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花火一生凉》作者:药鬼 文案: 乔槿瑟和江臣溪交往三年,终于在两年前嫁给了他,可是等待着她的却是一场噩梦。 他为了给妹妹报仇,给她注射了药物,让她像一条狗一样活在他的控制下······ 1 白色的墙壁上挂着一个时钟。 滴答滴答滴答…… 一声一声,像催命曲。 乔槿瑟被牢牢的绑在椅子上,表情扭曲,痛苦挣扎。 “给我,求求你,给我打针……” “少爷……”管家黎叔站在一旁,不忍看下去。 “再等等。” 江臣溪架着二郎腿,点燃了一支烟。 乔槿瑟这怎么够,比起我死去的妹妹受的苦,这点还远远不够。 “臣溪,求求你,求求你……” 乔槿瑟眼泪肆意横流,神志已然不清。 “给我药。给我!” 江臣溪见差不多了,点了头,管家上前去给乔槿瑟松绑。 乔槿瑟登时像条狗一样,朝江臣溪爬过去,她匍匐在他的脚边,痛苦的讨要。 “很想要吗?” “嗯。” “过来,那就给我好好舔。” 话音刚落,乔槿瑟便手指颤抖的解开江臣溪的裤腰带。 埋头,在他粗大的物什上舔舐。 乖巧如猫。 偌大的卧室内,黏湿的声音被无限的放大。 管家红了一张老脸,自觉地退下了。 乔槿瑟侍弄江臣溪的时候格外卖力,完全凭借本能。 一心巴望着江臣溪快点发泄。 不知多久,她嘴巴发酸,口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江臣溪一把摁住了她的后颈,那物什顶在她的喉咙处,终于泄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细小的针扎进皮肤,随着那液体流入身体,乔槿瑟脸上渐渐弥漫了放松的神情。 下一秒,江臣溪的烟头狠狠的对准了她的手臂。 “啊!” 疼痛难忍,尖叫声划破苍穹。 乔槿瑟五官扭曲,大骂道,“江臣溪,你他妈的不是人!” 他是魔鬼,是人渣,是变态…… 她跟他交往三年,两年前满心欢喜的嫁给了他。 谁知道,他竟然每日在她喝的牛奶里面放了药物。 她对那种国外的病毒性药物有了依赖性,再也戒不掉。 江臣溪对外宣称她有抑郁症,在家里,却把她当成了一条狗。 如同今天一般,跪在地上,讨要药。 “乔槿瑟,你说对了,我还真不是人。你看看我对你做的,我自己都觉得我不是个东西。” 他这般说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的忏悔之色。 “江臣溪,我是你的妻子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从大学开始恋爱的三年,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一直都是温和的,彬彬有礼的。他是世界有名的小提琴手,是优雅的王子。 婚后,他就撕开了伪装的面具,狠毒,阴戾。 他把一切非人的折磨手段都用到了她身上。 “呵。” 江臣溪冷笑一声,重新点燃了一支烟。 “谁叫你不听你爸爸的劝非要嫁给我呢?” 烟雾氤氲,哀戚浓浓。 她一怔,落入无限的悲哀中。 谁叫她爱上了他? “江臣溪,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儿爱过我?” 她捂着胸口,哽咽的质问他。 两年来,她一直不敢问的,到底问出了口。 “没有。” 他回答的是那样干脆,没有半分犹豫。 “你从前说喜欢我的?”还不死心。 “骗你的,你也信?”江臣溪好笑的看着她。 原来,五年的情分都是虚情假意。 她活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过是成全了一个变态的变态嗜好。 呵。 “可是,江臣溪,我怀孕了。” 她瘫坐在地上,嘴角还有点点的白灼,喃喃道。 “我怀了你的孩子。” 2 江臣溪,你说这可不可笑,我怀了你这种变态的孩子。” 乔槿瑟自嘲的裂开嘴角。 “那就打掉。” “这样也好,我也不想生下你的孩子。” 她无力的倒在冰凉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双眸没有一点儿焦距。 第二天早上,黎叔奉了孟寒泽的命令带她去医院流产。 她很平静。 从医院出来一直到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 平津的可怕。 因为苦痛都吞进了肚子里,像是吞下了大口大口的玻璃碴。 后来,到了家门口的梧桐树下,她就蹲在那里,忍不住恸哭,哭的视线模糊。 迷茫里是江臣溪搂着一个女人的进入了他们的家。 “黎叔,那个女人是谁?” 乔槿瑟猛然睁大了双眼。 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夫人,我也不知道。” 她站起身,不顾身体的疼痛,踱步到门前。 巨大的落地窗前,客厅的情况一览无余。 江臣溪正把那女人抱在怀里,两人亲昵的说着什么话。 那女人娇羞的笑着轻捶他的肩膀。 江臣溪温柔一笑,咬着女人的耳垂。 他已经很久没有对她笑过了。 这样的笑,现在已经不属于她。 她咬紧了下唇,心脏隐隐作痛,眼泪不争气的再次模糊了视线。 “哎呀,臣溪,有个疯女人在偷窥我们。” 女人一惊看到落地窗前的她。 她僵住了没动。 江臣溪冷漠的目光已经牢牢的锁在了她的身上,示意她进屋。 她浑身一抖,艰难的推门走进客厅。 “乔槿瑟,干嘛做偷窥这样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看。” 江臣溪讥诮道,一边伸了手揉搓着女人丰满的胸脯,探过脖子咬着女人的红润的唇。 女人很快软成了一滩水,倒在江臣溪的怀里娇媚的喘息。 “臣溪,你轻点,咬疼我了。” “江臣溪,我刚刚打掉了我们的孩子,你却把女人带到了我们家?” 她含泪控诉,脸色苍白如纸。 这就是她曾经爱了五年了男人啊。 再怎么样,也不该当着她的面…… “孩子?乔槿瑟,你生出来的只会是怪胎!” 她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抖索着惨白的双唇,从喉咙处压抑着哽咽。 “那也是你的孩子,江臣溪,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竟把他们的孩子比作怪胎! “乔槿瑟,你有没有常识,你吃药两年,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是畸形的怪物。” 江臣溪冷冷的叱道。 “你果然是个人渣。” 心脏绞痛。 痛的麻木。 人原来可以再失望之后,加之更深的绝望。 “江臣溪,你道貌岸然,没有比你更人渣的人了。” 半晌,她承受不住的后退两步,捂着肚子,弓了腰,下身的鲜血流到了大腿处。 “臣溪,她……” 女人依偎在江臣溪的怀里,瑟缩着。 “别管她。” 他爱怜的抚摸着女人的头发,猛地喝道。 “管家,过来把夫人关到房间里去。” 黎叔上前扶着乔槿瑟。 “夫人,去楼上吧。” 乔槿瑟疼的头上一层虚汗,转身的一瞬,却听见背后衣衫卸去的声音。 “臣溪,你慢点,我怕疼,慢慢来,我那里太紧了。” 江臣溪压在女人身上,熟练的扒开女人的衣裳,舔吻着女人的胸脯…… 乔槿瑟回头,盯着地上的黑色内裤,怎么也不肯走了。 “江臣溪,我要离婚。我要离婚。” 不爱了,她对他再也不会有丁点儿的爱了。 3 江臣溪像听错了一般,怔然了两秒,却又很快的反应过来。 他坐正了,一手将女人拽到了地上。 眼里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柔情。 “黎叔,把她带走。” 女人不明所以,仓皇道。 “臣溪,怎么了,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黎叔赶快把人带走!” “是。” 女人很快被拖走,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 “乔槿瑟,你过来。”他沉声命令。 乔槿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血迹蜿蜒到小腿处。 “我让你过来!” 她挪动到他跟前,这两年,但凡江臣溪有这个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江臣溪阴晴不定,她根本无法揣测江臣溪的心思,只得放手一搏。 离婚吧。 这样的婚姻也是畸形的。 她受不了他变态的折磨,更受不了他现在堂而皇之的带别的女人来家里。 “乔槿瑟,你离得开我吗?” 他扬唇讥讽,猝不及防的伸手将她压在沙发上,面贴着面。 “你堂堂乔家大小姐,出了这个门,从哪里搞来药?” 她的父亲一生清正,绝不会允许她成为被药物控制的怪物。 “我会戒掉。” “把你绑在椅子上不给你打针的时候,你不是还像狗一样的求我吗?呵。” “那是你害我的。” “我可不是害你,我是在帮你欲仙欲死。” 说罢,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剂液体,拔出盖子。 “要不要吃?” “给我拿走。” 就是这些残害人的东西。 害她如此。 她根本就不想碰。 江臣溪不会给她机会反抗。 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有力的掐住了乔槿瑟的下颌,将药尽数倒了进去。 下一瞬,直接脱下了乔槿瑟血淋淋的内裤。 乔槿瑟沉浸在药物中,神志与仿佛脱离了,四肢乏力,一股强烈的力量将她从现实的疼痛中拽走…… “不!” 那股子疼痛瞬间又回来了,直直的把她拖回现实。 江臣溪正架起她袖长的双腿,毫不怜惜的往她的内里冲撞。 她刚刚做完流产,身下还流着血。 每抽插一次,都带着一股子殷红的血, 像刀子一样狠狠的刮着乔槿瑟的内壁。 这个变态! “江臣溪,你个畜生。你放开我!” 她的惨叫回荡在偌大的客厅,深深的哀伤。 “你放开我……” 乔槿瑟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卧室的大床上了。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昏了过去。 在那场变态的性爱里,她就像是屠宰场被杀害的猎物。 “你醒了。” 听见江臣溪的声音,她惊的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 “你怕我了?” 江臣溪坐在床边轻笑,手指抚摸着她秀气的眉毛。 “乔槿瑟,你不如从前好看了。” 是,她被药物和他双重摧残,皮肤毫无血色,眼窝凹陷,瘦如枯槁,哪里还能好看的起来。 “我也看不上你了。我同意离婚,放你自由。” “……”她转了转眼珠,竟有些不相信。 “好,那就好。” 不知是欣慰,还是失落。 要摆脱这个变态了,真好…… 可为什么心脏处却空荡的厉害…… 江臣溪抿紧薄唇,细细的欣赏着她的表情,开口如刀。 “不过,条件是,我要成为乔氏的主人。” 4 乔氏是爸爸多年的心血,江臣溪竟然贪心要整个乔氏。 “不。不成。江臣溪,你名利都有了,你还要乔氏干什么?” 他抚摸着她干裂苍白的唇,眸光灰暗。 “乔槿瑟,我根本不在乎名利,我只要乔氏。你好好考虑考虑。”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他要她考虑,真是残忍,一条退路都不给她留。 他就是要这样把她逼入绝境。 乔氏要是落到这种人渣的手中,父亲一生的心血就毁了。 当初父亲就不同意自己嫁给他。 都是她自己造的孽。 如今,得报应了。 “夫人,您别多想,好好休息。” 黎叔走过来轻声宽慰。 “日子还是要过的。” “该怎么过?” 她喃喃的问,像是问黎叔,更像是问自己。 “两年了,每天都生不如死。我一直想着,他是有一点爱我的。原来是我多想了。江臣溪就是一个没有情感的畜生。” “哎……”黎叔叹息一声。 “少爷也很不容易。” 她嗤笑一声。 “他有什么不容易的,黎叔,你告诉我,也许,我能为自己遭遇释怀一点。” 双目里尽是戏谑。 衣冠楚楚,天才小提琴家江臣溪,人人瞩目,还娶了乔家的大小姐。 人生的赢家。 哦,他还真是“不容易。” “夫人。这个……” 黎叔犹豫道,似有难言之隐。 她已经不想听下去了。 “你也说不出来了。何必要为他的变态寻一个理由。” “我要睡了。黎叔你走吧。” 她拉了拉被子,扯到下身的痛处,疼的呲了一声。 睡不着。 身体极度的疲惫,精神却像一根紧绷的弦。 扯的脑袋生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日暮西沉,天气寒凉。 紫红色的残阳射进屋内,映照着乔槿瑟的悲戚。 楼下忽然传来巨大的动静,紧接着一阵尖锐的高跟鞋的声音渐渐逼近。 房门被踢开,女人趾高气扬的站在她跟前。 “你,给我出去!” 正是江臣溪昨天带回来的女人。 乔槿瑟睁开双眼,夹着敌意。 “你是谁?凭什么叫我出去。” 堂堂一个小三也敢如此嚣张。 “我呢,以后就要住在这个房间。” 女人指着她的大床。 “这是我的。” “黎叔。” 她唤道,氤氲着怒气命令道,。 把她从我家赶出去。” 黎叔从女人的身后走了出来,微微的弓了腰,为难道。 “夫人……” 乔槿瑟一怔,恍然大悟。 是江臣溪。 没有江臣溪的允许这个女人绝不会这么大胆。 “我告诉你,我叫宋沁雪。从此以后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而你只配住在地下室。” 宋沁雪环抱着双臂,仰起了脖子。 她那涂得鲜红的嘴唇分外刺眼,刺的乔槿瑟眼疼,心疼。 “还有啊,乔槿瑟,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再也不可能有小孩了。呵呵。” 宋沁雪捂嘴轻笑起来。 她迷茫的盯着宋沁雪。 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臣溪还没告诉你。你流产,身体又受了重创。根本就不可能再怀孕了。难怪臣溪要我替他生一个孩子。” 宋沁雪撇撇嘴,嘴角几分嘲弄。 呵。 原来如此。 是这样啊。 什么孩子生下来是畸形,他根本就不想要她的孩子。 “黎叔,把夫人送到地下室。我要休息了。” 宋沁雪故作姿态的拨了拨头发,阴阳怪气道。 黎叔上前。 “夫人,我已经把地下室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看来是早就做了这种准备。 乔槿瑟咬着牙。 “这是我的家,我不走。” 她的手指紧紧的拧着床单,不肯屈服。 宋沁雪拍了拍手,变了脸色。 “阿骏,阿宽,赶快把她给我弄走。我不想看见她,碍眼的很。” 两个下人麻利的走了进来,将乔槿瑟架起来,拖到外头。 她两条消瘦的腿无力的在地上拖行。 刚开始还挣扎两下,后来知道无用,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了。 如同死尸一般被扔进了阴暗的地下室。 5 地下室常年堆放的杂物已经被清除到一边,另一边支了一个简陋的床。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乔槿瑟冷的发抖,缩在床上,脑袋里浑浑噩噩的已然不能思考。 时至下半夜,地下室的门打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她强撑着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那对狗男女亲密的搂抱在一起的画面。 “槿瑟,你冷不冷?” 江臣溪丢下宋沁雪,坐在她床边轻然的问。 若不是早知他有意为之,她都快以为这是一句关心的话了。 “江臣溪,你现在有了新欢了,我们离婚了,不正好?我可以在离婚后不要一分财产,只要你放我走。” 她靠在床头,人覆在一片阴影里,神色悲凉。 江臣溪登时沉下了脸,眸如寒冰。 “看来,你还是没有考虑好。” “我是不可能把乔氏给你的。”她坚定道。 “好啊。” 江臣溪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嵌着冷笑。 “乔槿瑟,我们就看看,谁能坚持的住。” 他退了两步,退到宋沁雪旁边,亲昵的搂住了宋沁雪的腰。 “沁雪,你才是我的老婆。所以,地下室的这个贱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别让她死了,死了就不好玩了。” 他要纵容宋沁雪来欺辱她。 乔槿瑟狠狠的瞪着他,像是要剜下他的肉。 “江臣溪,你这个畜生。畜生!” 江臣溪浑然不怒,偏过头。 “乔槿瑟,要看你自己的选择。其实,我本来的目标也不是你。谁叫你倒霉,偏偏是……” 那半句留着。 “什么意思?” “哼。”他只冷哼一声,忽的生怒。 “乔槿瑟,我要让你跪着来求我。” 这次,她想,她不会再像狗一样的爬过去求他,不会了…… 她盯着江臣溪和宋沁雪离开的背影,眸光涣散而灰败。 背影成双,曾经那是自己和江臣溪啊。 可那日子已经太久远了,久远的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只剩下两张模糊的脸。 而后,那脸也在混沌里消失不见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攸的灭掉了。 希冀和爱情不剩半分。 接连几天再没见到江臣溪,宋沁雪倒是遵从了江臣溪的嘱咐想了点整人的法子。 先是一天不给她水喝,再是朝地下室里放了一只老鼠。 最后竟拿了鞭子狠狠的鞭打她。 她从不满,愤怒,吼叫,到后来的寂寂无声…… 三天后,药瘾发作了,她在小小的地下室里疯狂的打滚。 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在整个地下室。 站在门口的宋沁雪都忍不住抖了抖,没敢进去。 江臣溪一把抢走了宋沁雪手里的鞭子,跨步走进地下室,猛地挥打一鞭。 她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疯狂的抓自己的手臂,抓出一道道可怖的血痕…… “乔槿瑟,过来!”江臣溪坐在了床上。 “不……” “过来,我给你打针。” 她一面挣扎的匍匐在江臣溪的脚下,一面又从内心里抗拒,含混道。 “不,让我死吧,给我药……不,让我去死!” “乔槿瑟。” 江臣溪低下头,意味不明的盯着她的狼狈。 “你也骨气了。不想打针了?” “我……我要死了……” 他像提起一只兔子一般的提起她,掐住她的后颈。 “你不会死。乔槿瑟,你同意把乔氏给我,我就给你打针。嗯?” “不……” 她依旧摇头,眼泪浑浊。 “死也不会给你。” 6 她像是一个掉在陷阱里,却仍旧垂死挣扎的猎物。 那是对命运最后的抗争。 尽管,无济于事。 江臣溪出乎意料的没有恼。 他歪着脖子,细细的打量着乔槿瑟,像不认识她一般。 直到看到乔槿瑟在自己的注视下昏厥过去。 她是累极了。 身体的疲惫已经跟不上精神上的亢奋。 江臣溪一放下她,她摊在地上就开始不停的抽搐,浑身痉挛。 “管家,把针拿过来。” “是。” “少爷。夫人刚做了流产,又住在这种地方。再这样下去,恐怕……” 黎叔说着心中的担忧。 江臣溪熟练的将尖细的针插进了乔槿瑟的血管。 “那又怎么样?” 江臣溪抿了抿唇,垂下眼睑,情绪不明。 “她死不了。” 末了,站起身,声音落在逼仄的地下室里头,沉甸甸道。 “请唐医生过来给她看看,伤口包扎好。” “是。”黎叔恭敬的点了点头。 乔槿瑟从一片混沌里醒来,唐医生正给她后背的鞭伤上药。 呲,她痛的低呼一声,抓紧双手,指甲嵌进肉里。 “夫人,你忍忍,马上就好了。” 唐医生皱着眉头,这两年来,这个私家医生来了很多次,这种情况早就熟悉了。 乔槿瑟猛地抓住唐医生的手,乞求道。 “求你,帮帮我。我想离开这里。” “夫人,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唐医生为难的推脱,急忙的站起身,退开两步。 “药已经上好了,那我先走了。” 没有人肯帮她,能来这里的都是江臣溪的人。 一群冷漠的旁观者而已。 乔槿瑟绝望的盯着天花板,呜咽道。 “谁能帮我,谁能帮我,我要死了。” “你要死了?我看你还活的好好的。” 尖锐的女声忙不迭的接了上去,宋沁雪踩着高跟鞋,站在她跟前,讥诮道。 “你要是真的死了也就好了,你看你像什么鬼样子,臣溪那样子对你,连我都不忍心了。” 假惺惺的“不忍心”。 她没动,一双眸子没有丝毫的神采,像具没有呼吸的死尸一样。 半晌,宋沁雪忍不住走近。 “喂,你真的死了?” 乔槿瑟腾的一下,像条早就蓄势待发的蛇一般。 大手一下子擒住了宋沁雪的脖子,一个针管紧贴着宋沁雪的大动脉。 那是她偷藏下来的针管,谁都没有想到她会有这种举动。 宋沁雪慌了神,双眸睁大了,惊惧道。 “乔槿瑟,你别乱来。我要是受了伤,臣溪不会放过你的。” 乔槿瑟死死的盯着头顶上方的监视器,她知道江臣溪在看。 从她进入这个地下室开始,就无时无刻不被监控着。 哪怕,他在演出在外地,说不定都会观看录像回放,欣赏她的各种狼狈丑态。 “江臣溪,现在你最心爱的女人在我手上,你要是不放我出去,不同意离婚,我就杀了她。” 她咬碎了牙,针口微微的沁出了一点血。 宋沁雪害怕极了,哭的梨花带雨。 江氏会议室内,巨大的屏幕上正在展示对乔氏的合作方案。 黎叔匆匆的走进来,弯了腰将平板递给江臣溪。 江臣溪微微的蹙着眉头,停止会议,走出公司,走进电梯时,忍不住扬了唇角。 “她倒是比前几年有骨气多了。” “少爷,夫人这是要破釜沉舟了。” “是吗?” 电梯门合上,夹着一双冰冷的眸子。 “我还挺期待的。” 7 乔槿瑟的手不住的颤抖,她狰狞着一张惨白的小脸,盯着面前的江臣溪。 “你来了。” 他果然为了宋沁雪赶过来了,速度这般快。 呵,到底和对自己的冷漠不一样。 乔槿瑟登时觉得手中的针似乎是插在了自己的心房上。 “臣溪,救我。” 宋沁雪急忙求救。 江臣溪极轻的从宋沁雪脸上扫过,继而定格在乔槿瑟的眸子里,轻然道。 “你以为你威胁的了我?” 乔槿瑟眯着眼睛,流出疑惑,发狠道。 “江臣溪,我真的会杀了她。” “呵。” 他冷冷一笑,唇边泛起寒意,摆摆手。 “没关系,你杀了她,我就帮你报案。到时候你坐了牢,乔氏丢尽了脸面。 而我,自然可以重新再娶。乔槿瑟,女人,我可不缺。” 久久的,她抖索着双唇,只觉无计可施。 江臣溪似乎包裹了厚重的盔甲,无懈可击。 他根本不在乎宋沁雪,自然也不在乎自己。 也许,他在乎的只有乔氏,只有金钱。 一股汹涌的颓然涌上心头,针管从手中掉落。 她踉跄了两步,倒在破败的小床上。 宋沁雪从危险中脱离出来,迅速的跑向江臣溪,泫然若泣。 “臣溪,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你真的就不顾我的性命?” “当然不是。” 江臣溪将她轻柔的搂在怀里,手指挑着她的下巴。 “我怎么舍得你受伤,就是个激将法罢了。谁让她那么蠢呢。” 宋沁雪转哭为笑,趴在江臣溪的胸膛上,娇滴滴的。 “讨厌,你吓死人家了。” 乔槿瑟脊背一僵,一口气血闷在胸口半天的纾解不开,冷冷的自嘲。 “是我蠢。江臣溪,嫁给你就是我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事情。” 原来,是个激将法。 原来,只是给她下的套。 “……”江臣溪低低的叹息了一声,面色如霜。 “是啊,所以,你得好好恨我。” 乔槿瑟匍匐在床上,肩膀耸动,似乎在哭。 眼眶偏偏是干涸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江臣溪搂着宋沁雪出了门。 地下室的门沉沉的关上了,笼上了微薄的光亮,降下无尽的黑暗。 黑暗里,一切都是像是一场怅然斑驳的梦。 乔槿瑟弯腰再次捡起了针管。 这次,她把针头对准了自己。 从地下室刚进入客厅,江臣溪就松开了宋沁雪,命令道。 “你先去楼上,我还有公事要办。” “臣溪,就让我再陪陪你吧。” 宋沁雪撒娇的摇晃着江臣溪的胳膊。 “我说了去楼上。” 江臣溪冷冷的甩开手,同之前判若两人。 “你要是不想去楼上,那我就送你到夜色。” 夜色,A市最著名的夜总会。 宋沁雪之前就在那里呆过,遇到江臣溪才从那里脱身。 她撇了撇嘴,不情愿的上了楼。 高跟鞋的声音震的江臣溪头皮发麻,不禁烦躁起来。 他坐在沙发上,扶着额头,合眼问道。 “乔氏那边现在我们有多少胜算能吞并掉乔如海的股份?” “乔氏还有一个老董事没有松口,恐怕还得再等等。” “等,还要等!” 江臣溪睁开双眼,狠戾道。 “我已经等的够久的了。等不及了……再等下去,恐怕我都要对乔槿瑟舍不得了。” 说罢,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自嘲。 8 少爷,下午两点,您和乔老爷还有一个会议,看时间,差不多该出发了。” 黎叔站在一旁弯着腰,扯着一张松树皮般的老脸汇报行程。 和乔老爷,是该会面了。 和乔槿瑟结婚的这两年还是第一次会面,有意思。 江臣溪歪着嘴角冷笑,若有所思。 渐渐的敛下笑,弥漫一股秋风里酝出来的寒冷。 下午两点,咖啡厅。 他瞧了瞧对面的乔如海,把文件推了过去,公事公办道。 “乔老爷,这是就东郊那块儿地皮的合作方案,您先看看。” 他开口“乔老爷”,并非“爸”。 乔如海沉下脸,面露不悦。 他跟眼前的这个女婿简直没有半分情义可言,这次合作也是为了大局考虑。 谁能想到这个小提琴家江臣溪,在转战商场的短短两年竟然做的有声有色。 乔如海将文件稍微翻了翻,推至一边。 “这个方案,还有待商榷。” 他微微的眯了眼睛,轻哼一声. “您既然都来了,想必也是不愿意和钱过不去。既然如此,干嘛还要做这种样子。 你我都是商人,商场可不讲什么情义。再说了,你不当我是女婿,我也没拿你当老丈人。” 乔如海的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愤愤的喘着粗气. “别跟我耍嘴皮子。我也没那个女儿。” 话音刚落,黎叔神色紧张的从入口处走过来。 “少爷,不好了。” 江臣溪皱着眉头,不悦。 “有什么事稍后说,我正在和乔老爷商谈。” 黎叔弯着腰,凑在江臣溪耳畔,悄声道。 “夫人自杀了。” 五个字,声音不大,直直的钻进江臣溪的耳膜。 第一反应竟是,“她在耍什么花招?” “少爷,是真的。” 江臣溪霍然的站起身,抬脚慌张的要走。 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面色沉重,顾不得身后狐疑的乔如海。 乔槿瑟,你胆敢自杀?! “江臣溪,是不是我的女儿出事了?” 乔如海跟着站起来,回答他的是江臣溪的远去的背影。 黎叔手臂一横拦住乔如海。 “乔老爷,您和少爷的合作问题,还是下次再约给个时间商谈吧。” “他刚才说的是不是我的女儿?”乔如海沉着怒气吼道。 黎叔不卑不亢,轻声道。 “乔老爷,要是夫人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少爷不会不管不顾的。” …… 就好像从湿漉漉的湖水里被打捞出来,失了力气,浑身冰冷。 她就那样无限的挣扎,再挣扎。 脚底缠着湖里的浮草。 拜托,别救我。 拜托让我死掉吧。 睁开眼,她已回到了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还有一个熟悉的人。 江臣溪就坐在床边上,神色如讳,他的手指轻柔的揩过她额头的汗液,淡淡道。 “很可惜,你没有死成。” 深色的瞳孔里甚至觉察不出多大情绪。 她偏了偏头,企图躲避她的手。 忽的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疼的皱紧了眉头。 为什么没死? 她分明已经用针管割破了大动脉,难道是力气用的不够大,血失的不够多? 偏偏一睁眼看见的又是江臣溪。 “乔槿瑟,没有我的允许,你还不能死,知道吗?” 他弯下腰,几乎抵着她的额头,狠狠的警告道。 她的牙齿不住的打颤。 “连死,我都不能了吗?” 9 是啊,不能。” 他阴沉的笑了笑,伸手剥开她打湿的头发,指尖残留着温柔。 “至少现在还不能。” “为了乔氏?” 她卡着痛问。 他低头把唇熨帖在她干裂的唇上,没有温度的回道。 “是。” 一股寒凉登时窜入乔槿瑟的四肢百骸。 原来绝望之后还能加之更深的绝望,连死,她自己都决定不得。 江臣溪这般千辛万苦的把她救回来,看来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呵。” 她忽的笑了,眸光苍凉。 “江臣溪,你的心有没有痛过?” “……” 他没回,歪着头,盯着乔槿瑟颈边的伤口,手指一寸寸的抚摸上去。 “看来是没有痛过。” “……” “我这两年心也一直很痛,我以为痛着痛着就习惯了。 可是啊,痛这种东西,似乎是没办法习惯的。 我每多见到你一眼,我的痛就多一分。”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 是这两年来少有的平静。 如同看破了什么,自此再痛,也强逼着孤独的忍受。 江臣溪摩挲着她的眼角。 “你痛,我也不在乎。只要你给我了乔氏,你死不死,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他眉眼如画,细细瞧来是幻象般的深情。 她一直被这种深情欺骗。 “你不让我死,那好,我活着。乔氏不给你,江臣溪,我们就这么耗着。” 她穿透他的“深情”,执拗道。 江臣溪竖起两道眉毛,直起身子,脸部微微的抽了一下,阴沉道。 “哼。好,我们看谁先耗的过谁!” 这天之后,江臣溪再没有出现,宋沁雪也搬离了这个家。 黎叔说,宋沁雪已经被江臣溪送走了。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问道。 “黎叔,他不爱我,看来也不爱宋沁雪。那么,他这种人会爱上一个人吗?” “会吧。” 她疲惫的合上眼。 “变态爱上别人会成为正常人吗?呵,想想就觉得可笑。” 她笑出了声,翻了个身子,蜷缩的躺了起来。 黎叔自觉地蹲了下来,拉开她的一条胳膊,把药液推了进去。 她咬着牙齿,额上青筋凸起,恨恨道。 “我诅咒,江臣溪爱上一个人,我诅咒,他被爱情折磨,我诅咒,他生不如死!” 药液推完,她虚脱的盯着天花板。 …… 江臣溪刚刚和乔如海签订了合同,当天下午,乔氏的老董事就同意了股份转让。 江氏办公室内,江臣溪拿着小提琴,站在巨大的陆地窗前弹奏。 琴声辗转悠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这空间里是一场没有落幕的恨。 他的表情是暴风雨来临之前诡谲的安静。 黎叔敲了敲门,他方才停下。 “说吧。” “少爷,都可以了。就等明天的乔氏股东大会了。” 他勾了勾唇角,凉薄的笑。 “好,真好。这天,我等的太久了。” “少爷,既然已经成功了,那对夫人……” 那笑容猛然落下,他微垂着眼,拿起小提琴继续拉起来。 乔槿瑟,槿瑟,槿瑟…… 心绪是一湖有风天气的湖水,漾起了一点波澜,继而是滔天的波浪。 他的手飞扬在小提琴上,节奏越来越快。 不知拉了多久,黑暗将至,世界都是冷调的凉。 10 半个月后,乔槿瑟终于见到了江臣溪。 她正坐在窗外上,两眼无神的盯着窗外枯黄的梧桐树。 深秋了,树叶凋零,萧条一片。 “乔槿瑟。”他唤她。 她没动。 “乔槿瑟。” 他拔高了音量。 她神情木讷,依旧像是没听见一般。 江臣溪酝了点怒火,走到她跟前。 “想当哑巴?好啊,不知道我接下来的消息,还会不会让你当哑巴。乔槿瑟,乔氏完了!” 她猛然的被拉扯回神志,肩膀一动,回过头,不可思议道。 “你说什么?!” 江臣溪这才心满意足,他靠在一边,幽幽道。 “乔氏完了。” “不可能,你骗我的。” “不当哑巴了?” 他调侃道,一边掏出手机,实时的把股东大会的情形展示给乔槿瑟看。 “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就算你不给我乔氏,它终究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她的手指颤抖,捧着手机,几乎拿不稳。 那上头显示的正是众多股东将股权转让给江臣溪的情形。 那些多半是乔如海多年的老朋友,跟着乔如海打拼乔氏的。 怎么会,那些人怎么会背叛父亲。 而且,财务上的居然早就亏空,造假,秘密转移了财产。 她看着父亲颤抖着苍老的脸颊,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她看着父亲捂着胸口,连连的喘气,几乎要晕厥过去。 “爸!” 她急忙的喊着,痛心疾首。 江臣溪从她手中抽走手机。 “我说的没错吧。” 乔槿瑟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光着脚就要往外头冲,她必须马上见到父亲。 却被一把拦了回来。 江臣溪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推到了床上。 巨大的冲击力,冲的她脑袋登时眩晕,顿了顿,她说。 “江臣溪,你放我出去,我要见到我爸。” “不成。” “江臣溪,我爸爸身体本来就不好,我求你了,你放我出去,我不想让我爸爸出事。”她哀求道, 她做了不孝女五年。 这种时候了,必须得陪在父亲身边。 江臣溪不为所动,她一下子放弃了所有的尊严,爬到江臣溪的腿边,跪了下来,声泪俱下。 “乔氏你已经得到了,你让我去看我爸爸一眼吧。” 手机信息的铃声响起。 江臣溪低头查看了内容,将手机扔在了一旁,细细的看着乔槿瑟。 忽的,一把提起了她,高大的身子倾身而上。 危险陡然将至。 她眉头一跳。 “江臣溪,你要干什么?!” “你是我的妻子,你说我要干什么?” 他两手一错,撕开了乔槿瑟的毛衣,一只大手熟练的探进她的下身。 “不要!” “又不是第一次,说什么不要。” 他脱下她的裤子,残忍的抓住她两条消瘦的大腿。 “不要!放开我!” 她摇晃着身子,剧烈挣扎,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冷的厉害。 她怕极了。 流产之后的那场性事历历在目,她早就对这种事情产生了阴影。 “江臣溪,我求你,你放开我。” 她哽咽道,嘶哑着嗓子。 下一秒,江臣溪滚烫的物什狠狠的扎进了她的体内。 “啊!” 她那具破败的身子迅速的紧绷起来。 “你个畜生!人渣!你这是在强暴!” 啪的一下, 江臣溪甩了她一巴掌,扬高了声调。 “乔槿瑟,我就是要你生不如死!” 一场血淋淋的婚内强暴。 生不如死吗? 乔槿瑟空洞的眼神迸发出绝望的恨意。 江臣溪,既然要下地狱,我当然不能忘了你! 于此同时,一个脚步声暂停了。 11 乔如海浑身像筛子一般的剧烈颤抖,别过眼,浑浊的喊道。 “槿瑟……” 那声音不大,被痛苦浸淫的乔槿瑟根本就没听见。 她的药瘾又犯了,全身都开始痉挛,不由自主的胡言乱语起来。 “给我药……” “求你给我药。” “我好难受。” “你杀了我吧。” “我要死了……” 乔如海正欲冲进去,黎叔一把捂住了乔如海的嘴,又使了个眼色,来了两个人直接束缚住乔如海。 迫着他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江臣溪发泄完了,从乔槿瑟的身上退开,引诱似的,拿出一瓶药剂,“乔槿瑟,爬过来,过来我就给你。” 像这两年间很多次发生的一样。 “不,”乔槿瑟无助的抓着床单,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抗拒,身体却情不自禁的爬向了江臣溪。 江臣溪不动声色的做了一个手势,黎叔很快把乔如海架走了。 他走向乔槿瑟,面庞是假象的温柔,他给她打了针,摸了摸她的脸颊,“槿瑟,你不该爱上一个变态。不过,大概很快就会结束了。” 乔槿瑟仰面躺在床上,汗水和泪水交织在脸颊,半晌,她道,“求你了,我想去看我的爸爸。” …… 书房里,乔如海被死死的绑在椅子上,双手被束缚在后面,江臣溪一抬眼,黎叔过去松了绑。 乔如海怒气不减,脸色青白,指着江臣溪的鼻梁咒骂,“你这个畜生,你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我让她染上了药瘾,一辈子都戒不掉。我打掉了她的孩子,让她再也怀不了孕,我还强暴了她,日日折磨她。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他一字一句道。 这般陈述,好像这些残忍的事情都不是他亲手做的一样。 做与不做,到底是不是内心真正想做的,在他心里一分为二,似乎一下子就分割成了两个自己。 乔如海跄踉了两步,站不稳,一下子倒在沙发上,痛苦的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的女儿,她那么喜欢你,一心要嫁给你,还不顾我的反对。你,你连乔氏都……” 江臣溪居高临下的站在他跟前,“你还记得有个叫阮雪的女孩吗?” 乔如海浑身一僵,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哼,你果然没忘记。”他一声冷哼,双眸爬满哀调的讽刺。 “你,你是她什么人?”乔如海结结巴巴的问道,双腿颤的几乎不听自己的使唤。 “我是她哥哥,同母异父的亲生哥哥,她一直生活在农村,虽然不常见面,但是,跟我的关系很好。可怜了,她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来到了大城市,却没想到上的却是一场噩梦。” 他点燃了一支烟,走到窗口处,烟雾寥寥,勾起了往事。 六年前,十八岁的阮雪成绩优异,考上了A市最好的大学,成了新生发言的代表。却没想到,就是因为这次发言,她成了乔如海的猎物。 那时乔如海是德高望重的学校投资方,正坐在台下盯着阮雪。他借由介绍学校科研项目的缘由,约了阮雪,醉酒之下强了她。 阮雪没敢告诉任何人,却怀了孕,乔如海得知了消息找到阮雪。他说,是个男孩就留下,女孩就流掉。 结果检查出来是个女孩,可阮雪的身体弱,子宫壁薄,根本就无法承受流产。 乔如海逼着她去流产,威胁她不能告诉任何人两人的关系。阮雪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原本想着不生下乔如海的孩子也算是个安慰。 可转眼之间,她怀孕流产的消息就在校园类曝光了,她成了人人谈论的笑柄。 所有人都说是她勾引了富商,怀上了孽种。 没人信她是被强暴的,流言蜚语像毒箭一般的射向她。 后来,她就站在了学校天台的上,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江臣溪闭上眼,覆盖了所有的苍茫,凉凉道。 “至少,乔槿瑟还活着,不是吗?” 12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乔如海老泪横流,像是瞬间沧桑了十岁,了然了,“你是来报复的。” 江臣溪转过身,扔掉烟蒂,踩灭了,“乔如海,人人都知道你是个精明的商人,伟大的慈善家。你伪装的多好啊,呵,我这几年,我哪比得上你。可其实呢,你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他的眼前似乎弥漫了大片大片的血色,十八岁的阮雪死在了那个天气晴好的天空下。 那天, 微风, 阳光和煦。 一切都是对死亡的嘲讽。 无数的学生对着她的尸体围了过来,指指点点,冷眼旁观…… 乔如海嵌进了沙发的角落,思忖良久,张口嘶哑道,“你有什么就直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害槿瑟,她是无辜的。” “谁叫她是你的女儿呢。不通过她,我哪能有机会接近你。” 他冷冷的笑,笑里是鄙夷,是嘲讽,是疼痛,“一切都怪她有个好爸爸。” 顿了顿,又道,“所以,乔如海,你知道该怎么做。你活着,她就得受折磨。我要把她绑在我的身边,让你时时都看着,小雪经历的一切,我要让她都受着。” 乔如海彻底的坠入了一种黑暗里,“你是要我死?” “……”江臣溪只冷笑。 “好,好。”乔如海彻底的陷入崩溃,苍老的面颊扭曲了,“江臣溪,你的心机可真深。” “比不上你的老谋深算,道貌岸然。” “我……” “乔如海,是你自己,还是你女儿,你选一个吧。”他扬起唇角。 时间沙漏迅速溜走,像是思忖再三,终于受不住似的,乔如海噗通一声跪在江臣溪脚下,虔诚道,“是我对不起阮雪。我去死,我还她一命。江臣溪,我求你,放过我的女儿。” 槿瑟,他从小到大唯一疼爱的女儿。 他乔如海做过很多错事,手上早就不干净了,现在老了身体也不行了。大约也是做那些事情的报应。 可他的女儿是干干净净的,不该遭受这般。 江臣溪退开两步,眸光如刀,“好,我答应你。你一死,我就放她走。” 那天,天空飘起了小雨。 雨丝冰凉,打在一个个行人的伞上,有人在家里拉起了小提琴,琴声明快,意调徜徉。 有人站在了六十八层的高楼上,俯视下方,浑浊的泪风干在脸庞,沉吟良久,终是纵身跳下。 很快,楼下响起了刺耳的警铃声。 很快,乔家的电话打了过来。 江臣溪放下小提琴,把电话递给了躺在床上的乔槿瑟,“你妈找你。” 她许久没和外界联系,恍惚片刻,迅速抓住电话,急促的问道,“妈,你和爸爸怎么样了,乔氏怎么样了,一切都好吗?你们……” “槿瑟,你爸爸,他,”林小婉哽咽的,泣不成声,“他死了。” 轰的一下,脑袋似乎被什么砸中了。 她僵硬的拿着电话,抖索道,“妈,你说什么?” “你爸爸从高楼跳下,他走了。” 电话攸的从手中滑落,眼泪从眼眶中喷涌而出,她倔强的咬紧了下唇,“我不信。” 妈妈定是骗我的,爸爸一向康健,再怎么也不会因为乔氏被毁就跳楼自杀。 绝不可能! “我不信,不可能。” 她掀开被子,猝然的跌下床,江臣溪搂着她的胳膊,“我送给你过去。” “不要你送,不要假惺惺的。”她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踉跄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这次,没有人再拦住她。 江臣溪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半晌,抬脚走了出去跟在她的身后。 …… 一块白布遮挡住了乔如海血肉模糊的尸体,乔槿瑟扑了过去,手指颤抖,欲要掀开,却怎么也没有勇气看下去。 林小婉婆娑着泪眼,“槿瑟,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13 怎么办。 人生如同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前方弥漫着大雾,不知该往何处。 她颓然的坐在了地上,乔如海的尸体被推进了停尸间进行了火化,林小婉的哀嚎声荡彻在整个医院。 “妈,别哭了。你还有我呢。”她的手指揩过林小婉苍老的泪。 “槿瑟,什么都没了,乔氏没了,你爸爸也没了。之后的生活该怎么办,我也不想活了。” 她搂着林小婉出了医院,云层里射出来的透亮的光刺眼的很。 她一遮手,自指缝的罅隙间看到了门口的江臣溪。 他就那样定定的站着,不知道等了过久,表情淡淡的。 “你过来干什么?”她语气不善的问。 “我过来是告诉你,我要放你自由,乔槿瑟,我们离婚吧。” “……” 她半天没缓过来,像是听错了一般,我们离婚吧,短短的五个字,好半天才消化的了。 哦,是啊,原先她要离婚,他不同意是因为他要乔氏。 如今,乔氏他已经得到了,自然想要离婚。 反正,他根本不在乎她,也不爱她。 “呵。”她凉凉的咧开嘴角,似笑非笑。 “离婚……好啊……明天就去民政局离婚。不过,江臣溪,这次可跟上次不一样了,我要求分割财产。” “……好。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见。” 江臣溪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林小婉猛地扯住他的衣衫,“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你是怎么设计乔氏,害死如海的。你还害了我女儿,我跟你没完!你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没良心的东西。” 江臣溪昂着头颅,冷冷的甩下林小婉的手,“就算下地狱,也是乔如海比我先下地狱。” 林小婉摔倒在地,怨愤道,“槿瑟就是被你害了!” “不,她是被你和乔如海害了。” “你什么意思?” “哼。”他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走了。 乔槿瑟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就像一张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的黑白照片。她蹲下身,扶起林小婉。 “妈,妈。”她紧紧的搂住母亲。 “不能放过江臣溪,是他害了你爸爸。”林小婉啜泣的,不住的说道。 仇恨像是被一把火烧着的荒原,不断的蔓延,蔓延,赤红了双眼,烧便了全身。 巨大的悲痛让林小婉的措辞不清,语言混乱,一会儿说着报仇,一会儿又让乔槿瑟离开江臣溪那个魔鬼。 到最后,她只是死死的抓住乔槿瑟的衣衫恸哭,已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压垮了。 “槿瑟,你爸爸这一生,就只犯过那么一次错误啊。就那么一次啊,是报应吗?我们家遇到江臣溪是报应吗?……”林小婉抱着乔如海的遗像,呢喃道。 “妈,你说的报应是什么?”她皱着眉头问。 然而,林小婉什么都不肯再说了。 时至傍晚,天色将暗,晚霞光怪陆离,微妙的紫橘色流入天际,乔槿瑟的脸苍白一片。 她死命的咬住沙发,良久,终于坚持不住了,颤抖着牙齿,“妈,我先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14 江家别墅。 乔槿瑟推开门,“黎叔,快救我。” “夫人,你药瘾犯了?” “嗯。” 她坐在沙发上,黎叔很快去翻找药剂,“夫人别急,我马上过来。” “好。”她把整个身子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神志几近模糊。 可黎叔迟迟没来,她只好强撑着过去找,救我,我需要药,忽的站住,黎叔正在给江臣溪打电话。 她靠在墙壁上,抿紧了唇。 “少爷,夫人药瘾犯了。我找不到药液。” “等我回来。”江臣溪的声音在风中泛冷。 “可是少爷,夫人药瘾越来越大,恐怕坚持不了多久。”黎叔担忧道。 江臣溪的目光定在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沉沉道,“那就让她受着。” “少爷,少爷……” 电话那边已经挂断了。 黎叔着急的在室内踌躇,“少爷,阮雪小姐已经死了那么多年,您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夫人呢。” “阮雪”,这两个字直直的窜进乔槿瑟的脑海里。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黎叔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乔槿瑟已经把手臂抓住了一条条骇人的血痕,她痛苦的呻吟,“救我……” “夫人,再忍忍。少爷很快就回来了。”黎叔心疼的望着,轻声安慰。 她死死的咬住下唇,忍受不了,就在地上打滚,眼泪肆流,生不如死。 直到很久,天凉透了,前方出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那人蹲下身,从口袋里取出药剂掀开她的胳膊推了进去。 乔槿瑟很快就安静了。 江臣溪把她打横的抱了起来,放在床上,轻柔的吻落在了她汗涔涔的额头上,“槿瑟,离婚了之后,你该怎么办呢?” “离开我之后,你的人生大概也不会多如意。” “我生活在地狱里,你必须也得在地狱里,哼。” 他冷冷一笑,旋即静静的躺在她身旁,合上眼,渐渐的沉稳了呼吸。夜色如墨,是谁泼了墨水,黑色迅速的蔓延开来。 沉静如水。 乔槿瑟缓缓的睁开双眼,侧过身子,定定的望着江臣溪精致的容貌上,许久之后,她小心翼翼的下了床,离开了江家。 寒风拂面。 她站定了,冷声道,“郑越,帮我查一下阮雪这个人。” 郑越是乔如海的得力助手,他一定知道阮雪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 A市民政局门口,早上九点。 阳光稀薄,乔槿瑟从阴影处走来,江臣溪已经等了大概有几分钟了,地上有一支还寥着烟气的烟蒂。 他说,“走吧。” 乔槿瑟一动不动。 “走啊,早点解决。为了跟我离婚,你不是都想死了。”他略带讥诮道。 “……” 他走了两步,回过头,微微的眯着眼睛,“乔槿瑟,你什么意思,不进去?可别说你后悔了。”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乔槿瑟却分外认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是,江臣溪,我后悔了,我不想离婚。”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拔高了音调,“乔槿瑟,你脑子有问题吧。” “我不会离婚的。” “呵,”他重重吸了一口烟,嘴角扬起嘲弄的弧度,“怎么,你想留在我身边,想被我折磨?还是说,想夺回乔氏?” 乔槿瑟轻轻的摇头,温然道,“如果我说,只是因为舍不得呢?” 15 江臣溪的那口烟就酝在口腔里,好半天才幽幽的吐出来,他轻笑一声,“乔槿瑟,你是疯了吧。” “我没有疯。”她忽然朝他走近,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脸颊埋在他的胸膛里。 “江臣溪,到了这个时候了,我才知道我舍不得。谁叫我偏偏爱上了你这种变态。一想到离开你,我就很难过。” 她说的恳切,江臣溪的指尖的烟就那般徐徐的燃烧着,直到一截烟灰落地,他毫不留情的推开她,愤怒道,“别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不稀罕你的爱。” 爱这种东西,他江臣溪不需要。 “你稀不稀罕是你的事,我爱不爱你是我的事。”她的目光灼灼,几乎要把他熔化了。 “……” 江臣溪猛地瞥过脸,留了半个冰冷的轮廓,“乔槿瑟,你是想自讨苦吃。你爸爸可是无比希望你离开我。” “爸爸死了,臣溪,你是我唯一的依靠。” 嗓子处梗着,像卡了一根刺,坚定道,“我要留在你身边。” 江臣溪蓦地紧盯着她,嗤笑一声,摇摇头,“好啊,我一个人也挺寂寞。” 在地狱里活着,无比的寂寞。 …… 这婚到底是没离成。 她回到家时,林小婉刚刚从昏厥中苏醒过来,神情憔悴,第一句话是,“槿瑟,你回来了啊,回来了就好。” 从此,我们母女两相依为命。 “妈,我要回到江臣溪身边。” “你说什么?!”林小婉手肘支起身子,不敢相信的问道,“你不是,不是和江臣溪离婚了?” “没有离婚。我不同意离婚。” “为什么?” 话语就卡在喉咙,她无法回答一个为什么,为什么呢,因为我还对江臣溪还有感情? 因为其实一切本就是爸爸有错在先, 因为,我想和江臣溪一起下地狱。 她想,母亲先前口中说的“错事”,大概就是那件事。 可如今,母亲怎么也不能被卷进来,死去的父亲那般高大的形象该被定格在时间里的洪流里。 “因为我喜欢江臣溪。” 话音刚落,林小婉就狠狠的甩了乔槿瑟的一巴掌,愤怨道,“他害死了你爸爸,害你成这个鬼样子,你,你还喜欢他?!” 她捂住红肿的脸颊,低低的,含痛的,“是,我舍不得,我喜欢他。” “槿瑟,我怎么生出了你这种女儿,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林小婉哀叹道。 痛心疾首, 一颗心几乎要爆炸了, “槿瑟,你爸爸说欠你的,说自己错了,他死了,你却还想回到江臣溪的身边,这是作的什么孽啊。” 她咬碎了牙齿了,咬出了一口血腥,纤细的胳膊抱紧了林小婉,“妈,你会明白我做的一切的。我需要药,我离不开江臣溪。” “槿瑟,”林小婉推开她,“你爸爸的葬礼,你不要来了。以后,你也别来看我了。” 潜台词,她不要这个女儿了。 乔槿瑟心如刀绞,退开两步,跪在了地上,给林小婉磕了一个响头,“妈,对不起,我错了。我不配做您的女儿。” 16 她回去的时候,天空已经飘起了一层小雨。 秋雨凉薄,烁了森森的黑发,铅重的云层挡住了所有的光线,密不透风。 呼吸好困难, 脖子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了,攫取不到半点空气。 她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站在了门口,望着开门的江臣溪,“我回来了。” “嗯。” “江臣溪,我很喜欢你。” “呵。” “老公,我很喜欢你。”她扯着嘴角,扯出了一个空洞的笑容。 江臣溪的笑容蓦地凝住了,久久的盯着她。 老公,这个称呼,除了新婚的两个月,乔槿瑟再也没有这么叫过他了。 真陌生。 心里某个地方,忽然的就被戳了一下,他咬紧了牙,“不许你这么叫我。” “好。”她顺从的点头,绕开他的身子,往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她特意的穿了一件真丝睡衣,很久没穿了,这般看着镜子的自己,像是不认识了一般。 她摸着自己的吐出的锁骨,小巧的胸部,还有苍白如纸的脸颊。 这样的女人,还会有男人喜欢吗? 当年,那个丰满俏皮的女孩再也不见了,被江臣溪活生生的扼杀了。 她一推门,江臣溪正在换一件意大利的高定制西装,显然是准备要出门应酬。已经很晚了,这种男人之间应酬少不了女人。 “臣溪,你要出门?” 江臣溪打领带的手一顿,偏头,阴冷的眸子定在她暴露的穿着上,一丝诧异从眼底滑过,“你穿成这样……” “这样不好吗?”她溢出一丝苦笑,“我穿着不好看?” 衣柜门猛然被关上,砰的一声,他走近她,压着她的脖子。 “哟,上演夫妻诱惑,恩爱情深?你爸才死,你就想着来勾引我。呵,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那大手几乎要将她的后颈折断。 她再也笑不出来,也假装不了了,扬着嗓子,“是啊,我是来勾引你。我喜欢你啊。” “别他妈在我面前提‘喜欢’“爱”,真恶心。”江臣溪松开她,提了提领口,抬脚就走。 乔槿瑟慢慢的跟在他后头,“江臣溪,我等你回来。” 她说了等,果真在等。 等到雨势渐大,凉寒入骨,狂风大作,风影摇曳,她把江臣溪的小提琴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琴弦。 无序的音节, 哀愁的心绪。 五年前,江臣溪在学校文艺汇演,将小提琴架在脖子上,缓缓的拉动琴弦,他微微的闭着眼,沉浸在美妙的音符中。 镁光灯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是晨起的朝阳般耀眼。 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动。 她制造了各种和他的偶遇,后来,她假装摔倒在他跟前,他终于肯搭理她了,“你每天这样,累不累啊?” “啊?”她还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呆呆的望着他。 江臣溪弯下腰,少年的脸上溢着微微的阳光,“我知道你,乔槿瑟。” “你知道我?” “知道,一个傻瓜。” 她忽然不怕疼了,爬起来跟在他身后,笑嘻嘻的,“江臣溪,那你知道傻瓜为什么天天故意出现在你跟前吗?” “不知道。” “我看你才是傻瓜。我喜欢你,这么明显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她气鼓鼓的拦到他前头。 他定住了,低着头笑,“哦,傻瓜。” 傻瓜,真动听的两个字。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了,她收拢了手臂,把小提琴紧紧的抱着。 一大滴眼泪怔然落下,滴在琴弦上。 原是我的错,江臣溪,我不该爱上你,招惹你。 17 江臣溪是带了一身酒气回来的,却是没醉,脚步稳健,眸光清明。 他靠在房门边上,看乔槿瑟的侧影,未关紧的窗户从狭小的缝隙处,夹着的寒风凉雨直直的打在她的长发上。 她一动不动,沉默的像个没有温度的雕塑。 他扭过脖子,迈开步子要走,乔槿瑟,呵,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臣溪。”她忽然的回过头唤他的名字。 “……” “江臣溪,你回来了。”她轻声说,放下小提琴,匆忙的跑去了厨房,没过一会儿端过来一碗热乎乎的姜汤,“给你,醒酒的。正好天气也冷了,喝点姜汤暖胃。” 她这样温柔,不计前嫌。 江臣溪站定了,姜汤的白烟氤氲着一双迷蒙的眸子。 乔槿瑟嵌了点笑容,“可能有点烫。”她凑在嘴边吹了吹,又放在脸颊上试温度,“现在温度正好,可以喝了。” 江臣溪一扬手,那碗姜汤攸的从她手中飞出去。 姜汤四溅, 耳旁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剧烈的碰撞着地板。 她如惊弓之鸟一般跳开两步,一双凹陷下去的大眼睛无辜的盯着江臣溪。 “你给我耍什么花招,我告诉你,乔槿瑟,别做这些,我讨厌,我恶心。”他狠狠的警告。 “那我做什么你不恶心?” “……你整个人都让我恶心。” 酸涩漾开,她执拗的逼出笑,“即使这样,我还是要留在你身边。”她试探着走近,扒开自己的睡衣,露了半个肩膀。 旖旎艳情,“今晚喝多了酒,你也该发泄一下了。” 江臣溪眸光微动,狠戾和情欲尖锐的对峙,他逼近她,几乎面贴着面,一把扒开她的另一边睡衣, 半球微露,他面无表情的说,“你这个样子,早就没有资本勾引我了。” 乔槿瑟没答,拉着他的一只手覆盖在自己的腰上,轻轻道,“你有一双弹奏小提勤的妙手,所以,你知道什么是好的。” 她刚说完,江臣溪就将她的睡衣整个剥了下来,动作粗鲁,紧接着,他一把抱住了她。 一个反交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门口,是一袭华丽的真丝睡衣。 房内,他把她压在身子,掰开她的双腿,强硬的插了进去,不留情面,口中狠狠道,“乔槿瑟,我要听到你的求饶。” 她听罢,很配合的痛吟起来,“不要……臣溪……你饶了我吧……求你……” 那痛,倒是真的痛。 江臣溪已经将她的身体扭曲到了极限,那根粗大还在她身体里进出,喘着粗气,“痛吗?是你自己要勾引我的啊。” 眼眶里盛满了凉薄的雨,那雨流进枕头里,她捏紧了床单,是,是我自己要的。 …… 这般过了半月,她日日抱着小提琴等他回来,偶尔的,也会学着拉一首简单的曲子。 这天晚上,黎叔走进来,道,“夫人,少爷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 “他有新欢了?”她挑了挑眉,淡淡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 “哦,那我继续等他。” “夫人。”黎叔终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些日子,您变了,为什么突然对少爷那么好?” 不是巴不得离开他吗? 不是巴不得少爷死吗? 她的手指轻轻的擦过琴弦,垂着眼睑,苍寂道,“因为我爱他啊。” 18 可是……?” “可是他不爱我。”她轻描淡写的接过,清傲浅笑,“这个,我知道。” 黎叔低下了头,不安的搓了搓手,末了,喟叹一声“离开少爷,对您是好事。” “不。”她摇头,指尖停顿,声音里有种无形的力量,“在他身边才是好事。日子还很长。” 所以,还有很多未知的事情。 她的头靠在窗台上,想着黎叔说江臣溪从来没有爱过什么人,宋沁雪不是,她也不是…… 还有很多种可能,不是吗? 黎叔默默的退开了,空留一室孤寂。她轻轻的眨了眨眼,数着时间,一,二,三,四…… 不知数了多少个数,江臣溪回来了,他惬意的走到她身旁,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小提琴,“乔槿瑟,你以后不用等我。” “我自己愿意等你。” 除了等你,我没有其他的事。 “等我干什么,等我操你?”他随意的将小提琴扔到一旁,“乔槿瑟,我要娶别人。” “你说什么?”她霍然的站起来。 半个月不见,他竟然跟她说,他要娶别人。 “是,我今天在宴会上对安家的安宁小姐一见钟情,我要娶她。所以,你不能留在这个家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如此轻松,就好像在跟她宣布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她僵硬的站在原地,如同脚下生了根,一步都挪动不得。太可笑了,几个小时前,她还在想,江臣溪不会爱上别人,转眼之间这人就告诉她,他一见钟情了。 像是上帝打了一个盹儿,天空就乌云密布了。 登时繁雨急落, 滴滴侵入心脾。 “别开玩笑了。”她逼着自己挤出一个笑,“你也对别人一见钟情?”她的手指点在他的胸膛,眉目凛凛,“你都没有心,还谈喜欢别人。” 别玷污了“喜欢”这两个字。 他抓着她的手,悬在半空中,“我有没有心,不关你的事。我忍受不了了,我们得离婚。” 到底是谁忍受不了? 谁折磨着谁, 谁伤情着谁? 原不过是牵错了红线,一步错,步步错。 一个大力,他耸开她,她瘫倒在地板上,扭过脖子,固执道,“我不离婚,绝对不会离婚。” 咬了咬唇,“就算你折磨我,把我当你的性奴,我也绝不会离开这个家。” “你到底图什么?!”他疑惑不解。 她忽然狼狈的抱住他的大腿,低低道,“不图什么,爸爸死了,妈妈不要我了,我以后连孩子都不会再有。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所以啊,就算互相折磨,我要和你在一起。” 江臣溪蹲了下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迫着她仰起脖子,吐出的话语冰冷至极,“乔槿瑟,你厉害,你倒是让我害怕了。” 是不是真的害怕,乔槿瑟不得而知,她还从来没有从江臣溪的眼中看到过这种“害怕”的情绪。 她想,那多半是种愤怨和嘲讽。 她听见门砰的一声,剧烈的关上了,头皮剧痛。她爬过去把小提琴捡了起来,挣扎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试着拉动琴弦。 我会坚持, 坚持到你江臣溪万念俱灰,痛不欲生的那天。 19 三天之后,乔槿瑟在别墅花园散步的时候遇到了安宁,还有江臣溪,他们并肩站在一起,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 紧紧是一眼,危机感就瞬间席上心头,她忽然明白了江臣溪口中的“一见钟情”。 那的确是个好看的女人,眉目如画,面庞清冷绝丽,一袭如墨的长发在微风中飘扬。 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你好,我是安宁。”安宁看见了她,伸手主动朝她打招呼。 她在愕然里不自觉的退开了两步,双眼充满戒备。 江臣溪朝她使了一个眼色,“槿瑟,这是安宁。” 她不肯伸手,安宁的手就堪堪的悬在半空中,两秒之后觉得尴尬又放开了,轻笑道,“乔小姐看来很怕生。” “不用管她。”江臣溪淡漠道,“跟我去屋里吧。” 他们转身要走,江臣溪的手亲昵的搭在安宁的肩上。 “你是江臣溪正在追求的女人?”她朝着他们的背影轻声问,不待他们转过身,又急切道,“你知不知道我是江臣溪的妻子,我和他还没有离婚,安宁小姐,你就这么急切的要做小三?”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顿时觉得压抑在心里的那口气舒缓了不少。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没有从安宁的眼中看到任何的难堪和愤怒,反倒是江臣溪急促的一把将她拉到角落。 她的背抵在墙面上,冰凉一片。 “江臣溪,你急了。”她有点悲哀,因为她从江臣溪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色彩,那是对宋沁雪全然没有的。 “哼。我没急,我是怕你之后的日子更难过。别说那些话来招人厌烦,安宁不一样。她可没把你放在眼里。” 乔槿瑟倔强的咬着下唇,发狠道,“她没羞没耻,要来当小三,跟你这种变态也挺配。” 下颌忽然被江臣溪的大手钳住,疼的厉害。 “我这种变态,你还不是舔着脸要留在我身边?”他凉凉一笑,尖锐的讽刺,“从今天开始,安宁会住在这里,直到你同意离婚。” 他说完,抬脚要走。 走了一半,想起什么,又回过头,面无表情的启唇,“哦,乔槿瑟,忘了告诉你,你妈妈现在一无所有,她为了生存跑到餐厅去当清洁工了。曾经那么风光的老夫人,如今却落得这样的境地,哎……” 他看见乔槿瑟脸上的痛苦之色,故意的摇了摇头,虚虚的喟叹道,“怪谁呢,呵,也多亏了她有一个好女儿,不要离婚财产,偏偏要跟着我……我这种变态。” 他说“变态”这两个字的时候,似乎不觉得这是个贬义词。又或者,他本身就已经对任何评价都毫不在乎了。 乔槿瑟再也听不下去,撒开了腿朝外头狂奔过去。 江臣溪从角落里走出来,安宁怀抱着双臂,漫不经心的,“她怎么了?” “别管她,她是个疯子。” “那你怎么会娶一个疯子?” 江臣溪轻轻的笑了一声,“走吧,你不是想看我从法国买回来的那个小提琴吗?” 因为,是我把她逼疯的。 因为,我自己也是一个疯子。 20 乔槿瑟慢慢的走近餐厅,每一步都是一个巨大的疼痛,像踩在荆棘上,踩在玻璃碴上, 好疼。 林小婉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捶了捶背,人老了,老毛病都出来了。她喘着粗气拖地,地拖到前方,有双运动鞋堪堪的站定了。 “妈。”乔槿瑟痛苦的开口。 “你叫谁妈呢?我可没有女儿。” “妈……”她蠕动着双唇,又唤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工作?爸不是还留了点资产吗?您可以,您可以拿去做点小生意。”她急促道。 林小婉像是没听见似的,匆匆的转身,又跑到卫生间去,“小姐,我要打扫了,你让开。” 陌生的很,疏离的很。 两个正在补妆的女人看这动静,好奇的瞥了两眼,急忙的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顿时安静了。 乔槿瑟缓步走入,“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行浊泪瞬时从林小婉的眼眶中流出,她摇摇头,苍老的手背抹掉眼泪,“反正,我也没有你这个女儿。你跟着那个江臣溪吧,跟那个逼死你爸爸的凶手吧。” “不是这样的。” “我老了,死了,活的怎么样,你都不要管。”林小婉说下狠心的话。 “妈,爸爸留的钱呢?” “哼,哪里有钱,你爸爸的葬礼一过,股东那边的人就来要债了,说是你爸爸挪用公司资产,证据确凿。连家都被法院查封了。” 林小婉说的这些,乔槿瑟全然不知,那些天,她执着的守着江臣溪,外头的风风雨雨哪里知晓。 她一心想着,父亲已死,江臣溪不会把母亲逼到绝路。 看来,江臣溪的手段远远比她想的要更加残忍。 她咬了咬牙,“妈,您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在这里继续受苦。” 说罢,她转身匆匆的离开,一口气直接回道江家别墅。 可偌大的屋内,却不见江臣溪的踪影,只有安宁坐在沙发上悠然的翻着最新的时尚杂志。 “江臣溪呢?” 安宁抬了抬眼,杂志摊在两腿间,平静的答道,“他出去了,我爸爸找他,大概,是谈什么合作方案。” 这样的态度与乔槿瑟想象中的剑拔弩张相差甚远。 她细细的打量着安宁,竖起了全身的刺,扬高了声调,“我今天跟你说的那些,你就一点儿也不在意,自愿当一个小三?” 安宁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把杂志放下,走近乔槿瑟,“我不在意,因为,我根本就不爱江臣溪。” 这回答完全在乔槿瑟意料之外。 她迷茫着一双眼睛,似乎判断这句话的真假,半晌,才反问道,“你不爱他,何必要住在这里。” “我爸爸需要我嫁给他。”安宁毫不避讳道。 乔槿瑟明白了,原是一场商业联姻,难怪从看安宁的第一眼开始,她感觉安宁和宋沁雪不一样。 这场战争,起了微妙的变化。 她很快的抓住了要点,“你不爱他,我爱他。所以,我们应该互相帮助。” 安宁听了这话,似乎觉得好笑,“乔小姐,你爱江臣溪什么呢?他除了一副好皮囊,还有什么好吸引你的。” 江臣溪确实有副好皮囊,足以吸引万千少女。 当初,她也是喜欢他的好皮囊,现在呢,究竟是因为这皮囊多一点,还是情分多一点? 不,情分这两个字,像是落在地面的水滴,迅速被蒸发,大约是半点都没有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我自己下作。”她冷冷自嘲。 21 安宁插着腰,睥睨着她,“你挺有意思的。不过,要不要和你互相帮助,取决于我。” 这是两个女人在无形中的较量。 关乎于利益,关乎于尊严,余下的路一步都不能走错,步步试探,乔槿瑟启唇,“你想让我怎么办?” 安宁笑出了声,坐回了沙发,翘起了二郎腿,“聪明人就应该办聪明事。余下的,我明天再跟你单独谈。”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间的百达翡丽的金色手表,淡笑,“江臣溪快回来了。” 安宁的话刚落音,江臣溪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噙着一抹笑,看起来温和,实则阴冷。 “宁宁,你跟乔槿瑟在聊什么呢?” 他亲昵的唤安宁“宁宁”,唤她却是冷冰冰的“乔槿瑟”的大名。很多年前,她终于追到他的时候,他也曾经叫她“槿瑟”,“小槿”。 这些昵称,现在看起来如此遥远,成为记忆里最模糊的焦点。 她站在一边,默默的望着他,他的目光射过来,她毫不畏惧的正视,“我跟安宁小姐在聊你,聊你和我的过往。” “过往,我可从来不看过往,我只看以后。” “我也在你的‘以后’里。”她笃定道。 江臣溪咧了咧嘴,“痴心妄想。” 他擦过她的肩,拥着安宁上楼,两人背影成双,似乎,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她的心像一个裂开的壳,开始一寸一寸的剥落,露出内里血淋淋的肉。 …… 第二日,阴天,天空云朵铅重,成坠雨之势。 乔槿瑟搓了搓冰凉的手,戴上口罩,把手裹进黑色大衣的口袋。一推门,门口的风铃响动,叮叮当当的。 安宁已经到了,那只手正优雅的搅动着面前的一杯摩卡咖啡,“你来了。” “嗯,久等了。” “没等多久,我也才到两分钟。” 乔槿瑟笑了笑,凹陷下去的双眼灰蒙蒙的,没有光彩,“安宁,我开始嫉妒你了。” “你嫉妒我?有什么好嫉妒的,我只是被我爸操控的棋子而已。”安宁顿了顿,桌边的那杯咖啡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许久之后归于平静。 “我嫉妒,江臣溪对你不一样。” “乔槿瑟,你看不出来吗?江臣溪不爱我。”安宁噗嗤一笑。 不,她看的出来,江臣溪眼神不一样,江臣溪的眼里是有安宁的,那是不同于对自己的情感。 哦, 几秒之后,她那颗迟钝的脑袋,又恍惚的反应过来,江臣溪这种人,不会爱上任何人。 也许,他要的只是利益。 思及此,她垂下了眼睑,沉默蔓延。 安宁看出了什么,弯起了好看的唇角,轻轻的吐出一个字,“蠢。” 蠢, 这倒是说的实话,在和江臣溪这漫长的五年中,她还没有看清江臣溪的为人,不是蠢,又是什么? 她还在妄图江臣溪爱上自己,不是蠢,还能是什么? “是,是蠢。”她苍凉一笑,不置可否。 安宁坐正了,“乔槿瑟,你帮我去医院看望一个人吧。” 乔槿瑟并不知自己要去看望的是什么人,但她还是答应了,那是出于一种本能的信任。 安宁有故事,安宁能够给予自己帮助。 夜色深然,她正要出门,江臣溪刚从外头回来,叫住她,“站住,你要去哪里?” 22 她站着没动。 江臣溪微垂了眼,低沉道,“过来。” 那是种命令的语气,不容抗拒。 乔槿瑟咬紧了唇,苍白的唇上留下一个明显的牙印,“你回来了。” “我让你过来!”江臣溪皱着眉头,明显的不悦。 她只好走到他身旁,深吸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江臣溪就狠狠的抓住了她的头发,音沉如水,“你们下午见面说了什么?” 下午? 江臣溪竟然一直在监视她们。 头皮发疼,脖子被迫的向后仰,她艰难道,“没说什么。” “乔槿瑟,”他凑近了,与她面贴着面,呼吸都是冷的,“安宁现在要从这里搬走,难道不是你搞得鬼?” 他以为安宁没把乔槿瑟放在眼里,没想到今天却突然提出搬走。 “我没有,我哪里有这个本事。”她颤抖着声带。 安宁要搬出去,她毫不知情。 “……”江臣溪眯着眼睛,似在探究。 “江臣溪,你这么关心安宁,你是爱上安宁了?”乔槿瑟扯着唇角反问。 “是啊,”他阴沉一笑,“所以,你得赶快和我离婚啊。” 他笑的那般不真实,她忍着痛,努力的望进他的眼睛,想从这眼里探出半分的爱。 可惜,江臣溪的眸子大约是在寒冷里浸透的太久了,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 于是,她承认了自己判断失误。 江臣溪不爱安宁。 江臣溪要的从来都不是安宁。 “你不爱安宁。”她笃定道,灰蒙蒙的眼里溢出了自信的光芒。 “我不爱她,难道爱你?”他把她抵在沙发背上,手略略的松开几分,一只手饶有兴味的抚摸着她的脖子,不带温度的一寸一寸向上延伸。 直到那手爱怜的描摹着她秀气的眉毛,几分惨淡的又重复道,“你以为,我爱你?” 我哪里会爱一个人。 “是啊,”她跟着笑,轻颤着睫毛扫过他的掌心,“你爱我,可是,你自己不知道,你不肯承认。” 那是一种在无爱的情况下说出的自欺欺人的话。 她就是想惹怒他,好证明自己那一点微薄的存在感。 这次,她成功了,江臣溪一下子被点起了怒火,“我爱你吗?呵,你想的可真多。乔槿瑟,我不想跟你耗下去了,我告诉你,我们必须离婚。” “……” “你不同意离婚,我就让你的母亲在餐厅待不下去,我想清洁工这个职位还不适合她,乞丐比较适合。”他狠狠的警告道。 “你好卑鄙。” “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他凉凉一笑。 她闭上了眼,嗓子处如同卡了一根深深的刺,每开口一句,都是巨大的疼痛,“呵,是啊,我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好,好,我同意离婚。你放过我的母亲,给我足够的财产,给我足够的药。” 大约是没预料到她的同意,他一怔,放开了她,退开两步,背过身,久久的,“那就好。” “是啊,那就好,你也不用费心跟踪我了。”她捂着胸口剧烈的呼吸。 这场离婚的战争,忽然就在那么一瞬间停息了,像天际坠下的火堕入湖中,攸的一下灭掉。 在放弃的边缘挣扎许久,终究还是以放弃作为结尾。 良久,良久,寒凉入骨, 她说,“江臣溪,既然都离婚了,那最后一次,我给你下碗面条吃吧。” 23 她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小小的厨房。 千金大小姐从小被娇养呵护,第一次下厨房还是四年前跟江臣溪确定关系那会儿。 天生没有做饭的细胞,学了几天,什么菜都没学会,就一个阳春面做的还算像模像样。 她把面条放入滚烫的水中,刺啦一声,烫着一颗脆弱的心。 这么多年来,她只为这个男人做过饭。 人都说,要先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男人的胃。想来,真是有道理,她从一开始就没抓住江臣溪的胃,又何谈抓住他的心。 她把热乎乎的阳春面放到江臣溪跟前,坐在他的对面,轻柔的说道,“江臣溪,你吃吧,最后一次了。” 所以,对我仁慈一点。 所以,吃一点也好。 白色的烟雾徐徐的上升,氤氲着江臣溪的眼,像假象一般,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覆盖了一层湿润的泪。 他一动不动,似在斟酌。 乔槿瑟的苦笑剧烈的往上涌,她终于受不住的站起身,“我先去房间把东西收拾好。” 她刚走了两步,江臣溪才拿起筷子,低头,迟疑的吃了一口,一股无法言喻的苦痛从心间慢慢的化开。 乔槿瑟默默的回过头,唇抿的越发的紧。 等她把箱子拖出来的时候,江臣溪已经不在客厅里了,那桌上的碗空空如也。 江臣溪居然吃完了。 真是诧异。 “江臣溪。”她对着空碗,轻轻的唤她的名字。 这是两年来,你对我唯一的温柔。 那么一丁点儿温柔。 然而,温柔的背后却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她端起空碗,下头正是一张离婚协议书,右下方赫然显示着江臣溪的名字。 原来,他早就备着的。 她盯着那纸半晌,拿起笔,落了字,转身,“江臣溪,如你所愿。” …… 江臣溪打开书房的门,走进他们共同居住过的卧室,站在窗台前,默默的凝视着下方乔槿瑟离开的背影。 他把小提琴架在脖子上,轻缓的拉动起来,悠扬的声调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那是一首告别曲。 乔槿瑟像是有预兆似的,回过头,茫茫的黑夜里的努力的想要窥见他的脸。 终究还是走了。 一上出租车,她直接奔去了医院。 万万没有想到,安宁要她看望的是一个植物人,从氧气罩里,她依稀能辨认出这个男人英俊的面貌。 她想,这个人的身份是什么,已经不需要再多问了。 她轻轻的,“安宁要我告诉你,她要结婚了,你记得去参见婚礼。” 那人像是有所触动似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槿瑟总觉得他的手指像是动了,好像他随时都会醒过来一样。 这使她又坐了好一会儿,无端端的开始说起自己和江臣溪的事。 说了好久,说的心上的伤口撕开,又强逼着穿针引线般的缝合。 太久没有人听她说心事了,再抬头天已经蒙蒙亮。 走出医院,上午时分,她便给安宁打通了电话,“安宁,我照你说的做了。” “很好。”安宁笑了笑,“那接下来,你就等着去参见我和江臣溪的婚礼吧。” “你什么意思?”乔槿瑟猛然皱紧了眉头,意识到不对劲。 “意思是,我还是要和江臣溪结婚。你被我骗了,乔槿瑟。”安宁轻描淡写的端起咖啡,一双黑眸映入沉甸甸的夜里。 她悄然的捏紧了拳头,“你不是不爱江臣溪吗?” “我是不爱江臣溪,可我爱权势和金钱,这点,我和江臣溪一样。” “那你……” “你不用管。谢谢你代替我去看望宋峥。乔槿瑟,你记住,你帮助我,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 生活在地狱里的我,究竟想要什么,你们知道吗? 我想要地球毁灭,想要人类灭亡,想要同归于尽,可现在,我最想要的是江臣溪喜欢我。 如此卑贱的要求。 她就站在一棵枯死的梧桐树下,寂寂道,“安宁,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24 她提着行李箱站在廉价的出租房门口,林小婉刚上完夜班回来。 “妈。” “你别叫我妈。”林小婉别过头。 “妈,这是银行卡。”她从口袋里掏出递到林小婉的身前。 林小婉一双苍老的眼睛盯了她半晌,“你哪里来的钱?找江臣溪要的,他肯施舍给我们?” 施舍,这两个字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她执着的把银行卡塞进林小婉的手里,“这里头的钱足够您做一个小本生意了。” 林小婉咧开唇,沧桑的笑,手指微微颤抖,“槿瑟,这钱,你要的安心吗?你爸爸死在九泉之下,看到你这样,他会开心吗?” 接二连三的反问,让乔槿瑟无法招架。 “槿瑟,我再累都没关系,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恨江臣溪,夺回乔氏!” 那银行卡就在她的眼前,冷冷的弧度下从三楼的楼梯口落下,她一惊,“妈!”慌张的拔腿就下去找。 等她气喘吁吁的把银行卡捡回来的时候,母亲的门已经紧紧的关上了。 决绝又冷冽。 她把银行卡顺着门缝塞了进去,又塞了张写满道歉话语的纸条,咬着手指,眼泪从眼角滑落。 …… “哎,听说了吗?江臣溪要再婚了。” “是啊,是啊,是那个安家大小姐,听说还办过画展,真是郎才女貌。” “好羡慕啊,江臣溪好帅。” “……” 两个小女孩嘻嘻笑笑的在便利店挑选东西,乔槿瑟拿了几包泡面,匆匆而走,心里突然生长了大片大片潮湿的青苔。 这样迅速,她刚从那个家搬离,江臣溪和安宁的婚礼就在新闻上大肆的报导起来。 每日,每日铺天盖地的都是天才小提琴家江臣溪和富家千金安宁的天作之合。 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却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婚纱,婚礼,都没有,因为父亲反对,所以,他们匆匆的领了一个证就算是结婚了。 到底是旧人已去。 不管到底是不是爱,站在江臣溪跟前的是安宁。 泡面已经泡好了,她吃了一大口,吃不下去,想了想还是给江臣溪打了一个电话。 “喂?是谁?” 哦,该是把她的手机号码删除了,该是不记得她这个人了。 “我,乔槿瑟。” “有什么事?” “听说你又要结婚了,恭喜你。” “……”他沉默半晌,声音是难得的疲惫,“乔槿瑟,你别打电话来了。” “说声‘恭喜’,你都不愿意听?”她挤出一个苦笑。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气,“乔槿瑟,我不止不愿意听你说话,我更不愿意见你这个人。” 乔槿瑟,你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生命里吧。 “我就这么惹人厌。” 是不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四年前,你还亲昵的叫我“傻瓜”,你还给我买过红薯,奶茶,书籍…… 你说,全球变暖,几十年后,马尔代夫就会消失,所以,你一定要在这之前带我去看看。 可惜,这些都不能够了。 这些,不过是谎言而已。 “惹不惹别人厌,我不知道。惹我厌,是真的。” “那我,我祝你幸福。” “呵,不用了,乔槿瑟,你诅咒我,我倒是心里还开心一点。”他轻轻的没有温度的笑道。 25 你记得你以前说过要带我去马尔代夫旅游吗?”她的眼角沁出一点泪。 妄图拉回江臣溪的一点儿喜欢。 “过去的,我都不记得。乔槿瑟,离我远远的,对你好。”他认真的说。 他很少说着这般真心的话,说完,他就挂断电话了。 “黎叔!黎叔!” 幽暗的书房泪,他有些急躁的叫着管家的名字。 “少爷。”黎叔匆忙的推门,躬身站在他跟前。 “你去查看乔槿瑟在哪里,我不希望在A市再看到她。要结婚了,她实在碍眼。”他说这话的时候,靠在了椅子背上,整个人都被一种幽暗的黑暗笼罩着。 “少爷,夫人,不,”意识到自己叫错了口,黎叔急忙改口,“乔小姐现在在东区的一间出租屋里,离这里远的很。” 那是郊区,跟市中心有段距离。 乔槿瑟药瘾发作起来接近癫狂,她不想在市中心惹眼,况且,她也喜欢安静的日子。 “哦,她在那里啊。”江臣溪低喃道,沉吟片刻,“她在那里就好。” 周围开始安静下来,他默默的点燃了一支烟,手机铃声响起。 “喂,宁宁。” “明天早上九点钟,记得陪我去试婚纱。”安宁提醒道。 “哼,婚纱。”他冷哼一声,表情在明明的烟火里不甚明晰。 冬天,天气炎凉。 寒风将乔槿瑟的脸刮的青白一片,她哈了一口白气,搓了搓手,正要往前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跟前。 “你是……?” 她抬起头,这是个陌生的男人。眉眼温和,带着点点笑意,身材高大,约莫三十岁,他主动向她伸了手,“你好,乔小姐。我是宋元。宋峥的哥哥。” 宋峥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他的哥哥。 她迟疑的伸过手,“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娶你。”他说。 她有点没懂,苍白的小脸半晌泄出一点不敢置信的笑,“先生,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说你要娶我?” “对,我要娶你。”宋元朝她走近了一步,“乔小姐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如果我不娶你,大概也不会有人娶你了。” 这样直白的表示,无疑是将一个女人贬的毫无价值。 大约是戳到了心上,乔槿瑟也只是迟缓的消化了这种疼痛,她默默的低下头,自嘲道,“你说的没有错。可是,我并不打算嫁人。” 也没有理由这般突然的嫁给一个陌生男人。 宋元了然似的,“如果说,我们和江臣溪同一天结婚呢,如果说,我们只是结婚,却不去领证呢?” 这样的提议让她心动。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宋元笑了笑,他抬起手臂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现在,我们去挑选婚纱。” 所有人都像是被蒙在一层纱里。 江臣溪是, 安宁是, 宋峥是, 宋元也是。 只有自己,跟着自己的心在走,走得凌乱,丝毫不知方向。满心满念的只有一个目的,会不会,我要结婚了,江臣溪就舍不得了。 26 你看,人到了绝境的时候,其实,根本不需要花多大的力气去决定一件事。比如说,她同意了宋元的提议。 当年上午,宋元就直接把她带去了一家高级婚纱店。 她身上还穿着一件过时的黑色羽绒服,看起来与那婚纱店的格调格格不入,她有些拘谨的站在门口。 “怎么了?” “我这样进去,好像不合适。”她笑笑,几分不好意思。 她都有两年没从江臣溪的别墅出去了,对外面的发展了解程度几乎为零。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跟我进去就可以了。我想,你穿婚纱一定很好看。”宋元温和道。 这股子温和感染了她,她沉沉的吸了口气,终是进去了。 店员一看到宋元就热情的招待,待看到身后的她时,变了变脸色,以为她是哪家穷人蹭过来的。 “她是我的未婚妻。”宋元及时的介绍道。 店员听罢,露出了标准的笑容,“小姐,请您跟我们过来,这边的是最新款的婚纱,我看你身材这么好,呐,这款一定适合你。” 身材好? 这三个字听来实在讽刺,她自己瘦成什么样,丑成什么样,自己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她的手指抚摸过高贵的婚纱,挤出了点不由衷的笑。 “你去试试吧。”宋元说。 “宋先生,随便挑一件吧。” 她不想麻烦,这本就是一场没有爱的结婚,而且也仅仅限于形式。形式是这世界上最华而不实的东西。 她喜欢内核,喜欢充盈的情感。 “不,乔槿瑟,你不懂。”宋元指了指婚纱,对店员一个示意,“你得穿上最好看的婚纱。我的婚礼,新娘必须得好看。” “可我已经不好看了。” “穿婚纱的女人都好看。” 他刚说完,店员就把乔槿瑟推进了化妆间,专业的化妆师麻利的给她上了精致的妆容,而后,又顺理成章的推进了试衣间。 她浑身别扭的套上婚纱,不自然的抱紧了双臂,走出试衣间的时候,宋元正站在两米之远,饶有兴味的打量。 “乔槿瑟,你很好看。”宋元评价道。 不知那是不是一种安慰,她一直低着头,没敢正眼看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只轻轻的颠了颠脚,再低低的应了一声,“哦。” “乔槿瑟,你可以照一照镜子中的自己。”宋元走近,刚想掰正她的身子,手指还没有触摸上去。乔槿瑟就跟触电似的,猛地弹开,眼神里充满戒备和惊惶。 “你怎么了?”宋元皱着眉头问道,语气里是隐隐的关心。 “没什么,我只是,只是不适合穿婚纱。”她结结巴巴道。 她越闪躲,宋元就越是好奇,他的手指桎梏着她的肩膀,低头,才发现,她实在比想象中瘦的还要厉害。 “乔槿瑟,抬起头,我看看。”宋元温柔道,他的声音像那三月淮水。 “宋先生。” 面对这样一个不过说了几句话的男人,她觉得几分难堪,别过身子,觉得冷,又抱得紧了一些。 苍白的手指几乎要掐进胳膊的肉里。 宋元这时瓷觉察出一点端倪,乔槿瑟遮挡不住的地方是一个伤疤,他的眸光暗下来,“给我看看你的手臂。” 说罢,宋元便伸过手要去查看。 “不要。”她一甩手,宋元稳稳的抓住她的手腕,看清了那露在外面的伤疤。 密密麻麻的烟头烫出来的伤口,暗沉的小坑凌乱的遍布在她消瘦白皙的胳膊上。 “谁烫的?”宋元的手指抚摸过。 27 江臣溪。我的前夫。” 再次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已经能够把疼痛掩饰的很好了。 “他这么狠?” “是。”他比你想象的还要狠,狠上许多,她在心里默默道,却是不自然的拂开了宋元的手,“别提他了。” 我害怕提起他。 “乔槿瑟,我能够抱抱你吗?”宋元灼灼的盯着她的脸。 她正要拒绝,宋元已经把她抱在怀里,那是一种久违的温暖,暖到甚至不真实。 她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浑然不知。 “乔槿瑟,你不值得。”宋元说。 她努力地忍住,忍住,艰难道,“我不甘心。” “臣溪,这不是乔槿瑟吗?”安宁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落在这空间里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乔槿瑟慌张从宋元的怀里挣脱出来,用手背匆忙的抹掉了眼泪,这么巧,江臣溪和安宁居然也来这家婚纱店挑选婚纱。 江臣溪的笑容就在那一瞬间降了下来,面色阴沉,直勾勾的定在乔槿瑟的身上,无数的疑问从脑海里蹦了出来。 这个男人是谁? 下一秒,就见乔槿瑟娇羞似的躲进男人的背后,他欲上前,偏是定住了,冷冷的勾起唇角,扬高声调,“乔槿瑟,你也要结婚了?” 气氛凝滞。 她鼓起勇气缓慢的从宋元的身后走出来,抬起眸子,“是,我也要结婚了。” 江臣溪第一次见她穿婚纱,第一次见她化这样精致的妆容,第一次见她眼里明媚又倔强的光。 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拉扯着他。 他怔然了片刻,捏紧了拳头,感受到了疼痛,便是冷然道,“乔槿瑟,那恭喜你了。” 江臣溪修长的身影映在她的眸子里,她笑了笑,“江臣溪,我穿婚纱好不好看?” “呵,那关我什么事?” 她没觉得尴尬,大约是习惯了,平静道,“也是,不关你的事,只要我的未婚夫觉得我好看就成了。” 她朝旁边走了两步,紧挨着宋元,手跨在宋元的胳膊上。 那般亲昵。 “你觉得好看吗?”她抬起头询问宋元。 “好看。” 江臣溪看不下去,直接扭过头,冲着店员道,“去把今年最流行的一款拿过来给宁宁换上。” 一旁的店员几分为难,“江总,这款已经在乔小姐的身上了。” 安宁顺势靠在江臣溪的怀里,声音轻轻的,“臣溪,我喜欢乔槿瑟身上的那套婚纱。我穿着应该更合适。” “是啊,你穿着的确更合适。”他望着乔槿瑟,把安宁搂紧了,“所以,这位先生,这件礼服我要定了。” 宋元轻轻的摇了摇头,握紧了乔槿瑟的手,“槿瑟,这礼服,你喜欢不喜欢?” 陡然的询问。 她的目光逡巡在两个男人之间,又窥见安宁的镇定,忽然的迷茫了,安宁,她要做什么? “不,不了,我不喜欢。” 她转身去了试衣间,呼吸,再呼吸,她看着试衣间镜子中的自己,精致好看,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好看了。 好看的不像自己。 还有这婚纱,真好看,她的手指轻柔的抚摸过那白色的丝纱。 门忽然的被拉开,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自己的背后。 刚想叫出声,嘴巴却被那手捂住,“唔……” 她睁大了双眼看着镜子中的江臣溪,这人双眼阴戾,覆盖一层厚厚的寒冰,“你还想跟别人结婚?!” 28 唔……放开我……”她呜咽着,破碎的声音从他指缝的罅隙中流泻出。 他却急促的腾出一只手,撕扯着她的婚纱,空气中裂帛的撕裂声。 江臣溪的手指灵活的揉搓着她精致小巧的胸部,顺势往下,从婚纱的下摆延伸上去,蜿蜒过白皙的大腿,一把扯下她的白色小内内。 那手指在她体内抽插了两下,紧接着便是江臣溪滚烫的粗大。 “嗯……不……” “乔槿瑟,除了我,还有人要你?嗯?” 除了我,却没想到还有人要娶你。 恼怒一层层上升,升到头顶,无法浇灭,他压着她的背,松开捂住她嘴的手,让她的双手无力的扶着墙壁。 “乔槿瑟,你叫吧,让你的未婚夫好好的看看,你淫荡的模样!”他凑在她的耳旁,压低声调威胁。 她不敢叫,屈辱压抑在喉间,“嗯……安宁呢,你不怕她知道?” “哼,我没有什么可怕的。”江晨曦拉住她的头发,咬上她的后颈,“你大可以试试。”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身下如刀子一般凌厉的刮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臣溪发泄在里面,退了出来,她一下子跌倒在冰凉的地上。 身体太虚弱了,她根本无法承受这般撞击。 “等等。”她伸手抓住江臣溪的裤脚,不让他离开,“江臣溪,你是不是嫉妒了?” “你胡说什么?!” “我和宋元好,你嫉妒了。”她扯开嘴角笑。 江臣溪额上隐隐的暴起青筋,他蹲下身,咬着后槽牙,“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还是要娶安宁的。” “呵。” 她轻轻一笑,不置一词,眼睁睁的看着江臣溪离开。 而后,笑容逐渐僵硬,到最后,什么都笑不出来。 婚纱被撕破了,她要不得,安宁也得不到。 她支支吾吾的跟店长解释,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倒划破了。这借口委实拙劣,在场的四个人诡异的沉默。 她低着头,“这婚纱要多少钱,我来赔。” “槿瑟,你是我的妻子,自然是我来赔。婚纱破了,你便再挑选一件。我等着你,直到你选出满意的为止。”宋元贴心的说道,又即刻的招呼了店员重新挑选。 这天,安宁和她分别挑选了一件高档的礼服,风格完全不一样。安宁选的是低胸的一字肩婚纱,而她的因为身上的伤疤,故而特意的选了一件被众多蕾丝包裹的婚纱。 江臣溪之后变得很沉默,连礼貌的微笑都懒得扯出,最后接了一通电话说是公司忙便先走了。 安宁透过车窗看到远去的车辆,轻轻的开口,“宋元,没想到你会来这一出。” “你还满意吗?”宋元的双手插在口袋里,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他不醒过来见证我的幸福,我怎么满意。” “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我等着。” 乔槿瑟冷的打了一个哆嗦,“你们认识?” 宋峥,宋元,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槿瑟,你做的比我想象的好。”安宁拍了拍她的肩膀,踏着高跟鞋走了。 她站在原地,喃喃的问,“宋先生,医院的那位宋峥是你什么人?” 29 我弟弟。” “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和安宁是什么关系?”打死的结,一个接着一个,理不清了。 “乔槿瑟,你不用管,”宋元道,“你只要记得安心准备我们的婚礼。” 安心,如何安心的了。 她还没安稳几天,江臣溪就登门拜访了。 那时,她正拿着针管痛苦的往手臂里戳,待她将药液全部推进去,闭上了眼睛,江臣溪已经站在她跟前了。 破旧的布艺沙发,茶几上还有一碗未吃完的泡面,一包拆开的小熊饼干……鼻尖嗅到的只有一股腐朽的气息。 像是即将死亡的味道。 江臣溪吸了吸鼻子,皱起眉头,“你药瘾更重了。”他走近,拿起乔槿瑟的胳膊细细的瞧着。 针口的地方一片淤青。 乔槿瑟迷离的睁开双眼,有些意外,继而木讷的,凉凉的,“不是拜你所赐吗?” “是啊,这是我赐给你的,你一辈子都摆脱不掉。”江臣溪的指腹摩挲过针口。 她一动不动。 “乔槿瑟,宋元入股乔氏这事,你知道吗?” 乔如海死后,乔氏正式被江氏收购,但,江臣溪只作为幕后的大股东,并不掌握实事。 宋元这般突然入股乔氏,实在蹊跷。 “不知道。”她实话实说。 “哼。我不喜欢你撒谎。”他抬着睫毛,嘴角浮着一点点冷调的笑。 “我没有撒谎。” “我知道你的目的了,你想通过宋元来重新要回乔氏。”江臣溪猜测道。 乔槿瑟轻轻的摇头,“不是。我根本不想要回乔氏。”她道,“江臣溪,我不恨你,我知道父亲为什么自杀。” 江臣溪的手指一抖,差点失态,转瞬之间又恢复清明,“你知道什么?!” “知道阮雪,知道,你的妹妹。” 江臣溪彻底的绷不住了,霍然的站起身,咬牙切齿,低吼道,“乔槿瑟,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焦躁的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最后一脚踢向了沙发,低咒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爸爸对不起阮雪。”她望着天花板,一字一句的陈述,“这种结果当是应得了,谁都怨不得。我不恨你,我只是恨我自己。” 恨自己傻傻的喜欢你。 恨自己活成了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恨一切都成了注定了。 “乔如海何止对不起小雪!”他忽然的逼视着她,几乎面贴着面,发狠道,“他对不起的人多了。” “还有谁?” “乔如海道貌岸然,他逼死了小雪,害得我妈得了抑郁症,也跟着自杀了。他害了两条人命,就只是跳楼,便宜他了。”江臣溪双目猩红,染了滔天的火焰一般,“他平时在外头玷污了多少女学生,造了多少假慈善,你又知道吗?” 一桩一桩的事实,像一辆朝自己碾压过来的疾驰的火车。 逃避不了, 只能等死。 “不,不会。”她只好摇头,否认这些事情。父亲只是在阮雪这一件事上做错了,其他的,肯定都是假的。 怎么也不肯承认,已故的父亲是那般威严,那般正直。 忽然之间就让江臣溪毁了一个彻底。 “呵,你就自欺欺人吧。所以,都是他活该。可这么够,乔槿瑟,你变成这样,也是因为你的爸爸。我已经放过你一马了,可你太贪心,居然还想要回乔氏。” 30 我没有想要乔氏。”眼角不可控制的流下一行泪,她奄奄道,“一无所有的我,要回乔氏又能怎么样。” 母亲年纪已经大了,只要母亲能过得安好,她也就没什么牵挂的了。 她没那么贪心。 这个跟他生活了五年了男人,竟是从未了解过她。 “乔槿瑟,我说过,不希望你出现在我眼前。”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眸子,“你怎么就不听话呢?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 讨厌到深入骨髓, 可谁不是呢? 她又如何喜欢他,如何厌恶他! “……”她空洞的盯着前方。 前方白茫茫的一片,好像什么都没有。 江臣溪的手指滑向她的脖子,渐渐的收拢,“乔槿瑟,你给我离开,不准回来,不准和宋元结婚。” 他狠狠的丢下这句,转身而走。 那天晚上,狂风大作,树影摇曳,她缩在地板上痛苦的咬紧了抱枕,又急匆匆的为自己注射了一剂药剂。 半晌,没缓和回来,她踉跄的爬起来,推开门,跑了出去。 湿冷冷的大雨浇遍全身,她把车开到墓园,蹲在了乔如海的墓碑下。 “爸,江臣溪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害了那么多人?” “你告诉我,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这世界上,到底什么是善良,什么是罪恶?” “我还记得,小时候,您一直告诉我,要做个堂堂正正人,却原来,原来……”原来,成人的世界一切都是假的。 “……” 冰冷的墓碑没有回答她,她痛苦的倚在墓碑旁,闭上眼睛,胸口钝痛。许久许久,雨下的小了,又开了车,墓园的另一边。 墓碑上,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女孩笑靥如花。 “阮雪,对不起。”她张了口。 又缓缓的跪下,磕了一个头,虔诚道,“我替我爸爸向你道歉。愿你来世过得幸福。” 凌晨,天空灰白。 宋元正坐在她家沙发上,一见到门口的她惊呼道,“乔槿瑟,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就像个从无间地狱逃出来的鬼一样,浑身都是湿冷冷的气息。 “我,没什么。”她摇摇头。 “还没什么。”宋元站起身,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慌张的把沙发上的羽绒服披在她身上,“你发烧了。” “宋先生。”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像一层空气,“我想跟你商量一个事。” “什么事?” “我跟你的这场假婚礼,我想取消。” 宋元皱着眉头,“为什么?你得给我一个理由。” 这样的乔槿瑟太反常。 “人做错了事,就得承受。我不能和你结婚,我也不能让江臣溪以为我想要回乔氏。”她低着头,口气是大片大片的冷气。 宋元抿了抿唇,“江臣溪过来找你了?” “是。” “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乔槿瑟,是不是因为我入股乔氏的事情。那本与你无关。” “我知道。” 她与宋元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不过认识了几天,说了几句话而已。哪里能跟自己扯上多大的关系。 31 人啊,一旦扯上关系,就会有数之不尽的麻烦。 她讨厌麻烦,两年多幽禁的日子几乎让她忘了该如何和他人相处。 父亲和江臣溪教会她,原来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非黑即白之说,你看,一个人可以有多种色彩。 而自己就是那一片冷调的灰。 宋元看着她半晌,终是没忍住把她抱在怀里,“乔槿瑟,我发现,我后悔没有早点遇见你了。” “……”她眨了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没有说话。 “快去洗个热水澡吧。”宋元说。 她一直呆在浴室里,许久都没有出来,心事沉浸在一方空间的雾气里。 茶几上的手机铃声不停的响动。 宋元看了一眼,又朝浴室那方张望了两眼,接通了手机,“喂。” “你是……”江臣溪猛然眯起了眼睛,眸光凶狠,“是你?!你在乔槿瑟的家里?” “是。” 江臣溪抓紧了手机,“你凭什么在她家里?” “我是她的未婚夫,我为什么不在她家里。”宋元几分挑衅道,“倒是你,你这个前夫,跟她没多大关系吧。你找她干什么?她正在洗澡。” “洗澡”这般暧昧的词。 电话那头轰的一下被挂断了,隔了那般远的距离,似乎仍旧能够闻到愤怒的 味道。 半个小时后,乔槿瑟从浴室里出来,脸上被晕染的一片红霞,她有些迟钝的 看了一眼宋元,“宋先生,你还在这里。” “嗯。我不放心你。” “你回去吧。”她拿着毛巾轻轻的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不,槿瑟。”宋元执着道,“我想,你和我结婚,这次是真正的结婚。”他走过去牵着她的手,“我知道你有药瘾。我帮你戒掉。” 她受惊似的,手一缩。 因为药瘾,她有些习惯性的自卑。 总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 “宋先生,你喜欢我?” “是,我喜欢你。”宋元灼灼的盯着她。 江臣溪喘着气站在门口,呼吸未定,五官微微的扭曲,“喜欢?你们在这里谈情说爱?呵。” 他渐渐的平稳了呼吸,看起来像是匆匆赶过来了。 短短半个小时,从市中心到偏远的郊区,该是用了多快的速度。 下一秒,又带着惯常的讥讽,“乔槿瑟是我不要的烂货,你也要?”他的手指指着一旁的乔槿瑟。 乔槿瑟脸色蓦地惨白。 他竟然当着另外一个男人的面这般羞辱她,称为“烂货”。 她咬了咬牙,“江臣溪,我是不是烂货,也跟你无关了。你不是想方设法的要跟我离婚,现在,我跟了谁,谁喜欢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臣溪愣了愣,大约没料到她的反驳和强势,在这之前,一直是她求着离婚,也是她求着在他身边。 “乔槿瑟,你!”江臣溪黑了脸,眼底乌云密布。 宋元顺势搂着乔槿瑟的肩膀,“江臣溪,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们也在12月12号结婚。跟你和安宁同样的日子呢。” “你什么意思?你入股乔氏,是不是要让乔槿瑟重新变回乔氏的股东。” 乔槿瑟抿紧了唇。 宋元不置可否。 “呵,宋元,宋氏和江氏,两家生意可不常来往。”江臣溪抬了抬下巴,眼尾扫过乔槿瑟。 “江臣溪,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走吧。”乔槿瑟身上微微的发抖。 32 他忍了半晌,就定在宋元的搂着乔槿瑟肩膀的手上,“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去看了小雪?” “你怎么知道?” “现在,我们有事要说了。”他阴恻恻道,走了两步,逼近她。 五十厘米的距离。 空间忽然逼仄的很。 她的身上抖得越发的厉害。 “宋先生,你先离开吧,我和江臣溪有事要说。”她道。 “不成。”宋元拒绝道,敌对的盯着江臣溪。 “宋先生,我的婚纱还没有定好呢,你去看看。再过几天,就要结婚了,我想要美美的穿上婚纱。” 她这般一说,宋元即刻就明白了,乔槿瑟就在这么一瞬间改变了主意,她同意婚礼。同时也是在找一个借口支开自己。 宋元点了点头,“好,槿瑟,你记得好好休息。” 宋元一走,江臣溪就抓住了乔槿瑟的手腕,质问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结婚吗?” “结不结婚是我的事。” 手腕生疼。 头也晕的厉害。 “还有,谁叫你去看望小雪的?”他从黎叔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多么的震惊。 乔槿瑟,你别去玷污小雪。谁知道你是不是去了那墓碑前诅咒了小雪,怨恨着小雪。 “我……” “你既然清楚你爸爸犯下了这些错,那么就该好好的承受和赎罪,就该好好的听我的话。” “我是去道歉的。” “不需要你的道歉。”他直直道,眼神凶狠,像一头猛兽,“我恨你的出现,你要是在那天结婚了,我就让你的母亲死无葬身之地。” 仇恨就像是埋在心里的种子,日积月累,生根发芽,越发的猖狂肆意。 那些藤蔓死死的缠住了江臣溪的心房。 所以,他放过她,就是对她的仁慈,她不怜惜这份仁慈,他就要毁了她。 “我可以不结婚,只要你承认你爱我。”她从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 笑比哭难看。 “我不可能爱你。” “哼。” 她轻笑了一声,江臣溪这个人从来不说爱,倘若哪天真的说了“爱”这个字,那一定是深爱。 她希望江臣溪口中的这个字是属于自己。 “你笑什么?”江臣溪恼了。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依旧笑。 “我问你,你笑什么?!”江臣溪朝她吼道。 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嗓子里的那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我笑你,其实比我可怜。 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疾病和死亡。她从茫茫然里醒过来,从梦里回归到现实,然后感觉到彻骨的疼痛。 医院那头,忽的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宋峥!” 乔槿瑟一个激灵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小护士正在给她换点滴,见她动静如此,忙道,“乔小姐,您的身体太虚弱,还是躺下吧。” “医院那边发生了什么?” 那声音就从回廊那头传过来,切切实实的落在乔槿瑟的耳朵里,那般熟悉,像是,像是安宁的。 小护士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能有什么啊,医院里天天有人病,有人死。” “这次是谁死了?”她又问。 小护士慌张的要走开了,“乔小姐,您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再过来。” “是江臣溪把我送过来的吗?”她对着小护士的背影追问。 “是。” 那门已经关上了。 她什么都问不到了。 所以,只那么一秒,她就即刻拔掉了针管,小心翼翼的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寻着那声音。 33 她在回廊门口看到了站在外头的江臣溪,他的背影沉默的就像一张黑白照片。 她又往前走,站在了江臣溪的跟前,看到病房里头,安宁正趴在了一张盖着白布的床铺上恸哭。 “宋峥,宋峥,你醒醒,是我宁宁。你怎么不等等我就走了?嗯?”安宁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浸湿了白色的床单。 她从来没有见过安宁这个模样。 宋峥,定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宋峥,我来看你了。你太坏了,都不等我……” 乔槿瑟的眼眶忽然就酸了,不争气的吸了吸鼻子,下一秒,江臣溪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了医院外头的一处灌木丛旁。 冬天了, 这些树木也都萧条的很。 “谁叫你出来的?”江臣溪皱着眉头怒问道。 “宋峥,他是,他是死了吗?”她一字一句的抬起头问道,像是不确定。 “是。” 得到这样的答案,她的眼泪蓦地就落下了。 “你哭什么?”江臣溪低头问道。 “江臣溪,我要是死了,你会为我流下哪怕一滴眼泪吗?”她问,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的回答道,“我知道不会。你这么冷血,变态,我自杀的时候,你脸上还都带着笑呢。” 她摸了摸脖子,上头还有缝合的针口,“人与人到底是不一样的。我只是奇怪,你还能这般安静的看着你的未婚妻安宁。我活着,是因为我还喜欢你。你活着,却只剩下金钱。谁活着更没有意义呢。” 起了凉风, 远处飘来的落叶轻盈的落在了江臣溪的肩头,他一动不动,像一棵枯死的老树。 “那你不如死了吧。”他开口,眸子里是一袭寒风。 “还没到时候。”她笑了笑,转身走进去。 她进入了那间病房,抱着安宁,陪了她许久,直到宋元急急忙忙的赶过来,气恼的让安宁离开。 “安宁,宋峥走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他说。 乔槿瑟搂着安宁,进入了自己的病房,她让安宁躺下,自己坐在了一旁。安宁侧着身子,不肯说话。 直到夜幕降临,她哭的累了,睡了一觉,又醒了,方才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 “乔槿瑟。” “安宁。”乔槿瑟起身给安宁倒了一杯热水。 “乔槿瑟,宋峥是我的男朋友。”她开始缓缓的说起自己的故事,一字一句,陷在遥远的回忆里。 这些回忆夹杂着痛苦和甜蜜。 她轻轻的抿了一口水,继续道,“他一直待我很好,他是个优秀的画家。可惜啊,就在我们准备结婚的时候,他出了车祸,在病床上足足躺了三年,三年,我无数次的叫他的名字,可是,他都不回答我。后来,我的父亲不让我见他了,因为觉得他不会再醒过来。他的父母也不让,他们说,都是我的错……” 安宁流下两行浊泪,神情疲惫,憔悴不堪,“那天,是我任性的让他返回拿画笔颜料,下了那么大的雨,我还让他出门。是,本来就是我的错。” “安宁,那只是意外。”乔槿瑟轻轻的喟叹道。 你看,人就是这般脆弱,谁能阻止的了意外呢。 34 安宁已经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愧疚之中,她说,自己结婚是为了刺激宋峥,她想,她要结婚了,宋峥就一定会醒过来。 她没有勇气过来,便是让乔槿瑟转达。 这次,她自己来了,宋峥已经在死亡边缘了,她不过开口唤了他的名字,他就去了。 医生说,是病人自己想死的。 她说,“乔槿瑟,我是在利用你。这场婚姻,我没有选择权利,只能让江臣溪自己退婚。而你,就是能帮助我的人。我利用了你,你却在感谢我,你说,我卑不卑鄙?” 乔槿瑟安静的摇了摇头,“不。安宁,你是个好女人,是我没能帮助你。” 安宁靠在床头,“乔槿瑟,你比我做得好。你比我坚强。” “不。”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胳膊,蓝色的病服之下是斑驳的伤疤,一个个烟头烫的。 坚强,不,她那个时候只想着去死来解脱。 现在,她只想看着江臣溪痛苦。 “宋峥,他还是怪我。” “不是。”乔槿瑟坚定道,“宋峥是想让你好好幸福。他一定是在等着你过来,才肯去天堂。他知道自己醒不过来了,又听说你结婚,他想着不能成为你的牵挂,你的累赘,才做出了这个选择。” “是这样吗?” “是。”她点点头。 她想,宋峥一定很爱很爱安宁,只是,躺在病床上的他不知道安宁结婚并非是自愿。 这天晚上,乔槿瑟守了安宁一夜。她不知道病房外头,江臣溪徘徊了一夜。他偶尔的跑到吸烟区重重的吸两口烟,又回来,在那外头来回踱步。 等到黑暗渐走,白日降临的时候,他接到了黎叔的电话,“少爷,事情不妙了。宋元昨天晚上连夜叫人调查乔氏的财务。”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他压低了声音吼道。 “宋元把监控录像给挡住了,我们这边也是早上才得知情况。” “等我回来。” 他急匆匆的赶往乔氏,通知黎叔安排召开股东大会,马上就宋元这个事情进行处理。 然而,万万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税务局的人。 那些穿着制服的人开始麻利的全面盘查乔氏的财务,相关的财务会计,全部不能入内。 江臣溪脸色阴沉,硬逼出一个官方的笑,“我们公司的财务出了什么问题吗?” “有人,乔氏大量偷税逃税。” 有人,不就是那个宋元。 “不可能,乔氏一向秉公守法,犯法的,违背国家利益的事情,我们绝不会做,你们放心查。”他道,一只手状似悠闲的理了理袖口,又偏过头冲底下的一干看热闹的员工道,“你们都不干活,是不想要工资了,还是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音量不大,却足足的震慑到了人心,大家纷纷回到了工作岗位,不敢再多看多言。 江臣溪甩手进了办公室,黎叔恭敬了站在一旁。 他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乔氏这偷税逃税严重吗?数额,你估计有多少。” 他不过是刚刚正式接手乔氏,乔氏多年的产业,这些财务理都理不清,他也不是很清楚。 再加上小公司那边坏账死账,一时半会儿,还是在混沌里。 黎叔顿了顿,酌情估量道,“少爷,具体的我不清楚,但少说也得一个亿。” 35 江臣溪的手指顿在桌面上,许久,又缓慢的敲起来,沉吟片刻,“宋元真是给我摆了一手。” “少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税务局那边,我们不好办事。” “怎么办,该交多少税,就交多少税。”他冷哼道,眸子里却是一道毒光,呵,是吗,摆我一道…… 宋峥的葬礼,安宁没有去参加,乔槿瑟跟安宁一起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乔槿瑟的烧已经完全退下去了,养了两天,人也有了几分精神,她望着窗外,喃喃的问,“安宁,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 她勾了身子,拉开旁边的抽屉,里头还有几瓶药剂,应该是江臣溪准备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她熟练的给自己打了一针,低低的呻吟,不知是舒坦,还是难受。 安宁叹道,“我还从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能对自己的妻子狠成这样。” “是啊,偏偏叫我遇到了。”她把针管扔到了垃圾桶里,呆滞的望着天花板,“怎么就这么偏偏遇到了呢。” 遇到了,要是不喜欢也成啊。 可,自己又偏是喜欢。 真是作孽。 “其实,宋元挺好的。原本,他不过是我请过来的催化剂。”安宁想了想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会真的喜欢上你。” “嗯?” “是啊,宋元真的喜欢上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还能想出这种幼稚的方法来,可人就是这样,在身边的不珍惜,有竞争的才会有危机。”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烂俗的爱情观,偏偏在此时,还真的起了作用。 乔槿瑟只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上说不出来什么感受,“我喜欢五年前的江臣溪。” 还肯叫她“傻瓜”的江臣溪。 所以啊,缘分这事,讲究的是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这样才能刚刚好。 宋峥的丧礼结束后,安宁从病房搬走了,她说想一个人去外头散散心。 这天天气晴好,无风,柔和的阳光里透露出薄薄的暖意。 宋元敲了敲门,进来,“乔槿瑟。” “嗯,你怎么来了?”她正在收拾行李。 原本以为,出院这种事就自己一个人来就好了,宋元的到来,她有些意外。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宋元坐在床铺上,灼灼的盯着她。 “你随便说吧。” 她并不在意,简单的行李收拾好了,她也跟着坐下来,瞳孔无意识的注视着前方窗户外一树凋零的梧。 寂寂枯黄。 “你选一个。”宋元坚决道。 “那坏消息吧。” “我们的婚礼可能要取消了。”宋元说。 她愣了愣,“哦。” 这委实不算一个坏消息,取不取消,好像在她的定义意义都不重大。 宋元显然对她的反应很失望,眸子里的光瞬间黯淡下来了,又道,“还有一个好消息。乔氏要完了。” “……”她的脑袋像是被雷劈过了一般,心脏处的血缘忽然的凝滞了,半天,没了呼吸,“你说,乔氏完了?” 那表情没有半分欣喜。 “嗯,是,”宋元以为她没缓过神,又细致的解释道,“乔氏偷税逃税,再加上税务局那边开出的罚款,将近10个亿。重点是,乔氏财务本就出现危机,一旦上缴了10个亿,乔氏也就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她的身体开始逐渐的僵硬,血管里像是被塞了棉絮一样,难受的紧。 宋元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槿瑟,我知道乔氏是你爸爸的心血,没关系,等江臣溪倒下之后,我会让乔氏起死回生,然后把乔氏赠给你,好不好?” 36 她摇摇头,像是出了故障的机器,良久才缓慢的接收到讯息,“我不要乔氏。” 乔如海一辈子都为了乔氏的事情在奋斗,在背后做了多少事,经由江臣溪说出来,她已经或多或少的了解一点了。 乔氏是堆积了什么才建立起来,是肮脏,污秽,还是虚伪……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她依旧希望父亲还是记忆中父亲。 “为什么?”宋元诧异道。 “我根本不会管理一个公司。”她裂开嘴解释。 “我帮你管理,你是老板娘,你只要负责指挥下面的人就好了。”宋元边说,边抓住了她的手。 她一慌,站起来,急忙的缩回自己的手,不自然道,“宋先生,你不要喜欢我。” “为什么?” “我这个身体状况是活不长久的。” “我会把你治好。”宋元站起身。 “不用了。”她笑笑。 宋元不肯放弃,坚持送她回家,坚持说要等她回心转意。她一直笑着拒绝,心里觉得愧疚,只觉得平白接受人家的帮助,生了诸多亏欠似的。 她刚到家门口,就看到斜靠着的江臣溪。 江臣溪看着憔悴了许多,精致的面庞,下巴处却有隐隐的胡须,他道,“你比我想的厉害多了。” “我哪有你厉害。” “你看,乔氏破产,名声一败涂地,连我自己创建的江氏都跟着岌岌可危。”他叼着一根烟,徐徐道,“安家要跟我解除婚约,安宁也跑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十分平静,平静的不像一个把金钱权势放在第一位的冷血无情的男人。 乔槿瑟低下头,一切发展都出乎她的意料,命运的车轮,像是开错了轨道,越来越离谱。 安宁的目的没有达到。 宋元转换了目的。 江臣溪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空。 他歪着嘴角,如往常一般,“也许,再快一点,我就要一无所有了。” “我不也一无所有吗?”她淡淡的回。 我们都一样, 江臣溪,原来也有这么一天,我们都一样。 挺好。 “呵。”他微微的偏着脖子,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点星光,他靠近她,手指压着她的后颈,“乔槿瑟,宋元说的情话是不是很动听,是不是让你爱上他了?肤浅。” “……” “你真的以为金钱是我最在乎的?不,你不了解我,我在乎一报还一报。我,喜欢公平,喜欢刺激。” 乔槿瑟心上一抖,对这些话还不太明白。 下一秒,又听到江臣溪说,“你不能结婚。你以为,你就能跟宋元结婚?我不准。” 他拉开稍许距离,死死的盯着她,而后,猝不及防的压向她的唇,将她抵在粗粝的墙面上。 他的舌头蛮横的顶开她的牙齿,游蛇一般的蹿进去,粗鲁的搅动着,咬的乔槿瑟嘴唇发疼。 乔槿瑟的手不停的抗拒着,抗拒着,渐渐的那反抗的声音辗转成一种悠扬的小提琴曲。 像多年前的午后,他一边挠挠她的头,叫她傻瓜,一面将她压在大树上轻吻她。 慢慢的,慢慢的,琴声徜徉…… 半晌,他终于退开,抱住她,轻声道,“明天,我会送给你一份大礼。” 37 大礼? 她摸着红肿的嘴唇,站在空荡荡的回廊里,看着江臣溪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的背后是一道浅浅的光。 那光总觉得很温暖,温暖的又那么不真实。 她伸出手,从指缝里看到江臣溪离去的背影,而后,用力的一握,眸子里突然暗下来。 原来什么都握不住。 她一直在揣测江臣溪口中的“大礼”,久久不能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 直到天亮,她起身穿了毛衣,套了羽绒服,坐在窗口看外头枯黄的落叶。家里很静,没有人过来,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礼物。 楼下一家老奶奶坐在阳台上听收音机,一家电台的新闻放完,又急忙的转换了另一家。 接收的天线信号不好,不时的发出吱吱的声音。 女播音员的声音断断续续,“今天上午十点,宋氏餐厅出现大规模食物中毒的情况。已有二十人被送往医院紧急治疗,两人生命垂危……” 乔槿瑟没有听完,就急急忙忙的光着脚赤地跑去换鞋,一路匆匆的赶到宋氏餐厅门口。 那里已经被重重的包围了,记者媒体水泄不通。 很快,警铃声也跟着响起,几个警察闯了进去,阵势很大,看来这件事的影响不容小觑。 乔槿瑟垫着脚,掏出手机想给宋元打电话,身后却覆盖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一把抢走了她的手机,熟练的删掉了宋元的号码。 “江臣溪,还给我。” 手机重新到了她手中,然而……,“你把宋元的号码删掉了?” “是!” “江臣溪!”她满脸怒容。 江臣溪噙着微微的笑,应测测道,“你看现在不是很热闹嘛?很快,宋元就会被警察带走调查。槿瑟,你说,是逃税严重一点,还是食物中毒更严重一些?” “这就是你口中说的‘大礼’?” 她终于明白了。 “是。” 江臣溪掰过她的身子,将她拉到远方,让她看这一切混乱的场景。宋元已经被警察带出来,手腕上架了一副银晃晃的手铐。他回过头望过乔槿瑟,看着乔槿瑟和江臣溪站在一起,心里头满满的是道不出的苦楚。 乔槿瑟的目光顺着那警车远去,“一报还一报。何时才能还清。” 宋元是因为她的事才被卷进来的,他是无辜的。她回过头,狠狠的瞪着江臣溪,“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故意陷害他的,你还害了那些躺在医院里的人。” 江臣溪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没什么,我告诉过你,那些我都不在乎。” 连金钱都不在乎。 “那你有在乎的吗?” 他望着她,星光明明灭灭,“没有。” “我有,我还有良知。”她的手指点在自己的胸口上,愤怒的匆匆而走。 当天下午,她去找了A市最大的电视台,要求做一场现场直播,承认自己的罪行。 当着那么多镜头,她平静的说,“是我在餐厅的食物里下的毒,是我心里不平衡。宋元原先说要娶我,后来又嫌弃我,我心里气愤,这才做了这种事。如今,我后悔做了这种蠢事,怕警察那边查出来,先给大家道个歉。希望能从轻处罚。” 她深深的鞠了一个躬,不知是谁动的手,忽然的一个鸡蛋朝她砸了过来,有人大骂道,“没有人性的畜生!” “畜生!” “畜生!” “……” 无数的声音像洪水猛兽一般的向她袭过来,她微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38 她被绑架在人性的十字架上,做了全社会都公认的谴责的事。后来,还是被保安给护送着才离开了发布会,又即刻的去了公安局。 江氏办公室,江臣溪站起身,一把将正在直播的电脑砸到地上,那夹着烟的手指头不停的颤抖。 来回走了两步,拿起西装外套,夺门而出。 他赶到警察局的时候,乔槿瑟正安静的坐在审讯室接受审问,他不顾阻拦冲了进去,冲着乔槿瑟就骂道,“你他妈的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要坐牢的?” 因为愤怒,他精致的面庞都有些扭曲,脸色涨得通红。 乔槿瑟安静的偏过头,望着他,“江臣溪,你没有在乎的东西,可是我有。” “你在乎,”他喃喃的,“你在乎宋元?” 半晌,退了两步,几乎癫狂般的笑了一声,“乔槿瑟,你不是求着喜欢我吗?你喜欢宋元?” “是啊,我能喜欢你,也能喜欢别人。”她笑笑,“所以,为了宋元,我才能干出下毒这种蠢事啊。” 江臣溪几乎是被这种不可能的认知给打垮了,“乔槿瑟,你别耍花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还是想救宋元,让他帮助你。不,你想让我中圈套。” “我的心思?你不会知道的。”她坐正了,不欲再说话,又望向前方,义正言辞道,“警察先生,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一切都是我做的,与宋元无关。” “乔槿瑟,你撒谎!”他吼道,整个人要扑出去,却被身后的几个警察阻拦住,拖了出去。 他不肯走,站在警察局里。 等了许久,审讯室那边仍旧没有动静,半晌,他抬了抬眼睑朝一个警察问道,“乔槿瑟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样?” “这个,得看情况。像这种投毒罪,案情严重的话,会被判不少年啊。” 江臣溪面色冷白一片,不少年,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如果,乔槿瑟去了那里就不在自己眼前了。如果,乔槿瑟不在自己眼前的话,那该有多好…… 好,可是为什么没有丝毫欣喜的感觉。 结局,竟是这样。 警察局那头,宋元刚刚被保释出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尖锐的碰撞,江臣溪转过头,跨步走到他跟前,“宋元,还没有结束。” “是没有结束,我希望警察能尽快找到证据,证明真正的凶手是你。”宋元轻轻道,“槿瑟不会在这里太久的。我会救她出来。” “她需要你救?”江臣溪苍凉一笑。 “是啊,我不救她,还有谁能救她,她只有我了。” “呵,你们倒是情深。” 会有那种感觉忽然的袭来,那个女人,就算自己不要了,别人也不能要。那个女人,离开了,病了,死了,除了自己,也不能牵挂别人。 他一直以为乔槿瑟的这辈子早就毁在了灰烬里,跟着自己一道癫狂痛苦。却没想到宋元的出现,却生生的打破了这样的平衡。 他不爱她, 他只是接受不了其他人爱她,更接受不了她爱上其他人。 只是这样而已。 39 这几天,他抽的烟越发的多,焦躁感不减反升。烟灰盒是满满的烟蒂,黎叔已经告诉他给宋家餐厅投毒这事做的隐蔽,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他点了点头,神情散漫,双眼毫无焦距,“嗯。” “少爷,乔小姐还在警局。”黎叔站在一旁提醒道。 “嗯。” “少爷,刚刚来了消息,宋元那边已经找到证据,现在正积极的让乔小姐无罪释放。” “嗯。” “少爷!”黎叔急了。 烟灰从指尖掉落,他这才稍微有点反应,冷冽的眼尾一抬,“那又如何?” “少爷,其实小雪小姐,还有您母亲的死,跟夫人没关系。一切都是乔如海的错,不能都怨夫人啊。您明明就……”明明就那么生气,那么担心,那么喜欢乔槿瑟。 “住口!你下去。”他狠狠的打断。 黎叔摇摇头,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打开门出去。门口已然站着从外头回来的安宁,也不知站了多久。 她跟黎叔点了个头,踩着高跟鞋走了进去,又皱了皱眉头,挥手驱散烟雾,“江臣溪,这样子可不像你。” “你说说看,什么样才像我?” 安宁环抱着双臂,想了一会儿,又道,“是,这样无动于衷才是你。” 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问,“你回来干什么?” “回来看看你有多么伤心。”她搬开椅子,坐在他的对面,坦然道。 “呵。” 伤心这种东西,他不需要,一个变态哪里会有伤心这种情绪。 安宁打量了他半晌,直到见他手指头的烟灰又落了一截才缓缓道,“乔槿瑟真是个傻女人,遇到你,是她的不幸。不过,这不幸,多半也是她自愿承受的。我,特别感激她在宋峥死的时候一直陪伴着我。所以,我也打算帮她一次。她以前不是喜欢设计嘛,我可以资助她去国外学习。” 江臣溪的眸子转了转,情绪像湖面的波光,一圈又一圈…… “她要去美国了,和宋元一起,之后再也不回来。” 话音轻轻的落下,毫无预兆的重重的落在了江臣溪的心上。像一把尖刀捅破心脏,流出汩汩的鲜血。 那烟燃尽了,却浑然不觉。 安宁弯起唇角,“挺好,你一直看她碍眼,以后也没有看见她的机会了。江臣溪,你还是一个人孤独到老吧。我话带到这里,还有事,先走了。” 安宁推开椅子,几分庆幸的欣赏着江臣溪的失魂落魄。 “谁准她走了!”他狰狞着双眼。 “你有本事,叫她别走啊。”安宁把包包跨在肩头,轻飘飘的说道,“现在去机场,也许还得及。” “……”江臣溪咬着牙,半秒之后,扔掉烟头,匆匆而走。 安宁顿了片刻,走到他的书桌前,眸光扫过那满盒的烟头,又下意识的打开了那笔记本。 凌乱的字迹,密密麻麻的写的都是乔槿瑟的名字。 末了,再加上交织的,恨,爱…… 其实,恨与爱这两种介质,谁能说得清呢。 A市宽大的机场,人流拥挤,江臣溪穿梭其中,四处张望,却怎么也找不到。乔槿瑟,这个总是一回头就乖乖跟在自己身后的女人,原来也有一天会走丢…… 他急急忙忙的给乔槿瑟打电话,接通的人却是宋元。 “别打过来了,江臣溪。槿瑟已经答应嫁给我了,条件是放过你。你但凡有点良心,就放手,别再折磨她了。”宋元冷静的说道。 “你把电话给她。” 宋元扭过头,“槿瑟,要接吗?” 她摇摇头,“不。” “乔槿瑟!”江臣溪狂暴的吼道。 “她不愿意接。”宋元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关机,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40 乔槿瑟就那般迟钝的看那手机再也发不出任何响声,她捏紧了发白的手指,垂着眼睑,一声不吭。 宋元说,“我刚才骗了他,你为什么不反驳?” 其实,她根本没有答应嫁给宋元,她这辈子不可能再嫁人了。她总觉得遇到宋元之后,便是亏欠许多,再不能亏欠下去。 况且,骗骗江臣溪也是好的,她希望江臣溪生气,伤心。 “好了,走吧,去登机口。”宋元催促道。 他有种预感,江臣溪会赶过来。 “你替我谢谢安宁。”她说。 “嗯。” 她没动,不肯往前挪动一步,又低低道,“宋元,我谢谢你,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这一辈子可能没办法再报答你。所以,我只恳求你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 “你说。”宋元心疼的望着她。 她把搭在脸颊的长发别在了耳后,露出半边消瘦精致的脸颊,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道,“我想让你忘记我,当做不认识我,还有,不要喜欢我。” 偌大的机场,空间似乎在一瞬间一分为二,一边是嘈杂,一边是静默。 落针可闻的静默。 宋元的心就那静默里忍受着迅速侵蚀过来的难过,他说,“我三十多岁了,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样动心。” 从同情到动心,只有短短的三天,他爱上了她。 “乔槿瑟,你这样很残忍哎。”他故意挤出了一个笑。 她也跟着笑,“你答应我。” “我……” “宋先生,我只爱江臣溪。拜托你。”她颔首,低低恳求。 “可他……?”可他对你那样不好。 “宋先生,我在等他过来。”她抬起头,眸光点点。 宋元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某种说不出来的坚定,也许,她还在坚持某种东西,从前她得不到,现在,她就要得到了。 宋元无可奈何,他走不进乔槿瑟心里,只好带着一种渺茫的希望,“他要是不来呢?” 她朝前方望了望,“他会来。” 明明里的直觉,他会来。 “乔槿瑟,好,”半晌,宋元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你。我能最后再抱你一下吗?” “嗯。” 宋元张开大手,将消瘦的她揽进怀里,用力的收紧手臂,再收紧,他知道,这以后,他们之间再不会有交集。 乔槿瑟已经彻底的把自己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了。 眸光之外,乔槿瑟终是看到了江臣溪,他风尘仆仆,喘着粗气,却依旧像初识那般高贵优雅的王子。 多年以前,香樟树下,琴声宛转悠扬。 机场大厅的广播已经在提醒飞往美国的航班即刻就要登机。 “乔槿瑟。”他微微的弯着腰,气息不匀,“你哪里都不准去。” 宋元这时松开了她,眸子里全是不舍,他像是把江臣溪当成透明人似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过乔槿瑟脸颊,低头落在一个轻盈而又深情的吻。 江臣溪捏紧了拳头,一把将宋元掰开,给了他重重的一拳。 宋元跄踉的连退好几步,嘴角出了血,口腔里一股血腥味,他的指腹揩过血,淡淡道,“江臣溪,我亲我的未婚妻,你生什么气。” 41 她不是你的未婚妻,”江臣溪怒道,“宋元,你他么最好给我滚开。乔槿瑟的事,只能与我有关。” 气急的江臣溪,有一天也会失了仪态,道出了一口脏话,自己却浑然不知。 乔槿瑟就这么看着他,多年以前的江臣溪渐渐的同此时的他重叠,到最后变成了一个人。 她最初爱的那个人。 “你是她什么人?凭什么与你有关?”宋元的舌头顶了顶伤口,挑衅道。 “……” 什么人, 凭什么, 哦,原来,已经没有关系了……彻底的断干净了…… 他眸子的光开始一层一层的剥落,直到灰暗,而后,他揽过她的肩膀,轻声道,“她是我的妻子。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乔槿瑟诧异的偏过头,不可思议的盯着他,她那长久的没有神采的眸子忽然的就有了光。 像谁在里头点了一盏明灯。 他说,她是他的妻。 “哼。”宋元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江臣溪,你最好记住你刚才所说的话。” 宋元丢下这句,深切的望了乔槿瑟一眼,收走了所有的眷恋,拢了拢大衣的领口,转身而走。 宋元就这般走了,江臣溪反倒有些意外。 乔槿瑟已是悄悄的逃离了他的桎梏,轻轻的,作一副没所谓的模样,“江臣溪,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最后一个检票的人已经进入了机场,工作人员观看了这场闹剧,适时的提醒,“小姐,请您赶快检票。” “嗯,好。”她点头,拖着行李箱往前走。 江臣溪抓住她的手腕,“乔槿瑟,我刚才说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 “你不准走。” “江臣溪,”她无奈的笑笑,“我为什么要一直听你的话,你让我走的远远的,我就走的远远的。你不准我结婚,我就不结婚。现在,我要去国外了,不在你眼前了,你又不让我走。” 她顿了顿,瞳孔落在江臣溪那拉小提琴的好看修长的手指上,“所以,你到底想要哪样呢。” “……” 他仍旧挣扎,不肯放下姿态,甚至说在跟心里的声音做较量。乔槿瑟,你不算什么,你从来不重要。 乔槿瑟,我就是要让你痛苦,让你为我家人的生命付出代价。 末了,终是拉回她,将她紧紧给桎梏在怀里,“乔槿瑟,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要折磨我?关进地下室,强暴我,再让我跪着求药?”她一字一句的,过去的疼痛现在说到口中,仍然历历在目。 “……”他越加的用力,像是要把她溶进自己的灵魂里。 “小姐,您好,小姐,请您马上登机。”工作人员看着时间催促道。 “给我闭嘴!”江臣溪恶狠狠的警告。 那女工作人员立马不说话了,转身直接交代了一下,关闭了检票口。 她错过了去美国的机会。 “江臣溪,放开我。” “江臣溪,我让你放开我。” “江臣溪,我不想做那个让你折磨的乔槿瑟了。” “我也想好好的被人喜欢,被人疼爱。” “……” 渐渐的满溢哭腔,喉咙里像挤爆了一颗柠檬,满满的都是酸涩,她站着没动,任由江臣溪抱着,哽咽的,“江臣溪,你能不能喜欢一点?” 他终于松了口,落下一个沉甸甸的字,“能。” 42 她又回到了熟悉的江家别墅,熟悉的沙发,熟悉的房间,坐在熟悉的窗台上,抱着熟悉的小提琴。 再次成为了江家的女主人。 这次,他们没有领证,也不打算要办结婚典礼。只是去拍了结婚照,一个迟到的结婚照。 照片里的乔槿瑟好像回到了五年前,笑靥如花。 两人站在一起,男才女貌,后来那副画就挂在了床头,乔槿瑟坐在窗台上,一抬头就能看见。 而后,她便会溢出欣慰的笑。 一切如初,夜晚降临,天空像是被倒了大片的墨汁似的。她穿着宽松的睡衣,躺在床上,伸出一条布满伤疤的消瘦的手臂,江臣溪拿出针管给她打针。 她合上眼睛,闷哼一声,似痛苦,似享受,针管一拔出来,她就迅速的攀上了江臣溪的脖子。 “臣溪,要不要?”声音娇媚,脸颊染了一抹天边的云霞。她的脸色向来苍白,难得有这种好气色,多亏了两杯红酒。 江臣溪抚摸着她的脸,低低的问,“今天很开心?” “嗯。我回来这里了,能不开心吗?”她咧开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其实,她笑起来很好看,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只是,她已经太久都没有笑过了。 江臣溪痴痴的盯着她的笑脸,他那阴暗许久的心里,仿佛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温暖。 仅有的一丝丝。 “乔槿瑟,所以,宋元根本没在你心里,是吗?”他一边咬着她的脖子,一边柔声问道。 宋元这个人,就是他心里的一个梗。 乔槿瑟回来之后,乔氏的逃税事件和宋氏的食物中毒事件都告一段落。之后,宋家和江家再没有交集。 “是。” 她捧着他的脸,送上自己的香吻,极近缠绵。江臣溪很快就掌握了主动,顶开她的牙齿,缠绕着她的丁香小舌。 已经很久没有尝到她的味道了, 很怀念。 他熟练的分开她的大腿,将坚硬的物什插进她的身体,粗鲁的来回抽插,骨节分明的手指大力的揉搓她精致小巧的胸部。 “嗯……慢点……臣溪……”她扭动着身体,难耐的求饶。 在性事上,江臣溪倒是一如既往的粗暴,不曾怜惜。他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液落在了乔槿瑟的胸口,旖旎艳情…… “槿瑟。” “嗯……” “乔槿瑟。”他唤她的大名,俯下身子,咬着她的耳垂,声音低沉如水,“我还是恨你。” 恨你的出现扰乱了我所有的心绪。 恨你让我爱上你。 她蓦地睁开双眼,古怪的笑了一声,“我还是爱你。那……嗯……江臣溪,你恨就恨吧。” 那已经不重要了。 她喘着气,像飘零在大海上的浮叶,无处落脚,于是将江臣溪攀附的更紧。她的嘴里吐出灼热的呼吸,“那爱呢?求你,告诉我,你爱不爱我?有多爱?” 那是我最想知道的答案。 他像是没听见,将她翻了个身,更加用力的抽插了百十来下,终于将浓浓的白灼泄在她身体里。 发泄过后,他将她抱在怀里,终于说出了口,“……我爱你,乔槿瑟。很爱你,比想象中更加在乎你。” 原来,他也是会在乎。 她喜极而泣,靠在他的怀里,“真好。” 末了,化在嘴里的却只剩下两个字“真好。” 原来,我爱着你的时候,你也一直爱我,只是你不知道。 原来,你还是恨着我,而我…… 43 窗外,月光晶莹而明亮,投射进宽大的房间里,映一方浓浓香情。许久之后,月亮躲在了厚重的云层里,室内光线再次灰暗。 灰暗,往往让人很压抑。 江臣溪正坐在床头抽烟,一点点的烟灰明明灭灭。 乔槿瑟依旧含着笑,半晌,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臣溪,你记得以前我追你的那会儿做了很多傻事吗?” “嗯,是啊,像个傻瓜一样。”他回,想起了幼稚的乔槿瑟,又不禁弥漫出了点笑意。 “可我说,你才是傻瓜,大傻瓜。你啊,喜欢我也不肯承认,嫉妒了也不肯承认。你说是不是傻瓜?”她的话语里带了几分戏谑,眸子里是灼灼的温度。 “……”江臣溪轻轻的笑了一声,“是。” 我才是最大的傻瓜,疯子。 所以,我才能不顾地底下的小雪和母亲,和你躺在同一张床上。 “那你再叫我一声傻瓜,好不好?”乔槿瑟亲昵道,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顺势靠在江臣溪的臂弯间。 她闻到那些烟草味,觉得很好闻,那是属于江臣溪的气息,于是,她更加用力的嗅了嗅。 江臣溪半天都没有回答,她就等,等的无聊了,就拿起江臣溪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抚摸过。 这是一双在阳光下最闪耀的手,是上天赐的礼物,它能弹出最美好的音乐。 “江臣溪,你的手真好看。”她不禁感叹。 “……” “你的脸也很好看。” “……” “你的胳膊,你的肩膀,还有你的脚指头都好看。”她说着,说着,自己咯咯的笑起来,“臣溪,你肯定不知道,我还偷偷的观察过你的脚指头。我觉得你的脚指头比我的长得好看。不对,不对,你哪个地方都比我好看。你全身都是宝!”她毫不吝啬对江臣溪的赞美。 “傻瓜。”江臣溪把未抽完的烟捻灭了,终于忍不住说道。 “啊。”她兴奋的像个孩子,“臣溪,你终于说啦。我觉得,咱们就像初恋那会儿,多好啊。” 如果能一直这样处于这样的黑夜中,那么我就可以做很多个美好的梦。 我希望,月光不散,太阳别升,朝霞不起,世界无白只黑,你我,就这样,躺在这里,说着旧时的故事。 可故事终究还是说完了,外头,白日的光线一点点的射进来,把黑夜撕破了一道道口子。 那光映在那结婚照上,是一片诡异的苍白色。 乔槿瑟不说话了,她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又端起桌边的一杯红酒,抿了一口,问,“臣溪,要不要喝点红酒?” “不喝。” “喝一点,很好喝。”她说。 江臣溪瞥眼,见她脸上有种隐隐的兴奋,兴奋之下,下唇却在微微的抖索。她就像一朵昙花,天亮了,就会凋谢。 见他不喝,乔槿瑟干脆仰头自己喝了一口,又凑上来贴上江臣溪的唇,将红酒渡了过去。 江臣溪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悉数的吞掉了,面无表情道,“乔槿瑟,你今天有点反常。” “是反常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拨了拨长发,“今天是我生日,我想对你热情一点,好让你晚上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份生日礼物。” 44 哦,是她的生日,对,今天是她的生日,他已经忘了。这几年,她的生日,他愈发没放在心上。 乔槿瑟失落的低下头,几分埋怨,“你是不是已经忘了?” “……” “没关系,以后记得就成。”她抬起头,努力的扬起一个笑脸,又喝了一大口酒,靠近江臣溪。 下一口酒还没喝的时候,江臣溪已是拿过她手中的杯子一口喝下,压过乔槿瑟的后颈,深刻的吻起来, 红酒与津液交织,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半晌,他退开,与她抵着额头,轻轻道,“你想要什么礼物,我晚上买回来给你。” 她眨了眨眼,说出了一个不可能的礼物,“我很喜欢小孩,其实,我挺想要个孩子的。” 江臣溪一怔,沉默了。 乔槿瑟已经不可能有孩子了,而他自己在此之前从未想要要孩子,因为觉得自己活在地狱里,孩子生下来也会跟自己一样。 “槿瑟,这个,我给不了你。” “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的保持平静,又拉着江臣溪躺在白色的床上,两人紧紧的相拥,“我就只是说说。孩子,我是没机会有了。” “乔槿瑟,你和我之间,我们现在只有彼此,不需要孩子。” “好,我们只有彼此。”她开始觉得身体有些难受了,呼吸几分急促,“臣溪,你抱紧我,再抱紧一点儿。” “好。” “臣溪,”她努力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似乎想要永远的留在脑海里,“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啊。” 江臣溪皱着眉头,呼吸困难,手脚渐渐的麻痹,他脸色青白一片,“我有点不舒服。” “抱紧我。”乔槿瑟依旧道。 “槿瑟,我,我很难受,我……”连发出声音都变得艰难,他忽的想起了那杯红酒,“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在红酒里下了河豚毒。”她一边说,一边更加用力的抱紧江臣溪。她知道河豚毒的威力,很快,江臣溪全身都会麻痹,身体内部的器官全部硬化,他将不能动弹,最快的十几分钟之内就会死亡。 她的表情很平静,平静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这红酒,她也喝了,份量比江臣溪的小,也意味着她比江臣溪受折磨的时间更长。 这是她自愿的,即使受折磨,她也有好多话想同江臣溪说。 “你!为什么?!”江臣溪满眼惶恐,错愕,惊惧……还有其他的什么呢,难过,悲哀,愤怒,怨恨…… 一时什么都道不清。 她把脸埋在江臣溪的胸口,听他的心跳,他的心跳渐渐的弱了,“你恨我,我也恨你。乔氏,父亲,我的孩子,还有这两年来的折磨,我忘不了。臣溪,我没那么仁慈,大方,不计较一切,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了你。可是我没有。” “……” “我就想让你爱我。”她滚烫的眼泪滴在他的胸口,“你看,我就是这么残忍,要这样报复你。你爱我,我杀了你。” 她努力的逼出一个笑,艰难的抬头,瞧见江臣溪眸子里滔天的怨恨,得意道,“你才是傻瓜,江臣溪。” 45 你不知道我有恨你,也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她轻轻的说,再次抱紧了他,“你放心,你不会一个人死的,我会跟在你后头死掉。今天,” 她难受的急促呼吸,“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们的忌日。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日礼物。” 你死了,我也不会活。 除了爱你,报复你,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江臣溪,你看,你多霸道,你占有我的全部,却好吝啬的只给了我一点点爱。 “我喜欢你啊,江臣溪。”她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眼泪肆流,“我喜欢你啊……” 在他身前,不停的说着,说着,就怕他忘了,怕他在奈何桥上喝了孟婆汤忘了她这般喜欢他。 可是啊,她又想,我们这辈子相遇的不好,生活里全部都是恨。所以,早点喝孟婆汤坠入轮回也好,下辈子,我们再相遇,一定要好好的。 江臣溪的身体已经彻底的僵硬了,就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他舌头麻木,一句话都说出来。 到最后,他忽然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抱紧了乔槿瑟,艰难的模糊的叫了一声,“槿瑟……” 那一刻,他像是解脱了一般,灰暗的眸子里迸发出了最后一缕柔光,那般安详,温暖…… 槿瑟,我也喜欢你啊。 这个生日礼物也不错,能和你一起死掉,挺好。 活着,太累了。 他合上了眼,永远的定格在了拥抱她的姿势里。 乔槿瑟一僵,眼泪悬挂在眼眶,她默默的趴在他的胸口,继续说道,“江臣溪,我喜欢你啊。你在下面一定要等着我,我们一起轮回。我们还要给彼此做个记号,要不然,来世就找不到了……你说,你来世会不会还是一个小提琴家,不不不,不要了,换一个职业吧,画家也不错……” 她说了许久,许久,久到舌头彻底的麻木,身体像塑胶一样不能动弹,而后,就只是越来越迟缓的眨了眨眼睛。 两个小时之后,晨曦流漾,薄薄的阳光洒向偌大的房间。黑夜褪去,白日降临,该做的梦都醒了,该说的故事都完结了。 大床之上拥抱着的两个人神情平静,嘴角微微上扬,嵌着点点笑意。 …… 两年前,他带着她去民政局领证,出来的时候,她满脸欢喜,拿着小红本本反复的看了半天。 她挎着他的胳膊,“臣溪,我们是夫妻了,真正的夫妻了。” 江臣溪脸上却并无多少欣喜的表情,他摸了摸她的脸颊,凝重道,“槿瑟,做了夫妻之后,你是要疼的。” 她还不懂什么意思,以为他是说“那种事”,羞的满脸通红,“臣溪,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江臣溪抱着她,下巴磕在她的肩窝处,轻轻的,给了她婚后唯一的温柔,“傻瓜乔槿瑟,你以后就是真的傻瓜了。” “我愿意当你的小傻瓜。”她说。 “傻瓜。” “老公。” “傻瓜。” “老公。你叫我老婆,好不好?” “不,等下辈子吧,我下辈子再叫你老婆。” 当时不过是玩笑,原是一语成谶。 下辈子,你还愿意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