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一见如顾:杜少你低调点 作者:比西西女王 文案: 顾小北的初恋是陈岚,她以为像杯柠檬水,酸酸甜甜的让人好喝到头晕。 最后,她倒是头晕了,不是好喝而是难过。 杜雨成对顾小北来说,不是什么蓝颜知己,是偶然碰到就躲不开的讨债鬼!!! 杜少名言,好男人遇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脑子里无非是时时刻刻想睡她。 对他想睡了顾小北! 陈岚:姓杜的,靠父辈阴庇的废物垃圾!没有你爸,你就是个屁! 杜雨成:我有我爸,你这话岂不成了屁话? 陈岚:这是我和小北之间的问题,关你什么事! 杜雨成:本少爷有钱任性!想管就管! 顾小北叹气:杜雨成,你别吹了。斗地主里的欢乐豆,那玩意你倒是挺多的。 顾小北总结:女人要是优秀了,真没男人什么事了,她不靠天地不靠男人,就只能靠自己…… 第一章 初恋誓言 我初中没念完便开始混社会,不是因为笨,而是因为穷。 爸妈生了四个孩子,我是老大,九岁的时候,爸爸死了,从此我便成了灾难片里的主角。 我妈拉扯着我们四个,天天除了上班,就是拿我们姊妹三个出气,再有就是抱着她心爱的小儿子嚎啕大哭。 我读书的时候成绩很好,经常考年级第一,曾一度梦想可以念到大学毕业,然后变成我羡慕了好久的穿白衬衫的职业女性。 可最终却成了一名公交车司机。 这份工作的薪水不少,至少在我生活的这个小城里,属于中上水平。 可惜这看似丰厚的薪水却基本与我无关,每月到领薪水的时候,我妈便早早来到公司的财务处等着,直到看见我的工资卡上有了金额,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我反抗过,失败了,还差点失去这份工作,后来我便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如果上天都要我这样,我想我没有办法把自己变的更好,我只能依照我自己的命运,把我变成我该变成的这个样子。 偶尔吸支烟,偶尔爆个粗口,偶尔在聚会上讲个荤段子…… 而这个时候,我不过才刚满十八岁。我的身份证上已经是二十岁了,据我妈说,当年是为了能早早生二胎,报户口的时候给我虚报了两岁。 别人风发的青春,在我身上,却早已经被岁月风干,咸鱼一样的挂在墙上,就是根咸鱼,变不成其它,也没有任何希望。 直到我又一次遇到了陈岚。 陈岚是我的初中同学,当年我考级部第一,他考第二,他写过情书给我,我愉快的接受了。 这是我的初恋,我曾梦想有一天他会踩着五色祥云,带着凤冠霞帔来娶我。 他跟我约定,一起考上最牛逼的大学,一毕业进同一家公司,这一辈子都要在一起。 也许年少的我们曾经都发过这样的誓愿,可最后能实现的,又有几个? 后来,我退学了,他也再没有找过我。 本以为这段短暂的早恋犹如我早逝的青春一样,被岁月销蚀成烟灰,早已经随风而逝。 陈岚来找我那天,我正在给我的车换轮胎。 他惊诧的眼神,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别看我长的小,可这一身都是精肉,全是力气,不能念书,就只能靠我自己的力气生活,这力气当然就大了些。” 我边换着轮胎,边跟他说。 他嗯嗯的点头,告诉我,他考上了我们曾经向往的那所大学了。 “这是通知书。”他把一张精致的请帖一样的东西递到我跟前,我的心疼的像刀绞,想接过来仔细看看,可瞅瞅两手的油污,只得作罢,朝他露出微笑:“恭喜你啊!梦想成真了。” “小北,你知道的,我还有个梦想。”陈岚看我的眼神让我脸红,我停止手中的动作,喉头发干,脸上开始发烧。 “以前我觉得我是为我妈妈读书,自从认识了你,我觉得我的生命中有比为我妈妈读书更有动力的理由让我坚持下去。”陈岚低声道。 我的目光无处安放,只得投向远方。 这张通知书是我们之间的沟壑,千山万水,我跨越不了,更没有能力筑起桥梁走到他身边去,注定辜负他说出来的这番话。 “小北,我不打算念了,我妈的服装店倒闭了,她要去深圳打工,我跟她一块儿过去,大约有好长时间不能再见面。” 陈岚摩挲着手里的通知书,落落的口气说道。 第二章 午夜白衬衫 我吮了吮鼻子,讶异的望着他。 他苦笑,眼里飘过一抹我看不懂的光芒:“本来经营的好好的,可租的那个店面要拆迁,房东收了三年的租,又不肯退,钱都押到了房租上,没钱进货,加上拆迁区没人光顾,所以就倒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俩个都没有念大学的命。” “你等我一会儿。” 我告诉他。 “小北,你干什么去。”他在我身后喊。 我走进公司财务处,求管处长预支三个月的工资给我。 “你是不是疯了?三个月的工资?你妈要是来拿不到钱,还不得斧头劈了你?”管处长看鬼一样的眼神看我。 我不管,一定要预支。 管处长是个和蔼的中年妇女,和我妈的岁数差不多,独生女儿跟我同岁,正读大学,她平时就很同情我,说我投错了胎,要过这样不堪的生活。 “管会计,求你了,我有急用,真的,就先给我吧。”我低声下气的哀求。 管处长长叹一声,摇头,转身开了保险柜,数了一万五千块钱给我。 “写个借条,算我私人借你的,工资是不能预支的,这个头不能开,否则公司的章程全乱了。”管处长拿张借款单递给我。 我红着脸写了欠条,拿着生平头一次的借款,紧紧攥在手里,跑进外面的风雪里,将钱递给了陈岚。 “小北,你……”陈岚接过钱,手颤抖着,一句话说不完。 我看见他眼中的泪花儿,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抬头望向阴沉沉的天空。 下雪了,雪花零零散散,漫不经心的从天上落下来,落到我仰面向上的脸上,挺温柔的,一点也不冰。 “小北,我不能要你的钱。”陈岚将钱塞回到我手里。 “别犟了,我相信阿姨也不想让你辍学去打工的吧?我那回是家里拖累大,没办法才出来打工,现在既然有我帮你,还是读下去吧,大学毕业,随便找个工作,都可以轻轻松松还我的钱对不对?我可要算你利息的。” 我笑着对他说道,他没有再拒绝,眼中的泪流下来,凝固在腮上。 到我出车的时间了,我朝他挥挥手,让他先走,有时间再聊。 “晚上,去我家门口那家烤肉店,我请你吃饭。” 陈岚追着我的公交车,大声喊道。 “今天我开末班车,可能要很晚。”我回答他。 “我等你,不见不散!”他立在风雪里,手卷着筒,冲车里的我大声喊着。 我浑身的冰冷因为他的话而消融,整个人仿佛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 因为下雪,车开的慢,末班车出行比平时晚了二十多分钟,开出站里就已经十点四十五分了。 而雪却越下越勇,清雪车来不及清理,路很不好走,我小心翼翼的在黑夜里慢吞吞的挪着公车。 这样的天气,这个时候,小城出行的人并不多,偶尔上来一两个乘客,也只是坐个一两站便下了车。 大部分时间我是开着空车,在这孤独的夜里,看着这孤独的飘雪。 经过大学站的时候,见站点没人,便不打算停车,想直接过去,因为前面是个陡坡,坡上的积雪没有清理,我怕公车爬不上去,半路熄火,那可就再糟糕不过了。 刚经过站点,后视镜里便出现一个挥舞着手臂的男人,我叹口气,将车停下,开了车门,男人疾步奔过来,上了车。 我多看了他两眼,不是因为他长的帅,而是因为零下几度的天气里,这丫的竟然只穿了一件白衬衫! 第三章 逃婚的男人 男人在我身后侧面的座位上坐了,口里吐出的寒气萦绕在我后脑。 我重新启动车子,慢慢朝陡坡上爬去,心里越害怕爬不上,车子它就越朝着我害怕的方向去,当真停在了半坡上,打着滑,走不动了。 我将车溜下坡去,重新爬,还是死在半坡上。 又重试了一次,还是一样的结果,越试越慌,越慌越上不去,我死了心,将车靠边停下,趴在方向盘上,想着找谁来救我。 “让我试试。”白衬衫站到我身边,低沉的声音对我说道。 我抬头看看他,坚决摇头。公司有制度,不能随便把车给别人开,除非我不想干了,车上有监控。 白衬衫不再说话,退回座位上,安静的像块石头。 我打电话回公司,调度室的张大爷紧张的问我人有没有事,得到我否定的回答后,松弛下来,笑话了我两句,找司机过来救我,要我耐心等会儿。 打完了电话,我百无聊赖的趴在方向盘上,看着飘雪,心情有些难过,今天晚上算是我跟陈岚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吧?怕会因为这场事故要泡汤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喷嚏声,我猛然醒悟,车上还有位乘客。 于是出了驾驶座,拿过保温杯,倒了杯热水递给他,陪着笑容跟他道歉。 他冷漠的看我一眼,没有要接过热水杯的意思,反而将头扭到一边,去看窗外。 “先生,实在对不起,我才开一年车,头一遭遇上这么大的雪,没经验,要不,我给你车钱,你换另一辆吧,后面还有班502,估摸着再有三四分钟就过来了。” 我陪着小心跟他说道,怕惹起他的不快因此投诉我。 他看我两眼,耸耸肩膀,摇头。 我纳闷的看着他身上的白衬衫,心中想入非非,该不是大半夜的遇上鬼了吧?没理由非要坐我的车嘛。 白衬衫又打了个喷嚏,我陪着笑将手上的热水又递了过去,这一次他没有拒绝,接过去,喝一口,蜷缩在一起的身体稍稍张开了些。 我回驾驶座,将我穿的制服棉袄拎出来,送上前。 “要是不嫌弃,穿上吧,这种天气,路不好走,我已经打电话回公司叫人了,师傅说我后面还有趟502,应该快到了,那个司机师傅是个老手,能帮忙开过去。”我说。 他捧着水杯,眼睛看向窗外。 矫情!我心里骂一句,把棉袄丢到他腿上,他腿不自觉的抖了下,将水杯放到旁边的座位上,披上了棉袄,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你没事吧?这大冷天的穿成这样就出门了,逃出来的?” 502还没来,无所事事的我开始研究眼前这个男人。 他不应声,垂头喝着水。 我瞅瞅车上的电子钟,伤心的叹口气。 “真是值得纪念的一个晚上。” 他突然开口,倒是吓了我一跳。 “看你的样子挺有学问的,你帮我参谋参谋我这段恋情会不会开花结果?” 因为对方是个陌生人,让我放开了胸怀跟他讲实话,毕竟,一会儿他下了车,这辈子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再遇见的可能。 “你说。” 他很有兴趣的模样。 我滔滔不绝的把我和陈岚的事说给他听,他侧耳倾听,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浅笑,我看着心虚,停止讲话,自嘲的笑笑:“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不?” 他摇头:“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我赶紧点头。 “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嗯,准确的说,是逃婚。”他认真的神情。 我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大咳几声,爆发出一阵狂笑。 “你一定觉的我很荒唐,可这就是事实,我不能跟我不喜欢的女人过一辈子,那样的话,对她对我都不公平。”他认真的表情说道。 “女人逃婚的戏我看的多了,没想到现实中竟然能遇见个男人逃婚,真是有趣。”我大笑,从兜里掏出根香烟,塞进嘴里,去找打火机。 他抬手扇我耳光的速度堪比光速,挨完了打的我完全蒙圈,搞不明白他犯的哪门子疯。 第四章 以牙还牙 “男人可以逃婚,但是女人千万不能抽烟。”他认真的说道,伸手过来将我嘴里叼的烟卷抽走,揉几下抛进垃圾筒里。 我揉着被他打的生疼的脸颊,看疯子一样看着他,火山一样的爆发了:“你它妈的谁呀?我抽不抽烟关你屁事!” “哦,我是杜雨城,名字挺俗气哈?”他完全不鸟我,慢声细语的回应着我的愤怒。 “杜雨城是它妈的谁呀?”我怒道,抓起驾驶座旁边的扳手,朝他走过去。 “女人也不能讲粗话,很难听。”他喝着水,安稳如山的模样,没有一丝打人之后的愧疚,这让我不能忍。 “你说,凭什么打我?”我拿扳手敲着他身边的空座位,大声吼。 “记住我这个耳光,对你以后的人生有帮助,许多年以后,等你功成名就,某个寂寞的午夜,倚窗而立,你一定会感谢我打你的这一耳光,不信,走着瞧。”他说道。 “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你?”我盯着他的脸,心中有些发虚,他这样说话,明显不是正常人啊! 我正等他回答的时候,公车后面传来强光和鸣笛,502车过来了。 “等会儿找你算帐!”我丢下扳手,开车门下去。 开车的司机刘博我认识,生的五大三粗,一身蛮力,最喜欢在聚餐的时候讲荤段子,还喜欢叫我媳妇儿。 “老张一说,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你这丫头片子,公司也没这么怂的司机啦。”刘博从车上下来,嘴里喷着气嘲笑我。 “刘哥,快点的吧,我还有事呢。”我拉他上车。 他嘿嘿傻乐:“听说了,要约会是吧?你这约会可不便宜,一万五买回来的。” “怎么说话呢,不中听。”我撅起嘴,不高兴。 “媳妇儿,站旁边瞧着点,别傻不拉几的这么个小坡都上不去,好好瞅着,看哥怎么开的。”刘博坐到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车子顺利的上了陡坡,他在路边停下,冲我笑:“要不要哥送你过去,顺便给你当个保镖?” “走吧你,别贫了,被人笑话!”我推他下车。 “哟,还有乘客呐!”刘博发现新大陆一样,盯着杜雨城。 看着那张木然的脸,我气不打一处来,拽着刘博的胳膊,告状:“哥,他刚才甩我耳光,你瞧我这半边脸还红着呢?” 刘博是个爆脾气,闻言,提起拳头三两步走到他眼前,问:“你刚才打我媳妇了?” 杜雨城点点头。 “我槽,你它妈的活腻了是不是?”刘博一拳朝他脸上揍过去,他没躲,挨了一拳,身子一仰,贴到公交车壁上,公车发出闷闷的“咣当”声。 “敢打我媳妇,老子弄死你!”刘博又要打,我慌忙上前拉住他:“哥,别,别打了,你这打法出人命。” 刘博停了手,朝地上啐一口,骂:“小样!下车,坐我的车去,我的车跟她的车跑的路线一样,就终点不一样,你哪站下车?” “终点下车。”杜雨城揉着变的乌黑的眼圈子,淡淡的说道。 刘博咽了口口水,被他噎死。 “小北,你去开502,你的车我来开。”刘博吩咐我。 我答应着,下了车,听见刘博对他吼:“坐好了,老子送你去终点。” 第五章 英雄救美 502车是中型车,比我的车好开,我慢速开着空车,心里却恨不得一下子开到终点。 过了大学城的第二站,远远的,便看见站点上有个穿着公交制服,一直跺脚的男人。 是杜雨城! 刘博这家伙,倒底是把他掀下车了,也不怕被处罚。 我停了车,开门,他上来,一言不发的坐到最后面的座位。 “先生,你没交钱。”我提醒他。 他走到前面来,摘下手上的戒指,“当”一声丢进投币箱。 “我艹,你真有病啊,那玩意再值钱,也不能当车钱啊!”我骂。 “你借我一块钱,那玩意就是你的了。”他冷淡的说道。 我抬头瞧瞧他乌黑的眼圈子,心里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他打我的耳光并不重,况且细想想,也是为我好,我一个女人,的确不该抽烟,这习惯是很不好。 我把我钱包丢到他眼前:“司机不准接触投币箱,你拿一块钱出来,顺便留个电话号码给我,待开了箱拿出戒指,我打电话给你去公交公司失物招领处认领。” 他弯腰捡起钱包,捡了个一块硬币投了,将钱包丢到我腿上,连谢谢也不说,更没有留电话号码,傲娇的走到最后面去坐了。 我解嘲的笑笑,将钱包收好,发动车子,没起步,突然从车站后面一下子窜出五六个跌跌撞撞的醉汉,堵在车前的,拿拳头拼命敲车门的。 我心里颤了颤,犹豫着该不该开车门。 “你它妈的开门啊!坐车!”醉汉们大声骂。 我开了车门,他们一拥而上,走在最后面的人刷了公交卡。 “对不起,先生,你们六个人,你只刷了四次,还缺两次。”我提醒他。 “什么!”他瞪起铜铃般的双眼,一脸凶相的盯着我。 “我刚才看的清楚,你只刷了四次,还缺两次。”我又说一遍。 “去你妈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就刷四次怎么的?”那人伸手推我一把,大声骂道。 我被他推了个趔趄,头撞到窗玻璃上,疼的要命。 “原来是个妞,陪哥几个玩玩啊!”他们一齐凑上来,嘴里喷着酒气调戏我,动手动脚。 “要坐车就再刷两块钱,不坐就赶紧滚下去!” 杜雨城走过来,说道,声音不大,却极威严。 那些人调头朝他看去,笑的猖狂:“哟,想替小妹妹出头?也不惦惦几斤几两?” “麻烦你开车门,请他们下车。”杜雨城面无表情的吩咐我。 我开了车门。 “哥几个,这人这是欠揍啊,揍他!”其中一个醉汉吼一声,六个人一齐朝杜雨城扑过去。 我闭了眼,尖叫。 再睁开眼,车厢里已经躺了两个,正抱着肚子呻吟。 还好都不是杜雨城。 我手脚哆嗦,放眼去找他,他脱了制服,身上的白衬衫亮瞎我的泪眼,脸上除了刘博揍的那一拳留下的乌青,并没有其它伤痕。 我的心稍觉安慰,打开手机箱上的锁,打电话报警。 警察来的时候,六个醉汉都被杜雨城扔下了车,他毫发无伤,白衫衫依旧亮眼。 我倒是明白了一件事,不,两件事。 第一他要是真想扇我耳光,我的半边脸肯定得毁容,第二他要是真想还手,刘博根本揍不了他那一拳。 第六章 软饭男?蹭车 警察局里录完口供,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我和杜雨城一块儿走出派出所。 他望望我,问:“脸还疼么?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冲动,我妈抽烟,两年前肺癌去世了,所以见到你抽烟才会那么生气。” 我喉头梗了梗,想笑,笑不出来,重重的垂下头。 “女孩子该有女孩子的样子,别讲粗话啦,有时间多读书,充实下自己。”他又说道。 “走吧走吧,你是我什么人呐,管东管西的,烦不烦,自己一屁股屎擦不干净,倒有心思管别人。”我不耐烦的朝他挥手。 “制服我先穿着,太冷了,脱不下,回头还你。”他说道,兀自走下台阶去。 我想回家,想了想,双腿却不自觉的朝陈岚家的方向迈去。 这个点儿,他该早回家了吧? 走了有一百米,身后传来脚步声儿,我惊惧的回头,又看到了他。 “打个车回家好不好?几点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他开口。 我倚着电线杆子站住,啃着手指甲,盯着他笑。 他被我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一声,耸耸肩膀:“我没别的意思,怕你出事。” 我打开手机,约了辆车,继续冲他笑:“杜雨城,没钱回家是吧?一起坐车走吧,不知道你那戒指够不够付车钱的哈?” 他瞥我一眼,抱住双臂,不吭声。 “这事搞的,约会算是泡汤了。”我沮丧的说道。 “没打电话跟他解释解释?”他问。 我摇头:“都几点了,解释什么呀。” “他也没打个电话给你,问问你为什么不去赴约?”他又问。 我再摇头,他嘴角露出些微浅笑,轻轻摇了摇头。 “他不是那样无情的人,他不打电话,是因为他没有手机!你这种人,一看就是纨绔子弟,怎么会知道穷人家孩子的苦处。”我甩他白眼。 他嘴角的笑还在,不肯再讲话,望着不远处驶过来的车。 车子在我们身边停下,他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我不跟你客气了,就打个顺风车,先送你回家,车钱我付。” “这是网约车,车钱在手机上就付了,你不会从来没约过车吧?”我坐到后面,嘲笑他,看见他喉头动了动,噎住不讲话,突然觉得挺开心的。 车子开到大学城附近,他伸手跟我要手机。 我给了他,听他打电话,好像是打给朋友。 “前面公交车站停一下,我下车,朋友过来接我。”他把手机还给我的时候说道。 来接他的是个女人,透过哈着气的车窗,我都看得出来她长的有多漂亮,看两个人的动作很亲密,我不禁笑起来,怪不得他要逃婚,这个应该才是他正牌女朋友吧。 “呵,这哥们有三百多万的车,还跑你这儿蹭车,够有意思的。”开车小哥跟在杜雨城朋友的车屁股后面,发着感叹。 “软饭男吧?那车是他女朋友的吧?”我回他。 “不可能,你没瞧见吧,他开的车,那女的坐副驾驶了。”小哥笑道。 “他开车,车就是他的呀?我还是开公交的呢,也不见得公交车就是我的。”我不以为然的笑道。 第七章 不值钱的戒指 出车回来,陈岚站在大院门口等我,我走过去,他忧郁的脸上展开点笑颜:“小北,昨天我等了你一晚上,为什么不去呀?” “收班太晚了,雪又太大,就没过去,你傻啊,等我一晚上。”我笑道,将一直藏在身后的双手拿出来,递个缠着好看包装纸的盒子给他。 “什么东西?”他接过去,笑着问道。 “打开来看看。”我满心期待的说道。 他拆开包装纸,惊喜的叫一声:“手机!” “送给你的,上大学总得有部像样的手机是不是?”我笑道。 “小北,这种手机很贵的。”他没有打开盒子,忧郁的声音说道。 “都说了,你大学毕业,随随便便就可以还我。”我说道。 “小北,我怕还不了你这么多。”他声音低下去。 “别傻了,能还多少是多少,谁让我们是朋友呢。”我拍拍他的肩膀。 “小北,我写了借条。”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张纸送到我眼前。 我接过来,收好:“也好,就算我借给你的。” “明天,我和我妈要去乡下我姨家过年,就不回来了,明年直接从那边回学校。”他说道。 “今天我不是晚班,一起吃饭吧?”我犹豫着问他。 他点点头:“还是那家烤肉店,我等你。” “小北,到点了,快走!”调度在我身后喊我,我转身应一声,朝陈岚挥挥手,跑开。 我的车开出大院,从反光镜看过去,他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 这趟车的点正好,没耽误中午饭,我拿着饭盒吃了一半,管处长走进屋里来,笑嘻嘻对我说道:“小北,他们把投币箱里的戒指送过来了,我帮你签的字,拿回来了,你瞧,是不是这个?” 说着,展开手心,里面躺着枚亮闪闪的戒指。 我咽下嘴里的饭,摇头笑道:“管姐,我也认不出来,那乘客一下子将它抛进了箱子里,鬼才知道长什么样,让他自己认认好了。” “小北,他是欺负你不识货吧?”管处长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一脸奚落的笑容。 昨晚的事,已经在公司内传来了,我简直成了他们嘴里的笑话,今儿一上午,谁见我都拿我开涮,我的脸皮都快成铜墙铁壁了。 “管姐,戒指能值多少钱?够两百不?”我扒拉着米饭问她。 “两百?小北你想什么呢!”管处长哈哈笑起来。 我讪讪的笑两声:”我就知道,他就是个骗子,根本不值钱是不是?” “一个普通的银戒指而已,店里买七八十块的,不过补个车票倒是值了,你还是赚了。”管处长笑道,将戒指丢到桌子上,戒指在桌子上打了两个滚,滚下桌子,掉进墙边的缝隙里。 “好歹他也救了我一命,是该好好谢谢他的,这东西还是留着,等再看见他,还给他吧。”我起身到墙角边,抠出戒指,放进口袋里。 “小北,这个月你因为被乘客投诉,扣了三百块钱奖金,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跟你妈说明白了,回家再跟她解释解释哈。” 管处长出门的时候,对我说道。 我追出去:“管姐,你把工资给我妈了?” “是呀!怎么了?”管处长惊讶的问道。 我红了脸:“我欠着你钱呢,下月工资不用给她了,我回家跟她说去。” “你可别捅马蜂窝了,我不着急用钱,等你男朋友有钱了,再还也是一样。”管处长摸摸我的头。 第八章 酒醉求婚 收班回家打电话告诉我妈不回家吃晚饭,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我耐着性子听完,挂了电话,心急火燎的来到烤肉店。 陈岚还没来,我点了菜,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等他。 两个买菜的大婶坐在窗子外面的台阶上,聊着天。 “你儿子好有出息哟,考上那么好的大学,等他毕业了,你就有好日子过喽。” “可不是,现在苦点我也认了,再说了,那可是名牌大学,不是那些野鸡大学能比的,学费也不贵,我儿子一年学费生活费杂七杂八加一起,一万多块钱就够了。” “你那服装店搬到那边还行?” “比这边好,那边住的都是有钱人,买东西都不待讲价的。俗话说的好,人挪活树挪死,早知道这样,早换个店面就是。” …… 陈岚走进来,看见我,笑着朝我招手。 我回他微笑,有些勉强。 “点菜了吗?我记得你爱吃烤脆骨,多叫几串,我请你。”他坐到我对面,把菜单推到我面前。 “我已经点了,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你喜欢吃什么,我倒是忘了。”我轻声说道。 “没关系,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那我单独给你叫十串烤脆骨。”他招手叫过服务员。 “陈岚,大学学费很贵吧?给你的钱够不够用呀?我发工资了,如果不够,再借你点?”我开了瓶啤酒,倒给他一杯,问道。 “嗯,贵,一年两万多,还好我一直出去做兼职,我妈给我那点钱交学费都不够,我也不敢告诉她。只能一个人死撑啊!”陈岚的眼神移到窗外。 台阶上那两个大婶已经起身离开,蹒蹒跚跚的走远。 我心里动了动,有些羞愧自己的阴暗,刚才听见他妈妈和朋友的对话,我还以为他骗我的钱,没想到,他只是心疼他妈妈的辛苦。 “以后不用自己抗,告诉我,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死撑好。”我笑道。 “小北,有你真好。”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学着他的姿势,也干了杯中酒。 我俩喝了六瓶啤酒,好像都是我喝的,只记得他一个劲劝我酒,劝着劝着我都喝了好像,我酒量本来不行,这么多酒喝下去,简直醉成了烂泥,喝到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全都断篇了。 醒来,已经是凌晨,躺在我自己的床上,我妈趴在床边睡着。 我翻身起来,惊醒了她,她站起来,劈头给了我一巴掌,打的我耳朵嗡嗡作响。 “不要脸的死丫头,竟然喝成那样被男同学送回来!再有一次,我敲断你的腿信不信!”她大声骂我。 我揉着疼痛欲裂的头,努力想着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怎么努力也记不起来。 “今天还能上班吗?不能去赶紧请假,怎么养了你们这么群不省心的玩意儿!”我妈骂着我,走出房间去。 我二妹等她走出门,从上面床铺上探出头来,伸手在自己脸上画圈圈,笑话我:“老姐,你这酒品,真够丢人的,手里拿个戒指硬要给人家戴手上,还非戴到无名指上,说是跟人家求婚,那男的是你男朋友吗?怎么没听你说过呀?你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 “戒指?给他套上啦?他带走了?”我一跃而起,问她。 第九章 不懂事的妈 二妹笑着点头:“套上啦,带走了。当着一家人的面,尤其还有咱妈和他妈的面,总得给你点面子吧?” 我惨叫一声,倒在床上,拖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想去死。 我妈和他妈!这人真是丢大发了。 “老姐,喝酒耽误事啊,你瞧你这一处整的,好好一个金龟婿跑了吧?他妈该怎么看你啊!婆婆这一关先败了,不好补喽。”二妹还在笑话我。 “闭嘴!”我在被子里吼她。 “老姐,赶紧起床收拾,妈拿着擀面杖过来了。”小妹下了床,过来掀开我身上的被子,警告我。 我一脸紧张的翻身起来:“哪里?” 两丫头片子笑到一处。 “你们就笑话我吧,你们老姐羞愧而死,看谁还管你们!”我发着牢骚。 小妹拖过她的书包,拿出作业本和卷子递给我:“赶紧签字,记着下午三点在学校二楼学术报告厅开家长会,穿的整齐点,化个妆,要上台带大红花,还要介绍学习经验呢。” “介绍学习经验?要怎么写?”我边签字边问她。 “放心啦,我已经写好了,放到你包里了,到时候拿出来照本宣科念就是了。”小妹搂住我的脖子,赖在我身上,放低了声音继续说下去:“老姐,这次还发了六百块钱的奖学金,你要什么礼物,我买给你。” “你这么听话,就是给我的礼物了。我不要,你留着,等老姐再给你添几百块,买个电子词典,你不是早就想要一个了么。”我蹭着她的脸,笑道。 二妹从上铺下来,往外走,我扯住她:“一言不发,是不是考的不好?” “我只是没她那么嘚瑟。”二妹瞅我一眼,撇撇嘴,扯开我的手,走出屋去。 “老姐,二姐比我厉害,上了学校的宣传片了。”小妹笑嘻嘻的说道。 我吮了吮鼻子,因为她们俩个的争气暂时忽略了头疼。 “丫头片子,读的什么书,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伺候男人!要我说,就早点下来干活,赚点钱好给你弟买房子娶媳妇,现在男方不买房子哪能娶到好媳妇!”我妈端着两碗菜走进来,一脸不屑的说道。 “妈,昨晚上的排骨呢?怎么全是萝卜丝啊?”小妹盯着碗里的菜,不满的叫道。 “女孩子家家的吃那么多肉干什么,多吃点萝卜,皮肤好。”妈呛着她。 “既然这么好,留给你儿子吃不是更好?排骨给我吃,我不怕把皮肤吃坏喽。”小妹翻着白眼。 “小姐,排骨来了,快吃,上好的肋排留给你,小弟我只吃了一块脊骨。”小弟端着大半盘子红烧排骨笑着跑进来。 小妹朝妈伸出舌头略略两下,伸手在盘子里捏了块肉多的骨头塞嘴里。 “小狐狸精,多大了,还欺负你弟,你是姐姐,得让着他点!”妈心疼她排骨的声音。 “妈,我吃萝卜丝拌饭。”小弟端着萝卜丝往外走。 妈跟了出去:“傻孩子,大冷天的,不吃饱了哪有力气上学去,妈锅里还给你留着两个肉夹馍,这就拿给你……” “老姐,我们都是捡来的,只有小宇是她亲生的。”小妹吃着排骨叹气。 我瞅她一眼:“又不是头一天这样,十几年如一日,还不习惯?” “我大还是小宇大都两说,凭什么要我让着他?”小妹气哼哼的老生长叹。 小南和小宇是双胞胎,小南只比小宇早出生两分钟。 “南南,你快点,晚了我不等你。”二妹在洗手间喊她。 “二姐,你不吃饭啦?快过来吃点,红烧排骨,留两块给你。”小妹叫。 “我减肥,不吃了。你赶紧的。” “二姐,小姐,你们等着我啊,一起走,好不好?小姐,把你作业给我看看,就看一眼。”弟弟嘴里咬着肉夹馍奔进门来。 “不给。” “给吧,求你了。” “不给,一边待着去!” …… 弟弟妹妹的吵闹声是治愈我的良药,生活的艰辛在这样的吵闹声中仿佛也变的微不足道,他们不必再经历我曾经经历过的苦痛,让我心生安慰。 第十章 阴魂不散的男人 下午请假去开家长会,这是我人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了,带着大红花站在台子上,读着怎么教育那些小萝卜头们成材的文字,接受着下面众家长羡慕的目光,真的是惬意极了! 可惜的是,悲伤也总是藏在欢乐中的,在台子上意气风发的读完了小妹的文章,拿了大妹的奖状和奖学金,走下来面对的就是小弟班主任气恼的面孔。 “孔老师,实在对不起,耽误了一会儿。”我点头哈腰的赔不是。 “理解。请跟我来办公室谈谈顾小宇的情况。”孔老师明显不买账,阴沉着脸对我说道。 进了办公室,我对阴魂不散这个词,突然就有了新的理解。 杜雨城竟然也神色严肃的站在墙角边! “你们两个一起过来!”孔老师伸手指指他,讲话的口气比跟我讲话还要严厉,我忍不住露出笑容,忙收回去,张眼瞅着他。 “你儿子啊?”他指指站在办公室后面的顾小宇,嘲弄的口吻。 “你闺女啊?”我指指站在顾小宇身边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小姑娘窦一顾。 “还有心思讲闲话!你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孔老师坐到椅子上,仰头望着我俩,气愤的说道。 “对不起,孔老师,让您费心了,回家后我一定好好教育那臭小子,让他改过自新。”我陪着笑,乖巧的说道。 “态度倒是挺好的,可就是敷衍了事,你说小南和小东都那么优秀,怎么这孩子就,唉!”孔老师摇摇头。 “顾小宇,不错呀,这不也是级部前二十名嘛。”杜雨城不知什么时候抱起了桌子上的名单,边翻边插言道。 孔老师恼怒的盯他一眼,长长的清下嗓子。 杜雨城忙放下名单,讪讪的笑笑,朝她拱拱手。 “你是一顾的什么人?”孔老师问。 “啊?舅,她舅舅。”杜雨城忙回道。 孔老师从办公桌上翻出张纸条,递给他:“这是十一岁的孩子写的东西吗?你们都是怎么教的?既然家里有钱不在乎,就不要送到这样的中学来,上私立去自由发展不是更好吗?” 我侧侧身,凑过去,看那纸条上工整的楷体字写着:“亲爱的顾小宇,我爱你,以我之名冠你之姓,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噗哈哈……”我忍不住笑起来,忙用手掩了嘴,头掉到一边去! “顾小北,你什么态度!这样的态度怎么能教育好弟弟!”孔老师急了,拍桌而起! 我忙道歉。 杜雨城倒是没笑,手里抖着纸条冲到后面去,指着窦一顾,骂:“小兔崽子,反了你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妈为了送你来这所学校费了多大事?你倒好,这是换个地方谈情说爱来了是不是?” “要你管,哪来的舅舅!外国舅舅!”窦一顾冲他翻个白眼,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杜先生!请你把孩子带回去,让她妈妈来见我!每次叫家长,总是让不同的人来应付!她既然能这样应付,那我们做老师的是不是可以不管了!”孔老师怒,吼起来。 “老师息怒,别听小孩子胡言乱语,我真是她舅舅,真是,窦一顾,说实话,我倒底是不是你舅舅!”杜雨城也急了,揪着孩子的衣袖,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 “现在是舅舅,过不了多久,该叫爸爸了是吧?吃软饭的后爸!”窦一顾颇仇恨的目光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讲。 我走过去,拉过顾小宇,朝孔老师点个头,默默的走出办公室。 现在的小孩子,比我那时候厉害多了,真的不给大人留一点脸面,这话说的我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第十一章 神仙下凡 大会开完,各个班级又开了个小会方才结束,学生继续上课,家长们离场。 好多家长扯着我问东问西,问我爸妈怎么把孩子教育的这么好,我耐着性子作答,好容易找个借口脱身奔出学校。 杜雨城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打量着他,看着他原来整齐的头发变成雀巢,白衬衫领口的扣子也解了,扎的整整齐齐的下摆也里面一半外面一半了。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不能笑,这时候笑,实在是太打击人了,人家现在正灰头土脸,满心伤感呢。 “杜先生,你是不是也想跟我取取经,怎么教育小孩子的?那你可找错人了,我家这几个孩子天生读书的料,没有费过心的。”我努力装出正经的样子,开口告诉他。 “请我吃个饭呗,中午就没吃过,快饿昏了。”他开口,说的话吓我一大跳。 “不好吧?我们也没认识多久,就请吃饭?交情不到啊。”我不客气的怂他。 “怎么会!我救了你一命啊,你总不能口头表示感谢就完了是吧?再说了我的戒指可还在你那儿呢。”他更不客气。 我捏捏口袋里的钱包,想想被我送出去的戒指,心里面有点虚,他说的也不是不对,他是救了我一命,请顿饭原也是应该的。可我钱包里的这点钱让我实在舍不得再下手了,再说了,我对他这个人,做的这些事,有些,有些那个什么膈应,否则早请他吃饭了不是。 “呐,那边的摊子怎么样?羊肉馄饨很好吃,你要不吃羊肉,还有扇贝丁虾仁的呢。”我指指不远处的路边摊。 “我想吃那个。”他指指身后的铺面。 我耸耸鼻子,心一横,点头:“好吧,随你,谁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他们说的撸串撸串的是不是就是这个?”杜雨城拉着我进去,一脸兴奋的问。 我被他噎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敢情这是不食人间烟火呢,长这么大从来没撸过串? “您老下凡几年了?天上不好玩才下来的?” 我边拿盆挑着东西,边问他。 他仿佛没听着我的话,样子有些呆,盯着我手里的夹子:“麻辣烫不是撸串吗?麻辣烫是怎么个意思?” “想吃什么只管挑,管饱,饮料免费。”我嘴角带着笑,应该是讽刺样的,可他没看到,认真的盯着架子上筐子里的食材,学我的样子,拿起夹子夹到盆里。 服务生将分成两大碗的麻辣烫拿上桌后,他的眼神闪亮的像天上的繁星:“顾小北,我明白了,你瞧,这一大碗,当真是麻、辣、烫啊!名符其实!” “快吃,不够再点。”我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他。 他吃饭的样子当真是饿了的样子,狼吞虎咽,看的我有些心酸,一个大男人吃麻辣烫吃成这样子,真的是,是让人看不起啊! 我把我碗里的午餐肉丸子什么的点饥的东西都挑给了他,他也没客气,全吃了,吃完拿纸巾摸摸嘴,自豪的笑容:“原来我挺能吃辣的嘛,这点辣竟然没觉着!” “饭吃完了,该分手了是吧?回家去吧,好好跟你干姐姐说说,窦一顾这孩子是该好好教育教育了,再这么下去,毁了知道不?”我嘴里叼根牙签,含混不清的跟他说道。 “你,你别信窦一顾的话,什么干姐姐舅舅的,那是我同事阿姐,啊呸!就是我一朋友的孩子,我呐什么……这不是没事,没地方去,就呐什么……”他语无伦次,解释半天,我没听明白,只好同情的点头:“理解,我理解,女人可以做的事,凭什么男人不能做,其实都一样,什么小三小四软饭不软饭的,咱们这是爱情,是爱情对吧?别听他们胡咧咧,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吧。” 第十二章 赖上我 杜雨城听了我的话,面色难看,起身就走。 我坐的没动,我又没说错,虽然话不好听,却是实话,女人能找个男人养,男人怎么就不能找个女人养了?没毛病啊!事儿都做出来了,还怕别人说? 我可不止一次听小宇回家说,窦一顾跟他说她妈妈包养小白脸,这也是窦一顾叛逆的原因,她就是要跟她妈对着干,因为她看不起她妈这样的女人! 付了钱走出门,杜雨城抱着肚子,一脸苦相的站在门口的墙边盯着我。 “怎么了?”我的同情心泛滥,上前问道。 我就这点不好,太容易同情别人,尽管心里也觉得不该跟这样的男人交往,可还是忍不住同情他的样子。 你还别说,长的好就是有好处,至少皱着眉头,面色煞白的时候,能让人心生怜爱而不是把你当成面容扭曲的鬼。 “肚子疼的厉害。”他勉强作答,顺着墙滑到地上坐了。 “不行啊,怎么能坐着啊,起来,我送你去医院看看。”我好歹将他拽了起来,打了辆车,将他送到附近的医院。 医生的诊断竟然是急性食物中毒! “医生,麻烦你好好看看,怎么可能是食物中毒,他今儿一天没吃东西,就刚才和我去吃了顿麻辣烫,我也吃了,我也没中毒啊!” 我陪着笑求医生,医生朝我翻白眼:“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既然你自己会看,还来这儿干什么!” 得了,再说又是挨吡,我闭了嘴,下去交费拿药水,他要输液。 “对不住啊,顾小北,又给你添麻烦了。” 杜雨城输上液,大约是肚子疼的好了点,开口感谢我。 我捏捏自己空荡荡的钱包,心疼的要命,他这一闹,大妹二妹的奖学金用了一多半去,公司还欠着管处长的钱,工资又不归我管,这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哟! “最近也没个什么节,公司也不发奖钱,真是要命。”我啃着指甲嘟囔道。 “还有两个星期是圣诞节。”他回我。 我翻白眼,外国节有屁用,我又不在外国公司做事。 “杜雨城,我呢读书少没文化,也不太会讲话,要是讲错话了,你别怪我成不?”我挠挠鼻子开口。 他点点头,眼神分明有些凄惶。 “我弟跟我说过,窦一顾她妈有家大公司,很有钱,你跟她借点呗?顺便也帮帮我,我还欠着公司的钱呢,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我真说了出来。 这时候,这场景,我跟他,倒真像是难兄难弟,够有意思的。 杜雨城吮吮鼻子,不吭声。 “哎,我说杜雨城,一点好处没有,你跟她干嘛呀?不如跟我好吧?我至少还能请你吃顿麻辣烫呢!”见他一直不语,我有些恼火,声音不自主的高了两度。 “那我以后就跟你混呗,你们公司招人不?我倒是会开车。”杜雨城就坡下驴,“兹溜”一下把我推下坡去了。 我苦笑不得,无法回答。 “你不回答,我当你答应了,明天去公交公司找你。”他认真的表情。 “不是,你什么意思?这是要改邪归正还是改正归邪?我不明白,你过的好好的,我也没影响你什么,你不能因为救了我一命,就赖上我吧?”我拧起眉头,有些不悦。 第十三章 好人标签 杜雨城这急性食物中毒真的太让人想不通了,输完了液,他看上去肚子也不疼了,人精神了很多,往医院外面走的时候,比我走的都快。 “喂,大哥,你怎么就食物中毒了呢?不是你女朋友有了新欢,在你的饭食里下毒想摆脱你吧?”我跟在他身后,调侃他。 他扭头看我一眼,严肃的口吻:“女孩子说话要温柔大方,不能这么恶毒,懂吗?” “得,得,少来教训我,你要觉得我不像女人,就当我是男人不完了?”我朝他翻个白眼。 他认真的看我两眼,摇头:“长的也不像个男人嘛。” 出了医院,我朝他拱拱手:“后会有期。” 他不走,盯着我看。 我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先走,问他:“怎么了,还有事?” 然后我就发现他真是个无赖,刷新了我对小白脸的新认知。 “你,找个地方我住呗。”杜雨城摸着下巴,毫无廉耻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哥,我没钱啊,不信,你瞧。”我把钱包拿出来,拉开拉链,狠命抖了抖:“这里面光的比我脸蛋都光,给你付的医药费还是我俩妹妹的奖学金呢,这回家还不知道怎么跟她们交待呢!说实话又要被笑话重色轻妹了。” 杜雨城面色泛白:“要不,我跟你回家,亲自向她们交待?这样的话,她们就不会误会了是不是?” “我艹,杜雨城你没毛病吧?”我张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连退了好多步,恨不得掉头就跑。 “顾小北,你要知道,能逼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那这个男人一定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他看上去真诚无比,说话的声音也很动听,说的我心都软了。 怪不得窦一顾说,她妈一个月花在那小白脸身上的钱够买套房子的了,可坏就坏在我没钱,是真没钱,没钱的人通常心都会狠一点是不是? “窦一顾家的房子很大,三层独立别墅,住不开你一个人啊?”我问他。 他神色严肃的挠挠额头:“你好像很了解一顾似的。” “那是,可能是我未来的弟媳妇,总得多了解一点,万一娶个败家娘们,可不毁了我小弟一辈子。”我傲娇的呛他。 “顾小北,要是今天不来开这个家长会,我真不知道在这孩子眼里,我竟然是这样的存在,真够丢人的,回头跟阿姐说清楚,再不麻烦她照顾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嘛!”他伤心的脸,看上去,像,像拔了毛的公鸡? 不过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别呀,小孩子不懂事,说两句就说两句呗,总不能因为她的话,放弃你的大好前程嘛。”我贫嘴贱舌的嘲讽他。 他尴尬的咧嘴笑笑,朝我挥挥手,转身走了。 我也想走,可看了他背影一眼,心却背叛了,开口道:“我觉得你还是先跟我回家解释解释奖学金的问题比较好。” 他回头的速度堪比光速,脸上的笑容灿烂到亮瞎我的狗眼!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不会不管我的。”杜雨城向我宣布。 不!不!不!我不想被打上好人的标签,这个标签可是个悲剧,不信你想,每次男女朋友要跟你分手的时候,开场白通常都会是:你是个好人。接着这句话的十之八九都是悲剧是不是? 第十四章 资深的小白脸人才 我把杜雨城带回家的时候,我妈正在客厅擦地,见我进来,脸一黑,张嘴骂人,忽然发现身后还跟着个男人,剩下的半截咽回了肚子里,打量他两眼,问我:“小北,这谁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阿姨,打扰了,实在是打扰了。”杜雨城将手里装着水果的塑料袋递上去,满脸带笑的说道。 我妈接过袋子,露出笑容:“哈哈哈,你说来就来吧,还拿什么东西,这都快十一点了,你说你这孩子有什么事不能早点过来啊。” “妈,这是我同学杜雨城,刚从外地过来,我去车站接的他,这么晚了也找不着合适的宾馆,在咱家凑合一宿好伐?”我心虚的开口,征求我妈的意见,看在那一大袋子水果的份上,我觉得她应该会同意。 她果然是同意的,虽然看出来有点勉强,冲杜雨城笑笑,将我拽到一边,悄声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同学?” “我所有同学你都认识啊?这是学长,大我好几届呢。”我边脱衣服边回她。 “大你好几届怎么会认得你?”我妈抛根究底。 “怎么就不能认识了,你可是忘了,你大闺女我当年也是考级部第一的学霸!长的又不丑,全校有不认识我的么?”我呛她。 我妈微微叹口气,转身去招呼客人。 她对我们三姊妹是不好,可我心里明白,对于当年让我辍学的事,她应该是心存愧疚,毕竟是亲妈呀! 我换了睡衣,洗漱完毕,抹着擦脸油出来,我妈和杜雨城还在客厅说话,我妈坐着吃水果,杜雨城弯腰躬背的擦着地! “妈,人家是客人,你怎么能让客人干活,真是的!”我夺过他手里的拖把,丢到一边,嗔着我妈。 “北北呀,这你可冤枉我了,是他非要干的,我可没让他干,小杜呀,你跟她说,是不是我让你干的?”妈啃着个啤梨,满口喷唾沫星子的说道。 “是,是我自己要做的,阿姨没让我做,小北你去睡吧,我陪阿姨聊会儿,我觉得吧,我跟阿姨特投缘,阿姨人特好,特风趣。”杜雨城微笑回答我,捡起拖把,继续拖地。 他那微笑竟然,竟然没有半丝勉强,笑的那样自然,好像我妈对他来说,真的是特好,特风趣一样! 我讶异的瞅着他,心里翻江倒海,这丫的,当真是资深的小白脸人才啊!我这会不会是引狼入室哈?瞧我妈眼里那亮晶晶的目光,搞不好被哄晕乎了,拿这些年搜刮我的钱财包养他可怎么办呐! 我心里忐忑不安,从茶几上拿个苹果啃两口,打算坐到沙发上盯着他们。 我妈搂头给我一巴掌,怒:“滚回房去睡觉,这都几点了,你明天不是早班吗?” “是呀,小北,你去睡吧,我陪阿姨聊会儿天,擦完地再收拾收拾也就睡啦。”杜雨城眉目含笑,冲我说道。 我生生打个寒噤,啃着苹果一步三回头的走回房间。 二妹已经睡了,大妹正收拾书包,打算睡,见我进来,瞅我一眼:“你最近走桃花运啊?” “顾小南,你听好了,就这男人,是头狼啊,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一定要盯紧了,别让他把妈哄晕乎了,那你上大学的钱可就没有了。”我揪着她的胳膊,万分认真的说道。 第十五章 三千块的内裤 一觉醒来,已经天亮,我睡眼惺松的爬起来,闭着眼进了卫生间,撞到蹲在地上的两人身上,一个趔趄,脸磕到镜子上,差点把鼻子磕掉喽。 “大清早的,干什么呐!”疼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我,瞬间醒了,边揉鼻子边吼蹲地上的两个女人。 二妹抬头瞧我一眼,指指地上放着的脸盆里的内裤:“老姐,看来你真要发达了。” “北北,二妹说,就这条裤衩子要两三千块钱!你这同学是个有钱人啊!”妈蹲那儿,拿过肥皂,给人家洗起了裤衩子! “我艹!陈美凤,你要点脸好不?你亲儿子六岁就自己洗内衣内裤啦,你现在倒给一陌生男人洗起了裤衩!”我怒。 二妹起身掩住我的嘴:“老姐,你倒是嚷嚷什么,怕人家听不到吗?” 我扯开她,忿忿不平的往外走,看来那家伙昨天这一晚真是把我妈搞定了,这内衣裤都上手了! 二妹扯着我的腰,我使蛮力拖着她朝小宇的房间走去,一脚踹开门,杜雨城醒了,正坐在床上伸懒腰,见我进来,蹭一下从床上跳起来,讪讪的朝我笑着。 我泪湿了双眼。 他穿着爸爸的睡衣,竟然那样合身得体,就像我爸睡觉起来,朝我笑的样子那样,挠着后脑勺,初晨的微光透过半透明的窗帘洒在他身上,像极了天使,不,像极我去世的爸爸。 “顾小北,对不起,我,这,发生什么事了?” 杜雨城大约看见我脸上的泪,顿时手足无措,一脸紧张。 “没事,叫你起床,总不能天天无所事事是不是?你不是要去公交公司应聘司机么?赶紧洗漱吃饭跟我一起走吧。” 我擦擦眼泪,吩咐他,扭身走出去,不敢再看见他,对爸爸的回忆是我所有的最美好的回忆,他给了我这世上最好的爱和最好的温暖,那几年的回忆是我对这家庭的付出不后悔的唯一慰籍。 “小美女,你姐怎么哭了?我,我做错什么了?” 身后,杜雨城问着二妹。 “你,穿着我爸的睡衣!”二妹有些尖利的声音低吼着他。 二妹的表情我能想象的出来,她对爸爸的回忆不是很清晰,可也是有的,爸爸曾经是我们姊妹的太阳,给了我们所有的温暖,这种温暖是任何一个别人所不能替代的。 我去洗手间洗漱。 妈妈洗完内裤,拧着水,淡淡的声音:“人都死了那么多年,想着又能怎么样?他倒是去过好日子了,这一大家子都扔给我和你,他若不是早早就走了,我们也不用受这样的罪。” 我不说话,盯着手里的牙杯,杯子是爸爸买给我的生日礼物,迪士尼限量款。他曾说过,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都会送我一只迪士尼的杯子。九年了,爸爸那里的杯子该放满一整个抽屉了吧? “北北,你说一条裤衩都要二三千的男人,身价是不是高的很呐?他既然还想着你,你就好好对他,真能找个有钱的,这辈子也不用再遭罪了,你弟弟妹妹也有了指靠是不是?”妈低声唠叨着。 我吐着嘴里的牙膏沫,心里苦笑,人穷的久的,总是会做一夜暴富的梦,而女人穷的久了,总是会做被有钱男人看上嫁入豪门的梦。 反正我妈经常会做这样的梦,我不做,我有自知之明,豪门男人也不是白痴,大千世界家境良好的美女也多不胜数,贫寒和豪门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交际,更擦不出火花。 第十六章 优雅的窦女士 中午要出车,没时间好好吃午饭,我坐在驾驶座里,狼吞虎咽的吃着饭盒里的冷饭,还有十分钟就出车,吃饭慢的我,大约又吃不完这盒饭了。 外面有人敲车门。 我探出头:“女士,还有十分钟才出车,麻烦你到外面的站点等车,这里不能上车。” “我不坐车,我叫窦启明,你是顾小宇的姐姐吧?” 这位穿着优雅的女士走到车窗前,优雅的开口。 有饭噎在嗓子里,我扭过头,咳嗽几声,开了车门,下来。 “我还有九分钟要出车,呐什么,窦女士,有什么话咱们晚上约个时间再说?”我笑道。 “不用约了,来找你之前,我已经跟你们领导说过了,今天剩余的时间你不必继续工作了。”她声音不大,却不容质疑。 我嗓子里没饭粒,却还是被噎了下,咳嗽起来。 刘博边穿制服边朝这边走来,朝我抛个媚眼,大声叫:媳妇,我替你,安心办事去。” 窦启明飞快皱了下眉头,眼神有厌恶,却掩藏的深。 “窦女士,这么做有些霸道了吧?”我解嘲的笑笑,语气平和。 我的傲气因为生活的磨砺早就荡然无存,而卑微深入骨髓无可救治,明明知道她仗势欺人,却没有任何办法。 其实这一刻,我的悲哀与窦启明无关,而是与金钱有关,我恨的不是窦启明的霸道,而是生活为什么会把我搞到这样一种卑微的境地。 “哦,没什么,如果你愿意,去我公司做个前台,我一个月给你在这里双倍的工资。”她的眼神落在远方,仿佛在谈一桩交易。 “对不起,窦女士,我不是乞丐,不需要施舍,如果你有正事,我们可以谈一谈,如果只是来布施的,那你找错人了,我走了。” 我扭身要走。 她叫住我。 我没有停,她上前拉住我的胳膊,声调有些怪:“怪不得他迷恋你,不肯回家,原来,你真的同别的女生不一样。” “你是说窦一顾?”我讶异的望着她,心里好笑,难道那小丫头片子对我弟弟的爱是因为迷恋我?多搞笑的原因!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窦启明语调冰冷。 我看着那张漂亮的脸,猛然间大悟。 她要跟我谈的不是她女儿和小宇早恋的事情,而是杜雨城的事情!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外面怪冷的。”她提议。 我指指身边的公交车:“上来谈吧,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跟杜雨城也并不是很熟,只不过见过一两面。” 窦启明跟我上了公交车,看了半天,犹豫着在前面侧面的座位上坐了小半边屁股。 “顾小姐,你拐走了雨城,我很不满。”她倒是开门见山。 “窦女士,你真是抬举我了,我哪有钱拐他,你自己的东西自己看不住,倒怪别人?”我冷笑,很不满她讲话的腔调。 “杜大姐去世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好好照顾雨城,我不能负她,就算再忙,也要把这件事情做好。”她并不理会我的不满,继续她自己的话题。 我听不懂,其实也不想听懂,这件事跟我真的没有关系,这些人跟我也真的没有关系,朋友是合得来才处的,如果不合适,干嘛还要处?各走各的路不就好了吗? 我的手机响起来,窦启明明显一惊:“雨城的?” “不是,我男朋友的。”我傲娇的回道,没错,是陈岚给我打的电话,我满心欢悦的接电话,暂时忘了眼前的困局。 第十七章 吵架回家吵 陈岚跟我说他在乡下的趣事,跟他表哥去野外猎兔子,跟姨夫去镇上赶集,听的我都开始向往那样悠闲的生活。 我们讲了十几分钟的电话,窦启明安静的坐在那儿,并没有催我。 我的脸开始发烫,比起她的修养,我好像还是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想把她晾在一边让她难堪,她却用她的安静狠狠的打着我的脸。 我放下电话,盯着她,说了声对不起。 “没事,你男朋友是农村的?”她一句话将我刚刚滋生出的一点傲娇打发回老家,让我的卑微再次无处安放。 我摸了摸发烫的脸,哼一声算是回答。 “那姐姐倒是要倚老卖老说你两句了,乡村里飞出来的凤凰男最好还是别去惹,真的太可怕了,一顾爸爸就是那样的男人,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为了钱,老婆女儿统统都是可以不管不闻的。”窦启明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我咽了口口水。 “顾小姐,其实吧,我是来求你的,求你劝劝雨城,别使小性子,赶紧跟我回去,如果你们公司的HR不是我好朋友,我还不知道他竟然来这儿应聘公交司机呢,你说他是做这种事的人么?这不让人笑掉大牙,就算不笑掉大牙,也是火上浇油,难道他这辈子都不认他爸了吗?父子没有隔夜仇,何况他还是杜家的独子。”窦启明搓着手,立起身来,下了结论。 我耳朵里听着她的话,眼神却放到车外面那个奔跑过来的男人身上。 是杜雨城!掩饰不住的气愤的面色,窦启明比他强多了,至少修养比他好。我心里叹着。 “阿姐,你这是干嘛!这事跟小北没一点关系,你找她干嘛!“杜雨城上了车,大吼大叫! “那你让我找谁?她是始作俑者,我不找她找谁?正好,她也在这儿,大家就把话挑明里说,你离不开杜家,也不可能跟这样的女孩子做朋友,在这里好聚好散,行不行?”窦启明语调变的温柔,声音好像尽是宠溺,只是这话却不中听。 “窦启明!我的事不用你管!不要再当我爸的说客!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来决定!”杜雨城眼睛红红的,头发毛似都竖了起来,声音沙哑犀利,惹的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出来看热闹。 我有些吃不住,开口:“你们要吵架,能不能回家吵啊?别在这里吵啊,影响多不好,又不关我什么事。” 窦启明的神色却出其的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杜雨城会有这种反应,只是轻轻耸了耸肩膀,面朝向我:“顾小姐,麻烦你把戒指还给我,那是雨城妈妈最喜爱的一件首饰,他既然不珍惜,就由我来保管吧。” 我恨不得插上翅膀从她面前飞掉。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有些无言以对,半天,方才吭吭喔喔的回她:“戒指还没有找回来,等钱币组的人清理完了,送回来,我打电话给你到失物认领处认领好吧?” 她闻言,嘴角上仰,眸光有种说不出的轻蔑之意:“小城,看到了吧?这种女孩子撒起谎来是不会心虚脸红的。” “不关你的事,走,走啊!”杜雨城歇斯底里的吼,本来站在远处的同事开始朝这边走来。 我几步窜下车去,朝院子外跑去。 这样的日子真的让人沮丧,我以为我可以安安静静的做个公交车驾驶员,就这样过完我这卑微的一生,可杜雨城这个混蛋却要毁掉这一切! 第十八章 这么远,够不够远? 天色将晚,乌云压顶,天阴沉沉的,又要下雪,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感觉不到一点冷,其实是没有了任何感觉。 我没有想什么,也不知道该去想什么。 我在心里对自己喊了几百次:顾小北加油!顾小北你不要认输! 可是没有用,再多的激励都变成一种更深的颓废,让我陷入一种莫名的忧伤中。 身后有人抱住我,不停的搓着我的双臂。 “爸爸,我好累,为什么我的人生就是一场修行而不是一场旅行?我好累啊!不想再走下去了。” 我哭起来,恍惚中,以为是爸爸从坟墓里走出来抱住了我,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最后看到的希望那样,抱着我,把我带去天堂。 “小北,你站起来,赶紧站起来!快啊!” 杜雨城沙哑的声音响在耳朵边,唤回了我的理智。 他双手叉在我腋下,拖着我,要我站起来。 我站了起来,双腿没有知觉,要滑倒,他跪下来,身子支撑着我,双手拼命上下理着我的双腿。 好久,我才暖和过来,扶着爸爸的墓碑站好,低头瞧着他,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吐口气,将爸爸坟前的积雪用手扫走,默默举了个躬。 “我妈告诉你的?”我问他。 他点点头。 “我没事,谢谢你。”我转身朝墓园外走去。 他追上来,吮吮鼻子,打个喷嚏:“饿了,请我吃烧烤好伐?” 我不满的瞅他一眼,不打算搭理他。 “窦启明的事我会处理,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他挺真诚的道歉。 我也不打算说原谅他,其实我根本就不恨他,一个不恨的人,又何谈原谅,我只是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 “她是我妈妈的朋友,忘年交,我妈去世后,她总是想代替我妈的位置,管着我,实在是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他见我不语,大约是以为我没听明白,又重新解释一遍。 “你如果不想给我添麻烦,那就麻烦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我怂他。 他大步走出去有三五米,停下来,回头望着我:“这么远够不够远?要不要再走几步?” 我叹气,盯着他的脸,他真的会哄人,这么会哄人的一个人为什么不回家哄哄他爸爸,非要闹成这样才罢休? “顾小北,我真的饿了,没钱吃饭,去吃烧烤吧?”他见我不语,又开始放肆起来,完全不顾我眼角还有残留的泪痕。 他仿佛看不到我的悲伤,只在乎自己的肚子。 也是,人要是肚子都填不饱,哪有还力量悲伤?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我如果死了,我弟弟妹妹怎么办?妈妈两次想改嫁,本来跟着男人已经走了,都是我把她求回来的,我手腕上有三道伤,两道都是因为她,我没有能力独力抚养三个弟妹长大,只能把我妈也一起拖下地狱。 我从来不去回忆往事,除了有爸爸的那些往事。我只想往前走,向望着前路的阳光,一直朝前走去…… “顾小北,你觉得人生最重要的事是什么?”杜雨城问我。 “对你来说,现在就是撸个串喝瓶常温啤酒是吧?”我反问他。 “哎呀,才认识两天,就这么了解我啦?”他一脸兴奋。 “杜雨城,你是不是属狗的?”我问他。 他怔一怔,老实的回答:“不是,我是属猪的啊。” 我的嘴角不自觉扬出点笑容:“你这人还真是对得起你这属相。” 第十九章 希望和失望 和杜雨城吃完烧烤,他送我回家,没有留下来,走了。 我也没有留他,让他走了。 有些人注定是你人生中的过客,走就走了,根本就是不同轨迹上的两颗星,偶乐交汇却并不会重合在同一轨道。 妈正在客厅打电话,见我回来,脸上一阵白光,收了手机,转身走进厨房。 弟弟从房间跑出来,看见我手中的肉串欢呼雀跃,上前一把抢走,却不走进房间,而是在他两个姐姐房间前扭着屁股,摇着手中的肉串,炫耀:“二位女士,肉串呀,好吃的肉串呀,没有你们的份哦……” 三妹尖叫一声,跑出来,抢。 弟弟将肉串收进怀里,笑嘻嘻的跑进自己房间,瞬时房间里便传出他挨了打后的狼哭鬼嚎声。 我走进房间换衣服。 二妹抬眼望着我:“怎么没把小鲜肉带回家哈?” “分手了。”我胡诌。 她当了真,黄了眉眼:“顾小北你长点心好伐?我们这种条件遇上个有钱的不容易,你管他是干什么才有钱的呢,肯养你不就好了?爱情能当钱花吗?能当饭吃吗?你别幼稚了好不好!” “南南,我从来没教过你,没钱就可以出卖尊严,没钱就要靠别人施舍,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讶异的盯着她,不敢相信这话出自我最安静最听话的二妹之口。 她冷笑一声,不再看我,转身回去书桌前写作业。 “顾小南!你不可以有这种想法,我们虽然没钱,可我们也是人,不能因为钱放弃做为一个人的尊严。”我有些生气,上前去摇她的肩膀。 “你喝多了,一嘴酒气,快去刷牙。”她头也不抬,笔下飞快的写着作业,冷漠的腔调。 我走出去,又走回来,声音干涩的开口:“你的奖学金我会还给你。” “不用了,你好几年过年没穿件新衣服了,去买件新衣服吧。”她的表情依旧冷漠,声音也冷淡。 我走出去,去洗手间洗澡。 洗完澡出来,他们都睡了,只有妈妈的卧室里还亮着灯,里面传来窃窃私语,我推门进去。 妈一下子放下手机,神色慌张的看我一眼。 “是梁叔叔的电话?”我在椅子上坐了,理着额前湿漉漉的刘海,问她。 “不,不是,死丫头,你不要多想,快回去睡觉。”她骂我。 “妈,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真的想走,就走吧,我想,我想我能抗起这个家了。”我说道。 她看了一眼,垂下头,嗫嚅两句,我没有听清楚。 “梁叔叔还是单身?还在开饭店?生意好吗?”我问她。 她叹口气,挥手赶我:“走吧,去睡觉吧,我就是再恨你爸,也无济于事,你们都是我亲生的,我也狠不下心弃你们不管。” 我的心因为她的话稍稍安定,跟她道个晚安,回房睡觉。 一夜睡的很不安稳,,膝盖疼的厉害,再也躺不下去,只好摸黑起来,打算去客厅找个暖水袋暖暖。 刚打开门,便听见外面的门“吱”的轻响一声。 刻意压低声音的对话飘进耳朵里。 “都收拾好了?” “嗯。” “那快走吧。” “有点舍不得,北北她,她才十八啊。” “美凤,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你再不跟我走,我真要另找了,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 …… 对话过后,一阵静寂,之后房门响了最后一下,周围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我在沙发上坐了,紧紧盯着那扇反着微弱光芒的防盗门,希望它突然打开,陈美凤走进来。 然而,世间的事往往是这样,你的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当这希望滚成巨大的雪球压的你快透不过气来的时候,失望便犹如它的两倍大,直接将你拍死在地上。 第二十章 外卖小哥 “妈呢?上早班?”他们吃着早饭,问我。 我瞧着他们三个乌黑无辜的双眼,咧嘴笑笑:“跟同事出去旅游了。” 二妹面色一悲,垂头喝稀饭,眼泪掉进饭碗里。 “小姐,小姐,晚上回来看动画片!”弟弟兴奋的放下饭碗,摇着三妹的胳膊。 “别以为没人管你,你就放羊了,妈不在,我管着你,看今天数学测试的成绩,满分就可以看两集。”三妹板着脸教训他。 “满分是吧?我努力,你擎好吧。”弟弟撂下筷子,朝房间跑去。 三妹跟过去:“你干什么?又要写小抄是不是?想的美!……” 我夹了块咸菜放到二妹的饭碗里,声音冷静的要命:“没什么大不了,你们都长大了,小宇也懂事了,你瞧,东东可以看着他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不会也不要我们吧?”她哽咽着问。 我放下饭碗,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不会,老姐永远不会不要你们,我答应过爸爸,会好好照顾你们,就一定会做到的。” 二妹擦了擦眼泪,将我推开:“别傻了,你没义务抚养我们,过你自己的日子好了。” “南南,不要说这种话,不要跟弟妹说这件事,我现在工作稳定,照顾你们三个完全没问题,就是有时候晚班,要你们自己回家做晚饭,答应我,我不在家的时候,带好弟妹,好不好?”我拉起她的手。 她默默点头,不再讲话,喝光碗里的稀饭,招呼弟妹去上学。 她们三个离开,屋内重归寂静,我仰面倒在沙发上,将眼中的泪逼回去。 就是我说的那样,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 我的妈妈陈美凤终于还是走了,我理解她的感受,她跟爸爸的婚姻本来就是被逼,能坚持到现在才跟旧情人私奔已经不容易了。 敲门声响起来,我以为是刚走出去的弟妹们忘记了东西,边开门边抱怨:“丢三拉四的,又忘了什么东西啦?” 门外不是他们,而是一位带着头盗穿着黄马甲的送外卖的小帅哥! “呃,对不起,你走错门了,我没有叫外卖。”我微笑着说道,打算关门逐客。 “别呀,顾小北,是我,杜雨城,我找到工作啦,送外卖!怎么样?昨晚跟我一起睡的那个师哥一个月挣一万多块,厉害啊!我也能做到是不是?” 杜雨城根本不管我的脸色和抗拒的举止,推开我走进门来,也不换鞋,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摘下头盔,拿起茶几上我喝水的杯子,倒水喝。 我盯着他的脸,回想着昨天窦启明的话,以窦启明的身份,交的朋友不应该是没钱的人,如果家里没有矿,又何必说什么他是家中独子的话?这年头谁还不是家中独子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当然我家是例外。 “你?真不打算回家跟你爸和解?”我倚着门,问他。 “和解?他真以为我一个大活人离了他就能饿死?身无分文又怎么样,老子照样能闯出一条活路来!”他倒是豪情万丈。 “杜雨城,你从来就不知道没钱人的日子有多难过,别逞强了,回家吧。”我语重心长的对他说。 他的手机响起来。 “噫,来单子了,不跟你讲了,开工!” 杜雨城套上头盗,冲出门去,回头朝我招手:“晚上还要找你蹭饭哈,等发了工资给你生活费。” 我把门关上,将他关到门外,不想听他废话。 世人真是有趣,没钱的人想破脑袋要怎么样发财过上有钱人的生活,可这有钱人,却过腻了有钱的生活,非要下凡来体验下凡人的疾苦,非但不以为苦,看上去还挺欢乐的。 第二十一章 找上门的男人 陈美凤把存折撂给了我,下班后我去银行取了一万五千块钱还给管处长。 去她办公室的时候,她正拿着女儿旅游时发过来的照片给同事看。 同事一水的在夸她女儿长的好,有福气。 “小北呀,女孩子就要对自己好点儿,这不商场年底打折,我们一人团了一套化妆品,你要不要参个团?人多还便宜。”管处长见我进来,放下手机,问我。 我摇摇头。 “小北天生丽质,还擦什么化妆品呀!你以为是我们这些老白菜帮子,一天不捯饬就没法见人呐。”出纳马大姐大笑道。 我羞涩的笑笑,将装在信封里的钱还给管处长。 我并不是马大姐说的那样,而且我想没有女人对化妆品不感兴趣,之所以说自己不感兴趣的,不是因为天生丽质,大多是因为没钱! “小北,不用急着还,你先用着。”管处长不肯收。 我硬是塞给她,走出办公室,心生羡慕,真想一下了过完这可恶的青春,到她们那个年纪,有老公可以指使,有孩子可以对旁人炫耀。 回家的路上,郑玲玲打电话约我出去逛街唱歌,我拒绝了。她是我同学,初中读完后去念了技校,因为她觉得读书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情,老师每天在讲台上讲的对她来说都是天书。 她一直崇拜我,因为我的聪明,后来我辍学,不知什么原因,我们就成了朋友,也算是闺蜜? 她父母双全,又是独女,技校玩了三年后,家里给她出钱开了个服装店,这人虽然读书不行,可做生意却很有头脑,服装店开的有声有色,一个月的收入竟是我工资的两三倍。 “顾小北,你家那些拖油瓶都大了,一天不管出不了事!你当真以为你是他们的妈呀?谁生的谁养,没见你这样的,委屈自己多累呀!赶紧的,出来一起唱歌!我有事跟你商量。”郑玲玲在电话里命令的口气。 “算了,有好吃的留两样明天送给我,我就不去丢人现眼了。”我有气无力的说道。 “别呀!真有事找你商量。”郑玲玲郑重其事的口吻。 “电话里说吧。”我告诉她。 “你不是一直想找个靠谱的兼职吗?我认识个老板,需要一个送货司机,每天需要送两个点的货,时间不限,保证送完就成,这样的好事哪找去?你赶紧的过来跟他谈谈!”郑玲玲大声道,不待我答话,挂了电话。 我给二妹发了个短信,让他们自己热点饭吃,坐车去找郑玲玲。 钱对我的诱惑胜过任何别的东西,陈美凤走了,我一个人要养三个孩子,虽然有信心,却没底气。钱就是我的底气。 我去KTV的时候,郑玲玲出来接的我,紧紧拽着我的胳膊将我拉进包房。 “小北,来啦。”正在唱歌的男人放下话筒,跟我打招呼。 我转身欲走,郑玲玲抱住我的腰:“北北,人是会变的,王凯他就是想见见你,没别的意思。” 王凯也是我同学,家里有钱,上学大约就是为了追女生,有段时间他天天在半路上堵我的路,要我做他女朋友,我不肯,他恼羞成怒,纠结一帮哥们拦着我,说是要给我点颜色瞧瞧,结果其中一个哥们背叛了他,把这事告诉了我,我告诉了班主任。 他们受到处分,王凯被学校勒令退学。 这个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见到他。 可他,现在却找上门来了。 第二十二章 狼不会变成绵羊 “顾小北,这些年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道歉,当年的事,真的对不起,年少轻狂,伤害了你,对不起。” 王凯朝我深个躬,面色郑重的开口。 我停住脚步。 “北北,别犯倔哈,王凯现在真的改邪归正啦,人家考上了大学,这不寒假回来,就想着找你给你道歉来了。”郑玲玲将我拽回屋里,将我摁倒在沙发上,笑道。 “恭喜啊。”我勉强笑道。 “有什么好恭喜的,又不是凭实力考上的,我爸给他们学校捐了座图书馆,我就进去喽。”王凯一脸自嘲的说道,走过来给我倒了杯饮料。 因为他倒的是饮料而不是酒,让我的心松弛下来,看来,他真的是变好了。 “玲玲,你说的老板呢?”我喝了口饮料问郑玲玲。 郑玲玲指指王凯:“就是他爸,这家KTV是他家的生意,还有地下那个健身房,每天需要的酒水饮料不是要从总店运过来嘛,缺个司机。” “小北,你行吗?时间倒不是问题,啥时候都行,只是你一天开十几个小时的车受得了吗?”王凯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认真的问。 “没事,可以的,你肯用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笑道。 “瞧你说的,我都无地自容了,我本来跟玲玲说,要你过来做侍应生的,别看侍应生工资不高,可小费很好,我爸开这家店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所以从来不扣侍应生的小费,一个月做下来,高的有上万呢。可玲玲说你未必就肯做侍应,我也不好开口了。”王凯笑道。 可我的心却因为那样高的薪水真的动了动。 “王凯,这话还是不说了,小北什么人你不知道啊?要不是他爸死的早,妥妥的清华北大好不好?”郑玲玲呛着他。 王凯尴尬的笑笑,举起桌子上的酒杯:“小北,对不起,我敬你一杯,算咱们冰释前嫌,我喝酒,你喝饮料,先干为敬!” 他将杯里的酒一口喝干,朝我晃晃酒杯,我只得将杯里的饮料喝光。 “来,一起唱首歌,不会拒绝我吧?”王凯将麦克风递过来。 “我也来,我也来!”郑玲玲凑过来。 他点的歌是首老歌,叫做《真心英雄》我真的很喜欢这首歌,我这绝对不能后退也不敢随便倒下的人生里,真的需要这样一些励志的鸡汤歌鼓励我前行。 我想是郑玲玲告诉他我喜欢这首歌的。 唱完了歌,我去洗手间,王凯非要带我去,说这一层的洗手间位置偏,不好找。 我跟他走出包间,朝黑黢黢的拐角走过去。 洗手间的位置是真的很偏,若不是他带着我,我真未必能找得着。 我只想进来洗把脸,可能是房间里太热,我的脸发烫,心里燥的很。 冷水掠过脸庞,心里的燥热才稍稍缓解。 抬起脸对着镜子,蓦地就发现王凯正站在身后,眸中是饿狼般的目光。 我不害怕,只是恨自己的大意,怎么会轻易相信一头恶狼会变了性,变成绵羊与人为善了呢! “你怎么进来了?这是女厕所啊。”我回头盯着他,伸手抹一把脸上的水,另一只手却暗暗抓住了洗手台子上盛满了水的肥皂盒子。 第二十三章 砸出花瓣雨 “贱人!装什么装!真拿自己当盘菜哈?”他狞笑着靠过来。 我将手中的肥皂盒子朝他脸上掷过去,猛的推他一把,朝门边扑过去。 肥皂水迷了他的眼,他恶声诅骂着,低头擦眼睛,我拼命拽开门朝外面跑去! 门外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见我出来,双手抱臂,铁塔一样的堵住我的去路! 我心生绝望,觉得自己肯定逃不过这一劫了。 “拦住她,把她给老子扔进来!”王凯冲门外喊道! 两个大汉伸手将我拎起来,我闭上眼睛尖声叫喊,挣扎变的徒劳。 他们的动作却突然停顿,将我丢到了地上。 我趴在地上,张开双眼抬头望,却看到头顶上洒下纷纷的花瓣雨! 花瓣纷纷扬扬,自头顶落下,美的绚丽夺目,一时把我看呆,忘了自己的处境。 直到一个大汉惨叫一声,跌倒在我身边,我才醒悟过来,再看去,看见身穿外卖制服的小哥正拿着手中巨大的花束朝另一个大汉头上砸下去! 花瓣纷纷飘落,几乎将那大汉淹没。 我朝墙角边挪了挪,看着他们打架。 杜雨城是不是阔少爷我不知道,可他能打架我是知道的。 他果真也不负我所望,一两分钟的时间解决了那两个大汉,让他们躺在地上抱头呻吟。 “伤着没?”他从他们身上跨过,走到我面前,蹲下来,问,顺手从手中的花束上拽了朵尚留着几瓣花瓣的玫瑰递过来:“送你朵花压压惊。” 我朝身后的洗手间里瞄了一眼。 里面无声无息,那龟孙子在装死,想躲过这一劫。 “里面还有一个,那个才是罪魁祸首。”我伸手指指里面。 “拿着。”杜雨城将变的光秃秃的花束塞到我手里,起身朝洗手间里走去,一会工夫摸着下巴,失望的走出来,摊手:“窗户开着,大约是从窗户跑了,便宜他了。” 我正要讲话,只见郑玲玲抱着双臂,抖抖索索的走过来,惊惧的瞧着我,磕磕巴巴的开口:“对,对不起,对不起啊,北北,我,我不,我不知道他是这样的。” “算啦,披着人皮的中山狼,你们女人往往看不清。”杜雨城替我回答。 我连怂他的气力都没有,盯着手中的花束,有了刚才都没有过的想死的心肠。 “起来,北北,我送你回家。”郑玲玲过来拉我,我瘫在地上,根本起不来,举着花束,问杜雨城:“小哥,这花是你接的单子呗?” 杜雨城闻言。轻轻松松的面容瞬间变成苦不堪言的苦瓜脸,伸手挠着额头,哼哼唧唧的瞎嘟囔着外星语。 “没事,没事,我赔,这花我赔。不管多少钱,我都赔,小哥,你带我过去见客户,就说是我弄坏的,所有的责任我承担。”郑玲玲急急忙忙的说道。 “这不成啊,还是我赔吧,你打电话叫我过来,救这傻丫头一命,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好意思让你破费呢。”杜雨城客气着。 “别跟我争了,就这么定了,我赔,快走吧,是非之地,赶紧离开为妙。”郑玲玲扶我起来,拖着我往外走。 第二十四章 要命的想法 我的脚疼的要命,没敢说,强忍着随他们出了门。 “北北,你在这儿等着我们,送完了花,回来接你。”郑玲玲将我扶到街边的一家肯德基里坐了,吩咐我。 脚踝疼的钻心,让我没办法走路,只得点头答应。 杜雨城买了杯热奶茶送给我,朝我闪闪眼,做了个与他年纪极不相称的鬼脸,方才跟着郑玲玲走出去。 我足足等了三小时十六分,才看见杜雨城一个人走进来。 “怎么啦?顾客不算完吗?玲玲呢?”我急忙站起来问他,一阵不能忍的疼让我轻哼一声,又跌坐回椅子上。 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咧咧嘴,指指眼角的乌青:“小姑娘挺厉害,一拳将我捣成乌眼鸡了,说是今儿她生日,这是男朋友送她的花儿,搞成这样,气的要命,非要我当着她众多朋友的面在地上爬一圈才肯放过我。” “你爬了?”我张大眼睛望着他,问道,心都要跳出来。 他点头:“不爬还能怎么样?难道打群架呀?本来就错了嘛,她想怎样都是应该。” 我清清嗓子无言以对。 他的做人原则和理念真的让我佩服,我自叹不如,至少这事于我,我会道歉,可是不会任她所为,让我做屈辱的事,我也会心甘情愿的去做。 “那孩子也挺讲义气的,我爬完了,她竟然跟我说了对不起,也不用我赔,就这么放我们回来了。”杜雨城拿起奶茶喝了一口,微笑道。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我垂下头,道歉,心里有不明原因的燥热,手心一直冒着汗。 “咱们之间还用说这个?我送你回家。”他站起来,朝我伸出手。 “你先回吧,我再坐会儿。”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扭伤了脚。 他咧嘴笑笑,走到我跟前,蹲下来,指指自己的背:“我背你回去。” 我惊讶的看着他。 “脚都肿了,还死撑什么,从KTV出来我就发现了,就想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才肯说。”他笑道。 我犹豫着,脸上发烧,烧的难过极了。”行啦,快点吧,晚饭还没吃呢,赶紧上来,背你回家,大不了这个月的生活费我不交,成不成?”他笑的很好看,如果忽略眼上的乌青的话。 我趴到他背上,他背我出了门。 他的背很宽阔也很温暖,我的脸挨着他的脖子,感受着他的气息,心竟然狂跳不止,真是让人羞耻! “你好像在发烧。” 他大咧咧的对我说。 我咬住嘴唇,心里似被万蚁噬啃,难受的要命。 “我刚走到南大街,郑玲玲拿你的手机打电话给我,问我是你什么人,要我赶紧过去救人。冒昧了,我说我是你男朋友,你不会恼火吧?”他问我,声音温和,在我听来,这来自雄性的声音却是一种致命的诱惑,让我有了从未曾有过的欲望。 我诧异自己的感觉,觉得身体哪里出了问题。 “你真的在发烧。”他重复一遍。 我却几乎管不住自己,想去吻他的脖子,想扯开他的外衣,去抚摸他的胸膛。 “放我下来。”我颤抖着声音说道。 他将我放下来,双脚落地,钻心的疼让我略微清醒。 我弯下腰,深深吐了口气。 他凑过来,带着雄性浓重的气息,问我:“怎么样?好点没有?” “你走开,离我远点,不要让我感觉到你的存在。”我烦燥的说道,用力的推他,不明白自己的身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第二十五章 送回家去 他不肯走开,伸手在街边的绿化带里抓了把干净的积雪摁到我额头上。 冷意传进脑袋,稍解了我的不安,我在街边坐下,推开他,学他的样子抓把雪摁上额头。 几把雪在额头融化成水滴落后,心才平静下来。 杜雨城坐在我身边,双手搭在膝盖上,叹口气:“那小子给你下了猛药,要是还感觉不好,告诉我,我送你去医院。” “你怎么知道?”我问他。 他哏一哏,解嘲的笑,不回答。 “明天还送外卖吗?能干下去吗?”我又问他。 他舔舔嘴唇,笑的可爱:“我倒是没问题,就怕他们不肯要我了,今天送了十二单,收了十个差评,钱没赚着,因为那束花还得赔两千块。” 我咽口口水,无语。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高估了我认路的能力,手机软件有时候真的不靠谱,虽然指的路也是正确的,却不是最近的路,老是耽误时间,不能按时送过去。”他又笑道。 “你运气不好,遇到的顾客太挑剔了,晚几分钟也不至于给差评吧?”我说道。 他摇头:“应该的,既然下了单子做了交易,就应该守时,你不守时就是违约,给差评是应该的,没什么好抱怨。” 我再次无语,他又给我上了一课。 等我再次趴在他背上,心已经不再那么慌。 “顾小北,你应该有九十二斤吧?”他背着我,慢悠悠的走着,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惊讶:“你有超能力?” 他开心的笑出声来。 天空开始落雪,雪花一片片飞舞,在夜晚灯光的映照下,看上去美极了。 “打车走吧。”我建议。 “不用,省点钱,也没多远了。”他回我。 我喉头哽了哽,想说声谢谢,终是没说出口。 回到家,二妹开的门,看见气喘嘘嘘的杜雨城,再瞅一眼他背上的我,撅撅嘴,笑一声:“复合啦?” 杜雨城“啊”一声,进门将我放到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水。 三妹和小弟从屋里出来,小弟盯着杜雨城,摇头晃脑的开口:“呀!外卖哥哥,你还负责送人呐?那明天能不能送我上学去呀?我也点一个成不成?” “专车,你没这待遇!”杜雨城笑嘻嘻的回答。 小弟“嗷”的怪叫一声,抱着三妹,嬉皮笑脸:“小姐姐,老姐有专车了呀!听见没有,专车呢!” “滚回去写作业!十点半写不完不要再写了!”二妹冲他们吼。 两人吐吐舌头,跑回去。 “吃饭了么?我给你留着饭呢,不过就留了一个人的。”二妹对我说。 “再去煮个面,我俩都没吃。”我边吩咐她,边把腿挪到沙发上,揭开裤管看伤势。 “脚怎么肿成这样了?怎么了?”二妹看见我红肿的脚踝,惊叫一声。 “没事,家里有红花油么?拿来我给她揉揉。”杜雨城伸手抚在我脚踝上,他的手冰冷,让我觉得很舒服。 二妹应一声,去找红花油。 “今天晚上别走了,在家里睡吧。”我开口,只是打算客气下。 他不识趣,根本不跟我客气,认真的点点头:“好,谢谢啦。” 我朝他翻个大白眼。 二妹手提着红花油走过来,递给杜雨城,顺手将一包东西丢进我怀里,朝我翻个白眼:“晚上用得着,我顺手拿出来了。” “什么?”杜雨城好奇的凑过来,要看看。 我把东西紧紧攥进手心里,红了脸,摇头:“没什么,听她胡说。” 第二十六章 听墙根 半夜脚疼的睡不着,下床来打算去客厅里看会儿电视,走进客厅,发现杜雨城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手机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那张脸分明是伤感的。 我打算退回去,他却看见了我,坐起来,拍拍身边的沙发:“过来坐会儿聊个天,反正都睡不着。” 我扶着墙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 “撑得住吗?疼的厉害就跟我说,我帮你再揉揉。”他笑道。 我摇头。 作为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他做的已经够好了,毕竟我不能奢望他跟男朋友一样,什么事都把我放在第一位,对我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我就喜欢看你这种明明想要却又不肯说出来的倔强样!”他邪气的歪了歪嘴角,露出抹得意的笑容,拿起茶几上的红花油走过来。 我把腿挪到一边,傲娇的翻白眼:“真不用,不疼。” 他在地板上盘腿坐下,将我的腿硬扳到怀里,打开红花油瓶子的盖子,往手心里倒了几滴,给我揉起来。 “你在卧室里打电话的声音有点高,我在小宇屋里躺着,贴着墙听见了内容。”他开口。 我咽口口水,这个人诚实的让我有点手足无措。至少我很少见这么说实话的男人。 “听墙根可不是好习惯。”我呛他。 他耸耸肩膀:“虽然不是好习惯,可是偶尔听到,说不定就是好事。” “你想说什么?”我警惕的看着他。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跟我说,想听听我对你这段恋情的建议对吧?”他问我,眼睛盯着我看。 讲实话,他的睛睛真的很迷人,有让我看一眼就会沉迷其中的深邃感觉。 我点了点头,这话我是说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记得。 “我的建议就是,对你现在的恋情,你最好保持理智和清醒的头脑,这很重要,依你的聪明,就算多巴胺分泌的再旺盛,也不至于深陷其中,完全失去自我是吧?”他相当委婉隐晦的说道。 我深叹一口气,一脸悲哀:“你就明白说我蠢不就完了吗?” “这不是蠢不蠢的事儿!我就觉得恋爱中的男女,谁付出的多往往就会是最受伤害的那一个。”他正色道。 “被你放了鸽子的那女孩一定也受了很深的伤害。”我开始贫嘴恶舌。因为心里有点厌恶他对我的评价。 他给我揉腿的动作缓了缓,低沉的笑一声,摇头:“顾小北,伶牙俐齿只是占点口舌上的便宜,而事实上,你心里明白我说的话是不是?” “他大学毕业随便找份工作一个月工资就可以还完我给他的钱。”我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一次,杜雨城倒是没再反驳,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的心却因此而不安。 是,我承认,陈岚打电话给我,除了提前祝我圣诞节快乐之外,还跟我提过他返校缺钱的事,不过他真的没有跟我要钱,是我主动提出要转一千块钱给他的,他坚决不肯要,我不管他,自顾自的在手机上转了一千块钱给他。 我现在能为他做的,大约也只是在物质方面帮他一下吧?他考上了那么好的学校,依旧没有嫌弃我,还肯跟我来往,足以见他对我的真心了吧? “顾小北,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我了呀?” 杜雨城突如其来的问我一句,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愉悦的光芒。 第二十七章 我是另一种 “镜子在那边。”我瘪瘪嘴,指指一边的穿衣镜。 他吮下鼻子,笑:“我有自知之明,不用照也知道,我就是好奇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我是逃婚逃出来的呢。” “我在意的可不是你,就是可怜那女孩儿,你自己说说,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满心欢喜的等着众人的祝福,结果呢?要嫁的男人逃了!要是我,非得当场撞柱而亡不可!太丢人了。”我一本正经的说道。 杜雨城重新倒了两滴红花油手上,继续给我揉脚,嘴角含笑,有些勉强:“做这件事之前,我想过很久,其实我并不是个逃避责任的男人,可当一件事实在找不到能够解决的正确的方法的时候,我想逃避可能就是最好的方法。” “逃避?逃一辈子吗?”我问他。 “当然不会,只是让出一段时间让大家考虑清楚而已,如果不算意外,人生真的很长,余下的时间里总不能一直那么毫无希望的过下去是吧?”他说道。 “那时间到了没有?”我啃着手指甲,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两声。 杜雨城扎散开双手,苦笑:“原来是在套我的话,等我自己说离开是吗?” “我可没这意思啊,谁让我是个善良的姑娘呢,你要继续离家出走,我也不拦着,总之你的事,我管不了,我的事呢,你也少操点心,成不成?”我笑道。 杜雨城笑着点头:“我发现你这个人吧,特凉薄,总是往救命恩人身上泼凉水,搞的人特寒心,这种情况我分析通常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对这救命恩人动了心思,怕自己把持不住,故意说这样的话,撇清两人的关系……” 我打断他,挥手:“我是另一种。” 他笑的邪魅:“另一种就是,你爱上了救命恩人,却发现这救命恩人对你根本不感兴趣,你恼羞成怒,所以才会对他冷若冰霜,希图用这种方式博得对方的注意。” “我去——,你套我!”我不甘心的嚷,翻白眼。 他得意的笑,伸手摸我的头,我赶紧往一边躲,一手的药油味儿! “睡吧,这脚伤成这样,怎么也得十天半月的才能上班,就当放个长假休息一下,家里这些小萝卜头的事儿,交给我看着好了。”他抽张纸巾擦着手,特别自然的说道,好像跟我有多熟一样。 我垂下眼,叹口气,解嘲的笑:“我妈都跟你说什么了?是她太有魅力迷住了你,让你心甘情愿帮她照看这个家?” 我一直故作糊涂不想问他这个问题,就是怕他给出我不想听的回答,可他的举止实在过于诡异和不寻常,让我不得不问他。 我妈走了,他好像一点也没有觉得奇怪,连问都没有问我一句。 陈美凤肯定跟他说过什么,而我,最讨厌别人的怜悯和施舍。 我可以一个人舔着伤口,忍着伤疼过我艰辛的日子,却不愿意把我的伤口展现在别人面前,由别人来评头论足,就算那样可以过的轻松些,也非我所愿,我不愿意! 他重新坐下来,伸手捏着下巴,声音低沉:“我来的那天晚上,凌晨四点才去睡的,阿姨跟我说了很多,有些事情真的颠覆了我对这世界的认知,当然不管怎么样,我并不会同情或是可怜你们的遭遇,毕竟,人生多有不同,路还是要自己走下去的是不是?” 我原本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不由自主的吐了口气,他最后一句话,让我放松下来,至少他不是因为同情可怜我才要充当我救命恩人的角色。这让我对他更加心存感激,无以言表。 第二十八章 你不喜欢我喜欢 郑玲玲天不亮便来敲门,带着大包小包说要来给我们当保姆。 “你这保姆我可用不起,赶紧走,该干嘛干嘛去,我不过瘸了一条腿,又不是瘫了,用不着。”我睡眼惺松的推她出门。 她不肯,一屁股坐到地板上,大惊小怪的神情让我十分不解。 我顺着她的目光扭过头去,看见杜雨城穿着背心从洗手间探出头来,边刷牙边朝郑玲玲点头示意。 “小北,这就睡啦?”郑玲玲拽着我的裤管,吃惊的都要流出口水了。 “你想睡你睡,我自己睡挺好。”我推不动她,放弃,倚着桌子站好,没好气的呛她。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说我这个朋友抢你的男人就行。”郑玲玲嬉皮笑脸的站起来脱外套,不待我回答,一溜烟的冲过去,对着洗手间喊:“小哥,喜欢吃什么早点呀?油条鸡蛋还是米饭咸菜,我这就给你弄去。” “瘸的人好像是我吧?你究竟来给谁当保姆的?”我抱着双臂,嘲笑她。 “阿姨呢?上晚班还没回来?”郑玲玲不回答我,左顾右盼的问我。 “跟朋友出去旅游了。”我继续我的谎话。 郑玲玲撇撇嘴,想说什么,见二妹从房间走出来,住了嘴,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待她屁颠屁颠的把早饭端出来的时候,杜雨城早出门走了。 “噫?多让人心疼啊,不吃饭就去上班?顾小北你这心也太硬了,不像个女人!”郑玲玲给我两妹妹盛着稀饭,边丧谤我。 我不理她,在餐桌旁坐下,心疼的要命,不为别的,因为要请的这半个月假,年底奖金是按出勤算的,请假天数多了,奖金就扣的没多少了。 郑玲玲看出我的心思,胳膊捅捅我,笑道:“现在实体店走货不怎么好,我刚开了个网店,一个人又忙不过来,你现在没事,替我看着呗,二千底薪加提成行不行?” 不等我回答,她又接着抱怨道:“你别以为这客服好做啊,我自己做了一个星期,电脑砸了两台了,什么了不起,买个衣服拽个二五八万的,好容易买了,又要退,不光要退,还要补偿,不给?不给就差评,这不,老娘那网店开张不过一个月,总共做了七笔生意,两差评!TNND,比实体可是难做多了。” “就你这脾气,哪里能伺候人。”我喝了口稀饭,给她总结。 “要不怎么求你来了,说实话,北北,别人做我也不放心,先前倒是请了一个,就知道玩手机,根本不敬业,你瞧着她天天坐在电脑前,可来客人了,根本不招呼,一问三不知的,有跟没有一样。”郑玲玲唾沫四溅的叹着她的生意经。 二妹洗漱完走过来,见了她,问声好,坐下来吃饭,听她说了两句,笑一声,开口,声音分明不友好:“玲姐,你让我姐给你管网店,干归干,可亲兄弟还要明算帐,请旁人多少钱,就得给你姐多少钱,我姐脸皮薄,不好意思管你要,你可不能装糊涂是不是?” “死丫头!我是爱占点小便宜,可从来没占过你老姐的便宜,知道不!”郑玲玲扇了二妹脑袋一巴掌。 二妹朝她翻个白眼。 三个人吃完饭,郑玲玲将他们送出门,坐到我对面,神色严肃起来,尖声问我:“你妈又跟野男人跑了?” 第二十九章 报复 “郑玲玲,吃完饭赶紧走,别在这儿烦我。”我不想回答她。 她根本不听我的,扳着手指冷笑:“姓顾的,你当自己是神仙下凡哈?替她养三个啊!我爸妈养我一个都嫌多!看把你能耐的。” 我起身朝卧室走去,不想搭理她。 “顾小北,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人生!你这个疯子!”她在我身后骂。 我心里苦笑,想到又能怎么样?毕竟我已经习惯了做三个孩子的老姐,根本不可能独自离开。 我的手机在客厅响起来,待我走出来,郑玲玲已经帮我接了,客气的寒暄后,她的面色难看起来,嗯嗯两声,接着把手机狠狠往沙发上一掷! 手机在沙发上跳个高栽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我艹,疯了你!”我大叫一声,忘了自己是个瘸子,扑过去,一头栽倒在手机旁边,膝盖摔的生疼! 她扶我起来,却在我手机上狠狠的踩了一脚! “姓郑的,冤有头债有主,我得罪了你,我赔罪,你拿个哑巴玩意撒什么气啊!”我骂她。 她重重的坐到沙发上,咧了咧嘴,盯我一眼:“公交公司人力部的电话,通知你回公司,顾小北,你被人家开除了。” 我听清了她的话,好像又没听清,怔怔的瞧着她,等她的下文。 “顾小北,你听见没有!人家这让你干了!说你违反公司章程,引起乘客投诉,依据公司章程将你开除啦!”郑玲玲见我无动于衷的模样,在我耳朵边大吼一声。 我朝一边偏偏头:“我又没聋。” “那你什么意思?至少给我点反应啊!面无表情,神色呆滞是什么意思?”她双手扳着我的脸,继续冲我大嚷大叫。 我推开她,理理被她揪的乱七八糟的睡衣,吐口气,笑一声:“终算可以休个长假了。” “没事,没事,开什么公交车,哪是女人干的活,没事,跟我一起做服装吧,我带你,才不干那些糙活呢。”她抱紧我,拍着我的背,安慰我。 我心里根本没有悲哀,她不会明白我的感受。我刚刚还在庆幸,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可以养活弟妹,不用在乎陈美凤的去留。 生活啊!真的是太会捉弄人了。 “不行,我要打电话再问问他们,你究竟违反了什么规定要开除你,太欺负人了。”郑玲玲从地上拾起手机,摆弄两下,一撅嘴,又将它丢到地上。 “手机你得赔我。”我干涩的开口,喉头发紧,声音有些沙哑。 她看看我,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去卧室捣鼓一阵,出来,把手机递过来:“把电话卡换了,先用我这个吧,刚才已经下单了,给你买了个刚出的新款,你那破手机,早该换了。” 她说话的工夫,我打了管处长的手机,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郑玲玲脾气太冲,她的话我不全信。 铃声响了好长时间,管处长才接了电话,声音低低的:“小北呀,我正要找你呐,公司刚才给你打电话是不是?我们都替你抱不平呢,什么违反规章制度,都是借口,我听人资部的老刘说,是那天来找你的那个女人给老总施压要求解雇你的,你说这女人怎么这样呢,你倒底怎么惹上那号人的……” 管处长唠唠叨叨的说着,我连应她的力气也没有了。 第三十章 无耻之徒里的Fiona 傍晚时分,杜雨城回来,迎接他的是郑玲玲手里寒光凛凛的切菜刀。 “干嘛呢这是,做菜缺肉啊?人肉它也不好吃嘛。”杜雨城没有一点受到惊吓的样子,推开郑玲玲,将手中提的大包小包放到地板上,走进来,关门,把头盔挂到衣钩上,开始脱外套,俨然一付男主人的架势。 “杜雨城,你说,你是谁派来的卧底,专门害北北的是吧?”郑玲玲挥舞着手里的菜刀,怒声质问。 “怎么了你?”他不为所动,脱了外套,提起地板上的大包小包朝厨房走去。 郑玲玲跟在他后面,大声诅骂,他根本不理睬,照样做他的事。 一刻钟后,他穿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来到一直坐在沙发上沉默的我身边,摊摊手,耸肩:“人愤怒的时候真的很好笑,说了这半天也没表达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顾小北,你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抬头看看他的脸,他长的真好,脸上的神情看上去也那样让人舒服,可惜,这样的好,这样的舒服根本不是我应该看的和享受的。 我以为可以和他做个朋友,其实也不过是妄想罢了。灰姑娘所以能嫁给王子,是因为她本来就是贵族,虽然被后妈欺负,身份却还是在的。 而我,什么也没有,根本就如无耻之徒里的Fiona那样,就算再努力,也改变不了现状。就算是玩笑一场,有钱的男人也不会泡我这样的,因为我穷,根本不会去堕胎,会赖上他们。 他见我不语,坐到我身边,伸手摸着下巴,继续说:“看来事情很严重是吗?” “没什么,只要你离开,就没什么事了。”我盯着他,认真的说道。 他摸着下巴的手指一紧,似乎要把下巴捏掉的力道。两个人之间的气愤陡然凝固起来,客厅里一时静寂无声。 “顾小北,你是认真的?” 良久,他才问我。 我点点头。 他起身,解围裙,声音平静如水:“药在洗手间的抽屉里,记得每天敷两次,我买了一个周的肉和菜,还有一袋米,小宇说他想吃红烧肉,我已经把肉煨上了,你让小郑放锅里煮一下就行,还有……” 我打断他:“就算你真睡了我妈,也不能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主人,不过是个票客而已!” 我说如此恶毒的话,就是想让他发怒,与他彻底了断,不想再与他纠缠。 可他根本就没有发怒,眸光依旧那样深邃,让我几乎要沉迷。 “顾小北,照顾好自己,你行的,加油。”他的声音依旧让人如沐春风,根本不在意我刚才说过的恶毒的话。 他穿好衣服,推门出去,没有回头,也没有跟我告辞。 这样最好,他是救了我,可也害的我丢了赖以活命的工作,虽然我觉得这么做对不起他,可唯一能让这一切正常的不就是从此变成陌路么? 窦启明那天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这两天只是我假装忘记了而已。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让你走你就走啊?有没有点责任心了,是不是大男人哈?你倒是想办法解决啊,事是你惹出来的,这样可不好……” 郑玲玲手里拿着锅铲,嘴里叫嚷着,追出门去。 我拄着拐杖站起来,朝厨房挪去,给弟弟妹妹准备晚饭。 人生这条路上不管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只要不敢去死,就要鼓起勇气活下去不是么? 第三十一章 他的行动 管处长和其他几个同事来家里看我,脸上洋溢着笑容。 管处长拍手大笑:“北北,你不知道那个谢芳走的时候那脸色,看的人真是过瘾!” “老谢确实太欺负人了,这是犯了众怒了,要不老总也不能下决心开了他。”马大姐削着苹果笑道。 我也跟着她们傻傻的笑。 老谢是公司人力资源部的部长,据说是老总家的亲戚,如果不是事儿太大,估计老总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北北,在家好好养养,伤筋动骨一百天,年前就不要回去了,过了年再上班,我跟工会说了你们家的情况,今年公司的困难补助就给你了。”管处长拍着我的肩膀,笑道。 我红着脸点点头。 对于她的好心,我不好意思拒绝,可让我拿困难补助,却实在让我有些接受不来,宁肯用自己的辛苦来获得收益。 “北北,你妈呢?”马大姐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你,不满的问。 我嗯嗯两声,还未回答,管处长便接了言:“上班了吧?你妈那活也不轻快啊,服装厂三班倒,也顾不了家是吧?” 马大姐一脸同情的神色:“都不容易啊,北北,理解下妈妈吧,一个人拉扯你们四个,够累了啊。” 说起抚养孩子的不容易,同事们都开了腔开始倒苦水,吧啦吧啦互相说个不停,直说了两个多小时,才起身告辞。 管处长指指放在门口的一个大纸盒子,对我笑道:“给靖儿买外套,两件打八折,贪便宜买了两件,你们俩身量差不多,靖儿喜欢黄的,黄色的给她,这件红的给你。” “管姐,这怎么好意思,不用,留给靖儿穿吧。”我一瘸一拐的往门边走,嘴里推辞着。 “北北呀,你跟老管客气啥,她家有的是钱,给你你就留着。”马大姐嘻嘻笑两声,朝我摆摆手,不等我走到门口,关了门,都自走了。 我坐到沙发上,心情略好。 我不用被开除,被开除的是要开除我的人,这挺有意思的。 事情变成这样,一定是杜雨城跟窦启明妥协了,本来嘛,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搞什么独立。有钱人怎么过日子我不知道,可没钱人的日子却一定是不好过的。他就不应该过,他的亲人朋友也不会容许他过。 郑玲玲买东西回来,看见门边堆的东西,眉开眼笑:“北北,刚才在楼下遇到你同事,说了会儿话儿,一堆老娘们,腻腻歪歪的,年纪大的那两个竟然还哭了,真是够搞笑的。” “郑玲玲!”我怒吼一声,将手边的沙发垫子朝她身上扔过去。 她不以为然,撇撇嘴:“我又没说假话,你爸是自杀的吧?你妈是跟野男人跑了不要你们了吧?你不是常说做人要诚实,不能撒谎么。” “你走,友尽,绝交!”我都要气炸了,伸手指着她,恶狠狠的说道。 她提着东西往里面走,哼一声:“顾小北,做人要接受现实,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藏就藏得住的,其实你入职的时候,她们就知道你家的情况,否则你以为这帮娘们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哈?你为什么月月拿那么高的奖金?再说了,你以为你妈那张嘴有把门的么?每个月去你公司拿工资的时候,她就不对人诉苦了?” 我掩住耳朵不听。 “对了,你妈走了,钱给你留下了没有?这些年她抠吃抠喝的,该攒了不少钱吧?”郑玲玲突然转移了话题。 我妈是把存折留给我了,可是在她走的前一天,却把里面的钱取了大半出去,留了五万块钱,够我弟妹这几年的学费。 我不抱怨她,她取走的是她攒的钱,是她拼死拼活挣回来的。 “噫,北北,你和陈岚还有联系呀?”郑玲玲这个二百五举着我的手机走过来,诧异的神情。 第三十二章 错觉 “郑玲玲,拜托你离开我家行不行?”我大白眼翻她。 “我艹,妈呀!你们俩个这是在谈恋爱吗?”郑玲玲根本听不到我的话,翻着我的手机,哈哈大笑。 我简直要崩溃了,恨不得变成超人抓起她来,把她从窗户扔出去。 “北北,这陈岚是个长情的哈,哈哈哈……,我记得你们初中的时候谈过是不是?还一起去学校后面的桃林里约过会呢,哈哈哈……”郑玲玲笑的震天动地的,听不出来是羡慕还是讽刺。 “郑玲玲,那件衣服给你了,打开盒子看看喜不喜欢。”我不想跟她纠缠陈岚的事,指着门边管处长给你的衣服说道。 我不想欠郑玲玲的情,可又没什么好给她的,管处长买给女儿的衣服一定是好的,送给她倒也够抵她这几天照顾我的情分,我心里想着。 郑玲玲放下手机,过去打开盒子,将衣服抖了出来,是件大红色的毛呢大衣,很好看,看的我很想穿上去试试看。 “哟,这大衣要好几千呐,你们这位管姐真是有钱人,大几千的衣服随随便便就送人了?”郑玲玲把大衣套身上,在镜子前来回扭着。 “要那么贵?”我惊讶的问。 “可不是,瞧这牌子,管姐不买仿货的吧?这要是在商场买,便宜不了!”郑玲玲笑道。 我心里犯难,要了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怎么还才行,况且管姐还大方的借过钱给我。 “北北,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无缘无故送东西给你,可人家都送上门来了,总不能再还回去吧?她闺女杨小靖跟陈岚读一个大学,你让陈岚买点东西给她闺女得了。”郑玲玲给我出主意。 我又是一脸惊讶。 “哦,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刚才在楼下她擦眼摸泪的说你可怜,又说你和她闺女同岁,她闺女还是个孩子成天跟她撒娇,你却要养三个孩子了,我才问的,她自己说的,她闺女也在北京念书,就在陈岚那所大学。”郑玲玲解释。 “你跟陈岚也有联系?”我问她。 她点头,嘻嘻笑:“联系不多,同学聚会见过几次,他可没说跟你在一起啊,这小子,还不好意思呐。他不知道我俩好着呢吧?毕竟那时候我们不同班嘛。” “管姐给我衣服的事,估计她闺女不知道,要不我把衣服寄给陈岚,让他还给杨小靖吧。”我自己给自己出馊主意,郑玲玲轻蔑的翻我一白眼。 “给你你就穿着,陈岚有钱,让他买点东西给杨小靖不好吗?他们在外地念大学,有同乡会,说不定都认识呢。”郑玲玲说。 “他哪有钱啊,学费都没着落呢。”我不由自主的回她。 “搞笑,他没钱?他没钱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八千多块呐!”她冷笑。 “胡说吧你!”我不信。 她来了劲,拿出自己的手机,翻给我看:“自己看,他拿什么手机发的朋友圈!” 我不看:“他说他从来不发朋友圈!手机就是拿来打电话用用的。” 她蓦地将手缩回去,把手机装进了裤兜里,清清嗓子,面容尴尬:“嗯,嗯,那是我看错了,看错人了,不是他。” 我咧嘴笑笑,心中莫然的悲怆,有时候我也会有错觉,觉得所有的苦难都已经过去,马上就能看到彩虹,其实不过是我的错觉而已。 第三十三章 他又来了 圣诞节前一天。 我的脚可以走路了,虽然走不快,至少也不用一瘸一拐了。 自从那天的对话之后,郑玲玲对我的态度越发好的让我难以接受。 我能猜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只是不想深究。我怕揭开那层窗户纸,就再也没勇气相信这世界的善良,再也没有勇气笑着继续走下去。 我宁肯相信没有人骗我,所有人对我说的都是真话。 “北北,平安夜出去狂欢啊!”郑玲玲从身后抱住我,大喊大叫。 “不去,在家看着弟妹写作业。”我回她。 “切,那些萝卜头还用看,你们几个都了随你爸,学霸级的,作业不写照样考第一,看看顾小宇,一边以你之名冠我之姓,跟女同学卿卿我我,一边考全班前十,气疯老师就知道了。” 郑玲玲这个人,心肠挺好,就是嘴太损,总喜欢揭我的伤疤。 “就是因为这样,才要看着,难道真的要我年纪轻轻就当孩子姑姑啊,我可不愿意。”我呛她。 郑玲玲嘿嘿直乐。 二妹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诧异的眼神:“谁的东西这是?放在咱家门口,有酒有菜的。” “对面阿姨家的吧?”郑玲玲跑过去接了,翻了翻,说道,开门要送出去,里面飘出一张纸条。 二妹捡起来,看两眼,扯住她:“玲姐,别,是给我们的。” “你咋知道?”郑玲玲呆子一样的问道。 “你别管,反正是给咱的。”二妹将纸条揉成团,丢进垃圾筒里,抢过她手里的袋子,朝厨房走去。 “喂,小丫头,暗恋你的人送的吗?你倒是说清楚呀……”郑玲玲追着她。 我从垃圾筒里捡起那团纸,打开来,是杜雨城写的,署了自己的名,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我对着纸条笑了笑,真是个善良的人,还记得我们。 “喂,顾小北,你妹子谈恋爱了哈,还不肯说对象就谁,可要好好管管。”郑玲玲跑回来,大惊小怪的下结论。 我正要讲话,门铃又响了。 “死小鬼,竟然不拿钥匙!”郑玲玲嘴里骂着,过去开门,门一开,愣住,半天没有反应。 “你还在呐?”站在门口,穿着外卖制服的杜雨城颇不满的语气开口。 “什么叫我还在呐?我还没问你,怎么又来了呢!”郑玲玲满血复活,开口怂他。 “能进去不?”他问。 郑玲玲回头望着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想不到他还在送外卖。 “进来吧。”郑玲玲自做主张。 他走进来,一脸好看的笑容:“是不是以为我要做个圣诞老公公,给你们送礼物呀?那你们可大错特错啦!我是来蹭吃蹭喝的!刚才路过先把东西放下,送完了最后一单,这才过来了。” “你,你不是说要回家跟你爸好好谈谈么?”郑玲玲指着他的鼻子,一脸惊讶的问。 “是呀,谈完了,彻底被赶出门了,不许我再姓杜了,我正琢磨着哪天有空,去派出所把我这姓改了呢,你们说改什么好呢?跟我妈姓吧,估计我姥姥家也不愿意,人家家里祖宗十八代可没出一个像我这么没出息的子孙!”杜雨城脱了外套,在沙发上坐下,大咧咧的说道。 “别介,你可是他们的独子!”郑玲玲显然比我更了解他。 “什么独不独的,你以为我为什么被赶出来的?小妈怀孕啦!做的试管,保证生两个继承人出来!”杜雨城风淡云轻的声音,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样。 郑玲玲愣了片刻,拍拍脑袋:“吃饭,吃饭,东东和小宇要回来了,你来的正好,吃完饭看他们写作来,我和小北出去逛街去!” 第三十四章 梦想 吃了饭,我起身要收拾碗筷,杜雨城摁住我:“我来我来,你们能收留我,算我的福气,否则我就要回宿舍去挨冻了。” “自找的。”我嘟囔一句。 他装听不见,手脚麻利的收拾着,看上去像个家庭煮夫,没有一点大少爷的样子。 也许我想错了?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太有钱人家的孩子? “哥,我帮你。”二妹乖巧的说道。 “不用,你们都玩去吧,七点半准时写作业啊,晚一分钟礼物可就没了。”他眯着眼笑。 小东和小宇闻言,轰一声撂下筷子抢电视去了。 二妹倒是不听他的,默默的将碗摞起来,送到厨房去。 我要去厨房做事,被郑玲玲扯住,在我耳朵边低语:“免费的保姆你不使,岂不是傻子?” “他又不欠我的,干嘛要使人家。”我不愿意。 “哎,你手机响了。”郑玲玲揪着我的衣襟,指指茶几上的手机。 我走过去,心情有些悸动,一定是陈岚! 果然是他,发了个红包给我,又问我晚上出不出去玩。 我告诉他,要看着弟妹写作来,不能出去。 他发个摸头的表情,又说他在乡下也没人过圣诞,也是一个人呆在家里看电视。 我们聊了两句,他说有事,不聊了。 我盯着屏幕上的红包半天,才点开,一百八十八元! “哟!还挺大的。”郑玲玲斜眼瞥着手机,冷笑。 “顾小北,你没发现,他微信用的挺溜啊,怎么会从来不发朋友圈呐。”郑玲玲又说道。 “不知道。”我老实的回答。 “现在有人替你看孩子了,你该陪我一起出去玩了吧?”郑玲玲趴到我肩膀上,撒娇。 “你们出去玩,我路过万达的时候,那边的圣诞树什么的都装饰起来了,热闹的很,出去玩玩呗。”杜雨城从厨房探出头,殷勤的说道。 “走吧,我都求你一天了,看在我这几天悉心照料你的份上,陪我一次嘛,我要有了男朋友,你想陪都没机会啦!”郑玲玲软声央求。 再不同意,似乎太不够意思了。 我点点头。 郑玲玲欢呼一声,开了柜子,拿出管姐送的那件大衣递给我:“穿上这个!走吧。” 我换上衣服,嘱咐了弟妹两句,和郑玲玲一起出了门。 商场里面很热闹,人群熙熙攘攘的,挤的慌。 我向来不喜欢拥挤的地方,只随着郑玲玲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并没有看风景的心情。 “这边这边。”郑玲玲拉着我朝一家自助餐厅走去。 我叹了口气,就知道她一死一活拉我出来,非要有个故事不可。 “看见那边那两个男人没有?你帮我带带眼,哪个好?” 我俩站在餐厅外面的玻璃窗前,郑玲玲指着餐厅里的两个男人,低声笑道。 “为什么是两个?”我斜眼瞥着她,心里早明白了她的小九九。 “挑一挑呀!要不,你也挑一个?”她斜眼瞥着我,一脸得逞的后的笑容。 “你不看好我和陈岚?”我懒得再和她打哑谜,直接了当的问她。 她吮吮鼻子拖我进门:“我读书少,没文化,可我情商却不低,你为什么拼死拼活非要跟陈岚在一起,你心里明白,不就是为了圆你心里那个实现不了的梦么?” 她在胡说,我跟陈岚在一起,根本就是喜欢他,她这个二百五就是爱胡说。 第三十五章 乱大街的桥段 两个男孩子都挺绅士的,见我们进来,殷勤的起身拉椅子,叫服务生过来点菜。 郑玲玲有心,把长相帅气谈吐温雅的那一个让给了我,我跟他说的头一句话是:“我有男朋友的,他在北京读大学。” 那男生没有什么吃惊的反应,脸上的笑容依旧如花绽放:“什么时候带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吧,你的男朋友,虽然不能是我的男朋友,可也是我的男性朋友,你说是吧?” 我抬头重新打量他,他长的不如杜雨城,却有种比杜雨城看上去更率真的神情。 想完这件事,我被自己恶心了一下,什么时候杜雨城倒成了我心中对男人评价的模板了,真是哗了狗了! 他们两个很能说,也很幽默,虽然我吃过了饭,可还是就着他们嘴里的欢声笑语不自不觉的吃了不少东西下去。 “待会儿看电影好吧?”郑玲玲建议。 我没有回答,作为她的陪衬,我觉得不应该多嘴提什么建议,我就是陪她来相亲的。 他们俩大约跟郑玲玲做一样的生意,说来说去,便说到了生意上去,我插不上话,把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的帅男靓女来来往往,甚是养眼。 一位穿着黄色大衣的长发女孩子驻足在一处橱窗前,望着里面的西点,露着灿烂明亮的笑容。 我正惋惜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一位高大的男孩子跑到她身边,揽住了她的腰,在她的耳朵边说着什么,笑脸如花,看的我心生凉意。 初中学的抛物线定理我不没有忘记,陈岚去公司找我的时候,我曾兴奋的以为,我终于走出了抛物线的最底点,开始慢慢的上升,我错了,我从来就没有爬起来过,甚至于,在这以前,才是我人生的顶点,怪我把前路想象的太美好,总觉得阳光会在风雨后,却没看清我人生的这场风雨还要肆虐多久! “北北,饮料!你爱喝的橙汁!”郑玲玲拿着一大杯饮料递给我。 我起身,接过来,拿着杯子朝门外走去。 “哎,你干啥去?顾小北,怎么啦?魔怔了这是?”郑玲玲跟在我身后,喊着我。 走到门口,餐厅的服务生拦住我:“对不起,小姐,杯子不能拿出餐厅的。” 我伸手推开他,他一个趔趄向后退去,撞到身后的收款台上。 我可以一个人换轮胎,当然力气不会太孬。 身后传来郑玲玲连声说对不起的声音。 我没有回头,继续朝橱窗的方向走去。 穿黄色呢子大衣的长发女孩子注意到我,双手插在衣兜里,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我。 我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站住,注视着她。 她比我漂亮,比我有气质,管姐说我们的身量差不多,其实是在骗我,我没有她高,更没有她的气场,黄色呢子大衣穿在她身上,衬托的她像个公主。 而同样的衣服穿在我身上,却像是借回来的别人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与我的卑微和穷酸格格不入。 我像是动物园里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在旁人别有用心的所谓的好意中,被剖开来展览,用我的卑微和穷酸满足他们的同情心,让他们在流着眼泪的同时,庆幸并不会有我这样的遭遇。 “宝贝,你的哈根达斯。”陈岚手里举着冰淇淋从西点屋里走出来。 我与长发女孩擦肩而过,堵住他的去路,扬起手中的杯子,将一杯橙汁全泼到他脸上。 第三十六章 没有反应过来的他,一下子石化当场。 我朝呆若木鸡的女孩子摊了摊手,走回餐厅。 我不悲伤,所有的愤怒也因为这一杯橙汁而化解,我只打算好好跟郑玲玲他们吃完这一顿饭,然后回家好好睡一觉,忘记这一段耻辱。 可现实却又给了我狠狠一击,我一个中国人,确实不该过什么洋节,这个洋节不光剥夺了我对爱情的期翼,而且也剥去了我对善良的向望。 在郑玲玲不耐烦的大吼大叫里,我坐下来,吃面前的牛排,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杜雨城和几个打扮时髦的男人勾肩搭背的从餐厅的玻璃窗前经过。 搂着杜雨城肩膀,与他特别亲热的那个男人有张我想忘记却不能忘记的反派的脸! 刚进嘴的牛排噎在喉咙里,我握紧了手里的餐刀! “我艹,顾小北,那不是杜雨城和王凯吗?他们俩认识?”郑玲玲指着玻璃窗外走过的男人,大声叫,一脸诧异。 我紧握着餐刀割牛排。 该死的牛排上竟然带着一块T型骨头,怎么也割不动,用力过猛,手一打滑,刚割下的一块牛排“噌”一下飞到对面坐着的男人的前襟上。 男人向后挺了挺身子,厌恶的皱皱眉头,头扭向一边,吐口气,起身离开。 “哎,哎,元朗,别走啊,说好一会儿一起看电影的……”郑玲玲追出去,另一个在坐的男人见同伴走了,朝我耸耸肩膀,也站起来走了。 这样真好,都走了才好,我吃过七十九块钱的自助,上的牛排都是最次的,今天不一样,他们点的牛排最便宜的那块也是二百八十八的,他们都还没开始吃,我可以一个人吃三块。 在我这么长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吃这么贵的东西,什么爱情友谊,对我来说,还是填饱肚子,多找几个兼职,多赚点钱才是正事。 我一个人吃完三份牛排,又把郑玲玲拿的一碗意面吞下肚去,郑玲玲才走回来,盯着桌子上空荡荡的盘子,面色惊讶。 “不好意思,全吃光了,肚子还不饱,反正已经付过钱了,我再去拿两块披萨。”我端着盘子走出座位。 郑玲玲咽了口口水,没有讲话,默默的坐下。 端着披萨走回来,郑玲玲一付悲天悯人的神情,我坐下来吃东西,边嚼边大声说话:“你怎么不吃啊?多好吃的东西,吃自助餐就要扶着墙进来,扶着墙出去是不是?” 她盯着我看,半晌,开口:“北北,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什么事,我没事。”我将手里剩下的半块披萨一起塞里嘴里嚼着,一开口回她,嘴里的渣子喷出来,喷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她叹口气,吮鼻子,起身:“那边有你最爱吃的冻虾,我去拿点过来。” 我伸手掩住嘴,努力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我不饿,也根本不想吃,可现在除了吃,我找不到别的发泄的出口,我不能吼,不能叫,更不能打人,也不想哭,我无处发泄我的悲伤和愤怒。 也或许,我根本没有资格悲伤和愤怒,爱情是我咎由自取,至于友谊?我又不是聋子,又不傻,听不明白窦启明说的话。 我就是太贪婪,以为这世界会如我所愿,让我看到美好和光明。 现在就是我贪婪的结局! 穿黄呢子大衣的美女走到跟前,垂头瞧着我,依如郑玲玲一样悲天悯人的神情。 我真的不需要,真的真的不需要。 可她们显然不知道,她们觉得她们的同情心会让一个穷酸的人过的好一点,我是个穷酸的人我承认,可我真的不需要她们的同情心,这样让我一点都不好过。 “你是顾小北吧?我听我妈说起过你,让我跟你学习呢。”黄呢子美女开口说道,将我击的稀碎。她不知道我多么希望我是认错人,多么希望这世界再广大些,不要让我总是遇见不希望遇见的熟悉的人。 “你好,杨小靖。”我艰涩的开口跟她打招呼。 “我出来逛街遇上陈岚,大家都是同学,所以便一起逛喽。”她的声音真好听,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我抬头冲她笑笑,笑的应该不好看。 “小北,祝你们幸福哈。”她歪着头双手贴在脸旁边,作个胜利的姿势,给我祝福。 “杨小靖,你真是个好人,其实我跟陈岚没什么关系,刚才是我太冲动。”我努力装出波澜不惊的声音出来。 “那种渣男,活该,要是我,泼他的就不是橙子汁,而是开水。”杨小靖忿忿不平的又说道。 “杨小靖是吧?陈岚的女朋友啊?”拿冻虾回来的郑玲玲在她身后问道。 “啊?”杨小靖扭头看着她。 “坐下来一起吃。”郑玲玲招呼她,她咬咬嘴唇,看看我,坐到郑玲玲身边去。 我剥着冻虾看着她们俩默契的分着盘子里的食物,觉着她们肯定不是第一次见面。 “手机没电了,借我手机打个电话。”我对郑玲玲说。 郑玲玲把手机递给我,叉子叉了块切开的草莓给杨小靖,杨小靖客气的说声谢谢,接过去吃了。 盘子里有梨子、苹果、香蕉、芒果……,她没有问杨小靖要吃什么,却毫不犹豫的选了块草莓给她! 我没有打电话,翻开她的微信。 陈岚的别名躺在她的通迅录里,点开他的相册,最近三天的动态全部是和杨小靖秀恩爱,各种合照合种摆姿势。 “杨小靖,你和陈岚挺配的,该我祝福你们才是。”我把手机推给郑玲玲,屏幕上是杨小靖和陈岚抱在一起的合影。 她们俩个僵住,神情尴尬。 被欺骗了只能证明我是头猪,跟别人不相干,陈岚去找我的那天,细想起来,也并没有说爱我要跟我谈恋爱的话吧? 普通朋友也是可以借钱的吧?是我不自量力,硬要觉得跟人家谈恋爱的。 我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走出门去。 杨小靖在身后喊我,要追过来,郑玲玲拉住她,在她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郑玲玲了解我,这个时候的我,不想任何人在身边。 因为圣诞节,商场里装饰的好漂亮,各种霓虹灯闪烁,圣诞树,圣诞老人,还有就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和欢乐。 我绽开嘴角给自己微笑,虽然心疼,幸好时间不长,我可以很快割舍,只不过用一万六千块钱买了个教训,那就是永远不要相信男人! 我犯过一次这样的错误,在我九岁的时候,有个男人让我在山脚下等他,带我一起回家,可他失言了,他从山顶上跳了下去,回了老家,把我一个人撂在风雪交加的野地里,让我的生命从此之后一直处在那样的寒冬中。 我就不该再相信男人! 气恼充斥着我的头脑,让我失去方向感,找不到出去的路,来来回回走了两趟,停在一个三叉路口,不知道该向何方。 对面的镜子里映出我的身影,红色大衣闪的眼睛疼,我把大衣脱掉,揉成团丢到一边的垃圾箱里,又继续走。 终于看到一处挂着厚厚棉帘子的出口,我随着人群撩帘子要走出去,却被一只胳膊拖了回来,将我耸到一边的墙角。 我仰头看着那张脸,伸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去里面坐下,我跟你解释。”杜雨城的脸被我打过泛了红,却好似没有反应,将我堵在角落里,正经的面孔说道。 这样的男人真好,真有趣,智商太高也有好处,至少不用费尽口舌去解释我为什么要打他耳光。 “你的外套呢?”他问,脱自己的外套给我披上。 我甩开,伸手去推他。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爸跟我爸是生意上的伙伴,也是老朋友,我们早就认识,可那天我真不知道是他在搞你,况且他就是那样一个烂人,我从来没把他当成朋友,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应酬。” 他展开双臂将我圈在他的身子里面,不放我离开。 我用尽全力推不开他,顺着墙壁滑倒,蹲在地上。 他把衣服硬披到我身上,拖我起来:“我送你回家,原本是打算在家里看孩子写作业的,可朋友非要我出来喝酒,有些应酬推不掉的,活在这世上,也不能把自己活成孤家寡人是不是?” “杜先生,你实在是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是你什么人,为什么要管你的事?而且我还要感激你的,那天要不是你,我想我大概已经死掉了。这个人情我会记一辈子,要是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万死不辞,我欠你的。” 我说道,倚在墙上,头有些晕。 “我现在就用着你,你一定要万死不辞,听我的。”他盯着我的脸。 我咽口口水,恨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送你回家。我们回家再说。”他又来拽我。 我把身上的外套扯下来,塞到他怀里,笑一声:“杜先生,你严肃起来的样子真难看,还有啊,你真的是表错情,我不开心只不过是因为失恋了,跟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认不认识王凯,跟谁出来玩,和我有屁关系!我们很熟吗?需要这样拉拉扯扯去解释彼此的情绪吗?” 他听了我的话,慢慢松开扯着我胳膊的手,面色有些难过,嘴张张合合,没有发出声音。 我走出商场,外面寒意料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商城离我家不是太远,我打算一个人走回去。 冷意一阵阵袭进身体,让我忍不住抱起胳膊,打着寒噤。 我不冷,就算再冷,也没有那年冬天冷,这样的冷可算什么。 拐进幽暗的小巷,身后传来拖沓拖沓的脚步声,回头,看见杜雨城手里拿着外套,只穿着里面的衬衣跟在我身后。 他疯了。 可他疯不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看见我回头看他,紧走几步,来到我身边,又试图将外套披到我身上。 我没有挣扎,任他所为,拉起他的手,仰头望着他,笑起来:“杜先生,你是不是很同情我啊?” 他喉头动了动,没有讲话。 “你去过动物园吗?看过笼子里的动物吗?是不是也很同情它们呀?同情我的感觉是不是跟同情它们的感觉一模一样哈?”我又说道。 他依旧不说话,垂头拽了拽外套,把我裹的更紧些。 “杜先生,天底下的穷人多的是,你同情不过来,也可怜不过来,我不过是其中……”我又开口,话说一半,被他突如其来的吻,把后半截话堵回了喉咙里。 他双手紧搂着我的腰,将我贴向他的胸膛,伏着身凶猛的吻着我,我开不了口,也挣扎不得,整张脸被他的脸挡住,他长长的睫毛扫着我的眼睑,让我睁不开眼。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意识都要模糊,他才抬起头,放开我的唇,却不放开我的人。 我试着把手从他的腋下抽离,想打他挠他扇他耳光。 可他却将我的双臂夹的紧,根本就动不了。 “你这个疯子!”我骂他。 他微微耸耸肩膀。 “放开我!”我挣扎,对他怒目而视。 他胳膊一使劲,将我抱起来,摁到路灯柱子上又开始吻我。 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这是我的初吻,本来想要留给最爱的人,却被这样一个根本不相干又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给夺走了。 他鼻子里的气喷到我脸上,弄得我满脸痒痒,我没办法推开他,他吻的深,我几乎要窒息,却慢慢感觉有热气进入身体,身体不再发僵,甚至有些暖。 他的舌头有些不安分,总想撬开我紧闭的牙关。 我有些恼,上下牙齿一开一合,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抽回舌头,鼻子吸口气,双唇吮住我的下唇,不放开。 我停止挣扎,由他所为。 感觉过了一整夜,天都要亮了,他才放开我,双手捧着脸,穿着粗气问我:“舒服吗?” 我去!我杀他的心都有!他竟然问我舒不舒服? 我抬起脚狠狠跺了他脚一下,撒腿往家里跑去。 他救了我两次,这一吻算是全都还完了,我想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我不想再看到他。 本来以为他只是我生命中的匆匆一瞥,过了那个雪夜就不会再见,现在可好,竟然要成为我生命里的永恒,以后的岁月若要怀念起初吻,就要想到他。 这个阴魂不散的臭男人! “慢点跑,当心脚下。”他在我身后喊,喊声未落,我非常应景的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结了冰的地面上。 他跑过来,蹲到我身边,一脸嘲笑,摇摇头,打横将我抱起来。 “杜雨城,你是不是打算要我卖身报恩哈?”我望着那张邪气的脸,生气的问道。 “你是这么想的吗?也不是不可以,我是没问题,问题在你。”他毫不客气的回我。 这个人,就是不知道客气! “那你和那些禽兽又有什么区别?”我又问他。 他咽口口水,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扬起笑容:“当然有区别,因为爱而睡和因为贪念而睡,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不要混淆在一起来说。” “你那婚逃的怎么样了?那女孩原谅你了?”我残忍的问他。 他抱着我上楼梯,喘着粗气:“顾小北,你这种讲话的方式一定要改改,这不是个好习惯,习以为常了就更麻烦。” 我假装听不见,让他放我下来。 他不肯,直走到门口,才将我放下来,伸手撑着防盗门,垂头问我:“还冷么?” 我正要回答,防盗门从里面猛的打开,晃了杜雨城一跟头。 二妹一脸气愤的将一个打扮精致,妆容精致的女人推出门来。 “滚!”二妹怒喝。 我望着那女人的脸,陌生的脸。 那女人确实滚了出来,眼神没有瞧向我,而是盯着杜雨城,优雅的摊摊手:“窦姐告诉我,你在这里,我还不信,替你辩解,真的是打脸啊。” 杜雨城浓眉皱了下,不悦的脸色。 “爸爸犯了心脏病,进了医院,跟我去看看他吧,你不是不知道,他在国外生活了二十年,对圣诞节最有感情。”美女又说道,声音清凉温柔,虽然是责备的话,却听不出责备的语调。 杜雨城轻轻的呻吟一声,眸光有些痛苦。 “我们的事以后再解决,我只希望你莫要因为我,怪罪爸爸,他真的需要你,杜氏企业也需要你。”美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杜雨城伸手捏着下巴,转身朝楼下走去,美女盯着他的后背一动不动。 他拐过下一层楼梯,不见了踪迹,美女方才转过脸,打量我一眼,露出傲娇的笑容:“顾小北,你挺能耐的,能把弟弟养成小流氓,勾引人家女儿的女人果然有两下子,雨城只是一时糊涂,待他清醒过来,你的下场一定不会好,我劝你还是早点收手,就算给他下了降头,也早点解除才是。” 我讨厌她说的话,她骂我我可以忍,可她骂我弟弟我不能忍。 “我要是给他下了降头,就是一辈子,他一辈子都不会清醒,下场不好的是你。”我冷冷的回她,不打算再听她说什么,揪着二妹的袖子,拖她进门,关了防盗门。 二妹在沙发上坐了,理着散乱的头发,瞅我一眼:“以为你找到了真心爱你的人呢,原来不过又是烂桃花,瞧你这脸色,焉不拉吉的,被人甩啦?” 我坐到她身边,头靠到她肩膀上,眼泪忍不住流下来:“顾小南,老姐真的被人甩了,其实也不能说是被人甩了,人家根本一直就没拿我当女朋友的,是我一厢情愿,我死皮赖脸,发白日梦呢。” “你是说杜雨城?你没睡到他吗?我管着弟妹,给你机会让你睡了呀!”顾小南不满的抱怨。 我张大眼睛死盯着她,一时忘了失恋的痛。 这孩子怎么这样! “哭什么!刚才那女人不是说他爸进医院了么,你赶紧跟着去看看呀!说不定人家就认了你呢。”顾小南推着我。 我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拽起来,伸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她捂着脸,后退两步,对我怒目而视。 小东和小宇从房间里跑出来,站到我身后,讶异的脸色,惊恐的眼神。 “顾小南,你给我记住了,不管我们活的多艰难都不能对这世界失望,更不能放弃自己,我们要凭自己的劳动吃饭,而不是老想着走捷径捞偏门!你可以羡慕有钱人的世界,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挤进他们的世界,绝不能用下流的手段做让人瞧不起的事情知不知道!” 我对她怒吼。 二妹眸子里净是愤怒,根本没有一点愧疚之意。 我的心冰凉。 “老姐,二姐知道错了,再不敢了,你消消气。”小宇倒了杯热水,陪着笑递给我,边给他二姐使眼色。 我假装看不见,接过他手里的热水,低头喝了一口。 三妹走到她身边,扯她的衣袖,她恼怒的推开她,恨恨的瞅了我一眼,走去房间。 我的眼泪掉进水杯里。 别人给我的教训和耻辱我可以忍得住,可家人给的难过我却没办法承受。 “老姐,对不起,二姐她就是说说,不会真去做的。”三妹扯着我的袖子,哀求。 “回屋写作业去!”我吼她。 她瘪瘪嘴,一脸委屈的拉着小宇走了。 我跌坐进沙发里,捂着脸,泪水决堤。 外面传来敲门声。 不想开,不管是谁,都不想见。 敲门声执着的响着,小宇从房间走出来,惊惧的眼神看着我,挪到门口,开了门。 陈岚带着一股冷风走进屋里来。 小宇问候他一声,看我一眼,跑回房间,关了门。 “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打电话给你,把戒指还给我,酒后胡言乱语,惊着你了吧?”我冷冷的说道。 “北北,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你听我解释。”陈岚的表情看上去痛心疾首,无限懊悔。 我突然就想给他个解释的机会。 他跟杜雨城不一样。 杜雨城注定跟我走不到一起,他也许也是注定跟我走不到一起,可他却承载了我对这人生所有的希望,他上的大学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至今在我的梦里还一直存在着。 他给我写的情书还关在我房间的抽屉里,不舍得丢掉。我向往那时候的我,毕竟那时候只有学习和他才让我觉得生命是如此可爱,世界是多么光明。 他见我不讲话,走到我近前,开始他的解释:“北北,我跟杨小靖是因为同乡才认识的,她一直追我,我都没有接受。可我妈的服装店倒闭了,根本没钱交学费,上学已经快半年了,学校告诫我,再不交,就要退学。 她知道后,没跟我商量,就帮我把学费交了。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借钱,借你的钱就是为了还给她。 我不想欠她的人情,不想再勉强自己去陪她。 今天是她约我,非要我出来陪她逛街,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会跟她有任何瓜葛。” 他非常流畅的说完这段话,哏都不打一下。 我抬眼望着他,耸耸肩膀。 他吮吮鼻子,又开口:“北北,我说的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哥,你可留着我们家这房子吧。”小宇从房间探出头,笑嘻嘻的怼他。 我瞅他一眼,他嗖一下缩回去。 “北北,我真是这么想的,我欠她的不知道怎么还,可欠你的,我可以还,拿我这一生来还!所以我才会去找你,才会跟你说那些话,我真的没有骗你!相信我!” 他弯下腰,要拉我胳膊,我往后缩了缩,离他远点儿。 “北北!不信你可以问杨小靖!”他把手机递给我,是我买给他的那部千元机。 我心里苦笑一声,难道有两个陈岚?郑玲玲微信里的那个陈岚发朋友圈用的可是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北北,我现在没有能力给你任何承诺,可我保证等我毕业以后,肯定会给你我能给你的最好的生活,相信我啊。” 他跪倒在我身边,手扶着沙发,声音真诚。 我咽了口口水,无言以对。 我不相信他,可抵不住我对曾经美好的向望以及对未来的期许,他现在读的这所学校对我的诱惑太大,大到我根本抵御不了他描绘的那虚伪未来。 我对他恨不起来,对杨小靖恨不起来,皆是因为我对那所大学的爱。 读那样大学的人,不该是坏人。 就算是坏人,也必是有非要坏的足可以说服世人的理由不可。 “你说你在乡下过圣诞的,傍晚还说乡下不过洋节,要早早睡觉。”我试着揭穿他的谎言。 他摇头,从衣服兜里掏出张车票:“因为杨小靖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打扰我,所以我才坐末班车回来的,这是车票,我没有骗你。” 他骗人真的有一手,连车票都准备好了。我心中解嘲的笑,却没法阻挡弥满满脑袋的想相信他的想法。 “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他变魔术似的从衣服里拿出个毛绒小熊递到我面前。 我看见杜雨城那只不值钱的戒指还戴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 “把戒指还给我。”我开口,无视他手里的玩具。 他把手缩到身后,摇头:“戴上了就是一辈子,不会摘下来的,除非你反悔。” “陈岚别演戏了,我不会催你还钱的,你写给我的借条我弄丢了,还不还,随你便吧。”我生冷的说道。 “那我再写一张给你。”他认真的神情,从茶几的笔筒里拿了只笔,问我要张纸。 他的手机响起来,于是把笔放回笔筒里接电话,须臾面色发白,抖着嘴唇连声说好。 “发生了什么事?”我跟着他紧张起来,不等他放下手机,便问道。 “我妈出车祸,进了医院。”他哆嗦着回道,夺身出门。我跟着跑出来。 跑到楼下,他已经扬手叫停了辆出租。 不待他招呼,我自己便跟着他上了车。 跑进医院急诊室的时候,他妈妈已经被推出了手术室,鼻青脸肿,腿上打着石膏。 “妈!”陈岚扑了过去,叫一声。 阿姨看看他,叹口气,嘴角露出笑容:“没事,妈妈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阿姨,我觉着你还是跟儿子讲实话,这伤可不像是摔的,明显是被人打的。”推着轮椅的小护士高声嚷着。 “被人打的?”陈岚抬头望着她。 “是啊,你瞧阿姨脸上这淤青,明显是拳头打的啊,摔哪能摔成这样!”小护士斩钉截铁的说道。 陈岚面色铁青的说了声谢谢,从她手里接过轮椅,将阿姨推去了病房。 我帮着他把人弄到病床上。 他妈见是我,朝我笑笑,说了声谢谢。 护士让陈岚出去拿药,我也想走,他妈却叫住我,笑着问:“小北,又不是头一回见,你怎么生分了?那天你可拉着我的手直叫我妈呢。” 我的脸发烫,眼神无处安放,杵在病床边,摆弄着手指,低声嘟囔:“阿姨,那不是喝醉了么。实在是太失礼,让你见笑了。” “没什么,儿子大了,谈个恋爱我不反对,只是他现在大学还没毕业,谈也是瞎谈,等毕业了工作稳定,买房买车,不得七八年?这些年可不好熬。”他妈语重深长。 “没有阿姨,不是这么回事,我跟陈岚,没什么,就是同学。”我赶忙澄清。 “嗯,阿姨也就是这个意思,先当同学处着,等八字有一撇再谈最好。”他妈笑着点头。 我正要开口,病房的门“嗵”一声被推开,忽啦啦涌进七八个男人,个个凶神恶煞一般,高声吆喝着高美芬还钱,冲到床边来。 “你们干什么,这可是医院!”我挡在病床前,嚷道。 为首男人朝地上啐一口,伸手将我推倒在地。 陈岚抱着药走进病房,见状,把药往地上一扔,冲过来,朝那男人脸上就是一拳! 那男人骂一声,揪住他的衣领子,两人扭成一团,另外几个男人一起上前揪头发拽腿,将陈岚放倒,举着拳头朝他身上打去。 “别打,别打啊!”我爬起来去揪他们的衣服,根本无济于事。 有医生和护士跑进来,高声呵斥他们,病房里其它病人尖叫着往外跑,乱成一团。 他们把陈岚摁在地上足足打了有五分钟,医院的保安才赶过来阻止他们,同时外面响起警笛声。 那些男人推倒保安,朝爬在地上抱着儿子痛哭的高美芬放狠话:“贱人,明天再不还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 说完,便朝外面跑去。 保安追了出去,病床内才安静下来。 我过去扶她起来,她不肯,抱着陈岚失声痛哭。 陈岚展着衣袖擦着鼻血,爬起来,跟我一起将她搀到床上躺下。 “小岚,你走吧,不用管我,他们不会打死我的,打死我谁还他们钱。”她哭着嚷道。 陈岚坐在地上,拿张纸巾擦鼻血,仿佛没听到她的话。 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站到墙边摆弄着手指心里犯难。 “小岚,你现在就回学校,等他们散了,我还是乡下你三姨家,这事我自己抗,不用你管。”她擦着眼泪又说一遍,让陈岚走。 陈岚依然不吭气。 “陈岚,听阿姨的话,他们人太多,咱们惹不起。”我小声开口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们打人我倒是看见了。 “走?能走得了?你走一个试试?”陈岚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踮踮脚,朝窗外看下去,果然,那几个男人坐在外面不远处的路灯下,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几个警察走进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陈岚妈赶紧陪笑解释说,自家家务事,没什么大惊小怪。 “家务事?家务事把人打成这样?”警察皱眉指着他们母子。 “是啊,叔叔,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自己能解决,实在在麻烦你们了。”陈岚抢着回答,将我本来要说的话给挡了回去。 警察狐疑的盯了他们一会儿,沉声教训几句,又嘱咐几句遇事一定要报警的官话,方才离开。 “现在怎么办?”我傻傻的问他们。 陈岚走到窗前,朝下面望了望,扭头望着我,哀求的语气:“北北,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下去看看那帮人走了没有,要是没走,帮我问问他们缓两天再还他们钱行不行?” “好。”我答应着,跑出去,刚跑出医院门口,打人的那几个男人哄一下将我围住,嬉皮笑脸,说着下流话:“小妹妹,你是来谈判的?跟哥哥睡一晚,就不用你妈还钱了。” “哟,细皮嫩肉的,味道不错呀!” …… 我心生恐惧,想跑回医院,却被他们围个结实,没地方可走,幸好此时有两个警察从医院里走出来,他们才有所收敛,装作无事人一般从我身边离开。 我逃回医院,心生悲凉,这事搞的,连我也没办法脱身,却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北北,我都看到了,实在是对不起,我让他们放你离开。” 陈岚出现在我眼前,神色严肃的跟我说,拉着我的手往医院外面走。 “不要啊,你出去他们真会打死你。”我拽着他,不让他走,他不肯,将我拖的踉踉跄跄,非要出去。 “陈岚,不要,我有办法,我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男人,他一定能帮我们解决这件事。”我急中生智,在他耳朵边叫道。 他回头望着我,眼里升起希望的火。 “真的,相信我,他一定能解决。”我掏出电话,打电话给杜雨城。 杜雨城接电话的速度很快,不待我开口,便开始贱兮兮的笑:“怎么啦?顾小北,被我吻的睡不着,打算跟我表白吗?” “别闹,你爸爸他,好些了吗?”我问。 他继续笑:“你知道的,为人父母的,儿女不听话,无非一哭二闹三上吊,我爸现在处在二阶段,闹呢,什么心脏病,唬我呢。我现在在宿舍,你要是想通了,要卖身报恩,我这就过去。” “我不想卖身报恩,我就是想要你过来。”我对他说,声音有点呜咽。 其实很不想哭,可实在是忍不住委屈。 就是不知道,我本来也没想哭,为什么听到他贱兮兮的话,就想哭了呢。 “好,好,马上就到,你等着哈。”他答应的很痛快,朋友做到这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让我感动。 “我在人民医院,离你公司很近。”我对他说。 “好,五分钟之内赶到。”他声音严肃起来,挂了电话。阻止了我接下来要跟他解释我为什么在医院的话。 我愣愣的瞧着我的手机,有些反应不过来。 杜雨城的思维真的让我意外,正常人不是都要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才会放心的么?他为什么不问?是和我的交情还没到要问问平安的地步吗? 我心里忽然有些失望,虽然知道我和他不可能有什么,可他这样对我,我还是有些失望。 “他不肯帮忙吗?”陈岚见我挂了电话,急切的问我。 第三十七章 “等五分钟看看。”我回他,拉他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了。 “对不起,北北,给你添麻烦了。”他一脸抱歉的说道。 “没事,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阿姨为什么会惹上那样的人啊?”我问他。 他垂头丧气的开口:“欠钱啊,本来想着服装店一个月之内就能回本,所以借了高利贷十万块钱去进货,到期后我妈东借西借终算是凑够了,要还给他们,可结果怎么找人也找不到他们,电话打不通,去他们公司也关门。 这不,半年之后,又都出现了,催债,利息滚利息,十万块现在要还六十万,不还就打人,我说是去乡下玩,其实是去躲债的。倒底是躲不过,我早就劝过我妈,还是想办法还了,难道还能躲一辈子么?怎么可能!” “六十万!”我吸了口冷气,无言以对。 “北北,我真的是缺钱缺急了才会跟杨小靖在一起的,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也不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真是丢人,你不会因为这样看不起我吧?”他扯起我的手,紧紧握着,说话的声音都颤抖。 我摇摇头:“怎么会呢,前两年我家经常缺钱,那滋味我再明白不过,不会看不起你,也不会怪你的。我只是恨我自己没有能力帮你罢了。” “你真好。”他抬起我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下。 我像被蛇咬了一般,飞快的将手抽回来,有些尴尬的朝他笑笑。 医院门口的保安走了,那几个本来聚在路灯下的男人又狞笑着朝大门口走来。 我紧张的跳起身来,朝外面望着。 我看到杜雨城!他来的真快! 依旧穿着外卖小哥的制服,双手叉在兜里,摇摇晃晃的走近来,似乎朝前面的那几个男人吆喝了一声,那些男人回头看见他,点头哈腰的陪起了笑脸,停止脚步,等他走过去。 然后,他就成了那帮人的首领,在他们的簇拥下,看上去趾高气扬的走进了医院大门! “北北,这人是,是他们的头儿?”陈岚站在我身后,紧张的上下牙打架,说话都不利索。 我强装镇定的摇头,心里却发虚,陈岚这一问,我倒是有些懵,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北北,快跑,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陈岚拉起我的手,要跑。 我不肯,不相信杜雨城会是那样的人。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是那样的人,可他在我面前,至少表现的像个让人放心的暖男。 杜雨城走进来,伸手指指陈岚,问:“你们说的就是这个男人和他妈?” “大哥,就是他!借了钱不肯还,倒处躲,哥几个在他们楼下蹲了足足三四个月,今天晚上才找着人。”他身后的男人点头哈腰,低声下气的说道。 “给哥个面子,利息别要那么多了,连本带利给你们十二万,三天后我亲自给你们送过去行不行?”杜雨城背起手,慢慢说道。 “大哥既然开口了,怎么都行,不敢劳大哥亲自送,三天后我过来拿。”男人拱手笑道。 “走吧,吓着人家!”杜雨城斜眼瞥他们一眼,语调蛮横。 “哎,好,走,马上走。”男人一挥手,领着同伙扭头走。 “回来,跟我朋友道歉,你吓没吓着债主我不知道,吓着我朋友了!”杜雨城朝他们又吆喝一嗓子。 他们回过头,朝我拱手,嬉皮笑脸的说对不起,直到杜雨城发话让他们滚,他们才急匆匆的火烧屁股一样飞快的跑了。 我看呆了,盯着杜雨城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排山倒海的惊骇着。 刚看见他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午夜出现的鬼魂,后来又以为他是被有钱女人包养的小白脸,再后来觉着他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可现在,我怎么觉着他又像是道上混的大哥呢? “他们跟我说了,你妈骂人难听,伸手推搡了几下,兄弟担待点吧,这些放高利贷的赚的就是这个昧心钱,最好不要招惹他们,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长个记性就是。” 杜雨城不管我,上前来拍了拍陈岚的肩膀,笑道。 陈岚像个木偶一样,机械的点点头,半天才挤出一句谢谢来。 “好啦,事情解决啦,天也快亮了,你回去照顾你妈,我送顾小北回家。” 他拍拍手,下结论,不容分辨的威严。 陈岚不由自主的点头,跟我挥挥手,朝病房楼走去。 我咽了口口水,想叫他,倒底是没叫出口,不知道叫住他能说什么。 “顾小北,不待这么吓人的,我还以为你有事住院了呢,这一道跑过来,心跳有一百二,现在还胸闷呢。” 杜雨城在我头顶上说道,嘴巴里吹出来的气让我的头发扬起,我抬头看看他,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神气,又是一付外卖小哥和气的嘴脸。 “谢啦,够义气,有时间请你吃饭。”我故作潇洒。 “我现在就有时间。”他垂头望着我,嘴角带着邪笑。 我打了个呵欠。 “别装,我睡不着,你肯定也睡不着,我可是第一次,第一次都给你了,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杜雨城拉我出了大门,不正经的问话。 “什么第一次?”我装疯卖傻,这话说的,好像我不是第一次似的。 “回味了大半个晚上,我明白了两件事,第一你出去吃牛排了,第二你吃烤肉披萨了。”杜雨城一本正经。 我有些懵,看着他。 “好看吗?”他把脸凑到我眼前,笑的像朵花儿。 距离太近,只能看到他的大脑壳。于是老实的摇摇头回答他:“不好看。” 他不满的耸耸鼻子,咧咧嘴:“夸我一句不好吗?” 我叹口气:“杜先生,你是认真的想跟我谈恋爱吗?你说我可以卖身报恩是认真的吗?” 他哈哈笑两声:“顾小北,就算你再嘴硬,可是你的行动却出卖了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先想到的是我吧?这就对了!说明我在你心中排名很靠前啊!” 我让自己的表情有多认真就多认真,然后才开口:“杜雨城,我是很感激你,也很佩服你,也想把你当成朋友,可是却不会跟你谈恋爱,我高攀不上。” “外卖哥和公交司机,难道不是绝配吗?”他扯扯自己的制服,笑的灿烂。 “我有男朋友。”我垂下头,蚊子一样的声音低声道。 他哈哈笑一声:“男朋友又不是丈夫,还是可以选择的嘛,我这样的备胎不是常有啊,值得好好考虑。” “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备胎。”我正色道。 他耸耸肩膀,扯起我的手,拉着我往前走,指着天边刚刚露头的红日:“顾小北,一起走下去吧,人生难得一知己,能相互扶持着走一段的朋友不多,我们算一对,不要放手,随心而去,想的越多越艰难是不是?不如就这样走下去。” 我嗯嗯两声,破碎成渣的心忽然就又有了些许热度。 “今天的事,你做的非常好,记住了,遇到麻烦事,第一个打电话给我,在这个小城市里,我解决不了的事情好像不太多。”他摸摸我的头顶。 “那我们结拜成兄弟好不好?以后我也就有个靠山了,大哥。”我仰头望着他。 他闪闪眼,一脸装的认真的懵逼:“兄弟?顾小北你这是被穿越人士附体了吗?” 我笑起来。 “快走,我闻见炸油条的香味了,告诉你,现在的我,别说吃麻辣烫,就是路边摊都不会再食物中毒了,以前的我,有多傻哈,错过了多少美食。” 他拉着我跑起来,撞到一个漂亮大气的女人身上。 撞的不重,刚刚擦着身,他却像僵尸一样瞬间僵硬,突然就让我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的神情。 那个女人是个孕妇,这也许吓着他了? 我赶紧说了声对不起。 孕妇并没有应声,而是一眼不眨的望着杜雨城。 “雨城,你打算混到什么才回家?”孕妇开口。 杜雨城不开口,我慢慢往后退,脑子里一片茫然。 “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我什么性子你不明白吗?爱情来了我挡不住,我是因为爱你爸爸才会跟他结婚的,更何况结婚之前,我不是坚持签了婚前财产公正吗?你还在担心什么?”孕妇有些激动,声音有些高。 “夏正,你放过我好不好?跟费婷婷订婚的事,是不是你怂恿我爸搞出来的?宋叔退休的事也是你怂恿我爸干的是不是?还有,整个杜氏集团的中高层大换血,都换成了你的人,你以为我瞎吗?更可笑的,你肚子里这两孩子,为了你这爱情,你真是够伟大的啊,嫁给我爸短短两年,做了三次试管,拼死也要生孩子,还指定要男孩! 你耍了这么多心机,把命都拼上了,竟然还说这样的话,这是把我当成二百五耍啊!”杜雨城清冷的声音说着,面无表情,眼神飘忽,瞟着远方。 “谁能笑到最后,咱们各凭本事!我拼我的,凭我的本事挣上位,无可厚非,至少我不像你,幼稚的像个小学生,搞离家出走这一套!”孕妇收了脸上的温柔,高声冷笑。 “夏正,你笑到最后了,你进杜家的第一天,我就告诉你,你想要的,全都给你,这又是何必呢。”杜雨城依旧心平气和。 孕妇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尖,在他耳朵边大声说:“我想要什么,为什么要嫁进杜家,你比我清楚,何必装模作样。” “够了,夏正,我不想跟你成为敌人,何况再过八个月,你就是我两个弟弟的亲妈,我选择离开,并不是堵气,更重要的是,我心疼你,我想让你过上正常的生活,我爸是真的爱你,虽然作为一直跟我妈在国外长大对我爸充满了不满和仇恨的我来说,说出这样的话,让我心疼的要命,可我还是得承认,我妈在世时,费尽了心思,也没有把你击退,足见你对我爸的重要,好好过日子吧,当我这个人不存在。” 杜雨城声音低下来,我得屏息静气才听得到。 孕妇大声哭起来,豆大的眼泪滚出眼眶,很少有女人哭起来也能那么美。 杜雨城往后退,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夏正,走吧,别再纠缠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这是你对我说的。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 “不要走,你不要走,你听我说……”孕妇激动的大叫,去追他。 他却与我擦身而过,仿佛不认识的模样,快步向街边走去。 孕妇追了过去,追不上他,折回来。 我低头急走,走着与杜雨城完全相反的方向,身后传来她的叫声:“你,站住。” 我装作听不见,继续走,身后却又传来一声尖叫。 我回头,见她坐在地上,抚着肚子呻吟,这吓到我了,跑过去扶她起来,问她怎么样。 “肚子好疼!”她秀眉紧颦,直不起腰,双手抱着肚子哭。 我神智都不清楚了,结结巴巴的说:“我扶你去医院,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杜雨城跑过来,将我推开,双手抱住她,将她抱起来,往医院里跑。 她在他怀里,高声叫我:“小妹妹,麻烦你跟我来,照顾我一下,求你了,雨城一个大男人,这种事不方便,等我家里人来了,你再走,我会感谢你的。” 我犹豫着,杜雨城回头望我一眼,哀求的眼神,看的我心慌,忙点头答应,跟着他们又进了医院。 夏正在急诊室里检查,我和杜雨城坐在外面。 他的神情看上去很绝望,我有心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悲伤跟我不一样。 我的悲伤大概是这世上最廉价的悲伤,没有钱的痛苦也大概是这世上最廉价的痛苦,治愈起来也最简单。 我可以鼓励自己人生很长,只要努力就能改变,可杜雨城的问题好像比我严重许多,也好像无解? “谢谢。”杜雨城突然对我说道。 我喉头发紧,说不出话,轻轻摇摇头。 “走吧,回家睡觉去,折腾一晚上,累了吧?”他又说。 “你一个人,行吗?我还是陪着你好了,虽然不能做什么,至少有个伴。”我说道。 他摇头。 我正起身要走,诊室里走出位护士,对我说道:“你是患者的家属吗?病人要你进去帮忙,她想上厕所。” “哦。”我答应着,要进去,杜雨城却从身后扯住我的衣襟,我回头望着他。 “别管了,走吧,让护士帮忙就行。”他说道。 “没事,她可能不太好意思,我去。”我朝他笑笑,跟护士走进诊室。 夏正坐在病床上哭,见我进来,擦了擦眼泪,盯着我的脸,呜咽道:“你是雨城的女朋友吗?他就是因为你才离家出走,放小费鸽子的?让你见笑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是,杜太太,你误会了,真的误会了,这误会大了,我跟他,嗯,不太熟,真的不太熟,也没见过几次,就是他离家出走那晚上,坐了我开的公交车。”我赶忙解释,佩服自己的伶牙俐齿和概括能力。 她哦一声,手扶着床边要下床来,我忙上前扶住她,弯腰将拖鞋给她穿上,下了病床,没走几步,一个男人一头扎进来,高声嚷:“宝宝,怎么样,有事没有?让我看看?” 夏正见了这男人,“哇”一声哭起来,整个身子往我身上压去,就要倒地。 男人一个箭步奔过来,来的正好,夏正不偏不倚的倒进他怀里,晕过去了! “宝宝!宝宝!”男人大叫,额头的汗雨水一样流下来。 医生和护士奔进来,怀里的女人却“嘤”一声睁开眼,抱住男人,嘤嘤哭起来。 “怎么一个人就出来?还摔着了,真是的,让我看看摔哪儿了?”男人将她抱上病床,心疼满满的声音。 我见没我什么事,要走出去。 却听闻身后传来夏正娇滴滴撒娇半含屈的声音:“老杜,是她,就是那个小贱人把我推倒的,别让她走了。” 我惊讶的回头! 男人已经窜了起来,三两步走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怒道:“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恶毒!做这种恶事,欠教训是不是!” 我扭头望着坐在诊室外椅子上的杜雨城,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满脸的淡然,好像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你给老子坐下,若是我老婆孩子有问题,老子要你好看!”男人耸我一把,将我耸到椅子上,我的背撞到墙,疼的要命,忍不住叫了一声。 “够了!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走的急不小心撞了夏正一下,医生刚才不是检查过,没事么?”杜雨城总算是站了起来,走过来,神情冷漠的说道。 “老杜,我肚子疼!”床上的夏正叫一声。 杜雨城爸爸一惊,松开我的衣领,跑过去,心肝宝贝的叫着,又摁玲又高声叫医生过来检查。 我整理着被拽的乱七八糟的衣服,看着夏正。 夏正卧在杜雨城爸爸怀里,狡诘的目光盯着我。 我咽口口水,站起来,看向杜雨城,气愤让我的声音发了抖:“杜先生,你凭良心讲,倒底是不是我撞她的?” “做错事就要承认,何必抵赖?我们很熟么?以为我会包庇你?”杜雨城冷冷的声音,像一把尖刀扎进我心里。 “好,真好,杜先生,你,你们,真,真有意思!”我站起来,手掩着嘴,语无伦次,强忍着眼泪,一步步退出诊室。 “哎,你别走啊,事儿还没完呢!”夏正喊。 “我不走,就在外面坐着,要赔钱还是赔命,我都认!”我说道,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伸手狠狠的拭一把,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了。 我以为杜雨城会帮我,真是太天真了,我对他来说,就像个玩具而已,想玩的时候说点好话,不想玩了,随时都可以拿来冤枉。 更可笑的是,我竟然还以为他想跟我谈恋爱。他就是想玩玩罢了,这样的阔少爷,玩的女人多不胜数,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因为他耍了点小小的伎两马上就上了钩的鱼而已! 他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也许还跟他的朋友,就比如王凯他们打赌几天能泡上我吧? “北北?你怎么在这里坐着?” 陈岚惊讶的声音响在耳朵边,我的眼泪一下子决堤,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怎么回事?你朋友不是送你回家了吗?”他在我身边坐下,问我。 杜雨城从诊室里走出来。 我伸手指着他:“是他,是他污蔑我撞了他小妈!我根本就没撞她!” “带顾小北走,让她以后走路小心些。”杜雨城面无表情的吩咐陈岚。 陈岚看他几眼,默默的点头,拉我起来。 我不情愿的跟在他身后,擦干眼泪,心里冷笑。 在利益面前,根本就没有爱情和友情存在的地方不是吗? 杜雨城是这样,陈岚更是这样! “北北,不要哭,这事很好解决,马上就能让他们哑口无言,跟你道歉。”走到前面的大厅,陈岚双手按在我肩膀上,郑重的对我说道。 “你相信我没有撞他小妈?”我哭起来。 “当然相信你,跟我来。”他拉着我来到医院的保安部,让我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了,自己敲门走进去。 我坐在椅子上焦急的等待了半小时,他推门出来,脸上带着笑容:“北北,找到了,我让大叔帮我查了医院门口的监控,监控拍的清清楚楚,是那个女人自己摔倒的,不关你的事,我用手机录了下来,现在过去找他们,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陈岚,你好厉害!”我瞧着他,一脸钦佩。 “小意思!”他傲娇的摸了摸我的头,拉着我的手,回到夏正病房。 杜雨城爸爸正在喂夏正吃苹果,见我们走进来,抬头看一眼,笑一声:“小丫头,怎么,不服气,找个男人来跟我理论么?” “叔叔,我手机里有段视频,我想你应该看看。”陈岚走过去,将手机举到他跟前,客气的说道。 他眯着眼看着,半晌,又笑一声:“宝宝,你摔糊涂了吧?我养不起你吗?咱不需要碰瓷来挣医药费吧?多掉分儿啊!” 夏正憋的满脸通红,咳嗽两声,扭着身子撒娇:“老杜,瞧你说的,当时人家头晕,感觉好像被人撞了一下子,然后就倒了,再睁开眼就看见这丫头,所以才以为是她撞的嘛,再说我,我说是她撞的时候,她也没否认,连雨城也说是她撞的嘛。” “城城没看着你倒下,待他回头往这边跑的时候,你已经倒在地上了。”杜雨城爸爸若有所思的说道。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你是不是该跟我道歉?”我打断他们的对话,对杜雨城爸爸说道。 杜雨城爸爸尴尬的清清嗓子,不情愿的说了声对不起。”陈岚,我们走。”我拉着陈岚往外面走,正遇着杜雨城手里拿着一沓单子走回来。 他爸爸见了他,不满的嚷一声:“城城,你怎么也是非不分了哈?没看见就是没看见,怎么能随便诬陷好人呢?差点让爸爸也成了恶棍了。” 杜雨城看我一眼,眸光悲伤的让我心跳加速。 陈岚又把手机举起来,有些卑微的声音开口:“杜先生,你真的是误会我女朋友了,监控拍下了整个过程,杜太太摔倒,跟北北没有一点关系。” 杜雨城哦一声,不再看我,径直走进病房,冷淡的声音:“杜立峰,我确实没看见倒底是怎么回事,可你老婆说是她撞的,我当然相信她了,难道不相信她,要我相信一个外人的话不成?” 我不想到听下去,朝走廊里跑去,直跑到尽头,发现没有了路,才缓过来,吐口气,拭把泪,回头找出路。 陈岚追过来,扯住我的胳膊,紧张的看着我。 “怕我被气成精神病吗?我才没那么弱!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我不在乎。”我对他说道,朝楼梯口走去。 “北北,一起去买早餐,我有事求你。”他讨好的口气。 我点点头,心软成泥。 也许他对我撒了谎,可刚才冒着杜雨城反悔的风险还是帮我还了清白,我该感激他,帮他做点什么。 “我去凑钱,你帮我在医院照顾我妈两天行不行?”他轻声说道。 “上哪去凑那么多钱啊?你有办法么?”我问他。 他皱皱眉,深深的叹气:“先找亲戚朋友借借吧,三天也不是很长,光这么待着不去求人,更是死路一条啊。” 我有五万块钱,差一点脱口而出要把钱给他,可脑海里弟妹的笑脸却让我把话咽了回去。 二妹明年考大学了,小东和小宇明年上高中,这五万块钱是他们的妈妈留给他们的学费,我没勇气再动,没勇气为了我自己而放弃我弟妹的前程。 “那你快去吧,阿姨这儿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我跟他下了楼,慢吞吞的对他说道。 他又摸了我头一下,苦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递过来:“不好让你破费,钱不多,买一日三餐够了,不用给我妈吃多好,吃饱就行,晚上我回来再拿钱过来。” 我没跟他客气,接过他手里的钱,揣进兜里,挥手让他快走,他伸手抱抱我,大步走远。 我去买早餐,又给二妹打了个电话,她们已经吃了早饭,准备去上学。 “南南,对不起,这两天要麻烦你照看小东和小宇了。”我内疚的说道。 她哦一声,没有讲别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我盯着手里断了篇的手机,怔半天,吐了口气,心想晚上回去要好好跟二妹谈谈,陈美凤走后,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总是郁郁寡欢,其实她的心情我理解,怕我这个老姐负担不起这个家庭,抛下他们自顾自走开。这种事,单凭我几句不会离开他们的苍白的语言,是不足以让生性敏感的二妹相信的。 我拿着买好的油条和豆汁回到病房,陈岚妈正坐在病床上掉眼泪,见我进来,吃了一惊,讪讪的笑一声,招呼我坐。 我把早餐放到柜子上,拿个毛巾搭到她面前的被子上,撕了条油条给她:“阿姨,吃饭吧。” 她接过油条,眼泪流的更是止不住,抽抽噎噎的抖着身子。 “别担心,会有办法的,赶紧吃饭吧。”我劝她。 “小北,我儿子他,他走了?”陈岚妈呜咽着问一句。 “他去凑钱了,放心吧,一定能凑到。”我干巴巴的说道,实在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十二万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小北,凑不到的,我没敢告诉岚岚,我连唯一的房子也抵押出去了,真没有活路了,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他。”陈岚妈放下手里的油条,双手捂着脸,呜呜的哭着。 我诧异的看着她:“阿,阿姨,你倒底赔了多少钱?一套房子可值不少钱啊!” 她只管呜呜哭着不讲话。 护士手里拿着一沓单子走进病房,挨个病床发着,走到我面前,将一张单子交给我:“去缴费吧,昨天交的押金不够,还欠五千多块,今天不交的话,明天要停药了。” 我答应着,接过单子,觉得它不是张单子,而是块烫手的山芋。 五千多块!我上哪弄那么多钱去! “阿姨,你先吃着,我去缴费。”我咬咬牙,对陈岚妈妈笑笑,起身往外走。 她叫住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傻孩子,哪能用你的钱,等岚岚回来再说吧,也不是什么严重的毛病,不住院了,回家养着也是一样的。” “没事,陈岚留钱给我了,就是出院,也要先把帐结清啊,你快吃饭吧,我一会儿就回来。”我努力让自己笑的开心,背着手退出病房。 去缴费处的路上,我翻出了自己所有的银行卡,扳着手指算来算去怎么加里面的钱也不够五千块。 早知道就去办几张信用卡了,至少这时候可以救救急,不用干着急没办法。 我手里捏着两张银行卡在缴费处排队,心里一边边排练着要跟收费员说的话,要她通融下,先交两千行不行,我约摸着我这两张卡里最多也只有两千块钱。 轮到我的时候,我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将单子和银行卡递过去,喉咙干涩,舌头似被万斤巨石压着,说句话费劲极了。 “姐,你看我能不能先交两千,等出院的时候再交剩下的啊?”我战战兢兢的开口。 收费处的姐姐接过单子,抬头看我一眼,点点头:“行啊,记着每天过来交点,不缴费要停药的。” “嗯,嗯,好,谢谢,谢谢姐。”我感动的差点掉眼泪,恨不得从窗口钻进去抱抱她。 “不好意思,用这张卡付帐,全缴了吧。” 我身旁挤过来个男人,伸着胳膊把一张银行卡递进窗口里。 “我不要你的钱,你滚!”我横眉冷对,骂他。 伸手去窗口抠他的卡,想还给他。 “吵架一边吵去,下一位!”收费处姐姐恼怒的喝道。 “对不起,就拿这张卡缴好了,交两万。”杜雨城根本不听我的,挤到我前面,对姐姐拱拱手。 姐姐方才拿起卡做事。 我走出缴费处在门口等他。 一会儿,他出来,看见我,吮吮鼻子,将单子和手里的银行卡一起递过来:“拿着,让他们去还债。千万记住了,以后别再惹高利贷,不是你们能玩的。” “劳你费心了,杜先生,这是欠条,钱会还你。”我没接他手里的东西,将刚写好欠条塞到他怀里,转身走人。 走出去好远,回头看,已经看不见他。 我恼怒的咬住嘴唇,心中失落的要命,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是不是还期待过他能追上来解释为什么会污蔑我呢。 无精打彩的回到病床,竟然看见陈岚妈手里拿着张银行卡,笑的合不拢嘴,见我进来,朝我扬扬手,兴奋的开口:“小北,我们有救啦,杜先生刚才过来,说是先把钱借给我们应应急,不要利息,五年之内还清就可以了,再有三年小岚也该大学毕业了,钱还是能还上的。” “他的钱你也敢要?说不定那家高利贷公司就是他的买卖呢?这不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炕么?”我不满的说道,给她要银行卡。 她不肯给我,将手缩到身后,拼命摇头:“小北,你不要管了,好容易有钱还债,人家又不要利息,还钱限期还那么长,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我相信杜先生,他是个好人,是来救我们的。” 我不想搭理她,跑出病房,刚拐过走廊想上电梯,只见杜雨城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抽着烟,盯着我。 我跑过去,离他一米远站住,也张大双眼盯着他。 他将烟摁灭,丢到垃圾筒里,朝我摊摊手,嘴里吐着浓浓的烟雾:“顾小北,那家人惹不得,那个男人再好也要放手,我找人查了,他妈根本不是做买卖赔的钱,而是赌钱赌输才借的高利贷,房子都抵押了。赌钱赌到这个地步,这辈子怕是完了,根本改不了。” “要你管,我乐意!”我冷冷的回他。 “别意气用事,还是保持理智最好。”他回我。 “你知道她是个烂赌鬼,为什么还要借钱给她还债?什么居心?又在玩什么花花肠子?”我对他怒目而视,质问道。 他叹了口气,斜斜嘴角,又拿出一支烟,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口,呛的咳嗽起来。 “你根本不会抽烟,何必勉强自己,这样一点也不酷,看上去真它妈傻!”我冷笑。 他又吸一口,苦笑一声,摇头:“终于明白我妈为什么会爱上这玩意了,虽然不能解忧,抽的时候,却可以放空脑袋,什么也不用想。” 我转身要走,他扯住我的衣襟:“陪我站会儿,闷的慌。” “你好像找错人了,我哪里配跟你一块儿站着。”我冷冷的回他。 “还恨我刚才帮夏正冤枉你?”他问,将我拽到他身边,嘴角扬起抹笑容,悲伤。 “你说呢?我不该恨吗?前一刻还说要做朋友,后一刻马上变脸,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再贱,也不会贱到如此地步,任你揉搓摆布,还对你笑脸相迎,还不要脸的贴上来,陪你在这儿站吧?”我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 “本来以为计谋得逞,以后她们就不会来骚扰你了,可惜啊,你俩小屁孩破坏了我的计划,又把你拖下水了,顾小北,我该拿你怎么办啊!真不想把你拖进我这档子烂事里面,你这么幼稚,哪里是那些修炼成精的狐狸精的对手啊!” 他手捏着下巴,沉痛无比的脸色看着我。 “真是有趣,你睁着两眼说瞎话倒有理了?陈岚找到证据还了我清白倒错了?你精神病人啊?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我朝他翻白眼。 他伸手过来打算摸我的脸,我后退两步,怒瞪双眼,朝他爆粗口:“你它妈给我放尊重点,我不是你的玩具!” 他斜了斜嘴角,重重倚到墙上,仰望屋顶:“顾小北,如果我把我的经历告诉你,你是不是会像同情那小子那样同情我哈?我真的羡慕那臭小子啊,说什么你都信,让你做什么你都心甘情愿的。” “杜雨城,我没兴趣知道你家的事,你帮陈岚和阿姨解决了困难,我感激你,钱我们会尽快还给你,谢谢你的好心。” 我朝他举个躬,转身要走。 他在我身后喊:“我们打个赌,若那小子是真心对你,我从此便在你眼前消失,若他只是想利用你,那么离开他,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不好!就算他利用我,我心甘情愿!不要你多管闲事!”我没有回头,残忍的声音回绝他。 我虽然如他说的那样幼稚,可我并不笨,大约能猜到他刚才说的那些烂事究竟是什么烂事,我才不想蹚他那滩浑水,我一个小小的穷酸女子,根本蹚不起他的浑水。 “我会证明给你看,那臭小子根本不是个值得托负终身的男人!”他继续喊。 我继续冷笑:“杜先生,你真是幼稚!谈场恋爱就要托负终身吗?你还活在大清吧?” “顾小北,很快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睁着两眼说瞎话,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我那么做只是想保护你不受伤害!” 我听见了他说的话,以为自己耳朵坏了,用力拍了两下,解嘲的笑笑,继续向前走,远离他。 他的逻辑真的不同寻常,明明不怀好意污蔑我撞倒他小妈,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是为了保护我,谁给他的勇气说出这样好笑的话来?梁静茹吗?真是太好笑了。 我走回病房,陈岚已经回来了,正坐在他妈妈身边削苹果,见我进来,露出笑容跟我打招呼:“北北,妈妈打电话给我,我马上赶回来了,杜先生他真是个好人。” 看着他们母子兴高采烈的模样,我心中有些失落,朝他们摊摊手,露出勉强的微笑:“陈岚,阿姨的医药费也是他交的,你们还他钱就好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北北,别走,杜先生他,看你的面子才帮你们的,你帮我约他出来一起吃顿饭吧,总该亲口对他说声谢谢的吧?”陈岚央求我。 我摇摇头:“我把他的电话给你,你们自己约,我不想再理会那个人,我不喜欢他,而且有足够的理由不喜欢对不对?” 陈岚尴尬的笑笑,咽口口水,把手中削好的苹果递给我:“北北,杜先生那么做,一定有他那么做的原因,他明明知道我们现在还不起他的钱,还肯借这么钱给我们,说明他是个好人啊!我现在都有些后悔拿视频过去破坏了他的计划呢!你说他那么做,是不是也是为了你好的哈?““我该回去了,熬了一晚上,太困了,想睡觉,下午再过来看阿姨。”我浑身凉意遍生,不想回答他的问话,匆匆的告辞一声,逃也似的跑出病房。 第三十八章 回家后,我倒在床上便睡着了,直睡了个昏天暗地,傍晚才醒过来,去厨房做了饭,等弟妹回来。 明天该去上班了,再不上班,这个月的工资扣完了,怕是连年都没法过,弟妹的新衣服都还没买。 到点了,只有小东和小宇回来,一向回来最早的二妹却不见踪影。 “在学校看见你二姐没有?”我问他们俩。 他们俩一起摇头。 “老姐,中午吃饭的时候看见了,还给我的饭卡里充了二百块钱,下午就再没看着。”小宇挠着耳朵回我。 我一惊:“她哪儿来的钱?” “不是你给她的吗?二姐说是你给她的呢。”小东也是一脸惊讶。 “哦,是我给她的,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我拍拍脑袋,拿饭给他们吃。 吃完饭,他们写作业,我看电视,直到十点半他们睡觉,二妹还没回来。 我有些耐不住,发短信问家长群里的家长,有没有人看见顾小南放学后去哪里了。 家长们都挺热心的,帮我问孩子,结果都答复说不知道,有跟她一起出校门的同学,也只看到她坐上公交车走了,并不知道她的去向。 我头疼的要命,坐立不安,想出门去找她,又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想死的心都有,紧紧盯着墙上的挂钟,忍不住要报警。 家长群里的家长们还在七嘴八舌的问我情况,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我忙接起来,是二妹的声音。 “你个死丫头,死哪去了,这么晚不回家!”我冲着电话大骂。 她却用波澜不惊的声音回我:“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满世界的发消息吗?以为我失踪了是不是?真够丢人的,我不过是跟朋友出来吃顿饭,马上就回去了。” 说完,不待我回她,便挂了电话。 再打过去,却没有人接了。 我丢下手里的电话,翻开茶几上的抽屉,找出以前的按键手机,把我的电话卡装了进去。 我得给她整个手机,至少这种时候能打个电话找到她。 半小时后,她回来,一身酒气,眼睛却亮晶晶的,嘴里也没有酒味儿。 “跟什么朋友吃饭?你才多大,就陪人家喝酒!疯了是不是?大学不想考了,想自甘堕落是不是?”我黑着脸吼她。 她不理我,去洗手间洗漱。 我站在洗手间门口,盯着她,语气软下来:“顾小南,你仔细想想,这些年,你老姐对你说过的话,有哪一句是假话?但凡答应你的事,从来就没有食言过,我说过会照顾你们长大,就一定说到做到,在你们三个没有成家立业之前,我绝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她洗脸的动作慢下来,哼一声。 “顾小南,好好念你的书,我已经错过了,难道你也要错过么?我们念书好,是老天爷赏饭吃,你不要走歪了,一辈子很长,现在若是走歪了,有你后悔的时候!”我接着教训她。 “行啦,你知道陈美凤为什么走了么?她十万块把你买给了杜雨城,拿着钱走的!别傻了,顾小北,别管我们三个了,你没义务替这对狗夫妻抚养我们,他们不配!”二妹摸了把脸上的水,盯着我,低声吼道。 我脑子一顿,失去了思维,人变成僵尸。 “顾小北,放学路上我遇见了窦一顾,窦一顾跟我说的,杜雨城跟她妈要的钱,说是要投资,结果呢,狗屁投资没搞一个,全给陈美凤了。”二妹掬捧水泼到脸上,我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掩饰流下的眼泪。 “不要听那小姑娘瞎说,那孩子没一句实话。” 半天,我嗫嚅着说一句,有气无力,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脸上怕是已经露出根本掩饰不住的绝望神色。 “老姐,是真的,窦一顾跟我也说过,说杜哥骗了她妈很多钱,说是去投资,其实是拿着这钱在外面养女人,她虽然没明说养的是谁,可听她那意思,养的就是你呗。” 小宇从房间探出头来,低声说道。 我扭头看着他,诧异的张大嘴巴。 “老姐,别替陈美凤掩饰了,她不是去旅游,是跟男人跑了是不是?”小东抱着双臂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对我说道。 “你,你们都知道?”我退到墙边,伸手指着他们。 “老姐,妈妈在的时候,多半也是不在家,每天我们睁眼前闭眼前看到的都是你,她走不走真的无所谓的,只要你还在这个家里,就够了。” 小宇摸着脑袋笑道。 “你们俩滚回去睡觉!”二妹朝他们吼。 俩人瘪瘪嘴,走回房间关了门。 “洗洗睡吧,我正愁怎么跟他们解释这事呢,这倒好,全都知道了,我也省了心了。”我拍拍手,吩咐她。 二妹紧紧盯着我的脸:“你真的不在乎?” “废话!他乐意掏钱是他的事,我可没答应他什么,再说了,陈美凤和他私下做的交易,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么?”我慷慨激昂的回她。 她吐口气,继续洗脸,声音颓废:“顾小北,你真是疯了,十万块钱啊,不是十块钱,照你这么个挣法,还要养我们三个,猴年马月能还得完?难不成真的卖身给他伺候他?他知道你的底细,哪会把你当人待。” “谁说我要还他了,又不是我欠他的。”这翻着白眼回答她,心中却悲凉,她跟我只差两岁,最了解我的性格,欠不得别人的钱,拼了老命也是要还的。 …… 第二天去上班,刘博见了我,一脸大惊小怪,非要我当众扒开裤腿,看看腿是不是真的好了,否则坚决不同意我出车。 “别闹,全好了。”我跺了几下脚给他们看。 班长笑起来:“我说小北,你这几天不在,刘博可像丢了魂似的,天天梦游呢,要不,你委屈委屈嫁他得了,让他养着你。”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众人笑。 “鲜花也靠大粪浇不是,再说了人刘博家的房子刚写上了拆字,妥妥的拆二代啊,有钱!养小北还是养得起的,这丫头也吃不多。” “哈哈……” 一群臭男人好久没人打趣,今儿算是过足了瘾。 我朝他们吐吐舌头,跑出办公室,开车去。 刘博追出来,脸红脖子粗的:“小北,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我,我呐什么……” 他开不了口,我替他说了下去:“我什么我,想女人是吧?我同学这两天去北京进货去了,等她回来,给你介绍介绍?我觉得你俩挺配的。” 他一下子激动起来,梗着脖子高声嚷,也不结巴了:“不用麻烦你了,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劳你操心。” “切,真是的,好心没好报,单着吧你。”我骂他一句,不再理他。 一天都很顺利,甚至有趟车,上来个老太太,因我说了句您老慢点,当心脚下,就一直夸我人美心善,坐到我对面,一路问我年纪生日家庭情况手机号码什么的,我猜她一定有个单身的孙子。 上班的时候倒是好说,开车注意力全在路况上,没时间想别的事情,可下班交车的时候,我的心又开始发虚。 手机被我握在手心里,已经被汗水浸湿,我想打电话问问杜雨城究竟是不是像窦一顾说的那样买下了我,却又不敢,我真的怕他回答说是,那会让我无言以对,而且这十万块钱,对我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一时半回真的还不了他。 梁根柱的饭店开在西郊的工业区,我去过两次,有印象,打着手机导航,换了两次公交,总算是找到了地方。 进去的时候,我妈正在收拾桌子,抬头见了我,惊恐的朝后厨方向看看,伸手将我拽到角落里,一脸吃惊的问:“你怎么又来了?” “别怕,我不是像上两次那样求你回去的,我说我长大了自己养弟弟妹妹,不会食言。”我解嘲的笑笑。 她松了口气,神情放松下来:“那你来干什么?我挺好的,不用记挂着我。” “挺好的?眼角的淤青自己撞出来的?”我问她。 她下意识伸手遮了遮眼睛,干咳一声:“可不是自己撞出来的,要不还能咋的?” “如果过的不开心就回去吧,我们四个虽然累赘,可总不敢打你。”我不由自主的劝她。 “我不回去,再说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小宇也大了,眼看着念大学娶媳妇都要钱,光指着我和你那点工资可不是扯谈。”她垂下头,双手捻着衣襟不安的语调。 我喉头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眼里只有儿子,跟梁根柱跑出来难道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儿子? 我正想开口问问她,她却先开口了:“没事早点走吧,天黑了,这地方晚上不太平,净是些外地开大货车的司机,个个饿鬼似的,当心点。” “你收了杜雨城的钱了?”我问。 她张大双眼,朝地上啐一口,恨恨的声音:“不让他说的,还跟我拍胸脯保证绝不会对你说,男人,就它妈没一个靠谱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他没说,也不代表没有人会知道,你当十万块是十块钱哈?谁家这么大笔钱不见了,不要问个清楚哈?”我不满的回她。 “十万块钱很多吗?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彩礼都要三四十万的?我怕把他一下子要跑了,还少要了这许多哩,有什么不乐意的,哪家娶媳妇,不是脱层皮,抠光老本的?十万块钱还嫌多。”她朝我翻白眼,说出来的话噎死我。 “陈美凤,我跟他只认识了不够一个月,你管人家要彩礼?你想钱想疯了吧?他说要娶我了吗?我说要嫁他了吗?”我简直没办法形容我的心情,恨不得举起桌子上酒瓶子使劲砸她脑袋,把她砸清醒了。 她继续翻白眼:“这我倒是没问,可你大晚上的把他领回家,我以为你早跟他睡了嘛,再说了我跟他要钱的时候,他也没说不娶你啊,倒是很痛快的答应了,第二天就把钱转到我卡上了,蛮痛快的一个人,不错的,长的也好,人家既然肯娶你,你就嫁了吧,有什么好挑的,还能挑着比他更好的?” “算了,我不想跟你说,你要有良心,把钱给人家还回去,你要不还,我自己还。”我扭头往外走,气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哎,北北,钱我是不会还的啦,你也不要还,好好带着小宇,别让他学习的太累了,当心熬坏了身子骨。”她在我身后喊。 我快步离开,不想再听,恨她,恨杜雨城。 一个疯一个傻!他们俩凑一对倒是合适! 走到公交站点,车没来,电话先来了,号码陌生的,声音却是陈岚的。 他说他在医院外面的饭店吃饭,手机撂病房里忘了拿,兜里又没现钱,让我过去救急,这是借邻桌手机打的电话。 “你别着急,我在郊外,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回去,你再叫两个菜慢慢吃着等我。”我告诉他。 他应着,又嘱咐我几声快点,挂了电话。 我没心情等公交车,扬手叫了辆出租车,朝他说的那个饭店赶过去。 “妹子,年底公司聚会呐?好地方啊,这饭店我去过,吃个自助餐最便宜要499!”出租车司机听了饭店名儿,笑道。 我瞎嗯嗯两声,咽了口口水,拜托他开快点。 他答应一声,将车速提起来,四十分钟后,我来到饭店,朝他说的那个楼层走去。 告诉前台小姐我要找一位陈岚先生,她微笑着将我带到一处包间门口。 我吐了口气,心中有万千疑问。 陈岚,没有能力到这种地方包个包间吃饭吧?又是个阴谋? 前台小姐没有敲门,示意我自己敲门进去。 我没敲门,倒是下了楼,在大堂拔通陈岚的电话。 陈岚接电话的速度快极了。 “有人给你付帐,解围了?”我问他。 “北北,你在哪儿?我去找你,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我错了,不该这么对你。”他急切的声音对我说道。 “阴谋?”我又问他。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我告诉他我在饭店大堂。 “呆在那儿别动,我去找你!跟你解释是怎么回事,千万不要上去,我正在往那边赶,五分钟就过去了。”他急迫的说道。 我在大厅的椅子上坐着等他,看他气喘嘘嘘的推门进来。 “北北,走。”他看见我,上前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我甩开他:“怎么回事?” “别问了,人穷志短,我也是被逼无奈,可这么做我实在是承受不了,宁肯过苦日子也不会出卖你。”他擦着额头的汗,愧疚的面色。 “你能说清楚么?”我皱起眉毛问他。 “是杜雨城,他要我打电话把你骗到这里的包间来,还说,还说,包间里是那几个催债的男人,只要他们玩的开心,就不用我们还钱了。”陈岚越拿手擦,额头的汗冒的越多。 我苦笑一声。 这种事,他竟然答应了!还好他良心发现,又跑过来跟我解释。 不过也是我先打电话给他,如果我不打刚才那个电话,如果我走进那个包间,等我的正是那些恶棍,他是否有勇气闯进去救我? 我去摁电梯要上楼。 他从后面拉住我的胳膊,惊惧的声音:“北北,我知道错了,别任性,走吧,那些人,我们惹不起。” 我不听他的,进了电梯来到楼上,径朝那个包间走去,毫不犹豫的推门走了进去。 包间里一桌丰盛的饭菜,只有一个男人翘着二郎腿,四仰八叉的坐到皮质沙发上,正似笑非笑的盯着我。 “杜雨城,玩够了没有!这样很有意思吗?”我冲到他面前,怒吼! “顾小北,我这是教你认清现实,怎么叫玩呢。”他摊摊手,大言不惭。 “放你妈狗屁,要教回家教你儿子去,你算老几,用你来教我?”我爆粗口,狠命的骂他。 他一付蛮不在乎的嘴脸,强词夺理:“嘴上刁蛮,其实心里很失望对吧?那男人绝对靠不住,这下看清楚了?” 我揪着他的领带,将他拖起来,仰面看着他,很认真的表情对他说道:“杜先生,以后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人性永远经不起考验,价值多少的问题而已,现在有人给你足够的诱惑,你就敢保证你不会出卖你的亲人或是爱人?只要对方出的起价码,谁都不敢保证!神仙也不敢!这种游戏除了恶心别人,恶心自己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杜雨城伸手捏着下巴,目光炯炯的盯着我:“顾小北,你不像只有二十岁的样子哈,这话至少要四五十岁的人才能说出来吧?” “那你就把我当成四五十岁的人好了,别再来烦我。”我松开他,向后退:“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陈岚怕是让你失望了,他没有出卖我,而是跟我一起来了,他不敢违抗你的命令,却也不忍心把我送进火坑,所以要陪我一起跳进火坑就是了。” 他换上一张吃惊脸,推开我,跑到门口去,陈岚哆哆嗦嗦的走进门来,朝他躬腰,小心翼翼的开口:“杜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我呐什么,我……” “算了,你不用解释,算你小子有点良心,我给了你三个选项,你很聪明,选择了最正确的。”杜雨城挥挥手,嘴角挤出一抹苦笑。 “那高利贷的事情……”陈岚又问。 杜雨城点点头:“我说过,只要你的选择正确,我就不用你们还钱了,这话继续有效!” “谢谢杜先生,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等我有了赚钱的能力,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陈岚朝他举个躬。 “也好,不过你先还我一万五千块可以吧?”杜雨城去沙发上坐了,翘起二郎腿,正色道。 “杜雨城,你又想玩什么花样!”我吼他。 “没你的事,我借给他十二万,又不要他利息,要他先还点钱不过分吧?我送外卖一个月辛辛苦苦也才赚五六千块钱,再说了,我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也不容易。”杜雨城声音不大,却极有震慑力,让我一下子闭了嘴,看向陈岚。 “好,好,明天还给你,你看行不行,杜先生?”陈岚沙哑的声音回道。 “行,没问题,只要你还就成。”杜雨城露出邪气的笑容,换个坐姿,指指桌子上的饭菜:“坐下来一起吃?这家的菜不错,不过才换了个西餐厨师,做的鹅肝不如前头那一位,有些腥。” “我们走。”我扯起陈岚的衣袖要出门,陈岚却不动,倒把我晃了个跟头。 “走啊!”我朝他跺脚。 “北北,杜先生要我们留下来吃,我们就留下来吃吧。”他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你不怕他在饭菜里下毒啊?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顿饭吗?吃海参鲍鱼不过也是填饱肚子,不比吃馒头咸菜高贵到哪里去,不吃,走!”我朝他吼。 “不好吧?杜先生请客,就这么走了,实在不给面子不好吧?再说了,杜先生人家是好意,留下来好不好?”他低声下气的央求。 “要留你留。我走!”我放开他,出了门。 他反过来揪着我的衣袖,声音像蚊子唱,又凄凄惨惨:“小北,求你了,留下来,我真需要这笔钱,我家亲戚我几乎都借遍了,根本借不到钱。若是再不还钱,人家要收房子,我和我妈真的是无家可归,我不光念不成书,怕只有和我妈一起跳楼的份了。” 我心软下来,狠狠瞪杜雨城一眼,走到桌子前坐下。 “杜先生,吃,吃吧。”陈岚殷勤的拿起桌上的红酒瓶子,倒了杯酒递给杜雨城。 杜雨城不接,指指桌上的一个玻璃容器:“红酒要醒的,醒酒器里的酒才是拿来喝的。” 陈岚闹个大红脸,讪讪的放下酒杯,尴尬的笑着。 “姓杜的,你是要我们留下来吃饭还是要我们留下来侮辱我们?”我朝他瞪眼。 “吃饭吃饭,等这会儿饿死我了。”杜雨城拿起刚才的酒杯,喝了一口,朝我笑:“放在酒瓶子里醒醒也是一样,好喝。” “你赚钱确实也不容易,陪更年期女人很累吧?听说这个更年期女人吧,都变态!脾气还不好,你这是在她那儿受了委屈,要在我们身上找补回来是不?”我一脸狞笑的盯着他,奚落他。 他瞅我一眼,摇着杯子里的酒,咧嘴笑:“窦一顾这熊孩子,老子早晚灭了她,天天出去造谣生事,真是气死我了。” “你要光明正大,还怕一个孩子出去造谣?”我冷笑。 “顾小北,好好一顿饭,非要吃的堵心才好是吧?你能不能不揭我疮疤,咱就吃饭,赶紧的吃,这两个菜留着打包回去给家里那些萝卜头,小宇最爱吃的红烧肉,人家本来不做这菜,是我非逼着做了一份的,口味不错,你尝尝。” 杜雨城明显不想再在这问题上纠缠,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 陈岚在我身边坐下,我看他一眼,他竟然放松了好多,看杜雨城的眸光中有些许蔑视意味,这是听懂了我刚才那席话的意味吧? “别碰我弟,免得把他带坏了!”我依旧对他横眉冷对。 “我去,顾小北,有完没完啦?揪辫子开批斗会也得给犯人个空闲休息休息吃顿饭吧?”他一脸委屈。 “是呀,北北,不说了,吃吧吃吧。”陈岚夹了块看不出什么的黑乎乎的玩意到我盘子里:“这松露的味道闻起来真好,上品。” “松露?”我重复一遍。 陈岚啊一声,面色尴尬:“你不看中央二的美食节目呀?我经常看,认识一些西餐食材。” “你家电视机还能闻出味来?”杜雨城这句话几乎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他也就是说说,至于这么认真吗?不过吃顿饭,不用显摆你有多阔气吧?杜少爷?我们是穷人,没见识,只有说没见过,请你指教,才合你的心意么?”我呛他。 杜雨城兀自喝他的酒,不言语。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沉闷。 我和陈岚默默吃着饭。我是根本吃不出什么味道来,心中五味杂陈,对于杜雨城,竟不知是什么感觉,爱恨交加?其实也不可能,我并不知道他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反正我是不相信他做这些会像他说的那样是想跟我谈一场恋爱。 我十几年的生活经历让我并不相信一夜暴富或是像我这样的穷酸女孩子能有嫁给有钱男人的机会。 陈岚只吃了几口,便说要去洗手间,回来便说要走,他妈妈打电话叫他回去。 “我跟你一起走。”我站起来。 “别,你陪陪杜先生。”他不让我走,眼神里的光芒很无助,小声赘一句:“求你了,小北。”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真不想也不敢得罪这位厉害的杜先生啊。 我坐回到座位上,继续吃饭,什么刀叉的烦人,不就一块牛肉片么,我直接用手拿起来放嘴里啃着。”杜先生,你们慢慢吃,麻烦你送北北回家。”陈岚满面赔笑的跟杜雨城告辞,临走之前,还不忘把门关上。 “高智商的的男人果然不容小觑,能考上那所大学的人都是人精啊。”杜雨城放下手里的酒杯,大声感叹。拿张纸巾伸手过来要给我擦嘴。 我一巴掌打去他手上,手上的汤汁四溅,飞到他的衬衫上。 他噫一声,惋惜:“最后一件体面的衣裳啦,倒好,又完完了,这败家娘们,谁养得起。” “杜雨城,陈岚的事先放放,我现在跟你讲讲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伸手摸下嘴,严肃的开口。 他一下子笑的像花儿:“我们之间的事情?好,好,你说,说吧,洗耳恭听。” “我今天去找我妈了,她都跟我说了,收了你十万块钱,你说你这人是不是缺心眼啊?头一次见面,人家一哭,你就给钱,你钱多没地方花是吧?去贫困地区盖学校啊!至少还博个美名不是。”我说道。 “你诈我的吧?我哪有给阿姨钱,没有,这个真没有的事。”他举起酒杯抿口酒,闪烁的眼神。 “就算跟你爸不和,离家出走,也不至于要把你们杜家弄的倾家荡产吧?你这么个花法,多少钱够哈?”我痛心疾首的埋怨他。 他忽然向后一靠,仰到沙发上就笑出声来。 “你严肃点行不行?今晚咱们就讲个实话,你究竟什么目的要对我这么好?实话说吧,我虽然岁数小,经历的事却不少,抗得住。”我拧紧眉毛,看不惯他的没正形。 “你这样子真有趣,像是已经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苦口婆心劝我上进呢。也好,谈恋爱怪累的,直接进阶到下一步挺好。”他笑的像个妖怪,一点不善良。 恨的我咬牙切齿,操起桌子上的一个骨碟想砸他,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这骨碟指定不便宜,我不一定赔的起,还是冷静点好。 “不说拉倒,我还不问了呢,你傻傻你的,管我屁事。”我拿几个打包盒,开始打包饭菜。 “顾小北,我跟你说实话,你不准恼,看在我出钱出力的份上,帮我一把行不行?”他正经了面色。 我停下手,望着他,等他的下文,我就知道这世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你看见费婷婷了是吧?也看见我爸刚娶的小老婆了是吧?”他说道。 我点头,让他继续。 “我不乐意娶小费,又没别的办法解决问题,所以就逃婚了,这你都知道是吧?……” “你能不能不说废话?”我打断他。 “能,下面就是正题,其实那天在公交车上遇到你,我就想到了解决办法,不过要你配合我一下,这办法有点损,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小费和那个小老婆断了念想,再不来烦我是不是?”他的神情忧伤起来。 我一紧张,手里的一盘子菜没倒进盒子里,全洒到桌子上了:“杜雨城,你不是想拿我挡枪吧?我不行啊,你看我瘦骨伶仃的,也挡不了多少子弹哇。” 他摊手,叹气:“谁说不是,我想放弃的,就刚才在医院,我污蔑你撞了小老婆,就是想让你脱身啊,可你们那时候不冷静,偏偏要往网里撞嘛,这不,本来能脱出去,你又自己出溜回来了。” “杜雨城,你忒不地道了,这叫什么事啊!平白无辜的,我凭什么就成了替你挡枪的?你这是想气死你爸啊,找个什么样的不好,找一开公交车的,怕是找窦启明都比找我强吧?”我打个哆嗦。 “你还真甭说这话,我还真想过要气死他,就那小老婆,夏正,是我同学!你爸去学校看我的时候,看上的,然后两人就苟且在一起了。我妈费好事都没让他们散了,最后把自己气死了,倒成全这对狗男女,所以说这世间的事,狗血的全它妈的让我碰上了。”他懊恼的语气,揪自己的头发。 我深表同情。 “别的我不行,贫嘴恶舌奚落人,我倒是把好手,承蒙你看得起我,我就替你骂她两句,让她觉悟觉悟?”我跟他说。 他翻着眼珠子,从下往上瞄着我:“现在恐怕不行,她怀着孩子,孕妇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定,要真气流产了,你我的罪过,我不心疼她,也心疼我两个未出世的弟弟不是。” 我瞠目结舌。 按正常的剧情发展,他不是应该恨这个小老婆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入骨?想方设法要弄到她流产? 看来我还是太狭隘了,不过我确实在论坛上看过有人这么对付过爸爸的小三,把她推倒,让她流产,然后后面跟贴的还一片叫好声儿呢。 “那我找费婷婷谈谈,让她放手?”我又问他。 他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你别去惹她,那女人是个狐狸精,千面怪,遇什么人说什么话,我家里所有人都被她修理的服服帖帖的,都夸她展样大方,温柔贤淑,说能娶她,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八辈子修来的好姻缘,那你就娶了呗。”我嘴贱的毛病又犯了,忙抽了自己一嘴巴子。 “顾小北,我有没有笑话过你?”杜雨城不满的问我。 我摇头,朝他吐吐舌头:“我错了,既然你不喜欢她,那就不娶。” “其实我也不是说就是不喜欢她,可再喜欢,也架不住家里人这么个逼法吧?我自己娶老婆,作主的总该是我本人吧?大清都亡了一百来年了,包办婚姻早就不时兴了啊,怎么轮到我身上,就还要是封建家长制,逼着我娶亲呢。”杜雨城愤慨的说道。 我吮吮鼻子,无语,喉头有点堵,心里说不出啥滋味,有那么一点点失望感觉?我想是的。 我猜的事从来就没出过错!这丫的就拿我当一盾牌工具了。 “顾小北,一句话,你帮不帮忙?医院门口演的戏你也看到了,要不要见死不救?你说。”杜雨城对我威逼利用。 我咬着嘴唇,认真思索。 他的意思我明白,就是让我假装他女朋友,跟他家里那两个女人斗呗,要么把她们俩都斗败,让她们退散,要么就这么耗着,等她们倦了,自动退散。 人家在我身上下了二三十万的本钱,就是为了这件事,我不应承下来,似乎太不够意思。 “你能告诉我怎么选中我的么?”我变相答应了他,换个问法问他。 他笑的像两朵花儿盛开似的:“那天晚上你在公交车上拿着扳手敲我身边的座位时,我就看上你了,够狠够泼辣,镇住我家那两狐狸精,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满心欢喜化作一团冰霜,这丫的,不过想找个泼妇回家打架,我还以为他看上我是因为我美丽动人呢。 “我能再问你个问题么?你有喜欢的女人没有?”我把饭菜打好包,提在手里,问他。 “有,在英国念研究生,是我的小学妹,人生的好,脾气也温柔,说起话来轻声细语,我就喜欢那样细致的女孩儿,给你看照片。” 他喜滋滋的说道,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来,翻给我看,透明袋里真的夹了张长发女孩子的黑白照,大眼睛,大嘴巴,浓眉毛,混血儿的模样,漂亮的炫目耀眼,还有点眼熟。 我解嘲的笑笑,我真是想太多了,我这样的,压根不是人家眼中的那道菜!我在人家眼里,就是一能吵架能撒泼的泼妇就对了。 “我送你回去。”他见我要出门,立起身来对我说道。 “免了,我坐公交就行,既然答应你了,就会替你办事,不过你给我妈的钱,那可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可能还不了,除非从现在开始,你天天跟我一起祈祷,有朝一日,我能中个五百万的福利大奖。”我笑着,朝他拱拱手:“杜哥,告辞,哪天有空,咱们还是撮柱香,拜个把子吧,有我保护你,那两个婆姨绝对退散。” 他的脸笑的变了形,眯着眼问我:“明天周末,有什么打算,带你见家长呗?” “你这假造的也太快了点,干脆抱个孩子回去不更省事?”我怂他,将他关在包间里,快步离开。 里面传来他的吼声:“嗨,别走啊,我怎么没想到直接抱个孩子回去这招呢,你回来,咱们好好谈谈,就这一招定下了,嗨……” 走出酒店大门,享受着外面的清风明月,心里的负担轻了许多,有些话直说出来就痛快了,不用老是费脑子去想。其实只要关闭你百分之五十的脑细胞,这世界看上去还是挺可爱的。 他有他的小学妹,我有我的男神,他姑且说之,我姑且听之,大家都信以为真,这样再好不过。 一辆亮锃锃的黄色轿车停到酒店门口,千娇百媚的美女迈下车来,守门的门童忙跑过去,殷勤的问好,替她把车开走。 看的我心生羡慕,世上的事就是这样,生而傲娇或是生而卑微,一清二楚,界线分明。 美女走到我身边,看我一眼,面色突变,眸光凶悍:“怎么是你?” “这世界真小哈?只要见着一回,就非有第二回 第三回不可哈?”我笑道。 “你在这儿工作?清洁工?打杂的?”她瞟着我手里提的打包盒,轻蔑的语气。 “我长的这么漂亮又泼辣,就不兴是有人爱慕我,请我在这里吃饭?”我傲娇的回她。 第三十九章 “请你到这儿吃饭?你的恩客吧?”她的语气越发不友好,眼神越发轻蔑。 我摇摇头,叹息一声:“费小姐,我听说闺秀名媛们的家教都很严的,接人待物也都很有礼貌,你不像啊!贫嘴薄舌的,明明是个市井之徒嘛,你不会也想着靠男人获得将来的锦衣玉食吧?” “你!”她一时无语,眼神如刀,要能杀人,我已经死了。 “既然咱们俩都一样,何必说的那么难听?公平竞争不是很好?”我朝她笑笑,打算与她擦肩而过。 她伸手揪住我的衣服,怒气冲冲:“我们不一样,我是为了爱情,不像你,是为了钱!” “我也是为了爱情,谁说我是为钱了?只不过我爱上的是个有钱人,难道有钱人爱上个穷人,就是真正的爱情,穷人爱上个有钱人,就不是真正的爱情了?爱情与金钱无关,是不是?”我认真的回复她。 她无语,揪着我的手颤抖起来。 我很满意自己的贫嘴薄舌,起码我得对得起老板出的价钱不是。 “麻烦费小姐松开手,我要走了。”我笑盈盈的看着她,她长的不错,大概是因为名牌化妆品名牌衣服的缘故,虽然被我气的有些眉眼扭曲,可看上去还是比我有气质。 当然,想让一个觉得自己长的不错的女孩子承认别的女人比自己长的好,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我也不例外。 她松开手,头也不回的朝里面走去。 “费小姐,得放手时且放手,人生何处无芳草,一棵树上吊死那叫蠢。”我有她身后补了一句。 她仿佛听不见,走两步,脚下一歪,高跟鞋飞了出去,人嘤咛尖叫一声,倒在地上,几个侍应生飞一般的朝她扑过去。 我咧咧嘴,转身走我的路。 如果我是她,一定不会再纠缠。 那男人明明不想要你,当众逃婚,让你出尽洋相,又何必苦苦纠缠呢。我记得她去我家找杜雨城的时候,管人家爹叫爸爸呢。 女人何必如此自轻自贱?完全没有道理。 有人从身后拍了我肩膀一下,唬的我差点掉了手里的塑料袋。 “哈哈,有意思,知道你能说,没想到你这么能说,小费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在我家从未遇到过对手,没想到被你呛的哑口无言,摔了个狗吃屎,真的有意思。”杜雨城脸上的笑容简直让这街边的一排路灯都黯然失色。 我闭了闭眼,苦笑一声:“她要不先撂狠话,说你是我的恩客,我也不会那么损她不是,损别人之前,先得审视下自己有没有那金钢钻,刚才费小姐就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下场。” “我躲在门后面都听到了,好过瘾!”杜雨城兴奋的打个响指,像个小孩。 我心生同情,这孩子在家里不知道受了费小姐多少哑巴气又不敢声张,偶尔有人呛了她几句,就乐疯。 这跟他说的不是不喜欢费小姐好像有差。 “去唱歌好不好?”他拉起我的衣袖。 “放开,正经点。”我正色道。 他得寸进尺,挽住我的胳膊。 “老板,给钱办事,我可没答应要卖身。”我又说道。 “既然演,就要逼真点,小费就是来找我的,她自从大学毕业就剩下一件事,天天侦察我的动向,到处跟踪我,迫害我。”杜雨城说道。 “这话说的,我要是她,肯定做的比她还过分!侦察你的动向干什么呀,直接一把菜刀砍了你的狗头!”我解嘲的笑。 他绷起脸,若有所思:“顾小北,你这意思是说我不该那么对她?” “那是你家的事,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能说什么?我只是做好我的本分,对得起你出的价钱而已。”我笑道。 他松开我胳膊,双手捂着脸,颇痛苦的叹口气。 我手机响了,从兜里掏出来,没听见我弟讲什么,只听见耳朵边杜雨城惊讶的叫声。 “闭嘴!”我吼他一句,接着问我弟:“你刚才说什么?” “姐,二姐没回家,窦一顾告诉我,她和一个男人勾肩搭背的去了KTV。”小宇高声嚷道。 我手里提的塑料袋落了地,拿起电话朝脑袋上磕几下,伸手拦车。 “怎么回事呀?出了什么事呀……”杜雨城拾起地上的塑料袋,跟在我身后唠叨,跟我一起上了出租车,听我说是去KTV,身子往后一仰,笑起来:“去就去呗,挺轻松的事,弄得跟要去打架似的。” “没错,我就是过去打架的,你要怕挨刀,现在就下车。”我板着脸说道。 他诧异的看我两眼,神色严肃起来:“顾小北,你认真的?”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嬉皮笑脸吗?”我反问他。 他低头系着衬衫袖子上的纽扣。 “要下车吗?我让司机停车。”我问他。 “扣子是要系紧的,待回打起架来利索。”他正色回我。 我咽口口水,叹气。 KTV是我上次差点遇害的那家KTV。 一下车,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熊孩子上哪儿不好,非要上这儿来! “打架这种事,女人总要站在男人后面。”杜雨城将我拖到身后,雄赳赳的进了门。 我把钱包里二妹的照片给前台小姐看,前台小姐指了指二楼。 我冲上去,正遇着二妹推门从包间出来,两腮绯红,桃花眼! “顾小南!你给我站住!”我红了眼,三步并两步冲到她面前,她没反应过来,我的巴掌便扇到了她脸上。 她被打的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随后奔过来的杜雨城上前把她拉起来,往身后藏,跟我急了:“干什么你!合着打架是打我妹子来了,凭什么呀!有事说事,小孩子做错事就要教育,哪能打人呢。” “你放开她,不关你的事,这是我自己的家事。”我去他身后揪顾小南,他护的紧,根本揪不出来。 包间的门打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举着酒杯走出来,嘴里嚷着:“心肝宝贝,去哪儿了?快进去陪哥……” 他话未讲过完,我的拳头已经落到了他脸上,打的他怪叫一声,退到门上,手里的洒杯落地,溅了我一脚面子酒水。 我举起拳头又打过去,他酒醒大半,伸手擎住我的胳膊,嚎:“臭娘们,敢打老子!要你好看。” 我抬腿朝他裆部撞过去,他又一声怪叫,松开我的胳膊,双手捂着裤裆,蹲到地上转圈子。 我紧推他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一跃而起,一屁股坐到他背上,抡起拳头朝他头上砸下去。 顾小南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楼层。 几个提着胶皮棒的保安出了电梯朝这边跑过来。 我身下的男人反应过来,手臂撑着墙,猛的一推,将我推倒在地,举拳头就打下来。 他的拳头没打下来,人被提搂了起来。 杜雨城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来:“王凯,你不会怂到连女人都要打的地步了吧?” 王凯推开他,拽着身上的衬衫,朝他翻白眼:“杜哥,上次我给你面子,事就那么算了,这次可是她先打我的,没那么容易就算了!” “你搞她妹妹,她打你没毛病。”杜雨城道。 “搞她妹妹?杜哥,你问问你身后那小骚货,究竟是谁搞谁?”王凯恼怒的嚷道。 “顾小南,跟我回家!”我走过去,牵起二妹手,拉她走。 王凯挡住我们的去路:“慢着,想走容易,先把违约金付了!” “什么违约金?”我问他。 “顾小南跟我签了合同的,在这儿上班,期限是三年,这才做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要走,违约金三十万,拿来。”他朝我伸出手。 “王凯,她不告你雇佣童工就不错了,你管她要违约金?脑子被酒精泡糊啦?”杜雨城及时的插句嘴。 王凯恨恨的盯他一眼:“就你懂的多,不管怎么说,杜哥,今儿,你可以走,你的马子也可以带走,顾小南是非要给你留下来的,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谁挡了老子的财路,老子可是六亲不认,我爸来了也没用!” “王凯,这是要闹僵是不?朋友不能做了?”杜雨城捏着下巴,声音冷下来。 “不做就不做,都是我们王家照顾你们杜家生意,你爸伺候我爸,奴才似的,我叫你一声杜哥,是尊重你岁数大,别以为自己真有脸!”王凯冷笑。 杜雨城摊摊手,看我俩一眼:“你们先走,我跟他谈。” “谈个屁,人留下!老王,一起上!抢人!”王凯招呼一声,聚过来的十几个保安举着手里的胶皮棒冲过来。 “快走!”杜雨城推我俩一把,指指走廊尽头的楼梯。 “小南,快走,报警。”我拉着小南朝楼梯跑去,边低声对她说道。 她已经吓的瑟瑟发抖,紧拽着我的手,上下牙齿打颤:“老姐,你,你呢?” “人家是帮咱,总不能让他一个人顶着吧?你快走,边走边报警,他们人多,我俩未必撑的住。” 我把手机塞她手里,推她下了楼梯,转身回去,拿起挂在灭火箱旁边的榔头,一榔头砸碎灭火箱上的玻璃,提起里面灭火器走回来。 杜雨城被十几个人围攻,只剩下招架之力,几根胶皮棒一齐朝他身上打去,我举着手里的灭火器,朝抡着棒子打了最凶的那人的脑袋上砸去! 那人“嗷”叫一声,扭头看看我,看见鬼一样,血从他头上流下来,他人摇晃两上,倒地。 正打人的几个人见状,一时僵住,停止了动作。 我没有停下来拎着灭火器朝倚在门上的王凯走过去。 “臭娘们,疯了你!闹出人命啊!”王凯指着我的眉心破口大骂。 我举着灭火器朝他身上掷过去。 他闪身躲过,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我上前一步,抱起撞到门上又弹回的灭火器,想都不想,径朝倒地的他头上砸下去。 杜雨城从身后抱住我,将我抡起来,抱着我一起摔倒在地上。 “姓杜的,你它妈的倒是好好管管你马子,这往死里打,闹出人命,谁它妈负责哈?”王凯爬起来,跳着脚大骂。 杜雨城夺下我手里的灭火器,一手拖着我,一手挡着众人的棒子,进了电梯。 他们没有再追,放我俩走出了大门。 警车响着尖利的噪音停在门口的时候,他扶着我已经走出了有五百米去了。 “坐会儿,我腿发抖,走不动。”我推开他,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伸手捶着腿。 他在我身边坐下,手指抹着嘴角的血,摇头轻笑:“顾小北,做公交车司机之前,混社会的吧?跟的哪位大哥?报个万儿,没准认识呢。” “我这人没什么原则,唯一的原则就是千万别动我家人,我真的会拼命。”我回答他。 他干笑一声,叹口气:“女人这种生物真的惹不得,一个月掉七天血,狠起来照样吊打男人,这若总是满血状态,哪有男人的活路。” “也不是不给你们活路,所以上天才安排每月自然掉血嘛。”我翻他白眼。 “掉血是为男人掉的哈?”他笑的诡异,我握起拳头想揍他。 “你打电话问问南南在哪儿?”他见我要恼,换了我关心的话题。 “借电话用用。”我伸出手。 他掏电话给我,盯着我的脸:“郑玲玲不是给你买了部新手机吗?怎么用回了老人机?你倒省事,一步到位啦?” 我不理他,用他的手机打我自己的电话,二妹接了,哭的呜呜咽的问我在哪儿。 “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我跟她说。 她告诉我,她害怕,已经回家了。 “让小宇和小东接电话。”我吩咐她。 小宇和小东的声音传过来。 我放下心,挂了电话,还给他,用尽全力说了声谢谢。 他不接,推回来:“你留着用。” “郑玲玲给我买了部新的,我没要,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不容易,哪能随便要别人东西。”我硬把手机塞给他。 他笑笑,继续盯着我:“放心吧,这事我会解决,其实也没什么,那小子也不敢对警察乱说话,最多赔那个伤了头的保安医药费,没什么大事。” “我……”我正要开口,他突然伏身过来,吻住我的唇。 我挣扎,他展开双臂将我抱住,他的力气真的很大,何况刚才那一战,几乎用完了我所有力气,真的没办法挣开他。 他这个人真是滑头,每次强吻我,总是在我最累最没办法躲开的时候,上次是冻的没力气反抗,现在是累的没力气反抗。 他的吻不像上次那样霸道,倒是有温暖感觉,刚才因为过度透支体力,让我有了想睡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缺氧,也许是因为安心?反正我竟然在他吻我的时候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趴在他背上。 “这是哪里?”我有些懵,猛抬头,鼻子撞到他的后脑勺,撞出一包眼泪来。 他回头看我一眼,面色超兴奋:“顾小北,不过合伙打一架,不用感动的掉眼泪吧?” 我意识恢复,认清是回家的路。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我们这对狗男女,对不起你那小学妹。”我挣扎着从他背上出溜下来,用力拍拍脸,脸在发烧,烫的要命。 “不是发烧了吧?”被他看出来,伸手过来摸我的头。 我闪身避开,快步朝家里跑去。 他追着我:“我得跟你去,家里那熊孩子,不能光靠你那野蛮教法,好好的孩子也教坏了,何况那熊孩子正处在叛逆期呢。” 回到家,小宇开的门,房间里传出二妹嘤嘤的哭声儿。 我一步跨进去,骂:“怎么有脸哭!瞧瞧你做的事儿!我有让你出去打工的吗?你老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能养活你们三个,你怎么就不听呢,考个好大学,什么挣不出来!你倒急在一时,真正是糊涂……” 我没骂完,被身后一只大手掩住了嘴,拖着我,把我摔倒沙发上,一条毯子丢身上,将我裹了个严实。 房间里却传出杜雨城春风化雨的斯文声音:“南南,别跟你老姐一般见识,那人就是粗糙,太粗糙了,不会讲话,好好的话,进她嘴里就变味了,你做的没毛病,找份兼职帮她减轻点负担有什么不对?她是不认好歹,不认好人心!不过侍应生那种活,不是你这个年纪干的,哥帮你找一份合适的,好不好?……” 我艹,我什么时候变成母老虎不讲理了?合着好话都让他一个人说尽了? 不过顾小南还真吃他这一套,慢慢的不哭了,喋喋不休的开始跟他讲话,讲些什么,我听不清楚,反正声音时不时高亢,难以控制情绪,每当这个时候,总听见杜雨城笑哈哈的劝她淡定的声音。 两人谈了有一个多小时,我二妹擦着泪走出来,坐到我跟前,抱住我,哭着跟我说对不起,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拍着她的背,哄她不哭,诧异的瞧着迈着四方步,一脸胜利表情从房间踱出来的杜雨城。 “小宇,小南,回屋写作业,不是要我教你们写高分作文么?”顾小南见杜雨城走进客厅,起身招呼弟妹,将他们带进房间关了门。 “谢谢你啊。”我终于把这两字说出口了。 照我原来的设想,我和顾小南之间今天晚上是不可避免的会有一场恶仗。 “小样儿!”他笑嘻嘻的坐到我身边。 “你有没有问她,她是怎么去了那王八蛋那儿的?”我问他。 他嘻嘻笑一声:“横竖不过是那王八蛋的圈套,我已经告诉南南怎么防狼自保了,这事翻篇了啊,别再在熊孩子面前提,她也挺内疚的,觉得对不住你。” 我瘪瘪嘴,这丫的以后要是当爹了,绝对能把孩子宠上天去。 我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愧不已,他把孩子宠不宠上天可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 他伸手指拭嘴角。 我见他嘴角还流血,起身去找创可帖,拿给他,他不接,嬉皮笑脸:“给贴上呗,我又看不着。” 我剪好了,给他贴上。 他抓住我的手不肯放。 “杜雨城,你能放尊重点么?咱们之间现在是雇佣被雇佣关系,不必要这么亲热吧?”我冷着眉眼说他。 他笑的好看,放开手,开口:“明天跟朋友吃饭,一起去吧?” 我摇头。 “怎么?光拿钱不干活?我可是老板啊!”他一脸狡猾。 我又上了套! “去就去,又不是刀山火海,以为我会怕?”我横下心答应。 “私人山庄,谈点生意,如果谈成了,前景应该不错。”他神色正经。 谈生意? 我咽口口水,忸忸怩怩:“要穿的正式吗?吃西餐吗?刀叉不会使怎么办?” “都是要好的哥们,不用,平时啥样就啥样。”他笑道。 我吮鼻子。没回话。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电动车!才买回来的私人财产。”他得意的笑。 “我还以为是玛莎拉蒂呢。”我白他一眼。 “那不一样!这是我自己赚的钱,用着舒服。”他笑。 我一脸敬佩,心中不服:“你才上了几天班?就买得起电动车?” 他:“那是,送外买兼着给客户修电脑,一个月下来,差不多一万块。” 我:“那么多?净给小姑娘修电脑了吧?” 他:“你这话说的,我卖的可是技术,又不是脸。” 我:“这可不一定,卖脸的就不能打着卖技术的幔子啦?” 他:“我的脸只想卖给一个人,可人家不赏脸,不出价。” 我:“这人忒不是东西。” 他:“可不是嘛!真不是个东西,没感觉就算了,竟然还睡着了!你说这不气人嘛!不是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一软化水,让人欲罢不能,这话不对吧?” 我:“我猜这女人是泔水做的。” 他:“屎壳郎最喜欢啊!你看我像不像只屎壳郎?” 我起身去倒水,不想再跟他贫嘴。 他总是撩我,我猜不把我撩上床,他不会罢休。否则也对不起他出的价钱。 可我真不是那么随便的女人。我的第一次还是想留给我喜欢的人。 恩情和爱情总不能混为一谈。 第二天。 刚起床做好饭,杜雨城便跟个催命鬼似的在外面敲门。 我不情愿的开了门,呛他:“去抢屎啊,这么早?” “远着呐,在郊外,五六十里路,我的小电驴最少要跑三四个小时,不早啦!”他穿着鞋走进来,看见餐桌上的稀饭,拿起来就喝。 疯了!五六十里路,竟然要骑电动车去! 我实不想扫他的兴,人生头一回拿自己赚的钱买回来的东西就是稀罕。 我十四岁第一次打工赚的工资,偷偷留了二十块钱出来,买了个背心,现在还放在衣柜的最顶层,每年过年才舍得拿出来穿两天,心肝宝贝到不行。 “走啦,走啦,难得有空出去玩玩,一定要尽兴,路上的风景也一定错不了。”他兴奋的像个孩子。 我却忍不住唉声叹气。 零下七八度,骑个电动车在公路上嘚瑟,那是找死!这可不是在市内送外卖路程短,没冻透就到目的地了。 我去房间,拿了小东的书包,装了我两件长棉衣还一包暖宝宝进去,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出市区之前,他骑着车高谈阔论,比比划划,指点江山,出了市区不到十分钟,来到公路界,开始不断吮鼻子,忙着把冻出来的鼻涕吸进去,忙的很,没工夫说话了。 又过了十分钟,把电动车停在路边,转着圈子直跺脚! 我从包里掏出两帖暖宝宝,示意他脱下鞋,给他帖到鞋底上。 他疑惑的再穿上,一会工夫,跳起脚来:“烫,真好,暖和,哎哟,烫!真好!” 我把长棉衣拿出来,将两袖子绑在车把手上,给他做了个暂时的棉帘子挡风。 他重新骑上去,乐的要命:“顾小北,厉害呀!暖和多了!” 我戴好头盔,心想这下总算可以骑到目的地了。 好景短暂,他是不吸溜鼻涕了,小电驴却哑火了! “咋啦?怎么不走了?”我攀着他的肩膀,向前瞅着他一下又一下拧钥匙。 他不言语,嗯嗯的清嗓子。 我眯着眼瞧一眼电表上的指示灯,下了车,原地转个圈,努力劝自己冷静,这也就是清洁工人打扫的干净,但凡路边有块砖头,我非捡起来砸死他不可。 “昨晚上回去的晚,忘了充电了。”他将电车推到路边,朝我傻笑! “还有多远?”我问。 他拿出手机看半天:“大约还有四公里的路。” 我瞅着他,问:“会骑自行车不?” 他点点头。 得亏他钱少,买的是带脚镫子的电车,要是踏板,那我俩可真要徒步走过去。 “那你当它自行车骑好了,走吧。”我在后座上坐了。 他一拍他的大脑袋瓜子,傻笑:“是啊,当自行车骑不就得了。” 遇这个变故,他算是彻底不冷了,费劲的登着电动车,嘴里喷着白气,额头冒的是汗蒸汽。 不过他倒是蛮开心,还问了我一个世纪难题。 “顾小北,你是愿意坐在自行车后面笑还是愿意坐在宝马车里哭呀?” 这话问的,好像世上只有这两个选项似的,好多女人不都坐在国产车里过着不哭不笑的平凡日子嘛! “我知道,你不是个俗人,肯定会选在自行车后面笑是不是?”他见我不回答,替我说出答案。 “你怎么就知道,我这辈子就非要坐在自行车后面笑呢?就不能坐在宝马车里笑么?”我呛他。 他嘿嘿一乐:“我就知道。” “瞎讲,你未卜先知?知道我这辈子发不了财,找不着个开宝马的大财主心甘情愿养我?把我捧手心里哄着。”我有些不满。 他继续嘿嘿乐着:“我这不是未卜先知,你可能坐到在玛莎拉蒂里笑,可能坐在迈巴赫里笑,也可能坐在奔驰S系列里面笑,就是不会坐在宝马里笑!因为你未来的老公他就不喜欢宝马系列的车,这辈子也不会开那系列的车!” “你怎么知道我未来老公不喜欢宝马系列的车?”我这话都没经大脑,直接蹦了出来。 他迎着冷风,放肆的大笑起来。 我跌过他的话味来,伸长脖了,隔着他毛衣,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哇哇大叫:“你不是属兔子的吗?怎么咬人呐?” “兔子急了也咬人,这话你没听说过?”我吐着嘴里的毛线渣,得意的笑。 距离并没有他说的那么远,我想跟他换换,换我骑载他一程的时候,他拐进了一条林间小道,须臾工夫,林子后面露出一大片金碧辉煌的建筑物来。 他的朋友在门口接他,大老远看见他,展着双臂走过来,给了他个熊抱,然后捣了他肩膀一拳,瞅着他的座骑笑开了花儿:“杜少爷,新车?有空去我的汽修厂,给你换个发动机?” “改个油电两用的!”杜雨城拍拍车上的电瓶,傲娇的声音。 他的自然和幽默,让我的心跳莫名加快。 我以为人人都爱面子,尤其是有钱人,更忌讳让别人看到自己穷酸的一面。 可杜雨城却不一样,他坦诚的就像阳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困境和难过,更重要的是他好像也不以自己的困境和寒酸而感到丢人。 他的朋友姓周名兵,跟杜雨城耍完了贫嘴,夸我几句漂亮,带我们进了山庄。 外面冰天雪地,里面却春意融融,火龙果树上竟然挂着快要成熟的果子。 “在暖房里暖和暖和,一会儿我们出去烧烤去,边烤边谈事儿。”周兵对他笑道。 杜雨城答应着,伸手将火龙果树上的果子揪了下来,递给我,得意的瞧着我:“这玩意你没吃过新鲜的吧?尝尝,比冷链运过来口感要爽些。” 我瞪他一眼,不肯接,脸有点红。 “小北,别客气,他一直这样横行霸道,我们都习以为常了,再说了这山庄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摘个果子还是自主权的。”周兵笑道。 我尴尬的接过火龙果,尴尬的笑:“留在树上挺好看的,何必摘下来。” “那边还有凤梨和芭蕉,顾小姐过去看看?若是喜欢,就摘,别不好意思,就当是在自己家。”周兵笑着指着不远处的地方。 我应着,朝那边走去。 暖房面积不小,更神奇的是好几处不同季节的果子竟然都在这个时候长出来了。凤梨旁边的一个小暖房里竟然都是红彤彤的草莓! 这暖房的主人一定是个吃货,人家种的是花花草草,他倒好,净种些好吃的,我拱进小暖房,摘了粒草莓送进嘴里,甜,好吃。 他们俩走出暖房,在露天的烧烤架子上烤着东西,陆续又过来几个男人加入,个个神色严肃,大约谈的事也挺严肃。 我在暖房里逛荡了一圈,没看够,杜雨城进来,朝我招手,我跑过去,手里还捏着两粒草莓。 “他这儿种的草莓不行,不好吃,你要想吃,下午回去到水果批发那边买点自然熟的给你吃。” 他从我手心里抠出草莓,扔到一边的垃圾筒里。 得了,口味都不一样,想做个知己都难。 “出去吃饭,他们弄了个烤全羊,看着不错,你吃羊肉的吧?”他拉着的手,问。 我点点头。 他拉着我进大厅的时候,十几个人已经围着桌子坐下了,都忙着话话,略一介绍,便落了座,送上烧烤来。 周兵亲自将烤羊抬进厅里,命人拿过盘子,他亲自拿刀割肉挨个人分,边分边笑:“都要吃完啊,不准剩,谁剩了不准离开饭桌,要再吃半斤生蚝才行。” 我不吃生蚝,嫌腥,可分的那一大块羊肉实在太多,足足有半斤,全吃了也挺要命。 我求救似的看向杜雨城,他手里抓着块羊骨头,正跟邻桌的讲话,并不看我。 我咬咬牙,动筷子开始吃,不就半斤羊肉么?吃也就吃了,大不了回去的时候我载他,这么远的路,也能消化完了。 他们是边讲话边吃,我是专心致志的吃。 有人上来收盘子的时候,就我一个人的盘子里是空的。其余的盘子里或多或少都剩下了,连那个看上去二百多斤的大叔面前的盘子里都剩了不止二两肉! 这真是太尴尬了,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是讲好了吃不完不行嘛?为什么他们都不听话,个个都剩下? 杜雨城总算是看了我一眼,嘴角一斜,露出邪气的笑容:“我说大妹子,你也太实在了,让你吃完就吃完啊?那周兵要让你跟我睡觉,你睡不?” 我想打烂他的狗头,真的。 这帮家伙真的太欺负人了,烤全羊上完了,后面竟然还有好多好吃的蔬菜水果,可惜我被撑着了,只能看看,实在是吃不下去,拿了个小米香蕉一点点啃着,一直啃到他们散了席还没啃完。 他们又谈了有两个多小时,才散。我又在山庄里逛了两个多小时,长了不少见识,这里面的水塘里竟然养着好几只长颈鹅!真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临走的时候,周兵拿个大袋子把剩下的烤羊全给装上了,嬉皮笑脸的硬是塞到电动车的后备箱里。 我恨的咬牙切齿,这地方可再不敢来了,这人丢的大发了。 我去旁边系棉衣扣子,听周兵在跟杜雨城笑:“杜少,这回带的这个妹子实在,没心眼,这年头这样的女孩子不多啦,你挺有福气,竟然遇上一个。” 杜雨城回他什么我没听清楚,可分明看见那家伙乐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上了。 周兵已经给电动车充好了电,我想借回去的路上把多吃的运动掉的想法又泡汤了。 不了聊胜于无,能蹬瞪也是不错的,我把他打发到后座,自己蹬着空档,风一样的前进。 他搂着我的腰,安静的坐着,突然就笑起来! “吃了疯人果啦?”我问他。 “没疯,就是觉得好笑,你说你咋就这么实在呢?让你吃完就吃完,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把酒桌上的话都当真,谈生意岂不成了天底下最容易的事了?”他笑的发颤,我都感觉到了。 我想载着他去跳河。 这人就不能给他点好气,这种丢人的事不提也罢,他非要说来说去,真是气人! “杜雨城,问你个事,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呀?”我大声问他。 他拿头撞我的腰:“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是否你身边每个女子,最后都成了你的妹妹哈?”我又问。 “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过去。”他答。 “尼妹儿,我给你对歌词呐。”我骂他。 他大声笑:“歌词代表我的心嘛。” 一辆气派的红色跑车从后面追过来,我胆子小,尽管已经在路边行驶,还是又朝路边紧了紧,紧挨着马路牙子跑。 红色跑车却不肯放过我,直逼着电动车而来,我无从招架,扭转车头,驶向路边的绿化带。 跑车停下来。我将车停好,打算过去找她理论理论,走过去一看,忽然就觉得不用理论了,直接骂人比较方便。 “有病啊你,开个铁皮的了不起啊?想逼出人命啊?会不会开车,驾照买的吧?”我冲刚从跑车上下来的费婷婷大喊大叫。 费婷婷压根不理我,娉娉婷婷的来到杜雨城身边,摘下墨镜,柔弱的面孔,柔弱的声音开口:“窦姐在车上,想跟你谈谈。” 杜雨城面色一变,哆嗦下,摘下头盔塞我怀里,不跟我打招呼,径朝车子走去,开门进去,再没出来。 是真的再没出来。 他一进去,费婷婷脸上的柔弱立马不见了,换一付高冷的面孔,斜着眼瞥着我:“带你去周兵那儿了吧?那种谈生意的场合,带女伴只是陪衬,以前他都是随便叫个女下属跟他一起去的。” “哦。”我点点头:“那他都带费小姐去过什么地方呀?除了见家长,还去过哪些地方?说出来让我开开眼呗。”我笑道。 她脸红起来,眼神愤愤。 “我不如他一个女下属也就罢了,原来费小姐也不如,这就有点难过了,可是叫过爸爸的人啦!”我奚落她。 她无言以对,脸上的难堪表情让我有些开始同情她。 “婷婷,上车,走啦。”车窗打开,窦启明朝她喊。 她的神情一下子焕发,冷哼一声,从我身边走过,朝我竖下中指,上了车,径把车开走了! 车真的开走了!杜雨城像是人间蒸发了,也跟着不见了。 要不他被绑架了?否则怎么会不打个招呼就这么走了呢? 我望着疾驰而去的跑车出了神…… 第四十章 这段暧昧的友情过后,我得到的是一辆电动车! 这也真是没谁了,谁还能有我这样奇葩的经历!在我的想象里,跟男人交往,要么得到爱情,要么分手得到伤心,可谁也没有我这么实在,竟然得到一辆电动车! 哦,对了,还有半只烤羊。 让我们一家四口足足吃了一个礼拜!其间还请郑玲玲过来吃了一顿羊汤! 而杜雨城这个男人,却从此消失了。 人再没有出现,也没有电话打来。 有几天晚上,夜深人静,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是想拔通他的电话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结果总是联通公司那位声音好听的小姐姐遗憾的告知我,我拔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弟妹都放假了,成天在家无所事事,惹事生非。 早上走的时候他们在睡觉,晚上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睡觉。 顾小南死活不肯去上辅导班,找了个在辅导班看小学生写作业的活儿,一个小时六十块钱,硬是把弟妹过年的鞋袜衣服都买齐全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除了让我得到了实惠,还有一个比我还幸运的人那就是陈岚,没有什么事情比债主凭空消失更让欠债的高兴的了。 陈岚每天问我至少三五十遍,杜雨城有没有消息,问了半个月之后,消停了,脸上容光焕发,由一天三顿吃包子改成一天三顿换着花样吃好吃的。 公交公司没有年假,我们是轮休。 因为脚坏休了半个月,便决定年三十和初一我来值班,让线上三年没捞着回家跟老婆孩孩子吃个过年饺子的老刘师傅回家过个囫囵年。 我跟陈岚说这话的时候,他一脸光芒的看着我,仿佛我是天上下凡的小仙女。 我吃着他点的辣炒鱿鱼,红了脸。吸溜吸溜吸着气,忙着喝水。 “北北,我妈也出院了,今年去我家过年吧,我妈包饺子,大家一起吃。”陈岚动情的说道。 “不好吧?”我咕咚咽口水,拒绝。 “没事,反正家里就我妈和我两个人,大过年也怪冷清的,你们四个过去,大家一起过,热闹有趣,我跟我妈说了,我妈也赞成我的意见,你要是不同意,那我让我妈打电话给你啦。”他笑道。 “南南倒好说,那两个活宝太能闹腾,我怕阿姨烦。”我回他。 “过年不就图个热闹么,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叫上小宇,去买点鞭炮年三十放。”他问服务员又要了一碗米饭,看我吃饭。 我继续吃饭,心里有些失落,这是我追求的目标啊,怎么一切按步就班走的时候,又就不开心了呢?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跟他吃完饭,回到家,一开门,一个抱枕迎面砸脑袋上,我瞪起眼,吼:“反了你们是不是?” 里屋忽然就传出嗷嗷的大哭声。 我下一句骂人话被憋回了肚子里,还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真是见了鬼了,平时骂出他们的黄子来,也没见小东掉个毛泪,这倒好,一句话就惹哭了。 也不对,这声儿不是小东的,是从小宇房间发出来的。 小东从房间探出头来,看着我,指着小宇的房间,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我脑子一急,整个人都昏了,鞋也不脱,冲进他房间。 果然! 窦一顾正趴在他床上哭的肝肠寸断,甩手顿脚的,我弟站在书桌边手脚无措,抖索着流汗。 我眼都要瞎了,心缩成一团,来不及杀我弟,先跪到床边,抚着窦一顾的肩膀,直着嗓子开口:“一顾,出啥事了,别哭,说出来,姐给你作主。” 她翻过身来,袖子擦把泪,一个熊抱扑我怀里,差点把我撞翻在地,我忙搂住她。 “姐,我错了,我跟你说对不起,你把那个臭男人从我妈身边赶走吧,因为他,我妈不要我了,还要跟他生小猴子,我不想活了,我要小宇陪我一起去死……” 我勒了个去,本来差点吓死的人,听她这一说,这心总算是归位了,我还以为我这是要早早当孩子姑姑了呢,那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 我用力拍下她的肩膀,笑出声来:“就这点事儿?那你们想怎么死?小宇愿意不?” “老姐,你别撮火了行不?”小宇哭着个脸,就要哭出来了。 “顾小北,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喜欢我跟你家小宇交往是不是?”窦一顾大声吸下鼻涕,一把推开我,一脸气愤,眼泪还挂在腮上,看着让人是又怜又恨。 “喜欢,怎么不喜欢,我还指望着将来跟你享点福呢,我们家没钱,你家有啊,将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你家的钱岂不就是我们家的钱?”我脱了鞋,笑嘻嘻的往外走。 她揪住我的衣服,将我的外套扯了下来。 “小宇啊,让她给她妈打个电话,这是来多久了,别让她妈惦记着。”我走进客厅边对小宇说道。 小宇没回我,倒是窦一顾气哼哼的跟了出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眼瞪我:“顾小北,我妈要生猴子这事不仅关系到我的利益,还关系到你的利益,你怎么一点不上心呐?我话说的不明白吗?” 我装出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小屁孩,我早跟你说过,你俩现在还小,你将来要出国留学的,顾小宇也要考大学的,要是你现在就粘着他,将来他考不上大学,变成个摆地摊的,那你多没面子?所以啊,现在你的任务是好好学英语,他的任务是好好学习,等他考上了重点大学,将来你们才有可能。 你别不信我的话,你可以自己多看看多听听,有几个像你这么漂亮有气质家世又好的小姑娘将来找个卖菜摆地摊的穷男人的?他也没品味啊!玫瑰的品种都分不清,也不会吃法国菜,岂不恶心死人了。你得把他往大总裁那方面培养对不?我家这家世?顾小宇要成为大总裁,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功念书,你说对不?” 我这话说的窦一顾一愣一愣的,她没笑,躲在房间里的小东倒是乐的哈哈哈的。 我以为说服她了,正松口气,打算开门送她回家,只听她幽幽开口:“姐,我说的不是这个事,你听茬了,我是说,现在住在我家那臭男人,关系到我们俩的利益,我倒不是怕我妈生下猴子跟我抢财产,财产我不在乎,我就是不想让她跟那个臭男人生猴子!” 这熊孩子小小年纪竟然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智商很高嘛,书念成那样,就两个字:不干啊! “你家那臭男人是谁,总不会是我认识的人吧?我也认识不了你妈那圈子里的人啊。”我笑道,把她的外套丢给她。 她一跃而起,挥着胳膊,大叫:“你认识,是杜雨城!” 我沉默了两秒,大脑确定耳朵传进来的信息是真实有效的之后,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姐,那个臭男人真不是个好东西,你说他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是真心爱我妈哈?我妈大他一轮!他跟我妈在一起,就是另有所图!”窦一顾又哭起来,双手揉红了眼。 “窦一顾,你等等,让我坐下来好好消化消化。”我坐到她身边,眼神直了,感觉嘴里的口水都流到嘴外面,赶紧吸了一口,吸回去。 “姐,我是个小孩儿,没办法,你倒是想个办法啊!”她摇着我的胳膊。 我回味过来,斜眼看着她:“不对呀!窦一顾,这男人跟我什么关系嘛,我怎么就要跟你同进退了?既然你不怕你妈生猴子跟你抢家产,那她跟谁生不是生,我看跟他生就很好,至少生出的娃颜值高嘛。” “瞧瞧你这嫉妒的嘴脸,还说跟你没关系,你脸都红了,气的吧?那天开家长会我就看出来了,你对那臭男人有好感,你喜欢他!”窦一顾大叫,叫的嗓子哑。 我端起水杯,让她喝口水。 “我有男朋友,双一流大学在读,今年刚考上的,给你看照片?”我郑重的向他宣布。 她哼一声:“幌子!你真正喜欢的人是那个姓杜的!” “行啦,赶紧穿上衣服,我送你回家,姐答应你,把那个姓杜的约出来,跟他谈谈,让他离开你家,行吧?”我给她套上外套,推她出门。 熊孩子一路上唠唠叨叨,净说杜雨城的坏话,什么攻于心计,阴险狡猾,使心用腹……别说,有些词我听都没听过,这孩子作文一定写的不错,有当作家的潜质。 出租车开到她家小区门口,她磨磨蹭蹭的不肯下车,我站车门前,看见窦启明披着大衣走出来,好歹死活将她从车里拽了出来,将她往小区大门里一推,钻进出租车,让司机师傅赶紧开。 不想跟她面对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雨城真是不负众望,竟然真它妈的是个被中年大妈包养的小白脸。亏我心里还一直替他洗白,以为他是个大家少爷呢。 也不对,也许人家是真心相爱,毕竟为了能跟窦启明在一起,肯花二三十万找我这个么挡箭牌对付他家里的那两个女人呢。 当着窦一顾的面,我装的无所谓,可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简直是太无力了,这种无力,嗯,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他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是不是? …… 今天是年三十,早上,我还没走,陈岚和他妈便一起过来了。 我受惊若宠,赶紧招呼他们坐,拿糖给他们吃。 “北北,你忙你的去,我们坐一会儿,就带孩子们过去。”他妈坐到沙发上,笑道。 “真是麻烦你了阿姨。”我客气着。 “说什么呐,阿姨也是想凑个热闹,往年过年就我们母子俩,冷冷清清的,哪像过年的样儿!这样多好,一群孩子闹着,看着就高兴。”他妈脸上洋溢的开心至少在我看来,是真挚的。 我跟她说声再见要离开,她叫住我,从兜里掏出个红包来,直往我手里塞:“拿着,大过年的,图个喜庆,晚上包好饺子,我让小岚给你送过去!” “不用,阿姨,真不用,吃晚饭的时候还不知道车开到哪儿了呢,没法送,真不用。”我推辞着,不肯接她的红包,逃出门去。 本来想着过年我妈不在,弟妹肯定会难过,现在好了,有阿姨给他们的红包,这三熊孩子一定会少点伤疼的。 大年三十出行的人不多,乘客上车的时候,我总会笑着跟他们说声过年好。本来板着脸的人,都会露出笑脸,回我一声,多多少少驱散下这冰冷沉闷的空气。 一天就这么过去,眨眼天就黑下来,车子外面传来鞭炮的响声,绚烂的烟花一处处升空,这世界如果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其实还是挺美好的不是。 大学城站点,候车亭子里有人,我停了车,那人上来。 我习惯性的问了声过年好,然后噎住,努力眨了眨眼,看看车顶上的电子钟,没错啊,时间没有倒流,显示的依旧是大年三十嘛! 我没有穿越,也没有陷入无限循环中吧? 我记得上次遇见这个白衬衫是在末班车上吧? 白衬衫默默坐到我身后的位置上,我抬眼瞧着后视镜,看着他,心有所思,忘了关车门,就发动了车子。 “哎,车门没关。”他噌的立起来,沙哑的声音喊道。 我关了车门,歪歪嘴角笑一声:“杜雨城,你没毛病吧?” “你是不是觉着我像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他开口,还挺幽默。 “前面刚过去一辆502,你怎么不上哈?瞧着我是女人心肠软是吧?”我怼他。 “前面那辆车压根就没停,我认得那司机,上次打我一拳。”他抱着双臂,声音愤愤。 还挺记仇的。 不过我现在总算是明白刘博为什么一直单着了,明明知道后面这趟车是我,却把他撂下,这不是傻吗? 就知道明天去公司跟我显摆,没载他,他都不敢投拆,这刘博的思维也算是奇葩一枚了。 “这回儿逃出来,又是为什么?”我问他。 他沉默半天,回答:“这回不是逃出来的,是自己走出来的。” “那你坐好了,等收了班,我带你去二院看看脑袋,可能真有毛病。”我认真的说道。二院是我们这儿的精神病院。 他自己走出来的,这大冬天的竟然只穿一件白衫衫,这是找死呢。 “我也不知道你今天上不上班,等了老长时间了,穿别的衣服怕你认不出来,所以就穿了上次这件衬衫。”他冻的上下牙打架,说话说的抖抖索索的。 路况不好,我不敢看他,心里琢磨着他的神色,一定很滑稽! 他给我的印象实在是太糟糕了! 头一回,逃避婚姻! 这一回,逃避孩子! 这男人没一点责任心啊!光说话说的漂亮,是一点正事不干啊! 还好,我意志坚强,没上他的套,否则也难免被抛弃的下场。 比起他来,做错了事,敢勇敢面对我,跟我道歉的陈岚都比他好一万倍。 “窦启明虽然看着年轻,岁数也不小了吧,属于高危产妇啊,你就这么把她撂了,不怕有危险哈?况且她家里还有个小魔王。” 驶过路况不好的那段路,我开口教训他。 他吮了吮鼻子,悲伤的口气:“她们去夏威夷了,有她姐姐和两个哥哥照顾,没什么危险。” “被人甩了?不是吧?人窦启明不会是只想借个种吧?只想养孩子不想养男人?”我不自觉的咧嘴笑起来。 “我签证没通过,去不了。”他急促的声音申辩。 我猜着他想让我说什么,便顺他的意,对他说:“不想去呀?” 他连忙嗯嗯两声:“我对签证官说,我特别向望美利坚合众国,能定居美国,成为一名美国公民,是我这辈子的终极梦想,然后他就拒签了。” “脑残玩意儿!我这没出过国的都知道,签证的时候尤其是美国签,不能这么说啊,人家希望你去旅游去送钱,可不希望你去抢人家的资源嘛。”我痛心疾首的说道。 说完忽然就记起他先前说的话,翻自己个白眼,专心开车,再想想也不对啊,这丫的大学就在美国念的,早不就是美国人了么? 整个一个撒谎精啊! 他跟我坐到终点也不肯下车,又跟我转下趟车,坐在我身后的位置,大部分时间沉默无语,偶尔唉声叹气。 在这飘着浓重年味的除夕夜,车里经常剩下我们两个,呼吸着带着鞭炮味儿的空气,各自想着心事。 直到我开完最后一班车,他依旧在车上不肯下去。 “喂,收工啦,你不是要在车里过夜吧?公司章程不允许。”我下了车,扒在车门处喊他。 他盯着我,眼神悲伤:“我没地方去。” 我去!几百平的别墅供他住,他竟然说没地方去! “回家吧,大过年的,你爸肯定希望你回家跟他们一起过个团圆年。”我尽量让自己的的声音温柔。 他摇头:“他们不在家,去马尔代夫了。” 我咽口口水,不知如何应对,他这什么意思呀?难不成要我领他回家过年去? “顾小北,我去你家住一晚上行不行?大过年的,你不好意思拒绝我吧?”他真的开口了。 这渣男! “行啊,怎么不行,去吧。”我答应他。 我家那小区是个老小区,没物业管理,放鞭炮的还特别多,我正担心家里没人伤着窗玻璃或进去贼什么的不放心,他要去就让他去呗。 他脸上展开笑颜,跳下车,抱住双臂,叫一声:“冷。” 我把手里拿着的刚换下来的制服丢给他。他披上,跟屁虫一样跟在我身后。 “加这一件,你欠我两件制服了。”我边开着电动车的锁,边跟他说。 他的声音真让我难过:“这电动车不止两件制服的钱吧?” 尼玛,没责任心还小心眼的臭男人! 回家开了门,他窜进门的速度比兔子还快。 “家里没人,也没准备饭,你要是想吃,冰箱里有速冻饺子,自己下着吃吧。”我没脱衣服,站在门口,对他说道。 他扭头看着我,一脸惊讶。 “我今儿不是值班么,大过年的把弟妹撂家里,心里酸,正好有亲戚过来招呼,所以就去他们家一起过年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失望的眼神,我竟然还挺难过,赶紧跟他解释解释。 “姻亲?”他表情不太好,说话的语气带着恨意。 就算姻亲管他屁事? “呐,要是想走,茶几底下的小盒子里有零钱,打个车的钱还是够的。”我跟他说,关了门走出去,觉得他会追出来,结果真没有。 去陈岚家,他们早已经吃过饭了,他妈给我留着没下锅的饺子,见我进门,便去厨房下饺子去了。 陈岚把做好的菜又重新热了一遍,我要过去帮忙,他们不肯,硬是把我推出了厨房,让我坐在客厅看电视。 二妹磕着瓜子看电视,心思明显不在电视节目上,见客厅没人,嘴一憋,冷哼一声:“顾小北,你也就这点出息了,这辈子不是围着煤气灶转就是围着孩子转!” “这样不挺好吗?你想怎么样?上天啊?告诉你高处不胜寒,别看电视里把有钱家媳妇演的多美好,你那是只看见贼风光,没看见贼挨打的时候!”我呛她。 她咧我一眼,不吭声。 陈岚妈弄好了饺子,端了过来,招呼我吃饭。 陈岚本来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看电视,边玩着手机游戏,手机嘀嘀响了几声,他起身进了洗手间,直到我吃完饭,也没出来。 陈岚妈有一搭无一搭的和我聊天,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说着说着就扯到杜雨城身上。 “他家是不是有大买卖啊?”陈岚妈问。 我摇头说不知道。 “北北,我看他对你挺上心,你们早就认识啊?”她又问。 “也没认识多久,不算太熟。”我回她。 她的眼神疑惑,喝口茶,又问:“是你求他帮阿姨还债的是吧?” 我看她一眼,摸不透她究竟想问什么。 “那小伙子是不是看上你了呀,北北?他比我们小岚可强多了,长的帅又有钱。”她捂着嘴笑。 “哪可能,有钱家的男人也不傻。”我说。 她若有所思的点头,往杯子里加了点热水,捧着水杯,专心看电视。 我的手机也响起来。拿出来看,杜雨城发来的危言耸听的短讯:回来看看我呗,出大事了! 我把手机放回兜里,出个屁的大事! 过一会儿,又响:真的,我下饺子打翻了开水锅,至少是个二度烫伤,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关了手机,打个呵欠。”困啦?困了就去卧室睡觉,我再看会儿,今晚我们两个睡。”陈岚妈对我笑道。 陈岚从洗手间出来,对我扮鬼脸:“北北,你先睡会儿,等快十二点的时候,我叫醒你,一起迎新年!” 小东和小宇大叫着从里面卧室跑出来,又是为了争什么东西。 小宇躲到陈岚身后,朝小东吐舌头,小东狠狠推陈岚一把,尖声叫。 陈岚明晃晃的皱了下眉头,厌恶的表情,回眼见我正盯着他,干咳一声,露出笑脸,声音温柔的开口:“发生什么事啦?哥给你们当调解好不好?” “老姐,我没拿眼罩,晚上睡不着!”小东跑到我身边,扑到我身上,搂着我脖子撒娇。 “老姐,她没带就抢我的,我不给她就掐我。”小宇向我告状。 “都别抢,都别抢,阿姨再拿一个给你们好不好?”陈岚妈安抚。 小东继续尖叫:“不行,没有小兔子眼罩我睡不着!” “行了,住嘴,我回家给你拿。”我拍她脑袋一下,呵斥她。 “我陪你一起回去。”陈岚忙说道。 “不用啦,你在家陪着阿姨他们看电视,又不太远,十几分钟就回来了。”我不肯。 他一再坚持。 小东跺脚:“陈岚哥,我陪老姐一起回去,我跟她还有事说呢!” “好,好,你陪,那早点回来。”陈岚无奈放弃。 我给小东穿好衣服,拉着她出门,走下楼梯,打开手机,嘀嘀声连续不断的响,这一会儿工夫,杜雨城竟然发了七八十个短讯给我,个个都是喊救命! 我的心缩紧,难道是真的被开水烫了?不由走的快起来,把小东拖的气喘嘘嘘,也一直喊救命。 回到家,开了门,一眼瞥见那丫的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用手捏着碗里的饺子往嘴里送。 见我们进门,一跃而起,嘿嘿傻乐。 “妈呀!贼!”小东尖叫一声。 “东东,是我,你杜哥。”杜雨城将小东牵进屋去,伸手从裤兜里掏个红包塞到她手里。 小东打开看看,朝他闪闪眼,打个响指,朝自己房间走去:“我懂,杜哥,我进去睡觉了,当我不存在。” “真懂事,好孩子。”杜雨城装作看不见我,朝小东的背影坚着大拇指。 “你们串通好的?”我脱了外套,冷声问他。 他坐下来,吃饺子,喷着唾沫开口:“这叫缘分。” 我彻底无语,跟我回来的时候还挺悲伤的,一会工夫就变出这付无厘头的模样,究竟是为那般? “骗我回来,有什么意图?”我问他。 他将盘子里最后一个饺子塞嘴里,边嚼边点头:“顾小北,我是怕你被人骗了,所以才叫你回来的。” 我吐口气,实在不想再理他,看春节晚会都比跟他聊天有意思。 “给你的。”他偏偏有说不完的话,把他的裤子丢了过来。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再看看丢到我腿上的裤子,真想大嘴巴抽他! “发什么呆,智商!智商在哪里?”他拿纸巾擦手,一付碾压众生的聪明相。 我把手伸进他裤兜里,摸出支手机。 “最新款的,电话卡都买好了,我觉得你是时候换个号码了。”他替我下了决定。 我把手机重新塞他兜里,把裤子丢给他。 “你或许对新手机不感兴趣,可一定对里面的内容感兴趣。”他又把裤子抛回来,抛的太高,直接挂到我头上。 我一怒,拽下裤子,走到他跟前,摔到他头上,骂:“我艹,大过年的,你能不能不给我添堵?吃完就去睡,不睡赶紧滚!” “你肯回来,又朝我一个无辜的男人发这么大的脾气,这就证明你也发现了这件事,只是不肯承认罢了。给你添堵的不是我,而是你这门姻亲!” 他根本就没脾气,慢吞吞的把裤子从头上揪下来,从兜里摸出手机,递过来。 我没勇气接,在他身边坐了,有些难过:“说吧,不想看。” “在窦一顾家里这些天,闲着没事,加了一个名叫杨小靖的小美女的微信,跟美女聊天我在行,你知道的哈?”他开口。 “你它妈的能不能别对谁都发骚,告诉你,杨小靖她妈对我有恩,你要敢搞她,我现在就灭了你!”我提起身边的罐头瓶子,骂。 “你能淡定点吗?”他皱眉说道。 我深吸一口气,放下瓶子,咧嘴朝他笑笑。 “比我想象中还要在乎那个小混蛋,这样不好,原以为你早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会受伤。算了,不说了。” 他闭嘴了,半天不吭一声,拿着电视遥控器,乱换频道。 除夕晚上,电视机中病毒,个个台都是歌舞升平,任他摁到天上去,好容易出来个电影台,演的是梁山伯祝英台。 他放下遥控器,满意的点头:“这个不错,应景。” “顾小东,去厨房拿菜刀!”我喝着我妹。 我可爱的小妹却是胳膊肘往外拐,大声拒绝我:“老姐,跟杜哥好生的谈,我可不想每年大年三十成为你们的祭日,还让不让人过个省心年了。” “你瞧,孩子都比你懂事。”杜雨城更加满意。 “杜雨城,改改你的生活态度,本来看你兢兢业业的送外卖,还以为你从此洗心革面,不想吃软饭了呢,没想到,你厉害啊,竟然搞出人命,这碗软饭,够吃一辈子的啊!”我怼他。 他叹口气,严肃了面容:“顾小北,不用你颠倒是非,要是真是我自己做的事,就是死我也自己抗,我的事先不说,闹心,先说你这事儿!” “我这事更闹心,不想听,你不要说。”我打断他。 “你想逃避到什么时候?还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甘心受骗,你倒底是在骗陈岚还是骗你自己?”他认真的声音。 “拜托,别说了,让我做做梦行不行?我从懂事起,就向往那所大学,就向望和爱的男人一起在那所大学里徜徉陪伴,现在他完成了梦想,你就让我当一回梦中人,假装我也实现了我的梦想行不行?” 我有气无力的说道,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 “靠!你开智倒是挺早的,要不是懂事太晚了?”他斜着嘴角,骂人! 我连怼他都不想了,这丫的关注点真是刁钻,这样抠字眼有意思么? “大过年的,能不能给个好心情?”我斜眼瞥着他。 “来,喝酒呗。一醉解千愁。”他从茶几底下变出瓶开了盖子的红酒来,倒给我一杯,他对瓶子吹。 一杯酒下去,突然就想说话,我拍拍他的肩膀,眼泪跟着话语一起出来:“别以为我是傻子,我看的明白,陈岚对我毕恭毕敬,是因为他顾及你,你是他的债主嘛,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你,催他还钱怎么办?他以为我是真傻,可我不傻,我就是装傻,其实装傻有什么不好?你瞧,他不是让我去他家过年了么?这样多好,有些戏本来是假的,万一演着演着就演成真的了呢?虽然希望不大,可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是不是?” 他捧着瓶子灌口酒,叹气:“女人还是傻点好。” “智商是爹妈给我,想傻也傻不起来,你以为我不想傻啊?我倒是想傻,可傻,那也是白富美才能玩得起的游戏,我要是傻了,这个家怎么办?谁替我养活这些熊孩子?难道都丢到大街上去喂狗啊?” 我开始抱怨。 他给我的杯子里又倒了半杯酒:“我会一直陪着你,跟你一起努力。不管你当我是什么人,顾小北,你记住了,人只要肯上进,肯努力,付出总是会有回报的。” “你是什么人?”我晃着酒杯问他,笑起来:“你跟我一起努力?你把你的工作做到了极致啊,你那手艺,我学不会,也不想学,我要靠我的双手赚钱,这样赚来的钱花着踏实。” 他喝酒,半天不言语,一开口吓死人:“我不相信窦启明说的话,可又没有证据支持我的论点,虽然这种等待是种煎熬,可我还是会等下去,等事情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后悔的只会是她!” 我酒醒了大半,张大双眼瞪着他:“孩子不是你的?是窦启明赖你?” “就我上你公交车那天晚上,我打电话让她接回去的嘛,去了她家,我喝了酒,喝的太多,完全断篇了,到现在我也想不起来那天晚上究竟做了什么,只好她说什么是什么了。”他沮丧的语气。 “切!”我翻个白眼:“滚犊子!你就一小人,自己做过的不认,这种事可多了,酒后乱性!” “少喝点确实助兴,可喝太多了,醉成烂泥,哪哪都是软的,什么都干不了!顾小北,他们没智商,你也没智商?你要是不信,咱们今晚上把这六瓶酒全干了!看我能干出什么事来!”他喷着酒气嚷道。 我才不上他当,电视剧小说里可都这么说,喝多了,睡了,然后有了! 他这是现实版的。 “顾小北,你得相信我,你要再不相信我,就没人相信我了,这半个月憋屈死我了,本来不想找你,可我不甘心,也不放心啊!幸亏今儿让我遇上了,否则你真睡人家家里,什么都晚了!” 他喝的脸绯红,眼神晶亮,胡言乱语。我得有点同情心。 “杜雨城,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是在待窦启明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做亲子签定吧?”我问他。 他点点头,灌自己两口酒:“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现在我没有发言权,说什么都被批判,我就是一千古罪人!浑身上下全它妈都是错儿!” “万一那孩子是你的呢?”我问。 他“咣当”一声把酒瓶子砸地上,怒吼一声:“不是!说不是就不是!” 我心疼的看着我家的木地板被酒瓶子砸出道豁口来。 “行,行,我信,我信孩子不是你的。”我忙点头,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这是真心恼了。 “顾小北,你得相信我,我这个人吧,平时也不爱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就说我爸和我吧,我不是不知道所有的误会都是夏正搞出来的,可就是不想解释,本来我跟我爸也不亲,我从小就被他们送到了国外念书,念到大学,我爸跟我妈因为小三闹起来,我妈才过去陪了我几年,可是又得了癌症,我一边念大学一边还要照顾她。 说出来你都不信,我妈走了,我虽然心疼,可也觉得终于解脱了,不用再受那样的罪了,她治疗时痛苦的睡不着觉,我也是一宿一宿跟着她睡不着觉,她白天睡了,我还要回学校去上课……” 杜雨城喝着酒,悲悲凄凄的说着自己的伤心遭遇。 我听的流口水。 这世上过的痛苦的不止我一个,我过的虽然穷,爸爸自杀,妈妈离开,可至少还有三个相亲相爱的兄弟姊妹陪着我。 他比我可怜,孤家寡人,从小就没被人怜爱过。 “那我知道了,你之所以喜欢窦启明,是因为你有恋母情结是吧?”我抿口酒,同情的说道。 “老子没病!老子不喜欢她!”他大吼一声,吓的我一个哆嗦,酒杯掉地上。 “你这个人真是,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干嘛这么大声。”我蹲下来收拾玻璃渣子,嗔着他。 “顾小北,我喜欢的是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是不是?我们要不要一直这么装疯卖傻哈?” 他放下酒瓶子,双手捏着我肩膀,边拼命摇晃边大吼大叫。 我突然就相信窦启明那孩子真是他的,这还没醉,就没理智了,再喝多点,什么事干不出来? “你放开,哪有你这么表白的,听完了表白不被你掐死就是被你晃死,你是不是还窃喜,以为我是高兴死的呢。” 我推着他的肩膀,试图把他推开。 他不肯放,脸凑过来,要吻我的架势,我往后仰,尽力避开他。 防盗门突然打开,二妹走进来,看见我俩这熊样,一下子僵住! 我喉头发紧,正要解释,陈岚又一头扎进来! 第四十一章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站起来,对着门口站的两人笑,笑的一定很傻。 “你瞧,我这,他这,嗯——,他这突然就来了,真巧哈。”我语无伦次的开口,眼盯着陈岚,心里发虚。 陈岚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推推脸上的眼镜:“我不该来。” “不,不是,你该来,他不该来!我这就赶他走。”我的脸烫的要命,过去踢杜雨城一脚,赶他走。 杜雨城坐的稳如泰山,眼神看着不怎么友好。 “呐什么,你没地方去也不能赖在我家不走啊,赶紧走吧,去住酒店啊。”我拖着他胳膊,要拉他起来,他不肯,屁股上沾了强力胶水,根本拖不动。 陈岚转身就走。 “哎,陈岚,别走,别走呀,你听我解释!”我去追他,没走出门,被地上的外套绊了下,跌个狗吃屎。 “杜雨城,你它妈的把人给我追回来,要是今儿我跟陈岚散了,我弄死你!”我趴在地上放赖,大叫。 他冲出门,一会工夫,拖着陈岚的胳膊将他拽进屋来。 我坐在沙发上,觉得浑身没有不疼的地方,有气无力的看着他们俩。 “杜雨城,你跟陈岚说,捡重点!”我语气很凶恶的对杜雨诚说。 杜雨诚挑挑眉毛,一把将陈岚推到墙角,从兜里掏出手机,在他眼前晃:“你跟我解释解释,脚踏两条船什么感觉哈?拿顾小北的钱养女朋友,能耐呀你,能考上那样的大学,智商果然不一般,真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是吧?” 陈岚缩在墙角,眼神恐惧,声音颤抖:“杜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啦,别装了,这微信名儿起的很好啊,念的中文系还是新闻系?毕业了给我干个办公室主任呗,拍马溜须撒谎胡说的本事一流啊。”杜雨城拿手机敲着他脑袋。 “杜雨城,大过年的,你能不能不找事?”我插言。 他扭头看看我:“找事的是他,不是我,我撬了杨小靖的微信号给他发信息,他回的那一个热乎,又是心肝宝贝,又是甜心蜜饯的喊着,聊了二十分钟,亲了手机十二次,说了二十八次我爱你,最可恨的是他竟然说你……” 他没说完,噎住,崭新的的手机狠狠的往地上掷去,手机摔到地上,跳起来,翻两个筋头,又落了地,粉身碎骨。 你说这手机招谁惹谁了,落这么一个下场。 我叹口气,心疼的摇摇头,小一万块钱就这么泡汤了,这三观都不合,很难有什么发展的,不知他哪来的勇气说喜欢我。 “杜哥,你误会我了,我跟杨小靖早就分手了,怎么还会跟她聊天呢,不信你问北北,晚上我们一直在一起的,她就在我家。”陈岚满脸真诚的说道。 “你当我眼瞎还是精神分裂,那我跟谁聊了半小时骚?鬼吗?”杜雨城依旧愤怒的脸。 “你一定是搞错了,我那个手机号给我上铺的兄弟了,一定是他,他一直喜欢杨小靖,跟我说过好几次,如果我俩分了,他就追她。”陈岚面红耳赤的分辨道,看样子不像是假话。 杜雨城气极而笑的神情,看我:“顾小北,你相信他的鬼话不?” 我点头:“他说的不是鬼话,我相信。” “你!”他噎住,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我。 “这世界就是这么神奇!你觉得我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可我就是相信了。”我耸耸肩膀,摊手。 “好,很好,真好,顾小北,你有种,我多事,我走!”他咬牙切齿,摔门出去。 陈岚扯着卫衣吐着粗气,担忧的神情望着关的紧紧的防盗门。 “没事,他脑子秀逗了,就更想不起来管咱们要钱的事了。”我下意识的安慰他。 “我没有那意思。”陈岚摸着后脑壳,尴尬的笑。 “你瞧这事闹的,我就回家给小东拿个眼罩,谁知道倒遇见他在门口站着,真是的,好好的年让他搅和了,陈岚,我也不过去了,小东有择席的毛病,离了家也睡不着,这眼看也快下半夜了,你赶紧回去睡吧,小宇就麻烦你和阿姨了,明天我下班就过去给阿姨道歉。”我一脸歉意的对他说道。 “他没事吧?没穿外套就出去了,外面可下雪了。”陈岚指指门外。 这事闹的,好像他们才是一对,互相关心着呢。 我叹口气,摇头:“你管他呢,爱咋咋的。” “也是,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晚上我过来找你,咱们去海边看冰凌。”他朝我挥挥手,急急忙忙的朝外面走去。 我关了门,倚在门上,浑身无力,不知道自己究意抽哪门子疯,做这样的蠢事。 二妹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往地上吐瓜子皮,一脸冷笑:“顾小北,你恨人家杜哥拿你当挡箭牌,你又何尝不是?” “我跟他不一样。”我回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房去睡觉。 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大张着双眼,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马路。 路上没有行人,路灯很亮,树上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一棵树下站着两个男人,好像在说着什么,一会儿其中一个开始指手划脚,再一会儿,指手划角的男人突然一拳朝另一个男人脸上打去,挨打的男人一个趔趄,倒在身后的树干上,却不还手。 我不想看,拖过毯子将自己整个盖起来。 杜雨城真它妈的多管闲事,陈岚怎么对我,我怎么对陈岚,管他屁事!用他多事!陈岚骗我,我愿意!弄的好像他是正人君子,没骗过我一样! 一夜未睡,本来该喜笑颜开的除夕夜,却因为这个该死的家伙过的一团糟! 早上起来,冷水洗了两把脸,嘱咐还在看电视的二妹好生看着弟妹,喝了两口她煮的面汤,便匆匆去公司。 出了趟车回来,正在驾驶室里休息,只见管处长一脸闷闷不乐的走过来,我心中一惊,一个激灵坐直了,觉得自己的头发毛都竖了起来。 她上了车,坐到我对面。 我问了声过年好,笑的尴尬:“管姐,你咋也来了?这大过年的。” “今儿我值班,原该来。”她依旧闷闷不乐的回。 “吃颗糖。”我从口袋里掏出颗糖来丢给她。 她接着,低头剥糖纸,眼泪唰唰的往下落,唬的我都不敢动弹,声音也直了:“管姐,大过年的,别哭呀,有事你就说。” “小北呀,姐碰上难事了,想死的心都有,也没人能说,只能跟你说说,你这孩子嘴紧,我知道。”管处长拿出手帕子来拭眼睛,哭的呜呜咽咽的。 我紧张的发抖,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北呀,我家杨小靖她,她竟然怀孕了!你说这熊孩子,怎么能这样!都怪我不好,从小就宠着她,把她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道好歹!你说这可怎么好啊!我的天啊……”管处长抑制不住情绪,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我闻言,瞬间冷却变成僵尸。想说话来着,却开不了口,人虽然有意识,却哪哪都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不哭了,调度室大爷的声音从呼叫机里传出来:“我说小顾呀,迟到两分钟了,你不发车,等人送馒头吃呐!” 我回过神,努力挺直了身子,深呼吸,不行,头晕的厉害。 又试了一次,还是这样,干脆下了车,给刘博打电话,让他过来救场,这车我不能开了,非死在半道上不可。 刘博答应的可痛快,答应我五分钟之后就到。 我扶着管处长去了办公室。 她坐在椅子上哭,我负责给她递纸巾。 一盒纸巾用完了,她还在哭。 “姐,不哭了,哭也解决不了事,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谁年轻时候不犯个错儿,知错就改不就行了。”我艰涩的开口劝她。 她擤擤鼻涕,哭的更厉害:“外国人不过年,她爸正在国外谈生意,你说我怎么对得起老杨啊,他把女儿交给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宁肯不上班也要看好她,我本来以为她考上了大学,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可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事!你让我这脸往哪儿搁,怎么对得起老杨这些年的信任!你说我和她爸辛辛苦苦的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她过的衣食无忧吗?她倒好,男人没有,倒是先鸦雀无声的给我怀上了!” “姐,别是你弄错了吧?我听马姐说,有时候,胃病也会出现怀孕的症状的。”我劝她。 她摇头,擦眼泪:“是我看见她包里的化验单,逼她说实话的。怎么会有错!” 我咽口口水,默默坐着,递纸巾,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小北呀,昨晚上我逼问她一宿那男人是谁,她就是不肯说,我寻思着你跟她同岁,平日我跟你说起她,她还挺佩服你的,你看你能不能跟我回家,劝劝她?咱不是要那男人负责,怎么的我也得知道是哪个禽兽糟蹋了我闺女是吧?”管处长拉起我的手,握的紧紧的,一脸期待。 我恨不得变只耗子躲进洞里去。 “小北,你就答应你管姐吧,难道你真想看着管姐愁死啊。”她求我。 “管姐,这不好吧?我跟小靖又不熟悉,这种事我想小靖也不想让外人知道是吧?”我为难的说道。 她擦眼泪,点头:“这倒也是。” “管姐,事情已经发生了,先想着如何应付才是,等小靖的事解决了,再追究责任也不迟。”我说。 她连连点头,声音却绝望:“谁说不是,昨晚上我怎么劝她去打胎,她只是装聋不听。我也是没办法,不想继续呆在家里跟她惹气,这才跑过来的。” “管姐,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替你值班,现在这时候留小靖一个人在家里不好吧?”我说。 她直直眼,吮吮鼻子,继续流眼泪。 “管姐,你打个电话给她吧。”我推她。 她拿出手机,打电话。 我隔她老远,都听到电话那边愤怒的吼声:“打什么打,不是让我堕胎吗?我遂你的愿,正在医院等着做手术呢!” “你这孩子,一个人就去了?哪家医院,你等着,我马上去,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妈妈也没逼你呀,妈妈只想好好跟你谈谈……”管处长对着手机动情的说着。 我同情的看着她,闺女早挂了手机了,她这激动的还没觉着自己正对着空气说话呢。 我好羡慕杨小靖,有这样爱她的妈。 要是我这样,我妈头一个问题准是生下来,找那男人要钱,不给钱就不给他孩子。 她拿着手机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眼泪汪汪的盯着我:“小北,你开我的车,载我去医院,我这腿酥脚软的,开不动车子了。” 我答应着,过去扶她上了车,开车送她去医院,赶去门诊手术室,护士说杨小靖已经进去了。 管处长双眼一插,晕倒在我怀里。 还好有护士在,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她扶进了诊室,叫来医生给她检查。 检查完了,也说不出什么病因,她却一直喊着头晕,医生便叫她先卧床观察一阵子,实在不行,再做仪器检查。 她躺在病床上,半晕不醒,我站在旁边如热锅里的蚂蚁。 真是一事未了,一事又起。 你说我这是犯了哪门子的忌讳,打一过年,就净替别人忙活了,都是那个该死的杜雨城,简直是我的扫把星,只要他一出现,必不会有好事。 “小北呀,你出去看看小靖的手术做完了没有?那种手术很疼的,我怕她受不了会哭,你告诉她,不要紧,妈妈在这儿等着她呢。” 病床上的管处虚弱的吩咐我。 我应一声,走出去,朝手术室里面张望。 然后,看见的情形,让我开始怀疑起人生。 杜雨城扶着一脸痛苦的杨小靖走出了手术室! 一万吨草泥马在我心头咆哮而过,我脸上的表情一定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我艹,我艹…… 我真的是读书少,否则会有很多更贴切的词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我未及开言,只见杨小靖苦丧着脸,冲我身后弱弱的叫了声:“妈妈。” 我回头,看见管处正扶着墙,一步步挪过来,听见女儿叫她,呜咽一声,急步上前,伸手抱住杨小靖,呜呜哭起来:“傻孩子,没事了,有妈妈在,没事了……” 我用杀人的眼神盯着杜雨城。 杜雨城显然没想到我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一付傻鸭子的表情。 我踱到他跟前,仰着头,含混不清的声音嘟囔:“杜先生,这世界真是小哈,这样也能遇着,老天真不给面子是吧?” “你们认识?”他回过神来,问我。 “干的坏事露馅了,装疯卖傻是最好的掩饰哈?”我又嘟囔。 他未及答话,只听管处恨恨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是你?你把我女儿害成这样的?” “不是,我……”杜雨城刚开口,被杨小靖挡回去:“什么不是,敢做就要认,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个怂蛋包!” “我,我,我认什么呀,我!”杜雨城手指捏着下巴,眼神不忍直视的烦躁。 “妈,你不记得他啦?他是杜伯伯的儿子,我们一起在国际饭店吃过饭的。”杨小靖躲在她妈怀里小声说道。 “杜伯伯?”管处眯眼盯着杜雨城,杜雨诚一张死人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哦,我记起来,长的还真是像,你爸是杜天峰?”管处恍然大悟的脸色,神情分明没有了刚才的悲愤。 “是,他爸就是杜天峰,你记不记得杜伯伯跟我们说起过他,说他在美国念完大学,就回来帮他打理生意?”杨小靖撒娇的声音。 “你这死丫头,谈恋爱了怎么也不跟妈妈说一声!多大的事!你自己就作主啦?”管处的声音变的慈爱。 “阿姨,它就不是这么个事,你听我说……”杜雨城试着开口,又被杨小靖堵回去:“妈妈,也不怪雨城,我们只是动作有些太亲昵,并没有上床,不知道怎么就怀上了。” 我重重的咽口口水,墙都不服,就服杨小靖和杜雨城。 “靖儿,到病床上休息会儿。”管处扶着女儿往诊室去,见杜雨城没跟上来,回头嗔着他:“我这晕乎乎的,你倒是过来帮把手。” 杜雨城顶着张苦瓜脸上前扶住杨小靖。 “管处,那我先回去啦。”我冲他们背影喊。 “好,好,麻烦你啦,小北,回头阿姨再谢你。”管处说一声,只顾照顾她女儿去了。 我回去公司,在办公室坐了半个多小时,刘博出车回来,见了我,兴奋的面色,从兜里掏出一把巧克力来塞我手里:“媳妇,装兜里,低血糖的时候吃。” “刘博,谢谢哈。”我有点感动,吮了吮鼻子。 “咱们俩,还用客气?”刘博坐到我对面,拿出手机玩游戏。 “呐什么,刘博,我,嗯——,呐什么,你……”我结结巴巴的开口,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意思。 “行啦,别说啦,我明白你的心思,你对我没感觉嘛,不想跟我谈,不过你也没结婚,那就说明我还有机会呀,你就给我个机会,让我先追着,追上就追上,追不上我再想想办法,别管我成不?”刘博边玩游戏边回我。 “那你不吃亏?”我脚尖踢着桌子腿,嘟囔。 “你这话说的,要是看上的人都能追回家,我还把迪丽热巴娶回家了呢。”他嘻嘻笑。 我的心稍安。 “那说好了,我当你是兄弟啦?”我对他笑道。 “行啦,今儿是咋的啦,这客气,反正我在家里待着也没事,你回去吧,我好人做倒底,今天替你开全天。”他不抬头,打着游戏轻描淡写。 “那我回啦,明天你也来?”我得寸进尺。 他点头:“明天你只管休,明天是老刘不是么?” 我想再说几句感激的话,看他玩的热火朝天的,倒不好意思再打扰。 他玩王者荣耀,说是已经打到铂金。 我不玩,不是不想,是没有能打游戏的手机。 想想手机就来气,你说那小一万的手机得罪谁了,崭新崭新的就被丢地上摔个稀巴烂,这个杜雨城,简直是个败家仔! 跟这败家仔在一起,好的没学会,不客气倒是学会了,我也没再跟刘博客气,真的回家去了。 脑子里糊成一片,根本想不了事情。 我觉得杨小靖在撒谎,可杜雨诚到最后也没否认啊。 我觉得让杨小靖怀孕的是陈岚,可杨小靖没这么说啊! 这些事让我心力憔悴,况且昨晚上那一跤摔的我浑身上下还疼着呢。 回到家,陈岚在。 见我这时候回来,吃一惊,从沙发上站起来,问:“咋回来了?” “遇上点事,让刘博替我一天,我就回来了。”我跌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盯着他的脸,他除了因为我回来的不适宜而表现出来的惊讶,似乎并没有太多别的表情。 大年夜,除非有特别的事,否则杜雨城根本不会动手打他! 他的眼角有淤青,眼镜挡上了,可还是隐约看的出来。 “杨小靖今天去医院流产去了。”我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啃两口,装出蛮不经心的样子,实则盯着他的反应。 他没有反应!这让我意外。 “嗯?你怎么知道的?你们有联系呀?”他玩着手机,同样蛮不经心。 “她妈跟我一个单位,你不知道吧?”我笑道。 他摁手机的手指顿了顿,神情冷漠:“怪不得呢,原来你们认识啊,那个女生,骚的很,老是勾引男同学,这下惹祸了吧?” “不会是你上铺的那个同学吧?这也太不道德了,拿你的号跟杨小靖聊天,杨小靖会不会以为是你呀?”我又问。 “不会,她知道,我把号给了他的。”他依旧不抬头,专心玩着手机。 我收回眼睛,心里叹气,他这般镇定自若,若不是问心无愧,就一定是个演戏的高手。 “哦,对了,我想起件事,要现在回去,下午过来找你玩,你下午在家吧?”他收起手机,对我说道。 “在。”我回答他。 他穿外套,出门,出门前对我说:“北北,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脚踏两只船,杜先生他那么说我,大约是因为嫉妒,他也喜欢你是不是?” “笑话,人家是什么人,怎么会喜欢我,他不过拿我当个幌子,人家有女朋友的。”我告诉他。 他哦一声,朝我摆摆手,走下楼梯,没有回头,走的还挺急。 我关门进来,一回头,二妹站在我身后。 “干什么,吓我一跳。”我嗔她。 “顾小北,你跟他,这哪是谈恋爱啊,有感觉吗?心跳加速吗?热血上涌吗?”她夸张的问我。 “没事别拿我开涮哈,谈个恋爱就非要有感觉吗?平平淡淡才长久,知道不?”我给自己找理由。 “那可不一样,你跟杜哥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是这样,分明更兴奋些。”她咧我白眼。 我坐到沙发上揉腿,想着我跟杜雨城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兴奋?难道不是气愤? 吃过午饭,弟妹们凑着同学去看电影,拉我去,我不肯,一群小屁孩有什么好玩的,不如一个人在家看电视。 他们不回来吃晚饭,倒省了我的事了,不用做,我也不想吃。 一个人缩在沙发上看韩剧,人家哭我也哭,大过年的把自己整的跟个傻子一样。 我得找点事让我的大脑休息下,否则总是去想杜雨城陈岚,甚至我妈和我的未来。 这些事明明就算想也没有结局。 天色不知不觉暗下来,我缩在沙发上盖了两条毯子竟然还有点冷,缩手缩脚的连上个洗手间都懒怠动弹。 本来看通宵都不会困的韩剧竟然也能看着看着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感觉耳朵边有人在吹风,冷风,身上冷的发抖,嗓子里却干的要命,想喝水。 我张开眼,看见头顶的灯光映照下的杜雨城这个大头鬼。 “醒啦,喝点水。”他拿掉我头上的毛巾,拿水杯给我。 “做梦?”我揉了揉眼,问自己。 “做什么梦啊,我来的时候,你死狗一样躺在沙发上,发烧呢,你说你吧,怎么这么不结实,明明挨冻的是我,你说你倒在这发起烧来了,这算怎么回事?病情转移?” 他唠里唠叨的像个老太太。 我自己爬起来,夺过他手里的水杯,一气将一杯水灌进肚里。 “慢点,这是你自己家的水,随便喝,没人跟你抢。”他坐在床边,伸个懒腰,说风谅话。 “杜雨城,你这人脸皮真够厚的,也真够忙的,怎么,你还想世界范围内播种结果哈?”我骂他。 他抬眼看看我,歪歪嘴角:“没那心思,一块地还没犁上呢。” “行了,我好了,劳你费心,赶紧走吧,杨小靖不用照顾啊?我可听马大姐她们说了,小产比坐月子还伤身体,既然害了人家姑娘,就好好补偿补偿,多陪陪人家啊。”我板着脸训他。 他双臂伏在大腿上,脸色不好看:“你也信?” “喂,杜雨城,你勾搭女人的手腕了得哈,教教我呗,我们公司董事长独生子长的还挺好的,我看上他,可就是笨嘴拙腮不会说话,贴不上,挺痛苦的。”我拿纸巾拭着鼻涕,边请教他。 他瞅我一眼:“你认真的?” “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不认真了?”我声音高起来。 “我爸跟她爸有生意往来,也一起吃过饭,认识有什么稀奇。”他眉毛皱的紧。 “这城里就没你不认识的人吧?”我冷笑。 “城市本来就小,做生意的也就这几个人,圈子不大,想不认识都难。”他颇认真的回复我。 “什么味?”我吮着鼻子,咳嗽起来。 他一拍大腿,起身朝厨房跑去,一会工夫传来哀嚎:“我的白米粥呀!” 我叹口气下床去,腿有点软,扶着墙走去厨房,厨房里一屋子烟,煤气灶上的锅子分明的黑。 杜雨城正在开窗,一股冷风忽的钻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快回去。”他转身过来很自然的抱住我,拥着我出来,关了厨房门。 我没动,仰头望着他。 他抱着我,没有要撒手的意思。 “是不是该撒手了?”我问。 他摇头:“不撒手行不行?” “有时候,有些事,不是你想我愿那么简单,明明有简单的路可以走,又何必去走满是荆棘的小道呢,那叫找虐,我八岁的时候就悟透这个道理了。你多少岁了?现在还不懂?”我推开他,走回卧室,躺到床上去大喘气。 他走进来,给我盖上被子,眼神难过:“顾小北,你都没试过。” “我早就试过了,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女人没有幻想过能嫁入豪门当少奶奶,我也经常做这样的美梦。不过我有自知之明,还分得开现实和梦境。”我告诉他。 “你明明知道自己爱的是个渣子,为什么还是勇往直前,明明知道前面是火坑也要往里跳,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他情真意浓的说道。 我摇头冷笑,鼻子塞的紧,说句话挺费劲,却偏偏要跟他解释:“杜雨城,爱情是有钱人的专利,像我这样的,每天都要想下顿要吃什么的女人,根本没有权利谈这风花雪月好伐?” 他咽口口水,无语,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这种表现,我还真挺失望的。 至少要说句安慰我的话,或是说句我养你之类的话吧?这才像个有意追我的样子,或是显得真诚一点嘛。 “该吃药了,吃了药睡一会儿,我去收拾下厨房,熬点白米粥给你喝。本来要带你去吃好吃的,可惜你这一发烧,好吃的是吃不成了,只能白粥咸菜凑合吃了。”他换了话题。 这人的启转承接倒是顺溜,我还没从伤感的情绪里走出来,他就这么算了? “杨小靖你不管啦?”我继续挑衅。 他瞪眼:“当初我打电话找她,是因为要警醒你,可你却是装糊涂,我再明白,也叫不醒一个装糊涂的人,结果呢,没把你拉出来,倒把我自己栽进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这小杨早就想好了把这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吧?” “你认了。”我提醒他。 “我不认行吗?难道在医院里跟她们母女吵啊?”他回。 “你就是认了。” “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认了,我搞她也得有时间啊,她这刚放假,要真是我的,也只半个月,查得出来么?”他有些恼火。 “可是你就是认了。” “顾小北!你这什么意思哈?“他白了眉眼。 “你不光认了,还带她去做手术。”我说。 他摊手,认输,苦脸,起身:“你这是胡搅蛮缠,我不跟你理论,我去熬粥。” “你就是认了。”我在他身后坚持。 他回身看着我,竟然歪歪嘴角笑了:“我就喜欢你这付嘴欠心软的模样,这是吃醋了吧?我挺享受的。” 我想骂人,他却飞步走了。 躺在床上,边大口喘着气,边想着这些糊涂事,想到最后,竟然觉得其实嫁给刘博才是最好的选择,至少我们在同一个阶层,谁也不会瞧不起谁。 说白了,至少嫁给他,我不会自卑,自惭形秽。 外面传来敲门声,听声音就不友好。 杜雨城不知道在厨房里做什么,油烟机呜呜响,应该听不见。 我去开门,顺便瞅一眼挂钟,这才几点,这几个萝卜头就回来了?还让不让清静一会儿了? 门一开,夹着一股冷风进来的竟然是窦启明母女! 这个年算是过热闹了! 这才开年头一天,看来我这一年,也别想过消停日子。 “雨城在你这儿了?”窦启明冷着脸走进来,直接了当的问我。 窦一顾小疯子一样,丢了围巾,叫着小宇的名字朝他房间里跑去。 “窦女士,我觉得你还是先管管你女儿比较好,不要现在挣了万贯家财,到头来还是拱手给了我们家,那就尴尬了。”我摊摊手,苦笑一声。 “你放心,她要敢跟你弟弟好,我一毛钱的财产都不会留给她!”窦启明严肃的说道。 这话把我噎的,不过也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省得老提心吊胆怕他们有什么事,让我小小年纪就当了姑姑。 “哦,对了,忘了问你声过年好,有事坐下说吧,他在厨房做饭。”我把沙发略收拾收拾请她坐。 她瞥过来一眼,犹豫下,终究是没坐下来,依旧站着:“你把他叫出来,我们马上走了。” “姐,小宇呐?去哪儿了?”窦一顾跑出来,摇着我的胳膊叫。 “窦一顾,去厨房把你后爸叫出来,赶紧走了。”我吩咐她。 “你后爸!你后爸!本姑娘没爸,这辈子也不想要爸!”窦一顾挑起眉毛,红了脸,扯着嗓子叫。 “一顾,你怎么说话!”窦启明终于忍不住,吼她一句。 “我怎么说话了,刚刚下飞机,一天都没住到尾,就急着飞回来!在你眼里,我和姥姥阿姨舅舅们都不重要,就你的小姘夫重要是不是?”窦一顾脾气来的太快,火爆豆子一样直接爆了。 杜雨城从厨房里出来,喝她一声。窦一顾朝他吐个舌头,竖个中指。 “雨城,走了。”窦启明气的面色腊黄,却忍住了,扯住女儿,平静的声音对他说道。 “瞧你走的气喘嘘嘘的,坐下来歇会儿,我熬了白米粥,一会就好,喝碗粥再走。”杜雨城俨然一付家里男主人的态度对她说道。 “你什么意思?”窦启明气的发抖的声音。 “喝碗粥也需要有意思吗?”杜雨城清冷的回她。 “我不想喝,现在想回家,跟我回去。”窦启明语气重重的重复一遍。 “窦启明,我说我会负责孩子,没说一定要听你的吧?”杜雨城回一句,不但没有走的意思,竟然悠哉悠哉的在沙发上坐了。 厨房里又冒出烟来,我顾不及看戏,冲进厨房去。 他煮的这碗白粥我注定是喝不成了,倒头来,还得我这个正感冒发烧的病人熬粥伺候他们一家三口,你说这事闹的。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 窦启明爆发出一声嚎哭,竟然盖过了我家用了五六年噪音堪比拖拉机的油烟机的声音! 我一个抖索跑出来,看个究竟。 她正会在地板上失声痛哭,窦一顾扎散着双手立在她身边,一脸懵,而杜雨城还坐在沙发上像个稻草人! 该死的,这可是个大龄孕妇!要这么一屁股坐到地上,出了事谁负责,这可是在我家! “姐,起来,沙发上坐,你没事吧?”我跑过去,伸手去扶她。 她本来在擦眼泪的手一转拐,直接朝我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我也打懵了,捂着脸直起腰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倒是窦一顾先替我开了腔:“妈,你打她干嘛,她又没得罪你!” “顾小北,你给我听着,要是再敢勾引雨城,我要你在这城里待不下去!我窦启明说到做到!”窦启明咬牙切齿的说着。 我哑然失笑。 女人往往就是这样,总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男人变心就一定是被女人勾引了,怎么就不从那男人身上找找毛病呢? “阿姐,我会记住这一巴掌的,你这一巴掌真的打掉了这些年的情分,既然到了这份上,我也不跟自己拧巴,也不想为了你跟我妈那点交情,再委屈自己了,咱们还是两清了吧。”杜雨城站起来,话说的慢,却是狠,将我拉到身后,我能感觉他浑身往外冒着气儿,怒气。 “雨城,你这是铁了心要跟这女人在一起吗?孩子都留不住你的心?”窦启明哭道。 我扯扯杜雨城的后衣襟,小声叫:“还是赶紧把她扶起来送医院吧,要在我家出点事那可怎么办?” 他装没听着。 继续就那么站着,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阿姐,你根本没有怀孕是吧?虽然我对女人这方面不是太了解,可你这样子与孕妇还是有差的。” “妈!他说的是真的?”本来蹲下身子要扶窦启明起来的窦一顾惊叫一声,跳起来,一脸诧异。 “雨城,我只比你大五岁,你十四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从此你成长的每一天每一步都有我陪伴,你或许只把我当成燕妮姐的忘年交,当成了你最知心的阿姐,可我不一样啊,我早就把你当成了我生命的全部,我多希望燕妮姐能理解我的感情,撮合我们在一起。 也许是她当年看出些端倪,所以才给你介绍了一顾的爸爸,为了能一直见到你,跟你在一起,我跟她爸爸认识不过三个月就结婚了,那段婚姻带给我的痛苦,只有看到你,看到你的笑容的时候才能解脱……” 窦启明断断续续的哭道,我拉着窦一顾走,去厨房开油烟机,这些话她还是不听为好。 第四十二章 “姐,我就是个多余的,怪不得我妈这些年都不管我。”窦一顾哭着搂住我的肩膀。 我无言以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若是多余,那我跟三个弟妹就更是多余。 其实这些年一直困扰我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明明不相爱的两个人被迫结婚后,也一定要生下孩子呢? 孩子对于两个根本不可能相爱的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是想用生孩子来假装很相爱,还是根本就控制不了人类原始的欲望才制造出来的附属品呢? 反正孩子没有选择的权利,他们被带到这世上,从懂事起就承受着父母不和的苦果,不断问自己,我从哪里来?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至少我就是在这样的问题中成长的。 我内心所有的阴暗都是因为这个而滋生的。 “姐,你帮我找小宇,我想见他。”窦一顾哭到眼红,想起她的救命稻草。 “呐,肩膀借给你,找什么小宇,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看看你妈就知道了。”我拍拍自己的肩膀,对她说。 她抽泣着伏到我肩膀上。 客厅里的对话还在继续,侧耳细听,基本上是窦启明在说,杜雨城偶尔插一两句的样子。 “窦一顾,你们吃饭了没有?”我问她。 她摇头,眼泪还流:“两天都没有吃东西,回家看到家里没人,我妈直接就带我过来了,女人的直觉还真可怕,竟然一下子就猜对了,这臭男人果然在你这儿。” “来,坐下,先喝点粥。姐给你煮饺子,冰箱里还有凉菜和火腿什么的,一会弄好了,咱先吃饭。”我安慰她。 “你就知道吃饭!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窦一顾骂我。 我探出头去,看看外面的钟,回她:“晚上十点三十八分了,再不吃饭,可就三天没吃了,人类不吃饭的极限可不就是三天,当心饿死你!” “你怎么就想着吃啊!你倒是想想办法别让他们吵了啊!那个臭男人在我家的时候就天天跟我妈吵,我妈这是吃错药了,怎么非赖着人家啊。”窦一顾哭天抹泪的。 我现在出去劝,那是火上浇油,再说了,这哪是吵架嘛,这就是批斗大会,我可没听见杜雨城跟她吵一句,就是插句嘴,都是慢声细语的,虽然语调冰冷。 我从冰箱里拿了根火腿出来,切了几片,给窦一顾就着喝稀饭,好容易哄她喝了几口,只听外面防盗门“咣”一声响,好像有人出去了! 跑出去看,客厅里只剩下杜雨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不止抽一根了,整个人都被烟气笼罩着,客厅里也是乌烟瘴气的。 窦一顾端着饭碗走出来,张眼一看,大哭:“我妈呢?” 一哭,把饭碗丢地上了,碗倒是没碎,稀饭泼的到处都是! “一顾,她刚下楼,你赶紧去追,还追得上,好好照顾她,有事给我打电话。”杜雨城猛抽两口烟,吩咐孩子。 “妈——”窦一顾一听,慌了神,外套也不穿,开门跑出去。 “哎,外套,外套啊……”我拿起她的外套,追下去。 追上的时候,她们母女已经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窦启明根本听不见,径直上了车,重重关上车门,我把外套递给窦一顾的工夫,她竟然开车走了!女儿也不要了! “哎,一顾还没上车呢。”我冲着车屁股叫。车子像寒风一样嗖嗖的开走。 窦一顾倒是不哭了,一扭屁股上楼去。 我跟在她身后,苦口婆心想让她把外套穿上,她不领情,说死了算了。 我倒是想去死一死。 杜雨城在厨房里摆弄菜,见我进来,耸耸肩膀:“白米粥熬的不到火侯,你就关了火,喝起来口感不行。” 尼玛,你熬的倒是到了火侯,差点把我家厨房给点喽。我心里骂,没好意思呛他,他现在应该是心情不好,不想惹她。 窦一顾奔进小宇的房间,把门一锁,在里面呜呜哭。我要进去劝她,被杜雨城拉住,说让她哭哭就好了。 果然,一会工夫,那丫头就出来了,不哭,去洗手间扎个头发,坐下吃饭。 杜雨城也要坐下来吃,我把他逼到门口:“你这是赖上我了是吧?知道我欢迎不?我觉得你还是回家得了,至少也要把窦一顾送回去是不是?” 他倚着门,望着自己脚尖:“你还病着,我不放心。” “去你的,知道我还病着呐,我需要的静养,懂吗?你在这儿,我静得了吗?一会儿那杨小靖不会再上来找你吧?我这大过年的捞不着休息,净给你解决感情问题了,你当我家是情感调解室呀?”我不满的吼他。 “顾小北,你别逼我说出不好听的来。”他脖子一梗,来劲了。 还有不好听的? “洗耳恭听。”我冷笑一声。 “你妈可是把你卖给我了,要么你是我的,要么还我钱,你也不想跟我,钱也不想还是吧?那我就当租下了你家的房子总可以吧?照这一带最贵的房租算,够租几年的?你给我算算。” 他推开我,去沙发上坐了,稳如泰山。 我一脸尴尬,没想到他会提这事儿,这房子写的我妈的名字,他有理有据,我真没办法赶他走了。 “那你随便。”我无可奈何,朝他翻白眼。 “这态度还差不多。”他看起来有些满意,嘘口气,打开电视,却不看,站起来,去厨房端碗粥出来,冲我叫:“赶紧吃点东西,吃两颗退烧药,瞧你那脸还是红的,烧没退吧?” 我把电视摁了,他又冲过来叫:“你干嘛,我要看。” “你不是要吃饭嘛,浪费电。”我跟他解释。 “电费我来付,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蛮横的回我,又把电视打开。 得了,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跟他较什么劲,我默默走到卧室,把电热毯也开了。本来一直不舍得开,既然他横,那就依他好了。 “电费我付,水费我付,总之这房子的一切开销都归我!你要有意见,先还我钱!”他跟在我身后,继续发泄他的不满。 “你要不要把里面的家具也换换?”我回头问他。 他哏一哏,吮鼻子,不说话,转身回去餐桌前喝稀饭。 “年前我就在家具城看好一套沙发,真皮榉木特漂亮,还配个黑色大理石的茶几,放这房子里正合适,还有啊,还有个田园风格的梳妆台,真是漂亮极了,要不要也买回来哈?”我接着说,他不搭话,喝了半天稀饭,回一句:“你可别看我现在穷,赚钱只够交水电费的,用不了多久,我就都给你换了。” 这人,抬杠一把好手。 我回房间躺下,鼻子塞的难受,坐起来,头又涨的难受,真是坐卧不安。 其实这感冒吧,真要有点事做着才能舒服些,要就这么躺着,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刚才看他们打架斗殴,我倒是没觉着鼻子不通头难受的。 他进来送退烧药。 我嘴贱又开口:“杜雨城,你别觉着你眼毒看出了真相,万一看错了呢?她那么大岁数了,可经不起折腾,还是送窦一顾回家,顺便看看她吧,万一出事了呢?” “烦不烦,你哪来那么多万一。”他冲我横,赤眉白眼的。 我赶紧拿起水杯吞药,堵住自己的嘴。 这人对我做事说话就没客气过,跟别人倒不一样,他跟窦启明说话,虽然语调冷淡,可没听过粗声大气。 所以说,待嫁的女孩子们彩礼这东西意思意思就行了,否则真有小心眼的男人会以为你是卖给他了,什么都得听他的,这就不好办了,尤其是你还还不起他钱的时候。 吃过药,鼻子稍微好点,出过一阵汗之后,竟然睡着了。 一觉睡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自觉神清气爽,烧退了,鼻子也不塞了。 二妹他们穿的整整齐齐的站在床边,见我睁开眼,嘘口气,笑:“总算是醒了,还打算偷偷走哩。” “干什么去?”我问。 “刚才舅妈打电话要我们过去吃午饭,说妈也过去了。”二妹回我。 舅舅并不待见我们一家,可能是挨不过当年姥姥临死之前的遗言,不得不略微照顾下这个妹妹,不过我妈去也只是为了去讨点钱花,不见得对他这个兄弟有多亲。 虽然一个城市里住着,可一年也只见那么一两次,一次是过年,一次是八月十五。 我妈带我们去,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讨点压岁钱。 自从我辍学打工后,舅舅说我工作了,不用给压岁钱了,我妈便再不带我去了,说是省得我过去看人家的冷脸。 所以今儿仨孩子就没拿我当回事,想着自己走了。 “早去早回。”我安心的躺在被窝里,懒洋洋的嘱咐他们。 他们应一声,一哄跑出去。 压岁钱对他们还是挺有吸引力的,也就不在乎看舅舅舅妈的冷脸了。我妈这一点比较好,从来不没收压岁钱,都由我们收着。当然平时我们也是没有零花钱的,这点压岁钱就是我们全年能够自己支配的所有财产了。 不过今年是挺奇怪的,往年并不见他们打电话过来叫人,今年这是怎么了?不去他们还能省小七八百块钱不是。 他们走后,屋子里静的要命。 我才想起来,杜雨城和窦一顾呢?也走了吧? 嘴里说不担心,其实心里还是担心的吧?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摸摸头,好像不烧了,自己起来找吃的。 这帮小没良心的,早上吃完了饭,锅子饭碗丢的乱七八糟,就这么走了,一点热饭都没留给我,想喝口热水都得现烧。 刚把水壶放灶上,外面传来敲门声。我打个寒噤。 这敲门声敲的我都怕了,不太敢开门。 磨磨唧唧的走过去开了门,竟然是舅舅! “小北,你在家呐?又不上班,咋不跟他们一起过去?”舅舅没进门,站在门口亮着大嗓门吆喝。 “我,我下午班。”我随口胡说,然后脸开始发烫,果然有样学样,自从认识了杜雨城这样的撒谎精,我说起谎来都顺溜多了。 “那成,去我那儿吃个团圆饭,下午再去上班,换换衣服走吧?”他笑道。 我有点受惊若宠。 我就八月十五去他家送了两盒月饼,这也几个月没见了,也没打个电话问候,怎么突然就这么热情呢?想不通。 不过他已经过来了,也不好意思拒绝。我只得穿了衣服跟他过去。 他新买了车,十几万的国产车,边开边跟我炫耀性能有多好,我随声附和着。 去了他家,只有我弟妹在,我妈却不在。 舅妈看见我,拉着我的手,热情的不得了,又给端水又给拿糖的。 客厅里有一对陌生的母子,舅妈跟我说是她娘家嫂子和侄子黄国祥。我礼貌的问了声过年好。 “啊呀,你瞧,我这净瞎忙,北北呀,你先坐着,我和你阿姨去厨房做饭去。”舅妈拉着她娘家嫂子的胳膊往厨房去,见我弟妹还在厅里,高声吆喝我舅舅拿出家里的烟花爆竹来,带孩子们下楼去燃放。 我舅舅答应着,带我弟妹出了门,客厅里只剩下黄国祥和我。 我这人天生话口袋,一个人看电视寂寞,便找那男人说闲话。 黄国祥看上去岁数挺大的,个子却还没有我高,最多一米五?我猜。我真没有瞧不起他长的矮,心里还有点同情他,这样的个头,在我们这儿找对象不太好找吧? “这电视剧挺有意思的,我喜欢这个演男主的演员,你呢?”我无话找话。 他点点头:“不错,大长腿。” “身材倒是其次,喜欢他的眉眼,看着就善良。”我哈哈笑。 “嗯,我也喜欢看,电视上演的慢,我在网上已经看到结局了。”他回我,起身去倒水,一条腿是跛的,真是可怜。 他倒水是给我倒的,双手把杯子递给我,一脸和气的笑容。 我接过来,说声谢谢,接着问他电视剧的内容。 他说的挺详细,连小配角的命运都说全了。 我听的有些瞌睡,可出于礼貌,也只能时不时配合他,问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一部七八十集的电视剧楞是这么讲完了,午饭才做好,舅舅带孩子们也上来了,大家坐下吃饭。 “小黄,来,坐到我旁边来。”舅妈招呼那黄国祥,硬是在我和她之间腾出个地方把黄国祥挤了进来。 吃饭的时候,黄国祥很照顾我,一会给我夹排骨,一会给我夹鱼。 我这个人虽然穷,却有点洁癖,不太喜欢吃别人夹过的菜,可又不好意思拒绝,只能一边说谢谢一边不断喝汤掩饰自己的尴尬。 结果一顿饭下来,我连一筷子菜也没吃成。 吃完了饭,坐在客厅聊一会儿闲话,我起身打算告辞,舅舅却堵住我的话,说是要带孩子们去公园看灯会去,说今年公园弄的灯会挺不错。 小东和小宇兴高彩烈的答应着。小南盯着我的脸,看我反应。 “不麻烦了,舅舅,一起回去了。”我推辞着。 舅妈上前打茬:“一家人说什么见外话,老陈啊,给孩子们一人一百块钱,公园有买好吃好玩的,给他们多买点,一年也见不着几回。” 小东和小宇一听,更是来了精神,一脸央求着瞧着我。 “跟舅舅去玩行,钱可不准要。”我嘱咐他们。 他们点点头,跟屁虫一样跟着舅舅。 “小南你也去呗。”舅妈问二妹。 她摇头:“我还是不去了,回家复习功课,明年高考了。” “哦,那就不好勉强了,让舅舅先送你回家。”舅妈通情达理,一脸慈爱,简直颠覆了我对她以往所有的坏看法。 我妈说她是个搅家星,看来只是因为她的遭遇而对舅妈的偏见。 舅舅带弟妹走后,黄国祥问我:“你在什么地方上班?我送你呀。” 我不肯,他坚持。 舅妈和她嫂子一起上前劝:“就让他送吧,他呆在家里也闷的慌,我们说些家常话他也不爱听,我看他跟你倒是有话聊。一上午嘴没闲着。” 既然这样,送就送吧,我也只得假装去公司走一趟了,这就是撒谎的下场,我咬着自己舌头,恨自己。 黄天祥的车是进口车,怎么也值个六七十万,我开公交的,对车也懂一点。 他倒没像我舅舅那样炫耀,话也不多,把我送到公交公司,我下了车,说声再见就走了。 我进院子里溜达了一圈,约摸着他的车开远了,便出来坐公交,没走到公交站,又被他的车堵着了。 “小北,你今天不上班吧?你弟都告诉我了,上车,我送你回家。”他一付坦荡荡的样子,连笑都没有,好像这事再正常不过。 我尴尬的清着嗓子,上车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上来吧,我也挺烦应付亲戚的,有时候也找借口躲,今儿是实在躲不过,所以才陪我妈来的。”他又招呼我一遍,话说的漂亮,听起来舒服。 我上了他的车,朝他笑笑:“我其实就是顺口那么一说,我家的事,你也知道吧?” “知道一点,上一辈子的事,咱也没有发言权,不说也罢。”他正经道。 这人看着还挺好,我下结论。 到了我家门口,我请他进去坐坐,他就真的停了车,跟我一起进了家门。二妹不在家,看样是被我舅舅说动,跟他们一起逛去了。 我泡茶给黄国祥喝,无话可说,又跟他聊看过的电视剧。 我聊电视剧,他却引申到他身上,说他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早早辍学去打工,在工地上搬砖,不光个子没长起来,还被砸伤了一条腿。不过终算是否极泰来,因为伤了腿,老板同情他,让他当了个小包工头,从此认识了些这方面的人,越干越好,现在也总算是熬出了头,一年能赚个百八十万的了。 我礼貌的赞他几句厉害。 “哪里就厉害了,现在还是条光棍,连个称心如意的媳妇都找不到。”他仰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笑道。 “婚姻这事要靠缘分的,你这只是缘分不到,到了自然有好女孩跟你结婚的。”我安慰他。 “你觉着我这人怎么样?”他问。 我哏了哏:“还不错。” “要是让你找对象,你会介意我这身高和这条瘸腿么?”他拍着自己那条跛腿,伤感的声音问我。 我同情心泛滥,摇摇头:“人可不能只是看外表,只看外表也太没内涵了。” 他呵呵笑一声,摸摸头,开口:“我们挺谈的来,留个电话好吧?” 我咽口水,其实不怎么想给他,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不给又不好,只好别别扭扭的苦笑着把电话号码告诉了他,又吞吞吐吐的告诉他,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的神色明显黯了黯,脸抽搐下,嘴角的笑便勉强,盯着电视机屏幕,半天,才说:“有咖啡么?昨晚上熬个通宵,有点吃不消了。” “有,有。我去拿。”我赶紧起身去厨房拿咖啡,看他的样子,是接受了。这让我有点难过,虽然我知道不管我的事。 我冲咖啡回来,他倒了杯茶给我,脸上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对我笑道:“陪我喝一杯吧,你也看出来了是不是?今儿我妈就是听了我姑的话,带我来相亲的,看了这么多姑娘,我是真满意你,咱们也谈的来,可你已经有了男朋友,我也不好勉强,以后就当个朋友处,可以吧,小北?” 他这么豁达的说出来,我真是感激,忙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笑道:“可以,当然可以,黄大哥,以后咱们就是朋友。” “那是。”他把咖啡喝了,眼睛眯一眯,眼神分明有些恶。 “黄大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跟我说说,我帮你瞅着点呗,看有没有合适的?”我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冲他笑道。 “哥喜欢你这样的呀!”他笑的有些狰狞,边笑边脱了外套。 “哥,那我就照我这样的找啦。”我跟他说着笑话,却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老往下沉,想睡。 努力抬起眼,对面的他已经脱了衬衫,露出里面的背心。 我试着站起来,没站得起来,一下子歪到沙发上。 “黄天祥,你想干什么!”我想大声质问他,发出来的声音却软的出奇!心中大骇,却无计可施,整个人都绝望起来。 他解着皮带,狞笑:“老子今天就上了你,生米煮成熟饭,看你还不答应!” 第四十三章 我想拼尽气力骂他,打他,杀死他,可根本就没有力气,浑身筋酥力软,根本动弹不得,他一定是在我的茶杯里放了药!这个人渣! 他大声狞笑着朝我扑过来,我只能寄希望于有从天而降的英雄来救我,帮我脱离苦海,否则今天怕就是我的忌日,再也不想在这丑陋的世界里继续活下去。 …… 我在杜雨城怀里醒来,他双眼乌青,嘴角流着血,正拿毛巾敷我的头。 “总算是醒来了,我还以为要我献身才肯醒过来呢。”他高亢的声音说道。 我的眼泪流下来,忙忙的去看我自己。 还好,衣衫还算整齐,身上并没有疼痛感觉。 他把我放到沙发上,拿纸巾擦嘴角的血。 我放眼打量我的家,狼藉一片,柜翻凳子倒,地上全是花瓶玻璃的碎渣。 “艹,那傻B个子挺小,还是个瘸子,没想到真它妈能打,要不是怕你被欺负火大,真不一定能干得过他。”他说脏话。 “你怎么来了?”我问,嗓子发干,疼的很。 “我说,你能不能省点心?我这要是不来,你怎么办?来的路上我就心惊肉跳的,总觉得要出事,没想到还真它妈的出事了。”他继续爆脏口。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管是谁,都这样,谁也不能相信。”我解嘲的笑笑,把自己躺平。 “你是说我?”他问。 我没回他,他知道我说的不是他。 “他别不是吃过什么药吧,够猛的,顾小北,要不咱俩试试?”他举着手机照着流血的嘴角,犯神经。 “你真没事,不用去医院?”我呜咽一声,让自己尽量不露出伤心的表情来。 “他们都是哪儿弄的这些玩意儿,好奇,实在是好奇。”他好像听不到我的话,拿起桌子上的茶壶放到鼻子上闻。 “杜雨城,你能正经点么?我刚受到了伤害。”我有些委屈。 “没有呀!我进门的时候,他裤子都没脱完呢,我这点伤算什么,他才厉害呢,老子揍的他,绝对是妈都不认识了,别再让我看见他,否则要他的狗命!”杜雨城咬牙切齿。 这人,就跟他说不清楚,他没有来得及行凶,我就没受到伤害吗? “杜雨城,谢谢你。”我现在说谢谢他真的说很溜,不知道是因为他,我才开始遭遇厄运,还是上天在我要遭遇厄运的时候,把他送到了我身边。 “那几个小鬼呢?真不够意思,但凡有一个在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等他们回来,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杜雨城继续研究着茶壶里的水,完全敷衍我的语气。 “你怎么不问问我那个混蛋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我忍不住,开口问他。 “我不管他是谁,他伤害了你,就是我的敌人,对于这种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下次再让我遇上,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他回我,自然的语气,好像事情本来就该是这样子。 我无语凝噎,想哭的要命。我不想跟他继续装疯卖傻了,我要告诉他,我好像真的是喜欢他,我觉得我就要放弃我那可怜的梦想,就这么跟他谈一场不管结局的恋爱了。 可他,却又开口了:“顾小北,做人呢,要坚强,这辈子会遇到很多事,靠别人是不行的,最得靠的还是自己。不是我怪你哈,比如今天这种事,你就太大意了。像这种混蛋男人,既然不愿意跟他交往,就不要往家里领,这点判断力你还是要有的,这次是偶然,被我遇上了,要是我没来呢?就算你告他强奸,让他坐牢,你受到的伤害也不会因此而减少半分是不是?” 我的心因为他的话变的冰凉。 他没有要做我的依靠的意愿,他是在教我一个人坚强,是的,我本来就是一个人,从来都是。 “窦启明她,真的没怀孕?不会吧?我看她肚子还蛮大的。”我岔开话题,不想再继续听他说教。 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壶,转头看着我:“顾小北,别打岔,好好听我说,世间险恶,没有人能成为谁的救世主,我能帮你一次两次,可最终人生这条路还要靠自己走下去是不是?” “这事我比你明白,虽然我走的不怎么的,你也不过如此,大家彼此彼此。”我冷淡的回他。 他耸耸肩膀,叹口气,手指捏住下巴,嗯嗯两声,开口:“明天我搬过来住,在没跟那个男人谈明白之前,我不放心你和孩子们单独住在这里。” “你刚刚还说,凡事要靠自己,我打算靠自己解决,你千万别搬,你算什么呀?让人误会,以后我还做不做人了?”我翻他大白眼。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通知你一声,明天我要搬进来住!”他说的斩钉截铁,弄的我目瞪口呆。 “顾小北,别再领陌生男人回家,听见没有?”他起身,开始收拾乱七八糟的客厅。 我觉得有些悲伤,他倒是忘了,我们熟悉之前,他也算是个陌生男人。 算我运气好,他没有像黄国祥那样对我施暴。 “你呀,未卜先知,说要换换家具,马上就有理由换新家具了。”他扶起倒在地上的鞋柜,叹口气。 我想回答他,被口水呛了下,咳嗽一声。 他走过来,伸手摸我的额头,皱皱眉:“还烫啊,你这感冒还不好,到处嘚瑟什么,走亲戚?我来你家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哪个亲戚过来照顾照顾你们,你倒还记他们的情!真是蠢!” “姓杜的,你能不能说句我爱听的?我现在心情难过的很,你能不能对你温存些,让我觉得这世界还是很温暖的行不行?”我愤愤的说道。 “行,当然行。”他露出笑脸,从抽屉里翻出体温计递给我,夸我一句:“你的小内内草莓图案的,很漂亮,我喜欢。” 我举起刚到手的体温计去戳他的双目,我要戳瞎这个臭流氓! 他往后闪身,笑的跟花儿一样:“顾小北,咱能成熟点么?那些性感内衣什么的就不说了,至少也要穿点有品味的,能凸显女人味的是不是?” 我伸直手臂,继续去戳他的眼!他这是没完了! 他跳起身来,跑到一边,继续笑。 “我就这品味,管你什么事!”我泄了气,把体温计夹进胳膊里,骂他,想想不太对,心里一紧,接着问:“你还看见什么了?” 我记得我醒过来的时候,衣服明明穿的挺整齐的。 他要回答,手机响了,朝我摆摆手,接起来,窦一顾连哭带叫的声音,我离的这老远都听的见。 “杜雨城你快来啊,我妈不行了!快点啊,妈,妈……” 他推门出去,我也慌了神,套上外套跟着他一齐出了门。 下楼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拉着我的手,越握越紧,疼的要命。 我心里还存着一些侥幸,这个窦启明快四十岁的人了,不会还这么冲动会为爱情自杀吧?我觉得我都过了为爱上吊的年纪了,何况她一个马上步入中年的人。 打车过去的时候,正遇着窦启明被几个医护人员从楼上抬下来,窦一顾披头散发,赤着脚跟在后面,哭哭啼蹄,可怜的紧。 “顾小北,帮我照顾一顾,我跟车去医院。” 杜雨城吩咐我,这时候的他,倒是镇定了,面无表情,吐字清晰不颤抖。 我望着担架上一身血的窦启明,脚颤的不能走,倚着墙滑倒瘫坐在地上。 救护车关了门,窦一顾追了几步,倒地,趴在地上哭。 我爬过去,抱住她,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姐,我害怕。”窦一顾紧紧揪着我的胳膊,大声哭着。 我用力将她拖起来:“乖,你妈不会有事的,你还小,她怎么舍得丢下你不管呢。” “姐!我怕,我要去医院,我要守着我妈……”她边哭边推着我。 “好,你先回家穿好衣服,我们马上过去。”我把外套脱下来裹住她,抱着她回家,等她穿了衣服,和她一起下楼来打车去医院。 来到医院,窦启明还在手术室抢救,杜雨城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垂着头,看不出表情。 窦一顾见了他,宛如见了仇人,跑过去,抬脚踢他的腿,骂他:“臭男人,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妈这样!” 杜雨城抬眼看看她,拍拍身边的椅子,语气挺平静:“坐。” “还我妈妈,你这个混蛋。”窦一顾不坐,继续踢他的腿。 他不动,望着她,叹气:“昨天谈完后,我以为你妈真的放下了呢,原来她说的最后那一大段话不是放开了,而是威胁我若是我离开,她要自杀的,我真的蠢,竟然没听明白。” “你倒底做没做哈?如果没做,我妈怎么会这么决绝!”窦一顾尖叫,继续使劲踢他,她穿着厚底马丁靴,看的我都觉着疼,杜雨城却似乎没有反应。 “一顾,坐下,安静点,你这么叫,一会儿医生肯定过来骂人。”我上前去抱住她,硬是把她摁到椅子上坐好。 “姐,我妈她,不会有事吧?”窦一顾趴在我肩膀上,又哭起来。 我扭头望着杜雨城。 他脸上的淤青闪我的眼,本来想质问他的话,化作一声叹息而作罢。 电梯门打开,拥出来一堆人,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 这就奇怪了,不是说去马尔代夫旅游了么?怎么突然就都出现了? 这一堆男男女女走到杜雨城跟前,机关枪一样的朝他扫射着子弹,他不回言,面无表情的听着。 “你就是顾小北?你还有脸来?启明就是你逼死的!”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看见我,枪口调向我。 她们都很有教养,虽然说着骂人话,声音并不大,除了表情让人看着难过。 “对哦,阿姨,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嚣张,这种一直生活在底层的小市民,真的好有心计,把我们雨城吃的死死的,像是喝了迷魂药呢。” 这个说话的我认识,费婷婷嘛。 “顾小北,带着一顾走吧。”杜雨城在一片谴责声中对我说道。 费婷婷把一顾扯起来,拉到自己身后去。 “那你自己走吧,赶紧的。”他又说一遍。 我起身要走,费婷婷挡住我的去路。 我正要闪开,只见杜雨城忽的起身,三两步近前,凶恶的我从未见过的面容,严厉的声音:“让她走。” 费婷婷显然被他的脸色吓倒,往旁边闪了闪身子。 “雨城,让她留下,我有话跟她讲。”他爸爸在他身后开口。 “没什么话好讲的。”他直接替我拒绝,挥手让我走。 我其实不想走,他爸爸有话对我讲,正好我也有话对他们讲。 我不能老背着这个黑锅是不是? 他自己儿子没教育好,不肯听他包办婚姻,不能把这件事的气撒到我头上是不是? 可我看了看杜雨城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到了极点,黑的吓人,心里存的这点倔强倒开始瓦解。 “走啊!”他见我不动弹,伸手推我一把,把我推向电梯那边,正好电梯门打开,我走进去,门关闭的那刹那,我看见他爸朝他脸上扇了一记耳光。 我有些懵,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我帮不了他,就算我现在出去解释我根本与他们家的事情毫无关系,也没有人相信我的话。 这个罪,看来我是犯定了。 回到家,弟妹们都在沙发上坐着,不高兴的脸色,一齐望着我,像是在等我解释什么。 “怎么了?”我喝口水,问他们。 “好好的,舅舅和舅妈为什么变脸了?给我们的钱都要了回去,还骂我们不认抬举。”小东委屈巴巴的说。 我咽口口水。 “顾小北,跟那个男人说了难听的话吧?”二妹问我。 她倒是看的清楚。 我头有些疼,摸两下,记起来还发着烧,顿时觉得腿软脚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大喘气。 二妹端杯水给我,冷笑:“我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你答应了,大家还是亲戚,你这一不答应,连亲戚都没得做了。” “不做就不做吧,也不是什么好亲戚。”我有气无力的回她一句。 “顾小北,陈美凤她是不是跟那个男人在城郊开饭店?”二妹突然问我一个很有杀伤力的问题。 我一惊,跳起来:“胡说,哪个王八蛋告诉你的?没有的事,我不知道她跟那男人去哪里了。” “瞧你紧张这样儿,八成是真的了,真是亲妈呀,宁要爱情不要孩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二妹说完,甩身进了卧室,重重把门关上。 我瞪着沙发上剩下的这两个。 小东噌的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小宇朝我傻笑:“老姐,是舅妈说的,说妈妈她撂下我们这几个拖油瓶,自己享受去了,又说她不知道珍惜好日子,生生把男人逼死了,如今日子过成这样,都是她自找的……” 我打断他:“别听她胡说,她是气极了没好话。” “爸爸死的时候,我还小,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这些年也听别人提起过,好像爸爸就是自杀的呀。”小宇小声嘀咕。 “大过年的,不说以前的事了,都过去那么些年了,谁对谁错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不是想吃拌海蜇吗,快来帮我剥蒜,晚上我拌给你吃。” 我拉着他的衣袖将他拖进厨房。 他不再问我,坐在小凳子上剥着蒜,跟我说笑话,时不时抬头看看我笑了没有。 这时候就突然觉得陈美凤喜欢小宇也许并不都是重男轻女的缘故。 他比我两个妹妹脾气都好,也更会哄人。 虽然我妈一直惯着他,可他并没有因此滋生出傲娇的小性子,从不见他在吃穿上为难过两个姐姐,妈私下留给他的好东西,他总是会拿出来跟两个姐姐分享,只看见小东欺负他,从未见他对小东发过脾气。 他,是这家里唯一一个像爸爸的孩子。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岚来了,手里提着好大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好几个塑料盒子,说是阿姨给我们做的好吃的。 我那里好意思要他的东西,推辞来推辞去,他硬是撂在茶几上,冲我笑:“北北,你这可就见外了,把我当外人了呀?” “没有,哪能把你当外人呢。”我见推辞不过,只得收下,让二妹过来拿进厨房里热一热。 “留下来一起吃吧。”我对他说。 他犹豫下,点点头。 “阿姨呢,打电话叫她一起来?”我又说。 他摇头:“不用啦,她不在家,串亲戚去了,我不想去,去了免不了问东问西的惹我烦。” 我笑起来:”那你这是假传圣旨嘛,这东西可不是阿姨做的。““真的我妈做的,本来早上让我送过来,我赖床,等我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送过来你们不在家。”他回我。 “吃饭啦。”二妹在餐厅叫。 我和他一齐走过去,小东拉开椅子,请他坐。 陈岚坐下来,坐他对面的小东盯着他的手,龇牙一乐:“哥,我姐给你的订婚戒指呢?怎么不戴了呀?” 他嗖的把手缩到桌子底下,讪讪的笑:“过年帮我妈弄鱼怕弄坏了,摘下来了,过两天再戴。” “闭嘴吃饭,就你废话多!”我喝小东一句,小东朝我扮个鬼脸,低头吃饭。 陈岚挑着米饭粒,半天,才嗫嚅一句:“北北,你不信吧?” “没事,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丢了就丢了。”我笑道,心里却不这么想,那是杜雨城的东西啊,要真是丢了,没法跟人家交待!我又不记得样式,想买个一模一样的也办不到嘛。 “东西倒是没丢,只是被原主要回去了。”陈岚放下饭碗,看着我。 我差点被米饭粒噎死,大声咳嗽起来。 他帮我捶了几下背,又开口:“除夕那天晚上离开你们家,我们干了一架,他说那戒指是他的,我就摘下来还给他了。” “呐什么,陈岚,你听我解释,那戒指吧,不是他送给我的,是他坐我公交车没钱,拿它抵车钱的,我本来……”我急急忙忙跟他解释。 他打断我:“北北,我看杜雨城他,是真的喜欢你,你们就在一起吧,我无所谓的,就算只能单恋你一辈子也无所谓,只要你幸福就行了。” 我垂头吃饭,声音冷下来:“陈岚,现在说一辈子还太早了,大家都是朋友,何必推来让去的,我又不是件衣服,随便人挑挑捡捡。” “对,对,大家都是朋友,我们还是好朋友是不是?”他笑着回答,看上去如释重负,拿起筷子吃饭。 我终于还是嘴贱,见弟妹吃完离了桌,便问他:“这几天有没有见过杨小靖?” 他眼神闪烁下,声音低下来:“见她干嘛,我跟她又没关系。” “管处说,她一直不肯说那孩子究竟是谁的,不过是杜雨城陪她去的医院,我本来还以为是杜雨城的,可他不承认。”我说道,盯着他的脸。 他撇撇嘴:“谁做了这种丢人的事,会自觉承认?” “可我觉得杜雨城他没必要撒谎。”我说。 他不以为然:“人会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撒谎,也许你觉着没必要,可他觉着有必要呢。” 我闭了嘴。 “北北,明天你下班后我们去逛公园吧。”他换了话题。 “恐怕不行,明天我开晚班。”我回他。 他一脸失望。 “我想去看看杨小靖,我和她妈妈很熟,她妈妈对你也很好,你要不要去呀?”我问他。 他摇头:“我跟她又不熟,不去了。” 我走去厨房收拾碗筷,我想我要继续跟他交往下去的目的,就是想看看一个人的无耻究竟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门铃响,小宇去开门,欢乐的喊了一声杜哥。 我从厨房探出头去,看见他扛着个大包包就进来了。 “你什么意思?” 我慌了,戴着一手的洗洁精沫子跑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叫。 他不回我,从我身边经过,把包包扛进了小宇屋里。 我跟进去,继续骂:“你疯了是不是?真要搬过来?你这个时候搬过来,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他打开包包,往外拿衣服,毫不客气的打开屋里的衣柜,把衣服收进去。 我真的要疯了!扯着他的外套往外拽他,拽不动他,倒把他的外套拽了下来,他扭头看我一眼:“把外套帮我洗了,有医院的消毒味儿,闻着难受,这外套我还挺喜欢的,不想扔。” 我嗟! 我拿着他的外套,仰天长叹! 这个人怎么说到做到,根本不会开玩笑哈?这事能这么随便吗?他搬进来算怎以一回事? 第四十四章 我和他拉拉扯扯的时候,弟妹手拉着手出了门,连陈岚也走了。 “杜雨城,虽然我们欠你的钱,可要债不是这个要法是不是?我一个单身大姑娘家家的,你就这么住进来,毁我清白好不好?” 我赌气坐到沙发上,用生平从不用过的娇气的语调求他。 他不为所动,自己动手泡了杯花茶,吸溜吸溜喝着,声音贼大,完全没有教养的模样。 “哥,求你放小弟一马,大恩大德日后图报啊。” 看着丝毫不为所动的他,我伤心失望的扑倒在沙发上,恢复了泼妇本色。 他喝光一杯茶,又倒了一杯,“咕咚”喝一口,烫了舌头大概,一张嘴吐到地上,然后猛吸气儿。 “慢慢喝,水费都是你交的,喝自己的水,不急。”我安慰他。 他端着茶杯在我对面坐下,幽怨的眼神:“顾小北,你安慰安慰我好吗?我现在真的很难过。” 我咽了口口水。 “真的很难过,不骗你,你说我这人身上是不是自带什么吸引负能量的光环哈?怎么认识不认识的都喜欢往我身上扣屎盆子?窦启明这样,杨小靖也这样,夏正这样,我爸还这样,我它妈的看上去那么善良吗?值得他们把所有的丑事都对我说,让我替他们收拾烂摊子吗?” 他激动的喷着唾沫说道,看样子是真的难过了。 “你真的替他们收拾了。” 我本来是想安慰他的,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补刀的,这真不怪我,是话自己说出来的。 他垂头丧气的灌口茶,又吐到地上,大着舌头嚷:“你烧个水也不会烧吗?烧热得了,非得烫嘴干嘛?你也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我起身去洗手间拿抹布过来擦地板上的水,刚擦完一摊,他就再吐一滩,又擦完了,他又弄地上一滩。 我抬头看他:“还烫嘴?给你兑点凉开水行不?” 他不回我,伸着胳膊,倾着茶杯,把里面的水一点点倒到地板上,还不倒在一个地方,这里倒一滩,伸伸脖子,展展胳膊,再往别处倒一滩,把眼前这块地儿倒全了,不解气似的,站起来,满客厅的倒,眨眼间,我家地板便跟屋顶漏雨一样,大大小小几十滩水渍堆上面了。 我干脆不擦了,盘腿坐在地板上,就这么看着他倒水。 一杯水倒完了,他抬头看看我,一脸挑衅。 我耸耸肩膀:“没水啦?再给你倒一杯?还有两间卧室是木地板,要不要全洒上?厨房和洗手间就算了,当初我爸装修图便宜,用的地板砖不防滑,我图便宜买的拖鞋也不防滑,当心摔死你。” “穿衣服跟我出去。”他把茶杯丢沙发上,指着我,蛮横的说。 “好嘞,穿我这件羽绒服行哈?要不要化个妆?我有一块粉底和一支口红,抹抹总比不抹强,你等着。”我起身往洗手间去。 他拽住我的手腕,疼的很:“用不着,睡觉流口水说梦话放响屁我都见识过了,还装什么大象。” 他这话顿时让我觉着成了没毛的母鸡,期期艾艾的穿了外套跟他屁股后面下了楼。 他豪气的拦了辆出租车。 我摸摸自己的钱包,低声下气的求他:“哥,现在还早,公交车有的是,咱们坐公交车呗,绿色出行,保护环境嘛。” “你坐前面,待会儿下车付钱!”他根本不听我的,打开车门,将我塞进去,粗声粗气的吼。 “去哪儿呀,姑娘?”司机大叔问我。 我陪着笑扭头去看后面的他:“去哪儿呀,哥?” “买拖鞋!”他怒吼一声。 司机大叔“噗”一声笑。 “大叔,麻烦你打个起步价,把我们放下就行。”我无奈的对大叔苦笑。家门口就有超市,这是要到哪儿去买拖鞋哈? “什么起步价,去商场!开发区那家!”他在后面接言,恼怒的口气。 “兄弟,买双拖鞋用不着跨区吧?听你媳妇的,就在家附近超市买双得了!”司机大叔好心劝他。 他哇哇叫:“我不付你车钱吗?让你去开发区你就去开发区!” “叔,对不住你老了,开发区,就去开发区。”我赶紧点头哈腰,满脸赔笑的跟司机大叔赔不是。 司机大叔调头朝开发区驶去,小声嘀咕:“孩子,你这是犯啥错了?在他头上种草啦?咋这么横也要忍着?” “叔,麻烦您老快点开,这拖鞋买的不舒心,估计我这小命都悬,拜托了。”我朝司机大叔拱拱手,苦笑着低声求他。 “孩子,这不行啊,这都要出人命了,去什么商场啊,去派出所吧。”大叔比我还幽默,拧着眉毛,认真的说道。 我未及开口,后面的杜雨城把脑袋凑到不锈钢栅栏上,怒气冲冲的问:“你们背着我,嘀咕什么呢?” “没,没啥,我看司机大叔一脸沧桑,必是走南闯北极有人生阅历之能人,所以我就问问他,咱们这市里哪里买的拖鞋死贵死贵又不抗穿。” 我连忙回答他。 他跌坐到后座上,哼一声,阴云密布在脸上,没有一点要移开的意思,倒是把司机大叔成功的逗笑了。 出租车把我们放在商场门口,走了,我盯着他依旧没有放晴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哥,咱来这儿逛逛出出气得了,拖鞋就算了,回家门口超市买行不?” 他傲娇的瞅我一眼,拽着我的手腕进了商场。 我继续摸兜里的钱包,心里头有点发毛,一双拖鞋最多不过几十块,应该能剩下回家的车钱哈? “超市在负一楼。”他拽着我上扶梯,我好心的提醒他。 “你是让我穿超市里的拖鞋?安的什么心?想摔死我继承我的花呗是不是?”他怼我,明明搞笑,却不准我笑的样子。 我没笑,跟着他上了二楼买鞋子的地方。 他挑了一双299块钱的拖鞋! 跟有钱人就没道理可讲! 我无精打彩的去付了帐,手里捏着找回来的一块钱走回来。 他将拖鞋抱在怀里,嘴角总算是咧开了,露出点笑容,歪着头看我:“这下子好多了,原来购物真的可以减压,看来我对费婷婷夏正她们是真的有偏见,有时候她们说的话未必都是假的。” 我冲他露出上下犬牙,算是大笑。 算了,三百块钱治好他的忧郁和愤怒,也算值了,我安慰着自己,跟着他往楼下走,边问他:“你要不要再买件大衣什么的?” 他扭头看我:“你发财了?” “没有,反正也是付不起,买什么都无所谓,我就这么一说,表示下对你的关心。”我认真的回他。 他清清嗓子,略尴尬:“一双拖鞋就够了,我也不是乱花钱的人!” 不是乱花钱的人!299块买一双拖鞋还说不是乱花钱的人!我买一双拖鞋九块,299块钱能买33.2双,一双拖鞋穿一年算,够我穿半辈子了,还说不是乱花钱的人! 价值观不同的两个人注定没话讲! 我翻着白眼,跟在他身后走出商场。 “顾小北,我们坐公交车回去吧。”他站定,骄傲的跟我宣布,等着我夸奖他会省钱? 我把手里捏着的一块钱递给他:“拿着,坐623路公交,到世纪花园站下车,再往后走大约五百米,看见一家平安超市,超市那个路口左拐就到家了。” 他接过钱,一脸不解:“你要干嘛去?” 我扭扭腰,用力挺挺胸膛:“你看看我能不能拦个顺风车,免费把老娘送回家去。” “什么意思?”他要黑脸,语调不好听。 “没什么意思啊,你刚才花光了我身上所有的钱,只剩下这一块钱了,我估摸着,我自己拦个车还凑合,毕竟是个女人,要是带着你,那一准走不成啊!没准被人以为是拦路抢劫的,谁敢停啊。”我笑道,再挺挺胸:“怎么样?有女人味儿没有?要是你,你肯不肯停车载我?” 他目光闪烁下,双眸在路灯下散发着亮晶晶的光芒,却没说话。 盯着我良久,摇摇头:“别闹了,手机打个车啊。” “不成,走的急,没带手机。”我回他。 他垂下头,盯着手里装拖鞋的袋子。 “哥,要是你不介意在这个乌漆墨黑的夜里陪美女走一段的话,我们就走回家好不好?”我问他。 他抬头看看我,吮吮鼻子,呜咽的声音:“不介意,当然不介意,走回家就走回家,看哪个小王八蛋先喊累,不要我背着就好。” “你不会被我感动了吧?哭了?”我踮着脚去瞧他的脸,他把脸扭到一边,伸手将我推开。 我们俩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两边挂着灯笼,把前路照耀的光明而温暖,我的心情莫然的好起来。 “杜雨城,你看,前面亮不亮呀?是不是光明一片?”我指着前路对他喊。 他正走在阴影里,看不见他的脸:“看不到哦,全是黑暗。” “看我啊,光明少女!”我站在路灯下,大笑着,朝他比划剪刀手。 他走过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我,望着望着,手里提的袋子便落了地。 我弯腰要拾,他擎住我的双臂一下子将我拉到怀里紧紧的抱住。 我闷在他怀里透不过气,只听见他急速的心跳。 “顾小北,你怎么可以这么暖,怎么可以这样……”他吻着我的头发,喃喃的念叨着。 我闷的实在透不过气,推开他,仰望着他的脸:“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是大姐啊,哄孩子最拿手,我弟小时候是个爱哭鬼,我妈都拿他没撤,只有我能哄好他。” 他咧咧嘴角,邪气的笑,将我推到路灯杆子上,伏身冲我的嘴来了,我赶忙掉头躲避他:“哥,放过小弟吧,事不过三,第三个还算是初吻,我要留给男朋友的。” 他停下来,盯着我的脸,一定一顿的开口:“顾小北,我们认认真真谈场恋爱吧,让我当你的男朋友,保护你爱你好不好?” “容我好好考虑下。”我推开他,手摸着下巴,沉思状。 “你不要装疯卖傻了,你喜欢我,否则怎么会这么惯着我,哄着我,肯为我花光身上所有的钱。”他在我耳朵边叫嚣。 “喜欢一个人和跟一个人谈恋爱是两码事对不对?我也可以为小南小东小宇他们做这样的事,我又不是跟他们谈恋爱对不对?”我强词夺理。 他鼻子哼一哼,突然双手将我抱住,托着我的腋下把我提了起来,不顾我的反对,硬是吻住了我的唇。 我被他封住了嘴,想说的话说不出来。 他把我吻的变成了面条,就要晕过去,才放开,搂着我的腰,将我摁到路灯柱子上,邪恶的笑:“这下子初吻都是我的了,就从了我呗。” “听着,混蛋,虽然我反对不了你动强,可不代表我就认同你这种方式!”我伸手抹着他留在我嘴角的口水,冲他喊。 “不反对就是赞同啦,今晚我们一起睡,让小宇睡客厅。”他挥舞着胳膊,兴奋的面容。 我想掐死他,而且真的动手了。 当我的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他的表情让我忍俊不禁。 “顾小北,你这是要谋害亲夫啊,不过你可想清楚了,现在动手,为时尚早,总得我成了霸道总裁,坐拥几十亿资产且立下遗嘱你是唯一继承人的时候才行对吧?” 我松了手,双手合十:“我帮你一起祈祷,你要真的有那一天,我给你当个小三弄俩钱花花也成啊。” 他斜眼瞥着我,笑:“三观不正哈,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的。” “嫉妒和仇富让我失去了所有的善良和正义感,你懂的。”我朝他摊摊手。 他哈哈大笑,喷我一脸唾沫:“顾小北,你真有才,这是嫉妒费婷婷和夏正吧?终于说了实话是吧?那你跟着本少爷就对了,早晚有一天,本少爷让你成为别人嫉妒和仇富的对象。” 我抹把脸,叹气:“杜雨城,我是想成为别人嫉妒和仇富的对象,可并不想靠男人,生活告诉我,靠谁都不行,最可靠的人还是自己。” 他搂着我的肩膀,拥着我往前走,语气轻快:“无所谓,你要是拥有了成功的人生,那我就变成你身后的男人,反正每一个成功的人后面总是有一个支持他的恋人,为了你,我就吃几顿软饭也认了。” “我艹,头一回见把吃软饭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我飚脏话。 “靠!老子凭实力吃的软饭,有什么值得诟病的?”他得意非凡,好像我真的成了可以养活他的女强人。 回家的路很长,我们走的很慢,一路回去已经是午夜,小区门口,我停住脚步,倚着墙站住,朝他摊手:“虽然不是很想破坏气氛,可还是想问问,窦启明怎么样了?你想到了全身而退的计策没有?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而已,她不一样,她是真心爱你,肯为了你自杀,我就没有这样的念头。” 他在我旁边也倚着墙站住,仰头望天:“顾小北,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恨自己,总是不懂拒绝,到头来让自己深陷泥淖出不来。” 我心里一惊,望着他:“你对我这番表白不是为了分别的吧?这是打算献身了吗?” “想什么呢,我就这一具肉身,怎么也得献给认货的吧?我认准了你才是那个认货的,不接受反驳。”他斜眼睥睨着我。 “可是你掉进去了呀,我人小力薄,也捞你不出来呀。”我瘪嘴。 “反正今天在医院,我跟他们都说清楚,一,我一直拿窦启明当姐姐的,二,现在没有包办婚姻了,所以不可能娶费婷婷,三,我自愿放弃杜家所有财产,净身出户,要是我爸想跟我断绝父子关系,那是他的自由,我放弃杜家的财产,并不代表我就不认他这个爸了。”杜雨城哑声道。 我咽口口水,佩服的看着他。 这丫的真的是被惯坏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还说自己善良? “你这也太净了,一毛钱都没拿啊!”我不满的嘟囔两句,他身上要有一块钱,也不至于这大冬天的走二十几里路走回家嘛。 “现在知道了我是穷光蛋,是不是改主意了,不肯收留我了?”他垂头看着我,眸光里真有些胆怯。 我抽抽鼻子,眼泪差点掉下来:“杜雨城,我算是被你坑惨了,吃软饭我也认了,可你这是拖我下水,让我替你还债啊!你给我妈的,替陈岚家还的债不是都要我还吧?你这坑也太深了,我不跳,谁跳谁傻子!” “你才是小傻子,这些都是婚前债务,跟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微笑着看着我,看的我心里发毛,搞不懂我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你真的都说了?”我抽抽鼻子继续盘问他。 他点头,长长的叹气:“是呀,都说了,说出来真的轻松多了,从国外回来就没真正的开心过,今天晚上是最开心的时候。” 我不太相信他的话,从富家少爷变成连一块钱公交车都坐不起的穷光蛋真的值得开心?反正我现在依旧觉得要让我真正开心的依旧是有很多很多钱。 “知道为什么今天才有底气把这些早就想说的话对他们说吗?”他问我。 我摇头,真的不知道,我哄他是在他说完之后,这之前我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温柔吧?他一直说我是泼妇来着。 “告诉你吧,小傻子,因为我有你啊,我知道你一定会收留我,就算我不名一文,只穿着这身衣服来到你家里,你也不会不管我。”他握住我的手,语气肯定坚决。 “你怎么知道?”傻B话脱口而出,我都来不及阻止我自己。 他嘿嘿笑,摸我的头,我看见他手指上的银戒指闪闪发亮。 “杜雨城,你太抠了,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瞧瞧,这戒指明明是抵车钱了,还非要用暴力夺回来,它很值钱啊?”我指着戒指笑话他。 他伸手撸一撸,送到嘴边哈口气,在袖口上仔细的蹭一蹭,一脸认真:“这是我的求婚戒指,你要戴上也就戴了,省得我费事,你要不戴,那我就得收回,用它来跟你求婚。” 这人是越说越不像话,不想跟他纠缠了,我抬腿上楼。 他跟在后面:“明天上班吗?我起来熬粥你喝好不好?我也要去上班,反正没事,我跟同事讲了,春节我值班,明天开工赚钱去。” “你还会做别的早餐吗?”我问他。 他嘿嘿一乐:“在国外的时候,早餐都简单,要么凉水冲麦片要么两片烤面包,你要想吃这两样也行,我也会做。” 我叹口气,有些伤心,家里已经有三个孩子需要照顾了,我这是自己给自己找虐嘛,又来一个吃白食不想干活的。 钥匙开了门,屋里静悄悄的,我挨个卧室瞧瞧,弟妹们都睡了,才放下心,来到客厅坐下。 他早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扭屁虫一样扭着身子哼哼:“累死了,浑身散架了,来,你也躺下,我给你捶捶。” 我咧他一眼,去门口把拖鞋从袋子里薅出来,在灯光下仔细的看着。 “咋啦?不喜欢粉色啊?我看你拖鞋也是粉色的呀?”他头枕着双手,懒洋洋的开口问。 我恨不得拿拖鞋砸他的头:“你生气的时候是不是就变色盲了?” 他摇头:“没呀,妥妥的粉色,跟你脚上穿的那双一模一样的色系,错不了!” “你这是失心疯啊,杜雨城,你确定你想穿一双女式拖鞋,还是三七码的?你的脚跟你这些年也不容易,你这是要气死它吗?”我苦笑不得的教育他。 他哦一声,翘起二郎腿,大言不惭:“鞋子是给你买的,我看你手腕上有块淤青,小南告诉我,是你洗澡的时候在洗手间滑倒弄伤的,这么蠢的女人,不穿双防滑的拖鞋怎么可以,我可不想娶个残疾人,虽然我没有看不起残疾人,可我娶妻也不是扶贫,总要娶个我喜欢的。” 给我一把刀,让我把他大卸八块,不,十六块,三十二块! 这就是我现在的心情! 这丫的拿我的钱买双我根本消受不起的拖鞋送给我自己?还害的我大晚上陪他徒步走了二十几里路! 真是个生意人啊,算的一手好帐! “打明天起,千万不要吃我做的饭,听见没有?”我郑重的对他说道。 他吃惊的看着我。 “没有什么好吃惊的,我怕我忍不住会给你下毒,让你生不如死,你还是自己小心点,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尽量给他解释清楚。 他嘻嘻笑着,起身从我手里夺下拖鞋,蹲下来,往我脚上塞:“试试合适不?草莓图案啊,跟你的小内内很配的。” 我一脚将他揣翻在地,气哼哼的回屋睡觉,再也不想跟他说话! —————————— 睡意正浓,突然感觉有双冰凉的手在摇我胳膊,努力了几番才张开眼,看见杜雨城的大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吼:“让老娘再睡会儿,闹钟还没响呐!” “已经响过了,响半小时都没叫醒你,真是头猪啊!”他鄙夷的口气。 我来不及跟他怼,翻身起来,朝洗手间冲去,得迟倒啊这是! “老姐,不着急,我听见杜哥接了你手机,给你请假了。”小宇从屋里探出头笑嘻嘻的告诉我。 我胸中一口闷气吐出来,一屁股坐到餐厅的椅子上,揪头发。 “赶紧吃饭,要不凉了,我得走了。”杜雨城走过来,对我笑道。 我望望餐桌,不光有粥,竟然还有面条和炒好的四样菜! 小南他们可没这么耐心,根本不会做这些。 防盗门响过,我才回过神,呆呆的望向客厅,一时头脑光光,反应不过来。 小南从洗手间出来,坐到我旁边,大声冷笑:“人都走了,别看了,以后天天住在一起,尽有时间看个够。” “不是,这饭是他做的?他不是说只有熬粥烤面包片么?”我指着客厅说道。 小南拿起筷子夹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嘟囔:“恋爱中的女人果然零智商,你这就忘了小宇吃的红烧肉他都会做呢,做的比你做的还好吃。” “老姐,以后我们有口福了,再也不用吃你做的黑暗料理了。”小东嬉皮笑脸的坐下来,也不用筷子,伸手去捏盘子里的菜送到嘴里。 我拿起筷子吃饭,菜炒的确实比我好吃,他不会是在外国学厨师的吧? “顾小南,我怎么突然有种罪恶感?我这么做是不是对不起陈岚?”我问二妹。 她吃了一嘴油,轻蔑的哼一声:“人有选择的权利,除了耍酒疯,你也没对他表白要跟他交往,再说了,就算酒后那次算表白,他也没同意啊!没听他跟你说,要认真跟你交往,两个都没有真正开始的人,算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 “顾小南,你懂的比我多啊,谈过几回恋爱了?”我瞪着眼问她。 她不屑的瞅我一眼:“我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别拿我当小孩子,我只比你小两岁,严格来说,是一岁十个月!” 我低头喝粥,无话可回。 虽然杜雨城住在这里,对我也说过情意绵绵的话,可我怎么总觉着这事不对呢?我不相信他是真的想跟我谈恋爱,总觉是这是一场戏,不可能是真的生活。 上午擦了一上午的地板,下午去上班。 刘博把我堵在停车场,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惊讶的看着他:“出什么事了?我能帮上忙不?” “媳妇儿,坏事了,财务今天一上班,就调查你挪用公款的事的呢,缺钱跟我说啊,干嘛挪用公款,这要坐牢的啊。”刘博机关枪一样激动的朝我开枪,枪枪命中我的要害,我几乎要阵亡。 “怎么可能?我哪有挪用公款,那一万五千块钱管处说是她借给我的啊,并没有动用公款。”我分辨道。 “行啦,别说了,赶紧过去看看,集团办公室那边来人了,正在财务处开会呢,考虑到你家的情况,我觉着事儿倒不是什么大事,可能也就是扣点奖金什么,我把你堵门口,提前告诉你,就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省得到时候突然听说,一下子懵逼,跟人吵起来不好。”他拍拍我肩膀,跟我一起走进办公室。 集团工会的黄主席坐在沙发上,见我进来,摇头叹气:“你这孩子,看着挺好的,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呢!” “黄主席,我做什么糊涂事了?”我问她。 她一脸同情惋惜:“小北呀,当初招你进公司的时候,是考虑你家的特殊情况,特事特办,才聘你进来的,你要懂得珍惜大家对你的拳拳之心嘛,如今做出这样的事,真的是很让我们失望!” 我默默听着,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故。 上天给我开了个大玩笑,我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朝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却往往是事情最糟糕的时候。 “小北呀,我们开会研究过了,针对你家的特殊情况还有你工作上的表现,决定给你个警告处分,留公司观察三个月,限你这三个月之内补齐挪用的公款,否则,我们会依照公司章程和法律办事的,这已经是我们能为你争取的最宽大的处理了。你好自为之吧。” 黄主席痛心的说完,起身离开。 我跟在她身后走出办公室,来到财务处。 马大姐正跟几个人在嗑瓜子聊天,见我进来,那几个人找个理由离开。 “小顾,过年好哈,坐,快坐。”马大姐殷勤的招呼我,抓把瓜子塞我手里。 “姐,管处呢?”我问她。 她略尴尬的笑笑:“她闺女还在住院呐,哪有心情来上班。” “还在住院?”我吃了一惊,流产手术要住院的吗?这个我倒是不清楚。 马大姐起身去关了门,将我摁到椅子上坐了,恨铁不成钢的伸手指戳戳我额头:“你这丫头,怎么这样没良心!管处平时对你不错,处处照顾你,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你怎么能抢她闺女的男朋友呢。” “我?!”我说不出话来,不知该如何解释。 “都是因为你呀!你害得他们两个闹矛盾,小靖赌气去流产,可不凑巧手术就出了意外,听说是以后都不能生育啦!”马大姐叹道。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涨的老大,眼前冒白光。 “小北呀,你太年轻,做事欠考虑,总想着自己,不考虑别人,这样不好,自从你分到这边来,管处对你简直比对亲生女儿还好,你可倒好,一时冲动毁掉了人家闺女一生啊!” 马大姐继续唠叨,我痛不欲生,真想死了算了。 杨小靖怀孕流产这种事,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么?为什么搞到现在,我倒成了罪魁祸首了?我干什么了我?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可我跟马大姐根本也说不着啊! 我跑出去,打车去医院,我得把这事说清楚了,不想不明不白的背这样的黑锅,我不是杜雨城,给我头上按个帽子,我就要一直戴下去。 去医院的路上接到杜雨城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下班,要过来接我。 “你来医院接我吧。”我跟他说。 手机里传出刺耳的刹车声。 “不用那么紧张,我就是过来看看杨小靖。”我赶紧说。 他嘘口气,笑的勉强听的出来:“挺能操心的,前男友的女朋友也要你时时关心吗?” “想来就来,不想来拉倒。”我没心情跟他互怼,挂了电话。 走近杨小靖的病房,看见里面有个男人正殷勤的把切成块的苹果递到她嘴里,两人头凑着头,很亲密的样子。 我停住脚步,犹豫该不该进去。 “小北,你来啦。”管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我回头,搓着手,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愤怒。 管处看上去很平静,好像根本没有污蔑我挪用公款一样。 我一个小小的司机哪有机会接触到公款,除了她借给我的那一万五千块钱,我是再也想不到怎么会被按上挪用公款的罪名。 “钱,我会替你缴上的,我就是不想再看见你,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辞职滚蛋!”管处凶恶的声音。 “管处,钱我早已经还给你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这不是我的错,你也看见了,是陈岚先去公司找我的,这之前,我们根本就没有接触过,你该恨的是他,不是我啊!他跟你女儿的事情,我根本不知道的。” 我试着跟她解释,其实看到她的脸色心中就已经明白,这种解释根本就没有用。 “小北,靖儿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想跟你多说什么,要不是看你可怜,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你,我已经压了又压怒火,否则你就不只是失去工作这么简单了。”她面色阴沉,声调冰冷。 我叹口气,转身离开。 管处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根本用不着跟她讲道理,她根本就不是个不懂道理的人,可所谓的懂道理只能是心平气和讨论别人的事情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吧? 一旦面对是自己最亲爱的人,这人的心就会偏的无边无际。 她也许恨陈岚,可杨小靖应该还是喜欢陈岚的,所以当妈妈的在这个时候也只能妥协不是么? 我不知道陈岚用了什么办法让杨小靖原谅了他的罪过,这个男人,是个人才,太让人佩服了。 真想冲进病房去问问他,我在他嘴里变成了怎么样的一种存在,才让杨小靖不光原谅了他,还继续跟他在一起。 刚走出医院大门,看见杜雨城正在停车,我朝他招招手,他摘下头盔,冲我微笑。 “回家。”我走过去,对他说。 他大约看见我阴郁的面色,脸上的笑容消失,干咳一声,却不讲话,推着车子默默跟在我身后。 “下班好早,你这个工作态度赚不到养家糊口的钱啊。”我想找个话题调侃下,于是对他说道。 “本来打电话是想跟你说,晚上叫上小萝卜头一起出来吃大餐呢,我升职了,不用再送餐啦,改到他们网络部去工作了。”他回我。 我回头瞅着他。 他耸耸肩膀:“早上去上班,公司网络系统因为病毒攻击全面瘫痪,网络部的经理坐地起价,要公司提高百分之五十的薪水才肯过来上班调试,把经理搞的焦头烂额,加薪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分公司经理能说了算的事,然后我就说我可以试试……” “杜雨城,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善于搅局的小人哈。”我吸口凉气,冷笑一声。 他一本正经的摇头:“顾小北,小人不是我,而是那个部门经理,想加薪可以通过正常的途径提出,如果平时表现优秀的话,公司肯定会考虑,而不是通过这种威胁的方式来得到自己想要的,没人喜欢被威胁,这世上优秀的人又不止你一个,开除他是迟早的事,我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而且我也不觉得我做错了,这也算是一种机会,把握住机会才有可能提升自己,一味的善良或是旁观,只能让自己越来越平庸罢了。” 我又一次被他教训了。 他的理论真的让我心服口服,无法辩驳。 这个人活的倒是很通彻,不是我这样满脑子尽是仗义相助的屠狗辈所能理解的。 “看你脸色不好,看见不该看见的了?”他问我。 我眯眯眼,盯着他的脸,有打人的冲动:“杜雨城,你它妈的是不是早就知道陈岚跟杨小靖根本就没断!” 他皱起眉头,没有回我。 “跟我在一起,是同情我对吧?怪不得一直叫我傻子,我可不是个大傻子么。”我解嘲的笑笑。 “那天你走了不久,陈岚就过去了,跪在病床边痛哭流涕,说的话大约很动听,感动了杨小靖妈妈,然后他每天都会去医院照顾她,殷勤的很,况且杨小靖已经陷进去了,非要跟他在一起,我想她妈妈也没办法反对,也只能默认了。”他回我。 “这整个事件里,我算什么?”我太阳穴疼的很,伸手捏着额头。 杜雨城咧嘴笑笑:“冤大头,跟我一样的冤大头,其实有些事你心里明白,也只是自欺人罢了,他跟你借钱根本不是为了交学费,更不是为了给他妈还赌债,而是为了给杨小靖买最新款的手机,杨小靖这孩子被她妈妈宠坏了,你知道她在大学一个月的生活费要多少吗?三万!就这一个月还花不到底。” 我悲伤的笑笑:“那你帮陈岚家还债,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杨小靖呀?听你这么说,你跟她也很熟,也帮她做了不少事情吧?” 第四十五章 我真的失业,年十五还没过,就被公司扫地出门,拿了半个月的工资灰溜溜的滚回了家。 我挣扎过,去集团公司找领导诉冤,可领导们说我挪用公款事实确凿,无可抵赖,很多人作证,人证物证齐全,公司没有报警,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杜雨城不知道我被公司解雇的事情,我不想告诉他,这是我自己的事,如果我利用他夺回我的工作,岂不变成与杨小靖母女一样卑鄙无耻的人了么? 小时候我爸教我念诗,说是你以温柔之心待这个世界,这世界便会报之以微笑。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教我的人自杀了,而我这个受教的人,却从来没有被这世界温柔对待过。 杜雨城入职不过两个月便成了部门经理,而我,兢兢业业工作了一年,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开除了! 生活真的没有公平可言。 我兜里揣着开除信和几百块钱,无精打彩的回到家。 杜雨城正端着一盘西蓝花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我,嘴巴一咧,笑起来:“今天下班早,尝尝我做的凉拌菜。” “不想吃,我去睡一会儿,吃饭不用叫我。”我尽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走进卧室。 他跟进来,焦灼的声音:“出事了?为什么不高兴?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就是累了,想睡,你走,我想一个人静静。”我挥手让他走。 他放下手中的菜盘子,伸手摸我额头:“病了?” “你真是烦人啊,让你走就走,啰嗦!”我骂他。 “女孩子真的不适合做这种高强度的体力工作,熬不住还是换份轻松点的工作,不想工作就去念念书,我现在的薪水养家没问题的。”他认真的说道。 我笑起来,笑声凄厉。 他伸手抱住我,抚摸我的头:“傻子,有我在,你做什么都可以啊,不必勉强自己。” 他的话让我一下子泪崩。 我真的不想哭,我好想坚强,可这家伙却总是能弄哭我,我恨他。 “说说,怎么回事,不过我得提先给你打预防针,如果事情是你的错,我不会帮你,只会恨恨的批评你。” 他把我摁到床上坐好,弯腰伏着我的肩膀,对我笑道。 我深吸一口气,把泪水收回,让自己露出微笑:“杜雨城,你猜对了,我不干了,辞职了,想换份轻松点的工作。” 他打个响指,笑起来:“我当什么大事呢,辞就辞了,今天晚上加个菜,庆祝你辞职。” “不是什么事都要庆祝吧?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我摇头。 “当然值得庆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看好你,顾小北,你这一辈子绝不会只是一个平凡人,我还等着以后吃你几顿软饭呢。”他嬉皮笑脸拉我起来,跟他去厨房一齐做饭。 我虽然没有他这么乐观,可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也只能接受,再从头开始,还好,他还在,让我不至于就这么失去希望。 吃饭的时候,小宇和小东急着抢电视,狼吞虎咽的吞着饭。 “慢点,慢点,急什么,一会吃完饭,哥还有好东西给你们。”杜雨城笑眯眯的说道。 小宇一听便来了精神,猴到他身上非要先看看。 杜雨城站起来去房间捣鼓一会儿,拿着两个厚厚的红包出来,一人递一个给他们。 小东伸手接了,疑惑的瞅他一眼:“哥,过年红包已经给过了,为什么还要给?” 小宇没有接,拿眼瞪着我。 “哇!三千块呢!这么多!哥,你中彩票啦?”小东打开来红包,掏出钱来数一数,兴奋的大声叫起来。 “宇,拿着,看你姐干啥,哥有钱任性,想给你们多少就给多少!这是红包第一期!月考后还有第二期,总之呢,你们上学后考几遍试,哥就给你们发几遍红包!”杜雨城硬把红包塞小宇手里,笑嘻嘻的说道。 小宇抱着红包,可怜巴巴的眼神瞧着我。 我低头吃西蓝花,不想让自己露出难过神色。 杜雨城的意思我明白,他是怕我因为失去工作而失去安全感,怕我因为弟妹的生活费学费而心力憔悴,他没有用语言跟我说明,只是用行动告诉我,他可以替我管好这个家,养活我弟妹。 可我,好像除了爱,根本无以回报! “哥,你赚钱也不容易,还是不要了。”小宇见我一直不讲话,要把红包还给杜雨城。 “见钱不要是傻子!收好了,哥给红包是有条件的,拿了这个钱,不许再问姐姐要零花钱了,知道不?”他摸着小宇的头,把红包装进小宇口袋里。 “老姐。”小宇弱弱的叫我一声。 “拿着吧,你杜哥有钱,不要白不要。”我开口。 两个孩子像是得了急急如赦令一样,“嗷嗷”叫着,挥舞着手里的红包,疯子一样跑去客厅。 杜雨城满意的捏捏下巴,坐下来继续吃饭,把红烧肉推到我跟前:“吃块肉,瘦的跟个猴子一样影响手感,再说了,我这个厨师这么称职,要是一斤都喂不胖你,可就一点成就感没有了。” “谢谢你。”我嘴里含着食物,低声对他说道。 他得意一笑:“一家人客气啥。” 我把头垂的更低,声音更小:“你别这样,给我错觉,我都觉得该去领张证了。” 他一口菜汤喷出来,笑的很粗鲁:“我艹,顾小北,英雄所见略同,我早有此意,可终生大事不能如此草率是不是?等我有能力给你一个梦幻婚礼之后,再去领证好不好?相信我,用不了多久的,等把这些小萝卜头都打发了,只剩下我们两个,有的是时间说情话儿,天天一起腻歪,只要你不烦。” 我拔腿走人,心中烦闷,语气不友好:”错觉知道什么意思么?语文是休育老师教的吗?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做的太过分了,超出我们之间的正常关系,你这是多余,没人领你的情!” “哦,原来是这样啊。”他慢悠悠的回我,很大声的喝粥,心情明显很爽。 双胞胎拿了这么多钱,一时忘乎所以,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之后,跟我请假,要一起出去浪。 “去吧,去吧,记得早点回来,不准超过十二点哦。” 我未及开口,杜雨城先替我答应了。 两人欢呼雀跃,披上外套开门走人,根本不给我再开口的机会。 “你越权了,杜雨城。”我双手叉腰走到他跟前,发泄我的不满。 他笑眯眯的呷着刚泡的茶,摇头晃脑,根本没听见我的话一样。 “杜雨城,我跟你说话呢!”我不满的吼一句。 他看看墙上的钟,点点头:“小南也该回来了吧,这都七点了,这老板也太黑了,不行,回来得跟她谈谈,做什么兼职,这大学哥供她上了,多大点事。” 答非所问,装疯卖傻,真是够了,我不想再理他,拿起睡衣去洗手间洗澡。 可人被热水一浇,倒越发清醒起来,越是清醒,越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又没办法申冤,竟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辞职难道不是件大事吗?不是应该被认真对待吗?可杜雨城竟然没把它当回事,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就过了。 他是不是也没把我这个人当回事啊? 他的事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可一直等着他跟我说呢,这些天他有没有跟他爸联系过,窦启明怎么样了,倒底是不是真的怀孕了,费婷婷还缠不缠着他了…… 我的疑问很多,问不出口,他竟然也不说,根本没拿我当知己吧? 想的问题太多,脑壳疼,匆匆冲了下,伸手去够毛巾擦身,脚下一滑,哧溜一下摔了个四仰八叉,脑袋磕到墙上,“轰”一声我自己都听见了,疼倒是不觉着太疼,眼前却冒起了一串串的小星星。 洗手间的门打开,杜雨城的大脑袋冒出来:“咋啦?摔着了?” 我一紧张,想从地上爬起来拿毛巾盖住身体,却没想,没爬得起来,又跌一跤,狗子一样趴地上了。 大脑袋冲了进来,跪倒在地,哧溜一下滑到我身边,将我就这么抱起来,抱进他怀里。 “顾小北,看着我,认不认得我是谁?别怕,我送你去医院!顾小北,你没事吧……”大脑袋语无伦次的双手扳着我的脸,冲我吼,喷我一脸唾沫渣子。 我现在关心的可不是脸,我虽然说错了话,可不想做错事!不想在没有确定他的心意前,就这么与他用这种毫无遮拦的姿势面对。 可这该死的大脑袋明显不清楚我的意图,双手抱着我,晃的我脑袋晕,就是不肯放开,见我不语,急了,一使劲将我提起来揣他怀里就往外面跑。 我气急败坏,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展开双手攀住墙上的花洒,骂:“流氓,放开我!” 他动作一下子停顿,慢慢把我放开,向后退去,退了两步,伸手够着架子的浴巾丢到我身上,水平很高,浴巾一下子散开,把我身上的重点裹住了。 “呐什么,看着点路,转过脸去走哈。”我朝他挥挥手。 他僵硬的点点头,喉头急速抖动着,像是在咽口水,却是听话的转过身去,可这身转的明显不怎么顺利,脚下一滑,换他一个腚蹲蹲地上了!然后就发出震天动地的一声惨叫。 吓的我一哆嗦,揪着浴巾跑过去,跪地上摸他的屁股:“摔着哪儿了这是?这么个叫法,骨头断了么?抬屁股,让我瞧瞧……” 我心疼的说着,双手去扒拉他的屁股,一时忘了自己身处何方,身着何物。 当空气中只回荡着我着急败坏的声音之后,我才蓦然清醒,我没穿衣服! 我闭了嘴,洗手间里就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 我揪起浴巾把自己裹紧,向后挪两下,离他远一点,冲他傻笑。 可他现在明显变了,不再是那个暖男杜雨城,而是呼吸粗重,一脸欲望的禽兽杜雨城! “杜雨城,醒醒,摔傻了么?”我小心翼翼的开口。 他不语,展袖子擦下鼻子,一个饿狼扑食将我扑倒在地,不管我乐不乐意,张嘴狠狠的吻住我。 我觉得我完了。 不是因为不乐意觉着我完了,而是我觉得我心中竟然也燃起了熊熊的火而完了。 我这是上了套了,被他勾引动了火!真的是要完了。 他的嘴不老实,手也不老实,我不光没想着反抗,竟然有点悸动,还有点享受!脑袋里一时眩晕迷离,不知道是摔坏了还是缺氧秀逗了。 他坐到地上,将我抱起来放到他腿上,头埋进我的胸膛,我就要爆炸,想这么把自己交给他,不曾想,因为悸动我这双手在半空乱舞,碰到了花洒开关,一阵凉水从天而降!将我俩淋了个透心凉! 世界瞬间清晰起来。 我爬起来拽着浴巾又将自己裹严实,三两步跑到洗手盆旁边,把睡衣披到身上逃出洗手间去,顺手把洗手间的门关上,锁了! 他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想去死上一死,这算什么事!先让我喝杯凉水压压惊! 一杯凉水灌下肚,火灭了,气也顺了,洗手间里却是一点声音没有,我走到门边,耳朵贴到门上听一听,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吓的我汗毛倒竖,拼命拍门,尖叫:“杜雨城,你死了吗?你倒是吱个声啊!” 里面还是一点声音没有! 我慌了,脑壳里空空,只知道拍门尖叫,忘了钥匙就在门锁上,扭一扭就能进去。 “傻妞,把钥匙扭一扭,进来看看我死没死行不行?活着也让你气死了。” 里面终于传出声音来,我嘘口气,忽略了刚才自己的傻,拧开门锁走进去。 他嘴里吊根牙签,斜倚在洗脸盆上,盯着我走进来,嘴角歪一歪,露出邪气的笑容。 “今天的事是意外,不准多想,就当没发生,听见没有!”我装出凶巴巴的样子,朝他吼。 他不鸟我,吐了牙签,大脑袋凑近来,挨着我的脸,嘴嘟着,吻我的脸,我拿起手边的肥皂盒子朝他头上砸下去。 他叫一声,没有伸手摸头,却伸手将我抱住,不顾我反对,拖着我朝客厅走去,邪恶的声音:“顾小北,咱俩都不要装矜持了,都到这地步了,千军万马已经兵临城下,不进去是不灭不了火了……” “要不,你喝杯凉开水?我刚才就喝了一杯,真的灭了火了。”我扯着他的手,求他。 他哪里听我的,把我拖到客厅,一下将我摁倒在沙发上,急吼吼的脱了背心,扑上来就扯我的睡衣。 我有点害怕,可不知道怎么,竟然也有那么点小期待?真它妈的丢脸。 防盗门突如其来的一声响,差点把我俩送进地狱去。 门开了,二妹走进来。 杜雨城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睡衣盖到我身上,将我挡在身后,并且套上了自己的背心。 二妹站在门口,淡定的抖着外套上的雪,看都不看我们一眼,淡定的开口:“回来的不是时候哈,明儿不会了,说十点半回一定十点半回,要不你们继续,我再出去走走?” 杜雨城手足无措的乱动一通,尴尬的嗯嗯两声,双手终于找着了支点,捏着下巴,说废话:“小南,外面下雪了?” “下了有一会儿了,所以早了一小时放学,没想到倒坏了你们的好事。”二妹句句扎心。 “是好事它就跑不了,早晚的事儿!这是你的家,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来来,哥有东西给你。” 杜雨城满脸堆笑,拽着二妹去了餐厅,我才得以起身穿好衣服。 餐厅里传出二妹的惊呼:“哥,给封口费也不用这么多吧?” “南南,你这话让哥听着有点心虚,是不是不够,那我再加一千行不行?”杜雨城真的心虚气短的声音。 “哥,两个人相爱,这是迟早的事,给我封口费?还这么多?你不爱我姐吧?”二妹刁钻的声音。 我走过去,看见杜雨城额头的汗都下来了,求救似的望着我,可怜巴巴的开口:“小北,告诉二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智商不够用了,被她绕进去了。” “他这是收买人心,刚给了双胞胎一人三千块,那两人外面嘚瑟还没回呢。”我系着睡衣扣子,无奈的说道。 “老姐,这人不老实,你要小心,被他吃了,指不定还要替他数钱。”二妹将红包攥手里,撂下一句话,回房间去了。 我和杜雨城大眼瞪小眼,智商都欠费了。 半晌,杜雨城方才嘿嘿乐一声,伸手指捏下巴,眼睛盯着我:“小丫头收钱了,说明被我收买成功了,咱们到客厅继续?” 我转身离开,想睡了,不过不是跟他睡,是一个人睡,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也别问我为什么想她。 早晨起床的时候,杜雨城已经上班走了,双胞胎也不知去向,这两个小兔崽子手里有钱就变花,成天不着家,我得找他们谈谈了。 二妹正在洗手间里洗衣服,见我走进来,叹口气,一脸忧郁神色:“杜哥说你辞职了,是因为杨小靖吧?我就知道她妈对你再好,也架不住那是人家亲闺女,亲闺女一告状,你在公司的日子可不就难过了。抢人家男朋友,害得人家流产,大罪过啊。” 我惊讶的盯着她:“你怎么都知道?还知道什么?” “猜都猜得出来,不知道也是装不知道,陈岚那人一看就不实在,对你一直就是在敷衍,头一次你喝醉酒他送你回来,我就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不想扫你的兴。”她回我。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道,咳嗽起来。 “顾小北,别傻不拉几的追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你的大学梦我替你圆,好好珍惜眼前人吧,杜雨城对你不错,家里又有钱,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了。” 顾小南哲人一样给我上着课,把我听呆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上学晚了一年半,平时闷声不响的顾小南竟然这么睿智聪慧,把我想不通的问题都想的这么透彻。 她见我不回她,不再说下去,埋头洗衣服,我把目光移到盆子里,一下子炸了毛,跳起脚来:“顾小南,我的衣服没见你帮我洗半件,倒帮他洗裤子?我不服,羡慕嫉妒恨!” 她抬头白我一眼:“你能不能成熟点?别跟三岁小孩似的争宠,他一出手给了我五千块,比你养我这些年加起来给我的钱都多,我给他洗件衣服怎么了?” 我心生悲哀,这些小白眼狼,我养他们这些年,竟然不如几千块钱的情分大。 “所以你们都被他这两个钱收买了是吧?以后跟他站统一战线,都帮他说话是不是?”我不满的嚷道。 “好好跟他学学,别成天只知道瞎嚷嚷,看看人家,送了一个月的外卖,然后就升职做了部门经理,你开了一年的公交车,没升职加薪也就罢了,竟然还被公司开除了,真够丢脸的。”顾小南翻我白眼,看我不起。 我又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问:“咋回事?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辞职是被公司开除的?” 这话我可没跟杜雨城提过。 她起身拧着衣服,继续翻白眼:“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我知道的清楚是因为昨天晚上我们都睡了之后,杜哥在客厅打电话我听见了。” “他打电话给谁?”我喷着唾沫星儿大声问。 “不知道,打了一个多小时还出去过一趟,你睡的死猪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早上起来给我们做早饭的时候嘱咐我,你觉着开车累辞职了,让我别瞎问,好好陪陪你,别让你不开心,这么好的男人哪里找去?看来上天还是公平的,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却送了一个绝世好男人到你身边。”顾小南发着感慨。 我有点感动,抽抽鼻子,心里却又有点生气,他这是把我也当成小孩哄着呢,宁可一个人背负所有的事,难道不是应该两个人商量着来吗? 客厅传来敲门声,我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位眼熟的美女,不等我开口招呼,手一扬,一把钞票掷到我脸上,钞票纷纷扬扬的飘落,我的脸被钱摔的生疼! “贱人,有钱了不起啊!”二妹从我身后冲过来,扬手给了美女一巴掌,怒声骂道。 “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美女捂着脸,也怒了,一把推开我,朝我二妹去了。 不等我护着二妹,楼梯上忽然就窜上来一个人,将美女往身后一拉,狠狠的推了我二妹一把,把她推倒在地。 我怒从中来,想都不想,一头拱到他胸前,将他撞倒在地,骑到他身上,抡起拳头朝他脸上砸下去! 第四十六章 杨小靖在旁边尖叫,我下手越发狠,要知道我虽然是女人,可从小做惯了体力活,力气并不小,打个斯文败类还是绰绰有余。 我正打的欢,头发突然被拽住,人朝后仰去,被我压在身子底下的男人得以翻身,掐着我的脖子将我逼到墙角去挥拳朝我脸上打来。 我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身后传来二妹的怒吼,然后打我的男人身子晃一晃,头上流了血,瘫软在地。 美女尖叫声停止,一屁股蹲坐到地上,呆子一样。 我神智清醒无比,夺下二妹手里的酒瓶子,把她用力推进屋里去,关上了门。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杨小靖恢复了理智,大叫大嚷,拿出手机摁号码,我猜她是要报警。 果然,不大一会儿,陈岚刚刚捂着头从地上爬起来,楼下就响起了警笛声儿。 二妹在屋里拼命拍门哭喊。 “闭嘴,没你的事!滚回房间去!”我冲着防盗门怒吼一声。 “贱人,等着坐牢吧!”杨小靖在我耳朵边叫唤。 警察走上来,客客气气的把我们带到了派出所。 大过年的,到处都放假,派出所却挺热闹,喝酒闹事的,打架斗殴的,小小的屋子里倒是聚了有十几号人。 “你说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能不能消停点,这大过年的就图个喜庆,你们倒好,打架打的头破血流的。” 警察叔叔痛心疾首的教育着我。 我嘘口气,毫无悔恨的觉悟。 这一架倒把我的心情打的无比轻松。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要被拘留,可看见那渣男被我揍的猪头一样的脸,真它妈的痛快! 警察叔叔好心想放水,问我们是自己解决还是怎么的。 “抓她,抓她去坐牢,把我男朋友打成这样,不能饶了她。”杨小靖指着我,张狂的嚷嚷着。 “你们可是想好了,真要走法律程序?”警察叔叔又问一遍。 杨小靖态度坚决的点头。 我的眼神瞟向她旁边的陈岚,那丫的正双手抱着头,一付不管不问的状态。 “你,先说究竟是为什么?”警察叔叔认真起来,伸出手指指着我,开始做笔录。 笔录倒了一多半,我马上要说完事儿,警察被人叫出去,十几分钟后又进来,朝我挥手:“走吧,走吧,一群毛没长全的小屁孩,成天找麻烦,家长都怎么教育的。” “呐什么?不用拘留啦?”我问他。 他把眼瞅我:“怎么滴,你还挺想进拘留所住两天?以为那是旅馆还是饭店?” “不,不是,谢谢叔叔,谢谢!”我忙朝他拱拱手,走出房间。 杜雨城在门口等着我,脸上的神情让我摸不透他究竟是平静还是难过还是愤怒。 “太阳很好哈?”我抬头望天,露出笑容,没话找话。 他两只爪子伸过来,摸摸我的脸,喉头动一动:“这脸是被他们打的?” 我往后避一避,语气傲娇:“那你是没看见他们俩,比我难看多了。” “回家,我帮你敷敷。”他搂住我的肩膀,下台阶,一句废话也没有。 “小杜,你看这个事……”身后传来管处长挺柔和的声音。 杜雨城搂着我转过身,管处长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走过来,身后跟着杨小靖和陈岚。 杜雨城微微耸了耸肩膀,放开我,慢慢走过去,掠过管处长,走到陈岚面前,突然出拳朝陈岚脸上打下去。 没有防备的陈岚一下子被击倒在地!就算他有防备,我想也无济无事。 “小杜,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管处长扯住杜雨城的胳膊,气急败坏的嚷着。 杜雨城拍拍手,冷笑:“管阿姨,如果你们想让警察管这事,那连我一块儿算上,要是觉得这一拳够不上刑事案,那我就再来一拳!” 说着,举拳又要打,杨小靖尖叫着把陈岚护到身子底下,管处屈着腿拼命拽着杜雨城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小杜,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话,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 “管阿姨,没什么好谈的,要怎么样随你们的便,不过我就是要告诉这小子,要是再敢碰顾小北一根汗毛,我要他狗命!” 杜雨城冷淡的说道,过来扯着我的手,大步流星朝街上走去,拖的我踉踉跄跄,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 二妹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揪住我的袖子,抖抖索索的哭着开口:“姐,你没事吧?” “整个一个二楞子,徒手打两下就得了,得亏你平时吃的少,没力气,下手不够狠,否则这一酒瓶下去真把他打死了,可怎么整?要你姐在监狱里过下半辈子哈?”我扇她一巴掌。 她嘤嘤的哭,哭的我心疼,正想开口安慰她两句,杜雨城倒抢先我一步开口了:“南南,打的好,做人处事就要干脆利落,别跟你姐似的,黏黏糊糊不清不楚,吃亏的净是自己。” “你怎么说话呢!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这不是撮火么?出了事你能替她担责啊!”我气不打一处来,冲他就去了。 “哥,刚才你也好威武!真解气!”二妹朝他竖起大拇指,小小的脸上一脸仰慕之色。 我看看走在右边的他,再看看走在左边的她,这两货怎么这样?还要不要温柔善良,纯朴忍让的好品格了?睚眦必报有什么好处?怨怨相报又何时能了? 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二妹去厨房做饭,杜雨城拿创可贴要给我贴脸,我打开他的手,对他怒目而视:“你说,这祸是不是你惹出来的?找人家要钱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叫我找人家要钱了,难道他们不知道借钱要还的道理吗?”他还振振有词。 “那你当初要借给他干嘛?”我翻他白眼。 他叹口气,捏下巴,绝望的口气:“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这不都为了在你面前撑点场面么?顾小北,也真是怪了嗨,我这人从小到大一直不爱显摆什么,其实小时候在国外念书吧,也不知道家里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十几岁就打工赚生活费,向来觉着我爸的财产跟我没啥关系,可自打那天晚上见了你,突然这一切就都变了,我怎么就这么爱在你面前显摆我有钱有学问且霸气有本事呢?你这人有毒,能让人变坏。” 我闪着我无辜的双眼,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我爸说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恶魔,善良的人不会把它放出来害人,而恶人却纵容它出来害人。 看来这话是真的,不是骗小孩子的。杜雨城这是找个借口释放了心中的恶魔,却把这罪过栽到我头上! “这一架打的,虽然痛快解气,可把钱也打没了,心疼。”想起他借出去的钱,我心疼起来。 “钱是贱种,越花越有,放心,有我在,钱不是问题。”他胸有成竹,扳着我的脑袋硬是把创可贴贴到我脸上,上下左右打量一番,露出笑容:“这就放心了,毁不了容,还可以看。” “你们俩个能不能不腻歪了,吃饭!”二妹从厨房探出头,不友好的喊道。 “双胞胎还没回来,等等他们。”我说。 “那杜哥你先吃,下午还要上班是吧?”二妹过来,拉着杜真城去餐厅,温柔可人的小声音:“哥,我炒了个竹笋,你上次不是说最喜欢吃清炒竹笋的么?快尝尝好不好吃……” 坐在沙发上被冷落了的我,心生不愤,明明是我拼死夺下她手里的酒瓶子,替她承担过错,她这是不是搞错报恩对象了? 双胞胎又打电话回来说不回家吃饭,气的我红眼珠子蓝眼毛,要不是杜雨城溜的快,我一拖鞋底子拍死他。 都是他给的那两个臭钱惹的祸! 二妹睡了个午觉起来,说是到同学家一起做习题也走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闷又冷清。 我不禁又悲从中来,一没学历二没手艺的我,怕是再也不能找到比公交车司机更好的活计了。 我想我也该收拾收拾心情,打个工厂打工去,总不能一天到晚这么待家里,存折上钱的数目让我心生余悸,不敢有一丝懈怠。 况人家杜雨城也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有觉悟,用了人家的钱,就要还人家的债,我可不是个赖账的人! 电视放着我喜欢看的韩剧,一点也提不起看剧的兴致,无精打彩的想着这两个月发生在我身上的狗血事儿,越想越心烦意乱,没个分寸把握。 敲门声传来的时候,我正想的脑壳疼,昏昏欲睡,打着呵欠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位有点眼熟却很陌生的大叔。 大叔着装整洁,头发锃视,神情和蔼,让我顿生好感。 “叔,有事吗?”我亲切的问他。 “顾小北是吧?这么快就不记得我啦?”大叔伸手搔搔额头,笑道。 内存飞快的转了一圈之后,我尴尬的笑出猪叫声,红着脸请他进来说话。 他走来,在沙发上坐了,四处环顾着,直到我把泡好的茶捧给他,他才收回目光盯着我。 “杜先生,有事只管说,我听着呐。”我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拘谨的开口,有些紧张,话说我这也算拐带人口吧?好好把人家儿子给弄家里来,不回去了!一看见他,我这心里就自觉有点理亏,对不住人,气势上先输一截了。 他呷口茶,嗯一声,点头:“怪不得阿城喜欢你,这是他妈妈最喜欢的花茶,你也喜欢这个?我就不爱喝,一股青草味儿。” “那我给你换一杯。”我脸发烫,起身要去换茶叶。 “不用了,跟他妈过了二十多年,虽然不爱喝,也喝习惯了。”他告诉我。 我又手足无措的坐下。 他这次来不像在医院里那么嚣张跋扈,一付成功商人的派头,让我摸不准他究竟想干什么。 “小北呀,你过来,给你看张照片儿。”他放下茶杯,伸手招呼我。 我走过去,看他掏出钱包,打开来,抽出张黑白照片递给我。 我接过来,如果不是照片上有字,还是黑白的,我真以为是我开了八百倍美颜照出来的照片。 我,就是这照片的劣质低配版! “这是阿城的妈妈,我的前妻,你现在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留恋你吧?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看了这照片之后,一定会排斥跟他在一起的,有种罪恶感嘛。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想的。”他爸爸沉重的开口。 我把照片还给他,确实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罪恶感。 “小北呀,阿城妈她是因为受不了治疗的痛苦自杀死的,她死的那天,阿城正在参加毕业考试,因为这件事,他一直不肯原谅自己,觉得妈妈的死都是因为他的疏忽,如果那天他不去参加考试,妈妈就不会死。也正因为如此,回国之后遇到你,就一点抵抗力没有,完全陷进去了。”他爸爸越加沉重的口气,听的我都要抑郁了。 “杜先生,你什么意思就直说吧,这样拐弯摸角的,我读书不多没文化听不懂。”我吐口气,大咧咧的开口,不想跟他绕弯子。 他从钱包里抽出张支票放到茶几上:“小北,离开阿城,让他回家,我需要这个儿子替我承担家业,我的岁数越来越大,精力也越来越不济,只想早点跟小老婆去新西兰过两天舒坦日子,杜家一大摊子事都是他应该挑起来的,他生是杜家的长子,不能够逃避。” 我咽口口水,心里疼的要命。 按惯例,如果遇到这种事,我这个岁数的少女应该站起来,义正辞严的指责他爸不要干涉孩子的爱情。 可轮到自己身上,看过的那些关于如何守护爱情的桥段却全都风干在记忆里无法启封,我的屁股被强力胶水粘在沙发上抬不起来,喉咙也发紧,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想想杜雨城跟我撒的那些娇,我自己都脸红。 我说他有恋母情结并没有说错,只是搞错了对象而已,也怪不得那天我一说这个话题,他竟然发那么大的脾气,把我家地板都砸坏了。 “小北,老实说,并不是我杜天峰看不上你这个人,而是你并不符合做我们杜家儿媳妇的标准,阿城现在还不成熟,又在国外长大,没有接触过国内生意圈里的人,这已经很吃亏了,其实像他这样的孩子,早晚是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以便巩固家业的,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韩剧,我觉得继承者们那部剧相当不错,有些事演的很真实,阿城他是家里的长子,没有像小儿子一样选择媳妇的权利的,我拼博了大半生挣来的家业也不能没有继承人是不是?” 他爸爸晓之以理,我觉得我要被他说服了,继承者我看过,哥哥跟他真爱的女友分手那场戏我也记得。 难道我也会有那样的下场吗?电视剧不都是假的,编出来的吗?每部剧明明都写着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的呀! “小北,你好好考虑下,我不会逼你现在就做决定,如果你收下这张支票,我就当你答应了,大家皆大欢喜,如果你一意孤行,非要跟阿城继续谈下去,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的态度,绝不会接受这样一个贫穷家庭出身的女孩子作我的儿媳妇,你要知道,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得不到长辈祝福的婚姻根本就继续不下去。” 他爸爸严肃的说完,站起来,提提西装,礼貌的朝我点点头,昂首阔步的走出门去。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根本不知道该想什么,竟然探过头去瞧了茶几上的支票一眼,呵!数字后面的零看的我眼花缭乱! 这是我生平头一回见着支票这东西!还真是稀奇,听说有空头支票这一说,也不知道杜雨城他爸给我的是不是空头支票。 我走过去,拿起那张支票,瞅了又瞅,弯腰开抽屉找了个塑料袋,小心翼翼的将它装好,重新塞进抽屉里,然后四仰八叉的躺到沙发上,两眼望着发了霉的屋顶,笑出声来。 人生就是这么有趣,而人总是这么让你出乎意料。 我爸最后一次带我上山的时候,边走边跟我说,人是这世上最残忍无情的生物。我还不信,一直都不信,现在也不信。 可我不信,并不代表人就不是这样一种残忍无情的生物。事实上,确实是的。 每个人都残忍无情,包括我,包括杜雨城,包括所有人。 我对刘博残忍无情,杜雨城对窦启明费婷婷残忍无情…… 我们用我们自己的喜好区分着好人坏人,然后用最残忍无情的手段对付着我们认为的坏人。 每个人都一样,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受害者,而不是施虐者。 我的感慨还没有发完,敲门声响起来。 我过去打开门,又看到他爸爸严肃的脸。 “还有什么事?”我问他。 “还有一件事忘了说了,本来这件事才是我今天过来的目的,可说到阿城,我就把正事给忘了。”他爸略尴尬的模样。 “进来吧。”我回身走回来,淡淡的对他说道。 他没进来,在门口站着,推着防盗门,开口:“关于杨小靖的事,他爸爸打电话给我,说阿城为了你,简直是非不分,狠狠揍了靖儿的男朋友,就为了让他们家不要告你非法伤人。是有这事吧?” 我哑然失笑:“杜先生,你们有钱人真有意思,儿子闺女都成年了,还兴找家长告小状这一套啊?养的这都是巨婴嘛。” “小北,尖牙俐齿没什么好处,这种事都是大家互相给面子,如果杨家不看在我们有生意往来的份上,真的追究起来,我儿子是要陪着你坐牢的你明不明白!” 我噎住,认输闭嘴,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我就是放在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就是得着机会蹦跶几下,也不过是白蹦跶,净给人家看笑话了。 “如果说这件事之前,我对你们的交往还抱着观望的态度的话,那这件事就是我决定找你摊牌的导火索,我不能让我儿子就这么被你毁了是不是?”他爸越发认真老练,说出的话让我没办法反驳,甚至都没办法开口回一句。 “还有事么?”我问他,虽然我没办法反驳,可这是我家,我有权利关门没见他倒是。 他摇摇,礼貌的告个辞,转身走了。 我坐回到沙发上继续看韩剧,进眼不进脑,心里乱成一团麻,盯着电话半天,咬咬牙,终于下了手。 刘博接电话的速度很快,兴奋的声音:“媳妇儿,啥事?这两天打电话给你一直不接,我正寻思去你家找你呢。” “你现在有空没有?请我吃顿饭好不好?”我大言不惭的开口,心里有些羞愧,却强迫自己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跟他说清楚就好了。 “有,有,有空,你在家等着哈,我马上去接你,咱们去万达吃海底捞去。”刘博在电话里大声嚷。 让我觉得自己更不好意思,人真它妈的属贱的,明明有爱自己的人,且完全没有障碍,可以在一起,却楞是没感觉不想在一起,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念,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虐么。 我去洗手间洗把脸,抹了粉底和口红,真的气色好多了,不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张脸,有点厌恶,你说长成啥样不好,非要长的跟他妈妈有一拼,像他姐他妹他平辈人还好,像人家一长辈?真想去死上一死! 说来也奇怪,小时候我家人都跟我说,我长的不像我妈,你说这像我爸也好啊,结果特么的像人家的妈妈了!这叫什么事! 头一回来这么高级的地方吃火锅,服务员友好的态度弄的我一楞一楞的。 “媳妇儿,想吃啥,只管点。”刘博豪气的对我说。 我愁眉苦脸:“刘博,你要挑个便宜点的地方,我还能跟你AA,这么高级的地方,我可A不起,待会儿吃完了,你可别心疼,你知道我食量大的。” 他嘿嘿乐:“随便吃,你能吃多少,难道还能吃过我?我舅今儿来我家串门儿,给了我一万块的红包,能吃十分之一算你厉害。” 我星星眼,羡慕的瞧着他。 他有个好舅舅,出手好阔绰! “媳妇儿,我也辞职不干了。” 刘博边把涮好的食材往我盆里放,边笑道。 我呛一口,咳嗽。 “本来也不爱干,因为有你才坚持这一年的,你都不干了,我就更不干了,我跟我舅说了,跟他去K城做亮化工程去,他一直让我过去帮他的忙,我这不是一直没答应么,你说我这也老大不小了,该做点正经事了,今儿他来又提这事,我就答应了。” 刘博倒了杯橙汁递给我,接着说道。 “嗯,嗯,好啊,有机会到大城市去发展,当然要去了,你早该答应你舅舅的。”我把羊肉片塞嘴里,却吃了一嘴的苦涩。 第四十七章 吃完了火锅,我俩一起走出门,他非要拉我在商场里转转,转到一家手机店,推我进去,跟我笑:“想给我舅舅家表妹买款手机,我觉得你和她穿衣服什么的品味挺像的,你说买什么样的好?” 我多聪慧,岂能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他既然这么说,我就帮他挑了一款一千多块钱的手机。 “再看看,这边还有好的。”他有些不甘心。 “反正我就喜欢这个款。”我下了结论。 他咧咧嘴,点头:“那行,就它吧。” 他去付了钱,把手机盒子拆了,丢垃圾筒里,把手机递给我:“给你的。” 猜对了对方心思也真是聊然无趣的一件事,我摆手推辞:“刘博,咱们的交情还不到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的时候吧?” 他一脸失望:“顾小北,你别伤我的心行么?过了十五我就跟我舅走了,给你这手机没别的意思,就想让你看到手机就想起还有我这么个朋友,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你别当陌生号码不接就是了。” “刘博,你不给我手机,我也会记得你这个朋友的。”我跟他发誓。 他脸有些红,手攥紧手机,结巴:“北北,我这是头一回送女孩子礼物,你给我点信心好不好,就当是练习,等我真正谈女朋友的的时候,也好有个经验,别跟这回似的丢人现眼,东西都买好了,结果给拒了。你要是不要,我可把它丢垃圾筒里了。” 他的手垂到垃圾筒边上,我觉得我要不要,他真干的出来马上把它扔了。 “那我就留着,等我找到新工作,挣钱了,请你吃好吃的。”我从他手里夺过手机,笑道。 他如释重负的吐口气。 我和他一直逛到双胞胎给我打电话,问我去哪里浪,都快十二点了还不回家。 刘博将我送回家,在楼下停了车,我下来,望望我家窗户,有个瘦高的人影映在玻璃上,于是绕过车头,走到刘博这边,打开车门,他扭头问我什么事的时候,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刘博诧异的看着我。 “兄弟,对不住了,拿你当个盾牌,我是表演给楼上的那位看的,你不是约我明天看电影么?早上七点半过来接我,我告诉你事情的缘由。” 我拍着他肩膀,跟他道歉。 他苦笑一声:“别当盾牌啊,当个备胎吧,备胎我还舒服些,至少也不是一点机会没有是不是?” “走吧,走吧,废什么话,等你跟你舅的生意做大了,指不定还看不上我这种没文化又没容貌的三无小女人呢。”我冲他横,给他关了车门。 上楼进门,弟妹们都不在,只有杜雨城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色不友好,眸光也不友好。 “呀,你还没睡呢,明儿不用上班么?”我脱着外套,惊讶的语气。 “不请人家上来坐坐?就这么走了?”他开口,像喷火的龙。 我耸耸肩膀摊手:“请出租车司机上来坐坐?你有毛病吧?公交车没了,我打车回来的,你不是心疼钱了吧,我虽然现在没工作,可这点车钱我还是付得起的,不用你操心。” “行了,别编了,送你回来的人我认识,是你的同事嘛,打我一拳的那个男人。”他直接了当的戳穿我的谎言。 我无所谓的脸:“这都被你发现啦?了不起。” “挺主动啊,送上去亲他,你对我也没这么殷勤过。”他气愤的发了抖的声音。 “废话!跟他是谈恋爱,跟你是交朋友,能一样么?”我倒了杯凉开水,灌进肚,冷却下因为我说假话而感到火烧火燎的心。 “你变的挺快的。故意整给我看的吧?”他冷笑,冷了眉眼。 “是啊,就是故意整给你看的,就是因为你所以才下决心要跟他在一起的,这样说,你满意不满意?”我坐到沙发上,盯着他的脸,认真的神情跟他说。 他噎住,半天才吐口气,声音软下来,面色难过:“顾小北,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一介小老百姓,就算使出吃奶的劲也撵不上你的腿后跟,你多厉害啊,国外名校毕业,就算落魄到送外卖的地步,也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就翻身当经理,我自惭形愧,比你不上,不想一辈子生活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不行啊?”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愤愤不平,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你讲的是实话?”他凑到我面前,说话喷出的气息扑到我脸上,我几乎要投降。 可话已经说出来了,事也已经做了,我就要坚持到底,我这个人就这样,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就算要撞南墙也要撞死为止,绝不回头。 “不对,你这变的太快了,下午有人找过你?”他一脸精明,坐到我身边,伸手要搂我的腰,我推开他。 “杜雨城,我早说过了,我们还是撮柱香拜个把子好了,你当大哥,我做小弟,有你罩着我,我也能吃香的喝辣的,那样不好么?非要谈什么恋爱!你见过哪个跨阶级的恋爱有好结果的?你饶了我行不行?让我做你的红粉知已行不行?”我央求的语气。 他不回答,眸光让我捉摸不透,好半天,才伸手摸摸我的头,点点头,咧嘴笑:“成,那就撮香拜把子,不过这玩意儿要挑时辰,等我去找大仙求个时辰咱们就拜!” “困了,洗洗睡吧。” 他这么快就被我说服,让我有点意外,喝了两杯凉水也没浇灭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 洗漱完了躺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二妹从上床探头下来,悄声道:“姓顾的,你又作什么妖,好好的怎么又生事?脑袋被虫咬了?” “睡你的觉,关你屁事!”我骂她。 “是不关我事,你就看着作,不作不死!你那个同事未必就比杜哥好,他虽然跟你一样没上过学,可他家里现在拆迁吧?赔多少那不一定,要是赔多了,一夜暴富的男人更花心!你可别把自己赔上了还不自知!”她骂我。 我拖着被子将自己盖住,不想听。 一夜睡不着的结果是早晨起来的时候黑眼圈子贼大,我那可怜的过期粉底都盖不住。 我以为杜雨城上班走了,结果走去厨房,他正端着熬好的粥往外走。 “行了,给我吧,反正我不上班,以后早餐的事就交给我,你赶紧洗洗吃饭走吧。”我从他手里接过粥盆,对他说道。 “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我们去爬山吧。”他跟在我身后,低声下气。 真是疯了! “你有病啊!刚升作部门经理就请假,不想干了啊!”我骂他。 他瘪瘪嘴,不回我。 我解嘲的笑:“也是,反正你也不指望着在那儿干下去,干不干都无所谓,不过我不会跟你去爬山,我约了刘博逛街看电影。” “哦,那明天跟我去爬山呗。”他表情平静,慢声开口。 “明天不去,后天也不会去,总之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跟你出去!”我冷漠的说道,坐下来喝粥。 他熬的粥确实好喝,就算现在心里是苦的,可这粥喝到嘴里竟也是甜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推到我面前,一言不发的盯着我。 我看一眼,心跳加速,尽力让自己平静:“这都被你发现了?” “昨天的日期,我爸昨天来找过你?跟你说什么了?”他对我向来不客气,从来不知道转弯摸角给我个台阶让我过渡下心情。 “杜雨城,谁让你在我家里乱翻的?你租了这房子不错,可也不能乱动我们的私人物品吧?你这犯法啊!”我转移目标。 惹他轻蔑的笑:“我犯不犯法的事过会儿再说,你现在告诉我,杜天峰究竟跟你说什么了?” “不是他来找我的,是我去找他的,这支票也是我跟他要的,我说我有办法让你回家当个孝顺儿子,你爸就给了我这张支票。”我随心而起,胡说八道。 他嘴角咧一咧,露出抹冷笑,把支票收回去,折好,放进口袋里:“说说,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回去当孝顺儿子,我想听听。” “你把钱还给我,我就告诉你。”我张大双眼,寻思着贪婪的目光该是什么样子。 “你不是贪财的人,别装了。”他信誓旦旦。 我嗤之以鼻:“你才认识我几天,就敢下结论,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钱对我来说,比什么狗屁的爱情重要多了,杜大少爷,我跟你不同,你在蜜罐子里长大,要什么有什么,不缺钱只缺爱,所以才这么满世界追着哭着找真爱,我不缺爱,只缺钱,能拿你这傻缺的爱换我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为什么不干?我又不傻。” 他重重的叹口气,苦笑:“本来不想问你的,想自己解决,可实在是忍不住,你这个傻丫头真的听忽悠啊,别人说什么听什么,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一点主意也没有,真是气人。” 我也不想听别人忽悠,想好好跟他谈个恋爱,冲破世俗,不管结局,可理想丰满,现实没肉啊! 我是满足了自己的欲望,这个家怎么办?三个孩子怎么办?我甚至想告诉他,让他等等我,先就这么耗着,等我弟弟妹妹都长大成人不用我操心了,那时候自由的我,可以无所顾忌的做任何事,可以像被父母宠大的女孩子一样傲娇的跟他爸爸说,爱情就是爱情,不算你不同意,我也要爱你儿子一生一世。 可是,我没权利让杜雨城等我吧,爱情的事不就是这样么?大脑中的多巴胺不分泌的时候不就淡了么。 多巴胺最多分泌三年,而我的弟妹们至少要七到八年才能独立生活,我不可能要求人家等我七八年。 有人敲门,我放下饭碗去开门,告诉杜雨城:“你该干嘛干嘛,我约会去了。” 他不吭声,低头喝粥。 开了门,刘博跨进来,看见他坐在那儿,伸手搂住我,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大声笑:“媳妇儿,我们先去海边看冰凌,待商场开门了,去喝豆浆好不好?” “行,都听你的。”我披上外套,跟他出了门,很想看看杜雨城的表情,可还是忍住了没回头。 既然要断就断的彻底,拖拖拉拉的倒是害了他不是。 走出门,我推开刘博。 刘博讪讪的笑两声:“我这个盾牌有眼色儿吧?原来是他!就因为坐了你一回车,帮你打跑了几个小混混这就赖上你啦?怎么还在你家住着呢?我还以为是跟你借钱的那个同学呢。” 我把杜雨城和陈岚的事都告诉了他。 他听的车速慢到二十码,不断叹气。 到最后,告诉我:“这么说,杜雨城对你不错啊,他人长的好,又这么有情,你为什么还要拒绝他?他爸不是问题啊,哪个父母最后不败给儿女的,只要你们爱的长久,结婚生了孩子,他爸看见孙子还不得投降啊?” “我觉得他不该跟我过贫穷的日子,他早晚得回家继承家业,而我这点文化,上不得厅堂,根本做不好他老婆,与其最后不欢而散,不如趁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结束。”我告诉他。 他笑起来:“北北,你这是连八十年后的事都想到了啊!照你这么说,人都不要活了,人活着虽然不能过一天算一天,可怎么也是过一年算一年,你要这么想,那真是不用活了,今儿睡了明天醒不醒得过来还两说呢,你倒想的那么远,没用!” “刘博,别逼我啦,让我自己想清楚行不行?老实说,我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跟他走下去,并不是因为客观条件,而是因为我自卑,我初中都没念完啊,他国外名校毕业啊!我们的经历相差十万八千里,根本不会有共同语言你知道吗?而且他还是学理科的,张嘴一个物理理论,并且用英语说出来的,让我怎么接?现在我和他之所以和谐,是因为认识的时间短啊,还没有涉及到三观之类原则上的问题,只要时间一长,大家原形毕露,你觉得还会这样和谐吗?”我灰心的说道。 他半天没说话,停了车,才应一句:“这倒是,你这要是补,也补不来,差太远,他现在也许只是觉得你跟他认识的那些高学历的女人不一样,觉得有趣新鲜,等这股劲过了,指不定啥样呢。” “呐,聪明人!就是这样啊!说的透彻!可不是图新鲜嘛,他周围那些高学历家世好的大美女哪个不比我好,他这是看多了,叛逆心理吧?”我赞成他的话。 “得了,这不过都是你猜的,你这人吧,就是想的太多,不像个二十岁的姑娘,倒像个四十岁的大妈,比我妈想的都多,世事无绝对,说不定他就是个长情的呢,这谁知道。”刘博解了安全带下车。 海边挺冷,不过铁索上的冰凌倒是好看的很。 我和他沿着人行道散步,偶尔说两句闲话。 “走,去那边月亮老人那儿拍个照,等我去了K城,也好跟朋友炫耀下,家乡有位漂亮的红颜知己。” 刘博拉着我的手下台阶。 天气寒冷,景点上人不多,三三两两停留的都不太久,便离开。 我们走过去的时候,月亮老人的基石下面蹲着个男人,帽子扣着脑袋,看不见脸。 刘博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客气的声音:“兄弟,能不能麻烦你让一让,我和朋友拍张照片就走。” 他抬起头,刘博吃一惊,后退两步,旋即大笑:“兄弟,你怎么在这儿啊?抓奸来了这是?” 杜雨城阴沉着脸起身,走到一边,冷冷的声音:“你们照你们的,我腾地方。” “北北,来,照像,管他呢,他愿意呆,就让他呆着呗。”刘博拉我过来,和我头靠着头,举着手机照像。 连照四五张,恼了,手机一收,朝一边的杜雨城去了:“兄弟,你什么意思啊?张张照片都得有你啊?既然想腾地方,那就远点呆着,凑什么热闹!” 杜雨城并不理会他,只是拿眼睛瞪着我。 “刘博,走吧,到别处照去。”我扭身上台阶。 刘博跟过来,上了人行道,回头瞅一眼,在我耳朵边低声道:“北北,要我说,你还是跟他谈谈吧,把话说清楚,跟他没可能,让他死了这条心,这算什么事啊!” 我不会跟他谈,有些事,不到灰心失望,是根本说不清楚的,就算我说出我的不安和迷惑,得到的无非是指天立地的誓言。 如果誓言有用,那这世上就没有离婚的夫妻了,结婚登记的时候不都发过誓要相亲相爱一辈子永远不分离么? “对了,北北,你不干了,打算干什么去?”刘博无话找话问我。 “找个工厂上班吧,我这学历还能干什么,要么当服务员要么去车间干活,也没啥好选择的。”我失落的回他。 “别打工了,开家店吧,你瞧郑玲玲,她干的不是挺好的嘛。”刘博给建议。 我冲他笑笑,不想跟他再说下去,怕他以为我是要跟他借钱。 我当然想自己开店,可本钱呢? 钱生钱容易,可最初的生钱的钱哪里弄去?我不敢拿我存折上仅剩下的那几万块钱去赌,万一赌输了,弟妹们的前程可就完了。 所以,人的雄心壮志都要靠物质基础来支撑的,否则就算你有一百个决心,也不过是空想罢了。 “我倒是想租个店面做点小生意,要是跟我舅舅在K城做的不好,回来也好有个立脚的地方,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租店面,你帮我看店,赚了钱咱们五五分帐,赔了算我的。”刘博笑道。 我摇头,心里挺伤感也很感动:“刘博,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可我没理由要你的钱啊,做生意哪有只赚不赔的,我是真赔不起,等我有能力赔得起的时候,咱们再合伙好不好?” 他叹口气,垂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北北,说实在的,养你家那些孩子不该是你的责任,让你妈养啊,孩子又不是你生的,干嘛非要你负责到底,等他们都大了,你也老了不是。” 我无言以对。 我也不想养,可我能怎么办?”嗨,兄弟,你怎么还跟着呐?”刘博回过头,发出惊天动地的嚷嚷声。 我扭过头,看见身后不远处的杜雨城。 “兄弟,不待这样的,该干嘛干嘛去。”刘博走回去,攒起了拳头,声音带着怒意。 我赶紧跑过去拉住他,拖着他走。 “刘博,他爱跟就让他跟着吧,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路也不是咱自己的,人家怎么就不能走了?”你劝他,怕他们打起来。 “这人真是,怎么这样,北北,咱们走,去喝豆汁儿去,不理他。”刘博听了我的话,拉着我的手去停车场拿车。 上车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见杜雨城倚在对面马路的墙上,仰头望天,隔的太远,看不到他的表情。 到了店里,刘博去拿豆汁油条,我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百无聊赖的拿着桌子上的菜单乱瞄,眼角的余光瞟向窗外,看见杜雨城正趴在窗玻璃上盯着我。 我一惊,起身,跑出去。 他双手插在兜里,就那么站着盯着我,不说话,讲出一句话来便是石破天惊:“真后悔晚上没有吃了你,否则今天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你跟了我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件事吧?如果跟你睡一觉能弥补咱俩之间的缺陷,那我们这就回家睡去。”我垂头抠着指甲。 “顾小北,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所以才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我的陪伴总是真实的吧?这个你也想否认?”他哑声道。 我想哭,忙仰起脸,把眼泪逼回去。 “你不能因为我爸那几句话就灰心失望,抹杀我所有对你的努力,为什么你看不到我的努力,只看到那些并不算困难的困难?就算我被逐出家门,依我的能力养不活你吗?我给小南他们红包,不就是想告诉你,就算一切都从头开始,我也有足够的力量养活你,养活你的家人啊!你怎么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真的让我失望啊。”杜雨激动的声音说道。 “杜雨城,我从来都没有对你失望过,你也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我看不起的是我自己,我配不上你,杜雨城,你知不知道,你在国外长大,名校毕业,前程无量,我呢?我初中都没有念完,大学的门都没有碰过!我们相差的太远太远了! 我们之间除了油盐酱醋,孩子金钱,还有别的话可以聊吗?我说韩剧剧情你想听吗?你说经济杠杆编程语言我也听不懂啊!杜雨城,你别天真了,生活不光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等你过了眼前的苟且,就会明白你的诗和远方里不应该有我这样败兴的人!我融不进你的生活,也达不到你的高度!慢慢的你就会越来越失望!不想等你觉得我无趣的时候抛弃我,现在分开,至少想起我来,在你心目中还会是美好的!” 我慢慢跟他说着心里话,我心所想无非这样。我痛苦挣扎的源头也无非在此。 第四十八章 杜雨城没有回话,盯了我半晌,默默点头,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等他回头,等他告诉我你不用这么坚强,你不行我可以养你啊! 可惜,他没有回头,甚至越走越快,一会工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的心疼的要命,顺着玻璃窗滑倒在地,眼泪流下来。 我爸说,如果你爱一个人,就要看着他幸福,而不是把他也拖进深渊跟你一起受苦。 他死后,我觉得他就是个会说漂亮话的伪君子。 现在,我觉得我是在替我爸还债,我并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对杜雨城来说是幸福的,可在我眼里他的幸福,就是离开我,回到杜家接手生意,然后找个门当户对的老婆结婚,生一对可爱的儿女,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可以把孩子交给保姆,跟老婆独自享受烛光晚餐,可以给儿女最好的教育,不用为钱操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我在一起,连做爱都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曝光在弟妹眼里,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要预支一个月的薪水才能给你一个所谓的安全感。 我不相信他可以一直忍受这样不堪的生活,连我身处其中都不行,时常感觉累,想逃避,何况他一个一直娇生惯养的大少爷。 他爸爸的到来只不过是催化剂,让我更加认清这样的现实,让我更加坚定我们不能够在一起的决心。 他对我的好让我感动到心碎,没办法拒绝,我很需要一个跟他分开的借口,而他爸爸的倒来正好给了我一个这样的理由。 “北北,进来吃饭,说开了比较好,你说的对,我看他也不是就那么粘你,你才说了几句话,他就走了。”刘博走过来,扶我起来,安慰我。 我站起来,擦干眼泪,大声擤擤鼻涕,是啊,没什么了不起,注定跨不过的沟壑,与其摔下去粉身碎骨不如就此放弃,根本不要费尽心神去过好了。 和刘博逛了一天街,晚上八点多他才把我送回来。 上楼的腿步很沉重有些迈不开,很怕很怕一开门,他已经不在了,我的眼泪会决堤,也很怕他还在,我无言以对,就这么前功尽弃,放纵自己的贪婪,还想跟他在一起。 我自己又是矛,又是盾,互相攻击着,没有一刻不心疼。 小东开的门,郑重的脸色,朝我施个眼色,我不明白她这眼色啥含义。 “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们两个要死在外面不回来了呢。”我骂她。 “闭嘴呀,你文明点!一家人呢。”小东朝我挤眉弄眼。 “一家人?谁呀?除了舅舅还有别的亲戚?我怎么不知道?”我瞅她一眼,走进门来,大声擤个鼻涕,咳嗽一声。 然后呆住了! 客厅里坐着一圈人,个个神情严肃,也不是我家的亲戚,全是杜雨城的亲戚! 杜雨城倚着墙站着,与我对视一眼,身子动了动,干咳一声,微微耸了耸肩膀。 “大家过年好哈。”我换了拖鞋,尴尬的问候一声。 他们不回我,神色更加严肃,甚至带上了点愤恨。 我走到杜雨城身边,低声问他:”怎么了这是?上午跟你说的不清楚吗?这是要我当众再宣读一遍,让大家都放心吗?” “够了,顾小姐,你不要跟阿城窃窃私语,有什么话说当面。”杜雨城的小妈夏正尖厉的声音开口。 我望向杜雨城,我有什么话呀?我跟他们也没话好讲啊。 “是我叫他们来的,这几个你都认识,我爸,我爸的妻子,窦启明,我朋友周兵,还是这位姓刘,是位律师。”杜雨城拍拍我的肩膀,给你介绍。 “你想干嘛?叫律师干嘛?疯了你?”我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不知所措。 “爸,材料呢我都填好了,以后你好好照顾身体,夏正肚子里的孩子能继承家业怎么也得二十年以后,不过那时候你还不够八十岁,应该撑得住。我不担心。”杜雨城走到他爸爸面前,郑重其事的说道。 “臭小子,你这是玩真的?”他爸怒声道。 “是,有证人,有律师,弄完了,你要是还不放心,等公证处上班我们再去公证一下。”他答的认真。 “顾小姐,你真有本事!阿城这是铁了心要离开杜家,咱们这怨是结定了是不是?”夏正站起来,挺着大肚子来到我身边,恶狠狠的声音问我。 我的脑袋里嗡嗡响,这不是我所愿,我只想跟他分个手,没让他搞出这么多事!我不是逼他选我还是选他爸! 他的理解力去哪儿了?不是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负的吗?可他明明是个男人啊! “杜雨城,够了,我没让搞这么事出来,我就是想跟你分个手,跟我喜欢的刘博谈个恋爱,有这么难吗?你离不离开杜家,关我屁事啊!”我上前去抽了他一巴掌,怒声吼他。 他舔舔嘴唇,嘴边露出让我伤心的笑容:“顾小北,你跟不跟我分手,我不在乎,我就是想离开杜家,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既不想继承杜家的家业,也不想成为包办婚姻的受害者,这房子是我租的,我就是借这个地方跟我爸签个文件,你有意见也只能憋着,要么回房间睡觉要么去厨房做饭,确实不关你屁事!” “行,好,你要这么说,老子也不拦着,签就签,不过签之前,我有个条件,把我这些年抚养你花的钱都它妈还给我!”他爸爸火了,站起来,挥舞着手臂,怒吼。 杜雨城从裤兜里拿出张卡片,递给他爸爸,声音嘶哑到几乎听不见:“爸,这是我妈留给我的,里面有多少钱我不知道,现在还给你。我妈说你娶了小三会忘了我们母子,所以才会卷走你帐上所的现金,哪怕弄倒杜氏企业也在所不惜,杜氏是她和你辛苦打拼出来的,她就是不想让小三白占便宜这大便宜,所以才釜底抽薪。 其实最后这两年,她治病用的并非这些钱,钱是我舅舅给的,舅舅一直劝她离婚,不必这样跟你置气,可她死活不肯,她说就算她死,也要埋进杜家的祖坟,因为你们杜家赚的每一分钱,都流着她的血汗,你们姓杜的没有一个人配得上这份家业!这份家业是她的,她死了也要看着它,哪怕毁了它,也不会留给你们一分钱!” 他爸爸闻言,面色慢慢煞白,跌坐进沙发里,半天,呜咽一声:“燕妮她临死都这么恨我……” “她嫁给你的时候,你还是个无业游民,是她挑着筐子绕街穿巷卖五金养活你,你们开印刷厂的第一笔钱是姥姥家拆迁补给我妈的嫁妆钱。 厂子接的第一笔生意是我妈在雨里站了四个小时求回来的,我妈亲自开了六年印刷机,她一个女人一天要搬十几吨纸,而你却坐在办公室里喝茶水聊天,从来都没去帮过她哪怕一回……“杜雨城越说越激动,眸里有眼泪,却没流出来。 他爸爸打断他,泪却流下腮来:“够了,你不要说了,我欠你妈的,我知道,可后来有钱了,她对我,实在是,我也不想说了,两夫妻的事,没办法说对错,我就是个混蛋,事已至此,再说还有什么用?你妈能复活吗?你也不能为了这么一个只跟你妈有三分相似的女人就抛下这家业不管不问吧?这可都是你妈的心血,这女孩子也不是你妈,你理智点行不行?” 杜雨城摇头,苦笑:“是够了,我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了,我妈死了,什么都抛下了,她没有力气再跟你周旋下去。我也姓杜,我也没资格管理企业,你可以不理我妈的愤恨和抱怨,可以和夏正继续过恩恩爱爱的生活,我不行,我妈最痛苦的那两年,是我一直陪着她,她的怨愤和仇恨我都看在眼里,永远也忘不了。 我知道你一直逼我回去接管企业,就是为了我手里的这笔钱,你想让我跟费婷婷结婚,也是为了让我把这笔钱交出来,现在钱我给你,杜家,我不会再回去,那不是我的家,在那里我从来也没感觉到家的温暖,我十二岁就去美国住单人公寓,照顾我的保姆大妈前年也去世了,我妈也去世了,我记忆里照顾我对我好的亲人都没有了。 现在,我想留在这里,因为这里给了我温暖,让我有家的感觉,这才是我的家,你们都不用再劝我,劝我也没有用,签了文件,大家各走各路,我不会后悔,就算穷到山穷水尽,也绝不会回去找你们,你们也不要来找我了,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没有我不是过的挺好吗?那将来的日子里没有我也能过的很好,我对你们真的无所谓的。” “雨城,你不要这样,回我家,有话好好说,燕妮姐很爱你的,她曾经跟我说过,你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慰籍,没有你,她一天都撑不下去,她恨的只是你爸的薄情。” 窦启明站起来,走过去,从后面抱住杜雨城,哭着说道。 杜雨城推开她,站到我旁边:“阿姐,我真的一直当你是我亲阿姐,当你是我妈妈的忘年交,好朋友。如果因为这样伤害了你,我跟你说对不起。谢谢你这个时候还肯过来给我作见证人。” “雨城,这么说,你是铁了心不回家吗?”他爸爸面容难看,嘶哑的声音问他。 杜雨城点点头,从刘律师那儿拿了份资料,递给他爸。 夏正赶紧送上一只签字笔,却被他爸爸搂头扇了一巴掌,怒骂:“骚货!老子不签!你当初一死一活非要嫁给我,说的多好听,不图我的钱,只图我这个人!那好,我人给你,钱留给阿城,就这么定了,走!” “哎,老杜,你别这样,我没这个意思!”夏正手捂着脸,呜咽着追着他爸爸的脚步去了。 他爸爸打开防盗门走出去,“咣”一声将门摔上,差点挤着随后而去的她。 她尖叫一声,身子歪一歪,要摔倒,幸好小东一直倚在门边的墙上,及时扶了她一把。她站稳了,定定神,哭哭啼啼的开门追出去。 屋子里一时静寂无声,还是刘律师先开口:“雨城,你看这事?” 杜雨城把卡片递给他:“提起我妈,他一时情绪激动受不了,其实我一直觉得他还是想把财产留给夏正和两个儿子的,我不想跟他们母子挣,过几天,等他情绪平复了,你再去公司找他,公司有了充裕的流动资金,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抓狂,非要来逼我做事了。” “阿城,我倒是觉得伯父是真心的,夏正那女人,那手段,别说阿姨和伯父分居,就是不分居,大部分男人管不住下半身啊,反正我觉着伯父是后悔了,说句不中听的话,要是阿姨当年不是对伯父非打即骂,要不就冷暴力分居,伯父未必就会跟她在一起,更别提结婚什么了。”周兵开口说道。 “什么歪理!没事赶紧走了,不想听你在这儿胡说八道。”杜雨城不耐烦的朝他挥手。 周兵耸耸肩膀:“得,用得着我拿我当个香馍馍,用不着就是块破抹布,我可是把机票都改期了来给你助阵的。” “赶紧走!”杜雨城过来扯他。 “走咧,这就走,你要赏脸,后天在庄园有个野餐会,带着小北来呀!有她爱吃的烤全羊!这次我亲自去买的,个大肉肥。”周兵被他扯着,边嬉皮笑脸的大声嚷着。 杜雨城将他推出门外。 他攀着门框,不肯出去,回头望:“窦姐,一起走啊,我送你,你这刚出院,开车不方便不是。” 杜雨城松了手,回眼望着窦启明。 窦启明擦擦眼泪,拎着包走出去。 刘律师也收拾好材料,告辞走了。 双胞胎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走廊,看着人都走完了,同时打个呵欠,商量好了似的,“切——”一声翻着白眼进房间关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俩个人,静的呼吸都听得到。 他吮吮鼻子,转身往小宇的房间去:“我去收拾东西,这就走,以后都不烦你。” 我憋着不说话。 他走进房间,回头望一望,见我没有反应,重重的一跺脚,冲到我身边,指着我的鼻子,叫:“你都不留留我吗?我已经没地方去了!你是不是打算让我睡大街才满意?” 我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努力伸长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求你留下来好不好?我们认认真真的谈恋爱,从此以后相依为命,一辈子不分开。” 他一下子瞪大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伸手摸摸我的额头,不死心,又按上嘴唇试一试,打个寒噤,疑惑的开口:“不发烧啊。” “我说真话的时候你都以为我在说胡话吗?我被你感动了,真的想不顾一切跟你在一起行不行呀?”我把头靠在他胸膛,伸手扭着脖子。刚才伸脖子大概抻着劲了,感觉脖子有点转不动,疼! 该死的,最萌身高差是哪个王八蛋编出来的,害人不浅!明明很难过,想主动接个吻都费这老大劲,也真是愁煞人。 “顾小北,那我不当你说的是真话,这辈子都不准变,我不变,你不准你变。”他抱紧我,动情的声音。 我的心化成春水,荡漾着春波,内心深处是悔恨的,浅处却是兴奋的,用了洪晃之力想出来的分手大招,就这么被他化解,不旦化解,还让我泥足深陷,掉进他的坑里不想出来了。 滚蛋它妈的他的幸福,滚蛋它妈的阶级差别!再也不想了,只要跟他在一起,就算这辈子都只能在自行车后面笑,我也认了。 他垂下头,双手扳我的脸,一脸情欲之色,要吻我,我却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怎么了?”他惊问。 “脖子扭到了,疼。”我吸凉气,机器人一样梗着脖子叫。 他伸手给我捏颈椎,却是一脸的嫌弃:“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刚有了感觉,就让你破功了。” “不是,主要是你那霸王条款我接受不了,什么叫你不变,我就不能变?敢情你还想变啊?”我强词夺理。 他“噗哧”一声笑起来。 我拉他在沙发上坐下,他坐在我身后给你捏着脖子,呼吸却开始急促,嘴巴不老实的挨上了我的颈子。 我的神色慢慢严肃。 “杜雨城,你比我大好几岁,直的想清楚了离开家的后果吗?世界也许并非你想象的那么好混,不要因为一时的得意就忘乎所以,觉得自己可以没有家族的庇佑也可以一飞冲天。” 他从后面抱住我,吻我的脖子,声音飘忽:“顾小北,我从未想过要一飞冲天,也没想过要成为多成功的人,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过平凡的普通日子,每天上班之前给你做做饭,晚上回来搂着你睡个觉……” 听了他的话,我有点难过,心中暗自叹气,他说的也许没错,过够了精英式每天压力山大的生活,现在他想放飞自我,随便过过了。 这种日子很快就会腻味,那就会变喽。不过刘博说的对,明天和意外都不知道哪个会先来,何必想的太遥远,我也不想那么远的事情了,等他腻味了再说腻味后的话吧。 他要脱我的外衣,我抓住他的手,鼓起腮帮子憋一大口气,扭头朝他脸上吹去。 他揪着我的外衣往后仰仰身,一脸痴笑的又凑上前来。 “杜雨城,这种事留到领证以后再做好不好?既然在一起,总不能随随便便,要有点仪式感好不好?”我郑重其事的跟他说。 他眨眨眼,疑惑脸:“仪式感?” “对啊,如果我们现在刚交往,就把夫妻之间的事都做了,那以后要是真正结婚了,还有什么趣?我是这样想的,恋爱呢,就要有恋爱的样子,拉拉小手,亲亲嘴巴,再大不了就看个电影相互摸摸就好了,总要彼此之间保持点神秘感才好,你说是不是这样?”我冲他笑。 他顿时垂头丧气,拿头撞沙发背。 我心更难过,有种不好的想法,他做这么多事出来,就是为了睡到我吧? 他还在拿头撞沙发,我整好衣衫,坐的比直,对他泼冷水打算让他把温降下来:“你爸来找我,给我看过阿姨的照片,我觉得我是她年轻时候的劣质低配版,所以说,跟你在一起,我有种呐什么的你懂哈的罪恶感。” 他蓦地抬头看我,惊诧的眼神。 我耸肩摊手无奈状:“杜雨城,你对我撒的娇,说实话,让我充满了女性的光辉和慈爱感,是不是这样?” “放你妈的狗屁!”他骂人,鄙夷的眼神。 我吮吮鼻子,素质这么高的人能这么粗俗的骂人,也真是没想到,他在美国念的不会也是欢乐颂里王子文念的那个什么旧金山大学吧? “顾小北,我赖上你,跟我妈一点关系也没有,若硬要扯到一起,那就是那天你点烟的时候让我想起了我妈抽烟的样子,所以扇的你一耳光。”他正色道。 “你赖上我?不是爱上我?”我抠字眼。 他吹胡子瞪眼:“先决定赖上你,然后才爱上的。” “我开始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就是借我家跟你爸签个协议,跟爱不爱我压根没关系。”我恍然大悟。 他咬牙切齿。 我心中窃喜,没办法,女人都善妒,千万别说你就不,你大度,我会笑话你的。 他伸手强行将我拉到怀里抱住我,捏着我的下巴,吻我的唇,温柔的声音问我:“傻丫头,你知不知道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对我来说,是多么难熬的一段时间,无数的念头在我脑袋里翻腾,怎么样才能挽回你,是杀了那小子,还是杀了我自己,还是杀了你把你的骨灰做成钻石一直戴在我胸前……”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不止。 他得意的嘿嘿乐一声:“顾小北,现在知道我是个变态狂了吧?别指望再离开我,我想的事情跟常人不同,也不会按常理出牌。” 我好容易止住咳嗽,想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他不肯放我,把我夹的紧紧的,在我脸上胸前印下无数的唾沫印子,说着胡话:“顾小北,我什么时候才能睡到你哈?给个期限好不好?再给个缩断这个期限的条件好不好?上刀山下火海我在所不惜的……” 我想流眼泪,这王八蛋确实不按常理出牌,这算什么绵绵情话,有这么说情话的么?合着他费了半天事,就是为了跟我睡一觉?这是什么爱情观? “杜雨城,有个事我挺好奇的,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躺在他大腿上,任受着他的肆虐,开口问他。 “你说,知无不言,只要能缩断睡到你的期限。”他还没有从他的梦魇里回来。 “你给你爸的那张卡片里究竟有多少钱?你给他那张卡片究竟是为了我,还是早有此意想还给他?”我问了出来。 第四十九章 “你这是三个问题。”他还在我身上制造唾沫印子,这样的问题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兴致。 “那就问一个问题,我在你心目中真的值那么钱么?”我问他。 他终于停了下来,将我扶起来,耸到他眼前,郑重的面色:“我一个好兄弟曾经跟我说,娶媳妇是要倾家荡产的,我一直笑话他看他不起,认识你之前,我觉得娶媳妇是天底下再简单不过的事,爱跟不跟,不跟拉倒,天下何处无芳草,可那天在公交车上看到你之后,我突然就觉得以前的我实在是太肤浅了,我那兄弟说的太对了,一旦遇到对的人,为了能跟她睡在一起,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的。” 我拿着手边的沙发巾朝他嘴里塞去,这混蛋,三句话离不开一个睡字,真是够了。 “你这人生观有点扭曲啊,跟一个人相爱就是为了跟她睡觉吗?”我拿沙发巾堵着他的嘴,质问他。 他呜呜两声,拼命点头,眉目含笑。 我绝望的扑到沙发上,低声哀嚎,世事往往是这样,你觉得你找到了一个可以仰慕可以钦佩可以当作良师益友的好伴侣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伴侣只不过是个葱伴侣,没有一点内涵,就是一滩屎一样的玩意儿。 双胞胎开了房门,一起走出来,嬉皮笑脸的来到我们跟前,站成一排,小宇冲杜雨城嘻嘻笑:”姐夫,今天我们去了动漫城,看上一套漫威人物,真的太棒了!不买就睡不着觉,睡不着觉就会瞎折腾,就比如像现在这样,突然就出现在你们面前,多吓人!” “对哦,姐夫,人吓人吓死人,我就看过一个电影,那个男主角就是因为谈情说爱宽衣解带的时候,突然被人吓了一吓,然后就不举了……”小东背着手,接着下文。 “顾小东!谁教你的这些下流话!去墙边站好了!好好反省,不知道错在哪里,不要进房间睡觉!”我大怒,打断她的话,朝她怒吼! 小东一脸委屈的瘪瘪嘴,不情不愿的朝墙边走去,拿眼瞄着杜雨城。 杜雨城就真的投降了,摇我的胳膊:“孩子大了,懂这事也不奇怪,我看东东就很好,不是坏孩子,慢慢教育,让他们进屋睡觉好不好?” “走,我们进屋睡觉,让她站着!”我恶狠狠指着他们俩说道,牵着杜雨城的手往房间走去。 杜雨城笑成一朵花儿,朝倒霉催的双胞胎挥挥手:“姐夫就不陪你们玩啦,救不了,你们再找找别人?南南快回来了,让她帮你们好伐?还有啊,呐什么,小东说的对,南南回来也不能突然蹦出来吓人,人吓人吓死人的!……” 我把他拖进小宇和他的房间,把他推倒在床,朝他抛媚眼:“等着我,我去洗洗就来。” “好哦,好,好!”他在床上贵妃躺,一脸色迷迷的点头,流口水的馋像。 我叹口气,走出去,把门锁了。 “哎,顾小北,不对啊,我听见你锁门了,干嘛呀这是!哎,顾小北,你这是骗人啊!顾小北,你给我回来……” 大概是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他开始在屋里面大吵大嚷,不停的敲门。 “老实睡觉去,再这么叫,邻居会上来骂人的。”我呵斥他,他停止了敲门,大嗓门换成低声下气的哀求。 我走回客厅,朝这边探脖子看热闹的双胞胎飞快的靠墙站好,憋着一脸坏笑盯着我。 “听着,你们俩,姐夫可以乱叫,钱不可以乱要,他现在可不是什么富家少爷,是跟老姐一样苦逼的上班族,挣俩钱不容易,再说了,从你们懂事起,我就教育你们,凡事要靠自己,我是你们的老姐养活你们应该,除了我,别人都不欠你们的,给你们是情分,你们要记得感恩,不给是本分,你们也别期待,尤其不能跟别人撒娇要钱,别说我跟杜哥还是刚开始交往,就是以后他真的成了你们姐夫,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开口要钱明不明白!”我神色严肃的教育他们。 小东朝我翻白眼,撅嘴巴。小宇认真的点头,告诉我记住了。 我正要叫他们回屋睡觉,防盗门打开,二妹走进来,笑道:“老远就听见你又在教育他们,这对双胞胎就是不省心,又惹着你了?” “外面冷吧,我给你倒杯热水,说起今儿的事,可热闹了,一波三折,大结局收官,你坐下,我慢慢讲给你听。”我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她笑道。 她不接,扭头朝乌漆墨黑的门外面说:“进来吧,自己的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谁啊?”我好奇的探头出去,看见我妈站在楼梯的黑影里,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我跑出去,将她拉进屋里。 “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进来?”我问她,她竟然没有穿外套,只穿了件油腻腻的小棉袄,身上一股油烟味,眼角双颊处有隐约可见的淤青。 我的心疼起来,却是不想问,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放任她跟那个该死的男人走。 “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楼梯下面的杂物里晃晃的有个人影,还以为是坏人,操起根木棍差点打她头上呢。”二妹把手里的热水递给她。 “妈,妈,你回来啦,老姐和二姐还说你不会回来了呢,她们撒谎,你打她!”小东和小宇扑到她怀里撒娇。 她伸手摸着小宇的脑袋,眼泪掉下来。 “行了,妈也累了,有话明天说,都去睡觉。”我呵斥弟妹。 小南看我一眼,叹口气,拉着双胞胎去洗手间洗漱。 我看了我妈一眼,喉头有些堵,去她的房间拿了睡衣过来。 “不用换,脏,一会洗个澡再换。”她呜咽道。 “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跟他走,我还以为他等了你这么多年,会对你好的。”我坐到她身边,摸着她脸上的淤青,心里尽是愤恨,不想哭,眼泪却还是流了满腮。 “他一直在骗我,他一直没结婚,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一直在等我,他欠了七八十万的外债,根本还不起,根本娶不起媳妇,他一直勾引我,就是为了骗我的钱。”我妈嘶哑的声音说道。 “算了,回来就好,我养你,我们一起努力,总会好起来的。”我伸手抱住她。 她趴在我肩膀上,呜呜哭诉:“北北,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十几岁就被你姥姥卖给你们顾家,你爸爸这辈子没有爱过我,为了躲我,不惜去自杀,我以为梁根柱是真心爱我的,到现在才知道,他根本就是个混蛋流氓!你说我陈美凤上辈子倒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受这样的苦……” 我紧紧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无语凝噎。 世事多舛,人的命运真是个奇特的东西,我们无法选择出身,甚至很多时候也无法选择自己的路。 被人逼着走向一条荆棘路,要想回头真的很难,就算努力,就算被扎的遍体鳞伤,就算再有决心,也有可能走不出困境,而死在半路上。 我希望陈美凤过的好,可事与人违,那个男人果然是个渣,并不是真心爱她。 她也许注定要养着不爱她却跟她生了四个孩子的男人的这四个孩子,就这么背负着这样的责任过完这一生。 我真很同情她,我的妈妈陈美凤。如果上天肯放她一马,让她拥有自己的幸福,我宁肯拿我的幸福甚至性命来换。 “顾小北,赶紧给我开门,你想憋死我呀!”顾雨城又开始撞门。 我妈一惊,从我肩膀上离开,瞪大双眼:“有男人?!” 我起身过去给他开门,笑道:“是呀,我姥姥当年为了替姥爷还债卖了你,如今你又把我卖了,这个债主现在来收债,我能怎么办?只好卖身给他喽。” “小杜?”妈妈站起来有些欢喜的叫一声。 “阿姨好。呐什么,不好意思,我还没走,住在这儿呢。”杜雨城从房走出来,红着脸,挠着头,尴尬的笑道。 “好啊,好啊,住吧,住吧,随便住。”我妈搓着手,比杜雨城还要尴尬的面色。 我有些奇怪她的反应。 “小杜呀,你们该怎么睡怎么睡,我睡客厅沙发就行,我也就是想孩子们了,回来住一两天就走。”我妈热情的超乎想象。 杜雨城闻言,眸光锃亮锃亮的盯着我,嘴角有得了逞的得意的笑。 “妈,我跟你睡小宇屋,小宇在你屋睡了,让他过去陪小宇。”我把杜雨城推进我妈的卧室。 我妈嘴巴动动,没有讲话出来,去洗手间洗澡。 我坐在床上等她,等她洗完澡回来,她见我还未睡,面色讪讪叫我一声。 “你刚才的反应好奇怪,是不是有什么事?”我问她。 她在床上坐下,拿毛巾擦着头发,眼泪掉下来:“北北,我对不起你,小杜给的钱,被那个混蛋抢走了,我走的时候带走的八万块钱也被他抢走了。” 我心里一阵翻腾,想说她两句,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幼稚,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去。 “北北,我这个岁数了,当初考虑跟他走,并不是不想管你们,小宇也上初中了,眼看就大了,总要买房子娶媳妇吧?靠咱们俩挣这点死工资,想都不用想给他买上房。 那混蛋开了七八年饭店,又跟我说生意一直很好,有时候我过去,亲眼看见的也是生意很好,我就寻思着,跟他过两年,哄着他顺心顺意的,到时候让他掏钱给小宇买套房子,哪里知道,他就是个骗子!骗光了我的钱,还往死里打我,我实在是受不了。”她哭的肝肠寸断。 我忍不住跟着她一起掉眼泪,埋怨她:“你有这想法早跟我说呀,我们一起想办法,你这叫什么办法?这不是去送死么?我还以为你们是真心相爱呢,所以才让你走的。” “你能有办法?”她拭着眼泪,呜咽道。 我没回她,她却是一精神,指指隔壁,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这小杜有钱,对你也好,出手也大方,我就是有这个指望,才走回来的,你跟了他,到时候给你弟买套房子轻松哈?” “妈,你想什么呢,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凭什么要给不相干的人啊!做人还是要靠自己,你放心吧,将来的路还长,说不准我就争气了,靠自己也能赚大钱呢。”我叹息一声。 她别扭的嘴脸:“北北,什么叫不相干的人,你要是嫁给他,小宇就是他小舅子!姐夫给小舅子买套房怎么了?不应该吗?我可是连女儿都给了他了,给他杜家生孩子传宗接代!” 我心很累,不想跟她争辩这种事。 照理说,她也是重男轻女封建思想的受害者,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思想,可奇怪的是,她竟然已经完全被这种思想控制,根本跳不出这样的圈套。 我说不服她,只能不理她,打个呵欠表示我很累了,转身合眼装睡。 她梳完了头,轻声抽泣一会儿,又去了洗手间洗衣服,一直洗到凌晨三点多,才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探头过来看了看我,回到床上双手抱着膝盖一直哭到天亮。 直到杜雨城的咳嗽声从洗手间里传出来,我才朦朦胧胧的睡了去。 直睡到太阳照到我脚上,才睡来。 我妈在厨房弄了很大的声响,不知在干什么,我趿鞋下床来走过去,她正从地上拾起来摔瘪了的锅子。 “小心点啊,不会才离开几天,就不知道东西该怎么用了吧?”我说她一句,睡意朦胧的去洗手间去。 “北北,你是不是疯了!”她在我身后叫嚣。 我扭头去看她,不解她话里的意思。 “今天早上我问过小杜了,他告诉我跟家里断绝了关系,现在在一家送外卖的公司做事,一个月只拿个万八千的工钱?就这样,你还让他在家里住?”她面色阴沉,语气不满。 我的冷笑由心而生:“我的妈呀,你哪来的勇气鄙视一个月赚一万块钱的人,你我的工工资加一起,也没有一万块好不好?” 她可劲敲着手里的锅子,语气依旧不满:“还指望他将来帮忙呢,原来也是个穷鬼!我就知道,谁都指望不上,只能指望我自己!” 我不想理她,走我的路。 小南明天就开学,正在屋里整理作业收拾东西,我走进去,见她正在收拾被子,诧异的问她:“你打包被子干什么?” “住学校宿舍,就剩下一百多天了,能多学一点是一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来回的路上。”她回我。 我不信。 “好好跟杜哥处着,过了这村没这店,说实在的,虽然陈美凤是我妈,可我真不希望她这个时候回来,姐,这两年真的辛苦你了,等我满了十八,上了大学,我做兼职养活她,你也该卸下包袱,过你自己的生活了。” 她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苦笑不得,原地转圈:“顾小南,你它妈的疯了是不是?我什么时候把你们当成包袱了?我们不是一家人么?一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 杜雨城那都是开玩笑的,他不会在家里久住的,如果我真的要跟他同居,难道不会出去租房子啊?他现在赚钱不少,买不了房子租个房子没问题吧?你想的实在是太多了,怕耽误我们才想出来的主意?真是服了你了。” 她解嘲的笑:“你们挺登对的,这么了解他啊?我怎么觉着他像是要跟咱们家长住似的。” “我的傻妹子哟,他从小一个人在国外长大,身边只有一个年长的保姆,从来没享受过父母兄弟姐妹在一起的乐趣,他之所以粘我们家不肯走,贪恋的就是这个家庭气氛嘛,你们要是都不在家,只剩下我们俩个,他分分钟腻味,分分钟搬走你信不信?”我笑道。 她不信,摇头。 “相信我吧,我比你了解他,如果他嫌弃你们碍事,哪里会几千几千的给你们红包,天天早上起来做饭给你们吃,去送你又去接你,陪双胞胎去看电影买动漫书?他是真的喜欢你们好不好?”我继续跟她解释。 她半信半疑。 我把她打包好的被子拆开来,铺回到床上:“别想歪了,我和他刚开始交往,这么早同居,你也不怕我吃了亏?总要熟悉一两年才考虑同居的事吧?” 她吮吮鼻子,抠指甲:“你好像没有多爱他,没有他爱你多。” “行啦,别成天研究我们,还是好好念书吧,老姐还等着你圆梦呢,考上双一流大学,去K城上学,到时候姐去陪读!”我笑道。 她叹口气,老太太看透世事一样的神情:“顾小北,你早晚会后悔的,真的,你现在撞上的好事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幸运的,上点心好好哄着他才对,这样不在乎,他若真的腻味了,什么都晚了。” 无名之火窜上心头,真想甩她大嘴巴子,我真的没有教过她这么势力的想法,这些年也没缺过她钱用,她这些观点真的让我很无力,很难过。 我寻思着等杜雨城下班后,让他找她好好谈谈,南南长的比我漂亮,我怕她有这样的思想,将来真的会害了她,让她走上歪路。 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我正想着杜雨城,他的电话便也打过来了,要我下楼去,他在楼底下等我。 我答应着告诉我妈一声中午不在家吃饭,便下了楼。 他很神气的倚着电动车站着,一脸笑容的望着我,见我走近,拍拍电动车后坐:“上车,一起去吃午饭。” 我想起昨天周兵说的事,打个寒噤,抱紧双臂:“我不吃烤全羊,这辈子也不打算再吃了。” 他嘿嘿笑两声,把我拉到电动车上,笑道:“人总是要慢慢长大的,下次吃你不就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客套话不能当真了么。” 我眨眨眼,搂住他的腰,想想也对,吃一堑长一智,总不能因为一朝被蛇咬,十朝怕井绳啊。 “外卖小哥跟我讲,东郊那地儿才开了家海鲜自助餐,东西新鲜还不贵,一人只要199,中午还便宜,只要139,我这不是响应你的号召勤俭节约嘛,所以带你中午过去吃,省下一百元给你买块新鲜的粉底用。” 他骑着电动车,迎风高声嚷着。 我的心因为这巨额的花费缩成一团,139还便宜!万达商城里面79一位的自助好几家!不信这个贵出一倍来的能有什么新花样,东郊沿海住的是富人,房租昂贵,餐费自然就水涨船高,专门坑这样的冤大头! “杜雨城,我们去万达吃呗,便宜还好吃,我可喜欢那里的冻虾了,一个人能吃四盘!绝对吃够本!”我跟他商量。 他摇头否决:“顾小北,一分价钱一分货,这道理亘古不变,79或许跟89、99没什么区别,但是跟199,399它肯定有区别啊,谁也不是傻子,尤其是做生意的人,没有亮招子,不敢随便乱提价,那是找死不是。” 他竟然猜透了我的心思,我默默叹口气,心狠了狠,吃就吃吧,又不是花我的钱,他乐意,大家吃个开心有什么不好。 自助餐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果然比79的强多了,菜的品种根本没法比,我心疼的只是胃太小,根本吃不回这价钱。 就是这里的冻虾也大了不少,而且现在有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我只负责吃,男朋友一直在剥虾壳,感动的我要死,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会被我遇上!老天对我不错的! 正吃的欢,手机响起来,是郑玲玲。 我忍不住炫耀正要跟杜雨城吃199的自助。 “把手机给他!”郑玲玲命令我。 我把手机递给正剥虾皮的他,他努努嘴,让我开免提。 我开了免提,郑玲玲不要脸的声音震的我耳朵嗡嗡响:“杜哥,吃好吃的也不叫着我啊?我可不要脸了哈,我就在附近窜亲戚,这就过去蹭吃蹭喝了啊。” “我是没问题,不过现在的主动权在小北,你要问她才行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恋爱中的男人没地位,做不了主!”杜雨城嬉皮笑脸的回,将剥好的虾肉送到我嘴里。 我恨不得嚼烂吐他一脸! “就这么定啦,她哪敢有意见!正好,我找她有事商量呢,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过去。”郑玲玲毫不客气。 “哎,我怎么就没意见了,自助啊,你自己付钱我就没意见!”我冲着手机喊,丫的已经挂断了。 第五十章 郑玲玲毫不客气的挤走杜雨城,坐我身边,颐指气使的让他去拿食材,气的我吹胡子瞪眼,可她吃着水果就是假装看不见。 “找我商量什么事,好事还则罢了,如果不值这顿饭钱,信不信我掐死你。”我板着脸对她说。 她放下水果叉,拍拍手:“听说你辞职了是吧?” “这都知道?消息挺灵通嘛,你不是说跟你爸妈去泰国过年了么?”我回她。 她打个哏:“你和陈岚的事,其实同学们都挺关心的,闹成这样,大家都同情你,骂陈岚不是个东西。” “他不是东西还在其次,主要是因为我眼瞎,也怪不得别人,同情什么。”我笑道。 她叹口气:“算了,那种人渣不说也罢了,我找你,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做服装生意,你不要拒绝啊,我知道你行的。” “我行个屁,你那个店租金加装修带进货三四十万才支楞起来的吧?我哪儿弄这么多钱?”我摇头。 “没让你做实体,你这个人嘴贱不会哄人,做实体确实不行,做网店。”郑玲玲说的斩钉截铁。 我嗤之以鼻:“网店?大小姐你想什么呢,我初中没毕业啊,现在搞个手机都搞不明白,你让我搞网店?我怕赔的比实体还多。” “顾小北,是不是除了缅怀你不能读的书,你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只能这么混日子了哈?你这么聪明的脑袋,浪费了多可惜,电脑有什么难的,你想学还有学不会的玩意儿?”她冲我翻白眼。 我定定神,这事值得想想。 “这么说吧,顾小北,你会上网买东西不?”她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我点头,这个我倒是会,经常买,网上便宜嘛。 “这就是了,学着做吧,先拿我的网店练练手,我给你工资,跟我请的那几个客服一个价,底薪二千,百分之三的提成。”她又说道。 “拿你的钱?不好吧?”我犹豫。 “顾小北,她又不是白给你钱,你得为她工作啊!公是公,私是私,你不能因为她是你的朋友,就在工作中搞特殊,抛开私人关系,她是你老板,你是她员工,这个关系一定要分清楚的。” 杜雨城拿着两盘子食材回来,坐在我们对面,郑重其事的开口。 我有点不好接受他的话,可想想,事情也确实就是这么个事情。 “那我就先不去工厂找活,给你当个客服试试?”我问郑玲玲,倒更像是在问自己。 “就这么定了,去什么工厂啊,一天十四个小时,天天蓬头垢面的,有什么好?”郑玲玲喜笑颜开的说道。 我半信半疑,对于做生意,我是有一腔勇气,可真要做与想象着要做还是有分别的,得看我有不有这个天分和能力。 我不是怕失败,可我真的经不起失败。家里拖累太大,我要是破产欠债了,那就是灭顶之灾。 “顾小北,试试吧,凡事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也许你这网店做的比她的实体还要好呢。”杜雨城剥着虾子,鼓励我。 “得勒,有杜哥支持,你还怕什么,他可是世界顶级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他说你行你肯定行。”郑玲玲朝杜雨城竖大拇指。 这明晃晃的奉承!他是名校高材生不假,可学的是理科,跟做生意不沾边,要他接手他爸现成的生意,他都一百个打怵呢。 杜雨城赶着去上班,付了帐先走了。 郑玲玲吧啦吧啦跟我闲聊着,吃个不停。 我心疼,朝她伸手要钱,她朝我翻白眼。 闹了有一个小时,郑大小姐总算是吃的心满意足,洗手走人。 时间尚早,我又没事,便跟她来到她的服装店,熟悉熟悉如何当客服。 正月未过,买卖萧条,基它客服还没上班。 郑玲玲拿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给我。 我头摇的像拨浪鼓。 “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工作用的,有了它,你也不用天天往店里跑了,只管接单,我这儿有专人发货呢。”郑玲玲把笔记本硬塞给我。 “郑玲玲,咱可说好了,我是来你这儿干活的,不是找你扶贫来的,别高看我一眼,给人家什么待遇,就给我什么待遇,弄两样我可不干。”我严肃的对她说。 她一脸嘲笑:“大姐,你真拿杜雨城的话当真啊?朋友就是朋友,什么时候都是朋友,我现在帮你,说不定以后还要靠你发财呢,见什么外,要不我就给你个客服经理干干,你这级别就该不用坐班,配笔记本,行不行?” “可是,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啊,公私分明比较好。”我有倾向性,让郑玲玲很不满的翻我白眼:“得啦,我这又不是什么大公司,废什么话,难道你休班的时候我有事叫你过来看看店,你还得管我要工钱啊!” 她说的也不是不对,我的思维有些混乱,不管了,先干着再说吧。 郑玲玲教我一下午怎么操作,除了不会处理图片,我觉得其它全学会了,也不是多难,我觉得操作电脑的人有多高大上,只不过是因为我不常用而已。 “厉害呀,北北,除了打字慢,其它上手都很快嘛,有潜质,我看好你。”她拍我肩膀佩服我。 我心戚戚焉,作客服可不就得打字快吗,总不能顾客问了十个问题,我十个字还没打全吧?若不是老板是闺蜜,我这份工作一准是泡了汤没救的份儿! “天不早了,笔记本拿回去练练字,反正现在是淡季,也没多少顾客,你在家里闷就过来,要是家里有事,就开着笔记本在家做就行了。”郑玲玲收拾东西下逐客令。 我夹着笔记本走出服装店,心存感激,想着有朝一日我发达了,一定好好报答这个朋友。 回到家,二妹正在收拾桌子,一脸不悦,厨房里传来我妈和一个女人大声说话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高亢刺耳,我拉下脸,走进厨房。 “哟,北北,回来啦,刚跟你舅妈说起你呢,回来的正好,舅妈要给你介绍个对象,说是亲上加亲,明天约了见面,妈陪你一起去,给你掌掌眼。”我妈看见我,兴奋的说道。 舅妈倒是面露尴尬的笑了两声。 “我岁数还小,不劳舅妈惦记了,倒是表姐过了这年都三十一了吧,该找个人嫁了,有好男人给表姐留着得了。”我毫不客气的怼她们。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舅妈也是一片好心,你可别当成驴肝肺。”我妈骂我。 “舅妈,还是上次那个黄国祥吧?你死了心吧,我有男朋友,已经住一起了,马上就领证了。”我想赶紧结束这无聊的对话,直接回绝了她。 哪料那女人瘪嘴一哼,神气傲然:“你妈都跟我说了,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罢了,家里有钱没钱不知道,反正咱也没听说这市里有个有钱的姓杜的人家,可我侄子就不同,他有钱我是亲眼见的,那天你也看见了,五六十万的车开着,家里住着三层别墅,不光在这里有三四套房子,就是在K城也有两套一百多平的大房子,那可是上千万啊!这样的人家哪里找去?你还看不上?” “我看他那岁数跟我表姐差不多,介绍给表姐呗。”我怼她。”你这熊孩子!他们是亲戚,哪能结婚!要是可以,你以为我会留给你啊!长的帅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北北呀,我是个过来人,我可告诉你,女人嫁人,不就是穿衣吃饭么?嫁个有钱的,就是比嫁个穷种强一百倍。!”舅妈高声嚷。 我捂着耳朵走出厨房,打电话给杜雨城让他晚点回来,省得遇上这女人又是一顿炒着吃的没好话,就是他不在意,我可受不了。 杜雨城说他手头正好有个事要解决,估计得加班两三个小时,我放了心,坐到沙发上跟二妹一起看电视。 二妹口味跟我不一样,不喜欢看电视剧,就喜欢看记录片,讲座什么的,现在就在看百家讲坛,听教授讲吕后的故事,我不感兴趣,听的昏昏欲睡的时候,她开口了:“妈逼你嫁的那个男人很有钱是吧?” “我去——,骂他我都觉得脏口儿!有钱怎么样,五短身材,饼子脸,还瘸一条腿,你是不知道,那天送我回来,我当他是亲戚让他上来坐坐,他就对我毛手毛脚,它妈的,要不是杜雨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说不定你就看不到你老姐了。” 我恨恨的对她说。 她撇撇嘴,压低声音:“妈跟舅妈谈了一下午了,连订亲的日子都看好了,我觉得这一回你脱不了套了。” “我不愿意强按头啊?要嫁她自己嫁去,大不了我和杜雨城搬出去!”我翻白眼。 她叹口气:“你还是跟杜哥商量商量付个首付给妈买套房子定定心吧,我看她这次回来,真是急了眼,赶鬼似的一心要买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急,小宇才多大,十年以后再买也不晚啊。” “扯蛋!杜雨城哪来的钱付首付?再说了,他要结婚还没房子呢,这事没得商量,管她呢,闹一阵就好了,我看她是钱被男人骗光了,觉得没安全感,过的不踏实,过两天心定下来就好了。”我抱着抱枕想当然的说道。 二妹不再说话,双眼盯着电视机,专心致志的听吕后的故事。 晚上九点多,舅妈还不走,在我妈房间里长篇大论的说着家务事,叽里咕噜只听得声音却听不到在说什么。 我进去送了好几趟茶水,目的就是告诉她该走了,最后一趟进去的时候,我妈看出我的意图,板着脸对我道:“你舅妈今天晚上不走了,小杜回来告诉我们一声,我有话跟他讲。” “他今天晚上加班不回来。”我拒绝她,怕她跟人家说出不讲理的话来。 她哼一声,拿出手机跟我要杜雨城的电话号码。 我不肯给,她翻了脸,出来叫另三孩子。 我施眼色抹脖子,两妹子是看懂了,摇头说不知道,可小宇就蠢了点,没看明白,把号码背给了她。 我妈打电话让他回来,杜雨城肯定是答应了。 我紧着发短讯让他在外面凑合一宿不要回来,他不肯,信心十足的说肯定能说服我妈让他留下。 对于他的自信,我很无语,他还不知道我妈对钱的执拗超过对我的亲情。 他的家庭虽然没有温情,可至少不奇葩也不缺钱,他没知道活在底层挣扎的我们,有时候为了钱,能做出什么最不堪的事情来。 让他回来也好,让他开开眼界,是否会被吓着,是否还会这样义无反顾的爱着我。 十点半的时候,他回来了。 我妈抱着双臂站在屋门口,冷眼看着他换了拖鞋走进来。 “妈,太晚了,阿城还没吃饭呢,有事明天说行不行?”我做了最后一次挣扎,软声哀求。 “你去厨房做饭吧。”她瞅我一眼,走去客厅,示意杜雨城坐下。 杜雨城笑着叫了声阿姨,在沙发上坐了。 “小杜呀,我在滨海小区看中套房子,现在付全款,给打九五折,你帮我买下来吧,钱当我借你的,等你弟弟长大了,让他还给你。” 陈美凤不要脸的直接了当让我热血上涌,恨不得跳窗去死! “阿姨,这个恐怕不行,你得给我多一点时间才行,我现在的薪水负担不起一套房子,首付都凑不够。” 杜雨城微笑着拒绝,帅气的脸上没有一点难堪的模样,我嘘了口气。 “你第一次来我家,我把我家的事都跟你说了,可能你还没听明白,我们这一家子就指着大女儿嫁个好人家帮衬着过下去呢,你要是没钱,别怪阿姨不客气,不准你们继续交往下去。” “阿姨,我不会没钱的,但是赚钱需要时间,我现在刚刚开始,要买得起房子,至少要三年以上,对,三年,给我三年时间,我保证在全市最好的地段给你买套房子。”杜雨城自信的说道。 “我们等不了那么久,如果你现在不买,那就滚出我家,不要再想着我女儿了。”我妈烦躁的挥手。 我实在忍不住,窜过去,指着她的鼻子,激动到嘶哑的声音骂她:“妈,你疯了吗,他都跟你保证三年以后给你买房子,干嘛还这么绝情?小宇才十几岁,要娶媳妇也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你这么做有意思吗?” “你是我生的,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敢继续跟他在一起,我就死给你看!”陈美凤的模样看起来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杜雨城,我们走。”我拉起他的手,朝门口走去。 我妈嗷的叫一声,扑倒在地,抱住我的大腿,哀嚎:“你这没良心的,真要你妈死在你面前,你才满意吗?” “我没要你去死,是你自己不讲道理,自己在家好好想想吧。”我拼命将的腿从她手里拔出来,冲她吼。 她又是一扑,死死抱住我。 “杜雨城,你倒是帮帮忙,把她弄开,我们一起走!”我真的恼了,呵斥着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杜雨城。 他蹲下身,低沉的声音开口:“阿姨,这样好了,你给我三天时间,我去想想办法,就三天,三天之后我有很大把握给你买下那套房子,这样行不行?” “三天?你说的,三天就三天!我就给你三天时间。”我妈松开我,抹着眼泪起身,扭身走进房间,重重的将房门关上,里面瞬时传来嚎啕大哭声。 “你有病,谈个恋爱真的不要这么难,杜雨城,还是放弃吧,你爱我,我真的很感激,可我这种家庭,真的让你吃不消的,别把自己当冤大头,你不欠她的,没必要为了我被要挟,我不值那么多钱,早晚你会后悔的。” 我跌坐到沙发上,颓废的说道。 他坐到我身边,将我搂到怀里,吻我的额头:“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你再不说这样泄气的话。” 我的眼泪被他惹出来,汹涌的流下腮来。 他伸手给我擦着泪,语气温柔:”傻丫头,没有不能解决的事情,跟你在一起,早就做好了应付各种琐事的准备。我不会放弃的,认定了就是一辈子,永远也不会放弃。” 我趴在他结实温暖的怀抱里,眼泪慢慢收住。 这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安全感,让我的脑仁极其不适应,以至于迅速陷入了混乱和混沌之中,我没有了任何想法,只想在他怀里睡上一觉。 可惜的是,存心找麻烦的人在一击不成之后,总会在别人的挑唆下,又发起另一轮进攻,弄不死你,必不罢休。 我刚把热好的饭菜拿出来给杜雨城的时候,我妈打开门,走出来,红肿的双眼,不满的面色,直冲着坐在桌子前的杜雨城而去:“小杜,你说三天就三天吗?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那阿姨要怎么样?”杜雨城望着她,平静的问道。 “你给我写借条,写张欠我一千万的借条。”陈美凤蛮横的说道。 我心中的愤怒无可描述,如果她不是我妈,我手里的这碗菜一定会朝她头上砸下去!可现在也只能将菜碗重重的摔到地板上! “阿姨,那边的房子不用一千万。”杜雨城没理会我的愤怒,淡定的对她说道。 “我可不想要普通的高层房,我要买靠海的小高屋,加装修,一千万也不一定够用。”陈美凤牛逼的说道。 我气极而笑。 “陈美凤,你脑子有坑啊!你闺女我就算是镶钻的也不值这么多钱,谁给你的勇气狮子大开口的?屋里头那个女人么?”我问她。 她冷笑:“刚才你舅妈给我看房产证了,要是你肯嫁过去,马上把房产证改名儿!黄国祥刚才打电话来,亲口跟我保证过的。” 不光我愣住了,连杜雨城都愣住了。 “北北,嫁汉嫁汉,无非穿衣吃饭,长的美丑又有什么关系,看常了还不都是一样,他天天好话哄着你,不是也不肯给你花这么多钱买房子么?我侄子可不一样,房子都是现成的,只要你点了头,立马去改名儿,一千多万的房子啊,你跟你妈混一百辈子也买不起不是。” 舅妈抱着双臂立在房间门口,冷嘲热讽的开口。 “杜雨城,你等着我,我拿几件衣服跟你走,这家我不呆了!也权当没这个妈!”我解下身上的围裙,冷声道,跑进我房间里收拾东西。 房门却猛的关上,咔哒一声,将我锁在了里面。 “开门!陈美凤,开门……”我拎着手里的包朝门上砸去,大吼大叫,外面却无声无息。 一直吼到我嗓子讲不出话才停住,瘫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从来都不知道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我的亲妈竟然如此的冷血,为了一套房子就要把我卖给一个曾经要强女干我的男人! 她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跟她一样的痛苦?我爸虽然不爱她,可对她算不错,自从她进了顾家,爸爸从来都没有对她恶言相加,甚至为了避开厉害的奶奶,不惜带她离家出走,来到这小县城,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 她把我卖掉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想过我的未来,一点都没有想过我的性命! 她不配做我的妈妈。我要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 哭累了的我,躺在地板上,望着灰蒙蒙的天花板,想着我毫无希望的未来,一直没有杜雨城的声音,他放弃了我,走了吧? 午夜的月光从窗户外洒进来,冷清又绝望。 房门无声无息的被推开,一个黑影走进来,蹲下身,伸手扶我起来。 “南南,不要管我,让我去死都比呆在这个家里强一百倍。”我灰心的说道。 二妹两条细小的胳膊叉到我腋下,硬是把我拖了起来。 “姐,杜哥在门口等着你,跟他走吧。”她在我耳朵边轻声道。 我诧异的盯着她的脸。 她却一脸平静:“姐,走的越远越好,别再回来了,不用操心我和双胞胎的事,我会照顾他们的。” “南南,我……”我喉头哽住,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快走吧,妈不会善罢甘休的,难道你真的想嫁给那个丑鬼啊!”她把我拖到床上坐了,低声对我说。 我当然不想。 “快点吧,杜哥被妈赶出去的时候连外套都没穿,这都在门口冻了两个多小时了,赶紧拿着衣服走吧。” 二妹把杜雨城的外套塞到我怀里,拉着我,蹑手蹑脚的出门。 杜雨城站在楼梯上的窗户边,见我出来,上前搂住我,吻我的头发:“傻丫头,吓坏了吧,是不是以为我不要你了?我就是不想跟你妈妈正面起冲突,毕竟以后都是亲戚,你妈妈也是我妈妈嘛。” 我流到干涸的眼泪又重新萌发出来,躲在他冰凉的怀里,呜呜哭出声来。 他搂着我下楼,我连打招呼都没跟二妹打过。 走到楼下,我抬头望,看见家里的灯亮起来。 “走啊,杜雨城,她们发现了!”我惊叫一声,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发动了电动车,安慰我:“好了,这就走,追不上的,放心。” 第五十一章 杜雨城骑了两个小时的车,带我到了海滨小区的一处小高层住宅,拿钥匙开了门,让我进去。 我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他耸耸肩膀:“这是我姥姥的,这一栋楼都是,我之所以让阿姨等三天,是因为我要跟我舅他们商量下,能不能暂时借我一套使使,我想他们不会不同意的,毕竟他们都在国外定居,要这里的房产也没什么用。” 我站在房子中央,看着这金碧辉煌的装修,不能接受这是现实,也许是在做梦吧?杜雨城就像传说里住在阿拉丁神灯里的神灵一样,我想要什么,他就有什么。 “杜雨城,不要商量了,你没必要这么做,也不能这么惯着她,你这样只会让我在你面前无地自容,自卑自贱。” 我回过神,恢复了理智,郑重的警告他。 他笑的很好看,走过来,吻我的眼睛:“我猜姥姥是想把这栋楼留给她未来的外孙媳妇的,打电话拜年的时候,她还跟我讲,让我早点带你过去给她瞅瞅,她有见面礼送给你呢。” 我咽了口口水,很想问问他,他姥姥家多有钱,打算给一个从未谋面的外孙媳妇上亿资产的见面礼? 杜雨城开冰箱拿了瓶饮料给我,笑道:“吓傻了吧,小傻瓜,不是给你整栋楼,只是这一套。我姥姥的爸爸当年是这个渔村的村干部,那时候这地方穷,村民吃不饱饭,就想着离开去外地讨生活,走的时候,好多都是把房子卖了当盘缠的,可那时候的房子不值钱,没人肯买,只有姥姥的爸爸可怜他们,拿着姥姥妈妈的嫁妆钱收了有十几幢老房子手里。当年姥姥妈妈为这事没少跟他吵架,说他脑袋不清楚,拿钱打水漂。 二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小渔村成了现代化的大都市,姥姥手里的这十几幢老房子全拆迁了,有了爸爸的经验,拆迁的时候,姥姥也没要钱,只要了一栋楼,二三十年又过去了,这栋楼的价值翻了数十倍,也是当年拆迁补偿款的数十倍之多吧。” 他讲这个故事给我的震撼盖过我离家出走的忧伤。 我心里满是感慨! 命运真是个奇特的东西,上天真的不会亏待善良的人! “宝贝,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马上打电话给姥姥,我猜她会让我带你过去一趟,就当是见家长了,回来我们就领证好不好?这套房子送给阿姨,她也就安心了。”他搂着我,温声细语。 我有些期期艾艾:“杜雨城,你这是求婚吗?我想要你手上那个戒指,求婚总得有个戒指吧?” 他微微一愕,旋即大笑。 “我很土啊?求婚是要有个戒指的啊,我爸和我妈虽然不是心甘情愿的结婚,我爸还给她买了个金戒指呢,她到现在还戴在手上,你看见没有?”我被他笑的有点抻不住,有理有据的批驳他。 他扳过我的脸,一阵狂吻,糊我一脸口水:“傻丫头,我怎么会拿这么廉价的戒指给你求婚呢,这戒指是我妈妈十几岁的时候,她一个好朋友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后来她那个朋友考上大学去了美国之后就失去了联系,我妈一直耿耿于怀,视这戒指如珍宝,要我一定帮她找到这个人。” “就这个吧,我就想要这个。”我扯过他的手,去撸他手上的戒指。 “别,别呀,哪有自己抢结婚戒指戴的,小笨蛋。”他缩回手,笑眯了眼。 我因为他的话羞红了脸,扑到沙发上不想起来。 你说我这是多心急,好像知道他不是个穷光蛋,多急着要嫁给他一样!这吃相也太难看了!我恨我自己。 他正儿八经的声音在我耳朵边响起来:“顾小北,嫁给我好吗?” 我抬头看,他正单膝跪地,手里托个精致的小盒子,一脸期待的望着我。 “你,你是认真的吗?”我的眼泪又决堤,哭的抽抽噎噎的,问着废话。 “是呀,这辈子做的最认真的事,就是今天这件事,答应我啊!”他笑着回道,甜腻腻的语气让我陶醉。 我拿过他手里的盒子,打开,惊呼一声。 盒子里的戒指闪着耀眼的光芒,真的是好看极了! 我伸手拔出来,举到眼前对着灯光看,看半天,要往手指上套套看合不合适。 “真要自己戴呀?”他笑嘻嘻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来。 我一下子回到现实,脸烫的能煮熟鸡蛋了,把戒指胡乱丢进盒子里扔给他,翻个白眼,语气弱弱:“我就是想戴戴看合不合适嘛,要是不合适掉了怎么办?很贵的!” 他站起来,在我身边坐下,拉过我的手,把戒指给我套上:“傻蛋,结婚戒指是要老公给你戴的,我现在给你戴上,这辈子可就把套住啦!” 我扑到他怀里,心里满满的幸福感要喷薄而出,掩都掩不住。 认识他以前,我觉得我是这世上最不该出生最不幸福最被人嫌弃的女人,自从认识了他,突然发觉老天爷并没有放弃我,也并没有觉得我不该出生,总有一个人喜欢我,爱我,把我当成宝贝来宠! 杜雨城就是这个人!这个让我温暖让我幸福的人! “顾小北,洗洗睡吧,都快天亮了,我现在打电话给我姥姥,解决了阿姨的事,咱们俩就好过啦,你要是喜欢,把那三个捣蛋鬼接过来一起住也可以,反正我喜欢热闹。”他拍着我的背,哄我。 “不要,不要他们过来,我要跟你过二人世界。”我撒娇。 “那也行啊,以后给我生七八上十个孩子,也一样热闹。”他邪恶的笑。 “你当是买了头母猪啊!”我不满。 他依旧邪恶的笑:“你当我做个种猪就容易了啊?” …… 洗完澡出来,他在书房里打电话,隐隐约约的听不到说什么,我想进去,走到一半又退回来,我想好了等他打完电话,就跟他说,不要给我妈房子,照规矩再给她十二万彩礼钱就行了。 其实这话我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杜雨城已经给过钱了,他又不欠我的,更不欠我妈的,这钱拿的太不应该。不能因为他有钱,就可以这么随随便便的开口要吧? 我走进卧室,倒在舒服柔软的大床上等他讲完电话,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早上,我奔出房间,他已经走了,餐厅的桌子上有做好的早餐。 我正失望,听到卧室的手机响,跑回去接起来,是他,他打电话给我! “猜着这个点你该起来了,吃完饭在家呆着,闷了去找郑玲玲学学做生意,这两天不要回家了,我刚跟阿姨通了电话,她已经答应给我三天时间。昨天我给姥姥打过电话,她是没话说,肯定会把房子给我,可我还是得过去跟舅舅们商议下,征得他们的同意。你也一起跟我过去吧,姥姥想见你,昨晚上拍视频给她看,她乐的合不拢嘴,又哭的不成声,说我妈活着一定喜欢……” 他没完没了的说着,我的心却一阵阵真抽抽,我害怕,我害怕我表现不好,被老太太否了。 现在的状况是我已经被他爸爸否了,如果他姥姥再否了我,那我可活不过这一集,指定要在他家领盒饭散伙了。 “哥,你看能不能商量下,你自己过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这,我这心里没底,怕不讨姥姥喜欢。”我低声哀求。 他在那头哈哈大笑:“你紧张什么呀,睡觉磨牙流口水吐舌头的样子都给姥姥看了,还怕见真人儿?” “你,你说什么?!”我怒发冲冠。 他越发放肆:“昨晚上姥姥非要看你真人,我说你睡了,老太太说睡了也能看看,我就拍视频给她看了哇。” 完了,这丑丢大发了。我沮丧的挂了电话,脱毛母鸡一样缩进沙发时啃指甲,神情一定很呆滞。 郑玲玲打电话给我,要我过去替她看店,她要约会去。 我坐着公交晃晃荡荡的过去已经快十一点了,她跳着脚骂我一通,风一样的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店里,连衣服的价钱都没搞明白。 偏偏这大正月里的,真的还有闲人大姐姐们逛街,在店里逛几圈子,扯几件裙子非要问我价钱。 我横横心,冲顾客笑道,吊牌的价格打八折。 大姐姐是个痛快人,看看吊牌,满意的点头,又在架子上扒拉起来,一口气拿了四五件,进试衣间试了,不开心的出来,摇头叹气。 “怎么了?不满意?再试试别的?”我接过她手里的衣服,陪笑问她。 “样式花色特别满意,就是号小了,穿不了,真可惜。”大姐姐一脸沮丧。 我瞅瞅衣服的领标,均码,没号可以换,去架子上扒拉半天,大多也是均码号,没有大小码可以选,这挺尴尬的,好大一个单子就这么没了,伤心。 大姐姐也是个执着的人,硬是不死心,又试了几件,捡了一件稍微宽松点的拿走了。 这一下午过来,这样的情况还不小,总是兴冲冲的去试衣服,结果号码不合适失望的走了。 傍晚,郑玲玲回来,我跟她发泄我的不满:“能不能进几件有大小码的货呀?好好的顾客就这么没了,多伤心!” 她噗嗤笑一声,轻蔑的眼神:“看见那种个头足,人高马大的胖子进店,你就不该接待!浪费时间!哪有她们能穿有的衣服,她们大多数也就是过来白试衣服,哪会真心买。” “你这话说的,好像胖子就不该穿衣服似的。”我不满她的观点。 “连自己的身材都管理不了,肯定不是有钱人,买不起这儿的衣服。”她翻白眼,自信的语气。 我不想跟她抬杠,我怎么看那些大姐姐们都很有诚意买只是没有合适的号呢? “呀,这个架子上的货你卖八折?”她看到收据单,惊叫一声,我心里一紧:“怎么了?买便宜了?” “我的个乖乖,能干呀!这都是处理的款,我都是两折甩货的。”她叫。 “啥?甩货的款,两折?妈呀,瞧我做的这个事!”我拔拉着收据,要打电话给买过裙子的那两位大姐姐,幸亏我多了个心眼,为了拉个常客,让人家留了电话号码,正好叫回来退人家钱。 “你干啥这是?”郑玲玲夺过我手机,警惕的望着我。 “叫她们回来退钱啊,我八折买给人家的,多卖好几百!亏了!”我告诉她。 “彪子!整一个大彪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又没逼她们掏钱,是她们自愿的,退什么退,就这样了!”她下结论,不准我打电话。 我心里不舒服,据理力争:“郑玲玲,这不好吧?该卖多少是多少,我是不知道价,哪能让顾客吃这样的暗亏啊,要是知道了,再也不光顾了是不是?” 她翻白眼:“那种顾客,根本没合适的码,也就光顾这一次,你还指望她下次还来啊?” 她说的不是不对,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倒底不听她劝,硬是打电话给那两个顾客,跟人家承认错误,告诉她什么时候有空逛到这儿,退她们差价。 “顾小北,你这人太实诚,做不了生意!你要做生意,那必得连裤衩都赔上!”关门的时候,郑玲玲看我不起,骂我。 不过打过电话之后,我心里倒是舒服多了,不是做生意的料就不做了吧,也不能坑人不是。 “明天再帮我看一天。”分手的时候,郑玲玲下命令。 “干嘛呀,谈恋爱呀?”我问她。 她竟然露齿一笑,点点头。 “遇着对的人啦?带出来瞅瞅啊!”我搂着她的肩膀,替她开心。 “你见过,是阮朗。”她告诉我。 我想半天,终于记起来,那个倒霉催的圣诞节,请我们吃饭的两个男孩子是有一个叫阮朗的。 我还记起来,就是因为我把牛排汁溅到他身上,他皱眉头极其嫌弃的那一个。 “那个男人,你追他还是他追的你?”我问她。 郑玲玲一脸自豪:“顾小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谁追谁,大家在一起开心就行了。” “你跟他在一起很开心?”我又问。 她乜斜我一眼,懒得理我的模样。 我闭了嘴,算了,恋爱这种事,看对眼很重要,阮朗嫌弃我,不见得就嫌弃玲玲不是。 回到家,可以算是我自己的家,让我异常的兴奋。 拿钥匙开门的手都开始发抖,我知道我配不起杜雨城,可我会尽力做一个好妻子,我想我结婚以后会去读书,会去参加培训班,尽量跟上杜雨城的步伐,尽量减少我们之间的差别。 我有信心可以做好,也一定可以做的很好。 钥匙开不了门!我拧两下拧不动,心里着急,用力拧两下,还是拧不开!我的力气算大的了,拧不开,那就是钥匙开不了锁了? 我盯着门上的钥匙,失神,心有结冰。 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杜雨城的大头探出来,嬉皮笑脸:“害怕了吗?呀!看你脸色是真的害怕了!哈哈……” 这个该死的大头鬼! “这样闹会死人的好不好?我恨你!”我苦着脸对他说道。 他伸手过来,揽起我的腰一下将我横抱起来,走进客厅,将我放到沙发上,顺势压在我身上,抚摸着我的脸:“傻丫头,记住了,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如果钥匙开不了门,那一定是钥匙出了问题,打电话让人来把锁撬掉就好了。” 我的眼泪忍不住流出来。 “感动啦?这点小事就感动了?”他吻我的脸,甜腻腻的声音:“小傻子,我要把你宠成小公主,把你宠的天法无天好不好?” “许多年以后,你还能记住今天说的话么?”我搂着他的脖子问他。 “许多年是多少年呀?如果我超长待机的话,那我估计会记着七八十年,如果中途嗝屁的话,就保不准了。”他笑嘻嘻的说道。 我掩住他的嘴,嗔怒的望着他。 他扯开我的手,依旧笑嘻嘻:“顾小北,你喜不喜欢结婚誓词里的话?” “就是那个不论生老病死,不论贫穷富有都不离不弃的话吗?” 这个倒是难不倒我,我经常看电视剧里有的。 “是呀,这段誓词总是让人心情激荡,满心感动,甚至于眼含热泪,难以自持。”他悸动的说道。 我推开他,不开心:“你什么时候听过?” 他怔一怔,笑一声:“我同学朋友好多都结婚了呀,再不就我妈带我去参加朋友的婚礼,听过好多遍了,特别恨这段词,完全没有意义嘛,为什么非要说出来,我想每个人说这段词的时候都是认真的吧?可事实是,我见证过的婚礼超过半数都离婚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不说这段话吗?”我有些心惊。 他说我是破坏气氛的高手,他更是,他能在我感觉满身心幸福的时候,给我狠狠一击,让我回到现实,让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差别。 “我们举办中式婚礼好不好?我喜欢中式婚礼的仪式,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拜过天地父母,比说那段苍白的誓词好多了,天不可欺,父母亦不可欺,拜过了,就是拜过了,行动胜过语言,所以你看,古代人离婚的概率多低!怕天惩罚,怕父母被天惩罚!” 他一脸的向望。 听他说完,我的心倒是不惊了,只是觉得这丫的脑子有问题:“杜雨城,古代人离婚的概率是不高,那是因为男人除了老婆,可以随便纳小妾!你是有这个打算,提前给我上眼药吗?” “我去——,你想哪去了?说你是破坏气氛的好手,果真是一把好手!我讲的是不离不弃,矢志不渝,可你看不到美好,偏偏看到藏在深处的糟粕!不好,这样不好哈。”他大叫。 “可能我电视剧看多了,最近电视剧总是暗黑系,没有光明之处,我这是要黑化。”我沮丧的回他。 怎么觉得跟他总是不在一个频道上?要猜他的心思真的猜不到? “那你最近不要看电视剧了,看网络小说,网络小说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古代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这种设定。” 他刮着我的鼻子,笑嘻嘻的对我说。 厨房里有什么响起来,他放开我,一跃而起,朝厨房跑去:“汤好了!你家厨房适合做中国菜,咱家厨房适合做西餐,等你西餐吃腻了,我叫人来改了。还是中国菜爽口是不是?” 我跟着他跑进去,他已经掀了汤锅的盖子,正拿勺子搅着。 一股刺鼻的气味飘进鼻子里,搞的我很想咳嗽,他偏偏舀了半勺子汤放到嘴边尝了尝,又递到我嘴边,得意的腔调:“尝尝,咖喱甜汤,我学会的第一道汤,第一次做给张姥姥吃,她就赞不绝口。” 我勉强自己喝了一口,憋着气咽下去,换话题:“张姥姥是谁?” “啊,从小就带我的保姆,无儿无女,跟我去美国陪读,很精致的一个老太太,为了我适应美国的生活,特地去学做外国菜,做的中西餐都很好吃,我拿她当亲姥姥,比我亲姥姥亲妈都亲,前年去世了。”他告诉我,眼神暗淡,有些伤心。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他朝我凄然一笑:“待有空,带你去拜祭姥姥,她生前最期望的事就是看见我结婚,可你出现的太晚了,她等不到。” “好啊!”我答应他,逼自己深吸一口气,适应下这个咖喱的味道。科学试验证明,深吸气有助于自己更快的适应异味,你越是捏鼻子闭嘴巴,反而会延长自己适应异味的时候,增加感观上的痛苦。 他做的饭看样子是花了很多心思,可我真的吃不习惯西餐,我以为的西餐就是自助餐厅里的牛排加沙拉,可杜雨城却告诉我,其实外国人也不是天天吃牛排,他做的这一桌子花花绿绿的玩意儿才是他们餐桌上的常菜,就像我们的家常便饭一样。 听他说着他在国外的见闻,我的鼻子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气味,我让他教我怎么用刀叉,他却伸手抓着桌子上的菜,一脸邪笑:“你用手就行了啊,用什么刀叉。” “我也不能总是用手吃吧?万一哪天你要请我到高级西餐厅去吃饭,我不能给你丢份呀!”我跟他说。 他一手酱料的搂住我,嘴巴往我脸上凑:“没事,别说高级西餐厅,就得总统请我吃饭,你用手吃,我都不觉得你丢份,我就喜欢看着你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活着。” “你喝水喝醉啦?说醉话。”我拍他。 他嘿嘿乐:“看见你就醉,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了。” “赶紧吃,吃完了收拾桌子。”我不想再听他说情话,我陷的已经够深了,怕再陷下去,根本找不到自己去了哪里,也会像电视剧里那些痴情女子那样,不管他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都能为他生为他死。 “对了,明天你得回家一趟,拿户口本和身份证去办签证,姥姥今天打了三四通电话催我,我都没办法回,办签证怎么也得一个月时间吧?也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嘛。还是赶紧的罢,她老人家高血压心脏病,不能坐飞机,要是拖久了,保不准老太太就逼着舅舅带她回国,再有个三长两短,我的罪过大了去。” 他冲我笑道,央求的语气。 我心里温暖如春,默默的点头,又想哭,我不是个爱哭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让我感动,让我的眼泪一遍遍的来到眼眶。 原来女人是水做的,这话不是不对,只是女人要变成水做的,是在遇到爱自己宠自己的男人之后才会变的。 “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吃完饭,杜雨城问我,我摇头,回家又不是去别的地方,虽然跟我妈闹的不愉快,可家就是家,回去一趟有什么难。 第五十二章 第二天早上,杜雨城去上班,我坐公交车回家。 回家的心情是愉悦的,我打算告诉我妈,杜雨城在海边有整整一栋楼!我妈这个贪财鬼听说后,一定会放弃让我嫁给那个混蛋的想法。 从此以后,我们会过上幸福开心的生活,她也不用再担心她的宝贝儿子长大以后没有房子,也不用担心她老了以后没钱养老…… 钥匙打开门的那刹那,我心中的幸福感满满,闪现着以后幸福生活的画面。 可我眼睛看到的东西却让我瞬间发了疯! 沙发上竟然滚着两个没有穿衣服的人!见我进来,慌乱的扯过条沙发巾裹住了全身。 他们没有穿衣服,任何衣服都没有穿!在做什么,我也看的分明,这分明让我血气上涌,尖叫一声,瞬间爆发出全身的能量,举起身边的鞋柜朝那个该死的男人身上砸过去。 那男人赤身裸体的躲开,鞋柜重重的砸到茶几上,“咣当”一声巨响,将钢化玻璃茶几砸个四分五裂! 砸不着那男人我不泄气,跳过去举起鞋柜又朝站在墙角的他砸过去。 “顾小北,够了你!要闹出人命啊!”二妹往身上套着衣服,大声吼我。 “说对了,我就是要砸死这王八蛋,砸死他,我抵命!”我比她声音大。 “臭婆娘你发什么神经,我弄自己老婆管你屁事!”那男人恬不知耻的伸手指着我骂。 我撂起鞋柜朝他身上砸过去,他兔子一样窜进我妈的房间,重重关了门。 我要追上去,顾小南却从身后抱住我,不肯让我再往前去。 “你松开,姐今天不砸死那王八蛋,就不姓顾!”我红了眼,扯她的手。 “顾小北,够了你,别闹了,我是自愿的,不关黄国祥的事!”她抱着我的腰,跪倒在地上,哭起来。 “自愿的?”我惊问一声,大力神脱身而去,整个人虚脱下来,一下子瘫倒在地,喘着粗气,心脏针刺一样疼的厉害。 “老姐,我们这样的人家,考上大学又怎么样?就算考个双一流又怎么样?一辈子赚的钱能买到市中心的一个厕所吗?嫁给黄国祥有什么不好?辛辛苦苦的奋斗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得到的东西,一下子都可以拥有了,有什么不好?” 她擦着泪,振振有词的对我说。 我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心疼到说不出话来。 是我不好,总在她面前抱怨家穷没钱要她努力上进,我忘了她是女孩子,要富养,要给她宽松的环境,不该给她那么大压力。 都是我不好,不该让杜雨城住到家里来,不该结交有钱的少爷,她一直样样都比我强,将来也一定能有一个比我要好一百倍的前程!这样的优秀本来一直让她有足够的自信走正确的路。 可因为杜雨城的出现,让她不甘心,让她变的急功近利!我早发现了她的异常,却只顾着跟杜雨城卿卿我我,忘了去关心她爱护她,教育她什么才是正途。 今天她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这个恶人! “老姐,他把海边别墅的钥匙给我了,答应我一到了岁数就去领证结婚,他人虽然长的不好看,可只要对我好就行了,过日子过的又不是脸,而是钱。” 她坐到沙发上,伸手从抽屉里拿出盒烟来,拿一支点燃,抽起来,蛮熟练,不像是刚学的。 我的心疼的比刚才还要厉害,让我几乎不能够呼吸! 我一直忽视她,她平时里不言不语,看上去很乖很听话,我以为她是不用我操心的,可没想到,她背着我,可能是另一种状态! “姐,我们谈好了,明天就找人定日子办婚礼,你来参加吧。”她抽完烟,熟练的在烟灰缸里摁灭烟蒂,又跟我说。 我想跟她说声对不起,想跟她说黄国祥这种王八蛋根本就不能指望,想告诉她,她有条件读大学就一定要读,女人总是自己有本事,才会混的好,否则一辈子做男人的附属品总会被厌弃,肯定没有好下场。 可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脏疼的让我几乎失去知觉,眼前冒着成串的金星,张嘴呼吸都变成件几乎做不到的事情。 我靠到沙发背上,抖抖索索的掏出手机,打110!我不会让那个王八蛋得逞,我要告他让他坐牢! “老姐,你打电话给谁?”顾小南惊声问我。 我已经跟接线员说上了话:“我报警,幸福路20号内2三楼301,有人强女干幼女……” “姐,你疯啦!”顾小南飞扑过来,抢我的手机。 手机顺着我的手滑到了沙发上,眼前一片混沌,二妹变成一道光影在我眼前闪动,我努力想看清楚她,却怎么也不清楚。身上完全没有了任何知觉,周围变的很静,静的诡异,让我有些许害怕,我想我是要死了。 …… 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里,杜雨城守在身边,握着我的手,神色悲凄,见我醒来,露出欣然的笑容,摸摸我的脸,声音嘶哑:“傻丫头,这是想吓死我吗?” “我这是怎么了?”我问他,想大声说,说出来的声音却像是蚊子唱。 “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心太急惹出点小毛病,住个院动个手术就好了。”他吻着我的手,装出来的轻松的语气,眼里却分明含着泪水。 我不想再问下去,不管什么病都好,现在还活着就最好。 “今天是几号,我住了几天了?”我问他。 “三天,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加油,我看一个星期之后,就能活蹦乱跳的出院了。”他笑道。 二妹和那个王八蛋滚沙发的情形出现在脑海里,我觉得有些憋气,床头柜子上的不知道什么仪器发出凄厉的嘀嘀声。 须臾工夫医生冲进病房,手里拿着仪器对我一通检查。 “对不起,先生,病人刚做完手术,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我看您还是先出去吧,等她情况稳定以后再来看她。”医生客气的对站在床边满脸流汗的杜雨城说道。 “不要,不关他的事,让他留下来,否则我更难过,我怕一个人呆着。”我对医生说。 医生疑惑的看我一眼。 一个年纪稍大的医生疾步走进房间,杜雨城一把拽住他的手,气急败坏的开口:“张国建,你它妈的刚才去哪儿了?我老婆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恨你一辈子!” “稍安勿躁,小北这种心房缺损是先天心脏病中最轻微的一种,如果早先发现,早先修补,就不会惹到现在的心膜炎,不过就算是心膜炎也没什么可怕,有我在嘛,手术我亲自做的,缺损的不大,直接修补就可以了,我的技术你还不放心吗?完全没问题,痊愈后跟正常人一样的。” 医生拍拍他的肩膀,沉着的声音安慰他。 “你它妈的连检查都没检查就信口胡说!”杜雨城还是骂他。 张医生咧嘴笑笑,走到我跟前,取出听诊器按在我的胸前听了听,直起身,朝他耸耸肩膀摊手:“我要是连这样的小手术都做不到完美无暇,尽不用在心脏外混了。” 杜雨城轻轻吐了口气,展袖子擦擦额头的汗,一屁股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拉起我的手轻轻摩挲着。 “小北,加油,很快就会康复的,不要紧张,保持心情放松。刚才可能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血流加快,引发心脏骤然加速才出现不良状况,不要紧的。” 张医生拍拍我身上的被子,带着医生护士离开。 “先天心脏病?”我盯着杜雨城,好奇的问,其实是在问自己,我像是有先天心脏病的人吗?换得了轮胎,抡得动鞋柜的人,竟然是个先天病患者?真是见了鬼了。 “没什么要紧,刚才张国建不是说了嘛,手术做的很成功,也不影响以后的生活。”杜雨城温柔的声音。 我心生悲哀,杜雨城遇到我,真是挺倒霉的,这样的家庭出身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先天性心脏病!真是够倒霉催的! “杜大头,你说我们俩人是不是互生互克哈?怎么聚一块儿就没好事,这么下去岂不折磨死人。” 我努力深呼吸几口,怕因为说难过的话让心跳再加速,再把医生引了来。 “瞎说,这就是个发泄口,一下子全过去了,剩下的就都是好日子。”他笑道。 好日子?会有好日子吗?我妹被恶人糟蹋了这种事会当作没发生吗?我心生怨愤,赶紧用力深呼吸。 自觉平静下来,才又开口问他:“那个混蛋判刑了没有?” 他哏一哏,苦笑:“哪会这么快,现在公安局正在调查,移交法院还得一段时间吧。” “别让我看见他,再看见他,非弄死那个王八蛋。”我咬牙切齿。 他赶紧抚摸着我的胸:“镇定,镇定啊,顾小北,你还病着呢,有些事顺其自然吧,我们都尽了力了,这世上的事不是总依我们的意志而发生,你说对不对?” “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说明白点。”我心中不安,追问他。 “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想不通小南这孩子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告诉你你不要生气啊,其实在告诉你我有海边有栋楼之前,已经跟小南说过这事了,我拍着胸脯跟她保证,我会好好照顾这个家,不管她考上什么大学,读研还是读博,我都会支持她的。我话都说过这份上了,她该宽心才是啊,为什么还要赔上自己,跟那么一个混蛋玩意儿上床呢。”杜雨城不解的声音。 我拼命咽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平静。 这不关杜雨城的事,他并不知道就算是亲姐妹之间,除了亲情,还有嫉妒的存在。这些年我小心翼翼维护着顾小南的自尊和优越感,总是怕她因为妈妈的缘故而自卑自弃,失去前进的方向和理想。 我以我的卑微努力平衡着她心中的天平,让她始终在我们姐妹之中有种独占鳌头的优越感。我以为我这么做能让她快乐。 我觉得我是个姐姐,爸爸活着的时候对我比对她好很多,经常带我出去玩,却常常忽视她的存在。我总觉得我对不起她,我一个人独占了爸爸的宠爱,她没有得到过爸爸的爱,却让她跟我一样承受了失去爸爸的苦难。 我竭尽全力想补偿她,一心一意想捧着她成长,可最后,竟然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杜雨城的出现,打破了我维系多年的这种平衡。 我贪婪于他怀里的温暖,忘了这些年一直维系的我们姐妹间的平衡!我以为我得到的真正的爱情,妹妹会祝福我替我开心,为我高兴。 可事实证明,我错了,她不开心,她跟黄国祥在一起,就是为了证明给我看,她也完全有能力找个富豪做老公,甚至比我找到的老公还要有钱! 我不想这样揣测我的妹妹顾小南,可内心深处却认定我的揣测并不有错,顾小南不肯继续念书,非要跟黄国祥在一起的原因就是我想的这样,这让我难过。 “北北,快点好起来吧,我舅舅下星期回来,我们一起请吃饭,好不好?”杜雨城又开口。 “为什么要回来?”我的话脱口而出。 他露出好看的笑容:“当然是为了看看外甥媳妇啊,顺便把房产过户的事情搞定,房产证就写妈妈的名字吧,这样她放心。” “不行!干嘛那么惯着他,写你自己的名字就好了。”我不容质疑的说道。 “小北,钱能解决的事情它不不叫事情,放心,一切有我,很快都会好起来的。”他把脸贴到我脸上,我感受着他的温度,心慢慢安静下来,是啊,有他真好,我终于不能一个人跟这世界抗挣,终于有个安稳的港湾让我驻下,终于不觉得自己是只无脚鸟,要一辈子飞翔都无法停留。 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杜雨城一直陪着我,我让他去上班,他说他已经跟老板提出辞职了,他要和我一起去新西兰,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请假不太好,耽误人家正常工作,所以就辞职了。 “你老板肯放人?”我问他。 他笑着摇头:“我提先这么久告诉他,又答应他找不到合适的人会一直做下去,只是不能坐班,其实我的工作也不用天天坐班的,他虽然不高兴,可也同意了。” “他不肯放你假?”我又问。 “肯啊,他说了我可以带薪休假一个月,只是我不想让人家损失这么大,我想最近一段时间我都不在工作状态,不想连累同事替我做事,而我白拿薪水,辞职是最好的选择啊。”他说道,像说一件多么合情合理的事情一样的口吻。 我又被他教育了一课,虽然他这种举动可以理解为有钱任性,可骨子里,能看出这个人的品性吧? 至少于我来说,老板肯放我假,还给你薪水,我会对老板心存感激,但肯定不会辞职。 杜雨城每天换着花样带饭给我吃,可能看出那天我不喜欢吃西餐,带过来的都是精致的小菜和各种各样的粥。 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出院的时候竟然胖了三斤!真是要了命了! “杜雨城,你这是养猪啊!”出院的时候,我揪着肚皮上的赘肉,苦恼的说道。 他嬉皮笑脸,也伸手跟着我一起摸:“长点肉好,我儿子的房子结实些,能多住几个不是。” 收拾好东西,他牵着我的手走出医院,我强作的笑颜忍不住崩溃,伏在他肩膀上,哭起来:“杜雨城,我妈他们为什么不来医院看看我?是因为我报警的缘故吗?我觉得我做的对,难道我做错了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跳进火坑不管吗?” “傻丫头,你做的对,要是被我遇见,我也会报警的,那种混蛋,就该让他吃几年牢饭才长记性。”他抱紧我,在我耳朵边低语。 我的眼泪决堤:“可我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他们没一个人来看看我!” “没事,没事,也许是忙着打官司没工夫呢,我先送你回家,待会儿过去看看。”他安慰着我。 “现在就过去看看好不好?”我求他。 他抚摸着我的头,轻轻叹了口气,默默点点头。 我无从选择,不想放弃我的家,放弃我的家人,虽然我可以把小南想象的不那么完美,可毕竟他们都是我的亲人,跟我流着相同的血,这种亲情我觉得我无法割舍,不管他们做过什么。 来到我家,我要敲门,杜雨城却把我拉到他身后,自己去敲了门。 小宇开的门,见了我,眼圈子一红,哽咽着叫一声老姐,扑过来抱住我。 “傻瓜,哭什么,我不是很好吗?进屋,快进屋,瞧你穿着短袖呢,外面冷。”我抱着他,推他一起进去。 我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进来,面色一变,冷哼一声,根本不理我,看见我身后的杜雨城,面色更加阴沉下来,起身关掉电视机,回房间,门甩的山响! “宇,二姐呢,小东呢?”我摸着弟弟的头,问他。 他擦擦泪,哽咽两声,断断续续的开口:“她,她们,出去买东西了。” “买什么东西?”杜雨城问他。 小宇朝妈妈的房间看了一眼,眼泪唰唰流的紧,扯着杜雨城的手,央求的口气:“哥,劝劝我妈吧,再劝劝我姐,别让她们做傻事了,那个黄国祥靠不住,为什么要相信他啊!求求你,哥,想想办法,让我二姐离开那混蛋,送那混蛋去坐牢好不好?” “他不用坐牢?”我问,心疼的厉害,扶着墙倒在沙发上,有些气闷。 小宇点头哭道:“他们找人把二姐的岁数改成十八了,然后就被放了出来,前天还送了彩礼过来,说是定了日子举行婚礼。二姐她,她和小东就是去试婚纱了。” 我大口吸着气,脸色一定很难看,杜雨城坐到我身边抚着我的背,让我冷静。 我头疼欲裂,靠在他肩膀上:“我们走吧,我不想管了。” 他默默的扶我起来,朝门口走去。 “老姐。”小宇哀哀的唤我一声。 我回头看看他,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宇,一定要听姐姐的话,好好读书,读书才是正途,别像你二姐那样,总想走捷径,没有好下场的知不知道?” 他点着头,举着袖子擦眼泪。 我妈房间的门忽的打开,人一步冲出来,风一样的来到我身边,什么也不说,直接扇了我一耳光! “阿姨,有话好好说。”杜雨城伸手挡住她的胳膊,却是晚了一步。 我捂着脸颊躲到杜雨城身后。 我妈被杜雨城这一挡,一个踉跄蹲坐到地上,站在旁边的小宇赶紧把她拉了起来。 “没用的东西,没看见有人打你妈吗?你就这么站着看热闹!不孝的东西!”她歇斯底里的吼,朝小宇脸上就是一巴掌。 小宇吮吮鼻子,恨恨的盯她一眼,扭身朝自己房间跑去。 “阿姨,有什么事你直说,打孩子干嘛呀!“杜雨城沉下脸,不高兴的开口。”阿城,我们走,她教训自己的儿子,我们管不着。”我拉着他往外走。 我妈嗵一声坐到地上,双手拍着地板嚎啕大哭:“你这个没良心的小贱人,把我闺女害惨了啊,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要不是这个男人护着你,老娘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我停下来,扭头望着她,心中诧异! 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一死一活让我嫁给黄国祥的是她,可现在二妹嫁给他,不也一样实现了她的梦想,可以轻松的为小宇买房子娶媳妇吗?她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我嫁黄国祥就是好的,二妹嫁就不一样了吗? “算了,算了,小北,我们走,让阿姨冷静下,别管这些烂事了。”杜雨城拥着我出门,却又拍拍额头,把我留在门外,自己走进去,客气的对我妈说:“阿姨,麻烦你把小北的户口本和身份证给我,谢谢你了。” 我妈从地上爬起来,哼一声:“要身份证户口本?这是要结婚?我养了那小贱人二十年,你给二十万块钱就想娶走?想的美!” 第五十三章 “阿姨,什么条件,你说。”杜雨城平静的口气。 “海边的房子没过户前,休想拿走户口!老娘不能白养她!”我妈蛮横的说。 “我要户口是去办护照的,就是为了房子的事!”杜雨城依旧冷静的说道。 站在门外的我,却心生绝望。 我十四岁就辍学养家,这些年我养的又是谁?现在她竟然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这是我亲妈,是我亲妈陈美凤啊! “房本儿要写她的名儿?想的美!要写就写我的,还有啊,让她再拿两百万补给小南当嫁妆,是她把小南害了!这钱应该给!”陈美凤抱着肩膀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我先写个保证书给你行不行?”杜雨城有些无奈的口气。 “保证书?你当你丈母娘是三岁小孩子啊?保证书!真有意思!什么时候房本儿改了名什么时候带着二百万现金过来拿户口本,否则免谈,赶紧滚蛋!”陈美凤恶声恶语。 “阿姨,我觉得这事可以商量,要不这么办,你们先搬到那边去住行不行?”杜雨城还在求她。 我进来拖他走:“不要求她了,不要了,我情愿这样跟着你,不要名份不要婚礼什么都不要……” “贱人就是贱人!一辈子都是贱人!”陈美凤冲着我骂,唾沫四溅。 杜雨城双眸冒出火焰,提起了拳头。 “够了,杜雨城,她是我妈!走啊!赶紧走行不行?”我抱住他的双臂往外拖他。 他走出来,紧紧扯住我的手,下楼梯,与一行人撞个满怀。 “老姐。”提着大包小包的小东看见我,惊喜的叫一声,丢了手里的东西,扑到我怀里。 “哎,哎,都是顶级名牌,哎,哎,滚下楼了啊,这都是钱啊……”黄国祥追着滚下楼梯的包包飞快的下楼去。 小南倚着墙站住,硕大的墨镜挡住她大半边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现在也没心情看她的表情,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只愿她不要后悔才好。 “老姐,我和小宇要去医院看你,可是妈妈不让去,我好想你啊……”小东在我怀里哭,我给她擦眼泪。 杜雨城走到小南跟前,伸手摘掉她的眼镜,盯着她的脸。 她把脸调到一边,不去看他。 “南南,我跟你讲的,为什么一句都听不进去?你不小了,应该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如果你真的认为你这么做是对的,那你就继续,不过最好在午夜醒来时,在能一个人面对自己的内心时,你能从心里对自己说一声,你是无悔的。”杜雨城低低的开口。 小南仰脸看着楼顶,一言不发。 黄国祥抱着东西走回来,笑的凛冽:“连襟,哎,我能这么叫了吧,连襟?有话进屋说,在这儿站着干嘛呀,多生分。” 杜雨城回头看他一眼,抡起拳头朝他脸上打下去,他怪叫一声,身子一歪滚下楼梯去。 小南还是那么站着,一脸冷漠,无动于衷。 杜雨城从兜里掏出把钥匙交到小东手里:“东东,这是哥家里的钥匙,如果不想住在家里,哥随时欢迎你和小宇过去住,你老姐一个人在家也挺冷静,有空过去陪陪她。” 小东把钥匙握紧流着泪点头。 杜雨城搂着我的肩膀,与小南擦身而过,走下楼梯,从黄国祥身上迈过,走下去。 走到楼下,他伸手过来给我擦眼泪,才发现我并没有眼泪。 “想哭就哭吧,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们认为是正确的,别人未必会这么想,人和人的三观不同嘛,不必太纠结,她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他抱紧我,安慰我。 我不哭,只是心冷。 “杜雨城,我妈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不是她亲生的吗?她怎么可以这么骂我,我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吗?我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养家,这些年连一件新衣裳都没有买过,我做错了吗?黄国祥欺负我妹,我报警有错吗?……”我伏在他肩头,喃喃的问他。 “没错,小北,你没有错,不要想太多,阿姨和小南的三观是自己形成的,与你无关,你看双胞胎,他们才是你一手带大的,他们都很好,是非分明,懂得感恩,懂得心疼你,你没有错,小北,没有错……”杜雨城的声音让我心安,让我心里的冷慢慢融化,他说我是对的,那我就是对的。我相信他。 他骑电动车载我回家,煲汤给我喝,讲一些他在国外有趣的事给我听,我慢慢被他治愈,靠在他怀里露出笑容。 “阿城,结婚以后我不想马上要孩子,我想去读书,我想考大学,我想把我失去的都捡回来。”我轻声说。 他吻着我的额头:“好啊,支持你,就当女儿养你了。” “说正经话!”我仰头望他,被他用唇封住嘴巴。 我沉醉在他的吻里,竟然又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还在他怀里,看见他幽怨的眼神:“顾小北,你能不能认真点,不要每次情到深处就睡觉行么?” 我把头埋进他怀里,伸个懒腰:“只有在你怀里才可以睡的安稳,活了这许多年,每次睡觉都战战兢兢,怕一觉醒来没有工作,怕一觉醒来,孩子哪个病了,怕一觉醒来,生病了干不动活了,反正什么都怕,不敢让自己睡的多么好。” 他手指弹我额头:“得了,每次睡觉都沉的跟猪一样,我吻你都吻不醒。” “这说明你那不是真爱之吻,真爱之吻连下了咒诅的睡美人都能唤醒好不好?”我笑道。 “来,让我们来一次真爱好不好?”他抱着我坐到他大腿上,吻我。 我骑在他腿上,双手扳过他的脸,朝他的唇深深吻下去,他嘴巴里味道很好闻,有股清新的柠檬味,让我贪恋,想再深一点的去探索。 “不好,顾小北,仪式感,你说的仪式感在哪里……”他喃喃念着,松开我。 “滚它妈的仪式感,我现在就想要。”我搂住他的脖子,吻他的眼睛。 “不行,答应你的,要有仪式感,最重要的留在洞房花烛夜……”他边吻我,边断断续续的说着。 “行啦,国外长大的你,真的守身如玉吗?还这么保守?来吧来吧。”我说道。 他一个激灵坐直,神色不再恍惚,盯着我看,忧伤的眼神。 这眼神浇灭了我身上的烈火,我小心翼翼的给他把皮带扣好:“怎么了?说错话了吗?” “嗯,说错了,怪我,没跟你说清楚,我的样子像个滥交的男人吗?”他捧起我的脸,认真的神情。 我咽口口水,滥交的男人又不会在脸上贴标签,这话问的我有些囧。 “在你之前,我没吻过任何女孩子,那天在路灯下情不自禁的吻你,是我的初吻,我们交换的是初吻。”他越发认真的神情。 我再咽口口水,有些悔恨,我真的是说错话了,可要是这样认输,岂不太没面子? “你那小师妹呢?就你放在皮夹里的那个小师妹?”我努努嘴,指指他的裤袋。 他嗔怒的看我一眼,撅撅嘴:“你那天看过照片后露出那抹诡笑,以为我不明白吗?你明明认出了那个女人。” “没有啊,你在国外认识的小师妹我怎么会认识?”我翻白眼,舔舔嘴角,嘴角有他留的口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甜。 他咬牙切齿,伸手掏出自己的皮夹子,甩到我跟前:“真的不认识?超模尤金女皇你不认识?你那天看到照片后那抹笑分明就是认出来了。” “你那么有钱,泡个超模有什么稀奇,我认出来不代表她不是你小师妹嘛。”我摆弄着手指,胡搅蛮缠。 “死丫头,想要是吧,嗯,我来了,让你看看我这头野兽!”他怪叫一声,将我扑倒,重重的啃着我的脖子,叫嚣着要给我种一脖子草莓,让我没法出去见人。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我伸手去拿,他抓住我的手,呢喃:“扫兴,让它响吧,不管它。” 手机顺着我的手滑到地毯上,来电显示的号码是派出所的号码!我记得是因为我曾经进去过! 我一下子推开他,坐起来,接通电话。 “请问你是陈美凤的女儿吗?”对方客气的问道。 “我是,有什么事吗,警察叔叔。”我干涩的问道。 “哟,挺聪明的小姑娘,认识这个号码啊?我们是市刑警队的,有点事想问问你,去你家你不在,你妹妹给的电话,你看是你来所里一趟,还是我们过去找你?”警察叔叔挺轻松的语气。 我浑身不自觉的抖起来,抬眼看看杜雨城,他正侧耳听着电话,见状,把手机接过去,一下子摁灭,丢到茶几上,笑道:“骗子电话也能把你吓成这样?真是个胆小鬼,警察办案是不会通过电话办的,社区讲座你没去听过吧?这点常识都没有?” 我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停止发抖,紧紧抓住他的手,失了声:“杜雨城,不是诈骗电话,是真的,是派出所的电话,我认识这个号码。” “号码是可以伪装的,瞧把你吓的,来,到我怀里来,我安慰安慰你,派出所找你我还相信,你说刑警队找你干什么?打那王八蛋那一拳也犯不上让邢警队插手吧?他们是管杀人放火大案子的。”杜雨城笑道。 我心稍安,转念一起,又一下子跳起来:“难道把他打死了?我们走的时候,他还躺在地上没起来。” “瞎说,我看的清楚,他没事,还能动呢。”杜雨城语气轻松,眸光却溶进些紧张。 “阿城,我们一起去派出所说清楚。”我起身穿衣服。 “不要吧,万一是诈骗电话,那多糗啊!不被警察叔叔笑话死?我不去。”他缩到沙发里。 门铃忽然响起来,又吓我一跳!冲到门口,看见门禁系统显示屏上晃着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 “阿城,快跑吧,他们,警察找来了!”我扑到他怀里,惊惧的颤声道。 他深呼一口气,拍拍我肩膀,笑的勉强:“怕什么!做过了就不怕承担,顾小北,你记住了,万一我真的进去了,你就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不要等我,我会祝福你的。” “你说什么呀!你不会进去!你要是真进去了,你坐多久牢我等你多久!”我搂住他的脖子,泪眼婆娑。 他哈哈笑一声:“说的跟我就要坐牢似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或许只是查户口呢?开了门再说。” 他搂着我,走到门边开了门。 须臾工夫,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他理理头发,过去开门。 “先生,请问,顾小北在这儿吗?”警察叔叔掏出证件在他眼前晃了晃,客气的问。 “不关她的事,有事问我好了,人是我打的。”杜雨城面色些许苍白,急促的说道。 “怎么?你小子还打人啦?打死人了吗?那一会问完了顾小北的事情,你跟我去局里自首去,这一起不完又来一起,真是忙啊。”警察叔叔摸摸头,苦笑道。 “啊,没,不是,我,请进,你们请进。”杜雨城朝他们举个躬,招呼他们进门。 我站在沙发边上,拘谨的打个招呼。 “你就是顾小北是吧?”警察叔叔自来熟,在沙发上坐了,望着我笑道。 我点点头,想来面色不好看。 “坐,坐呀,别紧张,我们就是来了解点情况,没别的事,不用紧张,坐下说。”叔叔的声音如春风拂柳,稍稍缓解了下我的紧张,我在沙发上侧身坐下。 “我们是想来了解下你母亲陈美凤的情况的,望姑娘如实相告。”叔叔又开口。 我点点头,惊讶的望着他们,不知道他们想问什么。 “你妈妈她认识一个叫梁根柱的男人是吧?”叔叔开始问,杜雨城坐到我身边,握紧了我的手。 我点点头。 “能跟我们说说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吗?你妈又是什么时候离开他的吗?” 我吐了口气,紧缩的心放松下来,看样子是那个梁根柱惹了什么麻牵扯到我妈,刚才真的要被吓死了,我连陪杜雨城去死的心情都准备好了,原来是虚惊一场而已。 我斜着眼睛看了看身边的他,他正若有所思的盯着对面的警察。 顿时觉得心里好暖,握紧他的手,把我知道的我妈跟梁根柱的事都说了出来。 警察叔叔听完,感谢了我们一声,起身离开。 “叔叔,我妈真的不知道他欠了很多债,我妈是被他骗了,她是无辜的。” 警察出门前,我又强调了一遍。 叔叔很友爱的朝我笑了笑,挥手走了。 杜雨城把他们送下楼去,好一会儿才回来,面色沉重。 我本来松弛下来的心又一下子抽紧,抓住他的胳膊问:“出了什么事?” “小北,梁根柱他死了!死在他自己的饭店里。”杜雨城回我。 脑袋里一阵短路,我晃了晃。倒在他身上。 “小北,你没事吧?到床上躺会儿。”他抱住我,心疼的声音。 我手撑着他的肩膀站直,勉强自己笑了笑:“没事,一个混蛋死了罢了,该高兴才是,要是这世上的混蛋都死了才好呢。” “对,说的对,要是这些混蛋都遭天谴了才好,我们省心,警察也省心不是。”杜雨城拥着我在沙发上坐下。 “小北,你不是要我推荐几本书你看吗?我列了个单子,你看看,满意不?”他拿出他的手机,递到我面前。 我把头凑过去,看了看,点头:“很好啊,就是太多了,你是不是现在就嫌我没文化了?一下子推荐这么多,想累死我呀,我一天看一本,也得大半年吧?” 他拧起眉毛,唉声叹气:“又曲解我的意思,真是愁人!你让我多推荐几本嘛,又不是让你全部都看。” “说说就不高兴啦?玻璃灯。”我朝他翻翻白眼。 “以后不准再说我嫌弃你的话!当心我变成大灰狼吃了你!”他做鬼脸吓唬我。 我展开手掌糊到他脸上,笑:“你要是大灰狼,我就是专门对付大灰狼的小红帽!” “小红帽?小红帽不是被大灰狼吃了么?”他得意的笑。 “我是黑化了的小红帽,大灰狼被我放在锅里煮了。”我摇晃着双手,笑着回他。 他的神情却是一凛,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挠挠额头,问:“大灰狼被小红帽煮了?你小时候你妈这么给你讲的故事吗?” “她哪给我讲过故事呀,这故事还是我给她讲的呢,小红帽把敲门的狼外婆诳进屋,骗她喝了加安眠药的糖水,趁它昏睡把它丢进锅里煮了,多加几把柴,煮的烂烂的,用来喂鸡喂鸭,鸡鸭下的蛋又大又香,买了个好价钱,然后小红帽拿着这些钱去了城里,买了一间大大的坚固的房子,从此幸福的生活下去了。”我把我编的黑化的小红帽故事讲给他听。 他冷不丁打个寒噤,抱紧我,声音有些失常:“这故事你哪里听来的?什么时候讲给阿姨听的?还在谁面前讲过?” “怎么啦?编的一个不正经的故事罢了,忘了什么时候讲给我妈听的,有好几年了吧?”我推他,笑起来:“你胆子还真是小,听这种小故事都害怕呀?不就煮了一条大灰狼么?” “你干嘛非要煮了它呀,打死它,砍下它的头不更好?”他有些沮丧难过的回我。 我心里有些不安,声音发虚:“杜雨城,你有事瞒着我吧?我说把狼煮了,那是因为看了部韩剧,那里面讲有个男人把人杀了,煮熟做成了鸡饲料,警察没证据,明知道是他干的,却不能抓他。正好跟我妈闲聊,就添油加醋的编了个故事给她听,好几年以前的事情了,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就是好奇问问。”他搓着我的胳膊,嘘一声,搂着我站起来:“去阳台做个运动,刚才明明有个上好的运动,却被警察叔叔给搅和了,去阳台做个露天运动补上好不好?” 我朝他翻个白眼,跟他走去阳台。 这房子是全景阳台,有一半被他装成了全透明的健身房,运动的时候,可以面朝大海,看着海上的风景,真的很好。 “我们一起骑单车。”他抱起我,把我放到车座上。 “开玩笑,这么小的座位,又没有后座,怎么一起骑啊!”我喊道。 他跨坐到我身后,笑起来:“傻丫头,骑运动单车哪有坐着的,跟我一起来!”他从后面抱着我,头隔在我肩膀上,把我的脚放到前面的车把子中央撂着,自己却用力的蹬了起来。 “你自己运动啊,拿我当摆设这是。”我苦笑道。 他吻着我的脖子,蹬的越来越慢,断断续续的跟我说:“小北,我们一起去美国吧,要不去新西兰也好,离开这儿,去一个新地方过新生活好不好?” “杜雨城,我可以吗?英语二十六个字母我倒是个个认识,可它们组到一起,就完全认不出来了,我去国外能干嘛?顶替张姥姥的位置,给你做保姆吗?”我轻声问他。 “你这么聪明,学起来一定很快的,国外也有很多华人,未必要精通英语才能出国的,答应我,跟我一起走,好不好?”他摩挲着我的脖子,吻着我的耳垂,动情的说道。 “好啊,那我们就一起走,当你的保姆也好,你跟我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的。”我被他说动,应着他。 “我想办法从阿姨那儿要出户口本和身份证,实在要不出来,我也不纠结了,托人给你重新补份户口,我们一起离开,越早越好。”他抱紧我,春风拂过大地,让万物复苏解冻的治愈的声音对我说道。 我沉醉其中,心中却滋生出相当不好的感觉,我妈绝不是牵扯到梁根柱欠债的案子里这么简单。 杜雨城一直不是个逃避问题的人,可这一次,他不想解决问题的办法,却是想跟我一起逃了…… 第五十四章 夜晚来了又走,新的一天开始,我醒来起床去窗边拉开窗帘,看着外面蔚蓝平静的大海,偶尔有两只海鸥在海面掠过,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美好。 杜雨城敲门。 “没锁呀,进来吧。”我喊道。 他推门进来,一脸难受:“没锁?竟然没锁?我艹,给我这么强的暗示我都没反应,我是傻子吗?我真是傻子啊。” “行啦,少贫,这么早就醒啦?你不用倒时差?我看朋友圈有些人去日本回来都说倒时差很难受呢。”我对他笑道。 “一小时的时差倒起来可能难受,白昼黑夜的时差很好倒啊,我可以随便转换的,从来没有倒时差的苦。”他抱住我,吻我额头:“早饭做好啦,双面煎蛋,培根还有蔬菜沙拉。请小公主去餐厅用餐呗。” “对不起,以后我做饭,你想吃什么?”我仰脸望着他。 “想吃你。”他嬉皮笑脸。 “人肉酸,不好吃,垫牙。”我一本正经的回他。 “你吃过呀?”他笑嘻嘻的问。 我正要回答,他的手机在客厅响起来。他跑过去接,我听他叫了声舅舅。 我去餐厅刚坐下,他跑过来,手舞足蹈:“小北,舅舅今天晚上的飞机,明天下午就过来啦!我们一起去接他。” 我僵了僵,不自然的哦一声。 “啊呀,这下子好了,马上就解决了,小北,我不问阿姨要户口本了,直接去派出所找人给你补份临时户口,马上去办护照,我们跟舅舅一起回去。” 他不是跟我商量的口气,而是决定了就这么做的口气。 “办护照不是要一个月时间吗?”我咽着煎蛋,有些喇嗓子,咽不下去。 “办加急。”他愉悦的回我:“让我舅多呆两天,他出去也有二十多年了,老是唠叨着想回小时候玩过的渔岛上逛逛,正好,我带你们好好来一场周边游,当然我舅付钱。” 我羡慕的望着他,他舅舅对他一定很好。 吃过早饭,我起身收拾碗筷,他阻止我,要自己做。 “让我做点事,这样真的会把我宠成废物的,我要变成废物可就变不回来了,你该嫌弃了。”我对他笑道。 他伸手掩我的嘴:“又说那两个字!再说,我真生气了!” 我闭了嘴,后退,退倒墙边,倚着墙望着他:“那你做,我站在这儿陪你说说话。” “好啊。”他收拾着碗筷,笑道:“一会儿我们出门,给舅舅买份礼物吧,我舅舅那老头,越活越像小孩子,每次见面不给我带礼物,总是管我要礼物,你说气不气人,他最喜欢收集刮胡刀,就去买把刮胡刀给他,超市里最便宜的那种。” “什么?喜欢收集刮胡刀?”我惊讶的问他,头一回听说有人还有这样的嗜好。 “好玩吧?都快被我们笑话死了,他就是死性不改,哈哈……”杜雨城快乐的笑道。 我也跟着笑起来。 他妈妈的人我没有见过,不过我想,阿姨一定是个性格极好的人,杜雨城遗传的是她的善良和温柔吧? 这一天我过的好快乐,和杜雨城一起在阳台上运动,一起去海边散步,一起去超市买东西…… 我想这就是我要的幸福,两个人在一起,不管贫穷还是富有,都这么互相陪伴着到老…… 一天的时光过的好快,眨眼便到了晚上,我和他吃完晚饭,杜雨城洗碗筷,我坐在他旁边,跟他说着闲话,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他一脸微笑的时不时望向我,答应着我说的每一件事。 “北北!”客厅忽然传来凄厉的一声喊,我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阿姨?她怎么来了?”杜雨城在围裙上擦擦手,将我掩在身后,握着我的手走进客厅。 “小杜,你也在哈?”我妈拘谨的搓着双手,一脸羞愧和不安。 “阿姨,坐,我倒茶给你喝。“杜雨城客气的招呼她。 “哎,哎,好。”我妈在沙发上坐了,无助忧愁的眼神望着我。 杜雨城去了厨房,她才开口:“北北,能让小杜出去下吗?我有事想跟你单独讲。” “我和他没有秘密,你讲就是了。”我冷淡的回她。 她哭起来。 杜雨城端着茶走进来,见状,咧咧嘴,开口:“阿姨,有事你就说,别为难,能帮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小杜你是个好人,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北北,阿姨求你了。”我妈哭的抽抽噎噎。 杜雨城有些手足无措,明显对我妈态度的突然转变而感到很不适应。 “阿城,你不是要给舅舅买礼物去吗?你先去吧,我陪我妈待会儿。”我对他说。 他耸耸肩膀,摊手,放下茶走进卧室,一会儿换了衣服出来,拍拍我的肩膀,伏身下来,在我耳边低语:“有事喊我,我不会走远,就在外面走廊里猫着。” 我点点头,他跟我妈打声招呼,走出门去。 “有事赶紧说吧。”我冷着脸开口。 她收拾好眼泪,清清嗓子,开口:“北北,妈妈杀人了!” “什么?”我脑子里嗡一声,整个人都酥掉了,感觉自己一块块往下落,碎成渣渣! “妈妈把那个混蛋男人杀了,丢进锅里煮了!”她又说道。 我努力咽口口水,伸手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下,让自己清醒过来。 “妈妈实在是没办法,被他打草鸡了啊,他拿皮带抽我,拿炒菜的铲子砸我头,拿鸡毛掸子捅我下面,我实在是受不了啊!我不想杀他的,可我,实在是受不了啊!”她掩面痛哭。 “受不了可以回家,为什么要杀人!你知不知道杀人犯法的哈?”我绝望的说道。 “他不让我回家,他说我要是敢回来,他不会放过你们姊妹俩,要你们姊妹俩跟我过一样的日子,我不敢回!”我妈哭的张不开嘴,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的心又开始针刺一样的疼,起身过去抱住她,忍不住流眼泪:“你傻啊!他说搞就搞吗,他以为他是谁啊,你都快四十岁了,还信这样的鬼话?” 她伏在我肩膀上哭的厉害:“他那种亡命徒有什么不敢的?是我自己眼瞎,我不想害你们姊妹俩个,本来以为低声下气的伺候好他,就这么算了,可他变本加厉,不知从哪里听说你交了个有钱的男朋友,非逼我回来给你要钱还债,我不肯,他就变着法的折腾我。 那天他又往死里折腾我,折腾完了,猪一样睡在我身边,我越想越气,去厨房拿了剁骨头的刀一下就把他头砍了!” 我把她紧紧抱住,眼泪瀑雨般的落下来。 “北北,妈妈对不起你,回家后就逼着你嫁给黄国祥,我是害怕我被抓起来以后,小宇他没着落啊!我得趁我还在的时候,给他弄套房子,那他以后的生活还能好过些。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儿子!”她哭的肝肠寸断。 “他欺负你,你打电话给我,我帮你出头啊,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哈……”我晃着她的肩膀,哭道。 “北北,妈妈知道错了,好在临死之前能看到你和小南都有了着落,我来就是求你帮我照顾照顾双胞胎,他们还小,有个犯了杀人罪的妈妈这辈子注定难过,你和小南要帮帮他们,妈给你跪下了,求你帮妈这个忙。” 她推开我,滑下沙发跪到我面前,头撞着沙发,痛苦的说道。 “妈,不要这样,我是老大,本来就应该照顾他们的。”我跪到她对面,抱住她,哭道。 “北北,原谅妈妈这些天对你的做法,妈就是太心急了,想给小宇弄套房子,我本来以为我处理的天衣无缝,能够躲过警察的追查呢。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查到我头上了,我怕我看不到黄国祥和小杜把房子给小宇那一天了,妈求你,一定要给弟弟弄套房子,现在的房价这么贵,等小宇毕业了只会更贵,凭他一个人,哪里能买得起,妈求你,给你磕头,你给弟弟弄套房子,妈死后变牛作马报答你的大恩。” 她抓着我的肩膀,哀求。 我心疼的要命:“妈,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要怎么办?警察已经查到你了,昨天还来过,问我你跟梁根柱的关系,我哪里知道你杀了他,把他欺负你的事都跟警察说了!因为我的话,他们肯定会更加怀疑你的!你有作案动机啊!” 她瘫坐在地上,喘粗气:“昨天他们也到家里去了,盘问我好长时间,我死不肯认,他们就走了,我想过了,他们怀疑归怀疑,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我杀的人,没有证据就不能抓人,能缓一阵是一阵,我就指望你和小南不管是谁,先给套房子给小宇再作打算。” “妈,你逃吧,让杜雨城给你做个假护照,我们一起逃到国外去!”我张大双眼,揪着她的肩膀,跟她说。 她抽抽鼻子,眯眼,摇头:“不成,小杜不会这么干的,他不会的,我对他不好,他怎么会帮我呢,他不会,不会……” “妈,我去求他,他会的,你也是逼不得已,不是存心要杀他!你是无辜的,那个混蛋该死,他该死!”我激动的说道。 我妈拼命摇头:“不行,我不能连累你们,我想好了,要是老天无眼,真让警察找到证据,我就伏法,杀完他的时候,我就想过了,早晚有这么一天,或早或晚,只要解决了你弟弟房子的事情,我就去自首,要杀要剐,我也不在乎了。” “妈,我不想让你坐牢啊!”我抱住她,哭道。 “傻丫头,妈妈对你不好,你不用这么心疼妈,这个给你,这是你爸给我的唯一的物件,他生前最疼的人是你,只有你一个人是他的孩子,这三个都跟他无关,所以这个戒指,我就留给你了。戴着它吧。” 我妈摘下她手上的戒指,拉过我的手,给我套到中指上,看见我无名指上的戒指,嘴角露出些许微笑:“他跟你求婚了?这钻石的个头不小,得不少钱吧?你果然是个有福的,跟那三个不一样,不是我们能比的。” “妈,你说什么呢,你要是喜欢,我送给你。”我往下扯戒指,扯不下来,拽的手指生疼。 她按住我的手:“傻瓜,他给你的,我哪能要,妈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只要给儿子留套房子就瞑目了。” “你等着,我叫他进来,让他想办法帮你逃出国去。”我起身要去开门。 她拽住我,可怜巴巴的眼神:“不要,北北,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杀人的事儿,他要是知道你是杀人犯的女儿,还会跟你在一起吗?不要,不要啊!” 我的眼泪喷涌而出:“就算我不告诉他,我就不是杀人犯的女儿了吗?如果他嫌弃,那就分手好了,我又没办法改变我的出身。” “小北,先不要告诉他,求你了,我来找你,一是来跟你说声对不起,我鬼迷心窍,为了套房子非逼你嫁给黄国祥,结果弄巧成拙,反倒把自己闺女赔进去了,我混帐不是东西,求你救救你妹妹,黄国祥那人靠不住,你妹跟着他不是长久之计,你得帮帮她呀!她还小,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她扯着我的手,硬将我拽倒在地,嘶哑的声音求我。 “我会帮她的,不会看着她走歪路,你放心。”我回她。 “还有一件事,你能不能给我点钱,我想跑路,不用小杜帮忙,我想逃回老家,那里现如今还是穷乡僻壤,或许躲得住。好不好?” 我翻钱包翻柜子找钱给她,把能找到的所有的现金都给了她。 她胡乱塞进口袋里,起身朝门口走去,开了门,又走回来,猛的抱住我,眼泪顺着我的脖颈流进我后背,我抱住她,不想放开她,想留住她,她却一下子推开我,快步跑出去。 杜雨城走进来,疑惑的眼神看着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我。 “你们说什么了?阿姨怎么哭成那样?出什么事了?小南被黄国祥欺负了吗?不要伤心,我这就去揍他!“杜雨城把我搂在怀里,轻声说道。 我觉得浑身冰凉,紧紧抱住他,眼皮子上下打架,好想睡觉。 “困了吗?昨晚上睡的不好?我扶你到床上睡一会儿,好不好?”他说着,抱我起来,走进卧室,把我放到床上,给我盖上被子。 “我去拿体温计给你量量体温,好像发烧了,头挺烫的。”他温柔的说道,要离开,我揪着他的衣袖不肯放。 “陪陪我,不要离开,看着我睡觉好不好?”我求他。 他上床倚着床头坐着,让我躺在他怀里:“好,不离开,看着你睡。” 我在他怀里,昏昏沉沉的睡去,不断做着噩梦,不断冒着汗,恍恍惚惚中能感觉他温热的唇吻着我的额头,手指轻轻掠过我的额头给我擦汗,我想醒过来,想跟他说说话,却醒不过来,沉浸在连续不断的梦魇中,觉得浑身有千斤重,张不开眼,也动弹不得。 好像过了好久,有几个世纪那么久,梦中的人生已经过了几番,我终于张开了眼,看到是满眼的警服! 杜雨城抱着我坐在沙发上,正跟警察说:“能不能通融下,她刚做完心脏手术,还没完全恢复,正发烧,有事就在家里问吧,我们会如实相告。” “对不起,杜先生,顾小北涉嫌两起人命案,必须跟我们回公安局协助调查,如果她身体抱恙,我们有医生会照顾她的。”警察公事公办的态度。 “两起人命案?”我从杜雨城怀里挣脱出来,失声问道。 “是的,顾小北,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与梁根柱被杀案,以及昨天晚上陈美凤的死亡案都有不可脱的关系,所以请你跟我们回公安局协助调查。”警察清晰的回我。 “陈美凤被杀案?”我无意识的重复一遍,脑子转不动,呆呆的盯了杜雨城一眼。 “警官,不干小北的事,我可以作证,昨天晚上她一直跟我在一起,发烧到三十九度五,根本没有出过门!”杜雨城握着我的手,不肯撒开,不肯让警察带我走。 “对不起,杜先生,事实如何,我们自己会查,需要你作证的时候,你可以作证,现在我们要带人走,你如果强行阻止的话,我们可以告你妨碍执行公务罪。”警察生硬的说道。 “阿城,我跟警察同志去,我没做过,说清楚就好了。”我流着泪起身,朝警察伸出双手。 警察叔叔友爱的拍拍我的肩膀:“只是依例问询,又不是抓捕嫌疑人,不用戴手铐,走吧。” 杜雨城一直跟到小区外面,跟着警车跑出来好远,才停住脚步,弯下腰双手捂着腹部,痛苦的姿势。 我在警车的后视镜里看着他,心疼欲裂,我想我这辈子跟他已经完了,没有再在一起的机会了。 我想我妈,想她最后那个拥抱,我恨自己为什么不留住她,明明心中有不好的感觉,还让她一个人离开。 她来见我之前抱着去死的决心了吧? 去了公安局,警察又从头问起我妈和梁根柱的关系,我一一作答,有警察推门走进来,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问询我的警察点点头,低声道:“基本可以确定不是故意的吗?” 进来的警察点头:“我们查过事发地段的监控录像,确实是陈美凤突然从街边的阴影处冲了出来,路况勘测也显示,大货司机确实如他所说踩了刹车,可惜距离太近根本刹不及。” “知道了。”审我的警察再次点头,收拾着桌子上的资料站起来,朝我伸出手:“感谢顾女士的配合,你可以回家了,只是暂时不要离开本地,随时听候我们的传唤。” 我默默点点头,跟着他走出门去。 杜雨城在公安局门口等我,见我走出来,疾步跑过来,一下子将我搂在怀里紧紧抱住,心疼的声音:“宝贝,没事了。” “杜雨城,我妈死了,你知道么,我妈她死了。”我伸手抱住他,憋了半天的眼泪放肆的流下腮来。 “不哭,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会查清楚的。”他把我耸到面前,伸手给我擦眼泪。 “她为什么要自杀啊,她问我要了钱说是要逃回乡下去的,怎么就去死了呢?”我趴在他怀里,哭的伤心。 “没事了,没事了,回家,我们现在回家去,你还在发烧,回家好好睡一觉,事情会调查清楚的,要相信警察。”他安慰着我,打车回到家。 沙发上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见我进门,站起来,礼貌的朝我点下头。 我忙擦了下脸上的泪水,问了声好。 随后进来的杜雨城抱住我的双肩,开口:“我舅舅,跟我一样叫舅舅就行了,他巴不得呢,便宜他了。” “小北,你好,我是阿城的舅舅,早就听他提到过你,今日总算是见着啦。”他舅舅微笑着走过来,展开双臂给了我一个拥抱。 杜雨城推开他:“都是中国人,你出国二十几年就忘本啦?中国人见面寒暄的时候是握手,抱什么抱呀!” “舅舅你好,坐下喝茶,想喝什么茶,我泡给你喝。”我强作笑颜,应承他。 “不要管他,让他自己先坐着好了,你回房间吃颗药睡会儿,有精神了再出来跟他讲话。” 杜雨城拥着我进了卧室,看着我躺下闭了眼,才蹑手蹑脚的关门离开。 我根本就睡不着,想起我妈,心时便火烧火燎的疼,疼的我喘不过气,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是我不好,我怎么就相信了她是那样的坏人,以前她虽然对我不好,可也从来没有像最近这样不通情理,一味的逼我,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我早该看出她有问题,我不孝,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察,那天晚上她回来,在洗手间洗了四五个小时的衣服,我虽然也觉的蹊跷,却没有追问,都是我疏忽,才造成今天这样不可收拾的后果。 如果早点察觉,劝她去自首,或是给她钱让她逃跑,她现在应该已经安全在待在老家没有任何危险了吧? 我脑子里一时充斥着各种想法,让我的头疼的要炸开,实在是躺不住,穿衣服起来走出卧室。 舅舅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我出来,冲我笑一下:“阿城出去买菜了,本来是打算出去吃的,可你看上去很不舒服,不能够出去,他说要做拿手菜给我吃,随他好了,这孩子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做的菜也是那么好吃,有好久没吃过,我还挺想念的。” 我对他笑笑算是回答,想离开觉得不好,站在这里又没有什么话好讲,一时窘迫的很。 他看出我的不适,放下手中的报纸,望着我的脸:“小北,有些话我想问问你,或许有些冒昧,我想你不会介意哈?” “什么话,你尽管问。”我客气的回他。 第五十五章 “是这样哈,你家里发生的事阿城已经跟我说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妈妈一定是杀死梁根柱的凶手是吧?我想你心中也已经很清楚这个问题了是吧?”他推推眼镜,话语有些尴尬。 我无言以对,默默点头。 他继续说下去:“剩下的只是警察花时间去证明这件事情了,我想用不了多久,警察就可以证明到的,我是很相信我们人民警察的办案能力。” 我继续无言以对,默默点头。 他摊摊手,继续:“你也许还不知道,我们刘家在当地的华人圈子里的地位和影响力吧?我觉得依阿城的性格,他是不会跟你说的。 这么说吧,在当地,我们刘家是很受人尊敬的一个家族,我们几代人都在那里扎根发芽打拼,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荣耀,这是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情。 我这个人呢,崇尚自由,不喜欢被婚姻束缚,所以到现在也没有结婚生子,而我姐姐和弟弟,这两年又相继去世,家里的下一代只剩下阿城一根独苗,是我妈心中的宝贝疙瘩……” 他的话未讲完,我其实已经听明白了,我被他舅舅否了,也就是被他姥姥否了呗,我可以在这一集里领盒饭黯然退场了。 他舅舅继续往下说着:“其实呢,我和我妈妈都是开明的人,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是阿城喜欢的,我们都不会反对,来之前,我本来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你家贫不是问题,有个贪恋钱财的妈妈也不是大问题,在我看来,钱能解决的问题根本不算问题对吧?不就是几套房产的事情嘛,刘家那么大的家业将来都是阿城的,何况这几套没用的房产。 可是,小北呀,下飞机后,听阿城跟我说完你家里的情况,实在是超出了我的心理承受范围!太让人震惊了!阿城他身处其中,或许没有觉察,可我这个局外人看的很清楚,你这种情况,要是继续跟阿城在一起的话,一定会毁掉他的后半生。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妈妈是杀人凶手这件事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的,早晚为他人所知,如果在阿城生活的圈子里,闹的人人皆知的话,那就很不好了。我们刘家的名誉地位毁于一旦倒无所谓,怕是阿城这个人也被毁掉了呀!这才是我最担心的结果嘛。 你不知道,国外现在流行一种基因说,大体上就是说呢,恶的基因是会遗传的,比如杀人犯的后代体内会存在着与杀人犯相同的容易被激发的犯罪基因,对于这一类人,虽然说表面是没有歧视存在,实际是却是当地警察局严密监视的对象,是会被人暗地里防备的……” 他舅舅长篇大论着说着,我听明白了,无非就是两个意思,一是杀人犯的女儿流着与杀人犯相同的血,永远不能成为人上人,会被人歧视,二是我如果坚持跟杜雨城在一起,会毁掉他的生活,把他拖进地狱。 有学问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看起来痛心疾首,一点抱怨批判的词语没有,却能把你批的体无完肤。 “当然啦,北北,我说的再多也都是废话,最终还是要看阿城的选择嘛,他如果坚持要跟你在一起,我们也不会强烈反对,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任何人都替不了自己,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才知道。我只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跟你说说我的心里话,听不听,在你们自己。” 他最后下个模棱两可的结论,又拿起报纸开始看。 我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身上一阵阵的冒汗。 我的脑容量有限,现在已经无暇思考我跟杜雨城的未来,我只想知道我妈怎么会死的,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明明可以逃走却要撞车自杀?我想去看看她,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总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并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而是我的一场梦魇,我想早点醒过来,过回以前的生活,就算再辛苦,至少有一个完整的家,就算我妈有时候会骂我打我,却还是关怀我的时候多,我也可以跟我的兄弟姊妹相亲相爱,一起过着有苦有乐的平凡生活。 杜雨城开门进来,看到我,咧嘴笑笑,走过来,摸我的额头:“嗯,不烧了,今天晚上吃盐焗虾和蒜蓉生蚝,我的拿手菜,舅舅最喜欢吃,一人能吃十只虾子二十多个生蚝,不过你今天就不能吃了,发烧忌海鲜,只能吃蔬菜和水果!我买了新鲜的车厘子,一会榨汁给你喝。” 他提着菜篮子往厨房去。 我跟在他后面进了厨房,把门关了。 他往冰箱里放完东西,回头看见我,伸手刮我鼻子:“一会儿没见就想我啦?老实去椅子上坐着,我们说说话儿。” “杜雨城,我想去看看我妈。” 他摸摸我的头:“傻丫头,现在不能看,等警察结了案,通知我们才能领回遗体的。” “你想办法,让我见见她。我想见她。”我抱住他,央求他。 他点头,掏出手机打电话:“我问问刘律师,能不能让我们先见见,只是他是个打经济案的律师,未必有这方面的关系。” 半小时后,刘律师回电话说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他舅舅很遗憾晚饭要一个人吃。 杜雨城去洗手间冲澡,我和他舅舅坐在客厅里。 他舅舅盯着我看了半晌,要张嘴说话,我先发制人,开了口:“刘先生,我知道我该怎么做,这件事过后,我会离开他。只现在求求你,把他先借给你用用,因为我身边实在是没有要吧指望的人,我想弄明白我妈妈的死因,不想我妈死的不明不白。” 他耸耸肩,叹口气:“顾小姐,你客气了,看的出来,阿城他是真心爱你的,你们这个年纪总是觉得爱情是世界是最重要的事情,其实不然,等过了四十岁以后,就会发现,其实世上有很多事都比爱情重要的多。而要保持两个人相爱的条件也很苛刻。若是到那时候再分开,对彼此的伤害会更大,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 杜雨城擦着头发从洗手间出来:“你们说什么呢,什么有了孩子以后?舅舅,你不会也跟姥姥一样婆婆妈妈的在催生吧?这可不像是你干的事啊!” “看来只得我自己去厨房煮个牡蛎吃啦,我记得小时候在海里抠出这玩意儿,都是拿小刀撬开,直接吃的,最多也是回家让妈妈放锅里稍微蒸一下就可以吃了,我也蒸个试试……” 他边说边走进厨房关了门。 “小北,走啊。”杜雨城开门,招呼正在发呆的我。 我回过神,抱着外套跟他出门。 有人说经历亲人死亡后,悲痛通常分三个阶段,一阶段是根本不相信亲人已经离开,不会多悲伤难过只是满心的怀疑。二阶段开始痛苦难受不何接受,三阶段才是接受后慢慢痛苦,开始回忆。 我知道我妈妈陈美凤死了,可我根本就不相信这是真的,我急着去看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骗我,或是急着去证明这一切不过是我在做梦。 殡仪馆,工作人员打开冷柜,把一具尸体从柜子里面拖出来。盖着白单子,单子上染着暗红的血。 工作人员在杜雨城耳边低语几句,杜雨城点着头,面目忧伤的瞧向我。 “她是我妈,有话你跟我说。”我对工作人员说道。 工作人员微微叹口气,退到一边。 杜雨城抱住我的肩膀,低声说:“小北,阿姨被车撞过后的样子不是很好看,你确定要现在看吗?刚才那位大哥跟我说,我们可以等到结案后,殡仪馆的化妆师给阿姨化过妆之后再看的。” 我紧紧咬住嘴唇,上前一步,伸手掀开白单子,露出里面的人来。 躺在抽屉里冒着白气的人没有了大半边脑袋,身子扭曲不成样子,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人。 可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妈妈陈美凤,凭只剩下的那小半边脸,我也认得出来,我生病的时候,她曾经背着我去医院,我趴在她的背上伸手揪她耳朵边的痦子,揪到她疼,她就大声骂我装病,要把我扔到街上喂老鼠。 那颗痦子还在,沾着她的血,变成了红色。 杜雨城不跟我商量,把白单子盖好,把抽屉推了回去。 抽屉关闭的时候发出沉闷的一声金属撞击声,随着这声音,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急诊室的床上,头上缠着纱布。 杜雨城跟我说,我晕倒的时候,撞到了旁边的桌子角上,撞破了头。 我跟自己说,我必须接受我妈已经死了的事实。这种感觉很疼让我难以接受,我已经记不得她对我的刻薄,只记得我们相依为命支撑这个家时给彼此的温存。我的眼泪几乎要流干,有些是因为思念我妈,而有些是为我自己。 可是第二天发生的事情却让我更加无法面对! 警察把杜雨城带走了!理由是他是最后一个见过我妈的人!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天,等他回来跟我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我才是最后一个见她的人,为什么警察会说是他! 他舅舅端着饭过来问我要不要吃,我接过来,说声谢谢,放到眼前的茶几上,等它凉了,他舅舅就去热,热了几次,他索性不热了,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看书,时不时瞟我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下午三点半,他看了我几百次之后,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我:“你怀疑阿城杀了你妈妈吗?” 我拼命摇头。 “这就对了,既然你不相信是他杀了你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坐一整天?说实话,我替他难过,你对他的爱并不坚定,至少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你并不相信他的清白。”他舅舅很遗憾的语气。 我不想跟他争辩什么,我根本不觉得杜雨城会杀了我妈,我就是想知道那天晚上他见我妈都说了些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 门铃响起来,我和他舅舅一起跳起来,窜到门口的显示屏前。 “谁,这是?”他舅舅拧着眉毛问道。 是我二妹顾小南,穿着昂贵的貂皮大衣,化着很浓的妆,脸上的怨气如她的妆一样浓。 我开了门。 须臾工夫她上来,进门见有个陌生的男人,哏一哏,朝我冷笑:“跟我出去,我有话跟你讲。” 我跟她走出去,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前。 她倚着窗台站住,回身望着跟过来的我,猛的抬起手,扇了我一个耳光。 猝不及防的我,一个趔趄蹲坐到地上。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打人呢!真是没教养!”他舅舅赤脚跑过来,吆喝。 “舅舅,你回去吧,她是我妹妹,亲妹。”我扶着墙爬起来,对他说。 他停住脚步,愕然的眼神,摇摇头,退回去,关了门。 “妈如果那天晚上去找的人是我,就不会死!你这个没良心的贱人!是你害死妈妈的!”她冲我怒吼。 “你去了哪里,她为什么会过来找我?”我问她。 她呜咽一声,流了泪:“黄国祥带我出去玩,在外面过的夜,并不知道警察去家里的事情,手机一直在包里放在车里也没带身上,晚上回酒店才看到她打过好多遍电话给我,我回过去一直没人接,不放心连夜赶回来,小东说她拿了这里的钥匙过来找你,结果却被货车撞倒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否则再怎么也不会让她一个人离开的。”我顺着墙壁滑到地上坐了,难过的回答她。 她蹲到我面前,扯着我的头发,又开始扇我耳光,尖叫:“是你杀了妈妈,是你这个贱人杀了我妈,我要你偿命!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坏蛋,只顾自己过好日子,根本不管我们死活……” 她骂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的剜着我的心,这些话给我的疼远远超过她巴掌扇在我脸上给我造成的疼。 那天晚上我妈跟我说的话却出奇清晰的回荡在耳边:他生前最疼的人是你,只有你一个人是他的孩子,这三个都跟他无关…… 你果然是个有福的,跟那三个不一样,不是我们能比的…… 为了套房子非逼你嫁给黄国祥,结果弄巧成拙,反倒把自己闺女赔进去了…… “小南,你在干什么!” 杜雨城着急的声音响起来,人朝这边扑来,一把推开她,把我抱起来。 “是你们,你们合伙杀了我妈!”顾小南跺着脚尖叫。 杜雨城根本不理会她,把我抱进屋里,放到沙发上,伸手摸我的额头。 “我没事,别让她在外面喊了,别人听见了算怎么回事,你把她叫进来吧。”我推开他的手,跟他说。 他应一声,出门把顾小南拖了进来。 “杀人凶手!”顾小南冲杜雨城嚷嚷。 “警察都把我放了,怎么,你不服吗?有证据去告我吧,我和你姐在这儿等着。”杜雨城坐到我身边,冷清的对她说道。 顾小南噎住,蹲到地上,头伏到膝盖上,嘤嘤哭起来。 “我妈从家里出去后,你去找过她?”我开口问他。 杜雨城哏一哏点头。 “为什么要去找她?” “我想劝阿姨去自首,逃跑不是解决的办法,只会给你们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像阿姨这种案子,虽然不是自卫杀人,可也有情可原,只要律师向法官求情,法官一般都会考虑实际情况而轻判的,阿姨也许只要坐十几年甚至几年牢就可以出来。”杜雨城嘶哑的声音回答我。 “她不听你的,你就对她用强,她逃脱,慌不择路撞上了大货车?”二妹抬起头,恶毒的声音问他。 “她确实没有听我的,管我要钱,要我不要管她,我给了她钱,她就走了,我跟她分开的时候,是十点五十分,离她死亡还有一小时十分钟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是因为我而出的车祸。”杜雨城冷静的说道。 “妈把戒指给你了?”顾小南不回应他的话,盯上了我手上的戒指。 我把手缩到身后。 “你怎么有脸拿她的东西?你给过她什么?”顾小南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骂。 “小北,把戒指给她吧。”杜雨城显然不想跟她纠缠。 我从手上往下薅戒指,眼泪滴到上面。 “小姑娘,你姐姐没给过妈妈什么,那你又给过你妈妈什么呀?”他舅舅走过来,伸手阻止我摘戒指,冲顾小南说道。 “我们的家事不用你一个外人管。”顾小南耍横。 “这样吧,你想要这个戒指,我看也不是真心怀念你妈妈,无非是想要钱,我开张支票给你,你自己添数目,那个戒指值多少钱,你可以添上双倍或是十倍的数目,好不好?”他舅舅从兜里掏出支票簿。 “笑话,谁稀罕你的臭钱,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顾小南冷哼一声。 “小南,这个戒指是爸爸的东西,我想留下。”我求她。 她看了看我们,撇撇嘴,冷笑:“你们人多,当然说什么是什么了,顾小北,你听着,人在做天在看,谁做了恶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你过来就是为了骂你姐的吗?你又有什么资格骂她?阿姨出事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她打过上百个电话给你,你为什么不接?现在来怪你姐姐?你更应该怪的不是你自己?你一直守在阿姨身边,而你姐,她是被阿姨赶出家门的!”杜雨城的火气上来,说话的语气很重,眉宇间融着愤怒。 “顾小北,我不会放过你,你给我等着!”我二妹恨恨的留下一句话,摔门而去! 杜雨城吐了口气,摸摸我的头,苦笑。 “阿城,她怎么变成这样了?一个人真的会变化的这么快么?她原来不是这样子的,她对我很好,奖学金从来都不留着自己用,总是留给你,让我买衣服穿,买东西吃。”我难过的说道。 “人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变化,通常是因为自己所处的外部环境发生了变化,比如突然一夜暴富或是突然一夜破产,际遇发生了变化,那人的思想跟着就会发生变化,会把以前所有受过的委屈都发泄到当初可怜自己宠着自己的对象身上。 她会觉得当际遇不好时,你对她的好并不是真心的,而是看不起她可怜她的表现,所以当她觉得比你所处的环境还要好的时候,便会暴露出自己真实的心态,对你比以前更加苛刻,甚至变本加利的对付你,以平衡她心中对当初贫穷生活的怨愤和不甘,不知道我这么说,你是否听得懂?” 舅舅语气深沉的说道。 我似懂非懂。 “行啦,舅舅,别卖弄你那点现学现卖的心理学了,我陪小北睡觉了,你一个人在这儿研究吧。”杜雨城拉着我来到卧室,逼我睡觉。 我睡不着,想起我妈就想哭。 他给我递纸巾,看着我哭,眼圈子红红的,也想哭。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他正趴在床头一脸温柔的看着我。 “瞧你的大黑眼圈,一直守着我没有睡吗?”我抚摸着他的脸,问他。 “睡了一阵子,刚醒。”他上床来,躺在我身边:“小北,我让小宇把户口本拿出来了,一会儿洗把脸,精神下,把护照去办了吧。我们跟舅舅一起走,去新西兰,姥姥一定很喜欢你,我们就在那儿定居好不好?” 他的口气越温柔,我的心越疼。 我没有可能跟他去新西兰的,他应该也高估了姥姥对我的容忍度。 他舅舅说的才是实话。 就算去了新西兰,我也不会幸福。 可我不想扫他的兴,只是问他:“你想好了?我可不是普通人,我爸自杀死的,我身上有抑郁症的基因,我妈又是个杀人凶手,身上又带着犯罪的基因,这样一个怪物,你确定会爱她一辈子吗?” “傻瓜!说什么呢,就算你是个怪物,这辈子也休想逃出我的手心,我养定你了!”他笑起来,吻着我的眼睛。 我的眼泪流进他嘴里,我想这眼泪一定是甜的,可他却咋咋嘴说:“咸的。” 他舅舅在外面敲门,深沉的声音:“阿城,起床了吗?都下午了,要去办护照的话,再不走出入境大厅该关门了。” “起来啦,傻丫头,洗洗脸,化个淡妆,我们一起出去。” 我下了床,去洗漱,刚刚弄好从洗手间走出来,便看见几个警察神色严肃的走进门,见了我,严肃的声音说道:“顾小北,我们现在怀疑你教唆杀人,请跟我们去公安局走一趟。” 说着朝我亮出了手铐。 第五十六章 警察说根据证人证词,在梁根柱被害前几天,我跟我妈妈讲过一个杀人煮尸的故事,有诱导教唆杀人之嫌,要我老实交待问题。 还说已经确实我妈是杀人凶手,因为在证人提供的证据戒指上找到了被害人的DNA,,而且戒指的形状与留在被害人仅剩下的一截没有煮烂的残肢上的形状完全一致。 “我妈妈已经去世了,还要追究下去么?”我哭着问坐在对面审讯我的警察。 警察哏一哏:“我们也是秉公办事,如果陈美凤是受人诱导教唆杀人的,警察就有责任把这个幕后黑手找出来,绳之以法,这才能彰显法律的公平公正。” “我是跟我妈讲过一个这样的故事,不过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记得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二妹顾小南也在场,她当时很害怕,还说我再讲这样的暗黑童话就再也不叫我姐姐了,你们去问她,她应该还记得啊。”我搜罗着记忆,想着往事。 两个警察互视一眼,叹口气,起身离开审询室。 我的第六感骤然清醒,突然间就觉得恍然大悟,把我送进来受审的会不会就是我的二妹顾小南? 除了顾小南,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杜雨城舅舅。 顾小南要我的戒指,我本来要给她,可杜雨城他舅舅却用激将法将戒指留了下来。 戒指应该还戴在我的中指上才对,可现在,我的中指上空空如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把我的戒指摘了下来。 就算他们不是一伙的,可他们却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把我送进了公安局! 本来这些人都应该是我最亲的人,可现在却为了自己的私欲把我置于死地!我实在不能理解这种残忍。 我妈妈已经用生命为她做的错事埋单,为什么杜雨城舅舅还不肯放过她,还要把那枚能够定她罪的戒指交给警察! 为什么这些年我一直视若珍宝捧在手心的妹妹会处心积虑利用我几年前讲的一个故事让我身陷囹圄不得救赎! 突然就觉得这些年自己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为这个家用尽全力,到最后,却被用尽全力去抚养的人无情的送进了警察局! 我被送进了拘留所。 心不疼了,感觉也就麻木了,一个监室的几个女人盯着刚进来的我,探究好奇的目光。 我倚着墙坐下,朝她们露出笑容。 年纪比较大的一个留平头的女人干咳一声,伸手指指我:“把马桶洗了。” 我起身过去把马桶擦拭的锃亮,我知道已经擦的锃亮,可是不想停下来,依旧拿着抹布拼命的擦,脸上的汗滴落,雨水一样落到马桶上,我宁愿这都是汗,而不是我的泪。 “小妹儿,够啦!别擦了,刚才是她小号没擦,却欺负你这新来的。”一个漂亮的女人走过来,夺下我手里的抹布,将我拉到一边坐了。 我不想讲话,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我努力想让自己想点什么,来填补我脑子里的空白,可根本就什么都想不起来,空空的脑壳里除了堆积的忧伤情绪根本没有别的东西。 我想我这是变成了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小妹儿,你怎么进来的?别灰心,待在这儿的,都是没判刑的,还有机会出去。”漂亮女人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对呀,你怎么进来的?她们说是要进来个杀人犯,瞧你伶伶俐俐的,也不像能杀人的样子。”让我擦马桶的平头女人粗声粗气的开口。 “他们说我教唆杀人,教唆我妈杀了欺负她的情夫。”我回答她们,觉得好荒唐可笑,嘴角可能真的露出解嘲的笑容。 “我艹,陈美凤是你妈?杀人煮尸案是你妈犯下的?”平头女人拍手骂一声。 “你们关在这儿,消息倒灵通。”我回她。 “报纸上已经报道了,警方在三天之内便破获了一起重大刑事案件,网络上都登出了你妈跟那死人在一起的照片呢。”平头女人卖弄自己的灵通。 “别伤心,那种男人该死!”坐我旁边的漂亮女人又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的语气。 “小不点儿,你妈把你供出来的?是亲妈么?”平头女人鄙夷的口气。 “我妈死了,把我供出来的另有其人。”我叹口气,眼泪忍不住决堤。 认定自己被亲人出卖的滋味真的很难受,难受到没办法用语言去表达。 “你妈死了?那这不是扯蛋吗?凶手都死了,她只要不说,谁还知道你教唆过她?”平头女人好奇的问。 我哽咽难语。 “不是你教唆的吧?小不点儿?被人陷害了吧?”平头女人自问自答。 我手掩着嘴,哭出声来。 陌生人充满好奇的问话,让我痛不欲生,真的不想面对这样的现实。 漂亮女人把我搂到怀里,拍着我的背:“既然是冤枉的,就住不了几天,警察查明白就把你放了,别哭,人这辈子,哪能不遇到点沟沟坎坎的,趟过去就好了。” “姚美丽,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的老姘头有钱,能找人把你弄出去,明天就走吧?这小不点看来是既没人又没钱吧?否则也不会因为这么点就进来了。你要真想安慰人,把她也弄出去完了?”平头女人斜眼瞥着漂亮女人。 “大刘,我不想跟你吵架,咱们总算也是一起住过号子的难友,出去后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打电话给我,我不跟你计较在这里边输赢的事儿,能帮你一定帮你!”姚美丽高傲的说道。 平头女人翻个白眼,躺到床上,不再吭声。 姚美丽就这样一直抱着我,直到夜色浓黑,我停止哭泣,跟她说对不起,打扰她休息了。 她把我拉到她的床铺上坐了,低声笑道:“客气什么,都是些受苦受难的姐妹儿,不逼到万不得一的份上,哪个人愿意进这里住?” “姐,你也是被冤枉进来的?”我问她。 她在黑暗里苦笑一声,露出洁白的牙齿:“不是,我是因为打人被关进来的。” “你,打人?”我难以置信的盯着她。 她耸耸肩膀:“我这是自作自受,爱上一个有妇之夫,结果被人家的原配找上门来,对我又骂又打,原本想着咱本来就理亏,挨两下打也就算了,可碰巧那天我妈来看我,那贱货竟然连我妈也打,我火了,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红酒瓶子朝她脑袋上就砸下去了,结果就是这样,打架斗殴被拘留七天了。” “被那个男人骗了吧?你跟他交往的时候不知道他结婚了吧?”我问她。 她叹口气:“姐姐知道他有老婆,还有个女儿,可姐姐是从穷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我爸妈弟弟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指望我大学毕业后找个好工作,嫁个金龟婿,好让他们过上富裕的生活。 可他们不知道,我拼了命考上的也就一三流大学,还是个冷门专业,毕了业那就等于是失业啊!我毕业后头一个月,我妈就让我往家里打钱,那时我还没找着工作呢,她从乡下来在我租的地下室门前闹,骂我不孝,家里倾家荡产供我读书,我赚了钱却不回报他们一分一毛。 看热闹的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我当时真的想撞墙去死,结果他出现了,说是我老板,因为出差晚发了两天工资,给了我妈三千块钱,将我妈打发走了。 从那以后,我就跟着他了,一跟就是七年,我知道我是个表子,跟着他不过是场交易,他图我的美色我图他的钱,我也从来没什么非分之想,要他离婚娶我或是什么的,我只想着有朝一日,他腻了不要我了,我就解脱了,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姐,做女人真的好辛苦。”我趴到她怀里,眼泪又流出来,她的身份不光彩,若是平时,我遇到这种人,躲之不及。 可现在听她这么坦白的说自己的过去,竟然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 我想我的三观有了问题,需要好好纠正。 “傻妹子,不管男人女人,做人哪有不难的,虽然被关了一个礼拜,可我还是挺开心的,从此以后,我终于不用再跟那老男人过下去了,出去后,可以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过两天舒服日子,这辈子也不再想结婚的事情,就自己过,赚钱自己花,存钱自己养老。” 她的脸在黑暗中熠熠发光,看呆了我,减轻了我心中的痛苦。 “妹子,记住我的电话和地址,虽然咱们只能处一晚上,可我觉得我们俩挺投缘的,你要是不嫌弃姐蹲过号子,出去后找姐玩去。姐也没什么朋友,出去后也怪寂寞的。”她重重拍着我的肩膀,把她的电话号码和住址告诉了我。 我记住了,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她。说起地址,却又伤心难禁。 我不知道哪里还算是我的家。 如果我的揣测都是正确的,那我就已经没有家了。 外面巡夜的手电从铁门的小窗里扫射进来,姚美丽按着我躺下,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我躺好,默默的转头看着她。 巡夜人哒哒的脚步声走远,她已经响起轻微的鼾声睡着了。 我一夜无眠,盯着铁窗外凄白的天色发呆,已经不再会去想我的未来。 我爸跟我读他写的诗,我记得有一首是这样说:人生是一场旅行,我只是一个旅客,背着包独自前来,又背着包独自而去,沿途的人,会给我温暖,也会给我伤害。 那些伤害让我成长,而那些温暖,却让我沉沦,我的眼泪为这些温暖而生,而冷漠只留给那些伤害我的人…… 第二天,姚美丽收拾东西等着出去的时候,警察来叫我,说有人要见我。姚美丽拉着我的手,嘱咐我不要忘记跟她的约定,出去以后一定要去找她。 我点头答应着,跟着警察走出去,心里有温暖感觉,我想她只是想要给我一个能马上走出这里的希望。 见我的是律师,还是三个! 我正瞠目结舌不知道如何开口,坐在我斜对面的一个律师笑着开口:“小北,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刘光辉啊,跟阿城去过你们家的。” 我恍然大悟,记起他来。 “小北,你只管放心,咱们这位刑律师是本市最好的刑案律师,你这个案子只是桩小case,很好打的,肯定不会判刑,也不会留下不好的档案,绝对不会影响你以后的生活,一会儿办完手续你就可以出去了,只是暂时不能离开本市,这事你就再不用管了,全部交给我们代理,等办完了以后,我会打电话给阿城。”刘光辉轻松语气的对我说道。 除了谢谢我再不会说别的话。 会面结束,我没有回到拘留室,而是在律师陪同下签了几个名,便跟他们一起走出拘留所的大门。 刚到门口,正好看见姚美丽也从里面出来。 见了我,惊喜的跟我打招呼,跑过来一把将我抱住,啃了我几口,笑道:”比我出来的还早?本来我还寻思着出来后找我朋友看看能不能帮帮你呢,原来你也是个三头六臂的,本事通天呢,我这可是鲁班门前耍斧头,丢了大人了。” “姚姐,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什么本事,有本事的是诬陷我的那些人,之所以把我捞出来,是因为愧疚吧?不想说了。”我神色黯然的回她。 她哏一哏,在我耳朵边轻语:“要是不想跟他们走,跟姐回家好不好?姐一个人住,没别人打扰。” 我想都不要想就点头应了。 尽管只跟她认识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尽管她的热情让人觉得可能另有所图,可我还是应了。 我无处可去,不想一个人流浪,更不想回到杜雨城那里,面对他舅舅,而我的家?我还回得去吗?去质问顾小南为什么要诬陷我想把我送进监狱吗? 我不想妈妈头七未过,就跟她闹僵,倒是宁愿这一切都是我的想象,根本不是事实,污蔑我的另有其人。 “走吧,我们坐公交车回去,再往前走二百米就是公交车站。”姚美丽挽着我的手,往前走。 “哎,小北,你站住。”刘光辉扯住我的袖子。 “刘律师,我很感激你们替我洗刷冤情,这份情意我想杜雨城会替我感谢你们的,我就不参合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了,请转告他,我非常感谢他的帮忙。”我对他说道。 “不是,小北,你听我说,阿城他因为你的事,已经是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了,刚才就是他送我们过来的,刚过来,他舅舅来电话说,新西兰那边打来电话,说是他姥姥突发脑血栓进了医院,情况危急,要他们赶紧赶回去,他这才走的,临走之前,还再三嘱咐我们一定要把你弄出来,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把你的案子结了,然后给你办好护照,让你过去找他。”刘光辉激动的说道。 “谢谢你们,我知道了。”我朝他们举个躬,拉着姚美丽走。 “哎,小北,不要啊,钥匙,家里的钥匙,阿城让我给你的,你要是就这样走了,我怎么跟阿城交待哈?别为难我好不好?跟我回家好不好?”刘光辉紧跑两步,挡住我的去路。 我停住脚步,捏捏额头,把我想问的话问出来:“刘律师,我想问你件事,你能跟我说实话吗?” 他哏一哏,点头。 “那个证明我教唆杀人的证人是谁?把我妈的戒指交给警察的人又是谁?”我问他。 他重重的吮下鼻子,咽口口水,结巴起来:“这,这个嘛,这个问题,它什么,这是案件的核心机密,不能向涉案人员透露的。”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都知道,一个是我妹妹顾小南,另一个是杜雨城的舅舅是吧?”我回他。 他面色微微一变,耸肩摊手:“小北,不管他们是谁,阿城他肯定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得为他想想,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不能一直无视吧?” 我的眼泪汹涌而出:“刘光辉,你还打算让他为我做多少?连命都陪上才算圆满吗?我负担不起这份感情,他们家没有一个人同意我们在一起,你知道他如果一直这样坚持下去要承受多少压力吗?这种坚持又有多少意义呢?要我整天面对一个把我妈钉上耻辱柱的舅舅吗?要他一直夹在我们之间为难吗?这种爱情又能持续多久呢?” 他不回我话,呆呆的望着我。 “刘律师,请你帮我转告他,从此两相忘,不要再坚持了,从来就没有圆满的人生,爱过拥有过尝试过就够了。” 我擦擦眼泪,招呼在一边听怔了话的姚美丽一起走。 “小北,那麻烦你告诉我,你要去哪里,让我对阿城也好有个交待。”刘光辉在我身后喊,我装听不见。 姚美丽抹抹我的头,转身跑回去,冲刘光辉笑道:“我叫姚美丽,这是我的电话和地址,你叫那个阿城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她现在心里有怨气,你们说什么她都不听的,你们都是有理智的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早点结案,给她办护照,等她气消了,自然就服帖了,你们是没在拘留所里呆过,那里头多难过!能不有怨气对吧?大家理解理解行吧?” “姚女士,那先麻烦你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刘光辉感激的声音。 “客气,那什么,我真不是坏人,这是我身份证,你留个影印本儿?我瞧你话说的客气,可满脸都怀疑的神情……” 姚美丽还在跟他们扯谈,我大步走远,就算她是个骗子,我也不在乎了,管它妈的要去哪里,管它妈的前路如何?我还有前路吗?我已经从刘光辉嘴里证明了我的揣测! 我真的是个笑话儿!我活的这十多年就是当个笑话儿活过来的! 姚美丽追上我,扯我的胳膊,喘着粗气:“小不点儿,你倒是慢点走,等等姐。” “姐,你把我卖了吧,卖到深山老林里,想逃也逃不了那种,让我受折磨而死算了,我这种智商也只配那样的下场。”我头靠到她肩膀上,伤心欲绝。 “行了你,姐活成这德行都没想着去死呢,你这点破事可算什么!也算咱姐俩儿有缘,能凑到一块儿,先去我家住两天,跟我做个伴!我的钱虽然来的不干净,可这些年我也没白混,也开了自己的公司买卖儿,多少也赚了些钱,你要不嫌弃,就去我那儿帮帮忙,别的做不了,做我的秘书总是可以的。”她拍着我的肩膀,笑。 我回她个微笑。 她搂着我的肩膀,往前走。 一个活成了笑话的人,一个活成了卑鄙的人,就这样结伴在夕阳下一直朝前方走过去…… 我满心绝望,感觉前方已经没有了路,而她,却满心希望,感觉前方都是光明大道…… 她家在东郊的一个高档小区内,上下两层的复式结构,比杜雨城那套房子还要大和奢华。 我们洗完了澡,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想心事。 半天,她突然跳起来,把她的手机扔给我:“先借你用,赶紧打电话报平安。” 我握着她的手机,怔半天,摇头,黯然神伤:“给谁报平安?现在还有谁在乎我平不平安?” “扯你娘的骚,我虽然没听明白倒底是怎么回事,可姐还是知道,肯定有人惦记你,你心里也惦记着别人是不?别逞强了,赶紧打!”她瞪着眼睛骂人。 我吐了气,继续盯着手机发呆。 我该给谁打电话? 半晌,终于还是给杜雨城发了个短讯:我很好,勿念,再见。 发过去不过一秒,手机铃便响起来,是杜雨城的号码,我接起来,他低哑愤怒的声音:“顾小北你给我等着,五分钟之后下楼,跟我回家!” “你不要……”我只够说三个字,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凑在我头旁边的姚美丽听到了他的话,朝我吐了吐舌头:“走吧,小不点儿,这声音很不好听,怒了啊!你这是惹着他了,真心恼了。” “姐,我不想跟他走,他舅舅早跟我说了,家里根本不会同意我和他在一起,我和他在一起的结果就是彻底毁掉他这个人,我不能这么自私,他现在是被多吧胺冲昏了头脑,神智不清,等再过个三五年,真的跟我结婚后,肯定会后悔当年的冲动和无知。”我说道。 姚美丽咽口口水:“这才叫爱情,这样的爱情才叫完美,你犹豫个屁,跟他在一起就对了!” 电话又响起来,姚美丽接了,递给我:“找你的,是个男人。不是刚才那个。” 我疑惑的接过来,手机那边传来他舅舅沉沉的声音:“小北,有件事我想你有权知道。” 我心一震,声音变了调:“什么事?” “阿城撒了谎,你妈妈死的那天晚上,他是十一点五分出的门,回来的时候已经一点二十三分了,也就是说,他出去的那段时间就是你妈死亡的那段时间!”他舅舅的声音不大,却让我目眩神迷,差点晕倒。 第五十七章 “小北,戒指是我交给警察的,虽然我不知道阿城出去做过什么,可我一定要确定陈美凤是杀人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心里应该明白,你是为你妈妈,而我是为了我唯一的外甥,失手杀死一个无辜人和杀死一个罪犯有本质上的区别,希望你能理解。” 杜雨城舅舅还在说着,我的脑子已经炸掉了。 “小北,阿城去找你了,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立场,明白你们之间的沟壑,正确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挂了电话。 我的世界整个坍塌。 姚美丽摇着我的肩膀,对我吼着什么,我完全听不到,看着她的脸,脑子完全不会接受外来信息。 她晃的我脑袋晕,于是我开口说话:“你能不能不晃,晃的我脑子晕掉了。” “总算是开口了,我还以为你傻了呢。”她吐口气,倒在我身边。 我努力深呼吸一口,胸中的闷气总算是出来些,人也清醒过来,趿鞋下床,朝门口跑去。 “哎,你去哪里,去哪里啊……”姚美丽在我身后喊。 我拉开门要出去,正与门口的一个人撞个满怀。 是杜雨城,他一把把我拽到怀里,抱着我,将我抵到墙上,愤怒的语气:“为什么躲我?为什么又要分手?” “我就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撒谎?你明明是我妈去世的那段时间出去的,为什么要眼你舅舅一起说谎,我妈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我盯着他的脸,问我想知道的问题。 他脸上的愤怒一下子变成忧伤,声音弱下来:“我舅跟你说的?你相信他的话?” “我不相信他,所以才要问你。” “你如果不相信他,为什么还要问我?你明明就是相信他,相信我跟阿姨的死有关系是不是?”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我回他。 他浑身颤抖:“你相信我跟阿姨的死有关系或是我杀了阿姨?” “不相信,所以才会问你。”我执拗的回他。 他松开我,倚着墙站住:“是,我是撒了谎,我确实看见阿姨被车撞了,我出去找她,是想叫她去自首,我告诉她会给她找最好的律师打官司,跟她保证一定会轻判,虽然会坐牢,可一定不会坐很久,可她不听,非要逃走,我没办法说服她,只好任她走。 我眼看着她走过长街,拐进一条小巷子,消失了踪影。 我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她却突然又从巷子里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朝我舞动着双手,似乎在向我求救,她身后似乎跟着一条人影正在追她。 我正要跑过去,一辆疾驰而来的大货车将她撞倒在地。 我本来是打算上前施救的,可正巧的是有辆医院的救护车经过,当即停下来,几个医生护士跑下来。 我想知道在巷子里追阿姨的究竟是什么人,便冲进巷子里去追人,也确实看见一个人影朝巷子深处跑去,我一直追下去,可没有追到,再回来的时候,阿姨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我不知道她被拉去哪家医院,而舅舅正在找我,看见我,死活将我拉回了家,跟我说人死不能复生,最重要的是看护着你,不要让你出事。” 我没来得及开口,攀着门框站着的姚美丽替我开口了:“追阿姨的人究竟是谁?你没有查查附近的监控?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的话,那阿姨可不是畏罪自杀,而是被人谋杀,要替她申冤的呀。” “我查过,那条小巷子里没有任何监控,马路对面有两家有监控的超市,我都查过,没有拍到那人的行踪。”杜雨城垂头丧气的说道。 姚美丽咧咧嘴:“这位先生,这个人是个鬼不成?究竟有不有这样一个人哈?” 杜雨城的目光紧盯着我:“顾小北,你相不相信有这样一个人?” 我没办法回答他。 我是想相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可我的理智却告诉我,这根本就是一派谎言,根本不能够相信。 他舅舅从电梯里走出来,走到他面前,严肃的声音:“阿城,现在出发回去,要十几个小时,姥姥能不能等着见你最后一面,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你有选择权,留在这儿还是跟我回去,我给你一分钟的思考时间。” 杜雨城一拳砸在墙上,我心疼欲裂,眼泪不停的流,疾步冲进门去,把门关紧。 “小点儿,他不一定不选你的,你怕什么,等等结果了。”姚美丽揪着的衣袖要去开门。 我阻止她。 “别听那老男人瞎几把扯,这一准是个圈套,什么姥姥病重,要见最后一面,撒谎都用这种老梗,也不知道换一换。”姚美丽哼一声。 “万一是真的呢?”我有气无力的回她。 我知道人这一生总是要面对很多选择,每一次的选择不一定是对的,可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我好好的在这里,心碎又不是身死,有很多时间可以等他回来解释,也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忘记他。 可他姥姥人到晚年,如风中之烛,万一在他没回去之前就熄灭,我这一生都会不安。 我相信他也是如此。 若他相信来日方长,就一定会选择离开。 “顾小北,我走了,不过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会回来找你!直到找到你为止。” 他果然如我所料,在门外重重的留下一句话之后,走廊里响起离开的脚步声。 我打开门,他和他舅舅正走进电梯。 他没有回头,他舅舅看见我,嘴角露出冷漠的浅笑,朝我摆摆手,却竖着中指。 “这个臭男人不地道,什么玩意儿,竖中指?要不是他妈要死了,老娘找人弄死他!”姚美丽在我身后嘀咕。 “姚姐,是不是有个悲剧收尾的爱情才是完美的爱情?”我关上门,瘫在地上,问她。 她盘膝坐到我身边,啧啧嘴:“也不是吧?完美的爱情难道不是两个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吗?” “不是,那才是悲剧,爱情的尽头是婚姻,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生活在一起毁掉爱情的开始,我和他,这样分手,也许才是最好的,至少回忆里他是完美的。”我成了哲人。 姚美丽叹口气:“小不点儿,跟姐一样把现在当成人生的最开始,好好活下去吧,没有男人有什么了不起!一样活的风声水起,八面玲珑。” 我觉得她说的话特别对,我想把自己活的风声水起,八面玲珑。 于是第二天,义无反顾的跟她去了她的公司。 她的公司叫美丽娱乐公司!实际上却是一家夜总会! 我踯躅不前的时候,她推我进门:“小不点儿,这是瞧不起姐是不?我又不是让你来当陪酒女郎,我是让你来当我助手的。” “姐,我,我当不了你的助手,我就不是干这行的材料。”我额头冒虚汗,拒绝她。 姚美丽燃起一支烟,解嘲的笑:“我倒是忘了你是个良家妇女,跟我不一样。” 我无言以对。 她对自己的嘲笑让我无地自容,不过从心底说,我真的是瞧不上这样的女人。她有选择的余地,却还是选择作一个有妇之夫的情妇,这本来就是件错误的事情。 我走出她办公室的门,她没有挽留我,只是在我身后喊:“用得着我的时候,只管来找我,我这门永远朝你开着。” 我感动的有点想流泪。 这一生认识过很多人,总觉得友情是需要时间来一点点建立的,可姚美丽对我好像不是这样,她跟我似乎一见如故,毫不犹豫的把我列入了她朋友的名单里。 我走回家,想去看看小东和小宇。 好多天没见过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家里的防盗门无情的锁着,我的钥匙打不开锁,拧了十几下,拧到手酸,还是开不了门,身后响起顾小南冷冷的声音:“我换了锁了。” 我闪身挪到一边,她上前开了锁。 “我过来看看双胞胎。”我站在门口对她说。 “不用了,我已经把他们送去了东郊的私立学校,刚从他们学校回来,一切都好,不用你惦记。”她冷漠的语气。 我转身要走,她扯住我的衣袖把我拽回来:“顾小北,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恨我?” 我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我恨她什么?是她应该恨我,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没有给她足够的信心让她能沿着自己的路走下去,而被迫把自己嫁给一个混蛋。 “过你自己的生活吧,这个家我会照顾,我们欠你的,我也会还给你,这个房子留给你,不管以后你住不住这里,这里都是你曾经的家。”她的声音温柔起来,惹的差点掉眼泪,可心里却还是痛。 “不能把我送进监狱,心里感到不安,想赎罪吗?”我盯着她浓妆艳摸的脸。 她咬紧嘴唇,半天才咽口口水,眼泪流下来:“那个故事根本不能够让你担上教唆杀人的罪名,在跟警察说这件事之前,我已经问过律师了。” 我狐疑的盯着她。 不想把我送进监狱,又为干什么要那么做?我真的想不通了。 她把我扯进客厅,将我摁倒沙发上坐了,把一串崭新的钥匙递给我:“家里的钥匙,有时间跟我去房产交易中心把房本改成你的名字好了。” “顾小南,你什么意思?”我把钥匙放到茶几上,问她。 她深吸几口气,面目忧伤:“就算跟杜雨城去国外生活,依你的个性,也会时不时回来看看这个家,看看双胞胎和你的朋友吧?” 她把我排除在外,是想从此跟我一刀两断么? 我望着她,等她的下文。 “姐,你还记不记有一年我们瞒着妈一起去献血的事?”她突然茬开话题,开始说别的。 我点点头,当然记得那件事。 那年冬天,妈做事的公司倒闭,一时找不到工作,临近过年,家里却什么都没买,我和她假装成年人去献血车上献血,因为我听说献完血后会有礼物拿。 结果被血站的工作人员看出来,追问我们原因,她哭起来,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了那几位大姐姐。 大姐姐听完流了泪,给我们买了一堆吃的,然后把我们送回了家。 “我也想不到,我本来以为我们互相支撑着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想到会搞成这个样子。”我艰涩的回她。 她苦笑一声:“顾小北,你别装疯傻了,这些年妈怎么对你,怎么对我和双胞胎,你眼瞎看不到吗?” 我心疼,沉默半晌,回她:“家里这种情况,我是老大,当然承担的要比你们多一些,我从来没有怨恨过妈,也没有怨恨过你们,你选这条路是这些年最让我痛心的一件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做这种事来承担起养家的责任,我一直都认为养家是我和妈的责任。” “顾小北,你越是这样说,越是标榜你的伟大,越让我心疼,你知不知道!你根本不需要为我们付出这么多,你跟我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一种人!”她跺起脚来。 我选择不听。 有些事我想逃避,逃避了就可以当不知道,不知道就不会难过。 所以,我起身要走。 她一把把我推倒,怒吼:“我问你那次献血的事,并不是要你记起我们之间的感情,而是想告诉你,那次有个姐姐给我们验了血型!我刚学过生物里的血型那一章,你的O型血根本不是爸和妈能生出来的孩子的血型!” “她验错了。”我无力的反驳,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 “你知道吗,你辍学后,我一直受着良心的谴责,每天看见你疲惫不堪的回家,都心疼的要命!你根本不需要养我们这些跟你毫无关系的人!你也不该过这样不堪的生活!你该去找你亲妈!她一定不像我妈这样粗俗不堪!” 她继续吼,我弄不清她的意图,脑袋疼的要命!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这死丫头报答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根本不是陈美凤的女儿。 这死丫头真的是要气死我了! “顾小北,我只比你小一岁半,爸爸活着的时候,最让我伤心的就是他只疼你一个,教你写诗,带你去动物园,睡前给你讲故事,却总对我视而不见,我缠着他,要他看到我,想让他像对待你那样对待我,可他却总是敷衍我,虽然不对我发脾气,却对我从来也不热情。 我曾经觉得是我做的不够好,没有你优秀,所以爸爸才不理睬我,我拼命向你学习,学你走路的姿式,学你说话的样子,学你吃饭的样子……” “够了,南南,不要再说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过好你的日子,别再想以前了。”我打断她的话,不想再听她继续说。 她又是一声冷笑,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陈旧的信封丢到我身上:“这是在妈的遗物里找到的,一个女人的照片,后面有爸爸写的字:此生挚爱!这挚爱才是你妈,你们长的很像很像!也难怪妈那么恨你,总是对你粗气大气,你是她情敌的女儿!就是因为你妈,爸才对妈那样冷淡,让她没有过过一天被丈夫爱的日子!” 我拿起茶几上的信封,不想看里面的内容,直接撕烂,丢到脚下的垃圾筒里。 她目瞪口呆的望着我。 “顾小南,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在这个家里生活,不管是富有还是贫穷的时候,这个所谓的我的亲妈从来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她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我是该感谢她,可除了感谢她这一点之外,我并不觉得我跟她还有什么别的关系。 你不用这么激动,也实在不用内疚,虽然我们可能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可我们却是被同个爸妈抚养长大的姐妹,这一点你改变不了。”我站起来,对她说道。 她擦把眼泪,把头扭到一边,轻声呜咽。 我走过去抱住她,她挣扎两下,不再动,靠在我肩膀上,呜呜哭起来。 “死丫头,这算什么事,你早就知道就该早告诉我,何必一个人守着这秘密于心不安呢!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真的觉得把我赶出家门,不管你们,我就幸福了?”我拍着她的肩膀,哑声说道。 她点头,下巴撞到我肩膀,弄的我生疼:“你不会知道这些年我的感受,辍学的本来应该是我,养家的也应该是我,可我懦弱,我不想变成一个无知的妇人,一辈子像妈那样没有出头之日,成天为养家糊口忙的焦头烂额,我害怕,我自私,明明知道妈在利用你,也不敢说,我对不起你……” 我真的想掐死她算了。 这女孩子的脑回路究竟哪里接错了,竟然因为心中不安就毁掉自己的大好前途! 只是事已到此,也只剩下一声叹息了。 “小南,不哭,不哭了哈,他让你在家待着,还是跟他一起经营公司?”我拉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问她。 “他家里边说,先让我在家生两个孩子,再作别的打算,只要生了儿子,就把家产都交给我,到时候我想干什么都行。”她回我。 我哏了哏,苦笑,现在医疗发达,想生儿子倒不是难事,怕只怕这种承诺根本就是空头支票,根本就是骗人的。 “你现在离开他回学校还来得及,我去找老师,给你办一年休学,明年接着考,继续念书好不好?”我问她。 她飞快的摇头,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下来:“你怎么这么傻?我去警察局告发你说你教唆杀人,就是为了让你跟我们划清界线,从此不再有联系,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哈?为什么还要关心我们?你真是个傻瓜!” “别说这些没用的,答应我离开他!”我耸着她的肩膀,问她。 她流泪摇头:“姐,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回头的,你去了国外,记得还有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有空回来看看就行了。” 我摸摸她的头,叹气:“死丫头,姐不去国外,也去不了国外,姐跟杜雨城分手了。” “分手?”她惊叫一声。 我苦笑:“没有什么不可能,爱的再深也抵不过现实的残酷啊,他家里都不同意,使各种招数拆散我们,散就散了吧,与其拖累他一辈子,不如就这么算了。” “你总是这样没有主见!拜托你别总去想别人,为你自己想想行不行?只要你们披此相爱,结婚后有了孩子,他家里人再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只要他爱你就够了!”她朝我吼,喷我一脸唾沫星子。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她,至少她敢做也为,她想做什么就去做了。 我呢?我只会空想,什么都不敢做!被动的等着别人来爱我,别人来主宰我的生活。是该拿出点勇气好好活着了。 “我打电话找他。”小南掏手机。 我默默的看着她,倒是希望她能打通电话,让事情重新轮回。 外面传来敲门声。 我去开门。 门外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和一位打扮得体优雅的中年妇女。 “请问,你们找谁?”我问她们。 老太太上下打量我两眼,中年妇女嗯了一声:“妈,长的真像若曦,这是若曦的女儿没错了。” 老太太似乎没听见那女人的话,严肃的神色问我:“顾惜文是住这里么?” 顾惜文是我爸。 “是,他是住这里。”我回她。 她的面色越加严肃愤怒,声调发颤:“让他出来见我!” “他不能出来见你了,他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你想见他,怕是要再等上几年去下面见了。”小南站到我身后,冷声道。 老太太面色一下子苍白如雪,身子晃一晃,倒在中年妇人身上。 “小南,打电话叫救护车!”我吩咐小南。 “不用,我就是医生,帮我把老太太搬进去,她只是一时气急,没事的。”中年妇人对我说,倒是很冷静的模样。 我和小南一起动手,帮她把人搬进来放到沙发上,她在老太太身上捣鼓一会儿,老太太长呼一口气,张开眼,看见我,一个激灵坐直,伸手指着小南:“你刚才说什么?” “我爸十几年前就死了,你们是什么人,找他干嘛?”小南重复一遍。 老太太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泣不成声,不断拭着眼泪,完全失去刚才雍容华贵的模样。 第五十八章 我和小南坐在沙发上,等老太太哭完。 中年妇女劝完老太太,打量着我们两个,开口:“,我叫顾惜原,是你们的姑姑,亲姑姑,这是你们的奶奶,你爸爸他,没对你们说起过吧?” 我和小南同时摇头。 “他,你爸爸什么时候去世的?”老太太擦着眼泪问。 小南把爸爸的事告诉了她们。 两个人又哭成一团。 “没什么好哭的,这都是你一手促成的,我爸带着我妈和我离家出走的时候,不就已经有忧郁症了么。”我冷漠的看着她们。 爸妈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大多数都是凭他们的三言两语脑补出来的。 可我坚信,我脑补出来的就是事实。 老太太闻言,停止哭泣,望着我。 “小北,你不知道实情不要胡说。”顾惜原拭着眼泪埋怨的口气说我。 “惜原,不怪小北,她不知道当年的情况,恨我也是应该的。”老太太竟然说了句特别明理的话,让我吃惊。 “爸爸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你们虐待他?”不知实情的小南开口问道。 她们两个面露尴尬,没有讲话。 我替她们回答了:“当年爸爸考上大学去K城念书,爱上了大学同学,可是他爸妈在家乡已经为他订了婚,订婚的那个女孩子,爸爸压根没见过,根本不可能产生感情生活在一起,爸爸本来很有信心能说服自己的父母,退了那桩婚姻,娶自己心爱的女人,可惜的是,他一回家跟爸妈说这事,他爸妈便再也没给他机会让他回K城,而是逼着他娶了他们订下的那个女人就是我们的妈妈陈美凤……” “小北,你爸跟你都说了?”老太太问我。 我耸耸肩膀:“爸爸去世的时候,我还小,他只在我面前偶尔抱怨过几句,这辈子对不起两个女人,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另一个是我妈妈陈美凤,两个女人都因为他而受到伤害,可他却救不了任何一个。” 老太太抱着纸巾又哭出声来。 “哥也真是的,妈本来已经心软了,打算退亲让他回K城,谁知道他却带着你们离开了,这些年杳无音讯,任我们怎么查访也找不到人,要不是这起凶杀案上了报纸电视,这辈子也别打算找到你们了。”顾惜原哭道。 “我可怜的孩子,是妈妈害了你。”老太太抱着女儿放声痛哭。 我和小南面面相觑。 爸爸去世的阴影已经被我藏到了内心深处,这么多年过去,没剩下多少悲伤,她们的痛哭并不能让我共鸣。 我只是好奇这样一位看起来很慈祥的老太太当年竟然会做出那种决绝的事情,把自己的儿子逼上绝路。 “若曦,是小北妈妈的名字吗?小北的妈妈就是爸爸深爱的那位大学同学吗?她现在在哪里?” 等她们哭完,平静下来,小南问她们。 顾惜原摇摇头:“若曦是哥没回K城的第二年找到我们的,她来的那天,正是妈逼着哥跟嫂子成亲的那一天,顾家老宅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庆。 若曦抱着孩子,求我妈要见哥一面,妈就是不肯。她在门口哭了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撂下你一个人走了,从此以后也是渺无音信,再也没出现过。” “我说什么来,不是妈的孩子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被妈养大的,我跟你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也是一家人,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我问顾小南。 顾小南恼怒的掐了我一把,对我怒目而视。 打到失散已久的亲人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可于我们来讲,却没什么好兴奋的。 我觉得她们依旧是跟我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她们在客厅坐着翻看爸爸的遗物,我和小南站在走廊上,倚着墙,打量着她们。 “顾小南,这是你的亲人啊,亲奶奶,亲姑姑,看打扮都是有钱人,发达了。”我低声开口调侃,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 她翻我白眼,冷哼一声:“你想跟她们回去么?当心给你也订个亲,让你嫁给不想嫁的人,落个跟爸爸一样的下场。” “怎么办?赶她们走?”我问她。 她摊摊手:“爸妈都走了,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我想爸爸若是活着,这些年也应该不再恨她们了吧?毕竟是自己的亲人,血浓于水的。” 我不知道时间可不可以解决仇恨,我想我爸是不会原谅她们的。 爸爸本来应该有个光明前程和和睦家庭,因为家人的阻挠,而让他只能在这个小城里做一名默默无闻的中学老师,这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吧?否则他也不会选择那样的路毅然决然的离开我们。 “去K城找你亲妈吧,她们肯定不止知道你妈的名字,肯定还知道她的住址。”顾小南在我耳边说道。 我叹口气,摇头,亲妈?也许现在还恨着爸,觉得他是抛妻弃女的渣男吧?对亲妈来说,爸真的是渣男啊,他出走的时候带着陈美凤,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在他得到自由后,根本没有再去找过亲妈,也没想过要跟她解释不回去K城团圆的原因啊。 老太太和顾惜原拿着爸的遗物要离开,不住在家里,要去住酒店。 “不好吧?住家里吧,就我姐一个人在家,双胞胎住校,我结婚了,要回婆家。”顾小南劝她们留下,根本不理会在一边疯使眼色的我。 “也好,那我们就在家里住下了,小北,给你添麻烦了。”老太太嘶哑的声音说道,刚刚抬起的屁股又坐回沙发上。 我终于找到了我不会跟人客气的源头!遗传! “姐,马上要吃午饭了,我得回家了,你们出去吃还是在家自己做?冰箱里什么都有。”顾小南走到门口换鞋,冲我喊。 “在家吃,随便吃点就行,我还有好多话要问小北。”老太太两眼望着我,渴求的眼神。 我默默的点点头,走进厨房。 顾惜原跟我进来,从我手里夺过淘米盆,打开水龙头边洗米,边问我这些年过的好不好,我爸带我们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小城之后,都做过什么营生,…… 我有一搭无一搭的回着她的话,看着她人过中年依旧妖娆的身姿,心中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股怨气。 顾家肯定有钱,如果我爸不离家出走,如果我妈在他死后肯回去,那么我们的境遇肯定不同,我也不用早早辍学,小南也不用这般鲁莽的嫁给一个混蛋! “小北,顾家对不起你们,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嫂子也真是的,哥都不在了,也不回去报个丧,就算为了你们,就算她不回去,也该把你们送回顾家嘛,怎么忍心让你们一直流落在外,过这种贫穷的生活!”顾惜原遗憾的说着。 “我妈她为什么不肯回去?”我问她。 她哏一哏,声音变小:“妈当年可算是个厉害的婆婆,规矩又多,嫂子小门小户人家出身,不懂规矩,天天挨打,大雪天也要跪在门外受罚,头胎就这样没了的,哥跟妈理论,也被妈扇了嘴巴子……” 她说下去,我也不想继续听下去。 我想我爸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才会带着妈离家出走,辜负了一个,总不能辜负另一个吧?可惜的是,他的心并不是跟他的人一样善良,心里有别人,对后来的人就热情不起来,这也是我妈一直怨愤爸的原因吧。 “小北,顾家只你爸爸一个男丁,当年奶奶不肯让他再回K城,也是怕他走了就不再回来的缘故,我听哥说过,你妈妈家里好像也是书香门弟,且家里人都在国外,奶奶怕哥跟着若曦去国外生活,所以才下了狠心把他留在家里,逼他成亲。” 听她这么说,这个顾惜原好像现在都不觉得她妈妈做的事有多么错误,好像只是因为无奈,才让自己的儿子遭受了这样的不公,这让我看不起她。 吃午饭的时候,老太太已经不哭了,拿出长辈的架势,吩咐我把双胞胎带回来给她看看,尤其是小宇,她想看看她的大孙子。 我冷漠的拒绝了她。 “耽误两天没关系的,这里有什么好学校,惜原,你马上打电话回去,给小宇办转学,转到最好的公办中学去,我们顾家的子孙,一定要上最好的中学。”她不以为然的瞅我一眼,吩咐她女儿。 顾惜原点头答应着。 “小宇在这儿上学上的很好,不劳你们费心了,再说了,那孩子从小没离开我,肯定不想离开的。”我拒绝。 “小东留下来陪你可以,小宇是一定要跟我们走的。”她说的理所当然,气的我胸口发闷,又说不出话来,要是小南在就好了,她嘴厉,什么都敢说,我想叫她回来。 吃完饭,老太太在沙发上坐着,开始盘问我,我妈杀人的事情。 “报纸电视不是都登了么,没什么好说的。”我回她。 她恼怒的神情:“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就是贱,怎么调教也学不好,惜文就是太软弱,当年我那么对她,让她学点规矩,他不肯,带着她跑了,若在我手底下让我调教,何至于惹出这样的祸事来!顾家几辈子的老脸都让她丢尽了!” “妈,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顾惜原在旁边劝她。 她却越是愤怒:“惜原,你给我听着,带孩子回去后,别说他的妈妈是那个小贱人,就说是若曦的孩子!说那个贱人早就跟惜文离婚了,跟我们顾家没一点关系。” 顾惜原瞅了她妈一眼,没作声。 我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想着小南快回来,跟我商量下如何摆脱这老太太的纠缠,我宁愿天天上十二小时的班供我弟妹读书,也不想弟妹跟她们回去。 好容易挨到傍晚,门铃响,我跳起来去开门,竟然是双胞胎! “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上学吗?”我叫一声。 双胞胎看见我,一脸兴奋,一左一右抱住我,亲我的脸,把我架起来,叫嚷着把我架进客厅。 看见沙发上坐着的陌生人,愣住,放开我,傻傻的看着我。 “这是奶奶,这是姑姑。”我尴尬的介绍着。 双胞胎的反应如我所料,鼻子“嗤”一声,脱书包,脱外套,问好都不问。 “别没礼貌,老姐怎么教你们的?赶紧问好。”我呵斥他们。 小东眯眯眼,打量下那两个人:“谁的奶奶,姑姑呀?从来没见过嘛!” 小宇倒是朝她们举个躬,温和的问一声:“奶奶好,阿姨好。” “倒底是我的大孙子,懂事,像你爸爸。”老太太起身将小宇抱在怀里,摩挲着他的头,嘴角露出笑容。 小宇一脸惊惧的望她两眼,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躲到我身后。 老太太的面色有些尴尬。 “妈,孩子们不知道咋回事,能不被吓着么?你也太心急了。”顾惜原拉着老太太的胳膊,让她坐下。 “你们怎么回来了?今儿才星期四,还有一天呢。”我得了空,问他们。 小宇朝我笑:“学校有考试,腾教室呢,周天补课。” “新学校好么?住宿习惯么?”我又问。 “哎呀,老姐,不好,一点都不好,一点不习惯,你跟二姐说,让我们回原来的学校吧,我们在原来的学校一样能考上省重点好不好?”小东缠到我身上,撒娇。 小宇倒是好奇沙发上坐着的两人的身份,扯扯我的衣袖:“姐,倒底是谁的奶奶,姑姑?不是真是我们的奶奶姑姑吧?” “傻孩子,我就是你的亲奶奶,她就是你亲姑姑。”老太太对小宇说道。 小宇打个寒噤。 “是真的小宇,这事说来话长,你们先去换衣服洗澡,等我慢慢跟你们说。”我拍拍他们的肩膀,郑重的说道。 他们看看我的脸色,听话的进了房间。 我帮他们把书包送进房间,回来就发现顾惜原已经在打电话找学校了。 “老太太,我觉得最好还是征求下小宇他们的意见,不能这么莽撞就把他们带走吧?”我不悦的开口质问。 她根本不把我当回事:“这些年没找着倒是罢了,既然找着了,我怎么能让顾家的子孙流落在外放任不管?你们这些丫头片子也就算了,小宇我是一定要带走的,顾家下一代可就这么一个男丁!我不能不管。” “你真是我们的奶奶?”小东从房间出来,狐疑的声音问:“有什么能证明你就是我们奶奶?” 她的话倒是让我豁然开朗,对啊,这两个一进门就说是亲戚,我和小南竟然一点都没怀疑? “这丫头,我是你们的奶奶还要什么证明?”老太太不悦的面色。 顾惜原倒是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皮夹,抽出张老相片来,招手让小东过去,给她看:“你瞧,这是你爸爸妈妈结婚那天,大家一起照的全家福,这是奶奶,这是你爸爸和妈妈。” 小东扯过照片端量半天,丢到茶几上,一脸失望:“那你们怎么不早点来找我们呀?我还一直以为我爸是孤儿没有亲人呢。” “这都怪你妈!要不是她撺掇,你爸也不会离开奶奶,你们也不用受这等罪!”老太太气哼哼的开口。 “老姐,妈怎么从来都没跟我们说过呀?”小东问我。 我无言以对。 晚饭以后,双胞胎和老太太两人就混熟了。 主要是顾惜原舍得花钱,带他们下去一趟,小宇便穿回了几千块钱一双的运动鞋,小东也围上了好几千块的围脖。 小南都没舍得下手买的东西,她倒是舍得了。 “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斥责他们。 他们朝我翻白眼:“我们没要别人的东西,她是姑姑,亲姑姑,亲姑姑的东西可以要吧?” 老太太虽然没带他们出去,却一个给他们封了个红包,红包鼓鼓的,肯定很多钱。 直折腾到十一点多,双胞胎被我催着才不情不愿的回房间睡觉。 “二位,委屈你们睡爸爸妈妈的房间吧,家里地方小,没有客房。”我去把妈妈的房间收拾了下,出来叫她们。 她们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盯着我。 “还有事?明天再说吧,天晚了。”我说道。 “小北,孩子们都跟我说了,这些年谢谢你为这个家的付出,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我刚才跟妈商量过了,现在就问问你的想法,我们想让你继续回学校念书,你看怎么样?”顾惜原开口。 我的心猛的跳了下,重回学校念书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这幸福是不是来的太快太激动人心了? “算了吧,我觉得没必要,我要是想继续念书,我会自己努力赚钱供自己的,我已经成年了嘛。” 矜持和理智还是让我拒绝了她的提议。 “小北,虽然你不容易,可我还是要说,你怎么能让小南这么小的年纪就嫁人呢,她还是未成年,这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老太太严肃着面容,出言不逊。 我重重的垂下头,心如刀绞。 她说的对,我怎么可以让小南做这种事呢!我根本不是个称职的姐姐! “今儿天晚了,明天,我打电话给家里的律师,让他过来处理这件事,一定要把他送去坐牢!”老太太不容质疑的声音。 “没用啊,他们把小南的户口本和身份证都改了。”我无力的说道。 “那就再告他们一条做伪证妨碍司法公证!”老太太冷声道。 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些许温度! 有亲人的感觉真好!只有她们才能一心一意的为你着想,让你不受别人的欺负。 她们俩个睡去了,我躲在洗手间给小南打电话,得到的回应是一通大骂。 “顾小南,你冷静点,我知道你不想嫁给那个混蛋,现在事情有了转机,她们敢揽这活儿,就证明肯定有能力能帮你打赢,你激动什么,难不成是真想跟那个混蛋生孩子,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哈?”我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去劝她。 “你搞搞清楚好不好?他没有强迫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虽然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可错误的是我,并不是黄国祥,这事不赖他,你凭什么让人家去坐牢?”她还是很激动。 我现在真的是搞不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那你的意思是就这么过下去就完了?”我问她。 她哏一哏,嗯一声。 “你不想念大学不想实现你的理想了?”我又问她。 她再嗯一声。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盯着手机发呆。 她幽幽的开口:“姐,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人生的意义无怪乎于此,有吃有喝有钱花,我就是上了大学,最后追求的不也是现在的生活吗?女人能不嫁人吗?能不生孩子吗?就算我大学毕业,找份月薪一万多的工作,不也是个普通的白领吗?不也得为了买个房子拼死拼活的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吗……” 我摁断了手机,不想再听她说下去。 前一刻她说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现在她说的,才是实话,她就是累了,想退了,想这么混日子了。 有时候我也累,也想撒手,过轻松的生活,可我的心却告诉我,生活不该是这个样子的,美好的生活应该是由自己的双手打造而不是靠别人施舍! 夜深人静,终于可以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的苦难却刚刚开始,因为想起了杜雨城。 他走了,没有一个电话打回来。 我仔仔细细的把手机翻了好几遍,所有的通讯方式都查了个清清楚楚,根本没有他的消息。 他走的彻底干脆,从昨天晚上以后,没有一点信息反馈给我。 他姥姥真的病重了么?我想打电话问问。 手机号码在屏幕上显示了好久,却没有勇气摁下去。 我不断给自己的懦弱找借口,我是怕拒绝所以才不敢把电话打出去。 是的,我真的怕拒绝,怕我接通电话,他会告诉我,我们完了,他会把我忘记,把我变成思念的一种。 新西兰再远,现在也该下飞机了,他至少该给我个电话,让我知道他现在平安,他现在很好,虽然我说要分手,他还一直爱着我…… 我知道我过于贪婪,过于矫情,可我想我真的是他好,可我真的做了为他好的事情之后,怎么又这么希望他能回头呢? 明明希望相忘于江湖,从此不再想起的啊! 我的手留在接通键上,心疼的厉害,房间外一声咳嗽让我重新看见了希望,我不是杀人犯的女儿啊!据她们说我妈家里也是书香门弟,我身世清白啊!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跳起来!我要跟他说,等警察调查完这案子,我就办护照去找他,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见他了! 电话那边传来甜美的女声:“你好,找阿城吗?他在洗澡,不能接电话,有什么事我能转告他吗?” 我的心咣当一声沉下去。 “你是哪位?”我想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啊——,你是顾小北是吧?听不出我的声音吗?我是费婷婷啊!我和阿城正在新西兰北部度假呢,就是拍指环王的那个地方,简直美极了,太美了,小北有时间你一定要过来看看。”费婷婷兴奋的声音。 我想挂电话,她却要跟我开视频。 鬼使神差,我真的开了视频,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我想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费婷婷穿着睡衣,露着雪白的酥胸,在屏幕里晃,她站在洗手间外面,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我甚至可以看见玻璃后面洗澡的男人的身影! “啊呀,住的酒店比较简陋,让你见笑了,不过这个时候能找到住的地方就不错了,你等下,我让阿城接电话哈。”费婷婷笑颜如花,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我关了手机。 真好,这下我可以安心了,一切如我所愿,他去过他幸福开心的生活了…… 第五十九章 第二天一大早,小南赶回来,恼怒的面色,恼怒的声音,跟老太太和顾惜原闹翻了,最后发也甩门而去,老太太气的手脚发抖,坐在沙发上哆嗦。 顾惜原给她揉着肩,安慰她,要她不要跟孩子一般见识,既然她非要选这条路,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随她去好了。 “她早晚会后悔的,不信走着瞧。”老太太颤微微的说道。 顾惜原信不信这句话我不知道,可我信,我也觉得小南早晚要后悔。 生完了小南的气,老太太又把双胞胎叫过来问他们的意见,要把他们带回老家上学。 双胞胎那白眼翻的叫人生气,鼻子哼着气儿,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小东把昨晚上的围脖交了出来,说不要了。 小宇去鞋架上把鞋子提在手里,一脸苦恼:“我这鞋子穿过了,鞋底脏了,还能退么?不能退,我还钱给你们好不好?” 又把老太太气了个后仰。 我在一边看热闹,觉得这样不好,可又无计可施,其实说实话,这种状况,我还真有点喜闻乐见。 我和我妈把孩子养这么大,不能这么着就把他们带走吧? 顾惜原把老太太弄回房间歇着去了,又出来给了双胞胎个任务,让他们出去买书买东西,把他们俩支出门去,我就知道她是有话跟我说。 “小北,我知道你不舍得让孩子跟我们走,其实你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回老家嘛,老家那边比这边发达,条件比这边也好,你们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受苦对不对?你只管放心,奶奶这些年因为你爸爸的事情,也非常后悔,带你们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对待你们的,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顾惜原郑重其事的对我说。 小南不肯走,我也不想走,其实也不想让双胞胎走,可再想想,双胞胎留在这里,我怕他们受小南的影响走上歪路,倒不如让亲奶奶领回去念书,也许那样对他们更好。 “小北,顾家在当地有不少生意,还有一条街的铺面对外出租,衣食无忧,比你们留在这里要好很多,回去吧,别犯犟,回去对你对孩子都好。”顾惜原继续劝我。 我有点动心。 这个城市没有什么好留恋的,爸妈都不在了,杜雨城也成了过去,除了伤心也并没什么让我放不下。 要说放不下,只有顾小南。 “他们回来,我跟他们商量商量?”我对她说道。 她露出笑容:“就是这样,你爸爸在九泉之下,也不想瞧着你们受苦是不是?” “下午带你们去爸爸的墓地看看吧。”我换了话题。 她点头应着,又红了眼圈子。 老太太睡在房里,连午饭也没有出来吃。 我嗔着双胞胎,要他们去跟奶奶道歉。 两人不情不愿的进去道了歉,老太太才出来,勉强吃了点东西,便嚷着要去墓地。 她们两个人在墓地里又是一阵嚎啕大哭,哭的我和双胞胎又掉起眼泪。 “惜文啊,妈妈错了,妈妈有罪啊!你放心,妈妈一定会好好培养你的孩子,让他们都成大器,你原谅妈妈吧……”老太太坐在地上,哭的翻天覆地,顾惜原抱着她,也哭的脸红鼻子肿。 我心有戚戚焉,人总是会为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的,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我们当初以为无比正确的决定,很可以成为日后我们后悔的由来。 老太太因为过度悲伤,从墓地回来就住进了医院,说是心肌梗塞,幸亏送医及时,否则有生命危险。 双胞胎吓坏了,缠着我问会不会赖到他们身上,说是被他们气的。 “你们俩个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奶奶这是因为悲伤过度所以才这样。”我呵斥他们。 小东翻白眼:“老姐,同情心那也要看对谁,我们才相认不到三十六小时,就算有血缘关系,这感情也还没培养出来嘛,得给我们点适应的时间。” “你拿人家东西的时候可没说要给你点适应时间。”我拍她脑袋。 “老姐,要不咱们还是跟奶奶回去吧,我看她在爸爸坟前哭的可怜,我想爸爸他,也早原谅了奶奶吧,毕竟是自己亲妈妈。”小宇犹犹豫豫的开口,正中我下怀。 “你们俩个说,老姐这些年拉扯你们辛不辛苦?”我问他们。 他们忙点头。 “老姐现在又失业了,公交车司机干不成,学历又没有,只能去工厂上班,你们两个马上要上高中,一年的学费少说也要一万多,还要供你们吃喝,一年怎么的也得五六万,我一年赚的钱还不够养活你们两个是不是?”我说道。 他俩面露戚色,点头。 小东不服,小声嘀咕:“二姐可以帮忙,她说以后她养我们。” “你这叫放屁,她的钱你使着不糟心啊?”我骂她。 小东咬住嘴唇不吭声。 “老姐,让二姐也跟我们一起回吧,奶奶不会反对哈?”小宇扯我的衣袖。 双胞胎走进病房给老太太说了他们的决定,话音刚落,老太太便嚷着要出院。 顾惜原好容易安抚着她,让她在医院里多住了一宿,第二天上午便出院回家,指挥我们收拾东西离开。 我打电话给小南,她不回来,让我们只管走。 我不放心她,撂下家里这些人,去找她。 她也住在杜雨城海边那个小区内。 房子比杜雨城家的还要大,复式结构,宽敞明亮,可以在里边翻跟头打滚。 顾小南穿的整整齐齐,捂的严严实实开门,却不让我进屋,把我挡在门外跟我讲话。 “黄国祥呢?怕见了我尴尬躲了么?”我问她。 “没有的事,去工地了,要几天才能回来。”她木木的回我。 “家里暖气坏了么?你捂这么严实干嘛?”我问她。 她不耐烦的神色:“说了不用管你,只管走你们的,我很好,不用你担心,走吧。” 说完就要关门,我把脚塞门缝里挡着,不让她关。 “你不是说要养着双胞胎,供他们上学吗?怎么改主意了?我以为你会拒绝让他们跟老太太回去呢。”我说。 “腿长在你们身上,你们自己要走,我干嘛要拦着,走吧。”我扯我的腿,把我往门外推。 我偏不走,非要进去。 她不对劲,一定有事。 “你干什么嘛,让你走啦!”她发火,朝我吼,我扯住她胳膊,把她睡衣袖子撸上去,露出满是淤青的俩胳膊。 她推我,忙忙的去扯袖子盖住。 我一把将她推开,进了门,喘粗气:“他打你?” “不要你管,我很好。”她嘴硬。 “跟我走,一起回家,你要不肯回去,姐就陪你在这儿住着,不信离了他,就不活了,我不也跟杜雨城分手了,还不是活的好好的!”我扯着她的手,往门外拉她。 她不走,手打脚踹,挣脱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捂脸哭起来。 “就知道他不是个东西,反正你们也没办结婚证,走就走了,理他呢。”我走过去,抱住她的头,安慰她。 她哭了几声停住,重重的拭眼泪,咬牙切齿:“姐,我不走,这么就走了,我不甘心。” “你还想干什么啊!有什么不甘心的。”我骂她。 “我就是不甘心,反正我不会走,死也不走!”她拧起来,坐那儿擦眼泪,嘶哑着嗓子吼。 我又心疼又心急,跺着脚骂她一阵儿又劝她一阵儿,她一言不发,只是哭,就是不肯跟我走。 “告他去坐牢啊!老太太说了要告他!现在你肯了吧,挨了打了,还要怎么样!”我吼她,她好像没听见。 我拿起电话要打电话,她起身夺过我手机扔地上。 我泄了气,朝她摊手:“好吧,我输了,你说怎么办吧,挨着打继续过?” “他给我下跪又磕头的,又给我钱,保证以后不动手了。”她终于回了一句。 我瞧瞧茶几上厚厚一沓钱,怒火中烧,却找不到发泄的地儿。 “这种人不能信,电视上不是说过嘛,家暴这玩意,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不会收手的,你怎么就这么鬼迷心窍,离开他不就完了嘛!”我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的跟她说。 她还是摇头:“姐,你们走吧,要是他还敢打我,我就去找你们,到时候你别不理我就行了。” 我捡起手机递给她:“打电话给那姓黄的,让他回来,这事一定要说清楚,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开车走了,这会儿已经走出几百公里了,你别给我惹事。”她说我。 我给她惹事儿? 气的我一屁股蹲到地上,有口难言,半天才缓过神,问她:“我陪你去医院看看,还打哪儿了?上下都捂着,是不是浑身都打了?” 她摇头:“真没事,就是拿皮带抽了两下,也不太疼,他也挺后悔的,写了保证书给我,又哄了我大半天才走的。” 如果一个人铁了心要跳下悬崖,旁观的人是没办法阻止的。 爸曾对我这样说过,我不服,跟他说总会有办法的,只要你真心不想让她跳。 可事实却一再证明,我根本就没有想到办法阻止我身边任何一宗悲剧的发生,我爸那时候是这样,小南又是这样。 我没办法让她回头,至少现在这一刻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手机响了,是双胞胎催我回去。 我离开她家,回去,老太太说已经订了晚上的机票离开。 “我不走了,你们先带双胞胎回吧,晚点我再过去。”我对她说。 老太太一脸不悦。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不一起走?”顾惜原问我。 犹豫半晌,我还是跟她说了实话。 虽然我是有点不喜欢她们娘俩,可在她们娘俩身上还是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不同于我妈的来自亲人的依赖感觉。 我拒绝不了这种感觉,就像一个渴了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水源,根本不怎么在乎这水源有没有毒,喝下去的结果会不会只是饮鸩止渴。 “她自己选的路,就让她自己走下去好了,小北,你去告诉她,顾家的大门永远朝她敞开,只要她想回去,随时欢迎。”老太太听完,绷着脸回一句。 “要不,我跟你再去劝劝她?正好,我也不太想跟她那个男人打交道,趁他不在家,带小南走得了。”顾惜原望着老太太的脸,却是对我说道。 “劝什么劝!她姐都劝不回头,你能行?你才认识她多久?有什么可说的?”老太太恼怒的声音。 顾惜原不再说话,朝我摊摊手。 “还是你们先走吧,我留在这儿陪陪她,再劝劝她,要是实在不行,也只能像奶奶说的那样,随她去吧。”我下决心。 顾惜原看看老太太,老太太没反应,她上前拍拍我的肩膀,叹口气:“那你就先留下,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要是不时间过来也会让别人过来帮你的。” 送他们去机场,一路上,双胞胎也没个笑脸,没一句话。进候机厅之后,顾惜原和老太太去洗手间,小乐拉着我的手,眼泪掉下来:“老姐,你真舍得把我们交给她们呀?万一她们是人贩子怎么办呀?” “瞎说什么!照片你不都看了么?怎么会是人贩子,就是亲奶奶,亲姑姑,再说了,她们对你们不也挺好的么?舍得花钱,舍得给你们买东西,一看就是亲人,怕什么,就是到了那边,要懂事有眼色,该叫人叫人,该听话听话,熟悉了就好了,听见没有?”我嘱咐他们。 小东继续掉眼泪。 小宇倒是不哭,靠在我肩膀上,沉默半天,才开口:“老姐,你放心吧,我会看着东东的,我猜着就是过去也是住寄宿学校,并不会在家里待多长时间,这样也好,至少你不用那么辛苦养我们了,再熬四年,我们就上大学了,等能赚钱的时候,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的心酸酸的,小宇皮是皮,可最懂事,我也明白他之所以肯离开我,不是因为想去过好日子,而是为了减轻我的负担,让我好过些。 “宇,记得给我打电话,要是他们对你不好,就自己坐车回来,姐能养活你们,听见没有,别让自己受气,知道不?”我叮嘱他。 他点头。 送他们上了飞机,回来的路上我的心一下子空了起来,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让人难过。 正坐在沙发上发呆,手机响起来,是郑玲玲,一接通便嗔着我怎么这两天不上线,这工作还干不干了。 “好你个顾小北,口口声声要我拿你跟别的员工一视同仁,现在倒好,笔记本你拿走了,上线几天呀?卖出一件衣服没有?你哄我呐?”她奚落我。 我才猛然记起来自己来曾有过这样一段雄心壮志,要做生意赚钱呢。 我翻出落了灰的笔记本,上了线。 郑玲玲问我要不要帮忙,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告诉她不用。 她便不再问,说晚上约我吃饭,我答应了。 她这个朋友做的很够意思,隔这么久才给我电话,只字不提我妈杀人的事,真的让我好过许多,这种事,我只想一个人舔伤口,不想让别人同情可怜,那种目光我根本受不了。 晚上我一个人去赴约,郑玲玲搂着我肩膀,站在酒店门口就是不进去。 “干什么呢?还有人?”我问她。 她一脸诧异:“杜雨城呢?不是因为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了,他就不来了吧?那家伙没那么脸皮薄吧?” “什么都不要问,请我吃饭就好好请我吃饭行不行?”我跟她说。 她狐疑的看了一眼,拉我进去。 雅间里还有一个人,男人,挺帅气的,就是眉眼间有点拒人千里的冷意。 “呐什么,我以为杜雨城能来,所以把阮朗也叫来了,这事弄的,让他走得了。”郑玲玲哄她男朋友走。 “别,千万别,人多热闹,要不你再叫几个来?”我哪好意思让她赶人走呢。 “你们好好吃,我当你们的侍应生,行不行?”阮朗站起来,笑道。 郑玲玲一脸幸福的依偎过去,仰脸望着他:“那就委屈你了,小哥。” “坐,你们坐,我去看看菜好了没有。”他起身离开。 郑玲玲拉我坐下,抱着我,拍我的后背:“我的小北北,看见你还好,我就放心了,一直想打电话给你来着,可不知道怎么说,我想那时候,你也不想让我打扰你是不是?” 我靠在她肩膀上,感受着她的体温,心里有温暖感觉。 “可我没想到杜雨城他不在你身边呀!你不早说,早知道这样,我天天过去陪着你,也不怕你讨厌了。”她话锋一转,声音高起来。 “没有,他一直陪着我,直到处理完我妈的案子才分手的。”我坐直了,回她。 她噫一声,站起来,拍桌子:“分手?他跟你分手?因为你妈的事情吗?” 我苦笑一声,抬头望着她:“郑玲玲,做朋友跟做恋人不一样,你可以不在乎我有个杀人犯的妈,照样跟我谈情说友谊,他不一样啊,跟这样的我结婚,得受多大压力,你明白么?” 她闪闪眼,叹气,瘪嘴:“你妈杀人,又不是你,能有多大压力,我真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真让人失望!” “他倒不是这样的人,可他家人是这样的人。”我回她,心如刀绞。 阮朗端着菜盘子推门进来,见气氛沉闷,竟然放颜笑了:“怎么回事?因为挣着点菜吵起来了?今晚上我请客,,不用抢,随便点,想点多少点多少。” “那就谢谢小哥了。”郑玲玲看着他,不自觉的露出笑脸,语气温柔。我心生羡慕。 阮朗坐下来,把菜盘子往我面前推一推:“先来个爽口菜清清口,我记得你喜欢吃牛排,这是中餐馆,我已经让他们叫了外卖,半小时后送过来,我们先吃着,面食我就不点了。” “阮朗,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郑玲玲起身把他叫出去,一会工夫又一个人走回来。 “让人家走了?我都说了,没必要,人多热闹。”我吃着菜,跟她说。 她坐到我身边,搂着我的肩膀:“傻逼,跟我还假客气啥,今天晚上就我们俩个,我陪你喝,一醉解千愁!醉了到我那儿睡去,你还不知道吧,我从家里搬出来单独住了,就在服装店隔壁那幢楼,方便。” 我也想喝酒,像她说的那样一醉解千愁。脑子里装了太多事,挤的我很难过,不知道怎么安放,也许喝多了对着朋友倾诉一番,会让我好过一点。 我俩喝了十罐啤酒,两瓶红酒,我已经喝红眼了,然后就发现,酒是越喝越溜,越喝越想喝,先前几杯觉着不对味儿的酒,喝到最后,竟然都变的好喝无比,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 “美女,再来瓶白的。”我跟过来送菜的服务员说。 “白的咱就不来了,再来瓶红酒。”郑玲玲笑道。 “你是不是不想请我?嫌我花了你的钱,你心疼是不是?我自己付帐,来瓶白的,贵的!”我伸手指着她,手抖眼花,心却不醉。 “好,好,白的就白的,上白的,要好的,不上头的。”郑玲玲把服务员打发出去的工夫,我又连灌了两杯红酒,她走回来我已经看不清楚了,后来的事就全不记得了。 头疼欲裂的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大床上,阳光洒了一身,岁月静好,不好的只是我自己而已。 翻身起床,正要好好观察下形势,一个男人推门而入,见了站在地上,吃个惊,身子僵一僵,迅疾露出笑脸:“醒啦?” “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的内存飞速运转,看见这个男人,就明白自己身处何方,睡的是谁的床。 “别误会,我并没有跟玲玲住一起,她有点急事出去了,让我过来照顾下你,昨晚上你醉的厉害,我俩好容易把你弄上来的。”他面色微红,跟我解释。 他给你的第一印象可不是这样,那时候我可没觉着他这么可爱。 “啊哈,谢谢哈,麻烦你,让你见笑了。”我尴尬无比,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再躺会儿?我拿杯牛奶给你解解酒。”他比我尴尬,搓着手回我一句,走出房间。 第六十章 喝着小哥端进来的牛奶,正愁没话题聊,有些尴尬,他却面色郑重的先开口了:“我叔叔也犯了罪,现在还在坐牢,亲叔。” 我被牛奶呛了嗓子,咳嗽起来,他递给你张纸巾。 “我的脸是不是看上去总是拒人千里的样子?其实我人不是这样,这脸上的表情是我对着镜子练出来的,练了两三年,才练满意,我并不想拒人千里不理别人,我就是怕别人嫌弃,不肯跟我来往。与其被他们拒绝,不如自己装出一付冷漠的样子先拒绝别人。”他又说道。 我努力咽口口水,无言以对。 “顾小北,你很坚持,加油!一切都会过去的,人生不总是低谷,像我现在,工作还算可以,也没有人会因为我有个坐牢的叔叔而瞧不起我了。”他朝我挥挥手,鼓励我。 我心生感动,竟然不知道他是这样一个温暖的男生,郑玲玲倒是很福气,交到这样的男朋友。 “谢谢你的鼓励,我会好好的。”我开口谢谢人家。 他摆摆手,嘴角露出羞涩的笑容:“叔叔的事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玲玲都没说过,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过咱们倒同病相怜,所以就说出来了,能跟你说说这件事,我这心里也轻松多了,有些人只有一个人知道,真的很累。” 我心里苦笑,这个傻孩子,他跟我怎么能算同病相怜,犯罪的是他叔叔,跟他根本不沾边儿,我不同,犯罪的是妈!是我最亲的家人。 “放心罢,我不会告诉玲玲的,我觉得这事要你自己跟她说才行。”我调整下心情,跟他笑道。 他点点头,又是一声苦笑:“你一定觉得我叔叔犯罪跟我没什么关系是不是?其实不然,我爸在我一岁多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我妈要带着我改嫁,我奶奶舍不得我,便逼着叔叔娶了我妈。其实也不能说逼,叔叔也不是被逼,他曾经跟我说过,我妈带我走的那天,他去车站送我们,我趴在他怀里,紧紧搂着他脖子,边哭边喊爸爸。我叔听了直掉眼泪,直接就把我抱回家了,答应了奶奶的要求,娶了我妈。” 我被他说出了眼泪,一手拭眼泪,一手伸过去拍他的肩膀,意识一清楚,又觉得不妥,忙缩回手,尴尬的笑笑。 “他刚进监狱那阵子,我恨死了他,恨不得他死在监狱再不相见,后来慢慢明白过来,就算他再有不是,再怎么是个坏人,也是他把我养大的,他从来没在我面前居过功,我从来没叫过他一声爸爸,可他却一直在我生命里充当着爸爸的角色,坐牢之前,他跟我妈离了婚,也是为了不连累我,他能为我做的,都做了,可我,却什么都不能够报答他。” 他面色悲戚,继续说着。 我不自觉的把我喝了一半的牛奶递给他,他接过去,不自觉的喝了一口,待我俩都明白过来,都尴尬的咳嗽一声。 “我再给你倒一杯去。”我起身,尴尬的咧嘴笑笑。 他把杯子里的牛奶一口喝干,摇头:“算了,你都不嫌弃,我哪里会嫌弃。” “不是,你明明嫌弃我,咱们头一回见面,你瞧我那小眼神,那可叫一个嫌弃。”我笑道,试着让气氛恢复正常。 他耸耸肩膀,摊手:“一开始我就跟你解释了这件事,你明明听明白了,这是装傻吧?” “还有呐,我吃块牛排掉你衣服上,瞧瞧你那德行,要不是男女有别,我早挨你拳头了吧?你那嫌弃的小模样我可现在还记着呐。”我继续不给人家面子。 他歪歪头,斜着嘴角笑:“你还挺记仇的,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你看见男朋友偷腥嘛!心想这女孩子怎么这么粗鲁没品,玲玲还要给我介绍当女朋友呢,太糟心了吧?所以一怒之下就离坐走了呗。” 我舔舔嘴唇,哈哈干笑一声:“其实我一直就是那么粗鲁没品的,这点你还真没看错,你眼光不错,挑上了玲玲,我觉得你俩挺合适的,玲玲也特讲究,我们在一起,她就常常训斥我坐没坐像,吃没吃相,将来没男人要呢。” “谦虚是美德,过谦就不好了,不过玲玲既然不介意跟你做朋友,那我就更不介意了,粗鲁没品做女朋友可能不符合我的标准,可做女性朋友完全没问题呀!正好衬托出我的高大上来嘛!”他也哈哈干笑一声。 我朝他伸出手:“那咱们就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我叫顾小北,请多关照。” 他伸握住我的手,笑颜如花:“你好,我叫阮朗,以后请多关照。” “阮朗,你奉承我就对了,我可知道玲玲不少事,比如她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总之呢,她的喜好我全知道,要想博得她的欢心,问我没错!”我得意的跟他炫耀。 他倒杯水双手捧给我:“顾小姐,请喝水,累了吧?要不要给你揉揉肩?” “孺子可教啊!小子,有前途,那我可要好好减减肥,等着给玲玲做伴娘啦。”我接过水,哈哈笑起来。 郑玲玲一头扎进来,跟着笑道:“说什么呐,相谈甚欢嘛,让我也听听。” “我正调教他,让他好好奉承奉承我,我多出卖点资料给你呢。”我把水递给郑玲玲,搂住她的肩膀。 “哎,阮朗,我带回来几件衣服在车上,还有两箱饮料,你帮我搬进来呗。”郑玲玲门冲他笑道。 他点点头,走出去。 郑玲玲过去关了门,搓着手问我:“怎么样?你觉得我这男朋友怎么样?值不值得继续发展下去?” “这事你问我,我可说不清楚,值不值不是你说了算?”我笑道。 “叫你给点参考不是,刚才你们也谈过了,觉得他人品咋样?诚实不?以后能对我好不?”郑玲玲猴到我身上,急吼吼的问我。 “瞧你这话问的,让我怎么答?我刚醒过来,头还疼着呐,说了不到十分钟的话,这要是就能给一个人下定论,我不成了神仙了?”我笑话她。 “关键时候顶不上,算什么闺蜜!”郑玲玲朝我翻白眼,刺挠我。 “不过说真的,以前你也交过男朋友,从没见你这么紧张过,这次动真格啦?想真的谈?”我问她。 她点点头,认真的面孔:“其实刚认识他的时候吧,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那天圣诞节你先走了,他送我回家,下雪我摔了一跤,他把我背回去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趴在他背上,我这心跳的跟什么似的,脸烫的要死,从那以后就着迷了,就想跟他在一起,你都不知道我庆幸过多少回,幸亏你没看上他,否则他要是变成了你的男朋友,那我们这关系可就糟了。” “想什么呢你,只要你需要,就算是我的男朋友,我也让给你。”我刮她鼻子,她翻白眼:“哪个用你让啦?就是现在小阮阮看上你了,我也绝对大度把他让给你,爱情嘛,总要心甘情愿,等着人让,岂不太丢份了?” “好,你厉害,你宰相肚里能撑船,那我等你让个男朋友给我喽。”我笑道,在椅子上坐了,头疼的还是厉害,并不会因为说几句调侃的话而显得轻松下来。 郑玲玲趴在床上,严肃了面色问我:“当真跟杜雨城分手啦?为什么呀?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又是你矫情,觉得配不上人家,硬要分手的对不?” “噫,你上来了,店里不是没人看着,我下去给你看店去,顺便熟悉下业务,你可是说了,要带我赚大钱,我得努力下才行。” 我不想再提起那些事,拿起我衣服往外跑。 “真是的,忸忸怩怩的,可怎么好,好好一个钻石王老五,就这么让人家溜了……”她在我身后惋惜的抱怨。 我逃下楼,奔进服装店。 阮朗正在拿着杆子挂衣服,见我进来,朝我笑道:“怎么没穿整齐就下来了?玲玲这老板也太霸道了点吧?酒还没醒就催你上班了?” “阮朗,我这不是为了腾时间让你们多亲热会儿吗?别不识好人心,赶紧走吧,玲玲在楼上等着你呢。”我接过他手里的杆子,继续挂衣服。 “那我不客气啦,约好一起看电影的,就快到时间了。”他笑嘻嘻的回我一句,朝我拱拱手,跑出去。 一下子静谧下来的空气让我的心又荡进冰窟不得救赎。我拿出手机入到收款台上,紧紧的盯着,从我打完那个电话,就再也没有那边的消息过来。 如果是误会,他会跟我解释的吧? 他没有解释,就说明根本不是误会而是事实吧? 我拿头去撞墙,怎么就这么纠结,不是告诉自己放手让人家去过幸福快乐的生活么?为什么还要向望人家回头呢?真是好不要脸的女人啊! 正午吃饭的时间顾客少,郑玲玲打电话回来让我关店回楼上自己做午饭吃,我懒怠动弹,也不想吃,应付过她,依旧趴在款台上发呆。 好久才有个顾客进门,我打起精神走过去应付,越看这位姐姐越有点眼熟。 “美女,你是不是先前在我这儿买衣服,我多收你钱的那位姐姐呀?”我猛的跌起来,陪着笑脸问她。 “呀,你还记得呀?我瞧我这都忘了。”美女姐姐笑起来。 我赶紧拿钱给人家,边笑道:“最近家里有事,好长时间没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我是真心要退钱的,耽误这长时间,你瞧这事搞的,实在是对不住了。” 美女姐姐接了钱,收包里,又笑起来:“我瞧你这孩子挺实诚的,我这儿有摊子活儿要找人接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呀?” “姐姐,坐下说,什么活儿?我干的了么?”我忙搬了个凳子给她坐,又倒了杯水给她,紧着问她。 “是这样,前年我全家移民加拿大,人生地不熟我一直不想过去住,这不,再不过去住这长住资格就要取消了,现在是非过去不可,这生意也就不能做了,想找个人接手吧,一直没有合适的人,也算咱们俩个有缘分,你要想做,我不收你钱,交给你来做,我吧,就是舍不得这个店,我开了四五年,也算有感情。”她喝口水,笑道。 “姐姐,原来你也是开店的呀。”我咧嘴笑笑,有些尴尬。 郑玲玲教过我,同行还是不惹为妙,她们进店来根本不是买衣服,就是为了看款式挑毛病搞竞争的,这可好,这位同行不光进来看款式挑毛病,竟然还想撺掇我另立山头,怪不好意思的这事。 “你可别误会,我开的是网店,卖的是大码衣服,跟你们这店没竞争关系,我来逛街就是为了看款式,回去让厂家订制大码的。”美女姐姐看出我的尴尬,接着笑道。 “网店?大码衣服?”我惊讶的瞧着她。 “对呀,你们这些长的玲珑标致的小姑娘,哪里知道我们这些胖女人买衣服的苦处,你就说进个商场专柜吧,人家那店员根本不理睬,正眼都不瞧一眼,那叫一个气人,所以我才开了家网店,专门卖大码衣服,流行款式,也可以独家订制,生意还要吧,一个月也有二三万块的进帐,就是挑货累点,不过这收益也算可以是不是?”美女姐姐笑着说。 我的心砰砰跳起来,一个月二三万!累点怕什么,要是肯让我做,累死我都愿意啊! “姐,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这个贪财,容易上当。”我搓着手,说笑话儿。 她站起来,让我看她手机,正经的面色:“你瞧,这就是我的店,这两个月我忙着出国的事儿,没空打理,只有两个客服看着,销量下降,就这么着,一个月也有七八千的进帐,这是我后台,你瞧瞧我说假话没有?” 我瞧过去两眼,还真是有四万多的销售额。 “姐,这一下子被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砸脑袋上,我有点不适应,您让我歇会儿,我好好捋捋。”我坐到椅子上,朝她摇手。 她呵呵笑两声:“小姑娘真实在,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可惜我这也没个女儿。” 我坐下来想让自己好好想想,这究竟是个馅饼还是陷阱。可我这脑袋却不听我使唤,一直想着以后一个月能挣两三万是不是就可以把双胞胎接回来自己养了,毕竟我也马上就变成有钱人了啊!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瞧咱们谈了半天,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美女姐姐又问我。 “顾,顾小北。”我结结巴巴的回她。 “名字真好听,一听就知道你爸妈是个文化人儿。”美女姐姐好像是在奉承我,这让我的心紧了紧,这送上门的馅饼好像是个陷阱啊! 可我实在也没什么好让人家骗的吧?我又没钱。 “姐,我,我没跟你说,其实这店吧,它不是我的,我就是给朋友看店的。”我憋半天,回她一句。 她咯咯笑起来:“这我早知道,要是你的店,会收错钱?还上赶子非要还给我?不瞒你说,我来这店里转过三四趟了,那个小姑娘可从来没跟我提还钱的事儿,要不是冲着你这实在劲儿,姐也不会想把店给做不是。” “姐,这来真的呀?”我擦把额头上冒出来汗,傻不拉几的问一句。 “瞧这孩子,不信啊,你关了店跟我来,我带你去我仓库看看去,我做这个店四五年了,收货发货什么这一套都上了道,不用操心,你要是做上了,只管每天去网上也好,实体店或是商场寻摸新款式,给厂家下订单做就行了,不过这看衣服的眼光倒是要有些的,若是看走了眼下错了单,订回来的衣服卖的不好,也能亏钱,我这眼光倒还可以,这两年没亏过什么钱。”美女姐姐自豪的跟我讲。 我心里熊熊燃烧的发财的火焰一下子熄了大半。这位美女姐姐看上去就气质高雅,特别讲究穿衣服,我哪行啊,我一件衣服穿两年的主儿,也看不出什么款式好卖不好卖啊! 美女姐姐大约看出我犯难,便又笑道:“为难啊?其实这也没什么好为难的,你去商场专柜蹲两天点儿,看看哪款卖的好,照着那些款式来就行啦,刚开始这样,慢慢的就有经验了,一上眼就知道这衣服流不流行的来,再不,就做些中规中矩永不过时的百搭款,也很卖的。” “姐,你要是看的起我,我就接了。”我坚定的说道。 “这就好了!那咱也不耽误工夫了,我这就带你去仓库看看去,这店吧,暂时换不了名字,银行卡呢也不能变,得先用我的,这我是要提前告诉你的。”美女姐姐笑道。 “没事,没事,既然姐信得过我,那我也就更信得过你了。”我尽量压抑自己激动的心情,跟她说道。 美女姐姐也是位痛快人儿,见我答应了,便让我关店跟她去仓库,我关了店门跟她去了。 她说是仓库,其实是西郊的一处写字楼,一连三间,两间堆衣服,一间办公室,三台电服,四个客服。 见美女姐姐上来,都站起来问经理好。 美女姐姐带我去堆衣服的两间看,边笑:“看见了吧?营业执照什么的都挂在墙上呢,员工也都叫着我经理呢,以后这经理可是你了。好好干,小姑娘,我看好你。” 我抽抽鼻子,还是不太相信这等好事能轮到我身上。 直到美女姐姐抬腕子看了看手表对我说:“这样吧,今天是来不及了,这网店虽然不能转让,可这营业执照什么的是可以改名字,明天我们就去工商局把这些先改了,我最多在国内只能待半个月,得赶紧的。” “姐,你瞧我这,连您的名字都知道,就受你这大的恩惠,您让我说什么好。”我真的感动了。 她摸摸我的头,屈指弹我个爆栗,咯咯笑:“说啥呢,你要是不做,我本来是打算关了这店面的,真是舍不得!再说了,这店一旦关了,再开可就没现在这模样了。这下好啦,我也是给自己找后路呢,说不定我在加拿大住个年半载,实在住不惯还想回来呢,到时候咱们就一起干!” “姐你要这么说,我还心安点。”我傻笑着。 “好啦,小傻子,别缓不过神来,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冷不丁天下就掉一大馅饼,就看谁有福被砸着了。”美女姐姐展开双臂摇摇手,晃晃头,做个鬼脸。 我双手合十,朝她拜了拜,她就是活菩萨,这时候救我一命,胜我再生父母。 “这样,你给人家看店也离不开,你先回去,明天你请个假,早上我在工商局门口等你,咱们先把执照什么的改好了,然后你就过来熟悉下业务,我这不是还有半个月才走么,我再带带你,去供货厂家认认门,再带你去商场转一转,把我肚子里的这点货都教给你,这些东西撑个年半载应该没问题,反正我只住一年半,住够一年半又可以随便回国了。” 美女姐姐给我吃着定心丸,我答应着。 她把我送回店里,没进去,直接开车走了。 郑玲玲和阮朗已经回来了,坐在店里看视频吃零食。 我推门进去,郑玲玲抱着一桶薯片,站在门口的玻璃橱柜前,踮脚望着外面,嘴中啧啧有声:“行啊,北北,S级奔驰呀!说说吧,怎么攀上的?” “先给我杯水,让我缓缓,再给条凳子,让我坐下好好想想。”我伸手招呼她。 她撅着嘴给我倒了杯水,让阮朗拿条凳子给我。 我坐下,喝口水,伸胳膊给她:“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宿醉未醒,还在梦里面呢。” 她毫不客气的下死手,狠狠的拧了我一把,疼的我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扔出去。 “随便掐下行了,你这是往死是掐啊?”我嗔着她。 “我这儿正羡慕嫉妒恨呢!你还显摆上了,赶紧说,这大奔是怎么认识的?再显摆,掐死你!”郑玲玲张牙舞爪的冲我来。 我喝口水,把刚才的奇遇告诉了她。 她笑弯了腰,喷了我一脸一身薯片渣子。 “顾小北,你想发财想疯了吧?这都信?明明一陷阱好伐?你还不知道吧?这种网店是不能转让的,人家的店,人家的银行卡,你赚多少钱都是给人家赚的好伐?你是二百五啊?替人打工,一分钱不要这是?” “这可不一定,说不定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人呢,这就是机会,要想成功,就得抓住机会。”阮朗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话说的挺有哲理。 我指望他们给个建议,显然,他们两人都达不成一致意见。 “顾小北,你去买张彩票去,要是能中奖,这事就是真的,别听阮朗瞎叫唤,他就富二代二世祖,哪里知道做生意这些事儿!” 我从兜里摸索出两块钱,走去对面卖彩票的店里。 第六十一章 晚上我没回去,就在郑玲玲家住下了。 我俩分析了半天,也摸不透这事是真是假。 郑玲玲坚持是陷阱,我坚持是馅饼。 本来多一个阮朗可以二比一,可惜他是个正人君子,十点半就离开了。 “顾小北,你等着掉坑里吧,不听我的话,有你后悔的时候!我不问问你,每月的钱款都打人家卡里,人家不给你,你有什么办法要回来?”郑玲玲问着我。 我不服气:“上当受骗最多也只一个月,一个月她不打钱给我,我卷着仓库里的衣服走道不行啊?我看那两间屋里的衣服也挺多的,怎么也抵得上我一个月的工资了吧?” “你这是财迷心窍!我就坐在这儿等着你回来哭,擦眼泪的手帕子都给你预备好。”郑玲玲下结论。 可我真的是财迷心窍了呀,就想相信一回怎么破?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就醒了,躺在被窝里发呆,其实昨晚上也一直没怎么睡好,老想这蹊跷事儿。 有次路过算命摊,算命的瞎子说我是富贵命,一生钱财花不完,这之前我早把这事忘了,可经历了昨天的奇遇,我又突然想起了那瞎子,指不定他老人家说的就是真的呢?这时候没人支持我,这个算命的瞎子说的话倒成了我的精神支柱了。 手机在耳朵边响起来的时候,吓我一跳。 是美女姐姐,我忙接起来,叫一声:“秦姐。”看人家的营业执照知道的,这位美女姐姐姓秦,名凌。 “小懒虫,还没起床吗?我在店门口啦,赶紧起床过来,我等你。”美女姐姐一听就无比舒服的声音,让我的斗志高昂,答应一声,起床洗脸刷牙风一样的穿衣下楼,只听得郑令玲在我身后喊我的声音:“疯子吃了饭再走。” 美女姐姐今天穿了年宽大的披肩风衣,阔腿裤子,挽着干净利索的丸子头,正依在车头上低头看手机。 我看看自己身上穿了两年的破棉袄和牛仔裤,心就虚了,刚才的斗志随风飘散,消失无踪。 “呀,下来的真快,你就住这附近啊?”美女姐姐抬头看见我,笑道。 “没,没有,昨晚上住朋友家,就那幢楼。“我搓着手,机器人一样的回答。 她看看表,笑的花儿一样:“时间还早,我们去吃早餐。” “姐,我请你吧,喝豆汁吃油条好不好?”我殷勤的说道。 “好呀!正合我心,姐我也好这口,要不怎么说咱们俩有缘分呐。”她把我推进车里,笑道。 早餐店里人挺多,好容易找个位置坐下,我让秦凌先坐着,我去取餐。 她乐呵呵的答应着,坐下来。 我去取餐,正排队,突然后面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回头,看见张特别不想看见的脸。 “哟,珠圆玉润的,顾小北,你行呀你,你妈杀了自己姘头,又碰瓷一大卡车,讹不少钱都留给你了吧?过的挺滋润嘛,来这儿吃早餐!有钱人啊!” 王凯一脸嘲笑,大声嚷道。 我不想理他,不想跟他搭腔,以免他说出更不堪的话来。 可是尽管我努力目不斜视,依旧能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的目光。 “幸亏我没惹你,你要是学你妈那样来个杀人碎尸,再煮成肉糜,没准我现在就没啦!”我越是忍让,他越是放肆,得意的笑着越大声的嚷嚷。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我身边的人慢慢挪着脚步,不知不觉中,离开我有半米的距离。 “顾小北,你什么时候放出来的?不是你也进去了么?说是教唆杀人罪?你可真够狠的啊,教唆自己亲妈动手杀人,大牛逼啊!你这一举两得,一下子除了两个眼中钉,收了两家的财产,能人啊!” 他见我不搭腔,说话越发的放肆难听。 轮到我取餐,给我递餐的小姑娘那眼神,让我悲从中来,恨不得插翅膀飞走。 “顾小北,你这心理够强大啊!还敢喝豆浆,你妈可是把你后爸放在豆浆锅里煮了,怎么样,人肉的味道是不是很好吃哈?” 这贱人得寸进尺,脑袋凑到我面前,挑衅我。 我终于忍无可忍,端起盘子里的热豆汁,猛的朝他脸上泼去! “啊—”他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捂着脸,后退两步,压倒身后排队的几个人,瘫倒在地上。 四周人声哗然,乱成一团。 我端起盘子,从分开的人群中慢慢走上二楼,与正下楼来的秦凌撞在一起,把盘子撞飞,油条和剩下的一杯豆汁倾到楼梯上,滚下去,一片狼藉! “孩子,出什么事了?下面怎么闹哄哄的,烫着了没有?让我看看……”她手忙脚乱的举着袖子给我擦手,语气慌张的问我一连串我不想回答的问题。 店外面响起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 看热闹的人看够了热闹,总归有几个热心肠的会打电话让警察和医生来收拾烂摊子,也只有这样,这场热闹才算有个完满的结局。 两个警察神色严肃的走到我跟前,严肃的口气跟我说:“请跟我们走一趟。” “哎,怎么回事啊?你们怎么随便抓人啊?她犯了什么事了,倒是说清楚再带人走啊……”秦凌急的语无伦次,将我藏到身后,朝警察乱吼乱嚷。 “这位女士,稍安勿躁,你身后这小姑娘涉嫌伤人,有人报警,而且有人可以作证,伤者刚被救护车拉走,有什么事去派出所解决吧。”警察叔叔温和的解释道。 秦凌回头望着我,大张着嘴巴,一脸惊诧! “对不起,秦姐,让你失望了,你这生意,我做不成了。”我朝她举个深躬,跟警察下了楼梯。 那杯豆汁是烫的,王凯肯定伤的不轻,我这牢是坐定了。 去派出所的路上,我这样想着。 有人说世事有奇迹,比如说王凯没伤着,不想告我,警察没有立案,我不用坐牢什么的…… 可实际上,奇迹可能有,却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上天给我安排的路崎岖难行,光明大道只有一尺,荆棘却铺满一生。 我却不曾后悔泼那贱人那一杯豆汁。 刘光辉做我的律师,给我写了一份情真意切,满是悔恨的自辩书,要我在法庭做陈述的时候念给法官听。 我念了两句,根本念不下去,丢了手里的纸张,告诉法官,我做错事,该罚,就这样被告故意伤人罪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 有了这样劣迹的我,再也不用想去新西兰和杜雨城过幸福的下半生了! “你简直疯了!坐牢好玩吗?让你表现的软弱点,尽量取得原告的谅解,这事说不定就能判个缓期,你就不用进去!”刘光辉坐在我对面,满面怒色的训斥我。 我不语,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都已经在服刑了。 我有幸,竟然还是跟头一回进来遇到的那个平头女人一个囚室。 平头女人见了我,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小不点儿,还是进来了?起先不是哭着说你冤枉么?这是坐实了?” 我不想解释,也不想跟她们任何一个人来往,宁愿自己变成一个聋子和哑巴,也或许,宁愿被关在这里一辈子算了。 刘光辉见有一个半小时,说的都是我的案子,我如何不听话不按他的套路出牌才导致今天的结果,又痛心疾首没能帮到我,让我坐了牢…… 他说的很多都不是我想听的,我之所以答应见他,其实就是想听听有没有杜雨城的消息。 刘光辉是他朋友,他朋友替我打官司,怎么也会告诉他一声吧? 可他什么表示也没有,甚至连他这个朋友,对他都是只字未提。 我和他,真的是两清了,从此相忘于江湖,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他还继续在新西兰北部跟费婷婷一起旅游吧?也许结婚了? 这些事想的我头疼,疼到完全忽略了刚一进来军训带来的身体上的苦痛。 军训第一天我就崴脚了,脚面子肿的像馒头,几乎挤不进鞋子里,我不想跟狱警说,我这是活该倒霉。 第二天早上起来,去厕所,平头女人我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叫刘杰,看见我肿的老高的脚背,吆喝起来:“小不点儿,崴脚了?你怎么不早说?就这样还军训,是不是想死?” 我不想死,脚离心脏远着呢,无非就是痛苦了点。 我不理会她,咬牙走出去,吹着哨音继续站军姿跑步。 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也许是太阳太温暖的缘故,走了半圈正步的我开始大汗淋漓,支持不住,脚上的疼针扎一样传到脑袋里,让我有想去死的冲动。 什么时候晕倒的,我都不记得了。 醒来的时候躺在病床上里,身边坐着人中年女警,正一脸慈爱的望着我。 “你这傻孩子,脚崴了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你这不是住在集中营,没有人权,不能讲话!进来的时候,训话的狱警没跟你讲明白吗?”她的嗓音嘶哑,声音却很好听。 我吮了吮鼻子,她以为我哭了,伸手过来要给我擦眼泪,手走到半空,又僵住,我根杯没有眼泪,也闭上了眼。 “小北,你的刑期不长,又值花季,出去后好好做人,照样可以有美丽的人生,实在不必这样颓废。人都会因为冲动而做错事的时候,只是你的错误伤害了别人……”她开始给我做心理辅导。 我喜欢她的声音,可以忍受她的唠叨,虽然她说的内容我并不感兴趣。 我不是没想过后悔泼出的那一杯豆汁,如果我可以忍,不去理会那贱人的挑衅,不理会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和无聊的议论,端着盘子离开去二楼和秦凌吃完这个早餐,那么现在我不就不会躺在监狱的医务室里做一个囚犯,而是坐在写字楼里变成了一个月入几万的自由职业者。 人生就是这样,老天不是不给你机会选择,关键是看你最终选择了什么。韩信宁受胯下之辱也不愿意伤人,成就了最后的一代良相,杨志不肯受辱一刀斩了牛二,逼上梁山成了好汉,上天给你考验的时候,明明就定好了前程,就看你要怎么选。 不知道韩信死在吕后手里时有没有后悔自己当年的忍辱负重,而杨志被朝廷的官兵斩杀的时候又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鲁莽…… 我从来没对生活失去信心和向望,我只是选择了一条很艰难的路走下去。 我依旧相信风雨过后有彩虹,只是不知道我这生命里的暴风雨究竟要肆虐到几时。 虽然监狱有规定一个月只能探视一次,可刘光辉却借助他的律师身份在我崴脚的第二天又进来看我。 我不想见他,他却跟狱警说他必须见到我。 我去见他了,心里想的是那个已经跟我两清的人。 监狱探视规定只可以是直系亲属,他跟我没有关系,也许他想来而不能来,只能让刘光辉代他来呢。 刘光辉带来的人不是他,而是姚美丽。 她一见我出来,眼泪扑哧扑哧的往下流,哽咽着低吼:“你这熊孩子!姐没跟你说,有事找姐解决吗?你一个人逞什么能哈?告诉姐,姐管找人打出他的黄子来,你说这事弄的,你怎么不早说,我就不该让你一个人离开,你说你这熊孩子怎么这样……” 她自怨自艾,我坐在她对面,心痛难过,突然就有了想哭的冲动。 我一直以为她对我好,是想拖我下水,可现在看来,并非是那样,她是真心对我好,她真的是把我当朋友。 我辜负了很多信任我对我好的人,而把自己活成了这样一付倒霉样子,我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关心爱护我的这些人。 “傻孩子,半年很快过去的,姐再来看望你五次,就出去了,到时候跟姐一起儿做生意,有姐罩着你,看哪个混蛋敢眦你一个屁!”姚美丽拉着我的手,哭道。 “北北,让我说你什么好,本来我们已经答应了对方提出来的所有赔偿条件,只要你做出个认罪后悔的样子,跟他服个软道个歉,取得他的谅解,就不用服刑了,项多是个拘留,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你说你这,唉!”刘光辉唉声叹气,被姚美丽搂头扇了一巴掌:“你现在说这些有啥用?凭什么跟那小鳖崽子道歉,他是人吗?小北,没事,不就是坐半年牢吗?姐还给人当过小三呢!有什么!过去就过去了,什么时候重新做人都不晚!别听这破律师瞎吆喝!还道歉,道他妹儿!” “姐,你怎么知道了?”我不想看他们在我面前吵起来,换个话题。 “你走了这些天也没个信儿,死孩子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嘛,打你的电话又要不通,就打电话给刘律师。”姚美丽叹气。 “净给你找麻烦,不好意思,姐。”我垂下眼,抠手指甲。 “可不是净给我找麻烦么?该找我的时候不找,现在给我找这庥烦有什么用!以后记着,遇事先打电话给我,别自己瞎整!”姚美丽又开始骂我。 刘光辉扯扯她的袖子:“说正事,不是让你进来吃后悔药儿的。” “对了,他不提醒,我都忘了,你秦姐姐已经找人把营业执照什么的都改好了,把网银和银行卡都给我了,等你出去可千万要把这网店做好喽,她本来要等着进来看看你,亲自跟你说的,可你这案子判下来让探视也近一个月,她急着走,来不及,走的时候还再三叮嘱我,一定要把这事给办好了。”姚美丽说道。 我忍着半天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秦姐走之前也一直哭,埋怨自己呢,带你去哪里吃饭不好,非要去那家店,再说了,就是去了那家店,让你坐着,她去取餐也好哇,你说这事弄的,她可伤心呢,要不是因为枫叶卡的事,她可不想走了。”姚美丽继续说,我继续哭。 “别哭了,这么多人关心你,你可要对自己有信心,别自暴自弃,好好呆着,六个月一晃眼就过去了,听见没有?”刘光辉接茬说道。 他们是来鼓励安慰我的,我明白。 我知道很多人都爱着我,我原该好好活下去。 裤子挂到洗手间上面的灯罩上,可以吊死人,如果不是我脚崴了站不到凳子上,我想昨天晚上我就已经要试试行不行了。 没错,我是对人生充满了希望,向望着风雨过后的彩虹。 可这种向望不足以抵消我心中对现实的憎恨和无奈。 我不是生活的对手,我被它打击的体无完肤,却始终没有机会对它出手。 它冷冷的嘲笑着我,愚弄着我,等着我把头套进结好的绳环里,彻底败给它。 他们俩跟我说一个多小时,狱警来催了好几次,才拖拖拉拉的离开,姚美丽怕我不相信她的话,把改好的营业执照还有秦凌留下的银行卡都给我看了。 他们转身走出探视室的那刹那,我脑子一透逗,愚蠢的话脱口而出:“刘律师,有阿城的消息吗?” 刘光辉身子一震,转过身来,尴尬的面容,手指搔搔额头,欲言又止。 姚美丽赶紧插嘴:“他呀?这不是怕他在国外帮不上忙干着急,根本就没告诉他,好像他姥姥的病也不太好,两头忙他也顾不上,你别瞎想,争取早日出去,去新西兰跟他团聚。” “是,是,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子的。”刘光辉嘘口气,随口附和着。 我朝他们笑笑,摆摆手,走回去。 是啊,不是这样子又是什么样子? 已经两清的人还指望他有什么反应?伤心难过飞回来探视你吗?顾小北,你想多了,他本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你不是吗? 我跟自己说,拖着伤脚走回宿舍。 …… 因为脚不好,军训免了,给我安排的活儿也轻松,干完活还可以看半小时的新闻联播,端午节那天,大家一起包了粽子。 除了不想开口说话,我的心基本已经平静下来。 可以因为我想死的念头被好心的狱警阿姨知晓了,所以我比别人多了几次亲人探视的机会。 顾小南一直没有来,来的是姚美丽,郑玲玲,刘光辉,每次都是这几个人。 我问过他们,他们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我。 我自己有一百个答案来解答这个问题,只等出去后的揭晓最后的谜底,我想不管哪个答案我都能理解。 最庆幸的还是让双胞胎跟老太太她们走了,否则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然而,就在我剩下半个月的刑期的时候,刘光辉带着双胞胎来了! 几个月不见,小东长高了,也瘦了,小宇还是老样子,只是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精神不好。 “老姐,怎么会这样。”两个人拉着我的手,哭的脸红鼻子肿。 我安慰着他们,松弛下来的心又抽成一团。 等他们哭够了,才问他们:“你们怎么回来了?” “老姐,放暑假了啊,过去后我每个星期都给你打电话,可你手机一直关机,我想回来,可奶奶说,她打得通,说你好好的,只要我们能考上好学校,你就会去跟我们一起住。我们都考上好学校了,你倒跟我们一起去住啊。”小东哭道。 “没事,姐没事,这不马上就要出去了嘛,多大点事,奶奶她们对你们好吧?”我给他们擦着眼泪,问。 “好,挺好的,老姐,你什么时候出来呀?我们来接你。”小宇接过话茬,回答我。 “快了,再有十天,二十一号就出去了。”刘光辉告诉他们。 双胞胎抱着我,磨磨唧唧的边哭边跟我唠叨着,我抱着他们,心中便生出万丈豪气。这是我的小棉袄和希望,他们对我的依赖和需要,让我有了继续前行的勇气。 到现在我才开始后悔当初想要去死的念头是多么的傻!我怎么舍得撂下他们两个! “小宇,二姐呢?你们回来后看见二姐没有?”我问小宇,小宇不会说假话,他一定会告诉我的。 “二姐呀,在医院保胎呀,她怀孕了,肚子好大,姐夫说的什么什么毛病我也听不懂,反正就是二姐怀这个孩子可遭罪,保胎很辛苦,不能下床,要躺卧静养才行。”小宇说道。 我瞅了刘光辉一眼,她怀孕在我的意料之中,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不肯跟我讲。 她不来看来,是因为我给她丢人了吧?本来妈妈做出那种事,就已经让她难过了,如今再加上一个犯故意伤人罪的姐姐,这让她更难过吧? 第六十二章 出狱那天,刘光辉有案子要开庭,姚美丽和郑玲来接的我,先带我去蒸桑那除晦气,又带我去酒店吃饭迎新生。 我真挺感激她俩的。 郑玲玲吃的满嘴流油,冲我喊:“可累死我了,终于不用再帮你看那个破网店了,这开网店啊,又是图片又是文字的,累死个人,也不知道秦姐当初怎么想的,她家那么有钱,弄个实体店玩玩不就完了,搞这么一玩意,整人啊!” “你在蜜缸里长大的,哪里知道没钱的苦处,秦姐跟我岁数差不多,小时候受过苦,自然知道钱的重要,有钱赚辛苦点怕什么,怕是辛苦也没钱赚!”姚美丽教训她。 郑玲玲朝她吐舌头:“得了吧,美丽姐,你混的风声水起的,赚钱可比我容易多了。” “我啊,这也是熬出来的,没钱的时候你没见过。”姚美丽喝了口酒,笑的有些难过。 我听着她们闲聊,却心不在焉。 双胞胎没来接我,这让我很是不安,依他们俩的个性,是非要跟着我接我不可的。 可郑玲玲和姚美丽却只字不提双胞胎的事。 吃完了饭,她们拖我到姚姐的店里唱歌不可。 “太晚了,不去了,回家吧。”我不去。郑玲玲拽着我的手,拉我的踉踉跄跄:“叫你去,你就去,今晚上咱们三个女人就放肆一回,尽兴而来,尽兴而去,反正是姚姐自己的店,不唱白不唱,不去白不去。” “玲玲,别闹了,双胞胎还在家等着我回去呢。”我忍不住,说出心理话。 “他们都那么大了,会自己照顾自己,别管了。”郑玲玲不放开我,把我往姚姐的车里推。 “玲玲,我是真不放心他们,上次小宇去看我,我瞧他脸色煞白,没什么血色,是不是病了啊?我得回家看看去。”我坚持。 郑玲玲还要拉我,姚姐上前阻止她,面色忧伤难过:“玲玲,还是实话实说吧,小北早晚都要知道,能瞒到几时?” “什么事?”我瞧着她的脸色,禁不住手酥脚软,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北北——”郑玲玲一下子抱住我,伏在我肩膀上,哭起来。 “得了你,小北还没怎么的,你哭什么!”姚姐把她拽起来,嗔道。 “北北,小宇他,他住院了。”郑玲玲紧紧握着我的手,哽咽道。 我眼前发黑,站不住,倒在她身上。 “没事,没事的,小北,有我们呢,我们都能帮你,多少钱,姐都能帮你,放心哈。”姚美丽扶着我胳膊,痛声道。 她的话把我仅存的一点侥幸心理一下子打垮,双腿一软,顺着车身往地上滑去。 她们俩个都没把我拖起来。 “小宇他,怎么了?”我问。 姚美丽顿了顿,声音低的像蚊子唱,我却听的清清楚楚:“医生说他患有一种比较罕见的血液病,目前还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治疗,能便其痊愈。” 我的脑子轰一声炸开,眼前所有的景物都变成虚的,摇晃的,不真实的。 “北北,你醒醒,醒醒啊……”郑玲玲跪在地上摇晃着我。 我推开她,站起来。 “小北,你姑姑把孩子们送回来的,因为家里没有这样的遗传病,所以小宇发病后,他们瞒着孩子去做了DNA测试,结果显示,东东和小宇并不是你同父异母弟妹,他们俩个是被你妈杀死的梁根柱的孩子。”姚美丽在我耳朵边急促的说道。 我懵倒倒的望向她,努力消化着她的话。 “小北,你听清楚我说的话没有?这两孩子跟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爸妈跟他们的爸妈根本就是不同的人,你姑姑也说了你爸自杀很大的可能并不是因为抑郁症,而是因为陈美凤背着他偷人!你爸为了她,不惜与你奶奶闹僵带她离家出走,结果呢?她却不知感恩,一直背着你爸偷人!竟然跟奸夫生了个孩子!你爸肯定是觉得自己太窝囊了,所以才自杀的!” 姚美丽说话的声音愈渐变大,炸的我耳朵疼,整个人都疼的要命。 爸带我去山上散步的时候,是说过一句:这样的人生啊!全是虚幻。 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在作诗,现在明白了,这并不是他的想象,而是他的生活! “搞错了,你们一定是搞错了,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们搞错了!”我捂上耳朵,摇头,大喊,拼命咬着嘴唇,弄疼自己,试图让自己从梦中醒过来。 这怎么可能,世间哪有这样的荒唐事!一个男人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生孩子却不管不问! 她们一定是搞错了,绝对是错了! “北北,你冷静点!姚姐说的都是事实!你该尽的心都尽了,你做的,已经够仁至义尽了!现在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郑玲玲还在我耳朵边吼。 我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我只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在做梦! “玲玲别烦她,让她冷静点。”姚美丽把她拖开,我瘫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努力让自己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痛彻心扉的疼痛把我从懵懂里拉了回来。 我才发现我伏倒在地上的胳膊刺在一根地钉上。 抬头看去,郑玲玲和姚美丽一边一个,正倚着车身坐着,呆呆的望着我。 “帮我把胳膊抬起来。”我对郑玲玲说。 郑玲玲闻言,一下跳起来,过来双手叉到我腋下,猛的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我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闷哼。 “天啊!”姚美丽显然发现了我流血的胳膊,尖叫一声,冲过来,揪起她的上衣给我捂住伤口。 “没事,去医院包扎下就行了。”我冲她俩笑笑,推开姚姐,扯下袖子捂住伤口,拉开车门坐进去。 她俩一时呆住,立在原地盯着我不会动弹。 “姐,走啊,把我送医院吧,包扎下胳膊,我也想去看看小宇和东东。”我对姚美丽说。 “哦,好,好,咱马上走。”姚美丽回过神,上了车。 …… 小宇住在重症病房,我去的时候,东东正趴在病房外的椅子朝里面看。 “小东。”我叫她一声,从后面抱住她。 她回头,趴到我怀里,眼泪流进我心里:“老姐,小宇他胆子小,我怕他醒来看见身边没人会害怕,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不用你操心。” “傻丫头,老姐在呢,老姐会照顾你们,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们。”我吻着她的头发。 她双手抱住我,越发的紧,身子发抖:“老姐,你不会离开我们哈。” “不会,永远都不会,什么时候都不会,老姐现在放出来了,天天跟你们在一起。”我也不由自主的哭起来。 “老姐,我不上高中,我去赚钱照顾小宇,只要你不离开我们,我做什么都行。”她哽咽道。 “傻丫头,别想太多,现在有很多人帮老姐,老姐很厉害的,一个月能赚好几万块钱,你只管安心读书,我会给小宇找最好的医生,一定会治好他的病。”我安慰她,其实也是在安慰我自己。 她点头,在我怀里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我抱着她,望着病房里的小宇,心里五味陈杂,搞不清楚老天究竟是在惩罚我还是在惩罚我妈妈陈美凤。 谁做的孽谁该得到报应,为什么要报在无辜的孩子身上。 我们得罪谁了?该承受这样的苦痛。 第二天,姚美丽天不亮就来了,跟我一起去询问医生小宇的病情。医生说小宇的病症基本可能确诊,他这种情况最好是去K城的大医院再看看,那边医疗条件好,设备也齐全,再确诊下很有必要,而且对他的治疗会有很大好处。 “小北,你只管带孩子去K城,钱的事不用发愁,姐给你垫着,等小宇病好了,咱们再算。”出了医生办公室,姚美丽拍着我的肩膀,豪气的说道。 “姚姐,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去感谢她。 去K城的花费必然不少,我肯定弄不到那么多钱,如果想给小宇治病,她的钱我只有先借着。 “姐,我给你打借条,一定还。”我握着她的手。 “傻子!打什么借条呀,姐信得过你!”她笑道。 回到家,东东已经做了饭,手指上缠着创可帖,见我瞅她的手,忙把手藏到身后去。 我的眼泪冒出来,把脸调到一边去:“小东呀,老姐要带小宇去K城治病,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你姚姐和玲玲姐都会帮你的,不过最主要还是要靠你自己,等小宇的病稳定了,我们就回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老姐,我知道,你放心,我照顾得好我自己,我瞧,我自己做的饭还行吧?”她强作笑脸,看的我心疼。 “行,当然行,我们家小东最棒了。”我摸她的头,夸奖她,眼泪滴到她头发上。 “老姐,坐下吃饭,尝尝我做的土豆丝。”她拉我坐下,拿筷子给我。 我夹了一口,混着眼泪吃下去,朝她竖起大拇指,她趴过来给我擦眼泪:“老姐,别哭,我行的,你放心去K城。” “你读书的事我已经让姚姐帮你找学校了,她说肯定没问题,凭你的中考分数,保证给你找所好学校,平时住校,星期天回家住一住,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要不找姚姐和玲玲姐都行。” 我嘱咐她,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要嘱咐她,一直跟她说到十二点多,抬头一看钟,忙催着她去睡觉。 她洗洗睡了,我坐在沙发上一点睡意也没有,大张着双眼看着窗外的天色从黑暗到发光。 “老姐,你一夜没睡?”小东揉着惺松的睡眼走进客厅问我。 我回头看看她,招手让她过来。 她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把头靠在我肩膀上。 我摸着她的头发,开口,声音嘶哑到让我觉得说话都很吃力:“东东,老姐跟你商量件事,老姐想把房子卖了,拿钱给小宇治病好不好?虽然说你姚姐姐和玲玲姐都说会借钱给咱们,可人家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谁赚钱都不容易,咱不能白拿人家的钱是不是?再说了,小宇这病需要的钱也不是一点半点,也不能总是借人家的对不对?” 她抬头伸手擦着我脸上的眼泪:“老姐,我都听你的,你说卖咱们就卖。” 听了她的话,我努力忍着的慢慢流淌的眼泪变成急雨哗哗的往上淌。我把她抱紧,跟她发誓:“东东,姐向你保证,等治好了小宇的病,一定会再买一所又大又好的房子,我们一起住在里面。” 她抱着我,脸贴着我脸,小小的身子轻轻颤抖着:“老姐,我一定要好好念书,考个名牌大学,找份好工作,赚很多钱,到时候,我养你和小宇,保证不让你们再受苦了。” “好啊,那我们一起加油,努力实现理想好不好?”我说道。 “老姐,我们对手指摁手印!”她拉过我的手,把我们的大拇指和小拇指对在一起。 外面传来敲门声。 我放下她,过去开门,是郑玲玲,提着早餐走进来。 “呀,东东,起的挺早啊,怎么不再睡会儿,这几天在医院一定累了吧,瞧瞧这小脸瘦的,快去洗把脸,姐买了你爱吃的三鲜包子。” 郑玲玲拍拍小东的脸,笑道。 小东叫了声姐,起身去洗手间洗漱。 郑玲玲却把我拉到门外,关了门,郑重其事的脸问我:“顾小北,你真的要养这两孩子?你可想清楚了,小宇的医疗费用和小东将来的学费,不是小数目,累不死你!” “我能怎么样?我有选择吗?难道扔下他们不管?让他们自生自灭?”我朝她摊手。 “不是,我是说哈,他们还没成年,现在送福利院,人家还收,他俩这情况……”她还要说下去,我挥手打断她:“郑玲玲,他们不是孤儿,他们还有我,还有小南,我自己的弟妹我自己养,拆了我骨头也要自己养。” “说这话之前就知道你这犟种非说这样的话!”她瞅我一眼,从兜里掏出张卡来递给我:“这是秦姐留下来的卡,里面有二十万块钱,还给你。” “这都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我不要,我有钱,放心吧。”我不肯要。 她瞪眼,把卡硬塞我兜里:“怎么,瞧不起我呀?还是朋友不是了?告诉你,这里面有十万块钱是这几个月网店赚的,还有十万块钱是我和阮朗给你的,你说我这人吧,平日也不好存个钱,赚一个花两个,早知道这样,就多存几个了,我开店这两年也赚了不少钱,就是没存多少,这不,还要人家阮朗帮忙给了七万呢。” “跟小阮好好处,冲这事就知道他是个好人,保证会对你好的。帮我谢谢他,这钱我一定还的。”我不想跟她推辞,收了银行卡。 “这就对了,走,回屋吃早饭。”她推开门,走进来,门一开,小东从门后跌出来,撞到她身上。 “东东,干嘛呢?”郑玲玲抱住她,叫一声。 “没事,刚想开门叫你们吃饭,没想到你突然开了门,这不晃了一跟头么?”小东解释,声音抖抖的。 我的心开始疼,怕她听到了刚才郑玲玲说的话。 吃过早饭,去医院,小宇正好醒过来,我进去看他,他朝我笑,说自己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我强忍着眼泪跟他说了几句话,护士便催我离开。 “宇,没事,住几天院就好了,别害怕,姐就在外面守着你呢。”我对他说。 他朝我眨眼,微笑脸:“放心罢姐,我好好的呢,快走吧。” 走出病房,躲在没人的角落里哭了一场,擦干眼泪回家找房产证去房产交易中心打听卖房子的事。 一打听倒让我心中更是窝火。 房产证写的是我妈的名字,我要是想卖,必须把房子过户到我名下才行,要过到我名下,必须得我妈的直系亲属签字同意才行…… 一圈子绕下来,差点把我绕晕,算一算,就算我那薄情的舅舅肯签字,要想把房子卖掉至少也得半年,根本就耗不起这时间! 无精打彩的回到家,小东却不在家。我急的跳脚,正寻思她会去哪里,会不会听了郑玲玲的话走了的时候,她开门进来,手里提着书包,脸上的表情挺开心的。 “臭丫头,你去哪里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骂她。 她朝我举举手里的包:“老姐,我去找二姐,她给我们的钱,二十万!够你带小宇去K城看病的吧?” 我怔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两天凑钱,我完全把小南排除在计划之外了,虽然想着有时间去医院看看她,可比起凑钱给小宇治病来,好像并没有多挂记在心上。这让我很是有些愧疚。”老姐,我知道你不想要二姐的钱,我跟二姐说了,就算我借她的,等我毕业赚钱了,这钱我还她。“小东见我不说话,面色怯怯的,语气胆怯。 我接过她手里的书包,展颜微笑:“拿着就拿着吧,小宇也是她弟弟,她出一份钱原也是应该的。” 小东听我这么说,方才又欢喜起来,搂着我脖子问:“我想跟你们一直K城好不好?等开学了再回来上学。” 我心知强把她留在这里她也不安心,不如带她一起去,便答应了她。 她拿回来这一书包现金放在家里我不放心,便告诉她,赶紧吃个午饭,我们一起到家门口的银行把钱存卡里去。 午饭还没吃完,外面传来震天动地的敲门声。 我以为是郑玲玲,手里捧着饭碗过去开门,边嚷道:“听见啦,敲的山响,要债的呀?” 门打开,露出黄国祥那张恶心的脸来! “哟,大姨子,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是要债的上门啊?”他一张嘴,说的话更让人恶心。 “什么意思?”我沉下脸来问。 “什么意思?大姨子,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你家那小崽子刚从我那儿偷了二十万块钱回来,你不是不知道吧?”他唾沫星四溅,大声嚷嚷。 “你胡说,钱是二姐给我的。”小东在我身后,委屈的叫道。 “你二姐给你的?真好笑,她一个孕妇,在家呆着,一毛钱不挣,她上哪儿弄钱给你?分明是你偷的!”黄国祥冷笑。 “老姐,他胡说八道,这钱真是二姐给我的,他赖人!”小东扯着我的胳膊,大声哭起来。 “小东,不哭,把钱拿来还给他。咱不要他的。”我对她说。 “钱又不是我偷的,是二姐给的,凭什么还给他呀!就是还给他,也要他说清楚了,不是我偷的!”小东边哭边嚷。 “黄国祥,钱我会原封不动还给你,你这就跟小东道歉!我相信这钱根本不是她偷的,是小南给她的,我家孩子没那坏毛病!”我朝他吼。 他一声冷笑,伸手举着手里的手机朝我乱晃,“要我道歉?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现在就报警,咱们到派出所说理去!” “报警就报警!我才不怕你,钱是我二姐给我的,又不是我偷的。”小东哭道。 “你二姐给的,好,好,我现在拔通她电话,你问问她,是不是她给的。”他拔通电话,摁下免提,那边传来小南的声音。 “你说,这二十万块钱是那小鳖崽子偷的还是你给的?”黄国祥对着手机问。 电话里传来小南断断续续的声音:“不,不是,不是我给的。” “不是你给的,那是不是我给的?还是我妈给的?”他继续问。 电话里沉默半晌,又传出声音:“都不是,是她趁我睡觉的空儿,自己开抽屉拿的。” “顾小南,她是你妹!你说这话不怕丧良心!”我怒火冲天,冲着电话吼道。 小东听她二姐这知说,“哇”一声放声大哭,抹着眼泪跑去房间。 “我就说她是偷的,大姨子你是要我报警呢还是私了呀?”黄国祥挂了电话,得意的晃着腿,开口。 “拿着钱滚蛋!”我把装钱的书包狠狠的扔给他,骂道。 他不接,闪身躲过,书包撞到对面的门上落到地上。 “大姨子,这是贼赃,我不能拿,你这态度是想公事公办是吧?那好,我这就打电话报警,把这小贼送进去关半个月!”他提起手机。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失声问他:“你究竟要怎么样?” 第六十三章 “干什么?听说你要卖房子,怎么说也是亲戚,这二十万我不要,加给你十万,房子卖给我好了。”黄国祥一脸狞笑的说道。 “这房子卖不了。”我回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我家这房子虽然只有九十几个平方,却是本市最好的小学和初中的学区房,一平米已经涨到一万五六千块,他倒真是会占便宜,三十万就想把房坑了去! 他奸笑一声,举起手机。 “你杀价杀的太狠,一百多万的房子只给三十万,太坑人了。”我忙说道,实在不想让他报警,小东还有二十多天就要开学了,如果牵扯到这种烂事里,肯定会影响她的心情,人家两口子异口同声证明了是孩子偷的,这要真的去了派出所,怕一时也难证明小东的清白。 我不傻,我现在很明白这是个圈套,是他们两口子利用孩子来骗取这套房子。 我不知道,顾小南说把房子留给我,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这样好了,五十万,不能再多了,我这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才给你这个数,这房子在你妈名下,你卖不了,就是真卖了,亲戚们一分,指不定你还分不到五十万,怎么样,大姨子,我够意思吧?” 他凑过来,动手动脚。 我后退一步,离他尽量远,妥协:“这么大的事,你得让我考虑下吧?那二十万你先拿走,晚上我给你答复。” “晚上?你毛病吧?晚上你跑了怎么办?要么现在答应,咱们现在就去律师楼签你放弃继承权的协议,要么我现在就报警,磨磨唧唧干啥?”他朝我瞪眼,不耐烦的声音。 “你先进来坐会儿,给我十分钟考虑。”我语气软下来,一脸央求的望着他。 他嘴角露出得逞的坏笑,一步跨进来,也不脱鞋,大咧咧的在沙发上坐了,燃只烟让我去给他拿烟灰缸。 我听话的把烟灰缸拿给他,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 小东从房间里跑出来,手里抱个抱枕朝他身上掷去,哭着骂他冤枉人。 我呵斥她一声,把她赶回房间,进房间安慰她两句,出来的时候顺手把房门锁了,免得她再出来捣乱。 “北北,你说你倒底犟什么呢,跟着我有什么不好,我喜欢的是你,不是那个小表子,你要是跟了我,咱们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多好!别说小宇的病要花一两百万,就是五六百万,让我卖房子卖地,我黄国祥的眉头也绝对不待皱一下的。你这个女人啊,犯贱!想不开!” 他翘着二郎腿,教训我。 “小南比你漂亮,也比我听话,她又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你和她好好过吧,我这种犯贱的女人不理会也罢。”我哑声说道,从抽屉里拿出张纸来,打开一只签字笔,问他:“要不我现在就写个放弃继承权的字据给你吧,不过你得给马上给我五十万,要现款,不要支票什么的,麻烦。” “哟,大姨子,倒是挺痛快哈,我就喜欢你这个性,痛快!”他竖着大拇指,很享受我的软弱可欺。 “黄国祥,其实这二十万不是小东偷拿的,是她二姐给她的对不对?你们两口子是不是听小东说我急着卖房子,所以用这二十万给我下套呢?”我边写着字据边问他。 他嘿嘿冷笑一声。 “黄国祥你这冷笑什么意思,就是我说的是对的是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算我再恨你,小南都已经跟你半年了,我们也算是亲戚,你想要我家房子,直接跟我说嘛,小宇治病需要钱,只要价钱差不多,我就卖了啊,何必让一个孩子跟着受委屈是不是?”我又说道。 他伸手指挠挠额头,闪烁的眼神:“顾小北,这话说的我爱听,可我家去晚了,我从工地回去,那贱人已经把钱给小东了,我这钱也是辛辛苦苦赚回来的,不能这么给这些没相干的人对吧?你跟双胞胎生活久了有感情,你帮他们那是你仁义,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仁义吧?我干嘛要帮你们呀?这顾小宇跟我它妈的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我凭什么凭白无故的就要出二十万给他治病呀?能治好倒也行,将来还能指望他还我,可他这病能治好么?十个里头也就只有那一两个幸运的能治,你敢保证我这钱拿出来不是打水漂……” “你别一口一个贱人的叫我妹,她是你老婆,没成年就跟了你,她是你老婆!你怎么能这么称呼她!”我愤愤的说道。 “老婆个屁,要不是她要死要活的粘着我,你以为我会要她吗?”他骂人,喷着浓重的烟雾。 “她怀的孩子是你的种吧?你跟她上床的时候,她还不够十八岁吧?她哪点做的不好,你这么恨她?”我不满的口气问他。 他鼻子哼一声:“不够十八岁怎么了,是她先勾引我的,又不是我想做,白送上门的,我不吃也是白不吃。” 我放下签字笔,把写好的字据拿起来,双手一合,一绺一绺的撕成条。 “哎,哎,顾小北,你它妈的这是干嘛呀?我哪句话说错了,惹毛你了?我说的可不都是实情吗?”他急了,站起来,跺脚,怒吼。 “污蔑小东偷钱,跟未成所的小南上床,让她怀孕都是实情了?”我继续撕着纸,冷笑。 “这不刚才都说了吗?实情又怎么样!老子把顾小南的户口本身份证全它妈的改了,你不是去告过我吗?法律都判我无罪,你还想怎么样?”他急不择言,唾沫星子乱喷。 不过我不在乎,他说的我当真很想听下去。 “是你逼小南说谎,说不定还打她了,让她跟你一块设这个圈套,骗我们家房子是不是?”我眼睛里喷着怒火,咬牙切齿的又问。 “是又怎么样?来来回回这两句车轱辘话有意思么,顾小北?赶紧的,重写一份,写完跟我去律师楼,一手交房产证,一手交钱!”他吼。 我站起来,整整衣襟,摊手:“房子我不卖,死了这条心吧。” “你!你个表子,老子弄死你!”黄国祥伸手过来掐我脖子。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变了主意?”我被他掐的喘不上气,断断续续的问他。 “你它妈的找死!”他骂。 “是你找死,要是不信,你就抬头看。”我从喉咙里挤出点声音来。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一下子松了手,紧握着拳头,吼一声:“算你狠!竟然装了摄像头!你想怎么样?” “小东,把摄像头关了!”我大声咳嗽着,揉着被他掐的生疼的脖子,朝小东的房间喊一声。 “我艹,”他骂一句,朝那边跑过去,拧了两下门拧不动,抬脚拼命踢房门,大声骂着要小东开门。 “你不要吓唬她,她胆子小,万一受了惊,手一抖,刚才我们在客厅说话的视频可就发到附近派出所的电脑上了。”我在他身后冷笑。 他停止踹门,回过头,杀气腾腾的望着我。 我一脸凛冽的笑容:“阴沟里翻船挺难受的是不是,黄先生,钱你拿走,房子我不卖,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依旧当半个陌生人相处,我觉得这样比较好,你说呢?” 他朝地上狠狠啐一口,大步走到客厅,提起装钱的书包,摔门而去! 听他的脚步声下了楼,我方才长嘘一声顺着墙壁瘫坐在地上。 “老姐,给我开开门,快点,给我开开门啊。”小东在房间里捶门,我应一声,拖着僵直的双腿,找到钥匙给她开了门。 “老姐,你好厉害!他竟然相信了,你好厉害……”小东一下子抱住我,搂着我的脖子亲我的脸。 “行了,行了,让我坐下来缓缓,我一直悬着心,怕他看清楚了屋顶上那只是个摄像头模样的射灯,要真是露了馅,今儿这事可完不了。”我扯着她在床上坐下,心依旧噗通噗通的跳的急。 “老姐,我错了,以后我只听你的话,再不去找二姐了。”小东抱着我,又哭起来。 “傻丫头,二姐不是故意要冤枉你的,是被那混蛋逼的,你二姐呀,嫁给那混蛋,也是因为他有钱,以为他能帮咱们家,为了咱们能过上好日子,谁想到那人一毛不拔,这么坏呢!也怨我,没本事,赚不到足够的钱,让你们个个都能安心读书。” 我抱紧她,安慰她,悲从中来。 外面又传来敲门声,我一惊跳起身来,小东揪着我的衣服,惊恐的眼神望着我。 我定定神,朝她笑笑:“不怕,你乖乖呆在这儿,老姐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她搂着我的胳膊。我扯不开她,拖着她走到防盗门前,从猫眼往外面望去。 是个男人,却不是黄国祥。 我开了门。 阮朗提个大塑料袋站在门外,和煦的笑容望着我:“果然在家呢,玲玲让我去医院送饭去,我见医院没人,猜着你们在家,所以就过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怎么会,快里面坐。”我忙招呼他进来坐。 他把塑料袋放到茶几上,笑道:“有三鲜包子,还有蜜汁鲍鱼,我还自己作主要了两个素菜和一个甜点,你们吃过午饭没?没有赶紧吃,还是热乎的。” “麻烦你了。”我的脸有些发烫,低声说道。 他温和的冲我笑笑,扯开塑料袋,把饭菜拿出来,招呼站在一边的小东坐下来吃饭。 小东腼腆的朝他说了声谢谢,眼睛盯着我,不肯坐。 “饿了吧?老姐也没顾得上做饭,赶紧坐下来吃,这是玲玲姐的男朋友,你们一定见过面了吧?你叫他哥就行了。”我拉小东在我身边坐下。 小东轻轻叫了声哥,拿个包子吃起来。 阮朗拿个饭盒盖子夹了些菜给小东,似不经意的口气问:“怎么哭了?” “没事,就是想起小宇的病来,心情不太好。”我忙掩饰过去,转移话题:“玲玲呢,她怎么没来?” “她呀,被妈妈叫回家去了,说是晚上要参加什么宴会,挑衣服去了。”阮朗笑道。 “宴会?什么宴会?”我问他。 “哦,好像她爸爸大学同学的儿子从国外回来,搞了个欢庆派对,去的大约都是留洋回来的精英吧,我猜她妈妈这么紧张的原因是想给自己找个乘龙快婿吧。”阮朗耸耸肩,调侃的语气回我。 “你们交往的事情,阿姨不知道?”我问他。 阮朗点头:“应该不知道吧,其实谈恋爱嘛,就是男女之间的事情,家长知不知道无所谓。” 我不赞同他的话,对我来说,不是奔着婚姻去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他见我不说话,一声苦笑:“小北,我不是没谈过恋爱,可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一见光就死,没有例外,我岁数不小了,今年三十二了,最长的一个女朋友谈了六年,从大学谈到工作,结果见家长的时候,对方一问起父母的状况,马上就变了态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傻啊,非要讲实话啊?你爸不是去世了吗?现在这个坐牢的爸爸你可以不说的啊,这又不是骗人。”不讲道理的话脱口而出,说出来我就后悔了。 他拿筷子扒拉着眼前饭盒里的菜,咧嘴笑笑:“早晚都会知道的事,何必骗人呢,没结婚之前只是分手,要是结婚后知道了再离婚,不是更麻烦?” “阮朗,如此说来我们倒是同病相怜,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苦笑一声。 “没什么,习惯啦!世界这么大,总有有个女孩和她的家人能容得下我的家庭吧,我就这么等着吧。”他把蜜汁鲍鱼挑两个给小东,露出好看的笑容。 他不常笑,笑起来却真是好看。 “没事,我见过玲玲爸妈,人都特好,一定不会介意你的家庭,你和玲玲的幸福可期。”我安慰他。 他嘴角带着笑,眼神却无动于衷:“也许吧,谁知道呢,走着瞧吧。” 我不知道能再说什么,低头默默吃饭。 小东吃了两个包子就不吃了,去洗手间洗个脸,说是困了,进房间睡觉去。 我和阮朗继续在客厅吃着。 他不怎么吃,有一搭无一搭的挑着饭盒里的菜叶子,一个包子吃到现在还剩下一大半。 我不行,虽然不想吃,可逼自己一定多吃,这个时候,我不能倒下,我得坚硬的像个铁人,才能让我年幼的弟妹感觉到安全温暖,才不至于让他们害怕未来,让他们做出跟小南一样愚蠢的选择。 “还有什么事能帮你的?” 阮朗大约见气氛有些沉闷,开口问道。 我忙摇头:“没什么事,收拾下行李,等医院办完转院手术就能走了。” 他从裤兜里掏出把钥匙放到茶几上:“这是K城大学附近我的房子的钥匙,现在空着,你过去后别住酒店了,就住那儿,虽然离医院有些远,可地铁很方便,顶多半小时就到了。 “不用,真不用,我住医院就行,医院总不能不让陪床吧?小宇一个人也不行的。”我脸发烫,火烧了后背一样,浑身不自在,拒绝着他的好意。 “你别拒绝啊,你这样,我多不好意思,我是费了好大劲才把钥匙掏出来的,就是怕你拒绝,那房子虽然不,只有四五十平方,可我装修的挺好的,住人可以。”他的表情有些囧,说话带点颤音。 “不是,阮朗,我哪是嫌弃呢,就是你们对我太好了,我实在是无以回报,不能再连累你们了,你借了那么多钱给我,我还没说声谢谢呢,哪好意思再住你的房子,不行,这个不行,大学附近的房子一定很好出租的,你别这样,我知道你赚钱也不是很多,把房子租出去好歹一个月也有几千块钱是吧?”我拒绝着。 “小北,你这就见外了,我知道我们不算太熟,让你住我的房子吧,你不好意思住,我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不过现在这事不同寻常,你是去K城治病的,能省则省吧,小宇的情况吧,我想医院是不允许陪床的,你只能住酒店,这不是三天两天就能结束的事儿,长期住下去不是个事儿,住我那儿最方便,我那房子一直没出租,因为我回来吧是被公司派回来的,虽然说是长驻,可保不齐哪天就又调回总部了,所以我才把房子买在K城……” 他说着说着,好似跑题,便住了嘴。 我不知该如何应对,也没有开口,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呐什么,小北,钥匙你先拿着,住不住呢,你自己决定,反正我拿你当朋友对待的,你要是不想交我这朋友,这钥匙你就还给我。” 他下了决心,拾起茶几上的钥匙递过来。 我吮鼻子,流眼泪,这些天流的眼泪比我以前几年流的都多。 他们的关心让我变成了年久失修的水桶,无休无止的漏着水。 我伸手接过来,握在手心里,擦着泪,朝他露出笑容:“那我就不客气了,将来有一天我发财了,双倍付你房租。” “发财了就双倍呀?够抠门的。”他摇头笑,尴尬不存在了,眸光温存和煦似春光。 他坐在那儿没有想走的意思,我却想去医院看看小南。 用那么极端的办法吓走了黄国祥,他回去后非拿小南出气不可,我不放心,我想过去看看,何况这一去K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有事?” 阮朗看出我的坐立不安,问我。 我点点头:“是有点事,想出去一趟。” “去哪里,我送你吧?我今天休班,反正没事,玲玲又不能陪我,正闷的慌呢。”他抠着指甲。 “那麻烦你了。”我不再跟他客气。 他倒也愿意效劳。 去医院的路上,他开着车,目光盯着前方,幽幽开口:“你这个人好像一点好奇心都没有,我跟你说我叔叔坐牢,你连问问他为什么坐牢都没有问过。” “啊?这也要问啊?那你也没有问我,我妈倒底为什么要杀死梁根柱啊。”我苦笑一声。 “我叔叔犯罪的原因是我被人瞧不起的由来,所以我才在乎这个问题。”他很认真的神情。 我咽了口口水,突然就有些好奇,可终于还是没勇气问出口。 “他犯的是强女干和故意伤害罪,被判了死缓,后来改成有期。那个女孩因为他的暴行,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他嘶哑的声音说道。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忙把头调向窗玻璃处,装着看窗外风景被风呛着的模样。 他开始沉默,不再开口。 止住了咳嗽,我扭头看着他,清清嗓子,小心翼翼的开口:“阮朗,说实话,我是挺震惊的,可这震惊并不代表我会瞧不起你,就像你不会因为我妈杀人煮尸而瞧不起我一样是不是?” 他扭头看我一眼,眼睛发红,车速一下了慢下来,最后停在路边,双手伏在方向盘上,头趴了下去。 “阮朗,玲玲她不是跟她妈妈参加宴会去了吧?”我靠在椅背上问他,手里拿着手机摁玲玲的电话号码。 电话打不通,一直是联通秘书小姐甜美的拒绝声。 “不是,昨天晚上她妈妈去她那里,看见我,约我们一起出去吃饭,问我很多事,我都说了,结局你猜得到吧?饭没吃完,她妈硬是拖着她走了,然后电话就一直打不通,今天早上发了个短信给我,她妈妈带她去欧洲旅行去了。”他趴在那里,含混不清的说道。 “去欧州旅行呀?你不要想太多了,这事她中跟我提过,她妈早就跟她打算去旅行了呀,只是一直没攒够假,这是攒够了假,所以就去了吧?只是凑巧,没什么大不了。”我尽我所能安慰着他。 “小北,其实你不用找借口安慰我,这种事我不是第一次经历,在我说出我的家庭情况后,你的反应是最让我感动,最让我欣慰,成功惹哭我的人,唯一的一个人。”他抬起头,没有眼泪,鼻音却很重。 我歪着脑袋看看他,咧嘴笑笑:“那我可太荣幸了,不知道这份荣幸能不能让我省下几个房租呢?” 他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耽误你办事了,这就载你去医院。” “你行吗?如果心情还因为我而很激动,我来开车好了。”我发挥着我本能的幽默细胞,逗着他。 他终于露出一抹笑容:“你不怕我?” “说实话有点怕,你背负着这样的重担,是怎么一路向上做到今天这样成功的?我想跟你取取经,我这儿刚出事,没经验,想起我妈的事就一身身的冷汗袭身,难以平静,帮帮我呗,共同进步好不好?”我给他一个诚恳的眼神。 第六十四章 小南在病床上睡着,身边一个人没有,眼角嘴角乌青,嘴皮子咧了几道口子,涂过了药膏还有血迹。 我坐到她旁边,轻轻撸开她的袖子,两只胳膊上也有发黑的淤青。 “怎么回事啊,怎么这样?”阮朗站在我身边,气愤的声音问。 我忍不住抽泣一声。 “谁干的这是?打孕妇算什么本事哈?顾小北你告诉我这是谁干的,我找他去。”阮朗揪着我的胳膊把我提起来,问我。 我没回答,倒是把睡着的小南吵醒了,见了我,头扭到一边去,哽咽声音问我:“你怎么来了?” “小南妹妹,谁把你打成这样,告诉哥,哥替你出气。”阮朗语气变的温柔,问着她。 “谁呀你?姐,这就换了新男朋友了?”顾小南呛着我。 “阮朗你先出去等我一会儿,我想跟我妹说两句话。”我把阮朗推出门去。 “没人比得上杜哥,你别三心二意的,把杜哥追回来才是最好的。”她教训我。 我盯着她那张被打的乱七八糟的脸,擦把眼泪,咬牙切齿:“顾小南,你辈子没见过男人吗?非要在这棵树上吊死吗?能不能拿出点骨气离开他!” 她闪着单薄的眼皮,声音坚决冷清:“不能。” “你有受虐狂吗?”我的脑袋又要爆炸,声音大起来。 她不理会我,眼望着屋顶:“小宇怎么样了?” “小宇我会照顾,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我胸口闷的要命,手握成拳重重的捶着。 “没事,你不用管我,是我不好,连点钱都弄不出来,不过这种日子马上就过去了,黄国祥带我在私人诊所做过B超,我怀的是男孩儿,等这孩子生下来,我在他家里就有主动权,你先顶一阵子,等我有了钱,小宇的医药费都由我来付。”她满怀希望的说道。 “顾小南,你给我听着,我从来没要你撑起这个家,从来没要你养弟妹!你顾好你自己,这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我痛心疾首。 她依旧不为所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顾小北,你别逞强,没有杜雨城,你屁都不是,小宇治病需要的不是一点半点钱,卖房子不是办法,卖了房子你们住哪儿?” 我抚摸着她脸上的伤痕:“他打你就是为了让你跟他一起撒谎,骗咱们家房子是不是?” “姐,我现在得听他的,等生了孩子,早晚有一天,我会把这一切都讨回来。”她眼里满满的愤恨的光芒。 我打个寒噤,抱住她:“南南,我们不赌这个,跟姐离开,陪姐一起去K城给小宇治病,我们离开这儿,重新开始,重新过新生活好不好?” “大姨子,你这是挑拨我们夫妻关系啊。”黄国祥恶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放开小南,握着她的手,又问一遍:“跟我走好不好?” 她不语,把脸扭到一边,伸手擦眼泪。 阮朗走进来,伸手指指床上的小南,居高临下的垂着眼问黄国祥:“我妹子被谁打成这样?” “管得着么你!”黄国祥朝他翻白眼。 阮朗揪着他的衣领一下子将他耸到墙边,将他摁在墙上,怒声道:“你再说一遍!” “老子跟自家婆娘吵架,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教训。”黄国祥嘴硬。 阮朗朝他脸上就是一个嘴巴子。 小南要从病床上起来,我按住她。 “你谁呀你!老子……”黄国祥还嘴硬,阮朗又是两嘴巴扇上去,他嘴角便渗出血迹来。 他还要还嘴,阮朗又是两嘴巴子。 在高大威猛的阮朗跟前,黄国祥就像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小鸡仔一样,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又扇了两个耳光之后,黄国祥草鸡了,声音软乎下来:“兄弟,有事好商量,我也不是存心想打我老婆,她这不怀着我儿子么,我心疼还来不及,就是我这臭脾气有时候管不住,我看这,我错了,兄弟,有话好好说,我请你,去大三元吃饭怎么样?” 阮朗冷笑一声,松了手:“这还像句人话,告诉你,我是顾小南的干哥哥,你要再敢这么欺负她,我饶不了你,别以为她娘家都是些老弱病残由你拿捏,那就错了主意,她还有这个干哥哥呢!” “哥,我错了,咱们去大三元,我给你陪不是。”黄国祥擦着嘴角的血渍,点头哈腰赔着笑脸。 阮朗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张名片递给他:“看清楚了,你要不服,只管到公司去找我,我敢打你,就不怕你!” 黄国祥看了看,脸上的笑容更盛,被扇的红肿的脸堆满了奉承:“啊呀,哥,误会,真是一场大误会,原来哥哥是监理公司的经理,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来,来,坐,坐,我端茶给哥哥赔礼。”黄国祥将名片小心的收进他的皮夹里,点头哈腰的哈巴狗样儿。 阮朗根本不理他,径走到病床前,蹲下身拍拍小南的手:“妹子,别不好意思,以后他要再敢这么对你,打电话给哥,哥就是你的娘家人,他要敢欺负你,哥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谢谢哥。”小南呜咽一声。 “呐,这个腕带给你,上面有GPS定位,你一直开着,自己拿着,我那边吧,就随时可以看见你在哪里,要是他再敢欺负你,就摁这个键,这是应急键,只要摁下去,就能联系到我,我保证在五分钟之内赶过来。” 阮朗从裤兜里掏出支崭新的腕带给小南系到腕子上,温存的声音对她说,同时举起自己的手腕对她笑:“你瞧,我也有一个,这东西可管用,只要系在手腕上,除非拿刀子割,否则就脱不下来,一旦脱下来,我这边马上有显示,我就知道了。” 小南含着眼泪用力点点头。 “哥,这个,这玩意挺神哈?”黄国祥凑过来,腆着脸问。 阮朗斜瞥他一眼,冷笑:“你干什么的,我可是知道,要是不服,只管在这行业里打听我的名字,你要敢再在我面前称一声老子,我管让你从些在你那行当里混不下去。” “那是,那是,哥,干我们这行的,哪有不知道您的大名的,没想到您竟然是我老婆的干哥哥,咱可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啊!对后还得请您多多关照!”黄国祥脸上堆着笑奉承着。 医生走进来,说小南该做检查了。 我陪小南去检查,回来后黄国祥已经走了,只有阮朗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见我们回来,过来从我手里接过轮椅,把小南推进病房,又把她抱到床上安顿好。 小南见了他,又开始流眼泪,手摩挲着腕子上的腕带,抽抽泣泣的说谢谢。 “谢什么呀!该做的,妹子,这玩意可不是骗人的,是真管用,有事你只管找我,他是做工程的,我是做工程监理的,这地方就这么大,我在这一行又出名,他用得着我,自然会怕我,放心,打这起,他再不敢轻易欺负你了。”阮朗笑道。 “阮朗,给你添麻烦了。”我感谢他。 他朝我咧咧嘴,耸耸肩膀算是回答。 小南催着我走,要我去照顾小宇,我见她检查的没什么事,又有阮朗这么一安排,心中也不似先前那样恐慌没着落,便又跟她说了几句闲话,起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我和阮朗坐在车里面一时无话,好半天,我才笑道:“这腕带挺神奇的,真那么好使啊?” “嗯,本来买来是送给玲玲的,可那天晚上谈崩了,没来及送出去,正好,小南需要,就送她也好。”他回我。 “大恩大德,永世不忘,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当牛作马以报之。”我朝他拱拱手。 他苦笑一声:“不用来生,你只帮我劝劝玲玲和她爸妈,看我们俩还有不有希望了,我是真喜欢她,觉得我们俩合得来,这么分了,伤心。” “放心,等我去K城安顿好我弟,我就帮你劝劝,我看玲玲那意思也挺喜欢你的,可能就是阿姨她一时接受不了你家这情况,这不是什么大事吧,只要她知道你是真心对玲玲好,她会妥协的,相信我。”我信誓旦旦的说。 “借你吉言。”他眼眸中升起点希望,弄的我有点不好意思,我觉得我是信口开河,他家这情况,玲玲妈未必就能接受,她妈可是思想传统的女人,做的又是思想政治工作,一家几代都是公务员,这种女婿我觉得她真够呛能接受。 …… 医院的转院证明办好后,我带着小宇和小东踏上了去K城的列车。 一个陌生的城市,让我心中有些害怕,可现在根本就不是害怕的时候。 列车上,小宇枕着我的腿睡着了,小东抱着我的胳膊,面色忧伤,犹豫半天,还是开口:“老姐,谢谢你。” 我摸摸她的头。 “老姐,姑姑昨晚上给你打电话我都听见了,你还是不要管我们,把我们送去福利院吧,姑姑那边的条件真的很好,我和小宇在那儿住这半年,真的像公主王子一样,享受极了,他们住的房子特别大,前后好几幢独门独院的别墅,院子里还有泳池和花园。而且天天都有好吃的东西吃。”小东低声说。 “傻丫头,我不是说过吧,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们的,我还等着你将来有出息赚钱养活我呢。”我摸着她的头发笑道。 她拱到我怀里,哭起来。 …… 到了K城,我不敢耽误,当天就小宇去医院挂号找专家。 幸运的是,那么难挂的号竟然让我等到了一个,专家的态度很好,当时便安排小宇住院检查。 小宇住上了院,安顿好他,我便和小东乘地铁来到阮朗的家里。 真像他说的那样,果然很方便,出医院步行不到五百米就有地铁直达那边,出了地铁,一二百米就是他家。 “老姐,玲玲姐这男朋友真是个好人。” 我开了门,小东走进来,四处瞧着,跟我说道。 “东东,我去医院陪弟弟,你好好在家待着,弟弟爱喝小米稀饭,一会儿咱们去超市买点小米回来,你熬好了打电话告诉我,我回来拿。” 我收拾着东西,边对小东说。 她答应着,也跟我忙活起来。 …… 转眼来到K城已经一个星期了,小宇的病确诊了,跟家那边的医院说的一样,只是主治大夫用了一天药之后,很有信心的对我说,想要治愈不太容易,可控制住不再发展却很有希望。 他的话让我一直堵的满满的心里顿进开了缝,舒畅很多。 姚美丽打电话给我,说已经给小东联系好了学校,要她回去报道。 我给她打点好行装送她上了车,眼着车开走,给姚姐打了电话麻烦她照顾小东,一切都安排好了,才无精打彩的往回走。 回了医院,护士通知我去医生办公室。 我心里咯噔一下,脑子便开始嗡嗡响,心惊胆战的去了办公室,小宇的主治医生让我坐下,谈了谈小宇的病情,说起后续治疗。 “孩子有没有买商业保险?”医生和气的问我。 我摇摇头。 医生也跟着摇摇头,一脸同情神色:“姑娘,你得有心理准备,后续治疗的费用不是小数目,你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下,是选择手术治疗还是保守治疗,手术治疗大约费用在两百万左右,这还不算术后的护理和维持药物。” “手术治疗,医生,我选手术治疗。”我赶紧对医生说道。 医生犹豫下:“还是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下,明天给我答复好吧?” “医生,不用商量,我家只有我们姐弟三人,我就说了算。”我回他。 “那好吧,我尽快安排手术时间,这个需要预先交六十万的费用,你去凑下好吧?这几天就交上来。”医生说道。 我摸摸口袋里的银行卡,咽口口水,浑身冰冷。 “姑娘,小宇现在不用人陪夜,你先回家再考虑下,我不着急安排好不好?”医生同情的眼神望着我。 “医生,你尽快安排手术,钱的事我能解决,这两天我就把费用交上。”我站起来,朝他举个躬,求他。 他叹口气,点头。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脚下轻飘飘的像踩着棉花,每一步都像走在云端里,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要走向何处。 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走了十几趟,人才清醒过来,深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推门走进病房。 小宇正在跟邻床的大叔说话。 这个刘大叔跟他患的是一样的病,来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 “老姐,大叔要出院。”小宇见我进来,冲我说道。 “啊?”我吃惊的叫一声,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治啦,我这把岁数了,能活一天就赚一天,留点钱给儿子娶媳妇,这就回家,姑娘,今晚上你在我这床上睡,能睡个好觉。”刘大叔收拾着东西,对我感叹道。 我默默的走过去帮他收拾东西,想着如何安慰的话能让他心安些。 “小北呀,你弟弟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能治一定要治啊,这孩子多懂事,看着就让人心疼,老天真是不公平,这么懂事的孩子怎么能叫他得这种病呢。” 我送他出去的时候,他在我耳朵边低声说道。 我点头谢谢他,眼泪忍不住出来。 “我这还剩七八张饭票,不退了,留给你们吧,能省一个是一个,好好治,孩子小,治愈的希望大,千万别放弃。”大叔接过行李的时候硬是把饭费单子塞到我手里。 我一双泪眼瞧着他离开,手里紧紧攥着这单子走回来。 小宇正眼睁睁的盯着我。 “晚上想吃点什么,老姐给你做。”我故作轻松的露出笑容。 “老姐,我们也回家吧,我想家了。”他开口。 “治好病就回去,现在不行,李医生刚跟我说了,正给你安排手术呢。”我坐到他身边,拿个苹果削给他吃。 “老姐,我们不治了好不好?我现在觉得挺好的,也没哪儿难受不得劲,回家吧。”他缠着我撒娇。 “你又不是医生,回不回家得医生说了算。”我嗔着他。 “老姐,刘大叔在我跟前说漏了嘴,说是治这病要两三百万,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啊!回家吧,我没事,你瞧,我多结实。”他拱起胳膊,朝我亮着他那可怜的小细胳膊。 “老姐有钱,告诉你啊,老姐把家里房子卖了,你知道咱家房子是黄金学区房,值钱,卖了三百多万呢,你安心治病,一定得治好了,你总不能让老姐人财两空是吧?”我骗他。 他信了,撅着嘴看着我,眼睛里眼泪在打转。 我切一块苹果给他:“别瞎想,听医生的话,老姐等你早早好起来考上重点大学光宗耀祖呢。” 他拖着鼻间嗯一声,重重的点头。 我心如刀割。 晚上坐地铁回家,一路上都恍恍惚惚的,心神不定。 银行卡里只有二十多万,这几天的检查费花了三四万了,距离前期费用的六十万还有很远的距离,我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 这是个绝望的深潭,依我的水性根本游不出去! 稀里糊涂的下了地铁,稀里糊涂的走回去,上了楼,伸手去包里掏钥匙的时候,一下激灵清醒过来! 我背包的拉链竟然是开着的! 我明明记得下地铁的时候还是拉好的! 不光钥匙不见了,钱包也不见了! 我瘫坐到地上,揪着背包底部的两只角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 没有钥匙!没有钱包! 巨大的悲伤袭上心头,让我一下子失去理智,嚎啕大哭起来。 不一会儿,有邻居围上来,有人蹲下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哭着说我的钱包钥匙被偷了。 他们同情的看着我,安慰我不要着急,今天太晚了,明天去银行挂失,钱应该是不会丢的,只是补证件要麻烦些。 好心的邻居帮我叫了开锁公司,证明我是住户,给我开了锁,我进了家门,她们跟进来安慰我两句都走了。 我抱着双肩蜷缩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直到天明。 根本没有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什么。 生活向我开启了地狱模式,我想这一次我真的是过不了关的。 从来没对自己这么失望过,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绝望。 我需要个依靠,哪怕只是听我倾诉我的烦恼。 幸运的是,手机一直握在我手里没有丢掉。 我盯着手机,盯着眼睛红,终于又一次拔通了那个烂熟于胸的号码。 他和我的过往在我脑海里重演,他跟我说的誓言在我脑海里回放,我不信他就此别过,再不理会我的一切。 然而,联通小姐姐甜美的拒绝声一下子将我拉回了冰冷的现实中。 “杜雨城,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这个时候你不在我身边,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连我的电话都不接,我恨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对着手机哭诉,希望它变成有生命的物件,能向需要的人转达我的悲伤和绝望。 手机突然响了,我一下子拿起来,心中升腾起无限希望,相爱的人有心电感应,他一定感知到我的悲伤,给我打电话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打来的电话,我接起来。 “北北,是我啊,刘博,我来K城也大半年了,这不好容易安定下来,给你打个电话,过的怎么样啊?跟小杜结婚没?我可一直等着你给你发喜帖呢……” 熟悉的声音在我耳朵边炸响,一下子引燃我的情绪,我失声痛苦,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哎,北北,怎么回事啊?出什么事了?你别哭,慢慢说,倒底出什么事了……”刘博着急的声音。 我告诉他我的位置,四十分钟后,大汗淋漓的刘博出现在我眼前。 “刘博。”我嘶哑着嗓音叫他一声。 他比以前黑了也更结实了,微微应我一声,拖着我胳膊进了屋,问:“出什么事了?你什么来这儿住了?怎么不联系我?” 我哭的哽咽难禁,他给我递纸巾,看着我哭,着急的眼神,着急的神情。 “我钱包丢了。”我呜咽着告诉他一句话,眼泪像开了闸的湖根本止不住。 第六十五章 刘博绝对是个知心朋友,有了他,事情一下子有了转机,他说费用的事情不用我操心,我想操心,可根本就不重要,我弄不到这么多钱。 郑玲玲直到一个星期后才有了消息,打电话给我说,不要再跟她提阮朗,一个字都不要提。 她不让提,我自然不便再提起。 她告诉说她妈妈让她把服装店转让出去,让她集中精力复习考试,说是报了个什么春季高考班,要让她考大学然后考公务员。 她叫苦连天,跟我抱怨。 我只好劝她其实这样也不错,公务员多好,至少工作稳定,不用操心。 我其实很想跟她提提阮朗的事,告诉她阮朗是个好人,真的不要错过这段情。 可她一跟我通电话就是抱怨学习有多苦,说明年三月份就考试,一大堆书等着看,她抱怨的话无止无休,让我根本没办法开口说别的事。 我张不开嘴跟她借钱。 姚姐偶尔也会打电话给我,匆匆几分钟便说有事就收线。 我想她是快把我忘了,毕竟作为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她真的帮了我不少忙,我怎么好意思再去麻烦她。 她能帮我解决小东的上学问题,我已经对她感激不尽了。 睡不着的夜里,我扳着手指数着我能求救的人,除了现在的刘博,真的一个都没有。 刘博的出现像春天的雨,及时又滋润,一下子将我从困境里解救出来。 他交了小宇的手术费。 每天都会去医院陪我一个多小时,然后送我回家,再开几乎两个小时的车回他自己家。 他家在东六环外,走的时候又是晚上堵车高峰期。 我对他备感愧疚,他却无怨无悔,每天都乐呵呵的对我。 小宇也很喜欢他,哪天有事不来,总是缠着我问,博哥为什么不来。 我认命,信了老天的安排,古话说凤交凤,龙交龙,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一点都没错。我一只土鸡,再怎么努力也变不成凤凰。 要么做一只苦命的土鸡,要么做一只幸福的土鸡,可土鸡一辈子都得是土鸡。 我把杜雨城的号码删除了,把关于他的一切都删除了,除了脑子里的记忆。 我脚下穿的还是那双花了我二百多块钱的昂贵的拖鞋。 每次低头瞥见它,心中总是会生出无限的忧伤感觉。 关于他的物件和信息很容易删除,可关于他的记忆却没那么容易忘却。 这个人在我的生命中留下这么重的烙印,然后像春风一样消失无踪再也无处追寻。 我曾经觉得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可时间一长,这种自以为是的感觉就让我吃尽了相思的苦头。 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我却沉溺在这苦海之中,怎么回头也看不到岸边。 小宇做手术那天,刘博早早就来了,陪着我打点一切,直到小宇被推进手术室。 我抑制不住的紧张,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直往下滑,身上的骨头似都软了一般。 “不怕,没事,北北。”刘博扶着我的胳膊,让我保持平衡。 我瘫到在他身旁。 他把我的头扳到他肩膀上,微笑:“肩膀借你靠靠。” 我靠在他肩膀上,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 人生的风雨经历的太多,本来觉得自己已经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可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太嫩,根本没有足够的强大可以撑下去。 “北北,张主任跟我说了,手术后,小宇的康复更重要,他给我推荐了一家专门的康复机构,我去看过,那边的医生护士都很专业,我们先把小宇送过去恢复半年,然后再接回家看护好不好?”他问我。 我摇头:“要很多钱吧?我自己能行,我看护他就行。” “北北,不是跟你说了嘛,钱的事你不要操心,我会解决。”他拍着我的后背,语气温柔。 对于他,我无以回报。 “刘博,小宇的医药费对我来说,已经是是个天文数字了,求你不要再给我再多压力,那样的话,我会觉得更对不起你。” 我跟他讲实话,他苦笑着回我:“你想的真多,我又没要你回报,只是朋友间的互相帮助不行吗?” 他的手机响起来,我坐直,看着他接电话。 他本来平静的脸因为对方的话而变的抽搐起来。 我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不过看来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北北,我有事离开下,小宇出来给我电话。” 他扭头对我说一声,不待我回答,听着电话匆匆跑进电梯。 连我对他说的那声小心都没有听到吧? 手术室外面漫长的等待消耗着我的生气,就在我快变成一团烂菜的时候,门终于打开,护士推着床走出来,我奔过去,问的勇气都没有,眼巴巴的盯着躺在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的小宇。 “手术目前来说很成功,要在ICU观察半个月,如果没有异常,基本可以确定完全成功!”主治医生最后走出来,欢欣的对我说道。 我双手合十,连连的对他说着谢谢,有跪下来抱住他的腿嚎啕大哭的冲动。 这是最近以来我能听到的最欢欣鼓舞的好消息了。 我的弟弟顾小宇是被上天眷顾的幸运儿,手术成功了!他就此获得了新生! ICU厚重的铁门关闭,把我和小宇隔成两个世界,护士走出来看见我还在,告诉我回家休息就好了。每天下午有一个小时探视时间。我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回了家,打算好好睡一觉,这些天总是担惊受怕,没有好好休息过,这一关过了,身体便提出了抗议,哪哪都疼的要命,强烈的意愿让我卧床休息。 门口站着两个陌生人,挡住了我回家的路,正一脸沉重的望着我走近。 “你们找我?我是顾小北。”我走过去,问他们。 他们俩同时点头。 “进来说吧。”我拿钥匙开门。 他们走进来,站在门边,像门神一样。 “坐吧,我倒茶你们喝。”我招呼他们,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顾小姐,刘博你认识吧?我们是他的表哥。”其中一个岁数比较大的男人开口。 我站住,点点头。 “是这样的,他最近在公司私自挪用了大量现金,会计月底查帐查出来,问他他却什么也不说,我爸正等着这笔钱去投标,所以过来问问顾小姐,是不是知道这钱款的下落。”男人客气的说道。 我想坐到身后的椅子上,一下子坐空,跌倒地上,摔的屁股生疼。 男人扶我起来,语气依旧谦逊:“顾小姐,你知道钱的下落吗?” 我点点头,声音发虚:“他挪用了多少钱?” “二百六十七万。”男人回答我。 我眼前冒起成串的小星星,怎么甩头也清不掉,头晕的要命。 “顾小姐,你是不是知道这钱的下落啊?”男人还在追问。 我拿出手机打刘博的电话。 他没有接。 “顾小姐,我爸一时气极打了小博两下,他从爸的办公室跑出来,现在找不到他的人。”别一个男人接言说道。 我努力吐口气,仰头望着他们:“钱他都给我了,是我求他要他帮我的,刘博他心肠好,禁不住我一再求他。” 两个男人在沙发上坐下,垂头抽烟,一言不发。 “我写借条给你们吧,这钱我会还。”我找纸和笔打算写借条。 “顾小姐,本来呢他跟我们出来做事,拿个二三百万出来做私事是没什么问题的,可现在是公司的资金状况紧张,又要投个新标,极度缺钱,所以,你看,能不能把这钱先还了?”男人摁灭烟蒂,问我。 “我?现在没办法还的,这钱是借来给我弟弟做手术用的,现在真没办法还。”我心虚气短的耍着赖皮,感觉脸皮火辣辣的烫。 男人打量着房子,半晌,开口:“顾小姐,这房子不错啊,这种地段现在应该上千万了吧。” “房子不行,不是我的,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我急忙说道。 男人耸耸肩膀,不再开口。 我的手机响起来,是刘博。 “什么事?”我强作镇定问他。 “北北,我这边有点事,这阵子不能过去找你了,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听的出来,他也是故作镇定的声音。 “刘博,你过来吧,我想见你。”我对他说道。 他沉默一会儿,答应了。 我对不起他,可不想因为我的事让他逃跑。 该面对就得面对,逃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是小博?”男人问我。 我点点头,对他们说:“你们不要责怪他,都是我不好,我急着给弟弟做手术,所以才挑唆他这么做的,我老家有套房子,也值两三百万,等我弟弟从ICU里出来,我就回去卖了,还你们钱。” 男人拿起我写好的借条,看了两眼,叹口气,看看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耸耸肩膀,低声道:“再等会儿吧,小博好像要过来,带他回去吧,要不,爸该着急了。” 两个男人沉默的坐着,我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想保证我可以还钱,可话到嘴边又咽下。 老家的房子我卖不了,过户要我舅舅签字,我肯定他是不会签的。 生活每每让我山穷水尽找不到出路,地狱也不过如此。 我无意识的扒拉着手机,翻着手机号码。 秦凌的号码我有,姚美丽的号码我也有。 盯着那两个相隔不远的号码,我掂量半天,拔通了姚美丽的号码。 “哎,小北呀,什么事,我正想打电话问问你小宇的情况呢,看你发微信说手术成功了是吗?真是太好了。” 她一接电话,就开始不停的说。 我听她说完,一直沉默。 她嚷起来:“怎么啦?怎么一声不吭?有什么事赶紧说,姚姐帮你解决。” “姐,我想借钱。”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她略略打个哏,笑起来:“你瞧我这个人,光说了句空话给你,一点实际行动没有,要多少,你说,我打给你。” 我望望沙发上的男人,问他们:“我现在至少要还你们多少?” 两人对望一眼,一个回我:“至少要还一半吧,一百五十万。” 我举起手机,听见姚姐的咳嗽声儿。 “姐,我……”我要开口,她打断我:“小不点儿,这样,姐先给你二十万,其它的你再找别人想想办法,姐手头上没那么多现金,一时也凑不到多少,先给你二十万用着好不好?” “不用了,姐,麻烦你了,我再想想办法,你忙,谢谢你哈,回去请你吃饭。”我匆匆说道,挂断了手机。 “顾小姐,这年头借钱不容易,大家都手头紧,也就是我家小博,真的没人像他这么大方。”男人开口。 我狼狈不堪,恨不得立马消失在这世上。 外面传来敲门声,男人起身过去开门,门外的人想跑,他们俩抱住他,将他拖进门来。 刘博站在地中央,整理着上衣,恨恨的面容瞅着我:“你跟他们一起诳我来?” “刘博,对不起,我,这钱我还。是我不好,连累你了。”我的声音忍不住呜咽起来。 “不,不关你的事,我是自愿的。”他连忙摆手,生气的眼神望着他的表哥们:“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这事跟小北没关系。” 他表哥互视一眼,笑了一声。 “我手上这个工程马上就完工了,舅舅答应分一半钱给我,也有七八十万吧?这钱我不要了,先顶一部分行不行?”刘博的口气软乎下来。 “那剩下的那些呢?”他表哥逼问他。 他答不上来,红了脸,挠后脑勺子。 “小博,娶媳妇是要倾家荡产的,要是这钱是给女方的彩礼,那你舅舅说了,也就这样了,算舅舅给你的老婆本儿。”年纪大的表哥笑道。 “我想娶她,可就不知道北北她什么意思,这事总不能强迫吧。”刘博继续挠后脑勺,含混不清的说道。 “好啦,任务完成了,两个人都找着了,咱们哥俩也该回去交差了,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就等你小子给我们电话啦!还有啊,谈好了就回去,你舅舅打你,不是因为你拿钱用,是因为你不跟我们商量就拿钱用,这公司有公司的规矩,这样私自挪用,不妥。”大表哥笑的和煦。 刘博的神情放松下来,嘿嘿笑两声。 “走吧,回去跟舅舅交个差呀。”小表哥朝他摊手。 “我今天就不回去了,回去也得挨打,等舅舅气消了,哥两个给弟弟我说两句好话,我再回去。”刘博朝他们傻乐。 两人朝他闪闪眼,小表哥打个响指,瞅我一眼,露出揶揄的笑容,告声辞,拖着大表哥出了门。 刘博过去关了门,转身回来朝我乐。 我的眼泪流出来。 “北北,没事了,我知道我舅舅他不是吓唬吓唬我,我跑出来也就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他竟然早就注意了我的行踪,还找到你这儿来了,吓着你了吧?”刘博坐到我身边,笑着对我说道。 我继续哭。 他手足无措,半晌才又问:“我刚才去医院了,主任说手术很成功,这是件喜事,值得庆祝,我们去吃烤鸭庆祝下好不好?” 我心生羞愧。 我以为刚才是逃了,可他却是去了医院,我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北北,你饿不饿?我去煮面给你吃。”刘博起身问我。 我摇头。 “吃点吧,你一定没吃晚饭,看样子就知道。”他走去厨房,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 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我喊他,他说没空要我帮他接。 我接了,是他舅舅。 “顾小北是吧?哪天让小博约出来见个面吧?既然拿了我们家钱,那什么时候嫁过来给你们做媳妇啊?”他舅舅在电话里调侃。 我羞愧难当。 刘博从厨房出来,接过手机去,换我去厨房煮面。 他和他舅舅谈了有半个多小时才挂机。 煮的面已经成了一坨坨的面疙瘩。 他却吃的很有味道,吸溜吸溜的,看上去好吃的很。 “小北,求你个事,你可得答应我。”刘博吃着面,含混不清的声音对我说。 我看着他。 “是这样啊,我舅揪着我的小辫子不肯放,非要我对拿的这钱有个交待,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接受我,我不强迫你愿意,我就求你跟我演处戏,咱们先假装订婚,没别的意思,就是为了糊弄糊弄我舅,让他放心。我就跟他说,你岁数小不着急结婚,先拖着,要是遇着我中意的,咱们再一拍两散你看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又万般无奈的语气对我说道。 我觉得我没办法拒绝他,总得对这些钱有些交待,而这个办法似乎是现在唯一能通过他舅舅考验的办法。 “刘博,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我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会还的。”他的声音失落。 “这订婚是按照老家的规矩还是依你舅舅的意思?”我又问他。 他的脸焕发出光彩,嘴角露出笑容:“都依你,你想咋办就咋办,我都听你的。” “别地方的规矩我也不知道,那就按咱们老家的规矩,我去你家坐坐客,算是认门,大家吃顿饭就算定了亲好不好?”我说。 “好,好,就这样,我这就跟我舅舅说。”他兴奋的两眼放光芒,拿起手机打电话。 我知道这样对不起刘博,可后来的事,谁说得清楚呢?说不定我就要这样过一辈子了呢。 我自己已经撑不起我的未来。 …… 小宇年轻的身体快速恢复着,只十天,便清醒过来,透过面罩对我露出可爱的笑容,我心甚慰,至少我的努力没有白废,用我的婚姻救了他一命。 晚上刘博约吃饭,说是他舅舅请客。 我从ICU出来,去商场买了套打折衣服换了,回家略略打扮了下,刘博便打电话来催,说他在楼下等我。 我随他一起来到酒楼。 他舅舅是个清瘦的中年人,精明干练的模样,见了我,笑呵呵的走过来跟我握手,说笑话。 “舅,北北可是个文明人儿,你说话注意点,虽三句话不离下面,听着让人膈应。” 落坐后,刘博一本正经的教育他舅舅。 他舅舅哈哈笑一声:“你小子那嘴才没把门的呢,这就学起文明人儿来了?” “把这些菜都撤了,北北不爱吃,她开公交开的胃不好,吃不了这些,换些清淡的来。”刘博指挥着一边的服务员。 “行啊,小博博,原来你也会疼人啊!”他大表哥笑话他。 他傲娇的眼神,鼻子哼一声:“那是!” 这顿饭吃的很愉快,刘博舅舅是那种绝对不会让气氛冷却下来的高手,总是有新鲜的话题听的我耳朵冒油。 吃完了饭,出酒店的时候,他舅舅放慢脚步,跟我并排走着。 我一直卡在喉咙里的那句抱歉才对他说了出来。 他爽朗的笑起来:“小北啊,钱是小事,我是怕这孩子拿着钱出去胡作非为,所以才着了急,这事情都搞清楚了,也没什么可诟病的,他做的对,是条汉子。我这个当舅舅的替他高兴。人这辈子,能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是件再美好不过的事情,花多少钱都值。” “谢谢您这么大度不计较。”我心里满是感激。 他从口袋里拿出个红包递给我:“这算是我这个做舅舅的给外甥媳妇的见面礼,你别推辞,这都是咱老家的规矩,等我老姐姐定了定亲的日子,咱们一起回家那时候的才该给改口钱是不是?你瞧我出来的年数多了,老家规矩都忘的差不多了,要是哪里不对,你可得提醒着我点,别让我在乡里乡亲之间丢了分儿!” “不用,真不用,我拿您的钱够多了,哪还有脸再拿这个。”我羞愧无比,连连推辞。 刘博追上来,一把从他舅舅手里把红包夺过来,嘻嘻笑:“北北,舅舅给,你就拿着,不拿白不拿,小宇的救命钱咱们愿是借他的,早晚还他就是。” “哎——,还是我大外甥聪明。”他舅舅摸着他的头,给了他一记爆栗,打的他嗷的叫起来。 舅舅和表哥们开车离开。 刘博把我送回家,一屁股坐沙发上,朝我抖抖手里的红包:“媳妇儿,你猜舅舅给了你多少见面礼?” 我摇头。 他把红包拆开,拿出张银行卡来。 “送银行卡?”我惊讶的叫一声。 “别看我舅舅有两个儿子,可他自我打小就特喜欢我,待我比亲儿子还好,送银行卡算什么,他说了,我们结婚,他送套五环内的房子给咱们呢。” 他得意忘形,开心的大笑道。 我心郁闷,他是忘了我和他只是假装订婚,根本不是真的。 外面传来敲门声。 我跳起来去开门。 门外站着姚美丽和阮朗,更要命的是姚美丽手中竟然抱着个小小的婴儿! 第六十六章 “这孩子怎么回事?”我诧异的问。 “别呀,先让我们进去再说。”姚美丽端着婴儿进了门,把孩子放到沙发上,伸伸手臂,长长吐口气:“累死我了,这也不会抱啊,好容易端了来。” 我觑眼看着那婴儿,长的很好看,红通通的小脸蛋,粉琢玉饰的,可爱。 “你们俩生的孩子?”刘博嘴里啃个苹果好奇的凑过来问。 被姚美丽兜头“呸”了一口。 “你谁呀你?乱讲话?”姚美丽双手叉腰,质问他。 “对不起,忘了介绍了,我是北北的未婚夫,我叫刘博。”刘博朝她伸出手。 姚美丽惊讶的神情,大张着嘴,瞧向我。 我耸耸肩膀,笑一声:“我们早就认识,比认识杜雨城还早。” “哦,哦,恭喜,恭喜。”姚美丽伸出手来跟他握了握,露出笑容。 坐在沙发上的阮朗呵一声,望向姚美丽:“跟我生孩子是你的造化,怎么就这么嫌弃?你没事吧你?” “行了行了,大学问家,我们才认识几天啊,你知道我什么德行啊?就想跟我生孩子?有事的是你!”姚美丽嫌弃的嘴脸。 “你们俩挺配的。”刘博的眼神从姚美丽身上溜到阮朗身上,再从阮朗身上溜回姚美丽身上,嘻嘻笑着。 “停,别拿人家开玩笑,人家可是良家子弟,哪能跟我这种风尘女子扯上关系,丢分儿!”姚美丽打个停的手势,一本正经的脸。 刘博正要开口,被阮朗打断:“能不能不说我们俩了,先说正事。” 我早就想听正事,心脏一个劲狂跳,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千祈祷万祈祷千万不是我想的那样。 姚美丽清清嗓子,神色沮丧:“小北,你先稳住,其实这事吧,也不就那么让人担心,咱们先把孩子的事解决了再说别的好不好?” 我盲目的点头,并不听懂她想说什么,等着她的下文,她却说不出来,伸手推推阮朗。 阮朗看着我,低沉的开口:“小北,你想到了吧,这是小南的孩子。” 我扶着沙发靠背坐到地上,眼前一片昏暗,周围变的静寂,我看得出他们的嘴巴在动,却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姚美丽把我拉起来,拖到沙发上,在我耳朵边大吼,我的神智恢复,揪住她胳膊,急切的问:“南南呢?她在哪里?” “都说了要你淡定!她没事,很好,活蹦乱跳的,可能气人了。”姚美丽嚷道。 我吐了口气,伸手捶着发闷的胸口。 “拜托你们了,大哥大姐,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瞧你们整的,多吓人,刚才听你们这一说,我都快吓掉魂,以为小南出事了呢。”刘博抱怨着。 “对,是我的错,说话的语序错了,我应该先说小南没事,再说这孩子是她生的。”阮朗承认错误。 姚美丽朝他翻白眼:“我就说吧,让我来说,你非要抢着说,别以为你学问比我高,我跟你讲,我当年考大学的时候手秃噜了才考了个三本,其实吧,我这人很聪明的,不比你这大研究生差多少。” 阮朗一脸友爱的望着她,幽怨的眼神。 “你们能先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我问道。 阮朗看着姚美丽,伸伸手。 姚美丽抱住我的肩膀,慢吞吞的开口:“小北,这人各有命,人各有志,由她去是最好的办法,管不了啊,能怎么样,是不是?” “你能说重点么?”阮朗插嘴。 “是这么回事,半月前,小南早产生了这女娃,这黄家一看是女娃,没等小南出产房,都走光了。幸好生孩子那天吧,东东礼拜天也去了医院,东东一孩子什么也做不了啊,就打电话给我。 我去的时候,小南这死丫头竟然撂下孩子自己走了,亏得阮朗有她的定位,这才把她走了回来。 好说歹说的,总算是医院里住了一个礼拜出院。 出院之后,我本来打算把她接我家里伺候她两天,可她忒犟,非要回家。 我和阮朗只好把她送回家去。 哪曾想,她回去的第二天,就把阮朗给她的腕带拆了,丢在孩子的摇篮里,自己个走了。 这不,我去看她,没见着人,电话又打不通,只好先把孩子抱回家去……” 她话未讲完,阮朗又插嘴:“小北,南南没事,有下落了,你别担心。” “她去哪儿了?”我问。 “来K城了。”姚美丽抢着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我们天天回来,没见她来啊。”刘博有点慌的语气。 “她要能来找她姐还好了!”姚美丽叹一声。 “那她能去哪儿呀?人生地不熟的,她在这里也没熟人啊。”刘博着急的说。 “跟我酒吧里的一个小姐妹一起来的,是我不好,不该告诉她我是干什么的,也不该让我手底下那帮姑娘过去给她送饭,小北,你骂我吧,都是我不好,才出这事的。”姚美丽低着头,伤心的说道。 “她现在在哪儿,我去找她。”我机械的说道。 “你放心,螃蟹跟她在一起,会看着她的。”姚美丽飞快的回答我。 沙发上熟睡的婴儿突然哭起来,嘤嘤嘤的像猫叫。 姚美丽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脸紧张望着阮朗,傻呆呆的神情:“怎么办?又哭了,又哭了呀!” “别慌,是不是饿了?”阮朗安慰她。 “不可能,下飞机之前我刚喂过她,这才多大一会儿。”姚美丽探头过去望着孩子,一脸惊恐:“阮朗,你快过来看看,这没有抱被,我不敢抱呀!太软了,万一弄断了骨头,我不得跳楼谢罪啊。” 我走过去,蹲下身,解开她身上的尿不湿。 孩子瞪着还没有完全褪了虚肿的双眼看着我,停止了哭泣,举着小拳头一耸一耸的,像只小猫。 “啊?怎么不哭了?”姚美丽叫一声。 “笨女人,她这是尿了嘛,解开尿不湿不难受了,当然就不哭了。”阮朗怂她一句。 姚美丽撅起嘴巴,翻白眼。 “尿不湿呢?”阮朗问她。 “啊,坏了,光端着孩子回来了,行李还撂机场没取回来呢。”姚美丽叫起来。 “傻不拉几的,赶紧去取啊,银行卡可都在箱子里呢,不是叫你取的吗?”阮朗嗔着她。 “你是叫我取了,可你端个孩子像个机器人,根本就不敢走,后来不是把孩子给我了嘛!人家就忘了取行李这事了。”姚美丽苦着脸抱怨。 “行啦,大哥大姐,你们别互相抱怨了,我开车拉你们去取行李行吗?”刘博插言道。 “行,我跟你去,让阮朗下去买尿不湿,小北看孩子。”姚美丽揪着刘博的胳膊,先揽差事。 “哎哟,我说大姐,你今年芳龄?怎么瞧着比我还小啊?……”刘博嘴里唠叨着,两个人一起出了门。 “小北,我去买尿不湿,上来的时候,看楼下就有家超市,应该有卖的吧?”阮朗也起身走出去。 他们都走了,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冷清下来。 我把孩子身上的尿不湿卷起来丢到垃圾筒里,拿两片纸巾垫到她屁股下面,孩子甩着小胳膊歪着脑袋瞧着我,咧嘴像是在笑。 她的眼睛很大,双眼皮,像南南。 我的眼泪弥漫双眼,终于忍不住落到她身上。 我对不起我爸,没有看护好这个唯一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我真的觉得我尽了全力,可事情到头来竟还是这样一团糟,我无能为力,不和道还能做什么。 阮朗买尿不湿回来,看着我给孩子换上,惊奇的神情:“小北,你会照顾小婴儿呀!” “会,刚辍学那阵子,跟她们一起南下去做过保姆。”我回答他。 他脸色愕一愕,无语凝噎。 “姚姐她,说的都是真的么?”我问他。 他点头:“是真的,她刚来的时候,打她电话她还接,最近好像是换了电话号码,原来那个号怎么也打不通,我们这才着急带着孩子过来了,本来我和姚美丽商量不打扰你来着,这不小宇的手术做好了,恢复的也很好,我和她两个人又实在不会带孩子,本来想找个保姆来,可又不放心保姆一个人带孩子。” “谢谢你们。”我抱起孩子,轻轻拍着,对他说。 “小北,你别客气,这事也怪我,最近太忙,经常出差,也没顾得上管她。”阮朗愧疚的口气。 “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好,这阵子只顾着小宇的病,没有管过她。而且我也没想到黄家会这么绝情,这是因为生了个女娃,所以才抛弃她的吧,我跟小宇来这儿的时候,她跟我说怀的是男孩儿,黄家想要的就是男孩儿,所以我才放心的来了。” 我对他说道,想忍住眼泪,眼泪依旧落下来。 “小北,都会过去的,没事,有我们呢。”阮朗拍着我的肩膀,喃喃,声音忽尔又大起来:“对了,姚美丽给你转帐的钱你收到没有?” 我抬着望着他。 他朝我笑笑:”你别怪她,那天你打电话过来说钱的事儿,我和她正忙着找小南呢,她正一肚子怨气,而且她那个夜总会因为违规被封停半年,罚了不少钱,她实在是没钱给你,关了电话,自己在那儿自怨自艾,哭一阵儿骂一阵儿的,这阵子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钱,便给你打过来了。” “我没怪她,我怎么能怪她呢,她对我这么好,我只怕没办法报答她。”我说的是真心话。 “都是朋友,别再说报不报答的,互相帮助,你现在是不好过,背不住过两年,我们都得找你帮忙呢。”阮朗笑道。 我看见他手腕上还带着玲玲给她的彩色绳子,心里不由一凄,想问问他又怕惹他伤心,,他却先开口了:“我听说玲玲她也来K城了,参加什么强化培训班,准备明年参加高考呢。” “啊?她来了?没有跟我联系啊。”我真的是吃惊,这臭丫头来了竟然不打电话给我? “我也是听说,不一定是真的。”他尴尬的笑笑。 “我打电话问问她。”我去拿手机,被他拦住:“算了,别问了,她不跟你联系,肯定有不联系的理由,别去给她找麻烦了,她爸妈看上去都是很古板严肃的那种人,不好谈。” 我放下手机:“那你就这么放弃了呀?” 他神色落落,摇头又似点头:“我等她两年再说吧,她给我打电话说,现在没自由,等考完试,如果考上了,再跟我说以后。” “这死丫头,这不是吊人胃口么?”我有些不满。 他却没意见的模样:“没事,我等她,念书是好事儿,不能耽误她的前程是不是?” 我冲他笑笑,无语,瞧他的样子,应该也是对这事不抱希望的吧,只是失望着失望着就习惯了吧。 “对了,玲玲不是要转让服装店吗?我盘下来了,等你回去做,秦姐的网店因为没人经营,现在也是半死不活的,没什么生机,主要我太忙,顾不过来,倒是请了个店长管着,不过我也不会看人,大约请这店长不行,生意明显的差。”阮朗摇头。 我咽口口水,无言以对。 幸好有他们在,才让我看见彩虹,他们就是我的雨后彩虹。 刘博和姚美丽提着大包小卷的回来。 一进门,刘博丢下满身的挂的背的扛的行李,冲他们俩吼上了:“我的亲娘啊,你们这哪儿是忘了拿,分明是哄我这个不要钱的劳力去当搬运工的,这些东西我扛回来都要命,就那凭那书生?累死他也拿不回来!” 我目瞪口呆的瞧着铺了一地的行李包。 姚美丽倒是不累,一件件的打开包裹,指给我看,大多是婴儿用品,什么软床,摇篮,单子,抱被,澡盆都背着! “大姐,你这不是回农村!这里啥都有卖的,背这么多过来,你不嫌累啊?这托运的行李费够买一车这些破玩意的吧?”刘博笑话她。 姚美丽翻白眼:“小毛孩懂个屁,这都是豆豆在家的时候用的,这么小的孩子,冷不丁换个新地方就够她受的,要是用的东西再换了,不要她的命啊!” “还有这说法?真新鲜。”刘博一脸嘲笑。 “不懂待一边去,别耽误我摆东西。”姚美丽一张嫌弃脸:“这都是好东西,全进口货,我和大学问家在网上挑了一个通宵,让他同学从国外寄回来的,那几个托运费可算什么,只要咱们这小宝贝用着舒服,就值!””豆豆?你给她起的名字?”我问她。 姚美丽看阮朗一眼,吮鼻子:“我就说这名字不好,听着跟狗名字似的,可大学问家却非说名字只是个代号,先这么叫着,等找到小南,劝她回心转意之后,由她取名字才好。” “挺好的。”我笑道。 安安静静的小豆豆突然又开始轻声哼唧起来。 “她又怎么了?不是刚换了尿不湿么?”姚美丽叫起来。 “奶粉拿了么?”我问她。 姚美丽在地上的行李里一阵乱翻,找到奶粉罐子捧给我。 我拿起倒在一边的奶瓶去厨房清洗,冲了30毫升奶粉拿出来,他们三个人正探着脑袋凑成一堆,围着孩子看热闹,孩子哼哼唧唧的,他们只管看不趟手。 我抱起孩子喂奶,孩子喝了奶,在我怀里动几动,闭眼又睡了。 一直盯着我俩的三人嘘口气,一齐跌坐到沙发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 “这孩子还不满月,吃的次数多,尿的次数也多,老人不是都说这时候的小孩子是直肠子么。”我轻轻把孩子放下,小声说。 姚美丽趴下身子望着孩子,喜笑颜开:“我要当她干妈,你瞧,长的多漂亮。” “哪里漂亮了,像个小老太婆,可惜小南那么好的基因了。”刘博撇嘴,小声嘟囔。 “刘博,你这个猪头,你说什么?!”姚美丽鼓起腮帮子,走到刘博跟前,龇牙咧嘴,怒声道。 外面传来敲门声,我去开门。他们俩还在吵吵,阮朗劝他们:“别嚷嚷了,让外人笑话儿!” 门打开,来人让我大感意外,一时怔住,脑子不够使,不知道如何应对。 “妈,我说没错,就是躲在这里,这几天她进进出出的,我就瞧着像是她,果然在这里!”杨小靖拖着管处长往屋里进。 “什么情况这是?”站在门口的刘博叫一声。 “臭不要脸的,孩子都生了这是!”管处长黑着脸,冲到姚美丽面前,揪着她的衣领,一把将提起来,甩手就是一巴掌! 阮朗见状,起身过去,扯开管处长的手,将姚美丽藏到身后,阴下脸来,不悦的口气:“闯进别人家里打人,什么意思这是?” “小狐狸精,你给我滚出来!”管处长风一样冲出门去,站在门外吼。 “管处,不是,这是哪儿跟哪儿呀?这是怎么了这是?”刘博摊着手,一头雾水的苦笑不得。 他不明白,我可是明白,心里没有不解,却尽是嘲弄,这世界真是太小了,看起来不相干的人和事,竟都捆到了一起来,也难怪杜雨城会说那座城市太小,有钱的人他基本上都认识。 “小刘,你怎么也在这儿?真是巧啊,都凑一块啦?你这是跟顾小北同居了?可没听说你们结婚了啊?”管处长好心肠,竟然还有心思管我俩的事儿! “管处进来坐,有事好好说,这怎么了这是?”刘博笑着,请她进来。 管处长的脚刚迈进来,阮朗冷冷的开口:“这是我的家,麻烦你出去。” “你!”管处长涨红了脸,进不是出不是,一时无所适从的样子。 “大哥,给点面子啊,这是我原来单位的领导。”刘博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央求阮朗。 阮朗根本不给他面子,一手拽着姚美丽,一手走到门边,将她推出去,“轰”一声把门关了。 “哎,别介,大哥,老领导,总得给点面子啊!”刘博叫一声,开门出去。 杨小靖拖着她妈妈已经走了,只听见刘博边追边喊的声音。 阮朗去冰箱拿了个冰袋给姚美丽敷脸。 姚美丽一手捂着冰袋,另一只手不停的摸眼泪。 我把她带来的豆豆的折叠摇篮撑起来,放到卧室,把豆豆抱进卧室去睡觉。 回到客厅,姚美丽正哭着对阮朗叫:“现在知道我是个表子了吧?瞧不起我了是吧?坐脏了你家的沙发了是吧?” “我可什么都没说。”阮朗平静的神情回她。 “你是什么都没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眼里透着那股鄙视劲儿?你就是瞧不起我!”姚美丽胡搅蛮缠。 阮朗双手放在膝盖上,垂下头,不理她。 “姚姐,脸没事吧?我看看。”我坐到她身边,伸手扒拉她的脸。 “没事。”她往一旁闪一闪。 “真是的,她们怎么会找到这里呢,没道理啊!K城不小啊,咋就能找到这儿啊。”我嘟囔着。 “阮朗一说你住在这儿,我这心里就直犯嘀咕,那老贼的闺女就在这旁边的学校上学,我一直不敢来,就怕遇上这事儿,谁曾想,越是怕,它就越出事儿!”姚美丽哭道。 “老贼?”阮朗问一声? “对啊,老贼怎么了?就是老贼!我的金主,包养我的男人!”姚美丽吼起来,声嘶力竭,咳嗽起来。 “你慢点说,看呛着。”阮朗慢悠悠的说她一句。 “你看不起我!”姚美丽继续耍无赖,没事找事。 阮朗一脸风平浪静:“有错就改还是好同志嘛,破坏人家家庭就该被人看不起。” “我走,我走行了吧?免得辱了你的地方!”姚美丽吼一声,临身起来晃了我一跟头。 阮朗稳稳的坐着,没有反应。 我赶紧起身拖住她:“姐,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哪里啊?没人看不起你,人阮朗什么都没说,咋就看不起你了?” “你怎么不留留我?就看着我这么走了?”姚美丽不理我,继续朝阮朗耍横。 阮朗摊手:“做错事还这么嚣张,你有理了?” “我怎么嚣张了我,你当初告诉我你养父是个强女干犯,我怎么对你的?不光说话安慰你,还请你吃饭唱歌的,可是没一点瞧不上你是不是?”姚美丽跺脚道。 “你让我开口讲话了吗?我一句话没说,你就说我瞧不起你好伐?”阮朗继续摊手,一脸无奈。 “那你跟我赔不是。”姚美丽红着眼圈子嚷。 “你走吧。”阮朗挥手。 姚美丽“嗷”一声哭起来,伸手指着他:“你这个没良心的,怎么这样对我!” “大哥,你就不能哄哄她,再这么嚷嚷,把豆豆弄醒了,你们哄啊?”我哭着脸求阮朗。 阮朗吐口气,伸手招呼姚美丽坐下。 姚美丽翻白眼:“你让我坐我就坐啊?” “你坐不坐?”阮朗严肃了面色,沉声道。 姚美丽看看他脸色,乖乖去沙发上坐了。 “我问你,你给小北的这一百万哪来儿的?”阮朗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沉沉的声音问道。 第六十七章 姚美丽吮吮鼻子,蚊子唱:“我找朋友借的。” “朋友是老贼?”阮朗毫不留情的声音。 “我是跟他断了的,可他老是找我,我本来不搭理他的,他死皮赖脸的非缠着我,这不是酒吧也关了么,我又缺钱,就,就跟他要了点钱。”姚美丽说道。 “这么做挺享受哈?不费吹灰之力,白得一大比财产。”阮朗冷冷的声音。 “我知道错啦!”姚美丽认错认的挺积极。 阮朗朝她伸出手,她撅撅嘴,瞧我一眼:“这钱先拿着好吧?小北这需要钱,等酒吧恢复营业,我还他还不得吗?” “我想小北再需要钱,也不需要你通过这种手段弄来的钱!赶紧的别啰嗦,把钱给人家打回去,跟那个男人一刀两断!”阮朗严厉的声音。 姚美丽不情愿的从钱包里摸出张银行卡递给他:“都在这儿呢,本来想是打给小北的,这不是要过来嘛,就想当面给她呗。” 阮朗接过银行卡,拿出手机,问她要对方的帐号。 “再商量商量好吧?那种贱男人弄他点钱算便宜他了是不是?”姚美丽还挣扎,阮朗拿眼睛瞪她,她垂下头,摆弄着手指,嘴里嘟嘟囔囔,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楚了。 阮朗那边还在转帐,我的手机却响起来。 是管处长。 “顾小北,麻烦你转告那个小贱人,还了钱还则罢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管处长大嗓门,震的我耳朵疼。 坐在沙发上的姚美丽也听见了,翻白眼:“不客气能怎么样?像上次一样过来打我?吃亏的可是她!” “你少说两句,做错事还有理是不是?”阮朗骂她,转脸对我说:“小北,你告诉那位女士,钱已经转过去了,请她注意查收,还有啊,你还得告诉她,除了打小三,最重要的是管住自己的老公不要到外面偷腥,敌我矛盾容易解决,动武都行,内部矛盾可就有点麻烦了,要是我,我是不能够忍受定样一个不忠的婚姻对象的。” 他说话声音超过平常音量的大声,我相信电话那边的管处长能听的一清二楚。 果然,管处长连个再见都没跟我说,一下子挂了电话。 “阮朗,谢谢你。”姚美丽的脸上焕发出光辉,整个人都发着光。 “朋友一场,也患过难,也没嫌弃我的出身,这点小忙还是要帮的,不能让别人老埋汰你嘛,虽然错的是你。”阮朗嘴角露出善解人意的浅笑。 姚美丽瞬间笑的像朵花儿:“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得,别说这句话,这句话听起来瘆人,这话从一个女人口里说出来,基本可以确定她对这男人没什么好印象。”阮朗打个寒噤。 “没有,真没有,我对你印象老好了,真的,阮朗,我说错话了,我是想说,你这种好人,啊呸!不是,你这种……”姚美丽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我蹲到地上收拾被她弄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心生羡慕,忽然觉得其实他们俩个竟然还挺般配的。 阮朗第二天就走了,要去南方出差,大约要一个月。姚美丽非要跟着,被阮朗阻止,说她闲着也是闲着,让她跟我一起照顾豆豆,等酒吧恢复营业再回去。 她老大不乐意,一直到送阮朗上了飞机,脸色还没放晴。 回家的时候,我抱着豆豆跟她坐在车后排,问她:“姐,你是不是看上阮朗了呀?” “这你都看出来了?”她大惊小怪的样子。 我叹口气,这女人倒是单纯,她这个样子,瞎子都能看出来。 “唉!看上了人家又怎么样,人家也得看上我啊,没戏,我知道我这是瞎折腾。”她自己给自己加戏,大惊小怪过后,开始唉声叹气。 “不对啊,姐,我看阮哥对你也有意思,你瞧他对你多好,明明你做错了事,他连一句都没骂你,还帮你怂人原配呢,这份情谊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刘博开着车,笑嘻嘻的插言。 被姚美丽伸手上前扇了一巴掌。 回到家,一个看上去老实巴结的中年妇人手里拿着纸条站在门口,见我们走过来,露出羞涩的笑容:“请问是你们家请的保姆吗?” “没有呀!”姚美丽话不经大脑直接秃噜出来。 “是这家呀,门牌号没错儿!是位姓阮的先生请的,先付了一年的钱呢。”中年妇人举着手里的纸条抬头瞧门牌号。 “阮朗!啊呀,那就是我了,大姐,是,是我们家,是不是告诉你要你来伺候一个没满月的小孩儿的?” 姚美丽瞬间变了面色,欢天喜地的接过中年妇人肩上的背包,殷勤的往屋里让她。 中年妇人看看她,再看看抱着婴儿的我,再看看刘博,一脸明晃晃的莫名其妙。 “大姐,你贵姓,叫什么,快进屋,是这里没错!我是孩子干妈,那位是孩子她大姨,那个是她大姨夫,我们都没带过孩子,没经验,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一生下来她妈就不要她了,大姐你看你这岁数自己的孩子一定大了吧?你是个老手,那就麻烦你给这小可怜点温暖……” 姚美丽把大姐拽进屋去,摁她在沙发上坐了,倒茶给她喝。 大姐一付懵倒倒的样子捧着茶杯喝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自己姓赵,让我们叫她赵姐就行了。 休息了一会儿的赵姐就开始麻利的收拾屋子,给孩子喂奶换尿片。 我自认我的手脚算麻利的,可比起赵姐还是差了一截。 我跟她一起收拾,她不肯让我做,让我休息,说她一个人能行。 我想跟她客气客气,她硬是不肯,非把我推到沙发上坐着,说我跟着她,反倒让她做起活来不自在。 我只好在沙发上坐了,不安的瞧着她一个人干活。 我不习惯使唤人,总觉得我坐着,让她一个人干活心里挺别扭的。 姚美丽就不,她在沙发上弄个葛优躺,手里乱摁着电视遥控器,两眼望天想心事。 “不看别乱摁,给我,我看韩剧。”我从她手里夺下遥控器。 她一下子坐直,一脸正经的冲我说:“北北,姐终算是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了!从现在开始,姐就朝这个目标努力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什么目标?”我好奇的问,心中已经猜着了一半。 “嫁给阮大学士!”她豪言壮志,气破云天。 “祝福你啊,照现在这个形势看,不远的将来你大可实现这个目标。”我笑道。 “对了,我去熬个鱼汤,你不是告诉我小宇他可以吃东西了么?今儿我跟你一块儿去看他,让他见见我这个漂亮姐姐。”姚美丽从沙发上跳起来,哼着小曲儿跑去厨房,一会工夫厨房里便传出她的粗嗓门:“赵大姐,这个鱼汤要熬的好喝,是不是要剥鱼皮呀……” 她的性格我是真喜欢,看上去总是没有忧愁的样子。 对她来说,做了错事只要改正人生还是这样的美好。 我想我该有她那样的勇气直面我这惨淡的人生,才会让我好过一点儿。 我担心着小南,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我想去找她,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是她永远的依靠,这世上谁都可以不管她,我肯定不人不管她。 …… 一个星期过的风平浪静,表面无忧,内心其实愁苦。 有了赵姐帮忙,带好豆豆没有问题,小宇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每天去探视他,他都是一张微笑脸,让我欣慰。 如果小南在身边,我想我的人生就这样度过也未尝不可,有朋友,有亲人,有爱我的人,还求什么。 然而,现实又一次用它无情的鞭子将我鞭挞撕烂,卷着我将我抛进深渊。 星期天晚上,刘博说和舅舅出去有应酬,不能陪我们吃晚饭。 姚美丽非要去逛附近的商场,我不想去,她撂下我,一个人去了。 赵姐带着豆豆在卧室睡觉,我一个人蜷在沙发看着韩剧打瞌睡。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等我听见,赵姐已经抱着豆豆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老太太和两个女人。 “你们是?”我揉揉睡眼,走过去问。 老太太打量着我,看看赵姐手里的孩子,面色隐隐露出不悦:“你是顾小北吧?这孩子哪来的?” “你是?”我又问一遍。 她身后的一个女人接言:“我们是刘博的姐姐,我叫刘欣,这是我大姐刘惠,这是我妈。” “阿姨!快进屋,进来坐。”我的心一下子到了嗓子眼,手忙脚脚乱的招呼她们。 刘欣和刘惠一边一个扶着老太太进来,我去倒茶,递给她们。 老太太却不接,眯着眼盯着我,又问一遍:“那孩子谁的?” “我妹妹的。”我站的毕恭毕敬,老实的回答。 老太太不语,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刘惠替她妈问了:”你妹妹呢?她孩子怎么在你这儿?” “这事说来话长,我妹现在找不着了,这孩子暂时得由我养着。”我依旧老实的回答。 老太太的眉头皱了皱,两个姐姐的面色明显也落了落。 “听说你妈妈是个杀人犯,杀了自己的丈夫是吧?”老太太一点面子不给你,直接了当的问道。 我无言以对。”哎呀,妈,跟你说了,那人不是她丈夫,只是她相好的,天天虐待她,打她,她忍无可忍才杀人的。”刘欣耸着老太太的肩膀道。 我感激的看她一眼。 “再怎么也不能杀人!男人哪有不打老婆的?你爸爸还不是打了我一辈子,我杀人了?”老太太鄙夷的口气。 “你那什么时候的老皇历了,翻腾出来干啥。”刘欣不悦的顶撞她妈妈。 “妈妈是个杀人犯倒也罢了,这又弄出个私孩子来,别人家找媳妇都顺顺当当的,找个黄花大闺女,爹妈齐全,家庭和睦,你说你这个弟弟这是按的什么心?这存心是要气死我,还有你那个不着调的舅舅!跟着起的什么哄,赶紧走,气死我了!” 老太太边说边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妈,哎呀,妈,你倒是等等,来之前,弟弟在电话里怎么说的?他就喜欢这女孩儿,你要是不答应啊,他就一辈子不结婚,难道你看着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不成?”刘惠拽着老太太的胳膊劝。 老太太跺脚:“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比让老婆杀了强!” 刘欣开了门,把老太太推出去,嘴里嘟囔着:“这都什么呀,你不愿意就拉倒,当着姑娘的面,说这些不着调的干什么呀!” 门关闭的那刹那,我的眼泪冲出眼眶。 我这种身份注定不被上一代接受,因为这个烙印,我这辈子给人的印象都不会太好。 “小北,这个老太太够厉害的。”赵姐从房间出来,对我笑道。 我擦擦眼泪,苦笑一声:“姐,要是你儿子找我这样的象,你未必会做的比她更好。” 赵姐怔一怔,叹口气,转身走了。 我打电话给刘博,没人接听,心中烦燥,又打几遍,正摁号码,姚美丽风一样的跑进屋里来,大叫:“小北快跟我走,螃蟹来电话,你妹出事了!” 我头嗡一下老大,起身就走,她揪住我:“换衣服啊,你想穿睡衣出去吗?” 我跟她打车,兜兜转转,两个多小时才到了她说的地方,地方很偏僻,城中村的模样。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儿站在道边四处张望,见我们从车上下来,熬的叫一声,冲过来扑到姚美丽怀里哭起来。 “螃蟹,你先别哭,先说出了什么事!”姚美丽将她耸到眼前,急声问她。 “姚姐,不好啦!小南被人抓走了,那帮王八蛋说不还他们钱,就把小南卖了。”女孩儿哭道。 “艹你妈,你不是螃蟹吗?仗着自己生的好,眼睛长在头顶上,平日里走路都横着走,从不把我眼里,你有本事把她拐到这儿来,怎么没本事把她救出来?这时候想起我来了?我天天打电话发短讯问你们的下落,你倒是屁都不回一个!”姚美丽破口大骂。 女孩儿哭天抹泪:“姚姐,都是我的错,我罪该万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想办法把小南救出来啊!” “倒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欠人钱了?”姚美丽问她。 女孩儿支支吾吾不肯明说。 “你它妈的是不是犯了老毛病,又抢男人钱了?在老家有我罩着,你能为所欲为,你眼瞎啊,也不看看这是哪里!由你胡作非为,你当来嫖的男人个个都是窝囊废啊!”姚美丽瞪着眼,继续骂,伸手打她。 我拉开她,劝她:“救人要紧,这些事以后再说。” “跟我来。”女孩儿拉起我的手,朝一条小路跑去,姚美丽骂骂咧咧的跟了上来。 来到一处平房前,女孩子停住脚步,喘两口气,上前敲门,一会儿工夫,一个五大三粗,一身纹身的男人出来开了门,打量我们两眼,嘿嘿一乐:“小表砸,你这是带人来赎人还是带钱来赎人了?” “钱,她们有钱,拿钱赎人。”女孩儿惊恐的声音回他。 “拿来!”男人朝我们伸出手。 “总得先看见人,再给钱吧。”我说。 男人哼一声,闪身让我们进了院子,透过敞开的门,我看见许久未见的小南正被倒缚着双手捆在屋内的柱子上。一双惊恐的眼死死盯着院子外面。 院子里是黑的,她在屋内看不到我已经来了。 “人看见了,钱呢?”男人又朝我伸出手。 “多少钱?”我问,心存侥幸出门时我带了包,银行卡里应该还有几万块钱。 “五十万!”他狮子大开口。 “不是二十万吗?怎么又变成五十万了?”女孩子叫一声。 “就是五十万!”男人耍着狠。 “先给你二十万,把人放了,我给你写字据,其余的三个月之内付清。”姚美丽试着跟他讨价还价。 屋里传出小南的哀嚎声。 “我们真没这么多钱,你看我这包里除了张银行卡,就这二百多零钱。”我心一急,扯着钱包的两只角,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在地上。 “跟我走,去取钱,银行卡里有多少给多少,不够的,肉偿。”男人冷笑道。 “卡里绝对不止二十万,大哥,那女孩儿值不了这么多,你就是把她累死,也未必能给你挣回二十万,何况她又不是个雏儿,还生过孩子,不值钱。”姚美丽又说道,我听着刺耳又扎心。 “生过孩子?”男人哏了一哏。 “啊!生过,你没看出来?大哥是个老实人啊!”姚美丽夸张的表情。 “你说,真生过孩子?”男人指出螃蟹。 螃蟹胆怯的点点头。 屋内又传出小南的惨叫声儿。 “够啦!别折磨她,我给钱,给钱不行吗!”我大吼。 “行啊,娘们,走吧,去取钱。”男人吹声口哨,朝外面走去。 “银行卡给你,人我带走,缺多少,你跟我回去,我都给你。”我在他身后说道。 他又是一声冷笑:“银行卡有个屁用,等我取钱的时候,让条子来抓我?你当我傻啊?赶紧走,别磨叽,里头看人的那个兄弟有烟瘾,说话儿就犯了,等钱救命呢,他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我的心揪成一团,跟着他出了门,来到一个自动取款前,他站在角落里,让我过去取钱。 “自动提款机取不了那么多钱。”姚美丽对他吼。 “二十个取款机取不取得出来?”男人一脸冷笑。 我把卡插进取款机,查看余额,男人慢慢走过来,瞟一眼。 看到余额,我呆了,不光我呆了,姚美丽也呆了! “臭女人,敢骗老子!” 男人呆了一呆,怒骂一声,揪着我的头发将我薅起来,甩到地上。 退出银行卡,飞快的跑了。 “报警!赶紧报警!”姚美丽掏出手机,我爬起来揪住她胳膊:“不要,小南还在他们手里呢,先把小南救出来再说。” 她尖叫一声,拉我起来,冲我吼上了:“你跟谁借的钱?你那个未婚夫这么有钱?看见你余额里有多少钱没有?买我十个酒吧都够了!还管我借钱,你行啊,顾小北!有办法啊!拿我的阮朗的钱给你弟治病,这些都留着当私房钱自己用吧?” “我也想知道这些钱的来历。”我对她说,揉着被摔的生疼的胳膊,朝原先那间平房跑去。 她还在我身后吼,我听不见,一心想着去救我妹妹。 跑回去的时候,平房里已经没有了,那个螃蟹也不在,院门大敞,我冲进去,来到堂屋,小南还被捆在柱子上,垂着头,睡着的样子。 我尖叫一声,一下子瘫倒在地,哭着去摇晃她。 她抬起头,弱弱的说一声:“姐,我疼。” 我心一松,使尽吃奶的劲儿去解绳子,绳子一松开,小南一下倒在我身上,哭起来。 “没事了,不哭,跟姐回家……”我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她哭够了,扶着柱子站起来,问我小宇现在怎么样。 我瞧着她这一身的伤,扶着她走出院子。 “姐,对不起。”她边走边对我说。 “我是你亲姐,照顾你应该的,不用说这些。”我回她。 “我该听你的话,至少不会弄到现在这个样子。”她又哭起来。 我不想追究她跟螃蟹究竟做了什么被那两个男人威胁,与其听着恼火伤心不如不问,过去就过去,不提也罢。 我们刚走出这昏暗的巷子,便听见呼啸的警笛声,看见警车闪烁的红灯,姚美丽倒底还是报警了! …… 去公安局做完笔录,天已经亮了,一个警察走进来在问我的警察耳朵边说了几句话,警察点点头,告诉你,抢银行卡的嫌疑人已经抓到了,让我去认人。 我过去认人,一眼便认出那个坏蛋。 警察告诉我办完手续就可以走了,过几天案件完结会通知我取回银行卡。 我感谢过他们,坐在外面的休息椅上等小南。 警察看见我不走,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了,他一脸严肃的告诉我,小南暂时不能走,她和另一个女孩涉嫌诈骗,如果证据确凿,会被判刑。 我呆若木鸡,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走出公安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里。 敲门没人应,我拿钥匙开门,门打不了! 一位邻居从电梯出来,见我费劲的开着门,冲我喊:“姑娘,早先我出去遛弯,看见你家别一位换门锁了嘿,你不知道吗?闹矛盾啦?” 我朝他咧嘴笑笑,抽出钥匙,慢慢走回电梯下楼。 外面的世界灯红酒绿,可这一切又一次与我无关了…… 第六十八章 我坐在小区门口的花坛边,瞧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麻木到不会疼。 我也想不通我的银行卡里为什么会有几百万的存款,难道是小南和黄国祥买了老家的房子给我打过来的?依黄国祥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那就是小南和那个叫螃蟹的小姑娘诈骗男人弄来的?如果真是她们干的,那这么巨大的款项是不是会判的很严重? 越想越是坐不住,打车又回到公安局,找到管小南案件的警察,哀求他如果把诈骗的钱款上交是不是可以轻判。 警察笑道:“姑娘,你妹妹她们已经都交代了,她们交待的数额与来报案的男人说的不符,我们正在查实,不过依我多年办案的经验,你妹妹她们多办说的是实话,是报案人虚报了金额。” “那会判多久的刑?”我问。 警察回我:”估计不会太重,这个我说了不算,要看法官怎么认定了。” 我清清嗓子,艰涩的开口:“警察同志,我那张被你们扣了的银行卡里可能就是我妹妹她们诈骗为的钱款,我都如实上交,求你们给她个宽大处理。” 警察一下子站起来:“怎么?还有钱?” “什么是还有钱?”我比他惊讶。 他大叫一声同事:”小郑,赶紧的,马上去查查昨天晚上截获的那张卡。” 说完,又面色严肃的对我说:“顾小北,请你跟我来,我们谈谈。” 可他明显不是想跟我谈谈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把我带进了审讯室,让我坐上了受审犯人的椅子上。 “说吧,诈骗嫖客这事,你也参与了吗?你究竟知道多少,都说出来,我们的政策写在墙上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你也和道。”警察沉着脸询问我。 我它妈到现在才明白,我自己给我自己挖了个坑,还挺深,直接把我埋了。 “警察同志,我没有,我没有参与什么诈骗,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我银行卡里突然多了几百万出来,正好我妹妹她又参与这什么诈骗,我这不寻思着可能是她给我汇的钱,所以才来找你们,希望交上这笔钱,让你们对她宽大处理嘛。”我分辨着。 “几百万?”警察鄂一鄂。 “是呀,五百多万呢。”我回他。 他变一脸明晃晃的失望,把手上的记录本摔到桌子上:“顾小北,你这是逗我们玩儿呢!” 我怎么就逗他玩了,我不明白,也不敢讲话。 他开门出去,半个小时后回来,让我走。 “警察同志,你们查出来了吗?我卡里怎么会多那么多钱出来?”我问他。 他冲我摇头:“顾小北,还是回去问问你家人朋友吧,我只能告诉你,你卡里的钱是从新西兰一个银行帐户汇出来的,属于正常资金来往,没什么可疑之处。” 我有脑子嗡的一声炸裂,揪着他的胳膊,失声嚷道:“麻烦你同志,能不能和我把钱退回去?” “怎么回事?你被威胁了?”警察大约看着我面色难看,郑重其事的问我。 “不是,没有威胁,就是,就是,我不想要他的钱,我根本不想要他的钱,他这算什么意思,给的分手费吗?我不要,我要退给他……” 我语无伦次的回答他。 他大约是听出点什么味道来,伸手扯开我拽着他的手,鄙夷的眼神:“顾小姐,这里公安局,你的这点事属于道德范畴上的事,我们不管。” “那能不能麻烦你把那个帐户告诉我?”我揪着他的衣襟不放,他硬是扯开我的手,离开,旁边走过来一个警察问他什么事。 他低声回:“大概是被男朋友或是什么人甩了呗,卡里的钱是对方给她的分手费,不甘心呢。” 对方笑一声,瞧我一眼,压低声音:“不正经的女人吧?好人分手有要分手费的么?还不少呢,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不想再听下去,捂着耳朵跑出去。 我已经打算把这个人丢到脑后,清空我脑子里所有关于他的记忆,他却以这样的方式登场,让我无所适从。 我坐到街边的长椅上,想他的手机号码。 记的很清楚,虽然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的用过。 手机号码是空号! 我连拔了十几次,都是一样的答案。 我盯着自己的手机发呆,呆过半天,起身鲁莽的去询问路过的人能不能帮你打个电话,好心的路人帮我拔了一遍,告诉我:“姑娘,手机号码记错了吧,是空号呀。” 一连拦了四五个人,让他们帮我打电话,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这个号码是个空号! 我跌坐回长椅上,内存开始运转,没错,这就是分手费。 他真是大方啊,早知道他会不声不响的给你这么多钱,我又何必愁白了头为小宇的手术费发愁呢! 竟然为了钱还给了刘博一个虚假的希望,把自己坑进这大坑里无法面对! 我去医院看小宇,刘博蹲在医院门口,一脸愁容。 “别这样,本来嘛,我们就是假的,我不介意。”我拉他起来。 他悲伤的神情的看着我,嘴巴张了几张,没有发出声音。 “过两天,我会把钱还给你,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我问他。 “小北,我跟我妈说了,孩子是我的,我妈住院了。”刘博终于发出了声音,犹如一颗原子弹! 我一时找不着北,眼前发蒙,心口憋闷。 “小北,你别激动,我怎以能让你还钱呢,我知道我们是假的,我不会逼你跟我结婚的,我就是不知道我妈反应会这么大,一下子背过气去。已经没事了,醒了,我两姐姐正劝她呢,现在不让我进去看她,不过没关系,从小到大,我妈最疼的就是我,她就是气一阵儿,很快就没事了。” 刘博大约是看我面色不好,急忙说话安慰我。 我拉着他进了医院,问他妈妈住在哪里。 他磨磨唧唧的不肯说,我问护士,他拦着不肯让我过去。我非要过去。 这事是到该说清楚的时候了,不能让老人家因为我而伤心。 他两个姐姐看见我走来,一齐站起来推我,低声训斥我:“这个时候你来干什么,老太太刚睡着,放心,有我们呢,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我妈不接受也没用,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孙女没着没落吧?” 刘惠从兜里摸出张银行卡往我手里塞:“弟妹,拿着,跟小博先去买点结婚用品,这K城比咱们老家东西全也好看,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挑好的买,不要怕花钱。” “是啊,现在不是以前,结婚前有孩子怎么了,只要两人感情好,怕什么,你放心,妈这有我们呢,其实妈呢心肠好,就是嘴不好,你别放心上,刚才骂完了小博,还问起孩子的事呢,说你年纪小,不会带孩子,怕孩子受了屈……” 两个姐姐轮流跟我说着话,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眼泪却不知不觉流下腮。 她两人把我推出病房,转眼看见刘博坐在墙边的休息椅上,垂头丧气的样子。 刘欣上前摇他脑袋下,呵斥他:“这事都怪你,媳妇怀孕这么大事为什么不早点跟家里说!你们俩这岁数知道个屁,怀孕的时候不好好保养,这月子也不坐,落下病怎么办?” “二姐,你别说了!我和小北她就不是……”刘博绝望的神色,开口。 “姐,没事,我身体好着呢,什么时候老太太气消了,你打电话给我,我给她赔罪。”我拦下他要说的话,对两姐姐说道。 “嗯,嗯,好,赶紧走吧,妈那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估计不用到晚上她就该投降了,你们先回哈!”刘惠推我们进电梯。 “有事打电话给我。”刘博对她们说道。她们挥挥手,转身走了,刘欣却又回头嘱咐弟弟一句:“跟你说的话不要忘了,女人这辈子最需要男人的时候变是这时候。” 我朝她挥手,她很友爱的朝我眨了眨眼。 电梯门关闭,刘博死死盯着我的脸。 因为还有别人在,我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 出了电梯,走出医院大门,刘博拽住我的手:“北北,你不是要跟我妈去说真话的呀?” “刘博,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像你妈伺候你爸那样伺候你,就是你别打我,好不好?”我呜咽着对他说。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我。 “我们真的结婚好不好?”我张着泪眼问他。 他猛的抱住我,笑颜如花:“北北,我不是在做梦吧?” “是我,是我在做梦,你对我这么好,我从来都没放在心上。”我对他说。 “傻丫头,我对你好是应该的。”他伸手摸摸我的脸,自己的脸却红起来。 “刘博,姐姐给的银行卡,你拿着。”我把银行卡递给他。 他塞回到我手里,面色郑重起来:“北北,如果你心里还想着杜雨城,就不要勉强自己,我只要看着你开开心心的过下去就好了。” “就算我心里想着他,可我还是要嫁给你,你不要我吗?”我流着泪问他。 他拼命点头:“要,要,只要你肯嫁,什么样的你我都要!” “你很好,你姐姐也很好,舅舅也很好,你们全家都好,将来对豆豆也会很好,我能嫁进你们家,才是我的福气。”我哭道。 他给我擦眼泪。 等我平静下来,方才笑道:“我两姐姐这是神助攻啊,等结婚的时候多给她们敬两杯酒。” “好。”我回他。 “对了,姐跟我说不让你一个人住那边了,还让我问你,是住月子中心还是住咱家,说你没出月子不让你到处乱逛,容易得病。”他笑道。 “刘博,你干嘛要编这样的瞎话呀!吓着老太太。”我嗔着他。 “我吧,就是想,小南她这种情况指定是带不了孩子了,这孩子就得你带,你一个女孩子还没嫁人带个孩子也不方便,不管你嫁不嫁给我,我就当是这孩子的亲爹了,我一个男人带个孩子,就是想再娶,不是也容易点么?”他嘿嘿傻乐。 我心备感温暖。 “走吧,坐月子的小媳妇,逛商场好不好?我姐对我出手大方,这卡里至少有十万块,咱们今儿把它花光好不好?”刘博朝我晃着银行卡。 我夺过来仔细的放包里:“干什么要花那么多,花无百日红,能挣钱的时候还是多存点,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也不至于像我这样抓瞎害怕。” 他摸着头傻笑:”媳妇儿,都听你的。” 说完,掏出自己的钱包,抽出张银行卡递给我:“我的也给你,你一块儿拿着。” “不要。还没结婚呢,万一你遇着个合适的,我不耽误你。”我不肯接。 “遇不到比你更合适的啦,我这辈子喜欢的女人除了你不是你,以前还喜欢个明星什么的,自从在车队看见你之后,这眼里心里就剩下你一个人啦。”他说着情话儿。 我发现他这人还挺会撩。 “走,带你买戒指去。”他朝我打响指。 “不好吧,等老太太醒了,我跟她赔过不是,她高兴了再买也不迟是不是?”我犹豫着。 “没事,你刚接触我妈不知道她脾气,她就这样!我这一嘴脏话都是跟她学的,你知道你爸活着的时候为什么打她么?就是因为她爱骂人!我奶奶她都骂!不过说倒底,她也就是嘴不好,该伺候的时候一点也没推辞过,我奶奶在床上瘫了十几年,都是她一个人伺候的,奶奶身上一个褥疮都没长,奶奶可疼她,临走时候,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了。我爸打她吧,也不是真下手,要是真打,她现在还能这么硬朗?我爸打她一下,她能挠我爸十下,反正我记事起她就从来没吃过我爸的亏。”刘博笑道。 我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 刘博也跟着笑:“所以说呀,没事,她肯定答应,你没听我姐说,现在就惦记着外人带不好孙女儿,要自己带么。” 说起豆豆,我心一颤,失声叫起来:“孩子呢?我进不了家门,姚姐把门锁换了。” “啥?不是你换的?我还以为你因为我妈的事生气才换的锁呢!”刘博也叫起来。 “有个事我想跟你说。”我重重的垂下头,心疼如刀绞。 他握住我的手。 “小南找着了,跟姚姐手底下的小姐一起骗男人钱,给公安局抓了,可能会判刑。”我低声说道。 “你不早说,我舅舅认识的人多,我这就打电话给他,让他找人帮帮忙,看能不能不判或是少判。”他拿手机,我拦住他。 “其实,我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我想告诉你,杜雨城给我打钱了,五百多万,都在我卡里,我真不知道他给我打过钱,那张卡是为了领个水杯才去办的,我不常用,直到昨天去赎小南取钱的时候才查的余额,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打的钱。”我一股脑全说出来,略紧张,等他的反应。 他的面色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眼睛眨了眨,清清嗓子:“那你没打电话问问他倒底怎么回事?” “我打过了,他的号码现在是空号。”我回他。 他露出勉强的笑容:“是不是你弄错了,或是别人打钱打错了什么的,我们到银行再去查查?” “不会错,我问过警察,是从新西兰一个帐户打过来的,我认识的人除了他在新西兰,也没有别人在那儿了。”我说道。 他嘘口气,朝我笑:“那就先留着呗,等他回来还给他就是了。你觉得他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钱啊?向你赔罪,想跟你复合?” 我摇头:“不是赔罪,是分手费,如果想复合,为什么换电话号码呀?这是给我一笔钱,从此要跟我一刀两断的做法吧。” 他笑的开朗起来:“他有的是钱,不要白不要,既然他想给,你就先拿着,这钱咱可不能要,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还给他,我刘博自己的老婆,我自己养的起。” 听了他的回答,我的心安顿下来,挽起他胳膊,朝他微笑:“那咱们不去逛商场,找姚姐要回孩子好不好?昨天晚上她看到我银行卡上的钱,以为我留后手,故意骗她和阮朗的钱,跟我起了误会,所以才换门锁,带走孩子的。” “好,那就先找姚姐要孩子。”他笑道,又拿起手机:“还是得给舅舅打电话,让他帮忙弄弄小南的事。” 我微微点点头,把头靠到他肩膀上。 事情太多,我已经承受不来,如果向生活投降,不再坚持,一切都会是美好的。可这空灵的脑袋却不归我管,时时回响着杜雨城临走时那句话,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会回来找你。 我给姚美丽打电话,她不接,刘博给她打,她打接了,跟她解释半天,她还是别别扭扭不肯相信,说刘博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这我下了迷药。 “得了,姚姐,你明明是信了,假装不相信吧?小北这人好说话,不用你道歉,我们去找你,跟你道歉好不好?是她的错,自己的银行卡不知道开个短讯提醒啊?要是有短讯提醒,不就没这事了?你都不知道,为了凑小宇的手术费她掉了多少泪,要是知道自己卡里有这么多钱,用得着那样?”刘博跟她说。 那边传来姚美丽的尖笑声:“你老婆那抠逼,短讯提醒一年不得二三十块钱么?攒着养活弟妹多好,还能多买两天菜。” “好了,这是好了是不是?你在哪儿,我们过去找你。”刘博问她。 “在家呢,憋着不开门,过来吧。”手机那边传来孩子的哭声,电话挂断了。 这次回去,一摁门铃,她抱着孩子开了门,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身上一股奶味儿。 “怎么了这是?”刘博问。 “老赵请了一天假,你说我被这小东西搞的丢盗卸甲的,累死我了。终于是睡了。”姚美丽抱怨着,却弯腰亲了下孩子额头,蹑手蹑脚的把孩子端去卧室,把自己收拾利索了才走出来。 “姚姐,对不起。”我对她说。 她傲娇的仰着头“昂”一声。 “我艹,姚美丽,你还真让我媳妇儿跟你道歉啊?你该跟她道歉好不好?明明是你冤枉人吧?”刘博骂她。 她杏眼圆睁,双手叉腰:“你奶奶的,电话里头你怎么说的?这么快就忘啦?” “那不是怕你不给开门,看不着孩子么?”刘博嘿嘿乐一声。 “我艹你个大猪蹄子!还它妈挺有心眼。”姚美丽拿起沙发上抱枕朝刘博身上砸过去。 卧室里传出豆豆的哭声儿。 我朝卧室奔去,刘博跟在后面:“瞧瞧,这什么破干妈,好闺女,爸这就带你走,找奶奶和姑姑去,不跟这破干妈住了。” “我滴个老娘哟,换了尿布又喂过奶了,明明睡了,为什么又哭哈?真是个折磨人的小魔鬼啊!”姚美丽在身后干嚎。 我把豆豆抱起来,在怀里轻轻晃着,她惬意的嘟嘟小嘴,合眼睡去。 “好了!孩子认妈!”刘博探头瞧着孩子,得意的笑道。 “不是她认妈,这是被赵姐惯出坏毛病来了,非要抱着才肯睡。”我无奈的说道。 “我就说,我抱着她就哭,一放下就哭呢!这毛病也能惯出来啊,长见识了,以后老娘有亲娃儿,绝对一下都不抱!一下下都不抱!”姚美丽在客厅里叫。 “你家娃儿真可怜,摊上你这么个妈!”刘博走出去跟她贫。 两人吵了一会儿,便听姚美丽问刘博:“刚才你说找奶奶姑姑的,真要接她们娘俩儿回你家呀?” “嗯,我妈说不放心把孙女交给外人带,要自己带。”刘博回她。 “孙女?你妈老年痴呆?”姚美丽把天聊死了。 刘博果然咆哮起来:“你妈才老年痴呆!” “你妈老年痴呆!” “你妈老年痴呆!” “你妈老年痴呆,你全家都老年痴呆!” “你家一户口本老年痴呆,你家九族都老年痴呆!” …… 两人吵个不停,我抱着孩子走出去,叫停,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姚美丽。 姚美丽听怔了,半晌,回过神,朝刘博竖起大拇指:“兄弟,我收回我说的话,跟你正式道歉,是条汉子!姐佩服。” “那是!”刘博傲娇的一甩头。 第六十九章 姚美丽不让我跟刘博回去,说是依照老家的规矩女人出嫁前不能住到丈夫家,老太太既然是个规矩人,现在还在医院,不要惹着她。 其实我也不怎么想搬走,他那边离医院太远,地铁又不方便,去看小宇不方便,我又不能看小宇再张口跟人家要辆车啊。 “刘博,你先回吧,这事等老太太醒了咱们再商量。”我对他说道。 他见我开口了,不再坚持,坐了一会儿,有电话打进来催他去工地,他便走了。 姚美丽坐在沙发上喝汽水,我把豆豆哄睡放进摇篮里,出来缓口气,她大眼睛一眼不眨的盯着我,盯的我有些发毛。 “姐,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哈?”我问她。 她摇摇头,继续盯着我,半天,下结论:“小不点儿,你不想嫁给那个愣头青是吧?” 我垂下眼,轻咳一声:“想,谁说我不想的。” “你这脸上一点做新娘的喜悦都没有呀!这跟当年我被迫跟那个老贼在一起时的表情倒是一模一样的!这可骗不了我。”她相当自信。 我在她身边坐下,趴到她身上:“姐,我觉得这世上再不会有人能有他们一家对我好了,我不想嫁给爱情了,只想嫁给对我好的人。” “我对你也好,你嫁我得了。”她朝我翻白眼。 “这能一样嘛!”我反驳她。 她冷笑:“有什么不一样?小宇对你也不错,你怎么不嫁给他?阮朗对你也好,你怎么不嫁给他?若是对你好你就得嫁,你这一个身子劈成八瓣也不够使。” 我不知道该回她什么话。 “听我的,你要是不想说,我去跟他说,这种婚姻没意义,你一辈子也不会开心,而且对刘博也不公平,他那么好一小伙子应该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女孩儿是不是?”她又说道。 我无言以对。 “那家伙给你打这么多钱干什么,你没问问他?”姚美丽问个与刘博一样的问题。 我深深的呼吸一口,坚决的点头:“姐,我还是决定嫁给刘博,那个人的钱我不会要,从此以后也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傻子!”她戳我额头一下:“他那边什么情况你都不知道,就着急下结论?人生很多事都可以将就凑合,唯独这人生大事千万别心怀幻想,想将就凑合,这可是一辈子!谁也不可能将就凑合一辈子!” 她的话让我泪目。 “我觉得我会爱上刘博的,他对我那么好,有些感情是可以在婚后培养的嘛。”我呜咽道。 她嗤之以鼻:“你小说看多了吧?婚前都没培养出来的感情,婚后能培养出来?而且这几天吧,我也看出来了,这小刘博被他家里宠的像个皇帝,过日子挺随心所欲的,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就比如豆豆这件事,他确实挺仗义的,可他这么仗义之前可有跟你商量过?” “没有啊,如果他跟我商量,我肯定不会让他这么做的。”我回她。 她拍大腿:“这就是了,因为这件事对你有利,所以你感激涕零,认定他是个好人,如果这件事与你无关,就比如说结婚后他把家里的存款全部借去给他朋友还赌债呢?你还会觉得他是个好人吗?两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默契!信任!互相坦白和交流! 你之前跟杜雨城,也犯这毛病,可后来我看杜雨城改过来了,有事会跟你商量再做决定,这以说吧,杜雨城是个成熟的男人,跟他,你百分之百会幸福,跟刘博嘛,我真不看好,别说他妈妈那个老太太难缠,就是她两个姐姐你都未必应付得了,别看她们现在对你好,那是因为她们的弟弟迷恋你,结婚以后,新鲜感过了,未必会这么将就你。” 她像个哲人,把问题都分析透了,晾在日光下曝光,让我看的清楚明白。 其实我也不是不明白,就是不想去想。 我怕我一想,又会把自己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我怕了,我想逃避,能躲一时是一时。 “姐,你说的都对,可就算前面是个火坑,我也准备跳了,还是祝福我吧。”我坚持道。 “小不点儿,你会后悔的,到时候别说姐没提醒你。”姚美丽惋惜的脸。 “行啦,还是祝福我吧,我估计他家因为这孩子应该挺着急,老太太从医院出来就该张罗婚事了,姐,咱们拍一张,发个微信,纪念下我这为数不多的单身时光。” 我拖着她拍照,强作欢颜,开十级美颜,发了微信,配了文字发: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兴奋ing…… 姚美丽瞧着我发的动态,嘴角抽一抽:“小不点儿,你这是啥意思呀?把人家的电话号码什么的通讯方式全删了,还指望人家能看到吗?” “我可没那意思,我就是表达到我的激动心情。”我回她。 她翻白眼:“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命苦呢,前半生帮你妈养孩子,这后半生吧,又要帮你妹养孩子,劳碌命!” “所以现在刘博肯娶我,我得赶紧的,要不我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哪能找着比这更好的?”我调侃我自己。 “对啦,找你亲妈呀!这些天咱们住一块,你跟我说了你的事,我是都清楚了,我就一直在想,你这亲妈是个有钱的主儿,不会放任自己的女儿在外面受苦不管吧?如果当年她放下你一走了之是赌气,这些年过去,也该后悔了吧?”姚美丽张牙舞爪的对我说,满脸兴奋,像是给我找到了第二条出路一样。 “我不打算去找她,她大约也从来没想过要找我吧?就像我爸家里那些人一样,找着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的薄情寡义。”我冷淡的说道。 因为小宇的手术费,我打过电话给顾惜原,她说的好听,会想想办法,过两天给我回复。结果呢,过两天之后,再打她手机就打不通了,号码成了空号。 其实我就不应该打那个电话,如果她对我有些情分,怎么会由着生病的小宇回来不管不问呢。 亲情缺失的太久就变薄了,或者是根本不存了。 “女人的心总是要软一点的,你爸那边的亲戚不行,那是因为不是他们生的你,你妈不一样啊,你是她生的,她能不疼吗?连我妈那么重男轻女,差点逼死我的人,有时候还知道打个电话问问我死了没有呢。”她跟我来劲。 我不想理她。 第二天快中午饭的时候,我正在给豆豆换尿片,门铃响起来,正在冲奶粉的姚美丽一下子丢了奶瓶,朝门口扑去,嘴里大叫:“我的亲娘老赵哟,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这条命可就活不出来了。” 来的人却不是赵姐,而是刘博一家,他妈妈,舅舅,还有两个姐姐。 “亲家来了呀,来,里面坐,快里面坐。”姚美丽恢复了端庄,郑重其事的招呼客人。 她怕刘博家来人,收拾了一上午屋子,干净整洁的要命,可她还是谦虚:“你瞧这,不知道你们要来,家里又有孩子,乱的很,将就坐会儿,我去沏茶你们喝。” “你是谁呀?”老太太在沙发上坐了,不客气的问。 “我呀,是小北的干姐姐。”她把沏好的茶拿过来递给他们。 舅舅盯着她的脸,清清嗓子:“看着面善,在哪里见过吧。” “没,没有,我一个家庭妇女,天天在家呆着,除了菜市场公园哪儿也不去,要是见过怕是在公园见过?”姚美丽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 “不对,让我想想!”他舅舅摇摇手指,闭闭眼,猛的张开,点头:“想起来了,你是朝阳酒吧的妈妈桑!没错!我回老家时带朋友过去放松,是你亲自接待的我们!没错!姚美丽,人称千面美人的!按摩推拿手法了得,我在K城混了这些年,也没遇着你这么好手艺的姑娘!” 姚美丽尴尬的笑笑:“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瞧你还记得呢,我早就从良不干了,现在是家庭主妇,小北吧,她其实是我丈夫的朋友,我们俩投缘,她才认我作干姐姐的。这些事你就不要在我丈夫面前提了,他不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不对呀!这是去年的事啊!去年过年我回的老家,这才过了大半年嘛!”他舅舅净说大实话,实在让人下不了台! 老太太本来平和的面色慢慢转阴,阴沉沉的盯我一眼。 “我这不跟我丈夫才结婚搬过来么。”姚美丽面色绯红,就要顶不住了。 “小北,你过来!我问你,你倒底是干什么的?真是跟我家小博一起开公交车的?这孩子是我们家小博的么?”老太太朝我一声喝,惊着了怀里的豆豆,豆豆呀一声哭起来。 姚美丽从我手里接过孩子,在我耳边低语:“我就说骗人的不长久,这事闹的,可不怪我,我哪知道他舅舅会想起来我是个干什么的。” 我叹口气,心中绝望。 老天这是根本不给我阳关大路走,非要我披荆斩棘的去闯独木桥。 “你们俩个嘀咕什么呢,顾小北,你真有本事啊,把我弟迷的五迷三道的,替你养这便宜孩子!”刘惠怒道。 “你弟自己愿意。”姚美丽低声嘟囔一句。我赶紧推着她进卧室,把她锁在里面。 “小北,你是她手底下的姑娘?” 我走回来,他舅舅一脸失望的问我。 “不是,我们一起在拘留所呆过,所以认识,成了朋友。”我老实回答。 “你跟她?你跟她这样的成了朋友?”他舅舅一脸的失望换成鄙视。 “她人不错,知道自己走了歪路,现在在改过。”我回他。 他笑笑,不再讲话,拿出烟来抽烟。 “小博他舅,这事都怨你,你说我把儿子交给你,指望你能带着他好好做人,你可倒好,他小不懂事被这种烟花女子骗,你也小吗?你在生意场混了这么多年,良家妇女和烟花女子你分不出来吗?幸亏今天我们来了,这要是回去结了婚,我们刘家的脸面要是不要了?死后我有什么脸去见你姐夫!” 老太太怒道。 “姐,不到那一步,你先别激动,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兴许这孩子真是小博的呢?总不能不要吧?”他舅舅陪着笑说道。 “你跟她说,要是孩子是小博的,孩子我带回去养,要是她不肯给,那她就自己带,先前拿你的钱就这么算了,算是给孩子的抚养费。” 老太太双手搭在胸前,响亮的说道。 “孩子不是刘博的。”我说了实话。 “你这个小狐狸精!”刘惠恨恨的骂我一句。 我低下头,眼泪落到地上:“其实昨天去医院我想说来着,可你们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我就说不出来了。” “这叫什么事!妈,我们走!”刘欣拽着老太太起身。 他舅舅看我一眼,摇摇头,叹口气,跟着一起走出去。 我从包里拿出昨天那张银行卡,追上他们:“这是昨天给我的卡,还给你们,还有,跟刘博说起对不起。” 刘惠一把从我手里把卡扯过去,扶着老太太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我这看起来离的很近的幸福就这么没了! 姚美丽在卧室里把门捶的山响,豆豆嘶声裂肺的哭着,我开了门。 她一脸落落的神色,嘶哑的声音跟我说对不起。 我过去抱起豆豆,哄着她,喂她喝奶,她不哭了,安静的睡去,放下她,去客厅,姚美丽正在沙发上摸眼泪,见我出来,把脸调到一边去。 “不怪你,你说的对,我就不该这么乐观,靠谎言支撑的幸福,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坍塌的,幸好是现在,如果是结婚以后,真的和刘博有了孩子,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呢。”我拍拍她的肩膀,与其说是在安慰她,不如说是在说给自己听。 “你不怪我?我也没想到啊,竟然能遇着熟人!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出来了,呆在卧室里哄孩子!”她懊恼的说着。 我抱住她:“要不是因为这一处,我的不幸可还在后头,这样很好,让我放弃幻想,靠我一个人好好活下去不是很好?” 她抱住我的肩膀,无言。 我的手机响起来,是秦凌,一开口便是焦急的责备我的话:”你这死丫头,怎么一个多月不给我打电话?店铺也不好好打理?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弟病了,这不带他出来看病,没精力嘛,很快就好了,我弟再过两天就能出院,我就有空了。”我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对她说。 “什么病?严重吗?需要钱吗?需要钱告诉我一声,我打给你。”她对我说。 我鼻子一酸,想哭,对着手机摇头:“不用,钱尽够了,不用你操心。” “够个屁,跟刘博闹僵了,人家出的钱不得还啊?”姚美丽在旁边嘀咕。 “小北,你边上有人?说什么呢?什么钱得还?多少,我替你还。”秦凌又说道。 “姐,她跟别人说呢,我真不需要钱,网店这半年也赚了不少,我还一分钱没给你汇呢。”我说道。 她笑起来:“不用汇,你帮我存着,等我回国,请我吃饭。” “好啊,你什么时候回来打电话给我,我去机场接你。”我对她说。 “我在这边闲的慌,去逛商场,买了几件好看的样品寄了回去,你照样子仿做一批,应该不错。”她在帮我。 我应着。 “对自己好点啊,买个车开着,跑工厂仓库方便,别管钱的事,那张卡限额有差不多两百万吧,先刷着,反正在我名下,我先还着,网店赚了钱再还我……” 她在电话那边唠唠叨叨的说着,我泪流满面,一句也不敢接,怕一说话露出哭音儿,让她担心。 她于我,就是观世间菩萨下凡!她给了我一份营生,就是给了我体面和尊严。 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她才放下。 我已经哭红了眼睛。 姚美丽一边递纸巾给我,一边笑话我的眼睛像桃子,最后,却又感叹:“小不点儿,其实你命挺好的,虽然说日子过的苦一点,可身边贵人不断啊,都是一心一意为你好,不图你什么。这一点你比姐强多了,该知足的。” 我发短讯给小东,让她帮我把秦姐寄回来的包裹寄到这边给我,我是得干点正事了。 姚美丽说会帮我出去找服装加工厂。 “放心吧,我做酒吧这些年这些年,什么人没见过,比你能说会道,再说了,咱们是需方,又不是去求着他们,肯定没问题,你安心在家呆着看孩子和照顾小宇,到时候把把质量就好,贵人连样板都提供了,就等衣服做出来上架,我就是跑跑腿,坏不了事。”姚美丽拽着我胳膊求我。 我知道她在家也是呆不住,又不会哄孩子,便答应了她:“那就辛苦你了,产品上线后,我们五五分成。” “我才不跟你分呢!你这点小破钱,姐还真没放在眼里。”她傲娇起来,换衣服走人。 我拔了几口饭,赵姐就回来了。 有了她,豆豆也不那么闹腾了,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去医院看小宇,医生先告诉我恢复的不错,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后又告诉我他的建议是把孩子送到康复医院再治疗一段时间,以免后患。 我当然不能小宇有什么后患,满口答应下来。 康复费用大约需要一百多万。 我淡定的说可以。 公安局打电话来让我去拿银行卡。 有了这张卡,不光可以交小宇的康复费用,连刘博的钱都可连本带利的还给他。 既然是分手费,那我就先拿了,我就是这么不要脸,生活所逼的不要脸。 小南我见不着,警察说案子没判之前,是不允许会见的。 我落寞的走出公安局,去医院把小宇的康复费用交了,才慢慢走回去。 刘博在小区门口等我。 看见我走过来,喉头抖一抖,没话讲出来。 “对不起,刘博。”我对他说。 他摇摇头,一拳砸在身边的树上。 “干什么你!别这样。”我抓起他胳膊,拿纸巾出来给他擦手上流出来的血。 “小北,我不会屈服,我要跟他们斗到底,他们越不让我娶你,我就越是要娶你!我们走吧!去别的地方!我一身力气,保证你养活你和豆豆。”他紧紧拽着我的手,提议。 我苦笑:“刘博,我走不了,小宇需要我,小东也需要我,小南还关在公安局,也需要我,我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K城。” “你为什么总是想着别人,能不能为自己想一想吗?你总得为自己活一回是不是?”他摇晃着我肩膀,冲我吼。 他说的对,我早就想为自己活一回了。 可没有机会,我不能看着与我相依为命的这些孩子重蹈我的覆辙,过的跟我一样辛苦。 “刘博,你别晃,晃的我头晕,我想我们俩个是有缘无分,你对我的好,我会记一辈子的,以后有什么事,若是能用到我,只管找我,什么事我都帮你。” 我对他说。 他一脸绝望,喘着粗气倚到墙上。 “钱我会还给你,回家后我转帐到你卡上。” 他冷笑一声:“用杜雨城给你的钱还给我吗?” 我点点头,突然打算用另一个谎言去掩盖现在的囧状:“他给我打电话了,说这半年一直忙着照顾姥姥,没时间回来,姥姥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下个月他就会回国。” 他仰头长啸一声,笑的悲伤:“原来是这样,那就祝福你啊,北北,结婚的时候别忘了给我请帖,我会去的。” 我点头,心中凄凉。 他大步流星的离开,走出去好远,却又回头:“我们还是朋友是不是?” 我用力点头,他朝我挥挥手,跑走。 有时候一件事的结束就是这么突兀而没有心理准备。 上天给我一个甜枣,接下来就是一盆凉水。 我走进电梯,悟出一个道理,这世上除了自己是确定的,再没有别人是确定的,只有自己有能力,才不会被世事所制,让生活再有机会对自己开启地狱模式。 秦凌教给我的都对,不管能依靠的人多么疼你多么爱你,你也要有自己事业,要有足够能支撑起你自己生活的物质和信念。 我不会白要杜雨城的钱!我会用我自己的能力赚钱去还给他,哪怕一辈子只够还他的利息,我相信只要我努力,总会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电梯门打开,远远的便听到家里传来剧烈的争吵声! 第七十章 姚美丽正和一对母女打架,一个高大瘦削的男人似在拉架,看上去却是应付的很,任何一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愿。 姚美丽一个人不是两个人的对手,被人家薅着头发直扇耳光。 赵姐抱着哇哇哭的孩子在一边跺脚挥手,却是使不上劲,见我进门,把孩子往我怀里一送,撸撸袖子,加入战团。 赵姐的战斗力爆表,一手揪着一个,将母女俩甩到一边,把姚美丽护到了身后,大吼:“有话好好说,跑家里打人干什么!” “小表砸,老娘今儿非打死你不可!”母女俩显然不肯罢手,怒吼着又冲上前,一边一个试图将老赵拖到一边去。 老赵一挥胳膊,两人又同时倒地,摔个后仰,客厅铺着长绒地毯,应该不会摔的太疼。 我没想到在我眼里一直斯斯文文友爱善良的管处长竟然会接二连三的做出这种举动,这让我对婚姻真的是很失望,很失望…… 老赵过去把她们两人扶起来,摁到沙发上坐了,大声吼:“话都不讲清楚就打人,钱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们了,自从上次你们来到现在,小姚也再没跟你男人联系过,杀人不过头点地,都已经断了,还过来找事有点说不过去吧?” “断了?放屁,你问问那小表砸,倒底断了没有?天天晚上电话短讯的聊骚,以为我眼瞎吗?”管处长红着脸骂。 姚美丽披头散发,喘着粗气倚墙站着,冷笑,不说话。 “小北,我嘴笨,不会讲话,你帮小姚说几句话,我回屋哄孩子,她们这一闹,可把孩子吓着了,我就是心疼孩子。”老赵从我怀里把孩子接了去,走去卧室。 我问了管处长好。 她瞅我一眼,不回我。 我过去帮姚美丽收拾乱七八糟的头发,低声问她:“还没断呐?你跟阮朗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也不信我?我说断了就是断了,阮朗天天发短讯教育我,我就是块木头,也被他雕圆了,干嘛还要自轻自贱,跟那老贼在一起。”她委屈巴巴的声音。 “这就奇了,管处长曾经是我的领导,这个人挺好的,若不是真有事,不会随便来找你的。”我嘀咕一句。 姚美丽冷笑一声:“他不止我一个情人,我知道的就有两个,一个他出钱送到了国外,听说最后拿着他的钱跟一个外国人跑了,还有一个,比我听话又会哄人,在K城给买的房子,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听说孩子都七八岁了,上的K城最好的小学。” “妈,妈,你怎么了!” 姚美丽这边话未讲完,只听杨小靖在那头尖声叫起来。 管处听了这话,晕过去了。 “打电话送医院啊!”我过去扒开乱摇乱晃的杨小靖,吼她,伸手去掐管处的人中。 管处一个激灵醒过来,揪着女儿的胳膊,长嘘一口气:“不用打电话,我没事,不去医院,我还有事要问你姚阿姨。” 她这一个姚阿姨把我搞蒙了。 不光我蒙了,姚美丽也蒙了,吮着鼻子,有些不知所措的搓着双手,怯生生的。 “小姚,是大姐对不起你,大姐给你陪不是。”管处站起来,朝姚美丽举了一躬,姚美丽一下子跳起来,躲到我身后,变了声儿:“你,你,你别这样,有话就说,是我对不起你,不该跟你家男人混,我知道自己不是人,我真的改了,跟他断了,我是拿了他的钱,可我都记着帐呢,你等着,我去拿帐本给你看,我都还了的,就还剩下去年酒吧的分红钱没给他。” 她说着跑回房间拿个笔记本出来,翻开递给管处。 管处看了一眼,把头扭到一边,表情凄凉。 “呐什么,我,我吧,当时大学刚毕业,我妈闹死闹活的让我给家里打钱,我跟他,就是为了钱,不图别的,真的,后来我管他要钱开了家酒吧,赚钱后,我就把钱都还给他了,上次那一百万真不是我跟他要的,我是找不着别人借钱,管他借的,还给他打了借条,不信你回家问老杨,真的有借条。” 姚美丽翻着笔记本,解释着。 管处开始流眼泪。 “我叫你声大姐,你不膈应吧?”姚美丽解释完,心虚气短的说一声。 管处吮下鼻子,拍拍她的肩膀:“小姚,你说他在这儿还有一个小的,住哪儿你知道不?是真的有孩子了?” 姚美丽挠头:“大姐,我也是听人瞎说,不一定是真的,我手下的那帮姑娘陪他喝酒的时候,看他钱包里有张女人和孩子的照片,也许是你和你闺女的吧。” “他回家从来不拿钱包,我给他买过一个钱包,他不要,说没用。”管处伤心的说道。 “妈,别听她胡说八道,爸他不是那样的人!”杨小靖搂住管处的脖子,撒娇。 “靖儿,小姚不是胡说八道,有一次我在他车后备箱里看见一个大个的变形金钢玩具,问他买那玩意干什么,他神情极不自然,吭喔半天说是送给同事孩子的,他那同事我认识,生的是女儿,送女孩子变形金钢?我当时就怀疑,他说同事喜欢所以就买了,我竟然真的信了他。”管处悲伤的声音说道。 “姚美丽,你肯定知道那个贱女人住在什么地方,说吧,要多少钱,咱俩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址。”杨小靖走到姚美丽面前,大声说道。 姚美丽没理她,盯着管处:“大姐,你是想跟他离婚还是继续过下去?” 管处身子一震,没有回她。 “你要是想继续过下去,去找她干嘛?徒若伤心,你要是想离婚,又去找她干嘛,不如赶紧找律师保全你们两个人的共同财产才是当务之急。据我所知,那个女人想的多,一直闹着让老杨离婚娶她,还有啊,她生的是儿子,你该心里有数吧?”姚美丽哑声说道。 “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是知道她住在哪里。”杨小靖一脸怒意:“麻烦你告诉我们,我不会亏待你的!” “靖儿,不要说了,走吧。”管处起身拉住女儿,朝我们点点头,朝门口走去。 “呐什么,大姐,保重,有什么事只管找我,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姚美丽哪根筋抽了,追出去,跟管处道别。 跟她们母女俩一起来的男士走在最后面,回头看了我一眼,郁郁的面色,似有很多话要跟我讲。 有什么好讲的呢,对了,他还欠杜雨城三十万块钱,要不是因为我,杜雨城不会借给他钱的,这钱我得讨回来。 “陈岚,你要是有钱了,就把欠杜雨城的钱还了吧。”我跑出去,冲他的背影响。 他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继续走着。 “你们认识?”姚美丽关上门,好奇的问我。 “你现在还有心思管别人?”我瞅她一眼。 “怎么没有啊?要是没心思管别的事,光想我自己这点破事,我早就得抑郁症死了。”她叹口气,跑进卧室看孩子,被老赵给轰了出来。 …… 没有男人的日子并非过不下去,接下来的日子,姚美丽去找做衣服的厂家我同,忙着陪小宇做康复,有时间跟老赵一起看孩子,过的也很充实。 小南的案子判了,要坐三年牢,我去监狱看她,她没有眼泪,一脸冷漠,说自己该为自己犯的错负责。 从始至终,她没问一句孩子的事,好像从来就没生过这个孩子一样。 她不提,我也不想跟她提,只要她出来后能好好做人,这孩子就当是我自己的也行。 “姐,以后不用来看我了,省得让人知道你有个坐牢的妹子。”临走的时候,她对我说。 我被她噎的缓不过气来,喘粗气。 “不管你什么样,都是我妹妹,我不会不管你。” 她起身走了,我才缓过这口气,冲她的背影喊。 她好像根本没听见,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想过我并不是个好姐姐,没尽到照顾好她的责任,可我真的尽力了,我尽力的结果就是她现在好像跟我有仇,并不想理我,仿佛是我害了她一样。 心情郁闷的回到家,老赵正带着豆豆在楼底下的花园里晒太阳,日光很暖,深秋很少有这样暖和的天气和这么好的太阳。 “小北,咱们的小豆豆越长越漂亮啦,你瞧,这不到百天的孩子,会趴着啃手指头啦!真是可爱哟。” 老赵看见我走过来,笑嘻嘻跟我打招呼。 我看着摇篮车的孩子,心情稍好一点,伸手逗逗她,她瞪大眼睛看着我,嘴里吐着泡泡。 我的手机响起来,我拿出来,来电显示号码来自新西兰,我下意识的反应一下子将手机摁灭,丢进口袋里。 刚丢进去,心里便是一阵慌张! 新西兰! 我现在听不得这三个字! 赶忙再掏出来,把它放在手心里,一直盯着它,等它再次响起,可它再也不响了。 “有点起风。”老赵仰头看看天,站起来推着婴儿车走,我跟在她身后回到家。 沙发上坐着面目黢黑的阮朗,客厅里飘着好闻的桂花味儿!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他,两三个月不见,这家伙变成了非洲黑小伙了! “吓,够意思,你还能认出我来,我现在呀,照着镜子都认不出我自己了。”阮朗开玩笑。 “做到经理了,还要亲自去工地晒呀?”我问他。 他苦笑:“小虾米,得听人摆布不是,说是什么重点项目,要盯紧了,这不,这三个月几乎死在工地上,好容易结束,不过也好,有一个月的假,够休到冬天的,可以好好睡上一个月的舒服觉了。” “桂花莲子羹来喽。”姚美丽端着一碗汤,小心翼翼的从厨房里出来,嘴里喊着,满脸甜蜜蜜的笑容。 “我不吃莲子的,你煮这玩意干嘛?”我故意打岔,她装糊涂:“没你的份!你喝的白米粥锅里还有呢,想喝自己去盛。” 说着,径把粥碗端到阮朗跟前,讨好的笑容:“尝尝,照你说的比例熬的,加了冰块,不烫嘴。“阮朗喝一口,摇头:“不好,莲子泡的时候不够,硬。““是吗?”姚美丽挑一个放嘴里嚼一嚼,点头:“你说的对哦,是有点硬,我再去泡一些,明天再熬。” “行啦,赶紧喝了吧,你走了三个月,她就没下过一分钟的厨房,全是吃白食,听说你要回来,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忙活这点粥,就她那点手艺,能熬成这样不错了。” 我坐到沙发上,笑道。 阮朗眨下眼,端起碗,把粥喝了。 “别,别介,不能凑合啊,一定要精致,我再去泡莲子。”姚美丽拿起菜茶几上的空碗,喜滋滋的跑回厨房。 “姚姐啥意思,你看明白了吧?”我对阮朗说道。 阮朗垂头摆弄着手上的彩绳,语气有些悲伤:“别闹,我们不可能。” 我心生悲哀,也是,我们都是这样,容易得到的,并不知道去珍惜,往往会拼尽全力去追求自己得不到的,弄得自己遍体鳞伤,以为这世界是冷漠的。 “小不点儿,小宇明天回家,我多熬点,给他也喝点。”姚美丽在厨房喊。 我正要回她,手机响起来,掏出来看,原来是网店卖家找我谈生意,看好了店里的一款西装,想订一百套做工作服。 一百套!大单子!我来了精神,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书房,在电脑上跟她聊起来。 我进步很快,电脑打字已经基本跟得上聊天的速度。 秦姐寄来的样品仿出来的衣服销路很好,供不应求,本来各订了三百件,这个月开始,连续追加了两次订单,还好姚美丽找了原来她手下的几个姑娘帮忙,否则我连陪小宇康复的时间都没有。 客户是个很好讲话的人,跟她谈了十几分钟后,她便下了单,预付了订金,我跟她商量好一个月之后交货。 生意谈成,心情变的开朗,连跑带跳的出了书房,姚美丽正坐在椅子上削苹果,头也不抬,冷笑一声:“阮朗,你是不知道,我真是高估这顾小北了,什么清纯高洁淡泊呀,什么都是扯谈你知道么?这家伙就是抠逼,贪财鬼!比我还爱钱,一看见钱双眼冒绿光!” 阮朗冲我笑:“网店生意不错?” “还行,每天平均二三百单,在郊区租了个仓库囤衣服,就是租金忒贵,肉疼,还好,小宇这也好了,该回家了。”我笑道。 “是啊,我也想回去了,我那酒吧还有一个多月也能开业了,我得回去张罗张罗,天天这么没着没落的心里还真有点慌。”姚美丽跟着感叹道。 “没着没落?住我这里还觉着没着没落?”阮朗的话大约没经大脑,嗖一声的嘣出来。 姚美丽瞬间星星眼,双手抱在胸前,忸怩起来:“住在你这里是安心啦,可是女人嘛,总是要有点事做,不能光指着男人养吧。” 阮朗自知自己说错话,低头吃苹果,不吭声了。 …… 感谢老天还了我一个健康的小宇。 小宇出院后第三天,我们买好机票,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我带小宇去监狱看小南,她比以前胖了,神情依旧冷漠,对我不冷不热,我说我要回去,她也没有反应。我说我会每个月按时来看她,她也没有反应。 我能说的都说了,她好像并不领情,一直对我冷冷的。 小宇不讲话,只坐在我身边摸眼泪,直到探视时间结束,她起身离开,才对小宇说:“好好听老姐的话,认真念书。” 小宇流着泪答应,我们俩四只泪目朝着她走进去。 “老姐。”小宇揪着我胳膊,哭。 我给他擦眼泪,安慰他:“别哭,二姐只是一时做错事,等她出来,还年轻,路还很长,我和一起做生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人生的大波大澜似乎都在这一年中经历完,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还是友情,都在这一年里经历着洗刷和重组。 回到家,先是忙着给小宇找学校,然后就忙着网店的生意,秦姐接二连三的从加拿大发回样品,没有了姚美丽的帮忙,我一个人到处联系厂家,天天忙的脚不踮地,焦头烂额。 秦姐租的办公室和仓库还没有到期,回到这里,比在K城做的反倒要省事些,只重新招了几个客服,便开张大吉。 待冬天的第一场雪飘下来的时候,我的生活便如这雪花一样,扬扬洒洒有规有矩了。 厂家的人看见我都客气的称我顾经理,客服看见我,亲切的称我老大。 我俨然从一个劳动者变成了小小的资本家,学会端一杯咖啡站在窗边,边沉思边看飘雪。 午夜静下来的时候,那个新西兰来的电话还是会搅乱我的神经,让我一夜无眠。 我想过千万次要不要回过去。 可是,如果他依旧想着我,不会只打一次电话就罢休吧?如果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只是老朋友间的问候或是对往昔的追忆,那我还是不回过去的好,我依旧没能走出来,听不得他的声音,我想,会更听不得他说他有了新的恋情。 小豆豆茁壮成长着,已经躺在床上咿咿呀呀的哼着婴儿国的语言,伸手拽手上的绳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床边的玩具微笑。 老赵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了,她是个好人,说只要工资不变,到哪里做都是一样。 她把豆豆带的很好,我真的很感激她。最近她在教豆豆说话,教她叫妈妈,爸爸。 我对她说,老赵,教点别的。 她不肯,很科学的教育我,孩子最先说的话就应该是妈妈爸爸。 “那就教她叫奶妈。”我又对她讲,她朝我翻白眼,一付瞧不起我的样子,我说服不了她,只好随她去。 反正我已经打算养这娃儿,叫妈妈就叫妈妈吧,无所谓了。 时间过的真快,不管你的心碎还是他的不如意,仿佛是一眨眼的工夫,小南出狱了,她出狱的前两天,双胞胎刚刚收到心仪的大学的通知书。 我开着新买的车,一口气开了七八个小时开到K城,天不亮便停在了监狱门口,等她出来。 她拿着泛旧的帆布包,走出大铁门的刹那,我哭的不能自已。 双胞胎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一齐扑向她怀里哭喊着叫二姐。 她丢了包,搂住他们,脸上冷漠稍退,多了些许温情。 “二姐,我们回家。”两人把她拉上车,让她坐在副驾驶,兴高彩烈的说。 她看我两眼,干咳一声,嗓子眼里叫了声姐。 我应着,发动车子。 “姐,送我去前门里3号,我有朋友在那儿等我。”她一开口就是拒我千里之外的话。 “别去朋友那儿了,回家,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我拒绝。 她面色冷淡:“不想回去了,回家就会想起那个混蛋,我想留在这儿,跟朋友说好了,大家一起创业,一起干。” “什么朋友?”我问。 她哏一哏:“狱友,刚出狱不久的,我们一起处了三年,交情很好,她是这儿本地的,本来说要来接我的,可家里临时有事来不了。还特地打电话让狱警转告我,要我一定去找她。” “过去跟她说一声,然后跟我回家。”我不容质疑的说道。 她撇撇嘴,不吭声。 双胞胎你一句我一句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她只是沉默,就是不肯回答。 开车到了她说的那个地址,果然有位胖胖的女孩子在门口等她,见了她,兴高彩烈的上前来抱住她,又跳又叫。 “顾小南,我刚办完事,正想打电话给你过去接你呢。”女孩子搂着她的脖子大声说道。 “我们走吧,你爸不会讨厌我吧?”顾小南朝她露出笑脸,讨好的语气说道。 “他出国了,临走之前还问你怎么还不来,他不放心我一个在家呢!放心吧,他不讨厌你,我跟他都说了,以后我们俩个一起看店,我爸说了,一人给我们五千工资,只要我们学好不走歪路,每年涨一倍工资。”胖女孩儿骄傲的说道。 “好啊!”顾小南搂着她,目不斜视的往前走,把我们抛在身后。 “喂,小南,不介绍下你的新朋友吗?”我在她身后喊。 她不回头,胖女孩儿回过头,看着我,惊讶的面容:“你们是谁呀?” 小南放开搂住她脖子的手,慢慢走到我跟前,我看不懂的面容和眼神,慢慢的开口,第一个字都说的很慢:“顾小北,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如果你能够接受,我就跟你回去。” 第七十一章 我等着她说出秘密。 她眼睛望向远方:“从我记事起就不喜欢你,讨厌你,恨你,恨不得你死了才好,这个你一定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可她应该明白这样的秘密不足以让我放弃她,不管她。 “我现在明白了,爸爸为什么只喜欢你一个,只有你才是他最心爱的人生的最心爱的女儿,我可算什么,我不过是他因为生理需要而来到这世上的附属品,在他眼里,我什么都不是!我拼命努力他看不见……” “顾小南,爸都死了十几年了,你一直跟一个去世的人较劲,没毛病吧?”我打断她。 “我从头说起,就是想告诉你,我有多恨你,尽管你早早辍学养家,为了养活我们几个费心费力,要我并不感激你!若是没有你,爸不会死!我们也不用过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她愤怒的眼神盯着我。坐牢并没有改了她的坏脾气。 “爸已经去世了,生活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你是打算抱着这仇恨就这么过一辈子么?”我问她。 “我的秘密还没说呢。”她瞅我一眼。 我闭嘴,等她下文。 “你坐牢后不久,杜雨城的舅舅就打电话过来,说他们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杜雨城撞到了头部,虽然脑部的淤血清除了,可自手术后却一直躺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医生也说没有把握他会醒过来,也可能变成植物人,他希望你赶紧办护照过去,也许他见到你就有力量苏醒过来……” 我眼前一片漆黑,努力了三年建立的世界轰然倒塌! 睡不着的午夜,我想过很多种他为什么不联系我不回来找我的理由,可唯独没有想到他会失去行动力,会躺进医院不能动。 我尚好好活着,他怎么会不能动,我尚没有躺进医院,他怎么可以睡进重症监护室? 我甚至想过他被他舅舅圈禁起来,不准他回国找我,可就是没有想到他会发生意外! 我刚住进监狱,日日夜夜煎熬,把裤子挂上灯罩打算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我心里是恨他的,恨他为什么离开,恨他为什么离开就不肯回来。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打算自己结束生命的那时候,他也会在生死边缘挣扎! 我活过来了,他呢?他一定也活过来了是不是? 我抖索着双手拔打三年前那个打过来的新西兰的电话号码,电话号码时时刻刻印在我的脑海里,我没办法忘记,没办法删除…… “我的秘密还没有讲完。”顾小南继续说道。 我不想再听她说,执拗的拔着那个号码,联通服务小姐甜美的声音让我心碎成渣,不想听她说话,我想打电话,我想听他的声音,我想看见他的样子,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想让他回来…… “顾小北,你不要打电话了,因为你在他们家人心目中,已经是个死人了。”小南又开口,我抬头盯着她。 “世事就是这么有趣,如果他舅舅打回来的第一个电话不是我接的,而是你朋友接的,也许现在你们应该结婚生孩子了吧。”她耸耸肩膀,一脸冷淡。 “二姐,你倒底做了什么!”小东跑过去,摇她的肩膀,她厌恶的推开她,冷冷的眼神:“我跟他舅舅说,顾小北死了,他们走后不久,顾小北受不了杜雨城离开的打击,自己想不开,跳楼死了!” “二姐,你!混蛋!”小东怒喝一声,伸手扇了她一记耳光! 她捂着脸,凄厉的笑。 这世界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怎么会有人相信那样的谎言,怎么就不再打个电话问问我倒底死了没有? 也许我不该怪别人,我该怪我自己,为什么会相信费婷婷的鬼话,从此再不打电话给他。 有多少人恋人因为有缘无分而离散,就算擦肩而过,却始终不能够在一起,就像我和杜雨城这。 都是我的错,我守着这个电话号码三年都没有勇气打出去,如果当时就回过去,他一定会接,一定会回来! “姐,姐,你醒醒,醒醒啊!”小宇抱着我,摇着我的肩膀,大声喊我。 我不想醒来,想真的死去。 “我现在都很佩服我那时的聪明,我跟杜雨城舅舅不光说你死了,还发了张P好的你的墓碑照片给她,说我们已经把你跟爸妈葬在一起了,一家人在天堂团圆了。还要他们不要再打电话来骚扰我们,说我们已经找到了亲人,马上要离开,想与这里的旧生活彻底说拜拜。”小南变本加厉的继续说。 小东伸手还要揍她,被小宇阻止。 “顾小南,你好自为之,东东,我们走。”小宇一手拽着小东,一手抱着我,朝车子走去。 我泪如雨下,本来我有很多机会跟他说明我依旧活的好好的,可我都没有,我拿着他的钱,心安理得的花着,却从来都没费费心思真正去了解下他在哪里,他在干什么。 我不是个合格的恋人,在他身上,我从来都是贪婪自私的,只求索取,从没想过回报! …… “姐,放心,没事,我有个同学也是全家移民新西兰,回家之后,我就找他,让他帮忙找找城哥,一定能找到的,国外华人圈不大,想找到城哥不难。” 回家的路上,小宇开着车,安慰我。 我哭着点头,除了哭,我已经无能为力。 我出不了国,又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我真的很难过,难过的想爆炸。 “城哥也真是,小南说说他就信啊?就算信了,难道也不回来拜祭拜祭你?若是一拜祭不就全都知道了嘛。”小东趴在我肩膀上,不满的嘟囔。 她这一说,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咚咚跳的厉害! 他一定有事,如果没事,一定会回来看看我。 他不回来看看我,是不是说明他…… 我心如刀绞,眼泪绝堤,这几年蓄在心里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无休无止。 “姐,没事,不哭,城哥不是往咱银行卡里转过钱吗?应该没事,我是觉的吧,他们没理由不相信二姐的,毕竟你们是亲姐妹,城哥走之前,也一直很和睦,谁会想到,亲妹妹会编出这么恶毒的瞎话去骗人呢。”小宇继续安慰我。 “对呀,卡里的钱我们动过,城哥应该会知道吧?”小东又补一刀。 “你怎么那么多话,闭嘴!”小宇朝小东吼。 小东脑袋缩回去,不吭声了。 “宇,服务区停车。”我对小宇说道。 小宇看看我,应一声。 那张银行卡,没错! 我从里面取了钱还给刘博后,就一直没动过,我想看看,现在就想看看。 我从钱包里拿出那张尘封已久的卡片,紧紧攥在手里,等着小宇停车查余额。 …… 银行卡余额爆表! 我脑子一片茫然,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发呆。 小东伸出手指在屏幕上一点一点的数着那一长串数字。 “姐,这下你该放心了,城哥没事,还在往卡里打钱呢。”小宇站在我身后,扳着我的肩膀说道。 “宇,回去就让你同学帮忙找人好么?”我仰头望着他。他摸摸我的头,朝我微笑。 回家之后,根本没心情做事,做任何事。 老赵儿子结婚回老家半个月,豆豆把家里搞的一团糟,小东追着她吓唬她,她根本不害怕,咯咯笑着,饶着茶几跑,边跑边把喝到嘴里的奶一点点吐到地上,吐的到处都是。 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曾经有个人也这么干过,在我家地板上吐了一地的水。 关于他的记忆潮水般的涌进脑海,我坐不住,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店里的同事打电话来说,包装箱快用完了,要尽快订一些,可原来那家印刷厂要求提价,问我怎么办。 我丢了手机,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 印刷公司! 杜家做的就是印刷公司! 我套上外套开门,豆豆抱住我的腿,哭:“妈妈抱,豆豆要出去玩……” “跟屁虫,你过来,小姨给你弄好吃的。”小东试图拖开她。 “我不要,我要妈妈出去玩。”豆豆赖在我腿上撒泼,口齿清晰的说着,她十个月就能说话,说的还特别清楚,像个小仙女,平日里是我的开心果,就是太闹腾,这一点倒是不像她妈妈,小南小时候可是出奇的安静。 “赶紧的,你斗不过她,给她换衣服,一起走吧。”我吩咐小东。 小东提搂着她去里屋换衣服,不满的嚷嚷:“姐,你就惯吧,再这么惯下去,能上天!” 驱车来到公司,让他们联系一家老板姓杜的印刷公司。 半小时后,他们把本市老板姓杜的几家印刷公司的电话和地址都给了我。 果然有杜天峰! 我拖着小东下楼,开车径去了杜天峰的印刷公司。 下了车,一腔希望变成浓浓的失望! 偌大的一个厂房竟然人去楼空! 我站在厂房门口发呆,门卫室里一个大爷走出来,眯眼瞧瞧我,高声对我说:“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大爷,这家印刷公司搬走了吗?”小东问他。 “不干啦,老板全家移民了,这厂房一直挂牌在卖。”大爷高声回。 我跟他说声谢谢,转身要走。 他却又在身后喊:“姑娘你是来找人的吗?老板今天要带人来看厂房,你要是找他,倒是能见着。” 上天终于是开了眼,不再让我披荆斩棘一个人独行! 我腿一软跪倒在地,被小东牵着手不情愿的上路却又不得不走路的豆豆见状,以为我要抱她,展开双臂,奔过来,扑到我怀里,开心的咯咯笑:“妈妈抱。” “小豆子,滚过来,小姨抱你。”小东过来拽她,她搂着我的脖子哇哇叫。 我把她抱起来。 “姐,你没事吧?”小东揪着我胳膊,担心的问。 “没事,我们到门卫室里等等。”我对她说。 小东过去跟大爷打招呼,说了几句话,大爷很痛快的让我们进了门卫室。 一个多小时后,有车朝这边开来,我把豆豆递到小东怀里,激动的站起来跑出去。 车子在门口停下,杜天峰从里面出来。 “杜叔叔!”我奔过去,叫一声。 正招呼别人下车的杜天峰被我唬了一跳,打个冷战转过身,看见我,又是一个冷战,面色变白,伸手指着我:“你,你不是,你不是……” “叔,都是我妹骗你们的,我好好的,就是坐了半年牢,那半年不是与外界失去联系了么。”我回他。 他怔半天,咧嘴一笑,神情悲伤。 他身后的人问他还要不要继续进去看厂房。 他手一挥:“今儿不谈生意了,实在不好意思,让我司机送你们回去吧,得罪了。” 我正要说话,豆豆从门卫室里跑出来,边叫着妈妈边朝我扑来,跑的太急,一下子摔到地上,哇的哭起来。 我忙过去抱她起来,她举起小拳头砸我脸:“妈妈坏,妈妈坏……” 杜天峰走过来,伸手摸摸豆豆头顶上的小辫子,笑:“好漂亮的小姑娘,几岁啦?妈妈扎的辫子吗?” 豆豆见了陌生人,一下子不哭了,张大眼睛望着他,望他两眼,嘴巴一瘪,趴到我肩膀上又哭起来。 “乖,不哭,让小姨带你去买果冻吃好不好?”我哄着她。 她最爱吃果冻,平时因为那东西危险,我一般是不准她吃的,所以一听说有果冻吃,一下子不哭了,自己从我身上蹭下来,过去拽着她小姨的手,可怜巴巴的声音:“小姨,豆豆要吃果冻。” 小东看了我一眼,带她离开。 “这孩子,闹的还挺尴尬的。”杜天峰搓着手笑道。 “叔,阿城他,还好吧?”我问他。 “啊?好,挺好的,也结婚了,就是还没娃儿。”杜天峰尴尬的笑,大声回答我。 我的心豁的被撕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疼的厉害。 “那啥,你过来是特意找我?还是有别的事?”他问我。 我勉强自己笑笑:“公司需要包装箱子,这不,我出来找供应商嘛,走到这里,没想到,你已经不做了。” “是啊,不做了,早就不做了,自从阿城出了车祸之后,我就心灰意冷,什么名呀利的,都是虚的,一家人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他感叹道。 “阿城出车祸?”我问他一句,想知道的更多,他却掩饰不肯多说:“没什么,小毛病,断了一条腿,早就好啦,就是跟,跟那个谁,婷婷结婚了嘛,过的挺好的。”他挥着胳膊回我。 “这是我电话,要是阿城回国,让他找我,大家朋友一场,见个面吃顿饭啥的。”我强作笑颜。 “好,好,我一定转告他。”他接过我的名片,满口答应。 “那我不打扰你做事,我先走了。”他把名片揣进口袋里跟我告辞,步履匆匆的走了。 我看着他消失在街道远处,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终于不见,腿一软,瘫坐到地上。 小乐带着豆豆回来,见我坐在地上,过来拖我,拖不动,急的掉眼泪。 “没事,让我坐会儿。”我安慰她。 真是奇怪,这个时候,我竟然再没什么悲伤,心里空白一片,好像什么记忆都没有,好像觉得从来没有认识过一个杜雨城的人一样。 “妈妈吃。”豆豆把没打开的果冻送到我嘴边,眼睛晶亮的盯着我,咧嘴笑。 我抱着她,扶着小东的胳膊,好容易站起来。 “姐,他跟你说什么了?”小东问我。 我告诉她:“他说你城哥结婚了,过的挺好。” 小东一下子沉默,半天,嘟囔一句:“他怎么这样!好歹回来看个究竟,再移情别恋也不晚呀!原来也不过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他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既然我人都死了,难道活着的人就不能好好活着?结个婚又怎么了? 抱着孩子上了车,腿软脚酥,车怎么也开不了,只好让小东打电话叫小宇来。 豆豆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吃果冻,吃完了,趴在我腿上,一会儿便睡着了。 我摸着她的头发,眼泪掉下来。 “姐,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好男人多的是,不止他一个,我同学她哥哥就不错,五百强企业的部门经理,高大帅气,等我介绍你们认识。”小东头靠在我肩膀上,安慰我。 我苦笑:“傻丫头,人家五百强的部门经理,会要我一个初中毕业,还做过牢的女人?我跟你说,上了大学赶紧把户口迁出去,跟我撇清关系,有我这样的亲人,想考个试都要受限制,你从小不是就想当警察么?要是再不跟我澄清关系,警察可考不了。” “那就不考警察,警察有什么好,再说了我报的可是新闻专业,将来进媒体杂志报纸,我现在呀,不想当警察了,我要当的是一名人气超高的国际知名新闻记者!”她挺起腰杆,双手握拳,雄纠纠气昂昂的模样! 我斜了斜嘴角,心甚欣慰,把她一个人落下那么久,怕她也跟小南一样看不清前路而迷蒙,现在看来,她很好,不用我操心。 小宇打车赶过来,把我们载回家。 一回家,便看见姚美丽撅屁股哈腰的在收拾家。 “吓!百年难见一回,你这是怎么了?”我问她。 她抬头看看我,傲娇的一逼:“重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该知道啊,装什么装。” “又有什么求,说来听听。”我把豆豆放进卧室睡觉,出来问她。 她嘿嘿乐着:“教我做几道家常菜呗,阮朗要回来了,打算在他面前露那么一小手,让他知道姐是个会持家的贤慧女人。” “瞧你那眉毛画的直飞云霄,一看就不像是良家妇女。”我坐到沙发上,开她玩笑。 “有吗?没有吧?那明天我不画了,都是那帮小姑娘瞎起哄,说我画这样的精神。”她对着镜子扭来扭去,虚心的接受了我的意见。 自从她给自己定下了目标,总是能虚心的接受我的意见,好像我就是她的人生导师一样。 虽然我逼自己应该像没有事情发生一样好好生活下去,可大约是我的脸色并听不到我大脑的指挥,依旧苍白如雪,姚美丽看出了破绽。 她一边伸手蹭着眉毛,一边凑过来问我:“怎么了?你这脸色怎么像个女鬼一样,白兮兮的吓人。” “我今天看到阿城爸爸了,他说,阿城结婚了,过的挺好。”我忍不住,告诉了她。 她一怔,手指猛的抖一下,乌黑的杠子直戳到嘴角,随即却是一声冷笑:“有什么好伤心的?这岂不是你所愿?当初你不是信誓旦旦只要他过的好,你就开心了?人家现在过的挺好的,你不是该开心?” “我现在难过的想爆炸,你能不能安慰我两句?”我跟她说。 她拍拍我肩膀:“好妹妹,姐认识一小帅哥,经常去我那儿接他爸爸,人好嘴甜有见识,明天你去我那儿,我给你介绍介绍。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是不是?” “那我让你现在放弃阮朗,你愿意吗?”我问她。 她啧啧舌,干笑一声,不语,许久,叹一声:“你说做个女人吧,多难!光为这爱情就操碎了心。” 外面传来敲门声儿,姚美丽去开门,门一开,噫一声,露上露出职业病似的笑容:“帅哥,有事呀?” “你们见过,你忘啦?”帅哥回答她。 “见过吗?”姚美丽搔首弄姿,卖弄起风情。 “别撩了,来找我的。”我蜷缩在沙发上,打击她。 她白我一眼,撅撅嘴:“我又不傻,现在除了我的大学士,本姑娘眼里再没有别的男人了。” “陈岚,好久不见,进来坐吧。”我坐在沙发上,懒得动弹,淡淡的招呼他。 三年了,他倒是没有啥大变化,戴个眼镜,斯斯文文,只是衣服穿的比以前讲究了,跟着秦姐做了这些年服装,也算有点眼力劲儿,能看出一个人的着装究竟在什么水平上的。 他这身衣服看着休闲,价钱应该不菲,衣服鞋子加一起,得两三万块。 “北北,你一点也没变,还跟以前一样。”他走进来,脱鞋,坐到沙发上,像以前一样没有丝毫陌生和不安。 我看的牙疼,想着不能再等了,我得把这家里重新装修一遍。 “你也没变,我不也是一眼认出你来了。”我回他,大声吆喝小东倒茶招呼客人。 “有事?我听郑玲玲说,你在K城买了房子,你妈跟你一起过去了,这是回来探亲?”我问他。 他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几年一直惦记着欠你钱的事情,就是一直没能力还,挺不好意思的,这里面是四十五万,连本带息都还了。” “我又不是放贷的,要你那么多干嘛,要个本钱就够了。”我公事公办的态度,突然这脑子又转过弯来,然后叹口气:“你不用把这钱还给我,反正当初你也不是从我这儿借的,还给杜雨城吧,他爸最近回来了,也不晓得他是不是跟着一起回来的。” 第七十二章 我知道陈岚一定会去找他还钱。正如一个穷了已久的人突然有了钱买了件体面的衣服,是非要穿到人多的地方显摆一下那样显而易见。 他走的时候,我问他:“是专门回来还钱还是回来住几天呀?” “公司暂时委派我管理这边的业务,大约要待一年。”他回答我。 “哦,那杨小靖跟你一块过来吗?她现在怎么样?”我嘴贱,又问一句,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也许就是好奇心?不是有句话叫作分手后,只要听说你过的不好,我就安心了。 我想我再也回不去以前的善良了,我就想知道他现在过的究竟好不好。 “我们早就分手了,她跟她妈两年前就去了美国。”他面色沉着的告诉我。 我哦哦的答应着,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就不该问! 把门关上,姚美丽一声冷笑打断我的遐想。 “笑什么?”我一本正经的问她。 “笑你啊,没事问他这些没用的干什么?难不成你想重续前缘?”她话说的真不好听。 “其实我就是想听他抱怨下他现在过的不如意,跟杨小靖虽然结婚了,但是苦恼多多。可惜天不如人愿,没听着。”我老实的回答她。 她朝我翻白眼。 …… 小宇从外面回来,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姚美丽都看出他的不对来。 “有什么事说吧?是不是要钱,你姐那抠逼不给,姚姐给你,要多少,说。”姚美丽拍着他的肩膀,豪气的说道。 小宇看着我,面色忧伤,就是不说话。 “说吧,是不是打听到杜雨城的消息了?”我也盯着他。 “姐,我那同学吧,打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也可能是同名同姓对不对?”小宇先找一堆荒唐理由。 我继续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他咽口口水,摊手:“姐,我同学说,他是打听到一位姓杜的华人,三年前出过车祸……” “是了,一定是杜雨城,是你姐那心上人,现在怎么样了?离婚没?”姚美丽粗鲁的打断他,插言道。 小宇面色一松,吐了口气,露出笑容:“啊?他结婚了啊,那肯定不是一个人了,不用说了。” “别听你姚姐打岔,后来怎么样了?”我急切的问他,想知道结局。 “同学说现在好像住在一家私人疗养院里面,看守的也很严,同学进不去,让朋友打听过,说杜哥有严重的心理病,住进去后没讲过一句话,每天醒来就对着笔记本电脑转帐,而且是一块钱一块钱的转,一时不停的转……” “那不是,肯定不是了,小杜那人我见过,多精明的一个小伙子,不会干这样的蠢事,不是,肯定不是,你同学也是个二百五,打听错人了吧?”姚美丽又一次打断小宇的话。 我的心却碎了,伸手进口袋里紧紧捏着那张存着二千多万的银行卡,想爆炸,想去新西兰,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得了精神病。 姚美丽拉着小宇去了房间,一会工夫,她走出来去厨房,小宇大声接电话,遗憾的声音:“哦,原来名字差一个字啊,那不是,这年龄也对不上,不是,肯定不是了,麻烦你再打听打听,回国后我请你吃饭。” 我等他放下电话,等他的表演。 他表演的很拙劣,我的小宇在我面前根本就不会撒谎,从他闪烁的眼神里就可以看的出来。 “姐,呐什么,我同学刚才来电话了,说打听错了,疗养院里的这个人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这个人都四十多岁了,岁数不对呀,我让他再打听打听去。” 小宇对我说。 我朝他笑笑。 是啊,他们都担心我会魔怔,所以说了实话,又编出瞎话来掩饰,我又不是傻子,更不会魔怔。 我得等杜雨城回来,跟他一起得精神病,一起疯。 我打算等陈岚的消息,然后再去杜家问问杜天峰那天倒底有没有撒谎。 第二天,就在我心急难耐,穿好衣服要出门的时候,一位美少妇神色匆匆的闯进我家。 我一眼就认出她来,虽然我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孕妇,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相反,倒让她看上去更加妩媚贵气有韵味儿。 “杜太太?”我礼貌的叫她一声,请她进来坐。 她倚着门站着,不肯进来,熟练的点支烟,抽两口,喷一口浓烟雾出来,嘶哑的声音开口:“老杜回家说,你结婚了?孩子都满地跑了是吗?” 我不置可否,沉默的站着。 她呵呵笑一声:“顾小北,你真挺绝的,恨他也不用骗他你死了吧?你知不知道这种事不能拿来开玩笑的,尤其对一个爱你爱入骨的男人,说这种话会让他下十八层地狱的。” “他现在在地狱里么?”我问。 她点点头:“老杜不让我来,说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孩子也这么大了,不要来打扰你的生活,就这样算了,毕竟阿城弄成这样,是他自己不争气,怪不得别人。” “他弄成了什么样?”我又问。 “住在疗养院里,天天对着电脑屏幕转帐,一次转一块钱,我曾经盯了他一天,有时候他一刻不停的转,有时候会中断十几秒,然后再发了疯的转,三年了,每天都是这样,除了四五个小时睡觉的时候,他没有做过别的事,而且我相信他转的钱,你都收到了吧?”夏正的声音化成利斧一下下砍着我的脑壳和心脏,我承受不来,想哭,想叫,想怒吼,想原地爆炸。 可事实上,我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呆子一样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顾小北,老杜昨天跟你分手后,就打电话过去,阿城接的电话,电话没听完,这被送到急救室了。他真的以为你死了,知不知道?你简直太狠了!怎么能如此绝情,编了这样的瞎话来骗他!你简直不是人!” 她大声骂我,拿起鞋柜上的鞋拔子打我。 我恨不得她能打死我,死人没知没觉多好,不用承受这样的懊悔和伤悲。 …… 她发泄完了,坐在沙发上哭。 我苦求她把阿城现在的电话号码给我,她一直哭,不理我。我一直求,她一直哭。 我求的声音嘶哑,她哭的伤心欲绝。 最后,她终于还是开口了:“顾小北,你不要再装了,他从来都没有换过电话号码,他的手机一直揣在他贴身的上衣口袋里,每天都带在身上。你从来就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从来都没有!你的心比北极的雪山还硬还冷!你根本就不是人!” 我在她的责骂声里拔打着那个一直藏在心中早就与我溶与一体的电话号码! 我真的不是人,除了拔打过一次,费婷婷告诉我,他们在北部旅行之后,我真的再也没有打过这个电话! 而我的电话号码虽然没有换,可在坐牢的那半年内我根本没有机会接倒任何电话! 是我的错,不可饶恕!没办法赎罪! 电话通了! 那边传来久违的熟悉的一声“喂”时,我泪漫眼眶,呜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办法形容我的感受,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傻丫头,说话呀!”他比以前嘶哑了几度的声音说道。 对着手机呜咽半天,我才爆发出我心里真实的想法,汹涌的流着眼泪,对着手机怒吼:“杜雨城,我艹你妈,我没死,从来都没死过,我坐牢了,在监狱里痛不欲生的过了一年,就是靠着对你的恨才能支持到现在!你为什么不回来看看,为什么不再打电话问问别人,为什么那么相信那个死丫头的话,你是不是也希望我是死了啊?你是不是不想要我这个粗鲁没文化又坐过牢的烂女人哈?……” 他等我吼完,才开口:“顾小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对不起……” 他越说对不起,我的眼泪流的越凶,胸口疼的越厉害,疼的我眼前发黑,喘不过气来,我想这一次,我没那么幸运,肯定是要死了的。 …… 醒来的时候,躺在病房里,恍然如回到了三年前,杜雨城趴在我身边睡着,我微微挪了挪手,他醒过来,伸手抚摸我的脸,朝我露出微笑:“醒啦?你真是吓死我了。” 我猛的攥住那只离我很近的手,死死攥着不撒手。 “顾小北,我在,我在呢,我在这儿。”他伏身过来亲我的额头。 我的眼泪下来,就当是做梦,不想醒来,怕一觉醒来,又要面对现实,又要面对无休止的折磨和分离。 “是我不好,小东都告诉我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小南会编那样的瞎话骗我,真的,顾小北,我从来没对一个人如此失望过,可这孩子,真的是让我太伤心了。” 他抱着我,幽怨的声音说道。 我慢慢开智,明白自己并不是做梦,真的是他回到了我身边。 我伸手抚摸他的脸,他瘦的要命,皮包骨的感觉,没有三年前的英朗和健康。 “你变的好丑!”我流着泪对他说。 “那你会嫌弃我吗?”他的眼泪掉到我脸上。 “会,会嫌弃你的,你赶紧吃胖,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我对他说。 “好啊,你赶紧好起来做给我吃行不行?”他吻着我额头,眼泪滑过我脸庞。 “杜雨城,我们结婚吧,现在就去领证,有了结婚证,你就不能够离开我了对不对?那样的话,你就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了对不对?”我吃着他的眼泪,没有咸,只有甜蜜。 “好,现在就去领,等你出院我们就去领。”他继续流泪,声音嘶哑的不像样。 我要起来,他双手扶着我的腰,把我扶起来,身子一歪,倒在病床上。 我去看他的腿,却先看见他身后的轮椅,呼吸一下子停顿,整个人都像漂浮在云端。 “嫁给个残疾人也不介意吗?”他抚摸着我的脸,轻声问。 我摇头,摇的自己头晕:“不介意,什么都不介意,就算你是只鬼,我也跟定你了。” 他眼中带着泪,嘴角却露出笑容:“还是像以前一样不会聊天,真的让人无奈啊。” 我伸手紧紧的抱住他,怕他消失,怕这都只是我的一场梦。 我怕梦醒来,怕他变成烟灰消失无踪。 “傻丫头,没事的,医生说我的腿没毛病,一直站不起来可能是心理问题,能不能站起来就要看你的努力了。”他拍拍我的头,信任的目光望着我。 我眼睛汪汪的看着他,不懂他什么意思。 “TVB的刑事侦辑档案看过吧?有一季里有个女的不是这种情况还记得吧?”他问我。 我当然看过,还在他面前显摆过就没有我没看过的TVB电视剧。 “她是怎么恢复的你记得不?”他不哭,脸上的神情略得意。 我盯着的他的脸,哭的更凶。 三年,只三年的时间而已,岁月在他身上留下太多沧桑,让他几乎变了一个人,黑瘦的脸,深深的鱼尾纹,深凹的双眼,和额头的细纹。 他的胳膊也不像以前那样雄壮有力,变的又细又干瘪。 他,现在骨瘦如柴。 “没事,顾小北,有你在,我很快会好起来,继续帮你打架,给你挡风遮雨。”他搂着我脖子,在我耳朵边说道,知道我为什么会哭的这么凶。 我想下床活动,他不让。 一会工夫,医生进来,给我做了个全身检查。杜雨城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看着。 检查完了,医生对他说:“你跟我来一下。” 他答应着,朝我挥挥手,滚着轮椅跟在医生后面出了病床。 我看不见他们,只听见医生吃惊的叫了一声,然后说话的声音就这的很小,完全听不清楚。 我把自己躺平,身心愉悦。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难,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了! 我不管他是不是坐轮椅,不管他是不是一只鬼,这辈子,剩下的这些日子我一定要跟他在一起! 出院那天,好多人来接我,我幸福的像个公主,小宇没有直接把车开回家,而是开去了民政局。 我和杜雨城领了结婚证。 发证的工作人员说我是今天最美的新娘。 我笑颜如花,杜雨城笑的像花儿一样。 我结婚证上的照片是我这些年所有像片中最让我满意的一张。 不是因为好看,而是因为有杜雨城在我身边。 回到家,姚美丽和阮朗已经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迎接我们。 小东伸手捏一块蘑菇丢进嘴里,大叫:“老妖精,进步很快啊!这蘑菇炒的比酒店还好吃。” 姚美丽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一脸兴奋:“好吧?我就说我之前是不做,要认真做,一定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里里外外一把好手,一定能勤俭持家,上孝敬婆婆,下教育孩子……” 她脸对着小东,我倒觉得这话是说给阮朗听的。 阮朗根本就听不见,他正帮杜雨城把轮椅从外面搬进来,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嘘嘘。 “兄弟,你得好好锻炼了。”杜雨城一本正经的对阮朗说。 “行啊,兄弟,那咱们一起办张卡,一起去运动好伐?”阮朗把他抱到沙发上坐好,笑道。 杜雨城答应着,拿个抱枕靠着胳膊,抱枕拿开,露出个塑料袋来,他好奇的拿起来:“谁叫外卖了?” “没,没人叫外卖啊,以前叫外卖的袋子,我用来装客厅垃圾的。” 姚美丽疾步窜过来,一把扯过杜雨城手里的袋子,藏到身后,怯怯的瞅阮朗一眼。 阮朗伸手指在额头上戳了一下:“今天不跟你较真,不想抢了阿城和小北的风头,以后再说!” “对,对,主角哪去了,小北,来,赶紧的,你跟阿城坐主席,我们陪着。”姚美丽露出笑脸,大声招呼我们。 杜雨城吃的不多,更多的时候是看我吃。 我假装看不见,吃我的。 享受着他这种目光。 我还在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翻身,或是一声长笛会惊醒我现在的美梦。 终于吃完饭,祝贺的朋友都走了,双胞胎也寻个理由离开,房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坐在沙发的这一头,他坐在那一头。 我们彼此对视着,不知不觉的靠近。 我把头埋进他胸膛里,听见他急促的心跳。 “阿城,掐我一下。”我轻声道。 他吻着我的头发,手掠过外衣,掐到了不该掐的那一点。 “你,坏蛋!”我抡起拳头砸他,他将我抱的更紧,在我耳朵边轻笑:“不是梦,是真的,我们真的在一起了,现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我仰起头,主动去吻他的唇,他热烈的回应我。 他抱着我挪到轮椅上,一边疯狂的吻我,一边滚着轮椅来到卧室。 …… 一切都平静下来,我躺在他的臂腕里,伸手摸着他胸前一根根突出的胁骨,心疼的开口:“明天我炖排骨汤给你吃,一定要多吃啊。” “排骨汤?”他低头看看我。 “嗯,还得买点前胸肉回来,老人儿不是说吃什么补什么么。”我一本正经的对他说。 他笑,喷我一脸口水:“顾小北,一千多天呢,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愁人,就算吃什么补什么,你也该买俩大猪腰子给我补补才对啊。” 我怕了他,假装打呵欠,刚才真的要累疯了,不信他还有体力继续折腾。 可他真的出乎我的意料,瘦的竹竿一样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体力,直把我折腾的完全没有力气,面条一样瘫在他怀里,呼呼大睡。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醒了过来,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伸手去摸他。 他睡在我身边,轻轻打着鼾,睡的香甜,我手臂支着身体,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心情是愉悦的,整个人都恨不得跳跃起来,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幸福感觉! 我真的嫁给了我爱的人! 他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我赶忙躺下装睡。半闭着眼睛去看他。 他转过头来,像我一样手臂支着身体,开始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却不像我那样老实,一会工夫,就把嘴巴凑上来吻我的唇。 我动了下,他抱住我,将我翻到他身上坐着,轻声笑:“什么时候醒的?” 我摸着他的脸,想起一个很大的问题:“你为什么要一块钱一块钱的转帐给我,要是一千块一千块的转,我现在可是亿万富翁了。” 他抱紧我:“想你一次就转一次,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万一钱转完了,还没死,想你又想的发疯怎么办?” “转帐能让你好一点?”我坐起来,不解的盯着他。 他认真的神情:“嗯,能好一点,用一种痛代替另一种痛,当然能好一点!” “你开我玩笑!”我举起拳头砸他,他躲开,笑颜如花:“是你教我的嘛,财跟人一样重要。” …… 天色大亮,温暖的日光透过厚厚的窗帘映射进来,我要起床,他不肯,说今天一天都要赖在床上做他想做的事情。 我怕了他,使出吃奶的劲挣脱他,穿衣服去厨房给他弄吃的。 我煎了蛋还煮了他爱喝的西米粥,端过去给他吃,他已经睡着了,流着口水,睡的像小狗一样。 我趴在床边看着他的睡相,看到痴迷。 直到双胞胎在外面疯狂敲门,我才醒过神,过去给他们开门,将他们推到客厅,手指放嘴边,让他们安静。 “老姐,我们什么都知道,可现在有紧急事情要处理,只好打扰你们喽。”小东嘻嘻笑。 “什么事比老姐的洞房花烛夜还重要?”我撅起嘴。 “秦阿姨回国啦,要你去接机,你说是不是大事?”小宇举着我的手机摇晃着,笑道。 “啊!她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啊。”我惊喜的喊道。 “说是要给你个惊喜,你看。”小宇把手机递给我。 我接来,看她发来的短讯,告诉我她昨天晚上上的飞机,如果飞机不误点,今天晚上就能赶回来,回国转机的时候再给我电话,让我去机场接她。 我兴奋的要命,举着手机去卧室,摇醒杜雨城,不管他睡眼朦胧,脑子还是轴的,开始喋喋不休的跟他讲秦凌这个我生命中第二个重要的人物。 他边微笑边听着,听到最后,捏着下巴,深沉的开口:“顾小北,你觉得这世上会有这么无缘无故的爱和施于吗?” “怎么会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秦姐对我的爱就是这种,再说了,你对我,不也是这种爱吗?”我骄傲的回答他。 他依旧不相信的模样摇头:“我们之间的爱不一样,爱情是盲目不能解释的,是人的本性,可她这种爱奇怪,让人想不通,若说她没所图,打死我也不相信。” “今天晚上你就见到她啦,到时候就知道了,秦姐就是这样一个大好人!”我搂着他的脖子,自信的笑道。 第七十三章 秦凌下飞机在K城呆了一天,坐第二天凌晨两点的飞机回来。 两个小时飞机,如果不误点,我要三点多就往机场跑,杜雨城要跟我一起去,我没让他去,他磨磨叽叽唠唠叨叨的腻歪了半天,才肯放我离开。 凌晨三点的公路上车流量还是很少的。开起车来很顺畅舒服,我打开收音机,找些音乐来听,防止自己打瞌睡。 三点四十五到了机场,在停车场停了车,打开手机查了查,飞机因为天气原因误点,大约需要五点半左右回来。 我放下座椅,盖上外套,打算眯一会儿,昨天晚上折腾的不轻,没怎么睡,今天又腻歪了一一天,也没怎么睡,现在消停下来,剩下我一个人,瞌睡虫便上身了。 刚闭上眼,杜雨城便打电话来,问我到了没有。 我俩又开始聊天,说些不正经的话,他说他憋了三年没机会说的荤段子要一次性的说个够。 他越说越过分,我都听不下去了,装出严肃的声音大声呵斥他:“你是不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社会主义好青年了哈?怎么受资产阶级腐化这么深!要正经做人,天天向上知道不知道!” 他在那边嘿嘿乐:“我是在天天向上啊,每次都在上面嘛,不向上的是你,忸忸怩怩的,今晚上开始,你天天向上呗?” 这家伙真的是色迷心窍,这天没法聊了,我正打算跟他说再见挂电话,有人在外面敲车窗。 “等会儿再跟你说,有事。”我把手机丢到副驾驶,摇下车窗。 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进车窗来,拽下我车上的钥匙开了车门。 我尖叫一声,试图坐起来手动摁死门锁,车门却猛的被拽开,一个戴着头罩只剩下两只眼睛的男人一下子冲进来,薅着我的头发将我拖下车丢在地上。 他太大力,我根本反抗不了,想尖叫喊救命,声音未出口,他举起带着手套的拳头重重的砸向我太阳穴,我失去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我躺在自己车里的后座上,只是车子已经不是在机场停车场,而是在一片我并不认识的荒郊野地里。 我翻身要起来,发现自己手腿都被胶带捆的死死的,根本就动弹不了。 头上戴着面罩的男人正倚着车身吸烟,烟雾随风飘进车里面,呛的我咳嗽起来。 男人转过头,扯掉头上的面罩,趴在车窗上看着我,脸上坑坑洼洼,累累赘赘的皮肉,泛着红,看起来狞狰不堪。 他在笑,笑的难看恐怖。 “你怎么不叫?我没封住你的嘴啊。”他阴森森的开口。 我盯着他的脸,听着他的声音,脑子一下子清楚起来。 他是王凯!是被我用一杯豆浆毁了脸的那个混蛋! “你想干什么?”我沉声问他,手在背后蹭着,试着弄掉绑着我的胶带。 他冷笑一声,伸手指着自己的脸:“拜你所赐,我变成这样,不毁了你,我怎么睡得着觉呢,你说。” “我也受了该有的惩罚,坐了一年牢,大家扯平了。”我回他。 他冷笑:“扯平?你坐那一年牢算什么,我还得做两三次手术才能恢复过来,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不敢说,我经历的痛苦你能休会到?” 我看着他为暴躁的眼神,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时候不应该激怒他,我不是他的对手,我得激起他的善心,让他放了我才对。 于是我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我几年我也很后悔那样对你,一直想找到你,跟你说声对不起,可我找不到你,你去哪儿了?” 他的目光稍微缓和,又点燃一根烟,大口吐着烟雾。 “老子这一辈子只爱过你一个女人,却被你给毁成这样,你这个贱人!该千刀万剐!”他喷着烟对我怒吼一声。 我打个寒噤,缩了缩身体,手上的胶带缠的太紧,我根本弄不开,抬眼往车窗外望望,一望无际的黄土和杂草,根本就没有人家,也根本辨不出方向,更不要说有人家了。 “王凯,我陪你到韩国去做手术吧,那边的整容术不是很高明吗?把我的皮割下来给你,只要能治好你,我无所谓。”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婉。 他把烟蒂丢到地上,抬脚碾着,不讲话,呼吸却听着很粗重。 “王凯,我的胳膊好疼。”我对他说。 他抬头看看我,目光复杂,倚着车身滑到地上坐下,仰头瞧着远处,不回答我任何问话。 我缩在后座上毫无用处的挣扎,拿脚去踹车门,冲他大吼大叫,他始终无动于衷,坐在那里,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白天到黑夜,又到白天,他不理睬我,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几乎没有动过。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终于站了起来,打开车门,给我解开了捆着我的胶带,我的手脚已经麻木不会动,只剩下眼睛可以狠狠的注视他。 他根本看不到我的愤怒,去后备箱拿了包面包丢到我怀里,冷漠的声音:“饿了就吃点,我带你去下一个地方。” “你倒底想干什么!”我冲他吼,嗓子疼的要命,上前去扯他的衣服,他拧着我的胳膊将我摔倒后座上:“老实点,再这样,我就继续捆着你!” 我咬牙切齿的盯着他,恨不得在他身上盯个窟窿出来。 “两条道给你选,一是跟我拍张露出笑脸的照片我发微信,你如果不配合,拍的照片我不满意,那我就把这段不露脸只有声音的小视频放到网上。” 他丢给了一支手机,冷声说道。 只有声音的小视频正在播放,男欢女爱的声音让我脸红,我心缩成一团,想着如何与他同归于尽。 他看上去却没有丝毫要侵犯我的意图。 “选吧,我知道你的心上人回来了,你们两人卿卿我我,恩爱的很吧?你就是想看看这种恩爱经不经得起考验。”他嘴角露出一抹残酷的笑容。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不管我选什么,都是一样的结局,他就是要杜雨城误会我们有过什么,不管是小视频还是合照都是一样的结局! “要在车里照吗?”我问他。 他嘴巴咧一咧,把我拖到外面,揪着我的胳膊扶我站起来,把头凑到我肩膀上,举起手手机自拍,提醒我:“我想要的是微笑的合照。” 我笑不出来,强迫自己笑出来的也很难看。 他不满意,拍了有几百下,才勉强通过,我手脚的血脉畅通,趁他低头发微信的时候,撒腿跑出去。 他并没有追我,而是在我身后吹了声口哨。 我心绝望。 车钥匙在他手里攥着,我拿不到,只有靠我的双腿去跑,我知道我跑不赢车子,可不试我不甘心,我不想就这么受他所制,我想回家! 他驱车跟在我身后,没有下车,只是跟着我。 这片草地怎么好像无穷无尽,任凭我怎么跑都跑不到尽头,看不到路也看不到人家。 实在是跑不动了,我一下子仆倒在地上喘粗气。 他把车开到我身边,探出头来,朝我吹口哨:“累了吗?歇会儿再跑呀?” “王凯,你放我回去吧,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好好相处不行吗?”我求他,没指望他会答应。 他停下车,下来,盘膝坐在我对面,望着远处:“顾小北,依你刚才的速度再坚持跑十个多小时,应该会跑出这片草地,到达它的边缘,那边缘是无底深渊,下面是咆哮的江水,可以埋葬一切。我们一起跳崖好不好?” “你,混蛋!”我薅起身边的一把草扬手掷到他脑袋上。 他动都不动,头顶着那把绿草,嘴角斜一斜:“你知道你这辈子最正经最想上进的是什么时候吗?就是在初中死皮赖脸追你的那段日子,我那时发誓,只要你肯跟我好,我马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跟上你的脚步,跟你考同一所大学,好好做事,好好做人!可你却没答应我,不管我用什么办法,你都没答应我,看不起我,连朋友都不肯跟我做。 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要毁了你,早晚有一天,我要毁了你,是你先毁了我,所以,我才会这么做,要怨就怨你自己为什么不肯好好跟我处,为什么不答应我当初的追求。” 他歪理一大堆,我不想跟他解释,我也不是心理医生,能参悟他的心理,帮他走出阴影。 我无能为力,听到心头发寒,浑身起鸡皮疙瘩,可就是什么都做不了。 我没有力气再跑下去,别说十多个小时,就是十几分钟也跑不动了。 他讲够了歪理,薅着我的头发把我丢上车,继续往前开着车。 “顾小北,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一直在关注你,你一个人过的时候我很兴奋,很努力的赚钱去治疗,心想有一天我恢复了容貌,可以去追你,跟你做朋友,甚至做恋人!可他竟然回来了!不光回来了,而且一回来你们就领了结婚证,我一点机会都没有,我对这样的人生早就绝望了,一天都不想多活,不过在我临死之前,我是一定要拖一个垫背的,你就是我要拖着的人,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不管我是死是活。” 他阴沉沉的声音继续对我说着他的心事。 我毛骨悚然,心里乱成一团麻,却试着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看他的举止,完全没有要侵犯我的打算,这让我的心稍安。 他要拖我一块去死,我就不能理解,这样一个公子哥,被人前呼后拥的长大,会这么轻易就想寻死么?毁容不可怕,只要有钱,去做几个手术就可以恢复的,为什么他三年多了,他竟然还是这样的容颜? 我的内存转起来,心却越发的凉。 “王凯,你家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等他闭了嘴,我才问他。 他干笑一声:“真是聪明这都猜的到。你泼我豆浆的第二天,我爸妈就被抓了,贪污受贿判了无期,没收全部家产,我的医药费没人付,做完手术没几天就被医院扫地出门。 那些日子我像条狗一样到处乞讨,却一点食也没讨着,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对我避之不及,我救不了我爸妈,也救不了自己,我妈在监狱里自杀了,我连给她买块墓地安葬她的钱都没有,这几年我活的跟条狗一样,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你,你知不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子的,你还活着,我怎么能去死呢,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一定要你一辈子记着对我做的孽……” 他现在精神不正常,我下了结论。 可是明明知道他是个混蛋,不值得同情,可听他说这番话,我竟然有点心酸。 “你遇上的这点事叫事儿吗?我讲讲我的故事给你听呗,你看我活的挺好吗?”我决定做一回业余的心理医生,看能不能从他手里把自己救出来,于是换作悲愤的声音对他说道。 他咧咧嘴:“我知道你过的不好,你爸自杀,你妈杀人,可你人缘好啊,就算这样,那个姓杜的还爱着你肯给你结婚,你的那些朋友一个都没有放弃你,甚至那个女人还把自己做了好几年的赚钱的网店免费给了你,我没你那么好的运气,只能羡慕嫉妒恨,只能走歪路。” “你没有熬过我的苦,怎么知道你不会有我这样的未来?”我问他。 他嗤之以鼻:“你熬过什么苦,总是有朋友帮你。” “我辍学后到重新遇到你那几年的时间,你知道我是怎么熬的?你想讨食还有地方讨,我连讨食的地方都没有,我十四岁就出去打工,身高不足一米五,连干活的板子够不着,手指被机器砸断过两回,老板见我孤身一人,把我送进医院,钱都不付就跑了,我的这两根手指到现在还是弯的,这一根里面还带着钢板,我受的苦比你多的多,不过我不像你这样怨天尤人,我一直不相信我这辈子就该这样过,我也是熬出来的。”我认真的告诉他。 他沉默,不再反驳我。 “王凯,没有多少人的一生是平平顺顺一帆风顺的,你不要只看见暴风雨,看不到彩虹,过去那些年你过的够滋意够快活,就算有几年低谷又怎么样?总会熬过去的,你不要这么没骨气,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面对不好吗?”我继续对他说。 他继续沉默。 “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也心存愧疚,当初被判刑的时候,我不是不想跟你道歉,我就是觉得我做错事,该受到那样的惩罚,就该去坐牢接受惩罚。”我又说道。 他哼一声:“如果你肯答应和解,赔我一笔钱,我现在也不至于这样,最少能有张正常的脸,可以找份体面的工作!” “可我当时真的是不知道你的境况啊,我哪里知道你家中遭遇了那么大的变故。”我小心翼翼的说着,恨自己说错话,又招来他的怨恨。 “王凯,拉我回去,我带你去韩国做手术,一定可以恢复以前,你很聪明,只要有人肯给你投资,你一定可以东山再起,重整家业的。”我试图把话圆回来。 看他的表情一直是淡漠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 他加快车速,一直沉默,我说的口干舌燥,他不肯回一句话。 车窗两边的绿意越来越少,路越来越难走,坑坑洼洼不说,到处还是狰狞的岩石,风慢慢大起来,掠过车身发出呜呜的怪响。 他没有骗我,这尽头真的是悬崖。”顾小北,如果他能赶过来救你,你能活着回去,求你帮我妈买块墓地把她葬了。” 他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 “王凯,你不要说这样丧气的话,好好活着不好吗?我们都好好活着,努力朝前看不好吗?”我尽着我最大的能量去劝他。 他好像根本就没听进去,依旧自说自话:“顾小北,我是没有未来了,前方一团漆黑,没有路走,也不想再走了,至于你,能不能活着,要看那家伙是不是真的爱你了。” 我心里如他说的那样变的漆黑:“王凯,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要像不要跟陌生人说话里的那个人那样毁掉我,让我和杜雨城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谁会相信我跟你过了一天一夜,你根本就没有碰过我,你比电视剧里的那个男人还要狠,你逼我拍那样的照片,我想你配的文字一定会实话实话,说我是被逼着拍的吧?可是谁会信呢,笑的那样甜蜜的一个女人,会是被逼着拍出来的呢……” 我话未讲完,被他的尖笑声打断:“顾小北,你很了解我嘛,我们不在一起真是对不起你对我的这份了解,我以为像你这个年纪不会看那么古老的电视剧呢,看来,我还真是不了解你。” “王凯,你死了这条心,杜雨城不会中你的诡计,他相信我,只要是我说的,他都会相信。”我发怒,对他吼。 他露出讽刺的笑容:“那我们就打个赌,他若是相信你和我呆了一夜还是清白的,那我不放过你,要是他不相信,你就跟我一块儿死吧,黄泉路上我一个人也不寂寞。” “赌就赌,输的那个人一定是你!”我自信满满的对他说。 车子开到了悬崖上。 他停了车,把我一个锁在车里,下车去捣鼓着什么,捣鼓完了,坐到车头上吸烟,一根接一根的吸,不时抬头看远方,似乎在等什么人。 “你把那张照片发给杜雨城了?”我忍不住问他。 他点点头,懒洋洋的声音:“我告诉他,只让他一个人来,否则我就抱着你一起跳下去。”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我吼。 他鼻子哼一声:“如果他爱你,一定会找到这里的,毫无疑问。” “你这个疯子!”我终于忍不住怒火,大声骂他。 他无所谓的咧咧嘴:“终于讲实话了,先前那些同情我的话都是瞎话吧?这才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吧?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疯子,一个想方设法要毁掉你的疯子。” 我不想再跟他讲话,觉得讲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太阳马上又要落山了,他站起来朝远处望着,大声嘲笑我:“顾小北,看到了么,你坚持的爱情就是这么脆弱,他根本不敢来,这可不怨我,还是陪我一起死吧。” “他会来的,他的腿不放便,来不了那么快。”我坚持。 他耸肩摊手,脸上嘲笑的意味更浓。 太阳跌落地平线,大地挂上第一抹灰意的时候,一辆越野车轰鸣着疾驰而来,停在我们面前。 是杜雨城,他一个人来的!我不敢相信他拖着两条毫无知觉的腿是怎么把车开过来的。 “顾小北,别怕,我来了。”他冲我大声喊,打开车门要下来,腿却不听他使唤,一个趔趄趴到地上。 王凯上前踢了他一脚,冷笑:“变成瘫子了吗?打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你倒是站起来打我啊。” “王凯,有事冲我来,放了她。”杜雨城趴在地上,吼。 “你没得罪我,我不会冲你去的,你是被顾小北连累了知道么?如果你不爱上她,就不会弄到现在这个地步,是她害了你,她是个害人精!”王凯回答他。 “她怎么害我,我心甘情愿,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钱吗?我知道你家道中落,现在过的不如意,一个亿!给你一个亿行不行?我的全部财产都给你行不行?放了顾小北。”杜雨城面色悲哀的求他。 他根本就不为所动,呵呵冷笑:“三年前你对我说这话,或许我还能回心转意,现在说,太晚了,我已经没什么活下去的欲望了,就想在我临死之前,拖着我心爱的女人一起下地狱。” “放过她好不好?你想干什么我陪你一起,我陪你去死好不好!”杜雨城坚难的朝我这边爬过来。 王凯居高临下的盯着他,抬脚踩住了他的手。 “疯子,放开他!”我摇头尖叫,拼命拍打着车窗。 他松了脚,走过来,把脸贴到车玻璃上,与我面对面,邪恶的笑容:“还记得我们那个赌约吗?你现在就问他,如果他答对了,我就放过你们。” “你,混蛋!疯子!”我声嘶力竭的骂,他越发笑的紧。 本来不动的车子突然开始慢慢朝悬崖边上移动。 “不要!”杜雨城爬过来,双手攀着车轮胎,大叫,根本就没有用,根本挡不住车子的移动。 “快问呀,给你一分钟,否则车不掉下去了。”王凯大声冷笑。 “阿城,我和他虽然在野外呆了一夜,可他根本就没有碰过我,我们是清白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相不相信我?” 我被逼无奈,呜咽着问他。 第七十四章 “我相信你,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相信你,不会离开你。”杜雨城悲伤的声音回答我,努力朝汽车移动的方向爬着,双手被地上锋利的岩石割的血肉模糊。 我心疼如刀绞,耳朵边却响起王凯疯狂的拍掌声和得意的笑声。 “阿城,你走吧。”我哭着对他说。 他拼命摇头,拼命跟着车子爬。 “顾小北,听见了吗?他根本就不相信,他说不管你做过什么,他都不会离开你,就是说他心里面已经认定我们做过什么,他很伟大,不会怪你,能原谅你。啧啧,我是不知道他已经成了瘸子,如果早知道,就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一个瘸子有什么资格嫌弃跟别的男人过夜的老婆呢?你继续跟他在一起,是看得起他。”王凯大声冷笑道。 “王凯,够了,不要玩了,结束你的游戏,我们好好谈谈。”我拍着车窗,对他大声吼。 他张开双臂慢慢朝悬崖边退去,脸上的笑看上去恐怖无比,声音更加让我感到心惊肉跳:“顾小北,我先走一步,你跟不跟我来,要看你男人有没有本事把你救出来喽,再见……” 他的人随着他的声音一起跌落悬崖。 我抱着头拼命尖叫! 车子还有缓缓的朝崖边移动,杜雨城根本就无能为力!我心生绝望,觉得已经毫无生路。 “阿城,对不起,如果有来世,我做男人,让你来虐我,我一定会好好爱你,保护你,不让你受伤害……”我趴在车窗上,哽咽着对他说。 “不要,顾小北,我不要来世,我只要今生,今生都还没有完,哪来里的来世。”他咬牙说道,不再往前爬,而是撑着双臂,努力想站起来!却每一次都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我泪眼模糊的望着一直在努力的他,伸手朝他说拜拜。 车子已经移动到了崖边,我能感觉到后车轮胎离地悬空的颠簸感。 “顾小北!” 他大吼一声,竟然猛的站了起来,虽然身子还在摇摇晃晃,却真的站了起来! “阿城。”我叫他一声,喉头堵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上天真是有好生之德!看够了我们的笑话和眼泪,终于肯放我们一条生路。 他冲到崖边,捡起王凯留下的车钥匙开了车门! 车门发出“滴”的一声打开的时候,车子已经有三分之一悬空,如果我打开车门,马上就会连人带车子一起翻下悬崖。 “顾小北,不要动,我帮你。”他跑过来,小心的打开前车门,坐到驾驶座上熄了火,车子终于不再移动,就这么悬在了悬崖边。 有他在前面撑着,车子虽然还会有些颠簸感,便终于是不往下沉了。 “没事了,顾小北,不要动,撑住,我手机有GPS定位,警察马上就到,没事了……”他扭头望着我,安慰我。 “你腿好啦!”我泪中带笑,拍拍手,车子颠簸起来! “嘘——”他手指放在唇上,轻嘘一声,嘴角露出微笑。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是我这半生以来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 我们马上就要得救了。 突然只听车子底下的石块稀里哗啦一阵巨响,接着车子猛的颠簸一下,朝崖下仰去! 车底下的石块塌方了!原本支撑车子的石头碎了!车子正加速朝崖下滑去! “小北,拉着我的手。” 杜雨城扭过身子,将手伸给你。 我一下子抓住,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猛的将我从后车座拉到前面,一下子把我从敞开的车门甩了出去。 我重重的落到崖边。车子剧烈的颠簸着,就要翻落下去。 我尖叫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向前一扑身,上半身磕在前门框上,猛的揪住了他的胳膊! 车子翻落山崖,我拽着杜雨城的胳膊,杜雨城吊在半空中晃着。 崖边锋利的岩石割破了我胸前的皮肤,血顺着衣袖流到他脸上。 沾了血的手发滑,我拼命努力,手还是一点点的向上滑,而他一点点的向下沉! “小北,来世,来世我们还在一起!”杜雨城仰望着我,眼泪混着我的血在脸上肆意的流淌。 “不要,不要掉下去,抓紧我的手,警察很快就来了!不要掉下去!”我朝他吼,他笑的越悲伤。 另一只手伸过来掰我的手。 “不要,不要啊!”我泪如瀑雨,他笑的凄凉,掰开我的手,像片枯叶一般的朝崖下落去! 我眼前的世界瞬间变成黑白。连叫的力气都没有,眼睛望着崖下奔流的江水,竟然咧咧嘴笑了。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我扭过头去看,很多人正朝这边跑过来,边跑边叫我的名字。 我麻木的脑袋却没有任何反应,机械的朝他们挥挥手,站起来,一步迈过去,伴随着身后的尖叫跳下了悬崖。 没有我,他们都可以好好生活,我只想陪着杜雨城,不管今生来是来世! 我闭着眼降落,以为这悬崖会很深,可这只是我的错觉,我的眼睛还没闭上之前,便身感觉身体重重的撞到海绵一样的东西上,一个回弹撞到石壁上,跌落在地。 我闷哼一声,动了动身体,张大眼睛看四周。 杜雨城在我身边,伸手将我揽在怀里,撕一块衣襟包扎我胸前的伤口,一脸苦笑不得的表情。 我正懵倒倒的不知所谓,耳朵里却又响起拍掌声:“好一对生死相依的鸳鸯!本来想躲在这半山腰的山洞里,好好看场戏,可惜呀,天不遂人愿,悲剧变喜剧,竟然让你们喜得团圆!弄了个大欢喜结局!” “阿城!”我紧紧抱住他,感觉着他的心跳和体温,他真的没有死,不是我做梦! “傻丫头,快放开,伤口还流着血呢,不能挤压,疼啊。”他扳起我的身子,头顶着我的头,吻我的眼睛。 我不放开,非要抱着他。 “傻丫头,为什么要跳下来,好好活着不好吗?记住了,这次是恶作剧,不一定次次都是恶作剧的,有机会活着一定要活着啊!不要再做这么愚蠢的事知不知道?你这样,岂不是白白浪费我的牺牲么?若跳下来真的会粉身碎骨,那我会死不瞑目的你知不知道?” 他伸手撑着我的肩膀,隔离着我的伤口。轻吻着我的额头,声音温柔。 “我不管,我就要跟你在一起,不管生还是死。”我流泪,欢喜的眼泪。 那个该死的混蛋又开始在一边拍掌:“杜雨城,你被骗了,这是顾小北花钱请我专门给你设的圈套,就想考验考验你对她的爱是不是真的。” “闭嘴!你这个小丑!”我和杜雨城同时呵斥他。 “他说的是真的。”我笑着对杜雨城说。 他抚摸着我的脸,笑的比我甜蜜:“那我通过了考验没有?” “没有,你不相信她跟我是清白的。等着回去离婚吧。”那混蛋又插嘴。 杜雨城挪两下,朝他脸上打过去一拳,他晃两下,倒在地上。 “这下清静了。”杜雨城朝我笑笑,拉着我的手,猛的将我拉到他怀里,重重的吻住我的唇。 …… 我胸前的伤并不是很严重,只是被岩石刺深了,去医院消个毒,包扎下,再打个破伤风的针就回家了。 秦凌倒是因为这事住院了,医生说是突发性心梗,幸亏送医及时,否则真不好能不能救回来。 虽然她一再说这事跟我没关系,我还是觉得很难过。 她出院的时候,我和杜雨城去接她,邀请她到家里去做客。 她没有推辞,真的来了。 一大桌子菜都是姚美丽和阮朗做的,姚美丽得了阮朗的真传,菜做的越来越好,再也不用偷偷叫外卖充面子了。 阮朗被公司调回了总部,下个月就要回去,正和姚美丽商量,要她把酒吧卖掉跟他一起去K城。 姚美丽小迷妹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情哥哥,说着傻话:“都听你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把我卖了都行,我帮你数钱。” “阮朗,你可当心,越是这种女人越是狐狸精,小心被她卖了,你还帮她数钱。”杜雨城边吃边教育兄弟。 “杜雨城!你敢离间我和阿朗的感情,你完了,赶紧哄好我,否则婚礼那天别想进门!”姚美丽一脸佯装的愤怒指着杜雨城嚷。 “兄弟,你这是养了只母老虎啊,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呀。”杜雨城越发来了劲,非要跟她斗嘴。 阮朗喝进嘴里的汤喷出来,姚美丽忙拿纸巾给他擦嘴,朝杜雨城翻白眼:“都是你,害得我家老爷呛着了,你这个坏蛋,等着倒霉吧。” “阿城,你瞧我这训虎的训的怎么样?”阮朗自然的搂住了姚美丽的肩膀,问杜雨城。 杜雨城还不认输:“老虎就是老虎,佯装温顺也是她的特长。” “顾小北,你管不管你家男人?你要不管,我替你管了啊!”姚美丽讲不过他,把矛头对准我。 我剥着虾壳,冲秦凌笑:“姐,别理他们,别看这些人人前都人模狗样的,私底下都这德行,我是上了贼船了。” “我喜欢,我家就是太沉闷,闺女在学校住,我家那老张又是个闷嘴葫芦,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看着就开心。”秦凌回我,笑容是真开心。 吃完饭,姚美丽喝多了,阮朗把她送进房间休息,自己去了阳台抽烟,杜雨城和秦凌在书房里关着门不知道谈什么,双胞胎更忙,饭没吃完,就急急忙忙的往外跑,说是同学聚会。老赵哄着豆豆在客厅玩玩具,时不时传来一老一小的笑声。 我一个人在厨房收拾着碗筷,幸福感爆棚,感觉人生的低谷总算是过去了,我终于等到了暴风雨后的彩虹。 过些日子,等杜雨城的腿彻底康复,我就去K城把小南找回来,不管她做过什么,我都不想放弃她,想让她跟我一起享受生活美好。 收拾完了,杜雨城和秦凌还没出来,我去阳台晒抹布,看见阮朗正把手上带了三四年的彩绳解下来丢进了垃圾筒里。 “真的打算放弃不等啦?”我问他。 他笑着点头,从兜里摸出一条新的来递给我:“帮我带上。” 我接过来,看两眼,笑道:“做工精致,看起来费了不少工夫。” “美丽做的,手上现在还粘着创可帖呢,为了做这玩意,勾针把手指戳了好几个窟窿,那女人就是个傻子,她不明白其实这些首饰是因为有人赋予它特殊的意义才显得有价值,她还以为我喜欢天天戴着条彩绳招摇过市呢。结果一做做了三十多条,说是让我每天都换新的戴。”阮朗笑道,话是抱怨,脸上却是幸福的光辉。 我把彩绳戴到他手腕上。他伸手轻轻摩挲着,声音低的像蚊子唱:“你们是好朋友,她结婚的时候一定会给你请帖,麻烦你传几张她的结婚照给我看看。” “还想着她?”我问。 他摇摇头:“只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毕竟曾经爱过,我想她也是真心爱过我的,我这样的家世,她选择离开,不能怪她,她一定也很难过。” 我心戚戚焉,郑玲玲参加春考考上了大学,在大学谈了新的男朋友,回来的时候我们见过面,因为她知道阮朗跟我关系还可以,每次见面都要特意问我阮朗在不在,总是要避开他。 我以为她对他还有情,看到他心还会疼,可我们一起喝咖啡的时候,她却告诉我,幸亏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否则这一辈子都要跟一个体内有犯罪基因的男人在一起,指不定会是什么结局。 我跟她说阮朗是个好人,而且很在乎她,一直戴着她送的彩绳。而且据我跟他交往了这些年的情况看,他体内并没有犯基因存在。 她嗤之以鼻,不相信我的话,搬出一套一套的理论跟我解释基因的重要性。我辩不过她,她新交往的男朋友是学刑侦的,刑侦里有学犯罪心理学,这些犯罪呀什么的自然懂的要命。 我想郑玲玲一定很爱她的新男朋友,所以才会被新男朋友洗脑,相信这些什么基因说。反正我不信,我不信老子英雄儿好汉之类的话,我只信我双眼看到的事实。 看到阮朗的痴情,我很想很想把事实告诉他,郑玲玲早就放下了这段情,可每次看见他眼神忧伤的盯着手腕上的那条彩绳里,我就没有勇气把事实说出来,总想着怎么样劝郑玲玲,让她看到他的情深。 还好,他现在解脱了,总算是自动把那条捆住他的绳索解开了。 “你不嫌弃姚姐的过去呀?这可是要认真想清楚的事。“我问他。 他笑:”我有什么资格嫌弃她,她不嫌弃我这个体内流着罪犯血液的人就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我沉默。 他又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她跟家里闹翻了,她爸妈弟弟这些年享受惯了,听说她跟那个老男人分手,又哭又闹的来逼她,这一次她硬气了起来,愣是没听他们的,打电话报了警,告诉他们,以后除了法律规定的赡养义务,她不会再多为他们做任何一点事!” “你真的改变了姚姐。”我笑道。 “不是我改变了她,是爱情改变了他,只是碰巧她爱上的那个人是我而已,我现在感觉我是幸福的,这世上能有一个女人比我妈妈还爱我,这感觉很好美妙。”他笑道。 “那我们一起举行婚礼好不好?”我突发奇想,大声问他。 他正要回答我,只见姚美丽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伸手指着我,笑着骂我:“顾小北,你抢我男人,我跟你没完。” “好啦,醉熏熏的跑出来干嘛,快回去睡觉。”阮朗上前扶住她,柔声说道。 姚美丽却一下擎起他的胳膊来,激动到发抖的声音:“你戴了我给你的彩绳呀?啊呀,你一直不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个样式的,又跟书上学了一种更好看的,刚编好了一条,我拿给你看。” “傻子,一条绳子可以戴好多年,你编那么多干什么。”阮朗摸着她的头。 她傻傻的笑:“捆住你啊,捆住你一辈子,别从我身边跑了,你跑了,我魂就丢了……” …… 杜雨城和秦凌总算是从书房里走出来,两人一脸严肃,秦凌的眼睛是红的,像是哭过。 “怎么了,这是?”我吃惊的问道。 杜雨城拉着我的手,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摁着我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脸:“小北,秦姐不让我说这件事,可我觉得我必须说。” “什么事,说吧。”我不自觉的拍拍胸口,心脏开始狂跳,不知道这颗补了两次的心还能不能承受再一次的重压。 “秦凌她,她就是你的亲生母亲!”杜雨城真是实在人,根本不加铺垫,也不给我缓冲的时间,直接说了重点。 我看看他,再看看站在一边流眼泪的秦凌,脑子一时秀逗,什么也不会想。 “小北,这是件高兴的事,妈妈当初放弃你只是一时糊涂,她也很后悔,一个月后就回去找你,可奶奶当时根本就让她见你爸,那以后她几乎每个月都过去探望,却一直没有再见到你,后来爸爸带着你们离家出走,从此便杳无音讯,再也没有找到你,其实妈妈这些年一直没有停止过找你,直到在郑玲玲的服装店看见你,她一眼便认出你就是她的女儿……” 杜雨城抱着我,絮絮叨叨的说着,我心里还是一片茫然,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根本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 “对不起,北北,我每时每刻都想认你回来,可就是怕你会恨我,不肯认你,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再也见不着你,所以才一直隐瞒,宁肯你一直叫我秦姐,只要能让我时时看见你。”秦凌哭着对我说道。 我抬头看着她,心中没有任何感觉,这两年我跟她真的太熟悉了,她教我做生意,带我去旅游,我们相处的很好,我以为上天是如此地眷顾我,送这么好的人到我身边来,却从来就没有想过,这只是我的亲妈在赎罪。 真是太好笑了!没有比这再好笑的事情了! “北北,妈妈对不起你,我不是个称职的好妈妈,我不应该把你撂给顾家,都是我的错。”秦凌跪到我面前,伏在我腿上,失声痛哭。 我茫茫然的看着她,心里也是一片茫茫然,什么思想都没有。 “小北,你说句话呀,你怎么了?”杜雨城摇着我的肩膀,一脸着急。 我瞅着他,茫然的问一句:“说什么话?” 他把我搂到怀里,拍我的后背:“吓死我了你。” …… 我知道秦凌是我亲妈这事已经好几天了,她每天都过来看我,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更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所以每次气氛都很尴尬。 杜雨城尽力撮合我们,试图让我们恢复亲密关系,可我怎么也做不到。 秦凌走后,杜雨城总是懊悔的拍脑袋,恨自己为什么要把真相说出来。 “你没错,总不能让我一直叫我亲妈是姐吧,乱了辈分了,大不敬。”我安慰他。 他破涕为笑。 那天早上,阳光明媚,姚美丽一大早就跑过来,脸上的笑容比阳光灿烂。拉着我去挑婚纱。 “阮朗向你求婚啦?”我兴奋的问她。 她摇头,得意的笑:“昨天晚上我跟他求婚了,他答应了!” “大姐,厉害啊!女中豪杰!”我朝她竖起大拇指。 “那是。白活了前半生,好容易遇到自己喜欢的,怎么也不能错过,拼尽全力,死皮赖脸也要试一把。就算被拒绝至少不后悔是吧?”她傲娇的回。 “姚美丽,这一点你比顾小北强多了,她缺的不是这股劲,不想往前冲,总是往后退。”杜雨城揪着豆豆的后衣领,一只手拎着她,从洗手间出来,笑着接言道。 “哎,哎,你怎么这么对孩子,当她是个物件啊!”姚美丽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忽闻豆豆咯咯的笑声儿,一下子呆住。 杜雨城拎着她,把她放到沙发上,她从沙发上翻身下来,抱住杜雨城的腿,仰着小脸,一脸央求:“爸爸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好不好?” “好,那不再来一次。”杜雨城又把拎起来,绕客厅转圈,姚美丽的眼神盯着他们爷俩转,看的口水都流了出来。 “爸爸,再来一次。”拎了两圈,豆豆还不算完,还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豆豆,咱们现在去刷刷小牙牙好不好?刷完了爸爸再拎好不好?”杜雨城把她抱在怀里,问她。 “好。”豆豆奶声奶气的回答。 “走嘞。”杜雨城抱着她进了洗手间。 姚美丽回过神,朝地上啐一口,挑起眉毛:”这小崽子还认主儿了,她才认识阿城几天呀?有跟我的交情深吗?我可从她生下来就抱她,老娘来这么久了,正眼都没瞧一下,干妈也没叫一声儿,反了她是这是!” 我笑的不行,正要笑话她连个孩子的醋也要吃,门铃响了,我起身去开门。 第七十五章 杜天峰和夏正带着一对双胞胎儿子站在门外冲我笑。 我的脑子僵一僵,人也就僵住了。 “不请我们进去坐会儿吗?”夏正笑颜似花的问我。 “进来坐,快进来坐吧。”我尴尬的招呼着他们。 杜雨城拎着豆豆从洗手间出来,双胞胎看见他,一哄而上抱住他的腿嚷:哥哥,我们也要拎,哥哥,拎我,拎我……” 我的眼睛突然就湿润起来。 在新西兰的那几年,杜雨城自己说过的如行尸走肉一般,可他的家人肯定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他,看这双胞胎孩子对他的亲热,就知道不管他是住在家里还是疗养院里,他的家人一定是每天都会去看他照顾他,只是他失了心没了感觉而已。 “孩子们,快过来脱鞋子,到别人家做客要有礼貌。”夏正走过来扯着他们俩去门口换鞋子。 “不用,不用,这样挺好,家里也不干净,他们都穿着鞋子进进出出的。”我忙客气。 豆豆走过来,一本正经的神情:“你们不用客气,到你哥哥家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玩。” “哎呀,哪里来的小可爱啊,来让阿姨亲一口。”夏正抱住她,笑道。 “我带他们去玩好不好呀,阿姨?”豆豆依旧严肃脸。 “好呀。”夏天答应他,豆豆一手拉一个,带他们到阳台上去了。 老赵跟了过去,坐在阳台的凳子上看着他们,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我羡慕的望着仨孩子,小孩子的世界真单纯真好,没有任何仇恨和尴尬,一心只想着怎么玩儿。 杜天峰坐在沙发上,神情尴尬,杜雨城端了杯茶给他,他接着,动作有些拘谨,嘴角露出点笑容,不自然:“阿城啊,我听说你跟小北领证啦?这么大事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杜雨城坐到他旁边,声音低沉:“你们在新西兰嘛,小宝又病着,想着婚礼的时候通知你们就行了。” “你的腿好啦这么大的事,总该第一个让爸爸知道吧?”杜天峰的眼圈子红起来。 杜雨城面带愧色:“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等你回来去机场接你,吓你一大跳么,没想到,你们提前回来吓了我一大跳。” “以前是我不好,非要阻止你们交往,其实从你出车祸那天开始,我就后悔了,你说我这是干什么呢,不管爱上谁,只要你开心就好了,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开心就好,其它的倒都不重要对不对?”杜天峰哑声说道。 杜雨城的喉头急速抖两下,无语,抬眼看我。 我咬了咬唇,上前一步,轻轻叫了声爸。 杜天峰一怔,忙答应着。 “我,我叫你爸,你不嫌弃吧?”我红着脸问他。 “不嫌弃,不嫌弃,你能原谅我,不记恨我,我就很满足了。”他爸爸站起来,握住我的手,连声说道。 “证都领了,什么时候婚礼呀?我可盼着你给我敬茶呢,可得一回便宜了。”夏正凑过来,抱着我的肩膀笑道。 “去,去,有你什么事!你又不是阿城的妈妈,喝媳妇茶轮不到你!”杜天峰不耐烦的朝夏正挥手,语气不友好。 夏正瘪瘪嘴,去阳台看俩孩子。 豆豆拉着双胞胎的手走过来,指着杜雨城,奶声奶气的开口:“我刚才教你们怎么叫?” “爸爸!”双胞胎异口同声的叫。 一屋子人一下子全怔住了,旋即发出一阵狂笑。 “你看,我说要叫爸爸吧,他们都笑了。”豆豆得意的叉着腰,摇头晃脑的说着。 双胞胎倒底比她大两岁,似乎听出来大家的笑不怀好意,求救似的望向夏正。 夏正忍着笑走过去,蹲下身抱住他们俩个:“大宝,小宝,阿城是你们俩的哥哥,豆豆的爸爸,你们不能跟着豆豆一起叫爸爸哦。” “可是豆豆说,不叫爸爸就不让我们玩玩具。”双胞胎委屈的说道。 “豆豆,阿城是你的爸爸,可他是大宝小宝的哥哥啊,这个不可以乱叫的。”我抱起豆豆跟她解释。她朝我翻白眼:“不对,我们都是小孩子,为什么我叫爸爸,他们就要叫哥哥,没有这么大的哥哥,大宝小宝才是哥哥。” 呃?我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了,小孩子的这个小脑袋想的问题还挺难回答。 “豆豆呀,那你看该叫我什么呀?”杜天峰凑过来,逗她。 豆豆上下打量他两眼:“伯伯。”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不对,豆豆,该叫爷爷,这是爸爸的爸爸,该叫爷爷,你忘啦,姆妈带你坐的摇摇车里怎么唱的了。”老赵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孩子,跟她说道。 豆豆看看杜天峰,看看我,再看看众人,哇一声哭起来,抱着老赵的脖子,委屈巴巴的哭:“老赵,我们走,不跟他们玩了。” 老赵抱着她去了卧室,一会工夫,里面传来咯咯的笑声儿。 “我这大孙女真逗。”杜天峰摸摸后脑勺,笑道。 “老杜,这都十一点多了,别光顾着逗孩子把正事忘了。”夏正走过来,提醒他。 杜天峰一拍大腿,笑道:“对了,我在饭店定了桌,大家一起吃个饭,走吧,轮起来,你们都是我小辈,没人不给我这面子吧?” “不吃白不吃,大叔,我可很能吃,而且专吃好的。”姚美丽笑道。 “就你皮,你只是个陪客的,有的吃就不错了,今天我主要是请我儿媳妇吃饭。”杜天峰笑着怂她。 “唉,没有疼啊,你们是一家人啊,我给我家老爷打电话,让他忙完了一起去,省得光看你们双双对对秀恩爱。”姚美丽边叹边去房间换衣服。 大家收拾好了正要出门,门铃响了,姚美丽一个箭步冲过去开门,嘴里大叫:“我的好情郎,你可来了,想死我了。” 门一开,外面站的人让我一口气上不来,倒在阿城怀里喘粗气。 “不好意思,错了,认错人了,你找谁呀?”姚美丽不认识黄国祥,只当他是陌生人,点头哈腰的跟他赔着不是。 “你来干什么!”阿城走过去,冷声问他。 黄国祥大约对三年前挨的那顿打记忆犹深,看见阿城走过去,不自觉的后退两步,声音发怯:“你管得着么,我来看我闺女。” “这里没有你闺女,赶紧滚!”阿城朝他抡抡拳头。 黄国祥退后一步,依旧坚持:“你这样没用,那孩子就是我闺女,我们最好坐下来谈谈,否则我到法院起诉,孩子还得归我。” 阿城讲都不跟他讲,抡起拳头要打他,我忙上前拉住他,将他挡在身后。 “黄国祥,从孩子出生后,你就没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孩子了?”我问他。 他横着眼,无赖相:“我后悔了,所以现在要尽做父亲的责任,要回孩子,这孩子是我的,我想要就要。” “我艹,还真是不要脸!”我挡住了阿城,却没防备门口还站着个一点即着的暴脾气姚美丽。 她大概也听明白了怎么回事,边田鸡伸手过去朝黄国祥脸上狠狠的挠去,顿时那混蛋脸上便多了两道血痕。 黄国祥冷不丁被她这一挠,实实吃了亏,恼羞成怒,过来就要打姚美丽。 他身后一个人揪起他的衣领,一把将他耸到墙边,毫不客气的朝他脸上就是一耳光! “阿朗,他欺负人!打死这不要脸的,我来帮你!”姚美丽见来了帮手,更是来劲,撸起袖子上前又要挠。 阮朗一手摁着黄国祥,一手将姚美丽抱住,沉声道:“打架这事,用不着你,你在旁边骂人就行了。” 姚美丽得了令,一张嘴,脏话像泄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的涌出来,竟然没有重样的!惹得站在门口的夏正忍不住掩嘴笑起来。 “笑什么笑!多严肃的事!”杜天峰训斥她,自己却也忍不住嘴角含笑。 “够啦,这事光靠打架解决不了,放开他,阮朗。”杜雨城上前拉开阮朗。 得了自由的黄国祥松松衣领,往楼下跑,嘴里嘟囊:“行,你们人多,我怕你们,我这就去法院起诉,看谁害怕!” “你它妈的欺负人还话多!”阮朗要追下去,被杜雨城拉住。 “欺负我老婆啊,是兄弟就别拦着,让我下去揍死那混蛋。”阮朗冲杜雨城吼。 “你这样不行啊,他欺负可不是你老婆,你这眼睛得治治,这样下去可不行。”杜雨城将他推进门去。 “不是,美丽刚才说他欺负人啊!”阮朗还不服气。 姚美丽上前朝他脸上亲一口,一脸甜蜜:“好哥哥,他没欺负着我,我先在脸上拉两道口子,幸亏你来的及时,否则我就真吃亏,好哥哥,爱死你了……” “先别发骚,孩子们都看着呢,你倒好意思,阮朗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杜雨城拎起姚美丽的胳膊将她拽一边去,她不情愿的后退,努着嘴,继续隔空玩亲亲。 阮朗在沙发上坐了,望着我们:“咋回事,说呀!” 我把事情告诉了他。 他沮丧的捶下大腿:“帮倒忙了,这一打,岂不让他铁了心要去起诉要孩子。” “不能这么说,这种人就该打,你不打我也会打。”杜雨城拍拍他肩膀。 “我们这一大堆人不能眼着着他把孩子带走啊。得想想办法。”杜天峰插言道。 夏正耸肩膀:“他如果真的是想要孩子,那我们真没撤,毕竟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小南,孩子现在这么小,而且一直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判给妈妈的可能性最高。”杜雨城捏着下巴说道。 “那孩子去哪儿了?”杜天峰问。 众人的目光望向我。 我强作欢颜:“我知道小南在哪儿,要找她容易,我想只要跟她说这事,她一定会回来的。我们先去吃饭,不是什么大事,那混蛋抢不走孩子。” 众人默默的点头,一起下楼去。 吃完了饭,他们知道我和阿城正是黏糊的时候,说几句笑话我们的话,大家便在饭店门口分了手,剩下我和杜雨城独自回家。 杜雨城要去开车,我拦住他:“我们走回去好不好?” 他点头答应着,拉起我的手,朝前面走去。 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心里很安静,虽然小南的事情没有解决,可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不要担心,会找着小南的,明天我们就去K城。我现在就订票好不好?”他摸着我的头,温柔的说道。 “对不起,我家这一堆乱事,连个清静的时候都没有。”我跟他道歉。 他笑话我:“傻丫头,现在是我们家这堆乱事,有我在,什么都不怕。” “我们去酒店住一下午好不好?”我仰头望着他,央求他。 他笑的像只驯服了猎物的狐狸:“想我啊?” “瞎说,人家只是想清静清静。老赵带豆豆先回家去了,那小魔鬼,真的是太能闹腾了,弄得咱们俩个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我回他。 他冲我笑:“顾小北,你这只小狐狸,这是试探我,想知道我究竟想不想留下孩子是吧?” 我摇头:“不是,你千万别误会,我真是这么想的,有时候吧,被她闹腾烦了,真的想把她送走算了,可我从她一出生就养着她,要是真把她送走了,我这魂也得丢半个。” 他突然哈哈笑起来。 “笑什么啊!很好笑吗?”我问他。 他继续笑:“那次我们刚在一起,她从抽屉里寻摸到钥匙开了门,差点把我吓掉魂,她还委屈上了,哭的小花猫似的说我欺负你,非要赶我走。” 我捂着脸笑。 “还是你有招,就去酒店住一下午,我都迫不及待了我。”杜雨城拉着我的手朝前跑去。 我们当真去酒店开了个房间,在里面尽情狂欢,一直到晚上八点多,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我。 “该回家了,不能再晚了,要不老赵和豆豆要着急了。”他给我穿衣服。 我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想起以前我对他说的话,不禁笑起来:“阿城,我就说你比我还能惯孩子吧?我没回来,豆豆还算听话,要好干什么,她就干,刷牙洗脸吃饭都能一个人完成,你瞧瞧你这一弄,不拎两圈不刷牙,没有果冻不吃饭,不亲亲就不洗脸,一不高兴就满地打滚,这可都是你给惯出来的。” “小孩子嘛,立那么多规矩干嘛,我小时候我妈不没给我立规矩,我不一样长大了,也没长歪不是。”他笑道,对着镜子整衣服:“你再躺会儿,我去退房,一会去前台找我。” 我答应着,闭目养神,他走出房间去。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一睁眼过半小时了!赶紧收拾下头发,关门走人,下去后,他竟然不在大厅里!打他电话,他竟然不接! 我正急的满头大汗,心跳的厉害,整个人要虚脱的时候,他回电话过来了,要我先回家,他突然有点事,可能要晚点回去。 “什么事啊,你告诉我,我帮你。”我吼他。 “没事,遇见一个熟人,跟他谈两句,马上就回去了。你先回家,听话。”他急促的对我说。 我听见他那边传出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先生,还要不要跟了?” “跟,继续跟。”他回答,挂断了电话。 我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起身问前台服务员,看没看跟我一起来的男人跟什么人走了。 服务员想一起,点头:“那位先生正在办退房手续,突然就像发了疯一样,丢下房钱就跑出去了。” “当里厅里还有别人?”我问她。 她眨眨眼,摇头。 “有人啊,怎么没人,刚有一对情侣退房走了,我估计他是看见他们俩才追出去的。”另一个服务员说道。 我谢过她们,去饭店停车场取了车,回到家。 秦凌过来了,正在客厅摆弄着一件光彩夺目的婚纱,老赵抱着豆豆坐在一边,啧啧赞叹。 见我回来,秦凌放下手中的针钱,笑道:“回来的正好,我刚缝好最后一颗扣子,快来试试合不合身。” “给我的?”我看着那件上面缀满亮片和宝石的婚纱,有些缓不过神来。 “是啊,顾小姐,太太说这上面的宝石都是真宝石,还有啊,领口这些都是真钻石,都是她亲自缝上去的,真是太漂亮啦,老赵活了都快六十年了,头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婚纱,小姐穿上去一定很好看!”老赵对我笑道。 秦凌抖起衣服,在我身上比划,满意的点头:“我的手艺还不错,看着挺合身。” “我试试?”我对她笑道。 她眼睛一亮,笑的明媚:“喜欢吗?喜欢就好!我怕你不喜欢不肯穿呢。” 我拿过衣服拉着她去洗手间,她帮我穿上,眼泪流了满脸,不断点头。 “是不是很好看?”我假装看不到她的眼泪,笑着问她。 她嗯嗯答应着,不断扭过头去擦眼泪。 “对喽,我也有礼物给你。”我对她说,拉着她的手来到我房间,从抽屉里拿了个小锦缎盒子给她。 她欣喜的打开,两只眼睛放光芒:“天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对耳环!我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你在哪里找到的?” “在爸爸的遗物里,他生前最喜欢的一本诗集里夹着的,每天他都会捧着这本诗集读,以前我以为他是喜欢这里面的诗,现在我知道了,他只是在思念你。”我对她说。 她泣不成声,手里紧紧攥着小盒子,身子不停的抖。 “那天,我看见你在画画,画一张撕一张,还以为你在画衣服样稿,你走后,我从垃圾筐里捡出那些纸来看,你画了几十张,每张都是满满的这对耳环,足足画了几百次。”我继续说。 她朝我挥挥手,在床上坐下,哽咽道:“北北,你不知道,这对耳环是我送给你爸爸唯一的一件东西,我跟他说,要他在结婚那天,亲自给我带上,因为这对耳环是我们是用我们共同写的那本诗集的稿费买的,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对我们有特别的意义。” 我递纸巾给她,她哭个不停。 “太太,你的电话。”老赵在客厅喊。 她擦着眼泪走出去。 我脱了婚纱出去的时候,她正穿鞋子准备走了,匆匆的对我说:“我要先走了,老张有些不舒服去了医院,司机在楼下等我,婚纱还有两个领扣没有缝上,明天我来给你缝上,就都好了。” 我给她开门,她走出去,朝我挥手。 “妈,小心点,有事给我电话。”我冲着她的背影喊一句。 她的身子一顿,猛的回头看我,眼泪汹涌的流下来。 “妈,别哭了,要不叔叔该以为我这个亲闺女欺负你呢。”我朝她挥手。 “哎,哎,知道,我不哭,不哭,快回吧,回吧。”她擦着泪,嘴角却是欢喜的笑容。 我看着她下楼,才关了门。 老赵从房间出来,朝我竖竖大拇指:“小姐,这就对了,毕竟是亲生妈妈,又对你这么好,就想弥补曾经对你的愧疚,叫一声妈一切恩怨就都结了不是。这两天太太一直在跟我唠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你这个亲闺女叫声妈呢。” “那个爱妮儿不是她亲闺女吗?”我好奇的问。 爱尼儿是秦凌跟老张的女儿,我只听她说过,却从来没见过。 老赵伸手指戳我额头:“小姐,你这就有点过份了,一点不关心自己的亲生妈妈,你妈妈她呀,五年前才跟这个姓张的老头儿结的婚,女儿是对方的女儿,她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亲生闺女。” 我咽口口水,眼泪不由自主的流:“赵姐,我妈她,她一直没有结婚?” 老赵点点头:“她跟我说,这些年一直写书一直到处找你和你爸爸的下落,总是不死心,总觉得这辈子还有机会在一起,她不相信你爸爸会变心,你爸爸离家出走一定是为了去找她,就这么找呀找的。 五年前,她去医院查出自己患了乳腺癌,给她动手术的医生是她的高中同学,就是现在跟她结婚的这位张先生,张先生对她很好,不嫌弃她得过病,一直追求她,她本来觉着自己活不了几天了,不想辜负人家的一片好意,这才答应跟他交往,然后就结了婚,没想到,这张先生真是位福星,自从结了婚之后,你妈妈这病好起来,再没犯过,这不现在已经过了五年了,还好好的,她说了能看见你结婚,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了。” 我的眼泪湿了脸,也湿了心。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我也从来没问过她什么,我以为她离开我爸,就跟别人结了婚,一直过的很富有很好,可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度过了自己的大半生。 “啊呀,真是老天捉弄人,亲生闺女明明近在眼前,却让太太一直苦心找了这么多年,真是的……”老赵叹息着起身去了卫生间。 我继续哭,觉得眼泪流不完,心疼我的亲生妈妈。 手机响起来,我怕影响豆豆睡觉,一下子接起来。 有人给我发了张照片,杜雨城搂着一个女人睡在一起的照片! 第七十六章 我盯着手机里的照片,目瞪口呆,思想停滞。 虽然这照片里的男女都只是背影,可这背影对我来说,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 一个是我最爱的男人,而另一个是这世上唯一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想这张照片,我觉得我应该相信他们根本就不会这样,一定是有人陷害他们才对。 我拔通发来照片的号码,顾小南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我有要窒息的感觉,忙伸手理着胸口。 “姐,城哥现在睡在我床上,不管是我的阴谋诡计也好,还是什么也好,反正他现在跟我睡了,你说怎么办吧。”她蛮横的对我说道。 我没办法应对,连生气都不会气。 半天,才问了她一句废话:“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在酒店看见我和别人开房来追我,我把他骗进了情侣酒店,给他喝杯下了药的水,然后就听我摆布了。”她无所谓的语气。 “你想怎么样?”我问她。 “我——想——跟——他——结——婚!”她一字一顿的朝我示威。 我恨不得顺着手机电波过去掐死她。 “顾小南,不要闹了,阿城去找你,并不是喜欢你,关心你,而是因为黄国祥现在跟我们要孩子,只有你才能留住孩子!你也不想让孩子跟着那个混蛋是吧?”我吼她。 她冷笑:“姐,你太天真了,那个王八蛋会要孩子?他想要的不是孩子,是钱!他给人家盖的楼因为下大雨塌方了,死了两个人,豆腐渣工程被人举报,一下子赔的倾家荡产,这是穷想办法跟你们要钱跑路呢!”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心倒是放松了许多,要钱倒是好办,我怕的是他要孩子。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对她说道。 “姐,别犟了,总不能我们姐妹共侍一夫吧,这个男人我要定了,他已经跟我睡了,这么脏的男人你不会要了吧?我不嫌乎,我要。”她依旧大言不惭,想气死我。 “你在哪里!告诉我!”我朝她吼。 她告诉了我地址。 我开车一路超速赶了过去。 房间里只有小南一个人在抽烟。 “阿城呢?”我问她。 她耸耸肩膀,指指自己带着鲜红手指印的红肿的半边脸:“醒来后,扇了我一巴掌,走了。” 我跑出去,打阿城的手机,他不接。 小南穿着睡衣走出来,来到我身边,懒洋洋的声音:“姐,我觉得你们这婚是结不成了,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哪来有脸跟我结婚是不是?” 我怒火中烧,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摁到墙上,骂她:“你怎么这么贱!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十四岁就辍学养你,现在又给你养女儿,你还有没有点良心,要这样对我!” “没错,我就是要这样对你,你就是看不得你过的好!凭什么你能过的好,我就不能!凭什么你能找到那么好的男人,我就不能!我哪里比你差了!为什么老天要这么不公平!我就是不想让你过的好,就想看着你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你越不开心我就越开心!怎么样!这就是我的想法,怎么样!你打我啊,又不是没打过!”她冲我吼,比我刚才的声音大,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我以前不相信用尽全力会养出一头白眼狼,现在我信了。 我就是用尽全力养了一头白眼狼,光是白眼狼还好,可这条狼不光有白眼病,还想毁了我。 “顾小南,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不再有任何关系,我不会放弃阿城,也不会中你的圈套,我们会过的很好,照样举行婚礼,你好之为知!” 我灰心的对她说道,转身离开。 “没有用,咱们俩的血缘关系不是你说断就能断的,除非我把这一身冷血都还给你,否则你永远别想摆脱我,我就是你的恶梦,是你身上治不好的顽癣,你这辈子时时刻刻都要背负着我这个包袱,别想脱身!” 她在我身后喊,听的我心如刀割。 她说的对,我没办法脱身,豆豆还在我身边,孩子总是无辜的,我真的没办法摆脱她。 可我不想就这么认输,这么被她所治。 我盯着前方的黑暗继续朝前走,不相信黑暗一直会继续,就没有一丝光明露出来。 这一夜真的很漫长很漫长,我走的很快,感觉走了一个世纪,走过了好几个春夏秋冬,好容易才走到家。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天色开始放亮,我终于看到了光明。 好容易爬上楼敲门,老赵开了门,看见我的样子,吓的跳起脚来叫一声,双手过来搀扶我,将我放到沙发上,拿袖子给我擦汗,连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阿城呢?回来没有?”我问她。 她摇摇头。 我再也忍不住,抱住她,大声哭起来。 她抱着我,拍着我的背,心疼的声音安慰我,我听不进去,我想我过不了这个坎了。 豆豆大概是听见我的哭声,赤脚从房间里跑出来,爬上沙发,揪着我的胳膊,把脸贴到我胸前,可怜巴巴的叫着妈妈不哭,伸手肉嘟嘟的小手给我擦眼泪。 我抱住她,眼泪掉的更汹涌。 我的小心肝宝贝,妈妈没有力量能保护你,没有办法能把你从你那个可恶的爸爸那里争取来抚养权。 我刚刚得到的幸福,历尽千辛万苦好容易等来的幸福,又就这么与我擦身而过,留给我一身伤痛,让我无所适从。 老赵把豆豆抱起来,着急的问我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办法跟她说,嗓子疼的说不出话来。 门铃响了,老赵去开门,是杜雨城! 我扑过去,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怕他走了。 他扎散着双手,木然的眼神,一点反应都没有。 “阿城,不管你的事,是小南搞的鬼,都怪她。”我努力发出声音,仰头去抚摸他的脸。 他拔开我的手,眼泪洒到我脸上:“顾小北,我还配跟你在一起吗?我根本就不配是不是?” “没有,不关你的事,真的不关你的事,求求你,不要离开我,真的不关你的事!”我苦苦的哀求他,可看他的神情,并没有因为我的乞求而变的好过些,眼神依旧那样空洞,神情依旧那样悲伤。 秦凌来了,进来见我们两个一个坐在沙发头哭泣,另一个坐在沙发尾发呆,一脸惊讶的连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老赵把她拖进房间,跟她说了。 一会儿,她走出来,神色严肃的来到杜雨城跟前:“阿城,跟我到书房,我们谈谈。” 杜雨城神情木然的抬头看她一眼,起身跟她去了书房。 我几乎哭的干枯的双眼又涌出无限的眼泪。 “小姐,不哭,太太会有办法说服姑爷的,太太这个人,很有办法,很会讲话,你放心。”老赵抱住我,安慰我。 可我却突然想起王凯对我的诅咒,我这辈子难道真的不能好好跟阿城过下去吗?非要分开才能放过彼此,让彼此过的舒服吗? 秦凌真的很有办法,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出来,阿城的眼睛红红的,却是走过来抱住我,不再像刚才那样抗拒我。”阿城,忘掉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好好的结婚过日子好不好?”我闷在他怀里,嘶哑的声音哀求他。 他吻着我的头发,掉眼泪,不回答。 我突然就萌生出一个很蠢的想法,于是便对他说:“我被王凯绑架后跟他呆了一个晚上,你是不是因此就嫌弃我?你一定是嫌弃我的对不对?” “傻丫头,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是我对不起你,我做了错事,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他呜咽道。 “那我们谁都不嫌弃谁,一起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好不好?”我说道。 他抱紧我,轻轻的点头,眼泪却不断涌出来。 我知道他忘不掉。 …… 这样过了两三天,小南再也没出现过,也没有打电话过来,便是法院来了传票,黄国祥真的要讨豆豆抚养权。 他是吃定我们不会放弃豆豆,所以才这样放肆。 我跟杜雨城说,要他跟黄国祥去谈判,满足他的要求,只要他肯认出孩子的抚养权怎么样都可以。 杜雨城不同意,说我这样只会助长他的气焰,让他变的更加贪得无厌。 “那你说怎以办?难道真的把豆豆还给那个混蛋吗?”我有些生气,第一次跟他因为意见不一致而真的生气。 “他本来也不是真心想要回豆豆,只要我们假装把孩子给他,他失去了威胁我们的把柄,也就死心了不会再纠缠,最后少不得再把豆豆还回来。”他对我说。 我摇头拒绝,这不可能,我怎么能让豆豆跟那样的人一起生活,一天都不行!我宁可被他威胁,倾家荡产也不会那么做。 “顾小北,你不要固执,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否则我们这辈子也别想安宁!”他也生气了,对我吼。 我根本就不服,拧着脖子跟他犟:“不可能,我不会把豆豆交给他,一分钟也不行!你不去跟他谈,我去跟他谈!” 我说做就做,拿起电话给黄国祥打电话。 杜雨城走过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电话,直接摔在地上,吼:“你能不能不这么任性!明知道是错的还非要做!” “阿城,她也是心疼孩子心切,别跟她一般见识,我劝她,你消消气儿。”秦凌把他拉走,施眼色给我,让我安静。 可我根本安静不下来,从地上拾起手机,继续打电话。 杜雨城见状,一拳砸在墙上,幽怨的眼神盯着我。 秦凌拍着他的肩膀,在他耳朵边说着悄悄话儿,他的神色方才好转一点。 黄国祥果然答应谈判。 我依他所说,来到楼下的一家茶馆,等了他一个多小时,他才慢慢悠悠的晃了进来。 “你就是想要钱是不是?说吧,多少钱,才肯放弃豆豆的抚养权?”我不想跟他废话,直接了当的问他。 他在我对面坐下,嘿嘿乐一声,一脸奸诈:“我亲闺女,那可是我的小棉袄,多少钱都不给,我就要她。” “行了,别装了,这要撂大街上,你都不认得你这亲闺女,你算哪门子的亲爹,赶紧的,要多少钱,我们签协议,一次性了断。”我冷冷的对他说。 “海边的那栋楼。”他狮子大开口。 我恼了:“你神经病啊!你怎么不要我的命!” “要你的命干啥?又不能当钱使。”他嗤之以鼻。 “一千万好伐?不能再多了,那栋楼不是我的,是杜雨城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讨价还价。 他冷笑:“我这闺女一辈子只能给我挣一千万?我这还没一辈子都不只挣了这个数,你想什么呢,要是这样,你还是把闺女还给我好了。” “我作不了杜雨城的主,再说了那楼是他姥姥的,又不是他的,你别异想天开。”我继续拒绝他。 他冷笑一声:“我管它楼是他姥姥的还是他的,总之我就要海边那栋楼,不给楼,给二亿现金也行。” 我正要拒绝他,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面色突变,答应一声,关了手机,狠狠的盯我一眼,伸手指着我骂:“小贱人,算你狠!我们走着瞧!” 我被他骂的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他起身匆匆的离开。 我叫了他几声,他也不回我,出了茶馆,径直打车离开,我正不知所谓,只见老赵匆匆的跑过来,一脸急怒的朝我嚷:“小姐,不好啦,姑爷他,他抱着豆豆去法院啦。” 我眼前一黑,差点瘫倒地上。 老赵忙扶着我,继续嚷:“就没有别的办法解决吗?非要把孩子送走吗?豆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离开家,离开你我呢,这要一下子不见我们俩,还不得哭病了啊!” 她越说我心里越是疼,打电话给杜雨城,他不接。 “赵姐,打车去法院,赶紧的。”我按着巨痛的胸口,吩咐老赵。 老赵扶着我,叫了辆车,路上遇到堵车,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和来到法院门口,正遇着杜雨城一个人走出来。 我上前去揪着他的衣领,朝他吼:“豆豆呢?” “小北,你冷静点,黄国祥撑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把孩子还给咱们的。你别这样,你越是这样,他就会越放肆!”他抱住我,极其冷静的声音劝我。 可我根本就冷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黄国祥虐打豆豆的画面,我受不了,要崩溃了。 黄国祥抱着豆豆走出来,豆豆哭的声嘶力竭,见了我和老赵,更是哭的肝肠寸断的,不断在黄国祥怀里挣扎,叫妈妈,叫姆妈。 叫的我跟老赵心碎,跟她一起哭。 “小兔崽子,老子它妈才是你亲爹,你嚎个屁!”黄国祥走到我面前,恶狠狠的骂孩子一声儿,朝孩子屁股上就是一巴掌。 豆豆小小的身子一个痉挛,哭的更是上气不接下气。 “你,混蛋!”我失去理智,冲过去抢他手里的孩子。 杜雨城硬是拖住我,不肯让我上前。 我没他力气大,怎么挣扎都够不着我的小豆豆,只好眼睁睁看着她在那混蛋的怀里拼命的挣扎拼命的哭喊。 “豆豆,不怕,妈妈会救你,妈妈会救你……”我哭喊着,看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一直站在我身后不言不语很久没有声息的老赵突然发了疯的朝前面跑,一会工夫,不远处传来黄国祥口不择言的骂声:“老不死的,把孩子还给我!” 老赵把孩子抢回来了! 趁杜雨城愣神的工夫,我一下从他腋下出溜出来,拼命朝台阶下奔去。 老赵正抱着孩子朝这边跑过来,杜雨城的正停在墙边的停车位,我有车钥匙,当即上了车发动车子,开到她面前,大声吼她上车。 她抱着孩子上了车,我轰着油门,不管什么红灯还是超速,径直朝前方开去。 开了有十多分钟大概,豆豆哭累了,睡在老赵怀里,老赵一手揪着车顶棚的把手,一边对我说:“小姐,他们追不上了,你慢点,我都想吐了。” 我减慢车速,扭头看了豆豆一眼,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事我可不站姑爷那边,你说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能交给那样的禽兽呢,你也看见了,那混蛋根本就不喜欢孩子,下手那个狠,你瞧瞧,这屁股蛋的红手印,到现在还没消呢。” 老赵摸着孩子的小屁股,心疼的唠叨着。 孩子抢了回来,我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脑子慢慢冷静,却想不出下一步该如何。 我这种行为算什么?抢劫吗? 孩子是黄国祥的,没有异议,那我的行为就是非法的了? 这算什么事!真是荒唐! “小姐,我看我们不要回去了,姑爷要再把豆豆送走怎么办?回我老家吧,回去后告诉太太一声,太太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昨天晚上她还安慰我,一定有办法解决的。你看好不好?”老赵对我说。 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也只有听她的,打开导航,朝老赵的老家驶去。 上了高速,开了五个多小时,才走了一半的路程,豆豆醒了,搂着老赵的脖子,笑嘻嘻的叫姆妈,亲她的脸。 小孩子就是这样我用完了,大概现在已经忘记了刚才受到的惊吓。 “妈妈,吃。”豆豆把老赵刚给她打开的果冻递到我嘴边。 老赵把她拉回怀里,笑:“豆豆呀,妈妈开车,不能吃,危险会翻车,这一个豆豆先吃,等妈妈停了车,再给妈妈吃。” “妈妈停车。”豆豆摇着小胖手。 前面一千米有服务区,我也开累了,便驶进服务区停车休息。 老赵买了杯咖啡给我,上了车,开始抱怨:“小姐,真是的,难道姑爷他就一点不担心你吗?这么久也不打个电话问问。” 我从兜里摸出手机看,没电了,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电的,插到车上充电,屏幕一亮就开始不停的嘟嘟响。 “呀!这么多未接来电?”老赵变了脸色:“小姐,要不要给姑爷回过去报个平安?” 我摇头,望着车后视镜,心里慢慢升腾起浓浓的悲哀。 生活果然不仅仅是风花雪月,光有爱情根本就维系不了这柴米油盐的现实生活,我以为我可以为他死,他可以为我死,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开心心恩恩爱爱的过完这一生,看来,这并是不现实,对于生活看法根本不同的两个人真的是不可能在一直生活的。 而我跟杜雨城,好像对生活的看法从来就没有相同过,不是他迁就我就是我迁就他,这样迁就的结果就是一旦遇到这种事情,我们根本就不能够统一步伐走到一起来。 我不打电话报平安,是因为在后视镜里看到了杜雨城,他正下车朝这边走过来。 “啊呀,姑爷,你怎么跟过来了?” 杜雨城敲车窗,老赵看见他,一脸惊诧,抱着豆豆下了车。 豆豆笑的可爱极了,朝杜雨城伸出双手:“爸爸抱。” 老赵心有芥蒂,往后退两步:“爸爸手上有辣椒,不能抱豆豆。” “爸爸洗手抱豆豆。”豆豆的笑还是那样可爱,小孩子真的不会记仇,我想回到那时候。 “赵姐,我知道错了,不会再把孩子送回去了。”他苦笑一声,硬是把豆豆从老赵怀里拉走。 “爸爸辣椒,豆豆屁屁疼。”豆豆双手捂着屁股,奶声奶气的喊。 “乖,姆妈不知道,爸爸已经洗手了,你看,手上还有水呢。”杜雨城拉住豆豆的小手,豆豆嘻嘻笑起来。 “你不用试图劝我,就算是坐牢,我也不会把豆豆还回去,你走吧,就当没看见我们。”我冷声对他说道。 “顾小北,咱们能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一起想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你老是这样怎么行,难道一辈子都带着孩子逃避吗?”他把豆豆交给老赵,神色严肃的对我说。 “我不管,反正我不是不想把孩子交给那个混蛋,她是我带大的,跟那个混蛋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我犯着倔,明明没有办法,却不肯认栽。 他捏着下巴,生气的眼神看着我:“我打电话给你妹妹,她已经同意跟黄国祥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因为孩子一出生就由我们在抚养,所以我们胜算的机会很大。” “真的?小南答应了?”我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欣喜的问他。 他点点头,表情却是那样的让我神伤:“现在的问题是,让你来选择,要留下孩子,还是跟我结婚?” “什么意思?”我不解的问他。 第七十七章 “小南答应跟黄国祥打抚养权官司的条件就是,要我们放弃结婚。”杜雨城一字一顿的对我说道。 我脑子里一阵轰鸣,有一群虫子爬过,吵的要命,也疼的要命。 “她不会得逞的对不对?” 半晌,我看着他,弱弱的声音问道。 他却耸耸肩膀,认真的回我:“我答应她了,先不结婚,先把孩子的抚养权争取过来再说。” 我的眼泪唰唰的涌进眼眶,我想他是看见了。 “顾小北,事情要一件一件解决,这些烂摊子总要都收拾完了,才有好日子过,快刀斩乱麻,早早斩完了也好。”他哲人的口吻,我听不太懂,这是不跟我结婚的意思吗? “秦凌她,做了件特别漂亮的婚妙给我,我想穿。”我眼巴巴的对他说道,希望他能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 他却摸摸我的脸,语气依旧坚决:“顾小北,你要坚强,一切都会过去的,让我们共同面对这一切,不管什么困难都阻止不了我们在一起的决心。” 可我真的不想再面对什么了,我只想留住豆豆,然后跟他结婚。 我知道我没有办法同时做到这两件事,可我不是贪心,我就想这样,做不到这样,让我很难过,感觉自己的人生没有意义。 我无法从豆豆和他之间做一个选择,两个我都想要,别问我得到的办法,我就是都想要! “姑爷,那我们现在回去吗?那个混蛋再来抢孩子怎么办?”老赵问他。 他摇头:“你们想去哪里?我看这路线是想回你老家是吗?” “什么都瞒不过姑爷的。”老赵尴尬的笑道。 “先带着孩子回去住两天吧,等开庭的时候再回来。这边有我先撑着,没什么问题,休息休息就走吧。“他回她。 “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啊?”老赵失望的口气。 “总会在一起的。”他把豆豆递给老赵,抱住我,在我额头亲了一口。 “我们一定能打赢这个官司对不对?”我神经质的咬着指甲问他。 他朝我笑笑,挥挥手,转身离开。 他对我没有了以往的热情,这让我很难过。 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可我想他应该明白豆豆对我的重要性,虽然这孩子不是我生的,可她一出生就由带着,跟我亲生的没两样! 天黑之前,我们回到老赵的老家,一个平和宁静的小山村。 老赵的人缘很好,自进了家门,不断有人来玩耍,给豆豆带来各式各样的玩具和零食,豆豆兴奋的大嚷大叫。 老赵的儿子是赵义和媳妇小慧都是老实巴交的好人,在厨下忙活着杀鸡宰鸭给我们做饭。 这样的环境让我的身体放松下来,可心里却不能宁静。 我打电话给杜雨城,他没有接,也超过四个小时没有给我回。 我想这一次我们之间的裂隙真的大了,我无理的举动把我们的关系毫不留情的撕了个大口子,不和道该怎么修补才能无痕迹。 “老赵,我做错了么?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冷淡?还不跟我商量就答应了小南的条件?” 夜深人静,我和老赵躺在暖和的土坑上,我睡不着,轻声问她。 老赵也睡不着,轻声回答我:“小姐,咱们是做的不对,这抢了孩子就跑也没跟姑爷商量啊,他生气是对的,错的是咱们。” “可是,他那办法明显不是好办法,可他却瞒着我,私自把孩子送给了黄国祥,是他不对在先是不是?”我不肯认输,认死理。 老赵叹口气,不回答我。 半天,才幽幽叹一句:“小姐,姑爷对你是真好,这事吧,我是觉得,他可能跟孩子相处的时日短,没咱们跟孩子的感情深,所以才不能理解咱们这想法,这也有情可原,不能怪他。” 我头疼的要命,心脏也疼的要命,好想找个洞钻进去躲一躲,我只愿爱情里只有风花雪月,没有这些要命的让人乱如麻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我给杜雨城打电话,他依旧没有接,我耐不住,打电话给秦凌,秦凌急吼吼的问我和孩子好不好,我就知道杜雨城已经把我在老赵家里这事跟他们都说了。 “妈,我在赵姐这儿住两天再回去,黄国祥没去家里闹事吧?”我问她。 她说没有,家里一切都好。 “阿城呢?让他接电话,我打他手机打不通。”我对她说。 她嗯嗯啊啊两声,吞吞吐吐的回我:“北北,阿城他找他的律师朋友帮忙办理豆豆官司的事,一大早就出门了,可能在谈事情所以没有接手机哈?” 我听得出来她在撒谎。 可除了选择假装相信,我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跟她又聊了几句,放下手机,望着院子里跟老赵孙子玩的兴高彩烈的豆豆,一时没有了任何思想。 突然就觉得,杜雨城已经没有像以前那么爱我了,以前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会帮我,可现在,竟然会因为意见不一致就不接我电话!王凯说的是对的,他跟我清白无辜的呆一晚上,就毁掉了我一辈子。 我心里有苦难言,阿城肯定也不相信我的清白,更何况我为了安慰他,还傻傻的说我跟王凯做过什么。 裂隙也许就是从这里产生的,所以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根本跟豆豆的抚养权没有关系。 一个陌生的号码加我微信,我通过了她,她一言不发,接二连三的发图片给我。 男人和女人的亲密照,男人是杜雨城,女人不再是顾小雨,而是费婷婷! 我以为我眼花了,放大照片使劲瞅,确实是费婷婷无疑! 我已经忘记这个女人好久了,自从阿城回来,就没有再记起过她。 可她现在却这样登场了。 我恨我自己,跟阿城领证前,甚至都没有问问他倒底跟费婷婷结束了没有。 我给她发语音,她接了,却不是费婷婷,而是顾小南! “你们搞什么鬼!”我忍不住发飙! 手机里传来顾小南的嗤笑声:“姐,这还不懂吗?人家两个人从来没断过,一直好着呢,这杜雨城也不是什么好人,想两头统吃,坐享齐人之福呢。” 胡说八道!杜雨城根本不是这样的人!这一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姐,我也不忍心再骗你了,实话告诉你吧,那天晚上跟杜雨城上床的人不是我,而是费婷婷,她花钱雇的我,找机会破坏你们的感情,她好趁虚而入,这不是,机会来了么?你们因为孩子闹翻了,人家两个自然而然就和好啦!” 顾小南自始自终嘲笑的口吻跟我说着话。 我气不打一处来,心脏疼的要命,缓不过气来,只好拼命深呼吸。 “姐,我劝你还是放弃跟杜雨城结婚的打算,就算是为了豆豆也好,那么想你会好过点,别说我没告诉你,你不是费婷婷的对手,有她在,你和杜雨城也不会有幸福。” 顾小南郑重其事的继续说着。 我悲从中来:“小南,你忘了当初杜雨城第一次到咱们家,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吗?要我一定要抓住这个男人,过上幸福的生活,为什么现在你会变成这样,帮着外人来对付你姐姐!我们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可凭良心讲,我这个姐姐对你不好吗?没有尽到一个做姐姐的责任吗?我尽了半个妈的责任,换来的就是你这样对我吗?” 她沉默,半晌,回我一句:“人是会变的,人心也是会变的,我只不过是装了这些年装不下去,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而已。” “顾小南,我不想跟你废话,我问你一句话,看在我们姐妹这些年的份上,你老实的告诉我,那天晚上,杜雨城究竟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我问她。 她不回答,挂断了电话,任凭我再怎么回拔,她都不搭理我了。 我坐卧不安,待不下去。 老赵看出我的烦燥,跟我说:“小姐,你要是不放心姑爷,就先回去,豆豆先留在我这儿,量那帮坏蛋一时半回也找不到这里,等事情办好了,你再回来接我们。” 我整个人都是乱的,根本没有任何主意,只有听她的。 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个木偶,被别人提着绳子,机械的行走着。 …… 开了一天的车又回来,浑身疼的厉害,迫不及待的开门,希望看到杜雨城,希望他能微笑着过来拥抱我。 可是什么都没有,家里空荡荡冷冰冰的,一个人都没有。 我跑去洗手间,冷水冲了个澡,慢慢让自己的脑袋降温,是该理智的想想究竟该怎么办了。 我和他能为彼此去死的情义让我们都忽略了现实的骨感,就那么懵倒倒的一腔孤勇的去注了册,完全忽视了还有那么暗礁和急流埋伏在身边,我们太急于幸福的来临,而过于轻视这些破坏因素,可是忽视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它们一直都存在,不解决掉,确实不会有幸福可言。 我坐在沙发上,等杜雨城回来。 他竟然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秋日温柔的日光从窗户里洒进来,我抬头盯着那缕阳光,觉得它很刺眼,很搞笑。 秦凌来了,见了我,上前抱住我,许久不说话。 “没事,妈,我很好,没事。”我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她却掉起了眼泪。 “什么事?”我问她。 她呜咽一会儿,方才开口:“老张的病不太好,爱尼儿打算带他回加拿大治疗,我也得跟着回去,可是这个时候,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又实在是不放心。” “没事,我没事,我好好的,你放心去照顾张叔叔。”我赶紧对她说。 她只顾哭,不开口。 “妈,生老病死才是大事,张叔叔对你不错,你不要辜负他的情义,再说了,我这儿也没什么大事,阿城告诉你,小南肯回来帮我们要豆豆的抚养权,她是豆豆的亲生妈妈,胜面很大,你真不用担心我,我好的很,等张叔叔康复了,你们一起回来参加我的婚礼好不好?”我摇着她的胳膊,跟她撒娇。 她总算是点了点头,又嘱咐我一大堆事情,直说到正午,在家里吃过午饭,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我把她送到楼下,答应她等他们走的时候去机场送她,她才含着泪开车离开。 我站在楼梯口盯着她的车消失,突然就笑了起来,我真是个害人精啊!沾着我的人,一个有好下场的都没有。 好容易找到亲妈,幸福的日子过了没几天,她的丈夫竟然就得了不好的病!我是颗天煞孤星,活该一个人孤独终老才对。 …… 杜雨城终于回来了,匆匆的脚步,竟然没发现躺在床上的我,打开衣柜往床上扔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床上还有一个我,后退一步,惊讶的面容:“小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怎么告诉你?发电报给你吗?”我反问他。 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瞧一瞧,拍脑袋:“你瞧我这脑子,忘了充电,关机了。” “忙什么呢?”我问他。 他哏一哏,眼神闪烁:“刘光辉那小子出去旅游了,还要两天才回来,等他回来,我跟他谈谈,有小南帮忙,争取到豆豆的抚养权没问题。” “那你忙什么呢?”我又问他一遍。 他嗯嗯两声,又说:“自然是忙着这官司嘛。” 他开始在我面前撒谎了!我心里自嘲的笑。小南说的也许没错,我们之间错失的这三年,或许真的发生了足以扭转我们之间的感情的许多事。 王凯的出现,无疑加速了我们感情的升温,可这种升温却一点也经不起岁月的冷冻。 “为什么要收拾衣服?”我问他。 他咽口口水,干笑一声:“你不在家嘛,我打算回家去住两天,我爸他们还没走不是么,回去陪他们住几天,这次回去大宝小宝开始上学了,也没机会说回就回。” “我帮你收拾。”我起身帮他整衣服。 他面色尴尬的夺过衣服收进柜子里:“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不回去了。” “别介,爸他们过两天就走了,好久都不能再见,你该回去陪陪他们,走吧,不用管我,我们来日方长,在一起的日子多了去。”我不听他的,去拖行李箱出来,给他装衣服。 他不置可否,站在一边,看我收衣服。 “打算住多久呀?”我问他。 他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楚。 “我今天开了一天车挺累的,不跟你一起过去了,代我问爸爸和夏正好,等明天我休息过来,再过去看他们。” 他点头答应着。 我把收拾好的行李箱递到他手里。 他拖出房门,又转回来:“还是不去了,在家陪你。” “快走吧,答应了爸的事,就该去做,爸也很疼你的嘛,去陪他两天也是应该,放心,我不会吃醋的。”我对他笑道。 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虽然跟他三年多不在一起,可他的行为举止我还是清楚的,虽然这三年他因为思念我而变的神智不清,人也消瘦了很多,可他的神态我还是记的明明白白的。 他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刚才他脸上明晃晃的刻着谎言两个字,我不想拆穿他。 我依旧相信他是爱我的,他之所以要对我撒谎,肯定有足够强的理由让他选择这么做。 我打电话给刘光辉。 刘光辉光速接电话,跟我开玩笑:“新娘子,准备发喜帖了吗?” “刘律师,阿城这几天找过你吗?”我问他。 “没有呀?怎么了?”他的回话脱口而出,显然没经过大脑,这才是最真实的反应。 不等我继续说下去,他便又圆回去:“哦,你瞧我这记性,找过,昨天还找过我呢,说有事跟我谈,我这边不正忙着开庭么,就挂了电话说找时间再聊,你瞧我这脑子,竟然忘了。” “没事,我就问问,结婚的时候请你作伴郎,不许推辞哦。”我故作轻松的语气对他说。 他答应着,担心的口气又问了几声发生什么事,我掩饰过去,挂断了电话。 杜雨城竟然没有找到他!他竟然没有把豆豆的事放在心里!他压根就没操心过豆豆抚养权的问题! 我不死心,打电话给他爸爸杜天峰,夏正接的电话,笑着跟我问好,问我豆豆的事怎么样了,要不要帮忙请律师什么的。 我客气的拒绝她,笑道:“阿城走了,我才发现,他忘记拿刮胡刀了,他那个人吧,又不习惯用爸爸的,你告诉他,我马上给他送过去。” “送过来?没有啊,阿城不在家里啊。”夏正不假思索的回我。 我的心沉进深渊。 “哦,他是说要回来的,你瞧我这记性,小北,不用送啦,家里有没拆封的手工刀,让他先用那个就行了。”夏正也是个聪明人,也把话圆过去了。 我答应着,挂了电话。 证实了他的谎言,心中一下子空了,整个人都不好起来。 盯着手机好久,才决定给小南打电话。 小南接了电话,懒洋洋的声音:“又怎么了?又想问杜哥的事?无可奉告!” “他跟费婷婷在一起是不是?”我问她。 “顾小北,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你不是人家费小姐的对手,人家花样百出的,你就一傻大姐儿,一点心眼没有,拿什么跟人家斗?听我的,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别想天上的天鹅了,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得了。”她不耐烦的声音。 “他们在什么地方,告诉我。”我继续问。 她在那边发出刺耳的笑声。 “顾小南,你告诉我,他们在什么地方!”我又问一遍,失了声,听不出是我自己的嗓音。 她停止笑,半天,才告诉我一个地址。 这个地址好熟悉,杜雨城曾经告诉我,那儿永远都是我的家,我拿的钥匙永远都开得了门锁,如果打不开,一定是门锁坏了,可以直接找人去撬锁。 我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找不着钥匙了。可还是出了门,我打算打个开锁匠去开锁。 …… 到了海边那个小区,抬头望,那一层果然亮着灯,厨房里有人影晃动,不止一个人影。 怒气充斥着我的胸膛,我等不及电梯,直爬了十层楼去敲门。 费婷婷开的门,娇艳面庞上甜美的笑容因为看见我而遽然消失,就成一片愕然。 “怎么是你?”她后退一步,尴尬的说道。 “是呀,我路过这里看见自己家房子里亮着灯,上来看看,还以为进贼了呢。”我大大咧咧的走进去。 “对不起,小北,我,我没地方可去,先在这里住两天,没跟你打招呼,是我的错。”她垂下头,摆弄着手指,乖巧的声音跟我道歉。 我奇怪她的反应,一抬头看见杜雨城手里端着一盘菜正从厨房走出来。 我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把菜放到餐桌上,等他给我解释。 “你不相信我?来查我?”他走到我面前,先向我发难。 我耸耸肩膀,这就是无理搅三分,教科书式放赖吧?我真的无话可回。 “是,我是跟婷婷在一起,你有什么要说的?”他对我横眉冷对,仿佛做错事的是我一样。 “我记得我们好像领过证了,是合法夫妻。”我回他。 他舔舔嘴唇,嗯一声:“是又怎么样?” 这一句回的好,成功的把我噎死了。 费婷婷抱着双臂,站在角落里哭起来:“阿城,你走吧,这两天谢谢你来照顾我,我就是现在死了,也值得。” “说什么傻话!别哭,坐下来,等我一会儿,我跟她谈谈,很快回来。”他转过去,温柔如水的声音安慰她。 她坐到沙发上,继续哭:“我真的不想连累你,让我一个人就这么无牵无挂的死了也好。” “没事,不会有事的,放心,我很快回来。”他拍着她的后背,继续安慰她,当我是空气。 “小北,是我不好,我太贪心,我并不想破坏你们的感情,我,我就是想跟他多呆一会儿,你把他带走吧,我跟你道歉。”她推开杜雨城的手,一脸看上去很真诚的表情对我说。 我能说什么?我记得她一直是盛气凌人,骄傲跋扈的女子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弱不禁风的林妹妹? 果然如小南说的那样,她真的是很会表演,我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我们出去谈。”杜雨城揪着我的袖子将我拽出门来。 第七十八章 我倚在墙上,盯着他。 他仰面长叹,伸手要摸我的脸,被我用胳膊挡回去。 “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你回来的不是时候,怕你误会,所以就说了谎。”他开口,态度很诚恳倒是。 “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是哈,我该在你打电话跟我谈离婚的时候再回来就对了是不是?”我解嘲的笑。 他叹口气:“你不要抠字眼好不好?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婷婷她对我一直挺迁就的,尤其是离开你的这三年,她一直陪着我,就算我从来没理会她,她都没有放弃过,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 “你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后悔跟我领证了呗?”我打断他,问。 他皱紧眉头:“能让我把话讲完么?” 我伸手做个请式。 “其实回国之前我已经跟她讲的很清楚了,我爱的人是你,你一个已经把我的心填满了,再也容不下第二个。她接受了,还给了我祝福。 可是我不知道,其实她父母在半年前出了车祸,一起过世了。她说的一直是对的,我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一个亲近的人……” “你现在才知道,觉得对不起她,想照顾她后半后对吧?”我又忍不住打断他。 他瞪我一眼。 “你说,继续说。”我咧嘴苦笑。 “我想过,可以做她的好朋友,但绝不是跟放弃你跟她结婚。可就在前天我去追你回来之后,本来是想去找大刘问问豆豆抚养权的官司,去了他家没见着大刘,在门口看见了婷婷,她说她是回国来治病的,一个人,没有人陪她,又不想打扰我,所以才想找大刘帮忙。” 他说完了,闭了嘴,好看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 我也盯着他,见他半天不讲话,舒了口气,点头:“这下讲完了,我可以开口了?” “顾小北,别这样,她的病不太好,我看过她带过来的片子,可能是恶性肿瘤。现在她孤身一人,我总不能不帮她吧?”他振振有词,理由也很充分。 “帮朋友是好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说你要回家陪你爸呀?”我问他重点。 他面色悲伤:“这不是她来的不是时候么,你正因为豆豆的事跟我闹矛盾,我怕我跟你说了,你会多心,觉得我不重视你和孩子,这种时候还有心思管前女友的事儿。我是怕你伤心才要瞒着你的。” 得,这理由再完美,我竟然无言以对。他怎么就确定他这样瞒着我,我就不伤心了呢? 顾小南说的对,我压根不是这小美妞的对手,至少我想不出来装病这一招去博心上人的可怜。 我总是有病装成没病的样子,就怕心上人为我担心。这人跟人真特么的不一样! “杜雨城,你就没想过她根本就没病,只是装出有病的样子来骗你感情的?”我不想跟他兜圈子,直接了当的对他说出心理话。 他一下子张大双眼,吃惊的盯着我,难以置信的眼神。 我耸耸肩膀,继续我的悖论:“你就不想想,怎么这么巧,你一回国,我们一领证,她就病了?她病的真是时候哈?我看她是没想到我们会这么早就去领证,否则就该病在我们领证之前,现在有点晚啊,像你这么负责任的人,不会轻易就跟我离婚的呀!” 他嘴角斜一斜,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瞅我两眼:“顾小北,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婷婷她是真的病了!我们今天去医院检查了,明天才会出结果,她本来要住酒店,是我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才硬是把她拉到这里来住的! 她一直说这样不好,对不起你,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跟她是清白的,又没发生过什么!” 他这一句清白倒是戳了我心窝子,不由冷笑一声,变的面目可憎:“我就知道,你嘴上说不在乎,其实心里在乎的要命,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和王凯是清白的,你一定认为我们俩个睡过。” “你能不能不瞎扯,这是哪儿跟哪儿!”他恼怒的眉眼。 房门打开,费婷婷拖着个行李箱走出来,哭的梨花带雨,娇弱的声音对我说道:“小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把病情告诉阿城,是我错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再打扰你们了,我回国看病,是因为我在国内有医疗保险,能省好多钱,爸妈都不在了,虽然他们也去了天堂,可那起事故他们却要负全部责任,给对方赔了很多钱,已经没有多少留给我的,我现在生病不能上班,只能省着点花,实在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去住酒店,打扰你们了。” 她边说,边流眼泪,边推着行李箱往电梯口走去。 杜雨城扯住她的胳膊:“说什么呢,大家都是朋友,小北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大晚上的你去哪里,就住在这里,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拿化验结果。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处理的。” 费婷婷眼睛看着我,好像在等我的判决。 其实我能有什么判决,如果不是顾小南提先跟我说的那些话,我肯定会相信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可是就算顾小南那么跟我说了,我心中还是挺惋惜同情她的,她爸妈去世的事情总是真的就对了,没人拿自己爸妈的生死开玩笑的吧?光这一点是蛮值得让人同情的。 “呐什么,费小姐,我没事,我就是气阿城跟我撒谎,他要是早跟我说实话,不是什么事也没有么,我也不会来打扰你,这么得吧,你住到我家里去好了,我可以照顾你的,这里好久没人住了,你一个人住不方便是不是?” 我这话是对费婷婷说,眼睛却看着杜雨城。 “不用,不用麻烦了,我住酒店,你和阿城把我送回酒店就好了,我本来订了酒店的,是阿城不放心我一个人住,非要我住在这里。”费婷婷坚持要住去住酒店。 “也好,那我们就送你去酒店,有什么事打电话,明天我们一起陪你去医院,放心吧,你这么年轻漂亮,不会生病的,肯定是虚惊一场。”我半讽半刺的对她说。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的我还竟有一丝心疼,这应该去当演员,演技简直炉火纯青的。 杜雨城颇不满的看了我两眼,却没有反驳我的意见,一手扶着她的肩膀,默默拖着行李箱跟她一起走进电梯。 把费婷婷送去了酒店,送她进房间,杜雨城唠唠叨叨的又跟她说了好些话,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来。 我手撑着墙越看越气,忍不住冷笑:“要是实在不放心,你也一起住下呗,反正是标准间,两张床,你放心,我对你绝对放心,你们一夜肯定清清白白。” “顾小北,你够了,吃醋也要分个时候,她现在是个病人!”他粗鲁的拽着我的胳膊,拖着我下楼,恶狠狠的语气教育我。 我冷笑:“是你眼瞎吧?她爸妈去世我不敢说是假的,可她装病你也看不出来吗?” 他吐口气,咬牙切齿:“又来了,你不要把人想的这般恶毒,她是真病了,不是装出来的!你以为我这么大人连真病假病都分辨不出来吗?” “美色当道,你未必就能分辨。”我小声嘀咕。 “我不想跟你吵,回家。”他拽着我,大步流星的出了酒店。 回到家,他不理我,去洗手间洗澡。 我坐在沙发上越想越气,冲进洗手间,指着他嚷:“你说,你是不是因为跟她睡了,所以才怜惜她,然后就瞎了眼,分辨不出她是真病还是假病!” 他一个趔趄差点滑倒在浴缸里,我上前拉住他,他手扶着水龙头站直,一把推开我,吼:“你有完没完?那天晚上我喝了小南给我的水之后,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她,我以为是小南!” 听了他的话,我更是怒火中烧! 他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不跟我说,非要我误会他跟小南在一起!这是安的什么心! “你明明知道那天晚上跟你睡在一起的费婷婷,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一直以为是小南,你想让我对你愧疚一辈子是不是?”我吼的声音比他大。 他重重的叹气,摊手:“不是,我不知道,是后来才知道的。你不要胡搅蛮缠,出去,我要洗澡。” “后来才知道?后来是什么时候?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跟我讲?”我揪着他的小辫子不肯放。 他吐口气,朝我招招手,挑衅的语气:“你过来,到我身边来,我告诉你。” 过去就过去,他还真以为我怕他不成? 我气鼓鼓的走到他身边,双手叉腰,仰着头:“过来了,要怎么样?” 他一手搂住我的脖子,将我摁向他的胸膛,伏下身,狠狠的吻我的唇,我猝不及防,被他吻了个结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越是挣扎,他越是吻的深。 我就要窒息了,他才放开我,打开水龙头往我身上淋温水,比温水还柔和的声音在我耳朵边说:“顾小北,不要跟我吵,一起洗澡好不好?” 我真是可耻,竟然拒绝不了他的恳求。 …… 洗完了澡,我拿大浴巾给他擦身上的水,他不老实,抱着我扭来扭去,吻着我耳朵鼻子眼睛。 “顾小北,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才能够在一起,好好珍惜对方好不好?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好好相处,不互相猜忌行不行?”他喃喃说道。 我想回答他说行,可他的手机响了。 他披着浴巾走出去接电话,接着便是启力哐当一阵乱响,我心里一急,拿着吹风机往外跑,被吹风机的线绊倒,咣当一声重重的摔在洗手间门边,身上顿时感觉四分五裂的疼痛。 他在客厅没有反应! “阿城,摔的好疼,过来扶我。”我试着像费婷婷一样撒娇,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 他回应我的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出去了! 我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去客厅,他的手机尚丢在茶几上,人却走的干干净净,甚至连内裤都没有穿!直接套上裤子就走了! 我拿起他的手机,犹豫片刻,回拔过去。 铃声响了好久才有人来接:“这里是二院护士站,请问有什么事?” 我的脑袋嗡一声响起来,挂断了电话,心急火燎的穿了衣服,赶去二院。 上去的时候,费婷婷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转到了病房,两只手腕上包扎着厚厚的纱布,整个人白兮兮的,在床上昏睡。杜雨城坐在病床边的椅了上,握着她的手,拿头撞床,很痛苦的模样。 “没事吧?”我走过去,轻声问。 他不理我,依旧拿头撞床。 我去墙边的休息沙发上坐下,盯着他,心里很愧疚。 是我的错,要不是我非要他跟我回家,非要让他把费婷婷送到酒店,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我哪里想得到费婷婷会做这样的傻事!演戏也没必要演到这个地步吧? 护士进来换药,轰我出门。 我看看杜雨城,他已经不撞头了,雕像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根本看不见我。 我跟护士走出来,问她伤者伤的严不严重。 她叹口气:“对自己也太狠了,两只腕子差不多都要割断了,刚才我们主任把她男人狠狠训了一顿,病人本来就有重度忧郁症,还让她一个人在外面住酒店,这不是怂恿她寻死么。” “忧郁症?不是肿瘤吗?”我问她。 她盯我一眼,诧异的口气:“是吗?有肿瘤吗?不知道哦,只是抢救了她手腕上的伤,具体的要明天做检查才知道吧。” 我谢过她,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才回家。 顾小南回家了,坐在沙发上吃泡面。 我看着她面黄肌瘦的模样,夺下她手里的泡面碗:“等会儿,家里还有剩的米饭,我炒个米饭给你吃。” “去医院啦?”她跟我进了厨房,问我。 “你知道?”我反问她。 她咳嗽一声:“是我打电话给杜哥的。” “你倒底想干什么?”我问她。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给了我二十万,我答应替她干一个月。”她蛮不在乎的说。我恨不得把手中的锅扣到她脑袋上。 “我给你三十万,把钱还给她,别干了,我想过几天消停日子,你别闹了行不行?”锅是不能往她脑袋上扣,我低声求她。 “你要想过消停日子,就得跟杜雨城分开。”她找根牙签抠牙,粗鲁又无礼的样子。我有些嫌弃,以前的不是这个样子,很注意自己的举止,很爱干净。 “我就不明白了,你恨我只管冲我来,别搞杜雨城行么?”我切了几块五花肉放锅里炒着,想着这是她的肉,就这么炒炒过过报仇的瘾就算了。 她是我的亲妹妹,我能怎么样?把她赶出去么?至少现在不行,还得指望她要回豆豆的抚养权。 她大约也知道现在我得求着她,所以才敢这么放肆的回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 我这是前世做了什么孽?要得到这样的报应,明明是她自己的闺女,她却能拿她自己的闺女来威胁我,也真是没谁了。 “明天开庭打官司,我接到法院的传票了,这才回来的,能不能争回来我可没把握,你是知道的,我坐过牢,现在又没有正经的收入,法官把那熊孩子判给你的机会很少是吧?”她吃着我切好的西经柿,蛮不经心的说,声音像极了我曾经的妈妈陈美凤,我的心莫然的疼了下,她像陈美凤没有错,可我却真不希望她变成陈美凤那样的妇人。 “你就从来没想过豆豆吗?她可是你亲闺女,你生的,为了生她,你可是遭了不少罪,就一点也不疼?”我问她,被油烟熏出眼泪来,伸手擦着。 “那个小杀才,死了才好呢,要是生个儿子,我现在过的可是豪门少奶奶的生活!”她口不择言的骂。 我心悲哀,我曾经那个好学有礼貌上进的好妹妹顾小南死了,这个顾小南只不过空披着我妹妹的皮,根本不是她本人。 “黄国祥现在已经穷困潦倒,你没有当少奶奶的命。”我毫不留情的打击她。 她哼一声,抓一把晒在窗台上的南瓜子,临身走出厨房。 她是没说话,可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可能很跟我说,既然我当不成少奶奶,那你也别想好过,我下地狱,就一定要拖着你下地狱。 是的,没错,在我想来,她是下定决心要抱着我一起在苦海里挣扎,只要她不解脱,就不会允许我解脱。 我把炒饭端给她,她默默的吃着,一声不吭。 本来在厨房我是想好了要跟她好好谈谈,说说她这几年的变化,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可坐到她身边,听着她吧唧吧唧的粗鲁的吃饭声,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闭上嘴吃饭,小时候就教过你了。”我对她说。 她厌恶的斜斜嘴角:“我闭嘴吃了十几年饭,有毛用?还不是混成现在这德行。” “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能不能不这么自暴自弃,能不能积极点上进点?”我开始唠叨。 “我就知道吃你碗米饭,非得听你教训不可。”她不悦的放下饭碗,将筷子摔到茶几上。 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是贱,把筷子收拾起来,拿纸巾擦好,又递给她:“不说了还不行吗?赶紧吃饭。” 她不接,抱个抱枕缩到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不好吃吗?”我问她。 她不回我。 我愣了半天,又问:“你怎么知道费婷婷自杀的?你们在一起吗?她什么时候找到你的?你什么时候告诉你姐夫,那天晚上跟他睡的不是你,是她?” 她抬头看看我,不耐烦的声音:“都是费婷婷自己告诉他的,那个女人有病,早晚得死,早死早超生。” 我气不打一处来,死死盯着她,她虽然低头看手机,眼角的余光是能看到我的。 终于吃不住我一直盯着她,把手机丢到一边,朝我摊手:“在K城的时候,我在酒吧当啤酒妹,她去喝酒,然后就熟了呗,说实话,我挺同情她的,杜雨城是她的初恋,一辈子只爱过这么一个男人,如果那天晚上他不是搭上了你的公交车,他们在一起,金童玉女一辈子会很幸福对不对?” 我不服:“我遇到你姐夫那天晚上,他就是为了逃避和费婷婷结婚才跑出来的。” “是,你说的没错,他是为了逃避结婚,可他之所以逃避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费婷婷,而是因为这桩婚姻是他爸给他定的,是不是这样?”顾小南反问我。 我噎住。 杜雨城好像说过类似的话,他虽然不爱费婷婷,可也不讨厌她,一直把她当妹妹对待的。 “所以说嘛,爱情是什么,你知道么?顾小北,爱情只有抢来的才有新鲜感,你从人家费婷婷手里抢走了杜雨城,所以你们那才叫爱情,费婷婷多无辜啊,她爱杜雨城有什么错儿?要是你不出现,指不定杜雨城就被费婷婷的爱感动,就那么结了婚,过上幸福的小日子了呢。”顾小南一派歪理。 “爱的死去活来有什么意思?像你和杜雨城,自认为爱的深吧?为对方去死的事都干出来了,结果怎么样?一个豆豆就让你们互相不信任开始掐了,爱情!狗屁!”顾小南朝我翻着白眼,看透世事的模样。 “爱情不是狗屁,阿城被你的恶作剧困住那三年,他想了我几千万次,每时每刻都在想我。”我郑重的跟她说。 她嗤之以鼻:“这你也信?真是太天真了,费婷婷都告诉我了,他出车祸伤的严重,刚开始只有手指能动,又不是所有的手指都能动,费婷婷为了让他多运动,早日康复,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让他多活动多锻炼,说杜雨城一点不想你是假的,可说他时时刻刻都想着你,那也是假的,知道不,傻子?” 听了她的话,我犹如五雷轰顶,觉得自己变成了没有脑子的僵尸。 “顾小北,别天真无邪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生死不渝的爱情,说多了不都是骗局?谁离了谁不能过一辈子啊?不使点计谋哪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就是你,读书少没文化,还相信这世上有真正的爱情存在呢。”顾小南继续教育我,我耳朵没坏,就算没脑子,也全听见了。 真是可笑,照她这么说,难道我的爱情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不成?这根本不可能!世上怎么会没有真正的爱情存在呢。肯定有! 第七十九章 豆豆的官司开庭,杜雨城没来,他在医院陪费婷婷。 尽管小南在法庭上痛心疾首的认错,发誓以后好好做人,尽力做一个好妈妈,可因为她的前科和现在的状况,法官明显不信任她的话,双方辩论了一个多小时,在对方拿出小南这些年的劣迹的证据之后,法官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 坐在旁听席上的我,恨不得砸了这不公平的世界。 是,我只是豆豆的姨妈,可这些年一直是我在抚养孩子,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下我的心情?考虑下实际情况?一出生就抛妻弃子的混蛋也配为人父?也配跟我抢孩子,我要找人弄死他! 没有人帮我,秦凌回加拿大了,阮朗和姚美丽在K城,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一个孤零零的坐在这里,听着这让我气愤的判决而无能为力。 我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愤怒,打电话给小宇,他和小东在K城读大学,我知道不该告诉他们,就算告诉他们也没用,可我真的很无助,需要有个地方发泄,不然我真的会疯掉。 “老姐,你别着急,我马上订票回去,千万不要冲动,不要在法庭上闹事,如果给法官的印象不好,会对我们更不利。”小宇在电话那边劝我。 我深呼吸,让自己平静。 “老姐,听着,我们还有机会,千万要撑着,稳住,回去后,收集证据,黄国祥抛弃二姐和豆豆的证据,这些年我们抚养豆豆的证据,二姐改过向上的证据,法官判案重的是证据,不是听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是局外人,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她是站在客观的立场上来判断这件事,现在这种状况明显对二姐不利,不过不要紧,还有机会……” 他絮叨起来没完,这可不像我,我没他这么多废话。还好他学的法学,虽然这才开学几个月,可我相信他,相信他说的都是对的。我还有机会要回豆豆。 走出法庭,黄国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孩子她姨,看在多年亲戚的份上,我不告你掳走孩子的罪,赶紧把孩子给我送回来,否则,咱们还要法庭上见!你坐过一回牢的,不想再坐第二回 吧?” 顾小南上前要跟他厮打,被我生生拦住,眼看着他扬长而去。 “对不起,姐,我真的尽力了。”顾小南捂着脸哭起来。 现在哭有什么用? 我拉着她的手回家。 她不想听我啰嗦,我也不想跟她说什么了。我打电话给老赵,让她带着孩子回来。 “姐,你当真要把孩子给那混蛋?”顾小南怯怯的声音问我。 “你现在知道担心了?不说孩子耽误你做少奶奶了。”我没好气的呛她。 她坐在那里掉眼泪。 小宇又打电话过来,说他暂时走不开,要考试,周末才回来,要我把手机给二姐,他打二姐的手机打不通。 我把手机给了她。 听不到小宇在跟她说什么,只看见她的眼泪发了疯的往下流,不断点着头,嗯嗯的答应着。 我去厨房做饭,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放下了手机,伏在茶几上哭。 “宇都给你说什么了?你要不要听他的?”我问她。 她抬头看看我,吮吮鼻子,呜咽:“姐,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好好的,争取到豆豆的抚养权。” “知道悔改就好。”我心软下来,坐到她身边抱住她。 门铃响起来,我去开门,陈岚站在门口,和煦的笑容。 他比以前好看多了,这人一旦有了钱傍身,容貌好像也会变的好看些,当然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进来坐,有事吗?”我招呼他。 他走进来,跟小南打声招呼,在沙发上坐下,笑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们呀?” “一起吃饭呗?我们正要吃饭。”我跟他客套。 他还真不客气,应一声:“好,正饿着呢。” 我心里叹口气,去拿饭。 他喜笑颜开,吃的满嘴流油,完全看不见我和小南的伤心,什么人这是,我端着饭碗朝他翻白眼。 “北北,你们今天去法院啦?”一碗饭下肚,他终于进正题了。 “你怎么知道?”我问他。 他吃口菜,得意的眉眼:“对方请的辩护律师是我大学时的朋友,他告诉我的。” “你很得意啊?因为我们输了官司?”我不客气的呛他。 他发出尴尬的猪一样的笑声:“北北,你说什么呐,你们输了官司,我怎么会高兴!我就是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我估计你帮不上忙,不劳费心了。”我直接回绝他。 “这可不一定,要是能帮上忙,你千万别客气,我会尽力帮你们的,大家都是朋友嘛。”他笑道,抠抠索索的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双手递给我:“我的新职位,有事你说话。” “瞧这口气怎么像卖房子的?”我接过名片,开玩笑,看了上面的字,却一下子噎住。 “哟,恭喜啊,这是端上公务员的铁饭碗啦?”我喝了一大口水,才让自己不那么堵的慌,说出恭喜他的话来。 “哪里,本来是想留在K城的,可我妈不让,非要回来,回来这小地方也找不着什么好工作,索性就参加了个考试,这不运气好,考上了。”他一脸傲娇的谦虚。 “这可得真请你帮忙了,你跟法院这是一个系统的呀。”我客气着,把名片丢到一边空着的凳子上。 “我这也是刚去,认识的人也不多,不过小忙还是帮得上的,你们要是需要,尽管开口。”他笑的像朵花儿一样。 “那行,你慢慢吃,我再去加两个菜。”为了豆豆我也是豁出去了,立马变成势利眼,殷勤的招呼他。 他倒不客气,点头答应着,真让我去加菜,我这估摸着他应该是肯定能帮上忙,否则也不敢这么摆谱吧? 连吃带拿的,总算是把他送出了门,回头一瞅,顾小南跪我腿旁边了! “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我伸手拖她,她不肯起,哭的呜呜咽咽的。 我把自己顿到沙发上,捏着生疼的额头:“有事你就说,我这个当姐的,但凡能帮上忙,头撞南墙也是要帮的,你这一跪我可受不起,没得折我的寿。” “姐,小宇打电话跟我说,要想夺回豆豆的抚养权,我必须得有正当工作,正经收入,我这学历还有经历,想找个正当工作不太可能了,求你帮帮你,我不想把女儿交给那个混蛋养啊,她跟着你我才放心。” 她哭的稀里哗啦的,我却没懂她什么意思。 “姐,起诉是有日期限定的,我就是现在改过,要想有正经收入也不可能那么快,姐,你帮帮我……”她抱着我的大腿,哀求我。 “怎么帮?”我问她。 “你能不能把你现在的公司转让给我啊?这样我不就有了正经收入吗?”她开了口。 “转让给你?”我脑子不转弯,重复一遍。 “不是,不是真给我,这不就是为了糊弄过法官,让他认定我有收入吗?等这官司一过,你再改回来,行不行?”她哭着求我。 我能说行,还是不行? “你让我考虑考虑。这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一直是人家秦凌的。”我回答她。 她伏在我大腿上哭:“姐,秦凌是你亲妈呀,她的不都是你的么?” “这不一样,她现在有家庭,有丈夫女儿,这么大一个摊子,哪能说给我就给我。”我不同意。 “姐,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你只是孩子的姨妈,根本没办法跟那个混蛋争抚养权,难道你要把豆豆交给他吗?我虽然没带过豆豆,也不待见她,要我毕竟是她亲妈啊,怎么能看着她那么小跟着那个混蛋受苦,他根本就不爱豆豆,他就是为了赌气,为了跟你借钱还债,豆豆会被他折磨死的……”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的话戳了我肠子,我也忍不住哭起来。 “这事要怪姐夫,黄国祥就是想要钱,给他钱不就好了,你们又不是缺钱,你那张卡里不是有上千万的存款么,姐,难道你忍心看着你养大的豆豆就这么被那混蛋折磨死么?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呀!……”她手拍着沙发嚎啕大哭,让我想起来,我妈陈陈美凤逼我辍学打工那时节的事情。 当初,她就是这样的举止,这样的行动,逼着我放弃了学业南下打工跟她一起养家,我现在倒是不恨她,因为我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不疼我,情有可愿。 我打电话给刚走的陈岚,问他:“你能不能给你当个中介人,我想跟黄国祥谈谈豆豆抚养权的事,他就是想跟我要钱,你去问问他,多少钱可以让他放弃,他之前提出的那个要求太过分了,我不可能答应,我的底线是一千万,一千万以下都可以。” 他痛快的答应了,说马上找黄国祥谈,之后给我消息。 我放下电话,嘘了口气。看着依旧在痛哭的小南,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哭了,我给他钱,只要他肯把豆豆留给我。” 晚上陈岚就给我回了电话,说找他谈过,他坚持不肯降价,就要海边的一幢楼,否则就要回孩子。 “北北,你不要着急上火,这事还得慢慢来,我打听过了,他之所以这么急着想要回孩子,确实也有想从你这儿弄钱的缘故,不过我还听说,他好像在外面胡搞染上了脏病,不能生育了,如果是这个原因,恐怕一千万是摆不平的,他这次虽然是赔了不少钱,可家底还是有的,至少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没问题。” 陈岚把事情都给我总结完了,不用我多想。 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说服杜雨城把海边的楼给他,要么把豆豆给他。 “小北,还是打官司吧,法律总是公平的,如果我们有证据证明黄国祥不适合养这孩子,法官一定会秉公判案,把豆豆还给我们的。”他下结论。 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好走,只能这样。 晚上做了一桌子菜等杜雨城回家吃饭,可他却打电话来说,不回家了,因为费婷婷醒了,情绪很不稳定,想在医院陪她几天。 我无言以对。事实上,他也没有给我机会讲话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小南晚饭也不吃,一直哭着哀求我要我把公司转到她名下,把豆豆抚养权争回来。 公司我是不会给她的,那是我妈的心血,而且现在她老公生病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我不想她将来鸡飞蛋打,什么都没有。 我现在不相信顾小南表现出来的真诚,万一我把公司转给她,她再不还给我,我就实在太对不起秦凌了。 老赵和豆豆凌晨三点的火车,这一夜注定又不能睡觉。 我去车站把她们接回来,豆豆安静的睡在老赵怀里,越看我的心越疼。 老赵看我的表情就能知道事情并不顺利,默默的也不讲话,弄着豆豆睡觉,去洗手间洗漱下也就睡了。 顾小南坐在沙上哭,我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我觉得我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杜雨城,可他的心根本不在这个家里,不在这些事情上,他关心的只是费婷婷的安危吧?其实也不能说他不对,毕竟一个与自己无关紧要的孩子的抚养权根本没办法与自己前女友的性命相比吧?我觉得我应该理解他。虽然这种理解不是我能做到的。 天快亮的时候,困的实在不行的我,缩到床上睡了一会儿,却被一阵大人叫孩子哭给吵醒了。 翻身起来,赤脚下床跑进豆豆的房间,看见顾小南手里擎着孩子,把孩子悬空放到了窗户外。 豆豆吓的声嘶力竭的哭。 老赵身子颤抖着,扶着门框朝小南喊:”二小姐,有话好好说,你先放下孩子,放下孩子,有话好好说……” 我的心脏瞬间像被针扎了一样疼的厉害,去房间拿了钱包过来,把里面的银行卡和现金都抖了出来,摔到顾小南面前:“这些都给你,一百多万,现在你有正经收入了,不要难为孩子,把她放下!” 顾小南把豆豆丢到床上,抓起洒落在地上的银行卡,疯子一样的冲出门去。 “妈妈——”豆豆哭的嗓子哑掉,老赵怎以哄也哄不好,我接过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跟她一起哭。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让我措手不及,没能力应付! 我心里再明白不过,顾小南这么急着跟我要钱,肯定不是为了争孩子的抚养权,所以我才不想给她。 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豆豆的性命来威胁我!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好容易把豆豆哄睡了,我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纸币,银行卡全被小南拿走了,大额的钞票也被她拿走了,只剩下些零钱。 把这些零钱收拾起来,才蓦地惊醒,那几张银行卡不都是我的,还有秦凌和杜雨城的! 我打电话给秦凌,让她赶紧挂失银行卡。 她问我怎么回事,我撑不住,把事情告诉了她。 她不断安慰我,告诉你,钱没有不要紧,重要的是孩子平安。 “小北呀,卡里的钱就给小南吧,我现在申请把网店帐户关联的卡换掉就可以了。不要为难她,这孩子本质不坏,慢慢感化吧,会走上正途的。” 她安慰我。 我的心因为她的话稍觉安稳,又问了她几句张叔叔的病情,她开心的告诉我,进展很好,医生说有望康复。 大约聊了有十分钟,方才挂了机。 刚挂机,杜雨城的电话就打进来,不悦的冲我喊:“开电话会议吗?这么久打不通,你动那么多钱干什么?” “什么钱?”我懵倒倒的问他。 “卡里的钱啊,就是我经常打钱给你的那张卡里的钱,刚才被转出五百多万了。”他说。 我一惊,叫起来:“赶紧的,你赶紧去银行挂失,那卡被小南拿走了!” “傻啊你!那是你的卡,只不过捆的是我的手机号,要挂失也要你去银行挂失!”他冲我吼。 我跌跌撞撞的往外面跑,去了银行人家还没开门,等银行开了门进去挂失,工作人员遗憾的告诉我,卡里只剩下六百块两毛三分钱了! 我修补了两次的心脏果然够强大,竟然没有直接晕倒在柜台上,而是清清楚楚的又开车回了家。 杜雨城已经回来了,他开的门,见了我,面色沉沉,问我一声怎么样,钱还在吗? 我摇摇头,眼泪瀑雨般的落下,他不管我,一拳砸到墙上,懊恼的吼一声:”你怎么搞的,明明知道她不学好,还把卡给她!婷婷正等着钱救命呢!一时让我去哪里弄那么多钱!” 我不想跟他吵,扶着墙走进房间,倒在床上,我想睡觉,心脏疼的要命,只想睡觉。 这一觉睡的好沉,不做梦也没有任何疼痛,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耳朵里听着客厅里老赵哄豆豆吃饭的声音,以为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我起身走出去,豆豆看见我,跑过来抱着我的腿喊妈妈。 我摸摸她的头,想抱她起来,胸口疼的很,弯不下腰,只好拉起她的手,坐到沙发上。 “我拿饭给你吃。”老赵对我说。 我根本就不饿,不想回到这样的现实,杜雨城又不在家,又去医院陪他的前女友了吧?我不想问,也不想知道。 有些东西失去了才知道它的珍贵,我想杜雨城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态吧?跟我领了证,才发现我根本没有费婷婷好,根本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爱人。 爱情披着羊皮骗了他,现在他是觉醒了? 老赵把饭菜端过来,跟我说:“对了,小姐,你睡觉的时候,有个男人打电话找过你,我说你睡了,他说再打过来。”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是陈岚,刚要给他回过去,他去又打了过来。 “北北,小南在我这里,我找了我的律师朋友,正在商量起诉的事儿,我朋友说这一次胜算很大,对方基本没戏,这下放心了吧。”他略兴奋的声音,一下子治愈了我的难过。 小南竟然不是我想的那样,她要钱竟然真的只是为了帮我拿回豆豆的抚养权,我怎么会不相信她呢!我真是的。 陈岚挂了手机,我的心疼稍好一点,拿起筷子吃饭。 刚吃了两口,杜雨城一脸疲倦的开门进来。 “还没吃饭吧,一块儿吃点。”我招呼他,看着他精疲力尽的样子,心又缩成一团,疼起来。 我还是很爱他,根本放不下,还是很想跟他好好过,不管他怎么想。 他坐到我身边,不说话,也不吃饭,垂着头,神情忧伤,欲言又止的样子。 “婷婷她,很严重吗?我忙着豆豆的官司,也没时间过去看她。”我递双筷子给他,试着捡个他大概想说的话题问他。 他不接筷子,抬眼看着我,开口:“小北,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说吧。”我坐端正了,盯着他的脸。 他的神情告诉我,这绝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我想,只要不是跟我离婚,什么事我都能痛痛快快的答应。 “我想给婷婷买套房子。”他说出来,我一口口水没咽下去,差点把自己呛死! 他很耐心,等我咳嗽完,又开口解释:“是这样的,你知道的,她父母出了车祸都去世了,因为她父亲是醉酒驾驶,所以虽然人去世了,可还是要负全责,要赔偿对方死掉的一家五口人,因为数额巨大,婷婷变卖了家里所有的财产还欠两千多万,欠的钱,我舅舅替她还了。可她的生活从此就没有着落,人又患上了重度忧郁症,老是幻想自己得了绝症马上就要死了。她拿给我看的片子是在她住院期间偷别的病人的。其实她并没有生理上的毛病,医生已经确认过了。” 听了他的话,我哑然失笑。 我怎么要去怀疑我的妹妹小南呢,她对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不是那个小美女的对手,她的演技真是了得,现在不光想要杜雨城的人,还想要他的钱! 她这份投资不错,终于见到了收益。 大鱼上钩了,慢慢收线就好了。 “可以呀,她一个女孩子家怪可怜的,你想给她在哪里买房?K城还是这边?”我夹根青菜丢到嘴里,边嚼边问他,嚼的吧唧吧唧响,一说话,唾沫星子喷老远。 去它妈的礼仪礼貌和教养!小南说的没错,我改变了自己又是为了迎合谁?爱情真的就是狗屁! 第八十章 杜雨城打个哏,也许没想到我会这么痛快的答应他? “我想买在这边,这样照顾她也方便。”他说道,早就想好的答案吧?这哪里是跟我商量,明明是通知我一声罢了。 “你的意思是,虽然跟我结着婚,还是要去照顾你的前女友,是不是这意思?”我一脸嘲笑的问他。 他面色阴沉:“小北,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并是因为爱她而去照顾她,我只是感恩她对我的付出,不忍心看着她这么孤独的死去,所以才去照顾她的,等她病好了,我就可以放手了。” “她的病要是这辈子都不会好呢?你是不是要照顾她一辈子?”我尖锐的声音问他。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他变的很陌生。 “顾小北,你怎么这么偏执!以前你的心肠没有这么狠,这是怎么了?非要跟一个病人争个明白,她现在病着,随时有生命危险,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他冲我吼起来。 我往后仰仰身子,我以前心肠有不有这么狠我不知道,我只和道他以前从来没用这种态度跟我讲过话。 “行,我明白了,你想为她做什么就做吧,我不吃醋,不跟她争,谁让她是病人呢。”我认输,不想跟他吵下去。 豆豆的事已经让我心力憔悴,不想再跟他起争执。 费婷婷跟他青梅竹马,认识他的时间比我多多了,就算做不成恋人,也是半个兄妹,他心疼她,可怜她,照顾她,也是应当应分,我得理解。 我这么劝自己。 他长长的吐口气,神情缓和下来,清清嗓子,声音有些嘶哑:“能不能先把那张卡给我用用?你也知道,我这些年没工作,完全没有收入,这种事总不好跟爸爸张口要钱,再说了,爸自从关了印刷公司移民过去,手里也没多少余钱。”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却突然觉是陌生的要命要命,我认识他吗?我真的认识过他吗? 他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把银行卡要回去吧? “这个我暂时给不了你,不过你放心,最多半个月,豆豆的官司一结束,我马上把卡还给你行不行?”我说话变的客气起来。 “半个月?太久了,不行,婷婷等不了那么久,我答应她一个星期之内给她一个安稳的家。”他断然拒绝。 我心冰冷,越发客气:“那行,明天,明天我把卡给你,其实她要是等不及,你可以让她住海边的房子嘛,那房子现成的,过户给她不就完了。” 他垂下眼,蚊子一样的声音:“不行,海边的房子是给你的,我早说过的,不论什么时候,那里都是你的家。” 还行,他还记得跟我说过什么,说明他心里还有我,我该高兴才是。 于是我露出笑容,客气的连声音都变的很假:“什么你的我的,现在哄婷婷开心最重要,等她病好了,你再给我买套新的。” 他抬眼看看我,眸光发亮:“小北,我,我……,谢谢你。” 他的语无伦次和感谢的话,让我心上的冰更厚了一层。 “呐什么,你回医院吧,别让她等着急了,我最近忙豆豆的事,没工夫,不能帮你们搬家了,等忙完,我请你们吃饭。”我搓搓手,这是下了逐客令? 他看看表,点头:“那我走了,她也该醒了。” “吃两口再走吧?”我客气。 他摇头:“不了,还是过去跟她一块儿吃好了,她一个人不肯吃,我陪她一块儿吃,还能多少吃点。” 我拿起筷子吃饭,不再理他,他开门走了。 桌上的饭菜几乎被消灭干净,老赵抱着豆豆从房间出来,神情紧张,冲我大吼大叫:“哎呀,小姐,你这是吃了多少!盘子里的五个馒头都被你吃了?不行,不能再吃了,当心撑着!” 她冲上前夺我手里的馒头和筷子。 我不肯给她:“干什么你,狗吃食的时候还不能打扰呢,你干嘛不让我吃饭。” “我的好小姐呀!咱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姑爷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不要怪他,男人这时候都糊涂,毕竟是一条人命,这要是那姑娘真寻了死,他不得内疚一辈子?你也不能好过是不是?”老赵把豆豆放到地上,拼命薅下我手里的筷子,把我手里的馒头夺走,不让我继续吃。 她说的挺有道理的,这人看着是个粗人,可比我这个粗人会劝人多了。我挺服她。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他各自安好,他几乎不回家,而我忙着收集各种证据打官司也几乎不回家。 亲妈送给我的婚纱挂在我房间的柜子里落灰,因为看见它会伤心,索性找块丝巾把它蒙住了。 只是夜深人静,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的心就会疼的要命,揭开丝巾静静的瞅着它,就这么瞅过一夜。 秦凌是按我的身材量体定制的,可是现在我已经穿不起来它了,腰围瘦了一圈,穿上身里面还能塞个人进去。 没有杜雨城的这几年,虽然思念很辛苦,可后来的日子总算过的不错,我胖了不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姚美丽也说我胖点好看。 可这几天,我又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瘦了下来,比原来还瘦,我想我现在连九十二斤的体重也没有了。 第二次住院出院的时候,我的主治医生跟我开玩笑,说他不想再看见我了,因为下一次如果再以相同的原因看见我,一定是看见我的尸体,就算神仙也难救活我。 他是好意,提醒我一定要保重身体,一定要好好爱护我支离破碎的心脏。 我也想做到他说的这一切,可惜,老天爷根本就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我想我的精神也要出问题了,经常会跟自己的婚纱对话,问它:“嗨,我究竟有没有机会穿上你呀?你告诉我?” “嗨,婚纱,记着,我死的时候不要穿寿衣,一定要穿着你,因为我喜欢你。” “嗨,婚纱,你说杜雨城究竟爱不爱我?顾小南跟我说的是真相还是他跟我说的真相?” “嗨,婚纱,爱情究竟是什么?我想不明白,爱情真的比亲情甜蜜吗?我怎么觉得不是这样的,明明小宇和小东,甚至小南都比杜雨城更能给我安全感,更让我相信呢?” …… 可惜,它回答不了我任何问题,只是静静的立在黑暗里,上面镶嵌的宝石和钻石反射着明亮的月光,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的心脏疼的越来越厉害了,有时候让我觉得呼吸都很累,可我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有时候活着是给自己的惊喜,而死亡未必就不是给自己的惊喜,我觉得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离了我就活不了,小东小宇他们都大了,我给他们一人存了一笔钱,够他们读完大学,参加工作。 解决了豆豆的事,我会把手上剩余的钱给老赵,如果小南改过自新,像个当妈的样子,我就让老赵把钱给小南一半,让她自己养女儿,如果她还是这样,那我就让老赵拿着所有的钱回老家,让她把豆豆养大吧,我见过她儿子媳妇,他们都是好人,豆豆跟着他们,一定不会受苦…… 我在这人世间的任务好像马上就要完成了,最近这两天总有这样的感觉,感觉筋疲力尽,好想睡觉,睡个长觉,永远不要醒来的那种。 豆豆的案子终于重新开庭了,陈岚帮我们找的律师果然厉害,有理有据,在法官面前侃侃而谈,说的法官都动了容。 法官当场就重新判决,豆豆的抚养权归妈妈小南。 我激动的抱住坐在身边的陈岚,连声感谢他。 他扎散着手,连声呵呵,不要我感谢他,说是他应该做的,以前他年轻不懂事,伤害过我,现在才知道什么东西才是他最该珍惜的,他不想再错过了。 我赶紧放开他,不想让他误会我对他还有什么。 虽然我对杜雨城有些失望,也觉得我和他的爱情是狗屁,可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并不是希望换个人继续这狗屁的事情。 欢欢喜喜的回到家,欢欢喜喜的换衣服,请陈岚和律师吃饭庆祝胜利,酒足饭饱,各回各家。 小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老赵哄着豆豆在看鱼,我去洗手间洗完澡,出来坐到小南对面,要跟她说正事了。 “小南,官司打完了,钱是不是该还给我了?”我问她。 她朝我翻翻白眼,不回答。 “顾小南,你不是不知道,那张卡里的钱不是我的,是杜雨城的,你想要钱,我给你,不过没有那么多。”我继续跟她说。 她拿着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大,阻挡我的声音。 我把电视的电源薅了。 “你干嘛,马上就大结局了!”她朝我嚷。 “我觉得电视剧的大结局不如我这事重要。”我告诉她。 她赌气把手里的遥控器扔了,嘴撅的老高,起身去洗手间。 我就坐在那儿,等她出来,她磨叽了足足有两个小时,才重新走回来,吭喔吭喔的告诉我:“姐,我只能还你一半。” “别一半呢?你想自己养孩子?”我问她。 她头要低到胸口去:“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我所以在K城呆不下去,是因为欠了高利贷,他们想要我的命,所以我就逃了回来。费婷婷给我那三十万只够还一个月的利息,我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拿豆豆威胁你,跟你要钱,因为那天那帮人找到我了,打电话跟我说,如果再不还钱,就杀全家,我也是没办法的。” 我真的累了,不想再听她说什么了。 这些事让我累的要命,我为什么要管这么多事,这些事根本就跟我没有关系不是么?我想睡觉,想做我自己,想去当个尼姑,不用理会这些繁尘琐事。 我抱着双臂往房间走去,做尼姑的理想达不到,可睡觉还是可以的,我要睡觉。 “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顾小南在我身后喊,我不想听,伸手捂住耳朵,走进房间锁了门,倒到床上睡觉。 一觉醒来,月光如华,深秋的月看上去很寂寞,犹如我这结了婚却独守空房的妇人。 我拿起电话打电话给杜雨城。 接电话的不是他,是费婷婷,欢乐的声音:“小北呀,雨城他睡了,你有事吗?跟我说,我转告他。” “我是他老婆,领了证的,想跟他说句话都不成吗?还用得着你转告?”我心中憎恨,对她发泄着我的不满。 她轻声抽泣起来,连声跟我说对不起。 我实在不想听,示弱也是一种手段,我真不会应付,就此挂断了电话。 杜雨城他竟然睡着了?没有我,他睡的安稳吗?他是不是忘了已经跟我领了证,已经是我的丈夫了? 我独自坐到天明,秦凌打电话给我,说张先生这两天情况不错,能离人了,她抽空回来一趟。 “妈,你还是照顾张先生,真的不用,我很好,豆豆已经要回来了,现在没什么事,最近这批衣服卖的也不错,昨天还补了两个三百件的单,张先生现在最需要你,你照顾他。等他好了一起回来。”我赶紧对她说。 “你真的行吗?小杜呢,我打他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她非要抛根究底,问的我想流眼泪。 我撒谎骗她,无非就是他电话没电,他碰巧去厕所了,他没拿手机…… 我不知道她信不信,反正我把自己骗住了,觉得我信了。 她唠唠叨叨又开始说婚礼的事情,问我订没订好日子,婚纱照打算什么时候拍,东西买齐了没有,还想要什么,她在那边给我买…… 是不是每个妈妈都很期待儿女的婚事?想让自己的儿女在婚礼上成为最耀眼的存在?至少我觉得我亲妈是这样的,她花费不菲的金钱亲自给我做了件婚纱,还在不断问我需要什么,我需要什么?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新郎吧?我的新郎掉进了大灰狼的陷阱里,就快把我忘了。 “妈,国际长途很贵的,你给张先生省两个钱吧。”我怕说的越多,我的声音会越悲伤,在她讲的最兴奋的时候,泼了她一瓢凉水。 “哦,哦,你瞧我,一说起来就没完,也是,等我回去再说,对啦,照完婚纱照不要忘了发给我看看,一定要发的,我都快等不及了。”她继续唠叨。 我赶紧说拜拜拜拜,挂了电话,打着呵欠去洗手间洗脸,刚用洗面奶涂了一脸泡泡的时候,外面的门咣一声响,唬了我一跳。 接着传来老赵友好的声音:“呀,姑爷回来啦?” “顾小北呢?”姑爷听上去怒气冲冲的声音。 “在洗手间。”我高声回答。 他脚步沉沉的奔过来,走到我跟前,一把揪着我睡衣领子,依旧愤怒的声音:“你跟婷婷说什么了?你这人怎么回事!非要跟一个病人过不去,这么做有意思吗?你要我说多少遍,我爱的是你,我不会跟她有什么,她现在很可怜,我只是想好好照顾照顾她!弥补下我亏欠她的情!” 脸上的洗面奶泡泡进了眼睛,辣的眼睛疼,我拿毛巾擦着眼,他的手抵在我脖子下面,实在碍事,于是我对他说:“松手,我眼睛疼。” “你不要找借口!能不能告诉我,不要再找婷婷的麻烦,让她好好的过两天不行吗?”他不松手,耸着我把我摁到墙上去。 “拿开你的手!”我动了气,脸色一定不好看,声音更不好听。 他重重的叹口气,松了手,又去砸墙。 我不管,我家的墙很结实,砸不坏,随便砸,只要不砸人。 我打开水龙头继续洗脸,把脸上的泡泡洗干净,擦干水,回头望着他。 他一脸痛苦神色,嘴巴张张合合,想要讲话又讲不出来的样子。 几天不见,他瘦了,眼角都出现了细纹,还胡子拉茬的,头发油腻腻,看起来都没有陈岚顺眼。 “顾小北,婷婷她又进医院了,喝了两桶洁厕灵,要不是我发现的及时,现在已经没命了知不知道?”他痛苦万分的开了口。 我心灰暗,抬眼看看架子上的洗衣液,要不我也喝两桶洗衣液算了,省得要面对这种尴尬难过的场面。 “顾小北,我杜雨城对天发誓,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可是现在婷婷这种情况,我只能陪着她,我求求你,你懂点事好不好?别让我这么难过。”他走过来摇我的肩膀,摇的我头晕。 “是因为我,她才喝的洁厕灵?”我问他。 “是,就是因为你那通电话,睡觉前还好好的,笑着跟我道晚安,结果我洗澡出来,她就哭的厉害,说你打电话给她,骂她,她觉得对不起你,不想活了。我怕她出事,一直在她房间陪着她,可没想到,她去洗手间的时候竟然喝了洁厕灵。” 杜雨城绝望的说道,顺着墙壁滑到地上,双手抱着头,犯了罪一样。 犯罪的是我,不是他,他不该这样。 “我有个建议,一定能治好她的忧郁症。”我意已决,淡然的开口。 他抬头看着我。 “我知道她为什么得的忧郁症,只要我们一起做一件事,一定能治好她。”我特别肯定的说道。 他满眼希望,绝处逢生的感觉,等我下一句。 “杜雨城,我们去离婚吧,我敢保证,我和你头天办离婚,第二天,你前女友的忧郁症就痊愈了。”我平静的口气。 他一拳砸到地板上,咬牙切齿:“顾小北,你能不能不闹?我现在很心烦,你不能安慰我,至少也不要给我添堵好不好?难道你真的想逼死她才甘心吗?那可是一条人命,人命啊!” 我在他对面盘膝坐下,盯着他的脸,哼一声:“杜雨城,我是认真的,而且我也知道,离婚这个念头肯定在你的脑子里也转过很多遍了,只是不好说出来是不是?我有很多人爱,而费婷婷身边只剩下你一个人,你舍不得抛下她,也不想对不起我,所以这话由我说出来最合适。” “小北,别闹,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他跪在我面前,我往后挪挪,探过手去推他一把,把他推倒,他跪我让我不舒服,虽然他应该不是有意的。 “你比我清楚的多,所以才会这么难过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对一个拿命来威胁你,让你爱上她的人来说,除了屈服,根本没有别的办法,你不要忘了,她现在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因为她看透你了,知道如果她真的死了,你大概也活不成,所以,你肯定不会让她死的。”我说着说着把话说成了绕口令,我自己都觉得绕口。 他双手揪着头发,压抑的吼一声。 “杜雨城,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相处,做朋友未必不如做夫妻,如果我们坚持相爱而因此要在我们之间横亘一具活人的尸体的话,那我们的余生一定不会愉快,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去离婚吧。”我觉得我变成了哲人,脑子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 “我不要,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有的,让我想一想,一定有别的办法……”他拿头撞地板,痛哭失声。 我拍拍屁股站起来:“我现在去换衣服,在楼下等你。” 他好像听不见,哭声越发放肆起来。 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如果还要流,流的一定是我的血。 我爱他,可如果这份爱要沾上另一个女人的血,那我宁肯放弃这份爱,我没有勇气踏着费婷婷的血继续我的风花雪月,我想这一点杜雨城比我清楚的多。 小南说的一点都没错,我这么个傻子根本不是那个小美女的对手,一定会把男人拱手让她。 我做到了。 在楼上等了他四十三分钟,他失魂落魄的走下来,看见我,眼泪下雨一样流到脸上。 “漂亮吗?”我穿着我亲妈给我缝制的婚纱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子。 他上前一步,猛的抱住我,头伏在我肩膀上,哭的像个傻子。 我拍拍他的背,笑:“我妈费了好几天工夫做的这衣服,不穿实在对不起她,真的,我没别的意思,这辈子总得穿一遭婚纱是不是?” “顾小北,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他声音嘶哑,不断重复着这句屁话,下巴颌戳的我肩膀疼。 第八十一章 婚姻登记处门口的台阶一点不多,我们却走了半个小时。 我往前走,他总拖我的后腿,抱着我不肯撒手,眼泪流呀流的。 我拽着拖地的婚纱,免得弄脏了下摆,还有省出力气来拖着他,真是累,累的我想爆炸,心脏也疼的要命。 “杜雨城,你能不能好好走路?只剩下三个台阶了,我实在拖不动你了。”我望着近在咫尺的门口,气喘嘘嘘的对他说。 他哭出声来,一点也不男人。 我越是拖他,他越发一步不走,干脆在台阶上坐下了。 我垂头望着他:“杜雨城,别放弃,继续啊,我们还年轻,路还长着呢,费婷婷的病一定会治好,一切都会好的。” 他抡着拳头砸台阶,大理石的台阶把他的手关节撞的血渍四溅。 我想我得赶紧解决这点事,再这么下去,得忧郁症的不光是费婷婷,杜雨城也该患上了。 他不肯走,我一个人进去了。 工作人员看见我,笑颜如花,问我带身份证户口本了么?新郎在哪里? 我清清嗓子,正经下神情,告诉她我是来离婚的。 她愕然的神情看起为好笑极了,她一定以为我是疯子吧? “你一个人来离婚?”好半天,她才恢复了镇定,问我。 “男人来是来了,可在门口不肯进来,不过他是同意的,我一个人能不能办了?”我问她。 她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觉得她这是马上要哄我出去的前兆。 “呐什么,我没疯,我很正常,我和我男人并不是自愿离婚的,是被逼无奈的,因为他前女友吧,患了忧郁症,我们不离婚她就寻死觅活的……” 我唠叨半天,突然发现对象不对,赶紧闭了嘴,尴尬的朝她笑笑,我跟人家说得着么,人家只是办离婚的,又不是街道办干调解的。 “同志,不好意思,你瞧我这,我这就叫他进来。”我尴尬的说道,不管人家什么表情,转身跑出去。 杜雨城还在台阶上坐着,不哭了,雕像一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我过去推他一下:“哎,我一个人办不了,配合下行么?” 他伸手握住我的脚踝,凄凉的声音:“顾小北,不分开行不行?我知道这些在为了她,我忽略了你,可我是觉得我们彼此相爱,来日方长,并不急在一时,我以为你能理解我,是我错了,我这就去医院,给婷婷雇特护,让特护照顾她,我们过我们的生活好不好?” 他说的我还真是有点动心。 “杜雨城,你都没看住她,你觉得雇个特护就能看住她吗?我现在相信她是真病了,不是装出来的,一个一心求死的病人,除非满足她的愿望,你觉得还有别的办法让她恢复理智吗?”我伤心的回他。 他不回答我。 “走吧,有些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置于死地才能后生。”我弯腰拖他的胳膊,使劲把他拖了起来。 他终于是跟我进来了,垂头丧气,如丧考妣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讲话,差点把办手续的小同志惹出火来,好容易才把红色儿的结婚证换成了红色的离婚证。 出了门,我问他要去哪里。 他不管街上人来人往,抱住我不肯撒手,跟我提无理要求:“顾小北,我们去住酒店好不好?陪我一天好不好?” 他求的我好难过,根本说不出来拒绝的话,由他拉着我的手一直往前走。 他的手机响起来,他不理,手机便一直响。 “还是接吧,不是重要的事情,不会一直打的。”我劝他。 他看了一眼,面色愈加悲哀,灰蒙蒙的绝望。 铃声断了,又响,他还盯着,我终于沉不住气,从他手里抓过手机来,接通。 一个男人急促的声音把我打下地狱:“杜雨城,我们是派出所的,赶紧来医院,你朋友爬到楼顶要跳楼!” 杜雨城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医院方向跑去。 电话里的男人声音很大,他听见了。 我去开了车,追上他,拉着他来到医院。 楼下围了很多人,看着热闹,说着风凉话,当然也有着急的,惋惜的。 警察拉着警戒线不让闲人进。 我抬头望望,楼顶上的情况根本看不清,只看见有蚂蚁一样的小人立在上面摇摇晃晃。 杜雨城自报家门,有警察揪着他的胳膊上楼去。 我被挡在外面,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不让我上去,说我现在上去就是添乱。 我无奈的退后,在一边的花坛边上坐了,抬着望顶楼。 蚂蚁一样的小人好像坐到了楼边,危险的很。 我额头不停的渗出冷汗。 她千万不能出事,她要是现在出事,杜雨城就完了,我也完了。我向天祈祷,希望老天开开眼,我没有做过大错事,不要这么残忍的对待我。 杜雨城的手机响了,我拿起来看看,是费婷婷的! 现在接还不接对我来说是个问题,我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好有个正确的决断。 离婚证在我手里握着,看见那朱红的封皮,突然间就有了主意,我没有接电话,而是把离婚证打开来放到身边,拍了张照片发了条动态,配上文字:仓促间犯的错识终于被纠正,我恢复了单身,又可以自由的爱别人。 照片和文字发出去的瞬间,我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晕倒。 还好,最终还是撑了过来。 我看着时间,三分两秒钟之后,维持秩序的警察开始撤离,哄赶着看热闹的人群。 四分三十秒,从大厅里走出一群警察,面带笑容,朝同事点头。 你瞧,事情就是这么容易解决。 一本离婚证书而已。 我把手机压在离婚证书上,拽着婚纱,慢慢离开,回到车上,换了便装,开始漫无目的的行走。 我受了伤,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疗伤,不想被人问来问去,只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我现在只想静静。 一直走到天黑,意识恢复,才发现自己来到的是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地标,陌生的霓虹灯,没有我熟悉的东西。 我伸手去兜里摸手机,没有手机!也没有一分钱!大概是在车上换衣服的时候落下了。 真好! 我仰头对着黑漆漆的天空,笑一声。 走的实在是累极了,便坐到路边的花坛上休息。 来来往往的车子亮着灯,形成一条灯的长龙,看着很美。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心情坐下来好好看风景了。现在终于有了时间。 我想做回我自己。不用操心别人,也不用为了别人没有了我自己。 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我惊惧的回头,看见陈岚焦急的脸。 “北北,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他朝我跺脚,嚷。 “这是哪儿?”我问他。 “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快被你急死了!”他扯着我的手拉我起来,开始打电话。 打完电话,伸手过来撩我的头发,摸我的脸,郑重的口气:“北北,没事了,今儿下午我跟小南他们都讲清楚了,是谁的事谁自己负责,不能再让你跟着他们操心。以后你也不要管那么多,管好自己就行,闲暇的时候去旅旅游,健健身,别再为别人活,为你自己活着就行了。” 他的话让我好感动,其实相爱的人未必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反倒是我觉得这个负心人竟然知道我的心情。 “这是哪里?”我又问他一遍。 他笑起来:“你一下午走了二十多公里,已经走出市里,来开高新区啦,再往前走,就是公路界,走到乡下去了,真行啊,你。” 我也觉得自己真挺行的,挺能走。 他走两步,突然不走,蹲下去看我的鞋子。 “我鞋子怎么了?这是我亲妈买给我结婚的鞋,漂亮吧?”我朝他摆摆脚,得意的问。 “高跟鞋啊,小姐,你就穿着这么双鞋子走了一下午?”他对我的脚动手动脚的,我不喜欢,往后退两步。 他背对着我,拍拍肩膀:“来,我背你,你不能再走了,当心废了这双脚。” “没事,我行。”我不肯,我很清楚我自己想要什么,我跟杜雨城离婚,并不是想再重新开始另量段狗屁感情,我想去当尼姑,如果没人反对拦着我的话。 “你有事,你不行,不信你走两步,脚踝是不是疼的厉害,都肿了,还装呢,你什么时候穿过高跟鞋走过这么远的路。”他斩钉截铁的下结论。 我不服气,往前走两步,脚踝果真疼的厉害,钻心的疼,不光脚踝疼,脚后跟也疼的厉害,亲妈买的几千块钱的鞋子也不过如此,路走多了,鞋子就算再合脚,脚也会疼。 “赶紧的,矫情什么,你以前可不是这样。”陈岚催我。 我不能躺在街上,只好爬上他的背,让他背着。 他背着我往前走,跟我讲话,声音发抖:“北北,你瘦了,比以前轻多了,这么瘦不好,多吃点饭,长胖点更健康。” “你背过我吗?我怎么不记得?”我问他。 他应该没背过我,杜雨城经常背我,像个人体秤一样,背着我就知道我多少斤。 “你当然不记得了,我背你的时候,你醉的像只醉猫,拿着杜雨城给你的戒指跟我求婚,非要我答应,非要把戒指给我带到手上,还吐了我一身。”他低声说着,弄的我挺尴尬,不想继续这话题。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问他。 他笑一声:“从医院那儿一直走过来的啊,觉得你肯定会走这条路,果然没有错,你的习惯真是十几年如一日,永远不会变。” “习惯?”我惊呆了,问他,我并不知道我有什么习惯几十年没有变。 “记得初中时候我们经常逃课去郊外闲逛吗?”他问我。 我当然记得,那时候能上学的我是过去的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当然记得清清楚楚,我还记得我同桌哭着跟老师告状,说我请病假是假的,我根本没生病,就是跟陈岚一起出去玩了,这不是最让她生气的,最让她生气的是我隔三茬五的逃课,竟然还能每次都考级部第一名。 “北北,我们那时候去郊外,并没有目的,也只是随便乱走,可你走路一直习惯直走,一直走,然后有右拐的路口就右拐,然后直走,一直走,右拐,再右拐,直走,一直走,就这样,我们最远的时候也是一下午的时间走过二三十里路去,你说你想去看桃花,又不认识路,结果非要这么走,然后走到了人家村里的坟地里……” 他喃喃的回忆着,慢慢诉说着,唤醒了我所有的记忆。 我并不是从开始就以别人的大姐的身份一直生存着,我竟然也有撒娇卖萌固执己见,非常自我的中二时期。 那时候我是幸福的吧?比现在幸福吧? “我想起来了,走到人家的坟地里不说,还逼着你墓碑上的字,结果第二天,你妈就跟我妈抱怨,说你是不是病了,这么大人竟然还尿床!从那以后,我就给你起了个外号叫尿小鬼,因为这个,你半个月没理我呢。”我的话匣子被开了锁,回忆如流水,潺潺而下。 陈岚笑出声来。 他背着我走的这条路真的好长,走也走不完,回忆虽然久远,却也好长,说也说不完。 直到我觉醒,我们并不需要这样走下去。 “陈岚,累了吧,放我下来,我们打车回去吧。”我尴尬的对他说。 他的苦笑是真的:“傻瓜,这里是城乡结合部,这个点哪还有车,要走出去这一段,到那边工厂多的地方,才能打到车。” “那我自己走吧,还远着呢。”我要从他背上下来,他抓紧我:“行啦,跟我你不客气啥,杀人放火还给个机会改正错误呢,难道你这辈子不打算原谅我啦?” 我在他背上趴好,觉得已经流干的眼泪又要流下来,重重的点点头,回答他一声:“嗯。” “嗯?是给个机会吗?”他追问我。 “不是,是打算一辈子不原谅你。”我老实的回答他。 他的身子颤一颤,又是一声苦笑:“北北,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最容易做错事,走弯路吗?就是在穷困潦倒,一点希望看不到的时候。我去找你的时候,就是我这一生中最看不到希望的时候。 我跟你说实话,去找你的时候,我确实已经跟杨小靖在一起了,从一开始追她,我的目的就不纯,就是因为她有钱。那年寒假,她说她想要个新上市的苹果手机,我向她发誓,寒假打工赚钱帮她买一部,因为我知道,就算我送给她,她也不会白要我的东西,要不给我现钱,要不会买给我比新款苹果手机更贵重的礼物,我把礼物卖掉,一样不吃亏……” “你这个骗子!”我打断他的话,骂他。 他沉默半晌,又开始说:“是啊,我也恨自己的卑鄙无耻下流,可我觉得除了这样,我没有别的办法活下去,我妈那时候好赌,还了这波赌债还有下一波,无休无止,每次给我打电话不是哭着要钱,就是告诉你家里被人泼红漆,要我想办法给她弄钱。 你说我一个学生,到哪里给她弄钱去?除了我这身皮囊,还有什么值钱的地方能弄来钱?我甚至想过去会所做模特,几次走到会所门口又退了回来,真的没有勇气走那一步。” 他说的声情并茂,我相信是真的。 缺钱的滋味我知道,缺钱缺大发了,真的什么昏招都会去想一想,我没钱给弟妹交学费的时候,甚至整夜整夜的去想怎么抢银行能顺利得手。 我胆子太小,并不敢去做坏事,而我那时对爱情抱着崇高的幻想并不敢去亵渎,所以才逼自己努力再努力,拼命再拼命的去熬。 能熬过来,没有像陈岚这样出卖自己出卖人格,不是因为我有能力,而是因为我还有陈美凤,陈美凤虽然抠,对我也不好,可在最难的那些年月里,她并没有让我一个人承担,她也很努力的去赚钱,和我共同担着我的家。 这样说来,陈岚还没有我走运,比我过的还艰难。 可我始终认为艰难并不是让人变坏的理由,人总不能因为日子艰难就去偷去抢而失去做人的道德吧? 陈岚却又开口了:”小北,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想跟我说,不管被什么样的欲望遮住双眼,也不能失去做人的道德是吗?这就是原生家庭不同,给了我们不同的性格,你爸爸妈妈都受过高等教育,虽然你爸性格懦弱,你妈鲁莽任性,可他们的心灵都是美好的,传给你基因也都是优良的,你先天的人性就不坏,就算处境再艰难,都不会把心中的恶魔释放出来,而能坚守内心的本分,做一个善良的好人。 我不一样,我爸初中毕业就出来混社会,我妈是跟着他混的小太妹,如果不是我在他们身上看到太多的人性恶的一面,从而发誓一定要做跟他们完全不同的人,我想我现在也已经跟他们年轻时候一样,走上了邪路没办法回头。我这个人本质是坏的,是通过后天教育让我成长的,我爸妈没有遗传我优良的品格,也没有教育我什么是正确的三观,我想做一个好人,真的好难。” 他长篇大论的说着,我听的稀里糊涂,可也不是一点不懂。 他说了这么多,无非是给他做错事找借口,貌似还挺完美的,连遗传学都用上了。 我记是他是学法律的,不是学生物的啊。 “你不是学法律的么?”我本着我内心去问他,却正中他下怀。 他马上回我:“正因为我暗黑的原生家庭,我才选择了学法律,让我自己能清楚的知道世事的底线在哪里,我该怎么做才能做回一个三观正确,不走邪路的好人。” “陈岚,你真的变了,比以前会说话多了,以前不见你能说出这么多唬人的话来。”我跟他实话实说。 “是啊,以前一直生活在没钱和欠债的重压之下,人因为自卑也变的木讷少言,现在不同啦,我妈真的戒赌了,我这几年给几家大公司做律师也赚了不少黑心钱,有了钱,有了底气,良心便也跟着回来了,所谓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这句俗话真是一点错没有。” 他发感慨。 我并不赞同他的话,可也不想跟他争论,于是换了话题:“杨小靖去了国外,你怎么不跟她一起去,开始的时候不是真感情,但是处着处着就处出真感情了吧?” 他笑一声,没有回答我,一直走到有明亮路灯,能叫到车的地方也没有回答我为什么。 我们辆叫了车回到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他没有停留,把我送进门,就说早上还有事,要走。 我留他没留住,让他走了。 小南在家里,看见我,眼圈子一红,扭头进了房间。 老赵从豆豆的房间走出来,叫我一声小姐,呜呜咽咽的哭开了。 我一步也不想走,坐到沙发上,麻烦她拿盆水给我泡泡脚,她没去,小南先把水端来了,蹲下来给我脱袜子,洗脚。 后腿跟被鞋子磨破了流着血,她拿药水给我涂,眼泪扑哧扑哧的掉到我脚面子上。 “别哭啦,眼泪也不治破皮流血,赶紧拿个创可帖给我贴上。”我嗔着她。 她给我贴上创可帖,坐到我对面,把眼盯着我,突然一把把我抱进怀里,拍着我的肩膀哭开了:“姐,你要是想哭,就哭吧,别憋着,憋坏了身子。” 我推开她,疑惑的瞅她两眼,这孩子魔怔了是怎么了,我为什么要哭? “我就是没事出去走走,为什么要哭?疯啦?你姐脑子又没进水。”我没好气的回她。 “我都知道了,你跟姐夫离婚了。”她抽抽噎噎的说着。 “是呀,这不是没办法的事么,总不能看着费婷婷去死吧?你这小崽子也是两面三刀的货,你不是很想看到我和你姐夫离婚么?就为这,还收了人家三十万块钱呢,她那钱可来之不易,趁早还给人家。”我拿棉签擦着脚上走出来的水泡,呛她。 她继续哭:“你说我这人也它妈的怪了,我是见不得你好,你要过的好,我看着就来气,可你这过的不好了,我怎么看着就更不舒坦,心里更难过呢。” “矫情吧,你就。我不睡,我可要睡了,困。”我打个呵欠,一瘸一拐的朝房间走去,心情不好,极其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认为杜雨城该在这儿等我,可他竟然不在! 我觉得我现在我现在已经分不清谁在演戏谁又是真心。老天给我开了个大玩笑,又把我送回了起点,尼玛,人生短短几十年,我怎么就跑不到终点,老是在起点转悠呢。 桌子上的手机不断闪烁着灯光,我拿起来看,十几个未接来电,有姚美丽的,有阮朗的,还有亲妈的,最新一个是来自杜雨城手机发的动态,小美女发了个美美的自拍,有意无意晒着身后睡着了的男人,配的文字让我有想把手机砸了的冲动,她说的是:岁月静好,且行且珍惜。 第八十二章 我睡的很沉,做着各式各样的怪梦,不管怎么怪,没有一个是能笑出来的。于是我努力让自己醒过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眼皮子似有千斤重,压的我眼珠子生疼生疼。 我能听到耳朵边传来的嘤嘤哭声和说话声儿,还能分辨出是谁在哭谁在骂,可就是睁不开眼。 有冰凉的毛巾搭到眼睛上,借着这股凉意,总算是睁开了眼。 姚美丽双手叉腰,站在床前,一脸怒气,像只愤怒的圆规。 小南正给我展着额头上的冰毛巾,见我睁开眼,眼泪扑哧扑哧的掉到我脸上。 “几天不见,漂亮了啊。”我跟姚美丽打招呼。 她尖锐的声音开骂:“艹你妈,姓顾的,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要提先告诉我,我弄死那个姓费的。” “如果我想弄死她,就用不着你出手了,现在的问题不是怎么样才能让她好好活着么。”我倚着被子坐起来,苦笑。 “她爱死不死的,你管她干嘛!”姚美丽吼。 小南朝她皱皱眉头:“吓死人了,你能不能小声点儿,她爱死不死,我姐是不管,现在心疼她的不是杜雨城呢,我瞧杜雨城那架势,要是这前女友真死了,他也非得忧郁症不可。” “什么臭男人!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离就离了!姐支持你。”姚美丽听了小南的话,脸涨的通红,要吃人。 “阮朗呢,你一个人回来的啊?”我不想再继续说下去,换话题。 她翻翻白眼:“没下飞机就戴上拳击手套了,一出机场,直接奔那混蛋那儿去,我估摸着现在早该打完了。” “你没毛病吧,赶紧叫他回来,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急忙跟她说。 她撅着嘴,鼻子哼气,就是不肯打电话。 我夺过小南手里的电话,给阮朗打过去。 手机在门口响起来,接着便传来他嘶哑的声音:“小北,我把这混蛋给你带回来了,你看怎么处置他?” 我一下子来了力气,赤脚跑下床,来到客厅。 阮朗站在门边,双手叉腰,杜雨城鼻青脸肿,坐到沙发上垂着头。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替他们给你道歉,是我不好,当时发那条动态的时候忘了屏蔽其它人,结果所有人都看到了,给你们造成困扰了,实在是对不起。” 我客气的对杜雨城说道,朝他举了个深躬。 杜雨城的眼泪下来,一滴一滴落到地板上。 我有些怔怔的,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他为什么要哭。 “小北,你们俩个究竟怎么回事!明明相爱的人为什么要分开!”阮朗怒吼,不是问句而是感叹句,显然杜雨城应该告诉他了。 “走吧,走吧,别在这儿碍眼,不看见你这心里还好受点。”姚美丽过来拖杜雨城,让他走,他不动。 “小杜呀,这事是挺难决定的,你说你这前女友寻死觅活的也真是叫人害怕,总不能让她因为你们这事真就这么死了吧?离也就离了,你前女友这么爱你,我姚美丽祝你们幸福哈。” 姚美丽卯足了劲去拉他,终于把他拖下沙发,他却一下子跪到地上。 姚美丽往后退一大步,躲到阮朗身后哇哇叫:“小杜,你可不是这种耍无赖的人!赶紧走吧,各回各家,小北这边有我们呢,你放心,我姚美丽别的本事没有,好男人还是认识不少,我一定给小北介绍个好男朋友,这年头,三条腿驴不好找,两条腿男人多的是。” “美丽!”阮朗嗔她一声,拉着她走去厨房。 杜雨城依旧跪在那里,身子颤抖着,掉眼泪。 我走过去,跪到他对面,伸手给他擦眼泪,他却哭的越凶。 “杜雨城,有些事我们真的无能为力,老天就是这样安排,我们必须要服从,回去吧,我真的不想们这份真挚的爱情里面掺杂上别的女人的血,也许这才是最完美的结局,我们不用经历婚姻的坟墓,在最美好的时候结束,就算以后回忆起来也都是美好。” 我不断给他擦着泪,说着哲人才说的话。 他伸手抱住我,哽咽难禁,眼泪打湿我的肩膀。 我拍着他的肩膀,反倒没有了眼泪,这世界对善良的人真的不友好,如果我和他都能狠下心来不管费婷婷的死活,那我们现在一定活的够开心够幸福。 既然选择善良,那就要面对善良带来的副作用。 苍天有时候有眼,不过是老眼昏花,大约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看清楚事实。 我开门送他出去。 他拉着我的手,面容憔悴。 “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明白吗?”我嘱咐他,恨不得把他留下来。 他不断点头,往后退,一直退到看不到我,我关了门,仰头望屋顶,不想自己流眼泪。 一段感情的结束也许并不意味着生命的结束,我想我应该勇敢。 如果我也死了,他会怎么样?他是否还有勇气一个人面对这可恶的人世间? 姚美丽从厨房冲出来,阮朗在后面拽她没拽住。 她冲到我面前,把我推到身后,去开门,赤脚跑出去,一会工夫,楼底下传来响亮的耳光声。 阮朗跑出去,一会工夫把姚美丽扛了回来,她在他肩膀上乱动,拼命拍打他的背,尖声让他放她下来。 他把她丢到沙发上,喘着粗气,摊手:“够啦,我已经把他打的不轻了,你就不要凑热闹了,这事也不能全怨他是不是,总不能看着那个女人真的去死吧?” 姚美丽摆弄着被折断的小指甲,骂人:“我就是气他没个男人样,竟然做出这样操蛋的决定。他就不能想个别的办法吗?” “你不要强人所难,你倒是想个别的办法让那女人不寻死。”阮朗坐到她身边,哑声道。 姚美丽噎住,翻白眼,无话可说,半天,嘟囔一句:“他是个男人嘛,就该想个办法出来解决,怎么能抛弃自己的爱人嘛。” “北北,别听她胡说八道,你是知道的,她就是一张嘴。”阮朗走过来安慰我。 我故作轻松的笑:“没事,我真的没事,这事不怪阿城,是我做的决定,与其三个人痛苦,不如快刀斩乱麻,早日了断,再说了,我长的不丑吧,不至于离个婚,就没人要了吧?” 姚美丽跳起来抱住我,眼泪流出来:”就是,就是,这么想就对了,那个混蛋能同意你的决定,说明他就是个混蛋,不值得留恋,姚姐再给你介绍个好的。” …… 他们俩个回来,家里热闹了不少,尤其是姚美丽,总是说不完的怪话,有时候真能把我逗笑,忘了现实的痛。 我想我不会老是痛,总得走出来,死是可以想想,但不可为。 把手机里关于杜雨城的一切都删掉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想去翻翻关于他的一切。 我甚至起来偷小南的手机,在里面寻找着关于杜雨城的蛛丝马迹。 我想我是疯了。 姚美丽要去看医生,神神秘秘的,不肯跟我说哪里病了,还要背着阮朗。 “倒底怎么了?”我生气的问她,不放她出门。 她咧咧嘴,吸几口气,坐在沙发上,愁眉苦脸:“阮朗特喜欢孩子,你看他回来,只要一有空就带豆豆出去玩。” “那又怎么了?”我不解她的意思。 她的脸红起来,期期艾艾的开口:“我们前后脚领的证,他天天晚上也很努力,怎么就怀不上呢?你说是不是我有毛病?我想去医院看看。” “切——”这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也用搞的跟地下党似的。”我朝她翻白眼。 她瞅我一眼,语气更加忧伤:“你不知道,顾小北,这些日子我都睡不着,我就想来着,虽然当初我不愿意跟那个老贼生孩子,可有时候他也挺放肆的,那么多年竟然一次没中招?我这是盐碱地啊,不好种是不是?” 我无言以对,这方面我倒是没经验。 “我陪你去。”我去换衣服,她喜笑颜开:“我本来想让你陪我去来着,可怕你伤心,所以也没敢跟你说。” “我有什么伤心的?你是阮朗的女皇,可不是我的,你不孕不育关我屁事。”我跟她开玩笑。 她翻白眼,戳我的额头,大口啐我:“真它妈的不够朋友,我要是不孕不育,我就怂恿小南把豆豆过继给我,带她去国外,让你看不着,心疼死你。” “好好的,怎么会不孕不育,自己吓自己,赶紧去看医生。”我换好衣服拖着她下楼,正好遇着阮朗带着豆豆回来,问我们干嘛去。 “呐什么,小北想去看看妇科,我陪她一起去。”姚美丽抢着回答。 “等会儿,我把豆豆送回去,带你们去。”他回她。 “不用,不用,过两天你还要出差,回家歇歇,我们俩就行,这女人的事,你一个大老爷们也不方便。”姚美丽拒绝他。 他笑笑,朝我闪闪眼,抱着豆豆上楼去。 去了医院,医生大体给她检查过,说一切都好,没事。 她方才露出笑容,然后开了一大串化验单,第一项就是要验尿,她非要我一起验,说我这两天老喊腰子疼,验个放心。 我被她缠的不耐烦,答应跟她一起验,她做事风风火火比我快,我还在蹲位里吭喔吭喔的接,她在外面不耐烦的敲门,催我快点。 我把接尿的杯子递给她,让她一起送去验。 她接着杯子走了,我洗了手出来,她正猴急猴急的站在拿检验报告的地方,一遍遍把条码弄到机器里去扫。 “急个毛啊你。”我嗔着她,硬是拖着她在休息椅上坐下,报告至少要半小时以后才能拿。 她瞧着手领小孩的妈妈,一脸向望:“顾小北,以前没有这样的感觉,看见小屁孩总觉得烦的要命,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跟阿朗领证后,突然就特别想给他生个孩子,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好回报他对我的爱,只能给他生个孩子,这样才对得起他不是。” “你呀,出身不行,受农村封建思想荼毒严重,谁说爱上一个男人就非要给他生孩子?”我怕待回儿检查结果不好,想提先给她打个预防针,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跟了那个男人那么久一次没中招,是有点让人担心。 报告终于出来了,她一把从机器里拽出来,看一眼,竟然哇一声哭起来! 我了个天,我赶紧抱住她,把她弄到椅子上坐下,这人来人往的,让人看笑话! “顾小北,小北北!我的小亲亲!”她坐下,抱着我,亲我的脸,说肉麻话。 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使劲推开她,打寒噤:“疯了你?” “瞧瞧,白纸黑字!老娘怀上啦!瞧瞧!”她把手里的化验单拍的噼里啪啦响,得意的声音大声嚷。 我连忙捂了她的嘴,拉她往外走,怀个孩子,不用搞的全世界嚷嚷吧? “哎哟,你慢点,当心抻着我孩子!” “哎哟,腰疼,扶着我,快扶着我,我儿子踢我呢。” “哎哟,哎哟,腿酸,抽劲了,揉揉,快给我揉揉。” …… 从检验处到大门口一百多米的路,她就没消停过,嚷嚷的经过的人就没人不知道她怀了孕了,真是拿她没办法,我这脸都烫的能煎鸡蛋了!好容易把她带上了车。 “顾小北,我不坐副驾驶了哈,不安全,我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要坐后面,坐后面。”她腆着肚子,指使我开后车门。 我懒洋洋的瞧她那平坦的像飞机场一样的肚子,忍不住笑起来:“姚大姐,你这孩子二个月不到,还是个种子呢,没发芽,瞧把你急的。” “胡说,种上了就该发芽,你载我去药店,我得买点补品,怀孕时吃什么来着?叶酸?钙片?手机搜一搜……”她嘟囔嘟囔开了,拿出手机来,却又大叫一声:“哎哟,你瞧我这脑子!先给儿子他爸打电话报喜,报个喜呀么嘿……” 姚美丽的欢喜感染了我,我也禁不住替她欢喜,脸上露出久违的真的笑容,心里却空落落的,也许她说的对,能给自己最爱的男人生孩子,确实是一种幸福。 …… 车驶到小区门口,阮朗已经在门口翘首期盼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打开车门,把姚美丽打横抱了出来。 “哎,哎,慢点,慢点,别转圈,当心把我儿子转晕了,他住这房子可小。”姚美丽一脸甜蜜的勾着阮朗的脖子撒娇。 真碍眼,在我这样失去爱情的人面前秀恩爱,真让我伤心。 虽然伤心,可还是真心的祝福他们。 我喜欢看这种有情人终成眷属,过上幸福美满生活的大结局。 这几天,姚美丽成了家里的皇太后,阮朗把出差的日期推迟了一个月,又带她去医院查,被医生轰了出来,说孩子月份太少,没什么可看的,总要三个月以后再去检查,建了个档案就又回来了。 皇太后的要求都挺奇葩的,比如半夜三更,大家都在酣睡,突然传来她女鬼一般的哭声,接着便是阮朗软声细语哄她的声音。 我睡眼朦胧的走出来,正撞上阮朗套上衣服往外面走。 “干啥去?”我问他。 他一脸苦相:“老婆孩子想吃臭豆腐。” 我跌到沙发上,睡意全无,真是疯了!这凌晨三点多,到哪儿去买臭豆腐去? 阮朗可怜兮兮的出门,可这该死的臭豆腐倒勾起了我的馋虫,奶奶的,越想越要流口水,我也想吃怎么办? 家里没有臭豆腐,翻箱倒柜的在冰箱上面找了半瓶豆腐乳,将就吃了一块也解馋,然后我就去睡了,究竟也不知道阮朗买回来臭豆腐没有。 还有,就刚才,大白天,皇太后好好的躺在阳台上的摇摇椅上晒太阳,突然就一个翻身起来,贼兮兮的扒着阳台的门往客厅里瞅,我眯着眼在沙发上装睡,看她想干什么,结果她觉得没有人注意她,走到我种的多肉花盆前,拽两片叶子就往嘴里塞。 “阮大学士,你老婆想自杀,赶紧的!”我炸毛,大声招呼她老公。 阮朗从房间跑出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她,夺下她手里的叶子,她又开始哭:“我就想尝尝这个是什么味儿,越看越想吃。” “不行,不行,万一有毒怎么办?这玩意没人吃过,不行,乖乖躺着,我拿西瓜给你吃。”阮朗哄她。 她不听,继续哭:“我就想吃多肉,我就想吃多肉,我就尝一个叶子……” “不行,不行,你不能吃,我替你尝尝,来,来,乖,给我,我尝尝看哈,告诉你什么味儿。”阮朗真从多肉上薅两片叶子放嘴里去了。 我心疼我的多肉,好容易种活的!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什么味?”我趴在阳台的玻璃上,问他。 他把吃了一半的叶子吐出来:“没啥味,一点味儿也没有。” 他哄好了姚美丽,把她抱进屋去,我的兴致来了,妈买屁,我怎么也想尝尝这多肉什么味儿? 于是四下看看没人,伸手摘一片放嘴里,阮朗没骗人,真的没味!好失望,不好吃。 我回到沙发上躺下,看我的韩剧,最近总是懒洋洋的,做什么都没兴致,我想我还没有从离婚的阴影里走出来。 网店的生意最近很不错,亲妈边照顾张先生,边发新衣服款式给我,她在这方面真的是天才,这些年做过的款式,除了去年有一款滞销没有出完货,基本都很好卖,是她帮我撑起了一片天,让我不至于流离失所,再为赚钱的事头疼难过。 我庆幸终于骗过了我亲妈,她并不知道我跟杜雨城离婚的事,那天发的动态她看见了,打电话质问我,我让杜雨城跟我一起骗他,是为了哄费婷婷找人做的假离婚证。 她信了! 其实她信的那刹那,我却要悔断肠子。 明明可以像骗亲妈这样做个假证骗过费婷婷,为什么我要选择真的跟杜雨城离婚呢? 外面传来敲门声,我懒洋洋的喊小南去开门。 她应着从房间走出来,开了门。 门外站着位小美女,好些时候不见,胖了,脸色也红润了。 小南“咣!”一声把门关了。 “你干嘛,不怕她吊死在你家门口啊,赶紧把门打开,这不是闹着玩的,她真有病。”我呵斥她。 她瘪瘪嘴,又把门打开,冷声问:“你来干嘛?找不痛快?” 费婷婷温柔的开口:“是呀,这年头欠钱的都是大爷,要钱的可不都是孙子,不过也不能不要是不是?” “什么钱?”小南的声音开始发怯。 “你不知道,你姐总知道吧?这是银行转帐的单据,太多,我拿不了,只拿了一部分来。”她从随身的大包里摇出厚厚的一沓单据。 小南转过身看着我,心虚气短的模样。 这笔帐我一直记着,并没有忘,不是不想还,只是欠那一半太多,一时半回还不上。我知道杜雨城肯定不会跟我要,可她这小女友就未必不要,已经支使杜雨城来要过一回了不是。 我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张银行卡,递给小南,让她给她。 “这是一半,另一半算给我的分手费,不还了。”我对她说,心中庆幸自己的机智,这么牛逼的理由都想得出来。 这话果然镇住了她,她翻白眼翻半天,没有回我。 “这一半也不给,你算什么呀,凭什么来要钱呀?我们欠的是杜雨城的钱,又不是你的,凭什么给你呀!” 小南来了劲头,捏着银行卡,不肯给人家。 “我,他,我,我,他委托我来要的。”费婷婷赌气说。 “你们结婚啦?”我好奇的问。 她眼圈子一红,“呜”的哭起来,转身朝楼下跑去。 “我怎么她了我?”我不解的看着小南,朝她摊手。 小南耸耸肩膀,瘪嘴:“你男人不肯给她结婚呗,我这个内奸又反水了,生活不如意,忧郁症加重了吧?” “说话留点神!别这样,她真是病了,不是她能控制的,要不是因为这病,我想她也不会这么不讲道理。”我呵斥小南,她朝我翻白眼,扭身往房间里去。 “打个电话给她男人,过来接她,别真出点什么事,大家脸上都过不去。”我吩咐小南。没听到小南的回答,倒是听到洗手间里姚美丽的鬼哭狼嚎! “又怎么了这是?”我奔去洗手间,差点被随后赶来的阮朗撞飞出去。 “淡定,淡定。”我揪住他的胳膊,稳住自己的身型。 “孩子他爸,见血了,妈呀,见血了,怎么办?怎么办?……”姚美丽扯着嗓子吆喝。 阮朗一下抱她起来,朝外面跑去,吩咐我:“北北,赶紧的开车送她去医院。” 第八十三章 到了医院,阮朗心急火燎的把皇太后搬到医生面前,医生检查一遍,一脸嫌弃:“正常例假有什么好看的?” “例假?不对啊,医生,之前她来查过,怀孕啦!”阮朗反驳,有理有据,拿出医院的化验单来。 医生看了看了,嗯嗯两声:“有些东西不能全信,假怀孕的情况也是有的,比如牛奶喝多了之类的也会导致类似于怀孕的情况发生。” “就是说,我老婆没怀孕?”阮朗傻子一样的问。 医生肯定的点头:“这不例假都来了嘛。” “阮朗——”姚美丽抱住老公,嚎一声。 “医生,你再给查查,你瞧这单子,这单子上说是怀孕了啊。”阮朗求医生。 医生叹口气,开张单子给他们。 两人屁颠屁颠的拿着单子走了,根本不管我。 我坐在休息椅上等他们,等的我犯困,他们才回来,一脸贱兮兮的表情盯着我。 “怎么了,这是?结果出来啦?倒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跳起来,惊惧的语气问他们。他们这表情也真是没谁了,我做了错事一样。 “北北,跟我挂个号验一下。”姚美丽拖着我的手拉我去挂号。 我拼命挣扎:“干嘛呀,我又没病,要验什么啊,你们不是要找代孕吧?我这还没男人呢,不合适,干不了啊!” “闭嘴,让你挂号就挂号,赶紧的。”姚美丽呵斥我。 “是呀,北北,挂个号看一下保险。”阮朗跟在后面,添油加醋。 “我怎么了我,保什么险啊?”我嚷嚷,被姚美丽捂着嘴拖到挂号处,挂了号,送进诊室,那大夫看见我们又进来,一脸苦笑。 “医生,这回不是我,是她,给她看看。”姚美丽点头哈腰的笑道。 医生给我听了听心率:“上次什么时候来的?” 我两眼望天,忘了。 我这例假不准,有时候一个月,有时候一个半月,最长一次两个半月才一次,我真不记得具体时间了。 “作个化验吧。”医生开了单子。 姚美丽拖着我去化验,等报告的时候,我想明白了,心开始狂跳,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催的就弄出人命来了吧?姚大姐跟那个老男人几年都没中招,阮朗夜夜卖力都没事发生,我们才做过几次呀?不会这么顺溜就种上了吧? 我双手合十向天祈祷,希望老天睁开他那双老眼浑花的双眼,给我留一条活路。 “祈祷什么呀?是想把豆豆过继给我们还是把肚子里的这个过继给我们,你说句话!”姚美丽拿着化验单,一屁股坐到我身边,幽怨的神情问我。 “呐什么,不可能,搞错了,真的不可能,你瞧我,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也是牛奶喝多了,再验一遍,走,走,拿个杯子再验一遍去。”我条件反射的拒绝承认这事实。 阮朗走过来拖我:“跟我走,做B超去,找了我产房的同学,插个队,现在就能做,不用等。” “不用吧,假的啊,做什么做,让人笑话。”我嘴上哈哈笑着,心里却紧张极了。 做B超的大姐满面笑容,告诉我不用紧张,她越说不有紧张,我越是紧张,紧张的腿都发抖几乎上不了躺床。 冰凉的油往肚子上一涂,我就觉得我完了。 果然是完了,大姐边在我肚子上划拉边点头:“还不错,坐床的位置不错,发育的也很了,头胎是吧?不错,补充点叶酸什么的,一定能生个健康的宝宝。” “姐,你再看看,别弄错了,真是有了?”我心虚气短的问人家。 大姐友爱的看看我:“怎么,不想要啊?还没准备好?不用紧张,你丈夫和朋友都在外面等着你呢,我看他们都很紧张你,慢慢调节自己的角色,孩子还要在肚子里长九个多月,慢慢调节心态,做个快乐的准妈妈,准备迎接小生命的到来。” 我感激的朝她点点头,茫茫然的走出B超室。 “怎么样?!”姚美丽和阮朗凑过来问。 “丈夫和朋友在等着我呢,丈夫呢?”我神智有些不清楚,突兀的问他们俩。 姚美丽倒是一点不蒙圈,把阮朗推到我跟前:“在这儿,别怕,丈夫在这儿,孩儿他爸在这儿,他就当是孩子爸了,别怕哈。” “姚姐,我有点晕,扶着我。”我朝姚美丽伸出手,她赶紧接住,扶我到椅子坐下。 我把头靠到她肩膀上,脑子一点点开智,明白这事实,确实就是这样残酷。 “姐,是我怀孕了哈?”我问她。 她点头,抱紧我:“北北,别怕,有姐和姐夫呢,别怕。” 我倒是不怕,就是紧张,没来由的紧张。 “北北,你怎么打算的?想不想要这孩子?”姚美丽问到了正题。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有了孩子,为什么不要?可要这孩子,孩子的爸爸又在哪里? “还有检查没做完,做完再说,不急在这一时决定,身体要紧。”阮朗手里拿着一堆单据走过来。 姚美丽拉着我去做化验。 一堆化验下来,结论是,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我体内黄体酮偏低,有流产先兆,要注意保胎,而且血糖还偏高,可能会发生妊娠期糖尿病,以后饮食一定要注意。然后阮朗就拿回来一堆药和仪器什么的。 回到家,我立马变成了皇太后,贴身丫头子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还是两个! “离我远点,给点自由好不好?”我吼左边的小南,小南看看我右边的姚美丽。 姚美丽捏我的脸:“别傻了,怀孕就该有个怀孕的样儿,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想干什么,想吃什么,说,我和小南给你弄。” “我真没事,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一会儿我还要去工厂盯盯那批单子,刚才仓库来电话催呢,说上活动怕数量不够被罚款,这事儿今天一定要解决了。” 我起身去换衣服,被姚美丽拦腰抱住拖回沙发上:“小祖宗哟,这生意上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去,我这就去,保证给你处理好,行不行?” 她真的去了! 我又被小南摁在沙发躺着,不能看电视,对眼睛不好,不能玩手机,有辐射……,反正除了两眼望天,胡思乱想,就没别的事能做。 怀个孕好像犯了什么错,一点自由都没有,也真是够了。 我两眼望天,胡思乱想,小南拿个小马扎坐到我对面,嗯嗯半天,我知道她有话说,而且不是好话,不想问她。 她嗯嗯半天还是开口了:“姐,你真不想告诉杜雨城你怀孕的事儿?” “嗯。”我回答她。 “我觉得吧,你得告诉他,别说他是孩子的爸爸有知情权,就说这孩子现在状况不稳定,他也得过来看看啊。”小南继续烦人。 我拿眼瞅着她:“能不能不说这些?我和妈养你们三个没养活吗?没男人又死不了,再说了,现在家里的条件比养你们那时候强多了,干嘛非要指望外人养,我要想明白了,真想留着这孩子,我就自己养,谁也不用。” 她闪闪眼,挪挪小马扎,坐到一边去。 我这话说的有点重,她们母女俩现在还在家蹭吃蹭喝,我这么说,似乎要赶她们走似的,不好听。 我拍拍额头,有些后悔,要么怎么说一孕傻三年,我这是开始傻了。 “小南,我在网上刚订了批扣子,你帮我催催,让他们赶紧发货,别耽误了出货。”我吩咐小南,让她帮我干点活儿,她心里应该能好受点,至少不觉得完全在白吃白住我的。 她答应着,走去书房。 客厅剩我一个人,一下子静下来的感觉真好。 可静着静着,睡不着,就开始想不好的事情。 小南说的没错,杜雨城确实有知情权,可要不要让他有这个知情权,对我来说,也挺难的。 他身边埋着个隐形炸弹,说炸就炸,现在告诉他,他一冲动,说不定就炸了呢? 你说世上怎么会有忧郁症这种病?玻璃灯,风吹吹就坏了,真是吓人,这让我想起了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她得的也是这个病吧?那时候的人没知识,还以为人家就这性格呢。 阮朗和姚美丽的意见不一致,他们昨天晚上在房里吵,我听见了,姚美丽不想让我留着这孩子,因为她上网查过,妊娠期糖尿病很可怕,弄不好,生完孩子就真得糖尿病了,这可是要命的病,一辈子也不会好,我跟杜雨城已经离婚了,根本没必要为个还没发芽的种子趟这么大的风险。 阮朗却觉得我该留下这孩子。孩子来了就是缘分,虽然说糖尿病挺可怕的,可只要孕期好好注意,大部分女人生完孩子就正常了。 他俩的意见就像脑子里的两个我一样,不断的在斗争,我的焦点倒不是糖尿病不糖尿病的,我想的是倒底要不要生下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 我从小没有爸爸,这种苦我知道,不想再让我的孩子也受这样的苦楚。 我可以给他比我那时候好一百倍的物质条件,可我却给不了他一个亲爸爸。我想起了窦一顾,那孩子要是有爸爸,一定会是一个聪明伶俐积极上进的好小孩。 可事实上呢,她小小年纪不上进不学好,逃学早恋打架斗殴逛夜店,让窦启明操碎了心也没讨个好出来。 窦启明毕业于名牌大学,比我学问高,有见识,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上,肯定比我有见地,结果还是把自己的女儿教育的一塌糊涂,我不敢保证我就能教育好我的孩子。 更何况,眼前的例子摆着的,小南就被我教育的废掉了。 我真是怕了,怕我只管生却教育不好,不能给孩子一个光的未来,那倒不如不把他带到这世上来。 …… 阮朗出差走了,家里没男人,日子有那么点艰难,洗手间的水管漏水,小南只会在旁边看着嗷嗷叫,束手无策,不知道干什么好。 姚美丽出去没回来,只有我上。 我拿了扳手钳子过来,要小南去关总水阀,她嗷嗷叫着,非不让我动手。 “多大点事,不就是换条水管嘛,我能行。”我不听她的,蹲下来,觉得是有点不妥,让小南给我拿垫子过来跪在地上,拿扳手拧水阀。 “姐,你行不行呀?不行别逞能,我找修水管的上来修。” “姐,你行不行呀?” “姐,你没事吧?” …… 小南像只小蜜蜂,一直在我耳朵根子旁边嗡嗡嗡。 人就是这样,那几天姚美丽当皇太后的时候,什么我没干过,这突然就变娇贵了?不能够,陈美凤怀着双胞胎的时候,七八个月还照样出去上班不是,我这三个月不到就什么都不用干了?那后面几个月可怎么熬? 终于在小南的嗡嗡声里换好了水管子。 是挺累的,主要是姿势不对,跪在地上扭的浑身不得劲儿,我躺到沙发上休息,小南端碗鸡汤过来给我。 我刚接过鸡汤想喝一口,她却发出震破耳膜的尖叫声。 “姐,你,你流血了。”她指着我的腿,抖抖索索的开口。 我挺淡定,看一眼,坐直,第一反应,错了?跟姚美丽一样,假怀孕? 第二反应,蹭一下站起来,吩咐小南:“下去开车,送我去医院。” 她答应着,哭哭啼啼的跑下楼,我换了条裤子下楼,正遇上老赵带着豆豆从外面回来。 豆豆见了我,非要我抱,不抱就哭。 老赵说她刚才在外面跟小朋友抢东西,没抢过人家,正发脾气。 我只好抱着她,下了楼。 “豆豆,过来。”小南见状,从车上跳下来,一把将孩子从我怀里扯过去,吼她。 豆豆哇一声大哭,抡着小拳头打她的头:“二姨坏,我不要二姨抱,我要妈妈抱……” “赵姐,赶紧把她弄走,我姐见红了,我要送她去医院!”小南不耐烦的把孩子顿到老赵怀里。 老赵一听黄了脸,叫一声小姐,声音噎住,也顾不得哄哇哇哭的豆豆,忙着给我开门,扶我上车。 去了医院,大夫看过,建议我住院,我不想住,小南说我要是不住,她真想去死,只好听她的,换上白兮兮的病号服,躺到了床上。 我没有传说中的那些孕期反应,不吐不恶心也不反胃,就是觉得比平时懒,总是想睡觉,心脏也疼的厉害。 躺到病床上,一会儿竟也睡着了。 再朦朦胧胧的醒来,看见小南和姚美丽正坐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背对着我,说着悄悄话儿,神情不对,悲悲切切的。 我侧耳细听。 “姚姐,你跟我姐说,她听你的,这孩子真不能要了。” “我早就说不能要,她要是听我的就好了。” “姚姐,医生都说了,她的心脏又出问题了,抗不抗得过孕期不好说,我想要我姐,你跟她说,不要孩子了。” “傻子!这话别跟你姐说听见没有?她本来心情就不好,咱们想法编个理由让她不要孩子,也不能直接跟她说她的心脏又坏了,听见没有?” “姚姐,我害怕,都是我不好,我害了我姐。” …… 她们俩还在那儿说着,我闭上眼,不想再听下去。 世事多舛,都让我遇上了,我这命也真是的,可笑!努力要活下去的结果就是不断经受老天爷一次又一次的考验? 醒来无事,小南和姚美丽在我面前都展着笑颜,安慰我说没什么事,住两天院观察观察就好了。 她们说好就好,我没什么不好,住两天就住两天吧。 她们不在,我摸索出张B超图来对着阳光看,看不出有个小生命在我肚子里,只能看见黑乎乎的扇形里有一小团的小疙瘩,那就是我的孩子? 我的心慢慢融化,化成水,越看越觉得那团小疙瘩可爱。 真的很神奇,这样一个小疙瘩能长成豆豆一样的小可爱吗?我怎么突然开始期待了?就算生下他之后我立马去死,也想把他带到这世界来,我觉得我很自私很无理,却很是期待去做这么一件事,想看看我生的宝宝什么样,会不会像豆豆刚出生时那样丑的像个猴子。 “看什么呐?”姚美丽手里提着一堆长长扁扁的快餐盒子走进来,笑着问我。 “饿了,做了什么饭,闻着好香。”我丢下片子,去翻盒子。 都是些汤汤水水的,我想吃肉,偏偏只有几片鸡胸肉,真是够呛。 “姐大,我是怀孕,不是减肥,这清汤寡水的,想饿死我呀?”我不满。 她心疼的声音,帮我揭着饭盒盖子:“这些就不错了,刚才问过医生,医生说都吃了肯定超标,我跟他磨了老半天,你这也不是大肚子罗汉,哪里就能都吃了,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我知道你喜欢吃肉,这不是不让吃么,所以就多做了几份蔬菜,看看有没有爱吃的。” 姚美丽这女人真的很贤惠,扒开她泼皮的外表,里面真的是水做的,阮朗真的有福气,能不嫌弃她的过去,娶了她。 她做的菜竟然很好吃,要不是她拦着,我真的能全部吃光。 吃完饭,跟她去医院下面的小花园子里溜达。 她要上洗手间,我坐在花坛边上等她。 无所事事,眼神到处乱瞄,然后就看见了孩子他爸。 一个人,坐在那边的椅子上,正朝这边望,我肯定确定以及非常明白,他是在看我。 我咽了口口水,想逃,双腿却似钉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动。 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不遥远,却似有千沟万壑,根本无法跨越。 他立起身,朝这边走过来,我身子慢慢僵硬,就要变成行尸走肉的僵尸,脑子一时无法思考。 他真的走过来了,坐到我身边,盯着我身上的病号服,无言。 我眼睛瞧着前方,眼角的余光瞟着他,紧张的有些失真的嗓音:“真巧,又遇着了。” “生病了?”他开口,嘶哑的声音。 “没事,没什么大病,就是子宫肌瘤嘛,切了住两天院就好了。”我回他,抚额庆幸,我这随口撒谎的本领简直是越练越高明。 他继续盯着我的脸:“你脸色不好。” “大小也是个手术,总得恢复两天不是,你怎么也在这儿?病啦?”我不想继续说我自己,怕说露馅,怕忍不住秃噜了嘴说出真相。 “没有,是她。”他重重的垂下头,犯了罪一样,我恨不得把他的头吊起来,这样高傲的一个人,能不能不这样动不动就低头认罪似的。他又没犯罪。 “又闹自杀?”我同情的问他,想说秃噜嘴的念头一扫而空,这一回确定自己打死也不会秃噜嘴了。 他不语,盯着自己的脚尖,半晌,叹一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我回答不了他,据说忧郁症有一辈子的,医生都没法给他答案吧? “呐什么,你就顺着她呗,她想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心情一高兴,不就好了吗?有时候我也忧郁,可想想开心的事,不就过去了?”我自作主张,当起了蒙古大夫,给他建议。 “她想要的,我给不了,我有底线,就算要背一辈子包袱也不会给。”他声音嘶哑到让我心疼。 “你是不是疯了?跟一个寻死觅活的病人讲什么底线?先顺着她,治好她,再想别的法子嘛,哄人会不会呀?你挺会哄人的不是吗?”我有些着急,唾沫四溅的劝他。 他现在可不能放弃,现在要是放弃了,我所有做出的这些牺牲岂不都是白费,我和他这辈子还要背负上逼死人命的罪名? 他垂着头,不讲话,哑巴了一样沉默。 我真想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可是不敢,怕一碰到他,所有的防线都会崩溃,不想再松手了。 姚美丽从洗手间出来,朝这边跑,大呼小叫:“花坛边上太凉,你就这么坐着,真是的,一时不看着你,你就不听话,赶紧给我起来……” 我站起身,朝他挥挥手,尴尬的笑:“姚姐这人,总是大惊小怪的,惹人烦,我回病房了,你保重。” 他抬头望着我,眼睛里亮晶晶的,一把拽住我的手,哀求的声音:“陪我再坐会儿。” 我犹豫,他脱下外套铺到花坛上,继续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坐下来。 姚美丽跑过来,看见他,一下子闭了嘴,看我两眼,再瞅他两眼,确定我没说,面色一黑,临身离开。 “姚姐恨我。”杜雨城开口。 “她就那样人,不用理她。”我对他笑。 “这次她出院后,我想带她回新西兰,她的朋友大部分在那边,也许到了那边,会好些。”他眼神空洞的说道。 第八十四章 “回新西兰好啊,那边空气好,熟人多,肯定能痊愈。”我安慰他,心里松口气,还是决定了对于这个孩子,他暂时没有知情权。 “呐什么,我有点累了,想回去躺会儿,你坐着。”我告辞,要回去,我要回去把谎言编排好,我怕他会突然去我病房找我,那可就全露馅了。 我觉是要让他在我死和费婷婷死之间选一个不死的,确实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我不想为难他,维持现在这种境况,也比让他做那样的决定要好的多。 他拉住我的手,不让我走,看我的眼神让我难过。 “这些年,你有事的时候,我总是不在你身边,我真的不配做你的丈夫,我对不起你。”他幽怨的开口,悔恨的表情。 他这一说,我还真的认真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我遇的事情不少,每一次他都不在身边,救我出苦海的基本是身边的每一个朋友,唯独没有他。 “你说什么呐,要不是你,我早被王凯欺负了,就我这性格,说不定一气之下,撞墙死了呢,还有,公交车上那次,要不是你,我也活不出来不是,你是我大恩人,真的,够我感激一辈子的了。” 我努力笑着,想着他的好,话说的却不漂亮,好像透着怨气。 “顾小北,你一定要幸福,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幸福啊。”他握紧我的手,絮絮叨叨,握的我有点疼,我这人挺能抗疼的,他都把我握疼了,这是用了多大力。 “会的,我会的,我一定会幸福的,我们都要幸福。”我敷衍着他,只想早点回去把刚才的谎圆了,要真让他知道了,后果难料。 “我真累了,走啦。”我抽出手,跟他说拜拜。 他哭了,眼泪流满腮,我现在可没心思管他流眼泪,我得赶紧回去。 …… 姚美丽在电梯门口等我,见我气喘吁吁的跑来,上前扶着我,骂:“艹,你不要命啊,慢着点,肚子里有个孽种呢。” “孩儿他干妈,能不能不这么说,难听。”我扶着她的胳膊喘粗气,上气不接下气,赶紧跟她交待:“我刚才跟他撒谎我做子宫肌瘤手术呢,你帮你找大夫护士圆一圆,别他来看我的时候说漏嘴就糟了。” “糟什么糟,他做的好事,难道不该负点责任?”姚美丽甩我大白眼。 我揪着她进电梯,叹气:“你知道他为什么又来医院?” 她张大眼:“不是又闹上了吧?” 我肯定的点点头。 她苦笑一声:“这是作的什么孽,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就天天寻死觅活的呢,那些年我过的那般苦,也没像她这样啊。” 说完,瞅我两眼,瘪瘪嘴:“这儿还有一个,打不死的小强,活的也挺好不是,照我看,就是矫情!你要真不理她,她就消停了。” “你敢啊?那可是一条命,没了就捡不回来了,她每次可都是来真的,谁敢试?”我缩缩脖颈,打个寒噤。 “我就不信,世上还有这种治不好的矫情病!”她不乐意。 我也不乐意,可这不是乐意不乐意的事,病就是病,不管你乐不乐意,它就赖在那姑娘身上不走,谁有办法? 我俩回到病房,病房里站着两个人,面对面,大眼对小眼,不讲话,僵持着。 姚美丽变成了呆子,我也想变成呆子不理会,可若我俩都变成呆子,估计这戏码会更复杂。 我得急中生智,解决这尴尬局面。 “啊,陈岚,你来啦。”我走过去,挽住陈岚的胳膊,推他坐到沙发上,顺势坐到他大腿上,伸手勾住了他脖子。 陈岚一脸懵逼,想动,被我摁住,朝他施眼色,他屈服于我的淫威,坐好了,双手搂住我的腰,让我坐的更舒服点。 “你们?”费婷婷后退一步,指着我,神情愤然,好像我做了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一样。 我一脸嘲笑的望着她:“小费,我记得你们见过面吧?这是我初恋呀!知道我为什么跟杜雨城分手吗?初恋回来了哦。” “你们?”她又后退一步,一只脚跨出病房去,神色不能够用语言描述的怪异。 “小美女,你那个情哥哥呀,对你来说是宝贝,对别人,真未必是什么宝贝,你说他也那么大岁数了,做过一点正经事没有?干过一分正经工作没有?除了谈情说爱哄女人,狗屁不是嘛,那种男人不分手难道留着过年?” 我搂着陈岚,在他脸上亲一口,他不客气,真它妈的趁机揩油,回亲了我一下。 小美女转身要走,姚美丽补一刀:“小美女,这次喝的是什么呀?洁厕灵还是洗洁精?要不是洗衣液?要是下次还想喝,姐教你一招,喝蜂蜜呀!死也要甜死对不对?喝那些怪味儿的玩意儿干嘛,不好喝还死不了,洗胃又难受。” 费婷婷不回她,头也不回的跑掉。 陈岚还抱着我不撒手,我推他:“哎,别这样,你是个大明白,刚才就是演戏给她看,我现在可是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你可别争着当这便宜爹,丢份儿!赶紧找个正经女人结婚去。” “亲爹想当,便宜爹当当也无所谓,反正孩子谁养跟谁亲,我不在乎。”他嬉皮笑脸的耍无赖。 我有点后悔刚才的鲁莽。 明明知道他对我不怀好意,还非要招惹他,自找麻烦这是。 我推他,他不撒手,再推他,还不撒手,我一怒,虚晃一枪,假装推他,想从他胳膊弯里出溜出来,可他看出了我的意图,胳膊夹紧,把我拽倒了,我俩一起躺沙发上叠了罗汉。 他在下,我在上,我肚皮朝天,像个四脚乌龟。 他垫在我身子底下,双手环着我,呵呵笑:“当心,当心挤了肚子。” 我正要骂人,眼珠子一转,看见门口站着的杜雨城。 这事儿闹大了! “别闹,我要起来。”我对陈岚吼。 这肉垫被我挡了眼,根本看不到门口的风景,就不撒手,抱着我坐起来。 我心一横,索性坐到他怀里,任他抱着。 他一脸不忍直视的得意,在我耳朵边吹气:“今儿是怎么了?发骚啊?” 他才发骚呢,竟然倒打一耙,这个坏东西! 我白他一眼,他嘿嘿一乐,大约从我肩膀以上头以上的部位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面目全非的门神,身子一颤,手松了,也不笑了。 “啊?你怎么过来了?进来坐会儿?”我站起来,收拾着刚才被拽的散乱的头发,尴尬的招呼他。 他好像听不见我的话,眼神直直的盯着我身后的陈岚。 我能感觉他身上的萧萧杀气。 这样可不好,他能醉死在温柔乡,就不准我梦回情人抱啊? “呐什么,杜雨城,你过来找婷婷的吧?她刚走,你赶紧去追她,我们都是大老粗不会讲话,尤其是姚美丽,专挑人家不爱听的说,不会出事吧?你还是赶紧去找找她。” 我走过去,伸手往门外推他。 他不走,像块石头,一点也推不动。 平日里伶伶俐俐姚美丽这时候也像块石头,抱着双臂,冷着眉眼,站在门口看热闹,真是气死我了,我想原地爆炸。 我拼命施眼色儿给姚美丽,让她帮我讲几句话,她呆半天,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上前来,跟我一起推杜雨城,尖着嗓子叫:“走吧,赶紧去找你的小宝贝,晚了再出点事,这谁受的了是不是?赶紧走吧,我说人家北北很快就能找到下家吧,这不,找着了,还是初恋,多好!你别捣乱了,赶紧走吧……” “他不配!”杜雨城不光不走,还被姚美丽的话惹火了,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喷了我一脸口水。 “你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为北北做过什么?除了惹她伤心,你还做过什么?”陈岚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陈岚,底气硬的很,根本不鸟这恩人了。 他这话给杜雨城的打击不小,让杜雨城整个人一下子就蔫了,泄气的皮球一样,咣当一声倚到门上,颓废的姿势。 “北北,过来,跟他说,我们要奉子成婚了。”陈岚拉起我的手,傲娇的语气大声宣布。 我惊呆了,想晕过去。 这是什么剧情,我没想过这么复杂的情节! “你再说一遍!”杜雨城闻言,像打了鸡血,一下来了精神,提着拳头奔过来,对陈岚怒目而视。 “打啊,论打我确实打不过你,可事实是我跟小北在一起了,我跟她有宝宝啦!你输啦,杜雨城,输的真可悲,明明爱着,却不敢认,为一个矫情的女人宁肯抛弃自己的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这就是教训,懂吗?好货永远抢手,你一松手,不等撒手,就被人抢走了,明白吗?” 陈岚得意洋洋的说着,伸出来的手指要戳到杜雨城的额头了,他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就是打不出来,眼神越发痛苦的盯着我,显然在等我给他一个说法。 我能说什么,我只能看到费婷婷咬着手指,缩成一团,站在他身后,一脸紧张的看戏。 “杜雨城,事情很简单,你不要她了,你们离婚了,她心情不好,我去陪她,孤男寡女,两杯啤酒下去,什么事干不出来?你不是也中过招么?婚礼还没举行,就它妈的跟别的女人上床了,不过你放心,我没你那么无耻,我做过的事,我负责,一辈子负责到底,你没戏了,杜雨城,我陈岚今天在这里,明白的告诉你,你跟顾小北,彻底没戏啦!” 陈岚指手划脚的说着,话说的置地有声,铿锵有力。 我,我还是晕过去好了,实在不想面对这样的场面,我怀孕了,变傻了,本来正为自己随机应变,随机说谎的能力感到沾沾自喜,这转眼间就因为这点歪门邪道被整的如此苦不堪言。 我还能说什么? 前面有我的表演,后面有小美女随时准备赴死,我只能闭紧嘴巴,任事态发酵下去! “告诉我,孩子是我的!”杜雨城青紫的面色,红红的眼珠子,咬牙切齿的对我说。 我掂量着形势,是说好还是不说好。 站在杜雨城身后的小美女有意无意的将一直藏在身后的一只手朝我露了露,让我下决心。 “呐什么,阿城,是我对不起你,就,就,我和他,就,也就那么一次,谁知道,就,就呐什么怀上了呢。”我结结巴巴的说道。 杜雨城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蚯蚓一样分明。 我真害怕他被我气死了,那我可也就活不成了。 “你,你,你别生气,陈岚他,他吧,现在变了,对我挺好的,不是,是对我很好,他现在吧,事业成功,他妈她戒赌了,呐什么,我,我本来就喜欢他是吧?啊?这你知道是吧?啊……” 我继续结结巴巴的说下去,他不听了,转身走开。 走在太急,一头撞到身后的房门上,轰一声把门撞的大力的开合着,咣当咣当响。 “慢点,呐什么,慢点,当心点……”我赶紧上前扶他一把,他推开我,大步流星的走开。 费婷婷跟在他后面,悠哉悠哉的脚步,别在背后那只手里,长长的尖利的水果刀发着幽幽寒光,闪瞎我的狗眼。 你都是说说这杜雨城也太大意了,明知道这孩子动不动就寻死,干嘛还要让她能寻摸到这些刀呀什么的! 我被这小美女整的真是太被动了! 你说你骂人打人我可以还击,你老是想尽各种办法寻死,这可怎么整啊!关键她还不是吓唬吓唬人就完了,是真的要去死,不成功便成仁,她倒是侠女,侠的让人没招可使,招招朝自己天灵盖去,杀一个人容易,可要救一个老是想自杀的人难啊!难于登天嘛!我能怎么办啊! 苍天啊,你什么时候能睁开眼? “这就走啦?这也太没战斗力了?不是我说,北北,这姓杜的,没多爱你,真的,我还以为他能打我几拳呢,没打,你瞧,没敢打!”陈岚在我面前邀功。 我轰他走,他不走。告诉我,头顶已经变的绿油油了,草籽都散上了,不种出草来,太不划算。 尼玛,他真是够贱的,还有这种要求,真想祝他以后找个女人,给他在头上种个大草原! “陈岚,你这话可不对,屈着我们北北了,谁给你头上种草了?这是你硬把这绿油油往自己头上揽,我家北北啥时候跟你谈恋爱了?你想的倒挺美!” 姚美丽翻着白眼骂他,骂的真好,我都想拍拍掌鼓励她一下,继续骂下去。 陈岚吸吸鼻子,摊手:“我就是演的稍微有点过头,北北就是这意思是吧?她不想让杜雨城知道这孩子是他的,你们也看见吧,费婷婷手里可握着刀呢,我敢打保票,北北要说这孩子是杜雨城的,那小妮子手里的刀可直接就朝心上去了。想想,要真当面发生这种凶案,这后半辈子能不留阴影?” “滚蛋吧你!就你猴精,什么都知道。”姚美丽大口啐他,把他往门外推,他倒是不执拗,任她推出门去。 “小北,事情已经这样了,多想也无益,正好,你也不想告诉他真相。”姚美丽摁我在床上躺下,温柔的劝我。 我是不想告诉他真相,可也没想这样骗他啊!这误会太深哪还能解得开嘛! 我的心跳的厉害,要从腔子里跳出来,疼的让我整个人都发钝,变笨,脑子不会转。 姚美丽看出来了,直着嗓子喊医生。 医生护士跑过来,接下去的事儿我不知道了,再醒来,嘴巴上套上着罩子,身边一堆白大褂忙活着。 作医生真的很辛苦,尤其遇见像我这样作死的病人,明明没事,偏偏要寻出点事故来让人家忙活。 医生见我醒来,摸摸我的手,朝我微笑:“没事,放心,放松心情,有我们在,没事。” 他的话让我好安心,我感激的看他两眼,陷入沉沉的睡眠中。真的想睡觉了。 这一觉睡的很沉,做梦下大雨,豆大的雨点淋到脸上,冰凉冰凉,很难受,想找个东西遮掩,东张西望,却是什么都找不到。 一个激灵醒过来,不是下雨,是杜雨城的眼泪,正大颗大颗的落到我脸上,就像是雨点打到我脸上。 嘴上扣着罩子没办法说话,我只能有眼睛盯着他,可他哭的怨天怨地的,好像没发现我已经醒了。 “好好活着,不管我在哪里,都会保佑你的,一定要幸福啊。”他喃喃自语,不断亲着我的手背。 这人是不是也得忧郁症了?不就去趟新西兰吗?不用哭成这样吧?又不是不回来。 不过被他吻着的感觉真好,不想让他停下来,我闭上眼,假装不醒,想让他继续吻下去。 感觉他在我身边放了件什么东西,然后又轻轻吻了吻我额头,又絮叨半天要我幸福的话,方才起身走了。 我张开眼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溶进阴暗的走廊里,消失不见,感觉心疼。 侧着眼睛去看,看见他放在我身边的东西,是个小盒子,我伸手拿起来,举到眼前看,做工拙劣的小木头盒子,看样子是他自己做的,盖子上刻着连在一起的两颗心,心里面写着我和他的姓。 这个高材生,做起浪漫的事来也就这样。 我心里笑着,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只惨白的戒指。 我认识,是他当硬币投进公交车投币箱里的那个戒指,是我拿着跟陈岚求婚的那只戒指! 这个混蛋,给我这个戒指,是想告诉我,他同意我和陈岚在一起了吗? 陈岚说的对,这家伙压根就没多爱我,总是轻易的就放弃我,把我推给别人! 他既然这样,那我遂他所愿,我就嫁给陈岚让他看看! 真是气死我了,怒气涌上心头,心脏就疼的不行,身边的仪器发出烦人的滴滴声,我一把薅掉身上的线,想静静都不行,真是够了。 不拽还好,这一拽,更烦,直接响起了鸣笛声! 当听见有匆匆的脚步往这边赶来的声音,我心里又开始后悔,真是给人添麻烦,这大半夜的。 护士奔进来,把各种线重新接好,摁住我一顿检查,面色威严的训斥我几句,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听话。 我毕恭毕敬的听着,跟她们说抱歉,她们才放过我,不啰嗦,打电话找家属,又找专门的护士陪伴我。 姚美丽大惊小怪的跑了来,要哭的样子。 “顾小北,你能不能省点心?一个要寻死的还不够吗?”她坐在沙发上哭,看护我的护士让她注意情绪,再这样,便要哄她出去。 她憋住了,时不时抽泣一声。 我心存愧疚,觉得自己确实不该这样放肆,上天给我机会让我活着,我该感恩好好活着,死亡早晚会降临,每个人都不会放过,何必刻意去追求早晚都要降临的事情?岂不是很多余。 我两眼望着雪白的屋顶,那里幻化出杜雨城哭泣的脸,耳朵里响起他走前跟我说过的话。 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我摘掉面罩,叫姚美丽过来。 护士和姚美丽一起扑过来,把面罩给我扣上,一起出声呵斥我。 我逼自己安静下来,老实的跟她们说,我想讲话。 护士给我摘下面罩。 “姐,打电话给要杜雨城,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出事。”我对姚美丽说。 姚美丽哦一声,拿出手机,看着我发呆,我急,她更急:“我的亲乖乖,咱们明天再打成不成?这深更半夜的,我怕现在给他打电话,吓死他知道不?” “那你去费婷婷的病房看看他在不在,我想见他。”我固执的说道。 姚美丽叹口气,答应我,拍拍护士的手,走出病房。 我张大双眼盯着病房间,等她的消息。 她很快转了回来,惊惧的神情:“吓!北北,你们还真是心意相通,我问过护士站的小护士,说今天下午办了出院手续,回家去了。” “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我快死了,要他马上来,我要见他!”我脑子进了水,化成泪,边从眼里流出来,便朝姚美丽大喊大叫。 “宝宝,安静,没事,有姐在呢,有姐在什么也不怕,咱等明天再打好不好?”她过来抱住我,安慰我。 我却越发烦燥不安,扯着手上的管子,非逼着她打电话。 她终于犟不过我,给杜雨城打电话,我让她摁号码,我来讲话,她惊惧的看着我,照我吩咐做了。 铃声响了好久,才接通,我不知道那边是不是他,我只想对他说:“杜雨城,我就要死了,我想见你,我不想死,也许见过你之后,我就活了呢……” 第八十五章 我说的太激动,没说完就晕了,我知道我肯定能醒过来,因为我肚子里还有个宝宝,姚美丽说爱一个人就要给他生孩子,我笑她傻,可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除了生孩子,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他的爱。 我曾经特别恨那些拼死也要生下宝宝然后安心去死的女人,觉得她们太没有责任感,留下一个没妈的孩子,注定这孩子不会有一个光明人生。 可现在我好像不这么想了,我就想生个孩子,哪怕生下来看他一眼就死。 人的心境真的是会随环境改变而改变的,没走到哪一步,真的不能够理解已经走进去的人的心态。 我现在就是这样。 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大亮,日光温柔的洒在床头,一切看上去那么美好。 我下意识的去摸肚子。 坐在对面沙发上紧盯着我的姚美丽嘶哑的声音开口:“没事,好着呢,越是这样的孩子越它妈的结实的很。” 我不满的看她一眼。 她撅着嘴,过来摁铃叫医生。 医生走进来,给我检查一通,拍拍我,友善的笑,跟我说声加油,走了。 姚美丽跟出去,在门外跟他们嘀咕两句又走进来,朝我竖竖大拇指,佩服的口气:“昨晚为什么非要打那通耸人的电话?心电感应吗?” “他是不是出事了?”我一惊,几乎要爬起来。 “淡定,如果他出事了,我还能这付样子?我这个人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朝我摆手。 我吐口气,深呼吸,这颗心脏真的禁不住吓唬了,我要好好保护自己,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要不是你那通电话,可能就真出事了。”她坐到床边来,温柔的声音说道。 我盯着她的脸,等她的下文。 “他带费婷婷回去,给她吃了安眠药,然后开了煤气。我猜他是刚开煤气你就打电话过去了,这通电话要再打晚点,屋子里的煤气浓度再高点,铃声一响,房子可就炸了。”姚美丽说道,禁不住打个寒噤。 我觉得我的心脏不跳了,周围安静的很,要不是鼻子里插着管,我想我这口气一定上不来。 “小乖,你这一通电话救了两个人,功德无量,老天爷一定看得到,准能让你顺利生下这孽障。”姚美丽忧伤的声音说道,极不希望我生下孩子的眉眼。 我不觉得我功德无量,我觉得是我害了他们俩个人,我就是个狐狸精。 他现在怎么样?没事吧?我问姚美丽,她叹口气:“好像是没事,不过那个疯女人就更疯了,我过去看了一眼,刚洗过胃,躺在床上唱歌呢。” 我内心惊讶,这应该不是忧郁症,是精神病吧?应该送她去正规医院治疗,而不是这么纵容她继续折磨人吧? “北北,我真是服了那女人的脑回路了,知道为什么那么高兴吗?因为小杜陪她一起死啊!说什么要跟小杜生死与共,一起赴死,一起投胎,一起穿越呢。”姚美丽冲我摊手。 我心生怜悯。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毁掉了! …… 在病床上躺了两天,感觉和孩子又重新生龙活虎的活过来了,闹着要下床走走。 其实我和姚美丽还有天天来烦我的陈岚都心知肚明,我所以要急着拿掉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管子,是因为我想去看看杜雨城,他一直没有来看我,我不知道他真的没有来,还是趁我睡觉的时候来,我并不知道。 我就是想看看这个容易放弃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这两天躺上床上,一直在想一件事,杜雨城心里究竟有几个好妹妹,林黛玉和宝玉的爱情为人称颂,让人洒泪,可宝玉心心念念的说要去当和尚,也并不只为黛玉一个人,黛玉就给他数过两回,一个忧郁症的人为情人数过为了女人要去当和尚的次数都是笑着数着,我想我也不该责怪我爱的人除了能为我而死,也能和别人的女人一起去死的做法。 “顾小北,你为什么这么纵容你的情敌,一再退让,退到墙边无处可避,还要把脸伸给她,让她打完左边,打右边,你不是这么怂的货吧?”姚美丽这样问过我。 我不想回答她。 有些想法深藏于心中,根本没办法跟任何人说,因为觉得没有任何人可以理解我。 我的爸爸就是忧郁症自杀的,虽然那时候并不知道是这种病,我恨这种病,比恨得这种病的人更甚。 而且我绝对相信,没有病的费婷婷肯定不会如此无赖,如此蛮不讲理,非要用自己的血去祭一份根本无望的爱情。 每次费婷婷闹自杀,我都会想到我爸,他的痛苦无助和难过。当时他一定很痛很迷茫吧?可是没有人惯他,没有人宠他,他努力了很多年,终于还是走了。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天长大,在他拼命与死亡作斗争的那些年里,能在他身边安慰他鼓励他,宠着他,惯着他,虽然不一定改变得了他的结局,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 他每天对我露出的笑脸,给我的宠溺,是费了多大的精神才伪装出来的啊! 费婷婷每次自杀,我都会不自觉的认为是我爸,我能救回她的命,就像能救回我爸的命一样,对我爸的愧疚并没有因为岁月的增长而有所减退,而每一次从死神手里把费婷婷抢过来,却让我觉得心里轻松许多,就像我把我爸从死神手里抢过来一次一样的轻松。 这种话没办法对别人说,因为我觉得不管是谁都不会理解,我爸是我爸,费婷婷是费婷婷,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怎么会搅到一起的? 可我就是这么把他们搅到了一起。 姚美丽摸着我的肚子,一脸忧郁:“乖,你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聪明伶俐的很,不用我说,也明白,这孩子就是个催命鬼,咱能不能商量商量,拿掉他?你要想给那胆小鬼生孩子,等这事过去了,你们还能在一起的时候再生,行不行?” 我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不觉得她讲的话有道理。 条件这么恶劣,孩子都顽强的生存着,我有什么理由放弃他?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别听医生吓唬人,他们是把最不好的那一面先讲出来,省得真来了,家属受不了,其实情况远远没有那么坏,你没看新闻啊,多少妈妈本来有病,生个娃儿,然后病就好了!娃儿在你肚子里可不是白住,也会给妈妈治病呢。” 我冲她笑,她翻白眼,知道说不服我,闭了嘴。 中午她去买饭,我走出病房,去找费婷婷。我觉得我们是该面对面好好谈谈的时候了,虽然我能无限次的纵容她胡闹,可并不想她带累我最爱的男人,让我的男人陪她一起做傻事。死神想要的不是我男人,只是她而已。 我进去的时候,她正躺在病床上玩手机,精神头十足,一脸欢颜,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妥。 “嗨。”我坐到墙边的沙发上,跟她打声招呼。 她对我的声音好像特敏感,一个激灵爬起来,丢了手机,直瞪着我。 “阿城去买饭了?“我问她。 她瞅我一眼,咣当躺平,捡起手机又开始玩。 “玩游戏有个期限,过了多少关就是结局,你这游戏也该结束了吧?”我问她。 她不回我,当我不存在。 “死后一齐投胎的事情,真的有吗?就算真能一起投胎,你确定他还会跟你在一起吗?你和他今生倒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不也就是这个熊样? 你觉得阿城是心甘情愿跟你一起去死的吗?还是你觉得你自己死的是心甘情愿? 你有没有想过,你死后,他会怎么样? 其实像你这种拿死亡威胁爱人的女人从来都不缺,你们想当然的认为你的死会让你爱的人或是负心的人受到良心的谴责,这辈子都不会解脱,一定会记着你们一辈子,可事实上是这样么? 当你去了阎罗殿喝茶的时候,活着的人是什么样的,会说出什么样话你真的知道?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我怕她听不清,降低语速,慢吞吞的说着。 她玩手机的手停顿下来,脸上的神情分明不服气。 于是我给她讲了那个曾经轰动网络的女人为爱自杀,男人却娶了小三过上悠闲生活的故事,这不是个故事,而是个真事,当年可谓轰动一时,男人和小三为此失去了事业,被网友骂出天际。 可后来怎么样?我还真关注了,事情过后,大部分网友们不再关注之后,男人和小三结婚了,生了孩子,事业家庭双丰收,看不出有任何损失,而损失的只是那个自杀的傻女人,她费尽心血培养的男人,就这么被别人收割了。她倒是很知趣,该退位的时候退位,退的干净利落,就像那首诗里写的那样,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把所有的都留给你。后边一句是我加的。 我讲完了,手伏在膝盖上等她回应。 她显然在沉思,这件事她也应该听说过,我再讲出来,不过是给她一个再回忆的机会。 “你觉得我和你,谁才是那个小三?谁会笑到最后?”我问她。 她不语,眼神开始闪烁。 “那你觉得,爱一个人就是要他陪你一起死吗?你虽然在生病,可你脑子并不糊涂,你应该明白,他不想死,那场车祸,他好容易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你比我明白,你觉得他那么辛苦的康复,就是为了陪你再死一次么?”我又问她。 她面色开始悲哀。 “费婷婷,我们俩个还是比赛谁能活到最后,谁能成为胜利者吧,你有病,挺严重,我也有病,心脏病,很严重,开过两次刀,这你知道,医生说我没有第三次机会了,而现在能让我心脏病复发离世,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伤心失望生气啊! 死人对活着的人来说,只是一个过程,总会过去的,你看我,爸爸自杀,妈妈横死,我还不是活的好好的?时间会流失所有伤痛,忘记所有以前,所以我是觉得,你用死亡来威胁爱人,根本就没什么用。 趁他现在还在乎你的生死,对你还有爱意的时候,赶紧停止这种无聊的游戏,别把自己的有机会变成完全没有机会,只能在阎罗殿一双泪眼看着我们在一起风花雪月,恩恩爱爱。”我继续对她说下去。 她脸上的表情郑重起来。 我起身朝外面走去,不想跟她再啰嗦。 她现在已经应该在情绪稳定期,会好好考虑我说的话,我不指望我这三言两语就能治好她,只是希望这三言两语能给她一个有勇气活下去的开始。 杜雨城手里捧个饭盒站在走廊的墙边,两眼望天,神情憔悴。 我从他身边走过,他都没有反应。 直到我走到电梯口,准备进去,他才出现在我身后,揪住我的衣襟,拖住我,我听见饭饭盒落地的声音,有汤溅到我腿上,是烫的,有点疼。饭盒打着滚朝角落里滚去。 我微微叹口气,扶着墙蹲下去,收拾地上的残汤。 他从身后抱住我,伏在我背上哭。 我曾经觉得他是我最安全的港湾,是我最大的依靠,现在怎么变了?好像我才是他的依靠,我得拿出十二分的坚强,托住我俩那岌岌可危的未来。 浪费了一包纸巾,终于将地面收拾干净,我拍拍他依旧缠绕在身上的双手:“扶我起来,我有点累了。” 他兔子一样穿起来,伸手过来拉我起来。 我在墙边的休息椅上坐下,喘口粗气,抬头看见他紧张兮兮的神色。 “坐下歇会儿,刚才我去跟费婷婷说了几句话,不知道对还是错,我想我们之间这种难堪的关系该有个结局了,不能老这么拖着对吧?”我微笑着开口。 他的身体不自觉的痉挛下,话脱口而出:“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因为他的反应而有些许失望,好像在哪里看过,人有时候会犯贱,刚被虐的时候会激烈反抗,当被虐的时间长了,就会成为习惯,并且能从被虐里寻到快感,从而习惯这种生活不想再改变,他这是被费婷婷虐习惯,不想再改变了? “我觉得我跟她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到现在她还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而且我始终相信,对于忧郁症这种病,能不能治的好,关键还在她自己想不想治好。”我对他说。 他又显颓废,一脸不知所措的神情看着我。 我更奇怪他的反应。 如果他想改变,他想离开,因为我的话会感到兴奋,会有一种在黑暗中看到光明的急迫感吧?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 好像那么不希望费婷婷好起来,亦或是那么不希望回到我身边? 陈岚说的对,他也许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爱我。 他松开我的手跌落悬崖的画面在我脑海里重放,他想留下我,让我活着,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吗? 当时的情形,依我的体力根本救不回来他,他对我的爱,难道只是在没有第二种选择之下,只能留下我一个,只有这么多吗? 我不相信! 他明明拖着病残的双腿,一个人开车去救我的! 我抬眼望向走廊,费婷婷站在病房门口,朝这边望着,嘴角带着抹诡异的微笑,那鬼一般的邪笑让我心惊胆战,看不下去。 “阿城,我先前跟你说,这孩子……”我打算跟他说实话,我想我该跟姚美丽学习,自己想要的,就要努力去争取,谎话说多了反倒让事情越来越复杂,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可惜我的话未讲完,电梯门打开,陈岚跨出来,展着双臂扑过来:“老婆,就知道你在这里,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黄豆排骨汤,赶紧的下去吃,凉了就腻了。” 杜雨城转身走了,连继续听我说下去的兴趣都没有,我心生绝望,恨恨跟陈岚一起下楼去。 有护士在病房里等着我,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办了证明没有?生孩子的时候要用的。” “啥证明?”我傻傻的问。 护士告诉我,生孩子的证明。 生孩子还用证明吗?我不理解。正好小南带着豆豆来看我,我问她,她给你证明了真的要到街道办事处去开这种证明。 “你当时也没结婚,豆豆不也生了?”我问她。 她忸怩半天,告诉我:“那混蛋找人办的呗,没有证明医院不给开出生证明,没有出生证明豆豆上不了户口。这都是一连串的事情。” 我瞅着自己的肚子,脑筋有点转不过弯来。 “哟呵,我明白了!”姚美丽一拍大腿,叫:“怪不得那些明星个个奉子成婚,怀上了就拉个人结婚,生完孩子没几天就爆离婚,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没有证明咋的?难道医院不给生啊?”我还没转过弯来,蠢蠢的问。 “医院当然不能见死不救,可没有证明,人家开不了出生证,孩子上不了户口,是黑户!”姚美丽倒是一下了整明白了所有的事,跟我解释。 我嘘口气,语气变轻松:“那等明天我去办事处开个证明不就完了?那些明星也是蠢,开个证明容易,还是结个婚容易?想不开。” “这种证明,没有结婚,人家办事处不会给开的。”小南闷闷一句话,把我的后路给堵死了。 我郁闷的望着她们俩个。 困难讲了一大堆,解决的办法在哪里? “北北,看她们俩废物没用,看我呀,这事我能解决!”一直没有言语的陈岚精神十足的开了口。 我把目光移到他身上。 “结婚多容易啊,现在我就载着你回家拿身份证,一会去民政局,男未婚女未嫁,签个字盖个章,孩子就正式啦!”他一脸灿烂的笑容,像是捡了个宝似的。 容易你个大头鬼,我才不要跟他领证,那种事,一辈子跟一个人做就足够了。 “唯一能快速解决问题的办法!别学黄国祥那混蛋,他那一套都犯法,扯不出来还好,扯出来犯错误!不能干!”他死皮赖脸的继续说。 “老人家你说累了,一边歇着去,不用发言了。”我一脸厌恶的回绝他。 “姐,陈岚说的不是不对,这么办最容易,难得他有这片心不是。”小南弱弱的开口劝我。 我生闷气。 “还有一个办法!”姚美丽郑重的说道:“趁种子还未发芽成形,薅了算了。” 狗屁主意!我朝她翻个白眼,懒得理她。 一个人躺在床上打了无数个电话咨询,想了半天的结果,竟然还是陈岚出的主意最实用,最简洁,最高效。 晚上,她们都回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病房里静悄悄的,没人气,当初就不该听他们撮弄,住什么单人病房,多个人多份人气,有个人说话我还不至于如此寂寞。 我抚摸着小腹,心里瓦凉。 我就不信跟我一起这么顽强活着孩子,就没一条生路。 晕晕醒醒这么多次,他都陪着我一起活,我没理由放弃他,我们是一体的。我得护着他,不会薅掉他。 病房门无声无息的打开,我以为是杜雨城,赶紧闭上眼,等他过来,等他吻我。 轻轻的脚步走走到病床前,听脚步声不是他,我张开眼,费婷婷正朝我伸出手来。 “干嘛,想捂死我?”我开口,唬她一大跳,往后跳一步,捂着胸口,大眼睛在黑暗里闪着惊惧的光。 我摁亮床头灯,坐起来。 “不要说要比赛谁活的长么?既然是比赛,我不会破坏规则,我不想捂死你,我以为你睡了,想推醒你,跟你谈谈。” “大白天的不能谈吗?非要深更半夜过来吓唬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病。”我发泄着我的不满。 她咧嘴笑,雪白的牙齿被灯光照耀着,发出瘆人的白光。 “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杜雨城他一定不敢对你说。”她神秘兮兮的开口。 我怔一怔,心想该不该相信她的话。 医生说她是忧郁症,不是精神病,那她的话应该不是谎话,可我真的不相信杜雨城能有什么不敢跟我说的话。 “我们在新西兰注册结过婚,真的,我没骗你,我记得当时你给杜雨城打过电话,他在洗澡,是我接的,我还得意的跟你炫耀过,我们在度假,都是真的,是真事,不是骗你的。”她认真的对我说。 我咽口口水,心脏跳的厉害,张不开嘴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事,只能拼命深呼吸,稳住自己的情绪,听她自己说下去。 第八十六章 “顾小北,你以为我真的爱他爱到骨头里,能为他生为他死吗?我就是在报复他,他活的越悲惨,我越开心,我已经是具行尸走肉,我就要他也变成我这样,你不知道现在这样子我有多开心!” 费婷婷说的咬牙切齿,我听的心惊胆战。 “顾小北,你爱的男人是头狼!我知不知道!”她冲我吼,我下床去关了病房门,免得吵到护士进来拖走她,我就听不成了。 “坐下,好好说。”我倒杯水给她,请她去沙发上坐。 她偏不,倚着柜子,咻咻喘粗气,面红筋浮,一脸怨愤! “你知道我爸妈怎么死的吗?被他撞死的!他酒后驾驶,撞死了他们!他舅舅仗着自己的影响力,硬是颠倒黑白,说酒后驾驶的是我爸爸,把所有罪责推到了我爸爸头上!已经死了的人都要冤枉!他们一家都是禽兽!我要报仇,我要让他不得好死!我要让他下地狱!” 她激动的挥舞着手臂,愤怒的像头发了疯的羔羊。 我走过去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冷静,她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好久才平静下来,我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了,她瘫倒在我怀里,嘤嘤哭着。 “顾小北,我真是瞎了眼,爱上一条中山狼,害死了我爸妈,我真是瞎了眼,我想报仇,让他死,是便宜了他,我就是要他生不如死,我就是要他悲惨的活着,一辈子活在撞死我爸妈的阴影里……”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是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 我的头变成蜜蜂窝,一刻不停的嗡嗡响,窝里的几百只蜜蜂都朝我伸出了毒针,刺的我就要中毒身亡。 疼是新鲜的,脑子因此也是清醒的,清醒的一直在想,该不该相信费婷婷的话。可内心深处却早已经相信了她的话。 没有谁会拿自己爸妈的生死开玩笑!我相信从小过着公主般生活的费婷婷更不会拿自己的爸妈开涮,就是为了跟情敌争男人! 等到她终于不哭,我把水递给她,她喝了一口,盯着我的脸问:“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讲实话,我信了。”我老实的跟她说。 她笑了:“这证明什么你知道么?证明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爱那个混蛋!你根本不相信他是个好人!” “不是,你什么意思呀?合着这深更半夜的,你特地走来就是为了编个故事来骗我?”我有些懵,傻乎乎的问她。 “我没有骗你,可是爱一个人,不是就要相信他,护着他,不听一切对他不利的传闻么?你做不到,你根本不爱他。”她振振有词。 我觉得这女人的脑子肯定是出问题了! “顾小北,离开他吧,我想报复的是他,不想连累你,至始至终我都知道,你是个好人,心底善良,所以才想过来跟你讲实话,想让你趁早离开这趟浑水,不要搅进我和他的恩怨里,没有好下场,我这余生,就是为了想方设法报复他而活着,不管你讲什么,都不会放过他。” 她喝口水,面色冷淡的像块冰,说出的话冒着飕飕冷意。 拿死人说事我最擅长,因为我经历太多这样的生生死死。 “你确定你爸妈希望你的余生这样度过?”我皱起眉头,问她。 她哏一哏,哭的更凶:“他们根本没有知觉,根本不会知道我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如果真的有灵,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 “是,我也不相信人死之后会变成星星或是变成别的什么,继续守护活着的我们,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活着的时候对我们的期待,你又有没有答应他们,如何对待自己的人生?我爸死前,问过我好多次,如果他死了,我该怎么办?在问我了很多次以后,我的回答终于让终年难得笑容的爸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知道我的回答是什么么?”我问她。 她咬紧嘴唇,摇头。 “你肯定知道,我的回答是,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好好活着,替你实现你未实现的理想,替你看看你未看完的世界,替你活完你不曾活过的那些日子,到你坟前讲你喜欢听的故事,就像每天晚上你都给我讲故事那样,耐心的讲给你听,讲到你睡觉为止……” 我的话未完,被她的痛哭声打断,只能沉默下来,默默的听她哭。 等她哭完,把水杯递给她,问她:“你曾经有没有答应过你父母,要好好对待生活,好好对待余生,完成他们的期望,完成他们的梦想?如果曾经答应过,你可有做到?” “我答应过他们就算得不到杜雨城的爱,也会好好生活下去,做一个快乐的女孩儿,我没有做到,我对不起他们……”她痛哭流涕。 “那就好好生活下去,做一个快乐的女孩子,守住对他们的承诺,我们虽然再也见不到他们,不能为他们做任何事,可至少,我们要守住这诺言,做一个对他们守信的女儿,是不是?”我拍拍她的肩膀,她的呜咽声让我难过。 “顾小北,难道我做错了吗?我不该替爸爸妈妈报仇吗?难道就这么让他们含冤而死,一直背着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吗?” 她问我,我没办法回答她,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当不了裁判官。 如果真要我选会帮哪一边,我想我会很自私的选择孩子他爸这一边,然后背负着一辈子良心的债独自难过。 “费婷婷,替爸妈报仇和好好活着并不矛盾,你既活的好,又能替爸妈报得了仇,才是最完美的结局,才是你爸妈最希望看到的事情,是不是这样?”我问她。 她的哭声慢慢变小,渐渐不闻。 我松了口气。 “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我真是疯了!”她突然回过神来,恨恨的开口。 我耸耸肩膀,苦笑:“我根本不想听这些,却坐在这里,从头听到尾,还一直在安慰你鼓励你,我是不是也疯了?” “那你相信我说的话?”她瞪大眼睛问我。 我要怎么跟她说我心里的感觉? “我知道你怀的孩子一定是他的。”她肯定以及非常确定的口气说出让我心惊的话来。 我吃惊的看着她。 “顾小北,我真很佩服你,没有什么能够打败你,不管经历什么样的事情,你都能站得起来,活的好好的,我真的羡慕。”她说这话好像是真心的,眼眼亮亮的,有希望的光芒流露出来。 “那你说,不好好的,我还能怎么办?哭给谁看?软弱给谁看?我得一个人坚强,才能给我弟弟妹妹做个好榜样,让他们不至于对这人世间失望,当你身上有责任的时候,你就学会变的坚强了。”我感叹。 她捧着水杯喝水,眼中的光芒又慢慢暗淡下去。 “谢谢你对我讲这些话,否则我一辈子都要蒙在鼓里,你知道的,被人蒙骗的感觉并不太好。”我又对她说。 她抬眼望望我,继续垂头喝水。 这一夜过的很漫长,我知道了很多事。 费婷婷从她小时候一直讲到她爸妈去世,她的喋喋不休让我头疼的要命,可我还知道,这头疼不光是因为她的喋喋不休,还有因为杜雨城对我撒的谎。 我尽量让自己客观,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听费婷婷的诉说。 可这样的角度实在让我心伤难过。 因为在这样的角度里,我听到的杜雨城与我认识的那个杜雨城并不是同一个人。 “你和阿城看起来相恋多年,其实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半年,你能了解他多少?我和他一起长大,当然了解他比你彻底。”费婷婷对我说。 我没办法反驳。 直到天色发白,窗户外透进朦胧白光,费婷婷才放下手中的杯,起身告辞:“我得走了,骗他喝了两片安眠药,顶多再睡一个小时就该醒了。” 我朝她挥挥手,跟她告别,不想再劝她放弃什么念头。 我们可以给别人建议,但却永远代替不别人作决定,该走什么样的路,走上什么样的路,始终是每个人自己的决定。 姚美丽提着饭盒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费婷婷刚才说的话。 “小不点,起床洗洗涮涮,吃点东西。”她吆喝我。 我翻身起来,吓她一大跳:“吓!好大的黑眼圈子,昨晚上睡的不好?要不跟医生商量下,出院算了,还是回家睡的舒服,我看你也没什么事,大不了买个制氧机放家里,你在这儿也就是吸吸氧,没见还干过别的。” “医生说不能随便吸氧,对胎儿不利。”我很专业的回答她,从一堆食盒里捡了碗南瓜粥来喝。 姚美丽拿筷子敲我的手,让我去洗手再吃,我不情愿的去洗手间洗漱,出来后,我的南瓜粥正被陈岚端着,稀里呼噜的往嘴里送。 “干什么!跟一个孕妇抢食吃,还是不是人了?”我不满的嚷。 “啊?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喝南瓜粥吗?”他放下饭盒,惊诧的嘴脸。 我望望变的空荡荡的饭盒,拿眼睛瞪姚美丽:“你是给我送饭还是给他送饭的?你说!” “小不点,我错了,打他,打死这不长眼的玩意儿!这不,刚才只顾着跟他说话儿,忘了这茬么,没看好,中午姐姐再给你煮好不好?”她细声细语的哄我,我不好意思再发脾气,把剩下的那些饭盒都划拉到我身边,一个也不给陈岚留,这才心满意足! “网上说女人怀孕期间激素分泌不正常,会导致行为异常,脑子变笨,看来是真的。”陈岚望着我,手指挠着额头,认真的神情说道。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我护着食,对他喊。 “北北,今儿我请假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听,我还是想说,要想给孩子上户口,让他能正常生活,你还是考虑下我的建议行不行?就当只是为了孩子好不好?”他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才不要听他的,孩子的爹近在咫尺,我为什么要跟一个负心汉去领证。 “赶紧去上班,你要混好了,说不定我还能考虑考虑。”我大白眼甩他。 “孩子不等人啊!”他喊。 “还有六个多月考虑时间。”我傲娇的回他。 他一下子变的垂头丧气,看姚美丽一眼,摊手。 “赶紧走,看见你饭都吃不下去。”我推他走,他不情不愿,胡言乱语:“怎么了,我秀色可餐?看就看饱了?那你更得嫁给我才对,连饭钱省了,岂不很对你胃口……” 我连推带掇把他撮弄出去,关门落锁。 他敲敲门,跟我说声再见,中午再过来看我,走了。 “烦人!明明知道不惹人待见,还天天来,脸皮够厚的。”我嘟囔一句。 “脸皮不厚,能找着称心如意的媳妇儿?”姚美丽抱着双臂,斜倚在墙上,说风凉话。 我不想谈陈岚,对我来说,过去的就是过去了,翻篇了就是翻篇了,不管什么理由,他终究是欺骗过我,愚弄过我,就算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做,就算我可以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也不代表我可以跟他重新开始。他亵渎了他在我心目中关于初恋的美好形象,怎么也补不回来了。 “姐,昨晚上我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我换话题。 姚美丽把头凑过来,一脸好奇。 “你说费婷婷她怎么患上忧郁症的?”我问她。 她失望的眼神,朝地上啐一口,骂:“艹,我还以为什么重要的事,你管她干嘛!” 她不能给我答案,那我就自己去寻找答案。 我拔通了小宇的手机。 他欢乐的声音让我心生慰籍,觉的活着真好,还有这样的亲人让我挂念和挂念着我的这样的亲人。 我让他找他同学帮我查查杜雨城在新西兰这三年间发生过的事情,他痛快的答应我,告诉我查到了就给我回电话。 撂下电话,姚美丽的问话接踵而来:“出什么事了?你又想起什么了?怎么成天神叨叨的?” 在没弄清楚费婷婷说的话是真是假之前,我并不想跟姚美丽说。 “突然就很想知道阿城在新西兰那三年都在干什么。”我回答她。 她嘴张了几张,还是说出来:“你也真行,三四年不联系,一个小南就能骗的你们团团转,弄的跟阴阳相隔似的,这哪叫谈恋爱,这叫找虐!” 我决定要出院,不顾所有人反对。在医院我睡不好,不如家里轻松自在,可以为所欲为。 医生吓唬我,我不在乎,虽然我也很紧张我和孩子的命,可生死由天,就算待在医院也未必有用。 坚持到最后,在我答应每天到医院检查一遍之后,终于让我办了出院手续。 回家的感觉真好,躺在沙发上看韩剧真的很惬意。 我真享受着这样自在的时候,有人敲门,小南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人是杜雨城,凌乱的头发,凌乱的衣衫,混乱的表情,懵懂的双眼。 这家伙大白天的竟然喝醉了! 我下意识的拿个抱枕挡住肚子,把眼盯着他东倒西歪的走进来。 “哎,哎,前姐夫,小心点,我扶着你。”小南薅着他胳膊,硬把他拖住,不让他靠近我。 他一屁股坐到我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喘着粗气,腥红的双眸紧紧盯着我。 “小南,泡个茶给他喝,这是喝了多少酒?”我吩咐小南。 小南答应着,走去厨房。 “我挺好的,喝完茶醒了酒,就走吧。”我自作多情的对他说。 他打个酒嗝,喷着浓浓的酒气,开口:“顾小北,那个小妖怪都跟你说什么?你不要相信她,一个字都不要相信,都是谎言,没一句实话。” “我知道,她的目的就是拆散我们,拿走你身边最后一颗救命稻草,让你活进地狱里。”我冷静的对他说。 他一下子被噎住的惊讶模样,嘴角抽一抽,脸上的醉意少了三分。 “你可能瞒着我很多事,可我知道,你是怕讲出来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才选择了说谎是不是?其实你真是想多了,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嫌弃你是不是?”我又说道。 他的醉意好像全无,痉挛一下,变一脸清醒着的痛苦。 “其实你所以会那么轻易的就相信小南的谎言,认定我已经死去,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自己内心的逃避对吧?你觉得你没办法面对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你跟费婷婷之间发生的那引些事,所以你宁肯选择相信我已经死去,这样于你来说,至少是个解脱对不对?”我漫声说着残酷的事实,把他打击的面目全非。 “阿城,我不是裁判官,没办法裁定你和费婷婷之间究竟谁对谁错,我也不在事故现场,没办法知道真相,我也知道有时候眼见未必就是事实,可我对于我已经看到过的事实,总得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慢慢想明白究竟是不是真的对吧?”我说道。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声音嘶哑难过:“她给你看了什么样的事实?” “婚纱照,结婚的酒宴照,你们在牧师面前交换戒指的视频,还有,你和她一起去旅游的合照。”我回答他。 他痛苦的呻吟一声,面色悲痛。 “费婷婷的思维是混乱的,她跟我讲了很多事,时间顺序前后颠倒,我得慢慢把它们捋顺,弄出一个清晰的脉络,才能确定你究竟是在赎罪还是在敷衍我。”我说道。 “顾小北,她有病!她的话不能信!”他可以因为无话可讲,重复着这无聊的用词。 “我是不相信她的话,可我总得相信我亲眼看到的照片和视频,你不要告诉我所有照片的视频都是她找人P图P出来的,我会看不起你。”我果断的告诉他。 “是,我是跟她结过婚,那是因为我车祸醒来之后,她爸妈告诉我,她因为我,自杀未遂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求我跟她假结婚,给她个希望,让她能配合医生好好治病!” 杜雨城吼起来,震耳欲聋。 过去的三年时光让他的脾气变的暴躁不堪,这不太好。 我朝他耸耸肩膀,摊手。 这个原因我想到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就算听他真的这样说出来,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就好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被别人花钱买走一样,让我很不舒服。 “那你后来住进疗养院装疯卖傻,是为了躲避她对你的付出对吧?”我问他。 他讶异的眼神望着我。 我继续耸肩摊手:“你瞧,我们真是天生的一对,你怎么想的,我全都知道,你为了躲避她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真是使尽了浑身招数对不对?真是难为你了。”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躲避我,为什么还要跟别人上床,为什么还要跟别人结婚!”他激动起来,挥舞着双手,大吼大叫:“我不准你跟那个姓陈的结婚!你听到没有!我不准。” 我的满腔温柔化作冷漠,冷笑一声回敬他:“你为了帮助费婷婷治病,可以跟她结婚,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孩子跟陈岚结婚?大家彼此彼此,你有什么资格不准。” “我就是不准,就是不准……”他吼,吼到声音嘶哑,吼不出来,双手捂着脸伏倒在膝盖上,变成低沉的呜咽:“顾小北,你不要跟我呕气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不管什么车祸也不管什么费婷婷,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心真的很疼,想去抱住他,安慰他,告诉他,我跟他走。 可是我不能,我得逼他自己做决定,我不想在我们之前永远横着一个时不时会冒出来的费婷婷。 我早就告诉过他,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后生不了,那死的就是我们。 “阿城,你早就应该知道费婷婷根本没有所谓的忧郁症,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你,可你因为她父母的事情,纵容她这么做下去,你以为你假装回国散心,逃回国内,只要偶尔回去看看她,她就不会追来,可她还是坚持不懈的追了来。 你以为我有前科出不了国,就永远发现不了你在那边已经跟费婷婷注过册是不是?”我问他。 他不回答我,满脸的痛苦之色看的我难过。 第八十七章 姚美丽把他送走了,我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暗自神伤。 我不知道这叫不叫做背叛,虽然心里是这么认为了。 我觉得我没理由去怪他的作为,因为当初他走的时候,是我绝情的跟他提分手,让他去过幸福生活,虽然他跟我发过誓,就算我去天涯海角也要回来找我,可誓言如果有用,这世上就没有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费婷婷跟我说,当初他发生车祸,为了照顾他,她在医院的地板上睡了一个月,把腰都睡坏了,导致现在一直要戴着护腰才能走路,高跟鞋也不能穿。 她说跟他结婚,只是一时芳华,度完蜜月,便开始无尽头的苦难,她还说要是知道他是她命里的克星,就不会那么执着的非要跟着他。 我现在脑子有点错乱,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我和杜雨城的关系,在我们人生最难度过的日子里,我们不在彼此身边,我在监狱里对着铁窗洒泪,而他在地球的那端生死未卜。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对于在困境中帮助过我的人,我会铭记感恩,就像现在我不敢去想刘博一样。 刘博无怨无悔的帮我度过了那些地狱一样的岁月,最后却黯然退场,我曾经也动摇过,打算跟他结婚,如果不是他家里反对,现在也应该有了孩子,过上了少妇的生活。 这样算来,对于这份感情,我们都曾经不忠过。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让那一切都成虚幻,我们终于不能离开彼此开始新生活,那我想现在的我们,再相遇后,也只能彼此笑笑,顶多一起坐到咖啡馆里,听一曲熟悉的音乐,聊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了吧? 老天有眼,不过时常打瞌睡。现在它给我出的难题是,要忠于爱情还是要报答恩情? 我觉得我得找几本哲学书看看,认真研究下这些该死的烧脑逻辑。 家里没有人,老赵和小南带着豆豆去打预防针,我找半天找不到哲学书,突然就很想吃冰淇淋。 把冰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一个。 要撂平日里,找不到就算了,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找不到就像丢了魂,吃不到这冰淇淋,我觉得我要活不下去了。 换了衣服准备出去买,开门发现陈岚手里拿两支糖葫芦正爬楼梯。 我假装看不见,继续走我的路。 他堵在我面前,朝我晃他手里的糖葫芦,一脸笑:“想不想吃?想生儿子就得吃。” 我朝他翻白眼,叫他让开路,他不肯,问我干嘛去,想吃糖葫芦就跟他上楼回家。 可是我今天不想吃糖葫芦,我就想吃冰淇淋,想的要命,他堵着我的路,让我恼火的很。 “你烦不烦人,做个正常男人不好吗?赶紧回去该干嘛干嘛去,你们单位没小姑娘吗?把糖葫芦换成花儿,该追谁追谁去。”我骂他。 他不在乎,依旧笑的让我心烦。 “顾小北,给个机会,哪怕渺茫机会,不要把我拒于千里之外行不行?” “嗯好,不拒你千里之外。”我回他。 他两眼冒光,我接着又说:“我想把你拒到西伯利亚喂狼,千里才多远,几小时就一个来回。” 他噎住,呻吟一声,给自己找留下来的借口:“没有爱哪来的恨,你还恨着我,说明你还爱着我,我该高兴才是,越是这样,我越是要勇往直前,获得你的原谅。” 我往后退两步,离他远点,好好看了看他。 有时候人真是奇怪,离的越近反倒越看不清他脸上的麻子,远点好,远点可以看清楚他的全貌,甚至脸上长了多少麻子。 陈岚以前不是这样子,虽然话也多,但不死皮赖脸。 死皮赖脸的是杜雨城,从一开始就粘上我,让我摆脱不了,直陷进去。 我执意要下楼,他执意问我去干嘛。 “买冰淇淋。”他把下楼的道堵的严严实实,我下不去,只好跟他实话实说,说着冰淇淋的时候,感觉口水都流出来了。 他眨眨眼,伸长脖子往楼上看:“谁要吃?豆豆不能吃,那熊孩子上次趁赵姐午睡偷偷吃了一大盒,去医院住了两三天,不得教训啊,还吃。老赵恨不得把冰箱都停了,一点冰渣都不让她沾着。” “要你管。”我心急火燎的去推他,今天吃不着这个冰淇淋,我真活不下去了。 “你要吃?”他伸手指着我,讶异的口气。 “我要吃怎么滴?你去给我买!”我走不过去,索性耍横,支使他。 “你等等。”他一边堵着我,一边掏出手机开始划拉,半天抬起头,看着我,严肃的样子:“你不能吃,孕妇不能吃冰的,虽然科学没说不可以,可大家既然都说不能吃,那还是不吃的好。” 我的眼泪哗的就下来了。 真的是哗的下来,控制不住,委屈的要命。 “我就想吃冰淇淋怎么了?我就要吃,你让开,你不给我买,我自己买去,你算老几啊,我吃冰淇淋管你什么事啊……”我边流眼泪,嘴里边嘟囔着去扒拉他,往楼下挤。 他不给我机会,打横抱起我,一口气将我抱上楼,踢开门,进去,把我放到沙发上。 “尼玛,我又不花你的钱,又不用你去买,我吃我自己的,你凭什么不让啊!”我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他,他闪身躲过,一脸苦笑不得的模样。 “呐什么,我们吃草莓好不好?早晨过来的时候,看见草莓挺新鲜了,买了一盒,冰箱里应该还有,我去拿。”他哄孩子的口气,跟我商量。 我想吃冰淇淋,他拿草莓干什么?不是跟我过不去? 我抹着眼泪,点头:“好,你去拿。” 他哦哦答应着,面朝我,往厨房里退。 我拉好架势,准备等他进了厨房,就往门外跑,出去就锁门,把他锁家里,我去买冰淇淋。 他拖拖拉拉的进了厨房,我抬腿就跑,可惜还是没他快,他一个箭步从厨房出来,好像一步就跨到了我前面,堵在了门口。 “我就知道你答应的这么痛快,一定憋着坏招,倒底被我猜着了。”他笑着说话的样子真可恶,像个死猪头,真是气死我了。 “宝贝,真不能吃凉的,你要不吃草莓,咱们吃苹果好不好?”他又开始哄我。 我走不出去,吃不到冰淇淋,坐到沙发上继续哭,哭的昏天暗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吃冰淇淋,吃不到就想哭。 陈岚叨叨叨叨叨叨的还在继续说,我一句也听不进去,脑子里想着冰淇淋,不停的哭。 姚美丽推门进来,见状,大惊,手里的书包径朝他脑袋上砸去,大声骂:“我艹,你干嘛惹我家小北?找死啊!” 他抱着脑袋躲到一边,龇牙咧嘴:“我的亲亲好大姐,你可回来了,她这哭的我都怀疑人生了,赶紧哄哄,你再不回来,我真是要投降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恨不得立马将姚美丽哄出门去。 好容易要降服一个,这又回来一个,姚美丽肯定也不会让我吃的,我还得跟她斗,吃个冰淇淋怎么这么累! “我回房睡觉了。” 我觉得我斗不过他们俩个,委屈巴巴的说一句,走回房间去。 客厅时传来他们俩个的对话: “就为吃根冰棍?姓陈的,你就编吧你!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编个故事骗骗我这三本的,没毛病!” “真的,真就是为了根冰棍,姚姐,天地良心,我要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行了行了,真被雷劈了,你妈还不得找我拼命。” “姚姐,这女人怀孕之后,真的是不可理喻,小北以前多理智一个人儿,你瞧瞧现在,为根冰棍哭的我找不着北了。” “对哦,你给我听着,找不着北没关系,千万别惯着她,她的饮食有规定,不能随便吃,别说冰淇淋,就是米饭都不能多吃。” “我知道,人命关天的事儿,哪能马虎。” …… 他们俩人打成共识了!我这冰淇淋算是彻底泡汤了。 我拉起被子盖住了头,头脑慢慢清醒,脸开始发烫,觉得自己够丢人的。 可刚才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是馋,就是想哭。 “宝宝啊,别闹,还有六七个月时间,要这么闹下去,生完孩子还不成了这些人嘴里的笑话儿了?” 我摸着肚子,嘱咐我孩子。 感觉姚美丽走了进来,掀开被子,问她杜雨城醒酒了没有。 她坐到我床边,拍拍我的脸,递了小半个草莓给我。 我不情不愿的接过来,他们这是喂猫呢!还是个头不大的奶猫。照医生给那食谱,生完孩子我压根不用担心身材走样,倒是现在就要想办法以后如何增增肥。 “小不点儿,我就说这杜雨城在撒谎,你瞧,日子一长,终于露馅了吧?”她叹口气。 “你什么时候说他撒谎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抠字眼。 她瞅我一眼:“你不至于为一个冰棍哭的让小陈都怀疑人生了吧?是不是借题发挥?你说小杜这孩子,要我说什么好,竟然还想着享个齐人之福,那边一个,这里一个呢,你说他怎么想的这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她爸妈撒谎在先,说费婷婷有忧郁症,逼阿城跟她结婚的。”我替孩子他爸辩解。 姚美丽朝我摊手:“这里的弯弯绕,我们都不能够知道的清楚,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杜雨城说遇到问题要解决,不能逃避。 可他现在都食言了,除了逃避隐瞒,根本没有别的办法来解决现在的问题。 “我想吃冰淇淋。” 我体内的馋虫又开始翻身,逼着我说出不要脸的话。 姚美丽摸摸我的头,像安抚猫子一样的动作安抚着我。 陈岚拿着我的手机闯进来:“刚才好像有电话打进来,你关了铃声啊?在沙发上振来着,吓我一跳呢。” 我拿过来看,是费婷婷。 我打过去,她接通,大声笑:“不敢接我电话了?” 我不想跟她解释,她现在时好时坏,也不确定跟她解释有没有用。 “赶紧过来,我在滨海大厦顶楼,给你十分钟,过了十分钟,你就不用上来了,直接在楼底下给我收尸好了。”她冷冷的声音威胁我。 我气不打一处来。 “费婷婷,你这就不对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别把自己看的那么重要,这世界少了谁都照样转,你跟我说这些,说得着吗?我又没得罪你。”我吼。 她冷笑:“好呀,那你可以不来,等警察去敲门好了,我死也不会白死,总要膈应你们一下才好,我留遗书说是你逼死我的,是你和杜雨城这对狗男女逼死我的,十分钟之后,我跳下去,我的遗书就会在网上公布。 这还是你教给我的呢,那天你要不讲那个故事,我还想不到整这一处来修理你们这对狗男女呢。” 我心中一万吨草泥马咆哮而过,恨自己多嘴多舌,不是专业心理师就不要学人家做什么心理辅导开解别人,这下好了,没开解成,倒起反作用了。 我撂下电话,姚美丽揪着我胳膊,焦急的问:“咋回事?出啥事了?又怎么了?” “姐,有些事就不能惯着,你和陈岚就做的很好,不准我吃冰淇淋就是不准,任我哭成狗也不成,这就对了,做人不能像我和杜雨城,人善被人欺,这话一点没错,你越是心疼可怜她,她越是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我边穿衣服边对她说。 “一个冰淇淋而已,瞧这还恨上了呢。”陈岚无奈的声音。 姚美丽咧嘴笑:“我怎么听着这话不太好听,你这是要黑化?” “嗯。”我回她,套上衣服,往外走。 “去哪儿啊?”他俩跟在后面。 “去会会我那个小情敌,从现在开始,我不纵着她了,我要好好跟她斗斗,让她知道知道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我恨恨的说道。 “不是姚姐,这又怎么了?你别摇头啊,你也是女人,算了,我还是自己上网搜搜,这么闹腾谁受得了哇……” 陈岚跟在我身后抱怨,抱怨个大头鬼!老娘这是要雄起了知道不? 八分五十秒,我在滨海大厦地下停车场停下车,坐在副驾驶的陈岚揪着车上方的把手不肯撒手,连连作呕,耸鼻子眨眼,一脸苦相:“顾小北,你太精了你,我说你怎么不开你自己的车,非要开我的,这一趟,我这车算是废了,还敢要吗?得亏这车主写的是我妈名儿,!要不然我死的心都得有了,我这工作也得丢啊!你怎么也得赔偿我点。” 他抱怨的话没讲完,后座躺着的姚美丽跟着呻吟起来:“小不点儿,你也老大不小了,马上要当妈了,能不能有个当妈的样子,稳着点儿,让姐姐我陪你疯不要紧,可说要陪你死,那你得让姐考虑考虑是不是?毕竟姐除了你这个亲人,还有个更亲的情郎啊!姐舍不得。” 这都说些什么,我不过把车开的快了一点!懒得理这两个矫情鬼! 我推开车门下了车,快步走到电梯口,进电梯上顶楼,看到坐在楼边台阶上的费婷婷,时间过了九分四十五秒。 她面朝里,摆着双腿,吃着冰淇淋,看着我走向她。 走到离她有二米远的时候,她开了口:“停下,别过来,你要过来,我现在就跳下去。” 我也不想走过去,这不是看见她手里的冰淇淋了嘛! 现在在我眼里,天大地大人命大都不如她手里的冰淇淋大,我就想,哪怕让我舔一下也是极好的! 不过我倒是真怕她跳下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个万一那就不好了,在自己肚子里闹条小人命出来倒罢了,这种人命还是不要闹出来的好。 于是我站住了,盯着她手里的冰淇淋,想都没想,就开口了:“你手里那冰淇淋能不能给我吃点?” 她正儿八经的面色一下子变的奇奇怪怪的,瞅瞅手里的冰淇淋,再瞧瞧我,嘴巴张成O型,眼睛瞪的大大的,像卡通片里的人物。 我意识到我的失态,努力调整下情绪,咽了咽嘴里汹涌而出的口水,正经下面色,扯回正题:“费婷婷,那天晚上我们谈的挺好的啊,你也同意我说的,既要报仇,又要好好活着,这怎么又变啦?太快了点吧?” 她把手里融化了的冰淇淋丢到地上,冷哼一声:“被你识破了,还玩什么,不玩了。” “我识破什么了?”我装疯卖傻。 她呵呵冷笑:“别装了,装的还真像。我跟你说那么多话,就是为了要你可怜我,恨他,从而流掉孩子,跟他彻底分手。我知道,现在最能让他痛不欲生,彻底毁掉他的唯一办法就是你跟他分手,跟别人结婚,跟别人生孩子!” 我听的额头冒冷汗,谁说她有忧郁症,她明明就是个理智的疯子!所以说这笨人疯了还好说,这聪明人一旦疯了,真的够吓人! “我识破了,那你还闹什么呀!再想想别的办法不行?”我朝她摊手。 她嘿嘿乐一声:“是呀,所以我又想了一招,就是这一招,我就想知道你倒底在不在乎我的生死呢?我要就这么死在你面前,你是不是也会转眼就忘了呢?” 我腿脚发软,后退两步,倚着墙站稳,朝她摆手:“你千万别试,我都跟你说了,你会失望,真的,真的会失望,白死一场多不值。” “要真是死了,其实也挺值的,到时候我的遗书一公开,你们这对狗男女就出名了,恶名!你又出不了国,只能在国内受万人唾骂,抬不起头来做人,想想就有趣。”她冷笑,脸上的神情像个施黑魔法得了手的老妖婆。 我叹口气,深呼吸两下:“你现在还没跳,是不是还有比这更有趣的想法?” 她似乎对我的态度有些不满意,忽闪两下眼睛,撅起嘴,不讲话,在沉思。 我身后传来咻咻的喘息声儿。 这声儿我太熟悉了,回头看,看见杜雨城不再意气风发,皱成一团的苦瓜脸。 我有多久没看见他得意大笑的样子了? “婷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想干什么,只管找我,不干顾小北的事,我现在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让她先离开,我们好好谈好不好?” 他哀求她,绝望的眼神,绝望的面孔。 费婷婷本来黯淡的眸光又开始闪亮,不摇动很久的双腿又开始轻轻摇摆起来。 我难过的看看杜雨城。 从小一起长大,却又变不成情侣朋友而变成了敌人的人真的是太可怕了,她实在是太熟悉他的弱点,把他踩到泥土里随便拉扯变换着形状,他都不敢有一丝丝反抗。 “顾小北,你赶紧走!”他低哑的声音冲我喊。 我才不走,从现在起,我不主动认输了,我就要看看她倒底想干什么,我就是不分手,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我就吊着她,不让她去死,我倒要看看是她厉害还是我厉害! “该走的是你吧,她打电话叫我来的,我们还没谈完呢。”我抱着双臂,懒洋洋的回他。 他脸上的焦急让我心疼,又不能开口安慰他,也真是够了。 费婷婷的目光突然从我们身上移到了楼梯口处,,我转脸去看,看见陈岚和姚美丽战战兢兢的走了来。 “来的真好。”费婷婷咯咯笑一声。 我咬咬嘴唇,斜斜身子,尽量凑的离杜雨城近一点,悄咪咪的对他说:“你说她会不会真跳下去?” “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他轻声呵斥我。 “我赌一包辣条,不是,赌一只冰淇淋,今天她绝对不会跳的。”我笑起来,声音有点大,被费婷婷听到了。 她笑的比我好看,说的话却是要杀了我们:“是呀,只要你跟你初恋去领个大红本,今天我就不跳了,你就赢了。” 我还没回话,陈岚倒是一下子来了精神,腿也不抖了,神情也不恐惧了,走过来一把推开杜雨城,拉起我的手:“走,赶紧的领大红本去,救人要紧!” 我扯开他的手,朝费婷婷闪闪眼,走到杜雨城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衬衫领子,把他揪到我眼前,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 他的唇冰冷,冻的我一哆嗦,不过不想放开,味道真好,如果忽略浓浓的烟草味道的话,竟然还有我想要的冰淇淋味儿! “哇——”耳朵里传来费婷婷突如其来的嚎哭声。 接着便是陈岚口不择言的劝阻声儿:“妹子,冷静,一定要冷静啊,不能跳,千万不能跳,那个臭男人不爱你,哥爱你啊,我跟你去领证,大红本儿!咱们结婚……” 第八十八章 “你们能不能换上时间秀恩爱,这是要逼死小妹妹吗?多可爱的妹子,长没长心呐!” 我松开杜雨城,回头去看费婷婷时,发现陈岚已经将她抱在怀里了。 这家伙倒是有两下子,竟然把她制服了? “妹子,别怕,哥马上跟那母老虎领证结婚去,你等着哈,不能让她耽误了你们的幸福。放心。” 陈岚拍拍费婷婷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道。 费婷婷愤怒的眼神盯着我。 我耸耸肩膀,站到陈岚身边,讪讪的笑:“告别!我要是跟陈岚领了证,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不能再跟他纠缠不休了,这个吻算是告别。” 我拖着陈岚走,陈岚一步三回头:“兄弟,看好婷婷妹子啊,一定要看好了,你是没见着跳楼过去的人那死相多难看,我这工作吧不好,经常看见,真它妈的瘆人,太难看了,都没人样了,怎么死也不能跳楼死啊!死相忒难看……” 我捂住他的嘴,拿眼睛瞪他:“你话挺多的哈?” 他扯开我的手,咧嘴笑笑:“那是,才跟同事们学的,劝人要讲究方法。” 我若有所思的盯着他,脚下一个绊子差点跌倒。 他抱住我的腰:“吓着啦?救人要紧,我背着你呗,赶紧去领证,晚了她要是抻不住,杜雨城又哄不好她,那是要出人命嘀。” 我忽然就有个不成熟的想法,真不成熟,可我就是想试试。 “哥,跟你同事学的心理学学的挺好哈?”我问他。 他傲娇的仰仰头:“那是,哥我是高材生,相信哥,三年之后,不出五年,哥绝对是咱们这儿最出色最厉害最有范最有呐什么的年轻法官,没有之一,放心跟着哥过,保证让你过上称心如意的好生活!” “行啦,你什么时候学会吹牛了,看你心理学学的这么好,你帮我个忙呗,要真帮成了,我一崇拜你,说不定真能跟你去领个证。”我说。 他眨眨眼,停住脚步:“北北,那咱们现在干什么去?人不救啦?由她死去?不对啊!你就是真想黑化,也不能一黑倒底呀,怎么也得有个过程对吧?” “我不能听她的,她今儿要我去领个证,我能办到,要是明儿她要我去撞墙,难道我也要听她真去撞墙?不能惯着她,糊弄糊弄就行了。”我说。 他咽口口水,眼神闪烁:“怎么糊弄。” “一楼商务中心那有个打印店,咱们去做个假证呀,十几二十分钟的事儿。”我告诉他。 他嘿一声,苦笑不得的模样:“北北,敢情你来之前就想好了计策是吧?知道她会逼你做这种事?” 我懒得跟他解释。 他挠挠头:“你刚才说什么来?我要帮你个忙,帮成了,真跟我去领证?” 我点点头。 “成!你说!”他大义凛然。 “先把顶楼那个妹妹哄回家,我再跟你好好说说。”我拖着他进了打印店,陈明原委,打印店的小姑娘一边说是这样不好,违法,不过看在我们为了救人的份上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一边手脚麻利的给我们做了张假结婚证,用时二十三分钟。 陈岚手捧着做好的大红本儿,满目羡慕的光芒:“北北,你说这要是真的多好。” “哥,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要我的,在钱和我之间,你选了钱,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比我想的明白吧?”我把话说绝了,不想再让他对我抱什么可以在一起的期望。 他神色一凄,笑的不自然:“北北,我知道你的个性,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抱着希望,人一旦从绝境里走出来,想的第一件事难道不是把曾经在绝境中失去的最美好的东西给找回来吗?你别管我,就当我这是种情怀,你不接受我,也没关系,我不会放弃,不过你也不要有负担,我想如果你一直幸福的生我没有,总有一天,我会放弃的。” 我无言以对,跟在他身后默默的爬楼梯。 陈岚朝费婷婷举起手里的大红本,费婷婷无比得意的眼神瞟了一眼满脸失去血色的杜雨城一眼。 “妹子,这下放心了吧?回去以后好好过,真不骗你,你看这是我的工作证,我干的虽然是文职,可有时候吧,也出现场,这摔死的人,真难看,怎么死也不能跳楼死啊!死之前可痛苦了!死后还没个好皮相……” 陈岚凑到她跟前,叨叨开了。 费婷婷专注的盯着他,竟然又让他走到跟前,扯住了胳膊。 “那你说,哪种死法没有痛苦?我吃过安眠药,喝过洁厕灵,都很难受,医生说我不能再这样了,要不,人没死,胃先坏了。”费婷婷一本正经的神情问他。 “这个问题啊,复杂,复杂的很,各种不同死法受到的痛苦也不同,你就比如说这个烧炭吧,它虽然看上去死的安然,没有痛苦,其实这个一氧化碳中毒那是很可怕的一种痛苦……” 陈岚不停的讲着,像个专业的讲师在授专业课程,学生只有费婷婷一个,可就这一个却听的特别专注。 姚美丽斜着嘴角,盘膝坐到地上,苦笑一声:“小不点儿,我怎么不没看出来你这初恋还挺会给人做思想工作的呢?他现在干的是政工口的活儿吧?挺有一套。” 看着他们俩那专注的神态,我突然又觉得我那个不成熟的想法简直太成熟了!我就是个天才,竟然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解决我现在面临的难题。 我黑化了,不再善良了,我就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解决掉这个烫手的山芋。 “阿城,带她回家,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我走到呆子一样的杜雨城面前,轻声跟他说。 他瞅着我,死去一样的状态。 我只好掂起脚尖,在他耳朵边告诉他实话:“那个结婚证是假的,是我花了两百块钱在一楼打印中心现做的,这下放心了吧?赶紧带她回家,我也累了,想回去休息。” 他从死人恢复了濒死状态,眼睛总算是开始活动起来,有了些生机,上前去,拖着费婷婷的胳膊便走。 “哎,哎,兄弟,我还没讲完呐!这常见的死法有二百多种,我这十种都没讲完呐……”陈岚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叫唤。 费婷婷回头望着他,报自己的电话号码:“哥,我先回去了,给我打电话,我喜欢听你讲这些。” “哎,好,记下了,我有空就打给你,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有问必答,有问必答的……”他朝她挥手,不停的讲。 “行啦,人都不见影了,省省口水吧。”姚美丽朝他喊,他才闭了嘴,叹口气,学姚美丽的样子盘膝坐到地上,嘘口气:“我艹,得亏没把我分到调解组,这要天天面对这样不讲理的,还不得愁白头!” “不是吧?你这是拿亲人练手,熟悉业务的呐?”姚美丽大惊小怪的朝他吼。 他拭拭额头的汗:“姐大,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是看那妹子可怜,所以才要劝她的,我又不是干这个的,熟悉这业务对我的前程也没用嘛。” “走吧,回家,累死我了。”我不想听他们吵下去,打断他们。 回到家,姚美丽去厨房做饭,陈岚要告辞回家吃饭。 我朝他抛媚眼:“哥,留下来吃午饭,我下厨,做你最爱吃的咕噜肉。” 他凭空打个寒噤,后退两步,紧紧揪着门把手:“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留下来吃饭,有事求你。”我撒娇。 他嗯嗯的清清嗓子,挠挠额头,笑一声:“那我不客气了,真留下来吃好吧?” “哥,坐,刚才爬楼梯累了吧?我给你揉揉。”我弯腰用袖子掸掸沙发,请他坐。 他神色疑惑,小心翼翼的盯着我,伸手摁摁沙发,大约觉得下面没藏暗器,方才侧身拘谨的坐下。 我掰一半桔子,把上面的筋络扒干净,递给他:“刚才挺会劝人哈,不像我,自视甚高,结果弄巧成拙,差点把自己的终身幸福都赔进去。” 他接过桔子,放鼻子底下闻一闻,哭叽叽:“北北,我怎么老觉是你会因为没吃成冰淇淋,要报复我呢?我这心里揣了只兔子,一直跳的厉害,有事你就说,别兜圈子了,哥这小心脏快做受不了了。” “那我可真说了。”我严肃了面容。 他点点头:“洗耳恭听。” “你帮我去劝劝费婷婷呗,我看她好像听你的。”我真说了。 他一口气没上来,憋的脸通红,拼命咳嗽几声,才缓过来,一脸惊惧的盯着我。 “哥,我认真的,你瞧我脸色,真的,我真觉的你行,你瞧,她主动把电话号码都给你了是不是?”我可怜巴巴的求他。 他咽口口水,擦汗,两只脚一前一后,要逃的架势。 我走到门,把门堵住了,换一脸哀求望着他。 “北北,我,什么,我,她,什么那个,挨不着的事!”他语无伦次。 “哥,你是不是觉得以前那样对我,很内疚,很对不起我?”我问他。 他点头。 “那你是不是很想补偿我,让我过的幸福?”我说。 他再点头。 “爱一个人是不是就是要让她幸福,而不是占有?”我问他。 他点点头,又摇头:“不是,北北,不占有怎么能让她幸福?” “你抛弃她之后,她爱上了别人,现在觉得跟别人在一起才有幸福。”我告诉他。 他眼神凄惶。 “陈岚,真是的,赶紧答应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将来成仙成佛的。我看你们俩真挺合,你说这费婷婷吧,天不怕地不怕,谁的话都不听,天天瞎琢磨坏招整人,你瞧你这一出手,立马整服她了,主动给你留号码,要跟你聊,就算是为了拯救失足少女,你也得好好劝劝她走正道是吧?” 姚美丽端着一盘虾米炒青菜走出来,憋着一脸笑,添油加醋。 她真比我会说,说的真好。 陈岚一脸哀愁,擦擦额头的汗,期期艾艾的开口:“要不,我试试?” “成!这就对了!就算娶不到我家小不点,至少也要在她心目中做个英雄是不是?得让她崇拜你一辈子对伐?”姚美丽拍大腿,竖大拇指。 “北北,我要真能劝服费婷婷,你真能把我当英雄?”他的眼神像个孩子。 我赶紧嗯嗯点头,这一计若真能成,我岂止把他当英雄,我要给他立个生祠,天天在家供奉着都成! “得嘞,小不点,厨房走起!做大英雄最爱吃的咕噜肉去。”姚美丽挽起我的胳膊朝厨房走去。 “不用,别累着,叫个外卖就成,我要吃城北那家的,他家的最正宗。”他露出笑脸,仿佛已经当上了我心目中的英雄。 …… 周末,我正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电视剧,电视剧不好看,什么爷爷杀死了姥姥,叔叔杀死了姑姑,总之上辈子恩怨一大堆,世仇之家的两个孩子竟然相爱了,还爱的死去活来?这都什么跟什么,犯得着这么跟自己过不去么? 想想自己也不过如此,爱上一个人,更多时候,心里是甜的,可事实却是苦的。 我们都一样,往往为了追求心中的那点甜,去拼命忍受着事实的苦,结果到最后,事实的苦终于淹没了现实那点甜,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的一团糟。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外面传来敲门声,一听就是杜雨城,我起来去开门,看见他焉焉的模样。 “进来坐会儿。”我招呼他。 他走进来,鞋子也不脱,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头仰到靠背上,长长嘘了口气。 “喝水。”我倒水给他。 他接过去,喝一口,抬头看我,嘴角一斜,露出抹微笑。 我的天!终于看见他笑了。我吮吮鼻子,有点感动想流泪。 他的目光移到我肚子上。 我下意识的伸手护住。 “我的娃儿。”他依旧没有恢复的嘶哑的声音告诉我。 我咽口口水,往后缩一缩,伸手抓个抱枕手里,轻声问他:“同志,你知道你是谁不?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 他挥手,打断我,过来抓我:“顾小北,我就知道这是我的娃儿,你把手拿开,让我听听,我还想摸摸。” “你先回答我问题。”我惊异的盯着他。 “顾小北,别躲,让我听听摸摸,这些天可把我憋坏了!我都快忧郁症了知道么?”他继续抓我,我只得站起来,绕着茶几跑。 他不追我,站在那里,喊:“别跑,慢点,当心摔着。” 我站住,看着他,又问他一遍刚才的问题。 他叹口气:“我没傻,好着呢,陈岚都告诉我了,孩子是我的,他本来一直想当接盘侠来着,可你爱的是我,不肯接受他。” “你,你们见过面?”我有些呆。 “是呀,见过,这几天一直见,他跟我说,突然想通了,不想在自己头上种草原,也不想喜当爹,还是正儿八经当你心目中的大英雄好了。”他捏着下巴,告诉我。 这消息太让我意外了! 我竟没想到陈岚会是这样义气的人! 一个以前的卑鄙小人竟然也会变的这么大气磅礴!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接着跟我说:“我兄弟说了,是你的爱改变了他,准确的说是你借给他的那一万五千块钱改变了,那钱是他心里一辈子的包袱一辈子的刺,他想好好补偿你,可惜等他有能力补偿你的时候,你却比他还有钱!他受不了这个,不想一辈子欠着你!” “你兄弟?你兄弟是谁?”我明知故问,这杜雨城是不是被车撞傻了呀?哪有跟情敌称兄道弟的? 本来争东西争的你死我活的两个人突然就握手言和了,那这东西是不是就惨了点了? “陈岚呀!我兄弟!就小费跳楼那天晚上,他打电话给我,过去吃的晚饭,我俩喝了六瓶酒!白酒!”杜雨城豪气的说。 我脑子不够用,实在想象不出来,他们俩在一起喝酒能说什么。 “那啥?你们喝酒,费婷婷在干嘛呀?”我问他一个致命问题。 他马上给了我答案:“听我兄弟白活嘛,白活那寻常的二百种死法死状如何,痛不痛苦,哪种死法操作起来简单,反正我也没处听,我兄弟有办法,讲几句做个示范,做完示范,就停嘴,要小费去做个菜,她急着听下段,只能去做菜,我们就喝酒聊天。 结果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六小时,他跟小费聊了三小时,小费做了十二个菜,还都能吃!” 这陈岚还真用对了! 我扳着手指头数了数,离那天晚上已经过去了三天,怪不得觉得这三天挺清静的,原来是陈岚一直没过来! “呐什么,现在他俩好上了?”我兴奋的问他。 “你想什么呢!这二百种死法才讲了三分之一,今天周末,我兄弟有空儿,带她去游乐园亲身体验濒死感觉去了。”杜雨城解脱了的轻松声音。 “什么玩意儿?濒死感觉?”我不解的问。 “坐过山车,体验太空失重!”杜雨城说了人话。 “这也行?这叫濒死感觉?”我笑起来。 “我这兄弟开局就靠一张嘴,搞定一特难搞的大BOSS。厉害,佩服!”他说。 “别兄弟兄弟的,跟谁兄弟呢!”我不满。 他又咧嘴笑,看的我犯花痴:“那是连襟,我们喜欢同一个女人嘛。” “放狗屁!”我拿抱枕砸他,他不躲,抱枕砸到他头上,他倒在沙发上,伸展着四肢:“想念这种滋味很久了,终于能解脱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觉是晚上该在月光下摆个香案,向天祷告,求它别再打瞌睡,千万要睁开眼,一定要保佑陈岚收了那个小妖孽。 一整个下午,他都赖在沙发上不动,我看电视剧,他看我。 本来不好看的电视剧,突然就变的非常非常好看,看了这集想看下集,中间插个广告看着也特别顺眼。 直到晚上,姚美丽和老赵她们回来,他还抱着我,像被胶水粘在我身上一般,不肯动。 “吓!你怎么来了?那个小妖精呢?”姚美丽大声问他。 好久没看见他的豆豆从老赵身上出溜下来,扑过来,揪着他的耳朵,笑的花朵一般:“爸爸抱,爸爸抱抱。” 杜雨城揪着她的衣服领子把她轻轻拎起来,她咯咯咯的笑,指挥他来回走。 姚美丽坐到我身边,不由自主的抱住我,笑:“小不点,一家人在一起,真是开心。” “很快就可以了,姐大,大英雄降服了小妖孽,阿城很快就可以回来了。”我告诉她。 “不会吧?这么快!早知道这样,早把这尊大神请回来,也不用烦恼这些日子了!”姚美丽叫道。 “八字刚有一点,再等等看,如果大英雄降服不了她,我就亲自出马,不信玩不了她。”我信誓旦旦。 杜雨城撂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我见是陈岚打来的,便接了。 他没让我开口,就开始抱怨:“我说兄弟,你去风花雪月,我可是苦坎坎的在下地狱呐,赶紧的,换班,该你了,说好五点钟,这都五点一刻了,赶紧来,否则兄弟没得做了!” “大英雄,晚上过来吃饭,想吃什么,我让姐大给你做。”我告诉他。 他呃一声,开口:“北北,本来想八字有了一撇,事情有个差不多再告诉你,杜雨城那张嘴被你的糖衣炮弹给攻陷了吧?什么都告诉你了?也罢,我也汇报下战果,今天这场仗打的也不错,消灭了敌方至少三十种以上可能想到的死法,她跟我表示,死原来也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她得认真考虑下自己这么做倒底值不值得。” “我这就让杜雨城过去,你来呀,吃好吃的。”我开心的对他说。 他答应着,挂了电话。 杜雨城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离开。 外面传来敲门声。 他找开门,表情惊愕。 我探头去看,看见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见过,印象有,只是他不待见我。 “舅舅?!”杜雨城叫这一声,惊讶又难过。 “阿城,这几年委屈你了。”他舅舅开口,声音一听就是愧疚难过那样子。 “进屋说,有话进屋说。”老赵走过去,殷勤的招呼他。 第八十九章 杜雨城坐在沙发上像个傻子一样,一言不发,看着我们招待他舅舅。 说实话,我不想给他舅舅好脸色,我记仇,可他占了杜雨城的光,毕竟刚看见他露出点阳光笑容,我不想跟他添堵了。 “看到你很好,我就放心了。”他舅舅喝了口茶,对杜雨城说道。 “姚姐,帮我下楼买包烟。”杜雨城突然对姚美丽说。 姚美丽人精一样,岂能不知他的意思,连声答应着,撮弄着老赵和豆豆一起下楼。我套上外套也要跟着走。 他舅舅叫住我。 “小北,你留下,是该说说事情真相的时候了。” “啥真相?”我好奇的问他。 “舅舅,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没必要再说什么,就这样罢。”杜雨城嘶哑的声音阻止他。 “阿城,当时是因为几个医生都跟我说,你没有希望醒过来,所以舅舅才那么做的,真的,舅舅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他舅舅特别难过特别悔恨的样子。 “我刚才讲了,没必要再澄清什么,你是不是想把整个案子都翻过来,大家一起难过!”阿城朝他吼。 他舅舅变的无比忧伤的面庞:“阿城,这几年我特别难过,每天晚上做梦,都梦见妈妈在骂我!” “够了,如果不是姥姥突然去世,也不会有那场车祸,别再说已经走了的姥姥,我会难过。”杜雨城阴着脸回他。 我的目光好奇的在他们俩人身上扫来扫去。 我记忆里的他的舅舅好像是一个特别优雅有风度的男人,总是带着高傲又蛮不经心的笑容,藐视众生的模样。 可现在的他,像是做错事的苦行僧,已经在忏悔的路上行了几千里,灰头土脸却终于没有得到神的宽恕的悲惨模样,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北,我必须告诉你事情的真相,我妈妈病重入院,阿城跟我回到了她身边,妈妈的情况越来越糟,医生已经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妈妈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阿城结婚。 可是,费家那一对夫妇,得知你的情况之后,不顾我妈的病情,在我妈面前说了你家的情况。 我妈当时很生气,把阿城叫到病床边骂了一顿,警告他如果还想要她这个姥姥的话,就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费婷婷结婚。 这个时候,婷婷因为阿城被诊断为忧郁症,每天都在寻死觅活的,让人难以招架。 费氏夫妇也趁机求阿城,就算不爱他们女儿,至少给她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跟她假结婚,给她个希望。 费氏夫妇很有手段,一边打听你的情况把最不利于你的事实告诉我妈,一边去求阿城,求他救婷婷一命,同时又在我们的朋友圈里散布阿城跟婷婷马上就要结婚的消息。 我妈妈在病床上,几乎每天都有人去寻问结婚的事情。 妈妈不胜其烦,便也天天逼着阿城结婚。 这其间,婷婷割过一次腕,于是朋友间便传开了,是因为阿城始乱终弃,在外面有了小三,所以才导致婷婷自杀的。 这种话传到我妈耳朵里,老太太一生气,病情加重,需要立即手术,她却偏偏不肯配全医生治疗,威胁说阿城不结婚,她绝不做手术。 无奈之下,阿城只得跟费婷婷举行了结婚仪式,然后在我妈的威逼下,带着她去北部度蜜月。 其实他们走后第二天,我妈就去世了,医生说是因为手术太晚的缘故,如果早几天手术的话,应该还有生机。 我妈临死之前再三嘱咐我,不准我把她去世的消息告诉阿城,一定要等到他们度完蜜月回来再说。 我在医院里守着我妈的尸体,越想越生气,如果不是费氏夫妇做这么多手脚,我妈不会这么早就去世,她还能好好活着,还能陪我过几年欢乐生活。 我要费氏夫妇付出代价!同时我也恨阿城,如果不是他三心二意,不爱费婷婷,爱上了你,那么他只要顺顺利利的跟婷婷结婚生子,我妈也不会死! 都是这些家伙搞出来的事,逼死了我妈!我想让他们都为我妈的死付出代价!” 他舅舅说的又快又急又悲伤,我心翻起涟漪,跳的很快,快的我有些心慌气短。 “不要再说了,舅舅,真相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姥姥已经已经去世了,费叔叔和阿姨她走了,没有再关注这件事情的真相,就这样就好了,行不行?” 他舅舅还要说下去,杜雨城又出言阻止他。 “阿成,舅舅这些年一直受着良心的谴责,觉得对不起你,虽然你跟我说了很多理由,要把事情维持现状,可我真的忍受不下去了,新西兰那边的生意我已经打理好了,你如果要接手,只管过去做,如果想买掉回国,律师会帮你处理。 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啦,我的余生大约一直要在异国的监狱里过下去了,如果你有心,就抽空去看看我,不去看我,我也没意见,都是我的错,差点害死你。”他舅舅说的红了眼圈子。 “舅舅,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你送进监狱,我想姥姥也不希望看到她唯一的儿子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杜雨城说的斩钉截铁。 不过,看他舅舅的表情,明显不想听他的。 “阿城,如果不是我朋友把你现在的处境告诉了我,我还不知道你一直受着婷婷的威胁,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任她侮辱。 这份侮辱不该你受,是我的罪责,现在开始,换我来受,就算妈活着,也会这么做。”他舅舅回他。 杜雨城吐了口气,好像不再想说这个话题,起身问他:“你是刚下飞机就过来了吧?行李呢?住酒店吗?我帮你去取行李,住家里吧。” “我住酒店就可以了,我本来想先联系婷婷,跟她说明事情的真相,让她放过你,然后再来找你,跟你道歉。 可婷婷她换了号码,我联系不到她,只能先来找你,你帮你联系她,我跟她好好谈谈。”他舅舅郑重其事的说道。 杜雨城不开口,坐在一边听的似懂非懂一直插不上话的我,直接把费婷婷的电话号码背了出来。 “谢谢,谢谢小北,我这就打电话。”他舅舅拿出手机摁号码。 阿城弯腰夺下他的手机,摔到地上,吼:“够啦!别再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你很喜欢坐牢吗?别疯了!事情马上就会解决,一切都会好起来,我是恨你,可你是我舅舅,我不会送你去坐牢,也不想在审讯你的时候,出庭作证,是你在费叔叔的饮料里混了高度酒精,又破坏了我车上的刹车!从而导致我和费叔叔撞车!我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阿城,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把你撞成那样,车祸发生后,我很后悔,想去自首,可那时候医生告诉我,你基本没有醒来的希望,我在医院里守了你一个星期,你都没有醒来,我绝望了,想放弃,是婷婷死活不肯,坚持你会醒过来。 我没有她那么强的意念,我认定你会死的,加上朋友又劝我,既然人已经死了,真相就不重要了,所以我才会出庭作伪证,说费氏夫妇和你都喝了酒,所以才会撞车,他们是主要责任方,撞翻你的车之后,车子还在高速行驶中,又撞向路边举行派对的人群中,撞死撞伤了五六个人。 这都是我罪孽,该我去赎罪,就算你肯原谅我,那三个无辜死去的路人也不会原谅我的。”他舅舅极其难过的声音将当年的真相还原了一遍。 阿城一拳砸到墙上,叹息一声,顺着墙壁滑倒在地,双手抱着头,肩膀轻轻颤抖起来。 我想走过去安慰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半坐半起,僵在那儿愣神。 他舅舅站起来,朝我举一躬:“小北,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自私,你和阿城早该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往后缩缩身子,摆手,喉咙里挤出点声音:“没事,不用这样,我们之间的事好像不干你的事。” “我已经苟且了好几年,始终没有勇气站出来说出事情的真相,现在是时候了,再不说,就是我死了,也无颜面对妈妈和姐姐。”他舅舅悲怆的声音说道,佝偻着高大的身躯,慢慢走出去。 杜雨城还是那样的姿势没有动,他不想挽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去,关了门。 “阿城,现在要怎么办?赶紧想个主意,你不能放任不管,真让你舅舅去坐牢吧?”我走过去推着杜雨城。 他抬头望着我,眼中有眼泪,眼神一片茫茫然。 “顾小北,我妈妈去世之前一再嘱咐我,要好好对待舅舅,舅舅对我,比我爸对我要好一百倍,要我尊敬他爱戴他,把他当成亲爸爸那样来孝敬。我真的不想让他去坐牢,如果我想要今天这样的结果,也不会任由费婷婷这样无休止的胡闹下去,我知道,费婷婷一定有把柄,所以才敢跟我这样闹。 顾小北,你帮帮我,救救他,不想让他坐牢,他如果去自首,我姥姥在国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姥姥要是泉下有知,也不会原谅我。 求求你,顾小北,救救他,救救他……” 他抱着我泣不成声,我却真的帮不了他,我能怎么办?阻止他离开吗? 哎,别说,这也许真是个办法,只要阻止他回新西兰,不就等于阻止他去自首了吗? 我跟杜雨城这么说了。 他闪了闪眼睛,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急匆匆的跑出去。 我揉着额头,躺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视剧,电视剧演什么完全不知道,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通,明明知道自己这么做是错了,可就是自私自利,不想去做对的事情,我想我这后半生也要被那三个异国的冤魂缠上了,真的对不起他们。 姚美丽她们回来,问我怎么回事。 我告诉了她。 她怔半天,叹口气:“冤孽哦,是谁犯的罪,就该谁去承受,小杜也真是的,这是宁负你一个,也不负天下人,对不起你可以,千万不要对不起他家里人。” 我有些不满的看着她,不能这么说他,他也是没办法,等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他舅舅已经把事情公布了出去,难道要他在他姥姥没烧百日的时候,就把他舅舅送进监狱吗?何况要真说起来,杜雨城应该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车祸就是他舅舅制造出来的吧? “小姐,可怜那三个妄死的人,总得对他们有个交待吧?不能让他们死的稀里糊涂对吧?冤有头债有主,死人的债可不能欠,不是姑爷做的事,不能让他一直欠着死人债哦。”哄豆豆睡觉的老赵突然就插言道。 我心愧疚难过,我真不如老赵和姚美丽。不能明辩是非,缺少做人起码的道德。 姚美丽摸摸我的脑袋,嗔怒的口气:“你说你瞎出的什么主意,那是小杜的亲舅舅,他不能大义灭亲,可你不能当帮凶啊,你说要光是自家的也就罢了,这不还有好几条无辜人命么。” “现在怎么办?阿城听我的话,去追他舅舅了,我看要是他那样子,如果他舅舅执意要走,他肯定能会把他关起来的。”我伤心的说道。 “小姚,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这是他们家的事,我们小姐的心尽到了也就行了,他犯事是在外国犯的,跟咱们这儿报警也不好使吧,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老赵插一句,抱着豆豆进了房间。 我瞪着姚美丽,姚美丽瞪着我,半晌,方才苦笑一声:“老赵这家伙,好话坏话让她一个人说尽了,还能说什么,洗洗睡吧,管不了那么多,咱也管不着外国仁犯法是不是?” 我跳起来:”那阿城这样算不算犯法?包庇罪?不是有这么一条罪么?” 姚美丽忽闪着双眼,哏住,喘口气,摆手:“不能算吧,小杜也是受害者啊!你想哪去了,不能算!” 我不放心,打电等方面给杜雨城,他没接,我更加不放心,盯着手机不撒眼,等他回电话。 电话真响起来,我抓起来,叫一声阿城! “老姐,是我,小宇。”小宇在那边开口。 我回过神,哦哦两声。 “姐,你让我帮你打听的事,我找同学打听过了,我同学今天刚从新西兰回来,他还真牛,真打听着了,你猜怎么着,他一个远方表哥竟然是杜哥舅舅的朋友,他已经让他表哥去问了,想着这几天就有信了,老姐你不要急哈,一有消息,我就打电话给你。放心吧,杜哥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哒。” 小宇欢乐的声音跟我汇报他的战果,我的心沉下深渊。 他舅舅刚才的话回响在耳朵边:要不是我朋友告诉你,我还不知道你现在被婷婷威胁着受着这样的屈辱。 “宇,你知道杜哥跟费婷婷的事?”我问他。 “嗯,知道,给二姐打电话的时候,二姐跟我说的。”他回我。 “那你把这些事都跟你朋友说了?”我问他。 他有些惊恐的声音:“老姐,怎么了?不该说吗?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我等你的信儿哈。”我赶紧告诉他。 他这才乐了,笑起来,又问了几句家里好不好的话,说十一不回来了,要跟同学出去旅游什么的,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跟他闲聊几句,挂了电话。 事情弄到现在,他舅舅要去自首,罪魁祸首竟然是我!是我这个好奇精非要小宇去查什么真相,这下好了,真相来了!我该怎么跟杜雨城交待这件事?天下有永不透风的墙,有永远能守住的秘密吗? 姚美丽瞧着我阴晴月缺的脸,将我抱在怀里:“小不点,又怎么了?咱不折腾了好不好?好好保胎,管他孩子爸是个什么德性,咱不操这份心,你要是觉得孩子没爸不好,阮朗就是孩子爸,亲爸,我保证让他陪孩子们一起长大,绝不会让孩子们觉得少个爸爸感觉不好。” 外面又传来敲门声,我一惊差点跳起来,我现在真的是怕了,前怕狼后怕虎,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 姚美丽放开我,去开门。 陈岚拉着费婷婷进了门。 “稀客,稀客哈,坐,泡个菊花茶你喝?”姚美丽双手叉腰站成圆规,冷声招呼他们。 “姐大,别,这夹枪带棒的谁受得了?婷婷知道错啦,这不跟小北道歉来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都是可怜人,同是天涯沦落人,一桌坐起酒一壶对不对?不是原则上的矛盾,赔个不是道个歉就好了,对伐?”陈岚拉着费婷婷的手,对我笑道。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占据了我的心,我真的会欢呼雀跃,感谢苍天不再打瞌睡,终于让陈岚收服了这个小妖孽,然后抱着陈岚亲两口,把他当成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大豪杰。 可现在,我真没有心情做这些了。 大英雄牺牲自我,收服了妖孽,可结果这妖孽不是妖孽,真正的妖孽又在哪里? “小北,对不起,我错了,给你添麻烦了,我知道我的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把你扯进这件事里来,该找谁找谁,绝不连累无辜。” 费婷婷朝我举个躬,郑重其事的说道。 “你家这事也关小杜的事呀!”姚美丽嘴上没把门,话秃噜一句说出来。 我拿眼睛瞪她,她知道失言,嘴巴一撅,不吭声了。 “好啦,歉也道了,话也说了,嘴巴干干的,姐大,泡个菊花茶喝呗。”陈岚拉着费婷婷坐下,指使姚美丽。 姚美丽朝他挥挥拳头,咬牙切齿:“要不是看在小费的份上,你敢这么指使老娘,老娘一口唾沫淹死你!” “就是这么狗仗人势!”陈岚倒在沙发上,嘻嘻笑。 姚美丽啐他一口,去厨房泡茶,费婷婷看看陈岚,再朝厨房瞅瞅,露出兴奋的笑容:“你们平日里就这么相处啊?骂人也不恼吗?” 我清清嗓子,无言以对,这位是火星来人吗?朋友间不这么相处,那是怎么相处啊?难道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陈岚,好好玩呀,怪不得你说我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是白过了,根本没享受过生活的乐趣,真的呀!我从来不敢跟朋友这样讲话,我爸妈一直教育我要有礼貌,就算骂人也不能骂的露骨难听,要文雅,要有度。要不失身份才行。”费婷婷摇着陈岚的胳膊。 “你,你,大家闺秀,你不会连个大排档也没吃过吧?”姚美丽端着茶盘子走出来,惊奇的问她。 “大排档?”费婷婷眼瞅着陈岚,重复一句。 陈岚朝姚美丽瞪眼,这里就要用上武侠小说里的官话儿,如果目光能杀人,姚美丽已经被他杀死一万次了。 可是姐大根本就不是怕死的人,依旧贱皮的开口:“小费,想不想尝尝我们平民百姓常去光临的大排档美食呀?” “想,想呀!”费婷婷拍手叫道。 “哎,这就对了,你不是想死吗?天天吃大排档,什么甲醛,什么吊白块,什么苏丹红,什么地沟油,都能吃着。那就是慢性自杀,杀人于无形,正合你意。”姚美丽继续犯贱。 换我拿眼睛瞪她。 “陈岚,我想去吃大排档。”费婷婷仿佛没听见姚美丽的话,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大英雄。 大英雄眼神涣散,神情无奈,不过在我温柔目光的注视下,终于还是鼓足了精神,点点头,答应了小妖孽的请求。 他带着费婷婷走了。 我嘘口气,倒在沙发上,悲伤重新涌上心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杜雨城一直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姚美丽跟在我身后走来走去,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两个小时之后,陈岚一头扎进来,一个人,神色紧张,气喘嘘嘘。 “咋了?又出啥事了?我说你们能不能消停会儿,让小不点清清静静的养个胎,生个孩子哈?”姚美丽一点不可怜他的状况,兜头骂的他狗血喷头。 “小费,小费她,她不见啦!我就是回来看看她来没有,没有我还得继续找,你说这叫什么事!”陈岚拿起茶几上的水壶,灌几口水,不满的嚷嚷。 “不见了?”我一惊,心跳的厉害。 “可不是,带她去大排档吃的倒是挺开心,她看人家吃烤蚕蛹,说她也想吃,我去给她买,走的时候看见她拿起手机接电话,回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打她手机也不接,你说急不急人,这大家小姐就是难伺候!说玩消失就无消失,急死我了!”陈岚抹把汗,又要出门去。 第九十章 姚美丽跟老赵换了衣服也要出去找。 我坐在沙发上没动,他们出门之前告诉他们:“去杜雨城家里看看,人指不定回去了呢?” “回去了?”陈岚刹住脚步,重复一遍我话,就差被口水呛死。 “不会吧?她要是回家了,不给英雄留个话儿?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溜了?”姚美丽不相信。 老赵扯扯她的衣襟:“小姚,你忘了,她那脑袋不正常,小姐说的也不是不可能。” “到处都找了,就差小杜家里了,这么着,你们也别瞎忙了,我这就过去看看,我是打过小杜的手机,可他不接,看来,是真回去了,两人弄不好又干起来了,我得过去看看。” 陈岚急急忙忙的边说边下楼去。 姚美丽和老赵无精打彩的回来,坐在沙发上看着我。 我被她们俩看的有些吃不住,骂人:“看什么看,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她是接了谁的电话才走的,肯定是阿城舅舅的啊。他舅舅说要找费婷婷讲明真相,照这样子是去找了呗。” 她们哦一声,瘫在沙发上不吭声了。 我口渴,正拿起茶几上的杯子要喝口水,又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姚美丽应声而起,跑过去开门。 是杜雨城,冷落落的眉眼,连姚美丽跟他打招呼都没有反应,径朝我来了。 “顾小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质问我。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想申辩什么,我并不想造成这样的后果,可这后果已经出来了,我也没办法补救,又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我想他现在也没心情听我解释。我现在说任何话大约都只能把自己这种行为越描越黑。 “小杜,怎么回事呀?发生什么事了?小不点没做什么呀,她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什么也没有做。”姚美丽拖着他的胳膊,跟他解释。 他仿佛没有听到,没有看到她的人,只拿眼睛恨恨的盯着我。 “我做错了吗?”我也盯着他,问他。 他眸光痛苦,好半天回我一句:“至少应该先跟我商量下吧。” “我能找着你的人么?”我又问他。 他抱着头重重的跌坐到沙发上。 半天,又说一句让我冷心的话:“你不相信我,所以让小宇找人去查我?” “你今天跟我说句实话,我被王凯绑架的那天晚上,你倒底信不信我们真的是清白的?”我反问他。 “那么久的事情能不提吗?”他冲我吼,根本不回答我。 “也不算太久,两个月以前的事情而已。”我回他。 “我信不信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因此而嫌弃你,找人去查你。”他说了实话,瞬间让我笑起来。 “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不过我还是想跟你讲,我并不是不信你才找人去查你,我只是想知道费婷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真正原因。无意之间冒犯了你,真是对不起。”我客气的说道。 “顾小北,我真的很在乎你,如果现在能算一辈子的话,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女人,一见钟情,从在公交车上看到你第一眼起,就觉得你是我的女人,不管世事如何,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放弃,只想跟你在一起,你能不能给我点信心,让我有勇气继续走下去哈?” 他痛苦的声调,好像他现在这样子是我害的一样。 我只剩下冷笑。 “顾小北,你不要这么残忍,给我点希望好不好?”他逼我。 我脸上的冷笑愈甚:“你对我一见钟情,是因为我长相比较像你妈妈年轻时候,跟我这个人没关系,我想我这么粗鲁无理的女人根本不是你心目中最理想的结婚对象是吧?” “北北,别说气话,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有话好好讲,慢慢讲,这肯定都是误会,肯定是误会。”姚美丽抱住我,拍着我的后背,安抚我。 是啊,都是误会,跟他的相遇本来就是场误会,跟他相爱就更是场误会了。 他也许只是太想念他妈妈所以才对我动了情,而我,可能只是因为被陈岚背叛,急于找根救命稻草,所以才会高攀上他。 他继续抱紧脑袋,无话可讲,我听得到他的呼吸好像都很痛苦。 我知道这样的感觉,在我妈妈告诉我她杀了人之后,我就有过这样的感受。 他当时劝我大义灭亲,让我妈承担该承担的责任。 现在呢?现在轮到他自己身上,他怎么不肯大义灭亲了呢?我们能够站在正义的一边去指责卑劣,很大几率上是因为我们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去看问题的,一旦涉及到自身,没有几个人的脑袋还是清楚的。 他舅舅从我这里偷走的那个戒指直接导致我妈被捕,成了给我妈定罪的最有力的证据,而她也因此就算用生命去偿还了她的罪,也没能摆脱掉杀人犯的罪名! 他没有怪过他舅舅,他觉得他舅舅做的是正义的事情。 我呢,我无意中做的这件事,不及当时他舅舅十分之一的绝情,他就可以跑到我面前,指责我做错了,对不起他? 人性就是这么经不起考验,真是太可笑了! 我真的很累,想去休息,于是推开姚美丽,站起来走回房间。 倒在床上那刹那,眼泪充满了眼眶,我拖起被子盖住自己。 爱情真的挺折磨人的,我对他失望,却并不会因此而少爱他半分。 只是觉得他并不是神仙,也像我等凡人一样有着贪嗔痴念,让我有些难过。 我一直当他是我心目中的完美恋人,能包容我一切,为我付出一切,让我拥有这世间最完美最让人羡慕的爱情,就像所有霸道总裁小说那样,在他眼里,我是唯一,没有什么比我更重要。 可到头来,完美的爱情并不存在的,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生活就是生活,虚构就是虚构,只会在脑子里交叠,却永远不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中。 我是真的累了,虽然难过,却真的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张开眼,眼前黑漆漆,耳朵边传来细细的呼吸声。 我扭头去看,借着微弱的小夜灯的光芒,看见杜雨城趴在床头,一眼不眨的望着我,见我醒来,眼里有亮晶晶的泪水流下腮来。 我伸手过去给他擦眼泪,他握住我的手,哽咽道:“顾小北,你是不是对我特别失望?” “你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哪来的特别失望?”我回答他。 他吻着我的手,说对不起。 “我知道我不该包庇我舅舅,可真要我做大义灭亲的事,我做不到,我现在才能真正体会到当初你的心情,真的很难很难。” 他继续哭,继续跟我说抱歉的话。 虽然不能解我心中全部失望,却至少让我比睡之前好受了许多。 他还是爱我的,还是很在乎我的感受,在这种混乱的状态中,还能体会到我为什么会生他的气,为什么会奚落他。 突然就有点心疼他。 “睡会儿吧,你睡东东的床。”我对他说,指指对面的床铺。 他不肯过去,在我身边侧身躺下,抱住了我,在我脖子边上呼吸,弄得我痒痒的很。 “顾小北,解决了这件事,我们就可以开开心心在一起,等待小宝宝的降临了。”他满怀希望的低声说道。 我有点悲伤。 没有人告诉他,我现在面临的危险。 我也不想告诉他,我出院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他我没事,我很好,虽然有点小病小灾,但是并打不垮我的身体,更打不垮我的信念,我们一定会过上幸福开心的生活。 “阿城,舅舅呢?你还是去看看舅舅,别让他做傻事,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案子要重启也很麻烦吧?他要是承认了是不是会被起诉谋杀罪啊?” 只要他对我好一点,我立马就变回了那个自私自利的我,一心为他着想,不想让他为难。 “我没追上他,他打电话说要找婷婷说出事情真相,还我清白。后来陈岚打电话给我,说他找到他们了,在海边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里,他说他过去盯着,如果有事,会打电话给我。 我应了他,而且我也想过,既然舅舅下定决心要跟她谈,如果我在场,反倒不好,会让婷婷更加愧疚难过,她真是有病,重度忧郁症,这一点,我真的没有骗你,顾小北,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在我耳朵边轻声跟我说着。 他的话我不怎么留意,内心却突然被一个该死的念头占据,他为什么每次称呼我的时候,总是连名带姓? 我记得我在哪篇鸡汤里看到过,如果你的恋人一直连名带姓的称呼你,那么你们离分手就不远了,至少这会是一个分手的征兆。 我翻身过来,直瞅着他,等他再叫我一声,是不是我听错了? “顾小北,睡吧,已经三点多了。”他温柔如水的声音对我说,这一回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再错不了,他就是连名带姓的称呼我。 我的心瓦凉瓦凉,正要质问他为什么这样,他的手机却呜哇呜哇的响起来,他拿起来,接电话的手都抖了,我没看见号码,只听他弱弱的问一句:“警察同志啊?有事吗?” 对方说了几句话,他一跃而起,拿着床边的衬衫跑出去,我根本来不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姚美丽听见动静,从房间出来,揉着睡眼问我怎么回事。 我想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知道是该去海边咖啡馆还是去哪里的派出所。 “我打电话问问陈岚,这小子找没找着人也不回个信儿,敢是睡死过去了。”姚美丽打电话,一接通,冲着手机大吼大叫,也不睡意朦胧的。 “什么?第二医院!没事吧你?什么叫还能喘气,除了能喘气,没少胳膊掉腿什么的?……那就好,那就好,我们马上过去……你这叫放屁,都这样了,她能安心在家里待着?没事,有我呢,正好去的是医院,别的地儿我也不敢带她。” 姚美丽放下电话回去房间穿衣服,我跟进去。 “北北,出事了,婷婷跟阿城舅舅起了冲突,陈岚上前劝架,伤了胳膊,在二院,我们过去看看。”姚美丽对我说。 我咽口口水,眼里空洞,心里更空洞。 “这事弄的,当事人好好的,劝架的倒遭了殃,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先过去问问,你没事吧?撑得住吗?撑不住就在家呆着,等我的消息。” 她穿好衣服,望着我。 我实在是太感激她了,我这半辈子从来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她的出现,让我体会到了比爱情还深的友情的美好。 我想象不出,如果没有她,我这几年的生活该有多苦多难熬,杜雨城是上天送给我,折磨我的礼物,而姚美丽,就是上天送给我,撑着我勇敢走下去的拐杖。 “姐大,我……” “赶紧的走,又想说什么废话,看你那样,就没憋什么好屁,又想感谢我啊?感恩戴德的话就不用说了,我这就是闲的,亲亲老公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天在各地跑不能陪我,我总得找点事做,填补这些空白时间吧?” 她揪着我的衣袖拉我出门。 来到二院,陈岚站在大门口东张西望,姚美丽走过去拍他肩膀一巴掌,他猛回头,噫一声:“姐大,受伤了啊,不能温柔点?” “怎么回事?费婷婷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劲,也能把你伤成这样?你鼻涕粘的呀?”姚美丽低头瞧着他扎着张绷带的胳膊。 “要是男人还好点,可劲摔他,就因为是女孩子,不好动手,然后她就来劲了,逮哪捅哪儿,我们俩大男人费了好大劲才制服她,说起来真是糗。”他尴尬的笑道。 “小费没事吧?”姚美丽问。 他点头:“她倒是没事,手划破点皮,这不是店方报了警嘛,我们仨都被逮派出所去了,我这劝架的录完笔录,警察叔叔怕我伤口感染,非带我来医院好好包扎下,这不,你就打电话了。” “得亏你也是公检法一员,怎么弄的跟个娘们似的,就这,怎么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连你自己都保不了,真是的。”姚美丽抬起他的胳膊,继续瞅着,抱怨:“真没事?照没照个片子?没扎着骨头筋什么的吧?” “姐大,你就埋汰我吧,我这喝了一肚子苦咖啡,饭还没吃上一口,我一个孤家寡人回家也没得吃,去你们那儿,你做点饭给我吃呗。”他死皮赖脸。 “得,大姐姐我就给你做一顿,你这也是因为我们家小不点受的伤,该着吃这一顿,我给你下个面,加两鸡蛋,好好补补。”姚美丽拉着他朝车子走去。 “不是吧,姐大,就加两鸡蛋呀?”陈岚委屈的声音。 “那就再加一根海参,俩鲍鱼?”姚美丽慷慨大方。 他们的调侃并不能治愈我心里的忧伤,反倒让我更难过。 因为我的大意,害得陈岚受伤,是我不好,可我真的开不了口跟他说抱歉。 上了车,姚美丽径朝家里开去,坐在副驾驶的陈岚又开口了:“姐大,还是先不回家了,去派出所看看他们解决的怎么样了,我不太放心,小费那个情绪还是很激动很紧张,再搞出点事来可不烦人?” 姚美丽斜他一眼:“你管她干嘛?上心了呀?其实那姑娘真不错,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条有身条,又是名校毕业,家教又好,这病要是再治好了,你这样的歪瓜裂枣可高攀不上。” 他扒拉开车头上方的镜子,照照自己:“我算高攀?比她还牛逼的女人,不照样拿下过?天生自带桃花煞,受女人待见,天生的女神收割机,没办法的事。” “咳嗽两声这还喘上了,真是的,镜子照照看不清自己,撒泡尿照照差不多。”姚美丽哼一声,却是调转车头朝陈岚说的那个派出所驶去。 车子开到派出所门口,正看见杜雨城抱着费婷婷的肩膀从里面出来。 费婷婷的神情比较焦燥,人看上去也是烦燥不安,虽然杜雨城搂着她,却丝毫没减轻她的暴躁感。 “小费。” 陈岚下了车,叫一声,朝她扬扬手。 她抬眼看看陈岚,啊的尖叫一声,挣脱开杜雨城的手,飞一样朝陈岚跑过来,陈岚明显吃了一大惊,不自觉的朝后退两步,却无处可退,姚美丽把车子停到他背后了,断了他的退路。 “岚哥,对不起,你没事吧?我是无心的,我不想伤害你的,我一直问他们你怎么样,他们不肯告诉我,对不起,岚哥,原谅我好不好,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不想的,我真不想伤害你,我只想害了那个混蛋,替我爸爸报仇……” 费婷婷扑到陈岚怀里,边哭边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肩膀,我坐在车后座,隔着车玻璃看的清清楚楚。 大英雄说他是女神收割机,真是没错,他应该比杜雨城更适合吃软饭,如果他真想的话,想想以前傻傻的我,不也是心甘情愿给他打钱么?我虽然够不到女神,可从小下来混社会,也算明事理的人吧,竟也被他搞的团团转,杨小靖更是被他哄的堕了胎都无怨无悔,依旧爱他爱的要命,我想他们分手应该也不是杨小靖先提出来的,肯定是他。杨小靖达不到他心目中标准女朋友的标准,于是就放手了吧? 这个陈岚,真是有一手,会哄人,至少比杜雨城会哄人,杜雨城爱你,凭的是一腔孤勇和真心,而他爱一个人,凭的是手段。 “送你们回去。”姚美丽从车里探出头来,朝他们喊。 杜雨城没有吭声,朝身后看了两眼,他舅舅还没出来。 “姚姐,等一会儿,舅舅还没出来呢。”我跟她说。 姚美丽哦一声,开车门跳下车,朝里面走去。 一会儿陪着他舅舅一起走了出来。 杜雨城迎上去,三个人说了几句话,朝车子走来。 费婷婷还趴在陈岚怀里哭,不断说着对不起。陈岚似乎也没想让她觉得他已经原谅她了,也根本没有出言安慰她,说自己伤的不重不要紧,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不要哭,也不知道他这样打的又是什么算盘。 我推开车门下车,让他舅舅上车。 他舅舅看见我,朝我双手合十,作个辑,跑到前面,坐到了副驾驶。 杜雨城不管费婷婷拉着我上车,我上了车,摇开玻璃在陈岚的耳朵边低声喊:“回家再哭行么?” 陈岚朝我摆摆手,挤挤眼睛,无声的说一个字:走。 “那我们可真走啦?”我回他一句。 他肯定的点头。 姚美丽咳嗽一声,朝他竖起大拇指。 他回敬她个苦瓜脸。 车开出老远,我回头看,陈岚拉着费婷婷坐到马路牙子上,头凑到一起,说着什么,费婷婷肩膀一抽一抽像是在哭,却没那么激烈。 “小不点,别担心,我给英雄发短讯了,把你们送回去,就来接他们,不顺路,再说了这种情况坐一辆车也不方便。”姚美丽从后视镜看出我的担忧,安慰我。 “是我害了你们,都是我的错,我有罪。”副驾驶坐着的舅舅低哑的声音开口。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 这话说的,让我们无从回答。 说他无罪吧,他确实有罪,说他没错吧,他确实有错。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不语了,就连一向能说会道最善于调节气氛的姚美丽都闭了嘴不回应。 “小姚,把我送回酒店就可以了。”他舅舅说道。 姚美丽回头看了杜雨城一眼,杜雨城没有反应。 “舅舅,住我们家吧,我弟弟的房间空着,也方便。”我开口。 他舅舅回头看看我,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和煦笑容,跟我说了声谢谢,不用。执意要回酒店。 我伸手去捅杜雨城,杜雨城如梦初醒的样子:“哦,他想回酒店,就送他回酒店吧。” 姚美丽的车停在酒店门口,他舅舅下了车,跟我们摇摇手,朝里面走去,脚步有些歪斜,好像走不稳的样子。 “喂,阿城,舅舅伤到腿了吗?”我问杜雨城。 杜雨城吃惊的从车窗看过去,待他看过去的时候,他舅舅正走到大堂,没有走去电梯间上楼,而是走到大厅的沙发上,一头栽上去,躺在上面。 杜雨城推门下车,朝里面奔去。 第九十一章 天色微明,日光透过医院坚实的窗户照进走廊的时候,医生才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杜雨城奔过去问情况,医生疲累的摇摇头:“对不起,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患者服用的是一种慢性烈性毒药,目前还没有解决办法,我们只能眼看着他的器官一一衰竭,却是束手无策。” 医生说话的时候,护士已经把他舅舅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 他是清醒的,朝杜雨城露出释然的微笑。 “舅舅。”杜雨城呜咽着叫了一声,跟护士一起把他推进了病房。 姚美丽抱着我,要送我回家,我想我也该回家了,留在这里也没用,我想他舅舅现在想见的也只是杜雨城而已。 他做不到回去认罪,可能认为这种办法会让自己更加体面的离开这世界。 只是这么做,他是解脱了,可留给杜雨城的却是一辈子的悔恨吧?他肯定会恨自己为什么不亲自去盯着他和费婷婷会面,而让别人代他做了这件事。 我想我也没办法安慰他,只能让时间抚平这些深深的伤痕。 “小不点,这男人要自杀,什么时候死不好,非要选择跟那小妖孽见面的时候死,这也太蹊跷了些,你说会不会是那小妖孽下的毒啊?”回家的路上,姚美丽问我。 我怔一怔,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是送他舅舅来医院之前,在车上,他舅舅一再跟我们审明,是他自己吃了不好的东西才会这样,不关别人的事。 现在想起来,他之所以要一再强调是他自己服毒,就是为了洗脱费婷婷的嫌疑吧? “姐大,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哦。”我回她。 姚美丽清清嗓子,嗯嗯两声,无精打彩的声音:“这都是些什么事!乱七八糟的,越弄越复杂,想着就头疼,算了,不要管了,毕竟跟咱们毫无干系是不是?” 她是可以不管,我觉得我不行。 我不想让杜雨城一辈子活在害死自己舅舅的阴影里,我想帮他,我还想跟他过个无忧无虑的后半生呢。 我的孩子也需要一个正常阳光的爸爸。 回到家,停了车,姚美丽去买早饭,让我先回家。 我爬上楼,门口站着一对年老的夫妇,背着铺盖卷,身边来站着个流鼻涕的小男孩,正定定的瞧着我走近来。 “请问,你们是?”我停在楼梯上,客气的问他们。 “大凤住这里吧?”老太太操着一口方言问我,我勉强听得懂,口音很熟悉,好像经常听这种软软糯糯的口音。 “大凤?我这儿没叫大凤的。”我回他们。 “我姑姑大名叫美丽。”小男孩对我说着普通话,哧溜哧溜吸鼻涕。 我嗯口口水,敲门,喊老赵开门。 老赵抱着豆豆过来开门,见了我,撅嘴哼气:“不知哪来的一对老夫妻,找大凤找大凤的,咱们家哪有叫大凤的,真是的,还不走呢,我现拿一百钱给他们,他们就是不走,真是烦人。” “姐,这是美丽姐的家人,你也不问清楚。”我在她耳朵边悄声道。 她哦一声,面露诧异,赶紧换上笑脸,让他们进去。 “哎哟,你说你们二位,说清楚不是很好?这老大凤大凤的,我也不知道小姚还有这么个名字,你瞧让二老在门外等这么长时间,真是受委屈了。” 老赵倒茶给他们喝,他们讪讪的笑,不管我们怎么招呼,不喝茶,也不坐,只在客厅中央站着,老爷子手拽着小男孩,老太太抱着铺盖卷,眼睛乱转,四处打量。 “奶奶,我们住哪儿?”小男孩仰着头问老太太。 “大凤呢?为啥不出来见俺们?不想见是咋的?”老太太开口问我。 “没,没有,姚姐她去买早饭了,一会儿就回来,阿姨叔叔你们先坐会儿,喝点水,吃点东西,等她回来行不?”我陪着笑说道。 “那我们住哪儿?”老太太重复小男孩的问题。 “住这间吧。”我把他们带到小宇的房间。 他们探头往里面瞧两眼,老爷子开口:“上下床?我这把年纪,让我睡上下床?” “爷爷,我要住这间,这间床大,窗户也大。” 我照顾他们两个的时候,小男孩自己推开了我爸妈当年住的房间,大声叫着。 姚姐本来让我搬到这间朝南向阳的大卧室,可我睡惯了我自己的床,不想挪地方,这房间就给她和阮朗住了。 二老听他孙子这么一喊,走进那房间,四处瞧瞧,点头同意:“小果,那咱们就住这间了。” 老太太也不跟我打招呼,直接在床上放了铺盖卷,解开来,拿出床单对着窗外抖一抖,一层一层铺起来。 我和老赵站在走廊里看的目瞪口呆。 老太太铺好了床,在上面坐下,给孙子拿饼干吃的时候,老赵才回过神,把我拖到客厅,悄声问我:“这两人自来熟啊!这怎么回事?当自己家了啊?” “别慌,等姐大回来再说,要真是她父母,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姐大多好一个人儿,别伤了她的心。”我低声道“买个饭也该回来了,我出去找找她,先问问她是什么意见。”老赵抓起外套披身上,去开门,门一开,看见姚美丽一脸忧伤的站在门外,手里提着油条豆浆,根本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小姚,回来了怎么不敲门?”老赵嗔着她,拉她进来。 我正要讲话,突然听到豆豆歇斯底里的大哭声,赶紧跑去大卧室,只见那混小子正骑在豆豆身上,抡着拳头砸豆豆的脑袋,二老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就这么看着,一点没有想管管他们孙子的意思。 我的怒气冲上头顶,一步跨进去,抬脚将那混小子踢开,把豆豆抱起来。 那混小子被我踢了个四仰八叉,却不哭,打个滚站起来,抱住我的小腿,一口咬下去,疼的我叫一声,差点丢了手里的孩子。 “死小子,一点家教没有!滚开!” 姚美丽跑进来,伸手扯开混小子,推了他一把,他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两步,蹲到地上,后脑勺撞到了衣柜上,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哭声。 我正愣着还没回过神,只见坐在椅子上的老爷子临身而起,甩开胳膊,狠狠抡了姚美丽一个耳光,嘴里骂:“吃里扒外的贱人!竟然帮着外人打自己侄子!老子打死你这个小贱人!” 姚美丽没出声,捂着脸后退两步,老不死的竟然冲过来薅着她的头发,又要打。 我放下哭的厉害的豆豆,操起门边的鸡毛掸子朝他头上抡去,大声叫老赵:“老赵,报警,赶紧的,告诉警察,大清早的有人上门闹事,无辜打人!” 姚美丽抱起豆豆,拽着我的衣袖把我拖出门,低哑的声音:“算了,小不点儿,报警又能怎么样,警察来也不过是劝两句,到更是火上浇油,闹的更凶。” 我把鸡毛掸子丢地上,心疼的看着她被打的红肿的脸,去冰箱拿了块冰给她敷脸。 她边敷脸边看我和老赵哄豆豆。 老赵使出杀手锏,搬了一盒子果冻出来,豆豆方才好了些,躲在我怀里,抱着果冻盒子一抽一抽的,还是一脸惊恐的表情,姚美丽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她都吓一跳,咧咧嘴又要哭。 “哦,好孩子,不哭,不哭哈,姆妈带你去看鱼,给鱼喂小虫虫好不好?”老赵心疼孩子,没给姚美丽好脸色,从我怀里把豆豆抱走。 姚美丽看我一眼,神色悲伤,呜咽一声:“孩子没事吧?要不要带去医院看看?” “应该没事,要是还哭,就带去看看,我进去的时候,那混小子正使劲的打豆豆的头,我还真怕把孩子的脑子打出毛病。”我不自觉的说着实话。 “对不起,小不点儿,给你添麻烦了了。”姚美丽呜咽道。 我抱住她,拍她的后背:“说什么呐,咱们不是一家人嘛。” 她抱着我呜呜哭,哭的我心酸。 “小姐,你还是去睡会儿吧,闹腾了一夜,也累了。”老赵抱着豆豆走过来,豆豆不哭了,手里拿包鱼食摇晃着,搂着老赵的脖子嘻嘻笑。 姚美丽放开我,尴尬的笑容:“对哦,快去睡会儿吧。” 我实在也是挺不住,腰像断了一样的疼,没办法跟她同仇敌忾应付这件事了,扶着老赵的胳膊站起来,朝姚美丽笑笑:“姐,我先进屋躺会儿,有事叫我。” “快去吧。”她挥手。 老赵扶着我进房间,把我送上床。 “赵姐,别对姐大使脸色,她也不想的,那混小子又不是她养的,跟她没关系。”我嘱咐老赵。 老赵应着,却是不服气:“小姐,要不是看在小姚的面子上,我管打破那两个老不死的头,这叫什么事!豆豆长这么大没挨过我们一指头,倒让他们打,真的气死我了。” “行啦,别生气了,又不是两老人打的,不都是孩子嘛,你别因为心疼豆豆做过分的事啊,给姚姐没脸。”我嗔着她。 “知道啦,小姐,你快休息吧,大不了我带着豆豆出去玩,不在家里呆。”她不情愿的说道。 “记住啦。”我又嘱咐她一遍。 她应着,走出房间,给我锁了门。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肚子吧现在隆起来了,怎么躺我都觉得不得劲,困的要命,就是睡不着,耳朵里听着外面的说话声,脑子里就乱的要命。 外面的声音突然变的混乱不堪,夹杂着豆豆的哭声和老赵的骂人声儿,接着那混小子的嚎啕大哭也传了进来,还有听不懂的方言快速的骂人声儿! 我捏捏额头,起身,开门,走出去。 豆豆坐在走廊里哭,老赵和姚美丽妈妈在客厅的地上薅着对方的头滚着,老头儿抱着孙子,跺着脚骂姚美丽小贱人,而姚美丽正跪在地上,试图把老赵和她妈妈分开。 简直乱了套了! 我摸摸肚子,想冲过去劝架的心冷了冷,抱起豆豆进了房间,剥果冻喂她,吃了几口果冻,她方才停止哭,坐在椅子上摇晃着小胖脚,张着嘴,专心致志的盯着我手里的小勺子。 “豆豆,姆妈怎么跟那位奶奶打起来呀?”我问她。 这小精灵早就会学话儿了,聪明的很。 “奶奶让姆妈给她泡茶,姆妈没泡,奶奶就骂姆妈,姆妈生气了也骂她,就打起来了。”豆豆奶声奶气的回我,时不时抽泣一声儿。 我苦笑不得。 怪不得姚美丽说她这辈子是倒霉的事不是出生在那样的一个家庭里。 “豆豆,跟妈妈一起睡觉好不好?”我喂她吃了半只果冻,抱着她说。 她嗯一声,趴到我怀里。 我搂着她在床上躺下,哼着歌哄她睡,她睡了,我也睡了。 一觉醒来,手一摸,身边没孩子!惊出一身冷汗,一个翻身起来,尖叫一声。 床边有人抱住我,在我耳朵边呼吸:“不怕,不怕,做恶梦了吗?” 我定定神,转眼瞥见豆豆睡在对面小南的床上,这才松了口气,瘫在杜雨城怀里,问他:“你怎么回来了?舅舅好点了么?” “老赵打电话把我叫回来的,说家里出事了,我才赶回来。”他给你揉着肩膀,嘶哑的声音说道。 “这个老赵,怕也给阮朗打电话了吧?她这是看热闹不怕事大,跟她说也没用,护犊子护的紧,就是因为那混小子打了豆豆,她心里不解气这是。”我无奈的说道。 “你睡着了不知道,我回来后真扇了那小子一巴掌,一巴掌打老实了,不嚎了,也不到处乱窜,拿豆豆的东西了。”他告诉我。 我咬他一口,嗔着他:“你倒是跟一个小屁孩较什么劲,他爷爷没跟你拼命?” “拼命?他敢吗?一看那老怂货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是想上来撕把两下,被我一眼瞪回去了,又要过去打小姚,被我擎住胳膊推到沙发上,一声也不敢吭了。”他说。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我以为我就够惨的了,没想到姚姐比我还惨,亏她性格好,自己混到今天这地步,真是不容易。”我感叹。 他抱紧我:“我就是怕阮朗会受不了,他们结婚没通知小姚家人吧?小姚不是怕她父母闹事所以才没通知的吧?阮朗是个文明人儿,那么高的学问,未必能接受这样的家庭。” “姐大肯定告诉过阮朗。”我肯定的说道。 “听说和眼见是两回事,我也听说了,可我今儿见了,还是吓了一大跳,竟然有这样老而无赖的人?真正是长了见识。”他说道。 我被他说的有些心惊,坐不住,想帮姚美丽做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做起。 “顾小北,我舅舅他活不了几天了,这几天我想多陪陪他。”他换了话题,低低的声音说道。 “好,你去陪你舅舅,我没事。”我一口答应,这种要求根本拒绝不了。 他把我抱紧,要粘在我身上一样。 外面又响起老太太尖利的骂人声,虽然听不懂说些什么,可我能听得出来一定不会是好听的话。 “阿城,我带姐大跟你一起走,这家里没法呆了,姐大也是左右为难,总不能送自己的爹妈去坐牢吧。”我出主意。 他苦笑:“我觉得小姚走不了,她若是走了,她这爸妈还不得翻了天?这样吧,我送你去酒店住两天好不好?” “让姚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不肯。 “放心吧,老赵不是给阮朗打电话了吗?他最迟明天也该回来了,有阮朗在,你怕什么。”他对我说。 我俩正说着,姚美丽推门进来,红肿的双眼:“小不点儿,我带他们走啦。” “去哪儿?”我跳起来问。 “去我家。”她嘶哑的声音回我。 杜雨城起身过去把她拽进来,关了门,教训她:”疯了你,你是不是想白送套房子给他们才甘心?你看不出来吗?他们来这么闹,为的就是跟你要房子!” “那我也不能让他们在这儿给你们添麻烦。”她哭。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废话!这时候你一定要坚持住,千万不要跟他们说你有房子,就说你和阮朗住在我们这儿,买不起房子。 你要说这房子给你父母住也还罢了,可听你妈那口气,要房子是给你弟要的吧?这是凭什么呀,凭什么就该你给你弟套房子,他想要房子不会自己去买啊?”杜雨城对她说。 姚美丽只哭,不吭声。 “顾小北说的也不是不对,你去换件衣服跟我们一起出去吧,由着他们在这里翻天好了,摊上这样的父母也没办法,又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先出去住两天躲一躲,再想办法应付好不好?”杜雨城问她。 她哭着点头。 杜雨城拉着我的手走出去,我牵着姚美丽。 她父母正在客厅看电视,老太太磕瓜子,瓜子壳丢满地,老头咳咳咳嗽,一清嗓子一口痰吐地板上!混小子躲在地上打滚,拿着豆豆的毛绒玩具当手枪,嘴里乌拉乌拉的叫嚷着,真是乱透了。 我们走进客厅,他们装没看着,走到门口,老太太觉悟了,上前薅住姚美丽的胳膊,警惕的问:“去哪儿?” “我们早就订好了机票要去南方旅游,带你们一起去呀?”杜雨城冷着脸问她。 她缩缩脖子,哼一声:“耍花招。” “我再告诉你一遍,赖在这儿也没用,这不是你闺女的房子,她没房子,租我们的房子和我们一起住,等我们旅游回来你再不走,我可要报警啦!” 老太太梗着脖子嘟囔一句方言,我听不懂。 “姚姐,我们走。”我拉姚美丽,她看她妈两眼,跟我们出了门。 她妈倒是挺精的,真不走,我们一出门,就把门关了,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赖套房子给儿子。 杜雨城到小区花园里接了豆豆和老赵,把我们送到了酒店。 老赵一路上都气鼓鼓的,埋怨我们都是好性子,竟然由着他们胡闹,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住在酒店里不如家里方便,姚美丽看我的眼神总是愧疚难当的样子,我尽力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早上,我跟杜雨城去医院,姚美丽和老赵带豆豆去公园。还没走出酒店厅,只见阮朗风尘仆仆的走进来,看见我们,没跟我们打招呼,先上去抱住了姚美丽,不等姚美丽反应,大庭广众之下吻住了她的唇,把她几乎吻弯了腰。 我看呆了,讲实话,心生羡慕。 这才是霸道总裁与灰姑娘的现实版,我这算什么!我这顶多算现实版糟心的爱情故事。 足足吻了有五分钟,阮朗才放开她,抱她在怀里,伸手给她擦眼泪。 “阮朗,怎么办呀!我们离婚吧,我没跟你讲实话,我家里没有拆迁,也没钱,我的钱都是我开酒吧那几年存的,我骗了你。”姚美丽搂着他脖子,抽抽泣泣的哭,讲了实话。 “傻瓜,我早就知道啦,没拆穿你,是怕你不高兴,没事,该来的迟早要来,总是要面对的,咱们现在就回去,钱能解决的事它就不叫事对不对?” 阮朗抱着她。轻声细语。 姚美丽像只温顺的猫咪,点头。 “小杜,我和美丽先回去,麻烦你们了。”阮朗总算是看到我们了,朝我们摆摆手,抱着心上人往外走。 他看到杜雨城一点都不吃惊,我想姚美丽一定把我们的事告诉了他。 他们走出去,又折进来,后面跟着陈岚和费婷婷。 “哟呵,都在呀!”陈岚嬉皮笑脸的叫一声。 “严肃点。”我喝他一声。 “恕我直言,严肃不起来。”他依旧嬉皮笑脸。 我盯着他,恨不得咬他一口,这人怎么这么不识火候! “姐大,你别我心狠,我送他们进局里的时候真不知道他们是你爸妈,后来知道了,也没后悔,你这种爸妈,恕我直言,就是被你惯出来的,治他们一回,应该就没下回了。”陈岚收了笑,正经说话。 姚美丽叹口气,倒在阮朗肩膀上,可怜兮兮的样子。 “哎,你谁呀你?看起来都很熟呀?”阮朗问陈岚。 陈岚嘿嘿一乐:“英雄哥,专门替你们解决困难的英雄哥。” “这不太妥吧?始终是美丽的爸妈,送进局子里不妥吧?一看就不是朋友,一点不为朋友着想。”阮朗怼他。 他不在乎:“我说好姑爷,在这件事上,我坚持认为并没有做错,而且也会得到姐大的支持。” 我望向姚美丽。 姚美丽没讲话,杜雨城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面色一下子煞白。 第九十二章 杜雨城舅舅去世了,很突然,就这么走了。 杜雨城一直红着眼,不哭也不怎么说话,办完丧事回家就坐在沙发上,呆子一般。 我去厨房煮了碗汤给他,他喝了一口,放到茶几上,依旧那个姿式坐着。 我现在和他在海边的房子里住。 费婷婷被陈岚收服之后,就不愿意住这儿,住到陈岚租的房子里去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原以为爱一个会爱的死去活来,可突然有一天就觉悟了,然后就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变了脸变了心,跟着另一个人义无反顾的走了。 我越来越觉得我变成了一个哲学家,这样的事都看的透。 “阿城,回新西兰吧,办完舅舅的身后事再回来。”我坐到他对面,对他说。 他抬眼望望我,摇头:“人都已经走了,身后事什么的都不重要了,我想跟你呆在一起,看着孩子长大出世,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我看看自己的肚子,不小了,再过一百多天就该有新生命降临了。 我不确定我们的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可我想努力过下去,陪着他,就算一地鸡毛,也无怨无悔。 晚上去厨房做饭,他突然从身后抱住我,把我抱进客厅,放到沙发上:“从今天开始,我伺候你和孩子。” 我的心里荡漾着幸福感觉,趴在沙发上看着他走进厨房。 虽然我和他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可还是甜蜜的,让我陶醉。 晚饭吃的小米青菜粥和鸡肉汤,多一块鸡肉他都不让我吃。 我心生怨愤。趁他起身收拾桌子的时候,拿筷子在汤碗里捞了一块个头挺大的像鸡肉的东西塞嘴巴里。 他从厨房探出头,盯着我:“又偷吃?” 我捂着嘴,摇头,赶紧嚼着嘴巴里的东西,把它吞下去,辣的我眼泪鼻涕一块儿出来。 原来怀孕了不光脑子傻了,眼神也不行,夹嘴里的不是鸡肉是块姜片! “不是吧?宝贝,我说什么了吗?怎么哭了?”他从厨房出来,一脸紧张的走过来,苦恼的问。 本来不想哭,就是被辣的,可他这一说,我就想哭了,眼泪哗哗的流下来,觉得不过瘾,索性“啊啊啊”的哭出声来,边抹眼泪边擤鼻涕,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他跪在我身边,拿纸巾帮我擦眼泪,脸上的表情绝望的很。 “杜雨城,我问件事,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我哭着对他说。 他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回我:“我妈走了,不能一块掉水里了,总之不管你跟谁一块掉水里,我都先救你,医生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我肯定让他保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都不是,你不要打茬,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叫我的时候为什么一直连名带姓的叫呢?是不是不爱我了?手机上说这样称呼对方就是不爱对方的表现。”我的问题大概超出了他的复习大纲,一时把他问住,愣在那里,张着嘴,半天没反应。 “不是,顾小北,呸!北北,宝贝,这有问题吗?称呼什么真的很重要吗?就是种习惯,我就这么习惯称呼你,跟爱不爱你没关系呀!我是爱你的,发自肺腑的爱你,知道不?”他回过神,编好了词回答我。 我更委屈:“习惯?已经习惯了不爱我么?习惯才能暴露一个人真正的思想,你的这种习惯就暴露了你不爱我的事实。” “我错了,我改不行吗?宝贝,小乖,小北北,我改好不好?”他抱着我,哭笑不得的神态。 我吮吮鼻子,我真的就是那么不可理喻?值得他哭笑不得?我觉得我还好吧? 外面传来敲门声。 他抱着我去开门。 陈岚胡子拉茬的站在门外,表情忧伤。 “快进来,吃饭没有,这是怎么了?”我招呼他。 他走进来,跌坐到沙发上,接过杜雨城递过来的水,一气灌进肚里,伸手抹抹嘴,开口:“干上了这行,才发现,原来法律真的可以制裁很多人,我们觉得法律没用,是因为我们根本都是好人,根本觉察不到它的存在。” 我不经意的翻个白眼:“英雄,你不太适合立好人人设,换一个呗。” “我确实不是好人,继把姐大的父母送去派出所拘留了一个周之后,我又一次把我身边的人送进去了,这几天我就一直在想,我还要不要穿这身皮了,再这么下去,我身边还能剩下多少朋友?我真的害怕。”他严肃的嘴脸。 我吃一惊,拿抱枕砸他脑袋:“你又把谁送进去了?!” 他盯着一边站着的杜雨城,慢腾腾的说道:“小费!” “谁?你说谁?”我尖叫一声,朝他龇牙咧嘴。 他重重的点头:“小费,费婷婷!” “你疯啦?”我骂他。 他摇头:“好像没有,我们院里有心理医生,我刚看过,他说我一切正常,没有心理疾病。” “好好说话,究竟是为什么,她做了什么?”杜雨城插言问他,看他苍白的面色,觉得他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只等陈岚说出来证明自己的猜想。 “你应该猜到的,你舅舅根本不是自杀,他跟我说过,见过小费之后就回新西兰自首,在监狱里过完后半生,试问一个抱着这样思想的人怎么又会突然服用慢性毒药自杀呢?岂不是前后矛盾?”他认真的回道。 “英雄,你简直它妈的不是人,从一开始你就怀疑费婷婷,还要继续跟她在一起,就是为了让她说出真相,抓她的吧?”我质问他。 “北北,注意你的措辞,就因为我还是个人,所以才要这么做,任何人犯了罪,能制裁她的只有法律,而不是私人报复,如果都像小费这样,这社会岂不乱了套?哪还有什么秩序可言?”他越发认真的脸。 我想拿刀子捅死他,这人总是道貌岸然的跟个君子似的,怎么净做这种龌龊的事!费婷婷真是瞎了眼,误认他才是救命稻草。 “你有确实的证据定她的罪吗?”杜雨城倒是比我冷静多了,在我身边坐下,搂着我的肩膀,问陈岚。 陈岚点头:“虽然录音不能做为正式证据,可我在她包里发现了与你舅舅服用的一模一样的毒药,而且还查到了她购买毒药的渠道。很遗憾的通知你们,她在我的劝说下,已经去派出所认罪了。” “我艹,这种禽兽不如的事你都做得出来?你让她去认罪?她替她爸妈报仇有什么错!”我忍不住爆粗口。 陈岚朝杜雨城耸耸肩膀,摊手:“兄弟,看看你的女人,你,任重道远啊,不过孩子都有了,抽身也来不及了,好好教育吧,希望还是有的。” “你觉得他现在有心思跟你贫嘴吗?你个疯子!”我骂他。 他咧咧嘴,叹气,对我极其失望的眼神:“北北,你怎么还没想明白,小费这毒药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得亏阿城舅舅及时出现说明了事情真相,否则死的就是阿城,知不知道?” 我忍不住打个寒噤,握住杜雨城的手,他的手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 “要不要现在去医院查查?”我紧张的问。 “不用,这种毒药发作期没这么长,一到两个小时就会发作,如果她真给阿城吃过,阿城早成死人了。”陈岚摇头道。 “这小费也真是可怜,这样不用关监狱吧?”我不由悲从中来,感叹道。 “你现在怀孕傻点就傻点算了,等生完孩子,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你专门上几堂法律课。”他对我说。 “你走,不想见到你。”我伸手指门,对他皱起眉头。 “别介呀,我刚安顿好小费的事情,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泡个面给我吃吃也是好的嘛。”他耍无赖。 杜雨城起身去厨房,他跟过去。 我行动不便,等起身走过去,他们已经走了进去,关了门! 我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他们说什么。 别问我为什么不进去听听,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想偷偷的听他们说什么。 “陈岚,国内的法律我不太了解,婷婷的案子会怎么判?会判死刑吗?” “按理说故意杀人是要判死刑的,可鉴于她是自首,又有前因,应该判不了,顶天是个无期,弄不好无期都不用,我已经陈明她可能有精神问题,公安正安排专业医生给她做精神鉴定呢,很快就有结果了。” “你这意思是说,如果医生证明了她精神有问题,她就不用坐牢了?” “不过我觉着吧,住精神病院还不如坐牢呢。” “陈岚,帮帮忙,花多少钱不是事儿,重要的是把婷婷弄出来,我不想她坐牢。” “放心吧,兄弟,我会尽力的,你这态度我太喜欢了,今天晚上过来,本着挨打受骂的精神来的,没想到你这么大度,竟然没怎么的我。” “你想让我怎么的你,人总是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的,婷婷也不例外,我一直哄着她就是指望她能回头,没想到她竟然一直在包里藏着毒药想害人。” “兄弟,算你命大,她藏药这事我都不知道,其实说起来,我也不知道她拿着这毒药究竟想害谁,也许不是你呢?” “陈岚,你别瞎说。” “我也希望我是瞎说,要么我怎么说你有福气,能娶到个福星嘛,要不是北北这一胡闹,把舅舅弄回了国,指不定现在死的就是你老婆孩子!” …… 我不想再听下去,要走,厨房门却突然开了,倚着门的我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扑到开门的陈岚身上。 陈岚扎散着双手,仰脖大叫:“兄弟,这可不干我的事,你看见了吧,是北北主动投怀送抱,你这老婆是该好好管管了,这可不行,这德行,哪个男人受得了是吧?” 我站稳脚,推他一把,这人渣,不知道家里刚死了人,又有人被抓进监狱里了吗?竟然还这样无理! “吃你的面吧。”杜雨城走过来,抱住我,对他说道。 他跑到锅边,深嗅一口,直接抱着锅子,撇开我们俩,去了客厅。 杜雨城冲我笑笑:“你这个初恋蛮有趣的,不像你说的那么不堪嘛。” “他会演戏,你别被他骗了。”我不悦的说道。 我不喜欢他们俩成兄道弟的,总觉得陈岚会把他带坏。 …… 费婷婷真的被鉴定为精神障碍,没办法控制的行为,被扣留了一个半月之后,放了出来。 陈岚去接的她,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接受正规治疗。 我还真挺佩服他的,真是个英雄,把人家送进拘留所关了四五十天,小费竟然不恨他,还这么信任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费婷婷出院那天,还发生了一件事,就是杨小靖回来了。 我和杜雨城正在陈岚家吃饭,陈岚下厨做了个炒三丝,杜雨城正抱怨他醋放多了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们俩互不相让,一齐吆喝我去开门。 我老大不情愿,翻着白眼过去开门,一开门看到她,我愣了,她更是愣了。 “不好意思,我,我,冒昧打扰了。”她先回过神,朝我举个躬,拖着箱子转身就走。 我正不解何意,陈岚走过来,手扶着我肩膀,探头往外看:“谁呀?也没叫外卖呀。” “你女朋友好像,前任?”我仰头望着他。 他扒拉开我,穿着拖鞋子奔出去。 杨小靖回头看着他,他住了脚,背心大裤衩,手搔着脑壳,冲她讪讪的笑。 “看到你们幸福,我就没事了,等孩子出生,告诉我一声,我会送他祝福的。”杨小靖双眼含泪,开了口。 我这才恍然大悟,她为什么转身就走,敢情以为我和陈岚结婚怀孕了呐! “你误会了,孩子不是我的,那女人行为不端,未婚先孕,我就是可怜她,才收留她回家的,这不,刚把她男朋友从国外叫回来,正在教训他要负责任,跟她结婚呢。”陈岚一本正经的编瞎话,我听呆了,不光我呆了,站我身后的杜雨城也呆了。 我们两呆子站在门边,眼睁睁的看着他编瞎话,问题是杨小靖信了,跑着过去抱住他,哭的乌里哇拉的,感动的要命:“你为什么一直这么好心肠,你为什么要一直这么好,老让我忘不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好啊……” “杜雨城,我没听错吧?还有人说英雄好的?这得多眼瞎才能干出这种事来?”我仰头问杜雨城。 他眉毛皱一皱:“你不爱我了吗?” 我更傻了:“说英雄不好就是不爱你?你没毛病吧?” “你刚才称呼我也是连名带姓,你不爱我了。”他学我的口气。 尼玛,还挺记仇,这都多长时间,还记着呢,我朝他翻白眼。 “别在走廊里演呀,快进屋,姑娘是刚下飞机吧?我看机票还在箱子上别着呢。”杜雨城实在看不下去他们表演,大声照顾他们。 陈岚扭头看我们一眼,杀鸡抹脖子使眼色,这回我懂他的意思,不让我们揭穿他呗。 “靖儿,进屋,没吃饭的吧?我下面给你吃,我记得你最爱吃蛋花生姜面,我这就给你做去。” 陈岚抱着她进屋,给她脱外套,又吩咐杜雨城把行李箱拖进来放好,又让我拿去洗手间拿毛巾给她擦脸擦手。 我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看着他帮你们解决了小费的大难题,非拽下杜雨城脚上的臭袜子摔他脸上解解气! 杨小靖比他懂事,见我真要起身,赶忙起来摁住我肩膀,笑道:“不用,我自己去洗洗就行了,你坐着。” 杜雨城扛着大行李箱走进来,凶神恶煞的模样:“兄弟,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让我媳妇去洗毛巾?” “大哥,杜哥!没有的事,我这什么,孕妇要多运动,你不知道哇?老这么坐着不动,到时候生产困难。”他一本正经的说。 杜雨城见杨小靖从洗手间出来,换一付善良嘴脸,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哈?” “哎,听我的错不了。”他头一缩进了厨房,快乐的嚷嚷:“靖儿,马上就好,你先坐会儿,电视底下的抽屉里有你爱听的钢琴曲子,我睡觉那屋有老式唱片机,你先听会曲子稍微眯一会儿,面好了,我叫你起来吃。” 杨小靖答应着,去抽屉里拿出张碟来,抱在怀里,不肯走,站在那儿掉眼泪。 “怎么了?”我好奇的问她:“不是你喜欢的?” 她摇头,吮下鼻子,望着我,再望望杜雨城,低低的开口:“顾小北,你真是看错人了,他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一点担当,我那么求他,他都不肯答应,要不是有陈岚,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活下去!” 我听的目瞪口呆,看着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英雄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了? “你是说你怀孕那件事?”杜雨城没怀孕,比我聪明,一下子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她点头:“就是那件事,我那么求你,你都不答应我。” 杜雨城苦瓜脸:“小杨,我跟你,只是一起吃过几顿饭,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犯不着让我背那样的黑锅吧?挨不着啊!” “陈岚背了,他为了我,就背了。”杨小靖悸动的说道,眼泪流的更凶。 这句我听懂了,不由咽口口水,问她:“那孩子不是陈岚的?” 她刚要回,陈岚从厨房出来,满面笑容的开口:“不愉快的事儿还提它干嘛,都过去多少年了,不提也罢,快去眯会儿,等着吃面。” “我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我要让他们都知道,你是个好人,他给你提鞋都不配!”杨小靖过去揪着他胳膊,将头靠到他肩膀上。 “靖儿,算给我点面子,不说了好伐?”陈岚摸着她的头发,笑的有点苦涩。 杨小靖擦擦眼泪,听话的点点头,陈岚搂着她肩膀,把她送进卧室,一会工夫,里面传来悠扬的钢琴曲儿,听的我都想睡了,不由靠到杜雨城身上。 好一会儿,陈岚才从卧室出来,轻轻的把门带上,惬意的伸展下双臂走过来。 “英雄,这又是什么壮举哈?”我问他。 他手指放嘴唇上嘘一声,压低声音:“小点声,睡着了,让她睡会,坐了十几小时飞机怪累的。” “你它妈的跟我说要追求我,甩了杨小靖,原来都是假的啊!”我朝他翻白眼,大口啐他:“得亏我没上当,否则没结婚就被甩了是不是?” “不是一回事!我不像小杜那么专情,你和杨小靖都是我的最爱,对你,那是纯的感情,首选,靖儿吧,主要是她对我太好了,总觉得除了她,再没谁会对我这么好了。”陈岚在沙发上坐了,低声说道。 “我们想知道的是她当初怀孕的事儿!这怎么把我还恨上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多无辜啊!那孩子真没我什么事!你赶紧解释清楚,免得你嫂子误会我。”杜雨城朝他挥手。 他朝卧室望一眼,严肃的面容,低低的叹口气:“哥,你别往心里去,她这些年也够苦的,埋怨你两句你就听着呗。” “苦?因为他爸爸包养小三的事儿?不是说财产都给她们母女俩个了吗?他爸净身出户的么?”我插言道。 “不是这事儿!”他的声音又低了三分:“她怀孕,不是我干的,是晚上出去夜跑,被人强女干了!这事她谁都没说,我都不知道,真不知道当时她是怎么想的,坏人就该绳之以法对不对?为什么不报警啊?纵容犯罪嘛!” “英雄,你,你就背了这黑锅啊?”我结巴起来。 “其实吧,那时候我跟她从来就没上过床,怎么可能会是我干的!开始我也不服气,后来想想,她急着让我背锅,那肯定这孩子的爸爸是见不得光的,于是我就想让我背我就背呗,总不能逼死她吧?反正孩子也不能要,大不了就是被她爸妈打一顿,又不能打死我是不是?”陈岚回我。 我脸发烫,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这人,有被女人绿的潜质,还想捡我个便宜儿子呢。”杜雨城闷闷的说一句。 陈岚急了,白眉赤眼的:“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对我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那时节,不是觉得你不要北北了么?我接手怎么了?爱一个人是爱她的全部,身体只是一部分,总不能因为她的身体受了损,就否定她整个人吧?这不科学!” 换杜雨城翻白眼了。 “哎,你这国外的名校生真的不如咱国内的名校生能言善辨呀。”我笑话杜雨城。 杜雨城摸着后脑勺,讪讪的笑:“我学的是理工科好伐?” …… 两个半月后,我早产生下五斤二两的儿子汤圆,历尽生死,终于从死神手里挣脱出来,睁开眼,发现杜雨城的双眼肿成了桃子,几乎睁不开。 跪在床边紧握我的手,哭的孩子似的:“你真是太任性了,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不肯告诉你,你这体质根本不适合生孩子!我要孩子,我只想要你。” “我知道,你早就回答我了,说无论如何也会保大人嘛,所以我才敢放心大胆的生,并且把一切的签字权交给你嘛。”我摸着他的头安慰他。 他泣不成声,抱怨因为我的任性会恨我一辈子。 我轻头去看摇篮里的儿子,摇篮里竟在是空的! “儿子呢?”我问他。 他张开肿的只剩下一条缝的双眼,打量下摇篮,反问我:“对呀,儿子呢?” “杜雨城,老娘要你的命!” 我怒了,整个病房回荡着我厉害的怒吼声。 “别急,别急,我记着是护士来把他抱走了,好像要打针,对,对,是打针,我去找找,你别急,马上给你找回来……” 他双手抱着头,奔出病房去,一会儿工夫,兴高彩烈的跟在抱着孩子的护士屁股后头走进来,哼着小曲,一脸得意:“老婆,我没记错,是去打针了,我儿子可勇敢了,打针一声都不哭,像他老爸,勇敢!坚强!” “孩子太小,疼感神经还没发育好,感觉不到疼痛,跟勇敢坚强没多大关系。”护士面无表情的怼他,转身离开。 “我,我去,这,你不懂吧?”杜雨城尴尬的老脸发红,结结巴巴。 我闭上眼睛,听着他开心的逗儿子讲话,心里幸福满满,这就是我要的生活,老天对我不薄,终于让我苦尽甘来,过上了开心的生活。 比西西女王 说: 感谢一直追文的小天使们,全文完,下篇文再见,爱泥萌,么么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