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林老师只会教书 作者: 二十来岁 简介: 林小北因为一场地震从现代穿回到70年代，还没有来得及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年代什么都缺的城市生活，就被告知她将要到千里之外的西南地区贡献青春建设农村。被乡下的艰苦生活毒打了两年，不会做饭不会做衣服不懂不懂如何建设农村只会教书的纯文科生书呆子的林小北：距离恢复高考还有三年，好不容易找到个会做饭能养家的男人，那就先嫁了吧。 林小北一生从教，最好的年华和一生的热忱奉献给了三尺讲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她后来也记不清到底教了多少学生，帮了多少学生重回校园。这一路坎坷又漫长，没有名利，不被理解。但是始终有个叫余酒的男人始终站在她身后。 【排雷】无金手指，没有牛逼哄哄地做大事。大部分人在时代洪流下只是一粒尘埃，普通人能把自己这一生过得顺遂就已经很难得了，如果还能再力所能及地帮助一些人，那就算得上是伟大了。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甜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小北；余酒 ┃ 配角： ┃ 其它：知青、农村生活、教书育人 一句话简介：小夫妻俩自立自强，共创美好生活 立意：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第一章 1974年6月下旬。 到了七月初就要陆续开始收割水稻，要提前一个多星期把田里的水排干净晾晒。 下午五点半了太阳还没有落下，水田里不少穿着蓝、灰、色衣服的村民弯腰修整田里的排水口，额头上冒出汗珠正顺着鬓角两边的脸颊流下，滴答一声滑落到田里，惊起一小圈波纹。 为着即将到来的丰收，整个青竹大队都在热火朝天地忙着丰收最后的准备。 视线所及之处，抬头是蓝天白云，平视过去两边都是果树林木遍布的青山，山底下错落着一溜的土坯房，零星地参杂着几间红砖房，有些人家烟囱上正升起袅袅炊烟。青山与青山中间大片大片金黄的水稻连绵着，俨然就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远远走来的林小北就像是不小心闯入桃花源的外人，大草帽下的小脸白白净净，因为天热还泛着浅浅的红晕，穿着白色的棉布上衣碎花裤子、肩上斜挎一个黑色布包，低马尾随着步伐跟着一晃一晃的，走在水田围绕的没有树荫遮挡的泥路上，怀里还抱着一沓泛黄的本子。 活脱脱的一个复古田园风啊。 路边水田里忙活的姚婶伸腰舒缓时正好瞥见林小北，热情地大声招呼：“哟，林老师，这才回来啊。” “这不最近准备期末了嘛，得出试卷。”林小北高声回道。 青竹队里只有一个小学，就设在队里的办公室后边。平时四点十分就放学了，老师迟一些走。但是林小北住的余家村离青竹大队最近，平时最多也就五点出头就回到了。 临近农忙时节，这学期也到了末尾。这几天学校里的三个老师都在上完课后准备期末的考试题目。 青竹小学有五个年级，林小北是三个老师里唯一一个高中毕业的，负责带三、四年级，还有个初中毕业的男老师负责带一、二年级，带毕业班五年级的是个教龄将近四十年的老头，同时兼任校长一职。 “哈哈怪不得是要期末考试了，我们家那两个皮猴最近放学都不出去野了。” “小光小明不错啊，这学期进步很大。” “诶哟，那还不是多亏了林老师，才教一年就进步这么大，他们大哥说继续保持以后送镇上读初中去咧。” 林小北笑呵呵地夸回去：“姚婶家里教育观念好，孩子上进不奇怪。” 互相夸了几句，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就快六点了，得早点回去帮忙打下手做饭。 林小北加快脚步往前走。 说来林小北一个外来的知青能在大队里捞到个小学老师当，不像其他知青那样得整日上山下田弯腰干苦力，还得多亏了姚婶帮她举荐，不然就她这个没有力气的小身板怕是小命都早交代出去了。 因为出去旅游遭遇地震，二十三岁的林小北从现代穿到了1972年，还穿到了一个十七岁的身体上。 刚穿过来时是在杭市的家里，原装林小北的爸妈在她九岁时离婚了，后来又各自成家，她就跟着她爸生活，直到十七岁高中毕业，本来说好给她在市里安排的工作转头给了后妈带来的哥哥，没有工作就只能下乡了。 从小过惯了城里生活的她一时想不开喝了农药自杀，送到医院抢救，醒过来后就变成了21世纪来的林小北，至于这个时代的林小北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刚穿过来的林小北各种不适应，除了名字还是林小北，脸和身材都差不多一样，也一样是爸妈离婚跟着亲爸后妈生活，但是这里是真穷啊，卫生巾用了还得洗了留着继续用，什么都是奢侈品，什么都买不起。 想过自杀然后穿过现代，但是各种方式都不太可行。楼不够高怕跳下去死不了，农药味道太难闻喝不下去，割腕又怕疼，想饿死自己又太折磨......挣扎了几天，林小北想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想想虽然现在生活难了点，但是未来机遇很多，看了那么多年代文，她相信以后她应该能抓住机遇借一把东风扶摇直上的。 然而，就在她刚接受买什么都难的生活，她被通知： 她要下乡去建设农村了！ 去建设北上广深的农村也就算了，去桂省？ 林小北还是个不会做饭不敢搞买卖不懂如何建设农村的纯文科生书呆子。 去乡下能做什么，干啥啥不行的。 要不还是死了算了。 不管她情不情愿，反正刚出院几天就被连人带行李地打包送上火车，辗转几天来到了桂省南市安山县青山公社青竹大队余家村。 青山绿水好看是好看，但是也架不住条件艰苦。 知青点只有男女各一间房，每间都住了起码八个人，最多的时候有十二个人，连个床也没有，都是几块木板往地上一放，凉席或是床单一铺就直接睡了。夏天的时候躺上去都感觉热气一直往上冒，冬天又冻得不行，最可怕的就是回南天，每天起来身上都是潮潮黏黏的，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对习惯了最多住四人间宿舍的她来说太折磨。 除了住宿环境不好，每天早出晚归地扛着锄头上山恳地种树或是拿着镰刀割草，下乡第一年她的手就一直没有好过，不是被磨出水泡，就是不小心被草或者树枝划到，直到被磨出厚厚的茧子。 有个男知青被分去挑大粪，连着挑了一个月，受不住了，有天直接撂挑子往河里跑，要不是被拦住了，可能命都没了。 每天累得半死，还做不了多少，一到分粮食就比村里的人少。又累又吃不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城，这样一来，生理心理双层折磨下，很多知青也就认了命，嫁给了当地人。 好在老天有眼，幸运之神终于眷顾了她一回。 有天不用上工，天刚蒙蒙亮她就走路去镇上领便宜爹寄过来的东西，在路上走着走着发现旁边陡坡长着带刺的草丛里躺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身边翻了的竹篮周围还散了些打碎的鸡蛋。 老太太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乍一看吓她一大跳，四周静悄悄的，氛围怪诡异的。生怕人没气了，也不敢上前去看。 还是老太太动了下手，她才确定人是活的。 于是立即跑过去看，发现人还好好的，就是年纪大了，不知道怎么滑了下来，四周都是草，又没有力气往上爬。挣扎了那么久，气都快喘不上了。 使了好大力气才把老太太拖到路边边上，等了半个多钟听到远远轰隆隆的拖拉机声音，拦下拖拉机，哟呵，下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帅小伙，二话不说把老太太抱上拖拉机连带着她一起送去镇上的卫生院。 后来才知道老太太是青竹大队大队长余红军老婆姚婶的亲娘。有了这份人情在，第二年青竹小学一个老教师退下去后，姚婶就让余红军推荐了她，这才让她解脱面朝水田背朝天的折磨。 有了姚婶的推荐，她自己也有这个实力，有旁的人眼红也没办法。 没穿来之前，林小北已经大学毕业，还在一个教育机构当了一年多的老师，她上的语文课幽默风趣，数学课通俗易懂。教育机构为了业绩对老师的服务抓得严，林小北每次上完课还得给家长反馈学生学习情况，一个月还得面对面开一次家长会，见过的奇葩家长和学生多了去了，收服现在这帮学生根本不是问题。 然而！ 每天主要的工作是去学校上课，但是住在知青点里，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林小北刚来的时候就直接坦白她不会做饭，从大城市海市来的女知青乔菁菁当即就冲她翻了个白眼：就你娇惯啊，不会就学！ 事实证明，她是真的学也学不会。 明明炒菜的步骤放多少油盐都是人手把手教的，但是从她手里炒出来的菜就是不好吃。 教了一段时间其他人也放弃了，认定了她就是和别人五音不全找不到音调那样她没有厨感，简而言之就是个厨艺废。 吃人手短，林小北就每天帮忙给做饭的人打下手。 在杭市某钢铁厂做高级技术员的那个便宜爹林海一个月工资能有四十多块钱，加上平时单位的福利和带徒弟也有油水，所以每两个月多多少少都会给她寄些钱或者吃的用的过来，她也大方地给知青点的人分一分。这样一来，大家对她不做饭这件事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知青点是在清竹村一棵老荔枝树旁边的一处小院子，里面北边两间土坯房，东侧一间厨房，西侧一个木头搭起来的棚子，是用来洗澡和放杂物的，上厕所要走一段路到村里的公厕。 不过比起刚来那时候，现在知青点里已经算是有了些样子了。一帮年轻小伙小姑娘趁着农闲敲敲钉钉地做了床板，没有多余的木头，就去河边山里捡大块的石头垫着当作床架，几块床板都凑一起做成了大床，女知青讲究些的就拿块布隔开好几个小床，床对面是一排以前留下来的老桌椅，平时不忙的时候就坐在这里看看书本报纸。 回到知青点，先把东西拿回房里，放在她的那张桌上面。接着就进了厨房，先是淘了一把米洗了放锅里，又拿出几个红薯洗了切成小块放进去，加水，起火煮上。然后拿起旁边竹篮，走到房子后面的一块菜地上弯着腰摘了四个西红柿、两个有她手腕大的黄瓜和一大把空心菜，又顺手摘了几根葱几个红辣椒。 她以前每到暑假就被送到乡下和奶奶一起住，饭不好好吃，最喜欢生吃西红柿和青瓜。 真怀念以前想吃就吃的日子。 现在只能看看，这些都是要做菜的。 抱着一篮子菜回去洗了两遍，切好放一旁，做完这些正想歇口气，门外熟悉的交谈声和脚步声传来。 得，得给炒菜的锅起火了，待会大厨一进来直接炒菜就成。 第二章 “菜都准备好了没呀林老师？” 又尖又细又带点甜腻腻的嗓音，除了乔菁菁没其他人了。 林小北刚拿火桶吹了吹，朝着院子大声回道：“就等你了乔大厨。” “得嘞，来啦。”冲进来一个浓眉大眼长相略粗犷英气的女生，双手干干净净还滴着水，看到洗好的放一旁的菜，干净利落地炒起菜来。 院子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知青们回来放了东西，男知青们结伴去河里洗澡，顺便拿着水桶一起走了，待会回来可以在村尾的水井打水回来。女知青们轮到做饭的就过来做饭，没轮到的就自己安排时间。现在天气热，干了一天活，身上已经难受得不行了，有的女知青直接提了院子里水缸的水进棚子里洗澡。 知青点的人来回换了几拨，如今就只有四个女知青，三个男知青。 回城去了的只有两三个，剩下的一半是因为已经在当地成了婚就搬出去住了，还有一半是因为去了其他村里的知青点住。 以前青竹大队能空出来给知青住的空房子不多，余家村这里算是一处最好的，因为这里离大队近，而且房子还算完好，所以分到青竹大队的知青基本都是安排住这里。这一两年有其他村里也有房子空出来了，大队就按着知青干活的点就近安排了，所以一部分人就分了出去，这里也总算没有那么拥挤了。 这七个人里，竟是乔菁菁和林小北玩得最好。 要知道刚来的时候乔菁菁可各种看不惯林小北，不是嫌她做事慢就是说她在这装娇贵，林小北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以前在网上可没少看骂人经典语录，不带一个脏字地怼得乔菁菁无话可说。 后来还是林小北主动示好的，谁知道乔菁菁明明长得比男生英气声音嗲上天，一看就是干啥啥不行的，但是她做饭是真好吃啊。 随便炒炒红薯叶也好吃，煲个蛋花汤也好喝，偶尔买块肉回来更是香啊。 为了这口吃的，林小北觉得乔菁菁这朋友能处。 乔菁菁是个又嗲又大气的女孩子，相处久了其实也发现是个很好的朋友。 才过了二十岁生日没多久，比林小北现在这个十九岁的身体就大了半岁，在心理年龄还是二十三岁的林小北看来，换做是在现代，乔菁菁这个年纪应该还是在上大学的小姑娘呢。 乔菁菁炒菜很舍得放油，没多久菜香直往鼻子里钻，林小北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噜噜地响。 乔菁菁往厨房门外看了看，没人在院子里，拿筷子挑了块沾着番茄汁的鸡蛋塞到林小北嘴里，还不忘嫌弃地说：“看你这饿死鬼的样子，没出息。” 几下就吞下了肚，好歹垫了垫，林小北也习惯了她这副刀子嘴豆腐心的样子，嘿嘿笑了两声继续添柴。 平时饭只能吃个七分饱，又没什么油水，这个身体还在长呢，总是没到饭点就开始饿了，但是有便宜爹时不时地寄些吃的和钱票过来，饿了也能对付下。 但是现在没有了。 月初收到杭市那边的来信，说是后妈徐燕生了个儿子，家里花销大了，以后就不能给她寄东西了，只能靠她自己了。好的是信里还给了一百块钱还有些布票粮票。 按照历史轨迹，离着恢复高考还有三年多，可得好好省着用。 “秦远森那边怎么样了？”乔菁菁把剁碎的辣椒一股脑放锅里，呛得林小北咳了几声。 “什么怎么样，我和他又不熟。”林小北拿已经不对称的火钳往炤肚戳了戳，火一下子猛了许多。 乔菁菁看她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就来气，厚实的大掌重重地拍了下她手臂，恨铁不成钢地急道：“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人秦远森眼看着就要回城了，他之前不是对你有意思吗，你和他好那到时候不就可以跟着一起回了。看看人家吴晓心思多活泛，现在天天往秦远森跟前凑呢。” 林小北对此不置一词，也知道乔菁菁是为她好。 如果她不是从未来穿过来而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可能她也会紧紧把握住秦远森这个机会，但是她知道未来的发展趋势心里有底气，再退一步，秦远森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平时一副憨憨的样子，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还有个更大的顾虑，秦远森只是家里给他写了信说给他找好了工作，但是得等明年才能空出来去上岗，也就是还有半年多呢，这种事没有实际到手都不好说，她林小北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而且，万一她和他处对象了，最后他走了也带不走她，那不是更惨。 恋爱不合就分手在未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现在是七十年代的乡下，村里的人知道你一个大姑娘和别人谈恋爱最后被抛弃了，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听说前几年就有这种事，有对下乡的女知青和男知青都谈婚论嫁了，那个男的转头搭上了公社干部的女儿，被抛弃的女知青什么都没做错还被村里人说三道四，再想嫁出去好人家也看不上，女知青一时想不开半夜跳河里自杀了。 想到这里，林小北处于好心也说了句：“你和吴晓走得近，你也和她说一说，这万一她和秦远森处上了对象，最后秦远森回城了，她还留在这里，那不是更难？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本是好意，谁知吴晓刚刚洗完澡过来，在门口听到了林小北的话，想着秦远森心心念念着林小北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当下直接一脚踹门上，叉腰大骂：“林小北没想到你真是够贱的，平时对秦远森爱答不理的，现在知道人家要回城了，你自己不好意思低头去讨好秦远森，反而编排我来了，怎么，是怕人家看上我了你没机会？平时一副清高的样子，装模做样，遇到有回城的机会还不是不择手段？！怪不得都说大城市里来的就是心眼多，还绕来绕去让菁菁来和我说，你有本事就当着我的面直接说啊。” 被她大嗓门一顿劈里啪啦的话砸过来，林小北本来看到她还觉得不好意思，不应该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更不该让乔菁菁做这个中间人。 但是这一顿乱七八糟的指责是怎么回事？ 气得林小北真想叫吴晓从她这里拿的布票和吃的零食都给吐出来。 不止林小北生气，乔菁菁听了也皱眉，不悦地说：“吴晓你这话说得太过了，小北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发什么脾气。” 不等吴晓梗着脖子准备反驳。 林小北直接怼回去：“你喜欢你就去追去，脚长在你身上你想往前凑没人拦你。我要是对人有意思，还轮得到你整天上蹿下跳的，我说的有哪句不对，你以为你追到秦远森就能跟着回城啊，人家大好的前途干嘛要带上你这个累赘，你是美若天仙了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还是怎么地，回了城里娶个城里有工作的老婆不好吗。” 忍一时只会越想越气，林小北才不忍她。 吴晓冷笑，反问：“你敢发誓你对秦远森没有想法，不想跟着他回城？” 吴晓心想：不想才怪，下乡的知青有几个不想回城里生活，在这里住不好吃不好每天上工都累得半死，脑子有病才不想回城。 被迫脑子有病的林小北哼了一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我当然敢发誓，我对秦远森没想法，我早晚也能靠自己的本事回城，用不着他。” 好歹也是21世纪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通过高考考进985名牌大学的人，第一届高考能有多难，早晚她也能通过高考去城里。 “你最好说到做到。”吴晓丢下这句话扭头走了出去。 房间的门砰地一声被踹开又砰地一声被关上，听得林小北真想拿着火钳去抽她一顿。 这种脾气谁遇到谁烦。 闹成这样，乔菁菁也不再提秦远森的事情了，也明白了林小北说不喜欢他也是真心话。 嗐，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她也觉得林小北和秦远森怎么看怎么不配。 等男知青们回来，就把桌椅从厨房里搬到院子里，这样比较凉快。 林小北端着菜出来，另外一个女知青王芳就帮着拿碗筷，每个人碗里都是装了一碗红薯粥，并不很稠，女知青都是一碗的量，男知青可以多半碗。 林小北刚坐下来，旁边剩个空位，平时都是吴晓坐的。 等吴晓出来，直接和一个男知青换了位子，也不和大家说话，板着张脸。 换做平时，如果晚上不需要出去做工，大家吃饭的时候就比较悠闲，都会说说最近去做工遇到的事情之类的。今天其他人感觉到林小北和吴晓之间火药味浓重，大家都没怎么开口说话。 想到搬到了谭家村知青点住的秦远森，听说他家里写信来说给他找了份工，自从林小北来了这里，秦远森没少献殷勤可人林小北都没搭理，年初秦远森搬了出去才没怎么往林小北面前凑。现在秦远森准备要回城了，最近上工不止吴晓，其他知青点的女知青也赶着往前凑呢。 不少知青可羡慕着秦远森。 住在余家村知青点这里的三个男知青，江然正和乔菁菁谈对象，另外两个知青分别是张卫国和李强，去年九月刚来的，都是初中毕业才十六七岁。 一帮年轻人，做什么都是有商有量，吴晓平时没少和林小北走得近，大家相处得还是很和谐的。 这不，涉及到回城这种敏感话题了，就没有什么姐妹朋友情分了。 好在林小北也不是什么十八九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直接忽视吴晓这个人，吃完饭收拾碗筷，又去热了水洗澡，然后就回房里翻开带回来的那些作业本改作业，哪里错了都认真地给标出来，每个作业都写了简短的评语。 南方就是蚊虫多，往露出来的脚踝和手都喷了花露水，拿着从村头高婶子那里买的大蒲扇时不时地拍拍腿扇扇风。 好在带回来批改的作业不多，否则点着蜡烛照明，怕是以后眼睛会近视。如果不是今天在学校实在没空改完，明早第一节 课又要发下去，林小北才不会这么伤害自己的眼睛。 第三章 林小北是个小气巴拉的人，既然已经闹翻了，就不会再当作往日朋友那样好。 她的头绳和发夹都不乐意借给吴晓用了，早上起来穿好衣裳，短袖款浅蓝衬衫搭着盖过膝盖的黑色裙子，在小皮鞋和布鞋间犹豫了下，林小北还是选择了穿着舒适的布鞋。依旧扎了个马尾，有些碎发就拿发夹夹住。 再拿起手表戴好。 收拾好之后，把装着其他发夹和头绳的塑料袋放回她带锁的箱子里。 在知道挣脱不掉下乡命运后，林小北强打着精神，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把原身的衣服用品都打包好，走的时候就随身带了两套换洗衣服和一些吃的，剩下的能寄走的都打包寄了过来。 那么多东西，要不是林海工资高，普通工人家庭可置办不起那么多好东西。后妈徐燕也是有自己工作的，人也还算好，没为难过她。除了想着她下乡了就把她手表要过去，没要到，当时可把徐燕气得眼睛都红了。奈何徐燕进门三年后才给她爸生了个女儿，还带了个和前夫生的儿子过来，在家里还没有站稳脚跟，一家之主的林海说都给她带走，徐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原主的衣服不少，倒是都便宜了林小北，两年下来除了胸长了点，身高一点没长，省了买衣服的钱。 说来除了以前她攒的离开时林海给的，还有前面将近两年里林海时不时寄过来的，算了算她手里也还剩有三百四十六块钱，粮票布票等也存了不少，在这个一家日常开销最多一块钱的时代，她多少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还是因为每次林海寄钱和东西过来，她都找村里的人拿钱或者票换一大包当地特有的水果干寄回去杭市，不然她能攒下更多。 虽然这里要啥啥没得卖。 洗漱后去厨房烧火把锅里的水煮开后，放了一把面条进去，煮好后捞上来放大盆里，还冒着热气呢。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起来洗漱，然后来厨房吃早餐。 一大盆面条放桌子中间，旁边是一个大塑料盒装着的辣椒酱，自己看着口味加些酱搅拌着面条吃，否则没有味道。 正吃着呢，吴晓气冲冲地走进来，狠狠地瞪了林小北一眼，见她头都不抬地专心吃面，冷哼一声，忍着气拿碗筷盛面吃。 跟着吴晓一起进来的乔菁菁和王芳都看到了她的表情，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又要和人闹别扭，又想要用别人的东西，用林小北说的一句话：你脸怎么这么大呢？！ 早上大家吃完各洗各的碗筷，最后一个吃完的收拾剩下的。 吃好后林小北先拿自己的水杯装了一杯热水，回房背起装着水杯和其他东西的挎包，抱着带回来的作业本，犹豫了下又打开箱子，在衣服底下的存折夹着的一沓零钱里抽出了十块钱，放进挎包最里面的夹层里，然后才锁好箱子拿起她的大草帽出去。 青竹小学里的三个老师都是语文数学课都兼带的，她都是早上给三、四年级各上一门语文课，下午再各上一节数学课。没上课的年级，就安排他们写作业。作业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叫班上的学习委员抄在黑板上，然后大家跟着抄到自己作业本上，也省得不上课的时间吵闹。 听说青山公社的书记是个高知识分子，对公社的教育也上心，各个小学的入学率还算可以，除了那些非常重男轻女不给女孩子上学的或是家庭实在十分贫困的或者离学校太远的，基本都会把适龄儿童送到学校里。 学费也不贵，一块钱一个学期，有些拿不出钱的，就用工分抵扣。 青竹大队是青山公社人口最多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大队，所以青竹小学每个年级基本都有三十人左右。随着粮食增产，人们渐渐能填饱肚子，见识了县城以至市里的发展，就更想让孩子读书往外走，人家外面的单位都是铁饭碗，比一辈子在山田里不知道好多少。 沿着黄土泥路穿过余家村，然后再往前走一段路就看到青竹小学了。 青竹小学就建在青竹大队办公室后面一点，青竹大队办公室也就一排过去四间房，青竹小学每个年级一间教室，也是一整排过去，西侧单独有个房间是老师办公室。小学和大队办公室东侧有块宽敞的水泥地，晒稻谷、大队开会，或者有什么活得，都是在这里举办。 和工人上工时间一样，学校七点上课，林小北和平时一样都是差不多提前十分钟走进办公室，陈校长一如既往地已经泡上一大搪瓷水杯的茶，戴着老花眼镜认真地看从大队那里拿来的前几天的报纸。 对此，林小北是非常敬佩陈校长的，已经将近六十岁的人了，在这个知识和物资一样匮乏的时代，还不忘见缝插针地学习。不管是上课还是平时都十分严肃，在大队里也有一定威望。也是他当时力排众议坚持不选大队里的本地人而是选了她做老师。 “陈校长早。”林小北打了声招呼，陈校长抬着眼睛看了看她，淡淡地应了声。 习以为常了，平时都是这样。 林小北坐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拿出待会上课用的课本和教案还有要给学生发回去的作业本放到一旁，又拿出挎包里的水杯，把桌上的其他东西又整理一番，六点五十五一到，她就拿着东西去教室。 看着她往外走，陈校长也放下报纸一手拿着书本教具一手拿着装满茶水的搪瓷杯跟着走出去。 林小北先去四年级的班上给学习委员发了今天要写的作业，转头一进到三年级的教室里，吵闹声瞬间消失，刚刚还在跑来跑去嘻哈打闹的学生立刻回到自己位置上乖乖坐好。 余光里看到负责一、二年级的谭老师双手插兜慢悠悠地从他们教室外面走过去。 眼见着教室里的学生也被外面的谭老师吸引了目光，林小北大声喊道：“上课！” 坐在正中间第一排的班长余小光倏地站起来，洪亮地喊：“起立！” 齐刷刷的三十多个小萝卜头认真地站起来，齐声说：“老师好！” “同学们好，坐下吧。” 南方人平翘舌和前鼻音后鼻音经常不分，每次小朋友们喊她林老师都像是在喊“林老四”。 林小北把带来的作业本放到一边，拿起课本翻到最后，“我们这个学期的课文内容已经学完了，今天和明天就用来复习前面学习过的内容。后天就期末考试，大家这两天要好好复习，争取考个好成绩。” 听到要期末考试，一半的学生都开始哀嚎起来。 有考试就有成绩和排名，家里家长比较暴躁的，考不好回去八成得挨揍。 其实自从林小北接任他们这两个班后，他们被挨揍的次数已经大大减少了，除了是因为教得好学生成绩有进步，考不好被挨揍的林小北也抽时间挨个去做家访，和家长聊孩子的情况。但是架不住有些家长听不得劝，怎么说都是一言不合打孩子。 等哀嚎声小了下去，林小北又抛出诱饵，“和上学期一样，考试前三和进步最大表现好的学生都有奖励。” “哇，林老师是什么奖励？” “这个保密。”林小北神秘地笑了笑，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 拿着讲台上的一根光滑细长的棍子敲了敲讲台，制止住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好了，课前十分钟朗读开始了。” 没多久，教室里就响起了朗朗书声。 早上三、四年级各上一节课，每节课80分钟，每上40分钟就休息十分钟，所以早上的课从七点开始，十点十分结束。 下午也是一样的上课时间，一点开始上课，下午四点十分放学。 这样安排也是考虑到不少孩子是要回去帮忙做饭的，大人上午十一点下工，晚上六点下工，不然在外面忙活一天还得收拾去做饭，估计就有不少人会不想让孩子上学，专门留家里做家务。 今天上课是给学生做复习，基本都是她在讲，上完早上两节课讲得都累了。 一放学就和打仗一样，先回办公室放东西，然后就快步走回去赶着煮饭。 还好不远，从学校走回知青点也就十五分钟左右。 路上还遇到三三两两边走边玩的学生，嘻嘻哈哈地和她打招呼：“林老师好！”“林老师回家做饭吗？” 好在现在交通工具不发达，孩子们往大路上跑也没事，以后车来车往的就怕孩子在外面乱跑。 回到知青点刚好十点半，中午要摊木薯饼，她不会，就先去房子后面的菜地摘菜洗好放着。 没多久其他人就陆续回来了，江然手里还拎着一条草鱼。 吃肉都是奢侈事，冷不丁地有意外之喜，大家都很开心，纷纷问：“鱼是哪来的？” 江然把鱼递给今天负责做饭的王芳，顺便解释：“还得多亏了小北，路过田家村的时候胡奶奶给的，他们捞到不少，让带一条给小北加餐。” 胡奶奶就是林小北之前在路边救的老太太。 胡奶奶的大儿子是管大队鱼塘的，平时经常有鱼吃，特别是最近刚捕捞一批鱼去卖，他们家也能分到十几条。 因为一时善举，可没少得占便宜。 不过她也知道人情往来，之前还给她爸写信让帮忙在杭市的药店里买些治跌打肿痛的药还有偶尔一两次去县城也有买麦乳精送给胡奶奶，也算是感谢她多次送些吃的过来。 虽然这里环境有些艰苦，但是这里的人大多还是很淳朴善良的。 不管是因为谁才得来的，总之今天能加餐肉，大家都觉得开心。 乔菁菁挽起袖子豪气地说：“做鱼我在行，家里酸菜还有不少，今天做个酸菜鱼吧。” 正好，最近已经进入夏天，天气炎热，吃酸菜鱼更开胃。林小北举双手赞成。 偏有的人，有得吃还堵不住她的嘴，非要酸上几句：“胡奶奶对小北你可真好，动不动就送吃的过来，人家对看中的孙媳妇就是不一样。” 这话一说，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小北，干脆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这种话说话就是真恶心人，看着也没说什么伤害人的话，但是就怎么听怎么膈应。可不就是现代人常说的白莲花绿茶婊。 胡奶奶是想过给林小北和她的孙子说个亲，但是没多久她儿媳妇直接给说定了隔壁大队队长的女儿，于是就这么过了，大家也都没当回事。 林小北看向她扭曲的嘴脸，笑着说：“你且别管胡奶奶为什么给我送吃的，像你这样的，倒贴人家都看不上你，更不要说给你送吃的了。” 一语双关，看谁气死谁。 第四章 吴晓说不过林小北，也就只能自己生闷气。 以前吴晓和她走得近，平时有需要也多有照顾帮助，所以就显得她相处起来温温和和的性子好，现在直接闹翻了，她才不惯着阴阳怪气的吴晓，吴晓这才发现她也没那么好惹。 饭菜做好后，中午就把桌椅搬到厨房外的屋檐处，通风，又能遮挡阳光。 满满一大盆的酸菜鱼，酸菜和鱼基本是一比一，舀上半碗汤，木薯饼沾着鱼汤喝也别有一番风味。 因为是‘靠着’林小北才得来的鱼，所以刚上桌乔菁菁就把鱼肚子那一块最好的肉夹给了林小北，大家也都默认这个分配。 别看刚刚吴晓阴阳怪气地说话，到吃饭的时候可没少下筷吃鱼。 大家吃饭都还算讲究些餐桌礼仪，林小北刚穿过来在杭市和家里人吃饭时简直要被折磨疯，徐燕吃饭喜欢吧唧嘴，还很大声，对于林小北来说简直就是魔音绕耳。 大学时候她喜欢一个同专业的学长，下功夫追了好久才有了些进展，结果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学长一直在吧唧吧唧地吃饭。就那次吃饭之后她就彻底死了心不追了。 当然也有很大原因是人家学长根本没有看上她。 吃完饭已经十二点了，中午收拾碗筷的工作都是交给男知青轮流做，林小北就在附近走了两圈，然后才回房里午睡。 这个时候大家普遍没有闹钟，但是村里装有大喇叭，大队那里专门有人负责通过喇叭报时。不过只报上课上工的时间，到点下工了喇叭是不提醒的。 比如早上七点上课上工，就六点的时候通过大喇叭提醒准备上工。下午特殊一些，下午是十二点半响一次，是提醒老师学生准备上学，一点半响一次，是提醒大家准备上工。 林小北自从当了老师后，连续半年都提心吊胆地睡午觉，哪天要是醒了又睡过去，那可真是严重教学事故。 她还做不到像谭老师那样气定神闲地踩着点去学校。 幸好经过大半年，她现在已经形成了生物钟，中午能安稳睡上二十多分钟。 以前在教育机构当老师那会儿，中午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下课被学生拉住问几个问题，再吃外卖，四五十分钟过去了，只能趴工位上闭目养神，而且周末上课还是朝八晚九，平时动不动加班也是朝九晚八。哪有现在那么好，别的不说，一天八小时睡眠时间是能保障的，毕竟村里没通电，乌黑麻漆的，不是秋收农忙时候，除了早点睡只能早点睡。 下午又叭叭地讲了两节课三个小时，放学后回办公室里又猛灌了半杯水。 要不是学校不远处就有个公厕，修得比较好，打理得也比村里的公厕干净，不然她绝对不会喜欢在学校的时候猛喝水，回家就尽量少喝。 趁着谭老师还没走，林小北赶紧开口问：“谭老师，去年我和嫂子换了点龙眼干，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多的可以和我换一些？” 龙眼干也叫桂圆，生吃或者煲汤喝都好，吃了补气血。 谭老师已经三十多岁了，家里有老有小，他长得一副文弱书生样根本没什么力气做农活，读完初中出来在队里的小学混了个老师当，他家里的农活基本都是他爸妈和哥嫂他老婆做的，特别是他老婆，力气比很多男人都大，做农活也是一把好手。 他家里后院的自留地上种了两棵龙眼树，七八月收获了就拿出去换别的东西。去年林小北在公社那里碰到过谭老师的老婆在卖龙眼和龙眼干，正巧她也想送些东西给杭市的家里就花钱买了龙眼干寄过去，不然收了那么多东西什么都没表示显得她狼心狗肺。 现在知道徐燕生了孩子，血缘上来说还是她弟弟，可能因为他的到来以后林海就不会怎么关照她了，但是该有的表示也还是要有的，算起来这家人也给了她不少了。 “这龙眼也还没到时候摘啊，起码得等个半个月呢。”谭老师心想还没到时候呢急什么，怕不是这城里来的不知道龙眼什么时候能吃？ 林小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是真有些不太清楚，只知道大概就是夏天的时候，以前她暑假回奶奶家就都正好赶上吃龙眼。 “这不是怕别人也想要嘛，提前定了更安心。” 找了个借口强行挽尊。 谭老师犹豫了下，回：“我也不知道你嫂子她要不要拿出去换，我回去问问她看，你想要多少？” “嗯嗯，麻烦谭老师了，我想要个三十斤。” 林小北想了想又问：“谭老师，麻烦你问一下嫂子，给钱换可以吗？” 剩下的票都是要紧着用的，不能轻易交换出去，现在是真的体验了一把穷得只剩钱了。 谭老师痛快地应下：“行，我问清楚了明天回你。” “谢谢谭老师！”换个三十斤应该不难，按去年那样十五斤也才四块钱，就算今年涨点价，应该也不至于太贵。 这里山上或者村民家里院子里都种有荔枝、龙眼、芒果、黄皮、枇杷等果树，寻常拿出去卖也没什么人买，做成龙眼干又不压称，其实算是卖得很便宜了。 要是以后交通运输便利了，这里的水果往外面卖，未必不能卖好价钱。 第二天课间的时候回办公室，谭老师就说可以给她留三十斤龙眼干，不过得七月底才能给她，三十斤就收七块五。 不仅没有涨价，还给她便宜了五毛。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收入来源，靠着这个得了七块多，对谭老师家来说也算是大惊喜了。 想了想，又去村头找高婶子定了十五斤的芒果干，花了两块五。 正好是十块钱。 事情搞定了一半，终于不用纠结寄些什么回去了。 两天下来总算勉强给学生复习完这个学期学习的内容。 现在的考试还是比较简单的，不像以后学生读书内卷得不行，小学就已经考奥数内容了。 由于老师不够，就分成了上午下午都各安排两场，三年级和四年级错开考试。考试只考一个半小时，中间不能休息。 学生考试的时候老师是最轻松的，特别是早上第一场三年级考完语文后，第二场开始，监考的时候就改试卷，所以学生当天考完后，试卷当天也就改好登分了。 但是后续还要给学生发学生手册，上面写上成绩和对学生这个学期的评语，一时半会儿也完不成，就定了考完后的第三天早上统一发学生手册。 第二天照旧还是平时上课的时间来学校写学生手册，两个班差不多六十个人，也写了一个早上。 下午不用去学校，算是给放假了。 也就这一两天天得空了。 到了发学生手册那天，林小北出门的时候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抱着鼓鼓囊囊的挎包。出门前还往裤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给乔菁菁。 大白兔奶糖在公社都难买到，吃到不容易。乔菁菁眼睛亮亮的，直接先剥开糖纸先吃一颗，满足地叹道：“真香啊，不愧是好姐妹。” 这个月初林海只给她寄了一百块钱，想来是有了儿子就没有空去给她买东西寄过来了。这些大白兔奶糖还是过年的时候寄过来吃剩的。路程太远，这两年她都没有回去过年，其实也是不打算回去的，毕竟原主什么生活习惯还有没有别的人际关系她也不太清楚，怕贸然回去会露馅。 她也就偶尔吃一两颗，给苦苦的生活加点甜。 这天两个年级的学生早早到齐了，都乖乖地坐着眼巴巴地看着她，以及她的帆布包。 林小北十分有自知之明，重点应该是看她的帆布包。 一股脑把三四年级的学生手册都搬到了三年级的教室里，然后去隔壁四年级教室把人都喊过来，让他们和三年级的学生挤一挤，两个人坐一张椅子。 开始发手册之前，林小北先总结了这个学期大家的表现：“今天就是我们这个学期的最后一次课了，到了九月你们就是四年级、五年级的学生了。这个学期，大家表现得很好，比上个学期都有进步。特别是期末考试大家都考得很好，我先来简单说一下考试的情况，三年级总共32人，总分最高分200分，最低分总分151分，平均分163分，大家的语文数学都在70分以上。四年级总共30人，总分最高分200分，最低分总分142分，平均分153分，所有同学的语文数学都在60分以上。我们四年级的同学下学期开始就是毕业班了，暑假放假了要每天抽出半小时的时间好好复习以前学过的内容，这样才能扎实基础，在最后一年爆发，考上初中！” “现在来发学生手册，大家拿到手册回去后一定要给家长看，并给家长说老师写了什么评语，不然以后我去家访问到你们家长，你们家长说没有听到的，我就罚人了。好，我念到名字的同学上来领学生手册。周双双、周杰、余小光、姚秀英......” 领到学生手册的学生都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还有在互相比较谁考得好的，认真地看老师写的评语。 也有几个平时成绩好的，这次没考好有些沮丧，也有超常发挥的在兴奋地手舞足蹈。 林小北在现代从学前班一直读到大学，整整十七年学生生涯，考过的试不知多少，早就砌起了刀枪不入的心理墙。 “大家都收到学生手册了，也都看了。之前林老师说考得好的有进步的表现好的同学有奖励，现在林老师来兑现承诺了。” 林小北从包里掏出用绳子绑成一摞的小人书和连环画，每沓都有十几本，另外还有一大包水果糖。小人书连环画是她去年底去县城废品站淘到的，这三十多本就花了两块钱，水果糖是在公社供销社买的，不用票，一分钱一颗，她买了一块钱，足足有一百颗。 没有小孩是不喜欢小人书连环画和糖果的，所以林小北一拿出来，整个教室的学生就疯狂了。 “哇！” “好了，安静！” 教室又瞬间安静下来。 “现在我们来发奖励了，两个年级的一起发。总分成绩前三名的同学分别是：黄壮壮、周双双、余小光、余小明......以上六位同学分别获得连环画或者小人书一本，水果糖一颗，现在请几位同学上来自己选。” 第五章 接着又颁发了最佳进步奖和最佳表现奖。 除了奖品，林小北还用水彩笔给制作了独一无二的奖状。 获奖的学生都激动得小脸堆满了笑。 剩下还有差不多七十颗糖果，林小北直接给四年级的班长余小光拿下去分给每个学生。 “成功只是一时的，失败也不会一直失败，获奖的同学再接再厉，没有获奖的同学也要继续努力，争取下次获奖！下个学期如果我们班同学每个人总分都过了160分，老师就给每个同学都送小人书或者连环画，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好！在正式放假之前，我还要再和各位同学强调一遍，暑假不准去河里游泳，除非有家里大人陪同，听到没有？”说到安全问题，林小北都是非常严肃的。 这时候孩子们都是放养，家里大人也管不到，公社里每年都有听到孩子去河里玩被溺死的事情。 这个问题基本每周都在强调，大家齐刷刷地回答：“听到了！” “好了，两位班长组织班干把教室整理好，放假！” “耶！” 大部分孩子们都不急着往外跑，而是围在获奖的同学身边去看书，还排起队来预约借书时间。 林小北讲完就拿着水杯和空下来的帆布包往外走，手里还剩几颗没有发完的水果糖。回到办公室看到陈校长和谭老师都在。 谭老师看到她进来还笑着说：“小林两个班可够热闹，我们这边一二年级都想过去看。” 林小北之前有些不好意思，都是一个学校的，只有她带的班给学生发了奖品，不过陈校长和谭老师对这个都没什么看法。上学期谭老师还说：“我们班的学生问为什么他们没有奖品，我就说你们好好学习，以后考上了林老师的班就有了。” 陈校长也赞成这种鼓励式的教学方式，不过他习惯了现在的风格，不准备做改变。 “二年级的同学下学期可不就可以热闹了嘛。”林小北笑嘻嘻的，顺便把手里几颗糖果分给陈校长和谭老师，“这是我们两个班分剩下的，就几颗，陈校长和谭老师拿回去给孩子们分一分。” 两位老师对她也多有照顾，给几颗糖果也应该的。 陈校长看完三四年级的成绩单，难得夸奖：“年轻人想法活泛，教学成果不错啊。” 林小北受宠若惊地忙说：“还得多亏了陈校长和谭老师的指导。” 等学生那边整理完毕，陈校长拎着钥匙去锁了门，这个学期就算是结束了。 林小北把下学期的课本和教案都带回去，准备暑假抽些时间温习一遍，顺便再改改。 到了七月整个大队的人开始忙着收割水稻，一部分人割水稻，一部分人负责脱粒，一部分人把脱粒的水稻装蛇皮袋里搬运到村子里的空地上晒，剩一小部分的人去负责晒谷。连五六岁的小孩都要在收割完的水田里捡掉落的水稻。 整个青山大队下面总共有十九个村，最小的村子也有一百多户人家，总共四千多户，人口有三万多。从上往下看，就像成群结队的蚂蚁在四处忙活着。 像余家村、谭家村、姚家村、梁家村这四个比较大的村子，相对来说算生活好一些，村里都有一台脱粒机，再有十几个人轮流用稻桶甩打稻谷，速度就快很多。 学校的三位老师虽然是脱产教书不用下田去做苦力，但也要去做事情的。像她就被安排去协助大队的张会计做统计。 前面几天还没有交粮，林小北就和张会计先把表格做出来，张会计做大队的账本，林小北单独做一本以作对比，还要做一个大红榜贴在大队办公室外面的墙上，写明哪个村交上来多少粮食。 这样子也让各个村子知道交上来多少，防止大队干部做假账贪污。 不下雨时大太阳暴晒三四天，脱粒的稻谷就干了。 大热的天，大家在仓库前面用几块洗得发白起球了的破布绑一起撑起来，用来遮阳。 为了方便，林小北和张会计把桌椅也搬到了这里，正好在这里称了记好账就可以直接搬到后面的仓库里。到时候民兵队的梁队长就带着四五个民兵在旁边维持秩序，顺便把称好的粮食用木板车推到后面一整排的仓库里放好。 妇女主任和队医就在这搭起一个大锅煮草药，治中暑的。然后每个村村长安排人过来拎小半桶过去，有人不舒服或者中暑了就给喝一碗。 收割水稻后的第三天，林小北早早过来大队坐着，包里水杯装满水，还放了五颗大白兔奶糖。按去年秋收那样，开始收粮的那两三天，天天都从早忙到晚，吃饭都是几分钟几口几口赶着吃。 今天有些奇怪，她来了半小时了张会计还没到，也没有人排队。 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了，昨天说的难道不是今天开始收粮？ 正郁闷呢，就看到大路上张会计慢悠悠地走过来，看到她已经准备好东西坐着了，仔细一想就明白了缘由。 于是快步上前解释说：“昨天忘了和你说了，今年公社有两辆拖拉机了，分了一辆到我们大队帮忙到各个村里拉粮食。现在还在白家村那装粮食呢。” 林小北恍然，怪不得今天没人运粮食过来呢。 有拖拉机拉运好啊，马车牛车都用上运粮也是杯水车薪，还得靠人搬运，大热的天，还背那么重的东西，都把人累坏了。 没多久，妇女主任李桂花和队医也来了，又开始煮起草药。 民兵队梁队长带着人把大队的称给搬出来放记账的桌子前面。 收粮得收几天，比较远面积又小的村子完成得快就先收，然后再收大的村子。水田都是就近分到各个村子的，并不是归村子所有，而是为了合理利用各个村子的晒谷场。 没多久，就听到拖拉机专属的“轰轰轰”声传来，林小北和张会计连忙准备好账本。 拖拉机开得很近了才停下，副驾驶跳下来一个人，车斗后面还有两个晒得大汗淋漓的人，梁队长立刻带着几个民兵过去帮忙卸粮食下来。 开拖拉机的还是个熟脸，可不就是之前被她拦下送她和胡奶奶去卫生院的帅小伙嘛。 和她在微博上频繁刷到的某古装美男子超级像，不过，70年代版本的这个美男子黑了两个色号。 帅小伙往她这里看了一眼，就打开车门下车帮着一起搬粮食去了。 称完统计好又搬进仓库里放好，二话不说几个人又直接上车走了，留下几圈尾气和扑面而来的灰尘。 李桂花挥了挥大蒲扇，抱怨说：“这个余酒就是闷葫芦一个，话都不多说一句，就这样的，他大伯娘还说要给他说个高中毕业的，人家高中毕业的女娃看上谁不好能看上他？” 林小北侧着耳朵听呢，余九？排行第九？姓余大多是余家村的啊，她怎么没在村里见过？ 李桂花又嘀咕了几句就不说了，林小北不经意间往张会计那边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他翻白眼。 应该是对李桂花的话不赞同。 这可有意思。 因为有了拖拉机，林小北这个统计工作变得格外轻松，中午晚上能跟着大队干部一起蹭两顿饭，还有肉沫呢。 反而知青点那里就没有这么好过了，大家不是下田割水稻就是要卖力脱粒或者人工搬运，只有吴晓轻松些是做晒谷工作，大家累得半死还要抽时间做饭。 晚上林小北晃晃悠悠走回去都不怎么说话，格外低调。怕拉仇恨。 裤兜里的大白兔奶糖没吃上，林小北回屋里又拿了一颗出来，总共六颗分给其他六个知青。 吴晓拿的时候还有些别扭，林小北也不管她，塞她手里就走。 总不好其他人都分了唯独不分给她。 累了一天，突然得了块糖，虽然也不馋这一口，但是也能让大家心情好了不少。 江然分到奶糖转头就给了乔菁菁，还特意嘱咐：“上工不用那么拼，饿了就吃颗糖，不舒服了就去边上缓一缓。” 神经大条的乔菁菁“嗯嗯”两声敷衍应了。 江然欲言又止想好好地和她说一说，奈何她转头就进了房里，说太累了准备睡了。 后面几天收粮，林小北没少见开拖拉机的帅哥。 多亏了李桂花每见一次这个帅哥就念叨一次，林小北总算知道人家名字叫余酒，喝酒的酒，是余家村的。 每次伴随着轰轰轰隆隆隆的声音出现，又甩下漫天的灰尘离去，一脸认真严肃地坐在驾驶位上握紧方向盘，感觉他操控的不是拖拉机，而是飞机。 李桂花念叨得多了，趁她有事走开，张会计忍不住和旁边的梁队长吐槽：“人余酒高中毕业，还在公社里开拖拉机，有知识有技术，人还长得好，就李桂花乱说败人名声。” 梁队长也跟着附和：“还不是她想把她二闺女说给余酒，人家余酒大伯母没看上，还好意思说要给人家说亲事。” 林小北了然，怪不得李桂花这么关注人小伙子呢，合着是想自己家收了。 她也见过李桂花的二闺女周敏，有次去公社刚好周敏和他们几个知青同路，一路上满嘴脏话，还指桑骂愧地说女知青穿得花枝招展地勾引人。 这种人，配不上帅哥。 给余酒的大伯母点个赞。 话说余酒的大伯母春香婶子还是姚婶的堂嫂。 张会计和梁队长说着说着，突然张会计话题一转反过来问林小北：“小林有对象了吗？” 你问的什么我听不懂？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林小北一脸尴尬笑道：“还没还没。” 心想着才十九，还小呢，不着急。 “诶哟，那不刚好！小林文凭高啊，和余酒站一块多登对是不是？！小林你有想法不？叔给你介绍啊。” 林小北：…… 可真是谢谢您了。 不敢有想法。 “不是叔瞎夸，整个大队找不出比余酒还好的小伙子了。去年高中毕业的，一毕业就被公社选去学开拖拉机了，又不用上山下田地卖苦力，和人家城里的工人那样每个月领工资和粮食，听说福利好得很，时不时地顺带着帮人拉些东西还有额外收入。” 张会计叭叭地说了一通，见林小北还没有意动，又继续劝：“他家情况是特殊了点，但是你想啊，他一个人有两大间红砖房，大队里没几个这么富的。” 林小北下意识地八卦：“他家什么特殊情况？” 张会计三言两语地就说清楚了，“他大伯大伯母是他亲爸妈，把他过继给他二叔当儿子了。以前跟着他爷住，前几年他爷也走了。现在他家就他一个。”想了想，又补充道：“就他一个也省心，你说是不是？自己当家多好。” 林小北：…… 正好拖拉机的轰轰声又来了，林小北打了个哈哈就避过去了。 催婚，不管什么时代，虽迟但到。 作者有话说： 发现有个小bug，是关于余酒大伯母家的住址的，已更改。 第六章 早稻收割从七月初开始一直忙到七月中旬才收尾完成，忙完这茬又得接着忙秋季水稻的种植，整地、育苗、插秧都不是轻省事。另外还有几座山的果园也要人去摘果，然后送到大队这里称了统计好，才安排人送到县城的水果加工厂。 大队果园的水果卖给加工厂的钱，是年底分给社员的分红，乡下人一年到头能赚钱的机会很少，都指望着年底的分红呢，所以大队对收水果这个工作也很重视。 林小北整个七月基本就是天天待在大队这里跟着张会计做统计，可给知青点省了不少口粮。 一车车的水果拉过来，每天都能分到一些坏了点的水果给大队干部，有好几样呢，龙眼、芒果、香蕉、柑橘…… 大队干部都拿了些，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编外人员”不好意思拿，张会计直接拿两份，一份塞给她带回去。 说实在的，村里的大妈大婶都没张会计热情。 于是林小北就每天早上背个扁扁的挎包去大队上班，晚上就抱着鼓鼓囊囊的挎包回去。 她也不独吃，都是和其他知青们分了吃。 大家看她就跟看个聚宝盆一样。 如果没有张会计天天见缝插针地给她推销余酒，她这份工作简直完美，还能每天看帅哥。 意外的是陈校长给她发了八月五号去县城参加教师培训的通知，要去三天，得提前找大队队长开证明。 反正天天都在大队这里待着，林小北看大队长余红军有空闲了就去找他开了证明。 培训地点和吃住都安排在县城的学校里，开个证明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听说是县城第一次搞教师培训，公社书记非常重视，提交上去的教师名单都是些年轻老师，让去学习好经验回来还要分享的。 有公费进城的机会，林小北已经提前开始雀跃了。 去县城中途顺便先去公社里寄水果干。 一举多得。 到了八月二号，要交给加工厂的水果已经给够了，剩下的水果很少，就都摘了分给大队里没有劳动力的五保户。 她“编外会计”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天把摆出来的桌椅搬回去放好，再把挂起来遮阳的破布收起来，就可以回去了。之前就和谭老师说好了，所以这天中午谭老师把三十斤龙眼干背了过来给她，当场银货两讫。 旁边看到的人都说林老师不愧是城里人，真舍得买。 林小北摆摆手，“嗐，这都是我爸寄钱过来让我买的，后妈生了孩子，说我们这里龙眼干好，让买回去补身体呢。城里买这些东西不容易买，还是咱们乡下好啊，一年四季满山都是水果。” 三十斤龙眼干，留个五斤给自己慢慢吃，多补补。 和高婶子买的十五斤芒果干前天已经扛回去了，打算也给自己留五斤吃。 还有心思活泛的，说明年如果还需要水果干的话，可以便宜些卖给她。林小北也没应下来，只说明年的事情还不定。 跟着谭老师一起过来的还有秦远森，对比年初那时候被晒得更黑了，她差点没认出来是他。 这人看着垂头丧气的，可不像是要准备回城的样子。 看来是这个月活没少干，看把人摧残得都没有精气神了。 林小北自觉和人家不算很熟，也就之前在知青点一起待过一段时间，而且这人最近是知青里的香饽饽，为了避免被殃及池鱼，林小北就点点头示意下。 就是这人忒没有眼力见，上来就说：“刚刚在村里遇到谭老师，说是给你送龙眼干，我想着这么重你一个人扛回去也难，待会我送你回去。”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关系很好一样。 林小北连忙拒绝：“不用不用，也不是很重，我自己就能搬回去，不麻烦秦知青了。秦知青还是这么好心，看到谁有困难都能伸出援手。” 李桂花平时没少和各个村子的妇女们聊八卦，知道这秦远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看林小北这样子，怕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反正我闲着也没事，我送你。”秦远森还是那副憨厚样子。 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听懂还是装作没听懂。 林小北是挺烦这个人，油盐不进。刚来的时候他常帮她，以为是出于对新来的同伴的照顾，但是过了段时间，林小北就察觉出他的意思来了，当即就非常直白地说了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都这么明白地说了，还是我行我素，争着帮忙做事情，还搞得其他人以为她要和他谈对象了。一整个都是他自己的自我感动，还给她带来困扰。 林小北直接冷着一张脸，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这里那么多人，真想骂人。 “不顺路，不麻烦你了。” 语气都淡了几分。 秦远森看了看她脸色，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一样，还想说些什么，直接被张会计打断：“是啊，秦知青不用麻烦。待会余酒要回去，正好和小林顺路，给余酒扛回去就行。” 在检查拖拉机各个地方有没有问题的余酒愣了一下，往林小北这边看了眼，然后又继续默默围着拖拉机转。 林小北：？ 就这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过，既能摆脱秦远森，还有帅哥送，何乐而不为呢。 担心秦远森又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来，林小北转头去和张会计聊天，“张会计，你昨天说让我给你带东西，都是些什么，我记一下，省得给忘了。” 说着，就从挎包里掏出一支熊猫钢笔和一个红旗本。 张会计拍了拍脑袋，诶哟一声：“差点忘了这事得亏你提醒，想麻烦小林你帮看看县城里的供销社或者百货商店有没有奶粉卖，有的话帮我带上两罐，我让我婆娘下午把钱和票给你送过去。” 李桂花看了一眼张会计，惊讶地问：“这一罐奶粉得要好几块钱吧？老张你是真舍得花。” 张会计也有些肉疼，但还是笑着装作不在意地说：“还好，我家老二写信回来说也就十几块一罐，老二专门寄钱和奶粉票回来交代的，说给娃娃喝这个长得好。我们庄稼汉也不懂这些，他们当爹妈的能挣得到钱给娃吃好的，那是他们的事，我们也懒得管。” 这话可真凡。 在场的人就没有不羡慕的，两罐奶粉就三十多了，还有票，最多也就能喝两三个月吧。 整个大队，哪家的娃娃像他们家那样养得金贵。 也就是张会计的二儿子在西北当兵，听说已经做到副团级别，津贴高。西北气候不好，他老婆怀孕后就回了老家这里。这孩子才三个多月呢，都没断母乳，就准备给喂奶粉了，怕是县城里的单位工人家都没这么舍得娇养孩子。 旁边的人羡慕是羡慕，但是也知道自己家什么情况，听过了也就过了。 反倒是听到林小北要去县城，就开始思考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不多的话还想让林小北帮忙一起带一些。 张会计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说：“人家林老师是要去县里参加教师培训学习的，也没什么空闲时间。再说了，林老师之前还答应了别人帮带东西，拎不了那么多了，要买东西的还是自己去买吧。” 还是张会计上道啊。 围过来的人认真一想，觉得张会计说的也有道理，林老师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也拿不了那么多，也就算了。 多亏了三、四年级的那帮学生，发完学生手册回家之后到处说以后考得好林老师还有奖励，还有获奖的同学把自己得到的小人书连环画借给其他小伙伴看，没几天，村里的人知道了小学里有个林老师，教得好还给考得好的学生奖励。 所以尽管林小北是外来的知青，现在在大队里也有了不错的路人缘。 听到林小北要去县里参加学习培训，秦远森看林小北的眼神又热切了几分。 这里都收拾好了后，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回去了，秦远森看林小北背起挎包，立刻上前扛起那袋龙眼干，呵呵笑着：“我想起今天要去找江然他们，顺路一起送你，正好。” 林小北：...... 想到知青点里还有个逮到机会就一波阴阳怪气的吴晓，虽然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但是还住一间屋子里呢，还是能不搞事就少搞事的好。 现代里因为一点小事就被舍友下毒手的事情还少吗。 这个顺路她吃不消。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拒绝，张会计两步上前直接上手把秦远森抗在肩上的那一袋龙眼干扯下来，秦远森一时没有防备就轻易被张会计得了手。 “我说你这小同志怎么回事，都说不用你帮忙了，你要实在太闲，就去后面厕所挑几担粪浇果园。” 张会计一副“小伙子真不懂事”的表情。 林小北默默退后，心里给张会计点个赞：还是叔给力啊。 果然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张会计不理会脸色铁青的秦远森，冲拖拉机那边招呼：“余酒，做什么呢，磨磨唧唧的，赶紧的，先送林老师回家。” 直接忽略掉林小北说的“自己扛回去就可以了不麻烦余酒同志”，张会计直接把袋子塞给余酒，还一直在催促：“民兵队在这守着，有啥事你明天再来看，回去吧。” 余酒单手拎着袋子，还没动，又被张会计催：“走走走！” 然后就很莫名其妙地变成奇奇怪怪的三人行。 余酒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大步走在最前面，秦远森一直在叭叭叭叭地跟林小北说话，林小北敷衍地应着，还得小跑才能跟上前面的人。 正巧在余家村的村口遇到江然和张卫国、李强。 夏收秋种都忙完了，下半年主要是管好秋季水稻，另外从八月开始陆续要收红薯、花生、木薯等。 但是前面已经连着忙了一个月，大家都累，大队里停了三天工给休息。 趁着休息时间，江然带着张卫国和李强去找村里有没有空地可以建房子，他和乔菁菁准备明年初就登记结婚了，建房子不容易，得提前准备起来。 现在能找到合适的地，村里同意的话就可以先抽空清理下，到年尾没有什么农活，找人建房子就不难。 “江大哥。”秦远森是借口来找江然的，猛地在路上遇到，赶忙打招呼。又特意解释：“我送小北回来。” 最近吴晓和林小北在知青点里没少别嘴，特别是林小北还放出话来不喜欢秦远森，现在又走这么近，江然等人不知道情况，看到秦远森和林小北一块儿走，还以为是有什么新情况了。 为了回城，哪怕是用些手段违背初心，还有的放弃尊严，已经见怪不怪了。 所以大家看林小北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但是也都没有说出来。 张卫国还挤眉弄眼地冲秦远森使眼色。 秦远森也不解释，傻笑着挠了挠头。 第七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小北狠狠瞪了眼秦远森，咬牙切齿地说：“秦知青不是说专门过来找江大哥他们的吗？怎么这意思好像是专门为了送我一样，有余酒同志帮我拿东西，哪里需要你送了？！还有，麻烦叫我林知青，我和你没那么熟。也不知道你无意还是故意的，总说些让人误会的话，秦知青是男同志有没有名声不要紧，难道你不知道你一张嘴胡言乱语几句话会给我造成多大麻烦。麻烦秦知青，下次说话说清楚，不然可就不要怪我说话难听了。” 一番话说得秦远森白了脸，应该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给面子，当众直接拆台。 停在前面不远处的余酒听了，悄悄勾起嘴角笑：伶牙俐齿！ 张叔还说她性格温和。看着是挺温和的，凶起来也不好惹。 一旁围观的江然等人也明白了缘由，合着这都是秦远森一个人自导自演瞎说一通。 以前林小北或多或少也撇清关系过，就是没有这次那么直白，就差没直接说让秦远森少自作多情了。 要万一碰上个嘴笨的，后面流言起来了就什么都说不清了，可不就被毁了名声？ 越想越觉得这人也没想象中那么老实。 老实又不是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没点数吗。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什么想法，林小北提步就走，余酒这回步伐减缓，悠哉悠哉地跟在林小北后面。 走到知青点，大门开着，林小北正想道谢顺便接过袋子，余酒直接走进去把东西放正屋门前，然后就走了。 走了。 估计也没听到后面林小北的道谢。 在厨房门口坐在小马扎上缝衣服的乔菁菁和王芳看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帅哥突然走进来把一袋东西放正屋门口，又一阵风似地走出去，留下门内的两人和门外的林小北三脸懵逼。 “小北，这是谁啊？” “哦，村里的人，就住村尾水井旁边红砖房的那家。这是我买的龙眼干，张会计让他顺路一起帮我拿回来。” 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情况，乔菁菁也不去纠结刚刚那个人了。又问：“你买那么多龙眼干是要寄回家？” “这不后妈生了娃嘛，总得有点表示，这里除了水果干也没别的可以送。”林小北说着就去把那袋龙眼干搬到了房里，又出来拿个小簸箕抓了几把拿出来给她们一起吃。 看她俩手指翻飞地穿针引线，林小北只有羡慕的份。每次做饭和缝衣服，她的脑子和眼睛都学会了，但是她的手总有些自己的想法。 小院子里除了三人时不时的说话时，静静悄悄的，外边有村里小孩跑来跑去嘻哈打闹的声音。 偷得浮生半日闲。 好生惬意。 说到这次要去县城参加培训学习的事，乔菁菁和王芳都说让她给帮带买些毛线，打算做件新毛衣穿。 一年到头都买不上一件新衣服，旧毛衣都穿得起球不说，还变得宽松也不暖和了，攒个两年，自己买毛线回来织也便宜。 王芳还说到时候帮林小北织一件。 林小北想了想，怕直接给手工费她也不收，打算到时候送她些零嘴。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张会计的老婆过来知青点，给了林小北四十块钱和两个月的奶粉票。说如果钱不够得麻烦她帮忙先补上，总之就是要用完这两个月的奶粉票。 不是什么大事，林小北也就应了。 张会计老婆还给了一小块野猪肉，说是她家大儿子在深山里打猎打到的。 这个时候肉是稀罕物，林小北不敢白拿，口袋里掏出五毛钱给她。 她说是为了答谢林小北的，这个学期她读三年级的大孙子成绩进步很大，还获得了学习进步奖。大儿子是打猎的好手，二儿子在外面当兵津贴不少，张家的生活条件算是很好的了，不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给孩子买奶粉喝。 林小北推脱不掉，人把肉往旁边的桌子一放就跑了。 又白得一餐肉。 乔菁菁和王芳看到这块肉眼睛都在发光，本来是该轮到王芳做饭的，乔菁菁又揽过炒菜的活。 乔大厨出手就是不一样，林小北闻着这肉香幸福感蹭蹭蹭地往上涨。 以为当面这么下面子了，秦远森应该不好意思再往她跟前凑了，谁知道傍晚江然他们回来吃饭的时候，后面还跟着有说有笑的秦远森和吴晓。 院子里已经摆好了桌椅，碗筷都刚刚好摆了七副。 “秦大哥，你坐，我再去拿副碗筷。” 吴晓热情地招呼人坐下，又欢欢喜喜地进厨房去拿碗筷，又顺便拿多一张凳子出去。 江然和张卫国李强都有些尴尬地呵呵笑着，不太好意思看林小北。 话说和他们也没有关系，经过下午在村头那一遭，他们怎么都不可能还叫人过来吃饭。但是没想到秦远森跟着他们去看地，到点准备各回各家时又碰到吴晓，一个有心想去知青点找林小北，一个想多制造机会相处，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个尴尬局面。 吴晓挨着秦远森坐下，率先帮他舀了一碗饭，压得严严实实，又给他夹了几块肉，一小碗肉直接就没了四分之一。 乔菁菁看她那阔气的做派看得太阳穴都疼了，在她又往装肉的碗伸筷时，快速拿起碗，哗哗给林小北分了一半，然后剩下的一边给其他人分一边说：“这是下午张会计家的婶子拿过来给小北的，小北分一半应该的。” 说完还看了眼秦远森的碗。 要还是住一起，给他分也不是不行。现在都分出去了，又没有粮给到他们，临时过来蹭饭也不说一声，一来吴晓就给他分这么多肉，可把乔菁菁气到了。 谁家的肉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一个外人吃了那么多，他们就分得少了。 除了吴晓气呼呼地瞪了眼林小北，其他人都没有意见。 和林小北住同一个知青点，自从她在大队当了老师后，他们跟着占了不少便宜，除了她收到杭市家里寄过来的吃的会分一分，还有胡奶奶和姚婶家偶尔分些东西他们也有份。有大队队长发话，年底分肉分粮也不亏待他们。 肉都是瘦肉，乔菁菁放了辣椒炝炒，林小北特别喜欢吃。 吃完饭大家拿椅子在门外排排坐。门前荔枝树坡下有条小溪流过，小溪的另一边是大片光秃秃了的水田，对面是青山。 吃完饭也才六点半，夏天昼长，这个时候天还亮着，大片大片的晚霞挂在天空中，小虫子扑棱扑棱地在人前晃着，一不小心就被大蒲扇拍掉。 广播里放着《映山红》《红星歌》等歌曲。 王芳跟着广播小声地轻哼。 林小北还挺喜欢这样的生活，没穿来整个人被时代和社会推着往前走，前忙着学习忙着工作，难得能像现在这样坐看云起云落。 甚至还想着等以后她读完大学了就回来县城进学校当老师，再买个小院子，至于挣钱什么的也不追求暴富，生活过得去就行。 吃饱了容易困，林小北非常自觉地把头靠到乔菁菁肩膀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真惬意啊。 要是没有秦远森和吴晓这两个煞风景的人在就好了。 听听，这都在说些什么废话。 秦远森坐在最左边隔着好几个人问：“林知青去县城学习真好，能不能顺便帮我带两支熊猫钢笔？” 林小北闭着眼睛，假装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不出声。 秦远森旁边的吴晓不乐意秦远森总是几句话不离林小北，明明是秦远森自己的问题，但是又还在讨好他，所以直接迁怒林小北：“要找林知青帮忙可不容易，明天后天不上工，要不我们去县城逛逛吧。” 说完，期待地看着秦远森。 见秦远森不回话，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菁菁，王芳，要一块去吗？反正好久没有去了。” 乔菁菁嗤笑一声，“没钱有什么好逛的，一来一回净花车费了。日常用的东西去公社的供销社就能买到，熊猫钢笔也有的卖啊，我上次还瞧见了。” 秦远森尴尬地笑了笑，“是吗，我都没注意到，还以为公社的供销社没呢，那我改天去公社买就成，省得麻烦林知青了。” 假睡的林小北：反正也没打算帮你带。 乔菁菁又问：“秦知青明年初就回城了，城里什么好东西没有，等回去了再买也不迟。” 说到回城，其他人都有些触动。 他们家里都是普通人家，在城里寻一个岗位除了有钱还得有关系，从准备要下乡那时候开始，他们其实心里也明白了靠家里回城是遥遥无期的事情了。 像江然和乔菁菁这样的，两个知青在远离家乡的乡下结婚成家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和当地人结婚好歹还有亲戚可以依靠，相对来说会好过很多。 “还有段时间呢，也等不到回城再买。”秦远森侧过头去看另一边。 “秦知青还不走吗？待会天黑就不好走路了。”王芳提醒道。 “啊，看我，聊着聊着就没注意时间。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大家玩。”拍拍衣服就走了。 乔菁菁、王芳：下次还想来蹭饭，门都没有。 江然和张卫国、李强三人也是冷冷淡淡的，就说了句“慢走”。对于下次还来找大家玩这件事，不想回应。 以前还住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自从秦远森搬出去后大家就渐行渐远了，远不如现在剩下的三个男知青彼此之间情谊比较深，有什么事都互相帮一把。 “我去送送秦大哥。”吴晓跟了上去。 其他人：这有什么好送的，不理解。 难得没有工作，知青点里的人都睡到自然醒。 下午午睡起来，林小北烧了半锅水，仔仔细细地洗了两遍头发，那块蜂花香皂用了快一年，现在已经就剩一点点了。 这次进城还得抽时间去买些生活用品才行。 洗完头发擦得半干就任它这么披着，林小北搬个竹子板凳坐屋檐下，手里拿着下学期的课本和教案看。 大门敞开着，还看到住在村尾的余酒戴着草帽经过，两人的眼神穿过窄窄的门突然对上，林小北愣了一下，抬起拿着钢笔的右手正想打个招呼，人已经走过去了。 这人，帅则帅矣，闷葫芦一个。 作者有话说： 今天开始放假啦啦啦~~~三月三+清明放五天，虽然哪都不能去，但是开心开心开心，放两篇。 第八章 8月4日这天早上六点多，林小北就已经起床洗漱了。 听到声音乔菁菁也跟着醒了，直接去厨房给她下了碗面，又给煮了两个鸡蛋。想了想，把房里单独装好的那袋水果干给搬到了大门口那里，做完这些又回去躺着了。 林小北呼呼地吃着热腾腾的面条，心里暖暖的，这么贤惠的女孩子谁不爱啊。 要是有个这么贤惠的男孩子就好了。 吃完后把碗筷洗了，返回房里把一套换洗的衣服还有洗漱用品、铺床的薄床单拿布包起来放到脸盆里，拿网兜套住方便拎，钢笔、笔记本、水杯塞到挎包里背好，两个水煮蛋就放在挎包外边的口袋里。戴好手表和帽子，出门。 三十斤的水果干对她来说确实是有点艰难，不过昨天已经和村里有牛车的余三叔说好了，七点钟先来知青点这里帮她运东西，她的车费就多给一分钱总共给三分钱。所以林小北开着门，坐在门边等。 将近七点，天已经大亮。 没等到赶着牛车过来的余三叔，反而先看到了从村尾那头走过来的余酒。穿着一身军绿色衣服，身姿挺拔，看着很有精神劲。 不愧是村草，之前看他穿东一个补丁西一个补丁的衣服就跟穿什么时尚潮流一样，换身简简单单的又更帅了点。 这次她及时地打了招呼：“早啊。” 余酒原本双手插兜里，淡淡地应了声。然后直接走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拎起那袋水果干，看她呆呆地坐着没动，样了扬下巴，示意她跟上。 “不是，我和余三叔说了七点过来接我，不用麻烦你。” “三叔和我说了，让你待会坐我拖拉机走，我今天去县城。” 说完就站一旁等她。 “哦哦，好的，谢谢你啊。” 有车蹭那多好，还不用等车转车。林小北赶紧拎起东西把门合上就跟在余酒后面。 村里的路窄，拖拉机都是停在大队仓库的空地上，那里有民兵24小时轮值，不担心有人随意乱碰。 早上的太阳已经在慢慢地从山那边爬上来了，连成片的水田刚插上秧苗没多久，现在还是嫩绿的颜色。走在前面的人虽然看起来高高瘦瘦的，三十斤的东西在他手上却仿佛没有什么重量。 余酒是个沉默寡言的，林小北也是不怎么会找话题聊天的人，所以从知青点走到大队的十几分钟都只听到哒哒的脚步声。 林小北该庆幸余酒开的这辆拖拉机的驾驶位不是露天的，不然这一颠一颠的，坐在副驾驶的人怕是会被颠出去。 没有被颠出去，但是被颠晕了。 到了公社，余酒把拖拉机停到邮政所门前，林小北下车时差点摔到地上，缓了缓腿才没那么软，看到余酒已经拎着水果干走过来了，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还有些愧疚，安慰说：“公社到县城的路平坦很多，待会就好了。” 林小北点了点头，说没事。 看了看手表，现在七点二十了，邮政所七点半开门，只能再等等。 邮政所旁边就是公社办公楼，在过去一点是国营饭店。林小北想了想，就和余酒说去买些东西很快回来。小跑过去国营饭店要了三个肉包子，分开两个袋子装，花了一毛五和□□票。 把装着两个肉包子的那袋递给余酒，“请你。”然后剩下一个肉包子，她是准备待会饿了吃的。 余酒愣愣地看着林小北，也没说话。接着一只纤细的手把袋子又往前递了递，他才接过来，三四口就吃掉了一个肉包子，邮政所有人来开门时他正好把最后一口塞嘴里。边嚼着边拎着水果干往邮政所里面走。 这个时候最方便的通信渠道就是发电报了，发电报也贵，一个字一毛四。最常用的是写信，省内寄信四分钱邮票，省外是八分钱。寄包裹需要称重，三十斤重的东西寄到杭市，需要贴六张八分钱的邮票，总共就是四毛八。 顺便把一封信塞到袋子里一起寄过去。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她这个身体在这个时代的血缘亲人，这两年全靠杭市的家里支持资金和物资才能让她在过得没那么艰难。感情都是靠维系，该有的联络还是要的，以后该她养老的，她也会尽到自己的责任就是了。 寄好东西，又坐上拖拉机走了。 公社到县城这段路确实好走了很多，虽然不是水泥路，也有些坑坑洼洼，但好歹还算平整。也有可能是从大队到公社那段路已经颠得她晕够了，所以现在适应良好，甚至还拿出一个水煮蛋剥开吃。 专心开车的余酒在她啃鸡蛋的时候还侧过头看了一眼，林小北不好意思吃独食，问他要不要吃。余酒摇了摇头，又专心看路了。 有一条公交车线路是从青山公社到县城的，一天两趟，早上十点和下午三点一趟。从县城到青山公社的发车时间则是早上十一点半和下午五点。坐公交车久一点，沿路还有两个公社，到了都要停下来等等，得一个半小时。坐拖拉机是直达就快一些，只要一个小时。 刚开出公社不远一个穿白蓝相间条纹衫和黑色裤子，绿色解放鞋的年轻人，站在路边使劲地朝他们这里挥手。 林小北提醒：“前面有人在招手。” 居然是青山公社其他小学的老师，也是要去参加县里的培训的。他家就在附近，等公交车来太久了，打算站路边看看能不能碰运气拦到来往的车，牛车也行啊。 他坐到后面的车斗里，林小北和他说了几句话就不说了，实在是这个拖拉机太吵，说话得靠喊。也是吃力。 这人叫谢诚，是青山公社红桥大队的，在红桥小学教毕业班。脸看着略沧桑，年纪才二十五，笑起来一口大白牙特别亮眼。听说是要先去县城买东西，担心培训几天没有时间出来逛，不然也不用那么早出门。 县教育局统一安排所有参加培训的老师培训和住宿都在县城唯一的一所高中——安山中学。 余酒把拖拉机开到安山高中，和林小北说了八号那天在学校这等他就行，中午他开车过来接。还顺便叫谢诚到时候一起走。 林小北还想说不用麻烦他跑一趟，坐公交车回去就可以了。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本来想厚脸皮继续蹭车的谢诚开心应下：“那谢谢兄弟弟妹了。” 林小北惊愕地看向同样愣住的余酒，又赶紧向谢诚解释：“不不不，我们只是一个村的，顺路而已，谢老师误会了。” 啊这…… 谢诚只好尴尬地呵呵笑，“看你俩挺配的，哪想误会了。” 林小北：…… 我喜欢的明星cp都很配，但是后来他们都各自婚嫁了。 等他俩进学校了，余酒才心情愉快地开车走。 安山中学是民国建立那年建起来的，已经有了六十多历史。是整个县城里教学住宿环境最好的学校。 大门进去就是一条长长的林荫小道，道路左边是男女各一栋宿舍楼，还有一栋教师宿舍楼，宿舍楼旁边的空地是足球场。道路右边是一栋教学楼，再往前一点是食堂和一个停车棚。 两人在学校门卫那里做了来访登记，又在宿舍楼下的宿管阿姨那里看了宿舍安排，知道参加培训的老师都住在一楼的宿舍，一个宿舍住8人，女宿舍开了两间，男宿舍开了三间。 想着待会都是要去百货商店买东西的，林小北就和谢诚约待会去宿舍放好东西就一起结伴出去。 林小北被分到102宿舍，进去时已经有三个人在了。 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大姐，显得林小北有些格格不入。 宿舍的床都被擦过了，是早到的两位老师帮忙擦了。林小北道了谢，又做了番自我介绍。也知道了这三位老师来自两个不同的公社，最先到并帮忙擦了床的两个老师是同一个公社的，她们从公社到县城要四个多小时，从各自的村里到公社也要一两个小时，而且是隔天才有车来县城，所以她们昨天傍晚的时候就来了。 这个时候，出趟门都不容易啊。 而且安山县没有火车站，坐火车得到南市。 经过南市的火车不多，有时候还得从南市坐火车到省会宁市，再从宁市坐火车。 也是因为这个交通实在不便，所以林小北写信回去说留在乡下过年，林海也觉得理应如此。 林小北选了个床头靠墙的上铺，脱了鞋麻利地爬上去，拿出床单铺到床板上，把装着衣服和洗漱用品的袋子放在床头处。 和三位老师打了个招呼，背着挎包就出去找谢诚了。 看着她走出去，两个来自同一公社的老师谈了起来。 “这林老师看起来家境不错，收拾得真利索，还戴着手表呢。” “主要人长得俊俏不是。” “可不俊俏么，你没听啊，人才十九岁。谁十来岁不也是个俊俏姑娘。” …… 安山县县城面积不大不小，城里的布局也很有意思。 以县政府办公室楼为中心，县政府往右边走是小学初中高中各一所学校，往左边是供销社国营饭店和百货大楼，县政府前面不远处是一个小公园，县政府后边起了好几排居民楼，是城里单位建的工人楼。普通居民的房子就错落在县城的各个地方，县里的工厂像是围墙一样坐落在外围。 林小北来过几次县城，只记得一个原则：找不到路了就先去县政府楼，然后就知道该往哪边走了。 从安山中学出来直奔百货大楼，走过去也走了三十多分钟。 一看手表，十点十分了。 先去问了售货员还有没有奶粉卖。只有袋装的，红星牌全脂奶粉，九块钱一袋，四袋给了两张奶粉票和36块钱。 四袋的重量加起来都没有三斤。 不愧是奢侈品。 又要了两斤白色毛线、一斤蓝色毛线和一斤红色毛线，白色的便宜些，是乔菁菁和王芳特意嘱咐要的，买回去织成毛衣了再自己染色。总共又花了8块钱。 百货大楼洗头洗澡的香皂和牙刷牙膏种类比较多，林小北都各挑了一样，总共2块。还要了双3块钱的凉鞋。 想了想，又去称了两块钱饼干和一块钱水果糖。 一共花出去52块钱。 售货员看她买得多，就从柜台底下找了个手提的塑料袋，帮她装到了一起。 看着她掏钱的谢诚全程震惊。 林小北拿起袋子转头，看到一脸复杂的谢诚，他只买了双小孩穿的凉鞋。 作者有话说： 今天开始放假啦啦啦~~~三月三+清明放五天，虽然哪都不能去，但是开心开心开心，放两篇。 第九章 谢诚是带着大队队长给的任务来的，需要去买些农药。百货大楼里没有卖，售货员说要去农机门市买。 谢诚想着后面还要蹭人家车，就主动帮林小北提东西，出了百货大楼去旁边的农机门市买了十瓶农药。 十瓶农药重量也不轻，林小北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帮着一起拿，于是还是自己拎自己的东西。也不重。 买完所有东西都十一点多了，林小北想说去国营饭店吃一顿，但是又怕谢诚没有这个打算。 七十年代去国营饭店吃饭还是件奢侈事呢。 还是谢诚说好不容易来县城一趟，问她要不要去国营饭店吃？ 那当然好啊！ 谢诚要了一份饺子，林小北要了一碗米粉，还有一份红烧肉。另外又各自买了两三个肉包子，打算留作当晚饭。 等菜上来的间隙，谢诚开玩笑地说：“小林老师也太舍得了，花这么多钱买这些吃用的。” 林小北知道他又误会了，笑着说：“要都是我的就好了。只有日用品和凉鞋才是我的。没想到奶粉这么贵，都够工人一个月工资了。” “确实，不过能买得起的也不是一般人家。” “也是。” 这时候的国营饭店的饭菜还是很好吃的，能进国营饭店做厨师的大多都是有本事的。特别是县城这家国营饭店的大厨，听说他师傅以前还给总统做过饭。 装面的碗比她脸都大一圈，一大勺肉沫几片青菜铺在最上面。 米粉很劲道，肉沫很香，青菜也嫩。 要不是衣服宽松，不然能看到她突兀的小肚子。 这个钱花得值。 再回到102宿舍时，宿舍里有八九个女老师在，有隔壁宿舍过来串门的。林小北走进来，大家都盯着她看。特别是她把一大袋东西放到床上时，有个穿着朴素的大姐深深地叹了声气，“我们那学校啊，四面漏风，一到下雨天还漏雨，都没得钱修。有的学生家里，供个学生读书，一个学期就一块钱学费，还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我就想着啊，要是我有那条件，我都想把学生的学生都给帮着交了。再穷不能穷教育啊，那位老师，你说是不是？” 林小北脱了鞋爬到床上整理东西，把买的东西放床头左边，自己的洗漱用品放床头右边，挎包就靠着墙放身边。背对着其他人，也没注意听她们说什么。 “诶，上铺的那位女老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底下的人齐刷刷地看向林小北。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林小北回头看了看，发现只有自己一个在上铺待着，手指指了指自己，问：“是在问我？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有注意听，是什么事吗？” 问话的大姐笑了下，人看着挺和善可亲的。 “也没什么，就是看见小同志你大包大包地买东西，不太符合我们教师队伍的作风，好意提醒一下你罢了。我们的国家正是艰难的时候，国家的未来还得看现在的孩子们，如果孩子们都没有条件读书，做老师的更该多贡献自己，不能只想着自己享福，你说是不是？” 林小北脸上的笑一点点收起来，合着是来道德绑架来了，喊口号谁不会啊。 其他老师有赞同这位大姐的，就附和着说：“人民教师就应该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为了国家的未来”。 也有不认同这番话的，但是也没出声，低下头默默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林小北问：“这位老师当老师有工资领吗？” 其他人不理解，在说教师作风问题，扯什么工资问题。 “从去年开始老师的工资由县里的教育局统一发，每个月五块钱，大家都一样。” “是啊，都一样。” 林小北又问：“那你们捐了多少钱给上不起学的学生报名？吃不饱的学生你们给多少粮食出去让学生吃？让我看看大家贡献了多少，我借鉴学习一下。” 刚刚问话的大姐脸色变得难看，附和她的老师也尴尬起来，半天说不出话。 “有什么好借鉴的，自己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扯什么教师队伍的作风。”一个娇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家看过去，一个穿着连衣长裙黑色小皮鞋的女生走进来，手上拎着个卡其色小皮箱。她扎着马尾的发带颜色艳丽，是百货大楼里专柜摆放的“奢侈品”。 女生走进来，朝刚刚说话的那几位女老师翻了个白眼。环绕了一圈宿舍，只剩江小北这的下床还空着，直接把皮箱放到了床上。打开皮箱拿出床单铺。 皮箱里有两套城里姑娘流行的衣服，还有一袋饼干一袋奶粉和一袋大白兔奶糖，钢笔和笔记本都比别人的好看。 有人咽了咽口水。 又来一个有钱的。 铺好床单后，这姑娘站起来抬头朝林小北说话：“我叫莫金宁，金银的金，安宁的宁。是县城一小的老师。你呢？” “我叫林小北，双木林，大小的小，北方的北。在青山公社青竹大队教三、四年级。” “青山公社啊，你们那里的荔枝好吃，去年我爸妈还带我去青山公社的亲戚家摘荔枝呢。” “那欢迎你明年再来。” 两人旁若无人地聊天，就好像刚刚宿舍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隔壁宿舍的人悄无声息地溜了，留下来刚好，一个宿舍的人都到齐了。 奔波了一上午，也很累了，没多久她就睡着了，还一觉睡到了六点多。脑袋昏昏沉沉的，整个人都有些迷糊。 梦里被一辆拖拉机追着跑，从白天追到黑夜，从余家村到杭市，跑断腿都停不下来，周围的人像看不到她一样。 醒过来后发现后背出汗了，黏糊糊的。 就着开水吃了两个肉包子还有剩下的一个水煮蛋，吃完出门问了宿管阿姨洗澡的地方，和厕所都在宿舍楼的右边，公共浴室里木板隔开了十几个小隔间，浴室里只有冷水，热水要自己去饭堂那边打。 反正天热，林小北拿着洗漱用品过来直接洗冷水澡。洗完顺便把衣服搓干净了，挂到了宿舍门前的晾衣杆上。 宿舍里除了今早帮忙擦宿舍床板的两位老师，其他人都不和她说话，莫金宁下午出去到晚上八点多才回来，说是和对象去看了最新出的电影。 林小北这两年还没有去看过电影呢，心里对这个年代的电影也有些好奇，以前她就特别喜欢看电影。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早上六点半时学校的广播就响起了铃声。宿舍里的人动作很快，十分钟过去大家就已经三三两两地出了门。 林小北比别人慢了些，换好衣服又拿上挎包，还不忘往包里塞了把饼干和糖果。 莫金宁实在是太咪咪摸摸，林小北就说她先去饭堂买早餐，待会顺便给她带一份。 一进食堂就看到了和一帮男老师坐一排的谢诚冲她招了招手，“七点二十就上课了，小林老师快些吧。” “嗯嗯好。”林小北要了一份粥和两个白面馒头两个水煮蛋，找了个空座位坐下吃。 昨天那几个说她的女老师坐在旁边挤眉弄眼地看看她，又看看刚刚冲她打招呼的谢诚。 和谢诚一起的几个男老师互相对视了几下，眼里的惊艳还未散去，睡谢诚对面床的钱浩笑呵呵地问：“谢老师，刚刚那位女老师，你认识啊？” 谢诚点点头，“都是一个公社的，来的时候蹭他们大队的车过来的。” 钱浩一下子眼睛都亮起来，他也是青山公社的啊。那可不是刚好。 后面钱浩跟在谢诚旁边旁敲侧击地问林小北的情况。谢诚本来知道的就不多，也没说几句。 匆匆忙忙吃完早餐，去到培训的大礼堂时，莫金宁已经占好了位置，开心地冲她招手。 大礼堂的黑板上面挂着红色横幅——“安山县第一届小学教师培训”。 把油纸包着的白面馒头和一个水煮蛋递给莫金宁。“快吃吧。” “谢谢小北啦。” 林小北左边坐的是莫金宁，右边坐的宿舍是那两个勤快的女老师。都是姓卢，为了区分，林小北就按年纪叫她们小卢老师、卢老师。 谢诚和他的舍友们坐她前面一排。 钱浩回头问：“林老师，有多余的笔吗？借我一支。” 林小北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人笑得有些流里流气，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我有，给你。”谢诚又拿出一支笔，放他桌上。 钱浩眼里闪过一丝厌烦，却还是笑呵呵地回过头道谢。 礼堂前门走进来几个穿着干部装的领导，坐到了最前面一排。 开始培训之前是县里教育局的领导讲话，接着是负责这次培训的主持人介绍了这三天培训的安排。 看得出来县教育局对这次教师培训是下了功夫的，请来了市里经验丰富的和教学成果突出的几个老师。 第一天早上培训的是职业道德和教师职责，下午培训的是如何管理班级和做好班级建设。 第二天分别花了半天的时间培训语文和数学课的授课技巧，如何备课、如何做好教案、如何精彩上课以及怎么布置作业才算合理。 基本都是台上的老师在讲，都没有什么互动，这样干干地听下来，林小北都有些犯困，但是又不敢走神开小差，像极在上大学公共课。 第二天培训结束后，培训的老师把参加培训的三十七位老师分成了六组，每个组各自选出组长，六个组长上去抽选题目，就按抽到的题目做准备，第二天派代表上去做展示，每个小组总共展示二十分钟，剩十分钟是评委点评。。其实就是林小北以前习以为常的赛课。 应该是策划的人特意安排的，同公社的基本都是分到一个组里。 所以林小北和谢诚、钱浩还有另外三个同是青山公社其他大队的老师分到了一个小组，在讨论选组长时，谢诚是第一个举手自荐的，还有另一个女老师马小英也举手了，最后谢诚以四比零的票数成功当选组长。 她和那个女老师不熟悉，把票投给谢诚很正常。 但是那个参与竞选的马小英没有拉到票，眼睛有些红红的。 当天吃完晚饭后，他们去球场那讨论第二天上台展示的内容细节。林小北本来就是个很少主动的人，又加上同组其他人都挺积极，她就主动揽了做记录这个工作。 然而，讨论完结束，剩下五个人都一致决定让她上台做展示，理由也很实在，他们小组里就她普通话讲得最流利。 第十章 “小北，听说你们组是你上台展示的啊？准备得怎么样了呀？”莫金宁好奇。她也是代表小组上台展示的老师。 林小北在床上躺成‘大’字，闭着眼顺思路，“嗯，还行。” “有没有什么好想法，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下。” “就正常上课那样试讲吧，临时更改来不及了。”这一打岔，林小北又断了思路，有个知识点该怎么切入了呢？诶，又得重头开始顺一遍了。 莫金宁抿了抿嘴，没再继续问，又拿起她写的稿继续默读。 第二天早上，林小北是最后一个出宿舍的，莫金宁和其他人早早去吃早餐了，林小北起来还把东西收拾好了放到床上，就等上午结束了就可以走了。 今天规定了一个小组的都坐一起。 林小北过去礼堂后，组里的人都小声地问：“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行，不保证能拿名次哈。”林小北十分淡定，试讲吗，这个她熟啊。以前半年一次教师大赛，一个月一次月度考核，每周两天练课一天教研，此时特别感谢严厉较真的女魔头科组长。 “这个不用给自己压力，能正常发挥就成。”谢诚怕她压力大，说得也很轻松。反正只要不垫底就还好。 他们组是倒数第二个上台的，前面就都在看其他组的上台展示，还一边小声讨论，能不能借鉴人家好的。 莫金宁是第一个上台的，不愧是县城里的老师，讲得确实很不错。她一站到台上就十分夺目，笑容明艳，落落大方的，知识点讲得很清楚，还和底下的评委老师有互动，是现在分数最高的，得了8.5分。 第三组上台展示的是宿舍里那位提倡老师要为学生做贡献的老师，叫何桂芹，自我介绍时提到她当老师十三年了，从展示里就发现她功底扎实，再加上她本身自带平易近人的气质，这二十分钟的讲课展示还是很吸引人的。 林小北觉得何老师讲得比莫金宁好，但是没有拿到高分，只是得了8分，觉得有些可惜了。 “现在由第五小组来给我们做讲课展示。大家鼓掌欢迎！” 林小北深呼一口气，走上台先朝底下的评委、老师鞠躬，然后拿起两根不同颜色的粉笔，走到讲台的左边，“各位老师们，我是第五小组的林小北。我们小组抽到的题目是......” 声音清脆语速不快不慢，每隔五分钟就和下面的人做互动，边讲边在黑板上列重点，讲完后，本节课的知识点都概括得十分清楚，写在了黑板上，一手楷书写得行云流水丰腴雄浑。 以前在教育机构当老师的时候，备课练课的时候对板书要求特别高，起码字不能太难看了，又要任课老师对本节课的重难点掌握得准确，列出来给学生做笔记，即使这节课过去了忘记了老师之前怎么讲的，再翻笔记去看重难点还能想起来，这节课就没算白上。 “以上就是我们小组的展示，感谢大家的聆听。” 随后几个评委互相交流了下，只问了她讲课的思路。 林小北下台后，小组的五个人都冲她比大拇指。马小英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崇拜地说：“林老师，你讲得真好，我看大家都听得特别专注。” “谢谢。”林小北坐下后就突然觉得有点紧张，她觉得自己讲得没有很好，心里没底。 前面的几位评委老师讨论了一分钟左右，然后把分数交给主持的老师。主持老师拿到分数还特意往他们这组看了一眼，然后宣布：“第五组分数9.2分！” 马小英激动地摇林小北的手臂，“太棒了，我们现在第一了。”小组的人也都特别激动，一个个咧嘴笑着。本来想着不垫底就可以了，没想到现在分数这么高，真是太惊喜了！ 主持老师正想说：“恭喜第五小组，现在接下来有请......” “老师，我们不服。凭什么他们组那么高分啊。”站起来说话的是和莫金宁一个组的年轻女老师，一脸的义愤填膺，感觉这个评分掺了水。 礼堂里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女老师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瞩目的关注，定了定神，继续说道：“虽然第五小组讲得也很好，但是给9.2是不是给得太高了，我们组才8.5分，我们就想知道差在了哪里。” 何桂芹所在的第三组有人翻了个白眼，讥笑着问：“那我们也想知道我们组比第一组又差在哪里了，凭什么少0.5分？”就她觉得，人家第五组讲得那么好，分数高是应该的，但是她觉得第一组讲得没有自己组好，分数还这么高，他们还有脸质疑别人。 主持老师和几位评委老师低声商量了会儿，才宣布，先让第六组上台展示，待会展示完，评委老师再来对各个组的表现做点评。 第六组展示完，没想到是拿了最低分。 坐在最中间的评委是给他们培训的讲师之一，看得出来年纪已经挺大了，满头白发，一身中山装洗得发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挺精神一老头，气质和陈校长特别像。 “就像我们也会对学生说，一次考试不代表什么。我也想和各位老师说，这只是一次展示的结果，不代表各位老师们的教学水平和教学能力。但是从这次展示中，我们也看到了大家的闪光点，我相信大家都能从其他老师那里或多或少学到一些好的教学优点。例如说，上课注意与学生互动，提升学生在课堂的参与感。再例如说，对上课重难点的掌握，知识点的讲解，板书，都很重要。” “看得出来，第五小组的林老师上课的节奏点把握得很好，而且林老师给我们展示了非常高的文学素养，在讲解这首诗时又做了知识拓展，古今中外信手拈来，我们在听的过程中都被她精彩的讲课吸引住，上完了林老师的课，再返回去看黑板上的板书，这一节课的重难点都非常清晰明了。所以我们几位评委老师一致决定打出了9.2的高分。” “其他小组也各有亮点，第一小组的讲课很流利，讲课的老师也很亮眼，但是没有突出重难点。第二小组讲课讲得很详细，但是超时了没有讲完，对于课堂还需要把握好节奏。第三小组的讲课，可以看出老师的教学功底特别扎实，深入浅出，如果能多些和学生互动就更好了……” 老教师点评完，其他人不再有异议了。 本来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还有个颁奖环节。 得分第一名的小组的每个人都获得了一个本子和一支钢笔，林小北把它们收进挎包里，满足地拍了拍，意外之喜呀。 刚刚上台领奖，那位老教师评委还特意过来和她说了句话：“小同志不错，教师队伍就需要多些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有想法。继续加油啊。” 组里的其他人都知道公社的拖拉机会顺路过来接林小北，就说也想一起蹭车回去。待会在校门口一起集合。 林小北回去拿东西的时候，宿舍有些人已经离开了，莫金宁正在往皮箱里塞衣物。 “我这边收拾好了，我先走啦，下次有机会再见。”林小北拎起东西，和背着身的莫金宁打招呼，好歹也相处了两三天，基本天天都一块儿玩，除了谢诚，莫金宁是她这趟培训之行认识的第二个朋友。 嗯，算是朋友吧。 莫金宁没转头，冷淡地嗯了声。 林小北因为自小父母离异和父母关系都很不太好，其实一直是个挺敏感的女生，做事情都会小心翼翼地看别人脸色。又想到今天早上的排名...... 亲人得看缘分，朋友亦是。 抿了抿嘴，没有再多说，提步走了出去。 抬手看了看手表，才十一点零几分，不知道余酒十二点前能不能过来，如果十二点前可以过来的话，回到公社一点多，那就在公社吃个午饭再回去。如果迟些才来，那也没事，左右今早特意多打了两个包子留着，就是想拿来当午饭吃的。 “诶，林老师，就等你了。”谢诚站在一拖拉机后斗里旁边挥手，其他几位老师也冲她打招呼。 视线往前，她只看到了驾驶座上那个人棱角分明的侧脸，然后那个人从车窗里伸出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上车。” “哦。”林小北从车后绕到前面，爬上了副驾驶位，刚坐好，瞥见余酒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人，除了第一次被她拦车和在大队再见的那一天，衣服上是带着补丁的，后面遇到他穿得都整齐干净，像是每天都在穿新衣服似的，在村里一帮糙汉子里显得格外斯文俊秀。别说，大队里的男知青都没一个穿得比他讲究的。 心里还在默默腹诽。 突然被他的问话拉回了神。 “培训还顺利吗？” 声音低沉雄厚，很有磁性，让人觉得安稳又着迷。她读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很迷恋广播剧里类似的男声。 林小北点了点头，“顺利的。”然后又忍不住雀跃地分享：“我们小组展示拿了第一名，还得了奖品呢。是我上台展示的，厉害吧。” 余酒侧头看了她一眼，一副小骄傲的样子可真得意，心情忍不住随着她语气里的雀跃跟着欢喜起来，扬了扬眉，“嗯，很厉害。” 真敷衍。 林小北悄悄地翻了个白眼，侧过头去看旁边的风景。 县城到公社的这段路，左边是一条宽阔的大河，贯穿整个县城经过青山公社流入南边的大海。右边是连绵的群山，郁郁葱葱，一直蜿蜒到天边。 夏天的热风从车窗外扑进来，吹得她昏昏欲睡。 自然而然地，她也就这么睡了过去。还是车停了下来，觉得有些不对，才醒了过来。 谢诚已经在中途下了车，其他人是到了公社才下车的。钱浩还特意过来和林小北告别：“林老师，下次见。” “再见。”林小北不在意地回。 这个人看着年纪不大，言行举止略油腻，像个精神小伙一样。 “不回大队吗？”林小北疑惑。 余酒解开安全带，推开出门，“先去吃饭再回去。”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林小北赶紧下车跟上。 余酒带着她进了公社唯一的一家国营饭店，熟捻地冲后厨的人说：“周大哥，两碗米饭，一份番茄炒蛋，一份香菇炖鸡，再要份牛腩。” “好嘞，保管给你料放得足足的。”从后厨里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听起来和余酒关系不错。 第十一章 三个菜两碗大米饭是后厨的周师傅亲自端上来的，笑呵呵地坐到他们旁边打招呼，“你小子，知道去开拖拉机好了吧，看你之前给你推荐还不想去，多好的工作啊是不是。这不连对象都找到了么！” “咳咳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失礼了。”林小北默默地擦了擦嘴，还好没有喷到菜里。 余酒抬眼看了看她，压抑不住扬起的嘴角，轻声说：“没人和你抢，慢点吃。”顺手把菜盘又往她跟前推了推。 她喝了口水缓了缓，正准备解释一下，余酒直接岔开了话题，和周师傅聊起别的事情，她也没能插嘴的机会，只好低下头继续干饭了。 不愧是熟人，这三份菜的量都比别人的多一些，特别是她眼前的这份牛腩，炖得软烂入口即化，她在现代就是个普普通通打工人，也没去过什么高档餐厅饭店挥霍，不知道顶级大厨做的菜是不是特别好吃。 现在这几样菜，对她来说，就是顶级大厨的水平。 一碗米饭压得严严实实的，她吃了大半就觉得饱了，但是又不好浪费食物，也不夹菜了，就专注碗里的白米饭慢慢吃。 对面的人拿起装牛腩的盘子，把剩下的牛腩都扒拉进她的碗里，“饭吃不下就不吃了，多吃点菜。” “谢谢谢谢，你吃你的，不用管我。”林小北悄悄摸了摸小肚子，夹起剩下的几块牛腩吃完。 周师傅只当没看到两人若无旁人的亲近，还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余酒：怪不得之前给你小子介绍对象都说还不打算找呢，敢情是介绍的都没看上眼。 余酒接收到周师傅戏谑的眼神，也不解释，弯着嘴角笑了笑。 这个姑娘呆着呢。 吃完后，周师傅送他们出门，最后还不忘叮嘱林小北：“弟妹下次来吃饭直接找我就成，我亲自下厨。诶，看我这说的，以后有余酒了也用不着上饭店吃饭，他小子厨艺好着呢，要不是他不想当厨子，不然可没我的事。得了，你们回吧。” 林小北：？？？ 误会大发了。 瞪大双眼看向余酒，又看向周师傅：“不不不，我......” “诶，别跟我客气，我和余酒谁跟谁啊。得了，下次聊。”周师傅挥挥手，转身就回去了。 “那个，你怎么不解释一下，我......” 话没说完，人已经走前面去了。 林小北叹气：好吧，既然帅哥都不介意，我慌什么。反正吃亏不是我。 余酒照旧把拖拉机停到了大队的晒谷场，又一言不发地陪她先去张会计家送奶粉，然后再从他家那边绕着水田走回余家村。 林小北尴尬得要死，刚刚去张会计家，张会计看到她和余酒一起来，嘴角都要咧到耳朵边了。然后又一个劲地夸余酒人好，说要是嫁给了余酒那可真是祖上积大德了。 “刚刚张叔说的那些你别介意，他和我爸以前是一起参军的战友，关系好。以前我爸在的时候还说过想让我认张叔做干爸......”说着说着，像是陷入了回忆里。整个人脆弱又温柔。 “我们家现在就剩我一个了，张叔也是想让我早点成家。年纪也到了，我大伯大伯母也跟着张罗，长辈总是考虑得比较多。” 林小北点头，表示也能理解。上次林海给她写信说以后就不能经常给她寄钱寄东西过来时，顺便也提到了她的终身大事，说是家里也在帮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伙子，如果有合适的，正好可以把她拉拔回城，同时也说了让她自己也多注意，如果在这边遇到合适的，也可以考虑。 不过她自己是没有考略过要回杭市结婚的，以后也不打算回杭市安家。再过几年恢复了高考，她还是想考以前读的海市师范大学，准备以后就留在海市当个老师。这样离杭市也近，有些什么事情需要回家也不用天南地北地奔波。 余酒顺路送她到知青点家门口才走。 林小北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乡间小路上那个高大挺拔的背景。心里百感交集。 因为就在刚刚从张会计家走回来的路上，她脑海里一直在反复横跳出一个想法：既然都是要嫁人，不如嫁给余酒。 这个念头一出，就把她自己吓了一大跳，后面听余酒讲话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把乔菁菁和王芳让买的东西给了她们，又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把带出去的床单搓洗了挂起来，这才回房里躺着午睡。 但是一闭上眼就是余酒朝她走来的身影。 于是又细细分析了下这件事情的可行性。首先，余酒是高中毕业，听张会计说过他成绩不错，那就有希望以后还能一起考大学，成绩差些也没关系，大不了她多花点时间帮他补补课就是了。其次，余酒开拖拉机，在这个时候算得上是很不错的工作了，有工资有票福利不错，反正总归能养家。再者，余酒家是只有他一个人，自己当家作主，要是她嫁过去，那可省了家长里短的婆媳妯娌纠纷，确实很吸引人。最后，余酒长得完全就是她喜欢的类型，那就更满意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人不错啊！ 但是现在问题就是，就怕人家也没看上她。 她在这也没个长辈什么的，也不能直接贸然去找人问“你要不要和我结婚”吧。而且张会计都当着他的面都开玩笑地说过几次了，张会计那个想做媒的念头，不信他没有感受出来，知道了刚刚回来还要解释让她不要在意...... 嗐，人家就是没这个想法。 “小北，你怎么了？参加个培训回来跟掉了魂一样。学校快要开学了吧？”乔菁菁正和王芳坐屋檐下织毛衣，织针是江然拿棍子削的。 林小北合上手里的课本，摇了摇头。 王芳看了看林小北，又看了看乔菁菁，脸上有些不自在，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的。还是乔菁菁给她使了个眼色：说啊！ “小北。”王芳突然出声。 “嗯？”林小北侧头去看她。这一脸的娇羞是怎么回事。 “我，我找到对象了，是姚家村的本地人，我们打算下个月十八号就结婚了。” 林小北震惊，为什么这么大的八卦她现在才知道。想了想，王芳是她们四个女知青里年纪最大的了，已经二十三岁了。这两年来，林小北都没见过她和家里人联系，应该是关系不好。现在回城无望，又还有三年才高考...... 如果以后恢复高考了，她也才二十六、七岁，到了那个时候她已经在这个成家或许还有了孩子，那到时候可能王芳会纠结，也许还会悔恨此时嫁给了本地人。 林小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她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里，都只是一粒尘埃，不敢妄想救赎众生。 等等！ 下个月王芳结婚搬出去了，乔菁菁明年初也要和江然搬出去住了，那意思就是，如果没有新的知青过来，她就要和吴晓住一个屋檐下了。想搬出去和乔菁菁他们合伙住也不像话，这下到她揪心了。 以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了，结婚是喜事，应该开心才是。 “恭喜芳芳姐，我们都是你娘家人，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是不是有点赶啊，那我们需要准备的都该准备起来了，需要我做什么的，你尽管使唤我。” “用不着准备什么，我家里人也不在这，写信给他们说了，家里人不来。我和姚家那边商量好了，就请些亲戚朋友吃个饭就成，不大办。你们当然是我娘家人了，到时候一起过去吃饭。” “那怎么行，既然是娘家人，肯定得给你准备东西。”乔菁菁本来就打算要给王芳送些东西做嫁妆的。 她从十六岁就来了这里，和王芳认识的时间最长，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她和江然还算好些，得知他们要结婚，两家人虽然都来不了，但是好歹也给寄了些钱过来给他们过日子用。 林小北点头赞同，大家天南地北地聚到这里是缘分一场，平时多得他们帮助，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她当然要有所表示了。 晚饭的时候知青点的人都知道了王芳九月十八号结婚，周天，正好有时间。 知青点的人凑了三十块钱，准备给王芳做嫁妆。新衣服新鞋子都是男方家给买的，用不着女方家来准备。 江然也找好了地，跟村长打了申请，准备秋收结束后再开始动工。到时候其他人肯定也是要帮着一起张罗的。 到了八月中旬，学校也开始上学了，原来的四年级升到了五年级，将由陈校长带教。而原来的二年级就会升到三年级成为她的学生。 八月十五号这天，学校安排用做报名时间，林小北早早就过去了，陆陆续续有家长带着孩子过来学校交学费。 忙了一天，直到下午六点了才结束，也没有家长来了。林小北发现原来三年级现在升到四年级的学生里，有两个学生没有来报名，分别是周双双和李大顺。 升二年级和三年级的都没有这个情况，升五年级的倒是有一个没来报名，不过那个学生是因为跟着单亲妈妈生活，因为妈妈改嫁到了其他公社，他也跟着转学走了。 林小北和陈校长汇报了三、四年级报名的情况，没有来报名的两个同学，打算明天去学生家里家访看看是什么情况。 陈校长仔细想了想，也给她提供了两个学生的信息，“周双双的叔叔去山里打猎被野猪伤到了腿，家里的钱拿去治病了，全家就靠他一个人支撑着，估计是没钱给孩子交学费了。李大顺嘛，没听说家里有什么事，他爷他爸妈他哥都是劳力，也不算太差，应该不至于交不起学费。” 周双双的情况她之前就了解过，她父母因为洪灾亡故，自小跟着爷爷奶奶和叔叔一家生活，小女孩每天除了上学，家里的活都揽了大半，但成绩一直都是遥遥领先，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她叔婶也不是什么刻薄人，应该真的是因为家里原因才没办法继续上学。 至于李大顺，她想起这学生的家长就觉得可怕。去过一次家访，被学生家里人骂得头皮发麻，句句话都带脏字的，质问她为什么都是一样上学，他们家大顺的成绩就是比隔壁家的二狗差，是不是老师偏心没有认真教...... 学生在她这里是一视同仁，但是家长太野蛮她也招架不住啊。 干脆就去周双双家家访问家长，李大顺的就不去家访了，问过学生再说。 作者有话说： 昨晚今早都睡过头了，没有赶上零点发，坚持了六天还是毁灭了 第十二章 第二天正式上课，全靠暑假孩子们的宣传，她这个好老师的名头打了出去，二年级的学生看她就跟看个发光的宝石一样。 孩子们也都挺喜欢她的，突然换了个长得温柔漂亮又讲课趣味横生的女老师，正新鲜着呢。林小北发现这届的三年级学生比上一届的学生活泼多了，说话也很可爱，有个长得圆圆胖胖的小男孩还夸她夸得好大声：“林老师坠好康。” 她以前出来当老师的时候就觉得小孩子难教，所以毅然决然地去了高中部教高中语文，大学时候为了赚生活费还去给高中生上一对一家教课，她也想过以后还出来当老师的话还是要去教高中，但是在这里教了一年，她也开始觉得小学生也没那么难教，还可可爱爱的。 下午放学和一帮吱吱喳喳的小朋友们说“明天见”，回办公室收拾好东西就走了。 却在校门口处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余酒若有所感，回头看了过去，看到她，点了点头示意。 林小北笑着点了点头，这个人单是就这么站在那里，就自成一道风景。 她刚想走过去，就被他拦住，手里拿着的信封递到了她面前，“你的信，我去公社看到了顺路帮你拿了回来。” “谢谢哈。”林小北接过信封，翻过来看了看，寄信的地址是来自杭市，不用想，肯定是林海写的信了。 不急着打开看，就放挎包里。 大队和学校是在大队的中心，周家村和余家村是相反的方向，路也不太近。林小北走路时一直在想待会去周双双家里要怎么和她家长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 走到周双双家里，站在篱笆围成的院子外站了一会儿，没听到里面有人的声音，在外面喊了几声：“周双双家长在家吗？”，也没有人回应。应该是大人没在家。 还好提前和乔菁菁王芳她们说了今天她可能回去得晚，可能来不及回去煮饭洗菜，得麻烦她们多做些。 “林老师，你怎么来啦？”周双双从后面跑过来惊喜地说道。 小姑娘背着个大大的箩筐，里面装满了猪草，手里还拿着把镰刀。小脸蛋被晒得更黑了，精气神也没有以前好了。 林小北走过去帮她卸下箩筐，搬进院子里，“双双，你家长不在家吗？” 周双双眼里的光瞬间都没了，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嗫嚅地说道：“林老师，你是不是为了我上学的事过来的？我，我叔叔生病了，家里没有多的钱送我去上学了。我都想好了，我在家多干些活，等我攒够了学费就继续去上学。” 周双双已经十二岁了，上学本来就已经比别人晚了，如果家里再耽误一两年，小学毕业就已经十五六岁了，在这个时代，十七八岁就开始谈婚论嫁了。就算以后不走不上高考这条路，起码初中毕业也好一点。 这个孩子，又聪明又努力，如果在她这里放弃了，她会觉得很可惜。 就像她初中的时候，她爸和后妈就商量说等她初中毕业就让她去打工，还是她的初中班主任一直鼓励她劝说她让她一定要坚持，考得好去高中读书还可以拿奖学金。于是她就一直坚持了下来，直到考上大学。她无数次想过，如果那个时候她也放弃妥协了，那她的人生应该会走上另外一条路。 “那你呢，你想读书吗？” “我想读书，林老师。可是我......” “你想读书，老师就帮你。”林小北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周双双奶奶回来看到看到她，也有些局促，大概猜到了她来是为了自家孙女上学的事情。 “双双奶奶，是这样的，双双的情况我大概也了解了。双双是我见过的最聪明勤奋的孩子，我不想让她就这么辍学在家，您看这样行不行，双双的学费我帮她给了，她以后还继续去上课，家里的事情就让她上完课之后去做。” 周双双倏地看向林小北，眼里的泪花没忍住掉了下来。 双双奶奶也有些惊讶，她也想让孩子继续上学，但是现在家里就是这么个情况，也是没有办法。不仅没有钱给她交学费，甚至还欠了外债，而且也二儿子受伤了要在家休养，大人白天都要去上工没法整天在家看着，只能让双双在家帮衬着，这个时候还让孙女继续读书怕是儿媳妇都要有意见了。 看到双双奶奶沉默，林小北也猜到了缘由，一时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好说等过段时间看看双双二叔的恢复情况，家里不需要人看着了就让她回学校上学，到时候她抽时间帮双双把落下的课补回来。 然后就把带来的课本给周双双，让她自己在家有空就预习，到时候赶上来也容易。 周双双和她奶奶都同意，也很感激。 林小北往回走的时候觉得有些心累，耷拉着脑袋。教育从来都不是公平的，特别是农村里的孩子，尽管是到了21世纪，高考还是他们跳跃阶级的最好出路。 她有心帮忙，但也只能管得着这周围的一亩三分田。 回到知青点还赶在了大家回来之前，林小北立刻抛开那些情绪，今天蒸玉米当主食吃，再去菜地里摘一个南瓜，削皮切成小块。 说到玉米，她有点想念小时候奶奶给她做的玉米糖水，不过这时候糖还挺贵，做大锅的玉米糖水也不现实，只能搁心里想想。 没多久其他人也回来了，吴晓回来的时候还丧着一张脸，眼睛红红的，晚饭也不吃，一直待在房里没出来。 林小北不想八卦，但是八卦直接送上了门。乔菁菁憋不住话，吃完饭就拉着她坐门口小声地说：“谭家村来了个女知青，叫赵铭惠，长得特别好看，家里是南市的，出手那叫一个阔绰。人看上秦远森了，听说两个人已经谈上了。” “真的很好看，又有钱？”林小北怀疑。 “骗你做什么，我今天上工还和她一块儿呢，长得肤白貌美的。才来一个多星期，这个秦远森够可以啊。”乔菁菁啧啧啧地感慨。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虽说这个秦远森也长得眉清目秀的，但是林小北就是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特别是他每次表现出那副憨厚样子时，林小北都觉得他像是装出来的。哪个老实人会不顾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意愿强行搞暧昧。 乔菁菁犹豫了下，又说：“不过......你说这个秦远森是不是故意的，他年后不是要回城了吗？还沾花惹草的，你看吴晓，之前对他多殷勤，还有其他的女知青，也没见他拒绝啊，但是也没表明立场。现在来了个赵铭惠，他现在倒是热情，我估计这两人能谈上对象。” 林小北耸耸肩，“谁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那个赵知青也是傻，我猜那个秦远森不会带她回城。好好的姑娘，又有钱，干嘛非得往一棵树上吊死。”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说赵铭惠还是想说吴晓。 啊，突然想起来今天的信还没有看呢。 趁天还亮着，林小北跑进去拿信出来拆开看，是她爸林海寄过来的，说已经收到了她寄过去的水果干，还拿了些送去奶奶和大伯家，已经在帮她看对象了，让她在乡下好好教书，看以后结婚回城了能不能考进学校里当老师。然后就是说她大哥，也就是后妈徐燕带过来的儿子准备要结婚了。 林小北看完把信折起来放回去，心思飘远，看来还得回信给杭市家里说一下，不用费心给她找对象了，她就算嫁人也肯定不能嫁回去啊，万一以后成家了不让她去考大学怎么办，这人又不熟，单靠这种相亲多不靠谱，嫁人除了得看要嫁的人还得看那个人的家庭呢。 发愁啊。以后可咋办呢？她从来没想过一辈子不结婚，哪怕是原生家庭不幸福，但她还是期待着能有个自己的小家，再养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要说她现在也才十九，准备二十，再熬三年恢复高考，那也才二十三岁，等到大学毕业再考虑婚姻大事也不是不行。这么一想，好像也可以了。 大不了就在熬三年嘛。 想完又继续每天学校和知青点两点一线的生活，周天休息和乔菁菁王芳吴晓去公社给买嫁妆的东西。买了个暖壶和一个洗脸盆，剩下的几块钱给买了几个头花和一盒友谊雪花膏。 林小北顺便也给杭市寄了封信。 乔菁菁拉了拉林小北的手，指向前边空空的巷口，“小北，我刚刚看那边好像有个男的一直在盯着我们这边看，贼眉鼠眼的，要不我们买完就早点回吧。” “你们还有要买的吗？没有那我们就回了吧。”林小北也同意早点回去，走回去也得花一个小时呢。 才刚走到村尾，就见江然迎面走来，看到她们，他松了一口气，忙说：“小北，大队妇女主任带着人来找你呢，说是要给你说媒。” 林小北：？？？ 边往回走边问：“她要给谁家说媒？” 江然想了想，“说是她表侄子，男方的妈妈也跟着过来了，听说是姓钱，在公社里的小学当老师，家里伯父还是公社书记呢。” 吴晓有些不开心，她看上的秦远森人家没看上，转身就有了公社书记家的侄子来提亲，怎么就这么好命呢。 林小北一听就知道来的是谁了，姓钱的，公社小学里的老师，不就是那个钱浩么。没想到他和李桂花还有亲戚关系。 “诶哟，林老师回来了，怪我们，今天上门失礼了，没有提前打好招呼。”李桂花笑得脸都成朵花了，拉过旁边一脸严肃的妇女，介绍说：“林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公社书记的弟妹，你叫钱婶子就成，今天是过来提亲的，她儿子你也见过，钱浩，之前还一起去县里参加过培训呢。” 林小北尴尬地笑了笑，只让她们坐着说话，还去厨房里拿碗倒了两杯水出来。 这个钱婶子鼻子都抬上天了，冷淡地接过碗喝了口水，“我们小浩回来就说在县里遇到个同公社的女老师，长得好看又会教书，今天来看，林老师确实好看。我们的来意你也知道了，就和你谈谈这个聘礼的事情，我们家打算出一百块钱，钱就直接给你置办嫁妆了，毕竟你家里人也不在这，要买些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吧。以后结婚了，我看看能不能想法把你调到公社里的小学去。” 第十三章 别说其他人听着觉得这语气气人，林小北简直想把倒出来的水直接泼她脸上，就她家钱浩那个样子，她是哪来的底气在这逼逼叨叨的。 忍了又忍，林小北挤出一道笑来，“钱婶子是在说什么呢，怎么就聘礼了，合着李主任今天过来不是来说媒的，是来买人来了？直接给钱走人？这做派，以前的地主家说亲都没这么霸道呢。” 李桂花一听也着急了，忙解释说：“诶，林老师可别误会，我表嫂这说话是直接了些，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嘛，你看钱家这条件多好，你还能调到公社里去，在公社当老师可比在大队里当老师好多了。” 旁边的钱婶子也轻嗤一声，“要说你们下乡的知青说亲能说到公社书记家，那也不容易的。” “既然这样，那我还是不高攀了。”林小北站起来，直接端起桌上的两杯水，朝门口那个洒去，去水缸旁边舀水冲洗好拿回厨房里放好。 钱婶子显然十分不满她这个做法，心想着还敢在她面前这样做派，要不是她儿子钱浩去了趟县城回来茶不思饭不想地说让她来提亲，不然她才看不上下乡来的知青呢，在这里没根没底的，什么帮助都不上，还不如和公社里的干部家结亲呢。 李桂花想着肯定是钱婶子的话说得让林小北不舒服了，这个林老师脾气还挺大。但是为了这做媒的钱，也不能轻言放弃啊。 “你看林老师说这气话不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我说啊，林老师你出去找，还真找不到几个像钱浩条件这么好的了，今天也是太突然了，要不你多考虑几天？” “我不考虑，我家里人不在这儿，我自己做主。找不到条件好的那是我自己倒霉，最多我就多等一两年，反正我爸都来信说在城里给我相看了，也不着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林小北相当有底气。 李桂花被驳了回来，咬咬牙，继续下了一波猛药，“林老师可要想清楚了，这说的是钱书记的侄子。” 旁边的钱婶子挺了挺腰板，与有荣焉。 本来林小北就是一口气堵在心上了，这时候还被人这样暗着威胁，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今天就算来说亲的是钱书记，我也这么说。李主任和钱婶子自己也想清楚，现在是新中国，不兴包办婚姻那一套。我一个光脚的不怕你们穿鞋的，把我逼急了，大不了大家公安局见，我看看是公社书记的权力是有多大！” 钱婶子借着钱书记的势出来走动，但是事情轻重还是分得清的，要是林小北真的搞到公安局去，她婆婆第一个先削了她。“你，你别乱说啊，我们就是过来和你商量的，谁说搞包办婚姻了，我们还看不上你呢，什么人啊，长得一副狐媚子样。” 林小北呸了一声，叉腰骂回去：“你也不让你儿子撒泡尿照照，尖嘴猴腮那个样，油光满面的一脸痘，身高都没有一米六吧，长这个挫样还想找个好看的媳妇，我跟你讲，用不着挑好看找，你家这种基因也就长这个样了。” 其他人纷纷震惊，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林小北这个彪悍的样子。 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一个人，骂起来也不输啊。 特别是吴晓，她觉得之前林小北和她吵架还算客气的，也是没想到她实力这么强。 钱婶子气得话都说不上来，一直“你，你，你”的。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别以为家里有个当书记的亲戚就上天了，你要敢对我下什么绊子，我全公社给你宣扬你们家搞封建强权那一套，就不信了，我还能写信到县里市里去举报，我看看你们头是有多铁。”林小北越骂越凶，“拿个一百块钱就以为自己家多阔绰呢，我爸一年给我零花的钱都不止这个数，还有！就你这样的，一看就是个刻薄婆婆，谁家姑娘嫁到你们家去都是掉火坑，有什么好神气的，还想娶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们倒是会白日做梦！” 林小北骂人时也不克制音量，刚开始是只有住得近的两家人围了过来看，又有路过的都在外面听墙角。 村里平时娱乐活动不多，就靠着这家那家的八卦来消遣了。今天还不用上工，所以李桂花带着钱婶子进村来知青点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本来就好奇是什么事，前面听到聘礼什么的很多人就围了过来了。 林小北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外面，大家都沉默了，这真的是平时看起来温柔的林老师吗？孩子们都说林老师从来不打骂学生，可没说谎吧？ 站门外荔枝树下的余酒背过身去，笑了起来，真的太伶牙俐齿了，但是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呢。 家里一个多月没有打扫了，他今天有空就在家做大扫除，刚打扫完拎着昨天买回来的肉去他大伯家，还没坐下说几句话呢，他侄子兴冲冲地跑回来，大喊：“不得了了，有人去林老师家提亲了。” 隔壁家的堂婶姚婶听到了，立马跑出来，“向文，是谁家来提亲啊？” “五奶奶，我咋知道啊。” 姚婶掀起围裙擦了擦手，迈着小步往知青点跑，“不行，我得去看看。” 余酒把肉递给伯母刘春香，丢下一句“我想起来还有事情，我回去一趟”也跟着跑出去了。 “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刘春香拿着肉嘀嘀咕咕地。 话说到知青点这里。 李桂花和钱婶子被怼得话都说不上来，钱婶子好不容易等林小北劈里啪啦地说完，终于可以插上话了，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了，跟着叉腰怒骂：“我看你也不是个省心的，老娘看得上你是给你脸了，天天跟着一帮男人住在一起，谁知道你是个什么垃圾货。在这你装什么装，你爸有本事有钱，咋不给你在城里找个工作。” 这下把整个知青点都得罪了，其他六个人怒气冲冲地围过来。 钱婶子看这架势，也有点害怕。“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我是公社书记的家属，李桂花是你们大队干部，敢动一下手，把你们都关到公安局里去，我看看你们这帮知青年底还要不要分粮了！” “好哇，公社书记的家属居然是这么想下乡来贡献的知青的，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要去公社里问问钱书记，什么时候拨钱出来给知青建房子，房子多了，最好是一人一间才行。”乔菁菁看着人挺壮的，奈何声音实在太违和，娇嫩嫩的声音一出来，气势就弱了三分。 这时候大队队长余红军带着村里的几个壮丁过来了，看见院子里七个知青把李桂花和钱婶子围住，“怎么了这是？” 李桂花一看到余红军带人过来，恶人先告状：“大队长这个你可得来评评理啊，看这帮知青是想打人呢，可不能轻拿轻放了。” 林小北冷哼一声，“李桂花你可真不要脸，要不是你们今天上门想拿钱买亲谁理你们，你要敢说不是你们先挑的事？” 李桂花理直气壮地回：“我敢说！” “那你就对着村尾公社的祠堂发个誓，你就说要是你们先挑的事你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你家养的猪都活不到年底。” 看谁能恶毒过谁！ “你！你！”李桂花脸色都变得铁青，“就你这样的还当老师，真不知道送去学校的孩子都跟着你学了什么！大队长，我提议，把这个林老师撤掉换个老师！” 说到这个，姚婶可不同意，但是她男人是大队队长，正在里面调解呢，她也不好冲进去说。但是她不好说，别人好说啊，所以她悄悄地去找了其他有孩子在林小北班上上学的家长。 一说换老师，可把几个家长炸开了，几个妇女挽起袖子就冲进来了，“凭什么换老师！李桂花，你一个本大队的带着个外人过来欺负咱们队里的人，我看要换掉的是你！” 其他人附和：“就是！刚刚我们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的，哪有人是这么来提亲的，也就欺负林老师家里人不在这，要敢这么来我家提亲，我拿起棍子把人给打出去！” “仗着是公社书记家的家属了不起啊，当干部的就是要为人民服务，怎么还上门逼婚来了！” “我也听到了，还说人家林老师长得狐媚子样，还说知青点里男女关系不清不楚的，这哪是来说亲的，是来结仇的吧！人林老师长得好看碍着她了？都什么人啊，这样的人家我也看不上。哪天我去公社我好好给其他人说道说道，这公社书记家的家属来咱大队里搞霸权来了。”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钱婶子哪里还站得住。 “大家误会了误会了，林老师，我今天是诚心来提亲的，说话不中听你别介意，我不是那个意思。”钱婶子连忙换上讨好的笑容，“你说说，我家钱浩条件确实也不错，和你也认识啊不是，你嫁进来我们家，我肯定对你好啊。” 反正脸皮都撕破了，林小北也不跟她客气，“好什么好，我说了看不上你们家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李桂花气道。 余红军狠瞪了一眼李桂花，吼了一声，“行了！” 四周吵闹的声音瞬间消失，大家都有些怕他，静静地站到一边不敢说话。 “现在是新中国了，不搞地主家强买强卖那一套，林老师说了没看上，你就回吧，要是有什么事，我去和公社书记说清楚。”余红军看着钱婶子说的。他平时去公社里开会也没少和公社书记打交道，人钱书记是个做实事的，怕是他家这亲戚过来搞这一出也不敢捅到钱书记面前。 钱婶子也不敢再胡搅蛮缠，推开挡着路的知青和看热闹的村民就走了出去。 李桂花看要提亲的都走了，她也不好继续待着，也想跟着溜了，却被余红军喊住，“李桂花，你作为大队干部不想着帮大队的队员办事，还带着外人来这欺负人，这次记过，再有下次，你这妇女主任要实在不想做了，我亲自去和公社交代，有的是人想做。” 李桂花也给吓住了，生怕这个饭碗被端了，忙说：“没有下次了。”说完就赶紧跑了。 林小北平复了下情绪，人都欺软怕硬，要是刚刚她和人好好讲道理怕是讲不明白，以后谁还想来找她吵架，也得掂量掂量，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第十四章 闹这一场，余红军脸上也不好看，总归后面还是要和钱书记打交道呢。 但是也不好怪这帮知青们，摆摆手，“都一个大队一个村的，以后有啥事你们就喊人，有些讲不明白的让大家伙来评理可不就明白了。” 这帮知青就是抹不开面子，像村里的大妈大婶，要碰上些什么，嗓门一嚷，整条村隔壁村都能听到，村里的人虽然平时因为个三瓜两枣吵来吵去，但是对上外人还是很团结的。 “谢谢余队长，谢谢各位婶子，给大家添麻烦了。”林小北又恢复成平时那个温温柔柔的样子。 旁人看了都不得不赞一句：这变脸可真快。 这事没多久传得整个大队都知道了，李桂花被人拿着这事嘲讽，连着好多天都不好意思出门转悠。林小北这个大出风头的，依旧淡定地去上课，该干嘛就干嘛。 班上的学生明显听话了很多。 有天放学回来在村里遇到姚婶，跟她笑着说：“林老师，我们家小明说啊，班上的纪律好了很多。还是林老师管教得好。” 林小北笑笑不说话，是那天她的凶脾气出了名吧。这样也好，她心里本来就住着个暴躁狂，温柔善良不符合她的人设。 不过，姚婶犹豫了一路，快到知青点的时候，林小北反应过来，“姚婶，是不是走错了啊。” 姚婶家和知青点家不在一处，在村中间岔开两条小路分开，没想到姚婶走着走着就跟着她一起走到了知青点。 “呃，这，也没有走错。我想找你说些话。” 难得看到姚婶扭扭捏捏这样子，林小北邀请她进来知青点坐。今天回来得早，其他人六点才下工还早着，所以林小北现在也不着急先去淘米煮饭。 林小北以为是因为上次钱家来提亲那事让大队长为难了，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她来了这里，只是无意帮了胡奶奶一把，但是姚婶和余大队长没少帮衬她。 “姚婶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您平时没少照顾我，有什么不好说的是不。” 姚婶尴尬地笑了笑，心里直打鼓，“是这样，余酒你认识吧？” “啊？余酒？认识啊，上次还坐他拖拉机去县里呢。怎么了？” “余酒啊，是我堂侄子，前年高中毕业就回来了，在公社里开拖拉机，比庄稼人好多了。家里啊，嗐，你应该也听说过他家的事，他亲生爹妈是他大伯大伯母，不过过继到了他二叔那里，他家里就算是只剩他一个了。” 姚婶笑呵呵的，这些话说得林小北摸不着头脑，这话好像有点熟悉，是听谁说过来着呢？ “所以，林老师，你觉得余酒怎么样？”姚婶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样？挺好的啊，不错的一小伙。林小北这么想也就这么回了。 姚婶拍了拍大腿，脸都笑开花了，“我就说，林老师是个眼光好的。哈哈，余酒啊，确实好，不是婶跟你吹，别说青竹大队了，就是整个青山公社，也找不出几个像余酒这么俊的小伙子。又有文化，工作也体面，是不是？” 林小北点头赞同。别的不好说，余酒帅是真帅，反正她来这个时代那么久，没见过长得比他还好看的。放到21世纪，随便发发自拍，说不定可能会火一把。 “那，婶帮你们介绍谈个对象？” 嘎？ 林小北愣住，怪不得说姚婶这番话那么熟悉呢，这不是和张会计说的差不多么。所以说这么多，就是为了铺垫最后一句。 说实话，她一个颜狗，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不是在现代，谈崩了分了就是，这时候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万一谈着谈着不合适，她很有可能就要变成人人喊打的女流氓了。而且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得住三年呢。 “姚婶，我也实话和您说了吧。”林小北定了定神，认真说道：“我觉得国家早晚是要恢复高考的，不管是哪一年，我是一定要去考的。就算没有恢复高考，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而且，我不会做饭，操持家务什么的都靠不住。余酒家就他一个人，娶我给不了他什么帮助。” 姚婶也没想过林小北说得这么直白，但是听她这么说，也有点犹豫了。 要说林小北做老师，姚婶是一万个喜欢，但要是这么个有想法的姑娘给自己家侄子做媳妇儿，她又有些不得劲。 虽说现在都没有高考这个事了，但万一真的和她说的那样哪天就恢复了呢，这一去上大学可不就把人抛下了。之前有知青回城了不就是抛妻/夫弃子的，到时候余酒可怎么办。而且余酒家就他一个了，这姑娘还不会做饭，以后这家里的事里里外外都落在了余酒一个人身上，可不得累死。 看出姚婶的纠结和犹豫，林小北也不着急催人家，就说：“我知道姚婶是好心，看我一个外来的知青在这里过得也不容易，我也承您的情。但是我这条件和想法也就摆在这了，我也不想耽误别人。” 姚婶说回去和余酒家大伯母说说，就走了。 这事儿过去了好几天，林小北也心痛了好几天，直呼真是亏了亏了，错过这么个大帅哥，过了这个村以后就没这个店了。甚至还暗暗后悔，早知道就先应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但是没多久又清醒过来拍拍自己的脸，作为人民教师，怎么做这种坑蒙拐骗的事情呢。 很快就到了九月十五号这天，是王芳出嫁的日子。 一早就换上了红色的喜服，其实就是跟人借的一套红色衣服，跟别人借了些化妆品给脸上抹了抹粉，还拿红纸给嘴唇抹上了。红艳艳的，怪好看的。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姚家那边终于来了人，新郎姚光穿着军装骑着自行车过来接人，知青点的其他人就跟在后面一起去姚家村。 他们六个人凑不够一桌，是和胡奶奶家一起坐的。 胡奶奶今年都八十岁了，精神头还很好，整天乐呵呵地出门走动。拉着林小北一块儿坐，一个劲地给她夹菜。 林小北也都笑着接下来了。胡奶奶对她很好，她以前奶奶在的时候对她也很好，有什么吃的用的都给她留着，每次她放假回去就跟个小公主一样。 这时候的酒席还比较简陋，有两个肉菜，其他的都是素菜，但是也很好了。姚家条件不算好，但是也不差，一家子都是和气人，王芳嫁过来也不怕她受欺负。 就是吃着吃着有些尴尬，姚奶奶的孙媳妇时不时地瞥她几眼，还若有所指地说着：“奶奶对我都没对林老师好。” 姚奶奶的儿媳妇瞪了她一眼，这个场合乱说什么胡话。然后又招呼林小北多吃菜。 吃完中午这顿，他们去和王芳打了招呼就走了。 回去路上经过谭家村，意外碰见了秦远森和一个女知青并肩走着，女知青手里还捧着一束花，害羞地低着头。 大家都不想打招呼，但是狭路相逢了，还是秦远森看到他们，走过来打招呼：“你们今天是去哪儿啊？” 明显这边的三个女知青都不想理他，连之前经常献殷勤的吴晓都避开了。江然回：“今天王芳结婚，我们都过去喝喜酒。” 秦远森尴尬地笑了下，他也是才知道王芳今天结婚。好歹还是在余家村一起住过的伙伴呢，结婚这么大的事人家都不和他说一声，看来就是没把他当朋友了。 捧着花的女知青跟着走上来，挽上了秦远森的手臂，“这都是余家村的知青吧。我叫赵铭惠。”又看看林小北，笑了，“其他人我都认识了，除了你还是第一次见面。你就是林小北林知青吧。” “是啊，你好。” 赵铭惠打量着林小北，眼里的探究让林小北觉得不舒服。 这人看她就跟看个什么妖怪似的，走远了她回头看，还见赵铭惠定定地看着她。吓得她浑身一激灵，怎么有种被鬼盯上的错觉。 赵铭惠对林小北确实有诸多探究，她好不容易费尽心机说服家里人来到这个山旮旯里，还受苦做了那么多农活，本来觉得一切都好好地按着她预想的发展，却听到林小北这个人在这过得好好的，当老师当得风生水起的，心里有些不得劲，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刚刚那个女的就是赵铭惠，南市来的女知青。你看见她穿的那裙子那小皮鞋没？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货。”乔菁菁走后面和林小北说悄悄话。 吴晓刚刚看到赵铭惠挽上秦远森的手就绷不住了，一个人往前走得猛快。 林小北点点头，刚刚看到了，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才能挥霍得起的，她在县城的百货商店也没看到这么好看的衣服鞋子。 想不通啊想不通，美女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是帅哥不够多啊，还是城里的生活不够好，漂亮衣服不够穿啊？ 要是有机会，她也想暴富，然后，然后吃遍大江南北，走遍大好河山。 抬头一看，太阳正猛，白天就是好做白日梦。 如果哪天她不小心又回现代了，她一定要下定决心好好研究年代文里的主角都怎么暴富的，人家是靠自己走上人生巅峰，她现在还靠着原主她爸赖活着。真给穿越人士丢大脸了。 “诶，你们找的那房子离知青点远不远？什么时候开始动工？” “不算远，就在后山姚婶家后头那里，从知青点过去走小道十分钟的事，等秋收结束了大家没那么忙了再找人动工。” “不远就好，那我以后还能去蹭蹭饭。” “没见过你这么懒的，你说你以后嫁人了怎么办？算了，你这厨艺嫁不出去了。” “是啊，我可真是太难了。” 林小北和乔菁菁嘻嘻哈哈地一路走回去，吴晓早就到家了，躲房间里哭鼻子呢。 这种事大家也不好劝，也懒得全了，从来都是吴晓自己一头热猛扎进去，大家之前也都提醒过她了，她自己不听，那也没有办法。 林小北拿个小凳子坐门口，双手撑着小脸发呆。乔菁菁拿出织了大半的毛衣出来继续织。林小北的那件是红色的，王芳帮忙给织的，还没有织完，也带着走了，说等织完了再给她。 “看你最近都呆呆的，心思重，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有点，嗯，没事。”林小北叹了声气。 她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个时代，了无牵挂的，有时候觉得天地之大，四处奔波却又不知前方在何处。 树上的知了声不断，聒噪得很。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为什么赵□□后面两个字被屏蔽了，给改成了赵铭惠 第十五章 随着晚夏的燥意昏昏欲睡，眼皮正在上下打架。 冷不丁地被旁边的乔菁菁推了一把。 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被吓得清醒，林小北拍拍胸口顺气，“吓死我了。你再多来几次，我小命都要掉一半。” 乔菁菁抬了抬下巴，呐。 林小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又被吓了一跳，左前方的路旁，余酒站在那里目光森然地盯着她看，怪吓人的。 余酒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林小北有些不太确定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眼里尽是疑惑，看到余酒点头，才走过去。 等林小北走过来，余酒转身往前走，还回头让她跟上。 沿着路一直走到了河边，河的对面是另一个大队，下边的河中央还有几座小岛。 蓝天白云，青青草地，河水清澈，风景很好看。 就是有点晒。 找到一棵树，林小北跑过去站在树荫下，也不肯再往前走了，“你想和我说什么，就在这儿说吧，我不想走了。” 和站在树荫外的余酒形成鲜明对比，一个身处阳光中，一个站在阴凉下。 “你和我五婶说，你以后要考大学回城，也不会做家务，是不是？”风轻云淡地问。 “是啊。”林小北应得爽快，语气里还有带点小骄傲。看她，还是有优点的，别的不说，考试还是很可以的，做饭需要天赋，她做饭的天赋都加持到学习上去了。 “如果以后恢复高考了，我们一起考大学。家里的家务我自己就能做好，你不会也没关系。”余酒往树荫里走了点，“我家就我一个，什么事都是我做主，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以后恢复高考了她不能去考，不用担心结婚后会被困在家里操持家务，因为他，会陪着她往前走。 林小北有点慌乱，这，不会是要跟她告白吧？ “是我让我五婶去找你说的，但是我想我应该当面和你说清楚。是我想和你谈对象，你要是没考虑的对象可以考虑考虑我。我也一直觉得国家不会一直这样抛弃知识，可能会有些久，但我想总有一天会恢复高考的。我会和你一起努力，共同进步。你，你觉得呢？”贴在裤缝旁的双手不自觉地蹭了蹭裤子擦干手心的汗，然后插进裤兜里。 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男生一本正经地跟她说想和她谈对象一起努力学习进步，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可能是晒的，她脸颊有些发热，心脏砰砰砰地乱跳，说话都有些了结巴。 “那个，我，我，”林小北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回话，“要不，你让我考虑几天？” “好。”余酒也舒了一口气，没有拒绝就还好。 “走吧，我送你回去。”余酒从旁边摘了几片大叶子，递给她两片，然后自己手里拿着两三片给她遮阳。 靠得近，余酒身上清冽的味道直往她鼻子里钻。 突然想到什么，林小北停下抬头看他，“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余酒也跟着她的脚步停下来，垂下眼眸看她仰起的小脸，睫毛颤动，眼神深邃，“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第一次见我？那不就是前年在路上拦你车那次吗？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把胡奶奶背去卫生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真难。”想起那时候漫天尘土中，那个少年从车上下来的场景，林小北突然低下头去偷笑，怎么回事，有点像七十年代版本的的霸道总裁的出场方式。 余酒笑着看她，没有回应。 在那之前，他见过她好多次，只是她不知道。不过也没关系，就让她这么误会吧。 虽然说是回去考虑几天，但是林小北心里的天平已经往余酒那里倾斜了。 反正她也想明白了，这么好的男人不好好把握可惜了，虽然她才十九岁，但是又不是立刻结婚是不是，也不对，她这个身体很快就满二十了，再谈一年恋爱，赶上二十一岁再结婚，也还好。 好像之前说十九岁就谈对象年纪太小的人不是她一样。 最先发现她尾巴快要翘上天的是乔菁菁，做饭的时候拉着她逼问：“你和村尾那个余酒什么情况了？” “什么什么情况？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态度。 乔菁菁撇了撇嘴，完全不信她的鬼话。 但是该有的叮嘱还是要有的。“要是你对他有什么，我一万个赞成啊。我都打听过了，人条件真的不错，不过要是你爸真的要给你找城里的，你自己也要好好考虑，毕竟回城还是留在这里，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自己一定要考虑好。” 林小北郑重地点头，“我考虑得很清楚。” “说实话，嫁回城里又能比在这里多好呢？我和家里的感情不算好，在杭市也没有什么朋友，嫁回去就相当于去了个陌生人的家里。再说了，如果回去了没有工作，在人家家里低人一等地生活过得一点都不自在。”林小北是个很现实的人，没有金手指不敢乱造作，也不想闯关升级，在可控范围之内选条最好的路才是实际。 “得得得，你偏心眼了说什么都有理。加大火。”乔菁菁翻炒两下，拿水瓢加了半瓢水进去，又拿锅盖盖上。 “哦。”林小北扔了两根柴进炤里。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北总是能在大队、村里频繁地遇到余酒，去上课的路上，放学的路上，还有去摘菜也能看到他人经过。 每次碰见，余酒都提前一步和她打招呼，或者是看着她笑。林小北感觉自己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一步步地被人往陷阱里赶。怪吓人的。 又是一个周末，趁着秋收十月还没有开始，她要抓紧时间抽空去买卫生棉。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未来那么好用的卫生棉，现在的卫生棉还叫作卫生带，每次都是更换卫生带里面的小布条或者草纸。虽然里面的布条可以换下来清洗多次使用，但是也架不住多次用啊。 因为物资匮乏，她对于卫生的底线一再降低。反正不是太邋遢就得了，也没有那么多条件讲究。 买了两包卫生带，又去公社的食品站买肉，去的有些晚，肉都没有了，剩下几根骨头，她就包圆了，反正便宜又不用票，买回去熬汤更有营养。 坐等右等没等到余三叔的牛车，也没看到同大队的人，只能自己慢慢往回走。 交通是个大问题，别说，就算她有自行车也没什么用，她看到的自行车都是那种前面有横杠的，还高，路又坑坑洼洼的，她根本不敢骑。一辆自行车大概一百五十块钱左右，咬咬牙也能买。 拐过一道弯，两边都是杂草丛生，不远处就是个小树林。 走着走着，后面突然吹来一阵风，没多久她就被人拦住了。 “林老师，又见面了。”钱浩吊儿郎当地咬着根烟。 她想转头跑，后面也有三个混混模样的人拦着。“浩哥眼光不错，这小妞长得是真水灵哈哈。” 林小北心慌又气愤，哈哈你妹哈哈。 “钱浩，你这是什么意思，别以为有个做书记的伯父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今天还就为所欲为了。之前不是挺得意的吗？给脸不要脸，我妈好好上门提亲你不答应，我跟你讲，过了今天，我让你跪着来求我嫁过来。”钱浩呸了一声，“先把她给我抓起来。” 林小北注意四周，退到一边捡起一根棍子，把手里拎着的骨头扔到草丛里，一步步地往后退。 突然传来拖拉机“轰轰轰”的声音，林小北提着的心瞬间落回到了实处。趁其他人被车声吸引住，她挥着棍子冲过去，往后面的三人身上狠狠地打了一棍，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回跑。 “他妈的，给我抓住她。”钱浩回过神来，带着人追着跑过去。 谁知跑着跑着摔了一跤，疼痛从膝盖和手心处传来。 “跑啊，我看你是有多能耐。” 钱浩从旁边人那里抢过绳子，一步步走过来。林小北强忍着泪水，反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先冷静先冷静。 不过人还没有走过来，从她身后跑出来两个人，直接一脚踹到钱浩的心口处。二话不说上去又给了几脚，旁边的三个小混混看见钱浩被打，跟着冲上来，被余酒转身拉住手腕往膝盖踹，跟着余酒一起的余昌也直接上手打，还没有十分钟呢，钱浩和他带过来的三人都被打翻在地。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别打了。” 余酒冲余昌使了个眼色，余昌点点头捡起地上的绳子就把钱浩几个人绑了起来。 余酒连忙过去扶起林小北，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受伤的手，又看了看因为裤子被擦破露出来受伤的膝盖，心疼得要死，简直觉得刚刚下手轻了。 “疼不疼？还有哪里受伤了？” “没事没事，就擦伤了。”林小北还心有余悸，还好还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但是钱浩这个狗东西！ 林小北怒火飙到最大值，挣开了余酒的手，左右看了看，捡起刚刚拿的那根棍子，掂了掂觉得不趁手，换成一根细小的棍子，拿着甩了甩试试力道，然后毫不留情地往被捆起来的几个人身上抽，“你他妈的，半路搞偷袭打人是吧，有种你怎么不去到学校里打啊，打不死你我不姓林！” “啊！我错了错了，你别打了，林老师！林小北我告诉你我大伯是公社书记，啊！救命啊！” “我们是钱浩喊过来的，和我们没关系啊呜呜呜啊啊啊你他妈还打！” 林小北边打边骂：“得瑟啊，刚刚不是挺能的吗？” 骂声和被打的人的求饶声混在一起，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比较大声。 余酒看见她受伤的膝盖和手，正想劝一劝，林小北那边又狠狠地挥下一棍，“你他妈的说话给我文明一点，喊什么喊，今天打你就打你了。”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跟着来的余昌跟着鬼哭狼嚎声抖了抖，同情地拍了拍余酒的肩膀，有些不太确定地问：“这就你说的，看上了个温柔可爱的姑娘？就，这？” 余酒咳了声，清了清嗓音，理直气壮地回：“这不挺好的，该温柔时温柔，该出手时也不含糊。” 眼看着被绑起来的人都鼻青脸肿的，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都一道一道的瘀痕，被打得鼻涕眼泪流一脸，又迫于林小北的威胁不敢喊出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余酒想着人出气也出得差不多了，上前拉住她的手，“好了小北，别气了。”再打下去送去公安局不好交代。 第十六章 她的膝盖看起来伤得有些严重，余酒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副驾驶上，“我们先去卫生院，待会再把人交去公安局里。” 蓦然被人拦腰抱起来，好像是抱个小朋友一样轻松，偏偏人家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林小北坐到副驾驶上了才后知后觉地脸红。 余昌扯起绳子拉着钱浩四人往车斗后面赶，钱浩这下终于害怕了起来，要是被抓去了公安局，让他大伯知道了，肯定会被收拾。于是钱浩一个劲地求饶。 不过没人听他的就是了。 到了卫生院，林小北正挣扎着从副驾驶上爬下去，膝盖确实太疼了。没爬下去呢，又被人从后面直接拦腰抱起来，大步走进卫生院。 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抬头往上看，抱着她的人，一张脸轮廓鲜明，嘴唇紧紧抿着。贴得近了，他身上还有股汗味。 “人怎么了？”一个圆脸护士上前问道。 “摔的。”林小北回道。 圆脸护士看了看，就说：“那你们先去那边坐着，待会大夫看过没有问题了再给你包扎。” 余酒抱着人四处看了看，在卫生院大堂找了个座位，把人放到椅子上，又帮她顺了顺散下来的头发。 “那几个垃圾呢？”林小北往门外看了看。 余酒叹了声气，大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强行把人转过来，“余昌把人带去公安局报案了，你管好自己就行。” “那不能轻易放过他们，那个钱浩他大伯是公社书记，万一他们官官相护怎么办？” “不会的，余昌他爸是县里公安局的局长，谁护谁还不一定呢。”余酒有些庆幸，今天余昌死皮赖脸非要跟着他一起回大队的时候，他还不想理他，没想到还有点用处。 林小北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浑身放松地摊在椅子上。拍了拍身上的挎包，突然又坐起来，“我买的筒骨忘了拿了！” 到底什么才是要紧事？！ 余酒真是服了她了，“待会回去再看看还找不找得到，找不到我改天出来给你买。好了，别想了，大夫来了。” 公社里的卫生院比较简陋，只有一个赤脚大夫和一个略懂医术的医生还有个护士。大夫检查看了，没什么问题，就是擦伤看着有点严重，没伤到筋骨，拿消毒水洗洗伤口再拿药粉敷上就行。 拿消毒水消毒的时候，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心里直骂钱浩这个狗东西，以后她见一次打一次。 反而是旁边的余酒看着大夫上药的动作，忍不住抢过消毒水和棉签，“这种小事我们自己来就行了，大夫还有事就先去忙吧。” 单腿跪下，轻柔地给她一点点地用棉签擦拭伤口。 林小北低下头去看他认真的动作，心里柔软一片，又忍不住笑了下，这个姿势，真像求婚。 “笑什么？”余酒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手上的动作，轻轻地吹了吹她的伤口。 “没什么。”林小北敛住笑容。 “伸手过来。” “呐。”乖乖地摊开双手伸到他面前。 “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硬碰硬，自己的安全最重要。还有，以后不要一个人走，那么长的一段路，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余酒念念叨叨地。 即使现在人好好地在这坐着，一想到要不是他刚好回来遇到，她一个女孩子，还不知道会遭遇到什么不测，他就忍不住冒冷汗。 “嗯，知道了。”她向来就是知错就改。以前没遇到心存侥幸，有了这次教训，她以后肯定是不敢一个人走了。 “还有，”余酒苦口婆心，“女孩子当着外人的面说脏话不好，人家会说你，没有旁人在你说没有关系，知道了吗？” 她从小就不是表面看起来的乖乖女，人不犯我的时候就是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小女生。初中的时候班上有几个女同学就是小太妹，总是看不惯她这个成绩好的得老师喜欢，总是在暗地里搞小动作欺负她。刚开始她还好好和人说，有次被人撕了作业本，当时还在上课，她直接走上讲台拿老师的教棍抽人，老师和同学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打得差不多了，打完还要方言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把那几个女生气得哇哇大哭。请家长的时候她爸妈都没去，她一个人都把别人家长骂得说不上话。 就那以后，一战成名，后面的初中生活平平顺顺的。 可能下次还是会忍不住骂人，但是肯定会收敛不说脏话的。于是她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 等上完药包扎好，余昌也过来了。 刚刚他压着人去公安局，果然公安局的局长和钱浩认识，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好在他聪明，直接给他爸打了电话，才让这边的人不敢轻易放过他们。 公安局就在公社办公楼里，几个人骂骂咧咧地进来，还惊到了钱书记。 得知前因后果，钱书记也气得直接上手抽人，直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钱浩他爸妈和奶奶过来又是一场争论。 余昌知道钱书记生气是生气，但是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而且钱浩还被打了一顿，也不可能会对钱浩有多大的惩罚。所以他提出了和解的条件，让钱家赔两百块钱，再关一个月，这事就算过去了。 钱浩妈舍不得赔这么多，还想闹，余昌就说再闹那就直接去县公安局闹。没办法，只好妥协了。 所以，余昌回来还带了两百块钱给林小北。 “那我赚了啊。”林小北伸出被包扎得丑丑的手，数了数，二十张大团结。 余酒气结，抽过她手上的钱，叠好放进她的挎包里。到底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两百块钱都不及她一根头发丝值钱。 “我一个月工资不多，只有三十，加上接些私活，一个月能有五十多块钱，一年也有五六百。”余酒顿了顿，“所以，你不用怕花钱，我可以赚。” 啊......还能这么发散思维。林小北决定闭嘴。 余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催促：“也不早了，没事了就早点回去吧。” 于是，林小北又被直接抱起来往外走。 众目睽睽之下抱来抱去的，这个对象不谈怕是不行了。既然要谈这个对象，那她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开车快到刚刚打架的地方，林小北还不忘提醒：“就前面路边的草丛里，你下去看看我买的筒骨还在不在。” 余酒认命地停车，下去沿着路边的草丛翻了翻，没多久就拎回了绑在一块的几根骨头，就沾了点泥，回去冲洗一下就行。 这次余酒直接把车开进余家村里，林小北坐在前面紧紧地拽着安全带，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把车开进田里。 实在是这个拖拉机太拉风，又正值傍晚做饭的时间，很多人都在家，听到声音都出来看看热闹。 有人认出坐在后面的余昌，纷纷打招呼：“那不是余红兵儿子余昌吗，回来村里玩啊？怎么不见你爸妈回来？” 余昌也熟捻地打招呼：“我爸妈还得上班呢抽不出空来，在县城里遇到酒哥，跟着回来看看爷爷。” “可真孝顺，这个余大胜享福了，大儿子在县城公安局做局长，小儿子是大队队长。” “那可不是。” 说来这余家村往上几代算都出自一个祖宗，余酒的爷爷余大捷生有两个儿子，就他大伯和他爸，堂爷爷余大胜是他爷爷亲弟弟，也同样有两个儿子，分别是当县公安局局长的余红兵和大队队长余红军。两家关系向来很好，余昌自小就喜欢跟在余酒这个堂哥后面跑。 车开到知青点旁边停下来，“你先别下来。”然后快速地下车绕到她这边，这回没有直接上手抱，而是扶着她的手让她自己下。再顺便拎起那几根筒骨。 乔菁菁做饭做到一半跑出来看热闹，没想到看到膝盖和手都缠着白布的林小北，大惊，“小北，你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摔倒磨破了皮。”林小北挣开余酒的手，自己走。其实没什么关系，不碰到是没什么痛意的。 余酒递过筒骨和药给乔菁菁，嘱咐：“每天都要擦药，麻烦你多照顾她。” 又对着林小北说：“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接你去学校。” 说完又开着拖拉机往村尾他家那里去。 乔菁菁愣住，怎么感觉不太对呢。 林小北受着伤回来，大家都有些吓到了，什么力气活都不让她做了。洗完澡出来准备把衣服往水里漂漂就算了，吴晓一把拿过她怀里的衣服，没好气地说：“逞什么能呢，看你那样还洗什么洗。” 然后傲娇地把衣服往水盆里一扔，拿着去洗了。 晚上她拿出今天买的两包卫生带，拆开其中一包，分成两份给了乔菁菁和吴晓。 第二天早上，她随便扎了个低马尾，然后把她的发夹和头绳放在桌上没有收回去，吃早饭的时候看见吴晓散着头发，低声地说：“我的头绳和发夹放在桌上，你喜欢哪个自己拿吧。”说完又把头埋进大碗里继续吃。 其他人互相对视交流眼神，都忍不住偷偷笑。 女孩子的友谊总是奇奇怪怪。 林小北一直都是如此，别人对她不好她也不会客气，但是别人对她好，她也必定真心回馈。 前面两年的时间大家的互相扶持不作假，要不是为了秦远森闹翻，她们也还是很好的朋友。林小北突然笑了下，真像小朋友吵架啊，吵架的时候想着老死不相往来了，和好的时候别别扭扭，后面又还能亲亲密密地一起逛街说悄悄话。 这个好心情只维持到了她出门前，门口把着自行车的那个人收拾得精精神神的，隔壁家的阿奶就站在门口拿着根玉米笑呵呵地看着。 突然有点想翘课怎么办。 硬着头皮上前，“其实走路也没有什么问题，我走着去学校就可以了。” “我知道。”余酒接过她肩上的挎包，放到自行车车头前面的框里。 知道你还骑自行车过来？ 猜出她的疑惑，余酒笑了笑，“自行车是大队的，我四叔让我还回去。”他四叔就是余红军。 哦，自作多情了。林小北默默低着头走路。 余酒上手压了压她的大草帽，目测了下，身高大概就刚好到他肩膀处。 “小北。” “嗯？”林小北仰头去看他，草帽有点大，帽檐有点宽，遮住了她的视线，所以她又往后仰了仰才看到他的脸。 直接沉溺在他闪着细碎星光的眼神里。 “考虑好了吗？” 低沉性感的嗓音真的很吸引她，迷得她找不着东西南北。 “嗯，考虑好了。”林小北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然后又被旁边人的大手拍了拍帽子。 第十七章 她膝盖和手受伤并不影响她上课，但是两个班的学生把她当易碎娃娃一样，一个个跑上跑下地要帮她拿东西。 当老师的幸福感就来自这些细碎平常的小事吧，哪怕平时会被他们的调皮气得想罢工，但是他们一个温暖懂事的举动就能让她满血复活。 还能再坚持！ 林小北没有想过搞地下恋情，但是也没想过这么快就传得大家都知道了她和余酒在谈对象。 主要还是因为余酒太高调。 每天上学放学都风雨无阻地接送她，也没有什么亲密动作，甚至还隔着一米远前后走，一整个纯纯的校园青春剧。但是隔壁家的阿奶年纪大了不用去上工，每天都乐呵呵地坐在家门口晒晒太阳和村里的其他老太太闲聊。 聊着聊着就说到林老师和余酒好事近了，余酒天天接人林老师上学放学，还隔天地给知青点送肉过来。村里老太太们知道了的事情，就没有传不出去的。 姚婶现在在路上看到她就跟看自己家儿媳妇一样亲热得不行，放学时经过大队办公室碰到张会计，张会计笑得极慈祥。 当然，最震惊的还是知青点的知青。 乔菁菁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人家都找上门了，你也瞒得够严实的。” 林小北囧，其实真的没有，说刚开始没多久，乔菁菁不信她。 吴晓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林小北找到个条件不错的人，难过的是知青点里的人都陆续有了归宿，等林小北和乔菁菁结婚搬了出去，这里就只剩下她了。 林小北也不好说现在才谈对象，结婚的事情还早呢。而且明年就会有新的知青搬进来了，这里从来不缺人。 意外的是这天中午放学，学生抢先帮她把书和作业本拿到办公室放，她在后面背起挎包，戴上她的大草帽。 一出教室就看到了门口低着头看脚尖的李大顺，黑黑瘦瘦的一个小男孩，因为营养不良长得比同龄人都矮。 四年级里就他和周双双没有来报道，前段时间她找了周双双，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他。问了和他玩得好的小伙伴，说是去外婆家了。 这一去就去了快两个月，今天终于见到了人。 实在也是她怂，几次去到他家门口了，看到他爸妈凶神恶煞的样子，勇气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大顺，这么久都不来学校，去哪了？”林小北把拉上的教室门又打开，示意人进来说话。 李大顺扭扭捏捏地不肯进去，怯弱地看了她一眼，“我听说林老师受伤了，过来看看。老师你没事吧？” “老师没事。”林小北叹了声气，“你说说，为什么不来上学了？” “老师，我不想读书了。”声音都快低得听不见了。 “为什么不想读书？不读书了你要做什么？” “我，我太笨了，我学不会的，还浪费钱。我不想读书了。” 突然有些心疼，林小北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道：“没有笨的人，只有不够努力的人。一遍学不会你就多学一遍，听不懂你就多来问老师多问同学。老师以前也很笨，经常倒数，但是你看老师不一样读完了高中吗，你也可以的。” 一双亮亮的眼睛看着她，“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 “那，那我回来上学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晚。前面落下的知识老师再慢慢帮你补回来。你下午就回来学校上课好不好？”林小北试探地问。她也不太敢确定，不知道家长那边能不能同意呢。要是家长不同意她再找校长问问看能不能有别的解决方案。 总不能辍学的孩子她都揽下了吧，她揽不下那么多，而且对正常交钱上学的孩子来说也不公平。如果是像周双双那样家庭困难，她顺手帮忙是应该的。 李大顺重重地点头，“我下午就来上课。” 林小北犹豫了下，叮嘱：“你和你爸妈好好说，如果他们打你你就跑，知道了吗？” 李大顺挠了挠头，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说这个，但还是乖乖应了。 又解决一件事，心里轻松了很多。 她和李大顺回家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在大队这里各走一边。不过她看到了坐在大队办公室门口长条板凳上的男人，一条腿踩在板凳上，手里转着车钥匙，整个人痞气十足，和她之前见过温和认真严肃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站在他面前的余昌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裤子挽到膝盖上面，手里还拿着根没有点上的烟。 还抽烟？林小北有些不太确定，毕竟她没见过余酒抽烟，也没闻到过烟味。但是看他这个痞子样怎么那么违和呢？ “余酒？” 熟悉的声音把余酒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过去，脸上依旧淡定着，收起钥匙，自然地拍拍裤子，把腿放下来，起身往她走去。 又恢复了平时在她面前的那个样子。 习惯地接过她肩上的挎包，对着她清凌凌的眼神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梁，“今天回来比较迟，我以为你回去了。” 她解释：“有个学生找我，耽搁了点时间。”又指了指余昌，“你堂弟不走吗？” “不用管他，走吧。” “哦。” 还在原地的余昌默默把手里的烟放回了上衣的口袋里，显然对自己堂哥这种做法已经免疫了，大老远地跟在两个人后面。 十月初。 陈校长去县里开会回来宣布了县里对于教育的最新指示。从这个学期开始，期末进行全县联考，会根据成绩情况对老师进行考核，不合格的老师会被淘汰或者调岗，优秀的老师有可能会被选拔进县里教书。 同时，因为青山公社和隔壁的平康公社是安山县的大公社，两个公社的小学学生都不少，考虑到县城的中学教室和宿舍已经不够用了，所以县里教育局决定明年在青山公社建一所初中学校，到时候会在全县城进行青山中学的教师招聘，优先考虑家在青山公社的老师。 谭老师对这个没兴趣，反而和陈校长一起鼓励她到时候去试试看。 陈校长年纪大了，这个学期开始觉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决定从下学期开始专门负责做学校的管理工作，下个学期会再招聘一位老师过来上课。 这次去县里开会给陈校长的触动有些大，他去县里的小学参观学习，发现人家县里的小学还有英语课。 陈校长跟公社提了要从知青里找个会英语的老师给孩子们上英语课，不过这个也不好说，得看公社那边同不同意。 明年的事情还远，她先找余酒要了他初中的课本，打算先熟悉课程内容做教案。 如果可以去初中教书，她肯定是想去的，如果可以，她更想当高中老师。 十月中旬开始秋收。 学校放了十天小长假，学生放下课本加入到收割水稻的大军去。 林小北的战场也从教室来到了仓库门前，拿着小账本协助张会计做统计。 李桂花看到她就忍不住翻白眼，除了上次给钱家说亲结了梁子，现在林小北和余酒谈对象直接截胡了她看中的女婿，这梁子更大了。熬草药都往仓库这边凑了。 每天都能看到余酒威风地开着拖拉机来来回回，顺便每天给她带些吃的，今天几块饼干，明天几颗糖，像是在哄小朋友。 忙碌的日子刷刷刷地过去，结束了秋收，又陆陆续续地收山上的木薯，还有果园里的橘子和橙子。 学校里的教学进度也赶了上来。 值得说的是，周双双的二叔腿伤已经好了很多，可以自理了，所以周双双也跟着回了学校上课，林小北是打算按原来说的自己帮她垫这个学费的，但是双双婶婶没要，说到年底分了钱，下学期报名的时候再一起补上。 李大顺这次回来上学终于大顺了一次，没有挨打，虽然他妈妈带他过来补交学费的时候还是一副凶神恶煞不好惹的样子，但好歹没有搞幺蛾子。 整整齐齐的很圆满呢。 她也没忘期末联考的事情，秋收回来后也在班上给学生说了这个事情，事关班级荣誉，需要每一个人都出力，当然不能就她一个当老师干着急。 为了帮助班上的学生共同进步，她在班上成立了学习帮扶小组，成绩好的同学帮助成绩差的同学，另外她每天放学了还多出来四十分钟的时间给周双双和李大顺补习前面落下的课程。像周双双理解能力强，之前还做了预习，讲完就让她先写练习。至于李大顺，他基础薄弱，就严抓他的基础掌握，特别是笔记的整理，每天都要检查的。 这个学期比上学期比上上学期都要忙碌，但是更加充实。 但每天忙碌，也总是会抽出来时间和余酒相处。 吃完晚饭就在知青点这里的空地坐着聊聊天，有时候余酒回来得早拎着米和菜过来知青点搭伙，说自己一个人做饭也费柴火，顺便承包起做饭的任务。 怪不得公社国营饭店的周师傅说他厨艺好，是真的太好吃了。 曾经她以为乔菁菁已经站在了她认知里的厨艺高峰，但是现在余酒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乔菁菁那水平就是个小山坡。 冲着这个厨艺，谁要是敢来拆散他们，她要拿刀砍。 今天要给周双双李大顺讲的知识点比较难，拖的时间久了点，走到知青点的院子外边就闻到了香味。 隔壁家的奶奶捧着个大碗坐门口这吃饭，“林老师回来了，诶哟，余酒做菜就是香。”然后又左右看看，走上前小声地说：“林老师，我家年底办喜事，你帮我问问余酒有没有空过来掌大勺，按公社里的大师傅给钱，你看怎么样？” 林小北汗颜，人家年代文里都是穿越或是重生的女主靠厨艺发家致富，她可真有出息，直接傍上一个自带厨艺的拖拉机手，看来家里发家致富这件事得靠他了。 “五奶奶，余酒年底可能也忙，我也不好说，我先问问他。”按她想的，也不稀罕这点钱，可他们住在村里，余酒家也只有他一个人，和村里的人都是一个祖宗下来的，能帮忙的都应该帮一帮。但是也不敢把话说死，万一年底太忙也不好办。 “诶，行，奶奶等你消息哈。” 林小北哒哒哒地走回家，先探出脑袋往里看看，院子里都摆好桌椅了，菜也摆好了，乔菁菁和吴晓悠哉游哉地坐着等饭吃，江然和张卫国李强三个人忙着拿碗筷。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预收：《你是落在我世界里的一束光》 （目前已经更新四万多~求收藏呐~~~） 许可不被偏爱的二十年里，陆照的出现，犹如神明降临。被他妥善周到地护着爱着的这两年，她以为故事到了这里结局已经明朗。 然而距离和时间、家世和见识都是鸿沟，这段感情就要走到尽头了。 许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陆照，要不我们分手吧。” —— 许可写的两个剧本爆火后，网上都在吹，许可出品，必属精品。 才得瑟两天，就被网友扒出她和陆照之前的亲密照片。 接着被黑：傍上了正影老总，插入别人的感情当小三，滚出影视圈。 正影老总陆照发微博：没有别人，从始至终都是@许可-百事可乐，老板娘什么时候给正影写个剧本带飞。 许可转发陆照的微博：别催，在写了。 网友：有被秀到！ —— 星光璀璨，她站在台上捧着奖杯，看着底下嘉宾席第一排的他。突然想起几年前他出国时她堵在心里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 你就往前走无需回头等我，我们顶峰相见。 破镜重圆，双向奔赴 认真恋爱，专注事业 校园X职场 默默努力从小白到金牌编剧的文艺女青年VS内敛深情学长&影视公司继承人 第十八章 红烧排骨, 清蒸鱼，炒鸡蛋，炒青菜, 色香味俱全。 余酒端着整锅骨头汤出来, 看到她脸都快凑到菜里了, 扬唇轻笑。 坐下后就率先拿起勺子给林小北先舀了一碗汤, 招呼大家不要客气，搞得好像这是他自家似的。 其他人也见怪不怪了。 吴晓私底下还和乔菁菁说，看着他俩真的觉得怪羡慕的。 吃完饭，林小北跟着余酒在附近走走逛逛, 想起隔壁家五奶奶问的事情，她也就直接跟他提了, 问他到时候能不能抽出时间来。 余酒点点头, 说改天和五奶奶问清楚是哪一天。年底虽然事情多, 但是也都是各家各户准备过年的东西，他到了年底反而清闲下来, 但是以免到时候还有别的事情, 提前确定好日子，到时候把时间错开来。 他的工作算是在公社里的，平常大多数时候都是往外跑，只有夏收和秋收被派到大队里帮忙拉运, 可以说和大队和村里的人交集不多。但是村里的人多少都是有些关系，能帮忙的肯定是要帮忙的。 “我大伯大伯母说了, 你过年要是不回家, 就去家里一起吃年夜饭。”余酒踢了下脚下的小石头到路边的草丛里, “你过年回家吗？你要是回去我送你回去, 不回去的话就去家里吃饭。” 林小北认真地考虑过是否回家这件事, 想想还是算了。她和杭市那边的家人都没有感情，而且原主的亲爹不顾她死活把工作岗位给了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原主的亲妈这么久都没有和她联系过想来也是不想联系了，她占用了原主的身体，要是还和那家人相亲相爱，那还挺膈应的。 不过她又不是原主，还白拿别人这么多钱和东西，好好说话不闹翻还是要的。 话说她谈对象这件事还是得写信回去说一声，省得那边的人不知道情况还给她谈什么对象。 既然不回去，那就跟着对象回家蹭饭吃吧。“回杭市一趟不容易，我还是不回去了，那到时候我就上门打扰了。” “好。你和家里说了我们的事了吗？”余酒停下等她的回答。 林小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声音低了下去，“我之前没想到，下次周日去公社我把信寄过去。” 余酒嘴角的边笑也是忍不住抑了又扬。 南方的十二月的白天还是很暖的，但是早晚已经开始变冷了，需要盖上薄些的棉被。 王芳空闲的时候把织好的毛衣给林小北送到了学校去，林小北下课在办公室看到她织的毛衣，惊喜得眼里都带着笑。 “芳芳，你的手真巧，我特别喜欢。”红色的毛衣特别鲜艳，款式简单大方，过年的时候穿一定特别喜庆。 看她喜欢，王芳也开心。当时买毛衣线，她帮小北织毛衣线，所以小北就没有要她的那捆毛线的钱。 课间就十分钟时间，王芳也不久留，说要先回去了，站起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还拿手扶住肚子。 林小北惊讶地看着她平平扁扁的肚子，抬头看向她征求答案。 “才两个月，还没显怀呢。不过我没经验，小心些总没错。”王芳说到自己怀了的时候，还伸手抚了抚小肚子，笑得温和。以前觉得王芳性格就很温和，但是现在要做母亲了，更觉得她整个人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林小北也被她幸福的笑容感染，由衷地叹道：“真好啊。” 她以前喜欢刷软软萌萌的小朋友的视频，像个肉团子一样白白嫩嫩的，软软地朝你笑一下，真的觉得心都要被融化了，再大的烦恼都被治愈掉。 当时她就想着，如果她也有一只白白胖胖的人类幼崽，她也会是个晒娃狂魔。 王芳取笑她，“你也不用羡慕我，你和余酒长得都好看，以后生的娃娃肯定也好看，到时候你多生两个。”都说到生娃了 ，王芳又顺口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还得回去见见你爸妈吧？” 林小北也不害羞，笑嘻嘻地说：“那肯定啊，我和孩子爸爸都好看，没道理孩子还长得丑。”直接跳过了说带余酒回家见父母的事情。 “我到点该去上课了，你回去注意点啊。”林小北看了看时间，距离上课就只有一分钟了，没有时间和王芳继续聊下去，嘱咐她回去注意安全，就抱着书本和教案急匆匆地往教室走。 王芳慢慢往回走，经过她上课的班级时还远远站着看了一会儿，刚刚还跟她嘻嘻哈哈笑着的姑娘，转头站在三尺站台就变成得严肃起来，是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王芳还觉得有些神奇，刚来到青竹大队余家村的林小北又娇气又坚强，偶尔又觉得她很成熟稳重，两年多的时间，改变了很多。想到自己，下乡到这里，也好多年了。 坚持了一个多月的学习互助小组形式，终于看到了些成效，明显感觉得到班上学生的学习有了很大的进步。学生进步了，她后面的教学难度和进度就要跟着一起调整，一点点地给学生们加快讲课的进度，又提高了作业练习的难度。语文课就给他们做课外拓展，给他们讲历史、讲古代诗词，学生听得津津有味。 周双双把前面落下的进度赶回来后，作为班上的第一名，她主动去帮助李大顺补课。 有一天下午放学迟，她留李大顺下来补习没注意时间留得有些晚了，等讲完课走出教室的时候看到在外面候着的李大顺的妈妈，吓得她一激灵，连忙打了声招呼就跑回了办公室。 特意拖拖拉拉地收拾好久才拎着挎包出去，但是没有想到李大顺和他娘还没有走，像是在特意等着她一样。 “大顺妈妈，是还有什么事吗？”林小北觉得自己现在的声音弱爆了。 要是碰上李桂花和钱婶子那种还要些脸皮的，撕开脸皮就是，没有什么好怕的。但是碰上李大顺妈妈这样完全不怕撕破脸皮的，而且看着一巴掌能把她拍倒的，她惹不起只能躲。 李大顺妈妈一改之前凶神恶煞的模样，笑呵呵地说：“没有别的事，就是想和林老师你道声谢。我们家大顺之前死活都不肯回来上学，还多亏了林老师帮忙劝住了。我家大顺天生脑子就比别人笨，辛苦林老师你每天帮他补习，真的多谢了。” 这一番反转实属是没有想到。 既然人家家长也是挺看重孩子学习的，林小北看了看李大顺，想起之前他被他爸妈混合双打的模样，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 “大顺其实挺聪明的，之前学不好是学习方法不对，现在就好很多了。是不是啊大顺，现在学习是不是没有那么吃力了？” “嗯！”听到老师夸自己聪明，李大顺也骄傲地挺直了腰板，说话声都大了些。 “那还是林老师教得好。”做家长的就没有不喜欢自己孩子被夸的。李大顺妈妈笑容都加深了几分。 两个人在这互相吹捧完，林小北一看手表，都五点半了。现在她手上的伤都结疤开始脱落了，还是承担起煮饭洗菜的工作，现在也要赶着回去了。 和李大顺母子告别，林小北加快步伐往回走，怀里还抱着件鲜艳的红色毛衣，被村口的高婶子看到了，八卦地问她是不是准备用来结婚时候穿的红衣裳。 林小北觉得这可真是误会大发了，连忙说这是找人帮织的红毛衣，留着过年穿的，这样瞧着喜庆。她还展开给高婶子看了看。 村子里的一个小姑娘看到了，问她红毛衣线是在哪里买的，多少钱一斤，问完了就转身回去找她阿娘说也让给她买红毛衣线，她也想要件红毛衣。 林小北没想到自己的一个无意举动引领了一番红毛衣的潮流。 过了几天余酒从县城回来给她带回来一捆红毛衣线，说村子里有好几家的婶子拜托他去县城的时候帮忙带红毛衣线回来织毛衣，他想着别人家的姑娘都织有，于是就也给她买了一大捆回来。 那天林小北接过装着红毛衣线的袋子时，眼睛看着站在门外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的那个人，外边残阳西落，冷风乍起，她觉得她从未来来到这个年代，或许冥冥之中是命运最好的安排了。 她自己已经有了一件红色的毛衣，而且他带回来的毛衣线够多，她想着那就给他织一件吧，过年的时候穿着情侣款的红毛衣，嗯，他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打听了一番，她最后是去找了住在村口的高婶子帮忙织毛衣，她给付一块钱的手工费。也不拘什么花样，简简单单的就成。 高婶子暧昧地看着她笑，说：“穿着红毛衣定亲也喜庆呢。” 林小北扶额，囧。还是事太少了，大家逮到一点苗头就想看八卦。 进到了十二月中旬，天地里山里都没什么粮食需要收的，除草播种也得等来年二三月春天，村里有空闲的人手，乔菁菁和江然的新房也开始动工了。 大队里也有知青和知青结婚后在村子里建房子的，但是在余家村还是第一次。江然平时上工做事都肯出力，和村子里的人也相处得不错，所以他去给平日有些往来的几家打了个招呼，他们人带人地过来帮忙。 村子里都有这样的传统，谁家要建房子过去帮忙就管两顿饭，不用给工钱。 江然和张卫国、李强跟着一起打地基建房子，乔菁菁和吴晓就负责给大家伙做饭吃。乔菁菁的厨艺好，寻常小菜也做得喷香，来帮忙做工的人都夸赞连连。林小北还要给学生上课，什么都帮不上，就打算到时候给他们封个大红包庆乔迁之喜。 石子和水泥都是余酒开着拖拉机给他们运回来，县里水泥厂有他的同学，他去买可以便宜些。 上次她给杭市那边写了信，言明了在这边找了对象，打算以后在这边成家立业了。 但是没有想到信才寄出去一周，余酒就给她拿了回信回来。 拆开信看，是林海给她写的，写了足足两张信纸。信息量也很大，总结来说就是三点：一、她那个便宜大哥结婚了，娶的是林海厂里厂长的女儿；二、因为这门亲事结得好，林海也跟着占好处，现在已经是厂里的副厂长了；三、家里花钱给她找了个工作，是在百货商店当售货员，年后要去报道，让她年前就收拾行李回去。 她看完了信顺手也递给了旁边的余酒看。 第十九章 尽管有些不解, 但既然她给他看，那应该是没有把他当外人。余酒接过信，快速地把信上的内容浏览完, 越看到后面越沉默。 信上最后一大段都是说她家里给她在城里买了份工作, 让她年前就回去。 短短几分钟, 他脑海里想了很多种可能。最坏的无非就是林小北回了城, 那他们基本就相当于没有可能了。但是她本来就是从城里来的，在这里吃了那么多苦，城里条件样样比乡下好，如果她能回去, 一定会比在这里开心。 这边余酒正“挽留她”和“劝她回城”两个想法中左右摇摆。 那边林小北却是终于解了心里的一道迷。 要说林海对自己闺女不好吧，他又那么大方地给寄钱寄东西过来, 其他知青的家里寄过来的东西连他寄的零头都不到。但是要说他是绝世好爹吧, 他又把闺女留在城里的工作机会给了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按她这两年多的观察, 林海对徐燕肯定不至于爱到连带过来的继子都当亲儿子。 现在信里说那个便宜大哥娶了林海厂长的女儿，林海又升了副厂长。 那就明白了, 这个林海不是不爱闺女, 是更爱自己罢了。 不过她也很疑惑，要是早有这个打算让徐前娶厂长女儿，怎么两年后才成？ 想不通，也懒得想了。 这封信来得那么快, 那应该是林海寄出来的时候还没有收到她寄过去的信。等他们收到她的信，估计还得写信过来。那就再等等看他们知道了她在这边找了对象是什么想法先。 但是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 她都是会留下来的。一方面回去杭市要和他们一家子住在一起, 矛盾摩擦肯定少不了, 没必要回去找罪受。另一方面, 她已经习惯了在这边的生活, 而且还有了余酒，也不可能抛下他独自回城里。 “上次寄的信可能家里还没有收到，等他们回信了再看看，城里的机会难得，再卖出去也不难。”林小北自言自语，也不管余酒有没有在听。 突然又想起陈校长说的公社要建个初中，明年六月底公开招聘，那到时候还要做打算，也不能天天公社到余家村来回。 于是就和余酒说了这件事，“公社已经在建初中学校了，明年就开始招收学生，我打算去应聘初中老师。要是被选上了，到时候我们就在公社里租个房子吧，你说这样行不行？” 听到后面余酒嘴边的笑都快咧到耳边了。 “你笑什么？我问你呢！”林小北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好笑。 余酒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又觉得这样不好忍了下来。眼神里的宠溺都快把她给淹没了，“你喜欢就好，到时候我找周大哥帮忙找房子，租个带院子的。” “嗯！”林小北也喜欢带小院子的房子。哪怕只是瓦房，那也比小平楼好，住在小平楼里像是被人盯着一样，怪不自在的。 十二月底进行期末考试，今年是整个安山县进行统考，所以是每个小学抽一个老师去其他学校监考，考完后把那个学校的试卷统一交到公社教育局，第二天再全公社的老师一起到公社小学进行改卷。 陈校长年纪大了来回奔波太折腾，而林小北和谭老师之间，林小北可以找对象坐拖拉机过去。所以青竹小学外派出去监考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林小北身上。 林小北运气差，抽到了公社最偏远的杨林大队的杨林小学，从余家村过去会经过公社，开车也要两个小时，和去县城差不多了。为了不迟到，早上五点起床，五点半就出门了。 现在天气冷，饭菜留过夜也不会坏掉。乔菁菁昨晚就提前做好了包子，第二天早上她起来烧火放锅里热一下就可以了。 余酒提前五点准时到了知青点门口等着。 林小北把热好的包子拿饭盒压得严严实实装起来，总共热了五个，她吃两个，剩下三个是给余酒的。 早上五点多还是黑麻麻的，余酒一手拿着手电筒照路，一手拿着包子啃。 就好像是两个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突然找到了同伴，前面是悬崖峭壁还是康庄大道都无所谓，只要跟在这个人的身边就觉得心安。 林小北想到自己以前大学时候独自一个去乌镇旅游，大晚上的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了一条偏僻的路，路很长，她在里面走了好久，那时候觉得路好像没有尽头一样让人觉得心慌。 而此时，她有点希望这条路的尽头再远一些。 啃完了两个包子，眼看着就要走到村口那里了，林小北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夜色给她壮了胆，悄无声息地挽上余酒的手臂。 被挽住的人顿住脚步，停下来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姑娘，心里高兴得炸开了花，再提起脚步的时候明显慢了很多。 起太早的后遗症就是她一坐上车就开始打瞌睡。醒来的时候车还在半山腰上盘桓行驶，身上盖着余酒的外套。 把人送到杨林小学门口，余酒又赶着回公社去，他今天早上还有别的工作要做，没有办法在这里等着，只交代了中午过来接她可能会迟一些，让她在学校门口这等一等。 杨林小学的条件比青竹小学差了很多，只有三间教室，老师都没有专门的办公室，学校里就两个老师，分别教语文和数学，两个老师都固定一个教室。有课的学生就拿课本文具去对应老师的教室里上课，没有课的学生就都在另一间教室里自习。 林小北过来的时候，另外一位老师已经在了。 还是熟人。 是之前一起去县里参加培训的马小英。 马小英想着被分到杨林小学监考的老师来不了那么早，所以她就早早过来学校分试卷，布置考场。因为整个学校也就只有四十多个学生，所以就把所有学生分两个考场一起考，一到三年级一个考场，四到六年级一个考场。一个上午就可以考完两个科目。 乍然看到林小北，马小英惊喜地招呼人：“诶呀，是你呀林老师！从你们大队那里过来挺远的，你是坐车过来的？” “是有点远，我对象送我过来的。”林小北左右看看，两个考场都布置好了，距离学生来学校还有二十分钟。 马小英招呼她坐，把她要监考的那个考场的学生名单给她。 不过对于县里这次考试的安排，马小英颇有怨言，“按以前学校出个题目考试不就行了，还非要搞个联考，明天全公社的老师都要去公社改试卷。林老师你说说这不是麻烦么，哎，也不知道明天有没有牛车去公社，不然但是走路一来一回都够呛。” 其实林小北挺赞同县里这个安排的，不统一考试怎么知道各个小学的教学成果怎么样，自己学校教了自己出题考，很难发现教学的问题。只有往外一起竞争了，才能知道差距啊。 但是杨林公社去公社也确实是够远，而且路都是山路，一座座山连绵，出去的路都是一边山坡一边峭壁，开车不熟练的都怕一不小心掉下去。 所以说，马小英的这个烦恼也确实够头疼。 聊了一会儿，陆续有学生过来学校了。一个个小炮弹一样地冲过来，又在看到林小北时停了下来，围在门口那里好奇地看她。 林小北监考四到六年级的学生，拿着名单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笑，有学生过来她就和学生说早啊，然后问学生是几年级的叫什么名字，进去一个她就在名单对应的名字下面打个勾。 平时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的学生听到这个漂亮的老师温柔地跟自己说话，腼腆地回话。也有胆子大的学生直接问：“你是新来的老师吗？杨老师今天怎么不来了？” 杨老师是杨林小学被派出去交换监考的老师。 林小北耐心地回答：“我是其他学校的老师，今天过来监考的。你们杨老师去了其他学校监考。” “那老师你以后会留在我们学校上课吗？” “不是的哦，老师就今天过来监考，以后还是要回我们那边学校上课的。” “老师你在哪个学校上课啊？我跟我奶奶说去老师的学校上课。” 没想到学生会这么说，林小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师在青竹小学上课，离你们这里太远了。” 学生们和聊了几句就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跟她说话，距离考试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她就让学生到座位上坐好，在黑板上写了考试要求，开考前五分钟就把试卷分给了学生。 是先考的语文。 有多余的试卷，她拿起来看了三、四年级的，题目难度都比较低，想着自己带的那帮娃，只要不是太粗心大意，应该都能考得不错。 但是监考到一半，她就发现底下的学生抓耳挠腮的，有的还没有写完第一面的试卷。 有个学生小动作频频，一直在给自己的同学使眼色，林小北不动声色地起来去巡视一圈，经过他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后面就老实下来了。 好不容易考完语文，林小北不让他们先走，而是把试卷清点完毕没有问题了才让他们出去休息十分钟，还提醒了待会考数学一定要按时回来。 林小北早上跟着马小英去上过一趟厕所，去了之后就一直忍着不喝水，实在是这边的公厕太脏了，她差点把早上吃的两个包子都吐出来。 等到考数学的时候还是有两个学生开考十五分钟后才回来，这个时候考试观念还不像以后那么严格。两个人回来时，上衣兜里满满当当的装着黄灿灿的桔子。 林小北就给他们发了试卷就坐在讲台上看他们的语文试卷的答题情况。 这一看，越看越震惊，学生考试的情况十分不理想，成绩能达到优秀的只有两三个人。 这就是教学不统一的结果了。这套试卷应该是参考县里的小学学生的学习情况出的，然而下面各个公社的小学教学水平参差不齐，就会导致有些学校统考的时候成绩不好。 两科考试都结束后，林小北按年级和科目把试卷分别叠好，准备去隔壁教室找马小英时被刚刚那两个迟到的学生叫住，问他们时还有什么事吗，两个学生互相推对方，半天没有说是什么事。 林小北不着急走，就耐心地等着。 结果其中一个个头比较大的学生把兜里的桔子拿出来放到讲台上，另外一个学生也跟着这么做，害羞地说：“老师，这是我们家种的桔子，请你吃。” 没等她拒绝，两个人一溜烟地跑了。 摆在讲台上的几个桔子显得特别好看，温暖了这个冷风呼啸的冬日。 林小北把桔子放进自己的挎包里，拿着试卷去隔壁教室找马小英，最后把整个杨林小学的试卷都装进一个袋子里拎着。 学生们都走完了，马小英还要赶着回去做饭，把学校几个教室上了锁就和她道别了。 林小北抱着一袋试卷在学校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等余酒。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眯一会儿的，但是睡过头了，没有赶在零点发送，难受 第二十章 青山公社国营饭店。 今天来店里吃饭的人不多, 周师傅把做菜的活交给了徒弟，出来门口这里站着透透气。 看到余酒开着拖拉机过来，停在门外边的空地, 还带着上次那个姑娘呢。 上次余酒带林小北去公社的国营饭店吃饭, 周师傅误会了两个人是在谈对象, 后来余酒解释了才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 周师傅在心里吐槽：这两个人, 又不是谈恋爱，几次出双入对的，他误会那不是挺正常的事情？！ “老弟和林老师今天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周师傅招呼两人往里坐, 还让店里的服务员给拿一壶热茶来。 余酒也不跟他客气，点了一份排骨和猪肚, 还有份炒时蔬。 林小北趁着等菜的时间去公社的公厕上厕所, 虽说一早上基本没怎么喝水, 但是也憋得慌。 公社的公厕在一条巷子里，林小北来过很多次, 偶尔是来上厕所, 大部分时间是因为这里离公社的黑市很近，外边不好买的东西她就来黑市碰碰运气，要是有人来查，还可以快速跑到公厕那假装是去上厕所。 上完厕所出来熟门熟路地在附近的水井打水洗手, 井水冬暖夏凉的，也不怕冻手。 “哟, 这是哪家的漂亮妹妹啊？”身后传来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 还有点熟悉。 林小北转过身一看, 可不就是钱浩那个二流子。 钱浩自从上次被扭送到公安局关了一个月, 公社小学老师的岗位差点没保住, 得亏他爸妈去找爷爷奶奶给他大伯施压。还倒贴进去两百块钱, 他两年不吃不喝才堪堪能赚到，经此一事他是又悔又恨。 今天早上学生考完了试，他下午不用去学校，刚刚去他大伯家吃饭回来，没想到看见个背影俏丽的姑娘在打水洗手，一时忍不住出言调戏。 结果那个姑娘一回头，却是上次调戏不成反倒把自己送进公安局的林小北！ 被人拿着根细长的棍子狠狠抽打的场景历历在目，猛地看到她都下意识地吓得一激灵。特别是林小北那冷得可以把人冻住的眼神直直看过来，他说话都有些哆嗦，“那什么，是，是你啊林，林老师。刚刚我认错人，我，我先走了。” 说完拔腿就往巷子外面跑，活像后面有厉鬼在追。 本来还有些担心钱浩趁着这里没什么人过来报复她的林小北见状也松了一口气，这里离国营饭店不近，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在家，她都怕大声喊都没人来救她。 洗好手也不耽误了，赶紧往饭店走。 走回饭店，刚好点的三个菜都上齐了，还有两大碗米饭和两碗热腾腾的汤。 要换做旁人，端上来的米饭哪有压得这么严实的。也就周师傅和余酒有些交情，次次都给得多。 林小北哪怕因为来了这里饭量变大了些，也吃不完这么大碗米饭。于是就多要了个碗扒拉四分之一出来给余酒。 排骨炖得软烂，轻轻一咬，肉和骨头就分离开来，淋一点排骨汁到饭里拌一下，米饭更香了。猪肚一直是许可的最爱，夹着沾酱油或者沾红烧排骨的汁都好吃。以前她每次回乡下，奶奶都会买个猪肚回来做给她吃。 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吃完还软软地打了个饱嗝。 邮政所就在旁边，林小北说去看看有没有家里的来信。余酒说要问问周师傅在公社租房的事情。 虽然林小北要等明年六月份才去参加选拔，而且也不一定能被选上，但是余酒说要提前了解下。 另外就是五奶奶家年底要办酒席，他们家难得办一次喜事，想张罗得好一些，准备买多些猪肉，但是奈何没有买肉的门路。余酒就想着问问看周师傅这边有没有些门路。 眼见着林小北出了门，周师傅拿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手，走出来拍了拍余酒的肩膀，“你小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又说不是你对象，还三番两次地来回接人又带人过来吃饭。” 余酒得意地笑着，“上次还不是我对象，现在是了。” “哟，还真让你小子追到了。什么时候摆喜酒可别忘了请我，到时候我去给你掌勺。” “一定。” —— 林小北过来看有没有她的信件，一问工作人员，还真有，而且还是两封信。 有一封明显是林海的笔迹，许可直接拆开了看。 信里说已经收到她的回信了，对她在乡下找对象这件事没有表示出什么强势态度，只说城里工作机会难得，如果这次错过了以后就没有了，让她自己考虑清楚。如果最后确定留在乡下结婚，家里就把工作卖出去把钱给她，就当是家里给她的嫁妆，但是路途遥远，弟弟还小，就不来看她了，以后有机会带对象回家看看。 林海这个态度也在林小北的意料之中，毕竟现在徐燕给林海生了儿子，在家里地位也稳当了，徐燕肯定也不喜欢林小北回去碍眼。既然现在林小北说了在乡下找了对象，那她难免会给林海吹枕头风。不然按林海自己的想法，肯定是要写信劝闺女一定要回城的。 也正好，正合林小北的意。 明天还要来公社改试卷，正好一起写信寄回去，表明决心。顺便提一下钱的事情。 在城里买个工作岗位怎么也得两三百吧。 又拆开另外一封信，看信封上写的也是杭市的地址，不知道还有谁会给她写信。 写信的人是她这个身体的亲生母亲、林海的前妻郑丽娟，信件的内容简单粗暴。郑丽娟知道了她在乡下找了对象，而林家给她找了个工作岗位，她就写信过来给林小北要买这个工作岗位，叫林小北写信和林海说清楚，到时候她买到工作岗位了就把钱寄过来。 林小北还是第一次收到郑丽娟的来信，对这个人陌生得不能再陌生了，也就是她刚穿过来时，郑丽娟知道她喝农药自杀匆匆赶过来看她一眼，见她没有生命危险了骂了几句就走了。没想到是因为个工作岗位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在乡下的女儿。 林海和郑丽娟两个人对原主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父母，且一个比一个绝情。林小北都忍不住可怜原主，有这种爸妈真是倒霉透顶了，又从小没有受过什么苦，要是下乡了，还不知道得吃多少苦受多少委屈。 诶，也不知道原主到底是死了还是像她一样穿到了另一个时空，如果可以，她倒宁愿原主是穿到了未来的她身上，她们都好好活着。 啊，也不好。她穿过来是因为遭遇了地震，也不知道凶险，还是别穿到未来的她身上了吧。 话说也不知道郑丽娟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这个事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工作岗位是林家买的，怎么处置她就不管了。 林小北这边处置得轻松，杭市那边的郑丽娟却等得焦躁。 前些日子郑丽娟去逛百货商店的时候碰到了徐燕，她们两人并无什么交集，要不是因为一个是林海的前妻一个是现任，走在大马路上谁也不认识谁。 徐燕好不容易给林海生了个儿子扬眉吐气，遇到郑丽娟时没有忍住阴阳怪气地说了一番，嘲笑她的女儿林小北在乡下找了对象以后一辈子都是乡下人，平白瞎了家里给她费力买了个工作机会。 本想让郑丽娟想到自己没出息的女儿会觉得丢脸，却没想到郑丽娟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 郑丽娟再嫁后又生有一儿一女，与现在的丈夫感情深厚，家庭和睦，根本没有时间想起和一个不爱之人生下的女儿。但是既然林小北留在乡下，这个工作机会何不卖给她，正好可以给小姑子。 几番周折才打听到林小北下乡的地址，就赶着写信过去了。寄了信出去后每天都在盼着回信，要是她能买到这个工作机会，让小姑子从乡下回城，丈夫和婆婆肯定也感激她。 ——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林小北就被早起的乔菁菁喊醒，“还不快点起来，人家余酒都过来等你了。” 林小北缩在被窝里又卷了卷被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冷得早，去年这个时候穿件打底衣再穿件毛衣就可以了，今年不行了，还得再加一件薄些的棉外套。 再三挣扎，林小北拥着被子起身，从枕头旁边拿过衣服换好，套上棉布鞋，牙刷挤上牙膏，拿着塑料水杯走了出去。 余酒已经在外边等着了，虽然还是特别冷，但是她都穿上毛衣和棉外套了，余酒还是穿着件打底衣一件薄薄的外套，站在风口还面色如常。林小北都替他冷得慌。 林小北匆匆忙忙去打了热水掺着冷水洗漱，就着腌制的萝卜丁配白粥喝了一大碗，才回房去拿上挎包出去。 余酒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还有温度的水煮蛋，是他早上起来煮早餐顺便煮的。 因为起得迟了，赶到公社小学的时候已经快到时间了，林小北就把昨晚写好的信交给余酒，“改完试卷还得登分做统计排名，结束后我跟大队的人一起回去，就不等你了。” 余酒今天要去县城拉石子水泥，公社这边的中学已经开始动工了，选的地点在公社外围，那里地势平坦宽阔，比公社街道里面好多了。 林小北往里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你去县城顺便看看有没有棉花卖，有得卖你就买上两斤，再扯两米棉布，要是有黑色的就买黑色的。” “好，我记下了。快进去吧，别迟到了。”余酒认真地听完，催她赶紧进去。 “那我进去啦。”林小北冲他摆了摆手道再见，一看手表，还剩三分钟了，心里诶哟一声立刻跑了起来。 谭老师本来也想等着蹭余酒的拖拉机一起走，但是他在大队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又怕迟到，于是就借了大队的自行车骑过来。陈老师感冒严重，没有跟着来。 整个青山公社总共七个小学，来了十七位老师，分成七个组，一个小组负责一个学校的改卷。剩下的三人专门负责抄写学校学生名单并登记分数。每个学校一个成绩统计表，统计学生的名字、年级、语文成绩、数学成绩和总成绩。 每个学校的成绩统计结束后再进行整个公社的排名。 有些分到学生少的学校的老师，改完后就去帮其他人一起改，所以改卷进度还是很快的，成绩统计得也快。 成绩统计出来，林小北和谭老师都第一时间去看青竹小学的考试成绩。 然后又挤去看了整个公社的成绩情况，青竹小学的考试成绩与公社小学的不相上下，但是林小北带的三、四年级两个班考试成绩一骑绝尘，在整个公社中特别亮眼。 第二十一章 谭老师对自己带的两个班的考试成绩十分满意, 看了林小北带的三四年级成绩，又去对比了整个公社的考试情况，由衷夸赞：“林老师两个班成绩很亮眼, 比其他学校的都好一大截, 真给我们青竹小学争光。” 林小北也很满意这个考试成绩, 不过因为这套试题其实不难, 所以班上基础比较弱的学生也考得不错。反而是有一两个平时学得扎实的学生没有考好。 其他学校的老师也都在暗暗互相比较学生的成绩。 谢成也是带三四年级，看了林小北带的两个班的考试情况，本来还挺满意的，现在感觉受到了打击。 “林老师, 你带的这两班考得太好了，我可得跟你取取经了, 你这是怎么教的？”谢诚掏出了笔和笔记本, 准备记下林小北的秘诀。 但是...... 林小北只知道应该怎么教, 但是不知道怎么说。 她大学读的是全国有名的师范大学的教育学，毕业后进了全国有名的教培机构, 学习到的教学理念和教学方法都很先进, 而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学到并运用起来的。 冒然灌输未来的那些教育理念和教学方法，也是揠苗助长。不过，也有可以现学现用的。 “谢老师，我上课就是那么上课, 你要问怎么教的，我这三言两语也讲不清楚。但是我的很多教学都是按着做好的教案逐步推进的, 要不我把我的教案借给你看看？要是有用你也可以试着借鉴看看。” 谢诚激动地点头应下, “那敢情好, 谢谢林老师了。” 其他学校的老师也看到了林小北两个班的成绩, 又听到林小北是按着自己做的教案教学, 也纷纷说也想借来看。 但是教案只有一份，也不是一两页纸，而是每本好几十页，一个学期一本，两个班级两个学期就是四本了，抄也来不及抄。而且主要是林小北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要是弄丢了或是弄坏了她得哭。 既然大家都想要，她就提议说大家有需要的可以报个数，可以统一去县城里复印。其他人一听，复印一本估计也要三四块钱，四本就得要十几块钱了，当下就打了退堂鼓。谢诚犹豫了许久，咬咬牙，问能不能先借他看看，他再决定要不要去复印。 林小北刚刚也没想到这一关节，当即表示应该的。并约了明天早上在公社国营饭店碰头。 站在后边看林小北在这出风头的钱浩眼神复杂。 林小北长得就很得他心，上次在县城培训最后做展示的时候又很有魅力，本来是想着要是能娶回家当老婆就好了，所以他让他妈去提亲时特意把聘礼提到了一百块钱，谁知道人家看不上，后面偷鸡不成蚀把米，害他还倒贴进去两百块钱。 现在这林小北有多得意，他就多不得劲。 改完也才十一点，大家拿好各自学校的试卷和成绩单回去。 谭老师骑了自行车过来，就把试卷都装袋子里捆在后座。林小北先去供销社买了两包糖，才去街头等余三叔的牛车。 没一会儿也有要坐牛车的人过来了，张会计的老婆金婶子特别热情，“林老师今天过来改卷的吧？我听我家大娃说这次是整个县城的小学都考一套题，还说考得好的学校县里还有表扬，我都跟他说了要好好考给咱大队争口气。” 这种家长再给她来一打就好了！ “孩子们确实争气，整个班的成绩比公社小学都好，公社第一呢。” “哟！那可真不错啊！我家大娃这次考得还行吧？他考完回去说觉得题目还挺简单，这孩子，有点进步就容易骄傲。” 林小北稍微细想了下今天的成绩单，不确定张齐的排名和具体成绩，但是肯定不是前面和后面几个，那成绩就还是很不错的，张齐之前成绩几乎垫底，却在上学期期末进步很大还拿了进步奖，这个学期也考得不错。 “张齐具体考多少我也不太记得了，张齐在班上成绩大概在中游，但是我们班这次普遍都考得不错，他这个成绩在整个公社排名都算不错的。公社现在就在建初中了，继续保持这个成绩，考上初中没问题的。” 金婶听了就更开心了，直说等张齐拿了成绩单回来必须好好奖励。 人差不多来齐了，林小北挨着金婶坐在马车中间。 正对面坐着李桂花和她闺女周敏。她们各自抱着一个大包袱。 李桂花怎么也是大队的妇女主任，都和张会计在大队里做事，金婶看到人了打招呼说：“敏敏去城里小姑家回来了？身上的衣服真好看，是在城里买的吧？” 周敏的小姑嫁给了之前从城里分配到青竹大队的知青，前些年那知青家里给他找了工作调回去，周敏小姑也跟着去了南市。前两个月来信说想家里人了，但又走不开，于是就让周敏去城里玩。 这一去就去了快两个月时间。 “是啊，我小姑喜欢我非让我去城里陪陪她。那城里就是不一样，住的小白楼，商场比县城的百货商店大好几倍，衣服鞋子的款式在小县城都找不到，我姑还给我买了两套呢。” 周敏得意洋洋地笑着，又抬手摸了摸头上亮晶晶的蝴蝶发夹，其他人的视线跟着看向她的发夹，车上有个小姑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发夹 ，羡慕得眼巴巴地盯着看，大大满足了周敏的虚荣心。 但是一抬头就看到坐在对面眼神毫无波动的林小北，气不打一处来。 她自小就喜欢余酒，之前就和她爸妈说让去和余酒说亲。虽然被余酒的大伯母给拒了，那时候她觉得还不着急，他们都是一个大队的，而且余酒和她还是初中同学，队里同龄的姑娘就没有条件比她好的。 她去小姑家里玩得都乐不思蜀了，却突然收到好闺蜜的来信，说余酒和余家村的一个女知青谈对象了，整天出双入对的，整个大队都知道了。 这一看还得了，她也没心情继续在城里待着了，直接收拾东西赶了回来。 又从来接她的亲娘嘴里得知了和余酒谈对象的是林小北，就更加难受了。第一次在大队里见到林小北她就不喜欢，或者说，从城里来的女知青她都不喜欢。 以前她觉得她是大队里最亮眼的姑娘，但是和一些女知青比，就显得她又黑又土又没见识。 林小北感受到了周敏眼神里的不友善，淡淡地瞥了一眼过去。确实，城里的衣服款式就是比县城能买到的好看多了。周敏穿上这一身整个人都洋气了很多。 但是，只要活得久，什么漂亮衣服没见过。她在现代见多了。 “林小北，听人家说你家里条件很好，怎么整天穿成这个样子啊，不会是你装相骗人家吧？”周敏嘲讽道。 林小北：？？？穿成这样是哪样？白色高领毛衣和藏蓝色棉外套搭着同色系的藏蓝色棉裤，衣服虽然穿了两年但是都还很新，妥妥的文艺小清新风。再说了，脑子有毛病的才会下乡了还要出去宣传自己家里条件很好，等着被抢吗？ “不知道你怎么听的，听来这么个消息。这么大个姑娘了，有事你就去做事，整天嘴巴叭叭叭的没个把门以后谁敢上你家提亲。”面对阴阳怪气，林小北向来都是直线对打，弯弯绕绕的她也搞不来。 马车上的其他人深以为然。 妇女主任家的这个闺女，小时候看着挺好的，越长大说话越招人烦，什么乱七八糟的脏话张口就来，有时候他们好意提醒两句吧人家还反过来说你管太多。 听了林小北的话，周敏当下就是一句骂人的脏话，下一句还没有说出来直接被李桂花狠厉的眼神给瞪回去，“再敢乱说话我撕烂你的嘴。” 李桂花也早想管教她了，自从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想拖亲戚给找个县城里的工作但是这学历又不够，又接着考了两年，一次比一次考得差，干脆就直接回家来了。本以为去城里她小姑家待一段时间，看看城里有没有活可以做，别整天留在村里跟个混子一样出口成章又什么都不做。 平时她不在场也就算了，谁也掰扯不清，现在闺女要是当着她和大队其他人的面在这横，人家不得告她家里人都管教不好还去管大队的事情。特别是碰上林小北这个不怕事的，万一和上次一样闹急了，还是她损失大。 周敏在外面再无法无天，还是怕家里人的，尤其是她现在没有工作，每天在家帮忙做家务，要钱都得伸手跟李桂花要。之前是她小姑说考个高中才好找工作，所以她没考上高中后家里又供她复读了两年。家里的大嫂早有意见了。 接下来一路上周敏阴沉着脸不说话。 金婶倒是和林小北聊得来。说说张齐的学习情况，又说说她家小孙子。有次放学金婶抱着小孙子过来找大孙子，林小北一眼就被金婶怀里的胖团子吸引住了。软软胖胖的娃娃抱在怀里，浑身都是奶香味，林小北看着心痒，抱得爱不释手。 明天她准备跟余酒的车去县城买些东西，除了答应给学生的连环画小人书，还要准备过年的时候拿去给余酒伯父家的礼物，总不能两手空空地上门。 顺便帮金婶再买些奶粉。怪不得那个小团子长得胖乎乎的，人家胃口好，吃得多。 —— 晚上余酒回来的时候路过知青点，看见大门开着，自己两手空空，今天没来得及去买林小北今早交代买的棉花和布，想想还是要跟她说一声。 林小北透着窗隐约看到门外有个熟悉的身影，整理了下桌上的学生手册，披上外套走了出去。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林小北上前站到他面前，拉过他的手搓了搓给暖一下，“早晚天气都冷，你穿厚点出门，冻感冒了受罪。” 余酒低着头噙着笑看她认真地给自己搓手，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觉得再大的风再冷的天都能抗住。 “今天太忙了，你今早说的那些东西，都没来得及去买。我明天再去看看。”语气里还有些愧疚。 “没事，明早我跟你一块去县城，刚好我也要去买东西。”林小北抬起头看着他突然就笑了。 眼前这个帅气又体贴的男人，是她对象，他们在不久的将来会结婚生子，想想都幸福得冒泡。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不告诉你，占大便宜了得偷偷乐，不然太招恨。”林小北笑得眉眼弯弯。 可能是老天觉得她在现代活得无牵无挂无欲无求的太无趣，所以把她送到这里来遇见这个人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上班好闲，鱼都要被摸死了。多更一章一起快乐~ 第二十二章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起来, 外面飘起了小雨。雨不大，但是这本来就冷的天气再加上下雨，更冷了。寒意像一根根细针一样刺入骨髓, 林小北一出门就打了个冷颤。 余酒今天没再逞能, 穿上了厚棉衣。只是看得出来这外套也穿得挺久了, 手肘处补了两个补丁, 手伸直了衣袖都够不着他的手腕，肩膀那里也有些窄了。 虽然他亲生爸妈都还在，但是他自小就被抱给了二叔家，后面也是跟着爷爷和叔叔生活, 两个糙汉子能让他吃饱穿暖就觉得够了，哪里顾得上别的, 还是有时候他亲妈名义上的大伯母实在看不下去了, 就给他做身衣裳。 到公社邮政所的时候看到谢诚站在屋檐下拢着手, 来来回回地走动暖身子。看到林小北和余酒一块儿过来眼睛都在发光。 “谢老师不好意思，等久了吧。”林小北戴着大帽子遮雨抱着四本教案快速跑过来。 “没有没有, 我也才刚到没多久。下雨天的让你跑这一趟, 多谢了。” 谢诚接过教案就地蹲下来认真翻看。 拿着四年级下学期的教案看了大概半小时后，谢诚把教案小心翼翼地装回袋子里给林小北，搓了搓手，憨憨地笑着, “这教案做得好，我打算下学期就借鉴着来教。林老师, 那就麻烦你帮我复印一套回来, 我先把钱给你, 要是不够的我再补上。”说着, 从外套里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 又小心打开黑色塑料袋拿了十五块钱递过来。 小学老师一个月有五块钱工资，脱产教学，大队里也照样给计算工分，年底参与大队的分粮和分红。但即使如此，一个老师一年最多也就得个□□十块钱。所以，能花十几块钱去印刷一套教案，很少人舍得。 可见，谢诚是真的觉得这套教案有用，并且也想用来借鉴提升自己的教学。 对比，林小北还是很佩服他的。 不管在什么时代，总有人站在三尺讲台是真的想着教书育人，哪怕代价不小。 以前在机构的时候，每次要做学生续存了都会开个会打一下鸡血，每次都在喊“勿忘教育初心”的口号。 勿忘教育初心，是有人一直在秉持初心的。 到了县城，余酒把她放百货商店，让她自己去买东西。他要去水泥厂一趟，顺便把她的教案拿走，印刷厂就在水泥厂附近。待会再回来接她。 林小北进到百货商店就先去问售货员还有没有奶粉卖，这次有罐装的，林小北问了价钱，对比了袋装的重量，还是给买了袋装的。 买了两斤棉花，花了两块五和面值两斤的棉花票。又扯了十尺黑色棉布，花了五块。这是打算给余酒做件棉外套的，等回去找高婶子帮忙赶一赶，在下次降温前做好就可以穿了。另外还买了两盒雪花膏，到了冬天，即使是在潮湿的南方，脸也干燥得难受。 对于要买什么去余酒大伯家，她在商场里纠结了很久都没做好决定。还是售货员看她买的东西多，买了又还在左看右看的，就问她还需要什么。林小北做好了决定，就说再要一罐麦乳精和一包大白兔奶糖。 这两个都是好东西，反正买它们总不会出错就是。 买完这些后林小北后知后觉自己买早了。应该先去附近的书店买书再回来买的，不然待会还得回来这里等余酒。下雨天拎着这么大袋东西一来一回也够呛。 林小北苦恼了一会儿，就跟售货员商量能不能把东西先放这儿，她去附近书店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售货员让她自己先记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以免待会回来发现对不上耍赖，然后才把她的东西放在柜台后边。 林小北披着雨衣走进雨中，哒哒的脚步声清脆悦耳，细细的雨丝把世界打了马赛克一样朦朦胧胧的。 书店里新进了不少小人书，两毛、三毛一本，有的是几本一套。哪怕是林小北这个现代看过无数小说电影电视的人都为它们着迷。林小北足足买了十块钱的书，差不多有四十本，买了这个就没有买连环画了。抱着一大沓战利品心满意足地走回百货商店。 售货员看到她又拿着大包回来，心想这也太能花钱了。想了想，指着对面柜台的化妆品，“最近啊有新到的化妆品，我看城里的姑娘都喜欢，也就是快过年了想着买的的人多，经理才要得多，往常你过来买都买不到。” 林小北在现代也是个不爱化妆的，也就是重要的场合才会化个淡妆。 但是不喜欢归不喜欢，围观还是要围观一下的。 林小北走到对面柜台看，拿起一盒冷香的胭脂，打开一闻，一股香味扑面而来。旁边还有散粉、口红。她想着在这干等也是无聊，售货员也说可以拿着看看，不给试用，用了就得买走。 她看了一圈，刚刚放下手中的那盒胭脂，就被旁边伸出的一双纤细的手拿了起来，然后又挑了盒散粉，拿了两支口红，递给售货员，“这些我都要了，麻烦帮我装起来。” 这个独特的嗓音，林小北没回头就知道了旁边的人是莫金宁。 售货员拿特意的纸袋装好递给莫金宁，反过来问林小北：“这冷香胭脂就剩最后一盒了，你要不要？下次再有就得等年后了。” 林小北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付了钱拿过纸袋的莫金宁转身，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去了别的柜台看。 林小北没等多久，就听到熟悉的拖拉机的声音。于是谢过售货员，两边的手各拎着一大袋东西往外走。 身后的莫金宁本来在看新进的衣裳的，听到声音盯着林小北的背影看了许久。 余酒刚停好车，就看见林小北刚好走出来。丝毫没有犹豫地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几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掂量了一下，还挺重。 拖拉机后面装着半车的水泥，余酒把她买的东西都放到了车座上，林小北把那袋书放在车座下面，其他的就抱在怀里。 余酒也没问她买了什么东西，拍了拍放座位旁边的教案，“印刷花了点时间，不过好在印好了。你和那位谢老师说了怎么把书给他了吗？” 林小北点头，“已经说好了，我把印好的教案放周大哥那里，让他自己去拿。对了，印这个多少钱？” “十块。” “呀，比想的还便宜好几块呢。那我把剩下的五块钱夹教案里，待会我们去饭店和周大哥说一声。” “好。”余酒说话的声音温温和和的。 回到公社，先去在建的中学的工地卸货，工人们干活利索，没一会儿就把几十袋水泥都搬了下来。 接着他俩又去国营饭店把印刷好的教案和多出来的五块钱一同交给周师傅，拜托代为转交。这一两天会有个叫谢诚的老师过来拿。 交代完，推辞了周师傅说的留下来一起吃午饭，趁着时间还算早，才过十一点，都想着赶回去吃午饭。 国营饭店的饭菜是好吃，但是也架不住天天吃啊。 林小北也就是因为上次从钱浩那里得来的赔款才敢花这么多钱。想想林海说的到时候把卖工作的钱给她当嫁妆，突然觉得自己还能再稍微败家一点。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到了大队，正好张会计也在，林小北就把买的奶粉和多的钱给他，顺便说道：“百货商店里这次也有罐装的卖了，但是我对比了价格和重量，觉得还是袋装划算，就买了袋装的。” “袋装罐装都是一样，挑实惠的买总没错。”张会计才不管什么袋装罐装，反正都一样是奶粉，既然袋装的比较便宜，没道理还多花冤枉钱去买罐装的。 “张叔，我们就先回去了。”余酒非常自觉地拎着东西，林小北就背着她的挎包。 “行，走吧。” 两人都披着雨衣慢慢走着，下雨过后，村里的路都是实实在在的水泥路，一不小心就踩了一脚泥。 林小北跟在余酒后边，踩着他的脚印。 回到知青点，乔菁菁刚淘米准备煮饭，看到他俩，就说：“余酒待会过来一起吃饭吧，省得回去还要开火了。” 林小北直接帮他应下了。 余酒勾起了笑，说：“家里还有些菜，再不吃就该坏了，我回去一趟拿过来。” 他每次过来蹭饭，也都是自带米菜，还都多带一些，就是怕其他人有意见让她为难。 余酒回去拿菜后，林小北就把自己买的东西拿回房里整理。 四十本小人书，除了要给学生奖励的三十三本，剩下的就她自己留着，她还挑了喜欢的。 又把买的棉花和棉布放袋子里装着，准备明天去学校发学生手册时顺路先去找高婶，做个棉外套，估计手工费也得两块。 打开其中一盒雪花膏，挖了点抹脸上涂匀，然后又盖好放进她的皮箱里。 中午吃饭的时候乔菁菁说新房子已经建好了，通风一个月左右，打算赶在新年前搬进去。 房子通风的这段时间，就先去找木匠打些家具，其他的再慢慢添置。 李强和张卫国的家都是在隔壁省，今年打算回家过年，已经去找了大队队长余红军开了证明，又去公社开了介绍信。 而吴晓则是打算去找今年下乡到隔壁市的妹妹一起过年，她爸妈生了四个女儿一个儿子，两个年纪大些的女儿已经在城里结婚生子，为了不让儿子下乡，她妈妈已经把岗位给了他。至于剩下的吴晓和妹妹，没有工作，只能下乡了。 乔菁菁和江然也不打算办酒席暖新房，而且知青点的三个人都不在这过年，就说一月底在知青点一起吃一顿就当是庆贺搬新家了，到时候再请几个交好的朋友过来。 大家都安排好了，林小北庆幸自己还有个对象，到时候可以跟着去蹭饭吃，不然等到过年，这知青点就只剩她一个了。 林小北也认真地想了她和余酒的终身大事。 她和余酒目前相处得还算好，而且对他也知根知底的，结婚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明年六七月就要有新的知青过来了，新来的人未必能和乔菁菁他们一样可以好好相处，所以她想着，如果是明年六月结婚是最好了。 六月结婚，赶在夏收之前，大家都有空闲。而且明年六月进行中学教师选拔，要是她被选拔上了，正好和余酒一起到公社租个房子住。 越想越觉得这个时间可行。 而被规划了的余酒默默吃饭，听着他们说话，偶尔被问到时才会说上一两句。 第二十三章 早上。 昨天的微微细雨酝酿了一个晚上变成了瓢泼大雨, 林小北只能穿着雨衣雨鞋抱着要发的手册和奖品走，怕被淋湿，直接把东西都揣在雨衣里。想想高婶子就住在村头, 等下午雨再拿棉花和布去找她算了, 不然也不好拿这么多东西。 走到半路看到余小明余小光还有村里其他几个孩子, 一帮小伙子有的披着雨衣, 有的撑着伞，穿着雨鞋的就走在前面开路，后面的跟着走上，以免踩水坑里。 余小明看到她就跟看到糖一样, 激动地冲她挥手，“林老师早！” 其他的小朋友也跟着问好。 有个小萝卜头, 说话声萌萌的, 被他姐姐牵着走, 跟她问好的时候一双圆圆大大的眼睛盯着她看。 然后就变成了她走在前面开路，后面一帮孩子跟着, 莫名的喜感, 好像在玩老鹰捉小鸡。 后面的余小明得意地和他哥哥余小光炫耀：“哥，我这次肯定又拿奖，到时候我的小人书借你看。” 余小光已经是五年级毕业班了，不在林小北的班上, 早知道了这次没有奖励了。虽然他也喜欢林老师，刚开始升年级换老师的时候他还有点不开心, 但是陈校长也很好啊。 读书时候其实大部分学生都是不太喜欢老师的, 可以说, 林小北在学生当中能这么受欢迎, 一半是她讲课生动有趣, 一半是小人书连环画的功劳。 其实林小北还想着，如果学校能有间图书室就好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世界还在探索阶段，应该培养他们对探索世界的兴趣，虽然故乡很好，但是如果能走出去看一看，人生或许能多些选择。 林小北到了学校，先去办公室整理下东西，尽管披着雨衣，衣服还是被雨溅湿了一些，好在手册和书都被保护得很好。 来了几分钟了，还没有见到陈校长，这还是挺稀奇的，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来得比陈校长早。更稀奇的是，没一会儿谭老师也披着雨衣过来了，这也算是她第一次见谭老师这么早到学校。 “谭老师早啊。” “诶，林老师早。这个鬼天气，路都不好走。”谭老师脱了雨鞋站在屋檐下让雨水把鞋上的泥给冲干净。 还没等林小北问，谭老师就自己说了今天怎么来这么早，“陈校长感冒还没好，他女婿昨天过来说他有些严重，年纪大了怕出什么问题，给送到公社卫生院去输点滴了，让我帮着发一下学生手册。” “陈校长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林小北担忧地问。虽然陈校长平时看起来挺精神的，但是毕竟也上年纪了，病去如抽丝，也遭罪。 谭老师也说不清楚，也没见着人。于是两人就约待会发完学生手册了一起去陈校长家看看。 林小北主动揽过了给五年级发学生手册的事情，怎么说也带了一年，她对这些学生也熟悉，而且谭老师带的一二年级，学生年纪小坐不住，没有老师去看就喜欢吵吵闹闹。 于是林小北先去四年级，看到班长已经到了，就嘱咐他带同学去隔壁三年级的教室，老师要先去五年级发手册，待会再过来给他们发手册。想了想，又多加一句，“你们是四年级的哥哥姐姐了，去三年级的班上要做好榜样，不能带头吵闹。” 说完就拿着五年级的手册过去。 学生们没有想到进来的是她，一时间激动地哇哇叫。 “好了，大家安静！” 林小北一声令下，底下的学生条件反射地立刻端正坐好。 “陈校长生病了，没有办法过来给大家发学生手册，所以今天是我来给大家发手册。我刚刚看了我们班的考试成绩，大家都考得不错，特别是有几个同学，有很大进步！大家一定要保持这个成绩，明年争取咱们班都考上初中。公社已经在建初中学校了，到时候大家去上学更方便。就不和大家多说了，现在我们来发学生手册，叫到名字的同学上来拿。” 发完了手册，她又点名表扬了考得好和进步明显的学生。 虽然没有奖励，但是大家拿到成绩单，大部分学生还是很开心的。 照例强调了假期安全问题，才让他们走。 等她拿着三、四年级的手册和奖品到三年级教室时，发现纪律还挺好，四年级的学生自觉地维护教室的纪律，三年级的学生也大方地同意把凳子分一半给四年级的哥哥姐姐。 看到她进来，一个个的眼睛发光。 这次学生们都考得不错，她总结的时候大家都认真听着，特别是她说到他们两个班在公社是第一时，底下学生激动地鼓掌。 这是她在教育机构里没有感受到的，就像是自己养的小树苗，每天辛辛苦苦浇水施肥，终于养高养壮成一颗颗小树了，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次没有设最佳表现奖，而是每个班奖励了前十名和五名进步奖，因为两个班的第十名都有两个人，所以总共发出去了三十二本书。有四五个获得进步奖的学生都进了前十名，所以就有的学生可以获得两本小人书。这次考得好，林小北大方地给每个学生发两颗水果糖，勉励大家下次再创佳绩。 四年级的学生已经不是第一次拿到奖品了，还能稍微克制一点。但是三年级的学生是第一次拿到奖品，兴奋地和自己的小伙伴炫耀。 最后也强调了假期安全，和大家说了下个学期的开学时间，让大家把教室整理好就放假了。 她刚走出教室，发现余小明哇地一声哭着奔向他哥余小光，“我，我没有得奖。” 林小北还以为是他怎么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余小明平时成绩都很不错，但是这次考试粗心大意丢了好几分，然后试卷不算难，其他学生细心的就容易考高分，这一上一下的，余小明就被甩出了前十名。 来的路上还在跟他哥嘚瑟说他肯定拿奖，还要把小人书借给他哥看。现在没有得奖，小人书也没有，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余小光实在是受不了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直接一把擦掉他的眼泪，“别哭了，这次考不好，下次考好不就成了。” “可是，可是我这次就拿不到小人书了。呜呜呜……”余小明完全没有被安慰到，依旧沉浸在没有得到小人书的悲伤中。 林小北囧，合着这不是因为考差了难过，主要还是为了那本书。 现在这个时候，难得有这么一些故事书来丰富童年时光，在学生看来这一两本小小的故事书是非常珍贵的，甚至回去把故事转述给家里的大人听，连大人们都听得津津有味。 她之前还想过要买个收音机，一百二十多块钱的红灯电子管收音机，她咬咬牙还是能买得起的，但是没有工业票，说啥都是白搭。 “我过年的压岁钱给你买，别哭了！” “你咋买？你买不到呜呜呜。” “找四哥买不就行了！” 余小光说的四哥就是余酒，两家关系好，两家在余酒爷爷在时关系还是很密切的，现在余酒爷爷不在了，但是两家往来也没有断开。余酒的大伯家和余小光家又住得近，关系好也正常。 林小北心里暗笑，干脆过年把剩下的几本送他们吧，算是她这个未来四嫂的见面礼了。 发手册的工作结束，雨也小了很多。 陈校长家离大队不远不近，走路要走二十多分钟，下雨天更慢一些，他们走了半小时才到。 但是在门口敲门也没人应，还是路过的邻居提醒说：“陈老师大儿子接他去县里医院了，没有人在家。” 陈校长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在县城单位工作，女儿嫁到邻村，家里平时只有他一个人。 人不在家，林小北和谭老师只好打道回府。 路上谭老师还唉声叹气地说：“陈校长都一把岁数了，我就说他儿子有出息了你就跟着去享福，还整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做什么，前几天还说要多选两个老师，给孩子们安排英语课，就怕大队的学生跟人家比落后太多，放学了也赶着回家，就去大队找干部了解知青的情况。本来就感冒了，还这么折腾！诶！” 在乡下，六十岁的老人还有很多做农活的，但是陈校长之前被打成臭老九□□过，那时候受了些苦，身体就跟着变差了。每天收拾得整整齐齐精神抖擞地去上课，其实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岁数。 林小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默默地听谭老师讲。 在这个人们还在奔波为吃饱穿暖发愁的时代，尤其是一年到头背朝黄土面朝天的乡下人，哪里懂什么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立足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就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根本不会想着把孩子送进学校。 是很多个和陈校长一样的人，明白学习可以明理，坚信知识可以改变人生改变国家落后局面。他们孜孜不倦，他们坚守初心，所以才有很多乡下孩子的未来。 好在陈校长儿子在县城工作，还有依靠。 —— 林小北走回去的时候心情还有些沉闷，但是回到知青点看到余酒就在厨房里炒菜，张卫国和李强一人烧火，一人摆桌椅，站在门外都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李强边摆碗筷边说：“余酒哥，你这厨艺真是绝了，小北姐可享福。” 旁边的张卫国跟着点头，认真地开玩笑：“诶呀，真舍不得小北姐嫁出去。” “等你们小北姐嫁过来了，想过来吃饭说一声就是，哥下厨给你们做。”余酒笑道。多大的事啊，想吃就过来呗，只要早点娶到媳妇儿就成。 “嘿嘿，那还是让小北姐早点嫁过去吧。” “嗯嗯！”李强赶紧点头赞同。 这两人，比她晚一年下乡，而且都比她小一两岁。以前没下乡前也是家里得宠的。张卫国是担心双胞胎姐姐下乡吃苦，自告奋勇下了乡把家里的工作岗位给他姐。李强是因为他妈妈生病了急需要用钱，又借不到钱就把工作机会卖了换钱给他妈妈治病，想着下乡还能给家里省口粮，就来了。 都是很好的孩子。 “好啊，为了口吃的你们就要把我赶出去了？平时我有亏待你们？”有吃的还给他们分呢！林小北双手叉腰质问道。 听着语气怪凶的，但是脸上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赶谁出去啊？”是乔菁菁和江然回来了。 “没谁没谁，准备吃饭了。”李强连忙转移话题。 作者有话说： 千玺的《奇迹》网播啦~开心就要加更~ 第二十四章 高婶子现在看到林小北过来找她都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她手巧跟着家里长辈学了不少手工活，平时在大队里编些竹篮、席子等拿去卖，更多的是换些别的东西。只有林小北, 跟她买芒果干, 找她帮忙织毛衣, 从她这里, 就已经赚了好几块钱。 “林老师现在放假了啊？你那毛衣还差些，过两天就能织好，到时候我给你拿过去就成。”高婶子给她拿了张椅子，招呼她坐, 还准备要去找杯子给她倒热水。 林小北拉住她，“婶子不用忙活了, 我这还得赶着回去呢。” 又打开带过来的包袱, 把棉花和布拿出来, “婶子手艺好，我就想着还是得来麻烦您。我想给余酒做身棉外套, 做个长款的, 就和军大衣那样的款式，棉花和布都在这儿了，我也不知道够不够做身大衣。不知道您有没有空闲？” “哟，这余酒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找了你这么个好对象。”高婶心里都乐开花了，现在都没有农活要做, 其实就差不多等着过年了, 有生意上门她当然有空。 高婶看了林小北拿过来的棉花和布料, 大概估算了下, “余酒人高, 估计也就能做件到膝盖上面一点那么长，要不棉花不够。” “那就能做多长就多长吧。得麻烦婶子您了，您看做这件衣服大概要多久？手工费多少？” 高婶子想了想，“我这两天先帮你把毛衣赶出来，做这件大衣也得要三四天。做这个大衣花不了什么功夫，主要是款式打板，你给我两块钱手工就成。” “成。”林小北爽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递给高婶子。 从高婶子家出来，林小北晃晃悠悠地走着。 南方的冬天除了一小部分树会落叶变得光秃秃，其实没有很大的变化，山上还是绿意盎然。以前她是在海市读的大学，到了秋天树叶枯黄纷纷落下。而在这里，好像除了温度，景色没有很大的变化。 现在一月初，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下周大队要开始分粮分红，她也要去帮忙核对工分。 突然闲了下来，她也没打算给自己找事情做，每天就在家跟着乔菁菁学做些简单的饭菜，不然等他们都回家过年了，她自己在这怕是会饿死。 偶尔也跟着乔菁菁去新房子那打扫卫生。乔菁菁和江然的新家建得小，两间正屋，一间厨房，又在厨房旁边搭个棚子放东西，没有做围墙，江然自己跑老远去山里砍竹子回来把院子围起来。乔菁菁给院子规划了一块地用来种菜，还说等春天了在墙边撒些种子种向日葵，留着炒瓜子吃。 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单是听乔菁菁描述，她脑海里就有了画面，竟觉得十分羡慕。 再久一些，也许还会有个软软萌萌的小娃娃，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遇到天气好的，林小北就把被子搬到院子里晒太阳。 估计是年底了公社里事情多，余酒天天早出晚归的，都来不及做饭吃，早上随便煮点或者去公社国营饭店里买两个馒头吃，中午和晚饭都是在外面吃的。毕竟是算公社里的拖拉机手，帮着公社干活，还是能跟在公社里的饭堂吃饭的。 每天掐着时间，差不多到九点半了，林小北就穿得严严实实的，拿着手电筒站在门口这里等。呼啸的冷风吹过，刮得脸有些疼。站在原地跺脚，让自己暖和一点。 直到前面有一束光出现，接着光束后面那个熟悉的身影自黑暗中一步步走出来，林小北迫不及待地跑了上去，抬起小脸冲他笑，“你回来啦。” 每天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家里走，心里都有了期待，只为心爱的姑娘向他跑来道一句：“你回来啦。” 一句话就能把所有的疲倦都清除掉。 好几次他都想直接把人揽进怀里。这么好的姑娘。 两个人就站在知青点门口聊上十来分钟，每次都是林小北催着人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而被赶的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到了分粮的那天，林小北六点就到大队了，发现已经有很多人在排着队等着了。 每个人总共多少工分多少分红，早就已经统计好，以村为单位发给了每个村的村长，让村民核对确认，有问题的就先找村长。等到分粮分红这天，每户派出一个人做代表来林小北这里签字，然后旁边的梁队长带人称粮，而张会计就负责发钱。 每家都是自己带装粮食的袋子或者箩筐过来。忙忙碌碌了那么久，终于把收获落到了自己的口袋里。一年最好的时候就是分粮分红还有过段时间杀猪后分猪肉了。 一个个都洋溢着笑容，连上了岁数的老大爷老太太也拄着拐杖走来围观，互相攀比着你家今年得了多少粮，我家得了多少分红。 今年知青点的粮食就不都混在一起领了。 江然和乔菁菁不久就要搬出去了，他们两人的粮食要单独领。而林小北自己估计着也差不多要结婚了，省得之后要搬出去的时候不好分，也说自己的要单独领。剩下吴晓和张卫国、李强想了想，就决定大家还是各领各的，到时候还是合伙吃饭，一个月交一次粮一起做饭就成。 轮到余酒来签字了，林小北被账本上“余酒”这两个刚劲有力的字惊艳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余酒写的字，像是练过的，写得颇有风骨。 “晚点我来帮你搬粮食。”余酒签完字还不忘叮嘱林小北。 张会计揶揄地瞟了一眼这两个人，心道：半年前这两个人还得靠我找借口撮合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谈上对象了。然后点了钱递给余酒。 余酒后面紧跟着的是他大伯余建国。 他大伯余建国浓眉大眼，看着就一脸正气，而他大伯母五官都不算突出，但是凑在一起就是看着好看，大概就是别人说的骨相美。余酒尽挑着亲生爸妈的优点长，也难怪这么好看。 林小北看见余建国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和人家亲儿子现在名义上的侄子谈对象，但是都还没有上门拜访过。虽然都住在一个村子里，但是在村子半路上岔开两条道，大家住得不近，林小北又每天上下学的时间和他们上工的时间不太一眼，所以基本没怎么碰到过。 没想到余建国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这么自来熟，“你一个女娃娃也扛不了粮食回去，待会叫余酒来帮你。今天收了粮，今晚跟着余酒来家里吃饭。” 林小北还挺受宠若惊，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去对象家吃饭了，本来还想着等过年了再上门好好拜访呢。 “诶，好的，大伯。”林小北差点想喊人家叫叔的，但是想到余酒喊他大伯，也就跟着这么喊。 余建国签了字，拿了分红点了点，“得，你忙吧。”然后就走到一旁招呼两个儿子去装粮食。 余酒推着木板车来来回回好几趟，先是把自己分到的粮食运了回去，又帮着他大伯家运粮，然后又去帮知青点的人运，最后把她的给运回去。 忙活得额头都在冒汗，为了方便干活，穿得也少。林小北好几次目光都跟着他移动，这个人，看着有些瘦弱，却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样。 这分粮一忙，就从早上六点一直忙到了傍晚六点多才分完。 这个点天已经黑了下来了。 之前林小北也疑惑过为什么不按村把粮食和钱分下去，让村长组织人去分呢。张会计给解了惑，原是几年前是这么个分法，但是后来有村民举报村长滥用私权没有按实际的数目给村民分，所以就改成了到大队这统一分。大队里这里众目睽睽，有人监督，不怕缺斤少两的。 最后一户人家签了字，林小北还想帮着一起收拾东西，张会计不让，催着她赶紧走，“你别管了，剩下的没什么事，我们来收拾就成。你赶紧跟余酒回去吃饭。”这好不容易余酒要带对象回家吃饭，他高兴呢，当然不肯让人被耽搁。 林小北想想也觉得没什么事情了，她第一次去人家长辈家里吃饭，不能让人等久了，而且还得先回家拿东西。于是她也就不推辞了，三下两下拿好自己的东西往回赶。 回到村口碰到高婶子，她还说衣服做好了顺便让她拿回去。 一件棉大衣一件红色毛衣叠好抱在怀里，隔壁家的五奶奶开着门坐在门里边烤火，还笑呵呵地说：“余酒他二奶奶说余酒今晚带对象到家里吃饭，林老师你这才回来啊。余酒家里可盼着喽。” 这说得林小北更着急了，剩下一小段路都是跑回去的。 乔菁菁看到她比她还着急，“今晚去人家长辈家里吃饭，你去洗把脸换身衣裳收拾一下，锅里有热水，你赶紧的。” “来啦来啦。” 林小北打了热水拿毛巾仔细擦了脸，又回房里换了件外套，重新梳了头发绑好。把箱子里的一罐麦乳精和一包大白兔奶糖拿出来抱在怀里往外走。 乔菁菁看见她拿了礼物，心道：还知道不能空手上门还算有得救，不过还是不忘叮嘱：“见到人家长辈，嘴巴甜一点。听到没有？” “听到啦听到啦，两只耳朵都听到啦。”林小北笑嘻嘻地回答。 明明就比她大半岁，怎么感觉像个老妈子一样这也不放心那也要操心。但是这种被人惦记着关心的感觉，真的超级温暖啊。 身后知青院里看完全景的吴晓也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有些怅然，她是真的很羡慕林小北这个运道。 都是一样从城里下乡来的，看她带过来的衣服被子就知道她家里家境不错，而且人家家里还经常给寄东西过来，后来被选上去学校当老师不用下地干苦活，现在又找到了余酒这么好的对象。 抱着东西往余酒大伯家走的林小北可不知道吴晓的想法，现在的她越往前走越忐忑。见家长这种事她没经验，和余酒大伯家的人不熟，也不知道第一次上门是要表现得勤快一点还是直接暴露本性的好。 万一现在她装贤惠，日后被人发现啥也不会拿不是很尴尬。 快到余酒大伯家的时候，就看到余酒站在门口不远处的荔枝树下等她。看来是忙完回来换过衣裳了，比起白天身上穿的那套旧得泛黄的衣裳干净了很多，白色的确良衬衫打底，扣子系到最上面，外边是他那件袖子短了一截的灰色棉外套。 他就站在树下看过来，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你来啦。” 是啊，我来啦。 好想说，为了遇到你，我跨过了几十年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大家的点击和收藏给了我继续写下去的信心，今天收到签约申请啦~~~想做的事情被认可超级有成就感，感谢大家~~~ 第二十五章 余酒带着人进去的时候, 家里的人都在暗暗打量着林小北。 分粮这天两家都要在一起吃顿饭，是余家这些年的传统。所以除了余昌一家在县城没有回来，余酒的堂爷爷余大捷一家, 也就是余红军姚婶一家也过来吃饭。 堂爷爷家的人, 林小北都很熟悉了。可能是因为余小光余小明两个小朋友经常在家提林老师, 所以余大捷也不陌生, 林小北来跟他问好的时候，老人家笑呵呵地连说几个好。 剩下的就是余酒大伯家的人了，林小北不太熟悉。余酒就一个个地给林小北介绍。 余建国和刘春香两人生了四个孩子，除了过继出去给亲弟余建党的小儿子余酒, 另外还有两个儿子，都比余酒年纪大, 分别是大儿子余粮和二儿子余钱, 还有个小女儿余思思在念高一。本来还有个女儿比余酒大一岁的, 但是刚出生的时候发烧没保住，夭折了。所以余酒在家里排到了第四。 余粮余钱也都已经娶妻生子, 一大家子热闹得很。余粮和妻子黄翠儿育有余向文余向武两个儿子, 余钱和妻子李二花目前只有一个女儿余玲玲。 林小北偷偷笑，余酒这几兄弟的取名真有意思，余粮余钱余酒。 余小光余小明是她的忠实铁粉，看到她就一直在喊“林老师。” 余向文余向武两个小朋友, 一个五岁一个两岁，跟在余小光余小明的身后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她, 好像在问：“这个人是谁啊？” 林小北把拿过来的大白兔奶糖拆开, 每个小朋友都分了两颗, 一下子就收买了余向文余向武, 特别是才两岁的余向武, 哒哒哒地迈着小短腿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惹得其他大人都在笑。 余玲玲也才三岁，胆子比较小，巴在她妈妈李二花身后不敢上前，还是李二花接过林小北递过来的糖塞到她手里。 正在厨房里做饭的刘春香听到声音边擦手边走出来，热情地招呼道：“小北来啦，余酒他大伯说你在大队帮忙回不来那么早，所以今天做饭晚了些，你先坐着，马上就好了。” 林小北把抱着的麦乳精和剩下的大白兔奶糖递给她，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来得匆忙，见面礼准备得粗陋，伯母您别嫌弃。” 之前姚婶过来找刘春香，说张会计想给余酒和村里的林知青做媒呢，问她觉得怎么样，要是觉得可以就帮忙去说亲。刘春香转头又去问了余酒自己的意思，后来是余酒自己去找姚婶说的上门做媒。所以，刘春香是早偷偷关注着林小北了。 人家是城里来的姑娘，长得好看不说，还有本事在学校里做老师，有孩子在她班上的都夸林老师人好教得好。后来余酒回来说和人林老师谈对象了，可把刘春香乐开了花，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叫人来家里吃顿饭认认人呢。 现在刘春香是越看她越喜欢，听她这么说还嗔怒道：“你能来家里吃饭我就很开心了，还破费带这么多东西，我哪还有什么可嫌弃的。” 林小北把礼物塞到她怀里，就问有没有需要她帮忙的。 “没有没有，你坐着就成，差不多就好了。” 还是姚婶拉着她到堂屋坐下让她别客气，还叫余酒陪着。 小尾巴余向武巴巴地跟着走，看到林小北坐下还走过去伸手要抱抱。林小北一把把他提起来坐她大腿上，仔细地看了看小朋友的脸，这一家人的眼睛都长得挺像的。 没多久，堂屋里就摆了一张大桌一张小桌，每样菜都单独匀了一小份出来放在小桌子上，这是给家里几个小朋友凑一块儿吃的。 刘春香拉着林小北坐下，余酒也挨着她坐。分了粮都是要吃一顿好的，所以煮的是白米饭，还杀了一只家里养的鸡，又去割了肉回来，所以这顿饭还是很丰盛的。 菜上齐了，余思思才回来。 小姑娘模样娇俏明艳，一身崭新衣裳在这有些昏暗的屋子里显得光彩夺目。一进门看到余酒也在，欢喜道：“四哥也来啦。”接着转头看到了坐在余酒旁边的林小北，笑容瞬间收敛住，不高兴地撅起嘴，“你就是和我哥谈对象的林小北？” 林小北应了声“嗯”，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她了，看到她态度转变这么大。 刘春香狠瞪了一眼余思思，没好气地说：“没大没小，没点读书人的样子，这是你四哥的对象，喊四嫂。” 其他大人也都看向她，余思思只好忍住心中的不快，不情愿地喊了声：“四嫂。” 这个称呼也怪尴尬的，毕竟还没有结婚呢。林小北也不好意思，忙纠正说：“我比思思大几岁，喊我小北姐吧。”以后再改口也不迟。 余思思翻了个白眼，拉过旁边的凳子坐到余酒和余粮的中间。 天气冷，大家都吃得快，吃完了也不着急收拾，就围着餐桌坐着闲聊。黄翠花和李二花端着碗喂孩子，刘春香中途还去厨房弄了个火盆放到老爷子余大捷的旁边给他烤火。 聊着聊着，刘春香就问到了余酒和林小北的婚事，“小北你看要不要抽个时间让余酒陪你回家看看？总得让你家里人见见余酒。” 一家人的目光都转移了过来，林小北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回道：“我已经写信和家里说过了，以后有机会再回去就成。我的事情都是自己做主，家里不怎么管束。” “那，这以后你俩是怎么打算的？”刘春香接着问。 其实就差没直接问你俩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了。 不等她说话，余酒就接过了话头，“伯母，我们才刚谈对象没半年，还不着急。”实际心里着急得很，就怕媳妇儿跑了。 林小北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掐了掐他的手，接着笑道：“这个我也和家里说过了，还没来得及和余酒商量，我想着要不就六月下旬结婚吧，正好学校差不多放假了，七八月夏收也忙没空办喜酒。也用不着大半，就请些亲戚朋友过来吃顿饭，伯母您看成不成？我年纪小也不知道这好日子什么的怎么算，还得麻烦您和伯父帮衬着看看。” “诶哟，那敢情好啊。六月日子好啊哈哈哈。”刘春香现在才不管什么日子好不好，反正把余酒的终身大事确定下来就可以把心落在肚子里了。 姚婶也跟着乐，“确实日子好，到时候家里保证给办得热热闹闹的喜庆。” 而被安排了的余酒还一脸懵，惊喜砸了一脸。 送她回去的时候路上，余酒等着她解释，但是都快走到知青点了，都一句话没说。余酒也忍不住了，拉住她的手腕，不确定地问：“你真的和你家里说了打算六月底结婚？” “昂。”林小北停下来，回头面向他，“说了，六月结婚正好。你看啊，六月学校也放假了，七月夏收很忙，要是我被选上去公社初中了，估计八月也很忙，学校不组织培训我自己也得备课，到了九月就开学了。那我们还得提前去公社租房子，收拾打扫都花时间。” 说完这一堆，她自己是觉得这个时间点挺好的，但是看到余酒面无表情的，心里也有些打鼓，“你不会是还不想结婚吧？” “想！”余酒上前一步把人抱在怀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处。“我是太高兴了，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他没想到还有惊喜。 林小北让他在门口等一等，回房里忽略乔菁菁和吴晓打趣的眼神，抱起放在箱子上面的两件衣服跑出去。 拿着衣服展开给他比划了一番，毛衣正好，外套就有些大了点，但是他人高，大些显得休闲应该也很好看。 “这是你给我做的？”余酒眼里的惊喜完全掩饰不住。 林小北摸了摸鼻子，“指望我自己是指望不上了，我手工活一窍不通。这是找高婶子帮忙做的，今天刚拿回来，你拿回去先洗过一边再穿。” 余酒的大手摸着柔软的新衣服，像是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儿，整个人心满意足。心想着怪不得都想娶媳妇儿，以后他有她了，会有人张罗着帮他做衣服。 “后天菁菁和江然搬新家摆结婚酒，你记得过来帮忙。好了，早点回去吧。”林小北还提醒他披上外套暖和点。 “好，你先进去。” 等到林小北转身进去，把大门关上，余酒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抖开棉大衣披在身上，抱着红色毛衣往家里走。 乔菁菁和江然入住新家并摆结婚酒的当天，天公作美，是个大晴天。 余酒早早过来帮江然乔菁菁搬东西到新家，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置办的新家具和厨具什么的都直接放在新家里了，肉和菜都是江然和张卫国、李强三个人前一天准备好的。 因为两人的家人都在这儿，江然和乔菁菁也不搞平常人家敲锣打鼓那一套，请些朋友过来吃饭就算了。 姚婶家和余酒大伯家都请了，毕竟远亲不如近邻。还有好些知青，平时和江然关系不错，这么请了一圈，也有四五桌的人。 江然穿着一身西装，这么一收拾看着像个斯文的精英人士，乔菁菁里面穿了件高领白色毛衣，搭着黑色喇叭裤，外边也穿了件红色大衣，化了妆，头上还带了两朵红色头花，看着特别时髦。村里不少来看热闹的，都在夸新郎新娘好看，江然和乔菁菁就拎着一袋糖果饼干站在门口每个人分一点。 姚婶和刘春香带着黄翠儿、李二花过来帮忙做饭，过来的知青们也帮着打下手。 王芳是带着她丈夫一起过来的，她怀孕已经过了三个月，不用那么小心了。但是没想到，紧跟着他们后面来的是秦远森，还带着赵铭惠。 吴晓看见这两个人眼神也没有什么波动，淡淡地瞥了一眼就转头去招呼王芳。 来的知青基本都是给封红包，林小北给封了二十块，直接给了乔菁菁。她来到这里，没少得乔菁菁照顾，可以说乔菁菁是她在这里最好的闺蜜了，所以给封多些是应该。余酒自己也另外包了个红包给江然，林小北也没问他给了多少。 不过秦远森倒是自来熟，带着赵铭惠和其他人招呼，来来回回地介绍说这是他对象，从南市城里来的。 对此，林小北其实还是挺疑惑的。这秦远森从年头就说要回城工作了，现在都年底了，看他在这谈对象也不像是着急回城的样子。之前赵铭惠没来的时候还想来招惹她，莫不是想在这边骗个姑娘，到时候回城了就玩消失？ 第二十六章 瞧见林小北和余酒挨得近坐着, 秦远森眼里闪过一丝轻蔑，转头看向赵铭惠时又恢复一脸憨厚的样子。 倒是赵铭惠显然对林小北很感兴趣的样子，趁着酒席还没有开始, 走过来和林小北聊天。“林知青, 听说学校下学期要招老师, 这消息是真的吗？” 其他知青听到也都纷纷扭头围了过来。 如果能抓住机会当上了学校的老师, 可以脱产教学，每个月还另外有五块钱的工资。知青们大多都是初中毕业的，还有些高中毕业的，他们想着也就是教教小学生, 还是不难的。 不过，林小北疑惑地问：“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虽然之前谭老师有和她提过陈校长打算招老师的事情, 但是陈校长自从上次被他儿子接去了县城, 现在还没有回来, 也没有收到什么消息。招老师的事情肯定也还没有发出通知，那可能就是她自己不知道哪来的渠道打听来的。 招老师也不是说想招就能招的, 毕竟大队里的老师脱产上工, 大队是要给老师算工分和分红的。 “哪来的消息不重要，林知青告诉我们消息是不是真的就行了，是真的我们也好提前做准备啊。”其中有个知青等不及了，就赶紧问道。 其他人纷纷跟着点头, 都在等林小北给一个确切的答复。 余酒不喜这帮来的知青咄咄逼人的样子，刚想说话又被林小北抓住手腕。 “大队的学生多, 多招一个老师那是应该的, 学校有没有这个计划我不清楚, 什么时候招人我也不知道, 而且也不是学校这边能决定的, 还得大队和公社都同意才可以。” “那就是有可能会招人的了？”赵铭惠追着问。 就算她长得好看，林小北也不耐烦再继续搭理她，冷淡地说：“公社现在在建中学，到时候招的老师更多，你们有心那就去试试看呗。” 说完，林小北转过身去和王芳、吴晓说话，留下个后背给他们。 这场酒席就吃中午这一顿，晚上知青点的人又在乔菁菁和江然的新家继续聚餐吃一顿，因为明天大家就都要离开这里要么回家过年要么去探望亲人。 中午剩下的菜还有不少，大家也就不做新的菜了。 围着一个小小的桌子，烛光映在每个人的眼睛里，慢悠悠地吃着，就好像是第一次他们聚在一起吃饭的场景。 新历已经迎来了一九七五念，距离七七年十一月的高考，虽然还有将近三年，但其实也没有很长的时间了。 林小北已经在想着找找高中的课本，准备做出一套复习的资料出来，一方面是自己需要熟悉这个时候高中学的内容，另一方面主要是为了余酒，他工作忙不一定有时间整理资料复习。 第二天早上余酒开拖拉机送吴晓和张卫国、李强三人到县城，其实也是因为他接了县里水泥厂的活，要帮忙运东西到其他公社。 等到其他人都走了，林小北睡到自然醒才起来，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在厨房门口站了许久才叹了声气。 突然这么冷清，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呢。 不过林小北没来得及怎么伤感，陈校长回来了。 谭老师骑着大队的自行车来找林小北，说陈校长让去学校一趟开个会。 谭老师自己骑车还行，但是村里的路坎坷，他载人不熟练，林小北也不敢搭他的车，就说让他先骑车走，她走快一点就是了。 赶到学校的时候，大冷的天她都感觉到后背出了汗。 “林老师来了，快坐。”陈校长看到她，抬手招呼她坐下。平常看起来精神抖擞的小老头，头发已经全白了，眼窝深陷，脸色憔悴苍白。 看得林小北心里难受，突然就让她想起了她的爷爷。她爷爷是在她上初中那年去世的，走之前大病了一场，整个人虚弱得都起不来床。 没想到大病一场回来，陈校长不仅看着虚弱了很多，整个人还变得慈祥温和了。 陈校长、谭老师和她分别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陈校长开门见山道：“我这个身体啊，你们也看到了，实在是没办法继续给孩子们上课了。招老师的事情呢，我已经和公社、大队申请了，也通过了，招两个老师，一个去带三年级的班，林老师就辛苦些，你来带四年级和五年级两个班，再给招一个英语老师，以后的上课时间需要做些调整，我们都一起讨论下，以后的课程安排怎么调整好。” 但其实也很好调整，毕竟现在学生上课都是上一结课自习一节课。错开上课就可以了。 例如一、二年级的英语课安排在早上，三、四年级的就安排在下午。这样子既不会影响学生的其他课程安排，又能多加一节课给学生学习。 至于五年级，升学比较要紧，就不设立英语课了。 最后谭老师犹豫了许久才问：“那陈校长您呢？” 林小北也瞬间坐直了看过去。陈校长才是这个学校的核心，有他在，林小北觉得天塌下来都不怕。 陈校长看向林小北，眼含笑意，“根据公社和大队的指示，我还留在学校里挂个名头做校长，专门负责学校老师的管理，同时公社里决定提拔林老师为青竹小学主任，主要负责学校教学工作的开展。” 听到这个消息，谭老师和林小北都诧异地看向陈校长。 “林老师，哦不，以后就是林主任了，上次参加教师培训，表现突出。所带的班级在期末统考中，平均成绩在县里三十七个小学中排名第二，优秀率排名第一，教学成果非常优异！县里的表扬已经发到公社那里了，公社书记对你可是赞赏有加啊。希望你，尽职尽责，带着我们青竹小学的老师把孩子们教得更加优秀，走出青竹公社，走出青山公社去。” 只有这里的年轻人走了出去，才能把知识和技术带回来，才能把青竹大队建设得更好。 陈校长看着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眼里皆是对她的期盼和对这个学校未来的憧憬，也感染得林小北鼻头一酸。 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说难听点，其实她是个很怕麻烦没什么大责任心的人。以前读书的时候不喜欢竞选班干，工作的时候不想竞聘管理岗，她来到这里教学只想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两个班学生，从来没有想着去扛什么责任。 但是现在，她觉得她应该去扛起这个责任的。 不期待能改变世界，如果能把这里变得更好，就很可以了。 “谢谢陈校长，我会尽力的。” “我相信你可以做好的。不过林老师还年轻，有什么事情，谭老师也多多帮忙看看。”陈校长又看向谭老师。 “陈校长放心。”谭老师郑重地应下。 这边开完会后确定了下学期的工作安排，陈校长就在大队贴出了公告说青竹小学即将招聘两个老师，一个带三年级，另一个给孩子们教英语课。要求前来参加招聘的老师必须高中毕业，不管是知青还是当地村民都可以，选拔的时间定在年后初八，初八早上进行考试，通过考试的老师下午还需要进行试讲，从中选出最合适的。 整个大队包括知青在内，高中毕业的人都没有二十人，所以这场招聘也只是小部分人的狂欢而已。 张会计端着个装着热水的搪瓷缸出来凑热闹，说贴个告示也不一定有人看到，于是就拿告示去开大喇叭讲了一遍这个招聘通知。张会计还顺便提了一句：另外，根据公社的安排，提拔林小北作为青竹小学的主任。 林小北听那大喇叭循环一遍又一遍，尴尬得想脚扣地。走回去的路上遇到认识的人，都乐呵呵地跟她打招呼：“林主任好啊。” 大队村里的人三三两两凑做一堆讨论。 “大队还请什么英语老师，这英语老师教什么的？” “英语就是洋文呗，没想到咱们这个穷旮旯的孩子都能学上洋文，那以后可不得了。” “林老师真厉害，这就当上主任了。” “那就应该，林老师来上课，我们家大娃都爱学习了，说以后要考出去读书。” “考出去读书，那也得花钱啊，乡下人能读完小学就够了，还读什么初中，你看看李桂花家的闺女，读完初中回来不是也没能在外面找到工作，还不是在家帮着干活。” “也是，要是能像余酒那样读完高中还行，一毕业出来都能找个好单位。你看他开个拖拉机整天晒不着淋不着的，还有工资领，听说帮人做些私活还有得赚。” “可不是吗。那这余酒和林老师可真是般配哟，都是文化人，人家都领工资的，这日子才过得有盼头呢。” 特别是余家村村尾的那棵有百年历史的荔枝树下，趁着天气好，附近几户人家都搬被子衣服出来晒，老人家们也出门活动筋骨。 余酒的二爷爷余大捷拄着拐杖眉飞色舞地跟他的老伙计们吹嘘：“我就说娃娃啊，还得读书，读书才有出路！你们这帮老家伙还不信，看我家红兵红军都是高中毕业出来当干部的，再看看我堂孙子小酒，诶，当初我大哥还说不给读，多亏了我坚持，你看看现在，一毕业出来就再公社开拖拉机，多好，谈的对象更好了，瞧瞧，学校主任呐。” 其他人听得不耐烦了，忍不住翻白眼，撑起拐杖慢慢走到其他地方继续清净地晒太阳。 这个余大捷，一天到晚地出来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的后生多好。 ...... 余家村的这几个知青，只有林小北是高中毕业的，所以其他人条件都不合适，林小北也就没有写信给回去过年的伙伴。 秦远森和赵铭惠都回家过年了，但是也都收到了大队小学招聘老师的消息。年后就开始进行招聘了，可以准备的时间也不多了。 本来还觉得假期清闲的林小北，现在也要开始忙碌起来了，从学校拿了套五年级的课本回来，开始专心做教案。 还想着说要慢慢准备六月份初中老师的招聘，高中资料也要慢慢开始整理，现在这可抽不出那么多的时间了。暂且往后放一放吧。 一个人做饭是有些为难，只能是做一顿吃一天，不然自己吃的那点饭菜还要顿顿开火实在不划算，余酒又依旧每天早出晚归，想去蹭饭都不行。折中想了个办法，林小北找上隔壁家的五奶奶，说明想要在她家合伙吃饭的来意，并表明在这吃到一月底，自己带米粮过来，还给十块钱当菜钱。其实也就是剩二十天了。 五奶奶自然同意，人家还带米过来，不过是多副筷子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北就是条咸鱼，事业心还得靠人推一把 /增加了教师招聘的报名时间 第二十七章 解决了吃饭大事的林小北就开始专心搞她的教案, 为此还去找了往年考初中的试题回来研究。有时候忘记吃饭这件事，还是五奶奶过来拍门，看她是在家写东西, 还嘟嘟囔囔地念叨：“人家都说当老师轻松是享福, 怎么当个老师放假了还整天窝家里学习, 饭都忘了吃。当这老师也怪累人的。” 林小北听到了跟在她后面忍不住轻笑出声。 人生嘛, 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世人大多只愿展示光鲜靓丽的一面，背后打落牙齿往回吞。不过她倒也不至于还要吞牙齿，就是有些费脑。 一月三十日这天余酒终于早回来一次, 给她带了一包东西，一半她嘱咐他去买的, 剩下一半是他给她买的。 忙了这么久, 终于可以开始歇一歇过年了。她给他做了两件衣服, 第一次去他家里还带了东西，今天工作结束得早他去帮她买东西, 顺便也给她买了些东西, 当是给她准备的新年礼物了。 林小北在院子里把大包袱打开一看，眼睛都泛光。都是好东西啊。 两袋奶粉是要孝敬给余酒堂爷爷的，还有一块布是给余酒大伯母的，剩下的就是些零嘴, 一半拿去分给孩子们的，一半是留着她自己吃的。剩下的不是她要余酒买的, 居然是一个春雷牌晶体管收音机。 怪不得余酒抱着包袱进来的时候看着还挺重的。 整个收音机是白银色的, 很有金属感, 放到现代用来摆在客厅做个摆饰品也是很好看的。皮套上写着春雷的商标, 刻度盘上有三个波段标志用罗马数字和英文注明。 “这是给我的吗？”惊喜之下声音比平时说话声都尖细了许多。 她很少会这样表情外露, 平时一副温和沉稳的大人样子，现在因为这个收音机开心得像个小朋友。 余酒也跟着开心起来，“是啊，送你的。” “这个是不是很难买？”有钱还难得有票，有钱有票了还不一定有货。所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到的。 “还好，我接了些私活，没要钱，让他们给我的工业票。县里机械厂有往外跑运输的车队，我拜托人在市里买的。”余酒说得轻松，好像买这个收音机真的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她也知道不可能这么顺利，怪不得都年底了还整天早出晚归的忙活，肯定是挤着时间去接私活攒工业票。还得找关系拜托人帮忙买。 林小北第一次谈恋爱，有幸体会到了别人说的“双向奔赴的爱情”。 心里感动，嘴上还不忘调皮几句，“我听人家说现在聘礼都流行要三转一响，自行车我骑不了，缝纫机我也用不上，手表我自己有了，就收音机对我最实用。还是你聪明，早买晚买都要买，还不如早点买早点用。” 说完根本没注意余酒脸上宠溺的笑意，专注地上手研究着这边转转那边按按，拉开天线，她调了几分钟，收音机终于从“滋滋滋”的乱音变成了清晰的人声，调了下音量，现在收音机里孙敬修在讲《神笔马良》的故事。 她小的时候在乡下时，就经常看她爷爷搬个躺椅放在树底下，再拎着个笨重的收音机摆在旁边，眯着眼睛听广播。 林小北搬了小凳子出来，和余酒排排坐听故事。 干巴巴地听还觉得不够过瘾，又拆开一小包零嘴，是花生酥。两个人边听边卡擦卡擦地吃着。 林小北转头看一脸安逸的余酒，舒服地叹了声气，“真好啊。” 偷得浮生半日闲，所爱之人也在身边。 余酒刚想跟着一起感慨一声“真好啊”，又想起还有东西忘了给她，立马坐正起来，把包袱里的布匹掀开，从底下拿出两封信递过去，“差点忘记，今天顺便帮大队拿书信回来，有寄给你的两封信。” 林小北接过一看字迹，就看出了其中一封是林海写的。算了算时间，她的信是十二月底寄出去的，现在一月底了，这信都隔了一个月，还真挺久的。不过另一封，看字迹不像是郑丽娟的，但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不知道是在哪里看到过。 于是她先拆开了这封不知来历的信件，还挺意外，居然是郑丽娟在现在夫家的小姑子钟琴。她写信过来说钟家买了林家要卖出去的工作机会，以为是想写信过来感谢她这个大傻子，但是往下看，没想到这个钟琴还挺好心，问她下乡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还留了她在城里的收信地址。 要说既然这个工作已经卖出去，那就是银货两讫的事情，没必要还有什么来往啊，这个钟琴真是奇奇怪怪。 不过她也不会当真，以后还是不要有什么来往的好。 又拆开林海寄的信，信里果然说了工作机会卖给郑丽娟了的事情，总共卖了四百二十块，比原先花三百六十块买的还多了六十，说是郑丽娟补给她的嫁妆钱。信的后面只说既然决定在乡下结婚了那就安分过日子，以后家里就不会再给帮忙找工作了，至于那四百二十块钱，已经寄给她。 林小北耸了耸肩，拿出信封里的汇款单，有原来的存款还有从钱浩那里赔偿得到的两百块，再有这四百多，有钱万事足，谁稀罕回去和他们大眼瞪小眼。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这时候余酒还上道地表忠心，“以后家里的钱都给你保管，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没想到林小北根本没有被感动到，反而瞪了他一眼，“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不能花！以后样样都要花钱，得存钱，知道没？”以后要出去读大学，还得养娃娃，哪样不是要花钱，当然要未雨绸缪先存着钱先。 余酒摸了摸鼻梁，低声应下，“知道了。”那还是得努力点多赚些钱，未来媳妇儿该不会是怕他太穷养不起她吧。 收音机里还在讲着故事。 她小时候看过那么多的书和动画片，《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伊索寓言》《西游记》《哪吒》《木偶奇遇记》......现在这个身体即将就满二十岁了，如果按她上辈子活了二十三年，又来这个活了两年半，那心理年龄就已经二十五、六岁了。现在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觉得广播里的故事有趣，听得津津有味的。 余酒从明天开始就没有工作忙了，林小北就从在五奶奶家有偿蹭饭吃改为去余酒家免费蹭吃蹭喝。而余酒为了在未来媳妇儿面前好好表现，每天下厨都下大功夫，没有肉也能把菜炒得香。 每天都吃到撑，林小北想着要是天天这么吃，她得吃成一个大胖子。 隔壁家五奶奶的小孙子过来给她送柿饼，看到她坐在屋檐下听广播，小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奇地围着收音机转来转去，一个劲地缠着林小北问东问西，小爪子伸出去又怕碰坏似的收了回来。 然后自觉地去厨房里吭哧吭哧地搬个凳子挨着林小北坐下听广播，广播里正讲到孙悟空大闹天空，小朋友听得一惊一呼的。 于是，没有两天，整个村子上到十五六岁的大朋友，下到三四岁的小朋友，都成群结队地搬着小凳子来到知青点报到。 知青院里几间屋子都没办法把他们都装进去，所以林小北就让这帮小朋友们坐在院子里听，但是大冷的天坐在露天的院子里还怪冷的。于是就有人从家里搬火盆过来，也有人自觉地去捡树枝过来烧。 到了饭点，没见到自家孩子的大人只需要走到知青点附近大吼一声，准能看到自家的娃恋恋不舍地跑出来。还有的怎么喊都不肯回去，林小北就无情地直接关掉收音机，赶小鸡一样把院子里的这帮娃娃赶回去吃饭，说下午再来。 乔菁菁有空也来她这里坐着聊天。乔菁菁和江然是摆了酒席后面才去领的结婚证，不过像王芳就没有去领结婚证，说乡下没有这个习俗，摆了结婚酒就够了。 乔菁菁笑她，“你在学校带学生，放假回来这家里也像开了个幼儿园一样，你还真有孩子缘。” 林小北点了点头，非常认同。她从小就是很招小孩子喜欢。 不过，也有不招大孩子喜欢的时候。 余思思也跟着余小光余小明过来知青点听广播，听完了其他人都散了，她自己没听够，说要把收音机带回家继续听。 余小光和余小明都被她这个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举动惊到，这人家林老的收音机，凭什么给她带回家啊。 哪怕她是余酒同一个爸妈生的妹妹，林小北也才不惯着她，把收音机拿起来抱在怀里，“你要听就按我的时间过来听，你要想自己在家听，你就去买一个放家里，你爱听多久听多久。” 余思思满脸愤懑，就非要把这个收音机带回家去继续听，见林小北不给，眼里都是嘲讽之色，“你凭什么不给？！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我四哥买的，你一个还没有嫁过来的外人，白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真是不要脸。我哥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要什么没什么。” “你哥的都是我的，不服你憋着。他家就他一个，你充其量就是个堂妹，管天管地管到你堂哥的亲事来了，你是他爹娘还是月老啊。不只是这台收音机，以后他的钱都是我的，我爱怎么花怎么花。” “你乱说什么，我是他亲妹妹，就算他过继给二叔了他也是我亲哥！你就是回不了城了攀上我哥想过得好，靠着我哥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愿意给她靠着，怎么了？谁让你来这里撒野的？”不知道余酒什么时候来的，突然就冒出了这句话。 “四哥。”原本缩在一旁不敢出声的余小光和余小明看到余酒，都喊了声。 余思思一惊，回头就看到余酒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像是不能接受他这么维护林小北，气得跺脚连眼泪都冒了出来，“四哥，你为了个外人说我，她有什么好的？” “她不久后是我最亲的家人，当然什么都好。你要是真把我当你哥，你就不该来说这些话。” 余思思没忍住哭了出来，只觉得前面的人根本不是她亲哥，直接跑了出去。 看她跑了，余小光余小明面面相觑，也跟着跑了出去。 余酒带着歉意的目光看了过来。 林小北低着头没注意看，抿了抿嘴，莫名有些心虚，她这么直接跟他亲妹妹杠上，杠的时候是挺痛快的，但是现在才想起会让他在家里为难。 第二十八章 余酒大步走进来接过她怀里的收音机, 帮着拎着放到房里又很快走了出来。手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摆放好，视线落在她脸上。 “余酒，我......” “是她的问题, 我和你是一边的。”余酒急忙表明立场。 林小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小朋友吵架吗？还要站边。”小朋友吵架才这样, 两个小朋友吵架了, 就要拉上其他人问：“你是站我这边还是站在她那边？” “你不生气就好。”余酒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和你妹关系不好？”林小北试探着问，总感觉余酒和他妹妹没什么耐心，他和堂叔家的弟弟余昌都能相处得好，总不会无缘无故疏远自己的亲妹妹。 “嗯。”余酒垂下视线, 平淡地说着：“不仅是她，我和大伯家的两个哥哥关系也一般。” “为什么？”林小北震惊。上次看余建国和刘春香那个热情的态度, 表现得对他还是很关心的, 她上次去的时候也觉得他大伯家里的人还挺好相处的。 “我爸, 是因为受伤了才退伍回来的，伤得太重, 他怕结婚耽误别人就一直单着, 爷爷就说要过继个儿子给他。他在部队立了功，还是出任务受了伤才回来，所以每个月的补贴很高。小时候家里条件差，孩子多, 吃饭吃不饱，大哥二哥都想过继到他名下, 我才三岁也不记事, 是爷爷说我爸自己选的我当儿子。我快六岁的时候我爸就走了, 走之前在村里长辈面前立了遗嘱, 留下的钱和新建的房子只能留给我。他们和我走得近, 都是为了我爸给我留的钱，后来大哥要结婚说要借钱，爷爷没给，就吵翻了，爷爷被气得脑溢血走了。” 余酒顿了许久，才缓下胸中的郁闷之气，继续道：“后来家里就我一个人了，不过我也出去读书了也不常在家。和他们也没什么往来。” 林小北心疼地拉过他的手紧紧握着，“没有关系，我和你是一边的。” 以后不需要他们，无论好的坏的，都有我来陪你了。 “嗯，我们两个才是一边的。”余酒抬起头专注地看着她，眼睛里倒映着她的样子。 冷风呼呼地吹起，带着附近的树叶沙沙作响。门里的两个人就这么握着手站着，视线聚集的时候仿佛时间已经穿梭了千年。 二月春风似剪刀。 二月的冷风确实像是刀。 今年的冬天持续太久了，而且还很冷，进到二月份又开始下雨。 但是寒风冷雨都阻挡不了孩子们要来听广播的步伐，但是知青院子不挡雨，于是林小北就把收音机和课本教案都带到余酒家里，一日三餐都被承包完。每天早上起床洗漱后撑着伞慢悠悠地往余酒家走，一直待到晚上□□点才回知青点洗澡睡觉。 好在有一帮小朋友跟着，不然他俩还没结婚也不好整天单独待在一块。 从知青点走到余酒家也就五六分钟的路程，他家离村尾的水井很近，背靠后山，朝向河流。颇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意境。 这是一个比知青院大一倍的院子，围墙是用泥土石块砌成的，两间红砖房坐北朝南，一间是余酒住的卧室，一间是空荡荡的堂屋类似客厅，东侧是一间厨房一间杂物屋，西侧是一大块空地，他不常在家就没有像其他人家那样种菜，而是用来种向日葵的，原因也很简单，好养活，还能有瓜子吃。 林小北带着村子里的一大帮小孩过来，就在堂屋这坐着。 一个火盆就搁在她脚边，别的小朋友都是自带小板凳，她的不一样，有椅子还有桌子，边听广播边写教案，偶尔余酒拿着个用竹子编织的浅口收纳盒抓了几大把炒瓜子给她，实在是受不住其他小朋友眼巴巴的眼神，只好一个分一小把。 余酒内心很不得劲：留着给未来媳妇儿吃的，我都舍不得多吃，还要分这么多出去。 自从上次被林小北和余酒联合“排挤”后，余思思再也没有往知青点或者余酒家里跑。 有次姚婶过来抓余小光余小明回去吃饭不经意间和她提到过一嘴，那天余思思哭着跑回去在家里闹了一通说余酒有了对象就不管家里兄妹死活，这些话被余大捷听到了拿着拐杖要去打余思思，家里长辈都约束了一番都不让她出去闹事。 林小北也当听过就过了，人家家里怎么处置怎么教孩子，她一个外人没有立场置喙。 只要不来招惹她和余酒，都好说。 到了除夕的前三天，大队养的猪也开始赶到一起宰了分肉。 林小北去年去看过大队杀猪的盛况，回来吃肉都不香了。今年就不往前凑了，让余酒去领他那份的时候顺便把她的也给领了，至于知青点其他人的，乔菁菁主动包揽了，领回去腌制起来。 说起来，青竹大队的干部对城里来的知青还是很不错的，起码在年底分粮分钱分肉上不苛刻。村民对他们不算热情，但是不会欺负他们外地来的无依无靠，能帮一把还是会帮。 分到了肉，又让余酒从外面帮忙买回来一些，隔壁五奶奶家办起了喜酒。 这是林小北来到这里，见过的最热闹的一场酒席了。 余酒凌晨五点多就过来帮忙准备菜肴，和村里的几个大老粗穿着件薄长袖热火朝天地忙活。快七点的时候，他拿了把切粉用熬得奶白的高汤烫过装在大海碗里，又涮了把青菜铺在上面，浇上调料，和旁边看火的人说：“我出去一下。”然后快步走出去敲隔壁知青院的门。 厨房里的人打趣：“不用说，肯定是给对象献殷勤去了。” “怎么滴，你有对象你也献殷勤去啊。”一个洗菜的婶子笑道。 “……对象没有，家里母老虎有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轰笑。 林小北中午过来吃饭的时候，不少婶子嫂子挤眉弄眼地冲她使眼色，一头雾水的她就跟着礼貌微笑打招呼。 大家好像不在同一个频道上面。 下了七八天的雨，到了除夕前一天终于放了晴。 隔壁五奶奶在感慨：“老天爷也想暖暖和和地过个热闹年咧。” 到了除夕那天家家户户都早起准备，一年到头就除夕这一晚吃得最丰盛。 新年大概是每个小朋友最期待的节日了，家里多少会买上一些糖果甜甜嘴，白面馒头、蒸糕、米花糖，还有屋后头的甘蔗也砍了备上。 有些人家条件好的，还会扯上几块布给孩子做身新衣裳。 早上林小北起来后拿出早准备好的毛笔红纸写对联，拿出去贴的时候碰到隔壁五奶奶正慢悠悠地走过来，说她写的字好看，今年还想跟她要一幅。正巧有多的红纸，林小北就多写了两副对联，给了五奶奶一副。转头五奶奶送过来两块红糖糍粑。 剩下的一副对联拿着去余酒家里。 两人就一个指挥一个上手贴，来来回回调整几次才觉得贴满意了。站在大门前看过去，贴上对联后是比之前喜庆多了。 来打水的人路过瞧见了，问：“这对联的字写的怪好看的，是在外面买回来的吧？这写的是啥？” “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吉星高照。”余酒朗声念了出来。 来人赞许地点了点头，“好对联啊。” “是啊，对联寓意好，字也写得好。是吧，林老师？”余酒含笑的眼睛看向她。 林小北被人夸得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骄傲地昂着头，心口不一地说道：“还行吧，正常水平发挥。” 贴完对联两人就去了大伯余建国家里帮忙，除夕这天余建国和余红军两家是要一块儿吃的，还有在县城的余红兵一家也会赶回来过年。 但是也确实没什么需要她来做的。厨房没多大，刘春香和姚婶两个人带着黄翠儿、李二花三下两下就把一项项准备工作完成了。 所以她就被分配坐在炤前烧火。 大概九点多的时候，院子外面闹哄哄的。是余大捷的大儿子余红兵一家三口坐着小汽车回来了，这个时候能拥有一辆小汽车的都是土豪，村里的人没怎么见过，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林小北被余向武小朋友拉着出来围观，看到从黑色小汽车里下来三人。 余红兵穿着笔挺的干部装，两手拎着重重的礼品。和他并肩走的方雪，化着精致的妆容，白色绸缎衬衫领口系着蝴蝶结，下身黑色大喇叭裤，大红色呢子外套搭在手上，踩着四五厘米的高跟鞋，和村里同样三十多四十岁的妇女天差地别。就连余昌，也穿着灰色条纹西装，内搭浅蓝色衬衫。 这一家子，在这个热闹的日子，可算是出尽了风头。很有衣锦还乡那感觉了。 在他们带着礼物过来余建国家时，林小北上前打了声招呼，方雪直勾勾的打量的眼神望过来，看得人怪不舒服的。 早上准备完，就等下午五、六点开饭了。 所以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她就回知青点烧开水洗头洗澡，换上了新衣服。白色棉衬衫打底，圆领套头红色毛衣，配一条黑色灯芯绒半身长裙，再穿上黑色小皮鞋，这搭配放五十年后也依然流行着呢。 早上匆匆忙忙的出门，就没把礼物带过去。拿出之前让余酒在县城里买的奶粉、布料，还有些糖果饼干。对了，还有多出来的几本小人书，把这些东西整齐装好在袋子里。 等她收拾好出门，转角就看到了同样穿着白色衬衫红色毛衣黑色长裤的余酒。 丝毫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惊艳。 事前两人都没有说好今天穿什么衣裳，但是就是不约而同地在找衣服的时候想到要穿新做的红色毛衣。 心有灵犀呀。林小北偷偷乐。 两个人并肩走来，姚婶笑呵呵地夸赞：“看小北和余酒多般配，这穿的都是新衣服吧，看这红毛衣就是亮眼好看，过年穿最应景。” 面对长辈的夸赞，林小北向来就是一个招——笑。能笑多甜就笑多甜。 至于旁边穿着新衣服的冲她翻白眼的余思思，完全当陌生人忽略掉。 林小北把带过来的礼物分了出去，就跟着余酒一齐去给摆桌椅。 意料之外得到几本小人书的几个小朋友兴奋得小脸红彤彤的，特别是余玲玲这个小姑娘，拿到书了还害羞地小声道谢：“谢谢婶婶”，余酒特别满意地拿过林小北分剩下的两本，一股脑都塞给了玲玲。得到了余小明愤愤的眼神：四哥，你很烦！ 穿得像个矜贵小少爷的余昌无事可做，只好跟在余酒身后搬凳子。 到了下午五点多，孩子们洗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各家点上煤油灯，透过窗户纸看过去，热气腾腾，灯影憧憧。 第二十九章 除夕晚饭从晚上六点多一直吃到了九点多才收场, 一大家子围着两个火盆说着话，时不时地抓上一把炒瓜子卡擦卡擦地嗑。 余大捷待了一会儿撑不住困意，就回家睡去了, 还嘱咐人到零点了去喊他。 零点要点炮竹, 吃饺子, 这是传统。 “余酒谈对象谈多久了？都不和婶婶我说一声, 我还想着给你介绍个城里的姑娘呢。”方雪抱怨：“就和你高中一个班的安然，人爸爸是水利局的局长。嗐，怪我，要是早点帮你介绍就好了, 可惜了。” 说完还瞥了一眼余酒旁边的林小北。 方雪说完，屋子里的人都神色莫名, 余思思就跟好像终于有人撑腰了一样, 得意洋洋地道：“安然姐姐现在在县里食品厂做宣传干事, 我放假前碰到她她还问起四哥呢。”这个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安然是她亲姐呢。 刘春香和余建国看了一眼余酒和林小北, 低垂下视线, 都没有说话。 当事人余酒刚好剥好一把瓜子，倒到了林小北的手心，对旁边人的话置之不理。 林小北一边吃瓜子一边按悄悄关注众人的神情，心里冷笑, 之前亏她还觉得余建国和刘春香老实厚道又热情，现在觉得能有更好选择了, 就开始打起小九九了。 但是！不过就是一帮局外亲戚, 余酒自己没有这个想法就行。要是他有想法......林小北阴恻恻地扫了他一眼, 敢渣她他就别想好过。 “怎么了？”余酒转过头问。刚刚总感觉有股风吹过阴森森的。 “没什么。你别剥了, 吃多了喉咙痛。”林小北收回视线。 方雪见这两人完全无视她, 没让她耍够局长夫人的威风，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心里更加不喜欢林小北。忍着怒气笑道：“余酒啊，以后有空多到家里来玩，也多认识些朋友，对你以后工作啊是有大帮助的。总不能一直待在这个小公社里，能有什么出息，去县城你三叔也能拉拔你是不是？” 端正严肃坐着的余红兵拍了拍外套上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好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辈，不理解大人的良苦用心。 余酒心里不屑，这两个人倒是会装模作样，也不想想他们能有今天靠的是谁的关系。用着他爸留下来的人脉关系爬上去，之前他刚高中毕业的时候想着在县城里找个工作，这两人推三阻四地不肯帮忙。不帮也就不帮吧，这又不是人家的义务，但是现在又来对他的工作和对象指手画脚的，以为这是在他单位呢。要不是和余昌关系好，二爷爷对他也好，余酒真懒得理他俩。 不止余酒觉得这两人虚伪，连亲妯娌姚婶都快看不下去了，明知道余酒有对象了，而且人家对象都还在这，说的都什么话，果然是当了官了就拿鼻子看人了。 每次回来就会摆架子，说了要提拔自家的兄弟，说了这么多年余红军还不是一直在大队当个大队长，连公社的边都摸不着。 “这人啊，各人有各人的志向，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觉得余酒现在这样就挺好。等六月和小北结婚了有了小家，以后家里就热闹起来了。”姚婶的话真诚，余酒和林小北都感激地冲她笑。 “再说了，余酒要是想，哪用得着老三你啊，余酒他爸那些兄弟肯定拉拔他。人家还是市里的领导，不比你好使，是不是？”姚婶说得大大咧咧，让人都没有反驳的余地。倒是让方雪和余红兵脸色都不太好看。 余昌这个没心眼的也跟着说：“四婶说的没错，四哥成绩好还有本事，用不着别人操心。而且那个安然，仗着她爸是局长，对象都不知道换了几个了，就为了坑人家的钱给她买东西，这种姑娘，倒贴都不能要。” 林小北默默给姚婶和余昌点赞。 余思思不死心地狡辩：“人家安然姐条件那么好，追求者多很正常啊，现在哪个男的要谈对象不得下下血本啊。” 这话说得......渣得理所当然。 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余酒拿着火钳把旁边烤得差不多了的红薯夹出来，准备等不那么烫了再拿起来。 “余酒，你是怎么想的，也给三婶个准话啊。”方雪吊着嗓子说话，怪刺耳的。 余酒抬头，漠然的眼神扫过方雪，嗤笑一声，“三叔三婶发达了，贵人多忘事，月初我不还说了准备六月底结婚，应该是我问三婶才对，您是怎么想的？” 林小北抿了抿嘴偷笑，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真招人喜欢。 “既然你有自己的主意，我们也懒得过问了。”方雪的态度也冷淡下来。心想着原本还想给这个侄子说个好对象，好心当驴肝肺，他不稀罕就算了，以后看谁后悔。 余思思还想说些什么，被余酒一个冷冽的眼神杀过去，话就堵在了嘴里。 她是家里年纪最小的，从小就得宠。三个哥哥里，四哥长得最好看也最有本事还有钱，她最喜欢的就是四哥了，但是这个四哥，看着对她也挺好，却又好像隔着好几层不像亲哥那样好。所以她平时只敢撒撒娇让他给买些东西，心里还是有些怕他的。 “嗯，到时候三叔三婶有空就回来喝杯喜酒。”余酒捡起地上的烤红薯，拍了拍灰，剥开了一半，扯了片枯树叶包着，自然而然地递给了旁边的林小北。 当了一晚上隐形人的林小北继续接受投喂，好像刚才那些话都不放在心里。 终于在她快要控制不住眼皮上下打架的时候，零点来了。 外边鞭炮声此起彼伏。也不是每家都有钱买鞭炮，但是不管买没买，都出来蹭一下这个热闹声。厨房又起了火，烧开水下饺子。林小北今晚已经吃了很多了，就意思意思地吃了两个饺子，余酒却是实实在在地又吃了一碗。 这是她来到这里过的第三个新年。 第一年过年还在适应这里的生活，整天出去干农活，过年也过得兵荒马乱。第二年过年她已经是青竹小学的老师了，终于把日子过得稍微好了一些。第三年，她已经能坦然享受在这里的生活，未来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今后，一定会越过越好。 从初一到初三，连着三天晚上在大队都有电影放映。 《创业》、《青松岭》、《闪闪的红星》三部电影轮流播了一遍。初一那天晚上，等她和余酒拿着小板凳赶到大队时，那片空地都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人占不到好位置，就在最边边站起来看。 等到第二第三天，余酒就说自己要先去占位置，让她晚点再过来。于是后面两场电影他们都坐到前排的中间位置。 后来许多年再去回忆起往事，那时看的什么电影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这个时候单纯又炽热的感情，一生都难忘。 到了初六，回城过年的知青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余家村知青点最先回来的是吴晓，张卫国和李强估计还得过两天才能回来。 因为青竹小学初八要进行教师招聘，林小北和谭老师初七那天就去布置考场，整理了两个教室出来，一个作为早上集体考试的考场，一个作为下午试讲的面试点。 报名的名单已经统计出来了，总共报名十五人，都是符合要求的。其中只有三人是大队本地人，剩下的十二人都是知青。而报名英语老师招聘的，都是知青，有四人。 不过在报名表上有赵铭惠和秦远森的名字。林小北皱眉，这个秦远森不是要回城了吗，怎么还要来参加招聘。 就算通过了也不敢录用他啊，好不容易招到个合适的老师，结果没待几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本来三年级的学生就是换新老师了，要再换一个，适应新老师的教学方式需要时间，对三年级的学生也不负责。 到了初八正式选拔这天，林小北负责在考场门口签到，谭老师负责监考。谭校长在办公室里看报纸，稳稳地坐镇后方。 秦远森和赵铭惠并肩走过来，看两人这个黏糊劲，应该是已经谈上对象了。 就是这个赵铭惠，挎着秦远森的手臂看她的表情就跟个斗胜了的公鸡一样，拣了个垃圾看把她得意的。 这个玄幻的世界，她想不明白。 “小北早啊，以后在学校里得多麻烦你关照了。”秦远森一上来就套近乎，其他来参加招聘的人都有些犹疑。 林小北嗤笑，“秦知青有了对象还这么拎不清，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说了很多次了，你还是叫我林知青吧。至于关不关照的，不管谁被选上，以后都是我的同事，大家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说完也不管他们什么脸色，林小北把签到表往桌上一放，“大家过来签到，签到了就可以先进考场了，八点开始考试，考两个小时，中间不能离开考场，需要去厕所的抓紧时间去，待会就不能去了哈。” 众人排队签到完，林小北拿起签到表一看，报名的人都来了。 考试的两个小时，谭老师监考前面一小时，林小北负责监考后面一小时。座位隔得远，底下有什么小动作，坐在讲台上一目了然，也没有人敢搞小动作。 报三年级老师的就考语文和数学卷，报英语老师的就全部都是考英语，英语卷是跟县里的老师要的，考的除了常见单词其余的就是常用短语和对话。 考完林小北就收起了试卷，顺便交代，“大家不着急的，可以留在这边等一等，十一点前能改出试卷，会公布进入到下午面试的名单。” 收上来的试卷拿到办公室，数学卷是谭老师修改的，语文卷是陈校长改的，英语卷则是给林小北改。三人改完后又再检查看一轮，有异议的就提出来再商量，基本都是语文卷的主观题才会有异议。半小时的时间就改好了，然后就是登记分数做排名。 排完出来，英语那张成绩单里，赵铭惠的成绩在四个报名者里遥遥领先，如果没有意外，估计这个英语老师就是她了。 而三年级老师的那张成绩单上，秦远森也是排名第一，比第二名的那个人只多了两分。 前五名都进到下午的试讲环节，所以英语这边的四人全部都进了。但是另外三人知道成绩后都有些丧气，赵铭惠这个成绩太高，就算他们面试再好，也是希望渺茫。 没有进入到下午试讲的人垂头丧气地走了，还有人转过身就抹眼泪。 下午两点开始试讲，林小北和陈校长、谭老师三个人作为评委，三个人的打分取平均分，然后再综合早上的笔试成绩来选择。 作者有话说： 两个小可怜┭┮﹏┭┮ 第三十章 下午的试讲, 英语组这边赵铭惠几乎是碾压式胜出，顺利地被选上成为了青竹小学的英语老师。然而选三年级老师时有些争议，一个是秦远森, 还有一个是大队梁家村的梁盛, 去年六月刚高中毕业, 现在在大队帮忙, 算是个编外人员。 说来还是张会计怂恿梁盛过来参加考试，张会计那张嘴，说什么都头头是道的，“你看你在大队帮忙, 也没工资，有这个学历, 趁现在学校招老师你就去, 当老师不用下地干活, 还每个月有工资，不好？你看看林主任, 人家也不比你大几岁, 去年参加县里的培训，做得好，现在都升学校主任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去公社去县城学校咧......” 梁盛回去一合计, 说得有道理，就也来报名了。 他刚毕业没多久, 学校里的知识还不生疏, 捡起来也容易, 所以考得也还不错。 现在就是秦远森笔试第一试讲第二, 梁盛笔试第二试讲第一。两人的综合评分都不相上下, 所以现在就是林小北和陈校长、谭老师在纠结到底录取谁的问题。 陈校长思考了许久，最终拍板决定：“录梁盛吧。一来呢，两人成绩差不多，梁盛是大队本地人，新招的英语老师是知青，正好平衡一下。二来呢，谭老师也说了，秦远森家里给他安排了回城的工作岗位，也不知道人什么时候走，不稳定。综合两个方面考虑，就录取梁盛吧。” 这个结果正合林小北的心意。 招赵铭惠进来就够了，再把秦远森招进来，这个人怪烦人的。 陈校长出去宣布了录取的结果：最终决定招聘赵铭惠为青竹小学的英语老师，梁盛为三年级老师。 被录用的梁盛喜不自胜，与之对比的是秦远森不可置信的表情。 进到试讲的基本都是知青，对于这个结果也有些怀疑，该不会是因为梁盛是本地人所以才录用的吧。但是大家都还要在大队混，心里这么想，也不好说出来，反正和他们也没有关系。就算不是梁盛，也不会是他们。 不过赵铭惠不怕这些，直接问了出来，“陈校长，远森笔试第一名，试讲也不差，为什么没有被录取？我们知青不远万里抛弃城里的生活来到农村搞建设，户口是转到了大队的，也算是青竹大队的一份子，如果还搞区别对待那可真是让人寒心。” 其他在场的知青嘴里不说，但是脸上那表情就说明他们是认同赵铭惠的话的。 虽然他们也没有那么高尚，下乡并非完全自愿而是形势所迫，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背井离乡来到了这里，户口也迁了过来，这里说是他们的第二故乡也不为过，但是还被排挤在外，这次是学校老师招聘，那下次就是别的工作机会，真是没有什么盼头。 这话一说出来，谭老师脸都黑了，只是他寻常斯文惯了，想呵斥几句又说不出口。 林小北站出来反驳：“赵同志这话说得过了，我也是知青，下乡来到这里，大队对知青什么态度大家心里有数，大家扪心自问，大队平时有没有为难大家？过年分粮分肉有没有亏待大家？大家有困难时村里的人是不是也帮衬过？如果大队区别对待，为什么我能在这里当老师，赵同志你为什么能被选上？” 说得好像她不是知青一样。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过年回城，和以前的同学朋友见面才知道下乡到这里是多幸运的事情。有些下乡的同学说每天干得累死累活还被扣押工分，当地人也不欢迎他们，在那里格格不入，没有什么朋友。下乡一两年都抑郁得整个人颓废了。 赵铭惠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那总得给我们个信服的理由吧，远森和被录取的这位同志到底差在了哪里，如果真的技不如人，我们也好死心。” 对象在这为他据理力争，秦远森自己却躲在后边一脸受尽委屈的模样，林小北真替赵铭惠感到不值，这种人看着是老实憨厚，实际心眼多得很。 陈校长也不恼怒赵铭惠的质问，但是习惯了严肃着一张脸，加上身体不太舒服脸色也不好，所以他一站出来，大家都有些怯。“赵老师提出这个质疑我们也想到了，确实，秦远森同志在笔试和试讲两个考核方面都表现得不错，但是梁盛同志笔试第二试讲第一，成绩与秦远森同志不相上下。在我们三个老师最后讨论到底录用谁时，我们也综合考虑了两位同志的实际情况，在我们了解到秦远森同志家里已经给他安排了城里的工作，虽然现在还没有离开，但是我们培养一位老师不容易，频繁换老师对学生的学习也不好，而梁盛同志家就在青竹大队，稳定性强，所以我们综合考虑之后决定录用梁盛同志。” 这下连赵铭惠都无话可说了。 她甚至还有些恼怒自己忘了这么一件事情，没有来得及帮他谋划。想起前世功成名就之后的他在某天跟她吐露的心声，说他74、75年那会儿，家里来了信说给他找了城里的工作但是钱不够让他这边也给凑两百，他跟朋友借了两百块寄回家里以为自己就要脱离苦海了，却没想到家里骗了他，这笔钱根本就不是给他买工作的，而是他大哥犯了事要拿钱去平事的。 她心疼地看着后边低垂着头一言不语的秦远森，有这样的家人不是他的错，再熬两年，等恢复高考了就好了，他会考上海市的大学，毕业出来会进到教育系统工作，未来还会创办遍布全国的教育机构品牌。所以，即使现在难了一点，但是她也会陪着他走下去，以后，他心上的白月光是她，他们会在一起，把这个品牌做得更好。 而低垂着头的秦远森心里早已惊涛骇浪，悔恨不已。居然因为这个原因与好好的工作机会失之交臂了。他内心咆哮怒吼，但是抬起脸却又是一副悔恨痛苦的表情，“过年回去的时候我家里已经说了，工作机会没有落实到，我也回不了城，所以才会来参加这次教师招聘......” 落选的知青们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联想到自己过年回家家里也说城里工作难找，一时间也为他感到难受。这个秦远森比他们还惨，原本以为工作已经安排好了，但是突然说没有了，现在来应聘老师人家又因为这个把他刷下去了，简直是往伤口上撒盐。 不过梁盛就有些不愿意了，这话是什么意思，竞争对手现在回不了城了要留下来当老师，那他还能被录取吗？ 这到手的鸭子还没有尝到味呢就要飞了，搁谁谁都不乐意。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要回城工作的消息都传遍大队了，万一你来工作个一两个月你家里又说安排好工作了，那你还不是要走。”梁盛瞪着眼睛气愤地说道。 越想越觉得就是秦远森自己为了逃避下地干活才这么说的，到时候他家里一给他找好工作他还不是拍拍屁股就走？！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就是心眼多！啊不对，林老师就就很好。 秦远森和赵铭惠还想争辩，但是被陈校长制止了。 梁盛的话不无道理，就算秦远森现在不回去，但是有了工作计划他肯定是要走的，带三年级的老师和英语老师不一样，英语老师走了大不了就不安排这个课，但是三年级的老师是要兼带语文数学的，是持续学习，考初中也要考。一旦老师走了，一时半会儿也招不到好的，白白耽误时间。 陈校长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我们招一个老师进来，老师要适应上岗，学生也要适应老师，起码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老师的稳定性也是我们需要考虑的，要对学校负责，也要对学生负责。所以，我们还是保留我们的录取结果，聘用梁盛同志为青竹小学三年级的任课老师。县里对教育这一块很重视，我们大队的入学率一直在提升，学生也越来越多，以后肯定还会有招聘老师的需求，欢迎大家到时候再来应聘。那今天的招聘就到这里吧，各位同志辛苦了，先回吧。我们几位老师来办公室一下，我讲两件事情。” 秦远森抿了抿嘴，没有留下来等赵铭惠，跟着其他落选的人一起走了。后面赵铭惠想叫住他都没来得及。 可能他自己也觉得尴尬，毕竟早上来的时候还跟林小北说以后多关照，结果就没被录上。 招了两个新老师进来，现在学校里总共就有五位老师了。其中三个还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连带着办公室都跟着有了活力。 办公室只有教室的一半大，靠着墙的地方还放着一些杂物、档案资料等。 又增加了两套座椅给新老师作为办公工位，整个办公室就变得有些拥挤。 几人坐下后，陈校长对梁盛说：“待会学校就会把本次的聘用结果交到大队和公社，你在大队的工作尽快交接清楚，明天去找林主任对接下三年级的情况。你找林主任要=借一下三年级的教案借拿回去抄一份，有什么不懂的多问林主任。小林啊，得你多上心，协助下梁老师。” “好的。”梁盛和林小北异口同声道。 “赵老师的英语班是第一次开，公社统一采购了教材，我已经拿了一套回来，待会赵老师拿回去先看看。2月24日学校开学，还有六、七天的时间，先把前面两周的课程准备好。到时候我会去去听赵老师、梁老师的课。” 赵铭惠点头应了。拿起桌上崭新的英语课本，随意翻开看了看，发现都是很简单的单词和句子。 孩子们都是刚开始学习英语，只能都统一先从最简单的开始教起，等到以后才能慢慢调整教学的进度。 说完了新老师的事情，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今天18号，大后天21号上午公社开上学期的教学总结会和表彰会，早上九点在公社小学举行，每位老师都要参加，到时候大家七点半在大队这里集合再一起过去。” 没有想到还有个专门的总结会，看来公社对这次统考还挺看重的。 “小林啊，到时候穿得齐整些。” 啊？难道我平时穿得还不够齐整吗？ 抬头对上陈校长赞许的眼神，林小北瞬间悟了：这意思是她要上台领奖？！ 得奖谁不开心呐。 林小北回去的路上心情好，看着光秃秃的田地都觉得美丽。 跟着她一起回去拿教案的梁盛忍不住向往：好好干，争取暑假也要去县城参加培训，明年也拿奖！ 第三十一章 过了初八, 知青们也都回来了。基本都带着家乡的特产。张卫国和李强那边家乡的特产就是辣条。 林小北有好吃的就吃，一般不会跟着深究人家从哪里来的怎么做的，所以人家穿越过来靠美食和技术发家, 她......她靠月老给她牵线。 除了张卫国和李强, 其他只能接受微辣, 所以看到林小北大口大口吃辣条, 大家还说她真能吃辣。万万没想到，吃完第二天就开始喉咙痛，连咽口水都难受。 吴晓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你不是说你很能吃辣吗？” 不作就不会死。她已经知错了！但是一说话就喉咙, 不想反驳。 到了21号那天，全公社的小学老师都集中在公社小学, 今年新增了十名老师, 其中七个新增老师是外语老师。只有青竹小学和公社小学的外语课是教英语, 其他学校都是教的俄语，而且只作为额外的补充课, 上课的老师是半脱产。 这个时候很多人学习俄语, 学习英语的是少数。 大会开始，穿着一身列宁装的钱书记拿着话筒上台讲话：“今天召集全公社的老师来到这里开会，主要是想和大家总结上学期末统考的情况，以及是对表现优秀的老师做表彰。在做总结之前呢, 先鼓掌欢迎下新加入的老师们！” 氛围一下子就带动起来。 “今年我们招了外语老师，安山县是全省第一个在全县小学推行外语课的县城, 说明县城对我们乡下的教育是非常重视的。前两天我去县里开会, 教育局的唐局长特别提了一点, 无论在什么时代, 国家都需要人才, 人才从哪里来，不就是从我们老师的手底下一个个带出来的？！所以啊，我们老师的责任重大，你们身上肩负的就是国家的未来！” 钱书记说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底下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掌声雷鸣。 林小北也跟着鼓掌，手心都拍红了。眼睛余光瞥到旁边热泪盈眶的陈校长。 对于曾经被批为臭老九的老师，如今被人肯定地说“你们身上肩负国家的未来。” 虽然对安山县政府的领导不了解，但是从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这些人是在认真地为人民办实事。 做的事情在现在看来是不能立即改变现状，但是却是功在千秋万代的事情。 她从未来过来，知道这个国家未来的发展走向，晓得怎么趋利避害，明哲保身。 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处在1975年，国家尚未改革开放，政策还不明朗，□□还没倒台，却有人走在黑暗中，手举火炬，做一个一往无前的开路者。 掌声经久不息，钱书记眼神巡视了一圈底下的老师们，抬手示意大家暂停。 “接下来和大家汇报一下上学期统考的情况。”钱书记先汇报了整个安山县考试的总体情况，然后又说了青山公社的考试情况，各个数据在县里的排名。通过这次统考，发现各个学校的差距较大，差的说明教学质量有待提升。 为此，县里制定了新的教师考核机制，考核老师所带班级的合格率优秀率还有升学率，做得不好的会扣工资，做得好的会有奖励。 想着把老师当作一份浑水摸鱼工作的人面露菜色，如果学生成绩不好那不就是没有那么多工资了？ 老师脱产教学，参与大队的分粮分红，这两年开始教育局额外还给发五块钱的补贴工资，虽然收入比不上单位里的工人，但是也比下地干活的农民好多了。 做完了总结，接下来就是林小北最期待的表彰环节。 “本次统考中，有不少老师和学校表现突出，县教育局对这些老师和学校做了表彰。首先是表现突出的老师，获得教学优秀奖的老师请上台领奖，分别是青竹小学的林小北老师、青山公社小学的郑桥老师、西村小学的何日新老师，请三位老师上台！在此特别表扬林小北老师，所带的三、四年级平均分、优秀率、合格率在全县都排名前二！” 林小北和另外两位获奖的老师上台领了奖品，每个人都是一个搪瓷杯和一条毛巾、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这个奖品也相当丰厚了。搪瓷杯杯身上还印有“1975年安山县优秀老师”一行字。 安山县12个公社，总共开了40个小学，上次去参加培训的有37个小学的老师，上次培训代表小组展示拿了第一，这次统考大放异彩，这下林小北这个名字算是出了名了。 接着又发了优秀学校奖，青竹小学和青山公社小学都得了奖，只有奖状没有奖品。陈校长上去领奖前还认真地整理了下衣着，挺着腰板走到台上领奖。拿到奖状的时候，陈校长严肃的脸终于绷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老教师对于知识、学生和教育初心的坚守迎来了肯定和荣誉。 如果手上有照相机就好了，应该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以为这个会开到这里也差不多了，没想到钱书记又来了一句：“优秀的同志值得我们学习，现在欢迎林小北老师来给我们分享她的教学经验，大家参考借鉴。” 众人鼓掌的同时纷纷看向林小北这边。 这下可尴尬，林小北求救地给陈校长比划了几下，特意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早上来的路上陈校长还说她贪嘴，没想到还有上台分享这一出，这下可哭笑不得了。 但是能怎么办，自己的老师得自己兜着。陈校长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走上台，接过钱书记手上的话筒，无奈地笑道：“各位老师一定在想，明明是让林老师上台分享，怎么我这个老头子上台来了。” 难得严肃的陈校长这么幽默，林小北跟着众人哄笑。 “林老师喉咙不舒服讲不了话，我作为她的同事想给大家分享下我看到的林老师是怎么教学的。” “好！”坐在前排的谢诚带头鼓掌。 “算起来林老师教书到现在也才一年半，但是林老师是个很有想法的同志，每个学期之前都会先做好教案，我也看了，教案做的非常好，重点难点一目了然，一节课八十分钟下来怎么设置分配，多久和学生互动提问，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上课的形式多样，不仅仅是她来当老师讲课，还鼓励学生上台做小老师，分组讨论等等，大大提高了学生对上课的兴趣。另外，林老师在我们学生眼里是最好的老师了，林老师对待学生细心、耐心，我从来没见过她打骂学生，甚至还自己抽时间去家访了解学生的情况，退学的学生也上门劝解把学生带回来上课。最重要的啊，林老师还会给学生准备期末奖品，激励学生认真学习......我们这些老教师啊，慢慢地就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所以啊，未来还得看你们这帮年轻老师。” 林小北被陈校长夸得都不好意思抬头了。 旁边的梁盛还崇拜地看着她。 最后钱书记还说到了公社到九月份就开始招生了，带五年级的老师要重视学生的升学率。 以前学生考上了初中还要去到县城上学，十分不方便，特别是离公社远的大队，从家里到公社再到县城都要大半天时间，一来一回车费也不便宜，县里中学的食堂也要交粮票和米，住宿也要交住宿费，很多家庭都承担不起。现在青山公社已经建立了初中学校，吃饭住宿也还是要花销，但是相对县城来说，公社便宜了很多，离得近的还可以在家吃住。 而且听说公社现在已经在筹划自己建个水果加工厂。如果真的能办成这个水果厂，以后一个厂子带一个厂子，公社厂子多，招工也多，人民的收入增长了，生活水平也会跟着提高，读书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话说，她还想着要去参加公社初中学校的选拔呢。 如果她要去参加初中的老师选拔，万一真的被选上了，那青竹小学就会空出来一个教师岗位，陈校长的身体大不如前，也不能像以前那么操劳上课了，现在也就是挂个名头在学校这里。如果她走了，想必学校还有陈校长坐镇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至于她这个学校主任，其实也就是个名号，工资也没有变化，而且她一天到晚都在上课，哪有什么时间管别的， 不过这件事还是要早点和陈校长透个气，提前预备一个老师总是没错的。 总结表彰会结束后，不少学校的老师围了过来，找林小北想借她的教案看看。林小北现在是有话说不出，心里别提多郁闷了。不过好在谢诚看到了她的囧境，上前来帮忙解围道：“林老师喉咙痛大家就别为难她了吧，正巧我年前借了林老师的教案拿去复印了一套，但是也不能把教案借给大家带回去，这样吧，我家离公社不算远，我骑个车回去拿，大家在公社等等我，大家要是觉得好，也可以拿去县里复印一份。” 确实也只能这样了，今天21号，距离24号开学也就剩两天时间，不要说把人家的教案借走了，就算拿去复印一份都怕来不及。 林小北看谢诚帮她吸走了来询问的人，冲他感激地笑了下，然后拿好自己的东西跟着陈校长他们溜了。 跟着同行的赵铭惠沉默了大半天，一眼就看出了她脸上的闷闷不乐。 林小北猜测，可能是因为前两天参加教师招聘后她和秦远森有了些隔阂。 其他人都说要赶回去吃午饭，但是好不容易来一趟公社，大家都想去看看有没有肉卖。林小北现在还是在余酒那吃饭，昨天他买回去的排骨还没有得吃，所以她不打算再去买肉。别人去买东西，她就往邮政所走，想去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 可巧，正好有一封。 三天两头地不是过来拿包裹就是过来寄东西，邮政所的人对她已经很熟悉了，看见她进来就抽出一个信封递过去。照例签了字后，林小北拆开信封一看，是郑丽娟那个小姑子钟琴写的。 信里的内容让她摸不着头脑： 小北，听说你在当地的小学当了老师，乡下条件艰苦，当老师总比下田地劳作好，真替你感到开心。还听说你谈了个当地的对象，那就好好过日子吧。出门在外，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憨厚老实实则是一肚子坏水，你要留心查看。日后有机会的话，等你回城我们再见面详聊。好好照顾自己，珍重。 真是奇了怪了，这个钟琴难道真的这么懂得感恩？就因为买了她的工作得以回了城，觉得她留在乡下可怜所以写信过来关心一下？ 第三十二章 开学前两天, 林小北找大队队医抓了几副下火的草药熬来喝，喝了两天终于能正常说话，但是嘴巴苦得都尝不出味了。 新的学期开学, 林小北换了带的年级, 但是一样都是带两个班, 每天还是那么忙。五年级是她带过一年生, 所以学生和她适应得都很快。 开学那天她进到五年级的教室宣布最后一个学期由她来带，尽管不少学生在家长过来报名交钱后也知道了要换成她来带，但是现在真的听到这个确切的消息，学生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三年级的学生就有些难过了, 期末领了奖品正打了鸡血准备这个学期要认真学习，结果一开学林老师就不带他们班了。 好在之前林小北有预想到这个情况, 和梁盛交接的时候还让他提前想些对策。 这个年纪的学生, 学习还没有定性, 也没有养成好的学习习惯，还需要老师引导带动他们的学习兴趣, 这样才能让他们学得进去。 梁盛年纪不大, 性子爽朗，给人感觉就像个邻家大哥哥一样，和班上的男生没多久就玩成了一片，学生都喜欢跟他后面喊“盛哥”。刚开始学生觉得和他关系好, 上课还调皮捣蛋，被他严肃惩罚之后, 大家就不敢在课堂上嘻哈打闹了。 梁盛每天上午和下午都是只有一节课, 没有课的时候就拿着凳子、笔和本子去林小北的班上听课, 每天听完还找林小北请教自己不太懂的。 这一个学期, 对一到四年级的学生来说, 又累又新奇。 以前一天两节课，现在是一天三节课，突然多出一门课要学习他们也需要些时间去习惯，但是新增的英语课对他们来说又太新奇，每天跟着老师大声地朗读，回家还得意地读给家里大人听。来教他们的赵老师每天穿得漂亮洋气，班上的女生无一不喜欢向往。 说实话，人家赵老师上课还是很不错的，平时看起来一副不太好相处的大小姐模样，但是上课的时候特别有耐心，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纠正学生的发音，而且还鼓励学生上台开口朗读，不管读得好不好都毫不吝啬地夸奖，不少性格内向的学生都在她的课堂上渐渐变得开朗。 趁着学生在写练习的时间，林小北还去隔壁教室看过赵铭惠上课。 台上挂着笑容的赵铭惠正教学生学习新单词，不经意间扫到教室后门外背着手站着的林小北。蓦然对上视线的林小北愣住，回过神来后冲她笑了下。赵铭惠别扭地扯出个尴尬的笑容，然后又移开视线继续讲课。 这天放学，其他老师都走了，陈校长刚刚检查教室的门窗回到办公室，看到她还在觉得有些奇怪，“放学了就早些回去吧。” “陈校长，我有事情想和您说。”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虽然不一定能选上去做公社的老师，但是未雨绸缪是应该的，以免后面学校还得匆匆忙忙招人进来。 陈校长略加思索，联想到之前她找初中的课本预习，大致能明白她想说什么，之前说公社要建一所初中的时候，他还说过让她去试试看。对于陈校长来说，林小北能留下当然最好，但是不留下也没什么影响，换个其他的老师来上课也可以，所以没有必要非要拦着人留下来，有能力的人应该到更适合的岗位去才好。 “公社的中学六月份进行招聘，我打算也去参加选拔。陈校长，虽说我不一定能被选上，但是我觉得还是要提前和您说一声，您也好有个准备。” 之前陈校长说支持她也去参加公社中学教师的选拔，但是现在是不是还保持之前的态度，她有点摸不准。 她没穿过来这里前在机构里带的基本都是高中的班级，知识体系和教学思维都已经牢固，教小学生其实有点为难她，因为还要想各种办法提升孩子的学习兴趣。在哪里教书都是燃烧自己照亮他人，但是她想做能把自己的价值最大化的蜡烛。 陈校长点了点头，温和道：“小林啊，让你留在这里做个小学老师，屈才了，我非常赞同你的决定。你不要有负担，尽力去参加这场选拔，我这里也会先留意着替补的老师，等到选拔出结果了我们再来讨论要不要重新招一个新老师进来。” 潜台词就是你被选上了那你就去中学当老师，他们招新老师，如果没被选上，那就继续留下来在青竹小学当老师。 “谢谢您陈校长。”林小北感动道。 陈校长摆摆手，“年轻人就应该有上进心，好好准备，你进了中学当老师，我们更放心把学生送进去。” 林小北认真道：“不管在哪里当老师，我都会尽我所能，请您放心。” 自此，林小北就进入到了日常上课和空余时间准备六月初中老师选拔的忙碌阶段。 知青点只剩下她和吴晓、张卫国、李强四个人，一个房间住两个人，空间都变大了很多，住宿环境前所未有的好。 每年依旧有很多知青下乡到青山公社，大部分被分配到其他偏远大队，那里更需要人去建设。 余家村的知青点住宿宽松起来，大队那边打算把下一批来的知青安排到这边，估计也是六七月份的事情。 和她关系不大，余酒大伯母刘春香专门去公社其他大队找看日子的师傅，6月28日宜嫁娶，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天结婚摆喜酒。结婚后她也搬出去了。 自从她学校开学，余酒开始每天早出晚归地往外跑运输，他现在给公社的厂子做货车司机，拖拉机的活给到了别人，有时候得一出去就是好几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就没有休息过。 虽然累，但是人每次回来都开开心心的，说出去跑一趟能长不少见识，山外面的大城市和安山县完全不一样。 安山县换了新书记，据说从工农兵大学毕业后就分到了其他市的县里管农业，做了两年现在来到安山县做书记，确实年轻有为。新书记去年秋来的，沉默了两个月，在年前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搞事情。 安山县没有矿产资源，地处西南地区交通不便，条件比较差，最大的出路就是发展种植、养殖业。安山县下面的青山公社依山傍水，盛产各类水果，有大片的山地可以圈养水奶牛，还可以做牛奶业。 现在安山县以青山公社作为试点，在公社成立了果园合作社和水奶牛合作社，各大队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加入。另外在公社新建的中学隔着一条大马路对面预备建一个水果加工厂和一个水奶牛加工厂。 青山公社的水果加工厂算是县里水果厂的分厂，县里的水果厂位置不好，要扩张的话要换个厂址，牵扯各方利益争执不下，新书记大手一挥直接在青山公社建了个分厂，也相当于是扩张了。 县里的厂子主要生产水果罐头、水果干。青山公社的水果厂除了做水果罐头和水果干，还有另外两条产品线，一条产品线是卖相好的水果直接包装好装进箱直接卖，另外一条产品线是水果加工做成汽水果汁和水果糖。两个厂子也不冲突，县里的水果厂收购其它公社的水果就已经够了，青山公社这里收购自己公社和隔壁县相邻公社的水果。 产品往外卖，交通是最大的问题，为了节省运输距离，县里从青山公社开始修一条路直达南市，不经过安山县，而是经过隔壁县城。县里也准备修县城到青山公社这段路，以后就走这条路到市里，比县城原来那条路能快一个多小时。如此一看，新来的书记还是很有魄力的。 对青山公社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乘着这股风能让公社发展得更好。 水果厂已经开始运作了，虽然现在还在起步阶段人比较少，但是刚好赶上枇杷、桃子、杨梅等水果成熟，已经陆续往外输送新产品。 开建两个工厂，等后面完善起来，需要招的人也不少，知青们对这次招工也虎视眈眈。 而她，并不想进厂打工。 五月八日这天上完课回到知青点，破天荒地从院子里窥到已经连续一周都在外出跑运输的余酒穿着背心和阔腿中裤在厨房里做饭，好不容易趁着过年养白的皮肤又晒成了小麦色，但是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肌肉更壮实了。 张卫国最先发现她回来，“小北姐，今天是你生日啊？都没听你说过。余酒哥买了肉，在里面做饭呢。” 今天是她生日？ 林小北自己都愣住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今天是这个身体的生日，她自己的生日是七月七日，所以来到这个时代的两年多，她都没有过过生日。 听到声音的余酒手里拿着锅铲，从厨房门口探出头看了她一眼，“回来啦，还没开始炒菜，饿了就先吃糕点，在市里百货商店买回来的，有桂花糕。” 她对各种糕点情有独钟，其中最爱桂花糕。上次余酒拿了几块回来给她，看她吃得开心，这次去市里跑运输的时候，专门去百货商店买了一包。 余酒说完招呼张卫国进来烧火，准备开始炒菜。 有人帮忙打下手，她乐得清闲，先回房间放东西，一进厨房就看到一包还没有拆开的糕点，牛皮纸袋外面写着“喜乐点心”四个大字。 刚拆开包装袋，一股桂花香扑面而来，去摘青菜的吴晓和挑水的李强正巧回来，她一人给分了一块，自己也拿着一块细细品尝，剩下的封好包装袋放房里。 晚上的饭菜丰盛，红烧鱼、土豆焖鸡、爆炒红薯叶，还有她白吃不厌的番茄炒蛋，再加个冬瓜排骨汤。 除了他们五个，还叫了乔菁菁和江然来吃。 余酒还从水果厂里买了几瓶汽水回来，林小北最喜欢桃子口味的。大家举着各自的杯子碰了下，粉色的汽水就在杯里摇摇晃晃，一口下去，嘴巴里都是桃子的清甜味。 七个人把几道菜吃得干干净净，林小北吃完还靠在椅子上打着饱嗝，满足地感慨：“要是每个月都能过生日就好了。” 她慵懒得像只小猫一样，余酒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乔菁菁伸手摸了摸她因为吃太饱微微撑得的小肚子，嫌弃道：“吃得多又长不胖，真是白白浪费粮食。” 林小北怕痒，最怕别人突然摸她的小肚子，伸手拍掉乔菁菁的手，“我学习费脑，当然得多吃了。”说完，又打了个嗝。 呼出来的气都是桃子味的。 这是林小北穿过来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没有礼物和蛋糕鲜花，只有余酒和余酒做的一桌子菜，几个朋友，还有粉色的桃子汽水。 第三十三章 前面半年的忙碌都是为了六月。 六月二十三日, 学生期末考试完毕。 六月二十五日，林小北到公社的青山中学参加教师招聘，早上笔试, 下午试讲。并未当场公布笔试和试讲的成绩, 要到三十号才公布录取的结果。她考完后认真回想了自己的考试情况, 她应聘的是数学老师岗位, 笔试的题目不难她有把握起码能有95%的正确率，至于试讲，抽到的题目不难，她自觉讲得还不错。 还要再等几天, 但是考完后她就把这件事情放到脑后。 毕竟，终身大事更重要。 六月中旬的时候她写了信给杭市的家里, 知道他们不会来也不期待他们来, 所以早早定好了的日期还是拖到后面才写信说了结婚的日期。顺便给郑丽娟那里也写了一封。 到时候就在余酒家里摆喜酒, 她从知青点出嫁。她以前也曾期待过很多次，未来的她的婚礼会是什么样子, 是穿西式的婚纱, 还是穿中式的喜服。真的到了这一天，现实帮她省去了那些纠结，扯了两块红布找高婶帮忙做一条红色的连衣裙，就已经是很时髦的嫁衣了。 虽然她的家人来不了, 但是她还有这边的朋友。余家村的这几个同甘共苦过的知青好友要请，学校里的其他几位老师也请了, 刚好凑一桌。 余酒家里院子不小, 但是他是村里本地人, 要请的亲戚不少, 还有他的同学朋友和共事的同事, 零零总总下来也差不多有十五、六桌。所以他就和余建国、刘春香商量决定把家旁边的空地清出来，到时候在空地上搭个遮阳的棚子，把酒席摆在外边。 当天酒席的菜式、招待客人的糖果、瓜子等都是余酒揽下，决定好了给她过目才定下来。她就专心地忙她的工作，到时候等着余酒来接。 二十七日那天，她把大部分行李都给收拾好，吴晓坐在自己的床上看她来来回回地收拾，把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到箱子里，一边念念叨叨的：“我床上的凉席已经用了快三年了，不打算带走了，后面来的知青不嫌弃的话还能凑合用用。下一批知青得到七八月才能来吧，那你这段时间可开心了，整个房间都是你的了。我跟你说啊，等人家新知青来了，你这个臭脾气最好收敛一点，别以为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碰上脾气爆的，人家一拳头能把你打趴下。” 她背后的吴晓无语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是够脸皮厚的，就你还脾气好，整个青竹大队就你吵架第一名。” 林小北对这个‘吵架第一名的名号’还挺满意，“该吵的架不能怂，不该吵的少逼逼。” “你们都嫁出去了，就剩我一个了。”吴晓闷闷地道。 先是王芳，然后是乔菁菁，现在林小北也要嫁出去了。大家基本都一样，但是大家都慢慢有了归宿。她没想着要盲目找个人嫁出去，但是在周围人都纷纷成家，让她开始焦虑了。 她家那个情况，回城是遥遥无期了，因为当初下乡时和家里闹得难看家人情缘也不剩多少了，所以过年的时候去隔壁市找妹妹一起过年。 林小北有点不习惯她这个忧郁样子，但是看她孤零零坐在床沿边低垂着头盯着脚尖的样子怪心疼的，虽然之前有过些小矛盾，但是当初互相扶持的情谊始终难忘，本来在城里生活得好好的小姑娘，突然就来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没有家人可以依靠，熟悉的朋友也不在这边，还要整天风吹日晒地下地干活。 她自问如果她不是从现代穿过来的，和她一样也是十六七岁从大城市下乡到这里，未必能和把日子过得比她顺当。 安慰人的话她向来不知道怎么开口，停下手里的事情，坐到她旁边陪着。 沉默在这个小小的房间蔓延开，想到明天就要搬出去了，有件事情她是真的很想问个清楚。 “你还喜欢秦远森吗？” 完全没有想过林小北会问这个问题，吴晓皱着眉头，“谁说过我喜欢他了？” 你不喜欢人家你当初和我闹矛盾还追得那么起劲？！就算是为了能回城才去追的，那怎么也是有点好感把！ 这么想着，林小北藏不住话，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要不是为了能回城，谁稀罕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啊。不过现在好了，还好没追上，他家里就没给他找好工作，能不能回城还是个问题呢。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之前我追他的时候，他态度模模糊糊的，看不上我就直说啊，诶，人家就是不说，就等着我上赶着去献殷勤。后面来了个赵铭惠捧着他，就说只把我当朋友。啊呸！又给他缝衣服又送吃的，那时候怎么不说是朋友。”简直越想越生气。 林小北没有发表看法，吴晓是不是真的没有过好感不好说。秦远森的做法其实就是把吴晓当备胎养着，但是这种事情，愿打愿挨，外人谁也没法指责。 不过不喜欢他了就好，好好的姑娘不怕没有人喜欢。再说了，遇不到也没什么，这个国家很快就会迎来黎明，变革之下迎来的就是无数的机遇。 “虽然我们嫁出去了，但是不都还在青竹大队么，我和菁菁都还在余家村，离得又不远，有空大家还能一起吃饭是不是？” “嗯。”吴晓有些别扭地说：“我也不是舍不得你们，我就是有些不习惯。” “我也没说你舍不得我们啊。你自己非要说出来。” 吴晓：......说你吵架第一名一点没说错。 第二天一早，林小北换上喜服，对着镜子盘了发别上一朵红色的头花。拿出余酒送的第一次使用的口红认真抹上，抿了抿嘴，瞧着喜庆又显气色。 乔菁菁和江然早早就过来了，早上起来她已经把剩下的行李都收拾好，其实也没什么，一个手提的箱子是她下乡时随身带过来的，装着常用的东西还有存着慢慢吃的零嘴，还有个大木柜子是她来了这里后找村里的木匠帮忙打的，里面装着衣服和被子，剩下些零散的东西装到脸盆里用网兜拎着，带的行李上面都贴了喜字。 而王芳没有来，她现在肚子九个多月大了，估计这几天就要生了，大家都担心她突然发作，所以也能理解她没法过来。不过她自己没来，她丈夫代替她过来吃喜酒了。 到了十一点左右，外边敲锣打鼓的热闹声由远及近，余酒来迎亲了。 听着外边的声音，林小北看起来十分淡定，但是一颗心都快蹦出来了。 “来啦来啦，江然你们三个待会搬东西后面跟上。”乔菁菁站在院门口看到余酒推着自行车，身后一帮年轻小伙簇拥着往这边来，连忙跑回房看看还差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了，现在的婚礼习俗一切从简，她又没有家人在这里，那就更加简单了。 穿的这双红色小皮鞋是新买的，不太合适还有些磨脚，林小北在脚后跟塞了点棉花，不过为了好看，穿得不舒服也要忍住。不然想到如果穿这条红色连衣裙，配一双塑料凉鞋或者一双黑色布鞋，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走出房门就看到了站在院门外的余酒，看到她出来还冲着她露着一口大白牙笑。 外边晴空万里，他就一身白色短袖衬衫搭着黑色西装裤，还穿着黑色小皮鞋，胸口那里别着一朵红色胸花。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一步步走过去，好像是从现代一点点地脱离走到这里。这一刻她也有些恍惚，到底她在现代的那二十三年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只是一场梦。 也是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一个很残酷的事情，既然她能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以后她会不会也莫名其妙地突然消失？ “新郎太帅了，新娘都看愣了。”外边的人纷纷起哄笑道。 林小北身后的乔菁菁悄悄戳戳她的后腰，低声在她耳边说：“嫁过去你想看多久看多久，现在能不能有点出息，看你这副被迷得魂不守舍的样子！” 说到后面乔菁菁都有些咬牙切齿，平时看起来怪精明的，今天结婚喜得都找不着边了！ 被提醒的林小北回过神，低头掩下眼里不合时宜的惊慌，重新拾起笑容，向门外的余酒走去。 船到桥头自然直，尽管未来不可知，但是想让她这个时候说放弃眼前这个人，那是不可能的了。 林小北没有被新郎迷住，反倒是余酒自己乍一看到穿着红装还抹了口红的林小北，眼里的惊艳挥之不去。 他第一次见林小北，那时她跟着其他知青刚下乡来到青山公社。他高中毕业没有在县城里的单位找到工作，回了公社做起了开拖拉机的工作。那天他从国营饭店出来，看到个手提皮箱背着包袱、扎着低马尾的姑娘的背影，光是背影就觉得人家姑娘好看。似是心有感应，这个姑娘回过头来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清澈的眼神，娇嫩的红唇，白皙的脸庞，一下子就让他脑袋空白，来往人里只看到一人。 后来还在余家村远远看到过她，知道了她是刚下乡到这里的知青。那次被她在路上拦车，那时候他已经认识她了。 去年七月，他爸以前的战友梅叔叔找好了门路，想带他去南市进那边的单位。但是那时候他帮着大队去收粮，突然就和她有了交集，在帮她拎东西回去后，那天他坐在家里的院子想了很久，还是拒绝了梅叔叔的好意。 还好，他得偿所愿了。 从知青院到余酒家距离不远，路也不平整。林小北侧坐在后座，余酒怕颠着她，车是推着来的，还是推着回去的。 后面跟着帮她拿行李的江然众人，跟着余酒来的众人又继续在敲锣打鼓中热热闹闹地说笑，还有人唱起了歌。 等新娘迎进了家，外边临时搭起的棚子下的酒席就开始了，做好的饭菜陆续一盘盘端出去。余建国和余红军两家都是余酒的长辈们，两家人跑上跑下地忙活帮他操持。至于余红兵一家，除了余昌跟着余酒身后跑，余红兵和方雪两人端着坐堂屋里嗑瓜子，嫌弃和外边的人没话聊就不出去了，也不说帮忙。 林小北进了门，得了一帮长辈的好话，嘴都快笑僵了。然后又跟着余酒出去敬酒发喜糖，一张张桌子地敬过去，也跟着认人，但是敬完这桌下来轮到下一桌，前面的人谁是谁也给忘了。 还好早餐吃得饱，不然现在得饿得头晕脑胀了。 第三十四章 来喝喜酒的大多数是青竹大队的人, 剩下的三桌人林小北没见过，两桌是余酒在水果厂的同事，一桌是和余酒关系好的中学同学。 和余酒走到他同学那一桌的时候, 没想到余酒交的朋友还挺活泼, 难道这就是朋友互补？ “嫂子好”“恭喜酒哥” “谢啦, 吃好喝好。” 余酒拎着装喜糖的袋子, 他一个个地给林小北介绍，她就一个个地抓一把糖分过去，被介绍到的都申双手接糖，笑着道一声：“谢谢嫂子。” 都是从水果加工厂买的水果糖, 余酒内部员工购买还不用票又比在外边买便宜，他们买得多, 给得也大方。 分到最后一个女生的时候, 余酒淡淡地介绍：“安然, 中学同学。” 伸手抓糖的林小北顿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 一把糖递出去, 穿着白色波点连衣裙端正坐着的安然一脸不开心，盯着桌上的空碗发呆。 刚刚余酒都出声介绍了，不可能没听到。 其他人都察觉到气氛尴尬。 林小北也不羞恼，把糖果放到桌上。然后就和余酒去下一桌了。 见他俩都没理她, 安然气得眼睛都红了。 在座的这一桌人都是和余酒一个初中一个高中同窗了四年的，对安然追过余酒然后被余酒拒绝这件事知道得清清楚楚, 本来人家余酒读书的时候和她关系一般就没有邀请她, 她自己跟着余酒的堂叔堂婶来的, 来就来了, 还要在这里耍大小姐脾气。谁结婚碰上这么一糟心事, 谁想搭理你？！ 所以，安然在这自顾自地委屈，桌上的同学也没有一个去安慰她的。余思思过来看到她坐在这里，热情地招呼她去和家里的人一起吃饭。安然觉得在这坐着也尴尬，就跟着余思思进去了，桌上的糖果依旧一动不动的。 身后的一桌同学都觉得无语，安然是个没脑子的，余酒家的这个妹妹也是个脑子有病的。 这是生怕余酒过得好吧？ 敬完酒发完喜糖，林小北内心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可以吃饭了。 定好婚期后余酒就和周师傅定了时间，今天特意带着徒弟一大早赶了过来。来帮忙的人就帮着准备好菜，炒菜都是周师傅带着徒弟做的。 其他人家办酒席都是找大队里的人做大厨，像余酒这样专门请了公社里国营饭店的师傅来实属罕见。而周师傅今天也是下足了功夫，每桌的六个菜一个汤都做得喷香，来喝喜酒的人都夸：“不愧是国营饭店的师傅，这做的就是不一样。” 也有人有了想法，打听道：“这请饭店的师傅过来做一场酒席要给多少？” “我住公社的二姑家办喜酒请过这位周师傅，十桌饭菜，给十五块。” “嚯，这么贵！那咱请不起。” “这余酒大方啊，他这这么多桌饭菜，怎么也得给二十吧。” “二十块又怎么地？人余酒现在在水果厂做货车司机，天天往外跑运输，一个月不知道赚多少，你没看屋子里边，招待客人做的桌椅都是新打的，没结婚前就给林老师买了台收音机。” “别酸了，人就是命好，从小过过继到他爸这里，就算他自己不争气，他爸给他留的都够他过活的了。” “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 厨房里还有一桌菜没有动过，林小北和余酒进来的时候，周师傅就招呼他们赶紧趁热吃。 端着碗两口骨头汤喝下去，林小北才觉得缓了过来。但是才刚吃了个半饱，刘春香满脸喜色地小跑进厨房，“余酒，快，你爸的战友来了。” 余酒惊讶，显然没有想到他爸的战友会来。平时基本只和在南市的梅叔叔还有联系，谈了对象和准备结婚了也都写信说过，但是他们转业后分到了各个地方单位里，平时工作不清闲，也没想过他们有空来。 林小北赶紧又扒拉两口饭，掏出裙子口袋里的口红给抹上，一抬头就看到余酒笑着看她，不自在地理了理衣服，“走吧，爸的朋友远道而来，咱们出去迎一迎。” “嗯。”余酒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才刚进门，改口还挺快。 林小北不知道他是在笑自己，以为是他爸的朋友来，他觉得高兴。 来的两人里，一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绿色公安制服，还有个穿着绿色军装的年轻小伙子，两个人身姿挺拔，又穿得亮眼，在人群里格外突出。 “廖叔？？”来的人完全出乎他意料。 他爷爷去世时候廖德康和梅叔叔梅徐行来过，但已经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中间这些年没有再见过，他对他们的记忆有些模糊，所以也不是很确定。 来人看到他欣慰地笑了，廖德康上前，大手怕了拍他的肩膀，“成大小伙了，要不是我刚好去看你梅叔叔，都不知道你要结婚了。”看向穿着一身红裙站在一旁的林小北，“这是你娶的姑娘吧？真标志，眼光不错。” “是，这是我娶的姑娘，林小北。小北，这是爸的战友廖叔叔。” “廖叔叔好，坐车过来辛苦了，先进屋吧，正好我们也刚吃。”一直站在门口这说话也不合适，过来喝喜酒的人都在看着，大家都好奇这是谁。 “诶好，进屋慢慢聊。”廖德康跟着他俩往里走，然后又想起跟着来专门拎东西的儿子，“这是我儿子，廖靖。比余酒你小一岁，他们军区就在安山县，我顺路过来看看他。正巧赶上他们休息，就一起过来了。” 廖靖倒是挺自来熟，他爸一介绍完就主动上前，“余酒哥，嫂子，新婚快乐。这是我们在县里买的一些东西，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说着就把手里拎的一个布袋塞到了余酒手里。 廖德军哈哈笑道：“我和你爸第一次出任务，就约好了，以后要是凑巧，就结个亲家。谁知道你俩都是臭小子，得了，没这个缘分了。” 廖靖对他爸这个执念相当无语，念叨不知道多少次了。来的路上还一个劲地说：“人家就比你大一岁，看看人家余酒就已经要结婚了，再看看你！” 才带着人到厨房坐下吃饭。 那边余建国等人本来还在外边招呼客人，正吃着饭的余红兵等人听到消息，余红兵带着方雪过来厨房这。人还没有到厨房，声音就先到了，“廖兄弟，你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是啊，跑这一趟辛苦了。”方雪笑容满面地招呼：“我去拿些酒进来。” 林小北拿了碗筷给廖德康父子，难得看到余红兵和方雪这么热情好客，平时回来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虽说上次钱浩那件事还借了他们的势，但是这两人说话做事是真膈应人。不过能养出余昌这么个三观正的小伙子，也是难得。 余红兵有意套近乎，但是架不住廖德康态度冷淡，只好自己找了台阶下，叮嘱余酒：“你们好久不见有话聊，我出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廖兄弟晚点可以跟我们的车回县城，不用着急。” 人刚走出去，廖德康没好气地说道：“想当初你爸刚走，我们想着一家子兄弟，正巧余红兵还是高中毕业出来的，好提拔，就把他从底下公社提拔上来了。现在倒好，坐上了公安局局长的位子，就忘了之前是借了谁的光。” 他转业被分配到了省会公安局，对余酒的情况了解得不多。这次也是凑巧，他来南市出差，见了梅徐行，听到余酒要结婚了，本来就空出来三天时间要去安山县看看儿子，就不请自来了。 来之前在安市和梅徐行喝酒聊到余酒的工作问题，才知道当初靠他们拉拔的余红兵在余酒毕业后也没帮衬一把，心里气得不行。直呼当初瞎了眼。 不过当时也没有办法，余酒的亲爸和亲哥条件太差，没文化也没一技之长，他们想拉一把也没法子。 余酒给他倒酒，对这些话也没放心上。 吐槽了一会儿，廖德康自己又释然了，“没帮就没帮吧，靠自己也过挺好，还自己找了媳妇儿，不错，冲这点你就比你爸强。诶对了，老张呢？他今天没过来？” “张叔家里有事情来不了，和他说了晚上过来吃饭。” 外边的酒席没多久就散了，留下的都是关系亲近的自家人，林小北在这和他们也插不上话，就出去帮着一起收拾。 每张桌上的盆碗都干干净净的，连汤汁都不剩，她就把碗筷收了拿去水井旁边给负责洗碗的姚婶。 就是没想到的是，安然还在堂屋里坐着，余思思陪坐在一旁找话题聊。 姚婶知道了安然就是方雪想给余酒介绍的姑娘，看余思思把人捧着，客客气气地招待，真是越看越为林小北憋屈。 “小北，余酒的那个女同学……”姚婶拉住林小北，“有的人你不撕破脸皮说个明白，她就揣着明白装糊涂，非得来搅乱。你啊，可得自己立起来，没得让人看低了去。” “姚婶也不用操心，我心里明白着呢。” 姚婶一番好心，林小北心里领受了。 要是有人真的这么厚脸皮非得凑上来，她才不会给留什么面子。 晚上余家人还有张会计、廖德康父子、余家村的知青们也留下吃饭。哦，还有一个安然。 一顿饭吃得安然味同嚼蜡。 下午余酒的同学走的时候还问了她要不要跟着一起回去，她推脱说不习惯坐牛车，等着余红兵一家到时候坐小车回去。 没想到之前对她热情得像把她自家孩子的方雪态度大转，她贴着笑脸上前说话，方雪冷冷淡淡地爱搭不理的。安然一下子心里委屈得不得了，要不是方雪经常在她耳边说想把她和余酒凑一对，她也不会对余酒这个人念念不忘的。 更尴尬的是没想到吃完晚饭准备回县城了，才发现小车坐不下那么多人。余红兵一家三口人，廖德康父子两人，再加上她，除了她和方雪，其他人都是大男人，怎么也挤不下这么多人。 没办法，余昌就说自己在老家住几晚，这才解决了。 这下安然对余酒是死心得彻底了。 把客人都送走了，余酒和林小北才清闲下来。林小北先回房里找了拖鞋换上，穿了一天的新小皮鞋，脚后跟被快被磨破皮了。 房里的书桌和木箱上面都放了不少东西，一部分是她带过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来喝喜酒的人送的。 她顺便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好放到柜子里，再次感慨：余酒家的这房子格局太合她心意了。 家里也都收拾得干净，没什么要忙活的，余酒在院子里喊她：“媳妇儿，给你打好洗澡水了。” 林小北翻出一套用做睡衣的旧衣服抱怀里走出去，和他商量：“要不你还是叫我小北吧，叫媳妇儿挺别扭的。” “怎么别扭了？” “总觉得很土。” “……” 第三十五章 余酒已经把洗澡水给她拎到了浴房里。以前家里是没有浴室的, 他都是在院子里冲洗，但是以后家里要多个女主人了，不能像他一样将就。余酒把东侧的杂物间清理出来, 腾出一半的地方, 打家具时又做了个浴桶放里边, 专门给她洗澡用。 今天洗澡时间比以往都要漫长, 她总感觉心里毛毛的，慌得很。 不要说结婚了，谈恋爱都是第一回 ，平时牵牵小手就算了, 以后要睡一张床上...... “叩叩叩”，余酒在外边敲门, “媳......呃, 小北, 洗半个多小时水都要凉了，要不要给你加热水？” “啊？不用不用, 我快好了。”林小北拍了拍脸, 看见门忘了锁，吓得一激灵，“哗啦”一声从浴桶里站起来，拿起旁边凳子上的毛巾擦身体穿上衣服。 慌张之下手指还有些颤抖, 拿起的衣服差点又掉落。 门外的余酒挠了挠后脑勺，感觉今年夏季是比去年燥热, 刚刚用冷水洗了澡还觉得不够降热。转身回堂屋里点上蚊香, 看见桌上的瓜子、糖果散落, 没事可做, 就又一样样收拾好。 堂屋里新做的桌椅是她自己画的大致的草图, 参考着现代的沙发样式，一张三人位的长沙发，两张单人沙发，又缝了几个方正的抱枕放在沙发上靠背。 林小北洗完澡进来看到的就是端端正正坐着的余酒，膝盖上还放着一个灰色抱枕。 见她进来，余酒立刻站了起来，又局促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心理平衡了，紧张的不只她一个。 “十点多了，咱早点睡吧。”余酒缓了缓心神，把堂屋里的蚊香拿到房间门口旁边放着，又提起堂屋桌上的煤油灯照明，先她一步进了卧室。 林小北停顿在卧室门外边，门里的人提着灯，坚毅的脸上那双眼睛眉目如画，引诱着她一点点沉迷进去。 只是，后来这个局面她有点看不懂。 林小北刚躺到床上，余酒就跟着躺在旁边，大手一揽把人揽到了怀里，一下下地抚着她的头发，满足地喟叹：“怎么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你真的嫁给我了。” 贴在他怀里动弹不得的林小北轻笑，呼吸间都是和她身上一样的香皂味道。听着他一扫往日的沉默寡言，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也没想着她回应。 声音低沉，萦绕在她耳边，有些催眠。 忙了一天，她忍不住困意慢慢地睡了过去。 但是说到后面，他时不时地亲她一下，还追着她问一些问题，她意识消散根本听不清他问了什么，都是含糊地应了声“嗯”。 后来实在是被闹烦了，林小北强迫自己睁开双眼，气呼呼地从他怀里挣脱开，“大晚上不睡觉你怎么回事？” 没想到把媳妇儿惹毛了，余酒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半天不说话，又一副心虚的样子。林小北恍然大悟，又眼神复杂地看了看他，犹豫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凑到他耳边问：“你是不是，不会？” “什么不会？”余酒疑惑。 “就是，那什么，洞房花烛夜。” “……” “让你验证一下到底会不会。”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的余酒一下子眼神都变了，翻身把人压到身下，眼里倒映着她惊慌害羞的小脸，欲色沉沉。她有些抵抗不住热辣的眼神，正想偏过头去转移视线，但是身上的人跟着俯下身亲了下去。 之后发生的事情让林小北终于相信了那句话：男人再某些事上真的是无师自通的。 新打的床确实比较结实，吱呀吱呀响了半晚上也没塌的迹象。但是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磕出好几块淤青的林小北还是觉得太难了，睡木板床就已经够难受了，还被按在木板床上折腾，真的很怀念软乎乎的床。 在枕头底下翻了许久才翻到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抓了抓头发，林小北继续趴下闭上双眼。 但是没多久就被余酒过来挖了起来，“先起来吃饭，待会再睡。” 林小北充满怨念的眼神控诉：都是忙活那么久，凭什么人家起来精神饱满，她就累得半死不活的，人与人的悲喜不相通。 不过，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她发现，余酒看着高高瘦瘦的，脱了衣服身材还挺好，特别是肌肉喷张冒着细细的汗珠时，伴随着他贴在她耳边的喘息声，性感得像是自带迷魂药。 昨天的饭菜还剩了些，天气热，也放不了多久，就把剩的饭菜热了吃。 吃完饭又自动地滚到了床上躺着，吃饱后的林小北终于有力气转动脑子了，她现在想到了个很关键的问题：昨晚没用避孕套，又没有避孕药吃，不会就这么怀上了吧？ 她转过身去用脚踢了踢坐在床边拿大蒲扇给她扇风的余酒，“要是怀上孩子了怎么办？” 凉风一下子停了下来，显然余酒也没想到这个问题，认真思忖了一会儿，又继续给她扇风，“有了咱就生。要是真有了我就和厂长说一下换个岗位，就不跑运输了。” “有孩子了怎么就不能跑运输了？” “咱们家就咱俩，你一个人在家带着孩子我不放心。而且你还得去学校上课，哪能整天在家。” 听他把“咱们家”三个字挂在嘴边，她心里抹了蜜一样甜。 林小北爬起来扑到他怀里，腻歪地蹭了蹭他的肩窝。这结婚就像一场梦一样不真实，要不是身上的不舒服提醒着她，总感觉还在梦中。她在前世的父母和在这里的父母感情都不好，也没影响到她对婚姻的期待。 距离恢复高考还有两年，还是晚点再养娃吧。 接下来两天，林小北和余酒基本就在家附近转悠，虽然都是待在家里没有出门，但家里没有计生用品，所以也没有再继续探讨生命大和谐。 收到的新婚礼物都盘点了一轮，林小北拿本子抄了一遍谁送了什么，这些都是人情，有来就有往，以后要还回去的。 家里的布置她都早大概熟悉了，就是要和余酒分一下柜子的空间。 之前见他大多数时候穿得斯斯文文，除了缺冬天的外套，其他衣服都挺好的。没想到一翻开个衣柜旁边不起眼的木箱，里面全是些旧衣服，有的破了洞，有的洗得大面积起毛球，还有的染了洗不掉的污渍。 林小北犹豫着拎起一件闻了闻，上面还有洗衣粉独特的味道。不像旧衣服放久了会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这些衣服像是平时也有在穿，可是她也没见他穿过这些破烂衣服…… 余酒从外边拿了个还冒着凉气的大西瓜进来，院子里和堂屋里都没见到林小北，他在厨房切好放竹篮里拿去堂屋桌上，转身往卧室走。 于是，正要开口喊人的余酒看到林小北脑袋探进木箱里，还拎着一件他的白色背心凑到鼻子下闻，一下子脸爆红。然而不等他心猿意马，就瞬间想到木箱里堆着的都是他的那些穿旧了也舍不得扔的衣服，心里警铃大作，赶紧上前抢过林小北手上的衣服，把人拦腰拉起来，顺便把衣服扔回箱子里并盖上。 “四婶送了个西瓜过来，我切好了，出去吃吧。”一边说还一边揽着人往外走。 听到有西瓜，林小北瞬间把衣服的事情忘到了脑后，盘腿坐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啃西瓜，还指使余酒把收音机拿出来听。 余酒拿起一片西瓜挨着她坐下，不经意地说着：“木箱里的衣服都是我以前穿的，不常翻出来，里面可能会有蟑螂什么的。” “蟑螂”两个字光是听说就足够让林小北起鸡皮疙瘩，于是赶紧说道：“不穿了的那要不就拿出来剪了做拖把或者抹布？” 余酒愣了下，好好的衣服怎么就要剪了呢？ “要不先留着？看着是旧了点，还是能穿的。”余酒试探着问。 刚消灭一块西瓜又立刻拿起一片的林小北点头，“好啊。” 答应得十分干脆利落。 然后又叹道：“吃西瓜还是要挖着吃好吃！” 她转过头冲他笑，西瓜汁沾到嘴角边，下意识地伸舌头舔了舔。 余酒收回视线，看向院子外边爬了满墙的翠绿藤叶，今年的夏天去往年燥热，今年的西瓜也比往年甜。 七月三日就要开始夏收了，今年余酒不需要开着车到各个村子拉运粮食，但是林小北还是要去大队帮张会计记账本的。 趁着还有两天时间，林小北和余酒商量着明天去一趟县城拍张合影，再去把结婚证领了，顺便回来经过公社再去看看中学老师选拔的结果。 第二天一早余酒就和林小北坐上了余三叔的牛车，晃晃悠悠地。 早上出门时余酒还说出门不方便，不如买辆自行车。但是被林小北否决了，“你平常都在外边跑，在家用得上自行车的时间不多，而且我又不会骑，买回来放着浪费，没有必要。” 其实余酒是想买回来教她练着骑一骑，以后她上班或者出门也方便。但是林小北就是宁愿每天多走走路。 到了公社又转乘从公社到县城的公交车。自从去年和余酒有了交集，她基本每次来回县城都是坐余酒开的拖拉机，隔了大半年再坐公交车，人多，还走走停停的，她有些晕车。 车上的大妈拿着蒲扇扇风，“诶哟，就盼着这条路赶紧修了，以后坐车好受些。” 是啊，等路修好了就好了。 好不容易下了车，林小北蹲在路边缓了许久才觉得好受了些。 余酒就默默地跟在旁边给她递水，她晕车难受得厉害，他看着心疼。 走了十来分钟才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照相馆，相馆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他就在门口外的摇椅上躺着听收音机里放歌，时不时也跟着哼上两句。看到样貌出众的两个小年轻过来说想拍照，乐呵呵地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小，然后忙着去调试。 他们今早出门特意带了结婚时穿的衣裳，跟老板借了地方把衣服换上出来拍照，林小北对着旁边的镜子抹上了口红。 “好，看我这里笑，诶，保持住，三、二、一！” “咔嚓”声伴着一道白光，差点闪得睁不开眼。 拍完后相馆老板问道：“两寸的照片三毛钱一张，五寸的照片八毛钱一张，你们要几张。” 林小北想了想，“要三张五寸的，两张两寸的，什么时候可以拿？” “加一块钱一周后来拿，不加钱一个月后过来拿。” 余酒利落地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钱，点了四块钱给老板，“我们一周后来拿，谢谢您了。” 接着又去了县里民政局婚姻登记处领了证。 这时候的结婚证长得像一张奖状，左右上角都写有语录，下边写明两人的姓名、性别、年龄，下边还有一段文字： “经审查合于国家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 越看越像她给学生手工绘制的期末奖状。 林小北把两张结婚证平整地夹在笔记本里，等回家了再专门找个盒子存放。 第三十六章 拍了照也领了证, 没有其他要买的东西。要等县城到公社的公交车还得等，碰巧遇到县里水果加工厂的货车要经过青山公社，于是就跟着人家的车回来了。 县城里跑运输的两位大哥看起来和余酒挺熟的, 一路上聊得热火朝天, 无非就是自从青竹公社开了分厂, 效益提高上来了, 年底的收入能增加不少。其中一个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大哥惋惜道：“之前厂长问我愿不愿意去分厂跑运输，我想着分厂开在底下公社能有什么好，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诶呀，可惜了可惜了, 后面县里到公社的公路一修，开车也就是半个小时的事情, 现在分厂单子那么多, 福礼肯定比县里的厂子好啊。” 开车的那位大哥嘲笑道：“你后悔有什么用, 饭都端到你面前了你还嫌没给喂到嘴里！”接着又好奇地问：“余老弟，你在分厂跑运输帮人拉的活多不？” 余酒笑道：“分厂都是从公社跑市里, 公社里的人哪有县里的人有钱, 没什么机会跑私活，两位大哥有门路也帮我介绍些。” 前边开车的听了，觉得也是，公社里的人没多少钱买贵重东西, 要买什么在县城都能买到，哪里像县城里的人有钱追求高, 买些时髦货都得托人从市里带回来。特别是他们住在县城职工楼里, 附近住的也都是县城各个工厂的职工家属, 三不五时地就有人找他们这些在外边跑运输的货车司机帮忙带东西回来, 找人帮忙肯定是会给些跑路费。车是单位的, 买车油又用不着他们出，拉的私活就相当于白赚了。 这么一想，心里平衡了许多。 不过也没应余酒说的帮介绍门路，打着哈哈就把这个话题给绕过去了。 有钱的人就那么些，他们也不是傻的，不可能把自己赚钱的渠道分出去。 但是余酒也没在意，转头就见林小北悄悄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林小北心里偷笑，这个人，看着沉默寡言只会埋头苦干，其实心里很有成算。虽然公社里的人比不得县城的人有钱，但是一个公社里总时不时地会有人家里偶尔阔绰一回，带辆自行车或是带台收音机，他赚得不多但是也不少了。 一张帅脸总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她之前还觉得他高冷老干部，其实是个温柔细心的大男孩。做饭好吃还会赚钱。 呀，越想越觉得赚到了。 —— 青山公社通往南市的公路已经建了大半，公社里的两个工厂和新建的中学隔着马路对望，走路过去也差不多要走十分钟左右。估计以后都会在这一片建立工厂，毕竟交通方便。公社附近的空地不多，所以学校和工厂建得近也没有办法。目前来看工厂的噪音不算大，对学校上课没什么影响。 中学这边建筑也很少，两栋三层的教学楼，两栋四层的宿舍楼，一个平层饭堂，还圈出一块空地作为学生活动场地。 初中就两个年级，今年也只收初一年级，按一个班五、六十人来算，撑死了招六、七个班，就算明年有两个年级了也最多十四个班，其实一栋教学楼有十五间教室就已经够用了。 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除了青山公社和高塘公社的学生都会来这边上学，隔壁县城临近的公社也想把学生往这边送，所以变成了两个县一起共同建设这所学校，把学校扩大了一倍。 学校名字也从青山中学改成了南市第八中学，简称“八中”，面向安山县和隔壁河县招收学生。 最终录用的教师名单公布到了学校门口的公示栏前，共招收语文、数学、英语、文科老师和理科老师几个科目的老师，文科老师教政史地三门，理科老师则教物理化学。一个年级每个科目的老师都有五人，招的老师多，应该是为了明年多一个年级的学生做准备。 张贴出来的红纸最上面写的是学校领导，一个学校革委会主任（其实就是校长），还有另外两个主任，一个管教学一个管纪律。 她报的是数学科目，一行行巡视招录的名单，如愿以偿地在“数学老师”四个字后面找到她的名字。 她被选上余酒比她还激动，“我之前看中了一个院子，离这边很近，待会我们去找周大哥，把这个房子就定下来了。” “嗯嗯！”林小北点头，正好以后余酒在公社的工厂工作，他们搬了出来省得以后他还要来来回回地在公社和余家村来回跑。 不过，她在录取的名单里还看到了秦远森的名字，录的是理科老师。于是她又去看英语老师的名单，看了一遍又凑近一步再认真地看一遍，没有赵铭惠？ 又再看了其他科目的录用名单，也没有。 前两天赵铭惠没来喝她的喜酒，之前在办公室邀请大家的时候还说一定去，没想到就只有她影都不见。 之前赵铭惠几次说话都让她觉得烦，她想着能做个相安无事的同事就行，但是没想到一个学期相处下来，赵铭惠人是有点大小姐脾气还说话不过脑子，但是人还是很好的，上课认真负责，做事情也一丝不苟的，偶尔课间有空还帮大家从大队接热水，家里寄过来的零食也拿到办公室给大家分一分。一来一往的，大家关系慢慢地也就融洽了。 不过，就算是好朋友，感情的事情局外人都不好评论。就是不知道以后这两人会怎么样。 要她说，赵铭惠家里条件那么好，和家里关系也好，听她平时聊天感觉回城工作并不是难事，她也不是为了建设乡村来的，实在没必要留在这里耽误青春。 不过，易地而处，要她抛弃余酒回城她也是做不到的。 诶，情之一字就是难解。 想租的那个房子是周师傅亲戚家的，主人家都去了县城住，很少人会想着要租公社的房子，所以就一直空置下来。余酒找了周师傅帮忙，当天就定下了一个月五块钱的租金，租期三年。 拿到钥匙后余酒带着她去看了房子的布局，说来也巧，竟和家里房子的布局基本一样，不过这租的房子还多了间小房间，正北三间房，东侧两间房，西侧还打有个水井。院子是实实在在的红砖砌起来的，可见原来的主人家条件不差。 最让林小北喜欢的是爬满了院子围墙的三角梅。三角梅花期长，院子里紫红色和橙色的三角梅互相纠缠错落，一下子就勾住了林小北的心。 不过院子里杂草丛生，屋子里面到处都是灰尘蜘蛛网，只能改天再来收拾。也不需要费心想怎么布置了，就按着家里来。多出来的那间小房间，林小北拍板决定用来做书房。 夏收开始，林小北照旧每天戴着大草帽背着挎包慢悠悠地出门。大多数时候都是余酒骑自行车载她先到大队，自己再去公社。要是余酒在家，她出门能更加拖沓。 前几天才说没必要买自行车，余酒在夏收开始后第二天就骑回来一辆七成新的自行车。他在厂里开货车，不像以前开拖拉机那样可以开回来大队，每次回家走路也得走挺久。夏收一开始，他每天要去隔壁县的公社运水果，当天回到公社就已经晚上六七点了。所以听厂里的同事说亲戚想卖掉骑了一年多的自行车，花了八十块钱去买了回来。 买回来的时候还怕媳妇儿说他浪费钱，结果他犹犹豫豫说自己买了辆自行车后，林小北立马接上：“正好，以后有自行车了你去公社方便。” 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 知道林小北被八中选上了，青竹小学又发了一次招聘老师的通知，七月底选拔，正好能赶上今年八月初的教师培训。 五年级的学生升了初中，知道林小北要去初中当老师了，还说最好能被分到林老师的班级。至于四年级的学生，现在青竹小学重新调整了教学安排，把四、五年级分给了梁盛带，三年级就给新老师来接。 林小北也慷慨地把自己的教案借给梁盛拿回去抄一份，她自己的还是想留着，就算以后可能用不上了，那也是她的一段经历，想留着好好保存的。 知道她要去公社教书了，李大顺的妈妈还特意摘了一篮子龙眼让李大顺给她送过去，说是要谢谢老师的教导。 林小北晚上和余酒坐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还说：“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怪，我刚来的时候最怕的学生家长就是她了，谁知道......嗐，怪感动的。” 说完又抓起一只龙眼剥皮吃，脸颊圆鼓鼓的。余酒看着她念念叨叨地说这个学生聊那个家长，心里一片柔软，这是他爱的姑娘，把一份在他看来再平凡普通不过的教师工作变得神圣又伟大。她细致耐心地对待每一个学生，除了传授知识还认真地去了解每一个学生，真心实意地给他们答疑解惑，这些事情在她看来不过是老师该做的寻常小事，但是又有几个老师能坚持呢。 正悠哉游哉纳凉吃水果呢，一颗圆滚滚的脑袋凑过来亲她，林小北吓得手一抖，弱弱地说：“我来例假了。” 余酒：...... 她总是能把旖旎的气氛砸个稀碎，却偏偏还一副无辜的样子，让人没法生气。 大手报复性地揉乱她头发，想想又觉得不解气，伸手过去把人拉怀里按住狠狠亲了一通才放开。 “今年要不要给杭市家里寄水果干？”余酒还记着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帮她扛一大袋子水果干回来。 确定要结婚的时候林小北也和他说了杭市家里的情况，所以之前他还想着抽时间陪她回去一趟见见她家里人，但是了解了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父母兄弟亲缘也要看缘分，他自己也深有体会，她不想回去那就不回。 刚被亲得喘不过气，意识还有些涣散，林小北认真想了许久，“要寄的，爸妈两边都给寄一点，就芒果干吧，这个好买。” 前两年都给寄了，总不能一结婚就不寄了，不然还不知道人家怎么编排呢，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也不费力。 至于今年也给郑丽娟那边也寄一份......好歹结婚的时候人家也算是随了礼，当是还回去了。 “好，听你的。” 八中招聘进来的老师要在八月七日到学校报到，余酒一有时间就去租的房子打扫卫生，用不上的废旧物品，征得主人家同意后就扔了，扔不了的就堆在东侧的杂物间里。至于家具，原来留下的床还是好好的，就保留着，其他的就从家里搬过来，不然好好的家具放在家里也是浪费了。 七月底夏收结束，余酒说准备搬家了，要请些亲戚朋友过来家里吃顿饭热闹一下。 余酒特意挑在他休息那天宴请大家，前一天在公社里买了肉回去。第二天早上林小北跟着他起来忙活，先做什么要准备什么，余酒安排得明明白白，基本都不让她来插手，林小北也就在旁边帮忙递递东西给他。 乔菁菁他们几个来得最早，王芳刚出了月子，快到饭点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其他的亲戚没有请，就叫了余建国和余红兵两家人过来吃饭。 本来是想着他们也算是乔迁新居了，和亲戚朋友吃个饭大家高兴一下。没想到这饭吃得有些膈应人。 第三十七章 人多, 就分了两桌，余酒跟着余家人坐一桌，林小北则是陪着乔菁菁他们还有几个能自己吃饭的小朋友坐一桌。 吃到一半, 黄翠儿给余粮使了几个眼色, 见他还是无动于衷, 气急败坏地在桌底下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旁边的李二花看着是在专心吃菜, 但是余光一直在关注黄翠儿那边，就想等着大嫂开口，这样她们就跟在后头应和就成。 这俩妯娌的小动作没有逃过余建国和刘春香的眼睛，刘春香狠瞪过来, 暂时制止了黄翠儿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刘春香觉得脑瓜子嗡嗡地难受，这两个儿媳妇平时看起来老实本分, 但是私底下心眼子比筛子还多。 但是又能怎么办, 左右也都是为了自己的两个从小养在身边的亲儿子。刘春香无声地叹了口气, 正酝酿说辞。起码也得等其他人走了再说，不然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件事情, 简直就是把她和余建国的脸面扔底下踩。 但是她一番好心没得来体谅, 黄翠儿越想越不满这个婆婆，现在不说还要什么时候说？！ 把碗筷往桌上一放，黄翠儿堆起笑容冲林小北说道：“四弟，你看你们都要搬到城里去住了, 这家里的房间就这么空着？房子久不住人容易有蛀虫还长杂草，你看要不这样, 我和你大哥搬过来这边住, 帮你满看着房子？” 刘春香没能阻止她说这些话, 心里暗骂：这个蠢货！ 其他人的动作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除了几个小孩子还吃得喷香, 其余的人都放下碗筷看向余酒和林小北。 余建国没有说话，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上酒。什么都没有说，恰恰就是说明了他的态度。 余酒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余粮和余钱，嘴角边扯出一抹讥笑，低垂下眼眸，掩下眼里的厌恶，“给你们住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此话，黄翠儿眼冒精光，脸上的笑没维持几秒，就听余酒接着说道：“我在公社租房子一个月五块钱，房子和这里差不多，大哥大嫂要住进来，那就一个月给四块钱吧，乡下房子是要比公社的便宜。” 她是要要白住，居然说什么租金？一个月四块钱，一年就是将近五十块钱。他们一年到头能攒下来的钱最多也就四五十块钱，还要拿出来租房？那是不可能的。 黄翠儿一下子声音尖锐起来，“这个房子反正你也住不着了，给我们住怎么了，都是一个爹妈生出来的兄弟，可得互相帮衬着是不是？” 余酒沉默不语，刘春香看了看他，试探着地说道：“你大嫂说得也没错，都是一家子兄弟就该互相帮衬着。你和小北以后工作都在公社里，也不常回来了，这个房子好好的，空着也是空着，家里房子也紧张，不如就让你大哥他们住进来。” “大伯母，这话不能这么说，我和余酒以后是要在公社上班了，但又不是不回来了，公社那边的房子是租的，又不是我们买下来的，房子还是自己家的好。家里的房子我们以后还要回来住的。”林小北才不愿意答应呢，凭什么他们家房子紧张要他们把房子给他们住？！房子不够那就自己建去啊！ 黄翠儿从林小北第一次到家里吃饭就不喜欢她，都一样是嫁到余家的儿媳妇，怎么人家嫁的男人就是比余粮有本事。这时候听她出口阻拦，恨不得上前撕烂她的嘴，咬牙切齿地说：“你们都有工作每个月领工资，在外边租房子住也不难，把这个房子给亲兄弟借给住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是你们以后回来了，再把房子还给你们就是了。” 林小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说得好听，什么现在借来住住以后还回来就是？呸，她才不信他们到时候真的会还回来。 “四叔四婶也在这里，话我就不多说了。我爸走的时候是找二爷爷还有村里几个爷爷伯伯做了见证的，说了这房子只能留给我住，否则就捐给村里。这件事四叔应该也知道的。”实在是懒得和这些人扯皮了，这些年他们总是想着从他这里搜刮东西，每次都是拿所谓的一家子亲兄弟这个借口来说。以前他常年在外边读书工作，相处得不多所以才没让他们有什么机会。 被点到名的余红军板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早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他就不该过来吃这一顿饭。大堂哥家的两个儿子，实在是没出息。都是当爹的人了，不想着自己努力挣钱，总想着从隔房的兄弟那里扒拉东西。 再说了，就算都是同个爹妈生出来的亲兄弟又怎么了，余酒早就被过继给了余红兵当儿子，生恩不如养恩大，整天拿这点情分来说事，怎么想就怎么膈应人。 时间久了，有人想着逝去之人说过的话就不作数了。 但是记得的人会一直记得。 余酒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摆明了就是不愿意把房子给他们住。 平时看起来是个老好人的余建国此时脸色阴沉，显然是很不满意余酒的这个态度。余粮低着头没说话，好像一点也不着急。不过余钱就坐不住了。 家里的房子紧张，总共就四间房。爹妈住一间，小妹一间，他和大哥一人一间。大人和孩子都挤在一间房里逼仄得很，现在李二花又有了身孕，以后家里多了个孩子，那就更挤了。如果能把余酒的房子要过来，不管是大哥一家搬出去还是他们一家搬出去，都能住得宽敞很多。 “你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要不这么着，以后年底分粮了给你两百斤粮食，就算是租金了。”余钱说得倒是理所当然。 旁边的李二花悄悄地抬眼观察余酒的脸色，心里抱着期待。 然而下一秒余酒直接给她泼了一盆凉水，冷淡道：“不用，我们平时都吃饭堂，用不着多少粮食。过年过节还得回来住，给了你们住以后我们回来住哪里？租给你们又嫌贵，干脆你们自己凑钱建房子。” 暗暗关注这边情况的林小北松了一口气，就怕余酒一时心软应了下来，有一就有二，贪惯了便宜的人永远不嫌便宜少，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 “说这么多不就是不想借！”余钱气上心头，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凳子。 “砰”的一声，几个吃饭的小朋友瞪大双眼地看向这边，年纪还小的余向武有些被吓到了，瘪着嘴眼冒泪花，转头埋进黄翠儿的怀里。 黄翠儿正巧没有发泄情绪的借口，余向武扑过来，她就没好气地一把推开，指桑骂槐地说：“哭什么哭，家里房间都要住不下了，再哭就把你卖了，谁知道生多孩子遭罪。比不得人家命好，好几处宽敞房子住着，亲兄弟跟他借个房子住都推三阻四的，这人没良心活该遭雷劈。” 余向武没有防备，被推得一趔趄，晃了几下还站稳，委屈地大哭起来。 刘春香急忙揽过孩子抱着哄，手掌重重地拍了下黄翠儿的后背，不满意她拿孙子当出气阀。 余钱和黄翠儿这两个人简直精准踩中林小北的雷点，超烦别人动不动就是踹东西摔东西，更烦家长把自己的气撒孩子身上。头都想给他们打爆！ 乔菁菁看得生气，一张脸气鼓鼓的，正想站起来说话，被旁边的江然按住肩膀，不让她出声。这是人家里的家务事，怎么处理也要听余酒和林小北怎么说，他们几个外人不好发表意见，而且他们还住在余家村，特别是还和余酒这两个叔伯住得近，不能和这些人把关系给弄僵了。 关键时候还是江然这个老大哥拿主意，“小北，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就先回去了。王芳家里还有孩子，也不能待久。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着来，拿不定主意的找找村子里的长辈帮忙把个关。” 林小北知道他们这是不好意思继续留下来听，所以才找的借口先走。好好的一个聚会，闹成这个样子，真是糟心！不过事情总是要解决的，自家内部的事情，不好让他们几个掺和进来，但是大家肯定是还没吃饱的。林小北说道：“剩这么多菜也吃不完，你们把菜端回去吃，下午再把盘子送过来就行。” 推脱了一番，乔菁菁等人一人端一道菜离开，直接去乔菁菁和江然家里继续吃。知青点里已经有了新来的知青，现在刚来关系还没有处得融洽，王芳和乔菁菁江然他们毕竟已经搬了出来，省得大家都不自在。 留下的都是余家自己人，余思思全程当隐形人一句话都不说，刘春香就让她带着家里的孩子都带回去，余小光和余小明见情形微妙，大概知道是大爷爷家的堂哥想要四哥家的房子，四哥四嫂不同意。想留下来继续围观情况，但是被他们爸妈一个凌厉的眼神吓退，乖乖跟着余思思回去了。 还好余大捷没过来吃饭，不然一大把年纪，还得看他们这些糟心事。 余红军好歹是做了几年的大队队长，说话有威信。所以哪怕是余建国年纪最大，还是余酒亲爹名义上的亲大伯，也不敢在余红军面前耍大家长威风。 这件事，捅破天去，都是余酒他们占理，房子不借给他们住任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好。 所以基本是余钱和黄翠儿两个人在这唱双簧似的叭叭叭地说个不停，余建国刘春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却又时不时地瞥过来看看余酒和林小北的态度，而他们俩就跟看戏一样静静地看这一家子表演。 要林小北说，余钱和黄翠儿这两个人简直是绝了，一人在一房，两个小家都有厉害人，估计谁也吃不了亏谁也占不了便宜。不过，余钱还比余粮好些，起码遇到事人家余钱是真能扛，不像余粮，又想占便宜又一声不吭，有什么事都让自己媳妇儿顶上了。 黄翠儿和余钱说得口干舌燥，余酒和林小北还是没有松口。 终于，余建国也忍不住了，手指轻扣桌面，沉声道：“老四，你就给准话吧，到底能不能把房子借给你兄弟住？” 还特意强调“借”这个字。 余酒嘲讽：“都从我这里借了多少东西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还过。这个房子借出去了，以后还能是我的？现在家里怎么也有些积蓄了吧，多建个房子也不难。今天是看上我这个房子了，以后要是多生几个不够住了是不是还要我出钱给你们扩建几间？大家各凭本事吃饭，爹妈有能耐靠爹妈，爹妈给不了帮衬的就自己立起来去挣。” “老四说得没错，你们都是当爹妈的人，趁着孩子还不大用不着钱就攒点建房子，现在公社发展了，大队的活不少，勤快人不愁没有机会赚钱。”余红军点头。 第三十八章 前几年余酒爷爷余大胜还在的时候, 余粮余钱两兄弟没少过来打秋风，每次都说的是借用一段时间，余大胜虽然偏爱小儿子和小孙子, 但手心手背都是肉, 就没少把钱借出去给他们。特别是余酒他爸去世后, 借得更多, 部队寄过来的津贴和抚慰金一半都给了出去，那些钱是余酒他爸说要留着给余酒以后读书成家用的。 后来余大胜去世，这两人就跟没有借过一样，完全不提钱的事情, 余酒问起来就说是爷爷给的不算借。 余建国和刘春香平时对他是还有些父子母子情分，但是一和另外两个儿子的事情对上, 就一边倒, 根本不会替他着想, 只觉得他有他爸留下来的钱还读了高中出来有工作挣的钱多，所以就应该帮衬着没出息的兄弟。如果没有如他们的意帮忙, 那他就是没有良心, 不顾兄弟死活。 人心都是肉长的，只想趴在他身上吸血，不想着出一点好。他愿意帮忙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 这么些年, 余酒也看透了。他们给他什么，他转头也拿别的还上, 就算是他结婚, 没得他们一分钱, 他们过来帮忙也还是按别人家请人来帮忙那样给了工钱。 总之就是, 他不稀罕他们的好, 他们也别想来占他的便宜。 余钱也知道房子这个事是不能如愿了，恶狠狠地道：“以后这兄弟也没得做了，我余钱没有这种狼心狗肺的兄弟！” 这话说得诛心，不过余酒还求之不得呢。 说得好像他稀罕这种废物兄弟一样。 余酒淡淡地应了声“嗯”，抬起头看向余建国和刘春香那边，“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以后没必要顾念什么兄弟情分，你们管好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余酒哪怕是饿死在外边，也绝不会求你一口饭吃。好走不送。” 刘春香一下子就急了眼，“余酒你别听你二哥胡说，他就是在气头上说话没个把门，你要是不愿意借这个房子，那咱就不借，多大的事情啊至于闹成这个样子！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不说了不说了，来吃菜。” 见余钱还是梗着脖子凶神恶煞的样子，大掌抽了一下他的胳膊，使了使眼色，“有的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吃菜。” 这熟悉的操作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发生了，每次都是刘春香在这和稀泥，过段时间又不死心地卷土重来试探一二。 “四弟妹你说呢，这个房子反正你们也不回来住了，借给我们住怎么不行？”黄翠儿依旧不死心，见不得林小北置身事外地旁观。 林小北轻笑，反问道：“你希望我说什么？” 黄翠儿一时答不上话来。 “如果是希望我说同意把房子白借给你们住，那你们趁着天还亮赶紧回家睡觉去，天黑了不好做白日梦。也别说什么拿粮食来抵，我就说得明白些，我们不差这点钱，这房子我们不借，也不租。要是就因为这件事就非说我们余酒狼心狗肺，那我们去找找村里的长辈评评理，说道说道！虽然咱爸咱爷走了没个长辈给做主，我就不信外边的人都是没长眼的，要哪个敢说余酒做得不对，那我倒要上门去看看，家里没脸没皮的地要拿人东西，他是不是还能舔着脸双手奉上！要是做不到，我去大队广播站给他宣传一下，让大队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狼心狗肺的。” 瞧着斯斯文文的姑娘，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的，但是句句都带着刺。 坐旁边看半天，她早压着一肚子火了。 谁给他们的脸来这咄咄逼人地要东西，要不到就说别人狼心狗肺！脸可真大！ 要是他们敢去外面胡扯败坏余酒的名声，看谁比谁撕得开脸，他们敢乱说，她就敢去大队广播那里给他们宣传他们做的好事！ 显然，这帮人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只敢窝里横。听到她说要找村里的长辈评理又要去大队拿喇叭宣传的，几人都有些心虚。 这种事情关起门来自家说说还可以，传到外面去，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脊梁骨都能把你戳死，看你还要不要脸皮还要不要做人。 刘春香之前还觉得余酒找的对象性子温柔的文化人，说白了就是看起来好拿捏。后来知道余红兵和方雪想给余酒说个县里领导的女儿谈对象，这一对比就有差距了，心里开始不平衡，觉得要是余酒娶了个有权势的媳妇儿，他们也能跟着沾沾光。再到现在，看林小北这说话带刺的，主意太大，越想越觉得不满意。 但是不满意又能怎么样呢，余酒自己死心塌地的，而且还结了婚。她这个名义上的大伯母管天管地还能管人家娶谁不成。所以也只能自己生闷气。 姚婶没出声，但是林小北说完之后递过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就是余建国这家子贪得无厌，一家好几个劳壮力，一年攒个两百块也不是没有，就算钱不够跟亲戚朋友借一借也能够建个新房子，说白了，就是看人家余酒小两口好欺负，想白占便宜。 都是一家子兄弟，就他余建国最窝囊。 余建国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那就建新房子吧，老四，我也不瞒你，家里钱确实不够，不然也不会想着跟你借这个房子。你看能不能借一点给家里，年底有钱了再还你？” 又是借一点，过段时间就还你。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以后还要养媳妇儿养孩子，如果以后能有幸赶上国家恢复高考，他们还要去搏一搏考大学，总要给自己的小家攒点钱。他自己可以过得凑合，但是他的媳妇儿和孩子可不能随便凑合过。 细细盘算了一番，回道：“我结婚也花了不少钱，剩的存款也没多少了。还要去公社租房子住，以后住在公社什么都要钱，我这里能借五十吧。不过也先说好，这次要给我打借条，年底还不上就拿粮食给我们换。” “咋地还要打借条啊？就五十块钱！”李二花立马就不淡定了。 林小北给了她一个白眼，“亲兄弟明算账，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空口白牙，谁知道你们借了是不是真的会还。五十块我都嫌借多了，结婚就买了收音机，自行车还是买的二手车，其他东西还没买呢。说得好听，兄弟结婚也没见你们给多少钱。要钱的时候倒是积极。” 这话可算是让她占到了道德制高点。 那天她拿本子记谁给随了什么礼，不记不知道，记了吓一跳。好家伙，这还说什么亲生爹妈亲兄弟呢，全家随礼就总共给了二十块钱。知青点的朋友还一人给十块钱的随礼，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脸嫌弃五十块钱少。 随礼钱都是拿红纸包起来给的，谁也不知道谁给了多少，现在林小北大剌剌地说他们随礼给的少，余建国就觉得自己在余红军面前丢了面子。 一张脸气得涨红，嚯地一声站起来，粗声道：“没钱就不借吧，我们再想想办法。” 说完就快步走了。 刘春香也跟着追上，边走边喊：“说两句你就走，真的是！” 剩下余粮余钱两兄弟和他们各自媳妇儿面面相觑，这爹妈都走了，他们留下来也没什么用，也跟着灰溜溜地走了。 余红军和姚婶最后走的，走之前还劝慰余酒，“你也是成家的人了，以后在外边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媳妇儿。要是有事，就回来和四叔四婶说。” “谢谢四叔四婶。” 这世间还是有的人心中情义不灭的。 待人都走后，余酒关上院门，整个人就像卸下厚重的包袱一样轻松了许多。一回身就看到倚在堂屋门边的林小北冲他笑，就觉得这点糟心事也不值一提了。 刚刚才吃到一半，饭菜还剩许多呢。 余酒快速地把多余的碗筷收起来放厨房里，两人又坐下来继续吃。 “下次有什么事情你不用出头，我来就好。” 林小北不同意，“我们是一家人，遇到事情就应该共同承担，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不要自己扛着。就算天塌下来，只要我们在一起，就都不是事儿。你要是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我只会更担心。” 既然是要共度一生的人，互相依靠是应该的。如果她遇到困难，会很希望身后还有他做倚仗，如果他走得不顺畅，也可以依靠她。她一点都不认为天大的事情都应该男人来扛，或许她做不成他身边的橡树，但也不会把自己过成菟丝花。 “好，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承担。”余酒放下碗筷，看她吃得小脸鼓鼓的十分可爱，没忍住伸手去掐她的脸。 然后，就被一筷子打下来。 搬家也很快速，余酒跟公社里开拖拉机的人认识，那人还是接的他的班，给了运费，人家直接把拖拉机开到家门口这里。 余酒叫了张卫国和李强过来帮忙，把家里能用得着的家具等东西都带走。 东西都收拾好了，林小北说要再去检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趁着这个空挡，余酒还有话想跟张卫国和李强说，特意找了个借口走远了几步避开开车的司机。 这两人都一头雾水，不知道余酒单独叫他们是要说什么。 “余大哥，是有什么要交代我们的？”李强迫不及待地问：“是不是家里房子的问题？你和小北姐放心，我们住得近，过来挑水就来看看。” 看看是不是有人趁着他们搬出去霸占房子。 张卫国也跟着点点头。 余酒看了他们一眼，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云淡风轻：“厂里要招一批技术员，报名的人先派去市里机械厂学习机器操作和维修，学得好的就能留下来。我帮你俩报了名，最后能不能顺利被招上，得看你们自己。被招上了，厂里包吃包住有工资。” 这次招工没有完对外公开，还是他和厂里管人的主任关系不错才听来的，想着他俩都是初中毕业，符合报名条件，就掏钱买包烟给主任添了两个报名名额。 张卫国猛地抬头紧紧盯着他：“真的吗？” 被惊喜炸得失了言语的李强瞪大双眼期待地看向余酒。 这两个人对回城不报希望了，但是不是本地人也没什么一技之长，也过得一般。 特别是年纪最小的李强，干活最卖力，因为在这几人里他的家境最困难，其他人再差也是管好自己就可以，但是他妈妈身体不好干不了活，他爸是个普通工人，收入勉强够维持一家吃饱，还有个在读小学的弟弟。他有空的时候就出去找活干，赚个辛苦钱，攒下来留给弟弟交学费。 如果真的能去工厂里工作，能帮他改善很多。 “骗你们做什么？！后天早上八点带套换洗衣服去水果厂门口集合，到时候有车送你们去市里。去了好好学，别给我和小北丢脸。” “是！肯定不给小北姐和姐夫丢脸！” “嗯。”余酒被“姐夫”两个字刺激得嘴角疯狂扬起。 第三十九章 搬到公社这边的新家, 虽然前面余酒已经过来打扫得干净了，但又花了大半天的时候收拾整理，收拾完也懒得辛苦做饭吃, 两人直奔国营饭店去吃现成的。 他们的房子和国营饭店在公社的一东一西, 离得不算近。但是他们房子这个位置刚刚好, 到国营饭店、供销社和到八中、水果加工厂的距离都差不多, 基本就是走个十分钟路程。 到饭店之前余酒还绕了个弯到周师傅家里，叫他家里人一块儿过去吃饭，就当是乔迁新居，请朋友了。 周师傅没少帮他们的忙, 上次结婚周师傅的家人没来，这次搬过来了, 怎么也要请他家里人吃个饭才好。 周师傅家里就还有个老母亲, 和他妻子以及一个才一岁出头的儿子。那小娃娃被他妈妈抱在怀里, 眼睛圆溜溜的，时不时地看看林小北, 然后又伸开小手臂要抱抱, 等林小北被萌得心都软了伸手要去抱他时，小娃娃又转身把自己埋他妈妈怀里。 小小年纪，就会耍人玩。把大家逗得直笑。 吃完饭都已经是傍晚了。夏天的六七点还是天光大亮，大片大片的晚霞坠在天边。两人沿着青石板砌成的街道慢慢走着, 落日的余晖落在肩膀上。 七号那天，余酒早上六点起来做了早餐, 和林小北吃过后, 就骑自行车先送她到学校, 然后再转头往对面的水果厂过去。学校和厂里都是七点上班, 以后正好可以一起出门。晚上下班时间不好说, 就各回各的。 学校只通知了要在这天去报到，但是也没说要带什么东西。以防万一，林小北带上了自己做的上半学期的教案，还有笔记本和笔，装在挎包里背着。她的遮阳大草帽、手表和水杯是标配，除非什么特殊场合，不然她去哪都带着。 有个跛脚的大伯在门口来回踱步，看见她过来就问是不是来报到的老师，然后就给她指路说去左边知行楼一楼的最左边的教室集合。 她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到了，教室黑板上楷书字体写着“八中教师见面会”，讲台上边摆了五套桌椅，而秦远森端坐底下在第一排的最中间，看到她进来，冷淡地颔首。 他旁边的女老师就问：“你们认识啊？” 秦远森转头笑着回答：“一个大队的知青，也没少见，不过不太熟。林老师之前还是我们大队小学的老师，她丈夫也是大队本地人。” 那位女老师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小北，不屑道：“看着挺好看的，就是眼光不好。都能选上当老师了，有工资拿，嫁给乡下人以后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不过她自己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只敢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量说。 秦远森又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处张望的林小北，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在前面巡视了一圈，林小北找了最后一排正中的位子坐下。八中总共招了二十五名老师，现在才来了十七人，还有人没到呢。 没多久其他老师也陆陆续续地过来了。讲台上五个座位，也都坐满了。 台上坐着的是县里管教育的领导和隔壁县管教育的领导，以及学校的三个主任。几位领导轮流发言，说的话大同小异 ，无非就是八中的建设初衷，以及对于老师的期盼。 讲完后两位教育局的领导就先离开了，学校革委会主任孔主任和管教学的万主任、管纪律的汪主任留下和大家继续开会。 老师们的工资都是十五块钱一个月，各类票若干。包吃包住，吃的是和学生一样吃食堂大锅饭，住的话是学生宿舍，不过学生宿舍二十人一间，老师住的就是四人一间。如果不在学校吃住的，就每个月多补贴五块钱。像林小北这样的不住学校，只在学校吃午餐的，就和学生一样买饭票。 虽然寒暑假放假期间的三个月没有工资发，但是这也很好了，一年将近两百块钱呢。 九月初正式开学，学生会提前一周到学校报到，还有参加军训。军训就是拉练，还有就是做劳动，把学校后边长满野草的荒地给清出来。 也就是安山县和隔壁县的教育局舍得出钱，还有以前从安山县走出去的人发达了，回来捐钱给家乡建学校，不然的话初中学校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教学住宿环境，最多就是一排排瓦房。 奔着这个环境，县里初中的老师都蠢蠢欲动，但是又觉得这边给的工资待遇不如县里，而且这边没什么娱乐活动，买什么都不方便。 招进来的二十五位老师里，只有十个是下乡的知青，剩下的都是本地人，听说在录用时，差不多的条件下都会先偏向本地的人。坐她后边的两个知青出身的老师窃窃私语，说这样不公平，为那些落选的知青觉得不值。 这两人开小差，还有拍拍林小北的肩膀，问她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她摇头，说不清楚具体真相是什么，没有什么想法。 立场不同，考虑的问题不同。知青觉得这样不公平，但是人家领导也要考虑学校长远发展，知青是有机会回城的，他们但凡有机会都不会继续留在乡下，与其后面需要费时间精力培养新的老师，还不如就多招一些本地人，他们的家都在这里，起码比知青们稳定多了。 再说了，就是教初中的学生，高中毕业就可以，县里有高中学校，怎么也能找到一批适合的。 上课的安排表已经做好了，不管最后报到的学生有多少，都会大概平均分成十五个班级。 每个老师带三个班，相当于分成了五套教师小队伍，一套老师就专门带三个班级的学生。学生早上下午都是两节课，晚上一节课，每天下午都会空出一小时的时间安排做劳动课。学校自己开辟了几块地种水稻和种菜，这个是用来供应学校食堂的，不用样样出钱买，能给学生的伙食费减轻些负担。 林小北教的是数学，都是安排在白天的时间，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空着的，她准备就留这个时间在学校改作业，然后回家先淘米煮饭，等余酒回来。 可以说，对于这个上下班时间，林小北一万个满意。 领导讲完话，就是二十五位老师互相认识，大家重新按照科目调整了座位，先是同科目的老师互相认识，然后才是和自己带同样三个班的老师互相认识。 倒霉催的，林小北和秦远森分到了同一套教师班子里。 班主任都是从住校的老师里选的，大家都是一套班子里自己投票选，只规定了一人三票，不能投自己。 而他们的这五人里，除了林小北，其他四个人都想当班主任，毕竟当班主任每个月能多五块钱。 没想到是三个男老师票数最多，都是两票。而落选的语文老师罗红却因为她这一票和她拉近了关系。 经几位领导和老师们的共同探讨，大家一致决定从后天开始老师们就每天过来试着讲课，互相评点，争取共同进步。留出一天的时间给离得远的老师回家收拾东西搬来学校住。 开完会，林小北直接回家，余酒现在每天都跑货车，中午没有办法在家吃饭，她自己一个人就抓了把挂面煮开，又磕一个鸡蛋进去，最后捞出来再淋上辣椒酱。 要是有冰镇可乐就完美了。 如果没有，冰镇的桃子味汽水也是很好的。改天要叫余酒买点回来。 水果厂的各种汽水一经推出，在小县城里掀起了潮流，推向市里的货物也是供不应求，估计到了明年，厂里还会继续扩张招人。 她一个人在家闲着没事，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院子西侧的空地余酒已经翻过，种上了花生和红薯，小白菜。 到处都是干净清爽的，听了一会儿收音机就觉得实在无聊，睡个午觉起来，就在院子附近随意走走看看。 她和隔壁的邻居还不熟，路上碰到了大家都是尴尬地颔首微笑示意问好。 这一片房子附近有一棵大榕树，树底下坐了一圈的大爷大妈，有人在纳鞋底，有人在织毛衣，有人在拎着壶茶细细品着，还有人在下围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一旁咿咿呀呀童言童语的小朋友们，一个个地拿着个小木铲子玩耍。 有热心的大妈看她脸生，就问她是哪家的。 知道是前面种了满墙院子的人家，隐约也有了印象，几个人都说前段时间经常看到一个年轻小伙在里边打扫，还扔了不少东西出来。没说的是看人家小伙子长得挺俊，旁敲侧击知道了是新开水果厂的货车司机，就想介绍给自家亲戚的姑娘。没想到人家这都结婚了。 聊着聊着又知道了林小北是公社新建中学的老师，更是直呼羡慕。小夫妻两个都是有单位领工资的人，这日子有盼头。 有想法找余酒出去跑运输时帮忙带东西的，都热情地和林小北套近乎，没事可以来家里坐坐，远亲不如近邻嘛。 总算是和附近的邻居打了照面，省得以后出门碰见了还不认识人。大家说得也没错，远亲不如近邻，说句不好听的，哪天余酒出去跑运输她自己在家遇着什么事情，还能找人搭把手。 余酒和她确实心有灵犀。 傍晚，余酒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袋厂里生产的糖果。也不急着进厨房炒菜，带着林小北一家家地上门拜访，一家给抓一大把糖果，算是认个人。 余酒倒没想到好几家的人都认识了林小北，看到他们带着糖果过来，都笑呵呵地邀请人留下吃饭。 留下吃饭是不可能的，人家也就是客气一下。余酒推辞说家里已经做好饭菜了，给几个邻居家送完就回去吃。 他们自己在家没什么规矩，经常在饭桌上聊聊各自当天的事情。 “今天去学校报到怎么样？” “那个秦远森真是阴魂不散，还和他分到教一样的班级，心累。”林小北郁闷道。 余酒回想了一下秦远森这个名字，哦，就是想追他媳妇儿但是被他媳妇儿骂的那个白莲花。 白莲花这个词还是林小北给他科普的。当人一套背后一套、习惯装无辜清高实际上一肚子坏水的，都统称白莲花。 他还是没能理解个中含义，但是既然媳妇儿这么说，那秦远森就是白莲花吧。 林小北还在叭叭地说今天报到的事情，余酒也就安静地听着，并不发表意见。很多时候他给她说出去跑运输的事情，她也是这般安静地听着。 就这么互相倾听，却不互相指点对方的工作，只会偶尔给出自己的一些见解。这刚好是他们都觉得最舒适的状态。 道理大同小异，都已经是二十来岁的人了，心里自有一杆秤。但是能有个可以毫无顾忌互相倾诉的人，真的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7 23:48:11~2022-04-28 20:5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埋在作业堆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章 林小北读书十几年, 经常听老师说：提前预习很重要。 凡事预则立，她提前抽空做了初中的教案，到老师们都开始集中练习上课时, 她就如鱼得水般顺利。以前大学时做家教和毕业后进教育机构工作给了她不少经验, 重要的是自己把知识点梳理清楚, 想好怎么以最直白的方式让学生听懂并学会运用。 三人行, 必有我师。 哪怕她自己有经验，还频频得到数学组其他老师的夸赞，依旧还是抱着空怀的心态去听别的老师试讲，总能捡到些有用的点, 用以改进自己的教案。 一直到了开学前一周，学生集中一天过来报到。 学校到处都是人, 三分之二的学生都是隔壁公社和隔壁县城的学生, 有的家长陪着孩子过来的, 还有的是自己扛着个麻袋过来的。 一个公社里的中学建设得比县城的中学还好，难得有此盛举, 钱书记提前联系了县里报社的记者过来做报导, 那位记者就在学校门口外拍了张照片。 学校的十五位班主任负责做学生报名的工作，分了三组，一组负责隔壁县学生的报到，一组负责青竹公社的, 还有另外一组负责隔壁公社的。主要是为了方便统计各个地方学生报到的人数。其余的老师就在学校门口、宿舍做指引。一切都安排得尽然有序。 林小北和罗红被分到在女生宿舍做指引，她还看到了她青竹小学的学生。 学生兴冲冲地跑过来和她问好：“林老师好！您带几班呀？我能不能还跟着您学？” 分班工作得等学生都报名结束后才能确定下来, 林小北也还不知道自己要带哪些班, 实诚地回道：“老师也还不知道要带哪个班呢。不过没关系, 教你们的都是很优秀的老师, 跟谁学都是一样的, 重要的是自己要努力。” “好吧，如果是林老师那就更好了。”学生没得到如愿的答案，但是刚来初中报到的喜悦占了上风，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一把拎起装着行李的大麻袋往楼上跑，“林老师我先去宿舍啦。” 林小北都能从他尾音里感受得到他的开心，也跟着扬起了笑，青春年少真好啊，抱着一腔热血踏进校园，到最后，有人万丈光芒一路过得肆意张扬，有人庸庸碌碌仓惶又紧张。 她一直是个走在平庸和耀眼中间的人，理想不伟大，竭尽所能做得到的也不万众瞩目。但是已经很够了。 可能就是作为长辈的通病，自己甘于平凡了，却总是妄想把孩子培养成标杆。 “林老师，这是你之前带的学生吧？” “是啊，带了三个学期。要是有缘，说不定还能再多两年师生情呢。”林小北话音刚落，眼神余光瞥到前边余小光和余红军拎着行李往隔壁的男生宿舍走。她和罗红道：“罗老师，我家里堂叔带着堂弟过来报到，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罗红也谅解，忙摆摆手，“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应付。” 林小北三步并作两步追赶上去，“四叔，小光。” “诶，林老师。”余小光听到声音就回头开心地冲她笑。 这个辈分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她在学校够凶，余小光和余小明在家里看到她也是喊的“林老师”，被余酒纠正过几次在家喊“四嫂”，然后效果不明显，两人不管什么场合都是喊她老师。 说过来打招呼就真的只是打个招呼。余红军是顺路来公社开会的，送余小光报到完就得走了。林小北就让余小光下午跟她出去吃饭。 学生报到工作从早上七点一直忙到了下午四点多，该来报到的基本都来了。剩下有可能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的，只能后面来报到再插班进校了。 分班也很快速，青竹公社、隔壁公社、隔壁县的学生平均分到十五个班里，就按照报名时的先后顺序分配。 每个班的班主任把自己班的学生名单记下来，然后再抄写到一张大红纸上，管纪律的汪主任带两位老师在两栋教学楼前面整了几块木板，用来张贴学生名单。 今晚学生就根据自己分到的班级去教室集合，先认识自己班的老师，然后再重新搬宿舍。 第一年是还有些混乱，等到明年应该就好了。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林小北带余小光去国营饭店下馆子。 余红军虽然在大队当大队长，余小光家里也算得上是大队里比较富裕的，但是到国营饭店吃饭也不常有。周师傅炒的菜也够香，两人点的菜有点多，肚子撑得很。 林小北打了个饱嗝，又多买了八个包子分两份打包带走。不紧不慢地回到学校，余小光要去教室集合前，林小北给他塞了一份包子，“留着晚上饿了吃，没吃完的给同宿舍的舍友分一分。” 还留有余温的包子揣在怀里，余小光感动地点头，“谢谢四嫂” 四哥真有眼光。 林小北不是班主任，但是作为科任老师，也要去各个班看一下，让学生先认识一下她这个数学老师。 每个班的学生差不多都是三十三人左右，和预想中的招生数量还是有些差距的，大概是还有些人家更愿意把孩子送到县里的中学。按这么个情况，到了明年这个年级的学生就有可能重新并班整合。 她带的三个班里，有三四个从青竹小学升上来的学生。 前几天在公社碰到陈校长，林小北还询问了青竹小学的学生升入初中的人数，发现只有一半的学生会继续读初中，剩下一半的学生回家帮忙，不是在家里做家务，就是下地干苦力。还大多数都是女孩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小北觉得有些难受。 小学时还能因为学费便宜、上学也不耽误帮忙做家务而有机会读书。等到了初中，交的十块钱学费和住宿费比小学时多很多，每个月还得交口粮到饭堂换饭票，有的家庭孩子多也出不起这个钱，有的家庭能出这个钱但是觉得孩子出去读书花钱不说还帮不到家里，就让孩子不继续读下去了。 为她的学生感到难过，也为很多坚持在三尺讲台的园丁们感到心酸。 安山县这里的教育资源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够好了。她应该庆幸自己来到了这个地方。换个地方，纵然她有一颗“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心，在时代大基调的推动下，怕也是会心凉个彻底。 晚上学生集合后，各班班主任核对学生名单和实际到的人没有问题后，就介绍了自己的班的老师，以及学校的纪律问题。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然后就按照班主任这边分好的宿舍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搬到对应的宿舍。 学校除了外边看着好看又洋气，里边的桌椅等一半是旧的，剩下一半新的还封在另一栋教学楼留着。 学校这也没她什么事情了，后面一周安排了学生军训，由各班班主任负责带队就行。林小北还挺开心，每个月少拿班主任的那五块钱，能给自己省不少事情。 等她从学校出来，已经快八点了，天黑了下来。对面水果加工厂和水奶牛厂还亮着灯。 还没从挎包里翻出手电筒，就见墙角边有一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接过她肩上的挎包，牵住她的手，打开手电筒拉着她踏入黑夜。 “下次不要自己一个人走，我在家的话会来接你。我不在家你就去找小光陪你回去，让他在家里住一晚。” 虽然这里离工厂和住的地方都不算远，但是这附近地方偏僻没什么人住，真要遇到什么坏人，怕是找不到人。 之前她没有想到安全问题，经余酒这么提醒，也觉得大晚上走这段路不安全，也就接受了余酒提的建议。 明知有危险还心存侥幸的行为不可取，她很胆小也很惜命。 趁着夜色浓郁无人看见，林小北挽上他的手臂，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晚饭我带小光去饭店吃的，你晚饭吃了什么？” 又突然想起自己买的包子，从挎包里拿了出来，“我还给你带了肉包。留着明早当早餐吃也好，你明早还能多睡会儿。” 不然他每天早起做早饭，白天还要开那么久的车，也很辛苦。 也不是她懒，她也说过好几次第二天早上她来煮早餐，反正煮面条或者煮粥又不是什么技术活。但是她经常被折腾到大半夜，第二天早上能睡得比猪还死。 余酒不自觉地摸了摸鼻梁，“晚饭在外边吃的。不过你买了，天热，留过夜不好，给我吃了吧。” 他还知道饭菜留过夜不好？上次是谁不肯倒掉隔夜馊了的饭菜非要吃，还拉肚子。相处久了她才知道余酒根本就不像她之前以为的那么大方阔绰，当然，对她倒是挺大方阔绰的，但是一到他自己，就什么都抠抠搜搜的。 新婚后她在老家的木箱里翻出的那些衣服，后来还是他自己不小心说漏嘴她才知道，那些根本就不是不穿了的旧衣服，而是他自己在家或者不见她的时候常穿的。每次知道会见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专门找新衣服穿上。她不理解他这个做法，难道她就是这么肤浅的人只盯着人家穿得好不好看？ 好吧，她是。 这人，藏得可真深。还喜欢死鸭子嘴硬。 “哼！”林小北甩开他的手，瞪着眼睛看他，“你是不是没吃饭？”见他心虚地不敢看她，更加生气了，“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到了时间就该吃饭，你要是没空去买，就在车里备着吃的！经常饿肚子对肠胃不好！你现在每个月四五十块钱的工资，我也有二十五块钱，就算咱们天天吃肉也绰绰有余，该省的咱就省着，不该省的就花！你别光点头，我说的你记住没？” “好好好，我记住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按时吃饭。” “你也别觉得我小题大做，要是真的饿出肠胃病了怎么办？生病花的钱更多，又遭罪！”说着说着就莫名觉得生气得想哭。 他对她那么好，却对自己那么差，但是她一点都不觉得感动，只想暴打他一顿让他吃个教训。 听到她声音有些哽咽，余酒立马觉得事情大发了，赶紧认错：“我错了，真的错了，媳妇儿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发誓以后真的不会了。” 说完俯下身低头去看她是不是在掉眼泪。 林小北也没想到自己突然这么不争气，转过身不想让他看，把手里的包子直接往他怀里扔去，气呼呼地扭头就走，还不忘纠正他：“不准喊媳妇儿，太土了！” 她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段时间很迷各种甜宠文，她跟着看了几十篇，有大半都是“老子”和“媳妇儿”，看到麻木，本来甜甜的对话，看多了就觉得怪土的。 第四十一章 等到上了一周的课程, 林小北感慨：还好今年报到的学生不多，每个班三十多人，学生的水平两极分化严重, 趁人少她还能给他们开开小灶, 上课的时候也能照顾他们调整下进度。 但是这么教了一个多月, 又听其他科任老师也在抱怨, 学生间差距太大，上课讲的内容，经常是一半的人懂了一半的人讲两遍都听不明白，经常讲知识点讲到一半被学生的提问打断。实在是撑不住了, 林小北趁最后一节课学生都出去做劳动几位老师都在办公室，跟大家商量道：“各位老师, 我这里有个想法, 按照我们这三个班的学生情况, 你们看能不能重新分一下班级，按照学生学习能力分成三个班, 这样, 学得快的学生我们就多教一些深的知识，学得慢的学生就先从基础讲起先给他们打好基础。你们看这个办法可不可行？” 其他班级的老师也都看了过来，想听听看他们这套班子有什么好想法。基本每个的老师都有这种困扰。特别是有的班级还有成绩不好又不好好听，上课就在底下搞七搞八, 老师一问听懂没有，他们呢就开始说听不懂, 然后各种提问, 本来一节课能讲完的知识点, 偏要两节课才能讲完。 对于林小北提的按学生情况重新分班,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秦远森认真考虑了林小北提的想法, 提出质疑：“这样一来，岂不是成绩好的学生会越来越好，成绩差的学生越来越差？我们这样区别对待对学生不公平。” 赞同他观点的老师也跟着点头。 世间哪有那么对绝对的公平？ 再说了，学生都堆在一起上课，成绩好的提升不上去，成绩差的也提升不了多少，还不如分开教学，让成绩好学习更难的，成绩差的给他们巩固好基础才能在后面追赶上来，这是个双赢的做法。 不，还有三赢，老师的教学也更容易进行。 “只有分层教学，才能更好因材施教。现在这样，对成绩好的学生也不公平，对成绩不好的学生也是一种折磨。”林小北依旧坚持。 “是啊，我赞同林老师。”罗红举手赞成。 另外三个老师，秦远森不赞同，还有个男老师也支持他的观点，剩下一个男老师则是半天不表态，其实就是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好，容易得罪人，干脆就不表态。 旁观的其他班的老师都没有发表意见，但是自己心里都有了些想法。 两相争执不下，几人就说去找管教学的万主任给拿主意。 正巧革委会孔主任和管纪律的汪主任都在，听了他们说的情况，孔主任就说：“几位老师说的情况我们也都了解了，这也确实是个问题。这样，我们先讨论看看，再了解下情况，下周一给你们一个答复。” 众人只好再等几天看领导这边怎么处理。 还没等到领导们的答复，十月秋收就来了。 学校放了一个星期假给学生回去帮忙。这个时候什么都靠劳力，一帮十二三岁的小伙子都能干不少活了，女孩子们也要在家里最忙的时候回去搭把手。 林小北就当这是放国庆假期了。 她和余酒的粮食关系都挂到各自的单位下，就没有办法参与大队的分粮分红，所以农忙时节也没有他们什么事情。 水果加工厂的工作量到了最后三个月，明显没有夏季和秋季忙碌。为了合理利用资源，隔壁的水牛奶厂偶尔也征用水果加工厂的货车帮忙运输。 不过相对来说，乡下的农忙时节是余酒和林小北难得的清闲日子。 余酒一休息在家就去买肉给林小北做好吃的，有次在水牛奶厂里学会了些水牛奶的新奇做法，就买了一些新鲜的水牛奶回来给她做了份双皮奶。 水牛奶营养价值高，产量也不算高，卖的价格也比普通牛奶高。自从打通了公社到市里的公路，公社到市里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新鲜的水牛奶常温保存也只能放十二个小时，冷藏保存也只能放两天，所以只有小部分是直接卖新鲜水牛奶的，要买的还得自己来提货。更多的是制成能奶粉和干酪，还有了自己的牌子，就叫青竹奶粉、青竹奶酪。 特别喜欢吃各种甜品的林小北大呼惊喜，自从第一次吃过后就每天搬个小板凳等余酒回来，第一时间先去翻翻看今天有没有买水牛奶回来。 如果没有，就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余酒身后走来走去，也不说话，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人看。 余酒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这副馋猫样，只要下班回来厂里还有新鲜的水牛奶都会买点回来给她做双皮奶，她能一直吃天天吃也不腻，也让他够服气的。后来厂里还做出了酸奶，他也给她带回来，就更加来劲了。不过酸奶做好都是放冷藏柜冰着，他也不会天天给她吃。 除此外，余酒还买了奶粉回来，按她描述的，还做出了奶茶这款饮料，再在她的指挥下做出了各色芋圆。 林小北觉得整个公社的大孩子小孩子，都没她零食多，天天幸福感爆棚。 杭市的信件又在这平常温馨的日子中来到。 他们八月底才寄了芒果干和照片过去，但是到现在十月中又收到了来信。这次也没说什么，平常问候了几句，就这么过去了。 他们上次拍的照片，就给杭市的父母各寄了一张五寸的，剩下的一张，余酒自己做了个木相框摆在了房间里。 可能是觉得也给了她不少支持了，现在她又在乡下成了家，以后也不会生活在一起了，所以慢慢地就冷了下来。 她也觉得挺好。之前还想着等她以后有能力了，该给人家父母的赡养费比着寻常人家的还是要给一些的，毕竟她不是人家真的亲生女儿，自来了这里没少占人家便宜。现在看来，可能等不到她以后有能力，说不定这来往就断了。不过，随缘吧。 派去南市机械厂学习的张卫国和李强终于学成归来。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两人都憋着一股劲学习，在一同去学习的十个人里脱颖而出，两人都被招进了水果加工厂成为一名机器技术员。 而留在大队的江然和乔菁菁，因为厂子里现在没有适合乔菁菁的工作可以给推荐，所以当时余酒也是问了江然要不要去报名水果厂技术员时，江然没有犹豫就拒绝了。现在两人都去了大队的水奶牛养殖合作社上工，比之前下田轻松多了。 至于吴晓，还因为大家都有了去向觉得自己被落下了，闷闷不乐地来找过林小北，扭捏半天才说了自己心中的郁闷。 于是林小北就说让她回去想想自己擅长做什么，可以利用的资源又有哪些。 没想到隔了段时间，吴晓就在在大队里组织起几个女知青做起了毛衣，还都是做的新鲜款式，胜在一个新颖。做好的毛衣自己亲自跑了一趟县城和南市去找销路，发现经济水平高的南市才能吃得下这些毛衣，于是后来都是托余酒顺路把货带到市里卖，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连王芳也跟着她一起小赚了一笔。 只要不搞投机倒把，例如搞个小小的合作社，都能把大家的技能利用起来，暴富是没有办法暴富了，毕竟就是赚个手工费，但是也总比下田干苦力好多了。 以前林小北也不是没有过这些想法，但是那时候刚来，即使知道未来的大趋势是怎么样的，但是也没少听说过这个时候乱搞经济或是别的有可能挨□□挨枪子，况且那个时候她自己都是惊弓之鸟，对谁都抱有防范之心，既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又怕知人知面不知心。 后来熟悉了，她也试探着和大家说过自己的想法，但是这帮人也是谨慎惯了，而且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就但是做毛衣卖到城里的制衣厂去，那也没有这个运输的渠道，自己去跑有风险还不划算。 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越来越好就行。即使中间走多了一些曲折弯路，只要结局是好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赶在他们假期的最后一天，趁着大家都正巧有空，一帮人都来了公社林小北家里做客。 林小北还是第一次见王芳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看着不像王芳，都挑着他爸爸的样貌长。小小人儿趴在铺着垫子的沙发长椅上，好奇地张望着这间陌生的房子。林小北蹲在沙发边时不时地摸摸他的小手小脸，散发着奶味的小儿人还咿呀着好像在和她聊天。 几个大男人都在厨房里忙活，乔菁菁等人都在堂屋里坐着聊天。 王芳的丈夫对此还挺适应良好的。毕竟这个时候在乡下基本家家户户都是女人家下厨做饭，男人就等着张口吃饭。之前在知青点的时候也是女知青来负责做饭，后来全靠余酒一己之力改了这个风气，只要他过去就是他做饭，还要叫几个男知青给他烧火打下手，次数多了，大家也就自觉了。 “你那么喜欢，你自己抓紧生一个呗。”乔菁菁看她那么喜欢逗小孩，忍不住笑她。手里的瓜子抓了一把又一把咔擦咔擦地磕着，“你家余酒的手艺是真不错，待会给我装点你们家的炒瓜子给我带回去哈。” 吴晓跟着举手，“我也要！” 王芳怕吃多上火，虽然喜欢吃，但是也还克制着，没说也要带些走。 林小北冲她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谁做客像你们这样的，上门吃不说，还要打包带走。”他们家今年收的瓜子不多，很多还是和附近的邻居家买的，买回来后余酒做了两个口味的炒瓜子，还有些没有炒过的。 张卫国端着四碗双皮奶过来给她们，乐呵呵地道：“余大哥做的双皮奶，怪好喝的。”快速把她们的放到桌子上，一溜烟就跑去厨房吃他的那份了。 几人吃得心满意足，乔菁菁感叹：“不会做饭有不会做饭的好，找个会好吃的男人更好。林小北你这一天天的吃得也太好了，怎么还是那么瘦。” 又挖了一大勺吃下，林小北摸了摸软软的小肚子，感觉今天的双皮奶比昨天的更好吃，心满意足地道：“上课费脑，我吃的都长脑子里去了。” 像是赞同她的话一般，改为躺在沙发上的小娃娃“啊啊”了两句，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她手里的双皮奶，口水沿着嘴角边流了下来。 “你也是个小馋猫。”林小北拾起小娃娃挂在衣领口的小帕子帮他擦口水，还一边哄道：“等你长大了，姨姨叫姨父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呀？” “呀！”小娃娃冲她咧着小嘴笑，露出粉嫩的牙床。 众人这一餐吃得肚皮滚滚，走的时候，林小北装了四袋瓜子，乔菁菁江然一份，吴晓一份，张卫国和李强现在同住厂子里的宿舍也分一份，还有王芳也给了一份。不过她还是嘱咐王芳：“你就别多吃了，容易上火。带回去给你家里人分一分，尝个味道。” 王芳也受了这个好意。她们在这里都是外来人没有娘家人可以倚靠，一起同甘共苦过的这些朋友就是彼此的娘家人，总是要时不时地给在她婆家人面前刷一下存在感，让他们知道她们也不是没有靠山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9 21:41:01~2022-04-30 23:5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哪里能找到让我直呼哇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秋收假期结束回来, 学校的三位主任终于对他们之前提的问题给了答复，鉴于了解过后发现所有老师都面临着这个问题，学校决定先让林小北他们的这三个班做尝试看看效果怎么样, 如果效果不好, 下个学期还是按照原来的班级上课, 如果效果不错, 就所有班级都推行这个做法。 所以，哪怕秦远森和另外一个老师原先不同意，现在也只能埋头去执行了。 五位老师根据学生的情况各自做了分层，最后再综合几个科目老师的情况做微调, 总算是把三个班的学生又重新分配了。至于班主任，谁原来的学生在哪个班多, 就谁带那个班。宿舍不再做调整。 秦远森原来的学生是在最好的那个班里人数最多的, 所以分出来的成绩好的学生都到了他那里, 另外两个老师后面脸色都不太好，特别是带差班的那个男老师, 原先就是他在秦远森和林小北的意见中摇摆不定没有表态的。现在倒是抱怨说早知道就应该赞同秦远森的观点, 否则就不会有现在这堆事情了。 林小北对他的抱怨视而不见。 但架不住这个人三番两次地在办公室阴阳怪气地抱怨，其他老师都有些受这些负面情绪影响。林小北私底下问他现在班级管理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这人又坚持说班级管理没有什么问题，不需要她来操心。 给台阶不下, 林小北也就直接跟他说不要在办公室里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这样很影响别人的心情。 谁知道这个人转头就去办公室说是她自己搞出来的事情, 现在麻烦都是他们班主任来处理, 还不让人抱怨几句。 其他老师之前还不满这个男老师在办公室说些坏心情的话, 现在又转头指责似的劝林小北不要计较。 以前林小北刚开始进机构工作的时候也是, 她所在校区的几个学管老师和顾问老师面和心不和, 经常有人在办公室里阴阳怪气，搞得上课的科任老师跟着受影响，一整天情绪都沉闷闷的，后来教学部和运营部分开两个办公室之后，科任老师这边的氛围肉眼可见地活跃起来，心情好了，上课才有更多的激情。 “在其位谋其事，何老师，对学生进行分层教学是学校领导的决定，有什么不满的你可以去找领导反馈。如果你也接受了领导的这个安排，那就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毕竟你又不是没有拿这份工资。如果你觉得这份工资配不上你要做的事情，你可以不当这个班主任，你要是不想当，提出来我相信换个班主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说呢？” 这位何老师像被踩中了尾巴一样，气得拿手指指着林小北：“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想当这个班主任了，我有情绪还不能让我说几句吗？反正又不是你来管，你当然可以给自己戴高帽！” “你有情绪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不要把你的情绪带到工作场所里来影响别人，学会管理自己的情绪也是职业素养。没有人想听你阴阳怪气地说话也不想看你摆张臭脸。” 话音刚落，学校上课的提醒声响起，林小北深呼一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去办公桌上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上课。 其他有课的老师也纷纷跟着收拾东西往外走。 没有课的秦远森走过来拍了拍何老师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叹了声气，“你说你，和一个女同志置什么气，把事情做好，领导那里看得着结果。班上学生成绩不好，可以多让老师给学生开小灶嘛，学生最难学的就是数学，学好数学，也是给学理科打基础。” 何老师认真琢磨了一下，立刻领会了秦远森的意思。 上完最后一节课，林小北回办公室里刷刷刷地改作业。 何老师环顾四周大家都在专心忙自己的事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林老师。” 林小北从学生的作业本中抬起头看向他。 “是这样，我想了想，我们班学生和另外两个班差距甚大，其中学生的数学最难提升，林老师也说了有什么问题提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嘛，我就想着或许可以利用最后一节劳动课，林老师你给学生加个课补补？我们班的劳动课可以安排在后面半节课，空出前面半节课的时间......” “好啊，何老师你来安排学生的劳动课吧。那从明天开始，每天的劳动课挪出一半的时间，我给他们加课。”说完，林小北又继续埋头刷刷刷改题。 话都没有说完的何老师愣住在原地，准备了一节课的腹稿才刚开了个头，还设想了林小北会找哪些借口来推脱，然后自己要怎么反驳回去，没想到人家就这么应了？ 这下话都没法继续说下去了，只好干巴巴地道：“劳林老师费心了，我去协调其他的安排。” 办公室里的老师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眼里的轻蔑显而易见。 何老师脸色发热，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又想起自己没有拿东西，又返回来拿。心里又开始后悔，不该和林小北提这件事情，就算提也应该私底下说，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人家林小北还表现得完全不介意落落大方，倒显得他小人之心。越想越懊恼，又开始埋怨起秦远森没事给他出什么馊主意！ 自这天之后，林小北上完前面三节课，第四节 课就在办公室里改作业，接着到了学生的劳动课时间就带着课本和教案去差班上课。 因为这个班的学生基础薄弱，其实就是小学学习的知识还没有搞懂，所以林小北就从最基础的加减乘除开始教起，但是这么简单的算术题，都教了三次课才把学生都教懂。但是效果也是非常好的，基础打上去了，才好教后面的内容。 除此之外，她又开始了用在小学生的教学手段——鼓励式教学。 这帮学生本来就学得差，后面越学只会越艰难，每个人都有畏难心理，面对这类学生，就应该有效地针对他们的薄弱点，把基础补上来，再多加鼓励，才能更好地帮助他们。这节课上，学生每答对一道题就可以获得一个积分，满了一定积分就可以来和她兑换奖品。 有十个积分的糖果，还有五十个积分的小人书连环画，还有笔记本、钢笔等等......多少积分可以兑换什么奖品，林小北罗列出来贴在了教室的后面墙上。在奖品的诱惑下，很多学生都在课上踊跃举手回答问题，上课都兴高采烈的，回答问题也大声，惹得外边做劳动课的学生频频看过来。 就这么坚持了一个月，他们班的数学成绩也有了明显提升，后面的课程也跟着慢慢提高难度。就连其他科目的老师都说现在这个班的学生学习比之前积极了很多，罗红一脸崇拜地地夸：“林老师真是有办法，这个教学效果真好。连学校几个主任去旁听了，都说林老师是个有想法知上进的好老师。” 何老师眼看着自己的班级能变好，之前对林小北的怨气一扫而空，也跟着附和：“是是是，林老师教学方法值得学习。”说是这么说，但是要他像林小北这样出钱给学生买这些东西来做奖品的。 和他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有人撇了撇嘴：也不想想人家林老师丈夫就能赚钱，林老师自己还是城里来的，之前听秦老师说过林老师家里还算有钱，人家就是不缺钱，所以才能这么大方。 被迫有钱的林小北要是知道人家这么想，肯定要反驳回去：不，我没钱！还要存钱以后上大学养娃娃的。 但是只有差班有这个奖品待遇，另外两个班的学生就不开心了，上课的时候直接问林小北：“老师，为什么只有七班的学生有奖品，我们班没有？” 有一个人带头，剩下的学生就跟着起哄：“是啊。老师，我们班也要奖品！” 不管是什么时代，总是奖品比较诱惑人。小孩子嘛，你和他谈好好学习以后能考大学找份好工作之类的，他们根本就不能理解，觉得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哪里能调起他们的积极性呢？ 不过她也没打算做个偏心老师，宣布道：“七班平时有奖品，你们班和九班期末考得好有奖品，七班期末就没有了。” “哇，老师，那我们的奖品是什么？怎么才可以得呢？” 林小北盘算了一下人数，就说：“这个学期，两个班的总分前十名有奖，不是数学一个科目哈，是所有科目的总分。下个学期开始再设立进步奖，有进步的孩子都要表扬。至于奖品嘛，这个保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不知道才能有惊喜呢。提前知道了就没意思了。 其实，也是她自己没想好要准备什么奖品。 奖前十名，那也是三分之一的人数呢。大家听了都卯着一股劲，都说要争这个前十名。 教学进度顺利，林小北每天回家乐呵呵的，特别是现在开始到年底了，十二月天气渐渐寒凉，两个厂子的生意少了下来，余酒和另一个货车司机轮流出去跑运输，不出去的那个人就在厂里帮忙做些别的事情，余酒有了更多时间待在家里。 趁着在家他找了熟人去肉联厂要了三十多斤牛肉和十多斤下水，按她心意先吃了一顿牛肉火锅。她自己弄个调料加了几个红辣椒，看得他都觉得辣。 太久没有吃这么辣了，林小北高估了自己现在的吃辣能力，当晚肚子疼，跑了好几趟厕所。这时庆幸厕所离得不算远。就这个事情之后，余酒也不敢给她乱吃太辣的了。 剩下的牛肉，余酒趁着周末休息，把三分之二牛肉做成了牛肉干，剩下的做成了牛肉酱，还分了不辣的和微辣的。 他们结婚的时候，廖德康父子赶过来喝喜酒，还给他们送了礼物、封了红包。余酒想着廖靖独自一人在安山县这边的军营驻扎，就想着做些吃的给他送过去。 做好后牛肉干和牛肉酱的第二个周末，余酒带着林小北坐公交车去县城，为了方便，连家里的自行车也给扛上了车。到了县城再骑着自行车去纺织厂的职工家属宿舍找岑嫂子，把打包好的食物交给她。 部队的驻扎地是不允许外边的人进去的，余酒和林小北也不是亲属，不好过去。好在岑嫂子的丈夫在部队里当兵，她在城里的纺织厂做工，顺便照顾两个在县城读书的孩子。部队隔三岔五就要派人出来购买食物，到时候岑嫂子给采购员带回去给廖靖。 也不好白白麻烦岑嫂子，余酒把自己另外准备的一小罐牛肉酱拿出来给岑嫂子，“都是自己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给嫂子您尝尝鲜。” 白得一罐牛肉酱，隐隐约约还飘着肉香味，岑嫂子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那敢情好。闻着这味道我都能多吃两碗饭，你媳妇儿厨艺真不错。” 被夸的林小北低下头偷笑，不知道还以为她在害羞呢。余酒也不拆穿她，顺着岑嫂子的话夸道：“我媳妇儿厨艺确实，深藏不露。” 停顿这一下，林小北还以为他真要夸她，抬起头一看，这人眼里都是打趣的笑意。 第四十三章 在前面半学期, 林小北把半成的关注点都放到了七班，成绩中等的八班又分了四成，剩下成绩最好的九班反而是关注最少的。 等终于把七班的教学带上正轨后, 回过头去看九班的学生, 才发现出问题了。 刚开学没多久她就发现了九班有个数学思维能力很强的学生, 叫刘奇的一个瘦弱男生, 比班上的其他学生拉开一大截差距，正常的教学已经不能满足他的学习进度，于是林小北周末抽空整理了高中的数学知识点，让他在课余时间另外学习。 刘奇有点像她刚进教育机构时教的一个学生, 虽然那时候她教的是高中语文，但是没少听数学竞赛班的老师夸这个孩子, 一样都是沉默寡言不喜欢说话, 但是老师给他新的知识点让他去学习, 他整个人眼里就有了光。 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数学竞赛，这个她还真没有去了解过, 等寒假和余酒去南市玩一定要好好打听一下。 但是现在这个孩子好像最近在躲着她？ 问他给他的知识点学习有没有什么困难, 他低着头小声地回：“还在看。”双手一直不安地绞着衣角，衣服皱皱巴巴地蜷缩着。她见他总是两套带着补丁的衣服来回换，想着应该是家里条件不是很好。 不仅如此，上课的时候还老是走神, 还被她抓到了几次上课睡觉。 课后她去问了其他的科任老师，特别是他的班主任秦远森了解情况, 其他老师都说最近也发现了这个学生在上课的时候睡觉。其中教英语的男老师没当回事, “这个年纪的孩子嘛, 有几个定得下心来整天认真学习的。再说了, 刘奇这个学生学习能力强, 很多知识点他一听就会了，上课困了眯住了也不奇怪。” 当然奇怪，前面半学期这个学生认认真真地学习，哪怕就算是课上讲的他已经会了，还是全神贯注地听课并且按要求写作业，她给他的补充知识不多，完全够他在课余时间消化，怎么前面那么认真都没有在课上犯困，现在反而出现这种状况呢？ 林小北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刘奇几次，都没有得到答案，又让秦远森多关注下他在学校的生活，秦远森也说学生在学校没有异常情况。 至此，林小北渐渐放下了疑心，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公历的新年，也就是元旦，如期而至。 现在还没有什么节假日的概念，工人都是上工六天休息一天，至于一些传统节日，没有明文通知，大家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的习俗。不过，元旦没有假期是肯定的。 公历1976年就这么平静地到来。 学生的期末考试也很快进行，连着考了两天才考完，考完后第二天早上学生还要在学校做好卫生打扫，而各位老师们就趁着这个时间赶紧把试卷改好统计出分数。 下午的时候把成绩单以班级为单位发给了学生，并且要求下学期开学时要把有家长签字的成绩单带回学校报到。 林小北也按照之前承诺的，给八班和九班的学生的前十名发了奖品，期末前已经把积分兑换成奖品的七班没有期末的奖品，都围在另外两个班外边看。 前十名的同学都是获得了一支熊猫牌钢笔，都价值六毛钱，不偏不倚，大家都一样。 不过这次期末考试，刘奇没有考出好成绩，只考了个第八名，林小北去翻了他的试卷，有不少都是细节扣分，想着是学生没有发挥好。 发完奖品还想找他聊一聊，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人已经拎着行李走出校门口了。 她站在走廊上往门口那个衣衫单薄走路都低垂着脑袋的少年，莫名感觉到一阵心酸。世间可怜的人千千万万，还有更多的人不能读书甚至吃不饱，其实他不算可怜。 晚上睡觉前她靠在余酒怀里说起这个学生时语气还有些低落。想着自己就是现在衣食无忧了就开始圣母心，其实各人有各人的因果，她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本分的事情做好。 余酒已经习惯了她总是这样说出烦恼然后自己念念叨叨地就自己想开了，每次他都没有想好要怎么安慰她，人家就已经一扫阴霾高高兴兴地问：“那我们明天吃什么好吃的呢？” 话题跳转得太快，余酒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明天我得跑一趟南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好啊！”南市好吃的更多，特别是她喜欢的糕点。 话说她都没有去南市看过，想到明天终于可以进城去看看了，正兴奋着呢。就是整个人窝在余酒怀里翻来翻去，实在是毫无自觉，忍无可忍，余酒抢过她手里的书扔到床尾，把被子拉上来直接把怀里的软香温玉压到了身下。 睡眠严重不足的林小北一大早被余酒喊醒，纠结地抓了抓头发，又扯过被子盖过脑袋，“我不想去了，我要在家睡觉，下次再去。” 向来都顺着她的余酒这次态度强硬，大手一挥把被子掀开，不顾她的挣扎直接把人抱了起来，扯过床尾放着的外套给她披上，替她穿上鞋子把人带到厨房去舀热水给她洗漱。 走出房门，外边的凉风一吹，林小北露出来的皮肤热气散去，冷得一个哆嗦，这下瞌睡虫都被赶跑了。 幽怨地瞪了一眼旁边无微不至的男人，压下心中小小的不满，哒哒哒地跟在身后，接过牙刷蹲在厨房门口刷牙，然后又接过热毛巾整条覆到脸上，又擦了擦脖子和双手，才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吃过早饭又回房换了身衣服，正是去年过年时候穿的那一件红色毛衣。 跑运输的都是两个司机随行，余酒开车，跟着一起的另一个司机大哥看见他带着媳妇儿，打趣了两句就把副驾驶让给了林小北，转身到车斗后边做货物堆里。 从青山公社到南市这条路，林小北还是第一次走，沿途也没什么新奇风景，看着看着就任由困意蔓延，靠在椅背上补眠。 这条路修得平整，车子也开得稳，中途余酒靠边停车给她披上外套都没有察觉。 大城市和小县城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车子开到城里没多久，林小北就被嘈杂的喧嚣声吵醒，揉揉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到初都是热闹的人。还看到了熟悉的那个点心铺名——喜乐点心，瞬间双眼放光，“余酒，待会我们回去前去买些点心。” 转眼又看到足有三层楼高的百货大楼，再转过一个街角又看到了一家电影院，一帮穿着学生装的小姑娘小伙子凑在影院门口的大海报前讨论着什么。 曾几何时，她的学生时代也这样青春活力，跟着同学朋友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在影院里哈哈大笑或是热泪盈眶。 见她看得着迷，余酒突然有些心疼，他的媳妇儿原来是在大城市里长大的无忧无虑的姑娘，本来可以和她以前的同学朋友享受很多精彩的生活，现在跟着他困在一个小地方里...... “你想看电影吗？下次我找人帮忙问问看能不能买到票，再带你来看。”电影票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有时候排队都不一定能买到，毕竟这个城市这么大，但是有的娱乐活动也就那么几个，城里的人也更舍得花钱，所以电影院的门票向来的稀罕货。 “还好，也不怎么想，不看也没什么，主要是去买点心。”主要是现在的电影没什么好看的，她大概率也是不喜欢的。还是吃的最重要啊，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余酒嗤笑出声，是他想得太多了，自己媳妇儿只要有好吃的，就很好哄。“嗯，待会我们先去饭店吃饭，再去喜乐点心买糕点，顺便去百货大楼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对了，要过年了，给你买套新衣服，买件呢子大衣，听说人家城里的姑娘都喜欢。你手表有些不准了，去买块新的，工业票我都准备好了，旧的这块给修一修还能用，就放家里备用。” 原先他没有手表的，去年林小北本来还想在他八月生日时给他买一块，但是工业票不多，积极攒攒到十二月底才凑够，骗他说是朋友要的让他买回来。等他真的收到的时候还激动地抱着她转了几圈，第二天就戴着出去炫耀，袖子挽到手肘处明晃晃地得瑟。 林小北一边听一边点头，还想等他继续说，就没有下文了。她皱着眉头问：“那你的呢，你需要买什么？” “我没什么需要买的，我什么都不缺。” 又是这样的话！ 林小北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拽着家里的钱可劲儿虐待他呢，没好气地说：“说了多少次了，该花的钱不要省！你每次给我买这个买那个的，你自己也要买的啊！” “给你买是应该的，你是我媳妇儿。不然我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虽然听着是真的很感动，但是感情永远要双向奔赴互相付出才能长久，她当然希望自己过得更好，但是他是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他也要和她一样过得好才是。 叹了声气，林小北软和下来，没关系，谁还不是个有工资的人呢。“你给我买是应该的，我自己也有赚钱，养你也是够的，待会你给我买，我给你买。也给你买件大衣，你高，穿起来肯定好看。” “嗯。”刚刚还说着不要的余酒淡淡应下，嘴角却怎么也压抑不住疯狂扬起。 坐在车斗后边听完全程对话的司机大哥默默摸了摸心口，总感觉自己被人插了几刀。 余酒把车停到国营大饭店门口，自己带着林小北下了车，另一位司机大哥和他们道了别。约了回去的时间和会合的地点，就开车去交货了。 大城市的国营饭店就是不一样，菜单上的菜品比着安山县国营饭店的都要多两三倍，林小北一下子就看到了菜单上的秘制烧鸡，先点了半只，又要了其他两个菜和两碗米饭，这一餐吃得她心满意足，等她吃饱后余酒把剩下的饭菜都消灭得一干二净。 城里的饭店客人多，外边还有人在排队，林小北和余酒吃完也不耽搁，拿好自己的东西就慢慢悠悠地往喜乐点心铺去。 点心铺那里还排着长队，林小北排队时问了前面的大妈怎么这个点心铺生意这么好。 “喜乐点心铺啊不一样，人家售货员态度比百货大楼的不知道好多少，就冲这点我就爱来这里买。” 前边的一个奶奶听到了回过头来科普：“喜乐点心铺的老板是以前皇宫里御厨的传人，做的点心讲究，用料实在，这铺子都开了几十年了，这味道啊，就是和别的点心铺不一样。” 还是个老字号呢。 “谢谢奶奶您帮衬了，今日啊，有新出的马蹄糕和芋头糕。”一个穿着碎花长裙白色圆领毛衣的年轻姑娘款款走过。 “诶，那正好。夏老板做的我吃着都觉着好。”这位奶奶笑眯眯地回道。 林小北惊讶，没想到这个姑娘是喜乐点心的老板。 第四十四章 买了两袋糕点, 他们先转身去公安局，准备去拜访梅徐行。 进到公安局里，值班的警官还以为他们是来报案的, 还是余酒说了想过来找梅徐行。 上前问话的警官认真打量这两个人, 想着这两人难道是梅局长的亲戚？但是如果是亲戚怎么不去到家里反而来局里找人？按下心中的疑惑不表, “你们找梅局长是？” “是这样, 我们家里长辈和梅叔叔有些亲戚关系，这次正好有空，想着顺路过来拜访一下，待会还有别的事情, 就想着他如果在这边的话，有空就见一见。”余酒上次来南市运货正巧碰到过梅徐行, 那时候没有时间停下来叙旧, 只知道他现在搬了家地址不在之前那里的, 倒是上班的地点是固定的，就在公安局这。 喊局长叫叔叔, 那关系应该不浅才对。 “梅局长开会去了,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们俩要不进办公室这等等他？” 余酒抬起右手看看时间，待会还得去百货大楼买东西，距离约好的回去的时间只剩两个小时了, 也没办法继续等着。“实在是不凑巧，我们下次再去他家里拜访。这些糕点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能否麻烦大哥你帮忙转交？哦对了, 我叫余酒。”说着把手里拎着的糕点递过去。 “行啊, 等梅局长回来我再代为转交。”这位警官也好说话。反正是局长家的亲戚, 顺手帮个忙说不定局长还能多看他几眼, 何乐而不为呢。 道谢后余酒和林小北就走了出去。 而不巧的是，他们刚走出去没多久，梅徐行刚好骑着自行车回来。两人都沿着道路的边缘走，但凡谁抬头看一眼也不至于错过，反而是林小北不经意间瞥到了一眼穿着一身军装的梅徐行，不过她又没见过他，于是也就看了就过了。 梅徐行放好车走进局里，就被刚刚那个警官叫住，把一袋子糕点拎给他，“局长，刚刚有个叫余酒的小伙子带着个姑娘过来，说是顺道过来看看您，不过他们赶时间先走了，托我把这袋点心转交给您。” 梅徐行接过糕点，欣慰地笑了，余酒这小子，总算还知道带媳妇儿过来看看他。不过来日方长，以后总会有见面的时候。 余酒和林小北两人直奔百货大楼，率先去看了柜台里的手表，两人长得好看，负责这边柜台的小伙子笑道：“两位是要准备结婚聘礼了吧，这个牌子的手表好看，城里的姑娘都流行带呢。” 林小北转了一圈，了解了各个牌子的价格，对比之后，选了上海宝石花这个牌子的，掏出工业票和一百一十块钱给售货员。一买下来，余酒帮她取下原先旧的那块表，顺便戴上新买的手表，问柜台的售货员是否可以修。 售货员拿着看了又看，说：“可以修，不过要换个小零件，现在没有货，得等两天，你急不急着要？另外，换个小零件要五块钱。” 余酒当下又付了五块钱，约定好一周后再来拿。售货员留下手表，给开了个收据，写明拿货的大概时间和收了多少钱。 接着两人去服饰区逛，林小北一眼就看中了挂在最显眼地方的那套衣服，针织的开衫和直筒牛仔裤，外面搭着件长款浅咖色呢子外套。这里也不给上身试，林小北就拿着比划了下，觉得差不多，就让售货员拿了她的码数。 找好后她也没急着付钱，把衣服放在一旁，又去拿了差不多同款的男装给余酒比划。先给他要了件黑色的呢子大衣，也同样要了条牛仔裤。不过男款的针织衫和他气质不太符合，她另外挑了件白色的棉料衬衫给他。 趁售货员去仓库拿衣服，余酒低下头小声地说：“给我买的也太多了，去年你给做的棉外套还好好的呢，都没有穿几次，还有去年也做了新毛衣。买条裤子就可以了。” 刚刚他看了价格，给他买的这一身，总的下来要差不多八十块钱。特别是那件呢子大衣，又不是那种特别暖和的军大衣或者棉大衣，竟然要五十多块钱一件。再说，南方冬天不冷，几十年都难有像去年那样低温，平时过年穿件长袖就够了，再不济就多加件薄薄的外套。 林小北才不管他说的，按照历史轨迹，明年的冬天就要恢复高考了，后年春天他们会去外地读大学，说不定还要提前去读书的城市。今年不买，明年这个时候未必还有空出来买。 九十块钱对她来说是贵了点，她一年的工资也才两百四十块钱，他这一套就去了她一年三分之一的工资，但是又不是经常买，她之前也还有些存款，在能保证正常生活之下，她也想对他好一点，再更好一点。 两人的两身衣服总共花了一百七十块钱，好的是不需要布票，给钱就行。林小北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钱给售货员。售货员一边帮折叠好衣服装进袋子里，一边暗悄悄地瞥站在林小北身后老实跟着的余酒，心里有些不屑：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吃软饭的！ 被冤枉了的余酒浑然不知，接过两个装满衣服的大袋子。林小北想伸手去拿他另一只手拿着的糕点，被余酒侧身躲了过去，提醒道：“走吧，还有些时间，再看看还需要买什么，待会就得走了。” 林小北想了想，转身又去买了十双棉袜，全部是他的码数。余酒跟在后边着急：“这个不需要买了，家里还有好多。” 瞧他这个抠抠搜搜的样子！ 家里他仅存的两双棉袜都破得不能再破了，要不是怕扔了之后他连破袜子都没得穿，林小北早想扔了去。 兀自付了钱，林小北把袜子塞到装衣服的袋子里。对付他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给，问了也是白问，他总有一百个借口拒绝。给她买东西的时候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感动是真的很感动，但是又莫名感觉心酸。 她那么喜欢的人，其实在这世上留给他的温情不多了，她也应该好好照顾他的，但是没办法，她除了会教书就是个小废物。 余酒也就只能表达下自己的意见，没办法，家里的钱和票都在媳妇儿手里，每次发了工资他领了就拿回家上交，林小北在专门的本子里记了账，然后给他留十块钱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其实每次给十块，给了三四个月，他就又从给他的钱里攒了一笔。 在外边除了给她买些吃的用的，余酒都没有什么开销，所以能剩的不少。 看他还有些心疼，林小北挽上他的手臂，笑嘻嘻地说道：“诶呀，不就是给你买套衣服嘛，咱们家里存款还剩有将近两千呢，你想想看，我们都买了新衣服，过年去和亲朋好友吃饭多长面子啊是不是，人家肯定夸咱俩穿得都那么登对。哦对了，过段时间我们穿着这身新衣服去拍照好不好？咱做个相册把拍的照片保存下来，以后有孩子了就拿出来给孩子看。” 余酒笑出声来，把东西都换到右手上拎着，左手牵住她的手，他手上的茧子摩挲着她柔软的掌心，还有些微痒。 想着来都来了，不如一次性把过年要买的东西都给买了，反正距离农历新年也就剩半个月时间了。 今年过年肯定还是要回余家村过的，不管怎么样，余酒和余家的亲缘关系不可磨灭，主要是他们还在公社里住着，关起门来怎么撕破脸皮那是自家的事情，但是不能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不然他们两个都是有单位工作的人，还有所顾忌。 既然过年还要回去过年，上门的礼物也要准备，他们做小辈的不能失礼。除了余家，他们也没有别的亲戚可走动的，打算到时候再选个时间叫她的几个知青朋友来一起吃个饭。今年张卫国和李强都没打算回家，吴晓也说她妹妹要过来她这里团圆。 她没买麦乳精和奶糖，现在公社里有了水奶牛厂，生产有营养价值更高的奶粉和奶糖，没道理自己家乡的特产不支持，反而跑外边大老远买些营养价值没那么高的东西。所以她另外买了米花糖和无花果丝，余酒买了做梨膏糖的材料准备回家自己做，还买了大大一包的虾片。 本来她还想再买些别的，被余酒劝住了。家里还有不少牛肉干，留着给她当零食吃的。还有炒瓜子，他还准备自己在家瓜子酥。 每一样说得林小北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惹得余酒嘲笑她是个馋猫。没办法，要是在现代，她对这些吃的完全没什么奢求，毕竟交通运输发达，要买各个地方的美食方便得很，实在是特别馋了，挑假期时间坐飞机跑一趟也能到当地去吃。但是穿来这个时代，特别是下乡的第一年，她被现实严重毒打过，更加明白了一粟一粒来之不易，能吃饱就不错了还想着吃什么美食。 真的太怀念以前吃的各种美食了。 余酒对她来说就是个行走的美食铺子，反正跟在大佬后面有好吃的。 两人讨论着过年还可以准备什么好吃的，到了约定的地点没等多久，一同来的司机大哥开车过来，然后把前面的驾驶位给他们，自己去车斗后面坐着。 余酒没急着上车，先去问了人吃饭没有，得知他还空着肚子打算回家再吃，余酒拆开买的糕点，拿了两块给他先垫垫肚子。 出来跑运输的很多都舍不得在外面吃饭，能自己带着吃的就自己带着。只不过今天有些特殊，本来和余酒搭档的另一个司机临时有事来不了，才换成这位大哥跟车的，所以就没来得及准备吃的。 余酒之前也是舍不得吃，就想着忍一忍回家再吃。被林小北说了几次，学校开学那天晚上他去接她，因为这件事情还差点把人给气哭了，余酒就不敢再不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林小北也会准备些能垫肚子的食物给他带着，留着路上饿了吃。 他现在很听媳妇儿的话，她说的没错，他还有她要照顾，自己不能轻易生病倒下。 回去的路上林小北倒是挺兴奋，一直和余酒说她喜欢吃的，例如牛肉干、猪肉脯、瓜子酥、双皮奶、秘制烧鸡......一边说还一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余酒闻弦歌而知雅意，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话里的小九九，想着逗逗她，就故作苦恼地说：“牛肉干和双皮奶倒还好，瓜子酥也不难，猪肉脯也能做，你今天吃的烧鸡怕是不好做啊，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吃呢。” 不过林小北也不是个贪心的，摆了摆手，不在意地道：“那么多已经很够了，有没有烧鸡也不是很重要。而且还有梨膏糖和炸虾片呀，梨膏糖我还没有吃过呢。” 车斗后面的司机大哥边小口小口地吃着香喷喷的糕点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说的美食，特别是余酒一个个地给林小北描述那些美食是怎么做的，做出来什么味道口感怎么样，让他也忍不住跟着咽口水，瞬间手里的糕点也不是那么香了。 第四十五章 水果厂和水牛奶厂经营得不错, 现在两个厂子并成了一家，改名为青山食品厂，由原来的水牛奶厂的厂长担任总厂长, 两个厂子整合资源一同发展。 年底的时候厂子给工人发了员工福利, 分别是一袋奶糖和一袋水果糖, 还每人分了十斤猪肉。主要是现在厂子规模还不大, 现在的这帮员工都是跟着厂子从无到有的“元老”，趁着年底了账上有利润剩余，就抽了些钱来提高工人的幸福感。 余酒领了自己的那份福利，又在厂里买了两罐奶粉和两袋奶糖和两袋混合口味的水果糖。厂子里的内部员工购买可以打九折, 不过买的数量都有规定，每个月不得用内部员工价买超过两份, 就是为了防止厂里的职工做投机倒把的事情。 余酒基本每两个月来买一次奶粉和奶糖, 管销售的主任说没见过他这么舍得花钱的。余酒拎上买好的奶粉和糖果, 又问今天还有没有剩的新鲜水牛奶，有的话他再买点带回去。 销售部主任给他装了一斤, 问他整天买牛奶回去是要给家里的孩子喝？ 余酒愣了下, 孩子还是没影的事情呢，就孩子的问题他和媳妇儿开诚布公地聊过，现在两人都是刚刚进单位/学校，工作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 两个人也还很年轻，可以先不急着要孩子, 等过个一两年再要也不迟。 “家里就我和我媳妇儿两个人, 还没有娃娃呢。我媳妇儿爱吃双皮奶, 我买点回去给她做。” 余酒说得自然, 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销售部的主任倒是开始反思起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带点东西回去给自己媳妇儿表示表示？ 想想又作罢，人家新婚小夫妻感情正好着呢，不像他们这些孩子都上学了的，都老夫老妻了，没有那么腻歪。 林小北和余酒在过年前几天，挑了个好天气抽空回去给久不回来的家里打扫了一遍，把留在家里的床单被子拿出来清洗，晾了大半天，当天回去前把被子搬到堂屋里晾着。 直到除夕的前一天，两人先给公社这边的房子贴上对联，又里里外外打扫一遍。除夕那天才各带一套衣服，还拎着大包小包的吃的，骑着自行车回去。 回到家，放好东西，余酒拿出在公社家里写好的对联贴上，接着又去收拾晒干的床单被子给铺上，最后还拿着抹布到处擦擦抹抹。其实也没有什么了，基本能用得着的家具他们都搬去了公社那里，剩下张大床和老旧的柜子、桌椅留在家。 林小北拿出他们带回来的东西，衣服和洗漱用品就放到卧室的一个旧木箱上面，带回来的吃的，拿出一罐奶粉和一袋奶糖一袋水果糖出来，还带回来一块五花肉，这些是待会要拿去余建国家里的。 自上次因为房子的事情闹翻后，他们和余建国这一大家子基本没有什么来往，他们要工作不回来，这一家子人也不去公社找过他们。 余小光在八中上学，有时候余酒休息在家，做了吃的会顺路去接林小北回家吃饭时也给余小光带一份饭菜。学校里的饭菜不好吃，他自己读中学时深有体会。余小光回家时也和家里说起这些事情，姚婶就好几次捡了家里的鸡蛋让余小光上学时带去给林小北。 收拾好要拿去上门的礼物，林小北又把余酒叫进来商量：“今年就给堂爷爷和大伯母各封十块钱吧，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我们的长辈，现在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年底了就给些钱算了。你说呢？” 余酒点点头，“好，听你的。” 也不找红包封了，她打算就这么直接把给多少钱亮出来，这个时候，年底能给家里长辈十块钱敬老钱那都是阔绰了。她不计较这个，破财消灾，只要余建国一家少来打扰她和余酒的生活就行。至于堂爷爷余大捷，那是应该的，他们一家也没少帮余酒。 又另外找了好几个红包，里面都装了五毛钱，她一共准备了二十个，给余酒的衣服口袋里装了十个，自己口袋也揣了十个，这是要给小辈们的。她看这边的习俗，家里大人过年是要给孩子压岁钱的，他们现在已经结婚成家了，是应该给。 等林小北和余酒到余建国家里的时候，发现旁边原来的菜地被清理出来，已经打好了地基，房子也建了一半，看格局是要建个三间正屋两间侧屋的房子。这个动作还是挺快的嘛。 刘春香从另一边拎着个盖着黑布的篮子回来，看到半年没见的余酒和林小北提着东西过来，这两人都穿着挺阔的呢子大衣和笔直的牛仔裤，脚上都穿着小皮鞋，瞧着就像是城里人。这些都是小女儿余思思纠缠她好久说想要买的衣服，不过最近因为家里要起房子，没有那么多钱可以给她，现在还在闹着别扭呢。 两人衣着时髦大气，倒显得她灰头土脸的有些局促，干巴巴地问了声：“啥时候回来的？” 余酒上前接过她手里拿的东西，一道拎着往里走，林小北跟着上前，笑脸盈盈地回话：“今天中午回来的，先在家收拾了一遍，就拿着东西过来了。” 他们一进院子，黄翠儿和李二花就直勾勾地盯着余酒手里拎的东西，黄翠儿阴阳怪气地道：“哟，回得真及时，待会到点了下锅炒菜就等着吃了，我们在家什么都准备好了，你们倒是会挑时间。” 余酒也懒得和她说话，把刘春香的篮子和带过来的肉都搁在厨房的桌上，又拎着奶粉和糖果去堂屋里，家里几个小的看到他过来都欢呼着围上去，余酒直接把袋子打开，一人给抓了一把奶糖和水果糖。 身后跟着他进来的刘春香赶紧推开他把剩下的糖果收起来，“待会就要吃饭了，这么好的东西哪能一下子都给完他们吃。我先收起来。哟，这是公社厂里出的吧？听你四婶说这个水牛奶的营养比普通牛奶的好，卖的奶粉和奶糖都要更贵一些。” 余酒也就随她去，淡淡地应了声“嗯”。 没多久，隔壁余大捷一家也跟着过来了。 余小光上了初中，性子没有那么跳脱了，倒是余小明，还是咋咋呼呼的样子，看到林小北就兴冲冲地跑过来：“四嫂新年好。” 林小北挑了挑眉，平时就是林老师，现在是四嫂了？ “四嫂今年有没有小人书？”余小明眼含期待地看着林小北。 ......没想到是在惦记这个呢。林小北在他的期望中摇了摇头，明显感觉到他的失落。姚婶一巴掌拍到他后背上，没好气地说：“前几天你爸给你买回来十几本还不够你看的。” 好吧，亏她还小小地自责了下。 余大捷明显的老了，才半年不见，走路更佝偻了。不过看到她和余酒回来，还是挺高兴的，笑呵呵地拉着余酒的手问他在公社的工作怎么样，聊着聊着又返回来问林小北在中学教书的情况，还直说要是余小光在学校不学好，当嫂嫂的就直接打他。被安排的余小光拿着颗堂弟分的奶糖一个哆嗦，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余红军和余红兵一家三口、以及余思思是最晚过来的，见面了不管前面怎么尴尬，面上还是和和气气地问好，更别说余昌和余酒关系还不错。现在余昌毕业后靠他爸的关系去了县里机械厂工作，就坐在办公室里，不知道多体面呢。 余思思现在也高二了，明年毕业出来就要工作了，现在正和方雪这个三婶打着关系呢，希望也能给自己安排个县城里的工作。不过她刚刚一进门，就被林小北身上的衣服吸引住了，她见学校里有几个女生就穿着这样的呢子大衣，里面搭着衬衫和牛仔裤，她做梦都想拥有一套。眼里的羡慕渐渐转成了嫉妒，林小北用的都是她亲哥的钱，凭什么她就能穿这么好，她想买件新衣服家里都拿不出钱来。她亲哥，能给一个外人买衣服，也该给自己亲妹妹买才是。 不过她现在也学乖了，不会直接大剌剌地说些不好听的话。 自己拿了张凳子挨着林小北坐下，伸手摸了摸大衣，“四嫂这件大衣真好看，我见县城里卖的款式都没有这个好，这得要多少钱啊？” 林小北一直对她这个便宜妹妹没有好感，淡淡地回：“上次跟着你四哥去市里买的，差不多六十吧，我攒了大半年的工资买的。我还给你哥也买了一件，这料子好，买一件能穿好几年，值得。” 众人听了神色各异，攒大半年的工资就为了买这两套衣服，真是能花！ 方雪还轻蔑地看了她身上的外套一眼，心里轻嗤：打脸充胖子，没钱还买好看的衣裳装阔。 虽然林小北说的是她自己攒钱买的，余思思可不相信她能有这么多钱，就算她有这么多钱，她四哥的工资还不是在她手里，最终到底花的是谁的谁分得清呢。 “那四哥下次去市里也帮我带一件呗，我穿的码数和嫂子的应该差不多。”余思思笑得甜甜地看向余酒。 这点小心思明眼人一看就知。 刘春香也跟着期待地看向余酒。小女儿跟她说了很多次想要买那么一件衣服，但是她确实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了，如果余酒能给思思买这件外套，那正好，她也不用发愁了，思思也能如愿了。 “一家人，帮买是应该的。”林小北笑着回。 余思思一下子被惊喜砸中，正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坐在门外磕着瓜子的黄翠儿和李二花也竖着耳朵去听，林小北这句话也让她们起了别的心思。 林小北却没有如她们所愿那般慷慨，“余酒帮人从市里带东西回来都是收点跑腿费的，自家人就不收了。我这件外套在南市百货大楼买的，总共是五十八块钱，你把钱给你四哥，下次他去市里运货顺便帮你带回来。早点买回来早点穿，不然过了这趟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款式不好说，等下次天凉才能穿，得等到明年去了，白白压箱底。” 说话说一半，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余思思现在眼睛狠狠地瞪着林小北，觉得这个人就是故意来耍她的。不想给她买衣服直说就是。 没错，林小北自己就是想故意耍她的，让她总是来恶心人，小小年纪知道家里没这个条件倒是挺会装扮，虚荣心膨胀。再说了，凭什么让余酒供着她穿的用的，他们又不是冤大头，等今年她自己出来工作有工资了，她怎么嚯嚯那是她自己的事。 “四哥，你偏心，都能给她买，怎么不能给我买一件。”声音哽咽，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都不用林小北和余酒出声，余大捷就拿拐杖敲了敲桌子，沉着声音道：“你四哥四嫂自己挣钱怎么花那是他们小两口的事情，你一个隔房的妹妹在这指手画脚的成什么样子，没钱你就别盯着那些贵的看，以后你有钱了怎么买都成。都是读了高中的知识分子，眼皮子放宽些，家里供你去上学是盼着你好好学习能有出息，不是让你整天和人攀比这个攀比那个！” 被家里最年长的长辈说了一通，余思思羞恼得待不下去了，跑去了自己屋子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剩下的人转移开了话题。门外的黄翠儿和李二花也把小心思压了下来。 第四十六章 饭前的那段小插曲也没影响大家吃年夜饭的好心情, 余酒带回来的五花肉，刘春香还想着留着给两个儿媳妇年初二带回娘家。林小北早就想着吃红烧肉了，余酒就直接上手把带来的那一块五花肉都给做成了红烧肉, 看得刘春香和她的两个儿媳妇直心疼, 却又没法说什么。 看着是一大块的红烧肉, 但是做出来能分到每个人的碗里也不多, 也就每人三四块，余酒把自己碗里的又给她分了两块，想着等回家了再找时间做一顿，让她吃个够。 守了岁, 林小北拿出准备好的钱给刘春香和姚婶，“我和余酒不常在家, 这是给二爷爷和大伯大伯母的一点心意。” 这二十块钱拿出来, 把余粮和余钱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往年给家里长辈也就一两块钱, 这下人家余酒两口子一给就是十块钱，还是当着二爷爷一家的面拿出来的, 这说出去, 谁不得夸余酒林小北孝顺。 林小北又和余酒一起给家里的几个孩子发了压岁钱，也没忽略余思思，都给了。 只不过余思思收到了红包立刻回房拆了，发现两个红包都是只有五毛钱, 拉住侄女余玲玲问了她四哥四嫂给了多少压岁钱，发现都是一样, 心里的郁气怎么也散不去。 再出去吃饺子的时候对着余酒和林小北就当没看见一样, 林小北心里明白, 却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反正她该有的礼数都到位了, 谁生气那是谁的事情，和她和余酒半毛钱关系没有。嫌他们给的钱少，也不想想自己平日亲近的大哥二哥大嫂二嫂给她多少。 方雪见余思思这副作态，也有些看不起她这小家子气，更不喜欢余思思凑上来巴着就想让她帮忙给找个县城里的工作，还想着比照余昌也进厂子里做办公室文员。这人就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瞎想些自己够不着的。 余酒晚上陪着喝了点酒，应该是有些醉了，回家后整个人呆愣愣的，她去哪就跟到哪，问他怎么了也不说，和他说话只会点头。 林小北烧火热了水，拿着洗脚盆把水端到堂屋里，两人面对面坐在小凳子上一起泡脚，林小北嫌水太热，就把脚踩在他的脚背上，余酒不乐意，非要把她的脚踩底下，还小孩子脾气一样用脚拍水，盆里的水溅出来不少。 喝醉了的余酒除了呆，还很犟，非要去翻他那个旧木箱里的旧衣服来穿，林小北想拉住他，“别找了，衣服放了那么久都有霉味了，明天再找好不好？” 余酒转头看她，定定地看着，上前双手捧起她的脸，猝不及防地亲了几下，“梦里的林老师也这么好看，真想拐回家给我做媳妇儿。你说好不好？我会做饭，还会赚钱，你给我做媳妇儿我一定让你享福。呜呜，林老师都看不到我，是不是嫌我穿得不好？” 说完又转身去找他木箱里的旧衣服，一边找一边还念叨着：“穿着旧衣服林老师肯定看不上我，你放心，我买了新衣服，这些衣服我就留在家里穿穿。咦，我那件背心去哪儿了？” 身后的林小北一整个无语住。合着这是酒后吐真言吧。 这个家伙，早就看上她了吧，刚开始认识他那会儿还是个高冷的大帅哥，现在......滤镜碎一地。还有，她就是这么肤浅的人，看他穿得破烂就看不上他？笑话，长得帅的披个麻袋都一样帅，照样闪瞎她的眼。 余酒终于翻出了他心心念念的白背心，胸前一大块绿色的补丁，针线歪歪扭扭的，肯定是他自己动手缝的，这个审美也是绝了。一股衣服久放后的霉味扑面而来，林小北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背心，把带回来的平常穿着当睡衣的衣服塞到他怀里，威胁道：“我给你什么你就穿什么，不然你就娶不到林老师你信不信！” 虽然对衣服很执着，但是显然林老师才是心头好。余酒委屈巴巴地换上林小北给的衣服，然后自觉地躺在床的外边，等林小北换好衣服上来，他就习惯性地侧过身去把人抱怀里。还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你说我还有机会娶到林老师吗？” 林老师：...... 等他又重复问了，林小北无力地叹了声气，哄道：“你现在乖乖睡觉，明天早上醒来你就娶到林老师了。” “哦。”余酒闭上了眼，还不忘凑过去亲了亲她。 林老师：这算是渣男吧！抱着自己老婆，还想着要娶林老师！ 林小北还有些遗憾，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她肯定给他全程录下来，第二天早上放给他看，看看他社死不。不过余酒这个喝醉酒后的反差萌也是她没有想到的。她也侧过身抬起头看他沉沉睡去的脸，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看见他皱眉又松开了手。满足地回抱住。 梦里她正带着余酒去坐飞机，一起去山城吃火锅，还去她的大学故地重游，正和他谈论着结婚穿什么样子的婚纱，就被外边嘈杂的声音吵醒。正睁开眼，余酒就直接亲了下来，“新年好。” “唔，新年好。”林小北无情地推开他放大的帅脸，想起昨晚的事情，乐不可支地问道：“你知道你喝醉酒什么样吗？” 看她笑得不怀好意，余酒摇了摇头，犹豫地问道：“我昨晚是怎么了吗？” “哈哈哈，没怎么，就是抱着我问我怎么才能娶到林老师，还非要翻你的旧衣服出来穿。” 余酒：....... 这下形象大毁了。 不过这个小没良心的笑得都快飙泪了，本来还羞恼着的余酒一下子就破功了，被她的笑声传染，跟着傻笑起来。 早上去余建国家里吃了早餐，两人才回来拿剩下的奶粉和奶糖等东西，先去了知青点。没想到正巧，江然和乔菁菁也在。 吴晓身边坐着个和她长相相似的姑娘，不用说，肯定就是她妹妹吴晨了。知青点还有两三个新面孔，都是去年下乡来的知青们，路途遥远，他们都没有回家过年。 打过招呼，林小北也和余酒跟着他们坐在院子里围着桌子嗑瓜子，她把带来的奶糖和水果糖分了出去，剩下的糖果和一罐奶粉，准备待会拿去给王芳的，她儿子年前的时候生了场病，连着几天都去公社卫生院挂点滴，小娃娃都瘦了一大圈，想着水牛奶的奶粉好，买了给他补补身体的。 吴晨和另外两个新来的女知青时不时地看向林小北和余酒，觉得这两个人穿的好，看着也好看。没多久就有个女知青问：“小北姐和余大哥都是下乡来的知青吗？老家是哪里的呀？” 吴晓率先就帮着解答了，“小北家里杭市的，和我同一年来的，余大哥是本地人。” “哦，这样啊。”女知青想了想又笑着开玩笑似地说：“那能找到在公社厂子里的工作也不容易，要是厂里有招工，余大哥可得帮我们推荐啊。” “厂里招工，除非特殊要求，基本都会对外公开，你们多留意就是。我在厂子里就是一个开货车的，没有什么人脉，帮不了你们推荐。年后开工就有一次招聘，你们有想法就去看看。”余酒头都不抬，把剥好的一小把瓜子递给林小北。 江然看了一眼那几个神色不明的知青，接着和余酒聊起水牛奶厂的事情，他和乔菁菁现在在大队的水牛奶养殖合作社做工，也想多了解看看厂子里的情况。 “大队想着要扩张养殖的数量，但是又怕砸在手里，余大哥，你觉得这个扩张可不可行？” “大队怕承担风险那是肯定的，不过现在厂子已经在扩建了，等扩建出来那就是要加大生产，大队就算扩张了，能提供的水牛奶厂子都能吃下。不瞒你说，现在厂里能收上来的水牛奶根本就不够，可能会和临近的几个公社谈水奶牛养殖的事情，如果我们青竹大队要是能做大这个养殖合作社，能赚到的也不少。” 江然另外又问了些其他的事情，把余酒说的都记着准备再琢磨琢磨。 还要去姚家村看看王芳，下午就要回公社的房子了，林小北和余酒提出了告辞，还说了让乔菁菁几个改天去公社家里吃饭，正好他们和张卫国李强几人也都聚一聚，几人一商量就约了后日。几个新知青也识趣，林小北的话里话外都是他们几个老朋友聚会，人家没想着要邀请他们。 等人一走出去，刚刚一个没出声的女知青就对着刚刚说话的女知青嘲讽道：“你多大的脸啊，非亲非故的，叫人家给你推荐工作。我听着都替你尴尬。” 被嘲讽了的女知青反驳回去：“你也不用在这说些马后炮的话，你敢说你没有想法？只不过是我说了出来而已。再说了，人家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好尴尬的。” 乔菁菁和江然两个已经搬出去的，和他们新来的知青也不熟，这么坐在这儿听人吵架才尴尬呢，赶紧说家里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吴晓也带着吴晨在外边走走看看，吴晨心不在焉地跟着走了一路，突然有些扭捏地小声问道：“姐，小北姐之前是和你一样住在知青点的，那她怎么认识余大哥的啊？” 吴晓早习惯了自家妹妹总是这副胆怯懦弱的样子，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好奇，“余大哥的堂婶帮介绍的，小北还救过余大哥堂婶的亲妈，也不奇怪。” 听到这儿，吴晨心里了然：怪不得，原来是因为家里亲戚介绍才在一起的。 沉迷在自己思绪中的吴晨没有听到吴晓后面说的话：“不过看余大哥那个样子，怕是早就对小北有想法了，我觉得很大可能是他让他堂婶过来说媒的。” 林小北和余酒到王芳家里的时候还碰到了隔壁胡奶奶家的孙子，林小北给了他一个红包，有掏了几颗糖果装他的上衣兜里。 他们进去的时候，王芳正在院子里边洗衣服边看放在摇椅里的儿子，瞧见他们来拜年，王芳高兴得就着衣服擦了擦手，找了两张凳子出来给他们坐。厨房里边正在忙活做包子的姚母听到声音双手□□地走出来，高兴地说：“林老师，新年好啊。” “婶儿，新年好。”林小北说着就把手里的奶粉和糖果递给王芳，“这是给孩子买的奶粉，营养好，现在也能喂着喝了。我们待会就得回去了，刚刚从知青点那边过来，和菁菁吴晓约了后日去公社我那里聚餐，你要是得空也来。” 王芳打开袋子一看，是最近公社有名的水牛奶奶粉和奶糖水果糖，直言这个太贵了，不好意思白白收下。虽然婆家人都是温和人，她日子过得也舒坦，但是家里也没富裕到能给孩子花十几二十块买一罐奶粉喝。 余酒看出她的窘迫，当下说道：“小北喜欢孩子，也是她当小姨的一点心意。” 姚母也感念两人的好，他们走的时候给他们塞了小半篮子的鸡蛋。推脱不下，林小北和余酒就拎着一篮子鸡蛋回去了。 骑着自行车回公社，林小北心里感慨：这个刘春香啊，就是话说得好听，真的做事起来不敞亮。连姚母接了他们的好都知道多少回些心意，他们给刘春香的，就是石子扔进了大海，半点不见回响。 算了，说不定人家还觉得他们是理所应当该孝敬他们的，可能还嫌少呢。 第四十七章 到了约定的那日, 余酒早早出门去买了肉和菜回来。张卫国和李强没有别的事情，没多久也过来帮忙打下手。 两人过来的时候还拎着一大袋橙子和一个柚子。林小北不和他们客气，直接上手接过来就说：“闻到苹果香了, 他们再不来我自己就先吃了。”说是这么说, 转身就把苹果放篮子里拿去井边打水清洗。 张卫国明显比前段时间白了许多, 依然还是黑得像炭的李强笑得憨厚, “我这是天生就黑，卫国他本来就白，以前大家都下地干活晒日头，也看不出来, 哪知道现在不出去晒了对比这么明显。” “白不白的不打紧，人健康就成。”林小北笑道。 “强子, 你过来帮我打水。”张卫国撸起袖子蹲在水井旁边准备洗菜, 催促着李强赶紧一起来干活。 余酒倒是清闲, 就等着他俩把菜给洗好再忙活。锅里的玉米排骨汤已经在炖着着，估计着等乔菁菁他们一到, 这汤也炖好了。 “余大哥, 今天咱准备啥菜？”李强对余酒的厨艺深信不疑，每次都能吃到“新菜品”，从昨天余酒过来叫他们说今天过来吃饭时就开始期待了。 “今天吃红烧肉，还有红烧鱼, 再炒个木耳，两盘青菜, 一个玉米排骨汤。够你们吃的了。”林小北一个个地数过去, 提到红烧肉的时候, 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抬头发现余酒倚在厨房门口笑着看她, 这个馋样又被抓包了, 也不看他了，扭头回堂屋拿出他们准备的过年零嘴出来。 余酒前段时间真的做出了瓜子酥和猪肉脯、梨膏糖，他又找了厂子里不要了的一些木板带回来，自己动手制作了一个简陋的四层零食柜，里面满满当当地摆着各种吃的。要是有小朋友来他们家做客，肯定要羡慕哭了。 林小北拿出自己在高婶子那里买的竹篮收纳盒，盒子里边垫着牛皮纸。四个收纳盒，抓了两个口味的炒瓜子、花生酥和一些猪肉脯牛肉干，还有一个个小方块码着的梨膏糖。然后放到桌子中间放着，把桌上的花瓶放到了零食架上。 乔菁菁他们来到的时候直呼堂屋布置得太好看了，木沙发上都垫上了统一藏蓝色的坐垫，靠墙那里做了收纳的柜子，看着都是挺普通的木板做成的，统一上了漆，柜子上边铺了红白格子布，错落着几个不同形状的白色花瓶，里边放着不知名的小花束。看着简朴又清新，十分温馨。 王芳抱着孩子放他坐在沙发上，七个月大的小朋友乖乖巧巧地坐在沙发上啃手指，任林小北怎么逗他都不理人，甚至觉得烦了还转过身去继续啃手。 这次王芳的丈夫没有跟着一块儿来，县里要修水库，余家村和姚家村等几个村子都靠着河边，劳壮力去修有工钱，给的不少，最近都不着家。本来她不想来的，家里婆婆非说让她带着孩子多出去和朋友聚聚，还给她收拾好孩子的东西送她到余家村村口，等其他人会合了才走。 乔菁菁现在来这就跟来自己家一样，大剌剌地坐下就开始拿桌上的零食吃。吴晓和王芳跟着坐下，林小北看吴晨站在一旁还很拘束，温声道：“妹妹坐着吃些零食，我去给你们泡梨膏糖。” 一说到梨膏糖，乔菁菁坐不住了，她以前在家的时候家里常备有，下乡来了这里后还没有吃过。于是就屁颠颠地跟在林小北身后去拿杯子，每个杯子放一小方块进去，然后倒上温开水，拿勺子搅拌开。 每个人分了一杯。梨膏糖干着吃泡水喝都行，不过泡水喝没有那么甜，也好喝。 吴晨坐下喝了半杯的梨膏糖水，又吃了几片猪肉脯，看外边张卫国、李强还有江然三人在厨房进进出出的，知道余酒是做饭的大厨，心里有些犹豫了许久，才站起身来，“看大家都忙，我去帮忙烧火吧。” 没等她走出去，就被坐在靠门边的乔菁菁拉住，“咱们这里就是男人做饭，咱们等着吃就成了，不许去啊。”说完把人按回沙发上坐着。 吴晓也跟着笑道：“没错，都是余大哥带的好头。以后找对象啊，可得以余大哥为榜样，不说找个家务活都包揽的男人，能一起分担的也成啊。” “那可不是。”乔菁菁咔擦咔擦又吃了一小把瓜子，“还是咱小北有福气，最懒的找了个最勤快的。” 气得林小北拿抱枕扔她，“少在人妹妹面前埋汰我，我只是不擅长做家务，我不懒的好嘛！” 王芳跟着笑，“是是是，你不懒。”话里的揶揄满满。 看几个姐姐都是这般说，吴晨只好歇下了心思。不过乔菁菁的那句话真的是说到了她的心里，找对象就要找余大哥这样的，人长得好还有本事。想着想着，垂下眼睑掩住眼里的难过，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不是她先遇到的呢？ 余酒的厨艺在大家心里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连小娃娃看着都不肯乖乖待在他妈妈怀里，一直伸着小手想要抓前面的菜。 “孩子起大名了没？”林小北夹了根菜梗给他拿着啃，对于这个娃娃小名叫狗蛋这件事她现在还不能接受，所以都不肯叫他小名，甚至还和余酒约法三章，以后他们的孩子不能起这么奇怪的名字，以后孩子长大了是会怨他们的。 “起了，他爷爷给起的，叫姚平安。” 行吧，平安也好听，寓意很好，平平安安的。 吃完饭，大家也不着急着回去，林小北翻出扑克牌来打，小平安扒着王芳，所以刚好四个女孩子一起打。余酒他们搬了凳子在外边坐，一边收拾屋子一边聊天。前面两轮吴晨都心不在焉地出错了牌，气得吴晓直说要换个人来。 正合了吴晨的心意，她就说自己不太会打，就把在洗碗的李强喊进去一起打，她自己直接动手去洗碗筷。 平时很少和女孩子接触的李强看到吴晨抢着帮他干活，脸一下通红，正想帮她一块儿洗，又被吴晓她们喊走了，连着张卫国也跟着进去观战。 堂屋里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还时不时地参杂着小平安咿咿呀呀的小奶音。吴晨端着洗好的碗筷进厨房。江然坐在灶前和余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见吴晨拿碗筷进来就说：“放桌上就行。” 吴晨绞了绞手指，说道：“江大哥，要不我来烧火吧，我不太会打牌，你去和他们玩吧。”说着想上前拿过搁在灶边上的火钳。 却不想江然一记眼神扫射过来，像是把她不敢宣之于口的那点隐晦心思看得透彻，淡淡地说：“我不爱玩牌，有活我会就叫卫国和强子他们，用不着你们姑娘家来。我和余大哥还有事情要说，你们去玩吧。” “好。”吴晨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余酒，见他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似的完全不搭理，低下头咬了咬嘴唇，脸色有些难堪，转身往堂屋的热闹处走去。 江然轻嗤一声，拿起火钳往灶里通了通，火势一下子更旺了。从知青点到村口的路上，吴晨一直找乔菁菁问林小北和余酒的事情，其实大多数都是在问余酒。他那个神经大条的傻媳妇儿猜不到小姑娘话里的弯弯绕绕，吴晓对自己亲妹太过信任所以不会想歪，只有江然这个局外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特别是吃饭的时候吴晨总是下意识地去看余酒。 是人都有偏心，哪怕都是一样相处那么久的朋友也能分个亲疏远近出来。他和乔菁菁之前在知青点跟林小北就走得更近，之后因为林小北又结识了余酒，这下关系就更亲近了，总之是要比吴晓要好的。吴晓这个妹妹也真的，明知道人家结婚了还有小心思，就算情不自禁有心思就算了，还要上赶着往前凑是怎么回事。 他不好直白扯开这件事，就是怕闹得大家都难堪，只要她知道收敛就行。要是不知道收敛，就让菁菁和吴晓私底下说一说，以后还是别来了。 “厂里现在招工多，你和你媳妇儿要不要去试试看？”余酒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没回话。拿着锅铲敲了敲铁锅，看他一脸疑惑地看过来，又重复问了一遍。 回过神来的江然摸了摸鼻子，也有些犹豫，“我和菁菁商量过这件事情，我们倒是不在乎在哪里，现在大队的养殖合作社才刚有点起色，我是挺想留下来好好做事情的，如果进厂子里虽然是正式工人有工资福利，但是可能不太适合我，我还是想做些事情的。” 人各有志，余酒也不干涉别人的决定，只点点头示意明白了他的想法。江然能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很难得的，很多人下乡是迫不得已，但是还是有人是真的依旧怀揣着一腔热血想要做出点成绩来证明自己的。 “我这样，是不是很不自量力？”江然自嘲道。 余酒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觉得留在大队的养殖合作社可以实现价值，没有耽误你和你的家人，只要你们过得好，那就是正确的，没有什么不自量力的。再说了，进工厂做工确实会比较枯燥，你自己想好了就好，想好了就去做。” “好！谢谢余大哥。” “不用。有空你们就多来家里吃饭，叫上卫国和强子他们。”余酒说着又去掀开锅盖看看锅里的粽子。 晚饭吃的就没有那么丰盛了，不过晚饭有粽子。林小北在外边的小摊上看见有人在卖，不过没有她喜欢吃的陷就没买。余酒见了就默默地去买了粽叶和材料回来，做的不多，但是给大家解解馋还是够了的。 有乔菁菁这个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林小北任命地给他们收拾些吃的给他们带回去。冬天天黑的早，怕晚上赶路让孩子着凉，余酒去厂里借了货车，开车送他们回去，王芳抱着孩子坐在副驾驶上倒也不用担心着凉。 林小北也跟着上了车，说是待会可以陪余酒回来，腻歪得让乔菁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余酒先开到余家村村口，把江然他们放下，又把车开到大队的空地上，这里热闹着呢，公社请了放电影的到各个大队放电影，这两晚轮到青竹大队，很多人家搬着小板凳过来看，还有人在后边卖些零食，一帮小孩子围着跑来跑去。 看见有货车停在附近，不少人还看了过来。 王芳抱着孩子下了车，余酒就帮忙拎东西，和林小北一起陪她走回家。不然天黑麻麻的，她一个女人家抱着个孩子不安全。 还没走到姚家，远远就看见王芳的丈夫和公公婆婆坐在大门口那里张望，又是一番感谢余酒和林小北把人送到家还给了礼物。 两人转身回到大队，站在后边看电影，直到放映结束了才开车回公社。 第四十八章 这一个新年, 林小北不是在吃余酒做的美食，就是在催余酒做新的美食，一边吃还一边翻做好的教案修改。 今年开学几乎每个班都多了一两个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青山公社的这两个厂子的带动, 不仅是青山公社多了不少果园、水奶牛养殖合作社, 青山公社临近的几个公社, 包括隔壁县城的，也都纷纷搞起了水牛奶养殖。青山公社的厂子直接派出养殖技术员到临近的合作社去指导，远一些的就让他们把人送过来统一学习。 厂子的效益好，能带着附近的乡民一同增加收入, 所以可能就因此多了些学生过来学习。 林小北回去和余酒说到这个事情时，余酒说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厂子招工要求要初中毕业的。怪不得呢。林小北夸赞：“你们厂子的领导不错, 能想到这个要求。以后读书的孩子多了, 就能提高人民的素质, 还能培养更多技术人才，你说是不是？” “那是当然。所以林老师真伟大。”余酒顺口一起把自己媳妇儿也给夸进去。 她做的不过就是自己的分内事, 算什么伟大呢。 不过, 他夸的，她就当是真的了。 有了上个学期的磨合，这个她和学生的教学进行得更加顺利。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了，九班班上好几个成绩好的学生这学期都和刘奇一样, 开始上课犯困，脸色也不好。难道这个犯困还人传人了？ 挨个地问了一遍, 都没有问出什么, 学生畏畏缩缩的。于是林小北又找到了秦远森, 反馈了九班学生的这些情况, “他们现在这个状态很危险, 要是再不及时遏止，时间长了，这帮孩子的学习就会慢慢落下，学习的事情不进则退，到后面他们可能连中班的学生都比不过。” 秦远森沉思，因为林小北不是第一个来跟他反馈这个情况的老师，七班的班主任课后来跟他告状说九班的学生成绩好了就骄傲了，上课都不好好上课，好几个都在课堂上打瞌睡。 为此，秦远森和另外两个班主任连着几个晚上去男生宿舍巡查，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找了几个班里比较乖的学生来询问，都说不知道。 几个老师一同商量，决定把出现问题的几个学生一同叫到办公室，然后剩下的九班的学生一个个喊进办公室盘问，林小北没有参与盘问，而是坐在一旁观察学生的神情，有几个不停地捏紧衣角的学生显得很紧张，还有一两个面对这么多老师的盘问说话都结巴。按理说，他们都是带他们一年的老师了，平时上课什么的也没有过体罚学生，几个老师都不是那种脾气暴躁的，学生不应该和老师说话还这么害怕，除非心里有鬼了。 问完了九班的学生，林小北提议和这几个学生一个宿舍的学生也挨个叫过来询问看看能不能又发现。其中有男生还有女生，一个宿舍里三个班的学生混杂在一起，所以就挑的劳动课时间来一个个地问。 先找的女生宿舍的学生来询问，有两个女生说话的态度还挺嚣张，老师就问了在宿舍和出现问题的女同学关系怎么样，她们就什么脏话都骂，因为都是八班的学生，八班的班主任在旁边看着脸色阴沉得都快滴出墨来。 话也不用问了，直接把人留下，继续让下一个学生进来问话，进来的女生看到留在办公室吊儿郎当站着的那两个女生，瞬间有些慌张地说：“老师，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续叫了几个女生进来差不多都是这个反应，这下再明显不过了，进来的女生都害怕这两个人。 林小北让留下的两个女生回去，然后去翻看她们的学生档案资料，其中一个女生还是隔壁公社书记的女儿。 后面问道男生宿舍时，有几个学生的态度虽然不像前面那两个女生那么嚣张，但是也能明显看出他们的心虚。毕竟也才十三四岁的孩子，还不会完美掩饰自己的小动作。 询问了一圈，记下了几个可疑名单。 学生都出去后，罗红在办公室里气急败坏地道：“这都什么学生！还说就是让同学晚上帮忙写写作业，还帮洗衣服，他们的手是断了吗？” 其他几个老师都沉着脸，揪出来的几个有嫌疑欺负同学的，女生都是八班的，男生是七班和九班都有。林小北默默吐槽：还真是会给自己分配。 因为到了周末，还没有其他的什么证据线索，也只能先放一放。不过林小北特意提醒了余小光今天放学直接去家里吃饭，她想着余小光也是学生，应该会了解一些学生间的事情。 她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测，但是没有证实不好下定论。 余酒回来的时候看到余小光也在家里，惊讶地问道：“还不回家？”平时一到周六下午就跑得不见人影，让他留在家里住一晚第二天下午回学校省得来回跑都不愿意。 “四嫂叫我来家里吃饭。”在四哥面前就喊四嫂，在四嫂面前就喊林老师，这个区别把握得死死的。不过自从林小北几次带他出去加餐，慢慢的他就改了口。还好上了初中不是她来带他们班，不然林老师这个尊称是改不掉了。 吃饭的时候林小北就开始问余小光，在学校男生宿舍里面会不会有矛盾，有人欺负人的。 余小光大口大口进食，抽空回话：“就有的宿舍可能有，大晚上不让人睡觉，还要欺负同学给他们洗衣服，还抢同学吃的。” “那你们宿舍有吗？”余酒抬头看了他一眼。 “也有，不过没有那么过分，我们宿舍的其他男生都看不惯这些人，刚开始那几个刺头想挑事，差点被我们围起来，就不敢了，嗝~” 余酒对这个显然还挺习以为常，面色不改地说：“要是有人欺负你就和四哥说，哥帮你打回去。” “嗯嗯！”余小光疯狂点头，又有些犹豫地说：“还是不用了，四哥，我能自己搞定。我可不想你来帮忙，前几年你帮三哥打架，三哥被爷爷抽了一顿，你一点事都没有。我爷爷现在是打不动了，我爸力气大着呢。” 一不小心又暴露了余酒的一个黑历史。 林小北：在一个老师面前讨论这个真的好嘛？ 两兄弟后知后觉地想到好像不太适合谈论这个话题，余酒见林小北愤怒地看着他，不满他这么乱教孩子。余酒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避开她的视线，低下头专心吃饭。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和老师说，会有老师来处理，打架是不好的，万一没个轻重打重伤了，你们有理也变成没理，听到没有？” “嗯听到了。那，那要是老师也不管呢？他们还继续欺负人怎么办？” “......”林小北哽了一下，对上他们两兄弟期待答案的眼神，低下头去小声地说：“那你就等他放学了叫你四哥在门口拦他，先吓吓他，要是还犯，你就打回去。” 先撩者贱，她初中的时候有段时间也经历过校园暴力，本来没有很过分，老师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那个时候软包子的性格觉得忍忍就算了，后来被人家往被子上泼水还扔她的衣服，她也不忍了，趁着晚自习班主任和整个班的人都在，她直愣愣地上讲台拿了根细长的教棍在手里甩了甩，然后直接上手打，连过来拦着的班主任也挨了两棍。后来叫了家长过来，她爸妈都没空来，虽然她一个人面对好几个家长，气势也没输，把那几个欺负人的同学的乖乖女形象撕个一干二净，然后她还围观了一场集体棍棒教育场面。 所以说，道理讲不通的，直接上手就是了，不然这口气出不来，以后一直记得的就是被人欺压的憋屈，积压久了人不抑郁才怪。把气撒出来了，一直记得的就会是：哦，曾经有几个神经病搞事情，好好和他们说话不听人话，所以我打了他们一顿。 余酒脸上的笑没停下来过，夹了个鸡翅膀给她，“快吃。” 之后林小北又问了余小光宿舍里的情况，眉头紧锁，好像只有她带的这三个班的情况比较严重，其他班的都还是小打小闹的，没有出现现在的情况。 吃完饭余小光骑着家里的自行车回去。 余酒拖着林小北出去散步，“出去走走，吃完就躺着对身体不好。”主要是她小身板真的有点弱，特别是每次来例假的时候疼得脸色苍白全身冒冷汗。去找了县里的老医生看过之后，现在都在按时熬中药喝，不过医生也说了，喝药是辅助，还得多锻炼。 跑步是不可能跑步的，她又捡起了以前学的瑜伽。只会一些简单的动作，她恨曾经拖拖拉拉学得太晚，穿来这里也没瑜伽班可以报啊。 但是余酒觉得她练瑜伽用处没那么大，他只要在家，吃过饭就要把人拉出去散步，等散个半小时回来，又让她跳绳，跳绳的数量一点点增加。可谓是煞费苦心了，林小北也从刚开始的一锻炼就蔫变成“也能接受”。 不过就是出去散步的时候经过那棵老榕树，不少爷爷奶奶们在那里聊天，比白天的时候还热闹。看见他们走过来都笑着打趣：“这小两口感情真好。” 也有些嘴碎的，一看人家走过去了就挤眉弄眼地嘲讽：“我听说啊，这小伙子啊，家里就他一个了，那姑娘是城里来下乡的知青，都结婚大半年了还没有消息呢，我上次经过他们院子看见人在熬药，说不定啊，这姑娘身子不行，不一定能生出来。你说说，这要是没个娃，这家可不就断了。” 有人八卦地开始说起这件事情，当然更多的人还是有些自己的判断能力，一个看着面向比较苦的老太太唾了声，“你听说的什么时候真的过，什么事都拿来胡沁，说话不积德，怪不得你家的儿媳妇一个比一个厉害。” 其他人听了一想，可不是嘛。 走远了的余酒喝林小北不知道身后的插曲，她还想着学校学生的事情。很大可能就是那几个学生被同学欺负了，但是又不敢告诉老师。 还是得找一个突破口，老师当然可以帮助他们去惩罚那些欺负人的学生，但是他们的学生自己也应该学会站起来反抗，还有就是，学生也要了解什么是校园霸凌，学校更要了解，同时给出相应的惩罚条例。 这么一盘算，晚上洗完澡后她就拿起本子写下她的想法，先找领导说明现在这个情况并制定相关惩处明细，然后在全校开展反校园霸凌讲座，再和学生讲解如果参与校园霸凌会面临学校什么样的处罚，最后还要再去找九班的那几个同学再了解清楚来龙去脉，对相馆的学生进行处罚并告知家长，结束之后还要把这件事情通报到学校的公告栏里，让大家引以为鉴。 写完都十一点了，还好公社这里都通了电，要是在余家村，用煤油灯真的伤眼。 “诶，小光说你以前帮余昌打架，是为什么？” “余昌自己瞎显摆，人家看他穿得好吃得好还有钱，都逮着他一个搞事，他打又打不过，又不敢和家里说，那时候我读高中，离得近，就过去帮打了一架。”还是两个人打七八个呢。 “那你真够义气。”听他这语气还挺骄傲的是怎么回事？不过怪不得余昌和余酒关系那么好，合着是打架打出来的。 “嗯，还行。”余酒默默受了这个夸赞。 第四十九章 周一回学校上课, 趁着最后一节课的空闲时间，林小北先和其他几位老师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三位老师一致同意后, 才一起去找学校的领导汇报这件事情, 并给到了他们接下来的解决方案。 汪主任去县里开会了, 现在这件事情算是学生的纪律问题, 所以是汪主任来拿主意。其他的都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个校园霸凌的讲座要怎么开展还需要给一个具体的流程和内容。校园霸凌这个词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说，这个讲座的工作当仁不让地给到了林小北去负责，其他的科任老师配合。 上周老师们大张旗鼓地把学生一个个叫进办公室谈话, 那几个被记在黑名单上的学生这一周回来上课都乖巧了许多。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要这么被划过去了，这几个学生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周三, 上完最后一节课, 学生们还没来得及出教室们，就被自己班的班主任堵在了教室里, 让他们带上自己的凳子到球场上集合。十五个班的学生, 也有将近五百人，按照班级顺序分成十五列坐好，各个班的班主任背着手站在学生队伍最后面，还有其他科任老师也在后边站着。 底下的学生小声讨论, 这是要做什么活动？ 那两个被列为欺负学生的女生挨坐在一起，两人都有些紧张, 刚刚看班主任的脸色很严肃, 她们总觉得这有可能是和自己有关系。上次在办公室的时候是挺嚣张的, 她们也觉得老师管不住她们, 这在以前当老师的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呢, 何况其中一个女生的爸爸还是公社书记，但是现在这个架势，她们也开始慌了。 没多久，林小北拿着讲稿上台。露天场地，讲台就是一张从最近的教室里搬过来的。广播不好搬过来，林小北直接拿的大喇叭讲话。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下午好，我是教数学科目的林老师。我想底下的很多同学一定都很好奇为什么临时要叫大家来这里，也许有些同学心里是知道的。从上个学期到近段时间啊，我们老师们发现了不少学生间的问题，特别是有些同学暗地里打同学，抢同学的东西，叫同学帮忙写作业等等，各位同学身边有没有遇到或者看到过这种情况？” 话音刚落，每个班的学生都有些人不由自主地移动目光往老师说的那些同学看去，底下四处也开始了小声的谈论。 等过了两三分钟，林小北制止了底下的谈论，继续拿起喇叭说道：“据我所知，大部分同学都是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的，那为什没有同学来告诉老师呢？我想，被欺负的同学也很无助，不知道这点事情应不应该告诉老师，或者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就过去了，但是，可以这样的事情可以过去吗？” “有的同学能自己消化，有的同学就会钻牛角尖，那这件事情就会过不去！如果被欺负的同学心里过去会有什么后果，我们待会再说。回头来说说这些欺负同学的行为，除了打同学、抢同学的东西、叫同学帮忙写作业这些行为，还有搞小团体孤立同学、传播同学的谣言、辱骂同学等，这些行为都是校园霸凌！” “林老师读书的时候有个同校的同学，经常被同学打骂还被威胁不准告诉老师和家长，这位同学性格内向又胆小，就一直不说，直到欺负他的人变本加厉更加过分，他终于受不住了，直接选择了跳河自杀。还有一个同学也是经常被同宿舍的人欺负，有一天他忍不住了就趁着舍友们睡觉了拿刀砍死了他们，最后这个同学也因为杀人而被枪毙。更有的人，被欺负了但是一直没有发泄出来，心理极度扭曲，生活越过越悲观。” 什么大道理都比不过“真人真事的具体例子”来得通俗易懂。 “有人可能会说，步就骂你几句打你几下，至于吗？要是有人天天抽你大嘴巴子你说你至不至于？俗话常说，不以恶小而为之，今天你们能打骂同学，以后去到社会是不是会杀人放火？” “你们来到这里读书，老师们都希望你们能学有所成，哪怕今后做不成国家栋梁，也希望你们在这里学会做人的道理，起码不要成为社会的害虫。来到学校，你们就要服从学校的规章制度，在这里，所有的同学都是平等的，我不管你家里有钱没钱，有权没权，我也不管你在家里在学校外边是怎么样的，进了学校，就要知道应该尊重老师尊重同学！” “从今天开始，学校将会张贴出对于校园霸凌者的惩罚制度。另外，我们也希望被欺负了的同学，来和老师大胆举报，如果被查实有人在学校里欺负同学，第一次给予警告并且通知家长来学校，第二次直接开除并且永远不再录用这个学生。至于前面的发生过的，我们会视情节严重程度进行处置。特别是七班、八班、九班的个别同学，开完会后希望你们主动找到班主任交代清楚你们的所作所为，有隐瞒不说被我们查出来的，本周我们将会直接联系你们的家长到学校来进行谈话，并且会在学校公告栏上对你们的行为和惩罚进行通报。” 底下的学生有的在偷偷抹眼泪，还有的在目光游离四处看，还有的神色慌张交握着的手指都在颤抖。 “散会！”林小北关上喇叭，拿着稿子就下去了。各个班的班主任带着学生搬凳子回到教室。今天的劳动课取消，前面小半节是林小北在这讲话，后面的时间是留给各个班主任回去开班会的，班会的内容是之前林小北和大家一起商量决定的，每个班的大概内容都基本一样。 她上台讲话是为了和学生科普什么是校园霸凌以及它的危害，还有向学生展示了学校对于校园霸凌不可容忍的态度。后面各个班班主任才是具体去落实监督的那个人，所以要各个班再进行班会宣讲。等到周五早上的晨会上，还将由汪主任对学校关于校园霸凌者的惩罚制度做详细说明。 罗红跟在林小北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冲她竖起大拇指，“林老师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刚刚上台讲话那么有气势！” “嗐，过奖了，主要是靠吼。”不吼也不行啊，这个喇叭质量是真不得，声音不够大，又不能把广播室的喇叭拉过来，瞎凑合用了。 “你以前同学真有这些事儿啊？听得我都心里有些怕，你说要是咱学生也这么极端可怎么办？” 林小北：“......”大家的故事里谁还没有几个被用来举例的朋友呢。尴尬地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过学生嘛，只要老师和家长好好引导，三观基本不会走偏。”可难的就是，很多人并没有得到“好好引导”。 “啥三观？那又什么意思？” “......三观就是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后来不知道怎么地，网上看剧的网友突然就流行起了“三观跟着五官走”。她自己设想了下如果余酒是个嗜酒嗜赌没工作的小流氓......再好看的脸也拯救不了了，她肯定打得比打钱浩还狠。 这次讲座加班会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每个班主任手上都有了好几个“罪证”，都是学生自己主动找老师说明情况的，也有被欺负过的同学找班主任举报，学校这周除了正常的上课，就热闹地搞起了反校园霸凌。 不过也有例外的，不到黄河心不死。那天问话时比较嚣张的隔壁公社书记的女儿，没有主动来和老师交代，并且她自己也被同学举报抢其他女生的衣服、还在宿舍里带头嘲笑一个穿着比较差的同学，甚至把这个同学的被子都用水泼湿导致同学没有办法睡觉。 学校领导办公室那里有安装电话，通知这位女生家长的是从县里开会回来的孔主任。早上打的电话，家长下午就来了，还穿着整整齐齐的干部装。因为要上课，除了八班的班主任和学校三位主任，还有那个女生和她爸，其他人都不在场。也不知道谈话过程中讲了什么，不过第二天那个女生就没有来上课。 第二天上完课回到办公室，林小北还没来得及问八班班主任现在是什么情况，罗红就先告诉她了。 因为电话里没有说明情况，所以那位书记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孩子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怒气冲冲地一来就质问老师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反转太快，不是他家孩子被人欺负了，而是他家孩子去欺负别人，而且做的那些事情说出来样样都丢他的脸。不过这位书记也不是一开始就信了老师说的话，还一直争辩说孩子在家十分乖巧听话，而且家里也不缺钱给她买的衣服比一般人家好很多，怎么可能去抢同学的衣服呢。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不得不信，这位书记气得当场扇了女儿两耳光，在场的老师都跟着去劝人别动手。家长想让学生直接退学回去，但是这个女生当场就给跪下痛哭说不肯退学，一再保证不会再犯错。 总之，现在的结果就是，女生跟着回家去了，下周回来上课，毕竟她爸那两巴掌是真下狠手，要回去养养。同时，学校也对不主动坦白被叫家长的学生进行了通报批评，并且要求赔偿同学的损失。 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了一个小段落。 也仅是暂时被制止了而已，校园霸凌的消失还需要走很长的路，需要有老师的重视，家长的配合，还要有学校的支持，法律的保护。她能做的很少，只希望在她带的学生里，被欺负的人能看到靠山，并且敢去反抗。也希望施加暴力的人，看得见别人的痛苦也看得见错误的代价，从而有所改变。 她不妄图拯救所有人，但是如果能有幸帮助到那么一两个，那也算功德一两件。 只是，今晚余酒看她的眼神略奇怪，她感觉自己在他眼里闪烁金光？ 可不就是闪烁金光！ 余酒今天下午不用上工，隔壁家的宋婶子看见他家院门大开，余酒挥舞着锄头在翻院子西侧的空地。过了一会儿，宋婶子拎着一篮子蔬菜过来给她，说是要感谢林老师。 于是，余酒就在宋婶子天花乱坠的话里了解到了林小北在学校做了什么大事，被夸得与有荣焉。一高兴，去跟附近的一个奶奶买了只鸡回来做烧鸡，准备晚上给她加大餐。 “林老师今天没有想和我分享的事情吗？”余酒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然而，在看到香喷喷的烧鸡端上来后，林小北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那只鸡，完全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等饭菜都上齐了，她直接埋头苦吃。吃得肚皮圆滚滚了软软地打了个饱嗝，才想起来问：“今天有什么好事吗？吃得这么丰盛？” “没什么好事，就是想奖励我们林老师。” 细细一想，就明白肯定是他也知道学校里的事情了。四周充满邻居们的家长里短的声音，趁着月色皎洁，她挪了挪小板凳，上半身直接扑到他怀里，抬头亲了亲他下巴，又嫌弃地说：“该刮胡子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4 11:35:18~2022-05-04 23:2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飘的云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章 1976年的前半年就像是被人按了快进键一样飞速划过, 到各个班做了期末总结，该发的奖励发给了学生，这一学年, 就这么画上了句号。 这次期末考试, 比上个学期好了很多, 七班的成绩渐渐跟了上来, 她在九班发现了几个好苗子，坚持下去，以后估计能考大学。特别是刘奇，自从反校园霸凌得到了重视, 很快就找回了学习状态，开始主动找她要拓展的知识点学习。现在林小北都觉得自己的所学已经不能再教他了, 她学的文科, 虽然高中数学成绩很不错, 但是毕竟没有那么专业。她和余酒说了这个事情，给在南市的梅叔叔写了信, 看能不能帮忙找到一些大学的数学教材。 有没有用她也不知道, 她自己肯定是没有办法继续教的，有用就自学看看，没用也没有关系，那就再缓缓, 先把现在学的内容学扎实牢固了，等明年恢复了高考, 她要是如愿去上大学, 他也刚上高中, 到时候她去大学也能找找这类资源。 所以刚刚发完奖品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 刘奇还跑过来问她暑假有没有多的题目给他练习, 林小北就说让他暑假把前面学过的复习一遍。 站在走廊看学生们拎着大袋小袋的行李离开学校，一时有些感慨，老师应该是既容易察觉时间流逝又不易察觉的人，看着学生从新生入学到毕业离开，这几年噌地一下就过去了，但是回过头，才发现，原来不知道是第几个几年了。 教着教着也教出了感情，如果明年高考恢复，那她正好带这一届学生到毕业，到后面，看情况再看看要不要辞职吧。毕竟主要是余酒，她考大学，余酒也得考大学，脱离学校那么久了，可能得在家好好准备。 “林老师去发完奖品了？”其他老师都已经在办公室里了，气愤热闹，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好事情。 “是啊。”林小北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待会学校领导还要给老师们开会。 “覃老师刚刚提议暑假大家一起去市里玩，林老师你要不要一起去？”罗红兴奋地说道。 她家是安山县的，之前大哥没结婚的时候家里对她算是很不错的，供她读完了高中，哪怕高中毕业出来做的也是临时工，到手的工资不多，但家里还还时不时地给她些零花钱，攒个半年也能买件新衣服。后来大嫂进门了，就开始挤兑她，说她白住在家里也要交伙食费，她每个月工资交完就剩个一两块，家里也不再给零花钱，要不是她应聘上了老师，在家里还有得熬呢。这不，现在放假有时间了，她手里也攒了一年的工资，听覃丹老师一提，她就有些心动了。 开学时还有段时间天气凉，林小北穿着那件呢子大衣上班，一下子就勾住了她的目光，想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买新衣服了，也该买套新的，夏天的衣服没有冬天的大衣贵，还是能挥霍的。 林小北倒是要去南市，不过她是要和余酒去拜访梅叔叔的。就算没有别的事情，她也不想和他们一起，怪糟心的。 覃丹是一、二、三班的英语老师，也是城里来的知青，不过人家是桂省省城来的。林小北对人家也不是有什么意见，就是这个覃丹和秦远森走得近。林小北在办公室里说过秦远森有对象，在青竹小学当老师，话不是直接对覃丹说的，但是就是想着说给她听的。没想到听是听到了，却不当一回事，依然和秦远森走得近，不知道的看见他们那些举动还以为这两人在谈对象呢。 林小北正想拒绝，那边覃丹就来拉住她的手，“林老师一起去吧，人多热闹。平时进城一趟多不容易啊，就当犒劳下自己了。要不是这里去省城不方便，我就邀请大家去我家里玩了。” 十分不习惯不熟的人来拉自己，林小北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淡淡地说：“你们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下次有机会再和大家一起。” “诶呀，能有什么事呀？一起去吧，你在家不就是做做家务，现在又没有孩子，多和大家一起去玩嘛。”覃丹笑吟吟地说。 这个声调听得她头疼，真想帮她把舌头捋直。 覃丹这样说话声调有点像乔菁菁，但是乔菁菁说话就是这样，听起来也不突兀，覃丹的声音略显做作，平时上课说话声音不挺正常的吗？！ 和你们有什么好玩的，放着家里的大帅哥不陪，陪你们玩个锤子。 “你们想去就去啊，少了我不能玩？”林小北开玩笑似的，但是眼睛盯着覃丹一字一字地说，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覃丹有些挂不住面子，罗红眼看着氛围不对，赶紧上前解围，“林老师的丈夫就是跑市里的运输，肯定都去腻了，那我们下次有活动再叫林老师。” 没多久就有老师走过来办公室叫大家去会议室开会，林小北拿了钢笔和本子就率先走了出去。 同事嘛，合得来就能玩到一处，合不来就大家各自安好。她又不是小朋友，不需要非得要找小伙伴一起玩。 不过平时还是要和大家好好相处的，和气才能生财。 学校放假了，饭堂也不再提供饭菜，但是学校提供有单独的小厨房给住学校的老师自己做饭。不过大多数老师暑假还是不住在学校的，为了不耽误老师们离校，三位领导开会也很快速。 其实就是讲讲下学期又有新生报名，具体每个人负责做什么，到时候会提前说明，现在预定8月10日就要回学校准备开学工作。 回办公室的时候，有位暑假留在学校住的老师提议不急着回家或者暑假住学校的老师，可以一起吃个饭。 一下子就得了不少人的支持。 包括林小北在内的二十五位老师，大家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大半都还没有成家。年轻人喜欢扎堆凑热闹是常事。 只不过这个聚餐的地点，从最开始提议去国营饭店到说买菜回来做才有意思，但是学校里面很多东西都不齐全，单独给留校老师使用的小厨房确实很小，不够做十几人的饭菜。 说着说着，就说到去哪位老师家里。但是住在公社这的老师除了林小北就还有位三十岁了的男老师，这位男老师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的房子紧巴巴的，没法招待这么多人。 林小北想了想，就举手示意，“各位老师要是不嫌弃，不如就去我家里吧。我家就我和我老公两个人，咱们，嗯……十三个人，也能坐得下。”凳子不够，去邻居家借一借就行。 “诶，正好。那就这么定了，去林老师家聚。”大部分老师都很满意，林小北就住公社街上，离学校不远，也方便他们去买菜。 不然的话，十几个人，都是能吃的，去国营饭店花的多还不一定能吃饱。想想还是自己买菜回来做最实在，而且也自在。 覃丹刚刚其实就想提议去林小北家里，但是怕又被驳面子不敢轻易开口，反倒是人家自己提了出来。 她就想去看看林小北家里是怎么样的，一个大城市里来的姑娘嫁给了乡下人，有时候穿得比城里人都好，而且看林小北就不像是为生活发愁的，让她越发地好奇，从其他老师那里倒是听过不少，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亲眼看看。 拍板决定后，有自行车的两位老师载着青山公社的两个本地老师先去买菜，调料和米都不用再买，他们就说买菜的钱其他老师平摊，林小北就不用出了。 有两个老师本来是决定了待会就收拾东西回家，看大家热热闹闹的也心痒，就决定推迟一天再回去，聚餐的队伍又变成了十五人。 林小北收拾了自己的课本和教案等，就带着其他不用去买菜的老师往家里走。 十来个穿得斯斯文文的老师走在一块儿，经过邻居家时还有人好奇地问：“林老师，这些都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吧？这是来家里做客？” “是啊，都是八中的老师，放假了有时间，大家一起吃个饭。我先回家了，您忙。” 几位女老师对林小北家爬满整个院墙的三角梅特别喜欢，都说在外面看起来实在太漂亮了。 林小北笑笑不语，这样的夸奖她都听腻了。推开院门进去，正蹲在水井旁边洗菜的余酒抬头看过来，和外边十几双眼睛对视上。 以为是自己媳妇儿回来了而扬起的笑还没有落下去，愣了下才回过神来，赶紧站起来招呼人，“都是学校的老师吧，大家好，进来家里坐吧。” 林小北也赶紧让人进来，介绍说：“这是我丈夫，余酒。”然后又和余酒解释：“今天放假了，大家想找个地方做饭聚一聚，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还有几个同事去买菜了，等会他们回来了大家一起做饭。” “那我去隔壁大伯家里借几张凳子，你带同事进去坐着吧。”余酒利索地把洗了一半的菜拿起来沥水，然后拿到厨房里放。然后就出了院子去。 会做饭的老师就去厨房里准备待会要用的配料等，不会做饭的就等着待会菜买回来了去洗菜，还有几个实在啥也不会的，就去堂屋里坐着。 覃丹此时心里有些复杂，从巷子走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可能会是个破旧的小院子，但是一来就先看到了满院墙的花，推开院门，院子里面中间的小道铺着小石子，哪里都干干净净的，特别是院子一侧有一片葵花，在炎炎烈日下添了几分清新。堂屋里面的家具摆设看着简朴，却十分雅致。整个院子都透露着主人家清雅的品味。 林小北又从零食柜里掏出满满两个收纳篮的炒瓜子，让大家一人抓一把拿手里嗑。 大家一嗑就有点停不下来，院子里一直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罗红满足地叹道：“林老师你们家的炒瓜子也太香了，这是在哪儿买的我去买点。” “这是我家余酒自己炒的，有两个口味的，每年都炒一点放家里吃。”一说到她家余酒的做美食的技能，她就忍不住嘚瑟。 果不其然，又引来一阵羡慕。 余酒借回来一张大桌子，是和隔壁家的大哥一起搬过来的，放在院门口屋檐下的阴凉处，其他没事做的也跟着去搬凳子过来摆。 没多久，去买菜的几个老师也回来了，拎着大袋小袋的东西拿去厨房，很快他们就安排好了分工，洗菜的、切菜的、烧火的，有几个炒菜的围一起商量谁做什么菜，要哪些材料，谁先做。 在他们商量出来几样大锅炖的菜式时，余酒默默地看看已经洗干净切好的鱼和几条排骨，又看看站在堂屋门口啃猪肉脯垫肚子的林小北，于是忍不住就说：“你们来个人烧火，我来炒吧。” 众人连忙推脱，“不行不行，我们过来这里吃饭已经很添麻烦了，你坐着吧，我们来就行。” 不过没人能抵抗得住在外人面前严肃又冷酷的余酒，好似说出来的话都只是通知你这么做，而不是和你商量的。 最终，掌勺的大权还是给到了余酒。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4 23:20:48~2022-05-05 23:0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飘的云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一章 嫌厨房里人多碍手碍脚的, 余酒留下个烧火的男老师还有秦远森帮忙递东西，其他人都给赶了出去。虽然进八中当老师以来很少听到林小北说秦远森是白莲花了，但是余酒还是不想让他在外边碍自己媳妇的眼。 秦远森也想着余酒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 他自己也不想出去待着。林小北提议来她家做饭的时候他内心是很抗拒的, 但是架不住其他人都同意, 特别是覃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来了。 因为人太多，就把吃饭的地方从堂屋改到院门口的屋檐下，把院门打开, 还有丝丝凉风吹进来。 “你们家不会就你丈夫下厨做饭吧？”罗红开玩笑地说，看余酒那个熟练的架势, 明显就是经常做饭的。 “是啊, 我做饭不好吃。”林小北理所当然地道。一个家里, 总要有人各司其职的，以后辅导孩子的工作她来就得。‘ 几个女老师咂舌。覃丹默默地低下头继续嗑瓜子, 心想：怪不得林小北自己嫁个乡下人, 长得不赖还承包家里的家务，听说在公社厂子里做货车司机工资也不低。思来想去，没眼光的是她自己。看人家这个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一阵阵香味飘出来，还有人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他们在这学校里当老师, 不用像农民一样背朝黄土面朝天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工资领，已经过得比很多人好了, 但是国营饭店也不是常去的, 饭堂的饭菜是大锅饭味道一般般, 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么香的饭菜了。 现在是饭点, 陆陆续续有人回家经过她家院门口, 看见一帮年轻人坐在门口这，厨房那还炊烟渺渺，呼吸间还闻到一股香味。 “林老师，家里这么多朋友来啊？” “这肯定是你家余酒下厨吧，诶呀这个香味，天天馋我。” “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大家过来家里聚餐。”林小北回道。 秦远森站在厨房门口吆喝了一声：“来两个男老师端菜。”像极在饭店里传菜的店小二。 最后一两盘炒青菜端上来，余酒出了厨房去水井旁边摇了水上来洗手，又去拿毛巾擦了擦脸。在厨房里忙活了快一个小时，早就大汗淋漓了。 基本每道菜都是装两盘，除了两条红烧鱼连着汤汁一起装在大盆子里放在最中间，勉强够大家都围着一起坐，不过桌上都被菜给放满了，于是众人只能端着碗夹菜吃。 主人家是林小北和余酒，而且菜都是余酒做的，大家都一致让余酒先起筷。余酒也不推辞，直接瞄准目标，夹了个大鸡腿放林小北的碗里，然后招呼道：“大家吃吧，别客气。” 这下吃饭的时候都没有人说话，都忙着夹菜，吃菜，还有的舀了勺红烧鱼的汤汁淋在白花花的米饭上面吃，香！这桌菜简直照顾了所有人的口味，清淡的重口的，都有，大家都直觉林老师的丈夫实在是太有心的。 然而余酒根本就没考虑他们什么口味，主要是林小北有点偏爱重口味的，但是她最近还在喝药调理身体，医生嘱咐了饮食要清淡些，难得今天那么多菜，就给她改善一下伙食做些重口的，但是大部分还是清淡口味的。 秦远森之前想追林小北，后来林小北和余酒谈对象了，他对余酒这个人还有些看不上，但是现在这顿饭一吃，他又觉得如果能交上这个朋友就好了。 要是余酒知道他这个想法，估计都想抽他，就你脸大？你想啥就是啥？ 十几人把整桌菜和一锅米饭都吃得干干净净，还有人意犹未尽地望着空碗空盘。吃得太满意了，大家看着林小北的目光直接变成了嫉妒，怪不得经常中午这点时间都要回家吃饭，他们还以为是要回家给她丈夫做饭吃，没想到！人家是每天回来吃好吃的！要换做是他们自己，别说来回二十分钟的路程，来回一小时也值得回家吃啊！ 吃完后，大家都很自觉，收拾碗筷拿去清洗，还有打扫厨房和饭桌下的垃圾。大家也不去堂屋坐着了，就坐院门前聊天。林小北把家里的扑克牌拿出来给大家玩，不过没有再倒瓜子，他们家的瓜子因为乔菁菁他们又来过几次而少得很快，外边十几个人呢，大家还是打打牌吧，少吃一点。 倒是余酒出去了一趟，带回来两个还带着些泥的大西瓜和一个小西瓜，清洗干净后把两个大西瓜切成许多小块，大家又开始啃起了西瓜，至于林小北又招了一波嫉妒......余酒把那个小西瓜直接从中间切开切成两半，一半放篮子里吊到水井里，还有一半插上一个不锈钢勺子给了林小北，所以，在别人拿着一片片西瓜啃着吃的时候，她是抱着半个西瓜拿勺子挖着一口一口地吃。 人比人气死人。 单身的老师们默默别开视线：这两人，看着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是那种看着习以为常的举动真的很秀！ 林小北和余酒坐在最旁边看他们分成两拨人打牌，打着打着不知道谁就开始说到了为什么要去当老师这个话题，众人的想法也是五花八门，各有缘由。例如： “我爸就是老师，我就也想当个老师。不过我们现在可比他们那时候好多了，我爸那个时候，刚开始当老师的时候还是受人尊敬的知识分子，谁知道后面就变成臭老九了，不过我爸还算好的，乡下人嘛，没有城里人那么能折腾，我读书的时候有个老师被逼疯上吊自杀了，还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老师。要不是八中在底下公社我也不会来，实在是怕了。” “谁不怕呢！不过怕有啥用啊，我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听说包吃包住还有工资拿，我找了朋友借书回来窝家里没日没夜地看，村子里的人都说我疯了哈哈。” “我也是，实不相瞒，我也没什么追求，就想着这个工作工资不错，那就试试吧，诶，没想到真的被选上了。以前在城里做临时工没什么钱，家里兄弟都看不惯，现在我回家，家里人态度都不一样了，还是得有钱啊。” ...... “林老师，你呢，你当初怎么想的？” “嗐，和大家也都差不多，就是想找份好工作。”林小北笑道。确实就是一份工作，她做的很多事情也都是作为一位老师该有的职责。但是能把自己心中热爱变成职业，那就很圆满了。 她很能理解这些老师的想法，事实上，很多人去从事一份工作，哪怕这个工作再神圣，例如人民警察、医生、科学家，并不见得是为了理想，更多是为了这些工作带来的荣誉和福利。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初衷如何并不影响大家在工作岗位上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撇开生存去谈理想是不对的，哪怕是伟人也得吃饱穿暖才好做大事呢。 覃丹微妙地看看她，总觉得这不该是林小北的答案。虽然她之前是对林小北居然自甘堕落去嫁给个乡下人，但是她从来不质疑林小北教学的水准，甚至觉得这个人是真的热爱这份职业，所以才会用心对待每一节课和每个学生。在大家还没有认全自己学生的时候，她一个不是班主任的老师已经记下了所有学生并且每次都能说出哪个学生哪里学得不够好，哪个学生最近的变化。 这个话题又很快给岔过去。 期间有个男老师还说到家里给他介绍了个对象，还在谈着呢，不过他家和姑娘家里都是在安山县城，姑娘的工作也在县城里，现在在找关系想把工作弄到公社里，估计以后就要在公社这里住下了，还问了林小北这附近租房的情况。 还真是问得不对，林小北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待家里整理她的高中复习资料，其他空闲时间不是和余酒出去散步就是在附近大榕树下走走，其实对这一带的情况不太熟悉。 于是林小北偏过头去看余酒，他对上她的眼神就笑了下，说道：“你要是确定了我就帮你问问有没有要出租的，后面你自己抽空过来看就是。不过公社里像我们家这个院子那么好的不多，人家基本不会出租出去，租下来了你要是想住得好点就多花点心思整理下。” 那位男老师也有点犹豫，叹气，“住的还不算什么大问题，我对象没吃过什么苦。要是学校有家属宿舍，我就想住学校算了，还能一起吃饭堂，省得还要在家忙活了。” 林小北点头，要是余酒也是个不太会做饭的，估计她也是这么想，住学校吃饭堂挺好。 “得了，你都算好了，这算什么烦恼，找不到对象的才烦恼呢。” 瞬间引来一帮人点头。 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下乡的知青，按他们现在这个条件，也不至于找不到对象，只不过是找不到觉得合适的对象罢了。 倒是秦远森，居然也跟着附和。他一个有对象的，而且对象要颜有颜要钱有钱！ 话说，好久没有见过赵铭惠了，也很久没有见过青竹小学的老师们了。 一直待到下午三点多，这帮人才说要回去了。几个男老师跟着余酒去还桌椅还有盘子碗筷，林小北不知道第多少次打哈欠了，只想着他们快点走吧，她好去午睡。 这个小院子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最吵的是树上的知了声，还听到了有人推着自行车一边走一边摇铃的声音，这是卖雪糕的爷爷来了。 瞌睡虫一下子就赶跑了，她正想起身，一抬头就看到余酒一手拿一根冰棍进来，顺便用脚把院门给踢合上。 “谢谢老公~要是天天都有雪糕就好了！”林小北得了便宜不忘卖乖，笑嘻嘻地说，伸手接过其中一根，啃了左上角一小口，咽下去后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凉气。 要不是因为还在吃药调理身体不能多吃，不然她整个假期可以天天坐门口那蹲买雪糕的爷爷来。 余酒拉过一旁的凳子离她一步处坐下，学着她一样把宽松的裤腿挽过膝盖，露出小腿透风。只不过两人对比明显，余酒这小麦色的皮肤衬得林小北小腿更白了。 “咱们什么时候去梅叔叔家啊？”林小北拾起蒲扇扇了扇风，看他鬓角边还有脖子上冒着细汗，转过他那边拿着扇子给他一下一下地扇着风。 “等下个星期吧，我再和其他人调一调时间，空出三天来，先去梅叔叔家，还有两天带你去逛逛。”余酒嫌她力气小，拿过扇子，又把凳子往她这边挪近了，扇出来的风照顾到了两个人。 吃了冰棍，又有人工凉风吹着，林小北开始犯困，上半身靠在余酒怀里。 一觉睡到了傍晚六点多，她自己在梦里感觉踩了空才突然醒过来。卧室里的窗帘没有拉上，透过窗帘看见一小片五彩斑斓的天空，一时间都把她迷住了。如果有相机就好了。 突然就有想在这个地方过一生的念头，好像上不上大学也不重要了，反正她已经上过了，城里的日子嘛，便利是便利，但是那也那么吸引她了。 “媳妇儿，起来吃饭了。” 又是这个土土的称呼…… 不过，有他就好了，在乡下在城里都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5 23:07:41~2022-05-06 23:4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家伙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觉睡觉就在 24瓶；风中飘的云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二章 为了方便, 他们想着到时候就住在外边的招待所。但是现在出去外边住招待所是需要介绍信的，两人就去公社找相关的领导开了证明。 出了公社办公楼，在供销社还看到了钱浩和一个姑娘买糖果。供销社的售货员和他应该是认识的, 就笑道：“浩子是好事将近了吧？” 浩子？耗子？ 林小北和余酒在后边排着队, 反正不着急走, 就等前面的人慢悠悠地选。 如果是真对象, 那这个钱浩也是够无语的，全程板着张脸对那个姑娘爱答不理的，不过那个姑娘也不惯着他臭脾气，管他应不应, 他不应就直接挑贵的要，付钱的时候钱浩脸色阴沉, 正想发火, 却一偏头就看到了余酒和林小北, 这两人八卦地看着，他感觉太丢脸了, 也没了争执的心情, 赶紧掏出钱和票给了，然后低着头猛地往前走，那个姑娘买到了想要的东西也不管他。 售货员朝钱浩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咋地, 你对象走这么快？” 那姑娘轻蔑地“哼”了一声，满不在意地说：“想走就走呗, 谁稀得理他。”反正东西她买到了, 管他呢。 “你俩现在啥情况？是定了年底结婚吧？”售货员阿姨继续八卦。 “谁知道呢, 不过是书记的侄子, 又不是亲儿子, 在我面前摆什么谱。还没过门呢，那个老虔婆就想拿捏我，呸，做她的春秋大梦去。”说完，拎起装好的东西，得意洋洋地走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想知道，但是有人去治钱浩这俩母子，她还是很开心的。不过，她还是更希望这门婚事成不了，最好钱浩一辈子娶不到老婆，他和他那个妈过吧。 买了三盒火柴还有一包盐，两人又去邮政所看看有没有来信。 还真有。 收到了两个包裹，一个是从省会寄过来给余酒的，还有一个从杭市寄过来给林小北的。 回家一拆开，寄给余酒是在省会的廖德康，里边一封简短的信，还有四本数学教辅书。 信上说了，梅徐行和廖德康联系时提到余酒媳妇儿想找数学书，廖德康就说省城那边应该比较多，就帮忙找找看。所以就有了给他们寄书这件事情。 几本书都有些泛黄了，看折痕应该是有人用过。 林小北翻了翻，有一部分的大学高等数学的内容，大部分都是高中学习的内容，但是比现在高中生学习的课本要更加深入。她也没办法完完整整地把她以前高中学过的内容全部默下来，还有很多知识点是不太记得了的，有这几本书正好，可以给刘奇更加系统的学习。 杭市那边寄给林小北的包裹，是郑丽娟的小姑子钟琴给寄过来的，是一包大白兔奶糖和一条红白格子的连衣裙，林小北一脸疑惑，这个人做什么要给她买吃的穿的，别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信里还说期待以后见面。 神经病，谁要和她见面，躲得远远的好吗！ 虽然衣服很好看，林小北还是囫囵卷几下收起来收进箱底，至于这包奶糖，家里其实也不少吃的了，特别是公社厂子里生产的奶糖味道更符合她的口味，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个大白兔奶糖了，不如就拿来送人算了。 余酒之前还以为林小北在杭市的时候和钟琴是认识的，没想到两人根本不熟，然而这个钟琴又写信又给小北寄东西，感觉挺怪的。 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封信让钟琴别再往这里写信寄东西了，大概估算了下买这包糖和裙子的价钱，一并把钱给汇过去。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思，但是他们也不缺她这点心意，本来就是不熟的人，就没必要再联系了。 到了要去南市的日子，林小北和余酒早早起来洗漱吃早饭，林小北再三检查了两人的工作证和公社开的证明，又看了看要带去梅叔叔家的礼物，其实就是公社厂里的产品，也算是特产了。 他们是蹭厂子的货车去的，这次没有坐前面，而是两人坐在后边的车斗里。还好出发得早，太阳也不晒，坐在后边看风景快速远去也是挺有意思的。道路平整，她也没有晕车，余酒就给她讲梅叔叔家里有什么人，还有以前他爸和梅叔叔、廖叔叔、张会计几人的事情，这些事有些是他爸走之前躺床上无聊跟他絮叨的，那时候人小记得不多，大部分是他爷爷后来跟他说起的。 有话聊，时间过得也很快，感觉比上次到市里花的时间缩短了不少。 两人在喜乐点心铺子附近就下了车，余酒去给开车的司机递了四根烟。他不抽烟，但是身上会备着一包留着送人用。显然他和这两个货车司机不熟，就不像和上次那个司机大哥一样熟捻。等车开走后，余酒也解释说道：“厂子里的货车不够用，这是从县里机械厂借过来应急的。” 那确实是不太熟，是应该给点好处。给钱吧又太尴尬，每人给两根烟正正好。 去喜乐点心铺买点心，看到上次那个被喊“老板”的年轻姑娘在柜台前帮忙打包点心，旁边的一个圆脸姑娘负责收钱，把点心递出去的时候，那年轻姑娘都笑着说一句：“下次再来哈。” 前面一个大婶等待她给打包的时候问道：“老板，你这以后去了国营饭店工作，这点心铺子以后可咋整？” 年轻姑娘温柔地笑着，“婶子不用担心，组织会派人过来管的。铺子里的老师傅们都还在呢，点心味道好就成，谁来管都一样，咱听组织的安排。” 大婶还是摇了摇头，语气闷闷地道：“难不成国营饭店里也要做点心？要不把你个专门做点心的师傅调过去作甚呢。最好这新来的老板啊，把这个铺子好好经营下去。” 后边有人笑，“婶子你操心这么多干啥，人家这国营的店，换经理也正常，要是不好吃啊，大不了啊咱就不买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说的轻松，我这都吃了几十年的喜乐点心了，就好这一口。”婶子接过装好的点心，念念叨叨地走了。 林小北还挺唏嘘，前边柜台上带着笑脸的年轻姑娘原来是这家铺子的经理啊。一个做点心的师傅换去饭店，那确实是挺奇怪的。而且，被调去饭店也不可能是去做经理吧，可真是屈才了。看着后边还有常常的队伍，心里大概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不就是人姑娘带领经营的这个铺子生意火红遭人惦记了呗，把人调走直接接手这么一大块肥肉，说不定里面不少油水呢。 再等等就好了，不久后就要鼓励私营了，有本事的人只要抓住机会，就能借着这股风扶摇直上。 身上带的东西不少，两人就先去附近的招待所，出示了公社的证明还有两人的结婚证，之后又付了两天的钱，才拿到了钥匙。 从外面看着这个招待所有些破旧，其实里边还算干净，房间里只有一张一米二宽的小床，还有桌椅暖水壶，厕所和洗澡的地方都在走廊尽头。 余酒去打了凉水回来，两人擦了擦脸和手，干爽了不少。把带来换洗的东西留在这，两人带上买的点心和从家里带来的奶粉和奶糖水果糖还有一网兜的龙眼，先去公安局那里，这回正好，梅徐行在局里。 上一次见面也是好几年前了，还是余酒高中毕业的时候，这一下几年过去，青涩的少年脸庞轮廓棱角更明显，目光也更加坚毅了。依在他旁边的姑娘目光澄澈，穿着一件及到小腿肚圆领的短袖碎花裙，瞧着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两人站一块确实如老廖说的，十分登对。 余酒也有些激动，问候了人，又给介绍了自己的媳妇儿。他对于军人有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好像透过他们就看到了即使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却仍旧如山一般稳重的父亲。 “可算是等到你们来了。我想着你们还不知道家里的住址，今天就过来这里等着。你们等我一下，我去交代点事情，咱就回家吃饭去。”见到战友的儿子，梅徐行也开心，返回办公室里交代了点事情，就很快出来，推着自行车带两人往家里走。 梅徐行搬了新家，新房子离单位很近，走路过去也就七八分钟的路程，那一片基本都是政府员工的家属楼，像梅徐行做到市公安局副局长这个位置的，分到的是一个独栋的小洋楼，有两层高。 不过他家里人也多，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结婚有孩子了，而且都住在家里。所以哪怕是楼上楼下总共五间房，其实也就是刚好够一家子住。 看着略彪悍的梅婶婶和气质儒雅的梅叔叔的搭配还挺神奇，余酒和她说的是梅婶婶为人比较爽利直白，也确实是很直白。 他们一进门，梅婶婶就拿着锅铲迎了出来，“诶哟，三四年没见余酒越长越好看了，找个媳妇儿也这么好看，看得我眼热。快进来快进来，饭菜快好了，你们先坐着。老梅，站着做什么，给两孩子倒水去啊。” 根本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自己说完一溜烟又转身进厨房去了。林小北犹豫了下还是跟着过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虽然以她的厨艺可能是没什么能帮得上的。 然后，又赶了出来，“不用不用，你去外边坐着，很快就好了。” 这时从楼上跑下来两个小孩，年纪大些的女孩追上年纪小些的男孩，一巴掌打到男孩脸上，恶狠狠地说：“撕我的书我就打你！” 被打的男孩捂着脸瘪嘴就哭，还一边哭一边往梅徐行怀里跑，告状说：“外公，表姐打我。” 打了人的小女孩也不怕他告状，哒哒哒地跑过来，气呼呼地道：“谁叫你又撕我的书，你再撕，我下次还抽你！” “谁让你不给我看，你不给我看我就撕。” “我就不给你看，这里是我家又不是你家，你给我滚出我家去。”小姑娘叉着腰怒气汹汹的。 梅徐行听他们这个争吵的对话都觉得头疼，捏了捏眉心，两个人都被罚去面壁思过。 “一天能吵好几遍。”梅徐行苦笑道。 余酒和林小北也都附和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是比较调皮，心里大概有了些数。小孩子的争吵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从不经意间透出来的话反映了这个家里的矛盾，估计就是小女儿一家三口结婚有孩子了还住在家里，让大儿子夫妇两心里不满了吧。 知道家里今天有客人来，梅叔叔的儿子女儿还有儿媳妇女婿都提前回来了。余酒和梅叔叔的儿子女儿都没怎么见过，见面大家也就客气寒暄下。饭桌上都是梅叔叔和余酒说话，主要都是梅叔叔在问他现在工作的情况，还有回忆之前他和余酒他爸在部队的事情。 倒是梅叔叔的女婿对青山公社的水牛奶厂还挺感兴趣的，和余酒聊了不少。至于梅叔叔的儿媳妇，简直称得上是态度冷漠，自顾自地吃饭，顺便给自己女儿夹菜。 饭桌上小男孩和自己爸妈告状说表姐打了他一巴掌，惹得他妈妈心疼了看了又看，气急败坏地说侄女性子狠毒。女孩都不等她妈妈说话，也告状说是表弟撕了她的书她才气得打人的。这下可好，两个孩子的妈都心疼自己孩子，都忍不住刺上几句，还是梅婶婶“啪”地一声把筷子拍桌上，两人的口舌官司才止住。 第五十三章 其实太久没有见面, 对彼此的生活不熟悉，能聊的话题也就那几个，也不能一直都是回忆上一辈的交情。梅徐行说要带他们去工农兵大学里面找找老师看有没有他们想要的教材, 林小北连忙拒绝了, 说廖叔叔那边已经给找了几本够用了。 梅婶婶坐下和他们聊了一会儿, 就上楼去处理今天两个孩子的撕书打架官司。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 梅叔叔的儿媳妇和孙女都没上桌吃饭，等到他们告辞的时候，梅婶婶说让大儿子送送他们，顺便去老丈人家接老婆孩子回来。 不过余酒拒绝了, 直说招待所不远，他们认得路, 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 不耽误梅大哥忙。 因为余酒和林小北带来的礼物也不少, 梅婶婶送他们出门的时候给余酒手里塞了一袋吃的，几盒肉罐头。倒是方便余酒跑运输的时候带着吃。 今天没有午睡, 林小北已经困得冒眼泪了。 回到招待所, 两人赶紧收拾收拾去洗漱，然后回来蜷缩在这张小床上，很快就入了睡。 床太小，两人睡得都不太好。林小北睡觉喜欢翻身, 余酒怕她睡外边会掉下去，就让她睡靠墙那边, 但是夏天本来就热, 两个人靠得近, 余酒身上的热气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身上, 挪又无处可挪。 早上两人睡到六点多就醒了, 林小北后背都是汗，黏糊糊的，说要去冲澡。等她舒舒服服地冲了澡回来，余酒已经洗过了还去买了早餐回来。五个肉包子，她只吃了一个半就吃不下了，余酒就把她剩下的半个三两口吃了，又再吃了两个，剩下一个拿牛皮纸包好放在随身的挎包里。 两人都戴着草帽，各提着一个水杯出门，在楼下前台跟服务员要了两水杯的开水，问了去市图书馆怎么走。 有公交车直达市图书馆，只要每人两分钱。他们出门不算早，车上人比较多，又是夏天闷热的天气，来自旁人身上的汗味一股股涌过来，惹得她一阵阵地反胃想吐。余酒两只手给她挪出了一块空间来，又拜托临窗坐着的大姐帮忙拉开些车窗，有风透进来，才没有那么难受。 尽管如此，下了车后林小北就忍不住在旁边的杂草丛附近吐了个底朝天，拿水漱口后才觉得身子舒坦了，终于从那股反胃劲儿缓了过来。 两人其实都没有什么很想要去看的书，只不过来都来了，而且南市确实没什么好看好玩的，早上来图书馆，下午去公园走走，这一天的安排就这样了。 其实她坐上公交车到半路的时候就有点后悔了，应该趁早上太阳不晒的时候先去公园，下午再来图书馆的。没办法，来都来了。 两人都找了自己感兴趣的书找个靠窗的地方坐下。余酒拿的是和厂子经营的书籍，林小北拿的是几本数学书，两人都看得聚精会神。 却不想，有个熟人就在坐在他们不远处，想上前来打招呼又见他们看得入神，没好意思打扰。自己对面的好闺蜜也跟着视线看过来：“怎么了？熟人？” 赵铭惠抿嘴笑了下，点了点头，“那姑娘是我在乡下小学任教的前同事，还行，人不错。和她一起的是她的丈夫。” “都是下乡的知青吧？看着就挺般配的。你什么时候带你的那个对象来看看啊？你不是说你对象当上初中老师了吗？暑假应该有时间啊。” “我就是和他回来的，不过他还要回家。等他从家里回来肯定是还要经过南市的，倒时候让他多留一天，请你吃饭得了吧？” “这还差不多。”赵铭惠对面的姑娘满意地笑道。 “诶，姗姗，我让你帮忙找的那个人，有消息了吗？”赵铭惠问道。 “人是找到了，但是我几次上去搭话人家都没理我，惠惠你找这个人做什么？看着就是一个小混混，有什么好来往的。”莫姗姗郁闷道。她受赵铭惠所托去找这个叫庄何的人，结果是在一个十几口人住的大杂院里找到的，那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每天出去走街串巷找零活糊口，有天她看他饿得难受给他买了几个包子，还被他骂跑了。 赵铭惠拉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就是之前无意间路过那里看见过他，觉得人可怜，但是我又要下乡去了，就想让你去帮一下他。不过，他要是不领情就算了，你下次就别去了。对了，你家里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怎么样？” 说到家里介绍的对象，莫姗姗有些害羞，“还成，他爸妈也是工人，有单位的，不过他家里人比较多，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弟弟。我们也才认识没多久。” 虽然认识没多久，但是赵铭惠看她这个害羞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傻姑娘是如上辈子那样看上那个男的了。莫姗姗家里给她介绍的对象长得一表人才，家里条件比莫姗姗家好很多，看起来是莫姗姗高攀了，但是谁知道这个男的就是故意找个家境没有那么好的，这样好拿捏，不然他自己的那点污糟事没办法遮掩！ 想到这里赵铭惠就胸口怒气丛生，姗姗那么活泼开朗的一个女孩儿，在嫁人后没多久迅速消沉了下去，才三十多岁就郁郁而终。到了后来她才知道这段看着是姗姗高攀了的婚姻是多么恶心，那个男的喜欢的男人，所以姗姗这么多年都是有名无实的婚姻，还一直被长辈催生孩子，她想离婚，却又被不知情的亲爸妈劝着要忍...... 既然她能重来一世，那就不能眼看着姗姗继续上辈子的悲剧。 “但是，姗姗，我前几天在电影院看到你对象和一个男的去看电影，他们，他们举动还很亲密。”赵铭惠没有撒谎，她确实是看到了。不过是她尾随那个男的好几天才发现的。 她都想好了，要是没有证据，她就去这个男的单位那里贴大字报，把的肮脏事都写出来，正好和他在一起的那个男的也是他们单位的。看他们还要不要做人。 莫姗姗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又觉得不对，“不是，惠惠你又没见过我对象，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他呢？” “你不是和我说过他叫什么在哪上班吗？我大嫂就是他们单位的，我去找我大嫂的时候我大嫂还指给我看过。”赵铭惠心里直觉好悬，差一点点露馅了。 “是不是你搞错了啊，也许他就是和他好兄弟呢？这个，这个也太荒唐了，他们家这个情况也不至于。”莫姗姗还是为他辩解，但是惠惠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好姐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惠惠不可能这样乱说，所以她心里是有一些怀疑的。 赵铭惠也知道这个事情需要给莫姗姗留一些时间去消化，于是换了个思璐，“也许真的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要不你私底下查查看？要是我看错了，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没有说出另一种可能，要是真的，趁现在还没有结婚，让莫姗姗的家人都看清那家人的真面目，这样子就不会劝着莫姗姗要忍耐了。 “嗯。”接下来的时间，莫姗姗都有些神思不宁，越想越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没法再继续在这静心待下去了，就说自己家里还有事情得先回去了。 赵铭惠不拦着她，趁现在陷得还不深早点解决掉，提前说了也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侧头看了一眼窗边的林小北，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虽然是闷热的夏天，但看着看着书就慢慢地觉得好了很多，果然是心静自然凉。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点半，林小北翻书的时候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手表，提醒余酒改走了。 市图书馆附近没有什么吃的，而且下午要去的公园离这里是相反的反向，还是要先回招待所附近吃饭，中午休息一下，下午再出门。 余酒看了看时间，又看看没有看完的书，有些意犹未尽，决定把没看完的书借回去看，反正他经常经常要跑市里，下次来南市的时候再还就行了。顺便也让自己媳妇儿挑想看的书借回去看。 但是去到借书台那里时却被告知没有借书证是不能借的，而且不是南市本地人或者工作在南市，没有办法办理借书证，只可以进来看。 林小北见余酒喜欢手里拿的两本书，就想把书名抄下来，再去书店看看有没有卖。 “我有借书证，我帮你们借吧。”赵铭惠从包里翻出一张看着还很崭新的借书证，径自拿过林小北和余酒手上的书，然后一同递给管理员。 在这里碰到赵铭惠说意外也不意外，她本来就是南市本地人，暑假回来家里也正常。但是南市也不算小了，这都能碰到。 一同走出市图书馆，赵铭惠也一样要和他们坐同一路公交车回去，招待所离她家也不算远，她就提议说请林小北夫妇吃饭尽一下地主之谊。 不过刚刚人家帮忙借书，还把借书证给了林小北用，不好意思还要让她破费，林小北就说：“你都帮了我们这么大个忙了，还是我们请你吧。” “朋友来应该招待的，南市哪家店好吃我最熟，这样吧，下次回青山公社你再请我吃饭。我可听说了啊，你家那个厨艺比饭店的大厨都好，我得去尝尝。”赵铭惠自己拍板决定了下来，正好公交车来了，就赶紧上车去了。 赵铭惠不愧是南市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带着他们拐过几个小巷子，找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又谨慎地左右看了看，才带着林小北和余酒进去。 看她这个小心翼翼的样子，林小北都跟着有点紧张，也不难猜，肯定是这家店和外面的国营饭店不一样，所以来这儿吃饭就跟做贼似的。 还是大城市好啊，大城市里人多，地方大，就算有人想搞事情，也好掩护。不像青山公社和安山县，就那么点大地方，就算有人在黑市做买卖，东西也很少。 屋子的主人家看到是赵铭惠也松了口气，就是看到林小北他们两个陌生面孔有些好奇。 “花婶儿，这是我在乡下的朋友，他们过来南市玩，所以带他们过来吃个饭。要一份咕噜肉，一份茶菇老鸭汤，一份青椒炒肉和一份炒空心菜，还要三碗米饭。米饭不够再加。”赵铭惠娴熟地点了菜，招呼林小北和余酒坐下，自己去端了茶水过来。 “老板是我家里的亲戚，我小时候经常来这儿吃饭，比外边国营饭店味道好多了。”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确实好吃，特别是那道咕噜肉，林小北最喜欢里边的菠萝，酸酸甜甜的，非常开胃。 余酒在家的时候也做过这道菜，但是做得不到家，没有这家店的老板做得好吃。 空心菜是林小北的心头爱，她以前出去吃牛杂粉，就经常加两份空心菜。 一碗米饭吃得干干净净，她还想着要添饭的，又怕吃撑了难受，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7 11:16:09~2022-05-09 22:4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家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飘的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四章 林小北和赵铭惠算起来都有大半年没怎么说过话了, 对彼此的近况也不太熟悉。不过，倒是对她的对象秦远森的近况知道得多。 好在赵铭惠是个能聊的，和林小北说了青竹小学学生的情况。看得出来, 赵铭惠是真的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聊起学生来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说来也是奇怪, 两人第一次见面都互相看不太顺眼, 特别是教师招聘的时候，林小北简直觉得这个女的神烦，当然也有点因为秦远森烦乌及乌，后来在一起共事一段时间了, 觉得这个姑娘还是很不错的。要是没有秦远森这一茬，她觉得她们也能成关系不错的好友。 不只林小北在神游, 赵铭惠也有些恍惚。 上辈子她就没有见过林小北, 所有关于她的事情都是从秦远森那里知道的。一个从大城市里下乡到青竹大队, 与秦远森日久生情，最终恢复高考后两人约定要考一所大学, 但是只有秦远森考上了, 林小北落榜后继续留在乡下，后面有再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上，最后是因为在乡下医疗条件不好，她自己又郁郁不得志, 没等秦远森大学毕业出来就生病没了。 她是在工作十年后才遇到的秦远森，那时候的他已经从教育局辞职出来经商, 一头扎进了辅导行业, 并且已经有了些名气。特别是那时候她刚经历一段失败的婚姻, 只身一人带着女儿, 事业和家庭都不顺利。有幸被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 一下子就让她入了迷。 最先在青竹大队听到并且见到林小北本人的时候，赵铭惠就觉得好像有些不太一样，直到后面一起共事了，赵铭惠觉得林小北不像是那种会因为考不上大学就郁郁而终的人，再说了，就凭她那个教学能力，都能好好教学生了，难道不会好好学？怎么看都比秦远森强......主要是后来林小北和余酒谈对象了，那时她就开始觉得可能是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所以就相当于其实这一世，林小北可能会有和前一世不一样的结局了。 她觉得林小北这个人还不错，既然以后不会有什么纠葛了，那也能好好相处着。 看赵铭惠也挺真诚的，林小北就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秦远森在学校和其他女老师走得近这件事告诉她，说吧，总感觉是自己多管闲事，不说吧，怎么也算是普通朋友了吧...... “赵知青和秦知青谈对象也挺久了吧，有考虑结婚......”的事情了吗? 林小北本想试探一下他们现在感情是到哪一步了，但是没想到赵铭惠反应这么大，她话都没有说完就被赵铭惠捂住了嘴，前后看了看，见刚刚招呼他们的花婶儿在院子外边舀水洗菜，应该是没有听到。赵铭惠才松了一口气，歉然地朝她笑了下，解释说：“我这事儿家里还不知道，我想着过个一两年再说。” 懂了，这是现在还不敢和家里说呢。 想来赵铭惠也是明白秦远森的家里情况的，不然怎么会不敢和家里说这件事情？要她是赵铭惠的家人，她可能也不乐意，谈的这个对象既没有家里给支持，自己又没什么多大本事，养家糊口都是个问题，更别说赵铭惠穿的用的吃的都不只秦远森一个月工资了。 不过既然赵铭惠自己心里有成算就行，一两年的变故可太多了，谁知道秦远森这一两年会不会和别人在一起了，而且一年后恢复高考，他们要是参加高考了说不定就各奔东西了。这还是林小北第一次这么希望自己身边的女生被渣...... 吃过了饭，林小北余酒出了门就和赵铭惠分道扬镳了，赵铭惠家里还有事情，她也快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下午睡醒起来神清气爽，只不过一睁眼就看到趴在桌上睡觉的余酒，而自己，摊开了睡成个“大”字。捞起枕头下的手表一看，已经三点半了，外边太阳还挺晒，等到四点多再出去也不迟。 把余酒叫醒的时候，人还有些懵，趴着的那边脸上被印出了几道红痕。林小北敢肯定，他从被叫醒然后又到床上躺下，肯定是还没有清醒的。 他穿着旧背心旧短裤，睡觉比她老实，双手就乖乖地放在身侧，额头那里还冒着细汗。林小北拿起酒店里的大蒲扇，拉过凳子就坐床边给他扇风。然后，床上的余酒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很少有林小北等余酒醒来的时候，所以余酒睁开眼看到坐在床边给他扇风的林小北时，大手一捞就把人捞到了怀里，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摸了摸她的脸，带着夏季的灼热的吻印在了她的脸颊上。 气氛终结者林小北三下两下挣脱开，拍了下他肌肉紧实的胳膊，“赶紧起来，再不出门太阳就要落山了。” 自顾自地拿着衣服正准备换，但是上衣刚掀开一个角，猛地回头，凶狠地警告：“你给我转过头去，不准偷看！” 余酒无奈地叹气，拉起旁边薄薄的被子盖过头顶，还侧过身去背对着她。 结婚都一年了，虽然该做的都做了个遍，但是林小北还是没有习惯当着余酒的面直接换衣服。 看他转了过去，林小北快速地套好自己的衣服，四下整了整，没有什么问题。然后就掀起了余酒身上的被子，催促道：“快点起来换衣服出门。” 余酒捞起桌上的衣服，就当着她的面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慢吞吞地套裤子，再套上衣。林小北没眼看他，自顾自地收拾起东西，反正就是不想看他那个幼稚鬼。 下午去公园也别有一番风景。 公园里大片大片的花开得正艳，林小北也叫不出名字，看到有人拿着相机帮人拍照，林小北兴冲冲地拉着余酒也去拍照，两人就站在这个公园标志性建筑前面，比了两个“耶”。 过来拍照的人是城里相馆的师傅，林小北付了钱，拍照的师傅给他们写了张凭证，等下次余酒来城里了再顺路过去拿。 太阳渐渐落下，热气也慢慢散去，甚至还有一缕缕微风吹过，也十分惬意。 但晚上公园里蚊子也多，所以待到差不多五点半他们就走了，慢悠悠地沿着街道往国营饭店走去。正值下班高峰期，穿着厂子工装的工人三五成群地走过，自行车也多了起来，耳边一直有自行车叮铃铃的摇铃声。 市里人民的消费水平就是高一大截，这才刚到饭点呢，国营饭店就挤满了人，基本没有什么空座位了，坐在里边吃饭太闷热了，再好吃的饭菜都要打个折扣，两人一合计，就决定买了饭菜打包回去招待所吃。 又度过了一个闷热的晚上，林小北觉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再多呆一天都不行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是早点回家吧，近期也不想再住什么招待所了，她太想念家里的大床了。 早上起来没有再多耽搁，两人去喜乐点心铺买了一盒绿豆糕，就去赶最早的那趟到安山县的班车。托新修的那条道路的福，现在南市到安山县的车都走新路，毕竟距离更短，路更宽敞平坦，也正好方便了他们，可以直接到青山公社，省得来来回回地转车。 回到家林小北洗了脸，换身睡觉穿的衣裳就去躺着了，一挨上躺习惯的大床，忍不住满足地喟叹：回家真好呐。 后面的假期变得很普通，回到了平常的状态。林小北拿出课本复习下学期的教案，还抽出时间来继续完善她做的高中复习的资料，现在已经做完了数学和物理化学的了，语文是她这个文科生的弱势，考得好不好全看运气，还有政治这块，主要还是要多了解时事，所以她每天都听广播，把一些事情都记下来抄在本子上。而余酒依旧一周六天地去上班，有过两次为了跑省城运货都是三天没回来，他不在家的日子林小北就过得比较随意，早上起得晚就自己去抓把面条煮或者熬粥，起得早就起来散散步顺便去公社的国营饭店买两个包子吃。中午和晚饭就随便对付一下，实在不行就去饭店要一个菜一碗饭夜能吃很好。 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下午刘春香带着两个孙子余向文余向武来她家里，主要是也没什么好说的，两人干巴巴地坐着怪尴尬的，林小北看出刘春香是有事情想说，但是几次欲言又止的，林小北也不催人，她爱说不说，转身就拿着桌上的一些吃的抓一大把塞到两个孩子的兜里，“来，吃吧。” 两孩子也不像最开始她第一次见那样开朗可爱，有些畏畏缩缩的跟在刘春香旁边。孩子小不记事，她和他们一年到头都不见几次，肯定是慢慢就不会记得她这个亲戚了的。 最终，刘春香鼓起了勇气，还是和林小北说道：“小北，是这样的，听说你和余酒最近去了南市看你们爸那个姓梅的战友了，还有上次那个姓廖的也来喝你们喜酒了，我寻思着这两人和你们关系都挺好的是吧？” “大伯母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林小北懒得和她在这兜圈子。之前没嫁进来前对她还有些尊敬，现在就把她和她家里那帮人当陌生人对待了。她一点都不喜欢别人说什么“不管怎么说都是亲生爹妈”，父慈才能子孝，她就不爱干那种自我感动的孝顺事。 刘春香瞥了眼她的眼色，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我看你们爸那些战友都是有本事的人，你看能不能帮忙拉拔下你们小妹，家里今年盖了新房，没剩什么钱了，思思今年已经高中毕业了，要文化有文化，我们也不奢求她能进什么大单位，就随便在县里找个厂子安排进去做工也行。” 林小北都差点忍不住冲她翻白眼。 什么叫随便在县里找个厂子安排进去做工？现在一个工人的岗位是多少人争着要，更别说还是在县城。人家廖叔叔和梅叔叔的人脉关系基本不在这边，想帮也帮不上啊，再说了，人家凭什么帮你呢？ 总是拽着上一辈的那点情谊麻烦人，多好的交情都会被挥霍完。 “找爸的那些战友能顶什么用，人家有本事那也不是在咱安山县有本事，管不着这里。再说，不是应该找三叔三婶吗？三叔在县里当局长，三婶还是食品厂的副主任呢，找他们帮忙那不是更快？” 余红军和方雪不是每次回家就吹他们在外边有多威风吗？现在自己家的人要找他们帮忙安排个工作了，怎么不出声了呢？ 说到这个，刘春香就忍不住叹气，愁眉苦脸地说：“问过了，你三婶说厂子里的岗位都满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空缺，怕是没有没有办法。我就想着你们爸的战友有本事啊，说不准能拉拔一把呢。” “那确实没有办法了，人家也管不到这边。不过，思思不是刚毕业吗，我看公社里的两个厂子都在招工呢，没去试试看？”按照这个高中毕业的文化水平，又是青山公社本地人，想来是要比别人多些优势。 刘春香不敢抬头看林小北，嗫嚅道：“思思这么好的条件，就去公社厂子做个女工，以后找对象都不好找。” 这下她也明白了，合着人家就是想去县里工作，然后好找个县里的对象呢。 第五十五章 “她有什么好条件？是有个有权有势的爸妈？是自己长得国色天香？还是她有通天的本事？”这家人就是习惯性不要脸, 还自恋，觉得全天下的好事都应该是他们的，既然找上门来了, 林小北也不客气, 字字句句都往人肺管子戳。 她也没说错, 余思思的优点她是半分没看到, 要啥啥没有，乡下丫头的命却有一颗城里大小姐的心。大小姐的心，有就有吧，爱怎么折腾就自己折腾去, 但是她林小北和余酒又不是她的仆人，可不捧着她。 刘春香脸涨得通红, 被林小北直接这么一点开, 自己那点说辞根本站不住脚。说白了就是想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实际就是想让余思思吃城里那碗饭，顺便在城里给她钓个金龟婿。 但是, 谁不想呢？ 别的人去不了是因为不想去吗？ “乡下女孩子能读完高中的不多, 如果不是为了能找个城里的工作，我们这么多年供着个女娃娃读书做什么呢？”刘春香又觉得这个想法理所应当。放眼整个公社，能有几家人愿意把姑娘供完高中？高中一学期学费都要十五块钱，还有在外边吃的用的, 这些也是要钱的。她和余建国顶着儿子儿媳妇们的不满，依旧坚持送小女儿读完高中, 就是因为隔壁二叔家的余红军和余红兵还有余酒都是读完高中出来有出息的, 前面两个儿子是没办法培养了, 只能培养个小的。 “乡下是少, 所以在这里稀罕, 我才说叫你们去看看公社厂子里的招工。咱们这儿少，人家县城里的可不少，多的是读完高中的姑娘。再说了，县城里的招工哪有那么好找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一年都没几个岗位招工的。公社的厂子有什么不好，厂子效益好，工资待遇比县里的单位也不差什么。”有多大本事端多大的碗，没那个本事就把那点儿心气给放下来。 高中毕业又怎样？乡下单位又怎样？她和余酒不都是高中毕业吗？也没像余思思那样把尾巴翘上天啊。 可能是经过了几次碰壁，刘春香也有些意动了。别待会县城的工作没有落实，这边公社的厂子也进不去，那到时候就真的是太亏了，啥也捞不着。想着不如就先去应聘公社厂子的岗位，以后县城那里有岗位了再去也不迟。 还好没有说出口，不然肯定又被林小北怼：看把你能的！ 讲完了事情，刘春香才有心思看起这座院子，看着倒没有什么贵重的，说明小两口是好好过日子的。只不过......刘春香看了看桌上的零嘴，看向林小北的眼神不太赞同。这一看就是余酒自己做的。 她心里不赞同林小北在家吃好喝而余酒辛苦地在外边跑来跑去还要给她做吃的，但是走的时候没少往自己口袋里塞，抓了一把猪肉脯，还抓了几把炒瓜子。 林小北就当没看到，也给两个孩子的口袋装满，把人送出去后关上门返回去堂屋里，林小北拿扫把进来打扫满地的瓜子壳。以后孩子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教才行，林小北现在已经对这两个侄子没有萌娃滤镜了。 到了八月十日，八中的老师都按时到学校准备下学期的备课工作和新生开学工作，大家都集中在会议室里开会。 这次学校通知了底下的小学统计上初中的名单，虽然不是完全准确，肯定会有些现实原因导致多一些或者少一些，但总归不会差太多。 按目前的统计情况来看，会比上一届大概多出来三四个班。 不过因为目前学校师资就只有这么多，所以会对上一届的学生进行重新调整班级，把原来的十五个班合并成十个班，相当于五位不同科任老师带的三个班内部压缩成两个班，这样还能保证是原来的老师继续教学，就不需要让学生再重新去适应老师。而最新一届的学生则会分到十个班里。这样学校就会有二十个班级。 现在人数不算太多可以这么凑一凑，到明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可能上学的人会更多，到时候只能学校扩招老师，或者是隔壁县临近的公社、隔壁公社都自己开初中，不然的话也有点难。 不过她猜测很大可能是扩招老师，毕竟学校的空教室还不少，而且像八中这样有捐赠才建设得这么好，其他地方可能没有办法建这么好的学校。 除了不住学校的五个老师，也继续将由剩下的二十位老师担任班主任，也刚刚好分配每个老师一个班。 毕竟不像去年那样只管一个年级就可以，多了十个班就有些协调不过来。为了合理安排老师们的上课时间，两个年级的劳动课时间轮流错开，分别安排在下午第一节 和第三节课。 每位老师增加了上课时间，变成了一天四节课，带的学生人数也翻了一倍。压力不小啊。 学校也提高了老师的工资待遇，每个月由十五块钱的工资增长到了二十五块钱，另外不住学校的补贴五块钱，班主任补贴八块钱。至于每个月给的票，就还是按照去年那样。 城里的工人差不多也就这个待遇水平了。 更好的就是学校把男女宿舍楼的一楼都改成了教师宿舍，依旧保留四人间，另外在男宿舍一楼里增加了单间。但是只有成家了的老师才能申请单间，并且每个月需要交三块钱的住宿费。 学校倒是想额外给老师建宿舍，但现在没有什么经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先将就着吧。 班主任是必须住在学校里的，方便每天晚上去查寝等。 所以即便公社这租房也就五块钱左右，还是有成家了的老师想出去租房子住。 现在好了，学校有这个政策了，可以把爱人和孩子接过来一起住。一间宿舍也有三十多平，而且都是长方形平平整整的，好好规划一下，也能隔出两个小隔间睡觉，靠门这里还能放张桌子。 特别是上次去她家吃饭说到希望对象也能住到学校的那个男老师孙涵军，心里暗喜，这下可以回去把结婚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接下来孔主任又做了开学期间各位老师的分工安排，由于新初一的学生会提前一周过来报道并参加军训，所以也不会导致学生太多而场面杂乱。按照去年那样，新初一的十位班主任负责自己班级学生的报道工作，剩下的十五位老师负责新生指引。 等到了初二年级的学生来报道了，也是班主任负责报道工作，其他老师做指引，毕竟有好几个班是拆分了划入到其他班级里的，不过宿舍没有调整，不至于学生需要换来换去的。 这一个会就开了一个早上，下午开始大家就按科目集中一个教室去试讲。初一的课程放到后面再去复习一遍就行，主要的是初二年级的课程内容需要试讲，而且因为难度加大，进度也比较缓慢。 看得出来大家暑假的时候都有所准备，教案基本都做好了。 林小北基本都是一次过，最开始几天天天五点就走了，不过后来发现有两个老师有点跟不上，她就留下来帮他们捋思路，到后面他们整个数学组的进度才跟了上来。 每次林小北都嘴快，习惯说数学课，其他老师们都说算术课，说着说着，把其他四个数学老师也带成了“数学课”。 有了去年的经验，今年的新生开学报道很顺利。 每个班的学生都达到了五十八、九人，班级人数太多了，宽敞的教室变得拥挤，就变成四人坐一起，分成了两大排，中间和两边靠墙都是留能容一人走过的道。 没想到的是，李大顺、余小明、周双双正好是下午的时候一起过来报道的。他们家里大人都忙，他们是约好了一起来的。余红军找了余三叔用牛车把他们送来，随行的还有余小光。 在这里看到周双双还挺惊喜，周双双看见她也很兴奋，一张被晒得黑不溜秋的小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林老师，我又可以当你的学生了！” 周双双说到本来家里是没有那么多钱的，但是近一年吴晓带着大队里的妇女成立了个毛衣合作社，赚了钱后又扩大队伍，她手脚麻利，一有空就凑过去帮忙，学了个七七八八。吴晓看她想赚钱留做学费，又趁学生寒暑假的时候招了几个女学生过来帮忙，她忙了一年多，也攒了十块钱。打算寒暑假的时候还去帮忙，攒明年的。 家里人都知道她攒有钱，不过都没说让上交用来家用，她婶婶也不是刻薄人，现在她叔腿养好了也能赚钱，就由着她去读初中。现在公社厂子里招人都得初中文凭，多花二十来块钱读两年，以后找到好工作那才是长久之计呢。 没和她多聊，林小北交代了几句让她在学校好好学习，就又去带其他学生去报道了。 今年吸取了去年的教训，让学生报到后先把行李集中放到一楼的空教室里，而且之前也通知了要在下午四点前来报道，这样就能在学生吃下午饭之前先把各个班级名单确定下来，不必来来回回地换宿舍。 忙完了新生报道工作也才四点半，林小北把余小光、余小明、李大顺和周双双都带走去饭店吃饭。 周师傅看她带了四个孩子过来，只认得跟她来过两三次的余小光。 “周大哥，来一份番茄炒蛋，还要一个小炒肉，一个炒红薯叶，七个馒头，四碗白粥。”天气还很热，她没什么胃口，喝一碗粥一个包子配上菜差不多了。 “好嘞，你先坐着，我去做菜去。”周师傅笑呵呵地把手里擦汗的白毛巾挂在脖子上，进了后厨。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林小北怕他们吃不饱，除了待会要回家的余小光，剩下的三人又各买了两个肉包子给他们留着晚上饿了吃。 余小光跟着他们往学校那边走，路过她家的时候去拿家里自行车骑回去。 晚上的新生班会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点名，然后老师自我介绍，再把各个宿舍的安排贴出来，班主任就带着学生去拿行李去宿舍了。 这次余酒没来接她，因为他出去跑运输，估计得后天才能回来。 林小北和也住在公社的其他四位老师一起走回去。 在家闲着没事，林小北就每天也来学校凑热闹，看新生军训。 食堂的叔叔阿姨们煮了几大锅的绿豆汤，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学生一解散休息就哗啦啦地往饭堂跑。 少年人一直最青春有活力。 林小北坐在旁边树荫下的大石块上，一时有些感慨。二十一岁的年纪在现代还是未出校园的学生，来了这里，总感觉人生像是走了很长的路。 唉…… 人就是不能闲下来，闲下来就容易悲春伤秋。 又过了个星期，升初二的学生也回学校报道了，平均下来每个班都有两三个学生不来了，都是班里成绩很差，完全跟不上老师学习也不想学了的学生。 虽然有些可惜，但是这也很正常。哪怕是到了现代普及了九年义务教育，她读书的时候班里的学生也是一年比一年少。 第五十六章 新学期开学后, 老师们明显感觉到了有些吃力，每个人带四个班，有两百多个学生。 林小北现在是早上初一年级的两节课, 下午第一节 没课, 用来批改早上初一年级的作业, 下午第三第四节是初二年级的课。上完最后一节课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 去年给差班额外补习的事情已经取消了。但是也还是有些吃力。学生作业的批改倒还好, 初二年级的课虽然是在下午，但是可以留到第二天没有课的那个段批改。但是学生多了，就会有些记不住人。 所以她现在上完课了也不着急走先，就去初一年级的两个班后边每天轮流听半小时的课, 顺便记记人。 她带的两个班里，余小明和周双双、李大顺正好都在她班上。余小明还是初一七班的班长, 有了个忠实粉丝帮忙, 班上的纪律确实好很多, 比上一届强。 学校分配班级也挺有意思的，比如林小北, 初一初二带的都是七班和八班, 所以每次和其他几个科任老师交流情况的时候，都要特别说明是哪一个年级的。 1976年的10月，广播里都在说某个团体的倒台。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平反，听说还有人听到消息后大哭大笑一场后有些疯癫了, 也有人前面十年被打压得太厉害甚至家破人亡的，拎着镰刀上当初来□□的人家里砸了个稀巴烂, 被公安带走的时候还说等出来了还要来继续砸。知道情况的, 都没有一个说他做得不对, 看着这个人被架着离开, 依然在怒吼着, 像是听到了过去那十年里深埋心底不敢说出口的自己的心里话。 阴沉的天空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强烈的太阳光照射进来，大有隐隐破开驱逐乌云的气势。 不仅是外边的人，他们办公室里的老师听到广播都忍不住在办公室里欢呼起来。为欢呼什么也不知道，或许是为自己认识的那些人，或许这是庆祝国家的这一个举动。 没多久，学校革委会主任孔主任撤职，县里教育部委派了一位校长过来管理，新校长姓朱，看着比较温和，来了后只简单开了个会和老师们认识，其他时间都是去听老师们的课。林小北有时候中午留在饭堂吃饭，也经常看到朱校长端着饭盒打了饭菜，就坐在学生中间边吃边聊。有的学生胆子大的，聊得还挺起劲。 学校换领导对他们来说好像没什么大影响，但是现在老师摘掉了臭老九这个标签，他们老师的地位提高了不少。林小北感觉就很明显，之前邻居几家听到她在八中当老师，最多就是觉得和普通工人差不多，甚至工资还比不上公社厂子的员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大家觉得文化人就是文化人有出息，听说老师的工资都涨了不少，最重要的是这个工作体面，和工厂里坐办公室的文员差不多。 余酒这段时间跑运输跑得勤快，随着厂子的业务量大涨，余酒还被提拔成了运输队的队长，负责运输人员的管理，工资待遇也跟着拔高了一截。 青山公社人民的生活水平因为公社的厂子有了很大的提高，各个大队热火朝天地搞果园种植和水奶牛养殖，还有修水库、修公社到各个大队的道路、各个大队电线拉到每家每户，都是需要劳力的活，只要不是懒得什么都不肯干的，都能挣个几块钱。 余酒有时候回家来太晚了太累了倒头就睡，林小北也不嫌弃他不洗漱换衣服就躺床上了，转身出去倒了热水兑着冷水，拿毛巾给他擦身子，这样睡着舒服些。 有次她差点忍不住开口说：“要不咱就不去做那个队长了，挣少一点没有关系。”反正她工资也涨了，他之前的工资也不少，没有必要那么辛苦的。 但是还好没有说出口。 看着他谈到自己的工作还有厂子的变化，眼睛都是带着笑的，她就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人一生那么长，能有个奔头是好事，在喜欢的工作里被得到肯定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而她，在他需要的时候陪他身边支持他就够了。 余酒感觉自己家媳妇儿好像变得懂事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有次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但是身上清清爽爽的，显然是有人帮他擦洗过。想到媳妇儿爱干净的习惯，平时他不换睡觉穿的衣服就不给他躺床上，立马就翻身起来准备待会儿去洗个澡再换被单。一进厨房，灶里小火烧着，锅里还留有一盆切粉和两个煮鸡蛋，一看就是自家媳妇儿的手艺，毕竟主要煮熟就行，没有什么难度。 吃着吃着，他又觉着可能是自己最近太忙了都没什么空给她做饭，搞不好天天就只会煮面条煮粥喝，这么一想，心里就开始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这两人就互相觉得对方不容易。一个比一个表现得贤惠。 或许就是因为大家都很忙，忙着上课，忙着拓展新的运输路线，下半年和上半年一样过得飞快。 不仅仅是他们这么觉得，远在杭市的钟琴也是这么认为。 这一年过得太快，她已经习惯了现在作为“钟琴”的城里生活。把钟家闹了个天翻地覆，她现在的大嫂上辈子的亲妈郑丽娟忙着应对她现在亲妈的刁难，而她找了借口就从家里搬了出来，还让她大哥和爸妈觉得委屈了她。 上辈子她才是林小北，过得太憋屈。错信渣男，让自己落得个身无分文的下场。而她在乡下病痛缠身时，无数封寄往杭市的信件就如沉入了大海般杳无音讯，她就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她自己不够强大，否则林大海一家也要尝尝苦头，特别是她那个后妈和继兄。 上辈子她死在本该阖家团圆热闹喜庆的除夕夜里，又在睁开眼时变成了下乡的钟琴，好不容易回了杭市，却又得知这个工作机会是“林小北”不要才落到她头上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成了钟琴，但是青山公社还有个林小北。 其实她很想知道现在在青山公社的那个林小北又是谁，她还想过要去亲眼看一看，但是又怕暴露自己的不寻常就一直忍者这份好奇。几次通信，了解到青山公社的林小北和秦远森走得不近，还和上辈子考上了沪大的余酒结了婚，并且还在当地当了初中老师，她自己也释然了。乡下的那个林小北是谁都不重要了，她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已经满足了。比起又苦又累的上辈子，现在的一切就像是上天馈赠，她要过得很好才算对得起这一份机缘。 1977年的新年他们没有回余家村，而是两个人留在公社里过，顺便把张卫国和李强也给喊上了。 本来林小北是提议叫上乔菁菁和江然两个的，但是直接被江然拒绝了，说他们自己在家过。 乔菁菁走远了才问江然为什么不答应一起过年，大家一起多热闹。江然想了想，还是和乔菁菁坦白了：“你没发现吴晨总是在打听余酒的事情？咱们去了，肯定也得邀请吴晓姐妹，还是别去了。”乔菁菁也不是笨的，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江然的意思，还有些震惊：这个吴晨也真是......不可理喻。 也因为这个，乔菁菁减少了和吴晓的来往，后面渐渐的大家关系就淡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自从上次刘春香来找林小北希望帮忙给余思思在县城找工作没有结果后，余建国那家人基本和他们断了往来。过年前几天他俩回去贴对联，在村子里看到黄翠儿打了个招呼，人家理都不理直接走过去。 余酒拎东西去余红军家里的时候顺便把给余建国家的也放下了，拜托了姚婶帮忙转交。他也不想过去看人家脸色，又不是贱得慌。 转眼就到了1977年的三月。 初二年级的学生到六月份就要初中毕业了。 林小北明显感觉到两个班里的学生都开始有些浮躁，不像以前那么认真学习了。特别是她还抓到了班上的男生和女生传小纸条。十来岁的年纪，情窦初开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 林小北找了两个班的班主任说到这个事情，就提议说要给班上的女生单独开个科普讲座，不说别的，就和她们讲讲结婚早生孩子早的危害。按林小北的意思，她还想给她们普及一些性知识，但是现在这个年代还没有人直白地去给学生讲这些知识，两个班主任都是男老师，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征得两个班班主任的同意之后，林小北顺便说了，因为讲的都是女孩子家的事情，两位班主任就不用去听了。两位班主任想了想，也同意。 初二七班八班的女生本该是和男生一起去上劳动课的，但是却被班主任通知到楼上空着的教室开讲座会。大家一边讨论老师为什么单独叫她们去开讲座，一边往楼上的空教室走。 “你们说班主任叫我们上去什么事啊？是不是女生宿舍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问一下八班的看看她们知道咋回事不。诶，你们班主任说了是开什么讲座吗？” “没说，就叫我们上来开讲座。还以为你们班的说了，正想问你呢。” “有啥好问的，待会不就知道了。” 到了之后发现只有林老师一个老师在。 林小北已经提前布置好了教室，把把多余的桌椅都堆到墙边，中间空出块空地，用椅子围成一个圈。两个班的女生加起来有三十多人，这个圈就围得大了一些。 她就站在圈子里，看到学生们上来了，就招呼她们过来自己找座位坐。 林小北在学生面前说话都比较温和，大部分学生和她的关系都不错，所以看到是她来开这个讲座，不少学生都放松了很多，三三两两拉着小姐妹坐下。 “今天叫大家来这里，也不是开什么讲座，就是林老师想给大家做些科普。”林小北发现自己站在中间，总会背对一部分学生，就干脆还是站到圈子外边，学生们都面对着她，能看到她的表情，有眼神沟通，这样比较好。 “老师了解到咱们七班和八班有同学在悄悄谈对象。”这话一出，瞬间有几个女生白了脸，双手交握在一起，显得格外紧张。 林小北笑了下，让大家跟着放轻松，“大家不要觉得害怕或者是害羞，老师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也能理解大家在看到优秀的异性时会心动。老师今天不是想批评你们或者是劝诫什么，算起来我比你们大个七八岁，有些事情可以给到我的建议和想法给大家参考......” “你们这个年纪还很年轻，很多想法都不够成熟，不需要急着去想成家的事情。你们谈恋爱老师是不反对的，但是咱们女孩子一定要自尊自爱，不能轻易和男生单独出去过夜，知道吗？” 底下的女生都有些害羞，不太好意思再看着林小北。 林小北一改刚刚温和的语气，严肃地说：“老师希望你们能认真听，仔细听，把老师说的话记到心里去。不仅是不能单独出去过夜，白天也不能和男生单独去没有旁人的地方。老师不是喝你们开玩笑，要是碰到不怀好意的，你们落了单跑都跑不掉，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千万不能心存侥幸！老师为什么要和大家强调这个事情，你们应该也听说过有姑娘被流氓欺负了，有的受不了被人指指点点就自杀了，还有的没有办法只能被迫嫁给欺负自己的流氓，你们想想你们要是遇到这种事情，你会有什么遭遇？” “你们也许会想，如果这个人不是流氓，而是自己的对象，是不是就没有这种问题了？那老师告诉你们，问题更大！万一有孩子了怎么办？你们这个年纪生孩子对你们的身体伤害很大，以后想调养都调养不回来。” 之后林小北又“无中生友”地给她们举了几个真实例子，让她们对于性行为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特别是如果真的遇到坏人了，要怎么应对。 两个班的女生听完之后或多或少有些收获。 林小北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听进去没有，但是该说的都说了，她不是她们爹妈，等毕业之后可能有些学生都难再见一面，不可能盯着她们。但是她自觉是把作为一个老师应该告诉她们的，都说了，她问心无愧了。 第五十七章 作为八中的第一届学生, 余小光他们这届学生的升学率，管教育的各方领导都很重视。 所幸成绩还算喜人，升学率到了50%, 只比县城的初中低一点, 这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成绩的, 毕竟这才第一年教学, 招进来的老师很多都是新老师，大家还在摸索如何教学。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明年赶超县里的初中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1977年中考这一战把八中这个牌子打了出去，隔壁县城临近的公社更多人愿意把孩子送到这边上学, 毕竟来青山公社比去自己县城更近，而且人家这个升学率也不差。不仅仅是隔壁县的临近公社的社员这么想, 安山县其他公社的社员也想着把孩子往这边送, 县城的住宿费和食堂更贵一些, 青山公社的能便宜一点，虽然也便宜不了多少。但是能少便宜一点, 还能让孩子住得更好, 哪个家长不心动呢。 八中的校园环境在整个安山县是没得说的。 之前靠着捐赠建了个漂亮的壳，这两年公社里的厂子效益好了又拿了一笔钱出来支持公社的教育，其中大部分的资金都划给了八中。不仅换了一批崭新的桌椅，还在着手准备建教一排教师宿舍。 可想而知到了下学期, 八中会有更多学生来报名。 现在青山公社有自己的厂子，现在规模不小了, 场地扩了又扩, 厂子的工人都有将近五百人了。而厂子要收货上来, 底下大队热火朝天地搞果树种植和水奶牛养殖, 社员的收入得到了很大提高, 仓廪实而知礼节，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把孩子送入初中。而公社还有了自己的初中学校，第一届毕业生的升学成绩喜人，教育得到了保障。 临近的公社都眼红着呢，钱书记每次出去开会都昂头挺胸的。 这个学期结束，林小北开始有些纠结。按照历史轨迹，不久后就会宣布恢复高考，年底考试，明年春就要去学校报道上学。 这些都是她自始至终都十分明白的，曾经也一直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虽然这一年来没有那么强烈的想法了，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了，所以她才万分纠结。因为她察觉到一个问题：如果她下学期去读大学了，那现在余小明这一届学生就要在最后一个学期换老师，可能会对学生的影响有些大。可是如果不靠这个大学，万一余酒想考呢？她在现代已经上了四年的大学，再去读一遍不过就是给自己的人生锦上添花而已。但是余酒还没有经历过，他应该也想去读大学的。 两厢一比较，都很重要，都耽误不得。 所以她要考虑是不是应该这个学期就要辞职或者是和其他老师换一个年级带，只带初一年级。 暑假前学校刚招了三个套班的老师进来。没算上学校的三个领导，一下子把教师队伍扩大到了四十人。 放假前听领导们的意思，很大可能是以后老师们就不跨年级上课了，老师们就专心只带一个年级的学生，这样好备课。林小北非常赞同，本来老师的时间精力有限，能专心备一个年级的课是最好的。但是她被安排为初二年级的数学组组长，所以很有可能就是要专门带初二年级的了。 想得太多，这几天开始神经衰弱，不仅该来的大姨妈延迟了好几天，还整天犯困。睡得比余酒早起得比他晚，不仅如此，比平时一天睡八小时还多了两三个小时，早上好不容易起床了，洗漱后吃了早饭没多久又去躺着，睡到饿醒才起来吃午饭，吃完想看看书，看着看着又一觉睡过去了...... 余酒现在是水牛奶厂的副主任，主管运输和销售，前段时间为了开拓省城那边的市场，他忙了将近一个月，现在把省城两个百货商场和省城供销社的单子拿了下来，接下来就是生产部门的事情了，得了五天的假期，把事情交代下去就打算在家好好陪陪自己媳妇儿。 在家第一天的时候，他以为是林小北例假快来了所以身体比较虚弱，但是第二天第三天例假都没来，她还是整天逮着空就躺下睡，问她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她又摇头。 余酒觉得事情大了，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休息的第四天早上去找了给她开药调理身子的医生，描述了林小北的身体情况，然后就直接问：“杨医生，我媳妇儿喝的药是不是有副作用啊？”这药停了一段时间了，按说应该不会有这种情况才对。 杨医生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副作用？她开的调理的药方是改善病人的宫寒的，说药有副作用这不是砸她招牌吗？ 余酒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跟医生道歉。 要不是看他几次过来都挺疼媳妇儿的样子，她早就不理他了。她妇科圣手的名声又不是自己瞎传出去的。 杨医生不理他，自己去看自己做的看诊记录，上次他们小两口过来还是四月份，上次她就说了这药不用吃了，等过三四个月再来看看。面无表情地问了他们同房的情况，看余酒爆红了脸小声地回话，杨医生内心毫无波澜。现在已经七月份了，再结合余酒描述的这些情况，杨医生心里有了大概的结论，但没有确认也不好下结论。 问他为什么没把人带过来给她把脉看看情况，余酒又说自家媳妇儿太困了没舍得把她喊醒。 被秀了一脸的杨医生：“......” “你回去后带她去卫生院找个大夫把个脉，大概率是怀孕了，要是怀上了，过两个月你再带她来县里做个检查。”公社卫生院的医疗设施简陋，有些大夫医术又不到家，就怕把不出孩子几个月了。每年都有妇女都要生了才知道了，有时候刚巧在外边，条件艰苦，产妇生下了孩子却还有很大可能被细菌感染伤口，增加了危险。 这个消息对余酒来说无异于平地惊雷，愣愣地看着医生，然后不确定地问：“真的怀孕了？” 杨医生又被他气得想骂人：“什么真的假的，都说了叫你带她去找大夫把个脉看看是不是怀上了。”看病都不带人来，她除非是开天眼了，才能根据一些不太准确的描述来直接下定论。 “哦哦好的好的，谢谢您啊杨医生。”余酒直直站起来，同手同脚地往外走，刚走出门口又转过身来九十度鞠躬，“杨医生，谢谢您了。” 杨医生：“......”这个人怕不是个傻子。 从医院出来，看了下时间，快要到安山县往青山公社公交车的发车时间了，他撒腿就跑，刚跑上车司机就发动了车子。 车上有厂里职工的家属，对他也熟，看见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好奇地问：“余主任是有什么急事跑这么急？” 余酒嘴角边的笑一直压不下去，想把这件事分享出来，但是心念一转，觉得现在说出去不妥当，就摆了摆手：“没什么事，就是想赶这趟车早点回去，路上给人搭了把手，差点赶不上。” 一路上旁边的人有心想跟他套近乎，但是一心沉醉在“是儿子还是女儿”“起什么名字好”这些问题上的余酒根本没空搭理人，别人说什么都是“嗯嗯啊啊”地敷衍应付。 见他心思都不在谈话上，人家也识趣地没有继续往前凑。 余酒回到家的时候才十一点，林小北伸着懒腰从堂屋里走出来，撞上他双眼放光的眼神，林小北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有什么好事吗？” 当然有好事！咱要当爸妈了！ 心里有个小人在疯狂呐喊着。 但是面上依旧维持着一副冷静沉稳的模样，只不过看见林小北要去厨房的时候脚步加快了很多搀住她的手臂，然后把人转过身往堂屋里带，“你要吃什么和我说，我去给你做。厨房东西多，你就在堂屋里坐着吧。” 虽然觉得余酒今天莫名其妙的，但是林小北也正好偷懒，赶紧提她想吃的，“天气热，咱们喝绿豆粥吧。” 也行吧，不过喝这个不顶饱，再做点别的菜配着。 等余酒把两个菜和小半锅绿豆粥搬到堂屋的时候，发现林小北又靠着抱枕睡着了。他见过村子里的婶儿嫂子们怀孕能吃一大盆饭，但是他没见过自家媳妇儿这样怀孕能一直睡的。 虽然医生说让他带她去卫生站找大夫看过才能确定，但是他就是相信小北肚子里有宝宝了。呃，之前他还觉得小北每次见王芳的儿子都喊宝宝挺肉麻，但是一想到如果是喊的自己家孩子，喊宝宝就挺顺口的。 “来，起来吃东西了。待会吃饱了咱们去卫生站找大夫看看。” “我就是天气太闷热了犯困，没有什么问题。”林小北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怀孕了这件事，别看她当老师给女学生开讲座科普的时候讲得头头是道，真正到了自己那就是纸上谈兵。不过也不怪她没想那么多，毕竟他们基本都有做避孕措施，偶尔有时候忘了那也是在安全期内。最主要的是，她不管是在现代还是来到了这里，其实都没有一个女性长辈和她说过怀孕这件事，她从课本网络上也只懂个大概。 “不远，咱们就去看看，求个心安。”余酒坚持。今天他就想确定小北是不是怀孕了，要不是她饿了，他一回来就想带人先去看看确定先。 难得见他这么坚持，林小北也就答应了。 两人吃饱饭后慢悠悠地往卫生站走，等到了后，余酒找了个地方让她坐着，自己跑上跑下地去排队，拿到了门诊的号码。下一个就到他们了，林小北无聊地看着别人走来走去，旁边的余酒手里紧攥着牌号，手心里都是汗。 “到我们了。”林小北站了起来正准备走进去，看到余酒还端端正正地坐着目不斜视地盯着手里的牌号，于是才出声提醒道。 “哦，哦！”余酒猛地站了起来，两只手掌不停地摩擦裤缝边，深呼一口气，跟着一起进去，像个乖巧的学生一样挺拔地站着，死死盯着医生的脸，像是在等待医生的宣判。 “恭喜了，你怀孕应该有两个月了。”医生收回搭在林小北手腕上的手指，乐呵呵地说道。 这下得了肯定的话，余酒再也抑制不住，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开心地说道：“谢谢医生了！媳妇儿，咱们要当爸妈了！” 而被宣告已有两个月身孕的林小北还震惊地瞪大眼睛张着小嘴，半天没反应过来。医生说的每个字她都懂，但是连在一起有点不太能理解。 医生笑着打趣道：“瞧瞧你媳妇都呆住了。” “医生，确实没有诊错？我真的怀孕了？”林小北愣愣地问。 医生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笑道：“错不了。再过一个月啊，你们还是去县里的医院做个检查，这样稳妥一点，对大人对孩子都好。去做个检查也不过，花不了几块钱，这个钱省不得。”每次他都是这么劝诫怀孕的妇女和妇女的家人，但是大多数人都为了省那几块钱直接忽略掉。 余酒赶紧应下了，又主动问了医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还跟医生借了纸和笔记下来，最后把记好医嘱的那张纸小心折叠好放进口袋里。 一直到出了卫生站的大门，外边的阳光直刺眼睛，两人才有了真实感，互相笑着看着对方，眼里都含有轻微的泪光。 第五十八章 两个新手爸妈对于还在扁扁的肚子里的孩子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为着这个明年春天就要出来和他们见面的宝宝，两人开起了看似只有两人实则有三人的家庭会议。 林小北准备等八月初老师们开始回学校筹备开学工作时，就和学校领导提给她分初一年级的班带, 至于初二的教学, 如果需要她帮忙, 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她还是会去做的。年底高不高考, 明年春天去不去上大学，这些问题都不是重点，她肚子里揣着娃，按这个日期, 预产期应该会在明年三月份，生完孩子还得坐月子, 初二的学生没有办法等她两个月, 还不如趁早换老师。初一年级的可以到时候找老师帮忙代一个月的课, 实在不行就改一下教学进度。 至于余酒，他也准备找厂里的领导提转岗位的事情, 以后就不往外边跑了, 这个家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如果他还经常往外跑，没人照顾她也是个问题。至于请人来家里帮做饭这件事，余酒没有想过。 他的人生还很长, 不能在她最需要身边有人的时候不在，而且, 早晚都是要提的, 总不能等孩子生出来了, 全都靠着孩子妈妈来带, 她也有自己喜欢的工作要做的。 对于工作, 他也有自己的规划，这次如果厂子领导能同意，他不仅能顺利转岗还能给自己升职，只不过就是没有那么大的把握，这个计划本来是想着等做完今年拿成绩去说的。 两人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思虑了很久，才决定就这样办了。 各有取舍，但是心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没有享受过完整家庭的人，没有缘分遇到靠谱的父母，所以他们都希望自己能做个合格的父母。 余酒休完五天假回去就去找了厂子的杜厂长提想要转岗的事情，先说了自己为了照顾家庭想换个在厂子里工作的岗位，这样能照顾到家里。至于后边的计划，余酒想先看看杜厂长是怎么想的。 自从水果加工厂和水牛奶厂合并成青山食品厂后，杜厂长就从原来的水牛奶厂厂长变成了青山食品厂厂长，另外管水果加工业务和水牛奶业务的负责人都任命为副厂长，余酒能从一个货车司机被提拔为水牛奶厂的副主任，还是杜厂长一力提拔上来的。 杜厂长再三和余酒确认：“你要知道，你现在在这个岗位是多少人眼红的，一旦下去了，以后就很难再提上来了。你跑运输和扩展销路，提成高，前面半年基本每个月都一百多，这个工资可不低啊，你自己要想清楚。本来我就打算等明年就给你提一提的，你现在，唉！” 去跑销路的业务员除了基本工资，还有订单的提成，这个是为了激励销售人员拿到更多的单子。余酒在省城有廖德康的路子，在南市有梅徐行的路子，其中梅徐行的女婿王杰就是在百货商场里做主管的，两人合作，余酒拿到了单子，前面半年的收入非常可观，拿回家上交的时候林小北还开玩笑说她可以躺平了。王杰主导上架了青山食品厂的产品后商场营业额上涨了不少，他也升了职，并且排了几年等分房的事情也有了着落，一家三口搬了出去住。 青山食品厂做得好，盯着这块肥肉的人大有人在，不仅仅是外部的人员，还有他们自己内部的。例如现在分管水牛奶这块的黄副厂长当初被他比了下去没当上厂长，平时没少和他别苗头，之前余酒这个岗位就是两人的一次博弈。 水牛奶这个产品好，但是也要卖得出去才好，所以负责销路的这个人至关重要，杜厂长肯定是希望用自己提拔的人。如果余酒退了出来，他一时找不到更好的人选，很有可能会被黄副厂长钻空子。 厂子里的糟心事也不少，现在是杜厂长和黄副厂长在斗法，另外一个副厂长置身事外。余酒看得明白，所以他想换岗而且还能不被调去没有油水的岗位的话，最起码也得有杜厂长做靠山才行。 “你看能不能这样，你和你媳妇儿搬到厂子后边的员工宿舍住，厂子里有饭堂，还有其他员工家属也住这边，大家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余酒想了想员工宿舍的布局，两栋四层高的楼，里边住了差不多一百户人家，最大的就是两市一厅的格局，里边屋子都比较逼仄，按他这个级别还分不到这么大的。他如果只有自己是无所谓的，但是他想让小北和宝宝住得好一点。 余酒和杜厂长两人坐在斜对着的沙发上，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余酒犹豫了一下，才一副为难的表情说道：“杜厂长，我有个想法，现在我们厂子的销路其实主要是在省城和南市，但是我们桂省还有其他的市都没有跑过，甚至还有隔壁省临近的几个市都可以跑一跑，其他地方没有我们这么好的条件可以大规模养殖水奶牛，而且水牛奶做出来的产品也确实好，我们的产品如果能推出去还是很受欢迎的。” “所以你的想法是想把我们的供货的单位扩大，把我们的水牛奶制品往外卖？” “是的，厂子也不可能一直只靠着南市和省城吃饭，目前南市和省城的单子能拿的都基本拿完了，如果不不拓宽销路，那厂子的发展基本也就到这了。” “南市和省城的单子很大原因是你有门路才拿下的，别的地方我们不熟，想去推销也不好做啊。” 余酒笑了下，知道杜厂长这是意动了，于是心里的成算又高了几分。“南市和省城的单子能拿下确实是我这边有门路，但是其他城市，我没有门路，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啊。像我们青山公社甚至安山县有那么多来自各个城市的知青，总会有人有门路的吧。比如就我了解到的，咱们厂子里就有来自粤省广市的知青，他爸妈都是广市食品厂的老职工。杜厂长，我们可以面向整个安山县招一批知青作为销售人员，让他们带着我们的产品出去拉订单。让他们先投简历过来，我们可以筛选家里在市里有关系的知青出来，同样给他们发订单的提成，这样一来，知青能回家还能拉到订单赚钱，他们家里也会尽力帮忙的。这样一来，既给我们青山食品厂拉到单子增加收益，还能把我们的水牛奶产品宣传出去。” 说完之后，余酒也不着急催正在沉思的杜厂长下决定，让杜厂长先好好捋一捋。 这个想法确实很不错，如果知青真的能拉到单子，不仅是知青获利，他们的厂子明年估计能再扩大一倍。但是做不成的话...... “这样的话，得招几十名知青吧？一下子增加这么多工人，还没有收到单子，这个工资就已经发出去了。” 余酒明白杜厂长的顾虑，其实不仅仅是知青工资的问题，还有就是厂子还在起步阶段，这样撇开公社的社员而去招城里来的知青，会让社员们有想法，杜厂长也很有可能会被人抓住这个把柄攻击。 “我们可以把这次招聘改为招临时工，为了好推进，就先只面向青山公社里的知青，我们选出合适的人，先过来了解我们的产品，然后给他们来回的车费，并让公社给他们开证明回家，等他们回来了，我们可以从中选出几个突出的，转为厂子的正式人员，以后就做厂子的销售人员。至于单子的提成，可以按咱们正式员工的八成给他们。只有提成，没有工资，这样的话，这个提议通过的概率比较大，杜厂长觉得呢？” 杜厂长满意地笑道：“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想法啊，我看这个提议不错，你把这个想法做成一个计划书，今天下班前写好了我看看，没有问题的话明天厂里干部开会我就提这个事情。要是做成了，你就专门来负责整个厂子的销售业务，运输那块到时候就分出去给其他人管。这样的话，你就在大后方把好关就行。”销售这块是厂子走出去的关键，他得用自己培养起来的人管着才能放心，而且负责的是整个厂子的销售业务，这样就不受底下两个副厂长的掣肘了。 在水牛奶厂子做管销路和运输的副主任，和管整个厂子的销售业务，那可不就是升职了。 “谢谢杜厂长提拔，那我先去把计划书给写出来。” “去吧。好好干。” 余酒心里明白即使他调去专门管销售这块的业务了，说是在大后方把关，但是有需要的时候还是要出差的，不过起码这一年内还不至于，一年的时候也够他培养一两个得力助手了，到时候也用不着什么都自己上。 计划书才写到一半就到中午下班时间了，余酒收拾好东西放进包里就走，刚出办公室抬头就看到李强和张卫国跟着一帮工人手拿饭盒往食堂走。 “余大哥，不去打饭吗？”李强和张卫国赶紧打招呼。 “不了，回家吃。”余酒脚步不停，说完就迈着大步走了。留下两人一头雾水：天天回家住，至于回家吃个饭这么开心？回家还得动手煮饭。 余酒回到家看见堂屋的门开着，沙发上没有人，直接进了卧室，一看，果然还在睡觉。还睡得满头大汗的。 医生说过孕妇身子比平常人热，夏天比较难挨。余酒兑了温水，拿湿毛巾给她擦了汗，决定下次有同事跑市里的话，拜托人给看看有没有电风扇卖，买一台回来用。 进厨房拿出早上去买的肉和菜，余酒先把骨头汤熬上，又做了两个开胃的菜。 他发现现在小北特别喜欢吃辣的，以前也喜欢吃但是会克制一些，但是现在是完全克制不住。昨天早上吃的切粉，她舀了一大勺辣椒酱拌着粉吃，把他吓得一激灵，上次她吃辣火锅拉肚子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现在还怀着，要是拉肚子得多遭罪。但是不给她吃那么多她一直说没有味道，吃了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才放了心。 酸儿辣女，不知道准不准，但是如果宝宝是个姑娘，想想就觉得心都融化了。 热了油，把半篮子菜倒进去，兹拉兹拉的声音都透着一股欣喜。 林小北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摸摸自己的后背，心道今天天气好像没有那么闷热。听到外边有声音，捞出枕头底下的手表，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那就是余酒回来了在做饭。 穿上鞋子走出卧室，和端着两盘菜进来的余酒打了个照面。余酒赶紧把菜放桌上，“今天感觉怎么样，宝宝乖吗？” 林小北：这要我怎么回答？要是我不说，谁知道我肚子里竟然还有个娃。 还毫无意识的宝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时候自然是爸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没什么事，就是容易犯困。”林小北自己下了个结论：这是个爱睡的宝宝。 余酒和她讲了自己今天找厂长的事情。他自己是很满意现在这个发展的，如果顺利的话，工作和家庭都能照顾到，作为销售业务的负责人，总不可能工资太低的。他现在要养两个人，以后孩子吃的穿的还有上学啊，都是一笔大开销。 林小北无语地看着他：孩子以后读书的事情都想到了，还很长远呢。 不过，说到厂子拓宽销路这件事......到了明年上头就要提改革开放了，如果厂子能乘着这股春风抓住机会大力发展，规模一定能再翻上几倍。 结婚两年，她已经看明白了，余酒就是个看起来高冷与世无争但其实对自己的工作特别有规划，他喜欢的会努力去争取，头脑也很灵活。 所以，虽然她除了教书什么都不会，但是她有大腿抱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2 21:26:48~2022-05-13 11:1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飘的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九章 到了八月初, 林小北发现自己的腰胖了一圈，平时穿着刚刚好的裤子裙子有点勒。裤头那里是松紧腰设计的，林小北就拿去找公社做些针线活的嫂子帮忙改宽松, 直接改成绑带式的, 这样以后肚子再大些也能穿。 趁着她学校的工作还没有开始, 余酒也正好休息, 两人坐公交去县城。 厂子里的货车最近都在跑省城和南市那边，基本很少会跑到县城这条路线。于是就只能坐公交了。 余酒跟周师傅他妈买了一罐她自己做的干柠檬片，留着给小北泡水喝。泡柠檬水酸酸甜甜的，林小北犯晕想吐的时候就喝一点, 能好受很多。 只是余酒这个准爸爸又开始胡思乱想了，酸的辣的都爱吃, 这个宝宝到底是姑娘还是兔崽子还真不好说。 到了医院做完检查, 医生说孩子有十二周了, 算了算，大概就是她生日时怀上的。医生叮嘱了需要注意的饮食问题, 两人认真地记下, 又和医生确认了一遍，才离开医院。 不着急赶回去，他们就去县城里的国营饭店吃饭，想待会再去百货大楼扯点布, 要给大人做衣裳，还有小孩的衣服也可以慢慢备起来了。就找上次帮忙改裤子的嫂子帮忙就成。 他们去百货大楼买布的时候, 林小北眼尖地看到了高档品柜台边上的莫金宁, 她正在挑选手表, 不过那边柜台的售货员脸上不屑的表情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林小北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选好东西付了钱, 准备要走的时候，身后莫金宁喊住她：“诶，林小北。” 余酒也跟着林小北回头寻着声音来源去看，身后莫金宁眼神不经意地瞥过她旁边的余酒，还是当初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明媚的笑容，不过再没有当时的惊艳了。 “上次你们公社的谢诚老师来县里开会，说你去了八中当初中老师，我丈夫也是八中的老师，叫孙涵军，你认识吧？过几天我就也去青山公社了，以后在青山公社小学当老师。八中建了教师宿舍，你结婚了应该也能分到一套房吧，以后住得近，大家都熟，得麻烦你多多照顾了。”莫金宁一副“咱们都是朋友”的自来熟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关系应该挺好的呢。 得益于青山食品厂的大手笔，八中一收到赠款，就在学校后边的空地上建了一排教师宿舍，单身的老师可以两人住一间，结了婚的老师可以分到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学校领导分到了两室一厅的。这个举动可让不少单身老师有了结婚的想法，现在工资提高了，学校包吃包住，结婚了还能分到个小房子，只要一直在这边任教就可以一直住下去。为了教师稳定，学校领导则鼓励学校里的老师互相相看，内部消化是最好的了，夫妻两个都在学校教书也更加稳定。 林小北和余酒商量过，还是住在家里好。要是后面肚子大了不方便来回，就申请个单身宿舍，中午留在学校休息。 不过，和莫金宁结婚的居然是孙涵军，这个世界还真是小，来来回回就这点人兜着圈。 “恭喜你们了，不过我不住学校，在家也没照顾过别人，怕是没办法照顾你呢。我们先走了。”林小北语气冷淡，说完也懒得管她脸上僵住的表情，挽上余酒的手臂走了出去。 身后的莫金宁狠跺了一下脚，心里暗恨。要不是她爸以前的事情被翻出来下了台，她也不至于嫁给一个在公社里的初中老师，而且自己也要跟着调去公社里的小学当老师。以前想买什么东西还不是唾手可得，现在买个最便宜的手表都要考虑许久。 “刚刚那女的你认识？”余酒好奇地问道。刚刚她那神情和语气，余酒一看就知道她不喜欢来打招呼的人。 “以前小学教师培训的时候住一个宿舍，关系一般。”林小北不想讨论无关紧要的人，就和余酒说起过几天她就要去学校准备开学的工作了。 孩子也差不多三个月了，余酒想了想还是给大伯家里说了一声，还有常来往的朋友们也都知道了。 上个月青山食品厂招了十三个知青做临时工，这十三个人一开始是每天去厂里了解厂里的食品是怎么制作出来的，去了解了五天就去和余酒做汇报，然后余酒让他们回去制作一份计划书，准备回了城里怎么把产品推销出去。余酒就着他们写的计划书一个个地帮他们完善，还教他们怎么利用自己的资源。这批人已经去了城里，现在余酒在厂子里的工作就闲了下来。 向来和杜厂长不对付的黄副厂长看见余酒到点就下班，就在干部会议上说他工作不积极，余酒理都没理他，每天依旧按点下班，看到黄副厂长站在大门口盯着也不怵，直至走过去，还给人家打招呼：“黄副厂长走得比我还积极，这么早就在门口这了。” 把想找借口批他一顿的黄副厂长气得拿手指指着他却半天上不上话来。 学校今年更热闹了，多了十五位新老师，年轻的老一些的都有，中年的老师还占多数。应该是因为某四人团体倒台了，不少知识份子得到了平反，今年学校招聘，就招了一批老老师进来。这些人以前都是当过老师的，有经验。 除此之外，还有三位老师在暑假的时候结婚了，趁着开会大家都在，散会后把喜糖分给了同事们。其中就有孙涵军的。 学校的宿舍已经建好，里边也配了简单的家具，过两天老师们就可以抽空搬家进去入住了。届时也会有老师们的家属搬过来，为了不影响学校的纪律和打扰老师们的生活，学校单独把教师宿舍那一块单独围了起来，离学生的教学、住宿并不特别近，而且学校安排了宿舍的宿管，以后也不需要老师去查寝了。 除此之外，学校重新调整了老师教学安排，新来的老师都先安排去教初一年级，再从原来的老师里调一些去带初一，让老师们都专心只带一个年级的课程。 开完会后，林小北单独去找管教学的万主任说了自己的情况，想申请去带初一年级。 万主任有些舍不得放人，毕竟林小北所带的班级数学成绩是最好的，想着如果今年她继续带毕业班起码能维持去年的升学率。但是林小北说的问题他也不得不考虑，毕竟到后边她要回去生孩子坐月子，怎么也得一个多月，毕业班的学生等不起。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万主任把她和另一个数学老师的教学工作调换过来，让林小北去带初一年级。 过了两天，学校特意空出一天时间给老师们搬入教师宿舍，后面这一片围起来的房子开始有了烟火气。 这边地方大，建的教师宿舍都是青砖黑瓦一排排过去的平房，还空出教师宿舍后面那片空地给家属种菜，而做饭的地方都是各家在家门前搭个炉子烧煤做饭。 为了庆祝，学校安排饭堂做了一顿饭，老师们带上随住的家属们一起来饭堂吃饭。 林小北肚里揣着娃，也没法去帮忙帮忙搬东西，于是就挺晚才出门，直接去的饭堂，有收拾好了的老师们已经陆续过来了。 年纪大些的老师基本都是拖家带口，带着爱人和孩子过来的，年轻些的要么住单身宿舍，要么就只有夫妻两个，除了有两个老师比较特殊带着父母过来。七八个孩子在教师宿舍院里玩了半天也熟了，现在凑在一块儿玩游戏。 莫金宁也过来了，和覃丹、罗红三人挽着手，有说有笑的，孙涵军跟在她后边和其他男老师一起。 等领导入座后，其他老师带着家属也跟着找座位坐下了，正巧林小北和莫金宁、孙涵军、覃丹、罗红、秦远森都在一桌。 她现在一闻到鱼的味道就不舒服，而且这鱼还摆在她面前。覃丹看到她的脸色不对，不动声色地把鱼挪了一边。 林小北抬头看了她一眼，冲她笑了下。饭堂的饭菜做得一般，她只要了一点点饭，菜也是挑着素菜吃，扒拉几口吃完了就停筷了。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罗红刚吃完一碗饭正准备去添饭，看到林小北已经放下筷子不吃了有些惊讶。这怀孕了就吃这么点怕是不行。“你再多吃点，回去了再叫你家那个给你做好吃的。” “我吃不下了，你们吃吧，我待会回家再吃点。”她现在不像刚开始那样犯困了，但是变得更加嘴刁了。有时候余酒做的饭菜她都有些吃不下。不过周大嫂说这都是正常反应，她吃不下就也不勉强自己，饿了再吃。 “那你再坐着等等，今天没别的事，我们待会吃完了要去供销社买东西，顺便陪你一起回家。”罗红说完又去添了一碗饭。 大家吃完，一帮年轻人往公社供销社那边走。 他们坚持要把人送到家门口，里边听到声音的余酒出来开了门，看到自己媳妇儿和她的同事们，林小北说了大家是特意送她回来的，余酒就赶紧地再三道谢。 等院子门关上了，大家又直奔供销社去。一路上莫金宁又听了不少林小北的事情。她昨天下午就般过来了，和覃丹、罗红聊得来，从她们那里知道了林小北在学校教学能力突出，虽然不住学校但是在老师们种人缘不错，和大家都聊得来。刚刚送完人，大家又讨论起上次去林小北家里聚餐的事情，直夸林小北的丈夫做饭好吃对她还好。 心里有些不舒服，都是都只能压了下来。 回到家的林小北就去找吃的，但是她今天去学校吃饭，余酒一个人吃饭就没有在家做，而是在饭堂吃的。看她要找吃的，就简单煮了面条给她。 看她刺溜刺溜吃得香，拿着大蒲扇给她扇风的余酒眼里盛着笑意，特别是她吃完面条还捧着大碗喝了一口汤，然后软软地打了个饱嗝时。 吃饱后靠在沙发上听了半个多小时的广播才慢慢地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余酒抱起她的时候，突然的凌空，还把人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熟悉的脸，又放心地闭上眼睛。 晚上余酒回来的时候，还扛了个电风扇，被邻居家的婶子拉住问了在哪买的花了多少钱好不好用，余酒三言两语回了，丢下一句“婶儿，我得回家做饭去了。”然后脚步匆匆地回了家。 身后的婶子没问清楚，没好气地低骂：“真是没骨气，一个大男人整天进厨房忙活。” 林小北坐在堂屋门前择菜，看到余酒扛着电风扇回来，惊喜地问道：“这是咱们家买的吗？” 余酒冲她笑着点了点头，把电风扇拿到堂屋里，翻出来排插，一通上电，扭动开关开到一档风，扇叶转动起来，吹起了凉风。 这个夏天真的很好。 第六十章 知道了林小北有孕, 刘春香给送了一篮子土鸡蛋过来，说是要给她补补身子。林小北收下了，转身给回了一把奶糖, 价值差不多, 大家谁也不欠谁的。 余思思现在在青山食品厂的水果加工厂里做仓库记录员, 偶尔在厂子里看到余酒了会打招呼, 但是从来不往他们家里来。 也得亏她识趣不来，反正他们两个都不喜欢余建国家那几个人。 乔菁菁和江然也来看过她，说了不管生的男孩女孩，以后都认作干儿子干女儿。他们来还给带了几件给孩子穿的小衣裳, 有两件是王芳做的，剩下的是乔菁菁自己抽空做的。 过去一年, 原来的七人知青小分队, 渐渐地, 吴晓和大家走得没那么近了。林小北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觉得人生漫长, 总会有新的朋友加入, 旧的朋友远去，她们以前还因为秦远森闹翻过一段时间呢，想想也并不觉得走得不近了有什么遗憾。 到了九月中下旬，广播里陆陆续续有关于高考的消息穿过来, 虽然都不是很确定，但是很多读书人都悬着一颗心在等待, 有些消息渠道多的, 就已经开始拖城里的亲戚朋友帮忙找资料书寄来。 余酒也收到了省城里廖德康寄来的信和资料书, 省城的消息渠道更多, 虽然信里说得模棱两可, 但是余酒知道这件事情很有可能会是真的了。 不仅是他，林小北也收到了来自杭市钟琴寄来的信和资料书，信里钟琴的语气更加肯定，说就要恢复高考了，让林小北抓紧时间复习。不管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目的，这个时候都能帮衬他们一把，林小北也承她的情。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但是却没有刚开始的那种憧憬和期待。 林小北摸了摸微微四个月大微微凸起来的肚子，开门见山地问余酒：“你想不想参加高考读大学？” 余酒摸了摸鼻子，想起来当初为了把人追到手还答应了会一起考大学，没想到还真的恢复高考了，说实话他对能不能考上大学没底。不过，现在她怀着孕，想着当时她就说了以后是要考大学的，一时觉得不是滋味儿，这个宝宝来得不是时候。 又被甩锅的宝宝：委屈，但是说不出来。 “我读不读都行......要是你想读，那你就放心去考，到时候我在家里带宝宝，你去读书，等寒暑假咱们再回家聚。这样好不好？”余酒有些底气不足。 实在是这个宝宝到明年出生的时候还小，他们总要有人在家照顾的，他如果不一起考大学，是没有办法也跟着一起去城里住的。 没有想到他的答案是这个，林小北一时有些情绪上头，眼里氤氲着泪水。声音有些哽咽：“我又没和你说宝宝的事情，我就问你想不想去读大学。” 余酒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读。读不读都无所谓，你想我读那我就去，你要是不去那我就不去了。” 有句实话不知当不当讲，主要是他没底气说自己能考上大学，当初海口夸大了。 林小北握上他的手，侧着脸去看他的眼睛，“如果恢复高考了，读完大学出来你会有很好的前程，以后可能会被分配到城里的单位，比在青山公社的厂子待遇好很多。有更广的视野，认识五湖四海的朋友，更好的人生。” 这是她还在现代教育机构里常常和她的学生们说的一句话，因为她就是那个通过高考改变了人生的人，那四年给了她的未来很大的底气，所以她不想他囿于家庭，错失人生更多的可能。 余酒犹豫了许久，才最终下定决心，“其实我对读不读大学没有执念，现在也没有让我很满意，但是我觉得不读大学也不会影响我在厂子做出一番成绩。小北，你的想法对我来说更重要。”她和宝宝是他最亲近的家人，是他一生的软肋和铠甲。 “那我们这样好不好，如果恢复高考了，可以的话，我们都去参加，不管考不考得上我们都先不去，等宝宝出生了再大点，我们再去考，第一次就当攒个经验，好吗？”她自己脑子里无数想法闪过，宝宝已经来了，总要有人照顾宝宝的，与其其中一个人出去一个人留下，那不如再等等。 “好！”对上她闪烁着细碎光芒的眼睛，余酒缓缓低下头去亲在她嘴角边。 他一直毫不掩饰对她的爱与纵容，所以她知道身后有人帮她兜底，这两年过得是从未有过的随心又洒脱。 刚想说些什么，肚子被轻轻地踢了一下，吓得她一惊。 “怎么了？”余酒立马紧张起来。 “没事没事。”林小北摸了摸小肚子，拉着余酒的手贴过来，两个人都没说话，静静地等着，小宝宝没有辜负妈妈的等待，又轻轻地踢了一脚，然后可能是没力气了，接下来半天没动静。 余酒又轻轻地摸了摸刚刚宝宝踢的地方，柔声地道：“咱们家宝宝要乖一点，好好长大。” 老父亲的伟大光辉形象瞬间就立住了，在这之前林小北都想象不出来以后余酒会是怎样的父亲，但是此刻好像慢慢具体了起来，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很爱宝宝的爸爸。 两个人坐在明亮电风扇呼呼转动吹出凉风的堂屋里，就这么快速地做出了这个重要的决定。对他们来说只是人生众多岔口中的一次抉择，却在后面改变了很多人。 学校里面的老师们都开始有了别的想法，特别是知青身份的老师，对于教学的事情没有那么认真了。还有老师对待教学不如之前认真了，被万主任抓到过两次在课堂上复习高中课程，为此，学校领导大怒，还特意开了教师会议进行批评。 这个学期的课程任务不重，林小北只有三个初一班级，比去年带的班级少了一个，人数也少了不少，基本都是下午五点半左右，她就慢悠悠地回家。 到家不久，余酒也差不多下班回来，两人吃过晚饭就去散步，然后回来复习功课。其实主要是余酒复习，林小北就负责帮他改题，做错的她就给他讲解一遍。复习资料是她编写的，而且这几年一直在当老师，学习的状态还保持得很好。 这套学习资料分了好几本，数学一本，物化一本，政史地一本，语文和英语也合做一本。本来她想偷懒只做文科的那几个科目的，但是发现了余酒对文科不感兴趣，所以才另外整理了理科的，不然也不至于前后花了两年时间。 林小北找过乔菁菁他们，问要不要一起来复习，或者需要的话可以把自己的复习资料给他们。他们都是初中毕业没有上过高中，虽然高考能够让他们回城，但是也要考得上才行啊。张卫国和李强决定不参加了，他们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就算真的考上了大学，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家里还需要他们去帮衬一把，所以就干脆断了这个念头。 倒是江然和乔菁菁有考虑，但是他们来公社这一起复习不太现实，所以林小北把自己整理的复习资料印刷了几份，给了两份他们，遇到不懂的就先标记出来，等周日休息的时候再来公社找她解答。 原先蠢蠢欲动的心思到了十月恢复高考的消息从广播传出，办公室里一下子欢呼起来，有两个之前老师都抱头蹲在地上大哭。让她一下子回想去年某四人团体倒台时办公室里的老师也这样的欢呼，但是远远不及这时来得震撼。 但是随之而来的一些问题就很棘手了。 确认了恢复高考的第二天，包括覃丹在内的几个老师提出了辞职，准备专心备考。但是学校一下子空出几个老师的需求，对学校对学生都是很麻烦的事情，而且提出辞职的几位老师都是带初二年级的。 为此，万主任在教师会上又再次大发雷霆，痛骂这几个老师忘恩负义，没有师德。底下还有几个也想参加专心参加高考但是又舍不得这份工作的老师欲言又止，他们要么是家庭情况不太好的知青，要么是青山公社的本地人，不像提出辞职的那几个老师都是家里有条件的。 朱校长一个个地找要辞职的老师聊，让他们带完这个学期，学校也好找顶替的老师进来，但是这几个老师态度坚决，认为十二月就要考试了，他们只有不到两个月的复习时间，不想浪费时间。 几番劝说下来，朱校长也生气了，紧急在整个安山县进行教师招聘，并且明确规定不要知青，且被选上的老师必须要教够五年，否则就要双倍赔偿工资。可能是为了有备无患，还多招了几个临时老师。 初二年级的部分班级停课一周，提出辞职的老师已经全部离职，并且把东西都搬离了教师宿舍。很快新招的老师到了学校上任，而林小北临危受命被调回初二年级带班。 反正她已经和余酒明确了今年去参加高考，但是不去就读，又找了校长协调，她只带三个班级，对她和学生来说影响不大。 辞职的几个老师一同在林小北家附近租了个院子住，他们托城里的家人帮买了资料书，每天就在家里复习。 原先万主任气不过，还想着要去举报这帮人，让他们回原先大队参加劳动，但是被朱校长拦住了。 罗红戳了戳林小北的手臂，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小北，你要不要也去参加？” “去啊，考不考得上另说，试一试也没什么。”林小北无所谓地说。主要是给自己和余酒攒个经验，毕竟也没参加过这时候的考试，不知道试题是怎么样的。她估计着明年夏天的那场他们也不去参加了，那时候宝宝还小呢。 罗红听了有些惊讶，她以为林小北怀着孩子应该是没想着要参加高考的。抿了抿嘴，罗红犹豫着道：“我也想去试一试，那个，小北，我之前看见你整理高中的复习资料，你可以借我去印刷一份吗？” 林小北抬头看了罗红一眼，之前她在课余时间会在办公室里整理高中的资料，那时候别的老师问起，她当时说的是先准备着，万一以后可以去高中当老师呢。没想到罗红会来问她，没有先答应她的请求，而是反问：“你没有去买资料书吗？” “我买了，但是那些资料书参考价值不大，我看得眼花缭乱，想着也参考你的资料来复习，这样可能效果好一点。”罗红坦诚道。 同事一场，而且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林小北就说等放学让她跟着回去拿她之前印刷多出来的，就按印刷的费用给她就行。罗红自然满意地说好。 却不想这一给就给出了麻烦。 罗红得到了林小北的整理的复习资料，不知道怎么的，莫金宁和那几个离职的老师也知道了，来找林小北说要买，给一个是给，给一帮人也是给，林小北直接把自己还有的一份印刷版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印刷。 过了几天，学校老师里就开始传林小北借着自己手里的资料搞投机倒把，不仅如此，公社里不少人也在偷偷议论。议论归议论，还是有人想着要这份资料的，不少人找上门来。甚至食品厂有想要参加高考的员工找到余酒，问他能不能也卖一本。 林小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个周末回学校上课，办公室里的老师看她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想问罗红，罗红一直在躲避她的目光，接着她就被万主任叫去了办公室谈话。 第六十一章 林小北进领导办公室的时候, 发现学校三位领导还有另外两位不认识的穿着干部装的人也在，大家的神情都比较严肃。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林小北也感觉到了不对, 心里有点打鼓。但回想了许久, 自己本本分分也没犯事, 总不应该是冲着她来的吧。 “林老师坐。”朱校长算是几个人里比较和善的, 看她挺着个肚子站着也不好，就拉了张椅子过来给她坐下。然后介绍到：“这两位领导是县里教育局的。叫你过来呢是想和你了解确认一些事情，你不要紧张。” 其中一位县教育局的女领导翻了翻手里的笔记本，然后拿着笔准备记录, 抬头看她，“有人举报你用自己的资料投机倒把, 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啥玩意？ 突然有点不懂投机倒把是什么意思了。 林小北最近的事情想了个遍, 也没想到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没做过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林小北平缓了下心情，温和地回道：“这个事情我是第一次听说。我这套复习资料, 是我这两年空闲的时候整理出来的, 当时是因为自己在当老师，有空就想整理一下，怕以后忘了高中的知识，我做这个资料整理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今年有了恢复高考的消息, 我就拿这套资料去印刷了四份，两份送给了青竹大队的知青朋友, 前几天罗红老师跟我要这份资料, 就按印刷的价钱卖给了她。其中一份印刷本借给了其他人, 现在具体在谁手里我不清楚, 有前段时间辞职的老师也想要, 我就把多出来的印刷本给他们了。这中间我只收了罗红老师的八块钱，这个费用是真实的印刷费用，我没有收据，但是我丈夫和印刷厂的人熟，印刷厂的人应该还记得的。” 罗红把文理科的资料都买过去了，才花了八块钱，这个钱也不算多吧，她都没有收跑腿费。 县里来的那两个领导面面相觑，对她这个逻辑清晰又理直气壮的回答还挺意外。女领导继续发问：“现在外边有很多这套资料在进行买卖，外边卖二十块钱一套，还分文理各一套，你确实你不知情？你的家人是否也不知情？” 二十块钱一套？她去印刷才八块钱包括了所有的资料！翻好几倍赚啊！ 林小北心说我要是有这个胆，这个钱我就赚大发了。然而既没这个胆，也没这个头脑。她是真的完全没想过还能利用这个资料赚钱。 面对其他人直勾勾的视线，林小北抿了抿嘴，道：“我确实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我还不知道我写的这个资料这么高价值。至于我的家人，我是杭市下乡来的知青，家里只有我和我丈夫两个人，其他人我不敢肯定，但是我丈夫不会拿这个资料去倒卖，而且如果他知道有这种事的话一定会告诉我的。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但是我丈夫在青山食品厂工作，还是厂子销售部的负责人，他的工资和我的工资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家里就我们两个人没什么经济负担，所以也没缺过钱，没必要为了钱冒险。” “目前还都是你自己的一面之词，这个事情涉及到的金额太大，我们会专门成立一个调查小组调查这件事情，后续还有疑问的话还需要找你问话。”一直沉默的男领导开了口。 “可以，我平时都在学校上课，有什么问题尽管来学校找我问就是。” 男领导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又低下头，说道：“还是留个家里的地址吧，以防要找你的时候找不到。”说完给旁边的女领导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女领导就把手里的笔记本和笔递给林小北。 问完了话，又留了家庭住址，县里的两位领导就说好不容易来一趟，要去参观一下学校。汪主任赶紧带着人出去了。 林小北还没走，不知道朱校长和万主任还有什么要说的。朱校长扯出个温和的笑容，“小林怀着孩子上课不容易，最近上课还坚持得住吧？” “还可以，谢谢朱校长关心。”林小北笑着回道。心里却开始琢磨领导这是什么意思，要真的觉得她不容易，那做什么非得把她掉回初二年级带课呢，带初一年级不是更能减轻她的负担？ 朱校长尴尬地笑了笑，一时气氛有些冷了下来，他有话说却又不好开口，端着杯子喝水。还没打好腹稿，旁边性子急的万主任就忍不住直接说了，“林老师，目前这个事情涉及金额较多，影响恶劣，教育局那边还没有出结果之前，你就先在家好好养身体，等事情有结果了再回来上课，这个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外边传得也很离谱。” 林小北都要被他这番说辞气笑了，说是为了她好，其实就是现在事实真相未明，学校怕她影响到学校声誉，怕被人说学校老师借机搞投机倒把，所以才明着说为她好让她好好回家休息。 如果把事情摊开来说，林小北都未必生气，毕竟为着一个人而拿学校声誉做赌注，大多数人都懂得趋利避害，她能理解。但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真让她觉得心里憋屈得慌。 “请问万主任，这件事情现在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样呢？今天你们几位领导把我叫过来，什么都没说清楚，现在就说要停了我的工作，如果是我的错误，我愿意承担责任，但是在那之前，麻烦你们也和我说个明白，让我心服口服。”她几乎就是忍着气在说话。 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被停了职吧！ 不知道是不是宝宝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在肚子里轻轻地踢了好几下。 林小北又赶紧深呼吸舒缓自己的情绪，然后大手贴上肚子，给宝宝安抚。 “诶呀，小林啊，有话好好说，你可千万别动气啊。”朱校长看她刚刚脸色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万主任也自觉自己说话太直接了，又拉不下面子说好话，于是就沉默了下来。 “这件事情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这几天市里公安局抓投机倒把分子的时候，群众举报有人在大批量地卖这份学习资料，而且卖价还不低，最便宜也要二十块钱，有些人甚至是三十多块钱买到手的，咱们安山县是倒卖得最严重的。找了县里的印刷厂询问，说是有过在他们那印刷几本。又有群众提供线索说书是你这里传出来的......目前从警方那里了解到的，卖出去的数量就有将近上万套，涉及到的金额可就是二三十万元了。小林，也不是学校为难你，现在不仅是县里的教育局，市里的教育局也很重视这个情况，说要整改......”朱校长说着说着就叹了声气。 林小北就更无语了，“那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我不应该把这份资料整理出来？不应该分享给其他人去用？别人拿了这份资料去做违法的事情，那就抓违法的人去。说来我还吃亏了，拿着我辛苦整理出来的资料去卖了赚钱，我也没有分到一分版权费啊。” 一分钱没捞到，气不气人！要知道是哪个黑心王八蛋，非得打断腿不可！ 朱校长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事情还没有明朗，现在还闹得市里都知道了，再留着她继续再学校里上课，也怕后面还有别的情况，还不如赶紧趁早换别的老师上课。 大家都没说话，但是都是成年人了，林小北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心下明白沉默之下的另一层涵义。 没有觉着很难过，只是觉得有些悲凉。 但是，事情都这样了，总要给自己争取一些什么吧。“两位领导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现在我并未给学校造成影响，学校这样停了我的工作，请问我的工资怎么处理？” 林小北的声音从最开始的温和有礼变成现在的冷漠平静，任谁都听得出差别。朱校长垂下眼眸，略思考了一分钟，“林老师停职期间的工资正常发放，等这件事情有了结果，就立刻恢复工作，林老师，你看这样如何？” “嗯。没什么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林小北刚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学生的情况我都有做记录，我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吧，交接的老师确定了就过去拿就行。”说完，就直接走了。 林小北回了办公室收拾自己的物品，也没有多少，也就课本和教案，还有两支笔，一个水杯。一股脑塞进挎包里，忽略办公室里其他老师打量的眼神，挺直身板走了出去。 差点和要进来的罗红面对面撞上，罗红慌张地道歉：“不好意思啊小北。还有，我不知道事情怎么那么严重，他们来问的时候，我只说了这个资料是你做的，我真的没有说别的。” 这会儿林小北也顾不上什么殃及池鱼了，不客气地说道：“既然没有说别的不该说的，那你心虚什么？”也没再多看她一眼。 还没走到校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在门口那里徘徊。 见着他，一股子气都散得差不多了，为了这点事情这些人有什么好气的呢？大不了就是不当这个老师了呗，他们家的存款够支撑他们好几年的了，何况余酒的工资养他们一家三口绰绰有余。等宝宝再大一点，就看看能不能一起考大学出去，实在不行，等过几年可以搞市场经济了，她就开个补习班，卷死他们。 余酒也看到了抱着一包东西往门口这边走的林小北，赶紧上前去结果她怀里的东西，低下头去仔细看了又看人有没有在偷偷哭，嗯，没有在哭，那就还好。 他今天早上出去买菜的时候碰到钱书记了，因为都住一个公社里，之前钱书记对林小北还多有关注，几次在晚饭后散步的时候碰到过，一来二去也算认识了。余酒从钱书记那里知道了情况，现在县里教育局的领导要下来查情况，钱书记还说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早上回去看她已经去学校了，自己赶紧去厂子里找杜厂长请了假就去了学校，门卫不让进去，他就一直在门口等着。 “还杵在这儿干嘛，走了，回家。宝宝刚刚说今天想吃红烧肉和双皮奶。” 余酒赶紧跟上，扶着她的手臂，笑道：“那你想吃什么？宝宝和你的愿望都可以满足。” “这样啊，那就再加一份手撕鸡，加点辣椒。”林小北笑嘻嘻地挣开他的手，自己挽上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托着小肚子。 尘土随风吹起，路两边的草丛还很茂盛，阳光直直打在他们身上。 吃过了饭，林小北就说了从学校领导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学校那边要停了我的工作，一时半会儿也没个结果，学校肯定是要安排其他老师去顶替上课的，这一顶替，下学期是学生升学的关键期，不好轻易换老师，而且我还要生孩子，所以这接下来半年我都没工作了。” “停就停了，那咱就在家好好休息，没有关系，我工资够养你们的。” “肯定要你养啊，那还用说！不过我也和领导说了，停工期间还是要给我正常发工资的，是他们停我的工作。至于后面，我想着，等这件事有结果了，学校那边的工作我就辞了，可以多照顾宝宝。”第一次为人父母，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也有点赌气的成分在，她就是觉得要是还回去教书，她可能一直觉得憋屈。既然这样，就不勉强自己了吧。 “嗯好，我都支持你，还有宝宝也是，我们都支持你。”余酒握着她的手，一起贴在她的凸起来的肚子上。 林小北头靠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满腔都是爱与温暖。 这就是她的家人们。 第六十二章 这件事情闹得太大, 有住在附近的邻居经过的时候还好奇地从开着的院门探头去看，大家都听了外边传的，还想着他们家是不是也赚到了不少。 余思思最近工作不顺利, 她住在厂子里和宿舍里的舍友合不来, 回家的时候黄翠儿和李二花阴阳怪气地说她, 刘春香也埋怨了几句说她上工了也没有给家里交钱。 “四哥家卖资料都能赚好几万, 你怎么不去找他们要？”余思思气得把手里的抹布甩到桌上。 她也想要参加高考，本来已经买了一套复习资料，后来听她的同学说外边有一套资料更好，为了买这套资料她托人帮忙, 总共花了二十五块钱。现在事情曝光出来，却得知这份资料是林小北做出来的, 当时就气得火冒三丈。自己家的人出的资料, 她居然还要花这么多钱去买。越想越生气, 对林小北有这个资料却不告诉她这件事心存芥蒂。 “啥？好几万？”刘春香瞪大了眼睛，反复确认：“你说的真的？你四哥赚了好几万？他做了什么赚这么多？” “林小北自己整理的资料都卖断货了, 一套书印刷成本才几块钱, 卖二、三十快。不过，就算人家赚，你也沾不上光，现在公安局教育局都找上门了, 搞不好还要被抓。”余思思也从别人那里了解到了前因后果，但是她是完全不信林小北没有参与进来的, 这么大的利润摆在这边, 怎么可能没有心思。 本来还因为余酒那边赚了好几万这个消息狂喜, 又听说可能会被抓, 一盆冷水直接从头上泼下来, 一直在嘀咕：“怎么这还会被抓呢？这书不是老四媳妇自己做的吗？” 因为怕牵扯到自家，刘春香一家都没有再上门去找余酒，哪怕是听说他们小夫妻俩可能赚了好几万块。钱多有什么用，被抓进去可能都没有命花。 不过这个时候就能看得出平时的情谊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江然和乔菁菁照旧一有空就来找林小北复习，王芳来过两次，一次带了一篮子土鸡蛋一次带了只老母鸡，就连李强和张卫国，两人凑钱一起买了一罐厂子里的奶粉过来。 比较意外的是谢诚，几番打听找到了她家里，带着爱人和孩子上门拜访，还送了一包红糖。 每个人都是一脸担忧地过来，却被在家悠哉游哉偷懒的林小北宽了心。 纵有些不如意，但是有家人朋友宽慰，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外边的流言都满天飞了，县里的公安局和教育局的都上门好几次了，没想到市教育局的也有人找上门来了。虽然来找她的人一拨又一拨，但是林小北和余酒的嫌疑基本已经被排除。目前查到的结果是有人无意间得到了这套资料，赶上现在恢复高考的大环境，所以找人去市里印刷了好几千份，然后都投入到市场里。 难的是这个人完全找不到，查到现在查到这个幕后人找的几个小混混伪造了单位证明去找印刷厂前后印刷了一万多份，在现在各种教材资料印刷动辄上万的时候，他们每次印刷的量都不算多，所以才没有被察觉可疑。那几个小混混又都是没了家人的，事情一暴露出来就已经跑了没影，现在找都找不到人。抓到的几个都是些倒爷，手里的货都不知道是经过几手才拿到的，这个幕后黑手也太狡猾了。 公安局下来是要搞明谁在做投机倒把的，而教育局就完全是为了别的。 本来市教育局收到这个情况的反馈时，派了人去了解情况，被委派去做这个事情的人想看看这套书到底凭什么卖这么贵，于是找到了一套被高价卖的资料。这一看就觉得资料整理得太好，于是上报了领导，开会讨论之后决定把这套书列为高中复习资料参考书。所以在确定林小北和家人排除投机倒把嫌疑之后，就过来谈这个资料的出版详情。 两个来找她的市教育局领导一老一少，其中一个还是科长级别。另外还带了个中年男人，是南市出版社的高副主编。 三人一来还没等林小北给倒水，就赶紧招呼林小北坐着，自己接过水杯和水壶倒水喝。方科长直接说了来意，“林老师整理的这套资料非常不错，通俗易懂，又总结归纳得条理清晰，不少高中老师都夸这套书不错。我们想把林老师的这套资料推广到全市的高中里，也联系了市里出版社，如果林老师同意把这套资料书给南市出版社出版，定价八块钱，每出版一套书就给林老师五毛钱的稿费。”五毛钱听起来不多，但是薄利多销，也很可以了。 林小北算了一笔账，如果是出版社自己出版，印刷的成本应该可以控制到五块钱左右，卖出一本书减去成本应该也能赚一、两块钱，还是面向全市，现在才十一月初，趁着高考这股风，出版社应该能赚一大笔。 但是，谁赚不是赚呢，之前人家赚了那么多，她这个幕后劳动者一分钱没捞到还挨举报，还不如背靠国家，大树好乘凉。 她也没想到先找上门的是市里的单位，本来她都打算这件事情过去了，她就想把书稿投给县里的出版社，之前没有想那么多，失策了。 认真算了算这笔钱，就算不工作也能好好过日子了。真知识创造财富！ 出版社也是有备而来，方科长刚说完，高副主编就从公文包里拿出拟好的合同递给林小北，“林老师，这是我们出版社拟好的合同，您看看有没有问题，有问题我们可以再商量。” 林小北逐字逐句地来回看了三遍，增加了一项，就是要出版社那边直接把费用打到她给出的账户里。这个是小事情，高副主编当场就答应了。最终两方确定没有问题了才签了字。合同一式三份，方科长作为见证人留了一份备份。 有了出版社这边官方正规渠道，市面上那些书，要是卖出去了还好，没卖完的怕是赚不了了。个人去印刷，成本怎么都不可能比出版社自己印刷的低，而且出版社直接把价钱定死了，就八块钱，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的，都不会花大钱去外边买更贵的。 公安局那边抓到了几个卖得最多的小贩子，因为他们不是背后的策划人，就没收了盈利所得，罚了钱又关了三个月才算了。 方科长他们还没有走，公安局对于这件事的通报就已经下来了。为了起到警戒作用，这个事情要求通报到了底下各个大队。很快大家就知道了事情原委。 之前暗地里说林小北余酒两口子赚得锅满盆满的人，转头就说投机倒把的人没良心，自己赚了钱还害得别人被举报丢了工作。林小北一下子就从被嫉妒的违法分子转成了被同情的受害者。 传递流言的人总觉得自己是掌握真相的那个人，没有依据的话仿佛只要到了他们这里就自动变成了真理。 余酒知道通报下来就提前下班了，转身去周师傅家买了只老母鸡才回家。 一进院子就看到堂屋里坐着三个像干部的男人，赶紧把买回来的鸡放到一旁，洗了手才进堂屋。 “这位是林老师的爱人吧？”高副主编顺利签下了合同，此时心情自然是好，言语之间也更加地亲切热络。 “这几位都是市里面来的领导，市教育局的方科长和周干事，还有市出版社的高副主编。这是我丈夫，余酒。”林小北一一介绍过去，接着又给余酒解释：“几位领导过来是来谈这套资料出版的事情，我刚刚和市出版社签了合同，以后这套资料就由出版社来印刷出版。这是合同，你也看看。” 余酒接过合同，认真地看了下去，对他们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只要收入合法合理，谁会嫌钱多呢。最主要的是，她辛苦整理了两年的成果被更多的人看到，可以帮助更多的人，想想就觉得与有荣焉。 “也准备到饭点了，几位领导不着急赶回去就留下来吃个饭吧。”余酒小心收好合同。人家从市里跑过来一趟就为了这件事也不容易，留人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不过方科长几人赶紧摆手拒绝，他们还要急着回市里，就顺道告辞走了。 把人送了出去，林小北才卸下人前的矜持，要不是肚子里还有个宝宝，此时肯定高兴得蹦起来了。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挨了举报，转头天下就掉下了个钱袋子。钱还没有到手，已经开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等拿到稿费了，咱们看看能不能买个电视机，再给宝宝打张小床，再给你把那辆破自行车换新的。” 意外得来的钱好像不是钱一样。 被她开心的情绪传染到，余酒也跟着乐呵：“买电视挺好的，我看杜厂长家里就有一台，比听收音机好多了。到时候我找找别人换工业票。”完全不觉得她这个大手大脚花钱的行为很败家。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二日了，算算日子，怀孕已经差不多六个月了。他们坚持每个月都去县里做检查，暂时一切良好，不过现在肚子像吹皮球一样突然大了很多。 但是每天都自己待在家里，也确实是挺无聊的。 朱校长和万主任就在她百无聊赖的时候提着袋水果上门。正好，省得还要跑一趟学校。 一阵寒暄过后，朱校长开始切入正题，“林老师，现在事情也有了结果了，你看是不是也该回回学校工作了？” 林小北不答反问：“我现在回去工作，学校安排我做什么呢？总不可能又让学生换老师吧，这个学期换了两次老师，这可不利于学生学习啊。” “林老师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果然是深明大义啊哈哈。”朱校长笑道：“所以学校决定让林老师专门负责数学老师的教学指导工作，我们的新老师也需要林老师多多帮助啊。” 带老师有什么好带的，她算不上什么老教师，也没多少教学成果，去做这个负责人吃力不讨好，有这个心思她带学生不快乐？ 本来就是已经考虑好了的事情，当下就更加没有犹豫了。林小北笑着说道：“多谢朱校长的看重了，只不过我怕我也是有心无力，目前我这个身体情况确实没有办法回去给学生上课，换老师对学生也不好。另外，我自己对指导其他老师做教学这个工作也没有信心胜任，学校有很多老教师比我有经验，比我更加合适。本来也是要去学校找领导说明情况的，但是刚好朱校长和万主任正好过来，那我也就直说了。我打算辞了这份工作，上个月和这个月的工资就不用给我结算了。我手上也没什么需要交接的工作，两位领导看看，我还需要走什么流程？” 她现在有了能够一家人吃饱穿暖的进项，也懒得在乎学校那一两个月的工资了，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省得以后这点小事被有心人翻出来逼逼赖赖的。 “这......”朱校长和万主任对视了一眼，显然都没有想到林小北居然提了辞工。林小北在八中任教的两年，万主任是一直看在眼里的，这个老师教学能力突出，工作认真负责，关心学生的学习和身心健康，她教过的学生大都特别喜欢她，看得出来也是真的喜欢教师这份工作。所以，万主任没有想过林小北会提出离职。 “林老师，如果是因为之前学校停职......”万主任想着她是不满之前学校的做法，心里有气。 不过还没说下去，就被林小北打断了，“万主任，我做这个决定和学校之前的决定没有多大的关系。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两位领导前后也来过几次，想必也了解我家里的情况了，家里没个长辈帮衬，就我们夫妻两个，等孩子生下来总是要有人多照顾家里的，这一两年我这边都抽不开身来专心教学，认真想想就还是算了。” 刚开始或许还有些赌气的成分在，但是这段时间在家她也想了许久，决定这一两年还是把重心放在家庭上。她才二十来岁，往后想继续教书当老师机会还很多，但是家人也很重要呐。不能什么都指望着余酒大包大揽，她也要扛起她的这份责任才是。 朱校长和万主任见她心意已决，只说那就先办理离职，还说以后要继续从教的话八中的大门随时敞开。 未来的事情还未可知，林小北也就当是个客套话听听就过去了。 第六十三章 南市的某处不起眼的民宅里。 四个大男人围着小方桌坐着, 饭菜都是从外边国营饭店打包回来的，每人的桌上还各有一个海碗装酒。 一个瘦弱些的皮肤黝黑的抓起几粒炒花生扔嘴里，嚼了几下又抿了一口酒, 闷闷地开口：“现在庄哥跑出去避风头了, 这个生意还做不做了？”眼里期望的光闪烁着, 希望能得到个准确的答案。这个生意一本万利, 比他们之前累死累活赚点辛苦费轻松多了。 坐他对面的男人眼神凌厉地扫了过来，不怒自威，“你有没有脑子？外边抓得那么严，现在出手容易被人盯上。我从朋友那里打听到了消息说出版社要出这套书, 定价五块钱，现在我们手里还有三百本, 趁其他地方还没有, 赶紧送出去脱手了。后面这件事情就算了, 大家赚得也够多了，再做这个也没什么赚头。还有, 我再说最后一次, 这件事情都给我烂肚子里，要是让我知道谁露出了马脚害得兄弟们遭殃，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旁边两个人赶紧摆手：“泽哥放心，出了这道门咱们什么也不知道。” 最先开口的男人也跟着点头。 “泽哥, 那帮小贩不会出卖我们吧？”他们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笔生意还是上个月月底的时候庄何突然找上门的，因为庄何和泽哥从小一起长大, 准备拉着他还有其他两个兄弟一起做, 泽哥又和他们几个交好, 所以就五个人一起搭了伙做生意。怕被引起注意, 他们还另外找了可靠好拿捏的人帮忙去打印, 前后总共印刷了一万套资料。刚开始做的时候就印了一百套，在书店附近盯着，然后把书推销出去。本来还以为不好卖出去，但是谁能想到这套书这么受欢迎，很快就传出名声，很多要参加高考的人都找不到门路买。赚到了第一笔，他们有了信心，陆续上千地加印，又找了几个常做投机倒把的一起卖。就这次，短短十来天的时间，他们几个都起码赚了上千块。 其实也是因为大背景当下就是如此，暂停了这么多年的高考，市面上基本没有什么可以参考的书籍拿来复习，现在这套书横空出世，相当于就是莘莘学子的一道光。 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条财路，家里的生活明显改善了很多，但是谁知道居然有人举报，还闹得有些大，底下各个县城都在查，市里也在查。最开始的带头人庄何听到风声就出去避风头了，他家里没别的人，倒是无牵无挂。另外还有两个跟庄何要好的兄弟也一并跑了，就交代要是出什么事情就往他们身上推。其他跟着贩卖赚了钱的倒爷也算讲义气，有三个被抓了进去也没把他们供出来，问道最后没法了才交代了庄何那两个跑了的兄弟，反正大海捞针，也找不到人了。 这帮倒爷只能靠转手卖卖东西养家，就算是单位里的人也没少去黑市买点东西的，不涉及特别严重的大案，不会有多重的惩罚。虽然被抓了进去，也被没收盈利所得，但是泽哥他们也承诺会补偿，最多就是被关进去教育一段时间。 “出卖我们他们也捞不着好，把心放肚子里。”泽哥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一脸享受的表情，在吐出的烟雾里脸庞轮廓有些模糊，“搞完最后的存货，大家都歇一歇，最近就不要出来了，赚了钱也收敛点。” 虽说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好好一条财路就这么断了，不是谁都能轻易就可以放下的。 其中一个男人恶狠狠地说道：“要让我知道是哪个傻逼举报的，我非得剁了他！” 刚说完就被泽哥一巴掌拍过去拍怂了，泽哥作势要再抽他，看他瑟缩了一下才收回手，“这个生意本来就是天上掉馅饼，你还成天指望天上一直掉馅饼啊，也不怕砸死自己！我说了，把存货放完出去，这件事就过去了，听明白没有？” 另外三人向来是以他为首，见他这么严肃发话了，也不敢再有别的什么心思，当下赶紧点头应好。泽哥的路子广，以后未必没有别的赚钱门路，他们跟着一起干就算不吃肉光跟着喝汤都比自己一个人瞎折腾强。 这帮人只管赚不赚钱，至于庄何怎么会有这个机遇发现这个财路的，庄何不说，他们也不会去问。 没出一个星期，这套资料就席卷了整个南市，其他市的书店听到风声，也赶紧过来联系，单子像雪花一样飞过来，南市出版社那边日夜不停地印刷。这套资料里的数理化三科就有三本，不算厚，另外还有林小北整理的政史地合做一本，语文英语也合做一本，但是只有考外语专业才需要考英语，语文英语这本就卖得没那么好。这些书作为复习资料还是很好用的，总结归纳得好，一经官方推出，立马就占领了市场。 尽管家里有原版手稿，余酒还是去买了一套回来收着，说是要留作纪念的。 大名就印在封面上的林小北自愧不如，她当初是真没想到余酒比她还要感性，生日要吃好，有什么事都能想到要做顿好吃的庆祝一下。 不过自从周围的邻居知道了最近要高考的人用的参考书是林小北编写的，就对她刮目相看，有两家家里有孩子报名了高考的，他们看林小北现在辞了学校的工作在家养胎，有点想拜托她帮忙辅导，但是又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还是余酒的两个初中同学找上了他，东扯西扯半天才说到正题：“余酒，弟妹在家有没有空帮我们指导下，就每天一个小时的时间？”说完还脸都红了，他们觉得自己提这个要求有些突兀，但是现在学习学得心浮气躁还毫无头绪，得了现在的参考书才有了些方向，但是要是有人帮忙指点下功课就更好了。思来想去，林小北自己就是编写这套书籍的人，找她岂不是更好？于是就找上了余酒，看看能不能有些机会。 余酒不好轻易应下，说等回去问了林小北自己的意思再回复。 听了余酒转述的话，林小北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就说：“那就让他们以后白天都过来吧，我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让他们自己带上课本，我们就把堂屋的摆设挪一挪，空出来些地方，找人打个简单的长条桌子吧，大家也好学习。就放在靠窗那边，以后还能咱们自己家用。”做个靠窗小吧台，多好看。 能帮上自己的同学，也能让自己媳妇儿消磨时间，家里有人在家看着也省了他上班都提心吊胆的，一举三得刚好。吃完饭后就去找了公社的木匠定了个几字形的长条桌子，配上几个长条板凳，都没什么要求，做起来也简单，余酒还加了一块钱加急，木匠说第二天就能给送过去。然后又去给同学回了话，让他们明天就过来家里学习。 总共有四个人，都是余酒的初中、高中同学，要么家在公社里，要么家在附近的大队，过来家里都很便利。 第二天一早，木匠就把桌椅送了过来，余酒结了工钱，吃了早饭就出门去上班了。 他前脚刚走没多久，他的四个同学就过来了。三个男生一个女生，第一次上门几个人都比较拘谨，还拎了一篮子鸡蛋，是四个人一起凑的。 “弟妹好。” “林老师好。” 四人还没有统一口径，几个人说完还有些尴尬。 林小北不在乎这些虚礼，能让余酒开这个口的，说明他们同窗的情谊还不错，她肯定是要好好招待的。“大家以后叫我小北吧，亲切。快进来，昨天余酒去跟木匠定做了个长书桌，今早就送过来了。你们都带了课本过来吧？” “带了带了。”几个人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本来过来这里学习就已经很麻烦人家了，余酒还为了他们定做了个书桌方便他们学习，而且看林小北的态度，人家也挺好的。 他们送的鸡蛋，林小北也就坦然接了，不过自己也拿了不少吃的招呼他们，学习到了一定时间她就拿去给他们吃点，顺便帮他们看看学习的进度和解答疑问。到了饭点，他们就回家吃饭。 这么过了两天，林小北大概知道了他们学习的进度，他们放下课本也好几年了，再拿起来其实不容易，不少知识点看着熟悉实际都不太记得了，尽管以前基础不差，但是前面也花了很多时间在捡起落下了的知识点。可是现在距离高考也就剩不到一个月，按现在这个学习方法，能考上的机会比较渺茫。 林小北直接和他们说了这个情况，问他们要不要换个学习方式，早上和下午各腾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她来给他们讲知识点，其他的时间他们就用来自己做练习和复习。 建议是建议，但不敢大包大揽，毕竟她只知道刚恢复高考第一届题目简单，但是简单都是相对而言的，实际如何心里也没底，她自己都没有信心能考好。于是直接言明了她也不确定最后效果怎么样，也不一定能帮助大家考上大学。 几个人都没商量，就同意了林小北的建议。反正他们这么学也没底，人家愿意带着，肯定比自己晕头转向地学好很多。 四个人都是打算考文科，这样更容易教了。 于是，林小北就给他们制定了学习计划，早上起来自己在家背诵语文课文，过来之后林小北给他们分享自己整理的时事要点。接着就开始上课，早上讲数学科目，就按自己整理的那套资料从头开始讲，他们掌握得好的就快速讲，主要点一下容易错的点。下午讲历史地理，知识点讲完就给时间他们背，然后一个个地背诵出来才行。 晚上她就专门给余酒辅导，但是余酒之前帮她整理资料，多少也常听，学习起来轻松很多，用着她的资料就能自己学，只有遇到不太确定的才会问她。 一个是带，一帮也是带，林小北干脆就叫余酒的几个同学晚上也来。 每天早中晚都有读书声传出来，住附近的人家观察了几天，就知道林老师在家带着余酒的同学一起复习，有想法的人就回家去准备了些给孕妇补身体的东西，用篮子装着，去敲林小北家的门。 最先听到敲门声的叶闯放下课本去开了门，一下子和门外提着篮子的两个婶子面面相觑，两边都有些愣住了。 “林老师在家吗？我们是住在附近的。”其中一个婶子开口问道。 “哦哦，在的在的。”叶闯赶紧让人进来，合上院门后又快步先进了堂屋，“小北，有两个婶子过来找你。” 林小北一手撑着腰一手托着小肚子站起来，往外迎了几步，就见到住在附近的两个婶子，只记得一个姓钱，几次去大榕树下听人聊天得知她和钱浩家里还有点沾亲带故，一个姓孙。虽然往来不多，但是就住在这附近，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家在路上见着了也会热络地打个招呼。 长得稍微胖点的钱婶子比较自来熟，一上来就和她套近乎，余光一直在透过堂屋朝院子开着的两扇窗看进去，里边四个和林小北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小伙都在靠着窗这边的长桌上认真学习，瞧着这个氛围就比在自己家里好多了。 林小北和两个婶子说了几句话，看她们一直在观察里边几个人学习的情况，心里大概有了数，按她想的，多几个人也没什么，反正她自己在家也没有别的事情做，给他们上课还能当作是复习，而且，能帮一个就帮一个吧。 她现在弯腰不方便，也就不去找小板凳招呼她们了，“两位婶子，咱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这待会还得给几个朋友讲课。” 第六十四章 钱婶子也知道现在对于要参加高考的学生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也不好耽误人家学习，赶忙说明来意：“林老师敞亮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们两家都有个孩子报了今年高考, 今年刚高中毕业的, 他们买了林老师写的那套书, 说用着好, 但是就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我们就想着，要是林老师这边方便的话，能不能也带带他们, 让他们也跟着过来您这边学习？” 旁边木讷些的孙婶点了点头，眼含期待第看着她。 “我这里几个朋友都是报的文科, 我给他们讲课也方便一起讲, 你们家的报的文科理科呢？” “都是理科。”钱婶说完就有些慌了, 人家都教着文科，他们两家的孩子学理科, 林老师也没办法分身乏术地去教啊。 “也行, 那让他们也过来这里学吧。我之前答应了朋友给他们上午下午讲两个小时的课，早上背时事讲数学，大家都可以一起来，下午给我朋友们讲完了, 我再抽一个小时的时间给他们讲物理化学，晚上他们都在这复习, 他们也可以一起过来。不过, 我家里桌椅不够了......” “这个好办, 我们自己带桌椅过来, 我家里有张长桌子, 我们两个孩子一起用就行。”钱婶听她答应了让自己家孩子过来一起学习，还另外抽时间给他们上课，早就乐开花了，这点小事情他们自己来搞定就行。 “那就这么定了哈，下午就过来学习吧。”林小北和两位婶子确定了就说要回去上课了，就不送她们了。 钱婶这边高兴得都忘了别的事，还是孙婶拉了拉她的袖子，钱婶立马反应过来，然后把手里提着的篮子递给林小北：“林老师，这都是土鸡蛋，有身子的人每天煮个糖水蛋吃补身体，感谢您帮忙了，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 林小北想了想还是收了，想着等她们孩子过来学习了，自己也请他们吃些零嘴，这样也不欠什么。 她和两个婶子说话也没特意避开其他人，里边叶闯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等人走了，林小北进来堂屋后叶闯还担忧地问：“小北，你这样能吃得消吗？”这样一来，一天就要给他们上五个小时的课，还要抽时间给他们答疑，一天下来，要花的时间也不少了。 能答应他们做这些事情，肯定也是自己衡量过的。林小北安抚他们道：“没事，要是撑不住我肯定会说的，就坐着讲讲课，没什么辛苦的。” 放在村子里，没几个能像她过得这么舒坦的了，其实也就是余酒整天提心吊胆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导致大家看到她就怕她有什么闪失。 钱婶和孙婶家的两个孩子下午就带着书过来了，还把钱婶家里的长桌和一条板凳一起搬过来。 堂屋已经很拥挤了，下午几个小伙子合力把堂屋原来的沙发桌子和斗柜挪了位置，靠窗的这边依然是叶闯四人用，又把两个新加入的小伙伴安置在旁边靠墙那里。新来的两个小伙子比叶闯他们小了四、五岁，过来学习也哥哥姐姐地叫得起劲，大家对他们的加入也适应良好。 这下，他们家里读书声音更大了。 从八中离职的那几个老师就和林小北家住在一条巷子里，不过是一个在巷头一个在巷尾。有人知道林小北在家给其他人辅导功课，就想着也参与进去，但是被覃丹制止了：“人家家里哪有那么大地方容得下那么多人，再说，上次公安局来调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帮她说话，人家心里肯定有芥蒂。” 说到这个，刚刚提议说想去林小北家里一起学习的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他们会起这个念头无非就是觉得林小北能把这些资料整理出来，可能掌握得比他们好，想让她帮忙指点功课。 不过覃丹说的也有道理，人家不一定会欢迎他们，还是别去讨嫌的好。 每天这帮人都学到快挽上十点了才回去，都是先绕路把唯一一个女同学送到家才各回各家。钱婶时不时地就煮些花生或者红薯送过来给他们加宵夜。 林小北给别人辅导功课的事情传到学校那里，办公室的老师闲聊的时候还说起过，有人觉得林小北是自信过头了居然还去指导别人怎么高考，言语之间可见幸灾乐祸。随即就有人反驳：“大家用的复习资料都是林老师自己整理的，她要是没这个信心，谁还能有？我们高中的老师都买这套资料给学生讲课。” “就整理出来而已。罗红，你不是和林小北关系好吗？你就没去找她辅导？” 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聚焦到罗红身上。之前林小北被学校领导谈话后回来和罗红在门口说的那句话，都被大家在学校里传开了，特别是当大家知道罗红是最先跟林小北拿这套资料却在教育来调查时直接说是从她那里买过来的别的都不清楚后。占了大便宜，有事的时候不说帮忙说几句话，还怕被责怪也没和提前林小北透个底。任谁谁都不会对这样的人有好脸色。 罗红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淡淡地回：“林老师在办公室的时候和大家都差不多吧，哪里就见得我和她关系好了。”说完就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拿起来去教室了。 众人基本分成两派在争执，只有零散两三人坐在自己座位上沉默不语。秦远森也是其中之一。 覃丹他们商量要离职备考的时候也叫上了他，但是他自己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一边工作一边备考。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即使没有了这份工作，靠着家里也能在乡下过得好。万一他最后没有考上，又离了职，到时候想再回来当老师怕是不可能了，到时候日子就要回到两年前那样，这样的落差他接受不了，所以还是选择比较稳妥的方式。 在覃丹他们拿到了林小北的资料书去印刷时，他也跟着要了一份，加上这两年在教书还有些底子，所以学习起来也还算轻松。但是即使如此，也还是有些难题不太懂，问其他老师吧，其他老师也讲得不够明白。他倒是想去问林小北，但是也没这个胆。 其他人的争执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你们这么肯定人家教不好，等考完出来，要是人家教得好，你们记得今天说的话可别往前凑。” “说这些早着呢，等考完出来不就知道了。我就不信，难不成她还能帮那几个考上大学，我可都听说了，有四个都是她丈夫的同学，都好几年没有碰过书了。” “你信不信有什么要紧，你就等着到时候人家那边出效果了你又厚脸皮往上凑！” 学校那边的争执倒是都没有传出来。 林小北他们这里虽说动静不小，但是也就周围住的人家知道，也有家里有孩子报了高考的，但是大多数人都不信林小北能帮什么忙，看钱婶和孙婶轮流往她家里跑送这送那的就跟看笑话一样，直说后面没考上还倒贴进去那么些吃的真的不值得。 任他们说他们的，孙婶还特意找林小北说了：“哪怕我家二狗考不上，我们也感谢您。” 每次都被这个称呼雷到的林小北不敢说准话，只说让家长放宽心，她会尽力教的。其实两个年轻小伙都是今年刚高中毕业的，底子比叶闯他们几个好多了，起码很多知识点还没有忘记，林小北教的时候进度也很快，帮他们把理科的知识点过了一遍，剩下的就是让他们除了写她那套资料的练习题，还让拿以前的练习题出来重新做一遍。 刘春香找余酒说过让余思思住他们家里，跟着林小北一起学习。余酒还没有拒绝，余思思那边就给拒了。说反正厂子里的工作轻松，她在厂子自己学也可以。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余酒就在旁边，听了之后嘲讽地笑了下：就余思思这样看书三分钟，偷懒半小时的，要是她都能考上大学，那真是见了鬼了。 他对余思思没什么兄妹友爱之情，而且余思思还经常给他媳妇儿脸色看，他才不想管，考不考得上关他什么事呢。 到了十二月初，天气渐渐转凉，林小北早上起来的时候没注意保暖，冷不防地感冒了。但是怀着孩子又不能随便吃药，连着两三天不停地打喷嚏擤鼻涕，猛地喝余酒做的生姜红糖水。 好在已经到最后了，该讲的也讲得差不多了，剩下最后一个星期，林小北就让他们按着之前的习惯读书背诵做题，差不多有两个小时了就被林小北赶出去跑十五分钟，跑完回来先花十五分钟读书，然后再继续做题。 最后几天了，余酒担心她生着病还要去高考，厂里的那帮销售人员都带回来不少单子，近段时间是不需要愁东西做出来卖不出去了，余酒干脆就跟厂长请了七天假，连着高考的两天也一起请了。回家专心照顾她。 余酒提前和杜厂长申请了借用厂里的货车，到时候就把公社的考生送去县里考试。也有自己的私心，主要是为了能让小北坐副驾驶位舒服一点。要是有人考上大学了，说出去公社也有面子，在这种能刷好感的事情上，杜厂长一点都不含糊，大手一挥就批了两辆车出去接送考生。 到了考试前一天，余酒带上两人一套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还有背上复习资料，牵着林小北去坐车到县城。 青山公社离安山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但是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大家基本都是提前一天到县城的。还好他们去得早，招待所的房间还不少，大家都两两一间住着。在同一个招待所里，青山公社的考生都住在一块儿，林小北跟余酒出去吃饭的时候还看到不少熟人。 赵铭惠和秦远森住两个临近的房间，也和他们差不多同时出门去饭店吃饭。虽然对秦远森没什么好感，但是一路上林小北和赵铭惠倒是聊得来，直到碰到乔菁菁和江然了，林小北和他们拼桌吃饭，才和赵铭惠分开。 安山县城这么多年还没有这么热闹过，县里唯一一家国营饭店更是爆满。 他们没心思看别的，吃了饭就回酒店休息，晚上也早早睡下了，第二天一早，林小北起来的时候余酒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给她洗漱，还买回来了包子。 他们到考场的时候刚好到点进场，等人少了他们才排队进去，外边还有很多家属等着。 林小北挺着个大肚子进去的时候吸引了不少目光，特别是进考场的时候，来得又比较迟，监考老师多次不自觉地瞥向她的肚子，眼里有些不赞同。 就像以前经历过的无数次考试那样，林小北的心态非常平和，拿到试卷浏览了一遍题目，大概心里有数了才开始写题。 两天考试下来，都是林小北一出考场门就看到余酒在等了，两个人就回去吃饭休息，谁也没有提考试的事情，别人来找他们对答案他们就说已经忘了，然后专心准备下一场考试。 直到最后一科考完，他们先回了招待所收拾东西，就坐上早来等着了的货车回家。 考试也怪累的，林小北一回到家就躺床上，睡到快八点了才醒。外边院子里嘈杂声越来越大，乔菁菁和李强的声音最大，还掺杂着叶闯他们六个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8 15:58:42~2022-05-19 16:5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日私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披着外套穿上乔菁菁送的毛拖鞋, 林小北刚走到堂屋，就看到外边院子里已经摆好了铁架子，底下几块砖围住烧得正旺的炭火, 旁边的长板凳上几个大盆装着菜, 还有小碗装着的调料放在另外一张小板凳上面。铁丝做成的网格上面已经放了几根玉米烤着, 香气顺着风飘了过来。看这架势, 今晚是要吃烧烤呀。 一帮人各忙各的，有人洗菜，有人削细签用来把菜串起来，有人在厨房里烧火、炒菜, 还有人搬桌椅。 “睡这么久饿了吧，快过来这里。”沉沉黑夜里, 乔菁菁的脸被火光映照得十分温柔。 其他人看到她走出来, 也都笑着打招呼。刚刚经历完高考, 大家都像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而没有参加高考的李强和张卫国也被大家的欢乐感染，又看到这么多吃的, 都乐呵呵的。 林小北坐到乔菁菁旁边, 靠着炭火堆，正好可以取暖。 “来来来，让一下，刚刚出锅的汤。”李强把整锅汤都给端出来了, 身后的江然几个人拿着碗筷出来。熬的老母鸡汤，余酒一回来就开始杀鸡去毛给熬上了, 这会儿肉都软烂了。 “先给小北舀一碗。”乔菁菁率先舀了一碗鸡汤, 又夹了个鸡腿, 放到一边等凉一些。转身看到林小北笑得开心, 也跟着笑道：“什么都得先紧着我干儿子。” 林小北：“......”好吧, 白感动了。正想说姐妹最好呢。 煮的菜不多，大家也就吃了点饭菜垫垫肚子，后面都兴冲冲地扎堆去搞烧烤。 烧烤的提议是李强提的，菜也是他和张卫国两个人去买的，就等着他们考完回来就吃一顿。叶闯还去打了酒过来喝，余酒现在练得酒量不错，但是怕晚上熏着小北就没有多喝，一小杯酒一点点地慢慢抿。 “不说别的，咱几个先敬小北一杯。”叶闯几个过来找她辅导的端起了杯子冲她示意，然后喝了一大口，唯一一个女生喝的汽水。 林小北只好端起一碗汤以汤代酒也跟着喝了一大口，“祝大家都能如愿以偿。” 众人又热热闹闹地继续各吃各的，各喝各的。 二狗打了个酒嗝，脖子往上都红红的，看着没喝多少，没想到这么上头。“我觉得考得还挺好的，想说出来，但是又怕最后没考好，说了丢脸。” 知道还说？！果然是年纪小心里藏不住话。 不过在座的这伙人都比他大五、六岁，成家的成家，工作的工作，对他们两个年纪小的也很包容，听了他的话，江然说道：“你尽力了所以你觉得考得不错，哪怕最后没考好也没什么丢脸的。但是有些事情，咱们先去做，不用急着去说，结果会证明一切。” 二狗愣愣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最后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其实不只是他，叶闯也觉得自己考得挺顺利的，就是不知道最后的成绩是不是能和自己想的那么满意了。考完回来也没得去对答案，他们四个都是考文科的凑一起互相对了一下答案，大致都是差不多的，心里高兴，但是他们沉得住气，没有结果前不会乱说。 他们考得顺利，林小北应该比他们考得更加顺利才对。但是看到大衣也难掩住的凸起的肚子，叶闯等人都有些沉默。 乔菁菁和她熟，聊起来也没什么顾忌，于是就问了：“预产期应该是明年三月份吧，差不多赶上开学，你这要是考上了，怎么办？” “考不考得上还不知道呢。”其实她心里挺有数的，考的内容确实都挺简单，考上大学应该没有问题。“我和余酒之前商量过了，要是考上了就先不去读了，到时候也来不及，三月生孩子，生完了还得坐月子，和学校开学冲突了。” 大家都没说话，他们都觉得林小北肯定能考上，这考上了不去读，听着怪可惜的，哪怕不是他们自己。 余酒把烤好的没有加多少调料的玉米拿筷子插住递给林小北，笑道：“要是考上了，咱们就给学校那边打个申请，看看能不能延迟报道，和下一届的学生上学。下一届也就明年七月考，九月上学，宝宝也六个月了。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再请个阿姨帮忙，没课咱们就自己带，有课就让阿姨在家带。” “对啊，这个可以啊。”乔菁菁高兴地拍了拍手。反正都不耽误就是了。 林小北一整个愣住，她怎么没想过还有申请延迟报道这件事呢？人家说一孕傻三年，这三年是从怀孕开始算起的吗？ 看出她的呆愣，余酒只觉得自己媳妇儿可爱。 他是早想到了，但是觉得想也白想，考上了再和她说也不迟。之前不敢瞎说，因为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考上，现在考完觉得应该是可以的。他都可以了，他媳妇儿那么厉害肯定更可以啊。看着她平时人是挺聪明的，但是这件事上她自己也没察觉钻牛角尖了。或许也不是钻牛角尖，上大学确实是能受益无穷，但是对有的人来说，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的。 他们都不是什么有野心想做一番大事业的人，现在的生活也过得舒心惬意，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父母缘分，所以对于宝宝的到来，他们是抱有很大的期望，什么都是想给最好的。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本来她还想着等79年的高考呢，那时候孩子一岁多了，找个阿姨帮忙带应该也还好。但是真的仔细琢磨这个事情了，又觉得，六岁多找阿姨帮带和一岁多找阿姨帮带有什么区别呢？ 说到底，她经历过现代国内名牌大学的教育，对这个时候的大学学习没有什么期待，靠她现在这个高中学历，还有出版了一套高中复习参考书，当老师的话绰绰有余了。但是余酒不一样，他还没有体验过，未来也应该有更多的选择。宝宝很重要，目前宝宝的爸爸更重要。 具体到时候就看能不能申请延迟上学吧，申请不了都是白搭。 嗐，又是在这瞎想一通。 “再不吃玉米就凉了。”余酒提醒了下神游天际的林小北。 “哦。”林小北赶紧啃了一口，嗯，烤得刚刚好。吃了几口又想到余酒自己想得明明白白却都不和她说，又瞪了他一眼，挪了挪小板凳往乔菁菁那边靠。 一直吃到了凌晨两点多才堪堪收场，林小北早就回房里洗澡躺着了。除了江然和乔菁菁在她家小书房临时搭了个床架子睡一晚，其他人都各回各家了。 高考结束后的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终于从高考抽身出来的余酒有了时间去查之前是谁把书拿去搞投机倒把的。 整理出了当时最先从林小北这里拿书的名单，首先排除了江然和乔菁菁。根据公安局那边调查来看，虽然书是从青山公社这里流出去的，但是最开始倒卖的是在南市，而且也是在南市的印刷厂印刷的。这么一看，传出去的人肯定也是南市来的。 从罗红那里查到离职的那批老师，然后是秦远森和学校的老师，接着还有赵铭惠和吴晓，吴晓也给吴晨寄了一份出去。余酒一下子就锁定了赵铭惠这个人。南市本地人，家里有关系，几次接触下来发现这个女的有见识有能力，就除了一点小北说过的：找对象的眼光不行。 找了个由头说要下乡去看看养殖合作社，余酒直接去了青竹小学找赵铭惠。 “你分析了这么多，该不会是怀疑我把这套资料拿去卖的吧？”赵铭惠一放学就被余酒堵在了学校门口，还听他说了一堆他对这次倒卖的幕后黑手的推测，还想着早点回去做饭呢。 余酒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完全没有可疑的情绪，除非不是她，那就是这个心理素质不错。“你拿到资料后请假三天回了一趟南市，不是节假日，你回去做什么？” 瞥了他一眼，赵铭惠冷静地回答：“我那时候收到恢复高考的消息，得了朋友寄过来的资料，然后这边又得了小北整理的资料，觉得这套资料好，也想给朋友，再加上我朋友那时候出了点事情，我不放心，想回去看看。” “朋友出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回去看？”余酒继续逼问。 “她家里介绍的对象喜欢男人，被她发现后两人分手了，现在这个男的来纠缠她，我不放心，所以就回去了。这个你可以去查，我朋友叫莫姗姗。另外，这套资料我不仅给了姗姗，还印刷了差不多三十多份，都是给我的同学朋友的。至于他们那边有没有再传出去，我就不知道了。” 查到这里也和余酒原先预想的差不多，不管是谁，因为一人传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能翻出这个人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但是对于资料被倒卖出去，他和小北其实没有多少愤怒的心情，只是另外一件事情不得不让他们介意。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写的举报信？” 赵铭惠摇了摇头，“我确实不知道。就我自己认识的人里，可能除了我没有其他人是和林老师有过些摩擦的，不过那都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我如果真的耿耿于怀也不会和林老师有往来了。” 这倒是，对于赵铭惠说的不是她举报，这个余酒倒是信八分之八十。不过对于资料倒卖这件事，赵铭惠说和她无关，余酒怎么也没法完全相信。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总觉得和她脱不了干系。 从赵铭惠这里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余酒又去找了那帮离职备考的老师，一个个地问过，只问出了这帮人没有帮着说好话，和那个罗红一样。随后又把目光放到了秦远森身上，趁人出学校去公社买东西，余酒逮着机会把人扣住，“是不是你举报的我媳妇儿？” “啊啊啊，余酒你个乡下人，信不信我去公安局报案。”双手被扣押在身后的秦远森刚刚被余酒踢了一脚膝盖，这会疼得冒冷汗。 余酒拿绳子把他的手捆起来，空出手来拍了拍，拽得不行，完全没有在林小北面前那副温润如玉的好脾气，“问你是不是你举报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秦远森怂得不行，余酒看着高高瘦瘦，但是人家毕竟是真的从小乡下长大，不像他这种外强中干，打架肯定是打不过了，只能好好说话。 “不是你举报，那还能是谁举报？”余酒左右环顾了下，捡起根手臂粗的棍子，狠狠地往旁边的树干上抽了一下，吓得秦远森腿软得都站不直了。 “我真的没有说谎，我真的没有举报啊。”声音都带着哭腔了。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说道：“我无意中看到过莫金宁去寄信，给县公安局的。” 余酒看了他一眼，“莫金宁又是谁？” “就，就孙涵军孙老师的老婆，她，她在公社小学当老师，之前和小北认识的。” 说完脑袋又挨了一巴掌，“叫什么小北，我媳妇儿名字是你能叫的吗？” “不能不能，我的错。”秦远森觉得这辈子再也不想跟这夫妻俩扯上什么关系了，简直就是他人生的煞星。 事情有了些眉目，余酒的心情总算好了很多。但还是板着脸威胁道：“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出去乱说，我能逮你一次就能逮你第二次第三次，下次这棍子打的可就不是树干了。” “嗯嗯。明白，明白。”除了答应也没有别的办法，去报案没证据也没证人，他也奈何不了余酒。被解了绑，秦远森也不去公社了，转头就快步往学校走，要不是腿被踢了还疼着，他现在肯定就跑起来了。 第六十六章 知道了莫金宁是往县里公安局寄的举报信, 这个就好办了。不过这次余酒没有去找余红兵帮忙，连余昌都没找，而是直接找的廖靖。廖靖在这边军区当兵, 现在还升了营长, 在县城里多少也有点关系。 听说了余酒的来意, 廖靖直接带人去县公安局找他战友的爸爸, 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从这位副局长那里拿到了当时的举报信，余酒又去青山公社小学找校长说明情况，并要了莫金宁的教案做字迹对比。看着字是基本一样的，但是没有证据也是个头疼的问题。 余酒连着好几天都装着心事的样子, 又经常吃了饭就往外跑，不是往市里跑那应该就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想了想最近应该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要这么忙的, 那就剩下她被举报的那件事了。 被举报停职在家, 她心里也堵着一口气呢, 只不过前段时间，她忙着给他们补习抽不开身来, 就等着高考结束了, 她再好好捋捋要怎么做。 傍晚吃饭的时候，林小北问道：“你这几天是不是去查谁举报的我？” 余酒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他看她考完后这几天天天睡了吃吃了睡的，以为都不把这件事情放心上了, 居然就猜到了他在忙什么。 省得她怀着娃还要琢磨这些糟心事，他就把这几天查到的消息都告诉了她, “虽然没有证据, 但是我感觉倒卖资料这件事和赵知青的脱不开关系。还有就是写举报信, 咱也没证据, 说是那个莫金宁做的也没人信啊。” 莫金宁写的举报信,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虽然刚开始想不到，但是现在指向她，也不觉得奇怪。最开始认识的时候，莫金宁散发出来善意的前提是觉得林小北样样比不上她，后来因为觉得林小北在试讲的时候抢了她的风头，就疏远了。她看不惯林小北现在过得越来越好，而她现在越来越不如意，抓到这个把柄，心中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黑暗就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有些人的嫉妒和恨来得莫名其妙，自己不够好过得不顺就把原因都归结到别人身上，就妄图给自己失意的人生找个借口。 如果只是写举报信，那事情都没什么。但是被举报后传得人人都知道林小北搞投机倒把，这个事情不是莫金宁散出去的，林小北都不信。 但是赵铭惠......林小北对她的心情比较复杂，余酒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她想不明白，如果真的是赵铭惠把资料拿去倒卖，那她怎么敢肯定这件事不会被查出来？看她家境不错，也不像是个缺钱的，至于为了这些钱冒这么大的风险？从现在查到的线索来看，幕后做指挥的人既有人脉，又有胆识，还清楚各种漏洞便于脱身。林小北很怀疑，这真的是赵铭惠能想出来的？ 林小北看了余酒拿回来的那封举报信，“这个举报信说起来人家也没有举报错，这个通篇没有说搞投机倒把的人是我，只是说出怀疑我，就算拿出去说咱们也不占理，人家这算是合理质疑，给公安局提供线索。” 余酒郁闷地叹了声气。就是这种才恶心人呢，你知道这个人不怀好意，但是人家表面功夫做得好捅出去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这种人不值得咱们置气。以后咱们绕开这些人就是了。”虽然不确定赵铭惠是不是那个幕后操纵的人，但是她现在多少都有了心结，以后必然不会再走得近。 自己媳妇儿吃了这么大个闷亏，余酒怎么想怎么不得劲，闷闷地说：“就这么算了，太生气了。” 林小北放下碗，侧过身去拉住他的手，“虽然这么说是有些丧气，但是世上哪有什么事情都能事事顺心的。说来咱们还因祸得福了，谁能想到这套资料这么好，咱们也能赚一大笔钱，咱们过得好了，才是给那些小人最好的回击。” 换做两三年前，她肯定不忍这个气，知道了是谁搞的鬼肯定要直接上门去打脸了，但是现在没有那么冲动了。直接打上门去，只会被倒打一耙。 虽是这么安慰余酒，但是第二天等余酒出了门，林小北就在八中到公社小学必经的路上等着。 莫金宁和八中老师的家属有说有笑地走过来，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路边靠着墙的林小北，还是其他老师家属率先发现了，“林老师这么早出来散步啊？”教师家属们不少都认识她，前面刚来不熟，但是后来林小北的事情在学校也闹得挺大，整个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了。大家自然而然就不自觉地去看当事人是谁。 “倒也不是，大冷天的谁没事想出来呢。”林小北的目光只盯着莫金宁，“不过，有个事情想和莫老师确认一下，所以我就想着早点出来等等。” 其他教师家属看看林小北又看看莫金宁，想停下来听听是什么事情，不过看人家两个当事人现在相对着沉默，也不好继续在这杵着，和她们打了个招呼就率先走了。走远几步又回过头看看站在路边的两人。 “你们说这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管他什么事呢，反正我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事。那个林老师接触不多但是也看着也挺温和的一个人，我们家那口子在家夸过好几次，林老师教得好不当老师可惜了。” “你这意思就是莫老师不好？” “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没数啊？平时和咱们一块儿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谁欠她的？也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儿，说起来她家那个情况还能嫁给孙老师过那么好，就该收敛点偷偷笑了。” ...... “有什么事情你快说吧，我还赶着要去上课。”莫金宁斜了她一眼，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表情。自觉没有什么可怕她问的。 “是你举报我的吧？”林小北说完就捕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惊讶和心虚的表情，不等她反驳，就直接说道：“我们拿到了那封举报信，找了公社小学的校长拿你的教案做对比，字迹是一样的。” 莫金宁冷笑了下，“你说字迹一样就一样啊？字写得像也不能证明就是我写的啊，讲出去看看谁信你？不过你说的没错，就是我写的举报信，你把信公开出去我也不怕，我只是给公安局提供了个线索，质疑就是你自己把资料拿出去卖的，有什么不对吗？” 说得都没错，看来早就防着这个了，也许她早就知道了林小北不可能是卖资料的那个人，只不过就是想膈应一下她，所以写的举报信也找不出什么问题来。 “没什么不对的，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你写的，我现在知道了。除了写举报信，到处散播我搞投机倒把赚了好几万块钱也是你搞的吧，不过倒是借你吉言了，我这套书出版了，稿费也能赚一大笔呢。” “你！”莫金宁又嫉妒又怨恨地瞪了她一眼。谁能想到这个事情会这么反转呢，她自己也买了一套资料书，并没有觉得这套资料有多好，但是市里的出版社居然来找她出版这套资料，真的是越想越生气。 看她的表情，林小北就知道自己没有冤枉人。“不耽误你去上课了，莫老师。”林小北说完就托着小肚子慢步踱回家。 她这个漫不经心的态度反而让莫金宁心里一紧，不知道是不是在憋着什么招。 到了第三天，八中和公社小学的老师都知道了举报林小北的人是莫金宁，之所以能知道是因为有人说秦远森亲眼看到莫金宁给公安局寄了举报信。这传着传着，就大家都知道了。 至于莫金宁知道后去找了秦远森对峙了一场，然后回家又和孙涵军吵了一架，家属院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很微妙，身边住了个动不动就写举报信给公安局的人，谁都怕下次就被举报到了自己家。公社小学那边还好，校长不允许老师们在学校谈论这些私人问题，面上大家都还是以前那样友好相处，至于私下人家有没有编排她谁知道呢。 这下余酒终于消了气，心说自己媳妇儿还是三年前那个样子，想到之前她直接怼秦远森、把上门说亲的钱浩妈骂跑、还有她拿棍子抽钱浩的那些事，想着想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事情那么开心，快来看看，给宝宝做的小衣服。”林小北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两边沙发和桌上都摆着十几件小衣服，还有一沓尿布，小被子小枕头小帽子小袜子什么的都摊开来。 这都是找人帮忙做的，早上人家送了过来，林小北在这都看了很久，这些小小软软的衣物真的太可爱了。衣服都是买的好的纯棉布，人家送来之前已经洗过了两遍，衣料柔软得很。 余酒拉了个小凳子坐在沙发边上，桌上离他最近的是一件灰色小上衣，胸口那里绣了个黄色的五角星。大手印在上边，差不多覆盖完了。底下布料柔软，完全想象不到到时候有个软软嫩嫩的小宝宝穿上它会是什么样子，眼神也跟着柔和下来。 林小北把摊在腿上的小衣裳仔细叠好，“咱们等下周末你休息了就再去做次产检，顺便问问高考的分数线什么时候下来。” 在参加考试之前，报名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志愿，当时她想着考上了也不打算去读的，但是考虑学校和专业的时候还是和余酒商量了很久。根据省里公布出来的招生院校和专业，考虑了城市、学校和专业，最后他们打算分别选报了海市大学、隔壁粤省的理工大学，还有桂省大学。他们没想着要分开两个学校报名，报名的时候林小北肯定是先考虑余酒想学的理工科。 这个时候的录取方式比较特殊。很考验运气，所以能考好还真不一定能考上。 等他们去县里医院做完产检出来，去到教育局的时候正好看到很多人围在公告栏的大红纸前面。 前面人太多了，怕被人挤到，她挺着个大肚子不敢往前凑。余酒带着她往人少的地方站着，问了看过红榜出来的小伙子，这才知道是初选名单出来了。 林小北这才知道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高考，是不公布分数的，现在是先出了初选的名单，这些人才有资格填报志愿。 等人少了些，林小北催着余酒去看看有没有他们的名字，这个时候才觉得有了曾经等待高考成绩的紧张感。 余酒再三嘱咐了叫她就站在这边等，然后才挤到人群里往前凑，大红榜里的名单一行行看下来，在文科榜名单下找了林小北的名字，捏紧拳头压抑住兴奋，又看了理工科的榜单，同样找到了他的名字，他脸上的笑和旁边人焦虑失望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正准备退出去和小北分享这个好消息，余酒又认真去看文科榜和理工科榜上面其他的名字，来找小北补习的六个人都在了榜上，江然也在，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乔菁菁的。 看他挂着笑出来，林小北就知道他们两人都在初选名单上了。 知道来补习的那六个伙伴也过了初选，林小北还来不及开心，就听到了江然过了但是乔菁菁没过，心里有些难过。 不过想到自己三月也上不了大学，现在自己也有了经验，可以到时候给乔菁菁单独补习，争取帮她冲明年七月的高考。 第六十七章 初选的录取名单很快就也贴到了各个公社的宣传栏上, 一帮人又挤到了余酒和林小北的小家里商量填志愿的事情。 大家都大概预估了自己的分数，犹豫又犹豫，报本省还是报外省, 报大学还是大专, 大家心里都没有底, 恢复高考的第一届考生, 没有可以借鉴的，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哪怕是林小北这个从现代穿过来的，知道历史的发展大趋势，但是很多细节事情如果不是认真去了解过, 其实和大多数人一样对这段历史根本不了解。 两个年纪最小的小伙子对外边的世界有更强的好奇心，也觉得自己考得还可以, 都填了北京的大专。叶闯几个早就是谈婚论嫁的年纪的, 其中一个男生还结了婚, 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就是觉得读大学是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 读哪里的都差不多, 所以他们四人就都选了桂省省内的学校，唯一一个女生觉得自己没有考好，和另一个男生一起都报的中专。 余酒和林小北决定也很快，他们预估了自己的分数, 觉得考得还不错，所以首选志愿就填了海市大学, 第二、三志愿分别填了海市的理工大学和师范大学。但是他们俩没有和其他人那样勾选服从分配。 与其后面可能被分配到天南地北各一方, 不如现在就把这个苗头掐断了, 也省了到时候收了通知书左右为难。就算考不上同一个学校, 在同一个城市也稍微能接受。 其他人选好后, 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江然和乔菁菁。 说来，这两人从不同的城市来到青竹大队余家村，前前后后相伴走过了六、七年时间，还在这里成了家。一同参加高考但是没有一同考上大学，一个人留下或者两个人留下都是艰难的选择，如果两个人都离开，就相当于江然去读书，但是还要养着乔菁菁。现在管制没有那么严格了，但是没有户口去到城里也很难找到工作。 江然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乔菁菁制止住了，“你先报名，要是考上了就去。我打算好了，我留下来再复读一年，等小北坐完月子后面还能给我辅导下。争取明年也考上。” 虽然在青竹大队，他们现在的生活也比以前好很多了，但是他们还有更远大的向往，希望有一天还能回到城里生活。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不能因为一个人落榜就放弃掉。 余酒沉默不说话，他很能理解他们两人的心情，当时他担心自己会考不上时也像乔菁菁这么打算的，媳妇儿肯定是要去读书的，大不了自己再复读一年看看。人生嘛，总不能有了当下就不去见更广阔的远方，如果可以，能有更多一点选择当然更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菁菁就来我家里住，帮我搭把手，也就在我家里复习，江大哥你就放心出去读书。”林小北赶紧表态。 乔菁菁对她哼了一声，“说得好像对我多好呢，我看你就是想让我帮你带孩子。”说是这么说，不过心里头倒是放下了一桩心事。等江然去读书了，她一个人住余家村里也没个亲近的人可以互相照应，要是能住小北这里，还能找她帮忙辅导功课。至于手里的工作，就打算先弃了，她自己基础不够，还是要比别人多花点时间才可以。 江然思索了许久，也下定了决心，拿出招生的院校名单来看，就选中了省内的学校，“我打算报省内的理工大学，学校就在咱们南市，离公社也近，要是放假了，回来也就一个多两个小时的事情，刚好。到时候咱家菁菁就拜托你们了。” 大家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江然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也明白林小北说的都不是客套话。在青山公社，他们俩人最能信任的就是余酒和林小北了，再不济李强和张卫国都在公社厂子里上班，大家都能帮忙照应照应。 “你放心。”余酒拍了拍他肩膀。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不过，住你们家也不是个事儿，余大哥你帮忙找找看附近还有没有要出租房子的，我想租个小点儿的。”江然想着他不在家，乔菁菁住在林小北家里也不太方便，而且还要住大半年，这中间他回来都没地方住。余酒这小院子住他们夫妻俩人是够宽敞了，但是再搬进来他们俩人，那就有些拥挤了。 钱婶子家的二狗倒是积极，赶紧说道：“我家旁边那个小院子就一直空着呢，是我一个堂伯伯家的，江然哥，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我待会回去就让我妈说去。” “行啊！那敢情好，谢谢你了哈。”江然冲他笑道。 “对了，我今早上听到巷尾那个院子里在吵架呢，好像是里边就那个覃老师考上了，其他人都没在榜上，正吵架呢。”二狗一脸“我吃到瓜了”的表情，其他人都忍不住瞟了过来，眼里的八卦明晃晃的。 “这有什么好吵？”乔菁菁倒是知道这条巷子巷尾的院子里住了几个从八中出来的老师，主要是这几个人事情闹得有点大，恢复高考的消息刚出来的时候，大队还召集了所有的知青开了会，讲了这个反面例子，总归大意就是公社支持知青们在完成自己工作之后的时间安排学习，但是不能耽误大队的生产。 “我在墙角听了一会儿，没考上的都说覃老师藏私，自己掌握了的没有分享出来告诉大家，现在就只有她一个考上了，之前还阻止大家不来咱们这里补习就是怕其他人也考好抢名额。那个覃老师也厉害，说就是他们自己笨没考好，现在找借口出气。” 众人无语。 没考上的这帮人也是真的够怨天尤人的，一帮成年人了，做什么事情都该自己有脑子自己担责任，没考上就没考上，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怪别人太优秀。人家覃丹骂得也没错，但是现在不知道她在那个院子里还能不能好好住着了，肯定被气得不行。 “明年七月举行第二届高考，现在不仅是县城，各个公社的免费补习班已经开始办起来了。昨天我们去公社那办事，我五伯还问我在小北姐这里补习得怎么样呢，我猜我五伯想找小北姐去给辅导班的上课。”二狗的五伯就是钱书记。 这次初选名单下来，青山公社可是在整个安山县出了大风头，在榜上的足足有三十二人，县城里的都没有这么多，钱书记自觉腰板又能挺直了许多。现在公社里厂子办得红红火火，创造了不少收益，高考还这么多学生过了初选，再好好做个一两年，他往县里升一升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知道了在林小北这儿补习的都在初选名单上，钱书记可不就想着把人拉扯过来给辅导班上上课，万一明年高考能再创新高，他的政绩还能再往上拔一拔。 “这个就算了，我现在挺着个大肚子，三月份就要生娃了，哪有空去给辅导班上课啊。”林小北摆了摆手，她是喜欢当老师教书没错，但是热爱也不是拿身体爱啊，头胎生产，还是要好好养着的。 “那可不是，也没办法天天往辅导班里跑啊。”乔菁菁也不赞同。听听巷尾那个院子吵的，就因为一起学习的考上了自己没考上就闹掰了，万一后面也没考上那是不是又来怨林小北这儿了，那得糟心死。 很快，过了初选的考生都填报了志愿交了上去，接下来，就是等待录取通知书了。 今年的新年在二月初，临近林小北的生产日期也就剩一个月了，余酒担心来回路上颠着会出意外，所以就自己提前两天回老家打扫卫生，然后给二爷爷余大捷和大伯父余建国两家都送了过年礼，直说今年也不回来吃饭了，留在公社和小北两个人过年。 今年余红兵和方雪两夫妻倒是反常，早早就回来家里了。 自从余酒结婚余昌也工作后，和余昌不像以前那么常来往，关系淡了许多。见着面了，余昌也不不知道说什么好，闷闷地喊了声“四哥”就没有下文了。余酒也淡淡地应了声“嗯”。堂兄弟俩就面对面坐着，没有话可说。 “余酒，小北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啊？都两年没回来过年了，今年有了孩子也回来看看嘛。”方雪左看右看没看到今天最想看到的林小北，还有些郁闷，又不敢撕破脸皮，只好说说酸话。 “没多久就要生了，来回折腾，在哪过年不是过，没什么差别。”余酒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也没什么安土重迁、落叶归根的想法，就是觉得家不家的，也不看这一处房子，只要自己家人在，哪里都一样。 方雪讪讪地笑了下，“也是，还是注意些好。” 余小光和余小明围着余酒吱吱喳喳地问：“四嫂生的是小侄儿还是侄女儿啊？”“四哥，我爸说你和四嫂都在高考红榜上了，你们要去读大学了吗？要去哪里读啊？省城吗？” 余酒对这两兄弟倒还很有耐心，一个个问题地应了，“还不知道是姑娘还是小子呢，到时候等你们四嫂生了你们来家里看看。”“现在才过了初选，填了志愿不知道能不能被录上呢，录上了再说。” “这要是录上了，那余酒就是咱们余家第一个正经考上大学的，到时候一定要办酒席，办它个流水席。”事情还没有着落呢，余大捷现在已经开始考虑到时候办酒做什么菜式了。 “是啊，余酒和小北都是有出息的。人家考生用来复习的资料书还是小北自己整理的呢，听说小北给辅导的几个人都考过了，可真厉害。”方雪满脸笑容夸赞，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关系多好呢。 见余酒完全不接话，就应了声“嗯”，完全一副“你说的都没错啊，我媳妇儿就是这么厉害”的态度。方雪和刘春香对上视线，互相使了使眼色。 “思思和余昌今年都没考好落榜了，打算再复读一次，参加今年七月的考试。老四，你看看能不能让小北也给弟弟妹妹辅导辅导？”刘春香笑呵呵地说着，“要是能得小北辅导啊，明年咱们家就又多了两个大学生，在村里可就是独一份了。” 余酒直接戳破她的幻想，“现在就是过了初选，填报志愿后能不能被录上还是个问题呢，谁也说不了准。另外，小北准备要生了，生完还得坐月子，还得养娃，没那么多时间精力给辅导。出了月子偶尔有空闲可以帮忙做做答疑。读书这种事情，还是得靠自己，自己不努力别人怎么费功夫也没办法。”说完最后这两句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余昌和余思思。 别以为他不知道，余昌最近看上了一个姑娘，整天就是跟着人家姑娘后边跑，哪有心思放在学习上，考不上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余思思，完全就是不努力等着天上掉馅饼的，半点苦都吃不得，就知道收拾打扮自己。 再对比看看叶闯和二狗他们，哪个不是起早贪黑地学习，就连他，上班逮着空了也会把课本拿出来读读背背。还有他媳妇儿，外人看起来她是轻轻松松，但是人家前面两年整理资料的时候不知道做了多少复习，后面帮着其他人辅导也是算是在复习，每天都讲课五个小时，答疑两三个小时。 看别人能考上，就以为随随便便都能上，做什么美梦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2 13:19:31~2022-05-23 15:4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暂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八章 方雪和刘春香没有领会余酒话里的言外之意, 赶紧表态说余昌和余思思过去学习肯定会努力，只要林小北这个做嫂子的尽心教着就可以。 看她们这么坚持，余酒就说小北的好闺蜜也要来找她辅导, 但是也有条件, 坐月子期间是没有办法辅导的, 而且要帮忙做家务活, 等出月子了就每天抽空帮忙辅导一两个小时，其他时间有空了再另外说。如果余昌和余思思也要来一起辅导，那就一视同仁，都要去帮忙做家务活。 这可就相当于是什么也不做, 专心准备着考试这件事了。而且家里住不开，还得他们自己在公社租房子住。 余建国一家是肯定不会同意让余思思辞了工作去准备高考的, 毕竟考不考得上还是个大问题, 这万一没有考上, 还白白没了工作，这不是断了口路么。 至于余昌的, 方雪和余红兵商量了一会儿, 就拍板决定了，打算找个临时工去顶替余昌的工作，等考完了再看看怎么处理，考上了自然好, 把工作岗位卖出去就成。要是考不上也还能保住这份工作。反正他们夫妻俩都是吃的公家饭，也攒了不少积蓄, 余昌不工作也没什么关系。 “那我们就这么定了, 余昌的工作先找人顶替着, 过了年我就把他送过去, 房子我们去给他找, 到时候住得近些。家里有什么需要他帮忙做的，余酒你和小北尽管使唤他。”方雪这下倒是拎得清，为了儿子以后能有大出息，也不跟人争这口气，不过是让余昌去堂哥家里帮帮忙打打下手就能得人家帮忙辅导，有这种便宜好事还不好好把握就是傻子。 被决定了去向的余昌抬头看着余酒，在等他的态度。他买好吃的好看的讨好了大半年的姑娘，就因为他没考上大学，转头就和收到初选通知书的人好了，这可把他打击得不得了。在家郁闷了大半个月，他爸妈在家商量说想找四嫂给他补习，他自己也心动了，但是知道自己爸妈和四哥四嫂关系不好也不敢往上凑。 “看我做什么，你来了你就好好学，要是学习偷懒可没人惯你，看我不揍你。”余酒看见他这副蔫了吧唧的样子就来气，要是自己亲弟这会儿已经上手抽了。虽然恨他不争气，但是以前的兄弟情谊也不是说没就没的，要是他自己争气知道上进，他们做哥哥嫂嫂肯定会拉扯一把。 听到这个熟悉的语调，余昌一下子嘿嘿笑出声，还是记忆中熟悉的四哥，赶紧举手发誓：“我保证一定认真学习，要是不认真，哥你就抽我。” “诶，对对对。这小子要是不好好学，你做哥哥的使劲儿抽他。”余大捷附和道。 至于余红兵和方雪，得了余酒肯定的答复，现在正高兴呢，至于抽不抽的也无所谓了，挨顿打能学好点，怎么都值得。他们这夫妻俩对旁人倒是心眼子多，对自己儿子倒是使劲把他往正道引。 而旁边的余思思拿手指绞着衣角，半天没出声。 刘春香犹豫着说道：“那要不咱们也找人临时顶替思思的工作，让她也跟着她嫂子学习？”心想着这个工作待遇还不错，到时候哪怕只给人家一半的钱，也有人乐意去啊，省下一半的钱还能留着。 只不过余思思自己有别的想法，她现在是既想像别人那样能考上大学去外面见识更好的世界，但是又下不了这个决心吃苦，主要是她自己复习高考的时候就觉得学习太难了太累了，而且现在去跟着林小北补习还要去给他们家做家务，她在家里都没怎么做过家务呢，想想又不想去忍这个气。 “我看可以啊，到时候找个小院子，思思和余昌就住一块儿，兄妹两有个照应，也好。”方雪也说道。要不是她工作走不开，她自己都想办过来陪余昌准备考试，有人在家准备好吃的穿的，那备考才能心无旁骛嘛。 刘春香越想越觉得可以，就说这么打算了，等过了年回娘家的时候让自己外甥女去给余思思顶替这个工作，到时候一个月二十八块的工资，可以给十八块，还有十块钱剩下留给思思在公社用。 这些事情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李二花和黄翠儿陪着自己男人孩子坐边边上嗑瓜子，心里都有些愤愤不平，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余酒从小被过继出去了有现在这个造化就不说了，余思思一个女娃都能过这么好，读完高中找了个有工资的工作，现在还能去参加高考，要是考上了以后就鲤跃龙门了，真是越想越不平衡。 余红军看看现在在读高一年级的余小光，这个娃是赶不上他嫂子的辅导班了，但是也忍不住鞭策道：“小光在学校要好好学，以后也努力考大学去，一辈子缩在个山沟沟里能有什么出息。小明今年也要考高中了，得好好考，跟你们四哥四嫂学习。” “知道了，爸。”余小光和余小明坐直了腰板回应。 送礼也送了，余酒就说要回去了，小北一个人在家也不方便。走的时候姚婶给抓了个老母鸡又捡了半篮子鸡蛋给他，“等小北准备生了，估计着三月初的时候我过去帮忙，你们在旁边的小房间搭个床，我去住个十天半个月。”左右现在两个儿子都在外边读书了，家里就她和余红军还有老爷子。隔壁刘春香是亲生的娘，但是前面两个儿子都有孙子孙女，而且李二花和黄翠儿前后脚又怀上了，估计是没空去余酒那帮忙的。 “谢谢三婶了。”余酒感动道。 余红军和姚婶只是他的堂叔堂婶，对他的这份心意比亲生爹妈好多了。 “行了，都是一家人。我老娘还念叨小北呢，等孩子生了到时候办满月酒我带她去蹭蹭喜气。你们小夫妻俩啊，看你们过得好，婶儿心里高兴。”姚婶笑着说道。看着太阳都慢慢往下掉了，又催着他赶紧回去，省得小北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 对于余思思和余昌也要跟着来他家复习这件事，林小北也不排斥，反正余酒都把话说明白了，到时候来了她怎么辅导的乔菁菁就怎么辅导他们就是了，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要是最后没考上，那都是自己的事儿。 主要是她对余昌还算有好感，想着他也算是余酒在余家难得合得来的亲人，力所能及之内，能帮的她就帮了。 至于余思思，要是过来这里学习还敢跟她作妖，有的是方法治她。 今年的除夕也是林小北余酒还有江然乔菁菁再加上李强张卫国一起过的。 李强和张卫国在厂里工作了两年多，也算是老员工了，随着厂子的效益增长，俩人又是技术人员，工资都涨到了四十块钱。厂子包吃包住的，没什么花钱的地方，除了最开始基本都是寄二十，现在都是给家里寄十块，剩下的存着准备在这里成家了。 俩人条件都算是不错的了，通过别人介绍，现在俩人都有了对象，张卫国的对象还是八中的老师，李强的对象是厂里的女职工。结了婚，厂子里都能分到单独的一套小房子，也不用再另外起房子，而且夫妻两个的工资加起来，减去给两边父母的，也能存不少了。 李强对现在这个生活非常满意，好几次都说多亏了当时余大哥拉拔了一把，不然现在还在村里埋头干苦力呢。现在又感慨了一番现在的日子多舒心。 “得了，少贫嘴。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余酒一边切菜一边问。 李强站在一旁扭扭捏捏的活像个大姑娘，还是坐着烧柴火的张卫国利落，大大方方地回道：“都见过人家父母了，打算八月份的时候扯证办喜酒。我爸妈他们说到时候请假过来，强子家里人赶不来，就干脆都同一天办了，到时候让我爸妈认他做个干儿子，也算家里长辈来了。” 江然笑道：“挺好，到时候哥哥们给你们张罗。” “就是等着你们给张罗才选的八月，到时候你们读大学也该放暑假回来了。”李强这下倒是厚脸皮了。虽然还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但是就当他们已经考上了，定日期的时候也考虑进去了。 “那你们还真是会打算。”江然挑了挑眉。 张卫国也跟着笑，“必须的啊，想当初江大哥结婚的时候，我们俩没少跟着你去找地砍树，现在我们结婚了怎么也要使唤回来才行。” 江然一时感慨：是啊，当时两个半大小伙子才下乡的时候就跟在他身后跑，他结婚的时候俩人二话不说就也一起跟着忙上忙下。不管多少年过去，这些年他们几个守望互助的情谊总归是永远都珍贵的。 他们几个大男人在这商量到时候办喜酒的事情，堂屋里的乔菁菁和林小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吴晓的妹妹今年也来这边过年了，听吴晓说初选没过，准备再读一年。”乔菁菁还记得之前江然提醒她的，吴晨对余酒有意思，所以昨天她们姐妹两去她家做客聊天的时候说到今年过年怎么安排的时候，乔菁菁就直接说已经约好了和张卫国他们一起过，半句没提余酒和林小北。大概是吴晨自己怕意图太明显，就没有继续说要和他们一起过年。 其实乔菁菁就怕吴晨过来投靠吴晓，毕竟现在吴晓组织起来的妇女团队做毛衣往外卖，也赚了钱，要是吴晨过来投靠也很正常。就怕她动歪心思到余酒和小北身上。 “年纪还小，多读一年也不奇怪。”林小北不在意地说道。她和余酒对吴晨的小心思完全不知晓，要不是乔菁菁提起来，她都要忘了这个人了。 乔菁菁现在就是纠结，既想把事情告诉林小北让她防着这个人，但是现在还没有苗头的事情又怕说了让林小北跟着瞎想。想来想去，就还是先压在心里算了，反正不管江然考不考得上大学，他们都打算搬到公社这边住的，离得近，就不信吴晨还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要是敢搞小动作，她就敢直接撕破脸皮收拾人。 “菁菁姐，小北姐，挪一下位置，准备上菜了。”李强跑过来堂屋说道，等林小北挪了个座位，才把桌椅重新摆过，然后又兴冲冲地跑去厨房端菜过来。 “新的一年了，碰个杯吧。” 叮当叮当几声，六个透明的玻璃杯轻轻地撞在一起，里边都是从食品厂里拿过来的汽水，刚刚倒出来还滋滋地冒着气泡。 多亏了林小北越来越刁的嘴，余酒的厨艺也一直在进步，连自诩厨艺不错的乔菁菁每次来吃饭都像是发现新大陆，筷子一下一下地夹菜吃，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 菜是很好吃，但是林小北不敢和以前那样吃到撑，差不多八分饱了就停下筷子。上次去产检医生才说了后期要注意饮食，不能摄入过量营养，还要多走动，不然等到生孩子的时候不好生。想想这个时候的医疗技术，医生说的注意事项林小北都当圣旨一样认真听着。 吃完饭也才八点多，住在附近的二狗和他的补习搭档一块儿过来串门，一帮人打牌都能打到零点放鞭炮。 差不多十一点半的时候余酒就把早早睡下的林小北喊醒了，就是怕待会家家户户放鞭炮给惊着了。他们一帮人站在堂屋门前看余酒在院子里点鞭炮。 抬头看上去还能看到有烟花，倏地一下窜上夜空中，又绽放出大朵大朵的花，然后像流星一样瞬间坠落。也不知道是哪家这么阔气，足足放了五个烟花。 作者有话说： 亲生的不那么亲，但是余红军和姚婶对余酒也算很不错的了。最喜欢知青小分队的情谊了 第六十九章 这个年翻过去, 公社里陆续有人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每天骑着车来来往往的送信员成了最被期待的人，远远看到背着军绿色大挎包的送信员，就有人拦着问, 有没有某某某的录取通知书。 “砰砰砰”院门被敲得震天响, “余酒、林小北是住在这儿吗？” “来了, 等一下。”余酒听到声音拎着锅铲就跑去开了门, 看到是穿着绿色军装的送信员，心脏跳得比平时更快了些，手往围裙上反复擦了擦，“同志你好, 我就是余酒，林小北是我媳妇儿, 是有我们的通知书吗？” 送信员看了看他手里的锅铲, 心里打着嘀咕：这看着怎么那么违和。 邻近听到声音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一看是送信员，就知道人家大概率是来送通知书的, 于是一帮人也就围着看, 想蹭蹭喜气。 送信员从大挎包里翻出两个大信封递给余酒，然后又拿出一个小本子和笔给他，“领了就签个字，你媳妇儿的也一起帮着签了吧。”等余酒签好了, 送信员还眼巴巴地看着余酒手上的信封，笑道：“你们这报的是哪个学校啊？我也想看看通知书长啥样。” 终于拿到通知书的余酒有了真实感, 但是又开始担心他们能不能被同一个学校录取。送信员想看, 余酒也乐得分享, 就邀请他进来家里坐坐。 送信员进了院子就对余酒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看人家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看着就舒心，但是一进堂屋就看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女，而且余酒一进门就喊她“媳妇儿”。送信员直接傻眼了，人家这是怀着身孕准备的高考，还考上了，这夫妻两也真是太秀了吧。 “咱一起拆吧。”余酒把林小北的那封信递给她。自己的通知书自己拆开看更有仪式感。 看见送信员进来，围过来的邻居不请自来地进了院子过来看，就想看看余酒和林小北考上了什么学校。 余酒先拆开的封信，里边露出大红色的录取通知书，上边还印着“海市大学”四个大字，林小北瞥了一眼，随后撕开了信封的一角，露出来的也是大红色，看着上边的花纹是一样的，心里暗喜，完全撕开拿出来，果然也是海市大学。 俩人都被第一志愿录取了，互相对视的眼神里都能看出对方的喜悦。肚子里的宝宝感受到了爸爸妈妈的开心，踢了几脚表示宝宝也很开心。 “你们夫妻俩了不得了，都考上了海市大学，肚子里的娃真是会挑时间，以后跟着爹妈去城里过好日子喽。”人家夫妻两个手里都拿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送信员看得眼热，难免少一番感慨。 跟着进来围观的邻居都啧啧称奇，大家都跟着连说恭喜的好话。 余酒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在堂屋里装粮食的五斗柜里翻出来过年没有吃完的一包糖果，给送信员抓了一大把，“辛苦同志跑一趟给送信了，家里面买的糖果，沾沾喜气。”然后又去给进来的邻居一人抓两三颗糖果分了，嘴角边的笑容就没有落下来过。 送走了众人，余酒正开开心心地和林小北说下午就去给海市大学招生办的打电话咨询延迟上学的事情，然后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那锅菜，抓起搁在桌上的锅铲就往厨房跑，掀开锅盖一看，毫无意外地，一股烧焦味扑了一脸。 堂屋里拿着两张封面一样的通知书看了又看，然后仔细放在桌上，双手轻轻抚着凸起的小肚子，低声说道：“乖宝宝要和爸爸妈妈去读书了是不是很开心？” 一只小拳头凸显了一下，像是在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得知了消息的叶闯几人都陆续上门看他们的录取通知书，叶闯也收到了通知书，比他想的好多了，是被第一志愿的省内的师范大学录取的。之前因为家里穷不好说亲，这才过了半天，知道他考上了大学，好几个媒人都上门说亲。现在反而是他爸妈不着急了，让他在外边好好读，读出个人样来，以后能找到的媳妇儿更好。 二狗他们两个报北京那边的学校，现在还没有收到通知书。省外的通知书会慢一点，也有人说报本科的会比报大专、中专的更早拿到通知书。现在是他们两家的人都在等这个通知书下来等得着急，但是又怕给他们太大压力家里又不敢明着表现出来。 下午余酒去厂子上班，不少人跟他道喜，连平时看他不顺眼的黄副厂长都特意跑他面前祝贺：“诶呀，余主任真是年少有为啊，我听说你和你媳妇儿都考上了海市大学，这可是全国有名的大学啊，以后读完出来前程不可限量啊哈哈，真是恭喜恭喜了。” “谢谢黄副厂长了。”余酒笑道。心里却在想着这个老狐狸现在高兴疯了吧，他这一去上大学，销售部这个肥差就有可能被他抢过去，毕竟现在余酒底下的两个副手，其中一个就是黄副厂长提拔上来的人。 随便应付了几句，余酒去了杜厂长那里。杜厂长知道了余酒考上大学的消息，现在是喜忧参半，也不知道是该为他高兴还是该为自己发愁了。 “杜厂长，我借你电话用一用。”余酒过来就直接说明来意，虽然不知道他这么着急做什么，杜厂长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随便用。 拨了电话足足等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接通了，“喂，您好，请问是海事大学的招生办吗？诶，老师您好，我是今年刚刚被录取的学生，我叫余酒，报的计算机专业。我爱人林小北，也考上了海市大学的中文专业。是这样的，我爱人下个月就要生产了，生完孩子还得坐月子，赶不上学校开学，家里也没别的长辈帮忙，想问问老师您，像我们这类情况能不能申请延迟报道？和下一届的学生一起上学呢？” 电话那边的老师了解了情况，又再次确认俩人的名字和报考的专业，说了句：“你稍等一下，这件事情我得请示一下领导，待会再给你回电话。” 挂断电话后，余酒也不着急走，准备候在电话旁边等着，以免待会错过了。 听完全程的杜厂长眼冒精光，要是余酒不着急去读大学，这段时间还能抓紧时间培养一下自己的人上来接管销售这块业务。当下就和余酒讨论起现在团队里的每个人的情况，看看谁比较适合提拔上来。 杜厂长的打算，余酒是完全明白的。目前他的两个副手，一个是黄副厂长提拔上来的，一个是杜厂长提拔上来的，凭心而论，余酒觉得黄副厂长提拔上来的那个人更适合来做这个负责人。但是有时候也不是说能力就能决定一切的，作为领导考虑的不仅仅是这个人的能力问题，还要考虑整个团队的协调。如果厂子被分成几个势力中心，那势必就会慢慢地内耗，不利于厂子的对外扩张。 领导有自己的考虑，但是余酒也有自己的底线，所以在给杜厂长盘点目前销售业务团队的人员时，余酒不偏不倚地说了他们的优缺点，至于最后领导要提拔谁，那就看命吧。 直到快下班了，海市大学招生办的老师才回电话过来：“余酒同学，我已经和学校领导请示过了，鉴于你们情况特殊，可以允许你们延迟上学，等到九月和78届的学生一起入学。不过需要你们找当地教育局出示相关证明并邮寄到学校招生办。” 招生办的老师刚刚了解到了情况就去核对了录取的名单里是不是有这两个学生，这一查找还发现了林小北这个学生是高分考入的，虽然现在是各省各自出题，但是能拿到90%的分数，已经是非常厉害了。于是赶紧找了学校领导请示。 下个月生孩子，正巧就是新生开学的时候，也没办法赶得上了，要么学校给延迟入学，要么只能是放弃入学了。学校领导开会讨论了，觉得情有可原，也不愿意白白损失这么好的苗子，就同意了余酒和林小北俩人延迟入学。 “好的好的，谢谢老师您了，也谢谢学校的领导们。”终于把这件大事给落实下来了，余酒终于缓了一大口气，现在就只要等着宝宝出生了。 “恭喜恭喜，什么时候办大学酒，到时候可得请我也去喝一杯。” “到时候估计就和孩子满月酒一起办了，喜庆。” 余酒还赶着要回家去给林小北说这个消息，和杜厂长没再继续聊下去，下班了。出厂子大门的时候碰到黄副厂长拎着罐奶粉哼着小曲儿往外走，看见余酒还满脸笑容地打招呼：“余主任下班啦？三月就要开学了吧？什么时候办大学酒啊？我也跟着去沾沾喜气。”其实就是想问：你什么撤啊？我好安排我的人来顶替你的工作。 余酒冲他咧着一口大白牙笑道：“早着呢，我和学校打了申请，九月再去入学。办大学酒肯定忘不了黄副厂长啊。” 黄副厂长一下子呆楞住：？？？他说的啥玩意儿？等到九月才去入学？？？ 顾不上黄副厂长欲哭无泪的表情，余酒小跑着回了家。 确定了可以延迟入学，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俩人已经准备好了要带去医院的东西，县医院的条件更好，预产期是三月中旬，等三月初姚婶来了再一块儿去县里。 他们这边收到录取通知书就跟开了一个彩头，认识的几个朋友都陆陆续续地收到了通知书，有人没有如愿被第一志愿录上，也有人是被调剂的。但是能收到通知书，就已经很开心了，很少人会因为没有考上心仪的学校或者专业而选择复读。 二狗和他的好兄弟如愿考上第一志愿，还都是同一个专业，去上学都有伴了。收到通知书当天，钱婶和孙婶都提了个老母鸡上门来。叶闯他们几个也都收到了通知书，也提了老母鸡过来。 可能大家都不知道送什么好，想着她现在准备生孩子了，过段时间正好把老母鸡杀了煲汤喝补身体。为此，余酒还在院子里拿砖块圈了一块地方围起来养鸡。 二月下旬，二狗和他的好兄弟先后办了大学酒，接着又是叶闯他们几个。而江然的就没有大办，依旧是他们几个关系好的聚在林小北家里吃了一顿好的。江然和乔菁菁现在也在公社这租了个小院子，比林小北这儿小了一半。好的就是离他们这儿很近，而且方雪给余昌和余思思租的房子就临近着。周围住的都是熟人，江然才放心乔菁菁一个人在这住。 江然的小型大学酒这天，饭才吃到一半，乔菁菁突然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你们知不知道最近赵铭惠和秦远森的事情？” 江然显然是早就知道了的，除了他和乔菁菁，其他人都一脸茫然。 太久不在村里待了，很多消息都不知道了。 “诶呀，菁菁姐，你赶紧说吧。”李强忍不住催促，实在是秦远森曾经的举动让他大为震惊，刚开始追小北姐追得都被撕破脸皮了还能坚持，后来又迅速和新来的赵知青谈上了对象，去了八中当老师他还见过秦远森和八中的女老师走得近...... “赵铭惠考上大学了，秦远森连初选都没过。前面他俩不谈了两三年了吗，一直都没结婚的苗头，现在秦远森就说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人家赵铭惠没同意啊，说等他复读考上了以后毕业了再结婚。没想到哇，送信员去送通知书，被秦远森帮忙领了，没给赵铭惠。人赵铭惠把事情闹到县公安局那里去了，说没有收到通知书肯定是有人冒领了，结果这一查，就查到了秦远森身上。” 林小北：真是绝啊。直接把通知书给藏起来了，要换成个没什么成算的，估计还真的会以为就是自己没有考上呢。 “他图啥？这人脑子有病吧！”李强无法理解。 江然冷笑了下，“无非就是怕赵铭惠去读了大学看不上他了，所以说要结婚不成，就把人通知书给藏起来。断人前程，居然没被关起来真的便宜他了。” “这都没被关起来？” “他承认是自己代领了，但是没有承认藏起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给。公安局也没有办法，赵铭惠那边也不追究了，当然就是不了了之了。”乔菁菁撇了撇嘴，“赵铭惠也是个没脑子的，就这都还能不追究。” 众人默默点头赞同。这两个人，干脆锁死了在一起算了。 第七十章 杭市。 钟琴的通知书寄到了百货大楼这里, 拿到手的时候其他同事都围了过来看，有眼热的就忍不住酸几句：“钟琴，你这都考上大学了, 和庞威结婚的事还能成吗？” “这还怎么结啊, 听说现在读完大学出来的大单位都抢着要呢。钟琴考上的可是省城大学, 以后找什么好的找不到？”另一个跟着附和, 要不是表情和语气都阴阳怪气的，还真以为她说的都是什么恭维好话呢。 庞威是纺织厂书记的儿子，自从钟琴回城进了百货大楼做售货员，几次在百货大楼里碰面, 一来一往的就看对了眼。庞威从小读书不好，勉强读完初中就没有继续读下去了, 这次没有参加高考。本来是打算今年底就结婚的, 两边的家长见过面, 彩礼嫁妆都谈好了。 钟琴笑得越发的甜，不看好她的人越跳脚, 就只能说明她过得好。“年底回来正好放寒假, 到时候请大家来喝喜酒。” 庞威这个人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好在人不错，勤劳上进，他家里人都不是什么苛刻人, 而且庞威从初中毕业就进厂子工作，现在也申请到了一套小房子, 到时候结了婚就搬出去住, 她也不想和郑丽娟在一个屋檐下大眼瞪小眼。 拿了通知书回家, 郑丽娟也刚好下班回来, 一看见她, 郑丽娟原先扬起的笑容瞬间消了下去。瞥到她手里鲜艳的通知书封面，冷笑道：“小姑考上大学了，这下可真是乌鸦变凤凰了。”虽是有点看不得钟琴好，但是想到这个小姑去读了大学就住在学校了，心里就高兴：可算是把这个搅家精送走了。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和钟琴虽然不算关系多好，但怎么也是相处还算融洽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前夫那边舍下脸面去把自己女儿不要的工作机会买过来，谁知道钟琴下乡几年回来就变成了个白眼狼，不感激她辛苦周旋搞到工作机会不说，还一回来就挑拨她和婆婆丈夫的关系，这两年多她不知道暗地里受了多少气，就想着这个害人精赶紧地搬出去，不管是去读大学还是嫁人都好。 钟琴现在和郑丽娟私底下撕破了脸皮，眼见家里其他人都不在，也懒得和她说话，噔噔噔地回了自己房间。 对于这个上辈子的亲妈，钟琴是一万个不喜欢。但是现在钟琴这个身体的亲爸妈和大哥对自己是真的很好，现在她考上大学了年底也要结婚了，钟琴觉得自己的气也撒得差不多了，以后不再和郑丽娟来往就是，上辈子的恩怨就这样吧。 晚上全家都回来准备吃饭的时候，钟琴就拿出了收到的录取通知书。 钟爸钟妈和钟大哥笑得合不拢嘴，但是随即而来又有了新的顾虑，“那年底还结婚不？” 钟大哥皱眉，之前觉得这门亲事好，也算是他们家高攀了，但是现在觉得自己妹妹考上大学了，以后毕业出来是要做干部的，当下就觉得这门亲事说早了，“要不咱再考虑考虑？等毕业出来了再结婚也不迟。” 说是要等毕业后再结婚，但是钟琴和庞威年纪都不小了，再拖下去人家庞家未必愿意等，那这门婚事就相当于是差不多要散了。 这么想是有些不厚道，不过钟琴也知道爸妈和大哥是为了自己好，想着以后能找个更好的。但是做人不能太贪心，她能如今的这些就已经够满足的了。“爸妈、大哥，我已经想好了，也和庞威说过了，年底照常结婚，不过这几年就先不要孩子，等毕业了再考虑。过几天我这边就把我的东西收拾收拾先搬到庞威那边去，开学了我就住宿舍。空出来的房子刚好给东东和梦梦住。” 家里就三个房间，侄子侄女现在都五六岁了，还是和他们爷爷奶奶挤一个房间住。除了对郑丽娟带有上辈子的怨恨，钟琴对这家里的其他人都没有任何一点不满，对两个侄子侄女也还算是好的。 “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自己想好了就成。”钟爸老实巴交了半辈子，虽然想自己女儿能有更好的选择，但是始终这件事不道德，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嗯，我想好了。” 钟琴自己拿了主意，其他人也就没多说什么。 “姑姑要去读大学了，东东和梦梦以后也要好好读书，和姑姑一样，好不好？”钟妈乐呵呵地逗孙子孙女。又想起来考上大学这件大喜事不能就自己家里开心，于是又说道：“小琴考上大学了，咱们得请家里亲戚朋友还有街坊邻居喝大学酒，就下周日行不行？” “行啊，和旁边几家邻居说一声，咱们借用院子摆酒席。”家里难得有这么大的喜事，老钟家的第一个大学生，谁见了不得夸一句争气。 不过钟琴现在更关心的是林小北那边考上了没有。她给林小北早早就寄了资料过去，没想到林小北也给她寄了一套资料，说是她自己整理的。资料确实好用，钟琴还把它分享给了自己的朋友。四个多月没有联系，只知道林小北那边怀了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产，而且生了孩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考好。 对钟琴来说，林小比就是她重生回来的一个精神寄托，仿佛只要林小北能过得好了，就可以当作是上辈子自己也这般圆满。 而远在桂省下面不知名的青山公社里，林小北中午吃过饭，和昨天刚带着几套换洗衣服搬进来住的姚婶说话，说着说着就感觉不太对劲，底下湿了一片，肚子还有些痛。 “三婶，我，我肚子疼。”脸色瞬间苍白，这才三月开头，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呢，她也没想着会这么快。 姚婶往下一看，不慌不忙地说：“羊水破了，你先别着急，我去隔壁喊人，待会咱就去卫生院。”扶着林小北坐到沙发上靠着，才跑去乔菁菁家里大力拍门，“菁菁，小北准备生了，你过来给我搭把手，江知青去厂里喊余酒回来。” 里边劈里啪啦一阵响，乔菁菁赶紧应了一声：“姚婶，我这就来。江然你赶紧去叫余酒。” 乔菁菁边披外套边跑出来，还没出院子大门，就被跟着出来的江然拉住，“你抱不动人，你跑去喊余酒，我送小北过去。”就怕万一有点什么事，姚婶和乔菁菁两个人也抱不住。 “哦哦对，菁菁你去喊余酒。”姚婶和江然急匆匆地往林小北家里跑。 “小北，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不能走？”姚婶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看她现在还不算虚弱，事发突然，去县医院肯定来不及了，只能先去公社的卫生所了。 好在这两年公社有了钱，把卫生所也规范起来了，里边也有三四个医生常驻，普通感冒发烧和生产这些都能治。在乡下很多人家都是自己在家生产的，也只有公社小部分妇女生孩子才会来卫生所，所以这个时候医疗资源也不紧张。 林小北过了刚刚那阵疼痛，现在又好了不少，点了点头，“现在还好，没有那么痛了，可以走。” 姚婶吩咐江然先去烧开水和煮糖水蛋，趁现在还好，就先洗个澡，顺便煮点东西留着待会吃，补充体力。 余酒跑回来正好看到江然从厨房里出来，顾不得一身的汗，急问：“我媳妇儿呢？” “烧了热水，姚婶给她洗澡去了。这边收拾好了，煮的糖水蛋给装保温壶里了。你看看是要去县医院还是去公社的卫生所？” “我......”不等他做好决定，帮林小北洗好澡出来的姚婶就直接说：“就在公社卫生所吧，小北这又开始阵痛了，余酒你赶紧先送她过去。”自己拎着一包收拾好的东西，又吩咐江然：“江知青就在家等着，杀个老母鸡煲鸡汤，等今晚喝。” 有姚婶做总指挥，大家也有了主心骨，按着姚婶的吩咐各司其职。 余酒把人抱着去了卫生所，医生来检查过后直接让送进了产房，家属不能跟着进去，余酒去缴了费后就和姚婶在产房外边等着。 林小北进去没多久就开始喊疼，医生在旁边提醒：“来，跟着一起吸气，呼气。诶对，留点力气待会生孩子。” 余酒在外边走来走去，额头上冷汗直冒，时不时听到里边凄厉的叫声，趴在门口想透过缝隙去看看情况，又什么都看不到。反倒是姚婶还算淡定，这个情况正常。 从天光大亮到暮云四合，照在医院走廊里的光一点点褪去。余酒感觉自己耳边世界远去，听不到旁的声音，一颗心高高悬着，呼吸都变得迟缓。直到一声婴儿啼哭的声音响了起来，把他从无边黑暗中拉了出来，刚好阳光都远去医院走廊的白炽灯亮起。 姚婶听到声音后难掩激动，一个箭步冲上来，“生了生了。” 没多久，一个小护士抱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团子出来，随后林小北也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余酒上前握住她的手，喉咙像是刚刚被人掐住现在还没有缓过来，想和她说点什么又发不出声音来。而林小北生孩子耗尽了力气，现在脸色还很苍白，终于看到了他，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她这一睡，余酒就跟着紧张起来，还是医生看不下去了，解释道：“这是累晕过去的，睡一觉就好了。你们家属去弄点吃的备着，有没有奶粉，先给孩子冲一点喂。” “有有有，我们这就去准备。谢谢医生，谢谢啊。”姚婶高兴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地跟护士接过孩子，低头一看，估计是孩子妈妈营养好，这孩子生出来白白胖胖的，就还有些没长开，皮肤还有些皱。“诶哟，真可爱。” 直到转入到了病房，姚婶把孩子递给余酒抱着，自己拿着暖壶去接开水。以前余小光余小明小的时候，余酒也抱过好几次，自觉自己还有点经验，但是自己孩子一到了自己怀里，就浑身哪哪都不对劲，总感觉自己的手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低下头轻轻地和宝宝的小脑袋贴了贴，柔声说道：“乖宝宝，我是爸爸。”接着突然才想起来还不知道怀里这个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轻轻地掀开小被子，看到□□的小雀雀，又赶紧把小小被子包了回来。 他和小北讨论过孩子以后叫什么名字，但是俩人统一口径孩子的小名就叫宝宝，本来他想着是个姑娘，叫宝宝还挺好的，软萌软萌的多可爱，现在这个宝宝是个男孩子，他就有些担心以后孩子会不会怪他们做父母的起小名太草率。 算了，以后长大懂事了就叫大名， 两只小手乖巧地贴在脑袋两边，闭着眼睛睡觉，突然又瘪嘴要哭不哭的，小模样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余酒轻声哄道：“不哭不哭，等会儿泡牛奶喝好不好。” 姚婶接了水回来，拿出带过来的碗和勺子，都用开水烫过才兑温水泡牛奶，都是从公社食品厂里买的，家里足足囤了七、八罐，有余酒自己买的，也有李强和张卫国送的。拿着小勺子一点点地喂，小嘴巴吧唧吧唧地吞咽，小拳头跟着舞来舞去，喝几口又哼哼唧唧几声。 “孩子的名字取了吗？”姚婶问道。 “取了，大名叫余一帆，一帆风顺的一帆。” 作者有话说： 有时候看到对孩子超级有耐心的温柔奶爸就觉得特别美好，所以我们余酒也要做个超级温柔有耐心的奶爸！！！ 第七十一章 林小北这一觉像是睡了好久, 醒来哪哪都不舒服，恍恍惚惚地习惯性摸摸肚子，却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肚子怎么平下去了？ 接着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暗沉沉的, 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看出了这是在病房里, 旁边的两个床位都是空着的，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生了孩子。刚生完孩子医生有和她说过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是那时候她身体虚弱，意识飘忽, 也没听清医生说的什么。睡过去前的印象就是余酒紧张的脸。 挣扎着想起床去上厕所，但是一动, 下边疼得厉害, 又躺了下去。 “吱呀”一声, 余酒推开门进来，本来轻手轻脚的, 一看到她醒来, 就放开了手脚走过去，关切地问：“还难不难受？饿不饿？” 林小北的肚子应景地“咕噜咕噜”两声。余酒笑了下，揉揉她的脑袋，“江然在家里做饭了, 应该差不多要过来了。” “我睡了多久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哦对，宝宝呢？”想了那么久的宝宝终于卸下来了, 但是还没有看见宝宝长什么样呢。“是男孩还是女孩啊？长得像我吗？” “现在早上八点多了, 是男孩, 宝宝的眼睛很像你, 三婶带他去做检查了, 等会他们就回来了。”余酒耐心地一一回答，然后转身去拿洗漱用品过来给她洗漱。厕所离得远，余酒就拿了恭桶过来让她在病房里用。 结婚将近三年，林小北对这个还是有点接受无能，坚持要自己动手，让余酒背过身去。细细簌簌地折腾了挺久，才算是搞定了，手撑着旁边的柜子挪到病床上坐下，“可以了。”等余酒回过头来时，她的脸都红了一片。 余酒拿起洗脸盆里的湿毛巾，又兑了热水烫过，蹲下身来认真仔细地给林小北擦手。他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眼神深邃得像是能把人吸进去，只听他温声说道：“以前我爸在的时候我也没少给他端屎端尿的，你怕什么？以后要是我也躺床上了，你不能嫌弃我。” “孩子又不用你生，你躺什么躺，还想偷懒让我伺候你，想都不要想。快去收拾了。”余酒三两句话就让她破防，刚刚的害羞和不自然一扫而空，自然而然地又使唤起余酒做这做那的。“再开一点门窗通风吧。”病房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现在还有她刚刚方便完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味。 知道她偶尔爱干净的小怪癖，余酒快速地收拾了房间，又把窗开了一道缝隙通风。 江然和乔菁菁拿着篮子提饭菜过来，林小北都二十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这下胃口大开，喝了一大碗鸡汤，啃了两只鸡腿，还吃了一碗米饭。还想继续吃，被余酒拦住了，让待会再吃，怕一次吃太多撑着了。 姚婶带着一帆做完检查回来，其他人昨晚都见过了宝宝，只有林小北这个亲妈是算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见。 小小一团窝在怀里，小手小脚哪里都是软乎乎的，身上的皮肤还有些皱，但是也能看出这个宝宝长得挺胖。林小北虚握着他的小拳头，又低下头去拿额头轻轻贴上他的，怎么也止不住开心的笑容，心里完完全全被喜悦和幸福填满：她和余酒生的小宝宝，简直是全世界最可爱最乖巧的。 乔菁菁看得眼热，时不时地上手摸摸小宝宝的小手，“真可爱。”江然也跟着凑过去瞧：虽然自己家还没有亲生的，先拿干儿子来找找当爸妈的感觉也不错。 一帆出生后的第五天，余酒特意买了酒和供品去给他爸他爷上香，他们这一房算是有了后，怎么也该给他爸烧点纸说一声。回来后想了想，又给杭市那边寄了信报喜。不管以后他们和杭市那边的亲戚来不来往，反正他们做小辈的礼数到了就行，省得以后被指摘。 余一帆小朋友一出生就备受关注和宠爱，除了自己爸妈，三爷爷三奶奶喜欢，余小光余小明和余昌几个堂叔叔喜欢，荣升干爸干妈的江然和乔菁菁喜欢，还有张卫国李强两个想当干爸但是被林小北以“孩子长辈太多了”拒绝的叔叔也喜欢。只要吃饱睡足，小家伙不管谁抱都可以。 不负大家见天地夸，天花乱坠地夸，余一帆小朋友确确实实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宝宝。才过了二十天，小身板长开后，小眼睛圆圆，小嘴也圆圆，身上的肉白白胖胖，余酒把他摊在自己身上睡的时候就像一个大汤圆着。饿了拉了才哼哼唧唧地哭两声，其他时间大多数都在睡觉，少数清醒的时候就睁着圆碌碌的小眼睛定定地看着你。 姚婶家里忙，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就收拾东西回家去了。而江然他们考上了大学的也都去学校了，江然拖到开学前一天的下午才去学校。他是被南市唯一一所大专录取，现在安山县到南市的车次增多，还大多是走经过青山公社这条路，所以江然去学校非常方便。 而最近刚当爸的余酒天天上班都挂着笑，相对而言，黄副厂长就愁眉苦脸的。 一场高考，黄副厂长提拔上来的几个潜力股都去一头扎进了高考，也只有一人考上了，但是剩下的几人还准备今年七月的高考，他在厂子的势力就一下子被减小了很多。就连最看好的准备提拔去接替余酒那个岗位的人，现在也被杜厂长笼络过去了。整个厂子现在就是杜厂长的一言堂，哪怕厂子效益更好了，他也觉得不如意。 这天余酒一来就看到黄副厂长背着手站在会议室门前，笑着打了个招呼，黄副厂长看到他的笑就觉得刺眼，“余主任之前不说孩子满月酒和大学酒一块儿办，现在孩子都快两个月了，该不会这个喜酒办了没喊我吧？” 旁边路过的员工听到这个酸溜溜的语气，忍不住侧目去看黄副厂长的脸色，嗯，果然难看。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家里也忙不过来，干脆等到七月份，百天酒和大学酒再一起办了。”余酒笑着回道：“黄副厂长放心，肯定不会忘记喊您。会议准备开始了，黄副厂长，还要再吹会儿风？” 黄副厂长郁闷地哼了声，转身进了会议室。 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余酒已经开始交接工作，带着接替这个岗位的接班人跑上跑下，本来就是他很看好的人，带起来也得心应手。这应该算是很好的结果了，能者居之，青山食品厂是他倾注了很大热情和期望的地方，即使不在这里工作了，也盼着它能越来越好。 今天这个会议就算是余酒的正式卸任和新继任人的正式上任，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因为厂子的规模又进一步扩大，增设了不少管理岗位，其中，张卫国就被提拔为维修组的组长。 杜厂长那边公布了最新的人事任命，余酒也把自己的辞呈递了上去。虽然距离大学开学还有将近四个月，但是这段时间他还要准备一帆小朋友的百日酒还有他们的大学酒，而且白天只有乔菁菁帮林小北带孩子也不是办法，她也要专心备考。到了八月他们要早点去海市，看看学校附近有没有出租的房子。除此之外，还要找个能跟着他们一起去海市的阿姨，帮他们带孩子。 看着时间还挺长，但是事情也不少，忙起来都不太够用。 两个月大的小宝宝还不会认人，但是每次余酒抱他和别人抱就是不一样的。一到余酒怀里，一帆就跟回到了自己的小窝一样，总感觉比在其他人怀里或者躺床上舒服。经常在余酒怀里睡着了还会时不时地笑一下。 虽然知道现在这么点儿大的小宝宝是没什么自己的意识，但是林小北觉得自己家儿子就是更喜欢他爸，为此还暗戳戳地故意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把宝宝放靠墙那边睡，自己躺在中间，一背过身去就像母子两个把余酒排挤在外一样。但是这个幼稚的行为没能坚持几个晚上，因为晚上宝宝睡醒饿了拉了就哭，都是余酒先醒，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发现宝宝乖乖巧巧地窝在他爸爸怀里。 年后没多久余昌和余思思就搬过来公社这儿，在江然和乔菁菁租房旁边的小院子住下，余昌考理科，余思思和乔菁菁考文科，林小北跟叶闯和二狗借了他们之前复习用的资料，上面还有之前留下的笔记和注解，比重新买资料开始学更好。 林小北就按着之前给叶闯他们制定的计划给他们布置，每天大概什么时间学什么，都写得明明白白。坐月子期间的那一个月林小北都没管过他们的学习，就让他们自己先复习。等出了月子，看一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很少哭闹，就让他们过来家里学习，等孩子睡着了就抽时间给他们讲课，基本每天能抽个四小时的时间出来。顺便也叫他们都在家里吃饭了，基本都是余酒下班回来做饭的，但是乔菁菁和余昌余思思就帮忙烧火煮饭洗菜。还有帮忙洗尿布。 这个娃太省心了，还有帮手帮忙洗尿布做饭，虽然一天天的待在家里不出去但是也能上上课打发时间。每天安排得正正好，生活顺利，心情愉快。 现在余酒离职在家了，林小北就更加轻松了，除了给孩子喂奶，其他也没什么需要她忙的，所以就把给乔菁菁他们辅导的时间增加了，不说别的，为了乔菁菁能考上大学，她怎么也要多花点心思。 这两个月余思思在这儿倒是挺乖巧，没敢作妖。但是每天复习都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她整天在想什么，又不工作，又没有什么压力，就这都不能专心学习，林小北讲了两次让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好好复习，都不听，后面林小北就懒得管她了。 余昌和乔菁菁就完全不一样的状态，每天争分夺秒见缝插针地学习，但是该帮忙的什么都没有落下。所以后面林小北就专心关注他们两个的复习情况，然后及时帮他们调整复习方向和重点。 这几天天气好，外边阳光明媚，但是又不像七八月那样晒得厉害，余酒早上经常带着一帆在附近转转。一帆也喜欢被人抱着四处走，闭着小眼睛，呼吸轻缓，小肚皮一起一伏的，大榕树底下坐在躺椅上乘凉的老大爷都没他这么惬意。 “诶，余主任，带孩子出来晒太阳呢。”钱书记远远走过来，还没到跟前呢就先出声打招呼。 凑近了一看，哟，怀里这个娃娃可真是养得好，像年画里的小童子一般。不过想想也正常，这娃娃的爸妈都生得好看，有了这些基因传承，好看也正常。 钱书记往余酒身后的小院子看了看，思忖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听说林老师在家给朋友开辅导班呢。” 余酒敏感地抓住话里的重点，抬头看了看钱书记，笑了笑，“钱书记喊我们名字吧，现在我已经辞工了，不是什么主任。小北也早不在学校工作了，也不算是老师。” 之前他就猜测过钱书记会上门来找林小北去公社里的辅导班帮忙，和额外给几个亲戚朋友补课不同，公社搞的免费补习班怎么也有四五十人，就怕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他没和林小北讨论过这件事，所以也不会擅自表态。 第七十二章 钱书记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 “叫什么都不重要，余酒同志和林小北同志都是有本事的，一个把我们青山公社的特产带出去, 一个出版复习资料造福广大高考学子, 都是好样的。”后面又绕来绕去夸了好几句, 余酒应和着, 好不容易才切入到正题：“你看啊，林同志在这小院子里教三四个人也是教，到公社的辅导班教三、四十人也是教，但是这个对咱们青山公社的意义可不一样啊。” 至于什么意义, 就是年前的第一届高考，青山公社一战成名, 得了县里教育局的关注, 其他公社的都过来这边学习经验。就连拨款都多了许多, 县里隐约透露出可能会在青山公社建设一个高中学校的想法。 有厂子拉动收益，还有配套的初中高中做文化支撑, 以后青山公社就能一步领先, 步步领先了。 钱书记怕他们不答应，想着余酒就是青山公社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下就把这些利害关系掰开揉碎了讲清楚，盼着他待会能帮着在林小北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这确实是戳中了余酒的心思, 如果真的能帮助家乡更进一步，那确实是好事。但是还是要自己媳妇儿自己同意才算, 于是余酒就带着钱书记回去了。 钱书记一见到林小北就快速地说明了来意。 公社的辅导班是年后才举办起来的, 至今也办了一个半月, 最开始是由公社管教育的干事去统筹, 前后总共报名了六十人, 公社单独划出来一块空地，搭了个简易的棚子，用来给准备高考的人集中复习。六十多人分成了七个小组，每个小组有一个组长，大家互相督促着学习。 但是渐渐的就办不下去了，人太多集中在一起不好管理，而且里边的人都不算是成绩很好的，不能起到互相帮助答疑的作用，反而因为人多有人觉得太吵。于是，又有人反馈提议能否给找一个老师过来上课，这样大家学习更知道方向。 钱书记第一个就想到了林小北。 自从县里说要各个公社开办免费的辅导班开始，钱书记就想到了要找林小北过来当老师，那时候还去问了跟着林小北复习的堂侄，了解了林小北每天怎么给他们安排的复习，就觉得要是她来应该会让这个辅导班更有效果。但是才起了这个念头没多久，就得知林小北快要生孩子了，生完孩子还要坐月子带孩子，心思都消了大半。 谁能想到他没去找，但是人家自己就在家办起了小辅导班。于是，他就上门来邀一邀看。 林小北对之前因为钱浩还对钱书记有过意见，但是后来这几年也算是看出来了，钱书记对公社的教育可以说得上是非常重视。让她总能联想到在青竹大队的陈校长，虽所处岗位不同，但是都是认真在做实事的人。 有人在前边照明探路，她跟在身后无需直面风雨，所以也想多少尽一份心。更何况，来这里将近六年，比起杭市，这里更像是她的故乡，如果有一天还会回到这里，应该也是希望这里能变得更好吧。 “钱书记，这样吧，我这里出个加入辅导班学习的申请书，您发给要报名的人签字。后天我就过去上课。但是也先说好了，我这还有孩子，有时候要喂孩子，不可能像平时上课那样完全按照上课时间上课。我在这边给他们上课基本就是上午三小时，下午三小时，就按这个时间给辅导班的同学上课吧。晚上就大家自己复习。” 报名的肯定文科理科的都有，带时候就按照去年给叶闯他们复习那样，早上就一起上数学语文和政治，主要是讲数学，下午分文理科，一边上一个半小时。晚上就自己安排时间复习。 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这点小要求钱书记当然都应了。 林小北转身回去屋里很快就把申请书写了出来，其实就是个变相的承诺书，要求报名了的人按照她的思路去复习，还有上课期间的一些注意事项，例如她讲课是按照她整理的那套资料进行的，希望大家去跟别人借用或者自己买一套。最后特别声明是自愿报名，如果最后不能考上不得埋怨他人等。 其实她也不怕他们埋不埋怨，反正等他们考完，她肯定也去读大学了，眼不见为净。 这个申请书，林小北先拿给了堂屋里的三人签字了，让他们也跟着一起去上课复习。给他们也上了一个月的课程，因为三人去年都参加过高考，前面主要是给他们快速地过一遍基础知识，现在让他们再去跟着其他人去学一遍，就想给他们巩固基础。反正高考的内容目前来说确实挺简单的，考得大多也都是基础知识点，把基础分拿下就够了。 送了钱书记出去，林小北转身进来看到余酒还有躺他怀里的一帆，都定定地看着她。她赶紧上前，低下头拱了拱一帆的小肚子，亲亲摸摸小手小脚许久，这个奶团子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奶味。 余酒低垂着眼眸噙着笑看母子俩人的日常培养感情。 而从窗户里探出头想喊林小北的乔菁菁，感觉被秀到眼睛疼，十分干脆地把窗户合上。 林小北要去公社辅导班上课的消息一发出去，立马就吸引了不少人报名，虽然是限定了明天下午六点前过来报名签字，但是很多人都在今天下午去报了名。到第二天中午，基本没什么人来报名了。 但是负责这件事的崔干事拿着报名的名单又喜又忧。喜的事这件事是他来负责，如今这么多人来报名，说明这件事情办得成功，也算是他履历上的一个成绩。忧的是报名的人太多了，不仅仅是公社和公社附近的考生报名，还有远一些的公社的人也来报名，拢共加起来有一百二十三人。 这都没这么大的地方给他们上课啊。 崔干事赶紧去找了钱书记汇报这个情况，问是要把搭的棚子再扩大一倍，还是另外找个场地？人这么多，上课也得拿个喇叭喊，但是他们临时搭的棚子是在室外，空旷得很，谁也经不住天天在那吼几个小时啊。 钱书记一听这么多人报名，赶紧乐呵呵地去找了八中的朱校长，说要借用八中的大礼堂来给林小北上课用。 此时的朱校长一脸复杂，这个大礼堂是刚健没多久的，足足能容纳六百人，就揭牌的时候在里边开过教师大会，没想到林小北从八中离职，现在又换种方式回到了八中上课，真是世事无常啊。 不过，高考是大事，他们现在这么辛苦培育学生，不也是希望他们能考出去接受更高学府的教育吗？！朱校长就跟钱书记讨论起还需要准备什么教学器材，他们这边都一块儿配齐了。 讨论完，朱校长就自己写了个公告贴在大礼堂的墙上，说明从明天开始到高考前，大礼堂就给公社辅导班使用，并且通过学校喇叭公布出去。 家属院里停下手里的活认真听完广播内容，接着就开始讨论起这件事情。 “昨天我去供销社买东西就看到公社那排了老长的队，都是报名这个辅导班的。我听说是钱书记亲自去请林老师来上课的，真有面子。” “要你有人家那个本事，领导也给你这个面子。不过，我娘家有个侄女，去年没考上，今年准备复读一年，你说这个能不能也去报名啊？” “我家有个亲戚也是。要不咱去问问？看看人家林老师，夫妻两个都考上大学了，她辅导的那些人也都考上了，人家肯定学习有一套，跟着她学习多好。不行，我得赶紧去问问，看能不能先把名字给报上，晚了就赶不上了。” 其他人一想，也是，现在都下午了，赶回去和亲戚说怕是来不及赶上报名了，不如先去帮忙把名字给报上，待会再家问问看要不要来。反正报名又不收钱，不去也没什么。 类似这样的情况还在公社不少人家中出现。去年林小北给自己几个朋友开辅导班的时候大家都还很不屑，甚至有人说她就是贪图人家送的礼，大多数人都在观望。等到后面高考结果出来了，人家夫妻两个还有她辅导的那六个人都考上了，这可让不少人眼热。像叶闯他们四个，以前读书的时候，有人比他们成绩还好，高考却没有考上。想来想去，觉得就是有了林小北辅导的原因。 后面要去给那么多人上课，林小北赶紧给乔菁菁和余昌重新制定了复习计划，至于余思思，她的完全没有必要，前面给他们几个复习，就她的完全没有跟上，人也不笨啊，就是没这个心思。余酒也知道这个事情，就说让余思思自己看着办吧。 不过他们都去八中上课了，余酒也不可能一个人在家，所以余酒也带着一帆去旁听。 再迈入八中的校门，这里比三年前好像更有文化气息了。学校里的建筑多了许多，活动的场地也多了体育设施，三年前种下的花草树木都长了起来，成了学校明亮的点缀。 一帆对正对门口的迎风飘扬的红旗很感兴趣，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看，还把带着肉窝窝的小拳头凑到了嘴边吧唧吧唧。 朱校长准备设备很齐全，连话筒都给拉线装好了，台上收拾得整整齐齐，台上挂着两块大黑板。 林小北带着课本走进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在培训班上公开课的时候，昨天钱书记来给她说报名人数和上课地点的时候，她记得说的是一百三十七人啊，现在这，怎么也有一百七、八十吧。大家都挤着前边的座位，没有人想着要去坐后边。 不用费心去记这些人的名字，也不需要改作业，就只是上课，这对林小北来说没什么难度。只是上课第一天她就发现了底下的人大家用的资料还是不统一的，她也想到了这套书现在统一都是卖八块钱，对于没有工作只是在乡下干活的人来说，八块钱有可能是好几个月攒下的钱，舍不得买也很正常。 上完一天的课后，林小北找负责补习班的崔干事去统计了有多少人没有这套书。 走回家的时候，林小北想到余酒要这么每天带着孩子来来回回的，还有做饭，怕他忙不过来，就说要提前找和他们一起去海市的阿姨，也可以早点过来帮忙，大家先磨合磨合，以后也好相处。 找这边本地的人比较放心，在外边人生地不熟，要是遇到些黑心的，就怕对孩子不好。 “我和三婶提过这件事了，她给我推荐了高婶，就咱们村村头做竹篾编织的高婶。高婶家里孩子都不需要她照看了，人做事也利落，家里刚建了新房子还欠着别人钱。三婶和她说了咱们的情况，高婶愿意跟着咱们去海市帮忙带孩子，你看呢？” “好啊，那你看看能不能和高婶说说，这段时间先过来帮忙，工钱咱们也一样算给她。一个月给多少工钱合适啊？”林小北对高婶的印象好，以前去买些装东西的收纳篮都是找的高婶，就连谈对象时给余酒做衣服也是找的高婶。 “多少钱这个倒还没有定下来，我打听了县里请人帮忙带孩子做饭也就八、九块钱一个月，但是咱们家不同，人家来了还得跟着我们去外边，咱们这也包吃包住，就给十二块钱一个月，行不行？” “好，那就先和高婶说说看。” “知道，我给三叔去个电话，让高婶下次来公社买东西过来一趟。” 第七十三章 崔干事那边统计出来共有八十二人没有林小北出的那套资料。 当天林小北就找张卫国拖厂子跑运输的人买回来九十套资料, 文科、理科各一半。然后把书都拿去给崔干事，“这一百套书是赠送给公社的，可以先借给没有这套资料的老师去用, 但是要求不能在上面涂写。” 收到的出版费还没有去买电视也没有给余酒换新的自行车, 一帆的小床也还没有打, 反而是先去买了一百套书。也算是取之于民, 用之于民吧。 崔干事当下就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连着道了好几声谢。去公社里借了辆推车把这八十套崭新的资料运到八中大礼堂去，没有资料的老师都给分了一套，顺便宣传这几十套书都是林老师自己掏钱买了赠送给公社的。 来参加这个辅导班的人就更加觉得这个班报得太对了。 辅导班的人有的比较自来熟的, 才上课半个月，就已经开始和林小北以及余酒熟络起来了, 特别是一帆小朋友。大家都习惯了上课到一半, 窗外余酒抱着个胖团子走过, 林小北就赶紧讲完当下的知识点，让大家先自习, 然后跑出去在隔壁空出来的小杂物间里给孩子喂奶。 一帆的习惯是被林小北一点点培养起来的, 饿了就给喂，喂饱了还要含着的就不给了，不认真吃也不给喂。慢慢的就习惯了有得吃就赶紧吃，吃饱了再说。 到了课间休息的时候, 大家出来在附近活动筋骨，不少人看到礼堂后边那排坐着的余酒, 以及被他放在桌上躺着玩小手小脚的一帆, 没忍住就围了过去逗孩子。不过余酒就在旁边盯着, 别人只能给看看, 不准他们上手摸。怕没个轻重, 把他家宝宝弄哭了。 高婶也来了家里帮忙，住在家里原先的小书房里，到点了就去买买菜做饭，余酒回来了就帮忙看孩子，余酒要自己下厨做饭，然后就是等林小北和乔菁菁他们几个回来吃。 对此，高婶心满意足。这个工作轻松，给的钱不少，而且余酒林小北俩人都是厚道人。姚婶刚去找她的时候没说给多少钱，那时候高婶就想着一个月能给五六块就够好了，而且还能跟着去大城市见市面，多少人想去都没这个机会。没想到余酒和她谈的时候直接说一个月给十二块，这可把她高兴坏了。 家里几个孩子最大的二十，最小的也有十二岁读初中了，公公婆婆身体还硬朗也不需要她在家伺候着，听说有这个工作，家里人都支持。虽然是在外边，但是车费和吃住都不用花钱，每个月存点到一年也能存下来一百块，好过在家里一年忙到头也攒不下五十。 家里有人帮忙，林小北觉得自己的时间更多了，不止白天过来上课，晚上也去八中那给他们做答疑。余酒完全没有意见，每天乐此不疲地抱着儿子跟着来回，还说是让儿子提前接受文化熏陶。 有没有接受到文化熏陶不知道，但是一帆好像是真的喜欢过来听他妈妈上课。六月初的某天，余酒照常把他放在两张拼在一块儿垫着薄床单的书桌上躺着，一开始还是四肢朝天地平躺着，时不时地踢踢小脚，挥挥小拳头，然后一直侧着脸朝讲台去看。 “喜欢听妈妈讲课是不是？”余酒拿着小帕子给他擦口水，又摸摸后背有没有出汗。 这颗白嫩嫩的肉团子在灰色布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的白，扭来扭去的就像条胖虫子。余酒正想继续跟他小声唠嗑，没想到肉团子突然憋着气使劲一个翻身小身子就翻了过去，两只小手握拳撑在小胸脯下边，呆呆地侧头看了过来，好像在疑惑：怎么会这个样子？ 他这一个翻身也把余酒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抱起来摸摸看看，见他不哭不闹才放心：哦，这是会翻身了，也没有压疼胖爪子，还好。再把人放下来的时候还是让他平躺着。 终于学会新技能的一帆不喜欢躺着，三两下又翻了过去趴着，甚至还歪过小脑袋来冲余酒笑了下，又吐了吐小舌头卖萌。但是余酒就吃他这套，一整个被戳中萌点，心都软化完了。手凑过去摸了摸他的小下巴，活像在逗小猫小狗。还不忘夸奖：“宝宝真棒，学会翻身了。” “呃呜”一帆也应声同意他爸的话。 等到林小北下课来找人的时候，小宝宝趴着扑腾，一个没撑住，小脑袋直接压到了小拳头上，小胖脸直接凹了进去。表演失败，只好又咧开嘴笑，靠卖萌缓解尴尬。 还没有走的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羡慕林老师这一家三口真的太有爱了，看着就幸福满满。 “呀，宝宝学会翻身了。”林小北惊喜地一把抱起儿子，揉搓了两把，这个手感，解压又上头。如果是像一帆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宝宝，她觉得再生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晚上回去的时候，林小北和余酒把一帆放床上，一直逗他翻身，好不容易翻过去了，这俩无良爸妈又把人给放平躺。这么玩了三四次，一帆就不肯干了。余酒再一次把他放平躺的时候，一只肉嘟嘟的胖爪子“啪”地一声打到他脸上，声音清脆，并且还配上一帆奶凶奶凶的“啊啊”声。 围观全程的林小北乐得大笑，而被打一巴掌的余酒握住一帆的小手亲了亲，毫无原则地夸奖：“咱们家宝宝真聪明。” 林小北在一旁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余酒真的越来越没有原则了，整日里就千方百计地夸自己儿子聪明可爱好看，轻声细语地哄着，高婶还说没见过哪个当爹的这么宠孩子。她现在都有些担心以后一帆被他爸惯成个爸宝男。 想着自己以后在孩子的教育里还是要抓紧一点，家里既然已经有慈父了，那就做个严母吧。 刚下定决心做个严母的林小北一低头，就看到宝宝冲她笑得正欢，什么严母都被抛到天边去了，余酒说得没错，他们家宝宝就是聪明可爱，以后肯定也是个乖宝宝。俯下身去和宝宝贴贴脸，嗯，人类幼崽真的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物种。 一帆一百天的时候，林小北给辅导班的学生放假一天，和余酒带着娃到县城拍照去了。刚满月那时孩子还小，那时候还感冒了，就没有去照相。连满月酒也没搞，叫了乔菁菁他们几个过来吃顿饭就过了。 一帆现在已经不喜欢被人放平抱着，就喜欢别人把他竖起来抱，此时穿着高婶给他做的缝有小动物图案的长袖长裤，袖口卷了一圈卷起来，露出肉肉的小拳头。小脑袋搁在他爸爸的胸口侧着眼睛朝外看，两只小拳头作投降状也趴了上去。 这个时候特别怀念现代的手机，看到特别有意思的值得纪念的，随手一拍就可以保存记录下来了。 第一次坐公交车，一帆眼睛眨都不眨眼地盯着车窗外看，又时不时地“呜呜啊啊”几声表达他对这次出行的满意。 去的照相馆还是他们拍结婚照的那家，没想到照相馆的老板还记得他们，看见余酒怀里的小宝宝探出小脑袋来四处张望，就笑道：“三年前来的时候还是来结婚，现在孩子都有了。这个娃娃长得有福气，待会单独拍一张。” 老一辈夸人都喜欢说有福气。 林小北抱着一帆，和余酒挨着坐，一家三口拍了两张全家福。第一张一帆两只小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自己的胖脸，第二张则是他冲着镜头吐舌头卖萌。另外又把一帆放在桌上趴着，林小北和余酒站在老师傅的旁边引导：“宝宝看这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帆小朋友两条小胳膊撑起自己的小身子，抬起圆圆的脑袋看过来，张着嘴“啊啊”地叫着，看着十分呆萌，老师傅赶紧拍了下来。 和老师傅说了要把照片过塑，付了钱，俩人才带着娃离开。 宝宝的一百天依然没有办酒席，很大原因是因为宝宝的爸妈不想搞事情，家里没有长辈帮忙操持，办酒席请这个就得请那个，麻烦得很，干脆延后，等朋友们暑假回来了再和大学酒一起办算了。 反正孩子还小，对这些节日也没什么概念，说是给宝宝过，其实还不是给大人们过的，既然如此，那就先不办了。 不过，虽然没给孩子办满月酒和百天酒，林小北和余酒为了弥补宝宝，去百货大楼给他买了两个小玩具，是两只小熊猫玩偶。一帆很喜欢他的新玩具，小手牢牢抓着，冲着爸爸妈妈笑了下，然后“嗷呜”一口咬下去，习惯性地吸了吸。 惹得爸爸妈妈都哈哈笑着。笑完了才把刚买的熊猫拿开。 余酒拿起挂在一帆胸前衣领口的小手帕给他擦口水，一边擦一边笑道：“你个馋猫，什么都往嘴里塞，也不管干不干净。” “呜呜呜。”一帆应了几声。 “行了，别狡辩了。”余酒把他抱在胸前，一手托着他的小屁股，一手横在他的小身板前面搂着，让他的小手小脚可以自由地晃来晃去。 从县城回去，晚上又叫了乔菁菁和张卫国、李强过来吃饭，张卫国和李强的对象也跟着一起来了，大家都见过面，但是这还是她们第一次来家里吃饭。 手里都提着礼物，是给一帆的玩偶还有几套小衣裳，做工布料都十分精巧，可见是上心了的。林小北悄悄地笑了一下，还好张卫国和李强终于不是提着奶粉上门了。 张卫国的对象是八中的老师，叫安梅。李强的对象是青山食品厂的职工，叫陈莉莉。安梅性子比较文静，言行举止斯斯文文的。陈莉莉比较外向，一进门就跟着人问好，主动帮忙，看着像是来了几回的熟人。这两对即将步入婚姻的恋人都是性格互补的，张卫国说话圆滑外向，找了个斯文的姑娘，李强老实腼腆，倒是找了个性子爽快的姑娘。 有的夫妻脾气相投，有的夫妻性格互补，也说不上什么样才算好。这两对恋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欢喜，让人看了也跟着开心。想来不管是什么样的，只要是互相喜欢觉得合适的，都是很好的。 安梅是安山县县城的，去年十月也就是覃丹那几个老师离职后被招进去的，在学校里也和林小北打过照面，不过那时候大家都不熟也就没说过话。快年底的时候通过也在青山食品厂工作的大姑介绍才和张卫国认识，俩人谈了两个多月就确定要结婚了。 而陈莉莉和李强也认识快三年了，差不多是同一时期进的青山食品厂。之前就是在厂子里常见面，后来李强去帮陈莉莉搬东西，陈莉莉又为了答谢请他吃饭，一来二去大家也多了来往，本来一直只处在暧昧阶段，李强是不怎么主动的性子，还是听到有人说要给陈莉莉介绍对象，又被张卫国怂恿着，这才挑破了这层窗户纸。 张卫国和李强都和厂里提了申请，俩人都分到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还是挨着的邻居。 安梅和陈莉莉都没少从自己对象那里听说林小北和余酒这两个名字，说来说去大概就是没有他们夫妻俩就没有今天的好日子，还有就是余大哥的厨艺有多好。 今天终于能来亲自验证余大哥的厨艺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7 11:01:25~2022-05-30 16:3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飘的云、爱困的多宝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四章 今天他们都在家, 就给高婶放了一天的假回家看看，而余思思和余昌已经两个月没回家了，这一天林小北放假, 他们也回家去了。 所以余酒就只能自己动手准备食材了。 安梅拘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陈莉莉则是跟在李强后边一直问需要帮忙做些什么。俩人第一次来, 还不清楚他们这边的“习俗”。 李强和张卫国一直说：“不用不用, 你们去堂屋里坐着。” 但是安梅和陈莉莉以为是自己对象体贴才这么说。他们俩人把林小北和余酒当自己的姐姐姐夫，哪有第一次上姐姐姐夫家里吃饭就干巴巴坐着的，总得表现表现。 乔菁菁笑着把人拉去堂屋坐着，熟门熟路地打开斗柜, 倒出来一盘炒瓜子，看她俩还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就一人给抓了一大把塞过去, “在咱们这儿, 平时就不说了，凡是聚会, 都是他们男人的事儿, 咱们坐着等吃就行。以后常来就习惯了。这是余大哥自己炒的瓜子，五香味的，你们尝尝看。” 这时林小北也抱着刚刚睡醒的一帆出来，她们俩个一见到她就要站起来, 十分拘谨。林小北心里觉得好笑，这怎么感觉像儿媳妇见婆婆啊。“就当自己家一样, 别客气。柜子里还有别的吃的, 菁菁你多拿点出来, 过段时间要去海市了也带不走那么多。” 说来也是觉得好笑, 她怀孕的时候经常没到饭点就饿了, 还有睡到半夜三更被饿醒的。余酒一有空就琢磨做些能存得住的吃的，不知不觉就把之前的斗柜塞满了，还又做了个储物柜继续装。 喝着晒干的柠檬片泡的水，搭着肉脯、瓜子、蛋卷还有果干，这一吃就有点停不下来。要是外边有得卖她们肯定就掏钱去买了。怪不得张卫国/李强经常念叨着来这边吃饭，这么多好吃的，谁不喜欢呢。 吃着吃着，大家的话题就打开了，聊聊之前在余家村时的事情，又聊聊今年的高考，刚刚来时的拘谨都跑得一干二净。哪怕是安梅，搭不上话的时候就安静听着，时不时又说上几句。 醒了之后还有些懵的一帆刚刚还乖巧地窝在林小北的怀里，现在见其他人都在一口一口地吃着东西，他盯着看，不会说，但是口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乔菁菁拿着块猪肉脯凑近他嘴边引诱。一帆愣愣地长着小嘴，小脑袋跟着香味一点点地凑过去，直到小身板都伸出大半了，还是没有吃到，咂了咂嘴，垂下小脑袋去舔横在他小身板前面的林小北的手。 大家都被他这个样子逗得大笑。 安梅被他萌得完全招架不住，伸出手抱到怀里。换了个怀抱的一帆似是完全没有察觉，左手捧着右手，把右手的小拇指塞到了嘴里津津有味地吮着。 “准备吃饭了。”张卫国把湿漉漉的手往衣服上擦了擦，从安梅那里把一帆抱了过去，“走咯，带一帆去吃饭。” 七个大人吃饭，一帆像个大玩具一样轮流传到每个人的怀里，这边张卫国抱着哄了几句，又□□看着觉得不过瘾的李强抱了过去，才得瑟了一会儿，坐在他旁边的陈莉莉又把一帆抢走了。而作为工具人的一帆，开心了就啊啊几句，不开心了就扭着小身子也啊啊几句。 一顿饭下来，安梅和陈莉莉和林小北他们都熟了，实在是在这里和这些人相处太轻松惬意，连安梅这个不喜欢到别人家做客的都开始期待下一次再聚了。 等人走的时候，林小北拿袋子装了些炒瓜子给安梅和陈莉莉带回去吃，这个好像已经是他们家的待客之道了，朋友们来家里吃饭回去时都给装些自己家的小零食给他们带走。 平平淡淡地过完了一帆的百天，这已经是六月中旬，距离高考也就剩一个月的时间。 越临近考试考生就越是焦躁，到六月就已经入了夏，外边知了叫个不停，大礼堂里边人多又闷，把门窗都全部打开都还是不够，林小北上完半天的课就能热出一身汗。底下听课的人也都是一边滴着汗一边记笔记，放在一旁的大蒲扇都没用武之地。 虽然天气炎热，但是大家为了能坐前边看得更清黑板的内容，都不愿意隔开坐。 一帆身上火气旺，更受不了大礼堂里边的闷热，不能像四、五月那样天天跟着爸爸妈妈去学校了，林小北和余酒也都舍不得让他这么受罪。高婶给他做了好几套小背心宽松大短裤，一到家里，余酒就只给他穿着短裤，把他放铺着凉席的地上躺着。 学到后边，林小北单独检查了乔菁菁和余昌的复习情况，简单的题能做，难度大一些的，正确率50%，估算了一下去年的录取情况，可能今年的分数线会更高一些，所以林小北又针对他们的问题给划复习的重点。 大部分考生跟着她学了一个多月，也有小部分最近才刚刚加入这个补习班的。目前已经准备进入到了总复习阶段，林小北晚上回去的时候整理了一套重点出来，每章知识点概括小结和易错点、难点、知识点之间的联系，都做成了一个小册子的样式，主要做了数理化这三科的，做好后把稿件给张卫国拿去市里印刷了两百份，并嘱咐张卫国去南市出版社找高副主编，也给他一份稿件让他看看能不能出版。 不过林小北是建议做成报纸那样出版的，并表示不收出版费，希望能降低售价。 拿到印刷出来的数理化知识小手册，林小北拿去大礼堂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份，虽然是只有数理化三科，但是考文科的人也能用到数学科目的。 覃丹也就是在林小北发完资料的第二天过来参加辅导班的。 要不是课后她跑过来打招呼，林小北都不知道她还在青山公社，还以为她已经考上大学去读书了。 看出她的疑惑，覃丹自嘲地笑了下，“初选过了，志愿没有填好，落榜了。” 怪不得，依稀还记得当时初选名单出来的时候，巷尾的那个小院子还吵了起来。过了初选没有被录上的也不少人，大多都是因为对其他学校不熟悉靠着感觉选的，或者就是自己对成绩预估太高，最后没有被录上，还有大部分是低分过的初选，那这部分学生就很容易会被刷下去。 第一届的录取不算有章法，为了保障那些好大学的生源质量，有些学生考得好但是预估成绩不够好报了一般的学校，像这种也有可能会被更好的大学录取。 说出落榜这两个字，覃丹像是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丝毫不介意把自己目前的情况透露出来：“落了榜我就回省城备考了，这边学习环境不太好。听说你这边来上辅导班，我就过来了，在公社租了个房间。” 想当初因为只有她考上而被其他人排挤，落了榜后听到的冷嘲热讽更多，这边复习环境不好，覃丹就找了家里人帮忙回了省城备考。她本来就有去年的经验，今年再复习起来也得心应手，前几天才听说林小北在青山公社的辅导班上课，已经快进入到最后冲刺阶段了，想了一天，她就收拾东西过来了。 未尽之言，林小北也听了出来。 说来巷尾那几个离职的老师，在她确定来辅导班上课后，他们听到消息就第一时间去报了名，在这边学习了将近一个多月，然而覃丹前几天才直到她在辅导班上课的消息，说明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和覃丹联系过，估计还怕覃丹也来参加今年又考上多占了一个名额呢。 人性有温善，就会有凉薄。 “我的方法不一定就是对的，最终还是以你自己的复习情况来参考，有用你就听听，好好考。我还得赶回家去，先走了。”林小北给她打了下气，就转身走了。她想着她和覃丹也没有关系好到能互相诉苦的地步，也不想知道那么多。 覃丹刚走出大礼堂，迎面而来看到秦远森拿着饭盒抱着书走过来，想来是早上上完课了过来这边复习。因为私藏对象通知书闹得沸沸扬扬而出名，还能留在八中当老师都是因为这种事情不好取证，根本没法说清楚。 之前在八中当老师，她还觉得秦远森人不错，走得挺近。知道了他私藏他对象的通知书之后，覃丹就对这个人嗤之以鼻，她完全不相信什么“帮拿了但是忘了给”这种鬼话，正常人收到通知书早就开心得蹦上天了，恨不得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我考上了”，哪怕是自己对象的，那不也应该赶紧去分享这个好消息吗？要她说，秦远森就是故意的，自己没考上，怕对象考上了只留他一个人在这儿。 “覃丹，你怎么也来了？”秦远森抬头看到覃丹站在大礼堂门口，十分惊讶。不是说她回省城准备考试去了吗？ “听说林老师在这边开了班，就过来了。多亏了别人给我写信，不然我还都不知道呢。我寻思着当初刚恢复高考的时候跑上跑下托人帮忙多买几套资料给大家，没想到有好事了半点想不到我，说一句狼心狗肺都不为过，秦老师，你说是吧？”覃丹没忍住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番。 特别是这个秦远森，当时和他走得近，还找朋友帮他买火车票帮他带东西，现在倒好，显得她就是个冤大头。 秦远森依然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挠了挠头发，嗫嚅地说道：“我以为和你住一块儿的那几个老师给你写信说了，所以就没有再写。” “哦？那秦老师还是会自己自以为是。该不会你拿了对象的通知书忘了给，你也以为你对象心里也清楚的吧？” 说到这件事情，秦远森终于绷不住脸上温和无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阴沉，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回道：“这是我的私事，就不劳你来操心了。”因为这件事情，他没考上大学不说，还没了一个白富美对象，甚至还掉了名声。如果问他后不后悔这么做，他也是不后悔的，就只怪自己当时没有好好规划，仓促做这件事情没有处理好首尾。 “嗤。”覃丹甩了一个白眼，不想再继续跟他多话，又正巧看到原先一起离职备考的几个人并肩走了出来，这下更加膈应了，直接扭头就往校门口走。 后边刚走出来的那几人也眼尖地看到了秦远森和覃丹离去的背影，有人忍不住说：“当初拦着我们不让我们找林老师复习，现在她自己还不是眼巴巴地来了。” “就是，早知道就不该听她的，去年找林老师复习，今年都能在学校上课了，还要这么热的天气学习。”另一人附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八卦地猜测：“诶，你们说，她该不会是为了秦远森过来的吧？见人家和对象分了，这不刚好来顶上？” 这话说得，好像他们去找了林小北补习就能考上一样，余思思前段时间不也还是跟着林小北学，也没见她学出花来。 有人摇摇头，“我看覃丹和秦远森走得近，但是估计看不上秦远森。再说了，就秦远森那样的，谁敢找他谈对象啊？对象考上了大学都把通知书藏起来，要是自己老婆，谁知道还有多少阴损招呢。” “说得也是，人家覃丹再怎么说也是省城的，条件也不差，考不上大学也没耽误她回城。” 这帮人的说话声都渐渐远去，秦远森低垂着头进了大礼堂，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打开饭盒快速吃完饭，就赶紧翻开书看了起来，旁边还有林小北昨天发的数理化小册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0 16:39:04~2022-05-31 10:0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檬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五章 到了七月份, 江然和二狗，不，钱进、孙文武都放暑假回来了。 这个学期, 江然基本一个月回来一次, 林小北觉得经常见, 没感觉人有什么变化。而叶闯他们都在省内读书, 去得远点的就是省城了，回家不比在南市方便，但是也还算好。几人都比较沉稳，出去读书感受到了新奇和冲击, 但是都不像钱进和孙文武那样能快速接受新事物，所以谈起学校的生活都是和同学的相处, 学习的内容, 学校的环境和饭堂的饭菜。 但是钱进和孙文武就不一样了, 收拾打扮得像足了大城市里的人，说话做事都更加有底气了许多。这俩人一回来就给大家伙讲北京城, 讲在外边学习的见闻。钱婶和孙婶在家听了一遍, 转身去大榕树下乘凉、去供销社买东西，碰到熟人都要炫耀一波。 出去长见识是好的，就是怕他们骤然感受到了外边世界的精彩，就沉迷在虚假繁华的假象之中。林小北趁他们过来家里串门的时候还敲打了一番：“千辛万苦考上了大学, 去了就好好学习知识，考上大学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学到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以后毕业出来工作, 人家单位也要看你的本事, 要是没什么本事的, 人家好单位干嘛要选你，是不是？” 钱进和孙文武就跟正得意时一盆冷水泼了下来，终于冷静下来沉思这个问题。 就因为这个时候大学生还很稀罕，所以考进去了的人无异于天之骄子，一脚迈进大学的门槛，意味着另一只脚也即将迈进单位，以后是不愁工作的问题了。所以去了学校后，大家就开始骄躁了，忙着参加各种社团，认识天南地北的朋友，去参加新鲜有趣的活动，家里的人也不清楚他们读大学是怎么样的，也不再关心在大学时候的学业，而是兴奋地期待着以后毕业了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现在林小北这边一提醒，他们就翻然醒悟过来：是啊，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如果白白虚度这四年的光阴，等毕业出来又还是普通工人的宿命......现在什么学历都是虚的，只有掌握在了自己手上的本事才是真的。 见他们都听了进去，林小北也不多说了。 自从恢复了高考，公社里摆着小摊的人慢慢变多了起来。 余酒每天早上趁着太阳还没有挂到正空，抱着一帆晃晃悠悠地沿着公社的街道走一圈。在河那边看过来，整个公社像是一个漂浮在河上的小岛。公社的街道也简单，就一条大道在公社周围绕了一圈，里边几条街道把整个公社分成几块。 一帆每天都是开开心心地出门，呜呜呜地哭着回来。因为外边的世界真的太精彩了，花更多彩，小草也更青。回来没哭多久，他爸爸一拿出奶瓶冲好奶粉，还没喂到他嘴里呢，就已经止住了哭声，张着小嘴等投喂。 长到了四个月，一帆每天喝奶的量加大了很多，原先怕撑着他不敢喂太多，没吃饱的一帆就委屈巴巴地哭，哭到林小北和余酒没法狠心，又继续喂。从高婶那里知道这是正常的情况，才一点点地加量。 7月20日到22日这三天安排高考，今年没有余酒去跟青山公社申请货车送考生，但是有了去年的经验参考，杜厂长还是安排了车子去接送考生。 他们去考试了，林小北终于空闲了下来，但是还没来得及缓缓，余酒就说这个月的28日是个好日子，就那天把孩子的百天酒（一百五十天也算百天吧）和他们的大学酒一起办了。这么一算，也就六天了。 等8月2号喝了张卫国和李强的喜酒，4号就要坐车去海市了。 得先回余家村的家里搞搞卫生，不然以后回来房子都要坏了，顺便回去邀请村里的人，还有青竹小学的几个老师、张会计、梁队长、胡奶奶......至于公社这里，这个院子不错，而且住在公社比在村里方便，大学毕业以后不确定，但是这几年他们过年应该还是会回来这里，所以找了房东谈了，直接交了四年的房租。 余酒想一年交一次，但是被林小北拦住了。趁现在还不能进行房屋买卖，当然要先租完四年，以后要是房东突然把房子卖出去他们又在外边那得多麻烦。现在她靠着出版费都攒了上万，钱留在账户里边也不能做投资，买不了房子，没有票也买不到什么大件。 张卫国和李强都在准备八月初的结婚酒，江然陪着乔菁菁去考试了，看了一圈儿，余酒转头去找老同学帮忙，叶闯他们二话没说就应下了。又去了钱婶家里，说想找钱进帮忙，钱婶立马回屋里把钱进喊了出来，想了想，又去隔壁孙婶家里把孙文武也喊上了，慷慨地说：“需要做什么你尽管使唤他们去，在家也没事做。” 想也知道人家是感念林小北给他们补习的恩情，余酒笑道：“老家那边太久不住人得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就在公社这里办了，院子太小，得在外边搭个棚子，我和小北忙不来就不跟钱婶您客气了，28号那天您和孙婶有空的话也来喝杯喜酒。” 他们俩人相处得好的朋友们都在公社这边，老家那边要什么没什么，就不瞎麻烦了。余酒跟周大哥提前约了时间，到28号那天周大哥带着自己的徒弟过来做菜。 自从前年过年回来，林小北已经有一年半没有回来过了，余一帆小朋友也是第一次跟着爸妈回老家。后边还带着钱进和孙文武两个过来帮忙打扫卫生的工具人，至于叶闯他们，余酒把搭棚子的事情交给他们了。场地也和左邻右舍商量过了，就在大榕树旁边的大空地上，这样也不妨碍大家出行。 青竹大队现在比三年前变化了挺多，大队到公社的路都做成了石子路，虽然还是不平坦，但是好歹比坑坑洼洼的泥路好走多了。多亏了这三年水奶牛养殖和果树种植搞得风生水起，队员们都攒了钱，从村口进来，有好几家都建了新房子，其中高婶家的最亮眼。 路过知青点的时候，林小北不自觉地通过开着的院门往里瞅了一眼，里边安安静静没有声音，布局还是和三年前一样，摆在屋檐下的小凳子还是他们那时候用过的。不过，挂在女知青房间窗户的帘子换了一个。 从当局者变成了看客，只有走过去了再回头看，才能看见时间和人都在流动。 余酒抱着一帆，指了指知青院，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这是妈妈以前住过的院子，还有你干爸干妈、卫国叔叔、李强叔叔，都在这里住过。爸爸经常过来给你妈妈做饭吃，以后咱们一帆也要好好学做饭啊，不然娶不到媳妇儿。” 本来好好的一个怀旧小插曲，被余酒这么一说，什么伤感都散得一干二净，林小北一把抱过一帆，远离余酒，小声地在儿子耳边说：“长得不帅只会做饭也找不到媳妇儿。” 老家这里到处是灰尘，院子里杂草丛生，一帆看到了特别兴奋，晃着小手踢腾着小腿啊啊地叫。 他高兴他的，林小北和余酒是不可能把他放下来的。 这边工作量也不小，还很脏。余酒带着两个小伙子在老家搞卫生，让林小北拎了两个小包裹抱着孩子去姚婶家。宝宝快五个月了，都还没有见过余大捷这个太爷爷呢。孩子满月的时候刘春香和余建国倒是去公社看过一次，也就真的是看一看，家里李二花和黄翠儿都大着肚子，家里忙得走不开。 不看就不看吧，他们也不想和这家子打交道，在家大过年时礼节到了就成，其他的就算了。 现在是七月底，正是夏收最后的收尾工作，村子里静悄悄的，估计着大人孩子都去了田里干活。刚来的第一年她也跟着下田干活，知道有多累人。 姚婶家里的院子门紧闭着，她抱着孩子站在门口来回张望，都没看到院子里边有人在。估计是都出去了，没人在，就打算先抱着孩子回去了。 “是小北吗？”一个沙哑有些颤抖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一回头，发现是堂爷爷余大捷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背在身后，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过来，似是有些看不清，还眯着眼睛来看。 “二爷爷，是我。”林小北应了一声。这边一手抱着娃一手拎着东西，根本腾不出手去扶老人家。一帆听到声音，也跟着转动小脑袋看过去，“昂呜”一声就算是打了招呼了。 余大捷看到白白胖胖的一帆，这还是第一次见，之前听自己儿子儿媳还有两个孙子去公社看了回来说一帆有多可爱完全没概念，现在终于见到了，确实是长得比别人家的都要乖巧可爱，五官轮廓都挑着爸妈好看的长。 其实余酒和林小北两个当爸妈的完全看不出来自家儿子长得像谁，有时候很迷幻，大多时候是双眼皮，偶尔单眼皮，有时候看着更像爸爸有时候看着更像妈妈。只有旁人才十分笃定地说长得像谁。 “这是一帆吧？诶哟，小娃娃长得真壮实。外边晒，进屋坐着说。”余大捷颤着手掏出钥匙开门，进了屋子就四处找吃的喝的，林小北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扶着他坐好，“没事，我饿了渴了自己会找，您坐着就成。” 等余大捷坐下，林小北把孩子递给他，放在他怀里抱着。 换了个人抱着，一帆好奇地转着小眼睛，呆呆地一动不动。抱着他的余大捷瞧着眼热，捏捏他的小手掌，又捏捏他的小脚丫，“叫一帆对吧？一帆风顺，挺好。余酒怎么没回来？” “回了，家里太久没人住，乱糟糟的，他带了两个朋友过来打扫。28号那天在公社那办大学酒，买了8月4号的票去海市。”林小北拿了小板凳坐在门口边上和他聊着家常。“余酒说了，28号那天叫了厂子里的车过来接大家去公社，到时候二爷爷您也跟着去。” 说到要喝大学酒了，余大捷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得去得去，你们两个啊，争气，等以后我下去见你们爷还有你们爸，我也好交代。” 又低下头去看在自己怀里想抓着小脚丫往嘴里送的一帆，乐呵呵地说：“咱们一帆是个有福气的，爸妈都是有本事的人，以后一帆跟着爸妈学啊，给咱们余家争光。” 没多久，院子门又被推开来。 “呀，小北回来了。一帆，还记得三奶奶不？又壮实了。”姚婶挑着一担子的西瓜回来，都是自己家自留地种的。挑了两个洗干净放水井里冰着。 擦干净手赶紧过来抱一帆，颠了颠，“长胖了不少，抱着沉甸甸的。刚刚在下边看到余酒带着两个小伙子打扫屋子，中午就在婶家里吃饭了，待会我去割点肉回来。” 来之前就想到了肯定是要在这边吃中午饭的，他们早有准备，林小北把拎过来的两个包裹打开，一个是今早在公社那买的一大块猪肉，还有从国营饭店里提前一天就定下的一整只烧鸡，都拿给拿了出来，笑道：“我们反正是早就打算过来蹭饭的。” “来就来，还带这么多肉，怕我不给你们肉吃啊？”姚婶笑骂。 林小北又打开另外一个小包裹，除了一帆换洗的衣服和两小袋独立包装的奶粉、奶瓶，还有一包奶糖和一包自己家做的猪肉脯，把吃的拿了出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这些是给余小光和余小明买的。 她生孩子的时候姚婶没少帮忙，他们买些东西过来是应该的。 第七十六章 今天下工早, 很多人都已经陆续回家了。姚婶把孩子给了林小北，出门去叫了余小光两兄弟回来去给余酒帮忙。 等余小光和余小明去了，发现除了余酒和钱进、孙文武在, 还有村子里和余酒差不多年纪的几个哥也在, 人多力量大, 一人分一点, 其实很快就搞完了，余小光和余小明就帮忙来回拿水桶接水提进来擦擦洗洗。 忙完后一帮人脱了上衣，去旁边的水井打水擦洗，余酒捧着水往脸上扑, 洗舒服了才囫囵抹了一把脸，掏出手表看了时间, 准备到饭点了, “家里没什么东西, 就不叫你们留下来吃饭了，28号我在公社那办大学酒, 哥儿几个都去给我捧捧场, 到时候饭菜酒水都管够。” 众人都笑着应好，还有个锤了下余酒的肩膀，“兄弟几个就你最有出息，肯定得去沾喜气啊。” 和大家说了具体地点在哪里, 余酒就带着余小光余小明还有钱进和孙文武回去吃饭了。 姚婶最后还是去买了一块肉回来，因为隔壁刘春香一家知道余酒带着媳妇孩子回来了, 说叫回家里去吃饭, 姚婶干脆就说那就过来这边吃。加了一家子人, 林小北买的肉就不够了, 姚婶就又去买了一大块肉还有几根骨头回来。 何二花和黄翠儿挺着大肚子都坐着啃黄瓜聊天, 林小北这边顾着孩子又帮不了什么，剩下刘春香和姚婶两个忙活，林小北还有些过意不去，他们来吃一顿饭，累得姚婶跟着忙活。 好在余酒回来得还算早，顾不上冲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儿子，接过锅铲就进了厨房炒菜。钱进和孙文武见来这儿也没什么能聊的，也跟着余酒进厨房去帮忙。 刚刚伸手没有得爸爸抱的一帆开始发脾气了，啊啊啊地冲着厨房叫，余小光伸手过来要抱他，还拍着小手不准抱。于是林小北就抱着他站在厨房外边看余酒做饭。 姚婶笑道：“这小子真黏她他爸爸。” 黄翠儿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整天就是他爸爸带的能不黏吗？四弟妹每天忙着呢，要去开班上课，还请了高婶去做工。真是同人不同命，都是一家子兄弟，人家就能过着舒坦日子。” 姚婶和林小北对视一眼，默契地忽略掉黄翠儿的话。 同人不同命这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不然为什么有的人当官，有的人当工人，有的人富可敌国，有的人食不果腹。摆正自己的位置，尽自己所能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正理，天天盯着别人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刘春香瞪了一眼黄翠儿，“小北有本事，一个人就能养活一家子，你有本事你也忙去，孩子我来带。”没本事就少说些酸话，还整天在家里摆脸色，没有做太太的命，天天想摆太太的谱。 黄翠儿梗着脖子还想继续争论，被旁边的何二花扯了扯衣角，觉得争论太多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把婆母惹生气，不值当，于是就歇了心思。 余向武小炮仗一样冲了出来，拉着刘春香的手要往里带，嘴里念叨着：“奶奶，我也要奶糖，小光叔不给我分。”一边说还一边使劲拉人进堂屋去。 姚婶第一个就先站了起来，冲堂屋里的余小光喊道：“小光你咋回事？把糖果拿出来给大家分一分。”奶糖是好东西，但是他们家条件也还不错，不差这点吃的，姚婶向来就不是抠搜的性子。也是怕林小北难做，带回来的吃的都给了他们家，隔壁家的都没给，就怕人家说三道四。 堂屋里的余小光和余小明走了出来，余小明手里还提着袋奶糖，气愤道：“余向武你羞不羞，我刚刚在里边给你分了一把，你还说我没给你分。” 被拆穿了的余向武慌了一下，又理直气壮地说：“你就给了我十二颗糖，还要我分给哥哥姐姐，你手里还有那么多！” 大人们算是了解了前因后果。听余向武这个理直气壮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全世界都该是他的呢。 知道了不是自己儿子的错，姚婶这下有理了，瞥了一眼黄翠儿，心里冷笑：真是什么样的妈教出什么样的儿子，这个强盗逻辑真是继承得好。 刘春香那边理亏，又舍不得骂孩子的不是，打着圆场：“孩子还小，嘴馋了。”又看了看抱着孩子站在一旁不出声的林小北，心里埋怨她买东西回来都不给家里送一份。心里想是这么想，但是完全不敢说出来，不然肯定要被林小北怼。 余小明“哼”了一声，打开手里的袋子，每个人都给抓了一把。余红军说不用给他分，让都给几个小的分，余小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直接把手里的糖塞到他口袋里。 不仅是在场的大人们，就连一帆这个小朋友，也分到了一把，都给塞到了一帆小肚子前面的大口袋。平时这个大口袋是为了给他装擦口水的小手帕的，这会儿看到自己的小肚子那里有东西，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手指抓了一颗，看了看，很陌生，但是下一秒就往嘴里塞。 一帆现在已经长牙齿了，动不动就想咬人，有时候喂他喝奶都被咬疼了。他们在家的时候也会给根菜梗给他拿着磨牙。 被林小北抢走手里的糖，他看了看空空的小手，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林小北顺便把他口袋里的糖都给掏了出来分给余小明，从带来的另一个包裹里拿出奶瓶和奶粉，让余小明帮着去找热水冲了奶粉过来。看到奶瓶的一帆立马止住了哭声，等奶嘴凑到他嘴里了，两只小手直接抱住奶瓶。 余酒炒好菜出来，“小光小明去端菜。”先去水井旁边洗了手，然后一把抱住一帆，大手给他擦了擦还挂在眼角的泪珠，“刚刚哭什么呢？嗯？” 一帆不想理他，抱着奶瓶侧过小身子，继续哼哧哼哧地喝奶。 林小北捏了捏他带着肉窝窝的小手笑道：“想吃奶糖，吃不到就哭。小馋鬼。” 吃饭的时候也是余酒抱着，林小北自顾自地吃饭，等吃完了才接过孩子哄睡觉。 这么自然而然的姿态，可把黄翠儿和何二花看得眼热，看到余酒对自己媳妇儿和孩子这么体贴上心，再看看自己家的，头都快埋进碗里了，眼里哪还有什么媳妇儿和孩子。 知道了钱进和孙文武是去年考上了北京那边学校的大学生，大家看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余大捷向来就是推崇读书好的，拉着两个小伙子问北京城长什么样，大学又是什么样的，话都比平时多很多。而余红军政治敏感度更高些，知道现在的大学生以后出来了肯定是国家重用的人才，肯定是有出息的。 而刘春香在旁边看着就有了个念头，这俩人都是和余思思年纪差不多大的小伙子，长得周正又都是大学生，可不就是现成的好女婿的人选吗？ “小钱和小孙谈对象了吗？”刘春香突然冒出的这句话，大家都愣了一下。 余酒最先反应过来，淡淡地说：“还不到二十岁不着急谈，以后读完大学再说，说不定以后就留在北京工作了。” 其他人也深以为然，还在读大学呢，以后再说。 刘春香讪讪笑了下，悄悄地瞪了一眼余酒：又不是你亲兄弟你说那么多做什么吗？肥水都往自己家里带，真是死脑筋。 姚婶听了余酒的话，就也明白了刘春香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赶紧招呼大家吃菜，换了个话题聊，直接绕开了谈对象这个事情。 吃完饭，余酒借了余红军的自行车，一家家地去邀请人家28号到公社喝大学酒，还要公社里其他关系不错的人家也都跑了一趟。 通知完了又带着林小北和孩子去后山给他爷和他爸上香，拿出复印的黑白录取通知书，也给烧了一份，“爷，爸，过段时间我和小北就要去海市读书了，等以后有空了再回来看您们。”抱过一帆，抓着他的两只胖手合在一块儿拜了拜，“来，给爷爷和太爷爷拜一拜，保佑咱们家一帆快快长大。”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算是把这次回来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又赶着回了公社去。 叶闯他们这边进行得也顺利，把空地上的杂草和碎石清理掉，一大块平整的空地就收拾出来了。这块空地离他们家小院子不远，拿东西也方便。到时候再在这边搭个简易的棚子遮阳，再划出来一块空地用来烧菜，这样就很足够了。 不仅仅是要准备场地，还要准备食材和桌椅。食材的问题就都交给了周大哥帮忙，他跟肉联厂那边买了两头猪，还跟村里人买了三十只鸡，村里的人加上其他邀请的朋友，差不多也有六十桌。买这么多肉已经很丰盛了。 要不是知道小两口还有出版的稿费，周大哥肯定就要开始说教了：买这么多好的，留着点钱好好过日子不成？ 桌椅都是提前和邻居家借的，还有一半是通过周大哥跟国营饭店借的。借回来的桌椅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还要提水过来冲洗干净。 这几天林小北也没闲着，收拾了要带去海市的衣服和物品，高婶也帮着忙把家里冬天的被子和厚衣裳拿出来洗了晒。到时候就提前把这些不着急用的东西先寄过去，省得还要大包小包的带着。 高考考完，乔菁菁回来就说觉得考得还行，就是不知道对不对。余昌和余思思也回来这边收拾东西，俩人都要退租各回各家了。余昌说考完出来和同学对了答案，错了一道计算大题，可能有点悬。至于余思思，她自己不说，林小北也不主动问。 趁着还有时间，林小北抱着孩子去公社做家具的木匠家里，问问看能不能做个小孩子坐的推车，她托人去南市和省城的百货大楼都看过了，没有她想要的推车。小崽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重了，做个小推车方便带他出门，推着走还能省力，可以带着去海市。 和木匠说了自己的需求，其实就是参考在现代别人家用的那种婴儿推车的功能，不知道能不能实现，木匠也说可以试试看，但是不保证一定能成。实在是她的要求还挺多。 林小北也表示理解，当下就付了五块钱定金。做得成就付尾款，做不成这个定金就当是损失费了。 从木匠家里出来，又慢悠悠地去看余酒他们搭棚子。 在地上打了几个木桩做支撑，木桩之间拉了线用来绑着油布。没有那么大的油布，所以就都是单独一块一块分别绑住拼接起来的。这么多块油布，还是不一样的颜色，挂起来其实也挺好看的。 后面还要拉电线过来，虽然是吃的中午饭，但是肯定还有不少关系好的晚上还要继续吃一顿，家里也没这么大的地方，还是在这边拉电线照明的好，这边地方够宽敞。 一帆就很开心地“啊啊啊”地晃着小手小脚，突然看到余酒就笑了起来，不停地喊着“巴巴”，喜得余酒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抱起他，还重重地亲了几口，“乖儿子，再喊一句。” 一帆没有如他所愿再开口喊，而是两只小手趴在他的肩膀上，张着小嘴就去啃，看这副凶狠狠的样子还以为他多厉害，却只咬到衣服。 知道儿子又牙痒痒了，余酒把他举高高去够绑起来的油布。一帆对举高高很喜欢，当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只想着伸手去抓上面根本抓不住的彩色油布。 林小北就站在一旁看他们玩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1 17:12:10~2022-06-01 17:1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词词、浅浅|ω? 10瓶；爱困的多宝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七章 1978年7月28日。 余酒和杜厂长那边打了招呼, 借用了一辆空余的货车去青竹大队接送人，之前上门去邀请的时候已经说好了是早上十点再去接人，但是一大早七点多的时候, 余家村一帮青壮年就已经到了, 也不用人吩咐, 看到哪里还需要帮忙的就直接过去了。 村里都是这样的, 左邻右舍家办喜酒都是大家都去搭把手的，余酒没有说叫他们过来帮忙，但是他们想着来吃饭的人应该不少，需要帮忙的人少也不少, 就也不等货车来接了，早早约好28号这天一起走去公社。 大家伙来得早, 估计还有人没吃早饭就来了。 余酒赶紧骑着家里的自行车去国营饭店买大笼包子, 服务员看到他就笑呵呵地跟他道喜, 去找了个干净的大袋子给余酒把包子都装进去带走。 拎着一大袋包子给大家分了吃，这才一人分一点地开始忙活起来。 买的两头猪送了过来, 还没有处理, 几个壮汉上去帮着把猪杀了分块，一阵阵杀猪声响起，把附近住着的人家都吸引了过来。还有不少小孩子站在外边看，边看还边流口水说：“吃肉肉。” 钱婶和孙婶带了几个婶子过来帮忙洗菜, 高婶也跟着去帮忙了，说说笑笑的很热闹。 林小北拿出从木匠那里定做的推车, 把一帆放进去, 又把遮阳的拉上帮他挡住上空的太阳, 推车把手的后边还有放了个篮子, 放了两套换洗的衣服, 还有装着泡好奶粉的奶瓶。要不怎么说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呢，她就给了个自己的构思想法，人家师傅就把东西给做出来了，甚至还在推车前面的小桌板上做了两个胖兔子固定住。 前天拿回了这辆车还放在太阳下晒了半天，一帆刚开始很抗拒坐进去，一提溜他准备放进去，他就缩起两只胖腿。后来被余酒强制抓着小腿放了进去，愣了许久才适应过来。现在他很喜欢他的小推车，把他放在这里面他能自己玩好久，还“啊啊呜呜”地跟前边的两只兔子灵魂对话。 推着小车往摆酒席的地方去，经过大榕树的时候，有不少跟着家里大人出来的小朋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帆的小推车，有个大约两岁的小朋友晃晃悠悠地跑过来，两只手趴在小推车前面的小桌板上，和一帆小眼瞪小眼。 好不容易也有小朋友，一帆兴奋地笑着晃小手，还伸出手去抓人家趴在桌板上的手。 有人觉得这个推车方便又好看，过来询问去哪儿买的、多少钱，林小北都一一解答了。小推车总共十块钱，主要就是费木头，手工比较贵。有人觉得便宜，也有人觉得太贵。 九点多的时候，姚婶一家也来了，余红军作为长辈帮着余酒忙活。 余大捷拄着拐杖慢慢地走着看，那边桌上的碗筷没摆整齐的就过去挪一挪放好，这边桌子没有摆椅子又拦住一个小伙子去给摆上。最后就找了张椅子坐在最前边那里，有人来就跟人家笑呵呵地点点头示意问好。 见着一帆坐着小推车来了，又招着手让把孩子推过来，从衣服里边的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布，慢慢地打开，露出一个银手镯。是他专门找村里的老师傅给打的，还是可以调节大小的款式。 老人家动作不灵敏，好一会儿才把镯子给套到一帆的小手腕上。一帆第一次在手上戴东西，有些好奇，伸手去抓，一晃动就带着镯子上的铃铛清脆地响。 一老一小都盯着这个“铃铃铃”的手镯笑。 等到十点多的时候，陆陆续续有客人来了。林小北和余酒带着坐在小推车上的一帆站在前边，过来吃饭的一人抓一把糖，一大筐的糖果就放在一旁，里边大部分都是水果糖，掺有五分之一的奶糖。有小孩子跟着来的，就多抓一点塞给他们。 等客人入了座，还有余红军和姚婶两个长辈在里边招呼。 八中那边的领导和老师来得最早，还有十来个补习班上的学生，和她关系还不错。 青竹小学的陈校长和谭老师、梁盛也都来了。陈校长看着随和了很多，可能是这三年都不用再上课了，学校里的学生也越来越多，上初中的人也更多，眼里有了希望，心态和脾气也跟着更改了。谭老师还是老样子，反而是梁盛这个小伙子比之前成熟多了，不过就是看见林小北的时候，眼里的崇拜就没变过。 “诶呀。”陈校长慈祥地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突发感慨：“还记得几年前你来应聘学校老师的时候，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站在讲台上讲课的时候就变了一个样，我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我当时想，咱们的学生是一批一批地教出来了，咱们的老师啊，也要交给你们年轻这一代了。” “你看看，时间就是这么过去了。看着你从青竹小学到八中，然后结婚、还有了孩子，现在又考上大学准备去外面读书了。年轻人有机会就是要多出去走走看看。”陈校长难得这么情感外露地讲这么多话。 可以说没有陈校长当时选中她还有之后的关照，她要走的路会坎坷很多。对于青竹小学，也有种莫名的归属感。 林小北捧起一大把糖果递给陈校长，感激地笑道：“时间过得很快，但是在青竹小学教书的日子还有您对我的关照和指引，我永远都会记得。” 余酒那边跟着递过去三根烟。来喝喜酒的不管抽不抽烟，除了年纪还小的，男的都给发一根烟。余酒心里对陈校长也很敬重，所以多给了两根。喝喜酒给客人发烟是这边的习俗，但是也只是家里条件的人家才这么做。余酒买了几条烟，买的都是好烟。平时爱抽那么一两口的收到了，直说“余酒这两口子大气。” “得，咱们先进去了。”陈校长把收到的糖果和烟都装进了上衣口袋里，带着谭老师和梁盛去空座位上坐下。 谢诚也带着爱人和两个孩子过来了。本来是打算让余酒跑一趟上门邀请的，没成想早上去公社买东西的时候正好碰上他，就让他带着家里人一起来凑凑热闹。她始终感念当时被人举报又被停职在家时，以前的同事避之不及，反倒是谢成这个只有几次来往的，带着爱人和孩子上门来关心。 来关心一个异性朋友，却又妥帖地带上家人，不给旁人说闲话的机会，也给足爱人安全感。这样真挚又周全的人，是可以一辈子结交的朋友。 “林老师，恭喜恭喜啊。”谢诚怀里还抱着三岁左右的小儿子，跟在他旁边的爱人牵着七、八岁的女儿。一家人看着和和美美的。 闲聊了几句，林小北抓着糖果给他们，小姑娘穿着裙子，身上没有口袋装，都捧在手上。一帆看到好看的小姐姐捧着花花绿绿的糖衣包着的糖果，仰着小脑袋咧嘴笑，小手伸出去一抓一抓的。 谢诚怀里的小儿子拿着一颗还没剥开的奶糖，扭了扭身子滑下来，哒哒哒地跑到一帆面前，把糖塞到一帆的小手里，“弟弟，吃。” “啊啊。”一帆小手一松，手里的糖就掉了下去，他也不在意，还是朝小姐姐伸着小手。 林小北忍不住乐了，把掉了的糖果捡回来给谢诚的小儿子，摸摸他的小脑袋，“自己吃哈，弟弟还小吃不了。”又转头捏捏一帆的胖脸，“你可真出息了，知道要看漂亮小姐姐。” 直到人家小姐姐走进去坐着了，他还扭着小脑袋朝那边直勾勾地看。两只小手还维持着伸出去要抓东西的动作。余酒看自己家儿子都是自带双重滤镜的，越看越可爱，哪哪都可爱，刚刚那个小蠢萌样都有趣得不行。 胡奶奶年纪大了不好出门，托着儿子儿媳给带了两双虎头鞋带过来。来的是胡奶奶的小孙子和小孙媳，胡奶奶的小孙媳之前因为胡奶奶想撮合小孙子和林小北而说过些酸话，现在看到人家家庭美满前途光明，还有些不好意思。 林小北都快忘记这一茬了，收到胡奶奶做的虎头鞋，心里暖洋洋的。拿出来给一帆一看，果然就把他吸引住了。 “替我和胡奶奶道个谢，多拿一把糖回去给胡奶奶，之前承蒙她的关照了。”林小北从旁边抽出来一个小袋子，抓了两把糖放进去递给他们。 十一点多的时候，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摆了六十三桌，坐了五十五桌，剩下的还要留给帮忙做饭洗菜的人、以及他们自己家的人。 余大捷一家最后才姗姗来迟。黄翠儿和何二花也跟着来了。 余酒带着他们去入了座，就让林小北也去坐着了。俩人都吃了点垫肚子，才抱着孩子去给每一桌的客人敬酒。江然和张卫国、李强三人抱着饼干和水果糖跟在后边一起。去给大队里的人敬酒时，都是余红军陪着去的。 不去敬酒不发现，原来在这边已经认识了那么多人。在青竹大队的、八中的、高考补习而认识的、还有因为余酒而认识的，慢慢的就有了那么多人，所以也就有了那么多的故事。 来的这六十多桌人，青竹大队的那一部分就是余红军这个长辈带着，去给几桌老师、知青、补习班关系不错的学生敬酒时就都是林小北来说，到了余酒的朋友同学还有青山食品厂时，就是余酒主导。一切都井井有条的。 而余建国一家和余大捷、余红兵一家三口就坐在一桌吃着。余钱看了看闷头喝酒吃菜的父亲、慢条斯理吃菜的三叔，又看看在各桌客人中左右逢源的余红军，还有跟在余酒后边的那几个知青，心里有些阴郁：宁愿叫上一帮外人都不叫自家亲爹亲兄弟帮忙。 等吃得差不多了，后边又每桌送上一个西瓜，都是切好一片片的。这个时候西瓜多，基本每家都在自留地上种有西瓜，余酒直接去跟人家买了一车七十个西瓜回来。 大多数人都是吃完就慢慢地离场了，这段饭有酒有肉还有糖果，大家吃得心满意足。余家村的人都忍不住感慨：这三年参加的酒席就数余酒和林小北家的最实在，之前是结婚酒，现在又是人家大学酒和孩子的周岁酒。 大部分走了后，剩下的都是和余酒或者林小北关系好的朋友，大家一帮人收拾整整，把桌椅和碗筷收拾了，先去还了大部分，遮挡的棚子也撤掉了大部分。剩下五桌，还有两桌的剩菜和做菜剩下的，今晚还再吃一餐。 一帆在这儿跟着热闹了大半天，现在趴在余酒的肩膀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困得张不开眼也不肯让横着抱。 大男人们都还要继续喝酒猜拳侃大山，林小北也插不上什么话，抱着孩子和家里的人先回去了。今晚还吃一顿，家里的人都不着急着回去。 乔菁菁也带着王芳也跟着去她家里。 余家的人除了姚婶一家常来，刘春香偶尔来，其他人都是来过一两次而已，对这边完全不熟悉。 黄翠儿一进来堂屋看到桌上的零嘴，眼睛都亮了。怀了孩子就总是嘴馋，刚刚吃饱了现在看到吃的也还想吃。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长手一伸就把桌上的猪肉脯拿过来，先给自己嘴里塞了一片，又给几个孩子和何二花分。 林小北也随她去，抱着一帆进卧室哄睡着了才出来。 第七十八章 何二花没有跟着坐下来, 而是挺着个大肚子在堂屋里站着四处摸摸看看，村里那间院子都够好了，人家这边更好, 摆放的家具看着都是木头做的差不多的款式, 怎么人家的就看着这么别致。 余酒和林小北刚搬到公社的时候, 他们来公社买东西也常过来, 想来坐坐，但是基本都碰上人家夫妻两个上班去了，久而久之，就很少往这边来了。所以现在一来看, 才发现人家这日子过得真好，哪里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一看到院子外边一件宽大的蓝色妇女款外套时, 才想起来高婶在这边做工帮忙带孩子。有人帮着做事, 当然什么都能好好拾整了。 一屋子坐满了人, 林小北和乔菁菁、王芳坐一块儿聊天，姚婶和方雪、刘春香、黄翠儿、何二花还有三个孩子也都围成一个圈, 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话。 外边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三人拿着小板凳坐在堂屋屋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们的男人都还在继续吃喝，一帆睡觉了，王芳的儿子平安要跟着他爸不肯过来。没有孩子吵闹, 可安静多了。 转眼之间，余家村知青点屋檐下三个正青春年少的小姑娘, 都已经各自成家, 为人妻为人母了。她还是习惯性地靠在乔菁菁的肩膀上, 悠悠感叹：“这日子真好。” 乔菁菁和王芳也跟着笑着叹息：“是啊, 这日子真好。” 也不知道是在感叹这个晴朗的普通日子, 还是感叹她们终于走过了最初艰难的日子。不管是怎么样，最好的日子都是当下了。 晚上的时候除了今天留下来的亲朋好友，廖靖也风尘仆仆地赶着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天气太炎热，他被晒得黑到发光。 第一次见一帆，有些心痒痒。廖靖把他从小推车里抱出来颠了颠，一笑就显得一口大白牙特别亮，“这小子沉甸甸的，长得真壮实。” 一帆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站着的爸爸妈妈，两只小手抗拒地推开眼前这个黑叔叔越凑越近的脸，推又推不开，一转身就冲着瘪嘴余酒伸手要抱抱，见自己爸妈都不理自己，立马委屈巴巴地皱起小脸哭。 余酒赶紧上前把他抱过去，哄道：“没事没事，爸爸在呢。” 这一副慈父样子把廖靖腻歪得不行，摇摇头，“男娃娃就要多吓吓，以后胆子大。”说是这么说，但是他还是很稀罕长得白白嫩嫩的一帆，时不时地伸手过去逗他，把人逗得快哭了才收手。 余酒倒是不赞成男娃女娃的区别对待培养方式，要一帆是个女孩子，他也这么宠，不会比现在少也不会比现在多，在他看来，不管是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在他们还小的时候，他愿意倾尽耐心给他们最好的，等长大了自然会有长大后的教育。用林小北常说的：平安健康长大，人格健全，不做危害社会和他人的事情，就已经非常好了。 晚上一直吃到十一点多才慢慢散了，像江然他们这帮住得近的，一直喝到凌晨一点多。 后边几天的日子过得飞快，好像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完，一天天刷刷地过去。 8月2日那天他们去喝了张卫国和李强的喜酒。 虽然张卫国的爸妈都赶过来主持了，但是余酒和林小北还有江然和乔菁菁作为这两个小伙子的姐姐姐夫，都自觉承担起家人的角色，置办彩礼和布置婚房、酒席安排，张卫国爸妈赶不及来帮忙，他们就都给揽过去帮着办了。 两个新娘家里都知道自家女婿的情况，对来帮忙的余酒几人都十分感激。更别说这个酒席，余酒去请的周大哥来掌勺，酒席的场地和要用的桌椅碗筷都是江然去借的。余酒和江然两家都给他们一人封了个大红包。 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自己家亲弟弟也不过如此了。 张妈拉着林小北和乔菁菁的手，泪眼汪汪地说道：“我们家卫国刚初中毕业就下乡了，每次回去都跟我们说在乡下认识了几个朋友，大家没少照顾他，工作是你们帮忙找的，连结婚的大事都帮着一起操办了。婶子谢谢你们，多亏了你们帮衬着。” 乔菁菁摆了摆手，“都是应该的，大家天南地北聚在一起可不就是缘分嘛。以前住在知青点的时候，卫国和李强也没少帮我们多干活，也不和婶子说客套话，咱们把他们当自己家弟弟看，有什么事找他们都是直接安排的。他们在这儿工作安家也好，厂子越来越好了，这里的条件也不差，想去市里逛逛了走几步路到大马路上等公交就成。以后你们想他们了，过来坐车也方便是不是？” “是啊是啊，这里真不错，我们老两口看了是很满意的。不说别的，这么好的工作，在我们那边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他们在这边成了家，以后好歹也还有你们和亲家，我没什么不满的。等媳妇儿有孩子了，他们不嫌弃的话我还过来帮着伺候月子。”张妈说着说着就笑了，擦了擦眼角旁的眼泪。 又拉着安梅和陈莉莉的手温和地说道：“卫国和强子都不是本地人，你们嫁进来家里也没个长辈帮衬，以后过日子啊，得你们大家相互扶持着。要是这两混账对你们不好，直接回娘家找人来收拾他们，或者给我去个信我立马就过来收拾他们。” 安梅和陈莉莉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头。 他们当时一块儿在余酒村知青点包括吴晓在内的七人，除了吴晓，大家都结婚成了家了。吴晓现在在整个公社都是出了名的，一手创办的毛衣编织合作社从原来青竹大队的几个人到几十人，再到现在扩大到整个青山公社的范围。不仅如此，还拓宽了合作社的业务，增加了纺织和衣服制作业务，听说还要引进机器来做工。不仅仅是公社对她创办的合作社给予支持，县里也没少派人下来参观学习，看能不能把这个模式推广到其他的地方。 现在吴晓和他们来往已经越来越少了，就连林小北和张卫国、李强结婚都只是给送了个红包过来，人也没出现，说是在忙工作。不管怎么样，作为曾经的朋友，她能过得好，大家也为她高兴。 林小北还和余酒嘀咕过：“你说秦远森这个人是不是有毒？吴晓远离了他事业搞得红红火火，赵铭惠离了他人家上大学去了。”她没说的是，她和秦远森翻脸还遇到了余酒。越想越觉得这个人是真有毒，莫不是把身边人的好运气都抢走了吧。 不管了，反正这个人和他们应该没什么交集了。 2号和3号，他们给高婶放了两天假，让她3号晚上回来就行，第二天早上要早点去南市。车票是托梅叔叔的女婿王杰帮买的，好不容易才搞到的三张卧铺，开车时间是在傍晚七点。 高婶回了家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了，冬天的大棉衣和棉被已经和林小北他们的一起邮寄了过去，要随身带着的就两套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还有些路上吃的，一个包裹就能装完。 刚收拾好的新房子里，一家人凑在一块儿吃饭。丈夫和两个孩子不停地给她夹菜，就连公公婆婆也催着她夹肉。出门在外，和一家人不常在一块儿，大家都有些不舍。但是一想到能出去赚钱还不累，又能长见识，又觉得都是值得的。 “跟着人家出去，凡事要多看看多想想。我看余酒和林老师这夫妻俩都是有出息的，人也大气好说话，你跟着他们出去家里放心，人家信得过你请你去帮忙，对人家要多上心，可不能做些昧良心的事情。”高婶的公公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晓得的，跟过去就是带带孩子帮忙做个饭，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我肯定好好做事情。”高婶认真地说。以前林小北住在余家村的时候就没少找她买编织品还有做衣裳，让她跟着手头宽松了一点。现在跟着出去还能自己攒点钱，可不得好好做事。 高婶的婆婆神神秘秘地笑了下，“余酒大堂嫂她妈，前两天来村里，还去余酒大伯家里骂了一通，可真难看。” “骂啥？”大家都一脸八卦。余酒的大堂嫂可不就是黄翠儿？ “还能有啥，骂他们有好事都想不到亲家，请谁都是请，怎么不来说一声，他们家里有的是人可以帮忙带。”高婆婆不屑地说道：“就他们这样，余酒敢请他们那就是傻了，请过去是帮做事还是供个祖宗谁知道？” 高婶跟着点了点头同意，“也是，都是亲家也不好使唤人做事。” “何止，黄翠儿和她妈学得一个泼辣样，都不是省心的。” ...... 4号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一看手表也才五点半。余酒就起来把要带的东西拿到堂屋放着，又检查了一遍有没有收拾完。接着去叫了林小北起床洗漱吃东西。 高婶已经起来煮了面条，还煮了十五个鸡蛋留着路上吃。 等一帆悠悠转醒的时候，三个大人都已经打包好了东西。一个大一点的包裹是他们一家三口夏天的衣物，还有个小包裹是一帆路上换的尿布衣服还有奶粉奶瓶，东西不重，都是余酒来拿。高婶就拿她自己的衣物还有路上吃的东西。林小北比较轻松，就用推车带着一帆。 还不知道一家即将出远门的一帆依然还是软软糯糯的，一醒来就要喝奶，喝饱了就拍着小手要去坐车车。小嘴咿咿呀呀地说着大人听不懂的婴语。 屋里的东西把能盖住都盖住了，之前也留了备用钥匙给张卫国。 背着行李，推着孩子出去，余酒给院门挂上了锁，弯腰拉了拉儿子的小手，温和地笑道：“咱们要去海市了，等过年了再带宝宝回来，说拜拜。” “呃呃，巴巴~”一帆嘿嘿地笑着，肉肉的两只小手还握着推车前边的两只木兔子。 “宝宝真乖。”余酒习惯性地夸。 往常早上七点钟的时候就会有一趟车经过，他们就站在“青山公社”的大牌匾下边等车。车还没有到，江然和乔菁菁还有张卫国、李强以及他们的新婚爱人都提着东西赶了过来。 李强气喘吁吁地道：“刚刚过去房子那里看见落了锁，还以为你们早走了，还好赶得及。你们也不说一声，大家来送送。” “有啥好送的，过年还回来的。”林小北不在意地说道。 “你当然没啥好送的，我总得和我干儿子好好说几句吧。”乔菁菁给了她一个白眼，转头又换上一副温柔面孔去抱一帆，“诶呀，咱们一帆要去大城市了，得半年见不着呢，可要乖乖的知不知道？” “嗯嗯~”一帆冲着乔菁菁咧嘴笑，小脸凑过去和她贴了贴。估计是在家里林小北和余酒经常和他贴贴脸，现在他模仿到位了，也总是想和别人贴贴脸。 这几人过来送行，又给他们增加了要带走的行李。一袋子的当季水果，有黄瓜和龙眼，还有水蜜桃、香蕉。高婶都给接了过去。 大家来送行主要都是跟一帆说话，说来说去就是“一帆要乖乖的，好好吃饭，快快长大。” 大家都是大人了，很多关心的腻歪话都渐渐说不出口。直到车子过来，等他们上了车，才挥了挥手，道了一句：“一帆风顺。” “回去吧，过年见啦。”林小北拉着一帆的小手冲他们挥手。 车子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收起回头看的目光。林小北把车窗拉小了一点，一回头，对上余酒温和又了然的目光，泛着泪光的眼睛眨了眨，把泪意都眨了回去，另一只手和他的大手掌十指相扣。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2 16:29:34~2022-06-04 11:5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飘的云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九章 到了南市, 他们就先去拜访梅叔叔。 正巧梅徐行今天不上班，儿子和女儿一家都有空过来家里吃饭，所以余酒带着老婆孩子上门的时候, 梅徐行高兴得直拍大腿, “正好赶巧了。这是一帆吧？来给爷爷抱一抱。诶哟, 这小子养得真好, 沉甸甸的。” 肉眼可见的，梅叔叔家里儿子和女儿两家不住在一块儿了之后关系和谐多了，两个孩子都能一起好好玩耍了。看到肉嘟嘟的一帆，两个小朋友都凑过来, 一人拉住他一只小手和他说话。一帆也不怕生，看人家来和他说话, 他自己能咧着嘴开心好久。 王杰拉着余酒坐一旁聊现在青山公社食品厂的发展前景, 看得出来, 王杰是对这些有些想法，可能觉得比起现在的工作大有所为, 但是也没有怎么表态, 就说想多了解看看长见识。余酒虽然已经辞职，但是毕竟也做了三年，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了，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而梅叔叔的大儿媳宋湘则是拉着林小北问她资料出版的事情, 原来宋湘就在南市出版社工作。这大半年来光是靠出版林小北的资料，不仅提高了单位的效益, 还扩大了南市出版社的影响力, 现在高副主编已经升做主编了, 不少人都说高副主编捡了个大便宜。 至于宋湘, 则是想跟林小北来打探还有没有别的资料可以出版的, 也接着家里这层关系近水楼台，如果能有好的出版资料，自己的位置也能往上挪一挪。 林小北的笑容依旧淡淡，“我这里哪还有什么资料啊，都已经出版完了。后面要上学，也没时间整理，怕是帮不到你了。” 宋湘不死心，“现在没有，可能以后还会有的嘛，要是有你就直接和我说一声，咱们两家都什么关系，一句话的事情我都能帮着搞定了。” 说得好像找她联系出版是占她便宜一样。林小北打了个马虎眼就绕过去了。开玩笑，现在高副主编都升主编了，而且和她关系还不错，要是真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高主编可省事多了，而且人家多会说话做人，双方互利的事情，大家谁也不占谁便宜，互助互赢。 午饭和晚饭都是在梅徐行家里吃的，下午的时候余酒还去喜乐点心铺买了一盒绿豆糕。回来的时候跟林小北遗憾地说：“我看这家点心铺是要开不下去了，都没什么人，也没几样糕点卖的，看着卖相都没有以前好，就这个绿豆糕估计是招牌，做得还行。” 想起以前看到听到的，林小北就觉得应该是以前那个小老板被调走了，这家店换了管事的经理，做不好了。 一个品牌能经营下去还是要有个懂它爱惜它的管理者，不然的话容易丢失初心和理念，渐渐的就没了那个味道了。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招牌，眼看着就要这么沉没了。 吃完晚饭，王杰开了车送他们到车站，帮他们把东西送上去，人也找到对应的卧铺了才下车离开。 车厢里的人还不多，他们买的三张卧铺票都是在一块儿的，两张下铺，一张中铺。行李都放在行李架上，贵重的就随身带着，还有吃的都放在小桌子上边。一帆上了车后就不肯在推车里坐着，林小北就让他靠着坐，现在他自己还坐不稳，只能让人扶着坐。 和他们临近隔间的是两个青壮年，也都是在南市上的车。其中一个收拾得整洁干净，整个人眼神凌厉，另外一个跟着的收拾得比较潦草，上了车之后也很警惕，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喊旁边的人：“庄哥......”而那个庄哥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随意得很。 他们去厕所或者去接水都要经过林小北他们，庄何去接了热水回来，被这边抓着熊猫布偶玩得哈哈笑的胖娃娃吸引住目光，特别是这个胖娃娃看到他之后还伸着手要抱抱，庄何先是看了看这个孩子的家人，一个中年妇女，一对年轻夫妻，猜测着应该是胖娃娃的奶奶和爸爸妈妈。 虽然一帆在那伸手“啊啊”地叫得起劲，余酒还是不理会他，拿过桌上的奶瓶往他怀里一塞，就咕噜咕噜地喝起了牛奶，两只小手紧紧扒住奶瓶，也不想着伸手要抱了。 庄何冲他们点了点头，非亲非故的，人家也不可能真的让他来抱孩子，庄何也没有心思想结交，没有停留就回了自己的床铺躺着。 自从年前从赵铭惠那里得了一套高考复习资料拿去印刷倒卖，他身上攒了三万多块钱，家里的生活条件改善了很多，生病的母亲有了钱看病吃药，两个妹妹也回了学校上学，有了本钱，他就去了北京和海市淘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卖，就赚一个差价。比起之前倒卖资料的利润肯定是比不上的，但是也能赚不少，已经是很可观了。现在自己做得不错，就带着关系好的兄弟一起干，时不时地就要跑一跑海市或者北京。 现在他家条件好了，和莫姗姗也谈了大半年的对象，也差不多要准备结婚了。一想到不久后就可以把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娶回家了，庄何双手枕在脑后，情不自禁地勾起唇微笑。 而旁边的余酒正在教训眼里只有奶瓶的一帆：“碰到谁都要抱，遇到坏人怎么办？” 林小北伸手摸了摸一帆的小肚子，感觉喝得差不多了，就伸手去拿他的奶瓶，拉扯了许久才把奶瓶从他手里抢过来。而被抢走奶瓶的一帆也没有哭，而是看着自己一脸严肃的爸爸软软地打了个奶嗝，甜甜地笑了下，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奶味。 “小傻白甜。”林小北凑过去和儿子贴贴脸，打趣道。 余酒认命地给他擦嘴，还能怎么办呢？自己家的傻儿子只能盯牢一点了。 从南市到海市，坐火车要一天两夜。四号晚上出发，到海市火车站预计是六号早上五点多。要是倒霉碰到火车晚点，可能还更久。 要是南市去杭市要更久。林小北想着等去海市看看情况先，如果还有时间她想抽个空去杭市看看。现在已经和杭市那边的家人没什么联系了，基本就是她结婚后通信和邮寄就少了，不过她中间还寄过一次龙眼干。反倒是和杭市那边的钟琴还时不时有点信件往来。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想着要回去一趟，当时这个身体的原主是自杀没了，她穿过来占了人家身体，报仇是没什么办法帮忙报仇了，但是还是想回去看看这家人过得怎么样了，要是可以的话，她还想给那个继母还有继兄搞点事情膈应一下他们。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晚上睡觉林小北睡到中铺上边，余酒带着一帆睡在她对面的下铺，高婶则睡在她的下铺。在火车咣当咣当的声音中一觉睡到了天亮，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车厢里多了不少乘客，余酒抱着一帆坐在过道的小椅子上看窗外的风景，而一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边同样被家长抱在怀里的娃娃。 人家对面的孩子哇哇大哭，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地瘪了瘪小嘴，也要跟着一起哭。余酒看到了觉得好笑，抬头看了眼前边一直在自己妈妈怀里挣扎大哭的小男孩，代入了一下以后自家儿子两三岁时也这么扭来扭去嚎啕大哭的样子，想了想，觉得也还能接受。 不过余酒没给一帆大哭的机会，抱着他就坐回到下铺那里，找出他的熊猫玩偶塞到他手上，又摸了摸奶瓶里的水，温度刚好，就拿来喂他喝。 早上吃的早餐是昨天备着的水煮蛋，每人就着热水吃了三、四个。一帆看得口水直流，余酒翻出昨天下午买的绿豆糕，掰了一小块给他拿着啃。 吃完了鸡蛋，坐着看看窗外的风景，也挺无聊的，林小北拿出水果给大家吃。 前边那个小朋友还在哭，哭得撕心裂肺的。高婶边吃龙眼边摇头，“这车坐久了，大人都无聊，小孩子被困在这里面又没个玩的，肯定得闹腾。” 林小北刚想点头赞同，但是转念一想，说道：“不对啊，昨天咱们睡觉前他们还没来呢，应该是早上上的车吧，这小朋友这么快就腻了？”昨晚刚坐上火车的时候，什么都还不懂的一帆都兴奋了挺久，按理说两三岁的小朋友有爸妈陪着，到了一个新环境应该也能好奇一阵啊。 “兴许每个孩子性格不一样吧。”余酒说道。没说出口的那句话就是：也不是谁都和咱们家宝宝一样乖巧可爱的。 林小北也没纠结这个事情，因为太无聊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打发时间好，有一搭没一搭地逗一帆玩儿。 中午他们要了三份饭吃。也不能一直吃干粮，还要在车上待挺久呢，得吃好喝好了。 林小北午睡起来去厕所经过那个小男孩在的床铺，发现他抱着个精致的玩偶缩在床铺的角落里，他的爸爸坐在一旁自顾自地剥花生吃，刚刚抱着哄他的妈妈在对面床铺上睡得正沉还打起了呼噜。 注意到她的视线，男孩的爸爸狠狠地瞪了过来，林小北愣了一下赶紧收回目光。只是去厕所的时候还在心里嘀咕着：这小男孩长得精致可爱，手里拿的玩偶也漂亮，和他爸妈没一点像的。 上完厕所回来，又经过他们这边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又在抽抽嗒嗒地掉眼泪，嘴里呢喃着：“我要爸爸妈妈。” 林小北心里头咯噔一下，一个念头涌现到脑海里，手脚都有些发软，但还是假装揉脖子活动一下不让自己那么僵硬，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身后那个男人狠狠地低声警告小男孩：“再哭就把你扔到山里喂狼。” 回到余酒旁边，林小北缓了缓定神，正想和余酒说些什么，又怕隔墙有耳，从带的行李里翻出了笔和本子，赶紧翻开空白的一页写上：“我怀疑那个小孩是被拐来的，刚刚听到他说要爸爸妈妈。”写完递给余酒看了，还做了个“嘘”的作动。 余酒看了看她写的内容，把本子拿过来，写道：“你抱着一帆和高婶先去前边找乘务员找警察，我在这边守着。” 如果这两个人真的是人贩子，待会被拆穿很可能有暴力举动，孩子留在这儿不安全。 林小北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诶呀，坐着都烦了，高婶，咱们去餐车那坐会儿吧。”说完就抱着孩子站了起来。 高婶觉得奇怪，但是看林小北和余酒一脸严肃的样子，也很快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就拿起装着一帆的各种用品的小包裹跟了上去。 走到前面乘务员休息室，林小北看到一个男乘务员在里边，赶紧上前低声说道：“乘务员同志，我怀疑3车5房下铺的那对夫妻的人贩子，他们带着的孩子自从上车后就一直在哭，刚刚我路过还听到孩子说想要爸爸妈妈，不确定是不是，我看还是叫警察来询问看看比较保妥。” 高婶和乘务员都惊住了，没想到她是来讲这个事情，要是真的人贩子那可不得了，这种事情宁肯错杀不可放过。乘务员也是反应快速的，让她们先在休息室这里待着，拿起对讲机说明了情况，并让联系下一站当地的警察等着。 自林小北抱着孩子走了之后，余酒就拿了根黄瓜出来，坐在过道那里边看外边的风景边啃，眼睛的余光一直在关注前边那对夫妻。 第八十章 距离下一站到站还有二十多分钟, 余酒不经意间回头一看，发现昨天也是在南市上车的隔壁床铺的泽哥走过那对夫妻那边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几眼，等他迎面走过来对上余酒的眼睛, 俩人一下子就都愣了一下, 然后默契地点了点头没多交流。 如此看来, 这边的这个人也发现了不对劲。 庄何刚刚也是因为经过他们时无意看到那对夫妻在杯子里放一小包粉末状的东西进去冲水给孩子喝, 再加上那个一直表现得对这对夫妻的靠近很抗拒，所以才起了疑心。这段日子走南闯北的，什么牛鬼蛇神多少也见识了一些，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这两人很有可能是人贩子。 俩人都是在暗中偷偷观察, 也不敢轻举妄动。中途余酒给了庄何一个眼神示意，自己过去找了林小北, 得知已经报了警就让她和高婶带着孩子在乘务员这里待着, 自己又返回去看。 看来这对夫妻的目的地还远, 眼看着下一站就要进站了，他们还没有收拾行李, 东西七零八落地散在两张床上。那个小男孩没有喝他们的水, 现在还缩在床铺的角落里不说话。年纪还小，哪怕知道眼前这两人不是自己熟悉的人，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办。 火车进了站，余酒坐在这头, 庄何似是要去透风一样去了另一头靠车门那里站着。乘客上上下下，趁着这边车厢人少, 四个穿着警服的警察突然就过来制住了那对夫妻。车厢里的人纷纷探头出来看热闹。 “你们做什么？凭什么抓我们？”那个男的还在拼命挣扎。女的看到警察冲过来的时候脸都吓白了, 完全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一个警察抱起了孩子, 还有一个警察维持秩序, 另外两个警察搜查他们的身份证明, 发现这两人根本拿不出孩子的证明，回答的时候模模糊糊说不清楚，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算这俩人不是人贩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眼看着火车就要关门了，警察压着人带着孩子下了车。 那个小孩趴在警察的肩上，大眼睛看向余酒这边，余酒冲他笑了笑挥了挥手，小男孩也跟着咧嘴笑了下。 直到林小北和高婶回来了，余酒抱住一帆和他贴了贴脸，沉重地说道：“如果没人发现，这孩子还不知道会被拐到哪里去，家里大人找不见孩子得心痛成什么样！” 高婶也恨得牙痒痒，“这人贩子就该抓起来枪毙了，把人家好好的孩子拐了走，可不是要了人家父母的命。” 许是感受到爸妈心情沉重，一帆也跟着蔫蔫的，安安静静地窝在爸爸的怀里不吵不闹。 晚饭的时候，余酒看到乘务员推着餐车过来，站起来要了三份饭，刚好隔壁铺的庄何也要了两份饭。因为今天下午的事，余酒对这个人的观感不错，主动地打起招呼：“你们这是到哪儿？” “到海市，你们呢？拖家带口的，是去走亲戚？。” “正巧，我们也是去海市，我和我爱人九月份开学，去上学。” “那你们这不得了，夫妻俩都考上了大学。我叫庄何，广字头下面一个土的庄，单人旁加一个可的何。和兄弟去海市谋点生计。难得有缘遇到了，又都是南市的老乡，可以结个伴。”庄何把手里的另一盒盒饭递给跟着来的兄弟，自己拿着一盒坐到余酒他们这边床铺过道上的桌椅上吃。 余酒也拿着自己的盒饭坐他对面聊了起来，不忘介绍道：“我叫余酒，剩余的余，白酒的酒。那是我媳妇儿，林小北，我儿子，还有家里的婶子。” 正在吃饭的庄何咳了几声，差点把自己给呛住。不敢抬头去看余酒，低头继续吃饭，把眼里的复杂神色都掩藏住。林小北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自从那套资料通过南市出版社出版之后，他还去书店翻来看，资料书封面上就有“林小北”三个大字。 本来还想着出门在外难得遇到个合眼缘的朋友，以后去海市好歹还有个认识的人。谁知道这个世界那么小，当时他拿着人家媳妇儿写的资料拿去印刷倒卖赚得锅满钵满，后来还听说因为这个倒卖林小北还被停职了......这下也不敢有什么结交朋友的心思了，要是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别说朋友了，可能得拿刀砍他。 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但是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拿着书去倒卖。那时候他都快山穷水尽了，哪怕是持刀抢劫可能都会去做。 随便瞎聊了几句，庄何收拾了饭盒，就说自己有点晕车要躺着去了。余酒不疑有他，还拿了点水果分给他吃。而跟着庄何一起来的兄弟一脸疑惑：庄哥有晕车这个毛病？ 第二天一早，快到四点半的时候余酒就猛地惊醒过来，摸摸靠里边的儿子还在，当下松了一大口气。刚刚在梦里梦到他家乖儿子被人偷走了，吓得他整个一激灵。现在侧过身去，看到小小一团的宝宝乖巧地睡在自己身侧，一帆越长越像林小北，余酒就觉得自家儿子真会长。忍不住，凑过去贴了贴他的小脸蛋。 一起来，就看到自己媳妇儿侧向外边睡得香，母子两睡相简直一模一样。余酒也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 看了看时间，应该没多久就到站了。余酒起来收拾行李，带着路上吃的都已经吃完了，减轻了不少负担。 林小北起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对面下铺上睡得像头小猪的儿子，移过视线，就是坐在过道小椅子侧脸看向窗外的余酒。远处朝阳正在缓缓升起，一束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温柔十足。比起四年前那个夏天刚认识的时候判若两人，很多次她都会沉迷在他不经意间的一些小细节里，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给人安全感十足的人呢。 火车还有半小时进站，他们赶紧抓紧时间洗漱一下，又给一帆换了尿布。起得太早了，一帆被吵醒的时候一脸委屈，哼哼唧唧半天，给喂奶也不乐意。 最后是高婶拿着她自己的包裹，推着推车，林小北抱着一帆让他继续睡。不愧是大城市中的大城市，车站里人特别多。高婶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景，紧紧跟着余酒和林小北，生怕走丢了。余酒前几年跑销售也见识不少，但是这次不一样，他媳妇儿和孩子都跟着呢，得护好，所以基本就是余酒在前边开路，林小北抱着孩子紧贴着他，高婶跟在林小北后边。 至于庄何，行李少，刚刚还和余酒他们一块儿下车，一转眼功夫，他和带来的兄弟换了一边远离余酒他们跑了。 跟着一起跑的兄弟不理解：“庄哥，咱们怎么跟做贼似的？干嘛不和他们一块儿？还能做个伴。” 庄何梗住：可不就是做贼了吗？ 好不容易从人潮里出了站，出了站到处都是人和车。余酒掏出口袋里折叠的地图研究了好一会儿，“咱们先去招待所，直接去离学校最近的那家，坐3路公交车到终点站。” 去公交站的路上，看到附近国营饭店门前有热腾腾的包子卖，余酒让她们在原地等一等，把行李放了下来，就跑过去买了二十个包子。 好不容易才坐上了公交车，车上人还不算多，他们还能有位子坐。一人拿着两个包子啃，就连窝在余酒怀里的一帆也捧着个小半个包子啃得开心，小腿丫一晃一晃的。 从火车站到海市大学这边，坐公交车也坐了一个多小时。海市大学这边附近还有好几个学校，相当于一个大学城了。学校这边不近市中心，以后进城也挺难的。 下了公交车走了十多分钟才找到招待所，实在是位置太偏僻，从外边看也破破旧旧的，门口“招待所”的牌子都掉了一块，变成了“召待所”。里边没什么客人，前台的小姑娘闲得在织毛衣。 余酒带着几人的证明过去办理入住，前台的小姑娘疑惑地反复看他们的证明，“你们是今年的新生？今年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有下吧？” “我们是去年考上的，正巧孩子出生的时间和开学时间撞上了，所以和学校打了申请今年九月才入学。呐，这是学校给的证明。”林小北上前答疑。 “怪不得呢。行，要住几天？”前台小姑娘核对证件没问题了，才还给他们。 余酒沉思了一下，“我们先定三天，开两间房，一间双人间一间单人间，要住得近的，有吗？” 前台查了查，点头，“行，就三楼305和306吧。三天总共四块二，不包吃的，要买吃的在招待所后边的巷子里有卖吃的，或者往前走个一公里，有个国营饭店。” “谢谢同志了。”余酒掏出钱给前台，顺道问：“是这样，我们夫妻俩带着孩子过来上学，住在学校不方便，您知道这附近有没有租房子的吗？” 前台小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声说道：“你去后边的巷子里，有家做木工的，你找老板。就说是招待所的姑娘介绍的。” 余酒冲她感谢了一番，这才拿着钥匙拎起行李去房间安顿。 两间房是挨着的，余酒把305这个单人房的钥匙给了姚婶，说了等会儿中午再一起去饭店吃饭。在火车上吃的都不咋好吃，得去吃点好的。 他们这边的房间大一点，是双人间，有两张床。就是怕一帆尿床上了还能有另一张床可以睡，余酒这想得太周到了。一帆一被放到床上就一骨碌地翻了小身板趴着，还舒服地叹了声气，这个惬意的小模样，把余酒和林小北乐得不行。 终于来了海市，但是还是有点不真实。 余酒靠过去拉住林小北的手摩挲，他以前是真的没有想过自己能考上大学走了出来，拿到通知书的时候也没有那种真实感，直到现在他们终于来到了这个城市，虽然一切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很多未知的麻烦，但是像是心终于才落到实处。 “怎么啦？”林小北难得见他这么茫然的样子，脑袋靠了过去。俩人坐在床边对着开着的窗户，从这里能看到外边湛蓝的天空。 “没什么，就是觉得能和你在一起真的太好了。”一见钟情的姑娘最后成了他的新娘，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一直被细细密密地被温暖着，和她有了这么可爱的宝宝，因为她还考上了大学。 多愁善感的余酒也这么动人，林小北轻笑了下，反手握住他的手。 正是深情满满的氛围，身后努力抬着小脑袋笑的一帆见爸妈背着他排排坐，不满意没人理他，小手拍拍床，“啊啊啊”地大叫。 林小北和余酒默契地同时回头，一帆看到爸爸妈妈都回过头来，愣了一下，接着就换上了甜甜的笑，小腿踢腾着表达他的开心：爸爸妈妈终于来理我了。 余酒把他抱起来放怀里坐着，林小北挨过去靠在余酒肩上，一家三口看着窗外的蓝天各自神游天际。 海市的这个夏天也很美好呢。 第八十一章 中午去招待所前边的国营饭店吃过饭, 余酒把他们送回招待所里，自己就出去找房子去了。 这片地方不愧是郊区，和他们在公社住的差不多, 不过这里人还少一点。招待所马路对面再往前走500米, 就是海市大学的正门, 如果住在这边的话确实方便很多。 余酒走到招待所后边的巷子, 突然出现个看着就是外地人的小伙子，大家都在侧目看他。余酒发现这里吃的还不少，很多都是各种小吃，想来就是这边学生多, 所以这边的居民在自己家里做些吃的卖给学生挣些钱。估计是因为被征收了那么多地来建大学城，这里的人没什么做农活的, 最多在自己家附近的空地上种点蔬菜。 余酒直接找到了招待所前台说的做木工的木匠家, 大门敞开着, 木匠就在里边敲敲钉钉，看到余酒进来, 就问：“要做些什么东西？”木匠看着面相有些凶, 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见余酒穿得干干净净不像住在附近的。 “我想在附近租个房子，招待所前台的女同志跟我说来这儿找您。”余酒开门见山地说道。早点找好房子，早点收拾好可以住进去, 住在招待所里吃饭洗漱都不方便。 木匠停下手里的活，拍了拍身上的木屑, 定定地看着他, “你是哪儿的人？来这边做什么的？” “我从桂省来的, 我和我爱人考上了对面海市大学, 去年考上的, 刚好孩子出生了赶不上开学，和学校申请了九月份才入学。家里也没个长辈帮忙，就把孩子也带着过来了。住在学校不方便，所以想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住。”余酒解释道。 木匠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就是你和你媳妇儿还有孩子三个人，想租个多大的？”转身进里屋翻了一串钥匙出来。 “还有个婶子是我们请来帮忙带孩子的，您看看有没有些小院子？” 木匠领着他出去，把家门关上，背着手在前边带路，边走边说：“你要租个院子那要贵些咯，你们三个大人，只有一房的小院子不够住，两个房间的院子都没了，去年就有，全租给你们学校的学生了，都是拖家带口过来的。还有一三个房间的院子，大一些，但是也贵，要十八块钱一个月。听说你们大学生上学还有十几块钱补贴，你要是不差钱你就租了。不是我跟你吹，在这一片儿，我这儿的房子是最好的，也是最便宜的。还有便宜的那你得往下边的村里找了，那里便宜，不过离学校也远，走路差不多要四十分钟。”推销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这一片的房子基本都是交到了金叔这里统一出租，他就收点辛苦费。这里原来是个村，很多本地人搬走了或者是在市中心做工不常回来，这一片空了不少房子，是因为恢复高考这边大学城多了不少学生才慢慢热闹起来。金叔家在这一片有威望，大家伙都信他，把房子交给他统一出租就是怕有人随意哄抬房价招人眼红。 余酒也没接话，只说：“一个房间的咱就不去看了，直接去看三个房的院子吧，我看看合不合适先。” 人家木匠确实说的不假，这个院子看着是挺大的，比他们在公社那租的院子还大一些。三个房间，一个厨房，院子里边还用砖圈出来一块长方形的地种了一排的花，里边收拾得干净整洁，家具看着半旧不新，但床架、书桌柜子都有，就中间的堂屋空空荡荡。 最最让余酒满意的就是这里自带厕所，听说是这边基本家家里边都自己建的厕所，公厕很少。以后上厕所不用跑到外边去，挺好的。厕所就在进院门右手边的角落里，和正对院门的房子以及在院子左边的厨房都不靠近，反而是和那一块花地挨着。 余酒对整个院子挺满意的，住进来稍微收拾一下，在厨房边上搭个小房间用来洗澡用，再买些日用品进来就行。唯一不好的就是这边没有水井，打水都是巷子口外边的那排水龙头去接，好的就是这个院子离得近。 木匠又给介绍说这附近住的基本都是海市的学生，现在还放着暑假很多人回家去了，等开学来了这里就热闹了。 余酒看了里边的布局和家具，又在院子附近逛了逛。院子就在巷子口这，出去方便得很，出了巷子走到马路边，对面就是海市大学的正门，从这里走去学校最多也就五分钟的事儿。 “你看这院子行不行？要定就要赶紧的了，过个十来天又有一批大学生来上学了，房子不愁没人租的。” 余酒还是没表态说要不要，只一脸为难纠结：“叔，我们也是从外地大老远来的，但是您也知道桂省比海市穷多了，我和我媳妇儿要养自己还得养孩子，这个房子确实太贵了，您看能不能再少点？” 木匠又侧目看看他，穿得整齐干净，但是也没看出是个有钱的，沉思了许久，才道：“那就十六块钱一个月。” “凑个整，十五块吧。您看，我这夫妻俩要上学，还从老家请了个婶子过来帮带孩子，也得给人家工钱啊是不是？学校有补贴，这又租房又请人的，都不够我们一家一个月开销的。咱们在这里读书得读四年，这一租就是四年，也省得您经常得带人来看房子，是不是？” “行吧，那就十五租给你了。咱们这儿都是三个月交一次房租，今天是6号，三个月的我也不收多你的，你给四十块就成。你叫我金叔吧，以后每三个月你去我铺子里交租就成。”金叔也爽快，从那一大串钥匙里解出了这个院子的钥匙递给他，“咱们这儿没那么多事儿，不搞什么合同，大家和和气气有事情好好商量，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但要是跟我耍横，我这一片都是自己人，不怕人闹事。”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想钻漏洞给我搞事情，不然分分钟锤死你。 余酒拿到钥匙，也从内口袋里掏出钱，数了四张大团结给金叔，“这个您放心，我们就想找个落脚点，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事可能还得麻烦您搭把手，不会惹是生非。我叫余酒，金叔叫我小余就成。哦对了，我们过来也没带什么东西，想买些日用品，这附近有没有卖的？” 这么大一块儿居民区，余酒不信这边没人暗地里搞点小生意。 金叔收了钱，点了又点，觉得余酒这人也敞亮，心里满意得很。做生意嘛，和气生财最重要。“待会你跟我回去，我带你去。” “诶好。谢谢金叔了。” 跟着金叔又返回去招待所后边的巷子，拐了几道弯才到一间大院子门前。金叔上门去敲门，等了三、四分钟才有脚步声传来，声音在门后止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开门，招呼他们赶紧进去，又探头往左右两边看了看，把门关上。 “瞧你这做贼心虚的样儿，这片儿没人举报，怕什么？”金叔没好气地数落道。 开门的人是个瘦瘦弱弱的矮小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不是一时半会儿没给改过来吗。”以前没有做些倒卖小生意，都有人动不动闯进来搜查，他也是被吓怕了。现在看附近邻居都悄悄做起了小买卖，他媳妇儿怂恿他去进些日用品回来卖个差价，别说，还赚了不少。 金叔给余酒介绍道：“你叫他瘦猴吧，他这里东西最齐全，以后要买些什么日用品过来这边买，这边都是我们自己人，安全。” “这是刚来租房的吧？要些什么你进去挑吧。金叔带过来的，肯定给你最优惠的价格。”这半年来的生意很多都是来这边租房住的大学生照顾的，还得多亏金叔都把人往他这里带，不然生意也没这么好。说完，指了指院子左边的两间房间，“锅碗瓢盆还有少数的大件都在这间屋子，另外一间屋子都是些琐碎品，架子上都贴了纸条写有分类。你挑好了拿出来放外边，待会我帮你送过去。” 这个服务意识可真是够强的，里边布局人性化，还包送货上门。 余酒一头扎进去，挑挑选选，搬了不少东西出来。锅碗瓢盆，凉席，还有搞卫生用的扫把，洗漱用品，装水的大水桶都要了两个。柴米油盐酱醋茶没有柴，这边人家都是烧炉子做饭。至于那些大件，还真不少。他们家的收音机是和冬□□物一起寄过来的，还没有到。余酒想在这边买辆自行车，但是瘦猴这儿没有。 东西搬到屋檐下边，整整一堆。瘦猴拿称出来，有的论斤卖有的论件卖，这买完一堆东西整整要花七十块钱。瘦猴见他要得多，又是金叔带过来的，打了个折扣，收六十三块钱。余酒又掏出钱点清了给付了。又和金叔预定了一套简易的木沙发，用来放堂屋的。他们一家起码要在这儿住四年不是住四个月，要是只有他自己倒不用这么麻烦，随便对付也能过，但是孩子媳妇儿都在，总不能让他们也跟着凑合。 金叔看他这么讲究，嘀咕了几句：“你这小子看着挺阔绰的，刚刚和我讲价这么厉害。”说是这么说，但是也没反悔。十五块钱租出去也不亏的。 余酒当没听到金叔的话，随和地笑了笑，跟着瘦猴一块儿把买的东西收拾进两个大筐里，放在木推车上推去刚租下的院子。 要不怎么大家都愿意去瘦猴那儿买东西呢，帮忙送了过来，还动手帮忙卸货，顺道也帮着余酒挪家具换到满意的方向。 等人走了，余酒擦了擦汗，掏出裤袋里的手表一看，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拎起买回来的两个大水桶出门左转，在这边一排水龙头下接水。 这个时候也准备到饭点了，附近住的人也拎着水桶出来打水，看到余酒这个陌生的脸庞，大家也不觉得排斥，反而还热情地问：“看你脸生，是刚搬进来的住的吧？” “诶是，刚搬过来，还在收拾。” “那你要早点打水了，这边早上六点到八点，下午四点到七点才有水，其他时间没得水的哈。”婶子提醒他。 余酒赶紧道谢：“谢谢婶子了，您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水桶有他一半高，还宽，他一回就先挪一个，旁边来接水的男人看到了，二话不说就上前搭手，帮着一起扛了回去，另外一桶也是。余酒赶忙道谢：“太感谢了，不过不好意思，家里还没开始收拾，什么也不齐全。不然得请大哥您进来喝杯茶。” “没事，都住这附近，搭把手的事情。”人家毫不在意地拍拍手就走了。 看了看放在院子里盖上桶盖的两大桶水，余酒舒心地笑了下：租这里贵是贵了点，但是院子宽敞，邻里人都还不错，也值得。 余酒把东西快速地归整了一番，就回了招待所。忙了一天浑身脏兮兮的，他就跟林小北说已经租好房子了，也买了常用的日用品，等明天再过去收拾收拾就可以搬进去了。一帆伸着手要他抱抱，他也没上前去，找了自己的衣服出来去了走廊尽头那洗澡。 等晚上出去吃晚饭的时候，余酒才说了租的房子租金多少，位置怎么样等等。 林小北听了觉得挺好，开心道：“那咱们明天过去收拾一下，明天大概就能搬进去住了。” “是啊，里边应该有人打扫过，挺干净的，咱们就稍微收拾下。早点搬进去也好，住招待所不方便。” 连着高婶都对这个新租的院子充满了期待。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有些感慨，最开始有些酷酷沉默寡言生人勿近的余酒，也慢慢地圆滑主动，有了家庭这个担子，身上多了丈夫和父亲这两个角色，所以他也开始为了自己的小家和世俗打交道了。但是觉得真的很好啊~ 第八十二章 早上他们一家过来新房子这儿, 林小北一进门就先去看了厕所，是大众款蹲坑，但是好在可以冲水, 都是板砖砌成的, 也干干净净。到时候在这边放个水桶, 上完厕所冲一冲就还好。想了想, 觉得还能买个香薰包挂在这边去异味。 余酒买有扫把垃圾铲，抹布脸盆都有。林小北挑了个要放在厕所冲水用的水桶装水，和高婶俩人扫地，擦家具灶台, 每一扇门还有门框都仔仔细细地擦了。余酒则出门去找金叔，看看这边有没有人可以帮忙砌墙的, 要在厨房旁边弄个小房间用来洗澡用。 而一帆, 就坐在小推车里, 时不时地看看院子的花，时不时啃啃小手。 等林小北和高婶好不容易终于搞完了卫生, 又把各种物品陆续摆放好, 余酒终于满头大汗地回来了，还带着两个小伙子过来量用来洗澡的卫生间要做多大的。 这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余酒想着干脆今天就住进来了。于是和高婶返回招待所，收拾了行李退了房, 前台的小姑娘还好心地给他们退了一天的房钱。 余酒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去打水的时候都是提两个小一些的水桶去接水, 顺便问了出来打水的婶子这附近有没有卖菜卖肉的。这边住着的人确实热情, 知道他们是刚搬进来的, 就给指了在国营饭店往前面走一段路, 第一个岔口往里就有卖菜卖肉的。不过买肉的话得赶早, 下午去的都捞不着什么好的，最多剩些骨头和下水。 家里边的房间都收拾好了，铺好了凉席。一帆在里边大床上睡得香甜，外边三个大人正吃着来这边开伙的第一顿饭，没有买到肉，就两个蔬菜，一个炒鸡蛋，也吃得喷香。实在是海市这边的口味和他们桂省那边的口味差太多，他们吃不惯这边当地人做的饭菜。 接下来两天，慢慢地熟悉这边的情况，也慢慢地一点点往家里添东西。给家里房间换上了新的窗帘，院子里的卫生间也砌好了，还特意做了通水的道把洗澡后的水引到下水沟里。堂屋里的沙发也做好了，金叔带人搬过来的时候瞄了几眼这边的布局，还夸这家子是会享受的，看这小院子布置得挺好。 等忙完了家里的事情，余酒才去找瘦猴借了推车，去对面学校旁边的邮政所取寄过来的行李。都是冬天的棉衣棉裤和棉被，还有被棉被严严实实包在中间的收音机，东西也不少。 除了第一天是余酒去买的菜，后面几天都是高婶自己去买的菜，让她熟悉一下这边的情况，以后他们去上学了肯定顾不那么多，还是得高婶去买菜回来做饭。 余酒带过来的炒瓜子还剩不少，他带着林小北还有孩子去附近的邻居家串门，人家在家的都给抓两三把瓜子，算是认个脸。毕竟远亲不如近邻。 而高婶每天出去买菜打水总能碰上这附近的，一来二去的也认识了一些人。就是大家方言不通，普通话说得也不顺溜，交流起来磕磕碰碰的。好就好在这边是在郊区，这一片实际就是个村，村子里的人也没什么城里人高高在上的态度，大家相处起来也舒服。 终于安定了下来，林小北和余酒都给朋友们去信报平安，还有以后联系的地址。也没落下高婶，她不会写字，林小北就代笔帮她写了信，一同寄了回去。 这才八月十号，林小北想着离开学还有大半个月，就和余酒商量了想回杭市一趟看看。 余酒二话没说就应下了。 回去也没打算待几天，林小北和高婶说了这件事，让她留在这边看家，她和余酒带着孩子去。也给高婶留了钱做伙食费。高婶也没什么介意的，林老师下乡这么多年没回过家，现在带着丈夫孩子回去看看是应该的，带上她多个人也不方便。 隔天余酒和林小北就带着换洗衣物抱着孩子出门去了。从海市到杭市坐大巴要三个小时，而且学校附近就有去杭市的大巴。虽然坐火车时间更短，但是要换乘也麻烦得很，他们干脆就在这边坐大巴过去。 早上出发，到杭市的时候刚好中午赶上饭点。兴许是坐车坐多了她也习惯了，现在都基本不会晕车了。 在车站附近吃饱了，林小北掏出背着的挎包里的笔记本，翻出记下来的地址，看到旁边有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姑娘，上前问了路。也不知道这家人中途有没有搬家，直接找上门去还不知道谁在家呢。林小北直接带着余酒和孩子先去市机械厂找林海。 怎么说也是个大厂子的副厂长，去那儿找他准没错。 换乘两次公交车才辗转到了机械厂大门口，林小北去跟看门的大爷说道：“大爷，我过来找我爸，林海。麻烦您帮我通传一声。” 看门的大爷摇着大蒲扇上下打量她，有些质疑：“林副厂长家的儿子、女儿我都见过，我咋没见过你？” “您就说我叫林小北。我爸和我妈不是离婚了又再婚吗？跟着我爸的那大儿子是后妈带过来的，后妈和我爸又生了一个妹妹叫林静雅。” 见林小北说得一脸坦然，门卫大爷信了七八分，就说：“你先在这儿等着，我给挂个电话去说一声。”然后嘀咕着去旁边门卫室里打电话去了。嘴里的嘀咕小声，但是也被林小北听了去：“咋不知道林副厂长还离过婚呢？还以为林前是亲儿子呢。” 林小北默默地翻个白眼，林前，徐前。这个便宜大哥可不就是后妈徐燕带过来的儿子，她记得刚穿过来的时候他还叫徐前，没想到现在已经改了姓了。也是，要不是改了姓认了林海当爸，怎么可能挤兑她这个亲生去了乡下还娶了厂长的女儿。 很快，门卫大爷小跑着过来，一脸笑容地说道：“诶哟，还真是林副厂长的闺女啊。林副厂长现在赶过来了，您稍等。诶，这边晒，过来休息室这边吹风扇来。” 林小北和余酒就坐在门卫休息室里吹着风扇等。 门卫大爷看来是真的太无聊，好不容易逮着点八卦就想打破沙锅问到底。“这是你丈夫和孩子吧？小伙子长得真俊，这娃娃瞧着壮实。您这是从哪回来的？平时也没见着您过来厂里走动啊。” 既然这么八卦，林小北就满足大爷的八卦之魂。“嗐，没办法。十七岁高中毕业出来，家里都给找好工作了，没想到说好给我的工作给了后妈带过来的大哥，这不，我就下乡去了。去的桂省一个山旮旯里，偏远得很，回来一趟起码得两天两夜，也难。我这大哥真是命好啊，死了亲爹找个后爹对他比对亲女儿都好。听说还攀上了厂长做亲戚是不是？后妈进门的时候大家都说后妈和带来的大哥精明，我还不信，瞧瞧，这不打脸了吗？” 余酒看她那一副苦大仇深的小表情，怕忍不住笑场，抱着儿子转了个身背过去。 门卫大爷是想八卦，但是没想到这个消息这么劲爆，合着这就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了呗，对林小北也多了几分同情。等林海小跑着出来的时候，门卫大爷看到他见着女儿满脸笑容的样子都觉得太假，要是真疼爱自己女儿怎么还让自己亲女儿下乡，没血缘的反而留在身边安排了工作？一想到他是靠着儿女联姻攀上了厂长这个亲家，好像又有点明白了什么。 林小北对林海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看着一副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男人，和她在现代的亲爸长得真像。 “闺女，可算是回来了。”林海看到林小北的时候眼睛都红了，想着一别就是六年都不曾见过面，看着自己女儿突然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学生一下子就已经这么大了。 林小北相信他这个时候的感伤是真的，但是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把给亲女儿的工作机会拿去给新老婆带来的儿子，不然的话怎么和厂长攀亲戚往上爬呢。 “是啊，正好有空过来看看。”林小北淡淡地说道，“这是我丈夫余酒，还有我儿子，一帆。” 林海这才注意到旁边抱着孩子的余酒，虽然之前他们也寄过结婚的照片过来，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还有女婿怀里抱着的娃娃，这是他亲外孙，小脸长得和闺女小时候真像。林海想伸手去抱，一帆立刻扭头扒住爸爸的脖子不让抱。 “这娃娃长得像你小时候。走走走，咱回家去。”林海乐呵呵地带路，路上还在问：“从南市过来坐车也累了吧，回家让你阿姨给你做好吃的补补，有几天假期？在家多待几天。” “还好，我们从海市过来的。我和余酒去年考上了海市大学，和学校申请了延迟入学，是过去上学的。在那边安顿好了，就想着过来杭市看看。” “真的？”林海猛地回头惊喜地搓手，“这都考上大学了？诶呀，这么大件喜事儿怎么都不来信说一声给我，好啊，还考上的是海市大学。以后读完出来都能进大单位。杭市大学也不错，要当时考这边多好，还能经常回家里来。”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林小北心想，我敢常去怕你家的门不敢常开。 “咱们家也有大学生了，这得和你爷爷奶奶说一声，在家里好好吃一顿。”林海自己都已经计划好了。有一说一，靠着大儿子和厂长家攀上亲戚是高兴，但是总归不是自己家亲生的，现在林小北这个亲生的女儿这么争气，他高兴得很。 走到还有些印象的小白楼门前，没等林海掏出钥匙，里边一阵熟悉的声音就传来了，“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待会你去前边买点牛肉咱家晚上......”套着围裙出来开门的徐燕话突然止住了，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跟着林海回来的是林小北。 “阿姨不认得我了？”林小北笑吟吟地看着她。 徐燕赶紧擦了擦手，收起震惊的表情，赶紧说道：“几年没见，小北长得越发好看了，阿姨一下子没认出来。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林海板起了脸，“我闺女想回来就回来了。小北和余酒考上了海市大学，去海市那边安顿下来了就过来看我来了。你别忙活了，等会儿去饭店那买几个下酒菜回来，顺道去大哥家里喊爸妈过来，小北和余酒考上大学了，咱们家里好好吃一顿。”说完，带着余酒和林小北进门去，见徐燕还愣在门口，催促道：“想什么呢，赶紧去。” 徐燕缓了缓才接受林小北带着丈夫和孩子回家来这个事实，但是对于林小北居然和余酒都考上了大学这件事酸得不行。脱下围裙往院子的栅栏上一甩，就出门买菜喊公公婆婆了。 客厅里徐燕和林海十二岁的女儿林静雅还有三岁多的小儿子林小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人的穿着人家一看就是家境殷实的。见着林小北他们进来，林静雅对林小北这个大姐隐约还有点印象，而林小勇看到林海就扑了过来要抱，还问道：“他们是谁？来咱们家做什么？” 林海怕林小北听了介意，赶紧说道：“这是你大姐，还有你姐夫。” “我只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怎么还有个大姐？姐姐是谁家的？”林小勇疑惑。 余酒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在人家家里，真想上手教他做人。 “我就是这家的，怎么了，你妈没告诉你爸爸在她前边还有个老婆？”林小北没好气地说：“这阿姨真是的，我之前可没少寄水果干回来给她吃啊，不说她谢谢我，提都不提一句？要是没我，她亲儿子现在不知道在哪个村里下田干活呢。” 林海赶紧过来安慰说是孩子年纪太小不认人。 第八十三章 许是看到林小比这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林静雅和林小勇都不敢上前闹腾，直到徐燕提着一大袋熟菜回来，才跑上去一人拉住一边的衣角。 后边林小北的爷爷奶奶还有大伯大伯母、堂弟也跟着一块儿来了。大伯大伯母家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大儿子成了家现在和老婆搬去单位房住了, 大女儿也嫁了出去, 剩个比林小北小五岁的小儿子还住在家里。 林小北猜也知道原主和家里的这些亲戚关系都不算多好, 不然怎么当时工作机会都被拿去给别人家的孩子了都无动于衷，所以也不怕过来打什么交道，反正也就是随便寒暄几句的事情，用不着多上心。 一一问过人, 林小北就不说话了，挨着余酒坐沙发上, 拉张凳子坐到电视机旁边东按按西按按, 挨个换台看,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节目，找半天才翻到个适合小孩子的节目看。一帆第一次见电视机, 连手指都忘了啃, 定定地看着电视里的画面。 林伯母坐到他们旁边，夸林小北眼光好找了个这么俊的姑爷，还说一帆养得好。然后又说她小儿子林坤去年参加了高考差一点没考上，今年也差一点, 问他们学习有什么方法，看能不能教教林坤。 “多背书, 多刷题。”林小北干巴巴地说道。转头看到自己儿子看着电视里的画面笑, 也忍不住被他的笑容感染, 帮他擦了擦口水, “是不是很好看呀？等咱们回去了也买台电视机给宝宝看好不好？” 听到妈妈来跟自己说话, 一帆手舞足蹈地“呜呜”对话，又接着看电视憨憨地笑着。小脚丫在他爸的大腿上来回蹦跶。 徐燕听了这句话心里不屑：考上大学还不是乡下来的，能有什么钱买电视？！ 因为林小北和余酒考上大学，林爷爷和林奶奶倒是对他们一家三口慈祥了不少，还给一帆包了个小红包。 等到差不多吃饭的时候，徐前，哦不，林前带着他老婆白雪也回来吃饭了。这两口子现在还住在家里，所以这边两层楼高的小白楼，林海徐燕带着小儿子住一间，林前夫妻俩住一间，林静雅一间，剩一个空的房间出来。林小北没打算住外边，就理所当然地等徐燕去给他们准备床铺。 “这就是下乡了的大姑吧？听说好几年没回来了，今天怎么突然来了？”白雪看见林小北这一家就冒火气。今天下午厂子里到处都有人在窃窃私语，她还以为是厂子里又有什么八卦新闻了。没想到主人公是自己的丈夫！ 厂子里的人都在传林前就是为了搭上她家才改了姓，跟着亲妈改嫁过来林家，还把人家的亲女儿的工作机会抢走，自己在城里享福人家亲女儿在乡下受苦。这一说，不仅嘲笑给别人养儿子，还说徐燕是个厉害人看着人温和善良背地里阴人家前妻留下的女儿，林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还是和她关系好的小姐妹告诉她的，不然厂子里的人顾忌着她爸和她公公都是厂子里的领导，不可能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 “我自己家我还不能回来了？别人家的儿子拖家带口的住在这儿都得，我这亲生的回来住几天不应该？”林小北才不跟她客气，送上门来找怼她才不放过。这家人后面怎么起矛盾和她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待几天拍拍屁股就走人，大不了以后就不来了。 这话把徐燕、林前和白雪都说得冒火气，徐燕气得手拿着筷子都在抖，林前想出声教训几句又看见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几人自顾自地吃菜，完全没打算说林小北，觉得自己在家地位尴尬只能把气咽了下去。 林爷爷林奶奶和林小北关系不亲，和林前就更加不亲了。老两口一直都是跟着大儿子一家住的，小儿子家这边管都不管，就徐燕给林海生了林小勇的时候特意过来看一下，平时没事也不会登门来。 徐燕忍了又忍，见余酒完全没事人一样抱孩子吃饭，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北这脾气还是这么冲，以前在自己家也就算了，嫁了人去了别人家可不兴这样，在家里我和你爸都舍不得说你，在婆婆家可是要被婆婆嫌弃的。姑爷你也多担待，咱们家小北的脾气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了。” 谁知余酒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要不怎么说我和小北绝配呢，我家里就我一个，没有长辈管，家里都她说了算。阿姨也知道做人家儿媳妇不容易，您这当上婆婆了，对自己儿媳妇应该更好吧？哦对了，大哥结婚三年了吧？怎么还没要个孩子？事业是要忙，孩子也得抓紧时间要啊是不是？你看我和小北上大学都能带着孩子一块儿去呢，你们条件比我们好，还有两边爸妈帮着，我和小北都没个长辈，靠自己都能带好娃。” 诶呀呀，还是自家老公给力啊，一出马就是大伤害。林小北加了个烧鸭腿放余酒的碗里，笑嘻嘻地道：“少说话，赶紧吃饭。” 这下没人再敢出声挑衅他们了。 林海为了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转移话题问他们这些年的情况，还有以后上大学住哪里两个人怎么带孩子。说着说着，觉得两个小年轻带着个娃上学也不容易，就说等回去的时候给点生活费他们。 之前林小北对林海给的钱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现在自己能赚钱了，也不稀罕他这点了，“不用，余酒在咱们那边厂子当了几年的销售主任，我做老师也有工资，攒了不少。哦还有，我出了一套高考复习资料，每个月都有出版费，我们家不差钱。”就是故意显摆的。 众人纷纷咋舌。 林伯母很会抓重点，双眼放光地问：“是什么资料？可以给你堂弟一份吗？” “南市出版社出的，那边都有卖吧。我这肯定没有啊，伯母要买托人过去买一份就是了。”林小北完全不说帮忙找人帮忙寄一份过来，林伯母看她这副神气的样子简直气得想抽她。 徐燕又开始酸了，“要不怎么说女生外向呢，小北刚下乡的时候你爸没少给你寄钱寄吃的，挣了钱怎么不给你爸孝敬一点？” “是啊大姑，我和你大哥还每个月给家里十块钱生活费呢。”白雪附和道。 “怎么着，我还以为那是补偿给我的呢，城里一份正式工一个月得有三四十块钱吧，一年下来就四百了，我寻思着家里也就给了不到一千块，这还包括给我的嫁妆呢。也就我爸这么伟大了，让自己亲女儿下乡去种田种地，老婆前夫的儿子好好养着，这不把工作给了别人家的儿子，可不就是亏心嘛，只能自己掏钱补贴我了。爸你放心，等你以后老了，这一千块钱我都当给你的养老钱，一个月寄一点给你。” 余酒抿了抿嘴，抬头表态：“应该的，养老钱是应该给。” 自己媳妇儿这些年温温和和的，现在这个伶牙俐齿的模样也怪招人稀罕的。 绕来绕去就是之前抢工作的事情，林海觉得亏心不好说什么，徐燕和林前理亏更加没立场说话。至于白雪，现在林小北回来把家里关系捅破了，说白了，这是人家林家的家，她和林前其实就是个外人。 这一顿饭余酒和林小北吃得开开心心，看见不喜欢的人吃瘪就是下饭。 一连待了三天，这三天林小北把恶毒继女的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使唤徐燕做这做那十分自然，一点不如意就要去门口吹吹风晒晒太阳，遇到上来说话的邻居就要多说几遍这些年下乡去了，以及当初为什么下的乡。这下可好，以前大家不知道什么情况，现在都知道了是徐燕这个后妈把继女的工作抢给了自己改嫁带过来的儿子。 把徐燕气得白天都带着小儿子去单位上班，下班到点了也在外边溜达许久才回来。林前和白雪去了单位被人指指点点也气得恼火。 林小北气也撒得差不多了，她没想到还能有什么招可以气他们，准备明天就和余酒回海市去了。住别人家里总归不那么顺心，还是自己的窝最舒服。 没想到还有个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钟琴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林小北，在她们不远处，余酒抱着孩子晃悠，眼睛却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 “你不是林小北，你是谁，从哪儿来的？”钟琴突然问道。 林小北心里咯噔一下，又好笑地反问：“我不是林小北我还能是谁？你讲的这些什么鬼话。” “原来的林小北，下乡之后一直都是在下地干活，没有当上小学老师，没有认识余酒这个人，而是和秦远森谈对象，直到1977年恢复高考，秦远森考上大学回了城，林小北落了榜只能继续留在乡下。林海也没有给她找工作机会，甚至在她后面生病时不顾她的来信求救，让她死在了乡下。原来的林小北是考上了大学的，你知道她为什么是落了榜吗？因为秦远森把她的通知书藏了起来，就是为了骗她的积蓄好让自己上大学。你不是林小北，原来的轨迹不应该是这样的，所以你到底是谁？” 对上钟琴通红的双眼，林小北眼里的震惊没藏住，“那你又是谁？” “我？我在乡下患了流感，下地做工太累没钱去治，病死在了81年的除夕夜。可能是老天都看出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再醒过来我就成了钟琴。” 林小北缓了好久才消化这个消息：所以，她现在这个身体和灵魂还分开了？ “那原来的钟琴呢？” “她上山挖草药，不小心失足摔下来磕到脑袋没了。本来村里人都要把人抬去埋了，我变成她之后又醒了过来。” 俩人都沉默了。 “那你呢？你是谁？”钟琴又问。 “我也不知道，从在医院醒过来我就在这儿了，前面的事情我也不记得了。”林小北不敢说自己是未来来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事情只能深埋心底，不能挑战人性。要被人知道了她是从未来来的，谁知道会不会因此被人各种威胁套消息。谁掌握未来发展趋势，就能早别人一步抓住机遇，搞不好被抓去当作外星人一样研究都是有可能的。 钟琴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你说会不会你就是原来的钟琴？因为摔下去被撞到了脑袋所以不记得原来的事情了？所以正好是你变成了林小北，而我变成了钟琴！” 讲得好有道理！！！她决定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你这么说倒是很有可能，不然为什么是我们有了这种奇遇呢？！”林小北眼睛一亮，像是解开了自己这些年的困惑。 钟琴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个真相，俩人同病相怜，钟琴对林小北就更加亲近，欣慰地笑道：“在我的原来的记忆里，余酒是大队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他家的情况我大概也知道，家里那边亲生的长辈管不到你们这边，他看着也是个知上进会照顾人的，你能和他走到一块儿我真为你高兴。一帆也可爱，难得把人生过得圆满，要好好过日子。别的不用管，林家，以后就别来了。我这个人记仇，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早晚收拾林家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说这些话，林小北觉得有些心酸又心疼。 “那你呢，现在过得好不好？” 钟琴幸福地笑着，“很好，我现在在读大学，也和之前谈的对象结婚了。他这几天下乡跑业务去了，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带他去海市看你。” “好啊，有空去海市玩，我们在那边租了个院子，欢迎你来做客。” “行，一言为定了。” 第八十四章 解开了一些疑惑, 也不枉来杭市跑一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和钟琴见面的第二天，林小北和余酒带着孩子走了, 走之前林小北去信用社取了一千块钱现金给林海, 看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林小北觉得可笑, “前面你给我寄过去的钱算是我借的，多出来的就当作是利息了。以后就不来了，你自己多保重吧。” 之前还能念着不管怎样自己占用了别人家女儿的身体，刚穿过来那一两年也靠着人家的物资少吃了很多苦, 养老该给的还是要给。现在人家原来的女儿还在呢，而且还想着搞垮他们, 自己上赶着帮养老算是怎么回事？ 林海不缺前妻的一个女儿, 后边还有亲生的一儿一女, 自己借着继子的婚事谋了个好岗位，小日子过得不知道多滋润, 不然怎么在前面三年都没想着继续和她联系？ 确实如她所想, 林海也就是难过那么一两天，很快又被家里两个孩子的零散琐事分走了注意力，突然回来又突然离开的大女儿就像是生活里的匆匆过客，走了也就忘了。 回到海市第三天, 他们收到了乔菁菁写的信，信里说她和余昌都考上了, 乔菁菁考得不错但是想和江然在一块就也报了江然在的大专, 余昌考上了海市这边的大专, 和他们学校也算近, 都在这一片郊区里, 不过坐公交也要差不多半小时。 信里说今年青山公社的高考录取率又提高了一大截，考上的足足有四十九人，比去年最终考上的翻了一倍，钱书记可出大风头了，升职调去了县里做副县长兼任教育局局长。公社里把考上的学生名单张贴到了公告栏里，乔菁菁抄写了一份录取名单给她看，秦远森和覃丹也考上了，还都是省城的师范学校。 一言难尽，秦远森这个祸害。 藏对象通知书这个招一用就是两辈子，真是绝了。好在这次对上的是赵铭惠，踢到了铁板，不然真的能把人给膈应死，踩着别人的前程往上爬，要是换做她，知道了真相能把他锤到泥里去。 余昌要来海市读书，他也给余酒写了信寄过来，余红军和方雪要请假送他来学校，说要来他们这边住几天。住是住不下他们一家三口了，等人来了让他们去附近的招待所住，吃饭倒是可以过来这边吃。 余红军和方雪人是不厚道，不过她和余酒也不是什么非要计较这点仇怨的人，省得余昌夹在中间不好做。来就来呗，不来搞事情什么都好说，来搞事情那她就不和他们客气了。 把来信收了起来，林小北和余酒坐沙发上看一帆练习自己坐，不需要别人扶着，小身子端坐在那儿，自顾自地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小小的脑袋里装着什么，整天乐呵呵的。 高婶就坐一旁给一帆做衣服，小孩子见风长，他冬天的衣服几乎没有，海市这边的冬天又比桂省那边冷很多，棉衣棉裤棉袜什么的都要准备起来了。这个时候就很怀念后世的羽绒服了，轻便又暖和，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要是有的话大人孩子都想买一件。 趁着还没有开学，他们都坐公交去了市中心逛街。海市不愧是仅次于北京的大都市，城里繁华热闹得很，马路上小车也不少。这里百货商店的商品那才叫一个琳琅满目。而华侨商店的东西又比百货商店的更丰富，但是他们没有外汇券、侨汇卡，也进不去买东西。 不过倒是在一家服装店里买到了羽绒服，其他省份的品牌，不管是哪个省，总归是咱们自己国家的本土民族品牌。林小北摸了摸衣料，确实和后世的差不多，这个时候没有那么多设计元素，衣服就是很普通的款式，更显得简朴大方，分有长款和短款，成人小孩的都有。摆放羽绒服的这块区域立有一块牌，上边写着“清仓处理，成人款一件四十五，儿童款一件三十”。 想想他们那时候在南市买一件呢子大衣都五十多呢。出版社那边每个月都往他们的账户里打出版费，里面的存款够他们过得舒服了，这边冬天冷，这点钱不能省。 林小北上手去摸的时候，一旁的售货员一直盯着她，生怕她把衣服给弄坏了。或许是看他们这一家四口人，穿得都普普通通，不像是能买得起几十块钱一件羽绒服的人。 先去挑了两件适合一、两岁小朋友穿的羽绒服，一件黑色一件深灰色，已经是最小码了，估计今年冬天穿着还有点宽松，不过到时候里边再穿毛衣也差不多。然后跟售货员说：“帮我找找适合咱家婶子穿的衣服，要一件长款一件短款的，婶子自己选颜色吧。” “诶好嘞。”售货员换上笑容转身去翻找适合的衣服过来。 等售货员转身过去了，高婶赶紧拉住林小北，“不用给我买，你们买就成。这衣服太贵了，我从家里带有棉衣过来，还好好的，用不着那么多。” 林小北安抚她道：“高婶来了咱们家帮忙，以后少不得您照顾家里，都是一家人，我们都穿新衣服你没有这多不好。再说了，海市这边气候和咱们那边不一样，这里冬天最冷的时候还有可能下雪，过冬光靠棉衣还不够。您就别和我们客气了，我和余酒都买得起。” 高婶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道：“那买一件就成，用不着买两件。” “买两件可以换着穿，这样衣服没那么容易坏。趁现在便宜咱就买了，也就是他们现在清仓做活动有这个价钱，估计平时都要七八十一件呢，算来还是咱们占便宜。”林小北说完就已经给自己挑好了，一长一短的两件黑色羽绒服，又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余酒的码数，也买了一长一短两件黑色的。款式没得挑，颜色也就黑色最好看，省得还要纠结了。 平白得了两件价值九十块钱的新衣服，高婶虽说心疼钱，但是心里一直开心着。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人家请她来包吃包住给工钱不说，还给她买衣服，这份妥帖的心意真的让人没法不动容。 难得有这么个大客户，一下子买了六件成人款两件儿童款羽绒服，一下子付了330元。看着人家年纪不大，三百多块钱花出去眼睛都不眨，售货员都酸冒泡了。 进城一趟不容易，他们基本逛了半天的百货商场买了一大袋纸尿布，又去这边的公园待了一下午，才乘着傍晚的霞光回郊区。 回去的时候大包拎着，她把脑袋靠在余酒的肩膀上，心里笑道：还是回村里待着舒服呀。城里不适合她，偶尔出来挥霍一下就得了。 接近开学，租在附近的大学生们也陆续回来了，这边几条巷子开始热闹起来，每到饭点各家上空就飘起了炊烟，有些厨艺好的可把隔壁家的邻居给馋死了。余酒下厨的时候，饭菜的香味经常把经过的人勾得止住了脚步。 余酒在家做了两天饭，红烧排骨，蜜汁烤鸡，蜜汁叉烧......把一帆馋得一直流口水，抓着一根水煮土豆条啃得津津有味，而他对面的爸妈和高奶奶一口一根炸薯条。估计他还以为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呢。 住在隔壁一个小院子的两夫妻带着孩子串门。男的叫陆杨，女的叫熊嘉，小女孩叫陆优优。隔壁家住的一家三口也差不多是和他们家一样的情况，夫妻两个都是海市本地人，以前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学，青梅竹马长大，下乡到同一个地方后就在那里结婚成家还有了孩子，后来恢复高考俩人一起考到了海市大学。多年在外边，他们各自的家里都没有了他们的房间，所以就干脆在这边租了房子住。孩子都六岁多了，送去了附近的小学读书。 俩人前段时间去城里的大工厂做短工，把孩子送去了奶奶家，昨天才刚回来。发现隔壁的大院子有了人住，打水的时候闲聊问起才知道也是一对考上了海市大学的夫妻，也带着孩子。想着既是邻居，又是校友，就带着孩子上门拜访了。手里还提着一袋饼干。 在这边，多个朋友多条路。余酒和林小北乐意和学校的同学、周围的邻居打好关系。 把人迎了进来堂屋，林小北拿着刚炸好的薯条叫他们一起吃。 悠悠长得白白净净五官精致，还是个特别有礼貌的孩子，一进门就主动打招呼：“叔叔阿姨好，奶奶好，我叫悠悠。”进了门也乖巧地跟着爸爸妈妈，林小北让她拿薯条吃，她还先看向妈妈用眼神询问能不能吃。直到她妈妈说“吃吧，记得谢谢阿姨”，道了谢才拿起薯条吃。 看得出来陆杨和熊嘉俩人对孩子的教育是上了心的，把孩子教育得很好。 林小北一颗心都软了，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呢。可惜了，自己家这个是个臭小子。 刚被妈妈在心里默默嫌弃了一把的一帆把他手里啃过的白煮薯条伸向悠悠那边，小脸笑得要多甜有多甜。 瞬间林小北又被自己家傻白甜儿子萌哭了，算了算了，别人家的闺女好，自己家的儿子也不错的。 悠悠摇摇头，“弟弟吃。”一帆肉肉的实在是个大萌物，悠悠吃了几口薯条就搬了小凳子坐到一帆旁边，摸摸他的小手又摸摸他的小脚，还要时不时地陪他玩贴贴脸。“妈妈，弟弟真可爱，咱们把他带回家养吧。” 童言童语就是率真可爱，把几个大人都逗笑了。 陆杨和熊嘉都是性格开朗健谈的人，给他们两个准备入学的新生科普了学校那边的许多制度和纪律。学校里每个学生每个月补贴十八块钱，像他们这种情况，可以直接申请住在外边，学校宿舍的床位也可以保留，但是没什么必要，教学楼到宿舍楼的距离和回家差不多，保留一个床位在那里一个学期住不了几次，也是浪费学校的资源。 如今学校的社团不多，其中外语社团和文学社是最热门的，另外还有些篮球社、读书社等等。陆杨和熊嘉一个在英语专业一个在哲学专业，都没有参加学校的社团活动，因为他们还接了私活：给高中的学生辅导功课。 两人原先就没存有多少积蓄，好不容易回来海市读书，基本把存款花得差不多了，学校给的补贴刚好够一家三口维持日常衣食住行。为了能提高生活水平，夫妻俩就给学生辅导功课，上一个小时收两块钱，一次就去散个小时赚六块钱。有时候时间冲突，还得带着悠悠一起去给学生上课。 “暑假怎么不也给学生辅导呢？”林小北疑惑。有学生可以带，可以长期带的，这样就不用去做短工了。 “我们带的那几个学生刚好都是今年参加高考的，带完之后没招到学生，刚好家里亲戚有在厂子里做工的，就帮我们安排去做临时工。收入还成，做了一个半月也能攒一笔。”他们对自己的窘境完全不觉得不好意思，在知道林小北之前就在学校当老师、还给公社的高考补习班上课时，这两口子像是找到了同类，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上课遇到的学生的问题。 一个下午的时间，两家人就已经很熟了，还约了改天有空一起带孩子去市中心玩。 两个小朋友现在关系正好，走的时候谁都不乐意，悠悠想把一帆抱回家，结果被她妈妈一把抱起就走。一帆看见人家小姐姐走了，盯着门口看了又看，终于没忍住“哇哇”大哭。 第八十五章 自从收到余昌的来信, 余酒就已经发了电报回去询问他们买的哪天的车次。南市到海市一天只有一趟车，所以只要直到是哪天出发的就行。 8月27日开学，余昌他们定的是8月19日的票,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到海市这边就是21日的早上。 最近很多学生过来报道, 但是学校那边还没到新生报道时间, 有些学校的学生还不可以住学校宿舍，来得早的只能自己解决住宿问题，或者住在学校统一安排的空教室里。招待所这边热闹得很，林小北担心等到他们来了就没有空房了, 提前两天拎着一袋余酒抽空做的炒瓜子去找前台的小姑娘预定了两间房。难得还能有连着的两间房，进进出出的不少外地来的学生和家长。 21号早上, 余酒四点多就起床了, 这个点做早餐又太早, 于是起来洗漱换好了衣服就准备出门去接人。刚走到房间门口，听到后边床上一帆的小奶音“啊啊！呜~巴巴~”, 于是又返身回去看。 一帆躺在他的小床单上边, 两只小手抓着胖脚丫玩，看到余酒返回来，一下子兴奋地笑了起来，一骨碌翻了身趴着, 又慢慢地坐了起来，伸出小手要抱。 老父亲的心都要被萌化了。只想把这个宝宝变小揣进口袋里随身带着。 余酒坐到床边抱起了他, 随手拿起被扔到床尾的熊猫玩偶塞一帆手上, “爸爸要去接叔叔, 你在家和妈妈玩好不好？今晚回来给一帆做鸡蛋羹吃。” 一帆扔掉玩偶, 一把扒住爸爸的脖子, 两只大眼睛懵懂地看着爸爸：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林小北听到动静，揉了揉眼睛，还没有完全清醒，往里挪了挪位置，“你赶紧去接人吧，把他放下来，我再哄哄他。” 余酒看看还很困的媳妇儿，又看看精神得转来转去的儿子，俯下身去亲了亲林小北的脸颊，“没事，你继续睡吧，我带他一起去。”说完就去给一帆换了纸尿裤，还冲了奶粉。背着的挎包里装着一条备用的纸尿裤和一套衣裳还有奶瓶，然后就抱着儿子出门去了。 刚走到大马路边正好有一辆直达火车站的公交车过来。 看到车子过来的一帆开心得笑着拍小手，上了车之后趴在他爸爸的怀里又睡着了。 大早上坐公交车进城的基本都是附近有种菜卖的农民，都是挑着担子或者是扛着大麻袋赶早进城卖菜的，车上大家都在说昨天卖得怎么样，还说城里哪边比较好卖菜。现在城里管得比前两年宽松了，他们带着菜去卖，只要不影响别人，就没人来赶他们。 平常很少人那么早过来坐公交车进城，看到余酒带着孩子，坐在前边座位的大爷回过头和他聊：“咋那么早带着娃娃出门？” 余酒把一帆横着过来抱，大手贴在他背后轻轻地拍着，笑道：“要去车站接亲戚，他醒得早，就带他出门了。” 大爷酸溜溜地说：“现在的娃娃养得精贵，以前我们养孩子哪那么惯着。带着个娃出门多不方便，放家里其他人看着不成。” “还好，不妨事。”余酒满不在意地道。低下头，看到儿子睡着了还在咧着小嘴笑，也不知道又梦到什么开心事了，两只小手握成拳挥了几下。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他爸就没有站起来过的时候，连坐着的时间都很少，但是每次看到他的时候，他爸总是带着笑温和地说话，父亲包容又稳重的形象在他心里如同枝繁叶茂的大树为他遮风挡雨，哪怕后面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也不曾因为一些世态炎凉垮了脊背。 他想着，他总得比他爸做得更好一点吧。 到了车站口，已经是快接近七点了。广播里还在播着南市到海市的列车晚点，预计七点十分才能进站。余酒转身就去车站旁边的国营饭店买了十三个包子，坐在出站口的阶梯上大口啃包子。 怀里的一帆醒了过来，小眼睛转着看了又看，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但是一对上他爸的带笑的眼睛，就也忍不住咧着嘴笑了，小手还在揉着眼睛。余酒三两口把手上的包子吃完，抱着他去旁边树下换了纸尿裤，脏了的就卷好扔垃圾桶里。做完这些才从包里掏出他的奶瓶喂他。 和他一样坐在阶梯上的人纷纷侧目，旁边带着大包行李的一家四口默默围观了全程，抱着两个孩子的大嫂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男人：看看别人家的，看看你！ 火车进站，没多久一堆人拎着行李走了出来。出站口那里还有学校的学生，举着写上学校名字的牌子，还有人拿着喇叭喊：“海市师范大学的新生，来这边”“海市理工学校的在这儿”......各个学校自己学生做的活动，还挺好的。 大多数学生都是自己扛着行李来的，来到陌生的地方，在出站口这里有自己学校的师哥师姐来接，起码比自己一个摸索道路去学校的好。 人太多了，余酒抱着孩子不敢往前面凑，就怕被人不小心撞到，只远远地站在出站口最旁边。 余昌和余红兵、方雪坐了一天两夜的火车，车上人多嘈杂，吃的也不好，一家三口都快坐吐了，火车还晚点，好不容易终于到了。车站外边的空气真的太好了。 只有方雪心里还有些不得劲，余昌没考上大学的时候盼着他能考上，现在考上了又嫌弃他报的学校太远，她生余昌的时候不顺利，这辈子就只能有这么一个儿子了，临了孩子还来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万一以后分配工作也是在海市，一家人一年也见不了两次。可是又拗不过儿子和丈夫坚持。她是不懂什么多出去外边长见识这些事，只想着能考个省内的学校读完出来就已经够好了。 “诶，哥！在这儿！”余昌眼尖，踮着脚看了一圈就看到了抱着个胖娃娃的余酒。一把拎起最重的行李走在最前边，拎着两个个小皮箱的余红兵还有拎着个手提包的方雪赶紧跟上。 “等久了吧，火车晚点了两个小时。一帆，还记得五叔不？”余昌现在终于考上大学了，一扫前边的颓气，意气风发的。 “没等多久。三叔、三婶。”余酒跟余红兵、方雪淡淡地打了招呼，晃了晃手上拎着的一袋包子，“咱先去坐车走吧，车上再吃。等到了再到家里吃顿好的。” “诶好。”余红兵和方雪现在对着余酒态度都是客客气气的，特别是方雪，还问起了他们在这边安顿得怎么样了等等。 在车上的时候余酒和他们说了租的院子只有两个房间，住不开，就在旁边的招待所给他们预定了两间房，在招待所住，吃饭就过来家里吃。好不容易来一趟，余红兵和方雪肯定是要在这边玩几天的，到时候开学直接带着行李去学校报道就可以了。方雪有意讨好，连忙说：“你和小北都是妥帖人，你们看着安排就成。” 以后余昌在这边读书，要是有什么事还不是得麻烦人家余酒两口子。现在她还挺后悔以前吃饱了没事做的和人家不对付，看看人家现在有出息了，搭都搭不上去。 下了公交车，余酒直接带人去招待所办了入住，等他们收拾一番才一起回家。 “嫂子。”余昌进门就先过来问好。凭着之前林小北这么费心地给他补习的情分，叫一声老师都是应该的。 “来啦，快屋里坐着。过来一趟不容易吧。”林小北招呼人进屋，上前两步接过在余酒怀里冲着她伸手的一帆。 早上她终于睡醒了之后左看右看没看到一帆，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坐起来后才想起余酒说带着他一块去接人，这才放下了心。这时见他出去一趟高高兴兴地回来，捏了捏他的胖脸：“粘人精，你爸去哪都想跟着。” 此时几个小时没见的一帆也很稀罕妈妈，乖巧地依偎在妈妈的怀里，也不找爸爸抱了。 在堂屋里闲聊了几句，等高婶买了菜回来，余酒就进了厨房去做饭。 余昌一家三口过来后缓了大半天，第二天就进城去逛了，为了方便，直接在城里的招待所开房住，玩了三天才意犹未尽地回来。没办法，余红兵和方雪都是公职人员，能调开这么多天假期已经很不容易了，等陪余昌去学校报道了，第二天就得赶回去了。 进城一趟，回来的时候送过来几套给小孩子的衣服，都是给一帆的。 林小北也不推辞，直接收下了。 “以后你们和余昌在这边读书，离家远，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帮不着，还得拜托你们多关照。以前的事情是叔婶做得不好，我也不求你们原谅，余昌能考上大学都是多亏了你，三婶心里感激着。”方雪此时倒是慈眉善目，比起之前尖酸刻薄的样子判若两人。 可见这世上哪有什么长久的恶人，利益所趋，干戈都能化为玉帛。 林小北淡淡地笑了下，完全没把她这番话放在心上，“我和余酒都拿余昌当兄弟，他有什么需要我们做哥哥嫂子帮忙的自然会帮，三叔三婶也不用操心，只要余昌在学校里好好学习，也没什么用得着人帮的。平时周末放假想吃顿好的直接来家里就是。”按余酒和余昌的交情，用不着他们出声，余昌都会自己上门来蹭饭。 大人的事情是一回事，他们那些年的兄弟情谊也不是作假的。 送余红兵和方雪坐车回去后，余昌就直接回了学校。他宿舍的舍友都来了，就不继续在这边住着了，刚来学校，和大家刚认识，对大学里的一切还是充满好奇的。 月底学校进行新生报道，余酒和林小北带上证件和通知书，把儿子放小推车里也带着去了。高婶还没有见过大学校园长什么样，特意换了身不常穿的崭新衣裳跟着一起去。 林荫树下、湖畔边、图书馆，校园里到处都是学生，洋溢着明媚的笑容，飞驰过去的自行车留下一阵阵车铃声。 他们去办理了入学手续出来，被一个拿着相机的年轻男记者拦住了去路，“两位同志，请问你们是来入学的学生还是学校的老师？” 看着人这么年轻，猜着应该是学生才对，但是俩人看起来气质又不太像是来上学的学生，还推着一个小娃娃，也可能是学校的教职工。 林小北笑道：“我们都是来入学的新生。” “哦哦，两位同学你们好。我是市报的记者庞鑫，想采访一下你们可以吗？” “可以的。” 庞鑫问了几个问题，从哪里来的？分别是被什么专业录取？为什么报海大？带着孩子怎么平衡学业和家庭？ 林小北都一一回了：“我们是桂省南市来的，我爱人报的计算机，我报的汉语言文学。海市大学在全国是排名靠前的好大学，我们也想趁读大学感受下其他城市的人文风俗，所以就报了这里。至于平衡学业和家庭，确实没有办法完美平衡，但是我们也会尽力在不耽误学业的情况下多陪伴孩子。” 本来还想再采访余酒的，但是余酒看起来不想接受他的采访，庞鑫也就作罢了。最后硬着头皮提了个小请求：“能不能拍一张你们一家的照片呢？”这一家三口站在这来来往往的学生里，不是最光鲜靓丽的，但就是在这来来的人里特别吸引人。 林小北还求之不得呢，提前说好了到时候照片洗出来给他们寄一份，这才走到抱着一帆的余酒旁边，帮他们父子两整理了一下，然后自然而然地把手搭上余酒的臂弯。前边庞鑫找好角度，“来。看我镜头这里，笑一下，茄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6 21:42:13~2022-06-07 21:3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飘的云 5瓶；秋日私语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六章 早晨。 “起来了？一帆没醒吧？”高婶刚做好早餐走出厨房, 看到余酒和林小北两人站在花圃旁边刷牙，小两口都穿着一样款式不同颜色的睡衣，一帆也有一样的小衣裳, 这一家三口倒是怪腻歪的。 林小北赶紧吐出了泡沫, 漱了口, 摇摇头, “还没呢。他现在能睡到□□点，省得一起来就找人。”刚认人的那阵，早上一起来就要粘着人抱他或者陪他玩。现在大一些了，能一觉睡到天亮, 不过晚上也还是要起来给他把尿的。 早上醒来看不到爸爸妈妈还好，跟着高婶在家也能乖乖的。但是要是早上醒得早就不行了, 看到爸爸妈妈都要走了就哭。刚开始余酒总是忍不住, 想着把他也带去上学算了, 还是被林小北强硬拉着人走：“哪能他一哭就什么都顺着他，他现在也能懂一些事了, 咱们就要好好和他说, 不能什么哭一哭就服了软。” 余酒叹了声气：“长得也太快了点，一眨眼又快七个月了。”最好慢慢长着，这样人小小的一个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惯都行。却被林小北瞪了一眼：“这是正常的生长速度！你当养小动物呢, 一直小小一只。” 趁着一帆还没醒，两人赶紧吃早餐, 是高婶自己做的切粉, 配上一点桂省那边独特的辣椒酱, 这个早餐特别香。他们基本不在外边买熟菜, 试了几次还是吃不惯这边的口味, 只能自力更生了。高婶有时候也会给隔壁陆杨家还有几个常和她来往的婶子、嫂子们送上一些自己做的切粉和辣椒酱，所以和附近邻里关系都不错。 吃完早餐，赶紧去收拾好课本等东西，余酒骑自行车载林小北往学校去。 虽然这边离学校也很近，但是有辆自行车更方便，毕竟学校里边也不小，骑上自行车能省一半的上学时间。要是有个什么事，也方便。所以余酒还是拜托瘦猴给帮忙搞了辆自行车。 照旧是先把林小北送到要上课的教学楼下边，余酒才赶着去自己上课的教学楼。其实也不差几步路，公共教学楼连成一排，都在一块儿。除了有时候余酒要去计算机教室要去他们学院楼才离得远。 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林小北和自己班上的同学不算很熟，但是在学校里外碰到了都会打招呼，过来上课的时候也和其他女同学一起坐，碰到有公共课的，同学还会帮她也占一个座。 林小北感慨还好最后还是参加了高考选择了来上学，不然还不知道自己会错过多好的一段大学同窗情。 能在录取率这么低的情况下考上海大，她的这帮同学也都是很优秀的人。优秀的人总是能快速地接受自己身边的人都很优秀这个事实，并且还会互相鼓励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不仅是班上，整个学校的学习氛围很浓厚，比起她在现代读大学的那四年简直好太多了。 这个时候没有层出不穷的电子设备，没有快速发达的信息渠道让他们不出门就便知天下事，没有那么多开放大胆的思潮涌动促使他们想在大学四年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大家珍惜这个得之不易的机会，企盼着四年的学习能丰富自己，期待着毕业后要去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国家百废待兴，各行各业都需要人才，而他们就是种子。 当她也心无旁骛地沉下心来学习，才真的领悟书读百遍其意自现。曾经粗粗略过的巨作，曾经没有好好听讲的课程，再去听一遍这个时代的声音，是有回响的。 和她每天纯上课不同，余酒就比她要忙多了。 谁能想到计算机专业一个班三十三人，余酒竟然以二十四的“高龄”当选班长。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专业还算是比较新鲜的，以前有过工作经验的老大哥们选择了自己的特长，所以就导致了这个专业相对来说整体年龄偏低。 被全班推选成为班长的余酒要在课后协助做一些班级管理工作，但是又因为余酒反复多次强调放学了要早点赶回去带孩子，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副班长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理工科的真的比较“直”，哪怕余酒没那么多时间做这做那，他们就是懒得换个班长。 特别是余酒邀请了班上的同学中秋节到家里吃饭后，大家更不想换班长了。 班上的学生能有三分之一是本地人，一些不是本地人的他们也想趁着假期出去游玩逛逛，还有些就不爱去别人家吃饭的。所以余酒和林小北都邀请了自己班的学生一起过来家里吃饭。两个班的同学来家里吃饭的也就二十一人，搞个两桌刚刚好。 余酒班上的学生大多是男生，林小北班上是女生占多数，这两个班的学生过来，林小北总觉得有点像在搞联谊，大家自己人先内部消化了。 家里院子热热闹闹的，很少看到有这么多叔叔阿姨，一帆也不怕生，人家一逗他就笑，俘获了一帮还没结婚有孩子的姑娘的心。 来做客的同学里也有不少会做饭的，余酒没有大包大揽把炒菜的工作都做了。五湖四海的朋友都有，会做饭的也想露一手给大家尝尝家乡的美食。 席间，有人问这边租房行情怎么样，余酒了解得不多，只说了大概的价格区间还有住在这边有什么便利的。林小北笑道：“这附近很多我们学校的学生在这儿租房，邻里关系都不错，有什么事情大家都乐意搭把手。像咱们这些省外来的学生，在这边没有亲戚朋友，关键时候还得找邻居帮忙。” “确实是。”大家纷纷点头。不过问这些的同样都是成了婚的，有的也有了孩子，但是爱人和孩子都留在乡下没跟过来。这边一个一房的小院子一个月八、九块钱，咬咬牙也能租下来。主要是能一家人都团聚在一起。 “这么一来租房吃饭都有些不太够……想写点稿子赚稿费，又没人家那个文笔，写十篇都不一定能录一篇，也是一两块钱的稿费。报名了学校勤工助学，也没排得上。”常和林小北一起坐的宁秋苦笑道。 学校发的十八块钱补贴，她基本每个月留五块钱，剩下的十三块全部寄回家去。当年下乡，乡下条件艰苦，是婆婆看她一个城里姑娘下乡来不容易常接济她，后来就嫁给婆婆的二儿子了，两人还有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她考了两次才考上大学，没有被自己报的志愿录取，反而是被录到了海市大学。不仅是村里的人，就连自家的妯娌都说她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以后肯定不回来了。她丈夫力排众议把攒下来的积蓄都给了她让她来读书，所以她想着要是这边能给丈夫找个工作，加上她的补贴，总能养活一家四口。 宁秋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平时经常帮同学借资料或者帮老师收作业等等，和大家的关系都好。大家也知道她家里条件不好，虽然都没说，但是平时她帮大家忙，大家有什么吃的或者用的就当做谢礼塞给她。 宁秋的这一番自嘲引来了余酒班上几个差不多情况的同学附和：“是啊，想着要是有份兼职的工作就好了，每个月要是能多个五、块钱，也能宽裕很多。” 林小北也跟着班上的同学往校报、市报投过稿，都是写些短文章，但是投出去的稿件石沉大海，想靠写稿赚钱也没那么容易。去投市报、省报更加难，也不仅仅是你文笔好观点独特就可以的，有时候没有认识的人引荐，根本投不进去。 她大学的时候跟着大两届的学长学姐一起创办了一个文学社，主要是面向全校同学约稿写原创小说的，各种题材不限，被选中的文章会在社团的公众号里展示。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他们几个创办人写的，主要是没经费没名气，人家都看不上。后来公众号算是熬出头了，吸粉上百万，还有了广告收入。 想做这个也没法，这个时候座机还是稀罕物呢，想换成做报纸出版吧，又悬，现在不是后世，什么牛鬼蛇神和冲破性别的爱情都能自由发挥，稍微有些难搞。 但是在座的都是学霸啊！她一个曾从事教培行业的，能想到的也就是去做家教给学生开辅导班了。 她当时之所以休假出去散心，就是因为公司的中小学学科辅导业务面临行业整改，没有什么学生带了，公司也在准备裁员。可见，学科辅导也不是一条一直光明的道路。 也能理解，毕竟教培机构慢慢发展壮大，为了招生大家打出各种“培养状元”“不培养你的孩子就培养你家孩子的对手”，就会导致不良竞争。家长越来越焦虑，“鸡娃”太厉害。久而久之，其实还是普通家庭或者说是农村里的孩子吃亏。教育资源倾斜得太厉害，寒门就难出“贵子”。至于说要对学生进行分流，让一部分人从事技术工种等等，这个不好说。毕竟道理是这个道理，谁家父母愿意自己家孩子去从事钱少事多地位低的工作呢。 但是这是一个发展趋势不可避免，只要有教育竞争，就会有这种补习培训源源不断地出现。公平也是相对公平。 只要能保证教学质量，倒也没什么。最可恨的是有些机构为了赚钱虚假宣传，结果找来给学生上课的都是些没有教学功底也没有责任心的人。 “你们有没有想过，去给学生做辅导功课的兼职？我看大学城这边有初中也有高中，学生应该也不少的。”林小北问到。 既然隔壁陆杨和熊嘉能找到这个渠道，说明补习班在这个时候也是有市场的。只要能让孩子考上大学，不少有钱人家，别说花几十块钱，花上百块钱都不是问题。 哪怕是每周去上两三次课，一次课一块钱，一个月下来也能多十块钱。十块钱可以租个小院子了，要是多上一些课，也能攒下一些钱改善生活。 这四年，咬牙熬一熬就过去了，只要他们自己不拉跨，毕业后大有前程。 宁秋摇了摇头，“这个我倒是没有了解过。” 其他人显然没有想过这个渠道，听到林小北说了才想起来还能给学生辅导功课。也是，他们能考上海市大学，很大程度上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学习方法有用，他们也有这个实力可以给学生辅导。只不过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做老师，自己学习是一回事，去教别人学习又是另一回事。 “但是这样算不算是做买卖？定价又怎么定呢？而且高中的学校和当地公社都有组织免费的补习班，真的会有人专门花钱找人补习吗？”一个男同学发问。 “这个算不算买卖不好定论，以防万一你们可以跟学校打申请成立这个补习班用来给家庭贫困的学生提供勤工俭学岗位。怎么做，定价如何，你们可以问问其他做补习的同学嘛。”林小北只想提个思路，不想也一起掺和进去。 大家现在还是持保守态度，但是实际上现在上头已经提出了改革，市场经济势在必行。只不过在没有完全放开，很多人都在观望。但是抓住机遇的人就能快速抢得市场，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也不是开玩笑的。 第八十七章 大家都在沉默, 应该是把这件事的可行性放到了心上。 “别想了别想了，尝一下我做的大盘鸡。”余酒班上的学习委员打破这个沉默的氛围，等大家又开始热闹地动筷吃菜, 没一会儿他拿起手边的汽水瓶举起来, “咱们来碰一个, 感谢班长和嫂子, 背井离乡还能在中秋佳节吃上一顿丰盛的饭菜，高兴！” “对对对，给班长和嫂子敬一个。各位下厨的同学也辛苦了！我看啊，以后要是有机会你们可以合作开个饭店了, 这个菜拿出去卖没得说！” “是啊，学委做的大盘鸡, 班长做的椒盐虾, 诶, 我最喜欢宁同学做的麻辣串，越吃越上瘾。以后你们聚餐可得把我喊上啊。” 林小北也跟着端起自己的杯子, “大家客气了, 这么多大厨来做饭吃，有口福了。以后常来家里吃饭。”特别是做饭好吃的那几位同学！ 不管在哪里，没有什么一顿美食拉不近的距离。如果一顿不可以，那就两顿、三顿安排上。 林小北心里再次感叹：上帝给我关上了一道门, 就给我开了一扇窗。瞧瞧，没给她匹配穿越者标配的系统啊、美食技能啊之类的, 但是不打紧, 月老给她拉了条好红线哇！ 后续他们补习班有没有办起来, 林小北也没再多问, 同时写信回去给乔菁菁, 让她帮忙买一套她写的那些资料寄过来，这是宁秋托她帮买的。想看看能不能也给带的学生用，这样还省了自己摸索从头开始去整理资料。 目前改革的春风已经吹起，做小买卖的人多了起来。瘦猴去城里走了一趟刺探情况，回来后办了个经营证。之后就把自家院子的墙推了，重新改造之后做了一间对外开着的杂货店，里边常用的日用品都有，类似供销社，又比供销社东西多，还比供销社的售货员服务态度好，基本把这一片的生意都给包揽完了。 这天下午上完课后宁秋拉住了她，说有点事情想找她帮忙。 林小北就直接问是什么事。宁秋扭捏了许久还是没有说出口，一直在左右观望周围同学。林小北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可能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不想让别人知道。于是背起了挎包站起来，“那咱们边走边说可以吗？” “你不等余同学了？” “嗯嗯，他们班待会还有课，不等他了，我先回家去。走吧。” 都快走到校门口了，宁秋还在做心理建设。但是待会宁秋还要回宿舍或者去图书馆，林小北也要早点回去陪孩子。现在一帆已经九个多月了，开始按捺不住对世界的好奇，一转眼就爬到一边去了，时不时会喊“爸爸妈妈”。 于是也不再往前走了，林小北选了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宁秋不好意思抬头看林小北，嗫嚅着道：“我看最近有同学在学校门口外边卖一些饼子，所以我想在对面居民区里摆个小摊，卖麻辣串和卤味。” “这个想法很好啊，对面那一片就一个国营饭店，也有村民做些小吃卖。但是还没有人卖麻辣串。”她自己就是麻辣烫、麻辣香锅还有火锅的死忠粉，要是附近有这么一家店肯定多光顾。不过她也不是单为了自己，麻辣串做得好吃，确实很上头，不然为什么火锅店能开遍全国各地都生意火爆。还有卤味就更加可以了，她能当零食吃好多。宁秋有这个厨艺和想法是确实不错的。 但是林小北也没敢怂恿她直接开干，这要是做不好，赔本的是宁秋。“不过你有时间做这些吗？卖吃的肯定是中午和晚上生意最好，咱们现在的课程也还挺紧张的。” “不是，我是想着让我爱人来做的。他做的比我做的好吃，而且他过来的话可以把孩子一起带过来。开个小摊，不说能挣多少钱，能维持家用就行。”宁秋说到这儿又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林小北，终于下定了决心，“但是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钱，我，我能不能先跟你借五十块钱，我们赚到了钱肯定会立刻还给你。” 至于为什么是跟她一个关系只能算还可以的同学借钱，主要是家里边的婆婆有心想帮他们一家，但是除了他们，婆婆还有大儿子小儿子两个小家要顾着。因为她执意考大学，婆婆待她也不像刚开始那么亲近了，也不可能给他们支持多少钱。身边的同学能一下子借出来五十块钱的不多，其实她也不知道林小北这儿能不能借给她那么多钱。 借五十块钱对林小北来说不是难事，虽然接触不多，她也相信宁秋的为人。哪怕是有个万一，那也没损失多少。 “确定五十块钱够了吗？你要给你爱人买车票，要租房，还要买摆摊的材料。”看宁秋纠结的模样，林小北就明白了，她是怕借太多别人借不了，所以才说借五十。“这样吧，我出一百五十块，当做我给你们这家店做投资，以后的利润我要分百分二十。” 也就他们现在没有本钱，她能占个抢先入股的机会，不然等后面人家有钱了哪里会这么凭白给你占便宜。 宁秋震惊地看着她，又惊喜又担忧，“你投这么多钱进来，我怕后面赚不到钱……”虽然她丈夫是当地公社里做麻辣串和卤味数一数二的好，但是他们没有做过生意，心里也没个谱。一百五十块钱对她来说更不是小数目，她差不多要一年不吃不喝攒钱才能攒下这么多。 “只要你们做的好吃，就不会没有生意，只不过是赚多赚少的问题罢了。”做麻辣烫和卤味最重要的就是配料，宁秋带来的自己家做的辣椒酱就很特别好吃，上次中秋节宁秋做的麻辣串就赢得大家的青睐，她丈夫做的比她的还好吃，林小北更看好这个生意了。退一万步来说，哪怕真的赚不到什么钱，又能怎么样呢，最多就是一次投资失败了，钱留在账户上吃那点利息又少，想买房又还不可以，不如抓住机会攒点钱以后好躺平。 “林同学你放心，我爱人做麻辣串的厨艺很好的。”宁秋眼里氤氲着泪水，还有些不太敢相信真的就这么成？ “明天我们签个合同，写清楚以后的利润分成这些。我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钱，我明天一起拿给你。这样，你先给你爱人打个电话，尽早带孩子过来，至于租房也容易，你明天抽空去看看房子就先定下来。等你爱人来了咱们好早点开始摆摊。”天气已经转凉了，等到了冬天，热滚滚的麻辣串更吸引人。 和宁秋说定了之后，林小北就赶着回家了。 到了家里，才进到院门，就和趴在堂屋门槛上的一帆对上了眼神，一帆兴奋得小手“啪啪”地拍着门槛，小嘴一张一合地：“mama~”甚至还想翻过门槛爬出来。 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抱起又壮实了不少的胖儿子，捏捏他的小手，和就在堂屋里边的高婶问了他今天下午的情况。 一帆小脑袋趴在她的肩上，伸着小手指指向门口，“巴巴~巴巴~”。 林小北回头看，院门关着呢。好笑道：“你爸爸还在上课，晚点就回来了，妈妈陪你玩好不好？”一帆还是指着门口巴巴地望着：“巴巴~” “......” 好吧，平时余酒一回来就带他在附近到初逛，所以一帆每次看到爸爸回来就很开心，像今天这样看不到人回来就会开启复读机功能一直念着，直到人回来才会暂停。 晚上等一帆玩累到睡着了之后，林小北还在拿毛巾擦头发，头发长了就是这点不好，等头发干要好久，现在又还没有转冷，不至于到需要烤火盆的程度。 夜里漆黑一片，万籁俱静。 小院子里堂屋的窗户还透出一片暖黄的灯光。 “今天宁秋来找我借五十块钱做生意，我直接答应她给她一百五十块钱，算是我投资的，后面生意的所得利润要给我两成。现在上边对经济不像以前那样限制那么多了，像瘦猴那样还能办经营证开店卖，我觉得这也是一个讯号，说明以后做买卖的人会越来越来。宁秋把爱人和孩子接过来，到时候就让她爱人来做，哦对了，她是打算开一个麻辣串的摊子。要是可以的话，他们还能多买一些别的吃的，比如煎饼啊，对不对？” 余酒接过她擦头发的毛巾，帮她一点点地绞干。对于自家媳妇儿的这个同学，余酒大概还有些印象，平常他去接她放学，很多时候都是和这个宁秋在一块儿的。 确实，现在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做买卖真的是被允许的了。就连学校门口前几天都有人摆个小摊，卖的都是从粤省那边淘过来的衣服，款式新颖，颜色靓丽，价格还便宜，比起百货大楼里卖的好太多了，要不是买断码了，余酒都要给林小北买几件裙子。 “挺好的，要是成了咱们家跟着收钱，要是不成也没什么。”余酒觉得这片卖吃的来来回回就那几样，要是宁秋他们来卖麻辣串，那可是独一份，肯定有市场。但是不想给林小北压力，他说得也随意。 “也是，不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能成，不仅咱们家能躺着赚钱，还能帮助一个小家团聚在一起。”一家人只要在一起，什么都是好的。 由此及彼，林小北想到高婶背井离乡跟着他们来到这边，肯定也是想念家里人的，于是提议道：“这个周末咱们去拍个照片吧。也给高婶拍两张寄回去，好让家里人放心。” “去学校拍吧，校道两边都是梧桐树，在那里拍照应该很好看。我们班同学有人有相机，我跟他借来用一用。”余酒道。 是啊，海市到了秋天，道路上成排的梧桐树，人站在那里随手一拍，都是一幅画。 第二天林小北去上学的时候和宁秋签了合同，然后把一百五十块钱交到了她手上，顺便给宁秋说了如果要租房子可以去招待所后边巷子的木匠家找金叔。 拿到钱的宁秋也赶紧行动起来，先给公社单位打电话找在那上班的大姑姐，几句话交代清楚了，让帮忙转达给她男人，尽快收拾东西带孩子过来海市，在这边找到了份工作。然后就去找了金叔看房子，逛了五个房子，最后选定了一个离马路边最近的一个，方便出摊。这个院子离林小北家很近，就隔了两条巷子，大家都在巷子口。 周末那天，林小北和余酒换上了当年在南市百货大楼买的呢子大衣，当时的五十多块钱买一件真的太值了，穿了几年都还好好的，款式和颜色都经典，再穿个几年都还是时髦的。大衣里边白衬衫搭着蓝色牛仔裤，十足的文艺范。而一帆小朋友，穿着小衬衫，红色圆领毛衣，搭着黑色裤子，衬得他的小脸更加粉嫩。 高婶也换上了新衣裳，还整整齐齐地梳好头发，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瞬间眼前一亮。“呀，一帆真喜庆，毛衣织得刚刚好，不过到明年就穿不了了。” 一帆的衣服袜子都是高婶给做的，料子好，做工看着简单但是又很耐看，每次高婶抱着他出去在附近串门都被夸，既夸孩子长得好，又夸高婶手巧。 “没事，明年再做新衣裳。”余酒不在意地道。 林小北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偷笑。她可是还得余酒放在老家的那些旧衣服，还有以前给他买件衣服都要心疼得不得了的样子，现在换成给孩子做衣服了，就完全不记得自己勤俭节约的人设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8 16:11:20~2022-06-08 22:5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开开心心看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八章 高婶连着照片一起寄回去的, 还有林小北代写的家书。 高婶家里收到的时候，全家都围在一块儿，听高婶的小儿子念信。信里高婶碎碎叨叨地说了在这边生活得怎么样, 和周围的邻居关系不错经常串门, 做的工作简单轻松简直和养老差不多, 说到海市的气候, 还特意说了林小北给她买了两件羽绒服，加起来都要九十块钱。 一家子听到这里都倒吸一口气：乖乖，这买两件外套都要九十块钱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好衣裳。 读完了信, 大家轮流传着看寄回来的彩色照片。宽敞的校园道上，两旁梧桐树金灿灿, 高婶穿着崭新的衣裳站在道路中间冲镜头笑。有一张还拍到了学校里好几个学生骑着自行车路过的背影, 高婶的小儿子一脸的羡慕和向往：这就是大学校园？ 高婶的婆婆拿着照片看了又看, “真好看。余酒两口子实在，彩华算是走大运了找着这么好的工作。不过这得了两件衣服的事咱家里人知道就行了, 别往外传, 省得有些人又犯红眼病。”虽没有说是哪些人，但是大家伙都心知肚明。 而海市那边，宁秋的小摊子也支了起来。 她打电话回去后的第二天，她丈夫马行武辗转和她通上了电话, 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就去买了车票, 回家收拾行李带着孩子坐上了来海市的火车。 走之前家里老太太做主分了家, 大哥和小弟分得最多, 轮到他这里只得了三十块钱, 他把自己屋子里的一些值钱又带不走的都转手卖了, 全身上下也就六十块钱。但是想着未来能一家在海市团圆，还可能在外边大城市谋个生计，心里一片火热，对家里人冷漠的态度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坐了一天一夜的车，他带着两个孩子直接到了宁秋给的地址，正好宁秋没课在家。宁秋和他们好几个月没见面了，不只马行武想媳妇儿，两个孩子也很想妈妈。 马行武知道都是多亏了林小北给的投资款，这才让自己一家能团聚，还能让自己在这边有个工作做，也不敢耽搁了，来的当天中午就先去瘦猴那里买了需要的厨具调料等等，又去附近村民家里买了食材，下午就开始做起了卤味。 一阵阵香气随着风飘到附近的院子里，路过的人也忍不住停下来从大开的院门往里瞅看人家做什么好吃的。特别是傍晚大家去打水的时候，几个婶子咽了咽口水：“最近搬进来的租户都是会做饭的，一家比一家香。” 了解实情的高婶赶紧帮着宣传：“前边巷口那家是吧？他们刚搬进来没多久，那家的小媳妇和一帆妈是同班同学，人家川省那边来的，做的麻辣串卤味可下饭，明天就摆摊呢，到时候去买来尝尝看。” “明天开始卖是伐？那我得去买点回来尝尝，这个味道闻着真香。” “到时候去看看。” ...... 对于宁秋和马行武开的小吃摊，林小北就做个给本钱的甩手掌柜，每个月月底的时候双方一起对账本分利润。所以他们做的前面准备工作，怎么安排等等，林小北就没管过。但是隔得近，闻着随风飘过来的香味，她知道她的投资成功了三分之一。 开业那天，天还黑麻麻的，马行武和宁秋摸着黑就起来准备了。先把炉子搬出去起火，然后又搬了张淘来的旧桌子当做操作台，又搬了一张矮圆桌八个凳子，放在一旁的空地上。另外又找了块板子支起来，贴上大红纸，最上边几个大字特别明显——川省风味。店名底下写明有什么吃的，都卖什么价钱。 早上人们起来去买菜或者去打水的时候，闻到前边巷子口一阵阵的香味，还有锅碗瓢盆碰到一起发出的清脆声音，时不时地穿来几句： “老板，要一碗面，加一个卤鸭掌。” “老板，给我来半斤鸭胗，还有半斤鸭心。买回去下酒吃。” “没有卤鸭掌了啊？！老板，明天准备多一点。我要这几串，再要一碗粉，帮我算一下。” “我家就在前边一点，你这里人太多了，我带回家吃去，待会把碗给你送回来。” …… 在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川省风味的开张如同一串炮竹在寂静中炸开，把波澜不惊的小日子添上了许多热闹和味道。 除了住在这边的村民经常来光顾生意，林小北给宁秋出了个主意，就是印上三百多份宣传单拿去海大和附近的初中、高中以及隔壁师范学校派发，这样就有更多人知道这边有个新出的小吃摊了。 开张一周后，他们盘算了账，减去购买食材调料所要的成本，利润足足有五十多块钱。但这也不是最终的利润，毕竟前面的筹备也花了不少钱。有了流动资金，就要把摊子给弄好一点，刚开始是为了省钱搭得也简便。现在生意还不算特别多，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只有马行武一个人在忙，但是也能应付过来。 宁秋的两个孩子是双胞胎，才四岁多一点，还没有到上学的年龄，这边也没有幼儿园，所以只能每天跟着马行武在家。好在两个孩子都很懂事听话，知道爸爸妈妈忙，也不吵闹。高婶有空的时候也把两个孩子带回家里和一帆一起玩耍，搭把手的事情，也没什么难的。 不止是他们，有时候陆杨和熊嘉晚上都要出去给学生上补习课，也是把悠悠给送到林小北家里帮忙照看。 有了小伙伴陪着玩的一帆没有那么喜欢跟着爸爸妈妈了，整天想着要出去找他的小伙伴，等明年春天开始会走路了，估计家里的这个院子就关不住这个闹腾精了。 等到了十二月中旬，海市终于完全过渡到了冬天，来川省风味买麻辣串和卤味的人更多了，其中大半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 露天在外边摆摊，风大又冷，马行武在贴着自家院子墙边搭了个棚子，给在摊子后边做吃的马行武挡住了三面冷风。 又有人看到了他们这边生意火爆的也跟着做起了麻辣串和卤味，但是因为味道比不上马行武做的，生意远远比不上这边的火爆。 海市的冬天确实冷，这个时候翻出来八月份买的羽绒服穿上，又暖和又轻便。林小北从人家摆的小摊里买了几双靴子，里边都是特别柔软暖和的绒毛，双脚一套进去就像踩在棉花上。高婶每次出门都要仔仔细细的，防着鞋子踩到积水里。 虽然物理保暖工作都做得很足了，但是一帆还是感冒了，感冒两天后半夜还发烧起来。忙着打针吃药，还一直反复发烧，咳嗽不断，把余酒和林小北都心疼坏了。 一直过了一个多星期才好，小胖脸特别明显地瘦了一圈。生病期间整个人蔫蔫的，也不闹着出去玩了，软软地一小团趴在爸爸的怀里无精打采的。 这个时候，林小北就特别怀念暖气机，一打开，在屋子里就是冬季如春。所以忍不住就和余酒嘀咕了几句：“要是有个制暖机就好了。” 没想到过了三天，余酒还真的扛回来一个暖气机。一个大块头摆在堂屋里，一下子就把堂屋衬得地方都变小了。担心一帆调皮会爬过来玩，余酒把暖气机放到了墙角边上，然后拉了砖块过来，用水泥砌了一个角落出来放暖气机，这样把它给围了起来，砌的高度到余酒的腰身处，还做了铁网把上边都罩住，反正就是保证一帆进不去碰。 有了个暖气机放在堂屋里，连通两边的房间平时都关着门，睡觉前才打开门让暖气溢进去，睡觉就不用羽绒被加上厚棉被一起盖了。 一帆也不乐意出去玩了，高婶就让马行武每天把孩子送过来这边，到饭点的时候再把孩子抱回去。住在附近的小孩子也不少，有几个和高婶走得近的看见他们家装上了暖气机，白天经常带着孩子过来串门，几个婶子手里织着毛衣或者做些别的手工，堂屋中间铺着一大块毛毯，一帮孩子在上边玩玩具。 家里有个暖气机方便了很多，这个冬天也没有那么难熬了。除了家里的电费比不用暖气机的时候翻了几倍，十二月的电费直接飙到了十二块钱。好就好在冬天只有三个多月，其中一个月他们回老家过年。 进入到79年的一月，林小北和余酒开始忙着复习。一个学期学了六、七门专业课，还有额外的公共课，一复习就要复习差不多十门课，所以期末考试的压力也不小。于是每天晚上回来吃完饭洗完澡，两个人就趴在堂屋的桌上看书复习。 一帆一会儿要去和妈妈贴贴脸，时不时地玩躲猫猫。一会儿又爬去爸爸旁边往怀里钻，探出个小脑袋认真地盯着桌上的书本看，两只小手还要趴在桌上，殷勤地帮爸爸翻书，翻完还要拍拍手仰起头，一副求表扬的小模样。 余酒只好违心地笑道：“一帆真棒！” 然后一帆翻得更起劲了。 坐在对面的林小北简直没眼看：这父子俩真的太腻歪了。 一月八号才结束所有科目的考试，考完第二天余昌也带着行李过来家里了。余酒找余叔做了个可以折叠起来的简易木床，平时不用的时候可以折起来当做长沙发，有客人来了可以当做展开做床。家里没有多的房间了，就让余昌在堂屋将就睡一两晚，反正堂屋里开着暖气机，不怕被冻着。 高婶也说好久不见他过来家里了，问他在大学那边怎么样。 “都好，专业课很有意思，老师同学都不错。我还加了学校的学生会，又报了学校排球社，课后时间充实着呢。上次中秋咱们班同学去老师家里吃饭了，就没过来。”余昌说起自己的校园生活时神采飞扬，对大学生活满意得不得了。 自从开学之后，余昌就没有来过家里，看他过来侃侃而谈在学校的精彩生活，林小北就知道他这个大学过得应该很潇洒。 不过林小北还是要提醒他：“多参加社团，多认识朋友是好的，但是你过来学习，别忘了自己作为学生的本职工作是要好好学习，别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嫂子放心，我知道的。课程都没有落下，都是课余时间去参加社团活动的。”余昌面对林小北总是忍不住有点拘束，像极自己在老师面前被训话的样子。 余酒看了看他头发打了不少摩丝，穿得像个公子哥一样，这么收拾打扮一下，妥妥的一个公子哥形象，开口道：“上学就好好上学，你要是敢在学校里乱谈对象，腿都给你打断。” 阴测测的话飘过来，余昌在暖和的屋子里打了个冷颤，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道：“我没乱谈对象。” 这下林小北眼睛都瞪大了，“没乱谈是什么意思，你还真谈上对象了？”看余昌别扭的样子，余酒一巴掌呼上他后脑勺，“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不认真学习，谈对象就谈对象了，你要是敢瞎搞，看我不收拾你。” 余昌怪委屈的：他就比他哥小三岁，他哥这个年纪老婆都娶上了。 “你哥就是担心你们现在还在读书，以后的事情不好说。毕业后总不能一人一个地方，这样也不长久。”林小北缓和气氛。 没想到余昌眼睛一亮，然后扭得都快成一条麻花了，“她也是桂省的，就隔壁市。” 余酒、林小北：“……” 辣眼睛。 第八十九章 陆杨和熊嘉过年也还留在这边, 现在夫妻两个收了十几个学生，家里没那么大地方给学生上课，他们找金叔租了个两房的小院子, 就租一个月留作寒假上课用。 宁秋和马行武也不回家, 老家那边都没有他们的行李了, 放假期间摊子的生意会少很多, 但是也有不少赚头，于是给家里去了信，给父母寄了十块钱做养老钱，就不管了。 这两家人因为余酒林小北也走得近, 宁秋把两个孩子送去陆杨他们那里和悠悠作伴一起玩，等到了饭点就让他们一家三口都过来一起吃。大家都能省心。 林小北他们家一天时间把要带回去的行李收拾好, 又自己买了红纸回来写对联贴上, 这才大包小包地踏上了回乡的列车。 过年的时候车站到处都是人, 进站和上车都靠挤，没办法, 不管什么时候, 中国人对于春节的热情是不会磨灭的。一年到头赚多赚少，大部分人都想着要回到熟悉的家乡里，坐在村头大树下和人吹嘘这一年外面的所见所闻，和家里人好好吃上一顿年夜饭。短暂的幸福和温情之后, 又背起沉重的行囊迈向远方。 一帆现在会爬会站了，对什么都好奇, 不像他们八月份坐火车的时候, 就只会软软地趴在爸爸妈妈的怀里卖萌。现在一不留神, 他就从床头爬到了床尾, 在车厢里看到有和他差不多大的小朋友, 伸着小手就要和别人一起玩，但是别的小朋友想要他的玩具，他又不肯给出去。 碰到列车上的售货员推着小车子来卖零食，他就朝人家售货员伸小手，人家不理他他自己就气呼呼地背过身去，没一会儿转过身去看，发现售货员推着车走了，又赶紧拉着爸爸的手指着前面要过去。 林小北觉得他真的太闹腾了，剥了根香蕉，掰了一小截给他拿着啃。没想到他吃完香蕉又啃小饼干，啃完还喝了半瓶奶，依旧像个永动机一样叭叭个不停。 总之，余一帆小朋友自从上了火车就一直很兴奋，还得别人陪着他一起玩，得四个大人轮流着看他才行。 要带回家的冬□□服不算厚，毕竟南市的冬天也就那样，余酒和林小北还剩有些旧衣服留在家里，主要是带一帆的衣服。尽管如此，一家三口的衣服还是把一个大行李袋塞得鼓鼓囊囊的。 另外一个大手提行李箱里装的都是海市的特产，还有给亲戚朋友们准备的礼物。 高婶和余昌也都买了礼物回去。 好在不仅仅是只有他们夫妻俩带着孩子回去，多了高婶和余昌在，压力小了很多，一人分一点东西拿着不算多，一路上说说话聊聊天还能过得快一点。 林小北还打趣余昌怎么不让他对象跟着一起走，余昌挠了挠头，“她家有亲戚在海市，不回去过年。” 好吧，怪不得呢。 从海市这边坐车出发，也是一样乘坐一天半的时间，但是海市这边是早上坐车，回到南市那边就已经晚上七点了。如果不小心碰到火车晚点，那就只能在南市住一晚。 “要是火车不晚点，咱们就看看有没有车顺路到公社，实在没有，那就在市里的招待所住一晚，第二天再回去。”余酒早就把各种情况都给考虑进去了。最好是能早点回到南市，然后有车回公社，家里边已经提前给张卫国写了信让帮忙去打扫收拾一下，还有家里的棉被也要拿出来拆了洗洗晒晒，所以他们也不用担心回去了家里还到处是灰尘。 两个白天一个晚上比起两个晚上一个白天，总感觉时间更长一些。车厢里哪哪都是人，他们定的两个下铺还坐着睡在上铺的一家四口。转个身吃点东西什么都不是很方便。 而且车上人多，厕所离得又不远，总有股厕所的臭味飘过来。林小北都不敢多喝水，就是怕去上厕所。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南市，倒是没有晚点，甚至还提前五分钟进站了。 一下火车，就明显感受到了海市和南市的天气差距，有的行人就穿着件短袖配一件薄薄的长袖外套，路过穿着宽大的羽绒服的他们时，路人疑惑又带着嘲笑的眼神时不时递了过来，好像在说：看这帮傻子，大暖的天穿这么厚！ 余酒在车站附近走了一圈，都没有顺路回公社的，他们到火车站旁边的汽车站，也没有车子过去。没办法，这个点了，大家又饿又累，一行人赶紧找了个最近的招待所安顿下来。 在车上待了那么长时间，身上都有些奇奇怪怪的味道了，林小北受不了，让余酒去打了热水回来擦洗一遍才觉得清爽了一点。为了方便，余酒直接去冲了凉水，然后又去打了一壶热水回来给一帆擦小身子。 一帆不想擦身子，一直扭来扭去的乱动，一双小手还去抢余酒手上的毛巾。但是被余酒轻而易举地制住，整个小身板被爸爸夹在咯吱窝下边，擦了一遍之后才给他穿上衣服，看他还气呼呼的小模样，余酒觉得好笑，“再不洗洗你就是个臭宝宝了，爸爸妈妈不要臭宝宝一起睡觉觉。” 这一番话讲得很有道理，所以“啪”的一声，脖子获得了一帆小朋友的一个小巴掌。打了还不解气，一帆揪住爸爸的两只耳朵，张着小嘴就要去咬。 小嘴刚碰上他爸爸的下巴，就被身后的妈妈一把抱了起来，轻轻地拍了下小屁股，威胁道：“不准欺负你爸爸。” 小人精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一只小手指指着他爸爸，一顿叽里呱啦地控诉。反正就是爸爸先动的手，所以他才跟着动手的！ 被偏袒的余酒仰起头去亲了亲自己媳妇儿，一低下头就看到媳妇儿怀里的儿子睁着大眼睛看他们亲亲，本着“见者有份”的针对性原则，余酒也低下头去和儿子贴了贴脸。 “好了，快点铺床，太困了。”林小北催促余酒干活，刚刚的爱意不到三分钟就散成了烟。 余酒只好认命地赶紧铺好床单，又翻出一帆的专属小床单放在中间，等他们母子俩躺下盖好被子后，他才关了灯也钻进被窝。一帆小朋友习惯性地蜷缩在他妈妈的胳肢窝下边贴着她睡，余酒一只手臂横过去搭在林小北的腰上把母子俩揽住。 早上睡到了自然醒，已经是九点多了。 林小北起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窗帘拉了起来，外边的阳光依然能透进来。看到一旁桌上打好了热水，她起来去看了，桌上的餐盒里还装着冒着丝丝热气的包子。快速地洗漱好，吃了两个包子，才换上衣服。 出门去敲了隔壁高婶住的房子，等了两三分钟都没有人应，又去敲了隔壁余昌的房间，也是没人应。那就是大清早的都出门去逛了。 她回房把打开的行李都给收拾好，又把房间里的床铺和桌子都给复原得七七八八。 近乡情怯，余昌和高婶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早上也是很早就醒了。 至于余酒，完全就是被一帆给拍醒的。可能是因为突然换了个环境，招待所的床给一家三口睡也比较挤，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房子哪里都不太对，他就没继续睡。抬头看到自己妈妈还睡得正香，小奶音喊了几声：“麻麻~”，妈妈还是继续睡觉不理他。他又转个身去看爸爸，“巴巴~”，爸爸也没有理他，所以他就爬到了爸爸的怀里，两只小手去扯爸爸的耳朵、头发，还拍了拍爸爸的手臂。 余酒大手掌一揽，就把一帆放到自己怀里抱住。软软的一团抱着，这感觉就和一帆自己抱熊猫玩偶差不多。 醒也醒了，余酒干脆就把娃带出去吃早餐，给余昌和高婶都带了一份。吃完之后大家都想去逛逛看南市的早晨，就都出门了。 短短半年，南市也有了不少变化。早上摆摊吆喝的人多了，清冷的街道也添上了热闹的烟火气。 最最惊喜的，是他们走到喜乐点心铺的时候发现这边又恢复了以前的热闹，长长的队伍足足排了三列，铺子的店面扩大了差不多一倍，里边七、八个售货员都还有些应付不来，时不时的有售货员拿着喇叭出来喊：“桂花糕没有了，其他的点心都有。”又过了一会儿，又来喊：“马蹄糕也没有了，大家明天赶早哈。” 高婶惊讶道：“这点心铺生意这么好？” “这家铺子的点心好吃，以前我小姨来我家都带这家的点心，是南市的招牌。听说后来换了个经理，生意就不行了，没想到这么快又把生意做起来了，不愧是老字号。”余昌感叹道。 旁边排队的人看了他一眼，说道：“之前换了个经理，难吃得要死，还卖得贵，都没什么人来买了。这不，后来坚持不下去了，把以前的经理请回来了，生意才好起来。” 排队的人无聊，说到八卦，也跟着凑了过来，“是啊，我听说是有人眼红喜乐点心铺生意好，看以前的经理年纪小又没有背景，这才把人换走。哼，没有金刚钻还想揽瓷器活，最后还不是要把人请回来。” 路人的话算是给大家做了个解答。 余昌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咱们也去买一些吧，带点回家给家里人吃，这家的点心不算贵，用料很实在。” 就算他不提，余酒也是要去买的。于是一行人就排到了队伍后边，还好早一步排上去了，下一脚后边又来了十几个人，再多等一会儿，还不知道要多多人呢。 排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轮到他们，余酒看了看还剩有的糕点，要了几样之前没吃过的糕点，都是一式三份，分开包装。刚点完，一帆就指着柜台里边的萝卜糕，“吃~”，余酒又多要了一份萝卜糕。 他这么大手笔，后边排队的人都有些担忧：“买这么多，待会到我就没有了。” 余昌买的不多，所以就被充当苦力帮着拎两份，还剩下一份余酒递给高婶，“这一份，高婶您带回去给家里人吃。之前也没给您准备带回家的礼物，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这一大个包装盒里装了八盒点心，差不多要四十块钱，足足能抵得上她三个月的工资了。高婶还想推脱，余酒这边直接塞到她手里，“拿着吧，出去一趟不带点吃的给家里孩子，那多不好。” “那婶子谢谢你们了。”高婶另一手摩挲着装着点心的包装盒，心里头一片火热。本来给家里的人都买了一套新衣服做礼物，还有些海市的特产，就已经非常丰富了。现在加上这一大包点心，回去和家里人说起来，谁还能不羡慕她这份工作找得好。 等他们拎着几包吃的回来，看到包装盒上熟悉的标志，林小北还很疑惑：“怎么去买了这么多点心？”买多点心不是问题，主要是为什么买这么多喜乐点心铺的点心，她对这家铺子的印象还停留在换了管理的经理后做的点心不好吃了。 一帆爬过去要扒袋子，余酒赶紧拿出来一块萝卜糕掰了一半给他，“以前的经理又请回来了，店铺都扩大了很多，生意看着比以前还好。” 原来是以前的那个小老板回来管事了啊。林小北瞬间了然，心里还为那位素不相识的小老板感到高兴，真希望能在她的带领下把喜乐点心铺做成南市的一个招牌，走向全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9 11:20:25~2022-06-10 11:5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飘的云、猫猫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章 大家都想早点回去, 所以就没有去梅叔叔家里拜访，等过完年回学校的时候再顺道过来拜个晚年。 现在做生意的人多了，越来越多安山县的人往南市跑, 所以南市到安山县往返的车次也增多了, 在南市和安山县中间的青山公社正好借到了这个便利。 他们回到公社才十一点半, 而余昌还要回安县家里, 没跟着在青山公社路口这里下车。而林小北他们下了车往家里走的时候碰到食品厂销售部的员工，那个员工看到他们大包小包地回来，上前打招呼：“余主任、林老师放假回来了？” 余酒这都辞职了，人家看到他还习惯性管他余主任。 “是啊, 放假就回来了。叫我余酒吧，叫主任不好。现在厂子还好吧？” “好得很！去年底其他省的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都过来订货呢。”这个员工说起这个就笑不拢嘴, 厂子里的效益好了, 给工人发的待遇福利也能跟着好。 “那就行。你忙去吧, 我们也得早点回去收拾了。”余酒也就这会儿碰上了想问问，毕竟还是自己之前想创出点成绩的单位, 哪怕是离职了也还是忍不住关注的。 回到熟悉的小院子, 里边干干净净，大致都维持着离开时候的样子。里边的家具都被打扫过不久，放在柜子里的棉被也拿了出来放在穿上，凑近了闻还有股阳光暖暖的味道。厨房的米缸里装着一袋绑住袋口的大米, 餐具洗得发亮都被罩在厨房的桌上。 这次回来没有带上小推车，一是因为东西更多了不好拿, 二是因为一帆现在已经不喜欢坐在推车里面了。他现在就像从妈妈的怀里滑下去, 林小北抱不住一直扭动的胖小子, 转身就把一帆给到了余酒抱, 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道理还是要先说的，“等铺好垫子了才能下来爬。” 林小北从房里拿出毛毯铺到了地上，又从带回来的行李里翻出他的布玩偶放毯子上，但是一帆又不肯从爸爸的怀里下去了，两只胖手紧紧扒住爸爸的脖子，小屁股撅起来对着妈妈。 林小北被他这个小模样惹得又气又想笑，拍了拍他肉肉的屁屁，“做饭也来不及了，去饭店吃吧。高婶把行李也带上吧，待会吃了饭，看看余三叔今天有没有来公社，没有的话找一找同大队的看能不能帮忙送一程。”他们现在回来了没有别的事情要忙，也就在家带带孩子做做饭，高婶半年没见着家里人了，早点回去和家人团聚多好。 于是高婶跟着去吃饭的时候把她回家的行李也给带上了，一手拎着自己的衣物和从海市买的给家人的新衣服，另一只手拎着的是一个大大的包装盒，外边写着“喜乐点心铺”几个大字。 他们去国营饭店吃饭，周师傅本来在一旁看着徒弟练习新菜式的，回头一见着余酒他们，惊喜道：“诶呀！什么时候回来的啊？瞧你出去读半年书回来精神劲儿都不一样了，像个城里的读书人！不错！呀，一帆都长这么大了，胖小子养得真好。” 想当初余酒刚读完高中出来到公社开起了拖拉机，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一到夏天就晒黑很多，整个人也是不拘小节的糙汉子，现在在外边读书半年回来，皮肤白了很多不说，之前身上的那股痞子气散得干干净净，如今穿着衬衫牛仔裤，抱着孩子站在门口逆光处，瞧着干净斯文又成熟沉稳。 林小北扑哧笑了出来，“还是周大哥夸人厉害。” “林老师倒是没什么变化啊，我瞧着四年前余酒第一次带你过来吃饭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林老师现在是我们公社的红人啊，谁提起林老师不得夸一句好。”周大哥比了个大拇指。 说的就是去年夏天的那次高考了吧。 “都是一个公社的，尽点绵薄之力罢了。”林小北心里高考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之前公社的成绩如何那都是过去式，不想再多提，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周大哥，咱们点一份糖醋排骨、一份西红柿炒蛋、一份炒青菜，嗯......再要一份蒸鸡蛋吧。” 周师傅让他们先坐着，自己转身进了后厨，接过徒弟手上的锅铲，“外边那一桌的菜我来做，看着点学。”周师傅的徒弟赶紧应答，站在一旁认真看。 周师傅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那一大碗蒸鸡蛋，一帆自己就消灭了三分之一。 他们陪着高婶去路口等车，差不多等了半小时才看到余家村的人，说是余三叔待会儿就赶车过来了，再等等。 就是没想到挺冤家路窄的，余三叔从另一头赶车过来的时候，车上已经坐着李桂花和周敏了。想当初为着李桂花帮钱浩他妈上门提亲还有周敏想嫁给余酒这两件事，李桂花没少在背后说她坏话，但是说就说了，她没少块肉，反而过得好好的，见不得她好也只能暗戳戳地生闷气。 高婶提着两大袋东西上车，李桂花看不惯，就阴阳怪气地说：“你这带这么多东西，一个人都抵得上两个人了，可得多给余三叔一份车钱。你看你，跟着别人去到大城市去了，这每个月工钱应该也不少吧。”她就是觉得去人家家里帮忙带孩子，一个月不就几块钱，在外边还得花钱，哪里能赚什么钱。 跟着要坐车的都知道李桂花和余酒、林小北两小口不对付，她这么说高婶不过就是因为高婶给余酒、林小北家做工，算作了他们那一头的，想着柿子挑软的捏。 “该给的。”高婶从兜里掏出来钱，干脆利落地给了两个人的车钱，扫了一眼李桂花，“工钱确实是不少，这箱点心都要四十多块钱了，是余酒和林老师专门买给我带回家给孩子当零嘴的。出去外边大城市走了一趟，才知道外边世界多大。李主任有空也出去看看，省得眼睛总盯着有的没的看。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井底之蛙。” 车上的其他人震惊：一小箱点心就要四十多块钱？余酒夫妻俩这么大方？ “你！”李桂花被高婶落了面子，觉得丢脸，想反驳回去的时候，高婶直接无视了她，转头换了副面孔和余酒、林小北道别。林小北摇了摇一帆的手，和一帆说道：“高奶奶要回家去了，来和高奶奶拜拜。” “白白~”一帆抬起小手晃了晃，就当是在做拜拜的动作了。但是一帆平常都跟着高婶，心里大概知道拜拜之后就是要走了，又赶紧伸手要高婶抱。 高婶高兴地摸摸他的小手，“高婶得回家去了，等过完年再回来带你啊。” 牛车都走远了，周敏还在朝公社那边的方向看，直到拐了一个弯，被一座山给遮挡住了视线，她才缓缓收回目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前几天才去县里买的新衣裳，脑海里还涌现着刚刚那一家三口穿着时髦的画面。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还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人家结了婚还有了孩子，考去了外边的大城市读书，如今已经变成是她触手不可及的天上月。该死心了啊...... 或许以前周敏对着余酒还总留有一丝丝侥幸的希望，但是在今天看到她与他们之间真的就已经是天壤之别之后，这一丝丝希望也破碎了。 余三叔这拉一趟车还得跑大队其他村子，高婶就在村口下了车，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又理了理绑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才拎着东西往家里走。 隔壁几家的邻居坐在村口大树下闲聊，看到高婶穿着新衣服大包小包地拎东西回来，赶紧打招呼：“高婶子回来了？还以为你在外边大城市过年不回来了呢。” “哪能啊，余酒他们放假就回来了，我这肯定也跟着回来了。”高婶乐呵呵地说道。 “买这么多东西，出去做工也攒了不少钱吧。” “混口饭吃，主要是余酒两口子实在，给买了一大包吃的给我带回来，给家里人吃的。” 等高婶走远些了，有人酸溜溜地说道：“没攒着钱谁信啊？看她身上穿的，一把年纪了人家刚嫁进来的小媳妇儿都没她穿得鲜艳。”酸是这么酸，但是高婶那一身衣服款式简单大方，颜色图案都好看，在安山县里都没看到过这样子好看的衣服，要是不贵，她也想让高婶帮忙买一件下次带回来。 “妈！您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您！爸！哥！爷！奶！我妈回来了！”高婶的小儿子一出堂屋就看到高婶刚到院子里，激动得围上去接过高婶手上的行李。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高婶的公公婆婆还有大儿子赶着出来看。 高婶从大个的包裹里翻出了给家里人买的新衣服，“都是在海市买的，人家大城市东西多，好看还便宜，我们住的那一片有人去淘些瑕疵品回来卖，我看着款式版型都挺好看的，又便宜，就买了。有些小问题，我都给缝补了。哦对，还有这包点心，听说是南市那边的招牌，我们去看的时候排队买的人从后边都看不到头，余酒买了三份，给了我一份说给咱家里人的，这一大盒得有四十多块钱呢。” “嚯，这么贵！”高婶的公公放下烟斗，抚了抚搭在他腿上的新衣服，想着等过年的时候再穿出去，听说那一盒糕点这么贵，赶紧探头去看，用手扇了扇，凑近去闻闻味道，“贵有贵的理，我闻着是挺香的。” 哪怕信里写了个大概，但是家里人还是想听高婶亲口讲讲在海市那边的生活和见闻，说到这个，高婶的话就多了起来，“都好，余酒两口子在学校对面租了个院子，比他们在公社租的那个还要大一些，人家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厕所就修在家里面，上完厕所水一冲就好了，用不着还要跑去外边。那边是一个大学城，周围都是学校，住附近的村民挺热情，常串门。海市的冬天比咱们这儿冷多了，余酒买了个暖气机回来，在屋子里穿短袖都成。小北在那边和她同学搭伙开了个小摊，生意好得很，等过年回去了就给我涨工钱呢，一个月二十五块！做的工也不累，就早上起来去附近买菜，做个早餐，等他们两口子去上学了就在家带带孩子给孩子做做衣服，到点了就做个饭，一个星期里有三、四天还用不着我做饭。周末两口子带孩子出去玩，我跟着去长不少见识......” 高婶的婆婆欣慰又羡慕，“彩华的工作找得好啊。” “妈，海市那边的大学是怎么样的您跟我说说。”高婶的小儿子星星眼地看着她。 高婶的大儿子笑道：“上次妈您寄回来的照片，小弟挂房里天天看呢，说以后也要考大学去。” “那你得好好学习了！海市大学我常去，里边又大又好看......中秋的时候余酒两口子的同学来家里吃饭，我看人家个个都是有出息的，有想法。你加把劲儿学习，争取考上个大学，以后毕业出来出息多了。” “听你妈的没错，听说读完大学出来包分配工作，说不定以后就留在城里了。”高婶的丈夫附和。 得知高婶跟着余酒、林小北两口子从大城市回来了，吃过晚饭，附近的人都过来瞧，还拉着高婶问外边大城市都是什么样的，跟着出去做工难不难，身上穿的衣服贵不贵下次能不能也帮他们买一些带回来...... 高婶挑着些所见所闻和日常说了些，半句没提林小北在外边和别人搭伙做生意的事情，连林小北说等年后开始了就把给她的工钱涨到二十五块一个月这件事也没说，就怕有些人犯了红眼病在外边乱讲。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0 11:53:17~2022-06-11 10:1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essie 3瓶；啾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一章 林小北他们一家三口放假回来的消息很快就经过食品厂职工传到了张卫国和李强那里, 俩人下了班，买了菜，都带着各自的爱人上门去了。 这半年不见, 大人们感觉没什么多大变化, 无非就是觉得余酒穿得时髦了许多, 实在是之前张卫国和李强在厂子里经常看到余酒, 上班穿的都挺朴素的，也就现在人变白了衣服精致好看了，所以乍一看感觉不太一样。 大家最喜欢的还是一帆，叔叔阿姨都抢着要去抱他, 但是人家一帆小朋友喜欢自己待在毛毯上爬来爬去玩玩具，不喜欢被人抱着。 江然和乔菁菁也放了假, 不过他们没有续租公社的房子, 而是回了余家村去住。 做饭前余酒回房换了身以前留下的旧衣服, 挽起袖子就带着张卫国和李强扎进了厨房，留下林小北和安梅、陈莉莉吃着零食闲聊, 还有背对着她们坐一旁玩玩具的一帆。 闲聊几句, 林小北看安梅和陈莉莉相处得融洽，心里放心了很多。张卫国和李强不是亲兄弟，但是这么多年互相扶持，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他们在这边除了自己老婆还有老婆的娘家人, 都没有别的亲戚了，林小北一家和乔菁菁江然两口子平时都在外边读书, 有什么事情还真的帮不上。所以, 这两个小家的人能相处得好, 有什么事情互相帮一把, 这样有底气多了。 想起从海市带回来的糕点, 林小北腾出来三个点心盒，每样点心都装了一点，让她们待会一人带一盒走，还有一盒是给乔菁菁和江然的，虽然他们就在南市上学，想吃也能去买，但是没道理其他两家都分了，就落下她的好姐妹一家。 余酒做了海市那边的特色菜，不过在口味上适当调整了一些，上门来吃饭的四人都称赞这几个菜好吃，特别是张卫国，吃完饭就说道：“要是有机会，等暑假的时候我跟厂里请几天假，和安梅去海市看看。” “那好啊，你要是确定来，我们就在海市多留一段时间等你们。”林小北笑道。也是突然才想起来，乔菁菁和江然家里就是海市的，只不过俩人都很少提起来家里面的事情，所以林小北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还想说可以叫乔菁菁放假有空的时候去海市玩，顺便回家探亲。但是转头一想，也就放弃了。这么多年没有提起家里的人，考大学也不想着往家里考，想必就是和家里没什么往来了。也是，都下乡这么多年了，成了家，在这边的生活也越来越好，没有人会一直对已经疏远陌生的人念念不忘。 当下的日子最重要。 他们回来的第二天就回了余家村。留在家里的自行车擦干净了还能骑，旧是旧了点，但是不影响使用。要带的东西都挂在了车头那里，等林小北抱着孩子坐好了，余酒才坐上去踩起车来。 偶尔遇到不平坦的颠簸一下，一帆自己都能乐得哈哈笑。小朋友的世界都很简单，快乐也很简单。 在村头那里碰到了高婶的婆婆，老人家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去坐坐，但是今晚还得回去，这一留下进去坐会儿，说不定人家得留他们吃饭，余酒就推辞说待会还有事情忙，改日有空再来。 他们直接先去的姚婶家里，带回来的另一大盒点心，先给他们挪出来了一半。 余大捷的背更佝偻了，拿不了重东西，是因为前段时间摔了一跤，好了之后整个人精气神就大不如前了。但是看到余酒一家三口回来，余大捷乐呵呵地拄着拐杖出来。余酒扶着一帆立起来，让他趴在余大捷的腿上。 “会站起来了，会说话没有？来叫太公。”余大捷手有些颤抖，还没伸到一帆面前，就被一帆一把抓住，咧着小嘴笑的时候露出几颗米粒般小牙齿，“巴巴呀~” 左右看看，他爸站背后也不管他，一帆无奈地叹了声气，然后小脑袋搁在余大捷的腿上，睁着大眼睛看余大捷。长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样。 “还不怎么会说话呢吧，小模样真俊，和余酒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姚婶捏了捏他的小脸。 看大家都在，和余酒说了一声，林小北就先拿了另一个小包裹去隔壁家找乔菁菁。 乔菁菁看了看她身后，“怎么没带一帆过来？”半年没见了，她这个做干妈的也挺想他的。 “和他爸在四叔家里呢，好不容易回来，让他在那陪陪老人家。”林小北跟江然打了招呼，打开包裹拿出一盒点心，又拿出两条长袖连衣裙，一条白色波点的，一条淡黄色的，“在学校门口的小摊上买的，现在这个天气穿正好，要是冷了就在里边穿条肉色的打底裤，外边搭个小外套，好看。” “我看看。”乔菁菁满脸开心地拿着裙子站起来比划，又仔细看了看版型和衣服的细节，“这裙子不便宜吧？” “不贵，单买一条就十二块钱，我和同学一起去买的，买得多，一条就十一块钱。” “这么便宜！在南市，这样的裙子能卖二三十吧。”乔菁菁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雀跃的心情，“我去换了试试看。”快速跑进房里换了裙子出来，还特意换了双小皮鞋，走出来在江然和林小北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还行吧？” 当然成了！乔菁菁身材好，买的裙子又显身材，特别是现在穿的这身淡黄色裙子衬得皮肤更白了。 江然惊艳地赞道：“好看！” 乔菁菁又去换了那条白色波点裙，这条没有淡黄色那条显肤色，但是更优雅大方，也很好看的。 臭美完，乔菁菁挨着林小北坐下，让她给说说在海市那边的情况。大家平常差不多都是一个月来信一次，联系也不算多，毕竟大家出去读书，刚开始总是比较忙一点的。大概也是心里相信，这个朋友，哪怕一年就联系一两次，她们的情谊也是不会变的。 林小北简单说了在学校和同学的情况，大家的大学生活其实也都大同小异，没什么好说的，主要是讲了一帆这半年的变化，听得乔菁菁直想过去隔壁把人抱过来好好看看。最后讲到她的邻居们，还着重讲了和班上的同学合伙开了个摊子买吃的，赚了不少。 “就你还和人家合伙卖吃的，看看你自己会做什么？”乔菁菁无情地嘲讽她的烂厨艺。 林小北傲娇地哼了声，“不会做饭怎么了，我会吃啊。再说还有余酒呢，一个家里有一个会做饭的就够了。” “就你懒！” 而听完林小北的话，江然在一旁思考许久，“小摊贩卖十一块钱一条裙子，肯定也是还有得赚的。就算它进价是九块钱，如果拿到南市这边，估计能卖二十块钱一条，那利润也有十一块钱，哪怕减去进货的成本，怎么也能赚个五、六块吧。”说完，一脸热切地看着林小北。 林小北和乔菁菁很快反应过来江然的想法。 倒是林小北有些不确定，“我只知道他们是从粤省进货的，但是具体的进货渠道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猜可能是粤省那边的服装厂里的瑕疵货，像这条白色波点的裙子，刚买回来的时候袖口那缝得不是很好，是高婶拆了重新改的，黄色那条胸前的爱心原来是没有的，但是那里染了一块黑色，不好看，高婶给弄了个刺绣上去。” “海市那边摆摊做买卖的人是不是很多？”乔菁菁好奇。她对海市这座城市都已经要开始模糊了，或许可以给那边写信找家里人和以前的朋友了解看看现在的情况。 “我看海市那边的买卖做得比南市还要热闹，现在上头都在提倡改革，海市那边不仅摆摊的人多，政府还鼓励做买卖的人开店，办许可经营证。或许是每个地方的政策不同，海市毕竟是大城市，接收到的信息和做出反应比其他小城市快是很正常的，但是我觉得这也是一种趋势，南市现在迈的步伐小一些，但是摆个小摊卖应该是可以的。你们要是想做这个，我是支持的，要是钱不够，你们就开口。但是具体的进货渠道，这个就得靠你们自己去找了。” “人家也不可能轻易告诉你进货渠道的，这样，等年后，我和菁菁去广市那边跑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渠道。”江然很快就做了决定，利润这么大，要是真的能成，他和乔菁菁在外边读书的压力能减少很多，而且现在陆陆续续的有人做起了小买卖，他们跟着这个风，只要不是搞得特别大，也不会招眼。 乔菁菁心里一片火热，她太知道要是真的能把这件事情做成，那他们的收入可是太可观了。于是她拉住林小北的手，“我也不瞒你，我们确实没有这么多钱去做这个，肯定是要跟你借钱的。但是这个钱也不白借，到时候咱们就和你同学那样，算你投资，后面利润也给你分。” 要是别的人，林小北可能就说要投资入股了，但是是乔菁菁他们，她说借钱的时候压根没想到投资的事情。 “咱们什么关系啊，等你们赚钱了还我就行。”林小北不赞同，就是因为关系好，所以她才不想和乔菁菁江然合伙做生意，以后随着他们生意做大，得到的利润可能会越来越高，亲兄弟明算账，多少亲近的人因为利益二字说翻脸就翻脸，她不想去挑战人性。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这样，你们跟我借钱，我也不白借，等你们赚钱了，借我多少，就多还百分二十，怎么样？至于投资合伙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反正你们是一帆的干爸干妈，有钱了多给他买点东西就成。” 江然点了点头，“小北你的好意我们都懂，这个生意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要是做得成我们都知道这个利润有多大，要是做成了，我们借多少，就按1.5倍还回去。”不肯再给林小北反驳的机会，江然又问起她海市那边摆小摊的情况。 直到余酒抱着一帆过来找人，这边的对话才止住，因为乔菁菁和江然一见到一帆就过去一把抱怀里。 “一帆来叫干爸干妈。”乔菁菁摸摸他的小脸，笑道：“越长越像小北，简直就是个小翻版。” 林小北：“......” 合着就是在谁的亲戚朋友那就是长得像谁呗。 到了饭点，姚婶从隔壁院子喊了一声：“余酒、小北，准备吃饭了。” 现在孩子还在乔菁菁怀里搂着，一点都不想给他们带回去。 “得了，他现在还不饿能好好地给你抱着，待会我们走了他就该闹了。”林小北一伸手，一帆的两只小手立刻伸出来扒住她的手臂，对干妈的怀抱毫不留恋。“后天周天，张卫国和李强他们都休息，到时候你们也来家里吃饭。到时候让你带一天。” 倒也没和她开玩笑说：这么喜欢干嘛不自己生一个？ 她和江然两个都在外边读书，尽管读书有补贴，但是俩人也都省吃俭用的，如今还住在学校宿舍里，要是有了孩子，肯定就要搬出来了，但又是一笔大开销。 说来，乔菁菁和江然的爱情一直让她觉得这世间真情真好，俩人互相扶持着走到今天不容易，也从来不见他们在一块腻歪，但是每次都觉得真甜。 想着想着，林小北侧头去看旁边的余酒，默默叹气：自家的这个刚开始不腻歪，后来越来越腻歪。 再看看怀里两只小手挡在脸上和他爸爸玩躲猫猫笑得欢快的儿子，颇为得瑟地想：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反正孩子都有了，是曾经以为的高冷帅哥，还是实际上闷骚大暖男，都得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1 10:12:56~2022-06-12 11:5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当当的鬼画符 10瓶；风中飘的云 5瓶；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二章 同样都是复读, 去年一起跟着林小北补习的余昌考上了大学，而余思思却没有。今年可以查到分数了，竟然比中专的分数线还要低, 余建国和刘春香就对小女儿能考上大学这件事死了心, 就算再怎么望女成凤, 那也得她自己争气啊。 余思思也完全对自己高考的事情死了心, 说后面不再复读了。余昌考上大学，之前的工作岗位就空了下来，方雪让余思思去顶替了原来余昌的工作，而余思思剩出来的工作岗位, 方雪拿去卖给了同事家的亲戚，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对余思思和方雪来说是一举两得、皆大欢喜的事情。但是余家因为工作这个事和刘春香娘家闹了不愉快。 刘春香找的娘家大哥的女儿过来顶替做临时工, 哪怕只是给一半的工钱, 外甥女对这个工作也满意得很, 等到余思思回来工作了，就不愿意把工作给让回去了。虽然也不是她自己愿不愿意的事情, 毕竟人家余思思就是厂子招进去的正式工, 但是外甥女那边连续一段时间过来哭闹让他们给帮忙解决工作问题，就算不帮忙解决工作问题，余思思空出来的岗位也应该卖给他们怎么卖给了别人。 刘春香就算平时再喜欢娘家的亲人，这个时候触及到自家的利益, 她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原先余昌空出来的岗位，方雪就是打算拿来做人情买卖的, 但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和余思思换一下, 让余思思换了个更好的工作, 自己也还是能做人情。刘春香知道自己在方雪那里没什么话语权, 根本不敢和方雪说把工作卖给自家外甥女。 所以余家和刘家现在的关系闹僵了，过节都不来往了。 换到了县城里工作，余思思的工资和原来在青山食品厂一样，但是人家青山食品厂的效益好，给员工涨了工资，所以余思思其实在工资待遇上没捞着好。家里黄翠儿和何二花两个嫂子经常讲风凉话，埋怨她这个工作换得不值当。 她们说她们的，余思思倒是觉得高兴，终于能在县城的单位工作了，以后也好找个同样在县城工作的对象，以后就都留在县城里，这就是她以前心心念念的。每个月的工资拿了五分之一给家里，剩下的都是自己用或者存起来。 钱没有到两个大哥的小家里，两个嫂子逮着她在家就使劲地说三道四，所以不是很必要，现在余思思也不常回家，单位现在还没开始放假呢，所以今天也没过来吃饭。 何二花的孩子现在四个月了，是个儿子，好不容易终于生了儿子，现在有底气大声说话了，以前只有余玲玲一个，没人说她，她自己心里偏偏觉得别人看不起她。黄翠儿也生了个儿子，比何二花家的小一个月。别人都说余家的都是男孩儿多。 隔壁家的人都过来姚婶家这边吃饭，其实这边比隔壁余建国家小一些，但是余大捷不好走动，也想着好不容易大家有空在一块儿吃饭，单独撇下老人家在这边显得凄凉。所以就都过来姚婶家里吃饭了。 等余小光余小明从外边回来，林小北还跟余小光了解了刘奇在学校的情况，自从他们这一届学生上了高中，林小北和刘奇的联系基本断了。听余小光说他现在在学校的成绩名列前茅，深得老师喜爱和同学相处融洽，林小北还觉得欣慰。 她能帮的都已经尽力了，如果他还对数学持有热情，大可以报读数学专业继续深造。如果没有继续深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饭桌上三个都未满一岁的小朋友待遇差别甚大，一帆坐在他爸爸的大腿上，小手指哪道菜基本就能得哪道菜，一边吭哧吭哧地啃菜一边看两个堂弟。何二花自己抱着儿子，黄翠儿的小儿子直接放在旁边的沙发上，拿东西挡着掉不下来就行，生的儿子多了也不稀罕了。 何二花看见一帆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好款式也好看，想着余酒林小北两口子是舍得给孩子买好东西的，忍不住开口：“一帆都快一岁了，之前的衣服也穿不了了，堆放在家里也是浪费，不如给我们向强。” 听到自己名字的一帆还抬头看了过去，又低下头专心啃大骨头。 这时黄翠儿也缓下夹菜的速度，看向林小北这边，“向强和咱们家向斌差不了几天，也都能穿。”说完还瞪了一眼何二花。 自从俩人都生了孩子后，就没少别苗头，谁多了点营养品都不行，刘春香又只有一个人，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帮这俩人照看孩子，就这，她们还都暗暗埋怨刘春香做婆婆的帮的不够多。 余酒从一帆的大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帮他擦了擦油汪汪的小嘴，淡淡地说：“一帆穿剩下的衣服都给送隔壁家的邻居了。” 什么？送人了？ 何二花和黄翠儿当下就垮了脸：这个老四，什么好的都想不到自家人，给外人的倒是痛快，自家人没从他手里得到过什么。 也不是余酒和林小北故意气这两个人，赶在78年结束之前，俩人郑重商量之后，余酒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想着以后没有小概率意外的话，他们就一帆这一个孩子了，所以除了留一两件小衣服做纪念，其他的都拿去送了住附近的邻居。 做人皆会有偏心，他们觉得如果他们以后还有第二个孩子，如今倾注在一帆身上的关注没有办法都一样倾注到第二个孩子身上，所以还不如专心养好一帆。 “老四有钱了也大方了，也不见着对家里人大方些，咱们半点光没沾到。”黄翠儿还是没忍住这个暴脾气。她也不见得有多想要这几件衣裳，只不过是找着一个借口了就想说上几句。 林小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听说过沾光都要沾到堂兄弟这里来的，现在是要给衣服，以后是不是还要帮你们养孩子？有事情的时候没见你搭把手，有好处倒是跑得快。” 就知道对上林小北占不到便宜，黄翠儿冷哼一声把碗筷放下，转身抱着孩子走了。余粮什么话也不说，照旧低着头大口吃肉，好像被气走的黄翠儿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对比之下，虽然余钱也是个事儿精惹人厌，但是起码人家还知道为自己的小家争取，之前有什么事情都是他冲在何二花前面。现在何二花自己倒是硬气了。 不过他们这一家人也真的是够脸皮厚的，都不知道撕破脸皮几次，每次都能若无其事地凑上来跟你要这要那的，简直都把别人当傻子看。所以说这一两年他们回来老家都不爱往隔壁家去，都是直接来姚婶家里。 名义上要拿给隔壁家去的点心，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林小北直接打开，每个人分一点全部分完。一帆本来还乖乖待在他爸爸怀里，一看到林小北拿吃的出来分单独绕过了他，急得假装大哭，姚婶那边拿了块芋头糕给他，立马两只小手抓住就往嘴里塞，眼睛里半点泪水都没有。 余向武吃完了看到别人手里还有他自己就不乐意了，爷爷的吃完了，奶奶看到他没了就把自己剩下的掰了一半给他，但是两口就吃完了。他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只想吃个够。爸爸妈妈哥哥的他不敢抢，二叔二婶的也不敢抢，堂姐余玲玲看到他直勾勾地盯着，直接挨着她爸妈坐着无视余向武。看了一圈，没有一个人的他敢去抢着要，但是又不敢来闹余酒和林小北，只好拉着刘春香的手哼哼唧唧地闹着还要吃。 姚婶知道自家柜子里边还有不少，但是平时就很烦隔壁家的余向文余向武动不动就上门要吃的，不给就拉着刘春香过来要，给了没吃够还要闹，有时候看不下去了说教了几句，黄翠儿能站在隔壁墙角边指桑骂槐地讲半个多小时。要不是顾及着自家男人在大队做队长，她都想打上门去。所以这个时候，余酒和林小北都没开口，她也就静静看着余向武闹。 见没人理他，余向武哭得更大声了，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喊，这还不够，一把坐在地上滚来滚去。 一帆都看愣了，大眼睛眨都不眨的。 余酒低头一看自家儿子定定地看着余向武躺地上哭，赶紧捏着他的小脸抬头看，严肃道：“爸爸妈妈疼你，但是你以后也敢这样，打肯定要打一顿的，知道了吗？以后不能这样，答应爸爸了就点点头。”接着，大手控着小脑袋点了点头，满意道：“你点头了，男子汉要说到做到。” 坐旁边围观全程的林小北：“......？” 以前上网冲浪的时候经常看到有些博主晒自家的萌娃，其中不乏一些搞笑视频，底下好多人评论：生个娃不拿来玩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她现在大概能体会到一点点其中乐趣了。 最后是因为余向武在这边大哭大吵，打扰余大捷休息了，余红军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要哭滚出去外面哭！”不仅是在地上哭得起劲的余向武，还是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其他人都猛地被吓了一跳，刘春香赶紧拖着余向武出去了。 “孩子生出来不说把他教得多好，这起码的家教总该有吧，看看以前挺好的孩子，越教越歪！”余红军瞪了一眼余建国。 余红军一直很看不起余建国这个大堂哥，没点本事就喜欢在外边摆阔，打肿脸充胖子。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什么都想娶插一脚，要不是父辈们的关系就摆着那儿，他早就不想和他们来往了。 林小北想起第一次去大伯家里吃饭的时候，余向文和余向武、余玲玲都是乖巧可爱的孩子，这几年长着长着就歪了。家里大人的言行举止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孩子，输出的三观不正，孩子在这种环境下成长也很难学好。只盼着他们去到学校，接受了教育，还能听得进学校老师的教育，一点点地改正过来。 “哪有那么严重，孩子长大了就懂事了，我看老四不也挺好。”余建国无所谓地说道，自顾自地给自己的小酒杯又倒了一点酒，只不过最后一句提到余酒的时候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余红军和姚婶都看惯了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懒得再说什么。 而余酒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更加懒得争辩。自己能有今日，未曾走上歪路，全是多亏了父亲为数不多的教导。 后面也没什么好聊的，余红军嫌弃余建国一家子没个安生，赶人回家去了。留着余酒和林小北又多聊了挺久，晚饭也早早地吃了好让他们赶着回公社去。 把余酒一家三口送走了，姚婶叫余小光和余小明进到屋子里，拿出几盒点心，都挑了一半出来装好，外边还拿黑布给遮住，吩咐道：“你俩骑自行车去姥姥家里给她送过去，这点心不能咬，让她尝尝味，就说是林老师送过来的。” 老人家岁数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有几年，趁着还能吃点东西，就多尝尝看。 “诶好。”余小光去骑他爸的车，而余小明抱着吃的坐在后边，两人出门的时候还谨慎地先看看隔壁家开不开着门，趁着人家大门紧闭没人看到，他们赶紧骑车往姚家村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2 11:54:27~2022-06-13 23:3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三章 一帆小朋友的第一个春节过得特别开心, 白天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看他爸炒年货，新出炉一样他都是第一个先拿到手尝一尝的，晚上被他爸爸抗在肩头去看他看不懂的电影。年三十那天回老家过的年, 被炮竹吓得哇哇大哭, 回头看到烟花又兴奋大叫。家里亲戚朋友给的红包攒了一小沓, 都放在他妈妈给他买的小熊猫小挎包里。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抱着睡。 知道这件小趣事的乔菁菁感慨：“这么财迷, 也不知道随了谁。” 余酒和林小北瞬间心虚地转移视线，觉得自家儿子这么财迷可能都有自己的一半功劳。 要借钱给江然和乔菁菁做生意的事情，林小北就和余酒提了，余酒不在意地点点头, 连要借多少都没问。 过了年初六，江然和乔菁菁带着从林小北这儿借的三千块钱去了广市, 而林小北他们一家三口还有高婶、余昌也带着行李和家乡特产踏上了回海市的火车。 回到海市, 余酒和林小北拿着从家里边带的特产——青山食品厂产的水牛奶奶粉和水果糖, 去给走得近的邻居们分上一些，金叔和瘦猴那儿都给送了一份。送的奶粉都是食品厂那边做的一小包一小包的, 南方潮湿, 独立的小袋装更好，一小袋就冲两杯的量，不会因为留很长时间受潮。 奶粉是很好的营养品，有些邻居留着给家里孩子老人冲水喝, 大家都说这个奶粉冲着更好喝，味道更香更醇, 不差钱的人家就过来找他们问有没有买的渠道, 听说是桂省南市一个小公社上的厂子, 大家都有些失望, 就算近一点, 也得要到桂省去买，这差不多就是横穿了东西部。而嗅觉到商机的瘦猴找上门让余酒帮忙做个推荐，他想去进一批货过来这边卖。 “现在人们的工资待遇多多少少都提高了点，大家更舍得买吃的，我打算先进点过来试试看能不能卖得好，要是卖得好我以后就多进货。”瘦猴也是找了余酒才知道余酒以前就是这个食品厂的销售主任，心里就更开心了，要是能直接从原厂子进货，那肯定比在外边的商场买来得便宜很多，而且还有熟人介绍。 能帮家乡特产走到省外，余酒当然不会推辞。 当即打电话到杜厂长的办公室说了这个情况，至于最后厂子给的批发价还有瘦猴要多少货，这个等瘦猴自己去青山食品厂跑一趟才能定下来。 不过，余酒还是多提了一句，让杜厂长好好招待瘦猴。 马行武这边的川省风味算是在这一片里打出了名声，生意越来越好，但是他们摆的摊子就靠近路边，那么多人围在这边也不方便附近的人出行，等到了二月底，马行武和宁秋咬咬牙，租了个附近的小院子，这个院子墙外边是一块空地，又不占用路道。 和金叔这个中间人确认没有问题后，他们就对新租的院子进行改造，把临近空地的那一面墙给敲开，在里边开了个大窗口，搭了个灶台，就在那里做麻辣串，又搭了个玻璃柜用来放卤味的，这样既能让大家都看到食物，又不用担心外边灰尘染上来。 生意变好，宁秋要上学，马行武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就请了两个住在附近的婶子来帮忙。 大家的生活都有了不少变化，来自国家上边的改革政策，短时间内没能看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切切实实地改变着下边许多普通人民的生活，看到了希望，有了盼头，生活才能越过越红火。 三月初，余一帆小朋友满一周岁了，开始蹒跚学步，已经能很清晰地叫爸爸妈妈还有奶奶，简单的一些小词语都能说得流利。 虽然不是周末，林小北和余酒还是抽出时间来给他办了个生日会。余酒提前跟同学借了相机，又去市里定了蛋糕，当天一放学就往市里跑。林小北买了气球和自做了彩带布置客厅，把桌椅都挪到一边，中间铺着地毯，一张方方正正的矮桌子放在最中间，上边还盖着一块粉色的桌布。 等到了晚上，宁秋一家还有熊嘉一家，以及附近几家有小朋友的邻居都过来凑热闹，一堆小朋友围着中间桌子坐，插上一根彩色蜡烛，余酒拿火柴给点燃了。引得一帮小朋友“哇呜”地惊叹。 一帆亮晶晶的双眼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小皇冠，又拍拍手，“吃，糕糕。”他听其他的小伙伴都在说蛋糕，而他就记住了是叫糕糕。 林小北把他抱到蛋糕后边站着，拿着相机给他单独拍了一张，又拉着其他小朋友和他一起合照，最后才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连着拍了几张，小朋友们都快忍不住了，一帆的小手都要伸到蛋糕上去了，一直念叨着：“帆帆，糕糕，吃。” 林小北也不继续馋他了，把蛋糕分了小块，让一帆先拿去给高婶还有来的婶婶奶奶们先分，又让他给小伙伴们分，然后是爸爸妈妈的，最后才是他自己的。小家伙脾气好，很想吃但是还是认真地按着妈妈说的先给别人分。 蛋糕买得够大，每个来的客人都分了不少，吃完蛋糕还有余酒自己做的零食，炒瓜子是必备的，还有别的肉干也拿了些给大家分一两块。从老家那边寄过来的水果干也不少。海市这边能种的水果远远比不上桂省那边，所以大家也觉得都是稀罕货。 一帆一个个地给他的小伙伴们介绍，指指桌上的零食，奶声奶气地说：“爸爸，的，好吃。” 他的小伙伴们赞同地点头，“帆帆爸爸真厉害！” 可能小朋友们有自己另外的语言世界吧，特别是刚刚牙牙学语的小朋友，叽里呱啦的，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起劲。 余酒和林小北率先掀起给孩子过生日买蛋糕的潮流，来吃蛋糕了的小朋友回去也吵着等自己过生日也要有蛋糕，没有来吃的小朋友光是听小伙伴说就很向往，回去也吵着要。 有人对蛋糕的价格了解的，都含糊推辞过去了。谁家会给孩子过生日买个三十多块钱的大蛋糕，而且还要跑去市里买还要自己大老远提回来。 附近的人家都说余酒和林小北太宠孩子了，以后容易惯坏孩子。当然，这些话他们不敢直接说到当事人面前，只敢私底下和高婶说上几句，让她给小两口提点提点。高婶听了也就笑笑过去了，每次都是说：“一帆爸妈都是读大学的高知识分子，人家懂的道理比我多多了，该怎么养娃他们心里有数，我啊，就不瞎掺和了。” 来劝说的人都有些尴尬：也是，人家都是有本事的，接受最好的教育，见识多。怎么养娃人家心里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他们这些外人觉得正确的道理可能人家都觉得是老封建思想呢。 别人怎么想对他们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日子都是自己过的，总不能按着别人的想法去过。 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样子，该教的就好好教，家里条件不差，没必要非要让孩子过苦日子。都说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在他难得的无忧无虑没有学习、工作、家庭压力的短暂的几年，他们都想尽其所能地让他做个开开心心的小朋友。 学校的课程量比起上学期加大了很多，他们待在学校的时间更长了。学校并不禁止外边的人进去，所以有时候高婶也带着一帆去海市大学里边玩，他自己在操场上能噔噔噔地一直跑，看到别人打羽毛球或者乒乓球，他还上去询问：“帆帆，可以玩，吗？” 高婶上去想抱他走，结果在玩的人见他可爱，拿了个没人用的球拍和一只乒乓球给他。小胖手刚刚好握得住一只球，拿到了就哒哒哒地往旁边跑，想到了什么，又哒哒哒地跑回来，“谢谢叔叔。” 球扔了出去就自己跑去捡，后面觉得不好玩就还了回去，转身去帮在打球的叔叔阿姨捡球，还一脸的兴奋。 等林小北上完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只胖团子穿梭在乒乓球台中间跑来跑去捡球。 “下课啦。”站一旁看着一帆的高婶直到林小北站到旁边才发现她，笑道：“他看人家打球自己也想玩，玩又玩不动，就给人家捡球去了。” “没事，不影响到别人的话，随他自己玩吧。” 又跑了一圈，一帆抬头看向高婶这边，就看到了自己妈妈，眼睛一亮，又哒哒哒张着双手地跑过去，“妈妈～” 没了小捡球员的同学都看了过来，发现小捡球员的妈妈站在树下温婉地笑着，还有人一时看呆了眼。 一帆冲过去的时候，林小北也伸出了手把他抱起来，惦了掂，感觉又胖了点。一帆小朋友现在听不得别人说他胖，一说就要生气。 “妈妈，爸爸呢？”一帆搂着她的脖子前后左右地看，想着爸爸是不是又在跟自己玩躲猫猫。 林小北抱着孩子就往校门口走，“爸爸还没有下课，咱们先回家。” “帆帆今天，可以吃糕糕吗？”自从生日吃过了蛋糕，又有其他家的小朋友过生日也买蛋糕，一帆就总惦记着要吃蛋糕。 “今天不可以。” “明天可以？” “……明天也不可以。下个周末爸爸妈妈带你去吃。” “坐车车吗？” “是呀，坐车车去。” “买多多！” …… 六月中旬的时候，乔菁菁来信说七月中旬来找他们，顺便也回家看看。不仅他们来，张卫国请了假，也要带着安梅一起来。到时候可以一起坐车，互相有照应。 李强和陈莉莉羡慕得很，也想跟着来，但是陈莉莉刚怀孕没多久，怕坐车太久不舒服，就只能放弃了跟着去的念头。 为此，林小北专门写了信回去，说反正大学后面还有三年，等孩子大一些了，让他们再过来玩。 余酒和林小北商量，觉得数量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太长了，想利用这个时间做些事情。 余酒准备答应老师去老师的项目组打下手多学点东西，林小北想在家写高中课程的教案，她是打算以后毕业出来还去当老师的，站在三尺讲台，要想把课上好把知识讲好，私底下要下的功夫不少。 这过去一年的时间里，她忙着上课学习，现在想重新拿起课本去讲课，已经觉得有些生疏了，所以还是不能停下来。 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自然是哪里都好。但是高婶又半年没和家里人见面，肯定也是想家里的，所以林小北就和高婶说了他们夫妻俩的暑假计划，今年就不回去了，到时候就让高婶和余昌一起回去，有个照应。 但高婶想了想，就说：“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做，你们俩都有事情忙，哪里顾得上那么多，暑假不回去，那就过年再回去呗。” 高婶愿意留下来帮忙，他们都感激，林小北做主把工钱给提到了三十块钱。 出版社那边的稿费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多了，现在主要的大头客户是高中学校，二月和九月开学的时间是卖得最好的。平均下来，每个月也能有一百多将近两百块钱打到她账户里。 除此之外，林小北从川省风味每个月拿到的利润分成低的时候有三、四十块钱，最高的时候能有一百多，可见这家店的利润也非常可观。 但是马行武他们虽然收入可观，但是也辛苦，每天都是起早贪黑，夫妻俩都没有多少时间陪孩子，好的就是两个孩子都懂事。 这么定下来后，林小北帮高婶写了信寄回去，就等着七月初考完试，七月中几个老朋友们过来了。 不过后来忙完了考试，林小北和余酒还是带着一帆和高婶进城里去买东西，人不回去，东西总该是要寄一些送回去的。 这次买的东西多，除了给高婶家里人的，还有给姚婶家的、今年不能来海市玩的李强两口子，就连胡奶奶的和陈校长的都考虑到了。 送礼物无非也就是一些吃的用的，但是给陈校长送的礼物就比较特殊，或者说是给青竹小学的礼物。是一批儿童读物，适合六岁到十二岁孩子读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时候信息差的问题，总觉得海市这边书店卖的图书比南市那边更多更好，而这些出版社们都没有把图书流向全国。买这批书花了一千多块钱，寄回去的邮费都花了几十块。 另外发了电报给陈校长说明情况，这批图书是他们捐赠给学校，以供学生阅读的。 那时候一本小人书一本连环画都能让学生趋之若鹜，说明学生对于知识的需求是很大的。就应该在孩子们对知识最渴求的时候，给他们足够的书籍去补充课本里的内容满足不了的。但是他们能力有限，只能提供这么多了。 为了方便，林小北去百货大楼买了个相机，不然也不好老是去跟同学借相机用。相机三百多看起来不便宜，实际上胶卷更贵。想着以后进城不方便，林小北一口气买了二十卷。 哦对，相机是一帆自己挑的，他看中了一款白色的相机，看到爸爸拿起来看的时候，两只手伸过去紧紧握住，不给放回去，“妈妈，买！” 一岁零四个月的一帆小朋友已经非常清楚家里的经济大权都掌握在妈妈手里，想买什么东西的时候都是和妈妈说。 对他们这些业务爱好拍照者来说，买哪个相机都差不多，既然如此，就要了一帆看中的那款。 难得进城，他们还去了海市一个装修精致的蛋糕店吃蛋糕，又买了一大袋法式面包回去。余酒和高婶都吃不惯这种洋面包，林小北和一帆却吃得津津有味。 吃得多她也没打算买那么多的，但是一帆小朋友发言了，“哥哥，姐姐，都要吃！” 意思就是不能自己吃独食，要买回去给大家分享。 行吧，都是他们常教他的。 放假没两天，余酒就去老师的项目组了，每天早出晚归，刚开始忙得顾前不顾后，都来不及回来吃饭就在学校里对付。 林小北看不下去了，就说以后中午饭她带过去学校给他吃。他们项目组一般都是十二点到吃饭时间，家里的做饭时间就提前了，十一点半做好，林小北和高婶就带着一帆先吃，等吃完了，林小北就带着一帆拎饭菜去学校找余酒。 一家人找了空凉亭坐石凳上，余酒在大口大口吃饭，林小北拿大蒲扇帮他扇风，一帆就自己趴在一个石凳上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他自己的事情。 可把余酒的同学还有师兄师姐、甚至个别只有自己一人在这边的老师都羡慕坏了，大家都在电脑室里费尽脑汁想半天，出来电脑室的时候脸都憔悴了。余酒一出门就是娇妻爱子等着，饭菜和垫肚子的零食都准备得妥帖。而自己，还要去饭堂吃大锅饭。 人比人，可真是要气死人了。 国家在计算机这块领域还算是一大片空白，刚开始去专攻这块的人才遇到的困难更大需要付出的努力更多。虽然条件艰苦，听过大家抱怨饭堂暑假的饭菜比平时难吃，但是从来没有人抱怨过这个项目太难太累。 林小北有心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是也使不上什么力。只能在一些小事情上给他们一些惊喜。 所以，这天他们项目组的人到了饭点陆陆续续去到了食堂，有人看了一眼饭堂常规的菜：煮大白菜，西红柿炒鸡蛋主要都是西红柿，青椒炒肉主要都是青椒。撇了撇嘴，把饭票和饭盒递给了阿姨。 阿姨反常地问道：“你是计算机专业的不？叫什么名字？” “啊？我是，我叫韦中。” 阿姨看了看旁边一张白纸上的名单，找到对应的名字发了个勾。才给他分菜。 韦中接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饭盒里多了两个卤鸭翅，一个卤鸡蛋。 “阿姨，这是不是给我打错了？”这个熟悉的味道，一闻就知道是学校对面的那家川省风味。 分菜的阿姨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没错，今天有人送过来的，说要给你们计算机专业项目组的老师同学加菜，换个口味。呐，旁边还有一锅酸梅汤，自己打，喝多少打多少，不能浪费。” “是谁做好事啊？”虽然项目组里老师加上学生总共也就十七人，但是他们也买过川省风味的卤味吃，一只鸭翅要五毛钱，一只卤鸡蛋要两毛钱，这一个人就一块二了，买足十七人的得要二十块钱，还有酸梅汤，这怎么也得二十五了…… “你们项目组一个叫余酒的学生的家属送过来的。好了，你打好了就赶紧走吧，后边还有人排队。” 韦中脸色复杂地捧着饭盒找了个空桌子，刚坐下就有他的两个师弟也打了饭过来，兴奋道：“还是咱们班班长嫂子给力，对我们也太好了，知道我们吃得不好还给我们加餐。” “诶对了，还有酸梅汤，我带了水杯了。我去打一杯。”拎着水杯快步过去打了满满一杯，忍不住先嘬了一口，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舒畅了。 “好喝，你们快去！我看其他专业的人也在打，就剩半锅了。”炎炎夏日，喝一碗酸梅汤最解暑了。 韦中也赶紧从自己挎包里拿出水杯去打满一杯，坐下来吃得津津有味，阿姨在饭菜上还淋了卤汁，原先寡淡无味的水煮白菜都变得好吃起来。 “余酒是你们班班长？他是本地人？”韦中对给他们加餐的相关人员余酒挺好奇。 其中一个男生笑了下，“是啊，咱们班同学推选出来的班长。不过班长不是海市本地的，只听他说过家里是桂省南市的一个小公社。上次中秋班长还叫我们去他家里吃饭，他爱人也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哦对，班长还有个儿子。这几天班长媳妇儿带着孩子给他送饭吃，太羡慕了……” 从小公社来的都能这么阔气？ 韦中想了想，又觉得人家阔不阔气有什么关系，人家好心送吃的过来给他们改善伙食，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承人家一份情。 就这么的，今天中午吃饭回去计算机教室的时候，大多数学生老师都拎着一杯酸梅汤。看到余酒已经在里边了，都上前道了声谢。 余酒也早知道林小北要做这么一件事，饭堂阿姨手里的名单就是他提供的。 做这些事也没想着人家的感激，不过是心有余力，一些些心意而已。 余酒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继续专心去看自己的电脑屏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3 23:33:09~2022-06-14 22:0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四章 进项目组累是累了点, 但是学到的东西不少，连着进去了差不多十天，项目正好卡住了, 研究了两天毫无头绪, 老师和学生纠结得只想挠头发。项目组的两个老师也算是对学生的生活比较关心的了, 老师大手一挥给学生们放了两天假, 让大家放松放松，休息好了把状态养回来好继续干活。 大家一休息，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下馆子，改善一下伙食。大家伙你招呼我, 我叫上其他人，就打算一起组队去。 问到没有表态的余酒时, 余酒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我老家那边有几个朋友来海市玩, 我得带他们逛逛。”顺道开了个玩笑：“再不回去陪陪我儿子，下次他就要问我是谁了。”小孩子忘性大, 特别是他这段时间不常陪他, 他也慢慢地想要和同龄的小朋友玩，自然就会慢慢地没有之前那么亲近。 余酒的同学都知道他是拖家带口过来上学的，人家家里还有家人陪，不像他们, 他们倒是也想回家陪家人，奈何家里边的人都不在这边, 于是也就不强求余酒也跟着他们去聚餐了。 江然乔菁菁和张卫国安梅昨天就到了, 林小北自己去接的人。他们四人带的行李不多, 用不着林小北帮忙拿, 也就是早点起来去车站接个人的事。 家里边没办法住那么多人, 林小北给他们在招待所那定了两间房住，吃饭就过来家里吃。他们来海市也待不长，最多只能待五天就要回去了。张卫国请了十天的假，加上来回坐车的时间，待五天也差不多了。 而江然和乔菁菁还要早点回学校那边卖衣服。年后他们两人前后往粤省跑了三次才搞定了廉价的进货渠道，第一趟跑去了广市，什么都没搞懂，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灰溜溜地回去了。第二趟又去了一次，总算摸出点门道了，知道进货最便宜的工厂都在隔壁佛市，但是他们是趁着放假过来的，来不及再去佛市了，只好先回去上学。第三次才跑对了地方，找到了两家工厂进货，一家拿便宜的次品，款式和质量都一般但是非常便宜，另外一家拿好衣服的瑕疵品，这些瑕疵品带回去乔菁菁自己改一下，拿出去当高档货卖。按照现在的利润情况，估计年底就能把要还林小北的钱都还上了。 余酒从学校出来，正要直接回家时，又转身去瘦猴的杂货铺里买了十来根雪糕。正要掏钱出来，被瘦猴制止住了。 “别拿了，这点雪糕请你了。” 余酒不乐意欠人家人情，坚持掏钱出来付上，“买东西就给钱，你要是不收，我家以后都不敢上你这儿买东西了。” 瘦猴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想着你都帮我这么大忙了，我这也不知道咋谢你好。要是没你这个关系，我也拿不到这么便宜的进价。现在我这都卖断货了，正准备给杜厂长那边去电话再要送一批货过来。” “我也没帮什么，就是传个话的事情，你要做生意，我想帮家乡把特产推出去，大家都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余酒把钱放在旁边的桌上，拎起一袋雪糕，“我先走了，家里还有朋友来做客，改天出来吃烤串。”主要是再不走，雪糕就要融化了。 烤串也是川省风味那边推出的小吃，到了晚上，附近的人就三五成群地过来，点上一些烤串，又去买了几瓶汽水，一边吃吃喝喝一边闲聊，别提有多惬意了。 院子里几个大人都在堂屋，又小半年没见，大家一来就想去逗逗能说一些简单对话的一帆，玩得起劲的时候，一帆突然安静下来看向门口，接着把手里的玩具一扔，哒哒哒地往外边跑。 乔菁菁他们四人不明所以，想把他抱回来，林小北笑道：“别管他，听到他爸的脚步声了。”也不知道小小的脑袋里边怎么长的，林小北有些郁闷，她和余酒都结婚几年了，也没能做到像一帆这样，听脚步声就能分辨。 众人从开着的堂屋门看出去，一帆圆滚滚的一团，趴在院门的门槛上探头出去左右看看，果真看到了他爸，边喊“爸爸~爸爸！”边吭哧吭哧地想跨过门槛，还没爬出去，直接被他爸一把捞起来单手抱着。 “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这才下午四点多，平时没有七、八点都见不着人，有时候晚上十一、二点才回来也是有可能的。 “项目组进度慢，老师给放了两天假。”余酒把一帆放下来，手里拎着的雪糕递给旁边的江然分。本来还抱着爸爸大腿的一帆眼尖地看到了江然叔叔从袋子里拿出雪糕给大人分，立马转身过去抱住江然叔叔的大腿，“叔叔，我也吃！” 江然故意逗他，屋子里的人都分了一圈，就是没给他分，“不给你吃怎么办？” “吃，长高高。”一帆紧紧扒住江然的腿，仰着小脑袋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盯住那袋雪糕，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被萌到。 乔菁菁一把抢过江然手里的雪糕，拿了一条出来剥开包装纸，让一帆拿着雪糕棒的那头。一帆刚拿到手后眼睛笑得弯弯，“谢谢姨姨~” “不客气~帆帆自己吃吧。”乔菁菁捏捏他的小胖脸，越看越稀罕。 林小北拿口水布垫一角垫在一帆的衣领口里，叮嘱道：“只能吃三分之一哈，知道了没？” “嗯嗯，知道啦~”一帆乖巧地答应着。但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知道。 剩下的几根雪糕，林小北让高婶拿去给附近邻居家的几个孩子分一分。留着在这边也吃不完，天气热，待会儿就该融化完了。 “刚好余酒明后天有空，那咱们就去市中心逛逛。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去看看？”林小北看向乔菁菁。 乔菁菁想了想，“就大后天吧。回来也没什么大事，正好有空，我小弟结婚，就去看看。也带江然回去认认人，再不见一见我都快忘记家里人长什么样了。” 下乡知青的悲哀莫过于此，到一个地方生活好几年，想再回来太难。即使现在已经开始允许知青返城，很多人在兴奋过后，就开始陷入茫然中。分别几年的家人都不再如从前般亲近，家里不一定有自己住的地方不说，连工作也是一个大问题。目前城里的工作岗位根本满足不了陆续大批返城的知青，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一个在家无所事事的成年人，即使和家人关系再好，时间久了也会慢慢地产生矛盾。 或许没有考上大学前乔菁菁会想着要回来，但是现在她和江然都在读大学，未来的前途不会太差了，对回不回来这里也没什么可执着的。 “行，那咱们第一天先去市中心逛逛，第二天去海市的公园走走，那边有家店的饭菜不错，就去那里吃。第三天菁菁和江然回家，卫国和安梅再去逛逛市中心，或者到附近的学校看看也行。家里买了相机，多拍点照片留念。”林小北很快就把这几天的行程大致定了下来。 “你是东道主，你安排就成。”乔菁菁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张卫国和安梅第一次来海市，对这边不熟，当然是跟着林小北他们走，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当下就表示听林小北都安排。 其实林小北和余酒在海市待了快一年，对这边也不见得多熟悉，每次进城都是直奔百货大楼或者别的吃的穿的用的小店，另外就是市中心的那个小公园。要说现在的城市多好玩，那也没有，除了建筑风格、繁华程度和当地人的习俗，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她还想说趁假期带一帆去外地旅游，但想了想现在这个时候各种交通、住宿不便，还有治安问题也没有保障，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难得家里用不着做事，高婶觉得他们年轻人太有活力，在外边估计能玩一整天，就不跟着一起出去，而是找了常一起串门的几个婶子去附近的小摊贩那里淘货，她准备去买些衣服寄回去，一些给家里人，一些是过年时候答应给几个隔壁家的媳妇儿带的。 他们一行人连着两天出去玩，开开心心地出门，满载而归。人多就是热闹，一路上有人聊天就没点疲倦的时候。一帆在自己爸爸和两个叔叔怀里轮流抱着，大家也就不觉得累，而林小北就挽着乔菁菁和安梅的手大步走在前边，别提多潇洒了。 张卫国好歹家里也是城里的，以前就生活得还可以，所以尽管海市比他记忆中的家乡城市更繁华，但也不至于多惊奇。只有安梅是在小地方里长大的，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安市了，乍一看到海市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眼里的惊艳久久不散，去买东西的时候还有些拘束。 林小北一路上都照顾着她，遇到什么新鲜物品就给她介绍。 不得不说，之前买了相机是个多明智的决定！ 林小北充当随行摄影师，一路上就是给大家拍拍拍，刚开始安梅还不太好意思在路边拍照，林小北和乔菁菁在旁边起哄劝了几句，她也放得开了，林小北指导她怎么摆姿势，乔菁菁看了也要跟着同样的背景去拍几张，就她们三个单是拍照都能玩得乐不思蜀。 这个渣技术是比不上人家专业的摄影师会找角度了，但还是比普通人拍照好看一点的，毕竟在以前也没少和同事朋友出去大拍特拍。而且现在的相机像素没有那么好，拍出来的照片相当于自带滤镜，脸上的一些小瑕疵都被隐藏掉了。这个背景，这个服装打扮，等过个三、四十年再来看，这就是复古风照片。 海市几个标志性的建筑也都拍了几张，让张卫国拿回去给李强他们先过过眼瘾。 他们去逛街买衣服鞋子的时候，林小北也让安梅帮忙挑了适合陈莉莉穿的，也给买了一份，至于李强的，就给他带一双皮鞋吧。 玩了两天，余酒又要回去项目组做事了，乔菁菁和江然也回娘家去，说是当天去当天就回来了，家里边应该没有空房间可以给他们留宿。而张卫国和安梅还意犹未尽，跟林小北借了相机，又出去城里去逛了。 林小北收拾下放飞两天的心情，又开始去做高中课程的教案。 只有一帆小朋友，早上起来没有找到爸爸，叔叔阿姨们也不见了，懵圈了好久，早上起来后非要待在院门口那里玩，时不时地去探小脑袋出去看看他们回来没有。 小朋友的苦恼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悠悠带着马行武家的康康和乐乐过来，一帆立马开开心心地加入哥哥姐姐们的小队伍。 林小北在堂屋里看到了高婶也跟在他们身后出去，也就不管了，继续埋头写教案。 等到晚上回来，乔菁菁和江然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估计是回去在娘家里有些不愉快，但是他们没提，林小北也就没追问。 张卫国和安梅那边还说今天出去逛了一圈，最后进电影院里看了场电影，还感慨海市这边的电影片子多，他们这次就找到了喜欢看的影片。 前面两天拍的胶卷已经拿去相馆给加急冲印了，拍了多少就先拿去洗多少，就怕等到要走的时候有的没洗出来，那到时候只能等林小北这边冲印了再寄回去了。 余酒那边项目组今天工作很顺利，六点就回来了。不打算在家里做饭了，带着人直奔川省风味去吃烤串、麻辣串，还有白粥配卤菜。余酒又去瘦猴那里把他拉了过来，顺便买了一箱汽水。 “这是我朋友们，江然、乔菁菁、张卫国、安梅。这是我在这边认识的朋友，大家都叫他瘦猴，就在附近开杂货铺，前段时间还去咱们青山公社进货，带回来的奶粉和水果糖、水果干都很好卖。对了，卫国这是食品厂管技术的组长，下次你要是还去青山公社，找卫国带你逛逛。”余酒主动帮他们互相介绍。 瘦猴一听这张卫国是青山食品厂的管理人员，瞬间明白了余酒拉他过来就是有心帮他介绍熟人，以后要是还去那边，起码有个熟人，好办事。赶紧上前打招呼：“余酒的朋友都是我的朋友，大家喝汽水，我家里就卖这个的，不够我再去拿。” 接着又去前边点吃的，加了不少，还特别叮嘱马行武：“马老板，待会我来结账哈。” 瘦猴做倒卖的时间挺长了，对于怎么经营买卖也有自己的几分见解，听说江然夫妻俩在南市开了个小服装店卖衣服，他和这边卖衣服的小摊贩也熟，就说帮他们问问进货渠道。反正南市和海市隔那么远，大家做生意也没什么影响的。 江然以饮料代酒，“那就谢谢猴哥了！我这敬你一杯，以后去南市玩尽管来找我。” “不用不用，做生意嘛，你帮我我帮你，大家一起赚钱多好，这全国上下那么大，生意也不可能都让一个人赚完。”瘦猴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这些年能把生意做起来，还不都是靠着兄弟朋友们互相帮一把。 这番话让大家对他都有了个新认识：看看人家这个格局，大气！ 余酒在旁边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话，主要是瘦猴和江然、张卫国三个聊，说完青山食品厂的产品，又说到开店做生意要怎么经营和哪些部门打好交道。 他们几个大男人说自己的，林小北她们边听边吃。 刚烤出来的烤串上撒了马行武自己做的辣椒粉或者五香粉，要了辣和不辣两个口味的，大家吃了一口辣的就只想要辣的，总感觉五香味的不够味。 乔菁菁吃得起劲，直夸：“这家店真不错，好吃！要是老板能把这家店也开到南市去就好了，我们学校门口也有一家卖麻辣串和烤串的，也有卖卤味的，都没有老板做的好吃。” 一旁抛去平时斯文形象，一口一口地吃着烤串的安梅跟着点头赞同：“咱们在家也做过烧烤，比不上老板家这的十分之一，等我回去给莉莉说，非把她馋得睡不着。”一口汽水，一口烤串，这个小日子真的太开心了，距离回家的日期越来越近，她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听到她们夸奖的马行武憨厚地笑了笑，“好吃就多吃点，等以后咱们家的川省风味生意更好了，别说开到南市去，全国各地都能开。” 林小北冲马行武竖起大拇指，“马大哥有理想！我觉得这个肯定能成！”照以后火锅店的受欢迎程度，每个城市开几家分店都可以。要是真的实现了，自己这个原始股东真的是躺着赚钱了啊！ “得嘞，我加油哈哈。”马行武只当是随口一说，要开遍全国那还是万里征途呢。如今只开这一家他就已经非常满意了，攒了不少钱，等孩子再大一些就送去附近的小学读书，以后看能不能在这边买个房子。回去是不想着回去了，几十年亲缘关系都比不上邻里窝心，他就过年的时候比照着村子里的人家给养老钱，在这边的情况半句都没提。 一帆抓着个没放多少调料的鸡腿啃，一声“嗷呜”就一口，吃着吃着，还要往前凑去喝他爸爸的饮料。余酒拿了根新吸管放进去，给他喝了两口，小家伙还学着大人，喝下去一口还要“啊”地舒叹一声。像个缩小版的大口喝酒吃肉的侠客。 余酒时不时地摸摸他的小肚子，看他这么能吃，有时候真的怕他年纪小嘴馋把自己给吃撑坏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哪怕再不想离别，到了返程的日期，江然乔菁菁和张卫国安梅还是又拎起行李道别。 走之前又去川省风味那里买了不少卤味，留着在车上吃，多少能缓解一些在漫长旅途中的疲惫感。 等人一走，家里的小院子又安静下来，一帆还拽着她的手要往外走，“叔叔，姨姨呢？”这是今天没见着人，想找叔叔阿姨一起出去玩呢。 “叔叔阿姨回家了，等过年回去就能见到了。咱们先回去睡午觉好不好？”林小北蹲下来和他说话。 一帆似是听懂了“叔叔阿姨回家了”意味着什么，耷拉着小脑袋撅着嘴不说话。 “来，妈妈抱抱。”林小北把他揽怀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不难过，等过年回去就可以见到啦。” 中午送饭去给余酒时也说了一帆这个小故事，余酒看了眼坐一旁抱着新玩具玩得顾不上理人的儿子，到了嘴边的安慰又咽了下去，笑道：“伤心是肯定伤心一会儿的，只要有吃的玩的换头就好了。” 林小北想了想，还真是。手里的大蒲扇轻轻地晃着，带起一股股凉风萦绕在余酒身上。她侧头看了看余酒眼下的乌青，心疼道：“看着脸都瘦一大圈了，再忙也要好好休息啊。”整天盯着电脑看，晚上回去还要挑灯看书，铁打的人都该累了。 这几年他们家的条件越来越好，在伙食方面就没怎么亏待过自己的，余酒也没刚开始她印象中的那么瘦。可能他就是个吃不胖体质，累一点还容易瘦，现在都瘦一圈下去了。 以前工作是废体力，现在是废脑力，对人体的消耗更大。 余酒把嘴里的饭菜嚼了几口咽下去，冲她笑道：“没事儿，就这段时间累一点。我做的都是些整理工作，说白了就是打杂的，累也累不到哪里去，我比我们项目组里的人好多了，他们可羡慕我有这么好的媳妇儿。” 知道他是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的，林小北也就当他说的是真的。整个项目组都不好推进，哪怕是进去打杂的又能轻松到哪里去呢？进去的人哪个不是想着借这个机会多跟老师多学一些，除了打杂还要跟前跟后地学习。虽然她是学文科的对理工科的专业不太了解，但是目前国家科研的大环境就是如此，后世的科技快速发展还得靠着现在这代人去打基石。 旁边的一帆插话：“帆帆也好！”爸爸可不止有好媳妇儿，还有个好儿子的！ 两人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逗笑，余酒赶紧回应：“是，帆帆也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4 22:07:08~2022-06-15 22:1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猫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isy 10瓶；风中飘的云 5瓶；啾啾 3瓶；深海鱼、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五章 刚走过大一这一年的时候觉得后面的时间还长, 什么事情都不需要着急。 后来，随着川省风味在海市连续开了三家分店分到给她的利润越来越多，随着隔壁家陆杨和熊嘉的补习班从刚开始的几个学生变成了几十个到现在的三百多个, 随着瘦猴把青山食品厂的产品在海市卖到脱销甚至还卖到了海市临近几个省, 随着江然和乔菁菁的服装店从一个小摊变成了拥有自己设计师的南市知名品牌, 又觉得这时间过得真快。 中间大二大三的寒假回去青山公社过了两次年, 上学期间先后收到了二爷爷余大捷和胡奶奶过世的消息，离得太远没有办法赶回去送一程，他们带着一帆去海市一个刚恢复起来的寺庙里上了香。 老人家岁数大了，走的时候都是在睡着之后, 无病无灾，想来也算是一种圆满。 余大捷对于余酒来说, 虽不是亲爷爷, 但是爷没少关照他, 没能在家送老人家一程，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而对于林小北, 胡奶奶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里命运转折的开始, 如果不是无意中刚好帮了老人家一把，很大可能她不会是成为林老师，更不可能有后来的种种际遇，更何况, 在余家村的时候，胡奶奶没少送些吃的给她改善伙食。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自己的奶奶, 林小北忍不住抱着余酒哭了出来。 看到妈妈抱着爸爸哭得伤心, 一帆也忍不住瘪着嘴, 小眼睛眨巴眨巴, 终于忍不住也跟着“哇”地哭出来。余酒左手抱着媳妇儿, 右手又揽着儿子，忍住自己心底的悲伤难过，轻声安慰着怀里的一大一小。 这一哭，哭了得有半个小时，一帆都哭累得趴在余酒肩上睡着了，林小北平复了许久，才拿手背擦了擦眼泪。 瞧见余酒眼里的心疼，已经止住的泪又有些控制不住。转头就和一帆一样趴在他另一边肩窝上，闷闷道：“我没事的，哭一哭就好了。” 她来到这里，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爱人孩子和朋友，人生也称得上是平安顺遂这四个字，可是想到记忆里在乡下的奶奶，也恍然发觉有些人一直藏在心底从未曾忘记。哪怕山河更改，哪怕时间倒流。 人生很多事情深究来龙去脉，有时候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何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或许漫漫路途中路过的那些风景，碰到的那些善良的人，就是早已冥冥之中注定安排了在那里等你来遇见。 又一转眼，从74年到81年，七年了，余一帆小朋友三岁半了。 大三暑假的时候，林小北和余酒带着一帆去了趟杭市， 大学城里有了幼儿园，三岁及以上的小朋友都可以进去入学。海市大学甚至还有了自己专门的附属幼儿园和小学，专门提供给职工家属子女入学的，并且考虑到部分学生是拖家带口过来上学的，所以学校办的幼儿园和小学也对在读学生子女开放。 林小北和余酒带着一帆去过幼儿园看，刚开始一帆在幼儿园围栏外边看着里边的小朋友玩游戏玩玩具还跟着老师学唱歌，他就催着爸爸妈妈赶紧进去，想去玩。进去玩了一个多小时后，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地跑出来拉着爸爸妈妈的手说要回家了。 “帆帆喜欢幼儿园吗？”林小北蹲下身来帮他擦汗。 “喜欢~里面好多小朋友，一起玩。”一帆的脸还红通通的，比划着刚刚他在里边和小朋友们玩的游戏。 “那送帆帆过来幼儿园上学好不好？” “像爸爸妈妈那样上学吗？”一帆歪着小脑袋问，越长大眼睛越像妈妈了。 “是啊，和爸爸妈妈一样，要背书包去上学，在这里可以和很多小朋友一起玩，好不好？” 一帆许久不说话，上前一步抱住林小北的脖子，胖脸窝在她的肩窝里，闷闷道：“那我不要去上学，我在家不好吗？爸爸妈妈有空就带我来幼儿园玩。” 站在一旁低着头看他的余酒也跟着蹲下来，和他面对面，耐心问道：“帆帆为什么不想来上学？” “上学好累的~欸！”一帆老成地叹了声气。想到爸爸妈妈每天都要早早出门去上学，晚上回来还要看书写作业，好累啊。 “但是爸爸妈妈没有时间天天陪你来这里玩哦，而且不进去读书的话，人家老师以后就不让你进去和里面的小朋友玩啦。”林小北把他拉开，直视他的眼睛说道：“你可以自己选择，你想留在家里玩还是来幼儿园和小朋友们玩？你想，你来幼儿园上学，可以白天和小朋友们玩，中午可以回家和爸爸妈妈吃饭午睡，晚上也可以回来和爸爸妈妈玩，对不对？” “可是我还不想写作业。我还是个小宝宝。”一帆发愁道。 林小北和余酒笑了起来，摸摸他的小胖手，“幼儿园还不用写作业呀，你看里面的小朋友是不是都在跟老师学唱歌学画画，还有玩游戏的，他们来上学只要乖乖听话就可以了，我们家帆帆是不是乖宝宝？” 一帆咬着食指想了挺久，犹豫地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那我就来和他们玩叭！”一帆最终决定还是来上学吧，如果不用写作业的话，那他可以勉强同意白天来找小朋友，晚上和爸爸妈妈玩。 “那就这么决定了哦，我们现在就去找园长报名。”林小北伸出小拇指和他拉勾确认。 两人一人牵着他一只手，找到园长后出示了学生证明，填了信息表，交了学费。又带着孩子去和以后带班的班主任琴琴老师打招呼。 一帆还有些害羞，抱着妈妈的大腿躲在后边，又悄悄地探出脑袋去看老师。但是爸爸鼓励了几句后，就走了出来和老师问好：“老师好呀~我叫帆帆。” 琴琴老师也蹲下来和他打了招呼：“帆帆你好，以后我就是你的班主任了，你可以叫我琴琴老师。” 现在余一帆小朋友已经是海市大学附属幼儿园小班的一名学生啦！ 不过今天只是先带他过来看看环境，又已经是周六了，正式上学要等到后天周一。 报完名走回去的时候，林小北和一帆商量：“帆帆，你的书包要什么颜色呀？外边的书包都不够好看，咱们买布回来做一个特别好看的。”他们家余一帆，要做这个幼儿园里最靓的仔！ 报完名后又有些后悔的一帆眼睛一亮，开心道：“要个蓝色的！和上面的颜色一样，还要有云云！”一帆挣开爸爸的手，小手指指了指天空，然后又把手放回爸爸的手心里。 “好啊，那就做个蓝色的，上面给缝上云云，还有太阳公公和花花。” “哇～妈妈，我的书包真棒！” …… 答应了孩子的事情不能轻易反悔，说做就做。 买了布回来，高婶花了周天大半天的时间给一帆做了个蓝色双肩包，外边还缝上了裁好的云朵、太阳和花花草草。书包做了两层，都是用拉链的，一层给放小零食，一层给放他的小玩具。书包侧边还做了两个夹层，是用来放水杯和手帕的。 一帆拿到书包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先背上了，在院子里跑了一圈，拉着高婶的手软萌地夸赞：“高奶奶做的书包真漂亮，帆帆喜欢！” 高婶乐得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又把他的小书包拿下来调整了下肩带的长度，进到客厅里把家里的零食摆了出来，拿小袋子给他装了些带去学校吃。 他的小保温杯也准备好了，放在书包侧边的夹层里刚刚合适。 林小北和余酒现在已经大四了，最后一个学期的课程基本没有了，很多大四学生都是被分到各个单位里去实习，有些说是去实习，其实就是人家单位过来要人，先把人要过去熟悉熟悉工作，等毕业了就可以直接上手工作了。有些是自己去找的单位，要么是家里有关系要么就是自己本身就有实力。 他们也都有单位来要人，统计局找辅导员要了做班长的余酒。而林小北因为之前的工作经历，被大学城这边的城区教育局挑了去。 余酒学了三年计算机专业，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有继续在这个领域深造的天赋，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平凡，想了很久，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做生意。所以并没有答应去统计局工作，而是找到了一家做日用品的外企，投了简历进去实习。他虽然有过在青山食品厂做管理的一些小经验，但是对于公司运作逻辑都不熟悉，还不如切实地去感受一下入侵进来的外企为什么能把公司运作得这么好。 为此，他班上的辅导员还找到了林小北让她劝一劝，没想到找错了人，林小北完全支持余酒的所有决定了，甚至还反过来劝辅导员不能只考虑单位好不好，也要适当考虑职业发展和兴趣爱好。 劝人不成反被洗脑，辅导员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他们只是时代洪流下的一粒尘埃，不伟大，没有超强的能力闯大事业，虽然靠着些小聪明攒了些钱，但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唯有脚踏实地，把路走平坦，才是最实际的。 有人从政，有人从军，就会有人从商、从农，不管从事什么岗位，他在她心里，永远是站在身后给她和孩子最坚实依靠的人，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林小北对于教育系统没有什么了解，但是既然有单位来选了，就想去看看，并且也提前说明了情况：“我还是更倾向于当高中老师的，各位领导看了我的简历也知道我以前就有做老师的工作经历……”但是来选人的领导也说了只是先去实习，到时候毕业了去向如何也都还没有定。而且现在去学校实习也没有办法去上课，林小北就答应了去教育局实习。 她对公办学校的管理不怎么了解，趁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下内部管理也是好的。 于是，他们的大四，就是重新踏入职场，又开始上岗工作了。 就是因为工作了，在家的时间会更少，所以他们才想着把一帆送去幼儿园。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多和其他小朋友玩是好的，总待在家里也没意思。好在这个时候的教育还没有内卷，上幼儿园不需要跟着老师识字，也没有其他的小朋友去学了各种技能和外语，他们只需要快乐成长。 等一帆去上了幼儿园，高婶也不得闲。早上要做早餐，送孩子就林小北自己送过去顺路去上班。洗洗衣服差不多了就要去买菜回来准备做饭了，做好了饭就要去接孩子，等一帆吃完了去午睡了才能歇一歇，午睡起来又送孩子去上学，然后去买菜回来准备做晚饭，接着就是去接孩子放学，然后做饭。 有部分孩子是留在幼儿园吃饭午睡的，但是林小北宁愿麻烦一点也不想让孩子在外边睡觉，小朋友年纪还小，没有养成好的习惯。在幼儿园里一个班就一个老师，看不过来那么多孩子。 高婶的工作量大了许多，林小北和余酒商量后把她每个月工钱提到了四十五块钱。普通人一个月拿四十五块工钱已经不少了，而且他们家还包吃包住。但是他们家条件也不错，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省钱。他们对高婶好一些，她自然也会更用心照顾一帆。 第一天上学，一帆被爸妈喊醒的时候还有些懵，正想趴回去继续睡，但是妈妈已经把衣服和鞋子拿过来了，“今天第一天上学，不能迟到哦。以后上学也要做个不迟到的宝宝，好不好？” “好～”一帆软萌地回答，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自己抓住要换的衣服背过身去，加快速度换衣服。 余酒把卧室隔出来一个小房间给他，里面就放了张小床和一个落地衣架挂衣服，床头那里放了一排他的玩偶朋友们，还在墙边开了个小窗户。一帆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小房间，自从有了这个房间都不吵着跟爸爸妈妈一起睡觉了。 可能是林小北一直跟他强调，不能给别人看他脱衣服，自己的衣服要自己穿，现在三岁半了才慢慢养成了习惯。虽然穿得慢，但是也是自己动手换衣服。而且还知道背着人去脱衣服。 一帆是个脾气很好的小朋友，只要好好跟他讲道理，大多数时候都是能好好听话的。 吃过早餐，一帆伸手去把书包背上，跟高婶挥手说“高奶奶，我去上学啦，你在家乖乖的”，就拉着爸爸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地出门去了。 在巷子口遇到同样要去上小学的悠悠和康康、乐乐，一帆哒哒哒地跑上去，“哥哥姐姐，快看我的书包！”还特地背过身去让人家看到。 “好好看，我也想要。”乐乐冲过来摸摸一帆书包上的小花，抬头问林小北：“林阿姨，弟弟的书包在哪里买呀？我也让我妈妈去买一个。” “买不到的！”一帆赶紧摆摆手，“高奶奶做的，外面没有卖。” 乐乐瞬间失望，然后又想了想，“可以找高奶奶也帮我做一个吗？我的零花钱都给高奶奶。” 悠悠虽然年纪比他们大几岁，但是也对这个好看的书包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赶紧伸手说道：“我也有零花钱，我也都给高奶奶！” 当地这边也同样去上学的小孩子看到一帆在显摆他的书包，有家长送的就跟家长闹着说也想要一个，没有家长送的都说回去跟爸妈说要去找高奶奶做一个。 林小北：“……”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偏偏显摆完一脸无辜的一帆小朋友还要悄悄和爸爸妈妈说：“他们为什么都没有好看的小书包？不是每个小朋友都有的吗？” 然后余酒又来了，“因为我们家帆帆是最可爱的宝宝。” 林小北：“……” 可爱是真的可爱，但是你动不动就要夸上一句“最可爱的宝宝”不觉得腻歪吗？ 上学第一天，他们还提前十分钟到了。林小北让一帆背着书包站在幼儿园门口，然后从挎包里掏出了相机给他拍了两张，又让余酒过去跟他合照一张，接着余酒也给他们母子拍了一张。等了等，才等来一个会拍照的家长，又托人家帮忙拍张一家三口的照片。 “好了，进去吧。在幼儿园和同学好好相处，知道吗？”林小北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和余酒并肩站在门口看他一步三回头慢悠悠地走进去。 这个不舍没有持续多久，一帆一进去就被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围住了，叽叽喳喳地都是在夸他的书包好漂亮，还问是在哪里买的？ 一帆一下子就和同学玩到了一块儿，大大方方地给同学们展示自己的书包，一拉开拉链，小朋友们看到他书包里的零食都忍不住惊呼。一帆透过许多个小脑袋看向门口，发现爸爸妈妈还站在门口看着他，赶紧伸出小手挥了挥，直到阿爸爸妈妈也朝他挥了挥手，才笑嘻嘻地把书包里的零食拿出来分给同学，还不忘自豪地挺起小胸脯：“都是我爸爸做的，他说第一天上学，要给同学分享。” 瞬间小朋友们的夸奖就从夸他的漂亮书包转成夸“你爸爸真厉害！” “当然啦！我爸爸是坠好的爸爸！妈妈也是！” 林小北和余酒在外边站了挺久，直到一帆被班主任琴琴老师牵着手带进了教室，其他小朋友也哒哒哒地跟在后面，外边的空地上没有了小朋友在，然后里边的教室就传来了欢呼声，还有的班级的小朋友跟着老师在唱歌。 又欣慰又有些怅然。 那个小小一只的奶团子就要上学有自己的小朋友了，以后他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越来越少的时间和他们在一起，但是他会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小世界，有一天他还会有自己的小家，成为别人的依靠。 余酒伸手揽过林小北的肩膀，轻松地道：“终于把这个粘人精送进幼儿园了，走吧，上班去。”说是这么说，林小北一转头的时候就看到他的眼睛还有些红红的，忍不住暗笑：说一帆是粘人精，他这个当爸爸也很粘人精啊。家里没有人能比余酒更宠一帆的了。 从一帆的幼儿园往前走了大概五分钟，林小北要往右拐，余酒要在公交站等公交，他上班的地点在市中心，平时上班得八点就要到，今天是因为一帆第一天上幼儿园，他和领导请了假。 林小北帮余酒理了理领带，温和地说道：“我去上班了，注意安全。在包的夹层里放了钱，在外面吃饭不要舍不得吃好的，你要是下班早，顺路的话就去蛋糕店里买个小蛋糕回来。” 今天是一帆上学的第一天，是个有意义的日子。日子本来普通，就是因为这个日子里的某些人，所以才熠熠生辉呀。 余酒低着头看她，嘴角带着浅浅笑意，“知道了，快到点了，走吧。” 等林小北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里，正好去市中心的公交车也到了，余酒抬脚踏上公交车，把钱投进最前面司机旁边的箱子里，直接走到最后一排坐下。路过一帆的幼儿园时，他往外一看，正好看到一帆和一帮小朋友跑出教室，蹦蹦跳跳地像个小兔子，大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的开心。 忍不住也跟着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林小北去已经不是第一天去上班了，她一来就直接到二楼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两个年纪最大的已经到了，一个正泡茶，一个在看报纸，还有一个大姐和一个年轻些的小伙子还没到。 一进来就先和两位前辈打了招呼，然后整理了一下桌面，拿着办公室的两个热水壶到楼下打热水上来，先给自己的水杯倒上。接着就是询问两位前辈今天有没有什么会议安排，需要准备什么材料。 她一个中文专业还没毕业的实习生，自然不可能分到什么人事科或者财务科等，一来就是直接被安排到了办公室，主要就是协助其他人写写材料、打打杂。 好在办公室里的几个同事都算是比较随和的，这是她来上班的第五天，但是那个年轻的小伙四天都是迟到的，另外一个没到的大姐也每天提前一小时早退，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没说什么。 所以说，有时候怪不得长辈们都想让自家孩子有个铁饭碗，不用怕失业，有什么事情也好请假。 短时间内在这样的岗位还好，甚至会觉得还挺舒适，可以放松，但是时间久了就不行了，可能就要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了。 但她始终内心坚定：她这个人也没别的什么大本事和爱好了，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老师，站在三尺讲台上好好讲课。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5 22:14:28~2022-06-16 22:0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飘的云 5瓶；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六章 中午在单位饭堂吃饭, 休息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如果回家的话一来一回就要差不多四十分钟，有时候开会或者做些什么事情拖个十来分钟, 就更加感觉没有时间了。不过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 可以早点回家, 也还是很好的。 在办公室摸鱼了半小时, 大姐和小伙子才过来，刚好要准备过去会议室开会，不得不说，这俩人的时间把控得刚刚好。 各个学校最近开学了一周, 局里的领导到部分学校视察工作，发现了不少问题。接着就是各个相关部门的人来参与讨论如何解决, 采取什么措施, 又需要准备什么材料。 会议上上面的大风扇吱呀吱呀地响着, 林小北坐在风扇底下，忍不住抬头去看看它, 心里边总害怕这个风扇忽然就掉了下来。 中午趴在桌上睡觉太难受, 下午醒来浑身不得劲。 办公室的石大姐推门进来看到她在活动肩膀，就问：“小林中午怎么不去宿舍那休息？” 林小北笑了笑，“我住海大对面，就没申请这边的宿舍住。” 石大姐“嗐”了一声, 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怪我，是我没讲清楚。单位后边的宿舍是提供给家不在在这边的职工住的, 但是咱们单位基本都是本地人或者在附近都有房子住, 所以单位的宿舍都是空着的, 就改了男女各两间宿舍, 你回家来回也花不少时间, 明天你就带张席子过来，中午去宿舍睡就成。” 要不是石大姐不说，她还真不知道这个事情，于是赶紧道谢：“谢谢石姐提醒了，也不怪您，我当时也没注意听仔细。那里边是一人一个床铺吗？” “像学校学生宿舍的床那样，上下层的，一个宿舍里边有十二个床位，二楼左手边第一间和第二间都是女生宿舍，第一间估计没有空位了，第二间还有。明天你把东西带上，到时候我带你过去。” “那麻烦石姐您了。” 下午到四点的时候，大家手里已经没什么活了，石大姐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就拎着包走了。 那位年轻小伙就坐在林小北对面，叫周源，比林小北还小三岁，才二十三岁，但是已经在单位里工作快两年了。周源是工农兵大学毕业的，毕业后直接分配到了这里。她中午吃饭的时候见过几次周源和周副局长坐一起吃饭，看起来挺亲近的，再把俩人的姓联想一下，很大可能是亲戚朋友。 “林姐，我听领导说你和你爱人都是海市大学的学生，你们也太厉害了吧，还有个孩子是不是？带着孩子都能考上，要是我，后面放只狗盯着都考不上。”周源说完还摇了摇头，想到要不是自己家里有关系，弄到了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早早毕业出来工作了，不然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按他以前读书的成绩，考上是有点难了。 林小北谦虚道：“也没说的那么厉害，孩子是考完才生的，主要是我以前就当老师，很多知识点还记得。高考也没那么难，主要是你没有参加过只听别人说，所以觉得难。” 周源把脑袋凑过来，八卦地问：“我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对了，听说你们海市大学的学生都是被单位抢着要的，有的一进去就是当干部培养，是不是真的？” “这个没听说过，外面夸大了吧。可能有部分能力强的同学能做到，你也说了是培养，能不能培养出来还是要看自己啊。”现在的大学生是稀罕，但是也没稀罕到能一毕业就进好单位当大领导，被分到一些小单位当个小部门领导倒是可能。实际工作能力和在学校的学习能力也不是完全挂钩，打铁还需自身硬呐。 不过，有大学学历，差不多的条件下，大学生和其他人竞选上岗肯定是要更容易的。 “那你爱人现在是分到哪个单位去了？” “他没去单位，找了个外企实习去了，准备以后做生意。”林小北说得漫不经心。 周源直接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们大学生有想法！我跟我家老头子说趁现在形式好，去做生意也能出人头地，哼，他就只会说我读书少没见识。等我今晚回去就找他论一论，我读书少，那人家海市大学的学生总该读书多了吧，人家还放弃进单位去做生意呢！” 办公室里的两位老同志都抬头看了林小北一眼，其中一位老同志还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做生意哪有安安稳稳地在单位里工作好。 到了下班的点，一位老同志还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看书，连续几天都是他最后一个走的，林小北也习惯了，收拾好东西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路过幼儿园的时候，里边已经没有人了，静悄悄的。幼儿园都是下午四点半放学，林小北和余酒上班肯定赶不及，所以只能让高婶来接孩子放学了。 回到家，院子里没见一帆，高婶在厨房里准备今晚要做的菜。林小北没喊她，而是直接进了堂屋，发现堂屋里也没找到他。 高婶听到堂屋里的动静，擦了擦手，走出来一看是林小北回来了，说道：“刚刚放学回来碰到康康乐乐了，要留在康康乐乐家玩，我就先回来了。” “欸好，那我去找他。”林小北把东西放好，就往宁梅家走。 过去的路上碰到隔壁家的熊嘉出门，林小北打招呼道：“下班回来啦？今天不用去上课？” 熊嘉看到是她，笑道：“是啊，现在补习班做大了，招了不少老师进来。不是你说的吗？钱是赚不完的，得趁孩子没长大之前，多陪陪他们。是不是去宁秋家找你家一帆？我家悠悠放学回来就跑去找康康乐乐，刚刚我回来的时候经过，看到你家一帆也在。正巧，顺道一起去。” 陆杨和熊嘉现在已经是大四下学期了，距离毕业就剩下半年。作为第一届恢复高考后考上的学生，他们得到的机会更多。但是陆杨和熊嘉都决定还是继续经营现在已有的补习班，一方面是因为热爱，另一方面是因为补习班是俩人好不容易才做了这么大，不舍得放弃，还有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就是他们觉得自己当老板比较自在。 怪不得都要往康康乐乐家里跑呢，客厅里边做了差不多十个小朋友，都在目不转睛地看动画片《孙悟空大冒险》。 悠悠看到自己妈妈来了，赶紧说道：“妈妈，你不管接我，我看完就回家。”然后又转头去看电视了。 一帆完全没往门口这边看，肉嘟嘟的小身子挨着康康，手里还抓着一块咬了两口的饼干，昨天还特别稀罕的小书包放在后边的小凳子上。看着看着，还要问旁边的康康，“康康哥哥，这个又是谁呀？” 康康点头看看了旁边的小萝卜头，食指放到嘴唇上“嘘”了声，小声地说：“大妖怪要出来了，一帆你不能说话了。” “哦哦！”一帆听到妖怪要出来了，赶紧伸手扒住康康的手臂，紧张兮兮地看着电视。 从后边看，圆滚滚的一小团，真的太萌了，不怪他爸总是说：“我们家帆帆是最可爱的宝宝。” 林小北也不去叫他，和熊嘉退了出去，看到宁秋在厨房里忙活，就走过去聊天。 待了大半个小时，林小北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六点半了，家里面高婶应该已经快做好饭，余酒也差不多该到点回来了。走到客厅门口往里看，电视还没有看完，但是也就剩个十分钟左右了。 这时，院子外边有大人在高声喊道：“狗蛋！兔崽子又跑去哪里野了，一出去就疯玩，也不看看几点了，快点回家吃饭！” 坐在电视机前的狗蛋看看外边，又回头看看电视，着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好，整个人坐立难安。好不容易快看完了他肯定是舍不得走的，但是再不回去待会回到家估计要被挨揍。 狗单家的大人刚喊完没多久，另一边又响起了一个又急又气的大嗓音：“小花？小花啊，说出来找悠悠玩，悠悠家里门关着也没人在家，跑哪里去了到底？可真是急死人了！” 熊嘉听到声音赶紧打开门出去，“小花奶奶，小花在康康乐乐家看电视呢。孩子看入迷了，都忘了先回家去说一声。我看这个动画片也就还有几分钟了，要不等她看完？我待会带悠悠回去顺路送她回去。” 小花奶奶赶紧小跑着进到院子里，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看得入迷的小花，这才缓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熊嘉道谢：“那就麻烦熊老师待会一块带她回去了，最近这边不太平，前几天下边村子有两个孩子被拐了，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可把我给吓死。”说完还有些心有余悸。 “没事儿，您家里有事就先忙去，顺路的事情，我待会带她一起回去。现在拐子多，咱们大人多注意些是好的。”熊嘉宽慰了老人家两句，等小花奶奶走了，又去看看动画片到哪里了。 直到片尾都放完了，客厅里的小朋友们才舍得站起来准备回家。有人刚想走出去，又被悠悠喊回来，“狗蛋！齐小财！你们还没有把凳子放好！”双手插着腰的样子特别有威严，看着他们一个个地把坐的凳子给放好才可以。 轮到一帆的时候，悠悠就说：“帆帆你先走吧，你的凳子姐姐帮你放。” 一帆挠了挠后脑勺，看看其他人都是自己搬凳子，暗暗给自己打了气，萌萌地说道：“谢谢姐姐，我寄几来~”然后就两只小手把凳子搬起来跟在其他小伙伴后面走，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妈妈，双眼亮亮的，“妈妈~我来电四了~”然后又跟妈妈说道：“你等等我，我要去放好凳纸。”说完又吭哧吭哧地搬着凳子走了。 小朋友平翘舌还有各种发音傻傻分不清的时候真的萌，有次林小北和余酒就一直猜不到一帆说的“笑脑胡”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对上儿子求赞同的眼神，俩人对视了一眼，都纷纷点头说：“嗯嗯！是呀！帆帆真棒” 搬好凳子出来，一帆自觉地去签妈妈的手，走回去的路上蹦蹦跳跳地，手舞足蹈地给妈妈分享刚刚看的动画片：“妈妈，孙，孙空空好腻害，嗷呜嗷呜打妖怪！我也想要根棒棒，还有......” “小北，帆帆。”熟悉的嗓音从后边传来。 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向他们走过来。 一帆扭着小脑袋去看，晃着妈妈的手去看，“爸爸！”看到爸爸手里提着的小蛋糕，惊喜就更大了，“哇，爸爸买了糕糕！我今天生日吗？妈妈？那我可以有礼物吗？” 余酒大步上前，弯下腰把一帆一把单手抱起来，一帆顺势揽住了他的脖子。“今天没有人过生日，所以没有礼物。帆帆想要什么礼物？” 一帆又把刚刚和妈妈分享的动画片又说了一遍，只不过两次讲的差别挺大，不过还是记住了孙悟空有根棍子可以打妖怪，并再次表明了自己也想要一个。 “等你长大些了，在家里可以有。但是你现在还小，拿不起来，而且还会打到其他小朋友，这样不好对不对？”林小北伸手去接过余酒另一手上的蛋糕，顺道捏了捏儿子的小胖手，转移话题道：“爸爸买的蛋糕有点多，你待会去叫哥哥姐姐们来家里吃蛋糕，好不好？” 一帆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听到要叫其他家的哥哥姐姐们过来，他开心得拍手欢呼。 傍晚霞光在院墙上一点点移动，一家三口的影子倒在青石板上。 于是这附近的小朋友从康康乐乐家看完电视，开开心心地回家吃饭后，又开开心心地跑去一帆家里吃蛋糕。 一帮小朋友在问：“帆帆，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一帆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 “不是生日为什么要吃蛋糕啊？”有小朋友疑惑问道。 “不过生日也可以吃糕糕。”一帆摇头晃脑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的蛋糕，催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快来呀！糕糕再不吃它就坏啦！” 余酒洗了洗手进来，帮他们分蛋糕，因为没有叫大人们，所以每个小朋友都分到了一大块。林小北带着相机走出来，正好看到一帆吃得小嘴周围和鼻子上都是奶油，赶紧把镜头对准他，拍了一张照片。还沉浸在美食中的一帆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冲着妈妈那边笑，咔擦又是一张照片。 他们家的相册已经攒下来三大本了，大部分都是一帆和她的照片。每次给余酒拍照他都觉得不好意思，所以经常都是让他们母子两个拍。林小北都后悔没有早点买相机，少记录了那么多有意义的时刻。 小朋友们围着小桌子坐一圈在那吃东西，林小北和余酒坐在沙发上聊今天上班的情况。 其实林小北这边能聊的不多，刚开始两三天还能说上一些，但是新鲜劲过去了，就发现都是一些繁杂琐碎的小事情，日复一日，没有什么新意，惊不起一点点波澜。如果只想躺平过日子，那这个工作还是很快乐的。 而余酒那边能说的就比较多了，比如公司里面居然还有一些额外的员工福利，公司里面提倡什么人性化，还有他在的是市场部，但是也经常和其他部门的人打交道，所以对其他部门的工作也能说上几句。他公司的老板是归国的华侨，可能在员工待遇这方面对自己国人算是比较友好的了。 “我想做零食这一块的买卖，今天跟着领导去工厂看了一圈，人家现在都用机器生产了，还都是从外国引进来的先进机器，我看那个效率比在青山食品厂的高多了。我想着以后我来做配方，然后建个工厂买机器回来生产，如果能买到好的配方也可以引进进来。这段时间我在公司学习了不少，还有关于人员管理的......” 余酒说起这些眉飞色舞的，真的像极几年前刚开始在青山食品厂做销售的样子。那份对于职业的热情和冲劲一直都还在，少年还是那个少年。 讲到一半，发现旁边的人都没有声音，余酒停下来刚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想法可以分享，一转头就看到自己媳妇儿满眼爱意地看着自己，心神都有些飘忽，但是耳边还有一帮小萝卜头热闹的说话声，赶紧缓了缓神，伸手去拉她的手，笑道：“怎么了？突然这么看着我？” 林小北也反应过来自己犯花痴入了迷，不自觉地摸了摸鼻梁，“没事，想事情想入迷了。”但是触及到余酒一脸了然的表情，赶紧岔开话题：“做零食买卖挺好的，你看你本来就会做不少零食吃的，拿出去卖肯定被抢着买！你之前也做过销售，怎么把东西卖出去你肯定比我还了解。那咱们最需要考虑的就是成本了，运输成本、人工成本还有建厂子的成本这些。我觉得可能在海市开厂的优势没有那么大，毕竟海市虽然消费能力高，市场大，但是这边的市场已经被抢得差不多了，我们再打进来未必能得好。最好还是找个交通便利、原材料充足、人工成本低的小城市，这样才是最划算的。” “是啊，确实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那么几个，但是这样一来，咱们毕业了就又得换个地方了。”余酒语气里有些失落，其实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他对这个城市也有了认同感，这里他们的小家那么温馨，朋友们也不少。想到以后又要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林小北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温和笑道：“没什么大不了了，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去哪里都好。咱们确定好了地方，到时候我申请去当地的学校当老师。” 想了想，林小北鱿鱼了一下，还是问道：“其实，如果选这么一个地方，你觉得咱们回青山公社怎么样？” 余酒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把青山公社给考虑进去过。 “公社到南市的道路去年修了沥青路，还打通了近路，从公社到南市现在最多只要半小时，附近的城市送货可以走货车，远一点的可以到南市走火车运输，交通肯定是够便利的了。公社那边的本来就有食品厂，咱们当地最不缺的就是水果还有水牛奶，最近两年公社的鸡鸭、猪、牛羊养殖都做得不错，很多做零食的原材料都能买得到，而且咱们在公社熟门熟路的，去收购原材料什么的都好办事。最后就是建厂和人工成本了，你要是回去开厂，公社那边能租赁到的土地肯定有，就青山食品厂旁边就还有好大一片空地，在乡下请人做工，肯定是要比在城里划算。”林小北分析完这一通，越想越觉得回去真的很好。 “不行。”余酒还是反对，“回去那边那你工作怎么办？公社自己办的高中每年招生都是个问题，里边的学生都是混日子的差生，你要是去那里当老师......而且以后一帆的教育也不能落下。” “这有什么，我当老师教学生总不能自己挑着学生教吧，难道只有成绩好的学生才值得教？我自求问心无愧，该教的都教了，自个儿的路还是得靠自己走。你换个角度想，要是我把学生都教好了，那以后公社的高中不就容易招生了吗？至于一帆的教育，咱们只要用心教，他只要健健康康的，以后不当坏人不做坏事，也不用强求孩子非要多优秀。” 余酒抿着唇，低垂着脑袋看向地面，迟迟都没有说话。 林小北叹了声气，笑道：“你呀，就是总是想得太多。其实回去有什么不好？那边也有不少亲戚朋友，咱们都熟悉。想给一帆更好的教育咱们可以把一帆送去市里面读书嘛，反正就半个小时的事情。难道你是被人家说好不容易读完大学出来还不是回到山沟沟里？” “我不在意这个。” “那你还担心什么？真的没有比回到青山公社更好的选择了。而且我也想回去，那里的学生更需要我。”教哪里的学生不是教呢？但是可能因为她在这个时空就是从最底下的乡村小学里走出来的，更深刻地了解到农村里的孩子能得到的教育资源更少，如果在这世间走一趟，能在力所能及之内帮助一些人，也算是意外收获了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6 22:00:50~2022-06-19 00:4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凡 3瓶；轻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七章 俩人关于毕业后去哪里工作的讨论并没有得到最终的结果, 看得出余酒还是在犹豫，林小北也没有急着催他去做决定。大四才刚开始没多久，他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很有可能这一个决定基本上给他们的未来定下了框架, 怎么慎重都是不为过的。但是林小北还是希望他能把回青山公社发展这一条路考虑进去, 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她, 都是事业或者理想的绝佳选择, 至于一帆的教育问题，真的没有必要担心太多，这个时候的素质教育还没有流行，如果一帆真的有想学的兴趣爱好, 他们也可以请老师周末上门教学。 夫妻两人默契地把这个话题放到了一旁，平日里基本不再提到回去的事情。 事情的转机是在今年回去过年的时候。 他们年年春节都要挤着火车回来, 回来的时候总是比较晚了, 也赶不上回家的车次。第一、第二年回来都是现在附近的招待所住一晚上, 从去年开始就变了，过年回来了直奔乔菁菁家里。 现在江然和乔菁菁的生意在南市铺开了, 利润可观, 夫妻两在城里买了个旧院子，主屋那还是两层的，总共有五间房，瞧着就够阔气。 每次回来和离开都要去喜乐点心铺买上几盒糕点, 仿佛这已经成了他们家的传统。而这来回四趟春节，他们也听了不少这家点心铺的小老板的事迹。今年回来一家子去排队的时候, 看到那个姑娘抱着个四、五个月大的宝宝走过来, 排队的人有认识的还跟她打招呼：“呀, 今天把孩子抱过来了？” 当年那个笑容明艳的姑娘如今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温柔笑着回道：“是啊, 今天我休息，在家也无聊，带孩子出来看看。” “也就休息的时候抱一抱了，小闺女长得招人稀罕，怪不得你爸老去和你公公婆婆抢着抱孩子，昨天还看到你爸把孩子抱回去，在家属楼下可得瑟。” “我爸这不是退休了没事干么，我弟还小，不然给他生个孙女天天抱。” ...... 林小北听着他们的对话，看了看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咬的小娃娃，心里羡慕人家有闺女，很快又低头看了看自家胖嘟嘟的乖儿子，心里那点羡慕才消散去，在心里反复暗示：不羡慕不羡慕，咱们家的宝宝最乖最可爱。 一帆盯着人家怀里的小宝宝看得眼热，拉着爸爸妈妈的手小声地说：“我好想要个宝宝啊，抱回去给我玩。” 林小北、余酒：“......？” 不，你不想。 在公社这租的房子，租期是到他们今年八月份结束。等他们回来去周师傅自己开的餐馆吃饭时，周师傅就直白地问他们要不要把房子买下，这个房子的主人也不打算回来住了，在公社这边也租不出什么钱，打算把房子倒手卖了。 自从陆续有人做起了生意，国营饭店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原本就不怎么赚钱，被冲击之后还亏了不少，去年的时候就把这个店给撤了。没了工作的周师傅自己带着三个徒弟在公社盘了块地方开饭店，离林小北他们家还更近了一点。因为大家伙都认可周师傅的厨艺，而且这里的饭菜也不贵，大家都喜欢来这里吃饭。 余酒那边还在犹豫，林小北看了看他，于是先给周师傅回了话：“周大哥，我们还需要考虑些时间，你那位亲戚着急出手吗？这房子卖的话卖多少钱呢？” “不着急，我也就是今天看到你们才想起来这茬，我那亲戚也说了要卖出去也得等你们租期到了再说，不急哈。卖多少钱我也问了，要是别人就卖五百，你们小两口要是想买下来给四百就成，你们也租了好几年了，大家都是熟人了，要是价钱不合适，大家还能再商量商量。” 现在的房子确实不贵，在乡下起房子也大概就这么些钱，人家房主也确实没有高要价。 “那周大哥帮我们说一声，我们考虑考虑，买还是不买，回学校之前都给个准确回复。”林小北拍板决定。要是买那就是以后就回来了，不回来的话买个房子在这里也没有意义，小公社的房子哪怕放到四五十年后，升值的空间也没有多少。 从周师傅的饭店出来后，余酒一直在想事情，就连一帆喊了两次“爸爸”都没有注意到。 一帆扯住他的大衣衣角，余酒才回过神来，低下头对上一帆的大眼睛，“怎么了？” 一帆指了指路边一个阿婆卖的豆腐花，“想吃那个。”别家的小朋友都有大人带着去买，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他也想吃。 余酒弯下腰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肚子，“你刚刚吃了那么多还吃得下？阿婆每天都来，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吃好不好？” 刚刚在饭店里吃饭的时候，周大哥还说一帆怪不得那么壮实，原来是吃得多。 一帆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那好叭，爸爸妈妈明天记得要带我来吃。” “记得的。”余酒顺势牵起他的手，转头去看旁边的林小北，眼里带笑，“一帆这么爱吃也是有遗传的吧。”没有指名道姓说是遗传谁，但是话是看着林小北说的，这个未尽之言再明显不过了。 林小北默默吐槽：爱吃也有你培养的功劳，半斤八两，还有脸来说我？ 晚上的时候，余酒做了一大桌子菜，一帆围着桌子一直哇哇哇地惊呼，厨房和堂屋两点一线不停歇地跑来跑去，一会儿帮他爸端个碗，一会儿过来播报爸爸待会做什么菜，搬个小板凳坐在灶口前，灶肚里的火光印在他脸上，站在门口从侧面看过去，他的脸就像一只熟透了的大桃子。林小北悄悄帮他拍了张照，就也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灶口这儿。 “今天怎么做这么多菜？叫了哪些朋友过来吃饭？”平常余酒再经常给他们做好吃的，但是绝对不会多做，一家三口加上高婶吃不了那么多，怕浪费。 “叫了卫国和李强，还有杜厂长和厂里几个以前关系不错的同事，叫他们过来吃个饭。”余酒说得风轻云淡。 但是林小北知道他也不是无缘无故会请以前同事上门吃饭的人，心里大概有些猜测，怕是他自己也在考虑回来这边办厂的可行性，想找同行了解下情况。林小北拉着一帆起来，“那我去给你们买点酒回来。” 吃饭吃不了多久，估计要聊挺久。一帮大男人坐在一块儿干聊天也无聊，不知道他们喝不喝酒，林小北决定就先备上，要是不喝到时候过年的时候带回余家村去。 等林小北买了酒回来，张卫国和李强已经过来了，俩人正想去逗一帆，一帆一看到屋子里边的妹妹，赶紧噔噔噔地跑过去要一起玩。 李强的女儿已经一岁多了，小名叫画画，是个小话痨。 林小北和余酒的几个同事都不太熟，吃完饭就和安梅、陈莉莉到一旁的沙发上坐着。 陈莉莉小声地问道：“你俩真的要回公社做生意啊？” 刚刚在餐桌上，余酒和大家伙说了想法，说想回来开个厂子专门做零食的，问大家伙这个想法可行性怎么样。因为青山食品厂是国营的，赚不赚钱都能办，而且余酒是打算做零食买卖，和他们的业务也不冲突，大家本来就关系不错，你一言我一句地给意见。 林小北十分坦然道：“是啊，想来想去，要是做生意，哪里还有回来公社这里办厂更划算呢？这样多好，以后咱们还可以经常见。” 安梅欲言又止，其实就是觉得按林小北和余酒这个条件，名牌大学毕业，俩人又是心里有成算的，怎么可能在城里找不到好工作，回来公社这里工作真的太不值得了。 她们的反应对于林小北来说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其实是因为朋友，所以大家就还都只是不理解，但是换做外人，可能人家都要嘲笑他们两口子蠢到家了，放着城里好好的单位不去，反而要回来小地方做生意当老师。 林小北笑道：“你们就别一副可惜的表情啦，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余酒有自己想做的事业，我也有自己想做的工作，与其在城里浑浑噩噩地过着一眼看得到头的日子，不如放手搏一搏。” 考上大学去读四年，更大的意义应该是这四年丰富了他们的眼界增长了见识，还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有了这个学历，他们可以选择进大家向往的好单位工作，也可以自己白手起家创业，还可以去做个平凡的小教师，而他们，不过是在可以选择的众多选择里挑了自己喜欢的那一个。 人家当事人想得开，安梅和陈莉莉自然就放心了。陈莉莉还说道：“回来做生意也好啊，上次我们去南市找菁菁姐，又有厂子又有自己的设计团队，做得风生水起的，房子都买了那么大一座。你们出去读书见识多，自己做生意也好，自己当老板多舒服。” “确实是，进单位是旱涝保收，但是能过好日子谁不想争取过好点。”安梅赞同道。想了想又问道：“那小北姐回来是另外找工作还是？” “我准备当老师的，不知道八中高中部还招不招老师，要是招的话我就去应聘了。” 安梅赶紧摇头，“高中部招学生都难，现在高中部有的老师还要兼带初中的班级，还不如来初中部呢。我听高中部的老师说，一年比一年招生难，招进来的都是成绩很差的学生，就是家里送进来混个学历好找工作的。” 林小北其实一直很不理解，疑惑：“我记得刚恢复高考的时候咱们公社高考升学率还挺好的啊，八中初中部的升学率也好，高中部应该有更多学生才对啊。”想当年八中刚开始招生的第一年，多少学生和假账因为学校近所以大多都选择了八中，难道初中毕业了继续留在学校升高中不是也方便？ “刚开始第一年招生是还好，就你们去上大学那一年，连隔壁县城的都有学生过来报名，但是谁想到啊，钱书记升官调到县里面去了，这边派了个高中部的校长过来，人家就是过来混个经历，什么都不管，招进来的高中老师也不太行，才上了半学期，就有学生转学了，才办了一年，转学的人都过半了，名声差了，就没什么人来报名了。也就去年开始，有家长投诉到市里面的教育局，上面派人下来调查，把原来的校长和一批老师都撤掉了，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就把初中部和高中部合并在一起，由朱校长统管。”安梅说起这个还很生气。 “本来好好的学校，要是办起来的对咱们公社多好，以后从小学到高中都在公社里读，省得还要跑外面去多花钱不说，还能提高咱们公社的教育水平，就是一些臭鱼臭虾过来瞎搞，八中的名声都要被败坏了。” 平时安梅斯斯文文温温和和的，说到这个就忍不住想骂人。 林小北也大概了解了情况，所以他们要是真的确定留下来，还得去找朱校长。看能不能增加个教师岗位，要是增加不了的话，那她就还得考虑别的打算了。 “不过，小北姐你要是愿意回来教书，朱校长肯定欢迎啊，到时候林老师的名号打出去，我估计不少家长还是想把孩子送来八中的。”安梅眼睛一亮。 林小北摆了摆手，“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就算能回来教书也只是个普通的单科老师，而且现在高考的情况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难度是越来越大了，我也说不好能不能教好。” 这帮人一直聊到凌晨一点多，买回来的几瓶酒就开了两瓶，桌上的下酒菜倒是都吃了个干净。 九点多的时候，李强送了安梅和陈莉莉、画画回去，然后又返回来。怕影响林小北和一帆睡觉，余酒把桌子和椅子搬到了厨房去，在那继续继续聊。 林小北带着孩子在洗澡间里只擦了擦身子泡了脚，在家里没有给一帆单独做小房间，一帆就跟着他们一起睡。 睡觉前听完了妈妈讲故事，眼皮已经在上下打架了，还不忘问：“爸爸还没有吃饱吗？他怎么吃那么多呀？” “爸爸和叔叔伯伯们谈事情呢，帆帆先睡，明天早上起来就能看到爸爸了。”林小北帮他盖好被子，轻声哄到。 等外边都散了，余酒也洗过澡进来，发现林小北还没有睡。 俩人都窝在被窝里小声地说着话。 “我和大家伙聊了，确实回来这边开厂更便利省成本，咱们家存折里的存款有二十三万，我打算拿十万出来买地买设备招人，剩下十三万，听他们说最近市里有房子卖，位置和格局都不错，价钱也合适，我想着要不咱在市里买两套房子？” 这意思就是确定了要回来公社这边发展了。 黑暗里互相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林小北没有任何犹豫，“你那边多预留一点钱出来，拿十三万出来。买房子的话，咱在海市买，那边是大城市，以后房子的升值空间更大，比在南市买好多了。买个大一点的院子也得三、四万，不便宜，就先买一套。咱这边就把这个院子给买下来，重新做翻修，建个像菁菁他们那样格局的院子，房子建两层，以后家里来朋友了也能住得下。存折里要留五万块钱做预防，不能都花完。” 余酒伸手把她揽到怀里，沉声道：“好，家里的钱怎么安排，都听你的。” 林小北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如暖风般飘来，“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也不要怕生意做不好，只要咱们一家在一起，什么难关都能走过去。” 余酒没有再回话，抱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下头去亲了亲她。 俩人做好毕业后回青山公社发展的决定后的第二天，林小北拖着余酒带上一帆去拜访朱校长。朱校长从调来八中后就一直留在这边，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调动了。听说朱校长家里有教育局的关系，但是朱校长说城里的学校有更优秀的人，总要有人留在乡下驻守的。 朱校长和家人住在学校后边的家属楼里。前几年的家属楼还只是一排过去的小平房，现在已经是三层高的小白楼了。里边的教师家属翻了两倍不止，这里热热闹闹的，忽略周围的环境，和城里的职工家属楼没什么区别。 朱校长有些意外林小北带着家人上门拜访，毕竟前几年林小北因为被举报而停职的事情还闹了些尴尬，虽然人家不计较，后面请大学酒的时候也大大方方地叫了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但是朱校长总感觉在这件事情上有些理不直气不壮。 “朱校长，今天过来拜访您，是想跟您了解一下咱们八中高中部有没有教师编制空缺？我们打算毕业后回来公社工作，我的工作经历您也了解的，如果有空编的话，我想回来应聘。” 朱校长手一哆嗦，差点把茶杯里的茶水撒出去，赶紧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十分不理解：“你确定想回来公社当老师？你留在城里？” “也不仅仅是我，余酒毕业后想自己开厂子，我们考虑了一番，觉得回公社开厂子挺好的，各种条件都便利。我肯定是要带着孩子跟着他回来的，所以就想着来问问老领导，学校这儿还招不招老师，要是招的话我就来了。” 朱校长脸上浮上一抹惊喜，但是又很快消了下去，叹了叹气，神色复杂地说：“小林你出去读书，不了解情况。八中的高中部成立了三年，去年刚有一批学生毕业，没有一个考上大学的。大家都想着把孩子往城里的学校送，八中的生源不好，后面高考也不好，这循环着只会越来越差。你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学生，去什么好单位好学校不得？来八中就太屈才了。” 他是直到林小北的教学能力的，虽然恨不得现在就让林小北确定入职的事情，很想把人留下来，但是出于对这位年轻人的欣赏，朱校长怎么都不好意思劝说她留下来。 “你要是想当老师，我可以给你引荐去县城或者去市里的高中，你以前的教学经历放出去，是相当拿得出手的成绩了，不怕没有好学校要。”朱校长忍住心痛说了这番话。 一帆乖乖窝在爸爸的怀里，见气氛有些安静，悄悄地扯了扯爸爸的袖口，小声地问：“大家都不说话，我要表演一个节目吗？” 余酒：“......”都怪他们在家经常逗他说“诶呀，好安静啊，帆帆来表演个节目”。 “不用，妈妈在和校长谈事情呢，咱们不能打扰妈妈。”余酒顺手拿了茶几上放着的橘子，递给一帆让他自己剥皮吃。 “这些情况我在来找您之前就已经了解过了，我心里都有成算，不然今天也不会特意上门来找您说这个事儿。我们回来公社是已经确定好了的，我也不可能把余酒和孩子放公社里自己去城里上班，每天来来回回的不方便。”林小北开玩笑说：“再说了，朱校长您都是搞教育的，怎么还区别对待了？谁不知道城里的生源质量好啊，那朱校长您不也还是留在这个小地方里待了好几年吗？我当老师也不能保证把学生教出多好的成绩，但是教不教得出好成绩，这教育还得做下去啊，您说是不是？” “是！”朱校长感动得眼睛都有些红了，赶紧表态道：“林老师愿意回来投身乡村教育，我一万个欢迎！虽然学校是没有编制了，今年也没有招老师的打算，这个都不是问题，保证在林老师过来上岗前把编制和岗位都给搞好！”说完还有些激动地搓手，兴奋道：“林老师六月底毕业吧？那正好赶上带下一届的新生。还是教语文对吧？” 能得朱校长这么肯定的答复，工作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下来了。林小北赶紧点头，“是啊，六月份毕业，大概七月初就回来。家里面太久没回来住，可能得花点时间重新装修，要是学校有安排教师的开学前培训，这些都没什么大问题。还是教语文，教案我都做好了。” “诶呀呀，真是太好了，能有林老师加入进来，说不定今年招生还能招到些好学生进来。”朱校长乐呵呵的，又站起来冲厨房里的爱人催促：“老婆子，今天加两个菜，留林老师他们下来吃饭。” “知道了，准备着呢。”里边的人笑着回。她在厨房里听得清楚，以前教出一批考上大学的林老师要回来八中教书了，希望能对八中有些帮助，这样她家老朱就不用每次因为学校的教学成果太差而被领导批评了。 推辞不下，林小北和余酒只好留下来一起吃饭。 朱校长两口子单独住在学校家属楼里，三个孩子都在城里工作，也都各自成了家，只有放假了才会带着爱人孩子回来看看他们。看着一帆就跟看自己家孙子一样，特别是朱校长的夫人，一个劲地夸一帆乖巧可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9 00:43:17~2022-06-19 19:2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飘的云 10瓶；猫猫秋 5瓶；啾啾、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八章 这边工作的事情定了下来, 余酒就去了公社协商租赁土地建厂的事情。 钱书记调走之后，提拔上来的公社书记姚书记是之前在公社管农林的副主任。青山公社靠着种植养殖业比其他公社的条件好了很多。光是一个青山食品厂就提供了三、四百个工作岗位，现在余酒说要回来公社建厂, 姚书记一万个同意, 要地给地, 建厂需要购买的材料得单位批条子的, 姚书记都承诺会包办妥。 再听说余酒的媳妇儿林老师也跟着回来，要去八中高中部当老师，乐得姚书记拉着余酒坐下喝茶，笑道：“出去读了大学不忘回来建设家乡, 好哇，都是优秀青年！” 余酒没多呆, 得到了穆书记这边的准话, 就直接带着身份证明和合同去找管土地的干部办手续。他挑中了在青山食品厂旁边的空地, 离家里近，而且也靠着大马路, 进进出出都很方便, 那块土地都是公家的，租用很便宜，余酒直接租用了二十年。 带着人去丈量了土地，签了合同, 先付了三年的租金。自己站在杂草丛生的地里，抬眼望向前边不远处的小山, 太阳高高挂在上边, 一股豪情涌上心头。 趁着年前, 余酒打电话给了房子的主人, 确定要买下房子。约定好了时间, 余酒带上钱和相关证件找房主办了过户手续，换到了一张房屋所有权证。 林小北那边也不停歇，余酒那边拿到了证之后，她就催着让他赶紧找工人来准备翻修房子。怎么翻修，她早就有了设想，但是自己的想法是一回事，实际真的要动工的时候还有这样那样的不同，甲方和乙方的悲喜总是不相通的。 不仅是家里要翻修，厂子那边定好了设计图，也要一起开始动工了。 他们还有一个学期就要毕业了，毕业论文在上学期已经写了七七八八，没有必要一定要回学校去。实习的工作都好办，就算他们这时候辞职也不会对单位和公司有什么影响。所以他们决定先给实习单位的领导打电话说明情况。 两边的领导都挺好说话，对于他们的离职做了挽留，但是见他们立场坚定，也就同意了。反正实习生嘛，又没有负责什么重要的工作，平时做的材料都是纸质版的，都留在单位，也不需要亲自到场做交接。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用着急回海市，决定在这边待到五月中旬再回学校，到时候要在海市买房，还要处理毕业论文答辩的事情，以及收拾家当。 多出来的三个多月的时间，足够他们把厂房建好、把家里的院子翻修好了。 余酒大学毕业后要回公社办厂的消息传开来，青竹大队都传了个遍。 有那些幸灾乐祸的嘲笑道：“读个大学出来还不是进工厂，还不如我们家老三呢，初中毕业就进去，还能多赚几年的工资。” 也有人摇头，觉得可惜：“年轻人就是目光短浅，只看得到人家做生意的赚钱，这做生意哪里有进单位好啊，这余酒夫妻两个啊，就是家里没个长辈管着，不然能让他们这么任性？可惜喽！” 还有人问到余建国和刘春香的跟前，“你们家余酒真的要回来开厂子啊？咱们都是一个村的，那到时候让余酒给咱们的老五安排个岗位进去呗。” 后面的人赶紧也来套近乎：“是啊是啊，你们家余酒现在有大出息了，要是招工可记得咱们乡里乡亲啊。” 余建国和刘春香还是刚听说这个消息，还没有反映过来。隔壁家的姚婶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打开门站在门口叉着腰怒骂：“要找工作自己应聘去，在这儿扯什么乡亲关系？有本事的，你不来找，余酒自己都会找上门去，没本事的，那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完全不给众人反驳的机会，姚婶又把怒火冲向余建国和刘春香两口子：“你们也就是余酒大伯大伯母的身份，不该你们管的少管，有多大本事端多大碗吃饭！”说完，把大门猛地一甩，砰地一声给关上了，根本不在乎外边的人什么表情。 自从老爷子走了之后，他们家和隔壁余建国一家基本都不会在一块儿吃饭，过年过节的也都是各过各的。刚开始的时候那边还想和以前一样厚脸皮过来要好吃的，直接被姚婶骂了出去，后边就再也没敢凑过来。 家里的房子已经开始动工了，直接把原来的主屋给拆了，准备建成两层的小楼，楼上做成了三个房间，左右两边分别是他们和一帆的卧室，中间和楼梯对着的房间做成书房。从房间里推开窗看出去，视野开阔，还能看到远处的青山绿水。 底下的一层，左右隔开两个小房间，一间做客房，一间做储物间，中间空出来的地方，挨着客房的做客厅，挨着储物间的做餐厅。他们家就在巷子口，左右碍不着隔壁的近邻。 不仅要改造主屋，林小北还参照海市那边的布局，要把卫生间建在院子里，和浴室挨在一起。 等房子建出来，他们家的房子肯定是这一片最好看的了。 拆家之前，余酒和林小北租了附近的空院子暂时住着，把家里的东西该扔的扔了，还要留着的就先搬到这边租的房子里。 夫妻两个分头行动，林小北来监工家里房子的翻修，而余酒就去盯厂子的进度。 一帆小朋友就比较忙了，今天跟爸爸出去，明天跟妈妈在附近逛逛，还认识了几个住得近的小朋友，抱着自己的小玩具能出去半天，特别是去钱婶家里和钱婶的大孙子玩时，可以在人家家里待到爸妈不来找就不想回去。无他，全都是因为钱婶家里有台电视机。 因为林小北给钱进辅导的事情，钱婶对一帆喜欢得不得了，他过去找钱婶的大孙子玩，钱婶把家里的吃的都翻出来给他挑着吃。 直到春节前，家里的房子和厂子那边都建好了个大概的轮廓。工人们也要忙着过年，他们也不急这三、五天的。在家里收拾收拾，除夕那天带上买的礼物回了余家村。 他们搬出余家村这些年，没有一次回来是这么受欢迎的。这家热络地上来聊几句，那家拿着些吃的要给他们。余酒都一一推辞掉人家送的东西，至于他们说的招工，余酒只说小厂子还没有办起来，还不知道招多少人，而且也招不了几个人，到时候看报名的人谁条件好就择优录取了。 虽然余酒说得确定，但是人总是抱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家总能成为那个意外，对着他们一家三口都客客气气的。 他们依然是直接去了姚婶家里，隔壁家的，余酒就拿了份不轻不重的礼物过去，说了两三句就走了。完全不管黄翠儿和何二花说的什么把自家兄弟给招进厂子里去。 论关系，他们就是关系不怎么样的堂兄弟，又不是他们爹，才不管他们有没有工作呢。 他们不着急回公社那边，要留在姚婶家里住一晚上。今年余红兵一家不回来过年，正好把客房空出来给他们一家三口住。 余小光和余小明都先后考上了大学，一个在省城读书，一个在隔壁粤省读书。平常也是只有寒暑假才会回来家里。 都长成了大伙子，穿得斯斯文文的，完全看不出来之前的跳脱样子。但是一和一帆玩闹起来，又还是那么幼稚。 外边人的风言风语余红军和姚婶都听了，半点没有在余酒和林小北面前提起来。余红军还怕了拍余酒的肩膀，“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好好干，做出个人样来。别人怎么说就让别人说去，把腰板挺直了，你问心无愧就行。” 余酒点头应了下来。他想，要是他爸还在，估计也会和四叔一样说这么一番话。真的家人哪里在意你身上有没有光环，真的家人只盼着你能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尽管两家人都不在一起吃饭了，因着余酒和林小北带着孩子回来，隔壁家也过来串门。 不过因为余酒过去送礼时的冷脸，他们没再敢提进厂子工作的事情。 一帆看到有差不多年纪的小朋友，就拿着自己的零食哒哒哒地跑过去分，一边分一边介绍说：“这些都是我爸爸做的。” 这句话他重复了三遍，两个堂弟只管伸手过来拿吃的，半句没有夸他爸爸厉害不说，也没有和他说谢谢。一帆这下就不乐意了，把零食收到背后，小脸严肃地说：“你忘了和我说谢谢。” 堂弟可不管他这些谢不谢的，见一帆不给他们分吃的了，就回头找妈妈和奶奶哭闹着要吃的。何二花跟一帆说道：“你是哥哥，得多让让弟弟们，快给弟弟们分一分，不能吃独食，吃独食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这话一说出来，林小北立马就怒了，一把把一帆拉回来塞他爸的怀里，冲刘春香冷笑道：“分什么分，咱们不乐意就不分！想吃就自己买去，在我们面前哭闹有什么用，我们又不是他们爸妈，凭什么惯着他们。” 刘春香大手拍了一下何二花，见她还有些不服，一个狠厉的眼神瞪过去。何二花虽然这两三年说话都嗓门大了许多，但是对上自家表面看着随和的婆婆还是有些怂的。 刘春香跳出来当和事佬，和稀泥似地打着马虎眼：“孩子都还小，不懂事，你一个大人跟他们计较什么。一帆来奶奶这里来。” 最憋屈的语录之一：他还是个孩子。 和这种人没有办法讲什么道理的，也懒得去讲，这些年旁人其实都看得清楚，他们和余建国一家关系一般，以后不来往也正常。 林小北自顾自地拿吃的，顺道和姚婶聊家常。完全不把隔壁家的几个人放眼里，他们一说话，林小北就不出声。反正她不尴尬，谁尴尬谁难受。 隔壁家的那几个人也察觉出了余酒和林小北不想搭理他们，也插不进去话题。两个孩子盯着一帆手里的零食哭闹，一帆看看他们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零食，不分吧觉得自己小气，分吧他又不乐意给他们分。干脆直接埋头到他爸怀里，眼不见为净。 没多久，刘春香就带着儿媳妇和孩子走了。 姚婶不放心地叮嘱余酒：“村里面的人找你，你别觉得不好意思拒绝，自己家开厂子不容易，别因为一些人坏了规矩，以后你想管都管不住，还落得里外不是人。” “四婶放心，我心里有数。”余酒点头。 乔菁菁和江然现在也不回来余家村了，房子留在这边也没用。江然找了余红军，把他们家在这边的房子免费借给村子，用来给安顿村子里的孤寡老人，算是他们夫妻两个给这个地方的一点回馈。 村子里也没什么好逛的，下午的时候余酒带着媳妇儿和孩子去给他爸和爷爷上香。把周围的杂草清理了一遍，倒了一杯酒，絮叨了几句日后的打算，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一帆去摘了一捧小花过来，跟在爸爸妈妈身后乖巧地说道：“爷爷、太公好，我是帆帆。” 年初一早上，余酒和林小北早早起来给余红军和姚婶拜了年，给余小光和余小明都发了红包。两个大小伙都觉得自己是大人了不肯接，被余酒直接塞到口袋里，“给你们就拿着，等你们毕业出来工作的，有的是该你们给一帆的。” 一帆小朋友早上起来得了爸爸妈妈给的红包，又得了四爷爷四奶奶给的，一个劲地说自己有钱了要去如意婆婆的摊子买豆腐花。 隔壁家的孩子过来拜年，林小北和余酒都一视同仁的地给了红包。旁边家的也就余建国和刘春香还知道要给孩子发红包，等他们要走的时候，站在门口那给一帆的口袋里都塞了红包，说了几句吉祥话。倒是大人们都默契地没再开口。 翻了年过去，工人们又回来上工了。 来建房子的都是公社里的青壮年组建的施工队，因为工作效率高，人也好说话，所以附近几个公社的也都喜欢找他们。 现在这个时候不少人家或者单位做个工程还要拖上两三个月的。余酒给工钱爽快，年前的工钱过年前就提前给结了，剩下的等完工后一起结算。不仅如此，还包吃三餐，饭菜直接从周记饭馆买过来，份量多，油水也多。所以大家干起活来更卖劲。 房子那边轮廓都建好了之后，林小北就去找了木匠过来量尺寸做家具。家里的家具已经好多年了，当年做的时候也没考虑多，那时候也没有那么多钱做好的，现在已经有些坏了，干脆就一起换新的了。 对于家具，林小北没有太多要求，只把“简洁实用”原则贯彻到底，不管是什么家具，都没打算在上面做什么雕花，并且想要整个房子的家具都统一色调做原木色。 木匠师傅一边在心里嘀咕“这光秃秃的有啥好看的”，一边按林小北的要求考虑怎么才能实现。 主卧、儿童房还有一楼的客卧，虽说这就已经三张床了，但是林小北反复强调只想要床架，而且不想要太高的，特别是儿童房的床，可以矮一点，所以工程量不算多大。书房就只摆上一张两米长的方桌在中间，再放上三张凳子，靠墙的地方做简易书架用来放书。麻烦一点的就是楼下客厅的沙发，林小北和木匠师傅反复确认了几次草图，才最终拍板。 做完这些，林小北又觉得家里好像还缺了什么东西，直到看到一帆抱着玩具去钱婶家里找小伙伴玩，这才想起来：哦，应该给孩子做个玩具房的。 于是一楼右手边的储物间变成了一帆的玩具房，尽管里边还空空如也，他的玩具也是一个小箱子就能装完。林小北推己及人，她自己小时候就特别想要一个小房间来放自己一些小玩偶，有时候还能带小伙伴回来一起玩过家家。好吧，虽然一帆可能不需要。没关系，以后他长大了把玩具房改成别的也可以。 到了四月，家里边的翻修工作已经完工，家具也都做好了搬了进来。工人还十分贴心地帮忙把整个屋子做了卫生清洁，门窗大开着通风透气，亮堂堂的十分好看。 住在附近的人家看见了觉得眼热，有些家里条件也不错的，就过来问林小北翻修整个院子开销大不大。林小北直说可能每家需要的布局不同，也不好说，直接推荐了施工队的负责人让他们自己详谈。 余酒那边动工也顺利，其实主要是建两排屋子过去，一排是放机器和对食品进行加工的地方，还有一排是仓库用来储存的。高高的院墙围了一大片空地出来，里边还做了食堂和预留以后放货车的地方。他们现在资金不够，买不起最起码要四万块钱一辆的货车。 忙完厂子这边的事情，余酒又找了张卫国陪同去省城购买了一批机器，真空包装机和塑封机都先各要一台，切割机和搅拌机就各要了两台。一下子就有去了差不多小一万。 张卫国帮着跑上跑下，建厂房和买机器的事情都完工了，还给余酒推荐了几个人，都是青山食品厂里的临时工，都会一点机器知识。余酒就把这些人的名单记下来，说让他们到时候一起来参加招工，要是好的他就要了。 等买回来的机器都放好了，余酒和张卫国一个个地检查核对没问题了才签单子给结算钱款。 余酒没着急着回家，反而是拉了张长条凳子坐在加工房的屋檐下边坐下，张卫国踟蹰着，久久没开口。 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余酒直接催他：“你这天天放着正经的工作不去忙，跑上跑下地帮我免费干活，有什么想法你就直接说。”余酒大概能猜得到一些。 张卫国和李强俩人，张卫国一直是个更对形势敏感的人，头脑也比李强清醒，更有冲劲，所以他们俩人是一样的时间进的食品厂，但是后来是张卫国被提拔起来做了小组长。比起李强的循规蹈矩，张卫国更有冒险精神，有想法搏一搏也很正常。 “余大哥，我想辞了食品厂那边的工作跟你干，你说可行不？”张卫国有些不确定。 他做这个决定其实也挣扎了很久，现在在食品厂的工作，他一个月能有七十多块钱的工资，逢年过节厂里的福利也不少。但是就这么一个一眼望得到头的工作，实在是让人麻木。如果换做是另外一个人开厂，张卫国想，他肯定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是这个人是余酒那就不一样了。这些年的经历，让他对余酒和林小北这两口子有种本能的信任感。知道林小北他们投资了川省风味，开了好几家分店，还有通过余酒介绍来进货的瘦猴发了家，江然和乔菁菁在南市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所以他动摇了。 趁着还年轻不拼一把，以后估计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余酒看了看他，没去回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这个事情你是突然决定的？还是和安梅商量过了之后才决定的。” 张卫国愣了一下，沉默地低下了头，显然就是没有和安梅商量过自己擅自做的决定。 “你要是来跟着我干，我自己的角度，我当然觉得可行也很好。但是你自己也要想清楚了，我不能跟你保证开这个厂子能不能赚钱，一切都是未知数。厂子开不下去了，我还有的是办法找别的工作。那你呢？要是这个厂子开不下去，你想过后果了没有？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年轻了，有了家庭，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只考虑自己，多想想家里的人。你也不要和我说担心安梅不支持你的决定，你说都没说怎么知道人家怎么想。先回去和安梅商量好了你再来找我。”余酒站起身来就要走人，看他还愣在原地，“犯什么傻呢，赶紧地走人。” “余大哥你先走吧别管我了，我想自己再静静。”张卫国难得的有些颓丧。 不过余酒可不管他现在什么情绪，气道：“静什么静？快点出去，我还得锁门早点回家做饭！” “哦哦！”反应过来的张卫国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赶紧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9 19:25:01~2022-06-20 23:0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不吃鱼的猫、小蜜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九章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 上完晚自习的安梅还没走出校门口，就看到站在门口徘徊等待的张卫国。门卫大爷跟她问好：“安老师，下班啦？你爱人今天早早就过来等着了。” 安梅对门卫大爷的这番话早就习以为常了, 也寒暄了两句：“这就下班了, 夜里蚊子多, 上次送您的蚊香可记得点上。” “诶诶, 记着呢。”门卫大爷笑着摆摆手。 两人并肩回去的路上有些安静，看得出他的心事重重，安梅关心问道：“怎么了？今天工作不顺利了？” “没，工作很顺利。”张卫国低着头, 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终于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一股脑地说完了一大段话：“安梅, 我想辞了厂里的工作跟余大哥做事。这个事情我想了一段时间了, 但是一直没有想好, 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你说这件事情。今天我问了余大哥，他说不管我怎么决定都该先跟你商量。这件事情是我不对, 都没有先跟你商量我就想自己做决定？我知道这个决定会有很大风险, 可是……可是我……” 安梅停下脚步，抬头去看他的眼睛，脸上完全没有惊讶，像是早就猜到了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你知道做这个决定会有很大风险, 如果万一余大哥那边厂子没有做好，你又回不到食品厂了, 到时候工作都难找。可是你还是想去做这么一件事情, 对吗？” 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笑道：“其实我猜到了, 看你每天去帮忙都高高兴兴的,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也想跟着去闯一闯的。如果今天你没有去，以后你想起来可能会后悔一辈子。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自己想清楚了来和我说，没想到还要人家余大哥提醒你才想起来，你说你现在主意怎么那么大了？是怕我不同意？我就是那么不讲理的人？”说到后面安梅都有些气了。 张卫国哪里听不出安梅的态度，赶紧说好话道歉：“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就是小人之心了，咱们家安老师大人有大量，都懒得和我计较。” “就你能说。”安梅也忍不住被逗笑了。 但是他们小两口决定是决定了，这个事情也要和两边的爸妈说一声，不然以后才知道，那可容易翻旧账。反正两边的大人住得都不算近，就算不同意他们的决定也没什么办法，最多就是气一气，多骂几句。 张卫国一想起自己老妈骂人的那个架势，也有些瘆得慌。直说再等等先，过两天确定下来了再和家里说。 安梅给了他一个白眼，“不改天了，就明天给家里边打电话说，到时候你给我爸妈说，我和公公婆婆说，他们就算想骂人也骂不了多狠。” “还是媳妇儿聪明！”张卫国现在就十分狗腿。 没想到第二天等到安梅给他爸妈打电话的时候，他都直接被消息砸懵了。安梅还在和他妈讲着电话：“妈你别怪卫国，他也不容易，我这有了孩子他忙上忙下的也累。在食品厂工作是稳定，但是也就那样了。要是跟着余大哥，那咱们什么关系，以后卫国还能多些时间看着家里。余大哥他们什么本事您也知道，这也就是卫国和他们关系好，能搭上这趟车，以后等人家生意做起来了，多的是人想挤进去呢……诶！我晓得，您放心。啊？要过来啊？不用不用，我娘家就一个县的，您不用操心……” 等挂了电话，张卫国还傻愣愣地看着安梅平坦的小肚子，“媳妇儿，你该不是怕我妈骂我乱说的吧？” 安梅跟陈莉莉待久了，把陈莉莉身上的豪爽劲儿学到了几分，听了张卫国这话，安梅狠狠地抽了他手臂一巴掌，“谁那么缺心眼这种事情也能乱说？昨天才在卫生所诊了脉，医生说的，快两个月了，这周末抽个时间出来去县里做个检查。” “要的要的，这周天就去。”张卫国不自觉伸手去扶她。 后边再给陈莉莉爸妈那边打电话，张卫国要离职跟着余酒做生意的事情就跟直接被忽略了一样，安梅她妈听到自己女儿怀孕了，还念了几句“祖宗保佑可算是怀上了”。 也不怪长辈们担心，他们这都结婚快四年了，同一时间结婚的李强和陈莉莉的孩子都两岁了。他们去医院看了也没什么问题，好在两边的父母都没怎么给他们压力。 张卫国再去找余酒的时候，脸上的笑都明晃晃的。 “我回去和安梅商量了，也给两边家里都打电话说了，家里都没什么意见。” “那就行。你先和厂里提吧，估计也还要时间交接。我这里还得做些准备，你处理好厂里的工作了就过来帮忙，提前熟悉下。丑话先说前头，来了我这儿就没以前那么轻松了，你要管整个厂的原材料收购、加工生产工作。”不可能把人挖过来了还是只做一个管机器的小组长，那换谁来不行呢？ 张卫国重重地点头，郑重道：“如果不是想做更多的事情，我也没必要辞职过来。这个我有心理准备。” 之后余酒转身进去屋子里拿了两张纸和两支笔出来，其中一份递给张卫国，“合同我都拟好了，工资现在还不能给你定，前面半年先按七十块钱一个月固定工资算，等后面看盈利情况了再调整工资。另外，厂子每年的利润给你分百分之二。” 张卫国有些受宠若惊，“余大哥，我这……” “怎么，嫌少？” “不是！后面厂子盈利了会加工资，这个每年百分之二的利润，是不是太多了？我……”张卫国赶紧解释说道。 “不仅是你，以后厂子里的核心管理人员或者对厂子做出重大贡献的，都有。拿多少钱办多少事儿。好好干，把厂子经营好了，能拿到的钱就更多。”余酒抬了抬下巴示意：“没问题就赶紧签了。” 张卫国能感觉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握着笔签下名字的时候手还有些颤抖。和那时候余酒给他们争取到食品厂技术工名额时的感受不同，那时候觉得是有人把自己从黑暗里拉出来的重见光明，而如今是从追求生存过渡到追求理想，每一次转折都是一场新生。 工厂这边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张卫国那边离职也很顺利，他一走提拔上来的小组长变成了李强。余酒进行了招工，张卫国推荐来的那几个技术工招了三个，因为现在厂子没有那么大，不敢一次性招那么多人。又招了两个家里在公社有关系、人又机灵的负责收购，另外就是招了四个婶子来做工，做些小零食，又有机器做工，要不了多少力气活，主要是细心讲卫生。 招工的事情直接贴到了公社的公告栏里，余家村也有不少人过来报名，但是余酒没有招，不过留了他们的报名名单下来。 其实余家村里也有合适的人，但是也有个很现实的问题，厂子里现在没有建员工宿舍，为了方便，余酒都是招的公社里的人。留下的名单是做备用，现在没有办法建宿舍，余酒现在也没打算在厂子里办食堂，招工的时候直接把情况写清楚了，员工自负食宿。再等等，等他把把销货渠道打通了，可以保障正常运作了，以后未必不行。 但是余家村的人不知道余酒的想法，一个都没录取，被录取的那些人也不见得就比他们条件多好，于是就有了些不好的声音传了出来。 高婶现在跟着他们回家后就没过来做工，主要是租下的小院子太小了，只有一间房间，住不开。高婶就每天坐余三叔的牛车在公社和余家村来回。 这天回到村子，高婶听到有人坐在大树下说余酒不近人情，招工半点不照顾自己村子里的。 高婶皱眉，噔噔噔地小跑过去质问：“招你进去，你能早上八点到厂里，晚上九点多才回去？厂子里不包吃不包住的，人家招人也是先考虑招住得近的，这有什么奇怪的？条件合适的余酒那都留了名单了，说等以后看看厂子盈利了，有食堂和员工宿舍了，再从咱们村里招人。” “真的？他以后真会从咱们村里招人？”有人不信。 “用谁不是用？条件差不多的干嘛不用自己熟人？就你们在这三八，一天到晚地胡说坏人名声！”高婶叉着腰瞪大双眼骂道：“有本事肯定能选上，没本事就别怪人看不上。” 有迎风倒的墙头草赶紧改变态度：“是啊，我就说嘛，余酒和林老师都是从咱们村里走出来的，要是招工怎么可以不考虑咱们村的？现在人家刚开始，得先保证厂子盈利嘛，以后厂子好了肯定还是要照顾乡亲们的。” 其他人给了说话的人一个白眼，刚刚骂人家的时候说得起劲，现在改口倒是挺快。其他人也纷纷跟着改口……“就是就是，人家大学生，想得长远，着什么急啊，人家心里肯定有成算，就那些眼红的瞎说。” 高婶也不去戳破他们的这些场面话，只要这些难听的话不瞎传出去，管他们怎么想呢？ 工人招了进来，余酒先带着人做出来一批样品。 他的定位很清楚，做两条产品线，一条走薄利多销路线，一条走高端路线。几种口味的炒瓜子是第一个纳入他的计划表里的，炒了出来就打包成小包小包的卖，他对他自己研究出来的独家秘方还是有些自信的。另外还有猪肉脯、牛肉干走高端路线，这个主要是原材料贵。 刚开始不敢把产品线铺得太开，先把这三样做好卖出去卖好了，以后才好趁势推出新产品。 林小北看着他每天早出晚归地忙工作，就默默把家里的事情给扛起来，能不去让他分心就尽量不去打扰他。但是每天还是会提醒他记得抽出一点时间和孩子说说话。 余酒在马不停蹄的忙碌中回过神来，不管多忙都会抽出时间陪一帆玩玩游戏，还有陪自己媳妇儿说说话。 积极努力往前走，也要记得及时回头看看身后的人。 余酒给厂子取了名，特别简单粗暴。就叫长久，天长地久的长久。产品包装上面的图案就是一只小胖娃，长久食品四个字特别醒目。 厂子正式开工那天，他们一家三口，还有厂子里加上张卫国在内的十名员工，就站在门口点了鞭炮，算是庆祝开业了。隔壁食品厂的杜厂长还提了个果篮过来，给他们开业的礼物。 长久食品开工第一天就做出了一批货，第二天余酒把每样产品都打包了一百份寄去海市给瘦猴，售价都讲清楚了，要是合适就先卖试试看，不合适的就当是一次试门砖了。接着又每样产品带二十份去南市找了王杰。王杰辞职下海经商做起了化妆品生意，他手里的人脉资源不少，能帮着搭线。 以前余酒在青山食品厂跑销售的时候就找过管供销社采购的领导，这次借着王杰的引荐再次找上门也还算熟稔。这个时候供销社的生意没有以前那么火爆了，余酒过来找到人家领导，也还是没谈成。毕竟零食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必需品，太贵的人家不乐意在供销社买，便宜的他们也没什么赚头，而且之前也有不少固定的供货渠道，再多就吃不下了。 余酒在公社社的领导这儿碰了壁，又在城里晃悠了半天，发现现在不少都是小贩们走街串巷地叫卖，怪不得供销社的生意没有那么好做了呢。 观察了半天，余酒拦住了一个小混混头，“兄弟，我这有笔生意想和你谈谈。” 看见余酒拦住人，附近暗中观察的小混混都不动声色地围了上来。看这形势，人家这都是有小团体的。 小混混头子摆手示意其他人别管，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面前这个看着斯文又一脸痞气的男人，眼神转向他手里拎着的麻袋，不屑地说道：“你这能有什么生意可以谈的？我们是卖东西的，不是买东西的。” 余酒也不恼怒他的目中无人，打开麻袋，翻出来三小袋产品，一包炒瓜子，一包猪肉脯和一包牛肉干，递过去给混混头子，“这是我们自己厂子生产的，你先尝尝看。” 混混头子嫌弃地指着那包瓜子，说：“这大街上到处都是卖瓜子的，你这个还能做出花儿来？卖这个不挣钱！”但是看到另外两包肉干，他又忍不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两袋看着倒是很有食欲。不自在地问道：“这两又都是什么？” “猪肉脯和牛肉干。你先尝尝看，不收你的钱。”余酒把牛肉干和猪肉脯塞给了他。 混混头子有些迟疑，犹豫着要不要吃。最后还是没忍住，又再次强调：“是你自己说的啊，给我免费尝的，后面生意成不成都不准耍赖啊！”见余酒点头，他拿起一包猪肉脯左右看了下，一袋里面估计就只有三根手指头那么大的十片肉脯，嘀咕着：上面的图案和名字都还挺像那么一回事。找到包装袋的撕口小心撕开，一阵肉香味瞬间窜了出来，跟在他旁边的小跟班都被吸引了过来。 咬下了一小口，细细嚼了，他三下五除二把手里的那一片都塞嘴里吃了。意犹未尽正想再吃第二片时，看到他的跟班们都直勾勾地盯着他吃，有些羞赧地骂道：“瞧你们那出息，饿死鬼投胎啊？”但是还是把手里剩下的都给旁边的人拿去分了。 再拆开牛肉干试了，剩下的也给分了出去。 混混头子吃完还不忘嘬了嘬手指头，这下终于正眼看余酒了，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笑呵呵地套近乎：“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余酒，我就是长久食品的厂长。” “诶哟，余厂长好。余厂长叫我老毛就成。”老毛赶紧伸手去和余酒握手，然后招呼人到旁边小摊贩的桌椅上坐着聊。 “余厂长，就不和您拐弯抹角了，这个货大概有多少？进价多少？”老毛十分干脆。目前市里面还没有哪家的肉干能做出这个滋味，要是价格合适，拿出去往职工家属楼或者干部家属楼卖，肯定生意不少。 余酒笑道：“猪肉脯零售价卖三块钱，给你两块五进价。牛肉干零售价四块钱，给你三块五进价。”说完拿出四包炒瓜子，“炒瓜子总共有四种口味，奶油味的、五香味的、抹茶味的，还有原味的。一包半斤零售价一块二，你要是要得多，一块钱的进价给你。” 瓜子的包装比起猪肉脯牛肉干廉价许多，在包装袋上面还印有口味。 老毛拧着眉，“瓜子这么贵？一样分量的外面才卖六毛钱。电影院门口最贵也就一块钱，这个没得赚啊。” “我们家的瓜子和别人家的不一样，你试试看就知道了。”余酒直接把四包不同口味的瓜子都拆开来，推到老毛眼前。 老毛还是决定信他一把，每样都试了一小把，结果这一嗑起来就有点停不下来了。最后讪讪地笑了笑，“余厂长这个炒瓜子的秘方真是与众不同啊！” 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成算，但是为了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争得主动权，老毛没有轻易开口。 但余酒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他给的价已经是最划算的了，不可能再有讨价的空间。实在不行，这边谈不成，他就再找找别人。 最后还是老毛败下阵来，认命地说：“那就这个进价吧。猪肉脯和牛肉干先各来一百份，另外炒瓜子的，五香味、奶油味和抹茶味的瓜子各三百包，原味的一百五十包。你这送货是怎么送？” “我这次来没带那么多，今晚回去准备好，明早就给送过来。我们厂子就在安山县青山公社，坐公交也就半小时。到时候货是送到哪里给你？” 老毛沉思了下，“这样吧，你给我留个地址，我明早带两个弟兄去你们厂子拿货，要是卖得好，以后就你们送货过来。” 这意思，其实就是对余酒的身份还有这门生意还持有怀疑，毕竟要的量不少，老毛也怕今天突然出现的这个来路不正，给自己惹麻烦。 “那敢情好。也不用留什么地址了，你去汽车站搭到安山县的公交车，中途在青山公社下就行，下了车你再往前走两百米就是我们厂子，长久食品厂。”余酒还巴不得他们自己去呢，要不是现在是刚开始找销路得自己送上门，以后要是像这种要的货不多的，他们送上门不划算，肯定要买家自己上门拿的。 “行！那明天我们过去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毛最终拍板。 跟老毛这儿道别后，余酒又拎着吃的去城里的几个大单位试试看能不能谈生意，但是无一例外，连人家采购部的负责人都没有见到，就被看门的门卫给赶走了。 余酒也不气馁，眼看着已经下午四点多了，赶紧拎着剩下的零食直奔江然和乔菁菁开的服装店。 拿了一些给他们尝，剩下的得麻烦他们放店里帮忙打广告。也不收钱，要是谁来问起，就说是青山公社长久食品厂的新产品。 乔菁菁迫不及待地拆了一包猪肉脯，赶紧先给自己喂上一片，比以前吃的更好吃了，竖起大拇指夸道：“余大哥这个手艺真是绝了，放心吧，我拿个大喇叭放门口给宣传！这么好吃的零食得让大家都知道！” 这么多年朋友了，大家都是你帮我我帮你的，道谢什么的都太浅了。余酒抬手看了看手表，奔波了一天，不早了，于是拍了拍江然的手臂，“那就麻烦你们了。我得赶着回家了。” 乔菁菁和江然都理解，家人都不在身边，不管在哪里都是想着要回家去的，于是也没有说要挽留他。乔菁菁赶紧擦了擦手，转身到里边拿了两套折叠得整齐的衣服放进包装袋里给余酒，“这是新出的，带回去给小北穿。” 江然和乔菁菁交代了两句，就去骑自行车送余酒一块儿去车站坐车。 江然他们的店离汽车站不算远，骑车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情，刚到车站，公交车正准备要发车，余酒赶紧边跑边挥手：“改天再请你们吃饭。” 等车子走远，江然才调转车头往回骑。 作者有话说： 温暖的人会吸引同样温暖的人聚拢在一起，我们的知青小分队超级无敌好！感谢在2022-06-20 23:06:01~2022-06-21 22:2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飘的云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章 余酒满身疲惫地下了车, 在快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停下脚步来整理了下衣裳，然后才打起精神昂首挺胸地走回去。一个拐角, 就看到了坐在小院子门口的一大一小。 浑身像是被人注入了无边法力, 他觉得再大的压力和再多的疲倦都能承受住。 “爸爸！”一帆率先看到了拐角处的爸爸, 张开双手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余酒上前两步弯腰把他抱起来, 然后大步朝已经站起来冲着他温柔笑着的姑娘走去。大手一张，就把生命里最重要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拥到了怀里。 “饭菜已经做好了，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林小北跟在后边把院子门给关上。 “先去洗澡吧，一身汗味, 媳妇儿嫌弃我了。”说完还一脸委屈的表情。 一帆倒是诚实，点了点头, “爸爸身上臭臭, 是要去洗白白。” 林小北乐了, “一帆也嫌弃爸爸了是不是？” 一帆认真地思考了下，老成地叹了声气：“诶, 算了吧。要是连我都嫌弃爸爸, 爸爸也太可怜了。” 余酒：“……”可真是我的孝顺儿子。 今天出去也算是有收获，等一帆睡着了，余酒才把他散在床上的玩具给收起来，和林小北低声说着今天出去的事情。 林小北安静地听他讲完, 时不时地提出自己的想法，例如等以后生意做大了是不是可以在市里面开一家店专门卖自己家厂子的产品, 又例如现在他们还没有打通外边的销售渠道, 不如拉老毛他们进来, 南市这一块的就只把产品批发卖给他们, 这样既能让自己卖出去, 又能保障老毛他们那边的利益，大家合作共赢一起赚。 说白了，就是类似后世的经销商。 等厂子的销售人员给招起来了，还能去开发其他城市的市场。比自己一个个单位地找上门强多了。 第二天早上余酒早早就起来去了厂子开门。 老毛说今天早上过来取货，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早上什么时候来，要是人家来得早，厂子那里都没开门，也不好。 还没有到上班的点，厂子里的工人已经都到了，换上衣服就开始干活。 “余厂长，有客人来了！”外边不知道是谁在大声喊道。 张卫国听到了，赶紧跑去找查看仓库情况的余酒，“厂长，外边来客人了，是不是市里的买家过来了？”张卫国还有些激动。 余酒放下手里的东西，快去走了出去。 果然是老毛来了，还带了两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 “余厂长这厂子交通不错，下车走几步就到了。刚刚同志看到我往这边走就给我指了路，可谢谢这位同志了。” 带路过来的小伙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应该的。余厂长，那我先走了。”他是隔壁青山食品厂的员工，入职才半年，现在是厂子里销售部的一员，没少听他们部门的老大说隔壁厂子的余厂长多厉害，以前还是青山食品厂的销售部主任。 “好！多谢了！”余酒感激道。 “来都来了，余厂长不介意带我参观参观吧？”老毛四处看了看，这个厂子看着就很新。 余酒当然乐意带他们参观，一边走一边介绍：“我们长久食品厂刚成立不久，目前只有三条产品线，炒瓜子、猪肉脯和牛肉干，厂子人不多，地方也不大。这边就是加工区，旁边那排就是仓库了。” 老毛恭维道：“余厂长太谦虚了，刚把厂子办起来，就已经有这规模了。你们这厂子不错啊，还有机器加工。”员工虽然少，但是一看围墙圈起来的面积不小，也看得出人家这个厂子有野心。刚刚那位同志带路过来的时候还给他说了余酒，不知道是不是有夸大的成分，但是人家同志说的余酒和他媳妇儿是好大学毕业的，没去上学前还是隔壁青山食品厂的销售部主任，想必人家也有自己的人脉资源。 互相谦虚了一番，余酒直接问道：“还是按昨天订的那个量是吧？现在给你们装货带回去？” 老毛犹豫了下，想了想才说：“按昨天的量翻一倍给我们，但是今天我只带了一半的钱过来，剩下一半的我过三天后给你成不成？”他昨天把剩下的炒瓜子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吃，家里人都说好吃让再多带一些回去。他自己也觉得余酒家的这几样产品不错，趁现在还没有其他人跟风卖，他要抓住这个机会先赚一把，要是生意能行，后面可以多进一些货。 余酒没有迟疑，就吩咐张卫国：“你带人去仓库清点一批货出来，猪肉脯和牛肉干各要两百份，原味瓜子三百份，还有其他三个口味的瓜子六百份。” “好，我现在就去！”张卫国激动地应道。不仅叫了厂里两个管收购的壮汉，还把老毛带过来的两人也叫过去一起当面清点。仓库那里放有余酒专门去买的大蛇皮袋，就是用来给人家装货的。 “余厂长不怕我把货拿了走耍赖不给钱？”老毛有点惊讶余酒这么痛快。毕竟他们也不算熟，也没什么信任基础，要不然他今天也不会带着两个打架厉害的兄弟亲自过来一趟。 余酒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不错一样风轻云淡，“没事儿了，南市公安局梅局长是我爸以前的战友，平常我们家也常去梅叔叔家里，真要遇上事儿了，也就一句话的事情，你们家里都是南市的，反正也跑不掉，是不是？” 居然还有这层关系！老毛赶紧说道：“嗐，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哈哈。” 关系硬好办事，老毛在等人去拿货的时候，问道：“余厂长应该不止找了我做生意吧？南市其他人那里也找了？” “还没有，这不刚刚开始没多久嘛，慢慢来。也就昨天运气好，看到你们在卖东西，我就随便问问，没想到生意真成了。”余酒请老毛进一旁会议室里坐着，还给他倒了一杯水，“厂里没有备茶叶，只有水，招待不周，见谅了。” “喝水就成，我也不爱喝茶，一股子苦涩味。”老毛端起水杯就灌了半杯下肚。余酒越是这么风轻云淡地说话，老毛越觉得这个人难猜测，心里有意想要和他谈个长远生意，但是又把不住这个度。 张卫国那边很快就带着人过来了，带过来的货也有一千多斤，坐公交回去也不方便。于是张卫国就说要过去隔壁青山食品厂问问看他们有没有货车跑南市，看能不能搭个顺风车送货回去。 老毛还感慨了一句：“你们这公社就这两家厂子吧，看着你们好像关系还挺不错。” “都是兄弟单位，互相帮一把也正常。” 张卫国那边很快就回来了，说正好青山食品厂要送一批货到南市，可以顺路帮忙发货，但是车上坐不了那么多人，只能带一个人。 老毛就说他跟车走，让另外两个兄弟自己等公交车回去。当下也痛快地掏出钱给了余酒，清点收款是一千六百无误，余酒把钱收进了口袋里，等隔壁厂子的车一过来，就招呼人一起帮忙装货上车。 刚刚余酒收钱的时候，是当着两个收购员和张卫国的面清点的。这三人瞬间像被打鸡血了一样：加上还没有入账的货款，就已经卖出去三千二了，减去成本和人工，利润也还是挺高的。特别是炒瓜子，虽然卖得便宜，利润空间没有那么高，但是架不住它卖得多啊。 开业第三天就有了单子，对于厂子里的员工来说，就像打了一针镇定剂下去，也不担心厂子的东西卖不出去担心了。没办法，因为厂子太新，又不是公家的，他们这些被招进来的没少听冷言冷语，说厂子能不能长久还是个问题呢，私营办的厂子没有关系能走多远，要是厂子亏了肯定就办不下去了，到时候还是丢工作。 这下好了，厂子出了单，一下子就是三千多，怎么也能撑一撑了。有员工中午回去吃饭的时候还跟嘴里没好话的炫耀：“还是咱们厂长有办法，昨天去市里跑一趟，今天就卖出去几千块的货了。” 老毛那边的货款确实是三天后就打到了他们厂子的账户上，但是自从出了这一单，就再也没有开张过。瘦猴那边才收到货没多久，卖出去看市场反应还得再等两天，江然那边也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张卫国都有些担心：“仓库那边的存货已经积了三间仓库房了，还要继续生产下去？” 余酒头也不抬，继续整理账册，“有保鲜技术，保质期能维持半年，才开始一个星期，你怕什么？” 这还不是怕生产多了积压在仓库里卖不出去吗？张卫国只敢在心里这么想想。这种话不能轻易说，要是传出去会影响厂子里其他员工的积极性，现在他们对余酒就是盲目相信，直说厂长是读大学出来的，以前还是隔壁食品厂的销售主任，肯定有办法把东西给卖出去的。 没负大家的期盼，在把货寄出去的第八天，瘦猴那边终于来了电话。不过是打到隔壁青山食品厂杜厂长的办公室里的。 余酒跑过去，和杜厂长打了招呼：“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杜厂长不在意地摆摆手，知道他最近跑销售急着出单，也不耽误他的时间，示意他自己用电话。 拨了过去，不到三秒，那边就接起了电话，瘦猴兴奋的声音传过来：“喂，是余酒吗？” “是我，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余酒是声音里都不自觉地带上一丝紧张。 “卖断货了！不少人说要来我这儿进货，你准备准备，猪肉脯和牛肉干都各要三千份，还有炒瓜子，每个口味都要五千份。对了，你那边产量怎么样？能不能支撑这么多？”瘦猴那边的声音激动得很。 过了许久，余酒才找回自己的意识，缓了缓，才平复住想要跑出去外面大声呐喊的心情，冷静地回道：“现在仓库里没有那么多，这样，我这两天让工人加班赶一下，后天把货送出去，东西太多了，直接走火车运送，到时候我派两个过去，你带人去火车站接一下他们。”南市到海市依旧还是就那一趟车，只要定了出发日期，去接的人也就知道大概什么时候能到了。 “好，这边接货的我来安排。你什么时候回来海市？” “定了五月中回去，到时候再找你好好聊。对了，现在这批货太多，得先收百分二十的定金。” “没问题，我待会去把钱给打过去，就还是你在信上写的那个账户对吧？” “对。那行，我先去安排了。”余酒这边挂了电话，跟杜厂长道了谢就急匆匆地赶回去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而在旁边听完全程的杜厂长有些感慨：诶，可惜了，没把人劝住来厂子里。 这才多久啊，几千份的货就这么出去了，好几万块钱就这么进账了。虽然现在青山食品厂的销量不错，每个月的入账也很可观，但是现在已经有些发展停滞了。 余酒回去把人召集到了一起，“刚刚海市那边已经来电话了，要送一批货过去，猪肉干、牛肉干各三千份，炒瓜子每个口味五千份，卫国你去盘点一下仓库还有具体还有多少存货，这两天大家辛苦一下，晚上七点到十点加班，加班费给三块钱。另外，马成名和石元和，你们两个再去附近公社收购一批货回来。两天后马成名和张卫国跑一趟海市，把货送过去。”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厂子里的人跟过年一样欢呼。 这么多的货出出去，那得收回来好几万吧？！ 加班还有三块钱一天的加班费，两天就已经六块钱了，不少了。他们现在工钱最低的也才三十块钱一个月。 等安排了厂子里的这些事情，余酒又跑去公社广播那播了两则招聘通知，第一则要求是要高中毕业，男女不限，会计岗位。开出的工资是每个月四十五块钱，其他福利待遇和厂里其他员工一致。第二则招聘通知是要招聘两个销售员，主要负责桂省省内的销售对接，要求初中毕业，并且有业绩要求，也有业绩提成。和青山食品厂那边的销售员要求唯一不同的就是：要是半年内完不成业绩要求就会开除。 青山食品厂尽管已经慢慢地从委员会那边的掌控中抽身出来，逐渐有演变成私营企业的趋势，但是也改变不了它现在还是个国有单位的性质。基本上除非有重大违反纪律或者违法等情况，基本不会有开除员工的说法。 余酒最开始是在青山食品厂工作的，对这种单位的“人情味”十分了解，并且也有被这个观念影响，但是他后面又是在外企实习，接受资本家追求利润、按规章制度办事的洗礼，所以他现在还处在能理解这种“人情味”但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厂子里有这种情况。 不能让没有贡献的人也享受一样的工资待遇，这样是对兢兢业业工作的员工不公平。 广播发了出去，第一天只有两三个人过来报名，余酒都亲自面试了，觉得都不是很合适。 第二天的时候出现了反转，一下子来了几十人过来参加面试。 余酒终于从其中选到了合适的会计和一男一女两个销售人员。先和新来的薛会计交接了他前面做的账本，然后也说了以后会半个月来查一次账，不管收入、花出多少钱，一分一毫都要记在账本里。 两个销售员都是前几年下乡的知青，男的叫南平，女的叫叶彩旗。他们没有考上大学，等到知青可以返城时回去了一趟，但是家里没有工作给他们，无业游民在城里是被监管的主要对象，一天到晚待在家里，再好的关系都会在柴米油盐中渐行渐远。没有办法，他们回去一段时间又灰溜溜地回来了乡下。并且现在都已经在青山公社结婚成了家。 余酒选中他们的原因很简单，南平是省城的，叶彩旗是隔壁市里的，让他们去跑其他的城市最好，起码他们对自己家乡肯定是更熟悉的。他倒是想找家里有关系的知青来，但是人家家里但凡有点关系的基本都靠着家里回城去了，有那么一两个留下的都是不太机灵的。 要是这批货顺利的话，他们厂子就能先保证生存下来。后面可以慢慢开发其他的产品一起搭配去卖了。 到了饭点，余酒还在仓库里检查最近出的货有没有问题。 其他员工陆陆续续地结伴走出去，在门口那看到林小北一手牵着一帆，一手拎着饭盒。大家都认识厂长媳妇儿，大家都还是习惯性地喊：“林老师，过来送饭啦？” 林小北笑着和大家点头问好，“是啊，余酒工作太忙都顾不上吃饭了，我在家有空就给他送过来。辛苦了，以后厂子里的饭堂弄好了，大家就不用天天来回跑了。” “不辛苦不辛苦，咱们厂子好，咱们也好。” 林小北找到余酒的时候，他还在埋头去对仓库的入库单。一帆刚想喊人，林小北赶紧“嘘”地一声让他安静，低声说道：“爸爸在做事情，我们不能打扰他，咱们坐那边等等他。”林小北牵着他去旁边的凳子坐下。 一帆也学着妈妈小声地问：“妈妈，爸爸在忙什么呀？他都不陪出去玩了。”说完还有些失落地晃了晃够不着地的小短腿。 “爸爸要赚钱养家很辛苦，等过段时间就好了，爸爸肯定也想陪帆帆去玩的。”林小北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母子两个在外边坐了半小时，等余酒从仓库出来锁好门，转身看到林小北和一帆都在冲他笑，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跟着笑。 “先吃饭。”林小北又拉了张凳子过来，打开饭盒，最上面那层是菜，下边那层是米饭，筷子递给他。 “你们吃了没？” “吃过啦！”一帆大声回答，还挺了挺小肚子，“吃饱了！” 余酒揉揉他的小胖脸，手感真好，怪不得小北经常说揉揉小胖子很解压。 忙了一早上，余酒已经饿得贴肚皮了，吃起饭来简直可以用狼吞虎咽形容。 林小北又转身进去帮他接了一杯水出来，顺手把一帆口袋里的小手帕扯出来给余酒擦汗，还不忘唠叨：“饿了也不知道要回家吃，哪能饿着肚子工作？现在厂子慢慢起来了，可以把厂子里的食堂给做起来了，不然他们天天往家里赶也怪累的。” “嗯嗯，在准备了。和周大哥说了让给推荐个厨子过来，另外再请个帮忙打下手的婶子。”余酒边嚼边说。 一直让大家来回跑也不是事儿，本来余酒还没有那么快想到这件事情，还是张卫国提醒了他，“陈大嫂家里就她一个顶梁柱，她丈夫去年出去做工没了，家里两个孩子还小不会做饭，她公公婆婆都生病躺床上动不了，全家只能等她下工了回去做饭。所以我就让她每天提前半小时过来，提前半小时走。” 余酒还夸张卫国这件事情做得好。虽然厂里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但是在还有的规章制度之下适当做些人性化的调整也是应该的。 所以余酒就直接去找了周师傅说了情况，让帮忙推荐个做饭好吃的师傅过来，工资待遇也不亏待人。另外又叫张卫国去安排人把食堂那块给完善起来。 到时候有了饭堂，家庭情况特殊的员工可以另外申请带家属过来吃饭，或者另外多买两份打包带走。 林小北了解了整个经过，眼睛冒着小星星，直勾勾地看着余酒，把余酒都看得脸都红了，嗫嚅到：“媳妇儿你这么看着我我有点害羞。” 得了，旖旎气氛瞬间都被破坏掉。 林小北默默翻了个白眼，趁着一帆跑去墙角边看蚂蚁搬家，伸手过去掐了掐余酒的腰。 怪他总是不恰当的时间变憨憨，但是还是忍不住感慨：“余酒你怎么那么好啊。” 内心深处永远有一片地方，是他对于这个世界柔软又真挚的善意。 “媳妇儿娶得好呗。”余酒自然而然地应道。 关键时候还是挺上道的。 作者有话说： 迟到了迟到了，今天的补上～感谢在2022-06-21 22:22:27~2022-06-22 11:5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飘的云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一章 长久食品厂渐渐步入正轨, 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更顺利。 总结下来，其实还是多亏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朋友关系。 瘦猴那边的单子就已经差不多占了一半的出货量，另外江然和乔菁菁在店里的宣传也有了不少效果。能去他们店里消费的也都是消费能力还不错的, 所以不少人就看中了猪肉脯和牛肉干这两样食品。听说食品厂开在青山公社, 单独买来来回回肯定是不值当, 有的人就想到了单位统一采购作为员工福利。 余酒就从南市这边招了个销售员, 专门对接南市这边的单位采购。至于零售的，就都打包给了老毛，约定老毛每个月要从长久食品厂进多少货，并且不另外给南市其他人提供零售渠道, 这样就互相有了保障。 新房子从三月完工，就一直空着通风透气, 味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里面的家具都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好, 隔三差五地就过去打扫卫生, 里边干净得很。 林小北在家没什么事情要忙，有时候就去八中听听课, 看看现在高中部的老师怎么上课。有时候又去看看家里缺什么, 然后补上。还有时候和高婶带着一帆去南市找乔菁菁，每次去都要去喜乐点心铺买些点心回去。 五月初，他们挑了个宜搬家的日子，把东西都搬到了新家。 以前是租的房子, 现在这个房子是属于他们家的了，搬进来的时候总是有种不一样的感情。 照常, 他们家有喜事就是叫上朋友们过来家里吃一顿大餐。江然和乔菁菁走不开就没有来, 王芳现在又有二胎了, 快要生了, 也没能过来。但是也够热闹的了, 周围的邻居叫了几个比较熟的，还有家里余红军和余建国两家，张卫国、李强两家、周师傅、青山食品厂的领导们和自己厂子的员工…… 这次余酒自己和周师傅一起下厨，都做了拿手菜，来吃饭的客人都直夸：“余酒去开食品厂应该的！” 几年下来，他们请客的朋友来来往往，有人一直都在，有人离开，也有人新加入进来。从余家村的知识点到他们的老家、从青山公社租的房子到海市的小院子、现在又到了属于他们的这个崭新又带着岁月痕迹的院子。 因为他们，热闹从来没有落下过。 过来吃饭的客人都跟着去参观了这座翻修后的小院子。明明都是一样的面积，就是感觉院子变宽敞了很多。打开院门进去，就看到前边两层高的正屋，白墙平顶，天台那里有门上去，但是门是被锁着的，怕有孩子调皮上去玩。摔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现在也有人起新房子会在自己家里修厕所，但是也比较少，像余酒他们家这样厕所和洗澡的地方分开，瞧着干干净净觉得更好。之前厨房占的地方挺大，现在改了之后，厨房变短变窄了，毕竟屋子里边已经有了一块区域专门用做餐厅的，没有必要在厨房再搭个餐桌。 安梅过来看过之后就说以后建房子就参考林小北家里的来。 张卫国从青山食品厂辞了工，就不能再住在以前的职工宿舍了，好在安梅自己就是八中的老师，跟校长申请了房子，两口子就搬了过去，还方便了安梅，省得还要挺着肚子从家里和学校来回。 他们也想着要在公社这儿买个院子下来，但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看得上的人家不肯卖，有得卖的他们又觉得格局不够好。 看到余酒家过得越来越红火，黄翠儿和何二花酸肯定是酸的，但是现在是拍马也赶不及人家了，也知道了余酒和林小北两小口对他们没有什么亲情可念，根本不敢在这儿撒野，吃完饭就灰溜溜走了。 一帆特别喜欢他的房间，宽敞明亮，有一个大窗户，但是楼上的窗户都做了防护处理，就是担心一帆爬上去翻窗。 林小北给他铺好了床，衣服常穿的就在柜子的最下面一层，这样方便一帆自己够得着。 家里还很空旷，很多衣物都还在海市。以后住久了，家里就会慢慢地堆上杂七杂八的东西了。特别是书房，现在真的是空空如也。为了配合一帆，他们还在大桌子旁边做了个席地而坐的简易小桌子。 就差把屋子里的书架填上书了。 趁现在这个时候没有电子产品，也没有很多游戏，所以现在就是灌输知识特别好的环境。目前一帆还没有体现出喜欢读书的潜质，但是林小北想了想，自己小时候就很喜欢看各种故事书，余酒也是个读书算厉害的了，一帆的基因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就看后天培养了。 家里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林小北和余酒也要返回学校准备毕业的事情，想着最后这段时间还是很忙，并且高婶的不少衣物也还留在海市，就还是带上高婶一起回海市。 以后林小北要去学校上课，余酒也要管厂子里的事情，总不可能一直盯着一帆，所以想了想，他们还是和高婶说了要继续请她到家里帮忙，到时候就住在楼下的客房刚好。 高婶自然是乐意的。她现在大儿子准备娶媳妇儿，小儿子明年就要参加高考，她闲着在家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现在继续在余酒家里做工，还离家近，她当然就更加乐意了。 这次一起去海市的还有负责送货的马成名和石元和，顺便送一批货过去给瘦猴。现在瘦猴那边作为长久食品厂和青山食品厂在海市的经销商，签了合同固定每个月要从长久食品厂进多少货。也有人直接找上门来也想跟余酒做生意，但是余酒坚持，可以卖给他们，但是他们的销售点必须在海市之外，余酒提醒他们可以去海市临近的杭市，但是来的人没谈成，就有些犹豫，至今还没有给个回话。 可能是因为余酒平时在厂子里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里边的人对着他都比较怕，所以现在马成名和石元和跟余酒他们在同一个小空间里十分拘谨。 其实余酒在不太亲近的人面前，确实会比较冷淡一些。 所以现在马成名和石元和看着余酒熟稔地照顾老婆孩子，而且动不动就把他儿子夸得天花乱坠的……画面确实有点美，他们也是没有预料到。 但是这一家子那种自然而然的温馨互动就很戳人，两个老婆孩子不在身边的大男人看得简直羡慕嫉妒恨。 瘦猴是直接带着人去火车站接的他们，安排人把货拉回去清点入库，然后跟着一起回了大学城这边。 回到海市这儿的房子，一帆一溜烟就跑去了康康乐乐家玩，其实就是去人家家里看电视。等回到青山公社了，还是托人帮忙买台电视机回去吧，这个时候娱乐活动不多，但是这个时候的不少节目还是很值得看的。 马行武和宁秋把这边的房子买了下来，虽然海市其他地方也开了分店，但是他们还是更喜欢在这家老店守着。另一个原因是宁秋毕业后选择继续留校读研，所以他们这两三年内还得住在这边。 不仅他们，陆杨和熊嘉也在这边买了房子，比之前租的房子大了很多。 好不容易回来了，林小北去把人叫上，都去川省风味吃夜宵。 马成名、石元和之前也跑过一趟海市，但是那时候第一次来，在这边人生地不熟，把货送过来都没得好好逛一逛就坐车回去了。这次不一样，有自己厂的厂长在这儿，算是有了底气，就没有那么觉得拘谨了。 余酒特意叫上他们一起，就是想着带他们来熟悉一下这边的人，以后还需要他们两个常跑这边送货，总得和瘦猴这儿打好关系。 大家都知道了余酒和林小北他们回自家公社那儿办了厂，以后就定居在那边工作生活了。陆杨和马行武觉得没什么，大家人各有志，总要去更值得去的地方。熊嘉和宁秋比较感性，有些不舍道：“这么远，以后要见你们可真难。” “有什么难的，我们的祖国越来越好，说不定以后坐飞机都普遍了，海市飞到南市不就一两个小时的事情。”林小北想得开，大家现在都沉浸在不舍的情绪中，也需要有人打打鸡血才行。 说着，林小北就切换了话题，说自己想在海市买套房子，主要是海市现在发展快速，趁现在有钱就先买着，以后想回来这边了还有个落脚点。 熊嘉和陆杨对形势看得清，趁着现在赚了钱，国家又有了商品房的出售，就赶紧在海市这边买了两套商品房，另外又在这边买了个院子住。现在林小北也有这个打算，熊嘉就鼓动着她赶紧先下手，还给她介绍了现在海市推出来的几个楼盘，最后还不忘劝道：“你们要是钱够，干脆也在这边买个院子，以后想回来玩就回来这边多好，你看我们都住这边。” 林小北本来没有打算在这边买房子的，但是现在经熊嘉这么一说，就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脑海里大概盘算了家里现在可以挪出来用的流动资金，晚上睡觉之前林小北还是和余酒商量了这个事情，觉得在市中心买一套商品房，再在这边买个小院子，这个还是可以实现的。 至于余酒自己的想法……他向来都是以自己媳妇儿的想法为准。 两人一旦商量决定下来的事情，就会很快地行动去处理。熊嘉推荐的那几个楼盘，他们都去走了一遍，最后定下了一个周围设施比较齐全的小区，挑了个四房的大平层。回来后又去找了金叔打听附近有没有要卖的院子。正巧，他们租的那个院子房主有意要卖，也不多折腾去看别的了，他们就决定买下这个小院子。 好几万块钱花了出去，好像一点点感觉都没有一样，轻飘飘的。余酒看着存折里的数字减下去一大截，心里一下子还有些怅然。 只有林小北拿着两本证傻乎乎地笑：发财了！ 尽管平时上课认真，但是到写毕业论文该痛苦的还是很痛苦。余酒和林小北每天去学校都是直奔图书馆，余酒还时不时要去计算机室。拿去给老师过目时战战兢兢，就就怕哪里又是不对全文大改，所以说，林小北和余酒在这一点上又达成了共识：有小聪明上大学，却不一定有那个毅力和智商深造。更大的原因，还是他们志不在此。所以，那些抛得来外边繁华诱惑、一心沉迷研究为国家科技发展打基础的人，才更值得敬佩。 论文答辩落下帷幕，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茫然。时间过了才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她一共经历过两次大学生活，两次都让她收获颇丰。 隔天早上就是毕业典礼，从老师手里接过毕业证书，热泪盈眶。第一次读大学的时候她因为赶着去公司入职没有参加毕业典礼，一直觉得这是人生的一个遗憾，而那时候的遗憾在今天被弥补了。 底下坐着对未来充满期待和热忱的同窗们，作为恢复高考后的第二批毕业生，他们是家人朋友眼中前程似锦的人。想起刚毕业的时候经常在朋友圈和空间里刷到的那句话：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谁不想做一个初心不改的人。 各自和自己班的老师同学拍了毕业合照，林小北去和余酒汇合。高婶已经带着一帆过去了，正跟在他爸爸后边和一帮叔叔阿姨们拍照。一帆现在像极一束鲜花，大家拍照的时候要把他抱过去装饰一下。 一帆小朋友表示自己真的太累了，被叔叔阿姨们抱来抱去，还要笑一笑。好不容易等到妈妈过来拯救他，赶紧噔噔噔地跑过去抱妈妈的大腿，仰起小脸控诉道：“妈妈你怎么才来呀！”再不来我就要哭了。 “妈妈和你说了呀，妈妈去拍毕业照了。”林小北签住一帆的小肉手，要往余酒那边走的时候，一帆还有些不情愿，但是自己又拉不动妈妈走，只能紧紧贴着妈妈，不让怪叔叔怪阿姨们来抱他。 见到林小北过来，余酒班上的同学起哄：“班长，嫂子过来了，快过去，我给你们拍。帆帆站到前面来，来来来看镜头，三、二、一！” 咔嚓一声就定格住了。一家三口站在学校图书馆前面拍了一张。 后边就都是林小北拉着他们父子俩个拍，虽然父子俩都不太喜欢拍照，但是能怎么办？自己媳妇儿/自己老妈强烈要求，也不能拒绝。 林小北今天异常喜欢拍照，恨不得把整个学校的每个角落都装进相机里封存带走，就连高婶也被拉着拍了好多张。 还有和老师同学们的最后聚会，以沉默或者以大哭、以欢笑结尾，有人觉得圆满，有人觉得这四年还有很多遗憾，有人舍不得四年的舍友，也有人犹豫不知道该如何跟藏在心底的姑娘或是少年诉说心意，也可能再没有说得出口。 热闹喧嚣之后是无尽的沉默。 三天后就要回去了，他们把家里的衣服都收拾打包好拿去邮政所寄送，一些放不久又带不走的东西就拿去分给了附近的邻居们。 在走之前，林小北和余酒带着一帆去幼儿园和他的老师、小伙伴们道别。虽然只上了一个学期，但是小家伙跟着他们在青山公社的时候还念叨过他的小朋友们会想他的。 可能他以后都不会再记得如今的小伙伴们，但是为了不让小家伙留有遗憾，他们带着一大包零食还有一个蛋糕，送他过来和他的小伙伴们道别。 “哇，帆帆，你怎么才回来啊？” “帆帆你是不是生病了所以没有来上学？” 一帆说他的小朋友们会想他，确实是真的有好几个小朋友一见到他就围着他问。一帆这时候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跟着爸爸妈妈回了老家就和隔壁家的哥哥姐姐们玩忘记幼儿园的小朋友了，但是这边的小朋友们还记得他。 他们确定要留在青山公社之后，林小北还给幼儿园这里打过电话和琴琴老师说明了情况，其实就算是已经办了退学。这时候过来有些突然，林小北就先进去办公室找琴琴老师说了来意。 于是一帆和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吃了蛋糕和零食，在这边玩了一下午，等到放学的时候，自己去和他的小朋友们道别：“红红，我要跟爸爸妈妈回家了，以后你可以去找我玩哦～” 小朋友们以为他说的是今天放学了要跟着爸爸妈妈回家了，就没有多想，依旧开开心心地和他牵着小手，高兴地点点头，然后看了看站在门口那的一帆爸爸妈妈，小朋友凑到一帆耳边小声地说：“帆帆，你妈妈好好看，你爸爸做的零食好好吃！” 一帆瞬间像是被小朋友夸奖了一样挺起小胸脯，大声地说：“我爸爸妈妈是最好的爸爸妈妈！” 站在外边的林小北和余酒突然听到他大声地说这句话，然后旁边来接孩子的家长都看了过来，忍不住也学着一帆挺直了腰板，势要把“最好的爸爸妈妈”形象给立起来。 跟着爸爸妈妈回去的路上，一帆心情有些低落，闷闷地问道：“妈妈，我以后还可以回来找小朋友们玩吗？” 林小北和余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愧疚。他们大人有大人的工作和事业，因为他们是大人，所以是按着他们认为的最好的那条路去走，但是小朋友再小也会有他们的情感和渴望，哪怕他很快就会有新的朋友也会忘记这里的事情，这个时候的难过也是真的难过。 但是她并不想给他编织一个假的谎言，骗他说还会和他的小朋友们见面。以后的事情都是不确定的。 林小北蹲下来和他的眼睛对视，“咱们要回老家了，以后不知道还来不来这里，所以妈妈也不知道还可不可以带你来幼儿园找小朋友们玩。”见他耷拉着小脑袋，林小北问道：“帆帆回老家和隔壁家的哥哥姐姐们玩得不好吗？” “好的。”一帆抬起头来回话，“老家的哥哥姐姐们也很好的，带我出去玩。”可是这里的小朋友也很好，还有这里的悠悠姐姐和康康哥哥乐乐姐姐也很好。 “妈妈，我不想做小朋友了，做小朋友好难啊呜呜……”一帆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掉金豆豆，两只小胖手轮流擦眼泪。 后边的余酒一把把一帆抱起来，让他小脑袋看着肩膀，大手给他轻轻拍着背，笑道：“可是小朋友可以吃蛋糕，还有很多玩具，还可以看动画片。你看爸爸妈妈是大人了，所以要去上班工作，还要写作业，一帆要不要做大人。” 几乎是瞬间，一帆的哭声戛然而止。紧紧抱住爸爸的脖子疯狂摇头，“那还是做小朋友吧，做小朋友也不是很难。” 在一帆看不到的背后，林小北和余酒都憋着笑，但是又不敢笑出声怕待会把他气哭。 但是自家儿子这么抗拒写作业，林小北还有些担心，“你说咱们儿子以后不会是个学渣吧？”想想以后自己儿子怎么教都教不会，而且不爱学习成绩一塌糊涂，有可能经常被老师叫去开家长会……不行了，不能想那么多了，说好的只要孩子健健康康人格健全地长大就好了呢？！ “学渣是什么意思？” 不懂学渣是什么意思，但看自己媳妇儿的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词。余酒可听不得自己家儿子半句不好，赶紧说道：“不会的，我们家帆帆基因好。” 一帆听不懂“基因好”是什么意思，但是带了个“好”字，那肯定是夸他的意思了，赶紧转过带着泪痕的小脸点头，“爸爸说得对。”为了奖励，两只小手还扒住他爸爸的脸，然后嘟着小嘴凑过去吧唧了一口。 林小北：“……” 傻白甜儿子和他的彩虹屁爸爸。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2 11:55:48~2022-06-23 10:1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日私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零二章 要带回去的行李大多都已经寄回去了, 剩下的就是一些要随身带着的。就像四年前安静到来一样，他们这次离开也静悄悄的。 可能是这些年已经越来越习惯了离开和告别，林小北和余酒没有什么离别愁绪, 而一帆小朋友因为昨晚和小伙伴们玩得太晚, 现在还趴在爸爸的肩上睡得正香, 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回老家的列车上。 最难过的就是高婶了, 她在这边从陌生到熟悉，交了几个老姐妹，平时一起去买菜、带孩子、织毛衣，有空的时候还会约上人一起去附近淘些衣服带回去。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海市, 大概率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了。 林小北知道高婶现在心里不好受，跟着他们乍然来到一个陌生地方, 一点点融合进去, 这种感情是很难得的, 离开的时候总是舍不得的。所以前两天林小北拿着相机给高婶和她在这边的老姐妹们拍了不少照片留念。 未来还很长远，他们以后还会回来的, 到时候再叫上高婶一起, 再来看看这边的朋友。 一帆这次回去，在火车上很不好受，一直说好晕好难受，可把他们三个大人给急坏了。车上有个老中医, 给看了之后只说孩子是晕车不舒服，没什么大事情, 熬熬就过去了。 中途每到一个站, 余酒就抱着他下车透气, 看到站台上有卖吃的, 就买些吃的给他啃。一路吃了又吐, 吐了又吃。这一熬就是两天一夜，小脸苍白显得特别可怜。 林小北以前就晕车特别厉害，特别了解那种晕晕乎乎胃里泛酸的感受，简直是折磨。现在看孩子也晕车，恨不能自己代替他晕车。 一帆知道爸爸妈妈担心不好受，也不哭闹，就蔫蔫地窝着，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这一趟简直是他们来来回回这么多次里最漫长的一趟，列车到达终点站的提醒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道福音降临。 收拾好东西赶紧先下车缓缓，也不着急着往乔菁菁家里赶，等一帆觉得好多了才去坐车过去。 “帆帆怎么了？来，干妈这儿抱抱。”乔菁菁见着一帆就跟见了自己家亲儿子一样，看看这个小脸都没什么精神，可心疼坏了。 来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他们都熟门熟路地去客房放东西。没一会儿，江然也买了菜回来。也是第一时间就看出了小家伙的不对劲，想过去抱，被乔菁菁一个转身躲开了。 这两天一夜大家都没休息好，赶紧匆匆吃了饭，然后洗漱去了。 林小北洗完澡看到江然抱着一帆在客厅和余酒开着电视聊天，问了江然乔菁菁在哪儿，然后就直接上楼去找人了。 此时乔菁菁正在卧室里收拾衣服，看到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算好。 林小北走过去拉了张凳子坐在她旁边，“怎么啦？刚刚吃饭的时候看到你就不对劲，和江然吵架了？还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乔菁菁那边就忍不住了，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但是半天不说话，可把林小北着急死了。“怎么回事？是不是江然欺负你了？还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跟我说，我和余酒帮你打回去。” 乔菁菁边哭边摇头，哽咽了许久，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前几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可能很难有孩子，我......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江然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知道的，他陪我去检查的。”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他让我别想太多，没有就没有。但是怎么可能不想太多，我身体好好的，怎么就要不了孩子了呜呜......”乔菁菁现在一想到检查完医生说的话就觉得难受，像一颗大石头沉沉地压在身上，都快喘不过气了。 林小北一时有些无措，她知道乔菁菁和江然都是很喜欢孩子的，看他们每次看见一帆的那个样子就知道了。 以前不敢要是怕两个人上大学带着个孩子压力太大，孩子和大人都过得不好。后来靠着做服装生意经济宽裕了，他们就没有想过要避孕。但是这没有避孕两年多也没有消息，乔菁菁就坐不住了，去医院做了检查。这一检查就是个坏消息。 林小北上前抱住她，轻声安慰：“先别哭，医院那边有说可以治吗？” 埋头在林小北怀里的乔菁菁摇了摇头，两只手抓着林小北的衣服拽得死紧，青筋都凸显出来了。 “改天你和江然找个时间，去省城那边的医院做个检查看看。省城那边的医疗条件好，省城不行咱们就去北京的医院看。”林小北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我知道你难过，但是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咱们不能倒下知道没？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没有孩子，没有就没有了，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以前也没觉得有没有孩子有什么，可是现在说自己要不了孩子了，我就忍不住难过。咱们家就我和江然两个了，亲戚也靠不上，还想着以后有个孩子家里多个人......” “还有我啊，你就是我亲姐姐，天大的事情我也帮着。还有咱们一帆，他是你干儿子，以后他不孝顺你我打断他腿。” 乔菁菁忍不住破涕为笑，伸手拍了下林小北的后背，“你这个亲妈怎么那么坏，还要打断我干儿子的腿。” 楼下正在给一帆喂水果的江然也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瞥向楼梯口那里。余酒早就发现了，也没拆穿，但是看他递过去的水果都要喂到一帆的鼻子去了，终于忍不住把自己儿子抱过来，拿了一块切好的苹果给一帆自己拿着啃。 “吵架了？”余酒淡淡地扫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跟自己媳妇儿有什么好吵的，吵赢了你就开心了？有什么事情你就好好说......” “去检查了，医生说我们可能要不了孩子。”江然有些闷闷地道。 余酒那边瞬间卡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乖乖吃苹果的一帆，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小声问道：“是你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没得治？” 江然垂下脑袋，“我的问题。医生说条件不允许，没得治。我打算等菁菁缓缓情绪再和她去省城的医院看看。兴许省城那边医疗条件好，有办法也不一定。” 余酒沉默，虽然江然说是他自己的问题，但是又说要让乔菁菁缓缓情绪，再综合今天吃饭的时候乔菁菁的表现，余酒也不难猜出实际情况。但是冲着他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一句，余酒就知道这个朋友也没白交，哪怕最后真的没有孩子，乔菁菁也受不了什么委屈。 “先别想那么多，检查看看再说，南市这边的医疗条件不够好，误诊了也不一定。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就开口说。”余酒觉得自己不会安慰人，讲的话也干巴巴的。想了想，把怀里的儿子放了下来，拍拍他的小屁股，“去安慰下你干爸，让他把心放宽。” 一帆看看自己爸爸又看看干爸，然后噔噔噔跑过去江然面前仰起头，一脸疑惑，“怎么把心放宽？可以把心拿出来吗？会不会疼？” 余酒：“......”小朋友不该好奇的时候就不要好奇了。 江然揉搓了一把一帆的小胖脸，开玩笑说：“便宜你小子了，打下来的家产都是你的了。” 余酒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用不着你，我儿子以后会自己工作挣钱。” 自己工作挣钱？一帆直接扑进干爸的怀里，小身子背对着自己老爸，摇头：“不，我不会工作。”他一个小朋友，为什么要这么难？ 余酒：“......”你真是很会拆你爹的台。 晚上睡觉的时候，余酒见自己媳妇儿躺下就要睡，一点都不像要和自己说事情的样子，赶紧说自己已经在江然那儿知道情况了，还不忘帮江然说好话，“他说是他自己的问题才要不了孩子。” 跟自己媳妇儿说这个事情，其实就是在变相地帮江然传递消息给乔菁菁：什么负担都不要有，别人问就说是他江然的问题。 林小北愣了下，难过又欣慰：“还好菁菁是和江然在一起。”但是他们这么好的人，应该什么都圆满，心想事成的。 隔天他们准备走的时候，林小北拉着乔菁菁进房里说了悄悄话，等出来的时候，乔菁菁的眼睛都是红的，但是脸上已经没有昨天看到的那样愁苦。送他们上了车，江然还特地走到车窗旁边和趴在窗边的一帆道别：“乖儿子，回去好好学习，以后干爸干妈就要靠你养老了。” 气急败坏的一帆从开着的车窗伸出手把江然贴近的脑袋推开，十分抗拒：“我还是小朋友，小朋友还不用好好学习。帆帆养不起你们！” 一帮人被他逗笑，乔菁菁还意有所指地看着林小北说：“帆帆这点和你妈妈真像。”这副“我不会、别找我”的表情，搭上这张林小北缩小版的小脸，简直就是刚刚下乡的林小北的复刻版。 这下林小北就不乐意了，“这个怎么就像我了？”说完还看向了余酒，又觉得有些心虚：这么一看，好像真的是和自己关系比较大一点。 “诶呀，开车了开车了，你们回去吧。改天有空来家里玩。”林小北冲他们挥了挥手，抱着儿子端正坐好。 等车子走远了，乔菁菁一转身，就看到身后盯着她看的江然，有些不自在，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好。还是江然率先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上前拉过她的手带着人往前走。 “你不要怕，有什么事情还有我。等明天咱们就去省里的医院再看看，能治好就治，不能治也没有关系，你要想养孩子咱们就抱一个回来养着，要是你不想养别人家的孩子，以后也还有帆帆，干爸干妈都认了，他以后不想给我们养老也不成了。” “好。”身后的乔菁菁声音哽咽。拉着她往前走的这个男人，陪伴她从十六岁到二十七岁，整整十一年的青春年华，一直像座大山一样站在她的身后，包容了她很多的不足。 刚一回到青山公社，才把带回来的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余酒就要去厂子里察看情况了，毕竟出去了一个多月，就算有张卫国在厂子里坐镇看着，但是没有自己亲眼去看看，还是有些不放心。 高婶得回去家里一趟，所以现在家里就剩林小北和一帆了。现在长久食品厂里有了饭堂，他们母子两个在家也不会做饭，干脆一到饭点的时候，林小北就带着儿子去他爸的单位蹭饭吃。 “林老师，过来吃饭了？”饭堂做饭的莫师傅是周师傅推荐过来的，听说以前也是大厨，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在动荡的那几年里过得不太顺，余酒找上门去说想请个厨子的时候，周师傅就第一个想到了莫师傅。在厂子里当厨师，工资不低，还包三餐，厂子里的工人也都和和气气的，莫师傅在这边工作脾气都温和了很多。 “莫师傅好啊，还是两份半的饭菜。”林小北让一帆先去找位置坐，自己打好了菜端过去。 没多久，工人们也陆陆续续地过来打饭吃，碰到林小北和一帆坐在最旁边的桌子上，都会朝他们打个招呼。 饭堂的饭菜算是很不错的了，中午和晚上都是有一份肉菜，有人家里近一些的，还会打了饭菜带回去和家里人一起吃。 厂里的陈大嫂过来打饭都是打三份，打完就带回家去。其他人都知道他们家的情况，看到了也当做平常事，在她走过的时候打个招呼“回去啦”，大家的目光坦坦荡荡，没有人觉得她家里条件那样而觉得可怜。 余酒一过来，明显厂子里有些员工的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没办法，有些人就是天生地对自己的领导有种害怕。特别是余酒在厂子里都是比较严肃的，平时有事就开会说事，没事也不会找大家聊天，大家反而和生产部主任张卫国比较聊得来。 他们打的两份半，一帆饭盒里的饭菜就是爸爸妈妈的一半。而林小北都会再把自己饭盒里的四分之一扒拉倒到余酒的饭盒里。 “妈妈不是好孩子，好孩子要吃多多！”一帆一边拿勺子舀饭吃，一边批评妈妈。 余酒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不喜欢学习的小朋友也不是好孩子。”虽然儿子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但是媳妇儿才是真爱。 “爸爸坏。”一帆气鼓鼓地挪了挪自己的饭盒，不要和爸爸挨得近了。并且还要拉着妈妈一起，“我和妈妈都不要和你好了。” 林小北默默吃饭，两边都不参与，反正用不了多久人家父子两个就又相亲相爱了。 果然，还不到三分钟，一帆又把饭盒挪了回去，并且小身板拼命地往他爸爸身上挨，这个时候也不嫌弃他爸身上一股汗味了，甜甜地说：“爸爸，妈妈说想吃你做的双皮奶了，你今天会早点回去做双皮奶吗？” 工具人妈妈林小北：妈妈没有说过...... 大眼睛还眨巴眨巴的，一脸的“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就要哭了”的表情。估计给他穿上小裙子，留着长头发扎两个小辫子，走出去人家会把他认成是个女孩子。 余酒笑着看了看自家儿子，又看看坐在对面的媳妇儿，故意逗他：“只有妈妈想吃啊？好啊，那爸爸今天早点回去给你妈妈做双皮奶，你妈妈吃得少，做一碗就够了。哦，还要给你妈妈做个烤鸡腿，搭着吃最香了。” 一帆瞬间着急了，两只手抱住他爸爸的胳膊，撒娇卖萌：“帆帆也想吃的。爸爸~” “吃！想吃多少吃多少！”余酒完全招架不住儿子的卖萌。 林小北简直服了自己家儿子这个撒娇技能，真的很迷惑，她和余酒平时都没有这么撒娇过，他到底是从哪里学到的？ 于是，到了下午下班的点，余酒看见时间到了就收拾东西关好办公室的门下班了。看到加工间里还有人在工作，站在门口那里敲了敲门，里边的工人看向门口，一时间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个点了厂长是不是还有什么安排。 “到点了，大家赶紧下班吧，待会最后走的同志检查一下门窗还有电源有没有关好。赶紧的，收拾一下，下班去。”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余酒都不会留人下来加班，谁家家里没有家人孩子，该工作工作，该生活生活，这也是他媳妇儿经常挂在嘴边和他念叨的。 “欸好，厂长，我们这就准备走了。”员工们也开始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整理好该打扫的又拿扫把进来打扫干净，等管着机器的几个技术员把电源拉上，大家都先去食堂打饭，也有的人晚饭不在饭堂吃，直接回家去。 余酒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张卫国还在仓库间里：真是一个个的下班不积极。 又走过去催人：“还有什么工作明天上班来了再忙，以后工作时间内把工作都做了，到点了该下班就下班，安梅现在怀着孩子在家，你多点时间回去陪陪人家。” 张卫国正好清点完最后一批，做好了记录，就赶紧关上门走出来，“得，我这就回去了。” 一同走出去的时候，余酒还不忘关心：“要是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实在不行你就请个阿姨在家里帮忙，挺着个肚子怪危险的。”以前林小北有孩子的时候，家里的家务都是他承包了，没什么事情都不会轻易离开家。就是一直看着她怀孩子到把孩子生出来，才知道怀孩子多辛苦，现在有了一帆了，更知道想养好一个孩子更辛苦。 “不用，我妈前两天刚过来，她现在也退休在家了，没事做，就过来帮忙照顾安梅。”张卫国摆摆手。 有家里大人帮着确实会好很多，余酒也就放心了，到了青山食品厂门口，和张卫国道了别：“改天休息叫阿姨也过来家里吃饭。我进去买点水牛奶，你回吧。” 后面继续往前走的张卫国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以前食品厂里的人私底下都在说余酒是个妻管严，每天雷打不动的准时下班，还要去买上一袋水牛奶回去做双皮奶给媳妇儿吃，不做可能回不了家。想到这里，张卫国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承诺的那样，余酒今天回去亲自下厨做饭。有个小朋友早早就等不住了，坐在厨房里的专属小板凳上双手托着小脸巴巴地等着。 最后他的一小碗双皮奶和妈妈的大碗双皮奶形成鲜明对比，一帆就不肯干了，控诉道：“爸爸，不能这样子的！” 挖了一大勺吃进嘴里的林小北抬头去看，不等余酒说话就问一帆：“不能怎么样？” 一帆看着妈妈的那只碗，扁着嘴：“爸爸不能偏心！帆帆会难过的！” 余酒头也不回，直接开始炒菜，“爸爸不偏心，大朋友吃大碗的，小朋友吃小碗的，等你长大了爸爸也给你做大碗的。” 行吧。一帆莫名其妙地就被爸爸给说服了，拿着勺子大口大口挖着吃。 就是到了吃饭的时候，一帆又继续大口大口吃饭菜，余酒和林小北都有些被他吓到，赶紧把碗和勺子都收了不准他继续吃，还要拉着他出去散步消食。 一路上一帆小嘴都还在叭叭：“为什么不给我吃饱饱？还想吃鸡腿，想吃双皮奶，明天还可以有吗？爸爸......” 两人都有些无语：他们家傻白甜儿子真的好能吃啊...... 林小北有些不确定地问余酒：“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怀他的时候吃太多了，所以他也这么能吃？”想当年可真的是，除了一日三餐，还要时不时地加个夜宵，余酒准备的零食没有断过，不是睡就是在吃。 余酒沉默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个比较好的说辞：“挺好的，能吃是福。” 第一零三章 七月, 又是一年丰收季，又是一年高考。 乔菁菁和江然放下家里的生意，俩人去省城检查看病去了足足半个月, 好在有好消息传过来, 医生说只要做个小手术, 再按遗嘱好好调养一年半载就能恢复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 做完手术之后，江然特意打了电话到长久食品厂告知余酒：“还是叫干儿子好好学习吧，他干爸干妈的家业可能不能给他继承了。” 虽然为他们终于柳暗花明感到高兴，但是余酒还是不能忍：“别高兴太早了, 说不定生个闺女嫁进我们家呢？” 江然：“......”高兴早了。 余酒回家的时候和林小北说了这个消息，顺便把小插曲也给当笑话说了, 谁知道林小北真的认真考虑了, “要是菁菁真的生了个姑娘嫁进咱们家, 挺好的，我肯定不会做坏婆婆, 要是一帆敢对姑娘不好, 我第一个抽他。” 余酒看了看在院子里蹲在花盆边玩泥巴的儿子，还不太能接受现在就考虑上儿子以后娶媳妇的事情，他们家帆帆还是个小宝宝。 七月底高考成绩出来，填报志愿后陆陆续续有人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而新一届的高中招生报名就又要开始了。 八中今年的高考成果依旧拉跨, 但是也算是自我突破了一把：今年终于有一个学生考上了中专！对比前面第一次高考成果也算是有了进步。 去县里开会的时候，朱校长先是因为八中初中部的中考成绩名列前茅被大肆表扬, 接着就因为八中高中部的高考成绩被骂得狗血淋头, 初中部和高中部就是两个极端, 人生大起大落不过如此了。 问到今年有什么改进措施的时候, 朱校长赶紧把林小北拉出来挡一挡, “今年学校引进了一位新老师进来，就是之前在公社开高考补习班的林小北老师，四年前林老师开的补习班升学率就达到了......” 坐在领导席上的钱书记一听，哦不，现在是教育局的钱局长了，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确定林老师真的愿意去八中高中部教书？”他自从被调到县里工作之后，就搬家到县城了，平时也很少回青山公社那，所以对那边的情况还真是不太了解。 “还是林老师自己来找我说要回来八中高中部教书的。”朱校长自豪地说道。 见钱局长那儿还是存有怀疑，朱校长又解释道：“过年的时候，林老师的爱人回来在公社开了个食品厂，年前的时候林老师就来找过我说问八中高中部有没有招聘老师，钱局长，您看，咱们八中高中部申请的增加一个编制的事情......” 因为八中高中部教学成果不好，招生也是一年不如一年，所以朱校长打申请要增加一个教师编制岗位的时候，上边一直没有给审核通过，就是觉得按照八中高中部现在的情况，没有必要再增加老师了，反而是初中部增加还差不多。 钱局长那边思考了许久，“你从高中部调一个老师去初中部吧，把林老师安排到高中部去。朱校长，下次再来做汇报可别再说是师资问题了。” 这......朱校长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还是挣扎了一下：“这也不好说啊，老师再好，也招架不住生源太差是不是？” “县城的高中生源好，那要不我把林老师调到安山高中来？”钱局长反驳回去。 “也不必......”朱校长见好就收，虽然心里也在吐槽：你以为你想调就能调啊？人家连市里的学校都看不上，就是想留在八中当老师。 从高中部调一个老师去初中部不是难事，毕竟八中出名的还是初中部，去当个初中老师比当高中老师好多了。 今年八中高中部的招生就比较灵性了，直接给初三毕业生发了一张宣传单回去，写了八中高中部今年的招生计划，整张单子三分之二都是在写今年有林老师的加入，列了一圈林老师以前的教学成果。大字加粗了林老师去补习班当老师教出了多少人考上大学。 林小北拿到这一张单子的时候都沉默了，朱校长哪天不在学校做领导了，去搞课外辅导机构也是个搞宣传的能人。尽管没有写能保障能教出什么成果，但是这么吹捧，林小北感觉压力有点大，要是没教出什么成绩来，这妥妥的就是虚假宣传了啊。 朱校长的这一番操作，最后也还是只堪堪招够了四个班，每个班也就是五十多人。 因为英语老师怀孕了，所以林小北也得当一个班的班主任。这个时候英语科目还不是高考的必考科目，要是以后不想报相关专业，也不需要考这一门。所以，平时主要课程都是语文数学，还有文综和理综。从81年开始，高考理科增加了生物科目，需要学习的就更多了一些。 八中高中部和初中部除了课外活动场所和饭堂、宿舍在一块，教学区是分开两边的。基本上没什么例外，初中部和高中部的老师都不会在教学楼里碰到。 说来也是浪费，高中部自己独占一栋三层高的楼，因为学生太少，只用了二楼，一楼后来改成了会议室，公社里有什么大的开会安排，在公社那安排不开的，就会来八中这边用大礼堂或者用空教室。而初中部那边，每个教室满满当当的，人家老师办公室都安排了三间，就这，还坐得拥挤。 八月初，为了做好今年的招生和新生入学，学校那边让老师们提前回校安排工作。 高中部的老师就两个年级的十个人，没有必要另外单独开，所以整个学校的老师都是一起开会。八中初中部的老师队伍比最开始壮大了两倍，很多都是新面孔，但是也不少老熟人在。 看到林小北进来，以前初中部的老老师们都很惊讶，随后打招呼问道：“林老师，毕业分配回来学校当领导了吗？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不少大学毕业出来的学生直接分到了各个小单位里做领导，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了。 林小北摆了摆手，笑道：“当领导还没有这个能力，我回来高中部当老师了。还是你们厉害啊，现在八中初中部做得这么好，听说其他县的学生都抢着要来咱们学校上学呢。” 林小北坦坦荡荡，完全不在意人家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到最后一列前边写的是高中部，林小北径直走过去和几位老师打招呼：“几位老师好，我是新来报道的林小北，教语文科目。” “林老师好，久仰大名了，坐这边吧。我也是教语文科目的。”一位女老师率先和她聊了起来。 随后她又和刚带完毕业班的几位科目的老师问好，大概率来说她应该会和这几位老师带今年新招进来的学生。以后要大家一起打配合了，得搞好关系才行。 他们觉得林小北身上的光环太大，不仅是大学毕业，以前还有过补习班高升学率的经历，所以在聊天的时候大家对她客气又崇拜，一个个都说等有空要多多进行教学交流。林小北还巴不得呢，独木不成林，大家有劲一处使，这样才能做得好。没来之前她还担心这帮老师因为这几年的情况对教学死了心，那这样就有点难了。幸好。 朱校长开会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明了，各个年级的开学工作安排布置完毕，就是对上一学年工作的总结和新一学年工作的规划，其中就提到了高中部的教师将会进行教学成果考核，不合格的老师将会看情况进行调整岗位处理。 至于调整岗位，这个就很难说了，反正不可能再有把教高中教得不好的，调到学校各项成果都很好的初中部去。最大的可能就是转做后勤人员。但是任课老师和后勤人员，在社会地位和工资待遇上都是有一定差距的。 最后一项是对学校人事调整的通知。调整的基本都是学校行政后勤管理人员，另外还有就是把高一年级教学工作交由林小北负责，所以现在，她多了个头衔：高一年级主任。 高一的几个老师都没有异议，大家鼓掌鼓得十分起劲。只有林小北还在懵圈：说好了来当老师，先是因为英语老师怀孕了而当了班主任，现在又成了年级主任。 看着台上笑得慈祥的朱校长，林小北觉得，还得是老狐狸精啊。这个教师编制岗位拿得真烫手。 会议结束，他们即将组成一套班子的五位老师凑在一块儿商量新生开学的准备工作。 关于开学的准备工作，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到时候学生来学校会有管后勤的老师负责指引工作，他们班主任只需要做好自己班级的学生注册报名工作。 在了解了几位老师都是住在学校家属楼里的，林小北就建议说利用暑假的这段时间大家磨一下课，虽说不是一个科目的，但是也可以互相学习一下教学方式。 说完还有些忐忑地等待大家的意见。暑假本来就是放假时间，人家本来可以在家好好放松，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过来一起。现在林小北对他们就像对要即将合作的陌生人那样，在疯狂试探对方的底线。 教数学和理综的都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老师，教数学的叫徐家和，教理综的叫杨志青，教文综的是个才二十二岁的姑娘，叫卢小露。英语老师叫闫慧，也是和林小北差不多年纪。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数学老师徐家和率先表态：“我赞同。” 接着就是文综老师卢小露也缓缓举手，最后理综老师看已经有两个人举手了，就也跟着举手。英语老师闫慧有些犹豫，但是看到大家举手，她的手刚想举起来又放下。 林小北明白她的顾虑，赶紧说道：“咱们也不是一天都要过来磨课，我建议大家以试讲为主，一节节课地过下去。能过道多少节就多少节，主要是多练习，把咱们的教学方式做些调整。早上没有那么热，不如咱们就早上九点半过来，十二点前结束？闫慧老师还怀着孩子，要是不舒服就减短些时间，身体最重要。” 既然每天只需要抽出两个半小时的时间，闫慧也就没什么顾虑的了，伸手表态：“这个我同意，要是有特殊情况再请假。” “那好，那咱们就从明天开始哈。”林小北觉得这真的算是一个好开端，撇开招进来的生源质量如何不说，他们老师先把自身的功底打扎实先。 虽然这几年高中部的教学没有什么成果，但是也不妨碍高中部的老师心里憋着气，谁不想好好地把高中部做起来呢？不蒸馒头争口气嘛，都住在家属楼里，看看人家初中部的老师就是更得意。 一帮人有说有笑地走出去，林小北在门外不远处看到了罗红。 罗红也看到了，准备走过来打招呼，林小北冷淡地颔首示意了下，跟着高中部的老师走了。她自觉和这位昔日的前同事没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什么朋友，这些年都快忘了这么一个人了。 “林老师和那位罗老师认识？”闫慧刚刚看到了她们的互动，特别是罗红看到林小北时想要上前来打招呼。大家都在一个学校，也住在家属楼里，里边的老师基本都互相认识。 林小北淡淡笑道：“八中刚建起来的时候，我就是第一批招进来的老师，以前和罗老师是同事。认识，不过不太熟。这几年在外边读书，和以前的同事都不太熟了。” “太久不见了也不奇怪。林老师，听说你大学是在海市读的，海市那边是不是比咱们南市有钱多了？”卢小露好奇问道。她没去过海市，就听别人说过，北京和海市，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自然有些向往。 其他几位老师也看了过来，也想听听去过海市读书的林小北说一说。 “其实也还好，那边的经济是比这边繁荣，也更热闹一些。至于有没有钱，哪个城市都差不多的，有富人就有穷人。海市的新鲜东西确实不少，但是咱们省的省城应该也都有，我们学校在大学城里，其实就是在郊区，离市中心不近，进城的话坐公交要一个小时，平时都很少去城里玩。倒是我在的学校，海市大学，学校里面学习氛围很好，我打算给我的朋友还有同学们写信，让他们写一写在大学的收获，再收集一些大学的照片，到时候贴出来，让咱们高中的学生也对大学有点了解。他们不知道外边世界多精彩，没有目标，要是这些来信和照片能激发他们树立目标，可能他们更愿意认真读书。” “这个想法不错，咱们的学生就是坐在教室里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有的就是想着混个高中学历。就应该像林老师说的那样，要帮助他们树立目标！我非常赞成！”数学老师徐家和是个比较情绪高昂的人，说到感兴趣的事情他自己的声音总是不自觉地提高。 没再多聊，林小北和他们几位老师告别就往家里走。 八月的白天晒得慌，外边能买到的伞其实就是雨伞，没什么防晒功能。林小北觉得海市自己以前常戴的大草帽实际，帽檐够大，遮阳也够了。 现在学校门口到马路边和到公社的路都修成了沥青路，路两边的地也被修整过，两边移植过来的树长了不少，枝繁叶茂的，走在路边的树荫下就正好。 才去了半天，回来看到一帆像个软团子那样半个身子都趴在院子门口的门槛上，蔫嗒嗒的，一小堆玩具散在旁边，高婶坐在旁边拿着大蒲扇给他扇着风。 “呀，这是谁家的宝宝啊，趴在这里做什么呢？” 一帆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爬了起来，刚露出笑脸没多久，又气呼呼地跺了跺脚，背过身去双手抱胸：“爸爸妈妈出去玩不带我！” 林小北上前接过高婶手里的大蒲扇，笑着问道：“他这闹什么脾气呢？” 高婶也笑了，“早上说的好好的，后来去钱家，人家今天都去县城了，他没找到人一起玩，回来不开心。” 林小北戳了戳他的小后背，手感真好，见他还是背着小身子不理人，眼睛一转，故意大声和高婶说道：“看来帆帆不想跟妈妈去吃豆腐花了，那就让帆帆和高奶奶在家吧，我去买豆腐花吃，顺便去接帆帆爸爸下班。” 小朋友就是好哄，一听说有吃的还去接爸爸下班，赶紧转过身来抱住妈妈的胳膊，一扫刚刚的不开心，小脸贴着妈妈的手臂蹭啊蹭，撒娇道：“妈妈，帆帆想去的。” 林小北和高婶都笑。 “那咱们快走，去得迟了，卖豆腐花的婆婆就要回家了。”林小北拿出一大一小两顶草帽，给自己和儿子戴上，和高婶说了声就走了。 母子两个牵着手晃晃悠悠的，一帆担心待会太迟没得吃了，一个劲地拉着妈妈往前跑，后边林小北故意逗他就是不肯动，把一帆着急得跺小脚，但是还是回头来软萌软萌地跟妈妈说好话：“妈妈，再坚持住！就快到了！” 后边的高婶边笑边收拾放院子门口的玩具，摇了摇头：都二十多岁当妈的人了，还像个大姑娘一样。 紧赶慢赶，还是赶在婆婆早上收摊前过来。 不等林小北说话，一帆远远看到熟悉的小摊子，就撒开妈妈的手冲了过去，伸出四根小手指：“婆婆，要四碗。爸爸妈妈、高奶奶还有我。” 卖豆腐花的婆婆从摊子后边探出脑袋来，看到又是这个年画娃娃一样的小娃娃，乐呵呵地拿起碗给舀豆腐花。 林小北走过来，和婆婆笑着说道：“婆婆，两份在这边吃，还有两份带走。”拿了钱放到桌子的另一边。 “诶好嘞，待会准备走的时候再给装上另外两份。”婆婆麻利地装好了两份放碗里，又淋上了糖水给他们。 一帆向来胃口好，很快就把一小碗豆腐花都给吃完了，还软软地打了个饱嗝，妈妈看过来的时候他还不好意思地眯着眼睛笑了笑，摸摸自己的小肚子。 带上买好的豆腐花，先拿回家去放，其中一份给了高婶。也准备到吃饭的点了，高婶正在准备中午要做的菜，母子两个一刻也闲不住，转身又往长久食品厂那里去找老公/爸爸。 从这天之后，整个暑假，林小北每天早上都是早上起来吃了早餐，然后带着一帆沿着公社的街道走一圈，接着就带上教案和课本去八中练课去了，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回来。下午在家睡了个午觉，下午起来没有别的事情，就陪一帆玩，有时候是陪他画画，有时候是坐在旁边看他玩玩具，等太阳慢慢落下去了，他们就去长久食品厂接余酒下班。吃了晚饭，他们一家三口又出去散步消食，晚上回来洗漱完毕，就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或者如果公社晚上有放电影，他们也搬着小板凳跟过去凑热闹。 等晚上的时候，余酒和林小北都坐在一帆的床边，一个给他扇风，一个给他讲睡前故事，一帆小朋友就抱着自己的熊猫玩偶一点点地合上眼皮，沉沉进入梦乡。 一帆是个很爱撒娇又很软萌的小朋友，但是不娇气，自己睡一个房间也能适应得很快。房间里装有一盏瓦数很小的灯泡，晚上一直开着。余酒还在一帆的房间门口放了个小桶，给他晚上起来上厕所用的。 小朋友有了那么大，自己睡一个房间挺好的，一帆的卧室和他们的卧室中间还隔了一间书房，晚上大人过夫妻生活也不用担心吵着孩子。 余酒是这么想的，但是不敢直白地和自己媳妇儿说，怕被骂。 眼看着八月一天天地过去，没多久就是开学了，林小北叹气：“没开学的时候想着早点开学去上课，等终于快要开学了，又想天天这么悠闲，人生好难啊！” 坐在她旁边的一帆也跟着叹气：“这里没有幼儿园，我好难啊~” 林小北：“......”是谁听说这里没有幼儿园的时候开心得多吃了一个鸡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3 22:38:11~2022-06-24 20:3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飘的云 10瓶；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零四章 八月初寄出去的信, 陆续有了回音。 林小北给能联系到的朋友都去了信，让朋友们给寄几张自己学校的照片，还有写一写在大学的收获来勉励现在在读的学生。 像钱进和孙文武这些已经毕业了的, 就让他们帮忙找找看还有没有照片, 没有照片写信过来也好。 不常联系的朋友们也都知道了她要回来青山公社教书的事情, 觉得震惊但是细想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想着那时候林小北的帮忙, 基本大家收到来信都会认真地挑选照片并且给在读的学生们写了他们的高考经验和想说的话。 把收到的照片和信件整理好，就等着到合适的时候把这些照片和考上过大学的过来人的经验、心得分享出来了。 新学期开学如期而至。 林小北和其他三位班主任都坐了一排过去，她桌上的铭牌用红纸黑笔写着“高一（1）班”。 学生在公告栏那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和班级，然后就过来对应的班主任这里报名, 比起八中刚开始招生时乱糟糟的第一年，现在的一切井然有序。 有青竹大队的学生来报道, 虽然不是她班上的。还是因为送学生来的家长看到她坐在班主任那一排, 就过来问好：“林老师好久不见了。” 林小北抬头一看, 还是个老熟人！ “大顺妈妈好，这是大顺的弟弟吧？”想当初在青竹小学教书, 她去家访真的是怕了李大顺的妈妈了, 但是后来自从李大顺辍学一段时间又回来上学后，这位家长就变了一个样，有时候还叫李大顺给带些家里的瓜果给她。 李大顺妈妈惊喜道：“没想到林老师还记得我！这是大顺的弟弟，踩着线上的高中, 听说林老师回来八中教高中，就干脆把孩子送八中来了, 林老师在这儿, 咱们放心。” 这么高的评价？旁边其他班的班主任和来报名的家长纷纷侧目。 “大顺妈妈放心, 咱们高一年级的几个老师都是认真负责的好老师, 暑假都抽着时间备课呢。”林小北顺带着把整个年级的老师都夸进去了, 她其实也有私心，现在没有互通的网络共享平台，家长只能看得到最后的成绩，看不到其中老师也付出了心血。她就是想把他们的付出和努力给展示出去，他们愿意做园丁，但是也应该做被人认可和尊敬的园丁。 “我放心的，有林老师帮着把关，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大顺今年暑假没回来，等下次放假再让他过来拜访您。” “有听说大顺考上大学了，是去了哪里读书？” “去湘省去了，叫他报省内的学校他不肯，说要去外边的学校看看，不知道等毕业了工作会被分配到哪边。”大顺妈妈虽然嘴里埋怨着李大顺不听话报了省外的学校，但是脸上的自豪明晃晃的。惹得旁边送孩子来报名的家长都羡慕得牙痒痒。 “挺好的，趁着年轻有机会多出去见识见识，工作的事情也不用担心，读完大学出来只要自己有上进心，不怕进不到好单位。”林小北转头跟李大顺的弟弟笑道：“你也好好读书，以后出去读书了也带你爸妈出去看看。” 还有些胖的男生腼腆地点了点头。 林小北突然想到以后她教过的学生长大了，说不定她学生的孩子还是送到她这里读书。 来一个学生报道她就在名单上对应的名字后面打勾，直到中午十二点报名结束，她看了看名单，总共五十三个学生，有两个学生没有来报道。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来报道了。 中午是学生和家长去公社买生活用品的时间，留着给他们打扫、整理宿舍的，等到了晚上才是老师和学生的正式见面。 每年开学季，公社总是比较热闹，特别是现在开始有人做些小生意了，大家能买的东西比以前多了，家里条件好的，能备上的东西都给备上了。还不少人去买长久食品厂的零食给学生。 张卫国对这个比较熟练，在学校门口摆了一个小摊，安排了两个人在这边卖东西，还搞了个开学优惠价，家长看到了是长久食品厂的，都趁着今天优惠去买了不少炒瓜子回去。 晚上过来给学生开第一个见面班会，林小北早早就准备好了。 家里买了电视，一帆吃了饭就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妈妈要出门也没吵着要跟着去。余酒眼看着林小北就要出门了，赶紧和一帆说：“咱们去妈妈的学校看看，好不好？”没等一帆说“好不好”，余酒就拿起小凉鞋给一帆穿上，然后像抱个轻飘飘的玩偶一样单手抱起来跟上林小北，不忘解释道：“帆帆想跟你一起出门，我带他一起去。” 林小北对上一脸茫然的一帆，自我感动着：看来在妈妈和动画片之间，还是妈妈比较重要的。 到了高中的教学楼下，余酒没有跟着上去，带着一帆在红旗杆底下坐着，“你上去吧，咱爷俩在这等你。” 一步步踩上楼梯的时候心跳莫名加速，感觉走了好长的路，站到一班的教室门口时，里边还有些细碎的讲话声，有学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她，赶紧端正坐好，还提醒讲话的同学不要说话了，一时间，教室安静了下来。 在五十一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三尺讲台上，林小北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的新学生们。总觉得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她其实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教师这个岗位那么执着，也不懂为什么就那么坚持要站回这三尺讲台。 但是看见底下有学生眼中尚有对学习的渴望，她或许找到了答案之一。 “各位同学们好，我是咱们一班的班主任林小北，也是咱们高一年级的语文老师。”边说边拿起一根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上‘林小北’三个大字。“高中只有两年的时间，希望能和各位同学一起好好学习，所以第一次和大家开班会，先和大家强调一下咱们班的班规。第一条：不迟到不早退；第二条：尊重老师，友爱同学；第三条......班规贴在教室后面墙上，谁违反了就按班规的惩罚处置。” 第一天就先给学生立了下马威，这样以后好管一点。 林小北介绍完了自己的自己和宣布的班规，出教室门去看其他班的，然后就是他们几个班主任互相交换着去各个班做自我介绍。 二楼都是高一年级的四个班，三楼是高二年级的三个班。楼上静悄悄的，楼下的高一班级倒是热闹。 等各个科任老师都介绍完了，也才过去半小时，林小北就让他们从靠门的第一位同学开始，轮流下去每个人做自我介绍。不仅听他们讲，还要拿着笔记本记下来他们自我介绍中的一些特点。 有的学生内向，有的学生自来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特点。 她自己以前读初中时是个自卑内向的性子，成绩好，在老师那儿自然就是乖巧听话的好学生。等到她也为人师者了，总是会反思过去自省自己的言行。读书是大多数农村孩子跨越阶级最好的出路，但永远不是唯一的出路。 做个好老师真的很难呢。 整个班会结束，已经九点半了。接下来一周，学校会对今年的新生进行军训安排。听说今年因为隔壁省遭遇大暴雨，部队那边去抗洪救灾了，所以今年的军训要在开学之后才安排。 等最后一个学生走出教室，林小北才再检查教室的灯有没有关好，然后才下楼。 红旗杆底下的父子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在一块儿。余酒说了几句话，一帆就眼睛冒星星地仰头看着他爸。 但是一看到她走过去，父子两个赶紧止住话头，就没有再继续说了。怎么看怎么像做贼心虚。 “帆帆现在不和妈妈好了，有什么秘密都不肯和妈妈分享了，妈妈真伤心。”说完还做出被打击到了的表情。 一帆赶紧跑过去拉住妈妈的手，晃了晃，“不是的，妈妈，刚刚爸爸和帆帆说以前妈妈教书很厉害，骂人也很厉害，但是爸爸说了不能告诉妈妈，妈妈会生气气。” 被出卖了的余酒：“......” 还有教书厉害骂人也厉害的林小北凉凉的眼神瞥向余酒：没想到我在你这里的形象还挺威猛。 “咳。”余酒故意咳了咳，企图蒙混过去，但是对上自己媳妇儿的眼神，又有点怂，决定把锅都甩给儿子：“帆帆非要问我爸爸妈妈怎么会在一起，我就和他顺道讲了你以前当老师的事，我没说你骂人厉害啊，我就说了班上的学生都很听你的话，是帆帆自己理解错了了。” 事实也该是余一帆小朋友背锅。 可能是在底下等得太无聊了，一帆趴在他爸爸的膝盖上，突发奇想地问道：“爸爸，为什么妈妈会嫁给你呢？” 这话问得，余酒觉得自己儿子好像在嫌弃他的老父亲。心里吐槽：要是妈妈不嫁给爸爸，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但是也不能这么直白地回，大概是每个小朋友到了一定年纪就会想自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特别是看过动画片的余一帆小朋友，之前问了好多次他是不是从石头里‘砰’地就出来了。于是余酒就给他讲了爸爸妈妈怎么认识的，等待的时间太长，顺带着把林小北在当老师时做的一些事情讲了，然后一顿夸。讲着讲着不知道怎么讲到了以前有人想去给林小北说亲，然后被林小北骂跑了的事情。 一帆的脑容量还不够大，说话记东西都是掐头去尾的，所以两个多小时的爸妈的故事听下来，就记住了妈妈教书很厉害，骂人也很厉害这两件事情。至于‘不能告诉妈妈、妈妈会生气’这一句，完全就是他自己的主观发挥了。 结果一帆小朋友还很深明大义地摊摊手：“好吧，都是我的错。”这一句不像是给爸妈降火，反而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要火上浇油。 余酒：“......”这个儿子突然也不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了。 好不容易看到余酒终于有一次栽在一帆手里，林小北忍不住笑：“傻白甜儿子有时候也怪气人的，是不是？” “是！”余酒毫不犹豫地赞同。 这一开学，林小北每天在学校的时间变长了很多，光是每天去上课，一个班一个半小时，四个班就已经六个小时了。晚上有时候有课有时候没有课，没课的时候就是给学生安排晚自习，她就要过来看着。 她的白天上班时间和余酒的上班时间几乎差不多，所以爸妈都去工作了，四岁多的一帆就只能自己在家玩，或者去找其他小朋友们玩。 公社里的小学有学前班，像一些人家看管不过来的，孩子四岁的时候就送去学前班了。但是林小北和余酒对一帆的上学年龄讨论之后，决定还是等他五岁的时候再去上学前班。去上学前班就要开始学写字了，老师也会布置简单的作业。 其实孩子都还很小，没有必要急着把他送去学校，还没到上学年龄的小朋友就应该有个快快乐乐的童年。 其实一帆小朋友适应了一段时间，觉得也能接受。有时候爸爸会提前回来，有时候高婶会带着他去妈妈的学校和住家属楼的小朋友们一起玩，晚上妈妈不去学校的时候会和爸爸一起陪他玩，妈妈要去学校的时候就是爸爸带他去等妈妈。 一直被爸爸妈妈偏爱且关注的着的一帆，每天还是那么开开心心地去玩。 长久食品厂已经站稳了脚跟，现在有了利润进来，除了给员工增加了工资，另外又招聘了一批工人进来，着手开发新的产品线。 林小北目前的教学进度还算顺利，大概是因为她教的语文科目。换做是数学和理科科目，真的是要前面基础打扎实了才好继续往下学。所以，她几次回办公室都听到数学老师徐家和在摇头叹气：“不知道该怎么教下去了。” 为此，他们开了开学后的第一次年级教师研讨会，主要是针对现在这一届学生的情况进行讨论。 其实无非就是招进来的这一批学生底子不扎实，高中知识比初中知识难度增加，他们适应不过来跟不上，但是教学进度又不能停，这一停就得整个都调整，就怕后面都上不完课。 想说要给学生分层进行针对性教学吧，都是差不多的水平，没什么好分层的。但是又有几个确实比较突出的学生，凑也凑不够一个班。 而且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学生基础差的问题，整个高中部没有那种向上的学习氛围，一个个的该上课就上课，不上课的就去玩，就是在得过且过地学习。哪怕是有真的热爱学习的学生，但是在这样的大氛围之下，也很容易受到影响。 所以不怪很多家长选择把学生送到县城里的安山高中就读，人家那里的氛围起码就比八中高中部的好很多。 眼瞅着隔壁初中部的学生排队都要拿着一本书看，他们这边高中部的学生吊儿郎当的，确实看得人捉急。 林小北大概能理解徐家和现在着急焦虑又无从下手的心情，有时候真的不是单靠老师尽力去做了就能有好结果的。还是得发动学生们自己学起来，只要想学，课后还是有不少时间可以利用起来去学习的。 改变行动先从改变意识开始。于是，他们定下了周五下午班会的主题——大学。 这样的主题开年级会效果不好，只能每个班自己班主任来组织了。在周五之前，林小北和每个班主任对开班会的流程，先和学生说一说高中毕业之后他们的出路是什么，接着就说到考上大学的收获，林小北就给分享了好几个实际例子让他们可以展开讲。开完班会后，就把五湖四海寄过来的照片和信件贴在高中教学楼下边的公告栏里，让同学们去看看，下周回来的时候大家把自己以后想做什么事情、想不想考大学、想考什么大学写到信里装起来交给班主任保存。或者也可以写“写给两年后的自己的一封信”。 林小北一直很喜欢在学生时代给自己树立这样的目标，高一时候班主任让他们把自己以后想考什么学校写到教室后面的志愿墙上时，他们也才会去想自己以后想考什么大学，又有什么大学。 有的时候，野心和渴望是需要被人去挖掘的。 但是她也不确定做这样的活动，能让多少人树立起目标。也不奢望一个活动就能把所有人都打醒，但是如果能有那么几个人觉得受用了，那就够了。有人努力了，就有了榜样，人都是会向着榜样看齐的。 但是林小北开完这个班会后和其他三位班主任一交流，诶，觉得效果还是挺好的。 徐家和班上就有个学生发问：“老师，那您读过大学吗？能不能也给我们讲讲大学是什么样？和咱们高中有什么区别？”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徐家和没有上过大学，但是讲起来也头头是道：“就是因为老师没有上过大学，所以才觉得遗憾，你们现在条件比我们那时候好了，所以你们更应该把握机会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咱们语文老师林老师今年刚大学毕业，还是海市大学毕业的，改天你们课后找林老师多问问大学生活。要是大家不好意思问，也没关系。林老师之前可是教出了一批学生考上大学，他们给林老师寄了信和照片过来，等班会之后就会贴到楼下公告栏里，你们都去看看各个地方的大学是什么样的，也看看人家读过大学的人怎么说的。你们也想想自己以后高中毕业是要去做什么？进工厂做一名工人，还是回家种田，或者是考大学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你们好好想想。等下周一回来，大家就把自己高中毕业后想做什么写在纸上交给老师，等你们毕业了，你们再来看看自己做到了没有。” 底下的学生沉默下来，目光期待的，目光茫然的，都有。 很多人家里都是反复强调一件事情：去读两年高中，读完出来有个高中毕业学历，进工厂也好进去，或者是家里安排个什么工作也好安排。 所以他们就只需要在这里安安分分地上够两年的学，拿到毕业证也就刻意了。 但是现在老师来告诉他们还有另外一条路，那就是考上大学，走出去，去大城市，认识五湖四海的朋友，毕业了包分配工作，而且大多都是要么能留城里的单位、要么分到小地方的单位里当干部培养。 这难道不比一毕业出来就是进厂子当工人且可能一辈子都是当工人强？ 当然也有人目光黯然：谁不知道考上大学是好出路呢，但是自己就这么个成绩，哪里考得上...... 杨志青和卢小露的班，也不少学生问起大学的事情，不多，也都是班上学习基础比较好一些的学生。 林小北班上的学生问起时，林小北这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能和他们说的就多了，“大学里的学习和咱们现在学习的不一样，大学学的更专业。比如我学的是中文专业，我有朋友学英语专业的，还有我爱人，学的计算机专业。同学们有没有知道计算机的？”底下的人纷纷摇头，林小北继续道：“他们的专业研究会让我们走向一个信息网络时代，等以后我们不用出门就能遍知天下事。还有人研究如何造飞机造火箭，有人学医，有人学种植......上了大学，会认识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我们班有来自北京的同学，有来自新疆的、内蒙的、川省的，认识了他们才知道北方冬天下大雪，西北不是天天洗澡，还有的同学家乡吃面食。上了大学，学校会有很多社团，篮球社、围棋社、吉他社、画画社等等，在那里，大家朝气蓬勃，大家努力学习专业知识，也发展兴趣爱好......” 底下的学生听得入迷，好像自己班主任在讲什么故事书里的理想国。 周五下午，开完班会之后，林小北和其他三位班主任拿着收到的照片、信纸贴到公告栏里，还没有贴好呢，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圈的同学。 三楼高二班的老师和学生看到了，都在好奇是什么事。 这边围着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把初中那边的老师和学生也给吸引过来了，就想看看公告栏里又有什么大八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4 20:32:15~2022-06-25 23:0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大 5瓶；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零五章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周末, 也是很不平凡的周末。 当有学生回到家里，问起刚从田地里做工回来的长辈：“阿爸，你去过北京吗？”那里有课本上写的□□, 有故宫, 有长城...... “在说什么胡话？北京那么远, 怎么去嘛？”累了一天的大人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转身去找水冲洗了一番，朝着厨房那儿大声问：“饭做好了没有啊？” 吃饭的时候家里的人絮絮叨叨都在讲今年的庄稼长势不错，应该可以丰收，主要是自家养的两头猪养得壮实, 把要上交的交够了，剩下的能让自己家里过个好年了。转头又跟在读高中的儿子念叨：“在学校别惹事, 读完高中出来有高中学历了, 到时候找你二姑丈在公社厂子安排去做个工人。当工人好哇, 有工资，还给分房子......” “那要是我考上大学呢？” 倒了一点酒进碗里正在一点一点抿着喝的老父亲愣了一下, 手指曲起来敲了敲桌面, “你要是考得上，砸锅卖铁我都供你。你一个女娃娃，农活也干不好，回来只能嫁个庄稼人, 累死累活还不是走我们老路？你看看隔壁周家村的那个二愣子，读完大学毕业出来留在市里的单位了, 可惜了, 以前人家还来找你堂姐说亲, 你大伯没同意, 现在看看人家......还有余家村也考上了几个, 就属余家村的多，以前那个开拖拉机的余家村的小子，还有他弟都考上了，他们余家村的知青也考上了几个。你没赶上好时候，之前咱们大队小学的林老师给开高考补习班，好几十人考上了。” 学生提醒：“我跟你提过，我们班语文老师就是那个林老师，开学的时候跟你讲了几次都没听进去。” “呀？真的是林老师啊？” “那还能有假？” “读完大学回来教书啊，可惜了啊。” “有啥可惜的？人家林老师是我们年级的主任，咱们班的学生都喜欢上她的课。我以后也想当个老师。” “那当老师好，当老师好哇。” ....... 周一回来，好像没有什么改变，但是好像也改变了一些。 没等班主任自己说要交上周五布置的志愿纸，已经有学生主动拿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拿给了班主任。像是在全世界面前宣告自己的理想一样，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特别的坚定。 有人认真，有人敷衍，有人想考上大学但是不知道有什么大学反正能考上就行，有人只想顺利读完高中拿到毕业证进厂子里当一名工人，有人想开一间杂货铺，有人想出去外地打工，有人想做生意，有人想学做衣服...... 大家各有各的追求理想，没有高低贵贱，没有好坏之分。 几位班主任各自找了盒子或者是文件袋，把收上来的‘梦想’装了起来。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在他们钱进的路上，教授知识还有做人的品格。 林小北下课回办公室，正好碰上在隔壁班听课出来的朱校长和管教学的万主任。 互相问好之后，万主任说道：“林老师上周做的主题班会不错，公告栏里的照片和来信我也都去看了，林老师有心了，林老师的朋友们也有心了。” “一点小事情，也不费什么心力。”但是值得去尝试。 最起码现在已经有一部分学生开始思考起自己的未来了。刚开始的时候她想着要让大家去了解大学多好，但是做着做着慢慢偏离了初心，直到收到了学生们的‘梦想’她才恍然大悟，其实没有必要给学生限定，大学真的只是其中出路之一而已。在这个时候，特别是在八中，升学率那么低的情况下，能考上大学的只有极少数人。难道没有考上大学就没有出路了吗？ 做的主题班会有些偏离轨道，但是好在殊途同归。他们的本质目的是想让学生对自己有清晰的目标，做一个努力上进的人。 “很好了，咱们高一年级的学习氛围比以前好了不少，已经是很大进步了。林老师以后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多提，合适的话，让初中部的老师也来学习学习。”朱校长刚刚去听了高一年级的课，觉得这届高一年级虽然没有很亮眼，但是学习的劲头是比前几届好多了。这时候越发庆幸还好林小北留下来八中当老师，也明白了教学要创新，对学生的引导也要跟上。 “谢谢朱校长夸奖，大家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我记得林老师是有个儿子是吧？算一下时间现在四岁多了吧？现在是把孩子送学前班了？”万主任问道。 在职场，有时候领导的关心就是这么突如其来。 林小北笑道：“四岁半了，年纪还小，就让他在家里多玩一年。我和孩子爸都有工作，家里请了阿姨帮忙看着，也还好。” 说到林老师的爱人，万主任就想起这夫妻俩人可都是大学毕业的，结果一个回来开厂子，一个回来当老师。可要说这个不好吧，人家厂子搞得红红火火，连他家亲戚的孩子都想进去做工人，还有林老师回来教书也做得风生水起的，八中高中部能在她这一届带起来也说不定。 今年的中秋节很热闹。中秋和国庆都堆在同一天了。 学校和各个单位都放了一天假。张卫国和李强两家都说好晚上要过来一起吃饭。 节日这天简单吃过了午饭，院子里就开始忙活了。余酒带着张卫国和李强杀鸡宰鸭，水井旁边那块空地乱糟糟的，一帆跟在他爸后边又害怕又好奇，非要去看怎么给鸡鸭拔毛。 张卫国看一帆那蠢蠢欲动的小手，伸过去摸摸拔了毛的鸡，又飞快低缩回手，开玩笑说：“余大哥，我看一帆能继承你的厨艺。” “家里就他一个了，他不继承也得继承，我们老了得使唤他给做饭吃。”孩子慢慢长大了，余酒现在开始没那么惯着他了，该严格的时候一点不含糊，没什么事的时候还是一口一句“我们家帆帆最乖最可爱”。 余酒回过头，一个胳膊伸过去，把穿着白衣服的一帆给推远了点，吩咐自己儿子：“去换件灰色的衣服过来玩。”白衣服难洗得很。 一帆看看自己爸爸，又看看自己好看干净的衣裳，转身噔噔噔地跑上楼去换衣服。 张卫国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自己家还没有出世的孩子，想着自己以后孩子也这么白白胖胖的，估计也是和余大哥这样舍不得打骂的。 忙得起劲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闯进来。 “看来大家忙得差不多了，还是我们会挑时间。”乔菁菁手里就提着个小挎包，后边跟着的江然大包小包的拎着。俩人昨天就给员工发了节日福利，早早定了节日留下加班的人，早上又去店里看了看情况，到下午才收拾东西赶着去坐车回来。 节假日里，车站的人比较多，他们去得有些晚了，等了两趟车才没那么多人。 江然把带回来的东西拿去客厅放，安梅和陈莉莉都在呢，张卫国的妈妈在一旁抱着画画，一老一小不知道多亲近。 乔菁菁一进来就去捏捏画画的小脸，“画画还记不记得姑姑啊？” “乔姑姑，记得！给我买好多小裙子。”画画可太记得了，乔姑姑经常让人带小裙子回来给她，家属院里的小朋友都没有，她的是最好看的。 乔菁菁从江然带来的众多礼物里翻出来两个袋子，分别给安梅和陈莉莉，“这是最新出的款式，不挑人。安梅的我让师傅给修改过了，正好下边的大裙摆还遮肚子，宽松穿着也舒服。”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张妈妈说：“不知道婶子也过来了，就没给准备上，下次也给婶子带两套。” 张妈妈凑过去看她们的衣服，特别是安梅的，改得真好。听到乔菁菁这么说，赶紧摆摆手，“这都是你们年轻小媳妇儿穿的衣服，给我我也不好意思穿，你别浪费那个钱。” “怎么会，那也有适合婶子穿的款式，下次我给带上，保证婶子穿了都年轻十几岁，跟咱们出去就跟姐妹似的。”乔菁菁自从去了省城治病回来，现在整个人一身轻松，和人说话聊天嘴巴都跟抹了蜜一样。 这个院子翻修过后，她还是第一次来。虽然这个院子比她在南市那边住的小了些，但是哪哪都布置得精致大方，想想林小北那个龟毛又挑剔的性子，又觉得也很理所当然。但是逛了一圈都没看到林小北，于是就问道：“小北不在家？她们高中不放假？” “应该是去学校了。有些学生家里远，一来一回的都要大半天时间，有时候还不一定有车回去，所以有些学生就留学校里。小北说要去叫学生过来家里一起吃饭，让多做些饭菜。去了半个多小时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怪不得呢。”乔菁菁了然了。 以前在青竹小学就没少见她去学生家里家访，碰到条件不好的学生，她自己也掏过钱帮学生垫上学费。想到以前的事情，乔菁菁挑了件好笑的说：“小北以前在大队教小学，期末考得好的就给学生奖励小人书、连环画，刚买回来的时候她自己先翻一遍，还说太好看了不舍得给了哈哈，后面还是拿去当了奖品。她的挎包里就没少过吃的......” “小北姐是个好老师，我们班的学生还说等上高中了去她的班。”安梅接着就说到了林小北在高一年级里搞知识竞赛，都是平常学习的一些知识点，让学生们自己组队报名参加，每个班两个队，最后评出一个优胜队伍，优胜队伍是哪个班的就给哪个班发奖励。那时候大礼堂里热闹得把初中部的学生都给吸引过去了。有些老师也提议说给初中部的学生也搞个知识竞赛，增加学生的课外活动。 乔菁菁一听，果然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林小北：鬼点子一堆，爱教书又爱玩。 饭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林小北才带着一帮学生回来。 都是十五、六岁的大孩子，老师去到宿舍堵人说了半天才扭扭捏捏跟着过来，第一次去老师家里吃饭，而且看到老师家里这么多人在，都十分拘谨不好意思。进了门，就跟一群小鸡崽一样跟在林小北身后。 余酒从厨房开着的大窗看出去，知道学生第一次来家里不好意思，也不跟他们客气，“几个小伙子帮忙摆桌子，小姑娘去摆碗筷。李强，带两个小伙子再去抓两条鱼处理干净，再去买多点青菜回来。” 林小北出门前说可能有七、八个学生，现在带回来十来个，之前准备的饭菜就不太够了，等再加两样菜，又让张卫国把锅里的米饭盛出来放大盆里，准备再煮多一点。 十三个学生按着吩咐帮忙做些事情，这才没那么尴尬。空着手就过来了，也没买点水果过来，怪不好意思的。 人多，得摆上两桌才可以，于是就把客厅的沙发茶几挪一挪，屋子里边又多摆上了一套桌椅。碗筷都整整齐齐地摆好。 一帆小朋友第一次见家里这么多大哥哥大姐姐，大眼睛圆溜溜地盯着人家看，问了妈妈才知道哥哥姐姐们都是在学校的学生，然后又哒哒哒地跑去翻柜子里的零食，拿出来给人家分：“哥哥，姐姐，吃芒果干。” 别人不拿他还不开心，就非得要拿一块。拿了之后他又提要求：“那下次我去妈妈学校找你们玩，记得出来哦！” 拿了芒果干的学生：这......瞬间不知道手里的芒果干能不能吃了，谁敢翘课出去玩啊？ 林小北很快过来解围，“咱们大人聊的话题你们也插不进话，那你们就坐一桌吧，有一点点挤，将就一下。别愣着，吃完芒果干去洗洗手回来吃饭了。” “诶好的，老师。” 没有和大人们坐一起，一帆和画画还要凑过去和他们一块儿吃饭，这帮学生总算是没有那么拘束了。 两桌的菜都是一样的，但是学生这桌人多，所以他们这边的菜量就比较多。鸡鸭鱼肉都有，饭菜香味很足，家里过年过节都未必这么丰盛。老师叫他们过来家里吃饭已经很好了，还给他们准备这么好的饭菜，学生们心里都很感动。 带回来的学生，初中高一高二的都有，都是隔壁公社一个偏远大队的学生，他们那儿去县城和来青山公社都不近，但是好歹来青山公社这儿读书，开销总比去县城少一些。回去不方便，经常找不到车，所以他们也很少回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基本都是一个学期回去一次。 林小北原本是在办公室听老师们闲聊的时候说起的，中秋当天饭堂做饭的师傅和阿姨下午都回去过节了，晚饭只能自己在家做饭吃，说着说着又说到留在学校的学生可能得去公社外边的饭店吃饭。 所以林小北就跟自己带的四个班学生说，要是中秋不回家的就来她家里吃饭。又怕学生们不好意思来，所以下午的时候她自己就过去宿舍堵人，发现高一年级的只有三人不回家，但是初中年级和高二的还有几个学生不回去，带三个是带，带多几个也是带，林小北就干脆把人都给叫过来了。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都是还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吃的饭多，桌上的菜也都吃得干干净净的。吃完了都主动抢着要去洗碗，收拾厨房。 吃完饭天都黑侠下来了，屋子里面和院子外边都亮着灯，附近几家的邻居也都热闹，还能听到隔壁家的人在喝酒猜码。 学生们洗好碗，收拾好厨房，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要回学校了，林小北又留他们下来吃水果，看他们面面相觑都在犹豫要不要留下来，“难得过节，你们又不回家，就在老师这儿过节。中秋得吃月饼，这还早着呢，安老师他们也住学校家属院，待会你们再一起回去。得了，快进来客厅吃水果。” 怕他们不好意思拿，林小北就指挥一帆去跑腿：“你端这盘水果去给哥哥姐姐们吃”、“帆帆，你过来拿瓜子过去”...... 等到圆圆的月亮高高悬挂在空中，他们把桌椅给搬到院子里。 乔菁菁带回来的大月饼是在市里的喜乐点心铺买的，好在买得多，足足两大个。里边是五仁馅的，用料很足，而且很香。 林小北从小就喜欢五仁馅的月饼，这下吃到味道好的，胃口好得连吃了两块。一帆的口味简直完全随了她，小手抓着一块月饼就安静地坐一旁大口大口吃。余酒不喜欢吃五仁馅的月饼，几次被一帆拿着月饼都快塞到嘴边了就是不张口，一帆就一边吃一边叹气：“爸爸好可怜，月饼好好吃的。” 余酒：你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乔菁菁和江然不急着回去，反正店里的事情也都安排好了，现在各项运营都规范起来了，等后边他们找到合适的店长了，就可以撒手了。整天都忙得累死累活，挣的钱多也没意思。 家里原本留出来要做一帆的玩具房的空房间现在还空着，后来还是变成了放着一张床的客房，留着客人来的时候住的。 一帆有什么喜欢的玩具都往自己的房间带，平时爸妈不在家的时候就出去找小朋友们玩，爸妈在家的时候就是去客厅或者去书房，根本用不上什么玩具房，所以最终只是老母亲自己的自我感动了。 其实他们这帮人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齐地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了，大家各有各的事情要忙，也就是余酒和林小北毕业回来了，大家才能整齐地凑在一块儿。 “改天再叫上芳姐，昨天去买东西还碰到姐夫带着平安出来，芳姐二胎生了个姑娘，这次不太顺，要坐双月子，改天咱买点东西去看看。”李强也是突然想起来这一茬来。 乔菁菁当即就拍板了，“也不改天了，就明天去吧。你们要上班没空过去，我和江然回去看看她。也好久没回去看过了，顺便有些事情想找大队长说。” 一帮人就说要买什么补品去，大家一人给装了个红包，都让乔菁菁带上，一起给了。 眼看着就快十点了，安梅还挺着大肚子，画画也说困了想回去睡觉。林小北也不留他们了，回屋去装了些水果还有乔菁菁买回来的吃的都分了些给他们。学生们回去的时候都一人拿着一个苹果。 苹果是来长久食品厂进货的大客户送的，听说是从北方老家那边托运过来的，一个个的又大又红，一口下去又脆又甜。足足送了五箱，给厂里的员工分了还剩不少带回来。 等人走了，余酒带一帆去洗了澡，哄他睡觉。院子里，林小北和乔菁菁还在聊着天。 十月初的晚上微风习习，乘着凉风和好友月下闲谈，再是惬意不过了。 “你还记得赵铭惠吗？” “记得啊，她怎么了？”林小北可真是太记得这个人了，她后来和余酒再说起当初资料被拿去印刷倒卖这件事，盘算来盘算去，觉得是赵铭惠做的也很有可能，毕竟赵铭惠在南市的家庭条件不错，家里认识的朋友也不少，拿资料去印刷厂印刷个几千上万份，要是有关系的话也不难打掩护。 不过都是没有证据的事情，他们也不好下定论。但是这个人是真的不太适合再来往就对了。 “她现在在南市搞了个补习公司，做得还挺好，好多家长都抢着去报名呢。你知道人家一节课多少钱吗？十块钱一节课，一个小时，而且规定报名就要报一个学期，十五节课，那就是一百五十块钱，还是二十人一个班。听说里边的老师都是省城大学毕业的。真能赚啊。”乔菁菁感叹。 林小北真是没想到赵铭惠居然会做起补习班，但是也不奇怪，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有市场就能赚钱。但是她也得感叹一句：确实是真赚啊。 据她所知，陆杨和熊嘉在海市那边办的补习班，同样是二十人一个班，收费是五块钱一节课，而且还是一个半小时。这十块钱一节课都能一对一上门补习了。 可能是因为南市的补习市场刚被开发，他们没有竞争对手，或者是他们打出去的招牌足够有竞争力，所以才敢开这么高的收费标准。 不过林小北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她和秦远森没有在一一起吧？” 乔菁菁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接下来要讲秦远森？” 林小北默，“这个，我还真没有猜到......”但是这个不是重点，“所以他们真的又在一起了？” “目前还没有。秦远森被分到南市一所高中管行政，上次我就是碰巧遇到的，秦远森死皮赖脸想找赵铭惠复合呢，还好赵铭惠没有眼瞎，没理他。” “那还好，赵铭惠起码还有点脑子。” “这还不长脑子，那就是蠢了。我猜秦远森就是看人家现在发达了想巴上去拿好处，这个人也真是恶心人。还好以前你没听我的考虑他，一肚子坏水。” “哼，我眼光有这么差吗？” 秦远森这个垃圾，上辈子藏原主的通知书，这辈子还想着藏赵铭惠的通知书。且不知赵铭惠是不是好人，反正秦远森肯定不是。这个渣男，考上大学真是老天不长眼。 第一零六章 眼看着就又快到学期末了, 老师们的心情都比学生紧张。 虽然前面两次月考和一次期中考里，学生的成绩是一点点地变好，但是这个试卷是他们几个老师根据学生实际情况出的题, 等到期末, 是考的整个市的统一考卷, 等期末成绩出来, 好还是不好就知道了。 最后三天课程都是在复习，林小北的语文复习课不讲课，直接给学生们出试卷做。她把这几年的高考题都收集起来做了整理，把考试分布范围和考点研究了个遍, 多少还是有些参考价值的。 今年已经是82年了，等明年83年, 新一届学生入学就会进行改革, 高中将和初中一样都是三年制, 到时候是否会因为增加多一年而增加高中学习内容和难度，这个还不确定。但是如果增加内容和难度, 对现在这一届学生来说就相当于提高了复读的难度, 所以要考大学，他们就不能给自己设想着还有退路。 理科老师杨志青格外焦虑，一边改学生交上来的测试卷一边叹气。林小北凑过去翻了翻改好的试卷情况，一翻就翻到了一班的试卷, 看到了好几个学生的成绩，有些不理解杨志青怎么唉声叹气的, 问道：“我看这个成绩比上次月考有进步啊, 之前都没有人及格, 刚刚都看到十几个人及格了。” “诶, 粗心大意, 要是简单的题再细心一点就能多几分了，真是看着气人。” 果然，人都是得寸进尺的。想想这批学生刚入学的时候，及格都很难，现在终于能迈到及格线了，老师的要求不自觉的又提高了。 但是林小北还是表示理解杨志青的恨铁不成钢，“是啊，要是再细心一点就好了。不过这次考察的内容是整个学期的，还能比上次进步说明同学们的努力还是有成效的。可能比我们期盼的还是有些差距，但是也值得鼓励。” 杨志青想了想，觉得林小北说的也在理，“确实是有进步。值得表扬一下下。”不能夸太多了，就怕他们得意忘形尾巴翘上天去。 趁着几位老师都在办公室，林小北加了个提议，“考完试后的第三天，我以前的学生说要过来看我，这几个学生都是现在在读大学的，我想邀请他们来学校给同学们分享下学习经验，几位老师觉得可不可行？” “当然可行啊！这个我替我们班学生赞成。”徐家和现在就是林小北的忠实粉，好几次都很配合她开展各种活动。 杨志青就是比较理智，考虑事情比较周全，“如果能邀请优秀学生来分享经验这个当然好，但是这样的话学生就得延迟三天放假了，学生留校三天，这个宿舍管理和食堂都得有安排，而且空出来中间的这两天是怎么安排？” 所以这就需要和大家商量了，“宿舍和饭堂的事情，我去和行政处申请，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学生留下来两天没有安排确实不好管理，我这里是这么打算的，考完后第一天就用来做期末试卷讲解，第二天就安排学生到大礼堂看电影，放映一场电影三十五块钱，这个费用，是长久食品厂赞助给咱们高一学生丰富精神文明的费用。” 接近年底了，长久食品厂开张了大半年，利润可观，除了提高员工的福利待遇，也另外安排了一笔钱用来回馈公社，方式也很简单粗暴，请了县城里影院的老师傅过来放映电影，另外给公社的孤寡老人、儿童捐了一批衣物。都是要回馈社会的，林小北听到的时候顺便给自己年级的学生争取了一点好处。 听到林小北都考虑妥当了，他们最多也就是多上一天课程给学生讲解试卷，老师们也就没异议了，都表示同意。 办公室高二年级的年级主任听了，表示申请也给带上高二年级，反正大礼堂够大，高一高二年级都坐进去也能行。 于是林小北就和高二年级的年级主任一起去找朱校长说明情况，得到批准后又去了行政处，由行政处安排宿管和食堂大厨阿姨多留三天时间。 刚刚办好，后脚万主任就又找到了林小北，“林老师这个活动很有意义，能不能也给初中的同学也安排？让邀请来的学生也给咱们初中部的学生分享一下。” 林小北思考了下可行性，“时间有些迟了，您看这样行不行，那天早上八点半开始，估计经验分享完也就十点半，后边空出来一个小时的时间来给同学们提问。就是中间空出来的两天时间，初中部那边怎么安排呢？” 大礼堂肯定是坐不下全校那么多人的。 “初中的就安排一天试卷讲解，安排一天知识竞赛嘛，刚刚好。这个我去和初中部的三个年级主任沟通。分享会就按林老师你说的定了。” “好的，没有问题。” 她到时候再和来分享经验的几个学生沟通就行，也还要帮他们看看稿子有没有问题，初中和高中还是不太一样的，到时候分享的学习方法的时候可以区分一下初中和高中。 考完试后，老师们都抓紧时间批改试卷，有些科目考得早的，后面监考的时候就拿去改了，所以基本就是考完所有科目的当天晚上就统计出了整个年级的成绩。 市里出的试卷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毕竟这一批学生进来时大部分基础都很差，他们只能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教学进度和难度，所以平时考试的难度也没有那么高，和自己比是有一直在进步，但是放到全市，估计也还是不乐观。 “题目是难了点，有些内容还没有讲到，有几道题都是空着的。”杨志青点评总结：“但是还是不错的，基础题能做对大半以上，说明这半年的基础知识学得不错，等把基础打扎实了，后面会有进步的。” 难得杨志青对学生的考试成绩有好评价，可见这个成绩虽然差，但是还是有希望的。 另外三位客人老师也很满意这次成绩，卢小露刚刚太开心差点想说比上一届好多了，但是高二年级的老师们还在这儿，这句话说出来人家听了估计不舒服。 整理好东西出学校大门的时候，余酒已经带着一帆过来等着了。 他们父子俩来得太频繁，和学校门卫大爷已经混了个脸熟，现在一来，门卫就招呼他们进来保安室里等着。 余酒知道他们今天已经考完了期末，晚上就是过来加班改试卷统计分数的，习惯性问道：“这次期末准备什么奖品给学生？” 一提奖品，林小北就想到了那些年里买过的小人书和连环画。但是那些都是用来哄小朋友的，现在教的这些都是大朋友了，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了，而不是要靠着老师的奖励去引导他们认真学习考好成绩。 “没有奖品，但是可以有奖状。”精神鼓励还是要有的。 一帆凑过来拉住她的手，“妈妈，我也要奖状。” 林小北低下头去看他胖乎乎的小脸，有时候侧着看莫名的像蜡笔小新，没忍住，伸手去捏了捏，笑道：“好啊，也给你颁个奖，吃货之星，余一帆。” 不懂什么叫‘吃货之星’的一帆小朋友高兴得围着爸爸妈妈跑圈，是什么称号不重要，重要的是妈妈说他也能获得一张奖状。 回去后，林小北最先把一帆的奖状给做出来，上边还画了很多小花。等一帆拿着奖状去给爸爸和高奶奶炫耀了一轮回来，林小北让他拿着奖状拍了张照片。两只小胖手抓着奖状的两个角，歪着头腼腆笑着，看着怪可爱的，除了奖状上面的称号实在有些憨。 余酒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笑得开心的媳妇儿和儿子，不敢和媳妇儿唱反调，但是看见儿子的黑历史留了一个又一个也不忍心，只好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算了。 考完后一天，学生收到了各科试卷，一个个出头丧气颓得不行，但是每个科目的老师过来讲解试卷的时候都夸他们考得好要再接再厉，受伤的心总算被安慰了一点点。 讲解完试卷，基本每个老师统一口径道：“大家这次考试考得不错，有很大进步，但是放到全市，咱们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放假回去要抽时间多复习多看看，争取下学期咱们再进步多一些。” 进步是有的，但是进步的空间还很大，同学们还需要努力啊。 考完后第二天，整个学校跟过校庆一样热闹。 那边初中部的学生分年级进行知识竞赛，每个班派出一个队伍，下边看着的人比台上参赛的更激动，呐喊声就没有停下来过，甚至还有的班主任自己在下边激动得带着学生喊加油。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学校在办运动会呢。 大礼堂那边的高中部就安静多了，早中晚三场电影。林小北特意选的都是爱国电影，其中两部就是讲的个人英雄如何克服重重困难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出贡献。 大礼堂后边还有几排空座位，得空的教师家属都过来一起看。晚上的时候直接在学校球场上放，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学生都自己搬凳子下来看，坐后边的看得不太清，但是这个时候看的就是热闹了，也没办法照顾到那么多人。 林小北这一天就和几个要来分享经验的学生对稿子，就希望他们多谈谈以前读书的时候有什么自己的学习方法和技巧，还有说说学习上会遇到的一些困难，怎么去克服。 有些话，老师讲十遍，都不如差不多年纪的人来讲一遍。 分享会当天，万主任在学校门口拉了一条横幅挂起来：热烈欢迎八中优秀毕业生回校分享学习经验！还叫安排了有相机的老师全程拍照。 搞宣传，还是老同志会搞。 过来分享经验的学生都是林小北特别记得的，余小光和余小明就不用说了，他们不自觉来也得被林小北拉着来。另外还有李大顺、周双双、刘奇、齐小帅、何铃铃......有青竹小学时带的学生，还有她来八中教的第一届学生。 变化最大的就是刘奇了，当年那个瘦弱矮小的男孩子，已经比她高出了一个个头，目光坚定，言谈举止之间都自信满满。他最后还是学了数学专业，今年大四，但是已经拿到了学校的保研名额，将继续在数学领域深造下去。 为了有个好效果，林小北自己来当主持人，介绍来分享经验的学生时，先吹一波他们的学校和专业，高考成绩高分的就更要吹了。真是多亏了以前在教育机构开讲座或者家长会积累下来的经验。 刚开完场，第一个上去分享经验的就是余小光。上边的人讲到学习方法的时候，底下的学生跟着做笔记，大家听得还是非常认真的。中间有学生还会讲到自己读初高中时的一些小事情，特别接地气，下边的学生都能共鸣。 最后一个是刘奇上去的，作为安山县第一个考上、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考上北大的学生，介绍出去真的很响亮。底下的学弟学妹崇拜的目光网上看着。 “各位老师同学们好，我是刘奇，八中第一届初中学生......”自信大方，对于自己以前的学习方法总结得很好，都是很实用的小技巧。 讲到最后，刘奇看向在台下右边的林小北，“在求学的生涯中，我也遇到了很多良师益友，老师们的悉心栽培，我很感激。特别是林小北老师，非常感谢您！” 这大概就是为人教师的成就感吧。 参与了一棵小树苗的成长，你只是它生长路上的其中一个园丁，但是等某天再回过头来去看，它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甚至还记得过客中的你，真的非常有成就感。 最后的环节就是来分享的学生各自在一块区域坐着，学生太多，基本每个人都被包围住。 林小北退到后边去站着。 “这个活动很有意义啊，以后咱们学校可以把这个活动坚持做下去，每年邀请从八中毕业出去的优秀毕业生回来分享经验，林老师你觉得呢？”万主任背着手去看前边挤着去问问题的学生，心里不由有些感慨：每年送出去一批又一批学生，不知不觉中也培养了这么多优秀的学生出来。 “确实很有意义，以后咱们还可以邀请其他的优秀毕业生回来，不仅仅是考上大学的，只要能在某个领域上做出成绩，都可以啊。我看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也不少去参军的，也值得大家学习嘛。多给学生宣传不同岗位的优秀人才，即使考不上大学也能成为个对社会有利的人，也很不错了。” “说的有道理，也不是只有考上大学才是优秀人才，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想法啊！” 回来当老师的第一个学期就这么平平淡淡又颇有收获地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天气太冷，林小北感冒了。吃了药依旧流了两天的鼻涕，喉咙痛得发不出声音，等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又发起了高烧，大半夜去公社的卫生院里挂点滴。 二十七八岁的大人了，生病的时候也忍不住矫情起来。打针太痛悄悄哭，回去吃饭都要余酒给喂着吃。头疼得难受了就趴在余酒怀里啪嗒啪嗒掉眼泪。 临近春节，是厂子里最忙的时候。又赶上安梅准备要生了，张卫国那边也忙得够呛，厂子里新招了一批工人进来，又购买了好几台机器，天天都在加班加点地赶工。余酒把厂子里的一个老员工提拔上来，暂时先管着厂子，主要是盯紧生产的进度和生产的质量没有问题，其他的也不需要怎么管。而他自己就守着反反复复发烧的林小北。 他们在一起这么些年，林小北每年换季的时候都容易患流感，但是吃了药很快就好了，像这么严重的还是第一次。 怕传染给一帆，他们也不让他靠得近。 病来如山倒，林小北这都生病五天了，每天吃不下什么东西，也睡不好。余酒看着着急上火却又没有办法。今天晚上算是好转了一点，没有头晕头痛到辗转睡不着。 晚上睡觉冒虚汗，余酒隔一段时间就倒热水给她擦擦身子。铁打的人这么陪着熬了几天，他也累得慌，抱着自己媳妇儿没忍住，眼皮都在上下打架。 就是将睡未睡之时，听见房门吱呀一声，一阵冷风灌了进来。没一会儿房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余酒的意识瞬间清醒，整个身子绷得紧紧的，但是没多久，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他没有动，推门进来的小人儿自己哼哧一声从床尾爬了上来，然后又挤到他和林小北中间，先扒住妈妈的脸亲一亲，转身又扒住爸爸脸亲一亲，然后小身子蜷缩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睡觉。 没多久，一帆的呼吸绵长。 余酒搂住他也低下头去亲了亲他的小脸蛋，然后起身把他给抱起来，送回他房间里。给他盖好了被子，又坐在他床边，隔着被子轻轻拍着。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被束着不给往他妈妈跟前凑，然后余酒又一心只顾着生病的林小北，对他难免有些疏忽了。小朋友其实心思很敏感，他平常习惯了和爸爸妈妈一起挨着，现在几天下来爸爸妈妈都不搭理他，他心里估计是不开心了。 林小北这一觉像是睡了十天半个月那么长，感觉自己一直漂浮在半空中落不到实处，又觉得像是有一座山压在自己身上动弹不得。意识在反复横跳，感觉自己身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21世纪，刚想沿着熟悉的街道往前走，又被拉扯回青山绿水、水田横纵的余家村。走在无边黑夜里，一直走一直走，突然听闻熟悉的拖拉机的声音从后边传来，不见有来人，但是耳边一直萦绕着熟悉的嗓音，他问：“你去哪儿，我送你去。” 她在梦中摇头，“我不知道去哪儿，你是谁？” “那你跟我走吧，你是我媳妇儿。” 她刚想说她不是，但是像猛地踩空了一般把她惊吓住，眼皮沉沉睁不开，很快又陷入了睡梦中。 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林小北终于退烧了，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除了手脚还有些软，使不上力气。 昨晚在梦里的一切似乎还有些印象，但是要说梦到了什么她又说不出来。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醒来后抓不住梦里的内容了，她索性也不再多想，只当是一个无聊的梦境。 余酒和林小北说昨天晚上一帆自己悄悄跑过来想和他们一起睡觉的事情，一想到小家伙偷偷摸摸跑进来的样子，林小北和余酒都乐不可支。 所以一帆小朋友哒哒哒地下楼看到爸爸妈妈都在笑的时候，兴冲冲地跑过去扑在爸爸的怀里，问道：“爸爸妈妈在笑什么呀？”又去拉着妈妈的手，关心道：“妈妈今天好了吗？” “好啦。”林小北捏捏他的小胖脸，笑道：“爸爸说昨晚有一只小老鼠偷偷跑进爸爸妈妈的房间，诶呀，这个小老鼠是谁啊，为什么偷偷跑进来呢？” 一说到这个，一帆就瘪起了小嘴，控诉道：“爸爸坏，偷偷把我抱走！”今早从自己的小房间里醒过来，一帆还有些迷迷糊糊，本来都记不得昨晚的事情了，但是现在妈妈这么一提，他就想起来了昨晚明明是去了爸爸妈妈房里睡觉。不用说，肯定是他爸爸给送回去的。 “爸爸也是为了你好啊，妈妈生病了，帆帆过来会传染给你怎么办？生病了要吃药打针，怕不怕？” 一帆捏着手指头，委屈巴巴地争辩：“可是我想爸爸妈妈了。”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前故事了，高奶奶讲的故事都没有趣。 余酒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快去刷牙洗脸，待会跟爸爸去上班。” 厂子那边还有事情需要他回去处理，不能再拖下去了。把这个闹腾精放家里又怕吵着自己媳妇儿休息，干脆把他也给带走。 作者有话说： 这个标题真是......很贴合我现在的情况。 大冤种就是我，回来单位交材料，那就顺便发了吧感谢在2022-06-26 17:47:53~2022-06-28 09:4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飘的云、猫猫秋、Daisy 5瓶；Je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零七章 今年过春节他们没有回老家, 而是在公社里一家三口自己过。 除夕那天一家三口出去凑热闹逛街，看到镇上有烟花卖，余酒大手笔地给买了两箱回去。 现在国家对各个行政级别重新进行了调整, 以前的公社改成了镇, 其他倒是没有什么改变。镇下边还是分各个大队, 大队下边还有自然村。也有的地方以前自然村是叫一队、二队、三队的, 现在也改成了某某村。 林小北刚来的时候还不太适应，听不惯人家说公社公社的，心里一直在想着就是一个镇啊。然而现在终于改回来了，她又觉得奇怪, 毕竟这么多年也喊顺口了。 公社里现在陆续开了杂货铺、肉铺等等，还有人开了一间服装店。 林小北感觉自己太久没有进城去逛街, 已经有点脱离外边的时尚了。很多衣服都是乔菁菁店里新出的衣服, 然后带回来给她的。乔菁菁带回来什么, 基本她就穿什么。 但是买衣服还是得自己去逛街买比较快乐。 然而，她开开心心地走进去, 只看到一排排花花绿绿的宽松衣服, 确定不是自己能够驾驭得了的，立马转头出去。身后店里的老板还在试图挽留：“咱们店里的衣服都是从大城市里进回来的最新款式，又便宜，错过我们这家可就没有下一家了。” 林小北跑得更快了：那还是错过吧。 过年这段时间, 镇上到处都是人，热闹得很, 白天有人唱大戏, 晚上还有电影放映, 都是镇政府安排的。当然, 像长久食品厂和青山食品厂作为本土的好厂子, 把这些丰富群众精神文明活动的款子都给包揽了。 一帆两只手分别拉着爸爸妈妈的手，逛逛这家，又去逛逛那家，最后买了一袋子零碎的小玩具，并且还做了分配：“洋娃娃是给画画妹妹的，还有小熊是给弟弟的，剩下的都是我的。” 安梅前天生了个男孩儿，还没有取名字。一帆跟着爸爸妈妈去卫生院看小宝宝的时候，双眼放光，就像发现了宝藏一样。整个人双手撑在在小宝宝上边，摸摸小脚又摸摸小手，看大人不注意就飞快地低下头去亲一亲。他以为没人发现，实际这些小动作都被大家看到眼里，就是没有拆穿他而已。 走的时候还不忘跟张卫国和安梅交代：“叔叔婶婶，我先把弟弟放你们家养，等他会说话了我再抱回我们家。”只会睡觉和呜呜呜哭的小宝宝不好玩，等大一些了就好了。 还挺会打算。 张卫国逗他：“你喜欢弟弟啊？那叔叔把你抱回家就好了，以后你可以天天和弟弟玩。” 一帆摇摇头，“可是玩具都在我家里，还是把弟弟送给我们家吧。” 林小北以为一帆是真的很喜欢软软肉肉的小朋友，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小宝宝都走不动道，动不动就是想怂恿爸爸妈妈把别人家的小宝宝抱回家去养。林小北还突发奇想跟余酒说：“要不我们给一帆生个弟弟妹妹？” 这件事情遭到了余酒的拒绝。 但林小北也就那么一瞬间心血来潮，真的冷静下来说再生一个，她自己是不愿意的。她怀一帆的时候不算辛苦，但是真生多一个出来，总感觉对一帆不公平。 后来余酒把邻居家刚生下来一个多月的小狗抱回来家里，一帆开心得一整天围着小狗转，吃饭睡觉都要去盯着，还一直喊小狗做“小宝宝呀”。 看来是她想多了，一帆就是喜欢软乎乎的小动物，和是人类幼崽还是动物幼崽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余酒没给把小狗抱回来养，只留一天，就给送回去了。不知道他和一帆说了什么，一帆也没有抗议。 除夕这天到了中午，街上的人就少了，大家都赶着回家去准备年夜饭。 各家各户都是炊烟袅袅，小孩子一年到头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天了，手里得了几分零花钱，多的能得好几毛。 余酒在准备今天的大餐，林小北就坐灶前给烧火。一帆自己在院子门口那儿和小伙伴们玩耍，过了一会儿跑进来冲余酒伸手，“爸爸，可以给我一毛钱吗？” 余酒低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剁菜，“要钱做什么？” “别的小朋友都有钱去买吃的，我也想要。”说完还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家里的钱都是妈妈在管，你跟妈妈要。” 转头，一帆就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妈妈看。因为妈妈说过好几次，爸爸出去辛苦工作是赚钱养他们，以为爸爸那里才有钱。 别的没学会，撒娇卖萌的套路真多。林小北败下阵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给他，“去吧，给爸爸妈妈也买一份，还要买一包酱油。”孩子长大了，可以当跑腿使唤去打酱油了。 “嗯嗯，买酱油。”一帆拿到钱立马就转身跑出去找他的小伙伴。 余酒回过身来和她视线对上，就很普普通通的对视，不知道怎么就拉扯出了无限情意。大概是从她生病好了之后就觉得余酒变得比之前更奔放？她现在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总感觉余酒最近看向她的眼神怪热络的。 “看什么看，赶紧炒你的菜。”实在是受不了他这明晃晃的紧盯，林小北最后都有些恼羞成怒。 余酒勾起嘴角，笑道：“我看我自己媳妇儿都不行了？” 不懂他最近是从哪里修炼了什么霸道总裁的秘籍，总是动不动地冲她邪魅一笑，也多亏了这些年培养起来的自动滤镜，不然就妥妥的一个油腻男。 一家三口人不多，也足足做了六菜一汤，只不过每道菜的分量都少了许多。 昏黄的灯光下边，一帆坐在爸爸妈妈中间大口大口啃鸡腿，嘴角边挂了一圈酱汁。还没啃到一半，爸爸那边把挑了鱼刺出来的鱼肉分别放进他和妈妈的碗里，嘴里还塞着满满一口，口齿不清地道谢：“谢谢~爸爸~” 自从余酒回来开了厂子，就没办法整天回家来给他们做饭吃，就偶尔晚上或者休息的时间做上一顿。林小北和一帆向来极其推崇他的厨艺，今晚就很给面子地吃到肚子撑起一个小弧度。 等余酒收拾碗筷拿出去洗的时候，路过客厅沙发，看到他们母子俩人都一个姿势瘫着坐，还默契地打了个饱嗝。摇了摇头，又扎进厨房去熬起了能助消食的山楂汁。 看到余酒端着两个杯子过来，林小北和一帆瞬间端正坐了起来，齐齐仰头去看。 这一大一小对于吃喝的默契程度简直一模一样，余酒都没忍住笑。 林小北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极好喝。于是十分自然地端到余酒的嘴边，让他也喝。旁边的一帆本来正抱着杯子吨吨吨地喝，这下也跟着有样学样，把自己的那杯也端起来，“爸爸，喝我的。” 两边都不能落下，余酒只好两边都喝了一口。拉了张凳子坐到他们母子俩目前，光是看着他们吃喝开心，心中就已无限幸福。 现在的除夕比起前几年的除夕热闹多了，那时候有一家放烟花都觉得够稀奇了，现在好几家都买了烟花放。特别是余酒，买了足足两大箱回来。 晚些时候，余酒把烟花搬到院子中间，拿了根燃着的香塞到一帆的手里，抱着他过去点烟花。一帆又怂又期待，还没开始点呢就先一通瞎叫唤，等他爸准备自己来点的时候他又不乐意，一只手拿着香伸过去点，另一只手仅仅扒住他爸的肩膀。小脸严肃地板着。 后边拿着相机的林小北把他的小表情都给拍了下来。 今年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在一起守岁，一帆中途顶不住困意睡了过去，等到了零点，余酒直接过去把他给从被窝里挖出来，“起来和爸爸去点鞭炮。” 一帆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一翻身就想继续躺回去，但是没办法，还是被他爸给抓了起来。小脸还懵懵的，亏得他脾气好，换个脾气大的早就哭了。 披着外套站客厅里的林小北对余酒的做法也很无语：真是人间大迷惑。 晚上睡觉的时候，余酒破例把一帆抱过来和他们一起睡。中间这个小暖炉睡得跟小猪一样，余酒睡在外边，大手一横过去把他们都给揽住。 “小时候过年的时候都是阿爷去点鞭炮，我不敢去，我爸又起不来只能躺着看。媳妇儿谢谢你，给我生了个这么好的儿子。”小家伙脾气好，长得很像他媳妇儿，时不时地就软软地卖萌。所有他当年没有抚平的遗憾，在一帆身上都一一弥补了回来。 林小北也伸出手去握住他的，黑暗里俩人都没有再说话。他们的原生家庭都不算幸福，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父母，把全部的耐心与爱都倾注在了一帆身上。 但是这份沉甸甸的爱，在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一帆尿床之后，就有些破碎了。 换了衣服的一帆交叉着腿坐在床尾，委屈巴巴地争辩：“我不想尿床的，但是我控制不住。” 昨晚刚夸他可爱，今天就给搞幺蛾子。但是能怎么办？余酒认命地起来换床单和被子。并且发话说：“以后晚上不准喝多饮料。” 这下一帆就理直气壮了，站起来双手叉腰：“都是爸爸给我喝的！” 两个幼稚鬼在大眼瞪小眼时，林小北也换好了衣服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给一帆：“新的一年了，帆帆要健健康康，快快长大。” 脸上的表情瞬间换了个样，一帆接过红包，凑过去亲了亲妈妈，软软道：“谢谢妈妈~妈妈最好了！” 林小北看了看正撒娇的一帆，还有默默换床单的余酒，逗着一帆：“爸爸不好啊？那爸爸的红包就没有了。” 小朋友能屈能伸，一帆又凑过去搂住他爸的脖子，撒娇卖萌：“爸爸，新年快乐！”一只小手摊开掌心晃啊晃，就差没直接说：红包快拿来。 余酒捏他的胖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和林小北给的一样的红包塞一帆的手里，“希望余一帆小朋友新的一年不要尿床了。” 拿过了红包的一帆“哼”地一声背过小身子，也不理他了。还缩到角落里去拆红包看。 看他这个小白眼狼的样儿，余酒从后边挠他痒痒。打闹了一阵儿，人家父子两个又挨到一块儿去讲悄悄话了。 搬了回来这里住，很多人脉关系都往这边迁。特别是余酒和林小北的同事也都在这儿，整个正月就没有停下过。年初一回老家给余酒爷爷和爸爸上香，顺便过去拜拜年。余建国一家不知道是不是想明白了，现在也不往他们跟前凑，过年过节，他们该给的养老钱就给了。 后面几天除了余酒邀请厂子里的一些管理人员来家里吃饭，另外就是江然他们回来玩，中间还抽了一天出来把王芳给叫上，大家又聚了一餐。期间还听到了吴晓的消息：吴晓现在和她妹妹吴晨在南市也开了家服装店，只不过太久不来往了，她们姐妹俩上门去找乔菁菁时，乔菁菁都不冷不淡的。 且不说大家的交情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现在还是都开着服装店，大家还是竞争对手，总是多少有些忌讳。 张卫国和李强倒是没有对这姐妹俩发表什么看法，只不过大家本来关系好好的，后来就这么疏远了。虽说大家都成了家顾着自己的小家，但是这么些年，他们几个不都还是关系那么好？有些人，合不来的也就能合那么点时间了。 但是刚出正月，林小北家里就来了两个意料之外的客人。正是前些天他们聚会时说到的吴晓和吴晨。 林小北现在非常能理解乔菁菁说的和又熟又陌生的人打交道的感受，全程就是一个尬字。像以前那样开玩笑说笑吧，又觉得不熟了，中间这么多年没来往谁知道彼此现在是什么性情。但是尬着在那什么都不说吧，又觉得奇怪。 好几年不见，吴晓和吴晨的变化还挺大，衣着时尚，打扮精致，可以看得出来吴晓之前靠着办起的小集体企业也赚了不少钱。 “本来厂子是在县里的，但是市场不大，所以就搬到市里去了。没想到菁菁和江大哥也做了服装生意，要不是前几天我出去逛街正巧看到他们在店里，还不知道呢。对了，你和余酒不是出去读大学了吗？怎么想到毕业后回来公社这儿工作？留在大城市里工作多好。” 林小北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得意和炫耀，心里想着这个人还真的是一如既往。曾经秦远森那件事情，她当吴晓是被看不到希望的下乡生活给逼的，但是后来想想，大家那时候谁不难呢，比她难的人更多，逮着机会就完全不顾平日里的交好，一样翻脸。 最开始的尴尬散得一干二净，林小北随意地坐着，拿起桌上的猪肉脯慢慢吃着，冷淡道：“大学毕业都是包分配工作的你不知道啊？不喜欢单位的工作就回来了，自己当老板多好，挣得多还自由。不像你们能干，店都开到市里去了，开了几家店啊？改天我去捧捧场。” 吴晓脸上的不自在一闪而过，含糊着把这个话题带过去：“刚开始搬到市里，也就那样，混口饭吃。” 林小北懒得拆穿她。在她这儿摆什么谱啊，再嘚瑟就杠到底。 一旁坐着的吴晨左右观望，“怎么不见余大哥和孩子在家，是都出去了吧？” “一帆跟着他爸去厂子里了，家里请了高婶帮忙，待会你们留下吃饭吗？我和高婶说一声。” “那就打扰小北姐了。”吴晨倒是会比吴晓说话。 中午余酒带着一帆回来的时候，看到吴晓和吴晨，有些陌生，只淡淡地颔首。转头就去问林小北：“这是你学校的同事？” 这话一出，后边的吴晓和吴晨都觉得十分尴尬。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记住她们。特别是吴晨，这些年一直不死心，记挂着这个人，好不容易又能再见一面，但是人家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哪啊，这是在余家村知青点的知青，吴晓，还有她妹妹。之前来过咱们家吃饭的啊。”林小北解释道。 余酒大概记起了是有这么一个人，但是没有再继续问话，等林小北跟着进来，左右看了看，旁边没有人。他凑到林小北耳边悄声问道：“这完全不像啊，确定真的是同一个人？” 林小北给他一个无语的表情。之前林小北化了个浓妆，换了套不常穿的衣服，余酒也差不多是这个疑问。化个妆就觉得人改头换面了，这是什么眼神？ 吴晨把带来给一帆的礼物拿出来，“你是叫一帆是不是啊？看，阿姨给你买了辆小车。” 一帆先看向爸爸妈妈，得到许可了才上前去接过礼物，“谢谢阿姨。”然后把新得的礼物放进客厅里的一个大筐里，里边还有好几辆差不多款式的小车。 大多数都是江然和乔菁菁送的，也有少部分是他们一家三口出去逛街的时候一帆自己看上想要的。 吴晨一时有些尴尬，本来还以为能够靠买的小玩具能讨小朋友的喜欢，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在意。 难得今天有空，余酒亲自下厨炒菜。 客厅里的三人面面相觑，气氛尴尬。有了刚开头吴晓的低情商发言，林小北现在根本不搭理她的话。 吃饭的时候，他们一家子还是如往常那样说说今天的事情。旁边的两个人也没有什么插话的余地。 知道人家不欢迎，姐妹俩也待不下去了，仓促告别：“店里还有事情，我们得先走了。下次有空大家再一起聚聚吃个饭。” 林小北把人送出院子门，淡淡说：“以后再说吧，慢走。” 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谁和你还有下次？不是一路人，没必要非得凑一起。 返回来客厅，看到余酒带着一帆在搭积木。这还是在海市的瘦猴给一帆寄过来的新年礼物。从收到玩具到今天，一帆天天玩，也没见他腻，整天说要建房子。 不止建房子，还要建个和自己家一样的房子。楼上楼下什么地方都要安排得明明白白，但是积木数量不够，每次都只能建个超级迷你版。 “到点了，该去睡午觉了。”林小北一声令下，一帆小身板顿了一下，虽然很想继续和爸爸玩，但是还是乖乖地去收拾地板上散着的玩具。 现在是寒假，和暑假时间长又没有什么节日安排不同。寒假期间学校里的老师大多都要出去走亲戚或者闲下来做别的事情，林小北还不知道怎么安排下学期的课程提前备课，徐家和他们几个老师就已经商量好了，开学前五天回来学校备课，因为时间短，就早上和下午都去。 正巧，高婶家里大儿媳正月里刚生了孩子，在家坐月子还得她这个做婆婆的搭手。所以林小北就给高婶放了假。 没有高婶帮忙在家看着孩子，一帆就只能跟着他们两个去上班。 大多数时候是跟着余酒去厂子里，他爸爸去哪儿都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后边。有外面的人过来进货，余酒要跟人家开会定合同，一帆也抱着个玩具坐到他爸旁边的椅子上。 有些合作伙伴看了还打趣说：“余厂长培养继承人也早了点吧。小厂长还没上学呢吧？” 一帆一本正经地回答人家：“妈妈说，下学期就送去读书了！” 也有的时候林小北会把一帆带去学校，给他一支笔两张草稿纸，他自己能把讲台当桌子，坐在地上在那写写画画。 家属院里的孩子也多，跟着妈妈来了几次，一帆都会坐教室门口那儿等其他小伙伴出来玩，然后跟上去要加入。 新的学期到来。朱校长去市里开会回来，然后召开新学期教师会，这次表情没有那么愁了，还罕见地夸了高一年级上学期期末成绩不错。 林小北以为他们高一年级上次考得应该有名次进步，心里正开心呢，朱校长那边就又继续说道：“虽然对比来说有进步，但是还是全市倒数第一，这个进步空间还很大啊，高一年级的老师们要继续加油，保持上学期的劲头，争取这个学期末把这个名次往上提一提。” 林小北：高兴得早了。 说话大喘气可要不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8 09:41:15~2022-06-29 17:4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猫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零八章 不知道是不是上个学期末安排的那场优秀校友分享会刺激到了这帮人, 新学期开学后来办公室里找老师问问题的学生越来越多了。课后哪怕不是在学习，也很少人在教室里吵吵闹闹地玩游戏。 同时，林小北觉得自己和学生的关系好像亲近了许多。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学生们对她的称呼就从“林老师”变成“北姐”。起因大概是因为林小北经常说：“你们有什么难处啊不好意思和长辈说的, 可以和我说嘛, 你们和我弟弟妹妹没什么差别。” 就连一帆跟她去多了学校, 也听多了，回家有时候也突然冒出一句：“北姐，吃饭啦！” 把余酒和林小北都给喊愣了：倒霉儿子强行给自己爸爸加了个闺女。 在学校里，林小北也觉得现在这种状态还是很好的, 能保持自己作为老师的威严，但是在课后也能和学生打成一片, 当了他们青春的聆听者。 或许是自己现在还对这份工作依然热爱的缘故, 或许也是因为这是自己在这里带的第一批高中学生, 意义特殊，或许也是自己还是二十八岁的年纪, 家庭圆满婚姻幸福工作愉快, 所以依然保持赤子之心。再往后憧憬十年、二十年，或许此时的热情不再，人生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不再有这样的好状态, 或许也会成为学生口中的严肃的老教师。 且先不管未来怎么样，现在林小北就要去女厕所看看把自己反锁在里边的女生到底是什么情况。 数学老师徐家和来找她的时候一脸着急, 办公室里当时没课的女老师就她一个, 也只能她去看看了。去厕所的路上的徐家和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个大概：“课间的时候关雯雯和后边几个男生因为交作业的事情吵了一架, 准备要上课了, 关雯雯突然跑厕所这边来, 把自己给反锁在里边了。得赶紧把她给劝出来，可别在里边想不开啊。” “真的只是因为交作业的事情吵架？没有别的事情？”林小北眉头紧皱。 关雯雯是徐家和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一直以来都是当学习委员的，平时帮老师收一收作业或者帮忙登记下分数，要是遇到一些偷懒就是不完成作业也不交的学生，有时候觉得糟心了吵上几句都是常事。关雯雯是学校里家庭特别困难的学生，她初中时成绩又好，来八中高中部读书时是免了学费和生活费的。她在学校和同学不常来往，但是也没见她和同学有过什么口角冲突。 “我问了班上的其他同学，都说是因为交作业的事情吵起来的，那几个男生也被我批评了，等这件事结束了班上的纪律我再加强一下，不交作业还得瑟起来了，看雯不把人抓起来写检讨。” 每个班主任每个老师有自己的管理风格，徐家和就是一向走严格、说一不二的路线的，林小北也不对他的这些做法做评价，但是现在就还是没有找到实际的原因，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悬，不知道能不能把人给劝出来。 到了女厕所这边，林小北先把围在外边看热闹的学生都赶走了，想了想，把男老师们也给叫走了，站在门口敲了敲，“雯雯，我是林老师，可以开门让我进去吗？” 里边的人磨磨蹭蹭了差不多十分钟才走到门口这儿，能隐约听得出女孩子在里边小声地压抑着哭泣。林小北在外边也一直耐心地跟她说话，不敢表现出急躁的情绪，就怕把她也给刺激了。 “林老师，你让其他人先走，只能你进来。”过了好一会儿，里边的关雯雯终于妥协。得了林小北的答应，才缓缓打开一个门缝， 一看到林小北进来，关雯雯就立刻低垂下脑袋，十指也在绞着。 林小北试探着走近，拍了拍她的肩膀，刚想问她怎么了，但是突然看到关雯雯站着的地板上滴下几滴血，一瞬间她自己的头皮都发麻了，手指都有些颤抖，着急问道：“你告诉老师，现在是不是肚子疼得难受？咱们可能得去医院了，你别怕，我......” 估计是林小北的神情不对，关雯雯知道她猜错了，赶紧解释说：“老师，我不是，我，我是来那个了。”说完又委屈难过得想哭。 不是怀孕就好。 林小北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刚刚真的快被吓死了。主要是这个场景，关雯雯突然把自己关厕所里不肯出去，然后又看到她下面流着血，她这稍微一联想，可不就觉得事情闹大了么。 “你个傻姑娘，来例假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每个女生都有这一遭，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虽然搞清楚了原因，林小北还是不敢说重话，想着慢慢引导就好了。但是看关雯雯还是一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表情，她就试探着问：“是不是第一次刚刚来，觉得害怕了？” 现在这个时候乡下很多女孩子的营养没有跟上，十六、七岁才来例假都是常事。可能是学生第一次刚刚来，身边又没有长辈给开导，可不就容易想太多了。 关雯雯咬着唇，一张小脸都苍白着，点了点头，看向林小北的目光中还带着泪光：“林老师，我没有钱买那个东西，能不能先跟您借钱买，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一定还给您。” 有人华衣锦服，有人却买不起一两块钱一包的卫生带。 林小北一瞬间觉得喉咙有些被人掐住了，鼻头发酸。深呼吸了两下，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儿。这样，你待会先回宿舍去，后边的课我跟你班主任说帮你请假了。待会我去给你买了送宿舍里去。什么都不需要担心知道吗？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情。”说完就把自己身上的长款风衣给脱下来给关雯雯穿上，遮盖住她后边脏了的裤子。 好在这个事情天气还有些凉，还是穿着外套的季节。 等林小北把人送回宿舍了，徐家和守在女生宿舍楼下等林小北，看到她下来就赶紧跑上去问：“林老师，到底是为着什么事啊？人现在情绪还稳定吧？” 林小北知道徐家和关心学生，但是这个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徐家和说，就说是小女生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情绪不太好，现在好多了，但是学生脸色不太好，她回家去拿点奶粉过来。 徐家和还打算拦着：“这哪好意思还麻烦林老师啊，不用多跑一趟了，我家里就有，我回去拿就行了。” “诶呀，徐老师就不要和我客气了，我看孩子就是气血亏了，我家里有补气血的，你别跟我争了，回去上课去吧，我待会拿了回来再去和她聊聊。”不给徐家和拒绝的机会，林小北赶紧快步跑了。 回去后，林小北拿出一个水杯给冲了一大杯红糖水，又拿出个挎包装了三包卫生巾进去。准备出门回学习的时候被跟着余酒下班回来的一帆看到了，以为她是要去学校看晚自习了，就说也要跟着一起去。 “有个小姐姐不舒服，等妈妈去看她呢，下次妈妈再带你去学校好不好？”虽然着急着往学校赶，但是该跟孩子好好讲道理的时候林小北也没有含糊。 一帆看妈妈确实是挺着急的样子，就答应道：“那好吧，我下次再跟妈妈去。要叫小姐姐乖乖听话，好好吃药，才能快快好起来！” “帆帆最乖了，妈妈先走了。” 返回女生宿舍把卫生巾给了关雯雯，又教了她怎么使用，等她进去换好出来后，叮嘱她把杯子里的红糖水喝了，又讲了不少经期需要注意的事情。 等后边准备走之前，林小北掏出了五块钱给关雯雯，看她不好意思拿，直接塞到了她的手里：“不要觉得不好意思，等你以后赚了钱再还给老师。” “嗯！老师，您放心，我以后赚了钱一定会记得还您的。”说着又抬起手擦了擦眼泪。 林小北俯身过去抱了抱她，拍拍她的后背：“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有什么困难需要老师帮助的就和老师说。我和你徐老师说是因为你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才躲厕所的，下次不能这样了，知道吗？老师们都很关心你。” “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谢谢您。” 妥帖又温柔地估计到了一个姑娘的窘迫和尴尬。 这个事情就跟一个小插曲一样很快淹没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中。 但是没多久，林小北就给高一年级的学生宣布了今年的新政策：以后每个学期凡是期末成绩能在年级前十的学生，都能获得奖学金，前三名的奖学金足足有十五块钱。 本来初中部的年级主任们还有些不服：凭什么高中的教学成果那么差都有奖学金，我们初中部在全市能排上前三的却没有奖学金。 后来得知所有奖学金都是由长久食品厂赞助后：打扰了，他们没有一个厂长家属给自己的工作做经济支撑。 期末考得好有奖学金的消息一出来，高一年级的学生又陷入了一个更浓厚的学习氛围中。要是老师说考得好奖励一两块钱，那或许动力只有那么一点点，但是考得好奖励十块、十五块，那就是天差地别了。成绩好的学生更加努力，成绩中等的想咬牙追一追也跟着努力，成绩一般般的眼看着班上大部分人都在认真学习，自己在那不学无术好像是个另类一样，不管学进去多少，反正也跟着学就对了。 镇书记姚书记带着县里的其他几个镇的书记来长久食品厂参观的时候，忍不住对余酒和林小北是一夸再夸：“余厂长和林老师都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上的学生，去外边读了大学长了见识，回来建设家乡了。所以说啊，咱们发展经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啊，还得重视教育，把人才送出去了，才能让人才把外边的知识和技术给带回来。” 其他镇的书记：道理我都懂，但是现在不是经济没起来，培养出去的人才也没有回来建设家乡吗？ 平常时不时地也有其他单位的人过来学习他们厂子的经验，出了食品配方，其他的操作和流程，余酒都大大方方地带人参观交流。 办了一年多的厂子，现在的产品线已经有十几条了，厂子里的员工也增加到了两百多人。员工宿舍比想象中的计划更快建成，现在只等再晾晒通风一两个月，到时候就可以给厂子的员工搬进去住了。 就是因为长久食品厂的员工福利待遇太好了，厂子的饭堂饭菜好吃不说，厂子的员工宿舍居然都是两室一厅一卫的格局，完完全全地参考了城里商品房的建设，把外边的人馋得一直问下次招工是什么时候。 余酒也有给青竹大队分了四十个招工名额，从报民的人里面选了合适的四十人，其中就有八人是余家村的，这些人回去一宣传，瞬间就把余酒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不再是之前说的‘读个好好的大学出来不当干部开个破厂子’，而是改口道‘不愧是读了大学出来，人家开厂子开一年就做这么大了’。 外边人的好坏都是随他们自己的心意决定，余酒和林小北也不靠他们的夸赞或者追捧过活，反正日子是他们自己在过，顺心快乐与否，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第二个学期的期末没有像上学期期末那样搞得那么隆重，这学期也没有邀请学生回来做分享。但是考完期末第二天，高一年级就开了期末颁奖会。 林小北请朱校长和万主任过来给他们高一年级做期末总结，以及颁奖。 没有例外的，关雯雯果然进了年级前十，而且还是第三名，正好拿的是最高档的奖学金——十五块钱和一张奖状。 等开完会后，关雯雯还特意来找到她还给了她五块钱，还十分自信地跟她说道：“老师，我以后每个学期都会拿奖学金的！” 自信又积极努力向上的姑娘最真招人喜欢，“老师相信你当然可以，你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这个暑假，余酒有事情要跑一趟海市，林小北觉得难得有机会可以一起回去看看，就赶紧收拾了行李，带着高婶和一帆也一起去。 他们住的院子也还有凉席被子，去到的当天收拾出来洗洗晒了。余酒去找瘦猴谈生意去了，林小北和高婶就带着一帆去找熟人串门去了。 在海市待了差不多一个星期，跟着余酒回了南市，余酒在这边也有事情要忙，所以他们又在乔菁菁这里住了几天。 闲着无聊，林小北跟着乔菁菁去店里看看衣服的售卖情况，想顺便再选几件衣服。就把一帆留家里给高婶和江然带着了。谁知道这一去还碰到了正在店里量尺寸定制衣服的赵铭惠，还有巴巴跟在赵铭惠身后小心奉承的秦远森。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林小北记得清楚，当年虽然是赵铭惠各方面条件都比秦远森好，但是当时基本就是赵铭惠跟在秦远森身后追着的。如今倒是掉了个底过来。但是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这么瞧着，人家赵铭惠还是个白富美啊，没道理还只盯着秦远森这一棵歪脖子树不放。 “你是，林小北吧？”秦远森刚给赵铭惠递过去一杯水，但是被赵铭惠冷着脸拒绝了，他也不觉得尴尬，就是一转身，就和刚刚进到店里的乔菁菁、林小北迎面对上。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赵铭惠也忍不住回过头来。 林小北自觉和他们两人都没什么交情了，也不熟，就颔首笑了下，然后就拉着乔菁菁去给参考选什么衣服了。 赵铭惠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搭话，但是看到秦远森也在这儿，而且林小北就是完全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但是最终都按下了。等裁缝师傅那边说已经量好了，交了定金之后就走了出去。 不顾秦远森还在后边跟着套近乎，赵铭惠一走出店门就上了开来的汽车，并快速地关上了车门，任由秦远森拍打车门也不管，自顾自地启动汽车离去。 等人都走了，乔菁菁才轻嗤一声：“看见了没？秦远森这个人可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人家看不上他，非要上赶着往前凑。而且我上次还看到他去吴晓的店里找吴晓了。” 林小北无语，“他是以为自己是什么稀世珍宝呢？人家就不能找个正常点的对象，干嘛非要吃这个回头草啊。”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他自己都是读完大学出来的，都分配到单位里工作了，吃喝肯定不愁了，何必呢？ “非我等常人所能理解啊。”乔菁菁摊了摊手，继续翻看摆在自己眼前的衣服，看到合适的就拿起来给林小北比划比划，嘴里还哼着歌，开心得很。 别人的事情都是茶余饭后的一点点小八卦，讲完之后也就忘了。 新的学年开始，带来了很多好消息。 首先第一道好消息，就是余一帆小朋友已经五岁半了，终于被爸爸妈妈送到了公社小学的学前班。 因为学前班的第一天上课时间和高中的上课时间一样，林小北来不及陪一帆一起去上学，只好把相机找出来给余酒，再三叮嘱：“记得多拍几张照片回来。”然后才有些恋恋不舍地去上班。 虽然没有妈妈也陪着一起去，但是好歹还有爸爸陪着，一帆觉得也能接受。 学校的校长还没有换过，和余酒也算是认识。开学这天见他牵着个面容有五分相似的小男孩儿过来报道，想起来人家正好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儿子，打招呼道：“余厂长工作那么忙，还陪孩子过来报道啊。”听说余厂长的爱人林老师在八中高中部教书，应该是没空来的，但是不是说他们家里请有阿姨吗？让阿姨送过来就行了，反正就那么几步路的事情。 余酒淡淡地笑了下：“工作再忙，孩子的教育也不能落下了。”说完就指挥一帆站到学校门口的中间，然后掏出相机咔擦咔擦给他拍了好几张照片。又陪着他进去找到位置坐下了，等人家老师都开始上课了，他还站在教室外边看了半节课，看到一帆在这里上课适应得还算不错，才放心地去厂子工作。 在公社小学里还看到了当年那个写举报信的莫老师，发现她在盯着一帆看，余酒传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把人吓得赶紧收回来目光。 现在余酒办起来的长久食品厂给镇上增加了不少工人岗位，还给镇里捐了不少钱，话语权力比镇上不少干部还高。除非是真的没长脑子了，不然谅她也不敢在一帆这儿打什么主意。 上学前班第一天回去后，一帆就一直吱吱喳喳地讲他今天在学校学了什么东西，几个词语他能反反复复地念很多遍，老师教的从数字一写到数字十，他写一个就要念好几次。林小北第一次觉得自家儿子的话真的很多。 新学年的第二道好消息，八中今年高考的学生里有一个学生考上了大专，打破了八中高中部零升学的耻辱记录。不仅如此，上学期末高一年级的统考成绩在全市十一所高中里，从倒数第一上升到了倒数第四，进步很大。所以，今年八中高中部的招生又比去年好了一点。今年招到了五个班，并且有一部分学生的中考成绩还不错，单独设立了一个快班。 大家都在说从八中高中部里看到了希望，只看现如今的高二年级明年的高考成绩了，要是他们这一届考得好，那就是八中高中部逆风翻盘的绝佳机会，要是继续差下去......好像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最后，最最重要的消息是在开学一个月后传来的。 林小北刚和在南市的江然通电话，余酒抱着一帆坐在一旁脸色紧绷着，都在等她的消息。因为林小北完全没有什么表情，所以他们也猜不出来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正忐忑着，林小北伸过手来捏捏一帆的胖脸，“咱们帆帆又要当哥哥了，等干妈生了宝宝，咱们也要去看看。” 说来，他们家一帆真的是亏了，生得早，以后是一帮小萝卜头的老大。向来做大哥的总是得给弟弟妹妹们做个好榜样。 余酒也为江然和乔菁菁高兴，笑道：“等孩子出生了，也得让他们给认干爸干妈才划算。” 一帆也附和着点头，握紧小拳头非常认真地说：“把小宝宝抱回咱们家来养！” 林小北、余酒：咱们家儿子对幼崽真的很喜欢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9 17:42:21~2022-07-02 01:0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猫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ulyandjulia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零九章 过了高一一年, 到了高二新学期，文理分科后学生们的成绩好像一下子就拉高了一大截。最后分出来两个文科班，两个理科班, 但是理科班的学生是要比文科班的学生都三十多人的。 因为这个成绩的提升, 学生和老师都像是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对于高考有了信心。 84年的夏天就像一下子就到了跟前。 长久食品厂有了自己的货车, 高考的那天，林小北和几个班主任都带队去县城。学生住宿的招待所，还有在哪家饭店吃饭，都提前给订好了, 就连菜单都是提前商量好的，就怕考试当天有什么突发情况。 把学生一一送进考场, 并一一与他们击掌, “好好考试, 拿到试卷先写名字看题目再答题，记得检查......” 年年都有考试, 年年的叮嘱都基本都差不多。看他们昂首阔步迈进考场, 那股子青春张扬，是多少人曾经的年少啊。 两天考完再回家。第二天早上，林小北习惯性早起，却被刚刚起来的余酒按回去, 看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样子，好笑道：“学生都高考结束了, 也不用回学校上课了, 继续睡着吧。” 林小北趴回去挠了挠头发, 才想起来昨天才和考完了的学生们回来。她带的第一届高中学生, 就这么毕业了, 好似什么都很仓促。但是她还是要回学校上班的，因为学生的毕业证书还没有给学生，他们几个毕业班的班主任还得回去把学生毕业证上的信息给补上，然后等半个月后成绩出来后，学生回学校时再一起发毕业证。 爬了起来，她逆着光看站在床前的余酒。 到年底，余酒就要年满三十了。都说三十而立，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啊，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顶天立地给她撑起一个家了。 “怎么了？帆帆要早起跟我去上班，你也要跟我去吗？”余酒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去旁边的衣柜里给她翻出来一条裙子递过来，“要起来那就起了吧，换好衣服下楼洗漱，我去给你们煮绿豆粥。” 林小北把他递过来的衣服先放到一边去，直接整个人挂到他身上，“先抱一抱。” 余酒失笑，顺从地抱住她，“帆帆现在起来都不要认抱了，你越长大越粘人。”语气里的纵容一如既往，只是二十岁的余酒和即将三十岁的余酒，嗓音和脸部轮廓更有岁月的沉淀与痕迹，却依然是，她永远的避风港啊。 直到房门被一帆敲着：“爸爸，要起床上班啦！” 余酒低下头亲了亲怀里的媳妇儿，开口应道：“好，帆帆先下楼洗漱，爸爸待会就下去了。”听到外边的小家伙噔噔磴的下楼声，余酒抓起旁边的衣服要给她换上。林小北察觉到了之后赶紧抢过衣服，把他推开，“你下去煮早餐吧。” 余酒：“......好。”媳妇儿害羞了，他心里还有些遗憾。 等林小北洗漱好，早餐也刚刚好。换的衣服也不是余酒精心挑选的绣有大红花的长裙，而是一条天蓝色的到膝盖上的带领连衣裙。 “妈妈今天好漂亮！”一帆每天都很给他妈妈捧场，只要是穿裙子，不管是什么裙子，不管好不好看，都是好漂亮。如果哪天他妈妈穿的是裤子，就会夸好美丽。所以说，小朋友到了年纪还是应该去学校学习新知识的，起码该夸人的时候也不含糊。 余酒也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自己没好意思当着高婶和儿子的面夸得厉害，只说：“我媳妇儿当然漂亮。”脸上的得意完全没掩饰。 “两个马屁精，赶紧吃饭，明天周末，咱们家去南市看你干妈家的弟弟妹妹。”乔菁菁这几年没怀，一怀就是两个，直接就儿女双全了，可真是把她给羡慕坏了。前段时间生了，她想去看来着，但是正值学生最后冲刺阶段，不仅学生紧张她也紧张兮兮的，于是家里就派了余酒带着一帆去南市看。现在终于高考结束了，她也暂时松了一口气，只想着今天忙完毕业证的事情，明天就赶紧先去看看她的干儿子干女儿。 一帆一边吃一边念叨他给弟弟妹妹们准备的礼物，甚至都想好了，这次去一定要把弟弟妹妹都给抱回来。 毕业证也不难办，极少有人不能顺利毕业，整个年级除了有十三个中途退学的，还有两个因为考试作弊的学生，其他人都能顺利拿到毕业证书。 “林老师，听说咱们高中部要新招老师进来，是不是真的？”卢小露八卦问道。 其他老师也都抬头看过来，显然就是相信林小北那儿肯定是知道答案的。林小北也没有隐瞒，反正大家早晚都是会知道的，“是啊，咱们现在的高一年级就有五个班了，下一届新高一可能会有更多的学生。不招新老师进来大家也没办法□□上课。” 其实老师们就是害怕自己要像现在的高一年级的老师们那样，一天上五节课，真的想想都挺难的，因为除了上课还有做班主任，琐琐碎碎的事情都需要去处理，时间就不剩多少了，这样子是真的很累身体也很累心的。 “希望今年的新生能多一些，争取把咱们这栋教学楼给填满吧。”徐家和笑道。 高中的教学楼也就三层高，一层四间教室，总共也才十二间教室而已。从现在的高一年级这一届开始，已经是高中三年学制了，也就是说以后会有高一、高二、高三年级，他们的教室被填满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就算报名的学生不增多，教室也可能是不够用的。就期待这届毕业生考得好一点，他们也能申请给高中部扩建教学楼。 “大家对我们的学生多点信心，今年不管怎么样都会比去年好的，会有更多学生来报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林小北非常自信。再差还能整个年级就只考上一个？不存在的，除非这个时空出现bug了。 “林老师这么有信心我就放心了。”大家都笑开。其实多少都有点底的，只不过没到实际成绩出来那一刻，大家就都是怕万一，悬着一颗心总是不敢把话说满。 暂且先把对今年高考成绩的期待与担忧先放一边，第二天早上他们一家三口就带着礼物去南市看乔菁菁和小宝宝们。 因为是双胎，两个孩子生出来的时候都很瘦弱，现在养了两个多月才好了很多，已经和人家两个多月的正常孩子一样差不多的体重了。先出生的是哥哥，后边的妹妹晚了半个小时。 夫妻两个带孩子，带一个有时候都累，何况他们家是两个。现在家里情况也好多了，江然就给家里请了两个阿姨过来帮忙，一个帮忙带孩子，一个帮忙做饭打扫卫生。所以看他们两个倒没有因为家里多了两个孩子就累得没精神。 “取了名字了，哥哥叫江桥，妹妹叫乔江。”乔菁菁把两个孩子的大名公布出来，此时一人抱一个宝宝的林小北、余酒愣住：是不是过于随意了点？ 虽然是过于随意了点，但是不得不说，这个龙凤胎名字这样取，以后上学的时候可真是拉风啊，老师想记不住都不行了，顺便还把孩子爸爸妈妈的姓都给记住了。 林小北抱着妹妹乔江，看她握着小拳头呼呼睡着，怎么看怎么可爱。问一帆喜欢弟弟还是喜欢妹妹，而坐在爸爸妈妈中间的一帆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无法回答，一手拉着妹妹的小手，一手抓着弟弟的小脚，认真说道：“弟弟妹妹都好的，都要抱回家。” 江然和乔菁菁可太知道一帆这个‘坏习惯’了，碰到谁家的小宝宝都说想抱回家去。都逗他说：“你是哥哥，你留在干爸干妈家照顾弟弟妹妹吧。” 一帆想了想，最后下定决心道：“那就不要弟弟妹妹了，爸爸说等我八岁了就给我养只小狗狗。”虽然弟弟妹妹很可爱，但是还是爸爸妈妈更重要。 小朋友童言无忌的时候，怪可爱的。 乔菁菁拉着林小北去房里，后边的江然和余酒看到了直接把想跟着一起去的一帆给拦住，“你妈妈和干妈说悄悄话，你跟上去做什么？” 一帆指了指也跟着被抱进去的妹妹，“说悄悄话为什么不把妹妹留下来？”但是话音刚落，他爸和他干爸都没回答这个问题，刚好江桥醒了过来，就让他过来逗弟弟玩。 “怎么了？”看乔菁菁这个神神秘秘的样子，林小北一时想不到她这又是什么大秘密要和她说。 乔菁菁扭捏了半天，“生完孩子了是不是在那个方面就不太有感觉了啊？” “哪方面？”林小北脱口而出，但是一抬头看到乔菁菁的脸都红了一半，瞬间就懂了她问的什么意思。还有些无语，“我还以为你要和我说什么呢，你一个谈对象比我早，结婚比我早的人还不好意思问......不过，这个事情嘛，我也不是很有经验啊，我们都是生完孩子三个多月后那什么的。或许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你有没有问过医生？” “我这不是不好意思问医生，想着先问问你嘛。不过你说的也是，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估计还得问问医生。” “那是你的问题的还是他的问题？”林小北眼底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乔菁菁不接她这个话，接过她怀里抱着的女儿，嗔骂道：“我家姑娘还小呢，不想听这些。” “那还不是你这个当妈的先起的话头？！”林小北又继续凑过来捏捏小朋友的小肉手。“你要是喜欢，就买个相机放家里，多给孩子拍拍照片，以后还能给孩子做个相册记录。我以前就后悔没有早点买，少记录很多帆帆刚出生那会儿的样子。” “你提醒我了，明天就叫江然去买一台回来。孩子长得快，不拍个照片记一记，以后就要不记得他们小时候的样子了。” 余酒那边不能离开太长时间，所以他们也就在南市待了两天的时间。等要走的时候，一帆眼看着不能把弟弟妹妹单独抱走，就干脆曲线救国：“干爸干妈去我们家玩儿吧，我把我的玩具都给弟弟妹妹玩。” 不管怎么挣扎，最后都被他爸直接扛上公交车去。 七月底，成绩由教育局下发到各个高中学校里。 林小北一早上起来说着‘已尽人事，看天命了’，但是早餐都没吃几口，就急匆匆地往学校赶。 去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其他四位老师也都在了，徐家和手里拿着张报纸在看，瞧着挺淡定的，但是细看之下，报纸都是拿反的。杨志青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走，时不时地往门外看看。而卢小露和闫慧算是沉得住气的了，就是一直叹气。 等了许久，教育局的一位干事拿着密封的信纸过来，后边还跟着朱校长和万主任。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 装着成绩单的信封从朱校长那儿转到万主任那儿，又转到林小北手里，其他人都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没法子了，林小北直接撕开信封，拿出两张成绩表，是他们这一届毕业生所有人的高考分数了。没有按班级分，以分数高低排序罗列下来。 林小北最先看到序号第一的那个学生名字：关雯雯。然后看了后边的分数，心里大喜：这个分数考大学稳稳的够了！ 参照往年高考的分数线，还有列出来的全市排名情况，林小北看了一遍下来，心里大概能确定起码有五十个人能考上中专以上。这可是四分之一的比例了。 “诶呀，考得怎么样，林老师您说句话呀。”徐家和着急得眼睛都红了，又想快点知道结果，但是又不敢去看这个结果，只能怂着让别人先看了。 一帮人眼巴巴地看着林小北，期待着她的答案。林小北一时戏精附体，故意摆出一副伤心的表情，还轻轻地叹了声气。眼见着随着这声叹气，徐家和的眼泪就要掉出来了，其他人也难过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没憋住笑，“骗你们的，考得不错，志愿好好填，今年的录取率要突破百分二十了。” 大家被这个消息给刺激到了，纷纷问道：“真的吗？快点给成绩单我看看！” 林小北把成绩单递给他们，笑道：“你们咋回事啊，教了两年了，对自己的学生一点信心都没有。”五十步笑百步，她自己也差不多是这样忐忑的心情，不然也不至于今天早早地就要赶过来了。 朱校长看过了成绩单，都没忍住老泪纵横，和万主任两个人抱在一块儿，声音哽咽：“咱们八中高中部总算是争了一口气了，不容易啊。” 八中高中部建立至今，去年才终于有一个学生考上大专，而今年直接就几十倍地增长，说是八中高中部的命运转折点也不为过。 徐家和赶紧去找大红纸和毛笔出来，“闫老师毛笔字写得好，就帮忙抄一份成绩出来张贴吧。” “这个没有问题，我写大一点，咱们给贴到外边学校门口去。”这一届学生考得好，总算是给他们的教学带来了安慰和肯定，闫慧现在可高兴着呢，抄一份成绩单的事情，完全不在话下。 不仅如此，万主任还说道：“今年关雯雯同学不仅考了咱们八中全校第一，还是全市第三，这个一定要好好宣传，待会我去做个横幅，挂到学校门口去。” “是啊，咱们学校今年高考成绩不错，是要好好宣传宣传，这样才能争取到更多的优生进到咱们学校来嘛。朱校长，今年要是扩招的话，等明年，咱们高中部的教学楼可就不够用了，这个是不是要申请扩建了啊？还有咱们学校说的要招新老师进来，这个应该也能有的吧？”林小北就是要趁机把要求给提起来，好不容易逆风翻盘了，他们提的这几点要求都是情理之中的，不算什么过分要求。 “林老师放心，这个我保证跟教育局争取到位。”朱校长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边闫慧还没有把学生的成绩都给抄好，就已经有消息灵通的学生过来学校了解考试成绩了，最先过来的这个学生考试的成绩还算可以，就是不上不下的有些尴尬，抱大专可能去不了什么好专业，但是去中专倒是能选一个好一些的。不管怎么样，总之就算他能考上，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学生们陆续回来学校领取毕业证和高考成绩单，有知道自己成绩不错有希望继续上学的，很多没忍住当场就哭了出来。也有人差一些，带着遗憾沉默离场。 青山镇最近最大的谈资就是：八中高中部今年高考成绩喜人，总共有五十七人达到了中专录取线及以上，还有个叫关雯雯的学生考了全市第三名。八中高中部这一下子可就不得了了。 虽然安山县高中的上线人数比八中多多了，但是安山县高中的参加高考的总体人数也是八中的四倍多。最最重要的是，当年进八中的学生质量大部分都是大家默认的差生，没有希望能考上大学的。这不就更加证明了，八中的教学质量确实真的很可以啊。 最后谈论的高潮是在学生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八中今年竟然足足有三十一人考上本科大学，其中五人还考上了省城大学，考了全市第三的关雯雯更是被北京的一个知名大学录取。 今年都没有宣传，报考八中高中部的新生又比去年多了很多。如果不是因为师资和教室不足，只能招七个班，不然还能再招一两个班的学生。 朱校长今年去市里开会，因为初中部继续保持高质量的升学率依然被表扬，又因为高中部今年的成绩一鸣惊人更是被大夸特夸。回到了县里开会，教育局的钱局长又单独八中拎出来做典型表扬，还说要其他学校的老师多去八中学习交流。 总而言之，他们的这两年心血没有白费，他们在探索中尝试的一些教学方法和管理方法也都是可行的，在未来的工作中还能继续改进利用。 送走了这第一届学生，来不及伤感，就要开始带新一届学生的准备工作。时间一年年地过，学生也是一届又一届地离开又来。 趁着上一届学生的毕业工作都已经处理完，新学期也还没有开学，林小北突发奇想，说想回青竹小学看看。 余酒骑着自行车带他们母子两人，一帆侧坐在前边的横杠上，林小北就坐后边的后座。上坡的时候余酒非说可以踩上去，一帆和林小北就使劲地喊加油。最后卡在半坡中间，林小北最后还是得跳下车来给他们助推。 沿途的风景好像就没有变过，青山绿水，大路边上的龙眼树，有的结果太多，枝桠都被压了下来。 “怎么想起今天要回去大队看看了？” “回去找找初心，记得来时路，才能矢志不渝嘛。” 青竹小学当年还是一排过去的砖瓦房，现在已经变成了两排过去的平房了。里边还有了简单的基础体育设施，甚至还有一间教室是图书馆。 因为是假期，现在没有老师和学生在，学校里边空荡荡的。 如今已经是包产到户了，大队里也不再有当年暑假期间整个大队集体抢收的盛况，各家忙活各家的庄家，勤劳的人会有更多收获，懒惰的人也没了机会去占便宜。 “爸爸，妈妈，这是谁的学校啊？”一帆在学校里边的空地上跑了一圈，觉得和自己学校也差不多，就是这里的学校旁边有很多树，还有很多花花草草。 “这里啊，爸爸以前就是在这里读小学的，以前妈妈也在这里当过老师。这里叫青竹小学。”余酒耐心地给他解释。 林小北心里有种不可言说的执着，就是想着要回来这里看一看。这几天早上突然醒过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以前在二十世纪的那些经历才是一场梦，而在这里的一切才是真的。总觉得要回来看看，或许找不到什么内心的答案，但是总能让起了波澜的心再平静一些。 “是林老师吗？”后边有人问到。 林小北一转过身去，想起来这是梁盛，赶紧挥了挥手，“梁老师，是我。” 梁盛惊喜道：“是带孩子回来玩吧？怎么不说一声，我过来带你们参观。学校前两年翻修过，起了新的教学楼。那间图书馆还是因为林老师当时捐了一批书，才建起来的，这些年也收到了不少以前毕业学生捐赠的书籍，学生们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图书馆了。对了，听说今年八中高考取得了好成绩，林老师又做出了好榜样。” “高中的教育很重要，小学教育更是重中之重，还好还有梁老师你们这样好的老师坚守再这里。孩子这么大了，也没怎么带他回来看过，今天就是刚好有空，想回来看看。我们也准备走了，下次来一定找梁老师给好好讲讲咱们学校的变化。” “好！下次回来尽管来找我！” 正是身上无事一身轻的时候，如今八月初还有些人家的水稻还没有收割完。他们一家三口从大队沿着路往余家村的老家走，经过已经被收割了的光秃秃的水田，两边的山树叶青翠，村子尽头邻着的大河在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 想起曾经无数次往返这条乡间小路，林小北笑道：“刚下乡的时候觉得这里环境真好，青山绿水，像个世外桃源一样。第一年也吃了不少苦，那个时候怎么都没有在村子里遇到过你？不然就早点去找姚婶帮我介绍对象了。” “我遇到你很多次啊。” “真的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第一次下田就遇到了蚂蝗，一边哭一边跑回家，我叫四叔给你换了个工作。你去挑果子，一趟就挑那么一小篮，后边都是我帮你包圆了的。后来学校那边有岗位空出来，我让四叔把你选进去了......”所以，没有那么难的，所有你觉得艰难的那些日子，我都在的。 林小北一脸震惊，完全不敢相信当年还有这些隐情。随后又觉得余酒还真是能藏，她真的一直以为他们是从74年那个暑假才开始慢慢熟悉起来，然后后来因为姚婶介绍对象才在一起的。 但是突然知道了，再回想起来，觉得那时候的日子也没有原来觉得的那么难。 回去这一趟，林小北就释怀了，在二十一世纪经历过的那二十多年，是梦是真都不重要了。现在的一切都让她很满意。 后来，后来就是大家能猜到的那样了： 余酒把长久食品厂的食品卖到了全国各地，甚至还卖出国外。而林小北，真正做到了把一生的爱与热忱，一半给爱人与孩子，一半给了三尺讲台。 站在讲台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一年每一届学生会遇到的问题前前后后也就那么些，到了什么阶段需要教他们什么知识点，以及给他们传递什么样的价值观，这些经验在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中得到反复试验并把更好的提取出来给到下一届。 想起自己曾经反复记挂的那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她一个普通人，做到了前半句，后面半句偶尔做到偶尔有心无力。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一生都很圆满了。 才七点半，楼下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已经开始催了： “媳妇儿，起来吃早餐了。” “妈妈，起来吃早餐啦！” 她实在是觉得太吵了，也躺不下去了，换了套简单舒适的衣服，噔噔噔地就下楼，“知道了知道了，整条巷子都是你们的声音。” “妈妈今天真好看！” “媳妇儿今天真漂亮！” 林小北：“……马屁精。” 作者有话说： 再写下去就啰嗦啦，也该结局啦。还有段番外在路上……感谢在2022-07-02 01:03:28~2022-07-03 00:2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