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的李自蹊》作者：诗瓷 我要当演员 片尾曲响起的时候，初希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手上都是泪。 音乐放着，桌上的面一口未动，已经糊成了一坨。 初希不明白这部片子的导演为什么会想出这样的结尾，明明应该是突兀的一面偏偏意外的和谐，甚至，甚至让她失控了。 她的脑子里全是吴玉莹，全是吴玉莹的笑与眼神，美得不可方物，最后的那灿烂及带来内心的解脱，几乎驱散了她几个月以来的沉寂与阴暗。 在这之前，初希以为自己快死了。 她真的以为她已经走向了尽头。 外人看来温暖美好的家庭，恩爱的爸妈，可爱的妹妹，一夕之间全都破碎了，家里只剩下了她一人；美好的初恋，二人说好的在一起，在所有人指责她诬陷她勾引时，却只是抿着嘴一言不发；生活被这现实打乱了一切节奏，在高三的上半学期，脑海里是各种各样的声音，学不进听不进，她知道她完了。 可她到底还是撑过来了。 初希吐出了一口气，看着屏幕，那股奇怪的情绪生成了一个想法，突然在脑海里崩开，继而越来越大，充斥了整个脑海。 初希跑向电话机，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她疯狂且执着的坚定了一个目标，那般强烈的感觉，又是如此的匪夷所思，而偏偏就是真的。 安格已经睡了，手机在枕头边震动了几下，铃声充满了整个房间，一下子被惊醒了。 谁这么晚打电话给她？ 安格立马坐了起来，拿起手机一看，是初希家的座机。 “希希，咋了？”安格紧张道，眼神瞥了瞥书桌上的闹钟，已经十一点了，“这么晚打电话，你吓死我了！！！” 房子很冷，阳台的窗户没有关，夜晚的寒风吹进来，初希□□的双脚更加冰凉。 “安格……” 初希的声音略显沙哑，捏着话筒的手，收紧了些。 避免被爸妈发现自己这么晚还在打电话，安格打开了窗户，不顾外面的冷意，哈了口气：“在呢在呢，希希你没出什么事吧？” 她觉得这样子的初希有点反常。 “我没事。” 初希笑了，眼神里像是拨开了那层久久不漫散的暗雾，握着话筒的手更紧了些。 “安格，我想当演员。” “什么？” 安格在电话这头听得极其清楚，可到底还是不敢相信初希的话：“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这怎么一下子要当演员了呢，初希以前可从来没有提过啊，她有说过当老师，公务员，一切安逸的职业，进入娱乐圈可不是一个安逸的选择。 面对安格的疑惑，初希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开玩笑，我想当演员。” 她的脸色很平静，眼眸里却仿佛有着满天星光，灿烂非凡，此时大雪茫茫，天是冷的，地是冷的，空气冷，身子更冷，而她的心是无比的炙热，没有逃脱那飞快跳动的频率，以至于手心都是汗。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儿。 安格刚听到初希的想法是大吃一惊的，因为演员对于他们这些学生来说，似乎太遥远了些，可初希这样的相貌，或许并不遥远。 “希希！太突然了，你怎么想的啊？”安格低声激动问道。 初希长长的‘嗯’了一声后，老实回答：“不知道，但看了你给我的电影，我的脑子里全是这件事。” 包括现在，她的脑海里也全是吴玉莹的笑容，像是着魔了一般。 疯了。 她活到现在一直按部就班，也从来没这样把自己的意愿表达得如此强烈。 “我的天呐……不会吧……” 安格真的没想到，只是把自己最喜欢导演拍的一部电影推荐给初希，一转眼她跟自己说要去当演员了？ 一下子出现了那股子替自己偶像骄傲的心情，可马上被初希这么轻易的决定弄得纠结了。 “这……这算个什么事。” 初希没有说话。 心里却有了一个想法。 或许可以试试S大。 * 国内数一数二的电影学院，进入娱乐圈的一块跳板之一，基本进去了，等于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 考这类艺术学校不容易，高考的分数要求低，专业性要求却是很高。 很多人高考好的学校考不上，选择走捷径成为艺术生，这样对于高考分要求低了很多，但反而弄巧成拙，不仅要抓牢文化课也要跟紧专业课，弄得学生昏头转向，最后什么学校都上不成。 初希挂了电话后，也没有任何想要睡觉的心思，继续来到电脑前，开始查关于报考电影学院的资料。 学校不是高考分数够高就能进，参加统一的校考，过了初试复试，笔试面试等，拿到了校考证，最后高考考出来的分数达到了要求，这算是真正考进了。 看着密密麻麻的字，那些考试的要求，过往的经验以及对考生的鼓励，初希撑着下巴盯了好一会儿，莫名想到高中前两年的日子。 初希的性格偏软，许多同学与她刚见面，都觉得这是个内敛软糯的小姑娘啊，即使相处久了也会觉得好相处，说话轻柔，为人和善。 而学习上的事情，没有人敢忽视她，几乎同班的所有人都被压得狠狠喘不过气来，每次公布成绩，人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这气场还是神奇得如同阴影一般笼罩着整个班。 自从高二分文理科，初希这个名字稳坐文科第一，如同理科的沈北云一样，没人可以超越。 当初她的目标是A大，才拼了命的去学，就算每天一大把一大把掉头发，整晚整晚的失眠，还是死命撑着学下去，才有那样的动力踩着几百文科生的肩膀登上文科第一，强势到让人根本无法想象是这么一个小姑娘。 初希的手放了下来，头枕在了双臂上，声音轻柔，不知道是跟谁说，但更像是自言自语：“一直都没有服输的道理啊……” 于是也应了她的这句话，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刻不停地准备艺考的事情，查资料，掐时间，一边背着笔试要考的内容一边联系着在这城市里有过影视艺考经验的老师，能尽快上课便尽快上课。 S大的校考时间在4月，初希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准备。 寒假的假期短，很快就过去了，高三学生还提前十天回到学校，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初希，早就被放逐的人是不被允许回学校的。 而在开学之际，初希还是接到了班主任潘婷的电话。 “好，潘老师，我知道了。”初希站在电话机旁，同一张桌上还摆着影视文化资料，嘴上答应着潘婷的嘱咐，却满心眼都是资料的内容。 潘婷找她去学校填高考报名表，时间在周一，也就是明天。 初希晚上早早睡了觉，第二天起了早套上了校服，便到家门口坐公交车去了学校。这本是普普通通的事情，竟然变得奢侈起来。 到了学校，晨会已经开始了，从校门到教学楼的这一条路可以看到操场，密密麻麻都是学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三个年级一起被召集了起来。 初希没有想太多，直接奔往教学楼，走上了三楼，熟悉的办公室门口。 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说话的是理科二班的班主任，初希还记得她的声音。 初希推门而入，有正在站着泡水的老师看到她了，‘哟’了一声，开口道：“潘老师，你们班的初希来了。”这一说，办公室的大部分老师都抬头看了她一眼，继而各顾各批着自个儿班的作业。 “初希啊，过来吧。”潘婷看见她了，招了招手。 初希走到她办公桌旁，轻轻喊了声：“潘老师好。” 潘婷的眼睛顿时红了一圈，捏了捏初希的手，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报名表放在桌上，“来，填一下吧。” 初希听话地填了起来。 潘婷看着初希的侧脸，鼻子有些酸涩，心里很不是滋味，从高二分班后开始接手文科一班，第一天就知道这个长得极其漂亮的女孩，安静内敛，上课不经常回答问题，但她吃惊的是第一个月的月考，这姑娘直接拿下了年纪第一。在后来的日子里，潘婷能注意到她有多努力，光光努力还不止，初希这心稳得住且聪明，否则那几次年纪第一是怎么可能拿下来的。 而高三上学期，慢慢听到了不少初希和理科班沈北云的事，随着这些流言，初希的成绩是极速下滑，课上也是能看出心不在焉，潘婷找了她好几次，都没有任何起色，而找她父母也是推脱不来。直到沈北云的父母闹到了学校，奔着校长室找关系一定要开除初希，可这高三的紧要关头，这一开除，这孩子就完了。也是求了学校领导半天，拿出了初希高一高二的成绩，才松口让她在家复习。 可这孩子，真的是可惜了啊。 “潘老师，我填好了。”初希放下笔，将表格递给潘婷。 潘婷点了点头，打算看一眼收起来，然而意外看到了一个选项，‘咦’了一声，抬眼问：“是不是哪里填错了，怎么填了艺术生？” 初希目光在表格上停留了一下，轻缓道：“潘老师，我是打算参加艺考。” 听到这话，潘婷沉默了会儿，将表格收了起来，道：“也好，也是一条出路，你好好加油。” 潘婷继续叮嘱了初希几句，说完了便让初希走了。 “你们班这个初希，高二的时候成绩好的很吧？”同办公室的一个老师随意问道。 有教过初希的一个老师回答：“不错的，照当时来看，A大基本稳的。” “那我们潘老师的那份奖金可泡汤了。” * 初希离开了办公室，走在走廊上。 外面的晨会还在进行，只听见学校领导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了整个校园，那半开的窗户，风带着音绕弯儿进了初希的耳朵。 “下面有请高三学生代表沈北云发言，大家鼓掌。” 初希的脚步放慢了，继而停在了窗户边。 他穿着校服，却遮掩不住俊朗的气质，走上主席台的步子沉而稳，朝学校领导点了下头，接过话筒，开始念着准备的稿子，清冷漠然。 初希的目光一直在沈北云身上，复杂而执着，仿佛想透过他看到什么东西。 沈北云现在说的那官方话，说着说着，听在初希耳里一点点化成了，那天他拉住她，手撩起她的发绕到了耳后，一向淡漠的他诱惑低沉地问，能不能在一起。 能不能在一起。 初希低头突然轻笑了下，笑意未达眼底，转身下楼。 应该算是恩人了 S大80校庆即将在开学季来临，尽管离日子真正到来的日子还有好几个月，但为了迎接这个隆重的日子和来临的前辈大佬们，各个学院在寒假开始前就筹划着。 如今寒假上来，更是进行的如火如荼。 学校各处，策划帮忙的，当门面使的，幕后工作的，是电视台预选的主持人，又是哪个娱乐圈小红的明星，甚至是已经拿了蛮多时尚资源的小花小生们。路上挽手走着的，食堂三三两两坐着的，不少在网络上也有了一定的名气。 当然更多的也是还没有出名的人，但谁知道毕业之后各自的星路如何。 不可否认，S大算是全国颜值最高的大学了，没有之一，在这里，见到的是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美得各有特色，帅得无可抵挡，同时在大门口以及偷进校园的媒体狗仔们更是疯狂。 这些媒体们，也时刻关注着即将参加校考的成名小明星们，这一届至少有那么四五个。 校考考场。 学生会的几个志愿者刚从另一栋楼过来，过来时满脸的唏嘘，偏偏硬忍着，一直走到几个学姐旁边才压低声音道：“学姐，我们刚刚看到黄老师过来了。” “时间还早着吧，有些考场的条子都没贴呢，怎么现在就过来了？来来你们过来搭把手，把这些椅子摆摆好！” “不是不是，学姐，黄老师旁边有个男人和他一起过来了。” “谁啊，是不是哪个导师啊？” 一个学妹激动地摇头：“年纪没那么大，但真的好帅啊，学姐。” “你们好歹也是电影学院的，怎么一个个跟没见过帅哥一样。”学姐一副过来人的态度摇摇头。 “他们应该等会儿过来了！学姐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 李自蹊这次来S大，主要是为了80校庆的一些安排，谈话过程中提及选角的事情，校领导拍手称正好今天校考，让黄意带他顺道来看看。 “下午一点开始，”黄老师抬手扫了眼手表，道，“时间还早，不过大部分人都应该到了。” 有些对于成为演员意向强烈的，这校考就跟高考一般重要了，早就来学校排队了。 李自蹊‘哦’了一声，嘴角带着笑道：“黄老师，我就随便转转，您不用太在意。” “行，不过，来都来了，看一眼不打紧。”黄老师爽快地应着，憨厚的脸上笑意满满，教了那么多年的书，差不多半个娱乐圈都得叫他一声老师，最喜欢看到的还不是小辈们成才。 两个人并排走着。 “新戏已经开始着手了吗？”黄老师边走边与李自蹊谈着，“上一部才刚送往审委会吧？” “没，看新人就是我的一个职业病，您也不要调笑我了，”李自蹊慢慢道，“片子前些日子刚送去，这一部好了打算休整一段时间了。” 黄意哈哈大笑，这李自蹊，从小到大就狂得要死，在A大也不消停，没想到当了导演后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 不过黄意很快改变了想法。 走到了设立校考的那幢建筑楼，远处空区已经有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们在外等候着，加上家长更是人挤人。 这些考生都是来参加三试的，几天前一试刷掉了一半，二试又刷掉了一半以上，剩下的都是佼佼者了，相貌不用说。 黄意抬手指了指，道：“今年这一批是真不错。”又偏头打量了李自蹊，见他这一身好相貌，玩笑道：“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啊，自蹊。” 李自蹊挑眉，眼尾一眯，慢慢道：“我这副皮囊，黄老师您拿去不一定还能遇上个第二春，到时我跟师母道个歉就是了。” …… 为什么异想天开觉得李自蹊这臭小子性子好了，这不还是那张毒死人不偿命的嘴。 两个人继续走着，上了楼。 聊着聊着，有志愿者过来了：“黄老师，那儿可能需要您过去一下。” 黄意刚想皱眉，就听到李自蹊道：“那您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那好，路上小心，”黄意拍了拍李自蹊的肩膀道，便和志愿者往过道那儿走去了，边走还听到黄意严厉的说话声，“怎么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李自蹊往反方向走了。 黄意的声音越来越远，周围也越来越安静，猜测可能走到了副楼。 手伸进风衣口袋里，刚摸到烟和打火机时，抬眼就看到了墙上的禁烟标识，脸色一黑，还是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了。 主楼作为主考场，避免打扰，副楼根本见不到人，安静得可怕。 李自蹊来到了楼梯口，走下了楼梯。 楼梯同时响起了上楼和下楼的声音。 一急一缓。 走下了几个楼梯，李自蹊只看见有个身影朝这边冲来，即将摔倒之际，伸出手一把就用力拽住了，人没有摔倒，倒是撞到了他怀里。 这瞬间发生的事，初希反应过来时，鼻尖已沁入了淡淡烟味还有被那毫不掩饰的男性气息包围着，男人的胸膛坚硬得仿佛一块铁，撞得鼻子酸涩，自己的手又被他拽得生疼，而扭到的脚更是痛到没知觉，初希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一圈。 “脑子都不动地就往上冲，下次撞得不是人，是这个地板了。”男人冷嘲的声音在初希头顶响起。 他的个子极高，初希微抬头，对上了男人的眸光，冷淡且疏离，就在嘴边的对不起，突然说不出话来，马上低下了头。她能感觉到他隐忍的不耐烦，可或许是什么使他把情绪压了下去，没让他一把把自己扔了。 初希想退下一步，想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里伸回来，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你干什么？”男人的口气有点凶。 “疼……”初希轻轻道。 “什么？”他皱眉。 “你拽疼我了！”初希有些小脾气的加大了声音，抬眸看着李自蹊道。 “哦。”李自蹊看了一眼女孩泛红的手腕，放开了她的手。 而初希没有想到，没了支撑，扭到的脚承受的重量加大了许多，疼得她脸色煞白，下意思拉住了男人里衬的衣角。 “你想对我性骚扰吗？”李自蹊问。 他站在那里，背着手，低头扫了一眼女孩。 不是没有看到她脚上的伤，基本看一眼就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如何，但这莽撞的教训是要好好尝尝。 初希脸色有些发红，刚刚拼命挣脱他的手，一松手反而拽上他的衣角。想着，心里又有些逞强，紧接着松开了手。 “对不起，谢谢……”初希边松手，边对他之前的帮助表示感谢。 李自蹊没有扶她，他向来对人不是很热枕，更别提是已经拒绝过他好意的人。 初希很明白自己的处境，这样撑着对她的脚没有好处，于是扶着旁边的墙壁。又继续对他表示了感谢，作为陌生人，眼前的男人已经仁至义尽了。 李自蹊没有说什么，自顾自地往下走。 转角处摊着几份资料和书，顺手捡了起来，看见封面的第一眼，问道：“考表演的？” 初希‘嗯’了一声。 “今天是三试，惯例是集体小品。”李自蹊对表演系的校考流程还是有些清楚的，将资料递给初希。 听到李自蹊的话，初希接过资料，点点头，每年S大最后一轮的考试都是集体小品，这点培训的老师都同他们讲了。 “小品的内涵，表演的流畅性。” 没等初希反应，眼前的男人淡淡的语气传来，意识到这是指点她的话，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直到背影完全消失。 初希有些好奇这个人是谁，说是教授又是过于年轻，说是学长，可给人的感觉全然没有校园里男生的青涩，还有着隐忍才会有的内敛，而说已经走入社会，又觉得那般锐利与情绪化的男人，怎么会像那些圆滑世故的社会人。 初希没有过多的去思考这个问题，目前对她最重要的是如何度过即将到来的校考。 校考时间是下午一点半，还有一个小时。 初希扶着墙休息了好一会儿，这脚上的痛渐渐缓了过来，走路刚开始还是疼的，但慢慢恢复过来了。这骨头是肯定没有伤到的，怕是伤到筋了。 这也是谨慎的她第一次摔成这样，如果没有那个男人挡着，恐怕直接摔地上摔得脸破相，脚也不知道伤成什么样。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在走路的时候开小差了。 * 初希从副楼穿过到主楼。 自动排到队伍的最后一个，排队的考生不少，个个身长貌美，气质突出，可比于初试的人山人海，现在三试的人是少得可怜。 不远处是男生，队伍中的每一个拎出来都是校草级别的颜值。 没来这个大学之前，初希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长得好看的人，路上看到的一些明星，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还有些新奇，接着便麻木了。 侧身瞄了眼前面的长队，不知要排多久，初希干脆拿出资料看了起来。 S大的三试 到点后，场地便被清场了，除了考生，其他人都不得入内。 这是外场，队伍慢慢移动，进入了内场，更加的严格，周围站着不少警卫。核对准考证身份证，提交资料，才准拿取号码进入。就算初试与复试都已经测量过了身高，到了三试还是严格地进行每一个步骤。 初希拿到号码，坐在偌大的等候厅。那是满满的人，坐得笔挺，因考试规定不能化妆，大部分考生都是素颜上场，没有一点点声音，只有工作人员叫号的声音。 考生都是一批一批进去的。 初希看了一眼她们进去的背影，捏着自己的大拇指，泛红了才放开，越是临近，心里越是紧张，心跳都不由加快。 大约等了两三个小时。 “56号初希！57号林佳佳！58号……”工作人员叫号了，叫到62号停止。 初希立刻站了起来。等候厅同时站起来了其余五名女生。 来到入口处，按照顺序排好队，工作人员带着她们走到过道的中央，过道的两旁都是教室，最中间的两个教室旁摆着一排椅子，没有人坐着了，想必都已经进去了。 教室的门开了。 “56号到62号进来吧。”从教室里出来的这位中年男子，面容严正，说话不紧不慢，穿着像一位普通教师，对着工作人员道，“把接下来的8名都带过来。” 工作人员‘哎’了一声：“好的，严老师。” 初希跟着队伍进了教室。 教室很宽敞，也安静的可怕，前面先进来的一组考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让人忽视不了的，坐在席位上的五位评审老师，那位严老师也回到了他的位置上。三试的阵势比前面两场大的多，初试复试只有两位，现在足足多了四个。 这六位，明显都是表演学院的教授了。 最中间的那位，就算初希不经常看电视，也认得出来，那位半个娱乐圈都得叫一声‘老师’的教授。 前面的小组开始按部就班地上前介绍自己，继而抽取试题，手摸进盒子里，摸出了一张纸，在自己小组传了一遍，又交给旁边的工作人员。 考题是：孤岛惊魂。 十分钟的讨论时间，没有任何的水分，讨论时间结束，站好位，其中一位教授便喊了开始。 一个小组里，水平总会参差不齐。 有的从小就想当演员，家里支持培养，有的半路出来，去培训班培训了好几个月，就像初希这样的。而天生就对演戏感兴趣，并且天赋异禀的，那是极少极少的。至于从小就打算当演员也是少得很，有些是在成长中，慢慢发现了可以走这一条路，那也就去了，更多的是，是看中了娱乐圈那高的吓人的酬劳。 不同的人随机成了一个小组，每个人角色不同，演技层次不一样，那小品出来的效果也是完全不一样。 可底下坐着的老师，先是看小品的完整性，再来关注表演的考生。 初希并不是从小就接触表演这一块的，对于评价别人的表演还是没有自己的意见，看着孤岛惊魂这一组在演，只觉得应该还行，毕竟没有什么培训班里老师说的大错误，至于其他的错误，比如人物单薄，逻辑小混乱，大多小组都有这样的错误，但就是不知道评审老师是怎么看待的。 待前面的小组结束，评审老师开始在各自面前的表格上打分。 接下来便轮到初希这一组了。 黄意把笔放下，表情有些严肃，道：“分别介绍下自己吧。简单些。” 考生一个一个介绍，就算是介绍，也都是之前在家演练过的，不敢坏了考官眼中的形象。 抽取考题。 初希作为队伍的第一个，上前抽了考题，抽完打开一看。 离别。 初希眉头稍一皱，递给小组考生，无不例外看到之后，多多少少出现了不安的情绪。 离别的范围太大，可能很多人以为这样反而更简单，因为相比于之前小组的‘孤岛惊魂’，选择的空间更大些，但其实更难。因为评委老师对于两组的要求是不一样的，不只是不一样，且一旦落了俗套，评分就整体下降。 讨论的过程中，创新是首先考虑的点，离别的范围太广，什么病床前离别，火车站离别之类的，都已经是用烂的套路。那还剩下什么呢？ 同一组的考生都在激烈讨论，反而初希的神思有些飘忽。 刚刚那个男人说，小品的内涵和表演的流畅性…… “想什么呢？” 同一组的林佳佳见初希一直没说话，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初希回神，笑笑。 还在讨论初期，小品内容还未定型。 “其实没必要一定要固定在某个场景的，对吧？浅层次一点的，异地的离别，深层次一点，生与死的离别。”初希道。 能进入三试的考生，每一个都不是善茬，都是决心以后要混出名堂的。 一下子明白了初希的意思。 讨论的方向既然已经出来了。 那接下来的内容就很容易，十分钟的时间，刚好到点。 沈教授喊了时间到后，严平开始把目光放在场内，喉咙有些痒，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 他一向不喜这种场合，偏偏院里有这规定，一次两次就算了，多了他的老脸也臊得慌。 …… 目光定格在场内。 这一组考生的相貌都不错，就是不知道小品质量怎么样。 开场。 一名考生拍打着门：“妈！你放我出去！妈！我求求你了！放我出去吧！” “不可能！我是绝对不会放你去报道的，你当初背着我填了警察学院，这事你瞒了我那么久，现在好了，通知书都让我看到了，你死了这条心吧，不可能的！”饰演母亲的考生头发故意弄得有些散乱，嘴里虽是恶狠狠的话，但遮不住脸上的憔悴。 倒是有点新意了，严平想。 “妈，为什么呀？你知道的，你知道我一直想当个警察，怎么就不能让我去呢！” “我说不行就不行！” 女儿脸上挂着泪，终是掩面哭泣。 接下来出场的人物，都围绕着这样的矛盾来展开。 母亲不肯，女儿坚持。 “阿姨，我以为，您会很骄傲，您拥有这样的女儿。” 一位人物的一句话，让母亲泪如雨下。 说出了当年的事情，母亲并不是厌恶警察，相反是敬畏以及喜爱，甚至有想过自己也考个警校，但因视力不够被淘汰了。孩子的爸爸，则是一名缉毒警察，不是骗女儿说的生病而死，而是围剿毒贩时被开枪打死。 永远的失去了。 永远的离别了。 母亲的内心的痛苦与折磨，这么多年只增未减。她对警察这职业，是又爱又恨，如果女儿继续走上了这条道路，她又该何去何从？ 小品往期待的方向前进着。 而既然有个人的打分。 那小组的每个人肯定都要注意。 严平一一看了一遍，一下子能带来冲击感的是没有的。 而倒是有一名考生，戏份真的不多，偏偏那股对角色的信仰感，真实感，就没缺少过。 小品当然以合家欢的结尾结束。 虽然在考官看来，剧情矫情的地方不少，缺乏真实性，但相比于近两年看到的一些，多了不少新意，且内涵是真的不错，自然还是满意。 初希演完便和小组的人站在一起，向老师鞠了一躬，便打算离开。 “那小姑娘。”那位严老师平淡的声音响起。 他一时没想起她的名字。 黄意打分的手停下来，顺着严平的视线看了过去，道：“叫初希吧？” 初希心跳的有些快，点了点头。 严平听到黄意的提醒，脸色不变，‘哦’了一声，继续平淡道：“不错的，继续加油。” 她的那颗心啊，瞬间被糖塞满了。 那溢出来的喜悦，出了教室门，甚至离了S大都没少几分。 这天是4月8日。 这天S大及几大传媒学院和戏剧学院的艺考结束，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回到家乡准备高考，娱乐媒体对于本届艺考轰轰烈烈的报道也趋向缓和，关注点从艺考转向了高考。 * 随着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 H市也开始全城戒严，以及为考生提供的各种福利。 而离市区不远，坐落在山上的庙，平日里香火就不断，高考临近更是半个山头都是烟雾缭绕，大殿内坐着无数家长祈福着，跟着大师抄经念佛。 初希的妈妈，吴月秀在高考前一个星期便回家了。 到高考的的那天。 早晨塞了初希两个鸡蛋和一根油条，叮嘱了好几句，最后道：“爸爸妈妈的事你不要多想，事情都过去了，我和你好好过。” 初希笑了下，没有说话。 * 第一天上午语文，下午数学。 第二天上午英语，下午文综。 最后那天，她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又用了十几分钟检查了一遍，最后起身交卷时，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监考老师还特地问了她要不要再检查，初希摇头。 她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脱离高中生这个身份。 走出了这个教室，顺着走廊过去。 其余整肃的考场内，所有人与命运搏斗的那样子，又觉得有点可爱。 这边安格写文综写得手酸，抬起头甩甩手想缓解酸意，眼神撇到了窗外，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到嘴边的喊声一下子被自己克制下来了。 初希已经考完了。 安格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久的两个监考老师都故意在安格周围转来转去。 安格自个儿觉得跟以前没差别，但没有想到，其余人居然再也没见过初希。 甚至在毕业典礼上，初希也没有出现。 在附一中公布的高考榜上，重本一列上。 初希，S大。 看到这一行，像是一下子在水里扔下了一块石头，至少在她以前待过的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周围的细语，基本都围绕着初希，而其余不清楚情况的，免不了八卦。 “这个叫初希的是谁啊？谁能告诉我啊！” “卧槽，S大，我男神就在这个学校啊……” “好厉害啊……” “啊……我也想进去，你想想全部都是帅哥围着你的班级，不行，我的口水要下来了。” “咦！你恶不恶心！” …… 安格到公告栏前时，公告栏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偏偏沈北云就是瞩目的很。 他的眼神安格看不懂，但他的目光不在高考榜榜首，自己的名字上，而是下面初希的名字上。 可那眸光。 不知该说是冷漠还是淡然。 他什么都没和人说，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一名高挑漂亮的女生立马也跟随着他的脚步走了。 大学 B市的两个高铁站以及机场，在八月末至九月初已经爆满。 上下的家长与学生是主体。 S大的各个大门都拉着横幅：欢迎新生入校。 东西门的人最多，安排的志愿者也是最多，学长学姐们的笑容或许都是最灿烂的，热情地迎接新生入校，并告知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初希运气好，直接被路过的学姐带去了寝室区。 大学的校园真大，这走到寝室区都能走那么久。初希心中感叹。 到了宿舍区，初希跟学姐道谢分别后便找着自个儿的寝室楼，不远，顺着道儿走，就在左手边。 初希把行李搬到寝室门口，寝室在四楼，一个箱子搬上来还是累的，伸手刚想推开寝室门，门已经开了。 两个人同时被吓了一跳。 但很快都平静了。 初希内心还是有些吃惊的，不是因为突然门开的事，而是站在她面前的女孩，美得不可方物，至少她以前从来没看到过这样颜值的姑娘。 “你好，我叫初希。”初希反应过来。 姑娘的面色是冷淡的，但愣了一秒钟，继而回道：“李念念。” 初希点点头，笑了一下。 李念念侧身离开了寝室。 初希将行李搬进了寝室，发现李念念床铺好了，桌子上的东西也都摆好了。看了一下寝室的床位分配，她在2号位，也就是李念念的对铺。 初希铺床的时候，李念念回来了，还端着一杯水。 原来泡水去了。 两个人没有多话。 初希不是个主动说话的性子，看样子，李念念更加了。 不一会儿，寝室门踉踉跄跄地开了。 先是个高大的男生用背推了门，他的肩膀上还有志愿者的标志，手里拎着个巨大的行李箱，这行李箱大到，将近1米9的男生都要用两只手去提。 随之便是个女孩子。 “谢谢学长，谢谢学长！辛苦你了！”女孩子还拉着一个小的行李箱，赶紧接过学长手里的行李箱。 “不用谢，应该的”那位学长笑道，笑起来异常好看，“你们先整理，有什么问题可以下楼找有这个标志的人，学长不方便的话，学姐都是可以的。”他指了指自个儿臂膀上的志愿者标志。 “哇，学长你们真的太好了！”那位女孩开心地叫起来。 初希在旁给他递了瓶矿泉水。李念念一直做着自己的事，没有受到一点打扰。 等学长走后。姑娘说自己叫傅馥。 初希温软地笑着介绍了自己，见李念念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顺带说了她的名字。 “哦哦，你们好你们好，真累啊，妈呀我们居然在四楼，连个电梯都没有，真得亏有人替我帮上来，不然我可能就死在楼梯上了，”傅馥吐槽，又赶紧把箱子摆在地上，“我得赶快理东西了，不知道要理到什么时候。” 傅馥指着另外两个床位：“哪个是我的？” 初希指了指左边那张。 “好的好的，话说你们知不知道啊，我们今年不军训，放大二了。”傅馥边理边说。 初希不明白什么意思，来之前她没有关注军训的事。 不过大一军训是惯例吧？ 傅馥说：“不是说今年B市有个很重大的国际会议吗，安保都特别严，干脆取消今年B市所有大学大一的军训，大二补上。” 初希‘哦哦’了一声。 “我们寝室有无线吗？”初希站起身打算找找。 “436，密码as09876。”李念念的声音传过来。 “好的。” 初希将密码输进去，开始在手机上看电影。 到了中午，最后一名室友还没有来。 傅馥拉着初希和李念念下楼吃饭，一路上嘴巴不停。 “我跟你们说啊，我之前艺考提前一天来S大，还特地逛了一遍，妈耶这食堂就有将近十个。不过你们说电影学院伙食居然这么好……吃又没法吃，这身材得保持住吧。” 初希在旁笑着。李念念没有搭话。 下午一点，今年这级表演系的学生开班会。 学校很大，许多新生都在赶往自个儿的班级，摄影学院最远，幸亏都是男生，大多跑着去了，戏文的有些都还没找着地，至于其他学院，初希没注意看。 来到了表演学院，找到了班级。 班是小班，但场地是大。 已经来的有20多人，初希找了位置赶紧坐下来，不经意也发现了一些艺考的熟面孔。 没过一会儿，教室的门开了，班级瞬间安静了下来。 进来的是一名中年男子。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服整洁且不失时尚，就算是眉间略带一丝皱纹，也不失中年男人特有的魅力。 他一进来，不少女生低声惊讶了一番。 傅馥更加了。 “妈耶妈耶，果然是表演系的老师啊！！！”她抓着初希的手激动道。 老师站在上面，配着磁性的男低音道：“各位好，想必在暑假，群里我们都互相认识了，我叫成民，你们的班主任，在今后的四年里，希望能多多指教了。” 底下笑了一片。 有女生直接站起来问了：“成先生，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班有没有您教的课？ “我教语言技巧课，”成老师道，“你们的必修课之一。”底下的欢呼声还没起来，成老师又道：“不过我教的是你们大二学长学姐，你们有另外的一个老师。” 唏嘘一片，不少倒喝彩的声音。 这氛围，真真和高中课堂不一样。 不过初希猜，其他大学应该与S大也不一样。 活跃的，来郊游似的。 激情的，像是一定要用尽自己的力气。 她突然间很高兴，尽管不能凭借着第一天就断定日后，但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总归就是好的。 “我本来想让大家都做一个自我介绍，但我想明天有表演课的老师会有这个环节，今天就省了。”成老师道。 接下来他说了许多开学的注意事项以及之前傅馥同初希二人说的，那关于今年新生军训推迟的事情。 班会上解决了很多事情，发放一卡通，班委竞选等。 成老师也不特意留学生，结束了就赶紧放他们回去。 傅馥在回去的路上悄悄跟初希说。 “说真的，听说表演学院的老师最护犊子了，我已经看出苗头了。” 说着，同班的几个女生叫住了傅馥，傅馥欢快地蹦了过去，同她们说起话来。 初希一人走着。 抬头看，李念念也是一个人。 不过，她可真美啊。 初希觉得自个儿真没出息，报道第一天光记得室友的美了。 * 没有军训的大一新生，尤其是表演系的，像是一群脱了缰的野马。 开学半个月，各大学院都有他们的身影，不管是学生会，团委还是社团，以及各种各样的晚会与活动，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不过，都慢慢走上了正轨，正式进入了大学生活。 九月中旬还是有些热气不肯散去。 不知是受这热气的影响，还是因为上午表演课过于解放天性，下午的电影赏析，不少人都是一副萎靡样进的教室，进了教室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电影赏析课的任课老师姓许，总是皱着眉，看着虽凶，偏偏最好说话，还带着一股人民老艺术家的气息，虽然他还年轻。 一进班，看着这一个班的死样。 什么话没多说，想必是见多了这情形。 按照许老师上课的规则来，一般是课堂上放完了一部电影，接下来两节课便是这部电影的分析课了，上个星期看了电影，那么这两节课就是分析课了。 可今个儿他就是没按套路来。 掏出了电脑，点开播放器，用那极具特色的压在喉咙里的声音说：“今天，就不给你们上理论课了，看看电影吧。” 班里一阵欢呼。 初希也是高兴的，她的倦意不少，所以也是很佩服傅馥居然还有力气逃课出去玩。看电影的话，可以在桌上稍稍趴会儿了，初希想。 许老师找了一会儿，找到影片。 “《焦灼》，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许老师慢慢道，“半年前上映的片子，也是今年最火的了。” 初希听这电影名字有些熟悉。 台上的许老师像是在对着大家讲，又像是自言自语：“导演是李自蹊，哟，不对，按照辈分我还得叫他一声老师。” 说到后面，他自个儿都笑了。 初希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清醒得仿佛被冰砸中脑袋的一瞬间。 你觉得李自蹊怎么样？ 《谁家女》的导演名字就是这位。 她去查了许多关于这部电影的资料，唯独对这位导演不太熟悉。 总有那么一丝特殊情结，那困意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时旁边的人用手肘捅了捅初希，初希偏头，发现是李念念，“把你衣服借我下。”她拎了拎初希挂在椅子上的防晒服。 初希点头，还没说句话就见李念念把衣服拿过去垫在手臂下，头枕着睡了。 许老师已经点开了影片。 此时教室的窗帘都拉上了，是暗的，光下的投影异常的清晰与色彩鲜明。 电影是悬疑片。 按理说，看了李自蹊其他的电影会发现他的风格艺术风浓烈，不管是哪个画面，都是美的极致，以至于许多电影家都以为他或许不是导演专业毕业，而是摄影专业出来的人。 《谁家女》就是典型的代表作，第二部作品《清歌》更上了一层楼。 《焦灼》这部电影，不说画面，单单剧情，精心巧妙到震撼的布局，正派与反派的对决，那双方都看不透的人心与人性，这些都丝丝入扣到电影的每一帧。 这部悬疑片的细节与逻辑，几乎无可挑剔。 而挑选的演员，不算新，但也不是老戏骨，本以为是那样的演技，偏偏在里头贡献了从业生涯里演技的巅峰。 就算是上着电影赏析课的老师，重新看这电影时，也是感叹，李自蹊讲故事的能力和形象思维能力是越来越强了 影片渐渐进入尾声。 一个一个谜团解开，剧情开始飞快反转。 你以为是这个结局，你以为这个人是有预谋的，你以为这件事就是这样的，已经不容反驳了，然而就是打脸，啪啪啪的响，打的脸疼。 看得是酣畅淋漓，半身汗都得冒出来。 看到后面，基本全班的目光都已经在这部电影上了。 最后一幕结束后。 班里一阵寂静。 不知是从哪里发出的掌声，继而带动了一片，初希回神，情绪到巅峰又突然下降，那种情感的落差，让人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在座的，不管每个人来的目的是什么，但不少人对于好演员演技的推崇，对于好电影的欣赏与憧憬是不变的。 突然。 初希的手臂又被捅了一下。 初希偏头看了李念念一眼，问：“你醒啦？快下课了，等下回寝室睡吧。” 李念念没说话，眼神投向台上。 不会儿，只听见一道因刚睡醒而沙哑的声音传来：“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他？ 初希开始还有些疑惑，后来马上意识到，这说的就是李自蹊。 怎么样？ 她觉得？ 她觉得……很好啊…… 初希脑海里想起他拍的电影，更加加深了这个想法。 “不知道该怎么说，觉得蛮不错的。这位导演的电影，之前我在网上看有人分析，说基本上喜欢的就彻底喜欢了，不喜欢的那就是真的口味不同。”初希认真回答。 李念念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你说的是电影，我说的是人，你觉得人怎么样？” 初希一愣，有些磕巴。 “我之前去查过，但对真人是真不了解，媒体报道也挺少，你让我说也说不出来啊。” 李念念没有继续问她。 不过即将下课之际，她道：“其实看电影，也能细微了解拍电影的人，你说呢？” 李念念的眼睛漂亮，那目光又是聚集在初希身上。 初希想了会儿，突然笑了。 “一流的吧，我觉得他是一流的。” 能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能在黑暗里给她一丝光的人，在她心里就是一流的。 而李念念听到这话，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说疑惑不算疑惑，倒是有点奇怪，偏偏还带了点赞同的意味在里头。 * 开学一月，晚十一点。 初希慢慢从楼梯上来。 四楼楼道外是寂静的，吵闹也是属于每个寝室内。 此时楼道的灯也已经暗了，初希低头翻包找钥匙，更不会注意有人经过，或者，有谁一直在哪里。 而钻入鼻尖的烟味不会骗人。 她抬头了，由近及远的楼道，暗处的女人靠着墙，不清晰，而随着指尖的那抹亮点却是异常的闪耀。 初希找到了钥匙后，走过去，放慢了脚步，轻声提醒：“少抽点。” 说完便打算开寝室的门。 “你去哪儿了？” 李念念把烟掐灭在垃圾桶上，沙哑的声音带有些随意。 初希停下动作，回答：“没去哪儿。” “哦，没去哪儿，我是不是可以瞎猜了？”李念念带了点挑衅的意味，配着她平常的语气更显得嘲弄，“不会真跟其他人说的那样。”她稍稍弯腰，凑到初希的耳边道，“被人包养了吧？” 初希气得脸色煞白，对上李念念的眼睛，压低声音恼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李念念失笑了，语气更冷：“我胡说了吗？开学到现在，你有几次不是晚归的，怎么，我还不能猜猜你去干什么了？” “反正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初希不想理李念念，甩下一句话想走。 李念念一把抓住初希的手腕。 初希挣脱。 “说清楚再走。”她越挣脱，李念念抓的越紧。 初希气得胸前上下起伏，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还是带有一丝颤抖，慢慢道：“我去打工了。” 李念念一愣。 “我没钱，没钱交学费，没钱生活，所以去打工，所以才这么晚回来。我累得全身都痛，你还在这儿专门查我究竟去了什么是吗，现在知道了吧。”初希一直看着李念念的眼睛说的话，说到后来几乎是红着眼圈说完的。 没等李念念说话，初希就直接进了寝室。 进了寝室，洗漱后上了床。 过了很久，李念念都没有回来。 初希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的话太重了，李念念不知道，大家都是室友想知道她的情况也是情有可原。可想到她说的话，又是一股气闷，后来干脆不去想了。 ＊ 第二天，初希因为社团有活动，起早去帮忙了。 寝室里就剩下两个人，至于开学没来的那个姑娘，后来才知道原来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演员了，来学校的次数也不多，寝室也就偶尔住住。 隔壁寝室的一位妹子敲门，妹子名字叫许婷，跟傅馥玩得最多，现在来叫傅馥起床吃早饭了。 傅馥被她弄醒后，下床准备洗漱，发现寝室少了一个人，惊讶道：“妈耶，初希不会夜不归宿吧？” “卧槽……”许婷看了傅馥一眼。 一个女生每晚十一点才回寝室，也不知道行踪，班里流言蜚语已经传的飞起了。又来 一个夜不归宿，事情恐怕更严重。 寝室里突然一阵响声。 李念念拎着椅子又重重地放下来，才坐下来。 “她早起出门了，”李念念道，“我跟她去过，就是帮忙做事情，不知道谁传的都是些什么狗屁玩意儿。” 傅馥和许婷一下子不说话了。 李念念这个性子都这么说了，还有谁能不信的。 不会儿。 傅馥大笑着戳着许婷的脸，道：“我就说不可能嘛，你还信了那些话，别忘了，回头请我吃饭啊。” 许婷哼了一声，道：“吃饭就吃饭咯，现在就请你，走走走，食堂走起。” “哎？这个不行，这个我不接受，我要外面的，新开的自助餐厅……” “想的真美。” 两个人说笑着出门了。 李念念的脸色还是不好。 想着的是昨晚初希说的话，还有她红着眼眶还硬撑着的样子。 堵得慌。 你理的可真整齐 B市有名的学院路。 这一块大区域，坐落着不少名校，包括全国第一的A大，面积最大的D大，B外等外交学院，不少学校都只是隔了一条街。 S大的侧门则是正对着A大的正大门。 这一块附近也有着一片繁荣的商业区。 “哎哎，初希，你去下4号包厢，”刚从楼上下来的另一位服务员叫住了初希，“快去快去，客人等着点菜。” 初希应着，把刚刚客人点好的菜单给了负责人就上楼了。 敲响了4号包厢的门。 “进。”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初希推门进去，看见翻着菜单的李念念，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念念合上菜单，起身，绕过初希，把包厢的门关上了。 “你怎么来了？”初希转身问。 楼上的包厢不是她负责的，莫名的让她上来，那就是客人要求的了。 一想到这儿，初希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李念念没说话，反而走近了初希，初希皱眉退后了一步，李念念轻笑了一声，眉眼都是灿烂，倒也不嫌脏地伸手擦去了初希衣衫上的一点污渍，慢慢道：“知道还不简单。” 初希不知道李念念来这地方干什么，特别是指名道姓。 更不知道是恶意还是什么。 但她确实不喜欢，不喜欢那天晚上她和李念念的对话，更不喜欢如今她和她面对面这样的状况。 她总觉得，她快被看透了。 明明想把自己保护好，明明只想龟缩在一个地方。 或许，吃完她就走了。 初希低头，声音有些放缓，从工作服的口袋里拿出笔，道：“你要吃点什么？” 李念念收起了笑容，仍是那张不动声色的脸，走到桌子旁，翻开菜单，边翻边问：“你们店有什么推荐的吗？” 初希回归自己是服务员的身份，认真地给李念念推荐。 而李念念问的越来越多，越来越细，时间被拖得越来越长。 初希气得心肝疼，怎么以前就没见她这么多话？ “你问到现在，一个菜都没点！” 初希忍不住了。 李念念‘哦’了一声，靠在椅子上。 初希已经确定她就是来捣乱的，转身就想走。 李念念起身拉住她。 “你等等。” 李念念的表情淡淡，眼神却明显带着几丝尴尬，这样的情况对她来讲，从来没遇到过。 初希叹了口气，停住脚步，想说点什么，但李念念抢先了一步。 “对不起。” 李念念的这三字，虽然僵硬，但不失一点真诚，她的脸甚至有些微红，拉住初希的手都沁出了汗。 “对不起。” 她又说了一遍。 初希心头一颤，睁大眼睛看着李念念。 这是，跟她在道歉？ 初希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她真的没想到李念念会跟她道歉。 李念念表情不变，拿起点单的单子，将所有的菜都打了勾，递给初希：“你先去。” “你点那么多干什么？” 初希不想拿单子，那么多李念念根本吃不完，但实在拗不过她，只好出了包厢门。 “怎么进去了那么久？”刚刚那叫她上来的服务员，没好气地问她。 “那位客人问了很久。”初希回答。 那服务员拿过初希手里的单子，吃惊道：“哟，点了那么多啊……” 初希继续去工作。 * 晚十点，初希下班。 近八小时的工作时间，期间上菜，收拾餐桌，那堆叠几层的碗筷在托盘上被小心翼翼地拿到后厨，免不了蹭到工作服。 结束工作后，连初希都不敢碰自己。 李念念吃完后没有走人，说是等她一起，初希嘀咕着走在二楼过道上准备到员工后台换衣服。 这餐厅的二楼过道很窄。 初希是知道的，但不知道能窄得如此窘迫，窄得就算如果她贴着墙壁，低着头走，也尽在别人眼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目光的主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认出了她。 那是一群人。男男女女。 沈北云停下了脚步，跟在后头的人自然也停了。 “怎么了？”明露正在和几个室友说着话，聊得正开心，脸上的笑靥如花，大家本要去结账，见沈北云突然不动了，自然疑惑。 沈北云没有说话，明露顺着他的目光过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半。 可那也只是瞬间，继而是更为灿烂的笑容，明露挽起了沈北云的手，笑道：“初希？你也来这儿吃饭吗？” 初希正要说话。 明露身后的一名女生开口了：“打工的吧？谁穿这衣服来吃饭啊，你们刚刚没看到这家店的服务员就是这么穿得吗？” 这女孩喜欢直来直去，明露对她一直不怎么喜欢，今天意外的顺眼了起来。 “我来打工的。”初希说道。 说完便想走，可他们没有走的意思，只能僵持在这儿。 “不介绍一下吗？这小姐姐是你们朋友吗？明露姐？”有男生欢快地说道，拉着其他几个人说着话，而有些知道气氛不对，说的话也不对了。 “大家以前是高中同学。”明露简单地介绍了。 “哦哦，你好，你好，我叫章树，是S大数学系的，大一新生。”章树连忙介绍自己，其余的几个室友开始调侃他。 沈北云的脸色不知道变了几次，但眼神一直偏于冷淡。 他走到初希面前，慢慢道：“能找个地方聊聊吗？” 他的声音冷静到极致，仿佛对他来说，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或许就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可到底，明露的笑容挂不住。 初希想压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不出现一丝颤抖，更不会有任何异常，拒绝了沈北云。 “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对吧？” 明露已经走到沈北云的边上了，笑容扬起道：“初希，我们等会儿要去喝点东西，一起吧，大家很久没见了，叙叙旧，怎么样？” 初希扯出了点笑容，摇头：“不用，你们去吧。” 明露没有理会初希这句话，反而继续道：“一起去吧，我们等你。” 明露的语气微微带着强硬。 她明知道她不想去。 偏偏如此为难。 初希微微叹了口气，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附近的一个包厢门开了，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怎么了？” 李念念到初希身边，眼神扫了一遍全场，声音淡淡。 初希回答：“没事，碰到几个老同学。” “哦，唠完嗑了吗？” “好了。” “那走吧。” 李念念先走了一步，见这过道还被堵着，皱眉道：“让让。” 初希换好衣服出了餐厅，李念念将烟头捻了一下，扔到了旁的垃圾桶，初希刚走到她身边，就是一股子烟味，但与有些人刚抽完烟那股呛人的味儿不同，居然还带了丝薄荷味。 “走回去还是？”初希和她并排并，问道。 “走吧。”李念念道。 初希点头。 商业街，尽管将近十一点了，灯光璀璨，附近不少的店铺与小吃摊还是营业着，虽然比起九、十点少了不少人。 两个人走了会儿。 初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说道：“谢谢。” “什么？”李念念没反应过来。 “刚刚，谢谢你的解围。”初希解释。 “哦，”李念念应了一声，道，“小事情。” 初希低头笑了。 她觉得是小事情就是小事情吧。 * 据老一辈们说，以往S大校园还没建完的时候，表演系的学生与录音系的学生都会在每天早晨给大家带来不知道该说是噪音还是噪音的节目。 那就是每天的晨练。 表演系的练声，以及录音系的练笑。 连绵不断的笑声，不间断的语气词上扬与下降。 路过的其他学院的学生，还以为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了的一群病人。 如今好了，这练声则都是在学院的指定教室与地点。 晨练结束。 初希和李念念结伴回寝室，上午没有课，下午有一场讲座，由著名美国导演布鲁斯·威利斯主讲。 “你之前让我看他的电影，我看了几部。” 初希理着柜子，李念念则靠在旁边的墙吃着苹果看她理柜子，听到这句话，点了点头：“看过就行，没看过今天这讲座你去了也白去。” “嗯，”对于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初希还是很听话的，边说边将衣服叠得一点痕迹都没有，“我们现在不是理论课较多吗？感觉有的时候还是有点跟不上。” “哪些？” “艺术概论这种……” “哦，你电影看得太少，思考得也太少了，上这种课跟高中死读书不一样，稍微动点脑子。” 初希脸色偏红，李念念言下之意根本就是说她不动脑子，虽然知道没有坏意，可嘴真不知道是谁学的，这么毒。 “初希。” “嗯？” 初希正在理书，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李念念，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的柜子。 “你理的可真整齐。” 初希莞尔一笑，又带了丝尴尬，道：“我应该是有点强迫症。” “不是一点点吧。” 那柜子理得根本挑不出一点瑕疵。 李念念继续对初希的柜子发表了一番感叹，初希被夸得脸更红了，推翻了之前的想法，谁说李念念说话毒的，明明甜死人了。 中午吃好饭，去往5号楼的报告厅。 而还没进场，初希和李念念便被人拦住了，拦住她们的人是一名看起来四十多的中年男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初看显得有些木讷。 “你们好你们好，我是电视剧《闺秀》的工作人员，可以到时候来参加我们的面试，我的名片。” 虽然好像是对着两个人说的，但真正看重的应该还是李念念。 李念念接过名片，没看一眼就放在口袋里了，和初希一起进了报告厅，选了个前排的位置坐了，讲座还没开始，报告厅慢慢已经坐满了人。 “以前听过不少说电视剧来学校挑演员，今天倒是第一次看到。”初希打开手机，想看下讲座大概要多久，边看边说。 “多得是，”李念念道，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条，“给你。” “什么？”初希接过。 纸条上面是一个地址，初希疑惑地看向李念念。 “你把现在的工作辞了。每周末去纸条上写的地址，工作量不大，薪酬好像是600一个周末，”李念念道，“比你现在的工资高，也不是什么无用的兼职，你现在是大学，没必要浪费自己那么多时间去做那些所有人都能做的工作。” “现在给你介绍的这个工作，对你应该是有帮助的。” 初希捏着纸条，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似乎现在说的任何话，好像都不足以表达感谢。 “我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初希低头笑着，干脆把自己当下的内心想法说了出来，大拇指摩挲着纸条，声音轻柔。 “那就别说。”李念念抽出了纸条，塞进初希的口袋里，继而凑到她耳边道，“当我是朋友的话。” 初希脸一红，便不说话了。 没过一会儿，讲座也开始了。 布鲁斯·威利斯上台的那一刻，全场一片热烈的掌声。 “哦，对了，”李念念突然转头，说道，“你这周末过去，稍微争取一下。” 听到这句话，初希知道还没有确定。 不过确实，两天工资就有600，应该有很多人吧，可到底什么工作两天就有600…… “你知道具体是做什么吗？”初希开口问。 “整理书房。” “啊？”初希以为自己听错了。 “整理书房。”李念念重复了一遍。 初希开始沉浸在‘为什么整理书房需要请人整理’的思考里了。 再次见面 难得的艳阳日。 前几日天气预报说冷空气即将来袭，这好像是冷空气来之前的温暖之意。 这般照射下，初希走到一个台阶下便将风衣脱了，风衣下是最适合她的红色毛绒格子裙。她环顾四周，还是从衣袋里拿出了纸条，再看一眼地址。 想起刚刚进踏入小区大门，便被门卫拦住了。 初希没见过这样的架势，一下子愣住了，而那保安明显是不拿出证明就不放行的态度，幸好带了学生证，保安看了好几眼，才算是同意放行。 这样的情况下，初希是不敢问纸条上所写的地址具体在哪里。 那就只好自己找了。 园林式的居住小区，景别精致复古，有湖，湖上一小亭，有花草树木，目光所及遍布。 初希找到了纸条上所写的地址，此时将近8点半，上了电梯，到了第5层，也就是这栋楼的最高层。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按下了门铃。 刚好八点半。 他昨晚应酬喝得很醉，尽管在外看来千杯不倒，也没人知道回家就倒了。 那是宿醉。 头疼到炸裂，胃更是承受不住隐隐作痛。 被门铃声吵醒的那一刻，李自蹊的脸黑得如同锅底。 门铃声响了一阵停了，停了便没有再继续，李自蹊走下楼，走至玄关，伸手开门。 初希本想再按一下门铃，但隐约听到脚步声便没有按了。 下一秒，门开了。 没有符合初希在脑海里想的任何场景，没有一点相同，门开的瞬间，酒气扑鼻而来，隐约夹杂着其他的气息，初希下意识只有一个想法：她是不是走错门了？ “什么事？”男人可能因为刚睡醒，声线懒散低沉，还有那浓浓挥散不去的不耐烦，而听在初希耳里，这声音过于熟悉，如同被雾气笼罩般，想让人拨开，听听这原本独特的音色。 太熟悉了，熟悉到初希都忘不掉。 抬眼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也正是自个儿想的，初希总想着，任何人看到这张脸都不会忘记的吧，不过她更加没想到在这儿重新碰见这个人。 无数的念头在瞬间升起又消散，初希在他问话的下一秒便回答了：“您好，我是来应聘工作的，打扰您了。” 话音刚落，男人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冷哼，说出的话尽显嘲弄：“你的礼貌就是用在没有预约直接上门的，是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对初希而言像是一座山砸在了她身上，一下子红了脸。从小到大，家里教的最多的就是规矩，在家的规矩，在外的规矩。 自己没有事先通过电话，直接上门，怨不得这人说的话，可偏偏说话一点面子都不给留。 李念念只给了她地址，却没有给电话。 初希想，当时应该问她要一个号码，也免了如今见面的尴尬。 “抱歉，”初希道，“我是同学推荐来的，我忘记要电话了，听说您这儿招人整理书房是吗……”说到最后，初希都有点说不出口。 整理书房她到现在都没有想通。 “谁？”声音平淡，可谁知道这背后的情绪。 初希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回答：“李念念。” 男人沉默了会儿，冷声道：“进来。” 初希应了，推门进去。 “客厅先坐，我去打个电话。”男人的声音淡淡。 初希看向男人的方向，他正准备上楼，她看清了他的脸色，隐约见到了浓重的黑眼圈和红血丝，那一脸的疲惫和身上的酒气不会骗人，初希也并不是个蠢人，思量了下，提声柔声问道：“要不要煮个醒酒汤？” 这份工作，她是一定要拿下的。 李自蹊停住了脚步，目光由上及下，投到了初希身上。 这般看，他才是真真正正的看清了这女孩子的相貌，算是个美丽的姑娘了，裙子衬的好看，头脑也聪明。 初希对上他的眼睛，男人的眼神极深，看着她，她竟多了几分不自在。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李自蹊问道：“你会？” 初希点头。 “厨房在左手边。”说罢，上楼了。 * 在傅馥眼里。 李念念就不是个正常的女生，不聊八卦不谈化妆品，不看韩剧不逛街，只看那些无聊的电影与书，人又是那么冷淡和不解风情，一点都没有作为最漂亮的姑娘的自觉，偏偏初希喜欢跟她一起玩。 但今早的李念念异常不对劲，接了个电话后，整个人就不对了，说话语气一点都没有平常的冷淡，如同普通的小女生。 “她到了是吗？” 说了几句后，李念念突然出去了。 寝室的门是开着的，傅馥隐约听见过道的声音。 “二哥。” ——原来是哥哥啊，傅馥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而李自蹊听着李念念的话都快被气笑了，道：“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情一点都不动脑子！我是在找人，但找女大学生放家里吗？也不想想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这儿，回头闹大了你来收场是吗，李小姐。” “我答应她了二哥。”李念念道。 那头沉默了。 “你的书房不好理，其实她正合适。” “没那么好做，让她有心理准备，做不好马上走人。” 说完李念念的电话直接被挂了。 这边李念念叹气，二哥越来越挑剔了。 那边李自蹊无奈，小时候多乖啊，越大越气人。 以前爸爸出去应酬，晚归总带着一身酒气。妈妈扶着他进屋，又去厨房煮醒酒汤，初希看多了，也看会了。 初希刚做好端到客厅里，男人也正好从楼梯上下来。 李自蹊看到的场景是她小心翼翼地把碗端到客厅，小碎步走路，又莫名的有些搞笑，或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她放下碗转身，扬起的笑容幅度不大，却意外的柔和。 “煮好了。” 初希转身对下来的男人道。 “谢谢。” 李自蹊扫了一眼客厅桌上的碗，径直坐在沙发上，把手伸向小碗，刚碰上碗身，就听见那女孩的一声提醒：“小心烫！”这点烫对李自蹊来说算不得什么，一口气喝完了献殷勤的汤。 “这客厅是没有你坐的位置吗？”见初希还站在那儿，李自蹊道。 初希赶紧坐下。 接下来便是谈工作的事了。 没有之前紧张的氛围，初希明显感觉轻松了不少。 李自蹊随意问了她几个问题，初希回答了，后来细想才觉得这几个问题问得含量极高，大多能考察她在S大上课的大部分专业内容。 想到这一层，初希更加提心吊胆。 他问了，初希答了。这一来二往，李自蹊大致也知道了初希的深浅。 “李念念怎么跟你说的？” “周末工作，薪酬一周600，工作内容是整理书房，”初希认真得如同一个小学生，将李念念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说到后面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如果其他我能做的，我也可以。” “那就按她说的，”李自蹊站起身，“其他的话不用说的太早。” 经过初希旁边时，手掌稍稍碰了一下肩膀，示意跟着他。 初希明白自己是被录用了，惊喜过后，还是有些不确信，跟在李自蹊后头轻声问：“那我是能来工作了？” “吃人的嘴软……”只听见李自蹊随性道。 他说的是那醒酒汤。 一听这话，初希确定了，欣喜地跟着李自蹊上了楼梯。 在踏上最后一层阶梯时，李自蹊突然停了下来，初希差点撞到他，手扶着扶栏才稳住自己，抬头看着李自蹊。 刚想问怎么了，李自蹊从高及下对上她的眼睛，眸光较深，慢慢问：“你真的想做这工作吗？” 初希没有退缩，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不会后悔？” 初希依旧点了头。 初希听见一声低沉的笑声，继而看到眼前的男人勾起了嘴角，连那眸光都浸染了几分笑意，当下她的心头仿佛被小爪子挠了，痒痒的，那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会儿便已经到了一扇门的前边。 门一开。 初希走进房内，震撼得说不出来一句话。 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书馆，那是满屋的书，墙壁的四周都嵌了进去，每一层都放着书籍，或整齐排列，或七斜八歪，书架上靠了一把高高的梯子，这是为了拿高处的书；地上，堆放着无数，摊开的，合上的，叠得极高，堆得极满，一层楼大的地方，几乎都没有落脚地，一眼扫过去，类别各种各样。 有沙发，复古精致，迎着窗户，窗户的窗帘是拉开的，阳光倾泻，像倒了一盆金子做成的沙子，慢慢流向沙发，溢出来后流向地板，最后流向了白纸黑字。 书桌，书桌后便是椅子。桌上同样堆叠着几本书，纸团，白纸，好看的钢笔，台灯也是极好看…… 可内部装饰再如何，都比不上这满屋的书籍带来的震撼，刚进去那一下子脑袋仿佛懵了，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其他什么感觉，只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时。 耳边温热的气息萦绕，进入耳内的声音是那男人的，低沉磁性又有着属于他的调调，仿佛贴着她的耳边道：“你说的不后悔。” 初希耳朵红得彻底。 工作 不过呼吸之间，李自蹊先一步进了书房。 初希松了一口气。 “进来吧。” 李自蹊轻飘飘的一句。 初希踏进书房，开始走入眼前人的世界。 “周末过来，把地上的或者其他地方放的书理到架子上，不是随便理，”李自蹊说着，想起了前两个整理的人，眉头一皱，“架子上每个格子都有分类的，你看好再放进去。” 听着李自蹊的话，初希目光投到离她最近的格子，贴着‘传记’二字，笔力遒劲，却不像有些字过于端正，倒透着不羁与洒脱。 “不知道就去查，不要乱放，更不要拿这事问我。”李自蹊继续道。 初希点头，心里也有了估量，这个人肯定不喜欢反应慢或者愚钝的人，机灵点总是没错。 李自蹊走到了桌子旁，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身旁没人。 转头看时，那女孩正弯腰捡着地上摊着的书，这无地下脚的书房，捧起好几本书，才有了空余的地，她走一步捡一本，慢慢也走到了他跟前。 李自蹊之前的些许不满消失了点，突然看这姑娘顺眼了不少，至少比之前那两个好多了。 想到之前那两个，李自蹊又是一阵气闷。 李自蹊道：“整理没那么快，快的话一个下午，慢的话一两天。我不管你的速度，但在周一之前你是要全部整理完。其余空闲时间，到时候再看。” “好。”初希应下，这里的书很多，但不是多到两天都理不完的地步。 “你叫什么？” 李自蹊随口问了一声，想来刚刚在门口也没听清这姑娘的名字。 原来这人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初希觉得自己前面白介绍了，但也不在乎再介绍自己一次，刚想开口，脑子里转了个念头，轻柔出声：“我叫初希，不过您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李自蹊本正在翻着桌上的纸，听到初希这么说，停下翻页的手指，大拇指压住，偏头，眼神稍加打量，听这人的意思，他和她还认识？ 被人这样打量，初希有些不好意思，可躲又躲不开，只能硬着头皮任由他看着。 几秒后，李自蹊开口：“不认识。” 初希知道他肯定是忘了，慢慢说了原委：“那天艺考，我在楼梯上不小心撞到了您，您还说了几句话，我想再次跟您说声谢谢。” 李自蹊想起来了，随意道：“如果你说的是我扶你，你确实应该感谢我，至于我说的话，我跟每个人说了也不见得他们就听，没什么好感谢的。”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对他来说这只是件不能再小的事情了。 初希刚想说什么，李自蹊打断了：“行了，今天你先理着，我去补个觉。” 说完便准备走出书房。 “您好，以后该怎么称呼？”初希想到了这档子事，提声问。 “我给你发钱，你说叫我什么？” 初希明白了似的叫一声：“老板。” 李自蹊淡淡的‘嗯’被关门声掩盖了。 关门后的书房静极了，初希环顾一周，放下包开始工作。 * 这份工作不简单但也不算难，刚上手总归有点手忙脚乱，初希第一周连续去了两天，速度加快了许多，第二周时已经可以熟悉整理了。相比于其他兼职，这份工作薪酬高的吓人，初希不敢有任何马虎，每一次都理得整整齐齐，一眼看过去，心里舒服得冒泡。 而除了第一次，其余时间再也没碰到过老板，连进门都是老板给的备用钥匙进的门。 兼职工作走入正轨，学校的上课教学也开始话剧排演。 “电影学院几十年来，话剧排演一直是表演教学不可或缺的内容。话剧和影视表演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各种方面，不少话剧前辈们给影视表演者留下了许多宝贵的经验。那话剧排演，也是每届表演系学生必修并且要勤加练习的内容。” 表演课罗津老师在结束了两节课后，一向和颜悦色的他难得严肃起来。 初希在课余时间听不少同学说，这位罗老师对于话剧有着很深的执着，年轻时跟着不少著名话剧团巡回演出过，实在维持不了生计了才去出演电视剧或电影。 罗津老师又说了关于话剧的许多趣事，神采奕奕，眉飞色舞。 最后在大屏幕上放出了不少数量的经典话剧的篇目，让大家回去准备，下节课上来开始挑选排演的话剧。 下课铃打响，罗津不像以前的课先一步走了，而是慢悠悠地整理自个儿的电脑和教案。此时教室大部分的人都走光了。剩下初希寝室几人还有安排好的一两个男生，这是开学时规定的，表演课需要场地，那桌椅得搬来搬去，必须得有下课后整理，便轮流每个寝室外加几个男生。 “还没问过你，工作怎么样？”李念念边排着桌子，边说道，但刚要上手，有个男生就上前帮她搬走了。 李念念习以为常，初希每次见到这场景都要笑一下，笑着回答李念念的问题：“我觉得很好。” “哦……好的话就好，接下来就好好把注意力放在学校里了。” 初希点头，心里却有一直有个疑惑，就是不知道老板是念念的什么人，这两个人，很像兄妹啊……不过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初希也没有乱猜。 想到这里，初希问了：“他是你哥哥吗？” “嗯，亲生的。” 初希已经大概知道了，倒也没有很大的吃惊。 “对了，初希，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他的全名？”李念念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初希，“你一般叫他什么？” “老板啊，不然叫什么？他全名是什么我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吧……”初希正搬着桌子，声音忽低忽高。 李念念的恶趣味作祟，也怕自己的哥哥生气，决定还是什么都不告诉初希。 “李念念。”待大家都理好之后，罗津老师叫住了李念念。 初希疑惑地看了一眼罗津老师，李念念表情不变，跟着罗津老师出了教室门。初希在教室里等她，不过五分钟的时间，李念念回来了。 “怎么了？”初希的语气有些着急，以为她碰上了什么事。 李念念背起了自己最常用的黑包，拍了拍初希的肩膀，宽慰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跟我聊了聊话剧的事。” “是下周选话剧的事吗？” 李念念‘嗯’了一声，开口：“他给我的剧本是《一个人陌生女人的来信》，”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开心道，“都不问我愿不愿意，就直接决定了，烦得很。” 罗津老师给的选择里，有不少的话剧，经典话剧《茶馆》、《赵氏孤儿》等，还有《恋爱的犀牛》、《哗变》之类，《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相对于这些话剧不同的是，它基本就是独角戏，全程都是由女主角一人完成这部话剧，用自己的演技来展现茨威格笔下的这位‘癫狂’的女人。 “这是所有剧本里最难的。”初希轻轻道，她懂李念念，既然是最难的，她就是要选这个的，可是老师帮她选了，念念偏偏就不舒服了。 两个人正走向校门，准备去商业中心逛逛。 “初希，我这也是第一次，我们的第一次话剧排演，是要在学校大剧院展示给全校将近几万人看的。” 初希吃惊地看着李念念：“这么重要？这演不好……就太丢人了……” 李念念面容冷淡，说出的话极其冷静：“我是要拿全满贯的。”她的野心昭然若揭，看向初希的眼神都是溢出的野心。她的目标是要成为国内女演员第一人，从小到大，没有变过。 初希一听李念念的话，并没有一般人听这话露出的不可思议，反倒笑得极其温柔，捏了捏李念念的手，慢慢道：“记得邀请我参加你的颁奖典礼。” 李念念爽快开口：“这是当然。” 继续聊了会儿，李念念突然开口问：“初希，你呢？”似乎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初希以后想要做什么，进了娱乐圈，她又想成为怎样的人。 她吗？好像真的从来没有细想过，以后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但说到底，她一直都不是有着远大理想的人，以前的想法是好好读书，找个安稳的工作，那现在…… “大概就是能有电影或者电视剧可以演，让我安安心心演戏就好了吧，没什么特别大的理想，配角也没关系，能养活自己养活我的家庭就好了。” 她的要求很低。 这也让李念念有些出乎意料，她还以为初希好歹也想当个小偶像什么的，轻轻指了指初希的脑袋：“太没出息了。” 初希笑笑。 她本来就没想有什么大出息。 * 一家在商业中心这儿很受欢迎的服装店。 初希坐在沙发上等李念念试穿衣服，售货员问了声初希她之前试穿过的衣服还要吗，初希扫了眼挂在架子上的衣服，犹豫着摇头，最后确定说不要了。 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短信的声音。 初希拿出手机，本以为是双十一的垃圾短信，刚想删掉，但短信的内容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摔了。 尊敬的初希银行客户，您尾数为6439的账户于10月29日18时16分成功转入10,000元。 谁给她转了这么多钱？！ 李念念试好衣服出来时，看见初希一脸惊悚地表情，表情终于变了，走到初希面前：“怎么了这是？” 初希把短信给她看了。 “会不会是爸妈给你打的钱，你先打个电话问问。” 初希心情复杂：“那我先去打个电话。” “去吧。” 太嚣张了吧？ 初希走到这家店门口，按下了熟悉的号码。 女人疲惫的声音，一下子通过手机传了过来。 “初希啊，等过了这段时间，妈妈就给你打钱，你……你先自己省省啊……” “没事……妈妈，我就是跟你说会儿话。” 和吴月秀聊了一会儿，电话挂了。 不是她打的，初希听的出来。 就算打钱，也不会一次性打那么多。 那……爸爸？ 提到这称呼，她已经多久没有叫过了？可如今脑海里一出现这称呼，止不住的疼意和恨意。 有的只有爸爸新家的座机，连手机号都没有。 ‘嘟嘟’声刚响了两声。 “喂？谁啊？”充满青春洋溢的声音和妈妈是不同的，这个声音极其的熟悉，初希一下子认出了是她的妹妹初瓷。 “初瓷……” 而她的话没有说完。 “求求你不要再联系我和爸爸了！”嫌弃得要死，挂断了。 她一个人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李念念已经买好了衣服出来。 李念念给初希买了个新帽子，帮她戴上，摸了摸她冰冷的脸：“戴上就暖和了，刚刚问的怎么样？” “不是我爸妈，”初希笑笑，笑得极其温暖，“你买了什么？是刚刚试的那条吗？” “嗯，这条最顺眼。”李念念朝初希的方向拎了拎自己手中的袋子，“帽子喜欢吗？” 初希摸了摸自己头上毛绒绒的帽子，道：“喜欢的。” “喜欢就好。” 两个慢慢走向S大。 回到寝室的时间是8点，李念念很快被老师的一个电话叫出去了，说是去排练，傅馥在那儿嘀咕了很久，初希听不清也不好反驳什么，便进卫生间洗澡了。 洗好刚开了卫生间的门，傅馥在寝室里大喊着：“初希！刚刚有电话！响了很久了！现在没了，你快看看！” 不知道谁打的电话，初希走到桌旁，拿起手机，发现是陌生号码。 B市的陌生号码。 初希怀着怀疑的心情打了回去 。 电话是立刻被接通的。 “喂，请问你是？” “是我，”沈北云慢慢道，继而停顿了一秒，“我在你们学校南门，你能下来吗？” 初希没有想到，当下握住手机的手紧了一分，与平常的语气无异：“上次在餐馆，我说的很清楚了，所以我们真的没什么好谈的了。” “你在生我气。” 初希笑了：“我不该生气吗？” 沈北云在那头的声音略显沙哑，像是被什么呛到了，咳嗽了好几声，缓过来才道：“你下来吧。” 初希下意识想再次拒绝，被沈北云的话憋回去了。 “你的钱，是我打的。” “初希！你去哪儿？”傅馥见初希接了电话立马换衣服，就赶着出门了。 “我去办点事情，很快回来。” * S大的南门相比于东西门，要更加的僻静，走出去就是一条林荫大道，通往的不是商业中心，也不是去往市中心的路，而是一个公园，这公园不大也不小，说特色也没特色，去的人中最多就是情侣了。 小道的两排都是校园刚建立就种下的树，已经长得很大了。 道路上三三两两的人。 那人很显眼，他一直都显眼，就算他靠着树，暗处抽着烟，也是能吸引不少春心萌动的少女看向他。 初希走近，闻到的是一股与李念念完全不同的烟味。 “来了？”他很早就看到了初希来了，把烟事先灭了。 初希点头。 “走走。” 初希没动一步，围巾围着，让她的说话也略微轻了，但沈北云听得到。 “我和你去把钱取了，你拿走就不要再见面了。” “要么拿着，要么扔了，”沈北云淡漠道，“已经是你的了，随你处置。” 简直无赖至极，初希气得都说不出话，沈北云以前就是这样，无赖得让她说不出话，所有人都以为成绩这么好，人长得也是这么好看的人，性格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哪里！明明差的要死！ “你的钱哪儿来的？”初希问，刚上大一，哪有人有那么多钱。 “赚的，攒的。” 又是一阵沉默。 沈北云开口了，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很清晰，也很平淡，：“初希，我欠你的。” 初希低头，很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轻轻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给我一万，你应该也是知道了我的情况，你给我我现在最缺的，恐怕这一万是开端，以后还会有两万，三万。只要我缺什么，以后你会给我什么。” “但我不原谅你。我不原谅你，怎么可能收你的钱。” “当时明露流着泪求你帮帮她不说出去，你什么都不说，就应该想到今天。” “而这样的选择已经过去了，造成的后果也已经造成了，再多的补救都是没用的。” 沈北云不傻，他倾向于理性思考，如同数学和物理，而现实生活中的感情问题他懒得去想也不屑去想，但初希应该是不一样的。 他也能感受得出来，她放不下。 那是种说不明白的心情，无数的愧疚纠结于心、不敢光明正大的喜悦还有那对自己的丝丝厌恶。 “那就欠着。” 他的话飘在冷冷的空气中。 初希淡淡的。 “我不喜欢你了，以后别再来了。” 沈北云让初希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初希又是同样语气：“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初希自认为对沈北云有些了解，他的那份骄傲与自尊，容不得他在已经不喜欢他的女人面前这般卑微。 沈北云下一刻，转身走了。 而走了几步，又回来了。 这林荫大道上的灯光并不是很亮，他们还处于树荫下，微暗，少许的光亮。 初希还是看清了。 他微红的眼眶。 “再见。” 初希说。 * 过几天，罗晋老师让同学选择参演的话剧，果不其然，李念念一个人独挑大梁，饰演《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唯一的主角，而其余的同学大多是片段。 除了个别，更多说话的人不多，主要也是李念念超越常人太多了。 初希挑选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与其余四五个人一起完成这部话剧。 选择好话剧后，也正式开始了排演话剧。 初希不得不承认，她属于中下水平，她无法像李念念那般天才，也无法跟班里其余好几个灵气十足的女生相比，老师来检查排演时，看见她总会摇摇头。 可这东西，不是以前的读书，一般人，只要不是很蠢，努力总会有个好成绩，这个成绩不能说很好，但不是会让老师摇头的地步。 她的灵气不足，初希承认，或许不是个当演员的料，就算李念念提点她，她嘴中的术语和剧目，以及信手拈来的大师名字，她都不知道，她有太多需要知道的东西，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是之前是生活的十几年里，从电视里或书里才偶尔得知的东西，可日日夜夜的学习，反而加剧了排演上的困难。 这是低落的一周，新的周末开始，初希提起精神去工作，也不能完全消散内心的阴郁。 坐上电梯，来到第5层。 电梯门开了，站在老板门前的是一个小伙子，皮肤黝黑，眼珠子亮亮的，穿得整整齐齐，一点都不马虎地站在门口，他见着初希从电梯门出来，满脸的警惕。 见初希走过来，眼中更是戒备十足。 那小伙子一直看着初希。 初希从包里拿出钥匙，打算开门，问道：“你要进去吗？” 那小伙子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张了张嘴巴，终于说道：“现在狗仔队已经这么嚣张了吗？居然还拿钥匙开门？” 初希不知道为什么这小伙子会认为这里会有狗仔队，这儿明明就是普通的住宅啊，也没有明星，想了一会儿，向他解释了：“我是来这儿帮忙整理的。” 小伙子还是狐疑的眼神。 初希开门了。 进门刚换鞋，楼梯上的人慢悠悠下来了。 初希两周没有见过她老板了，每一次来的时候，他都在房里睡觉，这一次却是醒了，她更没有见过老板穿过正装。 当李自蹊从楼梯上下来，初希见了。 笔挺的西装衬得他身材更为俊朗，他的眸光不似初希第一次在家刚见他时的懒散，而是锐利到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里蕴含太多了。他单手扣着西装上的纽扣，边踏下楼梯，微微扫了初希一眼，没说一句话，让她上楼了。 “走吧。” “哎，好的。” 那小伙子应着，突然回头灿烂一笑，黝黑的面孔上绽放着他的笑容，总有些奇怪，却异常的阳光：“你好小姐姐！我叫高小乐！以后一起在老板底下做事，多多关照！” 初希愣住了，木然地点头。 她的话 李自蹊回家的时间是晚上8点，门是锁的，但锁的是上锁，大锁并没有锁。 初希还没有走。 李自蹊把钥匙往门口的台子上一放，将外套脱下放衣架上，露出灰色的衬衫，拿下领带，才开始上楼，告诉那小姑娘可以回家了，不用这么敬业。 走到书房边，门是半掩着，里面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了出来。 李自蹊打算抬手敲门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眼中的深色渐浓。 她声音轻软，一直带着吴语的柔糯，应该是刚开始，用这样的感觉去念茨威格作品的话剧独白，对李自蹊而言，这已经不知道可以从哪里批评，哪一处放在他这儿都是被骂的份。 可他偏偏没有推开这扇门，去打断她。 里面的人在念，外面的人在听。 “我要和你单独谈谈，第一次把一切都告诉你；我要让你知道我整个的一生，我的一生一直是属于你的，而你对我的一生却始终一无所知。” 她念完了第一小句，停顿了一秒，不知是在调整情绪还是什么，继而才缓缓开口，将一整句念完。 基调是慢的，她的情感是慢的。 听在他的耳里，不知道为什么，舒服得让他心痒。 她似乎更认真了些。 “只有孤独的孩子才能把全部热情聚集起来……可我身边没有别人，没有人指点我、提醒我，我毫无阅历，毫无思想准备：我一头栽进我的命运，就像跌进一个深渊里。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 他的小指在她念完的那一刻，微微颤抖了一下。 下意识握住。 他的头皮发麻。 “你并没有勾引我，欺骗我，引诱我。是我自己挤到你的跟前，扑到你的怀里，一头栽进我的命运里。” 当下他的心，被狠狠撞击，撞得不知东南西北。 他读过这短篇，看过电影，观过话剧，算是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哪一次都没有现在屋里的女人带给他的震撼。 李自蹊推开了这扇门。 初希吓得立马转身，睫毛上的泪珠，脸上的泪痕，被看得彻彻底底。 “老板……”初希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结巴之间，又意识到自己脸上的泪水，连忙胡乱摸了一把，不安地站在那儿，看着李自蹊。 她这幅样子站在他的面前，泛红微肿的眼睛，脸本是苍白的，但被狠狠擦了一把后也被擦得通红，嘴唇在灯光下是异常好看……而她的目光，紧张得都不知道放哪里，太惨又可怜了，可怜得他都不好说什么。 可李自蹊不得不承认，他又动心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就像一只发情的畜生。 初希不知道老板有没有听见她在念台词，他的表情与平常无异，一想到这儿，初希放松了下来，而李自蹊的下一句话让她的那颗心又提了起来：“你们开始排演话剧了？” 初希一听这话，知道他肯定是听见了，无端的羞耻感冒上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点头，代表是的。 李自蹊走近初希，他把她的脸看得清清楚楚，无论是微湿润的眼眶还是红润的脸庞，而这女孩却不敢看他，眼神躲闪。 绕过了她，径直走向书桌，抽了几张纸巾。 初希反应过来时，李自蹊已经将餐巾纸递至她的面前，声音淡淡：“擦擦。” 她接过，李自蹊已经坐上了沙发。 初希看他扫了眼手表，自个儿赶紧也拿起手机看，发现她待在这儿的时间太久了，再待下去就真的显得太不懂事了，于是道：“不好意思老板，今天忘了时间了，我先走了” “等等吧。” 李自蹊道。 初希愣在原地，不清楚缘由，但也轻轻说了声好。 这时李自蹊的手指弯起，敲在了初希带来的话剧剧本上，上面的字——《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收入眼底，问道：“你演的了这个？” 他说话一向直接，知道轻重，但不屑敷衍，饭局上会有所收敛，但对于小辈不会有任何的遮拦。 这部独角戏，他知道初希演不了，功力不深，能力不足，偏偏打动的只有他，也不知道被吃了什么迷魂药。 初希从第一天在楼梯上撞到这人开始，就一直被嘲讽被讽刺，而又反驳不了，他的每一句嘲讽，都是句句到位，直戳中心。 现在，总算能从前几次的承受不了到现在的能接受了。 所以听到李自蹊的这句问话，初希还是认真地回答：“我演不了，这是念念的剧本。我话剧太弱了，念念说让我拿她的先找找感觉，说这本入戏会简单。” “她瞎胡闹你也跟着她。”李自蹊冷嘲道。 初希不反驳，时刻记着不久之前上课李念念同说的，她哥哥最讨厌别人顶嘴了，她在一些事情上都不敢跟他顶嘴。 看初希站在那儿低着头的样子，李自蹊皱眉问：“学校门禁多少？” “十一点半。”初希抬头回答道。 “来得及。” 初希不明白李自蹊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李自蹊问：“你这剧本看了多少时间？” “大概两天。” “什么叫大概，一共多少时间？” “……两天看的时间有十几个小时。” “前面的台词熟悉的怎么样？” “很熟了。” 这种努力就能做到的，初希一向不会落后。 李自蹊放下了剧本，淡淡开口：“那么，现在我是你的观众，你是这个话剧的唯一女主角，你开始吧。” 在他说完话的那一刻，初希有些不知所措，仿佛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就是可以评判她表现的观众，而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能强烈牵动她的内心。 仅仅犹豫了几秒，初希开始了这场独角戏。 但她太紧张了，越想表现好就想得越多，想得越多就越差。 台词是熟练的说下来了，可其他的表演都是疙疙瘩瘩，不够流畅，单单第一个小片段就让坐在沙发上看的男人皱了好几次眉头。 这样的折磨，比在学校排演还要痛苦，那是让自己的错误与不足完完全全的展露在别人面前，而自己又是清清楚楚地注意到了，那种不如意和失望，偏偏自己力不从心。 她可以饰演《死无葬身之地》，通过这段时间的努力，总算也让老师对她有所夸奖，可今天的这表演让她大受打击。 李自蹊打了个停的手势，问的第一句话是：“S大第一周的表演课你上了没有？” 初希失落地点头。 “第一周一定是天性解放，你刚刚的表现我还以为你是插班生。” 初希更失落了。 从小到大，所有教过她的老师都说过一句话，初希很聪明。表演课的罗津老师也说，初希你很聪明，偏偏学的是表演。 进了S大，学业上的事情很多都是事与愿违，老师说的她能一点就通，但运用到实际，总是差了那么一截。 “太急了。”李自蹊抛出了一句话。 他起身，走到初希的面前。 他的个子比她高出一截，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但并没有那样做，而是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看电影吗？” 初希疑惑地抬头。 老板的表情是认真，在问她要不要看电影。 “好。” 他的书房是有专门的幕布来播放电影的。 李自蹊挑选的是一部极为爆笑的喜剧片，很冷门，却是真的搞笑。 开头三分钟，初希什么情绪都没了，窝在沙发上看着幕布播放的电影，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刚看的时候还在担心会不会破坏在老板内心的形象，所以死命憋着笑，而看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彻底放松下来，在一阵笑之后，突然意识到看电影到现在为什么都没听到老板的笑声。 想着便偏头，恰巧看见李自蹊握拳遮掩在嘴边的笑意，他的眼神似乎都带着星光。 或许察觉到了她在看他，他对上了她的眼睛，问：“怎么了？” 初希连忙转头：“没事。” 李自蹊见初希重新看起了电影，自个儿却是再也看不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边初希已经笑得肚子疼了，捂着肚子说不出话。 “过火了。”李自蹊皱眉，暂停了电影，怕她笑得岔气。 哪有人笑点这么低的。 初希连忙忍住，而李自蹊干脆不让她看了。 “好笑吗？”李自蹊在关设备，随口问道。 初希点头。 “轻松吗？”李自蹊又问。 初希又点了点头。 “第一周的天性解放就是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那是为了让你们在以后的表演中都要保持这样放松的状态。”李自蹊道，“你没有放开，自己又想得太多，高不成低不就。” 初希被说得一阵脸红。 李自蹊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示意初希再重新开始之前的表演。 我送你 在这样的状态下，她将之前的片段重演了一遍，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更没有因为在老板面前所以显得紧张局促的心情，将之前学到的以及自己感悟出来的，都尽显在这段表演之中，虽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但比之前心态好了不少。 李自蹊在她表演完后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当初希用疑惑地眼神看向他时，才缓慢开口：“……矫揉造作。” “……” “进步有一点。”他又接了下一句。 初希当下心里迸发了巨大的欣喜，他的要求太高了，得到他的一句赞扬不容易。 接下来的时间，李自蹊如同老师一般，给她讲了很多，从话剧的起源开始，到中间的分叉点，发散开来一个又一个的知识点，一个接着一个的趣事。 初希越听心里越是震撼，还有无法消散的敬佩。在接受知识之余，还想着，他最多二十六七，还未到男子的而立之年，偏偏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极为渊博，富有学问。那不是浅薄的话语，而是庞大的知识量撑起来的。 他像是一个长者，严肃，认真，负责。 李自蹊说得有些口干，刚有喝水的想法，沙发上的初希已经站起来了：“老板，我给您泡杯水。” 他是不是应该感谢李念念给他找了个这么懂事的女大学生。 初希端过来的是他常用的杯子，小心翼翼地端过来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李自蹊指尖碰到杯壁，温热通过杯壁传至他的指尖。 继续说了会儿，李自蹊微微抬眼看了眼书房的挂钟。 “很晚了。” 他起身对初希道。 初希后知后觉，顺着李自蹊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已经十点半多了，再不回去就要过门禁了，连忙站起来慌乱道：“我得赶紧走了，今天谢谢您。” 她拿了放在椅子上的包，将手机放进去，接着穿上大衣。 准备好之后，见李自蹊正看着放在桌上的一些档案里的文件，见她好了，随口问了：“好了？” 初希点头。 两个人一起下楼。 初希在前，李自蹊在后。 “你怎么回去？” 初希想着这会儿公交车肯定没了，既然没了那就只能打车了，于是便回答：“应该是打车了。” “太晚了，”他的话在空气中，淡淡的，还带了几丝平时说话的不容反驳，“我送你。” 初希一愣，没有拒绝，这么晚其实不好打车。 李自蹊拿下了挂在玄关衣架上的黑色外套，里面仅仅就一条衬衫。 初希换好鞋子和他同坐电梯。 “这样不冷吗？外面温度挺低的……”初希找着话题。 李自蹊并没有感觉到很冷，他一直都这么穿，见初希看着他，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心情却是有些愉悦，回答了她的问题：“习惯了倒还行。” 初希懂了似地点点头，又轻柔说道：“那还是要穿多点的，老板现在年轻，可再过几年还这样的话，身体会撑不住的。” 初希刚说完这句话，便觉得自己说错了，连忙低头。哪有人过几年撑不住的话……越想越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好，也不知道老板心里听了怎么想。 而李自蹊这边听了倒是没什么赶紧，关注点一直在初希叫他多穿点上面了。 两个人各想各的，电梯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初希又想多了，上车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你把帽子戴上。”李自蹊在初希即将上车之际，提醒道。 初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照做了。 李自蹊谨慎的很，狗仔队知不知道他李自蹊是谁是一个问题，知不知道他家又是一个问题，但防患于未然。要是被曝光出来，深夜从他家出来一个女大学生，那也是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李自蹊一路把初希送到了S大附近，并没有直接送到门口，而是在附近的街口。 车子停下，副驾驶座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李自蹊偏头看了一眼，她睡着了，怪不得上车之后还说了几句话，开到半路就不说了。 初希睡得很熟，就算李自蹊叫了她一声，也没醒。 李自蹊看了眼表，十一点。 这个街口很安静，偶然开过一两辆车，街边的路灯暖意十足。 把暖气打得更高了些。 他没有继续叫她了。 足足等到十一点二十，李自蹊伸手轻轻拍了拍初希的肩膀。 她把头偏了过去。 睡那么熟？ 李自蹊蹙眉。 终于没等到李自蹊的下一步动作，初希自个儿醒了。 “到了吗？”声音迷迷糊糊。 “你再不走今天就要露宿街头了。”李自蹊慢慢道。 初希瞪大眼睛，连忙开了车门，向校门口跑去。 李自蹊低声笑了。 初希跑得满头大汗，发现跑到校门口离宵禁时间还有5分钟，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跑过来，其实时间刚刚好。而回到寝室后，才想清楚李自蹊的细心，他故意停在街口，是为了不让其他人误会这么晚，她还被男人开车送回家。 初希想打个电话跟他说声谢谢，翻遍手机，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他的电话，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明天是星期天，如果老板在家的话，那就亲自跟他道谢。 初希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脑海里还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他大概是听到了她在书房念话剧的台词，让她当场演了一段，偏偏效果不佳。又是提点，接着上课。 老板应该是一个很优秀的表演指导老师，初希想。 不过他的学生应该挺难受的吧…… * 周日。 傅馥还在睡觉，李念念天没亮就已经起来了。 “初希。” 李念念轻轻摇醒初希。 初希迷糊之中见李念念站在她床头，一下子醒了。 “怎么了，念念？” 李念念简洁明了：“你今天不用去整理了，我哥让我传达的。” 一早上，初希还没清醒，还以为不让她做事了，连忙坐起半个身子，问：“我做的不好吗？” 李念念回答：“想多了，你今天在寝室休息吧。” 说着就走了。 李念念赶着回家，她的家在B市，但在不同的两个区，她得坐车回家。 早上六点出发，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徐姨正好在饭桌上摆好做好的早饭，见李念念回来了，开心道：“我刚做好，你就回来了，你早上在电话没说清楚什么时候，巧了真是。” 李念念点点头，把包放下，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回到饭桌上，打算喝粥。 “爷爷早饭吃了吗？” “老爷子六点多就吃好了，还出门打了场球回来。现在正在书房呢。”徐姨用没用过的筷子给李念念夹了个蛋饼。 李念念吃着，旁边徐姨还把一些早饭夹到另一个碗里。 “二哥这么早就回来了？”李念念见这情形，咬了口蛋饼问道。 “回来了，昨天晚上回来的。回来都快四点了，今天早上我打扫房间才发现房里有人，吓死我了。” 李念念笑了下。 徐姨继续说着：“早上老爷子醒了我跟他说了，比平日吃了多一倍。哎哟……这么多吃下去。” 李念念淡淡说道：“年纪这么大了，还这么能吃。” 说着，放下碗筷。 “我上楼看下二哥。” “好嘞。” 李念念上了三楼，敲了敲李自蹊的房门。 “进来。” 李念念进门，就听见卫生间传来的流水声。 房间的窗帘已经拉开了，这个房间是除了她的房间之外，采光度最好的房间了，阳光洒满了整个房间，可以清晰看见，空气中隐约漂浮着一些小灰尘。 李念念冲卫生间喊了一声。 “二哥，我抽根烟啊。” 里头没有说话，李念念知道他听见了，自顾自地从兜里掏出烟，抽了一根。 不一会儿，李自蹊出来了。 “别弄得到处都是。” “好呢。” 李自蹊走到窗户旁，将窗户打开。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李念念问，刚刚徐姨还说他快四点才回来，现在才睡了不到7小时。 李自蹊擦了擦头发：“有事。” “哦。” “你们学校话剧排演开始了，什么时候演？” “过段时间，快了，”李念念说，“初希说的吗？对了，你觉得她怎么样？” “你这个问别人评价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李自蹊走过李念念的旁边，从柜子里拿裤子出来。 李念念把烟捻了，扔进了垃圾桶，笑道：“有什么好改的。我自认为给你推荐了个不错的。” 李自蹊随意应了，继而道：“我去老爷子的书房了。” 李念念耸肩。 华历奖的日子越来越近，爷爷找二哥回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李念念知道，这次的华历奖对她二哥来讲极为重要，是他公布的第一步，弄好了，身份地位更上一层楼，弄不好，之前两部电影的铺垫算是白费。二哥虽说刚拍完一部新的电影，但状态确实不好，搞不好得有好几年的空窗期，陷在里面走不出来。 李家有一个著名编剧李荣国，也就是李老爷子，唯一的儿子李岩是拍纪录片出身的，拍的好但偏偏不是大片导演。而李岩同一个大院长大的，半路出道的许小年，走到今天，算是国内真真正正的大导演了。 李岩和许小年关系好，圈内好朋友又多，互相帮衬着，抱团抱的极紧。 而李家需要一个真正有实力的人，不然多少年过去，绝对不会有现在的威望，寄托希望的是李自蹊。 他的压力很大。 太大了。 大到李念念都不敢劝他放松。 李自蹊去找爷爷了，李念念回到了房间。 初希给她发了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就回来了。”李念念回。 没过多久，初希的短信又来了：“我们寝室的黄以笑不是一直没来吗，今天你刚走，就来了。原来她一直在剧组拍戏。现在戏拍好了就回学校了。” “我知道她。” “是的呢，傅馥之前跟我们说过。那你先忙，等你回来就可以看见她了！” 李念念发了两个笑脸过去。 继而摊开躺在床上，念叨了一会儿初希，犯困了就开始补觉了。 八卦 黄以笑来的时候是早上，她的助理拎着大包小包先进来，东西是当初傅馥来时的几倍。初希坐在位置上被这大动静吓了一大跳，转眼就看见一个面容熟悉、妆容精致的女生站在寝室门口，问着助理：“是这里没错吧？是这里吧？” 助理将行李放下又跑出去看了牌子，点点头：“就是这里了。” “那你先回去吧。” “以笑你自己照顾你自己啊。” 说着，那位助理走了。 黄以笑走进来，傅馥已经两眼发光地跑到她面前，高兴地差点蹦起来：“你是……你是不是演《倾城佳人》的那位永宁公主，我好喜欢你啊！” 《倾城佳人》是前些日子大火的电视剧，里面老演员带着新演员，带红了好几人。 傅馥早就知道黄以笑是这届的新生，开学没看到还以为是传言。 黄以笑说了声谢谢，接着理她的行李。 到了下午，同班有几个和傅馥关系好的女生过来，也借着机会顺便看看黄以笑。 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免不了八卦。 影视学院的女生相比于其他大学更有途径了解到一些明星的秘辛，聊得内容也是更为火爆 而如今在学校，也是很少接触真正的剧组，都是一会儿我朋友说一会儿我舅舅说，黄以笑一开口，大家都认真地听了。 “前段时间不是爆出林之武和她老婆木容不和吗？她老婆深夜在夜店和男的跳舞被拍下来了，听说还有很大的料要爆。” “卧槽……你哪来的消息？林之武老婆看起来很清纯啊，演的都是些清纯角色，这样的新闻爆出来……” “演得清纯又不代表真的清纯。” “公关做的好，黑人都能给你洗白。” “哇……那林之武不是很可怜。” 黄以笑听她们这样聊一句那样聊一句，到底也是十八九岁的小女生，自己也知道点事，说道：“是林之武自己偷腥啦。” 这句话说出来，像炸了锅一样，围着黄以笑问哪里是怎么回事。 黄以笑想着这事在圈内也不是什么秘密，网上也早有传言就是没有实锤，但迟早会被爆出来，还不如先说出来博一波在女生之间的好感，她毕竟近两个月没来上课，比不得她们早就熟悉了。 “林之武和木容早就面和心不和了，只是在媒体面前装样子。他们不像有些有孩子的夫妻，他们没有孩子都是各玩各的。但好像是林之武先挑的头，他结婚之前就喜欢玩，和木容结婚后好了一段时间，可收不了心。我和林之武在一个剧组待过，在片场他当男主角揩人家女主角的油，摄像机都关了都不放手。” “……” “好恶心啊，以笑，你真见着了？” 黄以笑点头：“当时我们剧组私下说了很久呢。” “哎哟，你别打岔，以笑以笑，接着呢？” “后来木容姐就到剧组来了，这个我倒是没看见，但是我听其他的工作人员说她在休息室打了林之武一巴掌。” “卧槽，劲爆！” “可怕……” 几个女生满是吃惊。 “所以你们不要太相信那些公关说的官方话啊，也别听那些明星说那冠冕堂皇的话……”黄以笑像是一个过来人说道。 这样的对话从早到晚不知道出现了几次。 几个女生在这儿谈得尽兴了，到了晚饭的时间也饿了，就一起互相簇拥约着去吃晚饭了。 “初希你去吗？”有人问了。 初希笑着摇摇头：“我等念念回来一起吃，你们去吧。吃得开心。” “好呢，那你别饿着。” 出了寝室门，黄以笑问了：“念念是谁？是我们班的吗？” “当然是我们班的，你们一个寝室的。”许婷道。 傅馥接着说：“李念念啊，我们班最好看的女生了。” 女生之间承认对方好看是很难的，特别是本来就长得不错的女生之间，更加是勾心斗角。那在S大里哪一个女生是长得不好看的？这样的女生之间要评出一个‘最’字那是难上加难，偏偏傅馥这样说，周围的人都没有反驳，反而习以为常。 黄以笑心里有了比较，她是被表扬长大的，长得水灵，不然也不会这么早被挑走先一步成为演员，也是小有名气，拥有着不少资源。对于现今S大还没出道的这些女生来说，她是有不少优越感。 突然间听到傅馥说李念念最好看，她也没见过李念念，自然下意识把她当成了假想敌。 李念念知道初希在等她，在晚饭的时段回去了。 打开寝室门，只见初希一人戴着耳机在寝室看书，将包随意丢在了椅子上，拍了拍初希的肩膀：“饿了吧？走了，吃饭。” 初希摘了耳机，温软道：“你没在家吃晚饭吗？我说我晚点也可以啊。” “你让我大晚上陪你吃会馋死我，还不如现在和你一起吃。”李念念站在初希后面淡淡道，两手拎着初希的棉睡衣，“赶紧把衣服换了。” 不等初希自个儿换，李念念直接脱了她的衣服，露出了白色的打底衫。 初希被吓得慌乱起身，找着条毛衣赶快套上，恼羞成怒道：“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李念念哈哈大笑。 初希瞪了李念念一眼，继续穿羽绒服，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晚上出去不穿厚点都会被冻着。 李念念坐上了初希的椅子，初希边穿边问：“你怎么回来的啊？不会跟早上一样坐公交吧，这来来回回都好久。” “没有，二哥送回来的。” 初希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继续问道：“老板也回来了？” “他事情很多。” 李念念说完这句话，初希有点不好意思了，想起那天晚上他给她上了那么久的课，回头还送她回学校，肯定浪费他不少时间。 “别愣着了。”李念念提醒。 初希把衣服赶紧套上。 李念念坐靠着椅子，看着初希。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初希被看得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 “不告诉你。” “神神叨叨。” 李念念不予反驳，跟在初希后头走出寝室，顺带了寝室的门。 她刚刚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自己算是被李自蹊教着长大的，两个人很像，但自认为还是不及他疯狂。她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吸引自己，那么这个人，对李自蹊的吸引可能是致命的。 * “剧本朗读算是正式结束了，那下周开始我们应该要正式排练了吧？”初希打了饭，坐在李念念的对面。 “我和你不是你一个剧本。”李念念出声提醒。 初希轻轻一拍脑袋道：“我给忘了。” “罗津对你不是很满意。” 初希‘嗯’了一声，点点头。 “你们剧本朗读刚结束，正式排演还没开始，罗津脸色怎么会那么差。” 初希带着解释的意味，不过也有些疑惑道：“我们剧本朗读的时候，顺便也演了一些。我之前不是也问过你吗，可还是演得不好，我的戏份算是挺多了。我也感觉他在这方面对我好像不是很满意。” 李念念想了会儿，继而随意道：“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不开心，可哪有那么多天才。” 初希笑了。 吃完两个人回到寝室。 还没到寝室门，里面就传出了阵阵笑声，是两个人的，最有辨识度的是傅馥，除此之外的笑声，大概就是黄以笑了。 初希推门进寝室，李念念随后进来。 笑声停了，也突然间不说话了。 有那么一瞬间，气氛陷入了冰垫。 傅馥打破了沉默，开心地给李念念和黄以笑介绍：“以笑，这是念念，全名是李念念。念念，她是我们之前一直没来的室友，黄以笑。” 李念念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等下把你最近看的电影发我。”李念念应了后，偏头对初希道。 “知道啦。” 黄以笑已经站起身了，走到李念念的面前，伸出手道：“你好，以后多多指教。” 李念念并没有伸手，而是看了她一眼，慢慢道：“都是同学，管没什么好指教的，管好自己就行。” 黄以笑的脸色一下子僵在那里了。 初希和傅馥都不想寝室闹僵，赶紧打和事佬。 “以笑，念念她说话直啊，性格就是这样，你不要在意啊。”傅馥说道。 初希也接着道：“是啊是啊，是吧？念念？” 李念念被初希轻轻掐了一下，也漫不经心附和了。 寝室里的气氛算是缓和了。 大家各自开始干着各自的事。 初希见李念念看她推荐的电影了，莫名有种自豪感，任这种心情驱使着，自个儿也搬着椅子坐她旁边看了。 “你不是看过了吗？” “我想再看一遍。”初希理直气壮。 那边傅馥和黄以笑在谈着话剧排演的事。 黄以笑刚回来，之前的课没上，回头是要补上的，而如今的话剧也是要参演的。对于表演，黄以笑来者不拒，她在意的是自己演的什么角色，角色的戏份占多少。 “罗津说是自己选，其实我们班人也就那么多，最多也就能排出三部来。” 黄以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那就是根据话剧剧本安排演员，老师定的吗？” “大部分角色都是罗津定的，有些是同学自告奋勇说自己可以，罗津就让他们演了。” “那馥馥你演得是什么？” “不知道你看过没有，就是那个那个，想起来了，《死无葬身之地》，我和初希都是这个！” “我们寝室原来不是同一个剧本啊？”黄以笑引着话题。 “不是的。念念是一个人演《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我和初希演其他的，这不是根据寝室来分的啦。” “我们表演课老师这么看中颜值吗？” 李念念很漂亮，黄以笑从她进门看见她时就被彻底惊艳了，她是真的好看。可对于一个表演者来说，颜值是重要，但实力是更大的一部分，特别是S大出来的学生，演技不好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这个学校出来的。 初希虽说在看电影，但还是听到了这句话，一下子皱眉了。 傅馥并没有听出来，说道：“罗津虽然经常说什么啊，让我们打理好自己的易容，多去上上这类的选修看，可还是很看重实力的。再说了，念念很厉害的。” “这么定下来，是你们投票决定的吗？” 傅馥愣了下，摇头：“不是啊，罗津自己选的。” “这样就太不公平了吧。” 黄以笑几句话里，一定会有一两句要刺李念念一下，初希这边电影都快看不下去了，气得都想站起来跟她说几句，而李念念什么动静都没有。 终于在她又说了句话后，初希忍不住起身道：“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就大大方方的讲出来，说话带刺有什么意思。” 黄以笑冷笑了：“我跟你说话了？” 李念念暂停了电影，转身道：“是不是想媒体曝出你刚来学校第一晚就和室友闹不和，想上热搜吗，让你上好不好？” 黄以笑听完李念念的话气得脸色都白了。 “角色是老师定下来的，你有什么意见可以找他。”初希缓和了口气，对黄以笑道。 从小到大，黄以笑都没受过这样的气，越想越是陷在里面出来，最终身体都有些发抖，听到初希的这句话，立刻回了过去：“去就去！” 替换角色 第二天就是周一。 班主任成民在晨练的时候略带欣赏之意地向大家介绍了黄以笑，在班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虽然在座的同学在不久的将来，总会多多少少与娱乐圈牵扯关系，但现在谁也不是天天看见明星的。如今传言的黄以笑终于出现了，不免一时的激动。 上午的课结束。 下午表演课。 罗津在之前就认识了黄以笑，黄以笑见到他还亲切叫了声罗老师，罗津点了点头，想着话剧是期末重要的评定之一，她既然这个时候回来上课，那这话剧是一定要演了，那演什么罗津自己还得想想。 课上完，就是固定的话剧排练时间。 三个话剧的排练地点都是负责人去找的，大多是在不同的教室，避免互相打扰。 “其实我觉得卡诺里的台词可以再改改，你们说呢？”作为《死无葬身之地》的负责人，也是饰演主角卡诺里的冯辉让大家看剧本，提出自己的意见。 “你刚刚念得确实有些奇怪……” “之前剧本朗读的时候其实还好，但今天听着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你今天读得不好吧？” 几个人在那说着。 不会儿，有人指了指窗口，说罗津过来了。 初希顺着手指看过去，看见黄以笑跟在罗津后边。 她昨晚也想到了，黄以笑是铁定和她一组了。 其余几个话剧小组人数只多不少，而他们的《死无葬身之地》人数刚刚好，但可以加人。要加人也只能加入他们组了。 但黄以笑的脸色明显不好，偏偏还强撑着笑容。 罗津其实经常过来，他对这届表演班的第一次话剧排演很重视，就算不是他的课，是同学们的私人时间，只要在排练的，他都会来看两眼，要不然也不会知道初希之前的表现了。 那这次明显是因为黄以笑的事，但他也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让话剧小组的人先排练一遍给他看看。 冯辉几人求之不得，赶紧让人都站好位，简单地把之前排练过的一个片段演了出来。 看完后；罗津很高兴，这高兴是冲着整个小组的：“不错，可以看出来你们回去下功夫了，比上个星期要好很多了。” 停顿了一会儿，目光投在初希身上，点点头：“初希进步多了。” 他的话没有敷衍，初希知道罗津老师从不会假意赞扬人，既然他说进步了，那就肯定是进步了。 听到这话，初希那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初希知道罗津对她是有些失望的，她能感觉的到，每次他过来察看各话剧小组进度的时候，那眼神很明显。可他不说，他什么都不说，初希的心里却是越来越受折磨。 因为罗津给她的角色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主角之一，罗茜，是除去卡诺里之外最重要的角色。 罗津老师失望了，说明自己并没有他期待的那么好，她辜负了他的信任，她没有达到他的要求。 而如今老师说她进步了，说明她得到了他的认同。 继而罗津点评了改编的几句台词，说了优点和缺点，也评价了几名同学，表扬的还是要表演，但批评的一个都没落下。 接着才说到了黄以笑的事。 “黄以笑因为之前一直在剧组拍戏，所以没来上课，大家都知道。但既然回来了，话剧是重要的评测，是肯定要演的。其他小组没有位置，你们组可以吗？” “可罗老师，我们小组好像也没有位置了吧？”有人说道。 冯辉出声：“其他两个小组，李念念是独角戏，另一个……却是也不行，相比之下，好像就我们组能插人。插是能插，但……”冯辉停顿了一会儿，看向黄以笑，觉得有丝尴尬：“但只有‘维西政府预狱警’这个角色能多加个人，就是不知道黄同学能不能接受。” 这是妥妥的配角，而且是反派。 冯辉自己说话都少了几分底气，黄以笑演得电视剧不少，名气不能说大，但绝对算不上小，演技相比于同龄人确实好了很多。 让这样的人去演这个角色，冯辉有些不好意思。可到底也是没办法，之前剧本朗读都两周了，总不能换角色吧。 初希想黄以笑来之前脸色那么难看，应该是罗津已经跟她打好预防针了，而如今冯辉这么一说，像是铁板钉钉了。 黄以笑也是知道轻重，罗津在的时候并没有当场发作。 她跟了两天的话剧排练，第三天却是不肯来了。 话剧小组的人有些不知道为什么，而有些人心里是门儿清，冯辉托人去叫了几次黄以笑，黄以笑称病不肯来时也作罢。 初希再见到她时，她正红着眼眶在罗津面前说着话。 初希是被李念念拉过去听的。 她本就有事在办公室附近。 “老师……我觉得不公平……当然我不是说您的安排不好，只是我觉得每个同学应该有权利表现自己，如果没有公平的方式决定谁饰演哪个角色，就应该根据每个人的实力来分配啊……” 黄以笑声音带着哭腔。 “你刚来，他们都已经排练两周了。李念念不差的。”罗津本有些随意，但见女孩子哭了总不能不安慰，也以为黄以笑是想饰演李念念的角色，于是宽慰道。 黄以笑咬了咬下嘴唇，知道李念念是肯定动不了了，又将矛头换了个方向：“那初希呢……老师……” 初希听到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愣，继而仿佛明白了似的，可眼神到底有些失落。 “初希？”罗津疑惑。 “是啊，初希……”黄以笑之前还有些胆小，可后来觉得说都说了，不如干干脆脆说个清楚，“我觉得她有点撑不起罗茜这个角色啊……” 罗津不说话。 李念念想过去，被初希拦住了。 李念念瞪了初希一眼，初希坚持不放开拦住她的手，李念念只好作罢。 那边的黄以笑继续道：“我认为一个作品的成功是有多方面的，那角色的重要性也是有程度的。我刚刚也看了她的表现了，您觉得怎么样呢？” 她把问题抛给了罗津，她知道罗津自己心里有答案。 罗津叹了口气：“初希是进步了，你也说得对，再看看她的表现吧。” 李念念转头就走。 初希跟上她，拉住她。 李念念甩不掉，冷冷道：“你现在拉我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走，等都不等我。” “你还要我说？”李念念被气笑了。 “我知道。”初希回答。 “知道还拉着我！”李念念直接加快了脚步。 初希扯着李念念的衣服不放，温软的语气都开始急了：“你别生气，你别生气，你等等我，你走太快了。” 李念念停下来：“你倒是跟我说说，刚刚为什么不让我上去？” 初希看着她，有些委屈：“因为她说的是实话啊……” 黄以笑说得是实话，她确实不够好，黄以笑那两次演维西政府预狱警的时候她不是不在，初希自认为比不过她，她这么说无可厚非。 她们刚刚去说了，拿什么说服。 “实话又怎么样，你都开始两周了！那两周当白费啊？” 李念念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脚步还是放慢了，初希跟了上去。 晚上回寝室，黄以笑的情绪和前两天完全不一样了，和其他寝室过来的女生说说笑笑，还亲切地和初希打招呼。 初希也当做没听见今天的那个对话，回了黄以笑。 而没过几天，似乎所有人明里暗里都知道了，罗茜这个角色初希是保不住了。 连傅馥私底下都跟初希说：“基本这个角色，你被人拿定了。” * 初希在寝室里说话本来就少，这两天说话更少了。 李念念因为排演任务比较繁重，和初希碰面的机会不多，本来就不会安慰人，加上上次初希拦住她不让她帮忙，这件事情初希是不可能开口说的。 “明天有空吗？”傅馥悄咪咪地过来拍了拍初希。 初希还没反应，以为明天是周末，摇头：“我明天兼职啊。” 傅馥‘啊’了一声，问道：“你不是周末兼职吗？现在周五也兼职啊，可是周五我们有课啊？” 初希反应过来了，还没到周末呢，赶紧说道：“我记错了，怎么了？” “有一个好活……你去吗？” “你刚刚还说明天上课。” “……取消了。” 初希想起来了，点了点头：“好啊，兼职酬劳好的话当然去啊。” “那说定了，顺便出去散散心，你这两天跟个闷葫芦一样，平常还和李念念说说话，她这两天忙，你直接就不说话了，啧。”傅馥说着，蹦蹦跳跳走开了。 周五清晨，初希和傅馥两个人起早去市中心的一个著名的活动中心。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下了地铁，初希问傅馥：“昨天我问你你不告诉我，现在都到这儿了，应该可以告诉我了吧？” 傅馥也不遮着藏着了，回答：“是城市数理学会的一个颁奖典礼，缺好几个礼仪……前两天学校兼职群里发了这个，200块一个小时呢，初希你不心动吗？” 初希知道城市数理学会，这一个月因为这个颁奖典礼因为有许多高校的学术界大牛过来，B市在必要交通关卡还加深了警备。 礼仪小姐当然能做，端着盘子上面托着奖杯什么的，初希不相信傅馥就是为了这200块跑那么远过来做兼职。 “这不是你的作风啊……” 傅馥傻兮兮地笑了。 “但这也没必要瞒着我这么久吧？” “……我叫了好几个人，她们一听到数学就拒绝我了……” * 到了活动中心，完全不像初希想象的那般，冷冷清清，而是门庭若市。 除了那些本身被邀请来参加颁奖典礼的，还有更多的著名高校的学生，研究生博士等，不少大一大二的都来了，有机会能见到自己专业的一些大牛，怎么能不来。 傅馥直接领着初希进了后台，工作人员已经在等了，另一些兼职的女生也早过来了。 “快换衣服啊！”工作人员催道。 初希和傅馥领着大红色的一套如中餐馆服务员的套装去了卫生间，换好了出来，傅馥摸着自己身上衣服，感叹道：“真得亏自己天生丽质，不然真被这套衣服毁了。” 颁奖典礼马上也开始了。 初希和傅馥本来在后台，被工作人员叫过去叮嘱了几句以及流程如何，便让她们去前面找另一个负责人。 从小通道进入活动中心的大厅。 刚看见的那一刻，是被吓到了，傅馥明显一抖擞，抓住了初希的手臂。 人太多了，由下及上的座位上都是人，座位上的人大多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前边座位之间的间隙与其他座位又不同，明显是给大人物坐的，而最后边没有位置，乌压压的一片。 可就算人这么多，大厅也是安静的。 大家都以肃穆的眼光看着台上讲话的人，想必是哪位前辈式的人物了。 幸亏这不是很正规的国际上的典礼，因后边来的高校学生太多了，反而活跃了些现场气氛。 “初希！快看！”傅馥突然抓住初希。 初希顺着傅馥的眼神过去，眼神的尽头是坐在前排的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灰色的西装精致，领带打得也是无比完美，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面容棱角分明，而表情却是极其温和，眼中还带着几丝笑意，他正与周边人说着话。 “是谁啊？”初希不知道这个人，影视学院和学数学物理的完全就像两条平行线，根本扯不到一起。 傅馥耐心给初希解释，声音放轻：“A大数学系的教授！我高中同学在A大拍到过他！天哪！你不觉得他很帅吗？” 初希没有说话，她就知道傅馥怎么可能就为了200块钱跑那么远。 颁奖典礼还在进行了，初希和傅馥也端着盘子上去了几次，又继续下来站着。 而在下半场时，初希听到了一个完全没有想到的名字。 “沈北云。” 台上的人将他的学历以及近一年获得的学术性成就进行了概括，虽不是轰动的事件，但在同龄人中那是足够的优秀。 初希没有想到出来兼职居然会碰见他，后来想想这是什么场合，而沈北云是A大数学系的，他会在这里也无可厚非。 至于站在这颁奖典礼的台上……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如同在主席台上的那天，也如同高中许多次作为代表发言。 沉而稳的步子，清冷漠然的眼神，声音没有一丝的慌乱。 他的视线扫视全场，再开始讲话。 初希稍稍遮掩了一下。 在这样的场合，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位年轻有为的男人身上，他本身的形象与自带的魅力也不少让后排的女学生互相交耳讨论，倾慕的眼光不断。 简单说了感谢之词，以及对自己今后的计划安排。 那位A大数学系的教授在台下稍稍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的欣赏之意。 颁奖典礼进行着。 而到了后面不需要初希她们了，也便放她们走了。 初希和傅馥一天没有吃饭，饿得胃疼，换了衣服拿了钱想赶紧走。 刚出了后台的门，手臂便被人拉住了。 “这是？” 傅馥一下子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是刚刚在台上领奖的，但她的视线在初希和他两个之间来回转着，她想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手臂被拉住的那一刻，初希知道自己肯定是被看见了。 “高中同学。”初希伸回自己的手臂，稍稍后退了一步。 沈北云没有过于强硬，也松开了，手背在了后边。 “哦哦，你好，我叫傅馥。” “沈北云。” 他简单介绍了自己，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我们先走……”初希不想在这儿多待着，话没有说完，就被沈北云打断：“一起吃个饭吧。” 他的是陈述句，不是问句，他看的也是傅馥，不是她。 初希知道今天肯定是走不了了。 “当然好啊，吃什么吃什么？”傅馥连忙答应了，一点都没有拒绝的意思。 “你们想吃什么？”这回倒是看她了。 “我想吃牛排！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 “傅馥，沈北云他刚刚参加完颁奖典礼，应该也累了，我们回学校刚好可以吃晚饭，要不我们先走吧。”初希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傅馥的脸上出现了几丝的沮丧。 沈北云上前了几步，表情漠然，眼神却不知道是什么情绪，走到初希面前，慢慢道：“初希，吃个饭而已。” 是啊，吃个饭而已。 初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傅馥高兴地‘耶’了好几声，有人请吃饭还不高兴？ “那我先去叫车啊，你们慢慢来。”她向门口跑了。 初希和沈北云在后面走。 “你放心。”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沈北云打破了沉默，他看起来跟刚刚在台上一模一样，淡定无比，仿佛那天晚上初希看到的他只是错觉而已。 “嗯。” 初希明白他说的什么，轻轻应了。 沈北云亲口说了，那她确实不应该担心什么。 傅馥叫到了车，三人前往所说的西餐厅。 我看见你了 这顿饭吃得很平和。 沈北云如同他说的，表现就像偶尔碰见老朋友，礼貌性地请客吃个饭。 吃完饭他便被自己的同学叫走了。 “哇……有这么个高中同学，初希你也算值了。” 离开餐厅，初希和傅馥走在去地铁的路上。 “怎么了？” “感觉真的很不错啊，表面上看起来很冷淡，但问他问题都会回答，虽然有些术语听不太懂。” 那是现在好多了，以前叫他都不搭理。 傅馥说着说着，电话响了，接起电话后，聊了几句，初希猜是班里的同学。 “你们也在这里吗？哦哦，你们在逛街是吗？” “我打算回去了。” “这样么……” 傅馥有些尴尬地看了初希一眼，接着打电话：“那你们等我一下。” “怎么了？”初希问。 “许婷她们正好也在这附近的银泰城逛街，我想和她们一起……初希，可能你要一个人回去了。” 初希知道为什么傅馥这么为难了，想了会儿说道：“那你去吧，我上个地铁走几步路就到学校了。” 傅馥高兴地抱了下初希，赶紧走了。 * 初希站在这条街上，迎着黄昏的黯淡，看着傅馥走远，叫了辆出租车上去了。她慢慢走向地铁，其实地铁离这儿还有一段路，算不得近，只是莫名的心情让她想一个人走走。 不过一会儿，天色暗了。 整条街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同时响的还有她拿在手里的手机。 “喂？您好？”初希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儿？”男人电话里的语气低沉，偏没有失了那股气，醇厚如酒。 初希一听这样的声音就知道是谁，当下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从来没给她打过电话的人突然有了第一通电话，总归有些吃惊的。 “我在……”初希环顾四周，看到了对面的路牌，道：“我在滨江路” 李自蹊说了自己的地址，初希听这地方并不远，而老板的意思是让她过去，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 初希并没有问，想着等会儿见到面了再问也是可以的。 李自蹊说的也是一条街，走过两个红绿灯再转个弯就到了。初希发现这是原路返回刚刚颁奖典礼的地方，但又不是那儿，只能说是偏近。 街边来往车辆飞驰，人流也越来越密集， 然转个弯后，便安静了许多，车辆少了许多，路边两排树木，路灯亮着。 初希停在了一个地方。 离她不远的前方，停着一辆车，男人从左车窗内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略抖了下烟灰。 初希不知道这人是谁，却神使鬼差地觉得，他就是老板。 继而走上前，看清了车牌号，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初希轻轻敲了敲车窗，车门的锁开了，初希坐了进去。 坐进去后才发现，车上不只有老板一人，还有另一个人，那人说熟悉却是陌生的很，毕竟没有正式认识过，说陌生，白日才刚刚见过。 他是傅馥在颁奖典礼指给她看的那位A大数学系教授。 初希礼貌性地叫了声老板，李自蹊‘嗯’了一声，可副驾驶座的人，初希不知道叫什么，而那位也是位洞察人心的主，先温柔开口：“你好，吴群星。” “吴先生，我叫初希。”初希回道。 初希来了，两个人也不继续谈了。 “下次再说。”李自蹊道。 吴群星点了下头，略带笑意道：“那我就先走了。”继而跟初希说了声再见，便下车了。 初希猜想他们之前应该是在谈事情。只不过她来了，不方便继续。 吴群星走后，车内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初希低头思考了会儿，便下车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离老板更近了，看清楚的也只是他的侧脸。 “倒是识趣了。”见初希坐上旁边的位置，李自蹊看了她一眼，开口。 初希偏头，温软道：“您上次嘲讽我不懂规矩……”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说话也轻轻的，在这冰冷封闭的空间里意外升起了几丝暖意，李自蹊目光投在了她身上，白色的羽绒服搭着红色围巾，红色衬得脸更加白润，就算在微暗的光线下，也能看清她的眼，好看的很。 “看来是我说的不对了。”李自蹊挑眉。 初希忙摇头：“不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苦恼道：“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自蹊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开了暖气，问：“饭吃了吗？” 初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 初希想着刚刚晚饭的气氛，自己几乎一口没动，实话实说：“吃是吃了，但没有吃饱。”这句话一说出口，初希有些尴尬，就算自己饿着，这话也不应该对自己老板说吧？ “那陪我去吃个饭。”李自蹊启动了汽车。 初希愣了一下，点点头。 * “老板你是怎么知道我来这儿了？” 去餐厅的路上，初希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看见你了。” 初希本看着前方，听了李自蹊的这句话，转头看向他。 “看见我了？” 李自蹊说：“颁奖典礼，我看见你了。” 初希想到刚刚的那位A大教授，老板和他明显是关系不错的朋友，那老板被邀请去参加这种颁奖典礼无可厚非，初希也不感觉奇怪了。 到了家餐厅门口，李自蹊将车停好，边解开安全带边道：“随便吃点，下车吧。” 进了餐厅，随便要了个包厢坐了。 服务员把菜单交给李自蹊，初希坐在对面看不着，隐约看到芝士焗番薯，悄悄伸出手指点着，轻轻问李自蹊：“我能不能点这个？” 李自蹊：“当演员还想着吃这些。” 嘴上虽说着，但还是在这道菜后面打了个勾。 “两位客人可以先喝会儿茶，免费赠送的。菜很快就开始上了。”服务员在抽走菜单后拿来了一壶茶。 “好，谢谢。”初希道谢。 服务员走了，包厢里只剩下李自蹊和初希两个人。 这不是第一次初希和李自蹊单独共处一室，在李自蹊家里时，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情况，可那是工作不可避免的事。现在工作之外和自己的老板面对面吃饭，对初希而言总归有些新奇。 初希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觉得不能让场面冷下来，她不能让老板对自己印象太差。低着头想了会儿，好不容易想到了个话题，抬头，见李自蹊的注意力在手机上。 一下子忘了刚刚的话题。 李自蹊：“处理点事情。” 他把手机收起来了，视线聚在了初希身上。 “听说你进步了很多。” 他的语气很平常，说着这件似乎对他来说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事。 不过在初希听来，那是完全会高兴好几天的事，眉眼都带着笑意，但因为在他面前所以还是收敛了：“是吗？还好啦……” 李自蹊扫了她一眼：“谦虚过头就成虚伪了。” 初希的耳后根一下子红了。 “以后说你的好，受着就行，说你的不好，自己掂量着要不要改。” 李自蹊说着，见两个茶杯是空的，伸手想拿起茶壶。 初希那边，听着李自蹊的话，耳后根的红晕一直没散开，轻轻应了，想找事情摆脱眼前的尴尬。 李自蹊比她快了一步，初希的手径直碰到了他的手背。 一瞬间的事，温热和冰冷交融在了一起。 情急之下，初希下意识缩回手，缩回手的刹那，空气中升出了几丝欲盖弥彰的暧昧。 初希有些不知所措，更加没有注意眼前男人眼底多出的几分深意。 李自蹊的手背暖意消散得很快，可刚刚碰触时那一下的心悸，还有那股柔嫩之感，让他需要掩饰才能保持镇定。 佯装淡定，在两个杯子里倒了茶。 初希松了口气，捧起茶杯，喝着茶。 “最近话剧排练的怎么样？”李自蹊问。 “还可以，念念一个人的任务很重，所以最近很忙。那我们都是多人话剧，每个人的戏份或多或少，我觉得是可以的，”初希认真回答，她极其地相信眼前的人，说自己的想法，“罗津老师还表扬我了。” “表扬你什么了？” “就跟老板你刚刚说的一样，说我进步了。”初希笑，而笑了会儿收敛了，“可还是感觉驾驭不住，我有点……”初希总感觉说接下来的话会被嘲笑，但已经收不住了：“我有点不行。” 黄以笑有两次来参演话剧的表现，她远远及不上。 “一口气吃成胖子。”李自蹊调笑。 “不是，我没有……”初希下意识否认，可转个念头想，自己确实有这方面的倾向，便也不说了。 李自蹊：“你们表演课老师肯定说过了，你们的话剧排演很重要，是在你们以后选角、饰角甚至上镜前最重要的一环。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任何老师还是什么人嘴里说的，不实践到自己身上来，就是放屁。” 他没有了之前的懒散，说到了这些，仿佛换了些人，认真得让初希大气都不敢喘。 她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舞台上的话剧，观众不是通过电视、大幕布来看你，没有近景中景来遮挡其他地方的不足，没有配音来掩饰台词功底的差劲，更没有后期来处理各种各样的小瑕疵，”李自蹊慢慢道，眼中出现了嘲弄，“舞台上需要展示的是排练过的话剧，完美无缺，上台不是让观众看错误，而是看精彩，那这个完美哪里来呢？” 初希一怔。 “靠练，靠演，一遍一遍地抠细节。” 李自蹊往椅子背那靠了靠，道：“你不用现在就跟我说你不行，现在这个阶段‘不行 ’两个字你应该给我咽下去。” “熟能生巧，最后的轻松驾驭有三个要素，一是演员和角色，二是演员与演员，三是演员与舞台。不知道初希小姐掌握好的是哪个？” 初希被说得只想找个洞钻下去，可还是靠着一股气撑在那边。 苦恼道：“老板……我好像没有那么差劲吧。” 李自蹊刚刚的严肃消失殆尽，笑了：“我似乎也没有在一直批评你。” “那就好。” 初希的声音轻暖，抬眼见李自蹊，他的笑意还未散，初希觉得自己脸有些发热。 他的话还在自己的脑子里。 初希想了很多，最后竟然升出了一个想法。 ——她能不能请求老板当他的师父啊…… 您、您能做我老师吗 菜渐渐上齐了。 初希吃了两口，脑子里还想着这件事。 李自蹊见初希有些心不在焉，蹙眉：“菜不合胃口？” 初希塞了一口，摇头：“不是的，很好吃。” 初希说的是实话，不得不承认这家店确实烧得好吃，所以老板说随便吃点也并不是随便吃点，而是不去那种贵的餐厅吧…… 李自蹊放下筷子，问：“有什么事就说。” 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初希知道他并不喜欢遮遮掩掩的人，既然心里有这想法，那不如直接说了吧。 说了之后，大不了被拒绝，最多也就尴尬一阵子…… 初希想到这儿，对上了李自蹊的视线，轻轻问道：“您、您能当我的老师吗？” 空气仿佛停滞了，时间缓慢地流逝。 初希看着他，心跳如打鼓。 许久，他的表情未变，但声音偏于低沉，叫了她一声：“初希。” “在。” 初希一下子应了。 他的眸底极深，完全感知不到他的情绪，但绝对不是开心也不是喜悦。 “你以为之前，以及刚才，我只是在跟你说笑吗？” 李自蹊牵动了下嘴角，说完嗤笑一声，眼中已满是嘲弄，有几丝怒气转瞬即逝。 初希立刻反应过来。 李自蹊一直在教她啊,从一开始好像就一直在教她，说的话都是前辈对晚辈说的话，传授的也都是老师教予学生的，那她现在这么说，好像完全忽视了之前的事。 初希能感觉到李自蹊有些生气了，这次的生气是完完全全由她而起的…… 初希情急之下，连忙道：“我知道，所以才提出这件事，想叫您一声老师。不然您教了我那么多，我一点表示都没有，感觉有点不太好。” 李自蹊一听初希这话，就知道她肯定之前是没有想到，如今怕他生气，瞎编乱造的。 可他偏偏听她这么掰扯，本来就没有多少气，如今更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李自蹊：“这么说，我还得表扬你。” 初希被噎住了，但从李自蹊的语气中感觉到他已经不生气了，那件事算是掀过了？ “吃你的饭。” 初希刚想说什么，被李自蹊一句话又堵了回去。 ‘出师未捷身先死’…… 可拜师的这个念头非但没消失，反而越来越固执了。 如今老板就像个金灿灿的大金子放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不抓住回头被人拿了，她的肠子恐怕要悔青。可初希从小到大没求过什么人，自然不知道求人是什么样，只是随着自己的感觉来了。 李自蹊一见初希放下筷子，就知道她还没有放弃。 “老板……”她的声音软糯。 李自蹊想到了小时候经常吃的年糕，软软糯糯的，微甜，也没有黏在牙齿上的烦恼，他没有打断她。 “嗯？” “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李自蹊扫了她一眼，慢慢道：“第一，我和你也算见过几次，更没有比你大了十几二十岁，你不用总是‘您’啊这样称呼我。” “好的，以后不这样叫您……你了。” “第二，”李自蹊的大拇指开始摩挲着茶杯，“你刚刚说的话，我的理解是，我教了你东西，你的表示是叫我老师，初希，这怎么看都是我亏啊。” 没等初希开口，李自蹊笑了，笑得肆意，张扬而自信，眼底的傲气毫不掩饰，那是真真正正让人看到的：“想做我的学生，李念念都不够格，何况是你。” 一般人总会觉得说出这样的话人太过狂妄。 可李自蹊不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在初希眼里，他刚刚的话，和他的笑，就是天生的他，他的要求高与不容瑕疵也是他本身的能力强大。 他说她不够格，甚至都没有任何的羞辱之意，只是在陈述事实。 李自蹊见眼前的女孩，有些颓废失望，但并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 他第一天见到初希，就知道她这人有多么识时务，该做的事情一件不落，不该做的事情一件不碰，对自己的定位极其清晰，这也是他欣赏她的一点。 他也知道，这一次初希说出拜师的事情，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而他这样，完完全全就是逼她退回原路。 原本只是想简简单单进行必要的敲打，让她在以后的学习过程有所鞭策。 然而对方仅有些情绪不稳，他自己倒是心疼了起来，他以前欣赏她的不破界，这会儿倒嫌弃了。 而他也低估了初希的执拗。 李念念确实想的没错，吸引住她的人，对于李自蹊来讲，那是致命的。 “那我怎么样才可以呢？”初希认认真真地问，眼神诚挚无比。 “你到我这边来。” 他的声音平静。 初希起身，走到他旁边。 “给我倒一杯茶，再给你自己倒一杯。” 初希虽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 “拿起茶杯。” 相同的，李自蹊也拿起了茶杯，与初希的茶杯触碰，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也使杯中的茶水开始荡漾。 “喝了它。” 初希毫不犹豫地喝下了。 在初希喝完之后，李自蹊：“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老板……”初希自然还在迷雾中，在她被李自蹊拒绝之后，如今来了这么一出，很难想到是什么事。 李自蹊：“敬了茶还叫老板，我看你是真的脑子昏了头。” “老师。”初希笑靥如花，眼睛满是璀璨。 * 初希回到寝室的时候将近九点了，照李念念的说法是，开心得整个人都在发亮，可以在晚上给路人发光发热了。 初希洗好澡出来，李念念正在做笔记。 她轻轻走到她后边，悄悄地看上了那么两眼，初希以为自己在剧本上的笔记已经够多了，然而李念念的剧本和她不相上下。 “头发水滴到我了。”李念念写着字，提醒着初希。 初希连忙站直了身子。 李念念干脆把笔记收了起来，抽过初希的毛巾：“你坐下。”初希乖乖地坐在了她的位置上，李念念用毛巾帮她擦着湿头发，力道正好。 初希心情暖洋洋的。 “傅馥说你们今天去打工了。”李念念道。 初希点点头，想偏头，又被她挡了回去，道：“嗯，赚了200。” “赚了200那么高兴？以前可没有见你这样子过。”刚刚没问这件事，这会儿李念念想起来问了。 李念念知道初希是个情绪不怎么外露的人，有什么开心的事伤心的事基本上都内部消化了，很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如果有，那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初希摇头：“不是200。” “那是什么？” “念念。” “啊？” “老板收我做学生了。” 李念念擦头发的手一下子停了，毛巾扔在了桌子上，随即人也坐在了桌子上，表情有些奇怪：“你说什么？” 初希重复了一遍：“他收我做徒弟了。” 李念念沉默了。 初希看李念念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喜悦还是生气，心情有些忐忑：“念念，如果你不喜欢，我明天和老板说一下。” “不是。”李念念表情更奇怪了，还带着几丝疑惑，“我只是有个问题。” 初希歪着头：“什么问题？” 李念念打量了初希好几下，最后道：“我哥要求这么高，怎么会收了你？” “……” 所以说她今天被他们两个一起讽刺了是吗？ 虽说她确实不是那么的好，可这样的实话从两个人嘴里这么不加掩饰的说出来，她的面子真的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你怎么让他收的你？”李念念推了推初希，眼神饶有兴趣。 初希：“他本来很嫌弃的，说都不让我说这件事，后来还说你都当不了他的徒弟，更不要说我了。” 李念念承认事实地点点头：“那确实是的。” 初希坐直了身子：“为什么啊念念，老板是你的哥哥，按照道理你跟他学习也会学到很多吧？” “因为关系太近了，我从小跟着他长大，我不好教，他又懒得教。” “那我呢？” “你？你听话呀。” 李念念点了点初希的额头，笑了下：“不是，我说你好，我哥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初希躲开李念念的手，脸红道：“说的什么话，师父和徒弟之间怎么可以用喜欢这个词。” 谁知道呢，李念念耸肩。 “头发赶紧吹了。” 李念念从桌子上下来。 初希吹头发的时候，黄以笑回来了。 可能因为吹头发声音太大的缘故，黄以笑叫她，初希并没有听见，直到她过来拍了下肩膀，初希才感觉到，把吹风机停了。 “怎么了？” 黄以笑道：“初希，你能不能把你的剧本借我看一下？” “我们剧本不一样。” 初希刚说完这句话，一下子明白过来，黄以笑就是想借她的‘罗茜’剧本。初希打开柜子，把剧本给她了。 毕竟黄以笑只是简简单单地跟她说借，就算她有其他的想法，初希也说不出来。 李念念没有说话。 初希虽说外表很温和，但越接触，越发现她执拗的很，决定的事就不改了。 这事想必她自己也有主意，她便不插手了。 梦遗 “冯辉在我们楼底下站好久了。” 早晨，傅馥从外头泡水回来，像是发现了个大新闻一般。 黄以笑正擦着水乳，耳里听着这话，颇有兴趣地往外走：“站好久了？这一大早的，等哪个女孩子呢？” 不一会儿，楼道传来她的声音：“还真站在那儿。” 初希准备出门了，她要去李自蹊的家里，与平常不同，今天是她作为徒弟第一次去师父家里，初希认为自己要带点东西过去。 “他喜欢什么？”初希问李念念。 “随便的。” 初希嘀咕着，怎么样才算是个随便法。 指针到了七点，初希出寝室了，下了楼梯才将手机开机，开机的那一刻，学校的短号跳在了屏幕上。 刚打算接，便断了。 “初希！” 不远处的人，本来是焦头烂额，见着人了，一下子眼睛亮了。 初希见冯辉迎着她走来，相当的疑惑，她和班里的男生很少接触，要说接触大多都是在课上，两个人虽然现在在同一个话剧小组，演得也是对手戏，但关系还没有熟到对方等在自己宿舍楼下。 “你来找我的吗？”初希回头看看，以为后面跟的是另外一个女生。 冯辉笑了下，摇了摇自己的手机：“给你打了两个电话。” 初希解释：“睡觉的时候习惯关机，怎么了？” 冯辉觉得在女生宿舍楼下谈事也不好，问：“有一点事情，你现在有空吗？” “我要去兼职……”初希不好意思道，“要不等周一，我和你约个时间可以吗？” 冯辉：“不需要很久，要不我陪你去买个早饭，路上说说也是可以的。” 初希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不知道冯辉打算跟她说什么事，但直觉是话剧的事。 “我一般都在学校食堂吃，晨练来不及出来，周末都睡懒觉了，也很少出来看看早上周边摆起来的早饭摊……” 同冯辉一同走着，他简单说着话。 “我顺着路过去，正好买了，去食堂还得绕。”初希回。 冯辉点点头：“本来想跟你聊聊，再请你吃个中饭，没想到寒碜到只能买个早餐，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初希笑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没事，你有事情就说好了。”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早餐摊聚集的街上了，附近还有着几家水果店。 “不知道罗津老师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角色‘罗茜’，可能会换人。”冯辉想着早说晚说，反正都是要说的，不如先说了。 “他没跟我说过，”初希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问，“换成黄以笑吗？” 这样直截了当，冯辉有些愣住，道：“如果把你换掉，最有可能顶上的就是她。” 其实换做谁被顶角色都不会开心，更何况都已经练台词练了两周了，但冯辉对罗津老师一直很是推崇，说了几句：“罗津老师对话剧的容忍下限高，初希你知道的，他最喜欢话剧了……如果有个机会，能让他指导的话剧更完美，他肯定会去试，所以你也不要怪他。” 初希对上冯辉的眼神，道：“没有怪，你不用多想。” “那就好。” “你说的是可能是吗？” 冯辉：“啊？是可能，主要还是看你的表现，但你和黄以笑……” “所以主动权还是在我身上，如果我表现好了，罗津老师也没什么理由换掉我的角色。你的意思是这个对吧？” 初希认真问。 她有自知之明，可不代表已经在她手里的机会她会白白让别人拿走。 冯辉想了会儿，其实他过来是为了让初希有这个心理准备，但初希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于是赞同了：“是的。” 可说是这么说，她们两个人的差距是真实存在的，罗津老师肯定会在两周之内看初希的表现，再替换角色，可两周之内赶上这差距，冯辉认为是真的困难。 “好的。”初希应了。 冯辉还想说点什么，他已经跟着初希来到了水果店，初希突然转头问他：“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啊？我吗？除了榴莲其他都可以接受啊，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有什么吃什么。” 初希若有所思，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走向放橙子的地方。 “你不是去兼职吗？” “嗯，”初希应着，“买好就走了。” “你们兼职还能吃橙子啊？” “不是，这是送给老板的。” …… 送橙子吗，她的脑回路居然是送橙子…… * 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地板上斑驳点点。 昨晚他睡得很晚，和初希吃好饭后，回家还得处理剧本和一些事物，弄到凌晨三四点才睡。睡觉也不是一沾枕头就睡了，而是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全是初希。 他居然梦到了和她接吻，口舌的交缠，津液的交换，娇嫩的小嘴…… 醒来时，李自蹊脸色是阴沉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这样了，偏偏那股温热感提醒他，现在他如同一个青春期的少年，动不动就发情。 将衣物扔进脏衣篮里，便进浴室洗澡。 初希拎着一大袋橙子进了李自蹊的家门，一楼很安静，初希将橙子放进厨房，自个儿上楼了。 以往李自蹊在不在初希不知道，也不管他在不在，她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但今天，既然有了昨天的拜师，那他是一定会在的。 初希即将要开书房的门，隐约听见不远处的房间，开门的声音。 她的目光投向了那里，瞬间脸红得彻底。 他应该刚洗了澡，浓密的发间还滴着几滴水，脖颈上挂着一条较长的白色毛巾，他的个子极高，初希第一天便知道，但没想到身材比例也这么好，肤色健康，精壮的胸膛，随之而下的仿佛是几块腹肌…… 初希的视线和他对上了。 她的耳根子也红了，连忙转身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后面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可以转身了。” 初希转过身，他已经穿好了家居服，向她走来。 “刚好八点半，”李自蹊道，“你怎么过来的？” “公交，”初希笑了，笑容暖意十足，“我给老师买了点水果，算是徒弟第一次上门的礼物了。” “缺你那点东西？”李自蹊开了书房的门，“进来。” 初希跟在他后头，轻柔道：“我知道老师肯定不缺我这些东西，但作为学生也是头一份，你让我尽尽心意，我也会很高兴的。” 李自蹊低头看了她一眼，慢慢问：“很高兴？” “对呀，很高兴。” 她的笑容，在他眼里都是轻暖的，因为一些工作的繁重和压力导致脑子里的弦总会紧绷，李自蹊自己能实实在在感觉到见到初希后，这根弦会稍稍松下来。 “跟着我学的阶段里，你学到位我会更高兴。” “当然了，老师，我会好好学的。” “嗯。” 李自蹊让初希坐下来，跟她讲了以后工作和学习的具体安排。 “一般就是等你整理好了，下午或者晚上我会跟你讲讲，”李自蹊道，“但保不准哪一天我会很忙，我会跟你说的，你就可以先回去。” 初希点点头，有些问题她也想过，不过她现在既在他这儿工作又跟着他学习，全然都是自己得利……那天他说的话一句都没说错，这都是他在吃亏…… 初希看向他，刚开口想说一件事，李自蹊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被他锐利的目光挡回来了。 “如果你想跟我说，工作的钱不要了当学费，”李自蹊语气虽然不变，可低气压是存在的“趁早别认我做老师，你工作的那点钱，真上起课来零头都够不上。所以，工作归工作，其他归其他，别弄混了，知道了吗？” 初希毫不犹豫地乖乖点头。 李自蹊轻扯嘴角，略带鼓励：“还是听话的。” 初希又笑了。 继续谈了些其他的事，李自蹊结束了对话。 “你先理，我去补个觉。”说着，他起身。 初希这才注意到李自蹊脸色的不好，以及那严重的黑眼圈，问道：“老师你是昨晚睡的不好吗？” 初希一提到昨晚，李自蹊就想起来自己做的梦，心情复杂得很。 她尊敬得叫自己一声老师，自己满脑子却都是龌龊的思想，收她做学生有私心没错，可仅仅希望关系再近些，而李自蹊从来不认为自己对她的好感已经达到可以完全表达出来的程度，偏偏做出这样的梦。 李自蹊：“睡太晚了。” 他只能这样解释。 初希道：“那老师赶紧去睡吧。” 初希以为是因为昨天晚上吃太久了，他回家还要处理其他的事情，所以睡得不好，虽然有这样的原因，可不知道这不是主要的。 近距离 李自蹊走了。 初希在书房。 她一个多星期没有来，书房的书就堆得到处都是，能想象他每天工作的强度。 理到中午，初希想出去吃个中饭，刚走出书房，就听见楼下的敲门声。 “老板……哎？是你啊。” 那天向她自我介绍的小伙子规矩地站在门口，手中还领着盒饭，初希对他的印象还算深，一下子想起来这个人的名字叫高小乐。 没等初希开口说话，高小乐又道：“小姐姐，进去说吧。” 从他大大咧咧的外表完全想不到他的谨慎程度之高。 “这是给老板的吗？”初希让他进门，“他在楼上睡觉，我去叫一下他。”说着，初希正打算上去，高小乐连忙拉住她：“别别别，让老板睡吧。”继而道：“我师父想着老板今天在家，让我给他送点饭来，既然在睡觉那就算了。” “那我放冰箱吧，等会儿不一定就起来了。” “可以。”高小乐笑了下，“还没问小姐姐叫什么，哎哟我这张臭嘴，你肯定比我小，我还一直叫你姐姐，工作时候叫习惯了，你不要介意啊。” 初希摆手：“没事。我叫初希。” 高小乐点了下头：“初希，这姓很难见。认识即是缘，上次我也介绍了过了，我叫高小乐，别忘了哈。” 初希笑道：“不会忘的。”她印象很深刻。 说了一会儿，高小乐就打算走了。 “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先回去了，”高小乐起身，“初希，上次见面时间太赶，本来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高小乐黝黑的面孔严肃起来 ，偏偏看起来有些搞笑：“如果有什么人问你奇奇怪怪的问题，千万不要回答他们，特别是这周边。” 初希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奇奇怪怪的人，就像那天不知道为什么高小乐会说狗仔队一样，但还是应着。 “高小乐，你等等。”初希想到了李自蹊，叫住了他。 “怎么了？” “如果老板睡很久，我要不要叫他起来，大概几点？”初希没有这样的经验，想着高小乐肯定跟他很久了，于是开口问道。 高小乐思考了一会儿，道：“你自己看着办。” …… 黄昏的最后一抹颜色静悄悄地消失了。 初希回过神来时，随手拿着的那本书已经看完了一半，她意识到已经不早了，按下手机的侧键——果然，初希赶紧把书放在一旁，起身去李自蹊的房间。 她还记得早晨他是在哪个房间出来的，而到了门口，却有些犹豫，这样进他的房间，会不会不太好…… 只是进去叫他一下，叫完就出来，应该没事的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初希按下门把手，轻轻悄悄打开了一个缝隙，房间很暗，继而壮大了胆子开大了门。 房间几乎没有一丝光亮，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家具的位置，弥漫的是一股与女生房间完全不同的气味，仿佛是长期喷洒古龙水才会散发出来，并非很浓重，而是偏向于清爽。借着房门微开带来的光亮，初希仔细着走路的声响，慢慢走向床边。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越来越紧张。 他睡得很熟，睡姿也是极为平整，完全可以想象怎么睡下去就是怎么起来的。他的手搭在额头，平日里因总是不满意而皱起的眉舒展开来了，嘴型也是真的好看，初希发现这样子的他比平时顺眼多了。 初希稍稍弯下腰，此时很难不注意到他疲惫的样子，黑眼圈还未完全消散，嘴边的胡渣略冒了些头，呼吸声是重的…… 心上仿佛被人打上一拳，压抑且凝重。 初希不清楚他具体的工作，但完全可以从细节了解他的繁忙，工作强度之大。可平时如同没事人，衣物整挺洁净，气势强大，眉眼峻气，看不出一点疲惫的意思。 …… 真是太不懂事了。 她开始责怪自己，愧疚从开始的小苗头慢慢绽开，最后充斥着。 在这种情况下，昨晚她还提出拜师的事，占用他休息的时间来教她……他答应了，仅仅让自己敬了一杯茶，就简简单单的一杯茶，决定了一份责任。 怀着复杂的心情，初希正打算把李自蹊叫醒。 谁知道轻轻叫了两声之后，没反应，伸手想碰一下，还没有碰到身子，便被一股大力拉住了，脚下一个踉跄向前摔了过去。 跌入温热的怀抱中。 碰到那坚硬有力的胸膛。 初希的脑子一片空白，空白到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的头埋在了男人的脖颈里。 她的心跳，跳得让她几乎呼吸不过来，跳到让她根本无法注意他的表情。 空气仿佛停滞了，时间的沙漏停止了流动。 李自蹊没有放开她，手摸上她的发，稍加用力，让她藏得更深，呼吸的气息仿佛一片羽毛触碰他的肌肤。 那几秒的时间，对初希来说漫长得如同一年。 她没有想到去推开李自蹊，她甚至……有些贪恋他的味道和体温。 意识到这一点，手腕上的疼痛也随之传来。她就在嘴边的‘疼’字即将呼之欲出，李自蹊已经放开了她。 初希后退了几步，局促还带着小心翼翼：“我看……天色晚了，你从早上就没有吃饭，想着来叫你……”她说不下去了，脑子里已经变成了浆糊被捣得乱七八糟，说完，又后退了几步，“我先去书房。”终于快步走出了房间。 落荒而逃。 初希只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安慰自己肯定是刚刚太紧张了，被老板发现自己进了他房间，还不小心跌倒了他身上，她觉得李自蹊下一秒就会生气。 …… 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 初希颓废一般地回到了书房，等待这场审判。 不一会儿，书房半掩的门被打开了，人还没看清，声音先到了：“这么暗，你在帮我省电费吗？” 夜色的幕布已经拉下了，初希在书房仅仅开了一盏台灯，当然无法顾及到那么大的书房，唯有周边的一块有着昏暗的光线，其余都是灰暗的。 李自蹊说完这句话，灯便开了。 一下子，头顶的吊灯，周边的射灯全部亮了，亮的透彻。 这般光亮下，初希清晰地看清了站在门口的男人。 他换了一套衣服，休闲装，但比家居服正式了许多，也定是清理了，脸上的胡渣都不见了，眼神依旧凌厉，整个人带着一股气势。 初希还在提心吊胆，她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李自蹊像是一个猎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引起她的不安，可事情朝着初希的轨道上滑翔过去了。 李自蹊坐在了深色的沙发上，将与沙发同一色系的茶几稍稍推开了些，道：“去拿个椅子来。” 不一会儿，椅子搬来了，明显是让初希坐的。 初希的紧张感渐渐消散了，因为李自蹊似乎不想再提刚刚发生的事，他的认真与严肃让她完完全全投入了和他的对话，可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来自学术的压抑感。 “文化课学到哪里了？” 初希回答了学校的课程，每回答一门，他必会提问几个问题，可问的问题过于深奥，有些初希还知道一些，有些确实不知道。 “我以为每个电影评析的老师都会说，是你没听还是老师没教？” …… “这个点你是这么理解的，是吗？” 初希不敢点头，她敢保证她要是点头了，面对她的是根本逃脱不掉的羞辱牢笼。 “可以了。” 他的话磕在了她的心头，初希担心自己太差了。 李自蹊看了初希一眼，说了一句：“还行。” 初希呼了一口气。 李自蹊决定还是从话剧开始，一点一点教她，他有自己的估量，先了解初希的具体情况，再根据她的情况，制定教学计划。 他自己想着都快笑了，都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的耐心，本来都快忙不过来。 但偏偏乐在其中。 “你之前跟我说，学校的话剧剧本是《死无葬身之地》，”李自蹊边说着，边走向侧边的书架，找了一会儿，“找到了。” 经典的剧本，他的书房不可能没有。 “我先看一下。” 初希说了声“好”字，便见他站在书架旁，那般高的身高，手中拿的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剧本，眸光聚集在书中。 “你过来。” 李自蹊的话落在地上，初希听到便走过去。 他将书稍稍往她这儿靠拢些，指着书中的一句台词：“你念一下这句。” 李自蹊指的这句，是罗茜被俘后说的一句话，很平常没有任何特色的一句话，初希按她之前排练的说了。 “不对。” 李自蹊蹙眉。 将书放在初希的手上，李自蹊用手指着这些字，说着这个场景下，罗茜应该有什么动作以及台词的表达方式与应该蕴含的情绪。 他说得很慢，也很细。 初希每一个字都听得很认真，不肯落下一点。 是我的问题 李自蹊教得这样认真，初希不敢有任何马虎。 就这一句台词，同样是念了上百上千遍，在学校熟悉台词时，随着次数的增加，枯燥与厌倦也是点点积累，而现在全然不同，一遍一遍下来，用力过重、情绪不够等不足，他会清楚地说明白，在她旁边的人用他的话，替她慢慢拨开本遮挡在她眼前的重重迷雾，一丝一丝有了清明。 初希看着那句台词，再次念道。 而念完之后，并没有等到李自蹊的评价，初希抬眼扫了他一眼，见他唇边有了几丝笑意，知道他这次肯定是极其满意的。 在回忆刚刚念台词的语气与感情的同时，内心还有着无数迸发的喜悦，他的认可对她来说真的太珍贵了。 可这短短的认可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你把这一段演一遍。”他的话轻飘飘落在地上，重重地砸在初希身上。初希立刻想起了同样也是在这间书房，那天的表演有多么糟糕，她总归有些害怕的，可哪有学表演的怕在人面前表现，她应该有那份自信，在李自蹊面前展现最好的一面。 于是笑着说了声：“好。” 话剧剧本已经滚瓜烂熟，将罗茜的台词与动作过了一遍，便开始了。 台词的进步是极其明显的，而其他的方面，李自蹊明显也是不满意的，他一向没有什么进步的概念，更加没有任何学习过程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想法，如同在拍摄过程中，他要的就是一步到位，希望的是演员在镜头上完美无缺，在镜头下刻苦练习。 而接触的演员大多出道较久且在同期内表现很好，初希如今的实力是万万比不上的。 “初希，你这表情就不应该出现在这时候。” “我觉得我有必要找你的表演课老师谈谈，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还是说你学的时候根本没有用心听。” “你就是这么和跟你演对手戏的演员对戏的吗？你演的是一个女烈士，不是哪个女人都能表现出来的矫情和柔弱！你的敌人不会因为你长得可怜同情你，放走你，听明白了吗？” 他的严格让他展露了真面目，让初希一下子明白到了这属于他的领域，这个人如同疯子一样，所有的挑剔嘴巴上不加任何遮拦地脱口而出，性子里自带的刺扎得鲜血淋漓，别人痛苦他也并没有少一分，那份苦痛反而更甚。 可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初希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照着他的意思将自己一点一点调整好。 而终于，在李自蹊说话的同时，不小心碰到了水杯，杯子一下子落地，杯壁与地面相碰继而清脆的碎裂声，遮盖了李自蹊的说话声，充斥着两个人的耳膜。 初希不知是被李自蹊吓的，还是被这突然的意外惊的，眼神怔怔，仔细注意，指尖还微带着丝颤抖。 屋里安静了。 李自蹊刚开口想说些什么，初希先一步开口：“我去拿扫把。”说着，就想走出书房。 李自蹊：“不用。” 初希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开口：“那我去一下卫生间。” 李自蹊没说话。 她急于想逃离，这个事实让他如坠冰窖。 书房的门轻轻被掩上，里头的男人脸色一沉，尽管与平时表情无异，但跟过李自蹊拍摄的人都能猜出来，他的心情极其不好。 初希确实带着一丝想逃开的心态离开书房，刚刚那气氛压抑得可怕，她动一步说一句头顶上似乎都有一把剑，随时往下掉，她知道自己得稳住，可……可他实在太严厉了，初希这么想，又想着自己到底是不够好。 接了点水，稍稍撩向自己的脸庞，淋湿了些碎发，水珠顺着发梢一滴滴向下。 相比于之前，他教了自己一场，今天有了师徒这一身份，只觉得之前的想法过于幼稚了，有了这一层关系在，她根本不能有一刻的松懈，她得时刻注意着警惕着自己在演技这方面哪些不够好，哪些需要加强……本应是极其沉重及压抑的事，偏偏这之类的情绪少了，更多的是…… 初希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双眼眸，有着几分欣喜。 尽管拼命地、努力地，用尽全身力气，去压下那点小心思，但眼睛总是骗不了人的，她自己的心思也骗不了自己，当一想到，她与他还有那么一层关系，且不近不远。那在心底里绽放的一丝丝喜悦如蜜糖一样，缓慢蔓延。 初希好好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准备回书房。 伸手打开卫生间的门，却没有跨出那一步，她看到他就站在这条楼道里，离她不远，初希有些局促。 李自蹊打开了楼道的灯，也看清了初希的样子。 她的发丝还滴着水，脸颊有几处有微微湿润感，她怔怔看着自己，嘴唇浅浅嗫嚅，他走近些，想听清楚她到底说些什么。 “我就要过去了。” 他没有说话，初希抬眼看了他一眼，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他真的很生气了？自己刚刚表现在他眼里那么差？让他都等不及来卫生间门口堵着她！ “没事吧？” 没有初希想象中的批评，而是一句问话。 而显然她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李自蹊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初希听到这句问话，赶紧摇头，见李自蹊就要回去了，想起刚刚表演尴尬的气氛，开口道：“老师。” 她的声音轻软，心理上想与李自蹊说些什么，可生理上莫名地声音轻了下来。 李自蹊眉一挑，看向初希。 她这幅样子，明显一个人经历了什么心理斗争，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而他刚刚确实有些吓到她了。 他吓到她了…… 现在他实实在在放软了自己的态度。 “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刚刚的台词台步之类的，我回去也会好好练的，”初希清了清嗓子，眼神极其认真，“你说的要点我记住了，只是演的时候很多次因为紧张会忘记。但一些错误，我犯过一遍以后我尽量会去注意，绝对不让自己犯第二遍。所以，你不要生气……” 她说完了自己的话，许久没有得到李自蹊的回应，忍不住去看他。 抬头便看见他眼中的笑意。 那笑仿佛是晴日下午的阳光，暖意十足，但消失的太快，让她怀疑是不是她眼前这个男人会出现的笑意。 “是我的问题。”他开口道。 初希疑惑。 李自蹊解释：“教你的时候把工作上的习惯带进去，有些事情我第一次尝试，把两者搞混了。” 初希明白了李自蹊的意思，而这句话好像又表达了一层意思…… “老师，你是第一次当老师吗？” 李自蹊：“不然呢？” …… 初希总以为他是做过老师的，没想到她居然是他第一个学生。 初希轻声笑了：“原来是这样。” 李自蹊扫了她一眼，慢慢道：“如果你的表演能和你的内心戏一样丰富就真不错了。”她先是一愣，继而马上懂了，哼哼了几句。 尽管哼哼着，还是忍不住有些开心。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回了书房，李自蹊继续练着她，也说了很多理论上的东西，结束的时候通知了下次过来的时间，而周日也就是明天，他有事要忙，并让她不用过来了。 * 这一周的周日是初希自开学以来最空闲的，难得不出门且没有其余的事，初希在从李自蹊家中回来的晚上决定好好睡个懒觉。 可这个计划被打碎得稀里哗啦，不是关寝室其他人的事，而是自己的生物钟太过规律，导致到了八点钟就再也睡不着了。 寝室的遮光布拉着，屋内偏暗，安静无比。 初希轻轻悄悄起床，刚穿上拖鞋站起来的那一刻，便发现对床的李念念贴着面膜躺在床上看着她，初希被吓了一大跳，拍着自己的胸口，稍带嗔气地吐了吐舌头。 李念念朝她招了招手，初希过去了，还没走到床边，被拉了过去。 “哎，轻点，都睡着。”初希压低了声音说。 李念念‘嗯’了一声，看了眼手机，早过了初希上班的时间了，知道她今儿个肯定是不去了，把面膜摘了，问：“你今天准备干什么？” “休息。”初希笑了一下，“在寝室里看看电影吧。” “不干点别的吗？”李念念本来看着书，跟初希说着话也没那个心思看书了，干脆合上扔到了旁边。 “没什么事，不过你要是想约我，随时陪你啊。” “哦？”李念念伸手揩了初希一把油，初希连忙躲开，拍了她的手，李念念笑了，“躲个什么劲，你看我什么时候真的摸到你过？” “那是因为我趁早躲了。”初希道。 “你不出门，那我也不出了。” “你今天不去排练吗？”学校的校庆在临近期末时开始，话剧是在校庆时展现成果，虽然离期末时间还有些日子，但依李念念的性格总归是关于表演的一切都得是完美的。 李念念：“怎么着，你都有休息日，我还没有了是吗？” 初希不跟她继续说下去了，说了三个‘是’跑去洗脸刷牙了。 刷到一半，想到李念念刚刚的话，又轻轻跑去问她。 “你本来打算出去啊？” 李念念把书放下，点头：“是啊。”又继续道，“迎接校庆的活动，不知道是干什么，我兴趣不大，和你一起待寝室也不会无聊到哪儿去。” 迎接校庆？ 初希继续刷牙去了。 活动 初希洗漱好，就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电影了。 不久，寝室里的其余几人陆续起了床，傅馥难得看初希在周末的早晨还待在寝室里，下床的同时‘咦’了一声：“希希你今天不去兼职啦？” 初希把电影暂停了，点了点头：“今天不去。” 傅馥拍了拍初希的肩膀：“那你可以好好休息一天了。”黄以笑下床晚，但整理及打扮的速度比傅馥快多了，化妆的时候电话还一直响，挂掉了几次终于接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很快就下来了。” 说着，飞快合上口红盖子，从柜子里拿出了个包，边穿鞋边道：“我先走了，急着赶通告。” 初希说了再见，傅馥见她高跟鞋还没穿稳就急着走，道：“小心点啊！” 寝室的门关了。 傅馥打了个哈欠往卫生间走，说着：“以笑忙是真的忙啊，这要是换做我，天天这么忙，我可能要哭了。” 不知道是心情好还是什么，李念念接了傅馥的话茬：“真让你火起来呢？” 傅馥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特地加大了音量：“那我肯定是愿意的！” 初希虽说在看着电影，还是听着寝室里的对话，听到傅馥耍着嘴皮，自个儿也牵起了嘴角。 那头李念念看见了，走过来一只手撑在初希的书桌上，按了暂停键，强迫初希进入和她对话的状态：“早饭吃什么？” “说好的不出寝室哎。”初希发出抗议，在她的想法中，不出寝室应该是一整天不出门了，中晚饭可以叫外卖，但早饭恐怕是没有外卖可以叫了。 “早饭不吃不行。” 李念念自小跟着李自蹊，她的哥哥本人饮食习惯是非常不好，但对于她在这方面管教的很严格，因为早就定好了走演员这一条路，那身材管理必然很关注，也一直被灌输着早饭不吃会更胖的理念。 “那就吃！”初希假装郑重地站起身。 在卫生间的傅馥喊着：“你们要去买早饭吗！帮我带一份啊！” 初希和李念念一起出门，拖着长调：“好——你要吃什么？” 傅馥从卫生间探出脑袋：“我要最排头的鸡蛋饼，不加葱花，使劲加香菜……”初希笑着，明显看见李念念皱了下眉头——她对香菜真的是避之不及。 “还要加香肠，就这样，回来给你钱啊。” 两个人出了寝室门。 已经过了9点，食堂自然没有早饭提供了，只能去学校外的小街上，傅馥说的鸡蛋饼也在那儿。 “你不喜欢香菜……” 李念念毫不意外地皱着眉，那双眉眼，让追求她的人都想前仆后继地将其抚平。 “臭。” 简简单单说了一个字。 初希笑笑。 念念不喜欢，那他呢？ 初希不自觉想到了李自蹊，家人的口味总是相近，特别是忌口，总是会意外的相同，妹妹不喜欢香菜，那哥哥呢？ 初希有这样的疑问，但没有问出口。 很多问题，很多事情问出口，提出问题的人，一定是有这样相关的想法，无缘无故提及除了神经大条的人，大多不会这么做，而李念念心思多么巧妙，自然一下子会想到一方面去，就算她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念念自个儿想了一圈，还是会有一些念头。 她不问了，也提醒着自己以后尽量少问些关于他的事。 偏偏感情的事，她一下子昏头。这般紧张，这般遮掩，好端端的好奇心，大大方方的问出来是不容易引起怀疑的，硬要去遮住，反倒是不想让人看见她那颗羞涩且欲盖弥彰的心心。 初希和李念念来到街上，怕那小摊一会儿就走了，先去买了鸡蛋饼，接着坐在了一家常去的馄饨店解决了早饭。 刚出了馄饨店。 碰巧遇到了同班的几个女生，与她们算是隔壁寝室，傅馥玩得最好的许婷在这行列里，见到初希和李念念，伸手打了声招呼。 “来吃早饭吗？”许婷问。 初希笑着点头，说道：“我们刚吃好。” “你们晚上的活动参加吗？”和许婷一起的有三四个女生，说话的人是班级的学委，叫陈书怡，一身的名牌，穿戴很是精致，位子坐久了少不了几丝腔调。 “活动？” 初希还不知道有什么活动，将疑问的目光投向李念念。 李念念扫了初希一眼，道：“早上和你说的，忘了？” 被一提醒，初希想起来早上李念念说的迎接校庆的活动，可活动到底是干什么，初希还不知道，于是问了一声：“活动内容是什么？” 许婷说了大致内容，初希显然很感兴趣，李念念在旁边道：“我和初希去的。” 继续说了几句，也就散了。 “说好留在寝室的哎，”初希的手肘轻轻捅了捅李念念，“怎么还说去了？” “刚刚许婷说到放孔明灯，我看你眼睛都快发光了，”李念念道，“去就去了，你今天也休息，我是无所谓。” 初希摸了摸鼻子，那么明显吗？ 回到寝室，初希把鸡蛋饼递给傅馥，傅馥早上起来什么都没吃，就喝了杯温开水，“我觉得你们再不回来，我快死在这寝室了。” 初希说起了晚上的活动，傅馥边咬着鸡蛋饼边说：“你们也去吗？去去去，大家都去，今晚肯定很热闹。” “明天检查话剧，还以为今天练习室人会爆满，”初希打开电脑，闲聊道，“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是没人。” 李念念‘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初希的这句话。 “我不紧张，之前排练挺好，我觉得希希你应该要好好注意了……”傅馥先是正常说话，说到一半感觉不对劲，声音越来越小。 说到最后都忍不住想打自己的嘴，说的是什么话，明明知道黄以笑和初希在抢角色。 傅馥想把这话题揭过去，继续扯着晚上的活动：“这次的校庆很重要，我听许婷说，校学生会和校团委在这次迎接活动上花了不少心思，初希你昨天不在，昨天和今天都在招志愿者帮忙。” 怪不得刚刚在校园的时候，看见不少人在挂东西，原来是为了这次活动。 * 黄昏到夜幕降临，这一段过程是在不经意之间的。 傍晚的时候，隔壁寝室的许婷就来叫了傅馥很多次，傅馥顺带催着初希和李念念。 “初希，你的衣服还没换啊啊啊啊啊！” “马上换……” “初希，化个妆啊啊啊啊啊！不一定你的命中情人在那里等着你！” “这个……我觉得不太可能。” 初希总觉得这一场活动，在傅馥口中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会。 到天色真正暗下来，许婷拉着傅馥走了。李念念和初希在寝室待了会儿，也下楼了。 而真正到了楼下，初希才体会到傅馥所说的‘花了不少心思’，这不叫‘花了不少心思’，这叫花了很大心思吧。 无数的人从寝室里出来，三三两两，人多的程度甚至可以比得上刚开学的召集，周围的笑声、说话声，愉悦得像是有糖沁出来。 远处的聚集地，已经有人放起了孔明灯，第一盏孔明灯放起来，旁边的女生一片尖叫，继而飞快地向前跑去。 初希注意到很多人手中都拿着未拆封的灯，有些心痒痒，不过今天才刚知道这个消息，也没有准备东西，但想了想，这么好的机会，学校里应该不会有人放弃发财的机会。 果然，人越多的地方，有不少摊位，卖着河灯，孔明灯等等。 初希买了两个，李念念沉默了一会儿，也拿了两个。 飞上天空的孔明灯越来越多了，一时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初希！李念念！”傅馥在不远处叫着她们。 初希拉了下李念念，“我们过去吧。” “怎么样，好玩吧？”傅馥显然很开心，手里拿着不知道多少个灯。初希点了点头，问道：“这么多放得完吗？” 傅馥摇摇头：“不全是我的，还有许婷她们的……”说着，突然招招手：“许婷！” 顺着傅馥的目光看过去，许婷朝傅馥示意了下，但并没有过来，脸色有些不好，站在她旁边还有几个女生。 不一会儿，许婷过来了，把傅馥拉到旁边说了几句话。 初希隐约听到陈书怡的名字。 说完之后，许婷想走，傅馥：“那你们这些灯怎么办啊？”“现在这情况还管灯呢，陈书怡气都要气死了。” 李念念已经不耐烦在这儿继续待下去了，初希和她想走，却被傅馥拦下来了。 “许婷说的事和黄以笑有关，我还是跟你们说一下吧。”傅馥有些尴尬，但大家都是一个寝室，而且这事情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的。 “陈书怡喜欢关豪……”傅馥压低了声音，“你们知道吗？她是校学生会的宣传部长，这次活动本来没有这么盛大的，也没那么多经济，主要还是靠陈书怡自己拿钱出来，听说至少这个数。”傅馥伸出手掌，翻了翻。 初希不知道大概数字，不过听这意思，肯定不少了。 “陈书怡想跟关豪在今天表白的，不过刚刚黄以笑不是回来了吗，陈书怡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玩得特开心……” 初希听懂了，看向李念念，她耸了耸肩。 傅馥走后，李念念开口了：“对你来说是好事。” 初希的性格是好，软绵绵的，很少生气，但不代表她的想法单纯，相反，想的会比其他人多一层。 对她来说是好事…… 初希笑了下：“是好事，去放灯吧。” 好徒弟啊 此时的人越聚越多，也有更多的人前往S大有名的月湖，在一片喧闹之中，湖内的河灯宛若银河的星星闪耀，却是流动的，流向不知名。 李念念弯曲的手，轻轻弹了初希的额头，初希下意识捂住额头，嗔怪着李念念。 “看什么，可以把这个打开了。”李念念一丝笑意隐藏在嘴边。 初希有些发愣，同时注意到周边不少男生往这边有意无意地看过来，立刻凑近李念念道：“别笑了，小笨蛋。” 李念念不听劝，顺势拉过初希，笑得更欢。 “还没有人叫我笨蛋，你是第一个啊，初希。” 初希任由李念念捏她的脸，自个儿拆着孔明灯的包装，拆到后边，一边在找什么东西，一边道：“好像没有送打火机和火柴哎……我们自己也没有……” “是吗？”李念念接过初希手里的孔明灯，“还真没有。” 话音刚落，便有男生将打火机递了过来：“我们这里多了一个，你们要就拿去。” 说着的同时，身后跟这男生一起的伙伴，还在推推搡搡。 李念念没有拒绝，说了谢谢，那个男生意外地红了脸，回到伙伴之中还被笑话了一顿。 “我们李大校花的杀伤力不减啊。” 与隔壁的几个理工大学一个班的女生都不超过2个相比，S大这样美女如同割韭菜，一茬一茬的学校在全国也找不出第二所，这样的情况更加加大了校花、院花的竞选难度。 他说她好看，她说她好看，在好看的人中选出最好看的，那是难上加难。 而李念念在入学一个星期，就直接拿下校花榜首，公认S大第一女神。 “无趣。” 李念念低声道，明显有着不耐烦 在看到初希装好了孔明灯，献花似的递给她，才带了几丝笑意。 到了这个点，才是人聚集最多的时刻，逐渐上升的孔明灯也越来越多。 初希曾去过C市，那是一座西南城市，小巷错乱，人民热情如火，在庆中秋的日子，万人空巷，无数盏灯缓缓上升，如星光点点。 而突然觉得，这时的S大也没有丝毫逊色。 “初希。” 两盏灯摇摇晃晃，渐渐脱离双手，灯光映照着初希和李念念的脸。 李念念抬眼看了看初希，继而将目光转向灯，问道：“你许了什么愿？” 初希想了会儿，摇了摇头。 “不说？” 李念念上前了一步，稍稍弯腰凑到初希的耳边，轻轻说着几句话。 在旁边人看来，S大女神李念念在那个女生耳边说着什么，女孩的脸顿时红了一圈，眼中温柔流转，最后两个人笑着，一个笑声爽朗，一个笑声轻柔。 * 结束了前一天晚上的顷刻放松，第二天的话剧检查，原定在某个大教室，一大早班长与学委轮番通知，说是改在了小礼堂。 “他们说的小礼堂，是思明食堂东边的那个小礼堂吧？”傅馥醒来时打开手机，点开消息，把头探下来问道。 李念念‘嗯’了一声。 “几点开始？”黄以笑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有些沉闷。 傅馥打算起来了：“9点整，快8点了，可以起来了。” 黄以笑翻了个身：“我再睡会儿。等下记得叫我。” 快到点的时候，表演班的大部分女生都已经画好淡妆准备前往小礼堂了。 罗津老师当时简简单单说了几句关于今天的话剧检查，很多人不以为然，但后来班长和学委等人的程度倒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知道这次不能就这样应付了。 而对于初希而言，不管其他人怎么样，到她这儿就是重要了。 决定要不要换角色，肯定在今天。 可她是不会给罗津老师任何的机会让他替换掉她的角色。 初希和李念念到了小礼堂，班里的不少人已经到了，来早的在补妆，来晚的赶紧去后台换衣服了。 没过一会儿，罗津老师也到了，同学们都与他打着招呼，罗津老师一一回应，目光绕了一圈，停留在了李念念身上，让她过去聊了几句。 李念念回来仅说了一句：“我第一个上。”说完就抓紧时间换衣服去了。 思明食堂前的这个小礼堂，一般是举办小型讲座时的选择之地，舞台中等，座位虽说不多，虽少不少，但胜在于新。表演班的全体同学都坐在了中间的几排位置，罗津作为评委坐在第一排。 李念念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第一个检查。 班里极大多数人对李念念的天赋有目共睹，不管是平时的表演课以及其他的专业课上，第一永远是她，加上她的脸，可以说是天生就是吃演员饭，就是为演戏而生的。 大家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观看李念念的话剧片段。 然而，从开始到结束，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很多人还是被震撼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特别是黄以笑，之前很想看看每个老师口中的‘优秀学生’到底是怎么个优秀法，亲眼见到后，脸色带着几丝难堪。 小礼堂一片讨论声。 初希小组的《死无葬身之地》是作为第二组出场的，早就在李念念表演下半场的时候在后台准备了，李念念下场拍了拍初希的肩膀，便先走了一步。 罗津老师抬手示意了一下，代表下一组可以上台了，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小礼堂慢慢安静了下来。 罗津老师准备替换角色的事情没有人拿着大喇叭到处去说，可这种事私底下传播的速度甚至要比大声宣传快得多，至少在这个班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初希心跳如打鼓。 这时的舞台，灯光，音乐，道具，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话剧演员的演技，能不能带人入境，全凭演员的功底。 这一场表演，也是检验他目前教予她的全部内容能不能完美呈现的一个重要机会。 踏上舞台的第一步，初希甚至感觉脚底有些发软，仿佛如果没有那股气撑着，她下一刻可能会直接摔倒在台上，那真是糗大了。而第二步，她便稳住了自己的身形，整个身子出现在舞台上时，已然自信到意气风发。 她就是罗茜，是法国抵抗运动游击队员。 话剧开始，演员、舞台及剧本之间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演员与舞台之间的配合，演员与演员之间的激烈碰撞，仿佛是互相敲击的上千年编钟，尽管激烈，却有着极其撼动人心的表现。 初希的第一句台词即将开口。 脑海里出现的是她在男人家里的场景，他站在书架旁，招手让她过来，修长的手指指着印刷清晰的字体，一个接着一个，深沉带有磁性的声音随着手指的移动，在她耳边渐渐响起—— 她被带动着，说着：“你死了，而我的眼睛是干枯的；原谅我，我不再有眼泪，死亡无关紧要……永别了，你做了你力所能及的事。如果你在半路上止步了，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没有人有权谴责你。” 完成了表演，初希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台的，只记得罗津老师最后看她的眼神与往日不同。 李念念已经换回了衣服，就在后台等着她。 下来的第一时间，她看见初希便笑了，笑得很是愉快，那是掩盖不住的笑意，慢慢走到初希面前，笑着认真道：“真是好徒弟啊。” 她的哥哥怎么就那么好运呢。 初希听懂了李念念的话，脸上的红晕渐渐上升。 刚刚她的表现，应该还好吧？ 不然李念念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接下来的两组也依次上台完成了表演。 最后，罗津咳嗽了两声，理了理衣着，拿着所有小组的打分表格上了台，目光扫视了全场，仿佛一位老学究对几个小组做了大致的点评，李念念的表扬没有减，初希小组的点评放在了最后。 “他们这个剧本，担起的含义格局很大，生与死，国家与个人的矛盾，还有强大的存在主哲学思想……”罗津慢慢道，“今天，倒是让我有些吃惊。” 其他的，罗津没有继续多说。 一直到宣布检查结束，罗津也没有提及其他的话题，初希的心放了下来，在今天这一天如果罗津都没有说的话，那替换角色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坐在初希前一排的黄以笑突然站了起来，紧接着陈书怡也站起来了。 黄以笑在门口不知道和罗津老师说着什么，陈书怡加入了谈话，两个人面色都很平静，但实际上剑拔弩张，罗津看着两个人对话，开了口说了两句话，接着便走了。 陈书怡面色很是开心，而黄以笑瞪了陈书怡几眼，快步走到位置上拿了包就走向大门。 陈书怡踏着高跟鞋过来，与李念念和气地打了声招呼，继而对初希道：“初希，下午你去趟罗老师办公室，他有事找你。” 初希疑惑地看向李念念，罗津从来没有单独找过她，这次找她有什么事？ 李念念耸肩：“你看我我也不知道，去就是了，不会吃了你。” 初希哼哼两声。 犹豫 “进来。” 初希握住门把手，向里推门。罗津老师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整个办公室只有他一人，桌上干干净净，周围陈设简单无比——他并不经常在这里办公，或许这并不是他常用的办公室。 “罗老师，您有事找我？” “门那边有把椅子，你搬过来坐着好了。” 罗津从进门开始，便特地关注着这个女孩子，说到底，他教着今年表演班时间过去了几个月，对班内学生说熟也不算熟，他就是个正常老师，喜欢的学生特别喜爱，如李念念，其余的学生，总是能者多得。 而这个女孩，他是看走眼了吗？ 初希坐在罗津的对面，罗津见她有些局促不安，开口：“不用太拘束，我和你虽然是师生，只不过在表演以及这之类的事情上我可能比你有经验和阅历，其他有些事，或许我还得请教你。” 哪有学生听到自己的老师讲这些话不吃惊的？ 初希连连摇头：“罗老师你抬举我了。” 罗津没有继续说话，反而盯了初希一会儿，初希被盯得有些茫然，继而听到罗津道：“初希，你想听听我对你的评价吗？” 初希心头一紧，罗津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初希回答，罗津自顾自说了：“我是表演学院的老师，初希，你是表演学院表演班的学生，而我们这个学校——S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艺术学院，可能你没有去过其他的大学，对面的第一学府A大，排名前几的大学，如果你去过了，你会发现气氛完全不一样，如果你注意，你也会发现你的同学与其他班的也是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知道吗？” 初希听着，没有回答。 “学表演的，更多的是活泼分子，个个都是活跃气氛的高手，你们以后面对的不是老师，更不是同事，面对的是流动的剧组，一波又一波的人，跟你抢资源同期的人，压你一头的老人……” 罗津认真道：“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初希，你不适合表演。可能每个人都有天赋，但你的天赋不在这儿。就好像刚刚，我说的几句话，一下子让你红了脸，你害羞，内敛，安静，这些情绪有些时候甚至会影响到表演当中，在我看来，你好像是应该去对面A大的学生。” 罗津说得极其直白，直白地让初希想找个洞钻下去，他的话宛如一根刺在她心口一点一点扎上几个口子，她有自己的自尊，在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面前被这么否定，让她甚至想夺门而出。 初希脸色有些泛白，眼神极其倔强，倒也丝毫不害怕罗津，直视罗津的眼睛：“罗老师，我已经进入了S大，至于我怎么进入的，您想必也清楚艺考的过程，我不需要多说什么。您认为我不适合表演，我反而觉得只要我觉得可以，那就是可以的。” 听完了初希的话，罗津眼中闪过几丝诧异，继而笑了。 初希被罗津这莫名其妙的笑弄得有些尴尬，不再看着他，低头不说话。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罗津道，“刚刚说的，是我今天以前对你的评价，今天你在舞台上的表现，确实让我对你有了改观。” 或许不是一点点的改观。 “不是因为你的表演有多完美，而是你的韧性太强。我之前动过一个念头，让黄以笑替了你的位置，今天的你让我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罗津没有掩饰自己之前的这个想法，对他而说，这样的事并不值得需要去被掩藏。 听到这儿，初希意识到了罗津老师在表扬她。 罗津没有就着这个话题谈下去，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等初希注意到的时候，纸已经放到了她的面前，最上面的‘招聘’二字映入眼帘。 “罗老师……这？” 罗津：“我了解到你在兼职，这是与我们学校合作的唯一官方艺考培训机构最近新发出来的招聘，他们需要几名助教，我向他们要了一个名额。条件不会差，离我们学校近，兼职时间也会充分考虑你的课表。” 初希下意识想拒绝。 “你不用忙着拒绝，好好考虑一下，下个星期一给我答复，”罗津说着，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初希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手里还捏着那张招聘纸，展开，合上。 她已经在老师那儿帮忙打理书房了…… 工资待遇什么的都很好，老师对她……也是极好。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既拿着他的工资，又上着他的课，占用他的时间，让她实实在在觉得占极了他的便宜…… 初希咬了咬嘴唇，把招聘纸放在了自己的包里。 * “我哥哥的微信吗？” 晚饭时间，李念念夹着菜，正打算放进嘴里，目光落在初希身上，她撑着头，有些心不在焉。 初希点头。 李念念没有多问，直接拿出手机把名片推荐过去。 初希刚想加，被李念念用筷子敲了敲餐盘：“先吃，回头再加也来得及，这么着急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他。” 初希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血夜争先恐后地直冲脑门，马上放开手机，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李念念扫了初希一眼，眼神有些异样，仅仅是一刹那，接着把一个丸子放在初希的餐盘里：“多吃点。” 这一阶段的检查结束，大部分同学都有了放松的心态。初希和李念念回寝室的时候，傅馥已经和隔壁寝室的女生一起出去了，黄以笑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李念念先一步进门，脱下外套：“我去洗个澡。” “好～”初希微靠在椅子上，将桌子理了一下，想起了吃饭时问李念念要的微信号，一时间，下午罗津老师对她说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 唉。 她要加他微信了，起因居然还是这个。 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许久，终是点开了李念念推给她的名片。 他的头像，是简简单单的‘Li’，还有他的一双手，初希一眼便认出来了。 B城人。 ——添加到通讯录。 压下那股紧张感，初希将手机屏幕径直翻转过去，不再去看，自顾自地干着其他的事情，等李念念从卫生间出来，便进去洗澡了。 天恒投资公司的会议室，玻璃窗外的天色已全黑，里头一片激烈之声。 “这里根本不能这么剪！你说的那是片花……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你没有听清楚我的意思……” “我认为我已经听的很清楚了。” …… 会议室有一块巨大的屏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上面，这些天一块一块谈下来，配音、剪辑、服装等等各方面，涉及到自己的分内，争吵是不可避免的，比如现在讨论到关于华历奖上的剪辑片段问题，其余的人便不怎么插话了，但负责剪辑的几个人总会意见不同。 李自蹊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为了不挡住大屏幕，位置稍稍偏左。 高威什么话都没说，认真听着几个人的对话，目光瞥到李导的方向，他微靠着座位，眼神凌厉不减，但眉间还是带着几丝疲倦，一般吵到这时候，李导应该要开口了，但他并没有。 不过确实，连着开了几天的会，早晨六点多到公司，晚上十二点多回去，团队的有些人干脆睡在了公司，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而照高威对李自蹊的了解程度，他根本不会去睡觉，也就是说他几乎是连续几十个小时没有休息了。 想到这儿，高威咳嗽了一声，争吵停止了。 个个都是人精啊。 高威刚摆起严肃的表情，打算说些什么，便被李自蹊笔放下的声音打断了。 李自蹊扫视了全场，脸上面无表情，眼神满是讥讽，慢慢道：“一个个的，还真拿自己当刚毕业出来的新人了？” 争吵的几个人心中咯噔一下，脸上顿时变得有些不好。 “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内容的事情，揪着一个点吵得天翻地覆，给我好好把自己的脑子掰扯掰扯清楚，拎不清楚的，早点从这扇门滚出去。” 会议室一片安静。 李自蹊的话表面上语气很平静，但跟着他几年的团队怎么会听不出来那份愠怒。 其他人带着几分庆幸，然而高兴得太早，矛头已经到了他们身上。 高威依旧摆着严肃的表情，这次恐怕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放在笔记本旁的手机亮了一下。 李自蹊本在说着，突然停了，会议室的其他人还在疑惑，这件事李导居然气成这样……让人意外的是，李自蹊接下来的一句话：“休息十五分钟。” “呼。” 全会议室松了一口气。 初希这边，已经躺上了床，刷着小视频。 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了一条消息，惊得她差点没拿稳手机。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他同意了验证！ 真是意外 初希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吓得经过床边的傅馥后退了几步。 “没事吧，小希？” “没事没事。” 初希躺了回去，手机盖在胸口，指腹在手机背面摩挲着。 她该怎么打招呼？该怎么开头…… 不知道老师在不在忙，这个时间会不会打扰到他了？ 想着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多，既不是晚饭的时间，也不是临近睡觉的时间，现在去找老师应该不会被认为不礼貌吧？ 她还依稀记得当初第一次上门被讽刺得脸红的事情。 初希犹豫着，犹豫了好一会儿，开始打字：“晚上好，老师，我是初希。” 发过去没多久，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好友验证上有。” 又被讽刺了……初希感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他的话如果真的深究起来，总是要凸显她的智商不足。 初希继续打字，提及了今天检查的事。 “怎么样？” “还不错！” 初希指尖在键盘上的跳跃带着零星的喜悦。 那一句‘还不错！’跃然出现在李自蹊的屏幕上，又仿佛跳进了他的心，微微牵动着，今天她的表演应该是不错的，他能想象她白皙的脸庞因为激动以及欣喜而微红，眼眸因泛上情绪略带水光，他常见的笑配上属于她的独特嗓音，谢幕时她定是这样站在台上。 ——这样的初希，仅仅三个字就完全打乱了他的思绪。 他该想些什么。 从那天晚上开始，完完全全就像着了魔一样。他年纪不大，但那狗屁青春的事哪样没搞过，那时B城二代属他最混，混到老一辈见到他就摇头，毫不客气地给他两棍子，混到竞争对手的子弟见到他都得叫声哥，屁都不敢放。见到个胸大腿长的姑娘，不说什么就靠着自己这张脸，自个儿也倒贴上来了。 偏偏，偏偏没有个动心的，偏偏就是栽在这儿了！ 本以为就是个好感，谁还没有个好感，劲头过去了也就算了。 谁知道，彻底地就被套住了一样，每见到她的第一眼，理智就像被啮食了，到后来为了不被看出来，不让她吓着，得需要多大的自制力。 初希，初希。 李自蹊恶狠狠地念着这个名字，念到后头，却连眉角都柔和了许多。 十五分钟的时间，几乎是一晃而过。 李自蹊的时间观念强得令人发指，即将到点的时候也收起了手机准备去会议室。高威正面和他碰上，开口：“刚想来叫您。” “高威，我看你是老而不尊。”李自蹊冷嘲道，他知道高威看他今天不对劲想来看看到底在做什么，尽管这样说着，唇边还是不乏笑意。 初希那边，没等多久，李自蹊只发了一句：“在忙，回家说。” 她放下了手机，睁着眼睛看着上方看了很久。 兼职的事情，要不还是当面说吧。 他们已经帮了她太多了，既拿工资又占用时间，世界上或许再也没有找不到比她更幸运的人了……偏偏这幸运是建立在他的不方便上。 如果是整理书房，可以在跟老师约好的上课时间的基础上，提前几个小时去整理好，至于工资，想必自己已经找到了兼职，老师那边就不会坚持给钱了。 各方面想得都极其周到。 可对方是李自蹊。 * 排练了一个星期的话剧，即将到周末的时候，本以为还是像往常一样，却意外收到了一条微信信息。 “周末不用过来，周六晚7点来德纳影城。” 这天是周五下午，初希还有节声乐课，和李念念在赶去上课的路上，口袋的手机震动了，脚步不减，将书夹在腋下，拿出手机看到了这条消息，脚步直接放慢了。 “你再不快点，就要被白老太拎出来单独练了。” 李念念在前头道。 初希笑了，快速回了个‘好’，便跟上了李念念的速度。 声乐课对于初希来说，算是最不想上的一节课了，就连傅馥都感叹，像初希这么乖的学生都有不想上的课，不知道的还以为白老太的课有多无聊。 最残忍的是，声、台、行、表是演员的必修课，缺一不可。 初希几人到的早，走廊上空无一人。 空旷静谧的教室，窗户微微开着，风钻进缝隙吹起白色窗帘，空中弥漫着飞舞的尘埃，随着飘动的帘子随意漂浮，因阳光灿烂下，那一颗颗似乎闪着光耀，缓缓地，轻轻跳往了钢琴的方向。 白老太是一位五十岁的妇人，是音乐界有名的老师，在学生面前，她就像一位普通的老师，该骂则骂，该凶则凶，大多人也都看到了这一面。今日，她仍是往常的装扮，坐在钢琴前，眼中的柔和与温情伴着指尖按下第一个音后，开始如河流般流淌，那不是冬日里叮咚泉水拍打卵石的声音，那是初春融化的雪水汇入河内交缠流动的声音，美好，旖旎。 一曲完毕，白老太合上钢琴盖，道：“站了这么久，腿该酸了吧。” 门口已经聚集了大半个班的同学，一下子回过神来，笑着进了教室，再过几分钟，声乐课就正式开始了。 还是以往的声乐课，但不是平常的李念念。 她时不时拿出手机，神情有些怪异，白老太的课上是不被允许玩手机的，几次下来，她的目光已经往这儿瞥了几次。 李念念不耐烦到了极致，飞快打了几个字，便再也没有拿出手机来。 “怎么了？” 白老太叫了一名同学起来，唱了几句上节课教的一首民族歌曲，初希趁机问了李念念发生什么事。 李念念：“明晚我有点事，可能会晚点回来。” 那位同学已经坐下来了，白老太钢琴弹起伴奏，将刚刚有些不足的地方说了几下。 “好，我明天去德纳……” “初希，你上来唱。” …… 李念念一下子笑出了声。 周六傍晚，天边云彩失去了最后一丝光芒，而周末的校园夜晚要比平日热闹几倍的。 李念念在下午就出门了，在她走后，傅馥得出了一番结论。 “没有化妆，也没有认真搭配一下，最可怕的是出门连瓶水乳都没擦！虽说我们S大女神李念念这些什么都不弄也要比普通女生漂亮几十倍，但真正约会哪会这样子，肯定是办事情去了，肯定见的不是男生！” 初希撑着头看着傅馥，唇边带了几丝笑意，温柔至极，傅馥转移了人物，对初希道：“我们表演班的每个女生的追求者至少都有那么一两个，像追李念念的从我们寝室排排到最远的食堂能排几个来回，怎么小希你就一个都没有呢……” 明明那么温和，被看着都能升起一种幸福感。 初希立马转过身，不搭傅馥的话，打算整理下就去德纳了。 “粉底液，眉笔……”傅馥说出了初希放在桌子上的几样东西，“小希你告诉我今晚要去哪儿？” “大衣里的小裙子，漂亮的低跟单鞋，”傅馥一下子从床上下来了，“你骗我说今天不去约会我都不信了，告诉我是谁？”初希转了个身，顺手拿了挂在架子上的斜跨小方包，径直打开了门：“我先走了哈。” 初希关上门呼了一口气。 仅仅那么一会儿，握住小方包的带子都带了几丝滑腻感，脚尖朝向楼梯方向，连走路的脚步都有了跳跃感。 这是初希自从来B市后第一次到真正意义上的市中心，周末的这段时间，简直人来人往，一眼望过去，除了各大高楼与商城璀璨的灯光外，就是交错的宽阔大道上的人群。 初希到德纳影城的时间是六点半，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坐在休息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李自蹊发了个消息。 “我到了。” 对面很快也回了消息：“马上到。” 看着他的这句话，初希咬了咬嘴唇，想着离7点还有半个小时，她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李自蹊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到这天为止，一个团队将近两个星期的不眠不休把华历奖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十几个男成员胡渣满面，眼袋黑青，几个女成员面色微黄，哪里有一点在外光鲜亮丽的样子。 他好不到哪里去，稍稍理了下才去会初希。 德纳影院算是最大的几个影院之一，且在市中心，就算是这样，李自蹊一出电梯，一眼就看见了初希。 站在那里，尴尬着，满脸不知所措，和她说着话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不失青涩。 毛都没长齐，就学会撩女人了。 李自蹊冷哼。 初希确实极其尴尬，以前高中有遇到过追她的人，高中的男生大多也是含蓄的，哪有人一上来就问人要微信，邀请看电影的？ “不好意思……” 初希刚要拒绝。 眼前的这个男生突然将手机收了起来，后退了几步，低声了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了。”继而转头走了。 初希愣在原地，发愣期间一瓶水递至自己的眼前，顺着那双手看过去…… 他面色淡淡，见她看着他，摇晃了下矿泉水，反问：“怎么了？” 初希这才注意到几乎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李自蹊身上了，来来往往的人，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往这儿飘过来。 他今天只是简简单单的衬衫外套了件外套，灰色主调，可以看出来并没有很精心的去打扮，尽管这样还是帅的掉渣啊…… 初希突然觉得自个儿学校的那些男生跟眼前的这个男人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那股青涩在这儿看都不够看的，姓李的都这么好看吗…… 周围的人似乎聚的越来越多，李自蹊微皱眉，初希赶紧接过水，道：“老师，我们先进去吧。” 耍我是不是很好玩 “还没到检票时间。”李自蹊道。 初希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已经快到七点了，问道：“老师买的是几点的票？”李自蹊拿出两张电影票，时间是七点半。 “我猜到了，老师应该会请我看这部电影。”初希接过其中一张票，电影票上赫然印着自己想象中的那部电影，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之前了解过一些。 李自蹊：“除了这部，还有什么值得看的吗？” “……” 怼天怼地！ “还有半个小时，”应该是有些热，李自蹊脱掉了外面的单排扣大衣，露出了灰色衬衫紧贴合他有型的上半身，大衣搭在了臂弯间，问，“你想去哪里逛逛？” 初希想了一会儿，回答：“离电影开场也快了，就在这附近随便逛逛好了。” 自觉地站在李自蹊的旁边，和他并排并走着。 德纳影城占据这个商城的五六两楼，地盘大得让人难以想象。 除了很多电影院都有的基础设施之外，德纳多加了许多地方供人休息娱乐，而最值的一说的是，占了很大地方的照片墙，那是无数经典的电影剧照，以及电影史上赫赫有名的导演与奥斯卡影星。 初希和他顺着这个照片墙一路绕过去，从这部电影聊到那一位导演，从这位导演聊到那一位著名影星的花边新闻。 初希发现，他谈及专业性知识的时候，语速往往会放慢，嗓音都会变得较为低沉，不同于学校老师讲述专业知识时的枯燥无趣，一如打破那沉闷与单调的迷雾。 继续走了几步，初希突然停住了。 李自蹊顺着她的目光，《谁家女》的经典剧照跃入眼帘，剧照是从最后一个片段里截取出来的，他记得这个长片段是一条过。 目光从剧照移到初希身上。 他有些意外，她的眼神满满都是眼前的这张剧照，又像是透过这张剧照看到什么，充斥着不知名的情感，情感浓厚仿若暗藏汹涌的岩浆，即将喷射而出却又被狠狠压制着，但没有那般的疯狂与极端，反而是极致的温和与柔情。 眼底渐深，李自蹊想抽烟了。 “走了。”他说。 初希回过神，‘哦哦’了两声，跟在李自蹊的后头，想说些什么，最后忍不住问了：“老师，你看过这部电影吗？” 她问自己，有没有看过这部电影。 可说不出口，这部电影就是他拍的，只能随口答了一句：“看过。”继而转移了话题：“爆米花吃吗？” “爆米花吗？”初希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搞笑的事，眉眼中都有了几丝笑意，“老师知不知道有人看电影不吃爆米花的话是看不进的。” “你在说你自己吗？” 初希连忙摇头：“不是我，是我一个高中同学。” 两个人已经走到售货台这里，排着队伍，李自蹊指了下不远处的爆米花，问：“那你知道为什么爆米花和电影会结合在一起？” 初希不知道，想了一会儿，也没有立刻回答。 此时已经排到他们了，售货员或许是一位兼职的女学生，相比于前一位客人，对待李自蹊的态度一下子热情了起来：“这位小哥哥想要什么？” 李自蹊没有说话，身子稍稍让开了一下，伸手摸了下初希的发，示意让她回答。 “小桶吧。”初希说了一句。 取走了爆米花，离电影开场的时间也差不多，两个人打算往回走。 初希还沉浸在刚刚李自蹊的问题中，本以为他买了爆米花之后就会回答她的，而瞧他的样子根本没有要给她解答的意向，偏偏那好奇心被撩拨的蠢蠢欲动。 “老师……” “嗯？”李自蹊看向她。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呢？” “什么？” “就是为什么爆米花和电影院总是……” 没等初希说完，李自蹊表情很自然地问道：“想听啊？” 初希开始在桶里寻找一个沾满糖的爆米花，找到后捧在手心想递给李自蹊，边递边点头：“想听。” 李自蹊看了一眼这粒爆米花，完整饱满，还隐约散发着奶油香，拿到初希的唇边：“张嘴。”粉嫩的嘴唇稍稍轻启，若隐若现的小舌。 初希只感觉甜意在舌尖绽放。 李自蹊：“不说。” 初希瞪大眼睛。 “想听也可以，”李自蹊稍稍弯腰，与初希更近了些，“求我试试看。” 前一秒还是如学者般沉稳与冷静，下一秒说出的话却是充满了戏谑，对上他的目光，初希下意识避了开来。 话音刚落的那一霎那，女孩的耳后根已经开始微微泛红。 李自蹊站直了身子，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收敛了起来，将大衣搭在了左手的臂膀上，心情却是意外的明媚，他没有奢望初希会对他做出什么反应。 然而—— 衣袖被一只小手轻微拉扯着。 她的声音轻柔软糯，韵调一点一点沁入他的心。 “老师？” 他的克制与压抑，一下子像是那被打碎的五彩玻璃四分五裂，多久没有丧失过的理智，崩堤的一点都不剩。 不知所措，猛然后退一步。 那双小手立即松开了，他浑然没有察觉到初希的情绪，更没有发觉她灰暗下来的目光，镇定了心绪，说道：“这是从美国传过来的习惯，有关于美国的经济大萧条，在那之前，爆米花也并不是电影院的标配，而在大萧条的时候，爆米花的简单制作以及暴利让电影院存活了下来，同时解决了以往制作时发出臭味的技术问题，一直到现在，就成了你现在所看到的那样。” 初希听懂了缘由，继而跟着李自蹊进了场次，偏偏脑海里还回想着他倒退一步的场景，真是……真是令人失落啊。 电影是今年获奥斯卡最佳影片的作品，这并不是一部在观看中随意谈论、欢笑的电影，相反是需要聚精会神去观看的作品。 或许是电影的缘故，也或许是刚刚古怪气氛的缘故，两个人进了观影厅后，除了开始前简简单单说了一两句话，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对话了。 初希有些恍惚，以至于看电影时都有些不专心。 看完电影后，安静地跟在李自蹊的后头，她在脑海里组织着语言，想着等会儿要跟他说的话。 下了电梯，穿过人来人往的商城一楼，即将前往停车场。 “老师，”终于，她鼓起了勇气，叫住了李自蹊，“我想跟你说件事。” 李自蹊转身，他的大衣已经套在了身上，正在系着单排纽扣。 “我……可能不在你这儿兼职了，学校老师推荐了我另一份工作，”初希说完了前面一句，李自蹊没有打断她，她一股脑儿把自己的想法全说了，“我的意思不是我不来了，而是去那边兼职，你这儿我继续上课，书架整理我会提前过来理好的，老师你就不用给我工资了。” 她想得……可真是周到啊。 男人许久没有说话，初希抬眼对上他的眼神，才意识到眼眸下那疯狂暗涌的情绪。 而下一秒，手腕被狠狠拽着，拉到了安全通道无人的转角处。 她害怕了，尽管害怕还是紧紧拉住他的衣服，因恐惧和紧张产生的急促呼吸声在他胸口处引起了一股温热，她不敢说任何话了。 李自蹊当下感知不到自己的心跳，只听见自己没有丝毫感情如同冰雪一般的语气：“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这个问题了，初希，当时我说了什么，你不想把我当老师尽管就那样去做吧。” 初希喘气着，却说不出任何话。 她，她也只当他在客气了，她有哪里又是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他摩挲着她细嫩的手腕，胸口那股沉郁却是揉捏成了团。 “想得多好啊，初希，样样都想得那么周到，”男人眼角散着几分冷嘲，嘴边笑容讥讽无比，“这头那头两不误，自己把事情揽到那么快，你的能耐这么大现在来跟我说什么？” 初希咬着嘴唇，逃避着他的目光。 偏偏这样更是激怒了李自蹊，干脆径直松开了初希的手腕，说出的话讽刺意味却是丝毫不减：“你是谁，你说叫我一声老师就叫了，你凭的什么，初希，耍我是不是很好玩，你真当老子是那些个废物教书的？” 初希嘴唇咬得更深，忍着心口的丝丝痛意，艰难回答：“我没有！” “没有？是我给你的工资不够，还是对你太放纵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自以为想得够好了来我这儿把事情一摊就完事了是吧，我是缺你那点钱了？是找不到人帮我打扫还是找不到学生上课，你倒给我好好想想。” 他的狠意从一字一句中显露出来。 铺天盖地的羞耻感。 原来……他是这么看她的，或许可怜她，同情她…… 才会那样帮她。 “初希……”他在叫她，初希能看出来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气，他的手再次碰上了她的肌肤，冷声道，“牙齿放开，不要再咬了。” 初希直直看着李自蹊，那满嘴的铁腥味，以及唇上的痛楚，她也痛着，可她有些控制不了自己。 “放开。”他的声音越来越冷漠了，而身体却是离她越来越近，初希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温热以及呼吸的急促，还有一如第一次撞进他怀里的味道。 “初希，给老子放开。” 一字一顿，最后是强硬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热烫的触感，一滴一滴在他的手背。 “我不咬了，但我想回家了。” 生日聚会（上） 初希总会想到那天在商城，她为什么会说出，想要回家，回家，又是回哪儿去。 恐怕家对她说，奢望中也是一个港湾吧。 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难道下意识是认为那天老师对她说的话，对她来说，是太难过了吗…… “初希，笔记借一下。”后面的男生拿笔轻轻敲了下初希的肩膀，凑过来道，“刚刚PPT上的，麻烦了。” 初希一下子回神，笔尖在纸上猛然顿了一顿，划出了一道与秀气的字体完全不符的痕迹，借笔记的男生长得也高，一下子看到了，同时注意到的是初希半空白的本子，与平时密密麻麻的情况完全不同，打趣道：“初希，你还有不听课的时候啊？” “拿去。”清冷的声音徒然响起，一本笔记本出现在后面男生的桌子上，男生先是被吓了一大跳，看清了借他笔记的人，没有了刚刚的怡然，礼貌地道谢：“谢谢啊，李念念。” “小事。” 李念念偏头看了眼后边，眼神已经投在了初希身上。 初希撑着下巴，笑了下：“谢谢啊，念念。” 李念念对上初希的目光，慢慢道：“我不问你什么事，等你想说了，再来跟我说，作为朋友，我是不是够大方了？” 初希沉默着，眸光尽显温和，想笑却笑不出来，幸好李念念注意力已经在讲台上了。 这是周四上午的课，老师有事也提前下课了。 “十一点，等会儿吃个饭，你下午睡一觉，晚点准备准备我们就可以走了。”李念念边整理书边道。 初希没反应过来：“走哪儿？” 李念念看了初希一眼，皱了皱眉：“初希，如果你再魂不守舍，我希望你好好给我留个时间跟你谈谈人生。” “我想起来了，”初希轻轻道，“是不是上礼拜说的，生日聚会的事啊？” 被李念念这么一说，初希一下子想起来，与他见面的后一个礼拜，陈书怡专门到了她们寝室，邀请她们参加她男友的生日聚会，当然，除了黄以笑。 李念念：“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答应。” 明明关系只是一般，而且后来李念念稍稍也去打听了一下，陈书怡邀请的女生不多，也就那么几个。 初希笑了笑，挽住李念念的手：“下次不会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答应，那几天浑浑噩噩，连初希都不记得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而且距离上次放孔明灯的日子也就过了一个月，陈书怡居然有男友了？！ * 傍晚时分。 陈书怡已经踩着高跟鞋过来敲寝室的门了，傅馥因为早就有约，这次陈书怡的邀请去不成还有些悔意，又听说一起吃饭的还有好几个单身帅哥，捶胸顿足，差点没有拿起手机取消原来的约了。 “你们……”傅馥假装滴了两滴眼药水在眼睛旁边，对即将要走的初希与李念念道，“要早点回来啊，如果有什么挑剩下的，给姐们留个啊，呜呜呜。” 陈书怡干脆直接进寝室了，一把拍了傅馥的脑袋：“得了啊你，早就叫你了，还不是你自己有事。” 傅馥哭丧：“这不是约好了吗，总不能毁约吧，多不好啊。” “行了行了，那我们先走了。” 门啪的一关。 三个人一起下楼，走在校园里，三个当中两个都是学校里的女神人物，或多或少引起了一些目光。 “我们寝室的其他三个人已经先打车过去了，我们有人来接，”陈书怡边走边说，说着说着，话题扯到了李念念身上，“话说，李念念，你话剧准备的怎么样？” 李念念：“挺好。” “怎么个好法，让我也学习学习。” 陈书怡娇生惯养，事事都不服输，从很多平常的小事就可以看出来了，所以刚入学时，对李念念还是看不惯的，优秀的人碰在一起总会有不服输的情况存在，虽说现在知道自己与对方的差距，但还是有着那些好奇心与不服气。 李念念平常性格不多说什么，特别是学习上的事，如果平时就算了，现在要是怼回去恐怕等下场面会尴尬，难做的也是初希，想到这一层，便道：“想知道也行。” “嗯？”陈书怡疑惑，怎么不接着说了？ “等会儿敬我一杯酒。” 初希听下，当下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这兄妹两可真是像啊。 陈书怡哈哈大笑：“你就说，一杯酒我还会怕了？十杯我都不怕！” 李念念：“我的剧本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奥地利的茨威格写的。这次我特地找了A大的西方文学教授，帮我分析了原著并且探讨了几天，至于表演上的事，你也看得到。大概就是这样了。” 陈书怡一听到什么A大，什么教授，就知道李念念开始研究什么了，叹了口气，耸肩：“还是有点距离啊。” “那你上次周六就是去和那位教授见面吗？”初希想起来声乐课上，李念念同她说的话。 李念念‘嗯’了一声，认真道：“托了个朋友，搭线同那个教授见了面。” 陈书怡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也快走到校门口了。 她晃了晃手，飞快地扑到了前方一个男生的怀里，等初希二人走过去，陈书怡介绍道：“我男朋友，魏文杰，摄影系的。”又说道：“这位，初希，这位，我不用说你肯定也知道。” 魏文杰笑了：“我知道，李念念嘛，你就是初希是吗？” 初希眨了下眼，点点头。 是的，她就是初希……可听这句话的意思，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行了行了，大家都别站着了，我们去车上吧。” 男朋友在了，陈书怡显然很高兴，挽着魏文杰的手不放，两个人亲亲我我，在前面走着。 陈书怡说的车停在西门不远处的停车场，而且不止一辆，走过去就见两个男生在那儿等着，一胖一瘦，魏文杰先一步过去了，三个男生打打闹闹，调笑了几句，等陈书怡过去，熟络地叫了一声：“书怡姐。” 初希猜测恐怕都是其他系的男生了，毕竟表演也就一个班，人数不多，同一个专业的学长学姐大致都已经去剧组锻炼了。 初希和李念念一走过去，那两个男生明显拘束起来了，不知道是见到李念念害羞还是怎么样。 较胖的那位先开口：“我叫施仁，第一次见面，真是开心啊，表演班的姑娘就是漂亮啊。” 说着捅了捅旁边男生，那位男生不自在多了，初希只当他与许多男生一样，在李念念面前都会是这幅表现。 “邵宁涛。”终于开口了。 陈书怡笑着拍了拍邵宁涛的肩膀：“刚刚不还是挺能说的吗？现在怎么跟哑巴一样了？” 魏文杰也笑了，拉过陈书怡：“好了好了，大家都上车吧，谢凯他们都过去了吧？”“早过去了，都给我打了两个电话了。”施仁嗓门大，一下子说道。 邵宁涛拿出车钥匙道：“文杰你和书怡姐一辆，我们的车在那边。” 莫名的，陈书怡又一次大笑了，魏文杰去堵她的嘴，狠狠地亲了一口。 “你的包需要拿吗？” 邵宁涛先按了车钥匙，转头问了初希，初希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包，其实并不大，再说哪有让刚认识的男生拿包的道理，摇摇头：“不需要的，谢谢你。” “哦哦。”邵宁涛先一步开了车门，让初希和李念念进去。 李念念和初希坐在后边，邵宁涛开车，施仁坐副驾驶的位置。 “安全带系上。”尽管在后边，不像副驾驶位一定要系安全带的习惯，李念念对待这方面还是丝毫不含糊，稍稍侧过身帮初希系上了。 “是的是的，安全带是一定要系的。”施仁在前面附和着李念念。 开到了半路，初希问：“我们开过去要多久啊？” 邵宁涛回答：“大概两个小时。” “远的，”李念念道，“我之前查了那家酒店的位置，离学院区有点路。” “其实地铁过去更方便，就在市中心那一块嘛，地铁直达的，就是时间也要将近一个小时了，我们的邵宁涛同学真是贴心啊，怕我们坐的不舒服，特地去借了辆车过来，我真是感动得痛哭流涕……”施仁道。 邵宁涛一边开车，听着施仁的话，忍不住：“靠，你再贫。” 邵宁涛说得挺准，足足开满了两个多小时，到了所说的目的地。 想必魏文杰家庭情况也不错，请客的地方是某个酒店，但据说这酒店一顿饭下来也得过一千。 陈书怡和魏文杰比初希等人先到，打了李念念电话，陈书怡下来接他们。 “都到了，许婷她们寝室也都来了，就差你们了。” 领着几人上电梯，到了第五层，走过几个弯道，推开包厢门。 “哇！初希和李念念终于来了！” 生日宴会（下） 刚推开包厢的门，许婷就先招呼起来了。 除了许婷，包厢里还有陈书怡寝室的另外两个人，以及不认识的两个男生，其中一位长得很高。 气氛那是相当的好，这里哪一位不是调节气氛的高手？ 桌上有几个酒杯倒入了红酒，看量的多少，初希猜测有几位已经喝过了。 陈书怡安排位置：“初希，李念念你们坐这儿，来，宁涛你坐初希边上。”如同东道主一般，热情似火地替客人考虑。 不一会儿，位置就安排好了。除了邵宁涛和初希坐在一起，还有在场的唯一一对情侣，其余女生左右两边都是同性。 魏文杰叫来了服务员，说可以上菜了。 这场生日聚会算是真正开始了。 那位名叫谢凯的男生先站了起来：“首先啊，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谢凯，摄影系的，这位呢，是我的发小，庄昊，看他的个子就知道了，模特系的哈哈哈。”庄昊礼貌性地点点头，接着谢凯举起酒杯继续道：“敬我们寿星一杯，我一杯，你随意。” 这么豪爽，因为人与人之间刚认识的陌生与尴尬一下子消失的一干二净，包厢里的空气都有了几丝活跃。 魏文杰哪是那种服输的男生，一下子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了：“来来，我陪你喝。” 陈书怡在旁边打趣：“我好好的一瓶红酒，被你们这样糟践了。” 许婷几位女生显得异常兴奋，在旁边叫好。 这时邵宁涛轻声问了一句初希：“我刚看了眼菜单，没有点果汁，你要不要？”初希沉默了一会儿，扫了一眼全场，每个人的杯子都是高脚杯，杯里都是红酒，包厢内的一个角落还放着一箱，于是摇头：“不用了，我少喝点就行了。” 邵宁涛说了声‘好’，就和施仁继续说话了。 初希看向李念念，她也正看着她，嘴边还带着几丝笑，简直勾得人神魂颠倒。 初希凑过去，戳了戳她的腰，轻道：“别笑了啊，我看那模特系都快被你迷得眼珠子都不知道转了。”初希确实注意到了，在李念念进来之后，庄昊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这儿瞟。 “哦？”李念念挑眉，朝庄昊的方向看过去，男孩一下子不知道往哪儿看了，脸红得彻底，达到目的后，李念念收回目光，说：“这不是转了吗？” 初希轻哼了一声，笑了。 李念念伸手捏了捏初希脸上的小肉，那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我看你旁边那位，对你才是有不安分的心思啊。 “哎？李念念，你不是说让我敬你一杯酒吗？” 陈书怡那边聊完，开始把矛头指到初希这边了，李念念淡然坐在位置上，见陈书怡已经要喝了，自然也是站起来，说是敬酒，还是陪着她把那一杯喝了。 陈书怡喝完道：“这两天学生会都快忙死了，好不容易找个机会出来吃顿饭，”趴在魏文杰的身上，“还是文杰好。” 说着，旁若无人地亲了几口。 谢凯‘哎哎’了几声：“注意点啊注意点啊，我们这一群单身狗饭都没吃就先吃狗粮了！” “这两天学生会很忙吗？”初希记得最近也没什么活动，除了快期末的校庆。 许婷也是学生会的，但和陈书怡不是一个部门，谈到这个话题是一个头两个大：“岂止是忙啊，校庆的事情是从开学忙到现在，初希你是不知道学生会，大一进来就是做苦力的。现在快期末了，校庆也快了，场地布置与活动安排不是我们管，但更烦的是联系那些大佬们……” “大佬们？”邵宁涛问。 陈书怡解答：“这次是80校庆，来的导演和明星肯定多如牛毛，电影协会以及相关部门的领导应该都会来。” 就着话题下去，几个人对于会来参加的人员讨论了个遍，讨论到后边，少不了几丝的感叹。 “还有就是……”陈书怡拧了一把魏文杰的腰间，一脸委屈道“你们的班主任是不是就是教我们形势与政策的？” 谢凯：“班主任？姜全？” “对对，就是他，教我们形势与政策的。”许婷道。 “姜大哥啊。”施仁笑了。 想必一定深得人心。 “他跟我们班主任提议说，让我们表演班和你们摄影班组织一起去爬个山什么的，说的那叫个生动啊，我们班主任和他关系好像又是不错，答应得不要太爽快。”陈书怡又是狠狠拧了一把魏文杰的腰间，“忙死我了，学生会的事要忙，还要忙班里的。” 魏文杰把陈书怡的手拿上来放在胸口：“疼。” “姜大哥真不愧是大哥啊，”想必这消息施仁也是第一次听到，“为自己班级考虑到这第一步，哥几个都别说了，今晚上回去我就去学校论坛上好好发个帖称赞称赞我们姜全老师。” 谢凯明显也是激动了，和施仁喝在了一起：“以后姜全的课，我一定坐第一排。” 邵宁涛：“得了吧你，看看你那孙子样。” “邵宁涛，我看你欠收拾啊，满上满上，我今天就把你喝趴下！” …… 女生聊八卦，李念念和初希偶尔插一句，男生吹牛皮打诨，一片火热。 不一会儿，菜已经上到了一半，蛋糕上来了。 关灯，生日快乐歌，谢凯趁机拿出了自己的吉他，即兴改编了生日歌，表演班的几个女生附和着唱了几句，接着许愿。 分完了生日蛋糕，又继续吃了会儿，饭局进行到这儿也差不多了。 “我在楼下KTV定了包厢，等会儿吃完一起唱歌啊。”魏文杰道。 才晚上八点，怎么可能就吃一顿饭就结束了。 李念念出去打完电话，进包厢刚好听到这句话，坐回自己的位置，道：“我和初希等会儿就不去了。” “别呀，李念念，你这样多扫兴啊！”陈书怡直接走过来了。 李念念说了下情况，大概就是初希明天还有兼职，而她明天一大早也有点事，说得陈书怡也不得不同意。 “下次敬我3杯！”陈书怡哼哼道。 “可以。”李念念答应的很爽快。 “你们怎么回去，我送你们吧。”邵宁涛起身道。 李念念：“不用，有人来接。” 初希看了一眼李念念，有人来接，能是谁啊…… 陈书怡和魏文杰则执意要送李念念和初希下去，于是四个人坐电梯直接到负二楼的地下停车场。 电梯上时，李念念就收到了短信：“在停车位16号那里。” 魏文杰应该是常常来这儿了：“我知道，我们下电梯就是前30的停车位，很快的。” 初希一直没有说话，她总有种不祥的预告。 那种不安、紧张的感觉，连带着前几天的情绪在脑海里搅动。 几乎一下电梯就找到了那停车位，黑色的轿车停在那儿，初希见这辆车很陌生，想让自己放宽心，而当那车窗慢慢摇下来，心跳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手脚冰冷僵硬，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知觉。 她还隐隐约约听到陈书怡低声地那句：“卧槽！” 男人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应该是刚刚从公司回来，身上穿的是白色内衬，西装外套放在副驾驶位上，目光投在李念念身上，没有看初希。 李念念自然而然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初希稍稍犹豫，还是坐上了车。 陈书怡回包厢的路上，整个人都有点不敢相信。 “不是我说，这他妈也太帅了吧？！” 回到包厢，一点都没有添油加醋地说了自己的想法，陈书怡觉得自己的语言还是有些形容不过来，相貌是次要的，但那感觉实在是容不得忽视。 仅仅就是坐在驾驶位上，气势就强得逼人。 初希窝在后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刚刚在饭桌上喝了酒，现在车内又有些闷，脑袋昏昏沉沉。 他和念念在前面聊事情，那些事情她也不知道，念念问了一些，他偶尔答几句，也能听出他的几丝笑意。 “所以，你找了吴群星帮忙，被他威胁了一顿是吗？”他的声音微低沉。 李念念冷哼：“他自己得记着，以后一笔一笔跟他讨回来。” “也是活该。”李自蹊轻笑，那一声笑在车内响起，听在初希耳内宛若深藏的美酒，缭绕腻人。 初希看向车窗外，注意力在巨大的广告屏幕上。 他……没有打招呼，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似乎完全把她当成了陌生人，可就算是她哪里做错了，何必要这样冷战折磨她？ 广告屏幕在播放一个品牌最新的水乳系列。 胸口实在是沉闷，想说又没法说，咽又咽不下，她那些情绪渐渐化成了一丝丝恼意，他不理，那便不理了吧！ 到了学校，车子停在了学校门口。 李念念和初希下车了，即将走进校门的时候，初希对李念念道：“我有点事跟李老师说一下，念念你要不先进去？” “那你早点回来。”李念念没有问什么事，径直回寝室了。 初希转身跑过去，打开车门，将包里的钥匙拿出来，柔声却是不容反驳：“老师，钥匙我也用不着了，还你可以吗？” 李自蹊几乎要被气笑了，她那双白嫩小手躺着的一串钥匙，他碰都不想碰一下。 她现在是在跟他脱离关系吗？还特地把钥匙还给他，就这么想迫不及待地走，真是气的心都绞痛了。 初希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回话，抬头对上他的眼神。 他面无表情，慢慢道：“我已经换锁了。” 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初希几乎是红着眼眶回到了寝室，一到寝室就进卫生间。 李念念一看这情况不对劲，敲着卫生间的门：“初希，初希，怎么了？” 他真的是太过分了！ 初希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泛红的眼眶，忍着不掉眼泪。 在他说完已经换锁了的时候，她还清晰记得那弥漫的羞耻感，耳后根一片发烫，仿佛被当众鞭挞着，遮羞布一下子被揭开，偏偏不仅仅是这样，悲愤、伤心，完完全全已经成了一个大染缸。 本来还存着的一些愧疚之心，全被打消了。 初希抹了一把眼角，拿水冲刷脸庞。 她，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初希？初希！”李念念在外面的声音已然有些严肃了，初希跑过去把门打开，李念念刚想继续敲门，手还没放下，门就已经打开了。 “他！”初希本褪去的红晕，再次泛上了，“他就是个混蛋！” 在初希说完后，寝室里一片安静，继而是李念念的大笑，边笑边说：“你倒现在才发现啊？哈哈哈哈哈哈！” 看初希通红的眼睛，李念念捏了捏她的脸：“你不要当真，他就是这样的。从我记事开始，骂他的人可以绕我们学校两个圈，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现在没人骂了我都有些不习惯。” “啊？为什么啊？那听了不生气嘛？” 被人骂了，总归会很生气的吧。 李念念道：“因为没人敢当面骂，都是些小道消息。”说着，她颇有趣味地看向初希，“你下次当着我哥的面骂骂看呗。” 初希朝她吐了吐舌头，拿了浴巾又进去洗澡了。 * 过了这周末，初希的微信意外收到了一个人的申请消息，备注写的是邵宁涛，犹豫了下还是同意了。 傅馥刚回到寝室，就把初希神神秘秘地拉到一旁：“今天是不是有人加你了？” 初希知道肯定是傅馥把她微信号透露出去了，先是不动声色：“你怎么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陈书怡跟那个男生说的，说你跟我一个寝室，求了我好久我才给他的呢……你们那天不是还一起出去聚会了吗，长得怎么样啊？” 初希假装生气：“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的微信号随便给别人，哼哼。” 傅馥还以为初希真生气了，一脸委屈像：“我这不是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嘛……不要生气啊，小希，我刚上来的时候还特地帮你的东西拿上来了！” “什么东西？” 傅馥提着一个精致的礼袋，不大不小，上面还贴着一个便签：“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放在宿管阿姨那儿的，阿姨让我拿上来给你，”傅馥将礼袋提起来，看了一眼便签，露出慈母般的微笑，“便签上还有你的名字！” 初希接过礼袋，便签已经脱落了，写的果然是她的名字。 傅馥凑过来：“我猜啊，肯定是那个男生送的，今天刚加就送礼了，这不摆明着要追你吗？” “别贫。”初希躲开。 “谁跟你贫了，除了他送你还有谁会送啊，”傅馥道，“让我瞧瞧是什么，袋子这么好看，里面的东西肯定不错……” 初希拿开了，放在柜子里：“我下次找机会给他送回去。” “……” “你跟我说说，那男生长得什么样，听说叫邵宁涛，”傅馥八卦着，想必第一次听到关于初希的事情，“长得好不好看？” 李念念把耳机摘下来，慢慢道：“摄影系的，脸长得倒还行，不过面相一般，最近我看他有血光之灾。” “李念念，想不到你还会看相啊？”傅馥一脸兴奋，“你帮我看看，我的面相怎么样？” “真要看？” 傅馥死命点头。 “克夫之相。” “哦。” 第二天早晨有班会，也是这学期以来为数不多的班会，班长与学委都在群里通知了今天的班会不能迟到。 初希和李念念在食堂吃好早饭准备过去，出食堂碰见了陈书怡和魏文杰，两人后边还跟着施仁和邵宁涛，邵宁涛直接停下来跟初希打了招呼。 “哎！李念念，我有点事问你。”陈书怡叫住了李念念，把她拉到前边说话。 初希和邵宁涛在后边并排并走在了一起，邵宁涛明显有些拘束，问道：“好久不见啊。”初希礼貌性地笑了下：“是啊。” “你早饭吃了什么？” “喝粥，你呢？” “西门那边有一家新开的小笼包，刚刚我们一起去的，你下次要吃我可以带你去。”邵宁涛刚说完，施仁在旁边‘哟哟哟’了三声。 初希笑了笑，想到了昨天收到的那个礼袋，觉得还是要说一下，轻轻叫了一声：“邵宁涛。”邵宁涛眼睛一亮：“怎么了？” “就是……以后不用给我送东西……那东西，下次找个时间我还你。”初希尽量用词委婉，说完看到一脸疑惑的邵宁涛，见他没有理解，想再说得明白一些，李念念已经在叫她了。 “我先走了。” 还是下次把东西还他再说吧，到时候他就明白了。 到了教室，成民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与已经来的同学聊天打趣。 初希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她这个班主任了，一个月没见，成民老师换了个新发型，或许有什么开心事，说话声有带着笑意。 “初希和念念来了啊，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人陆陆续续到齐了。 成民双手撑着讲台，扫视了一眼全场，意味不明地笑了，底下的女生看到他这个笑容笑作一团。 成民：“收住啊，大家认真起来。知道我为什么笑吗？我作为你们的班主任，算是第一个见到你们的人了，想到当时你们刚进大学还有着高中的青涩，现在……” “老师老师！”后排有男生举手站起来，“老师你是不是背稿子了？” 全场哄然大笑。 成民也跟着笑了，双手抬起让大家安静下来，慢慢严肃起来：“临近期末了，大一上的课程大家都学习的差不多了，时间很快，再过一个学期，甚至不用一个学期，你们也要跟你们的学长学姐一样，开始流转各大剧组。比你们大一届的翁丹云，去年华历奖新人奖得主，参演的电影就是在你们即将到来的寒假拍摄的，拍摄了整整5个月。” 一提到翁丹云，班里接头交耳了一番。 如今大二的学姐，已经拿了国内颇有分量的新人奖，对于争上的同学来说，就像一座大山压着。 成民继续道：“我这么说，不是让你们留恋剧组不走，文化课放在一边。这样子是不行的，基础没有打好，怎么可能走得远。我跟你们实话说，演员吃的就是个青春饭，这两者之间的度，把握好。” 成民说了许多，说到后面，班里已经一片沉寂。 仅仅是大一，压力已经逐渐钻上肩膀了。 讲完了这个话题，成民老师讲到了校庆，气氛开始活跃起来了，班会的最后，“我讲到这儿也差不多了，校庆的事情我想大部分同学在社团、学生会都有事要忙，既是一种锻炼也是种机会吧。哦，还有件事，班委应该跟你们说了，就是过几天的青台山之行……” 班里一下子轰动了。 “老师！你这等于把我们卖了啊！” “怎么能说把你们给卖了呢？班里的女生不是很多还没有男朋友吗？” 一位女生道：“前几天罗津老师还劝我们要珍惜羽毛呢！老师你怎么不替我们想想！” “是啊是啊！” “罗津老师是这么跟你们说的吗？” “是的，罗津老师说我们以后是有人设的，大学的时候一定要珍惜羽毛……” “呵呵。” “……” 成民老师笑了起来，安抚大家：“倒也不是把大家卖了，老师也是可怜别人摄影班的，班里一个女生都没有，就一群大佬爷们，姜全老师已经找我哭诉很久了……” “哼哼。” “不管怎么说，在繁忙的校庆到来之前，祝你们青台山之行愉快！” 说完，成民宣布班会结束，便走了。 初希问李念念：“青台山，是B城郊外风景区的那座山吗？” 傅馥转过头：“是啊，那边还是4A级旅游风景区呢，我问过陈书怡了，我们这次去两天，住一个晚上，虽说这样被人做决定的感觉不好，但一想到还能去玩两天，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那我们……”初希环视了一圈，“加上摄影班，这么多人，有地方住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傅馥摇头。 初希看向李念念，李念念合上书本道：“办法多着呢，放心好了。” 初希‘嗯’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了刚刚傅馥的一句话，停下手里的动作，拍了拍傅馥的肩膀：“馥馥，你刚刚说，被人做决定的感觉不好，是吗？” 傅馥眨巴眨巴眼睛：“我刚刚说了吗？” “说了说了。我都听到了。”许婷在旁边道。 “哦哦，当然啦……问都不问我的意见，就随意帮我做决定，差的就不说，就算为了我好的，总归也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吧？” 初希愣了一下，接着轻笑着扯了扯嘴角。 现在想这些事有什么用，反正，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意想不到 时间过得快，两位班主任决定的青台山之行经过两个班班委一个下午的讨论，很快就定下了日子，雷厉风行一点的班委刚讨论好就在群里对于出行工具进行了投票，大多数人投了大巴，至于大部分人担心的住宿问题，消息灵通的人早就在各自的小群体说明白了，已经解决了，具体怎么解决就不知道了。 真正临近出行的日子。 平时摄影班的男生粗糙一点的几天洗一次澡，但不少男生决定不辜负姜全大哥的良苦用心，也为了把握好这唯一的脱单机会，好好拾掇拾掇自己。于是男生宿舍出现了十几个男生拥在一个寝室喷香水的盛大场景。 对于女孩子们来说。 “防晒霜，防晒喷雾，遮阳伞，防晒衣？”傅馥看着黄以笑塞进去的东西，惊讶道，“这还是冬天呢，带这么多防晒的东西？夏天你打算怎么办啊以笑。” “夏天就……最好给我个罩子吧，”黄以笑摸了一把自己的皮肤，道，“那些观众恨不得拿放大镜看你，你稍微黑一点，胖一点，你自己都没发现呢，娱记啊公众啊还有各大媒体APP啊，已经有新闻出来了。” “这么恐怖……”傅馥吓得缩了缩。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以笑你这么多东西，一个箱子装得下吗？” 黄以笑继续装衣服，随口答了一句：“谁说一个了，我打算带两个过去。” “哇呜。” 到了出行的这天。 摄影班的班长带领一众班委以及自告奋勇的男生们站在五号宿舍楼底下，准备要实力发挥摄影班的绅士风度，随着报名的男生越来越多……宿管阿姨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差点就要赶人了。 班长好说歹说，嘴皮子都要说干了，把阿姨哄得稍微高兴点，才同意他们在楼底下等着。 “魏文杰，魏文杰，你那香水再借我喷点呗。”有男生靠过来说，“我昨儿个根本没蹭到，回去洗了个澡味道全没了。” “边儿去！我那香水是我女朋友送的，昨天都快喷没了，喷了还洗澡，你脑子这么蠢怎么还没嗝屁呢？” “瞧你那小气劲儿。” 魏文杰刚想骂回去，班长已经在那里招呼了，不少女同学已经下楼了，拿行李箱的不在少数。 李念念的箱子被拿走了，拿的男生还特地手中放着餐巾纸，再去拿箱子。 初希看傻眼了：“这，太夸张了吧？” “……”李念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也没想到。” “我们在哪里上车，大巴呢？”黄以笑在后边问道。 耳尖的班委听到了，道：“跟着人流走就好了！大巴就在西门！” 陈书怡挽着魏文杰的胳膊，经过初希的时候，轻轻道：“告诉你个消息，住的还是温泉酒店，可享福了。” 初希：“我们班费够吗？” “问问你旁边的那位啊？”陈书怡笑着看着李念念道，说完便先走了。 “她什么意思？”陈书怡走后，初希疑惑地问李念念。 “她眼睛抽了。” “哦……” 跟着人群慢慢走到西门，远远就看见了两辆大巴停在那儿。男生走得快的已经把行李箱搬到大巴放行李的地方，正准备回来搬第二趟。 初希和李念念本来打算做第一辆，初希一上车就看见黄意坐在了第一个位子，坐在他旁边的是表演系的辅导员谢荣翔。 黄意：“没位置了，第二辆有。” 初希被吓了一大跳，赶紧下来了，拉着李念念去第二辆。 “怎么了？” “不是说是实习老师带队吗？辅导员和黄意老师都在哎。”他们表演系的辅导员挺好说话，可黄意老师，虽说脸看着很熟悉，毕竟一直活跃在屏幕上，可对待学生都是极为严格的……初希记得艺考时他当主考官，还是有着当时的阴影。 李念念慢慢道：“可能……单单一个实习老师学校不放心吧，毕竟那么多学生。” “黄意老师已经算是院里的领导了吧？”初希疑惑，“带我们需要他来吗？” 李念念耸肩，表示她也不清楚。 谁知道黄意为什么会来？ 上了大巴，大概等了半个多小时，司机启动车子准备开往青台山，初希用手机搜出地图看了眼，不堵车的话大概也要3个小时。 “吃吗？海苔？”坐在前面的同班同学把一包海苔递到后边来。 初希接过：“谢谢。”继而转向对李念念道：“我们什么都带好了，就差零食，我们什么零食都没带。” 出去郊游不都应该带着满满的一袋零食吗？ 李念念难得一次发愣：“好像是哦，那边应该有的卖吧？” “贵死你。”有人插话。 “那就乖乖吃饭了，”初希笑着，“放弃吧，李念念同学。” 车子已经开出学院路了，出了拥堵的路段，车速也渐渐加快。 车内一片欢闹声，玩各种小游戏的都有，不一会儿还唱起歌来，初希靠在玻璃窗看着窗外的街道，尽管环境有些吵，但眼皮子还是忍不住打起架来。 “你睡会儿吧。”李念念说道。 初希‘嗯’了一声，靠在椅子上安心入睡，各种各样的声音渐渐地全消失了。 初希不知道睡了多久，是被一声“是不是快到了？”给惊醒的，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车窗外整排整排的参天大树，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绿色包围了。 不少同学都在纠结是不是快到了的问题，根本没有讨论多久，车子就停了。 “到了到了！” “下车了朋友们！” “行李别忘记拿啊！” “摄影班的男生都记得帮忙拿好！” 大巴上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下来，初希刚下来，便闻到与众不同新鲜的空气，在城里待了那么久，还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如此鲜甜的味道。 第一个大巴上的人已经都下来了，不少人也看到了黄意老师以及辅导员谢荣翔，上去打了招呼，黄意老师并没有上课的严厉，也像是来度假一般，表情很是和蔼。 “我们去住宿的地方了啊！大家都跟好。”辅导员在前头喊道。 大部分开始跟着他。 这里只有一条路，也是进风景区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在漫天遍野的绿洲中开拓出这条道路，四周满满都是绿色，仿佛从一个世界走到了另一个世界。 大概走了十分钟。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卧槽，好漂亮的酒店啊！”继而大多数人也发现了，都加快了脚步赶紧过去。 这是家与周围环境相辅相成的酒店，美不胜收。 在进酒店之后，两个班的班长把自己班级的召集起来，分配房间。 摄影班先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到自己名字的谢凯回头问了句：“班长，我可以不可以申请一下？” “申请什么？” “申请和表演班的妹子一个房间。” 后面的男生轰动了：“你想得到挺美的啊！”接着几个包飞到谢凯脸上。 “打人不打脸啊！行规懂不懂啊！” 摄影班班长笑了，对谢凯道：“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房间。” “那感情好啊，班长。” “停尸间要吗？” 一片笑声。 初希这边听到那边的笑声，傅馥在旁边道：“看着他们总回忆起自己的青春年月。” …… “初希，李念念305房，”宣布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了，初希和李念念上前，接过生活委员手中的房卡，“房卡拿好啊。” “没想到我们这次外出的条件这么好。”初希边找边道。 李念念环视了四周，慢慢道：“我想起来了。” 找到了房间，初希拿房卡开着门问道。 “想起什么来了？” “这家酒店是吴群星家里的产业。”怪不得陈书怡上车之前看她眼神那么奇怪，想必是从哪里得知她和吴群星联系的密切，真是个八卦的女人啊。 “我知道他，我见过。”初希想到了那天晚上在车上见到的人，又是不可避免想到一个人，说了一句就沉默了。 “鸡贼。” 李念念难得吐槽一句，接着将行李箱放倒在地上，把整理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我先看看行程啊。” 出发之前，有人就在大巴车上把A4纸打印的行程表发下来了，初希因为睡觉没有仔细看，这会儿想起来看一看。 行程表上安排的时间很自由，主要内容也是爬青台山。 初希：“可以露营哎，可是我们没带什么装备。” “既然是风景区，肯定也会有租的地方吧？”李念念道，“不过这天冷的很，你衣服没带够还是别去了。” 初希‘哦’了一声，继续看行程表。 “今天下午爬山……明天还有露天烧烤……” “小希！念念！” 随着敲门声，傅馥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来。 初希以为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赶紧去开门。 一打开门，发现站着三四个女生，一脸兴奋的样子，傅馥抓住初希的手：“卧槽，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什么？” “我们看到！黄意老师和一个男人在说话！” 很正常的事。 “关键是那个男人贼他妈极品啊！” 受伤 吃好中饭，不少人去自己房间换了鞋子，拿好水杯就准备上山了，而有些人则是在吃午饭之前就准备好了一切。 初希和李念念属于前者，等到出酒店门的时候，小部队人已经出发了。 “从这条路顺着上去，会有很多条小道，不用担心会走失，每一条小道都会到山顶的，就是路比较陡，你们最好就是结伴而行，女孩子最好拿个竹竿之类的撑着走。这儿到山顶，不在山上走走看看啊，最少也要两个小时，你们有的走了。”常年在酒店的工作人员在酒店门口说着，旁边几个男生还有表演班的女生听了一会儿。 初希也听见了：“这么长啊。” “好歹是4A级风景区，一个小时就爬到了哪对得起它的名声，”李念念伸展了一下，又提醒道，“等下上山之前，先做个准备运动，今天要艰苦奋战了。” “好嘞。” 跟着大部队开始沿着大路往上走。 “大家水都带着吧？没水这里拿啊！”摄影班班长带领两个男生搬了两箱水放在路旁边，没带水的一拥而上，“别挤别挤，都有都有。” 黄以笑喝着水，问道：“我看你们班的男生大多都带着单反，那么重，等会儿爬到山顶岂不是累惨了。” 一男生插话道：“我们以后就是干这行的，而且这次也不单纯玩，还有作业。” “话说你们看到李老师的机子了吗？” 男生聚在一起，很大的一个话题是电子产品，而且这还是他们的专业，想了解都不行。 “我看到了，牛逼的一批。” “什么东西啊？” 摄影班班长把水递给一个女生，回答道：“我瞄了一眼，最新的移动行走摄影机，轻便，清晰，拍出来的东西和那些大东西都快差不多了。价格至少得这个数。” “贵的吓死人。” “应该是对摄影感兴趣吧。” “这种一般都是很专业的东西了,不是专业人士也不会拿这东西玩，那种傻逼发烧友啊有钱人啊买些其他贵的东西我可以理解，”施仁道，“这东西，啧啧。” “什么东西？”有女生凑过来。 施仁想解释，却不知道从哪里解释，摄影班班长随口答了：“摄像机。” “哦……”女生走开了，反正也不感兴趣。 “肯定是同行了，就算不是同行，肯定也搭边。” 男生都得出了这个结论，把水分完之后，高高兴兴上山了。 青台山，本来是B城附近的一座山峰，后经人发现，这地方人杰地灵，简直如同世外仙境一般，一片绿海，山上景观心旷神怡，上山途中也有许多乐趣。加上周边需要带动发展，于是这一块被划为了风景区，而且是稀有植物保护区。 初希走了半个小时，发现自己完全走不动了，而李念念还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 “叫你平时不运动吧？”李念念嘲讽道。 初希发现后面的人也逐渐超过她们了，喘着气对李念念道：“你先上去吧，我一个人慢慢走。” 李念念有些心动，但还是犹豫着：“你一个人可以吗？” “你走了之后我正好可以一个人欣赏边上的风景了，而不是一个劲的往上爬……”初希慢慢道。 李念念笑着哼了一声，敲了初希额头一下：“那我先走了。” 初希摆摆手，李念念转身向上走了。 真的累啊，脑袋还有些昏沉。 初希停在那里往上看，弯弯曲曲狭小的小路，周边全是茂盛的绿色植物，傅馥也在前面，似乎跟她一样走不动了，停下来喝了几口水，可能是看到初希了，朝初希拼命摆手，用嘴型说着‘加油’。 初希对上她的目光，笑了，想向上走两步，谁想到一步踩空，根本没有反应的空间，接下来就是一抹黑。 “初希！” 傅馥吓得大叫，连忙向下走，她瞧见初希摔了，因山路陡，还摔了下去！ 这一声大叫引来了不少人，而且山路狭小，一个人摔了，在后面的视力再不好都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卧槽！前面好像出事了。” 许多人围了过来，初希脚疼得跟扎一样，伤的还是上次撞到的同一个位置，脸色煞白，说不出一句话，傅馥想扶她起来都不行。 “傅馥……你先别动我，越动我越疼。” 甚至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眼前发黑。 “好好好，我不动了啊……” 初希捂着自己的脚，见人群被拨开，李念念满头大汗，急的眉头都皱到一起了，她也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李老师来了……” 后面有人轻声说了一声。 初希隐约听见李念念喊了一声‘二哥’，继而没有预兆的，被她无比熟悉的味道围绕着，脚上一下子仿佛被敷上了冰块，初希却看见是他的手在握着。 他声音很沉，却镇定得让人心安：“可以动吗？” 初希摇头。 李自蹊仔细看了一眼，不是骨折，就知道是扭到韧带了，提声问道：“谁带湿巾了？”傅馥赶紧从包里掏出来：“我有我有。” 系成结后，便系在了初希扭伤的地方。 一片冰凉沿着脚腕流淌。 “你们都上山吧，我先带她下去看脚。”李自蹊站起来慢慢道。 李念念本想跟着去，但见自己二哥根本没有这个打算，就只好道：“那你到时候给我个消息。” 不一会儿，大部分人已经散光了。 只留下了初希和李自蹊。 “你这个脚，上次伤的就是这个地方，”李自蹊冷嘲道，“现在还伤到了同一个地方，我看你是不想要这脚了是吧。” 李自蹊简直不能形容刚刚见到她摔倒在那儿的场景，根本没有任何生机，如同凋零的花朵完全没有了任何生气，吓得他眼前发黑，冷汗一层一层的冒出来，里衬全部湿光了。 真的是，再也不想体会相同的感受了。 初希听着李自蹊的责怪，低头不语。 李自蹊把她背到背上，初希一下子感受到了他潮湿的后背，轻声问道：“老师你的衣服……” 李自蹊冷笑：“我是热的。” “麻烦老师了……” 李自蹊一步一步往下走，却能发现到初希在努力不接触他，双手抓的都是他的衣服，这个事实让他差点没把人放下来好好训一顿，可他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去说她，李自蹊那股无力感又升上来了。 假意走路不稳，好像要摔了一样，后面的女孩双手一下子环住了他的脖颈，头枕在了他的肩膀，柔软的胸与他的厚实的背紧贴，说话的声音有些焦急：“小心……” 在她紧贴上来的那一瞬间，李自蹊就感觉那股柔软，没等反应过来，她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打转，还有让他魂牵梦绕的香气…… “不要说话。”李自蹊恶狠狠道。 初希委屈地‘哦’了一声，他越来越凶了。 “我看你根本就不想要你这脚了，是不是要自毁前程，我看你是越来越能耐了……”李自蹊边背着她边道。 初希听着他的话，急了，小手往前一伸，捂住他正在说话的嘴。 “你不要再说了啊。” 李自蹊把她的手掰开了，紧接着把初希把上带了带，捏了一把她的屁股，佯装凶狠道：“我说什么了？” 初希羞得满脸通红，想挣脱，李自蹊提高音量说了一声：“别动了。” “那你不可以再那样子做了……”初希控诉，他怎么可以对她做出这样的事呢？这种事是老师对学生做出来的事吗？ “我做什么了？” “你不可以……不可以捏我的……”初希话没说完，就听见李自蹊的哈哈大笑：“你真是不知羞。” 初希瞪大了眼睛，明明是他！ 她不想和他继续说这件事了，把头埋在李自蹊的肩膀那儿埋得更深。 李自蹊心情变得极好，收敛了笑容，偏头轻声温柔问道：“和我和好了？” 初希下意识反驳：“才没有吵架……” 李自蹊：“继续扯，那天训了你一顿，好啊，两个星期没理我，一见面跟我连招呼都不打，后来就直接还钥匙，怎么，跟我划清界限是吗？” 初希又想捂住他的嘴了，他怎么颠倒黑白的啦…… “是你不让我去你家了，”初希解释，“你那天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我想着把钥匙还你算了，那你直接就说换锁了啊。”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去我家了？” “你在微信上说这两个星期不用过去了……” “我那是去日本出差，让你先不用过去，休息还不好是吗？” “可你说换锁了……” “操，被你气到了还不行吗，后来不是还从日本带了个了礼袋给你吗，里面有纸条你看了没？” 初希沉默了。 …… 原来那礼袋是他送的。 她还以为是邵宁涛送的…… “原来是你送的啊……” 李自蹊听出了初希语气的异样，冷声道：“你不会以为是别人送的吧？” 初希不说话了。 “要不是你现在脚上伤着，我真的想把你直接扔下去。” 游戏 初希被背回了酒店，李自蹊刚进酒店就找服务员要了冰桶和医药箱，等下送到房间。 “初希，”刚上了电梯，他慢慢开口，“你先下来，单脚着地，对，别伤着自己的脚……”初希按照他的指示从他的背上下来，谁会想到刚下地便是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颠倒——她被抱起来了，被他拦腰抱在了怀里。 “刚刚脚有碰到吗？”他垂下眼睑，说话的语气如春风拂面般温和。 初希摇摇头，虽然他的话是温和了许多，可说话是一回事，动作又是另外一回事，完全不掩饰他的强硬，他根本容不得她的反抗，她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抱着，脸紧贴着他的衣物…… 还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初希抬眼看了李自蹊一眼，目光有些疑惑，在他即将看向她时，又赶紧缩了回去。 到了三楼，房卡直接开了315的房门，李自蹊双手腾不开，只能用脚将门带上。 初希想象力丰富，想到看到的电视剧场景，好死不死地开口：“这感觉好像你拐卖我来开房的既视感……”越说到最后越觉得这句话不合适，声音越来越低。 李自蹊的手一僵，继而冷哼一声，把初希轻轻放在床上，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初希往后躲了，回答：“我只是随口一说。” 李自蹊‘哦’了一声，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应该是送冰桶和医药箱的。”初希伸出小指头指向门口，动动手指，李自蹊不禁笑了，起身去开门。 “先生，您要的冰桶和医药箱。”服务生拎着两样东西出现在房门口，李自蹊接过，“需要帮忙吗，先生。” “不用。” “那如果您还有什么事，可以打前台电话。” 初希听见门口的谈话了，在李自蹊进来之后，轻轻道：“老师，想不到你会的这么多。”李自蹊正从医药箱里找纱布，说：“小马屁精。” “我在夸你呢……” “念念说你是你们寝室的捧场王，别人放个屁你都说香。”李自蹊找到纱布了，把冰块包在了纱布里。 “……” 她有吗？她只是觉得冷场不好，念念怎么什么都说！ 李自蹊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包着冰块的纱布，对初希道：“把袜子脱了。” 初希很听话，打算乖乖把袜子脱下，袜子很可爱，袜口还带着两个小耳朵，袜子被她脱到一半，就开始从前面把袜子抽走了，也完完全全显露了初希的脚丫。 李自蹊的目光被吸引了，她的脚很小，又白又嫩，脚丫的指甲都是粉色的，初希见他盯着她的脚，好玩的摆动了几下脚趾头，李自蹊握住了她的脚，初希往后缩了缩，被抓住了。李自蹊发现她的脚只比他的手大了一点点，初希也发现了，说道：“你的手好大啊。” “给我看看那只脚。”李自蹊的声音有些沙哑。 “好。” 相比于摔下来的那一刻剧痛，仿佛烈焰在灼烧，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但明显可以看清肿起来了。 李自蹊将纱布放上去，初希倒吸了一口气。 好冰啊，这也太冰了。 “忍着。” 李自蹊认真地帮她敷着脚，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初希将目光从自己的脚移到了李自蹊的侧脸，真不知道是哪个造物主成功的作品，能把一个人的相貌弄成这样，只是奇怪为什么老师没有进娱乐圈，照他的样子，再不济也能混个当红小生，初希自己都觉得不看实力她都会成为老师的颜饭，终生不弃的那种，难道那些星探都是瞎子吗，这不明摆着一个潜力股吗…… “看什么呢？”李自蹊瞥了一眼。 初希有一丝尴尬，连忙避开目光，在房间里转悠了一下，定格在桌子上的一个小型摄影机，这台摄影机刚刚老师就一直绑在手上，进房间后才摘下来，初希指着那摄影机问了一下“那是什么？” 李自蹊顺着初希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接着起身拿了过来：“拍东西的。” 这话要是摄影班的听了，恐怕大部分男生都会疯了，拍东西的？这哪个相机单反还有摄影机不是拍东西的，连手机都可以！这仅仅是拍东西的吗？这未免太埋没这摄影机的名头了吧，应该要把专业名词都说出来，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想看看吗？”李自蹊问。 初希笑了下：“可以吗？”感觉这东西很贵……而且她也没用过，怕用坏了。 李自蹊按了几个键，继而递给初希：“你可以看看。” 初希接过摄影机，一下子被上面的画面吸引了，那是青苔山的风景，却不知道青台山的风景真如仙境一般，那一片绿海在他的镜头中在太阳的光照下折射着不同的光彩，仿佛采集着那一刻天底下最美的光影，全都汇集在了他的镜头里。 “老师。”初希轻轻叫了一声李自蹊。 “嗯？”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你拍的很熟悉，但不知道熟悉在哪儿，我以前看过你拍的东西吗？” 李自蹊：“应该看过吧，你自己肯定也忘了。” “哦哦。” …… 差点掉了马甲。 大概过了半小时，初希的脚也舒缓得差不多了，李自蹊见她有些发困，眼皮都快耷拉下来了，但还是提着精神和他说话，说了几句，李自蹊便帮她把被子盖上了。 “睡会儿，晚点我让念念来叫你。” 初希确实困了，听着李自蹊的话，犯困的意念更重了。 在他关门走了没多久，眼睛就已经闭上了。 * 初希是被敲门声敲醒的，以为是念念回来了，但没有房卡。而她可能是睡得太久但还睡不够，根本睁不开眼，可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听见了李念念的声音。 “傅馥，初希在睡觉。”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原来念念回来了，初希在床上想着。 “我还以为小希醒了……念念你还不过去吗，吴教授问了好几遍你呢……” 吴教授？是谁啊…… “他下次再问的时候，你直接让他去死。” 李念念直接把门关了，初希从她的动作听出来她被气得不轻。 李念念回来，见初希醒了，声音缓和了下来：“傅馥刚刚敲门把你吵醒了吧，不过你睡得够久了，晚饭也没吃，先起来喝点水吃个晚饭。” “好～”初希应着。 “脚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可以走路了，过几天应该没感觉了。” 初希刚穿好鞋，又听见了敲门声，这次来的是许婷，进来第一眼看见初希：“初希，你好了吗？脚没事了吧？要不一起去包厢玩，等下让服务员送份饭进来就好了。”说完便转头对李念念道：“是黄意老师让我来叫你们的。” 李念念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知道了。” 待许婷走后，初希疑惑地看向李念念，李念念道：“他们开了几个包厢在一起玩，全都在那里，我嫌无聊就先回来了。” 初希：“是吴群星来了吗？” “……” 李念念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讨厌吴群星过。 过了一会儿，等初希洗漱好，两个人一同出了315房间，上了电梯去八楼的包厢，一出电梯就看见陈书怡站在那儿和服务员说话。 “初希，你睡醒了？脚好点了没有？来来，你跟服务员说你要吃点什么，包厢里面有小桌子，你等下可以坐那儿吃，”陈书怡招手让初希过来，继而指了指里面道，“他们玩得正欢呢。” 初希让服务员随便上一份炒饭就可以了。 李念念问陈书怡：“玩的怎么样？” “你什么时候走的？” “他们刚开始玩狼人杀的时候。”李念念走的时候，他们已经提议了狼人杀，黄易老师和谢荣翔老师都参与了，还撺掇着她二哥一起，还没开始吴群星就来了，她便走了。 陈书怡想到刚刚的场景，呼了一口气：“你是真没看到啊，厮杀得真厉害，我脑子都不够用。”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因为人多，这一把狼人杀一共有18人参加，最后平民一个一个被阻击，气都不带一口喘的，表演班只剩下一个女生，摄影班剩下2个，李老师、吴教授以及黄意都在，玩了三局了，最后都是完完全全被这三个人带着走。 “里面还在玩吗？”初希被陈书怡说的有些心动。 一推开包厢的门，足足有一二十人在里面，但都不是很吵闹，大家都坐在围着的沙发上，看着中间的人在玩游戏。 傅馥看见初希了，连忙招手。 李自蹊自然也注意到了，正巧也是轮到他阐述的时候，并没有之前那般思路清晰，话语犀利，黄意和吴群星哪里是省油的灯，下一轮投票根本没有犹豫，一下子把李自蹊投了出去。 李自蹊轻笑，把牌摊开，继而靠在了沙发上：“你们玩。” “哟哟哟，你今天倒是这么轻易就认输了。”吴群星笑着道。 不一会儿，这场狼人杀也进行到了结尾。 而狼人杀也已经玩了几局了，不少人已经玩腻了，有人提议玩国王游戏，大部分人拍手叫好。 “就国王游戏了！” 明明想亲你 有人找服务员要了一副扑克牌，因为人太多不好定规则，干脆直接发写上数字的扑克牌，抽中大王的则是当前这一轮的国王。 “自己随便抽啊！”牌被堆叠着放在中间的玻璃茶几上。 初希看了一眼自己的牌，8号。 “我是国王我是国王！”初希刚看完，就听见陈书怡大喊起来，魏文杰在旁无奈笑笑，一脸宠溺：“书怡，冷静点。” “书怡姐，手下留情啊！” “手下什么留情，玩这种游戏就是要大尺度才可以！”陈书怡话还没说完，黄意老师那儿就咳嗽了一声，陈书怡赶紧道：“但我们是学生，还是要克制一点。” “哈哈哈！” 陈书怡想了一会儿，说道：“刚开局啊，那就先来个简单点的，4号背14号绕这包厢一圈。” “这也太简单了吧？”谢凯大喊。 “有本事你来出！” “4号，14号在哪儿？” 谢荣翔老师展开自己的牌，是4号，陈书怡有些尴尬，这也太不巧了，一下子就抽到了老师，魏文杰继续问了：“14号呢？不会没有吧？” 黄意老师咳嗽了一声，把自己的牌也摊开了：“我是14号。” 李自蹊哈哈大笑，笑得放肆无比，吴群星更是忍不住了，对谢荣翔老师说：“谢老师，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陈书怡：“我的运气可真他妈好。” 谢荣翔老师瞧了瞧黄意老师的身材，那圆滚滚的，跟个铁桶一样，求饶似的望了一圈周围，问道：“能不能换个方式？” “不行！谢老师，国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不然就不好玩了。” 黄意已经起身了，脸上笑眯眯：“来吧，谢老师。” 看到了辅导员生无可恋地尝试背起黄意老师，初希也忍不住捂嘴笑了，难得看到严肃的黄意老师有这么搞笑的一面。 艰难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下一轮也开始了，吴群星是国王，他靠在沙发上看了一圈四周，接触到李念念的目光时，被对方无视了，倒也温柔地笑了笑，说道：“我也不为难大家，15号抱着7号做3个深蹲，如果7号是男生，两个人位置互换。” 这明摆着就是让男生抱女生了。 “吴教授，你这叫福利啊。” 7号和15号很快就出现了，15号是摄影班的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7号正巧是表演班的一名女生，女生有些害羞，男生被人怂恿着上前了，说了声“不好意思”就把女生抱起来很快做了3个深蹲。 众人起哄着。 做好之后，一片欢呼。 气氛算是真正活跃起来了，说说笑笑，在其他包厢的同学也有不少过来看着。 国王游戏继续。 “我！”谢凯一翻自己的牌，激动地拍在了桌子上，“我是国王！” “小心点哎，这是玻璃。”许婷提醒。 “晓得晓得，你们是不是都看好牌了？”谢凯脸上全是得意忘形的笑容，“我要说了啊，对不起啊各位兄弟姐妹，哥们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这个游戏不玩点劲爆点是没玩头的，前两个都太小儿科了！5号亲6号额头10秒钟！” “哇呜！” “谢凯你这小子够狠啊！” 包厢里全是笑声和讨论声，还在寻着5号和6号。 李自蹊：“5号。” 李自蹊的话音刚落，全场好几个女生尖叫了起来，又抽到了老师！还是李老师！还是这么劲爆的互动！ “6号呢？6号呢？”好几个人在喊着6号。 前两局都属于边缘人物，初希基本已经不觉得能抽到自己了，把牌放在那里就没看过，见他们一直喊着6号，而6号许久没有出来，初希心下一惊，不会这么巧吧？抱着奇奇怪怪的心理打开了牌。 ——6号。 “是初希！”傅馥就在初希旁边，一眼就看到了初希的牌。 全场这才是真正轰动起来了，吴群星坐在那里笑得只剩下眼睛缝儿。 初希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吓得想后退，一下子又被推到了前面，谢凯道：“哎呀，是初希啊。” 初希将求救的眼光的望向李自蹊。 李自蹊本是巴不得，看到了初希的眼神，就知道她其实并不是很愿意，他又怎么会在众人面前给她这样的难堪，想到这儿，偏头看向黄意老师。 黄意老师一下子便明白了，虽然不懂李自蹊的真正心思，但在黄意老师看来，师生之间这样的动作确实不合适，而且李自蹊的身份特殊，以后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要不还是换个。”黄意开口道。 谢凯也摸不透这位李老师的底，而且黄意老师开口了，就决定还是换个，想了会儿，道：“要不，亲手吧？亲手10秒，”谢凯还满是得意，“这国外不是还有吻手礼吗？” “这个可以！” “我觉得这个行！！” 许多人都同意了这样的改动。 谢凯见李自蹊没动，以为他还是不同意，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初希的面前。 初希深吸一口气，他比她高出那么多得个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走过来的那一刻，气势压得她忍不住想后退，但知道如果后退了指不定还有许多人嘲笑她，于是便提起精神撑在那里。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伸手拉住了她满是汗的手，她的手是紧握的，李自蹊将她的手牵开，慢慢将它移至上方。 旁边不少女生望着这场景，紧紧抓住周边同学的衣服或者其他什么，怎么会这么撩！为什么李老师做这动作这么撩啊！ 初希想努力克制自己，她甚至都不敢用力，由着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牵引着，可不管怎么做，当他的唇第一刻碰上她的手背之时，那无法忽略的心颤，迸发在脑海里的火花，让她陷在头晕目眩中。 他的嘴唇好软，也不知道是不是初希的错觉，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舌尖微微触碰到了自己的手背。 她不敢抬一个头，绯红已经蔓延到了耳后根，可总觉得那炙热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一直都在那儿，没有离开过。初希可以想到，如果自己抬头了，她一定会落在他那沉如暗夜的眼眸中，而她就是暗夜中唯一的那颗星辰。 他……他怎么会这样。 初希已经完完全全分不清了。 男生们在起哄，女生们完全已经陷入这个场景出不去了，这就是偶像剧的场景，而李老师的眼神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种感觉，真希望自己代替初希站在那儿。 倒数3秒。 “3.” “2.” “1.” 全场帮着倒数。 在最后一秒喊完，李自蹊放开了初希，初希急着转身出了人群，实在是……实在是太害羞了。 大家都相处过了，也都知道初希内向，便继续玩着游戏。 初希去了这一层楼的一个露天阳台，李念念过去看了几眼，初希笑着推着她回去：“我没事，我就是闷了，出来透透气。” 李念念见初希没事，也便回去了。 李自蹊在包厢里继续玩了两局，便找借口出来了，也顺利找到了初希，一进露台的区域，就瞧见她的背影，她靠在栏杆边，抬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初希听见了有人过来的脚步声，转身回头，看见李自蹊正在走过来，想到刚刚的场景，还有些尴尬，轻轻叫了声：“老师。” 李自蹊应了，靠了会儿栏杆，慢慢问道：“没事吧？”他问的就是国王游戏。 初希一愣，摇头：“没事。” 话音刚落，初希感受到了自己耳根那儿的一丝冰冷，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他的接触，倒也没有避开，只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冷。” 李自蹊放下了手。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李自蹊问：“你们校庆是不是快开始了？” 初希点头：“等这次外出结束，就要开始紧急准备阶段了，这次是80校庆，学校很重视。对了，老师你和黄意老师好像很熟，你也是S大毕业的吗？” 李自蹊：“我和吴群星是同学，A大数学系，我读了两年就退学了。” 初希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那老师后来还有继续读书吗？” 李自蹊笑了，笑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异常温柔低沉：“我要是说我没有继续读书，大学文凭都没有拿到，你会不会后悔跟着我？” 初希连忙摇头：“不会。你是我永远的老师。” 李自蹊：“黄意老师和我爸算是朋友，我跟他去S大上了几堂课，后来觉得有些课程挺有意思，就考了国外一所电影学院。如果硬要说，我和你也算是校友了。” “那我还可以叫你一声，师兄？” “别想着占我辈分的便宜，初希。” 李自蹊看着初希的笑容，继而收回目光：“结束校庆你有什么打算？” 初希：“结束校庆就要放假了。” “这么快啊……” “也不快了，校庆结束了我就要回家了，在外面都这么久了，总要回去看看妈妈。” “假期多久？”李自蹊问。 “大概……一个多月吧……” 太长了。 他要这么长时间都见不到她，那个时候他又得找什么理由，那一个个狗屁理由，有时候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初希。” 李自蹊叫了她一声，初希抬眼看他。 “刚刚的游戏，我一点都不满意。” 初希以为他在说谢凯涉及的环节，确实……他和她明明是师生，就算她自己可能对他有那么一丝好感，但谁知道对方愿意不愿意呢…… “谢凯确实……”初希的话根本没有说完，便被搂了过去。 他用的力气较大，一把把她搂到了怀里，身体紧贴着，初希心底的震撼让她丧失了反抗的能力，他的唇贴在自己的耳边：“你知道我不满意在哪儿吗？” “我不满意我明明就是想亲你，却他妈还要装绅士亲你的手，虽然你的手也是那么香……”他的声音低沉但还充斥着一股痴迷。 话音刚落，初希被搂得更紧，他低头印上了她的唇，慢慢摩挲着，动作暧昧之际，她甚至听到了他的轻微喘息声。 “初希……” 他压着嗓子。 “等我忙完这一阵，我跟你好好谈谈。” 对峙 第二天一早，李自蹊走了。 回去的大巴上，摄影班的男生都聚在了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东西。初希靠在自己的位置上，在李念念看来，自从昨晚开始，初希一直魂不守舍到现在了。 “学期快结束了，有的忙了，”李念念对初希道，“把自己精神养养好，不然到时候那么多事情看你怎么办。” 学期即将结束，意味着校庆的开始。 学校领导对这次有多看重，从多久以前就开始策划着就可以看出来了，听陈书怡那儿也说，上级领导、兄弟院校、校友等千余名嘉宾都会到来，这次等于就是一个娱乐圈的盛典，而S大是主办方。 回到学校的几天后，专业课老师开始一系列的测评，测评完后学院安排考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校庆的缘故，考题相比于平时老师出的题目都简单了许多，想必是为了给同学一个好的心态参与校庆活动。 等到考试正式结束，全校各大学院开始发布80校庆的网址，所有一系列内容都会实时发布在这个网址上。 第一条发布的公告就是早在好几个月前发布的校庆公告，校庆前后几天时间，都将会举行一系列研讨会还有活动以及晚会，并且由于嘉宾过多，希望在校师生都不要开车进校园。 第二条发布的公告是关于学校纪念品管理规定的通知，也是学生会忙活了好几天的成果。 真正到了校庆的日子，初希甚至要比平常起的更早些。 天刚蒙蒙亮，不少志愿者就在校园的各处搭建起了很多的小棚，学校的各个大门都站着迎接校友的志愿者。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也逐渐大亮，无数的车辆开始驶入校园内，本是只有三三两两的道上，一下子停着停车场上停不下的车辆，除了一个个不同年龄层的校友走在校园的路上，还有各大媒体，以及视频网站的记者们，整个校园变得无比的热闹。 初希在每个纪念品的袋子里都放上了这两天的行程以及活动安排表，把袋子递给每个过来拿纪念品的人。 当天上午是一个会场在举行世界电影学院院长论坛，不少过来问的人都在问论坛的地点与时间。 “就在大礼堂那儿，几位过去就可以看见了，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来得及的。”初希说道，说着，后面的志愿者递上来几瓶水，几位中年男子道了一声谢走了。 这时候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初希倒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 “人是真的多啊。”初希感叹了一声。 “你也喝口水，忙了这么久都不带停的。”任辉说道。 初希‘哎’了一声，正准备喝水的时候，目光似乎落在了哪处，停顿了一会儿对任辉说：“能不能帮我拿一个创口贴？” “创口贴？”任辉站起身，在医药箱里搜出了一条创口贴。 初希接过后，离开了小棚。 林美淑没有想到会碰到这种事，本想着这车那么多，倒不如骑自行车过来，打算开共享单车的时候，偏偏没扶稳，倒在了脚上，也不知道刮到了什么，当时不在意，现在这会儿拉开裤子一看，皮都刮花了，还在流血。 她这时才感觉到痛意。 “您稍微忍一下。”女孩突然出现，将她拉到旁边，离开人多的地方，继而低头拿沾湿的纸巾擦拭她的脚踝。 林美淑当下一刻被吓了一大跳，不过一看那女孩的衣服就认出来是志愿者，这么细心的小姑娘她倒是第一次见到。 小姑娘认真的帮她擦拭，接着打开创口贴贴上，才起身温柔道：“您这儿只是擦伤，应该没什么大碍的，我这儿还有几张创口贴，等会儿如果掉了或者脏了，可以换一张。” 林美淑第一次遇到这么舒服的小姑娘，笑容简直柔到心里，她看着你的时候眼里仿佛也只有你，林美淑说了声谢谢，问道：“你知道世界电影学院校长论坛在哪儿吗？” “就在大礼堂那儿……”初希刚想照着之前的话说一遍，林美淑又开口道：“我不是这个学校毕业的，你带我去吧。” 初希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那您稍等会儿，我跟我们负责人说一下。” 任辉同意了。 初希和这位女士就一同去了大礼堂。 “你是……”林美淑打量了初希几眼，眼光毒辣的很，肯定道，“表演系的吧？”初希点了点头，回答：“我是今年入学的大一新生。” 林美淑‘哦’了一声。 两个人在路上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大多都是林美淑在问，初希回答，没聊几句就被摸清了底。 到了大礼堂，初希：“就是这儿了，那我就先走了，那边还需要帮忙。” “不进去看看吗？难得的机会，”林美淑指了指里面，“我看你那里还有不少人，你消失一会儿也没事。” 初希犹豫，自己确实对这次论坛也是很感兴趣，于是跟着进去了。 进去一看，大礼堂的人不比外面的人少，论坛还没有正式开始，但位子已经全部坐满了，两个人站在后边，看了一会儿，有人上台讲述着举办这个论坛的意义以及参与的各位重量级人物。 初希听着，隐约也听见有人喊她名字，顺着声音看过去，见邵宁涛站在不远处，朝她招着手。初希不明白他的意思，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是邵宁涛发过来的：“我有点事想跟你说，能不能出来一下？” 初希握住手机的手微微一僵，抬眼看向邵宁涛。 如果他跟她说的是那件事的话，要不还是趁现在说清楚，初希想。 “有人叫我谈点事情，我先过去。” “论坛快开始了。” “我很快就回来了。” 初希跟在邵宁涛后头，跟他走到了人少的一个地方。 “邵宁涛？”初希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邵宁涛许久没有应，他的脸色有些不好，初希继续问了一声：“你没事吧？”邵宁涛摇摇头，慢慢道：“初希，我本来不想来找你的，但我实在有些憋不住，那天我看到了……在青台山那个酒店的阳台上……” 初希的眼皮狠狠跳动了一下，全身的血夜仿佛停止了流动。 “有些话说出来要讲证据的。”初希没有过的冷静，对上邵宁涛的眼神，做着最后的挣扎，她不承认，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 邵宁涛眼中闪过惊讶的意味，他没有想到初希会不承认：“你不承认……”在他心里初希一直都是敢作敢当的女孩子，她确实一直都是，邵宁涛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在干什么，心中有点气：“你是一定要看照片才肯跟我继续谈下去吗？” 初希一步都不肯让。 邵宁涛干脆拿出手机让初希看了，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初希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想象的那一幕，他充满危险性地把她搂在怀里，动作暧昧之际，邵宁涛也不愧是摄影班出身，这一张张照片拍得真是好到初希都忍不住想存下来。 把手机还给邵宁涛，初希一句话都没说。 邵宁涛：“初希……他是个老师，你还是个大一新生，不管这么说，你们这层身份被知道了，对你造成的后果你有想过没有？” “这些照片……”初希慢慢道，“谁也不能说，谁也不能看到。”她的语气强硬得让邵宁涛都不敢相信这是他以前认识的初希。 邵宁涛总算真正意识到了：“你在保护他？” 初希：“哪来的保护，笑话，黄意老师让你们叫他老师你们就真当他是老师了吗，他又有哪点像老师，不是老师的身份，我只当他是个男人，就算是老师，我是靠他包养了吗，还是靠他养活，那这样又是哪来的身败名裂。邵宁涛……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这些照片留着一点用处都没有。” “初希，你说的那么笃定，”邵宁涛摆摆自己的手机，“我没有那么傻，你还是不想让这些照片公众。” “公众了，对你，对我，都不会有什么好处。我顶多被人议论一顿，而你到时候也很快被查出来，谁会对付你我也是不知道。” “你在威胁我？” 初希叹了一口气，语气放软：“我没有，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也知道你的好意……我自己会把握好分寸的。” 邵宁涛沉默了，许久之后道：“我喜欢过你。” 初希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回答：“我知道。” “但那天看到他，我意识到可能我真的没有希望了，”邵宁涛的声音有些发哑，初希想劝劝他，邵宁涛没有让她看到他的窘态，将手机收起来慢慢道，“照片我会删的，今天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吧。” 说完便走了，初希看着他的身影，刚刚的对话，自己的背后冷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实在难受的厉害。 妹妹的生日 初希拿着全班的学生评价手册走向陈老头的办公室，陈老头的办公室在五楼，五楼都是理科班的尖子班，这一楼的教师办公室也都是这层楼班级的班主任，除了陈老头，排除陈老头是文科尖子班的班主任的原因，还有一个是因为他是理科一班二班的语文老师，算是附一中德高望重的语文老师之一。 走到办公室门口，初希敲了敲门。 “进来。” 说话的是理科二班的班主任，任教数学，三十出头，管理班级很有一套，教学方法也不错，被她教过的学生，数学都有显著提高。 初希的高二的时候这位老师请了产假，生完孩子休完产假，学校还是安排她带高三班，只不过带的不是一班，而是二班。 初希推门进办公室，此时的办公室，五楼班级的班主任都在。 最靓丽的风景莫过于一班那个严肃的女人面前站着的一排男生，高高大大，像一堵墙一般。 初希扫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陈老头已经看见她了，叫了她：“初希。” 初希走到陈老头的办公桌旁，把评价手册放上去：“陈老师，没到的同学我名单列出来了，来的人册子都叫了，总共42本。” 不远处的一班班主任开口说话了，她的声线平淡：“上学第一天，带手机的带手机，带小说的带小说，不交作业的不交作业，是不想读书了？不想读书趁早滚回家！不要在这里给我影响其他的同学。” 说到后来，一班班主任的声音直线上升。 初希听了一会儿，被陈老头拉回了注意力：“初希啊，来，帮老师看一下这叠暑假作业，你就帮我检查一下他们这社会实践的盖章有没有盖就好了。” 一班班主任的声音很响，很大，整个办公室都充斥着她的批评声。 初希没有关注她说的是什么话，按照陈老头说的检查。 而没过一会儿，一班班主任拍着桌子，随后跟着的话：“沈北云！你还给我笑！” 继续翻下去的手一顿，右手大拇指轻轻覆在了这份社会实践的上方，初希微微偏头，视线正落在那排男生的中间。 那个男生嘴角洋溢着笑，眼神中含着无比灿烂。 可能是察觉到了初希的目光，男生朝这边看了过来，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潘老师，你们班沈北云不是成绩很好的吗，这么好的学生我还以为很乖呢。”理科三班的班主任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正在低头批着学生的作业。 一班班主任不掩眼中的骄傲：“成绩是好啊，成绩好可平常的纪律也得抓啊。” 三班班主任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 “看在孙老师替你们说话的份上，今天我也不批评你们了，明天摸底考给我好好考，考的比上个学期期末差的话，到时候叫你们家长来，新账旧账一起算，听到了吗！” 初希帮陈老头检查完便回教室，教室里没多少人。 宋峋把初希的书包扔了过来：“终于来了，还以为你掉坑里了，走喽，回家！” 初希接住了，胡乱摸了一把旁边安格的头发：“走了，宝贝。” 摸底考的这两天还是跟平常的上学时间一样，初希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两天内引起波澜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摸底考第一天，起床看到了她昨晚做数学做烦了，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上竟然出现了沈北云的名字，稍稍皱了皱眉把这张草稿纸撕了，另一件是摸底考最后一天下午，文综的几道超纲题。 高中老师批考卷的速度一直是难以想象的。 两天摸底考结束后，成绩已经出来了。 第一节数学课刚结束，教室里就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最多的还是对于摸底考的猜测。 第二节便是陈老头的语文，上课铃打响，从外面冲进来的宋峋拎着衣服来到初希边上，拍了拍她肩膀。 “牛逼了！” 继而是几个女生进来，目光特地往初希这儿转了一圈。 陈老头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坐好在位置上了，扫了一眼全班，什么话都不多说，直接把电脑打开，投影仪下的数据一清二楚。 1．初希 2．徐柯 3．沈雨豪 …… 已经感受到无数目光聚集过来，前面的徐柯还有些局促不安，初希面色不改，每一科目的分数和她估计的差不多，只不过文综分要高于她估的，可能那些超纲的题目，不管对不对，老师都给了些同情分。 “再看四个文科班的总排名。” 陈老头再点开另一个数据。 底下有人发出了惊叹声。 第一名还是初希。 只不过第二名不是徐柯了，被隔壁班占了去，不过作为文科尖子班，前十也占了一半。 “虽然我们与理科班录取什么的不同，但这次我们教研组呢也决定了，给大家看看，总共16个班，将近一千人，你到底在第几名。” 陈老头说完，下一份数据出来了。 底下的声音更大了，这次的第一是沈北云，意料之中。 而第二就是初希。 虽然这成绩不意外，但在这清清楚楚的数据面前，大家还是很吃惊的。 初希实在没有想到陈老头搞这花样，要是这样出风头，打死她都要把分数压低一点，讲台上的陈老头已经开讲了，对于一些同学的表扬，一些同学的批评，初希的注意力慢慢从老头抑扬顿挫的发言上转移到了还放着的数据。 陈老头的课结束完，喊了初希帮他把电脑搬到五楼一班，下节课正好是理科班的。 陈老头先走一步，初希搬着电脑，还有上面的一些作业，坐在第一排的同学看到问了：“小希，要不要帮你搬点？”说着，便走要站起来。 “不用不用，你坐着。”初希把本子放在电脑上面，双手把电脑拿起来。 宋峋本在和后面的男生说话，看到讲台边这场景，三两步上前，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道：“我们初希老大这么点小事还要别人帮忙吗，你也太看不起她了。” 初希恣然一笑，道：“你现在反话6的飞起。” “彼此彼此。” 作为附一中冲国内最高等学府的理科尖子班，一直都是聚集着整个H市最有天分的学生，要么就是天分不足勤奋来凑，天分实在不足却很是勤奋的同学也因跟不上进度被调到其他班了。 第一节课正是一班班主任的课，经历了成绩的打击和班主任劈头盖脸的批评，这个课间显得沉重无比。 连后面几个闹腾无比的男生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转着笔，互相压低声音说着话。 “宋峋怎么来五楼了？”一男生不经意朝窗户那儿看了一眼，正巧见他和后面有个女生说着话。 两个说话的男生也顺着视线望了过去。 “这小子指不定被他们老头叫过去了吧，哈哈哈。” “不行，等会儿叫住他得好好嘲笑他一顿。” 男生打篮球的不少，打的好不多，宋峋是其中一个，至于怎么认识的，每天放学抽空打的篮球赛，两年下来，已经熟的可以去对方家里蹭饭了。 沈北云放下手里的笔，露着牙齿笑道：“还欠着几顿饭，下次让他一次性请了，平时看他这么嚣张，是时候让他放放血了。” “老沈整天就想着坑人！” “可以的可以的。” 本仅仅勾起嘴角的笑容，在看到宋峋后面跟着的女生，谁都没有注意，这笑就这样停滞了几秒，继而更加璀璨。 初希把电脑放在讲台上的功夫，宋峋已经和一班的男生开始侃天侃地了，不一会儿开启嘲讽模式了。 “你们今儿个给我记着，放学后篮球场上把你们打趴下。” “哟哟哟！” “不得了不得了，我还是个孩子啊，宋峋你怎么可以欺负我！” “钱泽楷你恶不恶心！” 宋峋一个人说不过一群，开始把目标转向一个人了。 “沈北云！好好管管你们班的人！” 被点到名的沈北云同样笑了，无奈道：“管不住啊。” 男生们都笑了。 开始集体怼宋峋。 “有本事陪妹子来我们班，先把前两天欠的饭还了！” “哈哈哈哈，别说不过就找我们老沈啊宋狗子，球场上不是凶的很吗？” …… 宋峋走了之后，一班的男生消停了，有个男生提到了初希。 “刚刚那个女生是谁啊，长得贼好看，很眼熟！” “好看的都眼熟，是吧，哈哈哈！” 沈北云解题目的思路一下子没有了，眼睛虽还看着本子上的数学题，发现没有心思之后干脆就放下笔了。 钱泽楷转头：“是初希啊，你们以前不会没听到过这个名字吧？” 有人一下子想起来了，不过没有跟钱泽楷一个思路：“我知道我知道，高一我就知道名字了。” “那个时候好像是说学校里有哪几个好看的女生吧？” 坐在沈北云旁边的另一个男生也加入了讨论：“后来加入学生会又退了的那个，当初不是闹得很大吗？人姑娘跟个没事人一样。” “哦哦哦！卧槽，这魄力也是可以。” 钱泽楷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刚刚投影上的成绩你们是不是没看到？” 提到成绩，这群男生也是极其关注，毕竟平时虽然一起玩，但正经起来对于成绩和排名还是很在意的。 “排名有什么问题吗？” “卧槽，老沈，是不是年纪第二的那个？” 沈北云‘嗯’了一声，继而爽朗笑道：“一个个倒闲的慌，下节数学测验忘了是不是？” “靠！” “又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