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觉醒来成了超级传播者》作者:河汉 文案: 新人类联盟军少将X旧人类超级传播者。 不能碰,不代表不能爱。 本故事纯属虚构。 内容标签: 科幻 天之骄子 励志人生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岁,漆延 ┃ 配角:陈碧等 ┃ 其它:抗疫 一句话简介:不能碰,不代表不能爱。 立意:万众一心,共同抗疫。 ================== 第1章 Act 01 “解锁第11号休眠舱。” “神经系统已恢复……循环系统已恢复……呼吸系统已恢复……消化系统已恢复……生殖系统已恢复……” “检查完毕,休眠样本生命体征正常,可自主出舱。” 智能AI尽职尽责地念完了自己的台词,然后打开了11号的舱门。随着休眠舱中的液体排出,时岁体温回升,缓缓苏醒。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内,他意识到—— 自己真是他妈的见了鬼了。 当年,由于S国某实验室发生了病毒泄漏,引发了全球性的疫病,到后来疫情失控,疫苗的研发赶不上疫病肆虐的速度,导致十几亿人染病死亡。之后好不容易研发出了有效治疗的疫苗,却因为极度的供不应求,再次让人们陷入了疯狂和混乱。短短数年,经济倒退,战争爆发,环境恶化,人类似乎就这样一步步走向灭亡。 在那样的情况下,各国启动了“火种计划”,在尚且存活的人中开展了基因筛查、天赋鉴定、精英选送、砸钱买票以及摇号抽奖等各种形式的选拔,然后将选出的人类未来的“开拓者们”放入休眠舱,设置为休眠一百年。 在当时看来,一百年后,人类该灭亡也就灭亡了,不该灭亡的话,世界也差不多能恢复平静了,这群“开拓者们”定然能给未来带去文明的传承、技术的飞跃、新生的福音。 然而,人类的想法和行为,实在有太多的不可预测。 “火种计划”启动后第二十年,人类在各种灾难的夹缝中求得生机,仅剩的3亿人口(不包含休眠者)建立了新的秩序; “火种计划”启动后第五十年,人类再次发展壮大到20亿人口,政治、经济、科技和社会进入到指数级发展状态; “火种计划”启动后第七十年,新人类忽然回想起来,唉呀妈呀,仓库里还冻着好些老古董呢,可咋整啊? 经过长达十年的会议研讨,新人类做了决定——终止“火种计划”。 至于怎么终止,就跟百年前的某一次“脱欧”事件一样,又讨论了很久,还分为了两个派别。一派认为,把他们唤醒就行,让他们融入我们新人类的大家庭;另一派认为,鬼知道他们苏醒后会干什么,建议永久封舱,这样他们就是“薛定谔的休眠者们”,处于死亡和苏醒的中间态,新人类既不用承担未知的后果,也不用背负良心的谴责。 两大派别又争了十年,互不相让,最后投票决定,先解除一部分旧人类的休眠,通过试点以观后效。于是—— “火种计划”启动后第九十年,新人类打开了部分休眠舱。 他们此时才发现,绝大多数休眠舱都失效了,当初休眠的五千万人,恐怕只有不到十分之一存活至今。 接下来,他们发现了更可怕的事。 无论是那些休眠失败的尸体,还是侥幸能从休眠舱中醒来的人,身上都带着新人类无法消杀的细菌和病毒。旧人类能不能适应新世界,新人类并不关心,他们只知道,新世界并不欢迎旧人类。 因此,为避免百年前的大灾难重演,新人类对所有休眠舱贮藏基地进行了永久封舱。 时间的洪流早已带走了这段历史。 “火种计划”启动后第一千一百一十年,时岁苏醒了。 他以为自己睡了一百年,结果睡了一千多年。 现在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时岁查看了他这里的其他休眠舱,除了他以外,其他的休眠舱都早已失效,生了锈的仪器中,埋葬着一具具枯骨。 阿拉善休眠舱贮藏基地,共十一位休眠者,仅存一位。 时岁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发呆。他不是什么非留不可的人才,没有高贵的基因,没有惊人的天赋,没有惊才绝艳的技能,也没有用之不竭的金钱,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只能说是运气特别好。 他是摇号抽奖进来的,而且还是临时附赠的。 阿拉善休眠舱基地原本只准备了10套休眠设备,多出来的一套,是当时制作的实验款,科研人员认为性能还不错,就放着做备用了,结果被抽奖给了时岁。 约莫是设置上出了什么问题,被永久封舱之后,这里所有的能源都供给了时岁这台实验舱,一直持续了一千年,到了极限,这才自动解锁。 查看完系统日志,时岁心想,自己这运气,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样,他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他是世界上仅存的旧人类了。 两个小时后,时岁给自己找了套衣服穿上,挑了些必要的生存工具,询问了即将关机的智能AI如何出去,关闭了最后一盏灯,离开了这里。 时岁很饿,但他不敢吃基地里的食物和水,毕竟是一千多年前的东西,即便放在冷冻柜里,肯定也早过了保质期了。 他打算到陆地上再解决温饱问题。 阿拉善基地的应急门已经锈死,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撬开。打开门的时候,他以为会看见一望无际的腾格里沙漠,然而没有。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山林。 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不远处的湖泊闪烁着粼粼波光。 时岁奔向湖边,看见有水鸟凫于水面,还在啄食着水里的鱼虾,想来这湖泊十分干净,便掬起一捧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水质清甜。 他洗了把脸,四下张望一番,在旁边的树上看见了一块悬挂的木牌,上面写着: 蜜蜂森林阿拉善保护地——阿里西西。 护林员:张春生,通讯号233*****233。 看样子人类社会也没有发生太大变化?阿里西西都传承下来了?时岁不禁感叹:“果然是利在当下,功在千秋啊。” 他想联系那位名叫张春生的护林员,一摸口袋反应过来,他没有这个时代的通讯设备。 于是他到树林里找了些野果,坐在湖边,先勉强填了填肚子。 水鸟一家老小在湖里游玩,鸟妈妈把自己叼到的小鱼喂给小鸟,鸟爸爸张开翅膀驱赶着其他抢食的鸟群,一派和乐安详的景象。 然而没过多久,时岁发现不大对劲。 先是小鸟唧唧叫了两声,一头歪进了水里,鸟妈妈焦急地把小鸟从水里叼出来放到自己背上,正要往岸边游,还没游到,自己也一头栽倒。 随后是鸟爸爸,其它鸟群…… 时岁一颗果子没吃完,目瞪口呆地看着整个湖泊发生骤变,水鸟一家浮在水上没了声息,其它鸟群似乎受到惊吓,乱窜到了林中,而湖里的鱼虾,竟然全部翻了肚皮。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水里有毒? 时岁抠了一会儿喉咙,没吐出什么来,但他自己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正慌乱间,远处传来越野摩托的引擎声,一位大叔风驰电掣地顺着小路赶过来:“监控报警了,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 时岁拿出按压舌根的手指头,连忙解释:“我、我不知道啊,它们突然就这样了!” 大叔见他一身运动装,手边放着背包,当他是来旅行冒险的游客:“我叫张春生,是这一片的护林员。你别动,把刚刚的事一五一十跟我说。” “哦哦,好的。”时岁把情况照实说了。 “我们这儿一向没有污染,难道是反对派蓄意投毒?总不会是变异种吧……”张春生一时也没了主意。 时岁听不懂,也不敢随意插嘴。大叔见他傻傻愣愣的,没什么威胁的样子,也没多管他,打开手腕上的通讯器,向上面汇报的情况。 经此一事,时岁自己刚采来的果子也不敢吃了,小心翼翼地放在湖边石头上。 张春生汇报完了,走过来看着他:“你是目击证人,别乱跑,回头还要做笔录的。” “好的张叔。”时岁点头,心说自己本来就是想投奔现代人类的,还能跑到哪儿去呢。 两人在原地等着科研所派出的调查人员,隔着几米远,张春生都能听见时岁肚子咕噜噜地叫,觉得好笑:“没吃东西?” 时岁望了望石头上的果子:“就吃了半个果子。” 张春生拿起一颗:“没事,这果子能吃,水多还甜,我们经常摘了吃。现在多半是这湖里出了问题,跟果子又没关系,怕什么?” 时岁还是摇了摇头。 张春生嘲笑他:“年轻人,胆子就这么点大啊,你自己刚刚吃了不也没事吗?”说着他咬下一口,嘎嘣脆。 “……”时岁想了想,还是算了。 几口吃完,张春生扔了果核,看看通讯器:“怎么还没来……” 他忽然觉得眼前一花,接着所有感官都像失灵了一般,眼前的景色变得朦胧,耳朵也听不清了,手脚如有千斤重,强烈的晕眩感袭来,顷刻间让他倒了下去。 时岁吓了一跳,冲过来扶他:“张叔?张叔!” 却见张春生费力地抬起手,颤抖着指向他:“你……是你……” 时岁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昏迷前,张春生用最后的力气,按下了通讯器上的红色按钮。时岁看见那个腕表形态的通讯器开始发送数据:检测用户体征,生命垂危,一级警报,救助请求已发送。 时岁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漆延接到求助信号的时候,一时没回过神来。 近期北部突然出现大规模的变异种,他率军驻扎在此。刚刚完成一波清剿,正在回指挥部的路上,通讯员忽然跟他说扎尔湖附近有平民紧急求助。 他本以为是有变异种入侵,立即查看了那里的实时生物反应图谱,却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扎尔湖附近没有变异种的红色生物反应,但那里的生物呈现出一种不寻常的病态,向他发送求救信号的平民,以及他周围的动物,都已是代表“垂危”的深蓝色。 这些生物图谱以放射状分布,而整个放射状的中心,是一个白色的圆点。 那是个普通人类。 他的队伍里有军医,按照就近原则,他们立即向求救地点出发。 时间紧迫,漆延亲自驾驶了小型运输机,载着两名军医和两名近卫赶到了现场。 他看见了时岁。 那个年轻人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身边是一地垂危的生命。 他抬头看向空中,小型运输机降落时的强风吹乱了他的短发。他的皮肤有些苍白,眼中是焦急,茫然和希望,唯独没有敌意。 这是个没有威胁的人。 漆延的本能跟张春生做了同样的判断。 但理智告诉他这不正常。 小型运输机平稳落地,漆延走出机舱的瞬间,拔枪指向了时岁。 时岁举起双手,一动不动。 此时张春生通知的科研所调查人员也赶来了,军医负责救人,调查人员负责检查水质、动物尸体和地上吃剩的半个果子。 漆延与时岁相隔一臂之遥,准备随时应对他的反抗。 但时岁完全没有反抗的意图,他只是很温顺地站在那里。 军医说:“求救人员感染不明毒素,神经系统遭到严重损害。” 调查人员说:“湖水中检测到极微量不明毒素,但毒性很强。动物尸体和这半颗果子中检测到相同毒素。” 时岁渐渐明白过来。 漆延冷漠问道:“你做了什么?” 时岁回答:“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喝了这里的水,吃了这里的果子,跟张叔聊了会儿天,他吃了一个我摘的果子……” 漆延皱眉:“只是这样?” 他的手很稳,这把粒子枪,杀变异种可以一枪爆头,杀这个人更是易如反掌。 时岁站在这个美丽未来的边缘,近乎绝望地说:“还有,我是一千多年前休眠的人类,刚刚苏醒。很抱歉,我的无心之过,伤害了你们。” 漆延和其他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旧人类…… 这里有一个复苏的旧人类,一个超级传播者。 他们齐齐向后退去,足足退了五米。 时岁站在中间,依然没有动:“我接受任何处置。” 漆延依然举枪对着他,只要轻扣扳机,这个旧人类的生命就会宣告结束。 军医小声说:“我们需要救人,血清研究……” “我知道。”除非必要,漆延没有打算杀他。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时岁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请将我隔离吧。” 军医给张春生提供了特护治疗仪器,暂且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无法让他清醒过来。调查人员提供了一台隔离舱,时岁自己走了进去。 漆延将押送他前往科研所。 隔离仓横放在小型运输机中,驾驶飞机的是漆延的近卫。 漆延在后面看守着时岁。 时岁安然地躺在那里,一会儿看飞机,一会儿看人,他觉得这架飞机很先进,漆延的作战服很帅,虽然上面似乎有血迹。 受不了他一直盯着自己,漆延警告道:“劝你安分一点,别想着逃跑。” 据说旧人类非常狡猾、贪婪、疯狂,正因为他们的这些特质,大灾难才会降临,之后的大清洗时代,也与旧人类遗留的问题有关。所以在现代人类的印象中,旧人类是不值得信任且极度危险的。 一千多年过去,地球上的物种都更换过一遍,这个旧人类刚刚苏醒,竟然就能适应良好,甚至单凭间接接触就能伤人,足可见旧人类的可怕。 “我不会逃跑的。”时岁说。 “那你就闭上眼,别到处乱看!” “我睡了好多好多年了,想看看这个新世界,可以不闭眼睛吗?” “随你。” “真美啊。”时岁突然笑了,“树在,山在,大地在,人类也还在。” 被他的话指引,漆延不由自主地看向运输机窗外。美吗?不就是那个样子。 时岁又看向漆延,惊讶地说:“你的瞳孔是银灰色的。” 漆延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懒得理他。 不过时岁并不在意,比起交流,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惜了,我什么都不能碰。” 这里的一切,他都不能碰。 作者有话要说:时岁:旧人类,男,1130岁(睡了1110年)。 漆延:新人类,男,28岁。 所以是年下? 第2章 Act 02 时岁被带去了科研所。 由于他自带碰谁谁完球的属性,所以暂时被关在特制的负压隔离间内。他原先的衣服被强制要求脱去销毁,这里提供了一套略显宽大的米白色单衣,上面还有一串编号,穿上后更符合一个实验品的气质了。 这个隔离间里,配备了一盏灯、一套桌椅、一张床,这些全部暴露在巨大的透明玻璃墙中。除了侧面的洗手间以外,时岁没有隐私可言。 负责安置他的科研人员名叫吴凡,见他实在无聊,送了三本书给他。一本是中规中矩的科普书籍《新人类发展史》,一本是时下最畅销的科幻小说《步入黎明》,还有一本,时岁不清楚自己在吴凡眼中有着怎样的喜好,竟然是一本言情小说。 时岁先看完了《新人类发展史》,了解一下大清洗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在《步入黎明》和那本言情小说之间,陷入了两难。 漆延把时岁送来之后,将情况上报给了军部。军部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旧人类十分敏感,让他立即去确认阿拉善休眠舱基地的情况。 休眠舱基地的位置仍然有迹可循,只是由于地形和环境的变化,会有一些偏差。漆延原本打算多派出几个小队去搜索,谁承想听说了这件事的时岁主动交代,甚至要来纸笔给他画了一张地图,贴在玻璃墙上,用一个涂黑的五角星告诉他:“我撬开的门就在这里。” 时岁还怕他们莽撞,再三提醒漆延:“虽然只有我一个活下来了,但是里面还有十具残骸,也许还有其他被密封住的威胁,你们一定要做好防护啊。” 临出发的漆延:“……”他觉得这个旧人类像个啰嗦的老妈子。 照着那张手绘的地图,漆延很快找到了入口,他们穿上了厚重的防护服才进去。 漆延让士兵们对这里的空气、浸泡液和十具残骸进行了取样,准备带给科研所去研究。同时他亲自拷贝并解析了智能系统中的资料,终于弄明白时岁这条跨越千年的“漏网之鱼”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清洗时代来临时,新人类对所有休眠舱基地进行了永久封舱,自然不会漏掉阿拉善基地。然而当时这里登记在册的只有十台休眠舱,时岁所在的那台实验舱因为是临时抽奖附赠的,孤零零地待在角落里,清点的时候根本没被注意到。 那时候说的永久封舱,其实就是封住休眠舱的舱门,再切断能源供给,让里面的人在休眠状态下无知无觉地死去。那十台休眠舱被切断电源后,前来“清洗”的新人类就离开了,于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这座基地中所有的能源都供给了时岁。 漆延看着自己报告中提到的“摇号抽奖获得”“侥幸未被发现”“能源倾斜供给”等等词句,第一次对概率学产生了质疑。达成这样匪夷所思的条件,然后睡了一千年成了超级传播者,也不知这人是幸运还是不幸。 两天后,漆延回到了科研所。 把收集到的实验样本交接完毕,他正巧撞见时岁被“取样”。 只见那人自觉地挽起左手臂的袖子,让全副武装的科研人员给他绑上橡胶带,自己还拍了拍血管,好方便他们采血。 没有惊恐,没有抗拒,乖顺中甚至透露着积极。 漆延听见他问那名科研人员:“小吴,张叔好点了吗?” 在得到摇头的回复后,时岁沮丧地叹了口气。 漆延感到难以理解。 那个张春生,与他不是只有一面之缘吗? 他被关在这里,不会害怕吗?他不觉得被剥夺了人权吗? 旧人类……都是这么奇怪的吗? 采完血,时岁按压着胳膊上的棉花球,坐下休息了一会儿。 他看见漆延一身肃杀地向他走来。 有关这位看起来就很凶的军官,时岁问过小吴他的身份。小吴推了推眼镜,回答:“漆准将是新人类联盟中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将官,他战无不胜。” 时岁:“就跟尤利尔将军一样吗?” 小吴红着脸说:“是、是的。” 尤利尔将军是小吴给时岁看的小说里的男主。 说实话,尤利尔将军刚出场的时候,时岁就看出来了,这个人物,就是按照漆延的形象来描述的——利落严谨的作战服,蹬着黑色军靴、长而直的腿,高挺的鼻梁,尤其是那双凌厉的银灰色眼瞳……半点不差。 此时漆延走到了时岁那里,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层玻璃墙。 时岁站起来,右手还压着左胳膊上的棉花球,刚刚扎过的针眼逐渐愈合,只在雪白的棉花球上留下了两个红点。 漆延瞟了一眼:“可以扔了。” 时岁摇头:“小吴说要按五分钟,这才三分钟。” 漆延:“……”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时岁:“?” “根据军部要求,我们已经基本完成了阿拉善休眠舱基地的清洗任务。”漆延找回了自己的思路,“就剩你了。” “你们要杀了我吗?”时岁问。 “还没有接到命令。”漆延说。 “好吧。”时岁看了他一会儿,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捏着那团棉花球靠近漆延的脸,“你这里……” 指尖碰到了玻璃墙,棉花球也软趴趴地贴在上面。 漆延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已然做出了拔枪的动作:“你做什么?” 时岁愣了一下:“我是想说,你的下颌这里,沾了血迹。”他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也忘了自己用过的棉花球是极度危险的医疗废弃物,竟然想顺手帮他擦了。 漆延放回了腰间的枪:“不要做多余的事。” “哦。”时岁点点头,“你们遇到变异种了吗?” “回程的时候遇上六只。” “你受伤了吗?” “没有,杀干净了。” “厉害。”时岁感叹道,“你真的好像小说里那位将军啊。” 小说? 漆延注意到时岁桌上有一本《步入黎明》,这本书他也看过,难道是说他像其中的李威利吗?他很敬佩那位智勇双全的将领,的确希望自己能成为那样优秀的人。 “你说的是李……” “就是这本书里的,”时岁从床头拿来一本书,兴冲冲地按在玻璃墙上给漆延分享,“主人公尤利尔将军,口头禅就是‘呵,杀干净了’。” 漆延皱眉盯着那个花里胡哨的封面。 ——《狂情霸爱:铁血军官放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本文又名…… 第3章 Act 03 漆延沉默了一会儿:“有空多看点正经书。” 时岁撇撇嘴说:“这书挺正经的,别看名字那么露骨,内容很符合核心价值观的,就算在我们那个年代,也是能够过审的出版读物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漆延意识到自己又给带偏了,“算了,随便你吧。” 血已经止住了,时岁丢掉棉花球,冲外头笑笑:“漆准将你不忙了吗?” 漆延想起自己还有报告没写完,身上还残留着变异种的血污,还有军部发来的文件没有处理,然而他看了一眼孤零零待在隔离间中的时岁,冷声道:“还好。” 时岁便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漆延没有理他:“有什么话直接说。”搞什么悄悄话。 不过时岁还是一手遮着嘴,把脸贴上了玻璃墙,小声问道:“那些变异种,真的是因为旧人类苏醒而产生的吗?” 《新人类发展史》中说,在大清洗时代,一部分旧人类的苏醒后,地球上就开始出现大范围的基因污染,很多生物发生了变异,体型和习性都产生了巨大变化,甚至开始接连不断地袭击人类。所以有一种假说认为,变异种的产生,是旧人类苏醒导致的。 也有其他的观点,认为基因污染跟气候变化、磁场什么的有关,总之至今没有定论。而经过了大清洗时代,但凡会对人类产生威胁的细菌、病毒或物种,都被新人类想方设法地除掉,旧人类也被消灭殆尽,早就找不到证据给他们辩护了。 以前倒是没什么关系,反正旧人类灭绝了,科学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可现在不一样了,时岁突然冒了出来,那么这个“旧人类灭世论”,就跟他有莫大的关系了。 时岁苦着脸说:“我不想害人的,我不想变成一个跟全人类为敌的大魔王……” 漆延看看他白皙瘦弱的身板,在心里吐槽:就你?大魔王?我从未见过喜欢看《狂情霸爱:铁血军官放过我》的大魔王。 感觉时岁是真的在为这件事情烦恼,漆延说:“基因污染这件事,现在普遍认为是多种因素导致的,我也不知道是否与旧人类有关。而且变异已经发生了,是不可逆的,新人类还是要与变异种世世代代纠缠下去。与其想那么多,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解决你这个超级传播者体质,总不能一辈子待在隔离间里。” 时岁想了想:“唔,你说得对。” 他说话的时候,水汽凝在了玻璃墙上,晕开成一团。 漆延明明没有离得很近,两人之间还有着物理隔阂,却莫名觉得这些水汽像是要往自己脸上扑过来,又湿又暖。 他不习惯这样的距离,又往后退了半步。 想起自己之前在阿拉善休眠舱基地遭遇的变异种,漆延疑惑道:“你从基地出来,一直到扎尔湖边,没有碰到变异种吗?” “没有啊,我都还不知道变异种长什么样子。”时岁惊讶地问,“你是在基地附近遇到变异种的吗?” “是。”而且遇到了两拨,他们人手不够,队伍里还有好几个科研人员,第一拨刻意躲开了,第二拨是迎面撞上的,只好硬刚了过去,还有两名近卫受了轻伤。 “就是说我也差点遇到吗?”时岁不禁后怕,“还好我只碰到了水鸟一家,还有张叔,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 你这个运气也真的是全人类独一无二了。 漆延道:“可惜碰到你的,运气都不怎么样。”水鸟一家死绝户了,张春生还吊着一条命在昏迷中。 “对不起……希望我的血清能起作用。”时岁有些失落,对这件事,他一直很自责。 漆延皱了皱眉,有点后悔自己说错话了。 此时漆延的通讯器响了起来,是军部下达了新的任务。 这次的任务有两个,但不能同时执行,大概是顾及他刚接手北部战区,身上的担子重,让他选一个去,另一个会移交给邻近军区的黄仁宇上校。 漆延开始查看任务资料。 从时岁的角度是看不到那些任务内容的,但他能看见漆延在左右两个选项中颇为犹豫,以为是在做一个什么考题,插嘴道:“猜答案吗?选你左边那个吧。” 漆延抬眸看他一眼。 时岁笑着把手掌贴在玻璃上:“我猜答案很准的,来,把我的好运气传给你。” 漆延没有蠢到隔着墙去碰那只手,但他真的选了左边那个任务。 他说:“我有事,要先走了。” 时岁冲他挥手:“再见。”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血,记得擦一下。” 作为漆延最信任的近卫,陈碧跟了上来,他对自家准将的选择十分不解:“将军,为什么选灰岩洞穴?那个可是A级难度的任务。”另一个任务是扫荡冬野原,B级难度,而且他们对冬野原的地形更熟悉,怎么看也是这个任务更轻松些。 漆延关闭通讯器,不欲多言:“没事,都是军部给的任务,有什么好挑的。休整一下,明天出发。” 陈碧敬礼:“是!” 回到科研所给自己安排的房间,漆延脱下作战服,忽然想到,如果那个旧人类没有与他隔着玻璃墙,也许会被他身上这股血腥味熏到吧。 就他那点胆子,估计会很害怕。 漆延站在洗漱台前,看见了自己下颌沾染的那点血迹。 他从医疗箱里拿出一颗雪白的棉花球,沾了水,把那点血给擦了。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有病,直接用水洗了就是了,拿什么棉花球。 可是说来也怪。 那个棉花球的触感一直停留在他的脸颊上。 轻轻的,软软的。 像是一个真实的、温暖的、小心翼翼的碰触。 第4章 Act 04 漆延出发前往灰岩洞穴那一天,来科研所拿几瓶特制的熔岩弹,这是科研所和军部的合作项目,还在研发阶段,正好可以在这次任务中实验。 时岁在玻璃墙里目送他:“今天的作战服是铁灰色的啊。” 漆延没理会他,继续确认那几瓶熔岩弹的装配和使用方法。 “跟你的眼睛很搭。”时岁又说,“冷帅冷帅的。” “……”漆延手上一顿,这什么形容词? “哇,这么重的炮筒,你单手就能拎起来,简直太厉害了。”时岁不吝夸赞,“你一定经常健身,哦不,训练吧。” 被那双澈亮的眼一瞬不瞬地望着,被没话找话的言语奉承着,漆延还没怎样,他身边的近卫陈碧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用胳膊肘拐了拐漆延:“将军,那个大毒枭想干什么?” “大毒枭?”漆延没反应过来。 “嘿,我也是听科研所的人这么叫的,他们给那个超级传播者起的外号。” 漆延这才朝时岁那边看了一眼。 比他矮了一个头,身上还没多少肉,睁着那双殷殷切切的黑眼珠子,就差没扯着脖子喊“我有话说,快理理我”的人——大毒枭?科研所的人是瞎子吗? 看见漆延被自己吸引了注意,时岁高兴地挥手招呼:“你们是要去清剿变异种吗?” “是。”自从遇见这个人,漆延就发现自己常常有一种奇怪的无力感,他被这种无力感拉扯到玻璃墙边,问道,“你有什么事?” 时岁左右看了看,悄悄对他说:“你们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是不是经常会遇到些猛禽啊野兽啊什么的?” “是。”这是在担心他?想不到这个古早人类还挺爱操心。 “那……”时岁欲言又止,难得有些羞涩的样子,“那你们这次如果遇到的话……” “我会注意安全。”漆延回得面无表情,但语气难得温和。 “不,不是,我……”眼看他们快要整装完毕,时岁不得不抛下顾虑,焦急地说,“你们这次如果遇到,能顺手帮我带回来一些猛禽或者野兽的肉吗?当然,是在不影响你们执行任务的前提下。” “什么?”漆延是真的没明白,要那些肉做什么?不怕感染吗? 现在的人类是不敢食用野生禽类或兽类的,因为野外到处都是他们不了解的变异细菌或病毒。这是大清洗时代的后遗症,过于严苛的赶尽杀绝,造就了全新的、更加难以应付的危险,就像是自然对人类的蔑视与挑衅,逼迫他们承认自己并不是万能的。 “哎,我就是馋了,想吃两口正儿八经的肉。”时岁悲伤地叹息。 他已经吃了好几天的营养剂了,他问过这里的科研人员,营养剂里是什么成分。他们回答,是绝对安全的各类人造维生素、人造膳食纤维、人造蛋白质,加人造调味料。 时岁又问,那请问有没有非人造的,自然生长的家禽家畜肉可以让他尝尝呢? 科研人员翻了个白眼回答:“你想什么呢?全国总共就饲养了几千只优质的、无感染的禽畜,那些肉都是要经过多次消杀,再制成肉泥,做成特级营养剂的,一支就要几万元,哪轮得到你来吃。” 当听到“制成肉泥、做成特级营养剂”的时候,时岁就已经毫无兴趣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重获新生,竟然是要被这里没滋没味的食物给“淡死”的。 所以他决定不忍了。反正他被关在这间大玻璃房里与世隔绝,也没事情做,不如想办法弄点野味来解解馋,然而这方圆百里、人世苍茫,他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眼前这位看着就很厉害的“铁血军官”。 漆延听完他的话,抬手用枪敲了敲玻璃墙说:“你胆子大狠了。” 不仅敢指使他去打猎,还想吃有可能造成变异感染的野味,更嚣张的是,从头到尾没有提一句“注意安全”。那可是灰岩洞穴,传闻中北部战区最大的变异种巢穴,A级任务,这人就只关心自己那点口腹之欲? 古早人类,真的是太浅薄太不知好歹了。 时岁感受到了他的不虞,恳求道:“我可以改造这里的烘干箱,然后做烤肉吃,小吴说科研所允许我这么做的,他们会协助我做好消毒杀菌。漆准将,你就帮帮我吧,我手艺很好的,以后我能出来了,也让你尝尝。” “……” 漆延没有给他任何答复,抬腕看了眼时间,转身询问几名近卫:“都准备好了吗?” 近卫高声应和:“准备好了!” 他利落地收枪,眉眼中尽是血雨腥风前的肃杀:“出发!” 时岁颓丧地坐在椅子上,他吃烤肉的希望破灭了,人生从此只剩下寡淡无味的营养剂,这让他悲从中来,把那本《狂情霸爱》扔到了一边:“都是骗人的,说什么崇拜可以博得好感,铁血军官都是大猪蹄子……啊,猪蹄……” 百无聊赖之下,时岁翻开了那本《步入黎明》。 这本书的开头非常压抑,他看了几次都没有看进去,这会儿反而能沉下心来读进去了。这一看,他发现比那本《狂情霸爱》还要有意思,尤其里面的主角李威利将军,勇猛无畏,重情重义,动能拳打变异种,静能洗手作羹汤,而且做的还是自然生长的蔬菜和肉类,煎炒烹炸炖煮,样样精通。 真是个完美的男人啊。 等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漆延此时已经登上了运输机,他对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视,神色严峻地查看着地形图,反复检查清缴计划的各项细节,铁灰色的作战服衬得他整个人更加冷硬。 陈碧缩在旁边不敢多言,直到漆延与军部沟通完毕,放下通讯器,他才敢凑上去:“将军,刚刚那个大毒枭跟您说什么了?”再不问他要憋死了,就那么两三句话的工夫,他就看见漆延的脸色变了又变,甚至还拔枪警告了,那人到底怎么把自家准将撩拨成那样的,他实在太好奇了。 漆延瞥他一眼,言简意赅道:“他让我给他打点野味带回去,说想吃烤肉。” “这个……他不怕感染吗?”陈碧抽了抽嘴角,这不是胆子大的问题了,这是头铁啊。 “他这是无知。”被变异病毒或细菌感染的话,要么迅速病死,要么丧失理智转变为变异种。漆延是真的犯愁,这个古早人类对现在的世界一无所知,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些潜在的危险,好在这会儿他被关在玻璃隔间里,要是放出去了,他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不对啊,科研所默许他这么做?他不懂,科研所也不懂吗?” 提到这个,漆延又是一阵烦躁:“科研所没安好心,他们想借此机会,利用他做活体感染实验。”这显然是违背道德和法规的,不能放在台面上来说,就暗地里下套,而这人竟然就这么愣头愣脑地钻进了套里。 什么全国只有几千只优质的家禽家畜,什么全部做成几万元的特级营养剂,明摆着欺负他没有这个时代的常识。饲养的无感染肉类也就是贵一些,难买一些,怎么可能不保留常规烹饪的做法,也怪那人自己不争气,但凡多读点书,就不会被人骗着当枪使。 陈碧恍然大悟:“科研所知道这事指使不动咱们,所以故意让他来跟您提。啧啧,这招真黑,我早就说那些眼高于顶的蓝大褂不是好东西。” “……”漆延抿唇不语。他们已经快要到灰岩洞穴附近了,而他竟然还记挂着自己转身时,那人失望的眼神。 “管他们那么多呢,我们本来也犯不着为了这种事耽误时间。”陈碧说。 “嗯。”漆延嘴上应着,同时再次打开了通讯器。 陈碧以为他是要跟军部联络,没太在意,谁知就听自家将军对着通讯器那边说了句:“我要买你一头猪,报个价吧。” 陈碧:“??!” 此时他们谁也预想不到,后世成语词典中,就这样多了一个有典故的词—— 准将买猪。 ******* 备注:《成语词典(3030年修订版)》 准将买猪:比喻按捺不住心头的躁动,斥巨资讨好自己重要的人。(具体典故见著名沙雕作者河汉的作品《一觉醒来成了超级传播者》第四章 -第五章) 第5章 Act 05 “开始探测!”漆延下达了指令。 四支军队按照作战计划,迅速占据了灰岩洞穴的几大出入口,开始探测其中的变异虫兽种数量。灰岩洞穴是北部最大的变异虫巢,因其深藏在地下的复杂结构,数年来军部都没能成功清剿。这次军部给的消息是,这里的变异虫兽数量相较一年前翻了20倍,如果继续放任,可能会造成整个北部地区生态失控。 按理说,这个任务是绝不可能轻松完成的,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 “再确认一遍数据。”漆延说。他刚刚从前线得知,探测仪深入洞穴后,的确发现了将近4万头虫兽,但这些虫兽竟然大部分都处于变态发育阶段,也就是说,它们是被虫茧包裹的非完全体。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虫茧的状态并不好,有很多甚至已经干瘪死亡,被成年虫兽当做食物吃了。 “最新数据,洞内成年虫兽两百零四头,其余都是虫茧,有40%的虫茧发育不良。”前线再次传来汇总数据。 “将军,机不可失啊!”陈碧激动地说。 漆延也深以为然,当机立断:“进攻!” 科研所的熔岩弹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为他们解决了地形难题,层层堆叠的洞穴,只需要几枚弹药,就可以穿透到底。 他们这次任务可以说相当顺利,唯一的危机是,在进攻接近尾声时,有六百头成年虫兽从外面觅食归来,开始了疯狂的反扑。 为防止洞内的士兵们被干扰,漆延亲自带队阻击了那群成年虫兽。 洞穴周围铺满了虫兽的残肢。 酣战过后,漆延指挥士兵用熔岩弹炸毁了灰岩洞穴。如此一来,这里不再会聚集数量如此庞大的虫兽,而侥幸不死的漏网之鱼,也成不了气候了。 漆延坐在高高处的岩石上,擦拭着粒子枪口的红色血迹,一时有些出神。 那不是虫兽的血。 在清点人员伤亡时,他们发现有五名士兵被虫兽啮咬,已经被重度感染。 他亲手杀了他们。 那些人,有的已经失去了神智,有的还会向他投来祈求和期盼的眼神。可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一枪一个,没有任何犹豫。 做过太多这样的事,漆延内心早已毫无波动,可是如果被那个古早人类知道…… 他想着,也许,那人会觉得自己是比变异种更可怕的怪物吧。 漆延向军部报告了情况。 军部对他们这次的战况感到非常惊讶,那边的接线员说:“想不到灰岩洞穴这边会如此顺利,漆准将,您大概还不知道吧,黄上校那里遇到了大问题。” “什么问题?” “冬野原罕见地刮起了飓风,竟然把澜州谷的变异种席卷了过来。那边的任务等级已经提升为S级了,黄上校本人也受了重伤。” “需要我去支援?” “那倒不用,原以为您这里还要耗上一段时日的,军部已经派遣卫华上校前去支援,目前局势已经稳定下来。” “好。” “该说是您运气好吗?”接线员语气轻松地调侃,“当然,您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的,据说军部已经准备提交您的考评材料了,也许很快会有好消息了哦。” “是么。”漆延不甚在意地说,“详细战报已经整理好了,没其他事的话,挂了。” ……他运气好吗? 漆延忽然想起时岁那只贴在玻璃墙上的手掌。 ——我猜答案很准的,来,把我的好运气传给你。 五天后,漆延回到科研所,将熔岩弹的实验效果反馈给所长。 路过那个隔离间时,他侧目看了一眼。就见时岁像只壁虎一样扒在玻璃墙上,嘴角从上扬逐渐变得下弯。 他没有带任何野生禽畜回来,这人肯定很失望吧。 漆延收回目光,前往所长室。 对接完熔岩弹的事情,漆延冷眼看向面前的中年男人:“丁所长,我以为科研所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丁所长正想喝口茶润润嗓子,闻言手上一颤,差点洒了半杯水。 在这位漆准将到北部任职之前,他就听说过这人冷血铁腕、不讲情面的名声,只是一直以来两方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人的威压,没想到是为了那个微不足道的小计划。 丁所长清了清喉咙,佯装不懂:“咳,漆准将这话是什么意思,丁某听不太明白。” 漆延说:“有些事情,违背医学和科研的道德法规,相信不用我提醒,丁所长应该也知道。科研所不要自以为是,军部不是你们可以利用的,他的存在也不是。” 丁所长强辩:“军部我们是管不着,可他现在在我们这里,本就由我们任意处置。” 漆延皱眉:“你们的职责是搞清楚他身上怎么回事,破解他感染现代人类和其他生物的原因,而不是用他做活体实验!” “不就是让他吃点野味嘛,反正他自己就是个大毒枭了,也未必会出什么问题,科学需要一点冒险精神……” “你们这是在推卸责任!” “我们……”丁所长被镇住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保全这个古人类,反正是个祸害,就算弄死了,又有谁会在意? “他是我带回来的,从现在起,他的管辖权属于军部,只是暂时交由你们看顾。”漆延说,“相关交接和委派手续我会办妥,再有下次,别怪我向你们追责。” “漆准将,何必要闹到这种地步呢。”丁所长试图打哈哈。 “你们还没意识到么,”漆延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他是独一无二的。” 漆延从所长室出来,又恢复了常态。 他走到玻璃墙边。 肉眼可见的,时岁的嘴角从下弯又变回了上扬。 他说:“我没给你带野生禽畜回来。” 时岁摇摇头,靠近他小声说:“没事没事,不要给我带了。我看了《步入黎明》,又去找了《新人类发展史》中的细节,我发现了,科研所的人是骗我的!现在的野味不能吃,禽畜也不是只能做成营养剂。” 知道就好。 漆延:“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刚刚还那么失望的样子,嘴上都能挂油瓶了。 时岁不好意思地说:“之前是我太无知了,我以为你生气了,不想理我了。” “……”他看起来这么小气吗? “等我以后能出来了,我一定要去吃点好的,我要吃烤猪蹄,还有卤肉……” “再等几天。”漆延打断了他的畅想。 “什么?” “你可以把烘干箱改造成烧烤架了。”漆延看了眼通讯器,很是严谨地确认了时间,“老实待着,三天之内,我送你一头猪。” 时岁:“??” 作者有话要说:漆延,一个雷厉风行的男人。 定情秘诀:三天之内送头猪。 第6章 Act 06 由于灰岩洞穴任务超出预期地顺利完成,军部批给漆延一周假期。而且正如那位接线员所说,高层已经开始审议他的考评材料,不出意外的话,假期之后,他就有望得到提拔。 不过这些都不是漆延眼下最在意的。 他这两天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老屠卖给他的猪,什么时候送到。 今日的北部战区格外热闹。 中午,士兵们刚刚吃完午饭,出了食堂就看见一辆白色的厢式货车在大门口过检。 他们翘首以盼,他们望眼欲穿:“看呐!是屠啾养殖场的运输车!”“咱们伙食要改善了吗?”“肉!新鲜的肉啊啊啊!” 也有人尚且保持着清醒:“等等,我们军营这么多人呢,就这一辆车的肉,肯定不够吃啊,至少得要一个车队送来吧?” 正当大家又激动又疑惑的时候,漆延走向了那边,确认了运输车的各项通行手续,让守卫给他们放了行。 运输车停在了小广场中央,副驾驶座上下来一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送货员。这人拿着签收单,殷勤地打开后车厢,将里面的物品展示出来:“漆准将,这是您要的货物。” 士兵们兴奋地围成了个半圆,纷纷踮着脚往那儿看。 后车厢中冒出一蓬冷气,漆延感觉自己所站的位置温度都降低了些。等到白雾散尽,那些妥善驻存和运输的保鲜盒露出了真面目。 士兵们感叹:“不愧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养殖场,服务就是不一样。”“是啊,你看那猪耳朵、猪鼻子、猪颈肉、猪里脊、猪蹄、猪心、猪肝、猪大肠……新鲜水嫩,娇艳欲滴,栩栩如生,看着就是人间美味!” 没错,这已经是常人能吃到的最新鲜的猪肉了。 如今的家禽牲畜,都不会以活物的方式出售,而是由拥有检验检疫许可的养殖场进行屠宰和初步加工,做好消杀处理,尽可能完整地保存下来,再以最快的速度运送给买家。 漆延仔细检查了货品,对送货员说:“很好,谢谢。” 送货员满脸堆笑:“那请您在这里签字。” 漆延在签收单上签了字,让陈碧等四名近卫帮着卸货,转移到了另一辆军用运输车上。 一看这架势,众士兵就知道这猪肉跟自己无关了。显然,他们漆准将要把这批货物送到另外的地方。结合最近甚嚣尘上的传言,他们合理怀疑,自家准将是不是要巴结什么人,好让自己的升迁之路更加平顺?可是最近也没听说哪位上将到了北部战区啊。 卸货完毕,漆延就准备转身走了,然而屠啾养殖场的送货员拦住了他,将一个方形的大盒子递到他手上:“漆准将,这是我们公司赠予VIP客户的礼物,请您笑纳。” 漆延接过来,掂量了下,发现还挺重:“里面是什么?” 送货员回答:“小玩意儿,我们老板的心意,说感谢您的惠顾。” 漆延点头收了下来,顺手放到了军用运输车上。 尽心尽责的送货员这才上车走了。 漆延看了眼时间,军营吃饭向来比较早,这会儿科研所那边的食堂应该还没开饭,需要等着送饭的那人吃得更晚,肯定还饿着肚子。 时机正好,他带上四名近卫,上车出发。 他到的时候,就见时岁蹲在隔离间的地上,正埋头捣鼓着什么。 漆延轻咳了一声,里面的人似乎没听到,举着个扳手在挠头。于是他走到近前,咚咚咚敲了三下玻璃墙:“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时岁惊喜回头:“你来啦!” 他脸上蹭着几团黑色的脏污,像是长了四条眉毛两道八字胡,漆延严肃庄重的表情瞬间崩掉,嘴角微抽地问:“修东西?” 时岁一双眼在乱七八糟的脸上显得格外闪亮:“我在改造烘干箱!差不多好啦!” 他闪身站到一边,让自己的杰作暴露在漆延面前。 烘干箱的门被下掉了,洞口朝上放着,上面加了一层铁架,开关和线路似乎也做了调整,看上去的确有那么点烧烤架的意思。 漆延颔首:“唔,不错。” 时岁目光炯炯:“那你答应我的……” 漆准将勾唇一笑:“我说了,三天之内,送你一头猪。” “哪儿呢哪儿呢?”时岁趴到玻璃墙上,印上了十个黑乎乎的手指印,脸也贴了上来,鼻子都快压扁了。 漆延不动声色地朝陈碧递了个眼神。陈碧会意,立刻和其他近卫一起开始搬运。 见他高兴成这样,漆延顿时觉得自己花的钱费的事都不算什么了。 那张大花脸近在眼前,漆延下意识地想要给他擦脸。手抚上去了才意识到,自己是碰不到这人的。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庆幸时岁的注意力都在“那头猪”上面。 捻了捻手指,漆延感到有些焦躁。 这不是他第一次犯这种愚蠢的错误了,仿佛手脚都有自己的想法,不经过脑子就想靠近,不经过脑子就想触碰。 什么时候,究竟什么时候,这个碍事的玻璃门才能拆掉? 凭什么要这样困着时岁?又凭什么这样隔开他?明明他是……他是…… “漆、漆准将……”时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思。 “怎么?” 近卫们将几十个透明的保鲜盒摞在了时岁的隔离间前方。 望着面前鲜血淋漓、盛放着各种皮肉骨头和内脏器官的保鲜盒,时岁强忍着不适,干笑道:“这、这么大排面啊……” “还好吧。”漆延谦虚道,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喜欢么?” “喜、喜……”时岁把目光转回自己的烧烤架,“那个,我把开关打开了,等一会儿温度上来,咱们准备开始烧烤吧!” 在等待烧烤架温度上升的时候,时岁看见陈碧抱了个纸盒子进来。 那个纸盒子明显跟其他保险盒长得不一样,时岁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心,问漆延:“那是什么?” 漆延把盒子拿过来:“养殖场送的赠品。” “打开看看呢?” “好。”漆延其实没什么兴趣,按照老屠的品味,无非是什么华而不实的手工艺品,或者稀奇古怪的生物标本什么的,不过既然时岁想看,那就拆了给他看看。 结果包装一拆开,两个人都有些愣神。 “这是……”时岁瞪大了眼,“小猪仔?” “机械的。”漆延翻看了一下说明书,“智能小猪仔。” 他把粉白色的小猪仔放在地上,按了它屁股上的一个按钮,小猪仔立刻乐颠颠地满地撒起了欢,时不时还发出“哼哼”的声音。 “哈哈哈,还挺可爱的!” “送给你了,一会儿让小吴放进隔离间。”漆延把小猪仔捉回来,他觉得这东西挺闹的,但因为是机械制造,不会受时岁身上的病毒和细菌影响,留着陪陪时岁正好。 “啊,谢谢。” “不用客气。” “对了,我看《步入黎明》里面,李威利将军养了一只狗,由于他本人素来有‘迅如疾风’的称号,所以狗狗的名字叫疾风。”时岁想到这一茬,兴冲冲道,“咱们也给小猪仔起个名字吧!” “嗯,你起。”漆延心想,叫岁岁就挺好的。 “我前两天问小吴要了些学习资料,看到了不少关于你的故事呢,你也好厉害的,跟李威利将军一样。” 漆延抿唇:“还好。”突然这么夸他干什么?不要指望再给他买一头猪了! 时岁继续道:“我记得你也有一个称号,叫‘铁翼雄鹰’,真威风,不如我们给小猪仔起名叫……” 原来还是在说起名字的事?行吧,叫铁翼也行。 “铁蛋吧。”时岁一锤定音,“雄鹰的孩子就是鸟蛋嘛。” “……”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漆准将:“让我进去,或者我现在就砸了这堵墙!” 第7章 Act 07 铁蛋被带进隔离间后,欢快地窜上跳下,借此来扫描记录这里的每个犄角旮旯,熟悉新环境,俨然是个灵活的小胖墩。 撒完了欢,铁蛋凑近时岁,猪鼻子动了动,似乎是在闻主人的气味。 时岁摸摸它的脑袋,就听它哼哼两声,两只粉嫩的小前蹄搭到时岁手上,后腿奋力蹬踏离地,摇着卷卷的尾巴,想往他身上爬。 时岁把它抱起来玩了一会儿,惊讶道:“铁蛋儿你不是机械的吗?怎么身上的肉软敦敦的?哈哈哈哈好可爱呀。” “哼哼。”铁蛋一朝得宠,更加肆无忌惮,直接拱进时岁怀里撒娇。 漆延觉得这东西未免太活泼了,皱了皱眉头,但看时岁那么开心,没说什么,只是打开通讯器给老屠发了条信息:玩物丧志。 老屠秒回:我一个养猪的有什么志好丧? 漆延:…… 老屠:看来这个赠品你不喜欢? 漆延:不喜欢。 老屠:你送的人也不喜欢? 漆延关闭了聊天框。 又玩闹了一会儿,时岁按照说明书给铁蛋设置了休息的指令,铁蛋就在一旁的软垫上进入了低耗状态。时岁开始做正事,烧烤架、猪肉、菜刀、铁签、作料、蒲扇、餐具、通风机……万事俱备,这就可以开始烤肉了! 小吴把几个保鲜盒送进了隔离间,给的就是时岁一个人吃的量,毕竟经过他手的食物,别人是没法再吃的。时岁却不想吃独食,扒在玻璃门上说:“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们在外面也烤一些,陪我一起吃吧。” 被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殷切地望着,漆延根本无法拒绝,点头说了声好。 小吴也就顺带沾了点光,拿了几个保鲜盒去科研所食堂偷偷开小灶,准备烧好了端过来给漆准将摆上,自己也能蹭一顿如此高规格的新鲜肉食。 于是时岁在里面捣鼓着,漆延就坐在外面看他捣鼓。 烧烤架刚接通电源,机器内部就冒出一阵阵黑烟,隔离间地方小,通风机一时间无法负荷这么大量的烟气,屋顶的防火警报器立刻响了起来。时岁愣了下,赶紧从抽屉里找出透明胶带,站到桌子上把感应装置给贴上了。 漆延上前问:“怎么回事?” 时岁呛咳了两下,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别担心,是我忘记把里面垫的废纸拿出来了,纸被高温烧着了,我拿出来浇灭就好。” 说着他用筷子从烧烤架内部夹出几张点燃的纸,把水杯里的水泼了上去。 黑烟终于消散,通风机得以喘息。 等时岁终于让烧烤架内部产生合适的温度,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这时候小吴已经从厨房推了个餐车回来了,上面放着做好的炖肉、烤肉和卤肉。 小吴兴冲冲地说:“好香啊!不愧是屠啾出品,漆准将,这肉质太好了!” 漆延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一心看着时岁在里面忙碌。 小吴停下推车,猛然发现隔离间里已经一片狼藉:地上有一坨奇形怪状的湿纸;一个盘子上装着两大块黝黑坚硬的不明碳化物;砧板上堆放着大小不一的肉块和肉片,串在铁签上显得重心不太稳;而时岁脸上手上都是黑灰,米白色单衣上有好几处燎出来的破洞。 “这、这是怎么了?”小吴感到很震惊。 “别慌。”漆延紧张地盯着里面的进展,用作战指挥官的口吻安抚自己和小吴,“都是战略性测试。” 话音未落,就听时岁欢呼道:“成功了!” 漆延:“!!!” 时岁兴高采烈地吃着手里的烤猪肉串:“虽然外面有点糊,但是味道还不错了!” 漆准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很好。” 时岁扒在玻璃门上,给他全方位地展示自己的作品:“我想烤给你吃,等我能出去了,我烤给你吃吧,真的很好吃!” 漆准将赞许道:“嗯,我很期待。” 小吴看看时岁手上那两串仿佛打了马赛克的模糊烤肉,再看看自己餐车上1080P高清的精致菜品,心想,漆准将的“期待”标准好奇怪哦。 得到鼓励,时岁继续他的烤肉事业,甚至高兴地哼起了歌。 漆延也略微放下心来,随口吃了点小吴奉上的菜肴,凝神思考着《如何让超级传播者亲自下厨亲手喂食的同时保证自己不死》这样的重大课题。 此时铁蛋突然蹦起来闹腾,在软垫上来回转圈哼哼。时岁以为它出了故障,赶紧放下烤肉串去看它:“干嘛呢铁蛋儿?” 漆延瞳孔骤缩,喊道:“时岁!”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烧烤架突然发生爆燃,只听“砰”的一声,周围的物体全部炸上了天,并且带着明火落到了隔离间各处! 时岁距离烧烤架两三米,刚刚抱起铁蛋就被爆炸的余波震倒,额头磕到了桌角,当即眼冒金星,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他隐约听到漆延在外面焦急地喊着自己名字,可是瞬间袭来的高温和火舌让他无处可避。 漆延在外面直接把小吴拎了起来:“开门!” 小吴也慌得不行:“不、不能开啊!他是大毒枭啊!” 转眼间火势就蔓延开来,隔离间内的书籍、纸张、木桌、床单全部烧了起来。 漆延扔下他就掏出了粒子枪:“让我进去,或者我现在就崩了这堵墙!” 小吴崩溃道:“要开隔离门,必须要穿防护服,还要做即时消杀,否则我们都得死!整个科研所的人都会死的!” 闹出这么大动静,科研所的人和陈碧他们都冲了进来,看着隔离间内的惨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丁所长惋惜地说:“哎,看来大毒……咳,超级传播者还是保不住啦。” 漆延急红了眼,对丁所长道:“你们都出去!给我开门就行!快!” 丁所长小声嘀咕:“犯得着为这个大麻烦惹得一身腥吗?漆准将您马上就要提拔了,我劝您还是不要意气用事吧。” 隔离间内已经是一片火海。 漆延再也等不下去,给身后近卫示意:“陈碧!” “将军……”陈碧也很犹豫,他自然知道要真抢钥匙开门救人,自家准将肯定也要被感染丢了性命,可军令如山,他又不得不遵从。 “你们快看!”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小吴忽然喊了一声。 所有人看向隔离间。 只见浓烟火舌之中,一个圆滚滚的身影迅速接近了爆炸中心,不顾高温爬上了烧烤架残骸,接着奋力跳起,蹦到了屋顶的高度。 “那是什么?”陈碧不解。 “铁蛋……”漆延双眸一亮,他明白铁蛋要做什么了。 铁蛋蹦起又落下,蹦起又落下,在火舌和高温中坚持不懈,身上的涂层和保护层都被烧得层层脱落,露出了里面的钢铁支架。原本白嫩可爱的机械小猪仔,就这样变得焦黑丑陋,瘦骨嶙峋。 终于,它成功了。 它用蹄子和舌头,撕下了烟雾报警器上的胶带。 刹那间,警报大响,数个喷淋头打开,蓬勃的水流倾泻而下,很快浇灭了火势,给整个隔离间降了温,只能下团团白气。 科研所的工作人员换上防护服,开始收拾隔离间,救治时岁。 确认时岁只是吸入过多高温烟气导致昏迷,没有大碍之后,漆延向丁所长道歉:“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次的事是我考虑不周,我负全责,所有赔偿由我个人承担。” 丁所长连忙说:“哎呀好说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漆延没心思跟他客套,又回到了玻璃墙边,紧紧盯着那个昏迷中的人。 小吴抱出了面目全非的铁蛋,漆延接了过来。 此时铁蛋已经耗尽了能量,如同一块废铁般摊在他手中。 他抽空给老屠发了条信息:机械小猪仔保修吗? 老屠:这么快就玩坏了?哪个零件出了问题?我们改进一下。 漆延拍了张照片,发送给他。 老屠:……漆公鸡我日你@!#¥#%……不保修!要修付全款! 多年后,当记者问起药祖时岁这段往事,他是这样回忆的:“当时我看着玻璃墙外的漆准将,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记者心想,是“今生遇你,夫复何求”,是“等你千年,奈何无缘”,还是“可惜命薄,终不能陪你岁岁年年”? 时岁叹道:“妻不如妾,将不如猪啊。” 端坐一旁的漆延:“……” ******* 多年后的《联盟周刊》头版头条—— 药祖秘辛之十八:妻不如妾,将不如猪。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时岁走出隔离间。 第8章 Act 08 时岁醒了之后,觉得嗓子不太舒服。 他撑坐起来,看了看周围。 仍然是熟悉的隔离间,科研所的人把所有东西替换和收拾过了,恢复成了那种索然无味的装修风格。当然,他亲手改造的烧烤架(残骸),也被无情地扔掉了。 时岁从床头拿起杯子,喝了几口水,又躺了回去。 他深知这次是自己惹的祸,给科研所添了很多麻烦,认错态度十分良好,这几天都老老实实待在床上休养,继续配合体检、抽血和化验等一系列实验。听说漆准将也因为这次的事件自请处罚,为他赔偿了损失,还写了检讨,他心里过意不去,一直很想见见他,向他当面致谢,可是这些天漆准将都没有来。 漆准将不在,铁蛋也“生死未卜”,自己这个古早人类似乎还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在被关进隔离间的第三十二天,时岁感到了孤独、空虚、寂寞…… 想念。 幸而还是有好消息的。 这天小吴兴冲冲地跑来告诉他,之前被他感染的护林员张春生,通过他的血浆获得了抗体,现在人已经脱离危险,基本康复了。不仅如此,张春生原本的高血压、轻度脂肪肝、类风湿性关节炎等疾病也全都不药而愈,科研所一时也没查出来是怎么回事,只当是这里的伙食比较清淡健康,把人给养好了。 自己害得人家差点没命,时岁感到非常愧疚,琢磨着想去看望一下。可就他现在这个情况,出了隔离间就会惹上一堆麻烦,不知道还会感染多少人,所以只能作罢。于是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用纸笔亲手写了一封道歉信,写完之后,请小吴帮着给那封信做全面消杀,再转交给张春生。 小吴穿着全身防护服,给他送完饭,接过信看了看,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不是很为难?”时岁问。 “倒不是为难,就是……那个……”小吴下定决心,靠近他小声说,“其实,理论上你已经可以离开隔离间了。” “什么?” “从把你带回来开始,我们所里就在研发专门给你使用的特制防护服,有专门的内部循环消杀系统,上周已经研制出来了。” “那太好了!”时岁双眼放光,“那我不是可以出来自由活动了?” 小吴一句话浇灭了他的希望:“但是丁所长一直不让我们给你试穿使用,他怕会出什么意外,到头来科研所还要担责任。” 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时岁自然不甘心:“东西发明出来不就是给人用的吗?我保证试穿过程中全都听你们的,随你们怎么检测怎么实验,等到万无一失了,我再正式穿出去,尽我最大努力不出意外,这样也不可以吗?” 他是真的憋闷太久了,姿态极度卑微,小吴看着很是不忍,建议道:“要不,你在科研所内部系统上提交一下外出申请?只要丁所长批准了,我们就可以把特制防护服给你了。” 时岁千恩万谢,赶紧在隔离间门边的操作面板上提交了申请。 三秒后申请被驳回。 时岁又发了一次,还是被驳回。 小吴无奈摊手:“没办法,帮不了你了。” 时岁再次发送了申请,并且在申请中添加了语音:“丁所长!我想出去,请问为什么不让我试穿特制防护服?” 丁所长也回复了语音:“你可是毒枭体质,我要为全人类的安全负责。” 时岁说:“我保证配合所有要求,只要特制防护服有效,我有权要求恢复人身自由!如果您仍然不同意,我、我就去起诉你们科研所!” 丁所长有恃无恐:“你怎么起诉?你出不去,连对外通讯器都没有,威胁谁呢?我劝你省点事吧,一个古早人类,对社会什么贡献都没有,只会添麻烦。科研所吃喝都供着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吧。” 之后丁所长就再也不回应他了,小吴对此也毫无办法,安慰了他几句,带着他给张春生的道歉信走了。 时岁当晚失眠,坐在床上发了一夜的呆。 次日,漆延来了。 时岁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模样,扒在玻璃上问:“你去哪儿了?” 听出这句话里带着的急切和亲昵,漆延心情也很不错:“休假结束了,为了评审的事情,军部叫我过去一趟。我顺便去了下屠啾养殖场,把铁蛋修好了。” 军部和屠啾养殖场相隔大半个星球,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这个“顺便”上了。 漆延从怀里拿出铁蛋,让小吴送了进去。 时岁看着恢复如初的铁蛋,高兴极了,之前看它被烧成那个样子,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这只救他一命的机械小猪了。 他抱着铁蛋蹭了蹭脸:“谢谢你,漆准将。” 漆延笑了下:“不用谢。上次忘了告诉你,铁蛋是内置通讯器的,以后你可以用它直接联系我,发信息、语音、视频都可以。” “那我可以用它来起诉丁所长吗?法院的信箱是什么?” “丁所长怎么你了?”漆延皱眉。 时岁把特制防护服的事情跟他说了,漆延想了下说:“不用那么麻烦。” 说完他离开了五分钟,时岁隐约听见科研所深处传来警告、呵斥、妥协、求饶的声音,之后漆延就带着“和颜悦色”的丁所长和特制防护服的设计团队来到了隔离间前。 他说:“开始吧。” 然后时岁就换上了特制防护服。 时岁心想:果然什么都没有漆准将有用,这是个绝顶的好大腿。 这套防护服是全透明的,由于内置了循环和消杀系统,所以并不贴身,显得有一点臃肿,像是一个把时岁包裹在其中的大泡泡。 但是时岁已经很满意了,通过各项初步试验,他已经可以穿着防护服离开隔离间,跟外界进行接触了。 而漆延的感想只有一个:怎么会这么可爱?不知道可不可以申请领养古早人类?等等,是应该走领养程序吗?还是应该…… 时岁的举动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感觉自己被一个软软的大泡泡撞上了。 隔着一层防护服,时岁抱住他,脸上是全然的信赖:“哈哈,我终于碰到你了!” 明明不是真正的“碰到”,漆延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最温暖的水浸泡,每个毛孔都感到了满足,皮肤也有些发热,带着难以言喻的躁动。 他回抱住了这个大泡泡,没说话,只在心里想着。 我要向军部申请,得到这个古早人类。 无论用什么方式。 虽然出了隔离间,但安全起见,时岁还是暂住在科研所。 今天张春生就要出院回家,时岁专门去探望了他,见他红光满面,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是健康,自己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漆延最近好像很忙,这段时间都不在这边的基地里。 时岁回到自己房间,照例打开电视,抱着铁蛋坐在床上看新闻。据说有关漆延的评审结果快要出来了,所以他格外关注这类消息。 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等等,漆延被带上了军事法庭? 为了晋升不择手段?性格暴戾残害同僚?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指控? 检方和辩方各执一词,这个案件似乎陷入了僵局,而外界的舆论战也正式打响了。 此时网络上充斥着对漆延的无端谩骂,而且显然幕后有人操控,是有组织的造谣和诋毁,形势看上去对漆延很不利。 时岁联系不上漆延,只能去问陈碧。 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眯了眯眼,摸了摸铁蛋的脑袋:“来,乖铁蛋儿,先给我注册100个社交账号。” 他松了松筋骨,准备为这个社会做点贡献。 与此同时,禁闭室中的漆延喝了口咖啡,问对面的人:“对方上套了吗?” 那人说:“上套了,正嗨着呢,逮着那个点使劲攻击你。” “嗯,那挺好的。”漆延从容不迫。 “对了,你的通讯器上有一条消息,是一个叫‘泡泡’的人发来的。” 漆延神色一凛:“他说什么了?” 那人回答:“他说,哥哥别怕,他们可以,我也可以。” 漆延:“???”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您的泡泡被炸了99个号,最后一个号转发抽奖,中奖了。 第9章 Act 09 凌晨三点。科研所特殊宿舍。 这是临时建成的独立负压空间,时岁暂住在这里。他待在宿舍的时候可以不用穿特制防护服,不过这也意味着其他人不可以随意进入,好歹算是能保障一些隐私了。 此时他正盘腿坐在床上,通过铁蛋网上冲浪。 幽暗的灯光照着他坚毅的面庞。 时岁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英勇的战士,挥舞着铁蛋铸成的大剑,挡在饱受□□的漆准将面前,为他遮风挡雨,为他披荆斩棘。 无数的谩骂和构陷企图突破他的防护,什么“漆延残害战友”,什么“最年轻准将上位黑幕”,什么“擅用权限买了一头猪”……时岁开着他的一百个账号,联合漆准将的其他拥趸,一起回击那些有组织有预谋的抹黑。 连续四个不眠夜,时岁的一百个账号一直奋战在前线。 “哥哥只有我们了。”他对铁蛋说。 “关于万路上校的死因,他们的主张是你骗他深入变异种的巢穴,想要用他作饵,牺牲他的部队,自己夺得军功。”身穿军装的周哲说。他是漆延的朋友,也是他的辩护律师。 “用他作饵是真的,但这是他自己提出的,他的战报上有记录。”漆延说。 “他们说你造假。” “每支部队之间的战报系统不互通,我怎么造假?” “搞点数据流侵入痕迹,硬说跟你有关,□□的手段你还不知道么?”周哲说,“这些都还好,最关键的是,你最后跟万路同在一个掩体山洞中,然后他就死了,这件事一直存疑。他们抓着这点不放,认为是你嫉妒他当时积分比你高,怕他阻碍你晋升准将,就趁机杀了他,并且嫁祸给那几只反扑的变异种。” 漆延十指交叉,平静地说:“我没有。” 周哲:“谁能证明你没有?你的战报记录对此也很含糊,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洗脱嫌疑?” “洗不掉就不洗吧。”漆延无所谓地说。 “你还想不想出去了?”周哲恨铁不成钢,“现在是你晋升少将的关键时刻!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自己能不能上点心?那个泡泡都比你靠谱!” “泡泡?他怎么了?”漆延有点担心,自从他被关到这里来,通讯器就被军事法庭没收封存了,切断了与外界的直接联系。不过周哲那里有他的通讯器镜像备份,虽然不能以他的权限对外发送数据,但可以实时反映接收到的讯息。 “他啊,开了一百个账号,还组建了你的一个什么后援会,专门开了话题为你洗刷冤屈,帮你引导评论,帮你搜集有利证据,每天忙得热火朝天。看得出来,人家是真把你这事情放在心上,那些给你使绊子的估计都没想到,会遇上战斗力这么强的热心网友。” “……”这么凶的吗? “那个泡泡是什么人啊?”周哲好奇道,“你是不是在他的通讯器里安装了监控系统?他在网络上的一举一动都反馈过来了。漆延啊漆延,这么做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不是监控系统,是青少年监护模式。”漆延严肃地解释,“他刚刚开始接触新世界,什么都不懂,身边到处都是危险。他还被迫限制了自由,受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每天过得又紧张又害怕,我有责任保护好他。” “哦哦,你这是领养了繁育中心的孩子?几岁啦?” 漆延算了下:“大概一千一百三十岁。” 周哲:“???”什么玩意儿? 泡泡的话题没时间深究,劝了半天,关于那位发小兼同僚的死,漆延也还是油盐不进,什么都不肯透露。 周哲没办法,只能放弃:“随便你吧。话说回来,你这禁闭室怎么跟酒吧似的,有沙发,有咖啡,竟然还有高级营养剂?” 漆延冷哼:“所以我说,有些嫌疑洗脱不了也没事。” 周哲眯了眯眼:“看来军部是真的想保你啊。” 探视时间到了,漆延起身,隔着挡板送他:“□□想做什么,我很清楚,军部也很清楚。他们想扶植崔家的势力,那就扶吧。” 周哲叹道:“你们有准备就行。”他虽然隶属于军部,但并不能接触到太多军方机密,不像扎根军部的漆家,就算漆坤上将退休了,要动他的养子漆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探视结束后,漆延独自坐在黑暗中。 他很清楚,军部不是想保他,只是想掩盖那决不能公开的真相。 其实他从来不在乎那些,什么军部势力的更迭,变异种的起源,新人类的变革,对他而言,甚至还没有时岁又被抽了多少毫升血值得关注。 这里的条件好吗? 也许很好吧。 可他还是一样的度日如年。 原来想拥有却碰不到,这么折磨人。 过了两天,周哲又来了。 明天就要二次开庭,他过来跟漆延最后通个气:“大致就是这样,我暂时也没找到更有利的证据,只能见招拆招了。” 漆延敷衍地说了句:“就按你说的办。”然后问,“我那个泡泡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周哲就想笑:“我跟你说,你的泡泡是真的勇猛,跟□□请的专业团队鏖战数日,自己被炸了九十九个号。可能是他骂着骂着都骂糊涂了,最后一个号误打误撞转发了一条抽奖微博,你猜怎么着?” 漆延:“……”不用猜,他知道结果。 周折一拍大腿:“竟然中了大奖!还是环保局官方搞的活动,这下□□也不好无理由炸了他的号了,然后他就继续用这个号帮你伸冤。哎哟,笑死我了,他转发那条写的是——来战!让我康康谁还敢说我漆哥哥坏话!哈哈哈哈估计□□那帮人脸都绿了。” “他中了什么奖?” “我也不知道,环保局说要保密,要等他收到才公布。” “嗯,明天你搞快点。”漆延这回是真的想早点出去了。 周哲回家后,正在整理开庭所需的资料,忽然听见漆延的镜像通讯器嘟嘟嘟地响了起来。他抬起头,发现这是一个视讯请求。 由于通讯器被封存,没有人接听,所以自动转成了影像留言。 在反射画面上,周哲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泡泡”。 青年穿着米白色单衣,先是摆弄了一阵眼前的通讯器,嘀咕着说:“铁蛋,不用开滤镜,影响画面质量了。”然后咳了两声,在镜头前坐好,正式开始留言。 他说:“漆准将,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我这段视讯,估计多半是看不到的,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这样告诉你…… “我这里收到一个匿名网友的邮件,里面是一段录音。我听了一下,觉得有点奇怪,似乎跟外面传言的万路上校之死有关。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想当面交给你,或者你信任的人,可是科研所不让我出去…… “哎,明天就二次开庭了,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你。不管怎样,我相信你是个好人,希望你平安无事,早点回来。” 视讯到此为止。 周哲心想,这家伙还挺谨慎,没有直接把那个录音发过来,应该是怕被漆延的敌对方截胡。既然有这个证据,他作为辩方律师,肯定是要去接触一下的。他认得青年衣服上的标记和编号,北部战区的生命科学科研所,现在出发,一来一回四个小时,也还来得及。 于是周哲亲自跑了一趟。 他来到科研所门口,通报说:“我来找人。” 科研所工作人员问:“您找谁?” 周哲说:“泡泡。” 工作人员一头雾水:“谁?”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时岁:排面懂吗?我要给哥哥最好的排面。 第10章 Act 10 由于科研所的工作人员对“泡泡”一无所知,所以周哲出示了时岁的影像截图:“就是这个人,他在这里吗?” 工作人员恍然:“哦哦哦,大毒枭啊,在的,您稍等。” 周哲:“……”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大毒枭?这么可怕的吗? 为什么别人口中的“大毒枭”在漆延的通讯器里叫“泡泡”?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见到了这位大毒枭。 时岁穿着臃肿的特制防护服,坐到了访客对面,工作人员留在外面,给他们提供了单独说话的空间。他有些警惕地打量着这个人,问道:“请问您是?” 周哲端正态度,严肃地说:“你好,我是问吧平台百万粉丝大V、联盟俊俏律师排行榜第一、胜诉率高达90%的军部二级法务官周哲。” 时岁茫然地看着他:“哦,我是时岁。” 被这么一双搞不清状况的眼睛盯着,周哲暗自嘀咕:就这?什么头衔都没有吗?说好的大毒枭呢?泡泡呢?哪怕一个漆延将军后援会会长的介绍也行啊。 但是没有。 时岁只是礼貌地问他:“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哲这才说明自己的来意:“哦,其实我是漆准将的辩护律师,关于你提过的那条录音,有些事情想问你一下。” 时岁愣了一下:“你、你怎么会知道……” 周哲挑眉:“不是你给漆准将发的视讯吗?” 时岁有些慌乱。 他再三犹豫才发了那个视讯,因为明天就要二次开庭,他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甚至不知道漆延能不能收到,他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他。如果这条信息会给漆延带来麻烦,那他肯定后悔不迭。所以对于眼前这个陌生人,他不得不谨慎。 理清头绪之后,时岁冷静下来:“我是发到漆准将通讯器上的,他本人收到了吗?是他让你来的?” “他不知道这件事。”周哲坦言,“他的通讯器已经被军事法庭封存了,我看到的只是反射过来的通讯镜像,这是他出事后临时授权给我的。” “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看不到吗?” “看不到。你以为他是什么人?军部校级以上军官的通讯器都是严格加密的,按他现在的级别,就算是总统要看,也需要五名上将的同意,就算他最终定罪了,他通讯器里的内容也不会被随意查看。” “你的意思是,他足够信任你,才会授权给你通讯镜像吗?”时岁问。 “当然,我跟他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周哲得瑟道,“不过即便是我,也只能查看他收到的非加密信息,而且也不能进行任何操作。所以收到你的视讯后,我只能亲自跑一趟这里,来问你要那个什么录音。” 时岁又仔仔细细地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你确实是他的辩护律师,我在庭审画面和新闻报道中见过你。” 周哲说:“这下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时岁摇了摇头:“我不相信你,我只是没有别的选择。”他从防护服外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存储器,隔着防护手套交给他,“录音在这里,你可以听听看,对他有没有用。” 周哲接过来,插到自己的通讯器上,听了一会儿,脸色骤变:“你从哪里得来的?” “是一个匿名账户今天凌晨发给我的。”时岁说,“我原先以为是粉丝录制的应援语音什么的,听了之后发现不对。我对这些都不太懂,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谢谢你提供的线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事情办妥,周哲收好存储器,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生病了吗?”新人类通常只有免疫力低下的重病患才需要穿防护服。 “不是的。”时岁赧然地说,“是因为我不能碰到你,否则你会死的。” “嗯?我会死?为什么?” “总之我很可怕的。”时岁认真地告诫他,“科研所验证说所有动物碰到我都会生很严重的病,还会很快死掉。所以要是你欺骗我,用这个录音去做伤害漆准将的事,我一定会去找你,然后脱掉防护服碰你一下,你就完蛋了。” 周哲:“……”平生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威胁,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害怕。“大毒枭”的称呼就是这么来的吗? 时岁继续放着狠话:“我可不是在吓唬你,我是刚苏醒不久的古人类,非常恐怖,害起人来我自己都怕。” 周哲:“……好的我明白了。”他小声嘀咕了一句,“难怪他要叫你泡泡。” 时岁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准备明天的庭审,咱们下次再见。” “好的。”时岁拍了拍身上膨胀的防护服,从桌椅缝隙中挤了出来,还是忍不住担心地问,“他……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周哲无所谓地摆摆手,“他比你想的要狡猾得多。” 次日,环保局通知时岁去领转发抽奖的奖品了。 时岁趁此机会提交了外出申请,科研所收到了环保局的通知,不得不放人。他盘算着,就算进不了庭审现场,也能赶上庭审结束,兴许漆准将就被放出来了呢? 于是他穿了两层防护服出门了。 另一边,关于漆延的二次庭审已经开始。 检方和辩方进行了激烈的较量,几乎势均力敌。检方不知从哪儿搞到了万路的尸检报告,证明了他的致命伤不是变异种的撕咬抓挠,而是粒子枪导致的。但漆延始终没有松口,半点都不肯透露当时的详细情况,于是庭审的重点就卡在了万路的死因上。 军部已然被惹怒了。 万路的尸检报告只有军部有,□□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拿到了这份证据,明摆着是在跟军部叫板,想要借此削弱军部势力。他们就是在试探,众目睽睽之下,军部会不会为了这件隐瞒多年的机密放弃漆延,或者还有什么后手。 双方正僵持不下,此时周哲出示了新的证据。 他说:“我这里有一段录音,请大家来听听看。” 漆延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们事先没有沟通过这个环节。 周哲回了他一眼,然后用拇指和食指连成一个圈,在虚空中点了两下。 泡泡。漆延看懂了。 于是在聚焦放大的镜头中,人们看见,方才面对如炮火般的诘问,依然面不改色的漆准将,脸色忽然变了。 难道说…… 录音放完了,全场静默。 那是万路的通讯器中截取到的一段录音。 里面发生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录音中,万路毫无意义地呢喃着,声音逐渐变得嘶哑而疯狂,随即失控般地攻击着漆延——他被重度感染了。 他最后一句清晰的话是:“快……杀了我……我不要变成……变异种。” 一声枪响,录音戛然而止。 检方抗议:“录音不可以作为直接证据!” “但可以作为参考证据。”端坐上位的克莱斯上将开了口。 军部众人的脸色也不大好,事关重大,他们却从不知道这份录音的存在。但眼下这些都无关紧要,他们找到了突破口,就可以一举保下漆延。 周哲见缝插针地说:“联邦法规定,变异种不具有人权。” 克莱斯上将代表军部认下了这份证据:“看来你们得到的尸检报告并不全啊,只说了枪伤,却没说死者已经变异了吗?身为军人,杀死一个被感染成变异种的同僚,是一种救赎,并不是犯罪。漆延闭口不谈此事,只是为了保全好友最后的尊严,何错之有?□□还要为这件事步步紧逼吗!” 最终,军事法庭一锤定音,漆准将无罪释放。 军事法庭的大门打开了。 庭审结果以最快的速度传递了出去。 外面的媒体记者蜂拥而至,把漆延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漆准将,您对□□这次的做法怎么看?”“此次庭审是否代表了□□和军部的彻底对立?”“万路的死因真的是那样吗?”“漆准将,这件事会对您晋升少将有影响吗?” 漆延面无表情,一概不予回答。 他拿回了自己的通讯器,正试图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与某人联系。 这时,有一个问题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名小报记者问:“漆准将,您买的那头猪怎么样?” 这也是□□对他的一项指控,说他擅用特权,以明显低于市场的价格买猪。结果屠啾屠宰场的证人当庭表示:没有的事!他们卖给漆准将的猪,不仅高于市场价,还多收了他一笔吉祥物维修费,有合同为证。 漆延一边看着通讯器,一边顺口回答:“送人了,很好吃。” 送人了?小报记者眼神一亮:“请问您送给谁了?” 通讯无人接听,漆延皱了皱眉,不耐烦道:“送给……” 呜啦啦啦啦啦——呜啦啦啦啦啦—— 突如其来的噪音由远及近,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路。 人们抬头望去。 之间一辆打着“给环保以岁月”广告语的消杀车疾驰而来,车上还放着震耳欲聋的歌曲:“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 众记者、军部人员、□□人员:“……” 消杀车内。 铁蛋不断提醒时岁,有通讯未接。但时岁正忙着开车,腾不出手来,便对它说:“是漆准将打来的?开车不能接电话,等一会儿吧,我们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受到他的感染,铁蛋也兴奋起来。 他咣当一声跳上驾驶台,摇着尾巴看向前方。 时岁笑着说:“环保局真是大方,竟然让我抽中了一辆车!这下正好可以去接他,排面懂吗?我们要给他最好的排面!” 铁蛋点头,赞同得直哼哼。 时岁按下了一个按钮。 消杀车的喷雾装置即刻启动。 细密的白色泡沫从天而降,如同圣夜的雪花,一路飘散,一路飞旋,一路铺陈到了军事法庭的大门前。 车子停了下来,转瞬间,地面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消杀泡沫。 所有的媒体镜头都对准了这辆环保车。 他们有预感,这将是个超级大瓜。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漆延:这位就是我的送猪对象,谁碰他,谁就死。 第11章 Act 11 歌曲正唱到:“门外的灯笼露出红红的光景,好听的歌儿传达浓浓的深情,月光的水彩涂亮明天的日子哟,美好的世界在我们的心中……” 咔哒,环保车的车门打开了。 记者们严阵以待,□□短炮的焦点中,一个庞大的、圆乎乎的身影跳了下来。 一名记者对着话筒说:“现在我们看到,那辆可疑的车上跳下来一个胖子,看体型至少有两三百斤,哦哟他差点摔倒……消杀装置还在喷射,那个胖子在漫天泡沫中向我们走来,这是什么特殊仪式吗?等等,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白白的圆形物体,那是什么?他抱有什么目的?与漆准将有什么关系?让我们拭目以待。” 地上都是泡沫,时岁刚跳下来的时候差点滑倒,等他稳住被双层防护服包裹的身体,转头就看见好多人盯着自己这边。虽然他的本意就是想给漆准将排面,但是也没想到阵仗会那么大,一时有点羞涩和不知所措。 他低头对怀里的铁蛋说:“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太显眼了?” 铁蛋已经看见了目标人物,趴在时岁手臂上望着不远处:“哼哼,哼哼哼!” 时岁顺着它的目光看去,顿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迈着稳健的步伐向他跑去:“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我来接你啦哈哈哈!” 雪白的泡沫从他脚边飞溅而起,混杂着从天而降的那些雾花,竟然有种奇妙的圣洁感。 记者忍不住喃喃:“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像是婚礼现场……”意识到自己正在直播,他赶紧轻咳了一声,“那个,观众朋友们,看来这位胖先生应该是漆准将的朋友,不过关于他的身份,我们目前尚未可知。” 眼看这人声势浩大地冲向了漆延,搞不清状况的人都退后了一步。如果真有危险,准将身边的近卫肯定会上前制止的,他们可不想惹祸上身。 然而漆延的近卫都没有动作,他们就这样放任这人飞奔、靠近、撞到了漆延身上。 嘭—— 时岁抱住了漆延。 所有镜头都随着他的动线移动,此时刚好拍到了漆准将的反应。 预想中的厌烦、尴尬或愤怒都没有出现,高倍特写中,漆准将紧拧的眉头舒展开来,唇角渐渐上扬,竟然是一个矜持的微笑。 人们看见他在时岁耳边说了句话,但声音很低,离得稍远一些都听不见。 那位直播的记者恨不得把话筒塞进漆延嘴里。 两人面带笑容地说了两句话,漆延知道时岁被重重包裹,行动不便,叉着他的腋下让他站稳,对身后的陈碧交代了几句,就准备跟时岁一同离开。 这种新闻怎么能放过?霎时间记者们又围了上来。 小报记者将问题迅速抛给了漆延:“漆准将,请问这位是?” 漆延认出他就是之前问自己买猪话题的记者,于是回答:“这位就是我的送猪对象。” 时岁见那人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己,礼貌地说:“您好,我是时岁。” 小报记者赶紧在小本本上记录下来。 与此同时,随着镜头的拉近,众人也发现时岁的体型并不肥胖,而是穿了双层负压防护服的缘故,导致他看起来很臃肿。 有人询问:“时先生,请问您为什么这样出现?” 时岁误以为他在问自己开环保车的事情,腼腆地回复:“哦哦,我参加了环保局的转发抽奖活动,刚刚才去领了奖品,没想到是一辆车,就顺便来接漆准将了。” 记者瞥了眼还在喷雾的消杀车,干巴巴地说:“呵呵,您的运气真好。”虽然不知道环保局为什么要抽这种东西。 另一名记者补充问道:“我们的意思是?您为什么穿成这样?” 时岁正要说话,漆延的手在他腰上拍了拍,时岁有所感应,侧头看他。 漆延又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姿态,对众人警告道:“他是个很危险的人物,不这样的话,你们谁碰到他,谁就会死。” 记者们:“……”我听到了什么?这是威胁吗? 小报记者又迅速地在小本本上记录下来:漆准将放出狠话——谁碰他,谁就死。很好,标题他都想好了:送猪对象?亲密拥抱?他们的关系竟是这样? 不理会记者们的其他追问,放完“狠话”,漆延就揽着时岁快步走向环保车。 铁蛋跳上时岁的肩膀,朝人群哼哼着告别。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明天又是好日子,千金的光阴不能等~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赶上了盛世,咱享太平……” 环保车渐行渐远,雪白的泡沫终于飘洒落定。 漆延的近卫已经撤了,短暂的怔愣后,记者们把焦点转向了隐没在后面一言不发的克莱斯上将,试图从他那里的得到答案。 记者问:“上将,请问刚刚那位时先生是什么身份?与漆准将的案件是否相关?” 短短几分钟,克莱斯上将已经暗中调查清楚了时岁的底细,甚至与退休的漆坤上将互通了有无。他总不能说,漆准将跟一个刚苏醒且浑身带毒的古人类暧昧不清吧。这件事实在要素过多,至少都能分成两个热搜新闻了。 于是他大手一挥,回了媒体四个字:“无可奉告”,就率人遁了。 此时,屏幕前的观众朋友们已经傻了眼。 我们今天是想看什么来着?不是关于漆准将的二次庭审吗?不是俊俏律师绝地反杀吗?不是军部和□□的暗潮涌动吗? 准将的送猪对象?开着环保车高调接人? 为什么像是狗仔偷拍,当事人讳莫如深,疑似要公布恋情? 漆延驾驶着环保车,关闭了《好日子》。 他偶尔侧头,还能看见时岁抱着铁蛋,乐呵呵地哼着歌。 刚刚在军事法庭门口他问他,怎么不接通讯,直接跑过来了。时岁回答,听到广播说他无罪释放了,就想赶紧见到他,祝贺他。 能被一个人如此珍重地放在心上,怎么会不感到熨帖。 漆延想到周哲说的那些时岁凭一己之力为他做的事,明明对这个世界并不熟悉,明明背负着最深重的孤独,明明还不能够被外界的人所认可接受,但这人还是愿意付出自己最大的善意和努力,去帮助自己。 有点傻气,又是那么赤诚。 借用时岁在网上发布的话,漆延也想说一句:他只有我了,我一定要保护好他。 时岁问:“我们还有多久能到科研所?” 漆延估算了下:“大概三个小时吧。” 时岁从后座拿了个背包出来,从里面翻出面包、水和零嘴:“我带了食物,先停下吃点东西吧,你不饿吗?” 漆延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停车:“好。” 随即时岁把食物一股脑递给他:“先垫垫肚子吧,回科研所那边再吃点好的。” “你不吃吗?”话刚出口,他就知道这问题有多蠢,漆延抿了抿唇。 “我现在吃不了。”时岁望着他笑,“我不能打开防护服。” “嗯。”漆延的心情忽然不那么愉悦了,索然无味地吃着面包和水。 “哇,是晚霞!”时岁忽然激动地说,“好漂亮啊!铁蛋,多拍几张照片!” 他们正处在一片空旷的大平原上,红紫色与黛青色的晚霞涂抹了远方的地平线,一层层地渗透过来,在鳞片般的云上渲染。 漆延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有些怔忡。 时岁的睫毛和眼睛里映着晚霞,偏过头的时候,又映着自己。这样单纯美丽的景色,似乎只能亲眼所见,却无法用任何方式保留。 在他意识到之前,他的手已经伸向了这人。 他想触碰他的脸。这样的愿望,一次比一次更为强烈。 很可惜,这次他依然只摸到了防护服。 时岁疑惑地问:“怎么了?” 漆延难得有些紧张,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喉结滚动,宣誓般地说:“我要让你……彻底自由。” 让你能够与我呼吸同样的空气,享用同样的食物,没有任何隔阂地,欣赏同样的风景。 如果可以话,也能够没有任何隔阂地,爱上一个新人类。 时岁近乎盲目地信赖着他,脸色微红地说:“好的,谢谢你!” 漆延的手还停留在他脸侧的防护服上,如同受到了蛊惑,不由自主地靠近。他知道自己碰不到这个人,可他还是想要靠近。 他的目光落在时岁的嘴唇上。 时岁原本还在为天边的晚霞而兴奋,这会儿完全被漆延银灰色的眼瞳吸引了注意力。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人是要做什么,只觉得那张冷峻的脸越靠越近,那双眼睑微微垂下,敛藏了平日的锋芒,而极致的性感扑面而来…… 就在这一瞬,晚霞褪去。 哐当!哐当!哐当! 剧烈的声响震醒了两人。 时岁惊惧地问:“怎、怎么了?” 漆延反手拔出了粒子枪,神色肃穆:“是变异种。”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特制防护服漏气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12章 Act 12 晚霞收起了她绚丽的裙摆,太阳最后的余晖隐没在天际。 路灯闪了两下,却没有亮起来。 这里是城际高速路边的休息带,一块超出常规车道的半圆形区域,不算大,只是让人们暂时停歇的地方。顺着圆弧中间的路再往远处开,还有提供食宿的服务区,往常天一暗,那里就应该灯火通明了,现在却都是漆黑一片。 此时除了时岁他们的环保车以外,休息带还停了一辆越野吉普、一辆小汽车。 大家都发现了不对劲。 ——哐当!哐当!哐当! 伴随着撞击声响,环保车的车身也发生了震动。吉普车和小汽车里有人探头出来,似乎看到了什么,发出了惊呼。 漆延塞给他一把军用匕首:“这个给你防身,我下去解决它,你待着别动。” 时岁乖巧坐着:“好的。” 在他们前方,那辆小汽车大概是想赶紧离开,突然发动了车子,打开了车灯。灯光一下吸引了那只变异种的注意,它调转方向,飞速向那边袭去。 漆延直接从车窗翻身跳下,粒子弹划破黑暗,射向变异种,同时大喊:“都把灯打开!车子围成一个圈!” 时岁毫不犹豫,从副座跨到驾驶位,立即打开大灯,一脚油门下去,开到了小汽车的斜侧方。吉普车也很配合,开过来的时候还炫技漂移了一把,此时三辆车首尾相连,把漆延和那只变异种圈在了中间。 变异种原本已经扑到了小汽车跟前,漆延一枪打中了它的小腿,彻底激怒了它,令它再次转变目标,朝他冲了过来。然而那只变异种类似蜥蜴形态,转身时巨大的尾巴还是甩在了小汽车上,瞬间抽碎了挡风玻璃。 那辆车里坐着一家三口,四五岁的小女孩已经被吓哭了,母亲紧紧抱着她安抚。父亲愤怒地敲了下方向盘,再也坐不住了,冲出去在后备箱里找出了一根大扳手,警惕地站在自己车前保护母女俩。 小汽车没了前挡,晚间平原的风呼呼往里灌,车里都是碎玻璃,变异种还近在眼前,实在不是一个避难的好地方。时岁想了想,打开车门悄悄溜了下去,绕过漆延与变异种周旋的地方,对那一家三口说:“这里太危险了,到我们车上来吧!” 那个父亲过于紧张,看见他差点一扳手砸下去,好在及时停手了。他看看自己漏风的破车,再看看那辆政府出品的高品质环保车,当下做了决定,对妻女说:“你们到那边去吧,那边安全点!” 女人惊魂未定:“那你呢?” 男人掂了掂扳手,坚定道:“我、我先帮忙干掉那个变异种!” 时岁把女人和孩子接到了车上,本着绝不添乱的原则,自己也老老实实坐着,时刻关注外头的战况。 小女孩哭得直抽抽,女人哄着她转移注意力,她就看上了时岁身上鼓鼓囊囊的防护服。用手指头轻轻地戳啊戳。 女人赶紧制止了她:“不要碰大哥哥的衣服。”在她看来,时岁应该属于免疫力低下的人群,防护服是隔绝外界细菌病毒保命用的。 小女孩抽噎着抬头,描述刚刚的手感:“泡泡球……” “不是泡泡球,是大哥哥。”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对时岁说,“对不起。” “没关系。”时岁笑了笑,从零食包装里拿出一个小玩具,隔着防护手套,放在手心递给小女孩:“来,你看这个小兔子,可爱吗?” 就这么一会儿,外面那只变异种已经被漆延解决了。 顺着风向,腥臭的血气向远处扩散。 大家刚想松口气,从吉普车上跳下来一个年轻人,指着漆黑一片的服务区大喊:“天哪,你们快看!” 浓稠的黑暗中,闪烁着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 漆延皱眉。 这不和常理,按理说道路两旁、休息带和服务区都是有变异种驱散装置的,还有军部的实时监控,怎么会有变异种入侵? 而且还不止一只,是一群? 他试图用通讯器联络陈碧和军部,然而毫无回应。 这里的信号被屏蔽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起人为安排的事件。 那群变异种刚刚肆虐了服务区,正迅速向他们袭来。借着微弱的车灯,他们发现这群变异种奇形怪状,并不像是同一族群,里面甚至有人形态的。 人形的变异种虽然没有锋利的獠牙的爪子,但他们智商相对较高。如果一群变异种中有人形态的,会更难对付一些。 他们没有退路了,开吉普车的年轻人和那个父亲都加入了战斗。 然而他们仅有三个人,要对抗十几只疯狂的变异种,实在太过吃力,即便是漆延,也不得不陷入苦战。 他们三辆车围成的圈阻隔了一部分变异种,但也导致了被包围的情况。另一部分变异种非常勇猛,在那只人形变异种的指挥下,竟然从车顶跃过,扑向了中间的三人。 跟四只变异种周旋,每一秒都惊险万分,时岁一直紧张地盯着漆延。他催促铁蛋建立通讯,不停地发送着求救信号,科研所也好、军部也好、媒体也好、警察也好,难道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灾难吗? “不!不要!小心啊!”身旁的女人捂嘴惊呼。 时岁向外看去,只见一条豺狗形态的变异种从天而降,直落到那个父亲面前。而那个父亲正在与另一只变异种较劲,根本无暇顾及脚下。眼看那条豺狗变异种就要咬上他的大腿,旁边的年轻人一铁棍抡了上去。 然而那条豺狗变异种力量奇大,竟然咬着铁棍把年轻人甩开,随即一爪子挠了上去。 年轻人被挠伤了。 变异种的抓挠未必会带来感染,但这些变异种刚经历了数番恶斗,利爪上也许沾着同伴的鲜血、自己的口涎,谁也说不准。 看着自己的伤口,年轻人怔住了。 那个父亲反击了豺狗变异种,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把它打得头破血流,死透了。 他拉住年轻人:“镇定一点!我们一定可以平安出去的!” 眼见漆延粒子枪脱手,被两只体型巨大的变异种按倒在地,时岁坐不住了。 他握紧军用匕首,跳下了车。 在那只变异种就要咬上漆延脖颈时,时岁一刀插进了它的背脊。 变异种被迫放弃了嘴边的猎物,怒极反抗,利爪瞬间划破了时岁的第一层防护服。 时岁吓了一跳,连退数步,远离了漆延。 此时漆延还在与其他变异种纠缠,见状下意识地要来帮时岁。 时岁急忙大喊:“不要过来!” 他看向漆延,也看向那个父亲和年轻人,快速地说:“我身上有很多致命的病毒,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靠近我!” 那只变异种再次袭来,时岁竭力躲闪,然而防护服太过臃肿,限制了他的行动力,第二层防护服也破了。 时岁望着漆延,又强调一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过来。” 身经百战的准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时岁……” 那个母亲也听到了他的话,想到刚刚孩子摸过他的衣服,慌慌张张地用湿纸巾擦拭着孩子的手,把那个兔子小玩具也扔了出去。如果不是外面太过危险,她甚至想带着孩子立刻下车——与一个浑身携带致命病毒的人共处一室,太可怕了! 事已至此,时岁自己撕掉了防护服,拿下了面罩。 有风吹在脸上,他闻到了外面的、久违的新鲜空气。 虽然这空气的味道并不好闻。 他面对着觊觎自己的变异种,哼笑了声,冲着它的面门:“嗬——啐!” 一口唾沫吐在了变异种的脸上。 那只变异种大概也没想到人类会有这种攻击方式,愣了一下,然后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下自己的脸。 时岁:“……” 变异种继续追来,时岁挥舞着军用匕首与它周旋,数秒后,他看见这只强壮的变异种摇晃了两下,然后轰然瘫倒。 见识到此情此景,众人充分理解了他刚刚的警告。 连变异种都能毒死的病毒携带者,究竟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接下来,局势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在人形变异种的指挥下,所有变异种放弃了其他目标,全都来围攻时岁。 当一只蟒蛇状的变异种缠到身上来的时候,时岁几乎无法呼吸,只觉得全身的骨骼都在被挤压碾碎,视线也渐渐模糊。 他被逼急了,求生欲让他失去了理智,直接放弃了匕首,上嘴开始咬。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了他的口腔。 管不了那么多了,会不会被感染已经不重要了,大不了同归于尽,他就是要他们死! 蟒蛇变异种渐渐脱了力。 时岁满嘴的血,呛咳不止。就在此时,一只巨大的螳螂状变异种在他身后举起了镰刀,它想刺穿他的心脏。 漆延冲了过来:“小心背后!” 时岁回头,抬手挡了一下,接着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到了一旁。 他的胳膊还是被螳螂镰划伤了,鲜红的血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他眼睁睁看着这道血迹溅在了漆延脸上,甚至从他的眼睫滴落。 绝望涌进了他的意识。 他猛地推开漆延,崩溃地大喊:“你离我远一点!远一点!” 漆延却很平静。 他捡回了粒子枪,然后把时岁的血抹在枪口和粒子生成器上。之后便是一枪一个,一枪一个,弹无虚发。 这群变异种都死了。 五分钟。 路灯亮了,信号恢复了,漆延对近卫和军部交代了救援的事情。 他身形微微晃动了下。 时岁脸色苍白,站在变异种的尸骸间,感受到了最深重的恐惧和孤独。 在这个世界,所有人都离他那么远,只能离他那么远。他们害怕他,嫌弃他,憎恶他,恨不得他从不存在,或者尽快死亡。 那个唯一愿意靠近他的人,却要被他害死了。 他颓丧地站在那里。 平原上风声呼啸,仅存的古人类茕茕孑立,嚎啕大哭。 忽然一阵温暖包裹住了他。 为他挡住了风,也为他收拢了孤独。 漆延紧紧拥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别怕,别怕。” 时岁仍然在下意识地推拒他:“离我……远点……呜呜呜呜……你要死了……我害死你了呜呜呜呜呜呜……” 漆延笑了一声,胸腔震动着。 他扶住时岁的后颈,不顾一切地吻住了他。 银灰色的眼眸失去了光彩,身上的力气渐渐消失,可他想着,得偿所愿,也未尝不好。 他终于,碰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没有,吓唬你们的哈哈哈哈) 下章预告: 漆延:我被他感染了?还有这种好事? 第13章 Act 13 漆延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时岁离他十几米远,看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一身狼狈,如果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简直就要和这片战场中的尸骸融为一体了。尽管他们刚刚已经有了不可避免以及出乎意料的接触,可时岁还是怕自己的靠近会加重漆延的病症,所以只能在边上老老实实待着。 他自己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又被漆延吓得不轻,狠狠哭了一场,这会儿已是筋疲力尽。即便如此,他也没忘记用袖子把自己的眼泪鼻涕都擦干净,因为科研所警告过他,他的所有□□都会祸害到其他人,决不能扩散出去。 之后他就盘腿坐在地上,一个人悲伤地抽抽。 军部救援、科研所工作人员和漆延的近卫几乎同时到达,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这番极度惨烈的景象—— 十几具变异种的残肢和尸体散落满地,血腥味经久不散;时岁的两层防护服全被撕烂,满嘴是血地缩在角落里;漆延躺在一堆尸体中间,生命体征近乎垂危;一个男人把一个青年牢牢捆住绑在吉普车边,那个青年似乎已经有被感染的迹象;环保车伤痕累累,但里面的女人和孩子都平安无恙。 陈碧见到自家将军受伤,冒冒失失地就要冲上去,时岁赶紧喊了他一声:“别过去!” 科研所的人也及时拉住了陈碧,他们看了看生命检测仪,又看了看时岁的情况,叹了口气说:“漆准将被大毒枭感染了,你们也都要跟他保持距离,交给我们吧。” 陈碧没想明白:“怎么会这样?”将军不是被变异种伤的?是被时岁? 科研所的人快速采取了防护措施,对漆延进行了紧急救治,同时也给时岁带来了新的特制防护服,协助他做了体表消毒,并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扛上了救援车。 几名近卫帮不上忙,转向了那个男人和青年那边。 陈碧上前询问:“什么情况?” 男人说:“他被变异种抓伤了,刚刚一直说自己被感染了,想要自杀,我劝不住,只能先把他绑起来了。你们给看一下呢?我感觉他意识还很清醒啊。” 在这方面陈碧他们很有经验,他看了下青年被抓伤的部位,又翻起他的眼皮看了看,已经发现了青黑色的感染血线。随即他给自己的粒子枪上了膛,问那个青年:“你是想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青年在他查看自己的时候,还抱有一丝希望,此时眼中的光亮完全熄灭,他苦笑了一声,泪水流了下来:“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被感染,也不想死啊!” 陈碧说:“没办法,被感染的过程是不可逆的,而且很痛苦,等你完全成为变异种,还是要被我们杀掉。”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闭上了眼:“那你们来吧。” 陈碧把粒子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这样的事他们做过无数次。 当自己的亲人、战友被感染,一开始他们还想陪他们走过最后清醒的时光,后来渐渐发现,越是犹豫,越是痛苦。当看见至亲之人面目全非,嘶吼着恳求他们杀了自己的时候,或者等到他们完全丧失理智,沦为凶狠残暴的变异种的时候,他们渐渐发现,在那之前好好告别,给一个体面的死法,才是最大的仁慈。 这已经成了他们约定俗成的规则。 仍然会感到悲痛,感到不舍,感到无能为力,可他们下手不会犹豫。 一旁的男人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也只能对青年说了句“谢谢”,转过头去。这人是为了救他才被抓伤的,如果不是他的仗义相助,现在要被枪决的就是自己了。 这样的愧疚,也许就要伴随他一生。 死亡的降临令青年浑身紧绷,嘴唇颤动,他已经能感受到血液和内脏被腐蚀的痛苦,竭力说服自己,这会是最快的解脱。 阻止陈碧的是科研所的工作人员。 那人是一名高级研究员,他说:“把他交给我们吧。” 陈碧皱眉:“你们要做什么?”科研所这种地方,他们从来不认为是个好去处。 高级研究员并没有隐瞒他们,直言道:“我们最近对治疗变异种的感染有了一些新的成果,苦于没有实验对象,如果这位先生同意的话,我们想在他身上实验一下。首先声明,我们不能保证会有什么结果,当然,还需要征得这位先生本人的同意。”他平淡地看了眼青年的伤口,补充了一句,“在他还保有人类神智的前提下。” 说实话,陈碧不希望青年去科研所,鬼知道那些科学怪人会在他身上做什么实验,但他也不能阻止一个人的求生欲。要么现在就死,要么被带去做实验,最关键的是后者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谁都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邀请。 果然,青年咬了咬牙,还是跟科研所的人一起走了。 陈碧收起粒子枪,尊重他的选择。 那一家三口被军部带走了,他们是目击证人,需要做一份详细的笔录。 据说这十几只变异种一开始是在服务区肆虐的,所以那边的人员伤亡更加严重,只是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导致变异种全部转向了休息区这里。 全部安排妥当之后,救援车辆驶向了远方。 科研所。 工作人员这次收获颇丰:不仅带回了被大毒枭重度感染的漆准将,被变异种重度感染的年轻人类,还带回了几只变异种,包括了死透了的人形和蟒蛇变异种,还有一只本以为是死了,结果发现只是被时岁喷晕了的鳄鱼形变异种。 丁所长翻了翻手里的报告,看着满头满脸都是血,牙缝里还掺杂着变异种肉沫的时岁,头痛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在他有生之年,从未遇到过如此奇葩的人。 不怕变异种的感染,甚至敢上嘴反咬变异种。 一口唾沫就能喷晕变异种。 血液溅到眼睛里,就能把身强体壮的漆准将撂倒。 然后还跟漆准将接了个吻。 嗯?接了个吻?这种东西为什么要写到报告里啊!哦,是□□深度接触,确实需要做详细记录……一分钟?是因为被感染了么,漆准将肺活量不太行啊。 丁所长咳了一声,对时岁说:“那个什么,你先去洗个澡,消个毒,收拾一下。所有从你身上洗下来的东西,我们都需要收集做研究,记得洗干净点。” 时岁没什么精神地回答:“好的。” “行了,你回房间吧。”丁所长用手帕捂着口鼻,就算明知道时岁身穿特制防护服,他还是对其避之唯恐不及。 “丁所长,请问漆准将怎么样了?我一会儿可以去看看他吗?”时岁忍不住问。 “不要得寸进尺好吧。”丁所长不耐烦道,“能不能消停点,漆准将变成这样不都是你害的吗?需要你的时候会喊你的,其他时候就给我老实待着,别出来添麻烦!” 时岁被他训得无话可说,只能垂头丧气地回房间刷牙洗澡消毒了。 等他打理好了,漆延的近卫也来找他了解情况。 自家将军如今人事不省,也算是他们失职,必须仔仔细细地搞清楚怎么回事。 时岁一五一十地跟他们说了:“……他来救我,我的手被那个螳螂形变异种划伤了,溅到了他眼睛里,然后,漆准将就突然亲了我。” 正在做记录的陈碧一路点头,点到这里愣住了:“等会儿?他怎么你?” 时岁说到这里还是会脸红:“就亲了我呗。” “亲哪儿?” “嘴、嘴巴啊。”时岁尽可能保持客观真实,“就是,交换了一些口水那种。” 负责看守他的科研所小吴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当下震惊得无以复加:“啊啊啊啊啊我的准将!漆准将你不可以谈恋爱!” 陈碧的震惊更甚于他:“卧槽,我们将军不要命了吗!”古话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这是真的要爽不要命了? 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时岁继续阐述:“他亲完以后五分钟,就是个废人了。” 小吴感觉自己房子塌了:“……”我的准将,这就废了? 陈碧试图挽回一点自家将军的尊严:“也、也不能这么说吧,也许还能抢救一下呢?可能以、以后还能用呢?” 时岁哭丧着脸,情绪再度崩溃:“都是我害了他!我要是不把舌头伸到他嘴里就好了,我要是不去嘬他……” 隔着防护服,陈碧连忙捂住他的嘴:“不用这么详细!” 小吴已然哭着跑了。 直到三天后,事情才有了新的进展。 今天,时岁被获准去看望昏迷中的漆延。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漆延:真的有这种好事?值了。 第14章 Act 14 时岁来到漆延的病床前。 丁所长并不放心他,所以让小吴来盯着他,以防他再做出伤害漆准将的事。 时岁穿着加厚的特制防护服,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病房中回荡着监测设备发出的滴滴声,很有节奏,预示着病床上的人生命体征十分稳定。 他看了眼小吴,小吴说:“用了治疗药物和疫苗之后,漆准将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了,只是由于身体的应激机制,暂时还没醒过来。” 时岁稍稍放了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些天他一直心神不宁,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不是梦见变异种划开自己的肚子,就是梦见漆延被他给嘬死了。 终于来到这个人面前,时岁在凳子上根本坐不住,半起身凑近了去看他。 小吴时刻准备着,自从他听说漆准将差点被这位大毒枭给害死,就一直严防死守,生怕这位一个不小心又把漆准将给感染了。 不过,几位主治医师和高级研究员联合提交了一份报告,似乎正在验证已治愈患者是否会被大毒枭反复感染。实验结果还没出来,所以不管怎样,他还是要好好保护病患,决不能让大毒枭再占到漆准将的便宜了! 小吴拉了下时岁的胳膊,提醒道:“别靠那么近,至少保持半臂距离。” “哦哦,好的。”时岁怔愣了下,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他这是第一次看见漆延安静躺着的样子。没戴军帽,短发凌乱地支棱着,露出额头;没穿军装,浅蓝色病号服削弱了他的气势;脸上也没那么严肃,整个人不再绷得那么紧了。于是挺直的鼻梁、浓密的睫毛、凌厉的唇形都变得更加显眼,尽管看不到那双银灰色的瞳孔很可惜,时岁依然觉得自己可以就这么看上一整天。 帅的,真的帅的,自己能把这么帅的人亲晕过去,也是赚到了。 小吴看他目光发痴,咳了一声说:“人你也看到了,可以回去了吧。” 时岁恳求:“让我再待会儿吧。” 小吴内心挣扎了一下,出于自己也想再看会儿偶像的心态,勉强同意了:“好吧,再给你十分钟探视时间。”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警报声。 紧接着就是走廊里凌乱的脚步声,病区深处的重物撞击声,以及沉闷的嘶吼声。这里的隔音已经很好了,但那动静实在太大,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时岁问:“怎么了?” 这种情况显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小吴镇定地说:“那个年轻人确实被感染了,已经开始发生变异,科研所对他采取了很多措施,可惜他的症状还是在不断恶化,最近这两天已经很少有保持清醒的时候了。” 说话间,时岁再次听到了嘶吼声,那几乎已经不能算是人类的声音了,而是一种野兽般的,毫无理性的声音。 “他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不一定。”小吴说,“有的人会变成接近感染源的样子,比如是被鳄鱼形态的变异种感染的,就可能会变成类爬行动物的样子,有鳞片和锋利的爪。也可能仍然保持人类形态,据说这样的变异种比较难对付,因为他们还保有不少人类的智力。” “这样啊……”时岁有点恍惚,瞥了一眼漆延说,“那、那要是被我这样的变异种感染了,会变成什么样啊?” 小吴推了推眼镜:“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不属于变异种,你就是你,是特立独行的大毒枭。被你感染的话,如果十五分钟内不采取急救措施,就会直接器官衰竭而死。如果被救回来了,那就是像张春生那样恢复健康,还能怎么样?” 想到之前痊愈的张春生,时岁松了口气,看来漆延属于“救回来”的范畴,也不会变成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十分钟到了,小吴催促:“该走了。” 时岁起身:“好的。” 小吴走在前面,先去刷卡开门。 难得的机会,时岁赶紧去给漆延拉了下被子。漆延的病号服没有扣好,被子也盖得很低,他早就觉得不妥当了,只是碍于小吴的盯梢不敢轻举妄动,这会儿终于得偿所愿了。 正当他收回手要离开时,忽然被抓住了手腕。 时岁惊讶地转过头,对上了漆延的双眼。 银灰色的瞳孔中似乎还有着刚醒时的迷茫,漆延还没有分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手上微微用力,把这人拉了下来。 隔着特意加厚的防护服,他再次吻到了时岁。 怪异的塑料触感扰了他的兴致,也令他逐渐恢复了神志。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皱眉感叹了一句:“想亲你一下,真的好难啊。” 时岁的脸腾地红了。 刚打开门的小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受到这种来自偶像的伤害,心里哭成了一片海洋,表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呼叫了主治医生和高级研究员。 他想跟他们说“准将醒了”,但嘴瓢说成“准将亲了”。 高级研究员眸光一闪:“又亲了?马上到。” 主治医生拿上病例跟在后面叫嚣:“你们不能这样!这是违背医学伦理的!” 小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懂得我的悲伤。 隔着防护服,当然什么事都没有。 高级研究员失望地看着小吴:“以后说清楚点,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他以为漆延又和时岁亲密接触了,那么他们就可以收集到关于“是否会反复感染”的一手资料。 这是主治医生一直竭力反对的,他要对病患的安全负责,当然不会让他们胡来。 病床上那两人终于分开了。 小吴带时岁回去,主治医生和高级研究员开始一起给漆延做康复测试。 漆延的恢复力惊人,隔日就被主治医生宣布身体状况极佳,可以离开病房了。 做完最后一轮全身检查,漆延让陈碧把最近的军报和新闻汇总送过来,自己在负压舱外一边等时岁,一边看重要信息。 时岁正在里面做常规抽血,他现在仍然需要定期捐献血液,以供科研所做实验。 主治医生对漆延说:“那个护林员的病例,再加上你的病例,现在对待大毒枭的感染症状,我们已经有了一套较为完善的治疗方案。事实证明,虽然他身上的细菌和病毒会带来器官衰竭的急症,但愈后效果非常好,不会留下后遗症,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患者身上的其他病症都会加速消褪,这个我们还有待研究。” 漆延说:“时岁。” 主治医生:“什么?” 漆延正色道:“他叫时岁,不要喊他大毒枭。” 主治医生不以为意:“大家都这么喊。” “他从来不想害人,是这个世界对他不好。”漆延发出了忿忿不平的言论,“他这么好,你们为什么要害怕他,为什么要限制他。” “我们……只是正常的隔离吧。” “你们都不安好心。”漆延冷哼,看向负压舱内的时岁,“他只有我了。” “……”主治医生不想说话了,正好高级研究员来了,两人在一旁讨论起了科研项目。 陈碧早已习以为常,淡然地递上军报和新闻。 漆延翻到了一份几天前的报纸,上面硕大的黑体字写着: 消杀车示爱?漆准将放狠话——谁碰他,谁就死。 送猪对象?亲密拥抱?他们的关系竟是这样? 漆延兴致勃勃地看完了这篇报道,并给了陈碧一个干得好的眼神。 接着他又翻到了两天后的报纸,上面用同样的字体写着: 劲爆!漆准将只能坚持一分钟? 铁翼雄鹰是力不从心?还是另有隐疾? 漆延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到了陈碧身上。 陈碧:“……” 主治医生的余光也看见了报纸,适时插嘴:“漆准将,需要我另外给你做个肺活量和性功能检查吗?” 漆延冷声道:“不必了。” 此时负压舱中的时岁脱去了防护服,正在把袖子卷起来,好让研究员在隔板后戴着手套给他抽血。因为疼痛,时岁咧了咧嘴。 漆延专注地看着那边,只觉得那根钢针戳的不是时岁的皮肤,而是他自己的心肝。 高级研究员也目光贪婪地看着时岁,自言自语道:“到底会不会反复感染呢?啊,为什么科研要受伦理的压制……” 漆延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地上的报纸团,勾了勾唇角。 然后,他趁众人注意力分散之际,推开了负压舱的第一道安全门。 陈碧惊叫:“将军,你不能……” 主治医生也想伸手拉他,只有高级研究员突然兴奋。 然而他们都被阻隔在了安全门外,漆延进入了第二道门,进入了负压舱。 他与没穿防护服的时岁,再次处于同一个空间中。 时岁刚抽完血,回头就看见了漆延,吓得大叫一声,条件反射地连退三步,扯了防护服捂着自己的嘴巴说:“你你你快出去!很危险的!” 漆延步步逼近:“没事,你别怕,只是协助我做个实验。” 时岁又躲到了负压舱的另一边:“什、什么实验?反复感染的实验吗?他、他们说这次抽血就是为了做这个实验,也会用你的细胞尝试……” 漆延摇头:“不是这个。” 时岁已经慌成一团了,负压舱并不宽敞,他已经躲到了角落里。 漆延伸手困住了他:“还有另外的实验。” 时岁快要急哭了,紧紧抱着防护服,徒劳地试着隔开两人:“你快出去吧!真的很危险!要是再被感染怎么办?” 躲闪时,他胳膊上的棉花球掉了,针孔中又冒出了鲜红的血珠。 漆延凝神望着那个红点,鬼使神差一般抓住了时岁的手臂,把嘴唇附了上去。轻轻吮去了那一点点血迹。 门外。 陈碧抱头:“卧槽。” 主治医生跳脚:“这不卫生啊!会感染的啊!” 高级研究员:“哦哦哦!我又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陈碧看了眼时间:哇哦,十分钟。 第15章 Act 15 时岁眼睁睁看着漆延吮去他胳膊上的血珠。 温暖的唇吸附在敏感的皮肤上,湿润的舌尖轻轻滑过微小的伤口,如此短暂的触碰,带来的却是极度的震惊和恐惧,几乎让时岁陷入错乱。 他想抽回手,但没抽出来,只觉得下一秒漆延就要再次倒在他的面前,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好了,语无伦次地说:“你不能,你不能这样!我那么喜欢你,在这里我最喜欢你了,我不能害死你啊!” 漆延猛地抬起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你说什么?” 时岁崩溃地说:“为什么你总要这样呢,也不经过我同意,你不怕死吗?可我是真的怕你死掉啊!你要是会被我反复感染,总不能以后亲一次就急救一次吧?而且要是一直不能亲密接触,以后吃饭也不能一起吃,买个床还要装隔离板吗?性生活怎么办啊?” 漆延:“……”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给弄懵了,原来时岁看着迟钝,已经不声不响地筹划了这么多以后的事了吗,而且还这么详尽?吃饭买床性生活,这么想想,他们的未来虽然有可能非常坎坷,但还是挺值得期待的! 漆延激动地捧住时岁的头,吻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门外众人:怎么回事?我们该干什么来着? 主治医生正在通知抢救室做准备,高级研究员情绪激昂地记录着“实验过程”,陈碧迅速按下了秒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在最初的两分钟过去之后,主治医生叹了口气,通知抢救室不用过来了,转而向疫苗研究部门发去了贺电,传达了对疫苗质量的认可。 陈碧盯着秒表,上面的数字已经逼近10分钟了。 此时高级研究员忽然喊道:“晕过去了!晕过去了!” 主治医生心头一凛:难道……还是会反复感染? 陈碧也赶紧看向负压舱,却见漆延气定神闲,反而是时岁瘫软在了他怀里。 计时结束。 陈碧冲着自家将军竖了个大拇指:“哇哦,十分钟。” 高级研究员心满意足地写下实验结果:患者治愈后不会再被0号传播源反复感染。 漆延给缺氧的时岁重新换好防护服,把人抱出了负压舱。 实验证明,他的肺活量没问题,还是很持久的。 漆延一直把时岁送回了他的隔离宿舍,之后就被主治医生和高级研究员给关在了里面。 漆延:“怎么?” 高级研究员说:“你觉得呢?你刚跟大毒枭交换了十分钟□□,还指望我们把你当正常人吗?你已经不干净了!” 主治医生也说:“目前来看,你没有被反复感染,但是既然接触了第0号传播源,你就成了间接感染源,在彻底消杀之前,我们不能放你出来。” 漆延表示无所谓:“知道了。” 等他们依依不舍地离开,漆延终于可以跟时岁享受难得的二人世界。没有旁人监视,没有玻璃阻隔的二人世界。 时岁还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自己都弄不清刚刚发生了什么。 漆延说:“脱吧。” “脱……”时岁眸光闪烁,“脱、脱什么?”不会吧,新人类的关系发展这么快的吗?他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呢。 “脱这个。”漆延直接帮他拉下防护服的拉链,“你穿着不闷吗?不用顾及我,在自己的宿舍里还这么拘束?” “哦哦,好的。”时岁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欣喜道,“你真的没事!” “是的,我没事,我可以碰你了。”漆延笑着说。 时岁喜滋滋地脱下了防护服,然后看了眼自己的宿舍,顿时又觉得有点尴尬。 这里实在太乱了。 前段时间他熬夜帮漆延建立后援会,搜寻各种有利证据,之后又被变异种突然袭击,茶饭不思地担心漆延的情况,导致这间屋子很久没收拾过了。地上到处散落着衣服袜子,桌子上堆放着吃剩的营养剂,有些甚至已经变了质,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漆延杵在这里,连坐的地方都没有,铁蛋还在满屋子撒欢。 “对、对不起,我收拾一下。”时岁忙乱起来。 “我帮你。”漆延说。 两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把这件小宿舍打扫好了。在漆延的强迫症下,时岁的所有东西都被码得整整齐齐,被子还被叠成了豆腐块状。 时岁烧了水,给漆延和自己泡了茶。 在把马克杯递给漆延的时候,他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太久远了。 与人面对面地坐着,毫无顾忌地喝茶聊天,这样寻常的事情,多久没有发生了? 漆延接过马克杯:“谢谢。” 时岁非常开心:“也谢谢你。” 漆延挑眉,喝了口茶:“谢我什么?” 时岁眼神清亮:“谢谢你成为我醒来后接待的第一位客人。”他忍不住凑上去亲了漆延的唇角,“也谢谢你成为我喜欢的人。” 望着这人的眼睛,漆延就觉得自己像是欠了他一千多年的时光。 他没有让时岁离开,而是掰着他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漆延说:“谢谢你等了我这么久。” 谢谢你依然存在。 马克杯里的热气袅袅升起,如同两人的体温和气息,紧贴着,纠缠着,互相温暖着对方——浓烈的爱意之间,本就应该毫无阻隔。 铁蛋趴在床边,好奇地看着两个人类嘬来嘬去,摸来摸去。 可惜气氛正好时,漆延的通讯器忽然响了。他本不想接,但是时岁看到了。 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岁心头一凛,手忙脚乱地推开他:“好、好像是你爸爸。” 漆延只好接通。 由于用的是军部密线,直接传输到漆延的微型耳机中,所以时岁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不过从漆延的回复可以听出来,他需要离开了。 果然,通讯结束后,漆延捏了捏时岁的脸,歉意地说:“有点急事,下次。” 时岁抿了抿唇:“好、好的。” 等漆延走进消杀间才反应过来,下次?下次什么? 漆坤上将跟漆延说了那段录音的事。 虽然漆坤上将已经退休,但他在军部的影响力还根深蒂固,多少还是能帮上一些忙。 之前军部从那段录音中提取了传输脉络,从铁蛋的信号一直查到了一个加密信号。 这个加密信号军部无法破解,但结合周哲在□□中的调查,他们有了一个大致的怀疑方向,这个信号,可能与□□内部的一股势力有关。 而漆坤上将,就是帮他们把搜索范围进一步缩小,最终锁定在了崔家。 崔家现在的上位者名叫崔元征,年仅三十,手段了得,向来在□□中充当着和事佬的角色,哪边都不得罪,哪边也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漆延听了养父的叙述,皱眉道:“崔家在研究变异种?” 通讯器中的漆坤上将同样眉头紧锁:“不是研究,他们在利用和控制变异种。” 漆延沉默了一会儿:“您的意思是,他们可能与万路的死有关?” 漆坤上将:“有可能,但我们没有证据。” 在军事法庭上,那份录音证明了万路当时已经变异,所以漆延才对他开了枪,但这件事中的蹊跷远不止如此——录音并不是完整的,而漏洞也显而易见,因为当初的尸检报告中,始终没有提到万路死时是否已发生了变异。 这件事的真相,连漆延这个当事人也说不清楚。 漆坤上将说:“所以,他们把录音发过来,不是想救你,而是在向我们宣战。我想,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此时漆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发给时岁?” 他们可以辗转发给周哲、发给军部、发给任何相关的人,可是他们选择发给了一个刚刚苏醒,什么也不知道的古早人类。 难道,时岁对他们而言,有其他的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漆准将:你配吗?你配让他咬你吗? 第16章 Act 16 这天时岁刚起床,头发还翘着。 这两天他的心情都很愉悦,一是因为跟漆延的关系似乎有了质的飞跃,二是他感受到了自己有朝一日离开隔离间和防护服的希望。 他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可以毫无顾忌地与人们接触交流,能够自由自在地呼吸新鲜空气,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那该有多好。 不过小吴暂时打破了他的幻想,他推了推眼镜:“你现在是一个毒源和解药的结合体,要想达到你希望的那个效果,需要让所有人注射针对你的疫苗。你觉得国家会选择花费巨额资金让所有人接种疫苗,还是会选择继续把你关在隔离室里?” 时岁细品了下,深感沮丧:“我、我觉得还是可以尝试一下?有没有大佬考虑给我成立一个基金会什么的,保护一下我的基本权益?” “基金会啊。”小吴酸溜溜地说,“你问问漆准将愿不愿意花钱给你搞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时岁严肃道,“我不想跟他之间有这样的利益交换,我需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做这件事。如果我事事依赖他,在我们那个年代,就是被包养的小白脸。” “算你有点骨气。”唯粉小吴表示心里舒服了点,他例行填写完时岁的身体数据,告诉他,“之前带回来的那个年轻人的变异情况进一步恶化了,最近会有工作人员带你去做全身检查和采样研究,需要你积极配合。” “好的。”时岁真心希望自己能帮到对方。 小吴正准备离开,就见时岁抱着铁蛋,与漆准将开启了视讯,于是他又留了下来,装模作样地继续做记录。 他听见时岁问:“你还有多少存款啊?” 小吴疑惑:嗯?问存款干什么。 漆准将那边回答:“我每月军饷是固定的,有时候有些任务奖金,还有在驻地置办的一些商贸产业,不过平日花销也大,很多武器装备是需要我们自掏腰包引进和改良的,所以我的存款其实也不是很多。” 小吴心中既不忿又怜惜:我男神为军部任劳任怨这么多年,都没能留下什么积蓄,真的太不容易了。他这么人帅心善的人,值得更好的对待! 时岁遗憾地说:“哦哦,那算了。” 漆延感觉很新奇:“怎么?你要问我借钱?” 时岁试探着问:“如果要借的话,你能借我多少啊?你放心,我肯定会还的,科研所说正在给我全身上下的器官进行专利申请,到时候我能分到不少钱的。” 是谁说不想跟他之间有这样的利益交换?是谁说不想做被包养的小白脸?结果还不是要问我男神借钱!我男神哪有那么多钱!小吴气得抓狂,然而还得忍着,毕竟人家正主半点不生气的样子。 “我不要你卖身……咳,用什么器官专利还我钱。”漆延皱眉,粗略算了下,“除去一些暂时不能动的资产,我能借你一亿两千万,你需要多少?” 时岁:“……”多少? 小吴:“……”多少? 这叫存款不是很多?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让我眼睁睁看着男神为爱痴狂。小吴关闭了记录屏,眼含泪光地离开了消杀间。 时岁掰着指头也没算过来自己需要多少,他简单描述了下自己的愿望:“我、我只是想成立一个基金会什么的,就、就是类似保护大熊猫那种的,适当保护一下我的权益这样。” “大熊猫?” “啊,你们应该没见过,总之就是很古老很可爱、很值得抢救一下的濒危物种。” “明白了。”漆延看着他点点头,这种生物确实应当好好保护。 “你觉得可行吗?”时岁眼神一亮。 “可行。”漆延宽慰他,“其实我和周哲最近正在筹备这件事,因为你的存在可以解决很多变异种感染的问题,同时你也有获得平等生活的权利,对于资本方来说,这其实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至于启动资金,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到时候军部和科研所会介入,不需要你靠卖身专利还我钱。” “你们……已经在筹备了?”时岁讶然,原来漆延早就在为他做打算了吗? “是的,我想早点带你出去。”漆延说,“这是你应得的自由。” 挂断视讯,时岁还沉浸在漆延对他的承诺中。 睡了一千一百多年,遇上这样一个人,他从来没如此感激过自己的好运。 又玩了一会儿小猪仔铁蛋,时岁听见敲门声。他往外看了眼,是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正在招呼他出去:“实验体时岁,去采样。” 时岁起来穿上自己的防护服:“马上来。” 他跟着这位工作人员往科研所的内部区域走去,穿过走廊的时候,他突然有种莫名的违和感,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铁蛋。 那名工作人员沉默地在前面引路。 时岁忽然明白违和感在哪里了:科研所的工作人员大多都认识他,有些甚至算得上很熟悉了,所以一般都会直接喊他名字,或者开玩笑叫他大毒枭,很少会把他称作“实验体”。而且这不是去采样间的路,这是往病区深处走的路。 对方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看不清脸,背后的名贴上写着朱永,在时岁的印象里,那个叫朱永的工作人员要比眼前这位胖一些。 时岁佯装轻松地问:“今天是要做什么采样?” 那人说:“血液、皮质。” “哦。”声音也不太像朱永,时岁揪了揪铁蛋的尾巴,暗中给漆延发了消息:感觉科研所混进了奇怪的人。 铁蛋哼哼了两声,在他怀里拱了拱,应该是漆延回复了。 时岁低头去看,突然后颈剧痛,他眼前一黑,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哐!哐!哐! 嗬嗬……呜吼……嗬嗬嗬嗬…… 时岁是被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吵醒的,睁眼就看见对面一只形态丑陋、非人非狗的怪物在冲着自己流口水,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野兽的腥气。 通过仔细辨别,他才勉强看出是之前那个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年轻人。 没想到已经变异成了这样。 这是一间变异种隔离病房,所有的墙面和摆设都是固定且坚硬的金属,可以承受较大的冲击,可即便如此,这些东西表面还是有很多凹凸不平的撞痕,还有利爪划出的一道道白色印记,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撞的力气有多大,挠的声音有多刺耳。 现在只有时岁和那个变异的年轻人被关在这里,显然是刚才的假朱永有意为之。时岁身上的防护服已经被扒掉了,相当于他们俩互相暴露在空气中,可以直接碰触到对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变异者被铁链拴着,所能活动的极限范围不足两米,而时岁在他的对角线处,暂时不会遭到攻击。 摸清了目前的境况,时岁揉了揉后脖颈,站了起来。 他一动,对面的变异者就开始朝着他狂吠不止。 “喂,你还记得我吗?”时岁抱着一丝希望询问。 “呜吼!嗬嗬嗬……” 语言交流失败。 时岁缓慢挪动到病房门口,开始拍击金属门板:“有人在吗?放我出去!喂!小吴?丁所长?这不会就是你们说的采样吧!” 没有任何回应。 这不叫采样,这叫逼他们角斗。 他相信科研所不会做出这种事,完全不符合他们的研究理念,多半还是那个奇怪的人做了什么手脚,也许把监控录像也处理过了,让别人发现不了这里的异常。 那就只能安静缩在角落,等人来救援了。 就在这时,时岁听见“咔嗒”一声。 这声音极其轻微,但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仿佛被无限放大,直接劈到了时岁耳膜上。 他回过头,就看见变异者脱离了锁链的桎梏,伏地嘶吼着,涎水流了一地。 时岁:“……” 铁蛋突然失联,漆延就知道时岁出事了,心急火燎地赶来科研所。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场面。 变异者脑袋后面一个豁口,口中的獠牙掉了好几颗,满头满嘴是血地哀嚎着。 情况是这样的:科研所总算发现了监控的异常,想要派人救出时岁,不曾想这间病房的密码被修改了,金属门打不开,□□又需要时间,他们就只能在外面等着,通过修复的监控观察里面的“战况”。 据围观人员表示,变异者发动了两次进攻。 第一次他凶残地飞身扑上,时岁抱着头蹲下,然后就听当啷一声,房间的金属吸顶灯不知道为什么掉落下来,正好砸中了他的脑袋,豁了个大口字。 第二次他再度冲锋,时岁想要躲到铁床架的后面,大概是变异者被头上流的血糊住了眼睛,失了准头,竟然一口咬上了铁床架,直接崩掉了两颗牙。 又痛又晕之下,变异者已经懵了。 时岁没想到自己还能占上风,顿时有了勇气,结合之前的战斗经验,想到了对付变异者的方法,并且开始胸有成竹地实施。 于是漆延赶来的时候,就看见时岁朝着变异者“嗬——啐!嗬——啐!” 他连着对变异者吐了好几次口水,但都没吐到对方嘴里,好像只在他的皮肤表面造成了轻度感染和伤害。 外面的人给他加油:“吐准一点!对着他的嘴!对对对!预备——吐!哎呀,可惜了!还是没吐进去!再来一次!”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足球比赛。 时岁啐得口干舌燥,然而门锁还没打开,他跑不出去,身边没有趁手的工具把变异者敲晕,又没有足够的体力跟他搏斗,自己也只能干着急。 有人建议:“大毒枭,要不你咬他一口吧。” 众所周知,大毒枭咬一口,变异种必废无疑。 看着变异者身上麻麻癞癞的疙瘩,时岁很是犹豫,上次他是被蛇形变异种逼急了才用嘴咬的,这会儿实在有点下不去口。 正当他闭着眼睛,做好心里建设,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咬上一口的时候,漆延拽开锁匠,掏出粒子枪,对着金属门来了几发精准射击。 门开了。 跟着他的几名近卫冲进去,三两下就彻底制服了变异者。 漆延拉住时岁,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我运气好,没有受伤。”时岁咂了咂嘴,“就是有点口干。” “犯得着这么浪费口水么?”漆延摸了摸他的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都起皮了,出去喝点水。” “哦好。”时岁得了个吻,有点害羞又有点高兴,乐颠颠地出去喝水了。 所以他没看见漆延对变异者惨绝人寰的暴揍,也没听见那令人费解的警告:“你配吗?你配让他咬你?你连喝他口水都不配!” 变异者:“呜吼?” 围观众人:“……”倒也不必。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漆延,一个吝于分享的男人。 第17章 Act 17 时岁连喝了三大杯水,觉得不放心,又折回来,探头往那间病房里看。 只见那名变异者不知道为什么脑袋更肿看着更惨了,其他的围观者也一副啧啧感叹的样子,像是看了一场好戏。漆延的近卫已经给变异者注射了镇定剂,把他结结实实绑到了铁架床上,还顺带清理了掉下来的吸顶灯残骸。 时岁还想跟他们交流一下刚刚的经历,被旁边的工作人员提醒:“喂,大毒枭,好歹有点自觉啊,你现在没穿防护服,所以除了对你免疫的漆准将,我们其他人都必须捂得严严实实,太不方便了。” 漆延也过来看了下,给他整了整衣领,嘱咐说:“你确实需要把防护服穿起来,目前整个科研所戒严了,你说的那个可疑人员暂时跑不出去,很可能还混在工作人员中,但大家一直裹在防护服里,我们实在不好辨认,增加了抓他的难度。” 时岁乖顺点头:“好的好的,我马上去换新的防护服。对了,刚刚那个人,我没看清他的脸,但他当时穿的是朱永的防护服,只要找到……” “不行,他又换过了。”此时陈碧从另一间病房走出,他自己穿着防护服,手里还抱着两套防护服,显得很是臃肿,“那个人很谨慎,他知道你发现了他的破绽,把你关进去之后,自己立刻更换了备用防护服,现在又不知道假装成谁的身份了。” 众人确认了下,陈碧找到的两套防护服,一套是被暴力拆卸特制防护服,属于时岁,另一套是普通防护服,名贴上显示的是朱永。 漆延问:“朱永呢?” 陈碧摇头:“还没找到,不在这里,多半被制伏藏匿了。” 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自己旁边站着的同僚就是可疑人员假扮的。 漆延对丁所长说:“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请召集科研所全体工作人员集合,清点人数,核对身份。接下来我们会注意搜索每个区域,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出了这种事,丁所长自己也吓得够呛,赶紧下达了指令,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让小吴跟着时岁:“他的防护服是特质的,一般人接触不到,你去陪他领一下。” 小吴答应下来:“好的所长。” “等等。”漆延走上前来,隔着防护服卡住小吴的脖子,揉搓了好几下他的脸,力气大到小吴的脸都变形了,又查看了他的通讯器,确认他不是可疑人员之后才说,“去吧。” 小吴:“……”我的天哪我被男神摸脸了!这跟壁咚有什么区别! 时岁这时候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那堆破碎的防护服上,他看见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欣喜道:“铁蛋!我就知道你没事!” 铁蛋跳到他手心里摇摇尾巴:“哼哼,哼哼。” 时岁摸摸它的头问:“你躲在我的防护服里?那你拍到坏人的样子了吗?或者他换上了谁的防护服?” 铁蛋沮丧地低下了脑袋,它当时佯装死机逃过一劫,什么也没拍到。 漆延冷冷瞥它一眼,目光中尽是“废物”二字。 铁蛋颤抖着钻进了时岁的怀中。 时岁因此瞪了漆延一眼:“你凶它干什么?它还是个孩子。” 漆延被噎了下,但是又莫名觉得这句话很中听,也不知道哪个字戳了他的萌点,以至于耳朵都有点热,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那什么,你先去换防护服吧,当心着凉。” 小吴带着时岁去了科研所的生活区,刷卡领用了他的特制防护服:“你直接在隔壁的更衣间换上好了,你多经过一片区域,我们就要多消杀一片区域,在这边换还省点事。” 时岁倒是无所谓在哪里换的:“好啊。不过我在这里换的话,不会影响你们之后更衣吗?跟我共用一套空气的话,你们有被我感染的风险吧?” 小吴说:“不会的,这块区域是全科研所消杀系统最完备的地方,因为洗浴间、更衣间还有食物储藏间都在这里,所以这边的空气循环自带十五秒消杀一次的功能。你穿上防护服离开后,我们只要过十五秒再进来就不会有事了。” “原来如此。”说着时岁就去小隔间穿他的特质防护服了。 穿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这里的空气循环非同一般,是有“风”的感觉的,在他这个小隔间的上方就有通风口,每隔十五秒就会有一次流通交换。 就是这个通风口有点奇怪,这么大一个的吗?不装个防倒灌的百叶什么的吗? 就这么黑洞洞一个口子?是为了加速循环吗? 时岁觉得鼻子有点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拉上了特制防护服最后一道拉链,把自己妥善密封了起来,之后走出小隔间,拍了拍自己膨胀的防护服,一身轻松:“好了,可以通知丁所长消杀我所经过的领域了,这样你们就可以脱掉防护……” 砰咚—— 话音未落,他刚刚所在的小隔间传来一声巨响。 小吴和他都下了一大跳,回神去看的时候,发现竟然是一个陌生男人。 此人没穿防护服,面色乌青,已然失去了意识。 时岁打量了他一番:“不会这么巧吧?” 小吴也懵了:“难道他就是那个……可疑人物?” 铁蛋为了争功,窜出来就踩了那人好几脚,并拍摄了罪魁祸首的珍贵影像,赶紧报告给了漆延,用的还是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语调:“难以置信!变|态竟在我身边!神秘猥琐男偷窥主人穿防护服!” 收到铁蛋信息的漆延:“……” 经过漆延的推理和还原,大家认为事情是这样的。 这个可疑人物在完成观察研究时岁的任务之后,企图换衣逃脱,他知道科研所的各个出口都会封锁,所以想从通风管道爬出,并且找到了更衣间这里。 之后他发现防护服太过碍事,如果穿着就进不去狭小的通风管道,于是在这里脱掉了,大概由于时间紧迫,也没来得及做其他的防护措施,就进了通风口。谁知时岁和小吴这时候进来了,他繁星爬动会发出声响引起怀疑,就趴在那里静观其变。 原本等到时岁和小吴走后,他就可以顺利逃脱。即便他有任何防护地与时岁同处一个空间,只要他憋住气,一直憋到时岁穿好防护服之后的十五秒,也是可以不受大毒枭感染的。 然而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时岁的那个喷嚏。 那是个对着他所在风口打的喷嚏,而他那会儿憋气正憋到极限,也许只是吸入了微乎其微的一点点,这就让他熬不过这十五秒了。 因为时岁对他的感染发作,他倍感痛苦,挣扎中就从上面掉了下来。 理清了这一切后,陈碧在漆延耳边悄悄说:“将军,答应我,以后执行任务都把这位欧皇带着好吗?” 漆延抿了抿唇:“……”夫人随军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事后,漆延通过可疑人物的通讯器,确认了他的身份。 他是崔家的暗探。 这次潜入科研所的目的,就是收集时岁相关的情报,以他们的行事作风来看,崔家也正在从事变异种的研究,并且也注意到了时岁这一变量对整个局势的颠覆性作用。 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他们对时岁的态度是什么? 上次他们把漆延送上军事法庭,就已经在布局某个计划,这不单单是他们漆家和崔家之间的矛盾,实际已经上升到了□□与军部的对抗。 漆延将情况反馈给了军部,等候着进一步的指示。 与此同时,科研所关于时岁的研究,也步入了新的阶段。 漆延看着面前的丁所长,皱眉道:“你再说一遍?” 丁所长清了清嗓子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漆准将您也看到了,那个年轻人基本已经完全成为变异种了,我们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最后再尝试一下。所以我们需要采集时岁的体|液,足够多的体|液,各种类型的体|液,希望你配合。” 漆延:“……” 他突然想起了铁蛋的那句话:变|态竟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药祖回春。 第18章 Act 18 听了丁所长的具体要求,漆延问:“取身体相关样本这种事情,你们为什么要跟我说,直接找时岁不就行了?我能帮上什么忙?” 丁所长呵呵笑道:“有些地方还是需要您帮忙的。” 难道说…… 漆延有些脸热,脑子里浮现出一些不方便公之于众的画面:“唔,行吧,但是我先声明,我们进行操作的时候,不可以有人监视。” 丁所长疑惑:“当然不会,您这边签个字就可以了,我们为什么要监视您?” 漆延:“……哦,签字啊。” 丁所长:“对,旧人类时岁的监护权不是在您这里吗?所以涉及他隐私的实验内容需要征得您的同意,这是您当时给我们提的要求吧。” 漆延咳了一声:“嗯是的。” 奉上成套的协议书,丁所长和气地说:“合同在这里,包括为他申请的专利授权等材料,漆准将您请过目,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尽管跟我们说。” 漆延仔细过了一遍所有条款,不得不说,科研所在这方面还是比较严谨的,至少从合同上看,不存在压榨实验对象人权、违背科学伦理、危害身心健康的行为,但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异议:“需要加两条。” “您说。” “第一条,每次采集的项目需要提前告知我;第二条,科研所提供必要的技术指导,但取样过程不可有除我以外的其他人员监视。” 丁所长了然点头,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可以,我们懂的,我们懂的。” 脑子里不方便公之于众的画面更多了,漆延带着绮念签了字。 取走协议的时候,丁所长突然想起了什么,朝漆延挤了下狭小的眼睛说:“漆准将,还是需要提醒您一下,我们收集的体|液样本里面,不可以混入其他人的成分,所以还请您适当克制一点,毕竟您的生物数据,我们是无权取用的。” 漆延:“!!!”大意了! 获得了专利和取样的授权,科研所这边的实验项目才算是正式立项了。 丁所长叮嘱小吴:“到时候你做采样指导,一定要谨慎。遇到漆准将的话,记得话说少一点,跑得快一点。” 小吴天真地问:“为什么?” 丁所长:“你想想那个年轻的变异者,人家只是沾了一点大毒枭的唾沫星子就被漆准将暴揍,我们这种采样需求,稍不留神,就会被漆准将用粒子枪突突了。” 小吴嘴上应着,心里却不以为意。之前也都采血采皮质很多次了,漆准将也没说过什么啊,而且这是为科学和人类发展做贡献,漆准将深明大义,一定不会阻挠的。 于是第二天,他按照实验流程和协议规定,把这次的采样需求发给了漆准将—— 实验对象:时岁 采样内容:纯净米|青|液10mL 漆延懵了:我还一点准备都没有,一上来就是这么高难度的吗? 时岁也看到了这次的采样需求,他觉得有些尴尬,但并不是不可接受的。 为了全人类的未来,这么一点“水土流失”算什么呢? 所以他接过小吴提供的收集器具,坐在床上开始酝酿。 这种需要进行私密操作的行为,小吴自然是要回避的,只是中途漆延突然来了,他只好询问时岁是否方便让漆延到他宿舍。时岁正愁自己没有灵感,就想问问漆延有没有帮他完成任务的办法。 漆延是在北部战区那边洗了澡,整理好仪容,穿着一身军装礼服,抱着一个大纸盒过来的,一路上碰见自己的近卫和下属,大家还以为他接到升职令了,纷纷表示祝贺,结果他面无表情地否认,只是加快脚步,飞速赶往了科研所。 时岁见到他也很惊讶:“你提拔了?” 漆延摇头,从纸盒里拿出一束人工培育的无菌花、一盘屠啾屠宰场出品的极品猪头肉、两份牛排味的主食营养剂、一瓶果味饮料和一盏号称约会神器的星空灯,放到了时岁简陋的餐桌上:“我来帮你酝酿采样的情绪。” 时岁似懂非懂:“哦……” 然后两人共用了一顿莫名其妙的午餐。 吃饱后时岁见漆延脱掉了礼服外套,突然福至心灵,脸红到了脖子根。他主动去关了宿舍的灯,含情脉脉地看着漆延说:“那、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吗?” 漆延郑重点头:“好。” 他从盒子里拿出乐最后一样东西,送进了铁蛋的嘴里。 铁蛋的投影功能启动,黑暗中的白墙上,显示出一行艳俗且暧昧的小电影标题—— 张三的艳遇。 时岁:“……”就这? 小吴看见漆准将捧着纸盒子,脸色铁青地被时岁赶出了宿舍。 半小时后,时岁红着脸提交了样本。 漆延赶紧上前,语无伦次地解释:“对不起,怪我做得不好。是他们让我克制一点,我怕我冲动之下会影响到样品成分,所以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你看他们要求的是纯净的……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时岁堵着气,搂住他的脖子就狠狠亲了上去。 这是个由激烈至温存的吻,像是把一切矫饰褪去,只留下灵魂的互相慰藉。 他叹息道:“为什么要做那些多余的事,明明这样就可以了啊。” 这样,就已经酝酿好了。 拿着新鲜的、纯净的、正在保温的样品的小吴:“……”而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各种样本的采样持续了将近半个月,科研所终于表示,足够了。 接下来他们开始给年轻的变异者采取“以毒攻毒”疗法,既然时岁能够感染并压制变异种,那么采用定量萃取的旧人类毒素,是否可以遏制住变异种毒素的扩散呢? 他们先在带回来的蟒蛇和人形变异种遗体上实验,没有活体反应,之后在半死不活的鳄鱼变异种身上实验,得到了显著的效果,可惜因为没能及时控制剂量,鳄鱼变异种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死在了旧人类毒素之下。 之后科研所才小心翼翼地在年轻的变异者身上试验。 随着剂量的增加,这名变异者开始出现了多脏器的衰竭,就在大家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科研人员忽然发现,虽然这些脏器很衰弱,但它们被变异种毒素感染的细胞,确实正在消解变化,而且是由变异形态转变为正常形态。 一名高级研究员激动地假设:“那也就是说,只要用旧人类毒素感染到一定程度,再辅助用旧人类疫苗,就能把变异者救回来?让他恢复成正常人类?” 他们验证了这个假设。 一个月后,那名年轻人,回来了。 北部战区为科研所带回了足够多的的野外变异种,进行了大量的实验。 后续实验相继证明,被时岁感染的变异种,在适当的时机注射抗时岁的疫苗,就基本可以恢复到原本的非变异形态。 时岁因此从“大毒枭”变成了“药祖”。 科研所取得了重大突破,研制出了两种药剂: 一种是感染药剂,注射后会被时岁感染,被称作“药祖索命”针剂。只注射药祖索命,相当于毒药,5mL就达到了致死量。 一种是治疗药剂,注射后可恢复身体机能,调节免疫力,被称作“药祖回春”针剂。时岁听了之后,总感觉特别像虚假保健品。 更令人振奋的是,这样摆脱变异化的兽类,竟然还是可以食用的! 虽然刚开始只有时岁和漆延敢吃,但之后屠啾屠宰场的专业人士也来做了调查,经过他们证实——真的能吃!而且营养很丰富! 至此,屠啾屠宰场又发现了新的商机。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研究出现了真正的瓶颈。 这天,漆延找到时岁:“穿好防护服,跟我走。” 时岁问:“去哪儿?” 漆延紧张中又似乎带了点兴奋:“联邦繁育中心。”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繁育医师推了推眼镜:“我认为你俩有生|殖隔离。” 第19章 Act 19 十天前。 在年轻的变异者被治愈之后,时岁继续留在科研所进行相关毒素和抗体的研究,而漆延和周哲已经做好了前期筹备,正式成立了“药祖基金会”。 关于基金会的名称,他们提出过各种方案。 漆延的提案是“泡泡基金会”,被周哲强硬否决了。他表示,这个事情要做得漂亮,必须把时岁抬到一个合适的高度,一个让新人类仰望的高度,一个让普通人觉得很神奇又有些畏惧的高度,所以他提议叫“救世之主基金会”,遗憾的是,这名字在公益组织协会那里审核没通过,原因是怀疑他们在搞邪|教。 后来是丁所长提议的,说现在科研所的人都不叫时岁“大毒枭”了,大家觉得有他在能解决很多药理上难以突破的问题,所以都开始称呼他为“药祖”,甚至所里还申请了商标,给今后生产的“药祖索命”毒素和“药祖回春”疫苗做准备,为了保持统一性,最后就定了“药祖基金会”这个名字。 基金会这事,当初时岁自己就是随口一提,想着保护一下自己的合法权益,但其实漆延和周哲对这件事早有打算,他们一个代表了军部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一个承担了排除法律风险的责任,最终目的是让□□那帮家伙们闭嘴,免得这个计划还没开始就告吹了。 所以,这个基金会的后台非常可怕,公益组织协会看到他们股东的时候都懵了:军部和科研所参与投资了十亿,就为了保护一个浑身是毒的旧人类? 不理解归不理解,这个奇怪的组织还是成立了。 然而,“药祖索命”和“药祖回春”两种药剂的研发瓶颈很快出现了。科研所尝试了多次,仍然无法进行人工合成,这就需要依靠时岁不断贡献组织和体|液。这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消耗还是挺大的,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影响到他的健康。 所以漆延想到了这个方法。 那会儿时岁刚献完血,正在撒开了吃科研所提供的补血营养剂套餐。 漆延进门就说:“穿好防护服,跟我走。” 时岁问:“去哪儿?” 漆延紧张中又似乎带了点兴奋:“联邦繁育中心。” 时岁差点一口鲜红的营养剂喷出来。 这一路时岁都十分忐忑。 他觉得这个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他们两个的恋爱关系还没有完全确定,怎么就进展到“繁育”这一步了? 哼,他现在不再是无知的旧人类了。 他在《狂情霸爱:铁血军官放过我》这本书里看到过,尤利尔将军在奔赴最后的战场前,就跟自己的爱人来了一场“爱的告别”,然后两人携手去了繁育中心。 所以,漆延是要去特别危险的战场吗? 时岁突然醒悟,看向一旁正在开车的漆延:“你、你这是在立Flag吗?” 漆延疑惑:“立什么Flag?” 时岁强压着心里的不安说:“你是要去执行特别危险的任务吗?危险到要提前留下基因繁育后代?” 漆延登时红了耳朵:“后代……你都想那么远了?” 时岁也从脑门红到了脖子:“啊,不是吗?” 漆延好笑地解释:“不是,是我看你最近被频繁取样,太伤肾,咳,太伤身了,所以跟科研所商量了下,去繁育中心的克隆部解决这个问题。” 时岁再度震惊:“你要克隆许多小时岁出来吗?” 漆延脑中浮现出许多可爱的小时岁来回奔跑的画面,竟然觉得这想法也不赖,不过他还是帮时岁打消了疑虑:“那是不合法的,别想太多,只是克隆出你的造血细胞和内分泌系统,这样可以在实现人工合成之前,尽可能缓解你的压力。” 时岁总算明白了:“那岂不是不需要人工合成了?” “不,这是权宜之计,人体和器官的克隆一直是医学伦理的边缘,只有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可以申请使用,一旦有替代方案,会立刻终止并销毁。” “哦,我明白了。”不知道为什么,时岁略有些失望。 繁育中心的采样倒是很简单,但是法律手续一大堆,漆延是一边跟周哲联系,一边跟军部确认,一边协助他办完了所有克隆流程的。 接待时岁的是位美艳的女医师,她在时岁和漆延身上来回看了几眼,突然说:“来都来了,要不你们顺便把繁育申请也给登记了吧。” 时岁:“!!!” 漆延:“……” 女医师调侃道:“你们这表情什么意思?到底是想登记还是不想登记?” 时岁看向漆延。 漆延难掩局促,但又似乎有些意动:“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时岁接话:“对、对啊。” 女医师推了推眼镜,看着手里的检测报告,漫不经心地说:“我也是为你们着想,毕竟,我认为你们俩可能会有生殖隔离,或者不育症。” 漆延皱眉:“为什么?” 女医师指着时岁:“他的年龄,一千一百三十岁,中间还被懂了一千一百多年。第一,你俩可能已经不能算是一个物种了,第二,他的生殖细胞经历了这么多,谁知道还有没有足够的活性了?” 这下时岁急了。 自己想不想繁育后代是一回事,能不能繁育后代是另一回事。 他仓惶地扯着裤子说:“医生那你看我还能行吗?”又看向漆延,“这可怎么办啊,你想要孩子吗?其实我还挺想要的呢,万一我不育怎么办啊……” 漆延连忙安抚:“没事的,现在医学很发达,这都是小事。孩子什么的也没关系,你想要的话,我们可以申请领养,我就是我爸领养的。” “是、是吗?”时岁向女医师寻求认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医师笑得前仰后合,“旧人类都这么可爱的吗?哎呀,我真的好想克隆几个你出来呀,一定很有趣。” 时岁:“……”被耍了吗? 漆延:“……”我也想,要不是法律限制了我。 离开繁育中心,两人回程的路上气氛有点微妙。 正当时岁想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的时候,漆延骤然踩下了刹车。 由于惯性,时岁猛地栽向前,又被安全带勒了回来:“怎、怎么了?” 漆延警惕地看着前方的巷口,抽出粒子枪:“我们可能遇到了点麻烦,你待在车上,不要慌乱,陈碧他们的车就在后面。” 时岁老实点头:“好的,你当心点。” 漆延前往那个巷口,很快,那里面传来了枪响和呼喝声。 时岁趴在车窗边注意着那边的战况。 近卫的车随后也停了下来,有两人前去支援漆延了,还有两人留下保护时岁。 陈碧见时岁过于紧张,敲了敲车窗,安慰道:“不用担心,小场面。” 车窗的密封性很好,时岁听不见他的声音,但看得清楚他的口型,稍稍放松了些,勉强笑了下说:“嗯,他很强的,我知道。” 下一刻,他的眼前溅起一蓬血花。 鲜红而黏稠的液体在车窗缓缓落下,刚刚还与他谈笑的人,就这样重伤倒地了。 时岁焦急地打开车窗,想要确认陈碧的情况,却感觉后脑一阵剧痛。 他失去了意识。 公元3150年12月10日,联邦都城爆发了惨绝人寰的灾难。 一名疯狂的科学家释放了变异种感染毒气,将整座城市的人置于极度危险之中。 变异后的人们不受控制地互相残杀,曾经繁华热闹的街道,一夕之间成为了人间炼狱,自认为健康的人想要逃离,却引发了更大规模的感染。 崔元征议员劫获了联邦的媒体信道,发布了一场演说,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了埋藏一千多年真相—— 各位标榜新人类的公民,你们知道变异种是怎么来的吗? 当年旧人类在那场几乎灭族的疫病到来时,有些健康的人被选中,作为人类文明的保存者,参与了“火种计划”;而另一部分人,他们已经被感染了,却因无法医治,不得不花费巨大的代价,采取急冻措施,期望千年之后的医疗水平可以救助他们,这就是与“火种计划”并行的“冬眠计划”。 区别在于,“火种计划”是被公开的,而“冬眠计划”是暗中进行的。 人类啊,总是那么无知,又那么自信。 他们以为自己设想的未来,就是真正的未来了,却没想过,这会是一切灾难的开始。 实施“冬眠计划”的人,就是我们崔氏的先祖。 时至今日,我们仍然在恪守着承诺,按照他们当年的计划一步步实行。 在“火种计划”和“冬眠计划”启动后的第九十年,人类打开“火种计划”休眠舱的同时,我们也打开了“冬眠计划”的休眠舱。 众所周知,新的灾难降临了。 所有“冬眠计划”的休眠舱中,那些曾经被疫病感染的人的确还活着,但他们已经被完全变异后的病菌侵蚀了。 旧人类错估了未来的生态环境,也错估了医学的发展方向,他们没有因此得救。 尽管我们采取了应急措施,仍然有些“人”跑了出去。 他们,就是最初的变异种。 没想到吧,我们的祖先,就是带给我们灾难的罪魁祸首。 因为这样的失误,我们被迫终止了“冬眠计划”,新人类也将“火种计划”进行了永久封舱,旧人类的希望,就此化为了泡影。 但是,只有我、只有我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愚蠢的人,你们不明白,这是一个契机啊,这是真正的“新人类”诞生的契机! 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为了拯救人类,付出了多少心血。 是我召集了科学家,利用残存的初始感染源,还在继续研究“变异种”。是我创造出了,可以保持人类神智的变异种! 不,他们不应该被称作“变异种”,他们是真正的“新人类”! 等着吧,新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而我崔元征,就是这个时代的主宰者,鉴证人! 漆延接到了军部的紧急通知,得知了崔元征引发的大规模灾难。 还是晚了一步。 他看着重伤的陈碧和其他近卫,空无一人的车辆,握紧拳头,恨恨砸向了染血的车身。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不能碰,不代表不能爱。 第20章 Act 20 为了证明自己,崔元征公开了一段影像。 这段影像里记录了万路上校之死的真正原因,也正好与被军部列为绝密的、漆延对那场战斗的完整战报相吻合。 万路不是被变异种感染的,也不是被变异种杀死的。当时他提出了以身作饵的计划,之后在那个山洞里发现了一座隐蔽的、有着现代医学设备的高端实验室,并且在里面找到了一枚不知名的针剂。 为什么在野外的变异种巢穴中,会只有这样的一座实验室? 他隐约察觉到了不妥,正要把这件事情上报,却突然被人从上方袭击。一根针头插进了他的脖子,幽蓝色的液体被注射进了他的身体,他晕了过去。 画面中,那个袭击万路上校的,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个人形变异种。 他穿着蓝大褂,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包裹着一层黑色的鳞片,手指末端分化出了吸盘,刚刚他就是吸附在天花板上,出其不意地给了万路上校一击。 这是从事这项研究的科学家之一,崔元征说,身体素质更加强壮,拥有多种特性的能力,同时还保佑着人类的理智,他本身就是变异后新人类的范例。 被当做实验品的万路上校,凭借惊人的意志力逃出了实验室,在山洞中遇到了赶来支援的漆延。漆延发现了他的异常,知道自己被重度感染的万路乞求漆延杀了自己,后者迫不得已,向自己的战友开了枪,试图终结自己战友的痛苦。 他那一枪虽然打中了要害,却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 因为万路已经变异了。 他也成了保有人类神智的变异种,并且更加强大。 在那一刻,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一切,他改变了主意,想要杀了漆延灭口。 那时候,漆延也想过要留下战友的性命,毕竟他亲眼见证了他还残存的人性——那是个人,不是凶残的变异野兽。 他的犹豫险些害得他自己送命。 最终,他还是杀了他。 崔元征质问:“那是变异的新人类,难道他们就没有生存的权利了吗!” 军部剖析完了崔元征的整场演说。 克莱斯上将冷哼:“所以说,姓崔的一直保存着万路上校从感染到死亡的视频,他暗中把录音的前半段给了那个叫时什么的旧人类,表面上看是为了帮漆延洗脱罪名,实际上就是为了给这件事埋下伏笔,他们要让军部不得不认下这个杀‘人’的罪行!” 漆坤上将说:“他们释放了感染毒气,让数万人成了变异者,不管这些人是否还保有神智,这都是想把军部放在对立面,从而激起所有变异者的反抗。我依然认为,什么变异新人类,都是他的谎言,他真正的目的,是利用变异药物控制所有人。” “科研所的那两种药剂还能支撑多久?”克莱斯上将询问。 “原本就只有十五支样品,还没有开始量产,这数量远远不够。”丁所长回答。 “时岁是唯一能破解这个局面的人。”漆延说,“崔元征自己也知道,所以他劫持了他,我们必须救他出来!” “营救行动即刻开始。”漆坤上将下了命令。 “是!”漆延心急火燎地去救人。 但漆坤上将私下拦住了他,叮嘱道:“我知道他很重要,但是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他已经被敌人杀死甚至销毁,你要做好另外的作战计划。” 漆延看着他,银灰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一抹决然。 他说:“我知道,我们总有备选的作战计划,但他对我来说,一直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一定要救出他,我和这个世界一样,不能没有他。” 崔元征是个疯子。 他在时岁身上做了各种残酷的实验:给他注射了数十个变异种的感染源,确定他是否完全不会被感染;大量抽取他的血液,只为了提纯他特异的血清;他还把时岁跟那些人形变异种关在一起,观察他们自相残杀的场面。 时岁的身上都是针孔和伤口。 他不记得自己被抓了几天,他只觉得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像是永无止境的折磨。 现在他又被关在笼子里,送上那个“角斗场”。 他几乎已经麻木了。 有时候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跟那些东西一样的变异种。为了自保,他竭尽所能地躲闪,冲他们吐唾沫,与他们死要在一起。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活着这么艰难。 今天的角斗场里,躺着一个瘫软赤|裸的变异女性。 变异女性没有向他发起攻击的意思,时岁就这么茫然地站着。他眼神空洞,不知道这次崔元征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只听崔元征说:“今天让你做的,可以是一件美差。看见那个变异的女人没有,她已经注射了你的疫苗,不会被你弄死的。去,跟她交|配,我们想看一下,你和变异种的后代会具有怎样的特性。” 时岁摇着头,后退到了场地的边缘。 他做不到。 那个可怜的女性似乎被注射了致幻的药物,失去了神智,也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角斗场的四周站着很多人,还有很多变异者,他们带着病态的热切,期待着这项“实验”。 是怎样的禽兽,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见时岁站着不动,崔元征让人去按着他,强迫他去做。 在碰到变异女性的那一刻,时岁崩溃了,他拼命挣扎反抗,抓破了旁边人的防护服,只为了跟他们同归于尽。 他没有听到那些爆破和巨响,没有看见骤然闯入的军部人员,也没有注意到崔元征被逮捕,整个冬眠实验室被连窝端掉。 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一直在反抗,用尽所有的力气,只想留住自己最后的人性和尊严。 所有靠近他的人,都被他无差别地怒吼、推拒、撕咬。 可还是有那么一个人,不管不顾地抱住他,一声声地让他冷静下来。 死吧,一起死吧。 双手被限制了,他就咬上那个人的脖子,用泪水和唾液侵染他的伤口。 他做错了什么呢,这个世界要这样对待他…… 时岁终究还是松了口。 他尝到了血腥的味道,他不想杀人。 “没事了,我来了。”温暖的唇舌轻柔地覆盖上来,熟悉的声音不厌其烦地安抚着他,“一个吻还不够吗?你不是说,这样就可以了吗?” 他好像又看到了那束微光。 是那双银灰色的瞳孔,是那个带给他希望的人。 一年后。 疫苗实现了量产,这场震动全联邦的感染事件,终于平息下来。 漆准将晋升为少将,时岁加入了环保局,以“药祖”的身份,成为了环保宣传形象大使。据说他们的婚礼,有着十辆环保车边放《好日子》边喷洒消杀泡沫的排面。 他们也去繁育中心做了登记。 宝宝已经成型了,还在繁育箱里。接受媒体采访的女医师透露,是个健康可爱的宝宝,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运气似乎特别好。上次有个工作人员穷极无聊,记录下了宝宝一天间歇性吐泡泡的数量,用这组数字买了彩票,结果就中了大奖。 由于现阶段不可能为了时岁一个人,让全体新人类注射疫苗,所以时岁还是保持穿戴特制防护服的状态,只是基金会将提供他外出自行活动的安全和经费保障,所以科研所也不再限制他的自由,但凡有漆延陪同,他们都会干脆地放他出去。 与此同时,周哲让各类媒体放出了有关“药祖”的科普,宣扬说药祖本身可以抵抗旧人类的一切病菌,自身携带的病菌可以无差别对抗变异种,并刻意将时岁令变异者恢复原状的事情描绘得更加具有传奇色彩。 那天时岁津津有味地看着关于自己的报道: 说时迟那时快,刹那间天降异象,天空中闪烁着七彩的光芒,我们的药祖忽然从天而降,变异者的心脏宛如被一只温暖的神之手轻轻握住,那是古老文明所带来的智慧与力量,那是沉睡了一千多年的神秘启示…… 是他,为我们带来的新的希望! 他就是自然界进化/退化的产物! 他就是变异种的天敌! 时岁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笑得直抖。 漆延问他笑什么呢,他笑完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我想去给需要的人送药。” “什么?”漆延没听明白。 “我这段时间看了很多新闻报道和医学资料,发现有很多偏远地区长期遭受着变异种的威胁,那里的人过得很辛苦。”时岁说,“我想去帮助他们。” “你想自己去?”漆延问。 “可以吗?”时岁殷切地望着他,带着人类亘古以来所保有的悲悯和善意。 前几天丁所长来找他,说有医药集团要买与他有关的专利,开出了天价。这样的价格,可以让他今后都衣食无忧,穿上最高级的特制防护服,住上最豪华的高科技住宅,过上最奢侈也最悠闲的生活。 时岁很馋那些荣华富贵,但他最终没有卖。 丁所长尊重他的决定,只在嘴上抱怨了句“傻子,送上门的钱都不要”。 他不想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供体,一个高高在上的传奇,他想亲眼看看这个新的世界,去真正了解现在的人们是如何生活的,想知道相比于从前,哪些变了,哪些没变。 他想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漆延拒绝不了他这样的目光。 他说:“好。” 于是时岁穿着双层特制防护服,带着铁蛋,开上了自己心爱的环保车。漆延以基金会的名义给他安排了四辆近卫车,自己也陪着他,一路闯荡游历。 他们带了一些“药祖索命”和“药祖回春”的药剂,去了灰岩山脉,也去了冬野原附近,又往南去了雨林边缘的小镇,沿途招募了一些需要且愿意尝试的志愿者,也算是顺道完成科研所交待的实验任务。 出乎时岁的意料,他以为在表明自己的身份和危险性后,大多数人都会对他感到畏惧和厌恶,事实却不是这样。 有些孩子会隔着防护服抱住他,好奇地问他待在里面不会闷吗? 有些人会悄悄给他当地的特色蔬果,让他脱了防护服之后好好品尝。 他们会邀请他围着篝火跳舞,也会邀请他参加奇怪的打球比赛。当地的孩子不会喊他大毒枭,也不会喊他药祖,他们会喊他“泡泡哥哥”。 时岁问一个叫那安的六岁小女孩:“你们不怕我吗?” 那安坐在他身边,短短的手指戳着他膨胀的防护服:“为什么要怕你?” “因为要是我伸手碰一下你们,你们就会生病的。” “是吗?可是你从来没有碰过我们呀,你都穿着这么厚的怪衣服呢。” “我跟你们不太一样……” 那安仔细看了看他,想起昨天自己给他送的果子,问:“你觉得日落果酸吗?” 时岁回答:“有点酸,特别是皮。” 那安又指了指那边正在打球的男孩:“你觉得乔印哥哥长得帅吗?” 时岁说:“嗯,还算帅的。” 那安咯咯笑了起来,被日光洗礼过的小麦色脸颊泛起健康的红晕:“我也这么觉得,丽丽也这么觉得哦,那你跟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我们,明明是一样的人呀。 那一刻,时岁释然了。 漆延拿着一颗日落果来找他,时岁跟他说了自己对这件事的感悟。 熟练地削着日落果皮,漆延问:“你觉得乔印长得帅?” 时岁:“???”重点是这个吗? 漆延把削好的日落果递给他:“上次你说果皮不好吃,给你削了,再尝尝?” 时岁摆了摆手:“一会儿要去看下昨天那两个被变异种抓伤的村民,吃果子还要脱防护服还要做消杀,太麻烦了。你吃吧,吃完告诉我好不好吃就行了。” 漆延咔嚓咬了一口,品了下说:“还挺甜的。” “真的吗?”时岁咽了咽口水,有点馋了。 “真的。”漆延笑着,隔着厚厚的防护服,吻上他的嘴唇,“你觉得呢?” 宁静的村庄里,有风在吹,有鸟儿在歌唱。 那安回家偷偷告诉妈妈,说自己看到泡泡哥哥和将军哥哥在亲亲,可是她很疑惑。 “泡泡哥哥全身套着怪衣服呢,将军哥哥根本亲不到他呀。” “不能碰,不代表不能爱。”那安的妈妈抱起她,隔着空气啾了她脸蛋一口,“那安感觉到妈妈的爱了吗?” “感觉到了!”那安咯咯笑着,说自己还想再吃一颗日落果。 夜幕降临。 年轻的妈妈说着俗套但有趣的故事,哄着昏昏欲睡的小女孩: 即使相隔千载,历经波折不断,人类啊,一直是那样的。 我们愚钝,却也精明; 我们狭隘,却也包容; 我们残忍,却也善良。 我们并不拥有特殊的能力,也经常犯下过失,但我们从不屈服。 所以我们生存到了现在—— 留下了更多的爱,生生不息,星火相传。 睡吧宝贝。 晚安。 [全文完] ******* 写在最后: 希望疫情早日平息。 我们共同渡过了艰难的时刻,每个人都是最棒的。 感谢今年遇到的所有人和事。 感谢大家的陪伴。 2020年12月12日 作者有话要说:顺便做个硬广: 新坑《完美联动》已在晋江开坑,现代,微赛博。 攻:丧尽天良!下岗公务员艰难再就业,昔日明星总督沦为金牌软饭王。 受:震撼我妈!社畜鉴查官千里去追星,月薪三千八还要被迫包养爱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