中的问题:“呃,大妈?为什么叫她大妈?” 楚静眨眨眼:“大妈是我们家玉珠的外号。” 张玉珠回过头来宽厚地笑了笑:“你们好你们好。” “你好你好。”我们客套的打了招呼,彼此之间就算认识了。 快考试了,老师都在教学中加入了复习的内容。没完没了的试卷,每天低着头做也做不完,仿佛要溺死在这一片试卷的海里。高一的时候文理不分科,除了拿出jīng力来复习理化生,还得兼顾政史地。文科要背的内容果然是多,每次一上政史地我们就得哇啦哇啦的开始背,嗓子都要冒火了一样。 林奋是个讲究人,心疼自己娇弱的嗓子,开始泡胖大海,并且服用各种含片。他忽悠我和他一起泡胖大海,我喝了一次,那个中药味实在是不能接受遂罢,不过那个含片味道还行。所以我经常顺他的吃。我们两个上课放声大背,下课捧着杯子努力喝水抱着含片大吃大嚼,日子过得相当辛苦。林奋都没那个jīng力看杂志了。 人生也是要遵循能量守恒定律的。白天日子过得越辛苦,回宿舍之后晚上聊天就说的更凶。毕竟日子如此无聊,不给自己找点乐子怎么能熬的下去? 因此我们的夜谈时间越来越长,一开始只是熄灯之后说一小会儿,后来开始说到十一点,后来又延长到十二点,你一句我一句,兴致盎然,没完没了。 一天晚上大家说的正起劲,门上的小窗户突然she进了一道刺眼的白光,我们立马噤声,查宿舍的老师在外面骂道:“几点了!都别出声了!” 我们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听着老师的声音渐渐远去,四周逐渐变得安静下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了。我们放松警惕,又开始聊了起来。 过了一会,我们聊的正酣的时候,突然听到砰砰砰的剧烈敲门声,把人吓了一跳。老师神经病一样的歇斯底里大喊:“怎么回事!又是你们宿舍!几点了还在这里说话!我把你们都记下来!” 这回宿舍里是真的安静了。 完了,闯祸了,一想到又要面对郝自建我就一阵头大。 林奋弱弱地开嗓:“舍管是不是要告诉郝自建?” 田书源道:“是的。” 曹坤彦道:“我们明天该怎么说呢?” 剩余四人意见纷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叹气:“那咱们总不能说咱们是因为说闲话被抓了吧?” 林奋道:“真的这么说,郝自建一定会虎着脸把我们骂死,又赶上期末考试,哎呀这倒霉催的。” 我说:“那咱们就这么说吧,就说今天模拟考试成绩刚下来,我考的不好,你们安慰我,声音有点大,然后咱们就被老师抓了,行不行?” 这番话半真半假。确实期末考试了,我考的也确实不好,第一次掉出了年级前二十。我郁闷的很,没有重新回到年级前十也就算了,现在连前二十也保不住了。我知道自身势必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才会导致成绩的下滑,可是我又不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些方面。于是,当时压力巨大的我只能一厢情愿地认为是自己还不够努力,再在学习上多花费一些时间就好了。 可是我还能怎么努力呢? ☆、第 13 章 吃饭的时间挤出来学习,睡觉的时间挤出来学习。每个星期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由活动时间,我自从来了学校,还没有用这个时间玩过,永远都是在自习,自习,自习,我还能从哪里挤时间呢? 无法提高的学习成绩让我烦躁成一团。 不过我也不至于大晚上跑到宿舍里诉苦,让整个宿舍不睡觉熬着夜安慰我。行不行的吧,这已经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曹坤彦小声道:“你这样说郝自建会不会骂你啊。” 林奋说:“肯定会啊。” 我心想还用你们说,为了安慰我大家出生说话被舍管抓了这种说辞,想想就知道背锅的人肯定是我了。可是,总得想办法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吧,不然整个宿舍集体聊天被抓,一个宿舍都得遭殃,而且还会被骂的更惨。 更何况,唉,更何况我还是舍长。尽管不是我心甘情愿主动请缨的,可是当上了就是当上了,该承担的责任就要承担起来,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只能安慰道:“没事,先这样吧,明天上午,化学课之前,咱们去找班主任,现在睡觉。” “说话?” 我们在小个子郝自建面前灰溜溜的垂下了头。我紧张的胡思乱想,没想到,我们耷拉着脑袋也比郝自建高,郝自建是真的矮啊。 郝自建的声音里隐藏着怒气:“给我个解释,为什么晚上不睡觉,在宿舍里说话?是不是你们白天太闲了?” 我硬着头皮将昨天晚上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对不起,老师,这件事情主要还是怨我。这次考试考的不太好,他们看我心情不好,安慰我,声音可能有点大,就被老师抓住了。” 郝自建的矛头对准了我:“因为你?你考试考的不好,就要拖累整个宿舍集体让整个宿舍都被舍管记名?让舍管老师跑到我这里告状?” 我们都不吭声了。 郝自建开始无差别攻击:“这次只是给你们一个警告,下一次就要真的扣分了,你们注意,如果再被抓到,我就不是这个态度了。晚上就是让你们好好休息的时候,没有充足的jīng力,第二天上课的效率肯定就不高。每天都休息不好,咱们的成绩怎么能提高?而且,你们就算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考虑别人吧,你们说话,会不会影响别人的休息?会不会影响别的班的上课质量?都这么大的人了,一个个的这么没有公德心!” 我们纷纷垂首称是。 郝自建继续:“以后,晚上都不许说话了!行了,你们都回去吧。”说罢,又叫住了化学课代表田书源:“田书源,你去我办公室把卷子抱过来,这节课大家做练习题。”最后,把目光转向了我:“顾齐,你留一下。” 完了。我绝望地想。 等到宿舍的人都走光了,郝自建终于开始说话了:“你怎么回事?” 我道:“可能是压力有点大。” 郝自建叹息道:“怎么说你好呢,老师们都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可是你最近的成绩确实不太理想啊。上次考试才考了年级二十四名是吧?” 我点头:“现在的课程越来越难,我真的听不太懂。” “你可是以咱们班第一名的成绩进来的,头一次月考还考了年级第四,按道理来说你的理解能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怎么会这样呢?你要是不理解,那年级里就没有多少人能理解了。” 我是真的觉得接受起来很困难,但是郝自建不信,我也没办法。我有什么和他争执的资本呢。 郝自建又道:“你的知识方面没有问题,就是心态不行。你看看,这么多男生,哪有一个像你这样的,考不好,还委屈,弄得一个宿舍的人都安慰你,结果还被舍管点名了。当然哈,你有这种想法我能理解,可是你的抗压能力太差了,这样可不行啊!” 谈话朝着这个方向策马奔腾。我站在教室门口,听他批评了一节课。从学习态度到学习方法,再到我没有开个好头没有给宿舍的同学做好榜样。没想到一个教化学的竟然这么能说,把我从头到脚几乎批评的一无是处。 本来我以为听两句骂也就得了,没想到郝自建说的这么起劲。我越听越寒心,觉得自己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不优秀,不上进,不努力。这两天因为没考好而生的坏心情卷土重来,混杂着因为郝自建的批评导致的负面情绪,搞得我既烦躁,又难过。恨不能现在就跑到教室里去,和他们一起做化学试卷。 下课铃响了,郝自建也说的差不多了。郝自建看看手机上的钟点,又看看头顶上黑黢黢的铃铛,心满意足地说:“行了,你回去吧,以后注意啊。” 我窝着一肚子火回到了座位。真是倒霉,明明这件事大家都有责任,最后却是我背锅,在教室门口被骂了一节课。而那个时候他们在做什么呢?他们正在教室里安安稳稳地坐着,听着我挨骂!然而责任是我主动要承担的,此时也没办法去抱怨谁,只能暗自消化自己的委屈。 实在是失策了,我没想到郝自建的态度会这么激烈。原来其他的同学不是没有做过错事,比这过分的也有许多,然而郝自建什么时候这样骂过他们了?无非是叫过去,yīn沉着脸呵斥几句,说两句“不要再犯”之类的话,也就翻篇了。我正是自以为拿准了郝自建的脾气,才会以身试险,主动把过错揽了下来,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可谁又能想到呢,偏偏是我出头的这一次,遭到了一顿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臭骂! 郝自建刚才说过的话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你怎么能这样呢……还不够优秀……毫无责任感……没有起到带头作用……成绩下降了……是不是最近没有努力啊……你看看谁谁谁班里的谁谁谁,他们都是怎么样的……不要懈怠啊…… 一时间,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与羞耻感涌上心头。或许,或许,我真的做什么都是错的,是吗?我手心冰冷地拿起圆珠笔,开始做那张空白的化学卷子。 林奋觉察到笼罩在我身上的低气压,和气地问道:“顾齐,你没事吧?” 为什么还要来问我?你也是当事人,我究竟有没有事,你会不清楚吗?我鄙视任何人,包括林奋,包括我自己。 我的回答算不上客气:“行了,别问了。安心做你的题吧。” 话出口,我便有些后悔。我知道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怨不得他。摆出一副英雄的架势来主动承担过错,自己挨了批评,又扭过头来对别人说,我当时也不想当出头鸟的,都是你们bī我,现在我有十分的怨气,所以你们也要承担九分。这叫什么事啊? 我心里对自己的坏脾气感到不齿。然则憋屈太甚,自己也没办法控制。林奋只能悲催地充当了我的临时出气筒的角色。 林奋看我不悦,便不再说话。如往常一样,一声不吭地跑到饮水机那里去,给我打了一保温瓶的温水,悄没声儿地放到桌子上,掏出下一节的课本,反常地看了起来,一脸乖巧。 我兀自好笑。林奋什么时候会趁着课间看书了?没想到我发脾气还有点威力,连林奋都战战兢兢,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好像挨骂的那个人是他! 算了。 我没话找话:“你们上节课化学试卷都做完了啊?” 林奋掩饰着喜色,凑上来道:“是啊是啊,老师说下节课要讲,你可记得做啊!” “嗯。” “那个……”林奋欲言又止:“郝自建到底说你什么了?” 林奋一如既往地爱八卦。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就在门口教训的我,声音也不小,你会听不见?” 林奋言辞恳切:“咱们的座位这么靠后,我是真的没听见啊!” “还能说什么,”我拖着半死不活的调子,回答道:“让我们以后别吵了,让我好好学习,没了。” “就说了这些,没了?” “没了。” 林奋大惊:“这能说出什么花来?郝自建竟然说了一节课?” 我也好奇得很,看着林奋,神神秘秘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每次只要扯到我,郝自建就批评的格外起劲?” 林奋白痴地张大了嘴巴:“啊,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说郝自建针对你?不至于的,呃,吧?” 刚才突然蹦出来的想法给了我极大的启示。为什么我总是挨骂?为什么一点小事郝自建就能把我骂的狗血淋头?顿时疑窦丛生,我不禁越说越来劲:“那你说说,从开学到现在,咱们班谁挨骂最多?” “嗯……好像真的是你?” “那你再想想,我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林奋沉思片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像真的没有哇!” ☆、第 14 章 早晨迟到一分钟,在后面顶着粉笔灰罚站一天;被子叠的不够工整,被当着面撕掉罚条;别人晚上打小灯学习就是勤奋刻苦,我邀功似的说“我晚上也会学习”的时候,却被郝自建说学习不得法……三天两头被揪到办公室听训,今天表现不好,这次成绩不好,最近有没有在努力啊,你这个样子可不行啊,你当初可是我们班的第一啊……就连桌面不够整洁,他都能挖苦我半天。 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他说的都是对的。他没有什么恶意,有哪个老师会盼着自己的学生不好呢?可是我真的是太累太累了,我无法接受因为jī零狗碎jī毛蒜皮就遭到他看似温柔的教训,无法忍受别人犯错他就可以高抬贵手,而我犯错,哪怕是同样的错误,也不得不面对他yīn沉沉的目光。他对我的期待实在太高太高,像给我套上了一身不合适的铁甲,密不透风,我在里面挣扎,望着穿蓑草服自由自在的同学们,对班主任说,我不想这样了,可是班主任还是告诉我,不要放弃啊,你得努力啊,你和他们怎么能一样呢,你可是要考上好大学,要出人头地的人啊。 我永远没办法达到他的要求,永远没办法让我满意。可能是第一次出任实验班班主任的缘故吧,他给予我厚望,希望用我的成功证明自己,证明他能够带好成绩优秀的学生。所以总是在后面催促我快马加鞭,可是我跑的再快,还是无法摆脱他带来的梦魇。 我又能怪谁呢?郝自建吗?他的标准都是正确的,只不过我暂时无法达到而已。我的舍友吗?原本他们就没有主动要求让我背黑锅,只不过我逞qiáng而已。 我不喜欢郝自建,但我又有什么能耐去否定他呢? “行了,就这样吧,上课吧。”我匆匆忙忙、没头没尾地结束了这场对话。林奋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可能是以为我又在发脾气吧。 我悲哀地想,我无法怪谁,我能怨恨的只有自己。无法挣脱的宿命感像一盆冰水,将我浇了个彻头彻尾。 或许是我比往常更加多愁善感了吧。 回到宿舍,我没有再说什么。倒是舍友群情激昂,赞美我之余,不忘把郝自建狠狠地挖苦了一顿。田书源坐在我的chuáng上,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含混不清地说:“兄弟,这次你帮了我们大忙!我欠了你一个大大的人情!放心,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也会帮你的!” 我一笑置之。我当然不会指望别人能够兑现随口的承诺了。 不过,还是酸溜溜地想,如果你愿意答应我,以后都不要考好了好吗?你真的是太聪明了,随随便便就能考出漂亮的分数,我的压力很大呀! 事情平平淡淡地过去了。我敏感地察觉到,经此一事,我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比往常更容易急躁,郁闷,心中总像燃着一团火,一旦无法达到预设的目标,整个人甚至会担心得发狂,我轻视自己,忧虑未来,注意力比原来更差,时常想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事情做好。奇奇怪怪的情绪让我产生了淡淡的恐慌,乱七八糟的想法从潜意识中浮上心头。 什么东西好像变了。 可是抬头看看,同学,书本,教室,一切如常,什么东西变了呢? 莫非是这次受到的打击太大?不至于啊,原来也被郝自建不知轻重地骂过,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啊? 罢了。能吃饭,能睡觉,能学习,我便心满意足。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我快乐与否并不重要——那些奇怪的情绪,可能只是邻近期末考试的胡思乱想吧。 无聊的生活照旧进行着。林奋照样给我打水,我照样蹭林奋的咽喉含片吃。日子在翻飞的书页里刷刷走过,我们迎来了期末考试。考试的时候没有太大感觉,毕竟在此之前已经做了太多的模拟。我现在看到卷子,就像看到路边垃圾桶里堆着的烂白菜。尽管还是紧张,倒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考完试,各科老师布置作业。课代表神色匆匆地穿梭在课桌之前,五花八门的卷子,如同不要钱的废纸,一张接着一张,在我们的课桌上翻滚。全班都是刷啦刷啦的卷子声。一开始,我和林奋还有模有样地把卷子稍微归归类,无奈作业太多,课代表发作业的速度太快,最后根本顾不上,只能麻木地堆积着它们,拢成一个勉qiáng可以入眼的形状。 林奋无语问苍天:“作业也太多了吧!这怎么能做的完啊!” “是啊,”我一边口头敷衍,一边在心里制定着假期的学习计划:“寒假应该会很累吧。对了,还有一句话。” 林奋的眼睛亮晶晶的:“什么?” 我笑笑:“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 已经是第三天睡懒觉了,我脑瓜空空的望着天花板,如是想。 都跟我一样的……懒惰…… 寒假之前,我斗志昂扬地制订了假期的计划,内容相当详尽。什么时候起chuáng,什么时候做作业,什么时候做课外题,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我准备利用寒假的时间,好好提升自己的水平,开学之后惊艳他们一下子。杀回年级前十,冲锋年级第一! 冲啊! 然后我就倒在家里的chuáng上了。 也许我并不是真的想学习吧。我把头埋在枕头里,偷懒如此愉快,为什么还要努力学习?我回想了学校里拼命三郎一样的自己,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尽管刚刚摆脱那种变态的生活三天,回头看看,仍旧宛若隔世。 怎么能有人忍受在那样的状态下生活了? 算了,才第三天,再休息休息吧。 我从从容容地打了个哈欠。手机“叮咚”响了。我把手机翻开,是林奋的短信:起了吗? 我不是林奋那种奢侈的有钱人,我没钱,没有智能手机,目前服役的仍是若gān年前流行的翻盖手机。放假之前,林奋同我约定寒假保持联系,彼此督促学习,为了自己的发展,我答应了他的请求,并且敲定了最容易jiāo流的方式——发短信。 一条短信好歹也得一毛钱呢,才三个字一个标点,多làng费啊。我的手指在九键上按动,发过去一条信息:算是起了吧,你能不能多发几个字,你这么一个字一个字地发,不làng费钱吗? 发送。 几乎是立刻收到了回信:什么叫算是起了?你到底是起了啊还是没起?(这次行了吧,好几个字) 我发:意思就是我醒了,但是我还在chuáng上窝着。 他答:和我一样!真是不想起chuáng! 我发:要不然起来吧,都快九点了,再这么赖下去咱们一个假期都学不成了。 他回:别了,难道咱们平常在学校里起的还不够早吗?不趁着假期睡觉就没机会了呀!!!!! 隔着屏幕我都能想象出他义正辞严地样子,“噗呲”笑出了声。仔细想想,林奋说的也不无道理,再懒最后一天吧!我发:行,我输了,那我再睡会儿。 我放下手机,在chuáng上四仰八叉地伸了个懒腰,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寒假一晃就过去了。我背着书包,拉着小布箱子,心碎欲裂地向宿舍走过去。果然啊,人不能轻易偷懒,一偷懒就刹不住车。整个寒假,我没有一天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度过的,也没有额外补习,就连作业都是卡着时间做完的。当然了,高中的作业也是真的多。 但是这也不是我偷懒的借口啊。 宿舍门没锁,我一把推开,发现林奋和田书源已经在了。我的chuáng上堆满了白花花的卷子,林奋屁股底下坐了一只拖鞋,边和田书源说话,边在那堆卷子上奋笔疾书。田书源比他qiáng不了多少,情况基本一致。 “嗨。”我打招呼。 “哦?回来了。”林奋脸上显出惊喜的神色。 “你们在做作业吗?”我坐在chuáng上空着的地方,放好行李箱,打开书包,准备收拾东西。 “是的啊!”林奋叫苦不迭。一向寡言的田书源也附和:“高中的作业实在是太多了,摆明了就是不让人做完啊,他妈的。” 我心中窃喜,看来不是我的时间投入不够,也不是我的学习效率太低,确实是作业太多了,太多了。数不完的题目,一道大题又分成若gān小题,小题又分成好几问,每一问又含有数个知识点不等,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如果不是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每天伏案苦读,不睡不吃不撒尿,这么多题鬼才做的完呢。 我勉qiáng做完了,过得跟鬼也差不多。 林奋抄着答案(为了方便自查自纠,老师把相应的答案都发了下来)问我:“你的作业做完了吗?” 我故作谦虚,尽量低调地答道:“做完了,不过质量不能保证。作业量太大,我也只能马马虎虎做个大概。” “呦呵,行啊你。”林奋右手执笔,左手冲我比了个大拇指。林奋总是喜欢在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上夸我,搞得我很受用。 “天啊,林奋也快写完了,只有我剩的最多!怎么办啊!顾齐你要帮帮我啊!”田书源哀嚎。 “没事,”我安慰道:“稍微等一下,我收拾完了就去帮你抄。” 作者有话要说:四万字啦! ☆、第 15 章 新学期平平常常地开始了,没有开场白。记得小学开学的时候,头一天总是上不了课,一群小屁孩在教室里闹哄哄地jiāo作业,说闲话,老师跑前跑后地发课本。彼时我们对课本还很有兴趣,发下来之后会迫不期待地看,更有些仔细的,早早就包上了书皮。 而现在,一群高中生已经和教材相伴多年,不复初见如初恋的感觉。发了书,匆匆忙忙整理好,丢在一边,就开始做和学习无关的事情了。 上个期末考试,我的成绩仍旧在二十来名徘徊,差qiáng人意,所以郝自建嘱咐了两句之后,便不再教训我了。反倒是我很不满意。由盛转衰的心情和不断进步是不一样的。我再次陷入了如初中一般不知如何挽救颓势的僵局,很是心焦。 不知道新的学期将会怎么样呢。 日子一天一天流过去。我照例满心嫌弃地和林奋天天混在一起。今天林奋又要拉着我上厕所。又不是女的,为什么老是混在一起上厕所?我将疑问和盘托出,林奋望着我,深情款款地说:“当然是为了培养感情啊!” 我好想吐。 今天厕所的坑位居然爆满,真是罕见,我跟林奋大胆猜测可能是某个宿舍偷吃好东西食物中毒,肠胃不适,所以今天直接来厕所包场。我等良民自然不能耽误兄弟们的内急,于是款款飘到教学楼外的奢华公共厕所,准备蹭一用。 教学楼外没有路灯,天空yīn沉沉的,斑驳的树影落在地上,有几分凄凉的滋味。我和林奋默默地向厕所方向赶,走到半路,林奋拽住我,悄声说:“你看,那边有人在亲嘴儿。” 竟然有现场直播?我顿时来了jīng神,四下里巴望:“在哪?” “在这,在这。”林奋把我的头拧到正确的角度。我向那个方向一看,果真,两个人影正隐匿在教学楼拐角的yīn影里,纠缠在一起。我和林奋相视一笑,装作不经意地走近。 “等等。”林奋发话了,脸色随之一变。 “怎么了?” “我看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啊?!”我做了一个夸张地动作,手舞足蹈宛若大马猴:“不会是林兮吧?” “不是,呃,呃……哎,是谁来着,卧槽!那好像是楚静!” 我大惊失色:“真的假的?” “你跟我过来。” 我们两个八成是憋的不到位,竟然都忘了尿尿这档子事,鬼鬼祟祟地潜在yīn影里朝他们两个的方向摸过去。林奋眼神比我好,站在我的前面,屏气凝神观察那两个人。他们两个亲的非常起劲的样子,简直是难舍难分,摸过来摸过去,偶尔甚至可以听到气喘吁吁的声音。 “你看出来了没有?”我迫不及待地问。 “卧槽,我好像认出来了。”林奋回头望着我:“真的是楚静,那个男生应该是咱们学校的校霸,叫胡什么的来着。” 我们两个一头雾水。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我们两个憋着一膀胱的尿和一肚子的好奇心冲回了教室,正好赶上打上课铃。幸亏这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好脾气,没有多问。要是郝自建的话,呵呵,保不齐又是一顿臭骂。 楚静心思都放在和男朋友亲热上,上课铃响了有一会儿,方才姗姗来迟。楚静回座的时候气定神闲,一点也看不出刚刚进行过剧烈运动的样子。林奋戳戳我:“要不然咱们问问?” 我摇摇头:“算了,你想怎么问?我今天看到两个人那个,里面的女生很像你?这话还不如不说,问了之后不管楚静怎么回答都是尴尬。今天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就权当没发生过。” 林奋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我们小心翼翼地避免提起这个话题,熟料楚静自己并不避讳。星期天下午的自由活动课,我做英语点拨,林奋窝在我身边看《意林》。楚静不知道gān什么去了,一下课就窜了出去,半节课了,也没回来。 林奋道:“楚静不会约会去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林奋的一句话还没说利索,楚静就回来了,心情不错的样子。林奋同楚静打招呼:“心情挺好啊,上哪儿玩去了?” 楚静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对着我们两个人小声说道:“我去约会了呦。” 我手中的圆珠笔一滞。 这叫我们两个怎么接话?我们是应该该表现的像知道呢,还是应该像不知道呢?林奋的嘴巴僵硬着,缓慢的挤出他认为最合理的措辞:“啊,真的假的啊?” “是真的。”楚静坐在凳子上,面向我们,大有一副要展开来讲一番的架势。我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笔,参与到这场谈话中来。 我道:“方不方便说一下男主角是谁?” 楚静洋洋得意:“胡烨,就是长的特别帅的那个。” 林奋瞥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眼神中的意思:我没看错吧,果然是那个姓胡的小子。 我gān巴巴地笑了笑:“胡烨,那可是咱们学校的名人啊。” 林奋补充道:“咱们学校的老大。” 楚静似乎不觉得和坏学生头子处对象有什么不妥,仍旧眉开眼笑道:“是啊。” 我忍不住说两句煞风景的话:“呃,我说了你别生气啊,胡烨的名声可不怎么样,喝酒,打架,抽烟,年级主任都拿他没办法。你跟他谈恋爱,不会很危险吗?” 楚静慈母的眼神投向我:“怎么会呢,你真是单纯。可是他先追的我啊。” 楚静讲起了两个人恋爱的经过。 楚静和林奋一样,都是拥有智能手机的高端贵族。放了假,闲来无事,楚静便在网上聊天,一来二去的,就加上了胡烨。两个人聊的甚为投机,关系从线上发展到线下。胡烨五官端正,长的一脸英气,配上一米九的身高和健硕的身材,委实是个十成十的大帅哥。而且,这个帅哥还骑着摩托车,带着她在我们的小县城里四处游dàng,给她买各种各样的小礼物,楚静自然忍不住,对他暗生好感。然后,有一天,胡烨qiáng吻了她…… 刺激。 没见过世面的我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楚静十分淡定地继续讲述。湿吻结束,胡烨向她表达了自己的爱意,她也觉得胡烨是个不错的人,两个人一拍即合,就这么轻率地,好上了。 楚静长的漂亮,学校大哥大瞧上她也不足为奇。 虽然说的通,但是我的心里是瞧不上这种草率的恋爱的。两个人随便聊几次,出去玩一玩,花花钱,就可以确立恋爱关系了吗?他们不了解彼此的性格与三观,没有进行过深入的jiāo流,他们在一起是因为荷尔蒙的相互吸引,而不是灵魂的贴近。想着想着,周亚军突然跑进我的脑子里。他聪慧,稳重,自尊自信,我是因为他的性格才爱上他的啊。 我们有好久没见面了吧。唉。 比起一旁沉默寡言的我,林奋要捧场的多——不论他心里怎么想,总是不会当面让人下不来台的。林奋道:“挺好啊,那你们就好好谈吧。” “嗯,祝福你们……但是,呃,我还是觉得你要小心。” “知道啦,小天真。”楚静笑着敲了敲我的脑壳。 据说人有一种什么什么效应,即心里想着a,就总是能在生活中发现与a相关的东西。例如女人在生孩子之前,并不觉得街上有多少孕妇,而怀了孕之后,就会突然发现,哇,我的周围有身孕的人竟然这么多嘛! 楚静在我这里也是这样。 不知道楚静谈恋爱之前,对她没有太多关注,知道了她和学校大佬谈恋爱之后,感觉处处都是他们成双成对的身影。我甚至有些好奇,都这么明显了,郝自建怎么还没把这两个人缉拿归案? 好奇归好奇,我总不能真的跑到郝自建门上去告状。我和谁站在一起,也不会和郝自建站在一起的。 两个星期之后,学校放假。正巧父母不在家,我便去广场街角的汉堡店吃饭,低着头,给薯条蘸酱,抬起头,看见胡烨和楚静勾肩搭背地走了进来。 地方小就是这样,能叫得上名的馆子就那么几个,你也去,我也去,不一定就碰见了哪个熟人。我有些尴尬,不想打招呼,于是装出努力吃饭的样子。眼角瞥着他们两个。 他们先去点餐,点餐之后去洗手间洗手。好巧不巧,我的位置正对着厕所大门,里面发生了什么,一览无余。 胡烨在洗手,楚静在他后面站着。胡烨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楚静咯咯的笑了起来。楚静探身,把手放到胡烨的屁股上,摸索了一阵,在裤兜里掏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看了看,又笑了起来。胡烨闻声回头,痞痞地笑了笑,低头,两个人吻到了一起。 这也太不避讳了。我老妈子一般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两个人迟早要出事。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放假回去的头一天,楚静就开始倒霉了。 ☆、第 16 章 返校第一天,晚自习之前,楚静拖着步子,带着一张红肿的脸回来了。她回过头,向正在啃馅饼的林奋借东西。 “你上次用的那个冰袋,还有吗?” 林奋上周打篮球崴了脚,买了几个冰袋回来,贴在皮肤上就能凉的那种。 “有。”林奋放下馅饼,在私藏里翻找起来。我皱了皱眉头:“楚静,你要冰袋gān什么?” “敷脸。” “你的脸……” “自己扇的。” 林奋把冰袋递过去。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怎么会……有人欺负你?” 楚静转过头来,恶狠狠地把冰袋挤在脸上,眼睛里闪出不服气的凶光:“这个星期咱们放假了,我和胡烨出去玩。” 我心说我知道,但还是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就碰见了一个女的,胡烨的前女友,娄小艺。她跟我们闹,说什么我是贱货是小三,她和胡烨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我插手。呵,我说本身就是胡烨追的我,我们怎么样,应该是跟你没关系才对吧?娄小艺气急了,上来就要踹我,胡烨替我挡了一脚。还告诉她,让她不要惹我,有什么事情冲着他这个男人来。” 楚静说到这里,脸上现出骄傲的神色。这楚静也是个能人,都闹到这个份上了,还对胡烨痴心不改,说起胡烨的英勇事迹来一脸娇羞小女儿色,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林奋严肃道:“听起来那个娄小艺也不是什么善茬,你最好还是离她远点吧。” 楚静轻蔑地一笑:“呵,当然不是什么好货色,她当着胡烨的面不敢动我,背地里偷偷使绊子。今天她叫了自己一个小喽啰,把我弄到咱们学校一个没人的角上去的。她们几个女的,站在一块儿,嘴里骂骂咧咧,连推带搡的。”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只有一个人,肯定是她们怎么说,我就得怎么听着。她们让我跪下,扇自己巴掌。” 林奋义愤填膺:“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我就左一巴掌,右一巴掌,不知道扇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这时候正好过来个人,看起来是个老师,我喊了一声,老师往这边看了看,哼,她们就全都跑了。” “你要不要找老师处理一下?”我问。 “怎么可能哇。”楚静笑了笑,嘴角牵动了面部肌肉,又痛得缩了回去:“我告诉郝自建我被打了,不是相当于我变相承认我早恋了吗?没事儿,我们初中很乱,那个时候也经常打架,不用担心啦,我会处理好的。” 过了几天,晚自习课间的时候,几个女生鬼鬼祟祟地走到我们班级后门,问坐着的同学:“楚静是在你们班吗?”那个同学道:“是的。” 接下来的事情便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范围。一个女生大声嚷嚷着:“都看看!都看看!楚静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她出去跟别的男生开房啦!”另外一个女生无比配合地向上一抛,白花花的纸片飘了一地。我们的桌子在后门附近,我捡了一张纸起来看,上面是几幅彩印的照片。 照片里的主人公是楚静和胡烨。他们牵着手,正向一家旅馆走去。 拿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我只好团成一个团,塞到抽屉dòng里。 几个女生嚷完了之后撒腿就跑。只留下一堆白花花的纸片。同学们面面相觑,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开始低着头窃窃私语起来。 胡烨和楚静周末出去玩,遇到了示威的娄小艺。会不会是娄小艺拍了这些照片?可是胡烨和楚静勾勾搭搭,也很难让人往有利的方向去想。莫非他们两个人真的去开房了? 我们县城的经济和文化还没有发达到让这些保守的高中生接受性行为的程度。像林奋那样亲亲小嘴,已经是我的底线。这里突然冒出一个和人家睡觉的,让我更加无法接受。或许,或许这一切只是误会吗? 大家的开放程度都差不多,估计我的一众同学现在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班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楚静的脚步打碎了尴尬的沉默。可能是去听郝自建嘱咐什么事情了吧,所以过来的晚一些。楚静向来对别人的情绪不敏感——也许是不在乎,因此并没有及时觉察到诸君的莫名其妙。她还没有意识到,在她离开的几分钟里,已经变天了。 楚静如往常一般,挺胸抬头地走到座位上。大妈犹豫了半晌,把照片递给她。楚静疑惑道:“怎么回事?你怎么看起来怪怪的?老师过来了?” 楚静说着低下了头。 照片□□luǒ地展现在她的面前,触目惊心。 楚静的手逐渐颤抖起来。她默不作声,咬着牙,把那张白纸撕了个稀巴烂。 纸张破裂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格外炸耳。 同学们你看看我看看,无人敢作声。接下来的整堂课都上的死气沉沉。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人八卦的能力真是不容小觑。不出一天,楚静跟学校老大开房的消息就传遍了实验班。不少人看楚静的眼神都怪怪的,只不过还没有人敢当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摇摇欲坠的平衡勉qiáng维持到体育课。 体育课上班多人杂。几个看起来就很社会的学生混到我们班里,在我们班的跑操队伍旁边吊儿咣当的晃悠,故意调笑道:“哎,你听没听说有个人开房咯?哇,小小年纪就跟男生鬼混,不学好哦!不知道会不会怀孕呢?” 另一个男生笑得猖狂:“她是不是就在这个班?她叫什么来着?什么静?牛静?狗静?” 连续几天的巨大压力终于让楚静无法保持沉默。她突然停了下来,队伍碎的稀里哗啦。楚静歇斯底里地大喊:“我没有!胡烨是我的男朋友!但是我们只是在一起吃零食,看电视!你们不要因为自己是脏的,就把别人都想的这么龌龊!下贱!下贱!” 楚静的状态已经近乎崩溃,但她还是勉力维持着起码的体面。眼睛在她红红的眼眶里打转,她的手握拳放在两旁,小小的身体颤抖着,用微薄的力量对抗着那两个男生,对抗着娄小艺,对抗着全世界。 我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楚静。因为她刻薄,自负,讲话不留情面,总是用别人的东西,习惯性讽刺别人的爱好。她身上早就表现出了某些jiāo际花的特质,她和男生打情骂俏,她不和女生jiāo好,没有真正亲密的女伴。事情闹到今天这般地步,和她也脱不了gān系。 可是,此时此刻,我却对她生出几分敬佩来。那种不畏惧一切,即使面对血淋淋的真相,也要站出来,昂首挺胸的勇气,是我没有的。 郑吉祥不愧是班长,关键时刻不怂,迅速冲上来帮楚静解围:“你们几个是哪个班的?不好好上课,上体育课跑到别人班来gān什么?” 我站在楚静旁边,冷冷道:“需要我去叫年级主任吗?” 林奋更直接,走到那几个男生面前:“你们走不走?”其余男生见状纷纷变态,凑到几个男生面前。那几个男生的气势立马就弱了下去,嘴里叽哩哇啦地骂着脏话,拽的二五八万地走掉了。 虽然对外时相当一致,面对楚静,大家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林兮把虚弱的楚静扶到操场边上。班长见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便说:“先去跑操吧。”我们听了郑吉祥的话,自动归队,继续跑了起来。 那节课,林兮和楚静没有再回来。 几个男生这么一闹,娄小艺她们算是彻底和楚静撕破了脸。舆论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发酵起来。楚静成了全校赫赫有名的dàng|妇,不论她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着楚静的方向,切切察察,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当着楚静的面,就敢指名道姓地骂娘:“楚静,你这个贱货!” “跟别人睡觉的贱货!” “贱货!” 当rǔ骂一个人成为政|治|正|确的时候,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楚静的事情越传越邪乎,有人说她堕胎,有人说她是公jiāo车,是个男人就能上,甚至有人说看见她在女生厕所里生孩子,鲜红的血流了一地,还能听到婴儿凄惨的啼哭声。 风言风语和贱货的骂声始终围绕在楚静周围,yīn魂不散,我们班里也有多事之辈,开始拿着这件事情做文章。楚静比往常更加沉默,每天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声不响地承担着一切。我为她感到难过。 我问她:“为什么不去找胡烨呢?他不是黑帮老大吗?他不是说有什么事情冲他这个男人去吗?他哪去了?让他罩着你啊!” 楚静yīn沉着一张脸:“我已经找过他了。” “那怎么……” 她凄然一笑:“胡烨不肯见我,我们完了。” 男主人公把责任抛的一gān二净。事情因他而起,却要白白报应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楚静的眼睛空dòngdòng的:“我真的没和他上chuáng,我们没有做,你信不信?” “我信。” 楚静突然毫无征兆地以手掩面,哭了起来。 ☆、第 17 章 楚静的事闹得满城风雨,郝自建终于出了窝。我们早就劝楚静不要硬抗着,有事情找班主任。可惜楚静不乐意,认为同学之间的事情,捅到老师那里去,实在太不光彩。 好在班主任还是知道了,尽管速度慢了一些。我向林奋抱怨,打压明信片的时候如此积极,怎么这件事上拖拖拉拉的?一帮子人追在楚静屁股后面管她叫贱货,我就不信他一点风声也听不到。非要拖到现在才处理! 林奋是个yīn谋论者,他对我说,也许是学校里的刺头杀人不见血,郝自建自然是能不惹就不惹。如果不是事态持续发酵,没有半点收场的意思,郝自建或许还指望着同学能自己解决呢。我对他的yīn暗论点表示赞同。然则真相如何,我们并不清楚。 班主任出手,效率非同凡响。郝自建联系了相关同学的有关老师,要求他们立即停止这种校园霸凌行为。在多方势力的打压下,抹黑楚静的小团伙终于翘了辫子。 不幸的是,郝自建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楚静的家长。对外,楚静一家人同仇敌忾,楚静的律师姑姑在学校里放了狠话,谁再嚼楚静的舌根子,就用法律手段对付谁,对内,对内倒不是很清楚,不过楚静说他们家的风气一向开放,没有格外怪罪,楚静的奶奶甚至还笑呵呵地问楚静的男朋友是谁。 楚静说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仿佛前几天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的不是她。我不由得慨叹,楚静的心态委实好到炸裂,我前两天的同情显得太多余了。 风波渐渐平息。对楚静的影响或许将伴随她的整个高中,但是于我而言,这件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毕竟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再怎么感同身受,最后都会变成不痛不痒。我还有一大堆题要做,哪里有功夫整天为了别人的风花雪月长吁短叹。 高中每天断不了写字,笔芯不出一个星期就得更新换代。我望着那一盒空掉的圆珠笔芯,戳戳林奋:“没想到笔芯用的这么快,又得换了!” “是啊。” “我原来买的圆珠笔,怎么用都不会没水。搞得我一直以为圆珠笔的水特别特别多,怎么用都不会用光。头一次看到空的圆珠笔芯,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妈呀,没想到还真的能用完。” 林奋无视我的真情实感,gān巴巴地笑了两声:“呵呵,你这个笑话可真冷,不管是什么笔芯,他总有用完的一天嘛!怎么可能用不完啊!好傻啊!” 林奋这个小子,随着我们的关系日复一日熟络起来,他说话也越来越不客气,开我的玩笑也越发肆无忌惮。我怒目圆睁:“我原来真的从来没有用完过一只圆珠笔!我的都是那个珠珠掉了……”我越说越委屈:“天啊!你怎么能不相信我!我原来真的是这么想的!” “OK,OK,非常OK!你说的对,行了吧!”林奋翻着白眼,一脸哄孩子的表情:“中午去不去买笔芯?” “当然得去啊!” “正好,”林奋掏出二十块大洋,拍在我面前:“帮我也带一盒,碳素笔芯,晨光,按动,黑色。” “好吧。”我勉为其难答应了。 结果,没想到做好事真的会有福报! 我望着走在前面的周亚军,呆呆地想。 没想到他也会趁着午休之后的功夫来超市买东西啊。 我快走了几步:“嗨,周亚军,你也来买东西吗?” “哦。”他低下头看了看我,脸上面无表情。 林奋不在,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我结结巴巴地找着话题:“我过来买笔芯,你呢?” “买本子。”周亚军的脸色变得和善了。 我正构思着我们之间的第三句话,周亚军突然张嘴,打断了我的思路:“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楚静的女生来着?” “是啊。” 爱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连男神也不能免俗。 周亚军嘴角勾了勾:“她前一段时间很有名啊。” 我叹气:“其实事情也没有传得那么邪乎,楚静也挺可怜的。” 说起这件事来,我总是忍不住嘴下留情,毕竟是一个挨了那么多骂的女生,没有办法苛责太多。而且,退一万步想,她哪怕真的和胡烨上了chuáng,也是他们之间的私事,轮得到我一个外人评头论足么? 更何况,我并不是事件的亲历者,孰是孰非,当事人都说不清,遑论我了。 周亚军的想法显然和我不同,他笑了笑,道:“再怎么可怜,也是她咎由自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不由自主生出一股qiáng烈的反感。我当初会爱他,就是因为他有一种万事不挂心的清高劲儿。可是现在,他那种隔岸观火的态度,他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酸臭的口气,都让我觉得不舒服。他怎么能平白无故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如此刻薄?我忍不住反驳他,语气也带上了不以为然的态度。 “这么说也不好吧?他们两个本来也没发生什么,凭什么各路牛鬼蛇神都把脏水往楚静身上泼?他们两个真的就是出去玩,在房间里吃了点薯片什么的,别的什么也没有!” 我有些语无伦次。 吃薯片这套说辞,是楚静告诉我的。风波过后,楚静为我和林奋重复了事件经过。那天,他和胡烨出去玩。玩累了,胡烨说找个地方歇歇吧,两个人半推半就地去开了房。进到房间里后,胡烨情难自抑,抱着楚静吻了起来。两个人gān柴烈火,难舍难分。胡烨把楚静压到了chuáng上,对楚静说,答应我吧,如果你怀孕了,我就对你负责,你想要吗?楚静想了想,说,她暂时还不想。胡烨就十分绅士地从她身上爬了起来,两个人开始看电视,吃零食。 楚静能够正大光明的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大大出乎我的预料。这种事虽然没有什么错,但是,也不光彩啊。过去了也就算了,难不成还有人追在你后面非要问出个究竟来吗?太不知羞了。挨了娄小艺她们一顿臭骂,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情有可原。 我也真是够贱的。楚静被欺负的时候,我心疼楚静,觉得她罪不至死,大家抱团欺负她太不人道。现在楚静不受气了,我又开始觉得楚静某些方面做的不对头,楚静挨骂不是不能理解。 事件中波及到的两派人我都无法苟同。为人这么拧巴,怪不得我时常觉得自己很惨。 周亚军笑了:“她这么说,你就信啊!” 我心说,不信也不能告诉你,难不成说哈哈哈我也不信,然后咱们两个一起欢快地编排她吗? “我觉得她说的挺真诚的。” “不要把人都想的这么好。要是她一点错处也没有,人家会专门找她的事,她自己处理事情上肯定也不妥当。” 我被他噎的死死的。眼见从这个角度无法说服他,立马转移阵地:“男主角可是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啊,捅了娄子让女人抗,太不爷们了,楚静看上他,真惨。” 周亚军瞟了我一眼,冷冷清清道:“是啊。什么人找什么人。” 我他妈…… 真想抠掉他那高高在上的大脑! 我负气不讲话,周亚军一向沉默寡言,加上和我不熟,也不吭声。我们两个是两具冷漠的尸体,yīn沉着脸,踢踢踏踏走到了教学区。因为不是在同一座教学楼上,我们互相道别,各走各路。 太生气了。 除了生气,还有无法抑制的,寒心的感觉。 周亚军居然是这样一个人吗? 林奋是个傻子,平时都乐呵呵的,虽然爱八卦,又聒噪,可是几乎没有真的讲过谁的坏话。他对谁也和气,跟谁也能成为朋友,遇见什么事情都往好的地方想。我一般都是给他泼冷水的那个,在一边架着胳膊告诉他不要老是把事情向好的地方想啦,说不定这个人没安好心啦,你就是傻才会这么认为啦,以后一定要多考虑考虑自己啦…… 我这种负面角色居然也有说人家好话的一天!还是令人讨厌的楚静! 有生之年。 我窝火地想,周亚军说话一直就这么难听吗?哪怕是对着一个并不熟的我,也可以随随便便对别人品头论足吗?静坐常思自己过,闲谈莫论他人非,我初中的班主任一直是这么要求我们的,我们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我原以为这是大家公认的准则,没想到周亚军毫不在乎,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优雅地同我说,楚静是你们班的吧,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啊! 我心目中的男神怎么会是这么刻薄的人呢。 越想越乱。不过是几句话,翻来覆去寻思地我头都要大了。林奋看我一脸愁云惨淡,说话的语气都轻柔了几分:“顾齐。” “嗯?” “你刚才没过来,楚静把你的红笔拿走了。她说借一下……” “呸!”我恼火地把碳素笔芯和剩钱拍到林奋的桌子上:“楚静怎么这样?不知道没经过别人允许不能乱动别人的东西吗?” “就是根红笔……” “红笔也不行!”我忿忿地抽出卷子,楚静果然还是一样的德性,我真是闲的,才会给这种人说好话。楚静在我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唉,不过,这样一想,周亚军也不怎么可恶了。我的心情缓了下来。 ☆、第 18 章 楚静的事说完了,再把时间线拉到开学初。 高一最后面临文理分科。我们学校是典型的重理轻文,因此,我们这些成绩排名比较靠前的,尤其是成绩排名考前理科成绩又比文科好的,一律被老师打压的死了这条学文的心,闭着眼睛走上了学理的不归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肯定不可避免地要去学理。可是等到真的坐进了理科班的教室,不免有些怅然。 我的内心,总是存着些学文的期望在。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反正背离了我本心的事情,不止这一桩,我又何必挂念呢。 既然分了文理,班里自然而然要进一些新同学的。 耿西宁的教学水平一向低的令人发指。身为一个语文老师,讲题原封不动念参考答案也就罢了,有的字竟然也念错。一开始我们也纠正,不过日子长了,都摸出耿西宁是个好面子的脾气。你纠正吧,他不但不接受,还要恼羞成怒。所以,现在他念了错别字,我们都装听不见。有的时候错的太离谱,也会坐在下面小声嚓察“念错啦不是应该念xxx吗”,耿西宁听见了,就会让我们查字典,看看这个字的正确读音是什么,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把正确读音念一遍。 一个装聋一个做哑,彼此倒是相安无事。 可是新来的同学哪里懂得这些规矩。这堂语文课,耿西宁念错了一个字,听到了下面的小声纠错,照例让我们翻开字典。新来的同学不知怎的,突然笑了一下,被耿西宁毫不留情地揪了起来。 “谁笑了!给我站起来!” 那个男生一脸惶惑。 耿西宁勃然大怒:“你笑什么!上着课你在后面偷笑,偷笑!星!有什么好笑的!老师难道是不会读这个字吗!我是为了让你们查字典,然后加深自己的印象。你知道什么呀!你知道什么呀!你就在后面笑!给我站着!星!” 这一通脾气可真是来的突然,颇有一些无理辩三分的味道。既然没办法提高自己的水平,那就打压说出这个真相的人。耿西宁果然无耻。此行为甚是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林奋的纸条传过来,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气急败坏。 我在上面打了个勾。 又迎来了月考。这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当真是过得飞快。我们把桌子上的书本收拾gān净,在桌角贴上准考证号,各自找各自的考场。 又能见到周亚军了。 考试号是按照学习成绩排名分的。周亚军成绩优异,常年稳定在年级前十,考桌自然也就是那几个,翻来覆去地坐。我的成绩一路下滑,离他越来越远。最初还能堂而皇之地偷看他的后背,现在我们已经隔了两条过道了。 一个教室只能容纳三十个人。我不知道我还能在年级前三十名的位置里待多久。试卷发下来了,我盯着白花花的纸,没来由地烦躁与紧张,如果明知道考的会一次不如一次,那我考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 无用功罢了。 垂头丧气地考完,回到自己的教室,看到桌角的座号上被人写了字:同学,你的桌子是不是有一点点脏吖? 字迹十分清秀,像是女孩子会写的。可能是怕我会生气,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我失笑。没办法嘛,我一向就邋里邋遢的。我们的桌子都是油漆刷成的白色,上面很容易落上各种各样的印记。我用笔一向不注意,加上圆珠笔又比较容易晕开,于是,桌子上累积了我的大片圆珠笔印,蓝色的,红色的,偶尔还有黑色的碳素笔印出没。时间久的呢,就被我的袖子磨成了一团,呈现出烟雾般蒙蒙的蓝紫色,时间短的,则颜色分明,一点一条地爬在我的桌面上。 林奋就曾多次批评过我的桌面卫生。无奈我懒得打扫——用笔习惯就摆在那里,也不好改,我怎么知道知道这些笔印子是怎么样烙到桌面上的。时间久了,林奋也只好泰然处之,假装看不到。 没想到这次栽到一个小姑娘手里。 我略有些不好意思,在座号上回话:对不住~不过看看桌子上这迷离的色彩,有没有一点普罗旺斯的làng漫感觉? 下午考完试,回来看留言,果真有一条新的:普罗旺斯?哈哈哈哈哈哈~不过还是要注意桌面卫生呀~ 我留言:好的^_^以后一定注意 你来我往的,倒是也有几分趣味在,为枯燥的考试平添了些滋味。不知不觉时间走到了最后一天的下午。 下午考试之前,郝自建没有如往常一般来到教室盯梢。楚静大概是要找他说点事情,于是就跑到办公室去找。找了一圈,仍然不在。也不是什么大事,楚静就回来了,正好碰到杵在我们班门口的耿西宁。耿西宁“星”“星”地擤着鼻涕,在后门口巴头探脑,不知道正在找什么。见楚静过来了,耿西宁便问道:“你们班主任呢?” 楚静一脸糊涂:“我也不知道。” 耿西宁道:“该来了啊?怎么哪里都看不见人?” 一个大人平白无故消失了,可不是什么小事。我们几个班gān部都凑到了一起。 楚静提议:“要不然我们打个电话?” 耿西宁要回班里看看,便拨通了郝自建的手机号码,递给我们:“你们先打个电话问问,我回去看看。” 郑吉祥拿着电话,打开免提,那边“嘟”“嘟”响了一阵,终于传来人声,那人疑惑的问道:“是谁?” 竟然是个女声。 郑吉祥客客气气地回话:“您好,请问是师娘吗?” “啊?什么师娘?我不认识啊?这个手机是……” 楚静不待她说完,抢先道:“你不认识我们班主任你拿着我们班主任的手机?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体育委员看热闹不嫌事大,多嘴道:“你不会是小三吧?” 体育委员嗓门大,他这么一吵吵,班里立马炸开了锅。“天呐!我们班主任找小三了!”“班主任的小三明目张胆地打电话了!”“班主任被小三扣住了!”郑吉祥不胜其烦,回身冲着班里大喊一声:“都别乱说话!” 讨论的声音小了一些。 女人道:“说什么呢!这个手机是我在道边捡的!旁边还有一辆破破烂烂的小摩托!都在沟里!没见到人!我也不知道是谁,是不是出车祸了啊?” 车祸可大可小。但是猛然听到这两个字,还是不由得往严重的地步想。楚静已然红了眼眶,沙哑地说了一句:“班主任出车祸了!” 班主任出车祸了! 这回大家倒没有刚才那样的兴致了。他为人再不怎么样,也是我们的班主任,起码的师生情谊还是有的。班里立马个个面如死灰。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我们只好去找耿西宁,把这个糟糕的消息告诉他。 耿西宁抽了抽鼻子,说:“我来处理吧。你们先去考试吧。” 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先把眼前的事情顾好。不知是谁嚷了句:“不能让班主任失望!要好好考试!”士气被鼓动起来了。三班各个学生面色沉重,摆出视死如归的架势,宛若下一秒就要上战场的战士。今天下午的考试,我们的心态都很微妙,好像郝自建真的死了一样。 考完试,没了班主任的孩子们神情各异的走进教室。我们几个班gān部,决定先去办公室看看班主任究竟有没有回来,没回来的话再做下一步打算。刚走了没两步,就看见走廊里有个男人,一瘸一拐地拧了过来。 这么矮,是郝自建没错了。 郑吉祥率先发问:“班主任,你今天下午怎么没过来?” 班主任肿着半张脸,呵呵笑道:“啊,哈哈哈哈哈,没事儿,没事儿,不用管我,没有什么大事。谢谢关心哈,你们都回去上课吧。” 事情不了了之,班主任没有给出明确的解释。最后还是常常出入办公室的各大委员和课代表东听一句西听一句,拼凑出了事件经过。那天中午,郝自建出去喝酒,喝高了,骑着小电摩,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吭哧栽到了路边的沟里,手机也飞了出来。郝自建摔得迷迷糊糊,晕头转向地走回了家,呼呼大睡。当天中午郝自建的老婆带着孩子去了姥姥家,所以连个请假的也没有。 什么嘛,搞得我们都以为他死了。 喝酒误事。 这次月考成绩发下来了,我的年级排名首次跌到三十名之外。真的面对这一天,我的内心反而有点麻木。我不知道自己的底在哪儿,不知道自己还要坠落多久,只能心里空dòngdòng的,等着自己不停地下落,下落,下落。好在班级排名仍然是第一位,这于我而言多少是个安慰。 林奋和我是不一样的路数。他的成绩要稳定的多,偶尔还会进步一下子,然后稳定在新的高度。这样的心里压力当然比我小的多了。小日子每天过得悠哉悠哉,而我,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少了。 ☆、第 19 章 我发觉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古怪。全神贯注于我而言,变得比往常还要费力。我经常看书看个三分钟,走神走个五分钟,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也没有办法控制。我们学校有这样的习惯,每天下午上课之前,都会唱歌,当天所唱歌曲的旋律,会一遍一遍在我的脑子里重播,gān扰我的学习状态。 可是我该怎么对别人说呢?说我的脑子会唱歌?谁会听我的呢?我无可奈何,急火攻心,天气渐渐热起来,每次做题我都会憋出一大身汗。 要和自己的思维做斗争实在是太痛苦了些。 我拿自己没有办法,既然心理上没有办法控制,那就用生理上的疼痛来掩盖吧。我习惯性地拿着圆珠笔往自己的手上扎,一下,一下,重重地扎上去。搞得手上尽是一片红红蓝蓝的圆珠笔印,和深深的小坑。同桌看到我的举动,整个人吃惊的不行,问我:“你是怎么回事?” 我烦躁地吼回去:“没事!不用你管!” 我不想说的话,谁也没办法从我嘴里撬出来。林奋陪了我这么长时间,我的脾性还是懂一点的。巴望了几眼,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不作声了。留我一个人更加烦躁地做着卷子。这个题为什么不会呢?这个题为什么不会呢?这个题为什么不会呢! 我的话越来越少。我一厢情愿地认为,成绩的下滑可能与我废话太多有关,可能是我的休息时间太长,是我的娱乐时间太多,是我的心思没有放在学习上,才造成了这一系列的问题。是我接触的外界刺激太多,才会做题的时候无法控制地走神。我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多事,不和他们多话,全部jīng力都用在学习上。 周围发生的事情,大大小小基本上都被我屏蔽掉了。所以当林奋告诉我田书源最近不太对劲,整天窝着,在宿舍里也不吭声的时候,我都不在意。别人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田书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漫不经心地拾掇着卷子,眼睛都不向林奋那里瞟一下:“无所谓,以后这种事情不用跟我说了。” 面对愈来愈差的态度,林奋有点不耐烦。他把瓶子在桌子上“咣啷”了一下。我假装听不见,我才懒得为了这么点jī毛蒜皮理他。时间宝贵,我抽出我的卷子,埋着头使劲做了起来。 我原以为只是压力大使个小性子,没想到田书源的情况越来越差。最后没办法,只能出去查了查,这一查就再也没回来。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我望着他宿舍里那张空dàngdàng的chuáng,多少还是有些感念的意味在。 这天开班会,郝自建满不在乎的把田书源的病情抖落了出来:“同学们平常不仅要注意学习,还要学会放松自己。咱们班田书源得了抑郁症,已经休学回家了,大家一定要注意啊!” 抑郁症啊。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我们缺乏基本的医学常识,也得不到抑郁症的相关科普,对这类疾病的了解大多数来自于剧情电视剧,什么要死要活跳楼割腕的那一套。我原以为这样的病离我们是很远的,没想到比我想象中的更近。 这次放假,回到家,我打开电脑登录QQ,找到和田书源的聊天界面。给他留言: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记得吗? 我指的是宿舍里说话我上去顶锅的那一次。 我继续打字:你说如果我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帮忙,记得联系你。现在我求得着你了,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可以吗? 我望着对面灰蒙蒙的头像,心里某个地方抽痛了一下。联系了这么多天来的表现,我觉得我和田书源可能是一类人。但是我没有勇气去看,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会得这个软弱的病,于是就一直拖拖拉拉的没有理会。 直到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我去检查,才知道自己也得了抑郁症。林奋说他会一直陪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烂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