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漂亮女配》 作者:舟舟沐 文案: 田馨梦见,自己生活在一本年代文里。 书中女主是她的妹妹田静,而她是蠢笨的对照组女配。 作为书里的反面对照倒霉蛋儿: 田静在省城上高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田馨去大西北插队,下地喂猪搞生产。 田静考上大学,嫁给供销社主任,田馨丢掉铁饭碗,众叛亲离、一生凄惨无比。 根据剧情,田馨返城后,嫁给定有婚约的苏蔚冬。 婚后的田馨在她妈的挑唆下,嫌弃苏蔚冬常年不回家,作天作地,把婚给离了。 离婚后的苏蔚冬发达起来,事业有成。 觉醒后的田馨差点笑醒,啊呸,对照个鬼,我命由我不由书! 远离吸血娘家,考大学搞事业不香吗? 年少时,苏蔚冬对一位姑娘念念不忘,后来,那位姑娘,成了他的妻子。 只是,对方似乎一心想跟他离婚? 苏蔚冬想,这婚,是离不成了,他要牢牢把她护在自己身边。 内容标签: 女配 穿书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田馨,苏蔚冬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对照组女配的逆袭 立意:重回七零岁月,发家致富奔小康 作品简评: 田馨是回城的知青,结婚后,意外发现自己生活在一本书里,是妹妹的对照组女配。预知未来的她,开始远离吸血娘家,考大学、做生意,把日子过的风生水起。面对着误会重重的丈夫,两个人解开心结,爱情事业一帆风顺。本文剧情流畅,笔触简洁细腻,女主田馨从一名普通的回城知青,在遍地商机的年代,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故事内容着眼于七十年代背景下生活日常,描绘了小人物拼搏与奋斗,一步步展现了主角的成长。 第一章 穿书对照组 许多年以后,面对执手一生的爱人,田馨会想起,她要离婚的那个秋天。 省城的房子低矮交错,偶尔有几只拙燕飞过,为这座灰蒙蒙的城带来几丝生机。 城市仿佛在休眠,沉默着、积聚着。 凛冽的严冬近在眼前,盎然的早春蠢蠢欲动,新的时代,亟待开启。 田馨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生活的世界是一本书,一切都按照书里的剧情发展。 田馨从大西北下乡返城后,嫁给了和她有婚约的苏蔚冬。 苏蔚冬的工作很忙,当初结婚,他匆忙回来几天,就又走了。 田馨她妈非常不满意这个女婿,邻居也说苏蔚冬常年不在家,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田馨觉得苏蔚冬挺好的,他身上有浓浓的书卷气。 但身边人一直撺掇,渐渐的,田馨也萌生了离婚的想法。 她妈沈红缨说,身边有好多青年才俊,离婚后给她介绍更好的。 田馨打了一封电报给苏蔚冬,说自己要和他离婚了! 在书里,田馨顺利离婚,青年才俊也没了下文。 而她那个前夫苏蔚冬,没多久回到省城后,有了体面稳定的工作,后来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发达起来。 厉害着呢! 左邻右舍没有不笑话田馨的。 在这本书,田馨是对照组女配,而女主,则是她的妹妹田静,田馨作为恶毒女配,就是为了给女主做反面对照组的。 苏蔚冬青年才俊,可田馨不甘贫苦弃夫离婚,不孝顺婆婆恶言相向,风评很差。 而田静,作者对田静的描写满是溢美之词,田静容貌秀丽,对性格乖张懒惰的姐姐非常包容,田静知书达理,优雅大方,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好工作,嫁人生子,日子美满幸福,田家的这两个女儿,多么鲜明的对比。 而前夫苏蔚冬离婚后,邂逅了省城千金吕爱可,他们是旧识,吕爱可安抚了苏蔚冬离异的苦闷,两个人是令人羡慕的商业搭档,坊间传闻,苏蔚冬爱慕吕爱可多年…… 田馨作为女主的衬托,剧情里的恶毒女配,颇有种谁沾谁倒霉,离开她就顺遂的错觉,前夫的幸福对照,更凸显了田馨当初离婚的愚蠢。 作为对照工具人的田馨,知青办安排的工作自己作没了,哪怕是工资都花在娘家,父母依旧指责她不孝顺,左邻右舍提起田馨都皱眉。 在书里的后半段,被对照打压了大半辈子,田馨发现,她妈可能不是亲妈,是后妈,当年她上山下乡,也有隐情。 再后来,田馨醒了。 被气醒的。 书里的这辈子,也太惨了。 梦醒后的田馨感觉出身体的异样,她神清气爽,脑子也更清明活络了。 那本书的情节,字词段落顺着脉络蔓延,预知了后世的很多事。 田馨缓缓睁眼,从炕上坐了起来。 不大的房间里围着一群人。 “馨馨你醒了?” “哎呦老天爷,我闺女要被欺负死了。” “姐你刚才突然晕过去,可吓死我们了。” “馨馨啊,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别离婚。” 最后说话的是她的婆婆,赵桂芬。 田馨恍然。 脑子里过了书里的大半剧情,仿佛是半生光景,看看时间,才过去半小时? 梦里的真伪有待验证,现在这个棘手的局面…… 她发电报把苏蔚冬喊回来要离婚。 她折腾的这个家鸡犬不宁。 她不能离婚!田馨打定主意。 按照书里的情节,娘家会吸血吸死她,作为对照组女配,在田静的衬托下,她会凄惨无比,她要保持现状,暂时不能离! 田馨她妈沈红缨凑过来:“馨馨,你傻了?赶紧告诉他们,你要离婚,妈带你回去!” 田馨吸了一口冷气,带她回去?图她每个月三十五斤粮食的供给和以后的工资吧! 田馨不傻,之前她是被沈红缨的花言巧语蒙蔽了。 脑子清明以后,很多事,都有了计较。 眼前这个妈,对她确实没想象的那么好。 同样的女儿,穿新衣服的总是田静,田馨穿的全是带补丁的灰扑扑的旧衣。 沈红缨对田静态度笑眯眯,对田馨动辄打骂。 怂恿她离婚、撺掇她把粮食往娘家带,把日子搅合的鸡飞狗跳的,都是眼前这个妈。 作为女主的对照组就够惨了,更惨的是,有这么一个偏心眼的妈。 在书里走了一遭,田馨感觉,整个人像是重新活了一遍。 沈红缨有点心慌,田馨这个女儿,向来是言听计从最好拿捏的,怎么再最后的当口,成哑巴了? 沈红缨推推田馨,厉声道:“你倒是说话!电报发了,女婿回来了,快说,你要离婚!” 沈红缨用了力气推她,还狠狠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 望着沈红缨,书里的情节一点点从脑子里过。 后来,街道办给田馨解决了工作,是在文化局上班,每个月工资40元,加班还有额外的补助,正式工,铁饭碗。 返城后乌泱泱的一大堆知青等待就业,能有这么一份工作,真的是很幸福。 书里缺了一页,田馨不知原由,到了下一页的剧情,就是田馨的工作黄了,人家文化局不要她。 这么好的工作没了可惜,沈红缨哭着提议,让田静代替田馨去上班,人家不要田馨,让亲人去总可以。 就这样,本属于田馨的工作,就落在了田静的头上。 编制工作都是终生制的合同,老一代不退休,没有指标安置年轻人。 田馨这种被人家点名不录取的,更没了端上铁饭碗的机会。 就这样,妹妹田静因为有了职工的身份,没两年就嫁给了供销社的年轻副主任,成了邻居口中的出息孩子,后来迎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而田馨,成了妹妹口中不屑的‘街溜子’,靠着打零工摆摊赚钱。 书里的田馨,对娘家死心塌地,辛苦赚的钱全都填补娘家。 可结果呢? 沈红缨不是她亲妈,对她只有虚情假意的利用。 不是亲妈这件事,像个疑团一样在田馨脑海中打转。 书里没有写明白,只有潦草的一点线索:她的身世坎坷,当年据说是田铁军两口子丢了孩子,机缘巧合,田馨被北淀村的养父母捡到了,一直在养父母家长大了十三岁。 田铁军和沈红缨找孩子,辗转到北淀村寻到了田馨。 后来田馨跟着亲生父母回城,过着令村里人艳羡的‘城里人’生活。 在沈红缨的撺掇下,田馨和农村的养父母断了往来。 没过两年,知青青年到农村去的号召到了家门口,家里必须得有一个人下乡支援,作为女主的田静自然不会去边疆受苦,下乡的人选,是田馨。 田铁军和沈红缨不是省城本地人,对于他们家多年前的往事,邻居也不知情,田馨只是女配,描述她的内容更多的是和田静的对照,身世方面只是一带而过,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田馨从书里的情节中脱离出来,她抬头,冷冷的扫了一眼:“这个婚,我不离了!” 话音刚落,屋内的人震惊一片。 这就……不离了? 刚才是谁死活要离婚来着? 第二章 不离了 田静瞪着眼睛,仿佛不相信一般:“姐,为什么不离婚?你得和我姐夫离婚呀!” 田馨嗤笑,她这个妹妹,心思一点也藏不住:“我为什么要离?我好好过日子,不离婚,难道不是好事?” 田静当然盼着田馨离婚,在那本书里,当苏蔚冬荣誉归来后,田静沈红缨娘俩还动过心思,想把田静嫁过来,只是人家苏家不乐意,没成。 田馨打定主意,这个婚,她不离了。 心里无数个念头和想法,暂时只能压制下来。 送走了她妈妹妹,还有过来劝和的邻居,家里一下子空了下来。 苏家的人口简单,苏蔚冬是大哥,下面有一弟一妹,妹妹苏蔚兰今年十六岁,弟弟苏蔚秋今年十二岁,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苏父早逝,只剩下个婆婆赵桂芬。 赵桂芬在供销社上班,在这个年代,算是个好工作,只是她家劳动力少,孩子还上着学,这日子就过得捉襟见肘。 现在住的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在附近邻居中,算是住房条件比较不错的,不过房间也不多。 最敞亮南向屋子是赵桂芬和苏蔚兰住着,朝北的房间给了苏蔚冬田馨小夫妻,小院就两间房子。在田馨嫁过来前,临时搭了一个小间,里面就四五平米,搭了个板子铺上铺盖,苏蔚秋就在后搭的小间住。 田馨把往事回想了一番,忍不住想骂自己几句,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关于苏蔚冬的工作,哪怕之前知之甚少,但他每个月都会给她寄钱回来,钱分两份寄回来,给她二十,给赵桂芬二十。 这二十块钱,是任凭田馨自己支用的,如果田馨有点心眼,就应该把钱存起来。 可她之前是怎么做的?把大部分钱都填补给了娘家。 今天沈红缨头疼得去医院开药,明天田静缺少衣少鞋怕同学笑话得买新的。田馨自己的衣服都浆洗的泛白了舍不得买,往娘家添补眼都不眨一下。 图什么?就图沈红缨的两句夸,沈红缨没少跟邻居朋友夸赞,说有福气,闺女孝顺,听多了这样的赞许,下次田馨往娘家跑的更勤了。 田馨是下乡知青回城,虽然工作还没安排上,但有城市户口就有粮食供给,这些粮食,她从牙缝里省下来,都搬到了娘家。 婆婆赵桂芬也不是没意见,旁敲侧击说过几次,都被田馨怼了回来,理由是我自己的粮食,用不着你们管,也别惦记着。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田馨,伏妈魔无疑了。 更何况,这个妈还可能不是亲妈。 亏,亏大了。 这次离婚,也是沈红缨一手撺掇的,苏蔚冬相貌堂堂,是附近有名的俊后生,前几年迷恋他的女同志不少,也有媒婆登门想给苏蔚冬说亲,不过都被赵桂芬挡回去了。 苏蔚冬早年和田馨定了娃娃亲,据说是两家长辈认识,等后来田馨从农村找回来,又下了乡,这个婚事一直往后拖。 开始田馨是不想盲婚哑嫁的,直到见到了苏蔚冬本人,色令智昏,忙不迭的点了头。 婚后,苏蔚冬因为工作需要,要离开家去很远的地方工作。 这半年来,苏蔚冬就回来过一次,只待了两天,田馨那点少女的绮梦,被这样两地分居的日子磨淡了。 沈红缨见状不停撺掇,说苏蔚冬长得俊有啥用?长得好看不当饭吃,苏家张口吃饭的人多,孩子年纪小,作为长嫂,且得熬呢。 后来沈红缨还说,苏蔚冬一直在外工作,小两口长期分居也不行。 逐渐,田馨被她妈说动了,在家里折腾了几次,把苏家闹腾的鸡飞狗跳,赵桂芬每天抹泪叹气,只能同意两个人离婚。 田馨挠头,之前这么折腾一次,苏家人怕是很讨厌她了。 日子还得过下去,天擦黑,一家人默默无言的吃了晚饭,静默无声,气氛压抑。 吃完饭回屋,苏蔚冬已经靠着椅子坐下,看见田馨进来,道:“我明天回去。” “知道了。” 苏蔚冬的性子冷,结婚半年,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极短,田馨也懒得废话。 田馨没有依靠,娘家不是靠山,是火坑,如果现在提离婚,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苏蔚冬的眼神清冷冷的,田馨问他:“我打电报说要离婚,你很高兴吗?” 苏蔚冬抿抿唇:“没有。” 口是心非。 苏蔚冬心里有个白月光,娶她就是完成任务,书里的吕爱可,就是他后来的红颜知己。 苏蔚冬道:“田馨,我不想离婚,以后好好过日子。” 自从知道自己生活在书里,田馨就没那么计较,苏蔚冬有白月光,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他也没错。 “苏蔚冬,你心里有白月光吗?” 听到白月光三个字,苏蔚冬皱眉:“白月光,什么乱七八糟的。” 人啊,还是得多读书,田馨感慨。 她耐心解释道:“白月光的意思,就是喜欢的人,你不用瞒着我,我都知道,你娶我就是为了婚约,咱们盲婚哑嫁的,也不符合这个解放思想的时代,我现在……实在也没地方能落脚,暂时不能跟你离,你给我的钱,以后我会想办法还给你,这几个月,谢谢你的照拂。” 喜欢的人…… 苏蔚冬沉默片刻,脸上有些羞赧:“你想多了,我没有喜欢别人。” 苏蔚冬的解释苍白无力,田馨看到他皱紧的眉角,抿平的嘴唇,全身紧绷着,这不是心虚还能是什么…… 苏蔚冬不太愿意娶自己,书中后面的剧情写过,苏蔚兰和同学说,她哥有个很要好的女同学,如果不是田馨这个婚约在,他哥就能娶自己喜欢的人了。 田馨看过一本书,是民国一位女作家写的,书里说什么白月光和朱砂痣,这个女同学就是苏蔚冬的白月光,刻在心底的那种,而自己,只是一个被迫娶回家的媳妇。 田馨并不难过,她很庆幸,了解到自己生活在书里,窥得秘密, 19岁,命运又给了她一次抉择的机会。 男人,婚姻,不是最重要的,她知道这个世界未来的变化,她的脉搏跳跃着,田馨想,顺应这个时代,她要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而不是被拘泥在这小小的院子里。 这一次,她会过好这一生,她不会在乎书里的设定,什么对照组女配。 后来,苏蔚冬浅浅的叹息声传来:“早点睡吧。” 田馨缩进了被角的一头,夫妻两个背对着背,中间留了不少空余,有冷风灌进来,苏蔚冬朝她这头挪了挪,黑暗中,苏蔚冬的声音低沉沙哑:“我不是要挑拨,不过你最好留点心眼,你妈对你,并不是全心全意的。” 看,连这个常年不回家的挂名丈夫,都看出了沈红缨的心思,只有田馨是个傻子。 田馨回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再贴补娘家了。” “我在乎的不是钱。” 不是钱还能是什么,田馨蠢,她自己知道,以后她不会再犯蠢了。 一夜好眠,田馨做了梦,是美梦,在梦里,她成为了一个有钱的企业家,拥有好多好多钱,还作为代表被邀请去北京进行演讲。 田馨在台上美滋滋的讲述自己发家的过程,头上的屋顶漏水,田馨挪了挪,朝着台下看,苏蔚冬笑眯眯的望着她,然后田馨就醒了。 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被子上,已经八点半了,田馨伸手,一条湿哒哒的毛巾贴在额头上,她有些疑惑,自己什么时候搭了条毛巾? 身体乏得很,脑子昏昏沉沉的,田馨强打精神,意识到自己睡过头,连忙起床收拾。 赵桂芬早就做好了饭菜,对于田馨睡懒觉,似乎早就习惯了,她露出一个笑容:“馨馨醒了?快来吃饭。” 苏蔚兰很讨厌这个嫂子,她跺跺脚:“妈,你就惯着我嫂子吧,谁家儿媳妇不是做饭干活忙里忙外的,咱们家倒好,娶回来一个祖宗!” 田馨面上一哂,既然想留在苏家,田馨是想好好表现的,昨晚打定主意,今天早点起来做早饭,谁成想,这副身体习惯了多睡,早上还是起晚了。 田馨叹口气,万事开头难,毕竟还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想要扭转苏家人对她的印象也不易,谁让自己之前错的离谱。 赵桂芬瞪了女儿一眼,道:“别胡说,没规矩。”说罢盯着田馨的肚子,面露期待。 田馨看明白了,苏蔚冬回家待了一晚,赵桂芬这是指望她怀孕生孩子呢。 田馨扒拉一口饭,心道,孩子是不可能的,之前两个人的夫妻生活,都是田馨主动的,以后田馨会躲的远远的,注定要离的婚姻,哪里还会有孩子。 今天桌上的饭菜是用了心思的,主食是杂面馒头,三个煮鸡蛋,赵桂芬剥了皮搁在了三个孩子碗里。现在条件比前些年好了,但苏家条件一般,鸡蛋也舍不得经常吃。 鸡蛋白圆润光滑,田馨瞥了瞥赵桂芬,她喝着棒子面粥,碗里并没有鸡蛋。 田馨掰了一半鸡蛋递给赵桂芬,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妈,你也吃。” 赵桂芬受宠若惊,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田馨又道:“煮鸡蛋以后煮四个,大家一起吃。” 赵桂芬眼前有些湿润,一大早她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儿媳妇不高兴,没成想,儿媳妇懂事了,还知道给她鸡蛋吃! 赵桂芬连忙点头:“哎哎,我也吃,馨馨很懂事。” 田馨问:“蔚冬呢?” 苏蔚兰嘲道:“真难为你记得问,我哥一大早就去赶火车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哥那么忙,也不用非得回来这一趟……” 苏蔚兰的话没说完,被赵桂芬一筷子打在手背上:“你哥嫂的事儿,你一个没结婚的丫头别跟着掺和。” 苏蔚兰委屈极了。 自从田馨嫁进来,他们家就没有安生日子。苏蔚兰放下筷子:“我不吃了,我回屋去。” 见状,田馨叹口气,苏蔚兰对她的敌意不是一日两日了,倒也不能怪她,毕竟田馨的‘黑历史’太多。 吃过饭,田馨抢着要洗碗,赵桂芬被儿媳妇的转变惊到了,愣在原地。昨天还嚷嚷着要离婚的人,今天咋抢着干活? 不过赵桂芬心里还是忐忑,生怕田馨有新的折腾法。 洗过碗,田馨打算出门,她计划去一趟知青办。 第三章 回娘家要钱 田馨已经回城大半年了,工作方面还没有安排下来,按照书里的剧情,田馨会有一份好工作,但却因为一些问题,让田静捡漏。 田馨想,事在人为,说不定可以扭转书里的发展轨迹,工作机会她能留住呢。 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本应该离婚的田馨,如今不也是没离吗? 知青办距离苏家不远,步行二十分钟的距离。 现在的代步工具主要是自行车,买一辆北京产的燕牌自行车至少要150元,不提钱,光是自行车的工业券就没途径拿得到。 知青办一排矮矮的平房,田馨的时候,发现知青办已经围了不少人,连大门都进不去。 今年从乡下回来的知青很多,国家有政策,要扶助城市安排知识青年就业,听说几个亿的经费已经拨下来了,这个消息不论真假,最起码,上面是没有放弃他们这些知青的,田馨想,工作早晚都能安排,只是会有优劣的差异。 田馨在人群里挤到前面一些,吵闹的声音令人头疼。 随后,听到有人喊她:“田馨,田馨,快过来!” 田馨抬头,前面的是郑小梅。郑小梅是和田馨同一批去大西北插队的,大家分在一起,关系很好,田馨是结婚后率先回城的,郑小梅比她要晚几个月办的病退。 田馨问:“小梅,怎么这么多人啊?” 郑小梅攥住田馨的手,把她往身边拉:“国家前几天刚下政策,说要安排知青就业,大家听到消息了,所以都来知青办打听。” 知青办这么多人,挤到前面也打听不到什么,田馨和郑小梅从人群里出来,郑小梅打量着她:“怎么样,婚后生活好吗?” 田馨道:“就还行吧,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郑小梅垮了垮脸,道:“别提了,我折腾的尿了血,才办了这个病退,刚回来一个多月,咱们一起下乡的朋友们都回来了,等有时间大伙聚聚。” 这时有人搭话:“什么聚聚,不喊上我?” 接话的是冯耀庆,他家条件好,当时是第一批回城的。 冯耀庆长得高,皮肤有些黑,他笑道:“田馨,小梅,你们也来知青办了?我刚才见到了吴科平和孙秀云,他俩先回去了。” 他们这批知青被分到一起的一共六个人,只剩下一个钟霖没来。 郑小梅道:“人家钟霖早就安排了工作,同人不同命,人家有个好老子。” 冯耀庆来得早,消息比她俩灵通,国家确实下了政策,要安排知青就业,但回城知青实在太多了,只能逐批安排,知青办保证,说一定会想办法安排大家就业的,现在鼓励自己解决就业问题,知青自主创业,做点小买卖也行。 郑小梅道:“做小买卖,万一哪天风向变了就成了投机倒把,再说,小买卖不体面,谁不想端上国家的铁饭碗呀。” 冯耀庆也这么想,他爸在粮食局,如果他能被安排到粮食局上班是再好不过的,家里已经在想办法运作了,靠着知青办,工作得等到猴年马月?不过冯耀庆一向沉稳,哪怕是面对着昔日的战友,他也没透露,附和道:“国家肯定会管咱们的,先安心等吧。” 来了一趟知青办,田馨有了新的想法。 恢复高考,改革开放了,田馨知道,以后的政策会越来越宽松,铁饭碗固然好,如果端不成,现在这个阶段,做点小生意不失为一个选择。 现在大家都是处于观望的阶段,小生意竞争并不大,田馨的打算是以后高考上大学,但在上大学之前,她也得自己攒钱,不然以后的学费生活费都没着落。 她是一个没有依靠的人,娘家靠不上只会剥削她,那个所谓的对照组更是衬托的她无比凄惨,至于婆家,早晚也得离开。 去年是回复高考的第一年,不过高考恢复是分地区的,去年他们省并没有恢复,算起来今年才是高考第一年。今年的高考七月已经结束,田馨最快只能参加明年的高考。 现在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阶段,田馨的文化底子并不牢固,下乡这几年,肚子里的墨水也忘了大半,如果想考上大学,她还得找个高考班上学才行。 无论田馨怎么选,赚钱都是当务之急。 田馨打算回家好好想想,再到街上转一转,看看什么生意成本低,容易赚到钱。 田馨叹口气,她手里的本钱不多,苏蔚冬每个月寄的钱大多贴补娘家,她手里只有三十块钱。 钱,钱是好东西,没有钱寸步难行。 算起来,这个月的供应下周一就能下来了,等领了粮食和票据,日子能相对宽绰一些。 田馨打定主意,离婚之前,她的粮食都交给赵桂芬支配,以后她不会再填补沈红缨了。 无论沈红缨是不是她的亲妈,田馨都不会再无休止贴补娘家,真正的亲娘,爱孩子的亲娘,也不会忍心一直搜刮女儿吧。 沈红缨以前说,田馨给的钱,她都替她存起来,等以后田馨需要钱管她要,她是怕田馨耳根子软,苏蔚冬给的钱都花在婆家人身上。 田馨明天打算回一趟娘家,管沈红缨要这笔所谓存起来的钱。 田馨心里有准备,这笔钱,八成是要不回来了。要钱就是一个幌子,她要探探沈红缨对她的态度。 田馨回到田家的日子短,前后加起来也就几年,沈红缨开始对她还不错,她也是真的喜欢这个妈。后来哪怕是下了乡,田馨心里也是惦记着家里人。 田家的日子其实还不错,田铁军单位分了楼,一室一厅,面积虽然不大,但七十年代能住上楼房,也是让人羡慕的。 楼房的位置在城里的东边,附近都是各个单位盖起来的家属楼。 田铁军是职工,工龄不短,是厂里的骨干员工,工资每个月至少四十多块钱,手下带了四五个徒弟,每月还有五块钱的额外补贴。 沈红缨在厂区的食堂上班,工资不高,每个月三十几,虽然钱不多,但是工作清闲,每天早早就能下班。 关于父母具体的工资,田馨一直是不清楚的,沈红缨向来含含糊糊,从没说过具体的数儿,如果田馨问,她就拿话来搪塞她。 “你爸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工人,每个月的钱生活费都不够,我赚的也不多,哎,咱家日子,苦呀。” 田馨也是傻,田静穿的裙子都是广州货,至少五块钱,头绳也精致极了,田家的日子怎么可能过的紧巴呢? 这样一个双职工,家里虽然养着一个孩子,养家也是绰绰有余的,断然到不了日子熬不下去的田地。 想到这,田馨心里憋闷,一步步,沈红缨哭着穷把她手里的钱计算个光。 田馨赶着沈红缨下班的时间到了家属楼,沈红缨手里挎着篮子,见到田馨一愣,把篮子往后面挡了挡,面色不自然:“馨馨,你怎么就回家了?” 田馨面不改色,盯着沈红缨,道:“想你们了,就回来了。” “晚上在这吃吧,你妹妹也想你。”沈红缨顺口谦让着,田馨一直懂事,怕增加娘家负担,很少在家里吃饭。 “好啊,那我晚上吃完再走。” 沈红缨沉下脸,多张嘴就多费粮食,田馨也太不自觉了。 沈红缨又道:“昨天人多,妈没时间和你说私房话,怎么说好的离婚,你又不离了?” 田馨没回答,她注意到,沈红缨挎着的篮子里有菜有肉,篮子的一角倾斜着,血红的猪肉耷拉在篮子外。 田馨道:“苏家人对我挺好的,蔚冬每个月都寄钱,折腾着离婚,也不一定日子好过。” 沈红缨劝道:“女婿干啥工作咱们都不知道,万一不是正经工作,还连累家里,你短婚没孩子,等离了婚,妈给你介绍有铁饭碗的年轻后生。” 她这个妈,画饼技术一流,动不动就是以后如何,年轻后生田馨没兴趣,她现在有兴趣的,是篮子里的那块猪肉。 田馨凑上前,一把提住了挂猪肉的细绳,笑道:“妈,今天改善生活啊?买肉了。” 沈红缨咬咬唇,这孩子眼睛也太尖了,猪肉在篮子里藏着,怎么被她给发现了…… 沈红缨今天发了工资,心情好得很,花肉票砍了半斤肉打算包饺子吃。 他们一家三口,吃这点子猪肉还嫌不够呢,这又来了一个田馨…… 沈红缨心里滴血,面上却只能笑着说:“是呀,本来还打算喊你过来吃,这不是正巧吗?晚上咱们包饺子吃。” 不就是半斤肉吗?光是这半年,田馨也贴补家里不少钱了,以后只要她继续在田馨那卖惨,别说是半斤肉,就是十斤肉钱都能回来。 从乡下把这个闺女认回来是沈红缨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想到此,沈红缨的难受劲减了大半,她撸撸袖子:“咱们晚上包猪肉白菜馅的白面饺子吃。” 白面每个月的供应有限,富强粉的供应量很少。也别嫌少,如果赶上缺货,有时候两个月也领不到富强粉的份额,只能换成粗粮。 这顿饺子说起来是白面的,但谁家也舍不得全用白面做,里面掺了不少玉米面。 田馨擀皮,沈红缨把肥肉的部分耗了油,油梭子扔到了盆里留着拌馅,肉的香气混着葱香窜进田馨的鼻子,很香。 包着饺子,沈红缨又开始问田馨婆家的事,在沈红缨的口中,苏家没有一个好人,沈红缨道:“馨馨,你的工作知青办什么时候给安排?” 田馨心里一动,果然,她妈还惦记着工作。 第四章 生意经 田馨轻描淡写:“我刚去了知青办,好多知青都去问工作,一时半会安排不下来。” “早晚的事儿,你光荣下乡了好几年,好不容易回城,国家肯定得安排个铁饭碗。” 饺子包好了放在一边,天微微黑时,田家人都回了家。 田静进门看到饺子,惊喜的抱住了沈红缨:“妈,晚上吃饺子呀,真好……”话还没说完,田静就看到了门旮旯的田馨,她硬着头皮,盯着饺子甜甜地喊了一声姐。 田馨扫了田静一眼,心下酸涩,田静穿的是的确良绣花衬衣,是最近最流行的款式,上次郑小梅就穿了一件,但材质可没田静穿的这件好,下身是一条黑底白花的长裙,脚上踩着一双小白鞋,现在入秋天气冷,田静外面搭了一件双排扣的灯芯绒外衣。 田馨低头看看自己,和田静相比寒酸的很,难怪自己是田静的对照组,光是从条件上,就被妹妹比了下去。 家属楼的户型是依照苏联的图纸建的,只有一个很小的厅,厅里竖了一张单人床,卧室是夫妻俩睡,田静睡在小厅,拉了个帘子。 田馨在厅里,厨房的对话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田静:“妈,吃饺子你怎么把她喊过来了?” 沈红缨:“我没叫,你姐自己来的,说留下吃饭,我有啥办法。” 田静:“饺子本来就不多,还得让她张口吃几个,我姐都结婚了,怎么非得往咱们家凑。” 沈红缨像是打了田静一下:“小点声,别让你姐听见。” 田馨忍不住想笑。 在田家,她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在北淀村待了十几年,无论沈红缨是不是她亲妈,她都不会受欢迎。 饺子端上桌,田铁军坐在主位,不大的桌子挤了四个人。 田铁军不冷不淡的问了句:“馨馨回家了?” 田馨嗯了声,她这个爸重男轻女,对没生儿子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这两个女儿,田铁军最疼爱田静,对田馨向来不算热络。 田铁军夹了几个饺子给田静,爱重地说道:“多吃饭长个儿,以后考上个好学校。” 饭吃到一半,顺着话题,田馨问道:“妈,我打算做个小买卖,之前你给我攒的钱,有时候给我吧。” 沈红缨愣了愣,筷子差点掉了:“什么攒的钱?” 装糊涂? 田馨又道:“之前蔚冬给我寄的钱,大半我不是都给你了吗?你说替我攒着,以后我缺钱给我,我现在缺钱呢。” 沈红缨当时就是随口一说,说给田馨攒着面子好看,田馨一向重视娘家,不停往里填补,沈红缨没料到她会要钱。 沈红缨忙道:“馨馨,是不是你婆家人管你要钱了?” 田馨有点不耐烦:“和他们无关,是我想要的,知青办的工作也没个影,我想自己做个小买卖赚点钱,妈,你就把之前帮我攒的钱给我吧。” “做生意可容易赔钱……”沈红缨努力挽回。 “不管我做不做生意,都想要回这笔钱呢,当时的彩礼留给家里我是同意的,但这个钱是蔚冬的工资,丈母娘扣留女婿的钱,说出去也不好听。” 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田铁军忍不住问:“什么钱?” 碗里的饺子都不香了,沈红缨说:“就是之前馨馨给家里五块十块的钱,哪还有钱呀?咱们家人多,田静还得上学,我都贴补家用了,手里没钱……” 田馨低着头,嘴角泛起冷笑,沈红缨推的一干二净,不住地哭着穷:“馨馨,家里这两个孩子,你是最懂事的,咱们家条件不好,这钱,我实在拿不出来。” 换成以前,沈红缨夸几句,田馨美的什么都顾不上了,这笔钱自然就不再提,作为田家最孝顺的女儿,只要娘家日子过的好,她自己不重要。 现在的田馨不是以前的田馨,这样的伎俩她无动于衷。 田馨夹了一个饺子,道:“妈,我日子也挺难的,婆家吃穿还不如咱们呢,我的钱你就给我吧。” 田铁军的脸色铁青,闺女上门到家里要账,让他这个当家人面上无光,他也觉得田馨不懂事:“都是一家人,你这么逼你妈是要造反吗?” “一家人才要互相心疼,爸妈,你们就心疼心疼你们这个命苦的姑娘吧,这个钱,什么时候能给?” 田馨大略算了算,光是钞票,她零零散散给了一百多,当时下乡,田馨每个月有四十斤的粮食供应,她自己省吃俭用,剩下的粮票都寄给了田家。 田馨没提粮票,就在饭桌上把钱算了一遍:“妈,我给你得有一百多。” 田静声音柔柔弱弱的,她叹口气,表情十分震惊:“姐,你怎么可以这么逼咱们爸妈呀,爸妈养咱们一世不容易,当闺女的得孝顺父母,就是一点钱,跟自己爸妈提钱多俗呀,姐,你太不懂事了。” 田馨觉得好笑,她这个妹妹,最会装好人了,邻居没有不夸她的,在田静的衬托下,自己就是那个爱惹事、脾气差的大女儿。 不愧是书里对照组的女主,田静这番话又突出了她自己的懂事明理。 田家人的态度田馨看在眼里,今天来要钱的目的达到了,对于田家人怎么说,她无所谓。 吃了饺子,田馨觉得唇齿留香,这顿饺子,权当是利息了。 刚才田静一直盯着田馨,仿佛生怕她多吃,田馨也不畏她,在田静的眼光下,淡然的吃了半碗。 从田家出来,田馨遇到了隔壁的吴婶。 吴婶热情打招呼:“田馨,回娘家呀?” 田馨顺着话题说道:“嗯,回家看看,之前我妈帮我攒了一百多块钱,我有用处回家取钱。” 吴婶外号大喇叭,是家属楼最爱打探事儿的,听罢问道:“拿钱?那你妈给你了吗?” “我妈说家里钱紧呢,我只能过几天再来了。” 吴婶脸上摊着笑容:“哎呦,你们家日子不赖,还能没这俩钱?你都结婚了,当妈的可没有伸手到婆家那管钱的,你也太实诚了。” 田馨也没搭话,嗯了声,下楼间,她听见吴婶跟其他邻居唠:“老田媳妇真有意思,扣着出了门子的闺女钱不给,到底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感情不行。” 这笔钱,一时半会儿要不回来,田馨心里有数,她这么做,主要是想通过要钱这件事,拉开和娘家的距离。 以前,沈红缨时常往苏家跑,在田馨耳旁说苏家的错处,从田馨手里讨要好处,挑唆离婚,田馨想远离娘家人,疏远的太快显得突兀,她向沈红缨要这笔钱,沈红缨不想给,这段时间自然不会来找她。 更何况,作为书里的对照组女配,离女主田静远一些,说不定也就不会那么倒霉。 田馨又往知青办跑了两次,每次得到的结果都一样,现在返城的知青众多,工作安排要等上面的调度,早晚会解决工作问题。 田馨没办法,按照书里的轨迹,这份工作恐怕要一年以后才能安排。 一年后,田静考试失利,失去上大学的机会,沈红缨才会格外惦记着田馨的工作。 想要扭转书里的设定,恐怕要好好思量思量。 做生意需要钱,上大学更需要钱,田馨打听了,去高三只插班一年,学费就需要五十块钱!衣食住行样样需要花钱,复习文化知识需要拼尽全力,在上学前,田馨需要把一年需要的钱都赚出来。 田馨和田静不同,田静有田铁军和沈红缨疼爱,吃穿不愁,钱上面也不缺,日子过的像大小姐。 田馨只能靠自己。 关于做生意,田馨认真琢磨了,她擅长做酸汤水饺,尤其调的一手好酸汤,羊肉、猪肉馅的水饺满口生津,加上鲜美酸香的汤底,尝过没有不说好吃的。 不过水饺这生意现在做不成,现在还是供应紧缺的年代,光是猪肉的材料,田馨就没办法能搞得到,猪肉按月供应,每个人每月才一点点,做水饺生意,这得多少人的供应才够呀! 但凡原材料稀缺点的生意,田馨都熄了念头,就连走街串巷卖个糖葫芦都是做梦,白砂糖八毛钱一斤,还得有票。 难,在七十年代末期,没有路子想做生意,实在是难。 最后,田馨把目光转到了大碗茶上。 田馨观察过,他们这个省会算是旅游城市,时常有外地游客过来旅游,在省城的商业中心,也没有专门买水买饮料的店铺,游客们想喝水都得自己带着水杯。 现在天气渐渐冷了,瓶子里的水混着秋风,喝上一口透心凉,如果田馨摆上一个大碗茶路边摊,热腾腾的大碗茶水卖三分钱一碗,想必能有市场。 上一世田馨去过一趟首都,首都人爱喝大碗茶,前门箭楼那有一处青年茶社,专卖大碗茶的,飘着茉莉香味的茶水,价格不贵,路过口渴的人都会来上一碗。 大碗茶没什么成本,一桶茉莉花茶叶就能泡出来好多好多碗茶,和田馨一起下乡的郑小梅她爸在供销社上班,田馨琢磨,她没有票,多花点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茶叶 第五章 探亲养父母 下午,田馨去找郑小梅问了,郑小梅一口应承下来:“不就是茶叶吗?这个容易,现在除了逢年过节送礼,普通人家也不讲究喝茶叶,最抢手的是普洱茶,普通的茉莉花茶叶,没有工业券也行,有我爸呢。” 田馨大喜,来之前她设想过,现在供应比前些年松快了不少,托关系茶叶不难买,可也没想到这么容易,茶叶是工业生产品,需要工业票才能买得到,田馨手里就一点工业票,买不了多少茶叶。 郑小梅又说:“茉莉花茶叶不需要工业票,就是价格贵点,得双倍价格。” 田馨忙不迭点头:“这个没问题,能买到就行。” 茶叶田馨也没敢多买,大碗茶生意虽然花不了多少成本,但她到底是第一次干,心里还是发憷的,万事开头难,她先试试,如果生意好,茶叶再多买也来得及,如果大碗茶生意无人问津,这点茶叶就留着自己喝。 郑小梅问:“田馨,商店里新来了一批羊剪绒帽子,最贵的26块钱,丁级的帽子才18块钱,你不给你们家老苏买一个?听说都抢疯了,供应不多,有票都得排队。” 羊剪绒帽子?田馨在街上看别人戴过,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帽子,内里是羊皮材质,冬天戴起来保暖时尚,男同志都梦想着买一顶。 可是价格太贵,最便宜的十九块钱,要知道普通职工一个月的收入也就是三四十块钱。 田馨摇摇头:“算了,太贵了我不买。” 郑小梅又道:“之前你让我提醒你的,怎么改主意了?当时你说给你娘家爸买一顶。” 田馨心想,那是她之前猪油蒙了心,就她那个亲爸,一根帽子毛都不给他。 苏蔚冬作为一个丈夫,基本还是合格的,虽然人不在身边,但是每个月都给她钱,也没过问过她的花向,田馨之前那么作,苏蔚冬也都由着她。 过段时间两个人好聚好散打上离婚证,就再没有联系了,田馨再给苏蔚冬买一顶羊剪绒帽子,就当是离婚礼物=,但现在田馨没什么钱,帽子只能以后再买。 田馨现在花的都是苏蔚冬的钱,等以后她有了钱,会把这笔钱算好还给苏蔚冬。 田馨回到苏家,赵桂芬还没下班,两个上学的孩子也都没放学,家里没人。 田馨去了厨房,每月供应分粗粮和细粮,细粮大米白面经常紧缺,家里米缸的大米还有薄薄的一层,赵桂芬平时也舍不得吃。粗粮就是红薯玉米之类的,供应不缺,就是味道一般。 田馨翻开自己的粮本,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精打细算,细水长流,艰苦朴素,勤俭持家”的字样,摸着粮本,田馨心里踏实了许多,有粮食就饿不着。 田馨估摸了一下,苏家粮食供应够,首先赵桂芬有工作,她作为职工每个月的供应是32斤,两个弟弟妹妹作为城镇居民,每个月的供应是30斤,田馨因为是下乡青年,户口迁回来后粮食每个月有点定额补助,每月供应是三十五斤。其中每个月的定量,都是百分之七十细粮,百分之三十粗粮,每人每个月是三两油。 粮食好赖够吃,苏家缺的是钱,一家人日常开销、再加上两个孩子上学的学费,靠着赵桂芬的工资,日子过的捉襟见肘,好在有苏蔚冬的贴补,日子还能勉强过下去。 大碗茶的生意就是田馨的一个念头,能不能做得成还两说,最近这段日子最重要的,还是知青办的工作。 有了工作,田馨每个月就有稳定的收入,就算是考上大学,听说现在还可以带着工资去上学,国家对于知识分子格外优待。 毕竟田馨这个工作,除了她自己,还有其他人惦记着,如果工作真过个半年一年再安排,沈红缨田静那边搅局,田馨还真不一定保得住,毕竟人家是书里女主,有光环照耀的。 自从田馨回娘家要过一次钱,沈红缨有段日子没露过面,田馨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周五天气晴朗,微风拂面,田馨心情也不错,街上有卖糖葫芦的,田馨还顺手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买了两串,就在这个当口,沈红缨找上了田馨。 沈红缨望着田馨手里红彤彤的糖葫芦,心里很是吃味,心里这么想,说出的话就带着酸:“苏家那俩都是白眼狼,这糖葫芦,还不如给你亲生的妹妹吃。” 田馨攥着糖葫芦的手紧了紧,她跟苏家人关系紧张,全是拜这个妈所赐。 田馨问道:“妈,你这次来,是给我带钱了吗?” 两个人站在胡同口,邻居隔三差五路过,谁都瞅上两眼,知道苏家内情的婶子,总会撇几眼,当妈的撺掇女儿不好好过日子离婚,这家还是头一份。 沈红缨面子厚,向来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能得实惠才是最重要的,她垂着头,苦着一张脸,说道:“妈哪里有钱呐,因为这钱,和你爸爸吵了一架,妈也不容易,家里日子紧,你给的钱都花了……” “那怎么办呢?我也需要钱,要不然少给点?” 沈红缨见田馨死死追着这些钱不放,只好同意先还一点,放长线钓大鱼,如果此刻彻底把女儿惹怒了,以后也讨不到其他好处。 “妈手里钱也不多,先给你拿三十吧。” 沈红缨还钱还算痛快,虽然只有三十块,田馨也满意了。 见田馨面色松动,沈红缨试探道:“馨馨啊,知青办啥时候给你安排工作啊?你回城这么久,工作还没落实?” 田馨:“国家说是要优待返乡知青,工作早晚会安排的,不着急。” 不着急,沈红缨咋能不着急?田静马上就要高考了,沈红缨做了两手准备,田静这孩子学习成绩不好,考大学难,如果没大学上,捞到一个铁饭碗也行。 这件事之前沈红缨问过田馨的意思,田馨对娘家向来任劳任怨,听到妹妹考不上大学比自己的事还着急,说等知青办安排工作,她先让给田静,自己再等安排。 沈红缨道:“静静不像你这么争气,考大学费劲,她要是没一份正式工作,连婚都结不成,你孝顺,还嫁了人,你是大姐,吃点亏也行。” 沈红缨动之以情,换成以往,田馨早就被冲昏头忙不迭答应了。 此时的田馨神色清明,过往是自己糊涂,太在意所谓的亲情,田馨也没说行或者不行,含糊道:“以后再说。” 这话听在沈红缨耳中,便是应下了,她大喜过望,往田馨手里塞了一把糖:“同事结婚我拿了一把喜糖,给你吃,你妹妹我都没舍得给。” 田馨刚好有话要问,道:“妈,林家人和咱们有来往吗?” 沈红缨冷哼一声:“那家泥腿子,早就断了往来,妈以前怎么说来着,那家不是什么善茬,仗着养了你几年,就想管咱们要好处。” 沈红缨的这番话,田馨不信。 很多年前,田馨小时候走丢了,是林家人在大冷天把田馨带回家,收养了她,四岁到十三岁的这九年,田馨都是在北淀村生活的。 养父母对田馨很好,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养母溺爱田馨,虽然条件不好,但过年包白面饺子,每次田馨分到都是最多的。 田馨被沈红缨挑唆,和林家人断了来往,现在想来,田馨对不起养父母一家对她关切的心。 在书里,自己落魄的时候,是林家人收了一把手,帮她渡过难关。 既然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这些遗憾,田馨都想一一弥补。 北淀村距离省城有段距离,需要坐火车才能到,买火车票需要开具介绍信,田馨在理由那一栏,认真的写下了‘探亲’两个字。 顺利买了票,田馨把要去北淀村的事告诉了赵桂芬,婆婆赵桂芬是个实诚人,她道:“人家养育了你九年,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的,钱要是不够妈这还有,买点特点带过去。” 田馨拦住了赵桂芬:“妈,蔚冬每个月都给我寄钱,我有钱。” 苏蔚兰的态度也不像以往那么针对了,她垮着脸道:“嫂子,路上注意安全,你丢三落四的,别把自己丢了。” 田馨笑了,她知道苏蔚兰是好意,只是不太习惯和自己和好罢了,午后吃了田馨的糖葫芦,苏蔚兰还感慨:“我哥结婚以后,这还是嫂子第一次给我们买东西吃。” 苏家人都不难相处,之前也是田馨太能折腾了,导致苏家人对自己有成见,时间还长,田馨相信,苏家人会看到自己的转变。 田馨离开之前,拿着手里仅有的各种票去供销社买带回去的礼物。 半斤白糖、一盒麦乳精、不需要票的高价猪肉也买了二斤,另外还有一些散装的硬糖,糕点买了鸡蛋糕、芝麻酥,临走前,田馨看见柜台有卖大白兔奶糖的,一块五一斤,平常人家也就是买点硬糖吃,奶糖贵,舍得买的少,田馨咬咬牙,还是买了一斤。 林林总总凑在一起,装满了两个包裹,田馨手里还攒了一点布票,苏蔚冬手里的布票偶尔会给田馨寄回来,小姑娘都爱美,田馨把布票都自己攒着,没给沈红缨。 田馨凭借自己的记忆,勾勒出了养父母的身量,每人买了一件罩衫。 从供销社出来,田馨看了看时间,去火车站时间刚好。 直到坐上绿皮火车,田馨才有种踏实的感觉,北淀村,那个她生活了九年的地方,现在有变化么? 第六章 热络的一家人 田馨今年十九岁,距她离开养父母,已经过去六年了。 林家的两个哥哥,算起来今年分别是21岁、23岁,农村人结婚也早,想必现在都成家立业了吧。 田馨记得,两个哥哥都很宠她这个妹妹,除了田馨自己,家里人都知道田馨是收养的,但这并没有影响家里人疼爱她。 之前条件都穷,哪里吃得上白糖,普通百姓都买糖精,二哥总会偷家里的糖精给田馨冲水喝,被养母抓到挨打也不怕,冲着田馨嘿嘿笑。 往事一幕幕浮现,田馨的心里更加酸涩了,这么好的一家人,田馨怎么可以听信沈红缨的挑拨,以为林家都是坏人呢? 到县城的火车就这么一趟,下火车的时候天有点黑,从县城到镇上,还得坐一趟客车。 田馨大包小包折腾的要吐了,天黑了才赶到镇上。 这个时候田馨有点后悔,她当时想着给林家人一个惊喜,就没往林家寄信,现在到了镇上,怎么去北淀村成了问题。 好在田馨运气不错,在镇口遇到了一个赶牛车的大爷,听说要去北淀村,大爷抬抬头:“你这丫头看着眼生,谁家孩子?” 田馨道:“村北头老林家,林海明。” 大爷点了点头:“行,上牛车吧,我稍你回去。” 到了村口,田馨抓了一把糖:“大爷,麻烦您了。” 直到田馨走远,大爷口中念叨着:“林海明家里不就两个儿子吗?这姑娘是他家亲戚?” 进了村,走在熟悉的土路上,田馨的回忆翻涌而来,那棵老槐树,田馨小时候时常在那荡秋千,赵婶子家的大黄狗,小时候还曾追着田馨撵,回忆的力量就在点滴的日常里,田馨红着鼻子,走到了林家的房子。 还是熟悉的土坯房子,院门口的柿子树还在,田馨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声音太过涩,卡在嗓子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最先看到田馨的是一个女人,蒙着蓝色的头巾,身材姣好,田馨看着陌生,对方拿着簸箕,问:“这位女同志,你找谁?” 田馨还没搭话,听到有人喊她:“是馨馨,是馨馨回来了吧?” 养母李梅花看起来更苍老了,田馨忍不住喊了一声:“妈!” 林家院子里热闹起来,一家人把田馨迎了上来,大哥林军介绍着:“馨馨,这是你大嫂黄翠翠和小侄子。” 田馨望过去,黄翠翠面色局促,身边还有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李梅花先是抱着田馨痛哭,林海明劝了半天,李梅花才止住哭声,得知田馨结了婚,李梅花更是感慨不已。 田馨问:“我二哥呢?” 林军道:“说是要做生意,又出去好几天了,二十多的人了,一点正事都没有。” 田馨连忙把带回来的东西交给了李梅花:“妈,这些年是我不对,也没跟你们联系。” 李梅花摇摇头,抹了一把泪:“你也不容易,妈不怪你,你离开的这几年,家里人都想你。” 黄翠翠看到田馨带来的东西,眼睛都直了,她一直在农村生活,嫁人也是从隔壁村到了北淀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哪里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田馨把点心和大白兔糖往她手里塞,黄翠翠也不敢接,这么精致的包装,一定特别贵。 田馨长得也好看,比林家人白净,杏仁眼水汪汪的,穿着掐腰的大衣,黄翠翠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同志。 黄翠翠身边的小男孩扯扯田馨的衣角,奶声奶气的喊道:“姑姑。” 黄翠翠连忙把孩子拉走:“铁蛋,别摸脏了姑姑的衣服。” 这时候田馨才知道,每年林家人都给田馨写信,但是没收到过回信,后来林军按照田家人当时留的地址去省城找,发现地址是假的,就这样,和田馨彻底断了联系。 再后来,兄弟两个又去省城寻了几次,但这么大的城市,想找一个人可太难了。 田馨叹气,养父母一家对自己是实心实意的好。 林家在院子里又盖了两间房,给老大林军一家住,日子比前些年也宽裕了一些,当然比不上城里,但在村里,林家过的还算宽绰。 田馨这次回来,出乎林家人的意料,李梅花攥着田馨的手问了不少事情,听说她下乡做了几年知青,眼中闪着泪花:“大西北那个地方条件艰苦,还不如咱们这边,可真是遭罪了。” 黄翠翠挨着板凳边坐了下来,她绞着手指头,也不吱声,早就听说家里早年间收养过一个闺女,后来被城里的亲生父母接走了,全家人都不怎么提,一提起小闺女,婆婆就叹气,没成想,小姑子回来了,还带了这么多好东西。 田馨拉着黄翠翠往炕边坐,笑道:“大嫂,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妈刚才还夸你勤快孝顺呢,我大哥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黄翠翠腼腆的笑了:“咱们乡下人也不太会说话,妹子,以后有用得上嫂子的,尽管吱声。” 田馨很开心,大嫂是个好相处的人。 黄翠翠也开心,田馨带回来的东西不少,李梅花舍不得吃,都藏在了柜子里。 麦乳精在供销社可是紧俏货,价格贵不说还难抢,铁蛋之前嘴馋别人家的孩子喝麦乳精,看的怪让人心疼,这下好了,满满一大罐,李梅花都给了她,说留着给孙子慢慢喝。 田馨给林家人留下了自己的地址,李梅花小心翼翼的放好,田馨说:“爸妈,以后咱们常走动,我还跟你以前一样,是你们的亲闺女。” 望着林家人真诚的脸,田馨想起了书里,林家人对自己真心实意,后来二哥到省城上门找到了她,田馨一顿讽刺,说林家是打量田家人条件好,想打秋风,气的二哥转头就走,说要断绝关系,可即便如此,后面自己落魄的时候,林家也暗自接济了几次。 田馨现在没工作拘束着,在北淀村住了好几天,铁蛋开始认生,到了第二天,就追着姑姑跑,晚上要不是黄翠翠拦着,还嚷嚷和田馨一起睡。 在家门口,田馨遇见了自己的两个发小,徐忠和杨彩萍。 杨彩萍从小就爱和田馨攀比,她生的也俊俏,但比田馨差着一点,为了这个,没少暗自生气。 杨彩萍瞧见田馨回来,揉揉眼睛,随后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呦,咱们城里人回来了?” 田馨离开北淀村音信全无,村里人没少说闲话,说林家养了这么多年,养了个白眼狼出来,攀上了城里的亲生父母,养父母问都不问,说田馨没良心。 田馨淡淡道:“回来看看家里人,什么城里农村的,我也是北淀村的人。” 杨彩萍心里得意着,田馨回来好几天,关于她的情况,村里也大概知道一些,去城里也没享福,赶上上山下乡,不照样去农村待了好几年?回了城连工作也没混上。 可杨彩萍就不一样了,她今年中专毕业,学校包分配工作,工作安排的地点是省城的五金工具厂,铁饭碗,正式工,在北淀村来说,她这学历这工作也是独一份,很快,她就可以成为城里人了,比田馨还高一个档次。 杨彩萍还有点可怜田馨,早早嫁了人,听说嫁的条件还不好,丈夫连家都不回,从小攀比的心气儿少了点,对田馨的怜悯更重了几分。 田馨自然不知道杨彩萍的心理变化,杨彩萍语气和缓些:“咱们从小长大的,以后我也去省城工作,你还不知道吧?我毕业包分配,铁饭碗。” 对于杨彩萍,田馨有印象,在书里后面的剧情,她和田静认识成了朋友,没少阴阳怪气的给田馨使绊子,对于这样的人,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杨彩萍热络异常,最后打听田馨的地址,说以后有机会在省城见面,田馨编了一个假地址留给杨彩萍。 黄翠翠和林军夫妻俩上了一次山,带回来山上的野果野草,林军记得田馨小时候最爱吃山上的野果子。 李梅花满院子寻摸,想着给田馨带点啥,家里养了几只鸡,李梅花杀了两只肉鸡,褪毛收拾干净后,打算给田馨带上。 肉鸡是留着过年杀了改善生活的,田馨不要,李梅花道:“馨馨,爸妈也没啥给你带的,这两只鸡是家里人的一番心意,你不能不要,不管你是林馨还是田馨,你永远是妈的闺女,以后有时间了,常回家看看。” 李梅花大字不识,但她明事理,懂是非,对田馨这个养女一向视如己出。 田馨临走前,铁蛋抱着她的大腿哭着不撒手,黄翠翠哭笑不得:“铁蛋,你姑家在城里,人家要回家。” “姑姑不能走,我要和姑姑在一起。” 好不容易安抚好铁蛋,林军提着东西,把田馨送到县里去坐火车。 现在改革开放,农村的日子也渐渐好起来,听说徐忠他哥去了广东发展,赚了不少钱,好像是做什么服装生意的,田馨听林军提了几句。 田馨是知道一些未来变化的,现在还只是开始,只要能抓住机会,就能改变贫困的生活。 田馨记得,林家上一世日子过的不错,八十年代,林家开始办砖厂,还作为先进户被表彰过,现在农村很多人家都是土坯房,后面条件好了,家家户户开始盖起了砖瓦房,以后对实心砖的需求会很大。 距离林家开始办砖厂还有几年,田馨打算提醒一下林军,早点办砖厂,少些观望,就能早点赚钱。 两个人在颠簸的客车上,田馨提起了砖厂的事。 林军惊诧道:“小妹,你咋也对砖厂感兴趣?这些天我一直琢磨砖厂的事儿,去年我去县城的砖厂干过,毛利润不低,不过就怕政策有变化,做买卖有个啥变动……” 田馨明白林军的意思,现在大家都观望着,毕竟前些年的教训还在,万一被安上一个投机倒把的罪名就不值当了。 田馨耐心道:“现在国家的政策我也在关注,改革开放后鼓励个体经济,这个政策是不会变的,大哥,我觉得你可以放开胆子干。” 第七章 茶水摊 回到省城,田馨把从林家带来的东西和两只褪了毛的肉鸡一起交给了赵桂芬,赵桂芬连忙摆手:“这两只鸡你留着,要不要给你妈送一只去?” 赵桂芬问的小心翼翼,关于沈红缨,田馨不想跟苏家人说太多,淡淡道:“我娘家条件好,也不差这只鸡吃,妈,这两只肉鸡交给你,怎么吃你定。” 赵桂芬重重的点头,家里院子也养了几只鸡,下蛋的鸡和过年吃肉的鸡都有,现在不像前些年,养鸡养鸭不限定数量了,可老百姓家里条件都一般,也没有太多额外的粮食喂鸡,所以家家户户鸡养的也不多。 现在这会又不是逢年过节,谁家也舍不得杀鸡打牙祭,这可是两只肥美的大肉鸡,赵桂芬心里琢磨着,打算晚上先炖半只鸡给孩子们改善伙食。 赵桂芬厨艺好,田馨在厨房帮忙打下手。 厨房的窗户是拿塑料糊上的,现在已经有了几个破洞,冷风一吹,站在厨房忍不住打个冷战。 罐子里还有一点白糖,赵桂芬挖了一点出来,倒了点荤油炒糖色,鸡肉早就焯了水,白花花的鸡肉盛了小半盆,家里没什么调料,只有一点干辣椒。 葱花炝锅放点辣椒炒出辣味,赵桂芬手忙脚乱的把鸡肉下了锅,没多久就能领上供应,窗台上的酱油瓶还有小半壶,赵桂芬看了一眼,踏实不少,调料怎么用得精打细算着,一家人的供应有限,不计划着吃都挺不到年底。 现在好了,田馨主动把供应本交给了赵桂芬,说以后全家人囫囵在一起用,虽然赵桂芬不明白田馨为什么突然转了性,但总归是好事,她也没有深究,一家人和和气气是最美满的。 鸡肉的香味飘了出来,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刚放学的苏蔚兰像兔子一样窜到厨房,惊喜道:“妈,今天吃鸡?” 赵桂芬抹了抹汗:“你嫂子带回来的肉鸡,晚上咱们炖半只吃,快回去写作业,往厨房扎干啥?” 轰走了苏蔚兰,赵桂芬又问:“真不用给你娘家妈送点?” 田馨嗯了一声:“咱们自己吃,我都结婚了,哪有整天往娘家送东西的道理。” 听到这话,赵桂芬心情爽利,儿媳妇终于想通了! 晚饭十分,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前,唯一的一个大鸡腿,赵桂芬夹到了田馨的碗里。 田馨望了望舔唇的弟弟妹妹,又把鸡腿夹到苏蔚兰的碗里:“蔚兰吃吧。” 苏蔚兰小声的说了谢谢,又把鸡腿夹到弟弟碗里,一家人吃饭的功夫,听到外面有人说话:“馨馨在家吗?” 田馨抱着饭碗迎出门,一看,是她妈沈红缨。 沈红缨从大老远就闻到了飘香的鸡肉味,她努着鼻子,一眼瞥到了饭桌上的半碗鸡肉,凉凉道:“哎呦,我不赶巧,你们吃饭哪。” 沈红缨咬着后槽牙,苏家人吃的条件不好,远远不如他们家,今天竟然吃上了炖鸡肉,她都好几个月没咂摸过鸡肉的香味了,她瞅瞅田馨,田馨放下碗:“我吃完了,妈,咱们出去聊。” 沈红缨盯着碗里的鸡肉恋恋不舍,被田馨挽着出了门。 “我婆婆杀了一只肉鸡,说给我们补补身子。” “哎呦,你婆婆也太不会过日子了,又不是逢年过节,鸡说杀就杀?这什么人家。” “妈,你找我啥事?” 提到正事,沈红缨敛了情绪,道:“我听同事说,知青办已经开始安排工作了,通知你了吗?” “没有,我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沈红缨跺跺脚:“你可得盯紧了,你们下乡的人多,城里就这么点工作,可别到时候安排不上。” 沈红缨又道:“我找你妹妹的班主任谈话,她成绩不好……唉!” “妈,到时候再说。” 田馨的态度有松动,沈红缨高兴,田静要是考不上学,铁饭碗也有着落了! 第二天,田馨又去了一趟知青办,沈红缨说的没错,下乡知青的工作已经开始安排,已经有知青做了体检定了工作单位,下个月就可以去上班报到。 田馨隔着玻璃窗问,知青办的工作人员不耐烦道:“等通知等通知,我们说了多少遍了?工作安排没那么快!” “同志,我已经回城半年多了,工作多久能安排?” “不清楚,等体检通知。” 田馨还想说什么,后面有人拉拉她衣袖,田馨回头一看,是郑小梅。 “田馨,别问了,几个月轮不上咱们。” “冯耀庆和孙秀云都有工作了,好像家里安排的。”郑小梅又说道。 田馨叹口气,想找个工作,怎么那么难。 郑小梅的工作也快有了着落,在供销社当售货员,这可是抢手工作,谁家有个售货员,走路都能挺直腰杆,田馨着实羡慕。 先端上一个铁饭碗,后面想办法考大学,这是很多年轻知青的想法。 郑小梅说,她不打算参加高考,上学期间她学习成绩就一般,有了稳定的工作,她就知足了。 两个人提起了郑小梅的大碗茶生意,郑小梅叹气:“田馨,我真佩服你,我可没你那么多想法,我就想有个工作,结个婚生个孩子。” 知青办的工作还是没着落,田馨已经死心了,工作指望不上,她还是需要抓紧赚钱。 大碗茶的生意成本不高,一点茶叶,一点热水,支个摊就行,大不了赔点钱。 说干就干,田馨已经在省城晃悠了好几天,研究好了人多的位置,就在景点附近,周围还有热闹的商业,平时人很多。 现在天冷,伸出手都冻手指头,在街上的饭店食堂消费都需要各种票据,可田馨的大碗茶不一样,三分钱一碗价格不贵,另外什么票都不用拿。 关于田馨做生意,赵桂芬心里是不乐意的,她是传统思想,觉得儿子每个月寄钱回来,儿媳妇踏踏实实在家就行了,出去抛头露面干啥,既辛苦还赚不到钱。 不管别人怎么想,田馨是打定主意要做生意。 最后的蜂窝炉让田馨犯了难。 冬天的热茶需要烧水,那必然离不开蜂窝炉子,蜂窝煤每年冬天都有供应,虽然紧巴,但从家里挪点出来就行,可蜂窝炉可没有多余的,家家户户冬天只怕不够用。 苏蔚兰给田馨出主意:“咱们东边的陈奶奶是孤寡老人,她家一整个院子,没准就有多余的蜂窝炉子。” 陈奶奶?田馨对她有印象,陈奶奶出身不好,好像是什么大官家的女儿,儿子丈夫已经去世了,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论起住房条件,陈奶奶是方圆几里地住的最好的,坐北朝南的大院子,里面有好几间屋子,听说侄子外甥都指望呢,就等着陈奶奶咽气了抢房子。 陈奶奶今年七十多岁,身板还很硬朗,听到田馨要买蜂窝炉,她带着田馨去了里间房:“我一个老太太,冬天烧一个蜂窝炉就够了,这有俩闲着的,你拿一个去用吧。” 田馨自然不能白拿,非要给陈奶奶钱,陈奶奶推辞道:“我老头是烈士,政府每个月给我钱花,我就用一个蜂窝炉子,剩下的搁着落灰,你拿去用,蔚冬是个好孩子,前几年没少帮我这个老太太的忙,你是他媳妇,也是自己人,别跟我客气。” 陈奶奶拉着田馨的手,又问了问她和苏蔚冬的事儿,满意的点头:“都是好孩子,两好并一好,以后日子差不了。” 有了蜂窝炉,田馨开始摆起了大碗茶的摊位。 厢房里落灰的双轮板车被田馨推了出来,十五分钟的路程,每天出去摆摊几个小时,田馨先看看查热茶有没有人买。 第一天出摊,田馨赶上了一个大冷天,外面飘着雪花,田馨穿上了军大衣,戴上了厚厚的棉手套。 这条街上溜达的人不少,下雪天的氛几声,茶水摊无人问津。 到了晌午,田馨还一杯热茶没卖出去。 周围景色好,配合上红墙绿瓦的古代建筑,别有一番韵味,田馨看见,有脖子上挂着相机的老人四处取景。 田馨有点气馁,天寒地冻的,她的脚冻的有点僵,有位女同志过来问:“同志,买茶水需要票吗?” 田馨站起来,连忙摇头:“不需要,三分钱一碗,什么票都不要!” 对方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三分钱递给田馨:“今天可太冷了,我要一碗茶!” 顺利卖出了第一碗热茶,田馨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牌子上田馨只写了价格,没有标注不用票,难免让人犯疑。 计划经济时代,大家对各种票据产生了极大的依赖,路边小摊虽然大部分都不要票,但人家也不是非这杯茶不喝,懒得问,也就走掉了。 田馨随身带着笔,在牌子上添了一笔,一个钟头,田馨顺利的卖出了五杯热茶。一位老者喝了茶摇摇头:“这茶有点淡。” 田馨尝了尝,觉得茶叶的滋味刚好,茉莉花的香味也很浓郁。 半天下来,田馨卖出去了十二碗茶,赚了不到四毛钱,万事开头难,今天虽然没赚到什么钱,但田馨想,只要她坚持下去,独一份的大碗茶生意,总能越来越好。 回到家,田馨开始琢磨老者的意识,老人家说茶没滋味。 开始田馨没琢磨明白,后来她懂了! 第八章 吵架 每个人对茶叶浓淡的接受度都不一样,像岁数大的喜欢浓一点的茶,浓烈的、泛苦的,而年轻人就相反,喜欢茶味淡一些的,太浓烈的茶不喜欢。 卖大碗茶看起来容易,但里面的门道也不少,要学习的东西多着呢。 田馨把这些都记了下来,苏蔚兰敲门,道:“嫂子,我哥给你的信到了。” 田馨披上衣服,从苏蔚兰手里把信拿过来,苏蔚兰有点吃味:“嫂子,我哥每个月都给你写信,对你真好。” 好不好只有田馨自己知道,她和苏蔚冬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没有那么多的蜜里调油。 苏蔚冬的这封信是大半个月前寄的,这次的信纸是两页,比以往厚了一些。 在心里,苏蔚冬简单说了自己最近的情况,生活方面的,工作方面遵循保密严格,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田馨知晓书里的内容,明白苏蔚冬的工作环境很不容易,他是一个对社会有重大贡献的人,所以在他调回来以前,自己不会和苏蔚冬提离婚。 现在的时间线和书里有些区别,田馨记得苏蔚冬工作调动是在两年后,可这封信上说,苏蔚冬已经提交了申请,一年后便把工作调动回省城。 一年……田馨琢磨着,最近这段时间田馨攒点钱,准备一下高考,到时候等苏蔚冬回来,自己不耽误他的好前程,两个人扯了离婚证,也就算两清了。 苏蔚冬的信每个月都来,随着他信寄过来的,还有给田馨的生活费,苏蔚冬说自己拿了先进员工,奖金是八十块钱,他给田馨寄来了五十。 五十块钱,这是城里学徒工两三个月的工资。 田馨拿着这笔钱,陷入沉思,苏蔚冬每个月寄给自己的钱,以后离了婚都要还给他才行。 田馨给苏蔚冬回了信,告诉他自己去找了农村的养父母,和他们恢复了来往,另外把自己置办茶水摊的事也告诉了苏蔚冬。 一个月后,田馨收到了苏蔚冬的回信,看信纸的字迹很潦草,只有短短几行字: “吾妻安好:见信如晤,展信舒颜。你的决定为夫都予以支持,情况特殊,三个月无法写信,勿念。” 苏蔚冬看起来话不多,可每次写信,吾妻、我妻,夫之类的字眼运用熟练,虽说没什么不对,但每次都看得田馨面红。 三个月……如果田馨猜的没错,苏蔚冬又去执行什么保密工作了。 田馨每天都去街上摆茶水摊,经过她一次又一次的改良,茶水摊的生意逐渐稳定下来,田馨观察到,下雪天路上人少,卖不出多少碗,赶上天气不好,田馨只出上午两三个小时就回家。 街上只有田馨一家大碗茶生意,热腾腾的茶水和这个冬天极为相配,开始有人观望着,看见别人来买茶,自然也跟了上来。 茶水生意看着不起眼,田馨简单一算,卖的好,每天能有两块钱的收入! 两块钱呀!这个收入听的赵桂芬心惊,她工作一天也赚不来两块钱! 在街上摆摊并不丢脸,和面子相比,还是里子更重要,田馨美滋滋的数钱,但沈红缨不乐意了! 田静和沈红缨在街上遇见过田馨两次,田馨在街上吆喝着卖茶水,田静觉得丢脸,跑回去告诉了父母。 沈红缨要面子,赶忙跑过来问田馨:“是不是老苏家欺负你?好好一个姑娘,咋出来干投机倒把的勾当!” 投机倒把,多老旧的一个词,田馨也懒得和她妈多解释,总不能说,卖大碗茶可挣钱了,我必须得干。 沈红缨见说不动田馨,就跑去找赵桂芬打架,门口围了不少人。 沈红缨撒了泼:“你们老苏家太不是东西了!逼着我闺女去街上卖茶!家里就少她一口饭吃?离婚,必须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 赵桂芬有口难言,卖大碗茶是田馨自己的决定,她一个当婆婆的,哪里管的了? 围观的邻居听个七八分,也觉得赵桂芬不地道。 “桂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田馨是你儿媳妇,现在国家虽然政策宽松了,但卖东西万一被抓咋办?” “这不是欺负儿媳妇吗?怎么不见她让闺女出去卖茶?” “蔚冬媳妇是下乡的知青,以后国家是要安排工作的,是有脸面的人。” “可不是,人家蔚冬媳妇每个月都有粮本,也不是吃闲饭的。” 赵桂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所有人都偏向沈红缨,觉得都是她是个恶婆婆,赵桂芬刚想开口解释,人群分开,原来是田馨回来了。 田馨的脸上冻的红扑扑的,嘴唇有些干裂,沈红缨扑了上去,哭喊道:“我的闺女受罪了,苏家不待了,咱们离婚回娘家。” 沈红缨开始控诉苏家的不对,仿佛赵桂芬虐待了闺女一样。 田馨静静的看着沈红缨表演,直到她停下来,田馨开了口。 “妈,这不怪我婆婆,是我自己要卖大碗茶的。” “你这孩子,就是善良,如果不是你婆婆逼的,你为啥要出去赚钱?” 田馨笑眯眯,靠在两轮推车上,语气平淡:“妈,我为什么着急赚钱,您应该知道啊?我缺钱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田馨又说道:“蔚冬寄给我的钱我大部分给了你,你说替我存着,那可是一百多块钱,现在你说家里没钱不还我,我没钱花,不出去赚钱还能怎么办?” 田馨又道:“妈,如果我的钱你还给我,我就不去卖大碗茶了,风吹雪落的,确实遭罪,你心疼心疼你闺女?” 沈红缨没想到,话赶话赶到这件事上,她解释说:“妈不是不给钱,这不是……” 她还没说完,被田馨打断了:“那什么时候能给我钱?” 那笔钱是沈红缨好不容易从田馨手里哄出来的,自然不会还,面对着这么多邻居,沈红缨臊得慌,后悔跑来一趟。 围观的人没想到是这么回事,风向渐渐变了。 “蔚冬妈是老实人,对儿媳妇一直都很好。” “哎呦,搞半天是亲妈算计亲闺女,还跑过来怪婆家。” “真够不要脸的,女儿都结了婚了,还从闺女手里挖钱。” “要是真心疼闺女就赶紧还钱。” 赵桂芬见自己的冤屈洗清,嚷嚷着让大家散了,沈红缨自然不会还钱,她虚情假意解释了几句,赶忙回了家,生怕田馨管她要钱。 赵桂芬又惊又喜,她没料到,田馨会偏向自己!要知道,这个儿媳妇以前最听她妈的话了,没少被撺掇。 田馨现在卖大碗茶能赚钱,赵桂芬没有阻拦的理由,只是有点心疼她,外面天冷。 至于田馨给她亲妈的那笔钱,赵桂芬也不想计较,既然蔚冬把钱单寄给了儿媳妇,那她这个当婆婆的手就不能伸长,按照目前这个架势,田馨不会再听她妈的挑拨,一家人的好日子要来了,不就是钱吗?就当掉水沟了。 赵桂芬劝慰说:“馨馨,那笔钱咱们不要了,你别和你妈生气,只要你想明白,比啥都重要。” 田馨不是这么想,这笔钱她早晚得要回来。 田馨的茶水摊生意做的红火,但没过多久,田馨发现离她不远的地方摆出了第二家茶水摊,和田馨是一样的模式,卖茉莉花热茶,价格更便宜点,两分钱一碗。 田馨早就想到了,吃独食的生意不会太久,看她茶水摊人多,肯定有别人也摆。 田馨三分钱一碗的大碗茶,用的是好茶叶,对面用的是茶叶末,浮渣多,口味也有差别,喝起来一嘴沫,但架不住便宜,一碗差了一分钱。 田馨的生意受到了影响,比前一天少卖了三十碗。 对面做生意的是一对夫妻,本着和气生财的想法,田馨虽然少赚钱,但感觉也没什么,这条街是大家的,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摆摊。 没成想,对面摊位的女人过来嘲讽她:“哎呦,看起来挺有文化的,年纪轻轻出来摆摊?年轻人不会做生意,趁早歇了,这条街的生意都是我们的。” 田馨准备回家的时候,发现停在不远处的双轮车车胎扎了一枚钉子,对面的夫妻投过来挑衅的眼神。 田馨满肚子气,到了第二天出摊,发现对面夫妻直接占了她的摊位。 田馨这个位置好,通着三条路,以往都是她占这个位置。 田馨没说什么,摆在了几米开外,茶水三分钱一碗,这个定价田馨不会变,另外她又添了纯热水,热水一分钱一碗,这样不爱喝茶的游客,可以喝碗便宜的热水驱寒。 除此外,田馨还烙了玉米饼拿出来卖,玉米面里面掺了富强粉,口感没那么粗,家里的粗粮供应足够,不过田馨烙的不多,先看看市场的反馈。 田馨没想到,玉米饼比茶水还受欢迎,田馨烙的十多个玉米饼,不到两个小时全卖了。 旁边摊位的夫妻看着眼热,有游客问田馨:“你这玉米饼怎么这么好吃?” 能不好吃吗?和面的时候放了白莹莹的白糖进去,咬上一口甜滋滋的,另外玉米饼浸满了油,普普通通的一张玉米饼,比老百姓平时餐桌上的要精致。 连着好几天,田馨的位置都被占了,这还不算,好位置那对小夫妻摆上独轮车,田馨只能去街角摆摊,位置差,大碗茶生意自然不好。 有人和田馨正当竞争,如果各凭本事田馨欢迎,但这样欺负人,田馨就不会忍了。 第九章 修自行车 第二天,田馨特地早起床去占了位置,那对夫妻来得晚,瞧见田馨已经烧了开水,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来的还挺早。” 田馨抬高音量:“总有人不开眼,学人精,学别人就算了,邯郸学步、东施效颦!” 四个字四个字的词小夫妻听不懂,但猜出来不是好话。 两个人互相问:“你懂吗?”“我也不懂。” 田馨径直走了过去,那对夫妻正在点煤炉,田馨道:“我这个人也比较直接,这条街,是我先做生意的,茶水生意,也是我起的头,你们愿意干,在我对面摆摊,我没说什么,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做生意也一样,有竞争正常,但是人不能在背后算计人,我的忍耐有限度,如果还想算计我,我不会罢休。” “你说啥,我不懂!” 田馨半哄半骗道:“现在摆摊做生意就是钻空子,政策也没说可以沿街摆摊,我无所谓,你们要是再惹我,我就跟工商局举报,说你们投机倒把,到时候坐牢蹲局子也不是不可能……” 田馨的话把他们唬住了,他们出来摆摊也是悬着心,生怕不让摆,在街上观察田馨好多天,发现没问题才敢摆茶水摊的。 坐牢……丈夫拽了拽媳妇,小声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媳妇脸也被吓白了,对面年轻的女同志看起来温温柔柔的,说出话来像飞刀子,出来摆摊就是为了赚钱,惹不起,那就躲,万一把它们举报了,钱就赚不到了。 就这样,夫妻俩说了软和话,跟田馨道了歉,说以后肯定不动什么歪心思。 田馨松口气,好在这俩是色厉内荏的主儿,吓唬吓唬就解决了。 田馨只摆了半天摊,趁着有时间,办营业证的事,田馨打算提前去问问。 像田馨这样沿街摆摊的,大家还是观望的态度,觉得政府肯定会出手管,计划经济这么些年,出门摆摊赚钱是资本主义行为。 田馨是下乡的知青,当年放弃城里的前途去支援西北,是做了贡献的,现在回了城,知青办不给安排工作,知青总得再就业才行,凭借着这一点,知青办总得支持她摆摊赚钱。 田馨去了知青办,知青办说这个不归他们管,让田馨去找工商行政管理局下面的商管组。 到了商管组,对方说田馨这个摆摊生意,他们没办法办营业执照,不符合规定。 田馨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田馨清楚的记得,书里写,沿街摆摊不合规则的被要求整改,要么租赁正式的门面房办理营业执照,要么就得打游击战,和市容监察队的人躲猫猫。 田馨不像卖糖葫芦的小本生意,人家看到市容监察队的人来,蹬上自行车就跑,田馨的大碗茶还有个煤炉子呢,根本跑不掉,如果把物件都给她没收了,大碗茶生意也就做不成了。 如果田馨想要长远的做大碗茶生意,这个商业经营许可,必须要拿到才行。 也不是没有先例,像田馨这样的零散商户,可以拿到临时许可证,其他城市已经有了先例。 临时许可证就是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着从事什么相关的业务,审核合格特发此证,营业范围、从业人数写清,随着摊位悬挂就行。 这种临时许可证的有效期一般是半年,如果营业没有错处,到期可以再续,这是国家鼓励小商小贩的一种政策,只不过各地的商管组卡的严,怕出现经营问题,所以临时许可证发的很少。 田馨和普通的小摊贩不一样,她的身份毕竟特殊,现在倡导解决知青就业问题,政府也已经拨了不少专项款下来,只是工作需要缓缓安排,就业岗位始终不够,像田馨这样自主创业,应该受到鼓励才对。 田馨讲述了自己的情况,商管组的人表示很为难:“这位女同志,你的困难我们明白,但临时许可证就是一个文件指导,能不能发,怎么发,我们还需要研究。” 第一次碰了壁,田馨没有灰心,以后会越来越好,个体经营的前景目前看并不明朗,但田馨心里清楚,以后的环境会越来越宽松。 这一趟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田馨知道,暂时市容监察队还没有围追堵截他们这些小摊贩的打算,即便没有许可证,田馨也能踏踏实实的卖着茶。 人挪活,田馨想换地方了,现在摆摊的街,田馨主要是图离家近一些,这附近紧邻着商业路,人流量确实大,但人数和买大碗茶的比率不算高,更何况,这里有和田馨抢生意的夫妻,田馨打算换个位置。 省城田馨不算熟悉,她从北淀村被接回城里,也没时间好好转悠,后来就下了乡,省城对她来说是陌生的,趁着卖茶的机会,田馨把省城主要的街道都转了转,不过遗憾的是,走路太累,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 苏家也不是没有自行车,之前是有一辆的,但被苏蔚兰骑坏了,送去附近的修车摊说修不好,就这么露天放了两三年,现在自行车架子上都生了锈。 省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靠走路效率慢,而且太累,田馨现在每天要出摊,时间本来就不多。 家里的那辆自行车,田馨想拿去修理。 赵桂芬劝道:“那辆自行车我换了两个修车摊都没修好,是挺心疼的,那么大一个铁架子,白瞎了,我也没舍得卖废品,就这么搁家里了。” 自行车贵,工业券不好拿,哪怕是在城里,自行车也比较稀罕,苏家的这辆自行车,还是苏蔚冬买回来的。 田馨把自行车推到了附近的修车铺,修车师傅确实说修不好,还劝田馨把自行车架卖了。 推着铁迹斑斑的自行车,田馨的心凉了半截,这辆车修不好,那她只能步行。 沈红缨那倒是有一辆新的自行车,还是凤凰牌的,不过田馨也只是想想,自行车给田静骑了,哪有她的份。 田馨推着自行车准备回家,旁边回收废品的大爷喊住了田馨:“这位女同志,自行车卖吗?” “不卖,我想修呢,但修车师傅都说修不好。” 大爷蓄着胡子,脸上被炉灰熏的黑黢黢的,笑起来一口大白牙:“这丫头,咋修不好,我能修。” “您真能修?这辆自行车放了好几年,都锈了。” “我姓朱,你叫我朱大爷就行,推过来我瞧瞧。” “哎呦,你这辆自行车不得了,永久牌的,这个型号卖的贵,有工业券也得二百。” 听到价格,田馨就更心疼了,二百块钱,赶上普通工人半年的工资了。 大爷拿着扳手左拧拧又看看,说道:“我得过两天才能修好,你周五再来?” 田馨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朱大爷收废品,就住临街的两间房,反正人也跑不了,田馨把自行车放下,就先回了家。 令田馨没想到的是,周五,朱大爷竟然真的修好了自行车,不仅如此,自行车焕然一新,之前沾着的锈迹都不见了! 修车钱田馨给了三块钱,三块钱不少,可朱大爷让一辆几近报废的自行车起死回生,花多少钱都值! 田馨还有意外的收获,在朱大爷收的破烂麻袋里,她看见了两本化学书。 田馨有高考的打算,他们省第一年恢复高考,对于学生来说,相关的复习资料是紧缺的,田馨学习的知识并不丰富,像数学,田馨上学时理科好,但那也只是初中的知识,简单的一元二次方程田馨会,但立体几何和三角函数这种加深难度,田馨就不太擅长了,田馨虽说在下乡时自学了一些,但拿到高考,怕是也不够看,物理化学数学,是一道坎。 课本紧缺不是个例,高中的课本也紧缺,现在还有的学生手抄课本,田馨明白,过一两年课本的窘态就能解决,但对于现在的高考生来说,一份完善的、好的复习资料就是上大学的敲门砖,课本田馨也淘换过,但要么太老,要么是手抄的,田馨怕越学越错。 田馨之前想管田静借书,但田静语气软和又没有商量余地:“姐,我学习任务重,课本不能借你抄,我自己还得用呢。” 田馨问:“朱大爷,化学书你卖吗?” 朱大爷呵呵一笑:“你来晚了,这两本化学书有人定了,这两本,七块钱!”朱大爷比划了一个七。 田馨倒吸一口凉气,废品收购站成了香饽饽,没料到课本会这么贵! 朱大爷说:“丫头,你也想高考?” 田馨嗯了一声:“有这个打算。” 田馨的文化知识薄弱,得找高考复读班开始复习,而重回校园的前提是,她有足够的钱维持生活,对于目前而言,赚钱才是紧要的。 朱大爷的废品收购站能淘换到课本,田馨心里踏实了一些。 人逢喜事精神爽,田馨修好了自行车,还知道了朱大爷那能买到课本,心情畅快极了。 骑上自行车,风拂着面,冷风也不觉得冷,心里暖洋洋的。 第十章 想插班 赵桂芬没想到自行车能修好,惊喜的围着车转了好几圈:“以后咱家出行方便了!” 苏蔚兰也高兴,她兴冲冲问:“妈,我能骑自行车上学吗?” “小孩子骑什么车,这自行车给你嫂子用,她得做生意,没代步的车不行。” 苏蔚兰眨巴着眼睛,望向田馨。 现在苏蔚兰不像之前那么抵触田馨,和田馨的距离拉近不少,田馨道:“上学只能有一天骑车去。” 苏蔚兰开心的答应:“一天也行!” 送走苏蔚兰,田馨把最近卖大碗茶攒的钱给了赵桂芬,一共二十五块钱。 赵桂芬不要,让田馨自己攒着。 田馨早就想好了说辞:“妈,我们年轻人留不住钱,怕乱花,我赚的钱给你,你帮我攒着。” 赵桂芬还是犹豫:“你妈那……” 田馨这个妈太能折腾,赵桂芬实在是怕,田馨道:“你放心,我妈不知道。” 田馨想,大碗茶生意现在越来越好,每天的收入也不低,只是摆摊看起来没那么体面罢了。 苏蔚冬给田馨的钱,按照现在的情况,没多久田馨就能还上,田馨把钱交给赵桂芬攒着,等以后领了离婚证,这笔钱顺势交给苏蔚冬,也就顺理成章了。 田馨羡慕苏蔚冬有个好妈,不是所有的妈,都是全心全意为孩子好。 沈红缨来找过田馨几次,旁敲侧击想问田馨摆摊赚了多少,田馨自然是哭穷,说大碗茶生意赚的不多,也就是囫囵个生活费,现在连本钱都没回来。 沈红缨不好糊弄,她估摸着田馨赚了点钱,又开始哭穷。 转眼间到了年底,春节是每家都重视的节日,作为出嫁的闺女,田馨少不得和娘家接触,田馨不愿意去田家,每次她去,就像是一个外来人,田静不欢迎,连她亲爹都冷冷的。 该有的礼节不能废,田馨得给父母买拜年的东西,两纸挂面、一刀肉、外加一瓶罐头。东西田馨年前已经准备好。 到了腊月,年味越来越足,街上的人少了许多,田馨停了摆摊,每天在家里为过年做准备,另外她从朱大爷那淘换到了一本数学书、物理书,每天会匀出时间来学习,遇到不会的地方就打个问号,时间一长,书上满满的问号。 年前田馨收到了苏蔚冬的信,苏蔚冬工作忙,过年没办法回家。 田馨早就猜到,倒是苏蔚兰替田馨打抱不平:“我哥到底什么工作,藏着掖着,常年不回家,我每次问都是不能说,我要是我嫂子,也想离婚。” 苏蔚兰冷哼一声,又说:“嫂子,我哥下次回来你别理他。” 苏蔚兰是个急脾气,性子直,之前挖苦讽刺田馨是因为看不惯,现在偏向田馨也是因为看不惯,这样的小姑子好相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田馨卖大碗茶赚了钱,一家人也和和美美的,这个年,比以往过的更有滋味。 田馨过去的几个年都是在西北过的,知青们凑在一起吃顿饺子,混合着萧索的北风,大家心里想念着家,年味里的乡愁思绪反而更浓,少了过年的喜悦。 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今年比以往还格外冷一些,停了茶水摊的生意,田馨每天就窝在小院里,平时很少出门。 田馨淘换来了几本比较新的课本,这些天一直在家里自学。 田馨上学时数学成绩很好,她脑子灵光,做题也会举一反三,学习成绩一直不差。 当时田馨生活在北淀村,教育的条件差了些,在镇上,田馨的初中成绩一直是前三名,1966年开始,推迟了全国高考,再到后来,上大学实行了保送制,像乡下的中学,很多停办学校的,还有不少学生退学。 大家上学就是为了改变命运考大学,考不上大学,上学就没了目标。 田馨上小学时,村里人就劝李梅花,说丫头上学没用,还不如在家干点活挣工分,到岁数了嫁人收点彩礼。 李梅花夫妻虽然没文化,但是有点远见,两个儿子念书不行,小学上到三年级就嚷嚷着退学,丫头聪明,村里的小学学费不贵,七八岁的小丫头上学也碍不了什么事。 至于上大学,李梅花没想那么长远,她就希望田馨能识文断字,做一个有文化的人,别像他们这些农村大老粗,大字不识一个。就这样,田馨好学,一直念到了初中。 再后来,田馨被沈红缨和田铁军找到,把她带回了省城。 省城和北淀村差不多,有很多学校都停了课,在学校坚持上学的学生不多,但田馨想上学,妹妹田静也一直在上学。 可是,沈红缨不答应,说上学没用,就算上了高中也考不了大学,一样家里蹲,再说家里条件差,供不起两个学生。 沈红缨跟田馨承诺,说是过两年等田馨岁数够了,让田铁军在他们单位给田馨安排个工作,铁饭碗,比上班强,田馨就这么相信了。 田馨没等来铁饭碗,等到的是下乡的倡议书,后来,她就和上学绝了缘,去了大西北。 田馨的心里一直燃烧着一把火,她想上学,不单纯是为了功利的考大学,她喜欢学习知识,在知识的海洋里翱翔,暂时忘记西北边疆的贫苦。 田馨下乡支援建设时带了一些书,都是以前的初中课本,在生产空档,她会拿出来温习旧知识。 田馨离开初中时,当时的班主任送了她几本书,鼓励她继续学习,班主任送给田馨的是高中的物理数学课本,里面的知识对于田馨来说晦涩难懂,田馨去西北的时候把书带了过去,几年下来,凭借自学,书里的知识囫囵学了个大半。 田馨没想到,世事变化如此快,停掉了许多年的高考,竟然又恢复了。 按照书里的描写,知识分子以后会越来越受重视,高考会成为选拔人才最重要的方式,屋外寒风呼啸,田馨盖着被子,手里抚摸着当年班主任送给她的课本。 一眨眼,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老班主任不知道现状如何。 班主任送的课本是老版的,和现在市面上通行的教材不太一样,不过田馨不担心,理科知识大同小异,即便是版本不同,考查的知识点变化不大。 田馨窝在家里看书,赵桂芬不清楚田馨的打算,只知道她在忙重要的事,嘱咐两个孩子不要打扰她。 苏蔚兰看嫂子神神秘秘的,趁着她妈不注意,特地溜了进来,瞧见田馨腿上的物理课本,噗嗤一声笑了:“嫂子,妈说你在干大事,就是看书呀!” 田馨抬抬眼,有种被抓包的窘迫:“嗯,复习一下文化知识。” 苏蔚兰不傻,一下子就猜到了,惊喜的说道:“嫂子,你要参加高考?” 田馨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对,我有这个想法,不过我文化知识弱,年后得找一个复读班上。” 嫂子有上进心很好,苏蔚兰不想打击她,但她叹口气,还是说道:“嫂子,高考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你没上过高中吧?再者说离开学校这么多年了……” 苏蔚兰话里的意思田馨明白,或许在其他人眼里,田馨想参加高考是痴人说梦,毕竟书里也是这么写的。 在那本书里,田馨想高考,身边的人都把这件事当成笑话,田馨努力学习了两年,结果在高考的当天,她拉肚子了,顶着身体的不适上了考场,连试卷上的字都是重影的,自然什么都没考上。 而对照组的妹妹田静,复读一年和田馨参加了同一届高考,成绩出来,田静考上了省城的大专,她带着文化局的工资,扬眉吐气的进了省城的师范学校。 在书里,作为对照组倒霉蛋姐姐,田馨事事都输给田静。 而现在,田馨不想再输,不想活在田静的阴影下了,田馨要参加明年的高考,哪怕只剩下半年多的时间。 田馨最薄弱的科目是英语,二十六个字母都没认识,毕竟之前学校都没有开设英语课程,相关部门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高考的英语成绩按照10%计分,就算是英语不好,也不太影响成绩。 高考考的是落笔,考的是纸上的试卷,书面作答能力更为重要,英语这科,田馨想入入门,所以找一个复读班去上学,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田馨想过了,她去学校上学,如果离家近,她可以不住宿,这样可以省下一笔住宿费,另外有空闲的时间,还能去摆摆摊赚点钱。 家附近的高中是田静上的那所学校,叫友谊中学,走读住宿都行,但是好像没有专门的复读班,如果想上学,得插班才行。 插班也不是随意都能插上的,想上学得参加考试,分数足够,人家高中才会收。 比如田馨想上高三的班,参加明年的高考,如果她分数不够,高三的班级也是不收她的,成绩才是王道。 田馨的打算是,过了腊月,年后她去参加高中的测试,这段时间巩固一下知识,争取考上一个好成绩。 第十一章 苏蔚冬的包裹 田馨去朱大爷那淘换到了几本教材,是参加过上届考试、上了大学的女同志卖掉的,田馨喜出望外,连忙买了过来。 书的价格,朱大爷只收了一半,要求也简单,说他不会包饺子,除夕那天田馨能端来一碗饺子给她吃就行。 田馨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这分明是自己捡了便宜。 现在缺的是语文书,田馨的人脉有限,现成的田静指望不上,后来还是找到了冯耀庆,他在粮食局家里人脉也广,田馨托他弄到了语文书。 冯耀庆最近上了班,得了先进新人奖,春光满面,笑道:“田馨,你好好学,考上个好学校,咱们知青里争取出来两个大学生。” ‘’两个大学生‘’这句话田馨没在意,后来,她才理解了冯耀庆话里的意思。 田馨手里有了理科需要的课本,英语占比低,田馨没有在这个科目上花费太多功夫,语文需要背诵的地方太多了,田馨每天早晨五点半起床,趁着脑子清明的时候背语文方面的知识点。 鸡窝里的肉鸡懒洋洋的抬头,眼皮耷拉着,流露出朦朦的睡意。 田馨把冻菜帮子剁碎,盆里掺了一点玉米面喂了鸡,几只鸡喔喔喔的叫个不停。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间,到了腊月。 田馨的语文科目有了飞跃的进步,田馨记性好,虽然没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知识点她念几遍就印在了脑子里,对于年后插班友谊高中,田馨鼓起了一点信心。 田馨前几年没在学校,但也没完全扔掉文化知识,下乡期间也在看书,这是她的兴趣所在,俗话说聚沙成塔、积羽成舟,正是有了之前的积累,面对着骤然恢复的高考,田馨才有去参加的勇气。 年前是每家每户最忙碌的时候,辛苦了一整年,无论大人小孩都是盼着春节。现在条件比十年前好多了,过年的白面饺子猪肉馅不发愁,孩子们还能穿上新衣裳。 百货大楼的柜台品类繁复起来,看的人眼花缭乱,赵桂芬给了田馨布票,让她带着苏蔚兰苏蔚秋姐弟俩买件衣服穿。 在二楼的服装柜台,田馨见到了沈红缨和田静,她们也在挑衣服呢。 田静胳膊肘上挎着一件红毛衣,看起来是挑中要买的,另外沈红缨还在往她身上比划一件苏联款的格子大衣。 苏蔚兰努努嘴,说道:“嫂子,你妈可真偏心。” 沈红缨余光扫到了田馨,她愣了片刻,随后恢复了笑容,挥挥手和田馨打招呼:“馨馨,来买衣服啊!” 田静挑的正起劲,眼睛盯着柜台后面的衣服,一转头,和煦的笑意映照:“姐,好巧。” 苏蔚兰像是想到什么,说道:“哎呦,我差点忘了,嫂子,你之前找高中课本,这不是有现成的吗?你妹妹上高三,你管她借呗。” 田馨又不是没借过,张了两次口,每次都被田静不软不硬的找借口推了回来。 田静今天涂了润唇膏,是她爸出差从外地带回来的,是百雀羚的,抹上还有淡淡的樱桃味。 田静薄唇微张,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恼意:“我也想借给我姐,不过我学习任务紧,还住校,不太方便呢。” 说罢,田静叹口气,搅了搅手指,眼眶仿佛凝聚着泪光:“姐,你不会怪我吧。” 苏蔚兰最看不来这种人,小声说了句真矫情。 沈红缨不乐意了,她这个女儿,一直是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的,沈红缨语气重了些:“田馨,你多少年没上学了?还参加啥高考?都已经结婚嫁了人,好好过日子吧。” 田馨反问:“田静能参加,我为什么不行呢?” 沈红缨感觉田馨问的奇怪:“你和田静不一样,她一直在学习,没有离开过学校,学的知识扎实一些,现在高三,赶上恢复高考,自然要参加,你不一样呀,你初中以后就没上学……” 田静胳膊肘上的红毛衣更刺眼了,田馨道:“是啊,我后来没上学,为什么不上呢,你和我爸接我回省城,我就不上学了,后来还下了乡,如果没有我,田静就得下乡了吧。” 田静皱皱眉,田馨这个假设是不存在的,她才不会去乡下,乡下脏兮兮的,小白鞋踩上泥怎么办。 田静淡淡说道:“姐,你下乡是挺不容易,但妈说的对,高考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我上了这么多年学,想考上大学都难,更别说你了,还是现实一点吧,我们是为了你好。” 田静一副高高在上的怜悯姿态,更激发了田馨的斗志。 插班高中,她势在必得,而且田馨不考虑其他学校,就考虑田静所在的友谊高中! 书里的对照组女主?田馨就不信,她这个炮灰女配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大概是碍着田馨在,沈红缨只给田静买了那件红毛衣,田静不乐意,田馨听到沈红缨嘟囔,说明天再过来买。 田馨已经习惯了沈红缨的偏向,对娘家也没了指望,对她而言,过好眼前这个年,顺利插班高三是最要紧的事。 田馨没了布票,之前攒的布票给养父母买了衣服,还是赵桂芬给了她一点布票,今年每个人的布票是八市尺,比去年多了两市尺,田馨买了一件毛衣,鹅黄色的圆领毛衣,是商场的打折货,袖口有一点油污,所以减价卖,田馨回家拿皂角洗洗就干净了。 养父母那知道了田馨的地址,年前林军来过一趟,给田馨送来了一些东西,有自己家院子种的大白菜、萝卜,还有两桶菜籽油,这些东西都沉得很,林军一个人是怎么带过来的? 林军留在苏家吃了一顿饭,道:“林原和我一起送来的,他非说有事,到了胡同口就走了。” 林原是田馨二哥,算起来也好几年没见面,田馨觉得有点遗憾:“我二哥干啥呢?” 林军林原两兄弟性格迥异,林军老实本分,林原机灵爱折腾,林军道:“跟着徐忠他哥倒腾服装呢,开始没告诉家里人,上个月我们才知道,整天往广东跑,咱爹咱妈担心,怕他惹出事来。” 书里对林家的描写不多,田馨只是一个边缘女配人物,至于她的养父母一家,就更不值得浪费笔墨了。 所以,对于林原这个人物的走向,田馨没有任何印象,希望二哥做生意能顺利吧。 年前家里忙,林军送了东西赶忙回去了,一袋子白菜被赵桂芬储存起来,城里没地方种白菜,吃菜都得买,有了这些白菜,包饺子、炒菜都行。 城里炒菜的油按月供应,量少,这么一大桶油,赵桂芬还是第一次瞧见,林军说家里种了菜籽,年底去村里的磨坊磨了几桶油出来,这次给田馨带来两桶。 两桶油,赶上多久的供应了? 赵桂芬喃喃道:“以后炒菜可以舍得多放一点油了,菜里有油,咂摸着也香。” 赵桂芬又道:“田馨呐,你养父母一家都是好人,以后咱们多走动走动。” 田馨嗯了一声,望着两桶沉甸甸的菜籽油也极为触动:“您放心吧,我会的。” 苏蔚冬的信好久没来了,苏蔚兰一直念叨:“妈,我哥咋了?好几个月没消息。” 赵桂芬已经习惯了,她怕田馨多想,劝道:“蔚冬工作忙,听说蔚冬明年工作就能调动回来,你们小两口两地分居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久,到时候蔚冬也有工作,咱家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田馨没想以后,不过她不想扫赵桂芬的兴,随即应和一声。 苏蔚冬人没消息,东西寄了回来。 包裹是田馨去取的,好大一包,回家打开一看,苏蔚冬寄回来的东西真不少。 给赵桂芬寄的是一条裤子和一双羊毛手套,给弟弟妹妹的是棉衣和棉鞋,还有一些吃的零嘴。 苏蔚冬给田馨的是单独包裹起来的,外面缠了好几圈红绳。 苏蔚兰揶揄道:“我哥真偏心,给嫂子的东西单独搁着,这么高这么厚。” 赵桂芬拍了女儿两下:“就你话多。”她转头对田馨说:“馨馨,你回屋去拆,别理这俩崽子。” 田馨回到小屋,打开了苏蔚冬寄来的包裹。 包裹皮上,有一张半叠的纸,纸是大红的,艳丽如晚霞,纸上是黑色的毛笔:妻田馨亲启。 苏蔚冬怎么文绉绉的,比厨房窗户台上的陈醋还酸。 田馨松了口气,幸亏她回屋自己打开包裹,如果让弟弟妹妹看见了,不一定怎么调侃呢。 苏蔚冬给田馨寄来的物品不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大红色毛衣,颜色仿若红纸一样鲜红,但颜色更暗一些。 这件毛衣和田静买的款式很像,但又不太一样,田静那件田馨摸过,毛衣有点扎手,织的针脚也粗,可苏蔚冬寄来的这件毛衣不同,一看就是用了上好的羊毛线织成的,胸前还有图案,看着更精致,这件毛衣比田静那件强好几个档次。 一直被田静对照着,没想到第一次把田静比下去的,竟然是苏蔚冬寄来的毛衣? 田馨把红毛衣换上,尺寸很搭,腰间更窄一些,穿上显得身量纤纤,田馨很满意。 试完红毛衣,田馨继续看包裹里的东西。 乳白色的羊皮靴,还带了三厘米的跟,是田馨的尺码。 包裹里有个木盒子,里面是一个玉镯,看起来晶莹剔透的,田馨也不懂,盒子里写说是和田玉镯。 包裹的角落里,竟然散落着十来根红色头绳!苏蔚冬还真把她当成小孩子来哄了。 田馨纳闷,苏蔚冬心里没自己,干啥给她寄这么多东西,这个挂名丈夫,未免当的也太尽职尽责了,这些好物件,以后留着讨好红颜知己不好吗? 第十二章 田静来找…… 书里写的明明白白,苏蔚冬有一个认识很久的同学,两个人是红颜知己,人家是省城的千金,和苏蔚冬般配极了,等田馨和苏蔚冬离了婚,苏蔚冬就要朝着红颜知己去奔赴了。 在苏蔚冬的世界,田馨既不是朱砂痣,也不是蚊子血,她只是一个错误的开始,是苏蔚冬命里的过客,还是被人唾弃的那种。 想到这,田馨心里觉得堵得慌,她把东西胡乱收拾,塞到了柜子里。 苏蔚兰扒着门缝看,不小心推开了门,不好意思笑道:“嫂子,我不是故意的。” 后头的苏蔚秋嚷嚷道:“嫂子,我姐就是故意的!她想看看大哥寄了什么东西!” 被两个弟弟妹妹这么一闹,田馨心里的阴霾拂去了几分,过好当下才最要紧,以后的事想太多也没用。 苏蔚冬寄来的牛肉干、青稞饼,午饭时赵桂芬端上了桌,青稞饼酥脆可口,金黄色看起来十分美味,田馨一口气吃了三个。 过年讲究一个团圆,马上要过年了,苏家少了一个人,这个年,总觉得过的没那么圆满。 赵桂芬领着苏蔚秋去领蜂窝煤的供应,天气越来越冷,有了煤,屋子才能暖烘烘的。 田馨去了陈奶奶家,中午家里炖了半只鸡,田馨给陈奶奶端了一碗过去,苏蔚冬寄来的特产也给陈奶奶拿了点,牛肉干太硬年纪大的咬不动,田馨就没拿。 陈奶奶自己孤苦伶仃的,几个侄子外甥也没说接她去过年,田馨过去的时候,陈奶奶正在挪外面的腌菜缸,田馨连忙过去,从陈奶奶手里抢了下来:“您岁数大了,这种重活不能干。” 陈奶奶抹抹汗:“我寻思挪个地方。” 田馨喊陈奶奶进屋吃饺子,把带来的东西也放在桌上,陈奶奶开心极了:“蔚冬是个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以前蔚冬在家的时候,没少帮我干活,他过年回家不?” 田馨道:“蔚冬工作忙,今年不回来。” 陈奶奶点点头,道:“人不来,东西到了,也是惦记你们一家子,他工作忙,就得你多担待着。” 田馨邀请陈奶奶去苏家过年,两家离得近,苏家人她都认识,也不陌生。 陈奶奶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我一个老太太,自己安生过年就挺好,不去你们家添麻烦了,以往你婆婆也喊过,我真不去,你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年就成。” 陈奶奶又说道:“我借给你那个蜂窝炉,你心里也不用老记挂着,我这用不上,借给你你有大用处,顺带手而已,我这院子冷情,你有时间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也行。” 田馨最近闲着,每天都是在家里看书,为了给田馨创造一个好的环境,赵桂芬嘱咐,让儿女动静小一点,别整天吵闹,影响了田馨,因为这个,苏蔚秋在家里走路都轻轻的。 陈奶奶无聊,田馨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学习,也不影响家里人的正常生活。 田馨问过陈奶奶,陈奶奶开心的说道:“你过来感情好,你看你的书,我屋里也暖和,我纳鞋底子,也没动静,咱们俩正合适,闲下来还能说说话。” 田馨回家,把这事和赵桂芬说了,赵桂芬也点了头:“陈奶奶脾气和善,你去她那看书也行,这两天蔚秋整天要耍着玩,就让他撒欢吧,快过年了。” 田馨又跑去供销社买了两斤鸡蛋糕,鸡蛋糕软和不费牙,最适合陈奶奶这个年龄的人吃,郑小梅还在实习的阶段,她一边给田馨包点心皮一边问:“你要参加明年高考,准备的咋样了?” 田馨说年后想考友谊高中的插班生,郑小梅缓了缓,道:“田馨,我真是佩服你,你挺敢想,没上过高中就敢直接高考,不过你和我们也不一样,下乡那会儿你就整天捧着书本看,你适合上学。” 郑小梅包裹好点心,还送了田馨一点边角料,小声嘱咐说:“别看是边角料,但味道和点心是一样的,平时都是我们售货员留着分,我今天给你半斤,别告诉别人哈。” 回到家,田馨给苏蔚兰和苏蔚秋留了半斤鸡蛋糕,边角料也留下了,一家人随便吃吃,剩下的一斤半,田馨带给了陈奶奶。 田馨去陈奶奶那看书,把陈奶奶高兴坏了,一大早就泡了茶,蜂窝炉也生的红通通的,炕上换了花床单,小炕桌摆着苹果、糖果,还有一小篓红枣。 陈奶奶给田馨抓了一把糖:“外面冷,快快,喝口茶,再来吃块糖。” 田馨笑了:“陈奶奶,不冷,我家离你这才几步路。” 田馨这次带过来的是英语、化学和物理书,她的计划是上午学习英语化学,下午学物理。 英语在现在的高考中占比低,才10%,就连友谊中学的插班考试都不考察英语。 但田馨明白,她英语最为薄弱,现在只认明白26个字母,什么语法句型一概不懂,需要进步的空间还有很多。 书里写,以后英语是极为重要的科目,是对外交流的重要外语类型,所以田馨以后要好好学英语,她一定要把英语重视起来。 现在的目标是高考,英语分数占比低,所以田馨只预留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学习英语。 田馨的英语拼读还不太会,只能死记硬背,半个小时下来,单词认识田馨,田馨和它却依旧没交情。 陈奶奶挪挪老花镜,放下手里的鞋底子,凑近问道:“你在学英语?” 田馨苦着脸,说道:“可不是吗?我以前也没学过英语,不怕您笑话,我真是不会。” 陈奶奶略忖片刻,道:“英语啊,我倒是会一点。” 田馨惊喜道:“您会英语?真的?” 陈奶奶像不太想提过去的事,说道:“略懂一点,英语啊,你得会读,知道一个单词怎么念,然后会念也就会写了,我跟你说……” 后面的一个小时,陈奶奶教了田馨英语音标,怎么自然拼读,这样就不用死记硬背,学会技巧能很快记住单词。 田馨受益匪浅,陈奶奶的英语很流利,她念起英文句子流利又好听。 有了陈奶奶的指导,田馨的英语学习有了目标,哪怕是高考占比不重,如果可以掌握一门外语,对田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以后来国内的外国人越来越多,如果田馨会说流利的英语,一定会有很多机会! 本来占时一小时的英语学习,田馨一直学到了午饭时间。 陈奶奶下了炕,说道:“中午你别走,就在我这吃,别推辞了,我也不差你这一口粮食。” 田馨推辞不过,只能同意了,过了一会儿,苏蔚秋来找田馨回家吃饭,田馨说在这吃,把他打发回去了。 陈奶奶的身世透着迷,看她说话办事的姿态,绝对不是普通的老太太,陈奶奶周身透着一种贵气,尤其她念英文时,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不过田馨没那么八卦,陈奶奶不愿意说,一定有她的道理,能够跟着陈奶奶学习英文,对她而言已是意外之喜。 下午的化学和物理学习很费脑,田馨从书本里走出来,跑到院子里活动筋骨。 陈奶奶家养了一条狗,叫点点,是一只土狗,白色的毛上天点缀着黑色的圆点,点点认人,摇着尾巴在田馨跟前晃。 田馨叹口气,物理知识,越是学到后面越难,声光热电力这几个知识板块,田馨初中声和光学的比较扎实,像速度和力知识点的结合,比如牛顿第一第二定律,公式可以演变成很多题型出来,书上的知识点完全不够,等以后去了学校,要跟着老师刷题才行。 年前,田馨一直在陈奶奶这看书学习,她的英语水平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如果她自学,恐怕瞎摸半年也不如陈奶奶指导半个月。 陈奶奶嘱咐她,不要告诉别人她会英语的事情,田馨自然闭好嘴巴,连赵桂芬都没提。 到了小年那天,田馨停了一天的学习计划,准备着在家里过小年。 赵桂芬一大早就起来了,准备小年的吃食。每年年前,赵桂芬都会炸签子。 炸签子做法也简单,水淀粉活上鸡蛋液搅拌均匀,热锅里放点油,倒进去薄薄的一层鸡蛋液,签子皮就制作好了,馅是猪肉馅,里面加点葱花、花椒面,猪肉放在鸡蛋皮上,搓成长条,再切成小块,下油锅炸。 出锅的炸签子金黄酥脆,香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前些年日子紧巴时,赵桂芬有好几年没炸签子,肚子都填不饱,哪有东西做小吃呀。这几年光景好,每年都会炸上一锅。 赵桂芬是主力,田馨打下手,上次林军过来拎了两桶菜籽油,今天派上了用场。 锅里滋滋作响,犹如赵桂芬的心情一样舒爽,她道:“馨馨呐,今年的签子炸的多,你给陈奶奶送点,另外你妈那你也带一点过去。” 田馨道:“我妈每年自己也炸,不用给她,不过妈,你给我准备一份吧,我送人。” 田馨想着,给朱大爷送一份炸签子,年三十的那份饺子断然不会少了他的,这份炸签子,也是田馨的一点心意,上次买书,人家朱大爷少收了不少钱。 朱大爷没在家,邻居说他出去收破烂了,田馨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朱大爷回来时,板车上满满当当的。 朱大爷笑呵呵道:“哎呦,田馨感谢你惦记,小年了,祝你明年顺顺利利的。” 这一趟出去,朱大爷收获不少,找他卖破烂的是隔着两条街的一户人家,家里人要搬去其他地方住,家当也带不走,扔了可惜,就找来朱大爷,问问能换多少钱。 朱大爷人也爽快,大部分东西都收了。人家家里也不少好东西,转手怎么也能赚到钱。 朱大爷迎着田馨进来,说道:“田馨,你有喜欢的吗?挑两件。” 田馨摇摇头:“算了吧,你留着卖钱。” 朱大爷不太乐意:“我还差这点东西?实不相瞒,这些年给我送吃食的人,你是第一个,别人都嫌我是收破烂的,嫌我脏,很少跟我往来,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却没那么势利眼,合我脾气。” 既然朱大爷坚持,田馨就低头随便选了两样看起来不值钱的,一个黑不溜秋的茶壶,还有一把椅子。 茶壶没什么用处,椅子还行,天气暖和了,田馨可以在院子里坐在椅子上看书。 朱大爷乐呵呵道:“行,挺会挑,今天下雪,你赶紧回家吧。” 小年晚上,田静过来找田馨。 第十三章 小哑巴 外面鞭炮声声,田静抄着手,大红毛衣的衣领格外艳,她淡淡道:“姐,你真要高考?” “怎么了?” “我是你妹,是你的家人,我为了你好,才想过来劝劝你。” 田馨没吱声,她倒是很想知道,田静想跟她说些什么。 田静又道:“姐,你已经不想离婚了,就好好跟我姐夫过日子吧,考大学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如果我没记错,你初中都没上完吧?我知道你上学成绩好,但高考和小学初中不一样,知识特别深,全国那么多人都削尖脑袋想高考,每年录取率才多少?考大专都难。你下乡回来,知青办会给你安排工作的,你去高考,工作也就黄了。” “可是我想考呢。”田馨冷冰冰道。 田静在心里嗤笑一声,表情依然诚恳:“想和能不能办的是两回事,上高中需要钱,我姐夫指定不能供你,咱家情况你也知道,没多余的钱了。就算你上了大学,学费生活费从哪里来?人得实际一点。” 田馨在心里暗笑,沈红缨是没钱,有钱给田静买毛衣买衣服,却没钱还从田馨那挖走的钱。 沈红缨如果不是她亲妈,田馨也可以理解她为什么偏向田静,娘家田馨从没指望过。 田馨不用娘家出一分钱,就是想自己参加高考,这样田静还过来指责她,不愧是女主,无理搅三分。 田静是不是惦记着工作她不清楚,沈红缨是一直算计着,田馨猜测,书里田馨之所以被文化局劝退,说不定就是这母女两个搞的鬼。 田馨又道:“田静,你知道我隔壁的陈奶奶为什么能活到七十多吗?” 田静一愣,没懂田馨话里的意思:“为什么?” 田馨笑眯眯道:“因为陈奶奶从来不管别人的闲事。” 田静:“……” 以后插班了友谊中学,田馨还会和田静产生交集,但田馨不再畏惧,书里的女主又如何,这个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就算作者妙笔生花,田馨也要改变属于她的剧情。 好好的小年夜,被田静扰乱了好心情,田静气呼呼的走了,田馨从兜里拿出一颗糖,剥开糖纸,糖果的甜味浸满口腔,不要被不想干的人影响,田馨告诫自己。 田馨回到屋,苏蔚秋和苏蔚兰正在打闹,赵桂芬说:“馨馨呐,你下午带回来那个黑不拉几的茶壶我给你洗干净了,洗完变色儿,成紫色儿的了。” 田馨看了一眼茶壶,壶身有淡淡的图案,看着怪小巧精致的,可惜了田馨不懂,也不爱喝茶,当时就是不想驳了朱大爷的面子,随便带了回来,回屋,田馨一并收到了柜子里。 过了小年就是年,年味越来越浓,赵桂芬嘱咐田馨给娘家去拜年。 按理说今年是结婚的第一年,田馨和苏蔚冬小两口应该一起回娘家以表重视,但苏蔚冬工作忙,回不来也没办法,因为这个,在田馨的年礼上,赵桂芬还添了一份。 田馨无奈,如果不是没办法,田馨倒是想断了和娘家的往来。 慢慢来吧,以后总会减少和娘家的牵扯。 田馨打算年后再回娘家拜年,年前就不去了,如果她去,沈红缨指定还会问工作的事,田馨懒得敷衍。 年前最后一次的供应早就领了,赵桂芬念叨着:“过年就指望年底这次呢,今年发的也不多。” 供应多不多,年也得照过,犄角旮旯的胡同里有卖猪肉的,不要票,价格贵一点也能接受,赵桂芬偷偷砍了五斤回来,还别说,人家的猪肉比供应的猪肉还好吃,听说是乡下养的土猪。 现在路子广,虽然这些买卖见不得光,偷偷摸摸总能买到一些供应外的东西。 赵桂芬人缘好,人踏实嘴也紧,别人也乐意跟她分享。 大年二十六,田馨他们这些下乡的知青聚了聚,是冯耀庆张罗操持的,他一向都有组织能力,以前在西北插队时,也都是冯耀庆组织各种事情。 他们这批人一共六个人,除了钟霖没来,其他几个人都到了。 说起来,从西北回来以后,田馨还没见过钟霖。 提起钟霖,孙秀云噗嗤笑了:“可别提钟霖了,他现在被他老子在家里关着呢。” 孙秀云和钟霖家里沾着一点远亲,关于钟霖的事情了解一点,又道:“说起来也是他不争气,他爸给他安排了好工作,在市政府,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活,但钟霖死活不愿意去,给他爸气够呛,就差拿皮带抽他了,钟霖现在绝食呢,哎,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 吴科平推推眼睛,低声道:“怎么?市政府的工作钟霖都看不上?他到底想干啥?” 孙秀云撇撇嘴:“人家公子哥,想法和咱们不同,算了咱们说点别的。” 这次聚会的地点是冯耀庆家里,他妈做了一桌子菜,又把最大的一间房腾出来让给他们,让这些朋友好好聚聚。 郑小梅夹了一筷子菜,连声道:“耀庆,你妈手艺真不赖。” 冯耀庆一家三口都在粮食局工作,吃上面是不缺的,又赶上过年,自然能拿出一桌子菜来。 冯耀庆脾气好,乐呵呵给郑小梅夹菜:“好吃就多吃点。” 孙秀云啧啧两声:“以前下乡,小梅你就老欺负耀庆,现在回城了,你还让人家给你夹菜呀。” “又不是我让他夹的。” 田馨叹了口气,孙秀云喜欢冯耀庆,说话也沾酸捻醋的,只是冯耀庆对孙秀云没那个意思,她这点心思,到底是隔了一层纸。 吴科平连忙转移了话题,问田馨:“田馨,我听说你明年要高考?不工作了吗?” “嗯,想试试,我看工作一时半会也安排不下来。” 桌上其他人都沉默了,他们这些人里,钟霖是有工作不想去,田馨是知青办没给安排,其他四个人,都已经端上了铁饭碗。 冯耀庆去了粮食局,郑小梅去了供销社,吴科平去了五金厂,孙秀云进了造纸厂。 吴科平和孙秀云差一点,现在是学徒工,工资不算高,但现在熬一熬,以后都能转正。 现在人们对铁饭碗有种过分的执着,如果没稳定的工作,相信对象都得差两个档次。 所以,像田馨这样的无业人士,被在场的各位格外同情。 孙秀云在大街上见过田馨摆摊,大冷天田馨支个煤炉子烧水,卖大碗茶。 孙秀云没往前走,转身换了一条路,她怕田馨见到她心里不好受。 孙秀云挺佩服田馨的,换成她,才做不到舍下面子在街头摆摊。 孙秀云说:“知青办说了,工作都会安排的,田馨你先别着急,缓缓肯定会分配。至于高考,抱着希望呗,考上高兴,考不上拉倒,全国那么多人,能考上的才几个。” 冯耀庆也附和道:“秀云说的对,田馨,工作早晚能分下来,大家一起,为了咱们好几年的友情干杯!” 一转眼,下乡这几年就过去了,除了田馨,剩下的几位都是城里人,家庭条件也不差,从小虽然不是娇生惯养,但也没吃过什么苦。 大西北条件差,冬天北风呼啸,下乡的生产任务虽然不重,但每天也要出去劳作,开始大家抱怨,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好在,大家都是同龄人,年纪也小,再苦的环境抱抱团,苦中作乐也熬过去了。 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不会再有第二段,提起往事,郑小梅道:“你们还记得吗?就咱们去西北的第三年吧,还救过两个人。” 吴科平接道:“可不是吗?脸上黑黢黢的,还带着不少伤,连模样都认不出来,手脚都冻裂了,在咱们知青点养了一个多月。” 冯耀庆:“不会说话的那俩?那俩人可一句话都没说过,人家田馨照顾那么久,连谢都没说一声,自己偷偷就跑了。” 提起往事,孙秀云指着田馨,道:“可不是吗?田馨心最好,跑过去照顾,还在人家耳边嚷嚷‘小哑巴,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田馨呢’。” 田馨不好意思笑了,那时候年纪也小,自己挺幼稚的,十聋九哑,那俩同志说不定还是个聋子。 冯耀庆又说道:“田馨哪是心好,还不是因为队长说,照顾那俩病号,不用参加生产,工分照算。” 孙秀云大惊:“什么?还有这好事儿?我当时怎么不知道?”孙秀云唉声叹气:“还是田馨精,我也想照顾病号不干活。” 田馨也跟着笑了,因为这两个病号,田馨也享了一个多月的福,当时天气冷,不用去干活把她开心坏了。 那两个人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年长的四十来岁,年轻的看着也就二十出头,虽然看不清长相,但整天皱着眉,就跟谁欠他钱似的。 那段时间,田馨就在屋里看书看小说,经常念出声来,估计那俩人什么也听不到,年轻的那个事情多,经常比划着,指挥田馨干活。 田馨背地里给年轻的取了个外号,叫小哑巴。 第十四章 奶奶要来省城…… 不过小哑巴也挺奇怪的,整天带着白色的口罩,背对着人贴着墙,连模样都看不清楚。 田馨在他耳旁说过几次他的坏话,小哑巴无动于衷,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田馨彻底放心,看来不仅不会说话,耳朵也听不见。 这样,田馨就更加肆无忌惮了,田馨需要一个听众,小哑巴听不见,就是最好的倾诉对象。 田馨想李梅花,想林海明,也想大哥二哥,可是沈红缨说,养父母是想占他们家便宜,对她不是真的好,田馨很伤心,她问小哑巴:“小哑巴,为什么做人会这么复杂呢?” 小哑巴没有回应。 田馨跟小哑巴说自己的喜好,说讨厌的事情,絮絮叨叨,在小哑巴耳边念叨了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后的早上,田馨照常过来,却只见到叠的整齐的被褥,没良心的小哑巴,没告别,没谢谢,就这么偷偷跑走了。 想到这,田馨道:“也不知道小哑巴是什么人,青海那边偏僻,他们也不像本地人,咋能跑到咱们知青点去?” 冯耀庆挠挠头:“不知道,我看咱们队长对他俩挺客气的,好了,好久之前的事情,咱们不提了。” 从冯耀庆家里离开,田馨和郑小梅顺路,只剩下她们两个,田馨问:“你对冯耀庆没意思?” 郑小梅惊恐的摇头:“什么意思?我可不喜欢他,你别乱点鸳鸯谱。” “孙秀云喜欢冯耀庆,你要是没这个意思,我看他俩有戏。” “哎呦,结了婚的就是不一样,还当上媒婆了,对了,你家那位没回来,大年初三我去找你玩,咱们看电影去,我请客。” “看什么电影?” “《蔡文姬》,听说特别好看,其他地方去年就播了,群众的口碑很好。” 吃喝玩乐方面,郑小梅一向在行,田馨痛快应下来:“成,我请你喝汽水,吃糖葫芦。” 郑小梅是家里的独生女,这个时代家家户户孩子生的多,生四五个的也不在少数,郑小梅也没同龄的兄弟姐妹一起玩,和朋友同学就格外亲近一些。 提起看电影,田馨之前只看过一次。 还是回省城以后,田静有一天嚷嚷着看电影,沈红缨拿她没办法,带着她们一起去了电影院。 想起看电影田馨又忍不住心酸,电影院门口有卖冰棍的,泡沫箱子里好几种,沈红缨给田静买了一根奶油味的,给田馨的是最便宜的冰棒。 和郑小梅告别后,田馨回了苏家。 赵桂芬和隔壁的刘婶子在闲聊,看见田馨回来,赵桂芬摸摸手:“聚会咋样,还顺利吗?” 赵桂芬也知道,其他几个知青都安排了工作,田馨和人家聚会,怕她心里不痛快。 田馨笑道:“挺好的,大家都是好朋友回忆了很多下乡的事。” 见到田馨面色正常,赵桂芬也放下心来。 赵桂芬道:“明年你奶奶和二叔一家也搬到省城来,今天刚给我来了信。” 赵桂芬看起来并不高兴。 苏蔚冬奶奶一共两儿一女,老大是苏全国,也就是苏蔚冬他爸,老二是苏建国,老太太最溺爱这个小儿子,现在也是和老二生活在一起。唯一的女儿苏全友,生活在首都,闺女是苏家最有出息的人, 关于苏家这些往事,苏蔚冬没兴趣不爱提,田馨还是听苏蔚兰抱怨过几句,说奶奶偏心,以前就经常欺负她妈,就偏向二叔。 赵桂芬和婆婆一向不睦,以前还好,反正离得远,也没什么交集,现在老二一家要搬来省城,远香近臭,更何况以前关系就不好,也难怪赵桂芬发愁。 田馨问:“二叔不是一直在矿上上班吗?怎么来省城了?” 赵桂芬道:“说是工作进行了调动,来了省城的矿厂,一家人就都搬过来,户口和粮食关系也能转过来。” 提到奶奶和二叔一家要过来,苏家人都不高兴,连最小的苏蔚秋都会看脸色,坐在炕稍,大气不敢喘。 苏蔚兰哼了一声:“妈你别发愁,要是我奶奶欺负你,我替你出气。” “傻孩子,你奶奶是长辈,你不能和她过不去,没事儿,年后来不来还不一定,你们别想太多,咱们过咱们的日子。” 赵桂芬露出欢喜模样,从外屋端出一盘炸签子:“快吃吧,今年炸的多,下午就当零嘴吃。” 临近除夕,田馨没去陈奶奶家,最近几天她家里热闹,有亲戚过来给她提前拜年。 田馨大部分时间窝在自己屋里看书。 白天还行,有时候田馨晚上也想看,但家里只有一个煤油灯,她也舍不得一直用,所以还是尽量利用白天的时间学习。 煤油灯下,忽明忽暗的灯影跳动,田馨叹气,买煤油也得要票,每个月发一张煤油票,凭票才能购买,要是以后煤油灯能敞开用就好了。 煤油灯忽的闪动几下,是赵桂芬过来开门,带进屋的风吹散了灯芯。 赵桂芬小声道:“馨馨呐,你放心,就算你奶奶和你二叔过来,也和你们没关系,实在不行你和蔚冬跟我分家,等蔚冬明年回来,说不准会分房,到时候你们小两口搬出去住。” 赵桂芬一向善解人意,从来都是自己遭罪也不让别人吃亏的性格,田馨道:“妈没事,我没多想,分家倒不用,奶奶他们来就来,到时候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他们插不进来。” 自古婆媳关系都是难题,现在有句话,叫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当媳妇时顺从婆婆,熬了多年,反过来折腾儿媳妇的不在少数,像赵桂芬这样和善的很难得。 赵桂芬也是吃过恶婆婆的苦,推己及人,她想对自己儿媳妇好一点,一家人和和美美,没那么多勾心斗角。 赵桂芬回屋,苏蔚兰已经快睡着了,被赵桂芬的叹气声吵醒。 苏蔚兰性子大大咧咧,一点也不像她妈,苏蔚兰在炕上翻来翻去像摊煎饼,道:“妈,你这人的缺点,就是想太多,我嫂子我看挺明事理的。” 赵桂芬说:“我也知道,你嫂子这段时间不错,但她之前动了和你哥离婚的念头,虽然压下来了,我怕……怕她还想离。” 苏蔚兰也沉默了,她嫂子和她哥好像也没什么感情,也是,结婚不到一年,见面时间短,能有什么感情呀。 苏蔚兰知道她哥有个女同学,个子不高,长的白白净净的,好像家里条件也不错,当时上学时经常过来找她哥借书。 关于他哥的态度,苏蔚兰也不清楚,整天沉着脸,谁能看出情绪,不过苏蔚兰估摸着,既然人家女同学借书,他哥愿意借,想必就是喜欢吧,不然按照他哥的性格,早就关门不搭理了。 苏蔚冬的这门娃娃亲,苏家人都知道,他哥本人一直不乐意,说盲婚哑嫁,说家里太封建,等以后一定得退婚,后来联系上了田家人,得知人家闺女去大西北当知青去了,退亲的事只能往后拖。 可是,就在两年前,他哥回家探亲,突然提起了这门亲事,一反常态的问了问田家女儿的情况,竟然同意这门婚事了! 当时可把苏蔚兰和赵桂芬惊到了,苏蔚兰猜测,一定是她哥和那个要好的女同志闹掰了,她哥受了刺激,才同意和田馨结婚。 再后来,听说嫂子田馨着急回城,也同意结婚,两个人就这么扯证结了婚。 在苏蔚兰眼里,她觉得哥嫂这门婚事摇摇欲坠的,两个互相不喜欢的人栓绑在一起,有没有爱情,没准哪天就散了。 但苏蔚兰不敢把这些话跟赵桂芬说,她妈心思重,思想也老,离婚在她眼里就跟天塌下来一样。 苏蔚兰想,以后她结婚,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行。 赵桂芬絮絮叨叨了几句,女儿话也没搭,不知道在想什么,赵桂芬觉得无趣,掀开被窝就睡了。 晚上外面寒风呼啸着,田馨却没睡着。 田馨脑子里满是物理化学的公式,晚上看书看的有点兴奋,现在睡不着。 田馨起身,从柜子里把苏蔚冬给她写过的信拿了出来。 所有的信件田馨都收在一个格子里,算起来,从结婚开始,苏蔚冬给她已经寄了十二封信了。 从开始的半个月一封,一星期一封,到后面的一个月一封,苏蔚冬的工作眼见忙碌起来。 田馨围着棉被,又把苏蔚冬的信读了一遍,里面没写什么内容,无非就是一些家常,苏蔚冬的工作保密,田馨是知道的,但他也会捡着可以说的小事写一写。 通过苏蔚冬的信,田馨也简单拼凑出了苏蔚冬工作的环境。 冷、艰苦、三餐时间不准时,感觉挺不容易的。 田馨叹口气,不愧是书里的成功人士,光是这样恶劣的环境,一般人也熬不下去。 不过苏蔚冬那条件虽然艰苦,但衣食住行的保障还不错,也算是没了后顾之忧,苏蔚冬自己花不完用不尽的,也会寄回苏家。 田馨和苏蔚冬结这个婚,其实并没有吃亏。 下乡的知青千千万,想调回城里没那么容易。 田馨没什么背景,至于田家,就算有人脉也不会愿意替她运作,当时回城的政策下来时,知青点都沸腾了。除了率先回城的钟霖,其他人可谓绞尽脑汁。 像郑小梅,折腾到尿血才拿到了回城的名额,田馨和苏蔚冬结了婚,就顺利回城,中间连时间都没拖,算是很顺利了。 田馨无法想象,如果她一直留在西北会是什么光景,她不想留,她想回省城,省城代表着未来,代表了无限的希望。 这段婚姻,终究是田馨得到的多。 苏蔚冬是一个合格的丈夫,虽然他们没有爱,但至少,苏蔚冬帮助她渡过了她生命中最难熬的时刻,光是凭着这点,她就对苏蔚冬心存感激。 第十五章 意外收获 除夕那天,全家人都换上了新衣裳,赵桂芬没换:“我还得去厨房做饭,新衣服弄脏了咋办。” 田馨穿的是从供销社买的鹅黄色的毛衣,苏蔚兰嚷嚷着:“嫂子,你穿我哥送的那件,红色的那件好看!” 苏蔚兰揽着田馨的肩膀,带她回屋里换了红毛衣,一边走一边小声道:“嫂子,这可比你妹妹的毛衣好看多了,你回娘家穿,气死她!还有那双羊皮靴,哎呦,可太时髦了,咱们这的百货商店都没见过。” 田馨没办法,只好换了红色的毛衣,苏蔚冬寄的红头绳田馨给了苏蔚兰几条,苏蔚兰头发也长,编上两个麻花辫,系上红头绳,看起来喜庆极了。 苏蔚秋嚷嚷着要放鞭炮,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赵桂芬拿着锅铲跑出来骂:“败家崽子,这鞭是留着晚上放的,看我不揍你!” 旁边的苏蔚兰煽风点火,咯咯笑道:“妈,你得使劲揍我小弟,谁让他放鞭来着!” 中午赵桂芬包了饺子,猪肉白菜馅的,这次的饺子,可比平时放的肉馅多,而且油也是尽情放的,咬上一口油花花的,特别解馋。 现在的人肚子里都缺油水,苏蔚秋一边吃一边夸赞饺子好吃。 除了饺子,赵桂芬还炖了一只鸡,一整只大肉鸡,养了一年的肉鸡肥肥的,加土豆粉条炖出来满满一大盆。 赵桂芬还炒了两个蔬菜,厨房的圆桌不大,这么一摆就是满满当当的。 苏蔚兰道:“以后要是每天都能这么吃该多好啊。” 田馨想起了书里对于后面一些年的描写,她心思一动,轻声道:“会的,以后这些吃食都不缺。” 饺子中午吃一顿,晚上还会接着包,田馨嘱咐说:“妈,晚上饺子多包点,我给朱大爷送过去。” 赵桂芬知道朱大爷就是帮忙修自行车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送送,过年不缺饺子,多送点。陈奶奶那我也留话了,晚上让蔚秋送点菜和饺子过去,那么大岁数就别在灶台忙活了。” 这是田馨回城过的第一个春节,苏家人良善,田馨待的也舒心。 田馨想起结婚后自己折腾的那些日子,免不得脸上发红,或许是沈红缨的挑拨、或许是受到书里剧情走向的引导,田馨才会那样做。 幸好田馨做了那个梦,了解到现在生活在一本书的世界,现在的她,不会再做糊涂事了。 就像是春节,带给人的是对新春无线的期望,田馨的未来,也一定蕴藏着很多种可能。 田馨下午和赵桂芬一起包了饺子,先煮出锅的饺子赵桂芬说拿给朱大爷,另外还盛了一碗炖鸡肉,让田馨一块带上。 现在田馨有了自行车骑,两个轮子的车可比她走路快多了,车铃铛一响,悦耳又动听。 从小年开始,朱大爷就停了收破烂的生意,打算休息几天,田馨赶过去时,朱大爷正坐在门口抽旱烟。 田馨把饺子和鸡肉的盘子递给朱大爷,朱大爷先是回屋折到了自己家的盘子,又把田馨带来的盘子洗干净装好。 朱大爷问:“丫头,复习的咋样了?” 田馨不好意思的笑笑:“就还行吧,基础底子薄,差得远呢。” 朱大爷鼓励说:“好好学,能考个大专也行,现在学历吃香,最近这几天来我这买书买卷子的人可越来越多了。” 这也难怪,距离明年的高考还剩下半年,现在教材和习题都十分紧缺,大家寻找各种路子,都想扩展一下自己的知识面。 朱大爷道:“我手头新收了一套题,是数学方面的,好像是什么老教授根据课本自己出的题,里面还划了啥重点,听说是给孙子准备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跟着破烂一起卖了。” 田馨挨着椅子坐了下来:“老教授是文化人,恐怕比一些高中老师懂的知识都深,他自己出的这套题肯定好。” 朱大爷又说:“我也不懂这些,我就念了三年小学,数学、物理这几个字儿我倒是认识,但是里面的内容,我可不明白,昨天还有个小丫头过来买书呢,态度傲慢着呢,嫌弃我都懒得进屋,我能卖给她吗?多少钱都不卖!” 田馨也笑了:“您这买主不缺,想卖给谁还不是您说了算?” 朱大爷故作神秘,说道:“丫头,你就不想瞧瞧?” 想,田馨当然想了!不过想起朱大爷这边课本的价格,田馨望而生畏,田馨手里是有一点钱,但这些钱她是有计划的,年后如果去高中插班,处处都得花钱,她可舍不得再花高价买题。 大概是清楚田馨目前的窘境,朱大爷道:“我也不瞒着你,这套题我已经找到了买家,人家有钱,还跟我添了两成,说初二过来取,你抄一份神不知鬼不觉,我照样赚钱,我这有笔和纸,你抄一份带走,我也不收钱。” 朱大爷真是机灵,这样的办法他都能想出来。 朱大爷说的也没错,田馨自己抄一份谁也不知道,再说这卷子也不一定是独一份的,就算从田馨这传出去,和朱大爷也没关系,现在课本的手抄本都多了去了,何况这套受欢迎的试卷呢。 田馨道:“朱大爷,我又占便宜了。” 朱大爷吃了口饺子,满足的很:“我也没吃亏,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饺子和鸡肉,反正我钱照赚,你也有卷子看,都不亏!” 在书里,田馨的身边完全没有朱大爷这号人物,在所有的情节里也都没有出现过,连路人甲都算不上。 看来是田馨改变了自己的行为,也影响了书里的走向。 田馨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我命由我不由于书。 朱大爷对田馨的饺子赞不绝口:“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饺子了。” 饺子当然香,猪肉白菜馅里放了大肥肉,一口咬上去嘴边都是油,过年最解馋了! 赵桂芬厨艺也好,平常的菜,在她的铁铲上也有不少的花头。 回到家,田馨就钻进自己的房间去看这套题。 当时抄的快,田馨没仔细看,高中数学书有好几本,田馨囫囵看个大概,到底是学的不深,做的题也少。 这套题出的很巧妙,基本涵盖了高中数学主要的知识点,题的难度是中等,不简单也不深奥,倒是符合高考这种普选人才的难易程度。 除了题以外,教授还列出了高中数学的基本知识点,和答题技巧,这对田馨来说,可太重要了! 现在大家看书,尤其是理科,课本上的公式和简单习题就算是明白了,也终究是纸上谈兵,到了实际考试上,一个公式可以演变出很多题干,光熟练掌握公式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多做题、会解题才行。 人家上高中的,有老师统一安排教学课程,时间分配的既科学效率还高,田馨目前没那个条件,半吊子水平只能靠自己。 田馨终究是没接受过高中几年的洗礼,不足之处还有很多,通过教授的结题技巧和思路,田馨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原来,数学题还能这么解! 田馨一口气看了两三个小时,等赵桂芬找她时,天已经黑了。 晚饭已经做好端上桌,赵桂芬又包了一些饺子出来,田馨有些不好意思:“妈,我还说跟你一起做晚饭呢。” 赵桂芬没当回事,也没不高兴:“我知道你看书呢,就没打扰你,一家人谁包都行。” 过年桌上除了饭菜,人家条件好的还喝饮料,普通人家也买不到,听说是高档商场才有卖的,说是国外的饮料。 没饮料,赵桂芬早就自制了红茶菌,每年春节的饭桌上,都会出现红茶菌的身影。 红茶菌的做法也简单,用红茶、水、白糖酿出来的,红茶菌不光是饮料,还有调睡眠、改善胃病的功效。 赵桂芬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这还是田馨第一次喝,黄色的液体喝起来酸酸甜甜的,还冒着小泡泡,田馨觉得新奇。 苏蔚兰道:“嫂子,好喝吧?红茶菌我妈可最拿手了!我估摸着不比国外的饮料差!” 一家人举起了碗,每人说了几句祝福的词。 外面的鞭炮声响起,噼里啪啦的咋响声不断,外面有孩童的笑、大人高谈的朗声,田馨搓搓手,跟着苏蔚兰一头扎到了院子里。 家里还有三挂鞭,今晚放一挂,明天初一早上放一挂,剩下的留着正月十五晚上放。 苏蔚秋开心的拿着鞭去院子里找地方,赵桂芬在后面喊:“小心点,别炸到你!” 邻居家的鞭炮声也响了起来,田馨拉着苏蔚兰后退几步,苏蔚兰挣脱开,跑去外面玩了。 苏蔚秋的鞭炮点了火,星星的火苗攒动着,炸裂成夜空最美的光芒。 田馨有些恍然,回城后的春节年味十足,喧闹的人群抵得过任何孤寂和冷漠。 彼伏的鞭炮声响起,震的田馨耳朵疼。 忽然,有一双温热的手捂住了田馨的双耳,那人站在田馨身后,半环住了她。 第十六章 他回来了…… 田馨还没反应过来,醇厚低沉的男声传过来:“田馨,我回来了,新年快乐。” 是苏蔚冬,他怎么回家了?信里不是说他今年不回家过年吗? 一挂鞭都已经放完了,苏蔚冬依旧捂着田馨的耳朵,没有要挪开的意思。苏蔚冬近在咫尺,哪怕外面声音喧嚣,田馨也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和无法忽视的男性气息。 田馨有点窘,两个人虽然已经是夫妻,但她还是有点不能接受和苏蔚冬这么亲昵。 田馨挣脱开,往后退了两步,没照镜子,田馨也知道自己脸一定是红通通的,她低着头,说道:“你回来了,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热。” 苏蔚冬拉住田馨的衣袖,映着月光,苏蔚冬看见了田馨棉衣里的红毛衣,他难得的露出笑容,道:“我还不饿,你穿这件红毛衣,很好看。” 还挺会奉承人的,田馨暗自道,田馨小跑进屋,和赵桂芬道:“妈,蔚冬回来了!” 赵桂芬正在擦窗台,闻言赶紧扔掉手里的抹布,三步并作一步:“蔚冬来了?” 苏蔚冬进了屋,和家里人说了几句话,赵桂芬围着儿子,忍不住掉了泪:“黑了,也瘦了。” 苏蔚冬向来话不多,赵桂芬热了菜和饺子,苏蔚冬吃了一点,苏蔚兰也高兴:“哥,你是不是过两天又得走了?” 苏蔚冬过年回来,最多待个三五天,就又匆匆忙忙离开了。 这次和以往不一样,苏蔚冬道:“年前一直在忙,今年过年假多,我过了十五再走。” 一家子都惊喜极了,这可是苏蔚冬待在家里最长的一次! 可田馨就没那么高兴了,她挺发憷怎么和苏蔚冬相处的。 既然田馨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和苏蔚冬离婚,那两个人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以前的苏蔚冬,像是一个摆设,常年在外,田馨也乐得自在,有这么个挂名丈夫压力不大,但这次苏蔚冬要待半个月,这可是半个月! 田馨要和苏蔚冬共住一室半个月之久,想到晚上得和苏蔚冬钻进一个被窝里,田馨就开始发愁。 苏蔚兰捅咕田馨:“嫂子,你高兴傻啦?听到没!我哥能待半个月。” 田馨腹诽,她是傻了,吓傻了,不为别的,她怕晚上苏蔚冬跟她提要求,想到这,田馨哭的心思都有。 他们是合法夫妻,领了证的那种,如果苏蔚冬跟她提,夫妻义务田馨是要履行的。 一想到那种事儿,田馨就脸红,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可当时的田馨和现在不一样呀。 田馨通过书里的剧情,已经知道了她和苏蔚冬的结局,注定要离婚的婚姻,田馨是不乐意的,更何况苏蔚冬心里还有个白月光省城千金,在她身上想着别的女人,想想田馨就堵得慌。 田馨在心里叹气,常年不在家的男人,回家见到自己媳妇,不想那种事也不正常吧,毕竟憋了好几个月了…… 这下可把田馨愁坏了,她在脑子里想了无数个拒绝苏蔚冬的办法,都是馊主意,没有一个行得通的。 苏家人正聊的热闹,田馨腾地起身:“我去喂鸡。” 苏蔚兰不明所以:“我嫂子咋了?六点多她不是已经喂完鸡了吗?” 苏蔚冬也站了起来,道:“我出去看看。” 院子里,田馨把一勺鸡食抛到槽子里,从鸡窝出来,田馨在院子里转圈圈,一边跺脚,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苦着一张脸。 苏蔚冬见状没上前,默默地回了屋。 晚上苏家人一起守岁熬了年,围着煤油灯,两个小的一直打瞌睡。 到了零点,新的一年到来了,过年就是这样,盼望着盼望着,随着年越来越近,年味也越来越淡,最后跨了年,生活重归平静。 伴随着外面的鞭炮声,苏蔚冬和田馨回了自己屋。 男人火力壮,田馨怕冷,天稍微一降温她就手冷脚冷的,之前苏蔚冬在家,每次都是苏蔚冬先钻被窝,等被窝暖和了,田馨才躺。 苏蔚冬洗漱完,早早就躺了进去,田馨屋里屋外来来回回好几次,光是洗脚水都换了两次,理由是第一次的水太凉。 等找不到任何借口时,田馨不情不愿地钻进了被窝。 或许苏蔚冬最大的用处就是暖被窝了吧,冬天冷,每次进被窝田馨都得嘚嘚瑟瑟的哆嗦,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今天苏蔚冬在,被窝是暖和的,没多久田馨的脚都热乎了。 屋里的煤油灯跳跃着灯火,按照旧俗,除夕这晚煤油灯是要掌一宿的。 透着煤灯的光亮和外面的婆娑的月影,田馨能看清楚苏蔚冬的脸。 苏蔚冬半阖这眼,但睫毛颤颤着,他没睡着。 苏蔚冬竟然没跟田馨提要求? 田馨有点怀疑,这,不太正常吧? 虽然这是好事,但田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田馨在被窝里翻来翻去,带进来一阵风,苏蔚冬起身,半个身子歪过来,给田馨掖了掖被子角,轻声说:“不早了,早点歇着。” 田馨嗯了一声,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不提就不提,免得田馨发愁怎么回绝他。 不过想想也正常,苏蔚冬坐火车奔波了两天,路上一直是累着了,所以没心思想那种事儿,今天才能糊弄过去。 田馨掰着手指头,还剩下十四天,这十四天她要怎么熬啊! 田馨晚上没睡好,失眠了小半夜,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苏蔚冬已经不在炕上。 田馨抬头看看墙上的钟,早上六点半。 大年初一要早点起,过一会儿还得出去拜年呢。 苏家人人口简单,亲戚都不在省城,也就是给附近的邻居拜拜年,有一个小时就能回来了。 本来苏蔚冬不回来,赵桂芬打算带着田馨去拜年认人,既然儿子回来,就让小两口自己去就行。 早上,一家人简单吃了顿饭,八点左右苏蔚冬带着田馨出门拜年。 苏家人都在一起闹闹哄哄还行,现在就剩下田馨和苏蔚冬,田馨挺不自在的。 苏蔚冬闷葫芦,田馨像锯了嘴的葫芦,两个葫芦都没声儿,只听见脚下咯咯的踩雪声。 苏蔚冬先开的口:“我听咱妈说,你想参加明年高考?” 田馨咬唇:“如果你是来劝我的,还是算了,我决定了要高考,不会改。” 苏蔚冬锁着眉,田馨怎么跟小刺猬一样,逮到他就刺,苏蔚冬叹口气,说道:“我不是要劝你,我只是想跟你说,你的决定,我都支持,就像是当初你要摆茶水摊一样。” 苏蔚冬的话出乎田馨的意料,在田馨眼里,苏蔚冬把自己娶回来,是因为家里得有个媳妇,这个媳妇要听话安分,不能太出格。 不过转念一想,田馨就明白了,苏蔚冬娶自己不过是权宜之计,以后他会和白月光重新走到一起,所以田馨这个媳妇要做的事,他不在意,自然也不会反对。 田馨闷了一口气,放缓了脚步,道:“你放心,我想办法自己攒钱,高中的开销我会解决的,摆茶水摊,我也赚了一点钱。” 苏蔚冬无奈道:“你想多了。” 田馨和苏蔚冬并排走,很快她落在了后面,苏蔚冬停下来,等了田馨一会儿,田馨摆手:“你在前面就行,不用等我。” 苏蔚冬的话似乎意有所指:“田馨,我等你,是想两个人一起走,而不是丢开你让你在后面跟着。” 田馨没在意:“不就是走个路吗,你一套大道理,快点吧,冻死人了。” 田馨跟着苏蔚冬一起拜了年,苏蔚冬虽然话不多,但跟人打交道倒是很有一套,说话滴水不漏,夸得对方笑盈盈的,田馨就当自己是背景板,衬托苏蔚冬用的,有人跟她搭话,她就讲上两句,没人说话就这么坐着。 去别人家拜年,每家的桌上都摆着糖果和花生,但除非主人家主动给,大家都很自觉不去拿。 现在供应紧缺,也就是年底了发点糖果票,量也不多,半斤到一斤的都有,家家户户买的都是黑砂糖制成的水果糖,水果糖便宜,奶糖价格翻几倍不划算。 这么点糖果票自己家还不够吃呢,所以过年摆着糖就是好看,大家都自觉,来串门吃点花生,有带孩子来的,主人家给抓个水果糖吃。 苏蔚冬这次回来,带回来了两斤水果糖,两斤奶糖,这可是大手笔,连赵桂芬都感叹,说苏蔚冬单位福利好。 离开街角的这家,苏蔚冬伸到衣服口袋,手心里攥着一颗奶糖,递给了田馨:“给。” “你从家拿的?” 大概是天气冷,苏蔚冬的脸颊驼红,他不自然的别开头,嗯了一声:“从家里拿了两颗,路上给你吃。” 田馨也没客气,剥开糖纸,奶香味扑鼻而来:“奶糖真好吃,你们单位真够大方的,一下子发这么多。” 苏蔚冬笑笑:“想吃家里还有。” 田馨头摇的像拨浪鼓:“我都多大的人了,留着给弟弟妹妹吃吧。” 回家路上,遇到了苏蔚冬的初中同学,两个人停下来寒暄了几句,听说年后还有同学会,田馨没听清楚,隐约听到一句,说什么爱可也来。 田馨跺跺脚,外面真够冷的。 这场同学会,苏蔚冬一定很想去吧。 和同学告了别,田馨低着头,羊皮靴烦躁地踢着眼前的雪堆,问道:“同学小聚你参加吗?” 第十七章 娘家的下马威 苏蔚冬回过头, 有风拂过,沉眠的冷气在萧索的季节徜徉,似乎可以融化玄冬的寒峭。 苏蔚冬轻声问:“你希望我去吗?” 田馨哪里管得了这些, 人家两个可是书里盖章的般配。 田馨加快步伐:“你愿意去就去。” 苏蔚冬:“看情况,如果家里没什么事,我过去看看,初中同学也挺久没见了。” 田馨嗯了一声, 语气听不出喜怒:“都是老同学,聚聚会还能找回当年的情分。” 需要拜年的人家串完了, 田馨道:“走, 回家吧, 明天是初二,你记得和我一起回娘家,东西我早就买好了。” 田馨和苏蔚冬刚结婚还不到一年, 今年苏蔚冬是新姑爷,跟田馨回娘家,中午会留他们吃一顿饭。 第二天一早,苏蔚冬提着东西,跟田馨回了田家。 田家距离苏家并不算远,两个人也没骑自行车, 就直接走着去的。 到了家属院门口,田馨见到了吴婶,吴婶来下楼倒垃圾,田馨跟她打了招呼,吴婶的眼睛往苏蔚冬身上扫,田馨介绍着:“吴婶,这是我爱人, 苏蔚冬,工作忙,前两天刚回来。” 吴婶赞道:“真是个英俊的小伙子,早就知道你结了婚,今天才算是见到了真人,回来给你爸妈拜年哪?” 吴婶又说:“你来的不巧,我刚才听见你妹妹和你妈吵了几句,不知道发生了啥,哎呦,外面天冷,快点进去吧。” 苏蔚冬在前面走,吴婶不动声色的拉住田馨,小声问:“你的钱,你妈还你了吗?” 田馨无奈说:“就给了三十,后来我怎么说我妈都嚷嚷家里没钱,” 吴婶是最爱打抱不平的:“哪可能没钱呀?你爸年前发奖金了,好几十,还有一些票据,我看你妹妹衣服都新添了好几件,你这孩子就是实诚。” 以前吴婶并不待见田馨,她老说田馨脾气差,不如田静性格好嘴甜,但吴婶别看表面泼辣,但心是最软和的。 为啥田馨脾气差?因为田家那两口子厚此薄彼,田静爱重的跟眼珠子一样,田馨呢?当父母的还整天算计着,要不是田馨说,她都不知道,沈红缨还能扣下田馨一百多块钱。 田家这对夫妻,心是真的黑! 田馨和苏蔚冬敲门进了屋,沈红缨耷拉着脸,门口连双拖鞋都没有,挥挥手:“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 田家的气压低,田静躲在屋里,听见小声的啜泣,田铁军在阳台抽着烟,回头跟沈红缨念叨:“田静那孩子,都是你惯坏了!” 田铁军抬头,见到女儿女婿回娘家,脸色一晒,不冷不淡的说了句:“女婿来了!过来坐吧。” 客厅小,沈红缨搬来两把椅子,问道:“蔚冬回来待几天?” 苏蔚冬:“过完正月十五走。” 田馨带来的东西不少,从进门那刻,沈红缨就扫了好几眼,对东西满意,看人也带了几分热络:“我们家田馨不懂事,还得你多包容。” “田馨很懂事,我会爱护她,不让别人欺负她,你们放心。”苏蔚冬一字一顿道。 闲聊了好一会儿,田静才从卧室出来,红肿着眼,打了招呼:“姐,姐夫。” 沈红缨道:“让你们看笑话了,田静不懂事,说是有什么好卷子要去买,哎呦,那得好多钱,比你爸一个月工资还多,我说不让,她不愿意,非跟我闹,咱们家情况田馨清楚,家里没啥钱,日子也都是勉强过。” 田馨没吱声,沈红缨表面是在控诉妹妹田静不懂事,实际是在暗示,田家没钱,让田馨别指望。 苏蔚冬接道:“嗯,现在开销大,两个挣工资的,养活一个孩子也费劲。” 噗嗤,田馨没忍住笑出声,沈红缨拿眼睛剜了她一眼。 苏蔚冬还挺会怼人,瞧瞧他说的话,两个挣工资的怎么可能养不活一个孩子,多少家庭一个人挣钱,养活一家四五口的?苏蔚冬轻飘飘两句的讽刺,田馨听的畅快。 田馨和苏蔚冬到田家的时间是十点多,没过多久,就到了午饭时间,家属楼不隔音也不隔味,邻居家饭菜的香味飘了过来。 沈红缨起身,说道:“田馨哪,不是爸妈不留你们在这吃饭,实在是还有事要办,赶明下次来,咱们再吃?” 田静心情已经平复了,她柔柔的说道:“姐,你不会生气吧?” 田静这句话一堵,田馨还能说什么?不生气才怪,新女婿上门连饭都吃不上,丢的是田馨的人,跌的是田馨的份儿。 沈红缨田馨已经不指望了,田馨盯着田铁军,问道:“爸,事情很重要吗?” 田铁军掐灭烟头,微弱的烟火陡然熄了,田铁军冷声道:“家里实在留不了饭,等下次。” 眼前这个爸,好歹是亲生的,就算是中间隔了九年没相处,血浓于水,血缘是改变不了的,田铁军对自己,连外人都不如。 既然如此,当初还不如不去北淀村把她接回来。 田馨在田家待的这几年,和田铁军说过的话两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开始田馨以为是因为不熟悉,后来见田铁军和田静亲亲热热的,才明白,是她爸不喜欢她,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田馨心里酸涩,田家她一分钟都不想待了,这一趟,也堙灭了她对所谓娘家的所有念想。 田馨淡淡道:“蔚冬,咱们走吧。” 田馨又道:“那刀肉提上。” 沈红缨过来问:“咋肉还得带走?” 田馨道:“肉为什么不能带走?按理说春节来娘家娘家得管饭,你们不留饭,肉,我自然也能带回去。” 其他拜年的礼品不值什么钱,田馨偏要把肉带走,沈红缨最小气,眼睁睁看着猪肉被提来,再被田馨带走,跟剜了沈红缨的心一般。 沈红缨听着那刀肉心疼,看起来足足有三斤呢,肉质红润,田馨又提回去她还真舍不得。 沈红缨有点后悔,最近田馨不听话,她想给田馨个下马威,所以才不留他们在这吃饭,想挫挫田馨的气焰,没成想,没打压到田馨,白白损失了一刀肉。 苏蔚冬刚提上肉,就听见田铁军说:“拿走,让田馨拿走吧!” 大铁门咣当一声合上了,苏蔚冬望了田馨一眼,她神色淡淡的,仿佛和她无关一样。 苏蔚冬觉得,田馨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性子变得更温和,整个人都淡淡的,好像什么都不太在乎。 从田家出来,田馨打算回家,午饭没吃上,就这么灰溜溜回去,不知道婆家人怎么想。 苏蔚冬安慰道:“先不回家,我带你去吃肉汤面。” 就这样,苏蔚冬拎着一刀肉走到路上,带着田馨去了一家国营工农饭店。 田馨道:“我没带粮票。” 没有粮票可谓是寸步难行,无论进哪个店,想买东西都得有粮票。 苏蔚冬:“放心,钱和粮票我都带了。” 苏蔚冬发的是地方粮票,回来前,他特地把一部分粮票换成了全国通用粮票,这样在省城也可以用。 田馨念叨:“你准备的还挺齐全,我都要怀疑,你早就料到中午没饭吃了。” “我又不会掐不会算,怎么能猜得到……” 苏蔚冬说的肉汤面两个人各来了一碗,一碗面条一毛二,需要搭配上□□票。 面汤上飘着绿绿的小葱花,肉香扑鼻,苏蔚冬又点了一盘红烧肉。 田馨咂舌:“红烧肉……日子不过了?” 苏蔚冬把筷子递给田馨:“偶尔打打牙祭,你丈夫还是点的起的。” 听到丈夫的字眼,田馨埋下头,大口吃起了面条来。 这家的肉汤面真好吃,田馨在汤里吃到了荤油的香气,碗里还趴着一大块猪肉! 苏蔚冬把自己碗里的猪肉夹给了田馨:“我不想吃肉,你多吃点。” 去了田家一趟,田馨满肚子委屈,在饭店一碗热汤面吃进去,火气散了一大半。 不留吃饭就不留!沈红缨那么抠,舍得给她做红烧肉吃吗!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肉汤面吗! 饭店的量实诚的很,红烧肉田馨连着吃了好几块,田馨突然停了筷子:“你说,咱们出来下馆子,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苏家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呢,年纪都小,苏蔚冬就带着自己出来打牙祭,田馨有点愧对苏蔚秋和苏蔚兰。 “要不,给家里人带点?” 苏蔚冬又给田馨夹了一块肉,说道:“不用留,咱们不是还剩下一刀猪肉吗,晚上回家我做红烧肉给他们吃。” 苏蔚冬会做菜? 在田馨的印象里,苏蔚冬都没下过厨房,更何况像红烧肉这种普通人家都没见过的菜。 田馨以为苏蔚冬是随口提提,没成想,晚上他竟然真的做了红烧肉。 苏蔚冬在厨房,田馨望着厨房的窗户,心疼她的猪肉。 一刀肉,苏蔚冬用了整整一斤,如果不是田馨拦着,苏蔚冬还想多做。 苏蔚冬要强爱面子,田馨想,如果他做的很难吃,自己要怎么夸赞他,显得真诚又不着痕迹呢? 田馨越想越心疼猪肉,整整一斤呀! 田馨安慰自己:再难吃也是猪肉,猪肉可是好东西,解馋,苏蔚冬做的再难吃,还能难吃到哪去呢?对,一定是这样! 怀着忐忑的心,过了将近一个钟头,田馨才听到苏蔚冬走出厨房,手里端着盘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田馨,我做好了,红烧肉,苏蔚冬牌的。” 快拉倒吧,田馨暗想,好好的猪肉让苏蔚冬给糟蹋了。 红烧肉端上桌,苏蔚秋苏蔚兰两姐弟嚷嚷着要吃,苏蔚冬打掉了弟弟妹妹的手:“先别动,你嫂子先尝。” 田馨埋着头,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别人先尝,没想到被点了名。 田馨磨磨蹭蹭的,夹了一块肉到碗里,闻着味道好像没糊? 但想想苏蔚冬的厨艺,田馨打个冷战,真是谢谢苏蔚冬了,还惦记着让她先尝。 田馨真是谢谢他了! 第十八章 抢衣服 田馨不情不愿的吃了一口肉, 赵桂芬他们都期待的盯着田馨。 “嫂子味道咋样?” “好吃吗?嫂子你说话啊!” 苏蔚冬也往前凑了凑,眉开眼笑:“我做的红烧肉,如何?” 田馨忙不迭点头, 实在是太好吃了! 苏蔚冬的厨艺竟然这么好,她觉得比国营饭店的还好吃! 国营饭店的红烧肉吃多了有点腻,但苏蔚冬做的这个,肥而不腻, 口腔里满是猪肉的甜香。 苏蔚冬不是没下过厨吗?他怎么会做菜? 大概是知道田馨的疑惑,苏蔚冬不急不缓道:“不要小瞧人, 我们工作的地方, 经常要自己动手做饭, 时间长,厨艺也见涨。” 田馨羡慕了:“你们伙食这么好,经常能吃红烧肉啊?” “这倒没有, 这是我第一次做。” 第一次?就能做的这么好吃? 苏蔚冬似乎很享受田馨的这种恭维,说道:“有个词叫天赋,这个词可能适合我。” 还挺骄傲。 不过苏蔚冬之所以会做,是因为过节时,食堂里的师傅做过一次红烧肉,限量供应, 每人只有两块,苏蔚冬觉得好吃,特地找师傅问了红烧肉的做法。 赵桂芬还是第一次吃红烧肉,这肉和平时炖肉味道不一样,有股甜味,但很好吃,赵桂芬夹了两筷子, 惋惜道:“可惜了一斤肉,要是做炖菜,能炖出来一大盆,吃着照样香。” 苏蔚秋吃的满嘴油花,说话声音闷闷的:“妈你可真扫兴,哥,红烧肉真好吃,明年过年我还想吃!” 吃人家嘴短,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田馨又开始发起愁来。 田馨甚至怀疑,苏蔚冬白天带她去国营饭店是故意讨好她,就是为了晚上钻田馨的被窝! 苏蔚冬这么积极表现自己,不可能一点目的没有,肯定是! 田馨拿出物理书来,就着煤油灯假模假样看书,眼睛盯着书,心思没在书本上,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打架。 过了不知道多久,苏蔚冬说:“田馨,半个小时了,你一页书都没翻。” 田馨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翻了书,嘴硬道:“这页知识太难了,我要好好琢磨呢。” 听到这话,苏蔚冬笑了,被子捂着嘴,笑的肆意。 苏蔚冬的话音在空荡的屋子响起:“嗯,你盯着目录看了半小时,是挺难的。” 田馨往前翻了一页,可不是吗?她刚才一直盯着的那页是目录! 田馨盯着目录看了半小时就算了,还狡辩说是因为知识太难! 丢人,丢大人了。 田馨捂着脸,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娇憨:“你笑话我,我不想搭理你了。” 苏蔚冬停了笑,田馨羞的捂着脸趴在桌子上,苏蔚冬把被子披在肩膀上,往炕沿挪了挪,把被子的一半披给了田馨:“天气冷,别冻着。” 被子里混着男性独有的气息,田馨就更窘了。 苏蔚冬笑话她呢,也怪田馨傻,脑子里胡思乱想,惹出大笑话。 田馨把物理书放在一边,她困了,想睡觉。 田馨故意不搭理苏蔚冬,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其实田馨早就不生气了,她没那么小心眼。 生气就是一种策略,这是三十六计里的声东击西,田馨假装生意不理苏蔚冬,苏蔚冬就不敢钻她被窝了。 黑暗里,田馨拍拍胸脯,好险,又混过去一晚。 过了好久,田馨听到苏蔚冬喊她:“田馨,你还生气吗?我不是故意笑你的。” 田馨好困,迷迷糊糊道:“我不生气了。” 苏蔚冬拍拍她:“既然不生气了,那么有件事得做一下。” 苏蔚冬特地强调:“咱俩一起。” 好不容易积攒上来的困意被吓跑了,田馨裹紧被子,苏蔚冬的龌龊心思要暴露了吗? 男人就是色,想来想去也是这档子事儿。 他俩一起的,还能是啥? 田馨摇摇头,道:“客气客气了,我困了,先睡吧。” 苏蔚冬把田馨从暖暖的被窝中揪出来,田馨刚想说什么,看见苏蔚冬手里拿着那本物理书,严肃的望着她。 苏蔚冬到底想干啥? 田馨还没琢磨明白,听见苏蔚冬道:“我说的是学习,高中物理我也懂一点,可以简单教教你。” 田馨听邻居提起过,说苏蔚冬是神童,是天才,十几岁的时候就被推荐上了首都的大学。 这么看来,苏蔚冬的学习成绩很好,免费的老师自然不能错过,田馨揉揉眼睛:“苏老师,还请您赐教。” 田馨打定主意,以后每晚缠着苏蔚冬给她讲课本,物理讲完讲化学,化学讲完讲数学,这样苏蔚冬累了,自然就想不起来钻被窝的事。 田馨猜苏蔚冬上学时物理学的一定很好,课本上的知识点在他的口中变的有趣多了,有条件的他还会亲自演示,田馨印象深刻不少。 到后面,苏蔚冬说:“高考物理题不会出的太难,再加上恢复高考没几年,大家的文化底子薄,难度最多是中等,不用学的太深。” 苏蔚冬给田馨讲物理讲到凌晨一点,田馨连着打了四五个哈欠,苏蔚冬才放她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田馨起晚了,等她洗漱好时,赵桂芬早饭都端上了桌。 苏蔚冬和郑小梅在院子里说话,郑小梅见到田馨,取笑道:“田大姐,太阳高高照,你才起呀!” “电影不是早着呢?你咋这么早来了?” 郑小梅道:“无聊呗,想让你陪我逛逛百货商场。” 见到苏蔚冬走远了,郑小梅挤挤眼睛:“小别胜新婚呀,我不知道你们家老苏回来了,不然我一定不当电灯泡。” “瞎说什么呢,你等我吃完饭,咱们就出去。” 郑小梅盯着田馨的羊皮靴看,感叹道:“姐夫买的吧?一看就是好货,我也想买一双鞋子,我有同学在百货商店上班,听说最近进了一批广州货,咱们去逛逛。” 郑小梅手里捏着不少的票,这都是她平时攒下的,今年年前她只买了一件衣服,她同学说了,好货年后才上,所以郑小梅一直留着票。 广州的服装、鞋子听说紧跟香港那边的潮流,更时尚好看,百货商店每次新上广州货,很快就卖光了。 服装柜台挤满了人,田馨感慨:“还是有钱有票的人多,真舍得买。” 郑小梅不以为然:“现在房子分配,每个月发工资,都是铁饭碗,年轻的同志不买衣服打扮攒钱干啥使?” 田馨想起了书里后世的变迁,问道:“如果以后房子得花钱买,每个月大半的工资得还买房子的钱,你花钱买房吗?” 郑小梅噗嗤乐了:“我傻呀?花钱买房,单位给分配,等分配房子得了呗。” “要是以后不给分配房子呢?” “不给分配房子我就等,早晚能轮上我,让我自己花钱买房,门都没有!” 郑小梅的想法,代表了现下大多数人,日子虽然苦但安逸,没什么压力,房子等分配,粮票够吃花,工资留着来养家,一年一年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郑小梅挤到了前面,朝着田馨招手:“田馨,你帮我看看,这两件哪个更好看?” 郑小梅手里攥着两件衬衫,都是白色的,其中一件领口绣了花,另外一件是丝质的衬衣,手感更滑。 田馨还没说话,有人从郑小梅手里抢走了那件领口绣花的:“你不买吧,这件我要了!” 郑小梅气的想骂人:“你这位女同志怎么不讲道理?衣服在我手里,应该我先选!” 对方烫的是最流行的卷花头,招手式的硬刘海透着洋气,这种发型田馨只在电影里看过。 卷花头语气傲慢:“衣服上没写名,先到先得,你付款了吗?没付款我就有选择权,不跟你废话,我去结账了。” 郑小梅跺跺脚:“这什么人!没道德!” 田馨劝道:“那件我看尺码不合适,你长得瘦,穿上肯定宽松。” 听到这话,郑小梅的语气缓和些,打算要手里另外一件。 郑小梅去结账,看见售货员陪着笑脸和刚才抢衣服的卷花头说话:“你可好久没来了,新到了不少款式,就要这一件?” 卷花头扫了郑小梅一眼,面露不屑,她听见田馨的话耿耿于怀,连带着朝田馨翻白眼,这件尺码宽松,这不是变着法的讽刺她胖吗? 瘦有什么好的,瘦的跟甜杆一样,更难看! 郑小梅本来还想买一条裤子,被抢了衣服,也没了心思,拉着田馨从百货商店出来。 “我同学说,刚才那个卷花头挺有背景的,不然售货员傲慢着呢,能巴结她?条件再好又怎么样,没素质!我呸。” 郑小梅又念叨几句,说到后面自己火气消了,也就不提了:“今天挺高兴的,为了这种人不值当。”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一小时,两个人往电影院的方向奔。 《蔡文姬》这场电影,郑小梅还挺期待的,搓着手兴奋的等电影开场。 田馨跑去旁边的小胡同买了糖葫芦,经常从这里过的都知道,胡同里有个大姐卖糖葫芦,不用票,看电影的年轻同志经常过来买。商店里的汽水早就断货了,只有糖精水,五分钱一小瓶。 糖精水就糖精水,看电影容易口渴,好歹能解渴。 距离电影开场还要过一会儿,田馨和郑小梅靠在墙根下聊天。 关于苏蔚冬的举动,田馨总感觉反常,回来这两天,苏蔚冬晚上老实极了,连碰都不碰她,这要换作以前,晚上煤油灯一灭,苏蔚冬就该过来搂自己了。 田馨想找人分析分析,但这又是夫妻俩的私房事,不好告诉别人,更何况人家郑小梅还是个黄花姑娘,听这些不合适。 田馨和郑小梅关系最好,怎么和她委婉的提,听听她的分析呢。 第十九章 插班考试 田馨自己心里憋得慌, 婆婆不能提,妈不是亲的,唯一一个有血缘的妹妹, 跟她也不是一头的。 田馨就像是小河里自己飘着的小船,无依无靠的。 这事不好直说,田馨换了个问法:“小梅,比如这串糖葫芦, 你一直很爱吃,但有一天你不吃了, 这是为啥?” 郑小梅咬了一口山楂, 说道:“我爱吃啊, 糖葫芦我一直爱吃。” “假设,假如你不爱吃。” 郑小梅:“那肯定是发现比糖葫芦更好吃的东西了呗,糖葫芦吸引不到我, 我自然就不吃了。” 这个比喻不恰当,但当局者迷,郑小梅说的不错,因为田馨吸引不到苏蔚冬,他动了别的心思,就不想跟田馨钻被窝了。 苏蔚冬还有一年就能调回省城, 以后就能在省城长待,他心里一定还记挂着那个什么爱可。 糖葫芦有点酸,酸的田馨胃疼。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田馨看了一半的剧情,剩下一个小时睡着了。 从电影院出来,郑小梅兴致勃勃的讲剧情,田馨附和几句, 心思飘到了其他地方。 今天大年初三,后天,也就是大年初五,田馨就要去友谊高中参加插班考试了。 田馨年前报了名,田馨没上过高中,直接插班高三,本来人家招生办是不太想让她考试的,但田馨说,既然是有插班考试,那么就凭成绩说话,如果她成绩过关,学校就得收她,如果成绩不合格,那田馨自然没话说。 三毛钱的报名费是不退的,既然田馨想考,招生办也让她填了报名表。 田馨这两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进步还是挺明显的,试卷是真刀真枪的检验知识,能不能通过考试,田馨心里还是忐忑。 理科生高考满分是510,其中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政治都是一百分,英语的成绩按照10%计算,也就是10分。 去年600万人参加高考,录取率只有7%,残酷,太残酷了,高考就是一场没有战火的战场。 知道田馨去参加插班考试,赵桂芬特地给她煮了两个鸡蛋,旁边还有一根面条,赵桂芬说:“田馨争取考一百分。” 苏蔚兰哭笑不得:“妈,我嫂子考五科呢,一百也太少了。” 赵桂芬连忙找补:“每科都考一百!” 苏蔚冬早早把自行车推了出来:“吃完我送你。”语气不容置疑。 吃过饭时间还在,田馨又回到屋里温习了一个小时。 去友谊高中的路上,苏蔚冬说:“你复习的挺好的,插班没问题,自己别有压力。” 怎么可能没压力?这可是省城的高中,里面人才济济,人家正经高中生学了三年的课本,这不是田馨下乡看看书、恶补几个月就能补回来的。 田馨脑子聪明,如果她有机会念高中,她一定可以考上好的大学。 田馨没和人和人提过,她这次插班高三,高考的目标是本科,大专不是她的目标,田馨想考一个好点的本科。 本科学历含金量更高,起点高,以后发展潜力会更大。 千军万马过桥的高考,田馨隐秘的小心思,不敢和人和人提起。 田馨的斜挎包里装了纸和笔,苏蔚冬的手表借给她看时间用。 高中寒假放的时间短,大年初四学生们就已经回学校上课了。 到了友谊高中的门口,苏蔚冬不能进,田馨挥挥手:“你回家吧,考完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也没事,我在门口等你出来。” “太冷啦,你早点回家吧。” 友谊高中校区的教室是一排排低矮的平房,后面的宿舍楼是最近两年新建的,最高的是四层,挺拔的矗立着,是校园内最高的建筑。 考试的地点在教学楼的三层,一楼二楼都有正在上课的班级,现在是下课的时间。 田馨在门口遇见了两个跟她一样来参加插班考试的女同志,三个人搭了伴。 在二楼的楼梯,田馨见到了田静。 田馨手挽手和女同学热情聊天,见到田馨,喊了一声:“姐,你来参加插班考试啊?” 对照组的女主,晦气!田馨今天考试,怕沾了田静走霉运,她不咸不淡的答应了一声。 可田静并不想放过田馨。 田静过来拉住田馨的手,关切的说道:“姐,家里劝你怎么不听呢,你初中都没上完,也结婚了,高考没那么容易……” 课间楼道里玩闹的人不少,田馨长得俊俏,不少男同学的眼睛都往她这瞟,听到田馨结婚了,不免得惋惜。 田馨听到后面的人窃窃私语:“这么年轻就结婚了?看不出来。” “真可笑,初中都没毕业还想跟我们一样高考,能考上才怪。” “也别这么说,这两年不少同志,没脱产努力自学考上大学的,说不定人家能行。” “田静对她姐真好,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姐,我都嫌丢人。” “是啊,考不上多丢人,没听见吗?她还想插班高三。” “啥?插班高三?半年时间就想考大学,笑掉大牙了。” 听着田静源源不断的劝解,围观的人露出鄙夷和嘲弄。 “她叫田馨,初中没毕业想插班高三呢!” 田馨静静地听田静说完,冷声道:“说完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姐……” 田馨掸掸被田静拽过的衣角,真晦气。 别人的看法田馨不在意,她是来友谊高中学习的,不是来交朋友的,能不能考得上,不是他们说了算,得看分数。 被别人讲说了好一会儿,田馨依然面无表情,另外两个来考试的女同志很佩服,其中一位竖起大拇指:“田馨,你心胸真宽广。” “为了不值当的人,没必要,一会儿大家加油,好好考试!” 插班考试分为三个考场,插班高一是一考场,插班高二是二考场,插班高三的人是最少的,只有二十多个。 田馨去了三考场,距离明年高考只剩下半年,这是插班高三的最后一次考试。 按照常理,一般的高中是不接受插班的,但现在恢复高考,想高考的人多,学校能帮助这些错过学习时光的同志,也选拔出一些成绩优异的学生,提高升学率。 考试的门槛高,学费收的昂贵,双重门槛下,把不少人拦在了外面。 田馨感慨,插班可真贵,半年就得五十块钱。 田馨旁边的女同志说道:“五十块钱?你听错了吧?要是通过考试,插班高三的学费是十块钱!” “十块钱?”田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说五十吗?” “你听谁说的?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钱?十块就不少了,要是学费五十块钱,谁有钱插班。” 田馨瞬间明白了,这个五十块钱学费的事,是田馨听田静说的。 田静跟田馨说学费五十块钱,无非是想用这个数字吓退田馨。 当时田馨确实犹豫了,但想考大学的心思太盛,哪怕是五十块钱,田馨也咬牙想试试。 都怪田馨自己,轻信了田静的话,如果田馨静下心仔细想想,五十块钱学费也是离谱,现在普通高中生,一年的学费才来两块五,插班十块钱的学费,相比之下已经是天价了。 学费一下子少了五分之四,背在田馨身上的包袱瞬间轻了。 年前田馨摆大碗茶没少赚钱,手里的钱应该足够还苏蔚冬,等考上高中,利用课余时间田馨再摆摆摊,或者找点其他路子赚钱,自己的生活费也能解决。 插班考试一共考五科,五科的试卷是一起发下来的,考生自己根据实际情况选择科目,如果有提前答完的,也可以提前交卷。 插班考试的试卷是仿照高考出的,每科100分,满分是500分。 田馨拿到试卷,先花十五分钟把所有科目先大致浏览了一遍。 其他考生已经开始提笔刷刷做题,田馨这边还在不紧不慢的翻看试卷。 监考考试一共三位,都是高三的班主任,这个考场都是插班高三的学生,高三的班主任监考,也便于考察。 主监考是高三五班的班主任,教数学的,姓章,今年三十多岁,旁边的监考老师小声说:“章老师,第一排第三个的考生,怎么没答题?” 章老师道:“在看题,是个心里有数的。” 田馨大致扫完题,对于本次考试的难度有个大概,这次试卷的考察程度是中等的,题目出得并不刁钻,但即便如此,田馨也不敢大意,她的基础差,基础知识掌握的娴熟,但到了试卷上就不一定能玩的转。 数学题田馨答的比较得心应手,从朱大爷那边手抄的试卷帮了大忙,通过教授写的解题技巧,田馨顺利做出了一道立体几何的大题。 数学试卷倒数两道大题比较难,尤其是最后一道,田馨看着陌生,估摸着知识点自己没学过,索性放弃了,倒数第二道大题,田馨费了好大的功夫,只做出了第一小问。 田馨每科都分配了时间,她的想法是,遇到不会的题目不死抠不恋战,直接略过,捡着会写的答,转眼前,数学这科的时间已经用尽,田馨没有留恋,翻开了物理试卷。 对于没有经过考试的大家来说,这五科的题量不小,时间有限,到后面很多人没有答完,收卷时,有一位男同学竟然化学试卷只写了选择、填空题! 男同学哭着说再给他一点时间,监考老师毫不留情的收了试卷,平时的测试犹如高考,到了高考上,没有人能给你时间写完。 田馨收拾好演草纸,自己没头绪的题简单记了下来,她打算回去的时候再复复盘,看看能不能做出来,查漏补缺。 田馨出来听见监考老师聊,原来他们插班高三的试卷难度比高一高二难,插班高一的相对简单一些。 跟田馨一起过来的女同志也考完了,出考场遇见,问田馨:“题量可真大,我都没做完,你做完了吗?” 田馨回道:“我也挺多不会的题,算是做完了吧,我捡着会的都写上了。” 身侧的章老师回过头,隔着人群看了一眼。 田馨考完浑身轻松,她自己感觉答的还可以,有一些基础知识是课本上的,田馨会写,这次作文的题目是命题作文,田馨没跑题。 到了学校门口,田馨见到了苏蔚冬,他一直在门口等? 田馨小跑过去,苏蔚冬自然的接过她的挎包:“考的怎么样?” “不好说,有一些题不会答。” 田馨自己估了分,她觉得自己能考过,但三天后才出成绩,田馨不敢太高调。 苏蔚冬没在意:“放心,你指定能考上。” 回到家,田馨回屋数了数钱,她现在手里一共有140块钱,田馨泄了气,这些钱不少,但还是不够,苏蔚冬寄回来差不多180块钱,这还只是钞票,苏蔚冬给她买的东西,怎么还…… 红毛衣她穿了,羊皮靴也踩了,还是还不回去了,田馨趴在炕上,都赖苏蔚兰,非撺掇自己穿,不然自己不动,到时候直接还给苏蔚冬多好。 欠人家的,总归要还清楚,田馨突然想到,彩礼,还有彩礼! 没错,当年苏蔚冬娶田馨,可是给了田馨整整二百块钱的彩礼。 彩礼钱都是娘家留下,田馨一毛钱都没摸到,这笔彩礼钱,沈红缨一定是不会还的,还得田馨自己攒。 算来算去,田馨头上顶着无数的债。 第二十章 考试结果出来了(二合一)…… 田馨本以为顺利的还债之路再生波折。 想想彩礼钱, 田馨挠挠头,田家人欠下的债,得她自己还。 田馨还真是倒霉, 如果在北淀村平顺的生活,也不会遇到这些糟心事吧,什么对照组,她和田静连关系都扯不上。 田馨埋头算账, 演草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苏蔚冬进来, 拿起她的演草纸:“你在做数学题?” 不能让苏蔚冬看见!田馨忙抢了过来, 找了个借口:“我瞎算着玩的。” 友谊高中的分数要三天后才能出来, 招生办的人说了,所有人的成绩会贴在学校门口的公告栏上,是否会录取成绩单上都会标注。 好家伙, 田馨感叹,成绩直接贴上墙,赶上公开处刑了,要是考不上,那可丢人。 田馨想起在学校走廊,田静对她的嘲讽, 她开始担心,怕自己考不上。 如果考不上,田静会笑话她,沈红缨会数落她异想天开,身边支持她的人也会失望。 田馨摒弃了这些胡乱的心思,打开考场上的演草纸,她记下了几道自己不会的题。 田馨翻着书, 想到相关的知识点,然后根据公式反复计算,希望可以做出这几道难题,田馨手里的课本也不全,高中每科的课本三年好几本呢,田馨还没那么大的本事,淘换到所有的,不过高一的题相对简单一些,相当于是初三的衔接,田馨学的并不吃力,到了高二下学期的知识就开始加深难度。 三道难啃的大题田馨始终没有攻破,最后田馨选择了放弃,如果真有机会进友谊高中,到时候再向科任老师请教吧。 田馨去插班考试,苏家全家都跟着悬心,苏蔚兰今年上初三,明年就要考高中了,她的学习成绩中等,考高中还是没问题的,至于考大学,遥远的三年里有太多的未知,谁也不能保证。 苏蔚兰见到田馨刻苦拼命的样子,说实话,苏蔚兰贪玩,让她心无旁骛一心看书,她做不到,是电影不好看,还是公园不好玩? 赵桂芬想让女儿上高中,但苏蔚兰有自己的打算,她想上中专。 苏蔚兰其实念书早就念够了,她的想法不敢跟家里其他人说,她哥是神童,如果知道她不想考大学说不定腿得打折。 苏蔚兰在田馨屋外面绕圈圈,见田馨出来,说道:“嫂子,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田馨很少见到苏蔚兰这么正经,道:“怎么?有事?” 已经在心里憋了许久,好不容易有人倾诉,苏蔚兰把心里话都告诉了田馨。 其实现在中专不好考,含金量不必上高中低,中专念三年就能出来工作,现在中专毕业国家是包分配的,其实也是一个好前途。 可苏家不一样,苏家人重视学习,再加上有她哥这个好榜样,考中专,苏蔚兰怕家里不答应。 田馨又问了几句,苏蔚兰想法坚定,自己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 见状,田馨只好说道:“有机会我劝劝你哥。” 嫂子能帮自己是最好的!苏蔚兰一把搂住田馨,开心道:“嫂子,你是大好人!” 苏蔚兰的成绩田馨清楚,靠普通高中分数是够的,如果高中三年认真学习,保底一个大专还是没问题的,但事情的关键是,她不想去。 强扭的话不甜,田馨无奈,她想高考要使劲全部力气去插班,按部就班上学的苏蔚兰,却并不在意这个机会。 晚上,田馨跟苏蔚冬提了苏蔚兰的事,果然,苏蔚冬面露不悦:“放着大学不考,去上中专?” “现在中专也不差,毕业后能分配个铁饭碗,蔚兰的性子你也清楚,贪玩、没什么毅力,上高中考大学,她不一定熬得住。” 高考恢复才两年,专家预计,以后每年参加高考的人数会不断增加,明年高考生预计比今年多百分之二十。 独木桥不好走,还得看个人适合什么。 “蔚兰的性子,固执的像牛,再者中专也没那么好考,好的中专的分数线比普通高中还高。” 苏蔚冬的脸色缓和一些,他沉默片刻,道:“你让我考虑考虑。” 既然苏蔚冬没有断然回绝她,就是有商量的余地。 第二天,苏蔚兰朝田馨眨巴眼睛:“嫂子谢谢你,我哥同意我上中专了,不过他说得好好帮我参考专业。” 不过赵桂芬还是不乐意,冲着苏蔚兰哭了两回,她还是希望女儿正经考大学,做个高学历的人。 苏蔚兰这人也没什么大志向,她想早点上班赚钱,念书的日子又苦又没劲,高中可比初中辛苦多了,苏蔚兰吃不了那份苦。 虽说考中专像是降了一档,但中专分也不低,苏蔚兰不敢放松,考中专的竞争没比高考低多少,苏蔚兰想考省城的学校,离家近,她恋家,不想去离家太远的学校。 大年初七,苏蔚兰拿出零花钱,请哥嫂去看电影院看电影,当然,苏蔚秋那个小尾巴也得带上。 赵桂芬不爱看电影,死活不去:“倒给我钱我都不去,板着身子坐两个小时,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喂喂鸡。” 苏蔚兰和苏蔚秋在前面打闹,苏蔚冬说:“蔚兰现在和你似乎很亲近。” 田馨道:“蔚兰心眼直,很好相处。” 以前苏蔚兰见到田馨没有笑模样,哪像现在,亲亲亲热热挽着田馨喊嫂子。 田馨说道:“对了,以后你别给我寄钱了,我钱够花。” 苏蔚冬盯着路,缓缓道:“我是你丈夫,给你钱花是应该的。” 田馨忍住‘以后就不是了’这句话,委婉道:“我不是你的责任,你没必要给我寄钱,我每个月有粮食供应,摆摊还能赚点零花钱,你自己存着吧。” 提到钱这个话题,苏蔚冬很固执:“田馨,以后每个月我还会照常给你寄,这一点不会变。” 倔强兄妹二人组,田馨无奈了。 电影是田馨看过的《蔡文姬》,不过上次她睡着了,这次田馨打着精神,打算把电影从头看到尾。 苏蔚兰买的不是四座连票,两张第六排,两张第十排,苏蔚兰把两张第十排的票递给苏蔚冬,挤眉弄眼道:“哥,你和我嫂子坐后面。” 正月里都放假串亲戚,电影院里人比平时少,第十排只卖出了四张票。 田馨和苏蔚冬的座位在里面,两个人挨着坐,温热的气息袭来,田馨又感觉到了不自在。 电影放映到一半,苏蔚冬合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田馨还没仔细端详过苏蔚冬。 苏蔚冬的眉眼好看极了,眼睫毛长长的,鼻子高挺,电影院灯光暗,田馨凑近看,他的鼻子真的很挺,五官精致,比一些女同志都要好看。 苏蔚冬这次回来黑了一些,田馨望着苏蔚冬,眉眼有点眼熟,大概是最近见的多了,眼睛都和苏蔚冬的五官熟悉了。 突然苏蔚冬睁开眼,道:“为什么盯着我看?” 被抓包的田馨挪开眼:“没有你看错了。” 苏蔚冬抓住田馨的手腕:“好好看电影。” 田馨挣脱开,苏蔚冬不要脸,喜欢动手动脚的。 电影到了后半部分,田馨还是睡着了,等她醒来时,肩上披着苏蔚冬的灰色围巾,自己刚才一直靠在苏蔚冬的肩膀上。 苏蔚冬没提,收起围巾,淡淡道:“电影播完了,回家吧,” 田馨红着脸,原来动手动脚的人是她。 还有八天,八天以后苏蔚冬去上班,田馨就能恢复到平静的生活了。 明天就是插班考试公布成绩的日子,田馨心里忐忑,晚上迟迟睡不着。 开始出考场,田馨还觉得自己能考上,但经过这几天,田馨又拿不准了,万一考不上咋办?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田馨去了友谊高中看成绩。 公告栏那围了不少人,田馨挤不进去,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田馨往后挪了几步,一抬头,见到熟人了,可不就是她的好妹妹田静吗? 课间,田静也是专门来看成绩的,她要看看田馨是怎么落榜的。 田静挽着两个女同学,面露忧色:“我姐考不上,我怎么宽慰她呀!” 一位女同学说道:“田静,就你心善,你姐对你态度那么不好,考不上和你有啥关系?” “就是,她都结婚了,还非要考大学,一点都不安分。” “不能怪我姐,我姐可能嫉妒我,想跟我一样高考。” “她和你怎么比?田静你好善良。” 这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已经笃定了田馨考不上友谊高中。 田静看见田馨,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绕在心间:“姐,你别失落,考不上就算了,没人笑话你,你想开点。” 田馨低着头,没说话。 田馨这个沮丧的态度,田静更笃定她成绩差、插班考试没通过了! 田静又说:“姐,做人得本分一点,希望你通过这件事能明白,因为这个考试,你都跟咱妈生分了,有时间回家看看吧。” “为了上高中跟她妈吵架,这什么人哪,孝道都不懂。” “想上大学想疯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 “笑死了,前几天二楼的是她吧,当时那么傲慢,还以为她能考上呢。” 田馨微微抬头,迷茫道:“田静,你在说什么?我刚到,还没看成绩,要不你帮我看看?” 田静:“……”自己这些话看来田馨一句没听进去。 田静转念一想,田馨指定考不上,田馨初中没毕业,回省城一天学没上,后来就去大西北好几年,这样的知识底子,能考上才见了鬼。 田静信心满满,自己样样都比田馨强,学习成绩上,她也是高出田馨一大截的,自己这些年学业一直没断,马上就能参加高考了,田馨呢,连上高中的资格都没有。 围观的人散了一些,田静瞅着空档和同学挤了进去,参加插班考试的人不算多,只贴了三页纸张,找到田馨的名字很容易。 在没通过插班考试的两页纸上,田静前前后后看了三遍也没找到田馨的名字。 田静纳闷,难道是招生办的老师漏了?还是田馨卷子上没写名? 田静不相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时,女同学发出尖叫,拽着田静说道:“田静,田静,你姐考上了!她通过了插班考试!” 什么?田馨拿到了这次插班的资格…… 不可能!一定是同学看错了。 田静又往前挤了挤,田馨的名字就在前面,黑色的大字写的明明白白:田馨。 更令田静意外的是,田馨的成绩出奇的好,500的满分,田馨考了400! 这可是400分啊,他们学校中上等的学生努力学习这么久,才能考到四百分以上。 每科八十分以上,总分才能上四百,田馨真能考这么多分?当时在考场她不会是抄了其他人吧。 田静死活都不信,她那个平平无奇的姐姐,能考出这个分数来。 田静的学习成绩一般,月考的总分盘桓在300多分,她对这个成绩不满意,但她已经努力学了,她就盼着,自己高考能上个大专。 田静面如死灰的走出人群,田馨的成绩单太闪耀,一个没上过高中的人,能考出400分的好成绩,这足以打击田静所有的骄傲。 田馨也休息够了,看田静的表情,田馨也猜到自己通过了插班考试。 “妹妹,我考了多少分?” 田静没吱声,田静的同学抢先道:“400,田静她姐,你考了400分,太厉害了吧,你成绩这么好,深藏不露。” 田馨谦虚道:“都是运气好。” 田静耷拉着脸,失魂落魄的,以后,田馨就和自己同一个学校了。 前些年,凡事都是田静压田馨,衣服她的是最漂亮的、外人评价她是最乖巧懂事的、难道以后,田静的学习成绩被田馨比下去了吗? 田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以前无论什么,她的运气都是最好的,事事顺利,但这些天,田静感觉到自己常常受到阻碍,一向顾家的姐姐,性情也大变。 上课铃响个不停,田静要回去上课,田静却没有了上课的心思。 她的姐姐,一直被她踩在脚下的姐姐,要和她一起备战高考,成绩还比她好,田静想哭。 田馨喊住田静,淡淡的说道:“姐妹一场,今天姐姐教你做人的道理,事非干己休多管,话不投机莫强言。” 田馨心情舒爽,对于田静来说,让她亲自看到田馨的成绩,难过的程度会翻上几倍。 上课铃响,围观的人散了大半,田馨在告示栏看到了自己的成绩。 数学86分;语文81分;物理75分;化学80分;生物78分。 看到自己的成绩,田馨心里有数,数学考的还不错,田馨清楚,这是教授的那套试卷加持,田馨的数学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要不然想考80分以上不容易。 其他科目的成绩比较平均,物理成绩稍微差一些,不过这也不怪田馨,理科里最难学的就是物理。 田馨明白,这次插班考试的难度比高考要低一些,如果田馨的水平放在高考,就算摒弃心理等其他因素,也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好在还有半年时间,田馨进了友谊高中,这半年刻苦学习,成绩一定还会有所提高。 公告栏上只写了每个人的总分和是否录取,但具体分到哪个班,上面没写,田馨注意到最底下的一行字,写着被录取的同学,上午十点到三楼的招生办办公室等待。 现在是上午九点四十,田馨记下成绩,又扫了扫其他人,往招生办走去。 参加高三插班考试的人相对少,这次通过考核的除了田馨还有五个人。 到了招生办,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田馨找了最角落靠着墙,有一位短头发的女同志过来说道:“同学,你是参加高三插班考试的对吧,在考场上我见过你,恭喜你通过考核。” 田馨对女生没印象,当时她一心考试,考场上旁边坐着谁都不知道。 女生又道:“考试的时候我坐在你斜后方,我记得开始考试你看了十多分钟卷子呢,所以印象深。” 这位短头发的女生叫杨文茹,和田馨一样,都通过了插班高三的考试。 很快有学校的人出来组织,让插班高一、高二、高三的学生分三队站立。 田馨排在第一位,往后看一眼,除了她和杨文茹,剩下三位是两男一女,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杨文茹活泼,和田馨说了不少话,她后面的男同学一板一眼,小声道:“同学,你能安静安静吗?” 杨文茹撇撇嘴,没再吱声。 田馨盘算着,友谊高中一共有八个班级,他们一共五个人,就算是每班插一个人也有其他班级不用留插班生。 田馨听其他人聊天,其实高三班级的班主任是不乐意带插班生的。 插班生底子弱,大多数都是社会人,也不好管理,还怕带坏了班里其他的学生,就算是成绩过得去,也都是野路子,结题思路、学习方式还得慢慢学。 高三班主任都想躲远,盼着班里分不到插班生。 今年是友谊高中第一年招插班生,也是特殊背景下的特殊情况,等以后高考走向规范,插班生自然也不复存在。 有位男同志不停的叹气:“也不知道咱们插班到高三,能不能适应班里的环境。” 在场的人静默着,这也是其他人担心的事。 班级就是一个小社会,虽说大家的目标一致都是为了高考,但如果和同学相处不好,也影响学习的心情。 田馨倒没担心这个,她来学校是上课学知识的,班里的同学合得来就说句话,合不来独来独往田馨也不介意。 第二十一章 上学啦 来友谊高中这两次, 田馨观察了,学校的食堂就在教学楼对面,走读的学生中午吃食堂, 早晚都在家吃,住宿的学生一天三顿都在食堂吃饭。 与其担心同学好不好相处,还不如忧心一下食堂的饭菜好不好吃来的更实际,田馨想。 十点十分, 招生办的老师姗姗来迟,跟大家不住道歉后, 让所有人进了办公室。 招生办老师打开上锁的抽屉, 拿出一沓纸, 说道:“念到名字的上前,这张通知单上写了你们的成绩、插班班级、和上学需要准备的物品。” 田馨拿到通知单,扫了一眼, 自己分到了高三五班,班主任是章政。 高三五班……田馨觉得有些熟悉。 缓了缓田馨笑了,难怪熟,田静就在五班,还真巧。 田静得知田馨通过插班考试已经魂不守舍,要是知道田馨和她都在五班, 还不得气的吐血。 田静吃瘪,田馨就开心。 田馨定神,又转回到这张通知单。 通过插班考试的同学明天就可以上学,最晚延迟到下周一,下周一如果不来报到默认为放弃插班。 这学期的学费是十块钱,另外还有课本的复印费、试卷费用一共两元,这些钱需要上学当天到教务处进行缴费。 一共十二块钱, 田馨其实随身带着呢,就怕让当场缴费。 想到明天就可以来学校和其他学生一样上课,田馨就高兴。 从年前辛苦到现在,终于可以进高中上学了! 田馨攥着通知单,步伐轻盈的走出教学楼。 她可以上高中了! 她可以参加高考了! 高考是通向未来美好生活的一扇门,现在,田馨就站在那道门前,手里攥着钥匙,努力开启新的未来。 田馨不信命,她坚信我命有无不由天,书的剧情如何,对照组女配又如何,书可以主导剧情,却无法改变田馨的自我意志。 瞧瞧,通过田馨的努力,她照样可以插班高三! 高三,充满期冀又布满荆棘的高三,苦与泪交织,痛与乐并行,田馨想,这学期,她一定要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这个好消息,她要快点分享给苏家人。 田馨参加插班考试前,没有几个人相信她,可田馨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田馨为自己感到骄傲! 田馨提前把上学需要的物品都准备好了,铅笔、本子、演草纸是从朱大爷那收来的,是人家卖掉的破烂,田馨看着反面是空白的,正好学理科的时候做验算使。 把十二块钱顺利缴费,田馨才有种踏实的感觉。 来接田馨的是高三五班的班主任章政,章老师戴着一副细边眼镜,人看起来很斯文。 章老师教数学,跟田馨简单介绍了一下五班的情况。 五班一共有三十四名学生,住宿生和走读生大概对半开。 这次通过高三插班考试的几个人,分别被安排在了不同的班级。 田馨想,看来五班也只有她这么一个插班生了。 在五班门口,田馨见到了昨天的杨文茹,杨文茹率先和田馨打招呼:“田馨,我在四班,咱们离得近。” 田馨朝着杨文茹挥挥手,上课铃响,两个人进入了各自的班级。 在五班,章政让田馨做了简单介绍,田馨在台上,听见一声冷哼,抬头,果然是她的妹妹田静,眼中透着不屑。 田馨无视她,平静地做完了自我介绍。 学校的条件普遍不好,教室里冷飕飕的,冷风透着窗户缝吹进来,教室中间唯一一个取暖的炉子也不顶用,烧的再旺依然冻的人手指头疼。 田馨扫了几眼,前排有好几个同学手上都生了冻疮,今年是寒冬,现下又是最冷的时候。 可即便这样,也没有浇灭同学们学习的热情,依然认真的听课做题。 田馨被安排到了最后一排,最后一排只有两个课桌,靠窗的位置上有位趴着睡觉的男同学,田馨坐到了他右边的课桌。 章政带着田馨领过了复印的课本,田馨翻开书包拿出数学课本,开始认真的听第一堂数学课。 现在每科都进入到总复习阶段,逐渐有同学跟不上节奏。 这堂课讲的是月考的数学卷子,田馨没做过,跟着老师的思路整体听了一遍。 挺难的,田馨咬咬唇。 下课,女同学们结伴去上厕所,还有同学去北面的水房打热水,田馨搓搓冻得通红的手指头,嘴里干渴,有时间得去买个保温瓶才行。 窗户旁睡觉的同学懒洋洋起来,他眯眯眼,径直走到田馨面前,嚣张的敲敲课桌:“田馨,又见面了。” 声音很熟悉,田馨抬头,惊喜道:“钟霖?你没去上班?来上高中了?” 钟霖轻描淡写道:“老爷子让我上班,没意思,还是高考更刺激。” 高考,刺激?田馨无奈,也就是钟霖这种公子哥,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田馨怎么也没想到,从西北插队回来,再遇钟霖是在高中校园。 此刻,田馨才明白了冯耀庆当时的那句话,‘希望咱们知青里能出两个大学生。’ 钟霖低头和田馨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周围的女同学窃窃私语,田静更是跺跺脚,和后桌道:“我姐都结婚了,怎么还和其他男同学说话。” 后桌打抱不平:“结婚怎么了?现在是新时代,和老同学聊几句,又不犯法。” 钟霖家世好,班里的同学都知道,一看他的吃穿,比同学要高几个档次。 钟霖是年前来的五班,班主任一点交待都没有,五班就多了这么一位同学。 知情人说,钟霖他爸是当官的,家境优渥,钟霖长得也好,班里的女同学暗恋他的也不少,但这个时代羞于表达,也只是私下讨论,不过钟霖不怎么和同学打交道。 田馨收到来自女同学探究的眼神,田馨叹口气。 钟霖的家世太好,他的婚姻恐怕自己都不能做主,女同学的爱慕,终究不会有结果。 田馨和钟霖一起插队几年,跟他虽然不算太熟络,但也有一起患难的交情。 钟霖性格桀骜,在知青办没少惹事,被罚过好几次,田馨听孙秀云提起过,本来按要求钟霖是不用插队的,但他自己非要下乡吃苦,谁也拦不住。 上课铃响,钟霖揉揉眼睛:“我被老爷子关了挺长时间,也没来得及跟大伙见面,等赶明有时间,我组局大家再聚聚。” 下一堂是语文课,田馨往钟霖那瞥了一眼,钟霖肩膀披着衣服,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田馨暗自感觉钟霖不争气,好工作不想要,来学校上学也没见认真学习,整天趴桌子上睡觉怎么考好大学呀。 如果以后有机会,田馨想劝劝钟霖,现在是最值得拼搏的时光,如果不好好学,以后指定要后悔。 上午四堂课结束,就到了午休时间,隔壁班的杨文茹过来找田馨吃饭。 “田馨,我和班里的其他人不熟,以后中午咱们搭伴吃饭吧。” 田馨本来做好自己吃饭的打算,既然杨文茹找她,一起去食堂也行。 高中有两个食堂,距离教学楼近的一食堂价格便宜一些,面积也大,还有东北角有个二食堂,价格相对贵一些,家庭条件好的同学会去那边吃。 来友谊高中上学的大部分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去一食堂的人最多,每到饭点就是乌泱泱的人群。 住宿生在学校食堂吃早饭,早饭也简单,一般就是稀饭窝窝头萝卜咸菜,稀饭是三分钱一碗,偶尔会有白面馒头供应。 食堂也不是花钱就能吃,学生们每个月得自己带粮食过来,折合成饭票。 走读的同学也有自己带饭的,不过现在天气冷,热腾腾的饭在铝饭盒里折腾一上午,到了中午就透心凉了,冬天自己带饭的相对少一些。 田馨和杨文茹要去的是一食堂,杨文茹小声道:“田馨,我第一次见你,看你穿的都是好衣服,还以为你要去二食堂呢。” 田馨笑了:“我穷,二食堂去不起。” 有同学为了节省时间,小跑着去食堂,大概是受到感染,田馨和杨文茹也加快了步伐。 旁边一道身影掠过,杨文茹指了指:“田馨,刚才过去的是你妹妹吧?她去二食堂?” 杨文茹课间来找过田馨,正好赶上田静和田馨说话,自然清楚二人的关系。 田馨接道:“可能家里粮食富裕吧。” 二食堂不光要的粮食多,菜品价格也昂贵,如果吃一食堂,每个月能省上小一半,这么看来,田家还是不缺钱,能供得起田静去‘资本家’食堂吃饭。 去食堂吃了两天饭,杨文茹摸清不少事,中午吃饭时,杨文茹掰着手指头跟田馨算:“我观察过,我们班只有五名同学吃得起资本家食堂,看着家里条件都挺好,哎,以后我也想尝尝二食堂。” 杨文茹家里条件不好,父母生了六个孩子,她是老二,家里就她爸一个人赚工资,能供她考大学已是很不易。 每次打饭,杨文茹都是选最便宜的,黑面馒头、一碗热汤、一筷子咸菜,就是一顿饭。 田馨得攒钱,每个月的粮食也是有限,也是省吃俭用,只买粗粮吃,杨文茹人瘦巴巴的,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脸色蜡黄。 田馨每次打多一点,她饭量小吃不完,杨文茹觉得可惜,直喊田馨败家,后来田馨打完饭,总会苦着脸让杨文茹帮自己分担点。 学校高三年级晚上的自习课是九点结束,下了课顺路的结伴。 现在苏蔚冬在家,他每晚都来接田馨。 每次和杨文茹在门口分别,杨文茹都感慨:“田馨,你爱人对你真好,长得英俊不说,还会疼人。” 苏蔚冬给田馨带了围脖,是他从青海带回来的,红格子围巾在夜里格外耀眼。 苏蔚冬语气带着埋怨:“围脖说给你,你不要,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冻感冒了还得买药吃。” 田馨抬杠:“看来你心疼买药钱。” 苏蔚冬:“……” 苏蔚冬腿长,两条腿支着自行车,车子微微朝田馨这头斜:“上车。” 田馨跳上后座,刚想走,田静喊住她:“姐,你等等。” 田馨皱眉,书里这个对照组女主,又有什么新剧情要演。 田静一通小跑,气喘吁吁说道:“姐,妈说周日让你和姐夫来家里吃饭。” 友谊高中每周日放一天假,让学生们回家休息。 田馨无语,自己和田静一起上了一天课,早不说晚不说,非得现在来找她。 田馨道:“周日我没时间。” 田静冻的脸红,手指微颤,说道:“姐,你别任性了,以前你就任性,爸妈不和你计较,现在你结了婚,别让姐夫为难,上次你们来拜年没吃上饭,妈念叨了好久,觉得委屈你了。” 田馨纳闷,田静舌灿莲花,竟然把沈红缨塑造成了一心女儿好的妈。 田馨转念想,她也想去看看沈红缨还要出什么幺蛾子,去就去,这次去还可以再提提什么时候能还钱。 田静本来是和同学一起放学的,不过她把同学打发走了,现在就剩下她自己。 田静低着头,眼眶里泛着晶莹:“姐,我同学先走了,天黑我有点怕。” 怎么,想让她和苏蔚冬先送她回家? 想的真美。 这幅娇弱弱的神态,还真惹人怜爱,田静以前就拿捏着卖惨,偏偏田馨就吃她那套,委屈自己也要成全妹妹。 田静以退为进,又说道:“姐,我知道这么说难为你和姐夫,要是你们不愿意,我就自己走吧,路上我背背毛主席语录,我真的害怕……” 田馨眼皮都没抬,冷冷道:“也行,你家离得近,你自己走回去吧。” 自己走回去吧…… 田静揉揉眼,这招不好使了? 田馨不应该面露心疼,和姐夫一起送自己回家吗? 田静还想再说什么,田馨拍拍苏蔚冬的肩膀,小声道:“看戏看完没?赶紧走。” 苏蔚冬脚下一蹬,晃动着车铃,从人群中冲了出去。 可怜田静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出口,就这么目送着田馨越走越远。 回家路上,只听见风吹耳畔的声音,田馨道:“你觉得我无情吗?” “我是你丈夫,自然觉得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田馨冷哼一声,暗想到,苏蔚冬平时看起来闷闷的,还挺会哄人。 管他真的假的,田馨笑纳了。 田馨又道:“周日田家你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你娘家还欠咱们一顿饭。” 田馨抬抬嘴角,两个人统一战线还挺好的,现在好歹是一个战壕的战友。 苏蔚冬一直不太喜欢田家人,只是他素养好,平时没表现出来,以前田馨傻,愣是没看出来。 其实也难怪,田家人的做派,不光是苏蔚冬,田馨也看不上。 田馨调侃道:“我娘家这顿饭吃上一次不容易,周日我中午少吃点,留着晚上多吃点。” 此刻,沈红缨连着打了两个喷嚏,鼻子满是涩意:“这谁骂我呢?” 田静刚到家,路上胡同黑,田静走得急,掉进一个小水坑里,鞋面全是泥。 田静哭怏怏道:“妈,我姐变了,她不疼我了。” 宝贝嘎达小静静哭了,把沈红缨心疼够呛,沈红缨心里叨叨,到底血缘是差了一点,感情还是不行。 沈红缨连忙哄:“你姐最近不太对劲,我估摸着是婆家人撺掇的,咱们对她好一点,往咱们身边拉拉,你姐以后有啥好东西还会可着你的。” 田静被她妈这么一哄,半信半疑道:“真的吗?我姐还能向以前那样事事让着我?” 沈红缨咬咬牙:“肯定能,你相信妈,咱们家属楼这么多女家属,你妈我可是斗遍这个楼无敌手,除了隔壁你吴婶能跟我比划比划,其他人都是我手下败将,你姐一个丫头片子,妈有办法治她!不过妈得劝劝你,以后对你姐好点,别老数落她。” 田静嘴角抽抽,不满的嘟囔:“我没数落她,我一直都这样,我姐也没不乐意。” 沈红缨跺跺脚,这孩子就是没手腕:“现在不一样了,你姐夫回来了!你姐夫那人我摸不透,反正是个有心眼的,他在你姐耳边吹个枕边话,你姐跟咱们就疏远了,以后粮票、钱,好衣服,你想都别想!” 田静低着头,不能穿好看的衣服,活着还有啥意思?她考大学就是为了以后有个好前途多挣钱,买更好更多的衣裳。 剩下的话沈红缨没跟女儿说,上一回,田馨本来都打算跟苏蔚冬离婚了,在苏家也闹了好几场,可结果呢,女婿一回来,这婚愣是没离成!也不知道苏蔚冬给田馨吃了什么迷魂药。 沈红缨打定主意,她得换个法子,把田馨拉回来。 第二十二章 娘家的鸿门宴 苏蔚冬这次回来的时间长, 开始田馨不习惯,但逐渐她也没那么抵触了。 苏蔚冬回来还是有好处的,有人暖被窝, 还能辅导她学习,以前刷碗扫地是田馨的活,现在苏蔚冬都接了过来。 赵桂芬人实诚,都快把田馨当亲闺女看待了。 晚上苏蔚冬打好洗脚水给田馨端过来, 热水已经调配好,温度正适合洗脚, 田馨也没客气, 两只脚伸进了洗脚盆。 这些天的晚上, 苏蔚冬都没提钻被窝的事情。 田馨反而好奇起来,苏蔚冬怎么就没那个想法了? 晚上田馨先上了炕,苏蔚冬去隔壁跟赵桂芬说话呢, 冷冰冰的被窝冻的田馨想哆嗦,好在她提前灌了一个热水袋,她把热水袋贴着肚子,才稍微缓和一些。 苏蔚冬回屋时,给她带了半只烤红薯。 田馨眼睛都亮了:“哪来的?” 苏蔚冬温和的笑着,仔细的扒掉外面焦黑的红薯皮:“蔚兰嚷嚷着要吃烤红薯, 妈架不住她磨,就给她烤了一只,我琢磨着你也爱吃,就掰了半根。” 田馨拿着烤红薯的手颤了颤,从小姑子手里抢东西吃,她这个嫂子也太不矜持了! 不过田馨转念想,红薯是苏蔚冬要的, 也是他上手掰的,和田馨没关系,田馨是无辜的。 烤红薯冒着热气,特有的焦香甜袭来,咬上一口软糯香甜。 田馨吃的满足,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蜷缩着吃上半根烤红薯,没有比这还幸福的事情! 田馨吃了两口微愣,人家苏蔚冬拿来的红薯,自己得谦让一下吧。 田馨攥着红薯,胳膊往前伸伸:“你吃吗?” 说罢,田馨察觉出不妥,红薯她咬过,再给苏蔚冬吃似乎太亲密些。 想到这,田馨想收回手。 田馨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苏蔚冬的身子半个偏到炕沿,右手轻轻握住田馨的手腕,脸凑了过来,低低的说道:“别躲,我吃。” 苏蔚冬亲昵的咬了一口她手中的红薯,下唇蹭到田馨的手背,有丝丝的痒意。 他抬头,近在咫尺的距离使得田馨可以收拢到他所有的神情。 苏蔚冬的眼睛明澈深情,令人沉溺。 田馨缓缓神,不满道:“我就是谦让一下,你怎么真的吃?” 苏蔚冬无奈:“是你让我吃的,” 田馨:“我让你吃你就吃啊。” 苏蔚冬:? 苏蔚冬叹气,顺着田馨的意思:“那你说怎么办呢?” 田馨其实就是无理搅三分,她心情不太畅快。 苏蔚冬明天要去参加初中同学聚会了,命运的齿轮滚动,苏蔚冬要和那个白月光相遇了吧。 什么鬼剧情,感情她就是一个对照机器吗? 对照田静,衬托白月光,所有人都是主角,就她一个倒霉蛋儿。 田气归气,苏蔚冬的想法她无法左右,她可以努力的,唯有学习。 五班是年级里的优秀班级,年级排名前十的学生,五班有三位。 班里学习最好的是一位女同学,叫马争一,人如其中,确实事事都争先。 上次的月考马争一考了年级第一,受到了班主任章老师的表扬。 田馨托着下巴,马争一这样的优秀学生,是自己学习的目标和榜样。 插班考试的数学题,田馨还有两道不会做,这几天田馨一直在追赶同学们的进度,趁着中午的休息时间,田馨打算问问章老师。 田馨没去食堂,嘱咐杨文茹给自己带两个玉米面馒头,章老师中午也不回家,田馨去到办公室时,还有化学老师在。 问明白田馨的来意,章老师说道:“这些插班生里,你还是第一个回头问考试题的。” 田馨挠挠头,她这个人做事有点较真,这几天一直悬着心想搞明白这两道题,按照规定,插班考试结束后,考试题是不会单独进行讲解的。 章老师说道:“最后一道大题不会正常,咱们插班考试,最后一道数学题没有人满分,这道题的难度高,甚至有点超出高考的范围。倒数第二道题你能答上来一问,就已经不错了。” 章老师喜欢好学的学生,平时他也鼓励同学们不懂就问,距离高考只剩下半年,学生的基础和那些大城市好学校的孩子还是没办法比,大家都在一条赛道竞争,唯一的秘诀就是努力努力再努力。 章老师拿出演草纸,又搬来一个板凳让田馨坐下,耐心的跟她讲起题来。 最后一道题很难,耗费的时间长,等田馨彻底听懂,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老师的办公室也不暖和,讲完题,章老师的手指冻得发红,他甩甩手,说道:“不要被这两道难题困住,插班卷子其他题还是很简单的,难题就像是高山,只要咱们教程快,不放弃,就总有把山翻过去的那一天。” 经过这几天的磨合,章老师也大致摸头了田馨的数学底子。 田馨基础知识不太牢固,她是自学的,有些知识点没掌握,这就很吃亏,现在的学习进度已经到了综合阶段,考察的是高中甚至包含初中的所有知识点,讲究的就是一个全面。 不过田馨的优点也很明显,她做题认真,像计算错误之类的马虎毛病她没有,一个再优秀再聪明的数学尖子生,如果做题马虎,这个短板也是致命的,到了高考的竞争阶段,有时候会一分定命运。 田馨这个学生认真执着,从她盯着插班卷子难题要问明白就能看出来。 她也很聪明,很有计划,当时的插班考场,发下卷子学生们都忙着答题,只有田馨,不急不缓的把所有试卷扫了一遍,合理分配时间做到心里有数。 章老师是满意的,这样的学生,只要肯努力,就有考上大学的希望。 关于田馨的情况,章老师给出了指导建议。 田馨的短板是基础知识,现在到了学校,各种课本和复习资料都全面很多,田馨需要在短期的时间内把欠缺的基础知识补上。 满分一百的数学卷子,田馨能够考到83分,令章老师感到意外,田馨的解题步骤清晰分明,是一个好的数学苗子。 从章老师办公室出来,田馨见到马争一抱着书等在门口,看见田馨,也没打招呼,冷冷的从她身侧走过。 田馨隐约记得,每天中午的休息时间马争一都不在座位上,应该是向各个科任老师请教吧,今天,是自己占用了马争一的时间? 随后田馨否定了这个想法,老师是大家的,虽然马争一学习好,但找老师问题讲究先到先得,又不是凭借学习成绩来分配。 理清数学题后,田馨神清气爽,连味道普通拉嗓子的馒头都格外清甜。 下午课间,钟霖飘了过来,之所以用飘这个字,是钟霖走路一点动静都没有,陡然就出现在田馨的课桌前。 钟霖把压在书下面的几张纸递给田馨,神神秘秘道:“给,好东西。” 田馨纳闷,钟霖怎么跟黑市交易偷偷接头一样。 田馨问:“钟霖,这什么啊?” 钟霖不耐烦道:“给你就看,哪那么多废话。” 钟霖随后又解释道:“数学题,好像是什么教授出的。” 钟霖又道:“你自己看,不要传给其他人。” 田馨就更纳闷了:“为什么啊?” 钟霖道:“因为我小气自私,同学都是竞争者,懂吗?” 田馨想吐槽,既然大家一起竞争,那你干啥给我看啊? 田馨想拒绝,可钟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放心,卷子上没抹耗子药,你回家抄一遍吧,明天再给我。” 钟霖又说:“千万别弄丢了啊,老子花高价淘换来的,只此一份。” 行吧,田馨无语,大概是看在一起插队的情分上,钟霖才会大发善心给自己看看这套题。 不过瞬间田馨就萎靡了,钟霖说大家是竞争者所以要藏着,那是不是意味着,钟霖觉得田馨没什么威胁? 被一个整天上课睡觉的差生小看,田馨此刻的心情复杂极了。 等田馨把卷子放在书桌下悄悄打开,她的心情又低落几分。 这套卷子,分明是她从朱大爷那偷偷抄来的那套! 原来朱大爷说的高价买主,就是钟霖啊。 田馨又不能跟钟霖说,卷子你拿走吧,我早就研究透了。 就这样,田馨憋屈着,白白承了钟霖一份情。 田馨对钟霖的改观,是下午最后一节的物理课上。 物理老师问了一个问题,开普勒三大定律都有什么,这个问题本身超纲,同学们面面相觑,只有后排的钟霖懒懒的举着手。 物理老师走到钟霖面前,非常耐心道:“钟霖同学,你来回答。” 对于这个上课经常睡觉的后进生,物理老师没抱太大希望,不过他不能浇灭学生积极的态度。 没想到,钟霖轻轻松松回答上了这个问题。 物理老师扶着眼镜,咽了咽唾沫,平复了心情后,激动地说道:“钟霖同学答得好啊!完全标准的答案!让我们给钟霖同学鼓掌!” 钟霖似乎并不在意这个,问道:“老师,我可以坐下吗?站着怪累的。” 物理老师:“……” 凳子上有浆糊吗?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坐下。 这道题用到的物理知识课本上没有,田馨震惊了,整天睡觉的差生,难不成是个优等生不成? 在大西北插队的时候,钟霖和她一样也喜欢看书,但钟霖看的不是课本,他看的书里还有外国字,田馨不认识。 当时钟霖还嘲笑田馨是书呆子,连高考都没了,看高中课本有啥用。 田馨感慨,看来判断一个人,不能光看表象。 晚上下晚自习时,苏蔚冬没来接田馨。 田馨跟杨文茹顺路,杨文茹道:“田馨,你爱人没来接你呀?” 昨天刚下了一场雪,走路的人多,被踩出来一条道,鞋子咯咯直响。 田馨道:“可能有事吧,”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参加同学聚会去了。 可一般的聚会就算是白天聚,九点多也该结束了吧,难不成苏蔚冬喝了酒? 走回家,田馨脚冻得疼,赵桂芬招呼她进来,给田馨泡了一碗热姜汤:“快喝了暖暖胃,冻坏了吧。” “妈,蔚冬呢,没回来?” 赵桂芬也纳闷:“我也不知道啊,蔚冬中午就跟蔚兰出去了,现在也没回来。” 喝了一碗姜汤,又陪着赵桂芬说了一会儿话。 田馨琢磨,正月二十五是赵桂芬的生日,今年苏蔚冬不在,田馨打算好好给婆婆过一次生日。 现在也不讲究过生日,碰到谁生日,早上滚两个煮鸡蛋,去去晦气,条件好的再煮上一碗白面条,里面打个水煮蛋,这就算过完了。 家里油不缺,赶上腊月过年供应也比平时宽松些,猪肉、菜都有,简单置办一桌菜还是能办到的。 听了田馨的想法,赵桂芬连忙摇头:“我都多大人了,还过啥生日?你们小辈过得好,我就知足,妈不过生日,留着东西咱们以后吃,能节省还是节省些。” 田馨眼瞧着和赵桂芬说不通,打算先斩后奏,自己就把这件事给张罗了,到时候饭菜上桌,赵桂芬也不能说啥。 赵桂芬对田馨的好,田馨都记在心里,说不准明年的生日到来之前,田馨就和苏蔚冬打离婚证了,这次的生日,田馨想给赵桂芬过的郑重些。 跟赵桂芬说了会儿话,田馨就回了屋,她还有书没温习完,就着煤油灯的光亮,看了半个小时的书。 灭了灯后,苏蔚冬才轻手轻脚的回来,苏蔚冬没提,田馨也没问。 外面月光清寒,田馨半阖着眼,在心里回忆着语文的知识点。 语文高考题的题量不大,一共六道大题,田馨是理科生,只需要做其中的五道,题目类型一共五种,白话文标点题、填空题、选择题、文言文题、最后一类就是作文了。 田馨的作文还不错,遣词造句方面没问题,文言文稍微弱一些。 田馨翻来覆去琢磨着,脑子逐渐不困了。 苏蔚冬也没睡,田馨问他:“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有点事,耽搁了。” 说了等于没说,田馨也懒得再问,大概是同学聚会懒得跟她提吧。 田馨扯了扯被子,把自己裹的更紧一些。 明天是周六,后天就要去田家吃饭了。 去田家吃饭,田馨觉得自己是故事里的刘邦,得时刻堤防着沈红缨的不怀好意。 最近这两天田静对自己热络了一些,还拉着田馨说请她去二食堂吃饭。 田馨怕吃了田静的饭消化不了,婉言拒绝了。 田静有意无意问田馨钟霖的事情,一次两次的,田馨就明白个大概。 田馨想,田静命中注定的那位是供销社主任,现在还没出现呢,田静急也没用。 钟霖这个人,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行我素惯了,对人也不太耐烦,田静看上这位,恐怕得受点委屈。 田静托田馨给钟霖送笔记本。 田馨瞧了一眼,田静这个笔记本很精致,现在市面上大多是大红色、皮黄色的本子,样式简单,里面带着句伟人标语。 可田静这本封皮上化用了‘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意境,小鸭戏水,旁边还有两个劳动工人,确实好看。 这本子是田静最喜欢的,扉页她还写了一句诗。 田馨连忙回绝了,她现在还是已婚的身份,平时和其他男同学相处就很顾忌分寸,现在为了田静去送东西,其他人不一定怎么编排,这个坑,田馨不跳。 田静有点着急,倔劲上来,她一定要让田馨帮这个忙! 田静生气道:“姐,你给我送笔记本,我给你一块钱。” 一块钱?按照现在的物价,有肉票的猪肉是六毛一斤,一块钱能买一斤半猪肉了,沈红缨对田静还真够大方的,看来零花钱没少给,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一块钱。 为了钱折折腰,也没什么。 田馨问:“只要把这个笔记本送到钟霖手上,你就给我一块钱?” 田静有点得意,她姐刚才还不乐意,听到钱就改念头了。 田馨跟钟霖熟,送了他肯定能收。 这个笔记本里,写了几首田静自己作的诗,田静语文好,她相信,钟霖看了她的诗一定惊艳。 田静点头:“对,钟霖收了就给你钱,但不能提我的名字。” 这么简单?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一块钱呢! 田馨拿过笔记本,刚想翻翻看,田静的手掌盖住笔记本:“不许看。” 田馨还不乐意看呢。 田馨转头去了隔壁班,把杨文茹喊了出来:“文茹,有个赚钱的好事儿,你接不接?” “你把这个笔记本交给钟霖,就说是田静送的,她给你一块钱。” “多少?送个东西就给一块钱?”杨文茹揉揉眼睛,田馨这个妹妹有钱没处撒吗? 杨文茹忙不迭道:“赶紧给我,我马上去送,我怕田静后悔。” 杨文茹溜到五班的后门,弯着腰小跑着进去,到了钟霖面前,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一口气道:“钟霖同学你好,这是送你的笔记本,你收好。” “什么破东西,拿走,我不要。” 杨文茹哪能同意,到手的一块钱不能飞:“你不要也得要,赶紧拿!” 说罢,杨文茹把笔记本塞到钟霖怀里,又一溜烟的跑出后门,留下钟霖一脸懵,这年头还有人比他还横? 田静张大嘴巴,眉毛紧紧皱着。 田馨走过来伸出掌心:“好妹妹,一块钱。” 田静不乐意:“不是你送的。” 田馨自然有话等着:“我找你确认过,只要笔记本送到钟霖手里就行,你点头了。” 旁边还有其他同学看着,田静掏兜,翻着白眼递给了田馨一块钱。 田馨把钱交给了杨文茹,杨文茹非要分给田馨一半,田馨没要。 为了一块钱的事,田静看田馨更加不顺眼。 第二十三章 照片上的女人…… 周日上午, 沈红缨喊田静去苏家接人,田静不乐意:“我姐他俩有脚会自己走。” 沈红缨:“妈怎么教的你?对你姐热情点,把她笼络过来, 她的钱还有其他好处,都是你的。” 田静不乐意,但也堵着气去了苏家。 田静到门口,正赶上苏蔚冬和田馨准备出门。 苏蔚冬手里提着点心, 去田家登门也不能空着手。 田馨落后几步,没和苏蔚冬并排走。 她心里稍微有些恼的, 两天了, 关于那天晚归, 苏蔚冬也没一个解释。 她恼的不是苏蔚冬去见吕爱可,而是苏蔚冬刻意的隐瞒,把她当成空气, 这令田馨十分不悦。 堂堂男子汉,心里另有所属就应该说出来,田馨可以成人之美。 田馨别扭着,看苏蔚冬时面上难免冷着,苏蔚冬狐疑,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了田馨。 田静观察, 姐姐姐夫好像关系并不好,这也难怪,像她姐那么能作的爆仗脾气,哪个男的受得了。 田静喜悦了,田馨跟婆家有隔阂,就跟她们娘家越来越近。 田家这头。 家属楼里,沈红缨在厨房忙活, 赶上吴婶来家里门借盐巴,吴婶往厨房伸脖子道:“做上饭了?” 沈红缨擦擦汗:“田馨和女婿过来。” 吴婶眼睛尖,往厨房里瞅了瞅,不由得撇嘴,一点荤腥看不见。 吴婶家里比不过田家,她家五个孩子,小的才七八岁,张嘴吃饭的人多,条件没田家好。 前几天,吴婶去黑市买猪肉,瞧见沈红缨了,吴婶买了三斤肉,花钞票的时候都心疼,好家伙,沈红缨直接割了十斤肉,那可是十斤猪肉啊! 什么样的家庭条件舍得买十斤肉?年前黑市的猪肉卖的贵,比平时拿着肉票去供销社买,足足贵了一倍。 这两年条件好,城里供应还算充足,虽然粗粮吃的多,但也不会饿肚子。 猪肉这东西过年谁家都得吃,指着那点供应哪够?还得去往黑市跑,辛苦了一年,家家户户都愿意花点子钱多买点。 可像沈红缨这么大手笔的,吴婶还是第一次见,心里暗道败家。 想到这,吴婶不免鄙夷,田家可是割了十斤肉,女儿女婿来,一口猪肉也舍不得给做,真是够抠的。 送走吴婶,沈红缨看看厨房的盘子,本打算用两个鸡蛋,她又收回去一枚。 鸡蛋外面卖五分钱一个,今天饭桌上少用一个,明天留给田静煮着吃。 田铁军厂里加班,回来得晚了一些,田馨到田家时,沈红缨已经把饭菜置办好了。 大正月的,田馨看沈红缨做的菜闹心。 主食是窝头,是用最糙的粗粮制成的,一看就刺啦嗓子,至于菜,都没油水,说菜都算好听。 桌上摆了一盘咸菜丝炒鸡蛋,鸡蛋碎的像渣,一小坨可怜兮兮的在碗里,一看就没舍得多用蛋。 至于炒菜,就是清汤寡水的炒白菜,反正没一样像模像样的。 沈红缨用围裙擦手,叹气道:“田馨呐,这饭菜好吃歹吃你也别挑,咱家条件也不好,跟别人没法比,田静开销大,你爸爸有病常年得吃药。” 田铁军有病?田馨看他整天活蹦乱跳的,不像是个病人。 沈红缨热情的招待着,夹了一筷子白菜到田馨碗里:“快吃,快吃饭吧。” 一口白菜下肚,田馨皱皱眉,一点油没放,白菜一股潲水味,好好地白菜,糟践了。 按理说新姑爷第一年登门,无论酒水好赖,都会准备上一瓶,条件好些的就准备迎春酒、燕潮酩,差一些的就去供销社打点散装白酒,散装酒价格不贵,一斤才几毛钱,可在这桌子上,田馨连酒瓶都没看见。 吃饭的间隙,沈红缨有一搭无一搭的诉苦,说家里过的难,人情来往,吃穿用度,哪样都折腾钱。 田馨吃的少,田静也没怎么动筷。 平时田家吃的,比桌上这些好多了,辣嗓子的黑窝窝头她实在咽不下去,家里只有月底供应不够吃才会端它上来,田静吃不惯。 田馨热情,不住地往田静碗里夹菜,一边夹一边道:“妹妹,你怎么没吃菜?是不是今天人多拘束?自己家别客气。” 田静嘟囔着嘴,她不想吃这些。 沈红缨投来一个威胁的眼神,示意她把碗里的都吃掉,田静无奈,硬着头皮往下咽。 刚才在厨房,田馨瞧见了晾在窗户外的腊肉,足足有四五斤。 田家吃的方面不缺,田馨之前就听吴婶说过,田家在家属楼吃食上都算是顶好的。 田家不是没有,只是不想给田馨吃罢了。 饭快吃完,田馨问:“爸妈,我上次来也问过,欠我那些钱,啥时候还我?” 沈红缨耷拉脸,不满道:“女婿在这,别瞎说,什么欠,我可不欠你啥钱,当时是帮你攒着的,现在家里缺钱,以后给你。” 沈红缨想赖账,但这笔钱当时田馨当着外人提起过,她只好认下来。 认账也不怕,认了可以赖,拖着不还就行。 田馨也不急,她就是想给沈红缨添点堵,也顺便在苏蔚冬面前提提,广而告之一番,免得以后沈红缨不认。 这些钱,她有办法从沈红缨手里抠出来。 吃完饭,苏蔚冬陪着田铁军下棋,沈红缨和田静在厨房小声说话,田馨无聊,就在房间闲逛。 田家的房子是南北朝向的,面积不大,北面有个小的储藏间,一两平米左右,摆放杂物,沈红缨腾不开手,让田馨从储藏间帮忙拿个袋子。 平时储藏间的门是上锁的,这还是田馨第一次进,里面的杂物码放的整整理理,田馨扯了一个袋子,有个相框从旁边滚落下来。 相框里镶嵌着一张照片,黑白照片的边缘都有些斑驳,看起来有些年头。 田馨擦掉表面的浮灰,一位年轻女人抱着孩子,笑靥如花。 而在这个相片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馨馨一岁留影。摄于1960年。 照片上的是田馨自己? 旁边那个女人田馨没有印象,也不是沈红缨,究竟是谁?是她的亲生妈妈吗? 田馨没见过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家里的相册里,只有田静婴儿时期的照片。 沈红缨说,田馨和田静的相片是分开放的,田馨小时候贪玩,把自己的相册烧了。 可储藏间的这个照片代表了什么?照片上的女人,究竟是谁? 那本书里,没有明确写过沈红缨不是田馨的亲妈,根据剧情走向,田馨是这么猜测的,但缺乏证据。 沈红缨对田静的偏爱太过于明显,而田铁军对自己并不热络,完全没有父亲的样子,这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田馨的脑子一片混乱,沈红缨喊她,田馨应了,把东西送了过去。 田馨又回到了这间小小的杂物房,转身反锁了小门。 这间杂物房里,或许还有其他的秘密。 田馨搬起一个箱子,落灰飞扬,呛的田馨咳出声,小小的杂物房翻找了一遍,田馨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田馨从杂物房出来,去了厨房,正好听见田静和沈红缨的悄悄话,两个人都压低了音量。 田静:“妈,我姐和我姐夫好像吵架了。” “我说什么来着?他俩不是一条心,以后你对她好点,把你姐拉过来,以后你考不上大学,工作还得靠她,别惹她,咱们得多从你姐手里弄点钱。” 田馨:“……” 沈红缨算盘打的真精。 田静:“妈,我记得你跟我爸聊,什么之前的东西是舅舅留给我姐的,为什么不给我呀?” 沈红缨一惊,四下看看,连忙捂住田静的嘴:“死丫头,你从哪听到的?” 田静撇撇嘴:“有一天我做噩梦想找你,在你们房门口听的。” 沈红缨拍拍胸脯,严肃的警告着:“田静,这话以后不能再提,尤其不能告诉你姐,知道吗?” 田静觉得委屈:“舅舅为什么不给我?下次见到舅舅,我得问问他。” 沈红缨心说,就你那个舅舅,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能给你留个啥? 田静嘴快心眼子浅,沈红缨又嘱咐了好几遍:“妈没给你姐,咱们自己留着,确实是好东西,值不少钱,但现在不能拿出来,你别出去乱说!” 舅舅留给田馨的东西…… 田馨见过舅舅两回,每次来田家都是管沈红缨要钱,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没娶上,可不像是一个有钱的。 这一切都影影绰绰的,像是隔着什么,让田馨琢磨不透。 不过有一点田馨可以肯定,沈红缨扣下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值钱的那种。 上次田馨回北淀村,李梅花和田馨提起过,说当时来认亲时,田铁军、沈红缨两口子在后院低声吵架。 李梅花听不清楚,就隐隐约约听见几句,说把田馨领回去养着,能得到不少好处。 还有零散的几句,李梅花觉得不对劲,像是田家夫妻占了田馨的东西。 李梅花不确定也没证据,当时田馨一直在沈红缨身旁她没机会提醒。 李梅花让田馨留点心,听了李梅花的话,田馨心里也打了问号,田馨不喜田家这对父母,但为了搞清楚这些事,还得维持着面子不动声色。 田馨想,早晚她要查明白,如果真是自己的,她会想办法拿回来。 书里并没有关于这些的描写,田馨回忆着剧情,突然,她想起来,书里,在二十年后,田家突然发达起来,有钱去买房置地做生意,狠狠赚了一笔。 书里写的突兀,没写田家第一桶金的来源,田馨猜测,或许就和沈红缨说的值钱东西有关。 从田家出来,田馨心不在焉,关于这件事她反复思量,也找不出一个结果来。 田馨的舅舅,他为什么要给田馨留东西呢? 田馨不是沈红缨亲生的,那么一切就说的通。 如果是这样,所谓的舅舅,就不是沈红缨的兄弟,而是另有其人。 田馨满肚子疑惑,可这事急不来,等以后找机会,她一定要想办法搞清楚。 田铁军一定知道所有真相,沈红缨不好啃,要想个法子从田铁军那套消息。 田家中午这顿饭,吃的田馨更饿了,从田家出来,田馨摸摸肚子:“我去国营饭店吃面条,你自己回家吧。” 田馨这次来早有准备,带上了粮票和钱。 苏蔚冬无奈:“你就不能捎上我,请我吃一碗面?” 苏蔚冬又补充道:“上次我带你吃了红烧肉。” 田馨没话说了,一碗红烧肉可以买好多碗面条了,吃人嘴短,田馨只好带上他。 苏蔚冬解释说:“我那天回来,不是去参加同学聚会,是为了蔚兰的事儿。” 苏蔚冬缓缓又道:“不过你得保密,谁也不能提,咱妈那也不能说。” 见田馨没反驳,苏蔚冬又说道:“蔚兰在学校和同学吵架,推了对方一下人家进了医院,我那天回家晚,是去第二医院处理这个事情。” 竟然是为了这个? “后来怎么样了?” “已经摆平了,说了一堆软话,赔了人家医药费和营养费,对方家长说不追究。” 田馨轻舒一口气,打人事件可大可小,往严重里说,是要退学的。 苏蔚冬没去参加同学聚会,自然也没和白月光见面,看来两个人的重逢会往后推迟。 距离正月十五还有三天,苏蔚冬接到一封加急电报,当天就得坐火车回青海去。 他来的突然,走的匆忙,连告别的话都没好好说上几句。 田馨送苏蔚冬去火车站,到了站里,苏蔚冬塞给田馨一封信:“这是上个月本该寄的信,以后,我还会按时给你寄信的。” 正月里苏蔚冬人都在家,还写信做什么?浪费钢笔水。 田馨当场拆开了信,苏蔚冬脸色有点窘。 田馨没在意,自顾自看起信件。 这次写信的篇幅也不长,只有几句话: 吾妻安好:新春快乐,诸事如意。 田馨在心里吐槽,这么一行字,不够浪费信纸的,信纸不要钱?还是钢笔水不用票?苏蔚冬终究是男人,不会过日子。 田馨把苏蔚冬送到送站口,风口冷,苏蔚冬让她回去,还有十多分钟就发车了。 田馨也没矫情,转头往出站口走去。 大风刮过,掀起一阵浮尘,田馨瞧见一个女同志小跑过去,田馨定睛,这不是那天和郑小梅抢衣服的卷花头吗? 随后,田馨看见卷花头朝着苏蔚冬的方向跑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新的致富路 卷花头站到了苏蔚冬面前, 田馨离得远,听不清说了什么,卷花头还想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苏蔚冬, 但苏蔚冬往后退了两步,没收。 只须臾,田馨就明白了卷花头的身份。 卷花头就是书里的省城千金吕爱可吧。 怪不得那天在百货商店,郑小梅说卷花头家里条件好, 销售员对她都礼貌。 书里写,苏蔚冬离婚后, 吕爱可在苏蔚冬身边, 但田馨纳闷, 既然两情相悦,为什么在书里没结婚? 那本书里的时间跨度足足有几十年,但没有丝毫剧情提到苏蔚冬和吕爱可是否结婚, 难道是作为女配的丈夫,苏蔚冬的结局不值当浪费笔墨吗? 不过这些和田馨关系也不大,人家是书里点名的般配,命运让二人相逢。 冬日的风萧瑟刺骨,她朝着苏蔚冬的方向望了一眼,看来, 离婚证得提前安排上了。 田馨看向苏蔚冬时,正好遇上苏蔚冬也在看她。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田馨裹了裹围巾,朝着站外走去。 苏蔚冬有些手足无措,一向冷静的脸上透出一丝慌张。 上车前,苏蔚冬遇到了来送他的吕爱可。 苏蔚冬和吕爱可是初中同学,已经好多年没见过, 对于吕爱可的热情,苏蔚冬觉得莫名其妙。 最糟糕的是,在吕爱可和苏蔚冬说话时,田馨就在不远处看着,眼里满是疏离。 苏蔚冬心里一恸,田馨怕是误会自己了。 要怎么跟她解释清楚? 青海的工作十万火急,苏蔚冬实在抛不下,只好以后找机会和田馨再解释了。 苏蔚冬冷着脸,往后退了两步:“吕同学,作为老同学,很高兴在火车站遇见你,我已经结婚了,需要和异性保持距离,联系方式就不给你留了,我不想让我爱人误会。” 后面苏蔚冬和卷花头怎么样,田馨不清楚,离开火车站,田馨调整心情,投入到忙碌的学习当中。 自从插班友谊高中后,田馨一直专注学习,也没时间去摆摊,茶水摊生意其实很赚钱,这些天耽误了不少。 学校每周日放一天假,田馨打算利用这个时间摆摊。 茶水摊赚钱,茉莉花茶叶就这么摆放着,赵桂芬看着心疼,赵桂芬自己有工作,她的身份不方便出去摆摊。 现下摆摊到底是不是投机倒把,政策的风向谁也说不好,就连田馨也只是把握整体大方向,细枝末节里,脑子也打问号,哪怕是田馨取得了临时的营业执照,也怕生变故,田馨反正是无业游民,可赵桂芬是端着铁饭碗的,马虎不得。 关于茶水摊,田馨也是发愁的很,到手的钞票赚不到,心里像有蚂蚁在啃食一般。 摆茶水摊是个熬时间的活,已经不适合现在上高中的她,但身边又没适合的人接手,这样暗暗赚钱的买卖,田馨舍不得撒手。 田馨琢磨着,自己上了学,摆摊的生意做不成,她得想点其他发财的路子。 现在城里黑市交易越来越红火,虽说没摆在明面上,但工商部门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多加管束。 田馨找时间去黑市逛了一圈,卖家的种类繁多。 田馨想找时间回北淀村一趟,她二哥跟着村里的徐忠他哥倒腾服装生意,手里肯定有货,田馨打算问问什么情况,服装本钱大,她做不了,说不定有其他适合她的买卖,就当是拓展一下想法。 学校放假的周日,田馨坐火车去了北淀村。 田馨到的时候正赶上二哥也在。 林原年前囤了一些货,开始卖的顺,两三天赚了不少,但这时,囤的货却出了问题。 林原剩下的货,竟然全是服装厂的边角料! 当时是验了货的,不知道交易的什么阶段,被人家掉了包,这下不仅赚不到钱,还得赔上一大笔。 像这种服装买卖都是私下进行的,听说是从一些服装厂倒出来的货,是不能见光的,就算林原吃了暗亏,也找不到人去闹。 田馨到林家时,全家人唉声叹气,挤在屋子里想办法。 这批货,林原亏了不少钱,具体的钱数林原闭口不提,但谁都清楚,不是一个小数目。 林家就是普通的农村人,就算比其他农户过的殷实点,拿不出亏损的钱。 林原自己倒没太着急:“爸妈,你放心,我觉得不会拖累你们,这些钱,我自己想办法。” 林原又道:“我还算亏得少的,诚哥手里压的货是我的两三倍。” 听到这话,李梅花的火气就更大了:“你跟人家徐诚比?徐诚早发财了!赚了一大笔钱,赔这点不当回事!” 黄翠翠搂着孩子,铁蛋被吓的哇哇大哭。 林原的货都在院子的厢房里放着,留着都嫌占地方。 李梅花叹气:“你怎么不跟你大哥学学,办事情稳妥点,咱家不指望你赚大钱,就盼着你踏实点,赶紧娶个媳妇,我们老的就放心了。” 林原向来能敷衍,回道:“娶娶,明天我就给你领一个回来。” “嘴上的花头不少,就知道糊弄我,你瞅瞅,人家馨馨比你还小都结婚了,你一个当哥的,我都替你臊得慌。” 林原掏掏耳朵,已经习惯了李梅花的唠叨,他回头道:“妹妹,走,二哥带你去看看货。” 林原这次吃了大亏,厢房里堆着的衣服,都是服装厂废弃的下脚料,往包裹里一塞,以次充好,林原经验浅着了对方的道,暗自吃了大亏。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这是林原第一次自己投钱进货做生意,以前都是跟着徐诚一起,刚迈出第一步,损失就这么大…… 田馨拧着眉,问道:“二哥,这些货指定是换不来钱,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这批货的成本不低,林原手里没那么多钱,林家更没有,百分之八十的货款,都是林原借来的。 现在像农村社用社这种地方贷款严,只给人家正经商贩贷款,林原这样的,一分钱都贷不到。 所以,林原的钱,是管村里的各家借来的,他赚了钱多还给利息。 如果货品顺利倾销出去,林原这一倒手至少能翻倍,还钱不在话下,可眼下…… 林原面上还是无所谓的神态:“我自己扛着,你们别管。” 林家怎么能不管?要钱的人都堵上门口了,急的李梅花直抹泪。 林家人坐在炕上,开始商量对策。 凑钱吧。 掏上所有家底,加上田馨手里的钱,不过是杯水车薪。 债多了不愁,林原道:“现在改革开放,赚钱的路子多,这些钱,我一定想办法还上。” 李梅花听了更担心:“让你别折腾偏不听,现在出事了吧!你老老实实待着,哪也不许去!” 田馨心思一动,有了别的主意。 她这次过来,是想从二哥那问问服装生意的,眼下这么看,服装生意水深得很,不好涉足。 田馨一直担心她的茶水摊没人接手,现在林原倒腾服装赔了钱,可以劝说二哥去省城摆茶水摊。 茶水摊固然没有服装利钱大,但茶水摊本钱少,熬个时间,每天也有稳定的收入,比干其他工作强。 如果二哥能踏踏实实干上两年,这些钱说不定就能还清了。 二哥是自己人,如果由他接手茶水摊,田馨也安心。 田馨把自己的主意提了出来,李梅花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去省城好,在馨馨眼皮子底下,还能帮忙约束老二,林原小时候最宠的就是这个妹妹,言听计从。 李梅花不求家里大富大贵,就盼着平安健康,吃穿不愁,老二捅了个大窟窿,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一家人同舟共济,得想办法帮忙渡过这个难关。 林军一向稳重,他也认为田馨这个办法妥当:“馨馨办了临时经营证,咱们属于有照经营,林原去摆茶水摊是个好主意,一天能买好几块钱,可比做苦力赚得多。” 林原低着头,没吱声。 林家人没管林原的想法,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这事给定了,让林原马上跟着田馨坐火车去省城。 住的问题,田馨也想过,现在城里住房条件都紧张,一家五六口挤在十几平房间的也不在少数,苏家住房也不宽绰,没有空闲屋子,田馨想,回去问问陈奶奶,她家空房多,能不能腾出来一间给林原住,她们按月付房租。 林原闷着头,也没说自己乐意不乐意,到了下午,回屋收拾包袱,只说了一句:“馨馨,我跟你去,不过说好了,咱们五五分成。” 田馨没同意:“二哥,茶水摊你自己摆,我不能跟你分钱。” “法子是你想的,摆摊东西是你置办的,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去了。”说罢,林原就要回屋。 田馨想了想,道:“五五分成不行,二八分,你八我二,你再多分我,我心里过意不去。” 林原没再反驳,声音低落,道:“成听你的,妹妹,谢谢你,是二哥没本事,当家里人一起操心。” “都是一家人,别那么生分,再者说你也是帮了我,我现在上高中,没时间去摆摊,你把这生意接过去,我也踏实。” 田馨相信,林原倒腾服装失败这一次,不会一直颓废下去,二哥脑子活络,是个做生意的材料。 到了省城,田馨先给林原安排住处。 陈奶奶那,对于租房这事痛快的答应下来:“不就是一间屋子吗?尽管住,我也不收钱。” 不收钱可不行,田馨跟陈奶奶商量,每个月给她两块钱的房租。 经过一路火车的颠簸,林原的情绪也缓过来不少,他会说话嘴也甜,几句话逗的陈奶奶笑弯唇。 陈奶奶收拾出来一间南向的屋子给林原住,屋子年久没住人,进屋空旷有股尘土味,窗户纸有点漏风,田馨和林原好好打扫了一番。 林原道:“去广东进货,桥洞下面我都睡过,能有这么一间遮风避雨的屋子住,已经挺好了。” 茶水摊生意田馨有一搭无一搭的干着,那对夫妻占了田馨的位置。 不过这次不能怪人家,你不去摆,地方空着,人家自己就挪过去了。 林原开始没着急摆摊,说要再省城逛几天了解情况,他想换个地方摆摊。 田馨应下来,二哥有他自己的主意,安顿好林原,又带着他去见了见苏家人,吃了顿饭,一转眼已经到了深夜。 林原来省城的第三天,开始出去摆摊,他换了位置,在省城的东北方向,那边有个大的旅游景点,全国都有点名气,好处是人流大,缺点是离家里太远,每天把茶水摊倒腾过去颇费功夫。 林原没在意,路远就是人遭点罪,来这个景点附近摆摊,喝大碗茶的人瞬间翻了倍,那边稍微偏一些,不像省城中心的街区商业繁荣。 大碗茶还是三毛钱一碗,价格没变动,不过林原又添加甜水碗。 路过的行人游客里不免有人带了孩子的,小孩子家家的不喜欢和茶水,茶水太苦了,孩子喝上一口直吐舌头。 当时林原就在琢磨,怎么把孩子那份钱一齐给赚上。 小孩子喜欢吃糖,一切甜食都喜欢,自然也喜欢甜甜的热水。 现在白糖供应有限,别说是北淀村,哪怕是省城也弄不来太多的量,白糖按月供应,最多能应付自家用。 林原没盯着白糖,而是把主意打到了蜂蜜身上。 林原还要感谢田馨,上次田馨回北淀村,是打听有什么能做的生意,无意中得知李梅花娘家的村里有一些蜂农养蜜蜂的。 田馨上了心,托付李梅花下次回娘家帮忙问问,蜂蜜能不能卖,她打算把蜂蜜弄到城里去卖。 蜂蜜不是计划物资,供销社买不到,谁家想要蜂蜜,得自己托人想办法,不过现在人们也就是求个温饱,除非有条件的家庭,想搞点蜂蜜喝喝。 蜂蜜的营养价值比白糖高,喝起来清香甜美,比白糖那股子香精的甜要好。 城里的蜂蜜没供应,田馨打算后面做蜂蜜的生意试试。 既然田馨能在城里倒卖蜂蜜,林原就想,他为何不在茶水摊上添一个甜水碗呢? 姥家那边林原去过,养蜂人不少,可是因为路不好走,位置偏远,村里人的条件普遍也不好。 养蜂人的蜂蜜有县副食品站的人过来收,另外也有国营的公司来收蜂蜜,用来制作蜜制品,不过这两家对蜂蜜要求严格,价格压的也低,每年蜂农手里都会压上一些蜂蜜卖不出去。 想必,从姥家那边收购点蜂蜜不是难事。 赶上周末,林原歇了两天茶水摊的生意,跟田馨一起去了姥姥家。 李梅花已经给回了信,说回娘家问了,蜂蜜能卖,价格几毛钱一斤就行,让田馨他俩自己去谈。 买蜂蜜这事比田馨预想的要顺利,来回折腾一天半,田馨和林原弄来了五十斤蜂蜜。 蜂蜜五毛钱一斤买下来的,五十斤就是二十五块钱。 田馨掏钞票时心疼,学徒工一个多月的工资花掉了。 蜂蜜田馨没敢多买,一来是她手头钱不多,二来也怕卖不出去有风险,二十五块钱,是她可以接受的亏损底线。 五十斤蜂蜜,田馨先给了林原三斤,留着他摆甜水碗用。 关于蜂蜜的销路,田馨提前考虑过了。 现在买蜂蜜的人家都是条件好一些的,普通家庭还挣扎在温饱线上,不会多花钱去买蜂蜜享受。 田馨问过郑小梅,她在供销社人脉广,郑小梅说,蜂蜜城里缺的很,有不少人寻,就是买不到质量好的蜜,现在黑市鱼龙混杂,以次充好的也不在少数。 田馨不担心,她的蜂蜜质量好,买上一次就知道它的好处。 冬天天气冷,蜂蜜凝结成固体,但这并不影响口感,轻轻挖上一勺用温水冲开,淡淡的香气溢满鼻尖,喝上一口身体都是舒适的。 至于价格田馨也想好了,一块五一斤,翻两倍去卖。 想买蜂蜜的人不会嫌贵,嫌这个价格贵的也不是她的目标客户。 田馨的目光还是放在了黑市上。 田馨只有周日有时间,她打算周日去黑市卖蜂蜜,一次也不多拿,最多带上十斤,先观察观察。 不过去黑市是有风险的,田馨现在是高中生,万一倒霉被查闹到学校,说不定会有退学的风险。 对于去黑市卖蜂蜜的风险田馨反复琢磨过,最后还是打算去。 田馨需要钱,没钱都寸步难行,她上高中和大学也需要钱来支撑,趁着现在有机会赚些钱,心里才能安稳。 黑市买的人比卖的人还多,显眼的地方都被早来的人占了,田馨找了个空档的角落,地上摆了几罐蜂蜜。 黑市的交易很可能一个小时也没有客户,田馨随身带了书,趁着有时间,田馨得背背知识点。 旁边的大姐是卖羊肉的,她家自己养了几头羊,宰了拿出来卖肉。 大姐围着蓝色头巾,搭讪道:“妹子,你卖的是啥稀罕物件?我没见过。” 田馨从书里抬头:“这是蜂蜜,可以冲水喝,比白糖好。” 大姐咂摸咂摸嘴,白糖水就挺好喝的,这白白一坨坨的东西,像极了熬出来的荤油,这味道能甜? 大姐将信将疑,道:“可别是糊弄人的。” 田馨拿出来一根小木棍,她这有一小盒蜂蜜是让大家试尝的,小木棍短短的,已经在蒸锅上热水消了毒,谁尝一次就扔一根木棍,更卫生,田馨带出来二十多根。 田馨把沾了蜂蜜的小木棍递给大姐:“大姐,你尝尝,真是甜的。” 大姐往田馨跟前凑凑,一小口蜂蜜吃下去,到了舌尖甜意袭来,比白糖口感更细腻,确实不赖! 大姐家里有三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来岁,平时嚷嚷着要吃糖、喝麦乳精,可是这东西都是限量供应的,哪怕手里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得有票才行。 黑市的东西价格贵一点,但好在不要票,这蜂蜜还是第一次尝,大姐动了心思:“多少钱一斤?我给家里孩子买点。” 白砂糖凭票供应七毛八一斤,大姐想,这蜂蜜大致就是这个价格,在黑市,最多一块钱一斤也够了。 田馨道:“大姐,我这的蜂蜜是一块五一斤,最少一斤起买。” 多少?一块五一斤?那可是够贵的。 大姐有点犹豫,不过这东西确实好吃,现在嘴里还是甜津津的,要是买回去给孩子冲水喝,几个孩崽子肯定高兴。 自家出来卖东西,羊肉还没卖完,自己就花出去一块五的钞票…… 经过一番考虑,大姐说道:“行!一块五就一块五,我买一斤。” 田馨笑道:“大姐,咱们一起摆摊也是缘分,我给你算一块钱一斤,咱们也认识了。” 大家非亲非故,也是第一次见,一下就减了五毛钱,大姐也承情。 大姐道:“妹子,我姓冯,我给你一根羊棒骨,没啥肉,回去炖个汤能咂摸个味,你别嫌弃。” 羊棒骨就是骨头棒子卖不上钱,卖羊肉的时候人家买的多也就搭着送了,本身不值钱。 田馨点头:“冯大姐,那谢谢了,羊棒骨是好东西。” 现在冬天冷,有这根羊棒骨,回去可以炖点萝卜吃,正好家里地窖里还存着一点萝卜。 田馨是第一次出来摆摊,很多人没见过蜂蜜,觉得新奇,停下来问的人多,真正买的少,不过蹲上大半天,田馨也买了六斤。 万事开头难,田馨位置偏,能卖六斤已经很满意了。 回家后,田馨把羊棒骨给了赵桂芬,赵桂芬惊喜道:“棒骨,羊棒骨?我都多少年没吃过羊肉了。” 羊棒骨剃的干净,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羊肉,一大根棒骨被赵桂芬剁成几段,滚刀块萝卜一起炖。 炖好出锅,汤汁都是奶白奶白的。 田馨忙碌一天也饿了,就着上顿的玉米馍馍,田馨一口气喝了两碗,只觉得胃里都是暖的。 林原不是城里户口没粮本没粮食供应,农村人种地,种出来的粮食除了上交的,剩下就是留着家里吃的,林原上次回去,专门从家里背了粮食过来。 赵桂芬打算喊林原跟苏家一起搭伙吃饭,他也有粮食,不算占便宜,但被林原婉言拒绝了。 林原说,不想给小妹添麻烦,林原这次背来了三个月的粮食,他在陈奶奶那租房,陈奶奶自己做饭,林原就跟陈奶奶一起搭伙了。 林原负责做饭,陈奶奶岁数大了,也免得在灶台忙活。 炖的羊棒骨萝卜汤田馨给林原端过去了两碗,正好赶上他们吃饭。 陈奶奶年纪大了,吃的也清淡,咸菜丝配着大茬子粥,就是一顿晚饭。 林原给田馨搬来板凳,问道:“蜂蜜卖的咋样?” 田馨说卖出去六斤,还白得了一根羊棒骨。 林原在省城待了快一个月,逐渐也习惯下来,林原刚来的时候沉默话少,现在情绪也轻松不少。 大碗茶生意,说实话开始的时候林原没太看上,一碗三分钱的茶,还能赚几个钱? 当时为了顾及家里人的想法,他勉为其难的跟着田馨来了省城。 林原没成想,大碗茶赚钱的很! 这次他换的位置也好,生意红火,赶上人多,一天能卖出去二百多碗!忙到林原烧水都来不及。 甜水碗卖的少一些,主要是年轻女同志和小孩子喜欢喝,但平均一天也能卖上二十多碗。 有些年纪大的,舍不得花钱,就花一分钱买上一碗热水,热水就是烧蜂窝煤的成本,卖一分钱也不吃亏。 半个多月的功夫,林原就攒了不少钱。 大碗茶生意不显山不露水,外人看着是个苦差事,其中的赚钱的滋味,只有内部人知道。 林原开始佩服田馨的远见,在供应短缺的当下,田馨能支上茶水摊,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 林原笑道:“馨馨,上高中可耽误你赚钱了,考不上大学,咱们兄妹一起发财。” 田馨故作生意,连着呸了几声:“二哥,你别乌鸦嘴,我一定能考上大学!你别咒我。” 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回到了两小无猜的童年时期,陈奶奶听着也高兴,她家里很少这么热闹了。 陈奶奶说:“田馨哪,你给我的蜂蜜水我喝了,我上厕所都顺利了。” 陈奶奶说的隐晦,田馨听懂了,没成想蜂蜜还有这样的功效,下次去黑市卖,田馨可以提一提。 田馨这次来,林原给田馨分了红。 林原这些天一共赚到四十二块三毛,按照之前说好的二八分成,田馨能拿到八块五。 这些钱田馨拿着有愧,林原道:“馨馨,亲兄弟还得明算账,茶水摊这个路子是你趟出来的,营业执照是你办的,没有你,我也干不成,就算你不是我妹,是别人,这钱也是你应得的。” 提起临时执照,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到期了,田馨还得去商管组续期。 临时执照上面需要填写具体经营人,最多可以写三个人,林原来以后,商管组在经营人上添上了林原的名字。 有了执照摆摊,林原就不是违规经营。 临时执照可不好办,普通的小商小贩也想办,好多被商管组给驳回了,田馨是上山下乡的知青,是对祖国建设有帮助的好青年,在大西北,她奉献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 回城后,田馨连工作都没安排上,不能让人家知青寒心,考虑到这一点,鼓励知青就业,商管组才破格给了田馨这张临时营业执照。 林原道:“馨馨,多亏了你这个临时执照,不然大碗茶生意,怕是不能一直摆下去。” 林原心情平和许多,大碗茶生意早出晚归,烧水冲茶确实不轻松,但胜在安稳踏实,一天下来钱不少赚,林原心里有再多的雄心壮志,暂时也只能安于现状,他要担负起男人的责任来,他欠下的那些钱,只能靠自己去还。 林原说:“我先攒钱把欠下的债还完,关于大碗茶生意,我有其他想法。” 田馨好奇:“什么想法?” 林原抬头,认真道:“我想把大碗茶生意做大。” 剩下的话林原没说出口,他想把大碗茶生意,做成省城的一道风景线。 百瓷缸里飘着茉莉花茶叶,林原抿了一口:“馨馨,我们的大碗茶生意,不止现在的规模,以后哥会赚到更多的钱。” 林原说的认真,田馨回的也真诚:“二哥,我信你。” 林原笑了:“我这话如果被咱妈听见,恐怕得拿着笤帚疙瘩追着我打,嫌我整天没正行。” 林原管着茶水摊,还有挺多想法,田馨就更踏实了,这个茶水摊,在二哥手里比她手里赚的还多,看来把二哥从北淀村拉出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李梅花担心,经常让林军写信问林原的情况,也怕这个儿子桀骜,给田馨添麻烦。 等田馨放假有时间,得回一趟北淀村让李梅花安安心。 田馨的蜂蜜卖的顺利,每个周日田馨都去黑市卖上半天,开始观望的人多,渐渐有人凑了上来。 一块五一斤的蜂蜜,价格让人略有些肉疼,但也买得起。 有穿戴好的,一看家里条件也好,一张口就是四斤,四斤蜂蜜就是六块钱,不是一笔小钱了。 田馨的蜂蜜味道好,有人买了一斤觉得冲水好喝,还来黑市专门寻她。 田馨跟顾客搭话,告诉对方喝蜂蜜水的好处,这也不是她自己瞎编的,都是事实。 不到一个月,田馨五十斤的蜂蜜,卖出去了一大半。 田馨手里有蜂蜜,郑小梅知道,晚上郑小梅过来找田馨:“田馨,你蜂蜜卖给我一点呗。” 田馨刚把蜂蜜拿到手时,送给了郑小梅两斤:“咱们关系好,卖什么,你要多少我送你。” 郑小梅摇摇头,小声道:“不是我吃,我帮你拉客户,我认识几个朋友,也想买蜂蜜。” “人靠谱吗?” 郑小梅:“放心,都是我认识好多年的朋友,不会有问题。” 田馨私下卖蜂蜜,她小心翼翼的,怕被人举报惹麻烦,每次去黑市,田馨都把脸蒙的严严实实的。 既然是郑小梅打包票,那就是信得过的人。 田馨说便宜点,郑小梅道:“别看我面子,正常卖,你给这个便宜点,下一个呢?你价格就乱了。” 田馨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大不了分量上多加点,得了实惠,也不显山不漏水的。 郑小梅的朋友们一共买走了十斤蜂蜜,田馨到手是十五块钱,净赚十块钱! 田馨心里有了谱,蜂蜜在省城的销路很好,省城的人们也认,毕竟不是计划里的供应,平时想买还买不到呢,现在黑市能见到上好的蜂蜜,最多也就是花几个钱。 城里的双职工家庭不少,家里孩子少一些的,日子就过得宽绰,吃穿都是按照供应来,每个月还能攒下一点钱。 一斤一块五的蜂蜜,农村人嫌贵,但端着铁饭碗的城里人也能接受。 李梅花娘家在大丰屯,经济交通上相对落后,出来一趟不容易,农村人自给自足,靠天吃饭,家家户户也不富裕,养的蜂子往副食店送送,勉强赚点钞票,多余的蜂蜜有田馨他们来收,自然乐意。 田馨跟林原又去了一趟大丰屯,这次买了一百斤蜂蜜回来。 这两次就是一百五十斤,可把村里人惊个够呛。 林原没少去姥姥家,有跟他关系亲近的婶子劝他:“林原呐,你们这样出去卖,算投机倒把吧?可别被抓起来。” 计划经济时代,是不允许小本经营的,这种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深深植入大家的脑中。 田馨和林原卖蜂蜜,是担着一点风险的,不过现在政策宽松,相关部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市场一些自由。 林原的性子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他都敢去广东倒腾服装,更别提田馨卖个小小的蜂蜜了。 卖蜂蜜这个买卖适合田馨,时间自由,蜂蜜存放时间长,像这种纯蜂蜜,是没有保质期的,长期保存月不会坏,一点压力都没有。 田馨周末出去卖卖,老顾客再介绍顾客,渐渐的,田馨的蜂蜜生意稳定起来。 在卖蜂蜜的同时,田馨也没落下学校里的功课。 田馨的基础渐渐的跟上来不少,学校里各个科目都有现成的老师,田馨不懂的就去问,从不把不懂的留给第二天。 还有几天,就要月考了。 为了准备接下来的月考,同学们都铆足了劲,下课时间连个动静都没有。 田馨挺担心的,月考是检验能力水平的试金石,田馨不足之处还有许多,不知道月考是个什么水平。 田静的成绩一般,比照田馨还是差一些,田静为此愤愤不平,总想证明自己比田馨强,这次月考,田静也是铆足了劲头,希望可以比田馨考的高。 田静听说了,插班考试题的难度低,比他们平时的月考要简单,田静想,怪不得田馨能考到四百分,那可是四百分啊!要是高考上了四百分,都能考上本科的大学了! 田馨一个下乡插队连初中都没毕业的人,肯定是因为题简单,她才撞了大运考了高分。 田静想,她比田馨是有优势的,在田馨插队种地时,自己在校园里学习文化知识,田静按部就班,从小学上到了高中,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插队的初中生? 从田馨回田家之后,田静就暗暗和田馨比较,后来她发现,田馨样样不如自己。 田静从小被沈红缨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只要她想要的,沈红缨就想尽办法满足她。 现在田馨来了友谊高中,还快把田静比下去,田静承受不住。 班里学习最好的就是马争一了,马争一太傲气,田静不喜欢她。 可架不住人家学习好,田馨想提高成绩,就得找个优秀同学帮忙补课。 沈红缨每星期都给田静零花钱,田家双职工,父母都挣工资,钱上面还是富裕的。 田静捏着两块钱,找到了马争一:“马争一,你给我补课,我给你钱。” 田静打听过了,马争一家里条件不好,她爸妈早就去世了,现在是跟着姑姑生活的。 一出手就是两块钱,马争一一定会同意! 马争一正在埋头做一道化学题,闻言她皱着眉,像是责怪田静打扰了她的学习思路: “拿走你的臭钱。” 田静跺跺脚:“马争一,你什么态度?你帮我补课,我可以给你补课费,你考虑考虑。” 马争一视力不好,她让老师把她调到了第一排,渐渐地,黑板上的字还是模模糊糊,她猜测,自己近视了。 近视是需要配眼镜的,眼镜太贵了,她没有钱,想到眼镜,马争一道:“你为什么想补课。” 田静:“我为了超过田馨,我不能被她比下去丢人。” 马争一:“……” 田静的这个补课费,马争一更不想赚了。 马争一又说道:“田静,虽然我确实缺钱,但也不会给你补课,” 马争一一字一顿说道:“田同学,希望你明白,学习从来不是一个炫耀的工具,努力学习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成就更好的未来。” 田静一肚子气,好心给马争一送补课费,还听了她一大堆的人生哲理。 田静不管什么未来,她的未来就是一定要比田馨强,不能被她比下去。 田馨路过,正好听到了马争一的话,对她颇为敬重,马争一对未来想的很明白,对自己也很有规划。 中午在食堂,马争一刚好在田馨旁边的桌子站着吃饭。 杨文茹小声道:“马争一跟着她姑姑生活,生活比我还节俭。” 田馨瞥了一眼,马争一的饭盒里是一勺炒白菜、两个窝头,炒白菜是食堂里最便宜的素菜,一份六分钱。 杨文茹道:“田馨,月考你准备的咋样了。” 田馨:“也没什么准备的,每天好好上课,放松心态呗。” 杨文茹道:“我是擦边插班进来的,我们班上的同学成绩都好,我这次月考肯定得砸。” 田馨宽慰道:“能插班进来就很不容易,还有几个月时间,好好学。” 杨文茹:“我如果能考上大专也行,大专毕业说不定分配工作,能坐办公室,有个铁饭碗。” 田馨和杨文茹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吃完饭,田馨回了教室,田馨午休时间不喜欢睡觉,就拿着化学卷子做。 有道题田馨怎么也解不开,锁着眉烦躁的在演草纸上比划。 马争一去水房接水,从田馨身边经过,说道:“你化学公式用的不对,怎么能做出来?” 马争一板着脸,扔下这句就回了座位。 田馨定睛一看,又把题目分析几遍,可不是吗?化学公式用的不对劲。 马争一独来独往,跟谁都处的不近,班里的同学私下说她是冷面人。 下午第二节 课后,田馨往马争一桌子上放了两颗奶糖,是过年从供销社买的:“马争一同学,谢谢你的提醒,那道题我做出来的。” “不用给我糖,我就是随口一说。” 田馨笑道:“你随口一说,就打开了我的思路,马同学乐于助人,谢谢你。” 马争一很少被同学这么夸,她板着脸,耳根有点红:“以后有不懂的题可以问我,都是同学。” 班里的冷面人,也没想象的那么不容易接近,田馨脸皮厚,第二天数学有不懂的填空题,拿着卷子去了马争一的座位。 马争一皱着脸埋怨田馨耽误她时间,但神情里带着笑意:“你咋这么笨,这么简单的填空都不会。” 解答完题,马争一道:“同样是姐妹,你和你妹妹差距挺大。” 田静? 田馨和田静的关系同学们都知道,也明白她俩不合。 田馨道:“怎么,她烦你了。” “你妹妹是大善人,给我送钱呢,我没要。” 马争一学习成绩好,心怀也宽广,田馨想,国家通过高考选拔人才,需要的就是马争一这样的同学吧。 马争一独来独往,田馨跟杨文茹商量了,中午吃饭喊上马争一和他俩一起。 杨文茹自然乐意:“马同学别嫌我学习差就行,跟年级第一一起吃饭,我也沾沾好运,月考能考好一点。” 马争一:“现在是新社会,杨文茹同学你不要搞封建迷信这一套。” 杨文茹:“……” 田馨和马争一走得近,这情形落在田静眼里又是极为扎眼。 第二十五章 热情如火 田静一向要强, 马争一对自己爱答不理,现在却跟着田馨去食堂,关系好极了。 马争一学习好, 要是她给田馨补课,自己月考恐怕会输给田馨。 田静想,她妈说的不错,田馨这个人心眼多, 最会算计人,自从她结了婚连娘家人都不爱搭理, 为了跟田静对着干, 非得来上高中。 田馨在西北当了好几年知青, 每天就知道种地干活,书本早就撂下忘没了,想考得过自己, 她做梦去吧! 田静想着,等月考成绩出来,田馨考得差,马争一肯定瞧不起她。到时候她在在马争一面前拆穿田馨的真面目! 田馨接近马争一的目的和自己一样,想从她身上学知识、考高分,田静不能让田馨得逞! 田静的小心思田馨无从得知, 她现在除了学习,其他的精力都放在生意上。 晚上放学后,林原来找田馨商议,说茶水摊想雇人。 现在林原茶水摊生意好,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烧水泡茶,赶上顾客多, 人家一看要等许久,也就不喝了。 林原摆摊的地方开阔,他又支了个篷,放了几个小板凳,两张折叠桌,这样顾客也能坐着慢慢喝茶。 板凳和桌子,都是田馨从朱大爷那淘换来的,没花几个钱。 林原仔细计算过,现在的茶水摊,至少要两个人才能忙的开,另外还有一件棘手事,蜂窝煤不够用。 现在摆摊用的蜂窝煤,都是从自家挪用的,用的少还行,摆茶水摊长年累月,需要的蜂窝煤的量就大了,冬天冷,家里还得烧煤,也没多少煤能匀出来。 这件事难办,林原再有能力,他在省城终究人生地不熟的,还得靠田馨。 田馨也发愁。 蜂窝煤都是限量供应的,人家煤铺并不对外开放,有钱也买不到。 田馨没辙,只能把目光放在黑市上。 黑市是个好地方,说不定能寻得到。 黑市卖肉蛋鱼生活用品的居多,田馨绕了一大圈,也没看见有卖煤的,田馨有点灰心。 离开胡同,她恰巧遇见了吴科平,吴科平在五金厂上班,今天出来办点事。 吴科平热情的和田馨打招呼,他瞥了一眼后面的胡同,知道田馨是来的黑市。 “田馨,你来买啥?” 田馨道:“我想买点蜂窝煤,黑市上没有。” 现在蜂窝煤供应量不大,有的人家觉得不够烧,也有四处寻摸的,田馨是没摸到路子。 吴科平把田馨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师父的侄子那能买得到,咱们一起下乡关系铁,我才跟你说,你可一定保密。” 田馨忙不迭点头:“放心吧,我谁也不说。” 田馨算过了,按照一个家庭的普通用量,冬天一个季度一般需要七百坨煤球,田馨想,先买二百坨用着看。 下午,吴科平带着田馨和林原,拐拐绕绕到乡下的一个仓库,买到了需要的蜂窝煤。 搬运的过程有些费哥,路途远,林原推着平板车,回到家一直喊肩膀疼。 煤球码的高,田馨取煤球的时候小心翼翼,兄妹二人把煤球码在了苏家,全折腾完,花费了两个小时。 大冬天田馨出了满身的汗,林原道:“蜂窝煤解决了,小妹,我跟你说说我的打算。” 林原想雇个人跟他一起摆茶水摊,关于人选问题,林原犯了难,去哪寻人?这事还得交给田馨办。 田馨身边也没什么靠谱的人,不过田馨的想法是,可以找一个跟她一样的没安排工作的知青,林原是男人,找个男人一起干活更方便些。 知青点和街道办每天都有人去堵,回城的知青,有太多没安排工作的,大家也都着急。 田馨带着林原去了知青点,不知又下发了什么政策,知青点围了两三圈人,非常热闹。 田馨道:“跟你干活的人,你自己挑。” 林原笑了:“我挑了,人家就跟我干?摆茶水摊可不是什么光彩的活,城里人娇贵要面子,不一定寻得到人。” 田馨叹口气,其实她也知道,找个合适的人不易。 当初田馨去摆茶水摊,身边人都劝,说不体面,沈红缨和田静嫌她丢人,路过都绕道走。 邻居还跟赵桂芬说,田馨一个下乡知青,回城等着安排工作就行了,女同志抛头露面不像话。 田馨当时就算手里捏着临时经营证,在其他人眼里,也不是一门正经生意。 田馨道:“先找找干,你给的工资不低,没准有人乐意。” 现在的铁饭碗难端,不然知青们也不会一直往知青点和街道办跑,林原打算一个月给二十五块钱,这是普通工人将近一个月的工资了。 对于没工作的人来说,二十五块,也足够糊口。 田馨和林原在知青点的门口蹲着,等了许久,也问了几个人,没有一个乐意的,有态度不好的,还讽刺道:“卖茶水?你可别瞧不起人,爱找谁找谁,我不去。” 林原纳闷:“一个月可是二十五块钱?这要是换咱们老家,得抢着干。” 可林原也不能把村里人往省城带呀,中间有太多麻烦事,还是找个本地人更好。 到了太阳快落山时,终于有个愿意点头的。 那人叫崔明,当年是插队北大荒的,今年年初回的省城。 崔明的家庭条件差,成分也不好,回城后的工作一直没给他安排。 如果是普通的省城家庭,有城市户口每个月能领供应,吃上面不犯愁。但他妈户口是农村的,粮食关系转不过来,全家的开销都指着他爸三十多的工资,下面还有四个弟弟妹妹。 崔明着急工作的事儿,但知青办不给安排,眼看着一批又一批的人有了着落,崔明急的嘴上起了泡,能赚钱,才可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林原的茶水摊招人,这活不体面,但一个月二十五块钱的工资让崔明动了心。 崔明怕林原和田馨是骗子,再三询问了,最后敲定明天跟着林原去摆摊。 林原问了崔明的家庭地址和家里的情况,还让他填了一个表,回去的路上,林原心情轻松,和田馨玩笑道:“三妹,等以后赚的多了,哥再多给你一成。” 田馨道:“我现在什么都不做,每个月等着你给我分钱,已经是占便宜了。” 茶水摊交给林原,田馨彻底放了心。 田馨的目光放在了蜂蜜上面,田馨蜂蜜的销路很好,买家介绍买家,回头客也不少。 不过,田馨想再添点其他东西,也不能一直卖蜂蜜,人家买上一次蜂蜜能喝几个月,她得扩展品类才行。 现在这个年代心思活络的人少,不懂得变通,不然田馨哪有机会出来卖蜂蜜。 田馨能卖蜂蜜,也可以捎带着卖其他东西。 省城附近有山,大山附近的人家会上山摘些野蘑菇野菜,但拿出来往外卖的少,基本都是留着自己家吃,改善伙食。 赵桂芬的娘家就是郊外山村的,田馨和苏蔚冬结婚后,赵桂芬带着她去过一次。 赵桂芬父母年纪大了,家里有三个兄弟,那次回去住了一宿,田馨在院子里看见过晾晒的蘑菇,饭桌上也出现过炒蘑菇的菜,上面点缀了星星点点的猪肉碎。 田馨打算收点蘑菇这类的山货,拿到省城来卖。 对于田馨的想法,赵桂芬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在她眼里,田馨能干有主意,做事也稳妥,摆这茶水摊生意赚了一些钱,现在人家兄弟干着,田馨还能分到钱,赵桂芬自然高兴。 听了田馨的话,赵桂芬说:“等到了周日,咱们回一趟你姥姥家,乡下人好说话,只要咱们给钱,买点蘑菇应该不难。” 村里有心眼活的,家里从山上摘的蘑菇吃不完,农闲的时候就往县城里去卖卖,换点钱花。 不过没人往省城卖,省城是个大城市,农村人进城发憷,一点蘑菇不值当折腾。 再者说,也没啥代步工具,自行车要工业券,价格也贵,普通家庭也买不起,走着去省城?想想都累得慌。 苏家的自行车修好了,周日一大早,田馨骑自行车后座带着赵桂芬,去了赵家庄。 赵家庄离得不算近,田馨骑得快,也得一个半小时,到地方累的气喘吁吁。 田馨放假时间短,就一天,天黑前还得回家去呢。 说明来意,大舅妈忙不迭点头:“行,蘑菇家家户户都有一些,我带着你去问问。” 走街串巷,田馨收来了四十斤山蘑。 田馨话说的好听,不是买,是换,田馨拿鸡蛋换山蘑,有这么一个说辞。 不想要鸡蛋的,折合成钱也行,交易转了个弯。 农村家家户户养鸡蛋,还想拿去外面换钱呢,谁缺鸡蛋。 于是,大家都折合成钱,用山蘑换了钱。 田馨之所以这么说,也是考虑村里人的感受,田馨山蘑收的多,以物换物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人家农民卖蘑菇心里也踏实一些。 二舅妈说田馨太小心:“县里还有人来收鸡蛋呢,那阵仗可大,村长都不管。” 可不是吗,田馨还从村长媳妇那换了五斤山蘑回来呢。 现在经济宽松了,鼓励自由发展,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能用手里的货换点钱,村长也不能挡着人家的财路。 田馨收的山蘑分了两个档次,价格也不一样,次一点的山蘑零碎不整齐,但味道是一样的,就是卖相不好,到时候卖的便宜一些。 四十斤山蘑捆上自行车,田馨心里沉甸甸的。 蜂蜜加上山蘑,田馨黑市上的货品又充盈了。 这些山蘑田馨另有打算,暂时先不往黑市上卖,她想去省城的饭店碰碰运气。 现在街上基本都是国营饭店,盈亏有上面兜着底,做事墨守成规,有固定的供货渠道,田馨插不进去。 省城有两家私营的饭馆,是年后新开的。 开业的时候热闹极了,还有报纸去写过专访,豆腐块大的版面,田馨在省城晚报上看到过。 也难怪阵仗大,这些年饭店都是国营的天下,国营饭店的菜品单调,翻来覆去就那么几种,菜单三五年也不换,不仅如此,态度还差,服务员爱耷拉脸,饭还没吃,气都气饱了。 私营饭馆这两家一家都在城东,名字取的也好听,一家叫迎客饭馆,另一家叫人民饭馆。 私营饭馆消费不需要粮票,花钞票就行,就是价格比国营饭店要贵一点。 现在省城有条件的人家,偶尔也想下馆子改善改善,但粮票有限,甚至比钱还金贵,现在私营饭馆不要票,正符合大家的心思。 田馨去商管所办一张临时营业执照都那么难,可以想象这两家店能办食品的营业执照有多不易了。 田馨收了蘑菇,想着去这两家私营饭馆碰碰运气,私营饭馆进货不像国营饭店那么容易,国营上面直接供货,不发愁,私营饭馆全靠店家自己,说不准能看上田馨的蘑菇。 田馨中午午休时,跟班主任请了假,开了个假条出了校门。 田馨的书包里有用报纸裹了一斤蘑菇,友谊高中距离人民饭馆进,田馨中午的空档去问问。 人民饭馆是街边的一间门脸房,估摸着有四十几个平方,里面摆了七八张桌子,屋子显得紧仄。 在饭馆张罗的一共有三个人,一对年轻夫妻,看起来三十来岁,还有一个十几岁的男孩。 营业执照在屋里正中间高高的挂着,田馨扫了一眼,老板姓李。 饭点的时间,店里的生意很好,几乎坐满了人。 田馨找个空档,找到了李老板,说明了来意。 李老板摆摆手,对田馨的蘑菇并不感兴趣:“啥蘑菇,我们这不需要。” 田馨还想争取一下:“这些都是山蘑,是正经山上的野味,炒猪肉做汤都好吃。” 李老板对于田馨这个不速之客有点反感:“这位女同志,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别出来忽悠人,再者说,人家食客来我们饭馆,点个鸡鸭肉或者面条,没听说要吃蘑菇的,你快走吧,再不走我要轰你了。” 田馨没办法,只好从人民饭馆出来,另一家店离得太远,田馨再过去赶不上下午第一节 课,只能作罢。 第二天,田馨又找班主任开假条,对于田馨频繁的请假,章老师不太满意:“田馨同学,你是高三的学生,马上就要月考了,你的心思要放在学习上。” 田馨连忙点头认错:“章老师,您说的对,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章老师又给田馨上了十分钟的思想教育课,才勉强给她开了假条。 省城一共才两家私营饭馆,碰壁了一家,如果迎客饭馆也不收田馨的蘑菇,那她只能拿到黑市去卖了。 田馨不太乐意去黑市,蘑菇和蜂蜜不一样,山蘑虽然储存时间长,但到底不像蜂蜜那样,没有什么保质期限,放在避光的地方就妥当了,可山蘑也有长毛变质的风险,蘑菇是田馨拿钱买来的,她着急脱手回本。 到了迎客饭馆的门口,田馨在外面踟蹰了好一会儿,想了好几种说辞。 还是人家老板出来招呼她:“这位女同志,要吃饭吗?” 田馨想起来,自己中午没去食堂就出来,肚子都唱起空城计了。 田馨看看墙上的菜单,滑溜鸡片一块钱、拔丝苹果七毛,面条最便宜,两毛二,一碗是二两的量,不要票,田馨指了指:“我要一碗热汤面。” 不多会儿,热汤面端上来,葱花和香油的味道扑面而来,田馨味蕾大动。 迎客饭馆的顾客不多,算上田馨才两桌客人,面积也更小一些,看起来不到三十平。 老板是一对老夫妻,老板闲着,田馨一边吃面,一边和老板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 老板以前是国棉厂国营食堂的大师傅,还是田馨本家,姓田。 去年退的休,老板娘是国棉厂的职工,退休三年了,改革开放的政策下来后,夫妻俩动了心,琢磨着开个饭馆。 田爷爷做了四十年的食堂师傅,练就了一身厨艺,他做菜好吃,在整个国棉厂都是有名的,厂里有客人来吃食堂,都是点名让田爷爷做小炒。 迎客饭馆和人民饭馆都在同一个区,距离就两个街区,离的实在是近,明面上竞争着。 但这也没辙,田爷爷田奶奶是省城开的第一家私营饭馆,这个房子是他们自家的房,正好临着街,就拿来开饭馆了,也不能换地方。 开饭馆拿经营许可颇费一番波折,田爷爷道:“不提也罢,商管组的人可不容易点头。” 这一点田馨深有体会,她避重就轻,和商管组打交道的事也简单提了提。 趁着机会合适,田馨问饭馆需不需要蘑菇,她可以给优惠价,就赚个辛苦费。 田爷爷道:“山蘑啊,山蘑有营养,也好吃,前些年我吃过几回,可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饭馆客人稀疏,就算是买你的蘑菇,也要不了几斤。” 田馨松口气,只要收蘑菇就行,积少成多,万一哪天迎客饭馆生意兴隆呢。 田馨道:“我可以先送您三斤,您卖卖看。” 田爷爷不同意:“我们也不能占你便宜,那就先来三斤,多少钱我给你。” 田馨从乡下收蘑菇是八毛一斤,跟饭馆合作讲究一个薄利多销,价格不宜太高,田馨打算卖一块五。 田馨道:“我这只有一斤,权当是送的,明天我让我哥再送三斤过来。” 明天田馨要上课,等晚上放学拜托林原帮忙送一趟。 成功推销出去三斤蘑菇,田馨心情很好,连周围的空气都透着丝丝甜意。 这几天田馨担心着迎客饭馆的生意,田馨也不傻,谁都能看出来,同样是私营饭店,人家人民饭馆更受欢迎,客人不断。 人民饭馆不收田馨的蘑菇,田馨所有的指望,都在迎客饭馆身上,田爷爷田奶奶脾气好热情,也更和田馨的脾气。 周日田馨很早就起来,先是学习了两个小时,她上午要跑一趟迎客饭馆,趁着早上记性好,得抓紧时间看书。 田馨高考做生意两手抓,给赵桂芬担心的够呛,她的想法简单,田馨费脑子,隔两天就给田馨煮个鸡蛋吃,吃鸡蛋补身子,多吃肯定好。 望着饭桌上的鸡蛋,田馨的心情沉甸甸的,赵桂芬是个很好的婆婆。 田馨骑车到迎客饭馆时,里面坐满了人,田馨进去一看,好几桌都点了面条。 田爷爷喜气洋洋,和田馨说道:“田馨,你看看面条。” 田爷爷手里端着两碗面条,田馨定睛一看,每碗面条上都飘着她的山蘑,离得老远都闻到一股鲜香的味道。 客人多,田馨先找了个角落坐着看书,等送走中午一波波的客人,田爷爷道:“田馨,你的山蘑真好!我还想买十斤。” 田爷爷说,开始从田馨那买了三斤山蘑,他其实没抱什么希望,当时觉得有点同情田馨。 田馨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同志,抹开面子来饭馆里推销自己的蘑菇,田爷爷想起自己的儿女,觉得挺心疼的,尤其田馨开始徘徊在门外不敢进来,田爷爷想想都心酸。 蘑菇价格也不贵,田爷爷想,三斤蘑菇自己家留着吃也行,就当是帮帮孩子。 隔天一个年轻后生送来蘑菇后,田爷爷就随手摆在了柜台上,打算晚上带回家去。 可田爷爷没想到,有客人进来,看见山蘑好奇问是什么,是个什么菜。 田爷爷见多识广,问客人吃饭打算花多少人,人家就想吃一碗面条,几毛钱。 店里的面食主打的是热汤面和猪肉面,田爷爷就往热汤面里放了一把山蘑。 不过这碗蘑菇面也透着巧思,蘑菇焯水去味,炝锅的是荤油和小葱花,荤油能激发出蘑菇的鲜香味,口味层次更丰富。 十几分钟的功夫,田爷爷这碗蘑菇面就做成了,热气腾腾的面条飘着山蘑特有的鲜味,客人吃完忙不迭点头,直夸好吃。 歪打正着,田爷爷饭馆的菜单上,就添了这碗蘑菇面。 后面有其他人点蘑菇面,外面路过的客人闻到香味进来问是什么,自然也坐下来点碗面吃。 面条看起来便宜,但成本也低,面条不是纯精面,是粗粮细粮合在一起擀的面条,吃起来口感筋道。 炒菜鸡鸭人们嫌贵,点的人少,面条实惠管饱,谁都吃得起。 就这样,没几天的功夫,蘑菇面成了田爷爷店里的招牌。 田爷爷笑呵呵道:“真是要感谢你的蘑菇,要不然我们饭馆生意也没这么好,我琢磨了,除了面条,我再添几个菜,炒蘑菇、蘑菇汤,蘑菇做菜的花式不少,我看客人挺喜欢吃。” 鱼、肉虽然供应少,不经常吃,但月月也能沾到,山蘑省城人没见过,图个新鲜。 蘑菇面就比普通的热汤面几分钱,谁也不差这么一点。 田爷爷又找田馨定了十斤,田馨说一会儿回家就送来,她有自行车,蘑菇不占地,送货也方便。 田爷爷亲自下厨,给田馨做了一碗蘑菇面。 面里只有蘑菇,素的很,但田馨觉得,这并不比国营饭店里的大肉面差! 蘑菇的鲜味在味蕾跳跃,一碗面吃完,田馨忍不住道:“田爷爷,还是你的厨艺好。” 同样的食材,在不同厨师的炒勺下也是不同的味道,考验的是师傅的功力。 私营饭馆的食材有限,田爷爷还算是有门路的,一般人可开不了饭馆。 田馨的蘑菇暂时有了销路,田爷爷的蘑菇面是刚开始,如果后面卖得好,肯定会和她加大供应量。 田馨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这次从赵家庄买来的四十斤蘑菇,看来很快就能卖完! 一个庄采摘的山蘑有限,田馨如果后续还想进货,恐怕要扩大范围。 田馨想,到时候就得麻烦几个舅舅舅妈帮忙盯着了,也不让他们白忙活,给些辛苦费。 田馨又往迎客饭馆送了一趟蘑菇,出来后,她打算去看看二哥的茶水摊。 林原摆茶水摊除了下雪下雨,平时全日无休,哪怕是刮着大风也照去不误。 田馨骑车十多分钟到了林原那,有零星几个喝茶的年轻女同志。 田馨凑近看,有个红着脸的麻花辫在和林原说话。 林原看见田馨,朝她挥手:“你怎么来了?” 田馨把自行车支在一旁,道:“我顺路过来看看,今天生意怎么样?” 林原打趣说:“你这个老板来问,我自然得汇报清楚,今天生意还行,卖了一百多碗了。” 几位女同志去了旁边的篷下坐着,点的是甜水碗。 林原努努嘴,说道:“我看那位女同志头上扎的头花挺好,颜色艳,她戴的粉色的,还有黄的绿的,挺适合你,我问了,她是在百货商店买的,赶明儿哥给你买几个。” 田馨觉得好笑:“感情你跟人家女同志搭话,就是问这个?” 林原:“可不是吗?我开始问她挺热情,我说给别人买,她还瞪我,不过我说给我妹买,她又笑了,你说现在的女同志,怎么情绪波动这么大?” 还能是为了啥?田馨想,都是女同志,田馨看得清楚,人家对她二哥有意思呗,只是腼腆不好意思说。 崔明在旁边烧水,林原对崔明很满意:“是个能吃苦的,比我还能熬,我打算下个月给他涨一块钱工资。” “你看着办呗,茶水生意你说了算。” 省城是旅游城市,政府有意宣传,再加上开春越来越暖和,来这边旅游的人也多了。 林原想再加一个煤炉子烧水。 烧水壶好说,去供销社买一个,花不了多少钱,票据田馨手里就有。 煤炉子…… 现在用的煤炉子还是从陈奶奶那借来的,本来陈奶奶还有一个多余的煤炉子,但现在给林原屋里烧着呢。 田馨想了想,道:“我带你去朱大爷那问问,他每天收不少破烂,说不定就有人家不用的煤炉子。” 田馨带着林原一起去,也算是把林原介绍给了朱大爷,以后如果缺什么,林原就自己去找。 听说林原是田馨的二哥,朱大爷很热情,他这没有现成的煤炉子,答应替他们留意着。 朱大爷最近收了一些好物件,本来还打算找田馨过来。 朱大爷招呼说:“田馨哪,我这有个好东西,你要不要?” 朱大爷说的神神秘秘的,田馨也来了兴趣:“朱大爷,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啥?” “呵呵呵”,朱大爷指着椅子后面的黑乎乎的机器:“这玩意,见过吗?” 田馨还没说话,林原惊喜道:“手摇的爆花机?” 朱大爷满意的点点头:“这小伙子机灵,没错,我昨天刚收来的,好东西,卖给我的时候是坏的,我花了一晚上修好了,就是一个手摇杆坏了,卖废品可惜了,我听田馨说在摆摊,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用。” 林原和田馨脑子转的都快,两个人对视一眼,看来想到一起了,一齐点头说:“要,我们要!” 茶水摊旁边可以添上爆米花卖。 东西都是现成的,爆米花机需要在炉火上烤,林原卖大碗茶最不缺的就是煤炉子! 现在茶水摊有林原和崔明两个人忙活,就算忙碌时,一人忙茶水,令一人忙爆米花也勉强能忙过来。 爆米花机里放的是玉米,玉米和红薯一样都是粗粮,城里的粮食限着量,可农村玉米不是什么稀罕粮食,想收点过来容易的很。 纯玉米崩出来的爆花没味道,想甜就得往里放糖精,只能放糖精,白砂糖都不行。 糖精副食品店有卖的,但没辙,也得按票供应。 不过现在糖精片比以前好买,之前有那么两年,糖精片的供应分为大户和小户,按照家庭人口数供应,分量极少。 林原没想那么多:“田馨,爆米花机咱们买了,糖精以后再说,大不了先卖不甜的。” 田馨也同意,爆米花机器是工业商品,平时碰都碰不到,最后,林原以八块钱的价格,从朱大爷那买了爆米花机。 爆米花机需要手摇,回家以后,林原带着崔明说要自学,早一会儿收摊,先练练再卖。 田馨还想到了一层,以前在农村田馨见过走街串巷的手艺人蹦爆米花,城里出现的次数少。 等林原有时间,在省城的胡同或者家属楼下一待,蹦爆米花也行,一般孩子都喜欢吃,反正讲明白,玉米和糖精自备,就是收个加工费,赚钱讲究积少成多,这点小生意坚持下来,也是一笔钱。 田馨和林原的买卖都渐渐稳定下来,兄妹二人很高兴,晚上,林原让田馨留在陈奶奶家吃饭,他下厨做了两道菜。 田馨不喝酒,林原自己开了一瓶燕潮酩,冷冽的酒在舌尖窜动,林原道:“小妹,谢谢你,我算过,如果茶水摊这么顺利摆下去,用不了一年,我就能把欠的债都还上,都是托你的福。” 田馨道:“咱们都是亲人,不用这么客套,我对你们也有愧,离开北淀村那么久没回去,白让你们担心。” 林原举起杯:“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这个干啥,我昨天给咱妈写信了,告诉她一切都好,让她别担心。” 兄妹俩说了不少话,田馨回苏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苏蔚兰守在门边,说道:“嫂子,我哥给你寄的信到了,我放到你炕上了。” 苏蔚冬的信? 田馨想起了火车站的苏蔚冬和吕爱可,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苏蔚冬给自己写信,是为了解释这件事吗? 或许他懒得和田馨解释吧,受剧情的指引,这两个人总会走到一起的。 煤油灯的灯火晃动,田馨打开了苏蔚冬的信。 这次的信写的很长,足足有两页纸。 田馨揉揉眼睛,看完了信: 吾妻田馨,安好,我已平安抵达青海,勿念。 纸短言多,不知从何说起,那日看见你从火车站落寞离去,我心下十分愧疚。 有些事,需要向你解释,不是狡辩,不是敷衍,一切发自我的真心。 那日火车站出现的女同志是我的初中同学,名字叫吕爱可,身高一米六二(来自中考体检),体重不详,我估摸不出来,见谅。 我和吕同学初三是同桌,但只是单纯的同学友谊,那时我一心扑在学习上,年龄也小,没有其他的心思。初中毕业后就没有再见面,这一点,我可以向着佳木那合的朝阳对你发誓。 年后的同学会我没有参加,不是心虚,只是觉得没必要,都是许久没见的同学,见面不知道聊什么,会尴尬。 我在火车站见到吕同学实属偶然,我也很意外,不过你放心,我是一个结了婚的男人,我一定会恪守本分,保持和其他女同志的距离。 那日因为工作原因,我只能先回青海,在我的心里,工作和家庭并重。 我在青海采风,日日夜夜里,在青海书写下的每个字,都有你默默的奉献,田馨,你和家里人是我最坚强的后盾,因为有你们,我的生活才有了意义,等我回去,这一天不会太遥远。 我和你隔着山隔着海,隔着亘长的铁轨和100多分钟的时差,但请你相信,终有一天,所有的久别都会重逢。 写信的此刻,是元宵夜,愿年年佳庆,永保团圆。 夫蔚冬书于2月11日元宵节。 看完信,田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苏蔚冬极其卑微的和她解释着,和他以往的孤傲冷静的性子大相径庭。 田馨仿佛可以感受到苏蔚冬信里的一团热火,他肯定了田馨的付出,肯定了婚姻的意义,也表示自己的立场,告诉田馨自己会恪守已婚男人的分寸。 田馨不知道能不能相信苏蔚冬。 书里的剧情把控着苏蔚冬的未来,他和吕爱可终究还会重逢。 田馨相信可以扭转她自己的命运,但对于苏蔚冬,田馨不想打赌。 田馨和苏蔚冬,不过是由一段错误的婚约开始,当一切回归正轨,田馨终究是苏蔚冬的过客。 这封信田馨又看了一遍,她平复心情,告诫自己,既然有选择一次的机会,就不能被这微末的示好所感动。走出一条新的路,抓住这大好的形势成就一番事,才是田馨要做的。 对于情爱,田馨是悲观的。 看遍书里的人情冷暖、世事无常,所谓的活着,拼搏这一世,只有无愧于自己,不留遗憾,才算是不枉来这一遭。 田馨有太多的遗憾,有的可以抚平,有的却只能带着痛苦负重前行。 田馨每一步都极其谨慎,生怕走错一步重复书里的悲剧。 田馨的这颗心,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澜,只有紧紧守着,不对任何人敞开,才能保护好自己。 苏蔚冬对于田馨来说是一个错误,她需要纠错。 是的,田馨需要纠错,田馨不断重复道。 这段婚姻不过是媒妁之言,苏蔚冬和田馨相处的少,等以后他调回省城,自然会发现省城千金的长处和优点。 田馨逐渐冷静下来,苏蔚冬的信,田馨收进了柜子的角落,没有再开启的打算。 第二十六章 月考来临 田馨从赵家庄买的蘑菇差不多都卖完了, 除了供应田爷爷的迎客饭馆,田馨去黑市上卖蜂蜜时,还捎带手卖掉四五斤。 现在市场经济的大环境越来越宽容, 小道消息还说,以后说不准就没黑市这个说法,让大家自由买卖。 田馨在黑市卖货,听见旁边几个摊主聊天, 说不信能彻底开放。 "咱们现在卖点货提心吊胆的,生怕出问题, 打死我都不信, 以后大街上能随意摆摊没人管。" 有人不同意:“咋不可能, 政策开放了,你看省城还有私营的饭店,前些年大家都得去国营的饭店, 这不就是变化?”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着,谁也说服不了谁。 田馨在一旁默默的卖货,转眼的功夫,一位年轻男同志买走了一斤蜂蜜。 田馨知道,按照书里的剧情,用不了多久, 就可以自由的做生意,只是大家都被禁锢着,不敢迈出那一步罢了。 蘑菇筐已经见底,田馨琢磨着,还得去赵家庄买点蘑菇回来。 田馨让林原给大舅妈发了一封电报,还汇去了四十块钱,让大舅妈帮忙在附近帮忙收着蘑菇, 等田馨他们有时间就回去取。 大舅妈很快回了电报,说钱已经收到,蘑菇一定好好收。 林原有崔明帮衬,时间上宽松很多,找了个不忙的周一,林原去了赵家庄把蘑菇带了回来。 这些蘑菇都是田爷爷要的,现在饭馆里的生意好了很多,除了蘑菇面,猪肉炒蘑菇也很受欢迎。 田馨的蘑菇有了销路,除了供应迎客饭馆,其他的在黑市上带着卖一卖,蘑菇利钱也不少,滚一滚田馨手里也攒上了好几十。 林原这次回来,除了蘑菇还带回来十斤的山楂,这些山楂都是山上的野山楂,当季的时候采回来的,林原说田馨大舅妈让带着,他也不好回绝,就一并带了回来。 十斤山楂也不多,田馨没拿出去卖,就留着自己家吃了,年轻人爱吃酸的,田馨给了郑小梅两斤。 提起郑小梅,她最近在相亲,介绍人是供销社年长的同事大姐,给郑小梅介绍的是供销社主任,说是家里条件好。 听到供销社主任田馨挑挑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书里,田静就嫁给了供销社的主任,后来一路发达起来。 想到这一层,田馨委婉的劝道:“你见面了吗?不知根不知底的,人不知道靠不靠谱。” 郑小梅捻着一颗山楂,说道:“前天在人民公园见了一面,人倒是挺知礼的,比我大六岁,今年二十五了,他家条件也不错,家里就这一个儿子,父母都在省城有工作。” 听郑小梅的意思,像是很满意。田馨想起了冯耀庆,不免有些感慨,前些年在西北田馨看的分明,冯耀庆心里是有郑小梅的。 有一天大雪封山,郑小梅发烧了,天气格外冷,冯耀庆在郑小梅身边守了两晚,郑小梅好起来,他瘦了一大圈。 当年的大家都对未来没有期盼,回城遥遥无期,谁也不敢在遥远的西北许下终生,他们这些人互相依偎着取暖,感情真挚。 冯耀庆对郑小梅的心思田馨清楚,刚回来那会儿她还想撮合这俩人,冯耀庆人踏实,老好人的性格,也值得托付,不过郑小梅似乎对冯耀庆没那个意思。 强扭的瓜不甜,田馨也不好多说什么,但那位供销社主任还是令她觉得别扭,她又道:“小梅,相亲的事不着急,要慢慢处。” 郑小梅在供销社工作,风光无比,供销社是个肥差,计划经济时代,谁想买点东西都得过来。 手里握着这么一份工作,郑小梅家世也不差,想找个随心的婚事不难。 操心完郑小梅,田馨又道:“钟霖说周日大家聚一聚,你转告大家一声,这事交给你了。” 郑小梅觉得新奇:“钟霖肯见人了?上次我见到秀云,听说钟霖他爸要跟他断绝关系呢?” 还有这种事?田馨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钟霖跟我关系也就一般,他家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田馨和钟霖马上就要月考了,大伙聚会的时间就挪到了月考后的周末。 经过这段时间的复习,田馨比进高中前多了点底气,田馨学习上有点小天赋,再加上肯用心也勤奋,成绩进步了一大截。 班主任章老师十分满意,还专门在课上表扬过田馨,田馨的数学成绩突出,相对来说物理要弱一些。 这次的考试模拟了高考,连桌椅摆放都是相似的,田馨进了考场,就感受到了一阵压迫感,田馨不由得纳闷,平时的月考阵仗都这么大吗? 理科生的高考一共是六门,语文、数学、政治、物理、化学、英语,前面五科都是一百分,英语按照10%的成绩计入,大家英语基础都比较薄弱,这样的举措无疑是有利的。 田馨搓搓手,她心里无比清楚,1979年的高考是她最好的一次机会,根据书里描述,到了明年,高考会有重大的调整: 总成绩提高到了710分,英语成绩百分之百计入总分! 这无疑是巨大的打击,本身学生们英语成绩就差,再加上前几年百分之十的举措,难免会对英语这个科目掉以轻心,这么一变革,将会有很多学生考不上理想的大学。 田馨英语也不好,她在陈奶奶把恶补过一段时间,包括现在也会抽时间学上一会儿英语,但毕竟英语是个弱势科目,如果田馨今年考不上,再复读拖到明年,她怕自己考不上心仪的本科学校。 田馨暗暗叹气,既然她预知了未来,一定要把握机会,好好学习,以后的高考只会越来越难。 试卷发下来,田馨屏住心思,把所有精神放在试卷上,先考的是语文试卷,田馨敏锐的感觉到,这次的试题比较难,比他们平时做的卷子要增加了难度。 月考一共考了两天,最后一门考的是外语,这两天同学们都凝着神,嬉笑打闹的也少了,距离高考越来越近,已经没有了嬉笑的资本。 答完最后一张试卷天已经黑了,明天是周六,再上一天课,就可以放松一天,田馨伸伸懒腰,钟霖隔着过道问道:“田馨,化学最后一道大题你做出来了吗?” 田馨摇摇头:“我只解出来了第一问,0.56克,第二问我不会。” 钟霖哦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没做出来啊?还想着跟你对对答案。” 田馨无语,怎么感觉又被钟霖鄙视了,田馨瞪了他一眼:“你是优生等,行吧?你去问问争一吧,她肯定答出来了。” 钟霖:“争一是谁啊?咱们班的吗?” 田馨:“……” “咱们班的,年级第一,记性不好就去药房开点药吃。” 田馨的嘲讽钟霖没在意,刚睡醒的头发歪歪扭扭,钟霖扯着演算纸:“年级第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下乡那会儿天天看书,现在不照样连化学题都不会。” 田馨:“……” 这次田馨感觉自己发挥的还可以,除了一道半道特别难的题答不上来,稳稳拿分的题都填上了。 田馨是理科生思维,政治感觉不好学,文科并不是别人以为的随便背背就能拿高分,文科也需要强大的知识储备和归拢能力,一道政治题出来,需要运用好几个知识点进行分析梳理,如果只会死记硬背,是拿不到高分的。 上初中时,田馨的数学都是拔尖的,这次感觉数学是她考的最好的一科。 考完试就是晚自习,晚自习是不能随意走动的,但是可以小声讨论学习问题。 马争一每科都答的很顺利,除了英语。她英语入了个门,考不出高分来,好在英语只算十分,对于总成绩影响不大。 田馨看着气定神闲的马争一,忍不住羡慕,不愧是优等生,光是这份气度田馨就学不来。 月考的成绩需要两天才能出来,也就是周一开学后,就能公布成绩和排名了,看来这个周末,同学们要格外难熬一些。 周日钟霖早就打好招呼要聚聚,钟霖和田馨商议聚会地点,他家肯定是不能去的,他现在还和父母闹别扭呢。 田馨说可以去迎客饭馆,老板她认识,菜炒的也好吃。 钟霖觉得无所谓,对他来说去哪都行:“国营饭店我也吃腻了,这次换个口味也行。” 大家约好见面地点,这次是所有人聚的最齐全的一次。 吴科平五金厂忙,经常加班加点,今天他特地跟师傅请了半天假。 大家都已经上了班,经过了工作的洗礼看起来稳妥许多,少了前几年的肆意飞扬。 女同志在就没点白酒,田爷爷煮了梨汤,每人一碗,大家端着梨汤一起举了碗。 孙秀云道:“钟霖,上高中咋样?好玩吗?” 钟霖指指田馨:“你问田馨吧,我上课睡觉。” 桌上静默了片刻,冯耀庆道:“呵呵,钟霖就爱开玩笑,来,我们一起为友谊、为青春干杯。” 孙秀云话最多,又问道:“钟霖,那么好的工作你怎么不去?高考完不也是为了找份铁饭碗吗?” 冯耀庆瞪了孙秀云一眼,暗示她闭嘴,孙秀云不服气,递回去两个白眼。 钟霖叹口气,声音悠长:“也没什么,就是想跟老爷子对着干,前些年我一直觉得,我的命运是被安排的,是没有选择机会的,直到后来我明白自己错失什么,才追悔莫及,但后悔有什么用?都怪我懦弱,不敢争取,不敢反抗父母,现在我不想做提线木偶了,以后我要自己做主。” 没人吱声,还是田馨先道:“让我们为钟霖的勇气和决心鼓掌,为一个自由者举杯!” 钟霖笑了,这笑容里满是辛酸:“算了不提我了,跟你们比,我已经是在蜜罐里长大的。” 几个人有一搭无一搭聊着,郑小梅提起了田馨的生意,田馨说算是进了正轨,茶水摊交给了二哥搭理,卖点蜂蜜蘑菇赚点小钱。 说话间,有人进店,大声道:“诶,吴科平,你怎么在这儿?” 吴科平起身,见是同事,就跟大家介绍:“这是我五金厂的同事,叫杨彩萍。” 杨彩萍眼睛尖,一下就看见了饭桌上的田馨,她过去拉住田馨的手:“哎呦,田馨?这么巧啊?” 田馨皱皱眉,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去。 上次回北淀村见到过杨彩萍一次,趾高气扬的,言语间瞧不上田馨。 田馨对杨彩萍没什么好感,一个在书里不断挑事陷害她的人,躲还来不及呢。 杨彩萍却异常热络,跟吴科平介绍道:“省城可真小,田馨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俩是好朋友,田馨,你给我留的地址我去过,说是没这个地方,现在终于联系上你了!” 田馨不咸不淡道:“咱俩没那么熟吧。” 氛围有点冷,杨彩萍道:“我也没吃饭,加上我呗?我跟你们平摊钱,以后大家认识了都是朋友。” 吴科平想添个座位让杨彩萍坐,钟霖伸长腿:“今天是老子的聚会,除了咱们几个不加别人,别等我翻脸。” 钟霖说话不客气,吴科平脸上有些挂不住,冯耀庆起身,让老板做了一碗面,又炒了菜,走到杨彩萍身边道:“杨同志,实在抱歉,今天是我们知青的小聚,不太方便带你参加,我估摸着你也饿了,我点了面和菜,已经付了钱,就在隔壁桌。” 杨彩萍心里愤愤的,可也没辙,一屁股坐到了隔壁。 杨彩萍吃了一口蘑菇面,心里转了好多心思。 杨彩萍是重生的,她知道这辈子身边所有人的归宿,她一直努力改变命运算计着。 上辈子她嫁人没嫁好,丈夫当了一辈子的工人,身边人都发达起来,只有他们窝在厂子分的家属楼里。 这样的生活杨彩萍不甘心,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既然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她就一定要把握住机会,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杨彩萍望着吴科平,满是怜悯。 吴科平是杨彩萍上辈子的丈夫,在五金厂待了二十多年,后面赶上五金厂改制被买断了工龄,失去了铁饭碗。他穷苦了大半辈子,吴科平虽然人好,对杨彩萍也真心,可日子太穷了,杨彩萍想到再嫁给吴科平,就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这一次,她一定要混出样子!踹掉吴科平,找个有钱的丈夫,才是她奋斗的目标! 杨彩萍吃了一口蘑菇面,面条很好吃,她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的谈话,最后视线落在田馨身上。 要说田馨这人,也挺可怜的。 在大西北吃了好几年苦,结婚又离了,偏偏她一离婚前夫就发达有钱了!杨彩萍都觉得惋惜。 田馨被她妈算计、被妹妹坑,要工作没工作,要家庭没家庭,比自己还惨。 杨彩萍眯眯眼,说来也奇怪,现在的田馨,和上一辈子似乎不同了,更自信更气定神闲,她还插班上了高中,婚也没离成,竟然还去北淀村认了亲! 不过杨彩萍不担心,田馨争不过命,她的宿命就是众叛亲离,田馨和自己不同,杨彩萍是知晓未来的,有了上辈子的经历,杨彩萍一步一步,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北淀村,提起杨彩萍谁都会夸上几句,端上了铁饭碗,成了城里人,有出息。 连她那个重男轻女的老娘都高看她一眼,整天热络的喊大闺女,要知道她妈以前就爱骂她贱蹄子,赔钱货。 从北淀村走出来,这是杨彩萍的第一步,她不会再重复上一世的老路。 杨彩萍不喜欢田馨,田馨太耀眼,从小到大她一直被田馨压制着,到了省城,田馨还是那么自信出彩,身边围绕的朋友都是城里人。 杨彩萍希望田馨倒霉,田馨倒了霉,自己的气运才会好,杨彩萍琢磨过,上一世每一次田馨倒霉,她的生活就会顺遂一些。 田馨离了婚,吴科平升职涨了工资;田馨没了文化局的工作,杨彩萍竟然拿到了先进员工的荣誉;就算是田馨发个高烧,自己都能在街上捡到两块钱。杨彩萍每次的好运,都伴随着田馨的失意。 杨彩萍想,田馨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田馨不主动,她就努力些,和田馨先成为朋友。 还有田馨那个蠢笨的妹妹田静,田静是最好挑拨的,一碗面下肚,杨彩萍心里有了成算。 首先,杨彩萍还是要和吴科平在一起,她看得出来,吴科平对自己有意思。 杨彩萍在省城底子薄,吴科平是省城人,家里还是有些人脉的,能给杨彩萍提供一些帮助。 吴科平的师傅有意撮合他俩,杨彩萍相信,自己动动手指,就能让吴科平对自己言听计从。 杨彩萍信心满满,对美好的未来充满希望。 第二十七章 田馨作弊了! 月考成绩出来了, 在周一的下午。 上午同学们上课心不在焉的,都在等着月考的成绩,距离高考越来越近, 每一次测试,都是对自身水平的检验。 田静路过田馨的座位,不屑道:“讨好优等生也没用,我倒是想看你这次考多少分。” 田静已经打听过了, 田馨这次没考好,听钟霖跟马争一说, 化学题她都没答上来! 田静所有的题全答上了, 一道空着的都没有。 她这个姐姐, 上次能插班进五班全是靠着好运气,这次考题难,看她不漏出马脚来。 班级里各科老师公布了成绩, 田馨拿到卷子好好看了答错的地方,跟着老师的思路整理错题。 这次的年级第一毫无意外还是马争一,令田馨意外的是,钟霖竟然考了班级第二。 田馨沉默了。 五班的同学也沉默了。 一个整天上课睡觉的差生,考了班级第二,超过了所有努力的学生。 有人质疑钟霖的分数:“这不可能!钟霖怎么可能考这么高的分数!” 可这就是事实, 考场有监考老师,各科老师不会提前透露提,这个高分,是钟霖一道道答出来的。 田馨相信钟霖的人品,再者说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田馨也一直觉得,钟霖很聪明, 对一些超纲的问题有独到的见解,见识远在田馨之上。 田馨问钟霖为什么上课睡觉也能考好,钟霖懒洋洋的抬头,诧异道:“你们都以为我上课在睡觉?我只是嫌坐着累,趴下而已,课我也在听。” 旁边的同学听到了钟霖的话,指着他说道:“钟霖,你竟然背着我们偷偷学习!” 田馨笑了,她之前还担心钟霖的成绩,现在自己啪啪被打脸,还是担心自己吧,人家一个班级第二,轮不上田馨操心。 田馨这次考了班里第五,年级的排名还不清楚。 这个成绩田馨已经非常满意了,她底子薄,在竞争巨大的高中,通过两个月的学习考到班级第五的好成绩,已经震惊了很多人。 最不相信的是田静。 田静怎么能考这么高的分数? 田静听到几个女同学小声一轮,说田馨考试左边是马争一,说不定理科考试马争一递给她答案了,不然她一个插班生怎么能越过所有人考第五。 这几个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田静越听越觉得靠谱,对啊,田馨挨着马争一,田馨一定是作弊才考上高分的! 下课后,田静专门跑到田馨这,翻看田馨的试卷,一边看一边喋喋不休:“不可能,田馨怎么可能考到第五,一定是老师判错卷子了。” 田馨觉得好笑,也没拦着她,就坐在旁边,看田静跳脚。 田馨道:“回去你妈得问你成绩吧?还没一个下乡的姐姐考得好,不知道……” 听到这里,田静愣住,是啊,她妈事事顺着她,唯有在学习上,对田静抱了很高的期望。 家属楼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田静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高中生有前途,沈红缨要面子,喜欢别人奉承她。 如果她妈知道田馨考了班级第五,比自己多好几十分,怕是要骂死她! 田静总觉得哪里不对,以前自己事事顺利,但自从田馨回到了省城,自己就被她比了下去。 田静冷哼一声,还是不相信田馨能考出这个成绩,她说道:“说不定你作弊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咱们班只有马争一有实力解答,你也能得满分?我不信!” 田静嚷嚷着,开始其他同学没当回事,但架不住田静撺掇,排名靠后的同学也觉得不可思议。 “咱们上了多少年的学?一个插班的社会人,一下子就能考到第五?” “可不是吗?肯定有猫腻。” “不光是田馨,我看钟霖也有问题,天天睡觉不学习,班级第二,笑死人。” “对,我们班不能纵容抄袭的学生,让他们重考!” “没错,重考!” 也有人有不同的看法。 “人家考得好就嫉妒,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复习。” “田馨上学多努力你们没看到吗?考得好是她应得的,你们恶意揣测同学,不觉得丢人吗?” “田静是田馨的妹妹吧,她心思真毒,挑唆同学欺负亲姐姐。” “田静每天去吃二食堂,也没见带她姐姐去吃点好的。” 同学们你一言无一语的,耽误了正常上课,这一节是班主任章老师的数学课,田静站出来,气愤道:“章老师,我质疑田馨同学的成绩!” 章老师敲敲黑板,大声呵斥道:“吵什么吵?学校是上课的地方,不是菜市场!我们的考试是公平公正的,有什么可闹的?” 田静还是不满意,跟章老师争执起来,坚持让田馨重新考试。 田馨和钟霖私下商量过,他们两个的意见一致,都同意重考。 对于这两个五班的不速之客,班里人是有质疑的,田馨凭借着插班考试进来,钟霖连考都没考,直接来了五班。 既然班里有了质疑声,如果不疏导只会更严重,不就是重考吗?田馨和钟霖偏要考出好成绩,狠狠打这群人的脸。 章老师不同意重考,说这影响了正常的教学活动,不能滋长不正之风。 但无奈班里多一半的同学都闹嚷着重考,章老师没办法,只好同意,利用晚自习的时间,给田馨和钟霖重考数学、物理、化学这三科。 当时月考卷子一共出了两套,还剩下另外一套没做,章老师跟各科老师商议,把另一套试卷拿了出来。 钟霖和田馨的桌子都搬到了班级最后面,距离大家很远,章老师负责监考。 考试前,田馨找到田静:“田静,如果我还能考出上次的成绩,怎么办?” 田静梗着脖子:“还能怎么办?证明你没作弊呗。” 田馨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如果我还能考出这个成绩,你在学校的公示栏贴出给我的道歉信,另外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跟我道歉,另外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田静敏锐问道:“什么事?” “放心,一件小事,不犯法不缺德。” “如果你考砸了呢?” 田馨摆弄着手里的钢笔,漫不经心道:“简单,我退学。” 田静张大嘴巴,退学? 如果考的分低,田馨真会退学吗? 田静心里美滋滋,简单出手就能让田馨退学,这可太好了。 不过,田静又犹豫,万一田馨比这次考的还好,在告示栏贴道歉信也太丢人了,至少会被同学们讲说到毕业。 田静不想道歉,她脸皮薄好面子,丢不起这个人。 可田馨的条件太诱人,万一她考不好,是要退学的! 退了学,田馨就考不上大学,自己就能永远压着田馨。 田静咬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 田馨并不是随口跟田静打赌,她心里有几分把握。 周六田馨听科任老师聊天,说这次考试的试题难,另外备份的试卷简单一些。 既然这份更难的试卷田馨能考高分,那试题难度降低,田馨保持这个分数想必不难。 田馨和田静打的这个赌,同学们对这次重考更有了兴趣。 三科的试卷是一齐发下来的,考试时间和月考是一样的。 其他班的同学也听到了风声,有借上厕所的理由跑门口瞧的。 扫了一遍试卷,田馨有了底,题不难,都是考试范围内的。 田馨这边下了笔,旁边的钟霖也开始认真做题。 田静前桌闫玲跟她关系好,担心道:“田静,万一你姐考得好,咋办?” 这话田静不爱听,她恶狠狠道:“没有万一!我姐就是蒙的,要么就是作弊。” 田馨和钟霖答完题,章老师收好试卷,明天请科目老师判完,上午就能出成绩。 田馨一身轻松,马争一担心的跑过去:“题答的顺利吗?” 收拾好纸笔,田馨笑着:“挺简单的。” 这话落在田静耳旁,不免得嗤笑一声,她姐就是嘴硬,等成绩出来,田馨就得退学! 晚上回家,田静心情好得很,沈红缨问她考试成绩,田静避重就轻:“我姐得重考呢。” 啥?重考?”沈红缨来了兴趣,忙不迭问道。 田静添油加醋说道:“好像是我姐涉嫌作弊,她挨着我们年级第一,他俩关系好,班主任怀疑她抄人家了,给她和另外一个同学安排重考。” 沈红缨乐呵呵道:“一个初中生,中了邪一样去上高中,田静,你劝着点你姐,咱们田家丢不起这个人。” 田铁军在一旁看报纸,闻言气愤道:“作弊?” 田静道:“可不是吗?我都不好意思说有这个姐姐,我姐不承认,非说是自己考的,班级第五,她一个插班生,能考这么好的成绩吗?” 沈红缨也说:“田馨这孩子不踏实,咱家也管不住,结婚就踏实过日子,生个孩子操持家务,非闹着要做生意,要高考,她有啥能力,全是这歪门左道,外人该说咱们父母没教好。” 田静气愤道:“你们当初还不如不把她从乡下接回来。” 田铁军冷声道:“说的什么混账话,田馨好歹也是你姐!” 田静气呼呼的去了阳台,等明天成绩出来,田馨退了学,所有人就知道田馨到底是什么人! 田馨早上来学校,杨文茹特地等在外面:“田馨,我听说你跟田静打赌,输了就退学?” “嗯,就是这样。” 杨文茹急得要哭了:“他们说你作弊,我肯定不信,你学习成绩好,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他们质疑你,就是质疑咱们所有的插班生,其他插班生也特别生气,说他们是歧视咱们。” 田馨摸摸杨文茹的头发,安抚道:“放心吧,我一定给咱们插班生争气。” 考完试再复考在友谊高中还是头一遭,其他班的也在讨论。 年级主任把章老师喊了过去,说章老师胡闹,狠狠教训了一顿。 章老师不以为意:“主任,既然学生们有质疑,田馨和钟霖同学同意重考,我自然不会拦着,这次他们证明了自己,以后就没人再瞎说。” 友谊高中的考试一直是公平公正的,经得起考验,章老师又说:“高中生涯是拼搏努力的,是令人难忘的,这件事就是一个插曲,误会解除也就没人再提,大家都是同学,这份同学情谊,我相信他们会永远铭记的。” 数学物理化学三科的考试成绩已经出来,章老师带着六张卷子进了教室。 所有同学都伸长了脖子,有人悄悄道:“你们猜,是田静道歉还是田馨退学?” “不好说。” 田静向田馨投去一个炫耀的眼神,似乎胸有成竹。 章老师开始公布成绩。 数学,田馨87分,比上次考试高三分; 化学,84分,比上次考试高了四分; 生物,88分,比上次整整高了八分! 田馨这个成绩震惊了全班同学! 这次考试是大家一起监督的,田馨成绩不仅没降,反而提升了这么多! 这下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质疑人家作弊干啥,田馨的成绩都是真实的,她就是班级第五的水平! 有男同学起哄:“田静得道歉喽。” 这个分数在田馨的意料之中,这次试卷的生物尤其简单,都是一些基础题,田馨基础掌握的好,不马虎,自然分数就高一些。 钟霖考的也不错,比月考的成绩提了十二分。 这下所有人都闭了嘴,下课还有同学围着田馨,向她请教学习经验。 田馨敷衍几句,走到田静桌前:“好妹妹,记得写道歉信,最晚今天放学我要在公告栏看见。” 田静哭着正在写道歉信,信纸打湿了好几次。 本来以为,能通过作弊这件事将田馨的名声搞坏,谁料想,把自己拖累进去了。 道歉信……她什么时候写过这种东西。 还是跟她看不上的田馨道歉! 形势所迫,田馨现在只能低头。 希望写了道歉信,田馨回放过自己吧。 这时,田馨又说:“爸妈还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吧,我也挺久没回娘家了,周日要不……” 田静真的害怕了,忙道:“姐,你别告诉他们!” 田馨微微一笑:“你答应过我一个条件,如果帮我办事,我可以替你保密。” 田馨没打算放过田静,她的指控太过于恶毒,作弊,这样的人品污蔑落下来,足以压倒田馨。 可现在田馨还得网开一面,好不容易抓住了田静的把柄,她还要利用田静给自己办事。 关于照片的秘密,关于沈红缨和田铁军扣留的东西,田馨都要弄清楚。 而突破口,首先就是田静,其次是田铁军。 田静还差田馨一个道歉,班里同学都在,田馨拍拍手掌,大声道:“同学们,田静同学承诺过,如果自己错了,要向我道歉,大家一起做个见证。” 所有同学的眼睛都落在了田静身上,满是打量。 田静从没有如此窘迫过,她穿的好,会写诗,班里还有男同学偷偷爱慕她,她一向是骄傲的,现在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承认自己做了,这让田静难受到了极点。 田静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她揪着衣角,声音颤抖:“田馨,姐……对……对不起,是我错了。” 她看起来无辜极了,可怜的咬着嘴角,低声下去的哀求田馨。 有心软的同学看不下去:“田馨,田静好歹是你妹妹,差不多得了。” 田馨的视线扫过去,是班里的周辉同学,他一直对田静有好感。 田馨眼神凌厉,声音更是带着压迫感:“就这么算了?周同学,田静污蔑我作弊,践踏我的人格,损害我的名誉,对我造成了巨大伤害,如果不是我靠着重新考试证明自己,那么我是不是要一直背负着作弊的骂名?田静没有证据胡乱污蔑我之前,她想过我是她的姐姐吗?她向我道歉,是她应该做的,你要明白,受到伤害的人是我和钟霖。” 有同学接话:“田馨说的对!没有证据就乱诬陷人,是田静的错误,她应该向田馨道歉!” “田馨差点为了这件事退学,道个歉有那么难吗?” 同学你一言无一语,田静大哭着跑出了教室。 晚饭时间,田馨在公告栏看见了田静的道歉信,满满的一页信纸。 周围有好多同学在看热闹,田馨钻出人群,打算放学后把信撕下来,这就是田静诬陷她的证据。 晚上放学时,田馨路过公告栏,道歉信却不见了。 不会是田静撕的,田静不敢,田馨警告过她,要张贴至少一整天。 还能是谁? 第二十八章 父母的结婚证 田馨月考班级排名第五, 年级是四十二名。这个成绩,按照高考成绩来看的话,是可以考上普通本科的。 田静的道歉信田馨没拿到手, 第二天,田馨让她又补了一份,田静不情不愿地写完,交给了田馨。 周日田馨打算去一趟田家, 这个妹妹田馨清楚的很,关于这次考试, 田静能在学校里抹黑污蔑, 想必在沈红缨面前也没少说她的坏话。 田馨不在乎田家人对她的看法, 但也不允许他们败坏田馨的名声,省城就这么大,拐着弯互相都认识, 她不想哪天传出来她作弊的丑闻来。 家属楼外面有几位婶子坐着闲聊,田馨首先看到了吴婶。 吴婶热络的上前:“哎呦馨馨,回娘家呀。” 田馨笑道:“嗯,我回来看看。” 吴婶旁边是郑大姐,跟田铁军都是一个单位的,也认识田馨。 郑大姐手里抓着一把花生, 问道:“田馨哪,听说你上高中呢?” "嗯,现在插班高三。" 郑大姐欲言又止,像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道:“田馨,姐叮嘱你几句,考试成绩不重要, 咱们得先学会做人,作弊那事以后可不能再干,大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就是一时走岔路。” 田馨:? 这才几天,田馨‘作弊’的事,在家属院都传开了? 田馨也没生气,郑大姐也是好心,换成其他人,背后讲说笑话你,不会善意劝说。 田馨道:“郑大姐,你听茬话了吧,我考试没作弊,是别人冤枉我,我还重新考了一回,班主任还了我公道。” 郑大姐不知道有这么一出,手里的花生惊的差点掉下来:“有人陷害你?没作弊?我听你妈提的,就在这儿,一边说一边哭,觉得自己没教好你,心里有愧。” 吴婶子愤愤不平,插话道:“沈红缨要是真有愧,就把田馨的一百多块钱还给她。” 田馨自是不背这个黑锅,她把田静的道歉信从兜里掏出来,痛心疾首道:“还不是我那个妹妹?自己没考好,觉得我下乡好几年不如她,就非说我是抄出来的成绩。”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田静承认自己冤枉了田馨。 郑大姐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啧啧称奇:“咱们家属楼都以为田静学习好,你妈没少吹,说田静以后能考上大学,至少是个本科。” 结果怎么样,田静连大专分数线都没摸到! 这就是他们家属楼的优等生。 郑大姐笑的直不起腰。 “要不是田馨过来,咱们差点冤枉她。” 田馨道:“郑大姐,吴婶,你们可得替我分辨分辨,不然我还得背负上作弊的坏名声。” 这有啥难的,郑大姐道:“田馨你放心吧,就咱们家属楼这一片,我一定给你好好澄清!你这孩子多不易,从小没在爹妈身边长大,好不容易回来又下乡去受苦遭罪。” 吴婶在这听了半天,她起身,说道:“田馨哪,去婶子家里坐会。” 田馨知道,这是吴婶有事要跟自己聊。 吴婶家就在田家的隔壁,房子隔音不好,邻居说啥话都能听清楚。 之前田馨嘱托过,如果田家有什么陌生人过来,让吴婶告诉自己一声,田馨送了吴婶两斤蜂蜜。 蜂蜜是好东西,孩子喜欢喝甜水,吴婶笑呵呵收下,自然会帮着田馨。 吴婶没少在家属楼说,田馨这孩子实诚,值得交。 吴婶家里是两居的格局,她家人多孩子多,分房的时候额外照顾些,可着也不够住,两个儿子平时睡厅里。 家里也没茶叶,吴婶就从暖瓶里给田馨倒了一杯水。 吴婶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田馨还记得,在书的剧情里,田馨高考没参加上,失魂落魄的回田家,沈红缨一顿嘲讽,还是吴婶打开门,管了田馨一顿午饭,开导她人要往前看,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田馨心里敬重着吴婶。 吴婶道:“你娘家这几天有点不对劲,你爸妈一到晚上就吵架,卧室离得远,我听不清楚,但每天都吵架,好几天了,你注意点。” 田馨道了谢,说自己放在心上了。 吴婶的二儿子今年十六岁,学习成绩也不好,高中和中专都没考上,就这么在家待着呢,提起来儿子吴婶就发愁。 父母都希望孩子端上铁饭碗,吴婶两口子也托人了,现在工作难找,一堆回城的知青工作还没安排妥当呢,他这种就更不会管。厂里倒是能老子退休儿子接班,可距离吴叔退休还有好些年,实在沾不上。 为了儿子的工作,吴婶操碎了心,吴家条件一般,好几张嘴等着吃饭,粮食供应勉强够,但日子不宽绰。 田馨心思一动,有了个想法,但她没想清楚,也不好先提,她又拜托吴婶一件事,这才去了田家。 田家只有田静一个人在家。 田馨清楚,周日田铁军必加班,沈红缨周日食堂会来一批供应,他们都得去帮忙处理,也不在。 敲了门,田静不情不愿的迎田馨进来。 田静怕田馨是来揭发她的,乞求道:“姐,你千万别告诉爸妈!” 田馨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真相。” 田馨心想,我不告诉沈红缨,可郑大姐要是往外说,跟我没关系。 田静提心吊胆的,一直跟在田馨后面:“姐,你瞅啥?” 储藏间的门没上锁,沈红缨和田铁军的卧室,有个小柜子,还有个衣柜。 有人敲门,是吴婶过来喊田静:“田静哪,你帮我去挪挪桌子,我挪不动。” 田静撅撅嘴,体力活她懒得去:“我姐去也行。” 吴婶道:“田馨干活可不如你仔细,我信不着她。” 这话田静乐意听,也对,在整个家属楼,都觉得田静比田馨懂事。 田静乐呵呵的跟吴婶去搬东西,关门前,吴婶冲着田馨挤眼睛。 田馨点头,田静不在家,事情就好办些。 上次田馨在储藏间看到的照片上布满灰尘,就那么随意放着,田馨想,沈红缨也并不珍重那张照片,才会随意摆放,田馨这次要把照片带走。 照片很好找,上次田馨塞到了右侧的角落里,田馨拂去上面的灰尘,望了一眼,冬天衣服厚,田馨直接裹在棉袄里。 沈红缨和田铁军都是后来工作调动才来的省城,沈红缨娘家是隔壁市的,田铁军的情况,田馨不清楚,他爸没提起过。 根据种种迹象,田馨觉得,沈红缨不是自己亲妈,这事八九不离十,但需要佐证。 田馨翻来覆去,想到一个证明的办法,那就是找到沈红缨和田铁军的结婚证。 田馨出生于1959年,今年二十岁,那么按照时间推送,如果沈红缨是自己亲妈,结婚证上的时间最起码要早于1959年才对。现在人们风气保守,未婚先孕的事情不是没有,但极少,按照沈红缨精明的个性,是不会未婚先孕让自己难堪的。 结婚证…… 八成是在主卧的哪里。 田馨没有田家的钥匙,平时进不来,趁着田铁军沈红缨夫妻不在,家里只剩下田静,她也容易下手。 吴婶已经帮她把田静支走,田馨要抓紧把结婚证找到,吴婶那拖不了太久。 衣柜和小柜子里田馨都翻了个遍,愣是没看到结婚证的影子。 沈红缨会放在哪里呢? 现在的结婚证就是一张纸,不好翻,田馨找到最后,出了一身汗,她坐在床边抹抹汗,右手扶着床沿。 田馨突然想到什么,她掀开床铺,果然,在床头的位置,找到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一张结婚证书。 床头摆盒子,沈红缨也不怕晚上睡觉硌得慌。 打开结婚证书,上面的结婚日期写的清清楚楚: 1962年1月8号。 在田馨出生的两年多以后,沈红缨才和田铁军领证。 田馨不是沈红缨的女儿,切切实实。 在书里,早就有了无数次暗示,沈红缨对田静的偏爱,沈红缨的挑拨,原来不是亲妈呵。 早就猜到这个结局,田馨只是缺乏强有力的证明罢了,田馨的心里无比平静,自己走丢,不知道跟沈红缨有没有关系。 那么,她的亲妈现在在哪里? 照片上那个女人是她的妈妈吗?她看起来那么温婉有爱。 田馨想,照片上的女人,肯定和田馨有关系,或许是田馨的亲生妈妈,或许是她的姨姨? 这一切都能说的通,沈红缨扣下的物件,是田馨亲舅舅留给她的。 田馨有疼爱她的亲人,虽然田馨没见过舅舅,他一定很惦念她吧。 关于舅舅,沈红缨和田铁军只字未提,田馨回到省城,也一直隐瞒她的身世。 这其中,必然还藏着其他事情。 在那个盒子里,除了结婚证,盒子的夹层还有半张火车票,是省城开往首都的,票价是两块一,残缺的票据上看不到时间。 田馨看完,又把所有东西放回原处。 门外传来脚步声,田馨不懂声色的回到厅里,田静进来揉揉肩膀,抱怨说:“我帮吴婶搬了好久东西,累死我了,姐,你干啥呢?” 田馨举着杯子:“喝茶,你临走前泡的,忘记了?” 田静埋怨几句吴婶,没对田馨起疑心。 从家属楼出来,田馨快步走到大街上,她掏出照片,心里直觉得怦怦跳。 这是书里隐藏的剧情,是田馨的身世,田馨非得弄清楚不可。 照片、舅舅、值钱的物件、首都,其中必然有联系。 田馨抬头,乌云后面是被遮蔽的太阳,或许在不久以后,太阳会重临,照耀大地。 田馨这一趟收获满满,虽然还有无数个谜团,但她心下清明,沈红缨不是她的亲妈,这也解答了她多年的疑惑和不甘。 不是亲妈,自然不会真心待她,田馨也少了思想包袱。 回到苏家,田馨把照片藏到了柜子里,关于这件事,她谁也不想提。 第二十九章 沈红缨的计划落空 电台里的天气预报说, 今天傍晚会有大雪,林原怕赶上下雪,就收了摊回家。 最近生意格外好, 林原打算再招一个人,按照上次田馨的办法,林原又去知青点蹲了几天,没找到合适的人。 崔明干活认真踏实, 林原很满意他,茶水摊添了爆米花, 生意还不错, 游客喝上一碗茶, 经常会捎带买爆米花吃。 林原的茶水摊已经小有名气,有人眼热,想学着他摆摊, 首先是支不开他这样的摊子来,大碗茶谁都能摆,但架不住林原花头多,除了大碗茶,还有甜水碗,爆米花, 有两家就在林原对面摆摊,才三天,就灰溜溜走了。 林原琢磨着,生意越来越好,也得扩大一些规模,再招个人的钱还是出得起的。 正好,田馨也有打算:“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我爸隔壁邻居吴婶的儿子,今年十六岁,还没工作。” 听到是田铁军的邻居,林原有些不乐意:“和你爸妈沾亲带故的人,靠谱吗?” 田馨笑着解释:“放心吧,吴婶人很好,平时也帮衬我,她儿子我见过,人话不多,但挺稳妥。” 既然田馨这么说,林原也不好说其他的:“如果他乐意来,就先试两个月再说,丑话说前面,茶水摊也累,不是什么轻省活。” 第二天,田馨把事情跟吴婶说了,吴婶自然乐意,连忙不停谢田馨:“田馨哪,我这儿子没工作,是我的心头病,啥体面不体面的,赚钱就行,人的脸皮不值钱。” 第三天, 吴婶又问问茶水摊的情况,赚多少钱田馨肯定不能说,就含糊说生意还成,支弄茶水摊的是她养父母家的二哥。 关于田馨的情况,家属楼的人都清楚,家属楼都打着连连,谁家有点稀奇事,不到两天就能传满全楼。 当初田馨被接回来时,家属楼属实热闹一阵子,说老田家大闺女丢了九年,终于找了回来! 田馨养父母,吴婶听沈红缨抱怨过,说那家人是不知足的,想捏着田馨要钱。 田馨见有误会,跟吴婶解释好一阵子,说养父母都是好人。 吴婶的儿子叫葛红星,吴婶招呼他出来见人,两边都讲好,明天就跟着林原去摆摊。 至于工资也商量好,一个月二十五块钱,不管吃住。 吴婶道:“这年头哪有管吃饭的,住也简单,晚上就回家,能有个活计赚钱,不出去闲逛,我就知足。” 葛红星去林原那干了几天活,开始不熟悉,出了点错,但林原没计较,半个月后也逐渐上了手。 为了这事,吴婶打心底里感激田馨,在家属楼更是传着田馨的长处。 很快,沈红缨从吴婶那,知道她家老二找到工作的事,一个月二十五块钱! 沈红缨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多少钱?去帮忙卖茶水,给二十五?” 吴婶心里得意,表面无所谓道:“也没多少钱,二十五,顶不上一个工人的工资,但我家老二闲在家也不是事儿,要么说田馨这孩子好,有好事惦记邻居。” 这可把沈红缨气够呛,田馨太不懂事!有这样赚钱的好事,怎么不回娘家说! 沈红缨想起她娘家的弟弟,小弟一事无成,三十多连媳妇都没娶上,也不在农村种地,就这么瞎晃,田馨有这样的好事,应该让她舅舅去呀!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沾着亲呢! 沈红缨跟田铁军抱怨:“你那个闺女,有赚钱的好事便宜吴婶,也不惦记娘家。” 田铁军也不乐意:“你是她妈,养了她一场,下次她来你跟她说。” 得到了田铁军的支持,沈红缨信心更足:“我小弟一直没工作,既然田馨茶水摊需要人,一个月能给上二十五,我们也不嫌少,就当帮帮田馨,她一个姑娘家,别让别人骗了。” 田铁军听到小舅子的名字,皱皱眉,说道:“你那个弟弟,烂泥扶不上墙,管咱家借钱从没还过,我以前就说,少跟他来往。” 听到田铁军讲说娘家人,沈红缨开始撒泼:“我娘家咋啦?烂泥扶不上墙,你忘了当时你啥样我嫁的你?我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我嫁给你亏得慌!” 沈红缨连哭带嚎,开始翻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田铁军被烦的躲了出去。 铁门发出咣当的声响,隔壁的吴婶早就竖着耳朵在听,田家这两口子最近一直拌嘴,也不知道为了啥。 吴婶心里舒适,儿子摆摊能赚钱,田馨那个二哥,听起来就是有本事的人,儿子跟着他,准没错! 沈红缨那头,心里一直不痛快,二十五块钱呀!一年就是三百块钱! 沈红缨还是怀疑,她不信田馨的茶水摊这么赚钱,田馨已经上了学,哪还有时间摆摊?说不准是吴婶故意气她。 晚上放学,沈红缨专门等在学校门口,她要问问田馨,究竟是咋回事。 田静先出来,沈红缨说找田馨有事,让田静先回家。 田静哪敢走?田馨性格变了,她怕田馨说出自己陷害她作弊的事,可沈红缨一个劲劝,田静悬着心,只好先回家。 田馨出来的晚,沈红缨等的脚疼,心里更憋着一股气。 沈红缨开门见山:“馨馨哪,听说你茶水摊招人了?” 田馨继续往前走,眼睛都没抬,她知道这事瞒不住。 “是招了人,我介绍吴婶的儿子红星过去帮忙。” 沈红缨跺跺脚,惋惜道:“你这丫头,有这好事你别忘了自家人,吴婶是谁?那是外人!你舅舅还没工作,你咋不让他去?” 舅舅?沈红缨那个弟弟田馨见识过,有一次喝醉酒来田家要钱,耍酒疯闹得全楼看笑话。 “没啥,我觉得红星各方面合适。” 沈红缨换个问法:“你那茶水摊?赚不少吧?” “每天赚多就是多,赚少就是少,不好说。” “一天能有多少钱?” “一天能卖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沈红缨:“……” “妈是惦记你,雇了人,一个月二十五块钱呢,你还能落下钱?” “能剩就剩下,剩不下也没辙。” 行,沈红缨生气,问了半天一句实话没有。 田馨现在防备她,都是因为那一百多块钱闹的。 沈红缨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应该对田馨更好点,把她笼络过来,有这赚钱的茶水摊,一百多块钱算个啥? 走了一会儿,就到了胡同口。 沈红缨坚持道:“明天给你舅舅安排到茶水摊去,自家人盯着你也放心,你上学,别让人骗你,红星毕竟是外人。” 田馨觉得好笑,沈红缨这不容置疑的语气,仿佛田馨必须答应一般。 田馨笑道:“妈,这事我做不了主,现在茶水摊不归我管。” 沈红缨没在意:“不归你管,归谁?” 黑暗里出来一个身影,声音洪亮回道:“归我管,有意见吗?” 沈红缨被吓一跳,她抬头,看见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那人在暗处,看不见模样。 不是苏蔚冬,田馨这是勾搭上其他男人了? 沈红缨正疑惑着,田馨走过去,喊了声二哥。 走到亮处,沈红缨看到对方的模样,就觉得有点眼熟。 田馨介绍说:“这是我二哥,北淀村的。” 沈红缨愣在原地,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北淀村,那不是田馨养父母的村子? 二哥? 难怪沈红缨觉得眼熟,这位男同志的轮廓,可不就是田馨那个二哥吗? 沈红缨印象深刻,田馨那个二哥,乡下野孩子,知道田铁军和沈红缨要带走田馨,还抓着沈红缨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沈红缨疼了一星期。 就是他,没错了,就是这双冰冷尖锐的眼,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沈红缨向后退两步。 田馨啥时候跟那家乡下人又联系上了? 眼前这一幕出乎沈红缨的意料,她的心里乱糟糟的。 田馨道:“茶水摊早就交给我二哥了,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关于用人也是他说了算,你问他呗。” 沈红缨哪里敢问呐,这孩子是个狠角色,小时候说咬人就咬人,如果弟弟在他手下干活,讨不到便宜。 可沈红缨又实在舍不得这二十五块钱。 林原道:“田馨,我这现在不缺人,你别往我这塞人。” 沈红缨有点发憷,林原不是好惹的。 沈红缨把田馨拉到一边:“你跟妈说,是不是那家人又黏上你?我早就跟你说过,他们不是好人,就是看咱们是省城人,想占便宜。” 田馨不软不硬怼回去:“他们养了我九年,对我一直很好,我已经去了北淀村认亲,养父母就是我的亲人,以后会一直走动的,茶水摊不归我管,你也看到了,有时间还是多关心一下田静的学习吧,大学不好考。” 田静?沈红缨纳闷,田静的成绩一直算是中等,考本科是费劲,大专应该是没问题。 沈红缨又记起田馨的工作,知青办早晚得给田馨安排,万一田静高考失利,她要想办法把工作弄到手。 送走沈红缨,林原道:“这就是你那个亲妈?对你也不好。” 田馨不想解释太多,但也告诉了林原:“她不是我亲妈,最多算继母,这事其他人不知道,你也保密。” 林原面色阴沉:“那更好,我也不用顾忌着情面。” 茶水摊办的有声有色,有了崔明和葛红星,林原轻松很多。 林原并不是把钱看的很重的人,每个月多花二十五,自己能清闲,还是值得的。 林原告诉田馨,自己心里还是有倒腾服装的想法。 “不是现在,这一年半载我会踏踏实实把茶水摊办好,看看市场的风向,卖服装利钱大,哪怕是跌个跟头,我还想再试试。” 对于林原的想法,田馨是支持的。 田馨晓得后世的变化,市场自由后,带来一股下海赚钱的风潮,风云变幻间,蕴含无数发家致富的可能。 林原有想法有冲劲,适合做生意。 服装生意风险大,但利润高,既然林原内心是坚定的,田馨会支持二哥。 林原怅然:“我以为你和爸妈大哥一样,会劝我务实一点,死了这条心。” 林原说过几天打算再去一趟广州,看看那边去情况,如果时间允许,首都他也打算去瞧一瞧。 “大碗茶生意首都那边红火,我就算去取取经。” 提起首都,田馨心里一动。 她想起了盒子里的半张火车票,首都……她现在上学没时间,以后,一定得去首都瞧一瞧。 李梅花生日快到了,正赶上田馨周末放假,她打算和二哥一起回去给李梅花过生日。 田馨在北淀村生活了九年,对那边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 四岁走失,田馨对幼时的印象为零,有的孩子三四岁就记事,田馨缺一片空白,什么印象都没有。 李梅花不讲究过生日,看见田馨和林原回来笑开花,嘴上责怪两个人浪费钱:“打火车票不要钱?心意我领,以后少折腾回来。” 林家人都知道林原现在摆茶水摊生意赚了钱,这次回来还了一部分。 开始林原欠钱时,李梅花连院子都不敢出,怕别人戳脊梁骨骂,现在她不怕,儿子争气,终于能挺直腰杆。 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赶上空闲,黄翠翠会把家里的鸡蛋鸭蛋拿到镇上的集市卖,鸡蛋五毛钱一斤,垮上一篮能赚两块钱回来,留着换点调求盐巴扯点布头。 小叔子欠钱,开始黄翠翠不乐意,林家还没分家,这笔钱得大家一起还。为这事,黄翠翠没少跟林军吵架,现在好,二弟有本事能自己还钱,说不定还能帮衬自家一把。 黄翠翠有自己的小心思:“二弟,你那茶水摊缺人不,让你哥去?他现在在县城里的砖厂干活,每天累得要死。” 沉默了一阵,林军呵斥道:“别瞎掺和,你以为省城说去就能去……” 黄翠翠不服,老二能去,她男人为啥不能去,同样都是田馨的哥,关系不分远近,听这话头茶水摊赚钱的很,比老农民种地打零工强的多! 黄翠翠委屈:“我就是随口一提,你骂我干啥,我还不是为了咱家好。” 林军有自己的打算,他以后想开砖厂,城里的茶水摊,他不眼热也不想去。 林原见状道:“大嫂,茶水摊目前不缺人,等以后让大哥来帮忙。” “我不去,你别拉上我。” 林军想开砖厂的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上次送田馨回城,路上田馨对他的鼓励历历在目,现在家里条件好些,林军自己也攒了点钱,他想试试看。 林军在砖厂干了好久,对于整套流程都了如指掌,县城那样规模的砖厂他本钱不够,开不起来,林军打算从小做大。 林家经历了林原赔钱的买卖,对于林军的想法,李梅花不太支持:“老大,咱们先缓缓,万一赔钱……” 林原:“大哥,我支持你,男子汉就得出去拼,别畏首畏尾。” 俩儿子不省心,李梅花拉着田馨去了西房说私房话。 田馨没瞒着李梅花,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妈,沈红缨不是我亲妈,我亲妈应该另有其人,他们夫妻俩扣了舅舅留给我的东西。” 李梅花一惊,她想起当年听到的这两口子的闲话,看来都是真的。 田家扣留了属于田馨的东西,这东西还挺值钱,他们认田馨回去,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田馨是在北淀村附近丢的,过了九年才过来寻,如果真的在乎孩子,早就应该过来找! 李梅花不是自私的人,捡到孩子后找了镇上的公安,说自己捡了孩子,如果有人来寻孩子,他们就还回去。 街头也贴了领人的告示,等了一年,愣是没人丢孩子,后来李梅花想,孩子来了就是缘,就一直养着了。 李梅花有点后悔当年让夫妻俩领走田馨:“早知回去受罪下乡,还不如留下你。” 这些都已经过去,好在田馨还能来得及弥补,弥补李梅花的这份亲情。 田馨抱着李梅花,身上熟悉的味道令田馨安心。 “还是在妈身边好。” 李梅花打趣:“过两年自己都是当妈的,说的什么傻话,你跟蔚冬打算啥时候要个孩子?也没见你带他来见见我们。” 田馨在心里叹气,有什么好见的,她和苏蔚冬早晚得离。 至于孩子……田馨庆幸自己没孩子,这样就没了牵挂。 苏蔚冬有他的广阔人生的,他的一切荣光和田馨没有关联。 田馨不遗憾,有的人,只能相伴一程,终究是要分离的。 李梅花最近心情好,家里一桩桩都是好事,大儿媳又怀上孩子,现在三个月胎也稳当,现在就家里知道,没往外面说。 李梅花提起了杨彩萍:“彩萍也去了省城上班,她妈还跟我打听你,让你照顾照顾。” 田馨皱眉,她不喜欢杨彩萍,总觉得对方眼神里充满算计。 “之前见过一次,我俩小时候就爱打架,关系也不熟,我也不想跟她走太近。” 为人处世这方面,田馨有自己的想法,李梅花也不勉强:“你自己看着办,不过好歹乡里乡亲,能帮就帮衬一把。” 田馨没成想,她刚从北淀村回来,杨彩萍就找上她。 田馨的真实地址没跟杨彩萍透露过,大概是吴科平给的地址,她俩是五金厂的同事。 杨彩萍这次不是空手上门,拎着两三样东西,有糕点、还有白糖。 田馨下课晚,是赵桂芬招待的。 “馨馨,你那个发小人不赖,性格好,嘴甜,见到我就喊婶子,还拿东西过来,说自己刚来省城无亲无故,你俩是发小,以后多走动。” 田馨瞥见杨彩萍提的东西,估摸一算值两块多钱,还不算票,她还挺舍得,小时候从她兜里吃粒瓜子都难。 田馨把东西带走:“妈,我跟杨彩萍不熟,小时候还老吵架呢,东西我找机会送回去,下次她来你别接待。” 赵桂芬愣了愣,不明白咋回事,苏蔚兰捅捅她:“妈,你就听我嫂子的,也怪你,东西不该收下。” 赵桂芬也开始后悔:“我开始没想要,她非得留,馨馨,这咋办?” 田馨安慰道:“没事,周日放假我给她送回去就行。” 田馨对杨彩萍的印象很差。 小学体育考试,田馨跑步快,杨彩萍妒忌她,专门伸脚绊她,害的田馨提前磕掉一颗牙,幸好那是乳牙,后来还能长。 等到了初中,村里只有他们考上镇里初中,杨彩萍的攀比心就更重,明里暗里跟田馨攀比。 如果是以前的田馨,或许面子薄还得勉强自己跟杨彩萍往来,就为了所谓的人言可畏。 如今不同,田馨要取悦自己,杨彩萍和沈红缨还不同,田馨需要从沈红缨那挖东西,弄明白真相,不得不敷衍着相处,杨彩萍算个啥,好听点是发小,难听点就是一个陌路人。 杨彩萍住在五金厂的宿舍,五金厂的位置不好,在城郊,估算一下距离,走路太累,田馨打算骑自行车去。 吴科平跟田馨提起过,单身的女工住在二号院宿舍楼,吴科平没住宿舍,他每天骑车回家。 田馨不知道杨彩萍在厂里上班还是休息,打算去宿舍楼碰碰运气。 杨彩萍的东西早点归还,田馨才能踏实,她不想占对方便宜。 提着东西,田馨走到二号院,看到有十几岁的女同志穿着五金厂的工人服,她拦住人,问认不认识杨彩萍。 对方撇撇嘴,似乎有点不屑:“第三车间一枝花,谁不认识?” 杨彩萍倒确实在第三车间,吴科平也是三车间的。 对方又道:“你是她朋友?她今天休息,在宿舍呢。” 田馨运气好,这个女工刚好是在杨彩萍隔壁宿舍。 五金厂宿舍是筒子楼,看起来有些年头,好像是五十年代就建成了,楼道又暗又脏,杨彩萍在三楼,走过长长的过道,女工说:“307,你自己去吧。” 第三十章 丢笔记本…… 杨彩萍刚去水房洗完头发, 湿漉漉的头发散下来:“田馨,你咋来了?” 宿舍里除了杨彩萍,还有两个舍友, 都是五金厂的同事,杨彩萍热络地介绍:“这是我发小,叫田馨,现在上高中呢。” 杨彩萍亲亲热热过来要挽田馨的胳膊, 田馨往后退两步,躲开了。 杨彩萍神色里露出一丝恼意, 旋即消失, 她堆着笑脸, 给田馨搬来凳子:“你找过来的?有事吗?我上次你去你家你没在。” 田馨把杨彩萍送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说道:“咱俩交情不深,以后还是少走动, 你送的东西我拿回来了,以后别去我家,我婆婆面子薄,不好意思撵人。” 田馨的话说的不客气,杨彩萍面上不好看:“田馨,你这说的啥话?咱们都是北淀村走出来的, 你是城里人,也不能因为我是农村来的,你就瞧不起吧。” 杨彩萍宿舍的同事跟她一样,都是农村出身,听到杨彩萍的话也生气:“就是,你这位女同志说话真难听,农村人咋了?农村人靠地吃饭, 勤劳致富。” 田馨瞥了杨彩萍一眼,她可比田静有心计的多。 看,轻飘飘几句话,就把田馨和杨彩萍的关系上升为阶级矛盾,好大一顶帽子。 田馨顺势坐在凳子上,道:“我也是农村长大的,我不想跟你相处,和你是哪里的人没关系,是咱俩气场不合,你忘了?小时候咱们上学,你没少给我使绊子,当年年纪都小,我也不怪你,现在长大了,各过个的日子,性子不合,没必要强凑。” 田馨又说道:“我这人说话直,不喜欢拐弯抹角,东西给你送来,以后别再找我,你在五金厂有你美好的未来,我一个无业游民,守着我的小日子过,咱们互相碍不着。” 田馨走后,杨彩萍趴在被子上哭,花被子斑驳一片,女同事过来劝她:“彩萍,这人真狂,你脾气性格这么好,她懒得跟你处,咱们也不搭理她。” 杨彩萍抹抹泪,小声道:“田馨是吴科平的朋友,他们关系好着呢,我不希望因为我,让他们生分。” 第三车间的人都知道,吴科平在和杨彩萍相亲,两个人虽然还没什么进展,但双方都有点意思。 怪不得杨彩萍讨好田馨,这是怕田馨给人家感情生活添绊子。 “爱谁谁,彩萍以后你别搭理她。”女同事愤愤不平。 不搭理哪行?杨彩萍心想,她的好日子还得指望田馨呐。 田馨到底什么时候能倒霉? 杨彩萍盼啊盼,这辈子跟上一世发生了变化,杨彩萍怕田馨一路顺遂下去,那自己岂不是还得穷困半生? 杨彩萍想接近田馨,跟她相处好,可田馨似乎很讨厌自己,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最近几天,车间苗主任频频向杨彩萍示好,苗主任年纪大一点,二十七八岁,可家里条件好,杨彩萍正犹豫,要不要跟苗主任在一起,踹了吴科平。 现在,杨彩萍改变主意了! 她得死死拽着吴科平,吴科平是田馨的老朋友,也是自己和田馨接近的唯一机会! 接近田馨,让田馨倒霉,田馨的好运都会转移到自己身上! 不过到底是上辈子的事儿,杨彩萍怕起变化,还是想验证一下,让田馨倒个小霉。 杨彩萍找到吴科平,哭诉田馨对自己有误会,想让吴科平出面,带田馨过来吃个饭,她跟田馨解释。 杨彩萍是三车间的一枝花,爱笑、长得好看,两条麻花辫一甩,车间的小伙子心旷神怡。 这其中就有吴科平。 吴科平喜欢杨彩萍,开始师傅撮合他俩,杨彩萍不太乐意。 吴科平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谈对象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人家杨彩萍长得好,性格好,看不上自己也正常。 没成想,这两天杨彩萍对他热情起来,还给他带苹果吃。 彩萍是个好姑娘,田馨也是好人,吴科平也想他俩尽释前嫌。 趁着周日,吴科平约了田馨出来。 在看到杨彩萍的那一刻,田馨露出不耐:“科平,你找我出来因为她?” 吃饭的地方是人民饭馆,杨彩萍点了三道菜,还准备了一壶热水,她热情给田馨倒了水:“以前我年轻,不懂事,你别跟我计较,咱们从小长大,情分和别人不一样。” 田馨不是一个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吴科平在,她也不好太驳面子,勉强喝了一碗热水。 杨彩萍是盯着田馨喝的水,她的眼中跳跃着光芒,盯着田馨的反应。 杨彩萍在热水里添了泻药,量不大,就是喝了以后会拉个肚子,遭不了太多罪。 她想验证自己的猜测,田馨倒霉,自己会不会有好事。 果然,不到十分钟的功夫,田馨说肚子疼,跑了一趟厕所。 这事以后,杨彩萍等啊等,田馨倒霉,好事咋还没找上自己? 过了一星期,杨彩萍失去耐心,差点以为上辈子都是巧合,没成想,好事真的来了! 杨彩萍被选为学徒代表,去其他厂里参观学习! 这可是无比荣耀的事,学徒代表呀,五金厂有好多车间,每个车间有好多学徒,唯独选出两名优秀学徒工,其中就有杨彩萍。 第三车间的人都来祝贺杨彩萍,吴科平也过来恭喜,杨彩萍同情的望着吴科平。 她不喜欢吴科平,吴科平没本事,还穷,她不要嫁给这个男人。 杨彩萍咬咬唇,目前,杨彩萍也只能接近吴科平,利用他来接近田馨了。 田馨倒霉,她才会有好事发达起来。 杨彩萍恨恨想,田馨考不上大学才好,到时候好运气还不一个劲往她这窜。 田馨和杨彩萍吃了一顿饭,肚子咕咕响去了好几趟厕所。 田馨想,以后还真要少跟杨彩萍见面,这人克她。 院子里没有厕所,上厕所得去旁边的公共厕所去才行,公共厕所味道不好闻,冬天还好,到了夏天味道刺激,得捏着鼻子摒住呼吸才行。 这时田馨就羡慕住楼房的,楼房好歹自家房子有厕所,收拾干净一点异味都没有。 熬吧,等上了大学,以后找了好工作,田馨也能住上楼房。 从公共厕所出来,田馨低着头,差点撞到人。 林原觉得好笑:“贼眉鼠眼的,抬起头。” 外面天早黑了,大冷天的林原在外面瞎晃。 林原努努嘴:“陈奶奶家有亲戚来。” 二哥一句话,田馨明白大概。 陈奶奶那些找事的亲戚又上门来了。 陈奶奶有两个侄子,一个外甥,整天惦记着她这点财产。 前段时间,因为林原住这就来闹过一次。 当时林原出示了租房合同,说自己就是租房住,对方才死心。 “这次来为啥?” 林原:“还是为了房子,都想侵占陈奶奶现在的院子。” 现在各家的住房条件都紧张,陈奶奶没儿没女,这么大的一套院子,就像是一块大肥肉,谁都知道肉有多香,亲戚们盯着陈奶奶的房子不放,就希望陈奶奶能留给自己。 除了房子,亲戚还认为陈奶奶手里藏着其他好东西。 陈奶奶幼时家境富裕,说不准有什么古董名画。 田馨进院,就听见男人的指责声。 “大姑,房子你给个准信,到底给谁,你要是给我房,我给你养老送终。” “噗嗤。”田馨忍不住笑出声。 养老送终?上个月陈奶奶发烧,这些孝顺的侄子外甥得到消息,一个过来的都没有,还是林原带着陈奶奶去的医院。 指着这些白眼狼养老,下辈子吧。 陈奶奶似乎已经习惯,就这么板正的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言不发。 几个侄子外甥又白跑一趟,顶着满腹失望离开院子。 陈奶奶扯着笑容,招呼田馨过来:“不用替我担心,我都习惯啦,我这房子,就算捐给政府也不留给这些不孝子子孙。” 陈奶奶新炒了热乎乎的花生,塞给田馨一兜,招呼她多吃点。 田馨和林原对视一眼,陈奶奶这事,早晚也得解决,不然早晚被这些人气死。 陈奶奶摸摸胸口,喘了几口粗气:“田馨,我这两天翻出来几本小说,你如果看我就送给你。” 田馨点头:“行,什么小说我都看。” 陈奶奶存的是国外的小说,有《草叶集》、《安娜卡列妮娜》等等,田馨喜欢看小说,以前看些红色小说,外国小说她还没看过呢。 省城图书馆田馨去过几次,好多书都被借空,想寻几本满意的也不容易。 陈奶奶又带着田馨练习了半小时的英语口语,晚上八点多,实在太晚,陈奶奶道:“田馨哪,你快回家去,不用惦记我,我没生气。” 田馨从小到大都没有爷爷奶奶,陈奶奶慈祥,对人友善,田馨把她当成亲奶奶看。 陈奶奶就像一杯悠远绵长的陈酒,初看时普通,越品越感受到她的与众不同。 陈奶奶见多识广,跟田馨讲她出国的经历,给田馨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原来世界是那么广博辽阔。 田馨把书拿回家,赵桂芬屋里没动静,灯熄着,估摸是早睡了。 周日虽说是休息时间,同学也都在见缝插针学习,丝毫不敢懈怠。 田馨白天忙活大半晌,晚上要抓紧时间好好复习。 经过上次月考的检验,田馨增添信心。 如果继续努力学习下去,田馨是能考上本科大学的。 现在,田馨有了新的目标。 她要考首都的大学。 田馨不是一个好高骛远的人,首都那两所顶级大学她够不上,就算是再给她三五年的时间学习,田馨能力有限,也是没希望。 首都大学多,田馨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考一个能匹配上的。 此刻的拼搏,是为了更美好的未来。 田馨的未来不在省城,她的身世如迷雾一般影影绰绰,还有着太多的谜团需要她去捋清。 田馨觉得,自己冥冥之中和首都有些缘分。 心中有奔头,田馨的心绪舒展,沈红缨只是暂时的牵绊,待田馨展翅高飞时,这一切纷扰,都和她再没关系。 对照组女配又如何,她不认为自己会比田静过的差! 通过这次的月考,田馨发觉物理和政治是她弱势的科目。物理难学,田馨已经在努力追赶。 学校发的试卷和复习资料也有限,田馨让朱大爷帮忙留意,如果有学习相关的资料给自己留一下。 朱大爷和田馨关系好,一口应承下来。 第二天去学校,钟霖给了田馨几套试卷:“我家老爷子托人从首都买来的,都是典型题。” 田馨道:“钟霖,每次拿你的复习资料,我都有压力。” “这次不用你保密,爱给谁看给谁看,我都做了两三遍,不用还我。” 钟霖抬抬眼皮,又道:“你打算考哪个大学?” 田馨盯着试卷,随意道:“没想好呢,考首都的大学吧,别笑话我,就是一个奋斗的目标。” 高考难,能考上普通本科已经不容易,一个学校的本科率才有多少?田馨这话在别人眼里,免不得有些痴人说梦。 “首都挺好的,你蛮有志气。” 田馨翻完试卷,这几套题确实不错,出题思路新颖,能够开阔答题的方向。 “我给争一和文茹看,你不介意吧。” 钟霖烦躁地踢踢桌角:“随你,爱给谁给谁,一起竞争呗,我想开了。” 田馨习惯做总结,错题难题,她都会整理到笔记本上,类似的笔记本,田馨足足有五本。 这五本是她这段时间的心血,所有薄弱需要反复记忆的知识点她也都记在本子上,有时间会翻一翻。 田馨的笔记本不见了。 没错,今天早自习田馨还翻开看,到了下午,物理和数学笔记本丢了。 笔记本不值钱,但里面涵盖了田馨的知识总结,田馨不藏私,同学们知道她喜欢记错题,偶尔会管她借,田馨每次都乐呵呵借出去,也都顺利取了回来。 田馨问遍班里的同学,都说没见到。 田静嘲讽:“姐,你别诬赖人,一个破笔记本,能值几毛钱,没人稀罕。” 田馨懒得理她,继续去寻笔记本。 马争一怀疑是田静拿的,拽着田静的胳膊让田静把笔记本拿出来。 “不是我,你们别冤枉人!破本子我才懒得要!”田静大声道。 第三十一章 钱要回来了…… 田馨摇摇头:“争一, 不是田静拿的。” “不是她还有谁?” 田静冷哼一声:“破笔记本,我才懒得要。” 田馨径直走到周辉旁边,敲敲他的桌子:“拿出来吧, 我的笔记本。” 周辉装傻:“我没拿。” 自从上次田静给田馨道歉,周辉心里就埋怨田馨。 田馨又问了一句:“你确定没拿对吧?那我去找章老师,让他来查。” 田馨转头,对着五班的同学道:“我的笔记本虽不值钱, 但这件事涉及的是同学的人品,人品是无价的。” 有人附和:“田馨说的对, 咱们班不能出小偷啊。” 周辉脸上神色不定, 依旧咬死说没拿, 田馨没说话,去找了章老师,说自己丢了两个笔记本。 章老师十分重视, 班里之前就出现过两次失窃事件,这是第三回 ,还是人家田馨珍重的错题笔记。 为此,章老师特地上了一堂班会课,鼓励大家实事求是,勇于认错。 还是没人站出来。 课间, 周辉趴在桌上写卷子,田馨一把把他揪起来甩到旁边,拿走了周辉的书包。 周辉不愿意,伸手想去抢,钟霖在后面捏住他的肩膀:“搜同学的书包确实不对,要是田馨找不出,我替她向你赔礼道歉。” 周辉的书包乱糟糟的, 田馨翻找一阵,果然发现了本子。 田馨的两个笔记本,正躺在周辉的书包里,扉页上明晃晃的大名:田馨。 田馨举着笔记本:“周辉同学,首先我要道歉,我擅自翻看了你的书包,这样是错误的行为,我认错。但是你偷拿了我的笔记本,在章老师一再劝说下依旧咬死不松口,知错不改罪加一等。” 田馨丢笔记本的事,隔壁班的同学也知道了,杨文茹还特地过来问。 现在找到了拿笔记本的小偷,大家都等着怎么处理呢。 之前班里有丢文具的同学,此刻嚷嚷道:“上次我的文具一定也是周辉拿走的。” “对,我也丢过钢笔。” 周辉狡辩道:“我怕田馨不借,我想拿她的笔记本学习学习。” 这话同学都不信:“人家田馨问了你好几次,你说你没拿!” “班主任动员半天,你怎么不吱声?” “小偷,他是小偷!” 班里出了小偷是大事,偷窃事件一再发生,德育部的主任也过来询问,最后学校决定,给周辉同学警告处分,如果再有下次,直接开除。 拿回两个笔记本,田馨松口气,回到座位。 钟霖问她:“你怎么知道是周辉拿的?” “我猜的,咱们上体育课回来,我看见周辉在我座位附近出现,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 这件事还有后续,班主任章老师进行了家访,到了周辉家才知道,原来周辉之前就有偷盗的恶习,他家条件不错,并不缺这点东西,盗窃上瘾,这是一种病态的行为,章老师劝说家长要及时引导,不要越陷越深。 这件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放假田馨去了吴婶家里。 吴婶乡下的亲戚过来,给她带了好几斤牛肉,吴婶让田馨过来吃炖牛肉,田馨一番推辞,吴婶语气强硬:“我们家红星的工作多亏了你,一顿饭,吃不穷我。” 吴婶家就在田家隔壁,田馨想,她懒得去田家,那个门她不想登。 家属楼中午热闹,孩子的嬉笑声,锅碗瓢盆的撞击声。 吴婶的厨艺不错,两斤红烧牛肉炖的软烂入味,锅里的萝卜都透着牛肉的香气。 吴婶一个劲给田馨夹菜:“丫头,多吃点,你可太瘦了,多吃胖点才好。” 家属楼隔音不好,在吴婶家里能听见隔壁的吵嚷声,吴婶努努嘴:“你爸妈招待客人呢,都是厂里的老同事。” 听起来至少有七八个人,很是热闹。 田馨出门,正巧遇到了田静,田静神色犹豫,低着头像是做了亏心事。 田馨喊了声:“田静?” “姐,你来了啊。”干巴巴的回应。 田馨往前走两步:“你爸妈都在家吧?我路过,进去瞧瞧。” 田静挡在门口:“姐,家里有客人呢,你还是别进去了。” 田馨笑道:“我还非要进去瞧瞧。” 心里有鬼,连门都不敢让田馨进。 田馨进去正好赶上最热闹的时候。 沈红缨正和田铁军的同事讲说田馨呢。 沈红缨红着眼睛:“我都不好意思提,我大闺女没养好,成绩差,考试还作弊,要不是老二回来告诉我,我们都不知道。” 田馨站在厅里,看着沈红缨表演。 沈红缨道:“这孩子九年没在我们身边养着,在农村养了不少坏习惯,难改啊。” 有人听了动容:“红缨,你也别发愁,孩子还小,可以慢慢教。” “我怎么记得,你闺女没作弊,是被诬陷的?” 沈红缨:“你从哪听来的瞎话,我也希望是假的,唉。” 田馨笑了两声,走到众人面前:“我没作弊,你别冤枉我。” 沈红缨一惊,田馨怎么来了?今天谁也没喊她呀。 田馨扫了一圈人群,都是田铁军的同事,有几位田馨还认识。 田馨道:“我没作弊,学校还我清白了,是有人污蔑我,对了,谁告诉你我作弊的?” 沈红缨没吱声,但田馨明白,除了田静,还有第二个人吗? 田馨冷笑一声:“叔叔阿姨,现在我挺伤心的,我没作弊,是我妹妹田静诬陷我的,喏,这是她写给我的道歉信。” 田馨拿出道歉信,递给了离她最近的年轻阿姨。 道歉信大家都传着看了一遍,望着田静的眼神带着鄙夷。 这封信里写的明明白白,田馨没作弊,是田静嫉妒她,所以污蔑田馨的好成绩是作弊得来的。 陷害自己的亲姐,这孩子品行不端。 沈红缨拽过信,也看了一遍,她不相信,一个劲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田静不是这样的孩子。” 郑大姐搭话说:“怎么不可能?红缨你也挺过分,田馨是你闺女,你当着外人说你闺女坏话,你生怕她名声好吗?” 沈红缨愤愤不平:“明明是你问的。” 郑大姐咯咯笑道:“我问你就得说?哎呦,一字一句把田馨贬的一无是处,老田,你也不管管你媳妇。” 田馨挤出几滴泪:“我妈一直看我不顺眼,平时好吃的好穿的都是田静的,我早习惯了,我这次来是要钱的,结婚后,我妈扣着我婆家一百多块钱,死活不给我。” 原来还有这一出? 在场的同事有住这栋楼的,听大嘴巴吴婶提起过,说的有鼻子有眼,沈红缨扣着闺女的钱不给,开始大家也不信,今天正主在这哭诉,看来是真的。 “红缨,你家条件也不差,一百多块钱还给孩子吧,别因为这事生分了。” 郑大姐啐了一口:“真不要脸。” 田馨心下定了,望了郑大姐一眼。 田馨唉声叹气的,继续管沈红缨要钱。 田馨道:“钱还给我吧,不然婆家我待不下去,蔚冬得和我离婚。” “这是多抠,宁愿闺女离婚也不还钱。” 沈红缨急的直跺脚,好好的一场聚会,就这么被田馨给搅合了! 沈红缨不想还钱,可骑虎难下,都劝着她把钱还给田馨。 她有钱,但舍不得拿出来。 田铁军冷哼一声:“红缨,回屋取钱,不就是一百块钱,还给田馨。” 郑大姐道:“还是老田会办事。” 这么一出闹剧下来,田家在厂里的名声,算是跌到底了。 今天是田铁军生日,特地叫来一帮人庆祝,其中还有田铁军的领导和厂里的主任。 本来,厂里有意给田铁军升职,他工作多年勤勤恳恳,到了该升职的当口,现在这么一看,连家都管不好的同志,升职?免了吧。 田静这孩子在家属楼的口碑一向不错,长得好看,人也踏实温柔,原来都是假象,她连自己亲姐都陷害嫉妒,可见人品有问题。 田静今年十六岁,年纪也不小了,沈红缨托付同事给田静留意着,有好的男同志等高中毕业给田静介绍介绍,这下谁还敢当媒人?怕被吐沫星子淹死,有这么一个丈母娘,谁家女婿也受不了,闺女结婚了,还扣着人家婆家的钱。 郑大姐话多,喋喋不休道:“田馨可怜啊,妈不疼爹不爱,红缨,赶紧给钱吧,当着厂里同事的面。” 沈红缨不想拿钱也不行了。 田铁军马上就要升职,她不能因为一百块钱耽误老田。 不就是钱吗?给就给。 沈红缨回屋,数了一百三十块钱出来:“应该是一百二,妈多给你十块钱。” 田馨点点头,接过钱,说道:“这钱,我总算要到手,谢谢各种叔叔阿姨,要是没你们,我妈恐怕还不给我。” 沈红缨火气往上冒:“田馨那,你这孩子怎么没完,钱不都给你了吗?” 田馨把钱仔细的收进口袋:“这本来就是我的钱,好好管管你们家田静吧,小小年纪就会陷害人。” 沈红缨被怼的哑口无言,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沈红缨苦心维持的好形象都被田馨搅合了,她挥挥手:“今天散了吧,我家还有点事。” 饭早就吃完了,待着也没意思。 田馨也要走,田静拽住她:“姐,你答应过我不告诉别人。” 田馨厌恶的避开:“是,我答应过你,但你做到了吗?你踩着我凸显你自己,在你妈面前泼我脏水,田静,你自找的,别怨别人,今天是一个小教训,如果你还敢惹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这还是以前那个顾家柔弱的姐姐吗? 田静忍不住打个冷战,田馨变了。 田铁军的同事都离开了田家,田馨故意脚步慢了些,等着郑大姐。 郑大姐领会田馨的意思,闹嚷的楼道没了人,两个人拐进了隔壁的吴婶家。 刚一进门,郑大姐捂着肚子大笑:“她吴婶,你可错过一出好戏!” 吴婶也着急,她是最爱看热闹的,她扒着墙缝一句也没听清。 郑大姐嗑着瓜子,绘声绘色给吴婶讲了一遍。 田馨笑盈盈道:“郑大姐,吴婶,这次多亏你俩,提前告诉我田家聚会的消息。” 郑大姐摆摆手:“谢啥,我一向看不惯你妈趾高气扬的样子,你爸是大学生,有前途,跟我们这些学习差的工人不一样,那又咋了?瞧不起谁,还不是干一样的活,这次你妈面子跌狠了,我心里高兴。” 吴婶笑破肚皮:“沈红缨最好面子,当着厂里领导,田家算是掉沟里,再也爬不上来,老田升职这事儿,也悬!” “谢谢吴婶和郑大姐,我的钱才能顺利的要回来,还顺便洗了我作弊的冤屈。” “我俩没做啥,我就是告诉你这事,主意还是你自己拿的,我和你郑大姐就是敲敲边鼓,放心吧,你妈能消停好一阵子。”吴婶道。 手里捏着一百三十块钱,田馨心情舒畅,第二天,田馨买了四斤糕点送给了吴婶,说让她跟郑大姐分分,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沈红缨又不是田馨亲妈,她自然不必对她客气。 借着这次聚会,狠狠挫掉沈红缨的锐气,讨回钱,还打压了田静,一举三得! 后续的情况田馨是听吴婶说的。 田铁军升职无望,还被领导喊去狠狠批评了一番,说他治家不严,家风有问题,升职以后没指望了。 田铁军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到沈红缨身上,两个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锅碗瓢盆叮当响,还伴随着田静的哭声。 吵吧,田家闹翻天才好。 这几天田静都是顶着通红的眼睛去学校,田馨看在眼里,田铁军和沈红缨夫妻俩各怀心思,心并不齐。 田家还扣着属于田馨的值钱物件,田馨早晚得讨回来。 现在田馨不能提,免得打草惊蛇,是什么东西,放在哪里,田馨一概不知道,沈红缨咬死说没有,田馨也没辙。 真的假不了,以后机会多的是,田馨还有吴婶和郑大姐这两个好帮手,总能弄清楚。 田馨哼着小曲,把这一百三十块钱给了赵桂芬:“妈,这些钱都是蔚冬寄给我,我存起来的,我思前想后,还是交给你更放心。” 赵桂芬不想收,儿子儿媳成了家,她当婆婆的也是外人,不能沾手人家小两口的钱。 “妈不要,你存起来用,我这也不缺钱。” 田馨一再坚持,说自己年轻怕乱花,赵桂芬没办法,只好答应收下:“赶明儿我存到银行去,给你们留着,随时管我要。” 田馨每个月有粮食供应,吃方面不用愁,田馨上学交点学杂费、卷子钱,这也是小的开支。 田馨也节俭,不喜欢乱花钱,衣服鞋子都凭票供应,够穿就行,田馨也不太讲究。 茶水摊赚钱,田馨再攒攒,就足够还给苏蔚冬了。 第三十二章 盘店 林原从广东回来, 晚上到的家。 这次他离开将近一个礼拜,茶水摊的生意交给崔明打理。 林原又去了广州的服装厂,还是服装生意更令他动心。 广州那边的商业氛围比北方好的多, 政策开放,大街小巷都能见到摆摊的小商贩。 上次的买卖大伤元气,林原也不敢随意铺开生意。 在火车上,林原碰到了诚哥, 徐诚上次赔了一次钱,后来不信邪又进了货, 大概是因为货品不对路, 在家里压着一直卖不出去, 连本钱都卖不回来。 火车上的徐诚颓丧消瘦:“林原呐,服装生意我不做了,做生意太难风险太大, 我奉劝你一句,咱们玩不转,趁早死心。” 林原不会死心的。 离开广州,林原去了一趟义乌。 林原还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个小城市,他是在大街上听小商贩提起的,说那边都是小商品, 琳琅满目的,种类很多。 林原去义乌,进了一些货,都是小玩意,看起来不值多少钱。 他考虑过,自己摆茶水摊,迎来送往的都是旅客, 三分钱一碗的大碗茶人家喝,你卖服装就不行,没有谁在茶水摊上买衣服穿。 可小商品不一样,这些小物件就是图个新鲜好玩,价格也不贵,几分钱到几毛钱。 林原把他从义乌上的货带了几样给田馨看:女同志喜欢的头绳、小孩子喜欢的小玩具、还有袜子、气球。 这些东西品类丰富,田馨把头绳拿在手里把玩,款式好看,虽然没百货商店里的精致,不过百货商店款式单一,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图样,二哥这个头绳,图个新奇好看。 田馨认真道:“这些小物件可以在茶水摊捎带着卖,价格也都不贵,本钱不大,也没啥风险,二哥,你准备怎么定价?” 林原举起手指:“翻五倍卖。” 田馨点头,五倍利润听起来高,但架不住东西便宜,八分钱的玩具,翻五倍也才四毛钱。 林原道:“其实我还没捋明白,这次是顺便过去看看,进点货看看销量,如果后续还想去进货,怕也没那么容易,光是火车票、住宿都得不少钱,咱们量小,这么摊在成本里,太亏了。” 万事开头难,田馨道:“你先卖卖看,要是销路好,咱们再想办法。” 林原虽然是男同志,但目光敏锐,选品很厉害,光是这几种头绳,田馨就觉得足够吸引人。 第二天,田馨带了几个头绳到学校,分给关系还不错的女同学。 马争一简朴,她也嫌梳头发麻烦,索性剪成一头短发,田馨送给马争一一枚发卡,发卡是荷花牌的一字发卡,藕粉色的发卡上坠着银色的亮片,戴在头上,经过阳光的照耀闪着光。 马争一笑着收下:“田馨,这个价格不便宜吧?我给你钱。” 这年头买发卡,不光要钱,还得有布票,费事得很。 田馨摇头:“我送你的,别给我钱,你觉得好看就成。” “好看,可太好看了,我还没用过这么好看的发卡。” 隔壁班的杨文茹自然不能落下,田馨课间特地去送了一条头绳,头绳上镶着塑料做的粉蝴蝶,杨文茹爱不释手:“好看呢。” 五班田馨有两三个关系相处不错的女同学,田馨每人也给了头绳或发卡。 其中一位女同学是田静的后桌,田静盯着田馨,田馨被女同学围着,纷纷夸她的发绳好看。 田静挺不屑的,田馨花钱大手大脚的,她妈刚给她一百三十块钱,这才几天?她买了这么多头绳送人,败家! 田静叹口气,忧伤道:“我姐也不送我头绳。” 好朋友闫玲安慰她:“田静,你别伤心,你姐可能忘了,你们是亲姐妹,你肯定惦记你。” 田静的后桌冷笑着,大声道:“还记得是亲姐妹呀,不知道是谁连亲姐姐都陷害,给你发绳?你好意思戴吗?” “魏淑娟,你把话说清楚!” 后桌魏淑娟是个脾气暴躁的,她立马叉腰道:“我怕你吗?人家田馨为啥不给你?你心里没数吗?你先是诬陷田馨作弊,后来又撺掇周辉偷田馨的笔记本!扔掉也不给你。” 田静最爱美,百货商店有好看的发饰,她总会磨着沈红缨给她买。 田馨带来的发绳发卡田静偷偷观察了,特别好看,和百货商店的款式不一样,她从没见过。 田静挺想要的,田馨给好几个女同学都送了,唯独没给她,田静心里难受。 她和田馨怎么也是亲姐妹,田馨无视自己,田静面子上挂不住:“关你啥事,还不是因为得了田馨的发卡,你就当她的狗腿子!” 田静和魏淑娟吵了起来,同学们劝了半天才熄了火。 田馨没吱声、没上前,不过下课后她过来,又送了一个发卡给魏淑娟:“淑娟,谢谢你为我说话。” 林原买来的发绳和发卡,班里的女同学反响很好。 高中生正是爱美的年纪,她们的评价不会有错,田馨安心不少。 其实田馨手里还剩下好几个发绳,但她不会给田静,一根发绳线头都不会送她。 林原这次进了差不多一百块钱的货品,简单粗算一下,如果能全部顺利卖完,可以赚四百多块钱。 四百…… 田馨拿普通职工的工资去比,一个月四十块钱的工资,这么倒一趟手,赶上一年的工资了! 林原信心满满:“这趟货卖完,家里欠的债也能全还上。” 田馨一直惦记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临时的营业执照。 营业执照薄薄的一张纸,上面是规定了经营范围的。 之前田馨卖茶水,是符合经营范畴的,后来林原添加了爆米花、现在又有小商品,如果商管组认真起来,他们算是违法经营。 在田馨的印象中,商业经济后面是越来越宽松,别说田馨他们这种有临时执照的,后面就算是随意摆摊,也没人再去管,市场鼓励自由经济。 田馨不能赌,她怕会有新的变化,还是遵守规则比较好。 田馨带着林原跑了一趟商管所,说临时执照快过期了,经营范围也变一变,添加了爆米花,经营范围能不能改成小商品。 商管组的人没当一回事:“爆米花你想卖就卖,你们知青自主就业不容易,我们商管组不会去查。” 田馨松口气,不过她还是坚持:“同志,我们遵纪守法,也是图个安心,帮我们换个执照吧。” 这也不是啥难事,营业执照批都批下来了,改个经营范围罢了。 商管组的同志也接到上面的通知,说是要支持回城知青创业,不能寒了知青的心,让他们全力配合。 换了崭新的营业执照,田馨眉开眼笑:“二哥,我请你吃面条,蘑菇面。” “你不能大方点?我想吃炒菜。” 田馨:“就吃蘑菇面,不吃算了。” 田馨和林原去了田爷爷的迎客饭店,不是饭点,小小的店铺里坐满人,不再像田馨第一次去那么冷清。 田爷爷在后厨忙,田奶奶招呼田馨:“想吃啥呀!” “还是蘑菇面,田爷爷的蘑菇面特别好吃。” 等了一会儿,田爷爷低着头,端面条出来。 田馨察觉出不对劲:“田爷爷,你脸咋了?” 田爷爷抬头,咧个笑容:“我没事。” 田奶奶过来,责怪道:“还没事?脸上都带着伤呢,还不是人民饭馆的人,看着我们这生意红火嫉妒,故意找人上门挑事。” “没证据别瞎说。” “还要啥证据,挑事的是李老板小舅子!” “报公安了吗?”田馨担心的问。 田奶奶:“报了,不过没实质性证据,他们装成食客,说我们食材不新鲜,就这么糊弄过去,撕扯的时候你田爷爷撞到桌角上。” “没事没事儿,田馨你别担心,闹两回就消停了。” 林原把碗重重摔在桌子上:“下次再来喊上我,看我不打折闹事人的腿。” 田馨拍拍林原:“二哥,你倔脾气又上来了。” 田奶奶心里有了想法,说道:“这几天我一直琢磨着,想把饭馆给兑出去,你田爷爷不乐意,说耗费着不少心血,舍不得,但田馨你瞧,我俩这么大岁数,经不住折腾,本打算退了休,凭借这点手艺开个店,人家眼红闹事,我们实在遭不住。” 林原火气上来,撸撸袖子:“这几天我不去摆摊,我就守在饭馆,看谁敢闹事!” 田爷爷摆摆手:“我们年纪大了,也不想惹事,或许你田奶奶说得对,把馆子兑出去,我们乐得自在,前几天孩子还说接我们过去养老,孩子们的工作都分配在了隔壁省,这里就我们老两口,早晚也得走。” “那找到合适的人接手了吗?” 田爷爷摇头:“哪那么容易,你田奶奶背着我找了几天主顾,有两三个想买,但出价太低,我们想把这个屋子一起卖了,要是去隔壁省,以后也就不回来了。” 带着这间铺子一起卖,那价格就贵了。 现在不时兴买卖民房,私下有交易的,但是少,城里端铁饭碗的多,都想等着单位给分房住,自己花钱买,一来是手里没钱,二来是不值当,房子又不值钱。 田爷爷道:“房子不好卖,实在不行把饭馆兑出去也行,我们去投奔儿子。” 这碗蘑菇面田馨吃的格外沉重。 田爷爷田奶奶都是很好的人,田馨周日时常会过来看看,吃碗面,陪着他们聊聊天,想到他们要离开,田馨心里酸涩的不行。 田奶奶说:“人民饭馆的人想盘下我们这家店,我没同意,卖给谁也不给他!黑心人!” 迎客饭馆生意好,回头客不少,就像名字一样,迎客迎客,迎接八方来客,蘑菇面有了名气,还有专程过来吃面的,这个饭馆买下来不亏。 从迎客饭馆出来,田馨闷闷不乐,快到家时,田馨突然说:“二哥,田爷爷的店,我想盘下来。” 盘店? 田馨比他胆子还肥。 林原泼了一盆冷水:“开店没那么容易,你没听田爷爷说吗?人民饭馆的人时不时来闹事,再者你不懂经营,还在上高中,哪有时间打理饭馆。” 田馨心里有些计划:“这不是还有你吗?茶水摊有崔明和红星,你能腾开手,时不时去看一眼就成,你当时招红星,也是这个打算吧?不想把时间耗费在茶水摊,想再找其他的发财路。” 心里的想法被田馨猜个七七八八,林原不好意思摸摸头:“确实,茶水摊不值当我再浪费时间。” 田馨掰着手指头:“回家的路上,我想了很多,不是一时兴起,田爷爷饭馆生意你看到,很红火,田爷爷不藏私,如果咱们盘店,他一定愿意倾囊相授,把厨艺教给咱们。以后田爷爷在隔壁省,跟咱们又没竞争,至于供货渠道我也想过,让田爷爷帮忙引荐引荐,还是按照之前的供货走,我看来饭馆吃面的多,偶尔有几个点荤菜的,每天食材成本并不高。” 林原被田馨绕了进去:“咱们?我又没说和你合伙。” 田馨笑吟吟:“二哥,我得和你搭伙,你说的对,我要上高中、考大学,没时间打理饭馆,你有时间啊,钱我出大头,你负责照看生意,行吧?” 田爷爷的铺面田馨恐怕买不起,她还得留着钱还给苏蔚冬。 盘店的钱价格不高,田馨和林原出得起,更何况林原手里还有些小商品,过些日子卖掉又能赚上一笔。 林原还是不太同意:“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不用你亲自上手,雇人,就跟茶水摊一样,省城现在闲散的劳动力不少,饭馆的工作怎么也比茶水摊强,不用风吹日晒,还管顿饭,肯定好招人。” 兄妹俩回家又讨论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定下来。 时间到了深夜,田馨翻着政治课本犯困,政治真是拦路虎呀!怎么学也学不明白,田馨不是学文科的料。 田馨抱着书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鸡鸣时,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凌晨四点半。 田馨没了困意,她爬起来,裹着被子开始盘算盘下迎客饭馆的可行性。 对一个饭馆来说,厨子非常关键,这也是林原反对的重要原因。 田馨没时间,林原厨艺不好,谁来掌勺呢? 田馨想起了大嫂黄翠翠。 林家是她最信赖的娘家人,大嫂黄翠翠人也不错,不知道愿不愿意来饭馆帮忙。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包括上苏家人,田馨都算了进去,赵桂芬要上班,苏蔚兰苏蔚秋在上学,除了黄翠翠,实在没有其他合适人选。 饭馆掌勺的位置,只有信得过的人才行,一家人是最好的,心齐。 田馨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给李梅花发电报,让她问问黄翠翠,愿不愿意来城里。 电报按字收费,田馨的电报内容尽量简洁: 欲开饭馆,问嫂是否愿来,掌勺,可教。 现在电报的价格全国都一样,一个字是三分五。 “同志,一共十四个字,四毛九,字多,要减点吗?” 田馨摇摇头,字数再少她怕李梅花看不明白:“谢谢同志,就这些,我给你钱。” 田馨掏出花花绿绿的钞票,数了四毛九递过去:“钱正好。” 发完电报,田馨心里忐忑,如果黄翠翠愿意来,那这事就成了一半。 回北淀村这两次,家里的饭菜都是黄翠翠做,田馨尝过,都是农家普通菜,但挺有滋味,比李梅花炒菜好吃。 大嫂这个人田馨观察过,有点自己的小九九,但人不坏,为人也踏实勤奋,和大哥很般配。 现在二哥在省城已经站住脚,如果能拉大嫂一把,对林家也是好事。 农村人种地赚钱也不易,土里刨食一年下来累死累活,以后大城市发展越来越好,能早点出来站住脚,那是再好不过的。 李梅花很快回了电报:“愿来。” 两个字的电报简洁又表明意思,挺省钱,田馨噗嗤笑了。 既然黄翠翠没意见,田馨就琢磨着盘店的事。 人民饭馆惹事田馨不怕,林原不怕事,她也不怕,现在是法治社会,还没有讲理的地方?对方横,他们也能来狠的。 田馨能接手饭馆,田爷爷非常欣慰,嚷嚷着转让费要再低两成,田馨没同意:“交情归交情,我不能让您吃亏,有些事还得麻烦田爷爷,咱们食材从哪进货,这些菜怎么做,还得您教。” 田爷爷丝毫没犹豫:“迎客饭馆是我和你田奶奶的心血,现在办不下去,我也希望接手的人能办的红火,进货上你放心,我带你去找国棉三厂的老郑,啥货都能供上!至于菜谱,我都给你写出来,我和你田奶奶还有事处理,离开省城也得一个月以后,这段时间可以手把手教。” 迎客饭馆目前的客流,两三个人足够忙活过来,黄翠翠过来在后厨掌勺,再找一到两个人在前面帮忙就行。 田爷爷这间是门脸房,后面还有个小屋,面积不大,五六平米,但也能住人。 关于住这方面田馨和林原商量过,大嫂自己过来,虽然陈奶奶那有空房,但毕竟林原住在那,名声上不好听。 既然饭馆有小屋,林原就搬到饭馆过夜,之前陈奶奶家租的屋子给大嫂住。 田馨又发了一封电报,两天后,大嫂黄翠翠来了省城。 铁蛋在北淀村,让李梅花照看着,林军心心念念自己的砖厂生意,对来城里没兴趣。 黄翠翠第一次坐火车,一切都觉得稀奇。 林原忙,田馨晚自习请了假,去火车站接黄翠翠。 出了站,黄翠翠挽着田馨的手:“小妹,这就是省城呀,房子真高,还有小轿车呢,路上骑自行车的人真多,火车上盒饭贵得要死,一盒得四毛钱,我偷着看了一眼,青椒炒肉丝,味道闻着不错,也不要粮票,就是太贵!冤大头才在火车上买盒饭吃!” 田馨低下头,心里说,我就是那个冤大头,每次坐火车,赶上卖盒饭的田馨都会买,毕竟不要粮票呀,价格也能接受。 火车餐车人少,还播放音乐,在这样的环境下吃份不要饭票的盒饭,田馨觉得值! 不过田馨没搭话,换个话题:“大嫂,我跟二哥一起盘了个饭馆,现在缺掌勺的,我思前想后觉得自家人才放心,这才让你过来。” 田馨的话说的妥帖,听的黄翠翠心里暖洋洋的,她拍拍胸脯:“可不是吗?外人不靠谱,小妹咱是一家人,大嫂肯定帮你好好管着饭馆。” 黄翠翠这次进城,是要大干一番的,省城之前,李梅花千叮咛万嘱咐,说让黄翠翠好好帮衬田馨,别出岔子。 掌勺做厨子,还有专人教她,黄翠翠不担心。 她努力认真点学,炒菜就那些花样,无非是火候、调料,掌勺人的经验,她觉得自己能行。 田馨先把黄翠翠安顿好,现在天黑了,她带黄翠翠先在苏家吃了晚饭,做了简单介绍,明天让林原带大嫂去一趟迎客饭馆。 田馨想盘饭馆这事,已经跟赵桂芬提过,赵桂芬不懂,感觉风险大,毕竟是一个私人饭馆呢,省城一共才两家,心里打怵。 赵桂芬讲理懂分寸,既然儿媳妇愿意干,她也不拦着,大不了赔点钱,田馨自己做主。 再者赵桂芬也观察过,田馨那个二哥做生意是把好手,田馨茶水摊交到他手里,那可是越来越红火,规模都扩大了,在省城里小有名气,有这么一个哥哥支持,估摸着开饭馆也有几分成算。 趁着放假,田馨和林原带着钱,去迎客饭馆找田爷爷签饭馆的转让合同。 合同是田馨拟定的,这段时间她往商管所跑了几趟,跟所里的办事员有几分熟络,田馨带着两斤糕点,拜托商管所的人看了看转让合同,不合适的地方给提了修改的意见。 合同拟完,田爷爷田奶奶仔细看后,也觉得都很合理,双方签字按手印,田馨还找来街道办的人作为见证。 迎客饭馆的转让费用是二百八十元,店里的桌椅碗盆都给田馨留下,另外这笔钱还包括了这个店五年的租金,价格属实不贵。 崭新的钞票递给田爷爷,黄翠翠看的眼睛都直了,她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黄翠翠想,怪不得老二来省城做生意,还是大地方赚钱容易。 黄翠翠要跟着田爷爷学做菜,田爷爷不藏私,他做了一辈子的食堂大师傅,有几道拿手好菜,做菜的那些技巧也烂熟于心,教会徒弟,他这个师傅也饿不死。 国营工厂食堂的师傅不好当,大锅菜想炒的好吃也不易,田爷爷有一绝,他做的大锅菜味道没比食堂小炒差多少!这其中掌勺的火候、调味料取决于师傅的手艺。 田爷爷在国营食堂里翻滚了几十年,一手的好厨艺,现在有黄翠翠这个小学徒,学的认真,整天夸他,说他厨艺好,水平高,田爷爷愿意倾囊相授! 第三十三章 食品厂…… 田馨和田爷爷签了盘店合同, 又商量了后续的事情。 田爷爷这段时间还留在迎客饭馆,帮忙料理饭馆,等黄翠翠他们逐渐上手以后, 田爷爷、田奶奶再走。 田爷爷把自己擅长的菜式写在本子上,他一时半会也记不齐全,想起一道写一道,走之前就留给田馨。 黄翠翠逐渐跟着田爷爷学菜, 黄翠翠嘴甜,人也勤快, 田爷爷、田奶奶也很满意。 重点要学习的就是蘑菇面, 这是迎客饭馆的招牌。 过了几天, 黄翠翠做好几碗蘑菇面,端给田馨几个人吃。 黄翠翠搓搓手,心里紧张的要命, 厨房里的学问不少,她也在慢慢学习。 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田馨尝了一口,面条的筋道感在,但蘑菇的香气,总觉得差了那么几分。 黄翠翠有点气馁:“田爷爷手把手教的, 我也没学好。” 田馨安慰她:“人家田爷爷掌了一辈子勺,功力深厚着呢,不是咱们几天就能学完的,蘑菇面挺好吃,慢慢来,有田爷爷教你,大嫂你一点点学, 不懂就勤问着点,还怕学不会?” 黄翠翠心里忐忑,她是来给田馨帮忙的,不是来添堵的。 在家里,厨房灶台的事都是黄翠翠忙活,乡下吃的简朴,但逢年过节也会炖鱼炖肉,吃点好东西,黄翠翠做菜拿手,村里人都夸她做饭香,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味,做菜的天分,黄翠翠还有几分。 黄翠翠是有些自信在身上的,可如今,这自信被磋磨的失去一大半。 饭馆掌勺不好干。 黄翠翠没灰心,咬咬牙:“田爷爷,你再教教我。” 田爷爷摇摇蒲扇:“欲速则不达,做菜心得静下来,用心体会,这放多少盐巴,什么时候出锅,这道菜能出什么新的花样,都要你去品,我教给你的是技巧,还得你自己融会贯通才行。” 田爷爷给黄翠翠两张纸,上面写着菜谱,都是饭馆里的热门菜式,让她好好研习,田爷爷要带着田馨和林原出趟门。 国棉三厂的老郑是田爷爷的老同事、好朋友,负责厂里的采购工作。 国棉三厂也在城东,位置在郊区,好在离得不算远。 国棉厂里的采购量大,有固定的供货渠道,食堂的食材大部分来源于附近的食品站,国棉三厂的食材是每三天送一次,直接送到食堂后门,食材核对点清,送货就算完成了。 田爷爷带田馨去的时候,正好赶上送货,食堂忙碌的很,进进出出都在搬货。 三个人在旁边等了一会儿,食堂搬完货消停后,田爷爷找到老郑。 “老郑,这是我上次跟你提到的田馨,这是田馨的二哥林原,以后这俩孩子还得你多帮忙。” 老郑知道田爷爷要离开省城,唏嘘不已,认识几十年的老朋友,一起保障食堂供应,做着大后方的补给工作,这些年风风雨雨经历着,老郑红着眼圈,握住田爷爷的手:“老田,珍重。” 田爷爷笑道:“我还没走呐,我的饭馆兑给了田馨,以后供货方面,还得你帮忙牵牵线。” 这没什么难的,一个私营饭馆,跟三厂的食堂供货有没有冲突。 私营饭馆食材用量不大,跟几千人的国营食堂没办法比,老郑也就是牵个头,让双方搭上话,至于后面价格和供货,需要田馨自己跟对方谈,老郑卖个人情罢了,人家食品厂也乐意。 饭馆是私人购货,价格肯定比统一采购要贵,但和黑市上的价格比,还是便宜不少的。 田爷爷跟老郑关系好,又在老郑面前说了田馨不少好话,田馨笑道:“郑伯伯,改天去店里吃饭。” 老郑点头:“放心吧,我指定去。” 国棉三厂的猪肉是从下面镇上食品站购买的,镇上的食品站自己有个养猪场,也会从农民手里采购生猪,然后宰杀进行二次售卖,此外,还会定期用比较优惠的价格卖给职工们,算是一种福利优待。 镇食品站就在省城边上,离这些国营工厂都不远。 食品站搭上国棉三厂这条线,村镇的猪肉有了倾销的途径,除了国棉三厂,也会给其他国营工厂供货,农民卖猪得到实惠,食品站也得了钱,工厂买到质优价廉的猪肉,三方都得到实惠。 食品站的猪肉如果有供完货卖不完的,也会不定时进行售卖,但凡能搭上点关系,都想从食品站搞点猪肉吃。 田馨的饭馆猪肉的需求量并不大,每天用不了太多,田馨观察过,现在人们日子过得苦,下饭馆吃得上猪肉的还在少数。 田馨想起上次苏蔚冬带自己去国营饭店吃红烧肉,心说换谁看见,都得说他俩败家不会过日子。 和食品站对接,得老郑出面才行,老郑给田馨写了一封信:“镇食品站的冯站长认得我的笔迹,你把这封信拿给他,他就都清楚了。” 供应方面之前田馨最发愁的是猪肉,猪肉相对紧缺一些,城里住房条件窄,没人养猪,到了农村,院子宽敞倒是有地方养,一来是小猪仔不好寻,二来家里还得有粮食喂猪,猪崽子不用吃的太好,吃糠就行,但架不住养猪有风险,一场猪瘟下来,大半年白干,一分钱不赚还得赔钱。 政策宽松,农村养鸡养猪随便,头数也不限制,只要家里养得起。 养猪虽然难,但总有想多赚钱的人,在家里养头小猪,到年底养肥了往食品站一拉,能换不少钱回来。 猪肉的问题解决了,鸡肉方面田馨不发愁。 鸡鸭不像猪那么难养,城里谁家有平房的,还不养几只鸡?不为别的,每天能摸出几个鸡蛋来补身子也好。 像赵桂芬,家里院子虽不大,也留出来鸡窝的地儿,养了几只鸡下蛋吃肉。 田馨想,去城里的人家寻寻,只要价格合适,肯定能买到鸡鸭。 饭馆里的菜单上,都是些当季菜,倒是有些地方有大棚技术,可以种植反季的蔬菜,可这样的菜成本太高,不是田馨一个小饭馆能用得起的。 田馨研究过田爷爷的菜品,没有什么特别的蔬菜,都是常见的家常蔬菜。 饭馆得备货,蔬菜容易坏,绿叶菜卖得少,大部分需要的食材无非是土豆、茄子、白菜这种的常见货,尤其是冬天,饭馆菜单种类会缩减一些。 田馨在心里暗自摇头,省事,但没新意。 农村人都有自留地,自留地里会种粮食或者蔬菜,田馨想,暂时先按田爷爷的进货渠道来,后来她有更好的法子再说。 盐巴、醋、酱油这种调味料都是计划供应的商品,要用相应的票据才能购买,不过私人饭馆是经营的商户,有正规的开店凭证,可以拿营业执照去食品站或者供销社买调料,不要票,只是价格会比有票据的稍微贵一些,主要是花钱能买到心里就踏实。 虽然有郑伯伯的信,但田馨不放心,还是拉着林原去了趟镇食品站。 幸亏有自行车骑,这段路骑车不觉得远。 食品站的冯站长看了信很热情,招呼田馨和林原进来:“我们这边也传遍了,说省城开了两家私营饭馆,这可了不得,之前可从没有过,大家都吃国营饭店,谁见过个人私营的饭馆呀,现在政策宽松,能给市场经济做点贡献,顺应号召,是我们食品站应该做的!” 田馨和林原对视一眼,不愧是站长,说话就是好听。 冯站长沉默片刻,又道:“你和老田熟,自然知道猪肉和其他物品的价格,咱们还按照以前价格走,行吧?” 田馨点头:“那感情好,麻烦冯站长了。” 食品站是农资收购站下面的,除了猪肉还收购其他农产品,种类也丰富。 黄昏时分,下班的职工急匆匆来到食品站的窗口,今天有猪肉售卖。 外面闹哄哄的,田馨望着排队的人群,人间的烟火气,就这样藏在市井的忙碌里,显得格外质朴动人。 田馨长舒口气,供应这方面解决了,她才算彻底放了心。 田爷爷一走,以后饭馆所有杂事,都得她和林原来操持。 为了忙活饭馆的事宜,田馨从学校请了一天假,班主任章老师追着问原因,田馨只说家里有事。 章老师又劝了不少,让田馨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 这批插班生里,章老师最看好田馨,她没上过高中,但听说下乡也没扔下课本,一直在学习、一直在进步,这样的好学生,正是社会需要的! 田馨底子弱一些,经过这些天的学习,逐渐跟了上来,章老师也欣慰。 田馨的学习成绩还不错,是有机会考上本科的,努力苦读,拼搏才有机会,章老师毕竟年长一些,他怕田馨年纪浅,不懂这个道理。 田馨怎么不知道?可学习要忙,生意也要顾,现在形势大好,她实在是舍不得赚钱的机会。 政策是逐渐宽松的,改革开放了,人们认知的提高,还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现在是尝试阶段。 田馨通过书,知道后世一些变化,自然比别人更通透些,只有利用好这个时间差,田馨才能站稳脚跟,赚到钱。 高考啊高考,距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第三十四章 冬季菜单 田馨把饭馆盘过来, 首先要去商管所重新领营业执照,以前饭馆的归属人是田爷爷,现在饭馆到了田馨手里, 执照必须得换。 田馨往商管所跑了好多趟,见是她来,办事的女同志笑盈盈:“田馨同志,营业执照变更需要三天, 三天后你来取。” 商管所的女同志叫韩凤贞,是郑小梅的小学同学, 省城说小也小, 兜兜转转, 通过郑小梅还能搭上关系。 手里握着营业执照,田馨饭馆的经营就有了保障。 午饭时间,韩凤贞和商管所的同志一起来迎客饭馆吃饭。 “最近小梅总说迎客饭馆的蘑菇面好吃, 我们也来尝尝。” 商管所的同志帮了田馨很多忙,田馨说面条不收费,韩凤贞死活不同意:“田馨同志,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工作,吃面应当给钱,你们开店不容易!” 在后厨, 田馨让黄翠翠往面上多放点蘑菇。 黄翠翠的蘑菇面已经有苗爷爷八分的手艺,还差了点火候,不过一般食客也吃不出区别。 饭馆的店面不大,人一多显得拥挤,大长条凳不好挪动又碍事,田馨琢磨着,最好弄点小木凳来。 韩凤贞尝尝蘑菇面, 不住地点头:“好吃,比家里的热汤面好吃太多,这是啥蘑菇,真鲜啊。” 田馨笑笑:“就是普通的山蘑,从乡下摘来的,在油里滚几下,能把香味激出来。” 蘑菇面价格便宜,不需要粮票,私人饭馆态度好,人家老板笑眯眯又和善,比去国营饭店强多了。 韩凤贞感慨:“我们商管所每天迎来送往不少人,回城知青里自己创业单干的,田馨你还是第一个。” 田馨无奈苦笑:“我这也是没办法,回城知青太多,一时半会儿知青办也安排不完,还是你们的工作好,铁饭碗又体面。” 韩凤贞:“只要靠自己的勤劳赚钱,都光荣!” 韩凤贞和商管所的同志来得晚,店里只有一排长凳,挡着过道,坐着很不舒服,等人散了些,田馨给她们调换了位置。 百货商店有卖桌椅板凳的,款式也好看,很有设计感,美中不足的是,需要票,价格还贵。 田馨望而却步,她一个开店的,饭馆里的椅凳不需要太昂贵,只要实用就行。 朱大爷那边也不用指望,收废品收到的椅凳量少,也不配套,只适合自己家里留着用。 田馨想来想去,想要买凳子,还得找木匠一铆一锤的做出来。 木材一般木匠都能想办法,田馨花钱就成。 胡同尽头的张家男人就是一位木匠,祖孙三代做木工活,以前是在家具厂上班的,现在也接左邻右舍的活,这家孩子结婚打个衣柜,那家要一张双人床,都来找他。 现在最时兴一种五斗柜,田馨在娘家见过,是沈红缨去年添置的,纯实木材质,沈红缨捏着二十五块钱和柜子票,排了半宿队才买到。 张木匠听到田馨的要求,痛快的应下来:“就是几个普通的凳子,按照你的要求,一星期我就能做完!” 一星期非常快了,赶上百货商店缺货从外地调,一星期都运不过来。 在张家的院子,田馨一眼相中角落里的沙发。 沙发是最近两年时兴起来的,跟电影里那种真皮的没法比,就是沙发上有弹簧,坐到上面有弹性,扶手是木头的,张木匠把扶手修的很平整。 沙发面有泥点,就那么随意摆放着,田馨问:“张大哥,这个沙发卖吗?” 张木匠瞥了一眼,随意道:“之前有人结婚定做的,后来闹着分手,婚没结成,沙发人家不要了,我这才收了一半的定金,退婚的沙发我媳妇嫌晦气,就这么搁着。” 田馨心想,我不嫌晦气,能分手就能离婚,我可盼望着早日离婚呢。 田馨询问价格,这张沙发也是张木匠做了好几天的心血,扔也舍不得扔,现在能换几个钱他也乐意,田馨五块钱就买到了这件简易沙发。 赵桂芬的过堂屋空荡荡的,有人串门得挤在小板凳上,有了这个沙发,靠着墙一摆,家里能增色不少。 自然,田馨没敢说这是人家退婚不要的沙发,赵桂芬围着沙发绕了两圈,觉得新奇:“张木匠手艺活真好,我还是第一次见沙发。” 苏蔚兰和苏蔚秋往沙发上扑,直说坐着舒服,一屁股坐上拉都拉不走。 赵桂芬也高兴,她这人感情丰沛,眼睛湿润:“田馨哪,我们蔚冬娶了你,是他上辈子积了福,自从你进苏家的门,咱家日子越来越好。” 这话田馨听的心虚,结婚这半年,她没少折腾,婆婆心大不计较,现在这么夸她,田馨忍不住脸红起来。 以后离了婚,田馨都觉得愧对赵桂芬。 沙发风吹日晒也脏,赵桂芬说找时间好好擦擦,多晒晒太阳,再拿出来用。 这沙发田馨是买给赵桂芬的,自然任凭她做主。 田馨白天忙着上学,饭馆的杂事交给林原打理。 茶水摊那边一切安好,林原从义乌进来的小商品卖的很好,听崔明说,还有人专门过去买气球、买发卡的。 林原的货已经卖掉一半,早就回本,剩下全是赚下的,林原打算再往义乌那边去一趟。 “大老远跑一趟路费也不少,这次我打算多进点货,小商品不占地方,好带回来,我让大哥跟我一起去,小妹,这次咱们手里的现金都得压进去。” 做生意都是有风险的,如果畏手畏脚、一味求稳也赚不到钱,田馨没直接答应,拿出纸笔和林原分析了小商品每日销售的种类、数量,还有他们目标的客人有哪些,田馨用做数学题的思考方式,列了几项出来。 “做生意不是做题,你列这些有啥用?” 田馨抬头,认真道:“二哥,我觉得有用,咱们把小商品具体的情况列出来,就能找出其中的规律,哪些物品最受欢迎,哪个年龄段,还有剩下的货多久能卖完,都能大致估算出来。” “那你比划半天,结果咋样?” 田馨郑重的点头:“二哥,你去进货吧,我感觉都能卖出去。” 林原把纸收起来:“鼓捣半天和我的想法一样,多此一举,哥这次得离开几天,茶水摊有时间你去看几眼,崔明和红星是靠谱,但咱家自己的生意,还得有人盯着。” 茶水摊比之前规模大了些,支着两个篷子,田馨去得早,早上九点半,摊子前就有游客排队买大碗茶喝。 崔明跟田馨打招呼:“田馨,你来得正好,帮忙烧点水。” 摊位生意忙,两个人也有点支应不开,红星在一旁摇爆米花机,身边守着好几个小孩,眼巴巴望着他。 忙过这一阵子后,时间到了十点半。 崔明说:“早上来的游客多,从七点多就开始忙活,一般到了十一点,人就少了。” 篷子那有小孩坐在小板凳上喝甜水碗,蜂蜜水清甜,小孩喝完还嚷嚷着要,父母没办法,又过来续一碗。 气球也受欢迎,带小孩的都会买一个带走。 崔明说:“做这些天生意我明白一个道理。” 田馨好奇,问:“什么道理?” 崔明痛心疾首道:“小孩和女同志的钱,是最好赚的,那些小物件,他们最感兴趣!” 田馨笑道:“这不是好事吗?人家花钱,咱们赚钱。” 观察小半天,茶水摊比田馨上次过来还要红火。 红星的爆米花出来两大炉,他给田馨剩了半碗:“田馨姐,咱们还招人吗?我和明哥每天快忙不过来了。” 田馨点头:“招吧,之前林原和我商量过,我俩都同意招人。” 田馨转头问:“明哥,没安排工作的知青有适合的人选吗?我琢磨着还是想找没就业的知青。” 崔明:“我认识好几个,男同志女同志都有,有时间我打听问问,咱们茶水摊有点小名气,连我家邻居都知道,给的工资也不少,招人不难。” 之前,田馨和林原算过一笔账,现在的茶水摊和田馨当初一样完全不同,每天的盈利高的惊人。 旅游景点人来人往,天气越来越暖和,出来活动散心的人也多,外行看热闹,一碗大碗茶三分钱,听着是小利,利滚利,长年累月下来,加上爆米花和小商品,是很大一笔钱。 茶水摊赚得多,田馨和林原手上的现钱却有限,这次林原出门,带走了大部分的现金,上次买的蜂窝煤快见底,田馨预留出蜂窝煤的钱,烧茶水没有煤可不成。 找个天气冷的日子,田馨让崔明和红星歇了半天,去乡下拉了一板车蜂窝煤回来。 崔明的动作也快,第二天,就给田馨找来了合适的人选。 这次找的是位女同志,也是下乡回城的知青,和崔明是同一条街的,从小就认识,也算知根知底,叫邓英。 田馨这次主张招女同志,之前茶水摊招男人,是因为都是累活还得搬东西,得有体力才行。 现在不一样,这会儿添置了小商品,头绳、气球这类的物件,得女同志去吆喝卖才有效果,男同志不懂这些。 人家客人问一句麻花辫搭哪个头花好看,崔明这样的老实性格就得傻眼。 邓英田馨见到了,是一位开朗的女同志,前两年去了省城下面的村镇下乡,也是今年刚回的城。 回城知青多,工作安排要等,大家都是这么个情况,得知茶水摊招人,邓英也没犹豫,说每个月二十五块钱,她乐意来。 田馨在一旁待了两个钟头,开始有客人问头花,邓英还有些腼腆,半小时以后就熟练上手,还跟客人介绍说相比头花,蓝色发卡更适合她的发型,临走前对方还买走了一包爆米花。 茶水摊有三个人一起忙活,比之前轻松不少,田馨从茶水摊离开,顺路去了朱大爷那。 朱大爷的废品收购如今也红火,每天都能收来不少东西,他在这片扎根几十年,周围的邻居都熟悉,大家有东西,也愿意卖给朱大爷,朱大爷价格公道,给的钱高。 田馨养成习惯,隔段时间就来朱大爷这淘淘货。 纸壳、酒瓶、橘子皮、都能拿来换钱,普通的破烂朱大爷整理打包,再往上面送赚差价,稍微值钱的物件,他就清理消毒,摆在格子柜上,自由主顾上门来寻。 这两天最受欢迎的是课本书籍,其次是一些老家具。 说起家具,朱大爷收了一个雕花首饰盒,像是老物件,有些年头。 朱大爷:“我是个大老粗,首饰盒我没用处,田馨哪,你需要你拿走。” 田馨把首饰盒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看雕工很是精致。 “朱大爷,你留着吧,过几年没准能卖上价,我看挺值钱。” 朱大爷挥挥手:“就算它是古董,无非也是首饰盒,我吃喝不愁,手里还有钱,早就知足了,你带回去吧,放点银镯子。” 田馨哭笑不得,怎么还有非得送人首饰盒的。 田馨只好收下:“朱大爷,如果这首饰盒值钱,以后卖了我给你分钱。” “等它能卖钱,没准我都成了坟堆,就是个首饰盒,你拿去随便用。” 田馨:“……” 来朱大爷这收获不小,田馨还买了一个小橱柜,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田馨手里还有几张票,是从黑市换来的,是省城家俱临时的供应票,过期不买就作废了,田馨赶在过期前,去一趟百货商店。 搪瓷脸盆、脚盆、铁皮暖壶,这几样都是田馨需要的,暖壶给赵桂芬在家里用,现在的暖壶用了好多年,保温效果很差,热水放进去三个小时,就成了温水。 田馨的脚盆是脸盆替换下来的,盆底早就有了洞,补了又补,这次直接换新的。 至于搪瓷脸盆,田馨打算送给大嫂,黄翠翠现在都没有像样的脸盆用。 此外,田馨还买了一个保温瓶,上学带热水保温,之前田馨就琢磨买,苦于手里没票买不到。 保温杯的款式田馨没相中,大红色的瓶身,上面绘着梅竹的图案,颜色太亮。 售货员爱答不理道:“就这一款,还有两个保温杯,再不买就得断货。” 田馨叹口气,没得选,就它吧,保温杯价格贵,四块二一个,是首都货。 这些东西加一起,田馨装满了黄色的尼龙口袋,从三楼下来,拖着口袋有点不雅观,田馨心里高兴,在百货商店,有票的是大爷,这次她豪放消费了一回。 在一楼的服装柜台,田馨见到了吕爱可。 这位省城千金,和同龄的朋友一起逛街,周围围着两个售货员,在热情的介绍。 田馨拖着尼龙口袋,听见吕爱可和朋友的对话。 “爱可,你父母给你安排相亲没?” “我爸妈整天催,我不愿意,他们介绍的人又俗又不好看,我没看上,” “你条件这么好,挑一点也正常,你们单位没合适的?” 吕爱可苦着脸,不耐烦道:“身边同龄的男同志文绉绉的,捧着书背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我们单位就是图个稳定,没前途。” 田馨从吕爱可身边路过,这是第三次见她。 吕爱可比上次见消瘦许多,圆脸变成了尖下巴,依旧是顶着卷花头,一脸的高傲。 田馨慨叹,同人不同命,人家在出生那一刻,就超过大部分人。 关于书里这位苏蔚冬的红颜知己,田馨的心情复杂。 苏蔚冬会回省城,两个人终究会遇到,她这位前妻,攒攒钱还给苏蔚冬,早日把婚离掉,躲这二位远远的才是正途。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努力赚钱吧,田馨想。 回到家,田馨把脸盆给黄翠翠送去,黄翠翠刚从饭馆回来,满身疲惫:“谢谢小妹,我学的慢,怕耽误你。” 黄翠翠低着头,满眼愧疚:“省城不好落脚,之前是我痴心妄想,图多赚点钱。” 田馨连忙说:“大嫂,你撇下孩子来帮我,我心里感激,做生意不易,当初茶水摊也是我一点点摆起来的,凡事都有个过程,你厨艺不错,还有田爷爷在旁边指点着,在咱们小饭馆掌个勺没问题,也别和田爷爷比,人家干了一辈子,厨艺咱们追不上,人得跟自己比,我请你过来不是当厨神的,只要在后厨把菜炒好,客人挑不出毛病,事就成了。” 田馨这一番话,点醒了黄翠翠。 可不是吗? 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跟田爷爷比啥,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就像蘑菇面,做个八分像,开店揽客也足够,又不用去参加厨艺比赛争第一。 黄翠翠心里敞亮不少,这段时间她情绪低落,郁闷了许久,这会儿胸口也畅快:“小妹你说的对,是我钻牛角尖,田爷爷的手艺我学个六七分,好好帮你在饭馆掌勺!我这次来,铁蛋还念叨,问姑姑啥时候回去。” 想起铁蛋,田馨忍不住笑了:“铁蛋这孩子挺听话,你和大哥教得好,等饭馆生意稳了,把大哥也喊过来。” 黄翠翠发愁:“你大哥满心都是他的砖厂,不乐意来,我也管不住,随他吧。” 关于饭馆的分成,大家也早就商议好,张罗盘饭馆的主要是田馨,各项供应也算田馨的关系拿下来的,田馨占五成,黄翠翠掌勺,换成厂里也算技术工,她占三成,至于林原,平常的杂事有他打理,占个两成。 田馨给大嫂分了成,黄翠翠的干劲更足了! 这饭馆是自家的生意,赚到钱她能分不少哩。 田馨大致给黄翠翠估算过饭馆的月收入,不是信口胡说,是根据田爷爷每月的收支算出来的,黄翠翠听完,惊的半宿没睡着。 城里的钱这么好赚吗?一个月赚的钞票,在农村一年都赚不来! 本来,田爷爷要在省城留一个多月,可儿子发来电报,说儿媳妇怀孕了,需要老两口过来照看,没办法,田爷爷田奶奶只能提前动身。 好在田爷爷的手艺多半传给了黄翠翠,在饭馆时,做菜黄翠翠在旁边跟着学,有时候还上手炒点简单的,其他没教的,田爷爷都整理在菜谱里,临走前,给田馨留下的菜谱足足写满一个笔记本。 这是田爷爷一生的心血,他没藏私,倾心相教。 田爷爷走后,饭馆就没了主心骨,一切得田馨他们来应付了。 田馨盘下店以后,人民饭馆的人来闹过两次,田馨和林原都在,直接把人撵了出去,林原拿着棍子追出去几百米,闹了两次,林原比对方还蛮横,也就消停下来。 压力最大的还是黄翠翠,掌勺师傅是饭馆的门面,以后人家顾客对饭馆的评价好坏,都在她这。 田馨给她分了成,黄翠翠也是这间饭馆的老板之一,黄翠翠咬咬牙,这个掌勺师傅,她必须好好做。 田爷爷早晚会走,这个担子得她背着,城里不好待,要吃苦,来之前黄翠翠就有准备。 村里的同龄人,都在种地管孩子,每年拿着微薄的收入。 林家有田馨这门亲戚,比其他农家院的人强太多,田馨在省城拉扯一把,她也跟着出来赚钱。 迎客饭馆的菜单分冬夏两种,冬季的菜单菜式少,黄翠翠差不多都会。 菜单上有两三个复杂的菜式,黄翠翠只跟着苗爷爷见过一次,还没上手做过,都是肉菜,猪肉太贵,黄翠翠也舍不得自己上手,做上一次至少半斤一斤的肉。 黄翠翠没当回事,这么昂贵的肉菜,谁来私营的小饭馆点?省城人是有钱,但也不至于败家,说不准菜单存了灰,也没人点上一回。 当田馨问她冬季菜单是否都娴熟时,黄翠翠按下忐忑,心虚的点了头,说自己全都掌握住,不会有问题。 第三十五章 做不出的菜 田馨最近都在忙开店的事, 晚上回家累,倒头就睡,复习的时间也缩短了。 高三课程深, 每天在卷子和题海里度过,同学们顶着黑眼圈,累到麻木也继续做题。 田馨的错字本又增加两本,查漏补缺, 不明白的难题及时问清楚,不能把疑问留到明天。 课间, 田馨听到田静跟几个同学聊天。 “咱们省城开了两家私人饭馆, 听说有一家的蘑菇面特别好吃。” 田静没在意:“不就是面条吗, 还能吃出花来,私人饭馆卫生干净吗?我还是习惯吃国营饭店。” “咋不干净?我大哥大嫂去过一次,说炒菜跟面条都好吃, 价格也实惠,关键是,不要粮票呀,我有零花钱,也打算去吃吃。” 去过的同学也在夸,都说那家迎客饭馆的东西好吃。 田静有点动心, 她家条件还不错,吃穿用度上,沈红缨没克制过,都会尽量满足田静。 城里有两家出名的国营饭店,猪头肉和XX是一绝,沈红缨瞒着田铁军,带田静吃过好几次, 就连省城最高档的饭店,经常接待外国友人那一家,田静也吃过哩。 不就是一家普通的私人饭馆,没什么大不了的,改天她非要去尝尝不可。 面上,田静不屑一顾地说道:“开饭馆,老板也不怕被抓起来,这么多年,全都是国营的天下,私人开饭馆,能有保障?” “田静你跟不上时代,现在政策开放,收音机里一直在说这事,跟以前不一样,自己做生意没人管!” 田静不信这一套,她想起之前摆茶水摊的田馨,抛头露面真丢人。 现在咋样?茶水摊也不摆,跑来上高中,还是考大学更有出路,比摆摊做生意强。 田静的话田馨听在耳中,只觉得好笑。 田静瞧不起的茶水摊,现在可给田馨带来不少钞票,自食其力不失礼,贪恋的扣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是丢人。 马争一也过来说:“田馨,放假我请你吃饭,我攒了点零花钱。” 田馨连忙拒绝:“算了吧,攒点钱不容易,你快留着。” “就田静说的那家饭馆,我隔壁宋大妈老提起,说什么蘑菇面好吃的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嘲笑我没见过世面,我非得去吃一回,我打听了,一碗面条就几毛钱,我请得起!” 马争一拉着田馨,非要请她和杨文茹吃面条,田馨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田馨摆过茶水摊,班里就只有田静知道,后来她上高中,就退出了茶水摊的买卖,让林原接手,自己摘了出去。 后来盘下迎客饭馆,其班里人都不知情,田馨连马争一和杨文茹都没说。 不值当提,大家来学校都是为了好好学习,努力考上大学的,这些做生意的事,和学习无关,田馨也不想太受瞩目。 既然马争一要吃面,田馨回去提前嘱咐黄翠翠:“大嫂,周末我和同学去咱们店里吃面,你们装不认识我就成。” 自从田爷爷走后,黄翠翠独立掌勺一星期了,渐渐她习惯了饭馆的节奏。 黄翠翠笑道:“行,都听你的,店里其他人我也提一嘴。” 迎客饭馆生意忙,除了黄翠翠,后来田馨又招了一个男同志帮忙,也是回城没落实工作的知青,平时林原也会过去。 饭馆的蘑菇剩的不多了,林原抽空又去赵家庄取了一次,如今收蘑菇的事交给了大舅妈和二舅妈管,收上蘑菇来,称好重量也给他们钱,对于她俩来说,农闲时收个蘑菇,就是顺带脚的事,其他村听说她们收蘑菇,还有送上门的。 迎客饭馆的食客多,有人嫌店里没地方,家在附近住,就自己带上饭盒,买回家去吃。 田爷爷给的菜谱田馨手抄了两份,田爷爷的字迹规整好看,田馨一边抄一边想,自己如果能练出这么好的字,就好了。 两本菜谱抄的田馨手酸,但不抄也不行,万一独本弄丢,田馨哭的心都有。 黄翠翠上过几年小学,也认识字,碰到比较复杂的字,田馨就标注拼音,黄翠翠把菜谱从头到尾看过一遍,说字都认识了。 这本菜谱是田爷爷的心血,好多菜饭馆的菜谱上没有,不是不好吃,是食材贵、也不好买。 开饭馆的目的是为赚钱,那些贵价菜味道再好,赏识的食客也不多,还是更适合趴在食谱上。 黄翠翠每天从饭馆回来,就着煤油灯的亮光学菜谱,连陈奶奶都说,黄翠翠学的认真,不比考高中的田馨差。 菜谱光看是纸上谈兵,田馨说,做饭馆那些普通菜式时,也可以多想想,同样食材的菜,把握个什么火候。 田馨答应黄翠翠,下次去进货多买点食材,留着给黄翠翠练手。 黄翠翠心疼,练手的菜式只能自己家留着吃,白花花的钞票一分赚不到。 黄翠翠不同意,说自己照着菜谱练,会把菜谱背的滚瓜烂熟。 大嫂这边上了手,后厨掌勺越发游刃有余,田馨放下心来。 林家父母虽是田馨的养父母,可在她心里,比亲生父母都要亲,李梅花捡到她,养了九年,对她呵护照料,田馨心里感激,现在有机会带着二哥和大嫂出来赚钱,田馨也算是偿还一点这份恩情。 饭馆的生意不比茶水摊,茶水摊没啥技术,无非是支个煤炉子,弄点蜂窝煤,茶水摊就能成,后续林原填了爆米花机和小商品,才算是彻底与众不同起来。 其他家有茶水又如何?茶水味道一样,但他们这边种类丰富,林原和田馨不担心别人竞争,你会烧茶也不怕。 饭馆就不同,一家饭馆最重要的就是厨子,厨子必须是自己人,厨子一走,饭馆就垮下大半,这也是当初田馨让黄翠翠过来的原因。 黄翠翠做菜好不好吃不重要,学个六七分像,能把饭馆张罗起来就行,她是田馨的自己人。 到了周日,田馨和马争一、杨文茹约在饭馆门口见面。 杨文茹跃跃欲试:“蘑菇面呀,我还没吃过,谢谢争一请客,让我尝尝鲜。” 赵桂芬的红茶菌做的好喝,田馨之前拿到学校,她俩都夸赞好,这次田馨让赵桂芬又做了一回,田馨带了两瓶过去,吃完面条,喝口红茶菌清爽。 上午十点半,迎客饭馆的小铺面里就坐了好几桌,找了个角落,三个人坐下,马争一和杨文茹抬头看墙上的菜单。 杨文茹感慨:“比国营饭馆的花样多,人家服务员态度也好,还给擦桌子呢,脸上带着笑!” 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是铁饭碗,每个月领工资,眼高于顶瞧不起人,服务态度自然也一般。 马争一看了菜单,点了三碗蘑菇面。 蘑菇面是店里的招牌,几乎每桌都点,店里人多,但上菜的速度倒是快,没多会儿,三碗面条就端了上来。 端面条的是康涛,也是回城的知青,就跟苏家隔着一条胡同,康涛的舅舅是张木匠,街里街坊,大家都认识。 饭馆老板来饭馆吃面条,特地叮嘱大伙装不认识。 康涛不明白,田馨为啥这么干。 他也不会演戏,低着头,匆匆扔下面条,甩下一句请品尝就逃了。 面条放的急,面汤在碗里打晃,杨文茹道:“这位男服务员看着心虚,不知道咋回事。” 田馨拿起筷子,递给杨文茹:“快点尝尝面条。” 面条端上来那一刻,蘑菇的鲜味已经充斥鼻尖,杨文茹胃口大开:“我来尝一尝,有没有争一说的那么好吃。” 田馨吃过好多次蘑菇面,早没了第一次的惊艳。 马争一和杨文茹是第一次吃,杨文茹惊呼:“太好吃了!比带肉的还香!” 马争一一向都是淡淡的,对任何事都没过多的情绪流露,这次她吃了大半碗面条,难得露出一点情绪:“非常香,蘑菇很鲜,面条有嚼劲,混着呛葱花的味道,吃两碗都不嫌多。” “咱们慢慢吃,不着急。” 田馨又点了两个素菜,她怕马争一阻止,连忙说:“争一,你在学习上帮我很多忙,两个小菜,就当我的心意。” 杨文茹吸溜一大口面条,说道:“你俩这样我怪不好意思的,一会儿出去我请你俩吃冰棍。” 马争一没抬头:“大冷天谁吃冰棍,我不要。” 杨文茹嘻嘻道:“我跟田馨吃,馋死你。” 面条吃到一半,店里来了客人,田馨抬头一看,皱皱眉,田静和沈红缨怎么来了? 马争一也看到了,小声道:“别人说这家蘑菇面好吃,田静在班里还反驳来着,怎么样,自己巴巴的过来尝,虚伪。” 沈红缨和田静坐到田馨旁边桌,沈红缨一眼就看到田馨,打量一番,等着田馨吱声。 田馨埋头吃面,装没看见。 田静不满道:“妈,我姐都不搭理咱们。” 沈红缨也生气,上次田馨来家里搅合,老田的升职都黄了,为这事两口子没少吵。 沈红缨把所有过错都算在田馨头上,连带着也生田静的气:“我叮嘱你好几次,跟你姐搞好关系,你陷害她作弊,你有好处?没脑子。” 事情过去这么久,沈红缨还提,田静也不开心,没好处,就是看田馨倒霉,她就高兴。 沈红缨沉得住气,挤出一丝笑容:“哎呦,田馨也来吃面啊?” 田馨拿话堵她:“同学请我吃的,我不像你们,有钱有闲来私营饭馆。” 田静大声道:“姐,你怎么跟妈这个态度?本来我们吃面想喊你来着,怕你不愿意。” 田馨道:“我们还没结账呢,既然想请我吃面,多我同学两个也不嫌多吧,一会儿你们结账?” 田静的‘凭什么’还没说出口,沈红缨按住她手背,和善道:“也行,都是馨馨的同学,婶子请顿面条不碍事。” 杨文茹道:“田馨,你妈还挺好的。” 马争一的面条吃掉大半:“好不好不在表面功夫,田馨,谢了,这顿饭我省钱了。” 田馨喊来康涛,指指沈红缨:“同志,我们这桌的账,隔壁结。” 沈红缨咬咬牙,保持笑容:“对,我来结,馨馨那,有时间就回家看看,结婚了也不能一直在婆家。” 田馨忙着吃面,敷衍道:“有机会就去。” 田馨现在越来越不受掌控,沈红缨也心慌,就算不图田馨的粮食和钱,她手里还捏着一份工作呢,回城知青安排的都是铁饭碗,如果田静考不上大学,还得指望田馨。 为了铁饭碗,请吃个面条不算啥! 后面,沈红缨傻了眼,田馨那桌又端上来两个炒菜,明明刚才没见他们三个点菜呀! 沈红缨喊来服务员:“同志,是不是上错菜?隔壁桌不是三碗蘑菇面吗?” 康涛微笑道:“这位同志,没上错,是隔壁桌提前点的,饭点忙,上菜慢。” 沈红缨心疼,三碗面条顶多一块多点,加上两个炒菜,这顿她算亏大了! 炒菜端上来,田馨喃喃自语:“早知道有人请客,点肉菜好了。” 杨文茹不解:“田馨,你跟你妈的关系不好吗?” 马争一拿筷子戳戳她:“别人的事情你少问。” 隔壁的田馨面条加炒菜,吃的津津有味,再看田静这,只有孤零零一碗蘑菇面。 田静不乐意:“妈,我也想吃炒菜。” 沈红缨皱着脸:“吃啥炒菜,还嫌花的钱不多吗,就一碗面条,别的没有。” “我姐就在吃炒菜,还是两样!” 田馨这死丫头,越来越精明,沈红缨愤愤想。 吃着面,安静的小饭馆突然起了争执。 原来是门口那桌新来的客人,点了四道菜,其中有道肉菜,服务员说让换一个。 食客不乐意:“你们菜单上写的明明白白,就有这道菜,我点菜有错?我不换,凭什么换!找你们厨子去做。” 康涛擦擦汗,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连忙跑去后厨问,声音带着哭腔:“翠翠姐,前面客人点的菜不乐意换,正闹呢!咋办啊。” 黄翠翠急的团团转,今天林原没在,二弟一向鬼主意多,他如果在,也不至于这么为难。 黄翠翠跺跺脚:“怎么非点红烧肉,我不会做呀!要么说咱们缺食材?” 康涛摇摇头,人家旁边就点了蘑菇炒肉,大块的猪肉摆在盘子上,说缺食材不行,再者说,开店做生意,你食材备不齐全,也砸招牌啊! 黄翠翠看着案板上的五花肉,心里犯愁。 菜谱被她放在家里,忘记带过来,但就算是有菜谱,红烧肉这道是大菜,她从未做过,也不敢上手呀! 田爷爷在时,这道红烧肉没人点,田爷爷专门拿了三两肉出来,教她怎么做。 这道菜步骤多,难学,再加上黄翠翠当时惦记着铁蛋,心里杂也没仔细听,听个一知半解,没学明白。 这会儿,黄翠翠开始后悔,当时田馨问她是不是都掌握好,她应该说实话呀,菜单里的两道肉菜,她都没学会。 客人点名要吃红烧肉,不愿意换,黄翠翠慌了,心里没了主意。 第三十六章 解决危机 康涛是前面的服务员, 他更没办法,想了想,他说道:“翠翠姐, 田馨就在店里,和同学吃面条,要不把她喊来?” 黄翠翠咬咬唇,田馨特地叮嘱, 不让透露她的身份,可眼下出了事, 也顾不上那么多, 黄翠翠道:“你快把田馨喊过来, 商量商量怎么办。” 康涛从后厨出来,门口的客人开始闹上,说饭馆连道红烧肉都做不出来, 不如歇业,其他客人放下筷子,都在看热闹。 田静在旁边嘲讽道:“笑死人,开饭馆的菜单上的菜做不出来,我还是第一次见。” 康涛小跑到田馨面前:“田馨,翠翠姐让你过去一趟。” 田馨点头, 跟马争一和杨文茹交待两句:“我有点事,一会儿回来。” 田馨跟康涛进了后厨,这一幕被沈红缨看在眼里。 沈红缨道:“田馨认识这家店的老板?咋去后厨了?” 后厨是一个饭馆最重要的地方,普通客人是进不去的,服务员对田馨热络,沈红缨觉得不一般。 后厨里,黄翠翠急的大汗直流, 后背湿了一片。 见田馨过来,她握着田馨的手:“小妹,都是大嫂的错,都怪我。” 眼下不是责怪谁的时候,要想办法解决事情。 田馨问了清楚,门口的顾客一共点了四个菜,最后一道是红烧肉。 红烧肉费时步骤复杂,而且价格昂贵,普通人舍不得点。 黄翠翠小声道:“这道菜我没学会,我以为没人点,抱着侥幸心理没告诉你,这……菜谱还在家,怎么办呀!” 田馨定定心神,这四道菜,前三道黄翠翠都能做,唯有一道红烧肉,黄翠翠没掌握。 田馨有了谱,说道:“大嫂,你别想太多,把前三道菜好好做出来,红烧肉我来做。” 黄翠翠眨眨眼:“田馨,你会做红烧肉?” 时间不多,没时间闲聊,田馨简单说道:“之前蔚冬在家里做过,也跟我说过红烧肉做的步骤,我应该能做出来。” 上次苏蔚冬做红烧肉,田馨怕他把肉糟蹋,一直在厨房外面盯着,苏蔚冬的每个步骤,田馨都看在眼里,饭桌上苏蔚冬又讲述了红烧肉的烧制办法,田馨记个八九分。 黄翠翠有些犹豫:“要是做砸了,外面的客人也不会消停。” 康涛跑进后厨:“田馨,外面那桌客人又在闹。” 田馨是第一次上手,心里也没把握,田馨咬咬牙,只能往上冲,好歹要试试,总比砸了饭馆的招牌强。 田馨告诉康涛,让他去安抚客人,说四道菜后厨都能做,就是时间长,得等一会儿。 康涛硬着头皮来到前面,把田馨的话传达。既然饭馆说能做,客人也不好再闹:“行,我们等着,看看红烧肉到底咋样。” 店里吃完面想走的客人,爱热闹的也留了下来,打算看看这道红烧肉。 这可是红烧肉,多少人听都没听过,猪肉炒菜吃、炖着吃,红烧肉是个什么吃法? 有懂行的人给解释:“红烧肉用的是五花肉,又叫三层肉,一层肥肉一层瘦肉交织着,肥瘦相间吃起来嫩滑不腻人。” 平时大家买肉,喜欢买肥点的肉,肥肉炼成油渣,猪油炒菜,油渣可以留着包饺子吃,香的要命。 五花肉买的人少,有不吃肥肉的,最多就是买点后腿肉吃。 杨文茹捅捅马争一:“争一,田馨去后厨干啥,她跟这家老板认识?你别教训我,我真挺好奇的。” 马争一面碗里只剩下面汤和飘荡的小葱花,她喝了一口面汤,说道:“我也好奇,等着呗,田馨出来咱们问问。” 杨文茹:“好啊,我喜欢看热闹,我也想知道,红烧肉长什么样。” 田静也问沈红缨:“妈,红烧肉是啥,有咱家的腊肉好吃吗?” 沈红缨在饭店菜单上见过这个名字,但没图片,她也是瞎琢磨:“大概就是红扑扑的肉吧。” 田静:“……” 田静也不急着走:“妈,我姐去后厨,指定有事,咱们瞧瞧。” 沈红缨也同意,这家饭馆是省城最红火的私人饭馆,来吃饭的人络绎不绝。 听说开店的是个老头,以前在国营工厂的食堂掌勺,田馨跟人家工厂的大师傅,能有啥交集呢。 田馨在后厨忙活,摒弃所有的杂想,把精力用在这道红烧肉上。 苏蔚冬提起过,红烧肉讲究软烂入口、肥而不腻,上次他们在国营饭店吃的,火候就浅,肉吃起来不够软。 田馨抄了两遍菜谱,可菜式多,红烧肉的做法她记不清,只记得里面写着,冷水下锅五分钟捞出,还有一句是焖至三十分钟。 田馨回忆着苏蔚冬做菜的步骤,他的身影仿佛浮现在眼前。 田馨有些走神,她捏捏脸,不再去想苏蔚冬。 红烧肉的烧制步骤,田馨回想两遍,心中有了数。 苏蔚冬的红烧肉做的好吃,田馨如果做出五六分,今天就能糊弄过去。 忙活一阵子,田馨的红烧肉已经炖上锅,锅是田爷爷留下来的砂锅,砂锅是瓷土烧的,密封好,不爱跑气。 康涛气喘吁吁跑进来:“田馨,客人又在闹,说菜太慢。” 其他三道菜黄翠翠做完已经端了上去,田馨稳住心神,望了一眼砂锅:“告诉客人,十分钟以后,红烧肉出锅。” 有田馨这句话,康涛也稳住心神,答应一声跑了出去。 红烧肉的香味被砂锅锁住,随着缝隙漏出一些,黄翠翠那边忙活完,忐忑地盯着田馨。 这次黄翠翠差点惹出大祸,田馨的红烧肉,不知道能不能过关。 黄翠翠搓搓手,过来又忙着道歉:“田馨,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 田馨的心思都在肉上,没精力跟黄翠翠翻账。 “嫂子,这事咱们以后再说,先渡过眼前的难关。” 黄翠翠忙不迭应声:“你说得对,我也去前面看看。” 还有五分钟,田馨掐着表,火候她掌握不好,只能盯着时间,半小时,红烧肉可以软烂。 外面的客人被安抚住,小饭馆的客人都伸着脖子,等着瞧这道红烧肉。 关了火,田馨又焖了三分钟,这才打开盖子,把康涛喊过来:“可以端出去,有点烫手,你小心点。” 砂锅在灶上滚了半小时,边沿都是烫的,康涛小心翼翼把砂锅端到门口的桌子,口中大声喊道:“都让让,小心被烫到,红烧肉好啰!” 这就是红烧肉? 杨文茹也回头看:“争一,红烧肉!闻着真香啊!” “是呗,这么大的砂锅,放了不不少猪肉吧。” 杨文茹抬头看价格,贵的令人咂舌:“真有人点啊!贵死了。” 红烧肉是端了上来,味道如何,大家也不知道。 都说这迎客饭馆做菜好吃,尤其蘑菇面一绝,今天众人一看,一道红烧肉差点砸了场子!心里不免有疑惑。 红烧肉的香味飘满整个屋子,田静吸吸鼻子,小声说:“妈,好香啊,我也想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 沈红缨瞪女儿一眼:“少吃点肉,多长点心眼吧。” 田馨去后厨好长时间,一直没出来,沈红缨守着后厨的方向,视线没离开过。 红烧肉做好,田馨也出了后厨。 沈红缨眼睛尖,田馨的胸前还沾着油点子,她一个丫头,去后厨干啥? 沈红缨关切问道:“馨馨,你去后厨不是添乱吗?” 田馨心情烦躁,也懒得敷衍沈红缨:“和你没关系吧。” 沈红缨微愣,吃枪药了?说话真冲。 门口那桌的客人开始吃红烧肉,一块肉咽下去,开始挑毛病,先是说红烧肉腻味,再然后就是说肉太甜,说来说去嚷嚷难吃。 店里其他食客的脸上也写着探究,这其中有几位是回头客:“这位同志,红烧肉真难吃?我看菜单上就这道菜是最贵的,还想攒点钞票,咬牙点一回尝尝呢。” 门口那桌两个男人一个女人,看起来年龄都不大,女同志大声嚷嚷:“不好吃!还没过年我自己炖的肉好吃。” 康涛和黄翠翠哪里见过这场面,立马慌了神。 康涛心里想,不可能难吃啊,这红烧肉是他端上来的,走这几步路香味勾人,闻着自己都想吃上一份。 黄翠翠心里也没底,田馨和自己一样,没做过这道红烧肉,第一回 做,看来是失手了? 黄翠翠越想越后悔,都怪她,连累田馨,连累了整个饭馆。 客人闹嚷着要退钱,红烧肉太难吃,他们不认! 饭馆开始乱起来,其他客人有跟着帮腔的。 “开店做生意,不能糊弄人!” “还招牌贵价菜呢,明摆着骗钱!” “这家蘑菇面好吃,没想到老板心这么黑。" "要我说,还得去国营饭店吃饭,明码标签,货真价实!" 众人你一言无一语,田静觉得热闹,也跟着搅合,挥挥手:“退钱退钱!什么破红烧肉!” 杨文茹看不惯:“你看田静闹腾的,就跟那肉是她点的一样。” 沈红缨扒拉几下,不让田静吱声,这事没那么简单。 田馨在旁边冷眼旁观,这会儿她必须要站出来,不然饭馆的名誉就毁了。 田馨走了过去,冷声道:“三位同志,这道菜味道怎么样?” 对方以为田馨也是普通食客:“难吃的要死,骗子店,下次不能再来!” 田馨很有耐心:“这道红烧肉怎么难吃,还希望你好好说说。” 对方不乐意:“我凭啥告诉你?反正就是难吃。” 田馨示意康涛,康涛瞬间反应过来,他大声道:“这位是我们饭馆的老板,你说我们的红烧肉难吃,总得有理由,不能诬陷我们。” 黄翠翠也说:“我们开店做生意,靠的就是名声,到底咋难吃了?” 田馨往前走了两步,半威胁道:“这道红烧肉是我做的,味道如何我比你清楚,如果你撒谎闹事,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三个客人互相看看,依旧坚持说难吃,还列了一二三条理由。 田馨转过头,大声说:“难吃不难吃,不是你说了算,得在场的人来评判!” 那桌客人捂着肉:“肉是我们点的,一块不分。” 马争一说道:“一砂锅红烧肉都在你们桌上,你们不给尝,我们怎么评?” 可不是吗?不给别人尝,那还不任凭他们几个胡说。 客人洋洋得意:“这我可管不着,反正红烧肉就是难吃,你们店大欺客!” 杨文茹喜欢看热闹,但这热闹渐渐看不明白。 这间有名的迎客饭馆,竟然是田馨开的? 杨文茹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田馨一个高中生,还能开店? 店里新进来两个客人,都是熟人,是杨文茹班里的男同学,赶上放假,也是慕名来吃蘑菇面的。 杨文茹问两个同学:“你们听见了吗?这店是谁开的?” 男同学也觉得不可思议:“田馨,咱们隔壁班的田馨。” 最震惊的莫过于田静和沈红缨了。 田馨开店? 还是这家小有名气的蘑菇面饭馆? 这可是省城第一家私营饭馆,老板不是食堂的掌勺吗,田馨咋成老板了? 田静掰着手指头:“妈,一百三十块钱够开一个饭馆啊!” 沈红缨要被女儿气死了:“一百三开店?做梦吧,这点钱哪够!” 再者开店不光需要钱,供应途径、掌勺师傅、还得有时间管理店面,方方面面,田馨也做不到啊! 沈红缨脑子乱糟糟一团,田馨真能开店? 她那个听话没出息的大闺女,能自己开店? 沈红缨不信。 众人有各自的小九九,最后将目光聚集到门口那桌上。 人家客人说红烧肉难吃,说迎客饭馆骗人,还不让别人尝,这下田馨有大麻烦了! 黄翠翠说着软话:“这位女同志,你就让别人尝一块,一块就行,别人评判评判,这肉的滋味到底行不行?” 女同志不松口:“我们自家花钱买的肉,凭啥给别人吃?” 黄翠翠好说歹说,对方就是不同意,一个劲嚷嚷迎客饭店骗人。 饭馆外面也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巴望着往店里瞅。 田馨见时机差不多,又重复问道:“如果红烧肉味道不难吃,你们算是扰乱市场经营秩序,我要把你们扭送到商管所去,你们再考虑考虑。” 对方强硬道:“每个人口味都不一样,我们就是觉得难吃。” “成,那就让别人评判评判,是不是真难吃。”田馨说道。 “菜单上一道红烧肉,肉的用量是一斤,肉菜慎重,过秤以后拿给你们看过,你们承认吧?” “对,肉是一斤,你说的没错。” 田馨继续道:“赶巧了,红烧肉我做了一斤四两,多余的红烧肉,还在后厨,跟你桌上的肉出自是同一锅。” 黄翠翠惊喜道:“对呀,我怎么把后面的肉给忘了!” 当时田馨红烧肉放的多,黄翠翠还问为什么,田馨只说多做四两,多余的留起来自己尝尝味道,看看哪里需要改进。 幸亏留了肉! 黄翠翠自信起来:“我们后厨还有肉,我这就端出来,给在座的各位尝尝,大家评评理。” 红烧肉田馨切的块小,后厨还有七八块。 黄翠翠把红烧肉端出来,大声道:“各位做个见证,门口那桌客人说我们的红烧肉价格贵,难吃的要死,大家尝尝,味道究竟如何!” 红烧肉的香味扑面而来,屋里的客人都想吃。 田馨让黄翠翠给客人尝,大家来评价。 杨文茹和马争一分到一块,马争一道:“文茹,你吃吧,我不感兴趣。” “咱俩一人一半?” “算了,我不想吃,你尝吧。” 杨文茹见状,把红澄澄的五花肉放入口中。 杨文茹惊呼:“真好吃!”肉质软烂不腻,还有淡淡的甜味,红烧肉的甜和红烧味中和的很好。 杨文茹竖起大拇指:“红烧肉好吃!” 田静不屑一顾:“没见过世面,一块肉而已。” 黄翠翠到了沈红缨这桌,听到田静的话把筷子上的肉放回碗里:“那你别尝。” 田静道:“我要尝!不尝怎么知道滋味好不好!” 田馨示意:“给她一块。” 沈红缨见缝插针,问道:“你跟这的老板什么关系?看你在后厨忙活。” 黄翠翠道:“我是她嫂子。” 嫂子? 沈红缨震惊,田馨哪来的嫂子? 沈红缨想来想去,想到了北淀村的林家人。 那家有俩儿子,老二不就跟着田馨来了省城?这个女同志年纪大一些,估摸着是老大的媳妇。 沈红缨咬咬牙,那家没血缘的乡下人,田馨满心惦记着,田静可是她亲妹妹,也没见田馨帮衬。 田静一口吃掉红烧肉,抹抹嘴:“妈,这肉真香!” 黄翠翠发完肉,问大家:“红烧肉难吃吗?” “好吃!” “那桌客人说瞎话,他家能做出这味来?” “红烧肉难怪这么贵,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等我有钱了,来这就点红烧肉吃。” “我是老顾客,说话也不偏不倚,红烧肉不难吃,肉软烂入味。” 外面围观的人往里面张望,恨不得也能捞上一块肉吃。 猪肉按量供应,得凭肉票买,赶上好肉,凌晨去排队的情况也有。 这私营饭馆是不要票,但肉菜价格贵,一般人也舍不得点。 “我看他们想吃饭不给钱吧!” 黄翠翠走了过去:“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的红烧肉并不难吃,你们吃饭结账,吃完跟我去一趟商管所,我们正经开店做生意,受不了被人诬陷。” 说饭馆做菜难吃也不行?几个客人面面相觑,本打算省下一顿菜钱,这下菜钱没省,还惹上事。 田馨拍拍黄翠翠,道:“算了,开门做生意,以和为贵,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肉难吃吗?” “不难吃,不难吃。” “挺好吃的,是我们撒了谎。” 田馨也没继续揪着不放:“先把账结了。” 这几个人哪还有心情吃饭?结了账把菜打包,灰溜溜地出了饭馆。 外面围观的人散了,田馨舒口气,回到店里。 沈红缨惊喜道:“田馨哪,这店真是你开的?” 田馨知道瞒不住:“是我。” “你咋能开店?你一个小姑娘,别被骗,妈……” 田馨打断她的话:“有我二哥呢。” 提起田馨二哥,沈红缨犹豫,那个林原不好惹。 沈红缨满腹疑惑,田馨却不想和她多说。 杨文茹过来抱住田馨:“田馨,这个店竟然是你开的?你太不够意思,都不告诉我们!” 田馨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隐瞒,就是不知道怎么提。” 旁边是隔壁班的同学,田馨打个招呼,隔壁班同学问:“田馨,红烧肉是你做的?” 田馨点头:“嗯,我也是第一次做。” “第一次就这么好吃?你真厉害。” 刚才的客人闹事,差点砸了饭馆的招牌,田馨也没心思出去逛,说自己留在店里处理事情。 田静没舍得走,她还想吃红烧肉:“妈,这是我姐的店,你让她做一份。” “她现在能听我的话?” 这倒也是,红烧肉好吃,田静没吃够,田馨开这店田静不羡慕,她羡慕田馨的红烧肉做的好吃。 “妈,她在咱们家也做过菜,那个难吃呀!红烧肉真能是她做出来的?” 沈红缨心里也有个疑影,红烧肉不重要,重要的是田馨竟然偷偷开了店! 田馨跟隔壁的吴婶子关系近,有时间她得去打听打听,这个饭馆到底归谁。 送走一波波客人,店里只剩下田馨他们三个。 黄翠翠从后厨出来,低着头:“田馨,我给你认错,菜单上的菜我没学会,还隐瞒你,今天差点出大事。” 田馨也不是圣人,她心里是有些埋怨大嫂的。 菜单上的菜掌勺的都得掌握,如果她实话实说,大不了浪费二斤肉,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窘境。 第三十七章 要回省城 今天碰巧, 田馨和同学来店里吃饭,也碰巧,以前苏蔚冬做过红烧肉, 田馨见过。 如果没有这些碰巧,要如何收场? 对于一家饭馆来说,名声、口味缺一不可。 田馨也没大度的说没关系,只说:“大嫂, 咱们不能因小失大,当时如果你多学学做菜, 顶多是费点肉和菜, 开门做生意, 掌握菜单上的每一样菜,是最基本的。” 黄翠翠不住点头:“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 琢磨红烧肉这么贵的菜没人点,田馨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瞒你,这两道菜,一会儿打烊我就照着菜谱学。” 事情已经发生,田馨也不愿再揪住不放。 大嫂办事是欠妥当, 缺乏历练,格局和目光都不够长远,在后厨掌勺还行,饭馆的事,还得让二哥多操持。 第二天到学校,班里的同学都盯着田馨看,有嘴快的跑过来问:“田馨, 你开饭馆啦?” “隔壁班的同学说的,就是那个蘑菇面的迎客饭馆,他们说是你开的!” 田馨也知道瞒不住,大大方方承认:“是我哥,我就是跟着凑凑热闹。” 一个高中生开饭馆也扎眼,田馨把林原推了出去,她也没撒谎,林原确实占着份额。 田静听完,心里舒服不少:“我就说,田馨没这本事?开饭馆?她以为她是谁,牛皮快吹天上去了。” 田静想,晚上回家就告诉她妈,那饭馆跟田馨没啥关系,是她那什么哥哥开的。 田馨走到田静桌前,敲敲桌面:“我听吴婶说,下周你爸厂里有个联欢会?家属也能参加?” “和你有啥关系?”田静反问道。 田馨觉得好笑:“当然有关系,你我都是他女儿,我也能去。” 上次田馨来家里,把爸爸的工作升迁都搅合黄了,田静梗着脖子:“你不许去,管你啥事,我看你是贪图晚上食堂管的那顿饭!” 田馨若有所思,拉长音调:“原来还管饭啊,那我更得去,你爸的单位我还没去过呢。” 田铁军工作的地方是针织一厂,他在辅助车间工作,主要负责机器设备的维修改造。 吴婶说,下周日厂里有联欢活动,阵仗很大,家属也能参加。 田馨动了心,关于田铁军和沈红缨的情况,左邻右舍并不了解,吴婶虽住在田家隔壁,但她家搬来的晚,跟田铁军也不在一个车间,对于他的事并不清楚。 田馨惦记查清自己的身世,这个联欢活动就是一个契机,说不定在田铁军的单位,能挖到有用的消息。 沈红缨不是亲妈,田铁军这个爸对她一向冷淡,还有当年田馨为什么走丢,这些都是疑团。 沈红缨精明,田馨很难从她那套话,当初田家时怎么搬来省城的,还有什么亲戚?或许去了田铁军的厂子,能问出一言半语来。 田铁军愿不愿意,这个联欢活动田馨也会去,田铁军要面子,当着厂里同事的面,也不会给田馨难堪。 田馨从吴婶那里问清楚了开始的时间地点,就在厂里西侧的大礼堂,去的时候在门口登个记,说清楚是谁的家属就行。 作为外嫁的女儿,田馨也是家属,田静就算不乐意,也拦不住她。 高三的考试越来越频繁,从开始的月考,到现在每周的测验,试卷一张张压下来,饶是田馨这样的性子,也有点喘不过气来。 省城的条件比县镇还要强很多,田馨听同学说,县里的高中生条件更艰苦。 大家都是为了高考的目标去奋斗的,尽自己一切可能。 政治依旧是田馨的弱科,田馨羡慕马争一,马争一每科都耀眼,没有瘸腿的科目,每次考试,她都能稳稳的占据年级第一的位置。 田馨的名次也在进步,慢慢的,田馨可以考进年级前三十名了。 钟霖也不再嘲讽她,还夸赞说‘下乡的那些书没白看。’ 钟霖的成绩比田馨好,能考进年级前十。 田馨和班里其他同学一样,都纳闷,纳闷钟霖为什么知识底子这么厚。 田馨想,钟霖挺有想法的,放着令人羡慕的工作不去,苦哈哈来参加高考。 钟霖总能找到别人没有的习题,时不时扔给田馨。 后来钟霖没再叮嘱她不许给别人看,田馨征求他的同意,在班级里共享了试卷。 钟霖也没不乐意,只懒洋洋道:“你高兴就行,班里这些人,除了马争一,其他人也不是我的对手。” 田馨又一次感觉被冒犯到。 钟霖的习题,班里人争相传阅,连外班人都誊抄。 班主任章老师在班会上还特别夸赞了钟霖,说他为人大气,有奉献精神,值得所有同学学习。 钟霖得到一通莫名其妙的表扬,他也没在意,依旧懒洋洋的在课堂上趴桌。 体育课上,男同学们在操场上打篮球,女同学们有继续学习看书的,也有围着看打篮球的。 杨文茹小声说:“你们看,打篮球的那些男同学,就属钟霖最好看。” 马争一瞥了一眼:“就那样吧。” 马争一又补充一句:“长得好看不顶饭吃,学习好才有更美好的未来。” 杨文茹学习不好,她不敢吱声。 马争一人如其名,她是要永争第一的,三个人闲聊,谈到理想的学校,马争一和田馨都不约而同说了首都。 杨文茹感慨:“首都啊,我不敢想,我能考上本地的大学就知足了,本科自然好,大专我也不挑。” 马争一想考首都最好的大学,她成绩好,这两所学校还是有希望的。 田馨的成绩去不了顶级学校,她要求也不高,能考上首都的本科院校,她就十分满意了。 以后学历会越来越值钱,大学生稀缺,田馨要抓住这个机会,弥补书中的遗憾。 晚上回到苏家,苏蔚兰递给她一封信,苏蔚冬写的。 这是过年他离开后,田馨收到的第三封信。 摸着信封的厚度,应该只有一页纸。 苏蔚冬的信一封封寄过来,田馨只回过两次。 苏蔚冬寄信,田馨不回,她以为苏蔚冬慢慢会明白她冷淡的意思。 可苏蔚冬就像是写信机器,哪怕田馨没有回馈,他的信件像雪花一样,一封封从绿色邮筒里寄过来。 田馨拆开信。 吾妻田馨,安好。 上次一别,邈如旷世。 有好消息告知你,我很快就能回省城工作。 好水好山看不足,马蹄催趁月明归。 田馨揉揉眼,苏蔚冬要回来? 过年回家,苏蔚冬提起过,过不了多久就能回省城,田馨以为,最快也要等高考结束后,没成想,苏蔚冬提前了。 田馨把自己的存款翻出来,只有五十块钱。 这段时间田馨钱没少赚,可盘饭店、小商品进货,哪样都需要钱,田馨手里的钱,都投了出去,剩下的不够还苏蔚冬。 苏蔚冬提前回归,打乱了天田馨的计划。 田馨想,二哥的小商品回本快,等赚到钱,她先拿过来,把苏蔚冬的钱还上。 这一夜,田馨没睡好,睁着眼到了后半夜才睡下。 苏蔚冬回来,田馨要如何自处。 苏蔚冬回来的消息,赵桂芬也知道,赵桂芬红着眼睛,吃早饭时握着田馨的手:“馨馨哪,终于把蔚冬盼回来了,以后你们小两口在一起,就不用这么两地分着。” 赵桂芬又说:“我估摸着,蔚冬单位能分房,咱家住房条件不好,到时候你们搬去楼房住,冬天也暖和,你们小两口有独立的空间,自己过日子,妈不掺和,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就知足。” 田馨哪想那么长远,苏蔚冬这个楼,还不一定给哪个女主人住呢。 田馨打定主意,等苏蔚冬回来,她就找机会和他摊牌。 苏蔚冬有稳定的工作、人是附近有名的英俊,再加上还有那个所谓的红颜知己,以后日子也不差。 赵桂芬感慨万分,嘴里念叨着以后全是好日子,让田馨安心。 苏蔚兰嫌赵桂芬啰嗦:“妈,我哥还没回来,你少念叨几句。” 离婚的念头田馨还不敢提,她敷衍几句,借口要上学出了家门。 田馨开始发愁,离婚以后自己住的问题。 当时入学田馨办的走读,她问过班主任章老师,这种情况下,高中的宿舍她没办法再申请。 田馨没有依靠,娘家是龙潭虎穴,沈红缨眼巴巴想从她手里捞好处,田铁军对她也没感情,这种娘家只能躲得远远的。 离婚后,苏家自然不能再住,想来想去,竟没有一个栖身的地方。 田馨在省城形单影只,或许陈奶奶会收留她,可陈奶奶离苏家太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离婚后也尴尬。 田馨叹口气,走一步看一步,等她高考结束,考上理想的大学,一切就能顺遂起来吧。 田馨要快点攒钱,苏蔚冬快回来了。 第三十八章 归家 针织一厂的联欢活动, 田馨一直记着。 田馨给红星放了一天假,让他能跟吴婶一起去针织厂。 田馨提前跟吴婶打了招呼,随吴家一起去。 到了厂区门口, 除了厂里的员工,其他人都要登记,登记本密密麻麻写了不少。 吴婶把田馨推到前面:“这位是咱们辅助车间田工的大闺女。” 门口的老头和田铁军熟识,他眯眯眼:“田工的大闺女?小闺女倒是常见, 这位没来过。” 这次联欢活动查得严,怕有人混进来蹭食堂吃。 吴婶笑了:“我是厂里的职工, 还能骗人?真是田工闺女, 叫田馨, 赶明你问问老田。” 田馨登了记,跟吴婶一家进了针织厂。 针织厂占地面积很大,生产的针织品除了销往北方的各大城市, 有部分还销往海外。 吴婶给田馨介绍:“咱们针织厂的员工有一千多人,你爸和我们老吴一样,都在辅助车间,修机器的,一会儿咱们先去吃饭,今天食堂可不少菜。” 在食堂, 吴婶碰到几个同事,一听田馨是田铁军闺女,都问怎么没跟田家人来。 吴婶叹口气:“老田没想带这个大闺女来,我寻思今天热闹,就把田馨喊来了。” 众人的眼神带着不解:“那老田不像话,自己亲闺女都不喊。” 田家这边,田静跟在父母身后, 开心极了:“爸妈,听说今天食堂不少好菜!” 沈红缨瞪她一眼:“就知道吃,你年龄也不小了,你爸革委会副主任有个儿子,比你大几岁,一会儿相看相看。” 田静:“我还在上学,我不想相亲。” 食堂遇到田铁军车间同事:“老田,你刚看到你大闺女了,长得真标致。” 沈红缨微愣,田馨,她来干啥? “田馨来了?跟谁来的?” “就跟你们隔壁吴家人,刚才在食堂碰到的。” 待人走后,沈红缨问田铁军:“你让田馨来的?” 田铁军一脸无辜:“我没有,上次因为她,我升职都黄了,我能请她?” 也对,田铁军现在提起田馨就生气。 沈红缨咬咬牙,隔壁那个吴婶就是个搅屎棍。 田静噘着嘴:“妈,我姐是来蹭饭的吧,她肯定知道今天食堂饭菜好,你不知道,她平时在学校都是吃二食堂,二食堂的东西可难吃了,而且……” 沈红缨懒得听田静这些废话:“收起你的小脾气,相亲好好表现!” 革委会副主任姓尤,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供销社上班,听说还是个小领导,二儿子年龄跟田静相仿,也在针织厂工作。 尤家这个老二沈红缨见过,长得虽然一般,但个子高,脾气也不错,关键人家家世好,父母工作优越。 田家和尤家人见面,尤主任客套道:“老田,你闺女真俊,上高中呢吧?以后也有出息。” 尤主任跟沈红缨聊天,尤建平和田静凑到一起。 田静偷偷看一眼,尤建平不如他哥尤建安好看。 尤建安看着年龄大一些,但成熟稳重,人也更英俊。 田静咬咬唇,想起了钟霖,钟霖那个人看着懒散,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尤建安人如其名,更让人心安。 田静绕着手指,和尤建平闲聊,眼光偷偷落在尤建平身上,也不知道他结没结婚。 本来平静的场面,被田馨的声音打断。 “爸妈,终于找到你们了!” 田馨的出现,尤建平眼睛亮起来,被田静看在眼里。 田静大声道:“姐,你好不容易放假,不用伺候你婆婆吗?” 结婚了啊,尤建平眼里的光亮瞬间熄灭。 田馨没理田静:“爸妈可能忘记通知我,我跟着隔壁吴婶来的。” 好好的一通相亲,被田馨搅合了。 尤建平的眼神在田馨身上打晃,沈红缨瞧见,暗自骂田馨就是搅事精。 田静和尤家老二见了面,沈红缨悬着的心放下大半,田家人跟尤主任告别离开,田馨喊住尤主任:“尤主任,方便打扰你几分钟吗?” 尤主任上次在田家见过田馨,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不免多了几分心疼:“有啥事吗?” 田馨咬咬唇:“上次我把我爸的升职搅合了,心里过意不去。” “嗨,这事不能怪你,是老田立身不正,思想觉悟不够!” 田馨顺着话茬,从尤主任那打听了不少田铁军的事。 田铁军是1962年调来的针织一厂,他是从首都的工厂调动过来的,当时尤主任也觉得奇怪,向来都是从下面的省市往首都调动,田铁军这般调来省级工厂的还是少数。 田铁军刚来时人看着颓废,身边跟着沈红缨,说是妻子,当时厂里没法给亲属安排工作,后来机缘巧合,沈红缨就去了其他地方的食堂上班。 田静敏锐的感受到这个时间截点:“当时没带着孩子?” 尤主任:“说是有个大闺女,在乡下老家,再后来从老家接孩子回来,路上丢了,过好些年才找回来。” 尤主任叹道:“丢的那个孩子就是你吧,哎,也算苦尽甘来,现在一家团圆。” 在尤主任口中,田铁军的学学历很高,毕业于首都的大学,毕业分配后留在首都,后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他调来了省城的工厂,从云端跌落下来。 员工调职都有档案,尤主任也见过,田馨问清楚田铁军老家的地址,谎称想回家探亲。 尤主任也懒得管人家私事:“都是往事了,你爸的技术过硬,是厂里的技术骨干。” 告别尤主任,田馨把收集到的信息归拢,哪哪都透露着不对劲。 人人向往的首都,田铁军为什么要调到省城的针织厂? 田馨对幼时没有记忆,按照尤主任的话,田馨以前没和田铁军夫妻在一起,是养在乡下的。 如果沈红缨是后妈,那么田馨的亲妈去哪了?去世,还是和田铁军离了婚? 田馨1959年出生,田铁军1962年调往省城,这四年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田馨在手掌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地方:西湾村,这是田铁军的老家。 等有时间,田馨要去一趟西湾村。 联欢活动在礼堂,由各个车间出节目进行表演。 沈红缨再不愿意,还是拉着田馨去了礼堂看表演。 不管怎么说,田馨也是田铁军的女儿,上回领导就对田铁军的家庭生活不满意,这次都来了厂里,要是让同事看见田家不和睦,指不定闹出什么事。 沈红缨扯着微笑:“馨馨哪,不是妈不喊你,我知道你上学忙,还得顾忌你婆家,怕你婆婆有意见。” “嗯,反正我自己也能来,对了爸,刚才尤主任说你是从首都调过来的,首都是个大城市,你咋来这?” 此话一出,沈红缨和田铁军都变了脸色,田铁军喝声:“你别瞎打听。” 田静好奇:“爸妈,你们之前在首都上班?首都多好,干嘛来省城。” 田静心想,如果父母在首都,她现在就是首都人,可比在省城好太多。 沈红缨道:“都是老黄历,你爸当时工作调动,省城缺人,为了志愿建设生产,我们就过来了。” “当时把我也一起带来了吗?”田馨问。 沈红缨:“当时我俩忙,把你托付在你奶奶家,你问这个干啥?” “没什么,就是好奇。” 看田铁军夫妻的反应,指定有问题。 从他们口中问不出什么,还得去一趟西湾村才行。 这场表演很是精彩,可田家几个人各怀心思,都没看进去。 出了厂,田铁军训斥田馨:“田馨,好好过日子,不该问的别搅合。” “我搅合?你们当时不还我钱,田静诬陷我作弊,这些都是事实,爸,这些年一直偏向田静,是因为我没在你身边长大吗?还是为了别的?” 田铁军被田馨惹怒:“我真是生了个好女儿?这是你跟你爸说话的态度?” “不然呢,你们吧我丢在北淀村九年,我难道要谢谢你?” 田铁军气急,血气上涌,上扬的手掌迅速下落,仿佛要打她。 一只手握住了田铁军的胳膊,声音清冷:“我尊敬你是田馨的父亲,但如果你要打她,抱歉,不可能。” 苏蔚冬过来,把田馨护在身后,一字一顿道:“田馨结婚了,是我的妻子,想要欺负她,先冲我来。” 田铁军猛咳两声:“反了,都翻天了!女婿也敢教育老丈人。” 苏蔚冬没有理会,他回头,眼里满是关切:“田馨,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苏蔚冬握住田馨的手,指尖微凉,田馨的脸颊发烫。 周遭萧瑟的风拂过,吹动田馨的围巾,苏蔚冬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田铁军和沈红缨呵斥着,苏蔚冬置若罔闻,小声说了句:“走,我们回家。” 离开针织一厂,身后所有的喧闹和田馨没有关系。 田馨想把手抽出来,苏蔚冬的力气极大:“别动,我手冷,你帮我暖暖。” 田馨:? 田馨低头,地面还有未融化的白雪:“你什么时候到的家?” “今天傍晚,妈说你来了针织厂,我过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我又丢不了。” 苏蔚冬放缓脚步,声音既轻又坚定:“怕你被欺负,田家人,我不放心。” 田馨本想说谁能欺负我,她随后想起田铁军没落下的巴掌,熄了声。 苏蔚冬的出现,很及时。 两个人静默着,谁也没再开口。 苏蔚冬的手心温热,就这么握了一路,田馨的脸不争气的红了。 到了门口,田馨把手抽出来,不断告诫自己,此刻苏蔚冬的温柔,不过因为田馨妻子的身份。 要离婚的,田馨想,她自小缺爱,才会容易沉溺于这一星半点的示好里。 田馨逃一般的进了大门,赵桂芬在屋门口迎着:“馨馨,你看见蔚冬吗?他去找你。” 田馨指指身后:“我们一起回来的。” 苏蔚兰拉着苏蔚冬:“哥,你看,咱家添新家俱了,是嫂子买的,沙发!做起来有弹性,特别舒服。” 苏蔚冬瞥了一眼,嗯了声,没有情绪。 待等到屋里没人,角落中,苏蔚冬道:“沙发是张木匠那买的?” 田馨莫名心虚:“是。” 苏蔚冬气笑了:“田馨,你知道这沙发的来历吗?” 田馨舔舔唇:“知道啊,别人退婚不要的,你不会这么迷信吧。” 苏蔚冬的手掌撑在墙面上,整个身子斜过来,距离田馨极近,明澈的眼中浮动着光:“既然知道不吉利,你还买。” 田馨腹诽,当然买,为什么不买,把这沙发搬回家,就能早点和你离婚呢。 田馨一把推开苏蔚冬:“苏蔚冬同志,封建迷信不可信,沙发是家具,是一件物品,为什么不买,价格便宜,划算得很。” 赵桂芬进屋,喊两人吃水果。 坐在沙发上,田馨总觉得,苏蔚冬的眼神在打量她。 想起晚上要共睡一屋,离婚的事,还是要早点摊牌的好。 赵桂芬问:“蔚冬,这次不走吧?” “不走了,以后留省城。” “那就好,你和田馨以后就不用两地分着,等田馨和蔚兰考完学,咱家日子会越来越红火。” 赵桂芬沉浸在美好未来的幻想里,不住的点头。 时间不早,赵桂芬让田馨和苏蔚冬去歇着。 田馨磨磨蹭蹭,走在苏蔚冬的后面。 “我去喂鸡。” 苏蔚冬回头,一把抓住田馨:“夜深了,鸡睡了,它们不饿。” 苏蔚冬又道:“田馨,你一直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有事和我说?” 田馨抬头:“是,有事和你商量,不对,不是商量,是告知。” “回屋说。” 煤炉子的火焰跳动,屋里不算冷,但也并不暖和。 洗完脚,苏蔚冬铺好被子:“田馨,这么久,为什么不回我信?” 既然提到这,田馨觉得要和苏蔚冬讲清楚。 “蔚冬,我有事和你说,我们两个的婚姻,彼此心里都清楚,不过是因为一纸婚约,我承认,我和你结婚有私心,当时我下乡,想回城,回城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和你结婚。” 田馨低着头,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们两个不合适,你会遇到更好的,现在是新时代,离婚自由,彩礼还有你寄的钱我都会还你,咱俩扯了离婚证,谁也不欠谁。” 苏蔚冬发出深深的、沉重的叹气:“我们两个结婚,在你眼里,就是回城的一种手段吗?” 田馨想,其实不是的,苏蔚冬长得英俊,第一眼,她就沉陷其中。 一开始是见色起意,觉得嫁给苏蔚冬也没什么不好,还能回城离开西北,田馨不吃亏。 再后来,田馨知道了书里的剧情,一盆冷水泼下来,所有的肖想,再没指望,苏蔚冬的人生,和她分道而驰。 田馨不想多做解释,咬咬牙,说道:“是,我为了回城。” 心脏在胸口沉重的跳跃,苏蔚冬的身体陷进被子里,声音嘶哑:“既然如此,好,我如你所愿。” 苏蔚冬又补充道:“但现在离婚不合适,我刚回省城工作,立刻和你离婚影响不好,再者你也要高考了,等高考后吧,如果你还没改变主意,我们去打离婚证。” 田馨不敢直视他:“好,我答应你,等高考后,我们离婚。” 田馨还想说什么,苏蔚冬抢先道:“你放心,我不会碰你,我去衣柜再找一床被子。” 衣柜的被子没晾晒,有淡淡的霉味,苏蔚冬没在意,铺在床尾。 苏蔚冬道:“田馨,我收回刚才的问题。” 田馨没明白,惊讶的啊了一声。 苏蔚冬握着拳,深吸一口气:“我问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你不用回答我,我有答案了。” 第三十九章 酒后的告白 沉默许久, 苏蔚冬双眼黯淡,又问了一句:“如果我不同意离婚,你会改变主意吗?” 田馨回答的干脆利落:“不会。” 苏蔚冬抿紧双唇, 发出一声轻叹:“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夫妻二人各怀心思,辗转着睡意全无。 苏蔚冬说,等田馨高考后再离婚, 为了他的声誉,也为了田馨可以安心备考。 田馨同意了, 这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这段时间两个人相敬如宾, 保持距离,不过几个月而已,等高考完, 田馨和苏蔚冬离婚,就再无交集。 这样也好,田馨想。 田馨叮嘱:“先别告诉你妈。” “嗯我知道,先保密,田馨,祝你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你放心, 钱我会抓紧还你。” “钱不用还,都是我心甘情愿给的。” “那不行,既然打算离婚,还是算清楚比较好。” 苏蔚冬翻了身,没再说话。 第二天,田馨自在的和苏蔚冬打招呼,其实两个人说开更好, 暂时维持表面这层关系,做到心里有数。 关于茶水摊和饭馆,田馨也都告诉了苏蔚冬。 林原和黄翠翠知道苏蔚冬回来,跟田馨张罗说要见见。 两人要离婚的事,没有告诉任何人,在林原和黄翠翠眼中,苏蔚冬是妹夫,田馨没有阻拦的借口。 赵桂芬下厨,炒了几个菜,中午喊林原和黄翠翠来家里吃了顿饭。 田馨在学校,晚上回家,林原又去了苏家吃饭,喝的醉醺醺,拉着田馨:“小妹,这个妹夫不错,二哥认他了。” 田馨觉得好笑,把林原扶着墙靠好:“二哥,你喝醉了。” “我没醉,田馨,蔚冬挺好的,你俩好好过日子。” 林原喝得烂醉,苏蔚冬出来,要把他送回饭馆。 天气冷,苏蔚冬只穿一件毛衣出来,田馨摇头:“你穿太少,我送吧。” 苏蔚冬没说话,回屋披上棉衣:“天太黑,你一个女同志不安全。” 饭馆早就打了烊,田馨拿钥匙开门,两个人把林原放床上躺好。 苏蔚冬:“林家人很好。” “嗯,在北淀村的那九年,养父母一家待我如同亲生。” “这周末,你带我回去一趟吧。” “去哪?” “你养父母家,中午吃饭,你二哥一直嚷嚷,说我这个女婿,林家老两口还没见过。” 田馨咬唇,她早晚会和苏蔚冬离婚,把他带去林家…… 苏蔚冬似乎明白田馨的犹豫:“田馨,不管以后如何,现在我们还是夫妻,在外人眼里,我是你丈夫,林家人养育你一场,我们结婚没通知他们,现在我回省城,于情于理应该去一趟,这是礼数问题。” 苏蔚冬说的都对,田馨叹口气。 回去路上,苏蔚冬把手套脱下来,给了田馨:“戴上吧,冻手。” 苏蔚冬搓搓手心,给田馨讲这两年他的经历。 西北的景色很美,在萧索粗犷中,自有一种大气和洒脱。 田馨问他:“有什么难忘的经历吗?” 苏蔚冬眯着眼,眺望远方,夜色静谧如泼墨的黑幕,他的声音清远:“难忘的经历,一个人吧,一个很聒噪的人。” 说罢,苏蔚冬突然僵住,像是回忆起什么:“她可能都忘记了。” 田馨眉头低垂,跟苏蔚冬分享她的高中生活。 “其实人生很奇妙,我没想过,我还能上高中,如同做梦一样,人这一辈子,要为自己而活,我是如此,你也是,蔚冬,你是一个闪耀的人,你不会被束缚于此,你会有更美好的未来。” 苏蔚冬感觉喉咙仿佛被堵住了:“而这个未来,不包括你,对吗?” 田馨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里的酸涩:“对,我们两个会有属于各自的广阔人生。” 在书里,苏蔚冬在省城工作几年后,被调去了首都工作。 再后来关于苏蔚冬的消息,书里只是一笔带过,但田馨知道,苏蔚冬的人生,一定是壮阔而精彩的。 从省城走出去,奔赴属于他的未来。 这样一个男人,不会属于她。 周日,田馨带苏蔚冬回了北淀村。 林原要盯着茶水摊和饭馆,就没一起回。 每次和苏蔚冬单独相处,田馨就觉得不自在。 绿皮火车上空间紧仄,田馨靠窗,和苏蔚冬挤在座位上。 推小车的列车服务员过来卖盒饭,铝饭盒摞放整齐,苏蔚冬掏钱:“同志,我要两盒。” 一份白菜猪肉粉条三毛五一份,上面点缀着两三片猪肉片,苏蔚冬递给列车员七毛钱,换来两盒盒饭。 盒饭的香味充斥鼻尖,田馨早饿了:“我给你钱。” 苏蔚冬无奈:“需要分的那么清楚?” 田馨挠头。 苏蔚冬打开饭盒,把他那份的猪肉夹给田馨:“我不想吃肉。” 周围站票的人眼神飘过来,充满羡慕。 火车上的盒饭不要票,价格也不算太昂贵,但还是很多人舍不得掏钱买。 田馨顶着压力,迅速吃完饭。 火车还有两个小时到县城,距离不算远,吃完饭田馨眯着眼睛,列车里混杂在一起的味道难闻,田馨皱皱鼻。 苏蔚冬第一次来,田馨嘱咐他:“我养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不过农村条件有点差,咱们得住一宿才行,学校那边我请了假,住宿条件你有点准备。” 苏蔚冬没在意:“我不是娇贵少爷,我也是贫苦人民出身。” 请一天假,田馨怕耽误学习,斜挎包里带了好几本书和试卷。 火车上怕晕车,田馨也不敢把书拿出来看,苏蔚冬帮她把书包从肩膀上卸下来:“我拿着,你睡吧。” 这一觉,田馨睡的格外安稳踏实,等她醒来,苏蔚冬在她耳畔小声说:“快到站了。” 田馨蜷缩肩膀,低声道:“知道了。” 来之前,苏蔚冬去百货商店买了很多东西,不比她那次提的少。 花了很多钱吧,田馨头疼,这些东西折合成钱,估计最少得二三十,田欠债的笔记上,又多了一笔。 得知苏蔚冬过来,李梅花非常高兴,提前好几天就开始收拾院子,搅合的家里不消停。 老二和老大媳妇都在省城,老大也去砖厂干活,家里只剩下老两口。 下火车还要转车,等到林家时,天已经摸黑。 村里有闲唠的村民,李梅花在村口接,有人问,她兴高采烈的说:“我闺女田馨,带着女婿一起回家了。” 村里人都知道林家收养过一个女儿,后来被亲生父母认走,多少年都没音讯,今年这闺女突然冒出来认亲,来过两三回,这次把女婿都带来了? 听说是省城的女婿,这可是正宗城里人,村民都张望着,想看看长什么样。 路过杨家,杨彩萍她妈深深看了好几眼,林家这个女婿真英俊,长得也高。 杨彩萍她妈和李梅花打招呼:“哎呦,女婿来了,真羡慕你,不像我们家彩萍,就顾着上班,现在婚事还没着落。” 李梅花笑道:“先立业再成家,也是好事,彩萍啥时候回来?” “说是下周就回,她工作忙着呢,田馨她俩都在省城,我会让彩萍关照关照的。” 杨彩萍是北淀村第一个去省城上班的年轻人,杨彩萍她妈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 李梅花也没跟她争辩,今天女婿来,她心里高兴着呢。 家里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好几遍,鸡走在上面都得打滑。 空屋子多,李梅花把朝东的屋子收拾出来,炕烧的滚烫,被褥也是去年棉花新弹的。 城里女婿知书达理,李梅花越看越喜欢。 林海明去了村口打酒,女婿来,无论如何也得喝上几杯。 饭桌上,香喷喷的炖鸡令人食指大动。 林海明无心饭菜,一个劲劝酒:“蔚冬呐,你是第一次过来,来,咱们干杯。” 田馨看着炕上的大壶酒,升出不好的预感,林海明是出了名的酒量好,这是要故意灌苏蔚冬。 田馨连忙拦着:“爸,喝两杯意思意思就行,别再喝了。” 林海明不乐意:“闺女,你别管,今天我得跟女婿好好喝喝。” 苏蔚冬也举杯:“爸,我陪你。” 李梅花揪住田馨的衣角,示意她:“你别管。” 两个人一杯杯白酒灌下去,没多久,苏蔚冬喝醉了。 李梅花见时机成熟,拍拍苏蔚冬的肩膀:“蔚冬,女婿?” 苏蔚冬眼睛迷离,含糊的应了一声。 李梅花又问:“你媳妇是谁?” 田馨在一旁有些懵:“妈,你干啥啊。” “田……田馨。” 李梅花说道:“一个男人,酒后吐真言,当时你爸结婚前娶我,你姥爷就是这么灌他的,你别管,我问问。” “家里几口人?” “我妈,弟弟妹妹,五口人。” 李梅花掰着头指头算算,加上田馨,确实是五口人。 "你喜欢田馨吗?" 苏蔚冬突然坐起来,举起右臂:“喜欢,田馨是我媳妇,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田馨:“……” 酒后的话不能当真,更何况李梅花的问题还有引导性。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家田馨的?” “很久以前。” 李梅花摇摇头:“这句不对。” 李梅花又问了几句,苏蔚冬断断续续,都答了上来。 苏蔚冬醉酒难受,还在院子外吐了一次。 问完后,李梅花十分满意:“是个实诚的,头婚,铁饭碗,对你也上心。” 李梅花折腾这一回,烂摊子还得田馨收拾。 田馨把苏蔚冬扶进屋子,家里有蜂蜜,给他冲了一碗蜂蜜水解酒。 蜂蜜水到嘴边,苏蔚冬不喝,田馨没办法,只好耐心的一勺勺喂进去。 蜂蜜水喝了一半,苏蔚冬突然握住田馨,表情十分痛苦:“田馨,别离开我行吗?” 田馨把碗放到一旁,抽出手:“你喝醉了。” “答应我,别离开我,我知道,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卑微的挽留你,挽留一个对我没有半分感情、只把我当成回城踏板的你,可是田馨,我喜欢你,喜欢很久很久了。” 苏蔚冬真的醉了,醉的语无伦次。 田馨把他平放躺好,苏蔚冬突然搂住田馨的腰,把她带到怀里。 月光顷撒进窗,苏蔚冬的眼睛微微睁开,田馨以极其暧昧的姿势,趴在苏蔚冬的身上。 苏蔚冬抬头,眼中的迷离化为为深不见底的恳切。 田馨迷惘的目光落在苏蔚冬眼中,他的心尖狠狠颤动,醉意正浓,可心底无比清醒。 他喜欢了许久、念念不忘的人,就在他的怀里,承载着他的全世界。 苏蔚冬抬头,轻轻的吻了上去,额头,鼻尖,继而是朝思暮想的唇畔。 这个吻,绵软悠长,苏蔚冬想起和田馨的初见,很久之前,苏蔚冬就已逃无可逃,沉溺在她片刻的温暖中。 夜色正浓,黑暗吞噬一切,淹没一切,却令人升起莫名的孤勇。 苏蔚冬放弃所谓的自尊心,他不死心,还想再问一次。 他的声音颤抖又卑微:“田馨,结婚前,我给你寄过一封信,为什么你绝口不提?你说,和我结婚只是为了回城,我不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没忘,对吧?田馨,你还记得吗,我是,我是……”苏蔚冬话还没说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苏蔚冬醉酒后话很多,喋喋不休,田馨被他偷亲,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那个吻,热烈又小心翼翼,田馨怪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推开苏蔚冬。 田馨还想怪苏蔚冬,可他醉了,醉酒的人行为不受主观意识支配,也不能怪他。 田馨心里闷闷的,踢了苏蔚冬一脚。 不解气,她又朝着苏蔚冬踹了过去。 苏蔚冬像是被踹疼了,皱着眉,嘴里自言自语:“田馨,我不想和你离婚,但如果和我在一起,让你很难过,我选择放你自由,或许有一天,我会用我的真心打动你,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利益而结合,是你真真正正,想嫁给我。” 田馨帮苏蔚冬翻了个身,醉话是最没可信度的。 田馨掰着苏蔚冬的后脑勺:“不,苏蔚冬,你想离婚。” 苏蔚冬摇头:“我不想。” 田馨:“你想。” 田馨和苏蔚冬因为想和不想开始争辩,寸句不让。 到后面,田馨觉得无趣,一个酒鬼,自己为什么要跟他争论? 第四十章 找信 苏蔚冬这一夜, 睡的安稳。 醒来时,田馨已经不在炕上,外面传来李梅花的说话声。 田馨掀门帘进来:“醒了?昨晚你喝醉酒, 折腾了大半宿。” 苏蔚冬揉揉眼,醉酒后发生什么,他不记得了:“我没乱说话吧。” 田馨给他一杯热水:“放心,我不会当真的, 都是醉话。” 吃完早饭,林海明张罗着去山上拾柴火。 以前林业局管得严, 山上归林场管, 捡柴火被明令禁止, 这两年没了禁令,村民随意上山,捡点烂树根、烂树枝回来烧火。 北山的路又窄又陡, 以前都是两个儿子去。 李梅花没同意:"家里柴火还能凑合几天,你别去了,等老大回来去捡。" 田馨小时候经常跟着二哥上山拾柴火,这条山路她太熟悉了。 田馨说:“爸妈,你俩别争,我去捡柴火, 这些年没上山,还有点想。” 李梅花忙道:“你快别去,山路难走着呢。” 苏蔚冬也说:“妈,我和田馨一起去。” 农村院都烧土灶,柴火是不能缺的,烧炕取暖、做菜,都得用灶台。 田馨带着苏蔚冬上了北山。 这条路, 以前田馨走过无数次。 田馨指着那棵大槐树:“每年五月,槐树花开的时候,我跟二哥都会来这,摘一些槐花回家,我妈会把叶和梗子去掉,给我们蒸槐花饭吃,你吃过槐花饭吗?味道特别清香。” 田馨沉浸在回忆里,语气柔柔的,苏蔚冬不由得放低音量:“没吃过,有点可惜。” “等明年槐花盛开的时候,我……” 说到一半,田馨停了下来。 她不由得哂笑,哪还有明年。 山路难行,田馨是走惯的,令田馨意外的是,苏蔚冬的步伐也很快。 山上有散布的树枝,零零星星,没有板车来运,需要靠人背下去,田馨带了绳子。 树枝拾到一起,捆好后田馨打算自己背,苏蔚冬抢了过去:“还是我来吧。” 田馨笑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娇弱。” 苏蔚冬把柴火背好:“我是你丈夫,这种粗活应该我来干。” 田馨无奈,不过既然苏蔚冬愿意背,也是好事,这样就能多捡些柴火下山。 田馨指指南面:“我们去那边再捡一点。” 沿着山上的野树往前走,田馨见前面枯草中有一块石头,她想提醒苏蔚冬小心。 苏蔚冬闻言,绕了两步路,田馨没注意脚下,踩到了草堆的小坑里,她的身体失去平衡,脚一滑,右脚扭到了,脚背也被树枝割到。 右脚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传来,田馨低头,脚腕和脚背上被划出伤口。 田馨叹气,今天真倒霉。 后面的苏蔚冬停下来,他把背上的柴火放下来,蹲在田馨面前,低着头看她脚伤。 田馨不自在的扭头:“我没事,回家拿凉毛巾敷一下就行。” 苏蔚冬冷声道:“怎么会没事?你都流血了,去那边的空地,我看看。” “真不用。”田馨挣扎着。 苏蔚冬道:“最基本的急救知识我还是懂的,现在没药品,但让我确定一下你的伤势,这总可以吧?” 苏蔚冬的语气不容拒绝,田馨无奈,只好伸出右脚。 右脚泛着红肿,苏蔚冬按压几次:“这里疼吗?” “疼。” “这里呢?” “好疼,苏蔚冬你轻点。” 苏蔚冬长舒一口气:“还好,只是扭伤了。” 脚踝处有一道血痕,苏蔚冬用自己衣服内侧帮她把血擦掉:“疼吗?” 田馨摇头,还是扭脚更疼一些。 田馨有些泄气,自告奋勇来山上捡柴,结果扭到脚。 倒霉,倒霉到北山上了。 苏蔚冬蹲下身:“我背你吧。” 田馨摇头,坚持道:“我能走。” 苏蔚冬捏着田馨的手腕,田馨右脚的红肿一些碍眼,苏蔚冬急躁道:“我背你,还有很远的路,我不想天黑才回去,你把柴火背上。” “谢谢。” 苏蔚冬道:“不用谢我,你也是为了提醒我,才扭伤的。” 山路难走,田馨虽然不重,苏蔚冬背着她也吃力。 好不容易下了山,田馨从他背上跳下来:“你扶着我一点就行,村里人多,被人看见不太好。” 苏蔚冬没再坚持。 回到林家,苏蔚冬向李梅花打听哪里能买药。 李梅花跺跺脚:“最近的是镇卫生所,也离得挺远的。” 田馨道:“你们别担心,就是扭个脚。” 林海明说:“我记得家里还有红花油,给田馨抹抹。” 苏蔚冬跟在林海明后面:“爸,我来吧。” 苏蔚冬细心帮田馨揉红花油:“下午就坐火车回去,明天上学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是不严重的扭伤,还是注意一点,我骑自行车送你。” 苏蔚冬突如其来的关心,令田馨很不自在。 田馨想起醉酒后热烈执着的他,那么陌生,那么令人无法抗拒。 田馨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院子里,鸡窝里的母鸡咕咕叫。 苏蔚冬问她:“田馨,你很喜欢喂鸡吗?” 田馨随口道:“没有啊。” 苏蔚冬:“我看你在家经常喂鸡。” 田馨心想,那还不是为了找借口躲你。 田馨解释:“就是……你看鸡被圈在鸡窝里,我觉得它们挺可怜的,没人疼没人爱。” 苏蔚冬小声道:“我也怪可怜的。” 田馨没听清他的话:“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回省城的火车票没坐票,买的是站票,路不远,站几个小时也没关系。 但现在……田馨脚扭伤了。 在车厢站了片刻,就是钻心的疼,田馨扶着座椅,没看见苏蔚冬。 他去哪了? 过一会儿,苏蔚冬挤了过来:“跟我去二车厢,有座位。” 田馨惊喜道:“票不是都卖完了吗?你怎么买到的?” 苏蔚冬抿抿唇:“我高价从别人手里换来的。” 田馨:“……” 田馨:“我找地方蹲一下就行。” 苏蔚冬走在前面,帮田馨支开人群:“你脚疼,还是要有座位,有个男同志很好说话,我说明情况,从他手里买了座位。” 田馨想,你高价买票,换谁都乐意卖。 有座位坐,田馨的脚确实舒服很多。 田馨的座位在过道,苏蔚冬斜靠着,微眯着眼睛。 这是三人座,里面是两个大妈,大妈热情道:“丫头,这是你爱人吧?” 田馨微怔,点点头。 大妈又说道:“哎呦,你爱人可真疼你,说你脚疼,刚才跑过来找人买座位,出三倍票价。” 另一个大妈道:“小伙子,我们往里挪挪,你过来挤挤坐着,三人座坐四个人没问题。” 田馨也往里面挪:“坐吧,站着累。” 苏蔚冬挨边坐下,半个身子悬在过道。 见状,田馨道:“你往我这边靠靠吧。” 靠窗的大妈道:“小伙子,自己媳妇,还害啥臊,一起挤挤,比站着强。” 苏蔚冬微微歪头,右手撑着身体,两个人的距离极近,田馨可以感受到苏蔚冬的心跳声。 “还有三个小时,你先睡。” 等田馨醒来,她靠在苏蔚冬肩膀,整个人都被他环在怀里。 田馨面上发烫,隔壁的大妈道:“闺女,你爱人怕你睡不踏实,这一路动都不敢动,你福气好,嫁给这么好的男人,我闺女以后有你一半福气,我就知足啦。” 旁边两位大妈不住的夸赞苏蔚冬,苏蔚冬不自在,他站起来:“我胳膊有点麻,出去走走。” 下火车,苏蔚冬不知道从哪里推来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哪来的?” “火车站门口有个摊位,我管老板租的,明天还回去,你扭了脚,我骑车带你。” 苏蔚冬弯腰,把田馨抱上自行车后座:“扶稳。” 田馨的心情挺复杂的,想和苏蔚冬保持点距离,却总是和他产生更密切的联系。 田馨想起苏蔚冬说的那封信,婚前他寄给自己的。 信?田馨从没见过。 苏蔚冬不是一个说谎的人,更何况是酒后的胡话,就更没有骗她的必要。 那封信,一定是存在的。 寄信……婚前田馨回城后是住在娘家的,家属楼下不远处就有邮筒,往来信件会投递到每家的信箱。 如果苏蔚冬真的寄过信,那一定是被田家人拦截,没告诉她。 苏蔚冬似乎不太喜欢提起婚前那封信,他对田馨是有些埋怨的,不知信里究竟写着什么。 田馨想,苏蔚冬那里,怕是问不出什么。 看来,田馨要找时间,再去一趟田家。 回到苏家,苏蔚冬找来药油给田馨揉脚,叮嘱她:“在学校少活动,放学我接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 苏蔚冬皱眉,语气带着责备:“可以什么?自己一瘸一拐走回家吗?田馨,只要没离婚,我就是你丈夫,有责任照顾好你,你明白吗?” 苏蔚冬没再给田馨辩解的机会:“就这么定了,最近几天我接送你。” 深夜,田馨翻来覆去在被子里打转,苏蔚冬醒了,田馨脚疼,小声哼哼着,眉头紧皱。 苏蔚冬叹口气,披了件衣服下床拿药。 掀开被子,红肿的脚背格外扎眼,苏蔚冬轻轻把药油揉在掌心,又一点点的帮田馨按揉,动作轻柔缓慢。 大概是药油有效果,田馨的眉头舒展,迷迷糊糊间,田馨道:“谁啊。” 苏蔚冬没搭话,他帮田馨把被角掖好,平躺后望着窗格,一夜无眠。 早上醒来,田馨隐约记得,半夜里苏蔚冬给自己揉脚。 田馨小声感谢他,谁料想苏蔚冬并不领情。 苏蔚冬怄气道:“不必谢了,以后你少气我,我就谢天谢地。” 田馨:“……” 田馨这个扭脚,挺影响正常生活的。 在学校里,她减少喝水次数,为的是少去厕所。 厕所在教室的西边,有一段距离,走路过去要三分钟,田馨想去厕所,得麻烦女同学搀扶,一来一回,每次都得踩着上课铃声。 田馨扭脚,田静挺高兴。 这几天因为田馨的搅合,家里乱糟糟的。 父母整天吵架,她妈往她身上撒气,嫌弃她学习差,成绩不如田馨。 田馨有啥好的,从农村来的泥腿子,考得好也是侥幸。 扭脚,她脚瘸了才好。 田静幸灾乐祸,在心里正诅咒田馨,却听到田馨喊她:“田静,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 “算了,没什么。” 田馨改变主意,没再问。 信件如果是田静拦截的,问她也会否认,如果不是她,她自己也不会知道。 晚上,郑小梅来家里找田馨。 郑小梅喜气洋洋:“田馨,我要订婚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提前跟你说一声。” 订婚?郑小梅这桩喜事太过突然。 田馨皱眉,郑小梅的对象,是那个供销社主任吗? 可田馨记得,供销社主任是田静的丈夫,之前也没跟其他人订过婚啊。 郑小梅:“我和建安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相处以后,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是一个很踏实的人,对我也很好,各方面我都很满意,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呢田馨。” 田馨迷茫:“谢我什么?” 郑小梅道:“你还记得咱俩过年去看电影吗?《蔡文姬》那场,你给我买了糖精水,那天咱俩分开后,我的糖精水没喝完,胡同拐角没注意,碰到一个男同志,半瓶糖精水都撒在他衣服上。” 郑小梅故作神秘:“你猜猜,那个男同志是谁?” 田馨隐隐约约猜到了:“你的这位未婚夫?” 郑小梅重重点头:“可不是吗?当时撒的他军大衣上都是糖精水,我挺愧疚的,就说赔他,他说不用,反正后来留了地址,我俩单位离得不远,见过几次,为了表示歉意,我请他看电影,再然后吧……” 郑小梅抠抠手指头:“我觉得建平人挺好的,后来你说巧不巧?我们单位大姐给我安排相亲,相亲对象竟然是他!当时我俩都笑了。” 郑小梅又道:“说来也奇怪,他那种性格的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如果不是你那瓶糖精水,我俩直接去相亲,肯定成不了。” 郑小梅过来挽着住田馨的胳膊,眼睛笑弯弯:“你算我俩的半个媒人啦,感谢田馨,感谢糖精水。” 田馨的脑子乱作一团,这是不是意味着,书里人物的感情和走向发生了重大变动? 女主的丈夫,竟然要和不起眼的小角色订婚了! 而改变这个剧情的,是田馨。 是田馨那瓶不起眼的糖精水。 原剧情里,田馨和这些回城知青交集很少,至于郑小梅,也只见过一两次,更别提一起看电影的交情。 现在,田馨和郑小梅处成好朋友,书中剧情不断偏离,她在一点点影响着书中情节。 田馨一个无意的举动,就可以影响书里女主的走向? 这可是关系着女主感情的重要剧情。 在书里,女主田静嫁给供销社副主任,后来的日子才能顺遂如意。 现在田静不能嫁给供销社主任,男主换成了谁呢? 田馨这个对照组炮灰,真能改变别人的剧情? 田馨的心情,兴奋又忐忑。 她不想被书里的命运掌控,想挣脱、想改变自己的结局。 而现在,田馨发现,不仅她自己,其他人的走向,也在不知不觉被影响、被改变着。 那是不是意味着,苏蔚冬的剧情,也有崭新的可能和开始呢? 放假那天,田馨去了田家。 依旧是苏蔚冬骑自行车带她,田馨因为想要找信,找借口支开了苏蔚冬:“我有事回一趟娘家,你在不方便。” 苏蔚冬没多问,只说在楼下等她。 今天沈红缨不在家,这个时间段田静也去了老师家里补课,家里只有田铁军。 田馨不免感慨,有吴婶这个耳报神真好,田家的举动尽在掌握。 田铁军看见田馨,态度不咸不淡,打个招呼去了阳台抽烟。 这正合田馨的心意。 田馨知道,沈红缨把所有的信件,都放在客厅里的一个抽屉里。 以前在田家生活,田馨经常看见沈红缨往里面放信。 如果苏蔚冬寄的那封信没扔,就一定在抽屉。 趁着田铁军不注意,田馨打开抽屉。 抽屉里的信叠放的整齐,田馨快速翻找,终于在抽屉的最底下,找到了那封信。 寄信人是苏蔚冬,贴的是本地邮票。 苏蔚冬没撒谎,婚前,他真的给自己寄过信。 信封的右下角,有几个小字,田馨的回忆翻涌而来,她颤抖地打开信封。 第四十一章 看信 田馨,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在筹备我们的婚礼。 收到这封信你一定会很疑惑。 我是你的小哑巴,你还记得吗? 很高兴, 能够在我最无助、最彷徨的时候遇见你。 于我,你是黯淡的黑夜里的那束光。 莽莽西北,平沙无垠, 我受伤的那一个月,感谢你的陪伴。 相遇恰逢其时, 久别必然重逢。 或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注定我们还会相遇。 戈壁滩那个小哑巴, 穿越绵延如海的戈壁滩,翻过突兀峥嵘的雪山,走到你面前, 一如1976年的那个冬天。 你的烦恼、你的顾虑,我一直记得,你即将是我的妻,我会爱你、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丝毫委屈。 如果你还记得这个小哑巴,在我们结婚的晚上, 可以给我一封回信吗? 盼回。 这封信,是苏蔚冬在婚前寄给她的。 这封迟来的信,辗转大半年,才被田馨开启。 眼睛涩涩的,田馨收敛好情绪,把信收在怀里。 苏蔚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的这封信。 他是小哑巴,是那个在茫茫西北中, 听田馨诉说一个月心事的小哑巴。 苏蔚冬说,自己是他黑暗中的一束光。 当这束曙光照进现实时,他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苏蔚冬说喜欢自己,是有几分认真吧。 在信里,苏蔚冬说,如果田馨还记得小哑巴,在婚礼那晚,给他一封回信。 苏蔚冬没有等到田馨的信,他一定很失望吧。 田馨没有忘记小哑巴。 小哑巴何尝不是她回城无望、漫无边际等待中的一份慰藉呢。 在西北烈烈朔风中,小哑巴的出现,也是她的灰暗生活中的一抹彩色。 正如苏蔚冬信里所说,相遇恰逢其时,久别必然重逢。 田馨和他的小哑巴,在几千里以外的城市再次相遇。 和田铁军道别,田馨离开了田家。 家属楼下,苏蔚冬在等她。 或许说,苏蔚冬已经等了很久。 苏蔚冬军绿色的大衣格外挺拔,或许是太冷的缘故,他的鼻尖泛红。 田馨释然地笑了,以前,她顾虑太多。 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田馨不想再互相试探,与其小心翼翼,不如全部摊开。 田馨把这封信递到苏蔚冬面前:“这是你的信,婚前我没收到,那天你喝醉酒提起过,我刚从田家抽屉翻到。” 日光的映照把人的影子拉长,苏蔚冬显得格外寂寥落寞。 光秃秃的杨树下,他的笑容格外暗淡:“我以为你都忘了。” 田馨道:“我没忘,一切都是阴差阳错,这封信没有交到我手里。” 田馨伸出手:“小哑巴,很高兴再遇见你。” 苏蔚冬握住她的手心,温热濡润:“我还欠你一声谢谢。” 田馨浅笑,或许不需要再过多解释什么,苏蔚冬信里的意思,田馨都明白。 风声呼啸,苏蔚冬的声音传来:“田馨,知道有婚约时,我本来是打算退婚的,后来无意间我知道未婚妻是你,我改变了主意,我和你,并不只是媒妁之言,是我蓄谋已久,我们两个相处时间还很短,我可以给你时间,彼此了解。” 田馨沉默着,没有说话。 苏蔚冬又道:“离婚的事,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田馨还是没说话,她坐上自行车,第一次主动揽住了苏蔚冬的腰。 回到家,田馨把在田家写的回信,悄悄塞到了苏蔚冬的枕头下。 晚上,苏蔚冬从枕头下摸出信,满心欢喜。 纸张摩挲的声音传来,田馨蒙住脸:“你只允许看,不能发表任何意见和想法。” 苏蔚冬无奈:“田馨,你是法西斯吗?这么专制。” “你看不看?不看给我!” 苏蔚冬连忙把信藏起来:“我当然要看。” 深夜,苏蔚冬凑过来,声音很轻:“田馨,写信的时候,你哭了,对吗?” “你怎么知道。” “信纸上有泪痕。” “谁让你的那封信那么矫情。“田馨吐槽。 黑暗中,传来苏蔚冬的笑声:“好,以后我注意。” 还有以后啊,算了吧,田馨不想再收到苏蔚冬的信了。 第二天一早,苏蔚冬把田馨的信件收好,喊她起来吃早饭。 赵桂芬做好饭,笑盈盈喊田馨:“馨馨,洗完脸来吃饭,今天做了你喜欢的鸡蛋煎馒头。” 田馨和苏蔚冬并排蹲在院子里刷牙,牙粉是东方红牌,田馨从供销社买来的,以前用的是富强牌的牙膏,两毛五一管,不过田馨觉得没牙粉好用,就换了。 苏蔚冬好像很喜欢挨着自己,田馨走到哪,他总会不经意地出现。 田馨往旁边的垄沟挪动,苏蔚冬不动声色,也挪了一寸,田馨迅速刷好牙,起身时右脚刺痛,打了个趔趄,苏蔚冬一把拉住她:“别冒冒失失的。” 经过昨晚,两个人似乎什么都没说,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田馨心里怦怦乱跳,看向苏蔚冬面上都发烫。 他是西北的小哑巴啊。 想起小哑巴,田馨内心深处的柔软被触动。 在她最困顿绝望时,是小哑巴,令她敞开心扉、展露笑颜。 早饭依旧是红薯粥,萝卜咸菜,多了一盘鸡蛋煎馒头,赵桂芬还煮了几个鸡蛋。 苏蔚冬拿起鸡蛋,仔细的剥了皮,扔到了田馨碗里:“吃吧。” 苏蔚兰在一旁揶揄:“大哥,你未免太偏心,怎么不给我剥鸡蛋?” 苏蔚冬头也没抬,往田馨碗里夹咸菜:“你没长手吗?” 苏蔚兰不满,嘟囔道:“我嫂子也有手吧。” 苏蔚冬道:“你嫂子脚扭了。” 苏蔚兰一脸无语,人家脚扭了,又不关手的事,偏心就偏心,还不承认。 田馨喝了一碗红薯粥,苏蔚冬起身,还要给她盛,田馨连忙收回碗:“我真吃不下,别盛了。” 苏蔚冬绷着脸:“那你求我。” 田馨:“?” 苏蔚兰:“?” 苏蔚兰不知道大哥大嫂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就觉得这个家,她待不下去,得赶紧上学,大哥酸的要死,她不想受波及。 在苏蔚冬的注视下,田馨又喝了半碗粥。 “田馨,你太瘦了,多吃一点。” 饭桌上只剩下田馨和苏蔚冬,田馨埋头喝粥:“我今天晚自习只上一节,七点半就能放学。” 苏蔚冬:“知道了,我会准时去接你。” 苏蔚冬又道:“田馨,那封信……” 田馨连忙拦住他:“我昨天说了,你不许讨论!” 苏蔚冬摇摇头,无奈道:“好,我不提,今天我去看望一位故人,和你说一声。” 田馨问:“谁啊,男的女的。” “放心,是男同志,我以前的老师,在城南,以后有时间带你一起去。” 田馨心下一动,苏蔚冬的行程一五一十告诉她,其实,他也可以不说的…… 田馨心情愉快,说道:“郑小梅订婚,邀请咱们参加,你去吗?” 苏蔚冬见过郑小梅,说道:“当然,我要维护我的地位。” 田馨:“……” 想起郑小梅,田馨不免慨叹,人生实在奇妙,变幻无常。 郑小梅和她的尤同志,偶然邂逅,牵出一段情缘,就这么走到了一起。 尤建安田馨是见过的,针织一厂革委会尤主任的儿子。 尤家条件好,郑小梅家里条件也不差,都是城市户口,也都有稳定的铁饭碗,门当户对。 订婚仪式双方很看重,吃饭的地点定在了本市的一家国营饭店,饭店规格还不错,属于平时田馨舍不得去吃的那种。 田馨带着苏蔚冬,一大早就去了郑小梅家里。 郑小梅家住在供销社分的家属院里,她家是两居,看起来比田家可宽绰不少。 郑小梅穿了一件红色的布拉吉,艳丽动人,田馨忍不住笑:“小梅,你不冷吗?” “为了美丽,冷一点算什么?我还有棉袄呢,出门穿外面。” 苏蔚冬不经常回家,郑小梅虽见过一两次,还没仔细端详过。 这次郑小梅上下打量一番,说道:“田馨,有你们家苏同志在,我们建安同志就被比下去了。” 田馨拍拍她:“又不是选美,有什么好比的,我看人家尤建安同志就很好,对你认真,温柔体贴、无微不至。” 田馨这么一夸,郑小梅露出笑颜:“他要是不对我好,我才不会嫁给他。” 郑家的亲戚都来帮忙,客厅里乱糟糟一片。 田馨站在阳台,苏蔚冬环住她的腰肢,似是不满:“难道,我对你不认真?还是不温柔、不体贴,不关怀备至?” 苏蔚冬的眼神深沉炽热,很容易令人沉溺。 田馨辩解道:“人家今天订婚,我总得说点好听的,你跟我怄什么气,真小器。” 订婚邀请的人不多,只有双方亲属和要好的朋友,像郑小梅供销社的同事都没请,就等结婚时再一起邀请参加婚礼。 饭店吃饭时,田馨和苏蔚冬被安排到了尤家亲戚那桌上,郑小梅说,娘家这边位置满了,让他们将就一下。 田馨没在意,坐哪都是吃饭,位置也不重要。 田馨又见到了尤主任,两人寒暄一番,尤主任道:“田馨,上次见你我就挺喜欢你,看着就蕙心兰质、温柔大方,听小郑媳妇说你学习成绩很好?好好考大学,以后有出息。” 田馨又回了几句,给尤主任介绍:“尤主任,这是我爱人苏蔚冬。” 尤主任眼里的光芒收敛,堆出笑容:“苏同志你好,我是田馨父亲单位的同事。” 尤主任走远,田馨小声说:“你去纺织一厂找我那回,我正好碰到尤主任的二儿子和田静相亲。” “后来呢?” “估计是没成,我看双方都不太乐意。” 正说着话,尤建平落了座,就坐在田馨的旁边。 苏蔚冬淡淡扫了一眼,没有说话。 尤建平热络地和田馨搭讪,问她学习情况,有没有什么困难,田馨指指苏蔚冬:“尤同志,这是我爱人苏蔚冬,我没什么困难,他都帮我解决了。” 尤建平望着苏蔚冬,呆呆的没说话。 她真的已经结婚了,如果不是当面看见,尤建平还是不敢相信。 从上回第一次见面,尤建平就对田馨一见钟情。 尤建平条件好,省城什么样的女同志他没见过?父母、亲戚安排的相亲他也去了不少回,但从没遇到过像田馨这么让人动心的。 她像天上的那弯圆月,皎洁无暇。 田馨长得好看,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尤建平的眼神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尤建平不在意条件,父母也不在意,不然也不会让他去和田静相亲。 尤建平十分惋惜,和他相亲的是田静,如果是田馨多好啊,如果田馨没结婚,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她娶回家。 田馨结了婚,尤建平舔舔唇,如果她能离婚,也不是不行。 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尤建平犹豫片刻,他不嫌弃,田馨长得好看,他想娶回来。 上次见完田馨,尤建平想方设法打听她的情况,但他隐秘的念头不敢让别人知道,就这么一直耽搁下来。 后来他妈让他继续和田静见面,尤建平不愿意,田静性格娇弱,长得也不如田馨好看,自从见到田馨,他心里再也看不上其他女同志。 今天很巧,大哥的订婚宴上,他又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尤建平舔舔唇,眉头轻皱,美中不足,旁边坐着田馨的爱人。 这位男同志仪表堂堂,和田馨外貌倒是般配。 不过这又怎么样?条件肯定不如他。 尤建平对这一点很自信,在整个省城,他家条件都是很优越的。 田馨回城后工作都没安排上,如果她爱人是个有本事的,不会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尤建平想,如果田馨肯和自己在一起,他会帮她端上铁饭碗,过上好日子。 尤建平的念头在心头打转,一方面可惜田馨的已婚身份,另一方面又不愿意放手。 如果田馨离婚,她离了婚,自己不嫌弃她,一定会把她娶回家。 尤建平还想和田馨说什么,苏蔚冬握住田馨的手,说道:“换个位置。” 田馨不解:“为什么要换位置?” 苏蔚冬淡淡道:“有只苍蝇嗡嗡嗡,很吵,很烦。” 第四十二章 剖白心意…… 餐桌是十个人的规格, 渐渐桌上人越来越多,这边都是男方亲戚,热络地聊起天。 田馨小声和苏蔚冬讨论, 在外人眼里,以为夫妻二人在说私房话,实际上,田馨在向苏蔚冬讨论数学知识。 有人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蔚冬?是你吗?我没看错?” 田馨抬头, 忍不住皱眉,是那个卷花头, 苏蔚冬的初中同学吕爱可。 苏蔚冬抬眸, 淡淡打招呼:“吕同学, 你好。” 吕同学三个字,狠狠扎在吕爱可身上,苏蔚冬的冷淡令她不悦。 三年初中同学, 连一句爱可都没有,只是冷冰冰的吕同学吗? 吕爱可看苏蔚冬旁边的女同志眼熟,她很快记起来,那天在百货商店,和她抢衣服的就是这位女同志和她的朋友。 吕爱可不屑道:“这位女同志,你也是我表哥的亲戚吗?麻烦你让一下, 我想坐在这个位置。” 田馨觉得可笑,吕爱可颐指气使的让自己换位置。 “我如果不想换呢?” 吕爱可被气的不轻,从小到大,她一向是要什么有什么,很少有人能违背她的意思。 尤建平见状,连忙劝道:“表妹,算了算了, 田馨同志是女方的朋友。” 吕爱可不管这些:“我今天就要坐她的位置!” 田馨还没开口,苏蔚冬冷声道:“吕同学今天看来是不欢迎我们夫妻,今天是郑小梅和尤建安同志的订婚宴,我们是被邀请来这里做见证,酒席的位置,讲究先到先得,没有管别人要的道理。” 吕爱可张大嘴巴,苏蔚冬后面的话她一个字没听进去,她只听到他说“我们夫妻”。 苏蔚冬结婚了? 怎么可能? 吕爱可不相信,苏蔚冬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接受家里的定亲? 吕爱可很早就知道,苏蔚冬家里给他定过一门亲事,吕爱可没在意,现在是新社会,谁还把没见过面的娃娃亲当真,苏蔚冬自己也没放在心上。 再后来,苏蔚冬和初中同学都断了联系,没人知道他的境况,过年时,一位男同学说,曾经见到过苏蔚冬,还问他是否参加同学聚会,他身边有位女同志相伴。 同学聚会,苏蔚冬一如既往的没有参加,省城不大,吕爱可曾经打听到苏家地址,前几年偷偷去看过他。 吕爱可想,等再大一些,她就去找苏蔚冬表白。 还没等到吕爱可开始表白,苏蔚冬就去了外地,音信全无。 那次意外在火车站见到苏蔚冬,吕爱可很惊喜,她觉得,上天让他们注定再遇见。 吕爱可心里酸涩,苏蔚冬已经结婚了,眼前这个叫田馨的,是他妻子。 吕爱可咬咬唇,没有感情的娃娃亲是不会长久的,苏蔚冬不喜欢她。 吕爱可强压住心底的情绪,挤出一个笑容:“我开玩笑的,蔚冬,你爱人不会介意吧?” 田馨低着头,应道:“我挺介意的,你要和我道歉吗?” 吕爱可没想到田馨这么不留情面,尤建平连忙打圆场:“爱可,你坐我旁边,咱们表兄妹好久没见了,你最近上班忙吗?” 吕爱可和尤建平说话,眼睛一直在苏蔚冬身上停留。 田馨是知道书中剧情的,吕爱可对苏蔚冬势在必得的神态都在她眼里。 田馨挺不爽的。 田馨瞪了苏蔚冬一眼,都怪苏蔚冬自己,长着这么一张脸,招蜂引蝶。 桌下,苏蔚冬轻轻捏住苏蔚冬的手掌,低声说:“你别生气,我没搭理她。” “万一你以后搭理呢。” 苏蔚冬失笑:“那你盯着我,她就是我普通同学,上次因为她,我专门和你解释过的。” 苏蔚冬又补充:“那个尤建平,你也离他远一点。” “我凭什么听你的。”田馨反驳。 桌底的手牵在一起,苏蔚冬加大力度,声音沉沉的:“晚上我给你捏背。” 苏蔚冬捏背功夫一流,田馨每天低头学习,颈椎难受的很,苏蔚冬捏上一次,疲惫全消。 这个交易划得来,田馨笑盈盈:“好,一言为定。” 服务员端菜上来,田馨定睛看,都是不错的菜式,有冰酥白肉、麻辣鸡块、红烧豆腐等等。 作为饭馆老板,田馨的生意经又在脑子里打转。 这道三鲜汤不错,食材简单,白菜、西红柿、金针菇,三鲜汤味道鲜美,天气冷,喝上一碗驱走寒气,烹制起来不难,定价也不高,色香味俱全,要是菜单填上一笔,说不准能受欢迎,田馨在心里默默记下来。 田馨不爱吃鱼,倒不是鱼味道不好,她小时候被卡过刺,心里有点阴影。 这道红烧鱼看起来很美味,田馨摇摇头,可惜和她没缘分。 苏蔚冬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小碟里,耐心的挑鱼刺,苏蔚冬挑的认真,眼睫毛一簇簇的跳跃,眼里染满温柔。 鱼肉上的刺都被挑掉,苏蔚冬把鱼肉夹给田馨,在她耳旁小声说:“吃鱼吧,没有刺。” 田馨戳戳筷子。 苏蔚冬明白自己的心思,明白她不爱吃鱼,是因为刺。 是啊,她曾经跟小哑巴倾诉过。 苏蔚冬都还记得。 这块鱼肉沉甸甸的,田馨把鱼肉吃下去,没有鱼刺的鱼肉爽滑,红烧汁的鲜香环绕在舌尖。 鱼肉好像也挺好吃的。 苏蔚冬又夹了一块鱼肉,继续给田馨挑刺。 吕爱可坐在苏蔚冬对面,眼中的妒意再也藏不住。 苏蔚冬的这个妻子太过分了!她竟然娇贵的连鱼刺都不挑,去指使苏蔚冬! 吕爱可觉得心疼,苏蔚冬那么冷傲的人,被妻子这么使唤,内心一定很难过吧。 吕爱可认定,苏蔚冬娶回家的是河东狮,就像宋代陈季常的夫人一样,善妒脾气又差。 苏蔚冬需要的,是一位灵魂伴侣,是真正懂得他的人。 红着脸的吕爱可想,这个人,只会是她。 尤建平低声问:“爱可,你认识苏同志?” “他是我初中同学,特别有前途特别骄傲的一个人,他爱人配不上她。” 尤建平抿抿嘴,嘴边的话没说出来,他还觉得,苏蔚冬配不上田馨呢。 吕爱可脾气差、执拗,家里亲戚都知道,尤建平也不想和她吵,只说道:“我也觉得他俩不般配。” 苏蔚冬给田馨挑了好几块鱼肉,田馨道:“你别给我挑,自己也吃吧,谢谢。” 苏蔚冬把最后这块鱼肉夹到田馨碗里:“以后吃鱼,我都帮你挑刺。” 田馨闷着头没说话,扒拉了两口饭,米饭真香。 郑小梅和尤建安挨桌敬酒,感谢大家的到来。 订了婚,过了定,两个人的婚事就板上钉钉,下个月就去领结婚证。 田馨瞧着尤建安,不免感慨。 这一位,书里的男主,本该是田静命中注定的丈夫。 阴差阳错,他和郑小梅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走到了一起。 田馨记得尤建安后面事业有成,也为郑小梅感到开心。 郑小梅给大家敬酒,吕爱可伸出脚一绊,郑小梅端着的酒杯歪了歪,酒水撒了出去。 郑小梅站在田馨旁边,眼看着酒水就要撒到田馨身上,苏蔚冬手疾眼快,一把抱住田馨,帮她挡住酒水。 田馨没事,苏蔚冬的前胸湿哒哒一片。 苏蔚冬没在意:“我去收拾一下。” 饭店暖和,苏蔚冬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毛衣。 郑小梅杯里盛放的是葡萄酒,佐餐牌的,是尤主任去首都出差是特地买回来的。 白酒无色,可葡萄酒是黄红色的液体,倾倒在蓝色衣服上,斑驳一大片。 郑小梅歉疚道:“老苏不好意思啊,赶明儿我俩给你再买一件毛衣。” 田馨道:“没事,就是一件衣服,回家洗洗就行。” 酒店的卫生间在走廊西侧,田馨陪着苏蔚冬一起。 卫生间不分男女,外面是洗手池子,里面的厕所有道门,里外的门都可以上锁。 田馨管服务员要了一条白毛巾,用水沾湿,帮苏蔚冬擦拭毛衣。 蓝色毛衣和葡萄酒的颜色中和,胸前的毛一块块紫色。 苏蔚冬长得高,田馨抬头,帮他轻轻擦拭毛衣上的污渍。 苏蔚冬低着头,下巴垫在她的头上,低声笑了。 “你笑什么?” 苏蔚冬微微俯身:“我有点痒。” 苏蔚冬把毛衣脱下来,随身把卫生间外面的门关上。 田馨有点害怕:“苏蔚冬,这是公共场合,你要干什么?” 脱完毛衣,他里面还穿着一件白衬衣,上面也沾了葡萄酒:“别多想,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再擦擦衬衣。” 说罢,苏蔚冬解开衬衣上面的三个扣子:“喏,我身上也有。” 田馨也不是没瞧见过苏蔚冬的身体,但那都是在晚上,摸着黑。 田馨面颊发红,她把毛巾扔给苏蔚冬:“自己有手,你自己擦。” 苏蔚冬笑着,自己擦掉毛衣和衬衣上的葡萄酒痕迹。 在走廊上,田馨见到了吕爱可。 吕爱可靠着墙,死死地盯着走廊。 手腕传来一阵温热,苏蔚冬握住了田馨:“前面有我的老同学,打不打招呼,等你的批示。” 田馨也没那么小气:“打呗,都是老同学。” 田馨笑吟吟:“吕爱可同志,这么巧?” 巧什么巧,一点都不巧,吕爱可本想把酒泼在田馨身上,让她出出丑。没想到,苏蔚冬帮她挡了下来。 这两个人一起出来,吕爱可不放心,田馨那么会指使人,苏蔚冬跟她结婚太惨了。 望着两人紧握的手,吕爱可觉得扎眼极了,她别过脸,不冷不淡说了句:“是很巧。” 当然巧,巧到田馨和她在争同一个男人。 刚才表哥说的对,结婚怕什么?现在婚姻自由,结婚也是能离的,离婚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吕爱可还是有机会的。 吕爱可小声道:“蔚冬,咱们初中同学都留在省城,经常办聚会,下周大家打算一起出去玩,你去吗?” 苏蔚冬点头:“初中同学挺久没聚,当然可以。” 吕爱可心情大好,只要苏蔚冬愿意和以前同学一起玩,她就有机会引起他的注意。 吕爱可悲哀的看着田馨,苏蔚冬的妻子,除了长得好看一点,也没其他优点。 等吕爱可走远,田馨问:“同学聚会你怎么答应这么干脆?” 苏蔚冬道:“上次去见老师我见到了初中同学邢征,他也跟我提了同学聚会,老师们也参加,而且……” 苏蔚冬盯着田馨:“这次聚会可以带家属。” “我可没答应一起去。” 苏蔚冬不满道:“我只有你一个家属,不带你带谁。” 田馨本想说蔚兰也是你家属,妹妹也算,可苏蔚冬最近爱和她怄气,小器的要死,算了,还是不跟他抬杠。 苏蔚冬的毛衣被泼洒上葡萄酒,郑小梅和尤建安十分过意不去,过了两天,郑小梅给田馨送来两件崭新的毛衣。 颜色都是枣红色,女式那件是鸡心领,男式的是圆领。 郑小梅怕田馨不收,说道:“这是建安供销社的平价毛衣,价格不贵,就需要一半票,不值多少钱,你收下,全当是我俩的一片心意。” 郑小梅执意要送,田馨只能收下,她跟苏蔚冬商量,回头等郑小梅结婚时,红包再多包一些。 这两件枣红色毛衣田馨过了一遍水,苏蔚冬说:“同学聚会,咱们穿这件毛衣去。” “我身上这件就挺好的。” 苏蔚冬坚持:“还是穿这件枣红的,咱俩毛衣颜色一样,大家就都明白你的身份,免得我多费口舌再介绍。” 田馨无语,苏蔚冬是有多懒,不过就是小事,他愿意穿就随他。 田馨的脚伤好了很多,走路不像以前那么疼,注意一些,日常生活没问题。 苏蔚冬还是不放心,每天早晚都坚持给她揉脚。 田馨故意逗他:“苏蔚冬,我忘记洗脚了。” 苏蔚冬按揉药油的动作一顿,脸色有点勉强,却还是装作不在意:“没洗就没洗,我不嫌弃。” 田馨裹着被子咯咯笑,苏蔚冬发现自己被骗,挠她痒,懊恼道:“田馨!你竟然骗我。” 田馨往后躲:“别挠我,痒,苏蔚冬,真的很痒,我就是开玩笑。” 田馨被苏蔚冬逼到角落,后背是凉凉的墙壁。 田馨红着脸,一把推开苏蔚冬:“我困了。” 裹好被子,田馨把脑袋藏了进去。 苏蔚冬在旁边躺好,掀开被子,幽怨道:“田馨,我的被子很薄,我晚上会冻醒。” 田馨蒙着脸,声音沉闷:“那你换一床厚被子。” 苏蔚冬:“我只想睡你那床被子。” 田馨斩钉截铁拒绝:“不行!” 苏蔚冬解释:“别多想,我只是觉得,两个人一起睡,可以更暖和。” 苏蔚冬叹口气,又道:“田馨,你忍心让我受冻吗?我多可怜,我比院子的鸡还可怜,连被子都没得盖。” 田馨无语,家里衣柜里好几床被子,还能冻到你吗? 在苏蔚冬软磨硬泡下,田馨勉强同意他进来一起睡。 田馨恶狠狠地警告他:“苏蔚冬我警告你,你别动什么歪心思。” 苏蔚冬语气可怜巴巴:“我哪敢。” 田馨:“……” 好久没和苏蔚冬一起睡,田馨有点不适应。 今天的煤炉烧的好热,田馨觉得身上都在发烫。 苏蔚冬睡觉不老实,翻来翻去的。 田馨踢了他一脚:“被乱动,被子里都是冷风。” “田馨,你不和我离婚了吧?” 田馨冷哼一声:“不好说,我要好好考虑考虑。" “还有什么要考虑的,你都嫁了我。” “结婚还能离呢,又不是旧社会。” 这句话令苏蔚冬很不满,苏蔚冬把被子抢过来,整个人凑近田馨,咬牙切齿道:“田馨,你既然给了我回信,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 苏蔚冬的胳膊轻轻环住田馨的腰,把她揽在怀里:“抱着暖和一点。” “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你是我媳妇,也不算占便宜,对了田馨,我还没问过你,你想考哪里的大学?” 提到这个,田馨埋埋头,这么现实的问题她忽略了。 田馨是想考去首都上大学的,苏蔚冬刚回省城工作,还是面临分开。 “如果分数够,我想去首都呢。” 苏蔚冬的下巴摩挲她的头发,柔声道:“首都好,你应该去大城市发展,我支持你。” “那你呢?” 苏蔚冬道:“你在担心我?放心,我也会想办法调去首都工作,我会陪着你。” 哪有那么容易?田馨嘟囔。 首都想调去地方容易,比如田铁军,当年是从首都调来省城。没费什么力气。 人往高处走,谁不想去首都工作?苏蔚冬想调去首都,一定会非常困难。 考取首都的大学,是田馨的梦想,她不想放弃。 苏蔚冬安慰她:“我的工作,我自己会解决,不需要担心,你只需要努力好好学习,考个好成绩。” 苏蔚冬把田馨抱得更紧:“田馨,还是你的被子更暖和。” 田馨从苏蔚冬的怀里挣扎出来:“苏蔚冬,你不许抱我。” “为什么不能?” 田馨捂着耳朵:“你还不如继续当小哑巴,你话好多。” 苏蔚冬轻笑:“田馨,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在我手掌里画乌龟。” 田馨缩缩脖子,黑暗里看不清苏蔚冬的神色,她狡辩:“我有吗?我没画吧。” “怎么没画?你不仅画了,在乌龟旁边你还写了小哑巴三个字。” “过去好久,你怎么还记得。” 黑暗中,苏蔚冬握住田馨的手:“你说过的,每一句我都记得,田馨,不要再躲我,也不要再拒绝我,我说过,给你时间,你是我的妻,我不会再松开你的手。” 田馨可以相信苏蔚冬吗?他是如此真诚恳切。 可以相信吧,苏蔚冬挑过刺的鱼肉、挺身而出的维护,还有他的那封信,炽烈而克制,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比书里的干巴巴的剧情,不是更令人信服吗? 苏蔚冬说,她是他的妻。 他是她的小哑巴,也是她的丈夫。 田馨想,自己或许应该更勇敢一点,不再逃避,命运让他们相认重逢,书里的情节走向,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田馨是对照组女配又如何,她坚信可以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苏蔚冬也一样,田馨看得出来,苏蔚冬和吕爱可之间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并没有超出同学情谊的感情,苏蔚冬是她的小哑巴,是她绝望里的那抹彩色,或许,她和他,是彼此的救赎和牵绊。 第四十三章 看望同学…… 苏蔚冬回来, 田馨觉得省心不少。 上学、放学有人接,苏蔚冬还会偷偷在书包里放两个温热的鸡蛋。 田馨怕冷,上学前, 苏蔚冬灌好暖水袋,让她上课捂手。 苏蔚冬在家休息半个月,这半个月他也是闲着,从赵桂芬那里把做饭包揽了。 田馨的功课越来越紧张, 每天都是做不完的卷子,下课铃响, 同学们头都不抬, 继续演算着手里的计算题。 田馨的成绩稳步前进, 在最近的一次小测验中,田馨考到了班级第二的好成绩,至于为什么超过钟霖? 钟霖那几天发烧, 没有参加考试。 田馨知道,自己就是侥幸,那次的题不难,再加上她做着特别顺手,大部分都是她会做的题,高考考察的知识范围广, 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还是得踏踏实实努力多学才行。 课堂上,班主任章老师特地表扬田馨,说她作为一个插班生,来高中学习很短时间,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值得同学们学习。 插班生不比普通高中生, 人家有三年深厚的同学情谊。 田馨在班里女生人缘还算不错,时间久了,女同学和她说说笑笑。 杨文茹就没她这么顺利,杨文茹说话直,爱得罪人,在班里没什么好朋友。 马争一觉得这不重要:“我们来学校是学习,不是交朋友的。” 杨文茹眼睛红肿:“那我不是惨了,我学习不好,还没好人缘。” 田馨安慰几句,杨文茹还是很伤心:“放假咱们出去玩吧。” 田馨摇头:“我不太方便。” 马争一难得调侃:“你忘了?人家田馨的丈夫回来了,咱们就别不识趣,打扰人家团聚。” 田馨无奈:“周末真有事,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 听到同学两个字,杨文茹的眼泪愈发止不住。 钟霖这场病来势汹汹,在家休息快一个星期,还是没回来上课。 杨文茹说:“咱们作为同学,是不是应该去探望一下钟霖同学?” 田馨倒知道钟霖家里住哪,好歹和钟霖一起下乡,感情比其他同学深厚些。 这段时间钟霖落下不少卷子没做,晚自习时,田馨和马争一向章老师请假,说去给钟霖送卷子。 章老师也同意:“钟霖同学落下功课,你们嘱咐他在家也要勤勉学习。” 从教室出来,马争一吐槽:“人家钟霖都病了,章老师还逼着学呢,剥削,剥削理论。” 杨文茹没出来,她是隔壁班的,找不到借口请假,杨文茹苦着脸:“你们替我向钟霖同学问好。” 钟霖家是一处四合院,住房条件是身边人里最优越的,一骑绝尘,谁也比不上。 进了院子,出来迎接的是钟霖她妈王霞,短头发,看起来精明干练。 王霞见过田馨,也知道两个人现在是同班同学,热情打招呼道:“田馨呀,给钟霖送卷子?” 田馨举起卷子:“对,钟霖好多天没来上学,我跟同学给他送卷子和课堂笔记。” 钟霖从房间出来,抬抬眼:“都进来坐吧。” 王霞端来糕点,田馨一瞧,都是好东西,供销社架子上的高价点心。 果盘里还有几样水果,都不是常见的。 王霞倒了两杯果汁,笑道:“我儿子脾气我晓得,像个小霸王,在班里没惹麻烦吧。” 田馨:“没有,钟霖同学非常好,自己购买的试卷从不藏私,给同学一起学习,我们老师经常夸他。” 王霞眼中带着笑:“田馨呐,你们下乡的几个孩子,我最喜欢你,懂事,有见识,你和钟霖认识好多年,平时也帮我看着点他,工作不去上,非要考大学,总得考出个名堂来。” 王霞离开厅里,钟霖嗤笑一声:“我妈啰嗦,你们别搭理她,田馨,小梅快结婚了,你知道吧?” 郑小梅订婚时,这些下乡的朋友只请了田馨一个,参加订婚宴的事她就没提,怕钟霖多想:“上次小梅提过,两个人挺般配的。” 钟霖给两人递水果:“结婚有什么好的,想不懂,你们一个两个都结了婚,还有我妈,非逼着我去相亲。” 马争一:“所以,你没生病?” 钟霖懒洋洋道:“嗯,为了反抗我妈的淫威,我以罢学进行顽强抵抗,放心吧,我明天就去学校。” 临走前,王霞往田馨和马争一手里塞了不少东西。 “你们拿上,不是阿姨托大,家里不缺这点吃食,谢谢你们来给钟霖送卷子,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 王霞送到门口,又跟了一段,拐弯抹角让田馨劝劝钟霖。 “田馨哪,钟霖朋友不多,处得好的就是你们下乡这几个,你劝劝钟霖,听我和他爸的话,好好去相亲,都是门当户对条件好的,人家女同志要貌有貌、要工作有工作,配得上他,唉,如果钟霖像你这么懂事,我就放心多了,阿姨是真羡慕。” 田馨敷衍几句,钟霖他妈真让人喘不上气来,走到胡同口,田馨拍拍胸脯:“争一,我现在好像能理解,为什么钟霖经常和父母吵架,不爱回家了。” 马争一也压抑的够呛:“这种家庭,哪个儿媳妇嫁进来,也得遭罪。” 王霞给拿了不少东西,马争一发愁:“怎么办?” 田馨叹气:“拿着吧,还回去驳了阿姨面子,至于回礼,以后有合适的再说。” 马争一调侃:“你给钟霖介绍一个合适的对象,她妈比收什么都高兴。” 田馨笑:“这还不简单?我把你介绍过去怎么样?” 田馨提着一兜东西回了家。 把袋子打开,把赵桂芬吓了一跳。 “你这同学是什么人家?这都往外送。” 袋子里有牛肉、猪肉,还有一只褪了毛的鸡。 除了这三样肉,还有一袋奶糖、两包糕点。 这些东西别说送人,普通人家自己都舍不得买。 田馨想起钟霖的家境,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田馨却倍感压力。 田馨揉揉脸,没跟赵桂芬多解释:“妈,东西交给你,你看存哪。” 这些下乡的知青,苏蔚冬了解个大概:“钟霖家给的?” 田馨点头,苦笑道:“钟霖他妈还想让我说服钟霖相亲呢,我哪有那个本事。” 田馨又道:“阿姨送的我也不好拒绝,等以后有机会再还礼。” 苏蔚冬也同意:“有来有往,钟家的事还是少掺和,他家事情复杂。” 钟霖的事田馨不想掺和,这次就是去送卷子,想起王霞的压迫感,田馨打个寒颤。 田馨放学晚,苏家人早就吃完饭,每天她回来,苏蔚冬会给她简单做点。 苏蔚冬挽挽衣袖:“今晚吃炒米饭。” 倚靠着厨房门的田馨感慨,好香啊!炒鸡蛋的香气袭来,苏蔚冬熟练的在锅里翻炒。 不多会儿,一碗香喷喷的炒米饭出了锅。 田馨搓搓手:“感谢苏同志的炒米饭,你可以去饭馆帮厨了。” 苏蔚冬炒的米饭很好吃,田馨埋头吃饭,突然,他的手突然伸过来,替田馨拿掉嘴边的饭粒。 苏蔚冬笑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吃完饭,田馨在煤油灯下做题。 苏蔚冬也没睡,围着被子守着田馨,时不时提点着。 屋里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只听见笔尖摩擦的声音,田馨突然觉得,日子这么平淡温馨,也不错。 待到田馨上床,被窝里也是暖暖的,苏蔚冬窸窸窣窣的蹭过来,抱住田馨:“媳妇,我想犯错误了。” 田馨红着脸。 这句话是她和苏蔚冬的暗号。 刚结婚那会儿,每次房事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后来苏蔚冬说犯错误,两人就心照不宣。 自从田馨知道书的事儿,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过。 田馨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她和苏蔚冬的关系,也悄悄发生了变化。 田馨已经不想和苏蔚冬离婚了,这种事,似乎也正常。 田馨没吱声。 无声便是默许,苏蔚冬明白了田馨的意思,他掀开被子,把田馨卷了进去。 结束后,田馨揉着腰,暗自后悔,好酸,好累,还不如不答应苏蔚冬。 苏蔚冬就像不知疲惫一般,裹挟着她一回又一回。 经过昨晚,田馨感觉和苏蔚冬的关系,好像更亲近了一些。 苏蔚冬表面看着是闷葫芦,只有田馨知道,他花样多着呢,光是每次写信,都让人脸红心跳的。 二哥还没回来,田馨让苏蔚冬去饭馆转转,大嫂是勤快,但遇见事少历练,不太让人放心,有苏蔚冬偶尔去看几眼,田馨心里踏实。 关于开饭馆这事,昨晚田馨一五一十都跟苏蔚冬摊了牌。 算起来,田馨开茶水摊的本钱,还是苏蔚冬的钱。 田馨的记账本早就没了动静,欠苏蔚冬的钱,她也不打算再还,婚都不离,还还什么钱。 别说是之前的钱,以后苏蔚冬的工资,都得交到田馨手上。 饭馆最近也平顺,每星期的账目黄翠翠都会递给田馨,田馨看完收支,心里大致有数。 田馨饭馆用的食材量不大,三五天送一次,田馨之前跟食品站的老郑打好招呼,站里员工下班以后,骑车来送货,之前也一直这么办。 这回不同,食品站员工请假的多,没人给送货。 田馨想来想去,得让苏蔚冬跑一趟。 家里的自行车早就修好,食品站离得不远,来回不到一个小时。 饭馆供应是大事,交给其他人田馨不放心。 苏蔚冬应承下来:“明天我去跑一趟。” 田馨掰着手指算每个月的进账,茶水摊那边不用操持,每个月直接分钱,饭馆这,掌勺的是黄翠翠,日常杂事二哥管,田馨甩手掌柜,饭馆一些大事拿拿主意,这么算下来,自己真轻省。 田馨凶巴巴道:“苏蔚冬,我比你有钱,以后你做低伏小一些,不然不给你零花钱。” “行,咱们家你最厉害。”苏蔚冬笑着附和。 天气慢慢变暖,再过俩月,饭馆的菜单也得换一换。 不过菜单不着急,田馨也没琢磨好,田爷爷离开之前留下的菜谱记录了不少菜,这可是宝贝。 田馨没藏私,把菜单扔给苏蔚冬:“认识字吧?这是国企掌勺师傅潜心多日写下的菜谱,我看你做菜颇有慧根,借给你瞧瞧。” 苏蔚冬翻翻菜谱,里面不少稀罕菜,听都没听过。 “那我真荣幸,行,我看看,改天给你做两道。” 苏蔚冬说到做到,第二天放学,他就嚷嚷给田馨做菜。 田馨回来,苏蔚冬先给她开了一瓶罐头。 是供销社的黄桃罐头,苏蔚兰也嚷嚷要吃。 “给你买的那罐不是才吃完?这是你嫂子的,不许抢。”苏蔚冬把罐头挪了挪。 苏蔚兰跺跺脚:“我嫂子还没说不行,就你小气。” 田馨去碗橱取出碗,给苏蔚兰盛罐头:“别听你哥的话,罐头我吃不完,你也吃点。” 苏蔚兰边吃罐头,边道:“嫂子,我感觉你跟我哥的感情变好了。” “以前不好吗?” 苏蔚兰摇摇头,眼里迷茫:“其实吧,我也不太懂,但我觉得,以前你跟我哥中间就像隔着点什么,也不太亲热,不像两口子,但这次我哥回来不同,你俩明显更亲近了,妈也看出来了,她特别高兴。” 田馨戳戳黄桃,看来她和苏蔚冬以前感情不好,谁都瞒不住。 现在吗? 田馨心里熨帖,苏蔚冬不仅是她丈夫,也是那年冬天出现的小哑巴,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这层关系,也无形拉近距离。 说起来,苏蔚兰今年中考,她想考中专,也没那么容易。 中专生毕业就能分配工作,端上铁饭碗,想考中专的学生不在少数。 省城这种大城市还好,成绩优异的,家长更希望孩子参加高考上大学,农村孩子不同,上学费时费钱,还是中专性价比更好。 中专花钱少,早就业,能尽快减轻家庭负担。 这两年,考中专的中学生越来越多,压力也不小,每年考上中专的概率在百分之十以下。 关于专业,苏蔚冬和田馨商量过,建议苏蔚兰考师范。 中专专业里,邮电、铁路这类的专业更吃香,学生们挤破头皮报考。 现在形势大好,老师也越来越受爱戴,田馨也觉得,考师范学校更适合苏蔚兰。 田馨知晓,包分配的政策十五年之后才会取消,在这些年里,考上中专就相当于提前端上铁饭碗,苏蔚兰既然不想上高中,考师范类的中专院校,毕业后当个教师,也是一条好的出路。 田馨要考大学,苏蔚兰考中专,无论上什么学校,田馨相信,大家都会有美好的未来。 半瓶罐头吃完,苏蔚冬做好菜:“食品站那边可能要变天。” “食品站的站长要换人,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听站里的员工聊天,听了一耳朵。” 以前因为田爷爷和老郑的关系,田馨搭上了食品站这条线,人家国棉三厂不怕,正经国营厂子,换几个厂长供货不会断。 田馨的饭馆不同。 食品站换厂长,也不知道,迎客饭馆的货能不能继续供应。 在买什么都要票的年代,做个生意实在难。 这顿饭田馨吃的不香甜,躺在床上,也在琢磨供货的事。 苏蔚冬让她安心:“我以前有同学在相关的单位上班,如果这家食品站以后不能供货,我可以帮帮忙。” 田馨惊喜:“真的吗?你不是故意安慰我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苏蔚冬笑着,帮她盖严被子:“现在政策越来越开放,你做生意我很支持,咱们努努力,等你考到首都,这饭馆,说不准也能开过去。” 田馨无言,苏蔚冬比她口气还大。 不过田馨想着,考大学和做生意,这两样她想一起抓。 就算以后上了大学,她也要观察着,找合适的生意继续做,这几年发财的机会多,田馨多沉淀沉淀,希望能吃上时代的红利。 田馨算算,距离全面取消粮票还有很多年。 再往后几年,粮食丰收,农副产品的种类也会层出不穷,供应量会大大增加,到那时,买东西会顺畅不少。 睡觉前,苏蔚冬给田馨冲了红糖水,甜滋滋的味道好喝极了。 要是生活像红糖一样甜,那就更好啦。 田馨枕着苏蔚冬的胳膊,困意席卷而来,田馨心里想的还是食品站的供应。 等有时间,她得去问问冯站长。 第四十四章 同学聚会 周末, 田馨要和苏蔚冬去参加初中同学的聚会。 苏蔚冬这帮初中同学,他也许久没见,两个人最后还是穿上郑小梅送的枣红色毛衣, 往屋子一立,男的英俊女的漂亮,很是扎眼。 苏蔚冬手里攒了些布票,前两天给田馨买了件呢子大衣, 是省城最流行的,今天就穿。 田馨脸色白皙, 眉眼好看, 不需要过多的装饰, 在人群中就是最耀眼的。 初中那会儿,几个任课老师对苏蔚冬都很好,这些年大部分失去了联系, 上次苏蔚冬去探望的是数学老师,近况不是很好,拖着病体,家里条件也差。 趁着这次聚会的机会,苏蔚冬也想见见当年的老师们。 这回能带家属,现在结婚都早, 二十多岁的人,大部分成了家,有的同学恐怕孩子都能去打酱油。 吕爱可也参加,苏蔚冬在心里默默叹口气,还是说道:“田馨,我和吕同学不熟,一会儿你不许乱吃醋。” 街上人少, 苏蔚冬搂着田馨的腰,两个人贴的很近,田馨不满道:“我没那么小气,反正你离她远点吧。” 毕竟是书里盖章的红颜知己,苏蔚冬是她男人,田馨也会拈酸吃醋,即便苏蔚冬对吕爱可没想法,田馨也挺烦她的。 吕爱可眼中满是对苏蔚冬的爱慕,就差在脑门上写‘苏蔚冬,我想和你在一起’。 时间还早,田馨打算先去一趟饭馆。 迎客饭馆每天早上九点开门,他们不做早餐,田馨考虑过,做早餐太忙,需要三四点就起来忙活,店里就两个人,黄翠翠也得不到休息,得不偿失。 饭馆刚开门不久,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吃饭,点蘑菇面的人多,也有穿着体面的人点炒菜。 黄翠翠在后厨忙,康涛打招呼:“田馨,你们怎么过来了?” 田馨在店里绕绕:“正巧路过,这两天生意怎么样?” 康涛笑道:“挺好的,咱们饭馆好多老主顾,不缺人气,蔚冬哥也经常来帮忙,我都轻松不少。” 黄翠翠手头还有两道菜没炒:“田馨哪,你穿这么好看,是要去哪?” “蔚冬有个同学聚会,一会儿过去,嫂子,要不咱们饭馆歇业两天,你挺久没回家,回去看看铁蛋。” 黄翠翠连忙摆手:“那可不行,咱们饭馆多忙呀,关一天就少赚不少,铁蛋懂事,有妈哄着,我放心。” 话是这么说,黄翠翠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每天在饭馆忙活,也不太合适。 田馨跟苏蔚冬商量,苏蔚冬道:“这个简单,过几天把林家父母还有铁蛋接到省城来,他们还没到苏家来过。” “来是容易,住哪?”田馨发愁。 苏家的住房条件简单,总不能所有人都往陈奶奶家挤吧,这也不合适。 苏蔚冬已经琢磨好:“田馨,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很快能分到房子了。” 田馨眼前一亮:“真的吗?分房?” 苏蔚冬点点头:“八九不离十,到时候房子你去选,等咱们有了房,就把林家父母接过来,让他们看看你的生活环境,也能放心。” 如果苏蔚冬能分上房,那可太好了! 田馨不喜欢住平房,平房冬天特别冷,就算烧上蜂窝炉也不顶用,田馨最怕冷了。 其次,上厕所还要去附近的公共厕所,那味道……田馨每次都得捏着鼻子进去。 分上楼房,以后就有独立的厕所,楼房集中供暖,再也不怕。 田馨想起厨房,问道:“厨房是每家都有,还是在楼道公用的?” 现在的楼房大部分都是筒子楼,环境紧仄,各家连厨房都没有,得去楼道的公共厨房做饭,到了饭点,锅碗瓢盆碰撞,你占了我的位置,我用了你的盐巴,经常吵架。 田铁军运气好,分的是苏联图纸建造的板楼,屋里有厨房和厕所,一个楼梯上来只有两家,清净省心。 这么想着,田馨皱着眉,似是担心。 苏蔚冬笑着:“放心,保准有自己的厕所和厨房,我估摸着我能分到两居。” “两居?就咱俩,能给两居吗?” 苏蔚冬低头,眼中盛着笑意:“我当时申请里写,以后会生儿育女,一居不够住。” 哼,田馨别过头去,想的美,谁要给苏蔚冬生孩子。 田馨印象里,分房需要排很久的队,不是申请就有的,当年吴婶家等这个房,等了五六年呢。 苏蔚冬感慨:“你以为我是刚递分房申请吗?三四年前就开始申请住房了,算起来,也早该轮到我。”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这么顺利。 田馨还是挺期待有自己的住房的,赵桂芬挺好,作为婆婆不磋磨媳妇,全心全意替她打算,田馨很知足,不过田馨现在住的屋子也不大,要是和苏蔚冬有独立的空间,是再好不过的。 和婆婆一起住,终归是不太自在。 苏蔚冬道:“田馨,等咱们分了房子,就搬出去住,妈那边我早就打招呼了,她也同意。” 田馨和苏蔚冬从苏家院子搬出去,苏蔚秋可以搬到他们现在住的屋子,这样大家住着都能舒服些。 两人在饭馆里待了一个钟头,帮忙端盘递碗,苏蔚冬看腕表时间,差不多得走了。 同学聚会的地点是省城的一家国营饭店,很普通的一家,价格还算实惠。 同学们早就商议好,粮票和菜钱均摊,老师不用出。 大家都是普通条件,也没人能一力包揽下来,自然都点头同意。 除了苏蔚冬,其他同学一两年都能聚上一回。 田馨和苏蔚冬去的早,服务员给引进了包房,是这间饭点唯一的一间大包房。 零星有几位同学和老师到了,有人没认出苏蔚冬:“蔚冬?你变黑了。” 刑征也在,这些同学里,苏蔚冬和刑征还一直保持联系。 大家把目光都聚在苏蔚冬后面,苏蔚冬介绍:“这是田馨,我爱人。” “很般配。” “蔚冬有福气。” 同学一番恭维,苏蔚冬带田馨找地方坐下:“你先坐,我去跟政治老师说说话。” 这还是田馨第一次进入苏蔚冬的圈子。 没多久,同学越聚越多,吕爱可也来了。 她第一眼就瞧见苏蔚冬,他在人群中熠熠生辉。 作为苏蔚冬初中同桌,吕爱可觉得,她比其他同学和苏蔚冬更亲厚。 吕爱可热情打招呼:“蔚冬,你来的真早。” 听到吕爱可的声音,苏蔚冬皱眉,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举动看在吕爱可眼中,很受伤。 苏蔚冬很可怜,他那个媳妇,平时一定没少欺负他。 吕爱可柔声道:“蔚冬,上次见面比较匆忙,这回同学聚会,咱们能好好说说话。” 苏蔚冬态度淡淡的,没接话,只是客套的点个头,转而继续和老师说话。 吕爱可跺跺脚,她很少被人这么忽视。 但那个人是苏蔚冬呀,她爱慕了多年的人,吕爱可一点都没生气。 吕爱可捋捋头发,又往前凑了凑。 苏蔚冬耐心的听老师讲这些年的经历,突然觉得脖子有点痒,余光下,是吕爱可的头发扫到他。 苏蔚冬的眼前立刻浮现出田馨梨花带雨的脸,心被揪了一下,他连忙往旁边闪。 这位吕同学,是田馨的逆鳞,每次见到她,田馨就会不开心。 田馨是他妻子,田馨不开心,就是他不开心。 苏蔚冬想,以后更得离吕爱可远一些,要是被田馨看到两个人距离这么近,他解释不清。 没办法,苏蔚冬叹气,谁让田馨小气又爱吃醋,既然答应好好对她一辈子,就必须不能让她委屈到。 苏蔚冬对吕爱可就是淡淡的同学情,现在多了两分厌烦。 苏蔚冬不是傻子,吕爱可对他有不寻常的感情,他能感受到。 可吕爱可又没明说,苏蔚冬只能尽量远着,没办法说的太直接。 苏蔚冬是结了婚的男人,已婚的男同志,需要和其他女同志保持距离。 想到此,苏蔚冬离开人群,去寻角落里的田馨。 田馨自来熟,和两个女同志热络的聊着天,不仅聊天,还牵上手,很是投缘的样子。 见到苏蔚冬过来,女同学找借口去了其他地方。 桌上摆着茶水,田馨给苏蔚冬倒了一杯:“我看到了吕爱可。” 田馨的语气带着骄蛮和责问,苏蔚冬放下茶杯:“田馨,媳妇!我保证,我一个字没跟她说。” 看着苏蔚冬告饶的表情,田馨噗嗤一下笑出声:“我开玩笑的,没事,今天这么多同学,她不敢胡来。” 田馨琢磨书里的剧情,渐渐察觉出不对劲。 在书里,苏蔚冬和吕爱可并没有结婚,对他们的描述,只是停留于剧情介绍:吕爱可是苏蔚冬的红颜知己,抚平了他离异的苦闷,是他商业上的搭档,两人的般配,没有情节的佐证,只是以作者的视角进行叙述。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苏蔚冬不喜欢吕爱可,两人的恩爱只是吕爱可的执拗追逐和一厢情愿? 这个设想存在一定合理性。 田馨的情绪又舒畅不少,红颜知己这个词虽是书里的描写,也让人不痛快。 苏蔚冬说,刑征在肉联厂工作,带着田馨去见。 田馨眼前一亮,肉联厂是个好地方,一般来说,肉联厂负责对牲畜的屠宰、运输、批发,也会对肉类进行加工去售卖。 肉联厂是大型工厂,下面有十多个部门呢,田馨想,苏蔚冬同学在肉联厂上班,以后饭馆的食材,说不准能帮上忙。 苏蔚冬也是这个想法:“我和刑征交情不浅,如果他能帮忙,肯定会帮咱们。” 田馨正发愁食品站的事,换了站长,供应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呢,倒是可以开辟下肉联厂的路子。 提到做生意,田馨来了兴趣。 苏蔚冬带田馨去找到刑征,说明来意,刑征也挺惊讶:“我早就听说省城开了两家私营饭馆,蔚冬,你媳妇竟然开了一家?” “就是瞎折腾。”田馨谦虚道。 如今市场宽松,各行各业做小买卖的不少,谁都想多赚钱。 肉联厂的肉类倾销就是固定的途径,往部队供着货,有剩下的猪肉,也会面向员工进行售卖。 这个时代,肉联厂是肥差好工作,多少人挤破头皮想进去。 肉票是按月供应的,每个月买到的猪肉只够打打牙祭,但在肉联厂上班就不一样,时常能买到不需要票的平价猪肉。 刑征是当年肉联厂招工进去的,在供销科,现在是小组长,在同学里也算混的不错。 田馨和刑征说着肉联厂的事,苏蔚冬出去催菜。 同学们点的菜已经好久了还没端上来,苏蔚冬到门口,喊来服务员询问情况。 服务员态度还算耐心:“同志,今天客人多,你们的菜我们会抓紧。” 催完菜,苏蔚冬回头,吕爱可站在她身后。 吕爱可往苏蔚冬手里塞了一条围巾,是灰白格子绒线的:“蔚冬,咱们好久没见,这是送你的一份礼物。” 苏蔚冬不想收:“不需要,我爱人给我买了围巾。” 吕爱可咬咬唇,这个围巾是她一针一线织了好久的:“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送你一条围巾,大家是同学,不用客气,对了蔚冬,如果你想去更好的单位,我可以帮你,我爸能调动……” 苏蔚冬打断了吕爱可的话,声音冷漠:“吕爱可同学,我们是初中同学,也仅此而已,工作的事不麻烦你费心了,这条围巾,我不能收,我爱人会不高兴,我已经结了婚,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谢谢你的好意。” 苏蔚冬把围巾还给吕爱可,又说道:“吕同学,你条件很好,祝你找到一份好姻缘。” 围巾苏蔚冬没有收,吕爱可很挫败,表哥说,喜欢一个男同志,就送他礼物,天长日久,他就会被感动。 苏蔚冬不喜欢他妻子,自己还会有机会的。 吕爱可的心思苏蔚冬不感兴趣,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同学会也要少参加,远离吕爱可。 围巾的事苏蔚冬没有隐瞒田馨,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田馨也没生气:“可惜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醋溜溜的语气让苏蔚冬格外受用,田馨吃醋,说明在乎他。 同学聚会结束后,刑征说想吃迎客饭馆的蘑菇面。 聚会人多也没多聊,趁着有时间,田馨和苏蔚冬带刑征去了饭馆。 肉联厂的肉也能对外卖,不过一般都是走的大量批发。 田馨这种私营饭馆能不能合作,还不好说,刑征也没遇见过。 田馨也不急,先看看食品站那边的情况。 下午,田馨和苏蔚冬去了一趟食品站。 冯站长刚好在,对于调职一事,他也十分愧疚。 “田馨,你听说我要调走啦?本来也打算给你提,我要调去其他市的食品局了,新来的站长我也不熟,还有点龃龉,咱们这个供货,恐怕最多持续到月底。” 人走茶凉,田馨能拿到食品站的货全凭着冯站长的关系,人家要调走,新任站长和原站长关系差,她是冯站长的关系,供货也没了指望。 田馨心往下沉,猪肉供不上货,饭馆怎么办? 苏蔚冬道:“别担心,还有刑征那。” 田馨点头,如今也只能指望刑征,他在供销部上班,听起来有办法。 饭馆的蘑菇存量不多,苏蔚冬跑了一趟,把蘑菇收了回来。 食品站供货到月底,苏蔚冬抓紧时间去肉联厂找了刑征。 刑征是小组长,手里有点权利,如今肉联厂也宽松,宰猪量大,除了固定渠道去销售,也会有多余的猪肉。 田馨的饭馆手里握着经营许可证,是正规经营,合法的。 说到底,无非是私营小馆的合作,也不违法。 有刑征在中间穿针引线,供销部的主任也同意给田馨的饭馆供猪肉,价格肯定比大量买要贵上一些,田馨算过账,还是划算的,肉联厂出货量大,从农民手里收购价格就比食品站要低,这么算下来,猪肉每斤的价格比之前还要便宜两分钱呢。 如今田馨的迎客饭馆在省城小有名气,不少人都慕名去吃蘑菇面。 供销部的刘主任也去吃过,赞不绝口:“田同志,你们饭馆的蘑菇面非常好吃,我儿子经常嚷嚷要吃,不错不错,好好干!有前途。” 肉联厂的供销主任,手里权利大着呢,和刘主任维护好关系,以后的供应也就不愁。 说到底,还是要感谢刑征,如果没有他在中间担保,田馨就这么直接闯进来,人家刘主任也不会搭理。 刑征道:“我跟蔚冬是十几年的交情,嫂子你再客气就见外了,以后有机会,我去你们店里吃面。” 好事成双来,苏蔚冬分房也有了消息。 苏蔚冬分到的是小两居,格局都大同小异,两个卧室,主卧空间大一些,带个阳台,厕所厨房有点小,不过也够用。 户型图在苏蔚冬手上,让田馨挑。 其实户型没什么挑选的空间,无非就是靠东、靠西一些,两个卧室都是一南一北的朝向,还是朝南好,能晒到太阳。 至于位置,有两个选择,苏蔚冬中意第二个位置,在建设大街后面,小区有三四栋家属楼,比较清净,位置也不错。 最主要的,离田馨的友谊高中更近。 得知分房的消息,赵桂芬也特别高兴:“咱们家也算苦尽甘来,等蔚冬房下来,你们就搬进去,妈这不用惦记,有时间就回来看看。” 苏蔚兰也很羡慕,问道:“哥,以后我毕业有工作,是不是也能分房。” 苏蔚冬点头:“一般都能分,就是要多等两年。” 结了婚的职工给分房,要是单身,可以住单身宿舍,一般是两三人一间,端上铁饭碗,一般住房条件就能过得去。 苏蔚冬在省测绘院工作,前几年作为协同人员一直出差,现在才稳定下来。 测绘院的分房条件在这些单位里算优越的,苏蔚冬回来晚,和他同一批申请的同事已经选好房早就住了进去。 苏蔚冬选好房子,估摸着两三天就能拿到房子钥匙。 苏家人一齐去选房,可供选择的家属楼都看了一遍,大家的意见也都比较一致,建设大街后面的家属楼更好,在里面住的还有文化局、规划局的一些员工,都是高素质人群,小区里整齐干净。 另一处家属楼面积要大上五六平,不过田馨不太满意,楼道看着杂乱,估摸以后不省心。 定下房,苏蔚冬就去了单位,他也休息了十多天,正好回去报到。 田馨托着脸,惆怅道:“万一我考上首都的大学,这么好的楼房岂不是住不上?” 苏蔚冬笑道:“首先要能先考上,别顾虑这么多,考上首都的大学自然好,如果分数差点,咱们在省城上大学也一样,你本科毕业,可以继续深造上研究生。” 田馨倒没想那么长远,眼下,还是考大学更实际。 房子定下来,没两天苏蔚冬就领来钥匙。 晚自习下课,两个人去了新分的房子。 第四十五章 新居 家属楼六层高, 剩下三层、顶层可以选,田馨选了三层。 有句话叫金三银四,三楼爬楼梯不算累, 楼层高一些也不影响采光。 这个房是其他家腾退出来的,位置在西边第一家,冬天北风刮过来,可能室内温度低一些。 田馨不在意, 反正是集中供暖,怎么也比住平房强。 天色渐黑, 小区里有昏暗的路灯, 黄色的光亮照在地上, 拉出一道长影。 苏蔚冬摸摸田馨的头发,宠溺道:“以后咱们自己住,家里都听你的。” 田馨心里也美滋滋的, 苏蔚冬面上看着冷,却有颗火热温柔的心,对她也包容心疼,以前是自己想的窄,两个人携手奔日子,比她独自一人强。 家家户户亮着灯, 透过黄光,能看到一道道忙碌的身影。 楼房用的都是电灯,按月交电费。 现在田馨也不缺钱,做生意赚不少,苏蔚冬每个月还有工资呢,日子不差。 田馨向吴婶打听过,他们一家五六口, 每个月的电费是一毛二一度,田馨和苏蔚冬就俩人,每天忙碌着不在家,电费花不了多少钱。 房子是最里面那栋的三单元,楼道干净,一看就常打扫,田馨看着满意。 终于可以脱离公共厕所,田馨可算松口气,恨不得马上搬过来。 房子是近几年建成的,里面简单装了修,把家俱搬进去就能住。 客厅和卧室的墙面刷了绿色的墙裙,厨房的窗户不太理想,对着天井,平时开窗户,楼上楼下做饭都能闻到味。 田馨挨个房间转了转,大体还是很满意的。 苏蔚冬和田馨两个人,住这两居绰绰有余。 两间卧室田馨心里有了打算,朝南的主卧住人,朝北的那间小一些,改成小书房,田馨可以在家学习。 家俱方面,田馨和苏蔚冬商量,百货商场的家俱得用工业券买,价格也贵,就让张木匠帮忙置办。 算起来,卧室需要一张双人床、一个大衣柜,厨房得有橱柜,客厅小,赵桂芬说把那张沙发挪到楼房来,这样再添个小茶桌就成。 东西可以慢慢置办,有床有衣柜,人就能搬过来住。 张木匠木匠活细致,速度快,价格也合理,田馨喜欢找他。 青岛木器厂的大衣橱特别受欢迎,郑小梅的新房就买了一件,田馨仿照郑小梅家的样式,让苏蔚冬画了图,拿给张木匠。 张木匠揉揉眼:“这个能做,都有现成的图纸跟尺寸,还不容易?这图谁画的,还挺专业。” 苏蔚冬道:“就是瞎画,我还想要一个女同志的梳妆台,上面最好摆上镜子,给我媳妇用的,先不告诉她,您先做着。” 张木匠手巧,没什么家俱是他不会做的:“咋的?怕你媳妇舍不得买?” 苏蔚冬笑道:“我俩为了往新房搬,得买好几样家具,花钱多,她有点舍不得,不过梳妆台肯定要给她买,先保密吧。” “蔚冬挺疼媳妇,好,这样两口子感情才会深,行,下次田馨来,我不跟她提梳妆台的事。” 家俱在张木匠这定,不用发愁工业券,双人床是最先做好的,用的是白松木,质量好,做成床稳稳当当,二十年都不用换。 家俱陆陆续续搬进新家,五天后,苏蔚冬和田馨搬到了楼房。 田馨嫁过来不到一年,东西不多,苏蔚冬一个男人,东西归置完,两个袋子就能装下。 苏蔚冬推着平板车,一趟趟把东西从平房运过去。 路上碰到邻居,苏蔚冬大方说搬去楼房住,陈奶奶也在门口迎着:“田馨哪,以后常回来。” 田馨笑道:“陈奶奶,放心吧,我还想让您教我英文呢。” 东西运了三趟,赵桂芬还分给田馨不少盆盆碗碗:“居家过日子这些都不能少,从家里拿点够你们用,如果去供销社,还得花钱,你俩过日子也不容易,能省就省点。” 最后一趟运的沙发,沙发从楼底搬到三楼,虽然田馨只是搭把手,也累的气喘吁吁:“我休息一会儿再收拾。” 东西就这么随意摆放,家里乱糟糟的,后面要好好归置。 冬天平房做饭用蜂窝炉就行,取暖时饭菜顺便能做好。 楼房就不行了,得有煤气罐。 煤气归住建局管,下面有煤气部门,苏蔚冬昨天去办了煤气本,领了一罐煤气回来,以后做菜做饭都得指望它。 这房子灰尘遍布,尤其是厨房,田馨和苏蔚冬里里外外擦了好几遍,光是洗洁精就用了两小袋。 田馨揉着腰,抱怨道:“苏蔚冬,我累了。” 闻言,苏蔚冬放下拖布,过来帮她揉捏:“你去休息,我收拾吧。” 田馨没客气,床已经铺好,是她最喜欢的那套床单,从供销社买来的,粉色床单带着小花。 床单上有残留的香皂味,田馨吸吸鼻子,房子的过堂风飘过,感觉凉津津的。 苏蔚冬在门口,说回家取东西,田馨没在意,搬家急急忙忙的,说不准忘记了什么。 田馨挨着枕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恍惚间,听见家具挪动的声音。 半梦半醒间,田馨揉揉眼坐起来,她又使劲揉揉眼,主卧的格局怎么变了? 大衣橱本来是放在阳台这侧的,此刻挪到了门口那边,而原来大衣橱的位置,多了一个梳妆台。 梳妆台,是每个女同志都喜欢的梳妆台! 田馨惊喜道:“蔚冬,梳妆台哪里来的?” 苏蔚冬掸去梳妆台上的灰尘:“我找张木匠定做的,怕你不同意,一直瞒着你,想给你个惊喜。” 是挺惊喜的,田馨很高兴。 苏蔚冬惦记她,才会花心思给自己做梳妆台。 最近做家俱买东西钱没少花,田馨心疼。 不过丈夫给买东西,一定得鼓励才行,别说苏蔚冬这钱花在她心坎上,就算是她不喜欢,也得装出喜欢的模样,这是夫妻相处之道。 人家兴致勃勃对你好,却换来一顿埋怨,谁都会寒心,男人买东西要夸赞,心意比实用价值更重要。 田馨心里欢喜的很,这个梳妆台合她心意,田馨想象着,每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她坐在梳妆台上打扮,心中荡漾着向往。 田馨问:“我看这个梳妆台跟百货商店卖的不太一样。” 苏蔚冬的这个梳妆台,台面上左右两边有两个架子,可以摆放东西。 另外这款梳妆台中间还掏了两个抽屉,储存空间不小。 最令人意外的是,梳妆台可以翻折,折起来里面藏着面镜子,平时不用可以收起来。 郑小梅准备婚礼,田馨陪她逛遍了省城的商场,梳妆台见过好几种,没见过比这个构思巧妙的。 苏蔚冬道:“我自己画的图,让张木匠帮忙做出来,妈说镜子不能直接对着床,风水上不好,所以就把镜子藏在里面,也不影响用。” “你要求这么多,张木匠咋说?” “张木匠说,让我多想几个家具的样式,画成图,他花钱买都行。” 田馨从床上翻下去,坐到了梳妆台前,高度也正合适,座凳上铺了棉垫子,冬天坐也不冷。 梳妆台不重要,重要的是苏蔚冬的一番心意。 田馨记起来,苏蔚冬趴在桌上画画写写,草稿纸一张张扔,还不让田馨瞧,想必当时在画梳妆台的图纸吧。 被人放在心里惦记的感觉,真好。 苏蔚冬脸颊全是汗,田馨用毛巾帮他擦好:“蔚冬,谢谢你,我很喜欢。” 苏蔚冬松口气:“你不怪我自作主张?” 田馨在他手心里画圈:“怪你干嘛,你是对我好,才给我定做梳妆台,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田馨这句话熨帖又朴拙,仿佛一阵清风吹进苏蔚冬的心田:“田馨,以后我们两个一起好好过日子。” “嗯。”田馨小声应和,语气跳跃着欢喜。 她和苏蔚冬,有自己的房子了。 这房子并不完美,却给小夫妻提供了一个栖身之所,房间的每个布置都花了田馨的心思,小到一块枕巾,大到一件家具,其中都蕴含着情谊。 家里的厕所田馨是最满意的,日晒风吹都不怕,自家有厕所,收拾的干干净净,以后上厕所再也不是烦心事。 田馨来了力气,把搬来的东西都归类分好,晚上九点,家里有了整洁的模样。 苏蔚冬在厨房做饭,新家第一顿简单吃,每人一碗面条,富强粉做的面条精细,田馨又饿又累,一口气吃了两大碗。 按理说,搬新家得温居请客,请亲朋好友吃顿饭。 田馨和苏蔚冬商量过,不想太张扬,把东西直接搬过来,有时间的时候,把苏家人喊来吃顿饭。 搬到楼房住,田馨觉得自己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这个位置离学校很近,走路三分钟的距离,每天早上,田馨能多睡上十分钟。 田馨向学校申请了中午出校,离家近,以后田馨的午饭就回来吃。 学校食堂的粮食每次按月交,眼看就要月底,等下月,田馨不再往食堂交粮食,学校二食堂的饭菜实在难以恭维。 田馨搬楼房的事,她没告诉学校的同学,马争一和杨文茹也瞒着,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再者还是低调些好,以免被针对。 田馨的粮食从食堂转出来,田静猜测,肯定是她那个饭馆现在不赚钱,一直亏欠,所以田馨想省点粮食,连食堂都吃不起了。 田静特地去嘲讽,对此,田馨只淡淡一笑,说粮食够吃。 田馨越不承认,田静越觉得她在撒谎,田静趾高气扬:“姐,你婆家差你这口粮食?姐夫都回来啦,你日子过的怎么还不如以前?” 田馨漠然道:“关你屁事。” “你骂人!” “屁字也算骂人?我说你放屁,就是在骂你?” 田静说不过田馨,几句嘴仗下来,没讨到一点便宜,自己气够呛:“田馨,我每天吃一食堂,你现在连二食堂都吃不起,你得意什么?还有,我妈还给你一百多块钱呢,攥着这些钱你小心点,别被被人算计。” “除了你妈,还有谁算计我呢。” “隔壁吴婶不是什么好人,你俩就是一丘之貉!对,就是这个词,一丘之貉!” 田静这句成语用的还不错,田馨帮她延伸延伸:“一丘之貉还有近义成语,狐群狗党、沆瀣一气、朋比为奸,都是同样的意思,姐帮你增加点知识面,好好记一记。” 田静愤愤道:“田馨,我语文比你好!” “高考又不只考语文,我总分比你高。” 田馨又道:“啧啧,我才插班半年,就比你高几十分,我下乡种地你在上学,这书不知道读到哪去了。” 田馨上学时间短这事往常都是田静用来羞辱田馨的,如今田馨讽刺自己,田静难受的要死:“田馨,你还没考上本科呢,别得意。” 得意?和田静比,田馨是挺得意的,最起码她现在事业顺利,婚姻幸福,学业也算有成。 口头上从田静那讨到便宜,田馨心情还不错,田静气的咬牙切齿。 田静最近不太顺利。 应该是,从田馨来到友谊高中后,她的生活就不幸起来。 上次和尤建平相亲,田静没太看上对方,她还是更喜欢钟霖,钟霖难追,田静也不敢太接近钟霖,怕同学说闲话。 沈红缨劝,说尤建平家里条件好,他爸在文化局当主任,她妈是针织厂的革委会主任,是有人脉的好人家,就算田静考上大学,也不一定碰到比他条件优越的。 到后来,田静也动了心,其实尤建平他哥尤建安人看起来更英俊、性格更稳重,可惜尤建安已经有了对象,听说都要结婚了,田静只能把心思放在尤建平身上。 第一次见,尤建平盯着田馨看,满眼倾慕,田静有些膈应,她知道田馨比她长得好看,以前田馨穿的普通,自己会打扮,相貌差距没那么大。现在不同,田馨的衣服都是新样式,颜色也艳丽,衬托她更好看几分,田静就被比了下去。 田静咬咬唇,她还不想输,要是能顺利嫁给尤建平,她的条件又往上高了一大截。 在双方父母的安排下,田静后来和尤建平见过两回,田静摸不透对方的心思,对她不冷不热,但还会主动约她下次再见。 看电影时,尤建平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田静和尤建平相亲,主要是图他家里条件好,以后能享福。 尤建平喜欢打听她家里的情况,身边的亲戚问个遍,田静不乐意提,可尤建平喜欢问,尤其是田馨,每次见面他都会提上几回。 田静很生气,不想跟尤建平处下去,可她妈不同意,说尤家条件好,人家尤建平就是热心,打听家里的情况没错,更何况,田馨早就结了婚,尤建平没指望。 是啊,田馨结婚了,想到此,田静也不再计较,和尤建平淡淡处着,考不上大学,毕业后结婚也行,找个好婆家也很重要。 想到此,田静心绪纾解不少,田馨嫁的就不好,苏家条件一般,家里三个孩子,两个小的都在上学拖后腿,田馨一百多块钱,指定都添补在婆家了,现在田馨连食堂都吃不起,算是啥好日子?真是可怜。 田静朝着田馨翻白眼,自己以后,可比田馨强得多哩。 田静一想,尤建平身上好处也不少,夫妻间就是那么回事,没几对恩爱的,平平淡淡过日子,条件好比啥都强。 田静从小娇生惯养,父母从没在钞票上缺过她,吃穿在同龄人里都是拔尖的,嫁人,她也要嫁给最好的。 第四十六章 取名儿 田馨中午回家吃饭, 才发现离学校近的妙处。 高三每天午休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住宿生吃完食堂回宿舍,像田馨这种走读生直接回教室, 在桌子上趴会,等下午上课。 课桌硬,趴着睡觉脖子难受,但教室环境有限, 除了趴桌子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田馨经常下午揉搓颈肩。 以后田馨中午回家, 还能舒服的躺在床上睡个午觉, 一点半上课, 一点二十从家走都不晚! 昨天当月的供应下来,苏蔚冬跟着赵桂芬排队去领。田馨和苏蔚冬每月的供应不少,足够夫妻俩吃。 田馨打算把米面给赵桂芬搬去一些, 苏蔚冬供应标准高,按照田馨他们的饭量,每月还有剩余,苏家弟弟妹妹还在长身体,主食得够吃才行。 田馨交给赵桂芬的钱,赵桂芬还给了田馨, 说苏蔚冬回家,小两口出去过日子费钱,这钱她不能拿。 说这话时,苏蔚冬也在,当即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透着委屈,等赵桂芬走, 苏蔚冬问她:“当时你是不是就存了心思,铁定要和我离?” 田馨哪敢承认? 苏蔚冬小器的要命,如果知道田馨早就打定主意和他离婚,且得和她怄气呢。 田馨软声软语哄他,说自己怕乱花钱才交给婆婆存。 苏蔚冬其实没信,田馨的小心思他都懂,可媳妇放低身段哄,他什么气都消了,眼前的日子才最要紧。 这笔钱,苏蔚冬说让田馨看着支配,田馨也没矫情,现在她和苏蔚冬一条心,钞票不分你我。 做生意需要钱,田馨留出来五十应急,剩下的钱留着购买食材用。 苏蔚冬每个月有工资,日常开销不大,算起来工资花不完,还能有结余。 现在上学学费不贵,可赵桂芬养着两个学生,日子也捉襟见肘,之前苏蔚冬每个月贴补二十,现在分开住,这钱赵桂芬说什么也不要。 赵桂芬说他俩还年轻,得计划攒点钱,以后田馨上大学、生孩子都需要钱。 生孩子都是后话,田馨还得念几年大学,短期内也不考虑要孩子,这一点夫妻俩早就达成共识。 赵桂芬不收钱,田馨琢磨着,再从其他地方贴补。 中午田馨吃的简单,家里有从供销社买来的鸡蛋挂面,挂面难抢,新进一批挂面的消息还是郑小梅透露的,田馨这才抢到三子儿挂面。 挂面里卧个荷包蛋,再放几片白菜叶,这午饭可比第二食堂的可口多了。 挂面田馨给赵桂芬拿了一些,弟弟妹妹早上上学着急,煮点挂面汤省事。 富强粉压制成的挂面细细长长,和自己手擀面味道还不同,筋道里带着柔软。 田馨的面条刚煮熟,听见有人敲门。 开门,是一位陌生的年轻女同志,胳膊上挎着篮子。 对方笑道:“同志你好,我叫程素云,在文化局上班,是你们隔壁的邻居。” 原来是邻居啊,田馨笑道:“您好,进来坐吧。” 对方婉拒了:“我就不进去了,前几天就听见动静,知道搬了新邻居,祝贺你们乔居,这是老家的一点水果,一点小心意。” 田馨没准备,也没合适的回礼,程素云递过来水果,说赶时间上班,匆匆走了。 田馨打开篮子,是一篮子红澄澄的苹果。 苹果一看就是自家后院苹果树上的,晚上苏蔚冬回来,田馨问他:“隔壁那家女同志送来一篮子水果,我看挺和善的,你认识吗?” 苏蔚冬道:“文化局的吧?我也不太熟,都是邻居,以后还得多走动,赶明咱们回个礼。” 田馨也这么想,想来想去,田馨打算送隔壁一罐蜂蜜、几斤蘑菇。 这两样家里就有,也不用特地去买,再者说,像文化局这样的单位,日常供应不缺,供销社有的人家买得到,蜂蜜和蘑菇,不在计划供应内,也算比较稀罕,送人合适。 隔壁的篮子还在,田馨把蘑菇和蜂蜜放在篮子里,敲开了302的门。 开门的是个小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 “姐姐好,有事吗?”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听的人心都化了,田馨摸摸她的头:“你家大人在家吗?” 小孩往回跑,嘴里念叨着:“妈妈,姐姐找你,长得特别好看的姐姐!” 程素云在厨房做饭,手里还挂着面团:“哎呦,田馨同志,欢迎欢迎。” 田馨也没进屋,把篮子递过去,笑道:“程同志,谢谢你的苹果,特别好吃特别甜,我家里也没什么,还有点蜂蜜和山蘑,不值几个钱,你别嫌弃。” 程素云道:“咋会嫌弃呢,都是好东西,平时买不到,这山蘑怎么吃?” 田馨耐心道:“煮面条、炒着吃都行。” 两个人简单聊几句,逐渐热络,称呼从田馨同志、程同志,变成了田馨、素云姐。 程素云说:“隔壁空了大半年,一直没人搬进来,说实话我这心里一直不安,隔壁住着,生怕搬进来一家不好相处的,你们住进来,我算是放了心,你跟你爱人一看就是有文化有素养。” 谁都爱听奉承话,田馨笑道:“我们刚搬来,附近也不熟,以后少不了得麻烦你跟大哥。” “都是邻居,有需要帮忙的就开口。” 程素云夫妻俩有一个闺女,就是田馨见到的这个小孩,叫妞妞,今年四岁。 两个人都是文化局的职工,去年分房分到这儿。 隔壁邻居是同龄人,田馨也踏实不少,看着程素云也是好相处。 过了两天,程素云过来找田馨,说蜂蜜给同事尝过,冲水好喝,拜托她过来问哪里能买得到。 田馨想想,程素云跟自己住隔壁,认识时间也不算长,还是谨慎为好。 田馨没说实话:“我托亲戚买的,如果你同事要,我可以问问。” 田馨这话也不算撒谎,蜂蜜是从乡下买的,林原背到省城来,二哥可不就是她的亲戚吗? 程素云说先要六斤蜂蜜,蜂蜜都在苏家平房里摆放着,田馨让苏蔚冬下班过去,带了六斤蜂蜜回来。 这六斤蜂蜜是三个人点名要的,两斤一小罐,蜂蜜的价格和以前一样,一块五一斤,一共是九块钱。 田馨现在每月进账多,这几块钱不多,可到底也是一份收入呀,上门的买卖不费力气,田馨还是很高兴。 程素云认识的人多,后面又断断续续管田馨买过几次蘑菇和蜂蜜。 现在供应紧缺,白糖按量供,想喝点甜水很难,贵价蜂蜜每月开工资的职工也不嫌贵。 对门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程素云丈夫田馨见过两次,带着金丝边眼睛,温文尔雅的。 和隔壁熟悉之后,程素云时常给田馨送东西,有时候是几个包子,有时候是半碗菜。 妞妞甜甜的喊门:“漂亮姐姐,开门呀,我是妞妞。” 开门的是苏蔚冬,妞妞就说:“叔叔,我妈妈包的包子,特别好吃。” 苏蔚冬每次都不满意:“为什么她是姐姐,我是叔叔?” 妞妞不懂这些:“姐姐好看年轻,就是姐姐,叔叔,我要回家啦!” 苏蔚冬纠正:“妞妞,下次喊我哥哥,记住没!” 妞妞瓮声瓮气的应下来:“我记住啦,叔叔。” 苏蔚冬:“……” 田馨在后面笑弯腰:“你这么教孩子,辈分就乱了,咱们得管妞妞妈妈叫大姐呢。” 苏蔚冬表情沮丧:“田馨,我有那么老吗?” “你才比我大几岁,年轻着呢,下次你给妞妞糖果吃,说不准孩子一开心,就喊你哥哥了。” 后来,苏蔚冬一大包糖果喂下去,妞妞的这句叔叔还是没变化。 苏蔚冬也喜欢孩子,盯着妞妞看时,眼里透着温柔。 孩子不在计划内,田馨年纪也小,苏蔚冬不着急。 生孩子不着急,关于孩子取名,他倒挺上心。 笔记本上,苏蔚冬取了好几个名字,男孩女孩都有,还拿给田馨看:“咱们生孩子,叫什么好听?” 田馨一看,女孩的名字还算好听:苏云筝、苏胜芳、苏慧敏、苏晚晴。 至于男孩的名字,就普普通通:苏国宇、苏向明、苏建设。 最过分的是那个苏西北。 田馨无语:“你怎么不叫苏大风呢?西北刮的风大。” 苏蔚冬很认真,一笔一划在笔记本添了上去:“苏大风,这名字不错,大俗即大雅,还是媳妇会取名。” 田馨:“……” 苏蔚冬合上笔记本:“田馨,我喜欢孩子,但我不是给你压力,咱们现在不适合生孩子,你才二十,还得上学,现在是拼学习、拼事业的阶段,等过几年,咱们做好当父母的准备,给孩子提供一个好的环境,再考虑这个事,我想和你讲明白,现在不生,不是我不想和你生,只是因为时机不合适,女同志喜欢乱想,我不希望你误会我。” 苏蔚冬的声音轻缓,他的解释田馨很受用。 苏蔚冬说,他想和她生孩子,只有喜欢对方,才会愿意一起生孩子的。 田馨绕绕手指,红着脸低下头,一副羞答答的模样。 她也想呢。 第四十七章 倒霉杨彩萍 田馨和苏蔚冬住上楼房, 两人商量,把林家父母接到省城来住几天。 以前碍着苏家住房条件紧张,田馨动过这个心思, 也只能作罢。 现在不同,苏蔚冬分了房,搬到两居的楼房,林父林母过来, 也有房间住。 李梅花一直担心,怕田馨在省城过的不好, 如果来看看, 也能让他们安心。 食品站的供应只到月底, 后面的供应就是肉联厂,田馨打算给黄翠翠放几天假,等林家人过来, 她能多陪陪儿子。 黄翠翠开始不同意,说少开业少赚钱,田馨坚持道:“大嫂,钱咱们慢慢赚,你也挺久没见铁蛋,这次爸妈来, 得你陪着逛,我跟蔚冬忙,抽不出时间。” 田馨这么说,黄翠翠也同意:“行,小妹你放心,我在省城这些天,也长了见识, 来省城是第一次坐火车,当时可紧张的要命,这次我回家把爸妈接过来。” 这样最好,林海明夫妇年纪大,常年在乡下生活,也没坐过火车,出行发愁,有黄翠翠全程跟着,田馨就不用担心。 饭馆的歇业告示提前挂了出去,这样来老顾客能瞧见,免得歇业那几天扑空。 迎客饭馆最好卖的还是蘑菇面,几乎成了店里的招牌,不少人都是慕名过来的。饭馆生意渐渐走上正规,田馨打算饭馆再招个人,负责在厨房给黄翠翠打下手。 工资到时候再谈,也就是25--30元的区间,至于人选,田馨还是属意回城没安排工作的知青。 或许是同病相连,大家都有着下乡的经历,回城没落实工作,田馨对和她一样的知青有种别样的感情在。 人是苏蔚冬帮忙选的,知青办经常守着一堆人,苏蔚冬问了几个,挑了个勤快的男同志回来,二十出头的年岁。 说起来也巧,省城不大,这位男同志是孙秀云的堂哥,孙秀丰,当年孙秀云跟田馨一样,去了西北,孙秀丰去了黑龙江农场,上个月才回来。 知青工作难安排,比孙秀丰回来早的还在排队等呢,他这种新回城的,工作更得往后挪。 田馨知道拐着弯能跟孙秀云搭上关系,心里更放心些,熟人更好。 饭馆的生意忙在一时,中午晚上的饭点人多,下午能休息一到两个小时,后厨切菜打荷,都听黄翠翠的指挥。 田爷爷留下来的菜谱黄翠翠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现在她舍得食材,重点菜式拿菜和肉练手,也没那么心疼了。 黄翠翠想,炒的菜也不浪费,自家人也能吃,饭馆每天都有进项,费点食材也不怕。 下月初,田馨想改改菜单,往上面再添置几个菜,天气慢慢转暖,加两道开胃菜合适。 饭馆的运营交给田馨负责,黄翠翠也不参与意见:“小妹,大嫂相信你,你眼光好,我就给你再后厨忙活,你说啥我做啥,绝对不犯上回那种错。” 有了上回红烧肉的教训,黄翠翠越发踏实勤快,生怕田馨不满意,田馨都看在眼里。 趁着有时间,田馨带黄翠翠去了百货商场。 黄翠翠来到省城,这是第二次来百货商场,上次也是田馨带她来。 黄翠翠局促不已:“田馨,这种地方我来也不合适。” 田馨笑道:“商场就是给人逛的,我也常来,什么不买就走,没啥不合适的。” 听田馨这么说,黄翠翠的面色稍缓,光看不买,她也行哩。 田馨望了黄翠翠一眼,她身上穿的还是来省城的那套,袖口都磨出毛边,之前林原卖服装不好卖的衣服,给了黄翠翠两件,平时黄翠翠就在饭馆忙,也不出门,对穿衣不在意。 这次供应发下来,田馨也攒了一点布票,她琢磨给黄翠翠买身衣服穿。 手里的布票攥在一起,可以买一件的确良衬衣、一条长裤,另外再给黄翠翠买双鞋。 现在流行的确良的面料,的确良的料子耐磨,也不爱褪色,其他材质的衬衣爱起褶子,的确良的好搭理,挺括没褶皱,田馨就买过两三件。 二楼柜台挂着的女式衬衣好看,白色衣服上面带小黄花,款式看着也修身。 田馨指了指:“嫂子,你试试这件?” 这件衬衣好看,黄翠翠换上人都增色几分。 的确良布料的衣服价格稍贵,但不按实收布票,会打个折扣,对于票据紧张的居民来说,也是一个好选择。 一件衬衣做下来,差不多需要六尺二寸的布料,的确良打折后,田馨只需要花费四尺三寸的布票。 田馨往外掏布票,黄翠翠不好意思:“小妹,让你破费了。” “大嫂,咱们都是一家人,别客气,你来省城帮我管着饭馆,我心里感激,就是买两件衣服,我有布票,饭馆也赚钱,不差这些。” 黄翠翠娘家的亲妹妹,待她都不如田馨好。 黄翠翠说裤子够穿,田馨就又买了一双鞋,交钱时,黄翠翠死活要自己出钱,说在饭馆也能分钱,不能全让田馨花。 在百货商场一楼,田馨碰到了杨彩萍。 杨彩萍和同事出来逛街,见到田馨,她热情打招呼:“田馨,我是彩萍!” 田馨皱眉,不知为什么,杨彩萍她看着不舒服。 也懒得敷衍,田馨说自己有事。 黄翠翠感慨道:“田馨,彩萍在省城,咱们能遇见真巧!” 田馨叮嘱说:“大嫂,杨彩萍不是简单的人,你虽然跟她同村,但最好离她远一点。” 黄翠翠重重点头,林家跟杨家离得不远,婆婆和杨彩萍她妈关系一般,杨家女儿有出息,瞧不起人,黄翠翠也不太看得上。 来到省城,黄翠翠最信服的就是田馨,既然田馨说让她远离杨彩萍,她就记在心里,听田馨的,准没错。 饭馆歇业,黄翠翠打了一张火车票,回北淀村去接林家人。 算着日子,田馨和苏蔚冬去火车站接人。 这次林海明和李梅花带着铁蛋过来,大哥林军没来。 李梅花说,林军心心念念就是开个砖厂,现在一直在忙活烧砖的事,对来省城没兴趣。 田馨道:“大哥办事稳妥,他开砖厂肯定会思虑周全的,你们别担心。” 李梅花其实不发愁,老大一直踏实勤快,不像老二那么冒冒失失,这么想,心下也就宽了很多。 林家老两口第一次来省城,看什么都新奇。 李梅花问:“街上四个轱辘的叫轿车吧?咱老家可没人开,比自行车快多了!” 铁蛋挠挠头,望着火车站往来的人群,揪着黄翠翠的衣袖:“妈,人咋这么多,这里是在赶集吗?” 童言无忌,铁蛋的话逗的众人捧腹大笑,黄翠翠抱起儿子,点点他的鼻尖:“不是赶集,但每天都比赶集热闹!” 杨彩萍她妈是跟着林家一起坐火车来的省城。 杨彩萍她妈从后面冒出头:“还是你们有福气,闺女、女婿都能来接站,不像我们家彩萍,工作忙,领导也看重,连接站时间都没有。” 这话不是拐着弯说田馨夫妻是闲人吗? 饶是黄翠翠这样的软和人也有些生气,她挤兑道:“婶子,你闺女自然是来不了,你来省城都没跟她提,她咋来接站?” 黄翠翠怎么知道这事?杨彩萍她妈面露尴尬。 她家彩萍很少往家里写信,关于省城的近况,当妈的也不清楚,杨彩萍是北淀村第一个端上铁饭碗的年轻人,村里谁不高看她家一眼? 杨彩萍她妈没少在外面吹嘘,说闺女在省城很风光,按月领供应,工资都花不完。 实际的苦楚只有她清楚,杨彩萍也不知道咋那么能花钱,每个月二十块的工资不够,还得让家里贴补着。 杨彩萍她妈往外掏钱心疼,但转念一想,这可是村里出去的中专生!光耀门楣的。 这次黄翠翠来接林家人进城,杨彩萍她妈也动了心思,跟着林家一起去,坐火车也有照应。 黄翠翠的地址她手里有,到省城打听打听,指定能找到女儿,她也想去省城享几天福! 杨彩萍她妈对外说,是女儿招呼她进城的,孩子孝顺。 黄翠翠知道实情? 杨彩萍她妈灰溜溜道:“你们一家子聊着,我先走了。”说完飞似的离开火车站。 黄翠翠住陈奶奶家,众人商量,黄翠翠带着铁蛋还是住陈奶奶那,林家父母去田馨的楼房住。 从火车站出来,先去了苏家,赵桂芬一早就在门口等着。 双方亲家是第一次见,赵桂芬热情的把人往院子里领,说道:“田馨是个好儿媳,还是你们父母教育的好。” 赵桂芬准备一大桌菜,比过年还丰盛,宰了一只肉鸡,鸡肉剁块焯水,已经炖了二十分钟,还有几样炒菜,主食是平时舍不得吃的大米,里面掺了些杂粮。 苏家人和林家人第一次见面,互相恭维着,气氛一团和谐。 吃完饭,田馨和苏蔚冬带着林家人去了楼房。 黄翠翠也是第一次来,平时她忙,田馨的新家还没来过呢。 农村人现在不少人住的还是土坯房,连砖瓦房都没盖上,更别提要啥有啥的楼房。 李梅花一边往里走一边感叹:“不进城不知道,城里也太繁华了,看得人眼花,怪不得年轻人都削尖脑袋要进城。” 楼房集中烧锅炉,屋子暖和,进屋就觉得迎来一阵热风。 李梅花搓搓手:“馨馨哪,这楼房我们也住不惯,要不我们去你大嫂那挤挤。” 田馨知道,李梅花是怕给自己添麻烦。 田馨搂住李梅花:“妈,这是你闺女家,你来省城不住我这还去哪?楼房也是房,就是给人住的。” 苏蔚冬也说:“爸妈,田馨一直惦记你们,现在我们分了房,住房上宽绰点,有你们住的地方。” 这一路李梅花就观察着,女婿是个好说话的,婆家人也明理,尤其是田馨婆婆,一看就面善。 田馨能嫁进这种人家,李梅花满意,闺女嫁人不图对方多富贵,知冷知热能担责任最要紧。 这么看,苏蔚冬也是有出息的,不然能在省城分到楼房?还是两居。 娘俩在次卧里说私房话。 李梅花说:“馨馨,好好跟蔚冬过日子,从上次醉酒我就看出来,他一心一意对你好,心里是有你的。” 田馨应声:“蔚冬,对我挺好的。” “我们是你养父母,也不是亲生的,再者说,也没几个父母去闺女女婿家住的,人家蔚冬热情,忙前忙后的,是个好的。” “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妈,比亲妈还亲。” 李梅花养了田馨九年,对她比亲生的林原还要疼爱,这份恩情,田馨会一直铭记。 苏蔚冬从供销社买了不少东西回来,都摆在客厅的桌上,招呼大家出来吃。 有省城老牌糕点铺南风斋的糕点,桃酥、鸡蛋卷、给蜜三刀、贵妃酥,还给铁蛋买了一包奶糖,另外还有几样水果。 家里有蜂蜜,苏蔚冬在厨房烧好水,给大家冲蜂蜜水喝。 李梅花瞧厨房和卫生间都觉得新奇:“上厕所不用出门,就在自己家里?” 田馨笑着跟李梅花介绍:“妈,厕所用完冲水就行,楼房家家户户都不出屋。” 李梅花挨屋都看了眼,楼房不如家里宽敞,但田馨小两口住是足够的。 楼房隔音效果也不好,田馨家热闹,程素云过来敲门,身后跟着妞妞:“田馨哪,家里来人啦?” 田馨介绍说是娘家亲人过来省城,程素云道:“妞妞听着热闹,非要过来玩。” 妞妞平时就喜欢来找田馨,小姑娘嘴甜,田馨也喜欢。 田馨连忙把人迎进来:“那感情好,我娘家侄子也在,跟妞妞年龄也相仿,他俩可以一起玩。” 铁蛋别看年纪小,懂得谦让,尤其妞妞圆溜溜可爱极了,铁蛋拉着妞妞的手:“妹妹,我是铁蛋哥哥,咱俩一起玩吧。” 妞妞甜甜的答应:“哥哥好,我家里有青蛙玩具,它会跑会跳。” 小孩子熟悉的快,没多久,铁蛋就和妞妞闹嚷着玩到一起。 这次来省城,李梅花大包小包带来不少东西,都是家里的农作物,给赵桂芬分了一些,剩下都拿到楼房这边,几只褪了毛的鸡被田馨放在阴凉处,还有一罐子土鸡蛋。 李梅花带来一大袋子土豆,程素云临走前,田馨给她带了一兜土豆,两颗白菜,又往妞妞手心里塞了一把奶糖:“妞妞乖,吃糖。” 隔壁邻居相处的很好,日子就能舒心不少。 苏蔚冬在厨房忙活,李梅花想帮忙又伸不出手,一来那个煤气罐子她不会用,二来厨房窄,人多转不开。 田馨把李梅花推了出去:“妈,你们坐着等吃晚饭,厨房有我和蔚冬就行。” 娘家人来,田馨神采飞扬,笑容都比以往更灿烂,田馨高兴,苏蔚冬也开心。 白菜切成片,一会儿和猪肉一齐炒,苏蔚冬说:“劝爸妈多住几天,来一回不容易。” “我试试看,估摸最多待个三五天,就得张罗走。” 田馨突然想起一件事:“主卧床头的抽屉你昨天收拾好没?铁蛋正是捣乱的年纪,别让他看见。” 田馨放低音量,苏蔚冬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放心吧,我昨晚就藏了起来,谁也找不见。” 那就好,田馨松口气。 夫妻之间的房事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情感调味剂,苏蔚冬要的多,要的也狠,家里的计生用品不断,就那么随手扔抽屉里,平时还好,家里不来人,小两口自在随意。 现在林家父母过来住,虽说都是过来人,被别人看到终究是尴尬。 田馨记得好像剩的不多,说道:“有时间你再去居委会领点,没几个了。” 苏蔚冬没当回事:“不着急,我过几天就去。” 田馨嗔道:“行吧,那个东西要是没了,你不准碰我,反正我无所谓。” 苏蔚冬瞬间改了口,切菜的手顿住:“媳妇,我下午就去领。” 夫妻俩轻声说着小话,客厅热热闹闹,俗世的幸福不过如此。 田馨白天要上学,其实也没时间陪着李梅花,李梅花表示理解,考大学比啥都重要。 在他们北淀村,还没出过大学生呢,田馨在北淀村生活了九年,就是村里人,要是田馨考上大学,她也跟着扬眉吐气。 想到此,李梅花就觉得美滋滋。 所有人都说杨彩萍是最有出息的,杨彩萍她妈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等田馨考上大学,谁都得羡慕她! 城里生活不容易,这两天李梅花深有体会,女儿女婿都忙,忙着上学、忙着上班,田馨每天晚上放学,还得掌着灯学到深夜。 看的李梅花心疼,但她也没辙,大学难考,田馨得付出些努力。 来之前,李梅花还担心田馨,怕她过的不顺,这次她彻底放了心。 李梅花自忖自己看人准,女婿为人正直,现在小两口不用两地分居,黏在一起感情会越来越好,每个月还有工资领,换谁都羡慕。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女婿长得太俊,男人那么好看没啥用,还不如憨厚些更踏实。 在省城待了三天,李梅花就张罗走,生生让田馨给按了下来。 “妈,你再待两天,这么短时间就走,还不够那点车票的。” 田馨这么一劝,李梅花觉得有道理。 打一张火车票可不便宜! 他们这次四个人,铁蛋岁数小不需要票,三人的火车票也不少钱呢,待三天确实不值。 李梅花就改口,说再待待。 家里还有一摊事,李梅花也放不下院子鸡窝里的那群鸡,鸡拜托给邻居喂养,但肯定不如自家人精细。 李梅花说道:“也不知道杨彩萍她妈待的咋样。” 李梅花这边过的舒适,杨彩萍她妈可就不爽了。 当时从火车站和林家人分开,杨彩萍她妈按照地址,想着很快能找到女儿。 从繁华的市中心一直找啊找,找了好久都没到,城里人跟她说,这个地点在郊区呢。 怎么可能?她闺女可是来城里端铁饭碗的,听说田馨就住在市中心,她闺女怎么也比田馨强。 杨彩萍她妈的脚都快走肿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杨彩萍所在的工厂。 周围荒凉的很,全是几个工厂连着,也没几个人,听说都住在工厂的楼里? 杨彩萍她妈又是一通打听,终于找到了员工楼。 杨彩萍刚值班回来,满身都是污渍,就这样,母女俩在楼下遇见。 这是她在省城享福的闺女? 杨彩萍她妈不敢相信。 眼前的杨彩萍,脸上黑漆漆的,手也不干净,一身工人服,带着疲惫。 杨彩萍不满又惊讶:“你怎么来省城,还找到这里?” “你之前给我留下过地址,妈想你,想来看看。”杨彩萍她妈举起手里纸条。 下了火车,杨彩萍她妈见证了省城的繁华,到了这附近,实在是不适应。 “彩萍,你们单位怎么离火车站这么远?妈走了好远才找到,鞋都快磨破了。” 杨彩萍值了好久的班,累得要命,没力气说什么:“当时安排到了五金厂,没得选,今晚你住哪?” “当然你是给我安排呀!省城我也不熟。” 杨彩萍又饿又累,无奈说:“妈,我住的是集体宿舍,和同事住一个屋,不太方便。” 进了杨彩萍的宿舍,她妈傻了眼,这是在省城享福吗?这是遭罪呀! 在家里,杨彩萍的屋子都比这个房间大!现在是上下铺,杨彩萍只能窝在小小的铺位上,过道也窄,两个人并排都费劲。 杨彩萍她妈揉揉眼睛:“彩萍,你就住这呀?” “嗯,单身的工人都是住集体宿舍,妈,你看到了吧,我在省城生活条件没你想的好,每个月需要交际应酬,还得买衣服买鞋,学徒工工资低,钱也不够花。” 杨彩萍累的只想睡觉,有同事回来,见到有外人,杨彩萍硬着头皮介绍,同事虽然没说什么,可明显不乐意。 附近有招待所,杨彩萍舍不得给她妈开一间,她这个月的工资只剩下不到五块钱。 杨彩萍她妈抱怨说:“你怎么混得还不如田馨?听说人家田馨丈夫分了一套楼房,小两口已经搬进去住,这次林家父母过来,就去了楼房,同样生闺女,人家还不是亲生的,都能住上楼房,我却只能住这宿舍。” 宿舍里的其他同事不太高兴,小声说:“宿舍怎么了,住宿舍也不丢人。” 杨彩萍她妈心里的落差大,在她印象里,省城是好地方,当上正式工人比被别人高一等,在北淀村大家也是这么夸赞的。 来了才知道,有铁饭碗的闺女,过的还不如隔壁的田馨! 听她妈说田馨的事,杨彩萍皱皱眉。 田馨住上楼房? 楼房……杨彩萍咬咬唇,这年头房子不好排,强势点的单位才能分到好地段。 田馨的房子在市中心,丈夫回省城,每个月开工资,她也要考大学,这一次,田馨的日子不受控制,越来越好了。 杨彩萍觉得,田馨过的幸福,她就要倒霉。 可不是吗?最近工作特别不顺利,被师傅骂哭好几回。 本来杨彩萍和吴科平的关系还挺好,她上一世一直拿捏着对方,手到擒来。 可前不久,他俩感情也出了问题,吵了一次大架,吴科平三天没跟她没说话,最后还是杨彩萍主动和好。 杨彩萍想,自己这么倒霉,肯定是当时田馨住上楼房,影响了杨彩萍的运势。 既然她妈和林家人一起来的,那就一起坐火车回去。 这样,杨彩萍就能和田馨扯上关系,杨彩萍活了两辈子,比同龄人心机深,田馨也不是什么聪明的,她稍微哄哄,指定能当好朋友。 现在田馨不搭理她,还是生气小时候自己欺负过她。 杨彩萍想,还是得多走动,她能和厂里的同事处好关系,就能拿下田馨。 杨彩萍问:“妈,你知道田馨住哪吗?” “我也不清楚,就听李梅花提过一句,好像什么建设啥的。” 建设街道,那个地方杨彩萍知道,离田馨婆家也不远。 此刻,杨彩萍没了困意:“妈,明天咱们去田馨家里看看,大家一个村的,多走动走动。” 杨彩萍她妈不乐意去:“去她家干啥?看咱们笑话?彩萍不是妈说你,你这么混着不行,要啥没啥,赶紧找个对象结婚,得找条件好的。” 条件好的 ……杨彩萍不屑。 省城的人也不傻,现在结婚讲究门当户对,人家条件好的,也看不上她。 杨彩萍之前让车间的老大姐帮忙牵牵线,给她介绍的和她条件差不多,要么同样是农村考来的,要么家在省城,但条件不好。 后来杨彩萍心里明白,吴科平和那些人比,条件还算好。 第二天,杨彩萍母女去找田馨家。 到了建设大街那一片,杨彩萍就去打听,正好遇到了一位女同志,说是田馨的邻居,热情的帮她带路。 杨彩萍跟着对方走进小区,心下一片复杂。 田馨现在生活条件真好,这小区干净整洁,往来的人彬彬有礼,一看就是各个单位的职工。 往楼里走,还是一梯两户的房子,比现在那些筒子楼强得多。 楼房杨彩萍也去过,他们厂里有同事结婚,杨彩萍跟着去闹过新房,就是筒子楼,两户通用一个卫生间,做饭都得在楼道外面。 杨彩萍心里酸溜溜的,上辈子她过的就憋屈,这辈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生活好。 到了三楼,杨彩萍敲门,过了好久门才开。 开门的是黄翠翠。 黄翠翠见到杨彩萍,很是诧异,她咋知道家里地址的? 黄翠翠谨记着田馨的话,要离杨彩萍远一些。 黄翠翠关上半扇门,只剩下一道缝:“找我们家田馨干啥?” 这不是林军媳妇吗?杨彩萍她妈冷哼一声:“我来找你梅花叙旧,咋的,你这个当儿媳妇的还能做婆婆的主?让我进去啊。” 黄翠翠挤在门口:“想聚回家再聚,这里是田馨家,不欢迎你们,我要关门了,离远点,别夹到手。” 杨彩萍不甘心,半个身子凑上来,要往里面去:“我找田馨有事。” 黄翠翠常年下地,有一把子力气,一下把杨彩萍挤走:“你干啥?你硬往别人家闯,犯法!” 杨彩萍的手指盖被门夹到,钻心的疼,她生气的大声道:“犯什么法?谁能来治我,今天你拦着我,以后你们全家都没好日子过!” 黄翠翠才不怕她,一个丫头片子,威胁谁,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门口的杨彩萍母女愣了神。 李梅花在屋里问:“翠翠,谁呀?” 黄翠翠拍拍手:“妈,没事,卖东西的,城里就是不消停。” 李梅花没当回事:“咱们啥也不买,怕上当受骗,田馨和蔚冬没在家,咱们得守好门。” 可不是吗?黄翠翠想,这个门她一定得守好。 小妹不喜欢杨彩萍,那她也不喜欢,两家人没啥交情,还跑来省城叙旧,说不准是来占便宜的,看田馨过得好,想捞点什么。 后面杨彩萍又敲了一次门,黄翠翠不耐烦的打开:“杨彩萍同志,我没说清楚吗?这是田馨家,你俩打小关系也不好,就别往一起凑合了,赶紧走吧,这家不欢迎你。” 后面的程素云看的咂舌,她办的啥事?把人给领了回来?看起来这位女同志是来找茬的?这都吵起来了! 程素云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这么热心,这下惹了祸。 到了晚上,程素云特地过来和田馨道歉:“田馨妹子,都是我的错,我看那位女同志来找你,指名带姓的,说是你的老乡,来找你叙旧,当时我就带到了你家门口,我不应该管闲事,我跟你道歉。” “素云姐,不怪你,没事,你别放在心上。” 田馨皱皱眉,之前其实她没太把杨彩萍放在心上,两个人没啥交情,远着点就行,省城那么大,也没有交集。 可是,田馨总觉得,杨彩萍有意无意想跟自己扯上关系,一个劲的套近乎,她有啥目的? 田馨觉得这事不简单,杨彩萍肯定是想从自己身上捞到好处,杨彩萍的性格田馨知道,从小就不吃亏,争强好胜的,现在每次遇到田馨,都轻声细语的和她打招呼,想跟她做朋友,背后一定是有目的的。 田馨不能再放任杨彩萍这么折腾下去,她现在都直接找上门,还威胁人,一定要查出她的目的才行。 田馨本来担心,林家在北淀村生活,会影响两家的关系。 黄翠翠道:“小妹,你放心,咱家不怕,咱们和杨家没交情,要是杨彩萍欺负你,我肯定不同意,你还有两个哥哥呢,都能给你撑腰,咱们不怕她!” 田馨把这件事跟苏蔚冬提了,苏蔚冬想的比较深:“她的举动非常不寻常,一般人对方不理你,你指定生气,大不了当陌生人,但她一直想跟你攀关系,咱们得好好查查,可以去找她领导说一声。” 现在厂里的领导也不管工人的杂事,直接找领导也不行。 苏蔚冬又说:“你开饭馆的事大伙都知道,说不准她是来偷师偷菜谱的。” 苏蔚冬的猜测也有道理,杨彩萍要强,来省城就是要出人头地,上次她宿舍田馨去过,环境一般,五金厂在省城范围来说,不算是好单位,她说不准也是看上饭馆生意,想跟田馨打擂台。 田馨认可苏蔚冬的猜测,家里的菜谱本来就随意放着,田馨连忙往衣柜深处藏了藏:“反正兵来将挡,她怎么示好,我也不接招,比较糟糕的就是她知道咱们家地址。” 苏蔚冬早就有了对策:“明天我跟着你去找公安,说家里被人盯上,安全受到威胁。” 田馨想起杨彩萍故作热络,也觉得一阵胆寒:“行,明天咱们就去。” 第二天,苏蔚冬和田馨去公安那边报备,说有位跟她不睦的女同志一直试图接近,还出言威胁,田馨怀疑对方会伤害自己。 昨天隔壁的程素云也在场,后来找来程素云作证,那位杨彩萍同志非要擅闯民宅,连续敲了好几次门,态度也很恶劣。 公安同事很重视,登记了杨彩萍的工作地址,说后面会去查访教育,让田馨放心,她的安全不会有问题。 又隔了一天,正在上班的杨彩萍被师傅喊停:“杨彩萍,外面公安同志找你。” 上班的同事都停下来,大家都是守法的公民,被公安找可不是啥光彩事,都想看看热闹。 杨彩萍红着脸跑出去,车间主任也在。 经过一番查问,杨彩萍异常的举动无法解释,杨彩萍一直辩解说想和田馨修复关系。 车间主任问:“那既然人家不想跟你当朋友,你为啥还非得上门去,跟对方家人吵?你是不是说过,让他们全家不消停?” 杨彩萍确实说过这句话,当时被夹到手,生气到极点。没想到这话被抓到把柄。 基本的情况已经了解清楚,经过调解,以后杨彩萍不许再故意接近田馨,以后无意间遇到,也要保持距离,今天是第一次,只是批评教育。 杨彩萍愤愤不平,差点哭出来。 她想找田馨,只是想让她倒霉,自己好蹭她的好运呀! 这个理由她没办法告诉任何人,也不会有人相信,好运没蹭到,杨彩萍自己越来越倒霉。 杨彩萍平时自忖聪明,凡事滴水不漏,可在田馨这,自己总会不自觉地犯蠢。 为了这件事,车间的人都看她笑话,说她是闯门怪,说她做事不靠谱,作为学徒工,下个月她是可以涨工资的,整整四块钱,这下涨钱的事也泡了汤。 杨彩萍纳闷,为什么好运全到了田馨那? 第四十八章 苏家往事 田馨这边, 杨彩萍后来没再来捣乱,苏蔚冬和田馨又往公安那去过一趟,杨彩萍已经被批评教育, 还找了她们厂里的领导,应该不会再对田馨进行纠缠。 田馨松了一口气,不管杨彩萍有什么阴谋,公安那留了底, 田馨也不怕。 苏蔚冬没那么乐观:“她往你身上打主意,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这次给她教训, 能消停一阵子, 要是再敢动心思,咱们也能治她,她想开饭馆和你打擂台也好, 想从你身上捞好处也罢,田馨,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苏蔚冬的这番话情真意切,田馨低头道:“其实我也不怕,就是一个关系不好的发小, 离得远点就是了。” 杨彩萍这个人,挺奇怪的。 田馨和她关系可以用恶劣来形容,彼此都看不惯。 当时在北淀村,杨彩萍就和她争、和她抢,比穿衣、比成绩,什么都要比。 现在杨彩萍来了省城,好歹有了铁饭碗, 田馨可是苦哈哈下乡、好不容易回城连工作都没捞到的倒霉蛋儿。 提起杨彩萍,田馨想起吴科平。 吴科平和杨彩萍在一个车间,看上次的模样,吴科平似乎对杨彩萍动了心思。 田馨跟吴科平联系不多,她去找了一趟冯耀庆,冯耀庆和吴科平下乡前就认识,经常见面。 冯耀庆说:“科平确实有对象了,前几天大吵一架,他还找我来诉苦,女同志也是他们车间的,和他一样都是学徒工。” 冯耀庆知道的也就这些,信息不多,田馨也基本判断和吴科平交往的就是杨彩萍。 田馨道:“耀庆,不是我多管闲事,按理说别人的姻缘不能拆,但咱们几个朋友一场,我觉得有必要提醒提醒科平。” 于是,田馨把杨彩萍的怪异一股脑告诉了冯耀庆:“现在我也没明白杨彩萍要干啥,就是觉得不对劲,科平那,就算我直说,估摸也听不进去,有机会你劝劝。” “可不是吗?科平这个对象把他拿捏的死死的,看电影、买衣服,科平大部分的工资都花在她身上,这还不够,前几天还管我借了五块钱。” “上次他俩吵架,是因为科平想订婚,人家女同志不乐意。” “订婚?他俩认识时间不长吧?” “我也这么劝的,也怪科平自己,订婚着啥急,要是机会合适,我跟科平透露透露,到底是人家私事,外人没办法插手。” 田馨也明白,不过认识一场,什么都不提她有点过意不去,至于吴科平和杨彩萍能不能走到一起,就看他们自己了。 李梅花夫妻在省城待了五天,张罗要走,林原在外面进货还没回来,这次没见到。 林家人一走,田馨觉得空落落的,这次离开,李梅花彻底放了心,说田馨嫁得好,苏蔚冬会疼人。 这些话是当着苏蔚冬面说的,人上车一走,田馨回头笑:“怎么,夸你听着受用不?” 苏蔚冬难得红了耳朵:“我其实没那么好。” 田馨挽着苏蔚冬的胳膊:“怎么没有?你就是最好的,蔚冬,还是你回省城好。” “不知道是谁,一心想跟我离婚。” 苏蔚冬委委屈屈的:“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只回过两次。” 以前不知道,苏蔚冬真是小器鬼。 田馨随口糊弄他:“写写,以后我把信都给你补回来。” 赵桂芬最近有件烦心事,婆婆写信过来,说过几天搬来省城住。 赵桂芬婆婆叫李改花,生了两儿一女,赵桂芬嫁的是老大苏全国,女儿在首都工作生活,公公前几年病逝,婆婆一直跟着小儿子在老家生活。 李改花这些年一直偏向小儿子,想当年,赵桂芬刚结婚和婆家人在老家一起住时,没少受婆婆的气。 后来,苏全国的工作调动到省城,赵桂芬抱着五岁的儿子,全家迁了过来。 离开婆婆的日子舒心随意,赵桂芬过了好多年安生日子。 老家离得远,李改花也想掺和老大家的事,无奈伸不上手,偶尔写封信过来敲打赵桂芬。 赵桂芬每次接到信,看完就撕掉,连婆婆面都见不到,爱说啥说啥,她也不在乎,赵桂芬后来又生了苏蔚兰、苏蔚秋,一家五口过的平淡幸福。 苏全国病逝时,李改花过来奔丧,责怪赵桂芬没照顾好儿子,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李改花对小儿子偏心的厉害,当年分家,赵桂芬什么都没得到,整个大院子都给了小儿子,老两口的存款也都贴补给了小儿子。 赵桂芬孤儿寡母的,李改花怕他们是累赘,走动越来越少。 离得远少纷争,这回婆婆和二叔一家搬来省城,赵桂芬开始发愁。 赵桂芬嘴上长了大燎泡,火烧火燎的。 老二苏建国是煤矿工人,有煤挖有钱赚,日子过的也不错,人往高处走,去年苏建国托关系调动,往省城这边的矿场转,事情办了大大半年,总算有了着落。 李改花还记得老大一家在省城,连忙给赵桂芬拍了电报,说他们刚来省城,人生地不熟,让赵桂芬照应。 谁愿意照应他们? 苏建国媳妇叫张秋莲,脾气泼辣不饶人,赵桂芬嘴笨性子软,没少在她手上吃暗亏,这样的亲戚,她不想沾惹。 农村重男轻女,赵桂芬生苏蔚冬时,哪怕李改花不喜欢赵桂芬,也露出笑模样,在自家门口放了一挂鞭,张秋莲结婚比赵桂芬晚一年,接连两胎都是女儿,饶是李改花再偏向老二,对张秋莲也有了埋怨。 张秋莲把气都撒在赵桂芬头上,嫌她碍眼,她一举得男,自己却接连两胎都是女儿,张秋莲没少在婆婆面前说赵桂芬坏话。 赵桂芬刚开始还时常劝张秋莲,说女儿也挺好,小棉袄知道疼人,她还年轻继续生,总能生出儿子来。 这话都是真情实意,听在张秋莲耳中,确是赵桂芬在示威。 后来,赵桂芬也清楚老二媳妇的为人,妯娌间生分,索性就不再搭理张秋莲。 在赵桂芬离开老家的第二年,生了三胎女儿后,张秋莲终于生了一个儿子。 赵桂芬感慨,可怜那几个小丫头,从小就被张秋莲非打即骂。 赵桂芬性子软,但她不傻,对于张秋莲这种人,她敬而远之。 之前离得远,现在到了省城,在她眼皮子底下,龃龉事少不了。 苏家人都知道奶奶、二叔要来的消息,一片愁云惨雾。 苏蔚兰嘟囔道:“我不喜欢奶奶,之前咱们回去,她当着我面喊我丫头片子,赔钱货。” 田馨:“……” 苏蔚兰又说:“我对这个奶奶没啥感情,反正她要是欺负我妈,我就跟她翻脸。” 赵桂芬忙说:“不管咋说你是小辈,面子上得过得去,女孩子讲究个名声,要是坏了名声,以后嫁人都受影响。” 苏蔚兰把脸歪过去,冷哼一声:“爱影响就影响,大不了我就不嫁了,妈,你放心,我肯定不让奶奶欺负你。” 这番话听在赵桂芬心里热乎乎的,还是丫头贴心,那两个儿子怎么也说不出这番话来,赵桂芬忍不住又想到三个侄女,有那么一个妈,也是倒了霉。 苏蔚冬沉默片刻,问道:“妈,我二叔厂里管住吗?” 赵桂芬一愣。 这一点,赵桂芬没考虑过,李改花在电报里也没提。 苏蔚冬又道:“妈,如果我奶奶和二叔一家,大包小包来咱们家说没地方住,让咱们收留几天怎么办?” “哎呦,要真来咱家住,那可麻烦了!”赵桂芬忙拍大腿。 苏家住房条件紧张,但人家如果说,我们打地铺也行,就凑合几天,这都是至亲,赵桂芬还能把人撵出去吗? 退一步讲,就算老二一家她能不管,李改花要来住,赵桂芬还真没理由拒绝,唾沫星子淹死人,赵桂芬要面子,更怕街里街坊说闲话。 赵桂芬又想到一点,苏蔚冬分了楼房,这事早晚瞒不住,小两口住的两居室,空着一个房间,要是老二一家死乞白赖非去住,也得撕破脸。 这可如何是好? 一直没说话的田馨开了口:“哭穷呗,这招好用。” 可不是好用吗?田馨现在时常在沈红缨面前哭穷,上次回娘家,她抱怨说饭馆不挣钱,本钱都快亏没了,之前田静也说,田馨穷的连中午的食堂都吃不起,沈红缨吓的没敢多留田馨,好多天不来找茬,生怕粘上自己。 “哭穷?”赵桂芬迷茫了。 田馨耐心道:“妈,你给我奶奶写一封信,大致内容就是,你们搬来省城太好了,孤儿寡母日子过的艰难,以后老二过来,还能帮衬我们一把,反正就是把咱们家写的惨一些,三分真七分假,让奶奶他们以为,咱们要赖上他们。” 先发制人,才能打消二叔一家过来占便宜的念头。 理由都是现成的,全家只有赵桂芬和苏蔚冬有工资,赵桂芬得养两个上学的孩子,日子确实捉襟见肘,这也是实情,至于苏蔚冬,转回省城工作后工资降了,田馨还在上高中,日子也艰难。 家里的精粮暂时搬去陈奶奶家,弄点拉嗓子的粗粮放厨房。 苏蔚冬也同意田馨的主意:“妈,田馨说的对,先哭穷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赵桂芬点头,暂时只能先这么试试。 田馨又道:“妈,你得提前有个准备,能顺利甩掉他们固然好,但如果奶奶以后想对咱家指手画脚,最后还得撕破脸。” “走一步看一步吧!”赵桂芬叹气,谁让婆婆是长辈,就算她不满,也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和平,赵桂芬顾虑多,要真闹出去,有个坏名声,会影响蔚兰、蔚秋以后的婚事。 从苏家出来,刺骨的寒风迎面吹着,苏蔚冬微微低头,替田馨系好围巾。 “田馨,让你跟着操心了。” 田馨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关于咱们这个奶奶的事迹,我也听蔚兰说过不少,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苏蔚冬嗯了一声:“按照我的主张,直接撕破脸,和二叔一家断绝来往,但妈不同意,她顾虑的多。” 田馨挠挠头,现在想太多没用,过两天人来再说。 田馨和沈红缨虚与委蛇这么久,花样也学了不少,总不会让苏家人吃亏。 第四十九章 奶奶进城 回到家, 苏蔚冬贴心的给田馨揉肩,他的力度轻柔,酸胀感减去不少。 搬到楼房住, 有独立空间,也有助于夫妻俩感情的升温。 结婚不到一年,田馨和苏蔚冬相处时间更短,他骤然整日在家, 开始还有些不自在。 晚上亲密无间,到了白天, 田馨有时候还觉得和苏蔚冬有些生分, 不像人家多年夫妻相处那么熟稔。 哪对夫妻都是由不熟悉到熟悉的, 田馨每次想到苏蔚冬就是小哑巴,距离就觉得拉近不少。 苏蔚冬回来时间短,测绘院的工作还不忙, 当年他离开省城,协同参加大型测绘工作,离家好几年,工作性质特殊,苏蔚冬也没跟家里人提起,完成任务调回来, 总算是能团圆。 关于书里苏蔚冬的未来,田馨有印象。 后来的苏蔚冬,去了首都,事业有成,这一次,苏蔚冬和田馨的婚姻顺利延续,他的命运,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田馨想,苏蔚冬是有本事的,就算是脱离剧情掌握,他也能成功。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这一次的苏蔚冬落寞无成,田馨也不在乎,大不了她好好赚钱搞事业,养着苏蔚冬。 身边有懂她的男人一起同进退,对方能不能发财,似乎没那么重要了,田馨选苏蔚冬,也不是为了他的钱。 苏蔚冬欺上来,两个人折腾了好一阵,外面月光如水,夫妻俩相拥着,苏蔚冬累了一天,没多久沉沉的睡去。 田馨睡不着,事情一件裹着一件,她这头好不容易打退了田家人,苏家这头,又来了二叔一家。 或许过日子就是这样,问题叠着问题,烦恼攀着烦恼,作为普通人,只能一点点解决。 苏家人心齐,婆婆好相处,小姑子也是直爽的性子,苏蔚冬对她也温柔体贴,田馨没什么不满意的。 既然问题来了,就不能退缩。 苏蔚冬奶奶和二叔一家,是五天后到的省城。 来之前拍了电报,让苏家人去接,苏蔚冬、苏蔚兰兄妹按着赵桂芬,不让她去车站。 没人来接,二叔一家主动找了过来。 赵桂芬的地址他们都知道,前些年来过几次,轻车熟路。 上次赵桂芬发的电报,李改花将信将疑,毕竟是省城,连工资都比其他地方高上几块钱,老大家三个孩子,苏蔚冬有出息,学习好也早早上了班,家里两个赚工资的,能过的那么困难? 李改花不信,张秋莲更是撺掇:“妈,大嫂肯定怕咱们占便宜,故意哭穷呢,他们是省城人,自家还有小院子,咱们去了挤挤住也行。” 住这方面,李改花也想在老大家落脚,不为别的,赵桂芬这个儿媳妇脾气软和,她是婆婆,天生高她一头,住着也舒心。 李改花在老家住着宽绰的大院子,其实瞧不上省城的住房条件,老二矿区能分房,但得等一阵子,如果现在过去,只能住临时房,条件差。 李改花打定主意,先去赵桂芬那瞅一眼,再做决定。 一行人浩浩荡荡过来,遇见邻居,张秋莲就高声说:“我是蔚冬他二婶,这是蔚冬奶奶,来投奔的!” 人还没进院子,周围人都知道,赵桂芬她婆婆上门了。 张秋莲嗓门大,喊道:“家里有活的人吗?蔚冬,蔚兰,你奶奶来了!” 苏家人迎了出去,赵桂芬在最前面,心里瞧不上,面上还是笑道:“妈,秋莲,什么时候到的?” 李改花冷哼道:“还知道我要来?打电报让你们去接,怎么没去?” 赵桂芬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不是明天才来吗?哎呦,是我记错了日子。” 进了院,李改花一顿打量,什么人家,鸡窝里连只鸡都没有,院里空空荡荡,房子跟几年前没区别,墙皮都脱落了。 “老大媳妇,不是妈说你,女人不能太懒,咋连鸡都不养?养鸡也不费事,一把粮食每天喂喂就行。” 赵桂芬:“本来是养的,前几天鸡瘟,都死了。” 李改花皱眉,这可真巧,本来寻思,来老大媳妇这吃顿饭,家里养了鸡,肯定得宰一只端上来。 这肉鸡,是吃不成了。 田馨站在最后排。 张秋莲眼尖,往前走几步:“这是蔚冬媳妇吧,长得真俊,我是你二婶,当时你们结婚我也没见到。” 田馨抽回手,笑着说道:“二婶好,我叫田馨,可不是吗?当时结婚,姥家亲戚来了不少,奶奶家一个没来,我还纳闷,还以为苏家没这门子亲戚呢,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见二婶,跟你们一家问个好。” 张秋莲一愣,这个侄媳妇不是善茬,可比赵桂芬会说,不着痕迹把他们都骂了。 “田馨哪,你一个多开多少工资?” “我在高三插班呢,准备考大学,哪有啥工资,书费、学费,还有生活费,全得指望蔚冬的工资。” 张秋莲不屑,一个结了婚的丫头,还考啥大学,大嫂真是好脾气,任由儿媳妇胡闹。 张秋莲在心里掂量一番,不由得哂笑,大嫂的日子说不准还真不如自己。 赵桂芬招呼二叔一家去屋里,苏建国和张秋莲生了三个闺女,一个儿子。 三个闺女早就辍学不上了,老大老二已经嫁人,这次跟着来的是老三苏蔚雁。 张秋莲重视儿子,从小儿子苏蔚江受尽偏爱,鸡蛋、麦乳精只给儿子,女儿一口不许动。 张秋莲挺直腰杆,苏蔚江也争气,去年考上了省城的大学,现在也是大学生。 以前张秋莲就眼馋苏蔚冬学习好,现在他家蔚江也考上大学,不比大房差。 赵桂芬去厨房忙活,平时家里来客人还得管顿饭,更何况是婆婆来,不管愿不愿意,这顿饭都逃不掉。 苏蔚冬和田馨也来厨房帮忙,苏蔚冬把案板上的猪肉拿走:“妈,中午不放肉。” 田馨扫了一圈,又拿走了其他两样菜。 赵桂芬擦擦汗:“这么做完,饭桌上也没啥拿得出手的。” “妈,要是咱家伙食好,奶奶他们还能走吗?这顿饭让我做吧。” “你?你会做饭?” 田馨笑嘻嘻道:“我只会煮面条。” 菜是苏蔚冬切的,厨房被苏蔚冬和田馨占着,赵桂芬也伸不上手,在一旁摘菜。 田馨厨艺不好,但这顿是送神饭,要是做的美味,人就送不走了。 白菜是地窖囤的,清炒白菜片,田馨从咸菜缸捞出一颗芥菜做的咸菜,切了一小碟,只用水过了两遍,吃起来咸的很。 除此之外,满满一盆的萝卜炖土豆,也没炝锅,就搁了一点点的荤油,看起来清汤寡水。 苏家厨房本来有一大桶油,早被田馨藏到陈奶奶家了,往厨房转悠一圈,寒酸又冷清。 做菜时,张秋莲扒着门往里面瞅,皮笑肉不笑道:“大嫂,需要帮忙吗?” 赵桂芬指指田馨:“不用,我也打下手,田馨他俩做饭。” “哎,大嫂,你有福气,儿媳妇贤惠啥都会干。”说话间,张秋莲的脚迈进厨房的门槛。 厨房不大,几眼就能看个遍,张秋莲张望着,不由得皱眉,大嫂家日子是不行,厨房的油坛子见了底,米缸里一粒大米也没有,全是红薯、玉米面,还有高粱米。 都说省城人生活好,供应给的也高,每个月能领到细粮,他家咋全是这些粗粮? 张秋莲问:“大嫂,你家每月的供应,细粮都吃了?” 赵桂芬苦着脸,说道:“细粮不好领,说是有份额,经常领不到,再者说你也看到了,我们家人口多,蔚秋蔚兰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吃的多,细粮都换成粗粮,就这样,到月底还不太够吃呢!” 张秋莲眼前浮现出苏蔚秋的脸,圆滚滚的,一看就没少吃粮食。 张秋莲咂摸咂摸嘴,本来想来大嫂家改善伙食,吃点好的细粮,这下没指望。 “对了田馨,肉我们喜欢吃肥一点的,肥肉解馋。” “哦。”田馨随意答应一声。 既然对方应声,张秋莲装模作样闲聊几句,离开厨房。 赵桂芬担心道:“馨馨哪,真不放肉?” 田馨头也没抬,认真切菜道:“不放,二婶爱吃肥肉,关上门自己家随便吃,来咱们家一点荤腥都没有。” 赵桂芬也没主意,索性都听儿子儿媳的,平时家里吃食就一般,买点猪肉舍不得吃,吃进老二一家嘴里,她也觉得冤得慌。 田馨张罗炒菜,白菜刚下锅,锅里的油溅出来烫到她手背,田馨往后退一步,一旁的苏蔚冬连忙过来,关切道:“疼吗?” 田馨重重点头,疼着呢。 苏蔚冬把她拉过去冲凉水,埋怨道:“别逞强,多冲一会儿凉水,要不然长水泡更疼。” 苏蔚冬小心给她吹了吹,把田馨按在板凳上:“我炒菜,放心,我只发挥平时的五成水平。” 田馨不同意:“最多四成。” 苏蔚冬笑着:“好,我都听你的,四成。” 炒的菜也简单,没多会儿,饭菜都端上桌。 二叔一家早就坐在饭桌上盼着。 张秋莲小声跟李改花说:“妈,今天大嫂指定得给咱们做顿好的。” 李改花点头:“咱们大老远过来,我是她婆婆,得按照过年的标准,不过,我看老大家日子是真寒酸。” 说话间,苏蔚兰端菜上来,菜盆重重摔下来,李改花瞪她:“丫头片子,咋一点不温柔,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苏蔚兰道:“奶奶,这就不劳烦您操心了。” 菜做好,所有人围坐在一起,李改花放下碗,不满意道:“老大媳妇,我们坐了半天火车,就吃这?” 赵桂芬也撂下筷子,一脸的悲戚:“妈,我也想做好的,家里条件不好,连块肉都没有,我们平时吃的比这个还差。” 李改花吃了一口窝窝头,在家就没少吃窝头,赵桂芬做的窝头格外拉嗓子,下咽都费劲,在吃一口咸菜,咸的她撇嘴。 “这咸菜呢?齁死人。” “咸菜咸一点吃的省,芥菜也得花钱买……” 土豆炖萝卜……清淡的没味道,油花都瞧不见,吃起来一点香味没有,没几口,李改花和张秋莲同时放下筷子。 李改花不满道:“吃的还不如在老家。” 抓住话头,赵桂芬追问道:“妈,二弟家日子还不错吧,你们有地种,现在农村都有自留地,能种几样菜,鸡养的也多,唉,我一个寡妇拉扯孩子,二弟是矿场职工,比我强。” 听着赵桂芬哭穷,张秋莲忙道:“大嫂,我们家日子也不好过,蔚江上大学得不少学费,你不知道,供一个大学生多难。” 田馨接道:“二婶,现在上大学不费钱,大学生每个月都有补助金,听说咱们省城的本科生每个月最少能补贴十八块钱呢,成绩优秀还有奖学金,咱们家蔚江学习好,奖学金也不少拿吧?” 奖金学?还有这个说法?张秋莲没听儿子提起过,张秋莲含糊道:“每个大学不一样,孩子上大学,不能受委屈,花点钱也不怕,” 田馨又说:“二叔家日子好,我们没法比,现在进了省里的矿场,工资也涨了不少吧?咱们省是煤炭大省,旷工待遇也好,二叔每月工资有多少?” 提到钱,张秋莲自然不会告诉田馨,她转移话题:“我们晚上住哪?来的急,矿上还没安排。” 苏蔚冬道:“二婶,二叔是工作调转,住宿不用开介绍信,拿着工作证明就行,出门往右拐,有两家招待所。” 李改花睁大眼睛:“大孙子,你让奶奶住招待所?” 苏蔚冬面不改色,继续道:“家里住房条件差,没多余的屋子,招待所不贵,反正住不了几天,矿上就能安排。” 张秋莲挣扎道:“嗨,都是一家人,不见外,我们带了行李卷,打个地铺就行。” 苏蔚冬冷冷道:“二婶,地下湿凉,再者也不太方便,吃完饭,我带你们去招待所。” 没有商量的余地? 李改花面向赵桂芬,又道:“老大媳妇,你说咋办?” 赵桂芬为难道:“现在家里都是蔚冬说算,我也没辙。” 苏蔚冬又道:“奶奶,二叔二婶,我也想留你们,但实在是没地住,省城住房困难,亲戚聚会也都是吃完饭就走,不留过宿,说出去跟谁说,也都能理解,要不你们再找矿上商量商量。” 这顿饭吃的不欢而散,张秋莲没吃饱,肚子空空。 人家苏蔚冬死活不留,苏建国和张秋莲也没办法死乞白赖非得留,苏建国冷哼一声,不满意的率先出了院。 临走前,张秋莲小声出主意:“妈,你是婆婆,是亲奶奶,要不你留下住几天看看。” 想起中午这顿饭,还得接着吃,李改花就摇头:“要留你留,我不待!” 第五十章 算计 把二叔一家送走, 田馨也松了一口气。 饭桌上都没吃好,赵桂芬又下厨房,重新炒了两个菜, 放了几片猪肉。 苏蔚冬过了好久才回来,说道:“二叔一家住上了招待所,开始嫌贵,我没吱声, 后面二婶才掏的钱,我听他们的意思, 厂里的房还要过阵子分下来, 他们拖家带口, 得在招待所住几天。” 苏蔚兰道:“只要不住咱家就行。” 赵桂芬心善,此刻还觉得过意不去,田馨道:“妈, 你跟二婶打了挺多年交道,应该明白她的难缠,但凡让她觉得咱家日子红火,恐怕就得过来沾沾。” 赵桂芬缓缓点头:“可不是,没分家在老家生活时,她就没少占便宜。” 每个月赵桂芬的工资勉强够一家人花销, 现在蔚冬回来,田馨做生意赚钱,日子有了奔头,财不外露,婆婆一心偏向老二一家,这点心眼她还是有的。 家里人都是一条心,守好家门, 不让二叔一家有机可乘。 吃饭时,关于苏建国一家的情况,也摸了个大概。 苏建国在老家矿上上班,工资还过得去,不过张秋莲心气高,家里三兄妹,老大一家在省城,三妹一家在首都,只有他们家,还窝在老家这个小地方。 苏蔚江考上省城大学,张秋莲就想让苏建国调动,也能离儿子近一点。 苏家还有点人脉,拜托拐了几个弯的亲戚关系,苏建国成功调动。 对苏建国来说,调来省城也有缺点,说是工资不如老家高,而且张秋莲母女俩的粮食供应还在老家,暂时转不过来。 张秋莲不在乎,只要在省城混得好,户口都是早晚的事。 矿区在郊区,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就是离市中心太远。 自从下了火车,张秋莲就一直在夸赞,说省城繁荣,空气都好。 苏建国一家在省城没什么亲戚,只认识老大这家人。 李改花丈夫早逝,她最疼爱老二,一直跟着老二生活,这回往省城折腾,她还是这个意思。 张秋莲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李改花年纪大了,前些年她哄着李改花,是想从婆婆手里剜出好东西,钱、物、房子,如今都到了二房名下,这个婆婆,她也就没那么热络了。 李改花脾气不好,人很强势,饶是张秋莲也怕她几分,加上丈夫有那么一点孝心,她也不敢说什么。 招待所里。 李改花冲着儿媳妇发脾气:“你们哄着我来,说来了分房住,过城市生活,有享不尽的福,这啥?霉哄哄的地方也能住?” 张秋莲低着头,没说话,一家四个人,还有个闺女,她就算厚着脸皮想开一间房,人家招待所的服务员也不乐意,她刚一提,服务员就露出鄙夷的神态:“对不起,一间房只能住俩人。” 没办法,张秋莲只能花两份钱,走廊的最后两间房便宜,为了省钱,就定了下来,谁成想,竟有一股子发霉味。 来都来了,还能走吗?凑合住吧。 张秋莲也不满,她和苏建国抱怨说:“大嫂也太不近人情,咱们就是临时落个脚,她都不留。” 苏建国也生气:“人走茶凉,大哥这才去世几年,咱们和大房的恩情就没了,我看蔚冬也是个不懂事的,嫂子毕竟是女人,当家做主的还得是蔚冬,他一个小辈侄子,硬生生把咱们往外赶,家教太差!” 提起苏蔚冬,张秋莲眯眯眼,蔚冬和他媳妇,都很有心计,不太好对付。 来之前,张秋莲还想,她跟赵桂芬相处好几年,赵桂芬一直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她没放在眼里。 现如今赵桂芬身边有了帮手,说不定就是那个田馨撺掇的,不让他们在大嫂那住。 张秋莲不屑一顾,就是一个媳妇,女人懂啥,还不得听男人的话,实在不听话,就打一顿,把蔚冬哄好了,也不怕田馨刁难。 苏蔚冬学习成绩优异,工作也好,想必工资不会低,养家糊口是妥妥够的。 家里两个劳动力赚工资,剩下的全是城市户口,每个月有粮食供应,至于吃成那样? 在招待所冰冷的床上,张秋莲逐渐醒悟过来,这家人怕是在作戏吧! 张秋莲道:“妈,大嫂家是不是故意装穷?” 李改花也不信赵桂芬把日子过这么紧巴:“我也怀疑,但你也都看了,油桶见底,家里一点细粮都没有,几个屋子我也看了,也没啥像样的家具,跟几年前差不多。” “蔚冬也赚钱,他们一家人都有粮食供应……” 李改花不满意道:“孙媳妇一看就刁,蔚冬的工资估计都握在她手里,人家蔚冬结了婚,亲妈也沾不着,我那个小孙子你也见到了,比谁都能吃,高粱饭,他一顿能吃三碗。” “妈,你是当婆婆的,有时间得劝劝,蔚冬就算结婚,也得拉扯弟弟妹妹呀。” “放心吧,妈心里有数,对了,咱们啥时候去学校看看蔚江,我可想我孙子了。” 提起苏蔚江,李改花面上浮起一层笑容:“也不知道大孙子瘦没瘦。” “提起蔚江,前几天还写信说这个月钱不够,让我打十块钱呢,咱家日子你也知道,我手头也不宽裕。” 李改花皱眉:“咱们大人省着点,不能苦了孩子,我给你十块钱,赶紧给蔚江打过去,咱们苏家光耀门楣,就指着蔚江了。” “哎,行,我们蔚江最幸福的就是有你这个好奶奶,蔚江没少说,家里跟奶奶最亲。” 这句话李改花很受用:“那可不,蔚江是我从小拉扯到大的,这些孩子里,我最疼他。” 李改花喜欢孙子,最瞧不上丫头,看着苏蔚雁也碍眼:“老二媳妇,你这小闺女年岁也不小,该找门婚事嫁人了。” 这事张秋莲也放在心上,为啥把三丫头带来省城?就是想给她找个好婆家。 省城人条件好,彩礼肯定也高,苏建国去了矿上上班,身边都是端铁饭碗的省城人,找个婆家容易。 张秋莲打算,多要点彩礼,就把三丫头嫁出去,就像之前两个闺女一样,嫁人留下彩礼,以后留着给儿子娶媳妇用。 现在这年月,可不像当时她结婚那会儿,不讲究什么彩礼,看着合适把婚一结。 现在结婚越来越难,花头也越来越多,什么三十六条腿、三转一响,彩礼要也贵,他家苏蔚江是男孩,以后得娶媳妇,必须得多存钱才行。 张秋莲道:“妈,我让建国给三丫头寻摸婚事,改天让大嫂也帮忙找找,家里越有钱、彩礼越多越好,三丫头嫁得好,也能帮衬蔚江。” “可不是吗?生丫头片子没啥用,养了这些年吃不少粮食,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能多换点彩礼最好。” 这一点张秋莲和婆婆是一个想法,她也不喜欢丫头,她只恨自己没多生两个儿子出来,儿子好,儿子永远是自己人。 说话间,天都黑了,肚子咕咕叫,得吃饭。 来之前张秋莲换了通用粮票,捏着粮票,一家人去了国营饭店吃饭。 国营饭店价格还算是实惠,就是这粮票花的心疼,四个大人,四碗刀拨面,一碗面得三两粮票,又点了两个烧饼,苏建国和婆婆每人吃一个,烧饼小小的,还没手掌大,也得八分钱一个。 张秋莲咬着牙吃完这顿饭,太贵了!粮票也花不起啊。 她嘟囔着,旁边那桌客人插话道:“这位女同志,现在省城有两家私营饭馆,价格贵一点,但不收粮票,味道也比国营饭店好,哎呦,服务员说话笑眯眯的,态度特别好。” 对方压低音量:“我不是托,在国营饭店推荐你去别家是砸生意,那家叫啥来着!哦对,迎客饭馆,蘑菇面是一绝,有机会可以尝尝。” 张秋莲不信:“啥?私营的?饭馆不都是国营吗?私人也能开饭馆?这也太稀奇了。” “有啥难理解的?人家有营业执照,也有卫生证,现在开放了,政策鼓励私人经济!” “乱套了,乱套了!”张秋莲嚷嚷:“我还是第一回 听说,私人能开饭馆,在我们老家可没有。” “咱这是省城,啥新鲜事没有。” 李改花来了兴趣:“啥蘑菇面?听着就好吃,赶明咱们也去尝尝,以后去矿上离得远,就吃不到了!” 张秋莲在心里叨念一句馋嘴老太太,笑道:“行,肯定带您去吃。” 私营饭馆?张秋莲叨咕,省城不愧是大城市,真是稀罕,不要粮票可是好地方呀! 钱嘛,张秋莲手里有一些,这几天吃饭也花不了多少,不动用粮票就好,粮票可是硬通货,买啥都需要。 第二天,苏建国一家去了迎客饭馆,店铺不好找,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打听了好几个人才找到。 第三天, 苏蔚雁一直沉默,开口道:“妈,我也想尝尝蘑菇面。” 张秋莲剜她一眼:“馋丫头,吃啥吃!什么便宜你吃啥,还蘑菇面,我看你像蘑菇。” 苏蔚雁不满道:妈,你一直偏向我弟弟,我也不说啥,现在就咱们几个,昨天为啥不给我烧饼吃? 张秋莲来了气,大巴掌拍在苏蔚雁身上:“翻天了死丫头,你还委屈?那烧饼我也没吃,你爸是家里顶梁柱,你奶奶是长辈,你一个丫头片子,吃啥烧饼?气死我了。” 李改花不冷不淡瞅了一眼,也没劝:“三丫头不懂事,是该教育教育,咱家日子紧巴,你弟弟还在上学,你得懂点事,为家里分担,等你妈给你找好亲事,就嫁人。” 提到嫁人,苏蔚雁咬咬唇,她不想嫁人。 她妈不会给她找好人家的,她妈是啥人她清楚,只要对方彩礼给的高,她就同意。 两个姐姐嫁的不好,大姐嫁给了比她大六岁的瘸子,就因为大姐夫出的彩礼高。 大姐夫脾气不好,没少打大姐,每次大姐回来哭诉,她妈都会劝,说男人都这样,让大姐温柔体贴点。 二姐比大姐嫁的强一些,嫁给了同村的发小,从小一起长大,和二姐两情相悦,开始她妈也不乐意,嫌对方家里穷,非要高价彩礼才同意。 后来没办法,二姐夫家里举债借了不少钱,凑齐彩礼送过来,现在二姐还跟着一起在婆家还债呢。 二姐夫对二姐很好,就是婆婆难伺候,再加上这笔彩礼,婆婆没少嘲讽二姐。 有了大姐二姐的例子,苏蔚雁不想嫁人。 就算嫁人,也得嫁给堂哥那种男人,当时她在院子看的清楚,嫂子烫到手,蔚冬哥立马过去看,温柔又细心,眼睛都透着心疼,这样的才是好男人。 苏蔚雁咬咬唇,犹豫片刻,坚定道:“奶奶,我不想嫁人。” 李改花气得够呛,巴掌伸出来:“啥?不嫁人?家里好吃好喝供你十几年,你不嫁人?” 苏蔚雁扬着头:“我知道,你们想拿我换彩礼,给我弟留着娶媳妇,我就不嫁!” 到了饭馆门口,张秋莲不想让别人看笑话:“行了行了,先去吃饭。” 闹了这一出,张秋莲给苏蔚雁点了一碗蘑菇面,额外还给她加了一枚茶叶蛋。 “吃吧,死丫头,跟你奶奶吵嚷啥?没规矩!” 那头李改花喋喋不休:“生丫头就是不行,也不会为家里分忧,咱家够善的,生了丫头也供着,换成别人,早掐死了。” 苏蔚雁含着泪,一声不吭,默默埋头吃面条。 李改花吧唧嘴:“私营饭馆还是不实惠,这才几根蘑菇?” 李改花叫来服务员:“小同志,你们蘑菇面量小,蘑菇给的也少,给我添点。” 康涛在饭馆这些日子,什么难缠的顾客都遇见过,他轻声细语道:“您好,我们这里不能加面,每份面放多少蘑菇都是定量的,您看菜单,后面表明了蘑菇的量,要是您不够吃,可以再花钱点一碗。” “还让我花钱买?我在国营饭店吃饭,都是海碗那么大的,面条都能吃撑,你们这么做生意不行!”李改花纠缠道。 这蘑菇好吃,面条和面汤都鲜美,李改花还想吃。 康涛好声好气解释着,李改花还是闹嚷,老太太最会胡搅蛮缠,在老家,去供销社买白糖,她都能搅合的比别人多一捏。 康涛没办法,去了后厨问黄翠翠:“翠翠姐,前面有客人闹事,非得加面加蘑菇,说吃不饱。” 黄翠翠没犹豫,拒绝道:“不行,咱们开店做生意,得有规矩才行,今天她加面,明天别人也加,生意还做不做?咱们明码标价,工商局来了也不怕,你去劝劝,不能给她加!” 黄翠翠是三个老板之一,田馨没在她主事,既然黄翠翠这么说,康涛有了主心骨:“我这就去。” 李改花的面条没添上,服务员小伙子死活不同意,连隔壁的食客都说:“我是老顾客,没见过张口添面的,人家开店做生意为的是赚钱,一分钱不收不是更好?” 那可感情好,李改花咂摸咂摸嘴,没占到便宜,她心情不爽,把气都撒到孙女身上,骂道:“死丫头,吃吃吃,给你买面条,买茶叶蛋,你吃的溜光,也不知道谦让你奶奶!” 苏蔚雁满肚子委屈,李改花骂人难听,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哭着跑了出去。 李改花不依不饶:“脸皮子真薄,说几句就哭,真晦气,丫头片子不顶用,赶紧走赶紧走,这家啥饭馆,坑人,我再也不来了。” 好不容易送走这桌客人,康涛松口气,去后厨给黄翠翠报信:“翠翠姐,难缠的老太太走了,我看她家孙女挺可怜,奶奶和妈都数落,一口一个赔钱货,我都听不下去。” 黄翠翠听着也来气,菜刀甩在案板上:“闺女咋了?闺女也是她身上一块肉,丫头乖巧,我巴不得再生个丫头呢。” 李改花出店门啐了一口:“呸,什么破饭馆,糊弄人!” 话说回来,蘑菇面是真好吃,就是有点少,李改花摸摸肚子:“老二媳妇,咱们也不能总吃饭店,过日子人家没这样的,得想想办法。” 张秋莲也发愁,来之前打好主意,住大嫂家,吃也蹭几天,好赖凑合着,现在倒好,住上招待所,吃饭得上饭店,张秋莲也心疼啊,一家四张嘴,多少钱够吃啊。 张秋莲撺掇:“妈,要不,你还是回我大嫂家,你是她婆婆,没理由不留你,不然邻居吐沫星子都淹死她,我们去不成,你能去!” 这几天李改花睡招待所也难受,招待所里阴冷阴冷的,还有股难闻的味,远不如老家舒坦。 李改花犹豫片刻,道:“要不,我去住几天试试?他家还能整天吃高粱米窝窝头?怎么也得改善改善。” 打定主意,当天李改花就收拾好铺盖卷,杀到了赵桂芬那。 李改花到的时候,一家人刚吃完饭,碗碟被端了下去,木桌上有菜汤点,李改花把行李卷一扔,板着脸说道:“老大媳妇,我来你这住。” 这通知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赵桂芬早有准备,田馨说过,奶奶还会回来。 刚开始赵桂芬还不信,这才过了两天,婆婆真回来了。 赵桂芬没抬头,继续擦桌子:“行,有个小间儿空着,一会儿我换个床单收拾收拾。” 老二一家她能拉下脸皮不管,这是她婆婆,只能应承下来。 李改花嚷嚷饿,小跑去了厨房,锅盖还是热乎的,她期待的掀开,傻了眼。 蒸红薯、高粱饭,吃剩一半的炖白菜片。 老大一家平时就吃这个? 李改花不相信。 省城生活好,听说一个月每人有一斤肉供应呢,到了过年那个月,供应量能涨到两三斤! 李改花不满意的问:“老大媳妇,你家一点肉都没有?我嘴里没滋味,给我做点肉吃,也不用太费事,肉片炒白菜也行。” 家里两个小的吃完饭去上学,现在只有赵桂芬在家。 赵桂芬和善的笑道:“妈,你这就是说笑,你也当家过日子,知道持家不容易,每人不到三两油,这点油哪够吃?猪肉的供应都留着去买肥猪肉了,省城不像老家,这里人多,供应难抢,买肉得排好长的队,膘肥的一等肉受欢迎,肥肉炼成荤油,日常菜里放点荤油,不比单吃猪肉实惠?” 赵桂芬顿了顿,又说道:“妈,那种三等的瘦肉,条件好不缺油的人家才会买,败家!你让我炒肉片,我去哪找肉?我们家每个月的肉票都买肥膘了,看来老家日子比省城还强,炒瘦肉妈没少吃吧。” 李改花心虚道:“我去哪吃肉,老家条件更差,我不琢磨你们在省城,肯定肉吃的多。” 从她这吃肉?门都没有! 提起猪肉,赵桂芬想起来就生气。 苏家老三在首都,首都是好地方,首都的猪肉不要票,而且价格不贵,就是限量购买,老三回老家前,一家几口多排几次队,能买到十几斤猪肉! 那一年,老三回老家,带回来十斤肉,老三心疼侄子,说给赵桂芬分三斤。 那时候苏全国病着,一直在吃药,家里日子困难,过年赵桂芬拖家带口回老家探亲,李改花不仅不心疼大儿子过的苦,还埋怨说是赵桂芬没福气,都是她晦气妨的。 赵桂芬脾气软,一直忍着,后来分到这三斤猪肉,她也高兴,终于能给孩子们好好改善改善。 结果呢? 老三回首都后,李改花把猪肉抢了回来,说肉少不够分,他们就别拿了,这三斤肉,李改花全给了老二家。 赵桂芬亲眼看见,张秋莲做了一大碗炖猪肉,苏蔚江吃的嘴角直冒油花,她的几个孩子,一根猪毛都没瞧见。 李改花从没把老大家当回事,连老三给的猪肉都要贪,就冲着这码事,赵桂芬都不会给李改花肉吃! 这个婆婆,偏心偏到家,能让她在家住几天,就是赵桂芬最大的宽容。 李改花在屋里寻摸,最后走到之前苏蔚秋住的小间,李改花既惊讶又生气:“老大媳妇,你就让我住这个窝棚房?” 第五十一章 准备借钱 赵桂芬淡淡道:“妈, 家里住房条件你也看到了,就剩这间还空着。” “另外两间都是正经屋子,就给我住窝棚?” 赵桂芬纠正道:“妈, 这不是窝棚,是正经拿砖垒出来的小间,就是小了点、窄了点,您长得也不胖, 住得下。” 李改花不满道:“我跟你和蔚兰挤挤也行,要么我跟蔚秋换换, 我看另外那间大一些。” 赵桂芬没同意:“妈, 我们那屋最多住俩人, 蔚兰睡觉踢人,哎呦,我脸都被踢肿过, 你岁数大,禁不住踢,至于蔚秋那屋,蔚秋住惯了,也肯定不愿意搬,你跟他自己商量。” “一个屁孩子, 还商量啥,你当妈的做主。” 赵桂芬手里的簸箕正颠着玉米粒:“我可做不了主,我们家分的明白,那间房子就归蔚秋。” 李改花没当回事,等苏蔚秋下了学,她跟小孙子商量,换换房间。 谁料想, 苏蔚秋死活不同意,嚷嚷着不住小间,说奶奶是坏人,来抢他的房间。 苏蔚秋哭着跑出院,赵桂芬为难道:“妈,要不你住那个小间,能少蜂窝煤,也不算太冷,你随身也没啥物件,够住。” 李改花没办法,暗自责怪苏蔚秋不懂事,想来想去,还是苏蔚江好,是她一手哄大的,对奶奶格外孝顺,其他孙子孙女都是狼崽子,没心! 这次过来,张秋莲还嘱咐她一件事,李改花把赵桂芬和苏蔚冬都喊来:“咱们家蔚雁还没结婚,你们在省城,人脉广,给她张罗张罗,她妈就一个要求,彩礼得多给点。” 赵桂芬没做声,苏建国家三个丫头都挺可怜,在这种家庭从小不受宠,吃不好穿不暖,经常被打被骂,赵桂芬都看在眼里。 她也没办法,可怜孩子是一回事,这是张秋莲闺女,她不敢沾染。 说媒这种事,本身就容易落埋怨,人家夫妻俩过得好还行,要是整天吵架甚至离婚,都得责怪媒人。 给张秋莲闺女说亲?赵桂芬怕是嫌自己日子不够热闹。 赵桂芬推辞道:“妈,你抬举我们,蔚冬在外面好几年,身边就认识几个同学,年龄和蔚雁也不合适,我虽说在省城挺多年,也不认识啥人,我们单位同事的孩子,也没有和蔚雁年龄相仿的,实在帮不上忙。” 李改花皱眉,老大媳妇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想管,她也没指望,冷冷说道:“那就算了,你这个大伯母不愿意帮忙,我们也有别的法子,让建国在他们矿上问问。” 赵桂芬也说:“老二有本事,轮不到我们操心。” 回到家,苏蔚冬把这事跟田馨提了提,田馨听着也难受:“二婶也太过分了,蔚雁一辈子的幸福,她只看彩礼高低。” 二叔家女儿的婚事苏蔚冬都看在眼里:“以前大姐二姐就是这么嫁的人,奶奶跟二婶想法一致,也没人管。” 田馨想起苏蔚雁的眼神,怯弱里带着讨好,心疼道:“闺女也是亲的,也姓苏,就算想要高彩礼,好好选选人也行,找个踏实过日子的,也算对得起闺女。” 苏蔚冬洗完脚,把脚盆的水端走:“二婶家只有蔚江最受宠,听说他每个月生活费比别人多花三倍,二叔二婶也不管,就这么哄着。” 田馨叹气:“他家的杂事理不清,反正别牵扯到咱们就行,妈做的对,蔚雁是可怜,但她的婚事,咱们也不能掺和。” 李改花回来在意料之中,田馨不意外。 奶奶来这住也不怕,田馨和苏蔚冬想好了对策。 吃食方面,还是比照第一次来,只会比那次还差,至于住,就在那个小间吧,窄一些不影响住,之前蔚秋也是那么凑合的,能住人。 每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家里只有一个老太太,时间长了,她也懒得待。 省城不像农村,农村老头老太太搬个板凳坐在自己门口,开始扯闲篇。 在城里,谁理你?家里都挺忙,邻居间走动也少。 李改花待到第二天就觉得无聊,之前在老家,有几个老太太说话,再者张秋莲也在家守着,有个说话的人。 李改花知道,隔壁也住着老太太,就想上前搭讪,谁料想城里老太太瞧不起人,冷淡的说了几句,人家转头关上大门。 拽什么拽,李改花生气,城里老太太也没啥了不起的,整个胡同都转了一遍,李改花找不到能说话的。 一生气,李改花去了招待所。 一推门,老二一家三口正吃饭呢,是从饭店打包回来的,麻辣豆腐、猪肉片炒白菜,还有三个两掺面馒头,隔着大老远,李改花就闻到了菜香,她翻个白眼,把苏蔚雁挤走:“丫头片子,一点眼力见没有。” 李改花酸溜溜说道:“我在老大家吃苦,感情你们一家三口在这吃香的喝辣的,我命苦啊,你们心里谁也没有我这个老娘!” 张秋莲连忙给婆婆递筷子:“妈,您这话说的,我们咋不惦记你,这两天吃的苦,建国嚷嚷想吃炒菜,这才舍得买了两份,你去大嫂那,没给你吃肉?” 李改花冷哼一声:“还吃肉,肉渣都没瞧见!他家日子不知道怎么过的,我翻个底朝天,怕他们把肉和粮食藏起来,呵,还真是一点值钱东西都没有,吃食跟十年前没区别。” 张秋莲纳闷,装个一次两次,还能天天这么做戏?看来大嫂家日子是真困难。 张秋莲打个冷战,千万不能让大嫂来她这占便宜。 以前大哥活着,老大家日子挺滋润,两个挣工资的,风水轮流转啊,张秋莲心里痛快。 “妈,他家没肉没细粮,布票糖票总有吧?” 城里布票、糖票之类的都是有固定额度的,能拿点票据也行。 李改花不耐烦道:“我还能想不到这一点?打听了,布票过年都用完了,一点没剩,你瞧瞧蔚兰和田馨的衣服,一看料子就不便宜,败家,至于糖票,说是冲糖水喝了,糖罐子我瞅了,一个糖粒都没剩下。” 张秋莲郁闷,苏蔚兰就是个丫头,大嫂看的比儿子都重,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百货商场买的,那个紫毛衣,摸着柔软,一看就是好毛线。 张秋莲瞅了瞅苏蔚雁,自家闺女的袖口打了好几个补丁,灰扑扑的颜色,都是捡两个姐姐不穿的衣服,衣服嘛,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丫头片子穿的好看也不顶用,纯粹瞎浪费钱。 至于那个侄媳妇田馨,张秋莲皱皱眉,她脚上踩的是羊皮靴,洋气得很,估摸着百货商场都没这么好的货,不知道从哪淘换来的,身上那件红毛衣可真好看,衬的人白净漂亮,挪不开眼,城里丫头就是娇气,在穿上面格外讲究。 张秋莲掐了女儿一把,心想田馨衣服肯定不少:“赶明你去问问你嫂子,有没有不穿的衣服,你俩身量差不多,你都能穿,别指望我给你买衣服。” 苏蔚雁往后缩缩,低着头道:“我不去,我跟我嫂子又不熟。” “没出息的丫头!”张秋莲骂着:“咱们是亲戚!给几件衣服算啥。” 李改花说道:“行了行了,咱们说正事,蔚江信里提到的那二百块钱,咱们怎么凑?” 房间里,大家都沉默了。 苏蔚雁一惊:“什么二百块钱?” 让闺女知道也没什么,还能明白父母的不容易,张秋莲想。 张秋莲解释说:“你弟弟给家里写信,说要报名参加一个学校的什么培训,这样毕业以后直接能当干部,就是那个学费贵,得一百五,另外你弟弟和同学打架,把同学打进医院,不怪他,是同学欺负咱家蔚江,人家咬着让赔五十,加一起,就是二百,让咱们抓紧凑钱。” 二百块钱,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赶上苏建国大半年的工资了。 张秋莲日子过的宽松,花钱大手大脚,苏蔚江也没少造,家里的钱加一起连一百存款都没有。 这可犯了愁,二百块?去哪凑? 这个钱关系着儿子的前途,张秋莲必须得凑上。 苏蔚雁心里发慌:“妈,你不会想把我嫁人换彩礼吧。” 张秋莲瞥眼:“要是这么简单倒是好,给你找婆家哪那么容易?这笔钱要的急,等你嫁人黄花菜都凉了。” 苏蔚雁松口气。 张秋莲道:“妈,大嫂是过日子的人,家里肯定有点存款,咱们管她借吧。” 李改花开始犹豫,后来张秋莲又道:“妈,你孙子的前途要紧,蔚江要真有了干部身份,还能不孝顺你这个奶奶?” 孝顺李改花倒没指望,蔚江要是有出息,她脸上有光,更何况这是她最疼爱的孙子,容不得受一点委屈。 李改花排排大腿:“行,就管老大媳妇借钱!” 张秋莲出主意:“大侄子、侄媳妇精明,妈,我有个办法,肯定能借到钱……” 张秋莲把苏建国和苏蔚雁都撵了出去,趴在李改花耳朵上说了几句,李改花忙不迭点头:“中!就这么办!” 第五十二章 将计就计 李改花还是在赵桂芬这住, 挑这挑那,赵桂芬都看在眼里,只是没说什么。 周日田馨放假,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饭桌上,李改花不咸不淡地说道:“还是我孙媳妇有福气,二十岁的人了, 什么活计不干,还能上学。” 赵桂芬接道:“田馨上学是好事, 以后考大学, 毕业能有好工作。” 李改花不屑, 一个闺女家,能有啥大出息,论出息, 还得是她最喜欢的孙子蔚江,那可是以后当干部的人。 一家人正吃着饭,苏建国一家三口也来了。 张秋莲叫嚷着:“大嫂,家里有人吗?” 没人应声,转眼间张秋莲就迈进门槛,皮笑肉不笑道:“大嫂, 吃饭哪,我来看看妈。” 说完,转头对着李改花说道:“妈,这几天住的还习惯吗?” 李改花叹气:“屋子不算太暖和,床也窄巴,伸不开腿,凑合吧, 要是吃食上再改善改善,就更好了。” 苏蔚兰道:“奶奶,咱们家就这个条件,平时就是红薯粥配点炒白菜,这还是你来,我妈蒸了点两掺面的包子。” 张秋莲在心里鄙夷李改花,挺大岁数的人,就争个吃,没出息。 这次来,她带来了好消息。 苏建国的工作落实了,明天就能去报道,而且鉴于他们家的情况,厂里提供一间大宿舍过渡。 昨天苏建国带着张秋莲去看过,宿舍也不算大,一家四口住着也不宽绰,但总比住招待所强呀,招待所住着得花钱。 张秋莲想过,苏蔚雁早晚要嫁人,以后家里最多三个人。 苏建国工作定下来,住处也有着落,张秋莲心里高兴,赶紧过来告诉李改花。 李改花忙不迭点头:“好,好啊,以后老二也能在省城落脚,有出息!” 张秋莲朝着李改花挤眉弄眼,李改花往后一仰,整个人跌到赵桂芬身上。 张秋莲大喊:“妈,妈你没事吧。” 众人手忙脚乱,赵桂芬去掐人中,过了很久李改花才醒过来。 张秋莲抹着泪,说道:“大嫂,妈心脏不好,还经常胃疼,这是又犯病了。” 赵桂芬实诚,忙道:“怎么突然还添了病?去医院看过吗?” “看过了,治不好的毛病,得长期吃着药,我们调来省城上班,也是想着省城医院更好,妈看病也方便。” 田馨和苏蔚冬互相看了一眼,没吱声。 张秋莲又道:“前两天在招待所,妈就犯了病,我和建国带着去了医院,花了不少钱回来。” 赵桂芬舔舔唇,没接话。 张秋莲道:“大嫂,妈看病这费用,你能不能出一点?” 赵桂芬顺着话接道:“多少钱啊。 “你得出一百五,以后还得做手术。” 田馨:“……” 赵桂芬搓搓手,一百五,需要这么多钱? 其实她们跟二房早就分了家,当时说好了,公公归老大家奉养,婆婆归老二,公公去世时,丧事的一切花费都是赵桂芬出的,按照农村的规矩,婆婆的养老和她没关系。 想当初,分家时赵桂芬什么都没分到,现在让她给婆婆出医药费?赵桂芬也不情愿。 看着李改花痛苦的模样,她有点心软,刚想说能不能商量,田馨开了口。 “二婶,去医院有收费单吗?拿来给我看看。” 张秋莲瞪眼:“大人说话,小辈插什么嘴。” 田馨道:“我是蔚冬的媳妇,这事牵扯到我们家,问一句都不行?既然去了医院,肯定有单据,不然二婶你张口就是一百五,也没说服力。” 赵桂芬点头,田馨问的对,确实得看看单子。 “没单子,丢了,找不到。” 张秋莲又道:“大嫂,你心真黑啊,妈在你这住,整天吃白菜帮子红薯粥,妈胃口不好,得吃点带荤腥的,在我家时,换着花样给妈做菜吃,给妈住那个小间,又阴冷又窄,妈这病,都是因为你!” 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砸的赵桂芬头晕眼花:“和我有啥关系?你别冤枉人!” 张秋莲跑到院子,大声嚷嚷:“大家快来看看,大儿儿媳黑了心肠,连婆婆都害啊!” 周围邻居住的近,说话声音高一点,别人家都能听见,张秋莲这么一嚷嚷,有看热闹的过来围观。 邻居都知道赵桂芬婆婆过来住,具体情况也没人清楚。 赵桂芬嘴拙,辩不过张秋莲,没两句话就被她绕了进去:“你看,你自己承认的,是你让妈住小间!” 苏蔚兰想上手,张秋莲嚷的更凶:“什么人家,侄女要打婶婶啦!” 苏蔚冬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上去吵架。 转眼间乱成一片,田馨上前,按住了张秋莲挥舞的胳膊:“二婶,有话好好商量。” 张秋莲也熄了声,她早就看明白,这个家能做主的,还是侄媳妇田馨。 张秋莲拍拍尘土:“行,侄媳妇,你说吧,拿多少钱?” 田馨给张秋莲搬了凳子让她坐,张秋莲昂着头,勉强坐了下来。 “二婶,这钱,是为了奶奶看病是吗?哪家医院这么黑心,医药费要花三百?” “当然是为了你奶奶看病,不然二叔二婶还能骗人?不止三百,我们吃点亏,管你们少要点,给一百五就行。” 围观的邻居到吸口凉气:“一百五?这可不是小数目,这老太太啥病,要花这么多钱?” “说是心脏上的毛病,是大病。” 田馨让苏蔚冬把赵桂芬搀扶到一边,继续道:“二婶,院子里这么多人,咱们把话说明白,不是我们不给钱,你看,你说去看病,连个医院的收据都没有,而且当时我婆婆分家说好的,我们负责爷爷,奶奶是你们二房负责的,从生到死都归你们,现在管我们要钱,不厚道吧?” 邻居也有不少老家是农村的,明白农村养老的规矩,有人开口:“可不是吗?照这么说蔚冬妈不应该出钱。” 也有人不同意:“分家归分家,老人有病,孝顺的能忍心不管?要我说,这钱得出。” 邻居议论纷纷,有平时跟赵桂芬不对付的,趁机落井下石:“要我说,蔚冬妈也没良心,婆婆有病,一分钱都舍不得出。” 赵桂芬捂着胸口,被气的发抖。 田馨瞥了一眼,那人是王大妈,在胡同是出了名的刁钻刻薄,田馨道:“王大妈,如果我没记错,你公公婆婆登你家门,是被你骂出去的,你怎么有脸讲说别人家。” “年纪轻轻的小媳妇,咋跟我说话的?” 田馨冷哼一声:“我们家不欢迎你,走吧,以后也别来。” 张秋莲借着机会又嚎叫起来,李改花抹了一把泪:“桂芬哪,不是妈为难你,我的病得治,你拿点钱,以后我还你。” 这钱,拿出去就要不回来,苏家人都明白这一点。 田馨又追着张秋莲问了钱的用处,张秋莲咬死说要看病,要带李改花去第一医院看病。 第一医院? 田馨皱皱眉,又道:“二婶,蔚江在学校过的怎么样?” 怎么突然提起蔚江来?张秋莲按住心神,理直气壮道:“我们家蔚江学习好,自然是在学校好好学习的。” 田馨轻笑:“是啊,学习好,花费也不少吧?二婶。” 张秋莲闪躲眼神:“你啥意思?” 田馨道:“二婶,蔚冬去了一趟蔚江学校,就挺奇怪的,大学生有补助金,每个月花不了多少生活费,你家蔚江没少撒谎管你要钱吧?你知道他这钱都花在哪了?” “你别胡说!” 田馨道:“蔚江吃的穿的都是班里最好的,同学都以为他家里特别有钱,这就算了,蔚江跟同学打架,对方进了医院你知道吧?” 张秋莲纳闷,田馨咋知道的这些? “这件事学校还不知道,得私了,私了可贵,蔚冬去医院看望了那位同学,人家火气可大,说是没二百块钱,就让蔚江退学。” 张秋莲一惊,啥二百?不是说给五十块钱就行,其他一百五是培训费吗? 张秋莲的表情田馨看在眼里,张秋莲叫嚷道:“你们凭啥去查蔚江的事?” 苏蔚兰讽刺道:“二婶,刚才让我们家出钱还是一家人,蔚江是我们堂兄弟,我哥关心关心不正常?谁知道你儿子这么能惹事?” 田馨又说:“蔚江跟你说,参加补课班吧?一百五十块钱,以后当干部,这些都是骗你的,蔚江都跟蔚冬承认了,他骗这钱,是为了赔偿被打的同学。” 张秋莲不相信:“这事不怪我们蔚江,是他同学先动手的!” 田馨笑道:“二婶,你这是承认,管我们要这钱,不是为了给奶奶看病,是为了填补你儿子?” 张秋莲咬咬唇,该死的,被田馨绕了进去:“我没承认!” “没承认,那可巧,你家有多少钱?你儿子那边出二百,奶奶看病最少还得二三百,你要是不承认,也没事,我去找蔚江……” “跟蔚江没关系,别把他牵扯进来。”张秋莲突然明白过来,抓住苏蔚雁的辫子:“死丫头,肯定是你吃里扒外!” 苏蔚雁被揪的生疼:“妈,不是我!” 苏蔚兰上前,把张秋莲拉住:“二婶,她是你亲闺女!” 围观的人明白个大概,敢情老太太没病,这家人是来讹钱的,想管蔚冬妈要钱,去填补她儿子呢! “真缺德!自己亲戚也算计。” “这老太太才缺了大德,同样是孙子,偏心眼子。” “再看看,说不准真是给老太太看病呢。” 田馨又道:“二婶,你不承认也没事,刚才你说,带奶奶去过第一医院,正好,我有同学在第一医院上班,看病都有病例,我们去翻翻,你们哪天去的?” 去哪找病例啊,张秋莲就是随口胡诌的,印象里,从第一医院门口路过,随口说出来,没料想被田馨抓住把柄。 “田馨哪,二婶可能记错了,不是第一医院……” 田馨指指赵桂芬,道:“是哪个医院不要紧,我婆婆心软,斗不过你们,我和蔚冬不怕,如果有人欺负我婆婆,我不会放过她,二婶,当时奶奶偏心你们二房,分家我们大房一个饭碗都没捞到,奶奶归你们赡养,论理我们不用出钱,这事去哪也是我们占理,现在你们把奶奶扔下让我们养,而且还来算计管我们要钱,这事不能完,得有个说理的地方,二叔是矿区职工,明天我们一家人就去说道说道,让领导做主。” 张秋莲默不作声。 田馨又道:“二叔你可能不在乎,就是省城的一份工作,大不了你们回老家矿上,你儿子呢?蔚冬可是去学校查明白了,蔚江在校外因为女同学和别人打架,这个性质多恶劣不是我吓唬你,如果学校知道,蔚江得退学,你要是还闹,我就去蔚江学校,咱们闹,看谁能闹过谁。” 提到儿子,张秋莲这才害了怕,儿子是她的软肋。 不行,蔚江不能退学! 李改花哭嚎着:“我这黑心的孙媳妇啊,连我孙子都坑!” 田馨冷冷说道:“二婶,你还不说实话吗?这钱,到底是做什么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为了蔚江,张秋莲也不能再闹,田馨看起来是有主意的,万一不管不顾去大学,蔚江的前途就完了。 张秋莲心里也恨儿子,苏蔚江跟他们撒了不少谎,家里省吃俭用把钱都给了他,不好好上学,偏偏惹事出去打架! 田馨说的没错,她可以不在乎苏建国的工作,但儿子的学业,她不能不顾虑,田馨这是抓了她的软肋。 听田馨的意思,这小两口早就去了蔚江的学校,把他情况摸清楚,一直都没提,好狠毒的心思啊。 张秋莲不说话,田馨揉揉眼,挤出几滴泪:“奶奶,我婆婆对你不薄,一直好好伺候你,你串通我二婶来骗钱,你良心过得去吗?” 一直神隐的李改花被田馨揪出来,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臊得慌。 陈奶奶在人群,呸了一声:“田馨,亏你叫她一声奶奶,她也配得起!” “可不是吗?蔚冬妈就是心软,这种婆婆,就应该赶出去。” “年轻的时候磋磨媳妇,老了来骗钱花,真不是东西。” 一直没说话的苏蔚冬开了口:“二叔二婶,我爸去世以后,咱们两家基本就停了走动,亲戚亲戚,也得亲近才能相处,可能咱们两家没缘分,以后还是断了吧,今天这件事我们不追究,你们把奶奶带走,互相就当没这门亲戚。” 李改花不满意:“蔚冬,我是你亲奶奶,你这是啥话?是你媳妇撺掇的吧!” 苏蔚冬站在田馨前面,替她挡住所有打量的目光:“跟田馨没关系,这些话我早就想说,奶奶,你偏心二叔,这些陈年往事也就不提了,既然当时分家说的明白,你还是跟着二叔过日子吧,我们家,跟二叔家没往来,以后也不会有。” 李改花跺跺脚:“老大媳妇,你倒是说句话!” 赵桂芬情绪早就缓了上来,田馨和张秋莲的对话,一句句都落在她的心坎上。 心软如她,也被磨出几分脾气,婆婆对她不好,可赵桂芬念着她是长辈,一直隐忍着,到最后她落下什么?婆婆跟着老二一家从她手里骗钱! 赵桂芬眼前浮现起苏蔚江吃的那碗猪肉,咬咬牙道:“蔚冬说的对,老二一家,还是断了吧。” 围观的人不少,苏蔚冬说:“各位街坊邻居,你们做个见证,不是我们不顾念亲情,实在是我二叔一家太过分,既然我奶奶没病,二叔二婶,好走不送。” 围观的邻居散了,李改花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张秋莲心里念着儿子,儿子惹了祸,二百块钱,她可怎么凑啊! 张秋莲拉住苏蔚冬:“蔚冬,蔚江是你堂弟,你借给二婶点钱,我们还!” 苏蔚冬冷冷的甩开她:“二婶,你们走吧,这事我们不追究,但以后不要再来家里找麻烦,不然我们不客气。” 二叔一家灰溜溜的走了,离开之前,张秋莲叮嘱田馨和苏蔚冬别去找苏蔚江的麻烦。 田馨回:“二婶,只要你别惹事,你儿子自然也平安。” 苏蔚雁落在人群后面,怯怯的望着田馨,田馨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这场闹剧结束,所有人筋疲力尽。 赵桂芬心凉到底,老二一家一向不厚道,她知道,念着亲情,她退让隐忍,没料到这家人能借着老太太生病的幌子要钱。 赵桂芬握着田馨的手:“馨馨呐,多亏你跟蔚冬,不然咱家吃了大亏。” 苏蔚兰道:“大哥,你怎么会去堂哥学校?” 苏蔚冬笑道:“要感谢你嫂子,田馨觉得蔚江的花费不正常,二婶不是好对付的,她怕二婶挑事,就让我去蔚江学校问问,万一她惹事,也好用蔚江来拿捏她。” 田馨叹口气:“蔚雁跑过来跟咱们报信,说奶奶和她妈要管咱们借钱,让咱们别松口,虽说咱们早就查清楚,她的消息不起作用,不过也得承她一份情。” 赵桂芬点头:“蔚雁是个好孩子。” 在那样的亲妈眼皮子底下耳濡目染,是不是好孩子田馨不清楚,至少这码事,苏蔚雁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她的目的田馨清楚,无非是以后在婚事上帮帮忙。 也是个可怜人,田馨心里带着怜悯,冲着今天这回事,以后如果能帮得上忙,就帮帮蔚雁,她为自己谋算也没错,如果任由张秋莲折腾,苏蔚雁这辈子也不会幸福。 赵桂芬唉声叹气的,田馨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耐心说道:“妈,你善良心软,但也要分情况,人如果一味软弱,只会给别人算计你留空子,该心硬就硬点,你这会儿是不是还觉得奶奶可怜?” 赵桂芬没吱声。 田馨又道:“奶奶是长辈,我本不应该说嘴,但咱们是一家人,没什么不能敞开聊的,奶奶那个人你清楚,一直偏心二叔,以前没少欺负你,为老不尊的人,咱们也没必要敬着,既然早就分了家,奶奶归二叔一家,你只是儿媳妇,和她没血缘关系,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十年看婆十年看媳,今天她能来算计你的钱,明天还能算计别的,这样的婆婆,不值得你费心。” 田馨说的句句在理,赵桂芬都听了进去,苏蔚兰也劝:“ 妈,二叔家,咱们断了来往是好事,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不跟他们掺和。” 张秋莲最看重的就是儿子,拿捏着苏蔚江的把柄,再加上这些邻居作证,二叔一家也不会再翻出新花样来。 至于苏蔚江的烂摊子如何收场,就和他们再没关系。 第五十三章 开解 在田馨的盼望中, 林原终于回了省城。 这次除了义乌,林原还跑了一趟深圳,这可是开放的窗口, 通过这趟,林原长了不少见识。 田馨挺羡慕二哥的,有闯荡的决心,也有毅力, 田馨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可她现在要念书、考大学, 没有更多的精力。 等考上大学吧, 考了大学有空余时间, 田馨也要去外面长见识、拓视野。 林原坐在客厅,大口喝着茶,跟田馨和苏蔚冬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这次先去的深圳, 报纸上、收音机里都在提,说深圳走在开放的前沿,我就琢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城市,我先坐火车去了广州,然后又坐了四个小时的大巴。” 田馨还挺期待的, 书里后面情节对深圳的描写是经济繁荣、高楼林立。 “就挺普通的吧,远没有广州发达,还在建设当中,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原卖个关子,低声道:“这次开放的力度是空前的,是下了大力气的, 不会朝令夕改,咱们的生意,可以放心做。” 田馨笑着:“二哥,你说得对。” 田馨通过书里,知道后世的发展,而二哥没有知晓未来的能力,他只能通过当下的细枝末节去猜测。 “小妹,后来我又去了义乌,进了不少货,给你带来了几样,你留着玩,送人也行,进货的成本你掏了不少,赚了钱给你分红。” 田馨没在意这个,都是一家人,分不分红不要紧,茶水摊主要是林原在操心。 林原自己带了白酒,把田馨赶回屋,拽着苏蔚冬喝酒。 田馨无奈,林家人这是祖传的?都喜欢拉人喝酒。 喝完酒,苏蔚冬醉醺醺的,他酒量一般,微红着脸,林原没喝多少,神色清明的和田馨说再见。 关好门,田馨攥着毛巾,埋怨道:“蔚冬,以后少喝酒。” 苏蔚冬人是醒着的,他苦笑道:“小舅子拉着喝酒,我能反驳吗?你哥哥说了,既然我回来,就得和你安心过日子,如果我敢欺负你,他第一个不饶我。” 这话像是从林原口中说出来的。 田馨道:“行了,我给你冲蜂蜜水,你看见了吧?我有两个哥哥呢,是不是不敢欺负我了?” 田馨给苏蔚冬擦脸,苏蔚冬轻轻吻住她手背,声音蛊惑:“除了在床上我敢欺负你,其他时间我哪敢?” 田馨:“……” 乍一看挺正经的人,私下里,没成想是另外一副面孔。 夫妻间打着趣,田馨掐住苏蔚冬的腰,威胁道:“苏蔚冬,你以后能不能正经点?” 苏蔚冬翻身把田馨双手钳住,无奈道:“我和我媳妇要是还正经,那岂不是很无趣。” 苏蔚冬喝的醉醺醺的,依然不影响他的‘战斗力’,后面自然是不正经的,田馨捂着脸,后悔不该惹他。 第二天,田馨贪睡起晚了,都怪苏苏蔚冬折腾的太晚。 墙上的挂钟当当响起,分针不紧不慢的指向十二,田馨揉揉眼,时针在八,现在已经八点了? 八点十分上第一节 课,田馨连忙穿衣服,埋怨苏蔚冬:“你怎么不喊我?” “七点半开始喊你,你说困,嚷嚷着再睡一会儿。” 幸亏离学校近,田馨洗漱完也没吃早饭,一路飞奔,到学校终究是晚了五分钟。 课堂上,化学老师在讲解试卷,钟霖扔过来一个纸团,田馨打开,上面写着:“我对杨文茹没意思,让她别给我送东西了。” 田馨目瞪口呆,杨文茹?钟霖?这俩人怎么扯到一起了? 钟霖话说的也委婉,田馨最近一直在忙家里和饭馆,再加上中午不去食堂吃饭,没见杨文茹几次。 钟霖这个人,性子冷,做事向来不留面子,田馨想到那张纸条心中泛慌。 文茹喜欢钟霖吗?班里的女同学中意钟霖的不少,外班也有,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这也正常。 对于杨文茹的心思,田馨不清楚,钟霖传纸条给她,就是希望她把事情圆了。 田馨想了一节课,还是打算问钟霖。 纸条是他传的,田馨摸不清状态去问杨文茹,很容易对杨文茹造成伤害。 学校操场,同学们下课在散心。 田馨走到一面墙下,低声问道:“钟霖,纸条什么意思?” 钟霖脚上的白鞋沾了泥土,他甩甩鞋子,漠然道:“田馨,杨文茹是你朋友,我也不想太难堪,最近她每天都给我写信,信的内容……我就不提了,挺热情的,另外还送我她的手工品,她的心思我明白,但我俩不合适,我对她也没那个意思,我跟她表明过态度,也拒绝了,可杨文茹不死心,说可以等我,总有一天我会被她感动。” “田馨,我挺烦的,这种行为对我造成了困扰,她是一个女同志,我不太好说难听的话,她是你朋友,你劝劝吧,别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这件事杨文茹瞒的紧,田馨一点苗头都没发现。 认真回想,其实之前也有迹象,杨文茹来找田馨,总爱往窗户那瞧,吃饭时也常提到钟霖,语气满是崇拜,只是田馨没多想。 田馨有些犹豫,女同志的自尊心强,她这么贸然去劝,很容易适得其反。 钟霖还真是给她出了难题。 见田馨默不作声,钟霖又说道:“我也知道你为难,我真没别的办法了,我拒绝过,可杨文茹还是给我写信,说要等我,田馨,我没有找对象的想法,让她死心吧。” 田馨叹口气:“我知道,你的婚事比较复杂,上次你妈还拐弯抹角让我劝你接受相亲。” 钟霖皱眉:“她让你劝我?” “嗯,所以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你找的爱人,肯定得和你门当户对。” 钟霖低头看着鞋,白鞋上的泥渍似乎没那么碍眼:“以前,我想找我妈喜欢的,现在……我不想找了,别耽误人家姑娘,我妈那个性格上次你和马争一也瞧见了,谁嫁给我,都得遭罪。” “也别这么说,没必要为了和你妈置气,就说这种话,早晚能找到和你般配的姑娘。” 以后的事,钟霖不想操心,他只想解决眼下这位。 “杨文茹的事就拜托你和马争一了,我和马争一不熟,如果她愿意帮我劝,也劝劝吧,我不想闹得太难堪,女同志的名誉很要紧,她总给我写信,要是后面风言风语传出来,我无所谓,对她名声不好。” 钟霖的顾虑很有道理,现在的风气保守,要真有流言传出来,对女同志的影响最大。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虽然是用错了方式。 马争一那,田馨打算先不提,这是杨文茹的隐私,钟霖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她,为了双方好,田馨尽力劝,万一杨文茹埋怨,也别再多一个马争一了。 从插班考试到现在,田馨和杨文茹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杨文茹直爽活泼,给田馨的高中生活带来不少乐趣,田馨和钟霖是朋友,和杨文茹也一样,如果能把杨文茹劝明白,那是最好的。 中午放学,田馨特地没回家,说跟着去一食堂,正巧马争一有道题不会做,说不吃午饭,只剩下田馨和杨文茹。 平时上课忙,课间也不方便,中午是个好机会。 田馨的粮食关系没落在食堂,就让杨文茹多打了一份,明天带粮票还她。 田馨心里装着事,炒白菜吃在嘴里也没滋味,杨文茹低着头,眼睛红肿,似乎是哭过。 从哪里开始聊,田馨犯了愁,她从没干过这种事。 在心里埋怨了许多遍钟霖,从食堂离开,田馨说:“文茹,今天挺暖和,咱们去转转吧。” 杨文茹咬咬唇:“暖和吗?收音机说今天七级大风。” 行吧,风吹的田馨脑门疼,她这个理由确实蹩脚的很。 “逛逛吧,我吃撑了,消化消化。” 田馨也不会婉转提,找了几个话头,都没引过去,索性开门见山:“文茹,你喜欢钟霖吗?” 杨文茹停下了脚步,红肿的眼睛盯着她:“钟霖,告诉你的吗?” 田馨在心里默默叹口气,这事真是费力不讨好。 要说出口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嗯,钟霖告诉我了,让我劝劝你。” 杨文茹大概没想田馨说的这么直接,眼眶泛着泪,哭出了声:“田馨,钟霖是不是特别烦我?” “没有,没有,文茹,你别哭啊。” 杨文茹抽抽搭搭:“我给他写了很多信,还给他叠青蛙、叠飞机、叠星星,他看都没看,原封不动退了回来,还拒绝我,说不喜欢我,田馨,我知道我和钟霖不太合适,但我可以等他,万一哪天,他突然觉得我也不错呢。” 杨文茹拽着田馨的衣角:“挺丢人的吧,但我真的很喜欢钟霖。” 田馨拍拍杨文茹的后背:“不丢人,喜欢一个人怎么会丢人呢,你放心,钟霖不是大嘴巴,他只告诉了我,如果你不想提,争一那我也保密,钟霖吧……比较困扰,我俩以前一起下乡,关系还可以,再加上咱们是朋友,所以才想让我劝劝你,他也不是故意散布这件事儿。” 杨文茹点头,还是抽抽搭搭的:“我知道,我喜欢钟霖这么久,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他看着冷淡,实际上是最心软的,田馨,我真的不想放弃……” 田馨默默叹口气,只能慢慢劝。 “文茹,你还小,结婚是两个人的事,钟霖家庭情况复杂,他妈……也不太好相处,就算是门当会对的女同志嫁进去,也得脱一层皮,你心思单纯,和他不合适,钟霖也说,不是你不好,他现在没有谈对象的想法。” “那我等他?”杨文茹迟疑道。 田馨无奈,这还是没说到她心坎去。 “别等了文茹,你俩没可能,你其实心里也清楚。与其把目光放在男人身上,不如多做两道题,多背几个公式,考上好大学,有个好前途,还愁没好男人?别说钟霖,比钟霖好十倍的,你也能遇上!” “噗嗤。”田馨的话把杨文茹逗笑了:“我不信,像钟霖这么优秀的,打着灯笼都难找。” 杨文茹还是挺难受的,惋惜道:“可惜我那叠子信纸了,白白浪费。” 田馨又劝了许久,杨文茹还是哭,扑到田馨怀里,田馨的前胸湿了一片。 杨文茹虽然执着,却也好劝,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缺一个点醒她的契机。 田馨最后又重复了一遍:“文茹,你喜欢男同志没错,他不喜欢你,也没错,只是你们没缘分,以后你会遇到更合适的,别觉得丢脸,钟霖也没这么想你,不是我说,钟霖那个冷淡的性子,真在一起得被他冻死,每天都是寒冬。” 杨文茹跺跺脚:“田馨,你不准这么说他,钟霖是个好同志。” 杨文茹心情缓解不少,答应田馨不再纠缠钟霖,田馨也答应杨文茹保密,不再告诉第三个人。 杨文茹嘱咐:“我的信帮我要回来吧,背面空白着,我当验算纸用。” “不难受了?” “其实还是挺难受的,就觉得不太值,想明白了,也就那回事,是我自欺欺人,我再哭几天,也就明白了,你说得对,把心思放男人身上,不如多做几道题。” 第五十四章 吵架离婚 自从田馨劝说后, 杨文茹把心思都转到学习上,时常过来抱着书找田馨或者马争一问问题。 杨文茹的眼神扫过窗口,咬咬唇很快挪开。 这件事算是比较圆满的解决, 知道的人也不多,两人就算再见,也不算尴尬。 田馨也没告诉马争一,权当过去了。 这是保守羞涩的年代, 杨文茹之前上了头,做事不管不顾, 现在清醒过来, 自己也十分后怕。 在男女的事情上, 终究是女同志吃亏多一些,想明白这些,杨文茹学习更认真几分。 人总是要成长的, 走错路不怕,只要在下一个路口拐回来,还是能走到正确的终点。 杨文茹学习基础不好,仗着几分聪明插班进了高三。 她的弱势科目是物理和数学,在这两个科目上格外用功,连科任老师都夸, 说杨文茹学习认真了。 杨文茹底子薄,她心里清楚,她和田馨、马争一不同,本科无望,能考上一个省城的专科,她就满足了。 家庭条件差,杨文茹能靠的, 也只有自己。 高三的学习越来越紧张,连班上最爱打闹的同学都静上几分。 以前杨文茹课间总爱找田馨说笑,一晃杨文茹已经四五天没来过。 田馨也明白,杨文茹还要好好调整心情。 钟霖依旧懒洋洋的,上课懒散的趴在桌上,田馨倒没操心,人家钟霖比她学习还好。 经过几次大大小小的考试,田馨的名词稳定在年级前二十左右! 这个名次田馨非常满意,这么短时间,能取得这个名次,拼尽她所有的精力。 田馨也不是什么有天赋的天才,她只是普通人,不过是靠着一股劲头,在最艰苦的那几年没有放下书本,还能勉强追赶上。 田馨庆幸,今年的高考英语比值低,如果英语按照百分之百计入成绩,她的首都梦恐怕就破碎了。 省城的孩子比农村强一些,学过几年英语,但到底不太重视,学得好的是少数。 为了高考努力,田馨也没完全放弃英语。 田馨努力挤时间出来,每周花费四个小时左右,跟着陈奶奶学习英文。 田馨口语进步飞快,经过陈奶奶的帮助,可以进行基本的英语对话,但不能有复杂的句子,单词稍微复杂些,她也听不明白。 她自己琢磨,可能她的英文水平,大概就是中文的‘吃了吗?吃的什么?汽车站怎么走?你今天真好看!同志我要一份蘑菇面,这种水平?’ 陈奶奶是个好老师,田馨英语的书写能力也在提高,考试终究是落在笔头上,答题都是有技巧的。 陈奶奶不懂试卷的套路,田馨把去年的英语试卷拿给她,陈奶奶戴着老花镜看了半天,慢悠悠来了一句:“这题不难。” 对于陈奶奶不难,对田馨来说难如登天。 好在英语比值低,对于高考来说影响不大,田馨就这么跟着陈奶奶学,心里也没啥压力,全是为了大学后打基础。 陈奶奶养生,一边泡脚一边给田馨讲解英语题。 田馨投桃报李,听说红花和艾叶适合泡脚,就托人去寻,红花实在找不到,田馨辗转弄到了艾叶,全都给了陈奶奶。 陈奶奶乐呵呵,艾叶适合她,泡脚对身体好,她劝田馨也泡。 晚上回家,田馨找来一个塑料桶,倒了两壶热水进去,苏蔚冬在书房看书,听见动静出来:“你要泡脚?” 田馨手里拿着书本,点头:“陈奶奶说泡脚对身体好,我最近睡眠不太好,泡脚试试,这是艾叶,说是能驱寒散虚火。” 泡着脚,田馨的心思没在书上,她把苏蔚冬唤过来:“蔚冬,我有事和你说。” 田馨一脸严肃,苏蔚冬看着也紧张。 关于田家人的事,田馨之前一直没和苏蔚冬说,自从苏蔚冬回来,田馨从对他的全心戒备,到后面的两心相悦,经历太多波折。 后来家里又是一堆杂事,田馨悬着心,也没找到机会和苏蔚冬提。 现在田馨和苏蔚冬一条心,自然不会隐瞒他,关于自己的家事,苏蔚冬也应该知情。 “蔚冬,和你说一件事……沈红缨不是我亲妈,是后妈,至于田铁军是不是我爸,我也不确定,这事我也是不久前才知晓。” 苏蔚冬神色茫然,微微抬头:“不是你亲妈?那你亲妈……” 田馨摇头:“我也不知道亲妈在哪,是不是还活着。” 当年,田铁军从首都调来省城,已经和沈红缨领了证,而没过多久,夫妻二人去乡下接田馨,半路上孩子走丢,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再后来,田馨被找回,沈红缨对田馨并不亲厚,田馨岁数小,没往深里想过,哪怕是父母对她和田静区别对待,田馨一直觉得,是妹妹小,妹妹嘴甜,所以父母才会更加偏爱。 不是亲妈更好,这样田馨也如释重负。 关于田馨的身世,像个谜团一样,还有舅舅留给她的值钱物件,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关于过往种种,田馨语气轻缓的,一一和苏蔚冬诉说着,仿佛事不关己。 早就习惯被父母忽视的孩子,没了期待,反而更好。 “蔚冬,我亲舅舅把东西交给了田家人,说是转交给我,但他们一直扣着没给我,东西是什么,在哪我都不清楚,看情况,舅舅应该是在首都,再加上我爸是从首都调过来的,肯定都和首都有关联,我之所以想考去首都的大学,这也是一方面。” 田馨顿了顿,又道:“据我所知,田家奶奶几年前就去世了,田家在乡下还有什么亲戚,我不清楚,在我的印象里,沈红缨夫妻没回过老家几次,老家地址我有,高考完得去一趟。” 苏蔚冬工作也忙,田铁军老家离得远,来回最少两天,他现在请假也不方便。 这件事只能往后挪,目前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田馨的高考。 不过…… 苏蔚冬道:“你的身世可以以后查,但东西得抓紧拿回来。” 田馨也这么想,万一哪天沈红缨缺钱,把东西卖掉怎么办? 这又不能急,如果直接去问,田家人不会承认,他们又不知道东西藏在哪。 田馨之前就有打算,还得抓住田铁军夫妻的把柄才行,有了把柄,才能拿捏他们,把东西交出来。 说着容易,做起来却十分艰难,都是普通人家,哪有什么大把柄好拿捏的? 田馨和吴婶关系好,吴婶这个耳报神,消息灵,她就托着吴婶帮忙盯着田家。 苏蔚冬道:“咱们坐等也不行,还得主动点,看看能不能打探到到底是什么物件。” 主动出击? 苏蔚冬这么一提,田馨倒是有了办法,但欠点火候,沈红缨精明,骗过她不容易,还没合适的时机。 还是得麻烦吴婶帮忙留心…… 提到吴婶,开始田馨和她关系一般,但吴婶这人,越相处越明白她的妙处,刀子嘴豆腐心,看着难相处,实际心比谁都软和,连路上衣着单薄推车卖菜的老大爷,她都想带人家进屋喝口热水。 现在红星在茶水摊上班,每月稳定拿工资,关键的是,这孩子性格沉稳不少,也不出去惹事,整天早出晚归忙着茶水摊的生意,林原也夸,说红星比刚来时成长的多。 为了这个,吴婶特别感谢田馨,儿子走上正途,虽然不是铁饭碗,但吴婶也知足,先在茶水摊干着,以后有合适机会,再给孩子找稳定的工作。 夫妻俩说着话,田馨泡脚水都凉了,苏蔚冬一把捞起田馨,把她抱到床上,路过的地方滴滴答答都是水。 苏蔚冬揉揉她的脸,埋怨道:“别愁,脸都皱了,放心吧,事情早晚能解决。” 田馨点头,目前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学习,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才能迎接全新的人生。 田馨敞露心扉,把自己最隐秘的事告诉苏蔚冬,苏蔚冬既感动又惊讶,怀里的妻子是以后一辈子携手共度的人,互相坦诚、彼此相依,苏蔚冬的手覆上田馨的,她的手白皙柔软,他忍不住捏一捏,田馨嘟囔:“疼呢。” 喜欢一个人,连埋怨声都格外动听,苏蔚冬蹭蹭田馨的耳朵,低声说:“田馨,谢谢你信任我,我会保护你的,永远。” 这句话很中听,苏蔚冬的下一句就没那么入耳了。 “这就喊疼了?还有比这个更疼的。” 田馨:“……” 没过几天,吴婶让田馨去一趟,说有事跟她说。 吴家离田家近,房子不隔音,田家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吴婶。 田馨去找吴婶时,刚好碰到了田静,田静出门倒垃圾,她冷哼一声,也没理会田馨,径直走了过去。 吴婶把孩子都打发出去,为了说话方便,只剩下她和田馨。 吴婶神神秘秘的:“田馨,你娘家最近吵架了。” “吵架?这也不稀奇。” 自从田铁军升职这事黄了以后,这夫妻俩没少吵。 吴婶又道:“这次不一样,我听墙角不太真切,能猜到七八分吧,这次啊,还是为了你那个不成器的舅舅。” 舅舅?沈红缨的弟弟? 这个舅舅,田馨可是印象深刻,不学无术,街溜子一个,三十多岁了还得靠老娘养着。 之前,沈红缨还动过心思,让她弟弟来茶水摊帮忙呢。 吴婶说,这次田家夫妻,吵架的由头也是沈红缨弟弟沈洪朝,沈洪朝最近赌输钱,娘家老妈哭诉上门,让沈红缨帮忙凑点钱。 对于小舅子,田铁军一贯看不上,也没给丈母娘面子,冷着脸说家里没钱。 田铁军的话说的很明白,救急不救穷,像沈洪朝这种人,不配让人帮,赌钱是个大窟窿,堵上一回,还有下一回。 沈洪朝从小是被娇惯长大的,几个姐姐也疼爱他,结婚后也没少贴补。 丈母娘不乐意,说田铁军没良心,冲着沈红缨撒泼,埋怨沈红缨没生出儿子来,所以丈夫不重视她。 没儿子是沈红缨的一大心病,好在她生活在省城,身边没儿子的家庭也有,日子过的也都挺好,城里不像农村,又不用种地,需要强壮的劳动力,生闺女当儿子养,以后也能管她养老。 一时间,哭的哭,骂的骂,叹气的叹气,乱作一团。 吴婶在隔壁听墙角,隔着墙壁都觉得吵耳朵。 到最后,老太太也没讨到钱,抹着泪离开了田家,自此之后,沈红缨整天和田铁军吵架。 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沈红缨没少往里添钱,田铁军不乐意,但也没办法。 这一回,田铁军下定心思,说不让沈红缨再出一分钱,不然就跟她离婚! 离婚两个字一出,哭闹的沈红缨就没了动静。 田铁军一向对沈红缨唯命是从,很少这么和她正面冲突,连离婚的话都说出来,当时田静就被吓到,跑来隔壁敲门,让吴婶去劝劝。 吴婶自然不愿意趟浑水,不过她也想知道内情,好去跟田馨说,就到隔壁跑了一趟。 吴婶劝了半天,夫妻俩谁也不愿意让步,就这么僵持着呢。 田铁军硬气一回,沈红缨也害了怕,不敢从家里的存折拿钱。 吴婶提醒田馨:“田馨啊,这次我喊你过来,就是想提醒你,你妈如果管你要钱,一分别给,家里钱不能动,她没准打你的主意。” 和沈红缨打交道,田馨清楚她的性格,对沈洪朝格外优待,这些年没少给他填补窟窿,这次的赌债难凑,沈红缨表面不管,私下肯定要想办法凑钱。 田馨的心思转了转,这也是好事,就怕沈红缨不缺钱。 田家夫妻俩离心离德,内部分化了,田馨才好挑事儿。 为着家里父母的龃龉,田静心情不佳,上课经常走神,被老师批评好几次。 一方面,田静觉得她爸说的对,不能再帮舅舅,另一方面,她又心疼她妈。 田静想着,田馨有钱,她不是开饭馆了吗?肯定赚了不少钱。 如果能从她手里弄点钱给舅舅,父母也不会再吵架。 周日,田静去了一趟迎客饭馆,这是田静第二次来,这家店的蘑菇面很好吃,但知道老板是田馨以后,她就不愿意再来。 凭什么,田馨能插班高中,还能自己开店? 田静挺不服气的。 店里的生意很好,田静找了个角落,拿出钱要了一碗蘑菇面。 花钱方面,父母对她很大方,每周都有零用钱。 田馨不爱搭理她,田静也看不惯田馨,两个人在学校如同陌生人。 田静开始后悔,当时应该听她妈的话,和田馨处好关系。 现在也不晚。 每周放假,田馨都会来饭馆,田静酸溜溜的想,田馨每个月肯定能赚好多钱吧。 田家是她娘家,田馨没良心,也不知道帮衬帮衬娘家。 父母都要离婚了,她出点钱算啥? 田静一直高高在上,骤然向田馨低头,她觉得委屈。 可想想沈红缨哭的红肿的眼睛,田静又觉得自己可以。 为了父母不离婚,她就求求田馨吧,反正田馨有钱。 田馨果真来了,田馨喝完面汤,听见田馨和店里的服务员小声说话。 田静揪揪衣角,鼓足勇气走了上去:“姐姐,我有话和你说。” 田馨微愣,田静突然的乖巧令她十分不适。 “有事就说。” 田静也没在意,把田馨拉到外面:“姐,你给我点钱吧,爸妈都快离婚了。” 从吴婶那,田馨明白大概,她装作不知,等田静叙述一遍。 待田静说完,田馨耸耸肩膀:“不好意思,你姐我也没钱。” “怎么可能?你开了私人饭馆,别以为我不懂,饭馆可赚钱了!你肯定有钱,就当我借的,总不能看着爸妈离婚吧。” 沈红缨和田铁军是否离婚,和田馨干系不大,如果不是为了弄清身世,她早就想远离田家人。 “饭馆是赚点钱,但我也得进货,看见外面的板车了吗?每周的食材也不少钱,我赚的,都投了进去,没余钱。” “我姐夫呢,我姐夫每个月不少工资。” 田静不傻,苏蔚冬的工作单位好,工资差不多是田铁军的一倍。 “他的钱归他,我怎么知道?” 无论田静怎么哀求,田馨都咬死说没钱。 田静垂着头,她害怕父母会离婚。 田馨道:“存折不能动,你手里有什么值钱的卖一卖,凑凑钱。” 田馨这句话提醒了田静,她记得,她妈是有几样金首饰的,把值钱的物件卖一卖,给舅舅的钱能凑上,还不用动存折! 田静恨不得立马赶回家,她才懒得求田馨呢,受气不讨好,卖点值钱物件,给舅舅的窟窿添补上,父母就不用离婚了! 第五十五章 记者采访 田静的心情轻松, 田馨说的没错,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卖一卖,她爸只说不让动存折, 可没说不许卖东西! 在梳妆匣里,田静见过,她妈有好几个金首饰呢,什么金镯子、金项链, 女孩子爱美,田静还偷偷戴过。 金首饰值不值钱, 田静也不清楚, 管不了那么多, 能换点钱就行。 父母如果真的离婚,田静打个冷战……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离。 田静打定主意, 这个好办法是自己想出来的,和田馨可没关系,告诉她妈,田静指定会被夸。 田家一片愁云惨雾,田铁军还没下班,家里只有沈红缨。 沈红缨在厨房做菜, 心不在焉的,菜刀差点切到手。 “妈,我回来了!”田静欢欢喜喜进家门。 沈红缨骂了一句:“这孩子,啥事这么高兴?你舅舅还欠着不少钱呢,你咋不伤心。” 田静无语,她伤心啥?从小舅舅对她又不好。 “妈,你不是发愁怎么筹钱吗?我有个好办法。” 提到筹钱, 沈红缨耷拉着眼睛,这年月,管人借钱不容易。 田铁军做事也绝,早就知会了家属楼的人,说是沈红缨来借钱一概拒绝,不然他翻脸。 两口子打擂台,外人谁敢掺和?就算家里有富裕钱的,也不敢借给沈红缨。 沈红缨在食堂的同事,日子过的更是捉襟见肘,还不如她条件好,思前想后,竟然找不到能借到钱的。 田馨那里,沈红缨也考虑过,不太合适。 田馨和以往不一样,她现在支棱起来,不好掌握,自从上回,沈红缨把一百三十块钱还给田馨以后,她跟娘家关系就疏远了。 沈红缨想,田馨那,以后还有大用处,她是回城的知青,手里还握着一份工作呢。 慢慢把田馨哄好,以后这份工作就是田静的,女儿和弟弟孰轻孰重,她还是有数的。 听见田静说有办法,沈红缨没当回事,随口说:“什么办法?” 田静倚着门边,说道:“妈,你首饰盒不是有金镯子吗?你找地方卖了,不就有钱了?” “你咋知道我有金镯子的?” 田静低着头,小声说:“我就无意间看见的,妈,你别管这些,这个办法行不行?” 其实也不是不行,田静的想法也提醒了沈红缨,把那东西卖了,也是个法子。 随后,沈红缨摇摇头,不行,现在卖还不是时候。 沈红缨咬咬牙,现在缺钱的时候……沈洪朝的窟窿那么大,不卖东西,肯定凑不上钱。 现在这年月,卖不上好价钱呀…… 如果她现在卖掉,以后田铁军发现咋办…… 沈红缨开始犯愁,田静在一旁催促:“妈,你倒是说话呀,把你那金首饰卖了,给我舅舅还钱不就行了?” 到了这一步,也没退路,先过了眼前这一关,沈洪朝是沈红缨带大的,感情很深,她也不愿意看到弟弟去坐牢。 “田静,妈心里有数,其他你别管。” 金首饰?沈红缨摇头,光卖金首饰,哪够啊! 田馨这头,林原带给她一个好消息,说是茶水摊生意做的红火,解决了好几个知青就业的问题,省城的记者要过来采访。 记者采访?这可是头一遭。 田馨也高兴,记者来采访是正面新闻,到时候报纸上会报道,也是变向给茶水摊提高知名度。 茶水摊最受欢迎的还是大碗茶,一碗热腾腾的茉莉花茶,清香扑鼻,为过往行人提供解渴的场所。 茶水摊比之前也增大了规模,后来林原又招了两个待业知青,现在一共有五个人一起忙活。 林原并没有一直盯摊,他把茶水摊大部分交给了崔明打理。 崔明这个人踏实也有想法,在林原的带领下,茶水摊的生意蒸蒸日上,很多人知道省城有这么一个茶水摊。 田馨很感慨,当时那么普普通通的一个茶水摊,这才不过几个月,已经小有名气。 记者的采访,林原想带着田馨一起,田馨没同意,她也不想出风头。 还是低调点更好。 作为茶水摊的创办者,田馨不参加采访,林原还挺遗憾的。 田馨道:“二哥,我也不图那个虚名,茶水摊我现在是甩手掌柜,你还按月分钱给我,已经很知足了。” “当然得给你分,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茶水摊。” 茶水的生意看起来不起眼,利滚利也是惊人的,再加上林原又添置不少小商品一起卖,每天游客络绎不绝,囤的货很容易清掉。 林原最近把茶水摊分成了两拨人,另外一拨去了附近其他街道,分散开卖,得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林原进货的种类也逐渐大胆起来,这次进回来艳丽的发卡,还有几种手链。 手链质量挺一般的,远看还行,近看很粗糙,不过年轻女同志爱美,也就是图个款式。 价格也不贵,卖价才两三块钱,这价格对于城里赚工资的年轻人来说,完全负担的起。 茶水摊的采访,田馨跟苏家人提了提,大伙都跟着高兴。 “田馨,你这个二哥是有本事的。”赵桂芬感慨道。 苏蔚冬问:“茶水摊的执照都齐全吧?” 田馨点头:“放心,都在营业范围内的,不会出问题,不然记者也不敢来采访。” 省报记者采访,也意味着支持和承认茶水摊的生意,人家定下这个采访,肯定是思虑周全的。 回城知青就业得慢慢安排,知青办肯定会尽力帮衬,只不过有早有晚。 在这段时间,有这么一个茶水摊,给待业知青提供工作机会,也符合线下的商业政策,自然是一个好的宣传机会。 省城是旅游城市,茶水摊和旅游结合,形成一道美丽独特的风景线。 人和景,和谐共融。 为了采访,田馨特地带着林原去买了一身新衣服。 林原也不在乎这个:“穿啥都行,又不是去相亲。” 望着林原的头发,田馨皱眉,乱糟糟的头发也得剪剪。 “二哥,你也该找一个了,也别老忙生意,胡同的孙大姐,最爱保媒拉纤,问了我好几回,想给你介绍女同志,你不愿意,之前茶水摊生意也不稳当,我都挡了回去,现在你考虑考虑。” 林原一口拒绝:“我就是做个小买卖的农村人,省城的女同志我可高攀不上。” “你没试,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相亲也不是让你立马结婚,多认识几个人,当朋友处也行。” 林原对相亲不感兴趣,他现在满心都是他的生意:“做生意有风险,就比如咱们的茶水摊,说不准哪天就不赚钱了,现在都钟意铁饭碗,我这个人,不受拘束,注定是漂泊折腾的,还是别拉着别人跟我一起遭罪了。” 田馨又劝了劝,还是没劝动,李梅花给她写信,也时常担心林原的婚事,他这个年纪,也不小了,早到了成家立业的岁数。 可这种事也不能勉强,既然林原没心思,田馨也不想再劝,以后再说吧。 线下最要紧的,还是省报的采访。 胡同里没秘密,茶水摊要采访的事,周围邻居都知道,连陈奶奶都拉着田馨问:“听说你二哥生意做的好,连报纸都夸赞他?” 田馨笑道:“就是记者要做个采访,是正面的,讲述讲述茶水摊的故事。” 陈奶奶点头:“好事好事,记者来给宣传宣传,以后生意更好做。” 田馨也这么想。 记者采访那天,田馨专门请了半天假去看。 围观的人群不少,田馨和苏蔚冬就混在人群里,周围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田馨他俩挤在前排。 林原穿着挺括的新衣服,人也精神不少。 来采访的一共两个人,女记者笑盈盈,还有一个扛着相机的。 田馨小声道:“你看我二哥,脸通红。” 田馨忍不住笑出声,林原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茶水摊正常经营,也有顾客来买茶,想上镜头的,就争着往前冲,记者拿相机咔嚓咔嚓拍了不少照片。 从烧水到冲茶,林原稳稳当当的忙碌着,旁边的崔明在崩爆米花,邓英在一旁吆喝小商品,忙碌中透着有序,红星面带笑容给客人倒茶。 有小孩子嚷嚷着要喝甜水碗,蜂蜜水自然不能缺,在小孩低头喝甜水时,相机定格在那一刻。 拍好照片,记者对林原进行了采访。 周围人吵闹,红星出来维持秩序,让大家静一静。 田馨看着红星,不再是之前桀骜的少年,添了几分稳重。 茶水摊也锻炼人,是个磨人的差事,烧水倒茶,周而复始,能磨人的性子。 省报的动作很快,关于茶水摊,一个星期之后就上了报。 田馨特地去买了十多份报纸,一份留着看,其他都收藏起来。 茶水摊的报道在报纸的右下角,占的版面不算小,还配了三张照片。 报道里对茶水摊全是夸赞,说是走在改革开放的前沿,是知青自主创业的典范,解决了部分知青再就业的问题,田馨意外的是,报道里提到了田馨,说是她最开始,靠着一个板车,一个蜂窝炉,把茶水摊生意支了起来。 林原在采访里提了自己? 省报范围广,省城的人家,都喜欢买报纸看民生实事,没多久,周围人都知道,原来这家被省报点名夸赞的茶水摊,是回城知青田馨创办的! 这么顺藤摸瓜下去,田馨的私营饭馆也浮出水面,她不仅自己创业,而且还回到高中努力学习,准备今年参加高考。一时间,她成了省城的名人,是回城知青自主就业学习的榜样。 这样的局面令田馨措手不及,她就这么……火了? 学校的老师同学也知道了田馨的事迹,说要向她学习,学习她不屈不挠、开拓进取的精神。 田馨哭笑不得,这也不是坏事,就是挺猝不及防的。 回到家,隔壁的程素云拿着报纸过来祝贺田馨:“田馨同志,可以和你做邻居,我们一家都感觉很荣幸!” 妞妞从后面钻了出来,抱着田馨的大腿,奶声奶气说道:“姐姐,妈妈说你是名人了,名人是啥?能换奶糖吃吗?” 田馨俯下身,摸摸妞妞:“名人不能换奶糖,但是姐姐可以给你糖。” 田馨回屋,在妞妞的掌心放了三颗奶糖:“妞妞乖。” 程素云又道:“田馨,你是回城知青呀?没看出来,我看你上高三,还以为一直留在省城上学呢,听说你成绩也不错,真是好榜样,连我们单位,都发起了向田馨同志学习的号召呢。” 田馨:“……” 就……真的挺意外的。 第五十六章 紧俏午餐肉 田馨这个名人的热度, 渐渐烧到了迎客饭馆,最近这段时间,饭馆的生意火爆, 凑热闹来吃饭的人不少。 来的都是客,饭馆就是从客人兜里赚钱,自然来者不拒,黄翠翠在后厨忙活的够呛, 后来田馨从胡同临时找了两个帮工去饭馆,四五个人才算忙活开。 饭馆生意好, 钞票也多, 蘑菇面的知名度又上了一个层级。 饭馆现在只有三个人, 田馨抽时间好好算了算饭馆的流水,最后决定再招一个人。 招的人自然还是待业知青,人是康涛介绍的, 跟他一起去黑龙江插队的朋友。 黄翠翠忙得很,在后厨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不过黄翠翠高兴,饭馆生意好,他们才能多赚钱。 在省城这段时间,黄翠翠已经慢慢适应了, 在陈奶奶家住,陈奶奶和善好相处,不拿她当外人。 省城繁华,田馨带着黄翠翠去逛商店、看电影,长了不少见识。 家附近有两个公园,离得最近的是人民公园,黄翠翠喜欢去公园里散步。 省城好, 黄翠翠想,如果以后有机会把铁蛋带过来,那该多好啊。 她也就是想想,农村户口想调到城里,那是难如登天。 像他们村的杨彩萍,是因为在城里端上铁饭碗,才有了城镇户口。 这个念头刚一起,黄翠翠自己就掐灭了,人得知足,她现在能在省城落脚,在饭馆当掌勺,已经是很幸运了。 黄翠翠能来省城,多亏了田馨的帮衬,为此,黄翠翠做事兢兢业业,希望把饭馆好好经营下去,为了田馨,也为了她自己。 最近来饭馆的人多,都是打听田馨的。 黄翠翠嘱咐店里的人别多说,多说多错,她怕会影响到田馨。 田馨有了名气,连肉联厂的主任都客气三分。 饭馆食材用量小,本来是康涛自己去肉联厂取货,最近两天,肉联厂的人发话,说供销主任说了,以后肉联厂的职工给送货,大力支持私营经济。 肉联厂虽然离得不远,但往来折腾也得两个小时,这下节约了时间。 田馨托苏蔚冬去找刑征,问能不能给他们供应一些午餐肉。 肉联厂的业务广,除了养殖、售卖猪肉、羊肉和一些家禽的肉类之外,还有专门的肉制品加工部门。 肉联厂前几年收购了一家罐头厂,以猪肉为原材料,生产出了一种肉罐头。 和黄桃罐头、山楂罐头这类水果罐头不同,人家肉联厂生产的肉罐头,取名叫午餐肉。 这种肉罐头向供销社、副食店供货,听说还远销海外,挺有名的。 现在的老百姓,很少能接触到肉罐头,吃上一次很奢侈。 田馨在商店的柜台上见过,鱼罐头、红烧肉罐头,价格昂贵,还经常断货,得靠抢。 偶然间,田馨吃过一次午餐肉罐头,香味让人难以忘怀。 入口绵软香腻,比猪肉还好吃。 田馨想问问刑征,肉联厂能不能给他们也供点午餐肉。 肉联厂的午餐肉罐头销售渠道也都是固定的,田馨知道不容易,毕竟罐头是好东西,黑市上还有出高价买的。 苏蔚冬说,姑且去问问,不行就算了。 田馨也说行,随口一问,也不让刑征为难。 过了两三天,刑征给苏蔚冬回话,说能给迎客饭馆提供些午餐肉,数量有限,是他们主任亲自拍板定夺的。 人家主任说了,国营饭店是饭店,私营饭店也同样是饭店,现在公有、私有的饭店虽然制度不同,但求同存异,都是为了改善民生、经济发展而探索努力,他们作为国营工厂,应该对于田馨这种优秀的知青创业者,给予一定的政策倾斜。 不愧是供销主任,说话都很有水平。 田馨大喜。 如果迎客饭馆有了午餐肉,客源都能多上不少。 肉联厂那边,每个月给田馨供给是六十罐午餐肉,每罐的价格是九毛五。 像这种肉联厂生产的罐头,都是有指导价格的,不是说你随意可以卖高价。 午餐肉的进货价是九毛五,指导价格是不超过两块钱,净利润在一倍左右,已经很不错了。 供销社的午餐肉抢手的很,人家供货数量多,每次一来,居民们就排起长队,队伍尾巴经常空手而归。 田馨这里量少,也引不起什么波动来。 每个月六十罐午餐肉,田馨发愁怎么往外售卖。 田馨和苏蔚冬商量,午餐肉罐头是合法途径获得,肯定也得正常销售。 最开始,田馨想的是把午餐肉分成两批,在1号和10号分别对外售卖,先到先得。 但仔细一琢磨,也不太对劲,拢共就60罐午餐肉,分成两批,半个小时也就卖完了。 苏蔚冬也摇头:“咱们的目的是吸引食客,人家照着午餐肉来的,买完直接走,店门口聚集不少人,反而耽误做生意。” 田馨琢磨一会儿,又说道:“要不这样,咱们把午餐肉添成一道菜,就像凉菜一样切片,来店里吃饭的可以点午餐肉,我想过,量也不用太大,就是尝个鲜,一罐午餐肉能切成两小盘。” 午餐肉入了菜,想来吃的就得正经坐到饭馆里,还能只点一个午餐肉?最起码还会再加一碗热汤面。 田馨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比之前成罐卖出去强。 田馨做的是饭馆生意,自然要想办法把食客留住。 “这样好,午餐肉成了一盘菜,肯定能提高饭馆的流水,吃一顿午餐肉的价格压缩一半,大家也能接受。” 隔了两天,肉联厂的职工来迎客饭馆送货,一箱子午餐肉罐头摆的整整齐齐,有过路人好奇:“这是啥罐头?” 黄翠翠笑道:“午餐肉罐头,我们饭馆有卖的,进店点菜,半个罐头是一盘。” 午餐肉罐头田馨留了几罐。 像这种午餐肉罐头,钱是一方面,主要是供货少、不好买,田馨最近赚的也不少,扣下几罐罐头也不心疼。 田馨给了赵桂芬两罐午餐肉,赵桂芬嫌多,非说留着卖钱。 赚钱没有尽头,自家也得享受享受,田馨硬把午餐肉留在了苏家。 另外陈奶奶和朱大爷一向对田馨不薄,各送了一罐。 还有隔壁的程素云,人家时常给田馨拿东西,田馨也给了程素云一罐。 程素云家里双职工,什么好东西都见过,瞧见午餐肉还是觉得惊讶:“田馨,你从哪弄到的?听说这午餐肉缺的很。” 经过报纸报道,程素云也知道田馨开了私人饭馆,田馨也没瞒着:“肉联厂那边供给给饭馆的,数量不多,这个月是第一次拿到货,我寻思拿给大家尝尝。” 程素云暗想,田馨真是大手笔,午餐肉不便宜,量也少,人家拿了一整罐过来,程素云也承情:“还是田馨有本事,行,那大姐收下了。” 还剩下三罐,田馨自己家留了一罐,另外一罐拿到了学校,说给马争一和杨文茹分着吃。 她俩整天吃食堂,每天都是清汤寡水的素菜,有了这罐午餐肉,省着点吃怎么也能顶三五天,也算是换换口味。 最后还剩下一罐,田馨是留给吴婶的。 算起来,田馨大手一扬,一口气分出去了七罐。 分就分吧,都是和田馨关系亲近的,至于黄翠翠和林原,他俩都在饭馆,如果想吃就自己切,左不过是自家生意,没那么多拘束。 田馨把午餐肉罐头藏在包里,去了一趟纺织厂家属楼。 吴婶没在家,是红星开的门,今天他休班。 “田馨姐,我妈出门很长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田馨也不着急:“行,红星你忙,不用陪我,我等等你妈。” 红星挠挠头,给田馨倒了一杯热水。 一杯水喝完,传来了开门声。 吴婶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漏出两只眼睛,进屋带了一身冷气。 “田馨来啦?” 田馨笑着,掏出午餐肉罐头:“吴婶,这是午餐肉罐头,拿来给你尝尝鲜。” “肉罐肉啊?”吴婶眼睛闪了闪,念叨说:“这是好东西,轻易买不到。” 聊完午餐肉,吴婶说起正事。 吴婶压低音量:“田馨,你妈这几天鬼鬼祟祟的,今天我出去就是跟着她。” “有什么发现吗?” “我也说不好,你妈去了一趟黑市,拿围巾裹着头,在黑市逗留得有一个多小时,我怕被她看见,就在胡同口蹲着,没敢进去,后来她出来,我进去问,黑市的人对她有印象,说是问什么价格的,叫啥来着?” 吴婶拍拍脑袋:“对!镯子,她问镯子的价钱。” “什么镯子?” “黑市的人也没说明白,价格叫的高,把人家吓够呛,反正你妈要卖东西,不然普通人谁去黑市干啥!” 黑市非卖即买,沈红缨不像买东西,自然手里有东西要出手。 田馨心里有了数,八成她是要卖田馨舅舅留给她的物件。 镯子? 什么样的镯子,能堵上沈红朝的窟窿? 田馨又道:“我估摸着东西不好出手,吴婶,你多帮我留意,看看能不能打听点什么。” 吴婶一口答应下来:“田馨你放心,我这离得近,有点啥消息也能知道。” 离开家属楼,田馨想,沈红缨开始行动,准备卖东西了。 舅舅留给她的,是镯子? 田馨百思不得其解,她的亲舅舅为什么不来找她,而是让田铁军转交呢。 沈红缨不是她亲妈,田铁军对她也不甚在意,如果她这个女儿是累赘,当年丢了就丢了,过了九年,为什么非得把她找回去? 每件事都透露着不寻常。 趁着沈洪朝惹事缺钱,田馨得想办法先从沈红缨那里把镯子弄回来。 如今的黑市交易,属于半黑半白的边缘地带,工商局偶尔来查抄一下,但不如前些年严格。 谁家都有买卖的需求,黑市价格高一些,但也能买到紧缺货,存在也有一定的合理性。 以前田馨冒着风险来黑市卖蜂蜜,如今她有了饭馆生意,自然是不会再涉险。 外面冷风呼啸,路人行色匆匆,田馨望了一眼这个曾经生活几年的家属楼,内心悲凉。 什么亲情,都是虚假的。 沈红缨手里有镯子,田馨投鼠忌器,也不敢让她察觉,还得观望观望,还好身边有个吴婶,有个风吹草动田馨能知晓。 迎客饭馆自从添了午餐肉罐头,生意比以往更红火,开始那两天,店里面坐满,外面有排队的,说想点午餐肉罐头。 肉罐头本身也不算稀罕,供销社都有卖的,就是量少紧俏些,再加上来饭馆也不光为罐头,也想尝尝蘑菇面,一举两得。 长方形的罐头盒,小心翼翼把午餐肉扣出来,切成薄薄的片,摆上盘再加点菜叶点缀着,卖相也好看。 一碗蘑菇面,配上一盘午餐肉,蘑菇的鲜、午餐肉的香在口中汇集,滋味别提有多美。 没过几天,蘑菇面加午餐肉的搭配十分受欢迎,兜里钞票多的,都会这么点。 午餐肉也不算便宜,架不住食客喜欢吃,也就是一顿饭钱,吃几次也返不了贫,反正按月发工资,手头的钱源源不断。 午餐肉量小,每个月拢共就六十罐,一罐切成两盘,一百多盘也不够卖,这才十来天,当月的午餐肉全都卖完了。 后面,田馨出了个主意,在蘑菇面碗里,可以选择添加两片午餐肉,加点钱就行。 午餐肉量少,无论如何也是不够卖的,还不如让食客自由选择,面上少加两片肉,也能解解馋。 家里的那罐午餐肉,田馨和苏蔚冬断断续续吃了四五天,在物资紧缺的年代,吃上一罐午餐肉,也是幸福的事情。 田馨给马争一和杨文茹的午餐肉,她俩也舍不得吃,每顿饭拿勺子剜上一口,整顿饭都是肉的香气,仗着现在天气凉,足足吃了十来天。 田馨无奈:“罐头开封十来天,里面的肉都怕变质。” 杨文茹笑道:“我俩身体强壮,一次肚子都没闹过,田馨,那肉罐头是真好吃,我就吃过一次鱼罐头,腥腥的,远不如这个午餐肉好吃。” 可不是好吃吗?不然也不会这么紧俏。 田馨最近忙,挺长时间没去朱大爷那。 田馨和朱大爷闲聊,对他的身世也明白个大概,前些年他成分不算太好,好在街道领导照顾,没遭什么罪。 后来,朱大爷做起了收废品的差事,收废品又脏又累,一般体面人不愿意干,朱大爷孑然一身,也不在乎这些,渐渐的,在附近也打出点名气。 朱大爷之前条件显贵,见识过不少值钱物件,眼睛毒、心思亮。 沈红缨那个手镯,让她大费周章、冒着风险去黑市,一定不简单。 沈红缨这个人田馨了解,心里不太看得上黑市,除非过年买猪肉,才会纡尊降贵去一趟。 这一次,沈红缨包的严严实实,神神秘秘去黑市问,到底是什么手镯? 田馨能确定,不会是田静提起过的金首饰,黄金首饰是挺保值,但也没必要去黑市问,而且也卖不了太多钱。 朱大爷见多识广,田馨想找他问问看。 第五十七章 手镯 提起手镯, 朱大爷不由得皱眉:“手镯,还是值钱的?难不成是……” 朱大爷迟疑片刻,特地把临街的门给关好。 “镯子要论值钱, 金镯子不行,得是翡翠手镯,翡翠镯子种类也多,价格差的远了, 之前我们家有只传了几代的镯子,说是当年能买上一条街, 唉不提也罢, 前些年那镯子摔碎了。” 田馨记起来, 之前苏蔚冬给她寄东西,里面有只和田玉的手镯。 “朱大爷,那和田玉手镯, 和翡翠的比哪个更值钱?” “和田玉属于软玉,翡翠归在硬玉里,哪个更值钱啊……还得具体看镯子的品质,普遍来说,翡翠更贵,像是正阳绿涵种翡翠, 收藏起来,以后还能更值钱。” 朱大爷又说道:“玩玉,玩翡翠,在以前算是不务正业,瞎混,你怎么问起这个?” 田馨道:“我就是好奇问问,那朱大爷, 你能辨别镯子值钱不值钱吗?” 朱大爷说的谦虚:“让我掌掌眼也行,但可不敢保证,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朱大爷为人谦虚,做法老牌,凡事说六分给自己留下四分的余地,他说能看,估摸就八九不离十。 田馨又想起书里剧情,田家在后面,能够买房子置地,开始经商,原始资金是哪里来的?这一家三口就是普通职工,工资有限。 田馨现在十分确信,书里田家能致富发达,和她舅舅留下的物件脱不开关系。 朱大爷孤单惯了,见田馨过来,拉着她聊了好久,最近收了一些试卷,朱大爷都一口气卖了出去。 “还是那个有钱的男学生,一看家境就好,来了也不说话,扔钱拿东西就走。” 田馨腹诽,那个有钱男学生,除了钟霖,也不会有第二个。 朱大爷知道田馨男人调了回来,上次田馨还带苏蔚冬给朱大爷见过。 “现在可好,夫妻俩在一处,日子也有奔头。” “田馨哪,好好考大学,以后的年月,还是得有学历才行呐。” 田馨点头:“朱大爷,你放心吧,我会努力考个好大学。” 朱大爷最近收废品,收到了几本小说,都是国外小说,封皮就没了,还缺了几页,他也不看小说,索性给田馨留着:“你上学是文化人,多看点小说好,这几本小说卖废品也不值几个钱,你拿回去读吧。” 田馨翻了翻,不知道书名,是国外的,田馨也爱看书,向朱大爷道了谢。 家里书房搁了一个书架,也是一起找张木匠打的,田馨所有的书都放在书架上。 苏蔚冬测绘相关的书籍摆在书架的最上排,田馨踮踮脚,勉勉强强能够得到上排,田馨撇撇嘴,感觉自己被冒犯,谁让苏蔚冬定制这么高的书架。 晚上苏蔚冬下班回来,瞥见田馨手上的手镯,是他送的那只。 苏蔚冬心情大好:“喜欢吗?” “啊?”田馨茫然接了句,旋即明白他的意思。 瞧苏蔚冬那副期待的表情,还带着些傲娇,田馨哪好意思说不喜欢? 装吧,夫妻间也需要点演技。 田馨怯怯低下头,娇声道:“喜欢呢。” 这个和田玉手镯,田馨一直压在橱柜里,刚才翻出来戴上。 田馨手腕纤细,苏蔚冬也不懂圈口大小,就那么随意买的,此刻戴在她手腕上晃荡着。 苏蔚冬觉得不太美,说道:“媳妇,以后我给你买更好的镯子戴。” “这个就挺好,咱们也不懂,别浪费钱。” 提起钱,苏蔚冬掏出钱包,递给田馨:“我的工资你一直没管我要,这是俩月工资,都交给你。” “你不怕我乱花?”田馨故意问道。 “你是我媳妇,养你是我的本分,想怎么花都行,要是不够,我想办法再赚。” 苏蔚冬的观点,钱不够花不是媳妇败家,是他赚的不够多,虽知道苏蔚冬是哄她的,听在耳中还是美滋滋的。 苏蔚冬突然道:“有件事忘记跟你说,我回来的时候隔壁素云姐说,傍晚郑小梅来家里找你,你没在家,正好碰到隔壁回来人,让转告一声。” 郑小梅找她有什么要紧事? “明天我去问问。” 郑小梅来家里找田馨,不为别的,供销社进了一批好货! 田馨去供销社时,是郑小梅最忙碌的时候。 田馨抬头,供销社的墙上贴了‘挑多不严、问多不烦’的标语,供销社售货员的态度确实还不错,问什么都笑眯眯的。 郑小梅朝她招招手:“田馨,你过来!” 郑小梅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羊剪绒帽子吗?省城最洋气的帽子,还记得吗?” 田馨当然记得,当时她还想买一顶,给苏蔚冬当离婚礼物来着。 “我们供销社新进了一批货,都是最上等的帽子,甲级的,之前是26一顶,现在价格降了一些,24一顶,不给你家老苏买一顶?” 田馨忙不迭点头,买,买,当然要买。 最近做生意手里攒了点钱,二十多一顶的帽子,她也买得起。 郑小梅早就猜到田馨会要,给她预留出来:“我给我爸也买一顶,我给你拿一顶?” 田馨想了想,说道:“我要两顶吧,给我二哥也买一个。” 林原经常往外跑,有这么一顶帽子,也能抗风。 田馨溜溜达达去了饭馆,刚巧赶上林原也在,田馨把帽子扔给他:“送你的。” 林原笑呵呵接过来:“羊剪绒的帽子,不便宜吧?” “是啊,挺贵的,你倒是给我报销啊。” 林原把帽子戴在头上,去外面的玻璃上照照影:“挺好,报销?一分钱不给你,只有一句谢谢,爱收不收。” 另外一顶自然是给苏蔚冬的,林原打趣道:“感情给我买是顺带手的,惦记的是你家蔚冬。” “顺带手也花了我二十多,不要还给我。” 兄妹俩吵吵闹闹着,林原又想起了他破碎的服装梦:“要是我还能卖服装,该有多好。” 田馨:“……” 林原嚷嚷着要吃午餐肉,厨房还有半罐,切成厚片搁在盘子里。 这个月的午餐肉快卖完了,田馨感慨:“要是肉联厂能多给供点货就好了。” 林原道:“就这六十罐,还是看在你是回城知青典范的份上破格供应的,再加量,恐怕是难。” 这是供应的第一个月,田馨大手一挥,撒出去十多罐。 林家那边,田馨寄了两盒午餐肉,还有一些白糖、奶糖之类的东西,北淀村有林家父母和铁蛋呢,午餐肉稀罕,农村更是吃不到,给他们尝尝鲜。 黄翠翠端上来午餐肉,还有两碗蘑菇面,田馨还没吃午饭,也是饿了,她撸撸袖口:“嫂子,辛苦了,你做的蘑菇面,现在跟田爷爷不相上下!” 黄翠翠哪敢跟田爷爷比,人家是做了几十年食堂的老师傅。 “说起田爷爷,他留下的那本菜谱是真好,我有时间就翻看一遍,等到了夏天,咱们食堂就换新菜单,我指定能做出来。” 田馨吃着面,蘑菇鲜香,再配上午餐肉,很绝妙的搭配,难怪食客都爱这么点。 夏天的菜谱啊,算算时间,等到了七月份,田馨就得参加高考了。 饭馆生意越来越好,每个月的分红也丰厚许多。 本来私营饭馆有两家,黄翠翠说,最近有新开了四五家。 田馨嗯了一声,这也正常,私营饭馆挣钱,但凡有门路的,也想进来分一杯羹。 私营饭馆吃饭不需要粮票,菜的花样种类也多,年轻没结婚的同志最愿意来,没负担,舍得花钱。 这条街上,有家私营饭馆新开业了,刚刚粉刷完挂上招牌,营业了三四天。 黄翠翠还偷偷去瞭望过一眼,说是店面很大,差不多是他们的三四倍,看着很敞亮。 当时田馨去摆不起眼的茶水摊,都有跟她打擂台一起摆的,更何况是饭店呢。 做生意难免有竞争,黄了这家,还会再开下一家,做好自家生意最要紧。 林原没太在意:“开就开,咱们这条街,以后就三家私营饭馆,蘑菇面和午餐肉是别家没有的,再者咱们服务态度也好,有一些回头客在,不怕竞争。” 林原的茶水摊,也渐渐渡过平稳期,看他茶水摊摆的红火,附近前前后后支起来好几家,可没有一家能撑过两个月的。 茶水摊除了茶水,还有甜水碗,还有小商品卖,这就是林原的竞争优势,其他家孤零零的茶水,能有几个人去? 田馨也是这么想的,花心思琢磨别人没用,他们挡不住别人开店。 以后,私营饭馆会越来越多,如雨后春笋一般,现在省城没几家,图个新鲜,后面私营饭馆就不稀奇了,还是得靠味道取胜。 田馨调侃道:“咱们迎客饭馆,最重要的就是大嫂这个掌勺的,只要你在,咱们饭馆就能好好办。”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还是简单调整了一下菜单,康涛那里是最直接和食客接触的,听到一些建议,也会反馈给田馨。 天气渐渐转暖,菜谱也得简单修改。 田馨想着,现在肉联厂供货稳定,其实可以适当添几样川菜。 省城是北方城市,传统菜式吃辣也不多,最多不过是炒个辣椒。 现在物资紧缺,在做菜上不讲究花样,吃的最多的就是萝卜土豆大白菜。 田爷爷留下的菜谱里,有不少的川系菜,看做法都觉得让人垂涎欲滴。 如果能加两样川菜,稍微改良改良,适合省城人的口味,是不是也能捣鼓出一道像蘑菇面的招牌来呢? 自从办了饭馆,田馨和苏蔚冬,捡着省城出名的国营饭馆,都去尝了尝,很少见到川菜,她只吃到过一道麻婆豆腐,听说掌勺有一位是绵阳的,建议饭店添了这道菜。 林原也同意:“添加两道川菜也行,先试试,要是客人喜欢最好,不喜欢再撤,也不麻烦。” 川菜需要最多的食材就是辣椒,朝天椒,田馨也发愁去哪弄,这个年头,找点食材太难了。 这个康涛知道:“田馨,郊外有农村种辣椒的,一般有收购站来收,咱们比批发价给的高一点,肯定能买得到。” 北方的辣椒成熟季节一般是九月十月,现在这个时段,得问问人家有没有囤货才行。 康涛说不麻烦,明天他骑着自行车去跑一趟问问。 就算不做川菜,平时自家炒菜是,放上两个辣椒段也好吃,辣味刺激味觉,连普通的炒白菜沾上点辣,都能多吃半碗红薯粥。 田爷爷的菜谱,田馨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和黄翠翠商量,最后决定菜单上先添鱼香肉丝和回锅肉。 木耳、胡萝卜、辣椒这些食材都是现成的,肉联厂供应猪肉,瘦肉也有,黄翠翠照着菜谱做了一遍,田馨尝尝,味道还不错。 鱼香肉丝这道菜是酸甜口的,和普通的红烧味也不同。 随着私营饭馆变多,店里生意多少也受了影响,客人也喜欢尝个鲜,先添加这两道菜试试。 迎客饭店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店面太小,店里只能摆下五六张桌子,到了饭点挤的满满当当的,外面人一看没位置,也不会再进来。 旁边的房子是民居,朝着街也能当门脸房,去商管组备个案就行,隔壁那家田馨问过,人家不乐意往外租,后来也就作罢了。 没成想,晚上黄翠翠跑过来告诉田馨,隔壁那家人愿意把临街的这间房子往外租! 田馨自然高兴,在现有店面旁边扩大事最好的办法。 下了晚自习,田馨就带了苏蔚冬和林原去聊价钱。 现在在外租房的少,这种房租也没有市场价格,全看双方怎么聊。 旁边那家人年纪四十左右,大婶人和善好说话,大叔爱抬杠,不太好聊。 迎客饭馆开的红火,隔壁也知道,说是房租不能太低。 田馨想的是,如果签,就签三年合同,一年太短,五年太长。 聊到后半夜,最后以每个月六块钱的价钱租了下来。 中间的墙不承重,可以直接砸掉,田馨答应以后再给恢复原样。 “这是门钥匙,你们自己再换个锁芯也行,这间房子租出去,你们随意折腾。” 双方签好合同,各自拿着一份,田馨先付了半年的房租。 晚上刮风,苏蔚冬和林原不约而同把那顶羊剪绒帽子戴了出来,田馨笑道:“你俩并排走吧,我像是多余的。” 店面扩大,饭馆就能接待更多的食客,那间房子墙皮都斑驳了,林原说明天买桶漆刷刷墙壁。 零零碎碎都是一些杂事,林原说不用田馨操心,他们几个能操持好。 田馨这个老板当的也省心,回去路上,田馨忍不住感慨,回城不到一年,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窥得了未来的天机,收获了苏蔚冬这个爱人,摆摊、开店,赚到了一笔钱,生活就这么一步步往前趟。 饭馆的事步入正轨,田馨也即将迎来第一次模拟考。 第五十八章 模拟考试 经过这段紧张的学习, 友谊高中很快迎来高考前的第一次模拟考试。 这次考试严格分了考场,按照考试排名分的,田馨、马争一, 还有钟霖都被分在第一考场。 模拟考试两星期前,学校取消了走读生的晚自习,可以让学生自己安排时间。 现在不太讲究补课,但人家条件好的家庭, 也请了资深老师到家里补课。 班级也提倡成立学习小组,可以结成小组学习。 田馨没参加小组, 她打算晚上回家自己复习。 中午放学, 钟霖喊住了田馨, 说家里给他请了理科的老师,每晚会补课,邀请田馨一起。 钟霖打算去食堂吃饭, 也没时间多聊:“都是省城有名的老师,我妈卖面子求过来的,肯定能提高成绩,我一个人补课也是补,我妈那人唠叨,人多还热闹点, 少找我的岔,你问问马争一和杨文茹,如果愿意,就一起来。” 田馨又简单问了几句,说是请了物理化学、还有数学科目的老师,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每科补习时间是四十分钟。 中午回家, 苏蔚冬也在,田馨和苏蔚冬商量,她有点想去。 不过想起钟霖他妈……还是有点发憷。 苏蔚冬道:“你和钟霖是下乡的朋友,都是为了学习,像这种资深老师难寻,钟家有人脉,普通人家没这条件,咱们就当欠个人情,以后有时间再报答,考个好成绩要紧。” 既然苏蔚冬也同意,田馨下午又去问了马争一,马争一略想了片刻,也同意了,马争一感觉自己学习已经到了瓶颈期,要是能通过这次补课,提升点成绩自然好。 田馨又去问杨文茹,杨文茹不乐意去。 那件事过去挺久,钟霖早就不在意,不然也不能提。 杨文茹还是摇摇头:“你们都是优等生,在一起学习合适,我真不太想去,帮我谢谢钟霖吧。” 像这种补课也就是短期突击,人家老师也忙,这回是给王霞的面子。 王霞格外热情,拉着田馨和马争一不松手:“钟霖有你们这俩同学是他的福气,听说马同学是年级第一?” 马争一淡淡道:“都是运气。” “次次都考年级第一可不是运气,太谦虚了。” 先补习的是数学,主要学的还是结题思路和方法,开阔思路的。 休息时间,王霞把田馨拉到旁边,问道:“田馨哪,阿姨问问你,钟霖在学校里,有喜欢的女同学吗?” “这我倒没听说。” “我拉着他去相亲,好几回,他当场就走,一点面子都不给,要是学校也没啥喜欢的同学,怎么这么反感相亲呢。” 关于钟霖的想法,田馨也知道几分,钟家父母对他管束太严格,这是叛逆的时期到了,就想和父母对着干。 田馨跟王霞不熟,也没办法明说,只劝道:“钟霖同学成绩优异,还有几个月就高考,等他考上好大学,对象的事不发愁。” 王霞也明白自家儿子条件好,什么样的女同志都匹配的上,他对相亲这么反感,不由得让王霞多想。 王霞低声道:“阿姨再问你一句,钟霖学校有关系要好的男同学吗?” 男同学啊…… 田馨好好回忆一番,钟霖不太合群,连去食堂都独来独往,男同学里还真没有和他关系好的。 “好像没有。” 王霞听了这话,长舒一口气,拍拍胸脯:“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当时田馨没反应过来,还是晚上苏蔚冬来接她,半路上突然想明白的。 难不成,王霞怀疑自己儿子喜欢男生? 田馨噗嗤笑了,苏蔚冬问她怎么了,这种事田馨不好拿来说嘴,岔开了话题。 补课还挺顺利的,老师有的严厉、有的和蔼,但都认真负责。 数学课上,为了一道题的解法,马争一和钟霖争执起来,两个人谁也不让,都说自己是最优的解法。 最后还是老师过来,说两个人的解法都对,做数学题不拘于如何解题,一道题往往有五六种方法,最终不过殊途同归,只要答得对,都能得满分。 钟霖一向不会谦让女生,马争一这么淡漠的人,被他气的涨红脸:“就你这脾气,以后孤独终老吧。” 钟霖也不示弱:“不劳你费心,娶谁也不娶你。” 这俩人乌眼鸡一样斗来斗去,到晚上下课也没再说话。 田馨无奈,一道数学题,谁对谁错有那么重要吗?优等生的世界她也不懂。 苏蔚冬每晚都来接田馨,王霞盯着他俩,眼里满是羡慕。 “田馨好福气,结了婚,上学也没耽误,你们这批一起下乡的孩子,结婚的订婚的都不少,就我们家钟霖,一点心思都没有。” 王霞这个人,田馨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也能摸个大概。 精明强势、高傲清高,这是家庭原因带给她的性格底色,但人不坏,作为母亲,教育孩子没掌握好方法,对钟霖一味的苛责,母子关系不太好。 钟霖父亲田馨只见过一次,比王霞还严厉,钟霖都二十岁的人了,听说他爸还会棍棒教育。 都是别人的家事,田馨不过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时间过得飞快,模拟考试,伴随着一场大雪同时来临。 钟霖家的补课效果很显著,尤其是化学,田馨觉得自己对化学公式的掌握运用比之前更加顺手。 田馨考试坐在第五排,第一排挨着门口的是马争一。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考试前,马争一回头,攥着拳头说了句加油。 这次模拟考试是全市统考,市里所有的高中用同一套卷子,也是比照高考进行模拟的,可以摸出学生的真实水平。 语文的试题里,字音字形方面的题比较难,不过田馨看书广,只有一道没把握,其他十拿九稳。 田馨最发憷的是文言文。 文言文方面田馨接触的不多,就是凭借初中一点底子,显然初中学的浅,挪到高中来说完全不够用。 前面几道是翻译文言文里某一句的意思,四选一,田馨认真看了原文,拿不准的只能靠蒙,还有一小问是给文言文加标点,然后翻译成现代汉语的。 这个题看的田馨发蒙,这次的语文考试,文言文难度很高,田馨硬着头皮翻译完,脑门上都是汗。 出了考场,田馨听其他同学讨论,都说语文题目难,她稍稍安心。 后面的考试里,田馨还算得心应手,相比较文科田馨理科成绩更突出。 去钟霖那补课几天,在老教师的引导下,田馨解题思路开阔,还学会了一些应试技巧,这对考试很有用处。 这次的化学题,田馨答的尤为顺手,但她也没和别人提,成绩没出来之前,也不知能考多少。 模拟考试一共得考两天,到考英语的那场,明显感觉到同学们身心放松下来。 所有人都清楚,英语考试不重要,只有10%的成绩计入总分,考试中,还有人提前交卷。 英语题不难,饶是田馨底子不好,也有一大半能答上来,不管计入多少分数,对于考试要有基本的敬畏之心,田馨还是秉着心绪,认认真真完成了这场考试。 英语是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无论是焦急、期待还是苦闷的情绪,都随着最后一份试卷的封存,停留在这残酷的考场。 这才只是第一次模拟考,田馨已经感受到了高考的严峻。 心理压力太大了,难怪学校的德育处要给同学们进行心理疏导。 恢复高考的消息就像是一道曙光,照亮了求学多年学子的心,有了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机会。 面对这种全国性质的高考,很难平常心对待。 两天模拟考结束,正好迎来了周日休息时间。 休息这天,田馨没带课本回来,她想放松两天,为模拟考试准备了大半个月,每天苦学到凌晨,也需要释放一下压力。 考完试,同学凑在一起对答案,田馨没对,试卷已经答完,也不会再有变化,还不如放平心态等成绩。 田馨觉得这次考试她正常发挥,在考场也没紧张,以一个比较放松的心态完成了各个科目的考试。 苏蔚冬提建议,带田馨出去看电影,最近学习忙、饭馆事情也不少,田馨都没闲暇时间出去逛。 田馨没同意:“电影院就不去了,最近也没啥好看的片子,小梅月底要结婚,我跟她关系好,除了份子钱,再买一份礼物送给她。” 提起送礼,田馨也发愁。 郑小梅家庭条件也不错,人在供销社,一般物件也不缺。 田馨让苏蔚冬陪她去一趟百货商店,选选郑小梅的新婚礼物。 两个人出门,刚走到楼门口,就看见苏蔚兰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大哥,大嫂,不好了,家里出事了!” 苏蔚兰冒冒失失的,苏蔚冬问:“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蔚兰这一路都是跑着过来的,喉咙发紧,她稍微歇歇,说道:“蔚雁来家里了,说找嫂子!” 田馨和苏蔚冬面面相觑,苏蔚雁来苏家,还点名找田馨? 田馨也迷茫,在整个苏家来说,她是外姓人嫂子,苏蔚雁为什么找她? 也想不了那么多,今天的百货商场是去不成,田馨和苏蔚冬跟着蔚兰回了苏家。 进了屋,苏蔚雁抽抽搭搭,在冲着赵桂芬哭。 第五十九章 苏蔚雁的婚事 田馨和苏蔚冬互相看了一眼, 谁也没说话。 见田馨进了屋,苏蔚雁扑了过来,啜泣道:“嫂子, 求你帮帮我。” 这是哪一出? 赵桂芬也是愣了神,苏家这些孩子,她见面机会也不多。 赵桂芬结婚没多久就从老家搬到省城,过年偶尔回去一次, 她和二房关系不好,自然跟这些孩子走的也不亲近。 没血缘、没感情的侄女, 也没多亲厚。 到底是觉得苏蔚雁可怜, 摊上那么一个妈。 赵桂芬心里也酸涩, 把苏蔚雁拉起来:“蔚雁,别揪着你嫂子,有话咱们慢慢说。” 苏蔚雁抹着泪, 嗓子都是沙哑的:“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爸妈,我爸妈他们确实做的过分,我……我厚着脸皮过来,其实我也不好受。” 苏蔚兰给她倒了一杯水,苏蔚雁平复心情, 开始缓缓道来。 上次苏建国一家从赵桂芬这出了洋相,张秋莲把所有火气都撒在苏蔚雁身上。 张秋莲也没发现苏蔚雁通风报信的事,她坚信这个女儿没那个胆魄,她纯粹是心里憋屈,拿闺女撒气。 张秋莲不甘心,还想再闹,但田馨和苏蔚冬手里攥着她儿子的把柄, 投鼠忌器,她也不敢。 苏蔚江是全家人的希望,以后是有大出息的,万一因为她一时之气退了学,那真是害了儿子。 苏蔚江不争气,给家里惹了事,张秋莲专门跑学校去骂了一趟,骂归骂,到最后,钱还得凑! 李改花最疼爱蔚江这个孙子,这次把棺材本都掏了出来,给了张秋莲一百块钱。 苏建国上了班,从矿里提前支应了两个月的工资,家里还有点钱,就这么硬生生凑了出来。 这些钱拿出去,家里空空一片。 张秋莲也发愁,两个月没工资,全家人还得生活,只能接着出去借钱。 跟老大家关系不好,上次闹僵了,都断绝了关系,一分钱借不出来。 张秋莲把主意打到了苏蔚雁身上。 本来带苏蔚雁来省城,就是想找门好亲事,如今家里缺钱,得赶紧把苏蔚雁嫁出去。 张秋莲很快和矿里的家属打成一片,听说她要嫁女儿,也有张罗给介绍的,张秋莲只有一个要求,彩礼高一些。 没过两天,确实有彩礼高的一门婚事。 缺点就是对方离过婚,带着一个儿子,年纪大,三十出头。 张秋莲也不是真心为女儿好,对方彩礼高就成,她赶忙应承下来。 苏蔚雁见过两个姐姐的悲惨下场,不想再被她妈控制,苏蔚雁和张秋莲谈过一次,说自己不想这么嫁人,张秋莲生了气,给了苏蔚雁一巴掌,说结婚得听父母的,她只能嫁。 趁着张秋莲出门,苏蔚雁偷偷跑了出来。 苏蔚雁哭道:“我妈给我介绍的那个人,不光是年纪大离婚,带个孩子,听说他媳妇和他离婚,是因为他打人,一喝酒就打媳妇,进了好几次医院。” 管,还是不管,这是个难题。 苏蔚雁泪汪汪的眼睛盯着田馨:“嫂子,我真的没有活路了,你能帮帮我吗?” 帮,田馨能怎么帮? 张秋莲难缠不讲理,田馨避之不及呢,要是管了她女儿的婚事,耽误张秋莲的财路,一家人都没办法安生。 谁也没说话,最后田馨叹口气:“蔚雁,这是大事,我们商量商量。” 苏蔚雁重重的点头:“我知道让你们为难了,我都明白,嫂子,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苏蔚兰陪着苏蔚雁去院子散心,屋内只剩下赵桂芬和田馨夫妇。 赵桂芬怯怯开口:“这可如何是好?想到蔚雁她妈我就发憷。” 苏蔚冬没什么意见:“田馨,都听你的,你要是想管,咱们就管到底。” 田馨内心也纠结,她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 田馨自己这头连身世都没分辨清楚,哪有心思去管苏家二房的杂事? 张秋莲这人不好对付,如果他们出手帮忙,且得折腾一阵子。 可想起苏蔚雁红肿的双眼、期待的眼神,田馨也于心不忍。 这婚事关乎她一辈子。 田馨想了很久,叹口气道:“管吧。” 不是因为苏蔚雁是苏家的亲戚,也不是因为她上次通风报信,只是因为,苏蔚雁和她一样,是个女同志,这个年月,女性的生存本就艰难。 二十年前,女子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响彻大江南北,男女平等、同工同酬,无数女人从家庭中走出来,进入到社会各行各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即便如此,重男轻女的思想依旧盛行,女同志的权利依然得不到保障,如同苏蔚雁一样,被亲妈换彩礼的不在少数。 不会只有一个苏蔚雁,可能还有无数个苏蔚雁,如同她的两个姐姐一般。 田馨没那么博爱,管不了所有的人,既然苏蔚雁求到她面前,能帮则帮,如果换成她身处困顿,也希望有人能伸出援手。 至于张秋莲那边……好在田馨手里有苏蔚江的把柄,她顶多想捞点钱闹一闹,也容易打发。 田馨的心情格外沉重,为苏蔚雁,为无数个苏蔚雁。 田馨想不通,男孩女孩不过是性别不同,一样的亲骨血,为何能偏心至此。 “蔚雁确实可怜,女子嫁错人,一辈子就毁了,管就管吧,最多老二媳妇来闹闹,反正我也习惯了。”赵桂芬也心软,同意田馨的想法。 至于苏蔚冬那,也没意见,说得想想办法,怎么安置苏蔚雁。 这确实也是个难题。 留在家里肯定不行,没准明天张秋莲就得上门要人。 蔚雁户口还在农村,在省城没有供应,这也是个麻烦事。 苏蔚雁进屋,说道:“嫂子,我还是想嫁人,我的情况自己清楚,凭借我的本事,在省城也站不住脚,还给你们添不少麻烦,我只求能找一个好人家,不求多有钱,最起码能踏实本分、对我好,农村人也行。” 既然苏蔚雁愿意嫁人,事情还能好办一些,田馨和赵桂芬多帮忙留意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好人家,到时候把婚一结,户口从家里一转,和张秋莲也能断了联系。 眼下,得给苏蔚雁找个地方待。 田馨想到了茶水摊。 前两天,林原还念叨说茶水摊缺人,还得再招两个,苏蔚雁可以过去帮帮忙,每个月按照正常工资给她发钱。 田馨和苏蔚雁提了提,苏蔚雁忙不迭点头:“行,嫂子,都听你的,我不要工资!” 下午,田馨带着苏蔚雁去了茶水摊,正好林原也在,田馨小声把苏蔚雁的情况告诉了林原,说可能会有麻烦。 林原这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事,长这么大,他怕过谁? “放心吧,交给二哥,谁敢来闹,我也不是吃素的。” 茶水摊现在分成两拨,林原给苏蔚雁安排在了原来的摊位,招呼崔明过来,说这是田馨的亲戚,帮忙关照关照。 苏蔚雁从小也是吃苦长大的,农活没少干,烧蜂窝炉和农村的灶坑没啥区别,崔明教了一遍,她很快上了手。 田馨也没走,和林原坐在支起的帐篷处聊天。 提起苏蔚雁,林原有点埋怨:“多管闲事。” 田馨笑道:“二哥,我就是琢磨,如果我有一天,到了蔚雁的境地,也希望有人拉我一把。” 林原斩钉截铁道:“你不会,放心吧,有二哥在,没人能欺负你。” 有哥哥真好,田馨想起了书里的自己,被沈红缨吸血,工作被田静抢走,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孤单落寞的过了小半生。 如今,她自己过的幸福圆满,也希望能给别人带去庇护。 田馨观察了一阵,苏蔚雁倒是很适合在茶水摊干活,烧水倒茶,脸上都是煤灰也顾不得擦,一直忙前忙后。 苏蔚雁在茶水摊做事,关于住的方面,也暂时能解决。 茶水摊的邓英说,让苏蔚雁住在她家,她家还算宽敞,她自己一个人住单间,苏蔚雁可以和她睡一张床。 这也是个好办法,都是女同志,也方便些,田馨跟林原提,每个月给邓英两块钱的住宿费,从她分红里扣。 “扣什么扣,你二哥不差这两块钱,你既然想管,我也支持你。” 回到苏家,赵桂芬说张秋莲来闹了一场,苏蔚雁跑了,怀疑被他们藏了起来,来家里找了一圈没人,适才刚走。 茶水摊位置离矿区远,张秋莲一时半会儿也寻不过去,趁着这段时间,得给苏蔚雁找门靠谱的亲事。 赵桂芬人脉广一些,让单位的人帮忙寻寻,城里、农村户口都不拘,主要得男同志人品好。 田馨想了想,去拜托了吴婶,让她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吴婶有点为难:“如果是城市户口,亲事不难办,她这是农村户口,也没铁饭碗,想找一门逞心如意的怕是不容易。” 吴婶的顾忌也有道理,田馨道:“也不是攀高枝,农村人也行,或许谁家亲戚有合适的,去农村生活也不挑。” 这样啊,那事情就好办了,吴婶笑道:“放心吧,没有嫁不出去的闺女。” 苏蔚雁的要求不高,彩礼方面没要求,家庭条件过得去就行,一家人品行要好,年龄最好和她相仿,大个三岁左右也能接受。 目睹两个姐姐的婚事,苏蔚雁脑子清醒,哪怕是结婚回农村种地,只要男同志人好,她也愿意,总比被换彩礼随便嫁了强。 既然决定帮,就得帮到底,田馨和苏蔚冬都十分上心,田馨也托了隔壁的程素云,她自小在省城长大,认识的人多,说不准有合适的。 蔚雁的婚事也不能太急,只能慢慢寻,毕竟是她一辈子的事,得找个靠谱的人才行。 忙活了一整天,百货商店早就关了门,郑小梅的结婚礼物,只能下周再去买。 折腾了一天,田馨也是身心疲惫。 苏蔚冬爬上来,耐心的给她捏肩膀。 “你说蔚雁这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好?” “不好说,看缘分吧,总能遇到合适的。” 苏蔚雁粮食关系在老家,吃这方面田馨能接济两三个月,长年累月她也受不住。 或许苏蔚雁也是明白这一点,吃住方面受阻,再加上怕张秋莲把她抓回去换彩礼,也想快点嫁人。 哪有那么容易? 慢慢寻吧。 张秋莲又来苏家找过两次,说苏蔚雁在省城不认识其他人,怀疑赵桂芬把人藏起来。 家里没人,张秋莲也不能空口白牙诬陷人,第三次来,田馨说再捣乱就报公安,留下案底,苏建国的工作都受影响。 听到这话,张秋莲也不敢再来闹。 吴婶给田馨介绍了一个合适的男同志,老家也是农村的,在省城的造纸厂上班,家里底子薄一点,五六个孩子,这个男同志是老大,父亲早逝,家里只有一个老娘。 田馨带着苏蔚雁去相看了两次,回来苏蔚雁说不合适,对方把他妈看的太重,还说结婚后要负责六个弟弟妹妹,言语中觉得自己有铁饭碗了不起,对苏蔚雁也不太瞧得起。 六个啊!长兄如父,这份责任确实太重,最主要的是,瞧不起人不行,人品一般。 人品是放在首位的,家里穷点没关系,只要对蔚雁好,踏踏实实过日子。 就这么有合适的就相看,一转眼苏蔚雁也见了六七个。 给人保媒拉纤是个麻烦事,田馨深有体会。 时间过得飞快,几天后,模拟考试的成绩要出来了。 这次模拟考试学校十分重视,说作为参考成绩,会选拔出优异的学生,进行专门的提高补习。 学校的意思摆的很明白,有希望考上本科的,要重点突击提升。 考试成绩出来前,有的同学中午连食堂都不去,说没胃口。 模拟考试成绩出炉,马争一毫无悬念,还是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 钟霖考的也不错,名次在年级前十名。 至于田馨…… 田馨把各科发下来的试卷翻来覆去的看,画叉的错题格外扎眼。 这次模拟考试,田馨的总分是340分。 参考去年高考,省内理科普通高校的录取分数线是295分,重点高校的录取分数线是320分。 这几个月的学习,田馨油印的试卷和复习资料,摞起来比课本都厚,这个分数看起来,似乎还不错,如果发挥稳定,能考上省城的好大学。 可田馨的志向是首都,首都的好大学分数高,现在高考报志愿是盲人摸象,先报志愿再出分,变数太大。 田馨的心情不太美好。 第六十章 骗镯子 平时测试成绩不作数, 这次模拟考试才是见真章,是仿照高考范围和难度出的题。 日常成绩四百分的田馨受了打击,她连350分都没考上呀。 这次成绩普遍都低, 连马争一也才考了四百分出头。 班主任章老师在课上说,这次模拟考试的难度,要难于高考,之所以出难题, 是希望更好的进行摸底,激励同学们戒骄戒躁、为七月的高考努力。 田馨也问了其他几个同学, 分数都不算高, 田馨这个分数, 排名在年级18名。 按照现在的分数,考省城的本科没问题,可首都的学校…… 田馨灰了心。 首都的高校是田馨的目标, 不仅是为了上一所好大学,更是想查清楚自己的身世。 那个未曾谋面的舅舅、还有她亲妈的秘密,田馨都要弄明白。 在书里,田馨不过是一个对照组的炮灰,关于她的身世没有只言片语写,这一切, 只能靠她自己去揭晓。 分数出来,同学们都在互相问分,田静不经意间走到田馨的课桌前,表情里满是不服。 田馨考了340分,而她,只考了270分! 田静心里酸溜溜的,一个下乡没上过高中的人, 凭什么能考上大学? 田静查过,按照田馨这个成绩,能考上很好的本科院校。 无意间,田馨手腕上的镯子引起了田静的注意。 “姐,你这什么镯子?绿绿的挺好看。” 田馨抬头:“不清楚,你姐夫送的。” 田静咬咬唇,这镯子真好看,衬托的田馨更白皙,而且……和家里那只有点像。 田家有个两个首饰盒,一个里面装着的是金首饰,还有一个带着锁,木头盒子上雕着花,她妈特别珍视带锁的首饰盒,田静偷偷看过一眼,里面是一只镯子,绿色的,像玻璃一样。 田静没见过这种镯子,她感觉不如金镯子好看,金镯子金灿灿的,颠起来还有分量,玻璃镯子有啥好的,一碰就容易碎。 可她妈说,那个镯子能卖大钱。 如今,田馨也戴着一只差不多的玻璃镯子,田静有点迷惑,这么值钱的物件,田馨怎么就随意戴着? 要知道,她妈连看镯子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碎了。 看起来,姐夫家挺有钱,这么名贵的镯子都让田馨随便戴。 回到家,田静连忙把消息告诉了沈红缨。 “什么?田馨也有只这样的镯子?” 田静说的有鼻子有眼:“可不是吗?也是这种绿玻璃的,看起来挺透亮,看着跟咱家的差不多。” 绿玻璃……沈红缨皱皱眉。 啥绿玻璃,傻孩子,这是翡翠! 这段时间,沈红缨跑了好几个地方,打听手里这个镯子的情况。 这是一只翡翠手镯,值钱的很! 沈红缨心里蹦蹦乱跳,如果顺利把这只镯子出手,不光是弟弟的赌债能还上,他们家还能过上好日子。 这事她不能告诉田静,田静心眼浅,容易说漏嘴。 田馨也有翡翠镯子?沈红缨感觉到事情不简单。 翡翠镯子值钱,说不准苏家人不识货,田馨也不懂,才敢那么随意戴着。 琢磨了一阵子,沈红缨说道:“放假让你姐和姐夫来家里吃饭,吃腊肉。” “妈,咱们家拢共就没几斤腊肉,我还不够吃呢。” “你懂啥?一两斤腊肉能值几个钱?” 如果事情顺利,能买一屋子腊肉,沈红缨想。 课间,田静不情不愿的传达了沈红缨的意思:“姐,放假妈让你和姐夫去家里吃饭,吃腊肉。” 沈红缨请吃饭,还有腊肉吃? 田馨也挺震惊的,一向抠门的沈红缨,突然大方起来。 田馨挺想去的,舅舅留下的物件,现在也没线索,这次去正好侧面打听打听。 沈红缨这顿饭不简单,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苏蔚冬无所谓:“周日我休假,你想去我陪你。” 年前,沈红缨去黑市买了不少肉,听吴婶说大部分做成了腊肉。 这腊肉,沈红缨看的珍重,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吃。 这次去田家,沈红缨格外热情,在家属楼下就开始迎着。 田馨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不免迷惑。 田铁军今天厂里全天加班,沈红缨在厨房忙前忙后,说中午吃腊肉。 这顿饭还算丰盛,腊肉炒豆干、两个炒素菜,还有黄喷喷的炒鸡蛋,这次鸡蛋舍得放,盘子里少说用了四五个鸡蛋。 沈红缨垂着头,说最近家里条件不行,吃食上一般,田铁军升职没升成,夫妻俩没少吵架,还说田馨学习好,让田静向她学习。 沈红缨突然的示好,田馨也摸不透她的想法,只好应付着。 吃完饭,几个人在沙发上闲聊,沈红缨突然提起田馨手腕上的镯子。 “田馨哪,我听田静说,这镯子是女婿送的?” “嗯,就是一个普通镯子,我也是瞎戴。” 沈红缨顺着田馨的话头:“你这玻璃镯子不好看,不经意间磕碎了,细皮嫩肉的,得多疼,要我说,不如戴金镯子好看,金子保值,在乱世里,钞票都是纸,还得金子能流通。” 田馨敷衍着:“您说的对,金子值钱,这镯子便宜,但好歹是蔚冬的一片心意。” 沈红缨心思转了转,又从苏蔚冬那边侧面打听几句,镯子苏蔚冬也是随意买来的,不清楚其中的价值。 沈红缨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没料到这么顺利。 这回请田馨过来,她太过于殷勤,沈红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田馨,妈这有几样金首饰,你过来看看?” 说话间,田馨被沈红缨带到卧室,她从衣柜深处翻出来一个袋子。 袋子里有两个首饰盒,一个是不起眼的木头盒子,还有一个描蓝的首饰盒,田馨看着描蓝盒子眼熟,百货商店的首饰盒款式,流行了十多年。 描蓝的首饰盒打开,是几样金饰,金手镯、金项链,还有金戒指。 沈红缨把金镯子往田馨手上套,夸赞道:“姑娘家还是带金镯子好看,玻璃镯子跟酒瓶子差不多,档次低。” 田馨手疾眼快,趁着沈红缨不防备,把那把带锁的木盒子拿到手里,一脸好奇:“这里面是啥?” “就是便宜东西,不值钱。”沈红缨慌忙往回抢。 “给我看看呗。” 沈红缨把碎发别在耳后,略思忖片刻,同意了:“成,和你手上戴的差不多,就是玻璃镯子。” 木头盒子被打开,一只绿色的翡翠镯子静静躺在里面。 田馨只看了一眼,沈红缨把盒子合上:“我就说吧,和你手上那只差不多,玻璃镯子不好看。” 田馨故意道:“既然不值钱,我觉得挺好看的,要不送给我?” “这是爸送给妈的,凭什么给你?”田静气鼓鼓说道。 沈红缨瞪着田静,这孩子,沉不住气。 “田馨哪,玻璃镯子老气,不适合你戴,要不你看看金首饰,这个金镯子,你戴着好看!” “妈,金镯子金贵,你得留给我。”田静不满道。 沈红缨的语气真挚:“你姐也是咱家孩子,结婚时,妈也没送她一件像样的首饰,要是她喜欢,这金镯子就给你姐。” 沈红缨平白无故,送田馨一只金镯子?田馨不太相信。 果然,沈红缨还有后招。 “田馨,你手腕上那只镯子撸给我,跟我这个玻璃镯子凑一对,妈送你这个金镯子,你也不亏,你看怎么样?” 原来,沈红缨是在这里挖坑呢。 田馨为难道:“这是蔚冬送的,虽然不值几个钱,也是一片心意。” 不管沈红缨怎么劝,田馨就是没松口,她想要那个金镯子,又舍不下这个玻璃手镯。 田馨问了几句沈红缨的玻璃镯子,沈红缨随便敷衍几句,说是田铁军在小摊位上买的,很便宜不值钱。 沈红缨盯着田馨手腕的这只,娇滴滴的绿,估摸着价值不比她手里那只低。 苏蔚冬和田馨都不识货,这才给了她时机,无论如何,得把田馨手上那只镯子骗过来。 搭进去一斤腊肉,田馨还是没松口换镯子,沈红缨心在滴血,笑着把人送出家门。 离开田家,苏蔚冬问:“沈红缨要换镯子,肯定有她的小算盘,小心为好。” 积雪融化,地上一滩滩的雪水,田馨往旁边绕路:“她乐意换,我就跟她换,反正亏的人不是我。” 苏蔚冬没明白田馨的意思。 田馨扬扬手:“这镯子,你看出哪里不对劲吗?” 是有点不对……苏蔚冬挠挠头,这颜色…… 苏蔚冬送田馨的那只是和田玉手镯,颜色是青玉色的,而田馨手腕上这只,翠绿晶莹,冒着绿光。 “不是我那只?” 田馨点点头:“我让朱大爷帮我淘换的玉镯子,就是眼前这只,不过这就是普通的玉镯,朱大爷有本事,好像是拿什么强酸碱浸泡,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朱大爷特地提醒我,说这个镯子看着好,实际上不能长久戴,对身体不好。” 田馨连忙摘下来,塞到口袋里:“普通人不懂翡翠,也分辨不出来,骗骗沈红缨没问题。” 田馨笑着,仿佛成竹在胸:“放心吧,田家人不会死心,还会再找我的。” 苏蔚冬还是不太放心:“沈红缨知道她手里那支翡翠手镯的价值,恐怕不会轻易和你换,就像今天,她只肯拿金镯子交换。” 田馨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心里有个疑团,还需要验证,见招拆招吧。 没两天,吴婶那边传来一个坏消息,沈红缨手里的物件,不打算出手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钱,沈家人又一起凑了凑,足够给沈洪朝还赌债! 第六十一章 真正的宝贝 翡翠手镯的金贵, 沈红缨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沈洪朝,她也不会打卖掉的主意。 真是一个坏消息。 沈红缨对田馨热络了一阵子, 还托田静给她带糕点和麦乳精。 这么明显的小心思,田馨也不傻。 麦乳精是好东西,供销社供应紧张,需要排队才能买到。 为了田馨手腕的镯子, 沈红缨确实下了本钱。 沈红缨送什么,田馨照单全收。 不过是一个赝品镯子, 她喜欢, 交换也没关系。 又是一个周末, 沈红缨喊田馨吃饭。 苏蔚冬单位加班,田馨自己去了田家。 饭桌上,每个人各怀心思。 上回田馨过来闹, 搅黄了田铁军的升职,他依旧耿耿于怀,对着田馨没好脸色。 田馨也不在意,这对所谓的父母,对她构不成任何伤害。 田铁军是个最自私不过的人,满心都是他自己。 “田馨, 多吃点菜,你看你都瘦了。”沈红缨热络道。 瘦吗?苏蔚冬回来之后她伙食改善不少,脸都圆了几分。 田家的厅里小,田馨的座位靠着墙,墙的凉意透过毛衣,带来丝丝寒意。 家属楼的供暖属实不怎么样。 沈红缨的热情,看在田馨眼里只觉得可笑。 为了所谓值钱的镯子, 沈红缨还真是煞费苦心。 饭后,沈红缨带着田馨去了卧室,又把那个金镯子拿了出来:“还是金镯子好看,戴个玻璃镯子,同学还以为家里多穷呢。” “不穷吗?我是挺穷的。” 沈红缨无语,眼前这个女儿,越来越脱离她的掌控了。 开了饭馆,报纸全是正面报道,沈红缨无论怎么问,田馨总说饭馆不怎么赚钱,开店的债务还没还完。 滴水不漏的田馨,如今沈红缨也不敢小看。 眼前,这个翡翠手镯沈红缨一定得骗到手。 沈红缨收敛心情,又道:“金镯子,金项链,条件好的,结婚都得买上一套,你婆家条件不行,没给你买,妈给你!” 田馨继续装傻:“真的吗?太好了,我也觉得这个金镯子好看。” 田馨喜欢就行,顺着这句话,沈红缨继续给田馨洗脑,玻璃镯子不值钱,还是金的保值,苏蔚冬糊弄,她看不下去。 挑拨了夫妻俩的关系,也彰显了她这个当妈的大度。 田馨犹豫的望着金首饰,似乎做不了决定,沈红缨急的要死,索性把三样金首饰都推给田馨:“田馨,金手镯、金项链、金戒指妈都送给你。” 田馨惊喜道:“真的吗?” 沈红缨按住砰砰心跳的胸口,大方道:“我还能骗你?都送你了,你那个玻璃镯子别戴,摘下来吧。” 闻言,田馨很听话的摘掉手镯,递给了沈红缨:“就是普通镯子,不值钱。” “可不是吗?一个玻璃镯子,扔地上都没人捡。” 田馨挠挠头,又说道:“我看那个木头首饰盒还挺结实的,要不给我吧,正好我装首饰用。” 沈红缨暗道田馨不识货,盛着金首饰的描蓝首饰盒,是她从百货商场买的,一个得三块钱呢,可比破木头盒子值钱。 这样也好,木头盒子给田馨,自己留着这个描蓝的。 三样金首饰到手,田馨很高兴,随即她垮下脸:“以后我惹你生气,金首饰不会再要回去吧。” 怎么可能?沈红缨差点跳起来:“放心吧,给你的东西,就是板上钉钉。” 田馨还是不信,她小心翼翼的捧着金首饰,眼中满是迷恋。 最后,沈红缨实在没办法,咬咬牙道:“咱们签个条,按手印签字,我答应不管你再要,这样总行吧?” “那太好了。” 这样也好,沈红缨想,翡翠镯子值钱,现在田馨不懂,万一哪天,田馨明白过来管她索要,也是麻烦,还不如现在写个证明。 沈红缨找来两张白纸,田馨想了想措辞,写了字据,田馨询问:“这个木头盒子,我也填上去吧,严谨点。” “行,写上吧。”一个破木头盒子,一百个也不抵翡翠项链啊,沈红缨在心中嘟囔。 没多久,田馨写完协议,沈红缨看完没问题,两个人签字按了红手印,十分郑重。 田馨把金首饰装在斜挎包里:“我那镯子也不值钱……” 沈红缨打断她的话:“妈就是想送你点金首饰,我是长辈,吃点亏没啥。” 田铁军在客厅看报纸,田馨也没打招呼,离开了田家。 到了楼下,田馨的后背汗津津一大片,喘着粗气缓了好大一会儿。 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 沈红缨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个假镯子上,势在必得。 田馨没敢停留,骑上自行车去了朱大爷家。 朱大爷早早等在胡同口,见到田馨,小声问:“拿到了?” 田馨点点头,没说话。 进了屋,朱大爷搓搓手,低声说:“还顺利吗?” “很顺利,沈红缨没怀疑,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 说完话,田馨小心翼翼的,从背包里把木头首饰盒拿出来。 朱大爷接过去,放在桌子上好好端详一番。 朱大爷拧着眉,看的格外认真,田馨也跟着紧张起来。 过了许久。 “唉!好东西,好东西啊!”朱大爷连连感叹。 “这可是唐代宫中的物件,紫檀木的首饰盒!” 紫檀木? 田馨没听过这种木头,在张木匠那,榉木、橡木、松木倒是常见。 朱大爷知道一般人都不懂,他简单解释:“紫檀木很珍贵,像这个首饰盒,用的是上等的紫檀木,再加上年代久远,价值连城啊,你好好保存,越到后面越值钱!” 这句田馨明白了,和她开始怀疑的差不多。 “和翡翠手镯相比呢?” “我没见到翡翠手镯是什么品相,但我可以肯定,这个唐代首饰盒,价值肯定在翡翠手镯之上!唐代,这是古董,古董啊!” 朱大爷又把首饰盒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我绝对不会看错,就是唐代紫檀木的。” 田馨这一波不亏,一个假的翡翠手镯,除了古董首饰盒,还换来三个金首饰呢。 当时看到木头首饰盒的第一眼,田馨就觉得不简单。 首饰盒透着贵气,十分精致,不像是普通木匠能打出来的。 田馨也时常去张木匠家,张木匠已经是木匠里的行家,也打不出品质这么好的首饰盒。 好在沈红缨不甚在意盒子,她满眼都是里面那个翡翠手镯。 田馨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舅舅留给她的物件中,这木头盒子,恐怕比镯子还要值钱。 这么想着,田馨就想用假的翡翠手镯,把盒子换过来,镯子不值钱,无论如何她也不亏。 误打误撞,紫檀木的首饰盒,还是唐代的! 田馨压抑住激动的心情。 这个首饰盒,才是舅舅真正想留给自己的东西吧,用了一个小的障眼法。 沈红缨并不清楚首饰盒的价值,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翡翠手镯上,田馨才能如此顺利骗过来。 说起来也可笑,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就算以后沈红缨发现翡翠镯子是假的,田馨也不怕。 田馨一直强调,就是不值钱的镯子,是沈红缨自己,一厢情愿以为镯子值钱,协议签字画了押,沈红缨反悔也没用。 田馨想起一个成语:买椟还珠。 和这个成语里面的故事相反,不识货的沈红缨把翡翠手镯当成宝贝,却错失了唐代的古董。 翡翠手镯也值钱,留给沈红缨田馨也不甘心。 可惜,沈红缨最近没有出手的打算,再等等吧。 总有一天,舅舅留下的翡翠手镯,田馨也要拿回来。 田馨紧紧抱着怀里的首饰盒,来时还只是普通的木头盒子,一转眼,就成了古董。 田馨不由得想,她的姥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为什么会有唐代的物件…… 想破头皮,田馨也没思路,回家把事情跟苏蔚冬讲了一遍,苏蔚冬没料到能换回这么值钱的东西。 “明天我去银行开个储存柜,放家里不安全。” 田馨笑道:“咱们当个宝,别人都以为是普通木头盒子呢。” “存在银行保险一些,明天我就去开柜。” 和沈红缨斗智斗勇这些天,总算有了结果。 田馨把金手镯挑出来,戴在手上。 金灿灿的,确实也很好看。 第二天到了学校,田静的目光在田馨手腕流连,眼中满是愤恨。 这金首饰,田静早就相中,没料到,到了田馨手里。 田静不明白,这么好的金首饰,她妈为什么给田馨。 家里那个玻璃镯子,她妈当成宝贝,说能卖好多钱。 田静不信,就是一个破玻璃,和田馨手上那个差不多,肯定是田馨会花言巧语,从家里把金镯子骗走。 田馨最会哄骗人了,三件金首饰,都被她拿走,田静一样都没得到。 闪着金光的镯子格外耀眼,田静嫉妒的要命。 同学里,田馨是唯一戴金镯子的,她连二食堂都吃不起,为了省钱,每天中午还得回家吃,凭啥有镯子戴? 田静想回去找父母闹,又怕被骂,只能暗暗委屈。 第六十二章 疯狂追求 紫檀木的首饰盒, 最终还是被放进了银行的储存柜。 苏蔚冬和田馨一起去银行开了柜,省城目前的银行也不多,只有五六家。 居民手里有点钱, 不喜欢往银行存,在家里找个边边角角,就那么藏起来,觉得银行折子不安全。 还有哪里比银行更安全呢, 田馨想。 苏蔚冬说的也对,价值连城的紫檀木首饰盒搁在家里, 田馨连睡觉都不安稳。 除了存首饰盒, 田馨还存上了一百块钱。 田馨做生意的收入和苏蔚冬工资是分开的。 每个月的供应够吃, 苏蔚冬的工资能攒下来一大半,这些钱就一点点的单存起来。 田馨还是挺喜欢攒钱的,从无到有, 从少到多,看着手里的钞票一点点增加,这种幸福感无法比拟。 办好业务,从银行出来,在门口,田馨遇见了田静。 还这是巧。 田静死死盯着她手腕上的金镯子, 似是不甘。 往来的行人匆匆,田静想装作没看见,她旁边的尤建平停了下来,打招呼:“田馨,咱们又见面了。” 对于这个尤建平,田馨没什么好感,苏蔚冬更是。 “是挺巧的。”田馨敷衍道。 “我和田静打算去国营饭店吃饭, 咱们一起去?” 田静皱皱眉,刚想说什么,田馨道:“不了,我和我爱人还有别的事。” 爱人两个字,像是一纪重锤,砸在尤建平的心坎上。 尤建平的表情被田静捕捉到,田静畅快极了,田馨是长得好看,可人家结了婚,再惦记也没用! 田静和尤建平就这么处着,说不出好还是不好,田静每周只有一天休息,和尤建平一个月最多见个两三回。 有时候,下晚自习尤建平会接上田静,两个人去吃顿饭。 电影看了,公园逛过,饭也没少吃,田静总觉得隔着一层,和尤建平没男女那种感觉。 这回尤建平约田静出来,她都懒得打扮,还是沈红缨催促,在脸上抹了点香膏。 田静不急,她是高中生,婚姻的事等高考结束以后再说,先吊着尤建平,打发打发时间。 如果以后碰到比他条件更好的,踹掉再换呗,他俩连手都没牵过,这方面田静格外注意,不能让对方占便宜。 国营饭店的炒菜比家里的好吃,尤建平心不在焉,没夹几筷子。 田静心里偷笑,看了田馨几眼,魂都没了,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要不是尤建平家里条件实在好,田静也瞧不上他。 唉,他哥尤建安在供销社当主任,可比弟弟有出息,田静感慨,如果和她相亲的,是尤建安该多好啊。 田静惋惜着,看向尤建平的眼神就带着不满。 尤建平没在意,他满心都是田馨的笑容。 “田馨是你姐,虽然出嫁了,也经常回家吧。” “提起我姐啊……我姐不常回来,心思都在婆家,不知道我姐夫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跟娘家一点不亲,上回,我爸的升职被她搅没了,还有,你看到她手上的金手镯吗?我妈的手镯,我姐看上,又哭又闹,把手镯哄骗到手了。” 尤建平皱眉。 这么一看,田馨这个女同志人品不太行。 她对亲生父母都能那么狠心,以后如果娶进门,家里不得鸡飞狗跳吗? 田馨是有脾气的,像个小刺猬一样扎人,也因为她性格冷淡,尤建平才有那种抓耳挠腮想追到手的迫切感。 眼前这位田静,温婉贤惠,却缺少一点情趣,长相也不够美丽。 田静对着尤建平,絮絮叨叨田馨的错处,开始尤建平还耐心听,到了后来,田静越说越离谱,他腾的起身,严肃道:“田静同志,田馨是你的亲姐姐,纵然她有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至于用这么恶毒的字眼吧,什么贱货、不要脸,你是一名高中生,是有学识的人,应该有最基本的礼貌。” 尤建平气冲冲的离开饭店,田静被数落一通,觉得好笑,尤建平心里喜欢田馨,所以他生气了! 田静继续吃菜,尤建平的小心思,以为能藏得住?苏蔚冬的眼刀就差飞到他身上了。 闹吧,这两位闹起来才好,让大家都见识见识,田馨就是祸害。 田静心情很好,一边吃菜,一边盘算怎么从田馨手里把金首饰要回来。 一顿饭结束,田静想走,没想到服务员拦住了她:“这位同志,饭钱还没结。” 田静愣了,尤建平没付钱,就这么走了? 普通的国营小饭馆,先付钱去窗口取餐,今天来的这家饭店比较高档,先吃饭,吃完再付钱。 田静万万没想到,被尤建平摆了一道,她哪里有钱呀!她兜里只有几毛钱。 不付钱,饭店的人拽着她不让走,争吵声引起周围食客的围观。 那目光里带着鄙夷、不屑、冷漠,田静没受过这种委屈,她抹泪道:“我和那位男同志一起来吃饭,都是他付钱,他有事先走,我也没钱……” 服务员面上带着笑,说出的话冰冷冷的:“抱歉,不付钱,不能离开,如果您坚持没钱,我们就找公安了。” 田静打个冷战,她不能去公安局,田静手上戴着一块表:“我把手表押在这里,回家取钱可以吗?” 服务员看了一眼,手表能值几十块钱:“可以,手表留下,我们饭店的服务员跟你一起回家拿钱。” 田静:“……” 早知道,就不出来吃这顿饭了,不够丢人的。 田静像只斗败的鸡,耷拉着脑袋回家拿钱。 到了家属楼下,正巧遇见吴婶。 吴婶觉得好奇,田静身边有个服务员打扮的人,定睛一看,人家工牌上写着:“建设饭店。” 哎呦,这可是省城有名的高档饭店,田静还认识这种朋友? 吴婶话多,问道:“田静,这是你朋友啊?回家玩?” 跟在田静后面的男服务冷漠开口道:“这是我们饭店的客人,吃饭没带钱,我跟着她回家取钱。” 田静回头,狠狠剜了服务员一眼。 本想低调的回家取钱,倒霉,被吴婶看见了。 吴婶一向和她妈不对付,而且是个大喇叭,爱瞎嚷嚷,让她看见自己吃饭没带钱,明天全家属楼都得知道。 回家取了钱,服务员离开,沈红缨嚷嚷:“你怎么惹到建平的?就你这点心眼子,还想陷害人,尤家条件好,妈跟你说了多少回,得抓住机会!就算你考上大学,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亲事!” 什么好亲事,尤建平这人色眯眯的,整天琢磨田馨,不是好东西。 田静没忍住,把尤建平惦记田馨的事告诉了沈红缨。 沈红缨当场就惊呆了,自己的准女婿,心里惦记的是那个田馨? 沈红缨气的发抖:“指定是田馨勾引人家,那个尤建平也不是好果子,闺女你放心,妈不会让你吃这个哑巴亏。” 田静愤愤道:“可怜咱家的金镯子,白给了田馨。” 提起金镯子,沈红缨眯眯眼,田馨也没什么大本事,手腕上带着值钱的翡翠手镯都没留住,让她稍微一哄就骗了过来。 田静喜欢金首饰,以前没少磨沈红缨给她戴,这回金首饰到了田馨手里,她知道,田静心里不是滋味。 金首饰能值几个钱?有了翡翠镯子,以后能给田静买一堆! 关于翡翠镯子的秘密,沈红缨没跟田静说实情,孩子岁数小,嘴巴不严,万一出去瞎说,反而给她惹祸。 尤建平惦记田馨……这事挺棘手。 田馨结了婚,尤建平还依旧惦记着,闹不好得惹出丑事。 有时间,沈红缨得找尤主任去谈谈,养出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儿子,他们当父母的也有责任! 田馨没想到,尤建平会来学校找自己。 田馨和尤建平并不熟络,她是郑小梅的朋友,尤建平是尤建安的兄弟,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中午田馨要回家吃饭,在学校门口,尤建平支着自行车,朝着学校张望。 开始,田馨以为尤建平是来找田静的,她没在意。 尤建平突然出现,喊住田馨,吓了她一跳。 “田馨,我来找你,我们可以谈谈吗?” 田馨挺反感的,尤建平似乎对她有点歪心思,她能感受的到。 作为一个已婚的人,和这种人,自然保持关系。 “没什么谈的,你找田静吧?她中午在学校食堂吃,不出学校。” 田馨离家近,此刻她也不敢往家属楼走,朝着相反方向的大马路走去。 现在人们思想保守,这里又人来人往,尤建平也不敢做什么。 “田馨,我知道你婚姻不幸福,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你离婚吧,离婚我娶你,我家条件好,我去求我爸,给你安排好工作。” 田馨一脸懵,这位尤同志脑子没出问题吧? 田馨和他拢共见过不超过三面,他一副非她不娶的姿态,指定有点毛病。 这种疯子田馨不想沾染:“我和我爱人关系很好,我也没有离婚的打算,尤同志,你是田静的对象,祝福你们。” “你那个妹妹……她跟我说了你不少坏话,特别难听,但我不相信,我知道,你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女人,田馨,我真的喜欢你……” 田馨难以置信,现在是羞于谈爱的时代,怎么会有尤建平这种疯子。 田馨是结了婚的人,他疯了吗? 平素在大街上,小情侣连手都不好意思牵,互相望一眼羞涩的避开。 尤建平在大庭广众之下,朝着田馨赤裸裸的表白…… 田馨快走几步,她也不想回家吃饭了,索性去找苏蔚冬。 他们夫妻一体,遇到这种事,田馨自然向他求救。 苏蔚冬工作忙,田馨在收发室等了半个多小时,苏蔚冬才出来。 听见田馨的话,苏蔚冬也很震惊,他带着田馨去了单位食堂:“先吃饭吧,事情交给我,你别管了。” “可是……”田馨不放心。 苏蔚冬揽住她的肩,眼神不容置疑:“放心,有我在,我会处理的,你安心上学,我保证他不会再来打扰你。” 田馨拍拍胸脯,尤建平这番火热的表白确实吓人。 下午还有两次随堂测验,田馨的精力还得放在学习上。 苏蔚冬说能处理,那就交给他吧。 果然,在后面的一个星期,尤建平都没出现。 田馨好奇,问苏蔚冬是怎么处理的,苏蔚冬闭口不言。 “过程保密,你可以放心,他以后都不敢再出现。” 苏蔚冬恶狠狠道。 平时苏蔚冬温文尔雅一个人,就是对人冷淡点,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时刻。 男人的占有欲呐,发作起来真可怕。 月底,郑小梅要举办婚礼,一早就邀请田馨和苏蔚冬参加。 想着尤建平这档子事,田馨有些犹豫。 苏蔚冬:“咱们放心去,不用管他。” “万一碰到,挺尴尬的。” “肯定碰不上。”苏蔚冬自信道。 后来田馨一想,为了躲尤建平,错过小梅的婚礼也不值当,她没做亏心事,就算遇上也不怕,身边还有苏蔚冬呢,苏蔚冬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一起下乡的知青郑小梅全都邀请了,六个人难得聚在一起,郑小梅还贴心的把他们安排在了一桌。 郑家和尤家条件都好,婚礼在饭店举办,听说婚宴的规格也不错。 家庭条件一般的,都是请厨子支大锅在家里摆席面,便宜也实惠,向尤家这样在饭店办的是少数。 上次的订婚宴,两家办的有模有样,结婚只会更加奢华。 田馨不禁感慨,什么时代,都有生活富裕的人家。 听小梅说,婚宴的猪肉,都是尤家人专门去肉联厂买的,听说买了两头猪! 知青里,田馨是最早结婚的,郑小梅是第二个,孙秀云知道吴科平谈了对象,调侃道:“科平,下次就是大家喝你的喜酒吧?” 吴科平没做声,闷闷的喝了一杯白酒。 孙秀云也是人精,见状,也没再继续问。 吴科平又和杨彩萍吵架了,为了参加这场婚宴。 杨彩萍知道郑小梅要结婚,非得要跟着吴科平一起来,说沾沾喜气。 吴科平脸皮没那么厚,人家郑小梅只邀请了他自己,带着杨彩萍来就是多一张嘴吃饭,不合适,再者说,上次彩萍和这些朋友见面也不愉快,钟霖差点翻脸。 田馨……似乎对彩萍有很深的敌意,综合这些原因,吴科平自然不能带她来。 杨彩萍哭哭啼啼跟他闹,闹嚷着要分手。 吴科平又闷了几杯酒,喉咙火辣辣的疼,分手分手,整天拿分手要挟人。 第六十三章 婚礼 婚宴上一团和气, 吴科平扯出一个笑脸,跟着众人说恭喜。 都在同一席面上,吴科平的神色田馨收在眼底。 吴科平和杨彩萍谈对象, 作为朋友,田馨当时也委婉让冯耀庆提醒过,沉溺于爱情中的男女不听劝,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田馨只是一个外人, 对于杨彩萍她很厌烦,但这是她的观感, 吴科平中意, 人家两个凑一对, 和田馨干系不大。 自从上次公安插手以后,杨彩萍没再来找过田馨,她也不想跟杨彩萍扯上交集, 杨彩萍行为透着古怪,远离一些好。 吴科平和田馨是一起下乡的交情,万一真和杨彩萍结了婚,她就保持距离吧,也不是太亲近的关系。 郑小梅这个婚结的隆重,在省城里都算体面的。 婚宴是十道菜, 其中最惹眼的是扣肉,盘子里大片大片的猪肉,香喷喷的冒油,刚一端上来就闻到肉的香气,这桌席面,比普通人家过年吃的都好。 礼金是几个人商议好的,三块钱, 同事朋友间随礼普遍是两块钱,他们几个一起下乡,添上一块钱显得关系更亲厚。 田馨私底下,提前给郑小梅买了礼物,两个大红暖壶、一床毛巾被毯。 三转一响尤家早就准备好,凤凰牌的自行车,是去年出的新款式,蝴蝶牌缝纫机也是眼下最红的,女同志都认这牌子,缝纫机需要工业券,价格也贵,买一台蝴蝶牌最少得一百六七十块钱,赶上普通工人半年工资。 收音机和手表也不便宜,加一起也得一百多。 这些都不算什么,郑小梅的陪嫁才让人眼热。 郑小梅家里陪嫁了一台红星牌的电视机! 电视机价格贵,得好几百,听说是花了郑小梅她爸好几年的工资。 国内20多年前就生产出了第一台黑白电视,电视机只在新闻里听说过,机关单位工作需要,也进购有那么一两台,普通人家很少买得起。 郑家为了闺女的婚事,真是下了血本。 婚宴上,田馨没看见尤建平。 田馨还纳闷,亲哥结婚,他这个亲弟弟怎么都没参加? 吃饭时,旁边席面是男方的亲戚,聊到了尤建平。 “建平没来,不知道招惹到什么人,前几天晚上,被人在胡同里按着打了一顿,脸现在还没消肿,家里人问怎么回事,闭口不说,哎,这孩子不让人省心,肯定惹人了。” 田馨转头问:“蔚冬,不会是你干的吧。” 苏蔚冬自是不承认:“我没那么暴力,就是小小教训教训,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不该惦记的,要有分寸。” 苏蔚冬的话轻描淡写,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寒意。 尤建平不在,田馨松了口气,他没来最好。 尤建平没来,倒是来了另外一个煞风景的人。 吕爱可也来参加婚礼。 这也难怪,吕爱可是尤建安的表妹,两家关系亲近,过来赴宴无可厚非。 今天见到吕爱可,田馨神清气爽,一扫往日沉郁气结的心情。 她是苏蔚冬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他最爱的女人。 吕爱可倾慕苏蔚冬,是她单方面的行为,苏蔚冬可从没回应过,于她而言,连威胁都算不上。 其实田馨挺不理解的,吕爱可条件好,找个门当户对的男同志很容易,男人多的是,何必吊在苏蔚冬这一棵树上。 之前田馨拈酸吃醋,是因为不清楚苏蔚冬的心意,书里的描写也影响了田馨的判断。 这位省城千金、红颜知己,仿佛是钦定的苏蔚冬离婚后的归宿。如今剧情走向改变,田馨也知晓苏蔚冬的心意,连醋都不必吃。 吕爱可打扮的很洋气,依旧是招牌卷花头,出门前特地去发廊烫过。 身上穿着的毛呢大衣是托人从广州买来的,一件就得七八十。 吕爱可家庭条件好,父母对她很宠溺,吃穿上从没亏待过。 吕爱可的眼睛往苏蔚冬身上瞟,他们那桌都是年轻人。 还有空位置…… 吕爱可撩撩头发,凑了上去。 这桌坐的,除了他们几个知青,还有郑小梅家的两个长辈,吕爱可坐下时,婚宴已经开吃,苏蔚冬正在认真的替田馨挑鱼刺。 冯耀庆打趣道:“还是咱们田馨有福气,蔚冬会疼人。” 聊着聊着,提起了下乡的那段时光。 孙秀云提起小哑巴,一时没管住嘴:“田馨,你当时那么照顾小哑巴,我和小梅私下还讨论,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小哑巴偷偷走掉以后,你蹲在大队门口哭了好几天鼻子……” 话说到一半,孙秀云停了下来,田馨爱人就在桌上,好端端的,提什么小哑巴! 孙秀云后悔不已,说者无意,就怕听者有意,万一田馨两口子回家为了这事吵起来,她的罪过就大了。 孙秀云刚想解释几句,有人凉凉的开口道:“真不检点。” 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女同志过于恶毒,其他人都皱起眉,孙秀云哼道:“你是谁,关你屁事,我们聊天插什么嘴,一边呆着去。” “我表哥的婚礼,婚宴有空位就能坐,你算老几。”吕爱可争辩道。 吕爱可继续道:“田馨在婚前心里就有了人,还非得嫁给蔚冬,蔚冬,你可不能被田馨骗了!” 吕爱可心里得意,田馨原来是这样的人呀,结婚前喜欢别人,这下说漏嘴,蔚冬该清楚她的品行了! 苏蔚冬是最完美的男人,田馨不懂得珍惜。 吕爱可期待的望着苏蔚冬,男人肯定受不了这种话。 苏蔚冬专心挑刺,仿佛这些事和他没有关系,鱼肉的刺已经挑好,苏蔚冬把鱼肉夹进田馨的盘子,回道:“无论田馨怎么样,我都喜欢,不劳外人操心。” 吕爱可挑拨的话,没有动摇到苏蔚冬分毫。 “冬天哪来的乌鸦,叽叽喳喳真的烦人。”钟霖懒洋洋说道。 孙秀云噗嗤一声笑了,刚才紧张的氛围瞬间缓解:“有时候人讨厌起来,赛过乌鸦!” 连桌上那两位岁数大的亲戚都看不过去:“人家夫妻俩的事,她一个大闺女跟着掺和,不嫌臊得慌。” 吕爱可被讥讽嘲笑,口中的饭菜也没了味道,气呼呼的离开席面。 孙秀云朝田馨使眼色,示意她解释解释。 田馨没动静。 孙秀云急坏了。 万一苏同志吃醋生气,两个人吵起来咋办? 孙秀云撂下筷子,说道:“苏同志,田馨和那个小哑巴不太熟,他就是在我们那养伤来了,就待了一个月!离开以后,田馨没念叨过,我刚才开玩笑的,田馨之所以去照顾他,是因为照顾人不用下地干活!田馨说了,小哑巴走了特别好,大队都清净了!”后面两句是孙秀云临场瞎编的,为了降降苏蔚冬的火气。 苏蔚冬咂摸这几句话,重复道:“哦?照顾小哑巴,是因为不用干活?小哑巴走了,田馨很高兴?” “对对!”孙秀云很欣慰,苏同志真会抓重点,她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苏蔚冬挺委屈的,朝着田馨抱怨:“田馨,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田馨低头扒拉吃菜,孙秀云帮了倒忙,苏蔚冬胡搅蛮缠起来,难哄的很! 田馨随口胡诌:“没有,你听错了,秀云不是那个意思,小哑巴那么好,我真哭了好几天,眼睛都哭肿了。” 席上的其他几位愣了神,孙秀云更是连连咳嗽,朝着田馨挤眉弄眼。 田馨笑道:“苏蔚冬,适可而止,别逗他们了。” “当年的小哑巴,就是蔚冬,你们别理他,他故意的。” “啊?”孙秀云睁大眼睛:“这也太巧了吧!” 是啊,无巧不成书,缘分像一根细长的红线,绕过山、跨过沙漠,把苏蔚冬送到田馨身边。 苏蔚冬是小哑巴的事,田馨本不想告诉其他人,这是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 孙秀云突然反应过来:“感情苏同志故意逗我呀,最好笑的是刚才那个卷花头女同志,当着本人的面挑拨离间,那是谁呀,挺讨人厌的。” 田馨还没回答,冯耀庆接道:“她叫吕爱可,是文化局的,之前几个单位举办联谊会,我见过,挺傲的。” 趁着没人注意,田馨小声问:“你真不怕我心里有别人啊?” 苏蔚冬瞥她一眼:“怕啊,怕的要死。” 切,苏蔚冬面无表情,一本正经说害怕,田馨才不信。 “我万一真喜欢别人怎么办?” 苏蔚冬扶额,女人,总喜欢问这种假设性的问题。 苏蔚冬打起精神,在脑中飞快的想好措辞,不能正面回答这问题,剖白心意即可。 女人嘛,要的只是一个态度。 “不会有这个万一,我会疼你爱你,不给你任何变心的机会,媳妇,我心里只有你。” 苏蔚冬这番话说完,田馨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苏蔚冬舒口气,这道送命题顺利过关,晚上不用去挑绿豆了。 田馨惩罚人很有一套的,如果哪天苏蔚冬惹她不高兴,她不打不骂,端起簸箕,往里面胡乱倒上黄豆和绿豆,勒令苏蔚冬把黄豆挑出来。 还不如跪家里的搓衣板,最起码不费眼睛,苏蔚冬想。 第六十四章 增加摊位…… 离开饭店时, 吴科平喊住田馨,说有事找她。 田馨让苏蔚冬先回家,吴科平强颜欢笑着, 席面上都没吃几口菜。 “田馨,听说你和彩萍是同乡,一起长大的?”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嗯,我在北淀村生活九年, 小学初中都是同一个学校。” 之前冯耀庆过来提醒他,说杨彩萍这个女同志不简单, 骚扰过田馨好几次, 在谋划什么。 开始吴科平不相信, 杨彩萍单纯善良,长的漂亮,人也有礼貌, 碰到岁数大的奶奶,她热心扶对方过马路。 吴科平追了杨彩萍很久,两个人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一段时间,不久前,杨彩萍正式成为他的对象。 吴科平是家里的小儿子,学徒工工资低, 父母疼他,家里每个月专门贴补他五块钱。 吃饭在五金厂的食堂,粮食供应每月换成相应的饭票,饭票三分细粮,七分粗粮,每次在食堂打饭,细粮吴科平自己舍不得吃, 打到馒头或者肉包子,他都让给杨彩萍。 在五金厂,吴科平就是一个普通的学徒工,他不是有大本事的男人,能做的就是对杨彩萍好。 杨彩萍对这段感情,似乎并不满意。 吴科平发现,杨彩萍和隔壁的车间组长走得近,最近也经常和他吵,嫌弃吴科平没本事,只是个小学徒。 杨彩萍的表现,吴科平看不懂。 “田馨,你觉得彩萍这个人咋样?” 田馨有点为难,吴科平和杨彩萍正在处对象,她也不好说太多。 “我和她也不太熟,我俩关系不好,我的评价难免带着个人情绪。” 田馨把杨彩萍来到省城,找她的情况跟吴科平讲了一遍。 “杨彩萍存的什么心思,我不清楚,公安同志警告她不能接近我,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吴科平沉默着。 杨彩萍去骚扰田馨?还威胁她全家? 不可能,彩萍那么善良单纯的人,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田馨的人品吴科平也清楚,也不会随意诬陷人。 一时间,吴科平迷茫,不知道该相信谁。 吴科平谢过田馨,说自己会好好考虑。 田馨眯眯眼,这个杨彩萍,总想找各种理由接近自己,到底是什么目的? 今天这个婚宴,杨彩萍闹着要来,单纯想热闹,还是想接近自己? 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田馨如鲠在喉。 杨彩萍好歹是正式工人,身家清白,除了上门威胁两句,田馨暂时也抓不到其他把柄。 就挺晦气的。 隔天,郑小梅邀请田馨去新家看电视。 郑小梅住的是供销社分配的房子,尤建安作为供销社的副主任,是领导层,分的房子比普通职工好一些。 作为供销社的双职工家庭,分到了宽敞的两居。 供销社迎来送往,十分赚钱,是令人羡慕的铁饭碗,待遇比一般单位都强。 黑白电视机被安置在客厅,能接收的台不算多,在外面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支着天线,赶上刮风下雨天,电视屏幕看不见图像,全是雪白的点点,要人下去摇一摇天线,才能重新有台。 这年月电视机稀罕,在附近家属楼里,郑小梅是独一份。 新房是郑小梅花了很多心思布置的,光是家俱就跑了百货商场好几趟,还去黑市买了高价的工业券。 办完婚礼,郑小梅和尤建安正式搬了进来。 家里的每一处都是郑小梅精心布置的,两个卧室都朝阳面,光照很好。 看着熟悉的绿色墙裙,田馨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结了婚,什么感觉?” “挺不适应的,离开我爸妈,自己组建家庭,不怕你笑话,新婚那晚我哭了一个钟头,想我妈。” 郑小梅拉着田馨坐下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一部战争题材的电视剧,电视机里传来枪声,震的田馨耳朵疼。 眼前这个电视,就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大砖头,随便一拨弄,竟然也能播放影像? 电视盒子上有圆圆的扭,郑小梅轻轻扭动,很容易就调换到了其他电视台。 田馨看着稀奇,电视可比看报纸有趣的多,相当于把电影院搬回家! 看了两集电视剧,田馨意犹未尽,唱完片尾曲,电视里播放起广告。 如今,田馨靠着开饭馆和茶水摊的生意,也赚了一些钱。 一台电视,咬咬牙也能买得起。 田馨旋即摇摇头,算了,买电视太过于张扬,被人盯上会惹麻烦。 再者说,田馨马上就要高考,也没时间看几眼电视。 这么自我安慰一番,田馨对黑白电视的心思淡了许多。 郑小梅问道:“田馨,你二哥茶水摊的小饰品,还有存货吗?我身边的同事也想买。” “你们供销社的售货员,守着一个社,还用去外面买东西?” “供销社的发卡全是老款式,和五年前的没区别,还有那种绸子头绳,年轻女同志都不乐意戴,老气,你哥的茶水摊上了报纸,大家都知道,就是他摆摊的地方离城里太远,去一趟太折腾。有你这层关系,我问问能不能直接去家里挑。” 这还不简单。 “茶水摊六七点就收摊,我带你去家里,想怎么挑都行。” 收摊后的东西都会拉回苏家,苏家的厢房是空着的,正好放这些东西。 满满一袋子小饰品,郑小梅看的眼花缭乱。 “你二哥是从哪里进的货呀,都特别洋气,比百货商场柜台里的都好看。” 郑小梅挑了好多样,说是带给同事。 林原进回来的小商品,一直都在茶水摊卖。 郑小梅说的对,城里的女同志轻易也不去附近的旅游景点,嫌远。 小商品也不愁卖,但谁也不嫌钱多。 田馨和林原商议,要不要在省城最繁华的街道,也摆个茶水摊。 卖几杯茶水不重要,最关键是卖小商品。 田馨开具的营业执照,主业经营是茶水,执照上的营业范围也添置了小商品,但前提是,在茶水摊上卖。 如果没有茶水摊,单独卖小商品容易被举报。 自从上了报纸,林原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更得循规蹈矩。 现在茶水摊人手多,在省城的中心地段再支个摊位也不是问题。 “就让崔明和蔚雁过来吧,崔明现在是茶水摊的半个管事,让他照看我放心。” 林原的建议田馨也同意,崔明办事稳重,苏蔚雁是女同志,适合吆喝卖饰品。 矿区离市中心远,在矿区生活、学校、供销社、医院一应俱全,想必张秋莲也不会经常来省城,碰不到苏蔚雁的。 提到苏蔚雁,田馨叹气。 当初,田馨大包大揽说给苏蔚雁寻一门亲事,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一点眉目都没有。 苏蔚雁怕连累田馨,说她要求不高,差不多就行。 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差不多…… 苏蔚雁生在那样的家庭,父亲不疼母亲不爱,养闺女就等着长大多换点彩礼。 既然田馨伸了手,帮人帮到底,得为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苏蔚雁干活肯吃苦,来了茶水摊以后,连蜂窝炉外皮都擦的干干净净,每天收摊后,茶碗得清洗拿热水消毒,苏蔚雁自己包揽下来,说她在家农活干惯了,刷个碗很简单。 这一切,林原和田馨都看在眼里。 苏蔚雁寄住在邓英家里,邓英父母热情,听说苏蔚雁的遭遇很是同情,表示就在家里住着,不用着急搬。 短期住,两三个月还成,无亲无故的,就算给人家房租,也太打扰。 在城里,住房困难,是普遍存在的难题。 茶水摊。 苏蔚雁烧着热水,滚烫的热水烧的沸腾,水壶发出呜呜的声响。 她熟练地拎起水壶,往旁边桌上的茶水碗里倒热水。 中午是茶水摊最忙碌的时间,匆匆吃完饭,铝饭盒扔进挎包,苏蔚雁和崔明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这个地段很好,往来的都是年轻人,小商品已经卖光了,有行人停下喝茶,碰到小孩,苏蔚雁热情的推荐甜水碗。 苏蔚雁挺满意这个工作的,每个月有钱赚,也不算累,比在农村种地好太多! 从记事起,苏蔚雁就上山挑猪草、拾柴火,和两个姐姐一起干脏活累活,前些年粮食不多,她常年吃不饱,导致现在个头发育的不高,胸脯平平的一片。 苏蔚雁低着头,无声的忙碌着。 她在琢磨自己的亲事,堂嫂是好人,两家人闹掰,他们还愿意伸手帮她,苏蔚雁在心里万分感激。 嫁人吧,嫁人以后,她妈就不会盯着她要高价彩礼,她就能解脱。 苏蔚雁不排斥婚姻,她总是会结婚的,抗争这一回,她不想走两个姐姐的老路。 天气寒冷,苏蔚雁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棉衣,棉衣浆洗的发白,里面的棉花也不保暖,苏蔚雁冻得哆嗦。 伸出双手,苏蔚雁的手上布满陈年的冻疮,她搓搓手,继续往蜂窝炉里填煤。 崔明扔给她一件棉衣,看起来是半新的:“我从家里衣柜翻出来的,没人穿,你要是不嫌弃,就披上吧,今天格外冷。” 苏蔚雁露出笑模样,开心的感谢道:“崔明哥,谢谢你,不嫌弃不嫌弃,你这件比我身上的还新。” “客气啥,家里人不穿的,我怕放在柜子里发霉可惜。” 苏蔚雁把棉衣披上,瞬间暖和不少,这衣服上,还有淡淡的樟脑球的味道,挺好闻的。 “崔明哥,你身边有和我岁数差不多的男同志吗?帮我介绍介绍对象吧,我着急结婚呢。” 崔明:“……” 城里的女同志相对含蓄,表达意思拐好几道弯,让人琢磨不透,像苏蔚雁这么直接的,崔明还是第一次见。 着急结婚? 这是什么说法,哪有大姑娘家嚷嚷着急结婚的,会被人家笑话。 崔明比苏蔚雁年长几岁,人情世故比她明白一些:“蔚雁,女同志要矜持一些,像刚才这种话,不能跟外人随便提。” 苏蔚雁眨眨眼:“你又不是外人,咱们是同事,再者说,我真的挺着急结婚的,我现在在邓英家里住不方便,万一我妈闹起来,也给我堂嫂添麻烦,只有我嫁了人,这些麻烦才会消失。” 苏蔚雁又重复一道:“所以,我真的着急嫁人呢,崔明哥,有和我条件差不多的,你帮我问问。” 崔明一时间语塞,闷头去那边招呼客人。 苏蔚雁掰掰手指,她在省城没朋友,除了堂哥一家人,只认识茶水摊的这几位。 邓英、红星,她都托付了,让大家帮忙给她找对象。 苏蔚雁不觉得难为情,男同志、女同志相亲结婚是人之常情,谁都有这么个过程。 苏蔚雁拢了拢衣服,棉衣很暖和,冰冷的身子也被捂热乎几分。 托付这么多人,希望能早日嫁人吧。 在省城,苏蔚雁是无根的浮萍,飘飘荡荡。 父母不疼不管,她只有自己替自己筹谋。 还好,她赌赢了,堂嫂是个热心肠的人。 第六十五章 知青办的工作 苏蔚雁的婚事, 终于有了着落。 是吴婶帮忙找的人家,那位男同志也是针织厂的,是一名孤儿, 从小无父无母,在福利院长大的,名字叫国铭辉。 国铭辉在针织厂是临时工,不算铁饭碗, 但好在是城市户口,每个月都有供应领。 吴婶说, 对方男同志如果样样都好, 条件上和苏蔚雁也不般配, 这样看起来虽不美,但过日子实惠呀。 吴婶是过来人,跟田馨讲, 国铭辉没有父母,以后苏蔚雁结了婚不用受婆婆的闲气,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省心,缺点就是生孩子得自己带,没老人帮衬。 临时工没正式编制也不怕,努力表现, 在厂里熬几年,也能有转正的机会。 苏蔚雁以后和国铭辉领了结婚证,可以凭借婚姻关系,过个一年半载,把户口转到省城来,摇身一变,那可就是正经城里人啦。 这桩婚事, 里面全是实惠。 吴婶把人夸的天花乱坠,田馨思忖着,还是得见见面,相处相处。 日子选在周日下午,苏蔚雁不想自己去,她拉上田馨,说相信田馨的眼光,让她帮忙掌掌眼。 茶水摊上,邓英开心道:“蔚雁,和对象好好处,说不准很快就能吃到你的喜糖了。” 崔明把炉钩子一撂:“处什么对象?八字还没一撇呢,又不认识,还不得多了解了解。” 邓英闹个没脸,不乐意道:“我也是替蔚雁开心,你急什么。” 双方约在了人民公园见面。 现在相亲也不讲究吃饭,吃一顿饭成本不低,粮票、钞票缺一不可,男同志就算家庭条件再好,每次相亲吃上几顿,荷包也得告急。 保媒拉纤这事,吴婶有经验,经过她撮合成了好几对,现在日子都过的和和美美。 什么样的女同志找啥样的男人,她心里最有数! 人民公园好几个出口,双方约好在南门见面。 田馨对相亲没什么经验,她的相亲经历,还是婚前跟苏蔚冬见过那两回。 国铭辉和吴婶早早就等在南门,公园门票两分钱一张,国铭辉已经买好四张门票。 国铭辉话也不多,自我介绍还是吴婶开的场,基本情况和吴婶说的类似,国铭辉又提起自己的收入,现在工资不高,每个月只有二十块钱。 二十块钱,养家糊口勉勉强强,苏蔚雁倒不在乎这个,穷点没关系,对她好就行。 苏蔚雁梳着两个麻花辫,常年下地务农,她脸上有皲裂的红痕,皮肤也比省城姑娘黑一些,但她眼睛大,五官也端正好看。 吴婶拉着田馨说有事,找个借口先撤,给苏蔚雁和国铭辉留下独处的时间。 对于苏蔚雁这门婚事,吴婶十分卖力,田馨好不容易托付她一件事,还是她最擅长的保媒,自然要办的妥当。 “田馨,你婆家这个堂妹,我看心里挺有数,她要求不高,连彩礼都不收,你放心吧,好找婆家,国铭辉跟我也有交集,是个老实的孩子,就是命苦,从小没爹没娘。” 公园西南角有卖棉花糖的,五分钱一只,粉的、绿的,好几种颜色。 周围是一圈小孩,田馨掏钱,买了两支。 隔壁的妞妞喜欢吃甜食,给她买一支,另外一支,田馨递给了吴婶:“拿回家给孩子吃吧。” 吴婶的小儿子年纪也不大,吴婶摆摆手:“平时你也不少给我东西,不能再让你花钱。” 田馨把棉花糖塞给吴婶:“几分钱的糖,逗孩子高兴。” 吴婶跟田馨提了田家的情况,无非是两口子吵架,沈红缨贴补娘家,都不是新鲜事。 吴婶说道:“最近有点奇怪,你妈向家属楼的人打听文化局,你说咱们一个国营工厂,谁认识那种单位。” 文化局? 田馨心思一动。 在书中,知青办后来给她分配的单位就是文化局,书中缺乏这部分的剧情,不知道怎么的,田馨被文化局拒录,让田静捡了漏。 难道,现在到了剧情的拐点,田馨回城后被分配的那份工作,要来了吗? 田馨顾不上太多:“吴婶,我有点急事,一会儿你带他俩回去吧。” 手中的棉花糖田馨也塞给吴婶:“吴婶,这支棉花糖也给你。” 吴婶一头雾水,她就提了一句文化局,田馨急的跟热锅蚂蚁一样,出大事啦? 吴婶还没问出口,田馨小跑往出口方向去。 田馨要去一趟知青办。 所有回城知青的工作,都是知青办来统筹安排的,知青办梳理好,再下派到街道办,由街道协同处理。 田馨回城快一年了,照理说,无论分配到哪里,她的工作也差不多有个着落。 结合沈红缨打探文化局、还有书里情形,直觉告诉田馨,一定发生过什么。 田馨没骑自行车,人民公园和知青办是两个方向,走路走到脚疼,才到知青办的门口。 年后,知青办也比先前冷清不少,去年很多回城知青每天围着知青办,后来一部分知青已经安排了工作单位,还有一部分人渐渐灰了心,懒得再来。 家里有门路的,都在自己托关系找好工作。 知青办只有两个办事的工作人员,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饭。 田馨问:“同志你好,我叫田馨,是支援西北建设的返城知青,我想问一下,我的工作有安排吗?” 每天都有无数人来询问,窗口的工作人员听到这句话耳朵都起茧子。 “问问问,谁来都是这一句,如果有安排,会通知你们的,没接到通知,就说明工作暂时没办法落实。” 田馨厚着脸皮,又问了一句:“同志,你帮我查一下吧,我回城快一年了。” 哪个来知青办的知青,肚子里没几件伤心事?如果各个都同情,他们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隔壁窗口的办事员盯着田馨看了两眼,去年田馨经常往知青办跑,她长得好看,接待几次对方就有了印象。 “哎……你叫……那个……姓田对吧?”办事员回忆半天,只记起来一个姓氏。 田馨忙不迭点头:“没错同志,我叫田馨,从西北回来的。” 办事员翻翻架子上的档案,在某一页停留,皱眉道:“不是通知你进行体检了吗?还跑过来问啥?” 田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体检?什么体检?” “去大医院进行身体检查,如果体检一切正常,就能按照正常流程安排工作了!” 办事员怕田馨不明白,又补充一句:“也就是说,你的工作很快就能落实了!” 落实工作? 这么大的好消息砸到身上,田馨缓了一会儿,问道:“可是,我没接到通知呀!” 两个办事员交头接耳,严肃道:“不可能,我们已经进行了书面通知,给你寄了挂号信,上面登记的信息显示,挂号信已签收,田馨同志,你看看你留的地址,是这里没错吧?” 办事员把本子从窗口递出来,上面的钢笔字娟秀整齐,田馨定睛一看。 东风路纺织厂家属楼,五号楼三单元田馨收。 田馨哭笑不得,来知青办登记那会,她还没结婚,当时留的是田家楼房的地址! 这封挂号信,寄到了沈红缨的手里,她偷偷拦截拆看信的内容,没告诉田馨。 这是沈红缨拦截的第二封信,每一封信,都对田馨有重大的意义。 第一次是婚姻爱情,第二次是她的工作事业。 田馨责怪自己太过粗心,当时知青办的人让登记地址,她没多问,顺手把田家的地址写上,后来把这件事抛诸脑后,结婚后也没想着更改过来。 田馨也不知道,知青办是通过邮寄挂号信的方式进行通知,说来说去,还是她自己不够谨慎。 沈红缨揣着什么心思田馨最清楚,如果不是今天吴婶无意间的一句话,她差点又上当。 好在,一切还来得及。 知青办的人说,体检需要在下个月二十号之前完成,体检结果递交到知青办或者街道办。 关于田馨的这份工作,书里并没有详细描述,甚至连体检这回事都没提过,只说文化局的工作最后落在田静头上。 田馨不知道这部分的剧情,只能凭借自己,一点点的扭转,抢回属于她的这份工作机会。 田馨研究过,如果以后田馨上大学,可带着工资上大学,单位保留相应的职位。 毕业以后,可以回到本单位继续上班,如果有更好的机会,也可以选择辞职。 政策时时刻刻在变,田馨也不清楚,等高考之后,还有没有这个措施,不过无论如何,文化局的这份工作,不能交到田静的手上。 这个工作机会,田馨其实犹豫过。 她的目标是考首都大学,离开省城,去更繁华的城市,追求更广阔的天地,省城很好,但首都更好。 田馨担心,自己可能考不上首都的大学,万一考不上,文化局的工作也是一份退路。 在普通人看来,文化局的工作是银饭碗,体面稳定。 梦想和现实之间横亘着差距,既然命运又将这份工作递到田馨面前,那么她就伸手稳稳当当的接下吧。 上次模拟考试,田静考的成绩不好,按照这个分数,她连普通的大专线都够不上,高考落榜,除了复读以外,她只能参加工作。 这也是沈红缨的如意算盘,如果田静考不上大学,就想办法把田馨的工作弄到手。 在书里,田静顺利顶替田馨进了文化局,有了这份铁饭碗,工作顺利,婚姻幸福。 这一次,田馨不会让田静的阴谋得逞。 从知青办出来,田馨心中堵着一口气。 知青办的这份工作一波三折,差点又被沈红缨搅合。 刚才田馨问了,挂号信只是第一步。 如果本人没有递交体检证明,街道的人会找到本人进行核实,询问原因。 也就是说,沈红缨只能瞒她一时,到后面,田馨还是会知道这份工作的存在。 沈红缨阻挡不了田馨进行体检,从体检到正式被录用,中间还隔着一段时间,恐怕沈红缨的坏心思放在这个步骤,想办法让田馨失掉资格。 田馨提前一步清楚沈红缨的打算,后面也好预防。 隔壁的程素云夫妻就在文化局上班,人家是文化局内部人员,隔壁住着,田馨询问也方便。 回到家属楼,田馨去了隔壁。 程素云刚给妞妞洗完澡,妞妞头发湿哒哒的,小跑着让田馨抱:“田馨姐姐,你好久没来看妞妞啦!” 想到公园那支棉花糖,田馨不由得心虚,当时着急去知青办,不然妞妞看见棉花糖一定高兴! 下次,下次给妞妞买两支。 田馨捏捏妞妞的脸蛋:“妞妞上学乖不乖?” 妞妞每天去附近的育红班上学,早晨田馨出门,都会遇见背着小书包的妞妞,甜甜的和她打招呼。 “妞妞乖呢,老师特别喜欢我,我是小队长,姐姐,你看我的小红花!” 跟妞妞玩闹一阵,程素云把睡着的孩子抱走:“小孩子就是闹腾,愁死人。” 田馨笑道:“妞妞挺好玩的,有孩子家里也热闹。” 田馨这次来,是问程素云文化局招人的事。 招新归组织人事处管,程素云在规划财务处上班,对于人事调动方面的消息不太灵通。 程素云道:“我确实听说要招人,文化局今年有好几位退休的,老人退下去,肯定得招新,具体怎么个招法,我也不清楚。” 文化局是个好单位,虽然是清水衙门,但名气大,跟文化沾边,提起来让人尊敬。 “田馨,如果知青办真能给你安排到文化局,还真挺好,咱们以后还能当同事。” 田馨现在的目标是考大学,去首都,对于工作的渴望,不像去年那么热烈。 可既然工作机会摆在眼前,也没有放弃的道理。 “素云姐,你是文化局内部人,如果有消息,记得跟我说一声。” “妹子,你放心吧,咱们啥关系,我帮你打听打听。” 田馨不敢耽误,第二天就去了最好的医院进行体检。 体检查了很多项,量血压、测实力,查看身体各个器官是否健康,这么折腾下来,田馨中午才体检完,看着每一项都正常的体检表,田馨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从医院出来,田馨把盖着医院公章的体检表,交到了知青办。 接待田馨的还是上次的办事员,对方抬抬头:“还挺积极,通知一下,体检合格,也不代表就能顺利进单位入职,还有最后一轮面试。不过也别担心,就是走个过场,正常发挥没问题。” 男女结婚前,还得相看相看是否中意呢,更何况是一份好工作,田馨表示能理解。 “田馨是吧?你妈前两天过来,问如果你不要这份工作,能不能给其他人,这事你知道吗?” 田馨冷冷道:“我不知道呢,办事员同志,咱们知青办管的是知青相关的事情,她也不是我亲妈,以后再来不用理会她。” 家庭关系不和睦的大有人在,原来是后妈呀,难怪那么心狠,办事员什么风浪都见过,去年冬天,还有一家人,老娘来知青办哭闹,说要把下乡女儿的工作机会,留给儿子呢。 真是笑话,工作机会是给返城知青安排的,又不是去市场买白菜,这个不新鲜就换另一颗。 办事员公事公办的语气:“同志放心,你妈态度不端正,我对她进行了深刻的思想教育,她不敢再来。” 办事员又给田馨补了一份通知单,还有体检合格的证明信,告诉她先回家等通知。 田馨琢磨,刚才办事员说的很清楚,工作机会是给知青本人的,不能找人随意顶替。 在书里,沈红缨是找到多硬的关系,把田静安插进了文化局…… 哪怕过了体检这一步,田馨也不能松懈。 接下来,等待通知的日子格外煎熬。 第六十六章 拆穿 程素云那头, 给田馨反馈了消息。 文化局的确在招人,据人事处的人说,这次一共招六个人, 其中有两个是知青的名额。 这就是说,除了田馨,还会有另一个知青。 文化局在当下也算是好单位,每个月稳定拿工资, 排着队能分房。 程素云说:“田馨,我们文化局招人挺宽松的, 你被列入名单里, 体检也没问题, 等着就行,面试走个过场,估摸就能顺利上班。” 正常是这样, 但架不住背后有人出幺蛾子。 田馨去了一趟田家,不为别的,她要管沈红缨要信。 那封被她拦截的知青办寄过来的通知信。 正好,家属楼下围坐着一圈人,年龄相仿的婶子大妈们在聊天。 沈红缨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篮子。 食堂今天有肉包子, 剩了几个,沈红缨自己买回来,田静最爱吃猪肉芹菜馅的包子。 有人和沈红缨打招呼:“红缨哪,田馨等你半天了。” 沈红缨一抬头,田馨坐在小板凳上,笑眯眯的望着她。 沈红缨心虚:“坐着干啥,跟着我回家吧。” 田馨没挪动地方, 郑大姐拿来一个板凳,把沈红缨按下:“婶子,离做饭还早着呢,坐这待会,你之前不是打听文化局吗?我娘家舅舅的三叔的闺女,就在文化局上班。” 沈红缨不屑,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还能指望得上? 旁边的大妈给了田馨一个苹果,苹果酸酸甜甜,啃完半个苹果,田馨开口问道:“妈,知青办的信你拦下不给我,是打算搅黄我文化局的工作吗?” 田馨这话说得直接,旁边的人都愣住,连纳鞋底的都放下针,竖着耳朵看热闹。 围着好多人,被小辈这么数落,沈红缨感觉没了脸面。 当下沈红缨发作道:“你这是啥态度?跟你妈这么说话?啥信,我没拦,你找错人了!” 田馨知道沈红缨不会承认。 “我去知青办问过,人家办事员说你去过,还打听能不能找其他人顶替工作,办事员不能说谎吧。” 沈红缨暗道不好,那个办事员舌头真长:“她记错了,我没去过。” “哦。”田馨拉着长音,又道:“那不能冤枉人,咱俩这就去一趟知青办,好好讲讲道理,办事员凭啥诬陷你,这不是破坏别人家庭团结吗?” 田馨上前去拉扯沈红缨,沈红缨半个袖子被拽起来,郑大姐也帮田馨拉:“婶子,你跟田馨去一趟,办事员胡说八道,得还你清白。” 沈红缨哪里敢去? 她确实去知青办问过这些话,办事员说的都是真的。 沈红缨死活不去,众人也明白大概,敢情田馨说的是实情,沈红缨真去知青办嚷嚷换工作的事。 田馨道:“知青办那边有记录,给我寄的通知信已经被签收,当时我留的是家里地址,你没收到,我可以去邮局问,其实找不到信也没关系,我已经补了一份。” 还能补?沈红缨睁大眼睛,她寻思先瞒着田馨,往后拖一拖,拖到后面,想办法把工作挪给田静。 郑大姐听明白了,怪不得沈红缨一直找人打听文化局,这是藏着坏心眼呢。 郑大姐看不过去,说道:“婶子,不是我话多,田馨和田静都是你闺女,你也太偏向老二了,田馨下乡好几年,受了不少苦,这工作是知青办分给她的,你怎么能给田静。”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田馨也是你闺女,你折腾啥。” “红缨,你这事办的过分。” 吴婶一直没说话,此刻道:“难不成,还是为上次老田没升职的事埋怨田馨?当时是田静诬陷她姐作弊,不能怪田馨。” 郑大姐也说:“当时我就在场,委屈的是田馨,田静那孩子,看起来挺懂事,没成想背地里连亲姐都陷害。” 田静在家属楼的口碑很好,都夸她文静听话。 诬陷亲姐……田静这孩子,人品有问题啊。 这事沈红缨一直瞒着,知道的人不多,就怕影响到田静的名声,被吴婶在大庭广众宣传,沈红缨气的红了眼:“她吴婶,话不能胡说,我们田静不是那种孩子!这都是误会!” “上回,我在楼下,看见一个饭店服务员跟田静一起回来,说她吃饭不给钱,红缨啊,你们两口子得多花点心思在孩子身上,不能走歪路。” “红缨,这么说来,田静属实不像话,我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你好好管教吧,还有田馨的通知信,你还给她呗,都是你闺女,这个班谁上不一样?”沈红缨家楼下的大姐说道。 沈红缨腹诽,当然不一样,田馨又不是她亲生的。 沈红缨还是不承认拿了信,可没人相信她。 知青办说通知信被签收,肯定是被沈红缨拿的,不然前几天她为啥打听文化局? 还去知青办闹,想把工作换给田静。 这一桩桩不可能是巧合,众人都笃定,是沈红缨的主意。 以前,沈红缨总在外人面前夸田静,说她聪明懂事,学习成绩好,对父母孝顺,反而大女儿田馨,口中都是埋怨,懒惰不勤快,脾气差没礼貌。 家属楼里的人,也都认为田静比田馨好。 现在一琢磨,不是那么回事,沈红缨这个当妈的,心眼偏到天上去了。 田馨没少添补娘家,人也上进,下乡回来还去高中上学,性格活泼善良,跟沈红缨说的完全不同。 文化局的工作是铁饭碗,端上了以后再也不用发愁。 这么好的机会,是属于田馨的,沈红缨抢了田馨的工作,就是毁了孩子一辈子。 谁家亲妈这么坑自己闺女呀。 家属楼互相都认识,也有人真心劝。 “红缨,田馨也是你闺女,她以后过的好,照样拉扯娘家,你是当妈的,得一碗水端平,这种缺德事不能干。” “可不是吗?文化局是好工作,给了田静,田馨咋办。” 郑大姐说话不客气:“婶子,你心肠真黑,连闺女的工作都算计。” 沈红缨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刚下班回家,就被人围成一圈扣帽子。 她不想承认,挣扎道:“别胡说,我没那么想。” 田馨见好就收:“知青办说了,这工作只能给本人,别人代替不了,就算谁有歪心思,也骗不走。” 沈红缨闹个没脸,脸比锅底都黑,踩着粗跟皮鞋狼狈的回了家。 正是下班时间,这边吵的动静大,不少人围观。 家属楼的人彼此熟悉,一提田铁军也知道是哪家人。 “亲妈算计闺女的工作,还有这样的?” “老田媳妇偏心眼,你看田静全是新衣服,前几年田馨穿的都是田静不要的旧衣服。” 田馨在家属楼生活了几年,都对她有点印象。 “可不是吗?这孩子也真可怜,文化局多好的工作啊。” 田馨松了口气,沈红缨要面子,这回在家属楼嚷嚷一回,把她的算计在所有人面前摊开,后面沈红缨想搞小动作,肯定也得顾忌顾忌。 沈红缨和田铁军都是职工,名声很重要。 田馨纳闷,据她所知,田家没有文化局的亲戚,他们来省城很多年,身边人脉也都是厂里相关的,家里也没当官的亲戚。 沈红缨能托付谁,神通广大的把田静塞进文化局呢。 总之,田馨还得多留意着,不能让沈红缨得逞。 现在饭馆每个月都能赚到钱,田馨手头也宽裕,这回郑大姐和吴婶出了不少力,田馨去了一趟供销社,买了三斤糕点送了过去。人家帮忙是情分,田馨心里感激。 沈红缨能说会辩,这次也不会轻易认栽。 她有后招田馨也不怕,她占着道理。 隔天,田静气冲冲来找田馨,说她欺负沈红缨。 上午上课田静都没心情听老师讲课,趁着午休时间,她把田馨堵在教室。 “田馨,你这次太过分了!你跑来家属楼找茬,现在全楼都在传,说田家虐待你,抢你工作!” 田馨肚子早就饿了,就等着下课回家吃饭。 昨晚田馨和苏蔚冬包了饺子,富强粉细腻,擀出来的饺子皮格外精细,昨天留了一大碗,田馨准备中午回去吃。 田静拦着她回家吃饺子,田馨挺不开心。 “我说的都是事实,家属楼好几个人在场,没冤枉你妈,你妈为了你,想把我文化局的工作抢走,田静,我告诉你,休想。” “你是小辈,跟我妈嚷嚷就是不对,不就是一份破工作吗?现在我妈气的班都不上,怕被人指指点点,田馨,你没良心!” 田馨一屁股坐下:“我问心无愧,你随便闹,我奉陪。” “我妈连最喜欢的金首饰都给了你,三件首饰呀,就换来你那个不值钱的玻璃镯子,亏大了。” “金首饰是她自愿跟我换的。”田馨扬扬手腕,黄镯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光:“确实好看,平时我写作业的时候,金镯子触在桌面上叮叮当当,响声都悦耳。” “不过……”田馨话头一转:“金镯子保值,但我还是觉得玻璃镯子好,绿通通的,我有点后悔……” 田静大喜,田馨后悔了? 这三个金首饰给了田馨,是田静的一块心病。 每次看到田馨戴镯子,田静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难受极了。 她妈肯定是被田馨灌了迷魂汤,才同意换镯子。 田静道:“不就是破玻璃镯子吗?你要是喜欢,拿金手镯跟我换。” 田馨犹豫道:“要么还是算了。还是金手镯值钱。” 田静跺跺脚,田馨要退缩了。 “别墨迹,到底换不换,我也不让你吃亏,我只要一个金镯子就行。” 玻璃镯子换回一个金手镯,田静也不亏。 当时她妈忽悠她,说家里放着的玻璃镯子值钱,田静本就不信,后来再问,她妈改了口,又说玻璃镯子没什么价值,让她少打听。 田静也不傻。 开始她怀疑,她妈从田馨那把玻璃镯子换过来,是因为这镯子值钱。 前几天,趁着沈红缨不注意,田静把田馨的那只玻璃手镯偷偷带出来,去了城里的私人当铺。 当铺里可以典当物件,不过现在政策不允许,都是偷偷进行,田静也是跟同学打听,知道这么一个地方。 田静怀着期待,想问问田馨的玻璃镯子值多少钱。 结果呢? 人家当铺的人说了,这就是一个普通镯子,里面还灌了胶,最多能卖三块钱! 三块钱啊……田静气的差点吐血。 三样金首饰,换来这么一个破镯子,她妈还当宝贝一样藏着。 田静想,她妈鬼迷心窍,被田馨忽悠了,她一定得想办法把金首饰抢回来。 玻璃镯子不值钱,家里的那只也一样。 两只镯子,最多卖六块钱…… 镯子不值钱的事,田静自己保密着,她不能告诉沈红缨,自己悄悄把金首饰先换回来再说。 此刻,田静紧张着,等待田馨的回复。 田馨皱着眉,为难道:“玻璃镯子真挺好看,我现在开店,手里也有钱,还是自己喜欢最要紧,要不这样,你把你家的两只玻璃镯子给我,我给你三样金首饰。” 闻言,田静差点笑出声! 田馨太傻了,拿三样金首饰,换两个只值三块钱的玻璃手镯! 换,当然要换。 和上回一样,要写字据,以免田馨反悔。 第六十七章 不许反悔 田静道:“那咱们说好, 我把两个玻璃镯子给你,三个金首饰你还给我!” “你别反悔,咱们写字据。”田静补充说。 田馨心想, 傻妹妹,我怕你反悔。 “写吧,写完以后谁也不能赖账。” 田静和田馨商议,周三晚上放学, 田馨跟着她回家取镯子。 周三沈红缨食堂忙,要很晚才能回家, 正适合换镯子。 其实等到周日放假也行, 田静怕中间出现变动, 早点换早点踏实。 以前玻璃镯子被锁在木头盒子里,后来木头盒子送了田馨。 家里的首饰沈红缨放在衣柜里,田静轻车熟路的取了出来。 打开描蓝的首饰盒, 她把两个翠滴滴的镯子递给田馨:“给你,我的金首饰呢?” 中午回家,田馨特地把首饰带到学校,翻开斜挎包,田馨把用碎布包好的三件金首饰拿出来:“你看看,是你妈给我的那三件。” 田静不敢马虎, 金首饰多值钱呢。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实没错。 田静小心翼翼把金首饰收好,心中得意。 田馨好傻,三块钱一个的破镯子,她也乐意换。 戴着好看有啥用?不值钱! 随后,田静又觉得酸溜溜的。 人家田馨确实不差钱。 开了私人饭馆,连省城的报纸都夸她, 还说她是知青创业的典范。 私人饭馆肯定赚钱,每天迎来送往好些客人,一盘子炒菜就得八毛一块的。 田馨是老板,赚到的钱都到了她手里。 明明只是普通高中生,哪来的门路开饭馆,邪门。 田静攥着金手镯,心里的妒意横生。 不过转念想想,有钱能咋样,田馨这么蠢,走不长远。 田静拍拍胸脯,幸好她机智,把金首饰换了回来。 金子是最保值的,历史书上写,无论多么动荡的年代,金子都受到认可,比钞票强。 三块钱的玻璃镯子…… 田静噗嗤一声笑了。 全给田馨拿去玩吧。 还不如她身上一件衣裳贵。 田静想,等晚上家里人都回来,她就把这件事告诉她妈! 最近家里愁云惨雾的,父母又开始吵架,如果知道这个好消息,说不定她妈能高兴。 田馨能忽悠,从家里把金首饰骗了走,田静心里有数,肯定是田馨忽悠她妈说玻璃镯子值钱,她妈上了当。 人家当铺都说了,田馨的镯子只值三块钱。 捏着各执一份的字据,田馨风风火火回了家。 太顺利了,比第一次跟沈红缨换镯子还顺利。 田静似乎很笃定,玻璃镯子不值钱。 她的那只确实是赝品,真正值钱的,是沈红缨手上那一只呀! 田馨轻轻抚摸这只镯子,这是舅舅留给她的。 这么久,为什么舅舅没来找自己? 舍得把这么昂贵的东西留给田馨,舅舅一定很疼她吧。 田馨惆怅着,戴上了这支翡翠手镯,在屋内电灯的照射下,散发着斑斑点点的荧光。 很好,紫檀木首饰盒、翡翠镯子,都重新回到田馨这。 从田家出来时间太晚了,等有时间,还得让朱大爷帮忙掌掌眼。 都说财不外露,相处这么久,朱大爷这个人,田馨相信是可靠的。 第二天中午,田馨去了一趟朱大爷家。 翡翠手镯到底价值如何,田馨不懂,还得靠朱大爷。 朱大爷正在吃午饭,煮的挂面,上面飘着几个葱花。 “翡翠手镯?你说你舅舅留给你的那只?我看看!” 朱大爷一边看一边念叨:“一只好的翡翠手镯,得种好通透,颜色均匀,色泽、种水都要好,种差一分价差十倍,色差一度价差百倍。” 这些名头田馨不懂,她只知道,这是舅舅留给她的,不能落到田家人手里。 过了许久,朱大爷把手镯还给田馨:“是上等的翡翠镯子,精心留着吧,以后如果想卖,能卖上好价钱。” 朱大爷很懂这些玉器古董,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过往不愿意提,田馨自然也不会多嘴去问。 这只翡翠手镯的价值,除了田馨知道,沈红缨自然也清楚。 否则,沈红缨不会小心的珍藏这么多年。 田静用翡翠手镯换金首饰,瞒不过沈红缨。 不过田馨手里捏着她们母女的两张字据,东西到了田馨手里,自然不会轻易再拿回去。 又过了两天,沈红缨来找田馨。 沈红缨直接去苏家堵人,说有急事。 田馨搬进楼房住的事,田家人不知道,所以沈红缨还以为她住苏家。 上好的翡翠镯子啊!田静败家,拿去换金首饰。 这翡翠镯子是田馨亲舅舅留下的,沈红缨做主扣了下来,没人知道镯子的来历。 上回看见手腕上戴着一只翡翠镯子,和她手中的差不多,沈红缨就知道,那镯子值钱。 是田馨不识货,以为是普通玻璃镯子随便戴。 那么贵的镯子,万一摔坏了多心疼啊。 沈红缨怕田静坏事,没跟她说实话。 谁能料到,田静竟然背着自己,用两个翡翠手镯从田馨那换回来金首饰。 田静不仅背着她调换镯子,还学会了撒谎!说什么她去当铺找人鉴定过,玻璃镯子只值三块钱! 她一个高中生,哪有这种门路,田静喜欢金镯子,为了把镯子拿回来,什么谎都撒! 沈红缨气的拿笤帚疙瘩打了田静一顿。 沈红缨开始后悔,早知道田静会坏事,早早就应该把翡翠镯子的价值告诉她! 好在,田馨就是觉得翡翠镯子好看,才和田静交换的,大不了自己再骗她一回。 这个镯子,能买地能买铺面,就是行走的钞票啊。 沈红缨失眠好几宿,决定上门找田馨。 休息日,田馨和苏蔚冬来赵桂芬这吃饭,一家人刚端上碗,沈红缨就过来了。 苏家人吃的不错,芹菜炒肉,还有炖鸡腿。 赶上平时,沈红缨肯定讽刺几句,现在她没心情。 满心满眼,都是那两个翡翠镯子。 沈红缨笑道:“田馨哪,田静回家跟我说了,她不懂事,用那俩玻璃镯子跟你换了金首饰,妈这次来,是还首饰的。” 摊开手心,三个金首饰沈红缨都带了过来。 “我觉得玻璃镯子挺好看的,既然田静喜欢金镯子,就给她吧。” 田馨说的自然,沈红缨又道:“嗨,玻璃镯子又不值钱,哪比得上金首饰?你快拿着吧。” 赵桂芬抬头,往金首饰那瞥了瞥,沈红缨突然这么大方起来,赵桂芬也挺疑惑。 赵桂芬怕沈红缨算计田馨,说道:“亲家,金首饰你带回去吧,既然老二喜欢,你就给她,田馨不要。” “我跟我闺女说话,和你们苏家没啥关系,田馨结婚以后,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我当妈的心疼闺女。” 提起金首饰,赵桂芬起身,去屋里拿出一个布袋子:“金首饰我也有,是我娘家妈留给我的,你看着镯子,沉甸甸的比你那个好,当时我要送田馨,她没要!” 苏蔚兰也附和:“金子黄不拉几的,丑死了。” 苏家人一唱一和,沈红缨气结:“田馨哪,那两个玻璃镯子,妈也挺喜欢的,金首饰值钱,咱们换一换,还是金子保值。” 赵桂芬难得说句实话:“这话不假,金子值钱。” 见状,沈红缨继续道:“你妹妹胡闹,才来跟你换镯子,我一点不知情,镯子毕竟是我的物品,田静不经过我同意,没有处置的权利,无论去哪,也是我占理,咱们是一家人,别闹得太难看。” 田馨沉默片刻。 其实沈红缨说的有道理,翡翠手镯属于沈红缨,她一口咬定是田静偷出来的,所谓的凭据就是废纸。 翡翠手镯的价值沈红缨清楚,如果田馨坚持不还,她不会善罢甘休,这事落在其他人眼中,田馨也不占理。 田馨怯懦道:“这玻璃镯子,我挺喜欢的,金镯子俗气,上回跟你换我都后悔了,为了这件事,蔚冬还跟我生气了。” 田馨的话音刚落,赵桂芬一个巴掌拍在苏蔚冬头上:“你这孩子,怎么欺负你媳妇?就是一个镯子,换就换,下次再这样我跟你没完。” 无辜的苏蔚冬平白挨了一掌,又不能分说,只好委屈巴巴的求助田馨。 饭桌下,苏蔚冬轻轻捏住田馨的掌心,眼神仿佛在说,看,我替你背了黑锅。 “小两口吵架在所难免,妈是为了你好,玻璃镯子就是图个好看,还是金首饰更实惠,你们居家过日子,有几个金首饰存着,以后遇到麻烦还能换钱。”沈红缨继续劝。 赵桂芬很少赞同沈红缨,但今天她的话句句都在赵桂芬的心坎上,赵桂芬也跟着劝:“既然你妈给你金首饰,你就收着,确实还是金子值钱。” 沈红缨无意间多了个同盟,更加卖力劝说:“田馨哪,妈以前偏心你妹妹,确实做的不太对,这金首饰你也知道,田静也喜欢,我不给她,我留给你。” 沈红缨的话真情实感,句句在理,赵桂芬跟着说和,还是苏蔚兰踢了赵桂芬一脚,小声道:“妈,我嫂子心里有数,你别跟着瞎掺和。” 一顿饭吃完,田馨似乎也被说动了几分:“要不换回来?但我还是喜欢玻璃镯子。” 苏蔚冬出了一个主意:“田馨,你手上不是有俩玻璃镯子吗?你自己留一个也够戴,那俩镯子颜色也差不多。” 赵桂芬也觉得这个办法好,既拿了金首饰,田馨喜欢的玻璃镯子还能留下一个。 这么一换,沈红缨还是亏的。 本来,她手里攥着一个翡翠镯子,三样金首饰,让田静这么一搅合,相当于金首饰白白搭了进去! 人得懂得取舍,沈红缨活到四十多岁,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和翡翠手镯相比,金首饰不值一提,田馨不愿意松口,从她手上换来一个也行啊! 田馨把两个翡翠手镯拿出来,翻来覆去看,在手上戴了又戴,舍不得给沈红缨。 好不容易说服田馨,沈红缨怕出差错,催促道:“长得都差不多,留一个戴就行。” 田馨迷惑道:“这俩镯子真像,我有点分不清楚。” 沈红缨也分不清,这个镯子到了她手上,一直在木头盒子里锁着,她也不敢时常打开看,生怕碰碎了,这些年,她也就见过四五回。 沈红缨把镯子往手里戴,两只镯子都能进得去,圈口差不多,好像左手那只更像?瞅着更透亮。 不过这也不重要,绿色的翡翠镯子都值钱!哪个都一样! 苏蔚冬吃完饭,嫌弃饭桌挤得慌,烦躁道:“田馨,别挑了,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留下,我看都一样。” 沈红缨连忙附和:“蔚冬说的对,选一个戴着玩儿。” 田馨哦了一声,从两个镯子里挑了一只:“就这个吧。” 沈红缨长舒一口气,田馨傻,苏家这些人也是蠢笨的,连翡翠手镯都认不出来。 收好镯子和金首饰,田馨问:“金首饰万一你还想往回要咋办?” 往回要? 沈红缨暗道田馨太傻。 跟翡翠手镯相比,几件金首饰算啥。 沈红缨还担心田馨反悔呢。 这一波,沈红缨没讨到便宜,本来两个翡翠手镯都是她的,现在只剩下一个。 不过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她再想办法从田馨手里骗过来。 双方都怕对方反悔,商议一番,还是继续立字据。 苏蔚冬道:“为了这个玻璃镯子,折腾出不少事,以后别再换了,这样吧,咱们找几个中间人,好好写个字据,谁也不能反悔。” 沈红缨连忙点头:“蔚冬的提议好。” 有中间人作见证,以后田馨发现‘玻璃镯子’的价值,也没办法跟她抢! 田馨提议,中间人选吴婶和纺织厂的尤主任,一个是田铁军的领导,一个是田家的邻居,田馨这头,就选了邻居程素云,这三位公证人都是吃公家饭的。 沈红缨皱眉,隔壁的吴婶爱搅局,她不乐意跟她走动太近,田馨坚持,沈红缨怕惹恼她,只能同意。 下午,把三位公证人请到苏家来,苏蔚冬拟定好两份字据,把具体情况都写了进去。 有公证人作证,沈红缨也打听了,字据是作数的。 尤主任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事儿,进门就笑:“娘家妈跟闺女为了首饰打字据,这还是头一遭。” 田馨道:“为了这几件首饰,惹出不少麻烦,我妹妹田静也喜欢金首饰,给了我,她不乐意……” 话说了一半,尤主任明白大概,最近关于田家的消息在家属楼传的沸沸扬扬,尤主任也听了一耳朵。 在田家,田馨不受宠,父母都偏爱小女儿,听说前几天,沈红缨还想把田馨的工作挪给田静。 老田在厂里工作兢兢业业,口碑挺好,开始尤主任愿意跟她家结亲。 可后来这一桩桩事,尤主任对田家也有了微妙的看法,再加上尤建平说不喜欢田静,俩人没了走动,尤主任也断了这个心思。 这么看来,是沈红缨把金首饰给了大闺女,小闺女不高兴要抢,为了平息这件事,立个字据,双方不能再反悔。 尤主任瞬间明白过来,确实,还是把字据立下更好。 沈红缨突然好心给金首饰,肯定不一般,尤主任觉得田馨也怪可怜的,提醒道:“一份带编制的工作一定要把握住,无论谁劝也不能撒手,这关系到你一辈子。” 田馨心头一热,她明白尤主任的好心,她重重点头:“您放心,我明白的。” 苏蔚冬拟好的字据双方看过没问题,沈红缨痛快的签字按了手印。 吴婶笑着道:“田馨,你妈真大方,给你三样金首饰呢,立字据好,立字据这东西别人抢不走。” 翡翠手镯被沈红缨揣在兜里,她洋洋得意,是啊,立字据好,以后这镯子田馨抢不走。 赶明儿有机会,想办法把另外一只也要过来。 第六十八章 夫妻日常 字据立好, 当场有三位见证人,双方都很满意。 沈红缨刚好找尤主任有事谈,就约着她一起走。 程素云把妞妞寄放在邻居家, 出来快一个多钟头,她怕妞妞哭闹,也着急离开。 院子里还剩下吴婶,赵桂芬时常听田馨提吴婶:“我们家田馨多亏你照顾了。” 吴婶忙道:“田馨这孩子懂事, 我也喜欢,谈不上照顾, 要说照顾, 我们家红星在茶水摊干活, 也多亏了田馨。” 趁着没外人,吴婶把昨晚田家的情况跟田馨讲述了一番。 “可热闹了,站在楼道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沈红缨拿着笤帚疙瘩追着打田静,她最疼小闺女,为了这几件金首饰,家里闹翻了天。” 为了金首饰自然不至于,沈红缨心疼的是翡翠镯子。 两只翡翠镯子,一真一假, 在沈红缨眼中,这两个镯子同样值钱,田馨之前还担心那个假镯子给了沈红缨,她会去找人验证。 或许沈红缨格外自信,认为镯子都是真的,连验都懒得去验。 从田静那把镯子骗过来只是第一步,搞定沈红缨才是关键。 总有一天, 沈红缨会发现,田馨给她的那只是假的翡翠手镯。 不过没关系,已经找了见证人立字据,沈红缨讨不回去。 尤主任和沈红缨表现的并不热络,田馨猜到大半,田静和尤建平的相亲,肯定没了下文。 田馨并不喜欢田静,甚至有些厌恶的情绪,但尤建平人品不行,分手也是好事。 作为书里的倒霉小炮灰,田馨不会圣母的去担心田静的未来。 田静的官配尤建安娶了郑小梅,至于谁是她的真命天子,这和田馨无关。 还是操心操心可怜的自己吧。 舅舅留下的翡翠手镯和紫檀木首饰盒辗转落到田馨手上,过程费了点波折,好在一切顺顺当当。 田馨清楚,总有一天,沈红缨会发现给她的那只是假镯子。 到那时,沈红缨一定会来找田馨闹。 田馨做好了准备,做好和沈红缨撕破脸的准备。 之前碍于各种原因,田馨不得不继续和田家虚与委蛇。 现在不需要了。 舅舅给她留下的物件,田馨都归拢到手里。 书里的那份文化局的工作,也浮出水面。 如果说田家人还有什么价值,那便是关于她身世的秘密。 田馨明白,无论是沈红缨还是田铁军,既然将这件事瞒的死死的,就不会轻易告诉她。 田馨没指望田家人松口,她会自己去查清楚。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当务之急,是考个好成绩,上一所理想的大学。 等她成为大学生,有很多时间和精力去查清楚这件事。 很快,田馨接到了文化局面试的通知。 当晚田馨找到了程素云,询问面试的情况。 程素云笑着说:“别担心,我也打听了,说这回面试,就是走个过场,你们这些人的资料,人事部已经筛过,肯定没啥问题,五官端正,面试时再大方点,肯定能过。” 五官端正戳中田馨的笑点:“五官端正这个要求可真是简单,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谁都长着。” 程素云说,文化局上一次招人还是两年前,只招了三个人,两男一女,都顺顺利利入了职,让田馨放心。 如果按照正常流程走,田馨自然不会焦虑。 她害怕会有变故。 在书里,田馨的这份工作,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她被文化局拒录了。 田馨担心,这次自己的面试,也会被阻挠。 再担心也没用,面试还是要参加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天气渐渐转暖,夫妻俩的布票田馨一直攒着,为了面试,她打算去商店买件新衬衣穿。 赶上郑小梅调班,两个人去逛了省城东边的那家百货商场。 这家商场是今年新开业的,人流量很大,一楼人挤人,好像是麦乳精供应量大,所以大家都来抢着买。 见状,田馨也想买一罐,给妞妞吧,为了田馨的工作,程素云没少帮忙打听。 麦乳精价格是两块八一罐,铁皮罐子外写的是上海牌麦乳精,田馨记得,麦乳精有好几个牌子,上海牌是味道最好的,掀开铝箔纸,舀出来两勺麦乳精冲热水,麦芽的甜香味充斥鼻尖,好喝的很,还有一股淡淡的奶味。 谁家小孩子能拒绝麦乳精呢。 衣柜里田馨有两三件衬衣,不过都是带点颜色和花样的,面试这种场合严肃,田馨想买一件白色的,款式简单的就成。 郑小梅最爱逛商场,帮田馨挑选。 “你们家老苏对你真好,昨天来供销社买东西,正好赶上我值班。” 田馨没在意:“买啥?油盐酱醋吗?” 郑小梅白了她一眼:“不是~”她拉长声音:“老苏找我买红糖,还问我有没有益母草。” “你也知道,红糖都是限量供应的,我们供销社也不好弄,至于益母草……我们供销社哪有这种东西呀,得去药店和医院问才行。” 郑小梅眨眨眼睛:“你家老苏是真疼你。” 都是女同志,在苏蔚冬说买红糖那一刻,郑小梅就明白一半。 田馨有点窘。 前几天她来那个了,她有痛经的毛病,开始两天肚子一直坠坠的疼,苏蔚冬看在眼里,给她灌热水,又是揉捏。 田馨觉得好笑,就说喝点红糖水可能有点作用。 田馨就是随口一提,疼两天后面就没事了,每个月都这样,田馨早就习惯,这个月可能贪了凉,比平时更疼一些。 晚上回家,田馨在客厅的柜子上见到了摆放整齐的袋装红糖,两三袋。 苏蔚冬在厨房做菜,田馨也没吱声,想进去帮忙。 苏蔚冬袖口高高挽起,他拦住田馨,轻声道:“厨房水凉,你去歇着,交给我。” 田馨还挺受用的,苏蔚冬这个人,看着冷淡不近人情,其实不是的,他很细心照顾人,骨子里温柔克制。 每个月那几天,苏蔚冬就会包揽所有的家务,不让田馨费心。 田馨悠然的回到卧室,家里还有苹果,田馨想洗洗吃,苏蔚冬一把夺了过去:“苹果有点凉,缓缓再吃。” 田馨:“……” 倒也不必细心如此。 吃完饭,苏蔚冬也没提那袋红糖,田馨没忍住,问道:“你买红糖了?” 苏蔚冬一愣,点点头:“嗯,碰巧遇到有卖的,就买了一袋,女同志喝点红糖水对身体好,我帮你冲。” “红糖现在比盐和酱油都紧俏,你从哪买的?” 苏蔚冬没提:“就随便找地方买的。” “小梅说你找她买红糖和益母草,是为了我吗?” “嗯。”苏蔚冬羞赧道。 这……看着苏蔚冬发红的耳根,田馨感觉自己像是在逼供。 田馨欢欢喜喜地打开红糖的包装袋,是姜汁红糖的蔗糖香味。 苏蔚冬蛮细心的,姜汁红糖是最好的。 肚子痛,喝点红糖水确实管用。 家里早就没了红糖票,而且红糖供应紧缺,月初早早就没货了,苏蔚冬惦记她,想办法给她买来红糖,田馨都记在心上。 晚上,苏蔚冬爬上床,把灌好的暖水袋递给田馨:“温度刚刚好,暖暖肚子,家里窗户我都关严了,夜里不会冷。” 苏蔚冬搂住田馨,右手轻轻帮她揉肚子:“还疼吗?” 苏蔚冬在她耳旁说话,吹起一阵风,耳朵痒痒的。 肚子暖暖的,苏蔚冬的手法轻柔,感觉还不错。 田馨小声道:“不怎么疼了,红糖从哪买的?” “供销社和百货商场都没有,我去了一趟黑市。” “可惜,买不到益母草。”苏蔚冬遗憾道。 田馨往苏蔚冬身边蹭了蹭,把头迈进苏蔚冬的胸膛:“红糖就很好,蔚冬,你对我真好。” 田馨迅速在苏蔚冬脸颊上盖了个章,立马又埋进他的怀里。 田馨亲他了? 两个同床共枕这么久,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可此刻,苏蔚冬依旧被撩拨的心神不定。 田馨的唇瓣软软的,带着丝丝凉意,苏蔚冬感觉身上烫的厉害,柴米油盐、悠长岁月,他愿意这么一直,一直跟田馨生活下去。 结婚好,有老婆更好。 夫妻俩很少这么腻歪,田馨这两天不舒服,所以格外黏人。 田馨委委屈屈的问:“和我结婚前,你和其他女同志谈过对象吗?” “没有!”苏蔚冬坚决道。 “那就好。” 以前田馨没问过苏蔚冬,也觉得不太重要,婚前的旧账,翻出来也没意思,还显得她小气。 田馨今天就是想作作他,连她都觉得自己胡搅蛮缠。 谁让苏蔚冬愿意包容她呢。 田馨又给苏蔚冬挖了几个坑,苏蔚冬轻描淡写躲了过去。 不知道是红糖水管用,还是心理因素,田馨感觉舒服很多。 苏蔚冬挺会照顾人的,田馨甚至想,以后两个人生个孩子也不错,他会是一位负责任的爸爸。 田馨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 她还没上大学呢,生孩子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了。 过了许久,苏蔚冬传来微微的鼾声,田馨翻来覆去睡不着,明天就要去文化局面试,她还挺担心的。 第六十九章 文化局的意外 田馨面试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程素云是上午九点上班, 八点半,田馨跟着程素云一起出门,田馨计划早点去, 在附近的早餐铺吃个早饭消磨时间。 程素云骑自行车载田馨。 田馨穿上了百货商场买的新衬衣,外面搭了驼色外衣,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直筒裤。 文化局这次面试一共招六个人,据程素云说, 面试的人也正巧是六个,显而易见, 没有特殊情况, 这几个人基本都被录用。 和其他人相比, 田馨的情况特殊。 作为回城知青,田馨目前虽是待业状态,但她在上高中, 以后是有机会考大学的,一会儿面试,这个情况人家肯定会问。 老实回答吧,现在也有带着工资上大学的先例。 到了门口,田馨在门卫处做了登记,就去了面试的六层大楼。 在二层的楼道, 田馨意外碰到了熟人。 是吕爱可。 田馨差点忘了,吕爱可就在文化局上班。 更巧的是,吕爱可就在人事部门工作,田馨的面试也由她负责。 吕爱可对田馨出现并不意外,田馨的档案,早就经过她的手。 吕爱可冷冷的盯着田馨,眼神带着寒意。 田馨心中的疑惑解开大半。 难道说, 书里自己没被文化局录用,跟吕爱可有关? 关于吕爱可,田馨了解甚少,只知道她倾慕于苏蔚冬,但现在的苏蔚冬没那个意思,两个人后来也没机会再见。 如果为了苏蔚冬,吕爱可迁怒于田馨,也不是没可能。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面试官一共四位,其中就有吕爱可。 田馨排在最后一位。 等着等着,第五位进去的时候,到了午饭时间。 从窗户往外看,文化局的职工结伴开始往食堂的方向去,手里拿着铝饭盒。 文化局的待遇不错,一共有东、西两个食堂,听程素云说,每到周五,职工食堂还有肉包子供应。 第五位面试的和田馨一样,都是下乡回来的知青,对方喜气洋洋走了出来,田馨的心情格外沉重。 希望吕爱可同志,能够公事公办,也跟田家人没牵扯吧。 田馨先介绍了自己的基本情况,下面是人事部的人进行提问环节。 问题也都很常规,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孩子,对工作有什么看法,还有就是根据目前的时事,进行一番分析。 吕爱可一直低头记录,没说话。 人事部的副主任听说过田馨:“田馨同志,听说你开了饭馆?” 田馨点头称是:“饭馆有家里亲戚帮忙打理,也招了人,日常杂事不需要我操心。” “田馨同志能够自主创业,是回城知青的典范,有想法、有见地,我们单位也需要这样的人才!” 暗地里,田馨稍稍松了口气。 一直静默的吕爱可开了口:田馨同志,我听说,你跟父母关系不太好?有传言说,你时常顶撞父母,不孝顺。” 田馨:“……” 听到这话,其他几位不自觉地皱眉。 个人能力是一回事,思想觉悟、人品也要过关才行啊。 田馨猜到吕爱可为难她,只是没想到以这个理由。 她耐心解释道:“这都是我的私事,本来不应该提,但既然关系到我的工作,也没什么隐瞒的,沈红缨并不是我的亲妈……” 田馨有详有略,沈红缨对田静的偏爱,对田馨的算计,捡着重要的,她把这些年的遭遇,用四五分钟讲述完。 最后,田馨进行总结:“虽然命运不公,但我依然热爱生活,想努力奋斗,过上好日子,我的后妈对我不好,但毕竟养了我几年,为着所谓一家人的和睦,是我一直在隐忍,我为我说的所有话负责,你们可以去纺织厂家属楼打听。” 田馨说完,有位老大姐抹泪,她也有闺女,年纪跟田馨差不多大,听见田馨的经历,想起自己的女儿:“孩子,你真是受苦了。” 也有人不相信,觉得田馨的遭遇太过戏剧。 面试到录取还有段时间,可以慢慢查访,人品是考察的重中之重,万万不能马虎。 接下来,有人提到了田馨上高中的问题。 田馨没有隐瞒,表示已经问过学校,现在是总复习阶段,可以不必每天都去学校上课,如果真的来文化局上班,可以商议。 这方面,其他单位也有先例,招聘知青回城的的高中生,后来人家考上大学,毕业以后回到本单位继续任职,也是一段美谈。 现在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田馨能不能考上本科还是问题,距离高考没剩下几个月,也不耽误事。 人事部的副主任拍板,说不能因为田馨上高中就做限制,要给每个人平等择业的权利,再者说,现在本科生是香饽饽,万一田馨真考上本科,也是从文化局考出去的,单位脸上也有光。 田馨明白,她能不能被文化局录用,还在于吕爱可所谓的人品抨击成不成立。 或许在书里,田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文化局拒录的吧。 吕爱可家境好,父母都很有地位,看刚才的情况,副主任也对她十分客气,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沈红缨和吕爱可,肯定存在某种意义上的关联。 刚才吕爱可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仿佛胜券在握。 她和沈红缨没关系?不可能。 她们两个是如何联系上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 面试出来,田馨后背一片濡湿,说不紧张是假的,比她参加一模考试的氛围还严峻。 程素云在楼道等她。 见到田馨出来,程素云笑眯眯迎上来:“妹子,面试完了吧?姐带你去食堂吃饭再走。” 都在文化局上班,人事部的副主任程素云认识,两个人寒暄几句,对方问:“素云,你认识田馨同志?” 程素云道:“田馨妹子住我隔壁,我们两家是邻居。” 住在附近家属楼的,都是各个机关单位分的房,副主任心里多少有点数。 文化局的食堂面积不小,主食的话,就是老三样,馒头、面条、杂粮饭,大锅菜都是同一个掌勺师傅从一口大锅炒出来的,味道大同小异。 食堂每天有三四百人就餐,食堂师傅忙的不可开交。 饶是来得晚,也得排队。 程素云只有一个铝饭盒,不过也没关系,田馨可以用食堂的饭盒盛,大家自己带铝饭盒,也是为了更卫生一点。 往窗口一瞄,有什么菜尽收眼里。 白菜豆腐、大烩菜。 咦,程素云惊喜道:“王师傅,今天有土豆炖鸡块?” 王师傅笑道:“可不是吗?食堂从农村收了一批肉鸡回来,给职工们改善改善,就今天有,明儿得继续吃白菜。” “那我可得多打点。” 田馨没铝饭盒,就管师傅要了一个,王师傅常年在窗口打饭,所有人都混个脸熟。 “这位女同志没见过?” 程素云道:“这是我隔壁邻居,今天来咱们单位面试的,大中午的,我寻思得管人家一顿饭。” “那可不?不能饿着肚子走。”王师傅说着,往田馨饭盒上盖了满满一勺土豆鸡块,勺子里鸡块不少。 “多吃点,祝这位同志能来咱们文化局上班。” 王师傅人缘好,打菜也不像别人抖的厉害,大家都愿意来他这。 在职工食堂吃饭需要饭票,每个月职工都发粮票本,一天三张,早中晚都有饭票。 来食堂打饭,撕上一张递给打饭师傅。 因为田馨的缘故,程素云把明天的午餐票用完了。 田馨过意不去,程素云道:“就是一顿饭,不碍事,明天我自己带点饭菜,来食堂热热吃也一样,上回你给妞妞买的麦乳精,也不少钱,我可没跟你客气。” 既然程素云这么说,田馨再谦让就太见外,都是邻居,以后相处的机会多的是。 关于面试的情况,田馨跟程素云提了,她怕自己面试不过关。 程素云一听,表情也凝重起来:“确实棘手。” 吕爱可提的问题很刁钻,直指田馨的人品。 忤逆父母,被扣上不孝顺的帽子,在这个时代,是巨大的人格污点。 田馨只是一位面试者,存在这样的争议,对于人事部来说,真真假假或许不重要,嫌弃麻烦的话,直接把录取名额给其他人,省时省力。 退一步讲,就算田馨想证明清白,也很不容易。 人事部去问田家人,沈红缨存心搅合,往田馨身上泼脏水,一口咬定吕爱可说的都是事实,人事部也不会再继续深查。 程素云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会跟着田馨发愁。 “你跟那个吕爱可有过节?” “嗯,不太对付,互相看不上。” 吕爱可喜欢苏蔚冬的事,没必要四处张扬,吕爱可是个女同志,这种事情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好,田馨不会拿这个拿捏她。 程素云也无奈:“那就难办了,文化局说大不大,说小也小,关于这位吕爱可,我也有所耳闻,她是两年前进的文化局,听说家里条件特别好,家里人都当官,是个从小被宠大的娇小姐,单位有几个男同志追求她,她眼光高,都没看上,她在人事部上班,连主任都谦让她几分。” 田馨得罪这么一位,前途堪忧,程素云想。 程素云又劝道:“人事部的副主任我认识,他和我爱人关系不错,有机会我帮你分说分说。” “素云姐,别影响到你。”田馨很感激程素云的帮忙。 “我在文化局待了不少年,我怕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职工食堂的土豆鸡块很好吃,土豆炖的烂烂的,酱黄色很入味,鸡肉的肉质细腻,吃上一块唇齿留香。 从文化局出来,望着宽敞的大门,田馨想,她不能坐等结果,得做点什么才行。 第七十章 她们联手了 从文化局出来, 田馨想了想,又返了回去。 门卫大叔正在打瞌睡,田馨敲了敲玻璃窗口:“大叔, 你忙吗?我有点事儿问你。” 门卫大叔戴上军绿色雷锋帽,从亭子走出来:“同志,啥事啊?” 田馨拿出一盒香烟,递了过去, 这是她刚从路边商店买的,红艺牌, 两毛钱一包。 “我想问问, 最近这段时间, 咱们文化局有人来闹事吗?” 文化局的门卫也是轮班的,说不准不是他当值,田馨又补充道:“也可能是在您休息的时间段, 您听说过吗?” 看见这盒烟,门卫大叔露出笑容,他把烟揣进兜里:“文化局是什么单位,谁敢来闹事啊。” 不过…… 他突然拍拍脑门,还真有人来闹过! “就在一个多星期前吧,我想想啊, 应该是周五,对,是周五,职工食堂那天有牛肉馅的包子,老好吃了,我一口气打了三个,皮薄馅多……” 田馨见话题逐渐要偏, 引导道:“周五,周五发生了什么?” 话题逐渐回到正轨上:“有个女同志,蒙着一个蓝头巾,看起来得四十多岁吧,来文化局门口闹嚷,说是打听工作的事,问我她大闺女的工作,能不能让给小闺女,这问的啥乱七八糟的,我也没明白。咱们这是啥单位?能允许她闹?那天赶上我上班,赶紧在大门口把她按住了,那位同志非得进去,我没让。” 大叔捏捏兜里的烟,有点眼馋,加快了语速:“我在门口安抚半天,说我们是事业单位,除了职工外,闲杂人员一概不能进去,哎呦,女同志真狠呦,踢了我一脚,径直往里钻,我也没拦住……” “我赶紧去追,后来也巧,有个女职工出来,问了问情况,然后把人带走了,说让我不用管,交给她就行。” 田馨皱皱眉,连忙问:“大叔,是文化局的哪位女职工带走的,您认识吗?” 门卫大叔乐呵呵道:“咋不认识?人事部的吕同志,好几个男同志都追的那位,挺有名的。” 田馨心思一沉,果然是吕爱可。 沈红缨和吕爱可没交集,她们认识的契机,看来就是那回沈红缨来文化局闹,正巧碰到了吕爱可。 沈红缨不希望田馨得到这份工作,同时她也清楚,文化局的这份工作早晚瞒不住,她利用时间差,先来文化局闹一闹,把田馨的名声搞坏。 后面,再利用人脉关系,想办法让田静补录,把女儿塞进文化局。 田家没有文化局方面的亲戚,难怪沈红缨前段时间在家属楼打探。 看来,沈红缨准备咬牙花钱托关系,打定主意把田静工作落实。 在书里,沈红缨确实成功了。 田馨稀里糊涂被文化局拒录,连原因都不知道。 田静成功代替自己,得到了文化局的这个铁饭碗。 可以说,女主田静的好运,就是由这份工作而始。 在田馨失去工作的背后,吕爱可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田馨不明白,为何吕爱可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敌意,就因为她嫁给了苏蔚冬? 苏蔚冬摆明对吕爱可没意思,就算不是田馨嫁过来,也不会是她。 或许偏执的吕爱可,没想明白这一点。 从门卫大叔那得到了重要的线索,田馨基本可以锁定,是吕爱可和沈红缨联合在背后搞鬼,两个人各有各的盘算。 田馨又追问了一些细节,比如沈红缨逗留了多久,出来的神态,问清楚以后,田馨告了谢,离开文化局。 田馨怕面试时间太久,从学校请了一整天假,如今看还剩下大半天,索性就去一趟茶水摊,平时也没时间,田馨想去看看苏蔚雁。 苏蔚雁和崔明看管的是市里商业街的摊位,距离文化局不远,步行十五分钟就能到。 市里的茶水摊,喝茶水的人相对少,买小商品的更多,田馨到的时候,苏蔚雁身边围了一圈年轻女同志。 苏蔚雁耐心给大家介绍价格和款式,忙碌了好一阵子。 一转眼,苏蔚雁来茶水摊也有段时间了,她也不像开始那么患得患失,有了些许安全感。 苏蔚雁笑着和田馨打招呼,神态舒展不少,人看起来也更加自信,或许,这就是自食其力带给人的底气。 苏蔚雁:“堂嫂,你今天没上学呀?” “今天有点事请假,我顺路来看看,一直没机会问你,上次的相亲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苏蔚雁低着头,其实她也说不上来。 国铭辉挺好的,他并没有明显的缺点,两个人出去看过一次电影,还逛过两次公园,国铭辉对自己挺照顾的,也是一个细心温柔的人。 可苏蔚雁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她看看身边其他的人,相亲也都是这么个流程,见见面,说说话。 差在哪呢? 后来,邓英跟她说,差在感觉上,苏蔚雁对国铭辉的好感,只是基于普通关系,并不是男女之情,他们两个没有产生爱情! 爱情? 听到这个词,苏蔚雁当时羞红了脸,这个词太难以启齿,她觉得,两个人过日子不需要爱情,她的父母没爱情,身边其他亲戚也不像是拥有爱情的,照样生儿育女,过了大半辈子。 苏蔚雁的奢望不多,她就希望找一个人品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两个人一起努力,苦一点也没关系。 其实国铭辉就挺符合她的要求,人家还是城市户口呢,比自己还高一头,虽然是孤儿,苏蔚雁想想自己……她还不如当孤儿! 苏蔚雁和国铭辉,就这么偶尔见着面,苏蔚雁聊聊茶水摊的琐事,国铭辉谈谈厂里的烦恼,更多的时间,是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两个不善言谈的人在一起,没有太多的话说。 晚上她和邓英谈心,邓英告诉她,一定要找自己喜欢的过一辈子才行,不然以后肯定后悔。 邓英还说,喜欢一个男同志,就是看见对方心会砰砰跳的很快,而且见不到对方会很想念、很惦记,看见他跟其他女同志说话,会不高兴。 苏蔚雁想了想,对国铭辉,她没那种感觉,一个星期不见面,她也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种轻松的想法。 在谈对象上,苏蔚雁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啥都不懂。 按照邓英的分析,她应该不喜欢国铭辉,没有产生爱情吧。 苏蔚雁自己也迷茫了。 苏蔚雁觉得,堂嫂是个有本事的人,她支起了茶水摊,还开了私人饭馆,比一般男人都强,既然堂嫂在,苏蔚雁想问问她。 苏蔚雁把田馨拉到一边,把心里话都告诉了田馨。 田馨听完,明白了苏蔚雁的心思。 “蔚雁,处对象的事不能勉强,邓英说的有道理,如果夫妻俩之间没有感情,以后漫长的几十年,得多难挨啊。” 苏蔚雁似懂非懂,她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也不清楚有了爱情有什么不同,不过她想想,每次跟国铭辉见面,两个人没话聊的时候,确实挺尴尬的。 苏蔚雁还是着急嫁人,她觉得自己能忍受。 田馨劝道:“蔚雁,嫁人的事不急,如果你怕在邓英家打扰她,我可以帮你找个房子租,如果租单间不挑环境的话,每个月一两块钱就足够了,放心吧,你赚工资,房租自己出,我不给你掏。” 田馨直白的话让苏蔚雁心里踏实不少:“堂嫂,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邓英帮我打听了,她家附近有空房,是一个寡妇带着闺女住,挺安全的,一个月房租一块二,离邓英近互相能照顾。” 还有一句苏蔚雁没说,邓英家的方向正好跟她爸的矿区相反,碰到家里人的概率很小。 苏蔚雁想了想,又问道:“堂嫂,邓英说的爱情,是不是像你跟堂哥那样?” 田馨停顿片刻,她想起苏蔚冬雪花一般雷打不动的信件;西北月余的相伴;还有那句‘相遇恰逢其时,久别必然重逢’的笃定。 苏蔚冬对她的感情真挚热烈,带着所有的诚意和恳切。 田馨露出真心的微笑:“大概是吧。” 田馨继续劝道:“蔚雁,终身大事不能着急,慢慢寻,肯定有更合适的,国铭辉那边你再考虑考虑,觉得不适合,我去跟吴婶谈,别有负担。” 田馨想起一件事:“我跟蔚冬商量过,这个月底,帮你去老家把户口转出来,就给你单独一户,自己拿着户口本,粮食关系能转移到省城,以后粮食你自己领,不用受你妈的挟制,你看行吗?” 苏蔚雁的老家情况特殊,虽然位置在农村,但旁边能开矿,种地的人很少,青壮劳动力很多都去了矿区上班,附近的村子,也都是守着矿区过活。 矿上的职工和家属都不种地,每年自然也没粮食交,跟普通的农村户口不同。 算是独特的存在,在农业户口里,每月领粮食供应的那一批人。 老家矿物资源丰富,矿区的生活还算比较滋润,吃饱穿暖没问题。 目前苏蔚雁的户口和家里人在一起,每月的粮食供应也都是张秋莲在领。 苏蔚雁不想跟家里人有牵扯,就必须把户口转出来,自己捏着粮食的供应。 田馨打听过,苏蔚雁是成年人,转户口找村委会开具一张证明即可,然后去公安部门进行更改。 苏蔚雁虽然不是省城户口,但每月领供应是事实,可以去办一张粮食供应转移证,把每月供应的粮食转移到省城。 当然,供应标准肯定还是按照之前的来,像省城来说,城镇居民每个月最低也有30斤粮食,而且供应这两年还在往上涨。 苏蔚雁只有26斤,虽然少一些,但她一个女同志,勉勉强强也够吃。 办理完粮食供应手续好处多多,这意味着,苏蔚雁在省城,就能领到自己老家的供应,以后不用为吃饭发愁! 田馨想过,张秋莲不傻,苏建国工作安顿好以后,肯定早就把家里人的粮食转移办好,每月领着苏蔚雁的粮食。 苏蔚雁是本人,她回老家办手续和合情合法,就算张秋莲想拦着,她也寻不到人。 苏蔚雁已经在省城安顿下来,粮食转移的手续还是要抓紧办。 “蔚雁,到时候我让我二哥和崔明跟你回去一趟,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身边有两个男人更安全。” 苏蔚雁没想到粮食关系还能转移来省城!自然是欢喜,她攥住田馨的手:“行!当然要转,堂嫂谢谢你!我会努力在茶水摊好好干活的。” 在茶水摊逗留了很久,处理完苏蔚雁的事,田馨依旧心事重重。 苏蔚雁眼前的困境容易解决,麻烦的是她自己。 令人艳羡的文化局工作,田馨不甘心就这么拱手让人。 田馨揉揉额头,还得去找一趟吴婶才行。 第七十一章 和田家断绝关系 田馨去找吴婶时赶上饭点, 楼道从各家飘出来饭菜的香味。 吴婶家也在吃饭,吴婶让田馨跟着一起吃。 田馨婉拒了,如今家家粮食供应都紧张, 她没那么没眼色。 关于田馨文化局的面试,田馨告诉了吴婶。 “吴婶,文化局的人没准会来家属楼调查情况,万一你碰上, 记得替我说说好话。” “田馨,你放心吧, 只要我能赶上, 肯定替你出头, 小郑那我也嘱咐嘱咐。” 指望着吴婶,用处也不大,田馨还得做其他打算。 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这种家庭琐事,是最难讲对错的。 文化局的这份工作,本来是八九不离十,让吕爱可这么一搅合,结果难以难定。 程素云看起来跟副主任关系还行,能说得上几句话。 程素云作为邻居评价田馨, 也算是一个侧面评价,具有参考价值。 当然,重点还在田家这边。 田馨和娘家关系如何,是否真的不孝顺父母,这才是关键。 抛开这件事,田馨又道:“吴婶,跟你商量一件事, 我一个堂妹要回老家调动粮食关系,本来我打算让我二哥跟茶水摊的同事跟着一起去,但我二哥临时有事,要跑一趟外地,让红星跟着去一趟成不?” 本来,苏蔚雁回家调动粮食关系,田馨属意让林原跟着,谁成想临时有变动,蔚雁这事月底前就得解决完,只能找其他人。 田馨思前想后,觉得红星合适,红星虽然年轻,但身材魁梧,往那一杵别人都忌惮两分。 红星自己乐意去,他年龄小,还得问过父母的意见。 吴婶笑道:“这有啥不行的?他也没出过远门,这次出去也算历练历练。” 红星在茶水摊上班,吴婶是一百个满意,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吃完饭,吴家爷几个回了卧室,厅里只有田馨和吴婶。 田馨附在吴婶耳边,嘱咐了一些事情。 从吴家出来,田馨看见田家的大门半敞着。 这是沈红缨的习惯,每天做完饭,她嫌弃厨房油烟味大,除了把厨房窗户打开外,还会把大门敞着散味。 田馨犹豫片刻,还是往左边拐,敲了田家的门。 对于田馨的到来,田家人都不由自主的皱眉。 田铁军向来对田馨没感情,至于田静,她讨厌田馨这个姐姐,因为田馨,她吃了不少亏。 沈红缨的心情就很复杂了。 这个田家大女儿,越来越有本事。 从田馨回城,沈红缨就惦记她的那份工作,好不容易盼来,田馨现在不听话了! 田馨已经从文化局面试完,沈红缨心里焦急。 田静这孩子学习成绩不好,考大学困难,要是再没一份像样的工作,以后连对象都难找。 文化局这份工作,是唯一的指望。 沈红缨心中有大半成算,现在沈红缨还不想撕破脸,笑道:“馨馨来啦,快来坐下。” 田家人在吃饭,沈红缨又是一通哭穷,快月底了,供应不够吃,紧紧巴巴。 说着,提到了田馨的工作。 沈红缨道:“馨馨,我听说你成绩很好,肯定能考上本科学校,文化局的工作,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要不,你让给田静?” 沈红缨想,有句话叫先礼后兵,万一田馨能被说服,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田馨挑眉:“你们夫妻商量好的?” 田铁军开口道:“田馨,你是当姐姐的,让着点妹妹也应该,一份工作而已,等你考上大学,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再者说,文化局的工作让给田馨,知青办还会再给你安排。” “万一知青办不再安排呢?”田馨反问。 田铁军被问愣,过了良久,他支吾道:“那你也能考大学。” 田馨:“……” 田铁军这个爸,偏心也偏到天上去了。 敢情他们全家,都觉得田馨应该让出工作? 好大一张脸,好狠一颗心。 沈红缨又劝:“你是未来的大学生,文化局的工作算啥?以前是妈做的不对,你别和你妹妹计较,就当帮帮她。” 田馨索性把话挑明:“我今天去了文化局面试,这份工作,我不会放弃的,另外……” 田馨望着沈红缨:“我知道你跟吕爱可有联系,她是文化局的,你觉得能搅黄我的工作,就能让田静顶替上?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这孩子,跟长辈说话用这种态度?"田铁军怒吼道。 田馨拍拍手,起身道:‘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你们的算计我一清二楚,别惹我,如果敢搅黄我的工作,我不会善罢甘休。’ 回到家属楼。 程素云找过来说,文化局的工资水平在中等,如果田馨能顺利入职,初始工资大概能有36元。 这两年待遇一直在涨,田馨涨到四十以上轻轻松松。 像文化局这种单位,会有些职工福利,可以买到低价的牛肉、猪肉,这些都是单位给弄来的职工福利,非常实惠,偶尔也会额外发一些工业券。 这确实是一份好工作。 文化局的录取结果至少要等一个星期,田馨踏实不下。 每天她还得照常上学,稳住心思努力学习。 到了放假那天,吴婶急急忙忙过来寻田馨:“田馨,你快点回娘家,出大事了!” “怎么?” “你妈非说那翡翠镯子是假的,说要找你算账,你赶紧过去吧!” 苏蔚冬没在家,家里只有田馨自己,田馨淡然道:“吴婶,我跟你去一趟。” 隔壁的程素云探出头来:“田馨,这是去哪?” “回趟娘家,我妈闹呢。” 关于田馨的娘家,程素云多少也听过几耳朵,不是善茬。 “早去早回。” 田馨到的时候,沈红缨正在楼道里破口大骂,红星抱着她,不让沈红缨挪动。 沈红缨红着眼睛,手里攥着翡翠镯子。 呸! 什么翡翠镯子,假的!是假镯子! 沈红缨气的胸口疼,田静在一旁劝。 沈红缨哭诉:“田馨那孩子,从我手里把值钱镯子骗走,偷我东西啊!” 围观的人替沈红缨打抱不平:“又骗又偷的,人品有大问题!” “红缨,你也是太心软,这种女儿就应该扭送到公安局。” “田馨看起来本本分分,上回我还挺同情她,以为她被虐待,原来都是假的!” “可不是吗?亲妈的东西都骗,能是啥好东西!” 家属楼的家属大部分都站在沈红缨这边,帮着她讨伐田馨。 沈红缨本想去找田馨算账,隔壁的红星拦着不让她动,吴婶站出来,说帮她去找田馨过来。 好好! 让田馨来家属楼,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真面目。 上回的事,沈红缨在家属楼没了脸面,很多人都说她偏向田静,虐待田馨! 这次正好,她要给自己正正名声! 田馨来了,人群自动散开。 沈红缨往前扑,大声嚷道:“田馨,你好刁钻的心计啊,把我手里的翡翠镯子换走,给我一个假的!” 田馨装作不懂:“什么翡翠镯子?不都是玻璃镯子吗?” 沈红缨恼羞成怒,玻璃镯子!她以为自己骗了田馨,结果呢,人家扮猪吃虎,手段高明着呢! 翡翠镯子值不少钱,以后田家发达,全指望它了,竟然被田馨骗走! 当初田馨把假镯子戴过来,肯定是早就计划好的。 这回,多亏她吴婶,本来沈红缨没怀疑镯子是假的,是吴婶跟红星吵架,说是红星被骗了,买了个假镯子回来,被坑了二十块钱! 沈红缨爱看热闹,凑上前去,吴婶手里的镯子也像是绿色的,颜色浅一些。 吴婶哭诉,说城里的黑市有专门卖假镯子的,叫什么翡翠镯子,红星不懂上了当,花了二十块钱买回来,吴婶找别人帮忙看,说是假镯子,里面灌了胶! 当时沈红缨是懵的,翡翠镯子还能造假? 在她的认知中,绿通通的就是价值连城的翡翠手镯。 沈红缨当场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把家里的那只镯子托人去鉴定。 懂行的掌了眼,沈红缨手里的镯子不值钱!最多卖两三块! 沈红缨差点气晕过去。 她是个人精,立马就明白其中的门道。 田馨想方设法,从她这把真镯子骗走了! 沈红缨悔不当初,她被灌了迷魂汤,才会相信田馨的鬼话! 此刻面对田馨,沈红缨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田馨,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我的翡翠镯子价值连城,你赶紧还给我,不然我去公安部门举报你。” 田馨站在人群里,“告我什么?当时每一次换镯子,都是你主动的,最后那一次,咱们签了凭据,还请了三位中间人,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任何一方不能反悔,你当时拿走一只镯子,还管我要?” 沈红缨从没这么失态过,她的头发披散着,神态吓人,嘶嚷道:“田馨!你要是不还镯子,我不会放过你!” 翡翠镯子啊! 以后田家飞黄腾达,全指望这只镯子了! 尤主任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劝道:“红缨,你冷静点,当时都签了字据,你是长辈,不能反悔。” 家属楼的人,之前都听说沈红缨对两个女儿区别相待,如今见到实景,也相信大半。 田馨怕围观的人不懂,把前因后果简单讲述一番。 刚才替沈红缨讲话的人改了口:“你想骗田馨的镯子,没骗成,现在装啥可怜?” “你是亲妈,整天算计你闺女,不知道咋想的。” “还能咋想?偏心小闺女呗。” “原来是这么回事,字据都立了,要不回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沈红缨絮絮叨叨,让田馨还镯子,她挣脱开红星,朝着田馨扑了过来。 田馨早有准备,往后一闪,沈红缨撞到了吴婶。 吴婶哎呦一声:“红缨,你疯啦?” 沈红缨恨恨道:“当初,我就不应该把你从北淀村接回来!” 田馨冷冷道:“是,你又不是我亲妈,为什么把我接回来?还不是因为,我能代替你亲闺女下乡?” 田馨话音一落,众人都惊呆了。 什么?田馨不是沈红缨亲生的? 对于家属楼来说,这是惊天大新闻! 沈红缨露出一丝慌乱,狡辩道:“你胡说!” 田馨气定神闲:“你和田铁军是1962年领的结婚证,我出生日期是1959年,在我出生三年以后,你们才结婚,你怎么可能是我亲妈?难不成,你未婚先孕?” 沈红缨没吱声,在这个年代,未婚先孕的名声不好听。 田馨又道:“想证明也简单,你把结婚证拿出来!” “对,红缨,你拿出来,拿出结婚证就能证明清白。”吴婶撺掇道。 沈红缨没动。 结婚证不能拿,田馨说的是事实。 吴婶也明白过来:“感情你真的没结婚就生孩子啊!” 其他人看沈红缨的眼神也变了。 未婚先孕啊,鄙夷和嘲讽的的讨论声向刀子一样扎进沈红缨心里。 这个黑锅沈红缨不能背,不然她以后就见不起人了! 没办法,沈红缨咬咬牙,只好承认:“我是结了婚怀的田静,田馨不是我亲生的,和我有啥关系!” 当田馨后妈,总比被泼未婚先孕的脏水强。 原来是继母啊! 这样来说,沈红缨的一切行为都变得合理。 为啥偏心田静,虐待田馨,因为田馨不是亲生的,这是恶毒后妈! 郑大姐看不下去,在人群说道:“婶子,人家田馨好不容易有了文化局的工作,你非跟着搅合,要她把名额让给田静,你好狠的心啊,田馨不是你亲生的,好歹在你身边养了好几年呐!” 其他人也附和:“怪不得把田馨从农村接回来,怕自己亲闺女下乡吃苦,拿田馨凑数。” “怪不得老在家属楼讲说田馨不好,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行。” “想骗田馨的手镯,自己吃了暗亏,活该!” 看气氛差不多,田馨道:“沈红缨,你们田家人对我不好,我一直隐忍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今天我就把话说明白,那个翡翠手镯,我不会给你,白纸黑字立了字据,去法院我也不怕你,我什么都清楚,那镯子是我亲舅舅留给我的,是你们夫妻黑心肠偷偷贪了下来。” “胡说八道!那就是我的镯子,我娘家妈留给我的!”沈红缨挣扎。 田馨冷笑:“你娘家好几代都穷,哪来这么值钱的翡翠镯子?就算有,家里有兄弟,能给你吗?” 沈红缨刚才匆忙找借口,这会儿发现说的不妥当,被田馨抓住了把柄。 田馨又道:“镯子我不会还你,你三番五次败坏我的名声,之前念在所谓的情分上,我都隐忍,现在你们越来越过分,我不会再忍,以后,我跟你们田家人断绝关系!” 此话一出,众人惊呆了! 这……直接跟娘家断了来往? 在场的,有人觉得田馨做事太绝,也有人赞同她:“这样的娘家,还不如没有!” 围观的人群中,有三个人皱着眉,仿佛在思考什么,全程一言不发,待这出闹剧接近尾声,悄悄从人堆里离开。 田铁军加班回家,到了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带着打量,窃窃私语着。 田铁军困惑茫然,有人大声说:“老田,你媳妇是田馨后妈啊?听说你们两口子还昧下了田馨亲舅舅留下的翡翠镯子?今天你们家可热闹,家属楼都传遍了,田馨要跟你们断绝关系!” 田铁军脑袋嗡一下子炸开,完了,出大事了! 第七十二章 入职图书馆(二合一)…… 田铁军脑中一直重复这句话:“家里出事了……家里出事了……” 在田铁军看来, 家里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沈红缨爱折腾,却从不敢触及他的底线。田静有些任性,但毕竟是他爱重的女儿, 田铁军愿意包容。 至于田馨……田铁军皱皱眉,这个闺女,让他摸不透。 回到家,晚饭时间, 家里还是冷锅冷灶。 沈红缨呆呆坐在地上,披头散发, 脸上挂满泪痕, 田静也在一旁哭唧唧。 “怎么了?” 见到田铁军回家, 沈红缨扑了上去,抱着他开始撕嚷:“都是你那个好女儿!” “翡翠镯子!翡翠镯子被田馨骗走了!” 闻言,田铁军一把推开沈红缨, 咬牙道:“镯子嘱咐你收好收好,怎么会被田馨骗走?” 沈红缨开始心虚,因为她贪心。 看到田馨手腕上有一只差不多的,她想骗过来。 谁成想,这都是田馨做的局!她被骗了!还傻乎乎的签了什么凭据。 尤主任说的对,凭据签了字, 还有三个中间人作证,当初也是她自己愿意换的,就算闹到公安那,镯子也讨不回来。 沈红缨难受的要命,她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巴掌。 那可是价值连城的翡翠手镯啊! 本来她和田铁军打算着,再缓几年慢慢出手,现在政策越来越宽松, 后面翡翠手镯肯定能卖上好价钱。 家里指望两个人的工资,发不了财,只能是吃穿不愁。 想发家致富,还得指望镯子! 沈红缨怯懦道:“田馨……田馨好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说我是她后妈,还知道翡翠镯子是她亲舅舅留给她的。” 田铁军半信半疑“田馨怎么会知道这些?” 沈红缨也纳闷,关于田馨的身世,夫妻俩瞒的死死的,虽说沈红缨偏爱田静,但所有人都没察觉不对,十根手指头还不是一般长呢,偏爱小的也正常。 之前,田馨一直懂事听话,也没怀疑过。 关于身世,她是从哪打听的? 田铁军说:“省城里,没人知道咱们的来历,我是后调过来的,不管田馨知道多少,咱们俩,一句话不能松口。” 沈红缨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点头道:“田馨骗走了我的镯子!我什么都不会说!” 沈红缨念念叨叨,一直在心疼镯子。 田铁军开始听说镯子没了,也心痛惋惜,缓了缓,他想开了,可能命中注定,他们夫妻跟着镯子就没缘分,兜兜转转,镯子还是到了田馨手里。 沈红缨继续告状:“你的好女儿,要和你断绝关系。” 田铁军冷哼一声:“断绝关系?断就断,我情愿没她这个女儿!” 沈红缨心里有些高兴。 之前哄骗安抚田馨,一是为着镯子,二是让田馨代替田静下乡。 当年,居委会提前通知,说符合年龄的青年男女都要做下乡安排。 沈红缨急坏了,她的田静从小娇生惯养,哪能受得了下乡的苦? 沈红缨便撺掇田铁军,说当年把田馨丢了,找回来吧,好歹是田家的孩子。 就这样,田馨代替田静下乡去了西北。 现如今,镯子被骗走要不回来,田馨的工作也没了指望。 田馨这个闺女,不要也罢! 以后他们一家三口过日子,再也没有外人。 话虽如此,田家人依旧愁云惨雾的,发愁后面的日子咋过。 名声算是彻底坏了,第二天沈红缨出门,隔壁吴婶子说了不少讽刺的话。 换成平时,沈红缨肯定叉着腰怼回去,现在她不敢,刚跟田馨闹翻,如果在再传出和邻居不和,家属楼,她更待不下去。 吴婶话说的难听,什么卖女儿、黑心肠父母、自作自受…… 沈红缨低着头,咬牙在心里咒骂。 沈红缨在纺织厂的食堂上班,平时人缘还不错。 厂里没多大,有点风吹草动传遍半个厂子,这才半天,食堂的人都知道了沈红缨的事。 平时跟她关系好的老赵过来劝她:“红缨,你就算是后妈,也不能这么欺负田馨哪,好歹她是老田亲闺女,你办的这事……我都觉得羞。” 眼看着,老赵跟她疏远起来,食堂其他的人,更不乐意和沈红缨说话。 沈红缨在小板凳上摘菜,把所有人骂了一遍。 田铁军那里,比沈红缨的待遇还糟糕。 一大早,尤主任就把田铁军喊到办公室,让他写一份检查,还要扣掉他当月的奖金,尤主任话说的明白,闹出这么一件事,田铁军升职无望,不降职就算厂里优待。 尤主任痛心疾首:“老田,咱们认识很多年,当初你调来厂里,还是我经的手,你工作上没得挑,大家都很满意,怎么在处理家庭关系上,这么糊涂!人家沈红缨是后妈,田馨可是你闺女,她办的那些事,你都不管?” 田铁军没吱声。 尤主任又道:“田馨那孩子我见过几次,懂事孝顺,长得也漂亮,说句你不爱听的,比你们宠着的田静要强,有这么一个好闺女,咋不知足?昨天我也在场,你媳妇又闹又骂,田馨因为她是长辈,一直隐忍着。还有田馨文化局的工作,她是回城知青,就应该归她!你们夫妻还想逼她让给田静,说出去也不怕丢人!你们这两口子,我真是不理解,算了,我看你也油盐不进,我省点话,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提醒你一句,你这事影响很大,上面领导已经过问了,你有点准备。” 田铁军不解,重复了一遍:“领导过问?” “可不是?你也知道,咱们纺织厂是个大家庭,齐身修家,才能搞好生产,你闺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是你私德有亏!难免让人怀疑到你的人品上。” 工作能力差一些,顶多是升职困难,可人品瑕疵,可是大问题啊! 当时,沈红缨就是拿捏这一点,让吕爱可以不孝顺的理由给田馨泼脏水。 如今,田铁军自作自受。 田铁军彻底怕了。 他在纺织厂辛辛苦苦干了快二十年,任劳任怨,多次被评为先进员工,手下带出的徒弟也颇有成就。 现在因为家事,就要对他进行问责? 田铁军没了气势,在心里开始埋怨沈红缨,都是她惹的祸。 田静那里,也没好到哪去。 班里有个男同学,父母也在纺织厂上班,和田静住在同一个楼里。 男同志不喜欢说闲话,架不住这次的事儿太离奇。 一上午,田馨和田静同父异母,田静亲妈算计田馨的事迹传遍全班。 男同学他妈昨天在第一现场,还亲自下场劝慰田馨,掌握不少消息。 男同学的描述活灵活现,围着的同学愤愤不平:“田静她妈太过分了!” “文化局的工作啊!这可是铁晚饭,我们家亲戚有在文化局上班的,每个月四十块工资呢!” “田馨好可怜啊,后妈真恶毒。” “田静估计从小到大占了不少田馨的好处。” 男同学神神秘秘道:“你们不知道吧?田馨之前走丢,在乡下生活九年,后来回省城,就被代替田静去下乡!” 这下,气愤填庸的女同学们感同身受,更加讨厌田静了。 田静被同学孤立了,大家都不愿意跟她说话。 田家人受了大影响,名声算是彻底没了。 回到家,田静朝着父母抱怨,沈红缨心情也不爽,借着机会向田静撒气:“如果你学习好点,妈至于为你计划吗?现在怎么样,脸面全没了!” 田铁军心情很差,夫妻俩又是大吵一架。 田馨这头。 从田家出来,田馨神清气爽,郁结许久的火气全都散了出去! 和田家人撕破脸,以后和他们再无关系! 沈红缨的桩桩件件,这回都被抖落出来,在家属楼,她彻底抬不起头来。 就连田静,班里同学也都不理她。 有吴婶那个耳报神,关于田家后来的情况,田馨也了解一些。 田铁军升职无望,被领导批评,说不定还得降职! 沈红缨不再趾高气扬,在家属楼低着头走路,全无半点张扬。 田家人的名声很差,家属楼的人提起他们家,都一顿鄙视,说是一对狠心父母。 过了几天,程素云带来一个好消息,田馨通过了文化局的面试。 程素云拿到的是内部消息:“正式通知估摸还有几天下来,我提前跟你说一声。” 至于问什么能顺利通过面试的考核,程素云和田馨互相看一眼,心里都有数。 先是吴婶所谓的假镯子,后来沈红缨闹起来,田馨前脚跟着吴婶去田家,后脚程素云也带了文化局人事部的人过去。 文化局的同事亲眼所见,自然能明白田家是什么样的人。 这一切顺理成章。 田馨笑道:“素云姐,这次多亏你。” “客气啥,以后咱们除了邻居,还是同事哩,帮个小忙而已。” 程素云不爱讲说别人,却忍不住道:“这回,吕爱可受了批评,她们副主任喊她过去,把她骂了一顿,说她不分事实就随意给人扣帽子,吕爱可啊,丢了脸,哭着从办公室里出来的。” 都是她自找的,田馨想。 文化局的工作有了着落,田馨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以后,和田家人划清界限,田馨要过清净日子。 紫檀木首饰盒还有翡翠手镯到了她手上,只剩下身世不清不楚。 田馨没指望田家人,她会自己查明白。 文化局的通知是几天后下来的,通知田馨周一去报道。 田馨还在上学,工作和上学时间需要协调。 马上就要第二次模拟考试,经过这段时间的复习,田馨感觉自己进步很多。 学校那边,知道田馨有了工作,表示支持。 班主任章老师觉得,田馨是个好苗子,按照她的成绩,最起码能考上省城的本科学校。 不过高考竞争激烈,没录取之前,谁也不敢保证。 文化局是个好单位,他也替田馨高兴,说现在进入复习阶段,在学校也不讲新知识,主要就是做卷子,进行总结,田馨自学也一样。 田馨的成绩稳定在全班前五,成绩还算优异,稳住心思好好学习,考大学概率很大。 这次的六个人,都顺利通过文化局的面试, 沟通之后,田馨每周来文化局上四天班,另外三天可以不用来。 关于去哪个部门,有三个选择,宣传部、文书部、还有一个是文化局下属的图书馆。 明眼人都知道,还是本部的工作更好,文化局下属有文化馆、图书馆之类的单位,工资待遇都不如局里。 田馨主动选择了图书馆。 这个结果,程素云不太满意:“去图书馆,不如来局里上班好,待遇上也差了一些。” 确实差一些。 如果进另外两个部门,工资待遇是每月38元,图书馆只有32元。 不过田馨很满意,她简单打听过,图书馆工作相对清闲一些,田馨有更多的机会复习功课! 另外一个知青被分配到了宣传部,宣传部主要负责写稿和干一些杂事,这么一对比,田馨表面吃亏,实际上图书馆的工作更实惠。 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来文化局上班,工作会很忙碌,在一定程度上压缩了田馨的学习时间。 对田馨而言,文化局的工作,是一个保障、一块跳板,此刻她拿捏着这个铁饭碗,如果高考后有更好的选择,她还会有更为广阔的天地。 田馨是高中生,文化素养还不错,图书馆的馆长对她进行一番考察,图书馆的职工前阵子退休一位,最近还有一名管理员去休产假,非常缺人。 顺利进了图书馆,田馨大喜,在图书馆上班可太好了,往门口一坐,平时除了整理书籍、巡书、上下架之外,来人借阅再进行登记,其他的闲暇时间,她可以做试卷! 图书馆就在市文化馆的后面,田馨去报道,图书馆的上班时间是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 图书馆的馆长五十岁,姓严,看起来很和善。 严馆长说,如果不忙,田馨可以看书。 以后,田馨每个月有工资拿。 要知道,现在的学徒工,普通工人每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十多块钱!田馨这个待遇已经很好。 田馨到图书馆的第二天,正好赶上有平价羊肉买,这就是铁饭碗的好处,总有些外面没有的优待。 羊肉是文化馆馆长托关系从农村老乡手里买过来的,价格跟副食店的价格差不多。 图书馆除了田馨,还有两个同事和她一起搭班,一位叫赵敬,还有一位叫韩莉云。 韩莉云比田馨大几岁,在图书馆上了好几年班,是初中文凭。 韩莉云听说田馨要考大学,惊喜道:“田馨,咱们图书馆还没有大学生呢,你努力考上大学,咱们图书馆也沾光!馆里出去一位大学生,可了不得。” 图书馆的员工不多,加一起就十几个人,算上文化馆的,都去排队买羊肉了。 田馨和韩莉云排在队尾,羊肉是限购的,每人最多四斤。 田馨是打算买四斤的,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呀!她才第二天上班,就遇到这种福利,要不是限量,田馨还想多买点呢。 韩莉云只想买两斤,羊肉价格不贵,八毛钱一斤,只是她们家里只有她吃羊肉,老公和孩子嫌弃有膻味,一口不动,买四斤太多。 韩莉云说:“田馨,我有四斤的量挺可惜的,要不这样,我买两斤,多出来的两斤量匀给你吧,不然也浪费。” 田馨连忙点头:“行啊,那谢谢了。” 等排到田馨时,田馨和韩彩云是一起买的,让切肉的师傅一份切六斤,另一份两斤。 师傅瞬间明白是什么意思,职工之间经常这么买,反正一人是四斤的量,也不违规。 这羊肉很新鲜,肉质细嫩,肉色鲜红有光泽。 六斤羊肉沉甸甸的,田馨拎着羊肉袋子,心里欢悦,琢磨着怎么吃。 每周放假,田馨和苏蔚冬都会去赵桂芬那吃饭,把羊肉带回去一起吃,另外,她想着再把大嫂、二哥叫上,对了……还有苏蔚雁,这么一看,六斤牛肉就不起眼了。 换成以前,田馨手里没什么钱,肯定舍不得这么阔气,现在不同,茶水摊和饭馆都赚钱,偶尔请大家吃顿饭,还是吃得起的。 图书馆和文化局离得很近,走路两三分钟的距离,图书馆的职工每天也是去文化局食堂吃饭。 田馨情况比较特殊,她每周只有四天吃单位的食堂。 和图书馆的严馆长商量后,田馨领到了自己的粮票本,每周只有四天的粮票,这几天的一日三餐可以在食堂解决。 田馨去食堂时,去了王师傅的窗口打饭。 今天食堂的菜还是白菜豆腐,里面有零星的肉点,田馨从供销社买了一个铝饭盒,王师傅给她打了满满一勺,主食田馨吃的是白面馒头。 田馨穿的是图书馆的工作服,王师傅一眼就瞥见,真心为田馨高兴:“恭喜恭喜,进了文化局,就是正式职工了!图书馆的工作也不错,清闲。” 是挺清闲的,田馨大半天都闲着。 在其他人眼中,图书馆是清水衙门,工资相对不高,未来发展空间也不大,不太乐意去,更想进本局的其他部门。 田馨不同,她需要时间来复习功课,图书馆正和她意。 至于工资,少一些也没关系,田馨现在不差钱。 文化局的工作田静没拿到,田馨想起来就觉得大快人心。 书里的女主又如何?生活并没有完全按照剧情走。 田馨上了三天班,图书馆的氛围很好,安静、人少,偶尔有人来借书、还书。 赵敬是男同志,包揽了大部分搬运的累活,巡架、上书的活主要归田馨和韩莉云,不忙的时候,韩莉云自己承包,让田馨好好看书。 空闲时,田馨就趴在桌子上做试卷。 田馨现在每周去学校三天,每天她都会抽时间回学校拿试卷,做完再找马争一要答案。 很快就会迎来第二次模拟考试,田馨要抓紧查漏补缺,争取在二模的时候考一个好成绩。 文化局的工作已经稳定下来,图书馆很合她心意,也有时间复习,接下来,要为二模好好努力了。 第七十三章 示好 二模考试定在了月初, 也是全市卷子统一考试。 田馨现在每周只有三天去学校,努力跟上同学的进度。 吴婶晚上来找田馨,说沈红缨找到吴婶, 想让她在中间帮忙说和,修补和田馨的关系。 沈红缨哭天抹泪,一个劲说自己知道错了,想让田馨原谅她。 吴婶知道沈红缨虚伪, 可求到她头上,也不能直接替田馨做主, 只能跑过来一趟。 “田馨, 我劝你别心软, 沈红缨示弱,是因为现在名声不好,想挽回面子, 不是出于真心。” 田馨自然知道,她一口回绝:“上回说的清清楚楚,我已经跟田家人断绝了关系,让沈红缨死了这条心。” 吴婶长舒口气,她还真怕田馨心软原谅了那对夫妻。 沈红缨不是善茬,这次妥协示弱, 以后还得欺负田馨。 这次过来,沈红缨托吴婶带来了几张布票,说是攒了好几个月,让田馨看着买件衣服,另外还有一盒谢馥春的擦脸油、郁美净的护手霜,从商场专门给田馨买的。 田馨挡了回去,她不傻, 沈红缨这点小恩小惠收买不了她。 吴婶来一趟,就算完成任务,田馨不乐意跟田家重修旧好,她也没辙。 提起田家,吴婶幸灾乐祸起来。 她本来就跟沈红缨不对付,觉得沈红缨这个人假,跟谁都笼络关系,表面好的跟一家人似的,暗地里吐槽瞧不上,之前还没少给吴婶使绊子。 这回,沈红缨的遮羞布被掀下来,家属楼所有人都清楚她的真面目,吴婶比谁都觉得解气,里面还有她的功劳呢! 吴婶说,田铁军降职了,现在只负责机器的简单工作,听说是因为领导查访,他态度不好,和领导顶嘴甩脸子,本来不至于降职,都是他自己作的。 田铁军的工资降了十来块钱,每个月少买七八斤猪肉呢。 田铁军把自己工作的不顺利,都归咎在沈红缨身上,两口子每天都吵架,楼上楼下听的清清楚楚,盘子碗稀里哗啦的碎。 吴婶说的时候带着笑,提起沈红缨,她又说,家属楼之前跟她交好的女同志,都跟她绝了来往,嫌弃她人品差。 在家属楼,田家人人厌恶,面子跌到谷底。 正是因为如此,沈红缨才想来跟田馨讲和。 吴婶又说:“田家人不厚道,再是后妈,大不了冷淡一些,也没有这么算计人的,这种娘家,断了来往也清净,田馨哪,以后有啥事你找我,我跟你叔帮你办。” 田馨道了谢,她琢磨,沈红缨跟田铁军都是端铁饭碗的人,这次坏了名声,心里再责怪田馨,也不敢再来闹,万一再惹出事来,工作真得丢。 沈红缨对钱看的重,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很重要。 很好,只要田家人不再来烦她,田馨就能清净。 田馨每周去学校三天,见田静的日子也少了。 田静最近学习很刻苦,每天上课听讲认真,同学不爱搭理她,她就独来独往,把所有精力放在学习上。 田馨的原则是,田静不来招惹她,她也不会主动多事,最近两人还算相安无事。 学校每天的试卷会发十多张,田馨那份马争一替她领,田馨过来学校取,再交给她。 田馨的物理和化学成绩有明显的提升,在以前,物理的最后一道大题她是毫无思路的,经过这段时间海量做题的训练,现在可以做第一小问。 针对优等生,科任老师每周单独发一套试题,难度更高一些。 这类试卷不会专门在课上讲,过两天把答案发下来,自己去对照答案。 田馨算了算,她现在每天要做六七套卷子,做题本又添了两本。 田馨买了一个硬纸夹,里面夹几张纸,写的是重要的知识点,在图书馆上班时,偶尔拿出来看一眼巩固记忆。 抽时间,田馨去了一趟百货商场的门市部,田馨新买了铅笔和本子,她看见木制的转笔刀做活动特价,五分钱一个,一口气买了四个,另外三个准备送人。 田馨现在经常要麻烦马争一,她记得马争一用的还是蘸水钢笔,蘸水钢笔没有蓄水的囊,写起字来麻烦,门市部的钢笔价格不算便宜,田馨买了一只,马争一自尊心强,恐怕不会轻易收,到时候还得想理由说服她。 田馨又看中了红缨牌的蜡笔,盒子里面是八根蜡笔,价格也能接受,两毛二,田馨打算买来送给妞妞。 挑来选去,从门市部出来袋子是满的,一口气花了五块多! 田馨吸口凉气,幸好自己还算有钱,这一趟,花掉她六分之一的工资。 现在学生的文具很简单,没有太多的花样,很多同学的铅笔的只剩下屁股尖尖,依然舍不得扔,拇指和食指努力捏着继续用。 田馨在买文具上算是大方的,学习已经很苦,要是钢笔、铅笔橡皮再不顺手,那岂不是更痛苦,主要是她也有这个条件。 果然,田馨送钢笔时,马争一推脱不要,田馨硬塞给她:“争一,你现在因为我,耽误了学习的时间,我也过意不去,如果你不收,我不好意思让你帮我收卷子。” 田馨佯装生气,马争一只好收下,马争一打开文具袋:“我没什么送你的,给你一块橡皮,新买的,还没拆开。” 田馨明白马争一的脾气,笑着收下了:“好,用了争一同学的橡皮,能考好成绩。” 马争一还是稳居年纪第一的位置,地位稳定,让田馨惊喜的是,杨文茹的成绩有很大进步,每科平均提升了十几分! 马争一轻易不爱夸人,最近也经常说杨文茹的进步大。 田馨推测过,如果杨文茹稳步提升,考上本地的大专没问题。 上了大专,毕业后一般都可以分配工作,这对杨文茹来说也是保障。 考大学,未来就有了出路,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这就是高考的意义。 这次月考结束,田馨考了年级十二名,是她目前最好的成绩。 不过月考只是一次小检验,还是得在模拟考试上取得好成绩才行。 月考题里,有田馨的薄弱知识点,她细心整理到错题本上。 在图书馆上班,比田馨想象的要顺利,同事很好相处,知道她要考大学,颇为照顾,只要不忙,都会让田馨抓紧看书。 田馨分析过,做卷子需要很久的时间,至少一个小时,而且中间有事,容易打乱思路,不太适合工作忙碌的时候。 图书馆中午休息两个小时,田馨去食堂抓紧吃饭,回来做题,如果做的顺利,可以做完两套试卷。 在平时,田馨会重温重要的知识点和错题本的错题,利用好零碎的短暂时间。 图书馆每天五点下班,下班后,田馨会先去学校取最新的卷子,回到家后,才是每天最重要的学习时光。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田馨也变的焦虑起来,一般每天都会学习到凌晨。 苏蔚冬担心,怕田馨身体吃不消,一般晚上十一点就会催她上床睡觉。 上班后的田馨,感觉学习和工作之间,还可以维持比较合理的平衡。 每个月的工资是其次,关键的是,这份工作是一份保障,保障她万一高考失利,还有一个退路。 如今,田馨其实不太在乎书里的剧情,很多事情都偏离那本书,田馨也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考上大学。 上个月茶水摊的分红下来,林原分给田馨150块钱。 田馨惊掉下巴,一百五十块钱?她占那么少的份额,能分一百五? 林原轻描淡写,说这个月小商品卖的好,去掉各种成本,赚了不少。 田馨掰着手指头算,一百五十块,顶上她小半年的工资。怪不得春节过后,街上摆摊的人越来越多,还是做生意赚钱呐。 一口气收入一百五,田馨觉得自己腰杆都更加直溜,要不是这会儿供应限量,买肉要肉票,买衣服要布票,她恨不得立刻跑去商场消费。 茶水摊的收入越来越高,这得益于林原添加的小商品。 林原在省城的茶水摊已经有了五个摊位,每个摊位每月都能赚钱,没有亏本的。 省城中心街道的茶水摊,也就是崔明和苏蔚雁管理的那家,赚的不少,林原计划在繁华的街道再添一家。 营业执照需要重新办理,这回林原除了给田馨带分红,还有一个事情,让田馨去办理执照,现在营业证的主办人员还是田馨的名字。 现在茶水摊的生意好,再加上报纸进行采访,但凡是茶水摊的业务,商管组都尽量通融。 之前办的都是临时的营业执照,林原说,这次想办一张长期的,至少一年。 田馨也同意,办理营业执照需要往商管组跑,也挺劳心费神的。 茶水摊做的正经生意,现在商业环境也宽松,办理一张营业执照想必不难。 田馨跟林原约了时间,找图书馆午休的时间,去一趟商管组。 还没去续上营业执照,没成想迎客饭馆遇到了麻烦事。 有人向工商所举报,说田馨的迎客饭馆卫生不合格。 田馨觉得可笑,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猜到是谁举报的。 田馨得罪的人不多,近期更少,无非就是田家人、吕爱可,哦对,还有一个杨彩萍。 迎客饭馆是有卫生许可的,后厨也是按照行业规范在操作,黄翠翠经历过上次红烧肉的事后,办事格外谨慎,生怕哪个不小心又惹祸。 这次的举报,除了说卫生不合格,还有一项,迎客饭馆违规售卖午餐肉罐头。 第七十四章 田铁军的示弱 违规售卖午餐肉罐头? 听到这条, 田馨笑了。 说起来可能举报人不信,午餐肉是肉联厂供应的。 田馨抽时间,去了一趟饭馆。 饭馆还在照常营业, 不过工商局的人过来好几趟,检查后厨的卫生。 黄翠翠愁眉苦脸,饭馆生意越来越好,却摊上这种倒霉事。 田馨劝慰她:“咱们饭馆各项都合格, 不怕工商局的人来查,大嫂, 你就跟往常一样, 在后厨好好掌勺, 其他的交给我跟二哥。” 听田馨这么说,黄翠翠有点主心骨,是啊, 还有田馨呢。 迎客饭馆的后厨检查是合规的,至于午餐肉,是跟肉联厂有合作,人家厂里每月给供应的,都是合规合法,没有任何错处。 午餐肉罐头, 田馨去找了供销部的副主任,主任出面去了工商局帮忙澄清。 折腾这么一趟,饭馆的名声保住了,却把大家累得够呛。 田馨刚好要去续营业执照,和林原商量,找工商局的人问问怎么回事。 像这种举报,大部分都是匿名的, 就算对方实名,保护举报人的隐私,也不会告诉他们。 省城如今开了好几家私营饭馆,田馨想问一问,被举报的,只有迎客饭馆,还是也有其他家。 这个不算隐私,工商局的人痛快回复,说接到举报的,只有迎客饭馆。 田馨和林原互相看了一眼,看来确实是恶意举报。 营业执照还有八天到期,田馨询问能不能转成正式执照,现在一直用的是临时的。 商管组的人痛快答应了,现在茶水摊的规模越来越大,也有了一定的名气和影响力,发一张正式营业执照没问题。 这次的营业执照是一年期限,因为林原不是省城户口,执照上的名字依旧写的田馨。 现在沿街摆摊的小商小贩越来越多,工商局也没制止,个体经营在省城自由的滋长发展,不过,还是拥有一张营业执照更让人踏实。 迎客饭馆被举报的事,田馨在心里记上一笔,她现在要忙二模考试,暂时抽不出精力查问。 二模考试定在了下周三,考试时间一共是三天。 为了这次考试,田馨特地从图书馆请了两天假。 图书馆的韩莉云得知田馨要参加模拟考试,好奇问:“这种考试,跟高考差不多?” 田馨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说道:“就是模拟高考进行出题,一般来说难度和高考差不多。” 韩莉云似懂非懂的点头:“考试重要,你好好考,咱们图书馆的第一位大学生,就指望你了!” 田馨失笑,图书馆好几个同事,都知道了田馨要去参加模拟考试,莫名间,多了些压力在身上,万一考的不理想,同事来问都不好意思提。 考场是按照上次月考的成绩进行分配的,田馨依旧是第一考场,和上次比,她的名次有所提升。 第三科考的是数学,数学是田馨比较擅长的科目,这次的数学题田馨答的很顺利,数学的最后两道大题比上次月考题难度大,考察角度也比较刁钻,还好,田馨之前做过类似的题,举一反三,其实题目考察的还一样的知识点。 考完数学,田馨松了一口气,虽然只是模拟考试,但田馨把它当成了高考去对待。 接下来的几科,田馨感觉自己化学考的一般,最后一道大题,她没什么思路,只匆忙答了一小问。 考完试,田馨难得对答案,她找了钟霖和马争一,看马争一波澜不惊的脸,就知道这回考的不错。 至于钟霖……依旧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田静在第五考场考试,考场之间离的都不远。 最后一科考完,在楼道里,田馨碰到了田静。 田静咬着唇,眼中淬着冷寒的光芒,经过田馨时,轻轻说了一句:“田馨,你会遭报应的。” 田馨自然反击,趁着田静听得见,补充了一句:“放心,就算有报应,先轮到的,也是你们家。” 关于田家的情况,除了吴婶,田馨从同住家属楼的男同学那,也听了一些。 田铁军不知什么原因,停了职位在家反省。 停职是没有工资拿的,沈红缨整日唉声叹气,家属楼每日都能听见田家的吵闹声。 停职? 田馨皱皱眉,田铁军家事处理的不妥当,降职已经是很严重的惩罚,怎么会沦落到停职的地步? 这中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田馨还没想明白田铁军停职的原因,考完试出校门,就看见田铁军倚着自行车,似乎在等人。 田馨和田家人闹掰了,自然不会是等她。 田馨往前走,田铁军拦住了她。 “田馨,爸想跟你谈谈。” “我和你们田家再没关系,没什么可谈的。”田馨向后退两步,一脸戒备。 田铁军道:“田馨,咱们有点误会,前面有国营饭店,一边吃饭我跟你说。” 原本,田馨不想再跟田家联系,可…… 说不准,田铁军会透露一些关于舅舅和她亲妈的消息。 想到此,田馨点头:“行,最多四十分钟,我还要回家复习。” 田铁军在前面推着自行车,田馨跟在后面,这一幕,被出校门的田静看见。 田静哭丧着脸,跟在两个人后面。 国营饭店里,田铁军一口气点了三个菜,主食还是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四两饺子就需要五毛二。 田铁军热情道:“田馨,多吃点,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炒鸡蛋。” 田馨:“……” 田铁军这迟来的关心,只会令人不适。 饭菜无罪,田馨闷着头吃饭。 气氛很尴尬,田馨一言不发,田铁军轻咳几声,说道:“田馨,我这次来,是跟你道歉的,以前都是爸爸不对,至于红缨……她确实是你后妈,但她这人脾气差,心眼不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心眼不坏? 田铁军这番轻描淡写,像是她在无理取闹。 田馨还是没吱声。 “田馨,我是你爸,你是我闺女,红缨做的那些事,很多我都不知情,上次想让你把文化局的工作让给田静,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比田静有出息,没了工作,还能考大学,听田静说,你们班主任说过,你的成绩能考上本科大学。” “我的学习成绩,和我文化局的工作有关系吗?” “对,是我想窄了,偏向田静,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跟家里断绝关系,传出去让外人笑话,对你自己的名声也不好。” “名声?行得正坐的端,我不在乎。” 无论怎么聊,田馨都油盐不进,田铁军又说道:“为了你的事,现在我们在家属楼抬不起头,我的工作也受到影响,就算爸求你。” 田馨没接话茬,开门见山道:“爸,你为啥从小就不喜欢我?别否认,我不傻。” 田铁军沉思片刻,轻声道:“我跟你亲妈……关系不太好。” “所以,迁怒于我?” 田铁军没有否认。 “那我亲妈现在在哪?首都吗?” 这是田馨第一次提起首都,田铁军诧异的抬头:“田馨,你怎么知道首都的?” “你们夫妻是后面调来省城的,1962年,你从首都调到省城的针织一厂,那时候沈红缨就已经跟你结了婚,我亲妈呢?” 田铁军不太想提起田馨亲妈,皱着眉不吱声。 “如果你不想谈,那我们也没得聊,我先走了。” “馨馨,如果我告诉你,你能原谅我吗?” 田馨没有应答。 田铁军低着头:“你亲妈去世了。” 去世? 田馨浮现出,照片上抱着自己的那张笑脸,心口一阵翻涌。 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以后也没有了见面的机会。 对于田铁军的话,田馨半信半疑:“真的去世了,你没撒谎?” “我没说谎,她确实不在人世。” “那我舅舅呢,我知道,翡翠镯子是我舅舅留给我的,你们夫妻偷偷藏了起来,我舅舅在哪,为什么他不来找我。” 提起田馨的舅舅,田铁军腾的站起来:“田馨,既然翡翠镯子已经到了你手上,其他事,你就不要再多问。” 田馨吃了半饱,撂下筷子:“好,你懒得提,我也不再问。” 关于田馨的问题,田铁军都在努力配合,他露出期待的神情:“田馨,那你能原谅爸爸吗?” “以前是爸爸做错了,以后我改,会想对待田静一样疼爱你。” 田馨背起书包,淡淡道:“不需要了,你这份迟到的父爱,还是留给你的乖女儿田静吧,我今天之所以听你废话,是想打听我亲妈的事,你不愿意提,我跟你没其他可以聊的,我跟你们田家断绝了关系,以后不要找我,或许,九年前,你就不应该去北淀村找我。” “有你们这样的父母,让我觉得恶心。” 田馨走了,田铁军愣在原地。 田馨没有原谅他,以前这个最委曲求全、最孝顺的女儿,说他恶心。 田铁军眼中闪着怒火,表情僵硬,他挥挥手,把桌上的盘子扫落下去。 一时间,盘碗跌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闻声,服务员过来,大声道:“这位同志!我们饭店不是您泄愤的地方!影响我们正常营业,你要照价赔偿!” 田铁军呆呆坐在座位上,眼睛望着窗外的行人。 田馨不原谅她,他还怎么在厂里翻身? 第七十五章 程大姐的托付 关于身世, 田馨有过无数猜测,田铁军和她亲妈或许是不合,离了婚。 她没想到, 亲妈已经不在世上。 田馨对她没有任何了解,不知姓名,不知年龄,但她想, 亲妈一定是爱她的。 田馨归拢好自己的坏情绪,从饭店出来, 拐角处的田静走了出来。 “田馨, 你找我爸干啥?你别想继续忽悠他, 你把我们家害的这么惨!” 田馨懒得跟田静废话:“他来找我,麻烦你跟他说一声,以后不要来烦我。” 田静:“……” 田家人唯一的作用, 就是关于舅舅的事情,看来,无论是沈红缨还是田铁军,都对这些闭口不谈,那么,田馨以后就没有再见田家人的必要了。 田铁军的老家, 等高考后,一定得去一趟。 回到家,田馨的心情依然不好。 苏蔚冬早就到了家,给田馨炖了她最爱吃的粉丝丸子汤。 田馨闷闷的吃了半碗,把碗一推:“吃饱了。” 不是苏蔚冬做的难吃,刚在国营饭店,田馨吃了八个饺子和菜, 肚子饱饱的。 田馨把和田铁军见面的事跟苏蔚冬提了一遍。 苏蔚冬沉默片刻,说道:“田铁军肯定有什么意图,不然按照他的性格,不会低三下四来求你,以后别见了。” “嗯。”田馨也同意:“八成跟他那个停职有关系。” 这一切和田馨关系也不大,如今她切断了和田家的往来,再和她没关系。 苏蔚冬跟田馨商量:“明天程大姐夫妻要回一趟老家,带着妞妞不方便,来家里问,咱们能不能照看几天孩子,我答应了。” 田馨想起妞妞可爱又萌乎乎的脸蛋,忙不迭点头:“当然行。” 妞妞每天要上育红班,育红班放学晚,等下班之后去接也来得及。 田馨去了一趟隔壁。 程素云正在收拾妞妞的东西,妞妞很乖的站在旁边,指挥道:“妈妈,帮我拿上小老虎,晚上要虎虎陪我。” 见到田馨过来,程素云道:“田馨,这几天麻烦你们,家里长辈去世得回去一趟,带着妞妞不太方便。” 田馨一过来,妞妞就凑上来要姐姐抱,田馨顺势把妞妞抱起来:“没事儿,咱们隔壁住着,妞妞你放心,交给我和蔚冬,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你们夫妻都是细心的人,也喜欢孩子,我再放心不过,我刚才跟妞妞说,去田馨姐姐家住,她开心坏了,说今晚就要去。” 田馨摸摸妞妞的脸蛋 儿:“明天姐姐送你去上学!” 妞妞拍拍手掌:“太好了!育红班的同学,看见这么漂亮的姐姐送我,一定特别羡慕。” 程素云失笑:“人不大,还挺有虚荣心。” 程素云夫妻新收到的电报,急急忙忙开证明打火车票。本来,程素云犹豫,把妞妞托付给同事还是田馨照顾。 妞妞跟田馨关系好,两家离得又近,但她也知道,田馨是高三的学生,每天忙着上学和上班,怕影响她学习。 问妞妞意见,妞妞撇撇嘴,差点掉眼泪,说想跟着田馨姐姐。 程素云家里还剩下一些菜,她一股脑都给了田馨:“我跟妞妞爸爸得走好几天,天气越来越热,菜怕放坏了,你们做着吃,妞妞这孩子有点任性,要是不听话打骂都行。” “素云姐,妞妞挺懂事的,你放心,我肯定照顾好她。” 程素云是上午九点的火车票,因为要赶火车,田馨和苏蔚冬送妞妞上学。 田馨今天要去图书馆上班,时间完全来得及。 育红班离家里不远,走路几分钟能到。 妞妞左手牵着田馨,右手牵着苏蔚冬,骄傲道:“今天有漂亮姐姐和英俊的叔叔送我上学咯。” 苏蔚冬皱眉,纠正道:“是英俊的哥哥。” “哼。”妞妞翘翘眉:“不是哥哥,是叔叔。” 苏蔚冬又纠正几遍,妞妞还是喊他叔叔,苏蔚冬逐渐放弃挣扎。 看着被挫败的苏蔚冬,田馨笑道:“之前你不是很骄傲的说,给妞妞糖果吃,她就会喊你哥哥吗?” “正常情况是如此,可她是孩子,不可控因素太多,我们是大人,不能和小孩子计较。”苏蔚冬一本正经道。 育红班门口有老师,妞妞拉着田馨跑过去:“小美老师,这是我的邻居姐姐,是不是特别漂亮?” 小美老师蹲下来,摸摸妞妞:“漂亮,妞妞更漂亮!” 妞妞摇摇头:“不对,田馨姐姐比我漂亮,老师,我放学还是苏叔叔和田馨姐姐来接我哦。” 妞妞这奇怪的称呼,小美老师有些茫然。 眼前这一男一女,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呀! 田馨道:“老师好,我是程大姐的邻居,他们夫妻有事回趟老家,这几天我们照顾妞妞,这是我爱人。” 原来是两口子呀,小美老师松口气。 算算时间,妞妞要在家里住三五天,想起每天回家,都有那么可爱的小孩一起玩,好像还挺开心的。 图书馆不忙,田馨和同事一起巡书,心思早就飞了出去。 育红班晚上不管饭,妞妞下课肯定会饿,给她做点什么好吃的呢? 以前在图书馆上班的日子,田馨都会吃了晚饭再回家。 这几天不行,家里还有妞妞呢。 不过下班后,田馨还是去了一趟食堂,今天有肉包子,田馨打了三个肉包,是猪肉白菜馅的,打饭师傅特地给她挑了大个儿的。 肉包又香又好吃,没有哪个小朋友会拒绝。 田馨又想起上次公园的棉花糖,公园离得太远,附近的胡同里也有卖棉花糖的,田馨见过。 粉色的棉花糖又大又蓬,问问价格,四分钱一只,田馨给妞妞买了一只。 田馨想着,吃糖容易蛀牙,等妞妞吃完棉花糖,得让她刷牙才行。 除了棉花糖,摊位上还有卖糖瓜粘的,论袋卖,六分钱一袋。袋子也就手掌一般大,里面颗数不多,田馨买了两袋,一袋给妞妞,另外一袋留着自己吃。 糖瓜粘供销社也有卖的,价格比这个还便宜,架不住需要票,小商贩虽然贵一些,但免票呀! 田馨满载而归,路上又拐去了一趟供销社,郑小梅休班,是她同事接待的,田馨经常过来找小梅,同事也认识她。 听说田馨要买手绢,她从柜台后面拿出来两块:“只剩下最后几个,有点抽丝,算是残次品,每个便宜一分钱。” 田馨翻来覆去看,哪里是残次品呀,一点没看出来,她给妞妞买了两块带花的手绢。 育红班六点下班,田馨提前十分钟就到了门口。她拿着棉花糖格外扎眼。 有家长凑上前问:“同志,棉花糖从哪买的?” 田馨实话实说:“市文化馆后面那条街的胡同里。” “哎呦,那离得有点远,贵吗?” 田馨报了价格,对方咂咂嘴,觉得贵没再说话。 妞妞从大门出来,一眼就望见了田馨,漂亮姐姐举着粉色的棉花糖! 妞妞最爱吃棉花糖了! 妞妞从队伍里跑出去,笑盈盈的喊着:“田馨姐姐,我在这里!” 家长陆陆续续把孩子接走,田馨脸生,是第一次接孩子,老师盘问了好几分钟,最后确定无误,才让她接走孩子。 一路上,妞妞蹦蹦跳跳:“苏叔叔怎么没来呀?” “他工作忙,要晚点回家。” “哦。”妞妞有点失望:“我还想让叔叔帮我搭积木呢。” 妞妞有一套积木,是上海的亲戚给她寄过来的,她十分爱重,每天都要摆弄一会儿。 这次来,妞妞特地让妈妈把积木也带了过来,积木很难搭,每次都是爸爸陪她,所以她想找苏叔叔帮忙。 回到家,妞妞把积木倒了出来,五颜六色的积木铺了一地,妞妞闷头玩积木,倒是不用哄。 家里菜不多,田馨想着,给妞妞蒸个鸡蛋糕吃,上面撒点酱油提味,记得程大姐说过,妞妞喜欢吃鸡蛋糕。 主食就是肉包子,妞妞人不大,一个肉包子足够吃。 还得吃点蔬菜才行,家里还有点豆角和茄子一会儿炒两个菜。 苏蔚冬估摸着一个小时能到家,田馨就先去厨房忙碌着。 等她去厅里,妞妞还在乖乖的搭积木。 田馨不由得纳闷,是所有的小孩都这么乖,还是妞妞是个特例? 如果生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也不是不行。 田馨凑过去,把妞妞抱在自己怀里:“妞妞,你的爸爸妈妈有事,过几天就回来,这几天你乖乖听话,田馨姐姐会照顾你的。” 妞妞重重的点头,懂事道:“我知道,妈妈嘱咐我,要听话。”说完,妞妞蹬蹬蹬去翻自己的包:“这是我的小老虎,晚上它陪我睡觉。” 妞妞继续翻,又翻出来一本故事书:“田馨姐姐,晚上你可以给我讲故事吗?我想听《小鸡历险记》的故事。” 田馨点点妞妞的鼻尖,和小朋友一起玩,心情都变的格外轻松:“当然可以呀,我还可以扮成小鸡,跟你一起玩。” 妞妞拍拍手,开心喊道:“真的吗?太好了!” 突然,妞妞沮丧起来,扣扣手,像是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说道:“田馨姐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第七十六章 二模成绩 妞妞眨巴着眼睛, 天真的问道:“田馨姐姐,养宝宝很费钱吗?” “妞妞为什么这么问?” 妞妞抠着手指,轻声道:“我上育红班需要花钱, 吃糖糖要钱,还有这些童话书,去书店买价格不便宜哦,昨天我听到爸爸和妈妈吵架了, 好像是爸爸要给奶奶钱,妈妈说没钱, 我在想, 是不是因为养我太费钱, 所以家里变穷了。” 田馨摸摸妞妞的头,劝慰道:“妞妞,每家父母都要养宝宝的, 你还小,当然要父母给你花钱呀,等妞妞长大赚钱,给爸爸妈妈花钱买东西,他们会非常开心。” “我以后也能赚钱吗?赚很多很多钱?” “当然啦,妞妞这么聪明, 一定会赚很多钱的。” 妞妞小大人一样,严肃的点点头:“我要赚钱钱,不让妈妈因为钱发愁了。” 田馨沉默,程素云夫妻,临走前那晚好像确实吵了一架,隔壁住着,隔音效果不好, 田馨断断续续听了几句,只是不真切。 田馨安抚好妞妞,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苏蔚冬回来。 苏蔚冬手里拎着袋子,是半只肘子。 田馨惊喜道:“蔚冬,肘子哪里来的?” “路过黑市,有人出来卖卤味,我寻思妞妞在,就买了半只。” 价格肯定不便宜,田馨也没问,苏蔚冬每个月工资都花不完,吃半只肘子还是可以的。 国营饭店和副食站也有卤味卖,田馨买过两回,味道鲜香还带着微微的草药味,就是粮票收的太狠。 苏蔚冬去厨房,把肘子切成盘,端出来放在厅里的桌子上:“妞妞没闹着找爸爸妈妈吧?” “没有,妞妞很乖,还想等你下班陪她玩积木呢。” 苏蔚冬蹲下来,耐心的陪着妞妞搭积木。 苏蔚冬今天下班晚,是领导留他有事。 测绘局有两个调职的名额。 是调往首都的机会。 苏蔚冬在犹豫,要不要报名。 首都测绘局在工作上而言,是一个很好的机遇,局里没成家的男同志跃跃欲试,那些已经在省城成家立业的,因为担心妻儿老小而犹豫,苏蔚冬介于两者之间。 赵桂芬那苏蔚冬不发愁,赵桂芬工作稳定,两个弟弟妹妹年纪还小能陪在身边,苏蔚冬有更好的发展,赵桂芬也不会拦着。 主要是田馨。 田馨如今在上高三,今年夏天考大学,高考是个未知的,能考上什么样的学校谁也说不准。 田馨学习成绩还不错,省城的大学稳稳当当,可往首都考…… 谁也没有这个把握。 如果苏蔚冬把工作调去首都,田馨顺顺当当考上首都大学再好不过,万一没考上,夫妻俩就得两地分居,至少四年。 四年呢……苏蔚冬想想要跟田馨分开四年,心里就不是滋味。 苏蔚冬在外几年,和田馨结婚也不到一年,两个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他舍不得跟她分开。 苏蔚冬算是轻省没负担的,领导的意思是,首都的发展更好,测绘仪器设备也更先进,对于苏蔚冬来说,是难得的机会。 当然,这只是报名,还要进行一轮轮筛选。 饶是报名,苏蔚冬便揪着心难以抉择。 晚上田馨给妞妞讲故事书,哄睡孩子以后,苏蔚冬主动提起这件事。 现在他们夫妻一体,田馨是他余生的伴侣,自然要无话不谈,苏蔚冬艰难的开了口。 田馨就这么沉默的听着,没有插话,待苏蔚冬说完,田馨道:“当然要去,是个好机会。” “可是,万一……” 田馨明白苏蔚冬在担心什么,他怕田馨考不上首都的大学,两个人两地分居。 田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高考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就算是稳坐年纪第一的马争一,也无法说自己一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在书里,田馨的第一次高考是失利的,可现在早就偏离剧情,书里的发展田馨不在乎,她只相信自己的拼搏和努力,可以改变这一切。 田馨的目标是考取首都的本科学校,这是她的目标,一定会为之努力。 田馨想过,省城的市场还是有些小,比不上首都,首都是北方最大的城市,以后田馨想发展的好,早晚都要过去。 苏蔚冬这份调职的机会难得,从省城调往首都是升调,之前田馨还发愁,万一她去了首都,苏蔚冬的工作怎么办,这下不用愁了。 田馨又道:“蔚冬,你不要考虑我,我答应你,我会拼尽一切努力,争取考上首都的大学,万一……我是说万一啊,考不上的话,最多四年,大学毕业以后我就去首都找你。” “四年呢。”苏蔚冬不情不愿道:“我不想再跟你分开。” 厨房热水壶烧开热水,呜呜响着,苏蔚冬把热水倒进盆里,给田馨兑好洗脚水。 田馨也不想跟苏蔚冬分开。 可目前大好的机会摆在这,错过可太遗憾。 既然早晚都要去首都,苏蔚冬先过去,也是好事。 田馨道:“咱们也别考虑太多,只是一个报名,也没准选不上。” “嗯,那先报名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两个月就得过去。” “这么快啊。”这个速度出乎田馨的意料。 “首都那边做项目,缺人,调的急。” 在省城来说,测绘局是一份不错的工作,工资高,工作稳定,还能分房住。 可田馨清楚,苏蔚冬不是被束缚的麻雀,既然有让他展翅高飞的机会,作为他的爱人,田馨要全力支持。 田馨咬咬牙,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分开四年罢了,数着手指头过日子,四年总能熬过去。 对于田馨来说,现阶段最重要的也是上学,上完高中考大学,大学那四年,也是汲取知识提升至自己的阶段,夫妻两个各自努力,为未来奋斗着,只要有共同的目标,心在一处,就算分隔两地也不怕。 过两天,等二模的成绩出来,田馨看看,自己有没有进步吧。 这样一来,田馨考首都大学的担子更为沉重。 隔天,苏蔚冬去报了名。 这次调往首都,听说报名的人不少,毕竟是首都啊。 苏蔚冬默默交上了报名表。 部门的主任喊住他:“蔚冬,跟媳妇商量好了?没闹情绪吧?” 苏蔚冬扯出一个笑:“没有,她很支持,她现在插班高三,今年要高考,万一调职成功,看看能不能往一处奔。” 主任腹诽,首都的大学哪那么好考?这夫妻俩想的太简单,这么丧气的话他自然不能提。 “回家好好安抚一下家属的情绪,调职去首都是好事,对你们全家都有好处,你的资历和能力在咱们局里都是拔尖的。” 安抚情绪? 苏蔚冬失笑,家里最失落的人是他。 主任的暗示,苏蔚冬听明白了,由衷说道:“主任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苏蔚冬开始琢磨,以后万一两人分开,给田馨写信时,要多久一封比较好呢?寄信次数太多过于殷勤,寄的太少又显得不重视。 真是一个难题。 到了周末,赶上田馨放假,趁着妞妞也在,田馨打算一起去公园的儿童乐园玩。 省城有两家比较好的公园,里面都配备了儿童游乐园,田馨没去过,还是向图书馆的韩莉云打听,说城北这家儿童游乐园好,价格实惠,而且能玩的项目多。 韩莉云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岁数跟妞妞差不多,最爱去游乐园玩。 带着妞妞,田馨和苏蔚冬乘着公交车,去了城北的公园。 到了门口,门票是两分钱,妞妞不要票,里面儿童乐园是需要单独花钱的。 和去育红班一样,妞妞蹦蹦跳跳,右手牵着田馨。 来儿童乐园,都是带着孩子出来玩的。 职工每周就休息一天,是难得的亲子时光。 田馨和苏蔚冬像是父母带着孩子,有卖玩具的上前推销,田馨摆摆手,说不要。 林原那进的玩具,比眼前这些精致多了,之前她给妞妞拿过几个。 怪不得男人的钱好骗,田馨瞥了一眼,人家夸了他几句,苏蔚冬便从兜里掏钱,给妞妞买了一个玩具青蛙,价格比供销社的贵一倍! 田馨递给他一个白眼:“败家。” 苏蔚冬笑呵呵,把青蛙递给妞妞:“他说,咱们一家三口很般配,为了这句话,我也得买一件。” 田馨:“……” 儿童乐园的门票要单独交,单人是四分钱,再一次交了钱,三个人走了进去。 一进园,妞妞嚷嚷着要玩滑梯。 苏蔚冬望了一眼,滑梯不高,小朋友上去也没有危险,不过,苏蔚冬还是站在最下面,时刻注意妞妞的动向。 田馨没带过孩子,之前回北淀村,也就是跟铁蛋玩了几天,小男孩调皮起来,给她烦的够呛。 田馨盯着妞妞,心想还是小女孩好,香香软软的,嘴也甜,闹腾劲都少了许多。 妞妞在上面玩,田馨又开始惦记苏蔚冬的工作。 报名表递上去好几天,也没后续的音讯。 苏蔚冬说:“八九不离十吧,” 他既然这么笃定,田馨想,看来调往首都的两个名额中,有苏蔚冬的位置。 田馨开始怅然,游乐园的嘈杂声贯入耳中,更添了几分烦躁。 她只能自我安慰,调职去首都是好事,总有一家团聚的时候。 田馨还是闷闷不乐的。 一转眼,苏蔚冬不见了,等他回来时,手里举着三支小豆冰棍。 田馨埋怨:“又不是夏天,吃冰棍容易坏肚子。” “天气预报说,今天最高温度24度,气温刚好合适,给,你跟妞妞一人一支。” 田馨最爱吃的就是小豆冰棍了,冰棍上面是一层红小豆,红红的很惹眼,吮吸一口,冰冰凉凉里带有一丝甜味。 小豆冰棍两分钱一支,在炎炎的夏日,是消暑利器。 妞妞从滑梯下来,脑门都是汗,田馨拿手绢帮她擦汗,也不敢直接给她冰棍吃,三个人找了台阶处,田馨从包里取出报纸,沿着台阶坐了下来。 妞妞玩的很兴奋,不停的喊田馨姐姐。 过一会儿,妞妞吃着冰棍,田馨问:“如果你工作调过去,住宿方面呢?” “单位开始提供员工宿舍,两人一间。” 苏蔚冬停顿,又说道:“我自己还好,万一你考过去,夫妻俩不好安排。” 田馨点头,确实,首都不像省城,那里寸土寸金,住房条件肯定更紧张。 “到时候再说吧。” 其实田馨心中是有打算的,只是现在不方便提。 田馨之前就想,无论以后能不能去首都发展,等政策宽松时,她要去首都买上几套房。 据书里写,后世的房价会越来越贵,像首都这样的大城市,买了房能赚好多钱。 田馨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考虑为时尚早,如今赚钱不易,努力多攒钱,才能买得起房子。 田馨想着,万一自己能考上首都的大学,平时上学忙,恐怕只有周末有时间跟苏蔚冬团聚,到时候租个房子也行。 看起来,苏蔚冬工作调动的事,很快就得提上日程。 据苏蔚冬说,选拔结果下星期公布,田馨算了算,跟她二模考试出成绩是差不多的时间。 田馨叹口气,好事多磨,她不太想和苏蔚冬分开。 夫妻俩各怀着心思出神,妞妞拽拽田馨的衣袖:“田馨姐姐,小豆冰棍掉衣衣上了。” 妞妞眼神怯怯的,眼中还闪着泪光,田馨哄道:“没事,回家姐姐帮你洗衣服。” 照顾妞妞这几天,田馨每天都要至少洗两次衣服。 小孩子冒冒失失,吃饭撒汤汁,平地跌泥坑,就连稳稳当当坐在沙发上,没多会儿,也能轱辘一身尘土。 田馨耐着性子,一遍遍给妞妞洗衣服,她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程大姐离开前,给妞妞收拾了十几件衣服。 现在看来,还是人家当妈的懂。 田馨拿手绢替妞妞擦嘴,休息一会儿,又去坐了船。 公园有个湖,如今湖面化开,水波荡漾,可以在湖上乘船游玩,乘一次船两毛钱,能玩大约十几分钟。 妞妞想不想玩田馨不知道,她挺想玩的。 在田馨的记忆里,沈红缨和田铁军带田馨和田静来过一次,当时田静嚷嚷着要坐船,沈红缨嫌贵,最后把田铁军和田馨留在岸边,她陪着田静去坐船。 田馨还清晰的记得,当时小船启动,逐渐消失在她视线里的无助感。 选择权握在自己手里是最畅快的,田馨今天就要坐船! 苏蔚冬去买了船票,每人穿上一身救生衣,田馨给妞妞穿时,她咯咯笑起来,伸手搂住田馨的脖子:“田馨姐姐,我好喜欢你哦。” 谁不喜欢听甜蜜蜜的话语呢,更何况是这么可爱的小孩儿。 在船上,苏蔚冬表情有点奇怪。 “不舒服吗?” 苏蔚冬略点头:“有些晕船,没事,缓缓就好了。” “晕船你不早说!” 苏蔚冬唇色泛白:“你想乘船,我不想扫你兴。” 田馨虽然不晕船,她估摸着,估计跟晕车差不多,肯定很难受。 十来分钟的时间,妞妞兴奋地扭来扭去,田馨握着苏蔚冬的手,埋怨道:“我是想坐船,但和你比起来,你更重要的多。” 湖面水平如镜,向远处瞭望,能看见湖心的小亭子。 湖畔的柳树枝丫探出头来,隐约有冒尖的嫩绿。 从湖上回来,苏蔚冬的唇角依然白的扎眼,田馨问:“调动去首都的机会,如果我不愿意让你去,你是不是会放弃?” 苏蔚冬没有犹豫,坚定的点头道:“是。” “为什么啊,你自己的意愿呢。” “田馨,我们结婚了,结婚证并不是摆设,夫妻两个人要携手并肩,你是我的妻子,还记得之前信里我的话吗?我会护着你,不让你受丝毫的委屈,工作机会很重要,但你更重要,我想跟你在一起。” 周围环境嘈杂,苏蔚冬的声音不大,每一句,像锣鼓一样,重重的敲进田馨的心里。 苏蔚冬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妞妞在旁边,田馨不好意思太过亲密,她挽着苏蔚冬的手臂,轻轻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在儿童乐园闹嚷了小半天,妞妞后来困了,趴在苏蔚冬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田馨怕妞妞着凉,赶忙用围巾把妞妞围了一圈。 就这样,苏蔚冬扛着妞妞,三个人去了公园的门口等公交。 苏蔚冬突然道:“田馨,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是不是也会像今天这样?” 像今天这样?田馨想了想,唇角弯出笑意。 “谁要给你生孩子,美得你。” 苏蔚冬心情很好:“行,是我想的美,我媳妇要上学,还要赚钱,你放心,我不着急。” 现在都在倡导节制生育,关于计划生育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听说有的地方已经成为了试点,要少生孩子。 七八年前,已经提出了“一个不少,两个正好,三个多了”的口号,大力提倡晚婚。 田馨按照目前的步调走,生孩子怎么也得二十四岁以后。 在书里,三年后,一对夫妻就只能生育一个孩子。 田馨对这个政策并不在乎,养孩子耗费精力耗费金钱,如果生,一个也足够了。 田馨的二模考试成绩,是周二出来的。 那天田馨去图书馆上班,中午去学校时,马争一把整理好的考试卷子递给她:“田馨,这次考的不错!” 田馨一头雾水,沈争一夸她一次,真不容易。 田馨低头翻阅试卷,班主任章老师喊田馨出来。 章老师很兴奋,说道:“田馨,这次你考了年级第十!” 田馨揉揉眼睛,重复问了一遍:“第十?” 章老师比划道:“年级前十,咱们班占了三位!作为班主任,我也很光荣!” 之前的月考,田馨考最好的一次,也才十几名,这次模拟考试题更难,田馨虽然出考场,感觉自己答的还不错,也不敢做年级第十的美梦。 田馨晕乎乎的,章老师给她看年纪的排名。 黑色的铅块字写的清清楚楚,田馨,年纪第十,总分402。 二模考试,田馨比一模提高了五十多分! 章老师十分满意:“田馨,这批插班生里,你的成绩是最好的,从插班考试那次我就看出来,你是一个好苗子!” 五班一直都是优秀班级,这次更是露了脸,年纪前十,他们班占了三个,年级前二十,他们班有七个! 年级主任在例会上特地表扬了章老师,说他会带班,教学经验先进。 马争一和钟霖的成绩稳定,最让章老师惊喜的是田馨。 这次模拟考试的题目较难,尤其是数学,可田馨依旧考出了82分的好成绩。 如果高考能保持400分左右的成绩,可以考取很好的大学! 章老师也为田馨高兴,对于田馨,他有种不同的情感,田馨和普通学生不一样,她是插班进来的,基础本来就薄弱,当时章老师从进行插班考试的学生中,特地把田馨招进自己班级,证明他没看错人! 章老师嘱咐她:“田馨,你现在要上班,每周复习的时间有限,一定不能懈怠,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参考高考了,这是你人生最重要的关卡,考上好的大学,会有更好的出路。” “章老师,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如果哪科有不懂的,回学校问科任老师。” 这次二模考试,章老师准备了一些奖品。 班级前五名,还有进步生,都有奖品拿。 田馨拿到的是一个笔记本,扉页还有章老师的写的字。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章老师的字苍劲有力。 田馨往后翻,第二页还有一句:“永远的高三五班,祝前途似锦。” 田馨的眼眶微热,章老师是位好教师。 这一次,田静也拿到了进步奖,田静考的还可以,班级名次前进了十多名。 田馨考了年级第十,田静咬咬唇,无论她怎么追赶,还是比不上田馨。 田静每天学习到深夜,她从没这么刻苦过,以前,田静样样都比田馨强,但自从田馨来到学校插班以后,什么都狠狠压着田静一头。 田静装作不经意,路过田馨的课桌,田馨总分上了四百,听后桌说,田馨想考首都的大学。 首都…… 田静感受大了世界的参差,她自己连省城的专科都勉勉强强,田馨要去首都的大学。 关于田静的心路历程,田馨不清楚,也不在乎。 田静姓田,她和姓田的再无关联。 班里的同学也清楚两人关系的僵硬,一般不会在田馨面前提田静。 田馨去找马争一,化学有道题她不明白,马争一给她讲了解题的步骤:“这道题我也答错了,我问的钟霖,他化学考的很好。” 钟霖?下午钟霖请假没来学校。 马争一淡淡道:“他妈逼他相亲去了。” 又是相亲……田馨都觉得压迫感十足,高三的学生面临着高考的重压,请假去相亲…… “钟霖不乐意去,好像她妈挺强势的,不去不行,钟霖那有两套卷子,从外面弄到的,他嘱咐我给你带上,那两套卷子我俩已经做完,难题的解答步骤我写在一张纸上,你做完试卷再看。” 田馨有点纳闷:“你之前不是跟钟霖势不两立吗?最近关系似乎好了起来。” 马争一道:“都是为了学习,钟霖同学化学很强,而且手里总能弄到额外的试卷,我跟他是不合,但大家都是同学,取长补短,互相学习。” 不愧是马争一,事事以高考为先。 田馨从图书馆那请了两个小时的假,三点就要赶回去。 模拟考试的试卷晚上回家再看,田馨管章老师要了一份年级排名的成绩单,对于田馨的要求,章老师痛快的给她复印了一份。 热乎乎的纸张带着油墨的香气,田馨小心翼翼夹进试卷里。 这次模拟考试的成绩,给田馨添了许多信心。 她的首都之梦,更近了一步。 按照田馨二模考试的成绩,在全市排名中比较靠前,应该可以考到首都比较好的本科院校。 还有两个多月,田馨还要稳住心思,继续努力,争取考到一个好成绩。 图书馆的同事知道田馨去取二模考试成绩,等她回来,纷纷围了上来。 田馨笑着,报了自己的分数。 田馨还是第一次这么受关注,挺不习惯的。 在图书馆工作相对清闲,同时也无趣,每天巡书上书,田馨这个高中生,算是比较特别的存在。 赵敬说:“我们家邻居的孩子也上高三,这次模拟考试考了三百多分,家里挺开心的,说按那个成绩,能上大学,田馨,你能考四百分,真厉害。” 田馨挠挠头:“运气好。” 韩莉云笑道:“田馨是四百分的优等生,咱们图书馆啊,看来要出一位大学生了!” 就这样,图书馆的同事拿田馨的四百分打趣,喊她四百分。 图书馆下午有巡查,田馨去拿拖布把地面好好拖了两遍。 图书馆归文化馆管,文化馆的福利待遇都是跟着文化馆走,上次的羊肉,就是沾了文化馆的光。 这回的巡查,是文化局抽调人员来检查,田馨拖完地,韩莉云让田馨去整理书架。 巡查人员里,有田馨的熟人,她参加文化局面试时人事部的人,叫周芹。 周芹跟着其他两位同事一起来图书馆,遇见田馨,热情打招呼:“田馨同志,在图书馆工作习惯吗?” “非常好,图书馆的同事也很好相处。” 说起来,田馨是周芹一手招揽进来的,人事档案还是她归的档,当时周芹跟着程素云一起去了田家,目睹了田家人跟田馨的那场闹剧,都是女同志,田馨有那么拖后腿的娘家,周芹对她对了几分怜惜。 周芹说:“上回你面试,吕爱可同志没有查明真相,对你进行了污蔑,你放心,我们内部已经进行处理,咱们文化局招聘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周芹平时也看不上吕爱可,吕爱可仗着家世好,在部门里横行霸道,刁蛮任性,吕爱可手头的工作,经常叠加给周芹。 以往周芹都忍让,这次吕爱可吃了大亏,被扣了两个季度的奖励,年底的优秀员工也没资格参加评选,真是大快人心。 田馨问:“周芹同志,我有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大家都是同事,有话你直说。” 四下也无人,田馨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上个月中旬,吕爱可请过假吗?” “上个月啊……” 人事部忙,大家轻易不请假,周芹想起来,说道:“请过,我记得那天是周四,正好要归档一批档案,吕爱可请了半天假,本来人手就不够,那天我们加班到很晚。” 周芹也不清楚田馨干嘛问这个,跟她关系不大,告诉田馨也没关系。 周芹心里也带着怨气。 等巡视组的人离开,田馨翻开图书馆的日历,没错了,周芹说的周四,正好是饭馆第一次被举报的日子。 田馨怀疑的对象拢共那么几个人,时间如此巧合,看来就是吕爱可投诉的迎客饭馆。 田馨上次面试时,提到了自己的饭馆,再者省城报纸的那次采访,田馨也成为了省城有名的人物,吕爱可盯上饭馆不足为奇。 吕爱可只是报复泄愤的心态,饭馆各项都是合格的,她自然不会举报成功。 这个吕爱可……田馨皱皱眉,还真是个麻烦。 如今两个人都在文化局的系统里,说不定还有见面的机会,要小心提防着。 不过田馨也不怵她,家庭条件好又如何,文化局是个说理的地方。 回到家,田馨把模拟考试的成绩告诉了苏蔚冬。 妞妞在一旁,她听不明白,但也懂得一点点。 “田馨姐姐,是你表现好,所以能得小红花吗?” 在妞妞的世界里,在育红班表现好,老师会奖励一朵小红花,田馨姐姐考试分数高,肯定也有的! “对呀,姐姐和妞妞一样,都有小红花。” “喔喔!”妞妞原地转圈圈:“我是乖宝宝,田馨姐姐是乖姐姐!” 田馨:“……” 模拟考试的试卷田馨还没机会仔细看,下午图书馆忙,因为巡查的事情,田馨连掏卷子的功夫都没有。 马争一替田馨在错题上写了正确答案,方便她比照。 这次田馨最弱势的政治分数有了明显的提高,政治考了78分。 苏蔚冬在厨房忙活,头发丝里都是油烟味,田馨嫌弃的把他推了回去:“不要碰我试卷。” 苏蔚冬笑着去洗了个澡,出来时,头发滴滴答答的,毛巾随意揉揉,抬头,田馨在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苏蔚冬不解道。 田馨不好意思的转头。 该死,苏蔚冬连擦头发,都那么英俊迷人。 难怪是家属楼第一俊男。 这称呼,还是私底下程素云悄悄告诉田馨的,说他们夫妻俩没搬来多久,就引起大家注意,尤其是苏蔚冬,说他拉高了家属楼男同志的容貌,是家属楼第一俊男。 挺无聊的八卦,不过田馨还蛮受用的,夸苏蔚冬,就是夸田馨眼光好。 如今,这位第一俊男,正在埋头替田馨看物理试卷,妞妞枕着苏蔚冬的大腿,眼睛眨巴的望着他:“叔叔,田馨姐姐得了小红花,你有奖励给她吗?” 苏蔚冬点点头。 今天苏蔚冬去了百货商场,给田馨买了一条紫色的丝巾。 天气越来越热,冬天的针织围巾不适合现在的温度,苏蔚冬看见,单位里的女同事围的丝巾很好看,紫色、粉色、黄色,苏蔚冬想,田馨长得白净,浅紫色的围巾最适合她。 这么想着,下班就不知不觉走到了百货商场的门口。 田馨从卧室出来,换了睡衣。 苏蔚冬把丝巾递过去:“顺路从商场买的。” 紫色的丝巾,带着白色的小花,款式也是省城流行的,苏蔚冬眼光挺好。 苏蔚冬又问:“喜欢吗?” 他眼中的期待格外分明,田馨试着戴上,在脖颈系上一个好看的结,巧笑嫣然:“喜欢呢,你送的,我都喜欢。” 苏蔚冬不禁逗,不过两句话,耳根通红:“实话实说就行,要是买的不对,下次我再改进,我看单位女同志都围丝巾,就想给你也买一个。” 别的女同志有的,他媳妇也得拥有,这种情绪,不像测绘需要反复的试错和计算,苏蔚冬对田馨,只是以最原始、最朴素的念头,出于一位丈夫的本能。 田馨道:“很好看的丝巾,一会儿我洗洗,明天我就戴,早上冷,围上刚刚好。”浅紫色也是田馨喜欢的颜色。 苏蔚冬放下心来,把心思放在卷子上:“你过来看看,这道选择题,不应该错。” 原本的深情眼化为挑剔的深潭,田馨皱皱眉,埋怨道:“我马虎还不行嘛。” 苏蔚冬轻咳一声,说道:“这个知识点很简单,题干里设置一点小陷阱,你读题不认真。” 苏蔚冬开始絮絮叨叨给她讲题,田馨也认真起来,这次物理考的不算太理想,还得想办法查漏补缺才成。 妞妞觉得无聊,打着哈欠说道:“田馨姐姐,我想听故事睡觉觉。” 田馨看看墙上的挂钟,八点半,把妞妞哄睡,还有很长的时间研究卷子。 自从妞妞过来,田馨和妞妞睡在主卧,苏蔚冬被赶去了书房睡。 妞妞像麻花一样在田馨身上扭来扭去,好不容易哄睡她,田馨长舒口气。 原来养娃就是这样呀,时而高兴,时而窒息,最后田馨总结,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好!喜欢就逗弄几下,避免了那些崩溃的时刻。 妞妞睡着,田馨蹑手蹑脚去了书房。 第七十七章 比赛 书房有一张一米一的小床, 放在角落里。 田馨刚进门,苏蔚冬突然从门后出来,一把锁住门, 把田馨抵在墙上,不满道:“媳妇,我已经独守空房好几天了。” 田馨笑着推开他:“不然呢,你去房顶睡?” 苏蔚冬的下巴青茬有些扎人, 他低声道:“给你讲卷子,我要收点利息。” “呜呜。”田馨喘不上气来。 苏蔚冬把她抱在床上:“床有点挤, 忍一忍。” 田馨在脑中天马行空, 苏蔚冬收的这利息, 她好像也不亏? 结束后,田馨慵懒的垂着眸:“都赖你,我都没精力看试卷。” 苏蔚冬揉揉肩, 一脸满足:“你躺着,我给你讲题也行。” 田馨:“……” 她的脸皮还不至于如此厚。 不过妞妞来的这几天,确实打乱了两人的生活节奏。 苏蔚冬忍了好几天,今天才找到合适的机会。 苏蔚冬忍不住感慨:“以后咱俩有了孩子,恐怕不会再有现在的清闲。” 养孩子真不易。 程素云发来了电报说明天坐火车回来,大概晚上八点到省城。 照顾妞妞这几天, 有甜蜜也有烦恼,妞妞突然一走,田馨想想挺不舍得的,幸亏离得近,随时能见着。 缓了缓心思,田馨研究起了卷子。 田馨对学习时间有严格的分配,今晚的学习计划是看完试卷所有的错题, 计划不能被打乱,明天还有其他的学习任务呢。 二模考试的分数田馨十分满意。 这离她考向首都的大学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田馨只看完三套试卷,眼皮越来越沉,睡意渐渐袭来,田馨忍不住埋怨,都怪苏蔚冬拖后腿,影响了她的学习大计。 第二天一早,苏蔚冬很早把田馨从床上揪起来:“看试卷。” 田馨揉揉眼,时钟指向了六点钟。 “七点起床都来得及。” 苏蔚冬已经穿戴整齐,戳戳笔尖道:“昨天没学完,你自己说的,有始有终。” 行吧,田馨坐起来,身上酸涩的很,都赖苏蔚冬。 妞妞还在美美的睡觉,田馨没惊动她,和苏蔚冬去了书房。 把两套卷子看完,时间到了七点钟,简单吃了早饭,田馨送妞妞去育红班。 程素云提前到了省城,她改签了火车票,下午一点就下了火车。 田馨去接妞妞放学时,刚好在门口遇见程素云。 程素云面色不太好,眼下一片乌青。 “田馨,这几天谢谢你,帮我照顾妞妞。” 田馨手里提着一包麻糖,图书馆后门有摆摊的,一毛六钱一包。 田馨把麻糖递给程素云:“给妞妞买的,素云姐,你回来就好,妞妞很懂事,也没给我们添麻烦。” 程素云这回走的匆忙,别的不担心,她最担心的就是妞妞。 妞妞从学校出来,笑嘻嘻的抱她,看着她活泼开心,程素云彻底放下心,田馨夫妻把孩子照顾的很好。 “素云姐,姐夫没回来吗?” “老家还有些琐事收尾,他晚两天回来。” “田馨,咱们文化局要举办一个诗词比赛的活动,这几天就会公布。” 程素云消息广,总能提前知道。 诗词比赛?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田馨在图书馆上班,也是文化局系统内的单位,没过两天,严馆长就宣布了这个消息,令人惊喜的是,但凡参与的,无论是否拿到名次,只要过了初选,都有奖品领。 一时间,大家跃跃欲试,随便试试呗,诗词比赛没有门槛,会背几句诗就能参加。 在文化局上班的,岁数最大的,最起码也有初中学历呀。 各个单位反响热烈,报名人数太多,又追加规定了比赛的人数。 图书馆是三个比赛名额,作为图书馆的四百分,田馨被推了出来。严馆长也说:“田馨,你在上高中,语文知识正是最扎实的时候,参加诗词比赛合适!” 另外两个人,一位是田馨同在借阅处的赵敬,还有一位是流通部的严敏。 这次诗词比赛,文化局各个单位都派出了人,颇有争争锋的气势,严馆长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田馨身上。 严敏是他亲闺女,严敏跟田馨和赵敬吐槽:“我爸这人,怪不得别人都喊他严不阿,办事没他那么死板的,当时我靠自己进了咱们图书馆,他非不乐意我来,说怕别人说我是走后门的,就这回诗词比赛,还让我退赛呢,咱们三个是所有人票选出来的,你们说,我爸是不是太轴了?” 田馨跟严敏不熟,也不好说严馆长的坏话:“馆长严以律己,是个好领导。” 田馨其实挺发愁的,现在的高考语文,考察标点、字词运用、也考察文言文和作文,唯独不考诗词填写呀! 田馨空挂着高中生的名号,插班高中几个月,也没学古诗词。 好在,田馨平时也喜欢背背唐诗宋词,之前去大西北,她带了两本诗词的书,其中一本是唐诗四百首,长日无聊,天长日久的,这四百首诗句全都背诵下来,深深印在田馨的脑中。 大约是翻看次数太多,书的页脚微微翘起,破旧不堪。 田馨没想到,连高考都不考察的诗词,在文化局的一次比赛上能派上用场。 这些诗词田馨长久没再背过,她又把书从箱底翻了出来,随便找几首,基本能背诵出来。 田馨抽时间温习一遍,把两本书给了严敏和赵敬。 严敏简单翻看:“这些都是挺有名的诗词,临时背背有效果。” “田馨,你给了我们,你看啥?” 田馨不好意思说自己都背会了,显得太过张扬,说道:“我那还有一本。” 田馨又去了一趟省城的书店。 书店面积不大,长条的店面里摆放好多书架,两侧是玻璃柜台,玻璃柜台里有摆放整齐的书籍。 普通顾客是不能越过柜台随意翻看书架的,书店的工作人员穿着蓝色的制服,抬抬眼皮:“高考复习资料没有,缺货。” 田馨无语,可能看她的年龄,以为是来买试卷的吧。 现在高考相关的书籍、试卷缺货的厉害,除了神通广大的钟霖,一般人真买不到。 “同志,我不买复习资料,有诗词相关的书籍吗?” 店员有点疑惑,大概是懒得帮忙找,指指前面靠左的书架:“都在那边,你自己去找吧。” 田馨告了谢,去了前面书架。 书架上没有田馨想要的书,有几本诗词相关的书,是按照作者出版的,田馨想买多位诗人混在一起的书。 田馨在角落里翻了翻,看到一本带着灰尘的书,古诗词选集。 就这本还比较符合。 另外,田馨又买了一本领导人的诗词鉴赏书,田馨背过其中两首,分别是《沁园春雪》和《忆秦娥娄山关》,其中‘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这句,她至今记忆犹新。 田馨想押题,按照她的想法,比赛时大概会有相关的题目。 都是好诗,多背背对田馨也有益处,写作文可以当做素材。 田馨拿去结账,两本书一共六毛五。 付完钱,店员神神秘秘道:“同志,我朋友有买复习资料的渠道,你真不要?” 田馨无奈笑笑,婉言拒绝了:“谢谢,我真不需要,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高中生?” 店员努努嘴:“你衬衣袖口沾了钢笔水,另外,你看着挺有书卷气,像高中的学生。” 行,这番奉承的话,无论是想让她买资料,还是出于真诚,田馨都挺高兴的。 店员没死心:“价格也不贵,如果你需要,再来找我,为着能提高分数,考上好学校,花点钱也值得。” 田馨现在摸索出适合自己的学习策略,学校老师发的卷子不少,只要能把这些掌握好,她觉得已经足够,做太多花里胡哨的押题卷,反而会让她迷失自己。 海量刷题固然好,但刷题的同时,更要善于总结自己的不足。对于田馨来说,巩固好基础,跟着老师的步调学习更重要。 见田馨没兴趣,店员也懒得再推销:“好几个高中的学生都买过,反映都不错,以后改变主意,再来找我。” 其实田馨大概猜到其中的套路,无非是来新的试卷后,店员第一时间买下来两本,再高价卖出去,人家员工也有购买书籍的权利,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背诵诗词利用好零碎的时间就行,田馨只需要针对性的背诵一些诗词,在打扫卫生、巡书的同时,把诗句记在小纸条上,一句句背诵,一趟下来,至少可以背三首四言诗。 田馨去证卡管理部时,年纪稍长的大姐都会问问:“田馨,诗词大赛准备的怎么样啦?” 每到这时,田馨就耐心解释:“在背诗呢。” 作为图书馆的四百分,田馨压力好大。 中午去职工食堂吃饭,田馨刚好遇上程素云。 程素云跟田馨去了一处吃。 “田馨,我听说你也参加诗词比赛?” 田馨苦笑:“素云姐,怎么你都知道。” “你是图书馆的四百分,唯一一个在读高中生,咱们文化系统,别的不说,消息传的最灵通,是你们证卡管理部的人说的,说是你们图书馆派出来三个人,你是最有希望竞争第一名的。” 田馨眼前立刻浮现出,证卡部的大姐们期望的眼神,这种大话丢了出去,拿不到名次岂不是很丢脸? 程素云笑着,把铝饭盒里肉菜夹给田馨:“重在参与,这回规模大,好多单位都参加,人才济济的,拿不到名次也正常。” 程素云一顿,又说道:“诗词比赛,吕爱可也参加,听他们部门的人说,吕爱可铆足劲头要拿第一名。” 还真是冤家路窄,上次面试吕爱可给田馨使绊子,后来迎客饭馆又吃了她的暗亏。 田馨想,她自己对名次并不看重,但这次诗词比赛,怎么也得比吕爱可的成绩要好! 吕爱可不是事事争先吗?田馨就压她一头。 文化局的名额多,每个部门都有员工要参加,程素云不爱掺和这些,什么诗啊词啊,也不适合她,要是考考蔬菜粮油的价格,她倒是能上去试试。 程素云部门参赛的也是年轻员工,高中学历,听说背诗挺厉害的。 程素云消息广,跟田馨小声道:“参加就有奖品,最次也是笔记本、脸盆,你要是名次往前挤挤,领面领油都是小奖,说不准还能领上一块手表。” “咱们单位这么阔绰吗?” “文化局底子厚,这次的比赛声势大,虽然就是文化系统内的比赛,在外面传的也广,奖品也是舍得花钱送,第一名是啥奖品我没打听出来,说是要保密,估摸着肯定不会差。” 提到这,程素云也是一脸向往,她实在不懂诗词,不然肯定要上台去试试。 文化局福利好,发工业券也是格外大方,田馨没来多久,就拿到了一张工业券。 购买工业商品都需要工业券,这是流通性最好的一种券,田馨这一张是日用工业券,份额是1.5张,翻看背面,有效期到年底,田馨暂时也没东西买,索性先留起来,反正距离过期还剩下很久时间。 这段时间,田馨在图书馆备受瞩目,跟她一起接受大家慰问关怀的,还有赵敬和严敏。 借阅处不忙时,韩莉云就催着她跟赵敬去背诗,韩莉云往门口一坐:“多背两首诗,比赛时名次就能前进几名。” 赵敬的诗词底子薄,会背诵的诗不多,搜罗在一起,拢共能背出来三十首,这在图书馆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数量。 田馨跟赵敬和严敏扎堆一起背诗,田馨看他们二人闷头背,说道:“我估摸着,比赛时肯定会侧重出一些名句和著名的诗词,偏题怪题肯定也有,但不会多。” 田馨把那本诗词书翻开,拿出笔,勾出来二十几首:“我猜这些都可能会有,诗里含有出名的句子。” 严敏很感激田馨,在图书馆,他们三个代表单位参加比赛,到了比赛场地,所有人都站在对立面,彼此是竞争对手,田馨能不藏私,跟他们两个分享比赛的技巧,足以证明她的心胸。 赵敬是个男同志,心思直,没想那么多,乐呵呵道:“谢谢田馨同志,明天我请你吃糖葫芦。” “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准确。”田馨有些难为情。 经过几天的背诵,赵敬的进步很大,诗词掌握了六十来首,只不过,背诵的还不是很牢固。 赵敬已经很满意:“我不求取得多好的名次,能通过初试就行。” 诗词比赛要进行一轮初选,大概会筛选掉三分之一的人。 这样选拔,也是为了把条件差的选手筛下去,增加比赛的可看性。 图书馆三人组顺利通过了初选,赵敬是最悬的,擦边通过了初试。 田馨初选排在后面,等待的间隙,前面的吕爱可顺利通过了初选。 吕爱可通过初选挺好的,田馨巴不得在后面碰上她呢。 诗词比赛除了单位的员工,参加比赛选手的家属也能参加,田馨领到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家属牌’。 比赛的日子是休息日,田馨问苏蔚冬去不去,苏蔚冬一口应承下来:“我当然要去,我媳妇拿一等奖的时刻,我要去见证。” 田馨知道苏蔚冬在打趣,她叹口气:“一等奖我没指望着,你那个同桌,吕爱可也参加,我的目标,就是比她名次好。” 提到吕爱可,苏蔚冬的全身都在戒备:“我跟她没有半点关系,等比赛,我去现场给你加油助威。” 想想苏蔚冬去看比赛,田馨还有点小紧张。 家属牌被田馨挂在苏蔚冬脖子上,她示威道:“戴上我的牌,就是我的人,去看比赛不许四处乱看,只能看我,知道吗?” “这是当然的,在我眼里,媳妇最漂亮。” 苏蔚冬又道:“去比赛,要不要买身新衣服?” “不买,我有秘密武器。” 田馨昨天从林原那拿了一双红袜子,说起来挺有趣的,人家南方生产袜子都很特别。 袜子底画着一个小人儿,还绣了三个字:“踩小人”! 田馨准备比赛当天穿上这双红袜子,把所有小人通通踩在脚底。 田馨没敢跟苏蔚冬提,她可以脑补出,苏蔚冬皱眉严肃的神态,会叨唠她封建迷信。 听程素云说,文化局的人都在传言,吕爱可诗词素养高,这回的第一名非她莫属。 上次迎客饭馆田馨一肚子气,趁着这次诗词比赛,田馨想好好挫挫吕爱可的锐气! 第七十八章 晋级第二轮 田馨把之前的诗词熟悉一遍, 又背了新的诗,图书馆三人组凑在一起,就连最弱的赵敬也能轻松背上一百首。 诗词需要反复强调记忆, 和学习其他科目差不多。 背诗对田馨来说,只是占有一小部分时间,最关键的,还是要复习文化知识, 做卷子。 因为这次诗词比赛,图书馆对他们三个格外宽松, 但凡工作不忙、有同事能代替时, 就能抽出时间背诗做准备。 严馆长是一个事事争先的人, 严敏吐槽他:“咱们老严,恨不得让咱们仨把第一名搬回来。” 严敏说自己跟赵敬没戏,希望都在田馨身上。 这话赵敬不爱听:“凭啥我不行?万一走狗屎运我能拿好名次呢?” 严敏瞥了一眼:“就你肚子里的一百首诗?我打听过了, 人家文化局的人,有能背四五百首的!” 赵敬吸了一口凉气:“啥?四五百首?” 那确实厉害。 赵敬问:“田馨,你能背多少?” 在他们三个里,田馨是最有希望拿奖的。 “我也不行,站在台上一紧张,会背的也忘了。” 严敏点头:“可不是吗?咱们三个这会儿背的挺顺溜, 上次初选上台,我的脑子都一片空白。” 文化局平时举办的活动,无非是联欢会、舞会,像诗词比赛这种文化氛围浓郁的活动,这还是头一遭。 听说,市里的领导还要来现场观看比赛呢。 回到家,苏蔚冬说, 文化局举办的诗词比赛,也给他们测绘局送了票,市里的各个系统都有去观看的名额。 苏蔚冬笑道:“我们主任问我,想不想去,我说我有家属牌,我爱人要上台比赛呢,主任不信,以为我不想去诓骗他。” “那你们局里谁去?” 苏蔚冬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小徐,小李,还有我们主任也去。” 行吧,田馨又开始心慌,她也不是怯场,就是觉得,万一比赛表现不好,丢人都丢到苏蔚冬单位去了。 苏蔚冬道:“我们主任只知道我爱人在上高中,不知道在文化局上班,到现场一看,估计要吓一跳。” 田馨和苏蔚冬结婚时,单位的同事和领导都参加过婚礼,主任也见过田馨。 “反正丢也是丢你的人,我无所谓。” 苏蔚冬帮田馨把书页舒展平:“我媳妇是最好的,无论什么名次,你都是我的骄傲。” 田馨哼哼两声:“花言巧语。” 田馨还是有点小信心的,最起码跟临时抱佛脚的参赛者比起来,她有一点点优势。 在比赛里,也考验临场发挥能力,当人紧张时,全凭本能在答题,在初选时,田馨就深有体会,上了台,脑子思考的速度会变慢,平时会的诗句,也很可能背不出来。 严敏怕上台紧张,拉着田馨练习。 严敏的要求不高,她说自己能赚一袋富强粉回来就成。 用她的话说:“不能让老严看不起我。” 田馨倒是没什么目标,哦,也有,她的目标,就是超过吕爱可。 关于这次比赛,吕爱可夺冠的呼声很高,文化局的人都在传,说吕爱可诗词背的多,就没有她不会的诗,这样的传闻愈演愈烈,吕爱可俨然成了大热门。 这话也传到了图书馆,严敏认识吕爱可,小时候两家曾经是邻居,后来吕家父母升职,就搬走了。 在严敏记忆里,吕爱可学习并不好,数学题不会做还经常哭鼻子呢,也没听说在语文上有什么高人一等的素养。 严敏挺不屑的:“还没比赛,就嚷嚷自己什么诗都会背,有本事拿个第一名回来啊。” 诗词比赛在文化局的大礼堂举办,程素云临时被抓去布置现场,连续好几天晚上九点到家。 文化局从文化馆那边征用了不少话筒,另外大礼堂的布置,也是让文化馆的人来帮忙。 程素云不懂这些,就是管个后勤。 忙碌几天,程素云换回来两袋子洗衣粉,程素云给了田馨一袋:“上回供销社促销,我一口气买了好几袋,给你一袋用。” 田馨笑着收下,程素云夫妻都去看比赛,到时候把妞妞也带上。 程素云对田馨信心满满:“你是高中生,肯定能拿到好名次!” 文化局藏龙卧虎,人才不少,田馨想着重在参与。 诗词比赛是这周日举办。 一大早,图书馆三人组就赶到了文化局的大礼堂。 苏蔚冬没跟田馨过来,他说一会儿和测绘局的同事一起去。 经过初试的筛选,比赛只剩下四十人。 作为本次比赛的热门夺冠人选,吕爱可被大家围在中间,奉承的话传到田馨耳中。 有夸吕爱可的卷花头好看的,有夸她文化水平高的,还有夸她工作能力强的。 严敏切了一声:“马屁精”。 田馨去了角落,找个座位坐下,临阵磨磨枪,她把诗词的书拿出来,反复背诵。 吕爱可的嗓门大,田馨想不听都难。 “听说图书馆也派了人来参赛,图书馆那种单位,能有什么厉害的人呀,肯定不如咱们本局的。” 吕爱可一边说话,一边往田馨这头瞥,不确定她听没听见。 没动静,吕爱可继续道:“听说图书馆的一个选手,差点连初赛都没通过。” 她在心里想,擦边过初试的人,指定是田馨! 严敏就站在旁边,不乐意的冲上去:“吕爱可,图书馆和你有冤有仇啊,你这么诋毁我们。” 吕爱可腹诽,是有仇,上回如果不是田馨,她就不会那么丢脸! 眼前这个女同志看着眼熟,吕爱可努力回忆,想起来是她邻居,育红班和小学都跟她是同学,叫严敏。 严敏和吕爱可好多年不见,本来也没交情,吕爱可一向自视甚高,身边人都是捧她夸她的,她皱皱眉:“严敏吧,和你有关系吗?” 严敏叉着腰,大声道:“怎么没关系?我就是图书馆的,你是文化局了不起?大家都是文化系统,参加比赛也没有高低之分,你刚才阴阳怪气的,指向谁?” 吕爱可指向的是田馨,这话又不能明说。 眼看着严敏和吕爱可要吵起来,身边的人赶忙劝:“大家都是来参加比赛的,各退一步。” “是啊,爱可就是心直口快。” “严敏,你准备的怎么样啦?”也有人扯开话题。 比赛在即,严敏也不想惹事,适才实在没忍住。 严敏小时候就不喜欢吕爱可,现在对她的厌恶更加深了一层。 赵敬劝着她,把她推到角落,跟田馨说道:“田馨,文化局的瞧不起人,咱们得争气!” 外面的吵闹田馨听了几句,她的精力都在背诗上,应付道:“行,咱们努力,还有时间,咱们一起再背背,赵敬,每次出下句对上句你就卡壳,这样肯定不行。” 气鼓鼓的严敏逐渐平静下来,田馨说得对,与其跟不值当的人生气,还不如多背一首诗呢。 三个人凑在一处,各自掏出书继续背诵。 不远处,吕爱可咬咬唇。 田馨也来参加诗词比赛。 自从田馨面试要进文化局上班,吕爱可就觉得自己事事不顺利。 这回的诗词比赛,吕爱可是想露脸争光的,她爸妈都来现场观看呢。 吕爱可对自己有信心。 至于田馨,吕爱可不屑一顾,田馨下了几年乡,实际只有初中的文化水平,诗词底子肯定不如她。 吕爱可心想,看吧,田馨肯定第一轮就筛下去。 文化局这边的组织人员,和各位参赛的选手讲述比赛规则。 第一轮比赛,四十个人分成四组,十个人是一组。 这十个人站在台上,由两个主持人出题,比赛者轮流对答,答对一题是一分,最后计算总分,前三名可以进入到下一轮。 经过第一轮比赛的筛选,会有十二个人进入到下一轮。 后面两轮的比赛规则没有提,说是要保持悬念。 所有人凑在一起,先是抽签,根据抽签结果进行分组。 田馨和赵敬拿到的都是第三组,严敏是第一组。 赵敬苦着脸:“三个晋级名额,我只能竞争剩下的两个了。” 田馨给他打气:“在台上一切皆有可能,说不准你是第一名呢。” 如今,赵敬能背下来一百多首诗词,比刚开始有信心。 严敏收好抽奖条:“咱们图书馆三人组,努力进入第二轮比赛!” 抽签结果出来,后台大家都在讨论。 程素云也在后台,过来找田馨:“田馨,你在第几组?” 田馨举起纸条:“第三组。” “在后面好,能调整调整心情,我带妞妞来了,她非吵着要找你,这样吧,等比赛完,咱们两家去吃个饭,上回你们照顾妞妞好几天,还没谢你们呢。” 田馨也没推辞,程素云既然提出来,肯定是计划好的,假模假式退让几回,还是得去。 田馨痛快道:“行,正好蔚冬也来了,等比赛完,咱们聚聚。” 田馨今天穿的是长裙,外面套着罩衫,严敏盯着她瞧,非要给田馨画眉毛。 严敏给她画了眉毛,还扑了一点粉。 田馨看着新奇,她从来涂过这些。 严敏故作生气道:“你皮肤好,又白又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哪还用得上化妆呀,今天不一样,有种说法叫舞台妆,台上灯光耀眼,脸蛋红扑扑的好看!” 等严敏画完,田馨拿着镜子照一照,确实看着精神不少,连她的黑眼圈都遮住了。 这几天田馨睡得不好,如今镜中的自己,看起来活力满满。 田馨从后台的缝里往外看,台下乌压压的一片,田馨找了好久,终于在前排的位置看见了苏蔚冬。 苏蔚冬坐得笔直,歪头和同事在聊什么,唇角带着笑意。 田馨感慨自己视力真好,隔着这么远,也能寻到苏蔚冬。 田馨平复心情,又回到后台,距离开始只剩下十分钟。 严敏手心冰凉,嘟囔道:“以前文艺汇演我也没少登台表演,这次怎么这么紧张呢。” 田馨反握住她:“你的目标是富强粉,放心吧,指定能行,严馆长还在台下看你呢。” 提起严馆长,严敏冷哼一声:“我爸就没瞧得上我,我通过初选,他说是运气好。” 比赛开场,无非先是领导讲话,文化局的局长、市里的领导分别进行了为时不短的讲话,主持人说有请第一组人选手时,田馨从昏昏欲睡中醒来。 严敏率先登了台。 第一轮比赛一共十道诗词题,前五道是对下句,后五道是对上句。 对上一句的难度比较大,听着前面的动静,时常有答不上来的。 第一组很快结束,严敏以小组第三名的成绩,进入到了第二轮。 没多久,就到了田馨的第三组。 赵敬站在第一位。 第一道题他没答上来,题目是春城无处不飞花的下一句。 这句赵敬没背过,直接零分。 田馨的题目是:春潮带雨晚来急的下一句。 田馨很快回答上来:野渡无人舟自横。 就这样,十道题过后,田馨拿到了九分的好成绩,是小组第一名。 至于赵敬……没有进入到下一轮。 赵敬心里有准备,有点小沮丧,不过很快调整过来。 第一轮结束以后,田馨发现吕爱可也进入到下一轮,她的分数也不低,八分。 在台下,田静皱着眉。 她是跟同桌闫玲一起来的。 闫玲问:“你不是说,田馨肚子没文化,进不了下一轮吗?她拿了九分!” 田静咬唇,是啊,九分,她自认为比田馨的语文成绩好,她估算过,她最多能拿到六分呢。 这次文化局的诗词大赛,田静知道田馨要参加,正好闫玲父母那有票,她撺掇着来看,是想看田馨笑话的。 如果田馨第一轮就被筛下去,她就有嘲笑田馨的理由了。 可田馨偏偏进了第二轮! 田静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放心吧,下一轮田馨肯定输。” 第二轮比赛,还是分四组,一组四个人,以抢答的方式进行,主持人说请回答后,率先举手的获得答题资格。 抢答的形式更加激烈,台下的观众也聚精会神起来。 田馨是第一组,这一轮的题目明显变难。 第一道题是‘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的前两句,这是唐代诗人王维的诗,田馨举了手,这道题很偏。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 在主持人的微笑中,田馨背后的分数加了一分。 最后一道题是‘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的前两句。 田馨的笑容更盛,押中一道题,三毛二的书费没白花。 其他选手皱着眉,似乎对这首词没印象。 田馨举手:“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 第二轮一共二十道题,田馨拿到12分。 依然是小组第一的成绩。 台下,主任疑惑问:“蔚冬,我没看错吧?台上的是你爱人田馨?” 苏蔚冬的笑意越来越浓,语气满满的骄傲:“嗯,是她。” 主任更迷惑了:“田馨不是上高三吗?这是文化局员工的比赛。” 苏蔚冬长话短说,他的心思和目光都在台上的田馨那,不太想闲聊:“知青办的工作下来,她去了图书馆上班,高中也在上,两下都不耽误。” 主任拍拍脑门:“之前你小子没骗我,你爱人真去比赛啦?” “我从不骗人的,主任。”苏蔚冬淡淡道。 在最后一轮比赛,田馨遇到了吕爱可。 第七十九章 赢了 吕爱可站在台前, 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经过前面的淘汰,现在还剩下十二个人。 最后一轮,题目的难度加强, 首先是轮流答题,每道题分值二十分,答错零分。 第一个答题的是严敏。 “请背出一首含有月字的诗词。” 诗词里带着月字? 严敏还没反应过来,倒计时三十秒已经结束。 台下的观众哗然, 这不仅仅考验对诗词的熟悉程度,也考验反应能力呀。 挺难, 不少观众摇头。 吕爱可排在第六位, 在田馨前面, 她的题目是背诵一首跟雨有关的诗句。 吕爱可轻轻松松背了一首《春夜喜雨》。 轮到田馨。 “请背诵一首和西瓜有关的诗。” 西瓜? 田馨怀疑自己听错了。 前面几位,日、月、云、草、山,都是古诗词里常见的元素, 到了田馨这,西瓜? 诗句里还带得有西瓜两个字的? 看着主持人笑眯眯的眼睛,田馨觉得自己很倒霉。 倒计时只有三十秒,田馨的脑中飞速闪过她背过的诗。 台下,当题目出现那一刻,苏蔚冬不由得锁眉。 小徐在一旁拱火:“哪首诗里带西瓜, 我看嫂子这次肯定得零分。” 苏蔚冬的眼刀飞过来:“小徐?” 小徐啊了一声应答。 “你还是闭嘴吧。” 小徐:“……” 他就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谁能背出带有西瓜两个字的诗啊,他怀疑都没有这种诗! 在倒计时还剩下五秒时,田馨缓缓开口。 碧蔓凌霜卧软沙,年来处处食西瓜。 形模濩落淡如水,未可蒲萄苜蓿夸。 田馨又补充一句:“这是宋朝诗人范成大的《西瓜园》。” 吕爱可震惊的说不出话,这种题, 田馨都能答出来? 田馨没理会其他人的想法,她握着话筒,面色淡然。 田馨这二十分拿的艰难,也最有说服力,全场不约而同地响起掌声。 主任凑了过来:“蔚冬啊,田馨文化素养很高啊!这么偏门的诗,她都懂!” 苏蔚冬与有荣焉,说道:“她确实不错。” 一轮结束时,田馨发现只有她‘待遇特殊’,其他人的题目很正常,最难的也就是背一首和食物有关的诗,任何食物都行。 田馨想,和食物有关的诗,她能一口气背五首。 总比西瓜强! 第二轮也是类似的题目,例如背诵一首唐代诗人李白的诗,或杜甫,或是白居易。 要么就是背诵一首和战争有关的诗,出题稍有难度但不刁钻,努力想想也能答出来。 又轮到田馨,她的题目是背诵《诗经》中的任意一首。 田馨怀疑自己被针对了,每次都属她的题目难度最高。 《诗经》? 好多人都不知道什么是诗经吧。 田馨无语,甚至想反问主持人,您会吗? 田馨强压着火气,还好,这道题她会。 朱大爷收废品收到过一本破烂的《诗经》,转手给了田馨。 田馨翻看过几次,也没专门背过,只记得其中的《桃夭》,这篇比较短。 拢共六句,田馨流利的背了出来。 旁边吕爱可的脸色更加难看,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休息间隙,田馨在过道遇见吕爱可,吕爱可昂着头,不屑道:“田馨,这次的第一名肯定是我,如果你有自知之明,就自己退出。” “退出?吕爱可,输的人只会是你,哦对了,苏蔚冬在台下替我加油,我会好好表现的。” 田馨本不愿拿苏蔚冬刺激她,觉得没意思,但这么恶毒一下子,感觉心情舒畅大半。 如今场上只剩下六位,最后一个环节叫做飞花令,是源于唐代的一个小游戏。 顾名思义,在场选手需要背出含有花字的诗句。 带花的诗句?田馨倒是背过不少,可在短时间内记起来也不是易事。 田馨排在第二位,第一位是吕爱可,她很快答出一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田馨答道。 前两轮每人都能答出来,越到后面越难,逐渐,台上只剩下三个人。 当第六次轮到田馨时,她前面那位背不出来退了场。 只剩下田馨和吕爱可。 田馨感到纳闷,吕爱可真的如此擅长诗词吗? 田馨每次都需要认真去想,吕爱可呢?脱口而出,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一样。 在场上,田馨不敢分心,也没再多想。 到了十二轮,吕爱可开始吃力,神色也焦躁起来。 现在到了整场比赛最精彩的时刻,大家都想知道,场上谁能拿到第一名。 又过了两分钟,吕爱可憋红脸,败下阵来,她肚子里实在搜刮不出带花的诗句。 田馨稳稳的接了一句:“我花开后百花杀 满城尽带黄金甲。”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微微愣神,随后大声道:“恭喜来自图书馆的田馨同志,获得了本次诗词比赛的第一名!” 吕爱可咬着唇,眼中满是不甘恼恨。 早知道,她就不犯懒,多背几首带花的诗句好了。 吕爱可以为,背上四十句肯定够用,她哪能想到田馨这么能背! 十拿九稳的第一名,就这么送了人。 吕爱可后悔不已。 礼堂的氛围很热烈,田馨的这个第一名实至名归!她的题目多难啊!换成其他人,早就被淘汰了。 第一名的奖品也很丰厚,是一台蜂蜜牌的缝纫机,作为三转一响的主力,一台缝纫机值一百多块钱呢。 缝纫机自然不能搬上台,田馨拿到的是写着一等奖的牌子。 第二名的奖品跟第一名没法比了,是一只手表,小小的一只,被戴在吕爱可的手腕上。 主持人让第一名讲话,田馨谦卑有礼:“大家好,我是田馨,来自图书馆,作为文化系统的一员,很高兴能参加这次比赛,各位选手都很优秀,大家在一起切磋,我也有很多收获。” 话锋一转,田馨调侃道:“今天出门我应该看看日历牌,运气不好,从第一轮开始,我的题目都是最难的,我差点要怀疑,是不是主持人故意难为我。” 田馨的玩笑话,却让底下的部分观众开始琢磨,程素云愤愤道:“可不是吗?田馨那几道题明眼一看就难,就跟针对她似的。” 文化局的各位领导都在第一排坐着,有一位招招手,招呼秘书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田馨拿了第一名,朝着旁边的吕爱可示威般微笑,她们离得近,只有一指的距离,吕爱可盯着田馨手中的奖品牌,气的发抖。 田馨小声道:“吕爱可同志,很遗憾,第一名是我,很失落吗?我比较好奇,为什么飞花令的环节,你能脱口而出那么多带花的诗句。” “我比你诗词会的多,有问题吗?” 田馨微微一笑,神色令人捉摸不透:“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说了算,我怀疑,我被人针对了。” 田馨笑里藏刀的神情,看的吕爱可心慌。 田馨究竟知道多少? 此刻,吕爱可顾不得没拿第一名的遗憾,她担心事情露馅。 看到田馨获得第一名,小徐比苏蔚冬还激动,摇着苏蔚冬的手臂:“嫂子拿了第一名!厉害厉害,咦,冬哥,你怎么都不激动?” 苏蔚冬面色平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我挺激动的。” “一台缝纫机呀,有工业券还嫌贵舍不得买呢,参加比赛,背走一台缝纫机,真值!”后面的观众在讨论。 还有人说:“四十个人一起竞争,想拿第一名太难了。” 在文化系统里,图书馆算是比较边缘的单位,田馨拿到第一名,下面的人都在讨论,说是第一名来自市图书馆。 这次的比赛精彩又圆满,各路人士都很满意。 下了台,严敏过来抱住田馨:“田馨,你拿了第一名!太好了,咱们图书馆扬眉吐气一回!” 严敏如愿以偿,领到一袋富强粉,赵敬也拿到一支钢笔。 田馨开始发愁怎么把缝纫机运回家。 苏蔚冬和程素云一家都凑了过来,程素云说:“我从局里给你借一辆板车,推回去就成,路不远。” 苏蔚冬眼中含着笑,趁着人不注意,悄声道:“田馨,我为你骄傲。” 在台上站了许久,田馨感觉浑身疲惫,苏蔚冬的这句话,仿佛是一阵清风,吹散了心头所有的阴霾。 知道苏蔚冬在台下,田馨比赛的劲头也更足。 田馨去后台领了缝纫机,本来打算把缝纫机送回家,跟程素云一家吃饭的,突然,程素云过来喊田馨:“田馨哪,今天饭吃不成了,你得去办公室一趟。” 田馨不知道是什么事,嘱咐苏蔚冬把缝纫机拉回家,急匆匆跟在程素云后面。 程素云小声说:“关于这次诗词比赛,领导过问了,说是赛制有问题。” 田馨心思一动。 “我也觉得不对劲,在台上,每次你的题都难,就跟故意似的,还有那个吕爱可,你没注意,我在台下看的清清楚楚,最后一关,哎呦,每位选手都绞尽脑汁想带花的诗,只有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背出来那么多。”程素云道。 田馨没往深里说:“或许都是巧合吧。” “是不是巧合,都会查清楚,找你过去配合问话,你实话实说就行。” 到了办公室门口,田馨被喊进去。 氛围看起来很严肃,比赛的两位主持人都在,女主持脸上带着泪痕,像是哭过。 找田馨问话的人是主任,倒是和颜悦色:“田馨同志,你自己是觉得,比赛的题目难度高对吧?” 田馨点头,实话实说道:“我的题跟其他选手相比,难度是最高的,很刁钻。” 主任在纸上记录着,又道:“田馨同志,比赛的事情有疑问,我们内部会调查清楚,我希望,事情不要进一步扩散。” “我明白。” 主任又简单询问几句,田馨从里面离开,等在门口的是吕爱可,神色极其慌张。 田馨心里明白大概,只怕这次比赛中有猫腻,田馨误打误撞,拿到了这个第一名。 剩下的一切和田馨没关系,赢了吕爱可,看她挫败沮丧,田馨就完成了这次比赛的目标。 隔了两天,田馨从程素云那听到一个消息。 吕爱可第二名的成绩要被取消了。 “这次比赛,吕爱可作假了,那个女主持,是她们隔壁部门的,跟她关系好,主持人为了串词,早几天拿到了比赛的题目,按理说都是保密的,没成想她向吕爱可透了题,为啥吕爱可表现好?是因为她提前知道比赛的题目!” 程素云说的急,喝了一口水继续道:“田馨,你知道为啥你的题目这么难吗?问你的是备用题目!我算开了眼,她们几个胆子真大。” 程素云猜测道:“吕爱可家世好,这些题目的弯弯绕绕普通人不清楚,要不是这回调查,谁会知道还有备用题目呀,出题也是内部人,吕爱可都熟,没准她都收买了,对方顺水推舟,也想卖她一个面子。” 一个诗词比赛,谁拿第一名都没影响,吕爱可比赛前放出话,大家都知道她诗词掌握的好,本身就是夺冠的热门人选,她拿第一名也是情理之中。 正常来说,第一名稳稳当当是吕爱可的,谁也没料到,中间窜出来一个田馨,比赛表现还很突出。 吕爱可本来就讨厌田馨,现在田馨又挡着她拿第一名,就出了拿备用题考她的馊招。 程素云说的活灵活现:“那位女主持,是宣传部的,平时就巴结着吕爱可,开始她不同意用备用题,怕露出破绽,吕爱可一意孤行,她也没办法,只能同意,还把男主持拉下水。” 这件事如果领导不过问,也就这么浑水摸鱼结束了,吕爱可毫发无损。 “这三位已经停职反省了,事情不光彩,不会往外扩散的,吕爱可家世好,但她家也不能伸手到文化局来,比赛作弊说大也大,要是出了纰漏,局里脸就丢大了。” 程素云一顿,又道:“放心吧,吕爱可在文化局的前途,算是到了头,以后想升职很难……” 要不是她老子,吕爱可的工作都难保。 还有件新鲜事儿,程素云笑道:“局里让吕爱可跟你道歉,吕爱可不同意,说宁可辞职也不道歉,反正这事明里暗里的,局里都知道,吕爱可是真没了脸面,追求她的两个男同志,之前每天都殷勤打热水、送早餐,这回面都没露。” 吕爱可是自作自受,好好一个比赛,让她搞的乌烟瘴气。 这次比赛田馨收获颇丰,狠狠挫了吕爱可嚣张的气焰,还拿到一台缝纫机! 第八十章 苏蔚雁的心思 诗词比赛赢回来的那台缝纫机, 被苏蔚冬扔在家里阳台的角落。 这几天田馨忙,没时间归置。 等闲下来,开始琢磨缝纫机放哪。 厅里面积太小, 放个餐桌就挤挤巴巴的,再搁上一台缝纫机影响走路。 主卧放着梳妆台和衣柜,也就是朝北的小书房合适。 田馨和苏蔚冬一起把缝纫机挪了过去,田馨的女红水平一般, 平日也就是拿针线缝缝补补,缝纫机她不会用。 说明书摊在手心, 田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也没琢磨过来原理。 隔壁的程素云会用缝纫机, 与其自己瞎琢磨,还不如让程素云教教她。 田馨敲开程素云的门,听明白来意, 程素云笑道:“妹子,缝纫机我会用!挺简单的,等我给妞妞洗完衣服就过去。” 田馨之前去了一趟供销社,买来了好几样缝纫的针线,还买了两块便宜的布头,留着练手用。 太复杂的田馨也不会做, 她想试着用缝纫机扎一个枕套出来。 关于缝纫机的用法,程素云给田馨讲了一遍,还亲自上手演示,剪剪布头,扎扎线,做了一个枕套出来。 有了这台缝纫机,手如果再巧点, 能翻着花样做不少东西出来。 程素云讲的耐心:“田馨呐,给梭心绕完线要注意得是满线,这样踩踏板才能转起来……” 田馨跟着学了学,挺难的,从有兴趣到想放弃,只用了十分钟。 缝纫机算是稀罕物,身边除了新婚的郑小梅,还没听说过谁家有。 程素云又教了田馨几遍,田馨逐渐上手,就是脚上的踏板不太协调。 万事开头难,一个缝纫机,还能比物理题难吗? “熟能生巧,多练练就好了。”程素云安慰道。 田馨知道,程素云家里本来有一台缝纫机,年前坏了也没找人修,于是道:“素云姐,以后你要是用得上缝纫机就来找我,别客气。” 程素云笑意盈盈:“成,放心吧,用的时候我开口。” 手里还有几块布头,田馨开始琢磨,她想给自己做个书包。 她要做的书包也简单,就是两块布头拼在一起,再加个拎带就行。 当田馨把走线歪歪扭扭的书包做好,去找苏蔚冬求表扬时。 苏蔚冬憋着笑,过了许久挤出一句:“要不,我还是给你买个书包吧?” 田馨:“……” 这好歹是她第一次的手工作品,苏蔚冬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说! 苏蔚冬:“别难为我了,实在夸不出口。” 田馨冷哼一声,把书包塞到柜子里,本来还打算给苏蔚冬也做个包,现在看倒省事了,他瞧不上眼! 这可是田馨第一次做书包,能囫囵着缝上就不错了,苏蔚冬还挑挑拣拣的。 田馨返回缝纫机前,又开始研究,在心里把苏蔚冬吐槽好几遍。 田馨给自己规定了时间,每天使用缝纫机不能超过一小时,权当是学习间隙的娱乐了。 田馨环顾四周,不由得生出一种满足感。 家里的一切都是他们两个一起挑选的,家里的物件慢慢置办好,原本空荡荡的房子越来越满当,如今还添了缝纫机这个大件。 从无到有,一切都这么顺其自然。 自从诗词比赛后,田馨在图书馆的名气更大了,她的绰号从四百分过渡到第一名。 严馆长特别开心,整个文化系统的比赛,他们图书馆拿到第一名,这是多大的荣誉呀! 这几天严馆长去开会,其他单位的人都在问这件事,严馆长面上有光! 在全体会议时,严馆长特地表扬了参加比赛的这三位,着重表扬田馨,说她不畏困难,替馆里夺到这个荣誉。 田馨在图书馆的工作如鱼得水,同事也格外照顾她这个高中生,有一部分时间能复习做卷子。 这次的诗词比赛,荣誉是属于图书馆的,缝纫机属于田馨。 缝纫机研究起来挺有意思的,田馨又琢磨再去一趟供销社。 算起来,她有段时间没见过郑小梅了。 郑小梅在供销社就是方便,一些抢手的货品,认识售货员也容易买。 这个年代自己做衣服、做鞋的不在少数,供销社各类的布头很受欢迎。 郑小梅六点下班,离开图书馆,田馨顺路去了一趟。 供销社的人不多,只有两个零星打酱油的。 见到田馨来,郑小梅惊喜道:“田馨!你咋来了?” 田馨把参加诗词比赛的事,简单跟郑小梅提了提,领到一台缝纫机,郑小梅羡慕道:“缝纫机是好物件,我家那台不少借光,缝补衣服、做个床单被罩,都得靠它。” 郑小梅缝纫机用得好,她还能用缝纫机简单缝制衣服。 田馨佩服的不得了,让郑小梅帮她挑挑布头,田馨想给沙发做个罩子。 郑小梅小心翼翼的从柜台那头出来,去柜台帮田馨选了两块带花的。 郑小梅收拾东西:“田馨,我也准备下班,咱们一起走吧。” 离开供销社,郑小梅悄悄告诉她:“田馨,我怀孕了,一个多月时间还短,身边没几个人知道。” “真的,太好了!恭喜你小梅!” 怀孕三个月胎像不稳,一般不会大肆宣扬。 郑小梅孕吐的厉害,好在供销社的同事都比较照顾她,每天上班能早走半小时。 郑小梅苦着脸:“建安最近也忙,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听说跟人合伙做生意被骗了不少钱,为这事,我婆婆一家不消停,让建安帮忙善后。” 尤建平? 有很长日子没听过这个名字,自从苏蔚冬说交给他处理以后,尤建平就没在田馨的视线里出现过。 郑小梅也没其他人能倾诉,逮到田馨,说了一大堆。 谁家都有点烦心事,郑小梅看着日子光鲜,内里也不少苦楚。 当然,惹她烦的不是尤建安,尤建安这人踏实,对郑小梅也一心一意、用心呵护,小夫妻没矛盾。 问题出在婆家人身上,小叔子尤建平是个惹祸精,一点都不像哥哥那么让人放心。 这回据说欠了好几百,尤家人条件好,也经不起这么折腾,郑小梅他俩结婚花了不少钱,尤家手里钱不多。 尤建平是背着家里人做的生意,铆足劲头想赚钱,没成想没赚成,欠下几百的账,自己实在收不了场,就告诉了家里。 郑小梅刚刚怀孕,就碰到这种事,都是一家人,尤建安也不能不管。 “我俩手里还有一百五的存款,这回都拿了出来,我婆婆说算借的钱,以后会还。” 郑小梅叹口气,又道:“我跟建安说好了,就管这一回,他弟弟以后再惹祸,一分钱不出。” 田馨沉默片刻,道:“做生意风险大,看着赚钱眼热,水也深。” “谁说不是呢?建平那人好高骛远,嫌弃针织厂是死工资,赚的少,非得瞎折腾,之前,他不是跟田家那个妹妹处对象吗?瞧不上人家,没多久就黄了,后来我婆婆给他相亲,死活不去,算了,我也懒得管,别再拉我们家下水就行。” 在之前,郑小梅看田馨饭馆开的红火,也动过做生意的心思,现在有了尤建平这个例子,做生意的的心思也歇了,还是守着供销社好好过日子吧,他们夫妻是双职工,安安分分日子也不会差。 郑小梅吐完苦水,想起一件事:“你之前拜托我给你那个堂妹介绍对象,我手头有个合适的人,在街道办上班,铁饭碗,岁数大点,二十四了,在省城家庭条件一般,但也没啥负担,还有就是人矮一点,不到一米七,是我娘家那条街的邻居,人也靠谱,优点和缺点都在明处,要不要见见?” 田馨思忖片刻,郑小梅办事靠谱,她的邻居人品肯定过得去,对方省城户口,有铁饭碗,至于那俩缺点,还得看蔚雁乐不乐意。 “回去我问问,要是她点头,咱们就安排见一面。” 郑小梅深受婆家人的拖累,说道:“那家就是独生子,没有不争气的兄弟姐妹拖后腿,嫁过去省心。” 看时间茶水摊收了摊,田馨知道苏蔚雁租房的地址,就打算过去看一眼。 苏蔚雁租的房离邓英很近,在胡同的深处的大杂院,从大杂院的侧门进去,是三间房。 其中朝南的那间是房东带着女儿住,苏蔚雁住朝北的那间,还有一间房锁着,估摸着放杂物。 过道很窄,田馨仔细的绕过各种障碍物,正好苏蔚雁出来泼水,两个人碰了面。 苏蔚雁放下脸盆,惊喜道:“嫂子,你咋来了?” 苏蔚雁把田馨迎进屋,转了两圈要给田馨倒水。 田馨连忙道:“蔚雁,我不渴,你别忙活。” 苏蔚雁羞赧道:“家里没暖壶,喝水得现烧,嫂子,你来找我有啥急事吗?” 苏蔚雁心里着急,她怕是她爸妈又去大伯母家找麻烦。 “不是啥要紧事,我有个朋友,说有合适的男同志给你介绍,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田馨把条件摆了摆,优劣点都跟苏蔚雁分析一番。 苏蔚雁低头攥着手,一直没吱声。 田馨也不清楚苏蔚雁的意思,郑小梅那头还等着回话。 “嫂子,跟你透个底儿,自从我把粮食关系转了过来,相亲这事心里就不着急了,我有粮食,茶水摊每个月有工资,能养活自己,也不用再倚靠男人,以前是我想的窄,琢磨着早点嫁人有依靠,我爸妈就不能拿我去换彩礼,你和邓英说的对,嫁人不能着急。” 田馨松口气,蔚雁能这么想最好。 田馨拿出了那句名言:“女人能顶半边天,咱们不奢求顶着天,养活自己就成,蔚雁,你现在在省城,不是农村老家,这里天地广阔,你跟两个姐姐的生活已经截然不同,茶水摊我不敢保证你能干几年,但以后经济环境越来越好,人只要勤劳,就能赚到钱,你是个有拼劲的,日子不会差。” “嫂子,你太抬举我了。” 其实也不是抬举,田馨说的都是实话,苏蔚雁在那种家庭没被父母洗脑,找准机会奋力跳出来,已经超过大多数人。 挣脱被安排的换彩礼的命运,苏蔚雁自然不会再受摆布。 就像她自己说的,每个月有工资,粮食也够吃,就是票据上面拮据点,也不是大问题。 说着话,有人敲门,是房东端着盘子过来,说给苏蔚雁送点荞麦面馒头。 苏蔚雁跟房东相处的不错,笑着接过来,把馒头折到自己碗里,洗干净盘子送了回去。 “房东大姐面冷心热,是个善人,我的褥子还是她给的,租房在这住也挺舒坦,大杂院龃龉多,我们这个侧院安静不少。” 苏蔚雁租房时,一穷二白的,啥也没带,棉被床单是田馨给的,邓英也帮她添置了脸盆毛巾,房东大姐也没少帮忙,苏蔚雁挺知足的,身边都是好人。 苏蔚雁像是有心事,眼神都是黯淡的,田馨也没多问。 既然苏蔚雁暂时不想相亲,田馨跟郑小梅回一声就行,像她自己说的,有粮食、有工资,暂时不着急。 苏蔚雁最担心的还是她那对父母,在一起生活十几年,她妈张秋莲的性子她最清楚,不会善罢甘休。 “嫂子,如果我爸妈来闹你们,你们就让她来找我,我现在不怕!” “放心,你妈开始来了两回,现在不敢闹了,她怕影响她那个宝贝儿子。” 苏蔚雁凄惨笑了笑:“也对,在我爸妈还有奶奶心里,蔚江是最重要的,啥也不如他要紧。” 两个姐姐,就是为了给蔚江以后攒钱,用高价彩礼嫁了出去。 苏蔚雁对那个弟弟没什么感情,苏蔚江是家里的小霸王,被娇生惯养长大的,从小也不尊重三个姐姐。 从小到大,苏蔚雁都是被苏蔚江欺负,苏蔚雁营养不良,又瘦又矮,十来岁时,苏蔚江带头给她取外号叫瘦麻杆,为这事,苏蔚雁哭过好多回,去跟张秋莲告状,每次都被骂,说她屁事多。 这样一个弟弟,有还不如没有。 苏蔚雁收敛情绪,说道:“嫂子,这俩月我手里存点钱,我想去银行存定期,不过……我没去过银行,有点发憷,你能带我去一回吗?” 这个简单,田馨一口答应了。 手里攒了钱,苏蔚雁的心里愈发踏实,钞票就是最大的底气。 隔天,田馨下班早点去了茶水摊。 商业街这个茶水摊又添了一个人,除了苏蔚雁和崔明,又新招了一位知青。 田馨去时,正赶上崔明跟苏蔚雁说话。 苏蔚雁在烧水,皱着眉似乎在生气,崔明半蹲着,扮笑脸逗她。 过了片刻,苏蔚雁脸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 崔明挠挠头,露出傻笑,开始帮苏蔚雁倒茶水,两人对视时,眼里带着难掩的羞涩。 看到这,田馨明白大半。 这俩人,恐怕是日久生情,互相都惦记着,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 田馨记起来,之前她在茶水摊提给苏蔚雁相亲时,崔明的脸色就不大好,估摸从那时候就开始惦记了。 崔明是田馨一手招进来的,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对崔明的性格和人品早就摸透了,人踏实有主见,林原平时不在,茶水摊一大半交给崔明做主,是个好帮手。 崔明年纪是比蔚雁大几岁,大点也不怕,老男人会疼人,不像年轻的愣头青那么莽撞。 论起家庭条件,崔明家里负担稍微大一些,有弟弟妹妹,如果苏蔚雁不在乎,倒也能行。 茶水摊每个月的收入也不算低,养家糊口没问题,田馨觉得,崔明是个有本事的,以后不会拘泥于这方小摊子,肯定还有其他更好的发展,如果蔚雁跟了他,也不会吃苦。 最重要的,是这俩人两情相悦,心里都有彼此,跟毫无感情基础的相亲比起来,这种自然而然的感情在婚姻里会更加牢靠。 要不是这次过来,田馨还真没发现这俩人的心思。 苏蔚雁有了一半的着落,田馨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茶水摊忙,田馨上前跟着忙活了半小时,过了晌午,田馨带着苏蔚雁去存了钱。 存钱分定期和活期,苏蔚雁选了一年的定期,她手里留了点零钱应急,剩下的存起来,还能领点利息。 田馨试探问:“蔚雁,你觉得崔明和红星这俩人咋样?” 苏蔚雁略思考,道:“红星挺直爽的,干活很卖力,力气也大,平时喜欢开玩笑,挺幽默的,至于崔明哥……他也挺好的。” 苏蔚雁拿着存折,低下了头。 提起红星来一句又一句,到了崔明这就几个字,田馨看苏蔚雁羞赧的神色,也没再问下去。 两人都腼腆,看起来这层窗户纸捅破有点难,以后有机会,拱拱火才行。 第八十一章 辣椒酱 苏蔚雁这头不用操心, 田馨找机会跟郑小梅回绝了相亲。 郑小梅就是热心帮忙牵线,反正也没见面,不合适就不见。 郑小梅孕吐的厉害, 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她爱吃辣,正好田馨那还有辣椒酱,是黄翠翠自制的, 田馨给她带了两瓶没开封的。 辣椒酱打开盖子,辣香味扑面而来, 郑小梅没和田馨客气, 直接收下了。 最近她挠心一般想吃辣, 辣椒酱合她胃口。 黄翠翠做的这个辣椒酱,田馨给赵桂芬拿了一罐尝,一家人也说好吃。 菜谱上添了两道川菜, 为这个之前还专门去乡下买了干辣椒。 川菜受欢迎,黄翠翠就想琢磨点别的。 正好,田爷爷的菜谱上,有一道是湖南做法的辣椒酱,黄翠翠研究两回,觉得自己能做出来, 就试了试,味道真不错。 主料也简单,青红辣椒还有干辣椒,辅料都是饭馆里常见的调味料,也不用专门买。 辣椒酱也分水制和油制的,油制的至少保存二十天,好吃归好吃, 就是费油。 黄翠翠舍不得搁油,自己研制了新的做法,能省三分之二的食用油,吃起来照样好。 田馨尝过觉得好,从饭馆拿了五罐子回家。 辣椒酱还是自家人试尝的阶段,饭馆的菜单上没添。 没两天,郑小梅又找过来,说辣椒酱好吃,问哪里能买。 田馨笑道:“哪也买不到,我大嫂自己做的。” “辣椒酱又香又辣,我想吐的时候挖一勺,能把那股恶心劲压下去,昨天供销社的同事尝了,也说好吃,托我买呢。” 郑小梅她们供销社没有食堂吃,中午都是自己带饭,一般前一晚在家做好饭菜,盛在铝饭盒里,第二天中午去供销社热饭,同事们中午一起吃饭,你尝一口我的饭,我试试你的菜也是常事。 中午吃饭,郑小梅拿出辣椒酱,几位同事一尝,都问哪里来的,嚷嚷要买。 郑小梅遗憾道:“自制的啊,能卖不?供销社的同事也不嫌贵,别要粮票就成。” 田馨琢磨一番,也没应承下来,只说:“我回去跟我大嫂商量一下。” 辣椒酱只给家里人尝过,没对外出售,味道方面,田馨和黄翠翠也拿捏不准,既然郑小梅同事都说好吃,看来也不差? 人和人之间口味迥异,就像田馨也喜欢吃辣,就爱这个辣椒酱,苏蔚冬口味偏清淡,就觉得一般,各菜入各口,评价各不同。 田馨找时间去问黄翠翠的意见,能不能再做几罐辣椒酱卖。 有人愿意买,是对黄翠翠手艺的肯定,她笑呵呵道:“行,没问题,我也不耽误干活,饭馆打烊以后我再做辣椒酱,反正回家也没啥事。” 田馨想着,如果辣椒酱口碑好,饭馆往外单卖也行。 简单做几罐没问题,要是大量制作辣椒酱,田馨又开始担心食材的问题。 干辣椒不缺,后厨还有一大袋子,供货也稳定,青红辣椒就没那么好买了,简单做几罐还成,大量做还得找购买门路。 青红辣椒本地产的少,想多买还得去外地看看。 不过这都是田馨初步的打算,辣椒酱的销路还是问题,现如今就是小打小闹。 黄翠翠说,辣椒酱的保质期太短,要是能想办法提高到两个月是最好的。 这些田馨也不懂,还得让黄翠翠研究。 郑小梅订下十二罐辣椒酱,四位同事每人两瓶,她自己一口气买了四瓶,还嘱咐她的辣椒酱最好更辣一些。 价格方面早就谈妥了,一罐辣椒酱卖六毛,罐子大了点,价格确实不便宜,赶上半斤猪肉了,但辣椒酱就胜在稀罕,做生意你情我愿的。郑小梅跟田馨关系好,只收个成本价。 这十二罐辣椒酱价格远不如饭馆一天的流水,黄翠翠做的却格外起劲,晚上十点多才回家睡觉。 这次的辣椒酱黄翠翠做了改良,放在阴凉地方能存放一个半月。 要想知道行不行,还得听食客的意见。 后厨还剩下三罐辣椒酱,田馨让康涛在上菜时,碰到店里的熟客,就赠送一小碟子辣椒酱,让客人帮忙给点意见。 在饭馆待这么久,眼熟的客人都在康涛心里,没几天,康涛跟田馨说,客人都说辣椒酱好吃下饭,也有提意见的,觉得咸、觉得辣。 每个人口味都不同,这也在田馨意料之中,只要辣椒酱的口味没被挑剔,说明味道过了关! 像之前的午餐肉罐头,到底是人家肉联厂做出来的,每个月供货有限制,就是赚个吆喝,获利不多。 如果能做出属于迎客饭馆的招牌辣椒酱,肯定能赚上一笔。 说起午餐肉,因为迎客饭馆的售卖的快,而且严格遵守指导价,规规矩矩做生意,合作也顺利,肉联厂每个月又追加了二十罐。 不过多了这二十罐,其实也不够卖。 田馨抓时间去了一趟肉联厂,想办法从供销部那买到了几十斤的青红辣椒。 剩下的交给黄翠翠,这些食材制成成罐的辣椒酱后,就在饭馆里卖。 正好饭馆里有一排架子,把辣椒酱放架子上展示着,吃完饭想买的可以带走一罐。 黄翠翠利用打烊时间,一口气制成了六十罐。 辣椒酱的保质期是五十天,田馨想着,二十天左右差不多能卖完,没想到,辣椒酱格外受欢迎,才一个星期,六十罐辣椒酱就一扫而空,后面还有客人来问。 田馨和黄翠翠又惊又喜,随后又开始发愁食材的问题。 辣椒酱成本不高,制作方法说起来也并不复杂,其中最精华的还是田爷爷的配方。 辣椒酱,青红辣椒的食材成了难题。 突然,田馨想起来,她记得冯耀庆说过,他堂弟在省城食品公司担任农副产品的采购员,食品公司收购大量农产品进行初加工,采购也不局限于本地,也会去外地收购农产品。 找个时间,田馨拎着白酒和糕点去找了一趟冯耀庆。 冯耀庆直说她客气,田馨笑道:“不是送你的,有事来求你。” 田馨说了自己的需求,冯耀庆大包大揽道:“放心吧,明天我就去问问我堂弟。” 冯耀庆在粮食局工作,人脉广,他人也热心,不仅去问了堂弟,还找了其他关系打听。 “隔壁市有好几个大的蔬菜基地,那边辣椒产量很大,我堂弟说,他们采购部门,很多蔬菜都来自隔壁的蔬菜基地,司机开货车过去拉,一趟就能拉回来不少。” 提到货车,田馨犯了愁,她可没有食品公司那么雄厚的财力,能有货车把蔬菜拉回来。 冯耀庆又道:“到时候想想办法,车队里的司机都是做五天歇两天,有时候人跟车一起休息,其实只要给钱……” 冯耀庆的话只说一半,田馨明白过来,看来只要肯花钱,货车和司机也能借来。 粮食站最近有一批新粮,冯耀庆道:“田馨,下个月初你来找我,我给你换点新粮,之前这小半年基本领的都是陈粮,论好吃,还是得新打的粮食。” 田馨感慨,现在想吃点新粮真得走后门才行,再比如面粉,市面上面粉供应的基本都是90粉,田馨今年只吃到过两次85粉,还是得益于冯耀庆。 90粉里麦麸多,口感更为粗糙,不如85粉细腻好吃。 粮食站认识人,在供应上面也能拿到品质好些的细粮。 辣椒酱要不要多做,田馨还得好好思虑一番。 如果动用货车去隔壁市,给司机的辛苦费不提,肯定得拉回来一车蔬菜才划算,光是蔬菜的进价,也是一笔大的开销。 辣椒酱是否畅销,还得再观望一下。 黄翠翠搜罗到一些青红辣椒,又做了十来罐。 这回,田馨把辣椒酱分给几个班里的同学,还有图书馆的同事,想听听大家的建议,也能宣传宣传。 图书馆这头,同事们都知道田馨是开饭馆的,没成想还能沾上光,吃到免费的辣椒酱! 在文化局的职工食堂,田馨打开辣椒酱,让几位同事一起尝尝,她揣着一罐辣椒酱,去了食堂窗口。 田馨每次去食堂打饭,王师傅都会照顾着,握着盛菜勺子的手丝毫不抖,能多打上四分之一。 王师傅在食堂干活,对于辣椒酱的评价更有价值。 得知田馨的辣椒酱是送给自己的,王师傅很惊讶,推脱一番。 “王师傅,不白吃,还得让您给点建议呢,你是食堂师傅,经验深,我信您。” 田馨说话好听,平时夸人也是一套一套的,话说到这儿,王师傅收下了辣椒酱:“明天你来打饭,我再找你说。” 这回的辣椒酱,田馨觉得比前几次更好吃,黄翠翠逐渐摸索着,配料和比例掌握的更好,而且考虑到大部分人的口味,辣椒酱只做成了微微辣,口味稍微偏咸,咸一点下饭而且吃的省。 王师傅的评价很高,说辣椒酱好吃,咸度适中,辣椒的香气很浓郁,同时他也提了一个意见,说红椒比例稍微多一点,颜色更好看,视觉上会更诱人。 田馨都记了下来,图书馆的同事也反应好吃,还有说想买两罐拿回家的。 学校那边,田馨给了马争一和杨文茹每人一罐。 至于钟霖,人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辣椒酱多寒酸,田馨怕钟霖嫌弃。 还是钟霖自己主动过来取的,口中念叨道:“好歹是一起下乡好几年的朋友,抠抠索索,一罐辣椒酱都舍不得给,你这个朋友,我算是白交了。” 田馨:“……” 钟霖拧开盖子,浓郁的辣椒香味熏的他打了两个喷嚏。 钟霖拿起铅笔杆子,从罐子里剜了一口辣椒酱吃,田馨都看呆了。 铅笔杆子当勺子用,田馨还是第一次见,这未免也太不拘小节些。 “挺好吃的。”钟霖把沾着辣椒酱的铅笔甩到一旁:“还有吗?再来一罐,我带回家。” 田馨书包里还有两罐,又递了一罐辣椒酱给钟霖:“没想到你能爱吃。” 钟霖有片刻的失神,随后苦笑道:“我妈爱吃辣的,回去给她尝尝。” 这一瞬间,田馨有说不出来的滋味,钟霖心里是惦念家里人的,父母管他太严格,以致于母子关系淡薄。 随后,钟霖恢复了平日懒洋洋的姿态:“放心吧,我妈人脉广着呢,她如果认为好吃,能帮你扩展销路。” “那我提前谢谢你了。” 钟霖趴在桌子上,闭上眼:“客气,我要睡觉了,不要打扰我。” 学校里同学这边的反响也很好,老师那边田馨没好意思给,免得别人议论她故意奉承讨好。 教室里飘着辣椒酱的香气,下一堂的老师进来还调侃两句,说还没到晚饭时间,肚子唱起了空城计,进五班有种食堂的错觉。 班里同学们哄堂大笑,田静却笑不出来。 她挺想尝尝田馨那个辣椒酱的。 看着就好吃。 田静脸皮没那么厚,再说了,她就算去讨要,田馨也不会给,田馨心里恨透了她们一家。 当然,田静也是如此。 田静咂摸咂摸嘴,田馨怪讨厌的,但辣椒酱无罪啊。 那么解馋的辣椒酱,尝不到实在可惜。 听说田馨要拿来卖,田静想着,以后偷偷买来一罐尝尝吧。 她的同桌闫玲中午也尝到了田馨的辣椒酱,这会儿还赞不绝口呢:“辣椒酱真好吃啊,中午难吃的豆面馒头,因为有了辣椒酱,都变的格外香。” 田静堵着耳朵,不想再听见别人讨论辣椒酱三个字。 田静在想,如果她跟田馨维持表面的姐妹情分就好了,还能跟着田馨沾光。 不光是田静后悔,沈红缨也格外后悔,不应该为了翡翠镯子跟田馨闹僵。 田静眼巴巴盯着田馨的书桌,她书桌左上角放着一罐没开封的辣椒酱。 半节课后,田馨把辣椒酱悄悄送给了田静的后桌魏淑娟。 田静攥着钢笔,心里难受。 她真的想尝尝辣椒酱。 十几罐辣椒酱撒出去,田馨心里踏实不少,都夸辣椒酱味道好,给田馨和黄翠翠增添了信心。 找个时间,田馨把黄翠翠、林原都叫到一起,再加上苏蔚冬,四个人开始讨论,要不要往隔壁的蔬菜基地跑一趟。 最后四个人都是同意的,林原想的开:“大不了赔点钱,哥赚得多,小妹你随便折腾。” 一旁的苏蔚冬不开心:“二哥,这是我的词。” 林原一脸无辜:“行吧,我影响你们夫妻俩秀恩爱了,我这种单身的人没地位,连心疼心疼我妹妹都不成了。” 这哪跟哪儿啊,眼瞅着这俩人要争起来,田馨连忙转了话题:“既然要干,那就得商量的全面一些,货车跑一趟不容易,不可能只拉辣椒,隔壁市蔬菜基地是一手价格,更便宜一些,可以多买点菜,禁放的的菜饭馆留着用,多余的可以卖出去,现在蔬菜紧俏,也不愁卖。” 不少人都知道隔壁有蔬菜基地,便宜产量也大,可苦于没运输工具呀,普通人也只是看看罢了。国营单位有运输车队,自然不发愁进货。 田馨的想法挺好,林原苦恼道:“从隔壁市运菜过来,货车呢?” 行吧,田馨还得去找一趟冯耀庆。 第八十二章 进展 回家路上, 田馨忍不住道:“苏蔚冬,你有点过分,连我二哥的醋都吃。” “我是开玩笑的, 只有你当了真。” “万一我赔好多钱呢?”田馨想起尤建平,做生意亏掉好几百,家里人给添补窟窿。 “赔就赔,我想办法帮你还, 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支持你。”深夜的胡同静悄悄, 苏蔚冬格外认真。 田馨在前面冲锋陷阵, 苏蔚冬在后方替她周全。 这样有人依赖的感觉, 很好。 抽时间,田馨又去找了一次冯耀庆。 这回田馨带着苏蔚冬一起去的,是他主动要求, 说是要帮田馨一起分担。 粮食局顾客多,冯耀庆忙的脚不沾地,站在木柜前面,从铝制的大漏斗铲出粮食称重,到午休时间,冯耀庆才腾开手。 冯耀庆说, 食品公司里有三个车队,每个车队都有负责人,手下管着几个货车驾驶员。 往隔壁市跑一趟,来回需要四五个小时,路程不远不近。 冯耀庆堂弟跟车队的人关系不错,货车驾驶员轮休时,有时候货车也是闲着的, 只要肯花钱,往蔬菜基地跑一趟不是问题。 货车能拉不少斤货回来,食品公司是国营单位,财大气粗的,田馨就是个体户,冯耀庆担心她吃不动这些货。 田馨来之前已经仔细算过,她跟林原手里流动的钱加一加,在算上田馨之前的分红,勉强能跑这一趟。 成本太高了,所以田馨一直在犹豫。 冯耀庆不懂做生意,既然田馨坚持要去,他就是在中间帮忙穿针引线。 在这个年代,驾驶员是个好工作,有种说法叫做八大员,讲的是八种最吃香的铁饭碗。 售货员、驾驶员、邮递员、保育员、理发员、放映员、炊事员、文工团员,这些单位都热门,大家抢破头想进。 冯耀庆估摸,食品公司驾驶员每个月的工资大概有四十多块钱,跑远途还有额外的补贴。 田馨和苏蔚冬商量了一下,想问问跑一趟给十五块钱,驾驶员愿不愿意。 冯耀庆:“十五块钱赶上三分之一的工资了,就是几个小时的事儿,回来还能补觉,我猜能行。” 除了驾驶员,车队的负责人也不能空着手,商量了一番,田馨打算送五块钱。 这么一趟下来,就是二十块钱。 田馨有点心疼。 苏蔚冬道:“一货车蔬菜拉回来,多少二十元也能赚回来。” 确实是这个道理,田馨手里有钱,胆子也肥,才有魄力这么干,一般人光是蔬菜的垫本都发愁。 没多久,冯耀庆就给了回话,带着堂弟和车队的人过来找田馨,说这事能干,但低调一些,别四处张扬。 拉这趟货,对彼此都有好处,悄摸进行是最好的。 二十块钱撒出去,田馨跟车队的一位驾驶员约定了时间,就在周四的下午。 迎客饭馆提前挂出了暂停营业半天的牌子,黄翠翠和林原跟着货车一起去蔬菜基地。 女同志细心些,田馨把钞票都交给黄翠翠,让她小心看顾。 这么大额的票子,黄翠翠接着发抖。 晚上她特地在内裤里缝了一个兜,把钱放在里面更安全。 交待好一切,田馨松了口气,剩下的就交给林原跟黄翠翠。 黄翠翠有些担心,这事不合规矩,驾驶员接过林原递的烟:“食品公司也不管,平时我也开货车偶尔接个活赚点小钱。” 驾驶员是下午一点倒得班,稍微休息一小时,两点就从省城出发,晚上天黑能跑个来回。 刨去路上的时间,在蔬菜基地进菜是最消磨人的。 林原跟黄翠翠都是第一回 来,后厨那些事还是黄翠翠更懂,平时供应的菜价是几分,外面黑市又是什么价格,蔬菜粮油和肉的价格,都装在她心里。 和人打交道、讲价的事林原擅长,两人一唱一和,没多久就装满了整个货车。 回来的路程也顺,晚上九点,货车开到了赵桂芬家附近。 田馨想过,迎客饭馆面积小,没地方堆放,家属楼更别提,唯一能放下这些蔬菜的,就是赵桂芬家的地窖。 地窖面积有限,其他的就放在院子的厢房里。 居民们睡得早,大多数人晚上八点就进入了梦乡。 九点钟,胡同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啾啾的蟋蟀声。 几个人一趟趟把袋子往院子里搬,人多力量大,不到半小时就搬空了货车。 完成这趟活,驾驶员收了另外一半的钱,呲着牙花回家睡觉去。 土豆白菜都是冬天最常见的菜,货车一大半都是它。 这两样也容易存放,往地窖里一搁,能保存很长时间。 城里不像农村,住房窄,院子里没地方种菜,吃蔬菜全靠花钱买。 有了这些菜,平时自家吃菜也宽松不少。 土豆白菜不愁卖,城镇居民谁家饭桌上也少不了它。 副食店、菜店的白菜价格不便宜,毕竟倒了几次才到居民手里,田馨简单算了一下,去掉成本,赚一半的售价,也比菜店便宜三分之一。 菜店的大白菜也分等级,长势好看,棵大瓷实的得三分钱一斤,品相次一些的能便宜一半。 白菜也不能随便买,照样凭本供应,每人是三十斤的量。 有时候白菜产量好,供应也宽松,比如去年,听赵桂芬说,有不限量的五等白菜卖,五厘一斤,便宜是真便宜,就是做熟了嚼不动,口感很差。差归差,好歹图个便宜,也有不少人抢着买。 货车这回拉回来的白菜,都是上等的,棵大也饱满,看着不烂芯。 这批白菜可比菜店三分钱一斤的好,卖三分钱一斤都不算贵,好白菜毕竟难买,冬储大白菜很多人家早就吃完了,春天正是缺菜吃的时候。 土豆最怕发芽,发芽的红皮土豆有毒,虽说很多人家不在意,挖掉芽继续吃,但还是得尽快脱手,留出饭馆近期用的量就行。 苏蔚冬和林原是男人有力气,田馨指挥两人归类调换位置。 这次青红辣椒买了好几袋子,黄翠翠能做出好多辣椒酱。 等全部收拾完,已经过了凌晨。 田馨兴奋的睡不着,拉着苏蔚冬要看月亮。 苏蔚冬忍着倦意,陪她在院子,月光澄莹清朗,田馨靠在苏蔚冬肩膀上,喃喃道:“蔚冬,希望以后一直都顺顺利利的。” “会的!” 田馨话很多,喋喋不休,拉着苏蔚冬背和月亮有关的诗句。 不多会儿,田馨大概是倦了,枕着苏蔚冬的肩膀睡着了。 今天太晚,本来也没打算再回家属楼。 之前苏蔚秋住的小间还空置着,赵桂芬换上了新的床单被罩,苏蔚冬蹑手蹑脚把田馨抱进屋。 轻微的鼾声传来,苏蔚冬低头,捏捏田馨的鼻尖,宠溺的笑了。 小间里的床小,只有一米出头,两个人睡贴的很紧,苏蔚冬尽量往墙边靠,给田馨挪出更大的空间。 睡了一夜,苏蔚冬腰酸背痛,他捶捶肩膀,迷迷糊糊间,田馨问:“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住家里,离学校远,得早点起。” 可不是吗?今天要去学校。 田馨看看时间,连忙起来刷牙洗脸,赵桂芬已经做好早饭,田馨随便吃了几口,苏蔚冬骑自行车送她上学。 辣椒酱黄翠翠想抓紧做,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赵桂芬说下班能搭把手,再加上陈奶奶,三个人快一些。 青红辣椒存放时间短,确实要抓紧做才行。 上回饭馆里六十罐辣椒酱卖的快,田馨估计这一批也不愁卖。 冬天时令蔬菜少,家家户户都囤白菜,也会腌咸菜疙瘩、酸菜,腌制品存放时间久,适合冬天吃。 手巧的主妇也有自己做辣椒酱的,不过普通家庭做法,肯定没有黄翠翠这个好吃。 没几天,黄翠翠又做出了一百罐辣椒酱。 有自家饭馆这个销货场地,连黑市都不用去,迎客饭馆有好吃的辣椒酱卖,一传十,十传百,过来买的人不少。 也有食客犹豫的,感觉六毛钱买一罐连肉丁都没有辣椒酱不划算,毕竟赶上大半斤猪肉钱。 上赶着的不是买卖,辣椒酱就在货架上摆着,买不买纯凭自愿。 还有找康涛讲价的,问四毛钱一罐能不能卖,康涛客套话准备了好几套,总之就是不能便宜,就是这么个价格。 辣椒酱食材成本不高,就是有点费功夫,一罐辣椒酱的利润在两倍以上。 逐渐的,黄翠翠忙不过来,田馨跟林原商量,每天茶水摊收摊比较早,黄翠翠做辣椒酱需要两个人打下手,如果茶水摊有人愿意来,可以付工钱。 林原刚问,苏蔚雁就说愿意帮忙,一分钱都不要。 后来临时从茶水摊又找了一个人,晚上跟着黄翠翠做辣椒酱,按照钟头给工钱。 苏蔚雁去了两天,黄翠翠就夸她勤快、悟性高,还问田馨能不能把苏蔚雁招进饭馆来。 其实田馨之前动过这个心思。 她考虑的比较远,苏蔚冬的工作调动还没下文,不过估摸也八九不离十,以后她也是要往首都奔的,省城的迎客饭馆很赚钱,不可能扔下。 黄翠翠是她自家嫂子,一家人信得过,现在店面也扩大些,后厨掌勺的只有黄翠翠一个人,到了饭点勉强能忙得过来,如果后厨再有一个信得过的人会更好。 田馨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苏蔚雁合适。 苏蔚雁是苏蔚冬的亲堂妹,就算跟三叔家关系不好,也不关苏蔚雁的事,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苏蔚雁的脾气秉性都在田馨心里,能靠得住。 要是平时,田馨能直接跟林原提,大不了是茶水摊少个帮手,再招人就行,也不是大事。 田馨再一想,崔明和苏蔚雁还没进展…… 两个人整天在茶水摊见着面,感情还能升温,如果她骤然把苏蔚雁调走,也怕断了这段缘分。 田馨挺无奈,当事人不急,她这个旁观者急得要死。 回到家,田馨跟苏蔚冬商量。 苏蔚冬:“你直接把蔚雁调来饭馆,他俩关系还能更近一步。” “怎么可能?一个在饭馆,一个在茶水摊,连面都见不到。” 苏蔚冬笑着:“田馨,你不了解男人,听我的,他俩这层窗户纸,捅破更快。” 在感情这方面,田馨总是慢半拍,她也不是情感专家,苏蔚冬又一副笃定的模样,姑且相信他。 苏蔚雁来做辣椒酱时,田馨也来了陈奶奶的院子。 苏蔚雁在洗辣椒,田馨直接问道:“蔚雁,我大嫂夸你做事利落勤快,正好饭馆后厨缺人,你愿意来吗?” 田馨又补充道:“不是打杂,我打算让你跟我大嫂学着掌勺做菜,饭馆的客人越来越多,一个掌勺的不够。” 去饭馆后厨? 苏蔚雁愣在当场,这是一个好活计,比在茶水摊有出息。 可是去了茶水摊…… 她有些犹豫不决。 黄翠翠也搭声道:“蔚雁妹子,你来了我教你咱们饭馆的拿手菜,先学蘑菇面!你是自家人,来后厨田馨放心,我也踏实!” 自家人三个字,听的苏蔚雁差点落泪。 是啊,她跟堂哥堂妹是一样的血脉,都是苏姓人,她亲生的父母兄弟不拿她当自家人,堂哥一家把她当自己人看。 苏蔚雁:“嫂子,你让我我去哪我就去,你能信得过我,让我干啥都行。” 田馨在心里叹口气,侧面提醒道:“饭馆每天都很忙,要很晚打烊,你如果来了迎客饭馆,茶水摊的工作就得辞。” 苏蔚雁咬咬唇,艰难的做了决定:“我去饭馆!茶水摊的活计明天我就辞掉。” 田馨有种棒打鸳鸯的错觉。 话说到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希望一切都如苏蔚冬所愿。 田馨跟苏蔚雁谈好了每个月的酬劳,后厨忙,田馨给苏蔚雁的工资,比茶水摊提了一点钱。苏蔚雁倒不太在乎工资多少,对她来说,只要能养活自己够花就行。 苏蔚雁上了几年小学,也认识字,田馨说回头把田爷爷留下来的菜谱给她一份,有时间可以慢慢琢磨。 苏蔚雁和两个姐姐,六七岁就开始蹬灶台做饭干活,农村吃饭不讲究,没什么拿手菜,但苏蔚雁的刀工不错,切菜又快又好,做菜味道姑且不提,以后能慢慢学。 有田爷爷的配方,辣椒酱的制作也不复杂,苏蔚雁跟黄翠翠两个人忙活,辣椒酱一罐接一罐,速度更快了。 苏蔚雁隔天去了茶水摊找林原辞职,回陈奶奶这边红着眼睛。 黄翠翠问她怎么回事,苏蔚雁咬着唇,一个字不提。 晚上,苏蔚冬又开始张罗给苏蔚雁找对象。 “蔚雁说了,相亲的事不着急。” 苏蔚冬翻着书页,面上波澜不惊:“咱们不着急,崔明就不会急,窗户纸还差薄薄的一层,不添点火,还是破不了。” “苏蔚冬,看你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成想鬼主意还挺多,之前对我,也是用了不少计策吧。” 听着田馨嗔怒的埋怨,苏蔚冬警铃大作,明明提的是蔚雁的事,怎么扯到他身上了? 为了避免挑豆子的命运,苏蔚冬讨好道:“我没有,我对你全凭真心,我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你都不回……” 不回信是田馨对苏蔚冬最大的亏欠,关于没回信这件事,苏蔚冬一直耿耿于怀。 这也不能怪田馨,刚结婚那会儿,田馨也不知道苏蔚冬对她的心意。 既然要拱火,那就得无中生有,生出一个相亲对象才行。 田馨脑子打了结,自己的感情都没这么费心过。 田馨找借口去了茶水摊,当着崔明的面提起给苏蔚雁相亲,邓英也在,接道:“相呗,咱们蔚雁是香饽饽,不缺男同志惦记,明哥,我说的对吧?” 邓英话里话外都在挤兑崔明,崔明闷着头干活,脸上没什么情绪,手上的动作明显缓慢许多。 “行,那我明天就安排两人见见面。”田馨道。 田馨刚要走,崔明喊住她:“田馨,蔚雁答应见了吗?” 邓英抢了话:“明哥,蔚雁的婚事,跟你又没啥关系,你好好照看茶水摊吧,人家有堂哥堂嫂帮忙相看,不用咱们操心。” 崔明把手里的炉钩子撂在一旁,低声道:“蔚雁在饭馆吗?我有事找她。” 田馨松口气,崔明有反应就行,后面的事还得交给俩人自己解决。 苏蔚冬的这把火,时辰烧的刚刚好。 第八十三章 谣言 田馨有点佩服苏蔚冬, 在感情的拿捏上,苏蔚冬比她强的不是一点。 提起这个,苏蔚冬又委屈上了。 “自从咱俩结婚, 我就不止一次暗示过你,我心里没有别人,那会儿你非把我跟吕爱可扯到一起,说她是我的什么白月光。” 苏蔚冬顿了顿, 继续道:“为这个,我还特地查了书, 白月光出自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 我去了书店好几趟才买到这本书, 每次去,店员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大概心里纳闷, 一个男同志,爱看情情爱爱的小说。田馨,这种情爱小说,你还是少看点,容易胡思乱想。” 田馨抠抠手,当时她沉浸于书里的剧情呢, 一心笃定苏蔚冬和吕爱可是一对,她哪知道苏蔚冬就是小哑巴……书里又没提。 这些都是旧事,现在她和苏蔚冬情意相通,早就没了那些猜疑误会。 田馨哄人很有一套的。 她攀上苏蔚冬的背,轻轻替他揉捏:“我的错,行了吧?当时是我瞎了眼,才会觉得你和吕爱可有关系, 现在我都清楚了嘛,你心里只惦记我。” 苏蔚冬耸耸肩:“我逗你的,早就不生气了。对了,辣椒酱明天我带五罐去局里,给大家分分。” 田馨:“拿归拿,得从你零用钱里扣。” “你丈夫已经很穷,就不要再雪上加霜。”苏蔚冬抗议道。 田馨摊在苏蔚冬怀里咯咯笑,苏蔚冬反手搂住她,示威说:“把我压榨的太狠,我也会反抗的。” 至于苏蔚冬是如何反抗的,田馨捂着脸,揉揉酸痛的腰肢,以后还是少惹他。 辣椒酱的供应渐渐追了上来,开始卖的很好,到了后来有些疲软,很多尝鲜后的食客觉得价格高,回购的不算太多。 好在辣椒酱能存放一个多月,暂时不着急。 除了在饭馆卖,田馨图书馆的同事也说好吃,隔三差五从她这买几罐,就属严敏买的最多。 苏蔚冬回家,说局里的同事要定辣椒酱,拢共要五十罐呢。 苏蔚冬还带来一个消息,他的调任通知下来了。 这次调去首都一共有三位,除了苏蔚冬,还有他们部门的小徐,另外一位同事是其他部门的,也是年轻男同志。 这个消息在两个人意料之中,没额外的情绪,说不上欢喜或失落。 之前主任找过苏蔚冬,说名额里有他,调任书没出来之前,苏蔚冬也没跟田馨提。 半个月后,苏蔚冬就要出发去首都工作。 半个月?时间太赶了。 田馨有点舍不得。 两个人早晚都要往首都奔,这回只是苏蔚冬先走一步。 田馨一边叹气,一边给苏蔚冬收拾东西。 苏蔚冬按住她的手:“还有好多天,东西不着急收拾,田馨,还有两个多月你就高考了,我们分开的时间不会太长。” 田馨的二模考试分数不错,还有一次三模,要是三模成绩还能稳住,就有很大希望考取首都的大学。 左不过还有几个月,等高考完,田馨就能一起去首都。 田馨上大学,苏蔚冬有工作,这样的局面再好不过。 田馨感慨,首都的大学好难考啊! 田馨跟马争一和钟霖聊过,他俩的目标也都是首都的大学。 马争一是因为学习好,定的目标高,想考取首都最好的学校。 至于钟霖,他说想脱离父母的掌握,首都天高皇帝远,他能自由些。 要是三个人一同考上是最好的,互相还能有照应。 田馨揉揉脸,三人之中,她的成绩是最差的,还是操心自己吧。 苏蔚冬调职的事,只跟家里人提了,其他人都没说。 虽说还有半个月,但要做的事也很多。 苏蔚冬的粮食关系都在省城,需要开一张粮食转移证明,把粮食关系转到首都去,苏蔚冬是有工作单位的,粮食供应跟着单位的标准走,比省城标准高,户口暂时转不成,得后面再说。 去首都不光是粮食标准变,工资待遇也提高了一些。 小徐愿意调职,他还单身,连个对象都没有,一身轻松,以后去了首都的单位再谈对象。 苏蔚冬拖家带口的,就不像小徐那么轻松。 赵桂芬让苏蔚冬别担心,说她会照顾好田馨。 赵桂芬打算着,让田馨搬回去住,一家人有个照应。 田馨婉言谢绝了,她还是想住家属楼,一来这里离学校和图书馆更近一些,二来……她实在不想再上公共厕所。 隔壁有程素云一家,家属楼的治安也好,不会有问题。 每天都是倒计时,田馨的心里空落落的。 刚结婚时,苏蔚冬常年在外,她也没有波澜。 现在不同,想起苏蔚冬要走,她的心就绞痛的难受。 两个多月,好长的时间。 苏蔚冬安慰她:“我放假就回省城。” 往后看日历牌,哪还有什么假期?周末只休息一天,也来不及回来。 家里有两个衣柜,田馨占了一个半,苏蔚冬衣服不算多,田馨一件件洗完熨好,天气转暖,冬天的衣服不用带,春夏的衣服要多带一些。 苏蔚冬每个月有布票,缺衣少穿自己也能买。 苏蔚冬去首都,是个全新的环境,田馨也担心他不适应。 反而苏蔚冬没所谓:“都是为了工作,省城测绘局和首都测绘局,搬个地方而已。” 好在,局里还有其他两个同事一起调任,也算是有个照应。 苏蔚冬每天照常上下班,两个人谁也没再讨论调职的事。 赵桂芬那里还存着不少蔬菜,田馨和林原打算着,近期抓紧出手。 蔬菜的种类不少,多达七八种,当然还是以白菜和土豆为主,这是城镇老百姓最常吃的菜。 林原的意思是,别在家里附近卖,走远一点。 现在田馨开饭馆风风火火,上次饭馆还被人举报了,要是再卖上蔬菜,指不定有人眼红惦记,还是低调一些。 田馨也是这个意思,这车蔬菜毕竟用的是食品公司的车队,食品公司内部对司机的行为虽然不查,还是注意点吧。 茶水摊都有人盯着,林原每天也轻松,把蔬菜用尼龙袋装好,放在板车上,从胡同路过也没人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林原把崔明也喊了过来,每人拉一个板车,去省城东面的黑市里卖菜。 林原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他之前上过省城的报纸,保不齐谁记性好还记得他,黑市里交易快,消息散的也快,有人买到便宜又好的白菜,转头回去就喊邻居也来买。 两板车蔬菜,两个小时全都卖光了。 还有人问林原:“同志,你的白菜是从哪进的货?又大又饱满。” 林原有点冷落人的姿态在身上:“不能跟你说。”对方也就绝了询问的心思,没再继续问。 林原跟崔明连着去了三天黑市,有时候一天跑两个来回,蔬菜卖出去小一半。 回来,林原跟田馨说:“你猜,我在黑市见到谁了?” 林原神神秘秘的,田馨也挺好奇:“谁啊。” “你后妈。” 林原摇摇头:“她的精气神可不如以往,低头含胸,一点气势都没有,你放心,她没认出我。” 原来是沈红缨啊,田馨自从跟田铁军见了一面,后来跟田家再无联系。 “她也来买白菜?” “嗯,看着日子过的不怎么样,捡着二等白菜买,一个劲问有没有便宜的。” 田家的日子一向不错,以前吴婶就没少说,沈红缨这人傲气,买冬储大白菜,都是挑着最上等的白菜买,不嫌贵。 如今,竟然也买便宜白菜了。 田铁军之前停了职,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赚钱。那也不至于啊……田静上学花不了几个钱,就算是沈红缨的工资,养活一家三口绰绰有余,在省城,一个人工资养活六七口的人家也常见。 肯定还发生点别的,不过田馨也不再关心,田家人过的好坏,都和她再无关联。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琢磨琢磨饭馆的辣椒酱。 蔬菜不愁卖,最起码还有黑市这个销路。 田馨目前担心的是制好的辣椒酱。 本来,辣椒酱卖的还不错,按照正常情况,目前制出来的这些,半个月内肯定能卖完。 这两天,突然传出一个谣言,说是吃辣椒酱得胃癌,腌制品不健康,不能吃! 这个谣言田馨听了想骂人,芥菜疙瘩、酸菜,都是腌制品,每家谁也没少吃,也没听说过得癌症的,纯粹是胡言乱语。 田馨自然是不信这个,架不住其他人相信,来饭馆买辣椒酱的食客数量骤减,三天也没卖出去十罐。 普通居民是没分辨能力的,谈癌变色的时代,当人们拿不准消息是否属实时,干脆用最简单的办法,不买! 管它致不致癌,我不吃就行了,省钱还健康。 为这事,黄翠翠头疼不已,卖的红火的辣椒酱生意,就这么戛然而止。 家里还堆着不少青红辣椒,制好的成品还有好多罐,粗略算一算,损失就不少。 黄翠翠唉声叹气,开始怪自己当初就不应该做什么辣椒酱。 她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田馨赶忙劝:“嫂子,你别自责,这事明显有人针对咱们,还得想想办法。” 黄翠翠惊诧道:“有人针对?咱们也没得罪啥人啊!” 田馨心说,你们没得罪,我可得罪不少人。 田馨也猜不出来是谁在背后传的谣言,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制好的辣椒酱售卖出去。 黄翠翠和苏蔚雁仔细数完,还剩下一百五十罐。 六毛钱一罐,这就是九十块钱。 黄翠翠暂时停了制辣椒酱,先把手头这些卖出去吧。 “要不,咱们去黑市试试?” 蔬菜都是拿去黑市卖的,黄翠翠想着,辣椒酱也去黑市。 田馨摇摇头:“不行,现在都传闻吃辣椒酱得胃癌,拿到黑市也没几个人敢买。” 还得想其他办法才行。 “嫂子,要不咱们想办法澄清澄清?”苏蔚雁道。 澄清,怎么澄清?医院又不会给开证明,说吃辣椒酱不会得病。 这种脏水泼下来,想解释,难。 辣椒酱的事只能暂时搁置下来,好在这是最新的一批,保质期还有些日子。 学校的课程也紧,下个月就要进行三模考试,同学们分外刻苦。 田馨依旧是每周两天来学校。 田馨到了教室,发现课桌上摆了不少东西,乱糟糟的。 旁边的钟霖过来,把东西拿走:“你经常不来,课桌被我征用了,平时放点杂物。” 钟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田馨拿他没办法。 “田馨,你总算来上课了,我有事跟你说,上回的辣椒酱,我妈吃了连声夸好吃,问我从哪里买的,她想买点。” 田馨不太相信:“你妈也觉得好吃?” 钟霖他妈什么美食没见识过,能瞧得上小小的辣椒酱? 钟霖掏掏耳朵:“爱信不信,我妈那人最挑剔了,她说好吃就是真的好,后来我说是你的饭馆制的,我妈说先要五十罐,我去你家取?” 田馨摇头,五十罐是大客户,而且在现在这个当口,田馨道:“我去你家送一趟吧,你妈一下定这么多,我得重视重视。” 田馨想起来,道:“最近有个传言,说吃辣椒酱得胃癌,你妈……” 钟霖眨眨眼皮:“这种白痴的假话,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 “我妈是知识分子,有辨别是非的能力,放心吧,五十罐照订无误。” 钟霖又说:“她这个人唠叨,你过去这趟,没一个小时别想从我家出门。” 想起王霞的热情和拉拢,田馨头皮发麻,为了赚钱,怎么也得去一趟。 这回田馨拉上了苏蔚冬,苏蔚冬除了当辣椒酱的搬运工,还能替她分担分担王霞热情的问询。 辣椒酱有两个口味,一个辣咸的,另外一个辣咸减量。 “我妈爱吃辣的,给她拿最辣的就成。” 田馨把书包放在书桌,她发现桌斗有个笔记本,不是她的。 田馨扬起手想问是谁的,钟霖一把抢过来,一脸惊慌:“我落下的,拿走了。” 一个笔记本而已,钟霖反应还挺大。 晚自习结束后,田馨想着今晚就把辣椒酱送过去。 苏蔚冬每晚都来接田馨放学,中午回家时,她就嘱咐苏蔚冬直接带上辣椒酱。 辣椒酱被苏蔚冬用纸盒装好,田馨坐在自行车后座,抱着箱子。 五十罐辣椒酱!真是一笔大买卖。 更何况,现在吃辣椒酱得癌症的谣言盛行。 钟霖家大门口点着路灯,从院外往里看,灯火通明的。 钟霖先一步到了家,出来给田馨和苏蔚冬开门,王霞也迎了出来。 王霞笑着拉住田馨的手:“田馨来啦?这位是?” 苏蔚冬她没见过,看着眼生,真是一位英俊的后生,王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是我爱人,苏蔚冬。” “之前老听田馨提起,总算是见到本人了,快进来吧!我吃几罐辣椒酱,还得麻烦你们专程跑一趟。” “您照顾我们生意,跑几趟都乐意!” “还是田馨嘴甜,钟霖,杵在这干啥?泡茶去。” 五十罐辣椒酱被放在柜子上,田馨道:“阿姨,钟霖说你爱吃辣的,这些都是辣度高的,给你按成本价,之前我来,每次您都给我拎不少东西,我也没啥能回礼的。” 田馨想过,直接不要钱显得太过于巴结,钟霖家条件好,她不想落下这个印象,人家钟家也不差这点钱,索性按照成本价,既全了以往的照顾,田馨不亏钱,王霞也不亏欠情分。 田馨有这个心思,王霞也没推三阻四,笑道:“那可感情好,我算是沾了光。” 田馨把辣椒酱致癌的事也提了提,她自己虽然不信,也不能不提。 王霞冷声道:“一派胡言,要是吃辣椒酱能得癌症,那些每年冬天吃酸菜的呢?城里人都得死光光,这种谣言我不信。” 过了片刻,王霞又道:“孩子,这谣言影响卖辣椒酱吧?” 田馨苦笑:“可不是吗?明明知道是假的,架不住有人害怕,又没办法澄清,做出来不少罐辣椒酱,就这么在饭馆放着。” 王霞思索许久,转移了话题,开始问向苏蔚冬。 中年女同志都有些刨根问底的本领,没多会儿,连苏蔚冬几岁爬树都问了出来。 钟霖忍不住道:“妈,差不多得了。” 王霞瞥了儿子一眼:“你跟人家蔚冬学学,工作单位好,早早结了婚,事业爱情双丰收,再瞧瞧你!下乡回来,给你安排的好工作不去,相亲能躲就躲,能指望你点啥?” 王霞又开始数落钟霖。 钟霖躲到苏蔚冬后面:“妈,还有客人在,给我留点面子吧!” 王霞也发觉自己火气太大,恢复了笑模样:“田馨,蔚冬,你们俩我信得过,要是身边有合适的女同志,给我们钟霖介绍介绍。” 田馨猜到王霞会这么提,她客套道:“嗯,阿姨你放心,有合适的我肯定跟你提。” 王霞还是之前的话:“钟霖这孩子,朋友也不多,就跟你们一起下乡的几个关系好,冯耀庆那我也嘱咐了,你们帮他把把关。” 好不容易从钟家出来,到了门口,田馨问:“钟霖,你妈还拉着你相亲?” 钟霖苦着脸:“是啊,每周一回,我都麻木了,她恨不得明年就抱孙子。” 其实田馨也不明白王霞的想法,钟霖还在上高中,年纪也不大,找对象不着急。 随后,她又道:“对了,钟霖,有一回你妈问我,你在学校有没有要好的男同学。” 钟霖:“……” 就很无语。 苏蔚冬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 钟霖甩甩手:“随她怎么想,老子不相了。” 这次从钟家离开,王霞又给拿了糕点和酒,说是别人送的,放着也吃不完,田馨不想拿,王霞硬塞到怀里。 田馨无奈:“你看见了吧?钟霖他妈管他管的很严,所以他才想考去首都。” “逃避也不是办法,终究是他的父母,还得摊开说明白。” 田馨又开始发散思维:“要是咱俩开始那会儿,你妈不同意你会怎么办?” 女同志为什么那么多假设性的问题啊。 苏蔚冬开始头疼,他怀疑是不是其他女同志也像田馨这般。 之前关于她和赵桂芬同时落水先救谁的问题,苏蔚冬已经想出完美的答案。 今天这道…… 苏蔚冬眼前飘起一粒粒的红豆绿豆,为了避免挑豆的命运,还是小心谨慎些。 “我们两个媒妁之言,是有婚约在的,我妈不会不同意,退一步讲,就算她不同意,我也会争取,把你娶进门,我对你的心意,不会动摇。” 苏蔚冬又一次剖白心迹,正等着田馨亲亲抱抱,田馨突然道:“蔚冬,你知道我们两个的婚约,是谁定下的吗?” 苏蔚冬一愣:“我也不清楚。” 田馨的心绪纷杂,总觉得有什么线索,她却抓不住。 头疼的厉害,索性也不再去想。 第八十四章 砖厂出事 苏蔚冬把田馨抱到后座上, 弹弹她的额头,声音低哑:“不要再皱眉,万事有我, 婚约回家问问我妈,不过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陪在我身旁的, 是你。” 自行车骑起来,有风拂过, 田馨搂紧前面的苏蔚冬, 宽阔的后背令她无比踏实。 田馨没料到, 给王霞送辣椒酱,还有下文。 是黄翠翠特地跑来家属楼告诉田馨的:“田馨,咱们辣椒酱都卖完啦!” 这才几天光景, 全卖了? 不是因为吃辣椒酱得癌症的传言,大家都不敢买吗? 田馨摸不清楚状况。 “有个穿的很好看的中年女同志来买辣椒酱,一口气要了八十罐,说买来送人,还说儿子跟你是同学,田馨你能猜到是谁吗?” 不用猜, 肯定是王霞。 黄翠翠继续道:“那人真是大手笔,打包了十份蘑菇面,买了八十罐辣椒酱,还夸咱家辣椒酱好吃,说辣椒酱致癌的说法纯属谣言。” “饭馆里的食客有认识她的,说是家里在省城挺有地位的,婆家姓钟, 康涛说省城倒是有一个钟家,如果是那家人,可不得了。” 黄翠翠拍拍胸脯:“我也不懂那些,反正自从那个女同志买完,咱们剩下的辣椒酱就不愁卖,没两天就卖完了,也没人再提胃癌的事儿。” 田馨在心里默默叹气,这回欠下王霞一个大人情。 钟家在省城有名,有钱有势的,认识王霞的人不在少数,这么一个人来饭馆买辣椒酱,自然就破了以前的传言。 人也有从众心理,王霞敢买,其他人也不怕,钟家人都爱吃的辣椒酱,别人也想尝尝究竟是什么滋味。 一百五十罐辣椒酱卖完,还有食客追问什么时候能买上。 之前停了辣椒酱的制作,眼下可以继续了。 饭馆打烊后,黄翠翠跟苏蔚雁一起做,赵桂芬也能帮上忙。 田馨从图书馆下班早,也去了隔壁的陈奶奶家。 田馨想帮忙,黄翠翠把她推到一边:“你快回家看书去,这用不上你。” 苏蔚雁没在,黄翠翠小声说:“崔明来找她了,之前在饭馆也是,崔明经常来找蔚雁,今天好像是去看电影?辣椒酱忙的过来,我赶紧让她走了,我估摸着,这俩人很快就能成。” 只要崔明开了窍,蔚雁和他的进展就不用愁。 都是年轻同志,感情这种事,慢慢就无师自通。 蔚雁目前在饭馆忙活,两个人不像以前朝夕相对,距离产生美,彼此更能看明白自己的心意。 自从蔚雁来了后厨,黄翠翠的压力小了不少,蔚雁学会了蘑菇面,到了饭点两个人掌勺速度快了很多。 田爷爷留下的菜谱,两个人一起研究,比她自己瞎琢磨有意思。 有这么一个好帮手,黄翠翠也十分满意。 黄翠翠问:“田馨,上回买辣椒酱的女同志,以后还能来不?” 田馨摇摇头:“我估摸不会亲自来了。” 王霞之所以来饭馆,无非就是想帮忙澄清辣椒酱致癌的谣传,按照她的身份,想买辣椒酱也不用亲自上门。 钟霖身边朋友少,王霞这是爱屋及乌,帮衬帮衬田馨,以后关于钟霖的事,也指望田馨站在她那头帮腔。 田馨着实头疼,一方面衷心感谢王霞的出手相助,另一方面,万一以后钟霖和她妈对峙,她的立场也很尴尬。 最好能远离钟家的麻烦事,田馨无比期盼着,钟霖能考上首都的大学。 正好赵桂芬也在,田馨问:“妈,我跟蔚冬的婚事,是谁订下的?” 关于这件婚事,其实赵桂芬也只知道一半。 苏蔚冬的爷爷跟战友定下这个婚约,约定两家人结亲,当时也就是一句玩笑话,后来苏蔚冬爷爷转业回了老家,好多年都没再联系,苏家也就忘了这个婚约。 前些年,战友寻了过来,提起当年的婚约,还说儿女辈早就结婚生子,就定了孙辈,他们这边有个女孩,问苏家有没有适龄的男孩。 苏家两个孙子,苏蔚江年纪太小了,只有苏蔚冬合适,双方就约定了婚事,待成年以后结婚。 听说战友一家在首都生活,李改花眼热的够呛,当时家里只有苏蔚冬一个孙子,苏蔚江还没出生,只能订下苏蔚冬。 李改花一向偏向小儿子,为这事还骂过张秋莲,说她肚皮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 苏蔚冬爷爷去世的早,也很少跟小辈提当年的事,赵桂芬也是从李改花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 听到这,田馨大致猜测出来,跟苏家定亲的,不是田家,而是生活在首都的,她亲妈一家。 田铁军和沈红缨的父母,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民,哪有什么战友? 原来田馨和苏蔚冬的这段缘分,也是由亲妈一家而始。 还有两个多月,高考后,田馨会想办法查清这一切。 赵桂芬叮嘱田馨,苏蔚冬不在家,有事就过来寻她,楼房住不惯,就搬回来住,让蔚秋回小间去住就行。 赵桂芬也是为她好,怕田馨一个人不习惯。 “妈,你放心吧,我能行,周末放假的时候,我就回家。” 赵桂芬下班也没啥事,索性就来帮黄翠翠做辣椒酱。 除了田馨这,她还担心蔚兰。 苏蔚兰的中考是在六月,比田馨考的要早。 中考一共考察六科,语文、数学、政治、物理化学也考,在同一张试卷上,另外还要考察外语,外语是英语俄语任选其一,苏蔚兰选的是英语。 对于英语的考察,每个省份的分值都不同,从三十分到一百分不等,他们这个省份英语满分是五十分。 中学生普遍都有英语成绩差的问题存在,苏蔚兰也不例外,田馨跟着陈奶奶学英语时,后来蔚兰也跟着一起学,初中英语相对简单,蔚兰经过一段时间的恶补,英语的分数有明显的的提高。 赵桂芬想让苏蔚兰留在省城的学校,离家近,可以经常回家。 考中专的难度虽然比不上高考,但也并不简单,中专毕业后包分配工作,不少农村学籍的孩子都盯着中专考。 学习方面赵桂芬也不懂,问道:“馨馨哪,你瞧着按照蔚兰的成绩,能考上中专吗?” 苏蔚兰的成绩单田馨见过,成绩占中等,考个中专问题不大:“肯定能,妈你别跟着担心,回家也少跟蔚兰提,别给她太大压力。” 赵桂芬忙不迭点头:“哦哦,我知道,我不在她面前说。” 上中专花不了太多钱,国家包学费,定向学校每个月还有补助发,早四年走上工作岗位,也是干部身份,对普通人家来说比考大学实惠。 像苏蔚兰是城市户口还不明显,如果是农村户口,考上中专毕业分配工作,就有了城市户口,端上了铁饭碗,所以竞争也很激烈。 关于苏蔚兰的志愿填写,一家人商量过,最后还是决定让苏蔚兰报考师范学校。 现在教师的地位一步步提升,蔚兰安安稳稳当个老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蔚兰自己对未来没什么设想,她比较相信田馨和苏蔚冬。 也难怪,十几岁的年纪,做出要对未来一生负责的选择,着实为难。 田馨算了一下时间,苏蔚兰的中考时间,和自己的三模考试接近。 苏蔚兰的中考志愿确定好,田馨自己,却还没有想好。 她也没拿准,要报什么志愿。 这些科目里,她最喜欢数学。 数学成绩稳步提升,每次考的还不错,但让她以数学作为以后研究的目标,她也有些犹豫。 好在还有段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饭馆里的辣椒酱销量越来越好,田馨和黄翠翠总算放了心,辣椒酱不难制作,每个月估算着,能带来几百元的毛利。 辣椒酱是素的,卖不上价格,黄翠翠想着下次制作一下肉末辣椒酱,价格上能往上提一提,还能解馋。 黄翠翠对她的这些酱信心满满,辣椒酱卖的好,带肉末的也不会差,现在她才知道,还是省城人舍得花钱啊,六毛钱就那么一小罐酱,买的人还不少,这要是搁农村老家,放过期也卖不出去。 在省城赚钱容易,比老家土里刨食强。 趁着田馨来了饭馆,黄翠翠连忙把自己的赚钱大计说给她听。 田馨手里捏着一封电报,她犹豫怎么跟黄翠翠提。 大嫂这人担事能力差,田馨尽量往委婉里说。 “大嫂,我收到爸妈的电报。” “是吗?家里还好吧,铁蛋没惹祸吧,那孩子不让人放心。”黄翠翠在后厨忙着,头也没抬。 “铁蛋挺懂事的,家里还好,就是……大哥……” 黄翠翠停了下来:“你大哥咋了?” “不是什么大事,大哥的砖厂,砸了两个人,已经送医院去了,大嫂你放心,没有生命危险。” 林军的这个砖厂,刚开了一个多月,黄翠翠在饭馆赚的钱都投了进去,田馨和林原也入了股。 往砖厂里搭进去不少钱,出事了? 黄翠翠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她连忙问:“咋会砸到人呢?是不是得赔钱,要赔多少?” 其实田馨也不清楚,这封电报还是李梅花背着林军偷偷发的。 林军想自己一力承担,不想麻烦家里人。 李梅花抹泪想,砸到人是大事,得不少钱才能摆平吧,人多力量大,赶忙给田馨发了电报。 林原没在茶水摊,田馨以为他在饭馆,如今一看也没来,不知道去哪转悠。 田馨冷静下来,给黄翠翠分析:“大哥的砖厂虽然开的时间不长,但操作都是按照流程的,这次砸人肯定是意外,电报字数短,说不清楚,还得回家看看才行,大嫂,我上学走不开,我是这么琢磨的,饭馆现在有蔚雁,勉强能顶得上,退一步讲,实在不行歇业几天也没事,你跟我二哥回一趟北淀村,多带上点钱,想办法一起把事情解决了。” 田馨又嘱咐:“大嫂,咱们都是一家人,有困难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也别提谁的钱,先熬过这个难关,我没跟我二哥商量,但我相信他也是这个态度。” 黄翠翠抹抹泪,这个噩耗砸的她不知所措,幸好还有田馨稳住阵脚。 把人砸进医院是大事,闹不好还得吃官司。 黄翠翠在心里埋怨林军,日子平平稳稳过的挺好,他满心都是建砖厂,做买卖有风险,要是不办砖厂,跟着她来省城饭馆,每个月不少赚,还安稳。 黄翠翠做不了林军的主,她这个丈夫倔的要命,一根筋,事到如今,埋怨也没用,还得想办法解决。 黄翠翠顾不得伤心,她让苏蔚雁看着饭馆,和田馨一起去银行取钱。 这段时间,黄翠翠也攒了一点钱,她平时都在饭馆忙活,没有花钱的地方,除了每个月给李改花寄去铁蛋的生活费,其余的都存在了银行。 薄薄的存折捏在手里,这些恐怕也不够啊。 田馨也取了一部分钱,交到黄翠翠的手上:“大嫂,钱你先拿着,不够再来找我。” 黄翠翠眼睛红肿,田馨是她的贵人,领着她来到省城,见了大世面,稳住脚跟,在饭馆掌勺,黄翠翠找到了她自己的价值。 对田馨,黄翠翠无限感激,现在家里出事,她又伸出援手。 不是亲生的又能怎么样?多少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都翻脸无情。 田馨不住的安慰黄翠翠,说这回肯定能没事。 在书里,她隐约也记得有这码事,砖厂的外墙倒塌砸伤了两个正在干活的工人。 因为这个,在林军建砖厂时,田馨还特地叮嘱他,外墙一定要打的牢固些,林军也照做了,现在,还是砸到人,这可能说明,林军的砖厂命中就有这一劫。 在书里,林军的砖厂砸到人以后,林军承担起责任,负责了两位伤者的医药费,还给了半年的休假期,工资照发,中间他去医院探望好几回,林军负责任的态度,赢得了砖厂工人的尊重,此后,来他这里干活的人越来越多,林军也赢得了好的名声,算是因祸得福。 第二年,县里评选优秀个体户,林军顺利获了奖,还去了各个镇上做演讲,砖厂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逐渐发达起来,成了远近有名的个体户。 按照时间线,林军的砖厂比书里早筹建了几年,但基本的故事线没变化,不出意外,这个砖厂依旧会给林军带来名誉和钞票。 等林原回来,田馨把电报的事告诉他,林原说明天就回去。 有了林原这句话,黄翠翠心中踏实了。 对于林军来说,砸到人的事情就是一道坎,熬过去希望能否极泰来。 虽说有书里剧情的加持,田馨还是不免担心。 这个砖厂倾注了林军所有的心血,万一剧情发生偏转,砖厂开不下去,对于林军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这头田馨为了林军的事忧心忡忡,另外一头,距离苏蔚冬去首都的日子越来越近。 测绘局说要给苏蔚冬他们三个办个欢送会,家属也能参加。 田馨不太想去,欢送会的在周四举办,她得去学校上课,总不能专门请假。 苏蔚冬也没难为田馨,他知道田馨心里不好受。 “还有两个月,咱们很快就能团聚,我先去首都当你的先锋,准备好之后你再过来。” 田馨抱着苏蔚冬,嘟囔道:“首都优秀又好看的女同志多得很,你别花了眼。” 苏蔚冬捏捏她的耳朵:“忙都忙死了,哪有时间看女同志,放心,我不会喜欢别人的。” 苏蔚冬又道:“等我去了首都,每周都给你写信,我会准备好一切,等你过来。” 第八十五章 补拍结婚照 北淀村那头。 黄翠翠是先坐车回省城的, 林原留在老家,陪着林军处理杂事。 这次黄翠翠回去五天,家里乱成一团, 李梅花哭天抹泪,怕林军惹官司,铁蛋连爬树都不敢,整天蹲在家里。 砖厂砸伤的两个工人是本村的, 都是年轻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 家属来林家闹过两回, 被林军劝了回去, 林军保证会管到底。 人送去医院住着, 有一位比较严重,多处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 所幸没有生命危险,只要好好治疗,问题不大。 林军林原两兄弟商量了一番,先给两个工人的家里,每家送去了一百块钱。 一百块钱差点把人砸晕,农家院里没见过这么多钱, 林军说两位兄弟住院不能干活,家里老小还得生活,这些就当是工资。 两家人收了这么大一笔钱,也就不再闹。 林军在村里的名声向来很好,对底下人大方,工钱也按时发,仁义又老实。 砖厂出事以后人心惶惶, 原本的工人也是观望态度,见林军处事公道,逐渐放下心,砖厂的经营没有受到影响。 这次林原和黄翠翠回来,带了一大笔钱,黄翠翠自己攒的少,主要还是林原和田馨凑上的。 有了钱,事情就好办许多。 医院那头尽力医治,林军隔三差五去探望,也不吝啬,营养品不停的往病房送,隔壁床的人都羡慕不已,说老板大方仗义。 黄翠翠回来能帮的忙有限,林军还担心田馨这头的饭馆没人顾,就催着黄翠翠先回来。 有林原在老家帮衬林军,黄翠翠也放心,林原办事更圆滑,兄弟俩取长补短。 砖厂砸人的事影响不小,周围村镇的人都知道,公安同志还前来过问过,好在伤者家属不追究,一心要私了,检查之后林军的砖厂一切都是按照规范施工,没有违规的情况。 林军承诺,受伤的两位兄弟伤好后继续回砖厂上班,中间住院的工资照发,这一举动赢得了村里人的赞许。 黄翠翠回去一趟,心里踏实不少。 砸人的事情被摆平大半,就是费点钱,只要林军人没事就行。 黄翠翠心酸的厉害,这才过几个月,回家铁蛋跟她生疏不少,一个劲躲在李梅花身后。 孩子不带在身边,长久下去母子情分也会变浅。 现在她和林军就一个儿子,黄翠翠还有再生一个的打算,在农村,一家生五六个孩子都常见,生太多也看顾不过来,黄翠翠还想再生一个女儿。 黄翠翠后悔没早点生,要是跟铁蛋差不多大,一咬牙也拉扯出来了,如今她在饭馆掌勺,事业越来越好,也实在抽不出功夫生娃。 至于林军,满心都扑在他的砖厂上,砖厂比他儿子都亲。 黄翠翠端着账本,跟田馨算账:“田馨,这回你跟老二拿的钱,我都记在账本上,这几个月的分红我不拿,都给你俩分,你也别谦让,砖厂的祸事是你大哥惹下的,得我们夫妻扛,你俩能借钱我就很感激了,这钱必须要还。” 黄翠翠把数目一笔一划记在账本上,拿给田馨看,田馨也没再谦让:“行,大嫂,这钱不着急,慢慢还就行,你放心吧,大哥的砖厂很快就能赚钱。” “赚钱?他不赔钱我就知足。”黄翠翠叹气道。 田馨是知道林军砖厂发展的,只不过此刻不能讲,除了空泛的安慰话,也说不出别的。 既然林军把砸人这个坎顺利熬过去,后面只会越来越顺。 田馨在饭馆只待了一个小时。 苏蔚冬即将调去首都,赵桂芬说,抽时间一家人照个全家福,田馨得赶去照相馆。 苏家上一次拍全家福,还在十年前,当时苏全国还在世,一家五口的全家福,如今再也凑不齐全。 省城最有名的就是前进照相馆,田馨和苏蔚冬结婚时,结婚照就是在这家拍的。 走到门口,玻璃橱窗里镶嵌着不少照片,苏蔚兰一眼就瞧见了田馨和苏蔚冬的那张,惊喜道:“嫂子,去年你跟我哥的结婚照,还挂着呐?” 田馨定睛一看,果然是去年的结婚照。 照片中,田馨头上顶着白色的头纱,手里举着捧花,照片上的她和苏蔚冬,好看是好看,就没什么笑模样,不像是结婚的。 照相馆的照片分为黑白照和彩色照片,彩色相片技术先进,同样价格也更贵,去年结婚照拍的就是黑白的。 这回的全家福田馨想选彩色照。 照相馆面积不大,一进门就是两排衣架,上面挂放着各种衣服,可以供客人挑选。往右边拐是休息等候区。 照相馆的老板还记得田馨和苏蔚冬,客气道:“这两位同志去年拍的结婚照,放在橱窗后效果很好!不少新婚男女都要拍同款!” 结婚照放橱窗得需要本人同意,当时老板给免了照片钱。 田馨问了价格,全家福拍七寸的合适,黑白的便宜一些,彩照要贵两倍。 赵桂芬心疼钱,说要么还是拍黑白的吧,都差不多,洗一次照片最少也得四五张,黑白照片能节省不少。 苏蔚冬劝道:“拍彩色照片吧,颜色更好看,你看今天蔚兰穿的大红外套,不拍彩照可惜了。” 蔚兰撇撇嘴:“我哥就知道拿我打趣,明明我嫂子穿的更好看。” 田馨抬头看照片墙,墙面上贴了很多照片,有一家三口,有四世同堂,还有结婚的小夫妻,还有单人艺术照,每张照片的背后,都有属于它的独一无二的故事。 苏蔚冬过来喊田馨去拍照,苏蔚冬捏捏田馨的手心:“结婚照,一会儿咱们再补拍一次。” “不用了吧?之前不都拍过了?” “去年的不算,田馨,结婚照是我欠你的。” 其实苏蔚冬也没有亏欠她。 田馨望向橱窗,照片里的她和苏蔚冬,生疏又勉强,要不是靠长相撑着,神态动作可谓是最差结婚照了。 去年的照片,确实挺差的。 全家福里,赵桂芬坐椅子在中间,苏蔚兰和苏蔚秋在她的两旁,田馨和苏蔚冬站在后面。 在一声声咔咔的响声中,全家福完成了拍摄。 照片要过几天才能领取,苏蔚冬把其他人劝走:“妈,你带着他们先走,我跟田馨还有事。” 苏蔚兰刨根问底:“哥,你又打什么鬼主意?我不走,我要看看。” 苏蔚冬:“……” 没办法,苏蔚冬只好道:“我跟你嫂子补拍结婚照,你挺多余的,赶紧回家吧。” 苏蔚兰无奈,结婚了不起啊,自从大哥回省城以后,越来越嚣张了。 好不容易撵走苏蔚兰,苏蔚冬带着田馨去选衣服。 照片墙上有一面是专门的结婚照,苏蔚冬和田馨的结婚照尺寸最大,放在显眼处。 从一进门,苏蔚冬就看着别扭,他和田馨,明明能拍出更好看的。 照片墙右下角有一排小字,上面写着:本馆提供免费的婚纱西装,拍摄结婚照可试穿。 苏蔚冬问拍摄婚纱照的价格,老板笑眯眯道:“像你们二位这么般配的同志少,要是你们愿意把照片挂橱窗,我可以打个半价。” 能便宜一半钱呢,田馨忙不迭答应了。 苏蔚冬自然也同意,重拍,也能把去年那一版替换掉。 田馨去挑选婚纱,婚纱的种类不多,颜色有两种,粉色和白色的,田馨更喜欢白色的婚纱,电影院里,女主角穿的都是白婚纱。 苏蔚冬的西装大同小异,没什么挑选余地,最多挑挑尺码。 田馨去试穿婚纱,婚纱穿起来比较麻烦,馆里的女店员去了隔间帮忙。 穿好婚纱,田馨出来,苏蔚冬早就等在外面。 田馨一愣,眼前的苏蔚冬仿佛变了一个人。 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比电影的男主角还好看。 苏蔚冬的身材很好,西装很好勾勒出他的身形,田馨羞赧的低下头,结婚这么久,还是难免被他的美色诱惑到。 苏蔚冬的耳根通红,挤出一句:“很好看。” 田馨不太满意,她在里面穿了十几分钟才穿好,还等着苏蔚冬的夸赞呢,就三个字? 太敷衍了吧。 田馨细微的表情都被苏蔚冬看在眼里,趁着四下无人,在角落处,苏蔚冬轻吻田馨的脸颊:“我媳妇是最美的,田馨,你令我惊艳。” 苏蔚冬离她很近,说话带起的气息吹的她耳根痒痒的。 苏蔚冬的这句话其实并没有挑逗性,可听在田馨耳中,却引起无限的遐想。 苏蔚冬牵着田馨的手腕,低声道:“我们的法定婚姻,是始于去年领证的那一刻,但在我心里,你真正成为我的妻,是你给我回信,我们心意互知的那一晚,所以田馨,我欠你一张结婚照。” 苏蔚冬热烈的表白,烫的田馨心神荡漾,田馨其实不是在乎仪式的人,但当苏蔚冬努力周全他们的过往,真挚朴拙的弥补曾经那份遗憾时,田馨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值得她一生相随。 田馨和苏蔚冬的婚纱照,定格于两人相视而笑的那一刻,那一瞬,田馨读懂了苏蔚冬眼中所有的情绪,胜过千言万语。 纵然隔着千山万水,只要初心不变,她和苏蔚冬,心永远是贴近的。 第八十六章 住院 拍完婚纱照, 田馨和苏蔚冬回了赵桂芬那。 苏蔚兰说想吃苏蔚冬做的红烧肉。 掐着手指算,距离苏蔚冬离开省城的日子越来越近,小妹这个小要求, 自然要满足。 这个月肉票的供应还没花完,苏蔚冬去副食站买了二斤猪肉。 拎着猪肉回家,苏蔚兰的笑容格外灿烂:“大哥,想尝尝你的手艺真不易。” 赵桂芬敲敲苏蔚兰的头:“馋丫头, 一张嘴就霍霍二斤猪肉,也就是你哥嫂疼你, 好说话, 换成别人家哪舍得。” 苏蔚兰抱着田馨:“谁让我哥娶了一个好嫂子呢, 我哥现在最听我嫂子的话了。” 苏蔚冬没吱声,算是默许了,拎着猪肉去了厨房。 红烧肉苏蔚冬在家里只做过三四次, 猪肉供应紧缺,谁家也不会经常吃。 二斤猪肉剁成小块,赵桂芬一个劲的心疼,这要是炖菜,二斤肉够吃俩星期! 赵桂芬怕田馨不乐意,小声道:“记着你嫂子的好儿, 但凡挑剔的,你这么张口要吃红烧肉,家里都不安生。” 苏蔚兰嫌赵桂芬思虑的太多:“那是我亲哥,马上就要走了,我吃顿肉也不行呀!你放心吧,嫂子人好,她不会跟我计较的, 一会儿饭桌上,我都给她夹几块肉吃,这总行吧。” 一家人好好相处,没有龃龉,这就是赵桂芬最大的心愿。 田馨是懂事的,赵桂芬其实心里有数。 红烧肉的肉香顺着厨房的门缝溜了出来,苏蔚秋蹦蹦跶跶过去,探着头问:“大哥,还有多久能吃肉啊!” 厨房里只有田馨和苏蔚冬,此刻,苏蔚冬的手还搭在田馨的腰上。 苏蔚冬面色如常:“二十分钟,蔚秋,厨房呛得慌,你去院子玩。” 苏蔚秋应了一声,去院子里哒哒哒拍球。 田馨白了苏蔚冬一眼:“苏蔚冬,你能不能正经点。” 苏蔚冬搂着她的手更紧了些:“我挺正经的,搂自己媳妇,算不得不正经,放心,蔚秋离着远,什么都看不见。” 田馨嗔怒:“这是在你家,被家里人看见多难为情。” 苏蔚冬收回手:“成,我注意,晚上回家属楼再说。” 田馨:“……” 最近这几天,苏蔚冬越来越黏人。 念在他快走了,田馨也没跟他计较,毕竟,她也挺珍惜余下时间的。 想起苏蔚冬要去首都,翻江倒海的悲伤仿佛能把田馨淹没,明明知道早晚能相聚,也还是很难过,有些矫情,却抑制不住。 苏蔚冬专心看锅,偶尔跟田馨搭几句话。 “蔚冬,红烧肉我给陈奶奶送几块吧。” 田馨经常找陈奶奶补英语,每次去,陈奶奶都不藏私,把糕点花生拿出来给田馨吃。 “行,马上就好了,你先去送,早上妈蒸了馒头,也拿两个过去吧。” 田馨点头,有馒头有红烧肉,陈奶奶中午就不用做饭了。 黄翠翠白天在饭馆忙活,院里只有陈奶奶一个人。 平时陈奶奶喜欢在门口晒太阳,田馨去时,院子敞着大门,田馨喊了几声,陈奶奶也没答应。 田馨往屋里一看,陈奶奶躺在地上,不远处还有正纳的鞋底。 田馨过去喊了几声,陈奶奶没有反应,田馨也不敢随意挪动,赶紧回家喊人。 苏家人摆好饭桌,正打算等田馨回来吃饭,一听陈奶奶晕倒,连忙一股脑去了隔壁院。 陈奶奶是为什么晕倒,谁也拿不准,苏蔚冬去邻居家借来平板车,几个人一起把陈奶奶挪到平板车上,幸好附近有医院,推过去最多几分钟的路程。 赵桂芬也顾不得吃饭,叮嘱苏蔚兰和苏蔚秋把家看好,她跟着田馨和苏蔚冬一起往医院跑。 陈奶奶无儿无女的,平日也都是独自生活,要不是田馨过来送肉,恐怕得等黄翠翠下班才能发现她晕倒。 到了医院,大夫问陈奶奶既往的病史,三个人面面相觑,摇头,又问其他的,一问三不知。 陈奶奶被推去急救室,医生叹叹气,问谁是家属。 田馨:“我们都是陈奶奶的邻居,没有她的家属。” 医生一愣,说道:“那先去交钱吧。” 田馨在路上,去银行取了一百块钱应急,缴费处收的不多,先交二十块。 交完钱,田馨去走廊寻苏蔚冬。 医院人来人往,赵桂芬感慨说:“你陈奶奶这辈子也是不容易,到老了,孤苦无依,身边那几个亲戚只惦记她的财产。” 陈奶奶那些小辈亲戚上门讨要的嘴脸田馨见过,至今想想都觉得恶心。 按理说来医院得通知亲属,可陈奶奶这……还能通知谁? 苏蔚冬:“还是要通知的,他们来不来是一回事,必须得提,不然后面还得闹事,住医院得花钱,估摸着都得往后靠。” 外面都传言陈奶奶手里攥着值钱的老物件,但这毕竟只是传言,到底有没有,谁也说不准。 为了可能不存在的宝贝,陈奶奶的小辈亲戚,不一定会来尽孝心。 陈奶奶的侄子外甥,赵桂芬认识两位,赵桂芬起身:“我回去通知通知,把话带到。” 田馨:“妈,你把陈奶奶病情说的严重些,就说得花不少钱治病。” 陈奶奶没少受这些亲戚的磋磨,现在陈奶奶住院,倒要看看这些自称孝顺的小辈会如何做。 没多会儿,医生从急诊室出来,摘下口罩后,露出笑容:“恭喜,病人的病情稳住了,幸亏送来的及时,脑溢血,要是晚一点,神仙也难救。” 田馨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没有生命危险就好,陈奶奶是个很好的人,好人应该有好报。 陈奶奶被推到病房,床边有监测仪器,还需要住几天院。 陈奶奶病房这边离不开人,田馨和苏蔚冬商量如何办。 陈奶奶住院,他们不能不管。 苏蔚冬:“请护工吧,另外让我妈请两天假,先顾好陈奶奶这边。” 目前也只能这样,田馨要上学上班,如果在图书馆那几天,下班早,倒是能带着书来医院替几个小时。 至于苏蔚冬,最近工作收尾很忙,也脱不开身。 赵桂芬那里请假容易些,最多扣点工资。 当然这只是苏蔚冬的想法,后来跟赵桂芬商量,赵桂芬痛快道:“我明天就请假去,你陈奶奶命苦,咱们是邻居,她对咱们家也不错,能拉就拉一把。” 赵桂芬通知了陈奶奶的侄子、外甥,果不其然,听到住院的消息支支吾吾,找各种借口,没有一个来医院的。 赵桂芬气的够呛,把这些不孝的小辈贬了一遍。 平日里,为了陈奶奶的院子和所谓的宝贝,一个个跑的殷勤,陈奶奶不愿意见他们,就站在院子里各种嘘寒问暖。 如今陈奶奶住了院,都怕花钱面都不露。 赵桂芬:“不是惦记院子吗?来医院伺候伺候,万一能捞到房子呢?” 田馨:“人家算盘打得精,不做亏本的买卖,陈奶奶这病情不稳定,得往里添钞票,万一陈奶奶病好,房子给其他亲戚呢?岂不是费力不讨好?” 说到底,没有一个真心的亲戚,之前也都从陈奶奶那捞到不少好处,如今陈奶奶住院,连个零头都不往外掏。 大夫说,脑溢血是老年人比较常见的病症,需要好好静养,大概两个月能恢复好。 吃食方面,可以吃点山楂、苹果、芹菜,都是常见的水果蔬菜,少生气,一定要静养。 陈奶奶已经清醒过来,只是精神比较差,要少说话。 医院有食堂,医院食堂只能打病号饭,陪床的人不能在医院打饭吃。 田馨领了一张盖着饭票专章红戳的食堂饭票,给陈奶奶打了一份稀粥。 回到病房,陈奶奶阖着眼睛,嘴唇颤抖干裂:“田馨哪,谢谢你们一家,多……多亏你们。” 田馨挤出微笑:“陈奶奶,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有我跟蔚冬呢,我妈请了两天假照顾你,你养好身体。” 关于亲戚没来的事,谁也没提,陈奶奶心里也有数。 那些亲戚,都是冲着她的财产来的,从她手里挖钱行,让他们掏钱?一分都不愿意出。 陈奶奶内心悲凉,整日愁眉苦脸。 赵桂芬只能请三天假,也不能耽误上班,后面就从医院雇了一位护工,照料陈奶奶。 陈奶奶恢复的很快,本来得半个月二十天才能出院,到了第十天,陈奶奶自己张罗出院,医生看她恢复很好,也就同意了。 陈奶奶要了住院的账单看,在心里计算钱数,她手里还有一笔钱,支付这笔医药费绰绰有余。 苏家人只是邻居,能送她来医院,垫付医药费,陈奶奶已经十分感激了。 陈奶奶特地讨要了住院的收费单,说有用处。 住院这段时间,亲戚都没露面,得知陈奶奶已经出院,第二天,院子里就围了一圈人。 要点面子的,拎了点不值钱的点心,其他不要脸的就是两手空空过来探望。 探望是假,打财产的主意是真。 胡同里的彭大姐是个家庭主妇,平时给家里人做做饭,没其他事情,田馨定了她来照顾陈奶奶,按月周给钱。 彭大姐在屋里给陈奶奶按摩腿,见到院子里围满人,连忙从后门溜出去,去了苏家报信。 陈奶奶一脸平静,对院子的喧闹置若罔闻,收音机里还放着单田芳的评书。 第八十七章 打发亲戚 单田芳的评书慷慨激昂, 剧情引人入胜,一集结束,陈奶奶关闭了收音机。 她朝着外面大喊了一声:“都进来吧。” 陈奶奶虽然在病中, 但说话的中气很足,声音依然嘹亮。 里面屋子不大,这些人都站了进来,显得格外局促。 陈奶奶倚靠着被跺, 微微仰着头。 先说话的是陈奶奶的侄子。 “姑姑,听说你前几天住院了, 我忙不开, 没时间过去, 现在咋样了?” 有人抢话道:“小姨,我消息知道的晚,如果我知道你进医院, 肯定得过去陪你。” 这些人你一眼我一语,开始表忠心,然后侧面打听陈奶奶的恢复情况。 还有人把脏水泼到了黄翠翠头上。 “您就不应该收留那个女人,也不差那几块钱的房租,是不是她欺负你?你才住得院?” 一直没开口的陈奶奶道:“和黄同志没关系,她自从搬来院子住, 对我很照顾。” 这些人心怀鬼胎,各有各的打算。 开始听说有人要租房,他们都不乐意,怕是来贪图房产的。后来一打听,是外地过来的,一个年轻女同志,也就打消了顾虑。 彭大姐从苏家赶了回来, 幸好田馨在家! 彭大姐在胡同里,也见过这些狼心狗肺的亲戚好多次,没少暗地里骂这些人。 “田馨,咱俩快点,陈奶奶自己在家,那些人肯定得挤兑她。” 田馨早就有准备,陈奶奶的这些亲戚不会善罢甘休,后面还会继续纠缠,只是她没想到,会来的这么突然。 陈奶奶前脚刚从医院出来,后脚他们就找了过来。 “这次来的人多吗?” 彭大姐冷哼一声:“多着呢,比往常都多,我看哪,旁系亲戚也都过来了。” 为了分点财产,这些人连脸皮都不要,不就是仗着陈奶奶无亲无靠吗? 他们这些邻居都是外人,要是陈奶奶有亲生的儿女孙辈,哪轮得到他们这么放肆。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彭大姐挠挠头:“我走之前全站在院子里,不会走了吧?” 田馨指指屋子:“都进去了。” 果然,通过窗户看,屋里黑压压的。 等田馨进屋时,陈奶奶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田馨把堵在门口的几个人扒拉开,小跑着到了陈奶奶跟前:“彭大姐,倒点水。” 陈奶奶摆摆手:“我没事,田馨,你怎么来啦?” 顺着陈奶奶的话头,其他人接声道:“是啊,你是隔壁苏家人吧?这是我们自家事,用不着外人掺和。” “整天往这边凑,我看你也想分财产吧?” “保不齐,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姑姑这点钱,不少人都惦记着。” 彭大姐不乐意了:“你们说话也太难听了吧?当时陈奶奶住院,谁露面了?还不是田馨夫妻俩还有桂芬婶子忙前忙后的?住院费都是他们垫上的,你们这些亲戚呢?去哪了?邻居咋了,邻居比你们这些亲戚强!” 彭大姐叉着腰,又说道:“现在看着陈奶奶健健康康从医院出来,一个个冒了出来,存的什么心思,以为大伙不知道?就是为了这个院子罢了!谁在陈奶奶身前尽过孝?我们邻居还知道照看照看,你们呢!” 这番话说的急,彭大姐红着脸,在胡同里,彭大姐是有名的暴脾气,平时她懒得吵架,一旦吵起来,还没怕过谁! 陈奶奶住院时,他们这些老街坊还组织着去医院探望过一回,桂芬婶子专门请假照顾陈奶奶,谁不比这些亲戚强? 彭大姐拉着田馨,说道:“你们谁把钱给我结一下,我来照顾陈奶奶,一天是有工钱的,现在干了好几天,谁给钱?” 这些人缩缩脖子,连价格都没敢问。 陈奶奶的情绪平缓很多,喝了半碗水,田馨又给她喂了药。 彭大姐劝道:“陈奶奶,你别生气,因为这些人不值当,我把田馨喊来,今天我俩陪着你。” 陈奶奶的侄子冷哼道:“你们对我姑姑好,难道没有目的?肯定也是图房产。” 田馨端着碗,笑眯眯道:“也?那你承认,你讨好你姑姑,是为了房子咯。” 陈奶奶的侄子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诬陷我。” 后面不知道是谁,以前没见过,大声道:“姑姥姥,你这套房子,还有手里值钱的物件,到底怎么分,总得跟大伙说说,你岁数越来越大,这些东西早晚得分。” 田馨倒吸一口凉气,这人说话真难听,就差直接说陈奶奶岁数大活不长了。 田馨瞪了他一眼:“姑姥姥?你这七拐八拐的亲戚了,就算轮,也轮不到你吧。” 陈奶奶挥挥手,让大家别吵,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说道:“你们都过来。” 众人面上一喜,以为陈奶奶要分配财产。 首先窜过去的是陈奶奶的亲侄子。 “姑姑,你打算咋安排?” 把陈奶奶手里的那张纸拿过来,侄子傻了眼,这哪是财产的分配书,这是住院的收费单据呀! 上面九十五的数字令人眩晕。 整整九十五快钱啊! 住院也太烧钱了,这么一趟就花了将近一百? 陈奶奶指指收费单:“你们看看,我手里也没啥钱,谁能给我把这笔钱交了?” 在场所有人都不吱声了。 九十五不是一笔小数目,很多人的工资月月发月月光,再者就算能拿得出来,也没人乐意。 一个不远不近的年迈亲戚,花费这么多不值当。 房产还没着落呢。 陈奶奶一直咬着不松口,谁也不敢往外掏钱。 陈奶奶最亲近的侄子、外甥不说话,其他人也沉默着。 “都说跟我是亲戚,怎么,到了花钱的份上?没人肯花啦?” 陈奶奶又道:“我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以后经常得进医院,这次还算花费小,以后啊,说不准医药费比这个还得多,我想从你们中间选个人出来,搬来我院子里住,去医院帮我端屎端尿,有人愿意吗?” 一开始没人说话,后来一个远方亲戚说:“那房产……是给那个人吗?” 大家心里都是这个想法,等着陈奶奶的回答。 “我不傻,先分了财产,万一虐待我咋办?狼心狗肺的人不少哪,我也没少遇见,先找个小辈伺候我,房产以后再说。” 这是一桩吃亏的买卖,负责陈奶奶医药费,还得伺候她,到头来,说不定一分钱捞不到。 没人是傻子。 陈奶奶不愿意先立遗嘱,说她还不老,财产处理上还没想好,且得琢磨琢磨。 对陈奶奶来说,最亲近的就是侄子和外甥,这俩人首先就不愿意掏钱,其他人更懒得管。 陈奶奶似乎早有打算,她把医药费的单据收了回去:“我现在身板不好,你们让我过个消停日子,要是再惹我,我就把房子捐给政府,你们一分钱捞不到。” 此话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 陈奶奶侄子陪着笑脸:“姑姑,国家不差你的一套房,咱们这些亲戚家里条件都不好,都盼着能改善改善。” 以前陈奶奶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大家都没信,这回陈奶奶往医院里转了一圈,回来以后语气中带了几分决绝,大伙都害了怕。 屋里的人都开始劝,还有人把糕点拿了出来,说是留着给陈奶奶补身子。 陈奶奶缓和了态度,眼神温柔:“其实你们可以放心,我肯定得留给亲近的人。” 亲近的人?跟陈奶奶血缘相近的几位露出了笑容,可不是吗?老太太又不傻,还能白白便宜别人不成? 虽然她没直接表态,大家也摸清楚了老太太的想法。现在人活着,不想把财产分出去让人拿捏着,等到时候腿一蹬,东西还是这些亲戚的! 陈奶奶侄子示威状盯着田馨和彭大姐,心里不屑,这些邻居算个屁,到分钱上,还得是他们这些有血缘关系的。 这些人又跟陈奶奶说些不痛不痒安慰的话,没多会儿全都打发走。 屋里一下宽敞不少。 彭大姐心里焦急,跺跺脚:“陈奶奶,你糊涂啊!这些人都是白眼狼,你一分钱不能留给他们!” 按理说,这是陈奶奶的家事,彭大姐一个邻居不应该掺和,但她实在瞧不过眼,陈奶奶岁数大了,容易被他们的甜言蜜语诓骗。 陈奶奶搓搓手,笑眯眯道:“田馨,你也这么想吗?” 田馨把外面的门关好,说道:“陈奶奶不会给他们留任何东西,亲近的人……这句话有两种解释,除了血缘的亲近,还有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远近,交了心,才能算亲近,这些人不算。” 陈奶奶点点头:“我就是随口哄他们的,这话他们乐意听,一开心就离开了,我也落得清净,过安生日子,让他们互相斗去吧,斗来斗去,一分钱也捞不到。” 彭大姐松口气,不给这些亲戚就成。她想问问,陈奶奶想把房子给谁,随后又觉得不妥,问这些话容易让人误会觊觎房子。 其实陈奶奶说的对,捐给政府是个好办法,比便宜那群人好,让人解气! 彭大姐继续给陈奶奶捶腿。 田馨雇她照顾陈奶奶,给钱是一回事,大家都是街坊邻居,陈奶奶也实在可怜,她愿意悉心照料着,谁都有变老的那一天。 陈奶奶叹口气:“我这辈子富贵过,也落魄过,现如今被这些饿狼惦记算计,放心吧,奶奶心中有数,他们这些简单的伎俩,骗不过我。”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想了想陈奶奶道:“小彭啊,我想做个遗产公证,明天你偷偷帮我去问问。” 彭大姐脆生道:“成,就是跑个腿的事儿,我不告诉别人!” 把财产捐出去,让那些白眼狼一分钱拿不到!彭大姐恨恨想。 陈奶奶出事前的鞋底还没纳完,这两天彭大姐闲着无事,把鞋面也做好,一双鞋拿出来,让陈奶奶试试。 这双绣面鞋精致,陈奶奶很是喜欢。 田馨的目光放在陈奶奶的脚上,双足弯曲变了形。 陈奶奶平时走路连步子都迈不大,脚也时常疼痛,还是现在好,没有了缠足的陋习。 田馨早上过来时,拿了半篮子山楂和苹果,大夫说这两样适合陈奶奶吃,另外芹菜也带来好几根,拿麻绳捆好,叮嘱彭大姐炒菜口味要清淡。 牛奶也补身子,乳品厂的牛奶面向订购牛奶的人群供应,限制条件也多,田馨是托冯耀庆拿到了几瓶牛奶,喝完后,玻璃瓶还得收回去。 陈奶奶摆摆手:“牛奶留着给蔚秋蔚兰喝吧,我一把老骨头,不时兴喝这个。” “陈奶奶,这是我特地给你淘换来的,你不能不喝,不然我生气了。” 田馨佯装生气,陈奶奶轻叹几声,眼角湿润:“谢谢啦,小田馨,你跟蔚冬都是好孩子。” 田馨笑着:“陈奶奶,你要赶紧好起来,蔚兰快中考了,我俩还准备跟你学英语呢。” 陈奶奶板着脸:“对对,蔚兰要中考,英语占好多分,是得努力学,我得抓紧恢复好身体。” 田馨中午没走,跟着彭大姐在陈奶奶这吃了午饭,彭大姐和田馨逗着陈奶奶说了不少话,见陈奶奶心情恢复些,两个人稍稍放心。 晚上回去,田馨把陈奶奶家的事跟苏蔚冬讲述一遍,苏蔚冬皱着眉:“再有下次就报公安,他们人多,别伤了你。” 田馨知道苏蔚冬是担心她,心里暖洋洋的:“没事儿,我不怕,他们是求财,没胆量打架伤人,陈奶奶心里有谱,咱们不用担心,房子他们骗不走。” 算算时间,苏蔚冬下周三就要离开省城了。 田馨给苏蔚冬收拾好包裹,满满两个提包。 要带走的东西归拢归拢就不少,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也得拿,万一去首都一时间买不到,苏蔚冬也不用着急。 苏蔚冬自己先换了一点全国粮票,开始摸不清情况时,可以先去找国营饭馆吃。 首都是个大城市,苏蔚冬人生地不熟,虽说有工作单位接收,田馨也免不得担心。 夫妻俩说了点私房话,田馨趴在苏蔚冬胸口,嘱咐他时常写信回家。 第八十八章 苏蔚冬离开 下班后, 田馨去了前进照相馆取照片。 苏蔚冬叮嘱多洗几份,他要带着照片走。 全家福一口气要了六份,结婚照拍了好几张, 挺难选的,最后田馨挑了三张,各要了五份。 单张照片价格不贵,这么叠加在一起, 也不少钱,田馨又从馆里选了几张相框, 一并付了款。 田馨刚要走, 恰好遇见了钟霖一家也来拍照片。 王霞热络的跟田馨打招呼:“田馨哪, 来取照片呐?” 田馨嗯了一声:“前几天拍的全家福,我过来取。” 王霞盯着田馨的照片,田馨也不好说什么, 递了过去:“要看看吗?” “我瞧瞧,你们两口子都上相,拍的差不了!” 全家福在上面,结婚照在下面压着,王霞翻到结婚照,诧异问:“这咋还有穿婚纱的照片?” 田馨笑说:“蔚冬说去年拍的不好看, 就又重拍了一回。” 看见田馨大红背景的结婚照,王霞一阵心酸,看钟霖就更不顺眼。 “钟霖快高考,大学不一定去哪上,我跟他爸工作忙,寻思着抽出时间来,拍两张照片。” 钟家两个男人进到馆里, 王霞把田馨拉到门口,问道:“田馨哪,阿姨有事问问你。” 田馨硬着头皮,肯定还是跟钟霖的相亲有关。 “钟霖在学校里,有关系好的女同学吗?我看他最近不太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其实王霞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钟霖有秘密了,这是亲妈的直觉。 关系好的女同学? 这个还真没有,钟霖那个脾气,哪个女同学能凑的上去。 “阿姨,我没发现钟霖跟哪个女同学走的近,他在学校独来独往,不太喜欢跟别人沟通。” “这样啊。”王霞松口气:“那就好。” 王霞一方面期盼着钟霖早日找对象,另一方面又希望门当户对,要是门第差的太远,她也不会同意。 王霞又跟田馨聊了几句家常,这才回了馆里。 钟志诚埋怨王霞:“说好来拍全家福,你去哪了?” 钟霖没在,王霞小声说:“碰到了钟霖的高中同学,我打听打听情况。” 刚才那个长得好看的女同志? 钟志诚有点印象:“家世怎么样?要是钟霖喜欢,只要家里清白,也不是不行。” 王霞笑道:“老钟,你想啥呢,人家田馨去年就结婚了,他们就是一起下乡的朋友,没那种意思,那个孩子我挺喜欢的,办事有魄力,人也聪明,就是……” 就是家世差了一些,王霞遗憾的想。 别说田馨结婚了,就算是没结婚,田馨这种家庭条件也不在她的考虑当中。 人再出挑,没有一个好的家庭条件,跟钟霖也是不合适。 他们这种家庭条件,儿媳妇的人选也得门当户对才般配,最好是对钟霖以后的事业有助力。 田馨把洗好的照片分给了赵桂芬几张,剩下的她拿回了家,结婚照有一张镶了相框,是苏蔚冬点名要的,说是要带去首都,放在办公桌前。 田馨把结婚照和全家福的相框包了几层纸,小心翼翼放在苏蔚冬的提包中。 路程不远不近,火车上有盒饭卖,反正不要粮票,苏蔚冬吃两份也行。 苏蔚冬去参加单位的欢送会,很晚才回来。 明天苏蔚冬是上午九点的火车,田馨请了两个小时的假,要送他上火车。 都是北方城市,气候相差不大,想必去了首都也能适应。 田馨求了两个平安符,其中一个塞到了苏蔚冬装钱的布袋里,希望苏蔚冬在首都工作顺利,平平安安的。 田馨又细碎的嘱咐很多,苏蔚冬耐心的听她念叨,夜里静谧无声,苏蔚冬把行李放到门口,笑道:“媳妇,我快走了,还想犯一次错误。” 田馨:“……” 男人无论什么时候也忘不了这种事。 第二天,田馨顶着困意,起来送苏蔚冬去火车站。 田馨不喜欢在站台依依惜别,掐着时间到火车站,距离发车还剩下十几分钟。 赵桂芬上班,两个小的上学,苏蔚冬没让送,赵桂芬如果来,难免哭哭啼啼的。 临走前,苏蔚冬往田馨怀里塞了一份信:“这是第一封。” 还没等田馨说什么,苏蔚冬上了火车。 信件被田馨揣在怀里,心里美滋滋的。 不知道苏蔚冬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写的信。 回到家,田馨把信拆开,只有一张信纸: 我们并立天河下,人间已落沉睡里。 天上的双星,映在我们的两心里。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这首情诗不是我写的,摘自宗白华先生的《我们》,田馨,无论多远,我都会一直想你。 田馨红着脸颊,把信纸折好,放进盛着信纸的盒子。 田馨也没看过几首情诗,给他回哪首好呢。 真是头疼。 家里只剩下她自己,感觉空落落的。 程素云怕田馨不习惯,晚上特地带着妞妞过来玩。 程素云劝道:“能调去首都上班是天大的喜事,蔚冬兄弟有本事,一般人没这个机会,等你上了大学,夫妻俩就能团聚。” 田馨叹口气,哪那么容易,首都的大学不好考。 妞妞趴在田馨的腿上,奶声奶气道:“田馨姐姐,晚上我陪你睡吧,妈妈说你不开心,我是开心果,我想你开心一点。” 田馨笑道:“妞妞真好!” 程素云下班也早,文化局最近不忙,她给田馨送来一斤白糖。 白糖供应紧缺,这回是托人买到的。 田馨要给钱,程素云死活不收:“你给妞妞拿的蜂蜜,我可都是白吃的,隔壁住着,别太客套。” 这回程素云有个消息跟田馨分享:“吕爱可张罗要辞职。” “辞职?”田馨有点惊讶。 上回诗词大赛闹那么大,吕爱可顶着各种压力都没辞,怎么突然要辞职了。 程素云跟吕爱可不熟,其他部门的事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了一点传闻。 “吕爱可家里到底有点门路,在文化局虽然升不上去,稳稳当当端着铁饭碗问题也不大,再者时间一长,大赛的事慢慢没人提,也就淡了,也不知道吕爱可怎么想的,非张罗要辞职,听说家里不愿意她辞职,嫌丢人。” 但凡端上铁饭碗的正式员工,很少有主动从单位辞职的,一旦辞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不会少。 吕爱可家世不俗,父母也不愿意被人议论。 这两天吕爱可递了请假条,一下子请了一个月的假,她的工作都堆给部门其他同事,听说不少人唉声叹气的。 一个月……时间确实挺久的。 吕爱可突然请假,没人知道她去了哪。 程素云冷哼一声:“辞职也好,咱们文化局有这么一个人,挺让人厌烦的,为了拿个第一名耍手段,人品有问题。” 上回比赛,打压了吕爱可的气焰,到底没真正伤到她什么。 文化局的工作没影响,至于别人的评价,按照吕爱可的性格也不会在乎。 她主动辞职,肯定有她的打算。 不过田馨也不再关心,只要吕爱可别主动招惹她,田馨也懒得再跟她打擂台。 上回辣椒酱的传言,田馨认真思考过,吕爱可的可能性很小。 至于是谁陷害的,田馨早晚能查出来。 黄翠翠的辣椒酱依旧制作着,程素云说部门同事都说好吃,从田馨这订了三十罐,都是文化局的同事,卖价田馨按照五毛钱一罐的价格,每罐便宜了一毛。 辣椒酱现在的销路主要还是饭馆,但饭馆每日的客人有限,少量卖还行,很容易出现饱和的情况。 田馨琢磨着,还得找其他的销货路子。 她首先盯上了文化局的职工食堂。 单位食堂除了职工,外面的人也混不进去,田馨是文化局系统的人,对职工食堂很熟悉。 职工食堂管事的是主任,主任的权利比较大,食堂食材的进货、菜品的选择,都归主任管。 在食堂吃早饭,早饭比较单一,除了馒头、包子、粥以外,最多配点咸菜。 咸菜隔三差五吃还行,天天吃到嘴里都没什么滋味。 要是早饭能配点辣椒酱,是最合适不过的。 辣椒酱配馒头、配粥都合适。 田馨不认识食堂的主任,她先去找了王师傅。 田馨去得晚,菜盆都见了底,王师傅遗憾道:“田馨同志,你来太晚了,都没啥菜。” “王师傅,随便凑点就行,我不饿。” 王师傅刮刮盆底,给她打了好几样,又添了两个馒头。 忙过饭点,食堂打饭和掌勺的师傅也要吃饭。 田馨跟王师傅坐到一起,从兜里掏出来辣椒酱,开罐放在桌子上。 上回的辣椒酱王师傅都说好吃,这次的辣椒酱里,还加了肉末,味道更香,口感也丰富。 王师傅夹了一点,不住点头:“挺好吃,蘸馒头也有滋味。” “王师傅,咱们食堂能收辣椒酱吗?价格都好谈,味道你也尝了,不差,要是行的话,您帮忙引荐引荐主任,我自己去谈。” 田馨说完,王师傅犹豫片刻,职工食堂的供货一直很稳定,都是跟国营的店合作。 田馨的辣椒酱是不错,可毕竟是私营饭馆自制的,够呛能成。 既然田馨求到他头上,王师傅也不好回绝:“行,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后厨,主任今天下午在。” 食堂主任年龄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听了田馨的来意,皱眉道:“田馨同志,不好意思,咱们职工食堂没这个需求,暂时不需要。” 田馨料到可能是这个结果,她放下五罐辣椒酱:“主任,您可以尝尝,我们的辣椒酱味道还不错。” 王师傅搭腔:“是啊,省城的钟家人都爱吃他们饭馆的辣椒酱,咱们文化局的职工也都夸好吃。” 最近职工食堂不太平,不少职工都反应食堂的饭菜口味差,翻来覆去那几种,早就吃腻了。 为了这件事,主任被局里领导喊去过好几次,让创新,用普通食材做出不一样的美味。 食堂就这些供应,除了周五种类多点,还能翻什么花样? 主任正头疼,田馨又来找他游说辣椒酱,食堂主任有些烦躁,道:“田馨同志,你的意思我明白,谢谢你过来一趟。” 王师傅还在劝:“辣椒酱味道好,早饭搭配正合适,别管辣椒酱从哪买的,只要员工满意,领导满意,咱们食堂就完成了任务,你啊,做事太过于拘泥规则,现在啥年代?私人都能开饭馆、做买卖,早变天了!” 王师傅的话说的不客气,一句句数落食堂主任,田馨变了脸色,王师傅这样挤兑领导,不会被穿小鞋吧。 田馨上去拦了拦,说食堂不需要就算了,她再去其他地方问问。 田馨走后,王师傅依旧喋喋不休。 食堂主任揉揉太阳穴,被王师傅叨唠的烦躁:“三叔,你饶了我吧,食堂饭菜口味提不上去,我已经很烦了。” 第八十九章 三模考试 从文化局的职工食堂出来, 田馨又去了省城的几家招待所,招待所除了住宿外,也管饭, 和外面的国营饭店一样,需要粮票和钱。 一般来省城出差的人图省事,直接就在招待所吃饭。 招待所规模不一样,食堂也有大有小, 田馨跑了好几家,说了自己的意思。 有几家负责人认识田馨, 对迎客饭馆也有印象, 毕竟是省城第一家私人饭馆。 聊了几句很热情, 当田馨提到辣椒酱时,对方就没了下文。 最后,只有一家招待所的负责人说可以试试, 田馨给了对方六罐辣椒酱,不收钱。 辣椒酱是肉末的,成本比普通辣椒酱高一些,但味道更好,既然想扩展销路,就不能差这点钱。 田馨考虑过, 辣椒酱还是要高价卖才划算,不然光是人工就耗费不少功夫。 迎客饭馆名声在外,到了饭店堂食的客人满满当当当,饶是又加了旁边的铺面,还有有排队等位置的。 饭馆的铺面扩无可扩,再增加面积也怕忙不过来,还是得先顾好目前的客人。 田馨盼着招待所那边的消息, 没成想先有消息的是文化局的职工食堂。 田馨打饭时,王师傅喊住她,让她过一会儿来一趟。 图书馆午休时间长,等食堂只剩下稀疏的职工吃饭时,田馨去后厨找了王师傅。 食堂的主任也在。 王师傅笑道:“田馨,咱们职工食堂打算从你们饭馆订购辣椒酱!” 田馨挺意外的,上次她过来,食堂主任对她的辣椒酱毫无兴趣。 食堂主任轻咳两声,他也觉得有点尴尬:“田馨同志,经过我们食堂的研究,认为你们饭馆的辣椒酱很适合在早饭时间搭配食用,我们想先订100罐,大概什么时候能拿到?” 一百罐,田馨在心里飞速计算,一百罐只是开始,按照职工食堂的规模,如果辣椒酱口碑好,后面很快就会追加。 “五到七天。” “行,我先付定金。” 这笔生意交易的太过顺利,田馨有些迷茫。 出门时,王师傅道:“你的辣椒酱主任尝过了,也觉得好吃,再者,现在咱们食堂进行改革,需要不同口味的饭菜出现在职工的饭盒里,辣椒酱就是一个好的尝试,局里的领导也说,要不拘一格,给职工改善改善口味,你放心吧,这个买卖能长久。” 田馨有点担心,委婉道:“王师傅,我知道你为我好,但人家毕竟是主任,你还是客气一点……” 王师傅冷哼一声:“我怕他?田馨,你放心吧,那是我亲侄子,只有我收拾他的份儿。” 田馨:“……” 好吧,是她多虑了。 临走前,主任不住的叮嘱,辣椒酱的安全很关键,要把好卫生这一关,田馨也深以为然,黄翠翠做辣椒酱时格外注意卫生。 田馨回去交待了黄翠翠,以后能供应职工食堂,辣椒酱就不愁卖。 饭馆的杂事田馨逐渐交给林原和苏蔚雁,距离第三次模拟考试越来越近了。 三模考试前,是苏蔚兰的中考。 苏蔚兰数学的代数和应用题比较薄弱,田馨之前给她补习过两个月,比之前有明显的提升,苏蔚兰语文成绩比较好,平时考试的分数能保持在75分以上,是比较优秀的成绩。 中考还是在本校考,苏蔚兰情绪比较紧张,最后的那几天拉着田馨看书。 田馨劝她:“蔚兰,按照你平时成绩,考省城的中专没问题,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调整好心态,好好发挥。” 赵桂芬本来想考试前几天给苏蔚兰吃点好的,杀一只家里的肉鸡吃,另外再去黑市买点牛羊肉炖了。 田馨没同意,让赵桂芬还是按照平时的吃食做,饮食的稳定也很重要,骤然多吃一些大鱼大肉,肠胃怕受不住。 第一天考的是语文,苏蔚兰自己说考的还不错,作文题目是我的父亲,就是很常见的写人作文,平时在课堂上也练习过。 后面两天的考试,苏蔚兰觉得物理和化学发挥的不好,不过还没出成绩,想太多也没用。 为了苏蔚兰的中考,一家人忙的鸡飞狗跳,尤其是赵桂芬,连续好几晚睡不着。 中考结束,距离出成绩还有段时间,苏蔚兰心大,瞬间把中考放一边,每天跟同学出去玩。 倒是赵桂芬担心不已,怕女儿考不上中专。 在等待苏蔚兰中考成绩的时候,田馨也迎来了自己的第三次模拟考试。 这是高考前最后一次正式模拟考,高三的同学们都很重视。 田馨跟图书馆商量,每周抽三天时间去学校上课。 有些成绩好的同学,觉得学校的课堂耽误时间,已经开始申请回家自学了。 田馨回到学校,感觉班级的氛围都更加紧张。 唯一没变化的还是钟霖,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课间,马争一过来找田馨,瞥了一眼钟霖:“都快高考了,也不知道努力。” 钟霖:“您是年级第一,谁能比得过?” 马争一冷哼一声,跟田馨说:“就是仗着家世好,家世再好,高考也不加分。” 这俩人一直不对付,田馨早就习惯了。 田馨问:“争一,钟霖最近有关系好的女同学吗?” “没有吧,我也没注意,怎么了?” “没事,上回碰到钟霖他妈,问我来着,大概是怀疑钟霖和哪位女同学走得近吧。” “放心吧,他那种性格,没人看得上。” 马争一又道:“我给你这几张卷子,你好好看几遍,都是经典题型。” 三模考试,田馨准备的比较充分,来到学校插班,这段时间田馨补足了不少知识点,她的记性好,公式记得很牢,在做题时的应用也越来越灵活。 理科成绩的提升比较明显,政治这科虽然不够突出,但分数也能占中等。 想起率先调去首都的苏蔚冬,田馨做题的劲头更足了。 田静坐在班级的角落,她盯着前面田馨的背影,眼中满是嫉妒和艳羡。 田馨学习成绩好,嫁的也好,听说姐夫的工作调去了首都,过两年,田馨说不准就有了首都户口。 今天田馨穿了一件的确良的衬衣,衬衣版型很好看,田静最懂衣服了,这件不便宜,她在百货商场的二楼看见过,一件最少十几块钱。 田馨真舍得花钱。 田静咬咬唇,马上三模考试了,她的成绩很不理想,恐怕大专都考不上。 她不敢回去跟父母提,自从田馨和家里断绝关系后,父母想把田馨劝回来,但田馨铁了心不再联系,后来父母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田静身上,希望她能考上大学。 大学好难考,如果田静考不上,父母肯定特别失望。 文化局的那份工作没抢过来,田静挺遗憾的,田馨现在端上铁饭碗,每个月工资好几十,还能考上大学,自己什么都捞不到。 田静一向是骄傲的,田馨不如她,从回城以后,就被自己的光环掩盖着,在所有人看来,田静都比田馨要优秀。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发生了翻转? 田静很难受。 田静心里有个念头,如果田馨考不上大学,多好。 钢笔尖划过纸,田静想起一个人来…… 这次模拟考试,田馨还是分到了第一考场。 能够稳稳当当在第一考场考试,考上大学的希望很大。 每位走进第一考场的同学,都会受到其他考场注视的目光。 田馨还没进考场,田静喊住她:“姐,三模考试以后,我有事想跟你说。” “不好意思,我没空。”田馨冷冷道。 田静姓田,以后姓田的所有人,田馨都远离。 田静跺跺脚:“姐,关于你亲妈的事,你也不想知道吗?” 田馨笑了,田静很聪明,知道田馨最在乎什么。 无论田静有什么目的,田馨都不想单独跟她见面。 “你爸妈都不愿意提,你也不可能知道有用的线索,田静,好自为之,不要惹我。” 田静心里一哆嗦,仿佛被看穿心事。 田馨懒得跟她继续废话:“田静,想必你也知道,我脾气很差,别想背后搞鬼,你妈都不是我的对手。” 要不是田馨,他们家也不会在家属楼抬不起头来! 田馨在第一考场,这是田静无法企及的第一考场。 田静愤愤想,田馨不可能一直这么顺利的。 三模的卷子试题难度中等,大概是怕打击学生们的积极性,难题比较少。 田馨心态比较放松,答的还不错,每科在时间分配上也科学,没有答不完的卷子。 这次杨文茹的数学题没答完,其实也算不上没答完,最后两道题没时间看而已。 杨文茹自嘲:“最后两道大题,就算让我答,大概还是不会做。” 田馨和杨文茹在第一考场的门口,正好碰到钟霖出来,杨文茹往后退了几步,不自然的别过头去。 马争一拍拍杨文茹:“怎么了?钟霖欺负你了?他那人就是欠,我跟田馨替你报仇。” 关于杨文茹给钟霖写信的事,马争一不知情,田馨怕杨文茹伤心,连忙道:“考完试,我请你们去饭馆吃蘑菇面和午餐肉罐头,我请客!” 杨文茹拍拍手,把适才的窘迫抛之脑后:“那我要吃两碗。” 钟霖还没走,问了一句:“几点吃啊,我准时到。” 田馨:“……” 其实她没想请钟霖。 钟霖一向脸皮很厚:“说话啊田馨,不会这么抠吧,一碗面都舍不得?你好歹也是饭馆老板,大方点,吃不穷你。” 田馨跟马争一和杨文茹商量好时机,干巴巴道:“明天上午十点。” “成。”钟霖甩甩手中的外套:“明天我准时到。” 杨文茹搓搓手:“要不,明天我不去了。” 马争一不同意:“干啥不去?田馨大方一次不容易,考完试放松放松,别管钟霖,咱们仨一桌,不带他玩。” 田馨不好说的太直白:“文茹,去吧,还有我跟争一呢。” 三模考试结束,田馨轻松大半,距离高考越来越近,田馨不仅不焦虑,相反,有些期待。 高考充满无限的未知,只有迈过这道坎,才能拥抱全新的生活。 苏蔚冬还在首都等她。 快高考了,学校取消了每天的晚自习,田馨的斜挎包装了课本和卷子,回到家属楼晚上还得温习课本。 田馨刚回家,程素云就来敲门:“我听见有动静,知道是你回来了,晚上我们家包了饺子,给你端过来一碗,你上学挺累的,就别开火了。” 满满的一饭碗煮饺子,是富强粉做的,饺子皮细腻好吃,饺子馅是白菜猪肉的,咬上一口满是猪肉的香味。 程素云家里双职工,只养了一个孩子,日子比很多人家过的都宽绰。 做了半张卷子,田馨撂下钢笔。 希望明天在饭馆别出什么事儿,都赖钟霖,非得凑热闹。 本来考完试挺高兴的,跟文茹、争一聚一聚,女同学之间的姐妹小聚,钟霖非得掺和。 据田馨观察,杨文茹对钟霖早就死了心,知道俩人不合适,不过她还是刻意躲着钟霖,觉得尴尬。 第二天,田馨早早就到了饭馆。 忙活完早上一阵子,这会儿人不多。 康涛笑道:“老板,今天怎么来了?” “我请几个同学吃蘑菇面,午餐肉罐头还有吗?” “有,前几天肉联厂刚送的货。” “过一会儿切一盘吧,另外让我大嫂看着炒两个菜。” 田馨也没坐着,帮着康涛收拾碗碟。 外面有人进来,田馨一抬头,熟人。 是崔明。 崔明没想到碰到田馨,有点不自在。 “田馨,你来饭馆啦?” “嗯,你来找蔚雁?” 崔明红着脸,默认了:“我跟蔚雁约好去文化馆。” 苏蔚雁也从后厨出来,解下围裙,她倒是比崔明更大方。 “嫂子,我在跟崔明谈对象,因为开始的时间不长,怕有变化,就没跟你们提。” 崔明连忙道:“没啥变化,田馨,我对蔚雁是真心的。” 这回被田馨碰到,双方都是措手不及,田馨笑道:“这是好事,家里人肯定都不反对,蔚雁不容易,崔明,别辜负她。” “我会对蔚雁好的。” 送走苏蔚雁和崔明,田馨问康涛:“崔明经常来找蔚雁吗?” “之前不常来,最近说是茶水摊不忙,来的次数多一点。” 康涛又问:“田馨,你的同学几点来?” 田馨还没回答,钟霖掀开门帘进来:“田馨?你来的也挺早。” 可不是早吗?才九点四十。 钟霖在店里扫了一圈:“那二位呢?” “还没到。” 田馨嘱咐:“文茹一直耿耿于怀,你一会儿不许提。” “我傻吗?主动提这个,都过去了,我没放在心上,马争一不知道?” “她不知情,我没告诉她。” 杨文茹和马争一是准时来的,蘑菇面和炒菜端上来,钟霖端着面,默默去了旁边那桌。 马争一问:“田馨,如果你上了大学,这间饭馆咋办?” 田馨早就有了打算:“后厨有我嫂子跟堂妹,其他杂事我二哥负责。” 饭馆里后厨最重要,用的都是自家人,黄翠翠和苏蔚雁在,田馨很放心。 饭馆每个月的盈利不少,田馨没仔细算,饭馆加上茶水摊的分红,田馨手里的存款达到了四位数。 这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关于饭馆赚多少钱,除了苏蔚冬,田馨没跟其他人提起过。 周围邻居有好奇问的,田馨每次找借口搪塞过去。 如果以后能考上大学,关于饭馆,到时候再重新规划一番。 马争一夸赞午餐肉好吃,杨文茹道:“能不好吃吗?肉联厂供货,供销社经常买不到。” 旁边的钟霖插话道:“我觉得还是蘑菇面更好吃。” 黄翠翠做面条的手艺,越来越好,蘑菇面经过一番改良,鲜味更加浓郁。 田馨也一口气吃了一大碗面,田馨本来想请马争一和杨文茹看电影。 现在中间隔着一个钟霖…… 还是算了吧。 杨文茹闷头吃着面,偶尔搭几句话,比平时低沉许多。 杨文茹道:“我妈不太想让我上读大学,说太费钱,不如高中毕业接我爸的班。” 现在的大学,包括大专,学校里都有补助,学费和生活费花不了多少钱。 杨文茹家里孩子多,负担重,她爸岁数大了,身体一直不好,前些日子摔断腿,她爸想办病退。 在造纸厂,如果父母退下来,儿女可以顶替上去,继续端铁饭碗。 杨家的孩子就杨文茹年龄合适,父母想让她接替她爸造纸厂的班,早点赚钱贴补家用。 田馨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劝。 马争一道:“文茹,以后文凭越来越重要,哪怕是大专,也比高中生要强,咬牙念几年,熬过去就好了。” 杨文茹戳戳汤碗,叹了口气:“所以我也在犹豫,我家条件不好,就算我上大学不用家里出钱,没了造纸厂的工作,也挺可惜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马争一也没在说什么。 考大学还是接班,得她自己拿主意。 钟霖在隔壁桌,没忍住,说道:“别被父母所谓的爱绑架了,遵从你自己的想法,就算没有你,你家照样过日子,不会吃不上饭,人这一辈子,最不能委屈的就是自己。” 杨文茹心里酸溜溜的,她想起自己的境遇,忍不住落下泪。 马争一这人最受不了女同志哭,瞪了钟霖一眼:“你还是别说话,净帮倒忙。” "文茹,你别伤心,钟霖也是为你好。" 杨文茹抽抽搭搭的:“我知道,钟霖说得对,我再想想。” 吃完面,杨文茹张罗要回家,田馨跟杨文茹顺路,说把她送回去。 饭馆门口还剩下钟霖和马争一,钟霖打个哈欠:“回家睡觉去,马争一同学,咱俩顺路,你要是不烦我,一起走?” “走就走,钟霖,别怪我多嘴,今天你过来真多余。” 钟霖:“……” 过了几天,田馨去学校上课,马争一告诉她一个消息。 杨文茹退学了。 四班的教室里,属于杨文茹的课桌空荡荡的,杨文茹放弃了高考,回家去接她爸造纸厂的班。 田馨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造纸厂也是令人艳羡的铁饭碗,只不过,这不是杨文茹想要的。 田馨就是觉得,孩子生的多,对普通家庭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尤其是老大,被迫承担属于父母的那份责任,避不开,逃不掉。 第九十章 考上中专 三模考试阅卷速度慢, 听班主任章老师说,三模的试卷判分采用复核的方式,主观题部分, 还会进行另一次核查。 班里的同学都盼望着考试分数早点出来,三模的成绩最接近高考,大家都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 中考成绩比田馨的三模考试更早出炉。 苏蔚兰考的还不错。 数学71分,语文78分, 政治74分,物理化学是66分, 英语32分, 总分321分, 这个成绩考取省城的师范中专问题不大。 志愿早就报好,接下来只能等通知了。 赵桂芬早就打听过,如果能考上中专, 学校每个月发12块钱左右的伙食费,基本能够吃,另外毕业以后,能分配到省城的小学当老师,初始工资32到35,一年后转正至少能有37元! 赵桂芬的要求也不高, 只要苏蔚兰能端上铁饭碗,工资少点也没关系。 一家人商量一番,赵桂芬拍板:“现在饭馆也忙,让蔚兰去帮忙端端盘子。” 中考后的假期长,苏蔚兰也觉得无趣:“嫂子,我自己也想去,虽然我不会做啥, 但能帮忙打扫卫生。” 既然苏蔚兰坚持,饭馆多个人确实能宽松点,田馨就没再拦。 田馨的模拟考试分数也很快出来,她这次考的还可以,总分409分,和上回二模考试差不多。 两次模拟考试保持400分以上的成绩,田馨踏实不少。 如果高考也能不低于这个分数,那么考取首都的大学希望很大。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呢。 马争一还是年级第一,她不再看排名,只和自己比较。 马争一对自己的考试成绩不满意,数学和物理没有考到理想的分数。 章老师对这次模拟考试进行了总结,五班的平均分是年级第一,年级前二十名也是占比最大的。 考试的卷子发下来,这一天的课堂上,科任老师都在讲解三模考试的试卷。 田馨打开错题本,把这次答错的典型题誊抄上去。 高考前,这些错题本还要再看一遍才行,五个错题本,经过田馨的筛选勾画,只需要看其中两本半。 有同学管田馨借错题本,很多同学没有记录错题的习惯,嫌麻烦。 这些错题是田馨的知识漏洞,其实不一定适合其他人。 不过人家要借,田馨也没办法回绝,有管她借错题本的,田馨都痛快答应。 模拟考试终究不做事数,一切还得以高考成绩为准。 这次考试,考得好的不敢太骄傲,考得差的也能自我安慰只是一次模拟考试。 年级排名的成绩单,章老师印了很多份,他也没管同学们要钱,自己掏了腰包,让大家可以时常看看,自己在年级是个什么名次。 按照章老师的话,人外有人,年级排名靠前的同学,不应该着眼于学校,应该跟全市比,跟全省比,成绩好的同学比比皆是! 田馨在学校上了两天课,班里只剩下一半的同学,不少书桌空荡荡的,很多同学都申请了在家自学。 马争一说下周开始也不来学校,她在家里学习效率更高。 田馨想了想,她还是得来学校,本来她一周只能来两三天,不会的题目还得找各科老师请教。 为了让高三的学生有更多的时间学习,每天午饭时间,高三可以早二十分钟去食堂,错开吃饭的高峰时间,避免排队。 这个措施一出来,高三的同学都很高兴,再也不用排队买饭。 高三取消晚自习,田馨离家又近,基本每天六点半之前都能回家。 没过多久,蔚兰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她的成绩稳稳的考上了省城的中等师范学校。 苏蔚兰本人没表现出太高兴,只说:“成绩出来时,基本就八九不离十了。” 赵桂芬想庆祝,苏蔚兰拦了下来:“妈,就是考个普通的中专,没什么显摆的,等我嫂子考上大学,你再庆祝也不迟。” 中专咋啦,中专毕业以后也照样是干部身份,胡同东边李大妈的闺女,也是今年中考,愣是什么都没考上,她家蔚兰能上中专,已经很厉害了。 师范学校九月份开学,距离上学还有挺长时间呢。 苏蔚兰每天去饭馆帮忙,田馨本想给她工资,苏蔚兰不收,说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田馨想,等苏蔚兰上学前,帮她置办点东西。 苏家的孩子在胡同里很受赞许,左邻右舍都夸有出息,苏蔚冬就不用提,一向很优秀,现在连苏蔚兰都考上了中专,这么看来,苏蔚秋以后也不会差。 邻居还说,不光苏家的孩子学习好,蔚冬媳妇也不差,今年还要高考呢。 返城的知青参加高考也不稀奇,很多端上铁饭碗的年轻职工,也在准备高考。 之前谁也没听说蔚冬媳妇学习如何,都伸着脖子,等着看她高考能有什么分数。 胡同的人爱热闹,再也没有比参加高考更热闹的事了。 今年,算上田馨,胡同里有三个参加高考的高中生,其他两个跟田馨不在同一个学校,听说学习成绩很优秀。 大伙琢磨着,蔚冬媳妇在高三插班不到一年,恐怕是考不上大学。 这么晦气的话自然没人在赵桂芬面前提,私下里大伙闲聊,都是这个看法。 蔚兰的中考成绩出炉,田馨给苏蔚冬发了一封电报。 电报内容很简单:考上中专。 苏蔚冬的信陆陆续续寄过来,田馨大致算过,苏蔚冬寄信的次数,一星期一到两封。 苏蔚冬在首都渐渐稳定下来,单位提供了单人宿舍住,他和小徐在一起住,上下铺的两人间。 工作方面,苏蔚冬上手很快,最近工作忙,苏蔚冬每天都要工作到晚上九点以后。 苏蔚冬还说,他在首都也见到了大碗茶的茶摊,当时立刻就想起了田馨。等以后田馨来首都,他带田馨去尝尝首都的大碗茶。 首都的大碗茶啊,田馨舔舔唇,有机会得去喝一碗。 田馨也给苏蔚冬写回信,每星期一封。 回信,比语文的作文还要难写。 电报写的简单,在信中,田馨具体写了苏蔚兰的成绩,还有自己三模考试的事,家长里短的琐事,田馨也写了进去。 田馨掰着指头过日子,高考完,她就能跟苏蔚冬团聚了。 苏蔚冬在信中提过,关于田馨去首都,两个人住所的问题。 苏蔚冬问过,单位只能暂时提供单身宿舍,想要分房,需要排队等,首都的住房条件比省城还要紧张,这一等,等上五年十年都有可能。 田馨其实没指望单位分房,分房遥遥无期,无论是租,还是买,他们夫妻都得有属于自己的独处空间。 田馨其实偏向买房,她手里攒了些钱,饭馆和茶水摊每个月有分红,如果买一处价格合适的院子,有自己的房子会更好。 不过这都是后话,还得去了再商量。 田馨失笑,还没高考,她已经开始思考未来的生活了。 平淡的生活中,有了一个好消息。 苏蔚雁要和崔明结婚了。 这个婚事来的有点突然,仔细一想,倒也顺理成章。 苏蔚雁和崔明相处这段时间,双方都觉得很合适,崔明向苏蔚雁求了婚,苏蔚雁也答应下来。 从苏蔚雁开始去茶水摊,最开始的的想法就是找个合适的人嫁了。 到后来,苏蔚雁的心态一步步变化,想找一个喜欢的人,而如今,崔明就是那个人。 林原和田馨都很高兴,苏蔚雁是苏家的亲戚,至于崔明,是林原最得力的帮手,这俩人凑成一对,身边人都祝福。 崔明家庭条件一般,苏蔚雁不想收彩礼,崔明不同意,还是给了苏蔚雁六十六的彩礼,钱虽然不多,是他的一片心意。 省城结婚越来越讲究,条件好的去饭店吃席,差一点的也在家请掌勺师傅摆席。 苏蔚雁不想铺张,两个人商量好,只请亲戚好友,在家里简单做两桌菜。 田馨提了建议:“就去迎客饭馆吧,停一天业,好好热闹热闹。” 苏蔚雁跟崔明挑了个好日子,去领了结婚证。 虽然一切从简,也不能太寒酸,田馨带着苏蔚雁去了百货商场,打算给她买一件红裙子,再买一双红鞋,穿着喜庆。 “蔚雁,嫂子没什么送你的,就送你件裙子,饭馆多亏有你,以后你结了婚,还在饭馆干,有你帮衬,我放心。” 苏蔚雁低着头,小声说:“嫂子,我会好好干的,谢谢你们。” 百货商场新进了一批衣服,田馨相中一件过膝的红裙,裙子的红色很正,摸着面料也好,问问价格,有点贵,不过田馨也不差钱,掏出布票和钱,按照苏蔚雁的尺码买了下来。 红鞋好卖,柜台上摆放着不少鞋,苏蔚雁挑了一双红色带跟的,是特价款,好看又实惠。 因为进新货的缘故,百货商场的人格外多,一楼人挨人。 苏蔚雁心情格外好,这几个月仿佛像一场梦,灰扑扑毫无希望的人生,愣是被自己闯出不一样的活法来。 苏蔚雁感慨万千,希望苦尽甘来,以后都是好日子。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苏蔚雁一瞥,好像看见熟悉的背影。 她的手脚冰凉,直到田馨喊她才缓过神:“蔚雁,怎么了?” 苏蔚雁摇摇头,她拍拍胸脯,安慰自己,或许是她看错了。 第九十一章 苏蔚雁的反击 苏蔚雁和崔明的婚礼, 开始简单的筹备。 迎客饭馆早早就挂出停业一天的招牌,前几天崔明买了喜糖和瓜子,分给了茶水摊和饭馆的同事。 水果硬糖一分钱一颗, 什锦糖贵一些,一块四一斤,另外崔明还买了很多好吃的盐津枣,四分钱一小包。 凭借着新领的结婚证, 比平时的供应能多买一些,崔明还从其他人那换了一些糖票回来, 这回结婚, 糖果买的足足的。 饭馆里食材都有, 黄翠翠负责掌勺,崔明家里的亲戚不多,两桌就能坐得下。 除了茶水摊的同事, 苏蔚雁请了租房的房东,亲戚就只有赵桂芬这一家。 苏蔚雁特地选在了周日,周日是休息日,大伙都有时间。 饭馆热热闹闹的,崔明他妈抹着泪,握着苏蔚雁的手, 说以后是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崔明他妈看着很和善,像是个好相处的人,跟赵桂芬在一旁闲聊。 苏蔚雁的身世可怜,结婚连父母都不能请,相当于半个孤儿了。 田馨抓了一把喜糖,各种都留了几颗, 苏蔚冬尝不到苏蔚雁的喜糖,等下次回来,田馨送给他。 崔明家里住房条件也一般,准备不了新房,就把家里的房子收拾出一间来,给小两口住。 田馨去过一次,崔明收拾的干干净净,墙面还重新粉刷过,也买了简单的家具,夫妻俩住足够了。 在住的这方面,苏蔚雁从来都没要求,崔明准备的房间,比她租房的条件已经好很多了。 苏蔚雁一身红裙,衬的她明艳动人。 邓英和红星起哄,让崔明讲几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着实把崔明为难够呛。 田馨和苏蔚蓝去了后厨帮忙,简单的素菜已经出锅,午餐肉也已经切好摆盘。 喜庆的氛围正浓,一道声音打破眼前的平静。 “死丫头,结婚也不跟父母说一声!” 张秋莲掀开门帘子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李改花和苏建国。 还有一位年轻男同志高高瘦瘦的,田馨不认识,苏蔚兰小声说:“那是苏蔚江。” 张秋莲叉着腰,上来就要厮打苏蔚雁,嘴里骂骂咧咧:“想男人想疯了?你着急嫁人,妈也能给你找一门好亲事,我生的好闺女!赔钱货不说,连祖宗都不认!” 其他客人哪见过这个场面,全都愣在当场。 崔明把苏蔚雁护在身后:“我不管你是谁,想欺负蔚雁门都没有!我俩领证了,她是我媳妇!” 听到领证两个字,张秋莲捂着胸口,大喊道:“没天理了!闺女背着妈偷偷结婚!你是啥东西,勾引我闺女!” 说罢,张秋莲往崔明身上撞。 赵桂芬一把拦住张秋莲:“张秋莲,今天是蔚雁大喜的日子,你闹什么闹?是你们当父母的对不起孩子!” 刚才张秋莲的心思都在苏蔚雁那,没见到赵桂芬,此刻又把火力朝着赵桂芬撒:“我知道了,肯定是你撺掇着蔚雁离家出走,你把蔚雁嫁人换彩礼,你是她大伯母,你心咋这么黑呀!” 李改花也在后面拱火:“老大媳妇,你太过分了!” 张秋莲又说:“蔚雁离家出走,我们找了她好几个月呀!死活寻不到,后来又发现,她自己把户口迁出去,粮食关系也转走了,要不是你们大房,蔚雁有这个心眼吗?如果不是前两天蔚江在百货商场见到蔚雁,偷偷跟着她知道了住处,我们还被瞒的死死的!” 怪不得张秋莲能找上门,原来是上回去买裙子,遇到了苏蔚江,这也太巧了。 崔明他妈站出来,关于苏蔚雁的家事,她不太清楚,看起来是正经丈母娘,崔明他妈劝道:“亲家,咱们有话好好说。” 张秋莲呸了一声:“谁是你亲家?别跟我攀亲戚,我们家不认。” 张秋莲要上去拉扯苏蔚雁:“蔚雁,跟我回家。” 苏蔚雁哭着挣扎:“我不走,你就是想把我卖了换高价彩礼,我不想跟我两个姐姐一样,我不走!” 苏蔚江绷着脸,低声道:“三姐,你真不懂事,家里都是为你好,你以为大伯母他们安了啥好心?咱们才是一家人,你跟我们回去。” 从小到大,这个弟弟是权威一般的存在,别说几个姐姐,连父母都要听他的。 苏蔚雁抹抹泪:“蔚江,如果你真把我当姐姐,就把他们劝回去,难不成,你也是为了彩礼吗?” 苏蔚江涨红了脸,他是大学生,在村里也是极其有脸面的人:“今天你必须得走!” 饭馆乱成一片,其他人不清楚前因后果,也不敢劝。 找上门的是苏蔚雁的亲生父母,看起来不同意这桩婚事? 还有换彩礼,是咋回事? 田馨把苏蔚雁拽到一旁,嘱咐苏蔚兰和邓英保护好她。 田馨杵在张秋莲面前,冷笑道:“婶子,苏蔚雁是成年人,有自己的选择,她愿意嫁谁嫁谁,现在是新社会,婚嫁自由,就算是父母也管不着!” 李改花气的捂胸口,指着田馨道:“小儿媳妇,蔚雁一向都听话懂事,肯定是蔚冬媳妇撺掇的,肯定是!” 张秋莲也这么想,田馨鬼心眼是最多的,这回来省城,本来打算住在老大家,结果被赶了出来,赵桂芬是个软和人,肯定是田馨出的主意。 苏家其他人张秋莲没放在心上,都不是她的对手,这个侄媳妇……不是善茬。 蔚江早就知道消息,这家饭馆的老板就是田馨,还说上过报纸。 张秋莲不认字,自然是不看报纸的,只觉得田馨心机深,早早就开了饭馆,愣是瞒的死死的! 省城的私人饭馆啊,张秋莲听着眼馋,得赚不少钱。 刚来省城时,他们一家人来过饭馆吃面,蘑菇面的滋味张秋莲现在还记得,早知道是田馨的店,当时就不应该给钱! 张秋莲气不过,凭啥老大一家在省城稳住脚跟,他们还得一点点熬? 带苏蔚雁过来,就是给她找婆家收彩礼的,现在一分钱彩礼没捞到,闺女还偷偷跑了! 为了找苏蔚雁,张秋莲省城各个地方都跑了,她没想到,苏蔚雁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被田馨藏了起来! 苏蔚江小声提醒她:“妈,你问问彩礼。” 张秋莲缓过神,对啊!现在已经领了证,俩人说不定已经住到一起,好好的黄花大闺女,不能便宜了男方! “我们蔚雁结婚,你们男方给了多少彩礼?” 崔明给的彩礼不多,有些委屈蔚雁,崔明刚想开口,苏蔚雁捏捏他的手,抢先道:“一分钱彩礼也没有,我没要彩礼,他们家穷,没钱!” 一分钱彩礼都没有? 张秋莲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这个闺女,养了这些年赔大发了! 张秋莲本来想着,哪怕有个八十一百也行,总比一分钱彩礼捞不到要强。 苏蔚雁千挑万选,嫁给了一个穷鬼! 张秋莲也是来了省城才知道,不光农村有穷人,省城也有,省城吃不饱饭的人家也不少。 “他彩礼都不给,你干啥嫁给他?” 苏蔚雁一把抹掉眼泪,冷冷道:“崔明对我好,把我当人看,妈,你不会明白的,我也没指望你能明白,总之一句话,一分钱没有,你们以后也别想从我身上捞钱,实在想要,只有我这条命。” 苏蔚雁的语气决绝,张秋莲也吓到了,她要苏蔚雁的命有啥用?她想要钱! 现在家里需要钱,苏建国每个月的工资是固定的,除了苏蔚雁的婚事,没有其他弄钱的途径。 张秋莲本打算,找到苏蔚雁以后,在矿上给她找一门高彩礼的婚事,这样家里的危机就解决了。 苏蔚雁的性格自小跟两个姐姐不一样,爱顶撞人,有主意。 之前张秋莲也不担心,这几个闺女翻不出她的手心,没想到,苏蔚雁竟然逃了! 张秋莲恨恨的盯着田馨,都是赖她,不然苏蔚雁没那个胆量! “田馨,要么给彩礼,要么我把人带走,你劝劝蔚雁,别跟父母置气。” 田馨摊手:“婶子,你跟我说没用,得看蔚雁的想法!” 苏蔚雁摇头:“彩礼没有,我也不会走。” “婶子,你这么闹,蔚江的学还上不上了?” 之前张秋莲一直忌惮这件事,来苏家也不敢大闹。 没成想,张秋莲竟然毫不在乎:“大不了蔚江这个学不上了!蔚雁是我闺女,今天必须有个说法。” 田馨:“……” 真是奇怪,张秋莲连她最心爱的小儿子都不顾惜了。 苏建国一直没开腔,这会儿说道:“我们家养了蔚雁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让你们一分钱不拿就娶走!” 这家人来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钱。 崔明犹豫片刻,小声和苏蔚雁商量:“要不,咱们给点钱打发他们?不然我怕以后没有安生日子过。” 苏蔚雁拒绝了:“我妈这个人我最清楚,最贪得无厌,如果你给一次,她会觉得你还有钱,下次还来要钱,咱们咬死没钱,他们愿意闹就闹,我不怕。” 崔家这边咬死不松口,张秋莲望向田馨:“田馨,你开饭馆有钱,既然你跟蔚雁关系好,你出点钱,我就不跟你计较把蔚雁拐出来的事,我们家目前有困难需要钱。” 田馨只有三个字打发:“我没钱!” 张秋莲冷呵道:“没钱?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间饭馆赚钱的很!田馨,做生意不能缺德,你们卖的什么辣椒酱吃了得癌症,你赚了那么多亏心钱,拿点出来怎么了?” 张秋莲这番话,倒是解开了田馨心中的疑团。 看来辣椒酱的传言,是苏蔚江传出去的。 幸亏苏蔚雁在后厨忙活,没被他们发现。 苏蔚江是大学生,消息灵通,看到省城的报纸并不稀奇。 这么恶毒的点子,亏他们想的出来。 田馨笑眯眯道:“婶子,你在矿里待着,也不识字,怎么知道我们饭馆的辣椒酱得癌症的传言?咱们两家一向不和睦,难道是你们家放出的风声?”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有数,是吧,蔚江。” 苏蔚江局促不已,脖子都是通红的。 确实是他看到了报纸的报道,知道私人饭馆是堂嫂开的,回家以后告诉了父母,一家人商量,造了这个谣言出来。 苏蔚江咬死不承认:堂嫂,你不能诬陷人,跟我们家无关。” “这是我的饭馆,我不欢迎你们,赶紧走吧,别等我报公安撵人。” “我凭啥走,我闺女今天结婚,我还得吃席!” 苏蔚雁咬咬唇,跑去后厨,让黄翠翠烧了滚烫的一锅油。 苏蔚雁端着油锅出来,大声道:“爸妈,弟弟,奶奶,你们别再逼我,不然我手里的这锅热油,不一定往哪泼,我再重复一遍,我没钱!崔家也没钱,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你们都讨不到一分,如果你们再闹,我去我爸的矿场找领导,去蔚江的学校找老师,你们家要逼死我,我大不了豁出去,把这条命还给你们!不让我过好,你们也休想过平顺的日子!我给你们一分钟时间,赶紧走!也不准去大伯母家里闹事,妈,你知道我从小就脾气倔,说到我就能做到!” 滚烫的油锅滋滋冒烟,张秋莲吓得后退好几步,这要是泼到脸上可不得了。 苏蔚江拽拽她的衣袖:“妈,咱们回去吧,我姐是认真的。” 张秋莲大闹一场,没拿到彩礼不甘心,可眼下也没办法,只好先放过苏蔚雁,好在知道了她的地址,以后不愁没机会! 好好的一场婚礼,被这家人搅合的没了心情。 田馨跟赵桂芬笑着张罗,让黄翠翠上菜。 很多人没见过这种场面,小声议论,苏蔚雁忍着泪,说出去走走。 崔明怕苏蔚雁想不开,连忙陪在她身边。 赵桂芬感慨:“前些年见蔚雁,只觉得是好脾气的人,今天看,让她妈逼的也有几分烈性,性子烈点好,不然张秋莲那个性格,得扒着她吸血要钱。” 没多久苏蔚雁从外面回来,红着眼睛找到田馨,说是要写信。 “嫂子,我想好了,只要我爸妈还在省城,就会一直来找我要钱,我打算给我爸矿上写封举报信,把他们逼我嫁人换高价彩礼的事写进去,还有我两个姐姐,这些都是事实,最起码能坏坏他们的名声,如果能搅黄我爸的工作,那是最好的,没了工作,他们回老家,我也能安生一些。” 这些铁饭碗的厂子都很重视员工的个人品行,苏蔚雁的举报信一写,就算不免职,苏建国也得扒下一层皮。 田馨也赞同苏蔚雁的想法,对于这种人就不能心软。 至于苏蔚江…… 苏蔚雁叹口气:“他到底是我的亲弟弟,考上大学不容易,我不折腾他了,希望他好自为之。” 苏蔚雁亲生父母来闹事,过不了几天,崔家的左邻右舍肯定会传扬开来,苏蔚雁倒是不在乎,就怕崔家不乐意,崔明他妈是明白事理的:“蔚雁,他们爱怎么传随他们,时间一长,也就没人说,咱们一家关起门来过日子,不在乎那个。” 有了崔家人的态度,苏蔚雁放心下来,隔了没几天,苏蔚雁就把举报信寄了出去。 婚后,苏蔚雁搬去了崔家住,还是跟以前一样,每天来饭馆后厨干活。 开始,苏蔚雁战战兢兢,害怕父母来饭馆闹事,她怕连累堂嫂一家。 过了一星期都是安安稳稳,苏蔚雁就放下心来。 说不准是因为那封举报信,父母自顾不暇,没工夫来找她。 自从结婚后,崔明的工资都交给苏蔚雁,崔明脾气好,夫妻俩日子过的和美,从没拌过嘴。 对于目前的日子,苏蔚雁很知足,前提是父母不过来捣乱。 又过了几天,苏蔚江来找过苏蔚雁。 苏蔚雁原本不想见,他一直等在饭馆外,苏蔚雁怕影响做生意,勉强出去了一趟。 从苏蔚江口中得知,苏建国的工作没了,矿里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苏蔚江的眼神满是恐惧。 家里人合计过,举报信不是出自苏蔚雁,就是田馨,只有他们对这些事了如指掌。 苏蔚江是真的怕了,举报信能丢掉他爸的工作,也能影响他的学业。 这次苏蔚江是来示好的,他希望三姐不要去学校闹。 张秋莲气不过,说要找苏蔚雁理论,苏蔚江拦了下来,两败俱伤谁也讨不到好。 苏蔚雁冷冷道:“你管住你爸妈,别来再找我,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去学校。” 苏建国没了工作,一家人都得回老家,老家的矿场能不能再去上班还是问题。 张秋莲想找苏蔚雁闹,儿子死活不肯,说把三姐逼急了,他的学也念不下去。 苏蔚江要脸,如果同学知道他家这些事,知道家里为了给他攒钱,把几个姐姐高彩礼嫁人,他在学校抬不起头。 捂着不让别人知道可以,这些事一旦捅出来,苏蔚江的声誉就完了,毕业以后哪个单位敢要他? 考上大学,就是为了毕业分配好工作,端上铁饭碗,苏蔚江不允许别人破坏这一切,哪怕是他亲妈。 父母见识短浅,跟他的前途相比,三姐的这份彩礼,可以不拿。 所以,他必须要把苏蔚雁稳住。 苏蔚雁原本也没想折腾苏蔚江,既然他承诺父母不来闹,苏蔚雁也不想再计较,从那个虎狼窝逃出来,苏蔚雁自己做主嫁了人,过上全新的生活,苏家人跟她没有关联。 送走苏蔚江,苏蔚雁心里愈发坚定。 只要她态度强硬起来,家里人就会忌惮和害怕。 前些日子,苏蔚雁收到了老家两个姐姐的回信。 两个姐姐日子过的都不好,每家都是穷的叮当响,二姐和二姐夫虽然是自由恋爱,但婚后生活也不幸福,没少受婆婆的刁难。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父母的贪婪和自私。 跟姐姐相比,苏蔚雁已经很幸运,可以留在省城,有一份工作,还能嫁给喜欢的人。 田馨这头。 苏蔚雁的婚事告一段落,她嫁的美满,田馨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迎客饭馆有黄翠翠和苏蔚雁两个人一起掌勺,也越来越平稳。 之前的辣椒酱,文化局的职工食堂又追加了二百份。 田馨问过王师傅,王师傅说,肉末辣椒酱特别受员工的喜爱,不光是早饭,在午饭和晚饭里也添加了辣椒酱的备选,一小碟量也不大,正好配着清淡的白菜豆腐吃。 招待所那边的也给了田馨回信,说是先要五十罐试试,田馨也不嫌量少,生意都是一点点做成的,她对肉末辣椒酱的味道有信心。 辣椒酱看起来蝇头小利,固定的供货加上饭馆的散卖,一个月的收入也很可观。 到月底分红时,黄翠翠攥着分到的钱,忍不住感慨:“钱来的真容易,跟纸片一样哗哗的。” “嫂子,你连个假期都没有,一头扎在厨房里,这是辛苦钱。” 黄翠翠知足,她没这么想,农村种地一年到头也闲不住,农忙时累的连腰杆都直不起来,也很辛苦,可赚的连这个零头都不如。 林军那边,砖厂慢慢也有了起色,每个月开始盈利了。 黄翠翠喜上眉梢,他们这一家,算是彻底翻身了! 饭馆的事,田馨高考前都不再操持,招待所和食堂的辣椒酱生意,田馨交给了林原。 饭馆日常的杂事,就让黄翠翠自己定夺,快夏天了,饭馆的菜谱刚做了调整。 林原和黄翠翠都知道田馨忙,她一个人操心太多,要上学,要管饭馆,现在还得去上班,分身乏术。 黄翠翠笑道:“田馨,咱们村还没出过大学生,你要是考上大学,那可是头一份!” 黄翠翠说的没错,杨彩萍被城里招工,在村里很荣耀,可她毕竟没上大学呀。要是北淀村出了一名大学生,在十里八村都得出名! 田馨在北淀村生活了九年,就是村里人! 提起高考,田馨有点惆怅,和苏蔚冬分开这些天,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在田馨惦念苏蔚冬的这一刻,苏蔚冬在处理‘麻烦’。 第九十二章 处理麻烦 苏蔚冬眼前的这个‘麻烦’, 着实让他头疼。 在单位门口,吕爱可同志哭的梨花带雨。 苏蔚冬蹙着眉,如果被田馨知道, 一定会吃醋的。 他需要尽快处理好这个麻烦。 苏蔚冬不清楚吕爱可是顺便来见他,还是专门过来,当然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会给吕爱可任何回应。 作为一个已婚男人, 苏蔚冬有极强的分寸感和道德约束。 和异性要保持距离,尤其是眼前这位对他有觊觎之心的异性。 吕爱可哭哭啼啼:“蔚冬, 我这次来是专程找你的, 知道你调来北京, 祝贺你,你是有本事的男人。” 她到底要说什么? 吕爱可又道:“我想辞职,省城地方太小, 我也打算来首都上班……” 吕爱可支支吾吾,苏蔚冬有点烦。 “吕同学,我很忙,你有话希望快点说,我要回去上班。” 吕爱可搅搅手指。 诗词比赛以后,吕爱可丢了脸, 本来苏蔚冬这,她没了盼头。 可是!苏蔚冬工作调到首都,吕爱可觉得自己又行了! 田馨就算考大学也不可能考来首都,两个人两地分居,感情早晚出现问题,如果这时,吕爱可出现在苏蔚冬身边, 嘘寒问暖,做他的帮手,肯定能逐渐感动他! 吕爱可没什么道德感,她觉得,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一定尽力去争取。 所以,她来了首都,短期也不打算走。 吕爱可没吱声,苏蔚冬道:“你在哪里上班和我没关系,吕同志,之前我说的很清楚了,看来有必要重申一遍,我很爱我的妻子,我不希望让她误会,以后你不要来找我,我们连做同学都没必要,就当陌生人吧,见面擦肩而过的那种。” 苏蔚冬没有耐心跟吕爱可闲聊,无论她处于什么目的,都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除了田馨,苏蔚冬对其他异性没有耐性,吕爱可的哭泣只会让他更烦躁。 吕爱可还想争辩,苏蔚冬道:“吕同学,人要有廉耻,我这话说的难听,但希望你能明白,你如果不断纠缠,只会更让我看不起,上次诗词大赛你针对田馨,我很生气,田馨是我爱人,我们是一体的,所以对于你,我没好印象,以后也不会有,不要再来纠缠我。” 吕爱可哭的更大声了。 苏蔚冬的话好狠,深深插进她的心里。 苏蔚冬跟门口的门卫说了一句:“以后这位女同志来找我,不要再通知我,直接让她离开。” 吕爱可呆呆的,看着苏蔚冬消息在她的视线。 不是说,女同志的柔弱可哭声可以引起男人的怜惜之心吗? 怎么不灵了? 苏蔚冬回到单位,用了许久平复心情。 吕爱可的出现太过意外,令他措手不及。 苏蔚冬展开信纸,打算给田馨写一封信。 当然,这件事他不会写到信里,他有信心自己能处理好,不用田馨烦心。 苏蔚冬去了一趟领导办公室,打算把假先请了。 最近工作堆积如山,苏蔚冬每天都忙到很晚,请假很难。 但他有不得不请的理由,总算是批了一张请假条出来。 苏蔚冬住的地方离单位很近,就在前面那条街,是测绘局提供的单身宿舍。 难得早下班一次,苏蔚冬去了莲花东路,这附近他比较熟悉。 上回田馨在心里说,让苏蔚冬有时间打听一下首都租房的价格。 单位不分房,田馨住宿舍,夫妻俩想团聚,也只能在外面租房。 苏蔚冬绕着胡同串,打听有没有往外租的房子。 有大爷呲呲牙:“往外租?自己家都不够住呐!” 苏蔚冬又问了几家,这边出租房子的比较少,有的宁愿空着也不租,嫌麻烦。 租房的价格苏蔚冬打听一下,都不算贵,完全能接受。 苏蔚冬心里有了谱,等田馨过来,两人可以租个房子。 苏蔚冬手里有票,跑去商场买了北京特产,给田馨寄了回去。 田馨收到了苏蔚冬的第五封信,随信一起寄来的,还有北京的特产,整整两包。 田馨自己留了一些,其余的拿给了赵桂芬。 还有半个月高考,学校放了假,让高三的学生在家自由复习,田馨不需要再去学校上课。 田馨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复习知识,做卷子。 马争一偶尔会来家里,跟田馨一起复习,两个人互相督促,效率更高。 高考前,田馨和马争一商量,两个人去找了杨文茹。 其实之前也去过两回,都被杨文茹她妈打发了,说杨文茹不想见人。 马上就要高考,如果杨文茹改变主意,还是有机会的。 杨文茹是和田馨一起插班的高三,能重返校园不容易,她这么放弃太可惜了。 杨文茹家里住城南,住的是大杂院其中的两间,进了院,过道摆着杂物。 到了门口,碰到杨文茹出来。 杨文茹慌忙低头。 “文茹,出去聊聊吧。” 杨文茹叹着气,跟着田馨他们出了大杂院。 杨文茹已经开始上班了,每个月三十六块钱的工资,各种票据都能发。 现在的生活,谈不上很满意,但也过得去。 “田馨,争一,我知道你们想劝我参加高考,不过我想清楚了,我不上学了,我不如你们成绩好,就算考,最多考大专,还得念几年大学,毕业分配的工作,不一定比现在这个好多少,同样都是铁饭碗,我现在上班,还能多赚几年钱,每个家庭的环境都不一样,我们家虽然条件不好,但父母很疼我,如果我不接班,这份工作就得给别人,挺可惜的,弟弟妹妹还小,我也有我的责任。” “谢谢你们过来看我,我请你们吃糖葫芦。” 杨文茹小跑着去了胡同深处,那里有卖糖葫芦的爷爷,没多久,杨文茹脸上挂着笑意,举着三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回来。 “给,希望你们两个以后的生活,像糖葫芦上面的糖浆一样,每天都是甜甜的。” 杨文茹自己想的明白,田馨知道劝也没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提到高考,杨文茹笑着说:“高考完,咱们三个去爬山,我知道郊外好玩的地方。” 见到了杨文茹,听她亲口说这些话,田馨和马争一放下心来,他们怕是父母逼迫杨文茹退学的。 田馨总觉得,去友谊高中插班,第一次见杨文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转眼,小半年过去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田馨只能希望杨文茹一切顺利。 图书馆那边,知道田馨要参加高考,其他同事主动分担了属于她的工作。 严敏学历不算太高,她佩服参加高考的田馨:“田馨,我要是你,有了图书馆这份工作,就安安稳稳上班了,你还坚持高考,很有魄力了。” 旁边的韩莉云说:“还是大学生吃香,以后文凭越来越重要,我还打算考个夜大的文凭呢。” 提到夜大,田馨上了心,她管韩莉云具体询问夜大的情况。 小学毕业,也可以上夜大,考核通过后可以发放大专证书。 当然,这种夜大的文凭含金量比统考要低很多,但毕竟是提升学历的一种途径。 夜大夜大,顾名思义,可以利用晚上的闲暇时间去上课,不少职工都报了夜大,有工作单位的,单位还能报销上学的学、杂费。 田馨想让林原去读夜大。 田馨以前一直以为,夜大至少要初中学历才能去读,没成想条件这么宽泛。 林原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就是学历上差一些,要是能读个夜大,提升提升文凭,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找机会田馨跟林原提夜大的事,被林原一口回绝了:“我不是读书的料,跟书本没缘分,还是做生意更适合我。” 本人不愿意,田馨也不能绑着他去念书。 挺好的一个机会,可惜了。 倒是苏蔚雁,听见田馨提夜大,十分感兴趣,她想去念书。 苏蔚雁没上过初中,不是因为学习不好,是父母不供她读书,嫌费钱。 听田馨说有上学的机会,价钱也不贵,她挺想有个文凭的,苏蔚江能念大学,她羡慕的不得了。 对于苏蔚雁的想法,崔明也支持:“不用担心上学花钱,咱俩的工资足够花。” 林原不愿意念书,苏蔚雁愿意!田馨很高兴,连忙拉着苏蔚雁,给她讲夜大的情况。 田馨越看林原越不顺眼,踹他椅子:“不争气。” 林原没在意,笑呵呵道:“小妹,你别再为难我,二哥真不适合念书,还是让我赚钱吧,我对钞票感兴趣。” “哥上回进的小商品都是最新的款,省城没有,这个月的分成能翻个倍。” “这么多?” 林原扫了田馨一眼:“不然呢?别小瞧你哥,除了念书,其他我什么差了?” 林原又道:“你考上大学,我送你去学校,这事先定下来。” 田馨失笑:“能不能考上还不一定呢。” “怎么考不上?努力考首都的大学,赶紧去监督苏蔚冬,我那个妹夫长得俊,不让人放心,二哥也能借你的光,去首都玩一趟。” 这都哪跟哪,林原说话不着边际,田馨分辨道:“苏蔚冬挺让人放心的。” 林原:“……” “放心也不行,夫妻俩两地分居不长久,田馨,你哪天高考?” “还有十来天。”田馨囫囵道。 时间像长了脚会跑,骐骥过隙,之前觉得遥远的高考,已经近在眼前。 第九十三章 饭盒有问题 田静最近挺忙的, 忙着找老同学叙旧。 自从周辉退学以后,找过田静几回,她找借口没见。 周辉当初偷了田馨的笔记本, 被记了处分,后来他懒得上学,拿了高中结业证书,直接退了学。 周辉喜欢田静, 田静是知道的,不过田静瞧不上周辉。 田静要嫁给有本事有铁饭碗的男人, 周辉哪样都不合适。 如今田静有事相求, 只好硬着头皮去找。 临近高考, 沈红缨的脾气越来越差,整天念叨田静不如田馨,没出息, 担心她考不上大学。 和美幸福的一家人,被田馨搅合的乌烟瘴气。 家属楼的人不理田家人,田静跟邻居打招呼,对方都是爱答不理的。 田静铆足劲学习,哪怕考个大专也行!让家属楼的人瞧一瞧,她比田馨有出息。 田静拿着压岁钱, 找了一家国营饭店,热情的请周辉吃了一顿饭。 对于她拜托的事,周辉一口答应下来:“田静,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交给我!” 周辉眼中透着阴狠,上回的账,这次一起清算。 田静开心的回了家, 在路上还买了桂花斋的枣泥糕,这是她妈最爱吃的。 进了门,地上狼狈一片,田静的心一下跌到谷底。 沈红缨抱着她哭嚎:“田静,你一定要争气,考上大学啊!妈只能指望你了。” 原来,田铁军发现沈红缨挪用了存折。 家里的存折余额是有数的,钱都是沈红缨管,田铁军也知道个数目。 如今田家日子不好过,到了动用存款的时候,田铁军一查存折,少了整整八十块钱! 八十块钱,这可是他两个来月的工资啊! 田铁军不用问就知道,沈红缨又去添补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沈红缨见瞒不住,自己承认了,夫妻俩为了这事,又是大吵一架。 这些年,沈红缨明里暗里接济娘家,之前他们家条件好,田铁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计较,现在家里啥情况?她还大手大脚往娘家送钱! 田铁军心凉无比,张罗要离婚。 离婚两个字一出,沈红缨和田静都吓到了。 田静哭道:“爸,你别跟我妈离婚,这次是我妈错了,以后她不会再给舅舅钱了!” 沈红缨也害怕,和老田离了婚,她能去哪?她这些年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个家,她是不会同意离婚的! 田铁军说出去住几天宿舍,让沈红缨好好反省。 母女俩抱头痛哭,沈红缨摇摇田静:“闺女!妈现在只能指望你,你必须考上大学!给妈争气!” 田静狠狠的点头:“妈,你放心,田馨指定考不上!” 田静说的笃定,沈红缨有片刻的迟疑,都说田馨学习好,能上本科啊。 田静很有危机感,田静长的不如田馨好看,但她穿的好,还上了高中,田馨只是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只有初中学历,以前仗着这些,田静一直是骄傲的。可如今,田馨样样都超越她,田静心里很不平衡。 田静又说道:“妈,大学不好考,本科更难,我们学校也没多少能考上本科的,听说田馨还想考首都的大学,痴人说梦!” 沈红缨扑哧一声笑了:“啥?考首都?她真敢想,考屁吃吧!” 母女又说了几句,怎么分析田馨也考不上首都的大学。 互相安慰几句,田静的心里敞亮不少。 无论如何,田馨也考不上大学,她早就有了对策。 临近高考,田馨格外担心。 在书里,第一年的高考,田馨是缺考的,因为肠胃不好闹肚子,缺席了考试。 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按照书里的剧情发展,田馨想,她要小心再小心,不让这个意外发生。 临近高考,考点的分配情况已经公布,高三的同学都在本校考试,高考期间,高一高二放假。 为了避免同学们的饮食出问题,学校规定,考试这几天,学生们的一日三餐都在学校食堂解决。 学校食堂的饭菜安全严格把关,保障高考生这几天顺利考试。 吃食堂挺好的。 田馨想,不用自己开火还有保障,学校方面是最希望学生考取优异成绩的,这几天的饮食会格外注意。 田馨平时不在食堂吃饭,这次临时办了饭票本,她特地办了四天,高考前就可以来食堂吃,每次打发完撕下一张食堂票。 听其他同学说,高考这几天食堂饭菜的种类丰富,而且舍得放肉,比平时强很多。 谈到食堂的饭菜,马争一说:“咱们学校食堂师傅的手艺,什么菜都是同样的味道,我挺期待,高考那几天翻什么花样的。” 有家里比较娇惯的学生,想申请自己带饭,被班主任驳回了:“大家忍一忍,食堂的饭菜,味道不一定是最美味的,但老师保证,肯定能保证卫生!高考是你们最重要的一场开始,一定要认真对待,保持最好的状态,去迎接这场考试!” 这是高考前最后一次动员会,章老师又说道:“大家好好发挥,要是你们考得好,老师请你们吃冰棍,吃糖葫芦!” 有同学搭腔:“老师,我想两串糖葫芦!” “章老师,我想吃雪山牌的牛奶雪糕!” “太黑了吧,牛奶雪糕要一毛钱一根,得把章老师吃穷了!” 章老师拍拍手掌,示意大家静下来:“只要你们好好考试,发挥自己的实力,牛奶雪糕也买!糖葫芦买夹心的!” 高三的学生们辛苦这么久,就是为了金榜题名时的那一刻,章老师豁出去了,大不了一个月工资搭进去! 章老师又嘱咐了考试的注意事项,所有学生都是第一次参加高考,心里难免紧张,章老师传授了一些舒缓心情的方法。 同学们听的格外认真,这场考试关系他们一生,多年的苦学,就是为了考上一个好大学。 有同学举手提问,田馨把需要注意的地方记在笔记本上。 高考近在咫尺,田馨还是没想清楚,书里描写的她的缺考,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谁要害她,会以什么方式呢? 高考前,田馨向图书馆请了几天假。 知道田馨要参加高考,和她相熟的同事给她鼓励打气,严敏还约她高考完一起逛街。 田馨叹口气,图书馆的工作挺好的,稳定、同事好相处。 当时田馨来这里工作,也是存了怕高考失利保个底的心思,她是回城知青,知青办安排一份工作顺理成章。 如果她顺利首都的大学,这份工作就得辞职了,虽说有带着工资去上大学的先例,田馨毕竟以后不打算回省城,不太厚道。 图书馆的工作,给了田馨后路和一往无前的勇气,在当时,入职图书馆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选择。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田馨的未来不止于此,总得舍弃一些东西。 田馨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她又想到了苏蔚冬,一星期没收到苏蔚冬的信,不知道是邮局耽误速度,还是他最近没寄。 晚上做完试卷,田馨道额脑子昏昏沉沉的,她把盛放苏蔚冬信件的盒子找出来,一封封拆开重新看了一遍。 看完信,田馨的胸脯一片火热。 从苏蔚冬写信伊始,每封信都隐隐有他涌动的爱意,只是田馨当初太相信书里的剧情,在心中将苏蔚冬排除在外。 每封信首行的吾妻田馨,看的田馨心中一片甜涩。 苏蔚冬早就视她为妻,隔着万水千山,这份爱意从未变过。 被苏蔚冬坚定的选择,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田馨揉揉眼,小心翼翼把盒子放好,房间处处都有苏蔚冬的痕迹,高考完,田馨就能见到他了。 深夜,田馨被声响吵醒。 田馨心中一惊,脑中闪过无数个可能,难道家里进贼了? 田馨蹑手蹑脚下床,去厨房拿着一根擀面杖攥在手里。 客厅没开灯,透过月光,有人影闪过。 田馨的擀面杖挥上去,被人攥住手腕:“馨馨,是我。” 苏蔚冬低沉的声音传来。 田馨松了一口气。 苏蔚冬开了灯:“回来得晚,怕影响你睡觉,就没喊你,吓到你了?” 田馨委屈的嗯了一声:“我以为家里进贼了。” 田馨钻进苏蔚冬的怀里,他的衬衣上满是凉意:“怎么突然回来?” “你快高考了,我请假回来陪你,人生中这么重要的时刻,我希望,我能陪在你身边。” 后天考试,苏蔚冬怕扰乱田馨的心情,特地早点回来。 田馨笑弯唇,苏蔚冬回来,她瞬间就踏实了。 苏蔚冬工作那么忙,还抽时间陪她高考…… 田馨搂上苏蔚冬的脖子,亲昵的蹭了蹭,小声道:“好吧,为了奖励你,今天允许你犯错误。” 苏蔚冬:“……” 其实他没想这个。 透过窗帘,皎洁的月光洒进阳台,夫妻俩抱着说起私房话。 苏蔚冬离开这么久,田馨挺不习惯的。 苏蔚冬怕自己影响田馨:“媳妇,你好好考试,无论考的结果如何,你都是我的骄傲。” 田馨一觉睡到十点,苏蔚冬要做饭,田馨拦住他:“我不在家里吃,办了食堂的饭票,我在学校食堂吃饭。” 高考前一天,田馨没再逼迫自己看书做题,主要调整心态,以一个比较好的情绪迎接高考。 田馨去食堂时,刚好碰到马争一,马争一六点就来了学校自习。 这几天的菜都是固定的,所有人都一样,一荤一素,主食有馒头和米饭等,主食可以自己挑。 马争一已经打好饭,她选的是馒头:“田馨我占位置,你快去打饭吧!” 同学们排队打饭,田馨琢磨吃什么主食。 还是吃米饭吧,田馨想吃大米饭。 除了菜以外,早上每人都有一颗煮鸡蛋。 菜都是固定的,这几天不用带自己的铝饭盒,食堂提供饭盒,吃完会有专人来收,进行消毒处理。 食堂的玻璃柜前码放着整整理理的铝饭盒,也不用挑选,打饭师傅递哪个算哪个,里面的菜量基本都一样。 田馨拿着铝饭盒,说了声谢谢。 吃饭时,马争一眼睛尖,一下子看到了端着饭盒的田静:“你看,田静的鸡蛋都比别人多了一颗。” 田馨的心思没在那颗鸡蛋上,敷衍道:“可能打错了,或者田静嘴甜,打饭师傅多给了一颗吧。” 在食堂干活是有这么微小的特权的,食堂的饭菜也没数,碰到关系好的,多打一点也常见。 田馨戳戳筷子,越是临近高考,她的心越不平静,希望是她想多了。 吃过饭,马争一还要去休息室学习,苏蔚冬回来了,田馨说得回家,马争一也没留她:“别紧张,晚上好好睡。” 田馨和马争一不在同一考场,考试这几天,也不会特地见面,算起来,这说不定是俩人高考前最后一次见面了。 田馨所有的课本都在家里,说是不看书,回到家,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拿起书本。 苏蔚冬没打扰她,等田馨休息时,说道:“妈说明天去学校门口给你加油。” 田馨有点窘,就是一场考试而已,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蔚兰中考时,家里人一个都没去。 “算了吧,人多了我也有压力,你愿意等,就在门口等我,蔚兰和妈别来了。” 一眨眼到了中午,田馨撂下钢笔:“你去咱们这条街的国营食堂吃吧,我去学校,一点你在学校门口等我。” 食堂的饭票是固定的,苏蔚冬不是高三学生,没办法在食堂吃饭,为了高考,田馨决定谨慎些,每顿饭都吃食堂,这样更安全。 这几天学校十分大方,荤菜里的不是肉丁,而是肉片。 听知道内情的同学说,学校去乡下收购了一头肥猪,专供这次高三学子的高考饭食,也是下了血本的。 田馨感慨,要是考不好,都对不起学校这几天的饭菜。 田馨排队打饭,中午吃个馒头吧。 田馨正想着,一抬头,看见一个熟面孔。 周辉,他怎么在食堂? 周辉的眼神直直的盯着田馨,过了片刻,和田馨打招呼:“田馨同学,给你菜。” 田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接过铝饭盒,田馨正巧碰到了同班的闫玲。 闫玲是田静的同桌,也是她的好朋友,不过田馨对闫玲的印象还可以,每次田静挑事,闫玲都会劝她。 “田静没来,今天不在食堂吃,在家复习呢。”闫玲闷头吃饭。 闫玲碰到田馨,想问她两道题。 田静和田馨关系不好,闫玲也有点尴尬:“田馨,田静那人不坏,就是有点脾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闫玲,我在窗口碰到了周辉,他怎么在这?” “你不知道呀,周辉他妈是学校食堂的职工,大概这两天太忙,周辉过来帮忙干活吧。” 田馨打开学校的铝饭盒,炒菜香喷喷的。 这份盒饭,田馨不准备吃。 田馨相信自己的直觉,周辉突然出现在食堂打饭很不寻常。 田馨突然想起来,中午马争一看到,田静的饭盒里有两个煮鸡蛋,莫非这两个人有关联? 闫玲见田馨不动筷子,好奇道:“田馨,你怎么不吃啊!” “我不饿。” 闫玲的目光迟疑:“田馨,你的菜怎么和我的不同?” 不一样吗? 闫玲的菜见了底,田馨对比一番,她的饭盒里是豆角,闫玲的是茄子。 田馨看了一眼其他同学的,都是茄子。 只有田馨的饭盒里,是最独特的豆角。 田馨不吃菜,闫玲觉得可惜:“要不我吃吧,豆角也挺好吃的。” 田馨摇摇头。 没煮熟的豆角是有毒的。 田馨起身,翻回去找周辉,她不动声色,遗憾道:“周辉,我不吃豆角,咱们食堂没其他菜吗?” “没有,大家都一样,我再给你一个馒头吧。” 递馒头的手佯装淡定,微颤的手却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刚才的豆角田馨尝了一根,嚼完吐了出去,豆角确实没熟。 田馨可以确信,周辉想利用没熟的豆角加害她,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田静授意,田馨不得而知。 这次没成功,还有下次。 这次的豆角就算田馨嚷起来,周辉可以找理由推脱,大不了说拿错了,他不知道豆角有毒,本来是他自己要吃的。 看起来,书里的田馨因为上吐下错过高考,就是这个情节点。 田馨心里有数,和苏蔚冬汇合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苏蔚冬。 听说晚上田馨还要去食堂打饭,苏蔚冬不同意:“这太冒险了。” “有什么冒险的,我又不吃。” 高考前遇到这种事,很是糟心。 苏蔚冬坚持和田馨一起去:“我不打饭,陪你去食堂。” 田馨想了想,有苏蔚冬在身边确实更安全一些。 晚饭时,田馨特地找了人多的时间。 从周辉手中拿到菜,田馨不动声色。 这次她看清了,给她的饭盒,不是前面摞好的,是周辉转身时,从后面单独拿出来的。 田馨没走,死死盯着周辉:“周辉,我跟别人的饭盒一样吗?” “这有啥不一样的?食堂所有的菜都相同。” 田馨笑着打开铝饭盒:“那你现在就吃,吃完了两个小时不去厕所,我就放过你。” 周辉眼神闪躲:“田馨你有病吧?我凭啥吃?” “成,那我找学校的领导过来,饭盒在我手里,他们会还我公道。” 田馨在前面挡着,后面的同学打不上饭,怨声载道:“自己不吃我们还要吃呢。” “是啊,我都饿死了。” “不对,她的意思,不会是菜里下毒吧?”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过了片刻,负责学校食堂管理的副校长赶了过来。 食堂饭菜的安全是大事,副校长边跑边擦汗。 苏蔚冬指着前面:“校长,就在前面。” 田馨简略的讲述完,说道:“校长,我怀疑周辉因为私人恩怨,在我的饭盒里下药。” 下药?副校长吃了一惊,明天就要高考了,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 副校长其实不信,但田馨笃定坚决,他也不能不处理。 “周辉?既然田馨让你吃,你如果是清白的,那就把菜吃下去。” 周辉进退两难,吃了这菜,难免遭罪,如果不吃,就是他心虚。 见周辉迟迟不动,副校长也动摇了,难不成真的害人? 那可是大事,今天食堂的菜都不能再发! 周辉无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铝饭盒里的菜吃了大半。 这盒饭菜是周辉替田馨特制的,里面放了不少巴豆。 周辉怕量不够,还特地多加了一些。 饭菜下去,周辉没有不适。 有人嘲讽:“我还以为是毒药呢?人家菜吃了,啥事没有!” “是啊,明天都要高考了,今天还来诬陷人。” “谁愿意害她呀,想太多了。” “真讨厌,耽误我吃饭。” 副校长擦擦汗:“同学,我看他吃完菜很正常,是不是你误会了?” 田馨摇摇头:“再等等!” 苏蔚冬走到田馨的身边,轻轻安抚她:“我在这儿。” 苏蔚冬握住田馨的手,紧紧攥了攥。 过了大概半小时,周辉脸色惨白,捂着肚子要去厕所。 田馨拉住他:“说,为什么害我。” 苏蔚冬过来,狠狠把他钳制住,语气比田馨要狠得多:“不说实话,我有很多办法收拾你。” 凛冽的语气令人发寒,周辉额头有汗,他必须尽快去厕所,不然丢人就丢大了。 时间一分分过去,周辉实在熬不住:“好,我承认,饭盒里放了巴豆,我只是想让你明天考不了试而已。” 周辉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学校自诩食堂的饭菜很安全,竟然出了这么大的漏洞! 周辉哀求要去厕所,田馨示意苏蔚冬放手:“一会儿再问。” 副校长把周辉带去了办公室。 连哄带吓,周辉交待了实情,是田静找到他,撺掇他想办法让田馨无法高考,周辉和田馨有点个人仇怨,也想报仇,冲动之下就答应了,他妈在食堂上班,他谎称来帮忙混了进来,至于周辉为什么冒险,田静说,事成以后,她愿意和周辉谈对象。 副校长听完后,怒不可遏,他没想到学校有这么心肠歹毒的人! 他打听过,这个田馨成绩不错,是有能力考取本科院校的,这样一个好苗子,差点无法参加高考! 顾不得明天要高考试,学校把田静和她的父母叫来了学校。 深夜里,沈红缨冒着寒风赶到学校,还以为有什么好事,被校领导劈头盖脸一顿批评,竟然是田静指使人陷害田馨! 田馨田馨,阴魂不散的田馨。 沈红缨瘫坐在一旁,只听见校领导说,高考之后,要公开对田静同学的处分决定,还要酌情报公安。 高考在即,学校不会剥夺田静的考生身份,一旦考完,学校将要把她开除,并且进行全校通报,让所有学生引以为戒。 沈红缨脑子一片混乱。 完了,全完了。 沈红缨恨铁不成钢,田静这陷害人的手段也太拙劣了,事发之后,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田家的名声,这回彻底完了。 田馨跟苏蔚冬手牵手回了家。 一切都对得上,在书里,田馨应该就是吃了这份为她专门准备的盒饭,导致腹泻难止无法参加高考。 突然缺席的高考,是田馨心中最大的疑团,如今考试前危机解除,田馨彻底放下心来。 明天就要考试了,调整好心情,迎接这个最大的挑战吧! 第九十四章 高考了 第一科考的是语文, 因为是第一科,不少考生都很紧张,有的同学拿笔哆哆嗦嗦, 下不去笔。 田馨先把所有的题大致扫了一遍,做到心中有数。 语文的高考题难度在中等,和平时的模拟考相差不大。 后面的作文题,和平时常写的命题作文不太一样。 按照原文改写成以陈依玲为中心的故事。 田馨叹口气, 把心思放在前面的题目上。 今年的高考是统一的考卷,所有人的起点都相同。 看起来作文难到不少人, 到了考试后面抓耳挠腮、唉声叹气的都有。 田馨也看过不少小说, 照猫画虎, 把原文仔细读了几遍,提取关键的情节,转换视角, 注意故事的详略,她觉得这个作文题不难。 答完语文试卷,田馨只剩下二十分钟。 田馨又把前面的题反复检查了两遍,改了两道题,其他的题目没动。 高考一共三天,七月七号到九号, 下午的科目是物理。 考完语文,田馨去了学校大门口,苏蔚冬坐在小马扎上,等田馨出来。 田馨笑着,苏蔚冬还不傻,知道搬个小马扎坐等。 苏蔚冬说他刚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饭,让田馨赶紧去食堂。 大概是精神过度集中消耗大, 田馨肚子唱起空城计,苏蔚冬也没问她考的怎么样,两个人简单说了几句话,田馨先去了食堂。 经过昨天那件事,食堂的管理非常严格,副校长亲自站在窗口发饭。 副校长亲切问道:“田馨同学,第一科语文感觉怎么样?” “不好说,还行吧。” 铝饭盒还带着温度,田馨找个角落,囫囵把饭菜吃完,苏蔚冬还在等她。 一会儿田馨是要回家的,午休好好睡一觉,为了下午的考试养精蓄锐。 高考这几天,宿舍生住在宿舍,走读生,离家近的中午回家,外校的考生有的离得远,为了孩子能好好考试,一部分父母在附近招待所订房间。 田馨在卧室午睡,苏蔚冬在一旁看书:“你睡吧,到时候我喊你,不会迟到的。” 田馨点点头,也没谦让,苏蔚冬比闹钟更令她放心。 去年考试也出现过睡迟赶不上考试的情况,缺考一科,高考就白搭了。 下午的物理田馨答的比较顺,她物理成绩其实一般,最多算中等,田馨保持一个原则,会答的拿分,不要马虎。 这回考试,最难的试卷出现在第二天的化学上。 拿到卷子,不少同学傻了眼。试验方面的题目很多,非常多! 在省城,友谊高中算是教学条件比较好的,化学课是有实验课程的,不过很多同学试验贪玩,不好好做,总觉得高考试卷上试验题占比很小,知识点一知半解,毕竟去年的高考卷,就没几道实验题。 此起彼伏的叹息声不绝,田馨屏住心神,把精力放在试卷上。 所有人都是同样的难度,他们学校条件算好的,像是一些乡镇中学,连化学实验室都没有,更是一窍不通! 站在比较高的起点,田馨已经很欣慰了。 再者说,高考是多维度的考察,就算是化学这一科失利,还有其他科目啊,把剩下的几场考试好好答完,也有机会考上理想的大学。 化学题难,不是一个人觉得难,大家都一样,分低一点也不怕,在其他科目上找补回来。 上午的数学,田馨答的还不错,所有的科目里,田馨还是最喜欢答数学题。 上午的考试给田馨带来些许底气,答完所有化学题,田馨又沉下心检查了几遍。 化学这一场考完,不少同学哭着出了教室。 到了第二天的政治那场,有的考场出现了空位置,据说是被化学考试打击到了。 政治是田馨最薄弱的一科,田馨答题答的手酸,政治需要写字的地方好多啊。 考完政治,大部分考生的心思都放松下来。 英语的分数只计入百分之十,各大高校招生时作为参考,不像前几科那么重要。 最后一场的英语,田馨还是跟前面几科一样的心态,认真答完。 大家的英语基础都比较薄弱,田馨跟着陈奶奶学了一段时间英语,单词和语法上,比其他同学还要强上一些。 英语分数虽然对总分影响不大,田馨还是想考出一个比较漂亮的分数。 在交卷的那一刻,田馨的情绪很复杂。 这些天的拼搏奋斗,终于走到了终点。 田馨才插班半年,那些按部就班上了多年学的考生,此刻的心情会更酸涩吧。 学海无涯,高考就是最好的试金石。 考完试,不少人聚在一起对答案,田馨看见了同班同学,拉着问她政治的试卷,田馨摆摆手:“不好意思啊,我怕影响心情,还是不对答案了。” “可惜了,我还想问问你化学呢。” 考试完,五天左右就能去学校估分,学校手里捏着正版的答案,与其在这跟同学瞎嘀咕,还不如好好玩几天,去学校再估分。 当试卷递上去的那一刻,分数就已经定型了,现在再懊恼也无用。 田馨放松心情,迈着大步去了门口,考完试,她要和苏蔚冬好好吃一顿! 这些天紧绷的精神骤然放松,田馨还有点不习惯,挎包里没有书本,手指上的钢笔印渐浅,高考两个字,以后离她越来越远。 田馨感觉自己答的还可以,不求超常发挥,能把自己正常的水平保持住就行,这毕竟是高考。 田馨没再去想分数的事,苏蔚冬带她去了新丰饭店,这是省城有名的国营饭店,菜品好,价格贵,一般舍不得来吃。 苏蔚冬一口气点了四个菜,田馨皱眉:“咱们俩也吃不完。” 苏蔚冬给她夹菜:“吃不完打包,明早吃。” 田馨和苏蔚冬商量:“等去学校估完分,我想去一趟西湾村。” 西湾村是田铁军的老家,在田馨的印象中,田铁军夫妻很少回老家,关于田馨的身世,她总觉得去西湾村,能发现点什么。 田铁军沈红缨夫妻明摆着咬死不说,田馨也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苏蔚冬迟疑片刻:“我不能陪你去了。” 这几天假期还是苏蔚冬磨破嘴皮请下来的,明天下午,他就得坐火车回首都。 田馨点头:“没事,我让我二哥陪我一起去,他的脾气你清楚,我俩吃不了亏。” 田馨的身世是她的一个心结,高考完,田馨腾出时间,一定要想办法查一查。 吃完饭,两个人回了苏家。 一进门,赵桂芬就拉着田馨的手问考的怎么样,苏蔚兰把她妈拉开:“妈,你别问了,等考试成绩出来不就知道了么?我嫂子又不判卷。” 赵桂芬给田馨准备了热乎乎的红糖水,说是她这几天身子亏,得补补。 苏蔚兰:“妈,老母鸡最补身,你应该把咱家母鸡炖了给我嫂子补补。” 苏蔚兰就是玩笑话,没成想赵桂芬当了真,真要起身起杀鸡,田馨拉住她:“妈,蔚兰跟你开玩笑呢,没事儿,我和蔚冬刚在外面吃了饭。” 苏蔚兰早就收到了录取通知书,等着九月上学就行,赵桂芬又开始为田馨揪心。 这可是高考啊,独木桥不好过,田馨想考大学,还是首都的大学,能行吗? 隔了几天,田馨回了学校估分。 这才几天时间没见,田馨看着五班的同学,竟然生出一种陌生感,恍然间,大家似乎都成熟不少,还是稚嫩的面容,却多了一分从容坚定。 田馨见到马争一,马争一拉着她的手:“别问我考的啥样,估完分再说!” 田馨也是这个意思,自己主观觉得好或者差,也不做数呀。 章老师拿来各科的答案,他特地多印了几份,传给同学们看。 七个八人围着一份答案,每个人手中拿着纸笔计算分数。 有记不清自己答案的,敲头懊恼。 估分后,就要填报志愿。 现在的规则,是在分数出来之前填报志愿,估分就显得格外重要,估分高,填报的志愿滑档录取不上,估分低,很可能错失好学校。 真是难。 因为如此,同学们的估分格外认真,翻来覆去核算分数,宁愿保守一些。 田馨问:“钟霖是不是没来?” 有同学努努嘴:“钟霖同学没准早就拿到答案,已经估完分了吧。” “田静也没来。” 有同学嘲弄的切了一声:“她还有脸来学校吗?” 田馨仔细核算好几遍,最后认真写上自己预估的总分。 386分。 去年的大专线及以上是282分。 同学们彼此互看估分。 “田馨,你估了386啊!” 这个分数不低了,今年化学题难,不少同学都折在化学上,再者高考的发挥和平时也不同,想拿高分更难。 “就是估分,不一定准。”田馨解释道。 听其他同学说,这回田静考的不好。 高考前,田静指使周辉在田馨菜里下巴豆,所有同学都知道了,和田静关系最好的闫玲,对她失望至极,说要和她断绝朋友的关系。 事情被学校压了下来,没闹到公安那,对她做了退学通报处理,在档案上记了一笔。 田静对名声尤为看重,这件事瞒不住,有吴婶那个大喇叭,家属楼的人早晚知道,田静在名声毁了,高考再失利,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从学校出来,田馨去了赵桂芬那,经过小胡同,外面有晒太阳的邻居,见到田馨好奇道:“蔚冬媳妇,去估分了吧?估了多少啊!” “380分左右吧。” “啥?三百八?” 田馨走远后,几个婶子大妈开始议论纷纷。 “咱们胡同西面的东子,才估了290分。” “可不是吗?小雪今年也高考,上午说估了350分,她可是好学生,说今年化学难。” “田馨肯定说大话呢,她才上多久高中,能比人家那俩学习好?” 人群里的婶子有小雪妈,小雪妈笑眯眯道:“是呗,咱们等着看,看她能上啥大学。” 上学时间不长,口气倒不小,小雪妈对自己闺女有信心,分数肯定能超过田馨。 第九十五章 报志愿 赵桂芬在院门口张望, 不停的搓手,看见田馨,迎她进来:“估分咋样?” “我估了386分。” 三百还是四百分在赵桂芬眼中区别都不大, 她也不懂。 苏蔚兰清楚,说道:“如果真能考上这个分数,我嫂子能念大学。” 赵桂芬拍拍手:“太好了太好了,晚上咱们捏饺子吃!” 估分之后, 这几天要去学校报志愿。 关于报什么学校和专业,田馨和苏蔚冬也商量过, 专业可以提前考虑, 学校……还得按照分数去筛选。 往年高考后, 学生们都会参考《招生通讯》的报纸,还有之前市里的录取情况,分析一番选择心仪的学校。 估分报考, 大家心里都没信心。 第一志愿尤为重要,录取时以第一志愿为主,就算第二志愿的分数足够,也可能出现不录取的情况。 386分,是田馨预估的保守分数,成绩出来, 只会高不会低,按照这个分数去报考,还是稳妥的。 关于专业,苏蔚冬和田馨反复衡量过很多次。 学医她不感兴趣,田馨见血就发晕,不适合当医生;至于建筑、机械专业,更不适合她了。 很多人说和世界交流接轨, 英文很重要,一股脑报英语专业的也不少。 田馨有自知之明,她英语底子薄,大学从头学英文,跟好学生差距大。 田馨喜欢做生意,在省城的茶水摊和饭馆虽然都是小打小闹,但也给她带来很多收获。 她就想报个自己喜欢的专业,感兴趣,还对未来的就业有帮助。 最后,田馨和苏蔚冬选定了国际贸易这个专业。 以后的经济大环境越来越好,乘着时代的东风,从事国际经济贸易,田馨觉得是个好的就业方向。 敲定专业,就得筛选学校,还得是首都范畴的。 最好的大学肯定是清大和京大,田馨摇摇头,她的分数差太远。 往下面接着挑,田馨觉得第一志愿报考对外贸易大学最合适,专业十分对口,是学校最王牌的专业,也是优势学科,国家重点。 按照田馨估的分,上这个学校有点悬,田馨心里有底,她实际考的分数,比估分至少还能高十分。 班主任章老师看见田馨报的志愿:“田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高考报志愿不能赌,第一志愿还是稳妥点好。” 章老师在心里想,田馨的成绩,如果报考省内的学校,能填报一所不错的本科学校,她非得从首都学校里面挑。 本省学校,针对省内的学生有倾斜政策,招生人数也多,报考会更保险。 首都各个学校在省里录取的人数都不多,有的只有个位数,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挺冒险的。 田馨参加高考不容易,万一志愿踩空,辛苦就白费了。 再者说,国际贸易这个专业听起来好,以后就业怎么样,谁也拿不准。 当然,老师也只是建议,志愿怎么写,还得看同学们自己的意愿。 田馨捏着志愿单,坚定道:“章老师,我不改了。” 田馨的第二志愿和第三志愿填的是省内的学校,章老师稍稍安慰。 如果说田馨的志愿单给章老师带来的是震惊,那马争一这张就是晴天霹雳了! 章老师的颤抖道:“啥?你要报京大?” 马争一冷着脸:“章老师,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章老师咽咽唾沫,马争一比他这个班主任还严肃稳重,章老师轻咳道:“行是行,是不是冒险点?” 这可是京大呀,首都最好的两所大学之一。 马争一是学习好,模拟考试在省里的排名也靠前,但……京大,恢复高考后,全市也没几个学生能考上京大。 马争一的估分谁也没说,章老师问,马争一只说,估分不准,四百多分吧。 她到底考的如何,章老师也不清楚,估分有风险,稍微偏差一些,就是十几分的差距。 马争一道:“章老师,京大是我的梦想,我还是不想改。” 章老师擦擦汗,这几位同学都很有主意,他们没经验,这么一味往高里报,很容易没学上! 谁都觉得自己考的好,全省那么多人,看的不仅仅是分数,是排名!只有排名靠前,才能去理想的学校。 如今高考本科的录取率只有百分之五,人人都想当那个五! 高考报志愿很容易人云亦云,看和自己成绩差不多的同学报了好学校,总觉得不比她差,也想跟着报。 为了此事,章老师特地开了一次简单的班会,给大家讲了报志愿的注意事项,和之前发生过的遗憾。 有同学开始斟酌改志愿。 马争一望望田馨:“改吗?” 田馨摇摇头,章老师更属意她报考省内的学校,为了稳妥,田馨可以理解章老师的苦心。 不过,田馨更想去首都的大学。 “不改了,听天由命。” 章老师接过来田馨和马争一的志愿单,还是没改。 他看着马争一那一张,服从调剂一栏打了勾,总算松了口气。 万一捡漏呢,那友谊高中在全市就出彩了! 交上高考志愿单的那一刻,田馨全身轻松。 一切都结束了,高考分数大致28号出来,这段时间,还要静等。 报完志愿,田馨开始准备去西湾村的事。 田馨提前知会过林原,林原说没问题,陪她走一趟。 西湾村离省城不近,需要坐火车到隔壁的平林县火车站,再想办法倒过去。 坐火车需要介绍信,田馨开介绍信的理由是探亲。 火车票的价格是两块四,田馨提前买了两张票回来。 田馨没去过西湾村,到了附近只能靠打听。 田铁军在西湾村还有什么亲戚,田馨一概不知。 赵桂芬有点担心,人生地不熟的,怕出问题。 田馨笑道:“妈,还有我二哥呢,没事儿。” 第二天一早,田馨和林原坐上了开往平林县的火车。 火车混杂的气味很难受,田馨把丝巾凑在鼻子处,稍微舒服些。 午饭时间,田馨和林原去了餐车车厢。 火车的盒饭反正不要票,林原一口气点了三份:“小妹,给你一份,你哥长身体呢,一份不够吃。” 田馨捧腹道:“对,您二十多了,还是孩子。” 旁边桌,有位带着两个孩子的女同志,看起来三十多岁,风尘仆仆,头上围着蓝头巾。 孩子大的八九岁的年龄,没买盒饭,就在座位上歇着,孩子直勾勾盯着别人的饭盒,嚷嚷要吃盒饭。 一份盒饭就得四毛二,价格贵得很,女同志舍不得点。 餐车的人都往这头瞄,又羞又急,她往儿子的屁股上拍巴掌:“吃吃吃,回家再吃饭!” 打着儿子,那边女儿也哭起来,女人更窘迫了。 一份盒饭,够换好几斤粮食! 田馨起身,又点了一份盒饭,送到了女人面前:“大姐,我们盒饭点多了,挺浪费的,你要是不嫌弃,分给孩子吃吧。” 女人抬头,面前的年轻同志肤白貌美,穿的也洋气,一看就是城里人。 现在这年头,哪有盒饭浪费的?人家这是好心,专门给她买的。 女人不想收,推辞几下,再一看,两个孩子眼巴巴盯着盒饭,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女人低声道了谢,又从随身的包里拿了红薯干出来,往田馨手里塞。 对方真情实意要给,田馨只好收下来。 回到餐桌,林原吃完了两份盒饭,抹抹嘴:“善心人,给我也再来一份?” “撑不死你。” 田馨长叹道:“我就是看着挺可怜的,这个大姐带着一儿一女,看着孩子哭闹的样子,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回到省城,沈红缨的眼中只有田静,吃的玩的,都是单份,田馨从来没有。 田馨失望过无数次,她明白那种求而不得的滋味。 一份盒饭钱,对田馨来说微不足道。 田馨在火车上迷迷糊糊睡了会儿,下火车时,觉得格外冷。 下午两点,田馨和林原到了平林县火车站。 还得想办法去西湾村。 在出站口,田馨看到了餐车的大姐,她提着包,牵着两个小孩,惊喜的和田馨打招呼:“妹子,你也在这站下车啊?” 看着装扮时髦的女同志,姜慧新还以为她在某个市里火车站下车。 在火车上,人家给买了一份盒饭,这个情姜慧新记着呢。 她主动搭讪:“妹子,你们去哪啊?我就是隔壁县的,对这比较熟。” 这两位年轻人一看就是外地过来的。 田馨笑道:“大姐,我想去西湾村。” 说罢田馨觉得不妥,她不提哪个镇,光说西湾村别人不一定知道。 姜慧新哎呦一声:“那可太巧了,我就是西湾村的,远嫁过来好多年了,这次坐火车去回娘家探亲!” “你叫我姜大姐吧!” 田馨怔住,这未免也太巧了。 偌大的火车,田馨竟然遇到了西湾村的人。 田馨望望林原,林原小声说:“不用想太多,咱们也没啥好骗的。” 也对,人家带着两个孩子都不怕,田馨怕什么…… 姜慧新说,去西湾村,还得坐一趟大客车才行,大客车能到镇上,她家男人赶车去镇上接。 田馨和林原也没住的地方,就问镇上有没有招待所。 姜慧新大包大揽:“还住啥招待所,要是不嫌弃就去我家,农村院别的没有,地方最宽敞!” 林原笑着帮姜慧新提包裹:“今天出门真是遇到贵人了。” 上了客车,田馨问:“大姐,你听说过村里的田铁军吗?” “田铁军……” 姜慧新努力回忆:“村里姓田的人家不多……” 没多久,她兴奋道:“哦,我想起来了,有家姓田的,老人叫田文安的,好像家里有个儿子挺出息的,上了大学,后来工作分配在首都。” 那个年代考上大学的少,田馨连忙追问:“那这个田文安呢?还在西湾村吗?” “死啦,死了好多年啦,坟头就在村西口的坟圈子里。” 田馨:“……” 第九十六章 父母离婚的真相 田馨推测, 这个田文安就是田铁军的父亲,也就是她的爷爷。 按照田铁军的年龄,五十年代能考上大学的凤毛麟角, 一个村很难出现第二个姓田的。 姜慧新毕竟是嫁过来的媳妇,对村里的事不太清楚:“等回去问我男人,他肯定都知道。” 西湾村是附近的贫困村,村里的人大多过的不富裕。 姜慧新家里日子还算不错的, 男人在村里当会计,院里是四列三间的泥瓦房, 中间是堂屋, 边上放着一张残旧的餐桌, 中间摆了几个凳子,家里来人可以坐。 姜慧新愧疚道:“家里条件不太好,肯定不如城里, 你们将就点。” “没事儿,能有住的地方就很好了。”田馨牵着小女孩的手,往她手心里塞了几颗糖。 “你们是田家什么亲戚呀?” 林原抢先道:“远房亲戚,挺多年没走动了。” 姜慧新的男人叫葛胜,从镇上把人接回来,擦擦汗:“同志, 你们想打听老田家什么事儿?” “我想问问,田铁军还有什么亲戚在西湾村。” 田文安去世的早,总还有其他亲戚吧。 葛胜是会计,对村里的情况了如指掌:“田家二老去世的早,我管田铁军叫叔,说起来,他是我们西湾村最有出息的, 不过好多年没回来了,田家人说他白眼狼,嫌贫爱富。” “铁军叔还有一个哥哥,叫田铁仁,就在我们后面那一排住着,明儿我带着你去。” 有了本村人帮忙,事情能好办一些。 田馨这次来带了不少东西,都是给田家人留的,毕竟有求于人。 田馨分出来半袋糖果,还有一小提糕点:“大姐,留着给孩子吃。” “太破费了,我不能收。” 田馨硬塞到她手中:“我们在这还得住两天,不能白住。” “农家院住也没事,咱俩投缘,大妹子你随便住!” 田馨和林原商量了一下,如果一切顺利,最多再待一天,他俩就能赶回省城去。 晚上,姜慧新把西屋腾出来给田馨住,林原住在了北面的小间。 林原睡不着,守在田馨的过堂屋外,隔着门,林原问:“小妹,如果查到你姥家人的下落,你打算怎么办?” “去找他们吧。”田馨说,她卷卷被角:“虽然我没见过他们,但我能感受到,我妈和我舅舅都是爱我的,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打算。” 姥家人是跟她血脉相连着的亲人,田馨想找到他们。 第二天,姜慧新做了早饭,看得出来早饭费了心思,炒了两个菜,主食是黑面馍馍,还有稀粥。 吃完饭,葛胜带着田馨去了田铁仁家。 田铁仁家穷,三间土坯房还倒了半扇,也没修葺,就这么踏着。 迎出来的是田铁仁的媳妇严凤芹。 “咋了,葛会计有事?” “这二位是我的朋友,说是要打听铁军叔的事。” 提起田铁军,严凤芹撇撇嘴:“他有啥可打听的。” 不过这是村里会计的朋友,严凤芹不敢怠慢。 田馨和林原手里拎着东西,有水果硬糖、有糕点、还有麦乳精。 严凤芹的眼睛都看直了,别说没钱,就算是有钱,镇上供销社的麦乳精也时常断货。 严凤芹喊道:“当家的,快出来,家里来贵客了!” 田馨没有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说受人所托,来打听田铁军跟她媳妇的事。 提到媳妇,田铁仁冷笑一声:“问的是哪个媳妇?” 田馨顺着话茬道:“自然是先头那位。” 田铁仁和弟弟关系不睦,自从父母去世以后基本没来往,外人过来问,他本来不想说,可人家提着不少东西,严凤芹又在一旁撺掇,家丑就家丑吧,宣传出去丢人的也不是他。 在田铁仁的叙述之下,田馨窥得了田铁军的过往。 田铁军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十里八村就这么一位,当时田家很是威风。 田铁军去上了大学,毕业以后分配到了首都的针织厂工作,第二年,就跟大学时候的女朋友结了婚,也就是田馨亲妈,叫白映南,首都人,家里条件也好。 婚礼是在首都张罗办的,老家没办,为了这事,田家的父母都不乐意。 婚后第二年,白映南生下了闺女,当时发了电报,还寄了孩子的照片。 田铁军工作忙,两三年才能回家一趟,他条件宽裕,经常给父母寄东西和全国粮票回来。 又过了两年,田铁军说要离婚。 田家人吓坏了,好好的一桩姻缘,田铁军媳妇漂亮又能干,咋突然离了婚? 没多久田铁军带着孩子回来,说是先把女儿寄养在老家。 严凤芹对这事还有印象:“可不是吗?那小闺女长得真好看,圆溜溜的眼睛,白白的皮肤,穿的跟画里人一样,穿着一双小皮靴,城里孩子洋气,说的一口首都话,可有意思了。” 田文安老两口帮忙养着孙女,田铁军从首都的针织厂调去某个省会,家里人都不理解,先是离婚,后是调工作,越混越差。 直到后来,田铁仁才知道其中内情,原来是白映南家道中落,怕连累家里人,主动跟田铁军离了婚,田铁军图个安稳踏实,就自己申请离开始首都去省城工作。 严凤芹感慨:“其实他俩也不容易,映南我见过几回,娇滴滴的美人儿,声音那个柔啊,也不嫌弃家里穷,每次来都笑眯眯的,可惜了,离婚后,偶尔她会来信问闺女的情况,信一写就是好几年,后来听说是去世了,才断了信。” 严凤芹又说:“铁军让我们养了一年孩子,孩子三岁多吧,他又再婚,后来急匆匆把孩子接走了,说是省城条件好,没多久写信说孩子丢了,过了这些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丢了孩子,田文安老两口生了大气,甚至怀疑儿子和新儿媳妇嫌累赘,故意弄丢的,为了这事父子生分好几年。 大致就是这个情况,田铁仁夫妻知道的内情也有限。 田馨问:“那有人来找过孩子吗?” 找孩子? 田铁仁道:“有!就在前几年,有个男人来问孩子的情况,说是孩子的亲戚,我们哪知道啊,就告诉他孩子丢了,他还问铁军的工作地址来着,我们没说,就说没联系了。” “为什么不说啊?” “铁军嘱咐过,工作地址得保密,谁也不能提。” 说完又补充:“你们也别问,我肯定不说!” 田铁军对大哥一家不仁义,田铁仁倒是挺守诺。 “那他留下地址了吗?” “留了留了,说是有消息给他写信。” 写着地址的字条严凤芹还留着,她怕以后用得上,翻箱倒柜找了出来,田馨扫了一眼,记住了上面的地址。 严凤芹叹气:“还是映南好,铁军后来娶的媳妇,叫啥来着,沈红缨,可不是啥好人,会算计,看着就自私。” 田馨问有没有孩子的照片,严凤芹点头:“有有,压箱底呢,等我去找。” 在堂屋,严凤芹翻了好久,翻出来了几张黑白老照片。 田馨拍拍上面的尘土,眼眶有些湿润。 第一张是全家福,田铁军和白映南坐在椅子上,中间是几个月的幼童,第二张和田馨手中的照片一样,白映南抱着田馨。 最后一张是在博物馆门口的合影,一家三口笑容满面,照片里的孩子看起来两岁左右。 田馨把照片收拢在一起:“照片能送给我吗?我可以出钱买。” 严凤芹问:“多……多少钱?” 田铁仁瞪她:“照片要啥钱啊,咱家也没用。” 一手交钱,一手交照片,田馨更踏实:“三块钱吧。” 三块钱,对于农家人来说也不少,严凤芹没料到这么多钱,她以为也就三五毛呢,照片不值钱。 “成,你拿走吧。” 老两口都不在世了,这照片也没人在乎。 严凤芹翻了翻两位年轻同志提来的东西,都是供销社的畅销货,不光贵,还难卖,这些加一起,需要不少钱呢,严凤芹笑开花,说几句话就得不少东西,这种好事天天有多好。 把人送走,田铁仁纳闷:“他们问二弟的情况干啥?” “管他呢,咱们有东西拿,问就说,也没啥见不起人的。” 田铁仁开始埋怨媳妇:“都赖你,非撺掇我说,万一给铁军惹事咋办?” “能惹啥事,你弟弟连老家都不回,你别瞎惦记,我估摸着,没准是娘家那边的亲戚。” 田铁仁也这么想,白映南娘家想打探孩子的下落,不愿意明说。 打听十回也没用,孩子早些年就丢了。 “人是葛会计带来的,知根知底,也不能是坏人。”严凤芹宽慰道。 离开田铁仁家,田馨望着远处起伏的群山:“去找姜大姐吧,我想去拜祭一下爷爷奶奶的坟。” 根据刚才只言片语的描述,田家也只有爷爷奶奶对她存有几分真心。 这次来西湾村收获不小,了解了父母的过往,还拿到了舅舅的地址,田馨的直觉告诉她,来寻她的男人,就是他的亲舅舅。 白家当年一定发生了大事,才让白映南做出了离婚的选择,连女儿都不要,田馨其实隐约能猜出来…… 白映南怕连累田馨吧,毕竟保全田铁军,就是保全女儿。 关于离婚原因的说辞,田馨觉得不太对劲,田铁军心虚的斩断联系,肯定是做了其他亏心事。 当年的过往如云烟弥散,田馨更想去首都,找到她的舅舅。 手里捏着舅舅留下的地址,田馨心中充满希望。 第九十七章 出成绩 回到省城, 田馨抽时间给苏蔚冬寄了信,让苏蔚冬休息的时候,去舅舅留的地址看看。 这是几年前的地址, 田馨心中忐忑,怕寻不到人。 还有十天左右公布高考成绩,田馨得留在省城等成绩。 在高考成绩没公布之前,谁也不敢放松。 田馨心态还算好, 考试早就结束了,再担心也是自寻烦恼。 回苏家, 每次从胡同路过, 那群大婶都会问田馨高考的事儿, 田馨耐着性子回,后来她琢磨出味来,这些人是瞧不上她, 想看她落榜的额笑话呢。 小雪妈占据中心,她家小雪今年高考的,是优等生,背地里嘲笑田馨撒谎,往高里估分。 苏蔚兰亲耳听过几次,气冲冲回家:“我嫂子能不能考上大学, 关他们啥事?小雪学习再好,不也是只估了三百五吗?还没我嫂子高呢,从去年,小雪她妈就一副大学生家长的模样,在胡同里谁也瞧不上。” 赵桂芬劝她:“他们随便说,你嫂子好赖,咱们心里有数, 置气不值当。” 这种话赵桂芬也听过,还有人说,让她劝劝田馨,心气别太高,好不容易高考,报个稳妥的大专更实际。 赵桂芬护犊子,当场就甩了脸子,跟那家女人三五天没说话。 苏蔚兰不行,毕竟是小辈,得维持脸面。 田馨给苏蔚兰递了一根冰棍,刚买回来的:“妈说得对,胡同是非多,愿意讲说就讲说,没几天高考成绩出来,谁考什么成绩,一目了然。” 苏蔚兰叉叉腰,等着吧,嫂子肯定比小雪考得好。 赵桂芬买了二斤牛肉,排了好几个小时的队才买到,今天炖牛肉吃。 田馨顺利从西湾村回来,赵桂芬担心受怕的心总算搁回肚子里。 说起田馨的娘家人,赵桂芬也觉得遗憾,田馨亲妈照片她看了,漂亮好看,田馨的长相随了她妈。 赵桂芬怕田馨难受,这几天喊她回来玩,换着花样做吃的。 下午,赵桂芬去街尾邻居那借鞋样,苏蔚秋年岁不大,对吃穿不讲究,给啥穿啥,赵桂芬打算给儿子做两双鞋穿,买布头便宜,比买成鞋省下不少钱。 一掀门帘,王大妈跟小雪妈都在。 王大妈跟她一向不睦,上回老二一家来闹,王大妈看热闹没少瞎掺和,这事一直搁着在赵桂芬心里。 王大妈冷哼着,唤了赵桂芬一声,她这么低头,不为别的,苏蔚冬有出息,调去首都了,这可是他们胡同头一份的好工作,万一以后有事求他呢,还得勉强跟苏家混个囫囵面儿。 炕稍的瓜子篓里,王大妈吐了不少皮,她问道:“桂芬哪,听说你儿媳妇志愿最后还是填了首都的学校?” “嗯。”赵桂芬不冷不淡的回道。 王大妈跟小雪妈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满是不屑。 “首都学校分高,难考,田馨想跟蔚冬团聚也正常,但这不是瞎闹吗?她才插了半年班,你当婆婆的咋不劝?” “人家自己拿主意,我干啥多管闲事讨嫌,你又怎么知道她考不上?” 能考上? 王大妈心里说,要是能考上,她把头拧下来。 一个初中文化的回城知青,半年考首都大学?她咋不报清大呢。 王大妈慢悠悠道:“今年咱们胡同三个高考生,胡同的邻居都在讨论,谁能考上大学,我觉得小雪行,那孩子打小就聪明,学习也扎实,就是太谦虚了,分不敢往高里估,不像别人那么吹牛皮。” 这明嘲暗讽的,就差点名道姓说她家田馨吹牛了。 赵桂芬嘲讽道:“你几个儿子连小学都没念完吧,上学那会儿,咱们胡同的郑老师教数学,当时咋说的来着?对,说你儿子榆木脑袋不开窍。就你家这个文化水平,就别讲说别人了。” 王大妈脸色垮下来,她家孩子确实不如苏家的,脑子笨,不灵光,胎里带的她也没辙,上学那会也打了骂了,没一个成才。 赵桂芬又说:“小雪是学习好,人家父母教的好,没好父母咋有好学生?” 这一夸一贬之下,小雪妈也没了脾气:“嗨,我看田馨行,最起码能考上省里的大专,能考大学就是有出息。” 小雪妈也是来借鞋样子的,她拿走两双,拍拍手上的瓜子屑:“桂芬姐,要是田馨以后有啥不会的题,就来问小雪,咱们一个胡同住着,别客气。” 小雪妈似乎笃定闺女能考上大学,春风满面,不太瞧得上人。 赵桂芬也没争辩,今天她问田馨了,田馨跟她透了底儿,她估的这个分,只高不低。 鞋样子有点大,赵桂芬拿手比划比划,回去还得自己改改,苏蔚秋脚上那双鞋鞋底断了面,得抓紧做完。 回到家,苏蔚兰和田馨凑在一起织手套。 “毛线哪来的?” 苏蔚兰笑嘻嘻:“刚才我嫂子带我去供销社买的,赶上便宜,一点也不贵,我嫂子让我教她织手套,给我哥织。” 儿子儿媳妇感情好,赵桂芬这个当婆婆的比谁都高兴:“行,你俩织毛衣,我去给蔚秋纳鞋底子。” 苏蔚兰托着腮,望着认真的田馨:“嫂子,我哥那个人挺无趣的,你喜欢他啥啊。” 田馨一怔,随即道:“他哪都挺好的。” 苏蔚兰:“……” 还是织手套吧。 田馨去了一趟学校。 在田馨插班这段时间,班主任章老师对她十分照顾,田馨想给章老师送点东西。 以前顾忌着没毕业,怕别人说闲话,现在不用担心。 高考完,高三的老师们也没有放假,依然在学校办公,学校有几位老师还被抽调去了阅卷组。 田馨没拿什么贵重的东西,山蘑、蜂蜜、还有几罐辣椒酱,都是田馨常卖的,给章老师尝尝鲜。 学校的门卫认识田馨,没问话就放她进了学校,还跟田馨闲聊几句。 “田馨,高考前食堂老魏儿子要害你来着?” 学校不大,门卫消息灵通,更何况在食堂下巴豆这种奇事。 “嗯,让我当场发现了。” “老魏也是糊涂,食堂哪能让外人进?这回好,工作丢了,孩子不成器,全是她们两口子惯的。” 工作没了? 门卫大叔絮絮叨叨:“这事闹不小,最近食堂还整顿卫生呢,副校长天天往食堂门口站,老魏也是活该,要是影响你考试,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 周辉他妈没了工作,听说周辉在公安那留了不良的记录,现在离家出走了,都是咎由自取,想起来田馨都后怕。万一她吃下那份菜,高考第一天的考试都得耽误。 章老师在办公室。 田馨敲敲门,章老师很高兴:“田馨,还没出成绩,咋来学校了?”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刚好不在,田馨把东西放下:“章老师,我拿了点东西,都是饭馆和茶水摊卖的,你跟师母尝尝。” 章老师不收,说不能要学生的东西。 田馨是真心实意给,她把东西搁在桌子上:“章老师,这半年谢谢你的照顾,要没有你,我也不能这么顺利高考。” 章老师很欣慰,这是他带的第一届参加高考的学生,停摆多年的高考又开始恢复,以后会有一批又一批的学生走向大学,回馈社会。 田馨要送,章老师只好收下,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套书,是苏联作家保尔柯察金的作品《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田馨,希望你以后也能像主人公一样顽强坚韧,拥有坚定不移的信念。” 这套书不好买,田馨重重点头:“谢谢章老师。” 章老师摆摆手:“你的饭馆我跟爱人去吃过几回,蘑菇面好吃,田馨,你是有抱负的同志,加油!” 章老师这突如其来的夸赞,田馨未免心虚,她没章老师说的那么好。 周五出高考成绩,章老师比学生还紧张。 高考阅卷,试卷上密封了考生的名字,以保证考试更公平。 等所有试卷打分完毕,要拆密封条,记录每个学校考场的分数。 周五上午九点,省招生办公布分数线,章老师和主抓教学的副校长守在招生办外等消息,院外挤满了各个学校的老师。 九点整,招生办公布了今年的分数线,在外面的公示栏贴了一张纸,所有人围了上去。 重点线:365分。 本科线:310分, 专科线:270分。 章老师皱着眉,今年的分数线,不低啊。 友谊高中在省里不是拔尖的高中,今年是省里的第一年, 友谊高中没有拔尖生,年级排名靠前的同学考了重本,普本和大专也有一些,总体成绩不够亮眼。 今年的高考,章老师把希望都押在马争一身上,她的成绩稳定,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名,此次高考,校长多次开会强调,要重视优等生的思想开导,争取考出好成绩,打个翻身仗。 章老师情绪激动,他想起了提报志愿时,马争一当仁不让的坚定,他心想,就算考不上京大,第二志愿也是好学校,能上也行。 前面突然热闹起来,章老师往前挤了挤,听见有人说,出结果啦!今年的省里的第一名、第三名、第五名都是咱们市的! 其他的也没透露,章老师骑着自行车,连忙回了学校。 校长笑容满面:“章老师,我正要去找你,我接到招生办的通知,你们班里的马争一同学,考了全省第五,全市第三!我太高兴了!” 这才恢复高考多久?他们高中就出了全省第五的好学生! 校长又道:“不光是马争一,还有几位成绩好的同学,我都记下来了,考的不错!这回咱们学校算是争脸了!” 上午九点出成绩,学生们都早早的来到学校等结果。 几个人聚成一堆,聊天又一搭无一搭,心思都在成绩上。 坐在教室里,田馨低头织手套,还有半只就织好了,织手套挺麻烦的,是个细心的活计。 有的同学消息灵通,飞快的跑进教室,气喘吁吁说道:“咱们……咱们班马争一考了全省第五!章老师快过来了,我刚听见的!” 所有同学朝着马争一投去钦佩艳羡的眼神,全省第五啊! 马争一表情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同学们私下喊她雕塑脸。 马争一挨着田馨坐,努努嘴:“对男人不能太惯,织什么手套,让他给你织围巾。” “行行,全省第五,你说的都对。” 教室里不光有学生,还有着急的家长跟着过来的,见章老师进来,都围上去打听。 章老师挥挥手,又清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静。 “我先念一下大专线以上的学生的分数,所有同学具体的分数和排名,一会儿我贴在前面的墙上,大家记一记。” 成绩都是手抄的,章老师捻捻纸,啐了一口唾沫:“马争一,422分,年级第一。” 田馨很快听到了自己的分数:“田馨,399分,年级第五。” 钟霖排在田馨后面:“钟霖,392分,年级第七。” 章老师念完本科录取分数线的同学,缓了缓,道:“下面是大专线以上的同学。” 所有人都抻着脖子,竖起耳朵等章老师继续念。 田馨的分数很不错,这回化学题难,好多人分数都不高,能考这个分数属实不容易! 399分,田馨放下心,重本分数线在365,首都对外贸易大学不是热门的学校,竞争不算激烈。 田馨打听过,全高三都没有报考她这个专业的。现在最热门的是数理化、文史哲这类的基础学科。 有跟田馨相熟的同学,听说她报考国际贸易,好心的劝她改志愿,说从来没听过这专业,以后就业难。 钟霖没来,田馨不解,这么重要的时刻,他都不关心自己的分数么。 章老师继续念,一个个名字过后,有开心的,有失望的。 专科录取线全部念完,田馨也没听到田静的名字。 看来和书里剧情相同,第一年高考,田静落榜了 章老师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表扬了成绩好的同学,着重提到了田馨,说她是插班生的典范,作为回城知青,她能克服困难,仅用半年多的时间考出好成绩,是大家学习的榜样。 章老师夸田馨的时间比马争一还多,田馨红着脸,小声道:“章老师再夸,我该待不住了。” 马争一笑道:“你比我更传奇,谁能半年考大学?全市也找不出第二个。” 要不是之前有点底子,再仗着几分小聪明,田馨也不敢想。 趁着大家看成绩,章老师把几位重本分数的同学喊了出去。 这些同学都是章老师的骄傲,章老师安抚几句,说志愿已经报完,别多想,顺其自然。 报志愿是个运气活,有同学报的高,怕滑档,有同学报的低,委屈得慌,五班就有一位同学太保守,估低了三十分,导致报考的学校差了一个档次,章老师是在安慰他。 章老师又说,大学只是开启人生的一个新阶段,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不能为了这一时的得失而耿耿于怀,话虽如此,那位男同学还是哭着跑了出去。 几家欢喜几家愁,按照全省的排名,田馨的分数,应该能被第一志愿录取。 马争一就不用提,章老师打听过,全省前三名一股脑都报了清大,马争一这个第五名能稳稳的上京大。 章老师搓搓手,这是友谊高中出的第一位京大学生,后面不知道多少年再能出上一个。 章老师骄傲无比,这些好学生,都是来自他的五班! “同学们,老师说话算数,请你们吃雪糕、吃糖葫芦!” 在学校待到十二点,田馨才出来。 钟霖没来看成绩,田馨和马争一商量,去他家看一趟。 “我还有点事儿,就不去了,你去吧。” “行吧,”马争一忙,田馨也没勉强。 田馨到门口时,见钟家门口挂着红鞭。 王霞春风得意的站在外面。 瞧见田馨,王霞热络道:“田馨,你找钟霖哪?” “阿姨,今天学校出高考成绩,我看钟霖没来,过来看看怎么回事,顺路把成绩带给他。” 王霞笑道:“难为你有心,钟霖的成绩我们知道了,上午那会儿老钟接到了电话,校长说他考的还行,这不,我们准备放几挂鞭,钟霖一直吊儿郎当的混日子,我真没想到他能考这么好。” 田馨:“……” 是她多虑了。 王霞拉着田馨问她的分数,田馨报了总分。 王霞迟疑片刻:“考这么好?比钟霖还多几分,不错不错,钟霖说你也报的首都的大学,都是同学,以后还能互相照顾。” “阿姨,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不一定能不能考上。” “肯定行,阿姨一直都看好你,听说,你们学校出了全省第五?” “嗯,马争一,之前跟我来过。” 王霞有点印象,就是那个冷冷不爱说话的女同学。 王霞在心里摇头,学习好顶啥用,为人一点也不热情,还不如田馨瞅着喜庆。 回苏家路上,不可避免的路过胡同口。 一群婶子大妈聊的热乎,手里嗑着瓜子,板凳上还有茶水。 大伙都知道今天出分,正围着议论,胡同里三个高考生,谁能上大学? 东子和小雪都从学校回来,带来了高考的分数。 东子考了284分,勉强过了大专的分数线,东子妈发愁,怕孩子没学上。 幸好,东子怕自己考不好,就特地往低报了学校,捡着偏一点、冷门专业报的,三个志愿都是省城的大专,要是运气好,第一个也能上。 小雪就没这么幸运了。 小雪总分考了319分,比本科线多了九分。 考完以后,小雪自己觉得答的好,估了350分,比实际的分数整整少了31分。 这可是31分啊,一分都能在全省往后排好多名。 要是稳妥点往低里报,也能有学上。 小雪跟她妈都傲,觉得考的还行,想上好学校,第一第二志愿报的都高,第三志愿报了本地一般的学校兜底,第一第二志愿选不上,第三志愿能不能把这个底给兜上,都难说。 胡同学习最好的小雪都没考好,大家对田馨也没指望。 王大妈最来劲,急哄哄问:“田馨,考了多少分啊,今年考不上也没事儿,你还年轻,复读一年再考也行。” 第九十八章 奔赴首都 田馨盯着王大妈, 对方翘起的嘴角透着讥讽,仿佛在等田馨出丑。 田馨故意摆出一副惆怅的模样,叹口气:“今年的高考题, 化学特别难,数学也不好答。” “对对,我家小雪也这么说,化学都是实验题, 好多不会写。”小雪妈搭声。 难怪她家小雪考的不好,考生们都说难, 估分不准也正常。 小雪妈瞟瞟田馨, 琢磨着田馨耷拉着脸, 分数是不高。 上来就估380多分,小雪妈啧啧两声,道:“田馨哪, 咱也不能太高估自己,考不上大学也没啥,这个暑假让小雪给你补补课,明年再考。” 其他人也说:“是呗,小雪过了本科线,确实厉害。” 分估的高, 志愿没报好,那又咋样?在这个胡同里,还是他们小雪学习成绩最好,小雪妈一扫刚才的阴霾,人就在对比。 看看勉强过专科线的东子,再看没学上的田馨,小雪妈心中舒适不少。 王大妈又道:“同样高考人家东子都过了大专线, 田馨你啥也考不上?” “王大妈,你怎么知道我考不上?这些天你没在外面讲说我的闲话,我是小辈,不跟你一般见识,但也请你适可而止。” “真有意思,胡同的邻居聚在一起扯扯闲篇,也不行?” 田馨点点头:“也对,你家孩子连初中都没上,别人想扯闲篇也扯不上。” 王大妈无语,这婆媳俩,怼人都是一套话。 王大妈道:“那你考多少分,跟大伙说说?藏着掖着干啥?都是邻居,咱们也不笑话你。” “考的也不算多,399分,超重本线也就34分。” 也就两个字刺痛了小雪妈,她难以置信,又问了一遍:“啥?考了399?卷子判错了吧,还是看错行了?不可能吧。” 小雪才考了319分,她可是学校的尖子生,田馨插班才半年,能比小雪多出来80分? 其他人也不信,心里怀疑田馨是诓人的。 高考成绩的全校排名,学生花一毛钱可以印刷一份带走,田馨为了等这份排名表,特地在学校多等了半个钟头,好多同学都要印,人多得排队。 成绩排名表就在田馨的挎包里,田馨掏出来,递了出去:“喏,这是全校排名,这个我做不了假吧。” 小雪妈上前两步,率先抢了过去。 开始小雪妈的眼神是往排名后面看,从中间看到末尾,没看见田馨的名字,扫到第一页,在很靠前的位置,看见了田馨的大名。 年级第五。 田馨竟然考到年级第五! 这个成绩,惊呆了周围所有人。 啥? 苏家那个儿媳妇,学习成绩这么好? 这可是高考的年级第五啊,好几百人里考了个第五,这才是优等生吧。 众人把目光对准小雪妈。 从上高中起,小雪妈就说自己闺女学习好,每回考试班级前三名,高考后,小雪妈四处吹嘘,说能考上重点本科院校。 胡同里出个大学生挺稀奇,大伙扒着眼睛看小雪能考啥分数,结果还没考过不声不响的田馨? 田馨是插班的高三,才上了半年高中啊! 半年就能考重点本科? 有人吱声:“蔚冬媳妇跟蔚冬挺般配,学习都好。” 也有邻居夸:“田馨这孩子低调,不爱念叨分,咱们都不知道她学习这么好,哎呦,这个分能上好大学,田馨你报的哪啊!” “报了一所首都的大学,也不出名。” 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田馨不想跟别人提是哪所学校。 王大妈不信,叉腰说:“你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就是399分?别是骗人的。” 田馨不惧这个,给王大妈指了路:“友谊高中每天大门都是开着的,不相信去学校问,学校不能跟我合伙骗人。” 看田馨如此笃定,大家都相信她说的是实话,一时间,各种夸赞之声不绝,说她是胡同里最出息的孩子。 家里有小学生初中生的,拉着田馨,让她假期给补补课。 还有人责怪王大妈:“你跟桂芬不和睦,别迁怒田馨,她是小辈。” “可不是吗?前几天讲说田馨学习差,家里蹲啥也考不上,嫉妒人家有啥用,过好自己日子得了。” 田馨的分数,能上重点大学,以后毕业就是干部身份,蔚冬两口子都得去首都发展,前途光明着呢,让人眼热又羡慕。 小雪妈攥着拳头。 田馨说得对,成绩能去学校打听,下午她就去问问,田馨是不是真的考399分! 邻居都围着田馨祝贺,小雪妈落寞的退了出去。 田馨大半天没回来,赵桂芬等的着急,出院子张望,见前面围着人,有人搭讪:“桂芬,你家儿媳妇真有出息哪!考个好分数!” 田馨跟着赵桂芬回了家,告诉了她高考的分数。 光听个399分,赵桂芬还是不明白,田馨解释:“如果不出意外,能上重点本科。” 说完,田馨补充了一句:“我报的首都的大学,应该能录取。” 赵桂芬最关心的,就是田馨和苏蔚冬能不能团聚。 赵桂芬连说了几声好! 张罗去褪鸡毛。 苏蔚兰笑着说:“妈说了,今天杀一只肉鸡吃,要是你考得好,就是祝贺,考得不好,就当是安慰,横竖咱家这只鸡,难逃一死。” 赵桂芬喊苏蔚兰去收鸡毛,留着绑鸡毛掸子。 回来前,田馨给苏蔚冬发了电报过去告诉了他高考的成绩。 电报字数短,田馨连具体分数都没舍得写,只写了总分。 回屋,田馨拿出信纸,打算给苏蔚冬写信,还是写信好,几分钱一张的邮票,能承载好多页的文字。 今年友谊高中出了三十二个本科生,专科生也不错,有五十个。和全市的高中比,也不算差! 高考的喜悦,沾着钢笔水,被田馨写进了信纸里,写进字里行间中。 当苏蔚冬展信时,也能感受到这份欢喜吧。 在信的最末尾,田馨的笔尖顿住,钢笔水掉落在信纸上,晕出蓝圈。 田馨红着脸,添了几个字。 我想你了,冬冬。 这六个字一写,田馨捂着脸,迅速将信纸折好,她自己都觉得肉麻。 和苏蔚冬团聚额日子越来越近了。 想想都开心,田馨心中雀跃着,泛着甜蜜欢悦的涟漪。 现在是七月末,一般大学都是9月开学,还有一个月的放假时间呢。 田馨挺想去找苏蔚冬的。 一来是想见见他,这几天事情多,格外想他。 其次田馨也想早点去找舅舅。 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估摸着最少还得等半个月。 其次去首都,住也是问题,苏蔚冬单位只有单身宿舍,一直住招待所也不是事儿。 晚上田馨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一早,顶着困乏的双眼,田馨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去首都。 田馨现在有钱,再不像当初那般窘迫,大不了就花钱住招待所。 田馨告诉了赵桂芬,赵桂芬也没意见,就说家里不用担心,让她放心走。 苏蔚冬工作单位的地址田馨知道,这回她没告诉苏蔚冬自己要去,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似乎可以想象出,苏蔚冬突然见到田馨的诧异。 田馨抓紧去买了火车票,开往首都的火车票十分紧俏,田馨买完后,只剩下最后几张。 田馨考虑过,新生开学,行李铺盖卷和日用品都得自己准备,像她这种外地学生,一般都得把这些东西背过去。 大家也不是舍不得花钱,省城的各种票据跟首都不通用,没票啥也买不到。 上次苏蔚冬写信说,他在帮田馨攒各种票据,有其他同事日用品票宽裕,他拿钱也买了几张,等田馨来上学时,不用从省城背东西坐火车,能轻松一些。 苏蔚冬心思细,成绩还没出,就考虑到开学。 仔细想想,苏蔚冬说的有道理,田馨最讨厌出门大包小包了,坐火车的体验感打折。 坐在开往首都的火车上,田馨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的风景,她想,有时间要去贸易大学转一转。 在火车上美美的吃了一餐盒饭,下车后,田馨看着熙熙攘攘的火车站,此刻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来到了首都。 各地人民向往的首都,祖国的大心脏。 田馨只拎了一只提包,兜里有一点全国粮票。 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桔黄,云朵飘动,万丈霞光美轮美奂。 苏蔚冬的工作单位离火车站有点远,田馨打听本地人,坐上了一辆公交车。 首都的一切都是新奇有趣的,跟省城不同的是,首都人看起来更有朝气。 几朝古都的底蕴在,首都在古色古香建筑的渲染下,更加博大厚重。 公交车穿过繁华的街道,路过街边的小巷,道路两旁的杨树飞絮飘飘,柳叶在枝头轻舞。 下了公交,田馨根据地址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测绘局,位置有点偏。 里面的那道门紧紧关闭着,门口的警卫室里的人在磕头睡觉。 田馨敲敲窗户:“能帮我喊一下苏蔚冬同志吗?” 又有女同志来找苏蔚冬? 门卫谨记苏蔚冬的叮嘱,冷冷道:“苏同志说了,女同志一概不见。” 田馨:? 就有点离谱,她是苏蔚冬媳妇,也不能见? 田馨耐心道:“你好,我是苏蔚冬的爱人,你能帮我喊喊他吗?” 门卫扫扫田馨,眼前这位漂亮的女同志,跟前些天来的不是同一个人。 田馨挎包里装着两人补拍的结婚照,赶紧拿了出来:“您看,这是结婚照。” 果然啊,是一家人。门卫起身,戴正帽子:“成,我去帮你找人。” 等待的时间无聊,田馨在门口踢小石子玩。 苏蔚冬这段时间下班都晚,现在不到六点,他下不了班。 没多久,门卫急匆匆回来,后面跟着一个男人。 夜色正浓,田馨只瞄到一个人影,刚想开口问,那道人影过来,把田馨圈到怀里,柔声说:“你怎么突然来了?门卫来找我时,我都不敢信。” “注意点影响。” 苏蔚冬浅笑,把田馨的头发揉的乱糟糟:“没事,天色黑,这里是角落,没人看得见。” 苏蔚冬抱了田馨好一大会儿,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田馨,我很想你。” 按照邮局的速度,苏蔚冬至少还得一礼拜才能收到田馨寄的信。 她也想苏蔚冬。 “我也想你,所以我偷偷来首都找你,想给你一个惊喜。” 是蛮惊喜的,苏蔚冬想,又惊又喜。 惊的是担心田馨路上的安全,喜的是夫妻能够团聚。 苏蔚冬不舍道:“外面冷,我带你去门厅等,等我半小时,我下班。” 等人无聊,田馨跑去跟门口的门卫大哥说话。 门卫大哥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岁数,没比田馨大几岁。 对苏蔚冬,门卫大哥印象很深,毕竟局里英俊的男同志不多,再者还一直有女同志来找她。 门卫大哥本不想掺和小夫妻的事,不过他还是没忍住,提醒说:“之前一直有一位年轻女同志,来找苏同志,纠缠不休,苏同志不见她,她陆陆续续来了好几回,最近才不来了,你提防点。” 听这描述,田馨猜出来是吕爱可,这才恍然大悟,吕爱可请长假,千里迢迢来首都找苏蔚冬了。 田馨失笑,吕爱可对她没有任何威胁,刚才门卫大哥都说了,苏蔚冬后面见都不见,她连醋都懒得吃。 苏蔚冬不提,就是不想让田馨烦心,那她装不知道好了。 大约四十分钟后,苏蔚冬出来,一身疲惫。 “本来打算明天给你发电报的,正好你来了。” 苏蔚冬停顿片刻。 “你舅舅的地址,我去了一趟,院子上了锁,没人住。我问了邻居,说是这家人搬走好几年了。” “啊?”田馨的心跌落谷底,搬走了吗?那她要去哪里寻舅舅呢。 苏蔚冬笑道:“我话还没说完,还有个好点的消息,邻居说,他们一家虽然不在这住,但每年都回来几趟,打扫院子,住上两天,上回是今年清明节回来的。” “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们很快就能等到你舅舅。” “哪那么容易啊,我又不能一直蹲在附近。” 苏蔚冬的右手从兜里伸出来,手掌心是一串钥匙:“对啊,所以我把隔壁的房子租下来了,这样离得近,他们回来,我们能第一时间知道。” “蔚冬,你什么时候租的房啊?” “就昨天,只考虑了五分钟,有点冲动,但不后悔。”苏蔚冬转头,笑容恣意。 “田馨,我们会等到舅舅的,相信我。” 第九十九章 招待所 苏蔚冬牵着田馨的手, 又问:“饿了吧,我先带你去吃饭。” 田馨摇头:“不饿呢,火车上有盒饭, 我想去看看租的房子。” “行,你等我,我管同事借了一辆自行车,走路太慢。” 苏蔚冬平时的生活范围就是宿舍和单位, 一般也不用骑车。 不过以后不同了,等田馨过来, 自行车也得想办法再置办一辆。 苏蔚冬脑中闪过无数打算:“房子有点破, 挺长时间没人住了, 得好好收拾收拾。” 破一点旧一点都不怕,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有田馨和苏蔚冬在的地方, 就是家。 田馨忘了问:“房租多少钱?” “我交了一年的房子,一个月的租金是七块五。” 七块五,田馨咂舌,真不算便宜。 “我之前也看了好几家,这家院子是最宽敞的,面积大, 缺点就是破了些,院子主人据说是早就离开了首都,房子托亲戚管,我从主人亲戚那租过来的。” 田馨揉揉眉:“你昨天刚租,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今晚住招待所吧,明天把院子打扫打扫, 再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现在所有单位都是单休制度,一个礼拜只休息一天,明天苏蔚冬还得去上班。 苏蔚冬租的院子就在大路旁边,往右边的胡同一拐,里面是一个个院子。 田馨从报纸上老看见四合院的说法,眼前这些……全是大杂院,一个院里住着好几家。 苏蔚冬指着前面一家:“这是你舅舅家,独门独院,锁着门,我没进去。” 既然能锁门,就说明是自家单独的院子,在首都有这么一套房子,姥家人条件确实很好。 苏蔚冬又指了指旁边的那个小门:“这就是咱们租的房,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院子被一堵墙隔开,旁边那家是房东的亲戚住。” 从侧门进去,这个小院比田馨想象的要好,她还担心要跟邻居住同一个院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穿过细长的过道,里面是一间屋子,外面搭着厨房,屋子后面有个门,通着小后院,后院有一片空地,能种菜。 田馨眼前一亮,这可比住楼房强,有了这片空地,且能折腾的,养鸡养鸭,养花种菜,都能随田馨的心意。 确实如苏蔚冬说的,院子常年不住人,又脏又破。 田馨叹气,甘蔗没有两头田,不能跟省城比,这是寸土寸金的首都,在中心地段能租上这样的院子,也算是运气好。 这个年头出来租房的不多,再窄也是一家人挤挤巴巴凑合住,不愿意往房租上搭钱。 田馨围着小院子转了几圈,心里有了规划。 欣喜越上心头,这就是她和苏蔚冬的小家了。 从大西北到省城,再从省城到首都,短暂分别后,他们两个总能团聚, “先去吃饭吧,附近有个国营饭店,口碑很好。” 七点出头,路上的人少了许多,路灯发出黄色的光芒,田馨挽着苏蔚冬,轻声道:“你这房租的鲁莽,万一我考不上首都的大学呢。” “我对我媳妇有信心,再说,就算你考不上,还有我,我就搬来小院住,替你守到舅舅。” “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田馨,你的心愿,我会努力帮你完成。” 这家国营饭店人气很旺,只有两三桌空位,田馨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苏蔚冬来过一次,轻车熟路点了菜。 “这家烤鸭能点半只,半只不贵。” 不贵?田馨望着价格,吃半只烤鸭,半个月房租没了! 田馨咽咽口水,都说北京烤鸭一绝,既然来了,也得见见世面。 晚上吃多积食,苏蔚冬又点了一份鸭骨汤。两毛钱一碗,还有一道素菜,主食没有点。 葱酱料一份是八分钱,又选了两份。 苏蔚冬笑:“借媳妇的光,尝尝烤鸭的滋味,上次过来,我只吃了一碗面条。” “你来首都这么久,没吃过烤鸭吗?” “没吃,我想等你来一起吃。” 烤鸭端上来,田馨直了眼,鸭皮的色泽红润油亮,鸭子的香味散过来,盘子里的鸭肉一片片摆的好看整齐。 以往田馨只吃过炖鸡炖鸭,还没吃过烤的鸭子呢。 “咋还有白糖?” 苏蔚冬也一知半解,含糊道:“听说,鸭皮蘸着白糖好吃,解腻。” 田馨撸撸袖子,这么香的鸭子,腻死她吧。 吃完饭,田馨拍拍苏蔚冬:“苏蔚冬同学,这顿饭,我十分满意。” 除了贵一点,没有其他毛病。 田馨转念一想,贵就贵点,她又不是吃不起。 吃完饭,苏蔚冬想在附近找一家招待所。 田馨没料到苏蔚冬会租房,明天田馨简单收拾,在招待所最多住个两三天。 田馨是省城人,来首都住宿也需要介绍信,田馨把信拿出来。招待所的人扫了二人一眼:“俩人,开一间?” “同志,我们是夫妻。” 两口子开一间房自然可以,前台翻了个白眼:“我咋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两口子?有啥证据吗?结婚证带了没?” 田馨苦笑,谁出门带结婚证啊,她没有,在家里柜子搁着呢。 “同志,能通融一下吗?我们真是夫妻。” 现在查得严,她不能给乱开房间:“不行,没结婚证不能开一间。” “同志。”苏蔚冬开口。 只见苏蔚冬慢条斯理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红本,递给前台:“这是我和我爱人的结婚证,你看一下。” 随身带着结婚证? 苏蔚冬这结婚证从哪来的? 苏蔚冬像是看出了田馨的困惑,道:“结婚证我一直放在单位的抽屉里,刚才出来前,想到今晚得住招待所,就带上了。” 行,苏蔚冬挺细心,不过…… “大哥,你为什么把结婚证放单位啊。” 苏蔚冬皱眉,似乎很困扰:“自从我过来,单位总有好心的大姐给我介绍对象,我说结了婚,没人信,没办法,我只能随身带着结婚证,证明我有合法伴侣的事实。” 田馨:“……” 苏蔚冬得意极了,低头望着田馨,眼神像是在说,快夸我。 田馨推开他,拿走房间钥匙:“走了。” 自己男人被别人惦记,终归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田馨噘着嘴,苏蔚冬哄了好久。 田馨喜欢睡高一点的枕头,苏蔚冬又去要了一个枕头,给她垫了垫。 躺在硬板床上,苏蔚冬颇为遗憾:“可惜,今天不能犯错误了。” “啊?” “缺乏作案工具。” 田馨瞬间反应过来,可不是吗,初来乍到的,他俩哪有计生用品。 田馨还在上学,几年内都不打算要孩子吗,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苏蔚冬抱着田馨,裹紧被子,在田馨脸颊上轻吻:“我不动你,就这么抱着睡。” 晚上田馨睡的并不好,招待所的隔音差,隔壁深夜里一直有动静。 田馨想,得抓紧把院子收拾出来,招待所住着极其不舒服。 苏蔚冬上班早,在床头给田馨留了各种票,田馨拿起一看,都是首都的票据,有粮票,各种日用品票。 田馨揣进兜里,今天都用得上。 首先得解决被褥的问题。 一般人家,喜欢买被面自己找人弹棉花做被子,幸好是夏天,随便买个薄被就能凑合用。 田馨管前台打听着,对方推荐她去前门那边的百货商场,货品全,价格也实惠。 前门那家永安路百货商场人多,田馨手里攥着票,苏蔚冬淘换了不少,也不知道能不能够用。 前门离租的房子比较远,还得坐公交回去,田馨望着琳琅满目的柜台,开始后悔应该把苏蔚冬拽过来拎东西。 田馨先在大街上逛了一会儿,找国营饭店吃了顿饭,喂饱自己后,这才又一头扎进商场里。 售货员说,现在的天气,晚上盖一张毛毯就不冷,毛毯单薄也不沉,田馨也很中意,色织提花布的褥面,熟悉的花样,她要了一床,顺带买了两个枕芯。 锅碗瓢盆先不急,这两天她先拿着粮票去饭店对付吃,脸盆最少得买一个,叮叮当当的大脸盆,田馨扶扶额,她最讨厌大包小包拎东西了。 田馨尽量精简,少买东西,毛巾从家里带来了两条,还能凑合用。洗衣粉必须要买一袋,打扫卫生离不开它,另外……还得买一瓶香波。 临走前她忘了带,洗头发没香波不行。售货员推荐海鸥的洗发膏,说女同志都爱用这个。 七七八八买了不少东西,田馨兜里的各种票据都掏了空。 坐公交直接能到租房的地方,不用再倒车。 回到小院子,田馨先把院子里里外外清扫一遍,多年不住人的缘故,屋里灰尘很厚。 窗户上有蜘蛛网,田馨拿笤帚扫下来,木制的窗棂残破不已,窗户还漏风,田馨叹气,窗户等苏蔚冬回来再修理吧。 卧室的清理比较麻烦,毕竟要住人,要格外注意卫生,换了几遍清水擦拭,木床变得干干净净,田馨又铺上了褥子。 就这样,田馨忙碌了几个小时,总算看着清爽些。 田馨气喘吁吁的休息,外面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田馨开门一看,一位四十来岁的女同志满脸戒备:“你是谁啊,怎么进来的?” 第一百章 录取通知书 来人是租房给苏蔚冬的房东亲戚。 怪不得听见这院子有动静, 里面进了人。 “我这院子昨天租出去了,你咋闯进来的?” “我家男人租的你的院子。” 也是,不然人家也进不了这个院子。 “我是房东亲戚, 叫金秋芳,咋,这两天搬过来?” “秋芳姐你好,我先过来收拾收拾院子, 打算尽快搬来住,您放心, 我们都是守法的良民。” “你男人文质彬彬的, 一看就知道是正经人, 没事,以后有啥困难开口,我就在墙那边住。” 碰到房东, 田馨又打听了一番舅舅家的情况。 金秋芳说,那家人她也不熟,她也是最近几年搬到这边住的,逢年过节见白家人回来几次。 田馨叹口气,也不能着急,反正在这边租了房, 舅舅一家一旦回来,肯定能得到消息。 金秋云傍晚又来了一回,端来了两个肉龙:“我们家刚做的晚饭,我猜你也没吃饭,尝尝肉龙,里面肉搁的不多,别嫌弃。” 田馨连忙道谢, 盘子里是细长的面饼,还冒着热气。 回屋,田馨吃了一个肉龙,剩下的给苏蔚冬留着。 厨房那头空空如也,田馨想烧点热水,蜂窝煤、煤气罐,什么都没有。 首都这边,平房的居民从蜂窝炉过渡到了煤气罐,家家户户都用煤气,方便省事。 好在苏蔚冬明天休息,让他想想办法。 省城的煤气是城镇户口按户供应,首都肯定也是一样的,田馨和苏蔚冬目前都不是首都户口,平时生活免不得受阻。 要是有机会,还得把户口迁过来才行。 暂时先在小院住着,还能顺便等舅舅。 田馨思虑着,这几年攒攒钱,手里钱富裕的时候,想办法在首都买下个院子住是最好的。 苏蔚冬回来的很早,自行车锁在院子里。 “同事的自行车,他不骑吗?” “他家是郊区的,周末回家才骑车,平时住单身宿舍,这两天我借来骑不影响。” 局里听说最近要发工业券,苏蔚冬不知道能不能分到,他想着,就算分不到,高价从其他人手里买一张自行车劵也行,总有人用不上。 苏蔚冬额头满是汗:“还没吃饭吧,一起去,我也没吃。” 田馨指指桌上的盘子:“隔壁房东大姐送来的肉龙,我给你留了一个,也不饿,晚上不吃了。” 田馨提了厨房的情况,家里缺个煤气罐。 苏蔚冬轻松道:“不是什么大事儿,单位同事有多余的煤气本,借借用就行,第一次领煤气罐花点押金。” 厨房田馨收拾大半,墙上的油渍擦拭干净,地面看着还是黑黢黢的。 苏蔚冬皱眉:“厨房的地面赶明儿得浇点水泥。” 房租一下子交了一年,把院子拾掇拾掇,这一年住的也能舒服些。 “等咱们的小院能住人,我就退了单位的单身宿舍,把名额腾出来。” 晚上房子不能住人,还需要收拾两天,夫妻俩今晚要得去招待所住。 省城那边,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还不知道多久下来,临走前田馨嘱咐了苏蔚兰,如果她没回去,收到录取通知就给苏蔚冬发电报。 田馨打算在首都这边待上半个月,回去准备开学的事,以后她上了大学,省城的饭馆也得提前安顿好。 院子用了三四天才收拾利索,基本的生活用品都不缺,田馨跟苏蔚冬搬了过来。 厨房用的时候少,如果顺利上大学,田馨吃学校食堂,苏蔚冬也是在单位食堂吃饭,就是周末聚在一堆,才开开火。 田馨问户口的事。 苏蔚冬笑道:“户口不着急,我问了局里的老同事,工作调动都是伴着户口调动的,最近有点忙,两个月内肯定能办好。” 那就好。 上大学也可以迁户口,户口迁到学校,是集体户口,田馨琢磨着,到时候可以把户口迁过来,哪怕是集体户口,生活也能更便利。 等毕业,工作单位一接收,就能转成正式户。 苏蔚冬平时上班,田馨在各处转悠玩,不少名胜古迹都去一趟,权当是旅游了。 收到苏蔚兰的电报那天,田馨去了故宫游览。 电报的内容很简洁:“已录取,书送到。” 田馨被首都贸易大学录取,家里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还有半个来月开学,田馨说:“我先回去吧,处理处理省城的事,开学再来。” “行,左不过半个月,很快就能回来。” 这次的分别,两人心情放松,只是短暂的告别,下次的重逢更长久。 田馨简单收拾东西,踏上了回程的火车。 苏蔚冬去了首都后,对于他的生活,田馨都是靠想象,这回过去,见到了苏蔚冬工作的单位,感受到了首都的氛围,一切都真实、令人踏实。 林原来了火车站接她。 “蔚兰告诉我,你坐今天的火车回来。” 回到苏家,田馨迫不及待问:“妈,录取通知书呢?” 赵桂芬笑眯眯的,手上还沾着薄面,晚上捏饺子吃,羊肉大葱馅的。 “我怕通知书丢了,特地收到衣柜的夹层,等会儿我去拿。” 拿到通知书,田馨才真切的感受到,她考上大学了! 打开牛皮信封,里面是薄薄的通知书,上面写着:“田馨同学,录取你入我校国际贸易专业学习,凭本通知书来校报到,具体时间地点见《新生入学须知》。”右下方是学校的红印章。 说不出什么情绪,田馨本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实际上内心并没有波澜,甚至觉得惆怅。 熬过高考这一关,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顺当。 苏蔚兰说:“嫂子,九月一号开学!还剩下十几天。” 赵桂芬笑道:“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咱家人高兴坏了,隔壁陈奶奶,也笑的合不拢嘴,你不在家,也就没庆贺,今天你回来,咱们包饺子炒菜吃,让蔚兰去隔壁把陈奶奶喊上,我也通知了你嫂子和蔚雁两口子,他们今天早点过来。” 赵桂芬这次是下了狠心,一大袋富强粉倒进面盆,用了家里两个月的细粮供应。 “田馨考上大学大伙都高兴,今天使劲吃饺子!” 副食店有凉菜卖,林原去了一趟,拎了一份猪头肉回来。 一时间,院子里热闹起来。 苏蔚雁和崔明来得晚,苏蔚雁去哪,崔明就跟在哪,黄翠翠打趣:“蔚雁嫁得好,丈夫知道疼人。” 崔明羞涩的挠挠头:“我怕她摔着。” 苏蔚雁瞪瞪他:“我又不是泥捏的,不用这么小心。” 苏蔚雁:“嫂子,我怀孕了,前几天去医院检查出来的,还不到一个月,按理说三个月内不能告诉别人,你们也不是外人,说也没事。” 说完瞧着崔明:“只要在我身边,他就追着我,怕我磕着碰着。” 看苏蔚雁过的甜蜜,田馨也替她开心。 “崔明说的也对,前俩月多注意点,后厨那,让嫂子多费点心,你好好养着。” 黄翠翠也说:“你身子要紧,后厨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说话间,蔚兰搀着陈奶奶过来,陈奶奶精神头不错,拉着田馨的手说了不少话,趁着没人,小声道:“田馨哪,吃饭以后,你过来找我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陈奶奶背着所有人,神神秘秘的,一定是有事,田馨答应了一声。 赵桂芬活好面,黄翠翠擀皮,大家围坐在一起包饺子。 “这回除了蔚冬,聚的真齐全。”赵桂芬感慨。 黄翠翠摆摆饺子:“蔚冬兄弟有本事,去了首都工作,多让人羡慕,等他放假就能回家来。” 黄翠翠又道:“田馨也考上大学,以后就是大学生,我跟家里的二老也发了电报,哎呦,那个高兴啊,张罗着让田馨回去看看。” 田馨也这么想,还有半个月开学,趁着有时间,她回一趟北淀村。 苏蔚兰不会包饺子,她在一旁跟苏蔚秋弹玻璃球。 “咱们胡同,东子考上了大专,就是省城的学校,东子爸妈高兴坏了,有学上以后就能分配工作。” 苏蔚兰弹玻璃球输了,她皱皱眉,又道:“还有小雪,小雪其实考的还行,好好报志愿能上个普通本科,她第一志愿和第二志愿都报瞎了,第三志愿是个大专,录取了,是外地的,说是特别远的地方,一千多里地,坐火车都得好久,一家人发愁呢,是去上学还是复读。” 赵桂芬道:“这几天出门见到小雪妈,躲着我走,估摸是怕我挤兑她,我可没她那么计较,孩子上这些年不容易,小雪志愿没报好,我也觉得可惜。” 苏蔚兰噗嗤笑了:“嫂子,你没看见王大妈,整天耷拉个脸,之前就属她跳的最凶,整天说你考不上,录取通知书一来,她消停了,最近想巴结咱们家呢,妈没理她。” 苏蔚兰心里得意,嫂子考上大学,比她考上中专还开心。 胡同里那些婶子大妈瞧不起人,现在咋样?全都闭上了嘴巴。 热腾腾的饺子出锅,餐桌不够,又从陈奶奶那搬来一张,分了两桌吃饭。 赵桂芬做了红茶菌,每人倒了一碗,大家举起杯,比过年还热闹。 吃完饭,陈奶奶说有点累要回家。 见状,田馨说:“你们待着,我送陈奶奶回去。” 第一百零一章 田家要回乡下 回了家, 陈奶奶给田馨倒了一杯水:“等一下,我去拿东西。” 陈奶奶的背影孤单落寞,去了旁边的屋子。 过了许久, 她抱着一个木头盒子回来。 打开盒子,里面还包裹着布头,一层一层剥开,是几件首饰。 陈奶奶从里面挑出来三件给田馨:“田馨, 你快去上大学了,祝贺你, 你也知道, 奶奶没啥亲人了, 这些首饰留着也用不着,都是我做姑娘那会儿戴的,送你几样, 老物件不如新式的首饰好看,你别嫌弃。” 想想陈奶奶的出身,田馨大致能猜出这些东西很值钱,田馨摇头:“陈奶奶,你的好意我领了,我不是嫌弃, 就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首饰就是留着戴的,啥贵不贵重,给你就收着吧,我本来想晚点给你,不过你去了首都,也不会常回来, 这会儿你都带上吧,这些日子多亏你们一家照顾,上次要不是你,我这条小命都没了。” 陈奶奶一定要给,田馨只好收下。 陈奶奶又拿出一张纸和一个红本子:“这是房子的地契,这是后补的房产证,我岁数大了,你帮我收着,我那些亲戚整天打这个房子主意,房子的归属我已经做了公证,等我没的那一天,我的遗嘱会公布出来,地契和房产张你先帮我留着,免得那些白眼狼搜了去。” 这件事田馨没谦让:“行,陈奶奶,我帮你先留着,以后你随时管我要。” 陈奶奶长叹口气:“你跟蔚冬都很好,夫妻俩和和美美,人这一生,有个相知相伴的人不容易,蔚冬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正直的人,好好过日子罢。” 陈奶奶嘱咐道:“别跟其他人说,免得别人找你麻烦。” 田馨明白,陈奶奶手里这点东西,好多人惦记着,要是知道给了田馨几样,不会消停。 田馨还是觉得她拿了不合适,陈奶奶握着她的手:“人跟人相处,讲究缘分,陈奶奶和你有缘,像我刚才说的,你救过我的命,不比这点首饰值钱?安心收着吧,以后看见这几样物件,还能念起来我哩,我这么大岁数,留着带进土里也没意思。” 陈奶奶真心实意要送,田馨也只好收了下来:“陈奶奶,你需要的时候管我要。” “这孩子,奶奶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反悔。” 陈奶奶又拉着田馨说了一会儿话,又教了一点英语学习的小妙招。 从陈奶奶那回来,外面静悄悄的,田馨把东西揣进怀里。 屋里有个田馨的斜挎包,田馨趁人不注意放了进去。 既然陈奶奶让保密,她也不能跟别人说,连赵桂芬都得先瞒着,以免给陈奶奶添麻烦。 回到家属楼,在灯下,田馨才仔细看这几样物件。 描金点翠,看起来很雍容大气,有耳坠,有戒指,还有一个流苏簪子。 翡翠手镯还在银行的保险柜,保险柜比家里还安全,大银行也不会倒闭,田馨想着,明天把这几样首饰也存进去。 虽然田馨和苏蔚冬人在首都,放假也得回省城,贵重的物品还是放保险箱吧,取出来反而焦心。 陈奶奶这一生很是不易,老了没亲人在身边,还有一群虎狼亲戚惦记。 房产证和地契田馨也收好,幸好陈奶奶立了遗嘱,房产分配好,就不怕这些亲戚找茬。 通知书也拿了回来,田馨抚摸着牛皮纸,终于考上大学了。 入学须知里写了开学需要的物品,还有注意事项。 开学需要凭录取通知书报到,通知书很重要,田馨仔细的放在挎包的夹层,到时候坐火车,这个挎包要随身带着。 在省城休息两天,田馨得去一趟北淀村。 去了首都,上学忙,事情多,回来的机会越来越少。 田馨挺久没见到李梅花了,也不知道父母过的好不好。 这回回来,田馨想着,还得去找一趟吴婶。 田馨考上大学的消息,吴婶肯定也知道,毕竟红星在茶水摊。 之前田家的事,吴婶没少帮忙。 田馨拎了白酒和红糖,红糖供应缺,因为郑小梅,她才买到一些。 吴婶家里热闹,半开着门,见到田馨,吴婶迎了出来:“田馨,听红星说你去首都,啥时候回来的?” “就昨天。” 昨天回省城,今天就来看她,手里还拎着东西,吴婶心里热乎极了,给她倒了茶,小厅里坐着家属楼的三个邻居,郑大姐田馨认识,其他两个也面熟。 郑大姐磕着瓜子,道:“田馨,你吴婶说你考上大学啦?还是首都的大学,哎呦,真了不起。” 吴婶把家里的山楂拿出来给众人吃:“可不是吗?我们家红星回来说的,从田馨二哥那知道的,录取通知书都收到了,咱们这楼,田馨是第一个大学生。” 郑大姐努努嘴,头瞥向另外一边:“隔壁那位,整天夸自己闺女学习好,连大专都没考上,现在连门都不敢出。” “不敢出门,一是没考好,二是因为撺掇同学在食堂给田馨下巴豆的事儿,这也太阴毒了,田馨,这事咱们楼里都知道,传的沸沸扬扬的,没人搭理他们家,幸亏你明白,早就跟他们断了关系。” 还有人说:“我就不明白,妈是后妈,爹可是亲爹,咋由着老的小的这么作践人?” 听完这些话,田馨还原个大概。 田静落榜的事她知道,回校那天,田馨看了田静的分数,照着大专线还差几十分,发挥的很差。 考不上大学,按照书里的轨迹,田静会选择复读,第二年能顺利上大学。 至于田家人,名声越来越差。 田铁军之前是停职,现在直接被针织厂辞退了。 吴婶说,是革委会的尤主任下的通知,就在这个月中旬,针织厂的职工都知道。 郑大姐说:“上回田铁军工作心不在焉,检修机时失误,导致那批货没能按时交上去,影响很不好,领导就停了他的职,这回又出现这事,厂里领导研究以后,做了劝退处理。” 吴婶感慨:“别的不说,老田那人工作是一把好手,学历高,技能也扎实。” “没娶个好媳妇,路走偏了。” 田馨觉得,不能把脏水都泼在沈红缨身上,沈红缨固然有错,但田铁军也不是什么好人,自私自利,翻脸无情,这个家变成现在这样,他要负主要的责任,他一个亲爸都没尽到义务,不能光去埋怨后妈。 田家。 沈红缨在沙发上织毛衣,隔壁的喧闹听的她心烦。 沈红缨已经很久没下楼了,买菜都是田铁军去,她整天守在家里,怕别人嘲讽的眼神。 田静咬着唇,从外面进来:“妈,我刚才好像看见田馨了。” “啥?她来咱家了?” 沈红缨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不是,应该是进了隔壁吴婶的门,我没看清楚。” 今天一大早,隔壁他吴婶就喊了好几个人去家里玩,沈红缨听不真切,一阵阵的爆笑吵得很。 吴家现在很得意,本来儿子红星不成器,家属楼的人提起来都撇嘴,现在倒好,去了茶水摊上班,听说每个月能拿三十多块钱,茶水摊红火,上过省城的报纸,这份工作提起来也有面子。 老吴提了四级工,每个月工资多了六块钱,是厂里的骨干员工,一家子春风得意。 以前沈红缨最爱和吴婶比,样样也能盖过她,现在……一样都比不上。 看着女儿,沈红缨来气,手里的毛线团扔了过去:“还不是你不争气?现在咱的名声彻底败了,你连嫁人都困难!” 现在相亲,互相都会托人打听情况,田静有这些破事,谁家能娶? 有这么蠢笨的闺女,沈红缨气的牙根疼。 田静哭了起来,说不打算复读了。 沈红缨也在考虑,家里现在条件不好,虽然有点存款,也不能坐吃山空,田静万一复读啥也考不上咋办? 老田也没了工作。 田铁军跟沈红缨商量,说要回老家去,老家县城也有厂子,可以去试试。 放着好好的省城不待,回去穷山沟,沈红缨不乐意。 饶是沈红缨心气再高,此刻也不能不考虑现实。 没了针织厂的工作,现在住的房子是厂里分的,得收回去。 还有田静,名声彻底坏了,在省城找不到好婆家,要是回老家,说不准还能说门好亲事。 田静今年也成年了,到了找对象的时候。 想到要离开省城,沈红缨的心就揪着疼,这些年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突然从云端跌落谷底,她受不了。 沈红缨叹气:“回你爸的老家去,咱们一家没别的出路了,回去在县城找个条件好的人家,你嫁人吧。” 田静哭着摇头:“妈,我不嫁人,我要待在省城,我不去乡下。” 乡下又脏又破,田馨就是从乡下回来的,她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沈红缨佝偻着腰,眼神黯淡:“下周就走,能卖的卖,回去,你爸没准还能找份工作,在这耗着早晚也得走。” 当时沈红缨嫁给田铁军,也是看重他的高学历,有技术,现在什么都没落下。 隔壁的笑声此起彼伏,沈红缨听着难受,她把织到一半的毛衣甩到墙上:“笑什么笑!” 田馨考上了大学,还是省城的大学,想起来沈红缨就一股火气! 她真的很后悔,悔的肠子都青了。 要是早知道田馨这么出息,当初说什么也得把她笼络住。 田静还在那边念叨:“我不相信田馨能考那么好,肯定是……” 沈红缨打断了她:“我怎么生了你这么蠢的女儿,人家考上首都的大学是事实,你那点小伎俩还想害人,结果连累我跟你爸!要不是你学习差,妈至于这么费劲谋划吗?” 沈红缨把田静数落一顿,田静受不住,哭着跑了出去。 田馨从吴婶家出来,刚好看见田静夺门而出的这一幕。 田静愣了,眼泪还吧嗒吧嗒在脸上挂着:“田馨?” 田馨没理她。 田静在后面追着田馨,说田馨害了他们一家,现在省城待不下去。 田馨回头,冷冷道:“田静,你还欠我一个道歉,但我不想听,怕吵到我的耳朵,你们一家咎由自取,听说要离开省城了?以前你最瞧不上乡下人,以后你也是了,恭喜。” 这番话,句句都插在田静的心坎上。 当时因为不想田静下乡,才把田馨找回来,田馨从乡下人蜕变成大学生,自己呢,要去乡下生活了,两个人的生活发生翻转。 田静想到自己的未来,连和田馨吵架的心思都没了,蹲下来呜呜哭起来。 田馨回头望了一眼家属楼。 这些年的回忆流转,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将成为云烟。 去了首都,田馨有更广阔的未来,和这段过去彻底割裂。 田家人是自作自受,这样也好,高傲的沈红缨和田静回了西湾村,苦日子还在等着她们呢。 同学们陆陆续续收到通知书,马争一的京大毫无悬念,钟霖也被工业大学录取。 田馨看过地图,工业大学离她的大学很近,以后他们三个都在首都,可以经常聚聚。 田馨跑了两趟供销社,买了不少东西,回北淀村时带上。 黄翠翠也想回去看一眼,她想铁蛋了。 苏蔚雁这会儿怀了孕,怕后厨忙活不过来。 苏蔚雁说后厨人手多,完全能应付,让黄翠翠回去一趟。 黄翠翠有件事跟田馨商量,在火车上,她提了出来。 后厨打荷的小工要辞职,黄翠翠想让娘家的小妹来厨房帮忙。 黄翠翠怕田馨不同意,犹豫好久,还是说了出来。 没成想,田馨问都没问,直接应承下来。 “嫂子,后厨缺人,你妹妹是你亲人,我肯定信得过,有人辞职就得再招人,是自家人,在合适不过了。” “我娘家兄弟都不成器,两个妹妹还成,小妹办事机灵也勤快,来饭馆挺合适的,她没结婚,也没负担。 后厨人一直不多,之前黄翠翠一个人撑着,后来有了苏蔚雁,要是再有个靠谱的人帮衬,饭点不至于手忙脚乱。 以后田馨去上大学,饭馆的事都得指望林原和黄翠翠。 林军的砖厂越来越赚钱,上回砸到人欠的债早就还完,黄翠翠心情舒畅许多。 两口子各忙各的,除了聚少离多见面少,也没其他烦恼。 这回回来,田馨专门去复印了一份录取通知书,黑白的铅字,学校发的通知书不能拿,万一弄丢了入学麻烦,带上一张复印的,让二老开心开心。 第一百零二章 黄翠翠的秘密…… 下了火车, 林军在站台等着,见到田馨和黄翠翠,林军把提包接过去:“爸妈这两天一直念叨, 算日子你们啥时候回来。” 到了县城,不用发愁怎么回去,坐客车到镇上,林军的砖厂开在镇里, 砖厂有三轮车。 三轮车是砖厂拉活用的,到镇上载着田馨和黄翠翠, 回了北淀村。 李梅花夫妇在村口眺望, 旁边老槐树下, 还有看热闹的村民。 大家都知道林家那个养女考上了大学,这可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在北淀村生活了九年,那就是村里人! 好些年没见田馨了, 大家想凑凑热闹,看看大学生。 李梅花在中间,被大伙簇拥着,脸上挂着笑容。 林家两个儿子学习都不好,没成想,闺女能考上大学, 还是首都的大学! 收到电报时,李梅花笑的合不拢嘴。 林海明板着脸,谦虚说恢复高考,考大学的人也不少。 城里大学生人多,在农村可金贵。 有人提起了杨家。 “杨彩萍当时被城里招工,她妈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要是上大学, 北淀村都装不下!” 三轮车到了村口,李梅花小跑过去,把田馨拉了下来。 村里的伯伯大妈跟田馨说话,一直送到了家门口。 院门一关,才算清净。 黄翠翠哭笑不得:“妈,这是哪一出?咋这些人?” “都知道咱家馨馨上了大学,想来看大学生呢!” 田馨掏出复印的录取通知书,李梅花摸了摸,眼泪差点掉下来,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林军砖厂忙,吃完晚饭就奔去了镇上。 李梅花叹气:“翠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孩子,就挂念着砖厂。” 黄翠翠搅搅手指,低头没说话。 铁蛋围着田馨打转,铁蛋学校的功课没做完,趴在炕沿写作业,皱着小脸,似乎要哭了。 铁蛋上小学一年级,一年级的算术题田馨还是会的。 给铁蛋耐心讲解了练习册,铁蛋抹抹泪:“姑姑你好棒。” 田馨给铁蛋一盒巧克力吃,这是她去首都买来的,很难抢。 炕头上,黄翠翠在跟李梅花闲聊。 外面有人喊:“家里有人吗?” 透过窗户,黄翠翠撇撇嘴:“彩萍妈来了。” 杨彩萍她妈抄着手,穿着一件圆领的短罩衫,掀门帘自己进来。 “听说田馨回来了,大学生啊,我来瞧瞧。” 田馨不喜欢杨家人,李梅花也不愿意搭理他们家,无奈人家一直往跟前凑合。 杨彩萍她妈先是夸了田馨,说她有出息,大学生以后能当干部,又问报了啥专业。 田馨说是国际贸易。 “啥?这专业没听过,以后能找到工作不?” “找到就是有工作,找不到就是没有。”田馨敷衍道。 和外国做生意? 杨彩萍她妈不屑一顾,现在政策放宽,什么人都跑着做生意,赔钱的多了!还跟外国人做生意,小心安个投机倒把的罪名!一听也不是正经好专业。 她娘家侄女今年上了大专,学的是会计,以后是数钱的命,这才是好专业。 话题一转,杨彩萍她妈提到了自己闺女。 “我们家彩萍,找了个好女婿,是他们厂里的领导,相貌堂堂,家里条件也好,是省城的,我说让她再挑挑,可着她的条件,还能有比这个好的。” 杨彩萍她妈自己洋洋得意的吹嘘,这头,婆媳两个低头研究鞋样,那边田馨陪铁蛋玩纸飞机,没人理她。 被忽视后,杨彩萍她妈把矛头指向田馨:“田馨,你女婿一个月多少钱工资啊?彩萍对象一个月五六十呢。” 黄翠翠道:“蔚冬调去首都上班了,待遇不低。” 首都? 杨彩萍她妈一惊,这次过来是炫耀她家彩萍有出息的,大学生咋了,嫁的也没多好。 田馨对象怎么去首都上班了?以后就是首都户口,那可不得了。 这么一对比,她女婿的工作就显得没那么扎眼了,五六十的工资在农村是不少,但跟首都比不了。 杨彩萍她妈庆幸,幸亏闺女跟之前那个对象分手了,一个普通学徒工,更是配不上她家彩萍! 在林家,杨彩萍她妈讨个没脸,讪讪的走了。 李梅花说:“彩萍找了个好对象,她没少跟村里人提,我都听腻了。” 田馨纳闷,杨彩萍不是在跟吴科平谈对象吗? 听刚才的意思,俩人分手了,杨彩萍找了一个条件更好的男同志。 自从上回去报公安,杨彩萍就没在田馨的视线出现过,只要她不来招惹田馨,田馨对杨彩萍的情史也没兴趣。 晚上铁蛋闹着跟田馨玩,九点来钟,姑侄两个在地上玩玻璃球,这玻璃球还是从蔚秋那里要来了一小盒。 西屋有隐约的吵架声,田馨交待铁蛋自己玩,她去了过堂屋,正好看见李梅花披着衣服也在。 “老大两口子在吵架,我也不敢进去。” 黄翠翠的声音尖锐,带着哭腔,偶尔林军分辨几句,大部分都是黄翠翠在说,林军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林军沉着脸,从屋里出来。 也没跟田馨打招呼,只说:“我去砖厂睡。” 田馨进了屋,黄翠翠坐在炕稍抹泪。 “嫂子,我哥惹你生气了?” 黄翠翠哽咽着,断断续续:“我寻思再生个闺女,俩孩子有伴,你哥死活不同意,说有铁蛋就行了。” “现在生育卡的严,保不齐哪天就不让生,我想着早点生,早点拉扯出来,一个孩子太孤单。” “我哥咋说?” “我哪知道他啥想法,我一提生孩子,他就说不同意,我就跟他吵起来了,他说啥也都是借口,我懒得听,他就是不想再跟我生孩子,嫌我累赘。” “嫂子,你想多了,我哥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还能有啥意思?前面的胖丫,比我还小两岁呢,都生了三四个娃了,人家男人也没说不要,咱家现在条件好,也不是养不起,怀孕是我,生孩子也是我,我都乐意,他还叽叽歪歪的,跟他提了一两年,每次都找理由。” 两口子要孩子这事,田馨没办法掺和,总得你情我愿才行。 不过她也不理解,为啥再生一个,大哥不乐意。 就像大嫂说的,现在大嫂在饭馆干的稳定,大哥砖厂也红火,既然大嫂愿意生,给铁蛋找个伴也行,这个年头,农村一家生四五个的也有。 黄翠翠张罗回省城,田馨好说歹说拦了下来,出了屋,李梅花把田馨拉到一旁,小声说:“你嫂子不能生了,我们没敢告诉她,家里人一直瞒着。” “啊?”田馨大惊,怎么还有这样的隐情。 李梅花说,黄翠翠流产那次伤到了身子,当时挺凶险的,她伤了元气,医院的医生说,身子亏的厉害,想再生怕是困难。 这件事只有林家人还有黄翠翠娘家妈知道,大伙都瞒着她,没敢告诉她。 纵然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可如果黄翠翠知道自己没了生育能力,对她也是严重的打击。 这事得瞒的死死的,不能让村里人知道,不然风言风语被人讲说,怕黄翠翠更难受。 一家人守口如瓶,谁也不敢提,家里条件一般,忙活着下地干活,黄翠翠偶尔提起再要一个,再一想,生孩子也是跟着大伙遭罪,也就歇了心思。 黄翠翠去了省城的饭馆,林军的砖厂赚了钱,两人开始能攒钱,黄翠翠就更想再生一个。 家里人都是为了大嫂好,不过田馨觉得,这么瞒着大嫂也不长久,她的身体情况,还是应该告知本人。 这会儿大嫂不就对大哥有了误会吗?夫妻俩有了龃龉,日子也不会和美。 林军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 田馨计划一番,把林军拉到了院子的厢房。 厢房闷热,林军板着脸:“小妹,来这干啥?” “昨天嫂子挺难受的,一宿都没睡好,张罗要走,被我拦下了,妈都告诉我了,你不用瞒我,你是咋想的?” “我还能咋想?你嫂子这个人我最清楚,喜欢胡思乱想,心里承不住事,要是自己知道不能怀孕,肯定接受不了。” “大哥,你能瞒一年两年,能一直瞒着吗?更何况大嫂一直有再生一个的心思,你找什么借口,她都不会信,反而会怀疑你是不是有外心。” “我能有啥外心!这辈子我也就你嫂子一个女人,再不会有第二个,既然娶了她,我就得对她负责任,别说你嫂子现在不能生,就算是还能生,我也不会让她冒险,上回生铁蛋,她就大出血了,可把家里人吓坏了,后来流产又不能再生,为了生个孩子,拼上一条命,值当吗?别说现在有铁蛋,就算是我俩这辈子没孩子,我都认了,你嫂子能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强。” 林军平时话不多,像个闷葫芦,没有林原那么灵通,这番话说的急,林军的脸憋的通红。 一米八的汉子眼中含着泪:“田馨,别告诉你嫂子,她怪我恨我都行,女人怀孕就是鬼门关绕一圈,上回她侥幸回来了,我不会再让她去冒险,守着铁蛋,我们仨过日子就挺好。” 林军这番话,田馨听着都动容,以前没觉得大哥大嫂多甜蜜,现在她明白,感情的深浅,不在平日的腻歪情话里,一个男人把媳妇放在心上,是会珍惜的,不舍得让她冒险。 田馨叹口气:“你怎么知道我嫂子承受不住呢?她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田馨又道:“嫂子,你进来吧。” 黄翠翠站在厢房门口,厢房的窗户破了半扇,田馨和林军的对话,她一个字不漏都听见了。 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夫妻吧。 李梅花在堂屋等的焦急,怕老大两口子还闹矛盾,田馨劝道:“妈,没事,都是为了嫂子好,她能明白,不过,你们真不应该一直瞒着她,她也应该知道这些,不就是再也生不了吗?慢慢就能接受了,女同志的价值不光只在生育上体现。” 田馨的大道理李梅花也不懂,她是老思想,觉得女人生不了孩子是种耻辱,她和黄翠翠娘家妈都这么觉得,千叮咛万嘱咐,让林军别说漏嘴,不然黄翠翠就矮人一头。 田馨觉得可笑,但又无力反驳。 大嫂跟以前不同了,她去了省城,接受了先进思想的洗礼,饭馆每天人来人往,她变得更加独立自主,生不了孩子,田馨并不觉得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更何况已经有了铁蛋。 李梅花是二十年代生人,她成长于封建的旧社会,跟她讲这些,着实难为她,她也是一番好心。 没多会儿,大哥大嫂从厢房出来,两人面上带着笑,林军傻笑着:“小妹,得谢谢你。” 铁蛋一直观察父母的动静,他大了,知道昨晚父母吵了架,他爸去了外面住,这会儿见父母和好,他抱着黄翠翠呜呜的哭起来,让她妈原谅她爸。 又在林家住了两天,回程的火车上,黄翠翠主动提起了这事。 “田馨,要不是你,我跟你大哥还得冷战挺久的,我明白,他们瞒着我,是怕我受不住,都是好心。” “在外面听到我不能生,确实挺难受的,感觉天都塌了,后来你大哥劝了我挺长时间,说不在乎这个,生不生都行,还有铁蛋呢,我就觉得,能嫁给你大哥,也是我的福气。” 村里闲话多,谁家的污糟事都知道,有的男人不把媳妇当回事,非打即骂,小媳妇哭哭啼啼往娘家跑,这种事常有,林军能这么心疼她,黄翠翠心里知足。 不能再生一个始终遗憾,黄翠翠看着别人家漂亮的小闺女眼馋,但人生就是这样,总没有那么圆满。 黄翠翠挺着胸:“不生就不生吧,我还有掌勺的活,在饭馆好好干,我跟你哥多赚点,让全家过上好日子。” 田馨握着黄翠翠的手:“嫂子,生不了孩子不会低人一头,咱们女人,除了生孩子,还有挺多事儿能做的,你看你在饭馆忙活,也不比我哥赚的少,在你们家,还是你地位最高。” “那可不,你哥和铁蛋全算上,都得听我的!” 第一百零三章 开学了 从北淀村回来, 距离开学只剩下一星期,通知书上写的是九月一号开学,田馨打算提前两天去首都。 林原要送她, 说当田馨的拎包工,让她轻轻松松去首都。 林原跟她一起去也好,首都是个好地方,让二哥好好玩几天。 九月开学, 下次回省城就得寒假了。 每年的法定假期少的很,元旦、清明节、劳动节、国庆节都只有一天假, 一天时间太短, 只能在首都待着。 临走前, 田馨又去了肉联厂跟职工食堂维系关系,以后就得交给林原打理着。 茶水摊的日常琐事,林原大部分都交给崔明管着, 几个分摊,有事都跟崔明汇报。 林原笑着:“崔明是你妹夫,现在都是一家人。” 田馨远在首都,每个月还能拿着分红。 回到家属楼,田馨把要带的东西收拾好。 苏蔚冬早就问过省城的测绘局这边,苏蔚冬是调职, 不是离职,所以分到的房子不会收回去。 这些都是单位分配的公房,除非主动从单位离职,不然房子都能留下。 苏蔚冬虽然调去首都,依然在一个系统里。 田馨去了一趟隔壁。 知道田馨考上大学,程素云真心替田馨开心。 同时,也舍不得田馨走。 “咱们认识时间不长, 倒是真投缘,妞妞还念叨呢,问田馨姐姐去哪了。” 田馨进了屋,跟妞妞玩了一会儿。 程素云道:“我家在首都也有两三个亲戚,要是需要帮忙的,就跟我开口,你和蔚冬在首都人生地不熟的,还得慢慢适应。” “成,要是有需要,我肯定跟你提。” 林原上次进了一批新玩具,田馨挑着适合小姑娘玩的,给妞妞选了几样。 妞妞开心的喔喔喔:“田馨姐姐,你是最美丽的姐姐。” “吧唧!”妞妞亲亲田馨:“我会想念姐姐的,妈妈说姐姐去上学,要努力拿小红花哦。” “好,我向妞妞学习,多拿几朵小红花。” 田馨这两天得去一趟图书馆,把图书馆的工作辞了。 程素云劝她:“你带着工资上大学也一样,大学上着,图书馆的工资照样拿,要是毕业以后不想回家,再辞职,好些人都这么干。” 田馨摇摇头:“外面还有挺多人没工作的,我光占着位置拿工资,影响也不太好,之前进图书馆,就是想求个保障,万一考不上大学,有这份工作也不错,现在上了大学,图书馆我还是辞了比较好。” “你啊,就是太实诚。” 第二天,田馨去了一趟图书馆。 省城也没多大,图书馆里的一位职工,孩子跟田馨一样,都在友谊高中上学,知道田馨的成绩,说她考的好,超了重本线不少分,上了首都的大学。 田馨人还没来,图书馆已经传开了,图书馆的田馨,考上了大学! 当田馨出现在图书馆时,认识不认识的都跟她庆贺。 韩莉云见到了田馨:“田馨,你考上首都的大学啦?什么时候开学?” “九月一号,没几天了。” “上大学好,毕业能当干部,有图书馆的工作,还能带工资走。” “我这次回来,是想辞职的。” 韩莉云惊呆了:“辞职?你傻啊,你已经被招录进来,就算你去上大学,图书馆的编制还给你留着。” “我知道,就是感觉,我对馆里一点工作不做,白拿工资不踏实,说句实话,毕业以后我可能不回省城工作了。” 韩莉云点头,这是人之常情,去了首都,肯定要想办法留下,换她也是一样的选择。 “你考上大学,馆长特别高兴,开会还特地夸奖你,你是咱们图书馆的活招牌,不辞职也没事。” 田馨心意已决,问:“馆长在吗?” “今天馆长在办公室。” 田馨去了馆长办公室,说明来意,想把这份工作辞了,馆长也挽留,还邀请田馨毕业后回来工作,田馨笑着没吱声。 田馨辞职递交了申请书,是她管程素云问的,符合规范,然后再由馆长向上申报,等这份工作空出来,就能重新招人。 从图书馆出来,田馨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没了工作,但田馨心中更踏实,每个月多拿这几十块钱,反而会亏心。 田馨要感谢图书馆的这段时光,给了她一条退路。 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田馨去了几天饭馆,在前面帮忙。 林原趁着有时间,又去了一趟南方,让田馨等她,会在开学前回来。 林原这半年没少跑,光是火车票就攒了一小叠。 田馨从图书馆的同事那换了一些多余的票据,手里捏着票,田馨钻进供销社和百货商场,置办了一些东西,光是文具店就跑了两趟。 反正有林原拎东西,田馨不发愁。 马争一和钟霖的学校也都是九月一号开学,他俩都打算三十一号走。 田馨跟他俩的时间也对不上,她有林原送,就先走了,以后都在首都,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林原在火车上嘱咐田馨,说如果苏蔚冬欺负她,一定给他发电报,他第二天就会冲过去替田馨做主。 田馨无奈:“你就不能盼盼你妹妹过的好。” “我自然希望你过的好,我是说万一,万一妹夫欺负你,哥给你撑腰。” 林原气鼓鼓的,仿佛苏蔚冬真的欺负她一样。 田馨很感动,林原和林军都很疼她,尤其是林原,小时候田馨是林原的小尾巴,被他背着长大的,有这两个哥哥,她很幸运。 苏蔚冬去了火车站接,林原说自己要住招待所,介绍信都开好了,不跟他俩去租房那挤。 下车后,三个人去吃了一顿烤鸭,付钱时,林原和苏蔚冬抢了半天,最后是林原败北:“这个妹夫太能抢,算了,就当是我白吃一顿,下次我请。” 林原过来,也换了全国粮票,所以很有底气。 林原谁也不让陪,自己在首都逛了几圈,说看看这边的商机。 到了开学那天,苏蔚冬请了一天,和林原一起送田馨上学。 坐公交直接到学校门口,大门口挂着好几个横幅,欢迎新生入学。 首都贸易大学在首都的北边,开学期间学校里熙熙攘攘,办好各种手续,三个人去了宿舍。 田馨的女生宿舍在三号楼,宿舍号是205。 楼道里热闹极了,新生开学,这两天女生宿舍没有限制,可以随便进进出出。 田馨的东西不多,她周末可以回小院,学校宿舍放一些必需品就行。 田馨三个人一出现,不少人都忍不住瞧上几眼,男的女的长得都好看。 宿舍是六人间,铺位可以自己选,田馨想在上铺,上铺安静也干净。 其他人跟田馨的想法不一样,别人都喜欢下铺,更方便一些,晚上去厕所不用下梯子。 田馨来的晚,只剩下了靠窗的上铺。 有位梳着麻花辫的女同学问:“新来的同学,你叫啥?也是国际贸易专业的吗?” “同学你好,我叫田馨,国际贸易专业的。” “你好,我昨天就来了,我叫孔令西,这两位是你哥吗?” 田馨笑着介绍:“这位是我二哥,这位……是我爱人。” 孔令西瞧着苏蔚冬,不由得脸红,比学校里那些学长都英俊,到底是同学的爱人,她不好意思多看:“你看着很年轻,没想到已经结婚了。” “老家结婚早。” 宿舍里都是女同学,苏蔚冬和林原待久了不合适,跟田馨告了别,就先离开了。 没多久,几位同学就混熟了,下铺的正在挂蚊帐:“我叫刘小青,老家是陕北的,今年二十。” 宿舍里只有田馨他们三个人,孔令西说:“咱们宿舍有两位家是首都的,说是离学校近,平时不住校,但也定了宿舍,为着方便吧,不想回家能有宿舍住。” 这么说起来,还剩下一位没来? 叫孔令西努努嘴:“靠门的上铺,早上来了,放下东西就走了,特别高冷的女生。” 说完,孔令西痛苦的难以抉择:“反正挺有气质的吧,没田馨好看,哎呦,这样评价同学不太好。” 刘小青说:“我是普通人,你随便评价我。” 苏蔚冬和林原已经到了门口,林原拍拍脑门,突然想起来:“田馨的钱包还在我这,你等会儿,我去送一趟。” 田馨这礼拜得吃食堂,没钞票不行。 林原小跑着,进了女生的宿舍楼。 在楼门口,林原跑的急,撞到一个女同学,对方皱着眉:“跑什么跑,有人没看到吗?” 林原刚想道歉,听到她的话也来了脾气,一抬头,瞬间火气全消。 不算惊艳的长相,林原走南闯北这些年,好看的姑娘没少见,可眼前这位,一双柳叶眼,清冷的神态,林原怔住。 对方冷哼一声:“别挡路,你哪个系的。” 林原挠挠头,在后面补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方也没答话,林原惦记着田馨的钞票,眼看着柳叶眼也进了205。 田馨的舍友? 林原硬着头皮,还是进了去:“田馨,二哥忘了把钞票给你。” 宿舍里正聊的起劲,田馨也没在意,她伸手接过钞票:“二哥,谢谢啊,你回去吧,有时候我给你写信。” 林原抿抿唇,又望了一眼,没说什么,出去时带上门。 新进来的这位女同学,田馨一眼就看见了,确实好看,身材高挑,眉眼间带着三分冷。 对方扫了扫,自我介绍:“上铺是新到的吧?我叫秦楚,以后多多关照。” 宿舍里的四位都到齐了,女生之间最喜欢聊闲话,大家都不相信田馨已婚,连不爱说话的秦楚都开了口:“你结婚了?” 田馨嗯了一声。 秦楚:“可惜了,嫁人有什么好的,我是独身主义者。” 挺先进的思想,田馨表示理解。 刘小青和秦楚是截然不同的想法,她大大方方说:“上大学我是有目标的,就是好好学习,毕业找份好工作,还有,找个对象,嫁个条件好的男同学,我老家是农村的,我考上大学不容易,我要想办法留在首都,扬眉吐气。” 聊完才知道,秦楚和刘小青都是调剂来的国际贸易专业。 虽然来了学校,大家其实还是不明白,这个专业到底学什么。 孔令西说:“我听大二的学姐说,要学英语,我英语特别差,只会简单的句子,要命了。” 还没上课,听着要学英语,几个人唉声叹气的。 “早知道学英语,我就不报了。”孔令西道。 田馨安慰说:“大家英语底子都薄,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大学好好学英语,肯定能追上来,高考停摆这些年,水平都差不多的。” 刘小青问:“一般英语就计入百分之十的总分吧?田馨,你英语考了多少啊?” 田馨高考的英语成绩还不错,英语题简单,基础掌握牢固就能拿分,笔试题都是有技巧的,田馨背了好几个月的单词,很有效果。 田馨迟疑道:“76分。” 刘小青:“……” “你跟我的痛苦不是一个级别的,我才考了35分。” 孔令西被安慰道:“我42分。” 聊起过往,只有田馨自己是下乡知青,剩下这三位,都是按部就班在上学。 刘小青家在农村,条件算是差一些,说道:“我家有亲戚在部队,我妈说让我上学,说不准能保送上大学,没成想,后来恢复了高考,我学习还行,就考来了首都。” 除了田馨,三个同学都是单身,连男同志手都没碰过。 田馨去隔壁打水,有位女同学盯着她看。 过了会儿,对方兴奋道:“田馨,你叫田馨对吧?” 田馨在这没熟人,眼前这个短头发的女同学,她也不认识:“你是?” "我跟你同省的,是老乡,我在省报上看过关于你的报道,你支起了茶水摊,还开了私人饭馆,上过两次省报呢!” 孔令西也在水房,回到宿舍好奇问:“田馨,你还懂做生意?” 田馨没细聊,敷衍了几句:“跟家里人一起做的,我上学,管的少。” 能上过省城的报纸,肯定不是小生意,至少是具有风向标意义的,是典型人物。 孔令西又说:“人家隔壁同学可说了,说田馨是模范人物,这评价真不低!” 在省城还行,在首都,人才济济的,田馨这点经历哪够看的。 田馨这次过来带了辣椒酱,准备给舍友们分,提到饭馆,田馨就提前拿了出来:“本想晚上去吃食堂给大家尝尝的,这是我们饭馆自己做的辣椒酱。” 孔令西率先打开一罐,不住的夸赞:“真好吃,里面还有肉末,比国营食堂的小菜好吃多了。” 学校有三个食堂,几个人去了离宿舍最近的一个。 秦楚没吃饭,回到宿舍,秦楚说:“田馨,刚才班主任过来找你,让你去一趟行政楼。” “班主任?找我干啥?” 秦楚掀掀眼皮:“我哪知道,自己问去。” 田馨没吱声,田馨初来学校,对一切都不熟悉,只知道班主任的名字叫沈大成。 打听了几个人,总算找到沈大成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几位老师都在,田馨怕老师不认识,自报家门:“哪位是沈大成老师?我是国际贸易专业的田馨。” 靠墙带着金丝眼镜的男老师挥挥手:“田馨,我是沈大成,你过来。” 原来,沈老师火急火燎找田馨过来,是想让她在明天的新生大会上,代表系里发言。 这个发言不是新生发言,新生发言另有其人,新生大会,每个系都需要挑选两名新生进行未来展望,词不多,一人两句就够。 男同学已经挑好,就是女同学,系里的老师犯了难,男同学是按照入学最高分挑出来的,两个高分学生,也没意思,系主任的想法是,找个有代表性的学生。 都是普通学生,谁还能比谁传奇到哪? 今天下午,系里一位女老师说,她记得看过一份报纸,说有位创业的女知青,考到了他们学校,省报专门做了一期报道。 各省的省报学校每期都订,系主任根据女老师的印象,找出了田馨的那两期,当场就拍板,让田馨上! 下乡回城的女知青,不指望知青办安排工作,自己独自支起茶水摊,发展壮大下,成为省城的一道风景。 不仅如此,她还接手了私人饭馆,经营的红火热闹,店里招牌的蘑菇面,是附近人民的最爱。 这样一位女同学,充满神奇色彩,插班高三,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考上大学,超出重本几十分,她不上谁上? 系里的老师同学围着研究,沈大成在最外圈,他资历浅,来学校教学才一年。 有老师捅捅他:“沈老师,田馨是你们班的学生。” 沈大成不相信,他还在旁边看热闹呢:“我们班的,不会吧?” 新生的名单在他手上,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沈大成把表拿出来,果然,那位知青典范是他们班的! 沈大成很兴奋,这是他的学生,作为班主任,沈大成也很骄傲! 系里那么多专业,那么多班级,他们班的田馨,能代表系里发言,这份荣耀也属于他。 田馨进来办公室,受到所有老师的关注。 大家都想看看,这位一边创业一边上学的女同学,长什么样。 沈大成内心激动,表面佯装镇定:“田馨,好好表现,这是系里对你的重视!” 稀里糊涂,田馨接了发言的活儿。 系主任五十多岁,看起来很严厉,他温声细语跟田馨讲了要注意的地方,又道:“另外一位同学一起发言,你们俩一会儿先练练,就两三句词,很容易。” 写词的是系里的女老师,删删改改,写完总算让领导点了头。 田馨接过来一看:“不被任何身份定义,我的大学我做主,我的人生我成就。” 词还蛮好的。 三小句,一两分钟就能记住。 另外一位同学也是他们系的,和田馨不在同一个专业,是系里的最高分。 男同学叫方年,高高瘦瘦的,有点腼腆,一人没几句词,对上十分钟就做够了,方年谨慎,拉着田馨一遍又一遍重复。 休息间隙,方年结结巴巴问:“田馨同学,你有对象吗?” “对象?对象没有,丈夫倒是有一个,我结婚了。” 结婚了啊…… 方年觉得很遗憾,今天他见了系里挺多女同学,田馨是长得最漂亮的,本来他有追求田馨的想法,一听人家结了婚,方年心情跌到谷底。 新生大会所有新生都要参加,先由优秀学生代表进行演讲,校领导讲话,后面是各个系进行展望未来的环节。 田馨见过最大的场面,就是文化局举办的诗词比赛,有那次活动的经历,新生大会田馨并不紧张,背几句词而已,总比那次比赛现场发挥背诵诗句要简单。 田馨身边的方年格外紧张,双腿打颤,嘴角泛白,田馨安慰了几句,说上台直视前方,不要看底下任何人,这样就能平复心情。 这是田馨的心得。 方年攥着拳,对田馨表示了感谢。 前面各个系的发言,两名同学念完展望词,会有主持人对发言人进行简单介绍。 205的室友都在下面,孔令西兴奋的跟旁边同学说:“咱们系的发言人是我们宿舍的,叫田馨。” 刘小青挺羡慕的,全系只有两个名额,田馨就是其中之一,这是很大的荣光。 这么多新同学,上台发言的,肯定能被师生们记住。 很快到了田馨他们,田馨先发言,她朗声背完三句词,方年同学头上满是汗,没说话,田馨提醒了第一句,方年慷慨激昂的背了出来。 下了台,方年感激道:“田馨,谢谢你啊,那会儿我头脑一片空白。” “第一次登台都紧张,以后就习惯了。” 田馨猫着腰,回到人群,跟宿舍的人汇合,刘小青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小声说:“咱们系的方年挺好的,不知道有没有对象。” 现在的人羞于谈爱,像刘小青这么大胆奔放的人少,田馨倒觉得挺真实的,有目标总比浑浑噩噩要强。 “没有。” “你怎么知道啊?” “我猜的。”田馨口渴的厉害,拿起保温瓶喝了一口水。 田馨随身带着单词本,新生大会无聊,不如多背几个单词。 秦楚咂摸着刚才主持人的话:“回城知青的典范,创业青年的楷模?田馨,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喜欢能一起进步的同学。” 第一百零四章 大学生活 开学后, 同学们才知道,原来国际贸易专业不仅要学英语,还得学代数。 报志愿时, 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专业,就理解为跟外国人做生意。 改开以后,政策越来越宽容,在首都的街头, 偶尔也能见到黄头发白皮肤的外国人。 孔令西皱眉:“学代数啊,我数学最差了, 本来以为上大学能逃过数学课呢。” 开学第一周比较轻松, 各科老师幽默风趣, 讲课深入浅出,坐在大学的课堂上,田馨感觉充实而有趣。 同学们来自五湖四海, 最小的十七八,最大的有将近三十岁的,田馨他们班有位大哥,今年29岁,早早结了婚,两个孩子, 大的都八九岁大了。 田馨在学校待了一个礼拜,到周五时,下午只有两节课,上完课她打算回租房那。 苏蔚冬退了单位的单人宿舍,搬到了小院住。 这几天没回来,小院有了很大的变化。 厨房的地面被苏蔚冬重新浇注了水泥,平整干净, 连油乎乎的墙面也刷成了大白墙,灶台前还贴了油污纸。 厨房新添了一个碗橱,木头碗橱是三层的,看着崭新,苏蔚冬说是从商店里买回来的。 卧室新添了一个窗帘,绿竹图案的,清新雅致,苏蔚冬笑道:“窗帘本来应该让你选,不过我买的急,想让你这次回来,什么都不缺,喜欢吗?” 田馨重重点头,苏蔚冬的眼光不错,竹子图案好看,比带花朵的强。 屋子常年不住人,之前有股霉味,经过这几天的通风,味道散尽,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花香味,田馨往柜子上一瞄,罐头瓶里插着几支粉色月季花。 “隔壁秋芳姐家种植了月季花,我管她要了几朵。” 不大的院子,被苏蔚冬归置的整齐干净,连床单都有淡淡的肥皂香。 田馨坐公交车累了,她换了一身衣服,往床上一瘫,长叹道:“还是家里好。” 虽然是租的房子,只要田馨和苏蔚冬在一起,就是家。 最令田馨惊喜的是,院子里摆放的那辆全新的自行车,飞鸽牌的,田馨打打车铃,发出悦耳的声响。 自行车价格不便宜,还得有工业券才能买得到。 “蔚冬,你哪来的工业券?” “花了一点钱,从同事手里买的,家里没自行车不方便,我琢磨买一辆。” 苏蔚冬手里有点存款,自从他调来北京后,工资都是自己攒着,买辆自行车的钱绰绰有余。 田馨骑着车出去转了一圈,新车就是好骑,省城那辆自行车是老车,远不如这辆骑着轻松。 三转一响,除了收音机,田馨全都拥有了。 诗词大赛获得的缝纫机,田馨临走前,让林原搬回去给赵桂芬用,路途遥远,缝纫机带不过来,放着也是落灰尘,不如让赵桂芬缝缝补补用,还能方便一些。 田馨手工活不好,缝纫机跟她也没啥缘分,暂时也没有再买的心思。 以后收音机得买上一台,经常听听播报的新闻。 首都这边商业氛围浓郁,沿街偶尔会有摆摊的,田馨过马路时,见对面支着一个馄饨摊,此刻她有点饿了,踹了苏蔚冬一脚:“蔚冬,我饿了。” 苏蔚冬发怔,窘迫道:“不太好吧,现在天还没黑。” 田馨:“……” “你别想歪,我的意思是,我肚子饿了,想吃馄饨,就在街对面有卖的,你去买两碗。” 苏蔚冬闹了个笑话,也不敢看田馨,穿上衣服,扔下一句:“我这就去。” 田馨靠着墙,咯咯的笑了。 这次回来,田馨带了课本,虽然上了大学,学习也不能松懈,田馨希望在摸底考中,能取得一个好成绩。 苏蔚冬很快回来了,黄色的搪瓷汤盆装了满满的馄饨,打开盖子,热腾腾的香气袭来。 除了馄饨,苏蔚冬还买了一串糖葫芦,山楂的,上面裹着晶莹的糖浆,看起来就好吃。 田馨笑嘻嘻,接过糖葫芦:“还有别的吗?” 田馨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苏蔚冬还买别的。 苏蔚冬像变戏法一样,又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小伞糖。 伞糖吃完糖,小伞还能拿来玩,小朋友会很喜欢。 田馨不是小朋友,但她有颗童心,她也喜欢。 “你从哪买的?” “馄饨摊旁边有个店,我看见挂着的伞糖,猜到你喜欢吃。” 突如其来的小惊喜,田馨很受用。 馄饨很好吃,摊主说是鸡汤小馄饨,自家养的土鸡熬出来的鸡汤,鲜美醇香。 混沌馅料不多,配上热汤,吃完满头是汗。 苏蔚冬隔了简易洗澡间出来,夏太热,不洗澡根本受不了。 胡同这边,上厕所要去公共厕所,公厕有专人打算,保持的很干净,比省城胡同的厕所好多了,田馨不用捏着鼻子往里冲。 吃完馄饨,田馨拿出信纸,打算写几封信。 开学好几天了,她格外想念省城的那些人。 第一封信是写给赵桂芬的,告诉她这边一切安好,她和苏蔚冬也没吵架,让他们有时间就来首都玩,还问了问蔚兰上学的情况。 第二封信是郑小梅的,小梅如今怀孕,也不知道孕吐的还厉不厉害,田馨临走前,小梅抱着她哭,说会想念她的,尤建安说孕妇多愁善感,小梅最近很喜欢哭鼻子,让她别介意,田馨讲了自己的近况,告诉她回省城会去看她。 第三封信,田馨想写给饭馆的人,大嫂、蔚雁,还有二哥,反正他们都在一起,一封信足够了,还省邮票钱。 田馨转念一想,还是得单独给林原写一封,二哥最爱挑她理,要是混成一封写,又该说她心里没他这个二哥了。 这几封信写完,时间已经到了八点钟。 田馨甩甩胳膊,还有三封信呢,一封给李梅花,另外一封给程素云的,还有一封写给杨文茹。 苏蔚冬按住她的手:“别写了,明天再说。” 田馨写信也有点累,反正还有两天假期,明天写也不迟。 苏蔚冬下床,去抽屉里翻来翻去,道:“作案工具到位了,媳妇。” 田馨:“……” 就知道,今天她回来,苏蔚冬忘不了这一茬。 和苏蔚冬分开这么久,田馨能感觉到他的热情和迫切,第二天,太阳高高挂起时,田馨才懒洋洋的起床。 本来平整的床单乱糟糟的,田馨冷哼一声,喊苏蔚冬进来:“一会儿你洗床单。” 苏蔚冬一愣,瞟了一眼,闷声应着:“知道了。” 早餐吃的是豆浆油条,苏蔚冬从国营饭店买回来的,他买的早,这会儿都凉透了,苏蔚冬又拿去厨房热。 美术馆东侧的公园有美展,听说这次展览的产品有油画、木雕等,田馨觉得稀奇,想和苏蔚冬一起去看看。 本来打算是上午出发…… 田馨瞪了苏蔚冬一眼,还是下午再去吧,她还想再歇歇。 吃完饭的空隙,田馨写完了剩下的信。 首都美术馆在城中心,苏蔚冬向邻居打听了,需要倒一趟公交。 苏蔚冬和田馨闲来无事,也不觉得麻烦。 美术馆展品很多,有艺术家在现场讲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作品,经过讲解,田馨感受到作品迸发的魅力。 省城的文体活动也不少,但田馨还没见过有画展,或许这就是二者的差异,首都走在更前沿。 前面的木雕吸引了田馨的眼球,栩栩如生的作品,令人挪不开眼。 来看展览的人不少,抽象的人物画标新立异,田馨觉得新奇,这样的画作,是她以前没见过的。 首都的开放与包容,在这个画展展现的淋漓尽致。 逛累了,田馨和苏蔚冬去了附近的一家小吃铺,也是私营的饭馆,店里人声鼎沸,空桌不多,田馨和苏蔚冬坐在门口的位置,跟其他人拼桌。 苏蔚冬点了一道京酱肉丝,还有一道素什锦,付钱时,苏蔚冬理直气壮道:“田馨,掏钱。” 苏蔚冬的工资都给了田馨,可怜的苏蔚冬,只剩下一点零花钱,要是再付这顿饭钱,剩的就更少了。 田馨给了服务员钞票,旁边那桌是情侣,男同志窃窃私语:“你看那桌,男的吃饭不给钱,让女同志花钱,抠门,小气!没风度!” 他们音量不低,苏蔚冬绷着脸,委屈道:“我抠门小气吗?我可把全部工资都上缴了,连饭钱都掏不出来。” “我又没管你要,是你主动交给我的。” “我还不是为了讨好你……” 顶着别人的误解,苏蔚冬郁闷的吃完这顿饭。 走在大街小巷,田馨总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年的时间,从省城到首都,田馨走出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去年的九月,她还在发愁离婚后没地方住,而现在,婚姻美满,还考上了大学。 人的际遇,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纵然书里给田馨定了人设,她依然可以挣脱出来,拼一个不同的人生。 田馨很喜欢系里女老师写的词: 不被任何身份定义,我的人生我成就。 回家路上,田馨突然想起来,苏蔚冬的亲姑姑也在首都生活,她问:“咱们需要抽出时间,去看看你姑姑吗?” 苏蔚冬摇摇头:“缓缓再说。” 对于这个姑姑,苏蔚冬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姑姑和他们家并不算热络,但对他也还可以,因为苏蔚冬是苏家的‘长孙’,被寄予了厚望。 姑姑喜欢成绩好的孩子,苏家这些孩子里,苏蔚冬最有出息,格外高看一眼。 但当奶奶数落他们一家,欺负他妈时,姑姑不仅不帮忙,还会落井下石,嘲讽说大哥没娶个好媳妇。 这样复杂的情绪下,苏蔚冬不打算去见面。 苏蔚冬调职,没有跟家里亲戚提,可姑姑还是知道了,应该是二叔一家透露的。 前俩月苏蔚冬收到了姑姑的信,问他是否来了首都,苏蔚冬没回信。 下个月初是中秋节,苏蔚冬道:“我想想,如果去登门,就等中秋吧。” 苏家的事田馨不掺和,苏蔚冬奶奶家的关系一团糟,理不清,他说怎么办,田馨随着就可以了。 谁家没点糟心亲戚呢。 田馨上了大学,吃饭在学校食堂,学校食堂打饭用的是饭票和钱票,饭票用来买主食,钱票用来买菜。 饭票和钱票,每个月月初,由班里的生活委员向同学们发放的,学校补贴着,不分男女,每个月是二十八斤的量,比一般城镇居民少。 饭票和钱票都是四方纸,打饭的时候一张张撕着用,田馨想起了当时文化局职工食堂的粮票本,都是一种意思。 班里的生活委员是她们宿舍的刘小青,每个月的饭票,女同学紧着点还能够吃,男同学……指定是吃不饱的。 学校有专门的的兑换处,可以拿着从家里带来的粮票和钞票去兑换学校饭票,条件宽裕的同学,每个月放开肚皮吃,反正不够能去兑换。 开学那两天,刘小青已经给同学们发了当月的票,才过了半个月,听说有的同学就吃没了。 半个月吃二十八斤啊! 说出来大家都不信。 刘小青知道内情:“咱们班的一位男同学,吃饭大手大脚的,每次点好几样,还招呼宿舍的同学一起吃,饭票哪经得住这么折腾?才半个月,他的票全花光了,听说家里条件好,本来发电报回去让寄粮票和钱过来,没成想父母一直没寄,他就着了急,来找我想办法,我哪有办法啊?我是发饭票的,又不能产。” 孔令西最爱看热闹,闻言,从下铺窜起来:“谁啊谁啊,我见过吗?没饭吃咋办呢?” 刘小青在织毛衣,她抬起头:“班主任介入了,好像先借他饭票吧,帮他熬过这个月。” 孔令西感慨:“沈老师真是个好人。” 这件事在同学们的心里蒙上一层灰,好多人开始计算自己每日的开销,能不能顺利撑到月底。 田馨只有上学吃学校食堂,周末她回家,二十八斤吃起来很富裕,还能随心所欲,偶尔打点贵价菜。 本地的两名同学不在宿舍住,上课时见过两回,也没往一块坐,跟她们并不熟络。 宿舍里的四名同学,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不经意间分成两个小队,刘小青和孔令西很投缘,她俩起得早,经常一起结伴去图书馆。 田馨就懒散一些,至于秦楚,比她起的还晚,她俩就自然而然一起吃饭上课了。 再加上新生大会,秦楚曾经说过,愿意和田馨一起进步,刘小青还笑说,不能耽误这两位进步青年。 下周一开始,要进行新生的军训。 听说要军训,同学们愁眉苦脸,现在虽然已经九月,但秋老虎依然厉害,在外面晒一星期,不得秃噜一层皮。 女同学开始四处买防晒霜,田馨没用过防晒,也没听过这名字,在宿舍问:“防晒是啥?” 刘小青也没听过,孔令西懂,她是宿舍最爱美的,瓶瓶罐罐有半个抽屉。 “防晒霜跟面霜差不多,就是抹上以后晒不黑,百雀羚跟雅霜都有防晒霜,咱们得抓紧买。” 要军训的女同学不少,晚点买商场该断货了。 四个人一商量,决定下课后去附近的百货商场。 防晒霜是新近流行的,好多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田馨他们跑了四个商场,都说断货了,被附近的大学生买走。 又跑了一趟供销社,供销社的售货员一脸迷惑:“啥?防晒霜?我们这有郁美净,你们要不?” 郁美净又不能防着被晒黑,谁也不缺。 跑了好几家,也没买到。 田馨道:“算了,军训就一个礼拜,忍忍就过去了。” 刘小青叹气:“我本来就黑,要是再晒,就没法看了,羡慕你跟秦楚,你俩真白净。” 秦楚:“天生的,没办法。” 刘小青:“……” 回到宿舍楼,田馨发现,这一层的女同学都在打听防晒用品。 有人懂这些,在开学前就备好了,令人艳羡。 隔壁宿舍跑来问,能不能把防晒借给他们用用。 刘小青摊摊手:“我们宿舍也没有。” 隔壁宿舍的惊讶道:“不会吧,田馨跟秦楚那么白,没用防晒?” 刘小青:“人家天生丽质。” 周末回小院,田馨提起了这件事。 “学校女同学都在疯狂买防晒霜呢,我以前没用过,听说首都这边挺流行的,是近两年的新产品,说是涂上不会晒黑。” 苏蔚冬一个大男人不懂这些:“那咱们也买。” “哪那么容易?咱家附近的商场我也逛了两家,断货了。” 苏蔚冬皱眉,这么抢手吗? 苏蔚冬觉得,其他女同学有的,他媳妇也不能缺,苏蔚冬撂下筷子:“下午我骑车载你,咱们去我单位附近的商场找找。” 第一百零五章 丢饭票 苏蔚冬单位附近, 有两个百货商场,他是男同志,平时不喜欢逛, 单位的女同事,经常两三个结伴中午去逛,逛上一小时,什么也不买, 两手空空的回来。 骑着自行车,苏蔚冬带田馨去了女同事常去的百货商场, 是单位附近最大的一家。 一楼有护肤品的柜台, 田馨直奔了过去。 售货员在剪指甲, 爱答不理的,连头都没抬:“啥?防晒霜?这东西夏天卖的快,早断货了, 新的还没来。” “什么时候补货。” “看商场的调度,我不清楚。” 另外一个售货员接待完顾客,温声道:“这两天一直有问防晒霜的,我看你是学生吧?真没了,你去小商场再问问。” 这位售货员态度很温和,田馨听着顺耳, 就买了一瓶安安洗面奶,还有孔凤春的鹅蛋粉,另外……田馨望向玻璃柜台,虎头牌的清凉油也不错,院子里还时不时有蚊虫,家里备上一盒更好。 买完这三样,田馨和苏蔚冬又跑了另外两个商场, 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商场,田馨买到了防晒霜,只有两瓶,她全买了下来。 苏蔚冬担忧的问:“两瓶够吗?” “军训一共七天,足够了。” 苏蔚冬没说什么,又劝田馨再买点别的东西。 逛了小半天商场,耗费了不少体力,首都最不缺的就是百货商场,东南西北,哪个方向都有几家出名的。 回学校,田馨的这两瓶防晒霜受到宿舍的瞩目。 孔令西羡慕她:“田馨,你运气真好,我听别人说前门商场还有货,周末去了一趟,还是没买到。” 秦楚不在乎这个,说晒黑也不怕,过俩月还能恢复过来。 孔令西和刘小春怏怏的,十分失望。 田馨明白,防晒霜就是一种风气,一来是能防晒黑,二来是学校女生都在关注着,别人有,自己也想拥有,颇有点跟风的意思。 田馨道:“我有两瓶呢,咱们四个人一起用吧,撑七天没问题的。” 孔令西没同意:“防晒要常补涂,时间长了不管用,两瓶四个人不够,你自己留着吧。” 刘小春则说:“田馨,我给你钱吧,不能白用你的。” 今年的早秋格外热,丝毫没有秋天的清爽,每天都是闷热闷热的,黏腻的令人烦躁。 都是一个宿舍住着,田馨自己抹防晒她也过意不去,让她们白用也不合适,田馨就说:“在食堂吃饭,你们每人包我一天早饭就行。” “那你可亏了。”孔令西说。 相处这几天,舍友们的经济条件都能感受的出来,田馨条件好,不差钱,转念一想也是,人家开着私人饭馆,肯定比她们这几个穷大学生强。 没成想,第二天一早,楼管过来敲门,喊田馨,说楼下有人找。 田馨下楼一看,是苏蔚冬过来了。 苏蔚冬穿着一身黑,一副生人莫进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 苏蔚冬手里拎着一个小布袋:“买到几瓶防晒霜,你跟舍友分着用吧。” “你从哪买的啊?好多地方都断货。” 苏蔚冬不愿多聊:“多跑几个地方就买到了,不费事,你快回去准备上课吧,我没别的事。” 晨起,苏蔚冬的发丝上还挂着雾珠,他站在杨树下,颀长挺拔的身材格外引人注目。 田馨挺想抱抱苏蔚冬的,可宿舍楼下人来人往,她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终归是忍住了。 田馨轻轻捏住苏蔚冬的手指,轻声道:“蔚冬,谢谢你。” 苏蔚冬买到了三瓶防晒,还真是……够分。 回到宿舍,田馨把三瓶防晒霜拿了出来,笑眯眯道:“有人想要吗?” 孔令西率先尖叫:“田馨,你太棒了!我要一瓶,等我给你找钱!” 室友们谁也不差一瓶防晒霜的钱,田馨痛快按照原价收下了。 刘小春感慨:“田馨,你从哪里捞到你爱人的,又体贴又帅气,把你捧在手心,我怎么没这么好的运气。” 秦楚刚睡醒,慵懒的接过防晒:“谢了,我洗漱完再给你钱。” 军训是军事训练的简称,不是所有高校都有,他们隔壁学校就没这项活动。 孔令西消息灵通,说军训环节比较简单,无非就是正步走、向左向右看齐,还有站军姿。 虽然抱怨又晒又累,但同学们的态度都很认真积极,没有人浑水摸鱼。 按照班级划分,每个班级分配一名教官。 田馨站在第一排,热辣辣的太阳晒得人头晕,摸了防晒的脸混着汗水,连皮肤都是热的。 站军姿最累人,趁着教官不注意,田馨擦擦脸。 此刻她无比盼着吃中午饭,想起食堂香喷喷的饭菜,动力才足一些。 突然,后排开始嘈杂起来,田馨随着同学们往后看,听见有人喊:“有人晕倒了。” 田馨一瞧,是秦楚。 教官看了看,说:“是中暑,大家散一散,别围着她,谁陪她去医务室?” 205宿舍的人都举了手。 教官指指田馨和孔令西:“你们俩陪着她去医务室,另外一个,继续站军姿。” 好不容易能偷闲的差事没捞着,刘小春十分遗憾。 这两天太阳毒,秦楚就是热晕了,医务室的大夫给她灌了点淡盐水,再休息一会儿就没事。 孔令西羡慕:“秦楚,你至少还能休息一天,医务室的人说,能给你开一天病假条。” 病假条好,有了这个条,在别人训练时,秦楚就能躺在宿舍休息。 秦楚:“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太丢人了,我宁愿继续站军姿。” 孔令西让田馨陪着秦楚,她去食堂打饭,饭票都在宿舍,两个人告诉她饭票的位置,孔令西回去取一趟。 秦楚拿枕巾蒙着脸,更何况这个枕巾还是白色的。 进来的护士批评她:“同学,脸不能瞎盖,白枕巾一搭,不吉利。” 秦楚和田馨相视而笑,秦楚:“我都没想到这一点。” 医务室不让久留,秦楚脸色正常以后,两个人回了宿舍。 孔令西早一步回来,饭菜刚打回来,几个铝饭盒还冒着热气。 秦楚不舒服,孔令西给她打了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份小咸菜,主食是粥,怕吃不饱,又打了一份馒头。 学校食堂的味道还不错,田馨觉得,比文化局的职工食堂好吃的多。 田馨带来的辣椒酱还剩下三罐,她打开一罐,秦楚不能吃辣的,就跟孔令西分着吃。 吃饭时,宿舍进了人。 田馨看着眼生,仔细一瞧,认出眼前这位是严清,严清平日不在宿舍住。 班里有同学消息广,说严清她爸是学校的老师,有人见过她进出教师楼。 严清上课喜欢占第一排的正中间,是标准的好学生,跟宿舍的人不在一起坐,除了见面点头,关系比较疏远。 严清进来后没说话,她的位置是下铺,开始翻开褥子底下。 被褥都翻看一遍,就差掀床板,严清有些焦急,喃喃自语:“我饭票呢。” “你们看见我饭票了吗?”严清气冲冲道。 秦楚:“什么态度,别理她。” 孔令西走了过去:“什么饭票?我们也刚回来不久。” 严清刚军训完,头发湿哒哒的:“就是每月发的饭票和钱票,我早上放褥子底下,刚回来一看,没了。” 田馨接道:“我们也没看见,秦楚中暑,我们陪她去医务室来着。” 还有半个多月,严清所有的饭票都在褥子下,没了饭票和钱票,这个月就得自己出钱出粮票。 严清家里不差这点东西,她就是觉得很气愤,好端端的饭票,半天光景就不见了,难道宿舍里出了贼? 严清跟这些舍友并不熟悉,她来学校的目的是上课考研的,和什么人一起住并不重要。 现在很重要,她的饭票不见了! 严清笃定,自己早上放了饭票以后,没有掀开过褥子,她不想冤枉人,但除了她,有嫌疑的就是宿舍的其他人。 “咱们宿舍早上到现在,其他宿舍的人进来过吗?” 秦楚起的最晚,她清楚:“没有,隔壁宿舍来找过刘小春,是她出去在楼道聊的,没进来,大家洗漱也是轮流的,宿舍里没断过人。” 话多到这,大家都沉默了。 严清一口咬定丢了饭票,宿舍又没其他人进来过,那么……饭票能不翼而飞吗?显然宿舍的人有嫌疑。 秦楚摊摊手:“我的饭票够吃,用不着觊觎你的,不是我,你爱信不信。” 说话间,刘小春回了宿舍,她刚从食堂回来,军训好累,中午要美美的睡上一觉才行。 推门进宿舍感觉氛围不对,大家都很严肃。 刘小春后面的是樊燕,樊燕家是密云的,她姥姥的家就在学校附近,平时住姥姥家,军训这几天,来宿舍休息。 樊燕咬着一根小豆冰棍:“怎么?有啥坏消息吗?你们这么庄严肃穆的,怪吓人的。” 田馨道:“严清的饭票丢了。” 樊燕:“不能吧,严清你仔细找过了吗?放宿舍怎么能丢呢。” 严清也不希望是这个结果,她觉得挺麻烦的,她不想诬赖人,又想找回自己的饭票。 “就在褥子下面,我翻了好几遍,都没有。”她懊恼道。 樊燕也把褥子下看了一遍,又往床底下瞭了一眼,也还是没有。 这就很愁人了。 宿舍六个人难得聚的齐,此刻每个人的面色都很沉重。 刘小春举手:“不是我,我没拿,我是生活委员,我用我的职位发誓!” 所有人都澄清说没拿,事实就是,严清的饭票不翼而飞。 樊燕道:“大家都觉得自己清白,严清,你报告班主任呗,查出饭票在哪,也能还我们清白。” 刘小春:“你再想想,是不是放错了地方?” “不可能,我早上放在褥子下,不会错的。” 严清还没吃饭,秦楚的馒头还没动,她递给严清:“下午还得军训,先垫垫吧。” 田馨也把辣椒酱推了过去:“我这有辣椒酱,配着馒头吃。” 严清道了一声谢谢,此刻她也没心情再借饭票,去食堂吃饭,吃上这一个馒头,先把下午的训练混下来。 白面馒头嚼着有淡淡的麦香味,其他几个人都看着严清,严清挺不自在的:“别看我,你们忙吧。” 过了一会儿,严清道:“田馨,你的辣椒酱真好吃。” “我这还有呢,大家以后一起吃。” 午休时间,宿舍谁也没睡着,都在惦记饭票的事。 严清不会撒谎,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她的饭票确实丢了,在宿舍里。 205其余的每个人都有嫌疑,田馨当然知道,她自己没拿,可其他人不会这么想,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拿饭票的那个人。 起床铃响,大家冲向水池洗漱,互相都充满着探究。 田馨噗嗤一声乐了:“怎么觉得咱们都是嫌犯呢?” 丢饭票的事,使得205宿舍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连最幽默的樊燕都没说几句话。 下午训练完,严清管田馨借饭票:“过两天我就还你。” 严清又补充:“我知道不是你。” “你怎么这么确定?” “不知道,直觉。” 田馨随身带着几张饭票,秦楚没来训练,田馨得给她打包回去一份饭菜。 食堂的人很多,严清找了个角落坐下。 “你觉得是谁?” 田馨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有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舍友们都挺好的,我不太相信会有人故意偷饭票。” 田馨的猜测不是无中生有,实在是,偷了饭票很麻烦,大家都是一起吃饭的,突然开始大方点菜难免惹人怀疑,想销赃给其他同学,难免有走漏风声的时候,为了半个月的饭票,不值当。 田馨不相信舍友会偷饭票,可严清的饭票真真实实丢了。 严清:“我跟你想的一样,我不想揣测同学,希望是场误会。” 开学这些天,田馨和205的舍友朝夕相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缺点,但瑕不掩瑜,大家都是青春热情的大学生,满怀一腔赤诚,自己的饭票勉勉强都够吃,脑子有问题才会去偷。 回宿舍,宿舍只有秦楚和樊燕在,军训太累,这几天樊燕打算睡在宿舍。 樊燕有自己的推测,她关上宿舍门,神神秘秘道:“我怀疑严清的饭票在孔令西手里。” 田馨刚想争辩,樊燕又道:“早上宿舍大家进进出出,没有机会拿饭票,中午孔令西是最先回宿舍的,秦楚中暑,田馨陪她在医务室,孔令西买饭先回来,咱们宿舍没进过外人,只有她有作案的时间。” 樊燕平时喜欢看破案的小说,她最喜欢她哥从上海涉外书店买来的侦探小说,是英国小说家柯南道尔写的,侦探福尔摩斯探案的故事,里面有很多的犯罪手法。 宿舍里丢了东西,樊燕感觉自己有了用武之地,她经过一下午的揣摩,发现只有孔令西最有嫌疑! 樊燕的话音刚落,宿舍门被踹开,孔令西黑着脸,大声喊道:“樊燕,你别诬赖人!” 第一百六零章 查清真相 樊燕也不惧她, 大着嗓门道:“我是合理怀疑,你心虚啥?咱们宿舍丢了东西,我分析分析, 合情合理!” 孔令西指着樊燕:“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就是诽谤!凭啥说我偷了饭票,我犯得上吗!没准是你做贼心虚,栽赃我!” 樊燕看过不少的侦探小说,那些作案手法她了如指掌。 樊燕采取了排除的办法, 宿舍一共六个人,在宿舍这个小环境, 大家都有嫌弃, 但只有孔令西有作案的时间! 她推测了好几次, 孔令西的嫌弃是最大的。 孔令西和樊燕吵了起来,互不相让。 人一旦吵架,就很容易失去理智, 孔令西说樊燕是白痴,樊燕嘲讽孔令西阴险。 一时间,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宿舍的其他人上前劝,都被甩了出来,其他宿舍听到动静, 也纷纷出来围观、 严清喊了一声:“都别吵了,饭票我不要了,不找了,行了吧?都住手!” 孔令西和樊燕异口同声:“不行!” 田馨和刘小青劝走了看热闹的同学,关上宿舍门。 田馨道:“大家冷静点,吵架解决不了问题,樊燕, 你对孔令西也只是怀疑,没找到证据,不能污蔑她。” 樊燕相信自己的判断,冷哼一声:“我虽然没证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她拿的。” 宿舍几个人,平时无冤无仇,为了饭票的事,开始互相猜疑。 秦楚问:“孔令西,你提着的是什么?” 孔令西递给严清:“我怕你没饭吃,特地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没成想,还没进宿舍,就被樊燕当成了小偷。” 严清在食堂吃了饭,孔令西一片好心,她接了过来:“谢谢你,我正好饿了。” 宿舍陷入一片沉寂。 下午去军训,田馨听见同学们指指点点,目光都望向205的几个同学。 隔壁宿舍的跟孔令西关系好,悄悄告诉她,现在班级里传遍了,说205出了一个小偷,偷了严清的饭票。 刘小青大喊冤枉,本来是宿舍内部的事,现在传的沸沸扬扬,似乎每个人头上都顶着嫌疑。 饶是严清想不追究,也不可能了。 班里人开始猜测,是谁偷的饭票,猜谁的都有,一时间谣言四起,还有传言说宿舍的人一起排挤严清。 严清澄清了,但也没人相信。 饭票的事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谁也没料到。 没有人愿意背负上小偷的名声,严清丢饭票的事,必须查清楚。 这两天所有人都吃不下饭,宿舍内部也自查了很久,没有人承认拿了饭票,大家把所有的私人物品扔出来,互相检查,依然没有饭票的影子。 这件事传到了班主任沈大成那里,下午,隔壁宿舍的人来敲门:“205的,班主任沈老师让你们过去一趟,严清丢饭票的事沈老师知道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只好跑一趟教学楼。 孔令西:“这样也好,让沈老师来查,查到是谁拿的,我就能洗清冤屈了。” 开学没几天,女生宿舍就发生了争吵,沈老师很头疼。 听说严清丢了饭票,沈老师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班里,不能存在偷东西的贼,一定得想办法搞清楚。 沈大成仔细问了前因后果,樊燕把她的疑问说出来,又差点和孔令西吵起来。 在办公室查不到什么,沈大成决定去一趟女生宿舍。 他是班主任,但也是男同志,在跟一楼的楼管报备后,楼管走在前面,稍后让沈大成跟着上来。 走进205宿舍,严清指了指:“就是这个下铺,我军训前,把折好的饭票放在褥子下。” 沈大成环视宿舍一周,掀开了严清的褥子。 还是没找到,严清:“沈老师,我找了好几遍,床下也没有。” 沈大成望了一眼床下,床下只有两个洗脸盆,再没其他物件。 略思考片刻,沈大成开始拆床板。 严清:“……” 田馨:“……” 樊燕:“……” 樊燕是最兴奋的,看了这么多探案小说,今天是她离谜团最近的一次。 沈老师的方法真的很特别,他干啥拆床板? 沈老师管楼管阿姨借了工具,一块块床板被拆下来,拆到一半时,在床板间,看到了严清折了几折的饭票。 众人默然无语。 孔令西结结巴巴:“找……找到了?” 一身脏水突然被洗净,她有些措手不及。 沈大成夹出饭票,递给了严清,严肃的说道:“都是大学生,动不动就吵架动手,是没有素质的行为,你们是舍友,是朋友,大学四年是要一起相伴毕业的,宿舍发生矛盾,要想办法解决,而不是激化矛盾。” 沈大成把冒头指向樊燕:“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诬陷同学偷东西,这是非常不好的行为,樊燕同学,我希望没有下一次。” “还有孔令西同学,你也不应该动手。” 沈大成进行完思想教育,离开了宿舍。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饭票找到就行!宿舍里不用猜疑来猜疑去了。 刘小青佩服道:“沈老师好厉害,他怎么想得到饭票可能在床板里啊?” “谁知道呢。” 严清摸摸头,自言自语道:“好奇怪,我找了好几遍都没看见,怎么沈老师一下子就翻到了。” 樊燕也跟着严清仔细寻了好几遍,此刻,她只能承认自己能力差,樊燕低着头,深深鞠了一躬:“孔令西同学,没有证据怀疑你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孔令西刚才在气头上,这会儿她也缓了过来:“没关系,我原谅你了,以后侦探小说少看点吧,害人。” 205宿舍冰释前嫌,所有人都有点不自在。 秦楚躺回上铺:“我是病人,受不了刺激,我得缓缓。” 严清挺愧疚的:“晚上我请大家去食堂吃饭吧,你们随便点,这回麻烦大家了。” 刘小青:“严清,你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特别清高不爱理人的性格呢。” “我有吗?其实……我是个话痨,只是跟你们不熟而已。” 严清的饭票失而复得,她大方的撕下好几张:“晚上吃点好的!” 严清家里条件不错,半个多月的供应对她来说也不是很重要,不够吃自己补上就好了。 “田馨,能带上你的辣椒酱吗?” 田馨笑道:“行啊,本来也是大家一起吃的,可惜辣椒酱保质期不长,我也没多带。” 樊燕和严清不常在宿舍,这还是宿舍第一次一起去吃食堂。 路上两两一对,田馨跟秦楚在一起,秦楚揉揉眼:“今天被吵死了,中午也没睡好,谁能料到,饭票那么巧夹在床板里呢。” 事情查清楚就好,不然宿舍互相猜忌,日子难熬。 一周的军训过的很快,又到了休息日。 军训这几天,樊燕住宿舍,周五上完课,她回宿舍收拾东西,要去姥姥那。 “田馨,你也坐公交吧,咱们一起走。” 田馨嗯了一声。 樊燕皮肤比较黑,一双大眼睛,梳着马尾辫,性格比较直接。 “田馨,你丈夫怎么没来接你?” 田馨觉得这是一个无效的问题:“他要上班的。” 樊燕有点窘,她仿佛说了一句废话。 樊燕和田馨上了同一辆公交,她只坐三站,下车前,樊燕塞给田馨一本侦探小说:“特别好看,田馨,你回家看看去!” 晚上吃饭,苏蔚冬道:“我在后院撒了萝卜种子,等再过两个月,就能有萝卜吃了,过两天再种点秋黄瓜吃。” “种子你哪里来的啊?” “单位的老大姐家有,我要了一点过来,她妈每年都种,还教了我技巧。” 苏蔚冬就很居家了,小院的方方面面都打理的很好。 苏蔚冬又道:“后院以后再种一排月季花,到了夏天很好看。” 田馨也有想法:“我想养鸡。” 院子有地方,搭一个鸡窝,养上几只下蛋的鸡,以后吃鸡蛋不愁,这就是平房的好处,种菜养鸡都很方便。 另外。 田馨需要买一个录音机,这个想法格外迫切。 录音机可以播放英语磁带,这对田馨学习英语很有好处。 田馨无奈,报了国际贸易专业,还是逃不脱要学英语的命运。 需要记的专业词汇有很多,英语除了能保证可以日常交流外,还要掌握本专业相关的词句。 系里有录音机的不多,田馨观察,他们班只有严清有。 买收音机不仅仅需要钱,还得有劵,商场有货才行,家里条件好的,还有想办法去涉外商店买收音机的,说是质量很好。 感谢陈奶奶,田馨的发音还可以,英语课上,田馨回到问题时,老师夸赞过她发音正宗,读音清晰,就是词汇量掌握的太少了,口语结结巴巴。 陈奶奶英语口语水平非常好,在她的影响下,田馨这个门外汉,也学到了几分像,到了大学,这点英语底子完全不够用。 系里有英语很好的同学,能够顺畅交流对话,词汇量高级丰富,田馨听着云里雾里,完全听不懂人家在说什么。 英语这方面,田馨的差距太大了。 英语老师说,英语就是一门语言,语言的关键在说和写,不需要用多么高深的单词,日常对话,能完整表达意思即可,哪怕是发音不标准的同学,也不要羞于表达。 田馨往商场跑了两趟,录音机缺货,收音机倒是有,和收音机比起来……还是买录音机更适合她。 田馨的要求也不高,能买到一款二手的收音机就可以,足够她学英语。 关于录音机,苏蔚冬也没了办法,他们单位就没谁家买过录音机,收音机倒是每家都有。 去哪买,成了一个难题。 第一百零七章 姑姑的为难 田馨的录音机, 是严清帮忙解决的,听说田馨要买收音机,二手的也行, 严清说,她认识一家旧货店,里面有电子元件还有自行车的各种配件卖,出口转内销的床单、拖鞋、其他的生活用品也有, 田馨要买收音机,说不定能找得到。 店的地址比较偏僻, 大概是靠着口碑做生意。 正规商品的渠道凭证供应, 价格还昂贵, 旧货店铺里便宜实惠,适合要求不高的人。 田馨就想买一台录音机,什么品牌的都行, 只要能正常播放。 店主是三十多岁的男同志,右脸有道疤,绷着脸,店里有人讨价还价,他一把夺了过去:“别买了,你走吧。” 买家闹嚷了两句, 愤愤离开了。 田馨徘徊在店门外,没进去。 “女同志,你买什么?” 田馨自报家门:‘我是严清介绍过来的,我想买录音机。’ “严清那丫头啊,常来,录音机我这倒是有一台,不过要等两天, 不瞒你说,收回来是坏的,我得修理修理。” 田馨早就有了准备,旧货市场上,自然不会是崭新的物件。 “只要能正常使用就行。” 店主从柜台下面把录音机翻出来,还带着灰尘,给田馨看:“要是觉得没问题,就先付个定金,三块钱。” 聊好价格,田馨付了钱,问了问,最快三天后能来取。 “放心吧,我这个店开了两年了,不会坑你。” 旧货店的柜台上摆着不少物品,田馨挑了挑,又选了几样。 门口放着两辆自行车,看起来像是刚收回来的,车是坏的不能骑,田馨随口问问价格,修好的自行车,是新车价格的一半,对普通居民来说,确实很实惠。 几天后,田馨拿到了录音机,当场选了一盘磁带,能正常播放。 有了录音机,还得有英语磁带才行,田馨从新华书店买了两盘英语磁带,打算每天抽时间做听力训练。 新华书店磁带的种类也少,田馨没买到太可心的,只能先凑合用。 刘小青和孔令西每天五点多,天没亮就爬起来,去外面进行早读,田馨赖床,起那么早要她命。 一般六点半,田馨会自然醒过来,课本放在枕头边,田馨每天在被窝里,先背二十个单词。 二十个单词是每天的任务,雷打不动,学习英语,单词是基础,得慢慢积累才行。 除了单词,田馨每天还会抽出半个小时,专门练习写英语小作文,她写的不好,时态、语法经常搞错,好在老师耐心负责,田馨攒上一周的作文,英语老师都会耐心给她指正,这样过了半个月,田馨感觉自己的句子运用有了进步。 有录音机非常方便,田馨跟着录音机,一句一句练习,做到发音标准,怕影响宿舍的其他同学,田馨会去宿舍楼的树下,抱着录音机练口语。 田馨的数学成绩不错,代数比高中数学要难,田馨认真听讲,每次的小测验都能拿到优秀的分数,最令她发愁的,还是英语,毕竟先天不足,这些年都跟它不熟。 宿舍里大家英语成绩都不好,矮子里拔将军,田馨还算凑合的。 论起来,严清的英语水平在班级里是最高的,她学英语年头久,听说是她妈教的。 宿舍里,见田馨有录音机,刘小青管田馨借,说她也想听。 都是同学,田馨也不好意思拒绝,刘小青用了一次也发觉了录音机的好。 录音机里安装磁带,一句一句跟着学英语,磁带里的发言,比课堂上的老师还准确。 刘小青要强,想考好成绩,她的英语不好,每天都要早起,出去学两个英语再去吃早饭。 这些天,刘小青也没掌握到好的窍门。 直到用上录音机,她发现跟着学英语能练口语。 刘小青后来又管田馨借,田馨委婉的提醒:“录音机我是从旧货商店买的,如果你想买,我可以给你地址,你去问问。” 刘小青没吱声,她每个月生活费也不多,除了日常的开支,没有多余的钱买录音机,就算是二手的,价格也也不便宜,更何况还得买磁带。 到后来,刘小青提出,想跟田馨一起学。 田馨也不是小气,学英语是很私人的东西,不像看电影,三五成群一起欣赏。 每个人的学习进度不一样,田馨时常几个英语句子重复很多遍,不适合带别人一起学。 刘小青的建议,已经影响了田馨的学习进度,前两回,借给刘小青,她自己想用,都没好意思要。 田馨不想让自己受委屈,录音机是她买的,借是情分,不借也合理。 田馨没再拐弯抹角,在刘小青又提起时,说道:“小青,录音机我要自己用,借给你耽误我学习,如果你想用,自己买一个吧,以后别管我借了。” 宿舍里还剩下秦楚,孔令西去了楼下打热水。 刘小青面色发窘,没说话,过一会儿出了宿舍。 秦楚手里捧着外国小说,伸伸懒腰:“小青要面子,你这么说,她要恼死了。” “我又没错,她要是想不明白,我也没办法,录音机她借的时候,也是我想用的时间,我没那么无私,舍己为人,这次说清楚也好,直截了当一点,总比我在后背说她小话强。” 田馨也明白,刘小青就是着急学英语,田馨这有现成的录音机,她觉得都是舍友,借一借没关系,缺乏点界限感。 但这种行为令田馨不舒服,与其每次找借口不借,还不如一口回绝。 算算日子,这周五就是中秋节了,算上周末,田馨能放三天假。 苏蔚冬之前说,中秋去他姑姑那拜访。 田馨和苏蔚冬提前买了东西,无非就是糕点和白酒。 还是赵桂芬特地写了信过来,嘱咐苏蔚冬,他调来了首都,亲姑也在这边,于情于理都应该登门拜访一下,礼数不能亏,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跟他们小辈没关系。 既然是赵桂芬的想法,苏蔚冬想想,也就遵从了。 自从苏全国去世后,他们家跟奶奶那边亲戚联系就少了,姑姑苏全友也好几年没见过。 苏全友在街道办上班,丈夫叫杜巍,是供电局的职工。生了一个女儿叫杜双双,今年上初二,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女儿。 苏全友住城南,挨着护城河,是供电局分的房,前几年才搬进去。 苏蔚冬手里有苏全友的地址,这回是第一次过来。 按照地址,两个人七拐八拐,倒了两趟公交,总算到了供电局家属楼下。 房子在二楼,敲了门,开门的是苏全友。 显然她没料到苏蔚冬能登门,惊喜道:“蔚冬,你咋来了?快进来。” 田馨和苏蔚冬结婚时,苏全友工作忙,没来省城,但也见过田馨的照片,打量一番,称不上热络:“你是田馨吧。” 田馨挤出一个笑模样:“姑姑中秋节快乐。” 苏全友嗯了一声,把东西接了过去,招呼丈夫和女儿过来。 田馨扫了一眼,家里还有别人?客厅上坐着两个人。 杜双双胖胖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长得像爸爸:“表哥表嫂好。” 杜巍不苟言笑,寒暄了两句。 客厅果然还有客人,田馨定睛一看,还是熟人。 张秋莲和苏蔚江稳稳当当在沙发上坐着呢。 张秋莲一家灰溜溜回到老家矿上,想起老大一家就恨的牙痒痒,这回带着儿子过来,是有事求孩子姑姑。 苏蔚江还有一两年就毕业了,儿子有出息,是大学生,张秋莲琢磨着,想办法让苏全友在首都给儿子找份工作。 家里这一代人,最有出息的就是苏全友,这是亲姑姑,哪有不帮忙的道理? 趁着中秋节,张秋莲打了两张火车票,过来跟苏全友叙旧。 她早上才到,聊的正火热,谁想的到,苏蔚冬两口子也来了! 适才,她添油加醋说了不少老大家的坏话,苏全友本来就不喜欢赵桂芬,她这么一挑拨,一开门对着田馨也没好脸色。 张秋莲心中暗喜,表面热情道:“蔚冬来啦?我听说你工作调首都好几个月了,挺好的,离你姑姑近,有个照应。” 张秋莲的挑拨果然奏效,听到几个月,苏全友不由得皱眉。 田馨接道:“之前工作忙,也不安稳,蔚冬就想着,等我过来再一起拜访姑姑姑夫。” 苏全友嗯了一声,似乎不太瞧得上田馨,也没抬眼。 苏蔚冬攥攥田馨的手,田馨摇摇头,没吱声。 在客厅,关于田馨的情况,苏全友问个遍,她不满意道:“首都贸易大学?也不算顶尖的学府。” 张秋莲在一旁敲边鼓:“可不是吗?怎么也得考个京大,才能配得上咱们蔚冬。” 苏蔚冬冷笑一声,道:“总比省城的大学要好,对吧。” 苏蔚江考了省城的普通大学,张秋莲逢人就夸,说儿子学习好,有出息,如今瞧不上首都的大学,确实说不过去。 张秋莲红着脸,争辩说:“国际贸易,这啥专业,以后毕业怕是找不到工作。” 苏全友听了张秋莲的挑唆,觉得田馨是搅家精,把家里搅合的鸡飞狗跳,跟她婆婆一样,都不安分。 于是,苏全友的态度就不太友好,给田馨开始立起规矩:“田馨,我们这个家庭,最讲究父慈子孝,要知礼懂事,不能顶撞长辈,你嫁给了蔚冬,就是自家人,以后洗衣做饭,家务活,都得拿得起来,蔚冬在外面赚钱不容易,你得当好贤内助,就算他有哪句说的不对,你当妻子的,也得包容着,女人得靠着男人,不能太倔。” 这番话出口,田馨都听愣了。 不愧是李改花的闺女。 苏全友是苏蔚冬的姑姑,作为长辈,她应该尊敬,但苏全友把她这么踩,田馨也不乐意听。 田馨还没开口,苏蔚冬道:“姑姑,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苏全友:“我说的都是实话,蔚冬,你的条件好,省城的闺女任你选,为着婚约,咱家家有情有义,把田馨娶进来,姑姑知道你俩没啥感情,但婚都结了,也得安分过日子,可你媳妇,最近把家里搅合的鸡犬不宁,你奶奶连你家门都进不去。” 苏全友跟二哥一家关系更近,无奈老大家出了一个苏蔚冬,是全家最有出息的孩子,苏全友得高看几眼,以后苏家还得指望他光耀门楣呢。 苏蔚冬不爱说话,性子冷,不像蔚江,爱逗乐,时常说最喜欢姑姑,相比较,苏全友更喜欢苏蔚江。 苏蔚江在沙发上沉默着,苏全友指了指:“蔚江在省城上学,中秋都知道来看看姑姑,蔚冬,你来了几个月才来,要论孝心,可不如蔚江那孩子。” 苏全友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态度,丈夫闺女都听她的,在单位也是小领导。 “我说你媳妇,你别不爱听,谁都是从媳妇熬过来的,以后我闺女嫁人,我一样这么教,当别人家儿媳妇,不能掺和事儿,得贤德,当搅家精,亲奶奶家门都进不去,得住招待所,是要被外人笑话的。” 苏全友一句句,都是对田馨的不满。 苏蔚冬腾的从沙发站起来,他的胸口堵得慌。 田馨是他的媳妇,无论家里家外,还没人给她这么大的委屈受,还是当面的。 苏蔚冬把田馨拉起来,扫视一周:“姑姑,因为你是长辈,我尊你敬你,但不代表你说的都对,田馨的为人,我比谁都清楚,不用你在这挑拨,另外,奶奶一家来省城,让他们住招待所的是我,和我妈、和田馨没关系,如果你有气,就冲着我撒,田馨是我媳妇,我得护着她,无论是谁,欺负她都不行。” 张秋莲看热闹:“蔚冬真疼媳妇,连姑姑都顶撞。” 苏蔚冬又道:“婶子,你们怎么回的老家心里有数,人在做天在看,得积点德。” “还有姑姑,看来我这次来错了,既然你不欢迎我,那我们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亲戚之间,关系好就处,要是彼此都难受,还不如远着些,以后我们不在你跟前碍眼了。” 苏蔚冬拉着田馨:“咱们走。” 到了楼下,田馨停了下来,她跺跺脚:“蔚冬,没必要为了我跟你姑姑撕破脸,对你的名誉不好。” “我无所谓,她那么数落你,我受不了。” 苏蔚冬偏过头:“田馨,你是我媳妇,我不会让你为了我受委屈,我姑姑那个人……算了,不提也罢,以后不会再来了。” 中秋节好好的心情,一大早被搅了。 田馨想让苏蔚冬开心一点,张罗着去□□逛逛。 张秋莲特地过来攀交情,苏蔚冬和田馨也猜到几分。 张秋莲最爱重的就是儿子,这一趟过来,十有八九是为了苏蔚江。 “我刚听了几句,张秋莲跟你姑姑说,发愁儿子的工作,说省城发展窄。” “首都的铁饭碗没那么容易端,我姑姑也没那么大的能力,放心,蔚江来不了首都。” 田馨不想再见到张秋莲一家人,一想到他们在眼皮子底下嗡嗡叫,田馨就心烦,离的越远越好。 田馨想起苏蔚冬在人前护着她,就觉得挺感动的。 在田馨无助的时候,苏蔚冬及时把她揽在身后,独自承受着所有的风暴。 折腾到下午才回家,田馨躺在床上,懒得动弹。 真好,还有两天假期。 在首都上学,有苏蔚冬陪着她,他们两个互相依偎着,没有身处异地的孤寂感。 苏蔚冬说:“有时间请小徐来小院吃顿饭吧。” 小徐是苏蔚冬省城的同事,两个人一起调过来的,关系不错,他们租了房,请小徐过来聚聚也行。 马争一和钟霖都很忙,开学后还没见过面呢。 苏蔚冬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一把藤椅,坐上去一晃一晃的,适合晒太阳喝点茶。 田馨喜欢喝茉莉花茶,上回从省城带过来一罐,她招招手:“我想喝茶了。” 苏蔚冬点点头,去烧水给她泡茶喝。 田馨不由得想起了苏全友的话:“以后洗衣做饭,家务活,都得拿得起来。” 没想到吧,在这个家里,苏蔚冬才是勤劳的那一位。 这回算是跟苏全友断了往来,临走之前,田馨还听见苏全友说苏蔚冬没规矩,没良心。 苏蔚冬倒是不在乎:“这两天,我给妈写封信,我估摸着,姑姑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会写信难为妈。” 赵桂芬比较在乎亲戚颜面,就算自己委屈,也维系所有的关系。 苏蔚冬没这些顾忌,如果逢年过节都往姑姑家去,像今天这种场面,不会少。 苏蔚冬不想田馨过去受委屈,犯不上。 连他妈都不为难田馨,其他人算什么…… 苏蔚冬反过来劝解田馨:“经过这回,你在我奶奶亲戚那边的名声,算是没了,不过我也没好哪去,咱俩半斤八俩,谁也别嫌弃谁。” “面子又不当饭吃,我巴不得少点这种亲戚。” 坐在院子的藤椅上,田馨叹气,搬进来这段时间,隔壁舅舅家也没动静。 按理说今天是中秋节,说不准有人回来,田馨问了左邻右舍,都说白家人没回来。 胡同里没有秘密,七拐八拐的进来,院门口有晒太阳的老太太,谁家的动向也逃不过她们的眼睛。 没回来啊…… 田馨有些失望。 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等到舅舅。 苏蔚冬道:“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别急,咱们都已经搬到隔壁,总有见面的那一天。” 田馨点点头,强求不来,只能耐心等待。 开学这一个多月,田馨忙忙碌碌,一直没闲下来,趁着放假,她开始思考,来了首都,做点什么生意。 守着这么大的城市,不做点买卖有点亏,田馨有些蠢蠢欲动。 田馨要上学,平时的精力也不多,还得找那种不用熬时间,赚钱快的。 像之前在省城的茶水摊和饭馆,就不适合现在的田馨,她也找不出那么多人来帮衬着。 省城那头,田馨每月照旧拿分红,田馨和苏蔚冬物欲不高,当然高也没用,票据捆着呢,想买的东西轻易也买不到。 每个月,田馨都能攒上一大笔钱,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算是大额的钱。 田馨觉得,不能坐吃山空,首都机会多,人口密,又是北方最大的城市,生意肯定比省城容易做。 街头的馄饨摊、自行车后座捆着的糖葫芦,还有胡同里的擦鞋匠,这些都是生意,有小本经营的,也有租铺面大干一场的,在如今这个时代,经济复苏,处处都是商机。 田馨报这个国际贸易专业,她比谁都清楚,最近七八年都不能自己单干,毕业以后,她得先去做外贸的国企蹲上几年,处好人际关系,增加经验。 据书里写,外贸生意个体的春风,要九十年代前后才吹的旺。 上几年大学,在国企积累经验,在二字的尾巴上,田馨刚好能赶上这阵热潮。 田馨想以后自己开公司做生意,当个小职员,拿点死工资,是赚不到大钱的。 这些年得好好苟着才行,在学校多学点知识,打个基础。 系里的这些同学,都是田馨以后的人脉,还得多攒点本钱,以后做生意处处都要用钱。 在这期间,田馨琢磨,还得找点生意做,哪怕小打小闹呢。 田馨拉着苏蔚冬一起商量,找找合适的生意。 夫妻俩商量半天,也没寻到合适的。 第一百零八章 林原的野心 田馨接到了林原的信, 信里说,林原打算一个星期以后来首都,他想来首都找找生意做。 信里还说, 省城的茶水摊他已经安排好了,让崔明管着,也给他一点分成拿,这样成了自己的买卖, 也能尽心尽力。 饭馆有黄翠翠和苏蔚雁,也不用担心。 林原还是想做服装生意。 之前做服装赔了不少钱, 他也没死心, 那会儿没经验, 经过茶水摊的磨练,他也常去南方进货,眼光比之前好了不少。 林原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人生在于折腾,碰到这么好的时代,闷在省城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宿舍夜谈时,孔令西提到了《傲慢与偏见》这本书,在首都的大学中,这本小说格外流行, 在课堂上,田馨就看见过女同学偷偷看。 这本书宿舍里只有孔令西看过,她把大概的剧情跟大家讲了一遍,聊起伊丽莎白和达西的爱情。 秦楚嗤之以鼻:“开始达西那么傲慢,我要是女主肯定不会爱上他。” 孔令西:“也还好吧,就像书名,他们之间是有误会。” 书里还有其他几对, 刘小青托着腮,说道:“我喜欢夏绿蒂和柯斯林那一对,更贴近现实。” “田馨,你呢?”孔令西问。 喜欢哪对啊。 “男女主人公吧。”田馨略思忖片刻:“我喜欢伊丽莎白。” 孔令西也喜欢男女主人公,宿舍几个二十出头的女同学,谈起爱情颇为羞涩。 夜里静悄悄的,孔令西红着脸:“大学里,大家天南海北的,毕业以后怕分手。” “首都多好啊,想办法留在首都呗,我是不想回老家的。”刘小青早就打定主意。 孔令西羡慕田馨:“还是田馨好,结了婚,人生大事解决了,毕业以后生个孩子,家庭美满。” 孩子?田馨弯弯唇,这一点暂时还没考虑。 如今她和苏蔚冬都很忙,要是添个孩子,影响她的学业不说,还没时间陪伴。 田馨的打算,先好好上大学。 林原又发来一封电报,让田馨和苏蔚冬帮忙找找房子,短租的,一到三个月都行。 两个月的时间,住招待所不合适,还是租房划算。 林原划定了范围,上次他来首都,四九城逛了不少地方,心里有计划。 别说一个月,三个月都不好租,这会儿本来出来租房的人就少,愿意把房子往外租的人就更不多。 租金没多少,还怕招过来不安分的人,惹麻烦。 这个年代,户籍制度管理严格,毕竟粮食供应是跟着户口走的,除非工作调动,千里迢迢跑来首都赚钱的人很少,就算有这个打算,也更愿意往南方跑,毕竟是开放的窗口。 林原想租在前门附近,那边都是胡同里的平房,田馨跑了两条街,好不容易有一家愿意往外租,说一年起租,时间短了不行。 没办法,田馨又去了别的地方找,大半天下来,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 大杂院里的一间屋,看起来像是后接出来的,没厨房,屋子里有简单的床和家具,租多久都行,一个月租金是两块钱,价格是真便宜。 房东说,这间房之前是放杂物的,上个月才收拾出来。 林原对住房条件要求不高,便宜、能落脚就行,首都的买卖,能不能做都不一定,房子不能租太久。 林原是周五过来的,晚上的火车到车站,田馨正好上完课,去首都站接他。 田馨一看,林原大包小包的,把被褥和生活用品都带了过来:“从家里拿了一床被褥,好些年头了,扔了也不心疼。” 田馨想笑,林原是不心疼,要是让李梅花知道,肯定骂他败家。 这次来,林原给田馨带了二十罐辣椒酱,是田馨嘱咐他的。 “辣椒酱的钱,你们从每月分红扣。” “要是大嫂知道你这么说,肯定得生气,还差你这几罐辣椒酱了?” 田馨帮着拿东西,带林原去了租房那。 他们东西多,司机让林原交了两份车票钱,公交车上还遭人白眼,走南闯北的,林原什么冷落没见过,笑呵呵的没在意。 “租的房子只有一小间,环境也一般,我找了,没有朝南的房子,朝着西,前面没遮挡,倒是能见到太阳。” “能住就行,我要求不高。” 房东是本地人,老两口,儿子女儿婚后都搬出去了,就剩他们俩,这大杂院里有他们三间房,自己住两间,多余这间往外租。 大杂院人多,田馨和林原一进来,就有人瞄。 田馨帮林原收拾好东西,这一路东西多,田馨也没跟林原仔细聊。 “你咋打算来首都了?”田馨问道。 林原的眼神坚定:“你说考首都大学,我就有这个心思,只是没跟你们说,省城茶水摊的生意是好,每个月不少赚,但是没激情,日子一天天熬着,三年五年也差不多,我还是想拼一把,做服装,去大城市。” 林原又道:“我仔细考虑过,以后茶水摊让崔明管着,我给他一分利,这么高的分红,他肯定好好干,大不了我少赚点,图个稳当,先看看,要是我这边服装能做起来,义乌进货也让他去,相当于茶水摊整个交到崔明手里,他是蔚雁丈夫,是你们妹夫,沾着亲呢,比别人放心,还有红星,红星那孩子也越来越成熟稳重,管上两三个摊位不成问题。” 田馨有她的担忧:“崔明是挺憨厚老实,但茶水摊利钱大,万一他生出别的歪心思呢,自己出去单干。” 林原冷笑一声:“我交给他,是看重他、抬举他,要是他真敢背叛我,我自然不会让他好过,放心吧,你二哥的花样多着呢。” 林原想的明白,在茶水摊耗着,也就是目前这个规模,把省城所有的景点生意都吃透了,也是薄利多销的小买卖。 服装生意不一样,一件衣服,至少能翻倍卖,黑心一点,翻个几番都不是问题。 如果他真把服装生意做大,茶水摊那边,跟服装没法比。 林原:“田馨,哥想跟你商量,服装生意咱们兄妹俩一起搭伙干。” “你找我干嘛啊,你自己就能行。” 隐隐约约的,林原觉得田馨事事都顺:“你什么都没有,支起了茶水摊,还抢下了省城饭馆的生意,经营的红火,懂用人,也会放权,没出过大的纰漏,而且,我觉得你运气好,能成事。” 田馨:“……” 就直说,想沾沾她的好运气呗。 林原又道:“你有种一往无前的冲劲,我就不行,瞻前顾后,害怕形势,心思太轴,不懂变通,上次做服装赔钱,其实也赖我的性格,需要有个人帮衬提醒着,你最合适。” 田馨这一往无前的冲劲,是书里剧情赋予她的,拥有先知能力的她,知晓未来几十年的变革,自然不会束手束脚。 这些话田馨没法说,她也没直接答应:“再说吧,你先考虑考虑,服装能不能做。” 其实田馨也觉得,首都的服装生意能做。 不说别的,就他们学校,家境好的女同学不少,到了周末,三三两两最愿意去逛商场,宁愿省下十天的生活费,也想买件衣裳。 这就是女人。 田馨他们宿舍对门一位女同学,把自己的饭票钱票卖出去,就为了攒钱买件羊绒毛衣。 这些还都是不赚工资的女学生,首都端着铁饭碗的女职工们,手中的钱就更多了。 林原这次回家,见到了徐诚。 以前,林原追在徐诚后面喊诚哥,徐诚也很有本事,当时生意做的大,十里八村都知道,北淀村有个叫徐诚的,倒腾服装。 徐诚是林原的榜样,他踩着徐诚的脚印,南下,去广州,开始了服装生意。 哪怕后来赔了钱,林原心里一直感激着徐诚这个领路人。 如今的徐诚,早就不做生意了,就在农村种地,农闲时去县城卖鸡卖鸭,今年刚把欠下的钱还完,跟林原说不折腾了,还劝林原,守着茶水摊,别再想着做服装。 徐诚的说辞可以前一样,赔了那一回,他彻底断掉做生意的心思。 林原叹口气,哪怕当初为了还债,跟着田馨去省城,他也没断过做服装的想法。 现在形势越来越好,林原不甘心就这么蹲在省城。 送走田馨,林原掏掏包,拿出来两罐辣椒酱,还有两斤蘑菇。 林原敲开房东大爷的门,把东西递了过去:“在您这住打扰了,这是我从老家拿来的,您别嫌弃。” 开始,房东老两口还担心,住进来一个年轻男同志,还怕是小混混,如今一看,说话有礼貌,还懂得维护关系,算是放下心来。 前门很繁华,周围的商业信息也浓郁。 林原曾经想过,住的离田馨近一些,但考虑到未来,还是决定从前门这边找房子。 这个房间只是临时住所,等他以后安稳下来,会找更好的房子住。 首都很大,蕴含着无限的可能,林原的眼前浮现出那张脸。 来首都,一定会是正确的决定。 第一百零九章 喜欢 周日, 田馨约着和马争一见面,钟霖说学校事情忙,以后再见。 田馨去了京大找马争一。 在西门, 马争一骑自行车过来找田馨,校园大,走路要挺远的。 田馨和马争一快两个月没见,感觉她变了很多。 更漂亮了。 上高中时, 马争一不热衷打扮,穿着也一般, 每天板着脸, 只顾学习。 现在不同, 马争一换了发型,烫了卷发,衣服的颜色也更明艳, 整个人活泼开朗起来。 马争一热情的挽着田馨:“田馨,咱俩真的好久没见,我们学校的饭菜很好吃,中午我请你。” 马争一兜里有饭票,反正吃食堂,花不了太多钱。 上大学, 马争一每个月领补贴,因为她高考成绩优秀,学校和教育局都发了奖励,这些年足够马争一悠然的度过大学时光。 马争一报的是生物系,她上高中也最喜欢生物课。 田馨提起了钟霖:“不知道钟霖最近怎么样,咱俩互相还写信,他几乎没联系过我。” 马争一闷头咬馒头:“谁知道, 可能事多吧,就是高中同学而已,到了大学,说不定认识关系更好的朋友,把咱们忘了。” 田馨觉得,钟霖不是那种人。 钟霖的性格冷冷的,一般人难以接近,要不是靠着下乡几年的交情,钟霖和田馨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钟霖虽然家世好,身边也没几个好朋友,一直联系的朋友,也还是一起下乡的这几位。 马争一对钟霖意见不少,这俩人一向不和睦,上学就针锋相对,田馨笑着摇摇头。 马争一带着田馨逛了京大的校园,问她:“你什么时候回省城?” “寒假吧,最近也没假期。” 马争一点头:“放假要是时间合适,咱们一起坐火车。” 现在互相联系也不方便,两个人约定互相写信,汇报一下各自的生活。 马争一开朗不少,田馨也替她高兴。 马争一打趣道:“田馨,如果你们学校有合适的男同学,记得给我介绍。” 田馨摇头:“你还是从你们学校找吧,学业上跟你更般配。” 说话间到了下午,田馨看看时间,说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田馨和宿舍的人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就在学校对面的一家国营食堂,带上苏蔚冬一起。 还是苏蔚冬提起的,说她是宿舍里唯一一位已婚的,舍友们对她也照顾,苏蔚冬出面,请大家吃顿饭,算是答谢。 田馨也觉得合适,苏蔚冬就露个面认识认识,去结个账就行。 平时都吃学校食堂,田馨就选定了外面的饭店。 田馨带上了林原。 其实她不想带林原,是林原无意间听到的,死皮赖脸一定要跟着。 左不过是多一个蹭饭的,田馨也就同意了。 去之前,田馨叮嘱:“二哥,你说话注意点,女同学脸皮都薄。” “我平时说话……有问题吗?” “你忘了?茶水摊的女同事,有人被你骂哭过。” 林原也很委屈:“我骂了吗?我只是在讲道理,教她做事,语气也很温和的。” 天气转冷,苏蔚冬穿着白衬衣,下午去加了班,怕赶不及也就没换衣服。 宿舍里四个女生都来了,樊燕周一才回学校,就没来。 吃饭时,孔令西夸赞苏蔚冬:“田馨,你第一次进宿舍,我就看到你爱人了,长相很出众,他还有弟弟吗?给我介绍介绍。” 田馨忍俊不禁:“倒是有,不过今年只有十几岁。” 林原旁边是秦楚,秦楚平时不爱说话,这种场合,她也只是喝水。 见秦楚杯里的热水没了,林原主动的续上,搭话道:“秦同学,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睡觉。” 林原:“……” “平时喜欢滑冰吗?听说首都到了冬天有滑冰场,挺好玩的。” “我怕摔,不想滑。” “那除了上课,平时你还喜欢做什么呢?” 秦楚惊诧的望了林原一眼:“不是跟你说了吗?睡觉。” 林原把杯里的热水一饮而尽,真难相处,跟第一次见面一样,又冷又冰。 谁让林原喜欢呢,他还没对哪个姑娘动过心,眼前这个秦楚是第一个。 搭话不成,林原选择从田馨入手,向田馨打探秦楚的喜好。 这顿饭下来,田馨也发觉了不对劲。 他二哥这个人,从没对哪个女同志殷勤过,吃饭时,给秦楚倒水、盛汤,就差把我对你有意思几个字贴在脑门上了。 田馨无奈:“二哥,你这么明显,谁也不是傻子,会把人家吓跑的,另外,我劝你死了心,秦楚是什么……哦对,不婚主义者,就是不想结婚,你俩没戏。” 林原抓住问题的关键:“她说自己不想结婚,那她说不谈恋爱了吗?” 田馨一愣:“这倒没有。” 林原得意道:“这不就行了?不结婚而已,恋爱照样谈,如果她不想结,那我随着她,一辈子不结也没事,婚姻就是形式。” 田馨:“……” 林原挠挠头,又道:“田馨,哥问问你,首都也有那种夜大吧?你能帮我找找吗?我想去上课拿个文凭。” 田馨彻底无语了,在省城时,田馨劝了林原好多回,让他去念夜大,林原说什么跟上学没缘分,这会儿自己倒主动起来。 田馨也拿捏着,不松口:“你说的,你不适合上学,适合做生意,我不管,你爱找谁找谁去。” “除了你跟妹夫,我还能认识谁?你明白我的意思,放心,我这回是认真的,我肯定好好学,当哥求你?” 田馨也愿意林原念书,以后文凭越来越重要,哪怕是个夜大呢,也比啥学历都没有强。 她和林原是亲兄妹,比一般亲兄妹还亲,说话就没了顾忌。 “二哥,我说话你别不爱听,你和秦楚条件不般配,她是大学生……我可不是嫌弃你,我就是说客观的条件。” 林原何尝不知道?这也是他想念夜大的原因。 林原这个人,颇有种死不悔改的决心,在感情上,他不会犹犹豫豫,既然喜欢,就要努力争取。 “试试看,学历上我努力,我争取多赚钱,在其他方面超越她,田馨,不瞒你,哥从没对姑娘动心过,秦楚是第一个,我也希望是最后一个,也不用你帮我,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临走前,林原又道:“对了,别让秦楚整天睡觉,睡多了影响智商。” 田馨:“……” 这都哪跟哪。 宿舍里,几个同学也谈起了那顿饭。 是刘小青先提起的:“秦楚,我觉得田馨他哥对你挺在意的,是不是喜欢你啊?” 孔令西反驳道:“不一定吧,可能就是有礼貌,再者说,田馨她哥和秦楚也不合适啊,田馨你别介意啊。” 田馨笑了笑:“你们随意说,不用管我。” 刘小青不同意孔令西的看法:“也不能光看学历,在我们村,好多知青娶了农村妞呢,学历也不般配,还有大学教授的媳妇是大字不识的妇女呢,不能光看学历,要看男人有没有本事,我看田馨她哥挺好的,自己做生意,每年赚的钱赶上普通工人十年了,只要有本事,没学历怕啥?” 秦楚还没吱声,这两位先吵了起来,各有各的道理。 孔令西气呼呼道:“秦楚,你怎么说?” 秦楚挥挥手,从被窝里探出头:“我困了,想睡觉,你们说什么呢?” “林原她二哥啊。” “和我有啥关系?你们忘了?我是不婚主义者,现在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不结婚,所以,这辈子我打算自己过。” “不结婚啊。”每个人想法不同,刘小青理解不了,在她的眼里,结婚和生孩子是每个女人必经之路。 田馨道:“你怎么知道没男人愿意,我二哥可说了,一辈子不结婚也行。” 田馨的玩笑话,听的秦楚皱眉:“他真这么说?那倒确实是条汉子,我高中谈了一个对象,在一起三个月,听说我不想结婚,立马吓跑了,还四处散布我的坏话,我算是想明白了,不能指望男人,我自己有学历,以后有工资,也能过的很好。” 这句话田馨很赞同,靠人不如靠己,还是要自己争气才行。 林原和秦楚,田馨觉得成不了,各方面差的都很多,秦楚对感情也是一副受伤、不想尝试的心态。 田馨道:“秦楚,我会劝劝我哥的,让他别打扰你。” 秦楚伸伸懒腰,她是真的困了:“没事,用不了两个月,他自己就知难而退了,男人,是最没耐心的。” 田馨以为林原想上夜大,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过几天,林原主动找到田馨,催她夜大的事。 林原连学费都甩给田馨了,让她做点善事,赶紧帮他找学校。 田馨问了系里的老师,他们学校附近就有一所夜大。 田馨怕林原嫌远,林原却说正合适。 夜大晚上上课,白天的事也不影响,反正有夜班的公交。 安排好林原的夜大,田馨又给他拿了文具,让他好好学习。 林原知道田馨的宿舍地址,开始给秦楚写信,一个星期好几封。 学校的信都是由邮递员拿过来,交给宿舍的楼管,秦楚差不多隔两天就能收到一封。 第一天,秦楚拆开了信,后来连信封都不拆,直接扔到抽屉里。 还让田馨转告林原:“让他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得。” 田馨哪里劝的了?一个往前冲,一个向后退。 田馨只能说:“秦楚可能不喜欢你,二哥,感情不能勉强。” “一见钟情,喜欢的是脸,这种感情不牢靠,日久生情才能稳定,秦楚对我不了解,所以我要给她写信,让她了解我。” “你怎么不去找她?” 林原摇摇头,他有他的顾忌:“你说得是那种等在宿舍楼下,然后纠缠着?那种不合适,容易让别人议论她,我就悄悄写信,也不让她困扰,只要她不烦我,我就一直写。” 林原又道:“别以为哥不知道,去年秋天,你跟蔚冬别扭了好几个月吧?装作对人家不在意,实际上在意的要死,喜欢就得说出口,自己磨蹭只会错失机会,要不是蔚冬心里有你,我看你俩早离婚了。” 林原的话不中听,却挺有道理,田馨在感情里就不够勇敢,发现哪里不对劲,宁愿妥协退让,也没有直面的勇气。 要不是苏蔚冬的坚持和一往情深,他俩还得膈膜着。 田馨叹口气:“我也劝不动你,你随意吧,反正别影响到秦楚就行。” 林原对秦楚的一厢情愿,并没有影响到田馨和秦楚的关系。 秦楚分的清楚:“你是你,你哥是你哥,咱俩依旧是好朋友,我这人吧,挺拧巴的,不适合谈感情,要是换成其他人,说不定就成了。” “我也知道不合适,我哥学历低,也不够优秀。” “学历?”秦楚诧异道:“我不在乎这个,你哥也算年少有为了,自己做生意,不比职工赚的少,现在是经济腾飞的时代,咱们学的贸易,比其他人还要清醒,你哥这种人,以后是有大出息的,用学历去衡量他,未免太狭隘了。” “那你……” 秦楚笑道:“我不想结婚啊,这个年头,谁不是奔着结婚去的呢,家里也不会同意的,我妈就是嫁给我爸,才困扰多半生,在我十岁我就发誓,这辈子不会嫁人的。” 秦楚满目忧伤,随即她扯出一个笑容:“不说这些不开心的,听说食堂二楼的白菜鸡片好吃,酸酸甜甜的,咱们去尝尝。” 二楼的白菜鸡片孔令西也说好吃,价格也合理,吃饭时,秦楚把馒头掰了一半给田馨:“我最近保持身材,只吃一半馒头。” 田馨没客气,接了过来。 秦楚最近接了一个活,去美术学院当模特,是她一个老乡介绍的。 秦楚拍拍手上的馒头渣:“劝劝你哥,别给我写信了,浪费钢笔水,不会有结果的,让他死心,把心思放在其他好姑娘身上吧。” 田馨也想劝,林原不听呐。 二哥这个人,看起来肆意随性,实际上比谁都轴,不然服装买卖不至于惦记这么久。 田馨索性放开手,不再管,秦楚没回应,时间一长,林原觉得无趣,自然就放手了。 田馨跟苏蔚冬提起此事,苏蔚冬摇摇头:“你二哥连夜大都愿意去念,不是一时兴起,他是真喜欢,随他吧,咱们不插手,这种事看缘分。” 其实田馨挺佩服林原的,换成她,喜欢一个人,只会羞于说出口,怕被拒绝,怕别人笑话。 宿舍里,刘小青在谈论她认识的男同学,是会计学院的,比刘小青大三岁,今年二十三。 刘小青说,这个李丰南出手挺阔绰的,看起来家里条件不赖,最近正在追求她,刘小青还没松口。 孔令西摇着刘小青,问两个人相处的情况。 刘小青上大学的小目标,就是在学校找个对象,最好条件好一些,这样以后过日子不会艰难。 要是条件差,自己有能力、家庭氛围好、不拖后腿,她也能将就。 这个李丰南身材高大,人不算太俊,但也五官端正,说话温柔,挺会哄人的,有时候还在宿舍楼下给刘小青送早饭。 秦楚对这些事不敢兴趣,蒙着脸不想参与。 刘小青问田馨的意见,田馨结了婚,经验比她们这些单身的要多。 田馨说了一句:“他岁数也不小了,你得问清楚,老家是不是结婚或是有对象了,这点挺关键的。” 刘小青嗯了一声,心里有点不乐意。 她觉得田馨有点瞧不起她,她都二十了,这点辨别能力没有吗? 刘小青早就问过了,李丰南冲着她发誓,说没结婚,刘小青觉得是实话。 不过刘小青没和田馨杠,田馨在宿舍人缘好,她不想惹事。 宿舍熄灯后,刘小青和孔令西小声讨论。 孔令西上学忙,家里管的也紧,没谈过,一点经验也没有,不过她觉得田馨说的有道理:“小青,你一定要查清楚,对方是不是有对象,上回我见了他,感觉挺能心眼的。” “有心眼也不是坏事,有心眼的男人未来能成大事儿,我就是看重他这一点,李丰南是他们系的学生会副主席,今年才大二,以后毕业肯定能好好工作。” 刘小青觉得运气挺好的,去图书馆学习,李丰南坐在她对面,给她写了纸条,自然而然认识这么个家境好的男同学。 两个人都是爱学习的人,以后一起进步,争取端上铁饭碗留在首都。 孔令西又劝了她几句,刘小青不太爱听,就把头蒙上,说自己困了。 一大早,刘小青洗漱完出了宿舍,田馨揉揉眼,见孔令西还在铺位上,小声问:“令西,你没去吗?” 孔令西撇撇嘴:“重色轻友,他俩一起去图书馆了,我去不是碍眼吗?今天我跟你们一起走。” 田馨指指秦楚:“她能睡到七点半。” 睡梦中,秦楚嘟囔一声:“谁说我坏话呢。” 田馨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看书。 孔令西搭话:“田馨,我总觉得那个姓李的靠不住,我经常和小青在一起,见过几回,说话爱吹牛,不过条件似乎确实挺好的,他都是打两个荤菜,还是大荤。” 大荤就是带肉的荤菜,价格比普通的素菜贵不少,一般学生舍不得点。 田馨翻翻书:“小青成年了,有自己的判断,咱们提醒过,听不听在她,再者,小青他俩相处的多,肯定更了解,感情的事,别人少插手。” 孔令西扶着下巴,感慨说:“我觉得你二哥挺好的,给秦楚写了一个多月信了吧?从开始的两天一封,到现在差不多一天一封了,每次信封都挺厚,得有三四页纸,真难为他有什么可写的,这样的才是好男人呢,最起码痴情踏实。” 提起林原和秦楚,田馨默默叹气,每次秦楚收到信都没拆,直接扔到抽屉,林原也知道,却依然不停的写信,丝毫不受影响。 这样的坚持执着,田馨不知道怎么劝了。 宿舍的睡觉大王非秦楚莫属,七点半,秦楚揉着眼睛醒过来:“我饿了,咱们去吃食堂吧。” 田馨背完二十个单词,看了五页书了,她喊上孔令西:“走,去吃饭。” 在食堂,田馨打饭遇到了刘小青,两个人离得远,刘小青没看见她,就没打招呼。 找座位时,她们三个正好坐在刘小青和李丰南的斜前方。 李丰南自己拿着两个饭盒,刚打饭回来。 孔令西坐下,小声说:“他们吃的是红烧肉、大排肉,都是小炒,素菜还有个炒白菜。” 小炒和大锅菜不同,一锅只有几份,价格高。 宿舍里除了严清,田馨条件是最好的,小炒也就一周吃一两回。 这个李丰南,看起来家境确实阔绰,钱和粮票都不缺,按照他这么吃,学校发的饭票钱票,十来天就得花完。 秦楚实在不感兴趣,谈对象自由,和她没关系:“他俩愿意好就好呗,咱们别掺和,想吃小炒,等我美术学院的钱下来,姐请你们吃。” 田馨道:“行了吧,那点钱你自己留着,前几天你不是说想买毛衣吗?攒着钱买件衣服吧。” 孔令西也说:“我吃过两回小炒,跟大锅菜味道也差不多,不划算。” 田馨道:“咱们别瞎琢磨,要是李丰南靠谱,真心喜欢小青,条件好一些也挺好的,最起码小青不用受穷。” 这一点秦楚也很同意:“我爸就穷,又穷又横,那种没钱的男人最没本事,不能碰。” 周末,林原找到了田馨,说有东西给她。 田馨一看,是两个枕头。 林原道:“这是药枕,能安神静心,给你一个,另外一个你交给秦楚,别说是我买的,就说是你送的。” 田馨道:“秦楚那人,不会占人便宜,我白给她不会要的。” 林原略忖片刻:“那给钱也行,少收点,让她心里踏实。” “二哥,秦楚对你没意思,何必呢……” “行了啊田馨,哥的事儿不用你管,白送你一个枕头呢,你们上课学习精神压力大,这枕头挺适合你们学生的。” 田馨放在床上,枕着试了试,高度也很合适,比她现在枕的要舒服。 田馨拍拍手,家里还有个洗干净的枕巾,这次把枕头带上。 “谢谢啊二哥,不对,我应该感谢秦楚才行,我是沾了人家的光。” 苏蔚冬在厨房忙活做菜,林原吃了一颗山楂,真酸。 “别说漏嘴,千万别让她知道是我拿的。” “我真是不懂,你图什么。” “想对一个人好时,什么不图都行。”林原道。 第一百一十章 摔相机 回到学校宿舍, 田馨把药枕递给秦楚,说道:“我买到两个药神,能安神静气, 你睡眠多,挺合适的,要不要?” 秦楚刚洗脸回来,脸蛋上挂着水珠:“多少钱?我给你, 送我我可不要。” 田馨也干脆:“一块钱。” 听着药沈的功效挺多的,秦楚还以为挺贵呢, 一块钱价格也能接受。 秦楚从钱包里掏出钞票, 揽过田馨的肩膀:“不愧是好姐妹, 有好事惦记我。” 田馨闪闪眼神,没有吱声。 这药枕睡了几晚,秦楚连说好, 高度硬度都合适,而且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对入睡挺管用的。 于是,宿舍里的孔令西和刘小青也想买。 刘小青不仅自己买,还想给李丰南买一个,前两天, 她和李丰南刚确定关系,感情如胶似漆。 田馨哪知道去哪买啊,她又没问林原,她只好找个借口:“是我爱人买的,放假回去我问问。” 刘小青有点失望,特地嘱咐说:“田馨,你别可忘了, 告诉我们在哪个商场就行,我自己去买。” 田馨含糊的嗯了一声。 林原在学校附近上夜大,偶尔会来找田馨,要是来得早,就从田馨这蹭顿饭吃。 在学校食堂,田馨问:“二哥,你那个药枕从哪买的,我们宿舍其他人见到,也想买。” 林原:“不是商场买的,小妹你忘了吗?咱妈懂点中医,跟村里赤脚医生学的,这个药枕配方是她口述的,我写信问,睡得不好怎么办,妈说可以攒个药枕。” 田馨惊讶,竟然是林原自己做的药枕? “别看我,我不会针线活,买了布头和中药,找裁缝铺的人帮忙缝的,中药不好买,里面也掺了别的。” 林原又道:“药枕治不了病,就是能舒缓舒缓精神,让人放松些,不能依赖一个枕头。” 田馨叹口气,这可棘手。 手工的枕头,田馨去哪买? “那算了,我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吧。中药难买,你能制成两个也不容易。” 林原摊摊手:“可不是吗?为了这俩枕头,你二哥颇费一番苦心。” “别诉苦,反正我也不会感激你,赶紧吃,吃完上你的课去,别耽误我时间。” 林原掏出一封信:“见了你,能省两分钱邮票,你帮我交给秦楚,或者直接放她抽屉也行。” 田馨:“……” 回宿舍,田馨找了借口,就说药枕是苏蔚冬从单位同事手里买的,现在早售空了。 孔令西遗憾道:“秦楚的药枕午休我试了,可能是心理作用,睡的都比平时快。” “田馨,要是以后还有,你给我留一个,价格贵点也没事。” “成。”田馨痛快的答应下来。 刘小青咬咬唇,心里不大高兴。 本来,李丰南还想请宿舍的人去爬山呢。 连个药枕都买不到,她心里不太痛快。 刘小青还是提了:“我对象说,周末请咱们宿舍去郊外爬山,你们有时间吧?要是没时间,就约下周也行。” 秦楚伸伸懒腰:“上课挺累的,周末想休息。” 刘小青盯着秦楚:“上回,田馨丈夫请吃饭,你们可全都去了,咋到了我这,推三阻四的。” 秦楚无语,请吃饭在校门口,和爬山能一样吗? 为了宿舍团结,她只好道:“行行,刘小青同学,我去行吧?” 刘小青一下高兴了,又问了田馨和孔令西,他们也都答应下来。 严清和樊燕没在宿舍,等上课她再问。 在205宿舍,刘小青是第一个处对象的,说明她在男同学那边,还是挺有魅力的。 “田馨,你爱人有时间吗?” 爬山是周六,周六苏蔚冬是要上班的:“他上班没时间。” “把你哥喊上吧,男同志多一点也安全。” 刘小青望了一眼秦楚:“秦楚,你介意吗?” 秦楚打个哈欠:“喊吧,我无所谓。” 敲定时间,刘小青又问了严清和樊燕,他俩也来。 为了爬山,田馨特地从家里拿了一双白球鞋,穿球鞋走路能舒服一些。 刘小青不在宿舍时,几个人商量过,大家都不太想去,毕竟刘小青刚和李丰南交往,一个宿舍去蹭吃蹭玩不太合适。 不过刘小青热情张罗,她们也不太好拒绝。 孔令西道:“小青说,山下有几家国营饭馆,李丰南请咱们吃饭,去就去吧,小青心眼小,咱们不去,她该多想了。” 参加宿舍的集体活动,林原比谁都高兴。 “替我谢谢刘小青同学,她帮我大忙了。” “让你去是拎包的,苦劳力,你离秦楚远一点,别吓到她。” 爬山容易口渴,每个人都装了最少两瓶水,东西装了两个包,刘小青抢先掂掂,抢过稍轻的那个:“让丰南背这个。” 秦楚扫了一眼:“真护短。” 这还是宿舍第一次集体外出的活动,严清和樊燕早早等在校门口,李丰南和刘小青走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时而发出笑声。 樊燕吐槽:“那个李丰南,去爬山,穿了一双锃亮的皮鞋,也不怕脚疼。” “看他发型了吗?油亮油亮的,无缝青年,抹了不少白油吧。” 田馨道:“你们够了啊,人家请咱们爬山吃饭,这么说过分了。” 孔令西拉着田馨,问她学英语的事,至于林原,不知不觉走在了秦楚的旁边。 樊燕、严清和刘小青他们并排走。 樊燕话多,问了不少李丰南的情况,感慨说:“你家是农村的啊?有这么优越的条件真厉害,家里人做生意吧。” 李丰南含糊道:“还行吧,条件就一般。” 一般?樊燕腹诽,就是谦虚,她可听说了,李丰南一顿点两个大荤菜,普通条件的家庭可吃不起。 李丰南对严清有印象,严清在学校都挺有名的。 “严同学,你父亲是学校的老师对吧?我听小青说你不常住宿舍。” “嗯。” “真好,羡慕你生活在这么好的家庭里,有什么学习方法吗?我们要向你学习。” 刘小青很骄傲,李丰南真爱学习,出来爬山,也不忘向别人请教经验。 她看重的,就是李丰南的上进,李丰南学习好,每次都考他们专业的前十名。 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刘小青觉得未来有奔头。 李丰南学习好,家庭条件好,对她也很关照,刘小青十分满意,这样的对象,她要牢牢把握住。 刘小青笑着说:“严清,丰南学习成绩很好的,虽然不是一个专业,但学习方法都能通用,有时间你教教我们。” 严清嗯了一声:“我也没什么方法,有问题你们问我也行。” 爬的山并不陡峭,是很和缓的一座山,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爬了一半也不觉得累。 到亭子休息,李丰南打开包,里面装了不少吃的:“爬山消耗体力,我特地买的,大家挑挑,吃什么。” 田馨一看,有首都著名的糕点,油纸裹着一小包,还有从食堂打包的白面馒头,另外还有一包水果硬糖。 刘小青招呼大家吃东西,林原包里也带了吃的,山楂锅盔,还有枣泥糕。 秦楚冷冷道:“林原,你真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咱俩不合适。” 亭子里冷风拂面,林原没在意:“你跟我只见了第二面,怎么知道不合适?秦楚,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也不想逼你,我这人就是如此,喜欢就会说出来,不会藏着掖着,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看上你了,你单身,我也一个人,我追你又不违反道德,你给自己一个了解我的的机会。” “没必要。” 林原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写的信你没看,但这不重要,我会一直写,只要你没找其他男人,我就会一直追求你,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喜欢就要去追,我知道,咱俩条件差的多,我在上夜大,哪怕学历上还是不如你,我会在其他方面努力,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时间会证明一切,我不是让你回应什么,我给你时间来接受。” 林原又把山楂锅盔递过去:“秦楚同学,咱们总算是普普通通朋友吧,这糕点没毒,我专门给你买的,给点面子吃一块。” 秦楚犹豫着,还是接过来咬了一口,有山楂的酸甜味,挺好吃的。 爬后半段时,秦楚和林原渐渐落在后面。 秦楚喘着粗气,林原默默跟在她的身后,把水瓶递给她:“休息一下,喝点水。” “你别等我,你去追他们吧” “秦楚,我来爬山的目的所有人都清楚,我不去,我就陪着你。” 秦楚:“……” 另一边,李丰南在热络地和严清聊起学习。 严清找了个借口,去找了田馨。 见到田馨就是一通埋怨:“刘小青对象怎么回事?出来玩,还惦记学习,追着我问。” 樊燕看的清楚:“我看他挺不安分的,说不准看你条件好,想攀关系呢。” 严清:“不至于,小青还在旁边呢,我看他俩真的是想讨教学习,我赶紧溜了。” 刘小青对这个李丰南十分上心,田馨劝道:“你当着小青,别说李丰南的不好,就是爬个山,以后也很少有见面的机会。” 严清也这么想,要不是刘小青找了她三四次,这个山她也不想爬,挺累人的。 李丰南带了一个相机,是海鸥牌的。 如今相机是个稀罕物,李丰南也没有,这次出来爬山,他管学生会的同学借来的。 刘小青开心道:“大家快来,拍照了!以前都是去照相馆拍,没成想还能自己拍。” 李丰南挺挺胸:“我跟小王关系好,他是我的部下,我一说借相机,他就从家里带来了,让我随便用。” 说是随便用,胶卷价格也不便宜,拍照的时候格外注意,不能浪费。 刘小青张罗着照相,照相机有个皮外套,连着相机,李丰南把相机挂在脖子上。 拍完几张,刘小青说自己想试试。 李丰南有点犹豫,刘小青没拍过照,他怕她浪费胶卷,刘小青摇着他胳膊撒娇,李丰南没办法,嘱咐道:“所有人都在框框里,你再按快门。” 刘小青欢快的接过相机,大声道:“你们站好,我来拍!” 刘小青双手把着照相机,并没有像李丰南那般挂在脖子上。 拍了两张,刘小青想把相机还给李丰南,脚下有碎石子,她脚一滑,相机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幕把所有人惊呆了。 李丰南最先反应过来,跑过去捡起相机。 刘小青愣了许久,抽泣的哭了起来:“我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李丰南沉着脸,摇摇头:“没事,拿去修修看吧。” 照相机价格昂贵,这么一摔,不一定花多少钱,还是管别人借的。 刘小青想想头都大了,更后悔不应该拿相机。 出了这件事,大家都没了爬山的兴致,匆匆下了山,路上,刘小青不停的跟李丰南道歉,李丰南黑着脸,也没怎么搭理她。 回去以后,严清和大家商量:“我隔壁叔叔家就有相机,花不少工业券和钞票买的,我看摔的挺厉害,要不咱们帮着出点钱吧?” 樊燕不同意:“咱们为啥出钱啊?爬山是他们提议的,照相也不是我们的主意,是刘小青自己要拍照,又不是我们逼的,我不出钱!” 孔令西也说:“要是我摔坏的,多少钱我都认,再者,李丰南条件好,不一定让小青赔偿吧?” 严清道:“可确实是小青摔了相机啊?还是管同学借的,李丰南也无辜,我觉得小青应该赔偿,就算是恋爱,也要把金钱分的清清楚楚。” 严清的意思还是想多少出点,秦楚道:“严清,你别同情心泛滥,我觉得可以借给小青钱,直接给她也不一定领情,等小青回来再说吧。” 刘小青是红着眼睛回来的,他俩去了修相机的地方,说修好要五十块钱。 一台照相机买来要二三百块钱,修理五十块钱也不便宜。 对于两个学生来说,五十不是小钱。 刘小青手里没这么多钱,除非管家里要。 要是父母知道她赔相机钱,会把她骂死的。 至于李丰南那,丰南说,这个月他手头也紧,不然肯定不让刘小青赔,相机坏了,他还得好言好语去安慰同学,也很为难。 刘小青自己摔坏的相机,也不能赖李丰南。 越想刘小青越后悔,就不应该带宿舍的人一起去爬山,要是她跟李丰南两人去,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啊。 田馨爱人非得先请客吃饭,要不是为了面子,刘小青也不想让李丰南破费。 刘小青小声道:“这五十块钱挺多的,我手里没钱,摔相机,也是因为请大家去爬山,不然丰南也不会找同学借,相机摔了,我有责任,大家也都牵连着。” 刘小青又说:“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这回我也没办法,我不能告诉家里,你们都有多少钱?拿出来凑凑吧,不能爬山的时候巴巴跟着去,出事了就往后躲吧。” 这话樊燕不爱听:“小青,要不是你找了我四五回,我能去爬山吗?我说周末回我姥姥家,你说给你面子,宿舍整整齐齐去玩,相机是你摔的,我们几个没碰吧?” 孔令西也说:“小青,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相机摔坏了,我们大家都不开心,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但你不能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我们也没让李丰南去借相机啊。” 刘小青抹抹泪,她心里难受极了:“咱们宿舍,就我跟田馨有对象,要不是她爱人逞能,非请大家去吃饭,我用得着笼络你们去爬山吗?田馨开了头,我琢磨我也不能落下。” 田馨无奈,怎么又怪到她身上,请不请客,本来就是丰俭由人,就算李丰南不请客,大家也不会有意见。 严清这个人,对钱看的不重,就算让她掏点也行,但刘小青的态度,把责任推到大家身上,她不喜欢。 都是一个宿舍的,以和为贵,严清道:“小青,我们知道你困难,要是钱不够,大家凑一凑,可以借给你,以后你宽裕了再还。” 刘小青意有所指:“嗯,你们条件好,手里有钱,做生意的做生意,要么家里有钱。” 这五十块钱,对田馨来说并不多,林原临走前还叮嘱她,相机摔了容易影响宿舍关系,他想自己出修相机的钱,田馨拦住了。 林原不差钱,但也不能随处撒钱,这事和他也没关系。 田馨本想着,五十块钱刘小青负担重,自己可能帮忙分担一点。 冲着刘小青的态度,田馨现在一分都不想出。 秦楚说话直接:“小青,我不想爬山,是你求着我去的,大周末的,大家都想休息,怕你生气,才往郊外跑,你觉得委屈,我们心里也不舒服,你拿相机时,樊燕还在一旁提醒,让你小心点,挂脖子上,是你自己不听,说没事,现在相机摔了,你反过来怪我们,你觉得合适吗?” 刘小青大哭起来:“我没想到相机会摔,五十块钱啊!我去哪里找?” 第一百一十一章 药枕 宿舍里, 大家都沉默着,刘小青抹抹泪:“算了,你们不愿意给钱, 我自己想办法。” 刘小青跑出了宿舍。 孔令西心里不太好受:“要不咱们多少拿点钱?” 樊燕瞪着她:“你没听见刘小青刚才的话吗?埋怨咱们,还怪田馨爱人请吃饭,敢情都是别人的错,她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 累了大半天, 田馨爬上了上铺:“这个钱我也不给。” 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未来四年的同学, 遇事可以商量。 刘小青好言好语谈, 田馨想, 大家也愿意帮衬着,但她这个态度…… 算了吧,帮忙也不会领情。 因为这件事, 刘小青和舍友的关系明显走远了。 田馨注意到,刘小青也有了一台录音机,看起来是全新的,光是磁盘也有三四盘。 关于修相机的钱,刘小青没再提起过,只是更加早出晚归。 从隔壁宿舍, 渐渐传出流言,说是205宿舍的摔坏了会计系男同学的相机,不赔钱。 是孔令西先听见风声的,气冲冲回来告诉大家。 “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谣言,相机明明是小青弄坏的。” 秦楚道:“还能是谁?脚指头想想也明白。” 这个黑锅自然不能背,孔令西找了班里几个大嘴巴的同学,把实情传了出去。 田馨对宿舍里女生间的小斗争不感兴趣, 最近她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药枕。 林原随手做的药枕,入了田馨的心。 她隐约觉得,这是一个商机。 田馨记得书里的情节,在后世,人们越来越注重养生,什么药枕、针灸、按摩,还有人购买叫保健品的东西。 现在是七十年代末,大家挣扎在温饱线,但这里毕竟是首都,条件优越的家庭也不少。 不说别的,这药枕在校园里,就蕴藏着无限的商机。 药枕不治病,最多平心静气,田馨想过,枕头的软硬和高度也十分重要,一款合适的枕头,能够帮助大家改善睡觉的情况。 周末时,田馨找林原商量,田馨想做药枕生意,从校园开始,她是大学生,也方便铺开去卖。 林原惦记的是服装买卖,对药枕不感兴趣,倒也没反对:“中药的药材不容易大量买。” 这一点,田馨考虑过,除了国营的药房,还设有私人的药馆,这些药馆是经验丰富的大夫开的,在街坊邻里间口碑很好,这种地方,应该是有谈的余地。 关于药材,田馨并不担心。 当前经济环境下,想买原材料不难,在省城,连肉联厂的供应都能啃下来,这些药材也不在话下。 田馨信心满满。 田馨听樊燕说,在他们老家,有种决明子的,决明子生长周期短,收获快,虽然适合南方种植,但北方也有。 决明子最适合入枕,要是能买到农家一手的决明子,是最好不过的。 有了想法,田馨就托樊燕去打听。 樊燕一口应承下来:“我正好这周想回家去,我帮你问问。” 田馨也跑了几个药房医馆,但凡是国营的,都直接回绝了。 田馨翻来找去,在南城一家中药房谈妥了。 药房是一位中医开的,在附近都十分有名气,慕名看病的不少。 他路子多,人脉广,田馨需要的这几样药材,他都有来源能收得到。 一转手就能赚到钱,何乐不为? 药房的大夫六十多岁,姓胡,一头的银发:“丫头,中药不能乱用,你那个药枕的配方,给我瞧瞧?” 田馨也没藏着,直接写了出来,不过是静心安神的几味药。 胡大夫点点头:“做枕头行,里面掺点决明子或者绿豆,都合适!” 买布头需要有布票才行,田馨去商场扯了两米。 布料这方面,田馨得交给林原,他做服装,自然也能买到布料。 林原这两天要南下,田馨嘱咐:“最好是棉料子,柔软耐用,最适合做枕头,二哥,你帮我上上心,我先把钱给你。” 田馨和林原也攒了不少钱,但到做生意上,这些钱总觉得不够用。 田馨从胡大夫的药房定了中药材,刚花完一笔钞票。 林原的布料还得等,田馨对林原有信心,林原蛰伏这么久,就是为了重返服装市场。 针线活田馨不拿手,她想到了隔壁的金秋芳。 田馨去过金秋芳家,她家摆着缝纫机呢,田馨把东西备齐,让金秋芳帮忙用缝纫机缝好,每次给她手工费。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要是药枕卖得好,还得扩大规模才行,当然都是后话,目前来说,田馨要先把药枕的名声打出去。 田馨抽时间去跟金秋芳谈,金秋芳痛快的应下来,缝好一个枕头是一毛钱,一天缝上二十个,就是两块钱! 金秋芳欢喜不已,这就是从天上掉钱,家庭妇女谁不会用缝纫机呢?做枕头简单着呢! 金秋芳痛快答应下来:“田馨,你就放心吧,大姐肯定好好给你缝,锁边都死死的,绝对不会开线!” 自家平时做鞋做衣服,如今踩踩缝纫机,在家就能赚钱! 每个月工资还不到四十块钱,要是缝枕头这活能稳定,一个月不少来钱,上班还不耽误。 隔壁这个房客,就是给她送财的福星,金秋芳更加热情,招呼田馨,还给她拿水果吃。 田馨还有事,没耽搁:“秋芳姐,我明天过来取,这是五个枕头的钱。” “咱们隔壁住着,我能信得过你。” 在李梅花方子的基础上,田馨又找胡大夫改了改。 金秋芳的手脚很快,早上六点就过来敲门,说枕头做好了。 田馨一看,针脚细密,横平竖直,比百货商店卖的枕头质量还好。 孔令西和刘小青都知会过她,想要药枕。 这回,田馨想着优先卖给她俩。 都是舍友,田馨也卖一块钱,等以后别人买就得涨价了。 孔令西高兴地说要一个,连忙给田馨找钱。 刘小青不冷不热的:“我不要了,你卖给别人吧。” 做生意也没有强买强卖的,再者说,田馨的枕头也不愁卖。 隔壁两个宿舍听到风声,知道有药枕卖一窝蜂过来,剩下四个全买走了。 “之前就听说你们宿舍有药枕,我要一个!” “药不药枕不清楚,反正枕着舒服!比我这个稻壳的枕头强,上回我管秦楚借过一次。" 你一言我一语,十几分钟的时间,田馨的药枕卖个空,还有人问啥时候还有。 看着田馨的枕头这么受欢迎,刘小青后悔了。 她不应该问了跟田馨赌气,就不要那个药枕。 就算她不买,给李丰南买一个用也好啊。 想了想,刘小青说:“田馨,药枕以后还有吗?” 田馨也不冷不淡的:“我不清楚。” 来宿舍时,田馨先拿给刘小青看,她一副不理人的态度,见药枕受欢迎后了悔,田馨懒得伺候。 同一个宿舍,每个人性格不同,要是相处舒服就走近点,彼此不顺眼就离远些。 刘小青就是她想保持距离的那个人。 没两天,外班的人也找田馨打听枕头。 孔令西说:“田馨,你这个枕头,高度特别合适,老趴着看书,我脖子疼,睡上一觉,觉得轻松不少。” 田馨笑:“哪有那么夸张,你是晚上放松下来,脖子就不疼了。” 宿舍里四个人,只有刘小青没有药枕用。 她的枕头硬巴巴的,一点也不好。 连李丰南都听说药枕的事,还让刘小青帮忙留意,他也想要一只。 不就是一个破枕头吗?有啥了不起的。 相机的事,刘小青管班里同学借了不少钱,大家都同情她,几毛一块,凑了不少,剩下的是李丰南垫上的。 这些钱,是需要慢慢还的。 药枕上,田馨还是挺有信心的,只是要取个名,不能叫药枕,也不能放大药枕这两个字,一个枕头不能治病,说破天也是枕头。 田馨取了个名字,叫睡眠枕头。 林原从广州回来,这次他进了四十件防寒服、三十件女式毛衣,毛衣是均码的,胖瘦都能穿。 天气越来越冷,毛衣和防寒服容易卖,林原说,现在服装市场上有个新产品,叫面包服,里面填充的是鹅绒或是鸭绒,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听说保暖性也很好,比军大衣时尚好看。 这个面包服一般人都不敢进,怕砸到手里,林原也说,在首都的百货商场都没见过,挺稀罕的。 面包服还没面向全国推广,是新兴的一种防寒服。 林原为了求稳,还是进了填充物是棉花的防寒服,容易卖,砸不到手。 这次进的货,田馨见了,颜色很好看,红、黄、蓝、白,各个颜色都有,适合年轻人穿。 林防寒服的进价是二十一件,这种冬天大件衣服都贵,有便宜两三块钱的,林原摸了,针脚粗糙、版型也不好看,一分钱一分货。 进价二十,卖价至少得四十,大胆点五十块钱也能卖掉,服装就是这样,利润大。 冬天想买件好看的防寒服,基本得照着一个月工资花,不光是首都,小城市也是如此。 百货商场的款式比较固定,很少有林原拿货这么鲜亮扎眼的。 这次进货,东西不多,花了林原将近一千三百块钱! 林原道:“如果都能转手卖出去,少说能翻番。” 折腾这一趟,值了! 田馨交待的事林原也没忘,棉布料那边也有,林原砍了价,比去供销社买还便宜三成。 “三百块钱的布料,足够你撑一段时间。” 田馨手头有钞票,直接把钱给了林原。 有了这批布料,睡眠枕头就能继续做下去。 枕头的价格,还得重新定。 计算成本以后,田馨打算卖两块钱一只,价格不便宜,会有一些人犹豫,却也不是买不起。 真正想买的,最终还是会下手。 田馨给金秋芳拿了一匹布料。 平时去供销社扯布,一次最多买几米,金秋芳哪里买过一整匹布料啊。 她结结巴巴道:“田馨,你真有本事。” 金秋芳做枕头不容易,田馨给她做涨了钱,一个枕头两毛钱。 这个价格属实不低,但也都是辛苦钱。 金秋芳工作不忙,四五点就下了班,做枕芯对她来说不难,比纳鞋底还省事呢。 一个两毛钱,一一个月做一百个,就是二十块钱。 二十块啊!一个劳动力才能赚多少…… 隔壁这个租客,真是找对了!小夫妻俩本本分分的,还能带着她赚钱。 金秋芳拍拍胸脯:“田馨,交给我你放心,要是还有这种活,你尽管找我,我自己干不完,能帮你找别人,附近的街坊我都熟。” 这个问题田馨也考虑过,以后枕头越做越多,金秋芳一个人忙不过来,确实还得找别人。 田馨问过,附近邻居里,不少人家都有缝纫机,缝纫机不便宜,但用处多,一般人家都用得上,还有两家合伙买的。 枕芯好做,裁布料,缝纫机走线,按照金秋芳的速度,田馨每星期回来,能做好二三百个。 谁家里都有枕套,田馨也不单卖,只卖枕芯。 这次又有了枕头,刘小青主动问,朝田馨买了两只,一只留着自己用,另外一只送给了李丰南。 林原进的防寒服,田馨挑了一件黄色的。 这两天下了大雪,天气冷的要死,田馨穿上了黄色防寒服。 田馨皮肤白,鹅黄色更衬托她肤白如雪。 田馨去上课,好几个女同学问,从哪里买的。 其实这个款式很普通,百货商场也有卖的,只是颜色没这么明亮。 林原的防寒服不愁销货,他去四处摆摊,四天就卖出去一半。 学生手里钱也不多,买个枕头还行,防寒服差不多是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一般学生也拿不出这个钱。 服装买卖,无论是田馨还是林原,都没想在校园做。 外面的女职工,手里有钱,买衣服痛快不墨迹。 田馨的枕头,时不时有人过来买,半个月,田馨卖出去了二百个枕头。 两块钱的枕头,学校每个月有贴补,咬牙省省就能买得起。 田馨想着枕头的销路,不能光指望学校。 枕头卖的好,田馨心里舒畅,枕头利润不大,就是小打小闹,她现在上学,不想太费神,先少赚点。 下午第二节 是代数课,田馨和秦楚去的晚,还没进教室,就看见孔令西跑了出来,气喘吁吁道:“田馨,秦楚,不好了!小青和人打起来了,有一个女同志来咱们教室,说小青是第三者!” 第一百一十二章 闹剧 教室里乱糟糟的, 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田馨扒拉开人群,只见刘小青和一个女人扭打在一起。 那个女人穿着破旧不合身的军大衣,扎的麻花辫散开大半, 冲着刘小青嚷嚷:“天杀的,我们家拿给李丰南的钱,都让你花啦!不要脸!破坏别人感情,还好意思上大学, 什么破烂东西!” 刘小青长的瘦弱,被对方死死钳制住, 狠狠朝着她的肚子踹了几脚。 混乱中, 同学们把两个人分开, 得到消息的李丰南也从别的地方赶了过来。 刘小青扑到李丰南怀里,呜呜的哭起来:“丰南,这个人来到教室, 上来就打我,骂我不要脸,破坏别人感情,我没有!丰南,你快帮我报仇。” 李丰南低着头不说话。 来找刘小青的女同志叫余红,是李丰南在农村老家的未婚妻。 余红揪住李丰南的衣领, 嘲弄道:“李丰南,你快点告诉她,咱俩是啥关系?脚踩两只船,你这日子过的安逸啊?李丰南,人渣!一对不要脸!你上大学所有的钱,都是我们家出的,现在你想一脚把我踢开?门都没有!” 余红指着刘小青:“贱人!李丰南有对象, 你还勾引他!怪不得最近他要钱的次数勤,肯定都给你花了!前几天,我们家新给他买了一台录音机,是不是在你手里!” 刘小青缩着脖子不说话,她那确实有一台录音机,是李丰南拿给他的,他家里条件好,刘小青也没多问。 有同学报告了班主任沈大成。 沈大成匆匆赶来,安抚了同学,把几个当事人喊了出去,他还叫了田馨:“田馨,你是刘小青同宿舍的,跟着一起过来。” 余红不依不饶,在楼道里边走边骂,沈大成是年轻的男老师,没遇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束手无策,对方是女同志,也不能过去拉扯。 田馨听着耳朵疼,大声道:“余红同志,一会儿班主任还有领导会问话,我听你嗓子都哑了,你留点精神,一会儿该说不出话了。” 余红这次找过来,就是抱着鱼死网破的态度,李丰南别想舒服!她豁出去了! 闻言,她住了嘴,这个同学说的对,等见到领导,她再喊,不能浪费力气。 刘小青耷拉着脑袋,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沈大成也联系了李丰南的班主任,还有系里的领导也一齐过来。 系领导进来就痛惜道:“丑闻,丑闻哪!” 余红的情绪激动,沈大成安抚半天,她才冷静下来,说出了她和李丰南的故事。 李丰南和她同村,两个人青梅竹马,她爸村主任,她哥在县城的副食站,在村里,余红家条件非常好。 在李丰南考上大学之前,两个人就订了婚,连彩礼都过了,双方父母认可。 后来李丰南考上大学,李家没钱,余红他爸说,大学必须上,毕业以后就是干部,余红也能跟着享福,从开学到现在,李丰南的所有花费,都是余家承担的。 余红也纳闷过,为啥李丰南需要那么多钱,饭票也是经常管家里要。 李丰南信里说,首都的大学不比小城市,花费多,他在同学里还是节约的,要不是日子困难,不会管余家开口的。 余红心疼李丰南,俩人就差领证摆酒,在她心里,早就是李家人。 直到上个月,李丰南又写信要钱,一开口就是三十块钱,说是学校的资料费,另外还管她要录音机。 以往,村里的人老劝余红,说别对李丰南太好,他飞去了首都的大学,说不准就攀高枝抛下她。 余红不信,可心里始终埋下怀疑的种子,想办法凑钱给李丰南凑了录音机的钱,余红买了一张北上的火车票,瞒着所有人来了首都。 余红没告诉李丰南,自己混进学校,观察了好几天。 令她震惊的是,李丰南竟然处了对象!两个人十分亲热! 余红气的发抖,查清楚刘小青的情况,来教室里大闹。 余红心里酸楚:“老师,领导,我是农村人,也没上过几年学,但基本的是非廉耻是明白的,李丰南和我订了婚,还去勾搭别的同学,道德败坏!他花着我们家的钱,还骗着我的人,这种人,怎么有脸上大学?” 她矛头一转,指向了刘小青:“这个女同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李丰南在一起,就是图钱,我都看见了,去食堂打饭,她打主食,菜都是丰南花钱,馒头能花几个钱啊!他俩一顿吃两三个荤菜,可怜我们家,一两个月都舍不得买猪肉吃!这种贪慕虚荣的同学,你们学校不管吗?还有,她管李丰南要钱、要录音机,这些都是我们家花的钱!我们家辛辛苦苦供李丰南上学,就是图他以后有出息!最后呢,最后被这对狗男女骗了!” 刘小青不住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订婚了,在一起之前我问过,他说他没结婚!” 余红冷笑:“是没结婚,但有对象了,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你们俩骗钱骗物,学校得有个说法,学校要是不处理,我就去找教育局,总有说理的地方!” 沈大成擦擦汗,事情很棘手,要是处理不好,影响学校的名誉。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从窗户看,外面时常有驻足的同学。 沈大成走过去,拉上了帘子。 余红说的这些事,李丰南没有反驳,他涕泪横流,一个劲的哀求:“红红,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都是她!是刘小青勾引我的,我鬼迷心窍,我不应该对不起你。” 田馨:“……” 这事的对错姑且不论,李丰南这人,挺会转移焦点,当初他死皮赖脸追了刘小青不短的时间,这会儿为了洗清自己,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刘小青身上。 田馨挺看不起这种人的。 田馨不明白,这事别人感情的私事,沈老师为什么把她喊过来。 余红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沈老师喊田馨:“田馨,你把刘小青同学先带出去,我们研究研究。” 沈老师在田馨耳旁小声说:“看好刘小青,别让她做傻事。” 田馨一愣,沈老师想的很周到,在所有同学的围观下,刘小青失掉脸面,以后也难免被指指点点,很容易想不开。 田馨点点头:“沈老师,我知道了。” 刘小青低着头,佝偻着腰,一下子苍老许多。 “回宿舍吗?” 刘小青摇摇头:“我不想回去。” 旁边有空教室,田馨索性带她进去。 刘小青趴在桌子上,什么话都不说。 过了许久,刘小青小声说:“其实,我挺活该的,当初你们劝过我,让我问清楚,他是不是有对象,我看他条件好,也没多问,其实现在想想,他家里是农村的,普通人家哪有这么好的条件呢?吃穿比一般城市家庭都好,李丰南时常收到信,看字体是女同志写的,我还跟他闹过,他说是表妹写的,我就信了,但凡我好好想想,也知道他的不对劲,都是我太傻了。” 今天的事,李丰南是人渣,刘小青也并不无辜,她确实不知道李丰南有未婚妻,但在两人的相处中,她又确确实实占了很多好处,无论是钱还是物,都是余红家里提供的。 说来道去,最可怜的还是余红,以为未婚夫大学毕业后飞黄腾达能跟着享福,举全家之力去供养他,没成想,养了一个话本里的陈世美出来。 所以啊,女同志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人会变心,事无永远,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田馨和刘小青的关系不算好,两个人这么坐着,有些尴尬。 刘小青心情不好,也不怎么说话。 沈老师找田馨的目的,就是让她安慰刘小青别做傻事,田馨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小青,人呢,这辈子总得遇到各种坎儿,有的一迈就迈过去了,有的需要你花点力气才能熬过去,你还年轻,有纠错的机会,我问你一句,如果你知道李丰南有未婚妻,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刘小青连忙摇头:“我肯定不会,我要脸,就算他爸是校长,我也不会答应,我真不知道他有对象,我知道大家怎么看我,肯定骂我烂货不要脸,但我真的不知道他有对象,李丰南骗了我,是我太单纯,太相信他。” “既然已经认清了李丰南的嘴脸,就该想想后面怎么办,余红也很可怜,你不要怪她,最可恨的还是李丰南。” 和李丰南在一起之后,刘小青的性格逐渐变了,开始患得患失。 李丰南说,刘小青长相普通,身材也不好,成绩也一般,跟宿舍其他人比不了,也就是他不嫌弃,愿意跟她在一起。 开始刘小青还反驳,后来觉得李丰南说的对,李丰南家世好,自己那么普通,除了李丰南,谁还会喜欢她呢。 后来,刘小青越来越依赖李丰南,更加离不开他。 当时相机坏时,李丰南说要不是喊宿舍的人去爬山,她也不会摔相机,其他人应该一起赔偿。 五十块钱啊!刘小青钻心的疼,后来觉得李丰南说的有道理,凭啥让她一个人赔?宿舍的人要赔钱。 为了这件事,刘小青和宿舍的同学半决裂,都不愿意搭理她。 刘小青当时想,没关系,她还有李丰南,李丰南是最重要的人。 可如今,刘小青依赖的李丰南,给了她重重一击。 第三者,这个帽子扣下来,刘小青的名声和未来就毁了。 在如今这个保守的年代,她会被指指点点、会被别人议论。 刘小青缩在椅子上,担忧自己的未来。 沈大成那边,聊完后喊了田馨进来。 “田馨,事情学校都问清楚了,刘小青同学确实对李丰南的感情状态不知情,但这件事影响很恶劣,造成不好的影响,还是要处理的,学校的打算是,给刘小青予以警告,这些天,你们宿舍要观察刘小青的情绪,别让她做傻事,还有,余红要求,李丰南给刘小青花的每一笔钱,都要算清楚归还,这个条件我答应了。” “那李丰南呢?”田馨问。 沈大成道:“李丰南同学自己主动退学了,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田馨叹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回到宿舍,刘小青蒙着被子,谁都没理。 几个人把田馨拉了出去,樊燕激动地问:“田馨田馨,怎么处理的?” 田馨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了宿舍其他人:“沈老师嘱咐说,让咱们看着刘小青,怕她想不开。” 大家沉默着,对于刘小青,舍友们的情绪挺复杂的,之前因为相机的事隔膜着,都不太喜欢她。 今天这事一出,刚开始觉得刘小青挺活该的,咎由自取,但转念一想,她也算受害者,最错的是李丰南,可……刘小青也是图李丰南条件好才跟他在一起,还沾了对方的好处。 孰是孰非,实在是想不明白。 严清道:“大家别埋怨了,小青也不知情,对她就算是不同情,也不要落井下石,外面的风言风语就不少了。” 樊燕道:“咱们好歹是一个宿舍的,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被人骂,小青也不容易,我虽然不喜欢她,肯定也不会讲说她。” 秦楚愤愤道:“最可恨的还是李丰南,退学都算便宜他!这头骗着刘小青,那头又哄骗未婚妻拿钱,人渣!败类!” 宿舍里,刘小青开始计算各种花销,余红说了,得还钱,不光是李丰南,刘小青也得还。 收音机是李丰南的,还有平日的花费,不光李丰南花了,刘小青也给他买东西。 算完后,刘小青又趴着哭起来。 刘小青向沈老师请了三天假,说好好调整心情。 不光班里的同学,其他系的同学也来打听这件事,严清叹气:“连我们对门的王阿姨都知道,这件事在学校传的挺广的。” 这个时代的大学生,年龄跨度大,还有三十多岁拖家带口考上大学的,不少男女同学上大学之前,就结婚有家庭,或者在老家有了对象。 有对象还招惹其他人,属实不厚道,这是余红来学校闹,大家知道李丰南脚踩两只船,没被爆出来的,说不定还有。 孔令西感到后怕:“我还是单着吧,平安,想找对象,毕业以后再说。” 刘小青的这段风波告一段落,田馨观察两星期,看刘小青照常上课,就放下心来。 这是沈老师交待的任务,田馨纵然不喜欢刘小青,也希望她平安无恙。 田馨的心思放在生意上,枕头卖的很好,下课后,严清找到田馨,说自己也想买枕头。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意孤行 严清知道田馨卖枕头, 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严清想买几个枕头,过年送亲戚。 虽然是学生, 可严清手里有一笔零花钱,数额不小,都是这些年攒的。 平时吃住都在家里,零花钱也没有花费的途径。 严清道:“我要八个枕头, 自己家留三个,剩下的送人。” 都是一个宿舍的, 田馨按照一块五的价格卖给严清。 田馨:“就是睡眠枕, 药枕都是大家瞎喊的, 这可不治病。” 学生也没说不让做生意,在校园里田馨怕影响不好,就去了外面的大街上摆摊。 附近有好几所大学, 田馨地上铺了一块布,先摆着几个枕头,牌子上标好价格,没课不忙时,田馨就会出来摆摆,积累下来, 也不少卖。 林原在夜大学的很认真,这么长时间一直坚持下来,也没说要退课。 白天卖服装,晚上上课,两下都不耽误。 林原的这批货销的很顺畅,转手赚了一千多。 当然,林原懂得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除了田馨和苏蔚冬,其他人他都没提,连李梅花老两口都没告诉。 林原嘱咐田馨:“你也别告诉秦楚,我不希望因为我有钱,影响秦楚对我的评价,还是得看重我人品才成。” 田馨甩给他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放心吧,秦楚没那么肤浅。” 田馨劝他:“二哥,上回你提的面包服,这次多进点,肯定会好卖的。” 林原觉得太冒险了:“我上回拿货,十家里没有一家敢拿的,面包服说是厂里的新生产的,销路主要是国外,咱们国内怕不认可。” 田馨坚持她的看法,倒不是田馨有比他人独到的见解,而是她有先知的能力。 在那本书里,田静买了一件风靡省城的面包服,浅紫色的,面包服又轻又软,蓬蓬着,比军大衣好看多了,这个情节对比下,是田馨穿着又破又旧的棉袄。 面包服在省城流行是一年以后,省城毕竟比不上首都沪城,是大都市,这两个地方会先流行起来。 等所有人都开始一窝蜂卖面包服,竞争大就不如此时容易赚了。 田馨劝了又劝,林原有自己的主意,经过他仔细的分析和对服装市场的调查,面包服进货回来,容易砸手里。 林原经历过一次失败,那种压货的焦躁实在太痛苦,他不想再体验,哪怕少赚点,他想求个安稳。 这就是上次生意失利,林原总结出的经验,他比以前更加成熟稳重。 田馨跺跺脚:“二哥,是你自己说的,你太轴了,需要有人提醒你,现在怎么不听?” 林原摇摇头:“田馨,面包服太冒险,不小心本钱全搭进去,服装本钱大,赔一次就元气大伤,我不能冒险。” 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田馨只好说:“那这样,我要面包服,我有信心,我也不怕赔钱。” 林原知道,田馨也有自己的倔脾气,也不再劝:“你要多少件?” 田馨问:“进价多少钱一件?” 价格林原还记得,面包服比普通防寒服价格还贵呢。 “防寒服进价是二十,那个面包服分填充物,卖的主要是鸭绒的,说是鹅绒工艺的主要供出口,一件三十呢。” 进价三十…… 田馨思忖片刻,服装至少翻倍卖,那么一件就是六十,赶上一个半月的工资了,确实贵的很。 林原松口气:“你听二哥的,做服装生意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思虑周全,六十一件轻飘飘的面包服,老百姓能认吗?” 田馨刚才是算自己手里的钱购买多少件。 “二哥,如果你能拿的回来,帮我先买三十件。” 林原端着搪瓷杯的右手晃了晃,不可置信道:“啥?三十件,还是先?你疯了?”、 “你就当我疯了吧,我给你现金,下午去银行取钱。” 林原转向苏蔚冬:“妹夫,你管管吧。” 苏蔚冬一直没吱声,此刻道:“我都听田馨的。” 林原:“……” 行,疯了一对。 田馨还特地嘱咐:“二哥,你千万别是为了我好,就不替我进货,回来我会翻脸的,咱们兄妹也没得做。” 林原心虚的眨眨眼,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从小到大,林原就拿田馨没办法,小时候,田馨哭着要吃糖,他被烦的够呛,一边数落一边去供销社买糖,到了大一些,田馨想吃树上的柿子,林原就爬上去帮她摘。 算了,林原默默叹口气,好在田馨有人帮她兜底,就算赔个精光,饭馆有分红,再者苏蔚冬每个月还领工资呢,穷不着她。 临走前,林原气不过,甩了一个夜大新学的成语:“你俩真是……蛇鼠一窝!” 田馨也没恼,嘻嘻笑道:“二哥,我不让你白帮我带货,我分你二成的利钱。” 林原冷哼一声,能回本不压手里就烧香拜佛了,还指望拿利钱? 林原气的脑仁疼:“随便吧,你们两口子折腾去。” 这头,林原气冲冲地走了,田馨问:“蔚冬,你不怕我赔钱吗?” 苏蔚冬没回答,反问道:“你觉得你会赔吗?” 田馨挺挺腰杆:“当然不会!” “嗯,我对你也有信心,媳妇,只要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哪怕你最后赔钱,我跟你一起扛着。” 田馨凑上前,抱了抱苏蔚冬,在他胸前蹭蹭,撒娇道:“这么善解人意呀,反正我赔了钱,就指望你养我了。” “乐意之极。”苏蔚冬笑道。 田馨把钞票给林原时,又被他一顿数落,田馨笑着,没反驳。 田馨知晓近近些年一个重要的节点。 八十年代后期,实行了价格双轨制,物价开始上涨,生活用品极受欢迎,刮起一阵抢购的风潮。 此外,在这两年,工资会有一个大幅度的提升,老百姓手里的余钱越来越多。 面包服早晚会在城市风靡,以后的物价上涨,服装的生产成本也会增加,进货价就不仅是如今的三十块钱了。 就算田馨这批衣服卖不出去,积压一两年,早晚也能赚一笔。 田馨没那么悲观,她坚信,面包服在首都的市场不会差。 林原临走前,田馨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把货带回来。 除了面包服,田馨还让林原留意着,有没有女同志穿的红裙子,要正红色,最好是春天的款式,剩下的钱能买几件买几件。 兄妹俩各做各的生意,彼此不服气,林原气道:“买吧买吧,赔死你算了。” 田馨感慨,上学脱不开身,等放了寒假,田馨也想跟着林原去进货。 田馨摸摸自己身上这件黄色的防寒服,如果换成是面包服,还会更轻更软呢。 三天后,林原回来,这一趟把他累坏了。 田馨笑呵呵道:“二哥,辛苦了,我给你报销火车票。” 林原瞪她:“你哥差你火车票钱吗?” “这什么叫面包服的玩意,你打算怎么卖?” “周末找地方卖,价格太贵了,我们都是穷学生,哪买的起。” 林原吐槽:“你还知道贵啊。” 林原这次使劲砍了价格,拿货价三十一件的面包服,被林原讲到了二十七。 “二哥,谢谢啊,还是你厉害。” “知道我厉害,不听话……” 想起林原的长篇大论,田馨耳朵都疼。 红裙子也买了,价格不贵,是混纺面料,一件进价才六块钱,一共二十一件。 林原把这一大包衣服搁在地上:“你自己收拾吧,好好存放着,二哥没啥说的,只能祝你运气好点。” 面包服有黑色的,田馨问:“二哥,你挑一件啊?” 林原咬咬牙:“我穿上你这面包服,更堵心!有你哭那一天。” 苏蔚冬刚回家,就瞧见林原离开院子,临走前,还瞪了他一眼。 无辜的苏蔚冬一头雾水:“二哥又生气了?” “还不是为了我进货的事儿,我知道,他怕我赔钱。” 田馨指使苏蔚冬:“你,找地方放好,劳累的活得你做。” 苏蔚冬还以为多沉呢,袋子拎起来。 嗯? 还没家里的米袋子重。 田馨仰着头颐指气使的样子也很可爱,苏蔚冬装模作样道:“好重,抬不动。” 田馨在床沿晃悠悠的脚停下来,她疑惑道:“很重吗?还好吧,你一个大男人。” 面包服才几斤的重量,田馨自己都提得动。 把衣服收好,苏蔚冬过来,说肩膀痛,让田馨捏捏。 他一副我都干体力活了,你不能不管我的模样。 谁让苏蔚冬长得好看呢,连侧脸的轮廓都格外惹人迷恋。 田馨的牙齿轻轻咬他的肩膀:“骗子。” 田馨给苏蔚冬留了一件面包服,是黑色的,适合男同志穿。 衣服就放在床头,田馨拍拍苏蔚冬:“你去试试。” 苏蔚冬的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田馨满意的点点头,面包服是不长不短,冬天穿着暖和,跟棉衣比,重量还轻。 轻轻挤压,还有绒毛从里面钻出来,苏蔚冬拈在手里端详:“这是鸭毛?” “这叫鸭绒。”田馨纠正道。 面包服用的是涂层尼丝纺的面料,听说这鸭绒用的是高温烘干的技术,和内里填充棉花的防寒服相比,更加轻薄保暖。 林原说,面包服现在主要做的是对外出口的生意,没在国内售卖。 这就跟书里的剧情对上了。 大城市开始流行面包服,也是从八十年代初开始的,在七十年代的尾巴上,田馨这一波能抓住商机。 面包服的销路,田馨没发愁。 趁着周末放假,田馨拿了十多件出去卖,各种颜色都有,面包服重量轻,背着包裹不累人。 在首都人流大的街道,田馨推着借来的小推车,沿街叫卖。 现在街面上摆摊自由,不像前几年有人管,街边的小商贩不少,十分热闹。 进价二十七,田馨想了想,决定买五十,一件赚二十三,也是不小的数目。 实在是林原一直打击她,田馨也没了信心,怕面包服卖不出去。 旁边的糖葫芦一串又一串被人买走,田馨的面包服无人问津。 倒是有两个女同志过来问价格的,望了一眼货,再一听价格,吓跑了:“啥衣服这么贵?五十块钱,抢钱哪!” 摆了几个小时,田馨一件没卖出去。 来之前豪言壮志的,说自己至少能卖出五件,这下打了脸,要是让林原知道,又该数落她了。 回到家,田馨跟着苏蔚冬抱怨,说面包服不好卖。 苏蔚冬说:“穿着确实轻便暖和,但说实话,如果我是普通居民,在不了解面包服的情况下,这种街边摊,我也不敢买,毕竟价格在这摆着。” 可不是吗?田馨的面包服一件没卖出去,倒是十五块钱一条的红裙子比较抢手,一口气卖出去四条。 不过苏蔚冬的话也提醒了田馨,别人不知道面包服的好,田馨让大家知道不就行了吗? 周日,田馨回学校,把秦楚揪了过来,她是衣架子,穿上面包服当个模特。 秦楚还在睡觉,懒洋洋的被田馨拎起来:“田馨,饶了我,我还没睡醒。” “睡什么睡,有事找你帮忙。” 大街上,田馨和秦楚每人身上都穿着一件面包服,田馨身上是红色的,秦楚身上是白色的。 除此外,田馨把家里的落地晾衣架拿了过来,平时是放在院子里晒被子用的,这会儿正好挂衣服。 五件面包服被田馨挂在晾衣架上,可以随时翻看。 田馨和秦楚同时穿着面包服,站在一起,在街上格外亮眼。 没多久,就有年轻女同志被吸引过来,显示摸摸面包服,觉得软软的篷篷的,和平时穿的棉服不一样,她指着田馨身上那件问:“这是棉衣吗?多少钱啊?” 田馨没报价格,找了一件同样颜色的往她身上套:“这叫面包服,里面填充的是鸭绒,冬天穿又轻便又暖和,现在首都的年轻人都爱穿。” 年轻人都爱穿六个字打动了她,女同志问了价格,一听是五十元,犹豫道:“太贵了!” 面包服确实好看,这一件得花费一个多月的工资,换成谁,都得考虑考虑。 价格确实不便宜,田馨道:“你摸摸这做工,面包服是出口到国外了,量很少,我手头也没几件了,你从百货商场买一件,没准第二天就看见身边人穿着同样的,面包服是新潮流,你穿上就是独一份。” 逐渐围过来好几个女同志,一个年龄大的,问了价格也没犹豫,直接道:“我要一件红色的。” 百货商场有卖衣服的,但这个叫面包服的没见过,大家都看着新奇,还有人对比了价格,比普通的棉服要贵十几块钱呢。 不过,这衣服穿上真挺好看,两个卖货的穿着真提气质。 有人往身上比划,田馨道:“除了白色的,其他颜色都可以试试,不要钱!” 几十块钱一件的衣服呢,也不能不试就掏钱。 黄色和黑色的最受欢迎,转眼间就卖出去了三件。 围观的人多,其他路过的而已跟着凑热闹,想看看卖的是什么,逐渐摊位前人越来越多。 田馨小声叮嘱:“秦楚,你帮忙盯着点,别有人浑水摸鱼。” 有个女同志在烟草局上班,想买件白色的,又怕不禁脏。 “白色的好看,你每天坐办公室,又不用干农活,回去做俩白色套袖,往胳膊上一套,能隔脏!领子也能拿布缝一圈,看你就是体面干净的人,白色正合适,你要是愿意买,试试也行。” 听了田馨的话,女同志动了心,她长的白净前纤瘦,白色的面包服穿上,就是免费的宣传! 身旁一位大姐夸道:“你穿可真好看。” 女同志没再犹豫,痛快的掏了钱。 生意比田馨想象的红火,三个小时的时间,带来的面包服一扫而空。 田馨松了一口气,万事开头难。 买面包服的,主要是年轻女同志,年轻人舍得花钱打扮,而且喜欢尝试新衣服,听说面包服紧俏是新货,瞬间动心。 秦楚看呆了,结结巴巴道:“这就卖完了?” “是啊,要谢谢你帮忙,走,请你吃饭去,吃肉。” “吃肉?你真舍得花钱,下次我还想来。” 这一次摆摊,田馨卖出去十件面包服,一件的利润是二十三块钱,这一下子就赚了二百三! 二百多啊…… 晚上田馨在灯下数钱,不免慨叹:“这钱也太好赚了。” 剩下的衣服田馨不着急卖,先缓缓,等面包服的口碑发酵发酵再说。 第一百一十四章 偷工减料 等林原过来, 田馨抽出五十块钱递给他:“二哥,之前说好分你的利钱。” 林原没收,他觉得奇怪:“真卖出去了?” “不然呢?我劝你进货你不听。” 林原的防寒服卖的很好, 首都的女同志都认防寒服,都不用他多费口舌,赚的也不少。 “卖就卖,我也不羡慕你, 这个钱我不要,你拿着吧。” “你帮我进货, 说好分你的。” 田馨非要给, 林原没办法, 从里面抽出二十块钱:“就这些了。” 还有一个来月过年,田馨打算着寒假怎么过。 苏蔚冬单位放假时间短,只有一个礼拜。 田馨想着, 她提前回省城,就不等苏蔚冬了。 金秋芳又来给田馨送货。 自从给田馨做枕头,金秋芳踩缝纫机都有劲了。 踩的不是缝纫机,是钞票啊! 后来越来越忙,金秋芳自己做不完,就找了附近邻居, 两三个跟她关系好的,家里都有缝纫机,一起做枕头。 金秋芳还得上班,其他人可是家庭妇女,每天就是管着孩子和家务,空闲时间更多。 把孩子往学校一放,收拾收拾屋里, 剩下的时间全能做枕头,一天做二十个,就是四块钱呢,够买五斤肉了。 金秋芳的儿子当兵去了,家里就夫妻俩住,平时花销不大,打算攒攒钱,以后给孩子娶媳妇。 又一批新的枕头给田馨送了过去,田馨摸了摸,皱眉道:“秋芳姐,这枕头不对劲。” “啥?”金秋芳一惊,拿过来摸了摸,比她做的,薄了一些,金秋芳又拿出其他的对比,果然,不一样。 这些枕头都是胡同东头艳美做的。 金秋芳心里有数,愧疚道:“田馨,你交给我,我肯定查清楚。” 田馨自然相信金秋芳,也没多问。 金秋芳拿着枕头,气冲冲的去了艳美家。 本来,做枕头的活,金秋芳没想让艳美做,她是出了名的懒散不利索,院子外的杂草都不拔。 可艳美过来求她,说两毛钱一个枕头,这工钱不低,她家也有缝纫机,肯定好好做,金秋芳心一软,就同意了。 这是第一次交活,就出了问题,金秋芳脸面往哪放? 枕头明显是瘪的,剩下的材料,指定是被艳美扣下了。 金秋芳咬着牙,进了大杂院:“艳美,你出来!” 怀里的几个枕头扔到床上,金秋芳没吱声,一头扎进屋里,果然,在地下发现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决明子粒和一些中药,都是枕头的材料。金秋芳给艳美时,是称了重量的,二十个枕头需要装这些分量,她倒好,以为自己聪明,偷偷扣下了。 金秋芳冷着脸:“艳美,咱们是邻居,我是好心,才让你做枕头,你不能坑我,人家田馨给的工钱不低,你就这么作践?” 艳美懒懒的抬眼皮,吐着瓜子壳:“咋?不就是一个外来户吗?你至于这么护着吗?枕头我做了,分量少点一样枕,你看你激动成啥样了?” 大杂院的其他人来看热闹,金秋芳指着鼻子骂了几句,艳美依旧面不改色,对付这种人,金秋芳也没了办法。 艳美:“我的工钱记得结。” 金秋芳把袋子拎走:“工钱?你还有脸要工钱。” “不给?不给我就去管姓田的闹去,谁怕谁?” 金秋芳活了三十多年,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大杂院里的其他人劝她:“艳美就这种人,别跟她置气,小姑子婆婆都不敢登门的主儿。” 金秋芳去了田馨那,把事情说了一遍:“都赖我,以为都是邻居不能坑人。” 田馨安慰道:“秋芳姐,这事不怪你,工钱照结吧,没多少钱,图个清净,以后这种人少搭理就行,另外,这些枕头都得拿回去返工,这两天我买个秤,每次的枕头都过过秤吧。” “行!”金秋芳痛快的应下来。 枕头这个生意利钱不算大,和服装没法比,但也得做下去,省事省心。 每个月估算下来,也是不小的一笔收入。 枕头的量越来越大,金秋芳一个人忙不过来,必须得找其他人,人一多,质量就难控制,难免有像艳美这样浑水摸鱼的。 田馨制定了几条要求,枕头的做工走线、重量等方面约束,每次交货,都要先检查,不合格的返工。 金秋芳也没意见,说这是应该的,不能有残次品。 剩下的面包服,田馨找机会又在街面上摆了一次摊。 这次她没喊秦楚,在摊位前,有女同志看来看去,田馨记性好,眼前这位短头发的女同志,上次问过面包服的价格,嫌贵没买。 她笑道:“同志,你终于又出来了,上回没买,我可挺后悔的,转眼过去半个多月,我钱都攒够了!” 她想要一件黄色的,田馨拿了出来:“抓紧买,下一批没准就涨价了。” “是吗?那我真得买一件。” 田馨给苏蔚兰留了一件面包服,打算寒假回省城的时候带给她。 其余的全都卖掉,一件不留。 田馨手里还剩下十八件,用了一下午全都卖光,有位客人说:“我们单位有同事穿这个面包服,大家都觉得新奇,问她从哪买的,说是路边摊,我们还不信呢,以为是从大商场买来的!” 这位客人一口气买了三件面包服,还问田馨什么时候有货,她能介绍生意。 手里这批货出手,就能赚上一笔,快期末考试了,田馨打算歇一歇。 田馨往学校里穿了几次面包服,时常被女同学询问,一听到价格,闪着亮光的眼神瞬间熄灭,是好看,太贵了。 对于普通大学生来讲,五十块钱一件的冬装,实在难以承受。 就说他们宿舍的孔令西,身上穿的那件防寒服,才二十五一件,面包服足够买两件普通的棉服了。 孔令西摸着田馨的面包服,不解道:“你说,这么轻飘飘的一件衣服,穿上咋能不冷呢?” 秦楚道:“你看鸭子、大鹅,哪个怕冷了?扒了他们的毛穿身上,也是一个道理。” 孔令西撇着嘴:“秦楚,让你一说,怎么那么吓人。” 宿舍里,现在只住着他们三个,三楼楼梯口有个空着的宿舍,没人住,刘小青跟班主任申请,自己去住那间了。 空着也是空着,刘小青想自己住自在点,沈大成也就同意了。 宿舍没了刘小青,也不像前些天气氛那么压抑。 关于刘小青的离开,大家也没说什么,她走了也好,本来她和宿舍的几个人就有了裂痕,一起住着大家都不舒服。 最近这两天,严清倒是经常留在宿舍,田馨问,严清说是跟她父母吵架了,就搬到宿舍住几天。 严清平时很低调,但开学这半年,大家也都知道,她爸是会计系的副主任,她妈也是其他学校的老师,在同学里,严清的条件数一数二,系里不少男同学想追求她,严清也没看上。 严清她爸想撮合她跟邮大的发小,安排了两次聚会,想把两个人往一起捏。 严清无奈道:“我发小还不到一米七,二十岁头发已经秃了,张口就是以后必须生儿子,想找个贤内助,跟我不适合,我不愿意,我爸不听,非得说知根知底更放心。” 孔令西:“秃顶会遗传给孩子的,这个绝对不行,严清,你的条件好,找对象不着急。” 关于这件事,严清头都大了,只能慢慢拖。 严清离开宿舍,孔令西小声说:你们知道吗?咱们系的方年对严清有意思。” 方年?这个名字听着挺熟悉的。 孔令西提醒:“就是开学跟田馨一起新生展望的那位,咱们系入学的最高分。” 田馨想起来了,但也没当回事:“都是年轻男女,追求个人也正常。” 忙着期末考试,孔令西打探传闻的心思也淡了,想想要考代数,她就头疼。 宿舍里,田馨的代数成绩是最好的,几个人缠着她,让她给划重点。 老师都没圈定考试范围,田馨哪里敢划? 不过田馨把一些基础的知识点整理出来,又找了相关的例题,让她们几个消化。 大学和高中不一样,不会出偏题怪题,只要基础掌握好,考个六十分很容易。 临时抱佛脚的众人,每天都抱着书本啃。 孔令西偶尔会逃课,好几科都没认真听,只能靠这一个月突击学习。 为了顺利通过期末,连樊燕都住校了,说是在姥姥家没有复习的氛围。 宿舍里,平时就属田馨和严清上课最认真,每堂课好好听讲,到了期末就轻松不少。 田馨说,既然交了学费,就得好好学习,考个好成绩,也算对得起自己。 从高中上大学,骤然变得无拘无束,很容易懒散下来,孔令西面对一摞课本也后悔:“早知道有今天,上课就应该仔细听。” 期末考试田馨不发愁,及格没问题,她希望能考个好点的成绩,就格外努力些。 最近卖面包服赚钱,田馨去学校的兑换处,又换了几张钱票回来,钱票能打菜,快考试了,得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自己,连续四五天,田馨都去吃了食堂的小炒,打打牙祭。 学校的回锅肉很有名,吃过的都夸香,还有卤鸡腿也不错,鸡腿软烂入味。 田馨现在不缺钱,在吃的上面也不会太节省。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找到舅舅了 期末考试的这几科, 国际贸易理论、计量经济学更容易临时抱佛脚,像微积分、代数、会计学理论得下功夫好好钻研。 听说代数和微积分最容易不及格。 宿舍里,孔令西仰天感慨:“早知如此, 我还不如报文科专业,文科背背就行。” 田馨说:“什么专业都差不多,文科几十页甩给你,照样难背, 别抱怨了,快点看书。” 秦楚在美术学院的兼职也暂时停了, 全力准备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结束, 就要放寒假了, 临走前,大家都得买点首都的特产带回去,为了过年回家带特产, 最近两个月,好多同学节衣缩食,准备攒点钱出来。 店里有袋装的烤鸭卖,平时大家也舍不得买,根据鸭子大小,一只鸭子的价格在八块到十块钱之间, 配上专门的烤鸭酱,味道令人难忘。 前门店里的烤鸭最正宗,孔令西说,寒假回家她带一只烤鸭回去。 逢年过节职工会发活禽票,根据票据能购买一只活鸭或者活鸡,有的烤鸭店,自己带活鸭子去也行, 一只花四毛五的加工费,过俩小时再回来领,不少居民都自己带鸭子去。 田馨他们都是学生,没地方领活禽票,只能正常价格去买鸭子。 听孔令西这么说,田馨也动了心。 一只鸭子姑且算八块钱,田馨至少得买五只。 赵桂芬那边一只,陈奶奶、朱大爷各一只,另外还有郑小梅和苏蔚雁,也得各带一只。 估略算算,就得四十块钱。 好在苏蔚冬年前能发一张活禽票,中秋就发过一张,后来苏蔚冬去了活禽市场,买了一只肉鸡回来炖,这次买鸭子去。 冬天天气冷,在火车上折腾一天,烤鸭也坏不了。 对了……田馨想到了李梅花夫妇,到时候买完,让林原带回去,过年他指定回老家。 这么想着,田馨就更盼望着放假,来首都上学三个多月了,田馨挺想回省城看看的。 烤鸭还是现出炉的好吃,热腾腾连鸭皮都是焦脆的。 最近卖衣服赚的多,田馨想,等周日苏蔚冬放假,就去烤鸭店买一只回家吃。 眼睛盯着书上的铅字,田馨的脑子早被烤鸭占据了。 首都青年冬天眼里的时尚,是大拉毛围巾、军大衣和羊剪绒的帽子,电影里就这么演。 樊燕看书看的烦了,正好有大拉毛围巾,就这么扮了起来,跟大家模仿电影里的女主角,连台词都不带差的,把大家逗得捧腹大笑。” 孔令西捂着肚子说:“话剧社还招人呢,你快点报名去,下回能登台表演。” 樊燕还说自己会算命,让大家写一个字出来,她会测字。 秦楚摇摇头:“别在宿舍搞封建迷信,小心被抓。” 樊燕笑嘻嘻道:“就是玩玩,逗个乐,田馨,你写一个,我帮你算。” 孔令西说:“那就为难一下樊燕,同一个字,你帮我跟田馨一起测,我想想啊,就嫁人的嫁字,我测姻缘,田馨,你测什么?” 田馨想了想,说道:“我想问问,什么时候能找到我舅舅。” 樊燕皱着眉,把嫁字拆开:“女,和家,田馨,你舅舅就在你家附近啊,很快就能找得到。” 田馨:“……” 确实在她家附近,就在隔壁呢,只是不常回来罢了。 “樊燕,那借你吉言了。” 林原晚上上课前来找田馨,林原说,下星期还去进批货,问田馨想带什么。 田馨算了算时间,年前面包服还能卖一阵子,要是过了年,天气开始变暖,棉服就难卖了。 这回田馨让林原帮忙带四十件回来,四十件田馨能吃得下,再多怕换季前卖不完,得留到手里。 面包服重量轻,四十件也不沉,除了面包服,田馨还让林原多带点布料回来。 田馨想着,得想办法在首都的服装厂搭搭关系,要是本地能买到布料,比大老远背回来更好。 上回田馨赚了八百块钱,要是这批货顺利,赚的也不会少。 晚上林原还得上课,今天周五,田馨要回家,林原问:“你们学校,有人追求秦楚吗?” 田馨摇摇头:“放心吧,秦楚一心学习。” 和林原告别,田馨坐公交回了家。 进到胡同,田馨看见苏蔚冬在胡同口等她。 田馨纳闷,苏蔚冬知道自己回家的大概时间,干啥还来等她? 苏蔚冬面色有点凝重,田馨心里挺忐忑的:“蔚冬,发生什么了?” 苏蔚冬绷着的脸骤然松弛下来,露出一个笑容:“田馨,舅舅回来了。” 田馨啊了一声,不太相信:“真的吗?” “嗯,下午回来的。” “那你怎么没通知我?” “放心,人又跑不了,你还得上课,走,我带你去。” 田馨的心砰砰跳个不停,总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她要见到舅舅了吗? 和她血脉相连的舅舅。 田馨拉着苏蔚冬的衣角,停了下来,捂着胸口道:“我先缓缓。” 苏蔚冬仰着头,轻轻牵着田馨的手:“走吧,别担心。” 院子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有声音传来。 走到院子里,一个戴着围裙的女人迎了出来,烫着卷发,看起来很有气质,只是皮肤有些粗糙。 苏蔚冬已经见过:“田馨,这是舅妈。” 田馨呆呆的喊了一声,对方笑道:“田馨吧,快进屋,我叫金溪月,你舅出去打酱油了。” 这是一个四合院,和周围的大杂院不同,坐北朝南,方向很正,由正房、倒座房和东西厢房组成,四周围着高高的墙,这个算小四合院,只有十间房,在四合院里规模算小的。 在寸土寸金的首都,能有这么一个院子的人家,也是凤毛麟角。 光是胡同里,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住在大杂院里,不少人家好几口挤在三十平的小屋子。 田馨有些拘束,金溪月也不知道聊什么,厨房灭了煤气罐,几个人在北房的厅里呆着。 金溪月搓搓手:“你舅舅时常念叨你,这几年也没少去寻,一直寻不到,没成想,就在眼皮子底下见到了,要不是蔚冬找过来,还拿了照片,我们都不敢信。” 说话间,外面有动静,是孩子的闹嚷声。 金溪月起身:“指定是你舅回来了,拐角就有杂货店,近的很。” 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走进来,带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儒雅文气。 对方惴惴不安,问道:“是馨馨吗?” 田馨嗯了一声,心里酸楚不已。 盼着找到舅舅,当真到了见面的一刻,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拘束。 田馨的舅舅叫白映元,比田馨她妈大三岁。 白映元抹抹泪,惦记了多年的外甥女,没成想今日遇到了。 沉默了一阵子,谁也没吱声。 田馨问:“舅舅,我妈真的去世了吗?” “是啊,生病去世的,一晃也十几年过去了。” 金溪月盯着田馨,点点头:“跟你长得也像,嘴唇和鼻子像,眼睛更像映南!” 外面十来岁的小丫头怯生生的,梳着小辫子,手里端着酱油瓶:“爸爸,酱油放在哪?” 白映元把女儿抱过来:“这是你田馨姐姐,这是姐夫。” “姐姐姐夫好!” 白映元夫妻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二十多岁在部队当兵,闺女岁数小,今年十岁。 金溪月忙着去做饭:“你们先聊,我去厨房忙活,晚上在这儿吃。” 多年未见的亲人骤然见面,难免生疏,田馨卷卷手指,明明挺多话想说,却开不了口。 对于舅舅,田馨还是觉得十分生分。 白映元挥挥手:“田馨,你跟我过来。” 白映元带着田馨去了西厢房,从床下搬出两个大木箱:“这里面都是你妈的遗物,这些年一直留着,我就想着,哪天找到你,都给你,在你幼时,你妈就不在你身边了,这点东西是个念想。” 这两个木箱子,几乎盛放着白映南的一生,有活泼少女时代的绮丽,有婚后短暂的甜蜜,也有离婚后的灰暗颓丧。 田馨一件件抚摸着,勾起了心里的惆怅。 白映元问:“馨馨,这些年过得好吗?” 田馨摇摇头,又点点头,从何说起呢? 田馨一点点,告诉了白映元这些年的经历。 在北淀村那些年,是田馨的快乐时光,被田铁军夫妇寻回去,才是悲惨生活的开始。 田铁军的冷漠、沈红缨的算计,还有上山下乡的苦楚,这些年的光景,原来十分钟就能说得清楚。 到了最后,田馨流着泪:“舅舅,我现在的愿望,就是盼着找到你,好不容易寻到你的地址,却发现你不常回来,我和蔚冬搬了过来,就是希望能等到你,舅舅,你是我最牵挂的亲人了。” 白映元哽咽着,把田馨拥进怀里,拍拍她的背:“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别怪舅舅,我应该早点找到你。” 或许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经历各种苦楚,命运最终安排他们相见。 田馨抹抹泪,撑出一个笑容:“舅舅,找到你真好,我没有遗憾了。” 虽然,田馨觉得眼前这个舅舅还是很陌生,亲近还需要一段时间,但她内心清明,舅舅很疼爱她,很牵挂她,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白映元心里难受,他是男人,总不能嚎啕大哭,只好忍着:“我们一家今天过来,是因为,今天是映南的忌日,拜祭完,就想着回到院子来看看,没成想一个年轻男同志过来,说是我们亲戚。” 说到这白映元忍不住笑了:“非说他爱人是我外甥女,我也没信,哪有这么巧?后来蔚冬拿来几张老照片,还有你们的结婚照,还提起了翡翠镯子,看着你的照片,我就知道错不了,你跟你妈年轻时长的很像,漂亮又水灵。" 白映元盯着田馨,长叹道:“如果你妈知道你现在过的好,考上了首都的大学,一定很欣慰。” 关于父母往事种种,田馨有解不开的困惑,她问道:“舅舅,我妈当年为什么要和我爸离婚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四合院 提起当年的离婚, 白映元叹息道:“当年,家里遇到了变故,你妈怕连累你, 就跟田铁军商量,假离婚,离婚以后,过些年再复婚, 你就暂时让田铁军照顾。” “假离婚?” “没错,可你妈傻, 这世界上, 哪有什么假离婚呢?只要领了那张离婚证, 这婚,就是真离了。” 白映元继续道:“后来,田铁军申请调动工作, 就带着你离开了首都,你当时被寄养在爷爷奶奶家,你妈一直书信不断。你爸妈是大学同学,当年在大学,你爸爸追的你妈,当时你姥爷不愿意, 嫌弃你爸爸家里条件差,可架不住你妈乐意,一心想嫁给你爸,最后只能让他俩结了婚,你爸这人……” 白映元缓了缓:“自私、冷漠,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到后来,你妈得了癌症, 没等到复婚,就去世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当年干脆利落的离了婚,是商量好再复婚的。 提起复婚,田馨想起了田铁军和沈红缨的结婚证,和她妈离婚不久后,田铁军就再次结了婚,真是没有半点情义。 田馨问:“舅舅,那翡翠镯子是怎么回事?” “首饰盒在你手里吧?” “嗯,我都拿到了。” 白映元说:“当时我想着,怕以后跟你见不到面,就想给你留东西傍身,又不敢说的太直接,怕田铁军惦记,首饰盒比翡翠镯子值钱,田铁军能给你个盒子也行,在你妈病重的时候,田铁军回来过一次,就是那回,我把镯子给了他,让他等你成年后就交给你。” 再后来,白映元去寻田馨,才发现多年前她就走丢了,白映元悔恨不已,怪自己来晚了。 本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田馨,峰回路转,竟然在首都相遇了。 过去的种种,皆为过往,白映元也不想再追究,尤其听说田铁军一家过的不如意,他也出了一口恶气。 “馨馨,以后呐,咱们都是好日子。” 金溪月已经做好了饭,招呼大家过来吃。 白映元起身:“来,尝尝你舅妈的手艺。” 金溪月祖上是宫廷的御厨,家里有祖传的菜谱,一代代传了下来,她耳濡目染,也有几道拿手菜。 白映元是京大的副教授,平时也不住这边,学校那边有分的家属楼,为了工作方便,都是住家属楼里。 白映元说:“馨馨,你姥姥姥爷生了一儿两女,除了我跟你妈,你还有一个小姨,在国外,咱们家有几处房产,现在这个院子,当年是留给你妈的,你姥爷怕你爸这个人靠不住,一直没敢提,现在这套房,我要物归原主,交到你手上了。” 突然间有了一套房,还是四合院,田馨有点难以相信,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金溪月起身:“我再去拿一双。” 四合院是前些年到了白映元手里,房产证上写的也是他的名字,等后面抽时间去一趟房管所,把四合院过户到田馨名下。 白映元和金溪月的女儿叫白亭亭,活泼机灵。 多年未见,白映元问了田馨和苏蔚冬的事,得知苏蔚冬工作稳定体面,收入也不错,他也十分欣慰。 田馨只插班半年,就能考上首都的大学,令白映元刮目相看:“还是咱们家遗传好,个顶个都聪明。” 一家人开始打算着,来这待上半天就走,没成想见到了外甥女,白映元和金溪月商量,在这住一宿,明天再回去。 田馨和苏蔚冬住在隔壁的小院子,紧仄寒酸,白映元让他们搬到四合院住。 田馨道:“舅舅,这个院子我们交了一年的房租,现在搬走也浪费,院子不大,但挺宽敞的,我跟蔚冬住足够了。” 周围全是大杂院,这个四合院挺扎眼,每次白映元回来,就有人冷嘲热讽,说什么万元户回来了。 万元户哪是这个意思?架不住人家歪曲乱用。 想到此,白映元道:“那就先住着小院儿,西边还有个小院子,也是留给你的,有时间你去看看,那里清净,离你学校也不远。” 还……还有房。 以前知道姥家人是首都的,以为是一般的富裕人家,没料到这么有钱。 田馨可以理解她姥爷的心情,为什么不愿意白映南和田铁军在一起,两家的条件悬殊,实在不匹配。 金溪月感慨说:“这才哪到哪啊,以前更风光呢。” 白映元瞪她一眼:“这点房产啊还少吗?够孩子们嚼用一辈子了。” 夫妻俩闹个不开心,金溪月道:“你舅舅脾气大,我懒得理他,馨馨呐,你出生我还抱过你,当时在医院,我是第一个抱你的呢。” 田馨哪记得这些?婴儿也没有记忆,饭吃的差不多,金溪月拉着田馨:“这些年舅妈也没见过你,来,舅妈给你点见面礼。” 桌子上的残碟冷碗,金溪月指使白映元:“你留下刷碗,桌子也擦擦。” 在家里,白映元也是干惯的,答应一声,把碗碟摞起来要去厨房。 金溪月说:“你跟着你爸离开首都,后来音信全无,那些年,你舅舅一直在后悔,说害了你,现在你们团聚,我是真的高兴,田馨,看到你,我就像见到了你妈,你眉眼很像她,你妈是个好人,就是命太苦。” 金溪月嫁过来的时候,白映南还没出嫁,姑嫂俩感情很好,白映南结婚生子,包括生命的最后一刻,金溪月都在身旁。 每次回来,金溪月和白映元都住在南屋,院子里种着枣树和柿子树,尤其是柿子树,有事事如意的寓意,首都的居民都爱栽。 这个院子也算半个家,逢年过节就会回来住几天,用白映元的话,他得替妹妹守着这院子。 一个小巧的玉吊坠,还有几颗金锭子,金溪月都给了田馨:“家里至亲少,你舅舅这头,就剩下你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有困难尽管提,我跟你舅舅能帮上忙的,肯定会帮。” 田馨推辞不要,金溪月说:“好孩子,拿着吧,舅妈的一片心意,东西也不多,当年你粉粉嫩嫩的一团,现在长大成人,舅妈也高兴。” 回到厅里,苏蔚冬在和白映元下棋,亭亭过来拉拉田馨的衣角,小声说:“田馨姐姐,你陪我去玩踢毽子吧!” 外面天气冷,田馨怕亭亭生病,金溪月说:“就在廊下玩,别往外面跑,亭亭再穿一件衣服。” 毽子是刚才打酱油的时候从杂货铺买的,几分钱一只,平时父母不陪她玩,新来了一个姐姐,亭亭很高兴。 “亭亭,你今年上几年级了。” 亭亭板着脸,严肃道:“我可是大孩子,今年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 “三年级啊。”田馨捏捏她红扑扑的脸蛋:“确实是大孩子了。” 田馨的毽子踢的很好,以前在西北无聊,遇到天气条件差不用出工时,大家就躲在家里踢毽子玩。 知青里,就属田馨踢的最好,她会花式踢,正踢反踢,肩背配合着踢,看的亭亭在一旁鼓掌。 玩了一会儿,田馨头上都是细密的汗,亭亭小声问:“田馨姐,以后你别走了行吗?我爸爸见到你特别开心。” 田馨摸摸她的头:“放心吧,以后姐姐再也不走了。” 从白映元那出来,田馨内心震荡不已。 她真的寻到了舅舅,舅舅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和蔼,友善,对她也很好。 不光找到了亲人,田馨还即将继承四合院。 一处田馨买都买不到的四合院。 哦不对,可能是两处。 田馨甩甩头:“蔚冬,你掐掐我,这是真的吗?” 苏蔚冬很听话,使劲在她手背了一把:“疼吗?” “疼。”田馨嘶了一声。 找到舅舅,看到了妈妈留下来的那些东西,田馨仿佛寻到了自己的来处。 她有亲妈疼爱的,也有怜惜她的舅舅,听舅舅说,她出生后,姥爷特别喜欢她,经常抱着她去天桥看戏,还给她买贵价奶粉喝。 田馨虽然没有印象,但这些宠爱都是真实存在的,她是在爱的期盼中降生的。 “蔚冬,我现在很满足,我肖想的,都得到了,没有了遗憾。” 这一路跌跌撞撞,田馨一直在成熟、在成长,所有的梦想,逐渐成了真。 她有苏蔚冬,苏蔚冬是她最深的倚靠,现在又找到了亲舅舅一家,没什么憾事了。 折腾一天,田馨很困乏,她伸伸懒腰,外面天色暗了下来,收音机里说,明天会有一场大雪。 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田馨记起樊燕测的字,忍不住跟苏蔚冬提:“樊燕解字敷衍牵强,倒是挺准,前脚给我测字,没多久,我真的等到了舅舅回来。” 下回,田馨打算再让樊燕给测测,测一下田馨何时能发财。 虽说田馨能继承这套四合院,房子终归是死物,这是她妈留给她的念想,田馨不会拿出去卖,以后无论是放着还是自己住,都带不来收益。 田馨的心思,还是想靠自己多赚钱。她看的出来,舅舅如今日子红火,工作好,还是个不差钱的主儿,田馨也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过上更好的日子,而不是靠家里人护着。 田馨有舅舅了! 想到这么开心的一件事,她就睡不着。 失眠到后半夜,田馨把迷迷糊糊的苏蔚冬摇醒:“蔚冬,冬冬,小冬冬,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苏蔚冬揉揉惺忪的睡眼:“什么事儿啊。” “我!有舅舅了!”田馨兴奋的说道。 苏蔚冬:“……” 白天和白映元见面,田馨喜悦的心情被压制着,心里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跟舅舅相处,还有种生疏隔着,到了午夜,自己琢磨来琢磨去,巨大的喜悦笼罩过来,把这份幸福感加倍放大。 田馨好开心。 她找到舅舅了,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舅舅。 人有点喜事,是掩盖不住的。 回学校,田馨时不时笑出声。 宿舍的人还以为她出了毛病,秦楚嘴毒:“田馨,要不我们带你去六院看看病?年纪轻轻的,太可惜了。” 六院是首都的精神病院,田馨瞥她一眼:“我没病,我正常着呢。” 孔令西也受不了,在宿舍复习,田馨经常发出或高或低的笑声,时间长了,怪渗人的。 “田馨,你是遇到什么好事了?你家苏同志升职了,还是你捡钱了啊?姐妹们快受不了了。” 田馨笑着,过来摇摇孔令西的肩膀:“我找到我舅舅了,亲舅舅!我可太高兴了。” 宿舍夜谈时,大家知道田馨有个多年没见面的舅舅,一直在寻找着,得知她找到舅舅,孔令西也高兴:“恭喜你啊田馨,不过你控制控制吧,现在天都暗了,你这么笑,真挺吓人。” 樊燕最爱听故事,拉着田馨讲,田馨隐去了继承四合院的事,也没提舅舅是京大的副教授,就说姥家是首都的,当年父母离婚,被她爸带去了省城。 樊燕脑补出一场好戏,又开始在宿舍披着床单演了起来,田馨笑的前仰后合。 宿舍里热闹一片,外面宿管阿姨敲门:“205宿舍的,田馨出来一下,外面有人找。” 田馨停了笑,穿好衣服小跑着下楼。 田馨纳闷,天都要黑了,是谁来找她呢。 在宿舍门口,田馨见到了钟霖。 钟霖一副颓丧委靡的样子,全无半天以往的意气风发。 见了田馨,钟霖抬抬眼皮,当初的清冷也不见了:“田馨,你能帮我个忙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别扭 田馨痛快应下来:“行啊, 你说呗。” 钟霖又开始犹豫,转头想走:“算了吧。” 田馨:? 天色有点晚,钟霖是男的, 宿舍不能进。 田馨把钟霖带到附近的小亭子,这里人少,说话也方便。 钟霖低着头,小声说:“田馨, 你最近跟马争一有联系吗?” “前段时间刚见面,怎么了?” “没事, 我就是随便问问, 上回我去京大找她, 没寻到,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大学开学后, 这是田馨第一次见钟霖,之前往来过两份书信,钟霖说学业忙,就没见面。 现在钟霖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问一句她过的好不好? 这事处处透着古怪。 钟霖无精打采的样子,田馨看着也揪心。 “找我是来问争一的?你要是想让我帮忙, 就直说,要不然我回宿舍了。” 钟霖挠挠头,道:“我可能惹马争一生气了,她现在不愿意见我,你有时间组个局吧,咱们班来首都上大学的就咱们三个,时常联系着。” 钟霖说话有时候太直接, 得罪人也正常。 田馨也没推脱,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说不上来:“周末你要是有时间,我把争一喊出来,咱们一起吃个饭。” “成,田馨,谢谢你了,能有你这么个好朋友,是我的幸运。” 钟霖的状态不太好,田馨忍不住问:“你妈还逼你相亲呢?” 钟霖踢踢脚下的石子,有些心不在焉:“一直也没断过,我不想被我爸妈控制,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王霞的脸庞浮现在眼前,田馨叹口气,王霞一心为了钟霖好,就是用错了方式,一意孤行,反而让钟霖有了束缚。 钟家的事复杂着呢,田馨也没再多问。 “周末十点,在新街口那边的和平饭庄,那里的烤鸭还不错,马争一也喜欢吃,就去那吧,我请客。” 钟霖忙道:“让你请客怎么好意思,我是男人,我请。” 大晚上的,田馨也没跟钟霖争论谁付钱的问题:“你准时到,我肯定把争一喊上,有什么嫌隙,说开就行了,大家都是朋友。” 马争一那,田馨以为很容易说动。 田馨一提,马争一立马拒绝了:“我不想见钟霖。” 这俩人又闹什么别扭? “我看钟霖挺诚心的,要是有什么误会,见面聊一聊,你俩奇奇怪怪的,我夹在中间也为难。” 马争一沉默许久,叹口气:“行吧,我跟你去。” 和平饭庄到了饭店人很多,钟霖特地早点来占位置。 昨天下了一场大雪,首都的气温降了好几度,田馨裹裹衣服:“ 我见到钟霖了,里面的窗边那。” 钟霖提前点了菜:“我先点了烤鸭,其他你们看吃什么。” 马争一默不作声,田馨拿着菜单,又添了三个菜。 钟霖在理工大学,他没住宿舍,嫌人多,就在学校找了个往外出租的房子,自己单住。 钟霖揉揉头发:“马争一,为了一个学校的比赛,你至于跟我绝交吗?” 田馨糊涂了:“什么比赛,我怎么不知道?” 钟霖望了田馨一眼,还是说了。 钟霖在学校的篮球队,他们专业女生少,没有几个女生能加油助威,能请外援,钟霖想了想,就去找了马争一,把她请过来。 马争一也痛快答应了,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篮球队有个男同学背地里评价女同学,这种行为很不好,钟霖懒得参与,后来他听见评论马争一,说她古板无趣,一看就没男的喜欢。 钟霖不爱听,就跟对方吵起来,再后来,马争一过来劝,把钟霖拉走,钟霖不甘心,拿起地上的石头砸了过去,对方被砸破了头,不依不饶的。 为了这事,马争一把钟霖狠狠骂了一顿,说他冲动鲁莽,就是个惹事精。 钟霖也挺委屈的,两人吵了起来,不欢而散。 钟霖倒了一杯白酒:“田馨,你评评理,马争一是不是欺负人。” 马争一埋着头:“我说错了吗?对方故意激怒你,是你傻,非得上当,赔钱就算了,学校还不一定怎么处理,你做事情能不能过一下脑子!” “行,就我没脑子行吧,我傻,我自找的!” 两个人针锋相对,哪像要和解的,分明火气更大了。 田馨只好两边劝,这么小的一件事,至于闹成这样? “行了,争一,钟霖也是因为你才出头,你别怪他,你这么说,挺让钟霖寒心的,大家都是同学,一起熬着高考走过来的,能认识一回不容易,给我个面子。” 烤鸭端上桌,田馨推推盘子:“烤鸭趁热吃,首都就咱们三个同学,以后还得互相帮助呢,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吃完饭,我请你俩看电影。” 钟霖电影也没看,说有事先走了。 田馨带着马争一去了电影院,开门见山道:“争一,钟霖是不是喜欢你?” 这一路的古怪,田馨总算琢磨过来,按照钟霖的性格,如果不是在意的人,不会这么不管不顾的护着,事后又绞尽脑汁去哄。 马争一没回答,只说:“田馨,高考以后,钟霖他妈找过我。” “啊?” 高考出成绩,那天钟霖没来,田馨说去给钟霖送成绩的那天。 马争一在学校门口,遇见了王霞,王霞说,是特地来找马争一的。 马争一和钟家人不熟,拢共也就是跟着田馨去过两回,她并不觉得,自己给王霞留下深刻印象。 王霞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马争一,这让她很不舒服。 王霞说,她知道马争一考的好,能考上首都的好大学,她和钟霖不是一路人,希望两个人保持距离,也不希望因为马争一,影响钟霖填报志愿。 马争一叹口气:“高三下学期,钟霖状态很不好,整个人处于很忧郁的状态,那时候,你不常来上课,钟霖经常找我谈心,他也没几个朋友,家里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压的他喘不过气,大家都面临着高考的压力,谁都不容易,我给钟霖写过几封鼓励他的信,被王霞看到了,可能怀疑我俩有情况吧。” 田馨隐约记起来,有段时间,王霞向田馨打探,问钟霖在学校有没有关系好的女同学,那时候就在怀疑马争一吧。 马争一继续道:“钟霖他妈想多了,我很清醒,钟霖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是我的选择,高三是一个很特殊的时期,大家圈子窄,现在到了大学,有了更广阔的天地,钟霖从家里抑郁的氛围里挣脱,他也会有新的生活,认识更好的人。” “田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和钟霖,没有开始,也不会有开始,我知道我这次是无理取闹,我只是想斩断和他的联系,让他以后别再找我,我不是他的救世主。” 马争一略迟疑,道:“钟霖上星期和我表白了,说他喜欢我,我拒绝了他,我们两个不合适。” 马争一又道:“如果你有机会,也劝劝钟霖,他对我的喜欢,只是一种短暂的依赖,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他打架的事,其实我没怪他,他替我出头,我挺感激的,我无理取闹,也是希望他能死心。” 田馨也不知道怎么劝。 在她眼里,马争一和钟霖互相看不顺眼,也就是讨论学习时能好好说说话,没成想,大半年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争一,钟霖父母是他父母,他是他,以后他会独立,会离开那个家,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呢?” 马争一摇摇头:“田馨,你不懂,没有人能脱离家庭,像钟霖这样的家世,无论是谁,嫁进去都会很累,我有自知之明,没那个本事周旋,退一万步讲,两情相悦又能如何?终究会被柴米油盐消磨掉,最终就是两两相厌的样子。” “你不用劝我,我想的很明白,我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冲着钟霖那个妈,我也不会选择他,感情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她又笑道:“我俩的事,本来是想瞒着你的,反正也没有后续,大家装一装,还能继续做朋友,这么摊开谈,三个人之间反而尴尬,田馨,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别为了我们的事为难,这和你没关系,我没想到钟霖会去找你。” 田馨心里也不好受,钟霖和马争一都是她的朋友,要是两个人欢欢喜喜的在一起,倒是一桩好事。 可显然,马争一连机会都不肯给钟霖,钟霖想追马争一,恐怕是难。 钟霖所谓的家世,对他反而是种负担。 王霞挑儿媳的眼光极高,一般女同志都入不了她的眼,钟家确实难嫁。 这场电影,两个人看的心不在焉。 出了电影院,马争一和田馨道歉:“钟霖不应该来找你,我们两个的事自己解决,你放心,无论怎么样,咱们依旧是朋友。” 马争一露出笑容:“田馨,人这一生,总有无数的遗憾的,我要找的,不是让我心动的男人,而是让我安心和坦然的,现在的钟霖,不是那个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过户房产 周日苏蔚冬放假, 白映元提前说好,要带着田馨去看另外一个小院子。 白映元太谦虚,这院子哪里小了? 位置还不错, 距离田馨的学校五站公交的距离,苏蔚冬上班也不远。 院子里是三间房,另外带着一个厢房,可以放杂物, 院里很宽敞,还有个菜园里, 夏天能种菜。 这里常年没人住, 金溪月偶尔来打扫打扫, 推开门,满屋的灰尘。 田馨:“舅舅,你没亏欠我什么, 那套四合院给我,我留着,你别把房子都给我啊。” 白映元笑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舅舅手里还有房,这两处房产本来就是分给你妈的, 现在交到你手里,理所当然,你不用承我的情,你妈去世的早,我当替她守着了,下午你拿上证件,咱们一齐把房子过户了。” 这个院子周围比较安静, 不像四合院,周围挤挤巴巴全是房子,大杂院里住着十多户人,进进出出总有眼睛盯着。 这里离繁华的街道不远,走路两分钟,属于闹中取静的地方,路也宽敞,每家都是自己的院子,邻居也少。 田馨在院子里转了转,她很喜欢这里,听舅舅说,白映南和田铁军结婚之后,姥爷把这个院子腾出来,给小两口住。 这个院子,承载着她妈好几年的或喜或悲的时光,田馨摸着院子的每一处角落,这些都是旧时的印记。 现在,田馨回来了。 既然这两处房产都是留给她的,田馨也没再客气,苏蔚冬骑车回去取证件,房产局就在附近。房产证很简单,就是一张薄薄的纸,办过户手续需要本人到场,然后把证件准备齐全。 这两处房产的证件都是近几年新办的,到了房产局,白映元阐明经过,双方同意,田馨缴纳了房子的契税,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田馨拿到了崭新的房产证,户口一栏写着她的大名。 临走前,田馨听见工作人员嘟囔:“真有钱,一下子过户两套房子。” 另外一个接:“可不是吗?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我们家还挤在二十多平的房子呢。” 田馨没吱声,捏紧了手中的房产证。 现如今,无论是那个城市,住房问题都是大问题。 老百姓还是老思想:等国家建房、等单位分房,人多房子少,一排就是七八年。 不少老百姓都是蜗居着的状态,三代人同住一个小单间的也有。 在今年夏天,政府公布一项政策,说是要兴建商品住宅,找了南方几个试点城市,号称以成本价向广大居民销售。 成本价也得花钱呀,愿意买的人寥寥无几,端铁饭碗的,还是把希望寄托在单位分房上面。 田馨在报纸上见过相关报道,明晃晃的黑字写的清楚,住房要走商品化的道路。 商品,自然跟米面粮油一样,根据市场的情况,自掏腰包购买。 谈到这一点,白映元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是大势所趋,现在这种单位分房的情况不会持续太多年,最后还得自己花钱买房子。” 白映元又道:“想在大城市立足,哪朝哪代都不容易,诗魔白居易当年也发出过长安米贵,居大不易的感慨,就说鲁迅先生,也是三十九岁才在北平买房。” 房子是家,是幸福和安全感,有了房,日子才能安逸富足。 田馨很幸运,能够在首都有自己的房子住。 从房产局出来,田馨回了院子,和苏蔚冬商量,有时间把院子好好拾掇一下。 住处多也有烦恼,之前的房租了一年,现在才住了三个多月,搬走太亏了。 其实田馨不太喜欢那边的环境,人多是非也多,环境嘈杂,时常听见吵架拌嘴,之前还有邻居过来挑拨离间,跟她说金秋芳的坏话,目的就是想取代金秋芳做枕头生意。 当然,好人也不少,除了金秋芳,还有几家婶子大姐都很实在,下雪时,顺带着把田馨院前的积雪扫干净,平时热心爱帮忙。 要是没对比还不觉得,这么一比,还是西边这个院子更好,又大有宽敞,坐北朝南,每天的阳光充足,离学校也近,要是下午没课,田馨回来睡都行。 田馨感慨:“那边好不容易收拾干净,这么折腾着,还得花钱。” 苏蔚冬:“这些都是小钱,住的舒服更要紧,我们单位最近要发一些票据,拿回来你看着添置东西。” 先收拾吧,无论住或者不住,这房子都得归置出来,不能带着蜘蛛网和灰尘。 回到租房那,田馨去了隔壁金秋芳家一趟,金秋芳正在屋里踩缝纫机,笑道:“田馨,你找到舅舅了,我还没恭喜你呢。” 都在附近住着,有点什么风声都知道,胡同里传遍了,大学生田馨,是那家四合院男人的外甥女。 四合院男人,是胡同人对白映元的称呼。 那家四合院常年上着锁,从门口路过的,总会忍不住透过门缝往里张望,好大一个院子啊,羡慕的、拈酸的、说什么的都有。 白映元不常回来,这些闲话也伤不到他。 有人去了房管所投诉,说凭什么我们挤在大杂院,十几口人用一个搭建出来的厨房,那一家能独占一座四合院。 房管所的人好心相劝,说人家是祖产,有房产证明的,别说是一处院子,就是有三五套,也和别人没有关系。 金秋芳提醒田馨:“胡同里没有私隐事,那家人是你舅舅,大家都知道,正常的羡慕,那些歪心思的,没准怎么讲说,你有点心理准备,别搭理。” 田馨嗯了一声,人得藏点拙,故意冒尖的事她不干。 四合院虽然转到了田馨名下,田馨嘱咐苏蔚冬和白映元,这事谁也别提,先瞒着。 光是认亲就让别人红了眼,羡慕田馨攀上了好亲戚,要是知道她继承一座四合院,更得说闲话了。 住房条件紧张,也不是田馨闹的,这和她没关系。 田馨和苏蔚冬在这租房,目的就是等舅舅。 现在认了亲,租房的目的达到了,在这住着一堆闹腾事,听金秋芳一提,她更想搬了。 当时苏蔚冬交了一年的房租,就是九十块钱。 按月算,七块五还不觉得贵,一年的租金拢到一起,田馨心疼够呛。 九十块钱,是四件面包服的利润。 钱都交了,这房也不能闲置着,田馨没脸找金秋芳退房,当时白纸黑字签的合同,定下的就是一年,手印盖了,钱也给了,现在反悔不厚道,除非是能转租出去…… 田馨叹口气,好几十块钱呢,也不能打水漂。 “秋芳姐,我舅舅借给我们一处房子,就在我学校附近,上课更方便,我和我爱人打算搬过去住,真是不好意思,我想问问,要是这房能转给别人,剩下的房租能退吗?” 田馨又补充一句:“要是转不出去,咱们还是按一年的合同走。” 关于房产的事,除了家里人,任何人也不能透露,都知道白映元条件好,找到了亲外甥女,借一处房子给小两口住也是人之常情,没人会怀疑。 金秋芳一愣,随机痛快道:“成,要是能转出去,我退你钱。” 随后,金秋芳又说:“你也知道,这家院子,不是我家的房,是亲戚的,我们就是给看房子,老爷子立了遗嘱,说是房子留给亲外甥,老爷子的小妹妹远嫁去了外地,多少年没有音讯,这外甥,连个影都没见到,没办法,我们就先给守着,顺便也有宽敞地方住,不怕你笑话,我们家的房子小,在宣武那边,就是一间小破间,真是住够了,老爷子临终前,让我们搬了过来,说他外甥没来找,我们就住着,你交的房租,我都得攒着,到时候一起给人家。” 这么看,金秋芳倒是个实诚人,多年来不见传说中的外甥,有遗嘱又如何,换成别人也得生出其他心思,这房子占着占着,就不想归还了,更别提还留着房租。 金秋芳又说:“我们家跟老爷子是远亲,论辈分,是我姑表叔祖父,关系远了,但答应人家了,也能好好守着,现在住着半个院子,也不亏。” 金秋芳一边和田馨说话,一边踩着缝纫机,两不耽误:“田馨哪,枕头你别担心,到时候我给你送过去也行。” 离得不算太远,田馨说:“我让蔚冬过来取也行,时不时还得来。” 有这枕头买卖,金秋芳每个月有钞票拿,连丈夫都高看她一眼,日子越来越红火。 田馨岁数不大,是个有想法的,脑子活,平时不显露,但她知道,田馨有钱有门路,不然也支不起这个枕头生意。 跟着田馨干,金秋芳省心又踏实。 金秋芳是本地人,比田馨吃得开,田馨问:“秋芳姐,我想买布料,你知道首都有什么厂子吗?” 首都厂子多,什么服装厂、纺织厂、丝绸厂都有,还不止一家,有向国外出口的,也有做国内市场的,这方面,金秋芳不太懂,就笼统知道个大概。 田馨问的是纺织厂,纺织厂产布料,金秋芳说:“纺织厂有好几家呢,什么纺织一厂二厂的,市里远郊都有!” 金秋芳记起来:“我爱人他家亲戚,家里是密云的,那边还有个第一棉纺厂呢,开了十几年了,他侄子中专毕业,前两年就去了厂里上班,在密云也是铁饭碗,挺好的待遇,现在的人啊,都愿意进厂子,当工人吃香!” 密云太远了,田馨首先排除到,离着市区六十多公里呢。 她做枕头,对布料的要求很低,过不了审的残次布料也行,什么染色不均、抽丝,这些都不重要,做个枕芯,外面最起码还有一层枕巾呢,没人仔细看,成本越低越好。 田馨打算去三环外的纺织厂碰碰运气。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国棉厂的生意…… 首都的纺织厂田馨打听着, 天坛那有一家,八里庄也有,另外海淀还有两家, 这是打听到的,其余胡同婶子不清楚的,肯定还有。 这会儿信息也不发达,遇事只能靠打听, 没有地方能查。 国棉厂在通惠河,五十年代建成的, 是国营工厂, 后来陆续也出现了国棉二厂、三厂。 国棉厂生产纱线, 也有生产工业面料的车间,纺织品种类繁多。 国棉厂效益好,前些年有句话叫机器一响, 黄金万两,工人们穿梭于车间,忙碌又充实,每年产量都很高。 田馨在工厂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田馨早有准备,拿出兜里揣着的香烟。 香烟田馨咬牙买了贵的,是牡丹牌的, 一般高级干部才抽的上,一盒要六毛钱。 两根烟寄了过去,门口的门卫懒洋洋说:“厂里是重要的地方,不能进,你说的什么瑕疵的布料,咱们看门的也做不了主啊?别说我,就是车间主任也不敢拍板。” 田馨知道不容易, 问道:“咱们厂里瑕疵的布料,都去哪了?” 这一点门卫知道:“要么优先卖给厂里员工,要么就找厂外下游的合作方低价出售,说起来,往外卖价格是真低,左不过是残次品,不卖就得销毁咯。” “其他工厂也是这么个举措吗?” 牡丹牌的香烟真带劲,门卫大哥吐吐烟圈:“二厂三厂都一样,我敢打包票,其他厂里也差不多,不过我听说,这残次布料不容易卖,都是有瑕疵的,比商店里便宜点也不顶用,反正厂里的条件好的员工不爱要,毕竟布票比前些年宽松。” 看着牡丹烟,这妮子挺实诚,门卫大哥想说点心里话:“现在是自由经济,别看我岁数大,我也懂这个,倒腾做生意的不少,也挺多人打国棉厂的主意,别说是你,就算是做生意打响名气的,都被打发回去,国棉厂是啥地方?国营重点厂子,每年效益不错,用不着跟外面合作,也没几个钱,你要是真有心思,别在城里溜达,去外面转悠转悠,什么通县啊,怀柔密云的,那些都是小厂,求生存,容易合作的多,大爷劝你一句,国棉厂下属的这几个分厂,也趁早死心。” 田馨这次过来,就是打探消息,没抱着进去的态度。 门卫大哥说的也有道理。 田馨叹口气,之前嫌密云远,说不准还得往那边跑。 北方和南方不一样,改开的政策自深圳开始,那边的商业经过这一年多的发展,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种工厂也在寻求自变和新的出路,市场更活跃。 林原倒是能进布料,大老远得坐火车,太麻烦了,还不如就近找纺织厂寻供应。 田馨想的远,最好是能搭上关系,明年有个布料的抢购潮,家家户户囤布,田馨要是能弄到一批,明年指定能好卖。 田馨也没想卖高价,囤货居奇不是她的作风,就按照市场价去卖,打着信息差,也能赚上一笔。 天渐渐暗了下来,忙碌的周末结束,明天要上学。 纺织厂这事,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牡丹牌香烟还剩下六根,苏蔚冬不吸烟,田馨拿回家,以后说不定还能用得上。 田馨晚上回的宿舍,宿舍灯亮着,没人说话,都在抓紧复习。 孔令西放下书本,问田馨这两天干什么了,田馨说,见舅舅,做生意。 孔令西羡慕:“平时好好听讲,到了期末不发愁,真好。” “下学期,你也好好学。” 受到大家感染,田馨也拿起了书本。 大学和高中完全不同,没有那种紧张压迫的心情,回想去高中那半年,恍如隔梦。 期末考试伴是伴随着一场雨夹雪到来的,冬天下雪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场雪里还夹着雨。 同学们撑着伞,到了教室完成期末的各科考试。 期末的成绩要开学才能公布,考完后,所有人都觉得轻松自在。 反正不知道成绩,能好好过个寒假。 考完试,宿舍几个人约着去买烤鸭,问田馨去不去,田馨摇摇头:“我过些天才走,不着急呢。” 从宿舍离开前,田馨带上了英语书还有录音机,放假也不能放松,英语这类语言学科,要一直练习才行。 田馨想起了陈奶奶,陈奶奶的发音非常准确流利,田馨觉得,陈奶奶的口语比他们的英语老师还要地道,这次回去,有机会得向陈奶奶再请教一下。 苏蔚冬放假还早着呢,田馨也先不着急走,抽时间去一趟密云和怀柔,田馨叹气。 田馨去了金秋芳那,问了她侄子的情况,现在办事没人脉寸步难行,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在中间牵线,也比田馨单枪匹马去要强。 金秋芳爽快的答应了,田馨拿到布料,枕头生意才能越来越好,她也跟着赚钱。 没多久,金秋芳找到田馨,给了她一张纸条,上面是工厂的地址,还有侄子的住址,让田馨过去就找他。 田馨道了谢,给金秋芳带了一斤稻香村糕点。 田馨大学放假,白映元也开始休息,夫妻俩邀请田馨和苏蔚冬去家里吃饭。 白映元住在京大里,不是家属楼,是里面的平房,走过去一溜小平房,他分到了三大间,环境看起来一般,但仔细想想,这可是首都的最高学府,能住在校园里,本身就是一种殊荣。 房间里的装修也很简朴,是当下比较时兴的普通家具,和四合院相比,面积不够大,一家三口也足够住,住在这里去上课很方便。 平时周末,白映元会带着一家人回去住鼓楼那边的宅子,到了周日再回来。 白映元除了工资,每个月的补贴也不少,他本来也是不差钱的人,花钱阔绰不爱算计,吃穿在同事当中算是讲究的。 白映元喜欢穿着一身中山装,金溪月说:“家里光你舅舅的中山装,就有十来身,都是在城里裁缝铺里定做的。” 外甥女来,白映元拿出来龙井茶。 “今天是你过来,换成别人,这茶我也舍不得。” “馨馨,你打算哪天走?” “还没想好呢,先待几天再说吧,省城我还有个饭馆,半年没回去,我想早点回去看看。” 田馨开饭馆的事,白映元这几天知道了,还特地找来当期的报纸收藏着,不止一回跟金溪月念叨,说田馨真有出息,是时代的先锋,竟然能开个饭馆出来。 金溪月端上来几样水果,笑道:“你表哥在部队,过年都不一定能回家,明年有探亲假,等他回来你们见见,你小时候,他最爱逗你玩了。” 白映元和金溪月的儿子叫白承志,比田馨大三岁,按照金溪月的说法,田馨幼时在首都那几年,经常和表哥一起玩,田馨小记不住,当时白承志可是六岁了,对田馨还有印象。 金溪月说:“馨馨,找到你的第二天,我就给你表哥发了电报,他也时常念叨馨馨妹妹,家里亲戚少,同龄的玩伴也少,你当时被你爸带走,承志哭了好几次鼻子,说想跟馨馨妹妹玩。” 这些事,田馨完全记不起来,明明在首都生活过三年,因为年幼,这三年的记忆一片空白。 幼时的自己,一定很开心吧,被所有人宠爱着,田馨怅然的想,要是她妈还活着,田馨一定会很幸福。 金溪月好奇,问了一句:“馨馨哪,你跟你爸还有联系吗?他现在咋样了?” 这话白映元不乐意听:“提那个白眼狼干什么?扫兴。” 金溪月讪讪的:“我就是随口问问,你看你这脾气。” 田馨道:“因为一些事,我跟田家人断绝了关系,后来也没去过他们家,不过我高考之后听了一些消息,田铁军的工作没了,听说一家人要回老家去,也不知道走没走。” 金溪月冷哼一声:“当年他进首都的厂子,还进了最好的车间,全是因为咱们家的关系,不然他能进厂半年就当小组长?还不是因为车间的主任跟你姥爷是老战友。” 田铁军的厂子…… 田馨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是首都的纺织厂吧,田铁军是1962年调到了省城的针织一厂。 金溪月无心的一句话,田馨上了心:“舅妈,咱们家有工厂这方面的关系吗?我有点事需要帮忙。” 白映元诧异的抬头:“啥事?别吞吞吐吐的,都是自家人。” 田馨说,她想买布料,残次品也行,做枕头生意。 白映元摇摇头:“蔚冬工作稳定,不愁吃花,你就踏实上学,折腾这干什么。” 虽说现在经济政策宽容,但在白映元的老思想里,始终觉得士农工商,做生意不算体面。 以前田馨在省城开私人饭馆就算了,如今考上大学,就应该以学业为重,大学、研究生,以后找个体面的好工作,家里钱银上不缺。 再者,还有他这个舅舅给兜底呢。 金溪月打圆场:“你啊,就是课上的多了,在家也想教育人,田馨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依我看,做点买卖没啥不好的,现在不是宣传万元户吗?还有什么瓜子大王,这些都是靠做生意赚的钱,如今这个社会,钱是香的,谁都不嫌钱多。” 白映元:“这是我亲外甥女,说什么都不隔心,馨馨,舅舅只是觉得,你不用这么辛苦,要是你坚持愿意干,我们也支持你。” 白家几代都待在首都,人脉广。 田馨的要求也简单,要是能跟哪个纺织厂搭个线,卖她一点布料就行,按照市场价。 金溪月想起来:“还记得老关吗?在国棉三厂,是副厂长,主抓生产的。” 这么一提,白映元也想了起来:“记得,去年他儿子高考,还向我打听京大的情况来着,田馨的布料啊,容易解决,找老关去。” 田馨犹豫道:“舅舅,前些天我跑过一趟国棉厂,不过是一厂,连门口都没进去。” “嗨。”金溪月说:“他们国棉厂的情况多少我也了解,我同事的媳妇,就是国棉二厂的职工,那些残次布料,还优先卖给厂里的职工呢,剩下的也是往外卖给其他厂子,卖谁不是卖,田馨你放心吧,指定行。” 田馨倒没怀疑舅舅舅妈的能力,只是感慨,有熟人好办事。 回去的路上,田馨一边夸赞金溪月的饭菜好吃,另一边感叹:“我愁了这些天的布料,舅舅他们几句话就能解决,密云怀柔也不用去了。” 苏蔚冬觉得很正常:“都是合乎规矩的,像舅妈说的,卖谁都是卖,再者说,国营工厂也得求变,现在形势变化快,一味的守旧也不成。” 田馨放了寒假,每天都清闲,白映元那头,跟关厂长打好了招呼,告诉田馨周四去一趟国棉一厂,关厂长周四在国棉一厂开会,能腾出时间见见她。 白映元还是那套话:“老关你也见过,当时你过满月,还抱过你。” 白映元夫妻一提谁认识或者抱过田馨,她就发窘,在首都的这三年,她这是见过多少人? 关副厂长叫关少宇,跟白家人认识很多年,算是故交。 再次站在国棉一厂的门口,田馨捏捏兜里的烟,一如上回,给了门卫大哥两支。 门卫大哥记性好,还记得田馨,不耐烦的劝:“这丫头,我说话咋没听进去?这是国营工厂,你进不去!快回家吧,想买布料去别的地方。” 人不能放进去,牡丹牌的香烟照旧得收,这烟平日可舍不得自己买。 田馨没吱声。 大门口站着人影响不好,门卫大哥走过来,招招手:“这位女同志,快走吧,别让我为难,今天这大门,你进不去!” 说话间,旁边徘徊的一位年轻人走过来,穿着工人服,打量了一下田馨:“你好,你是田馨同志吗?” 田馨点点头。 对方和蔼的笑了:“田馨同志,关厂长让我过来接你,跟我进去吧。” 旁边的门卫目瞪口呆,这就进去了? 还是关副厂长亲自派人来迎接,这么大的派头,这丫到底是什么来路? 警卫开始后悔,刚才态度要是温和点就好了。 第一百二十章 买布料 带田馨进厂的是国棉厂的职工:“田馨同志, 关厂长在开会,大概得等十几分钟,我带你去休息室。” 田馨被带到了办公楼, 没多久,关厂长就赶了过来。 年纪看起来比白映元要大一些,身材魁梧,鬓角的头发微微发白, 有神的眼睛闪着精光。 关厂长盯着田馨:“你就是馨馨啊?前几天听你舅舅提起,说找到了你, 我都没信, 你满月的时候, 我还抱过呢。” 田馨发窘,满月的事她哪记得。 关厂长在国棉三厂,平时经常出差, 这次来一厂开会,下午还得赶火车,抽出时间来见见田馨。 “你舅舅说,你想买布料?” 田馨说了自己的想法:“残次品也行,听说国棉厂有批残次布料要卖。” “确实有,有时候供应给职工, 有时候卖去别处,这不是难事,早晚得卖,这样吧,你跟三厂的车间主任联系,最近就有一批布料要卖。” 关厂长又跟田馨叙叙旧,看看时间, 他得去赶火车。 从国棉一厂出来,门口的警卫员变的毕恭毕敬。 “田馨同志,你跟关厂长认识啊。” 田馨想了想,算认识吧,就点了个头。 警卫员搓搓手:“之前我也是职责所在,得拦着你,别往心里去啊。” 田馨这才反应过来,人家是来巴结她呢。 田馨笑道:“国棉厂外人不能随意进出,您拦着我是对的,是坚守岗位,我没生气。” 既然关厂长让自己去找车间主任,避免夜长梦多,田馨直接奔去了国棉三厂。 三厂和一厂离得不远,骑着自行车十分钟的路程。 车间主任得知田馨的来意,带着她去看了残次的布料。 “关厂长上午打了招呼,说你的要求,尽量满足。” 这批布料问题其实不大,染色不太均匀,要是做服装影响大,但田馨就是做枕头,不挑图案。 棉布料的价格,按照二十块钱一匹算,田馨估算一下,这次她打算要二十匹,那就是四百,这对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车间主任痛快点头:“这批残次布料已经在员工内部售卖了一轮,还剩下不少,你自己看着挑,都是一个价格。” 国棉厂要求高,各项指标卡的严格,稍微不合规定,都得当残次品卖。 田馨从里面挑到几匹品相很不错的:“这些也是一个价格?” “都一样。” 田馨琢磨,这两匹布料很好,留着自己做衣服也行,好好裁剪一下。 田馨自己过来的,布料加在一起挺沉的。 车间主任姓苗,苗主任说:“厂里有板车,能借给你。” 田馨摇摇头:“我先拿走几匹,剩下的明天过来取。” 国棉三厂距离家里有点远,板车得推好久,明天喊苏蔚冬一起过来。 “成,我都给你留着,你挑完,剩下的就都卖给下游的厂子了。” 田馨塞给苗主任两包中华烟:“苗主任,真是麻烦你了。” 苗主任开始没收:“这都是分内的活,不用客气。” 田馨非得给,最后苗主任只能装到兜里:“这孩子,太客气了。” 田馨把几匹布料捆在自行车后座,一口气骑回家。 这还是在首都的厂子呢,要真去了密云怀柔,怎么把货拉回来都成问题。 之前因为路程的问题,林原给她带的布料不多,这回有了门路,田馨一口气可没少买。 田馨手里有钱,饭馆有分成、面包服赚了一笔,再者还有苏蔚冬的工资。 都是熟人,田馨直接付了全款,第二天让苏蔚冬把布料都拉到了小院。 过户给田馨的小院子非常好,住家不多,周围清净,也没那些爱打探事的邻居。 这要是换成租房那,苏蔚冬和田馨拉这么一车布料回去,就成了谈资。 小院子渐渐收拾出了模样,布料放在这儿,田馨也不放心,就凑合先住着,反正有间卧室收拾出来,能住人。 苏蔚冬把家里的东西慢慢往这边搬。 之前金溪月偶尔来打扫,除了浮灰,四处都是规整利索的。 看着院里的菜地,田馨发愁种什么,对于种菜,她一窍不通。 冬天天气冷,等明年开春以后,这片菜地好好利用,尤其是夏天,守着菜园子,吃菜不发愁。 苏蔚冬搬来椅子,道:“明年研究研究,种什么菜,买点种子。” 厢房里面空荡荡,留着当杂物间合适,怕刮风下雨,自行车也能推进去。 有的窗户纸是破的,赶明儿还等重新糊一糊。 田馨喜欢住这个平房的小院子,比住筒子楼要强。 苏蔚冬还说,在院子里给她挖一个厕所出来,这样不用出去上公共厕所了。 这个决定深得她心,田馨最不喜欢上公共厕所。 屋子里烧的暖暖的,蜂窝煤在厢房里摆的整整齐齐,格外安心。 田馨安顿好,把质量好的布料挑了出来,一共四匹,有的地方有点抽丝,但并不影响,裁剪的时候注意一些,把抽丝的地方错开一点就行。 这批布料里,有一匹是丝绸料子,田馨当时看的眼睛都直了。 在百货商店,丝绸布料可比普通棉布料贵一倍多呢。 商店里卖的最便宜的是粗粝的麻面布,贴身穿皮肤都扎得慌,因为实在便宜,面料挺括、质量也禁造,买的人也不少。 田馨扒拉着,把一匹淡米黄色的绣花棉留出来,这种布料适合做窗帘,在布料里工艺算复杂的,颜色也清新好看。 除了田馨单挑出来的几匹,其他都是做枕头的普通棉布料。 田馨归拢好,过几天再给金秋芳拿过去三匹。 快过年,大街上人也少了,这些天田馨也不卖枕头,等年后再说,手里握着这些布料,踏实了不少。 街上的裁缝铺还没歇店,田馨抱着一匹丝绸布料冲了进去。 她想做旗袍。 她妈的老照片里,有一张是穿着旗袍在照相馆拍的,是浅蓝色的旗袍,十分优雅好看。 既然手头有料子,田馨也想做一件。 田馨也不知道怎么裁剪布头,索性把一匹布带了过去。 现在找裁缝做衣服,都是客人自带布料,布料是计划产品,毕竟得有布票才能买。 田馨去的是德胜门的一家,口碑挺好的,叫永新裁缝店,店主姓王,是宁波人,人称王裁缝。 店铺是一间门面房,面积也不大,右边支着两个案板,摆着一台缝纫机,进门处的挂架上挂着各种衣服。 之前做衣服,得去加工服装的门市部,都是国营店铺。这种私人裁缝店一般都前两年新开的店。 店年头不长,师傅的手艺却娴熟,王师傅做了三十多年的老裁缝了。 田馨把一匹布往案板上一放,王师傅瞪着眼:“一匹布?同志,你这要做多少件?” 这年头,谁能这么阔绰,一买就是一匹布的。 田馨解释:“王师傅,我想做一件旗袍,您看着用多少布料,看着裁,这匹布有瑕疵,裁剪的时候错开。” 其他人来做衣服,都是带着几尺布,像田馨这样的还是第一个。 王师傅拿出尺子:“做旗袍,想要什么款式的?我先给你量量尺寸。” 王师傅多少年没做过旗袍了,手艺都怕生疏了。 他好心提醒:“旗袍做出来容易,穿出去难。” 田馨点头:“我知道。” 在大街上,田馨还没见过穿旗袍的呢,不过田馨想着,哪怕是在家穿给自己看,也开心。 王师傅从角落拿出一个图册子,有年头了,册子泛着黄,他拂去上面的灰尘:“你挑个款式。” 田馨也没看,直接拿出白映南的照片:“师傅,我想要图上的款式。” 王师傅眯着眼:“行,我心里有数了。” 除了她妈的那款,田馨想了想,又翻了翻图册,又选定一个带盘扣的款式。 王师傅量好尺寸,又问了田馨的要求,最后说道:“一星期后过来取,先交一半的定金。” 田馨痛快交了钱。 林原进货今天才回来,本来打算早点去南方,后来林原推迟了,他说要等秦楚考完试,送她回家。 这个送字就挺奇特的,坐火车几百里地,林原还得跑了来回,林原自己乐意,田馨也不想劝。 林原是晚上过来的,直接把衣服带去了新院子。 四十件面包服一件不差,这次的进价是二十五一件,比上回还便宜。 林原说:“快过年了,去进货的人也少,年后等开春,冬装就难出手了,所以价格容易压。” 田馨嘱咐的布料林原也带了几匹,都是低价的棉布料。 “二哥,我在首都国棉厂这边买了布料,以后不用大老远背回来了。” “国棉厂是硬骨头,不好啃。” “舅舅那边的关系。” 田馨给的钱没花钱,剩下的,林原自作主张买了衬衣:“春天衬衣好卖,件数不多,你带着卖。” 林原累了一整天,晚上也没走,在这吃的晚饭,田馨收拾出了屋子,让他凑合一宿。 林原没客套:“一下火车就往你这赶,我是真的累了,明天再走,小妹,你们哪天回省城?” 田馨也没想好:“下礼拜吧,蔚冬放假还早着呢,我先回去。” 林原点头:“那我不等你了,我后天走。” 到了腊月,大街小巷的年味越来越浓,红灯笼也高高挂了起来。 临走前,田馨串着地方买首都的特产。 各处的副食店门口开始排起长队,上午来一车白菜,下午来一车豆角,老百姓为准备过年的物资,一大早起来就赶过来。 田馨买特产的柜台也排队,每人手里领个号,避免有人插队。 烤鸭是最后买的,田馨大早上过来排队,一口气买了六只,其中有一只是用活禽票自己买的鸭子。 下午田馨坐火车,烤鸭经过大半天的颠簸,坏不了。 李梅花那头,林原没让田馨花钱,说他回家特产都不会少买,让她放心。 等过完年,田馨和苏蔚冬还得去北淀村看望养父母,田馨买了几样好存放的特产,到时候一并拎过去。 田馨东西买的不少,钱不敢细算,她怕自己心疼。 东西田馨只带了一半,剩下的等苏蔚冬回去再拎。 年底工作不忙,苏蔚冬特地请了半天假,去火车站送田馨。 买好烤鸭,还有好几个小时,就先回了家。 昨天白映元过来,还给拿了不少东西,说让田馨带回省城。 望着地下堆积的各种食品,田馨感慨:“咱们买的,加上舅舅给的,真的挺多的,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多东西。” 苏蔚冬还有半个来月才放假。 每天和苏蔚冬朝夕相处还不觉得,这么骤然分开一段日子,心里挺不舍的。 临走前,两人又温存一番,躺在苏蔚冬怀里,田馨小声说:“我走以后,你不能动别的歪心思。” 苏蔚冬捉着田馨的手,就差发誓了:“我哪敢,我所有的心思都在你身上。” 再难舍难分,也要走,田馨感觉自己挺矫情的,不就是半个月吗?很快就能见到了。 收敛情绪,田馨穿好衣服:“磨蹭也得走,别误了火车。” 田馨又嘱咐:“我还是不放心,你走之前,把面包服放在舅舅那吧,院子里没人,我怕丢了。” “知道了,过两天我就去。” 踏上返城的火车,跨过省界,阔别半年的省城,田馨又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往事如烟 赵桂芬和苏蔚兰过来接站, 田馨大包小包拎下来,赵桂芬埋怨:“回来就回来,别买这些东西, 火车挤的慌。” 是挺挤的,田馨捶捶腰,春运人真的多,过道的人满满当当的, 幸亏她有座,不然这几个小时很难熬。 赵桂芬和苏蔚兰帮忙拎东西, 田馨说:“蔚兰, 现在有种面包服是新流行的, 年轻女同志喜欢穿,我给你留了一件,回家你试试。” 田馨给苏蔚兰留了一件浅黄色的, 苏蔚兰平时也喜欢穿黄色的裙子。 女孩子都爱漂亮,苏蔚兰的眼睛都亮了:“真的吗嫂子?太谢谢你了。” 赵桂芬说:“不用往蔚兰身上花钱,你们小两口赚钱过日子也不容易,你还得上学呢。” 田馨说:“妈,你放心吧,我们不缺钱花。” 家里一切都好, 赵桂芬说,上星期,苏蔚江来过一次家里,提了好几样东西,说给赵桂芬提前拜年,赵桂芬没敢收。 老二一家就是瘟神,轻易不敢沾惹, 张秋莲那个人,赵桂芬跟她共事多年,早就怕了她,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苏蔚江话说的漂亮,什么他是小辈,给大伯母拜年是应该的,还说他妈不懂事,让他们别计较,毕竟都是一家人。 最后赵桂芬感慨一句:“蔚江是真有心眼,心思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苏蔚兰看的明白,冷笑道:“苏蔚江的意思明摆着,傻子都懂,无非就是看我哥我嫂子去了首都,有本事,不想断了这门亲戚,以后想攀附呗。” 如果苏蔚江真的懂事,在张秋莲来家里闹时就应该拦着,蔚雁结婚也该劝着,而不是跟她妈通风报信,大闹姐姐的婚礼,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说话冠冕堂皇的。 田馨记起来,去苏蔚冬姑姑那时,见到过苏蔚江,还没毕业就削尖脑袋想往首都钻,这是想办法找门路呢。 或许正如苏蔚冬所说,亲姑姑没帮上忙,又把心思搁到了苏蔚冬身上。 田馨和苏蔚冬才懒得管二叔家的事,田馨道:“妈,我跟蔚冬心里有数,咱们想的一样,二叔一家,以后就断了来往,也没有联系的必要。” 亲戚断了道说出去不好听,但自己心里舒爽踏实。 赵桂芬也顾不得面子,她自己无所谓,还有儿女呢,苏蔚冬混出来不容易,不能被老二一家拖后腿。 田馨问:“蔚江来你这,也不会放过蔚雁那,那是他亲姐姐,肯定琢磨着怎么利用上,蔚雁跟你提过吗?” 赵桂芬点头:“上回蔚雁过来,说过一次,说蔚江去找了她,涕泪横流的,说自己对不起几个姐姐,还有一年多毕业,怕分配不了好的工作单位,蔚雁没理会,硬着心肠打发了。” 苏蔚兰说:“以前我蔚雁姐受了不少委屈,他这个当弟弟的从来没关心过,有事求她,就一副委屈的样子,我最烦他了,赶紧毕业离开省城吧。” 苏蔚江那头,恐怕也不会死心,苏蔚江的心气高,省城都瞧不上眼,铆足劲头往首都跑呢。 田馨也不怵,在心里已经默认没了这门亲戚,就算是求到她这,田馨和苏蔚冬也不会管。 苏蔚江这个大学生,是一家人咬着牙供出来的,几个姐姐因为他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对于这种冷血忘恩负义的人,田馨除了鄙视,没有其他更多的情绪。 反正二叔一家灰溜溜回了老家,不在省城折腾省心不少。 回了家,鸡窝里的肉鸡咕咕咕叫,一切都那么熟悉,赵桂芬赶忙去厨房煮姜汤水,这几天天冷,她怕俩孩子冻感冒了,回家喝完姜汤水,出一身汗什么病都找不上来。 烤鸭不能一直留着,田馨稍微歇了一会儿:“妈,带的烤鸭我去分分,咱们家留两只。” “首都的烤鸭我知道,挺有名气的,之前你姑姑也带过,价格挺贵的,花这钱干啥。” 田馨知道赵桂芬过日子节俭,也没说价格:“没多少钱,大伙一起尝尝鲜。” 田馨让赵桂芬找了个黑袋子,把几只烤鸭装了进去,从外面也看不出是什么。 陈奶奶就在隔壁,田馨先去了陈奶奶那。 这才半年没见,陈奶奶苍老了不少,最近咳嗽了,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田馨给陈奶奶买了烤鸭和鸡蛋糕,鸡蛋糕软软的,入口都不用怎么嚼,适合老年人吃。 陈奶奶给田馨倒热水:“你这孩子,回来买啥东西。” 田馨说:“陈奶奶,今年过年你别折腾了,跟我们家一起过吧,多一个人也就是添双筷子。” 换以往,陈奶奶肯定就拒绝了,今年她身板不好,每天就用煤炉子凑合吃点稀饭,很少做菜,过年自己也不想折腾:“行,除夕那天我过去,就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有啥麻烦的,你跟我们家是多年的老邻居了。” 田馨也没多待,还有好几只烤鸭要送呢。 郑小梅没在家,是尤建安开的门,田馨把烤鸭递了过去,说过几天再来找小梅玩。 烤鸭这么一只只送了出去,田馨去了饭馆。 饭馆最近人少,黄翠翠和苏蔚雁商量着,忙完这周就打算歇业了,正好田馨回来,黄翠翠跟她商量着。 田馨笑道:“明天关门都行,你们自己定。” 到了腊月,黄翠翠每天都盼着回家,饭馆有苏蔚雁盯着,黄翠翠后天就回北淀村。 过年是团聚的日子,平时再忙,年前也会想办法赶回家。 田馨上了一圈大学回来,所有人都说她胖了点。 田馨捏捏脸,胖了吗?可能没压力,日子也和顺,不知不觉的胖了一些。 苏蔚雁肚子也大了起来,她幸福的笑道:“嫂子,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帮衬,我也没现在的好日子。” 现如今,苏蔚雁和崔明,一个守着茶水摊,另一个守着饭馆,每个月钱都不少。 崔家的邻居酸溜溜的讲说,说崔家娶了个福妻回来。 福气是自己挣来的,指望命好没用。 苏蔚雁这么烂的家庭,也能争出一份出路来,人呐,最不应该自怨自艾,苏蔚雁越来越明白这个道理。 苏蔚雁笑:“我那个弟弟,来过我两回,他知道我住哪,每次来都提东西,可能是看我日子好,想巴结笼络,每次我都冷淡敷衍着,后来还打探我们家每个月的收入,我能告诉他吗?嫂子,我挺伤心的,有这个弟弟,还不如没有,一点血缘亲情都不念,这些年在他那没少受委屈,我是想明白了,娘家是靠山,在我这,靠山没有,拦路石倒不少,我看蔚江没死心,说不准还得去首都找你们,你跟我哥小心些。” “我知道,放心吧,苏蔚江的事我们不管。”田馨坚决的说道。 苏蔚雁怀孕四个多月了,胎像很稳,孩子在肚里也很少闹腾,脸色也红润了不少,看到她日子过的美满,田馨也替她开心。 苏蔚雁的夜大课照常上呢,反正崔明每天接送,还是能拿个文凭出来,上学不能半途而废。 从饭馆出来,田馨回了家属楼。 半年没回来,家里一层浮灰,屋内的每样物品,都是田馨和苏蔚冬亲手布置的,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家,意义非凡。 柜子里有洗好的新床单,气喘吁吁的打扫完卫生,田馨把床单被罩都重新换了一遍。 田馨刚躺下休息,就听见有人敲门,一开门,是程素云。 程素云欢喜道:“刚才我就听见隔壁有动静,还纳闷呢,猜测是不是你们回来了,没成想,真是!田馨,你哪天回的省城?” “今天下的火车。” 程素云回家把妞妞喊了过来,妞妞开心的拍手:“漂亮姐姐回来啦!田馨姐姐,你得了几朵小红花呀!” 田馨弯弯腰:“妞妞得了几朵?” 妞妞骄傲的说道:“五朵!我的小红花是我们班最多的,老师还表扬我了。” 田馨给程素云带了首都的特色糕点,一小盒,递了过去:“素云姐,这是首都的特产,还有一包糖给妞妞。” “你这也太客气了,大老远坐火车还背回来。” 半年没见,程素云跟田馨有说不完的话,聊了一会儿,程素云提起了吕爱可。 “你还不知道吧,吕爱可被单位开除了!” “什么?”田馨蹙眉,吕爱可家庭条件好,在文化局一般人也不敢招惹,那次诗词大赛的事都没开除她,还能因为什么事呢? 程素云眼中闪着光,说道:“吕爱可之前请了两个月的假,回来以后,工作经常出错,有一回,她经手的文件数据出问题,影响了文化馆的活动,影响挺大的,上面过问下来,吕爱可被抓典型,当月就辞退了,这种辞退,是有记录的,属于重大过失,那天我看见了,吕爱可是哭着走的,哪还有平时的飞扬跋扈,跟她关系好的连送都不敢送。” 程素云缓了缓,又说道:“后来听到点零星的消息,吕爱可非张罗去首都,他爸妈不愿意,把她关在家里半个月,哪都不让去,想给她在省城安排工作,好的机关单位进不去,想尽了办法,最后进了个造纸厂的后勤部门。” 程素云觉得挺惋惜的:“那么好的家世,安安稳稳上班,能强过大部分人,自己不争气,谁也没辙。” 田馨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在首都这半年,就像打开了一扇门,门后面是全新的世界,连吕爱可这个名字,都变的模糊陌生起来。 吕爱可曾经出现在她的生活当中,以并不体面美好的方式,田馨对她也很反感,时移世易,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吕爱可,失去了她所有的骄傲,泯灭于众人。 真的是世事无常。 程素云说,文化局的的工资明年会调整,至少能普调上涨五块钱。 提到这,程素云还是挺惋惜的:“图书馆的工作你要是不提辞职,一年多拿不少工资,太实诚了。”程素云摇摇头。 田馨琢磨,事情是有痕迹可寻的,八十年代,会迎来一波工资的调整,各单位工厂的工资都会有一定幅度的上涨。 百姓依旧是等国家和单位分房的思想,日常花销有票据拘束着,每个月手里的闲钱变多,肯定会进行消费。 自由经济下,会促进个体经济的发展。 无论是睡眠枕头还是服装生意,田馨都得做下去。 线下跟国棉厂有了联系,也能在布料上下功夫。 回了省城,田馨满脑子也都是生意经。 送走程素云,田馨拿出英语课本来,在台灯下背了一篇英语课文,又速记了十个单词,记的不牢固,明天早起再继续巩固,背单词是高中养成的习惯,每天抽出空余的二十分钟就够,这个习惯就这么延续到了大学。 孔令西有句名言:上辈子我缺德冒烟,这辈子上大学让我学英语。 田馨英语基础也不好,开始上大学想到学英语也发愁,但时间长了,也学出一点乐趣,再者,外语是一门重要的语言,掌握好英语,以后的好处多多。 从首都买的糕点田馨自己拿过来一小扎,是她最爱吃的山楂锅盔、枣泥方酥和牛舌饼,学完英语吃了两块点心,田馨想起了苏蔚冬,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这一夜睡的很踏实,年关将近,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田馨去找了一趟吴婶。 虽说田家人跟田馨没关系,她还是想看看,那家人是不是真回了老家。 家属楼和以前一样,只是冬日里树木光秃秃的,平添了几分萧索。 吴婶刚好从外面买东西回来,篮子里盛着猪肉和蔬菜,见到田馨惊喜道:“田馨,哪天回来的?” 从外地回来,这么一句哪天回来的总是开场白,要回应好多次。 “昨天回来的,吴婶,你去买菜啦?” “可不嘛,快过年了,这几天供应足,我赶紧出去买点,外面冷,快点进楼。” 进了门,吴婶家有点变了样。 新添置了一个沙发和茶几,连墙面都重新粉刷过,看起来亮堂不少。 吴婶骄傲的说道:“变样了吧?都是红星添置的,这孩子现在是真懂事了,他说家里都是老家具,墙面也斑驳了,就自己做主给刷了墙买了家具,说起这个,我还得谢谢你,去茶水摊干活,红星性子变了很多,红星说,跟着你哥干活,学了不少本事和道理。” 林原管理人是有一套,田馨笑道:“哪啊,是红星自己上进,咱们知根知底,茶水摊有他帮衬,我和我哥都放心!” 这话吴婶爱听:“可不是吗?咱们都是自己人。” 吴婶努努嘴,主动提起了隔壁:“田家人搬走了,房子退完以后,立冬前后新搬进来一对小夫妻,也是厂里职工,你不知道,哎呦,沈红缨走的时候闹的难看呦,先去厂子里吵,后来又在家属楼撒泼,净让人看笑话。” 田馨的心里毫无波澜,笑道:“估计不愿意走吧,在省城这些年都扎了根,也有铁饭碗,骤然都没了,接受不了。” “谁说不是呢,好好的日子不过,总干缺德事,她也活该,一家子都活该,上个月搬走的,厂里下了最后的通知,不搬走就强制收房了,没了这个房,省城他们也没地方住,就回了老家,听说老田老家挺穷的,条件也不好,他算是穷窝窝里飞出来的,现在又灰溜溜地回去了,挺唏嘘的,咱们家属楼,就是超子妈,跟沈红缨有联系,沈红缨给超子妈寄回来好几封信,每次都是抱怨乡下条件不好,想回城里。” 吴婶冷笑一声:“回来,她还回得来吗?” 沈红缨能折腾,说不准还有别的后路。 乡下地方田家人待不习惯,住惯了城里的楼房,田铁军老家乡下的平房又冷又破,连洗个澡都不方便,这样的落差田家人很难接受。 吴婶又提起了田静:“就你那个妹妹,大学没考上,听说现在复读呢,在老家的县城,立志要最起码考个大专出来,这句是走之前当着全楼人说的,要说他们家,也就田静一个指望了。” 田馨本以为,田静不会再复读高考了,没成想命运的齿轮转动,田静最终还是走上了复读的路,虽然没在省城,而是去了县城复读。 对于田静来说,回到乡下是一个死局,过两年,沈红缨只会把她嫁出去,按照田静的条件,也不会嫁给太好的人家,和在省城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考大学是田静唯一的出路,看来她也想明白这一点。 往事如烟、前尘如梦,过去的种种,时间终会掩埋一切。 从吴婶这出来,田馨望了一眼隔壁,门是关着的,突然门锁转动,有一对年轻夫妻走出来,两人的脸上带着笑容。 往里看,布置和以前毫无二致,田铁军喜欢喝茶看报,阳台是他最喜欢去的地方,沈红缨坐在沙发上织毛衣。 田馨想起她被田铁军夫妇领回来的那一天,怯怯的,对未来充满恐惧,曾经,田馨以为田铁军夫妻是可以依赖的父母,后来才看清,只不过是趴在她身上算计的水蛭。 吴婶追出来,拿着一封信:“田馨哪,我忘记给你了,这是田静临走前交给我的,让我给你。” “田静?” “是啊,叮嘱我一定交到你手上,我摸着里面就是一张纸。” 和吴婶告别,田馨拆开信,楼道窗户的光束打到信纸上,里面只有一行字。 信里写: 田馨,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比你优秀,比你过得好! 田馨把信纸撕掉,随手扔进楼道的垃圾桶。 她忍不住摇摇头,果然,还是以前那个熟悉的田静。 田静把田馨当成假想敌,而对于田馨,田静早就淡出她的生活,再无关联。 第一百二十二章 王霞的为难 快过年, 赵桂芬忙忙碌碌准备年货,今年春节前的供应发下来,家里的酱油和醋都见了底, 招呼着苏蔚兰去副食店。 猪肉的肉票手里拿着呢,等过两天再去割肉,过年供应充足不着急。 苏蔚兰很喜欢那件面包服,她没舍得穿, 说是新衣服,大年初一出去拜年再穿。 苏蔚兰在省城的学校上中专, 每星期都能回家, 学校也有补贴, 上学花不了多少钱。 赵桂芬忙着弄过年的炸货,今年家里都是喜事,她高兴, 多炸几种。 今天炸干炸丸子和炸春卷,带鱼和虾片随吃随炸。 年轻人喜欢吃炸虾片,中午赵桂芬打算炸一盘虾片出来吃。 在厨房,刚出锅的炸丸子放到盆里,苏蔚兰用筷子夹起一个,随口说:“妈, 丸子炸的真好吃。” 赵桂芬瞪了她一眼:“不能说话,怎么还没记性?” 苏蔚兰捂着嘴,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再说话。 过年炸东西有讲究,是不能乱说话的,过年期间,天上的各路神仙会下凡,来各家品尝美食, 如果瞎说话,是会惹怒神仙的,赵桂芬嘱咐过苏蔚兰好几次,炸东西的时候别开口。 苏蔚兰不信,但也得有点敬畏之心,老传统了,家家户户都这样,苏蔚兰小时候,在赵桂芬炸东西的时候乱说话,还被打过手板。 苏蔚兰拿着小碗夹走几个丸子,飞一样逃离了厨房。 田馨在院子里洗衣服,正揉搓搓衣板上的裤子。 苏蔚兰见她不方便,夹了一个丸子递到她嘴边:“嫂子,尝尝妈新炸的丸子,我冒着被骂的风险偷来的,慢点吃,小心烫。” 丸子是素的,焦香可口,田馨尝了两个,嘱咐苏蔚兰:“院子里冷,你快回屋吧。” 碗里的丸子苏蔚兰都夹给了田馨,说她不冷,要陪着田馨。 苏蔚兰掰着手指头算:“嫂子,我哥后天就回来了吧。” 田馨点点头:“他们后天放假,上班放假时间短,就是法定的七天假期。” 下午,苏蔚兰拉着田馨去看电影,苏蔚兰手里攒了一点零花钱,她说她请客。 电影年轻人喜欢,赵桂芬觉得电影没意思,至于苏蔚秋,一个小毛孩子,苏蔚兰懒得带。 苏蔚兰挑选的电影名字叫《小花》,导演是张铮,演员也很有名气,男主角是唐国强、女主角是陈冲。 电影院门口,苏蔚兰指着宣传栏的纸质宣传画说:“嫂子,唐国强长的真好看,浓眉大眼、风度翩翩的。” 田馨笑:“你是看着主角好看才选的这个电影吧。” 苏蔚兰红着脸:“也不是,大家都说这部电影不错,口碑特别好,我排队买电影票时,前面五六个人都买的这部。” 苏蔚兰说的没错,候场等待时,还听见有人讨论剧情,有位男同志看过一遍,这次是第二遍,说故事很感人,挺好看的。 看电影时间长,怕口渴,田馨去对面的店铺买了两瓶汽水。 算起来,自从去首都上大学,田馨就没再看过电影。 苏蔚兰问她,首都的电影院和省城有什么不同,是不是更豪华,田馨摇头:“我跟你哥没去过。” “呵呵。”苏蔚兰轻嗤道:“我哥那个人,真不懂浪漫,首都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也不带你去,赶明儿我教教他。” 田馨被逗笑了:“行,你帮你哥开开窍。” 苏蔚兰亲密的挽着田馨的胳膊:“嫂子,你刚嫁到我们家,我挺烦你的,现在想想,我脑子被驴踢了,这么好的嫂子,去哪找呢。我们班有两个女同学,家里也有哥哥,嫂子特别不明事理,整天挑事,还嫌我同学吃的多,上学花钱,放假回家都摆脸子。” 苏蔚兰叹气:“她俩说,女孩子有哥哥,是没有家的,她们父母也是向着哥哥,我当时就想,我多幸福吧,我妈对我好,我嫂子也疼我,我跟蔚秋都在上学,你也不嫌我俩是累赘。” 说到底,苏蔚兰还是没成年的孩子,田馨摸摸她的头:“你们怎么会是累赘呢,你们是你哥一辈子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咱们是一家人。” “是呢,嫂子,等我以后上班赚钱,给你买护肤品,买好看的衣服!” “行,嫂子等着那一天。” 电影开场,两个人进了厅里。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三十年代一户贫困家庭卖掉女儿,后来又收养了一个战士的女儿,十几年后,在战争年代,一家人相认的故事。 剧情很煽情,亲情和动荡年代普通民众的无奈、抗争,看的人催泪,尤其是里面的歌曲,很好听。 电影播到最后,田馨特地找了找,歌曲的名字叫《妹妹找哥泪花流》,是李谷一演唱的,深情通透的歌声牵动人心。 苏蔚兰手里的手绢都湿了,抽抽搭搭说:“两个小花都好可怜。” 播到后半段时,电影院里哭了不少人,看完电影出来,苏蔚兰红肿着眼睛:“要知道是个悲剧,我就不选这个了。” “电影里有唐国强。” 苏蔚兰迟疑道:“那看了也不亏,他长相是真英俊,这么多电影演员,我觉得他是最好的!” 从首都走之前,田馨特地换了一些全国的粮票,回来虽然在家吃饭,但有粮票心里踏实。 看完电影,田馨也饿了,就带着苏蔚兰去了附近一家国营饭店,每个人简单吃了一碗刀削面,又加了两颗卤蛋。 吃完饭回家,田馨惊喜的发现,苏蔚冬回来了! 看苏蔚冬风尘仆仆的样子,是才下火车没多久。 “不是后天回来吗?怎么提前了?” “年底单位也不忙,我想着早回来多待两天,就请了假,妈说你跟蔚兰去看电影了,好看吗?” 苏蔚兰现在眼睛还是酸疼的:“好看是好看,就是费手绢,我手绢都湿了。” 苏蔚冬里面穿的是驼色毛衣,赵桂芬在厨房,弟弟妹妹也没在屋里,当着田馨的面,苏蔚冬直接脱了毛衣,换上在家穿的衣服。 大白天,苏蔚冬赤着上半身,田馨有些不适应。 夫妻俩这些天没见,田馨还生出一种陌生感。 田馨盯着苏蔚冬看,眼睛鼻子脸,哪里都很熟悉,这种陌生的感觉,是哪里来的呢? 见田馨盯着自己,苏蔚冬也没不自在,凑上前:“看仔细点?” 田馨扭过头:“谁愿意看你。” 苏蔚冬换好衣服,抬抬眼:“想看,晚上随你,怎么看都行。” 田馨:“……” 苏蔚兰掀开门帘进来,笑道:“大哥,你快点出来,蔚秋又惹祸了。” 田馨和苏蔚兰到了院里,原来是苏蔚秋自己在院里玩,不小心撞上鸡窝,把鸡窝撞倒了一半。 鸡窝有些年头了,本来就不牢固,苏蔚秋半大小伙子有力气,这么一撞,把鸡窝里的鸡吓得咕咕满院子跑。 田馨忍不住笑了:“没事儿,明天让你哥把鸡窝重新垒垒。” 苏蔚秋抹着泪,这一下撞的挺疼,苏蔚兰还让他赔鸡窝。 苏蔚秋委委屈屈,梗着脖子反驳:“不赖我,是鸡窝不结实,我胳膊还疼呢。” 苏蔚兰撇撇弟弟:“你棉鞋上沾的什么脏东西,快擦擦,要是鸡被吓到,你一星期别吃鸡蛋了。” 也没等到第二天,晚上吃了饭,苏蔚冬就开始垒鸡窝。 修鸡窝需要石棉和石灰,这两样家里的厢房都还有。 苏蔚秋也在一旁打下手,帮忙递递东西。 赵桂芬在厨房,不知道院子的事,吃完饭听苏蔚兰提起,也是笑的直不起腰来。 垒完鸡窝,已经是深夜了,几只鸡都回了窝里睡,苏蔚冬拍拍手:“媳妇,咱们也得回窝睡觉了。” 这是什么比喻。 苏蔚冬和田馨回了家属楼,这些天田馨每天都通风半小时,屋里没有一丝异味,房间也是干干净净的,和刚走之前没有区别。 田馨望着家里的家具摆设,一切都是那么顺眼。 那会儿在苏家,人多眼杂,苏蔚冬的眼神盯着田馨,却什么都不能做。 现在是二人世界,盖上被子,苏蔚冬的手在田馨身上逡巡,这些天,想她想的紧。 之前也不是没分开过,只是这回的分别,觉得格外难熬。 田馨回省城以后,苏蔚冬下班回家都没了盼头,每天算着回省城的日子。 到了后来,实在熬不住,提前请假回了家。 很想早点见到她。 苏蔚冬在她脸庞吹气:“想我没?” 田馨觉得痒痒的,挣脱开,声音娇娇糯糯的:“想呀,每天都想,一天想二十四小时。” 知道她是故意敷衍,但听到‘想’这个字,还是忍不住勾动情愫,苏蔚冬从枕头边摸到事先准备好的东西:“让我看看,到底有多想。” 田馨拿被子蒙住了脸。 白天看他换衣服时,就知道晚上不会放过自己,小别胜新婚,似乎说的也没错。 苏蔚冬精力旺盛,天微微亮两人才睡去。 第二天的早饭都没吃,直接睡到十点多。 田馨捶捶腰,埋怨道:“我都累死了。” 苏蔚冬知错就改:“下次我轻点。” 田馨:“……” 今天下午田馨还有事儿呢,前两天在副食店遇到了王霞,王霞说找田馨有事,想见见她,两个人约好了今天下午见面。 田馨说:“钟霖她妈找我有事,我不太想去,但抹不开面子,就答应了。” 王霞找自己,无非就是钟霖的婚事,母子俩僵持着,田馨也左右为难。 再加上马争一,田馨不太愿意见王霞。 苏蔚冬:“既然答应了,就去一趟,敷衍几句,别人家的家事不好插手。” 田馨也是这么想,但凡和钟霖一起在首都上学的,还有其他同学,田馨也不会被王霞盯的这么紧。 王霞约田馨在一家涉外餐馆见面,这里装修豪华,一般家庭舍不得来。 在门口,田馨皱皱眉,但还是进去了。 王霞来得早,也提前点了菜:“这里是俄式西餐,俄式红菜汤做的最地道了,布林饼、汉堡排也不错,一会儿尝尝。” 王霞吃饭的姿态优雅,先是聊了一些家常,转而开始夸田馨,说她有能力、有出息,要是钟霖像她这么争气,父母就知足了。 绕了半天,田馨喝完了一碗红菜汤,王霞终于进入了正题。 “田馨哪,钟霖和马争一的事儿,你知道吗?” “听说过一点。” 王霞微微一愣,她还以为田馨不知情。 王霞似笑非笑的:“别看钟霖一米八几的个头,人单纯,不长脑子,对感情也不开窍,马争一也是个好孩子,上了京大,那可真是荣耀,你们仨都是同学,在首都帮衬着也应该。” 话锋一转,王霞又道:“不过,钟霖和马争一,我觉得也不太合适,成长环境不太一样,马争一是个有傲气的,这俩凑一起,肯定得经常吵架,我们这个家庭,不求儿媳妇又大本事,能管管家,照顾丈夫孩子就行。” 田馨:“……” 见田馨没吱声,王霞以为她是同意自己的话,又道:“你是最明白的,阿姨一直很喜欢你,你们还年轻,结婚讲究门当户对,差得多,日子也不会幸福,他俩在高中就有苗头,我早就知道,钟霖就是太单纯了,容易被别人骗,我的话他也不听,你要是有时间,帮阿姨劝劝。” 田馨挺不高兴的。 王霞话里话外,都是自己儿子无辜,每句都意有所指,仿佛是马争一在勾引钟霖。 门当户对是没错,关键这俩人没在一块,是钟霖纠缠着马争一,这些话未免说的太早。 田馨淡淡道:“阿姨,我跟争一聊过,她对钟霖没意思,高中那会儿,钟霖和家里吵架,心情不好,争一就是时常开解他,除了同学情,再没别的了,上大学我也知道一些事,钟霖跟马争一表白,马争一没同意,一直拒绝着,说俩人不合适。” 提起和家里吵架,王霞脸上讪讪的。 她追问:“他俩真没谈恋爱?我看钟霖对马争一死心塌地的,要是马争一没用点手段,钟霖能跟家里对着干?女同志有点小心思我能理解,但也不能过分。” 田馨站起来,道:“阿姨,马争一没有攀附的心思,也明白名当户对的道理,她也没处心积虑接近钟霖,您放心,马争一那边不用劝,她不会和钟霖在一起,倒是您儿子,得好好劝一劝,以后别老缠着争一,这样对女同志名声不好,您看,您不就误会了吧?” 田馨气不过,心口堵得慌,又说道:“阿姨,您真的了解钟霖吗?你倾听过他内心的想法吗?他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父母如果干涉太多,反而会把孩子越推越远,你们觉得是为了钟霖好,实际上会让他更痛苦,钟霖其实挺可怜的,他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不在乎,争一帮了他很多,不求回报,您别揣测他们二人的关系了,我们大家都明白门当户对的道理,争一配不上你们家,她自己也没这个心思。” 田馨舒口气,平缓了心情,又道:“阿姨,作为小辈,我今天的话可能冒犯了您,希望您别介意,我也希望钟霖越来越好,今天我还有事,以后有时间咱们再见面。” 田馨去了收银台,来之前田馨就带了一百块钱,这顿饭她本来也没想让王霞花钱。 结账时,账单上的数字惊呆了田馨,田馨抽出四张大团结,服务员找给她几个钢镚。 这顿饭,田馨对钟家的财力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人家一顿饭,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走到饭店门口,田馨还是觉得心口堵得慌,马争一还没和钟霖在一起呢,就惹出这些幺蛾子,要真的进了钟家门,恐怕得遭不少罪。 想起钟霖颓丧的脸田馨就生气,没本事就别招惹,烂摊子谁收拾? 大街上有卖糖葫芦的,田馨掏钱买了一串,带着糖浆的山楂酸甜可口,田馨嘎嘣嘎嘣吃了大半串。 实话实说,王霞之前对田馨还不错,但这并不代表,田馨愿意无条件依附她。 刚才那顿饭,王霞话里话外把马争一贬损的一无是处,田馨和她争执是必然的,现在也不后悔。 王霞对钟霖控制的很严格,导致儿子逆反,这是父母的失职。 王霞只会盯着家世条件,马争一自身不差,京大大学生,毕业以后前途一片光明,也能拥有好的未来,不是所有人都想高嫁。 今天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这顿俄式西餐味道蛮好的,有时间带苏蔚冬来吃一顿。 想到价格田馨叹口气,真是贵啊。 回到家,田馨和苏蔚冬提起了这件事,苏蔚冬说:“一切的症结都在钟霖那,要么能护住马争一,别让他妈掺和,要么彻底放手,别打扰人家,现在这样纠葛着,哪方也不好受。” 田馨就是气不过王霞那么猜测马争一:“争一那个人,最要强了,钟家再有钱,她也不会去高攀,钟霖真不男人,赶明儿我得骂骂他,让他离争一远点。” 苏蔚冬抱抱田馨:“小祖宗,你就别在中间搅合了,这俩都是成年人,马争一也清醒明白,让他们自己解决。” 田馨说的就是气话,她哪能插手啊。 今天王霞把自己喊过去,无非是想让她劝马争一知难而退,别在缠着钟霖。 或许钟霖在其他人眼里是香饽饽,马争一不稀罕。 吃了一串糖葫芦,牙都是酸的。 田馨想起了今年那顿饭。 田馨气呼呼的:“蔚冬,首都不知道有没有俄式餐馆,回去咱们找找。” “都依你。” 放寒假回来,田馨本来还想把几个同学约出来见见,现在彻底断了心思。 钟霖、马争一、杨文茹,这几个凑在一起…… 田馨摇头,算了算了,大过年的,还是不要给自己心里添堵。 大年二十五,田馨见到了杨文茹。 杨文茹排队买鞭炮,正好田馨带着苏蔚秋也去买。 杨文茹比以前黑了瘦了,但精气神还不错,见到田馨落落大方打招呼。 提到大学生活,杨文茹流露出遗憾和向往,不过她说,她不后悔,人生总得有点缺憾,现在的工作虽然忙碌劳累,每个月工资也不低,还能照顾家里,杨文茹挺满意的。 杨文茹笑着说:“田馨,我有对象了,立秋后相亲认识的,跟我是同事,人挺老实的,比我大两岁,要是没啥问题,明年就能结婚。” 离开校园,走向社会,不可避免要考虑婚姻的问题,杨文茹今年也二十出头了。 田馨衷心替她开心,杨文茹自己想的明白,不会自怨自艾,日子就有奔头,结婚生子,过着平凡的生活。 杨文茹问了一句:“田馨,钟霖还好吗?” 田馨略迟疑,道:“放心,他一切都好,在大学进了篮球队,还是班里的学习委员。” 杨文茹叹口气:“现在想想,当初的我也挺幼稚的,一心扎进去,想求个结果,钟霖顾忌我的面子,也没笑话我,很妥善地处理了这件事,我希望他能幸福。”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过年啦 杨文茹说的云淡风轻, 看起来早就想开了。 年轻的时候,谁没糊涂过,想明白, 大步往前迈,什么坎都能过去。 买了鞭炮,田馨一抬头,杨文茹已经离开了。 上次跟王霞聊完, 田馨心里就不痛快,马争一一个好好的姑娘, 被无端的抹黑猜测。 不过苏蔚冬说得对, 这事她不能再掺和。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今年的春节比较奇特,没有大年三十,大年二十九的下一天就是初一。 年货都备的七七八八, 一大早,赵桂芬就让田馨和苏蔚冬去排队买猪肉。 “今天的猪肉新鲜,而且肥肉多,赶快排队去,等我回屋拿钱跟肉票。” 肉票田馨接了过来,钱没要:“妈, 我手里有钱。” 田馨挺久没排队领供应了,以前在田家时,她经常跟着沈红缨去,每次沈红缨都让她拎不少东西,沉甸甸的,压的手疼。 这种苦差事田静就从来没干过,沈红缨心疼亲生女儿, 挨冻排队的事都是找田馨。 苏蔚冬说:“每次买肉,妈都买大肥膘,说既能有荤油吃,油渣还解馋,要是有猪板油,大伙都得抢。” 苏蔚冬又问:“想吃瘦肉吗?” 田馨重重的点头,肥肉吃起来香,但多吃几块,也太腻人了,还是瘦肉更好吃。 排队时,苏蔚冬看见有人卖肉票的,价格还算合理,苏蔚冬让田馨去排队,他买了六斤的猪肉票。 队伍排的很长,轮到田馨和苏蔚冬,田馨跺跺脚,穿的棉鞋,依然觉得冻脚。 春节每人供应三斤猪肉,田馨的户口挪到了首都,成了集体户口,苏蔚冬的户口还在家,年后才转户口,这么算,一家人就是十二斤猪肉。 平时猪肉按月供应,量少,也就是过年能敞开肚皮吃一点,像刚才苏蔚冬收的肉票,就是家里人口多,觉得猪肉供应太多,拿出来换点钱花。 赵桂芬嘱咐,要十斤肥肉,两斤瘦肉。 两斤瘦肉哪够吃啊,幸好苏蔚冬收了两张猪肉票,一共六斤。 这么算下来,十斤肥肉,还能有八斤瘦肉。 卖肉的师傅接过猪肉票,呵呵笑道:“哎呦,家里人口不少。” 田馨看着猪棒骨在一旁扔着,问:“师傅,猪棒骨多少钱一斤?” 师傅头也没抬:“棒骨都是骨头,你没看上面剔的没啥肉吗?如果你要,也不收你票,四分钱一个。” 四分钱,这可真便宜,田馨见案板上还有三个棒骨:“师傅,我全要了。” 猪肉和棒骨一起装到袋子里,挺沉的。 普通人家,一年就指望过年的这点供应,过年期间,猪肉八毛二一斤,次等猪肉便宜些,差不多六毛钱。 要是还不够吃,就得去黑市买肉了。 田馨说:“下个月就是八零年了,八十年代,感觉是全新的开始呢。” 苏蔚冬:“现在的政策多,也灵活,每天一个样,我估摸着,到了八十年代,会比现在更好。” 日子越来越好,人也有奔头。 同样是过年,跟去年比,田馨今年的心境就大不相同了。 对于苏家来说,今年是一个欢喜年,好事一件一件往她家落。 赵桂芬是最开心的,吃年夜饭,还特地开了一瓶白酒,她自己倒了一杯:“咱们家今年三喜临门,一喜是蔚冬工作调去首都,二喜是田馨考上首都大学,这三喜,就是蔚兰考上了省城的中专!” 陈奶奶盘着腿,笑眯眯道:“苏家的孩子都有出息,一个赛一个有本事。” 陈奶奶的身体大不如前,入冬之后小病不断,感冒咳嗽都没断,这几天身体才恢复。 人岁数大了,就喜欢热热闹闹的,守着个空房子冷冷清清。 陈奶奶不住的夸:“我就一个孤老婆子,多亏你们家照拂,新的一年了,祝你们阖家幸福安康、财源广进、新春愉快。” 赵桂芬嘴笨,想回几句好听的,只憋出来一句祝陈奶奶身体健康。 春节是团圆的节日,一家人美满幸福,比啥都强。 大年初一照旧是拜年,苏蔚兰美滋滋的穿上面包服,揪着衣服跟她妈说:“妈,这是面包服,特别轻特别软。” 赵桂芬掂了掂也觉得神奇:“这是啥棉花的,能这么轻?” 苏蔚兰轻声笑:“什么棉花,这是鸭绒的,就是鸭子毛,保暖还轻飘飘的,多好看呢。” “是挺好看的,以前没见过。” 田馨说:“年轻人不少穿,妈,你要是喜欢,下回我给你带一件。” 赵桂芬连忙摇头:“我不要,我多大岁数了,穿出去让别人笑话,你们年轻人穿吧,我还是穿棉袄和军大衣更合适,之前蔚冬不穿的军大衣,我试试身量也能穿。” 苏蔚兰吐槽:“那叫能穿吗?都快到脚踝了。” “院里干活冷,能保暖就行。” 吃完早饭,田馨跟着苏蔚冬去拜年。 去年也是大年初一去拜年,那时候的田馨,还在反复徘徊,试探苏蔚冬心意的阶段。 现在真好,两个人心意相通,再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田馨和苏蔚冬早就商量好,初二坐火车去北淀村,给李梅花夫妻拜年。 春节有姑娘初二回娘家的习俗,李梅花夫妇是田馨的养父母,在她心里,跟亲生父母是一样的,养恩更可贵。 年礼早就准备好了,就在家属楼的书房摆着,田馨想了想,又去百货商场给铁蛋买了一身新衣服。 私人饭馆黄翠翠帮衬不少,给铁蛋买,大嫂也高兴。 初二火车上人不算太多,早早买了火车票,是靠窗户的座位。 田馨怕了林海明,说道:“要是我哥我爸再灌你酒,你学聪明点,别一个劲的喝,醉酒难受,你自己清楚。” 苏蔚冬苦笑:“我是新女婿,老丈人让喝酒,我哪敢不喝。” 田馨叹口气,回去得说说他们,哪有这么灌酒的。 折腾多半天,到了北淀村。 在村头,田馨见到了村里的婶子大爷们,田馨去年回来过,还都认识她。 田馨撑着笑容,挨个问过年好。 村头的王大爷说:“田馨,首都的大学咋样?” 李婶子也热情:“田馨,你是咱们北淀村的第一个大学生!有出息。” 这么你一言无一语的,田馨也搭不上话,正好碰到林原来村口接,总算跑了出来。 “二哥,你怎么来了?” “我猜你们快到了,就来村口迎迎,听说你要回来,铁蛋非得来,天气冷我怕孩子冻着,没带他。” 田馨挠挠头:“村里人太热情了,我都招架不住。” 林原:“我回来也一样,现在风向变了,当时我赔钱那会儿,村里人都不爱搭理咱们家,就怕借钱,后来我去省城做生意,你考上大学,大哥的砖厂也有了起色,又开始夸咱们林家祖坟风水好,有福气。” 田馨夫妻过来,李梅花特别开心,特地宰了一只肉鸡,过年买的猪肉还留了三斤出来,一起炖着吃。 走进林家院子,婆媳俩都在厨房忙着,黄翠翠出来:“还有半个钟头就能吃饭,你们先歇会儿。” 这一路,田馨确实饿了。 吃饭前,田馨把林原和林军喊到一起:“大哥二哥,你俩别灌蔚冬酒了,上回爸灌酒,他难受半宿。” 林原啧啧两声:“真是嫁出去的闺女,这就护上了,大男人喝点酒怕啥,喝多了睡一觉第二天还是个汉子。” 林军瞪了弟弟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那就盼着以后老丈人也灌你。” 林原:“求之不得。” 田馨:“……” 林军温声说:“小妹,你放心吧,上回是妹夫第一次来,爸灌他酒是想从他嘴里套实话出来,怕妹夫对你不好,这回喝酒,各凭各的酒量,绝对没人劝了。” 听见林军这么说,田馨放了心。 大哥这人最靠谱,说到做到。 晚上吃饭,林家人果然没灌酒,男人们举着酒杯,铁蛋挨着田馨:“姑姑,首都好玩吗?” “好玩呀,下回带你去。” 李梅花提起了杨彩萍。 “上个月,彩萍把对象领了回来,就是之前她妈提起的那个车间主任,说是省城本地人,家里条件好,俩人打算明年领证结婚,彩萍妈高兴坏了,时常出来跟大家唠,说大闺女有出息,吃商品粮,找了城里对象。” 杨彩萍这人心眼比较多,看来是嫌吴科平只是学徒工没前途,车间主任条件好,就选了这位。 每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杨彩萍分手,对于吴科平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失恋只是一时的阵痛,熬过去,日子照样过。 黄翠翠接道:“我就不喜欢杨家人,平时就狂,谁家也瞧不上眼,眼见着咱们家日子好,她背后没少说风凉话,这次我回来,在门口还说呢,为了赚俩钱,连孩子都不顾,当妈的黑心,你说,跟她有啥关系。” 李梅花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鸡肉:“多少年,就那个脾气,少搭理着,村里人都传,说彩萍之前有对象,她是搭上车间主任,甩了以前的对象,挺不体面的。” “村里人咋知道?” “隔壁村有人跟彩萍在一个厂子,没在同一个车间,也听到了风言风语,年前回来唠的,传到咱们村人的耳朵里,这要是真的,那杨家可不厚道。” 几个女人聊村里的家长里短,男人这边,林军问起了苏蔚冬的工作。 从工资、到单位食堂的饭菜,都聊个遍。 林军喝多了,红着脸跟苏蔚冬碰杯:“蔚冬啊,大哥也不会说啥,你能来我们全家都高兴,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对她好点。” 苏蔚冬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我会的。” 大家都知道田馨找到舅舅的事,也替田馨高兴。 李梅花问个不停,听说白映元对田馨很好,彻底放了心:“到底是有血脉的亲舅舅,多少年不见,也是有热乎劲。” 关于继承房产的事,吃完饭,趁着没人,田馨跟李梅花提了提,嘱咐说:“妈,你心里有谱就行,别出去跟其他人说,二哥我也嘱咐过,这事保密,越是得意,越得低调点,不能太出挑。” 李梅花这么大岁数,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你放心,我谁也不说,妈是真为你高兴,苦尽甘来了。” 说着话,李梅花开始抹泪,田馨赶紧劝:“妈,大过年的,可不能哭。” 李梅花红着眼眶,重重点头:“对,咱们得高兴,孩子个顶个出息,谁家有我省心?” 李梅花拍拍大腿,想起来一件事:“饭桌上提彩萍,我怎么忘了?彩萍早就回来过年了,说厂里放假早,还说,等你回娘家想跟你见一面,和你朋友有关,姓吴。” 姓吴? 吴科平。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杨彩萍的请求 田馨思前想后, 还说决定去见见杨彩萍。 田馨现在去了首都,跟杨彩萍没有交集,在村里见面, 杨彩萍顾惜名声,不会对她做什么。 和吴科平有关…… 无论杨彩萍葫芦里卖什么药,田馨都会防备着。 初三上午,杨彩萍特地来林家找田馨, 亲亲热热的:“婶子,我来找田馨玩。” 苏蔚冬心里忌惮着杨彩萍, 田馨安慰他:“没事, 就在门口, 她不敢怎么样。” 林原嘴里叼着一根稻草芯,不经意间走到杨彩萍旁边,侧身而过,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威胁道:“杨彩萍,你要是敢欺负我妹,我弄死你。” 杨彩萍:? 她就是过来跟田馨说几句话,这家人要吃人了。 不过林原从小就是村里的小霸王,没人惹得起,这话听的杨彩萍一阵胆寒。 出了门, 开始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田馨不耐烦:“没话说我回去了。” “哎,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杨彩萍见田馨没吱声,继续道:“田馨,我跟吴科平分手了,他不乐意, 还缠着我,我现在的对象,是车间主任,有前途,家世也好,吴科平比不上,咱们都是女人,你应该能理解我,人活这一辈子,不能委屈自己,吴科平确实真心对我好,但他只是学徒工,我不能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田馨不明白:“你和我说这些,有用吗?” 当然有。 杨彩萍挺挺胸脯:“田馨,小时候我样样都比不过你,你长的比我好看,学习比我好,还有两个哥哥疼你,每次考完试,我妈都揪着我耳朵骂,说为什么我只是第二,然后就开始夸你,我挺不甘心的,我想超过你。” 杨彩萍又道:“我如果和吴科平结婚,那我一辈子就毁了,我们两个会过苦日子,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幸福,所以我要重新选择,我们车间主任虽然年纪大一些,但我相信,我的日子会非常幸福,会超过你,前半生我都输给了你,后半生我一定不会再输。” 田馨无心跟杨彩萍攀比:“你好不好,和我没关系,既然你选择了物质,那祝你好运吧。” 田馨的风轻云淡令杨彩萍很不满,自己苦苦追寻的,她竟然满不在乎。 不过这次喊田馨过来,也不是为了争辩对错的。 杨彩萍咬咬唇,还是说道:“我以后不会再去见吴科平,但是有件事要拜托你,三月六号,你说服吴科平,千万不要加班,一定要劝住他,还有,过几年,如果有调动工作的机会,你让他抓住,五金厂不是一个好地方,别在这死耗着。” “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 “我俩分手了,以后就是陌路人,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联系,我也不想让我对象误会我们俩藕断丝连,田馨,我这些话都是为了吴科平好,你想想,三月只是一天不上班,对他也没什么大影响,你好好劝劝他,我没有恶意。” “你找我就为了这个?” “嗯,吴科平身边的朋友我只认识你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不愿意劝,我也没办法,都是命。” 杨彩萍想了很久,才打算帮吴科平这一把。 从心而论,她很喜欢吴科平,如果他不是那么穷酸,杨彩萍很喜欢和他组建家庭,生儿育女。 随后,杨彩萍想起上辈子的穷困潦倒,平凡普通为钱发愁的日子,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最开始,杨彩萍想蹭田馨的运气,田馨倒霉,她就能有好运,后来杨彩萍发现,这个想法十分蠢笨,她连田馨都接近不了。 慢慢的,杨彩萍有了其他想法,上辈子她过的不顺是因为嫁给吴科平,这辈子她躲开吴科平,找个好男人就能改命。 车间主任除了年纪大,脾气不太好,没有其他缺点,杨彩萍清晰的记得,在上辈子,主任从五金厂辞职,自己下海经商,赚了大钱,成了当地的首富,当以前工友告诉她这个消息时,杨彩萍正在家里发愁生计。 这一辈子,杨彩萍要想办法嫁给车间主任,这样她就能过上好日子,当首富的夫人。 苍天有眼,杨彩萍很快就能实现这个愿望,年后五一,两个人就打算结婚。 杨彩萍站在高处,对田馨怀有悲悯之心。 上了大学又如何,去了首都又如何,田馨夫妻,也只是端铁饭碗的普通人,杨彩萍心里乐开花,以后自己是首富夫人呢,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次喊田馨出来,就是为了吴科平的事,三月六号,上一世杨彩萍已经嫁了吴科平,那天吴科平去加班,被砸下来的五金器具压到腿,从此以后,他走路就有点跛脚,因为他的形象问题,不久之后升职也泡了汤。 杨彩萍想,是她负了吴科平,如果他能躲过这一劫,说不准还能时来运转,最后究竟如何,就看吴克平自己的气运了。 杨彩萍撂下这些话扭头就走,没再多和田馨说一句。 反而是田馨,摸不清楚杨彩萍的想法。 就像杨彩萍说的,少上一天班,对吴科平影响不大,杨彩萍语气笃定,不像是骗人的。 田馨叹口气,宁可信其有吧,至少自己不会后悔。 从北淀村回省城,田馨就去找了郑小梅。 郑小梅现在已经足月,随时都会生,她从供销社那边请了假,每天在家待产。 田馨把这些话跟郑小梅重复一遍:“杨彩萍那人,很有心计,让人琢磨不透,她的话,只能信一半,我琢磨着,三月六号还是想办法别让吴科平去上班了。” 郑小梅摸着隆起的肚子:“嗯,谨慎点好,不过吴科平那个人轴的很,要是知道是杨彩萍的主意,肯定不会信,这样吧,这件事你交给我,我去找冯耀庆商量,你和钟霖在首都,就别操心了,到时候我再喊上孙秀云,我们三个,六号想办法把吴科平骗出来。” 田馨点点头,郑小梅的这个办法好,杨彩萍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姑且试试看,万一六号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倒是能验证。 郑小梅笑着说:“难不成那个杨彩萍会算卦?挺稀奇的。” “还有两个多月,等等看吧。” 郑小梅又说:“这俩月我们几个也聚过一次,冯耀庆私下说,为着分手的事,吴科平颓废了好一阵子,还想挽回杨彩萍,人家杨彩萍干净利落,直接断了联系,说是换个了对象,是他们车间主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吴科平也确实难受,最近耀庆张罗给吴科平介绍呢,咱们几个一起下乡,感情比一般人都深,看吴科平一蹶不振,大伙都不忍心,想拉他一把。” “感情的事,还得他自己想明白,杨彩萍明摆着不会复合,他再纠缠也没用。” “是呗,我们也这么劝,当局者迷。” 聊完吴科平,田馨问郑小梅当妈妈是什么感觉。 郑小梅一脸满足:“开始挺难受的,每天都吐,也睡不着,到了现在的月份,心里反而踏实了,就等着孩子出生,男孩女孩我和建安都不挑,健健康康就行,你不知道,我们邻居家的儿媳妇,生了个孩子,是脑瘫,一家人愁坏了,每天抹泪,也把我吓到了,真的,孩子平安比啥都强,我俩商量着,打算生两个孩子,一个太孤单,超过两个照顾不过来。” 郑小梅又说:“我真羡慕你,现在还能上大学,自由自在的,不用围着孩子锅台转,不过我没你的本事,守着个铁饭碗,有丈夫孩子陪着,也就知足啦。” “你还羡慕我,你的小日子,不一定有多少人羡慕呢。” 说话太多,郑小梅精神不好,田馨也没多待,就回了家属楼。 苏蔚冬初八上班,初六就得赶回首都去。 一眨眼的时间,这个年就过完了。 临走前,田馨把陈奶奶房产本的事告诉了赵桂芬,嘱咐她不能让别人知道。 陈奶奶最近状态不好,房产本在田馨这里,她在首都离得远,万一有变动,让赵桂芬支应着。 “妈,陈奶奶还立了遗嘱,说是财产和房子怎么分,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我估摸着,不会留给那些不争气的亲戚,最近陈奶奶身板不好,恐怕那些亲戚还得闹,你多留意点,不行就让陈奶奶先搬去家属楼的房子住,我跟陈奶奶提过,她不愿意折腾。” 田馨怕赵桂芬不尽心,犹豫后还是说了:“妈,陈奶奶之前给我了三样首饰,看起来有年头,应该挺值钱的。” 赵桂芬诧异道:“真的?那你陈奶奶确实大手笔,听说,她手里的物件都是明清时候的,一直死死攥着谁也没给,能给你留三样,那真是待你不薄。” 赵桂芬知道要保密,万一让那些亲戚知道,且得闹腾,陈奶奶这辈子也可怜,赵桂芬说:“你放心吧,陈奶奶那我会照顾好。” 省城待着舒心,再想留,也得走。 初六那天,苏蔚冬和田馨踏上了返程的火车。 苏蔚冬问:“你二哥呢,哪天回来?” 提起林原,田馨就叹气:“我二哥说,他要去接秦楚,跟秦楚一起坐火车回北京,怕秦楚行李多,拎不过来。” 田馨比划了一下:“秦楚拢共就一个提包,也不沉,他这理由够蹩脚的。” 苏蔚冬也笑:“别管了,你哥愿意追,秦楚也不反感,就随着他。” 关于林原和秦楚,田馨也想过,林原这人,办事挺靠谱,人也不错,对秦楚一往情深的,如果秦楚松口愿意试试,倒也是一桩好姻缘。 当然有个前提,秦楚不嫌林原学历低。 回到首都,田馨得去给舅舅拜年。 按照习俗,给亲戚拜年是年后拜,赶在正月十五之前就成。 东西都是年前准备好的,一共四样,烟酒两样糕点,这次回省城,拿了不少辣椒酱,田馨给舅舅一家拿了二十罐。 辣椒酱的制法不难,这次田馨跟着黄翠翠做过两回,掌握了辣椒酱的做法,以后想吃就在首都自己做。 田爷爷的菜谱,田馨又手抄了一份带了过来,以后常在家里做饭吃,她和苏蔚冬都可以学学,里面有不少菜的做法呢。 初七那天,田馨和苏蔚冬去了白家。 白映元没住在京大,过年期间去了鼓楼那边的房子,地址田馨有,年前白映元特地叮嘱过她。 照着上面的地址,田馨和苏蔚冬赶了过去。 下了公交,远远的瞧见一座古色古香的楼,街道右边一拐,是一溜胡同,田馨找个大妈打听一番,让顺着胡同往里再往右走。 胡同弯弯绕绕的,拐了两个弯,田馨抬头:“就这个院子?” 苏蔚冬看了看墙上的地址牌:“就这家。” 田馨轻轻叩门,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 金溪月听见响动迎了出来:“馨馨来了?你舅舅这两年还念叨呢,说你快回来了,外面冷,你俩快进屋。” 这是一处二进的四合院,分为前院后院,用垂花门分隔着,垂花门上是什锦窗户,非常好看。 从大门进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庭院,左手边就是会客厅,金溪月把他们迎进去,招呼到:“老白,馨馨夫妻俩来拜年了。” 白映元正在下棋,闻言披了一件外套出来:“馨馨,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家里一切都好吧。” 田馨把提着的东西放下:“都好着呢,我婆婆让我代她向你们全家问好。” 白映元点点头:“都好都好,你嫁了个好人家,舅舅放心,你们来就来,还拿啥东西,一家人不用客气。” “大过年的,我俩能空手来吗?没多少东西,就是一点心意。” 白亭亭也出来了,穿着一件红色的花棉袄,她拽拽旁边的哥哥:“哥,这是田馨姐。” 白承志摸摸妹妹的头发:“傻子,你管她叫姐,她得管我叫哥。” 白承志眯着眼,在田馨身上打量:“鼻涕馨?” 田馨:“……” 白承志在田馨旁边转了几圈,拍拍手:“没错,你左耳后面有颗痣,鼻涕馨,我是你承志哥,还记得我吗?” 田馨板着脸,她十分不喜欢这个称谓:“不记得了。” 田馨腹诽,这就是舅妈口中,一直挂念自己的表哥? 谁家表哥给表妹取外号啊,还是这么难听的外号。 金溪月使劲往儿子后背拍了下:“多大人了,一点正经没有,田馨大了,不是三五岁,哪有你这样当哥的。” 白承志挠挠头,还挺不服气的:“她再大,也是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我哥哥的鼻涕馨,咋,开句玩笑都不行啊。” 金溪月道:“去部队磨练了好几年,还是这个吊儿郎当的性格,能不能成熟稳重点,别在我眼前晃悠,嫌你烦。” 关于田馨的情况,白承志都从父母那知晓了,田馨结了婚,今年又考上了首都的大学。 白承志走过去,搂住苏蔚冬的脖子,笑嘻嘻说:“这位就是妹夫吧,走,跟哥聊聊,怎么把我表妹拐到手的。” 田馨:“……” 白承志拐着苏蔚冬穿过庭院,去了后院那头。 金溪月笑道:“不用担心,承志看着不靠谱,做事有分寸。” 桌子上摆了好几样水果,金溪月递给田馨一串葡萄,又道:“你表哥就是嘴贱,说话不好听,跟亭亭也是,亭亭时常被他逗哭,小时候啊,他特别喜欢跟你玩,哎呦,三天两头嚷嚷着找田馨妹妹,后来长大了,也时常念叨你,说不知道田馨妹妹过的好不好,是不是在受苦。” 田馨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恐怕不是喊的田馨妹妹,是鼻涕馨吧。 看幼时照片,田馨也是年画娃娃一般好看的小孩子,怎么被表哥取了这么难听的绰号。 白映元道:“馨馨,这些年哪,找不到你,一直是舅舅的一个遗憾,今年的春节,才是真正的团圆年,看你跟蔚冬日子过的也不错,一切都值得了。” 金溪月一个劲把水果往田馨身边推:“以后都是喜事,过去就不提了,开开心心的。” 金溪月又说:“家里羊肉牛肉都有,一直备着呢,等田馨两口子来了再吃。牛羊肉都是内蒙古运过来的,又鲜又嫩。” 院子里宽敞,金溪月带着田馨四处转了转。 厨房和餐厅都在最北面,要穿过内院,屋子都在两旁,田馨粗略数了数,有六七间。 学校开学晚,白家人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金溪月感慨:“搬进这院子,我的心也踏实了,前些年也住这里,承志就是在这出生的,看见前面的花池了吗?以前这里种着一片荷花,到了夏天,满池的荷花,粉的、鹅黄的、白的,艳丽好看,清香四溢。你妈最喜欢摘荷叶,做那道荷叶肉泥黄鱼了,那是她的拿手菜。” 提起白映南,牵动田馨的情肠,通过别人的描述,她大概可以想象到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美心善,学历高,还有满腹的才情。 和田铁军结婚真是可惜了。 说着话,白承志和苏蔚冬也从西边的房间回来,两个人面上都没什么表情。 白承志揉揉眼:“小馨馨,眼光还不错。” “啊?”田馨茫然的接了一句。 白承志没解释,招呼苏蔚冬:“刚才我跟我爸还有半盘棋没下完,咱俩继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别叫我鼻涕馨 到了晌午, 金溪月准备做饭,田馨想帮忙,金溪月把她推了出去:“你去厅里玩, 我自己忙活就行,你在这我反而伸不开手。” 会客厅里,苏蔚冬正在和白承志下象棋,白亭亭过来拉田馨的手:“田馨姐, 你陪我玩跳绳吧。” 白承志赢了这盘棋,起身道:“玩什么跳绳, 我十几年没见到你田馨姐, 我们叙叙旧。” 白亭亭不满道:“哥, 你平时欺负我就算了,不许你欺负田馨姐。” “小毛孩子,谁欺负你了, 别冤枉我。” 白承志虽然姓白,但脸可一点也不白净,常年在太阳底下,脸被晒黑了。 白承志把小时候的照片翻出来,指着上面的小女孩说:“田馨,这是你两岁时, 我妈带着咱俩去照相,拍到一半你开始哭,非要吃糖,还咬了我一口。” 两岁的糗事,田馨完全记不得。 白承志又说:“还有,你小时候,感冒了挂着大鼻涕, 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田馨没忍住:“当时我才两岁而已。” “两岁才好玩,后来你就离开首都了,没了跟屁虫,哥挺郁闷的。” 说话间,白承志揉了揉田馨的头发,语气难得的温柔了几分:“回来就好,以后表哥罩着你,听说你还有两个哥哥,这样最好,以后苏蔚冬就不敢欺负你了。” “他没欺负我。” “知道你没欺负你,我这不是担心吗?我爸这些年一直惦记你,怕你吃苦受罪,你现在回了首都,他就心安了。” 白映元推推眼镜:“你表哥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没变过,一点稳重气质都没有,看看蔚冬,比他强多了。” 对于自家老爹的拉踩,白承志早就习惯。 他的名字叫白承志,是父母希望他能继承父辈的志愿,白映元是文化人,无奈儿子学业上没什么优势,反而对打架、舞刀弄枪感兴趣,十几岁就跑去部队当兵。 好在,部队里有几个老爷子以前的战友,也能好好约束约束他。 金溪月招呼着吃饭,白映元各种票据发的多,家里还有两张工业券一直没用上,今年还有两个月就要过期。 金溪月把工业券递给田馨:“馨馨,你们来首都时间不长,肯定不少东西要置办,这两张工业券再留就作废了,我们家没什么买的,你拿去用,别嫌弃。” 白映元也在一旁说:“拿着吧,过期了可惜,我们家啥都有。” 田馨也没再谦让,就接了过来。 各种票据里,工业券是最缺的,平时很难找,这下有了两张。 工业券能使用的范围广,没那么拘束,像普通的日用品、小电器,还有一些金属制品,用工业券都能买得到。 之前田馨想买一台收音机,现在有钱有劵,等离开白家,就去商场买一台。 白承志的假期比较长,正月十七从首都走,还能待上十来天。 金溪月给田馨夹菜:“这道小炒黄牛肉,美味下饭,我们单位的食堂,有位掌勺师傅是湖南的,这道小炒是一绝,我问他要了做法,之前就做过几次,你舅舅和你哥都说好吃。” 田馨尝了一口,牛肉很好,软硬适中,金溪月说这牛肉是草饲的,草饲牛肉的肉质精瘦,口感更佳,牛肉包裹着辣椒和花椒的麻辣香气,比普通的家常菜多了几重层次。 田馨点点头:“好吃,舅妈的手艺真不错。” 金溪月开心极了:“好吃就多吃点,以后啊,你们俩常过来,我给你们做。” 白承志凉凉道:“别夸我妈,要是谁说好吃,七天里,这道菜有五天得端上桌。” “净胡说,你还是闭嘴吃饭吧。” 白承志扒拉两口饭:“没人权,我在这家里,地位是最末等的。” 这话白亭亭不爱听:“哥,你老欺负我,老末明明是我。” 兄妹俩争执起来,金溪月头疼:“你比田馨大三岁,今年多大岁数了?还安定不下来,给你介绍对象,一个都不愿意见,人家姑娘哪个条件不比你强?” 提到这个话题,白承志没吱声,低头吃饭。 金溪月又说:“你早日结婚,安定下来,我跟你爸也少操心,多个人约束你,免得纵得你无法无天。” 白承志小心嘟囔一句:“指望我,还不如指望亭亭。” 从白家出来,白承志把两人送到胡同口,白承志插着兜,说道:“馨馨,多年没见,看见现在的你,想起了小时候,别跟你表哥生疏啊,咱们可是快二十年的交情。” “知道了。” 看着长大成人的田馨,白承志百感交集,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最后道:“行,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白承志回头往胡同走,田馨喊住了他:“表哥。” “啊?” 这还是鼻涕馨今天第一次喊他表哥。 “什么事儿啊?” “你球鞋鞋带开了。” 大冬天穿球鞋,也不嫌冷。 田馨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百货商场,就在前面那条街。 田馨拉着苏蔚冬:“手里有工业券,先去买一台收音机吧。” 如果家里添置收音机,收听新闻会更加方便。 电器都在商场的三层,一层是日用品和各类服装,可能是还在休假的缘故,一层人不多,售货员懒洋洋的在聊天。 一楼田馨没看,和苏蔚冬直奔了三楼。 收音机摆在玻璃柜台中,有好几种,常见的牌子有牡丹牌、熊猫牌和红星牌收音机,田馨觉得功能大同小异,还是看哪个更好看。 最后,田馨选中了那台牡丹牌的。 收音机的价格一台是四十二块钱,配着一张工业券。 买完收音机,田馨和苏蔚冬走到一楼,路过了买暖壶的柜台。 田馨兜里还有日用品劵,田馨拽拽苏蔚冬衣角:“家里只有一个暖壶,再买一个吧。” 苏蔚冬没有意见:“听你的。” 买完暖壶,田馨又瞧着带花的手绢好看,一口气买了三条,另外还选了两双袜子、一双夏天穿的凉鞋。 苏蔚冬提着袋子,田馨懊恼道:“早知道我这么能花,我就不用带票出来。” 苏蔚冬笑道:“想买就买,赚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花出去。” 田馨不住的点头,认同苏蔚冬这个‘歪理’,可不是吗?赚钱不花,留着发霉吗? 剩下的一张工业券,田馨还没想好怎么用,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以后再说。 距离学校开学还剩下半个月,首都路上的人流明显少,田馨的摆摊大计还得往后挪,等过完正月再说。 田馨拍拍头:“糟了,面包服我让你年前放舅舅那,这次忘了拿回来。” 苏蔚冬也把这茬忘了:“没事,明早我去取一趟。” 苏蔚冬明天上班,早上再折腾,太累了,反正面包服不着急卖,先在舅舅家放着也行。 “别取了,过几天再说,正月十五还得去一趟。” 没想到,白承志把面包服给田馨送了过来。 这个小院他之前也来过,闭着眼都能找到。 进了院,田馨在屋里听收音机,听见外面有人喊:“馨馨,田馨,人呢?鼻涕馨!” 听到鼻涕馨三个字,田馨赶忙穿鞋出去。 白承志是骑着自行车来的,面包服被束在后座,他揉揉手腕:“累死哥了,这路程还真不近。” 家里只有茉莉花茶,田馨给他倒了一杯茶,白承志一口喝了一大杯。 “听我爸说你要做生意?” “是啊,就是小打小闹,卖几件衣服。” 白承志竖起大拇指:“有想法,有见地,现在这个年代,能赚钱,就是本事,我在首都好歹生活了二十年,有一些铁哥们,要是有什么为难的,尽管跟我开口。” “谢谢表哥,现在挺好的。” 田馨犹豫片刻,道:“商量一个事,能别管我叫鼻涕馨吗?这绰号太难听了。” “我这不是想勾起你儿时回忆吗?行,你要是不喜欢,我不管你叫鼻涕馨。” 桌上有糕点,白承志饿了,顺手拈起一块:“听说你爸对你不好,后妈和妹妹也欺负你,这些年你受苦了,馨馨,以后你有舅舅舅妈,还有表哥罩着你,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吃亏。” “谢谢。”田馨眼睛有点湿润。 “行了,别感动了,没准哪天,我哪句话你还得烦我,你看看白亭亭就知道,东西送到,我也该走了。” 田馨留白承志在家吃饭,他也没待,说约了朋友。 田馨把面包服散开通通风,这些鲜丽的衣服,都是钞票呀。 苏蔚冬上班,田馨在家里无聊,索性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录音机里的英语磁带,田馨翻来覆去听了好多遍,找时间,得买新的磁带才行。 普通的新华书店都缺货,一问英语磁带就是一句没有。 看来,还得去旧货店去淘换淘换。 经过大学一学期的学习,田馨的英语水平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尤其是语法方面,做题有了头绪,再也不像高考一脸茫然。 口语方面要感谢陈奶奶的启蒙,因为田馨的英语是跟陈奶奶学习的,所以发言很好,像其他同学,带有明显的中式英语口音,部分单词发言也不标准,上课时,老师需要不耐其烦的矫正。 英语这一科,大部分人都是起跑线阶段,需要慢慢学,所幸大学是四年时间,只要努力学,还是可以简单掌握这门外语的。 看了一会儿英语书,田馨脑子里想起了杨彩萍的话。 之前一直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她琢磨出来。 杨彩萍和她说话时,带着先知一般的悲悯和笃定,就仿佛,她之前经历过一样。 田馨不敢去猜测,但就是觉得奇怪。 难不成,杨彩萍和自己一样,也做了梦,知道自己在书里? 田馨摇摇头,不太像。 不过,杨彩萍肯定藏着秘密,不然她为什么知道,吴科平在三月六日会有危险? 杨彩萍的人品她姑且不去评判,田馨能肯定,看杨彩萍的神色,她是真的为吴科平担心。 “唉。”田馨叹口气。 这桩事透着迷影,只能等到三月,看看吴科平的境遇了。 田馨来了首都,离杨彩萍远远的,无论她有什么谋算,也伤不到她。 钟霖是提前回首都的,回到首都的第二天,钟霖就来找了田馨。 钟霖没精打采的,为着马争一的事,田馨有点恼钟霖,此刻,却也觉得他很可怜。 田馨问:“钟霖,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钟霖苦笑:“前两天,跟我妈吵了一架,后来不想在家里待着,就想回学校清净两天。” 田馨怕钟霖找她,是为了撮合他和马争一,先说道:“我也不瞒你,那天你妈找我来着,话里话外,不太满意争一,你俩确实不合适,门不当户不对,争一也不是你们那种人家理想的儿媳妇,你别肖想了,趁早死心,免得自己难受,争一是个明白人,她拒绝了你,就是没了可能。” 钟霖低着头:“我知道,是我配不上马争一,给她惹了麻烦,还没能力解决麻烦,都是我不争气,田馨,我知道你烦我,我也挺讨厌自己的,这些年,我就没自己做过主,从小到大,连穿什么衣服,都是我妈定夺,在父母那,有一把尺子,就拿尺子一寸寸的丈量我,哪里觉得不合格,就想办法修理,我越是反抗,他们越觉得是我的错,我也乏了。” 钟霖这话说得消极,田馨忙说:“你也别这么说,不要忘了,在高中,多少女同学都倾慕你,你成绩好,半年就考上大学,你没自己想的那么差,但凡事不能强求,你很好,只是跟争一不合适而已,感情得讲究缘分,就算没了马争一,你还能遇到其他人。” 钟霖摇摇头:“是我的问题,我牵连了争一。” 钟霖又掏出一封信:“你帮我交给争一,她不想见我,我也不在她面前碍眼了。” 这个要求田馨答应下来,一封信而已。 钟霖叹口气,道:“田馨,谢谢你。” 田馨总感觉钟霖的精神状态很消极,又劝了几句,担心道:“钟霖,要不你去医院看看,排解排解情绪,有话别憋在心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巧合 钟霖摇摇头:“不用担心我, 我没事,田馨,记得帮我把信送到。” 田馨还想再和钟霖说几句, 但钟霖显然不想再聊,低着头,哪还有往日的骄傲。 最后,田馨道:“钟霖, 你二十多了,想过什么日子, 能自己决定, 你爸妈束缚不了你一辈子。” “我都明白。” 看着钟霖落寞的背影, 田馨心里也不是滋味。 手里捏着信,等开了学,田馨得把这封信交给马争一。 下班回家, 苏蔚冬和田馨商量,周日邀请小徐来家里吃顿饭。 小徐是苏蔚冬省城的同事,和他一起调职来的首都,之前就说请小徐,一拖沓就到了年后。 田馨自然是没意见:“反正是你掌勺,我做菜不好吃。” 小徐今年二十四岁, 进单位时间比苏蔚冬要短,人前人后追着管苏蔚冬叫哥。 家里来客人,田馨提前准备了食材。 等开春天气变暖后,田馨得买几个鸡雏养着,虽然冬天也有鸡雏卖,但春雏成活率更好一些,毕竟气候温暖、更适宜, 田馨没什么养鸡的经验,还是再等俩月再说。 家里没有现成的鸡,田馨去买了一只褪毛的肉鸡,一只鸡四斤多,花了两块。 年前的猪肉田馨怕留不住,直接做成了腊肉,就在厢房里挂着呢,切下一块腊肉,留着炒菜吃。 土豆白菜都是冬天常见菜,院子有个地窖,苏蔚冬放在了地窖里。 平日里吃食堂,在家做饭的时间也少。 冬天当季的水果就是苹果和梨,大街上有走街串巷卖苹果的,是红富士苹果,红彤彤的,吃起来也甜。 田馨记得赵桂芬感慨过,说她年轻时候,都没见过红富士,这个种类的苹果,是六几年才出现的。 田馨跑了一趟街角的副食店,家里没咸菜了,副食店的咸菜很好吃,敞开在大盆里装着,自己选,按分量付钱,田馨挑了几样。 望着卖白酒的柜台,田馨又买了一瓶景芝白干。 田馨买完东西回家,苏蔚冬正在厨房忙碌着,鸡肉清洗好剁块,家里的调味料点了底,这次田馨从副食店又买了一些。 苏蔚冬抬头:“你歇着,厨房不用你。” 这还是田馨和苏蔚冬独自生活后,第一次待客,总觉得有点新鲜。 田馨也没有经验,举着袋子:“我买的这些够吗?” 苏蔚冬点头:“足够了,不用太铺张,你把苹果拿去洗洗吧。” 苏蔚冬平时不爱喝酒,田馨嘱咐:“一会儿少喝点。” 小徐是晌午十分来的,也没空着手,带了两样东西。 田馨也没细看,让苏蔚冬照顾他进屋。 小徐脆生喊了一句:“嫂子好!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你和蔚冬在省城就是同事,如今又一起调往省城,这是缘分。” 小徐个子不高,但脑子灵,嘴甜。 “冬哥一直在我面前夸你,上回诗词大赛,你在台上,我远远见了一面,今天再一见,发现冬哥真有福气,娶个这么好的媳妇。” 苏蔚冬淡淡道:“行了,别夸了,再夸就过火了,你嫂子知道我是什么性格。” 小徐挠挠头:“我说的是实话,嫂子,当时你在台上比赛,可谓是险象环生啊,我都跟着捏了一把汗,反而是冬哥,很淡然,说相信你的能力。诗词比赛我们单位讨论了好几天,都说你是实至名归,有才华有实力。” 就剩两个菜没炒,苏蔚冬让小徐先坐,他去炒菜。 田馨也去了厨房帮忙,她问道:“小徐说的是真的?你时常夸我?” 苏蔚冬无奈的笑:“你觉得我是那种炫耀的性格么?” 确实不像。 苏蔚冬微微低下头,小声说:“我虽然没和别人说出口,内心也确实那么想,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厨房和外面只隔着一扇玻璃窗,田馨往后躲,嗔怒道:“花言巧语。” 苏蔚冬挽着袖子,认真的低头切菜,透过冬日的暖阳,他的侧脸格外迷人。 小徐平日里喜欢喝酒,今天有田馨在,没好意思敞开喝,他自己带了白酒,田馨道:“来家里吃饭,还带啥酒,白酒你拿回去,喝我买的这瓶吧,售货员说这酒有芝麻香味,入口还有回甘,你俩尝尝。” “谢谢嫂子。” 饭桌上,小徐谈起了转户口。 “我跟冬哥的户口还在省城,嫂子,这个月底我俩就能转户口,以后就是首都人啦,想想还挺激动的。” 现在的户籍制度严格,农村户口转城镇户口、省市户口转去首都,都非常困难。苏蔚冬和小徐,户口能跟着工作迁移,转户口就变得简单了。 户口能转来首都当然是好事! 苏蔚冬是首都的正式户口,田馨的是学校集体户口,集体户口享受不了首都人民的福利待遇,受拘束。 小徐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嫂子,我能来首都多亏冬哥,之前主任觉得我资历浅,是冬哥据理力争,相信我能做好,他就是我的恩人!大男人说谢有点奇怪,今天既然聚在一起,冬哥,我敬你一杯!” 小徐又倒了满满一杯子,苏蔚冬道:“你有能力,我才替你说话,不用谢我,是你自己争气,来首都每样工作都处理的很好。” “我不管,反正你是我老大,我跟定你了,冬哥,我还没对象呢,要是你跟嫂子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一个,在首都有户口有工作,我也算是优秀青年男同志,个人问题也想解决。” 小徐又说:“在首都人生地不熟的,我不认识几个人,你们帮帮忙。” “小徐,我和你嫂子没比你早来几天。” “嫂子,要是有合适的,你替我张罗张罗,本人性别男,没有不良嗜好,平时喜欢喝点小酒,但酒品好,喝醉就睡,要是不喜欢我喝,戒酒也行,工资上交,家务全包,要求也不高,是个女同志、五官端正就行。” 小徐的话像炮仗一样一句接一句,田馨笑道:“行,我帮你留意着。” 小徐现在还是住单位的集体宿舍,苏蔚冬走以后,别的部门同事搬了进来,小徐挺不习惯的。 “咱们单位能分房,不过夫妻俩是双职工,或者带着孩子的,容易早分到,面积还能大一些,像我这种单身汉,一时半会儿怕是排不上。” 测绘局的福利很好,每个月补贴不少,紧缺的工业券发的也勤,偶尔还会有职工额外福利,比如低价的猪肉、羊肉,总体很实惠。 分房越来越难,等的年限也更长,会优先给拖家带口的职工安排。 小徐羡慕苏蔚冬:"冬哥,你跟嫂子在外面租房多自在,比住宿舍好多了。" 眼下住的小院,在外面一致的说辞就是租的,外甥女租舅舅房子给房租也正常,亲戚也得明算账。 这一套房子值不少钱,田馨和苏蔚冬商量,还是低调些,除了至亲,田馨继承房产的事,谁也没提,连大学同学那都是瞒着的。 小徐又说道:“嫂子,我们单位最近也不太平,说是要从分局调动两个同事过来,人员变动大,工作量也越来越多。” 苏蔚冬瞪他一眼:“别和你嫂子说这些。” 小徐连忙住了嘴。 等小徐从家离开,田馨收拾桌子,问道:“蔚冬,你们工作压力很大吗?” 苏蔚冬扯出一个笑容:“别听小徐瞎说,最近就是忙一点。” 小徐拎来的袋子,田馨收拾时,惊叹道:“小徐也太大方了。” 里面是三斤猪肉、两盒糕点,还有几袋挂面。 “小徐承我一份情,一直想报答,你踏实收着吧。” 饭桌上,提起了分房,分房田馨不指望了,她手里有了两套房产,自己住足够了,单位的福利房,还是分给其他有需要的人吧。 一转眼,很快到了开学的日子。 田馨知道马争一提前回首都,马争一父母去世的早,后来由姑姑抚养,纵然姑姑一家对她很好,也是寄人篱下,寒假待的时间长了也不自在。 开学前一天,田馨去了京大。 田馨知道马争一的宿舍号,都是女同学,田馨直接进了宿舍。 马争一宿舍只有她和另外一个舍友回来,其他人要晚上才到。 宿舍有舍友,马争一穿好衣服,跟着田馨走到了外面的湖边。 坐在长椅上,田馨拿出了钟霖的那封信。 “钟霖让我转交给你的,你拿着吧。” “他写了什么,我都不关心,算了,我也不难为你,给我吧。” 马争一胡乱的揣进兜里:“田馨,我和钟霖没可能,你应该也清楚,让钟霖自己想明白吧,不单单是我跟他之间,他和家里的矛盾,也不可调和。” 微风阵阵,两个人并排坐着,仿佛回到了在省城,高三的那段时光。 高三虽然忙碌,可大家都有坚定的奋斗目标——考大学。 等真上了大学,反而开始迷茫起来。 工作,生活,未来的发展,这些事情不是固定的,人的追求会变,心境也会变。 马争一说:“高中,我就立志,要考取北京的大学,还要考最好的,等我真的考进来,发现没了奔头,我高中努力学习是为了上大学,那上大学是为了什么?有个好工作,过上大众意义上的好日子吗?我发现,我好像没有理想。” 马争一转头问:“田馨,你有理想吗?” 理想啊。 田馨的理想很俗气:“我想多赚钱。” 马争一没有嘲笑她:“也是个不错的想法,赚钱是好事,你也有这个本事,我就不知道以后做什么。” “才大一,还有好几年呢。” “也是,反正也不会很差啦,我这么优秀。” 马争一起身,抬头见到了熟人,毕恭毕敬喊了一声:“白主任好。” “马同学好,新的学期,祝你学业更上一层楼” 田馨听着声音耳熟,转过头去,竟然是白映元。 田馨惊喜道:“舅舅?是你啊?” 白映元笑道:“馨馨,你来学校找我吗?” 田馨指了指马争一:“我来找争一,我跟你提起过,我们班有三个同学考到了首都,争一学习最好。” 白映元有印象,田馨之前讲过,说他们班有位女同学成绩排名全省前十,考到了京大。 那还真是凑巧了。 白映元说:“马争一同学是我的学生,上课认真,学习刻苦,你们是同学,平时可以交流学习经验。” 系里还有会议要开,白映元很快就离开了。 田馨还沉浸在这个巧合当中,不过以前是她没细想,舅舅是中文系的老师,马争一也在中文系,舅舅是马争一的任课老师顺理成章。 田馨听马争一喊舅舅为白主任,问是怎么回事。 马争一诧异道:“你不知道吗?白教授是我们系的主任,也是任课老师,教授中国古代文学,我们大一都是上基础课,大二才会分专业。” 田馨不知道这些啊,舅舅没提,田馨也没问。 田馨只知道,白映元在京大教书,田馨以为舅舅只是普通的大学老师呢,没成想既是教授,又是系主任。 “白主任讲课旁征博引、深入浅出,在课堂上很幽默,我们都愿意上他的课,他这个人儒雅又温和,白主任在同学中间的口碑很好。” 舅舅那么好的一个人,值得这样的对待呢。 京大还真是小,争一竟然是舅舅的学生! 明天就要开学了,开学后会公布上学期期末的成绩。 田馨自我感觉良好,大学期末考试难度不大,田馨答的很顺手。 唯一没把握的就是微积分。 晚上回宿舍,只有孔令西在。 田馨扫了一眼,问:“秦楚呢?还没回来吗?" “秦楚早就回来了,在学校里我见到了你哥,帮秦楚提着行李,他们在一起啦?” “没有啊,你别当着秦楚的面乱说。”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拜祭…… 孔令西摊摊手:“你哥那人挺好的, 痴情专一,长得也不错,我要是秦楚, 我就答应下来。” 孔令西从床上起来:“田馨,我还看见刘小青了。” 田馨笑:“就属你眼神好,谁都能碰到。” “我进宿舍楼的时候,正好和刘小青碰个对面, 我跟她打招呼,她冲着我哭了, 我去她宿舍待了一会儿, 宿舍里只住了她自己, 挺冷清的,小青现在瘦了好多,人也恹恹的, 脸上一点肉都没有。” 以前,孔令西和刘小青关系最好,两个人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去食堂吃饭,有过一段形影不离的时间,后来刘小青交了对象性格越来越古怪,两个人才逐渐分开。 有开学那阵子的情分在, 孔令西觉得刘小青挺可怜的。 孔令西搓搓手:“要不咱们一起去劝劝,让小青搬回来住吧。” 宿舍只有她和孔令西,田馨只能说:“宿舍是大家的,你问我的意见不管用,除非大家都同意,再者说,是刘小青自己要求搬出去的, 不是咱们挤兑她。” 孔令西想起刘小青梨花带雨的脸,还是不忍心:“那等大家都回来,我问问。” 住宿的秦楚没回来,严清和樊燕虽然只偶尔住宿舍,也得征求她们的意见。 课间,五个人聚在一起。 孔令西说了自己的想法:“小青挺不容易的,当时她被骗,被同学们指指点点,现在在班里一个朋友都没有,要不咱们让她回来?” 樊燕道:“我没让她搬出去,是她自己主动搬的,再者说,你忘了以前,她让大家赔相机钱的事吗?反正那个坎儿我过不去。” 严清比较好说话,孔令西看向她。 严清皱皱眉:“我个人不喜欢刘小青,她的行为和性格,我都不认可,同样,她的可怜,不是我们造成的,大家不用背负心理负担。” 最后孔令西让大家投票,同意刘小青回宿舍的举手。 只有她一个人举手。 孔令西咬着唇,不太开心,但没说话。 “令西,有时候不能当滥好人,现在咱们宿舍挺清净的,你要是觉得刘小青可怜,就常去陪陪她,没必要拉着一个宿舍的当活菩萨。”秦楚开口道。 樊燕嘻嘻笑了:“秦楚的话有道理,都在一个宿舍楼,你多去看看。” 孔令西叹口气,既觉得舍友心硬,又觉得她们说的有道理。 孔令西感慨说:“好吧,我也不想让你们为难,当我没说吧。” 中午吃饭,田馨问秦楚:“我哥接送你坐火车,没给你惹麻烦吧。” 提起这个秦楚就生气:“呵,麻烦?他可真行。” 秦楚开始讲述林原的奇葩事迹。 寒假回家,秦楚早早收拾好行李,只有个手提包,林原非要送她。 到了火车站,林原进来送站,秦楚以为他会马上走,结果?林原跟着坐上火车,还晃了晃手里的车票,说要把她送回老家。 火车都开动了,秦楚也不能把林原撵下去。 春运人多,秦楚又没买到坐票,只能站着。 林原在她身边,给她圈出一个小空间来,拿出自带的马扎,让秦楚坐了下来,秦楚还挺感激的。 秦楚家在县城里,下了火车,秦楚她妈过来接站,林原还没来得及走,正好被她妈碰到。 秦楚妈看见林原眼睛都直了,问是不是秦楚的同学,以前没见过。 林原千里迢迢过来,本来想等秦楚下车就返程的,秦楚妈热情极了,问东问西的,让林原吃顿饭再走。 火车上,秦楚知道林原拿了一个包裹,还以为是他自己的行李。 结果进了家门,林原把东西从里面掏出来,有北京烤鸭、有稻香村点心,还有两袋奶糖,几斤糕点。 这些都是他给家里父母买的,突然来到秦家,林原说,不能白吃这顿饭,这是微薄的见面礼。 秦楚她妈没收,说太贵重,林原一再坚持,秦楚妈留下了烤鸭和奶糖。 秦楚自己也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林原进了家门,秦楚她妈热情招待,跟她姥爷喝酒喝的昏天黑地,要不是秦楚拦着,还得留宿。 秦楚妹妹只有十来岁,最是意志不坚定的年龄,吃了人家几颗奶糖,就追在后面喊林原哥哥。 对于妹妹这种摇摆的态度,秦楚十分鄙夷,被一点糖果收买,没出息。 林原走了以后,秦楚妈一直念叨,说这个后生不错,有眼力见,能说会道,愿意大老远坐火车把秦楚送回家,肯定是真的上心。 林原来这一趟,把秦楚妈和妹妹彻底收买。 年后回首都上学,林原又过来接她,秦楚妈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林原一表人才。 秦楚叹气:“春节的火车,他硬生生坐了四趟,你哥怎么想的,他没必要在我身上白费这么多力气,我真不想结婚。” 田馨:“我哥也没提结婚,他说了,不结也行。” 关于林原的这话,秦楚一直都没信,觉得他太不成熟,还年轻,总会改变想法。 “你哥这人,确实有点本事,我挺佩服的,可惜了,他值得更好的,不提他,令西突然让小青回宿舍,我总觉得中间有点事。” 田馨也这么想,但也不想做过多揣测。 过了两天,公布了期末考试的成绩。 田馨的总分,是专业第一! 从高中过渡到大学,不少同学被首都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睛,自然不会像高中那么自律努力。 田馨对这个成绩很满意,专业里那么多人,能够拔得头筹,这也是对她上学期努力学习的回报。 宿舍里,严清考了第四,她的代数、会计学还有微积分考的不理想,理科一直不是她的强项,要不是因为父母,高中也不会学理。 孔令西每科都及格,她自己十分满意,她抱着栏杆:“六十分足够了,别让我挂科就行。” 田馨找班主任沈大成,把成绩单复印了一份。 田馨还是第一个管沈大成复印成绩的,沈大成怕田馨骄傲,叮嘱道:“这次考的很好,要戒骄戒躁,下次争取稳定发挥!” 沈大成的意思田馨明白,这是误会她了,以为田馨要拿着成绩单炫耀呢。 田馨说:“老师,复印成绩单我有别的用处。” 省城。 三月一号那天,郑小梅在医院生下一个女儿,是顺产,母女平安。 这孩子从胎里就不折腾人,顺产三个小时就生了出来。 在医院住了两天,郑小梅稍微缓了过来。 郑小梅嘱咐尤建安,让他把孙秀云喊到医院来。 郑小梅还惦记着吴科平的事,三月六号,不能让吴科平去五金厂加班。 医院妇产科,冯耀庆一个大男人不适合过来。 郑小梅叮嘱好多遍:“咱们宁可信其有,你跟冯耀庆一定想办法,六号把吴科平拖住,别告诉他真正的原因,让冯耀庆找个借口。” 冯耀庆办事稳重,在六个人当中,一直是老大哥一般的存在。 五号那天,孙秀云没敢耽误,连忙去找冯耀庆商量对策,就说冯耀庆家里搬蜂窝煤,需要吴科平帮忙。 早上五点,两个人就去堵了吴科平的门。 揉着惺忪的睡眼,吴科平连连摇头:“师傅让我今天加班,我得去五金厂,我下班再帮你搬。” 冯耀庆怎么会放他走?连抱带抬,跟他回了屋。 七点要上工,吴科平着急,还没跟师傅请假呢。 吴科平说:“上回你们就让我六号别加班,到底是为了啥?加班有加班费,我得多赚点钱。” 孙秀云不急不缓道:“假一会儿我去五金厂帮你请,你就在家好好待着。” 吴科平非要个理由,最后孙秀云编了一个:“我能掐会算,你今天不能去上班,不然会有血光之灾。” 吴科平不信:“无稽之谈。” 无论如何,六号吴科平最后也没去上班。 为着这事,吴科平恼了孙秀云和冯耀庆,觉得他俩故意耍他。 第二天,吴科平去了车间,才是真的傻了眼。 车间出事了! 昨天车间里的五金哗啦啦砸下来,伤到了好几个人,听说当场就见了血,被送到了医院救治。 就在吴科平工作的位置,几个工人都被砸到了。 如果他昨天没请假……现在躺在医院的就有自己。 吴科平心里一阵后怕,同时很感激冯耀庆和孙秀云。 如果不是他俩死命拦着…… 孙秀云竟然有能掐会算的本事,以前小瞧她了。 田馨收到孙秀云的信,是在半个月以后。 孙秀云信里写,她和冯耀庆成功劝下吴科平,当天他没去加班,五金厂确实发生了事故。 折上信,田馨陷入沉思。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杨彩萍会算命,算出来吴科平命中有这一劫难。或者……杨彩萍和自己一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田馨隐隐觉得,是后者。 既然她能在梦里知道生活在一本书里,了解书中大致的剧情,杨彩萍保不齐也一样。 田馨叹口气,在书里,田馨只是一个配角,主要剧情是围绕田静展开的。 关于她这个炮灰配角身边的人,着墨很少,杨彩萍也只有只言片语的描写,拼凑不出有用的信息。 吴科平逃过这一劫,田馨也很庆幸,有时候福祸只在一瞬间,谁又能预料呢。 杨彩萍不主动害人,田馨也没必要和她纠缠。 这两天,田馨一直在准备东西。 三月十号,是白映南的生忌日。 白映南去世以后,被葬在首都郊外的墓地,白映元一家常去拜祭。 十号是周一,田馨和苏蔚冬都请了假。 田馨翻看阳历牌,上面写着:宜祭祀。 田馨把要带的东西整理好,拢在一起装了满满一挎包。 拜祭的东西苏蔚冬提前买好了。 田馨道:“走吧,跟舅舅约好十点在公墓门口见。” 白映元夫妻俩到的早一些,见了田馨和苏蔚冬,招呼道:“来了?咱们从南门进去,往里直走就是。” 白映南和父母一起,被安葬在这个墓地。 田馨走在墓地,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黑色的墓碑压得人喘不过气。 田馨想,如果她妈活着该多好,今天大家可以快快乐乐过生日。 她怀里抱着的是白色的菊花,田馨觉得白色很适合妈妈,她的人像这束白菊一样,洁白无瑕。 白映元说:“每年你妈的生日,我都会过来看看她,也会念叨你,你妈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怕你吃苦、怕你受罪,在和你失去联系那些年,舅舅在想,如果我再警惕点,不顾虑那么多,就不应该让田铁军把你带走。” “舅舅,都过去了,你也不用自责,你看,我现在过的挺好的。” 白映元酸着眼睛,长叹道:“我们兄妹三人,你妈是最单纯最善良的,没有心计,你姥爷把她保护的很好,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田铁军的花言巧语哄骗,正是因为嫁给他,你妈才落得凄惨的结局。” “舅舅,我妈不是病死的吗?” 白映元眼神闪了闪,脸不自然的挪到另一边:“对,你看我都糊涂了,病死的、病死的,不谈这个了。” 到了白家人的墓碑,白映元招呼田馨和苏蔚冬过来。 他轻轻蹲下身,双手把花束放在墓碑前面,温柔道“南南,你闺女来看你啦!还有你女婿,高兴吧?多少年了,你们母女总算重逢了,你给我托了无数个梦,让我照顾好田馨,哥哥没做到,现在馨馨来了,你很想她吧?馨馨很好,是个好孩子,她也惦记你,要是你还活着,母女团聚,那多好啊。” 白映元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他低着头,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眼角的泪。 “馨馨,你跟你妈待着,我去找你姥姥姥爷聊聊天。” 田馨望着眼前的墓碑,情绪翻涌着,田馨坐了下来,从挎包里把东西翻出来。 这一摞纸,田馨准备了很久。 田馨拿起第一张纸,这是田馨这回的期末考试成绩单,她专门找沈老师复印,就是想烧给妈妈看。 第二张,是田馨高考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 第三张,是田馨的高三模拟考的成绩单。 第四张,是田馨私营饭馆营业执照的复印件。 第五张……第六张。 每一张纸,都是田馨一路走过来的印记,是她的青春,她的奋斗,她的锦瑟华年。 这些喜悦,母亲没办法一起分享,田馨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进行告知。 希望母亲地下有灵,可以得到些许慰藉。 田馨轻轻说:“妈,这些年,我没机会来看望你,以后每年我都来陪您聊天,不会让您寂寞,我现在很好,蔚冬对我也很好,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过这一生。” 三月,天上飘起了雪花,落在地面上,闪着寒银的光芒,洇湿着大地。 不多会儿,田馨的肩头落了不少雪,田馨掸了掸,苏蔚冬过来,给她围上围巾,低声埋怨:“收音机里说,这几天降温,让你戴围巾嫌麻烦,生病怎么办?” 田馨搓搓手,是真的冷。 围巾却是暖暖的,田馨拢了拢身上的面包服:“蔚冬,给妈上柱香吧。” “好。” 田馨起身,站到一旁,又去了姥姥姥爷的墓前拜祭。 等田馨回来时,正好听见苏蔚冬在墓碑前说话,音量不高,田馨听不清楚。 见田馨回来,苏蔚冬没再继续。 “和我妈说什么了?” 苏蔚冬:“保密。” 田馨:“……” 田馨又跟白映南说了好一会儿话。 过往这二十年,田馨有记忆的不过十几载,先是北淀村,后是省城,后来上山下乡去了西北,这些年,她的足迹横跨上千里。 无论是苦是甜,是酸是涩,在白映南这儿,田馨只是一个孩子罢了,一个向母亲诉苦的孩子。 委屈过、彷徨过,也退缩过,无论生活给予田馨怎样的底色,最终,她的调色盘里色彩纷呈。 田馨想,要是白映南活着,她的生活会大不相同吧。 白映南思想进步、性格善良坚忍,是新时代的知识女性,跟着这样的母亲长大,田馨一定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田馨好想回到两岁,回到白映南的怀里,好好抱抱她,告诉她,自己很爱妈妈,这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终将如同这雪花一般,被广袤的大地掩埋覆盖,带着所有的遗憾与不舍,了然无痕。 对于一位母亲而言,不能见证自己孩子的成长,无法为她遮风挡雨、抵御这世间一切的纷繁杂扰,恐怕是最大的遗憾了。 田馨变得絮絮叨叨,在墓前和白映南聊了许久,眼泪挡住了视线,冷风在脸上刮,苏蔚冬喊她起来:“田馨,舅舅说准备回去了。” 田馨擦擦泪,哽咽道:“知道了。” 临走前,田馨回望着,这片墓地被群山围绕,昏暗的天气里,灰白的云层若隐若现,更显得苍茫落寞。 田馨在心里说了一句:“妈妈,生日快乐。” 微弱的音量被微风吹散,湮没在这群山之间。 路程比较远,坐公交到了市里,天已经黑了,田馨不打算回小院:“去一趟四合院。” “去那干什么?” 田馨说:“之前舅舅提过,四合院有妈的遗物,是一个木箱,一直就那么放着,后来我也没打开过,我想去看一眼。” 苏蔚冬岁不知道田馨为何突然对木箱感兴趣,但也没拦着:“行,那就过两站换乘。” 四合院的钥匙在面包服的内兜里放着,田馨也是摸到钥匙,才想顺路去走这一趟,不必明天再折腾。 田馨想,母亲的那个木箱,都是她过往的痕迹,说不准会有一些收获。 这一路,田馨始终对舅舅的那句话耿耿于怀。 白映元说:正是因为嫁给他,你妈才落得凄惨的结局。 舅舅之前明明说,她妈是病死的,舅舅不擅长掩饰情绪,田馨看出了其中的心虚。 或许,这其中还掩藏着什么秘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讹钱…… 傍晚时分, 家家户户都在做饭,走在胡同里就能闻到菜香味。 苏蔚冬牵着田馨,遇到了金秋芳, 金秋芳出来倒泔水,热络道:“田馨回来啦?吃饭了吗?我们家刚做好饭,进来吃一点?” 田馨自然不会答应:“秋芳姐,我俩吃过了, 这次回来,是帮舅舅来四合院拿点东西。” 田馨和白映元是亲戚, 有钥匙进出四合院也合理。 四合院常年没人住, 上次田馨打扫过, 这次来,还是看到屋里满是浮尘。 田馨顾不上这些,搬出那个木箱子。 白映元说过, 母亲去世以后,她的东西都整理放到这个箱子里。 箱子的锁是坏的,形同虚设。 田馨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里面有白映南的照片、学生时代的课本、还有女同志的头花发饰。 田馨翻到两个笔记本,里面写的是日记。 箱子的边角落,塞着报纸, 田馨打开一看,是半张。 田馨皱皱眉,半张报纸,母亲留着这个干什么? 田馨想了想,把笔记本和报纸单独拿出来,放进了自己的挎包,其他的又装到箱子里。 “蔚冬, 你提着箱子吧,带回小院去。” 这个箱子里满是白映南的痕迹,是她留在这世间上唯一的念想。 周末,田馨去了一趟京大,她要找舅舅谈谈。 那天去拜祭,田馨始终觉得,内里还有隐情。 木箱里的东西,回家以后,田馨仔细翻过。 两个日记本很破旧,缺角少页。还有那半张报纸,为什么半张?白映元为什么要留着多年前的报纸? 报纸只有半张,不知道是哪一年哪一期。 民生报纸无非是一些日常小事,田馨也不清楚留着报纸是哪个意思。 这一切,田馨需要让舅舅解答。 从田馨怀疑自己的身世开始,这一切就影影绰绰的,像是隔着一层雾,拨开一层,还有别的疑影。 好不容易寻到舅舅,得知所有的真相,田馨以为,全都结束了,不用再去考虑猜测…… 白映元正在浇花,是一盆仙人掌,长得通体全绿。 田馨开门见山:“舅舅,当年我妈的死,是不是还有其他隐情?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可瞒的?你妈当年忧思成疾,身体一直病恹恹的,后来就去世了,这些你舅妈也知道,田馨,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田馨把笔记本拿出来:“舅舅,这是我妈的笔记本,你看,里面是缺页的,不是你撕的吗?” 白映元望了一眼,诧异道:“怎么可能是我撕的?你舅舅我,自己办的事一定承认,你妈的笔记本我都没看过,更不会撕页。” 白映元又说:“左不过是两个日记本,没啥大不了的,你琢磨它干啥。” 田馨沉默片刻,又道:“舅舅,在那个木箱子里,我还找到了这半张报纸,你知道这报纸……” 水壶被轻轻搁下,白映元叹口气:“馨馨,这不过就是普通的半张报纸,说不准是你妈随手夹在课本里呢?你纠结这些细枝末节,能查出来什么?” 说着话,白映元招招手:“你跟我进屋。” 白映元给田馨倒了一杯热水,继续道:“我知道,你是觉得你妈生忌日那天,我的反应不对劲,既然你非要问,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你妈去世,和田铁军有一定关系,要不是田铁军后来刺激她,寄来了再婚的结婚照,你妈也不会病倒,后来身体也很差,为了这个,我心里一直很怨恨田铁军,你妈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从小受尽宠爱,长大认识了田铁军,和他结婚、离婚,这一生才会坎坷悲苦,我不应该怨他吗?他就是扫把星,没有田铁军,你妈说不定还能好好活着。可是你不一样,田铁军再差,也是你的生父,和你有血缘关系,我不能让你去恨他,所以我的情绪不想传染给你,馨馨,你明白舅舅的意思吗?” 田馨没吱声。 白映元叹口气:“我对田铁军的埋怨痛恨,日积月累,但我也明白,恨意解决不了什么,你妈已经去世,也不会活过来,人呐,等往前看,不能一直沉溺在过去的悲苦里,你妈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幸福快乐,带着她的爱走下去吧,查不查也没有意义。” 田馨轻声说:“舅舅,我明白了。” 从白家出来,田馨在校园里游荡着,抬头看,柳树枝头冒出细芽,春意盎然。 舅舅说的这些都是实话,他也没有隐瞒田馨的必要。 舅舅是为了她好,不想让田馨记恨田铁军,为了所谓的血缘关系。 她所谓的生父,顾惜过她吗? 从未。 笔记本还在田馨手上攥着。 给盼望着复婚的前妻寄来再婚的照片,是何等的恶毒? 田铁军不配当她父亲。 母亲的日记本田馨翻开看过,记录断断续续,有时候连着四五天记录,有时候两个月有一篇,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从大学到婚后,一直断断续续的记录着,田馨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事情。 半张报纸和缺页的日记本,都透露着诡异。 舅舅那边是查不到有用的消息了,他也不知情。 田馨叹口气,纵然再难,她也要查清楚,如果母亲的死真的存在隐情,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田馨不同意舅舅的那句话,查不查也没有意义。 当然有意义,这对母亲和田馨来说,都很重要。 田馨的心情很差,本以为找舅舅能问清楚,却依然没有线索。 回到家,田馨把日记和报纸放到抽屉里,关上抽屉,一并把她的思虑锁了起来。 家里的柜子上摆着白映南年轻的照片,巧笑嫣然,田馨擦擦相框,心中涌出酸楚。 当年的情况得查,现在的日子还得照样过,田馨不会一味沉湎于过去。 晚上下班,苏蔚冬说,他的户口可以办迁移了,这两天和小徐需要回一趟省城。 把户口迁来首都是好事,田馨这一天低沉的心情,总算稍稍缓解。 苏蔚冬有了户口,以后办事也方便。 转户口的手续有两种,一种是单位统一办理,另外一种是本人到场,带着介绍信和手续。 苏蔚冬从省城把户口迁出来,需要自己去办,等回到首都入户口,测绘局的同事会帮忙跑手续。 为了迁户口,单位专门批了两天假。 田馨给苏蔚冬准备回去的行李,问:“你明天几点走?” “我跟小徐商量了,坐早上的火车。” 苏蔚冬翻看着文件,抬抬眼:“媳妇,你今天似乎很不开心,发生什么了?咱们是夫妻,有事一起担着,你别瞒我。” 田馨咬咬唇,把自己的怀疑猜测讲给苏蔚冬听。 “我怀疑,我妈的死有隐情。”田馨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和折着的报纸给苏蔚冬看。 苏蔚冬紧锁着眉,笔记本是白映南的日记,苏蔚冬不好细看,就大略翻了翻,确实少页。 这撕口很粗暴,还留着一小截纸。 苏蔚冬说:“女同志一般都比较细心,我记得在家里,蔚兰写作业,觉得自己字迹难看,就撕下去一张,纵然再不高兴,撕的也很平整。” 田馨倒没考虑这些,直觉告诉她,撕日记本的不是母亲,是另有其人。 当然这只是田馨的揣测,究竟如何,还得查下去,田馨想,和田铁军夫妻脱不开关系。 夫妻俩聊了一会儿,最后苏蔚冬劝她:“先别想,慢慢查,总能弄清楚的。” 田馨也岔开话题,道:“两天时间呢,转完户口不用着急回来,回家待一天。” 苏蔚冬也这么想:“那我后天晚上回来。” 苏蔚冬每月的粮食定额是47斤,47斤在当下是一个很高的斤数,每月吃粮食绰绰有余。 测绘局的福利好,时常发些票据,改善职工的生活,日用品票、红糖票、布票,工业券,都曾经发过,也不知道局里是从哪里弄到的这些票据。 家里还有之前换好的全国粮票,田馨让苏蔚冬带上一些,回去用得上,全国粮票在全国范围内都可以使用,出差外出大家都会换上一些。 如今,家里不愁吃穿,票据上面虽说没敞开用,但现在市场宽松,总能想办法淘换到。 田馨嘱咐苏蔚冬:“你回省城,如果有时间,去找一趟吴婶,替我打听打听田家人的情况。” 对于田家人,田馨断绝关系后,就没了来往。 现下因为白映南的死因,田馨想了解一下田铁军的近况,有备无患。 所谓的亲缘关系,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上的,田铁军一向对待田馨冷漠,没有丝毫的父爱,这个父亲,不认也罢。 到了三月份,田馨打算着,尽快把手里这批面包服出手。 如果再等下去,恐怕就得留到明年了。 这批面包服的质量,说实话不如之前那批,林原说,之前那批本来是留着出口的,后来没过质检,才拿出来卖的。 不过普通人也不会在意走线做工细微的差别,款式也颜色乍一看,没分别。 这批一件的进价是二十五元,上回的售价定的是一件五十元,田馨打算涨涨价,一件五十五。 价格不便宜,田馨不想降价,服装利钱本身就大,至少是翻倍卖,再便宜她也不甘心。 田馨身上还是穿着年前的那件面包服,田馨把秦楚拉了过来帮忙,身上穿的都是艳丽的颜色,在大街上很惹眼。 街面上摆摊做生意的不少,卖服装的,田馨还是独一份儿,因此,在她这里驻足的人也多些。 只是,大部分就是好奇问问价,听到五十五的价格,摇摇头就走了。 田馨也不急,做买卖就是愿者上钩,打心里没意愿的,再花言巧语也没用。 有两个学生样的女同志,一个梳着麻花辫,一个短头发,脸上稚气未脱,问价格后沉默了,明显是动了心,就是太贵舍不得。 田馨一问,正在上高中,高中生哪有赚钱的能力?全是花父母的钱罢了,田馨劝说着:“面包服不便宜,你们还在上学没工资,穿上面没必要攀比,父母赚钱不容易,小妹妹,别看了,回家吧。” 其中一个挺想买的,揉揉衣角:“姐姐,能便宜点吗?” 面包服光是成本就二十五了,退一万步讲,就算田馨给他们成本价,省下一半的钱,也将近三十了。 说残忍点,这面包服,就不是普通学生能负担起的,有能力买的,要么是家里条件好不差钱,要么是端着铁饭碗的女职工。 看这俩小妹妹犹豫的样子,显然价格超出她们的承受范围。 田馨又劝了劝,终于那这俩劝走了。 秦楚在一旁打趣:“都说无商不奸,你还挺有良心的。” “没有赚钱能力的高中生,哪有奢侈的成本啊?希望她俩能明白这一点。” 等到了下午,梳着麻花辫的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叠钱:“姐姐,这是五十五,我要那件蓝色的面包服。” 这件面包服,麻花辫试了两次,她十分喜欢。 田馨犹豫着,问:“你家里人同意吗?这衣服很贵,要考虑好!” 麻花辫点点头:“我跟我妈商量了,她把钱给我了,你放心吧。” 田馨又反复问了几句,麻花辫很坚决,说没撒谎,家里人同意买。 田馨一想,高中生也差不多成年了,有自己的判断。 于是,她又递回去几张票子:“五十吧,少收你五块。” 麻花辫甜甜的笑道:“谢谢姐姐。” 在外面摆了大半天,田馨卖出去了十件。 临近傍晚,夕阳的余晖洒照大地,田馨看看手表,可以收摊了。 秦楚有事提前走了,田馨打算再卖十分钟就回家。 这时,有个中年女人气冲冲的走过来,一脚踢到挂衣架上,有件白色羽绒服的下摆被印上半个鞋印。 田馨走了出去,还没说话,对方先开了口:“天杀的!为了赚钱,你们连孩子也骗,五十块钱一件衣裳啊!是镶金还是带银了?这是抢钱啊!” 中年女人身后,躲着刚才买面包服的麻花辫高中生。 中年女人在摊位前撒泼:“我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八块钱,一件衣服就五十块钱!这是要了我的命啊!我闺女年纪浅不懂事,卖东西的也不懂吗?撺掇着我闺女回家偷钱买衣服,心肠坏死了!” 田馨皱着眉,没有吱声,中年女人嚎了半天,车轱辘话反复说,摊主竟然没理会? 这怎么行? 中年女人走到田馨面前,把面包服甩了过去:“坑人,退钱!连孩子也骗?” 她的叫喊声引来周围的人,连其他摊位的,也不做生意跑过来看热闹。 田馨冷冷道:“你家孩子几岁了?三五岁,还是十岁八岁?” 中年女人哑了口,嚷嚷道:“十九了,十九咋了?十九也是孩子,摆摊卖东西的黑心肠,都是投机倒把的买卖!” 这句话得罪了周围一圈人,谁还不是摆摊的来着? 卖糖葫芦的大姐不愿意听了:“摆摊咋了?现在政策都允许,轮得着你说三道四?我看你闺女也挺大岁数了,谁能忽悠她?还不是她自己愿意买?” 中年女人指着田馨:“要不是她撺掇,孩子能买五十一件的衣服?五十啊,百货商场也没这么贵的!” 田馨道:“你闺女第一次过来,我劝过她,我说你还是学生,父母赚钱不容易,这件衣服超出了你的能力。第二次她过来,还想买,我反复问了好几次,家里人同不同意,她说父母支持,我看在她年纪小,还便宜了五块钱,黑心肠?我要是黑心肠,就不会劝你闺女的,当时她同学也在场,你可以去问问。” 中年女人不信,她家孩子一向老实巴交,出格的事从来不干,五十一件的衣服,如果不是别人怂恿,她是万万不敢买的。 “我不管这些,反正这衣服我们不要,你退钱,退六十!我大老远过来,你得给点损失费。” 如果对方好言好语过来退衣服,说孩子背着家里偷买的,田馨会毫不犹豫退钱,但现在……属实太过分,先是一通耍闹,还要求多退十块钱。 田馨不差钱,但她咽不下这口气! 田馨问躲在她妈身后的麻花辫:“小妹妹,你跟你妈说,衣服是不是你自愿买的?” 中年女人在女儿手背上掐了一把:“问你呢,快点说!” 麻花辫迟疑片刻,说道:“是这个姐姐撺掇我的,所以我才回家偷钱。” 田馨:? 说不清啦! 行吧,难为她一片苦心,这小妹妹竟是个白眼狼。 田馨也没怵,她没做亏心事,不怕对方闹。 田馨道:“你闺女说瞎话,我也没料到,我问心无愧,这衣服怎么卖出去的,我和她心里清楚,如果你要退,我可以原价退给你,多一分钱都不会有,如果不满意,你可以报公安,咱们好好讲说讲说。” 中年女人哪里肯?她这次过来,不从摊主身上刮点钱下来是不会死心的。 “六十,少一分都不行。” 围观的人里,有人在田馨旁边摆摊,是卖竹编篮子的,开口道:“你家孩子来买衣服,我在旁边看的一清二楚,她想买,摊主劝她,说父母赚钱不容易,让她死了心,第二次折返回来非买不可,还能不卖吗?你家闺女十九了,上班早的,十九都当两三年学徒工了!” 也有人搭腔:“可不是吗?十九岁都成年了,谁惯着你啊,买完东西就反悔,退钱不行,还讹钱,也不嫌丢人。” 中年女人翻翻眼皮,呵斥道:“关你们什么事?瞎掺和!” 周围人也听个明白,这个高中生自己偷钱出来买衣服,父母发现带着孩子来讹钱啊。 “啧啧,挺大的姑娘了,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人家看你年纪小,少算你五块钱都不领情。” 临近收摊,田馨也懒得跟对方胡搅蛮缠,冲着旁边卖竹编篮子的说:“大妈,麻烦一趟,你去替我报公安,或者找城市管理综合执法队的,路边的摊位他们也管。” “哎,我这就去!”卖竹编篮子的大妈脆生应着,她的竹编篮子卖的很好,只剩下两个,也值不了几个钱,让田馨帮忙看着,就忙不迭往南边去了。 周围看热闹的兴致更高了! 中年女人有点慌,她佯装镇定,大声喊道:“喊公安干啥?这么点小事,犯得着吗?” 田馨也没恼,笑眯眯道:“因为你讹人,讹人是犯法的,周围的人也能作证,五十一件的衣服,你管我要六十,这就是讹人,公安和城市执法队的人有经验,无论哪个过来,今天的事情都能纷说清楚。” 田馨顿了顿,又道:“包括你闺女是不是撒谎,人家三五句就能问出来,我问心无愧,我不怕!” 讹人犯法?她这算讹人吗?中年女人也不清楚,她有点怀疑,但也被这一通话唬住了。 田馨继续道:“其实公安来也没什么,咱们都跟着过去,大不了让家里人或者单位的人过来接一趟,我一个摆摊的,我不惧。” 摆摊的是不担心,中年女人犹豫了,她要脸啊!要是让单位的同事知道,她就成笑话了! 周围人也起哄:“讹钱啊,五十的衣服让退六十,我们都听见了!” “是谁说摆摊的黑心肠,我看黑心肠的是她自己吧!” “当妈的也不给孩子做个好榜样,丢人呐。” “等公安同志过来,一切都能分晓!” 中年女人不敢再待下去,万一被带到公安局,讹钱的事情传开,她就丢人现眼了! “算了,不跟你计较,衣服我退了,还我五十块钱。” 田馨把面包服挂好,数出来五十递了过去:“给。” 中年女人得意洋洋,还不忘贬损几句:“说到底是你理亏,我不跟你计较罢了。” 她刚想抬脚走,田馨喊住了她:“等等……” “这件白色面包服上的鞋印,是你刚才踩上去的,这件衣服我卖不出去了,你赔钱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反击 中年女人一惊, 往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道:“你说啥?赔钱?你别讹我!” 田馨把那件挂着的白色面包服取下来,指着衣摆上的半个鞋印道:“大家都看见了吗?衣服脏了, 我卖的是新衣服,这样的衣服只能亏欠砸手里,你赔吧,给我钱, 衣服你拿走。” “凭啥说是我踹的?我没有!” 鞋印清清楚楚的,田馨懒得和她辩驳:“这半个鞋印很清晰, 想分辨很容易, 等公安的同志来了, 让他们查吧,我也省事。” 卖糖葫芦的大姐说:“就是她!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差点把摊子给掀掉, 狠狠的在挂衣架那踢了一脚。” “脏的衣服咋卖啊?你就掏钱买下呗。” “让他们吵吧,咱们看热闹,等公安同志来了肯定更有意思。” 麻花辫扯扯她妈的衣服,咬着唇:“什么时候能走啊?” 中年女人发了愁,她也想走,摊主拽着她让赔衣服, 再不走,一会儿公安真的来了! 花点钱总比去局里强,好歹还能落下一件衣服。 中年女人咬咬牙:“行!我买,五十块钱对吧?我给你,衣服我拿走。” 田馨冷笑一声:“错了,不是五十,我卖价是五十五, 当时看你闺女岁数小,才少收她五块钱,既然你们来闹,我也没必要再给脸,五十五一分钱不能少,给不给钱?别耽误我做生意。” 这钱不掏是不行了,中年女人不情不愿的,花五十五买了这件白色的面包服。 “奸商!” 麻花辫怯懦的上前,想跟田馨说话,勾着手指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田馨冷冷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真是晦气。 围着的人群散开,过了一会儿,卖竹编篮子的大妈从街角出来,小声问:“走啦?没讹你钱吧?” 田馨点头:“送走了,我没吃亏,谢谢你啊大妈。” 卖竹编篮子的大妈摆摆手:“客气啥,那种人我也看不惯,当时你让我去找公安,冲着我挤眼睛,我就明白啥意思啦,也就没真去,后来躲在街角看着。” 大妈反应挺快的,田馨没想把公安或者执法队的人喊过来,因为摆摊这点杂事给人家添麻烦,不值当的,不过就是吓唬吓唬罢了,效果挺好。 剩下的两个竹编篮子,田馨拿了过来:“多少钱啊,我买了。” “四毛钱一只,这都是我手工自己编的,结实耐用,当菜篮子正合适!去副食店买东西挎上它,能盛不少呢。” 田馨拿出来一块钱:“大妈,不用找零了,四毛钱一只价格真实惠,我看您的手艺也好,在供销社可买不到这么好的篮子。” “那可不?咱们自家编的篮子,用的都是最好的竹篾条。” 田馨今天拿出来十三件面包服,现在只剩下了三件。 田馨开始收拾东西,卖竹篮的大妈盯着面包服看:“能便宜点吗?我想给小闺女买一件,她今年刚上班,在工商管理局,上班的人得有件拿得出手的衣服,我看这面包服挺适合年轻人。” 既然大妈问,田馨也痛快:“四十五吧,您看行吗?” 竹篮大妈痛快的点头,这半天她都是挨着田馨摆摊的,每件面包服的价格都一样,一件五十五,那个小姑娘算是便宜的,也得五十。 到了她这,直接降十块钱! 竹篮大妈手里钱也够,她掏掏兜:“我姓丁,你管我叫丁大妈就行,我经常来这摆摊,看你面生,第一次过来啊?” “嗯,之前在前面那条街摆过。” 丁大妈说:“这边年轻人多,以后你卖衣服还过来,我看你一下午没少卖。” 衣服利润大,丁大妈看着羡慕,她编竹篮子就三瓜两枣的利润,跟卖衣服比不了! 她也不嫉妒,年轻人脑子活,能进货、不怕亏本,她这个岁数了,每月编竹篮赚个十几块钱就挺知足。 丁大妈拿了那件蓝色的面包服,闺女长得白净瘦高,穿上这件面包服肯定好看。 丁大妈热情道:“我隔两三天就过来摆摊卖竹篮,在这一片都熟了,有事就喊我!” 只剩下两件面包服,田馨轻松的骑车回了家。 苏蔚冬回去迁户口,要明天才能回来,家里只有田馨一个人,冷锅冷灶的,她也懒得做饭。 厨房柜子里有挂面,田馨直接煮了一点挂面,锅里打了两个荷包蛋,另外切了几片白菜叶扔进锅里。 家里还有半瓶香油,放完调味料,出锅前,田馨又滴上两滴香油进去。 这碗热汤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香油独特的香气飘散开来,田馨把面条端到桌子上,肚子开始咕咕叫,她是真饿了。 面碗里埋着两个荷包蛋,吃起来格外满足。 田馨忍不住感慨,苏蔚冬不在家,她只有吃面条的份儿了。 晚上天气冷,田馨从外面进来,手都是冰凉的,喝几口热汤,逐渐缓了过来。 今天卖出去十一件面包服,成本是25元一件,一共赚了三百二十元! 田馨搓搓手,还是卖服装赚钱啊,出去摆了小半天,就能赚上这么多。 面包服的销量不错,田馨打算撺掇着林原一起卖。 隔天,田馨找了林原。 听见还是面包服的事儿,林原摇摇头:“这面包服,我始终觉得不靠谱,还是防寒服好卖!再说也快过季了,我不凑热闹。” 田馨没指望这俩月林原卖面包服,她考虑的是秋后。 秋冬天气逐渐冷起来,过不了半年,又到了卖冬装的季节。 现在服装贩子也都在观望着,面包服主要是出口,国内卖的少,大城市的百货商场也不常见。 赶着这个机会,越早卖赚的越多,田馨要上学,摆摊的时间短,林原和田馨还不同,有足够的时间去摆摊。 田馨苦口婆心劝:“二哥,你看我也赚钱了,首都女同志都认这个新兴的面包服,我一件能赚三十,比你的防寒服还多。” 林原挠挠头,没说话,之前做服装跌过跟头,现在好不容易拾起服装生意,就格外慎重。 田馨又说:“二哥,你是我亲哥,我能骗你吗?听我的,肯定没错,另外这次你再去,自己囤点布料,棉布、涤纶的都行,有个传闻,说今年布料荒,你囤点,到时候卖出去,也能赚一笔。” 这事林原听进心里了,布料这东西和服装不同,没有拘束,谁家都需要,进货再多也不怕,南方那边的服装厂产量大,都往外面倒腾着卖,虽然价格不算太实惠,但也有得赚。 林原说:“行,那下次进货,要是有合适的布料,我就买点,你还用吗?” “二哥,大老远的,不用给我带,我去国棉厂那边问问。” 上回搭上了国棉三厂的关系,想买布料能方便很多。 国棉厂多余的布料,早晚得消化完,卖谁都是卖。 年后的新闻,一直强调这么个词儿:市场经济。 田馨听收音机时,播报里反复提过好几次。 现在是计划经济为主,自由经济渐渐冒出萌芽,以后会越来越宽松,田馨一直坚信这一点,书里剧情也印证了。 就算剧情有变动,田馨相信,大的方向总是没错的。 在市场经济下,像国棉厂这样的工厂,也会思变。 首都的各种轻工业,食品、纺织、日用品等品类,供应也越来越充足。 产量越高,产品的耗损就越大,这些耗损产品都是需要处理的,如同国棉厂的瑕疵布料。 瑕疵布料不符合国棉厂出厂的规格,但总体也不差,田馨要买的就是这这样的布。 以后不光是布料,说不准其他轻工业产品也能捡到漏。 首都是大城市,市里、郊区有数不清的工厂,搭上那么三五个,就够田馨消化一阵子了。 田馨叹气,凡事不能好高骛远,至少目前她赚钱的方向是对的,就这么一点点的熬下去,上学做生意两不耽误,低调点,跟着政策走,能捞一口汤喝就成。 上回的布料,除了自用和做枕头的布料,其他几匹田馨零零散散卖了出去。 一匹布料价格也不算便宜,有消化不了一匹的,就三个人合买再去分。布料极好脱手,做衣服、当鞋面、做床单都行,用处多的很,不愁用不完。 田馨最喜欢的还是那匹淡米黄色的绣花棉,她找裁缝铺做了两个窗帘出来,挂上去,家里都增色不少。 淡米黄色的绣花棉还有的剩,田馨留了起来,用处以后再琢磨。 布料的来源不好寻,如果能进到货,是一个最容易做的买卖。 田馨始终惦记着书里的那阵布料潮,她没记住具体的时间,只能提前筹划了。 家里和布料有关的物件,田馨都备足了。 衣服其实够穿,田馨手里有苏蔚冬发的布票,又跑去百货商场买了两件的确良衬衣、一件风衣,另外又买了一条灯芯绒裤子。 就连平时用的花手绢,田馨都囤了五条。 家里的床单被罩都不缺,也不用再添。 至于鞋……田馨和苏蔚冬都是买商场里的成品鞋,影响不大。 田馨拍拍胸口,添置完东西,她踏实了不少。 平时这布料不起眼,万一真的有一点紧缺,也够愁人的。 忙完这一切,田馨打算再去一趟国棉三厂。 第一百三十章 未雨绸缪…… 田馨上次去过国棉三厂, 警卫员看着眼熟,就没拦着,直接放田馨进去。 国棉三厂的苗主任下了车间, 田馨就在他办公室等着。 最近,国棉厂的其他分厂都在缩减生产,苗主任到车间巡查去了。 回来后,听说田馨要买布料, 苗主任道:“行,这个月的瑕疵布料还有不少, 一会儿我让人带你去车间挑, 以后就不一定了, 厂里可能会降产。” 田馨诧异,国棉三厂是国营厂子,无论是设备还是资金, 都应该是很雄厚的。 再者布料生意没有淡旺季一说,无论什么时节,最起码都是要穿衣的。 田馨是外人,苗主任也不好跟她说太多厂里的内情,看在副厂长的份上,也提了一嘴。 “最近资金紧张, 部分老机器耗损到了年限,得花钱购置新机器才行,一厂二厂都在缩产,我们三厂领导层还没定,要是真降了下来,恐怕就没那么多瑕疵布料了。” 原来是这样。 国棉厂是大型工厂,掌握了市场一部分的风向。 田馨不清楚, 这一举措和后面的布料潮是否有关系。 国营工厂的领导有决策、有想法,田馨也不便多说,只说道:“我看现在服装生意越来越好,想必对布料的需求也大。” 苗主任点头:“发展自由经济,对我们国营工厂也是一种考验,还得看能不能在这波浪潮中,踏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随即,苗主任觉得和田馨说这些不合适。 眼前这姑娘只是个普通大学生,有几分聪明,懂得做点小生意。 可说到底,也是一个孩子罢了,工厂的长远规划,她哪里懂得? 田馨是副厂长关照的人,苗主任态度谦和,喊来一位职工:“你带田馨同志去选布料,价格和上回一样。” 被喊来的同志哪清楚是什么价?田馨笑:“还按照二十块钱一匹的价格,谢谢苗主任。” 出了办公室,这位国棉厂的职工盯着田馨看。 突然,他紧皱的眉头舒展:“你是叫田馨吗?” 田馨纳闷,刚才苗主任不是介绍过吗? 他拍拍头:“怪不得眼熟,我闺女宿舍的合照,我见过!” “樊燕,樊燕是我闺女,你是学的国际贸易专业吧?” 对方自我介绍:“我叫樊向前,樊燕经常在家里提起你们几个!” 原来是这样,田馨热络的跟樊向前握手:“樊叔叔好!” 樊向前:“樊燕没少说,说宿舍有个会做生意的,上高中就在老家开私人饭馆,之前我还不信,今天见了你,我就信了七八分!” 国棉三厂的关系,一般人可攀不上,这个田馨能来这里买布料,就不是一般人。 既然是熟人,樊向前也就没了顾忌:“国棉厂要减产,没准下个月开始,我们工人上工时间也缩短,新机器没来,产量跟不上去。” 苗主任跟田馨毕竟隔着几层,又是个领导,说话藏了大半。 国棉厂的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一厂二厂都是如此。 田馨垂着脸,没说话。 樊向前以为她担心以后没布料买。 “以后瑕疵布料虽然少,我估摸也足够你买,放心吧,影响不着,你这布料打算怎么卖?” “布料容易卖,去仓库好好选选,挑瑕疵小不影响的,拿去外面卖,只要价格不高,不收布票,就很容易卖出去。” 不愧是做生意的料。 国棉厂对职工内部售卖,大伙也就是买一匹去裁缝店做衣裳。 樊向前是国棉厂的职工,厂里有规定,职工不能在外面进行经济活动。 说白一点,就是不能做私人小买卖,年前有查到的,降了工资,还给了警告。 国棉厂是好单位,现下工人的地位高,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进来,樊向前珍惜的很,自然不会冒险。 他十分感慨,樊燕和田馨同样的年纪,见识和魄力,差的太远了。 仓库离得不远,走四五分钟就到。 仓库的货架上堆满了瑕疵布料,像是被人翻过,乱七八糟的。 这次的布料,说实话不如上次的品相好。 田馨没得挑,再不选下个月怕都买不到,也不敢挑三拣四。 挑来选去,田馨最后选了四十匹布料,主要是棉布、涤纶和雪纺料子。 这三样都是常见的布料,比较容易往外兜售。 数量和单价樊向前一念叨,总价就算了出来。 他忍不住咂舌,四十匹布料,这一下就花了八百块钱? 田馨再厉害,也就是个普通大学生,去哪弄来的钱? 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这些钱也没伤筋动骨。 活了四十多年,樊向前第一次产生出无力感。 人比人,死气人,索性就别比。 樊向前是厂里的四级工,待遇算是比较好的,每个月工资是42元。 这些布料,顶上他二十个月的工资了! 关于国棉厂的情况,田馨还想勤打听着,有樊向前这层关系,会便利不少。 樊向前又客套两句,说樊燕话多容易得罪人,让田馨包涵一点。 苏蔚冬五点过来接她,田馨也没着急走,就跟樊向前又唠了一会儿。 樊向前刚交工,本来是打算回家的,见田馨没走,也没急。 樊家在远郊,离市区太远,樊向前平日都是住宿舍,休班时去丈母娘家,樊燕上大学也住在那。 本来樊向前没想买布料,看田馨这么一折腾,他也动了心思。 随后,又听见田馨劝他。 “樊叔叔,布料这种东西,家家户户都需要,做衣服做鞋面,裁剪床单,用处大着呢,你守着国棉厂,能内购,这么好的条件,不买两匹可惜了。” 田馨又说:“涤纶布,也就是的确良,耐穿耐磨,流行十多年了,现在年轻人还喜欢穿的确良的衬衣,樊燕身量高,拿着布料去裁缝部做几件衣裳,不比去百货商场买成衣差,而且还能节省布票呢。” 田馨说的句句在理,樊家双职工家庭,比一般人家宽裕些,可到底供应拘束着,买东西也没那么随意。 这布料是挺好,虽然有点瑕疵也没啥大影响,就是一买就得一匹,一匹得二十块钱! 二十块钱啊!平时去商场扯布头也就是几尺,一匹布一般人家也用不完,樊向前想跟别人分一匹,同事不乐意,说怕有瑕疵的地方分不均。 想买的,只能自家咬咬牙,至少买一匹布。 三五块钱买布头还行,二十多块钱,始终是有点贵,去裁缝铺还有手工费。 田馨:“樊叔叔,你也知道,国棉厂都要减产减量了,这几个是大厂子,万一布料有段时间供不用求,想买都买不到。” 樊向前没想那么长远,他觉得不至于,咋就能缺布呢? 但国人骨子里就有深刻的忧患意思,这会儿,樊向前像是鬼迷心窍一般,买! 在国棉厂上了这么久的班,挑布料还不容易? 货架上剩下的布料他翻来选去,最后挑了两匹出来。 一匹棉布,一匹涤纶布,这两匹布虽说有些瑕疵,裁剪时注意点,最多浪费点布头。 和田馨告别,樊向前扛着两匹布去了丈母娘家。 樊燕也在,樊向前放下布料:“想做啥衣服,拿布料做去。” 樊燕惊喜道:“爸,你是最抠的,怎么突然大方了?” “太小瞧你爸了,长这么大,缺你吃还是少你穿?” “我碰到你同学了,叫田馨的,她去国棉厂买布料。” 田馨一向有本事,樊燕并不意外。 “你认出来了?” “能认不出来?你们宿舍的合照,属她最好看,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樊向前略忖片刻,田馨虽然低调,但他听说了,她跟副厂长能搭上关系,听说厂长小时候还抱过她。 这是旧识啊,国营厂的副厂长,这地位可高。 “田馨挺不错的,你们一个宿舍的,跟她好好处,别闹矛盾。” “知道了,爸,你还没说,为什么买布料?” 樊向前一怔,他总不能说,田馨一劝说,他头脑一热,就把布料搬回来了。 “我怕以后缺布料,正好赶上厂里对内卖布,就买了两匹。” 樊燕妈在食品厂上班,埋怨说:“你就算买,一匹就够,两匹,这得多少钱啊?败家,再者说,布料这东西供销社、百货商场都有,咱们家也有布票,买下两匹布啊,用到猴年马月?” 樊燕她妈和她姥姥把樊向前数落一遍,嫌他想太多,乱花钱。 樊向前也是一脸不解,难不成自己错了? 可田馨说得对啊,守着国棉厂这便利的条件,不要钱的瑕疵布料,买两匹也不亏。 田馨这头。 苏蔚冬借了平板车过来拉货。 四十匹布料,苏蔚冬也惊呆了。 他不是埋怨田馨,就是觉得太多了。 “卖的完吗?” 田馨胸有成熟:“能卖出去,实在不行囤俩月,我心里有数。” 田馨办事向来稳妥,苏蔚冬没多问。 走到国棉厂门口,警卫员热络打招呼:“田同志,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田馨:“看情况,大哥,谢谢你啊。” 警卫员是国棉厂的耳报神,认识的人多,小道消息也灵通,结交这种人有益处。 田馨递过去一包烟,对方谦让两下,就收下了。 适才等苏蔚冬的间隙,田馨跟警卫员聊了几句。 国棉厂的警卫员是轮岗的,不光在一个厂子待,所以对分厂的情况也有几分了解。 一厂和二厂,在上个月就已经减产了。 听说,也有产下游经销商需求少、产品销量不好的原因。 产品生产出来,要拿出去卖,良性循环起来。 产品滞销、资金紧缺、再加上旧设备需要更换,桩桩件件压在一起。 现在是个过渡期,需要平稳渡过。 田馨也不懂产品经营,她只能用浅显的道理去分析。 哪怕是国营厂子,也不愿意做倒贴钱的买卖。 机器生产线更换是一笔大的开支,在眼下这个当口,显然不是太合适的时机。 用现有设备进行生产,就能足够交货,又何必急慌慌去买新机器呢? 求稳是最简单的。 除了这四十匹,到了下个月,田馨又去国棉厂买了二十匹。 传说中的布料荒终究还是来了。 在五月初。 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谣言,说现在布料供应不足啦!要抓紧买。 这话是真是假没人辨别,就一窝蜂的冲去商场和供销社买布料。 布料是计划产品,需要凭借布票才能买,之前商场的衣服、布料都很充裕。 可架不住大家一窝蜂的过来,你要几尺、我要两丈,就跟不要钱一样疯抢。 除了常见的棉布,就连最粗糙的麻面布也有人抢。 售货员在后面说:“这麻面布是白色的,穿起来跟家里死了人一样,又硬又扎人,买这干啥?” 虽是这么说,售货员自己也没闲着,囤了几尺布头。 不光是布料,衣服、裤子、连花手绢都没能幸免。 有带孩子来买布手绢的,售货员摊摊手:“卖没了!” “啥时候能进货?” “我哪知道?自己回家撕点布头当手绢吧。” 留着鼻涕的小孩,哇一下就哭了。 布料跟粮食不一样,暂时买不到对生活影响也不大。 旧衣服凑合穿,以前的被单也别嫌弃,日子照样过。 不吃饭身体受不了,没几块布头没啥关系。 可人都有从众心理,以前布头不缺时,也不会老惦记着买。 大伙都去抢,自己也忍不住想买,争先恐后就怕买不到。 百货商场缺了货,纺织厂、国棉厂加班加点搞生产,源源不断往商场供货。 好多人把目光盯在了国棉厂,想托关系买点布。 樊向前被左邻右舍问过好几回,每次他休班去丈母娘家,就一脸绝望。 拉着他叫后生的,喊他樊工的,还有要往他怀里塞糕点的。 不为别的,就想买点布头。 樊向前就劝:“产量很快就上来了,大伙不用愁,肯定能买到。” 邻居嫌他不管事,还继续求。 好不容易回了家,媳妇跟丈母娘笑脸相迎,说樊向前有远见,要不是他买了两匹布回来,他们家也得发愁。 樊向前就想起田馨来,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丫头眼光也太毒了。 樊家这回算是长了脸面,两匹布有六十多米呢。 他们也不藏私,家里的至亲都分了一些,因为这点布头,樊家在亲戚中口碑非常好,都夸他们家。 樊向前心里如明镜似的,最多闹几天,这供应很快就能上来,要真是囤多了布,也用不完! 黑市里的布头价格水涨船高,比平时贵几倍,就这样,还有人咬牙去买。 田馨不想赚这缺德钱。 田馨按照从国棉厂的进货,售价翻了一倍。 这在平时是正常价格,在此刻,那简直是活菩萨啊! 宿舍里,樊燕知道田馨手里有布料,她大嘴巴,其他人也知晓了。 不光是田馨宿舍,其他宿舍也来找她买布头。 田馨无奈:“你们不缺吃不缺穿,没必要现在买,我这都是残次布料,质量没那么好。” 到了这会儿,谁还顾得上这个? 有说自己囤着的,又说给家里买的,就这样,田馨在学校里分着卖了五匹布料。 瑕疵的地方也有人要,价格便宜就成。 田馨最开始有六十匹布料,这么多的囤货,在房间里堆满一角,才几天时间,卖的只剩下十几匹。 田馨售卖的对象都是普通百姓,有二道贩子想高价买,再倒手赚钱,田馨没卖。 人得有良心,哄抬物价的钱赚了,晚上都得做噩梦。 田馨给舅妈送去了三匹布料,让她别着急。 金溪月端了点心过来:“我们不愁,你舅舅说了还能差布料了?瞎折腾,咱家啥都够用。” 田馨拿过来两匹棉布,一匹的确良。 相比舅舅舅妈对她的照拂,这三匹布不算什么。 白映元冷哼一声:“民众啊,最爱跟风,好的坏的,都随着,没啥辨别能力。” 金溪月道:“也不能这么说,都是普通人,害怕也正常。” 无论如何,白家布料是不缺了。 金溪月表面不慌,实际也愁,怕万一持续下去,买布料受阻。 金溪月笑说:“当时把关厂长介绍给你,还真是好事儿,我们也跟着沾光,不缺布头用。” 白家底子厚,平时各方面都比较低调,不爱显摆罢了,着实不缺什么。 可再不缺物件,也得分时候,至少这会儿,想寻布料就得发愁。 白映元听田馨说,她按照正常市价卖的,没哄价,满意的点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馨馨,你这怎么做是对的!” 田馨自己留了一匹棉布、一匹涤纶布,还有一匹柔姿纱,其他的都卖了出去。 柔姿纱比普通布料价格贵,但是货架上只有两匹,另外一匹抽丝的厉害,田馨忍痛只拿了一匹,价格贵了十块钱。 在缺布料这段时间,金秋芳那边,枕头照旧做。 金秋芳都纳闷,田馨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布呢? 不过金秋芳怕其他人打歪主意,就没往下分。 她自己每天做枕头,虽然数量少,好歹省心。 田馨怕她悬着心,特地分了三米布给她,一分钱都不收。 金秋芳心里感激着呢,干活就更卖力了。 做出来的枕头格外好卖! 金秋芳都没交给田馨,直接在自家院子,就乌泱泱十来个人要买。 其中有一个是其他胡同的小倒,金秋芳瞧不上,就没卖给她。 田馨特地嘱咐过,不能卖给这种人。 左邻右舍你要三个枕头,我来五个,金秋芳的缝纫机踩冒烟了都供不上。 还有人来找她买布头的,金秋芳藏好了谁也没给。 金秋芳不明白,谁家晚上睡觉还能没枕头吗? 怎么突然间,一窝蜂都来买? 反正能赚钱就行,金秋芳美滋滋的踩着缝纫机,心里踏实着呢。 跟着田馨干活,她是交上好运了! 这阵布料的风潮没持续多久,也就一个多星期,供货就逐渐上来了。 售货员安慰说,国棉厂的产量足着呢!布料不缺! 看着柜台上去满满当当的布料,大家提着的心逐渐放了下来。 东西一旦没人抢,自然也就不缺货。 田馨听到一种说法,说是国棉三厂的产量极高,很快把产量提了上去,优先给各大商场供货。 国棉三厂是国营厂子,国营两个字,能让所有的百姓踏实! 于是,大家互相都讲说:“国棉厂大规模生产呢,慌什么?布料不愁!” 这话也不假,望着各个商场铺满货的柜台,手里攥着布票的人,也不再着急了。 倒是那些囤布想卖高价的人傻了眼。 之前有人想买,倒货的拿捏着不想卖,想等个好时机。 现在可好,赔大发了! 谁知道不说一句活该! 白映元来学校找了一趟田馨,让她晚上去吃饭,说家里有客人。 田馨不解,白家的客人,田馨也认识? 苏蔚冬晚上加班,田馨没喊他。 到了白家,那客人竟是关副厂长。 上回田馨见关厂长,就在不久前,舅舅过生日,喊了几个朋友吃饭,关厂长就在其中。 关厂长亲切的和田馨握手:“田馨,这次的晚饭,我是专门谢谢你!” 田馨更迷惑了?谢她什么? 关副厂长讲了其中的缘故。 上回白映元生日,一桌子人聊天,关厂长提起了国棉厂。 这段时间为了是否更换新设备的事,愁的他吃不好、睡不好。 一厂和二厂都暂缓更换设备,压力到了他这。 关厂长是想立马更换机器的,资金就算不足,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偏偏这段时间销路也不顺,国营工厂都是有固定销货渠道的,接订单,按需生产,订单减少,机器就运转不起来,换也发愁,不换也不甘心。 提起这个话题,田馨倒是接了茬。 她说,关伯伯,国棉厂的任务就是搞生产,如果产量不上去,工人们干什么? 再者说,现在路子广,生产出来的产品,也能自己去推销、找出路。 国营工厂在高位待习惯了,哪会俯身往下看。 关厂长就想起了上回开会提起的求变,国营工厂也要灵活求变。 田馨又说,要是大家都减产,万一布料供应不足咋办,不就出乱子了吗? 这方面关厂长倒没忧虑,那么多厂子呢,还能缺老百姓的布料不成? 布料都是计划的,所有居民手里的布票是有数的。 不过,田馨的话还是入了关厂长的耳朵。 关厂长想,国棉厂是干啥的,搞生产啊!不生产工人打牌聊天吗? 这批新机器就算再拖,早晚也得买! 第二天,关厂长跟厂里的中层领导一起开会,最后研究决定,换机器!抓生产!产量过剩,就想办法联系外省市去寻销路! 这个举措,令关厂长出了名。 当出现布料缺货苗头时,国棉三厂的大批货品及时补充过去。 生产线加班加点,和其他工厂一起,很快平稳了局面。 关厂长想起了田馨,当时她无意的几句话,仿佛拨开迷雾一般。 田馨挺难为情的,关厂长把她夸出花来。 她也没帮什么忙。 田馨从国棉三厂进了几十匹布料,按照市场价售卖的事,关厂长也听说了。 对此他的评价是:“不赚黑心钱,有良心、情怀!” 最后关厂长话锋一转:“不愧是你外甥女,像白家人。” 抢购就是一阵风,没几天就恢复正常了。 金溪月感慨:“那会儿听风就是雨,大家都挺着急囤的。” 关厂长说:“相关部门严查呢,有趁机浑水摸鱼抬价的,都得被收拾。” 田馨在关厂长那落了一个好印象。 关厂长先离开的,白映元说:“你关伯伯轻易不夸人,但凡他能赞两句,是真能入他眼。” 田馨只听出一层意思,以后她的布料供应,是不愁了。 金溪月知道苏蔚冬加班,炒完菜,每样都盛了一些留出来。 饭菜都装在盆里,金溪月递给田馨:“蔚冬加班挺晚的,就别做饭了,这些菜给他回家热热吃。” 田馨笑:“我这外甥女当的真容易,连吃带拿。” 金溪月也被她逗笑了:“赶明儿每天都来,吃不穷我跟你舅舅!” 苏蔚冬比田馨先回来半个钟头,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 田馨撸撸袖子:“舅妈给你留了饭菜,我去厨房热一热。” 这顿饭很丰盛,有鱼有肉的,鱼不好拿就没带。 肉菜和炒菜是分开放的,田馨热了两回。 苏蔚冬眼下乌青一片,疲惫不堪。 “工作忙吗?” 苏蔚冬:“最近比较忙,下个月能轻松点。” 饭桌上,田馨跟苏蔚冬算经济账。 这回卖布料,赚了一千块钱。 田馨都没花精力出去找客源,全是登门寻她的。 她的价格公道良心,卖的极快。 钞票还在家里藏着,也不安全。 “蔚冬,明天你把钱带上,存银行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铜锅涮肉…… 天气预报称, 周末局部有强降雨。 苏蔚冬单位难得放了假,周六不必去上班。 夫妻俩躲在家里,哪也没去。 田馨透过窗户, 望着阴沉的天。 “上班一周能休息两天多好。” 苏蔚冬眉眼带笑:“想的美,一周七天,只有一天休息日。” 也不是不可能。 田馨想,书里就是那么写的, 哪一年开始的,田馨没记住, 反正还有十多年。 十多年啊!田馨揉揉脸。 大学毕业后田馨开始上班, 还得过十年的单休生活呢。 这场憋着的雨, 周六一天也没下起来。 首都人喜欢吃铜锅涮肉,天气冷,吃锅子最合适。 四合院里, 铜锅一直孤零零的躺在杂物房的角落。 上次回去,田馨顺手带了回来。 周日一早,田馨盯着铜锅子,说想吃涮锅。 铜锅得用木炭才行,得去煤铺买。 前几天,在煤铺上班的李叔从田馨这买过布料, 多少有点交情,从他那买点木炭也容易。 苏蔚冬顶着大风出去买了一趟。 木炭都是大块的,苏蔚冬拿斧子在院子里劈成小块。 涮锅的食材也简单。 芝麻酱是之前从副食店买的,还有多半罐。 羊肉比较难买,市场上主要供应猪肉。 有附近村里私人宰牛羊卖肉的,就是价格贵点。 羊肉正常的价格是七毛八一斤,从小贩手里买, 要两块钱一斤。 能买到就谢天谢地,田馨也不差这点钞票。 她一口气买了三斤羊肉。 小贩态度好,听说她要吃铜火锅,直接给切成了薄片。 拎着三斤羊肉,田馨欢欢喜喜回了家。 吃火锅的想法是周日临时敲定的,好在各样食材容易买。 地窖里还有大白菜,田馨让苏蔚冬取了一棵。 外面脏脏的菜帮直接扔掉,切了一盘白菜片出来。 土豆萝卜都是常见菜,也适合涮锅吃。 另外绿叶菜不多,正值五月早春,蔬菜她只买到了油麦菜。 涮锅主要吃的是羊肉,三斤羊肉,两个人吃绰绰有余。 苏蔚冬烧铜锅,田馨在一旁调和芝麻酱。 小葱是必不可少的,撒在芝麻酱上别有风味。 这么一通折腾完,两个人往饭桌上坐,也到了晌午。 田馨早就饿了。 苏蔚冬起身,往铜锅上罩了一个铁烟囱。 小贩说,羊肉是家养的,保证肉质好。 说实话,现在市面上卖的牛羊肉质量不稳,有时买回来一做,膻气的很。 像内蒙古的牛羊肉品质是最好的,田馨也是在舅舅那吃过一回,普通人家没这条件。 这回的羊肉,味道还可以。 田馨点点头,又夹了一筷子放进铜锅里。 铜锅里是白开水葱姜海米的汤底,讲究吃羊肉本身的滋味。 虽是早春,今天天气格外冷。 铜锅冒着腾腾的热气,吃了一小会儿,田馨满头都是汗。 她感觉,首都的芝麻酱比省城的好吃,芝麻味道更浓郁,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这顿饭吃了一半,外面开始稀里哗啦下起雨来。 大雨打在窗沿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在这寒冷昏暗的雨天,围着热气缭绕的铜炉子吃饭,满足感十足。 三斤的羊肉最后没吃完,剩下了一斤多。 这两天温度低,还能保存着。 吃完锅子通身都是暖和的。 田馨伸伸懒腰,困意逐渐席卷而来,伴随着哗啦的雨声,更容易助眠。 理智告诉她,不能睡,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吃完就睡,体重狂追。 正好外面的雨变小,田馨撑着伞,打算往胡同里走几圈。 刚出家门,就碰到了熟人。 是居委会的管事,大家都管她叫老钱。 上星期,胡同里不少邻居都从田馨这买过布料,眼前的就是其中一位。 田馨岁数小,叫老钱不像话,就直接喊钱姨。 钱霞手里拎着东西,是一提点心。 “上回多亏你卖布料给大伙,咱们这两条街都感激着呢,婶子大爷都夸你,说心善,不贪财,那会儿布料多值钱啊,你也没喊高价。” 田馨摆摆手:“这都是应该的,大家街里街坊,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钱霞从出生就在这一片住,上学、工作都没离开。 她是居委会的,谁家的事她都清楚一点。 “啥叫应该不应该?前面那条街,虎子,平时就是个小倒,倒卖个东西也正常,谁不想赚钱?可这都是街坊邻居,他手里的布料翻了五六倍,还捂着不给卖,他跟你比,提鞋都不配!” 田馨也不是菩萨,她卖布料还赚钱呢。 趁着缺货高价卖的事,她也做不出来。 虎子她有印象,当时还想从田馨这直接买二十匹布料,价格给她加到了六十一匹。 田馨没同意,这种小倒只会令大家越来越慌,田馨才不卖他。 后来,田馨发现,家里门口被人泼了一桶泔水,到现在都没查清是谁。 钱霞又说:“虎子也有报应,昨天,城市管理综合执法队的人过来,把虎子从家里带走了,说要彻查,活该!” 提起虎子,钱霞气冲冲的,实在是因为虎子妈也不讲道理,平时没少给居委会惹麻烦。 既然把点心拿过来,钱霞就没想再提回家。 “就当是你钱姨的一点心意,平时居委会有啥事,你们两口子也配合,我家闺女吵着穿新衣服,上周要不是你的布料,我且得发愁呢。” 这一片街道有一百二十户人家,都归居委会管,她平时也忙。 钱霞把点心塞到田馨手里:“好孩子,快拿着,姨还有别的事。” 无奈中,田馨只好先收下。 自从田馨在附近卖布料,周围邻居对她另眼相待,格外敬重。 田馨搬来时间短,时常住校,回来住的时间不长。 苏蔚冬那个性格,也不会和邻居攀关系,因此跟邻居都不熟。 布料像个纽带,让田馨和邻里关系紧密起来。 住平房就是这样,胡同里时常打照面,碰到认识的,问一句:“您吃了吗?” 以往碰到邻居,对方都是板着脸直接擦身而过。 现在胡同里谁没从田馨手里买过布料? 见到她,总会热情的站住脚,唠上一会儿。 都知道田馨手里倒腾布料,有人说,以后也管她买。 上赶着的买卖,田馨也不会拒绝。 她的价格没比商场贵多少,关键是不用布票。 周围邻居互相认识,她卖布料打出了名声。 瑕疵布料也不怕,价格划算。 靠着互相介绍,哪怕市面上的布料供应足,田馨也卖出去了六匹棉布。 六匹啊…… 倒腾一下就赚了一百二。 国棉三厂有批新的瑕疵布料,是柔姿纱,上回田馨去,还只有两匹呢。 趁着有的选,她又一口气买了五匹。 这几匹柔姿纱都没出胡同,就被邻居合伙买走了两匹。 柔姿纱除了有点小瑕疵,质地非常好,有垂感,质地柔软。 首都的人懂行,说这料子适合做衬衫,不比的确良布料差,还更加透气,天暖和穿着也不会闷。 附近的邻居,都知道卖布料赚钱,只是苦于寻不到关系,再者也没囤货的财力。 死工资几十块钱,倒腾一回布料,成本就得二三百。 普通人家,很多都没这些存款。 因此,有眼热的,也就是一时上头,冷静下来想想,也就撂下心思。 赚钱很好,也得有那个本事。 回到家,田馨说:“钱姨送来的点心,不收都不行。” 苏蔚冬把铜锅放在厨房案板上,晚上还能再吃一顿。 “缺布料时,你平价卖,大伙都承你一份情,别说你,我早上上班,也不少人跟我打招呼,一个劲的夸,说咱们夫妻厚道。” 田馨笑嘻嘻:“那你沾了我的光。” 初来乍到的,跟邻居处好关系是好事。 五月份气候渐稳,是万物生长的季节。 苏蔚冬和田馨商量,等这场雨过去,土壤也松乏,小院种点菜。 北方的初夏,能种植的菜不少。 辣椒、茄子、小白菜、黄瓜、冬瓜…… 田馨说:“菜籽不用愁,上次钱姨说她家有,没有的,问问其他邻居。” 她观察过,只要家里院子宽敞些的,都会想办法种点菜。 哪怕没位置,挤着边边角角也撒点种子。 苏蔚冬和她商量,先种点茄子和黄瓜,看看能不能寻到种子。 还有葱,炒菜炝锅好吃,也不能缺。 田馨自然没意见,等到了夏天,守着小菜园,就有现成的菜吃了。 比如吃涮锅,要是自家菜园有绿叶菜,直接摘两棵洗洗,又能添上一盘。 院子的菜地不小,能种好几种菜,想想就惬意。 中午的火锅田馨吃的尽兴。 到了晚饭时间,她摸摸肚子,无奈说:“我现在还撑呢。” 谁让她贪嘴,中午吃的多。 苏蔚冬也没嘲笑她,说:“山楂是消化积食的良药。” 在省城,苏蔚秋吃多积食,赵桂芬都是煮山楂茶。 山楂茶简单,只需要山楂、冰糖和水,苏蔚冬也会。 走街串巷有卖山楂的,苏蔚冬买过两次,家里还有剩下的。 苏蔚冬温声道:“晚饭别吃了,我给你煮点山楂茶喝。” 田馨笑吟吟:“好啊。” 山楂果酸酸甜甜的,消食健胃。 搬进来不久,厨房就摆放的满满当当,大多都是田馨添置的。 苏蔚冬望着厨房,只觉得一片人间烟火气,心中升出一丝满足。 白砂糖八毛二一斤,吃了大半袋,剩的不多。 苏蔚冬想着,等下次糖票供应下来,得再买一袋才成。 想起田馨皱眉捂肚子嘟囔着,苏蔚冬便觉着有趣。 喜欢一个人,连她的憨态都觉得可爱。 糖水和山楂融在一起,酸甜的味道中和着,酸中带甜,糖也没那么腻。 苏蔚冬煮了一大碗山楂茶,眉头紧皱。 也不知道,喝完山楂茶,她能不能舒服些? 第一百三十二章 搬离宿舍…… 山楂茶酸酸甜甜的, 真好喝! 田馨忘记自己是因为积食才喝这个。 她舔舔唇:“还有吗?再来一碗。” 苏蔚冬板着脸,把碗收走。 “没了。” 山楂茶喝多了容易胃酸,苏蔚冬没再给。 怕田馨惦记着铜锅子, 他又道:“留着明天吃,再加两样蔬菜。” 不得不说,苏蔚冬煮的这个山楂茶是真好喝,酸甜适中。 见她不满, 苏蔚冬哄她:“明儿给你煮苹果汤喝,那个汤多喝两碗也不碍事。” 赵桂芬从年轻时, 就喜欢研究汤汤水水, 他耳濡目染, 也学会几样。 苏蔚冬没成想,这些汤水竟有了用武之地。 可以拿来哄媳妇。 自家媳妇挺好哄的,听说明天有苹果汤喝, 眨巴着眼睛:“一言为定。” 她有时很精明,但有时候又透着傻气。 这微妙的反差,只有他知晓。 苏蔚冬怕田馨肚里胀气,上了床,五指并拢,手攀到她肚子上揉搓着。 他的手心是温热的, 力度适中,田馨感觉挺舒服的。 困意袭来,她才想起来,第二天哪还能吃涮肉? 周一要去上学。 现在的小院离学校近,要是下午课少,田馨偶尔也回来住。 下午上完两节课,她回宿舍收拾东西, 晚上打算回家。 宿舍里没人,田馨的床单要带回去洗,在家晾晒比宿舍更方便。 铺完新床单,她听见一阵笑声,有人推门进来。 是孔令西,她后面还跟着一位。 田馨凝眸,是刘小青。 她没吱声,继续收拾东西。 刘小青搅着手指头,怯怯的。 “田馨,好久不见。” 田馨态度不冷不淡,也没过多情绪:“好久不见。” 收拾完东西,田馨准备回去,正好躲开这个氛围。 孔令西一把拽住她。 “田馨,我想和你商量一个事。” 用脚指头也能想明白,指定和刘小青有关。 “我跟班主任沈老师提过,他同意小青搬回来住。” 大概是怕田馨不乐意,补充说:“小青知道错了,她现在特别不容易,经常哭,说当时自己猪油蒙心,才会做那些错事。” 刘小青也说:“田馨,你最通情达理,不会不同意吧。”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换成别人,脸皮薄没准就点头了。 田馨没理这茬,她直截了当道:“孔令西,上回宿舍商量过,都不同意刘小青回来,你也知道,如今你背着大伙,自己去找班主任,这样合适吗?” 孔令西理亏,但她气势不减:“小青本来就是咱们宿舍的,她主动搬出去,现在也能搬回来。” 刘小青开始掉眼泪:“我知道你们讨厌我……是我的错。” 田馨不想废话,与其在这生气,不如回家吃涮锅。 刘小青的境地不是她们宿舍造成的,大家没责任。 “我再重新表达我的意见,我不同意!” 扔下这句话,她转头出了门。 回到家,刚好是晚饭的时间。 苏蔚冬已经调好芝麻酱,涮锅的肉菜摆进盘子里,等田馨回来开火。 见了苏蔚冬,她的火气消掉一半。 这一路,田馨想的很清楚。 刘小青可怜是一回事,这不代表所有人必须同情包容她。 自从刘小青搬出宿舍,舍友间的关系都融洽不少。 现在的小院离学校很近,她偶尔晚上会回家住,也跟班主任沈大成打了招呼。 沈大成知道田馨结了婚,已婚的同学,人家拖家带口的,住宿方面学校不会严格限制。 田馨想,如果大家阻止不了刘小青搬回来,那她就晚上回家住,大不了早上早起一些。 琢磨明白,她心中的愁闷就纾解一大半。 见自家媳妇苦着脸,苏蔚冬笑:“媳妇,谁惹你生气了?” 田馨摇摇头:“宿舍女生间的杂事,不提了。” 羊肉还有一斤多,田馨没敢多吃,羊肉只吃了三四口。 白菜叶含有丰富的粗纤维,多吃些没关系。 晚上降了温,守着铜锅吃的惬意。 吃完饭,苏蔚冬去给田馨煮苹果汤。 苹果切成小片,在沸腾的水里煮上十分钟,生津润燥,还能美白皮肤。 还是在家省心,苏蔚冬宠她,地方还宽敞。 不论刘小青是否搬回来,田馨都打定了主意。 “蔚冬,以后我争取每天回家住吧,第一节 课是八点开始,也来得及。” 苏蔚冬没意见,他巴不得媳妇每天回家陪他。 “学校能同意吗?” “这点不用担心,班主任就能做主。” 不过交通工具是个问题。 坐公交不远,可要去站点等车,容易耽误时间。 家里还有一张工业券,再买一辆自行车也行,可田馨怕丢,校园里人多。 想来想去,田馨说:“我去寻寻,买一辆旧自行车,能骑就行。” 苏蔚冬每天上班要骑车,一辆不够用。 田馨的录音机是从旧货店买的。 那家店是严清介绍的,店主人也实在,后来田馨陆陆续续去淘换过几盒英语磁带。 旧货店门口就摆着旧自行车,价格她也问过,一辆旧车六十元左右。 而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价位在150元—190元之间。 二手自行车也不便宜,差不多是职工近两个月的工资。 田馨倒是不缺钱,只是觉得买新车不划算。 趁着周二下午课少,田馨跑了一趟杂货店。 店门前,整齐的摆放着四辆修好的自行车,还有一辆是放倒的,车链子散落在一旁。 店主在修车,满手的润滑油。 “田同志来了,这次打算买啥?” 田馨指着自行车:“叔叔,我想买一辆二手的自行车。” 店主收来的自行车大多是坏了不能骑的,不能骑的自行车就是废铁,价格极低。 他手巧会修,修完后翻几倍卖出去,稳赚不赔。 对方也直爽:“这几辆是新修的,看见那辆飞鸽牌的吗?值得买,骑的时间不长,还挺新,就是价格高一点,六十五。” 说完,他又指着另外一辆:“那辆凤凰牌的别买,车主骑的狠,都七八个年头了,优点就是便宜,我卖给你才四十。” 差价二十五,换其他人会动心。 田馨没动心。 自行车买来是要骑很久的,贵一点少出毛病也值了! 六十五一辆,比买新车划算。 她习惯性砍砍价:“六十五的能便宜点吗?” “最少六十二,不能再低了。” 这辆二手的飞鸽自行车经过修复,也有七八成新,拨拉车铃铛,铃声清脆。 六十二块钱买一辆自行车,也不亏。 田馨痛快交了钱。 店主说:“送你一个脚蹬子,要是脚蹬子坏了,自己就能换。” 田馨琢磨,自己得骑多快,才能把脚蹬子骑飞? 买完自行车,她直接骑去了学校,秦楚下午特地嘱咐,让她买完东西回去一趟。 还是为了刘小青搬宿舍的事儿。 搬还是不搬,僵持了两三天。 孔令西把班主任沈大成拿出来压人,强硬的想让刘小青搬回来。 用樊燕的话,孔令西这是被刘小青灌了迷汤。 严清和樊燕住宿时间短,这事和他们关系不大。 可咽不下这口气。 樊燕的立场坚定:“我交了住宿费,就是宿舍的一员,刘小青之前的奇葩事,我一件都没忘,别让她来宿舍搅合。” 秦楚是要住宿的,如果刘小青搬进来,她要朝夕相处。 “我也不同意!” 田馨开口:“令西,既然你愿意和刘小青作伴,怎么不搬到楼上去住?” 严清也说:“是啊,你可以搬过去。” 孔令西犹豫着,这才说出实情。 三楼的宿舍一直空着,是因为不安生。 传闻说,那个宿舍有人生病去世了,后来舍友害怕,说闹鬼,就换了宿舍。 闹鬼一听就是假话,架不住大家迷信,都不愿意去住,这两年那间宿舍就闲置下来。 刘小青要搬,沈大成侧面提醒过,当时刘小青一心想清净,不管不顾住了进去。 最近刘小青时常觉得心慌,这才害怕起来,想搬出去。 孔令西也不敢去三楼刘小青的宿舍住。 孔令西有种助人情怀,看刘小青落魄,就忍不住想帮一把。 她自己帮忙没人置喙,关键孔令西要把其他人拉下水。 孔令西说:“小青挺惨的,听说,李丰南退学回老家,他那个未婚妻余红,很快就和李丰南和好如初,两人领了结婚证,余红还专门写信给小青,信里把她骂了一遍,字眼极其难听,说她勾引男人不要脸,让她以后离李丰南远一点。” 缓了缓,孔令西又说:“当时余红来学校拽打小青,差点把她逼的退学,名声都坏了,这才多久?转头他俩又甜甜蜜蜜的。” 秦楚觉得这事不新鲜,道:“女同志总是喜欢盯着同性去羞辱,和好也是意料之中,但这和搬宿舍有关系吗?刘小青的名声,不是我们毁的,我就想过清净日子,孔令西,你别折腾了。” 田馨:“跟大家说件事儿,我跟我爱人搬了地方,现在的院子离学校很近,以后我打算晚上回家住,宿舍不退,偶尔也回来。” 秦楚郁闷道极了:“要是你不住宿舍,我就孤单了。” 孔令西睁大眼睛,诧异道:“田馨,是因为小青要搬回来,你要走吗?” 田馨干脆道:“不全是,但和这个也有关系,我和刘小青处不来,索性离得远远的。” 一时间,宿舍里沉默着。 樊燕不见了踪影,过了一会儿她气喘吁吁的回来。 “我刚才去了沈老师的办公室,把搬宿舍的事提了,沈老师说,要尊重舍友的意见,不能引起矛盾。” 樊燕故意迟疑,拉长音调:“那就是说……只要咱们不同意,刘小青就搬不回来!” 孔令西啊了一声,挺遗憾的:“那就不搬吧。” 大家闹了个不痛快,谁面上也不愉悦。 趁着没人,田馨嘱咐秦楚:“孔令西人不坏,但也是个拎不清的,以后你跟她保持点距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庐山恋里的商机(掉落…… 宿舍的风波总算结束, 刘小青没搬来。 听秦楚说,刘小青想搬去其他有空位的宿舍,也没成。 田馨只有中午回宿舍午休, 下午上完课,直接骑着自行车回家。 趁着天气好,最近没雨水,田馨和苏蔚冬打算把菜地利用起来。 东边的邻居是周大妈, 之前在田馨这买过一匹棉布。 周大妈说,等她家菜园幼苗长起来, 就让田馨过去移栽些到自己院里。 谁家种菜播种量都大大超过留苗的数量, 幼苗拥挤着, 还得间苗。 幼苗扔了也可惜,年轻人不懂种菜,让田馨带回去移栽, 他们夫妻俩也省事。 蔬菜种子也便宜的很。 周大妈家种的都是常见的菜,辣椒、茄子、西红柿这三样。 田馨还想种点黄瓜,黄瓜移栽幼苗不太方便,索性就自己撒了种子。 有了这几样蔬菜,到了夏天也足够吃。 年前,苏蔚冬在墙角撒了大葱种子, 经过一冬的沉睡,葱种长出了一指长,绿油油的。 周大妈每年都种菜,经验十足:“你们年轻人种菜生疏,咱们胡同角的小王,两口子也是刚结婚,说要自己种菜吃, 哎呦,撒的种子全都没冒芽,白瞎了院子里的菜地。” 周大妈又说:“等到了八月中旬,就能准备种白菜了,自家菜园里种满白菜,一冬天都不用愁菜吃,咱们住小院方便,那些住大杂院或者楼房的,没这样的便利条件,只能按月领供应。” 这几句说的没错,这也是田馨愿意住小院的原因,宽敞方便,还能种菜养鸡。 提起养鸡,苏蔚冬上个月垒了鸡窝,田馨买了三十个鸡雏,一个鸡雏的价格是三分钱。 她买的多,不好养活,多买点放心。 养了小半个月,现在只剩下二十二只。 鸡雏活泼好动,鸣声响亮脆生,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院子的菜地要种菜,鸡雏只能圈在鸡窝附近养。 另外,苏蔚冬答应田馨的厕所,也要盖起来。 地方苏蔚冬已经琢磨好,就在大门口的右侧,那边刚好有片空地,盖个厕所没问题。 厕所苏蔚冬自己盖不成,单位里的同事就更不懂这些。 正发愁,周大妈把苏蔚冬想盖厕所的事传了出去。 没两天,周围的邻居纷纷上门,说愿意帮忙。 这是都承着上次卖布料的情呢。 也有不理解的,比如田馨西边的邻居蒋阿姨,说附近有公共厕所,自己家还盖啥厕所?纯粹浪费钱。 苏蔚冬不冷不淡的回了句:“想盖,也不怕花钱。” 邻里的几个男同志,都热情的帮忙盖厕所。 王大爷说,盖厕所也简单,三四个小时就能忙活完,人多! 院子一般盖的是露天厕所,田馨摇摇头:“不要露天的,厕所顶封上。” 万一有人登上房顶,上厕所岂不是没有隐私了。 邻居帮忙盖厕所,得管一顿饭。 田馨在厨房忙活,隔壁的周大妈过来帮忙。 中午,田馨先去买了一只肉鸡,割了三斤猪肉回来,荤菜就够了。 其次,家里有白菜和土豆,田馨又去菜店买了几样。 男人喜欢喝酒,家里还有三瓶白酒,应该也够喝。 下酒菜田馨去买了猪头肉,另外自己炸了一点花生米。 傍晚,厕所基本盖完,田馨到院子一看,人都散了。 “蔚冬,怎么都走了?之前说好晚上吃顿饭的。” “盖完厕所身上都脏兮兮的,先回家洗洗,换身衣服再来,放心,我都嘱咐了。” 苏蔚冬去冲个澡,就过来厨房帮忙。 炖鸡还有十分钟就能出锅,蔬菜田馨也切好了。 上大学以后,田馨的厨艺比之前有了一些进步。 她说:“我把菜切了,一会儿让周大妈炒菜,她炒菜挺好吃的。” 今晚好歹是请客吃饭,田馨掌勺容易丢手艺。 香喷喷的炖鸡出锅,她还放了一些土豆块进去。 鸡肉软烂,连土豆都面面的。 修厕所的邻居逐渐回了小院,一下子热闹起来。 餐桌不够大,田馨又添了一个桌子,分成了两桌。 周大妈笑道:“田馨这顿饭是真舍得,又是鸡肉又是猪肉的,过年也就是吃这些。” 平日里,大家也舍不得买猪头肉吃,那玩意又贵还得用票。 田馨是去私人饭馆买的,花钞票就成,价格比平时要贵上一半,田馨一口气买了两斤。 猪头肉拌完微辣可口,肥的部位嚼起来更是香,比肥肉还好吃。 一口猪头肉、一口白酒,吃的众人喜笑颜开。 有人打趣:“下回有这活儿,还来找我,不为别的,就图你们家这顿饭。” 苏蔚冬酒量不好,他是主人,也得稍微陪陪酒。 几杯白酒下肚,苏蔚冬的脸染上一抹酡红。 她小声劝:“少喝点,喝醉了我不伺候你。” 苏蔚冬眼中盛着笑意:“我都听媳妇的。” 果然,后面有人敬酒,苏蔚冬就小口抿一抿,一小杯白酒,许久都没见底。 周大妈在厨房帮忙做菜,自然要留下吃饭。 周大妈挨着田馨坐,说道:“你家蔚冬是真疼你,之前就向我打听,怎么盖厕所,我说胡同有公厕,他说公厕不太方便,还是想自家盖一个。” 望了苏蔚冬一眼,周大妈又夸:“大概是怕邻居以为你娇气,蔚冬跟我说,是他不习惯,想盖的,男人心疼女人,像这样考虑周全的不多。” 田馨没吱声。 苏蔚冬在跟邻居聊天,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大伙都夸鸡肉炖的好吃。 周大妈小声说:“肉哪有不好吃的?清水煮放点姜片都不难吃,沾点荤腥的,味道都不差。” 这顿饭麻烦,多亏了周大妈帮忙。 “客气啥,咱们是邻居,你们夫妻俩岁数小,亲戚也没在跟前,有事就吱声,咱们附近邻居处的都不错。” 可不是吗?盖这个厕所,邻居出了不少力。 等人都散了,田馨去院里看新盖的厕所,刚才她没好意思仔细看。 按照她的想法,厕所顶上加了盖子,隐私性更好。 苏蔚冬说:“明天我再归置归置,就能用,厕所里再放个桶就行。” 自家院里有了厕所,就不用跑去外面的公共厕所了,赶上早上人多,还得排队等着。 建一个厕所,是田馨近期最大的愿望。 田馨在苏蔚冬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谢谢你,蔚冬。” 这句谢,她清楚,不光是因为苏蔚冬盖这个厕所,还有他对自己细心的维护。 有这样的男人,她很幸福。 厨房乱糟糟的,收拾完,田馨搬来凳子,两个人坐在院子里。 月光下,隐隐约约看得见菜地里的幼苗。 她和苏蔚冬的感情,也像这些蔬菜一样,播种破土,生根发芽。 苏蔚冬喝了酒,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话也格外多了起来。 趁着他不清醒,田馨问。 “苏蔚冬,你最喜欢的女人是谁?” “我媳妇。” 这个答案田馨自然是满意的,她又问了几个,后来逐渐觉得不对劲。 苏蔚冬哪里是醉了,他清醒的很,故意逗她呢。 “哼。”田馨背过身:“你到底醉没醉。” 苏蔚冬蹭蹭她的头发,低下头,眸中带着某种暗示:“醉没醉,试试就知道。” 累都累死了。 她不想试。 苏蔚冬这个人,从来都善于蛊惑人,明明说一会儿,总能折腾到很晚。 田馨扒拉开他,板着脸:“我困了,要睡觉。” 苏蔚冬意有所指:“嗯,睡觉。” 田馨:“……” 这段时间忙,倒是有几天没想那种事。 想到此,她红着脸,先回了屋。 苏蔚冬跟着进来。 田馨扔了一个枕头过去,埋怨说:“这才几天,你至于这么急吗?” 苏蔚冬伸出手指,似乎很委屈:“媳妇,五天了。” 最后,她还是沉溺在苏蔚冬的温柔攻势下,一个劲的求饶。 幸好第二天是周日,不用上学。 田馨醒的晚,听见苏蔚冬在院子里和人说话,她在被窝躺着,就没出去。 过了一会儿,苏蔚冬进来说:“有人过来买棉布,要一匹,我让她挑了一匹,四十块钱,给你。” 她没收:“你留着吧,全当是私房钱。” “我的工资都是你的,我哪敢留私房钱?” 附近邻居偶尔会来田馨这买布料,瑕疵布料不好分,现在她都是整匹买,要是嫌多可以几人合着买。 布料销路还不错,手里这些只剩下五六匹,有时间,田馨还得去一趟国棉厂。 这些都是后话,田馨捶着酸疼的腰:“之前商量着看电影,几点去?” 苏蔚冬打听过:“现在新上映一部电影,叫《庐山恋》,是为数不多的爱情电影,口碑很好。” 田馨没意见:“那就看这个。” 在电影院门口,田馨发现来看这场电影的人很多,都是年轻人。 苏蔚冬排队去买票,两手空空回来的。 “票上午就卖完了。” 田馨这才反应过来,这部电影是真火呀! 今天所有场次的电影票都卖完了,苏蔚冬也没料到,遗憾说:“早知道,我应该提前把票买了。” 田馨安慰他:“下周再看也一样。” 田馨听见周围的人讨论,说这部电影剧情好看,女主角特别洋气,电影里换了四十多套衣服,都是时髦的洋装,专门从香江买回来的。 听到衣服,田馨倒是来了兴趣。 这个电影,下周一定得看看。 这股庐山恋的风潮,也吹到了校园里。 同学们互相问:“你看过庐山恋吗?看过的讨论电影,没看过的,也参与不进去。” 宿舍里,只有严清看过电影。 “有人送了我爸电影票,我跟我妈去看的,有一个场景是吻戏,我还是第一回 在电影里看见吻戏,跟我妈挨着坐,挺尴尬的。” 不过,严清对这部电影评价很高:“这是我看过最好的电影,那种纯洁含蓄的感情,特别打动人。” 田馨的关注点没在剧情上:“女主角的衣服好看吗?” 提到这个,严清的眼睛都直了:“何止是好看,太好看了!电影里换了好多好看的衣裳。” “我最喜欢女主角一出场的那身白色西装,好看死了!” 樊燕说:“周三下午只有一节课,咱们去看电影?” 大家都没意见,秦楚看田馨:“已婚女同志有时间吗?” “当然有,咱们一起去,不过得提前买票。” 既然都说这部电影好看,田馨也不介意多看一遍。 严清犹豫:“喊令西吗?” 樊燕说:“不用喊,就咱们四个去。” 樊燕提前去买了票,就是学校附近的电影院。 “票可真抢手呀,我买完没几分钟,周三的票就全卖没了。” 宿舍去看电影,无意间,孔令西听见了。 孔令西没说什么,默默地端着脸盆去了水房。 樊燕吐吐舌头:“都赖我,没注意令西也在。” 女生宿舍关系微妙,难相处,也不光她们宿舍这样。 无论是同学还是舍友,性格合就走近点,要是观念不合,保持距离也没错。 人和人的相处,就是渐行渐远的过程。 孔令西回宿舍时间也少,大部分都是跟刘小青混在一起。 到了睡觉的时间才回来,一大早就又走了。 宿舍晚上只剩下孔令西和秦楚。 秦楚抱怨:“早上令西的声音大,叮叮当当的,你们也知道,我觉多,每天都得被吵醒。” 樊燕递给她一颗糖:“那你没吱声?” 秦楚:“我跟她提过几回,现在好多了,就是相处尴尬。” 严清说:“没准令西就是一根筋,暂时想不开。” “她怎么想的我不想知道,别影响我就成。”樊燕说。 周三上完课,几个人回宿舍放下书包,准备去看电影。 孔令西和刘小青形影不离,下课她也刚回宿舍。 “你们去哪?” 樊燕:“看电影,票提前买了。” 樊燕话里的意思是,票是有数的,你别跟着。 孔令西咬咬唇,没说什么。 等四个人一走,刘小青进了宿舍。 她探头探脑:“我看宿舍的人都下了楼。” 孔令西眼中含着泪:“她们去看电影。” “没喊你?” “我不知道,瞒着我去的。” 刘小青拉着孔令西:“走,我请你看电影去。” 电影院里。 《庐山恋》这部电影每场票都很快卖完,电影院座无虚席。 樊燕说电影票就当她请客,不用给钱。 大家都不好贪便宜,就合伙买点吃的。 别人的目光都在剧情上,田馨仔细观察了女主角周筠的服饰。 最令她惊艳的是那顶贝雷帽,百货商场里从没见过。 还有男女主约会时,周筠上身是一件白衬衣,下身是淡蓝色的裙子,裙摆比较大,颜色清新。 周筠的每件衣服,都时髦好看! 不愧是从香江购置的服装,走在了时尚的前沿。 田馨隐隐觉得,这部电影,爆的不止是剧。 看完电影,田馨问:“秦楚,你在美术学院当模特,身边认识服饰设计专业的同学吗?” 秦楚想了想,说:“我有个朋友,她老乡是首都化纤工学院。” 首都化纤工学院田馨知道,在书里对这个学校有过描述,过几年,会更名为首都服装学院。 服装厂招收服饰设计毕业的同学,首都化纤工学院的学生专业对口,以后工作不难找。 服饰设计专业算是刚刚起步,相关院校也不多。 “那你帮我联系一下,最好是大二的,底子更扎实。” 走出电影院,新的一拨看电影的人蜂拥而至。 人群中,刘小青眼睛尖,指了指前面几个背影:“令西,你看,田馨她们几个。” 孔令西扫了一眼背影,严清和樊燕挽着胳膊,十分亲密,田馨和秦楚也在聊着什么。 整个宿舍,只有自己是外人。 自从他们不愿意让小青回来,孔令西就融不进去。 她不明白,帮衬小青一把,为什么那么难? 小青人挺好的,今天带她来看电影。 电影票卖没了,从别人手里用两倍的价格买了两张。 孔令西叹口气:“咱们进场看电影吧。” 宿舍里的关系,她不抱希望,她觉得自己没错。 小青已经知错,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秦楚办事效率高,才两天,就把人带了过来。” 对方是一个女生,长的不高,身量纤瘦,烫着波浪头。 “你是田馨吧?我是秦楚的朋友,我叫褚微微。” “人我带来了,还没吃饭,你得管顿饭,我先走了。” 田馨带着褚微微去了食堂,点了三个小炒菜。 对方笑:“田馨,你找我做什么?不帮忙先吃饭心里过意不去。” “你看过庐山恋吗?” “那个最近很火的电影?前天刚看到的。” 那就好办了。 “是这样,电影里女主角换了四十多身衣服,每件都很好看,我想麻烦你,把服装的设计图纸画出来,我想找服装厂合作,把电影里面的衣服做出来卖。” 田馨的想法惊呆了褚微微。 田馨和她一样,都是大学生,怎么会有这么难以置信的想法? 就算她能画出来,做服装生意哪那么简单?凭她一个学生? 恐怕连服装厂的大门都进不去。 褚微微好心劝说:“我是服饰设计专业的,对行业情况比较了解,现在都是国营厂子,想合作没那么容易。” “要么,咱们换个赚钱的办法?” 田馨笑着说:“我知道你为我好,这图纸能画出来吗?” 褚微微点点头:“服装最难在设计上,面对着现成的衣服,主要比例掌握好,画设计图不难。” 电影看一遍,里面的衣服只能记个大概,也不能老往电影院跑。 还挺巧,田馨在书店,看见了《庐山恋》电影图册。 都是彩印的,里面全是剧照,还有对主角的采访。 田馨一问价格,还真不便宜。 一册六块钱。 她念叨着,这是抢钱啊! 即便是抢钱,也不少年轻人趋之若鹜。 这部电影,在首都掀起了一股观影的热潮,女主角张瑜更是受到大家的喜爱。 田馨买了一册。 图册里虽然没有包罗电影里的四十多套服装,但有几套评价高的。 田馨去找褚微微。 两个人商量一番,打算先画四个设计图出来。 像里面最扎眼的白色西装套装,就不适合画图。 大家还比较保守,包裹小腿的紧身西装裙,别说普通百姓,就连张瑜都觉得难为情。 最后,两人敲定了四件比较适合,符合大众审美的。 其实褚微微说的也没错,服装厂没那么容易合作。 不光是服装厂,布料也是问题。 为了在布料上不为难,选定的这三件的料子都常见。 田馨也不急,守着国棉三厂,总能有办法。 若是想赚大钱,就得流水线生产,服装厂是个拦路虎。 田馨有她的打算,等褚微微画完图,她先去裁缝铺,让裁缝先做几件出来,有了成品,一切好谈。 《庐山恋》这电影刚火,时机也很重要,若是动作太慢,别说赚钱,肉汤都喝不上。 一想到能赚钱,她的步伐都轻盈了。 钞票是好东西。 褚微微的设计图画的也快,四天就给田馨交了工。 褚微微说:“设计图比较简略,但该有的都不缺,按照你的身量,可以先做一件试试。” 这几张图,褚微微没有完全按照电影里的设计去画,而是有细微的改良,添加了自己的想法,也符合时下大众的需求。 “电影里,领口有点低,领口我画高了一些,还有裙子,也增加了长度,缩小了裙摆,看起来更低调保守。” 这几张设计图,田馨给了褚微微二十块钱。 这是之前定好的价格,一张五块钱。 褚微微把钞票揣进兜里:“这钱赚的容易。” 说是容易,也没少费精力,褚微微涂涂改改,这两天画到深夜。 田馨去了四个裁缝铺,每家都把这四件做出来。 这下,需要做出十六件来,再加上布料的钱,成本不低。 布料是从国棉厂买来的,正好产量高,田馨买了几匹精布,比瑕疵布料强。 电影《庐山恋》的口碑才刚刚发酵,距离火遍大江南北还有点时间。 首都是大城市,各种新电影都是优先放映,其他二三线城市,这部电影有的还没开始播。 趁着这段时间,最好能抢占市场。 想太多也没用,还得先做出来看看效果。 田馨除了上课,这几天的心思都在这几件衣服身上。 女同志爱漂亮,田馨问过,大家都喜欢电影里女主角的衣服。 裁缝铺做完这几件衣服,最少也得三五天。 田馨着急也没用,只能先等着。 回到家,苏蔚冬正在做晚饭。 “怎么样,衣服哪天做好?” “说不准,等等看,晚上吃什么?” “红烧肉。” 怪不得,她一进院子就闻到一阵肉香味,原来是红烧肉的味道。 田馨还想起,苏蔚冬第一次带她去国营饭店吃红烧肉的场景。 一转眼,一年多悄然而逝。 田馨撸撸袖子:“蔚冬,需要帮忙吗?” 苏蔚冬一本正经:“当然。” 随机他又道:“准备好肚子,我的红烧肉还得你赏脸。” 这些猪肉不是供应内的,测绘局从乡下弄来一头猪。 价格很优惠,只面向单位的职工销售,算是一种福利。 每人最多购买五斤,苏蔚冬买了五斤猪肉回来。 他知道田馨爱吃红烧肉,索性晚上就做。 “家里还有三斤的肉票,月底到期,现在不缺吃的,等月底再去买。”田馨说。 从今年来说,各项供应宽松不少。 连最难卖到的红糖,供应量也上来不少,月初去一般都能买得到。 外面都说,现在轻工业的产量提升了。 红烧肉很快出锅,苏蔚冬又炒了一个醋溜白菜片。 她忍不住感慨:“还是在家好,家常菜比吃食堂强。” 她们学校的伙食相对还算不错,但都是大锅菜,味道差不多。 苏蔚冬做菜好吃,饭桌上,田馨换着花样夸他。 到后来,苏蔚冬红着脸闷头吃饭。 “其实你不用这么夸张,就算不夸我,我也愿意给你做饭。” 田馨心虚的低头,男人越夸,干活越有劲,不夸可不行。 “为什么愿意给我做饭啊?” “因为你是我媳妇,不给你做,我给谁做去?” 似乎……挺有道理的。 苏蔚冬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进田馨的碗里。 他心里想。 为什么给你做饭?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苏蔚冬没说出口。 他觉得很肉麻。 肉麻的话,他更愿意写在信里。 对面,田馨吃的一脸满足,不住的夸赞。 明知道她言过其实,苏蔚冬心中依然美滋滋的。 她的每句话,都甜到他的心坎儿上。 这辈子,他认栽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姨回国…… 首先做好衣服的裁缝铺, 是给田馨做过旗袍的那家。 叫永新裁缝铺的,王裁缝手艺很好,邻里交口称赞。 田馨过去拿衣裳。 这回田馨和褚微微商定, 做了四件。 第一件是淡紫色的长裙,领口往下有竖向的褶皱。 第二件是格子衬衫,在剧里,女主角穿的那件是红白格子相间的, 田馨没找到一模一样的料子,就找了一匹淡蓝和秋叶黄相间的棉布, 颜色也很好看。 第三件还是衬衫, 颜色是淡蓝色的。 第四件是裤子, 黑色喇叭裤,褚微微设计画图时,裤腿不像剧里那么外扩, 更收敛些。 剧中,女主角穿过一条蓝色牛仔裤,这种布料难寻,她就放弃了。 七十年代的香江,年轻人早就穿上了时髦的牛仔裤。 去年有一部电视剧,叫《大西洋底来的人》, 里面的主角穿着喇叭裤,戴着蛤蟆镜,引发了不少讨论。 田馨家里虽没买电视,但在报纸、广播也见过相关报道。 王裁缝把衣服递给田馨:“你看看,满意吗?” 王裁缝不看电影,自然不清楚这是电影女主角的衣服,只是说:“款式挺新潮。” 能不新潮吗?电影剧组淘换这些衣裳花费不少心血。 田馨夸赞道:“都很好看!” 这几件衣服拿回家, 她才仔细端详。 王师傅的手工很不错,尤其是那件淡紫色的长裙。 剧中,紫色长裙是长袖的,田馨考虑到快夏天,就改成了短袖款。 其他三家陆陆续续也做完了,她喊褚微微过来,从中挑选。 褚微微翻来选去,从里面各挑了一件。 “这几件是最好的。” 田馨定睛一看,这四件,都出自王裁缝。 她和褚微微的看法一致,也觉得王裁缝的手艺最好。 王裁缝做的几件衣服,田馨暂时收了起来。 其他家还有十来件呢。 黑色微喇的长裤,是高腰的,穿上那件格子衬衣,把衬衣下摆塞进裤子里,显得腿长,电影就这么穿。 田馨让褚微微选一件,送给她。 褚微微挑了那件淡紫色的长裙:“我喜欢这件。” 成品衣服做出来,哪个服装厂愿意合作,还是大问题。 裁缝制衣的速度慢,数量根本追不上来,还得有服装厂配合才行。 国营服装厂门槛高,想寻求合作是真难。 田馨想着,电影里,女主角戴着的粉色花朵的丝质围巾很好看。 田馨手里还有之前的两匹丝绸布料,除了做旗袍,一直闲置着。 倒是可以做一些丝绸围巾出来。 围巾容易做,裁剪好锁边就成,金秋芳踩着缝纫机就能做。 围巾没几天就做出来三十多条。 田馨把围巾街上去卖,正好碰上了之前卖竹篮的丁大妈。 丁大妈还是卖竹编篮子,这回生意不错,只剩下三四个没卖完。 对方惊喜道:“丫头,你有些日子没来摆摊了,换地方了?” “最近比较忙。” 丁大妈夸赞道:“上次那面包服是真好看,我小闺女特别喜欢,你说怎么样?我大闺女看见了,说我偏心,她也想要一件,后来我等啊等,也瞅不见你,不然还得再买一件。” 现在到了夏天,面包服早就过了季。 “丁大妈,等秋冬的时候,我进货给您留一件!” 丁大妈往田馨身上瞟,又瞧上了她这件格子衬衣。 “这衣服哪里买的?” “我找裁缝做的,跟电影女主角穿的一样。” 电影女主角? 丁大妈动心:“哪里能买啊?我给我闺女也买两件。” 丁大妈有两个女儿,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爱美的岁数。 家里条件不算顶好,但也过得去,她每个月编篮子也能赚钱,买得起! 田馨苦笑:“我也发愁,几件成衣我都做了出来,正在发愁没有服装厂的门路。” 国棉厂那边,布料能提供,做服装就无能为力了。 她考虑过,要不要去找关厂长帮忙。 转念一想,为了她,关厂长还得去求别人,欠下一个大人情,万一服装卖的不好,还连累关厂长。 丁大妈思忖片刻说道:“我们家大女婿倒是在服装厂上班,还是一个小领导。” 有这层关系,哪怕办不成事,最起码能有牵线的,人脉很重要。 听了田馨的拜托,丁大妈一口答应下来:“定个时间,我让女婿带你去服装厂里问问。” 试试就有机会。 田馨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她相信,《庐山恋》里的衣服一定会流行起来。 相比较现如今比较单一的衣裳款式,电影女主角穿的时髦好看,哪个女同志不想拥有一件? 当然,丁大妈女婿的关系,田馨没抱太大希望。 姑且试试,一个国营大厂,哪是那么容易说动的。 田馨还有第二个打算。 如果服装厂那头的关系实在走不通,就让林原去广东那边想想办法。 那边做服装的厂子会变通,更容易打通关系。 丁大妈的女婿在首都的一家大型服装厂上班,是车间的小组长,姓平。 田馨带了两盒中华烟,平组长客套说:“我听我妈提起你,说是做私人服装生意的,挺有本事。” 简单聊几句,他发现田馨还在上大一,就更敬重几分。 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能懂得做生意的门道,不是一般人。 平组长带着田馨去找了车间主任。 从规模上讲,他们厂子放眼首都,也是规模最大的,订单源源不断。 对于田馨的提议,车间主任不感兴趣。 服装厂有稳定的订单来源和销货途径,销量一直也不错,没有要创新的打算。 更何况,不过是一个爱情电影,里面的衣裳能有多受欢迎? 面对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同学,车间主任的情绪是不屑的。 年轻人爱畅想,不切实际。 婉言拒绝后,车间主任把平组长喊过去,大骂一顿,说不应该什么人都往厂里带。 平组长也十分委屈,不过面对田馨他只字未提。 这个叫《庐山恋》的电影,前不久平组长也看过,媳妇想看,他是陪着去的。 里面女主角换了三四十件衣服,他的印象也很深刻。 本来他就是在服装厂上班,对于男女主角的服饰也格外留意。 女主角周筠的每件衣服都很时髦,比他们服装厂生产的更靓丽。 这个想法,他也跟车间主任表达过,只是主任说,厂里不缺生意,搞这种新式服装是有风险的,没人愿意承担。 平组长也能理解,这条路算是堵死了。 他愧疚的说道:“田馨同志,很抱歉,没有帮到你。” 要是没有平组长,田馨连服装厂的大门都进不去。 这个结果在她意料之中。 “我应该说抱歉,害的你受了连累。” “要是有别的渠道,我帮你联系联系。” 平组长的一句客气话,田馨没放在心上。 回到家,田馨又把图册反复看了几遍。 她还是坚信,女主角周筠的衣服,能够引领潮流。 就像面包服,以前穿的人不多,但主要好看有优点,年轻女同志都能接受。 知道田馨不顺,苏蔚冬劝:“事缓则圆,没准还有转机。” 田馨手里不缺钱,这个生意也不是非做不可。 可眼见着商机在眼前,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 就在田馨打算去找林原的前一天,平组长找到了田馨。 他有了新的路子。 也是首都的一家服装厂,不过这家厂的规模很小,效益不好,还面临要重组的风险。 田馨一问,这家服装厂只有几十名员工,和平组长的厂子没法比。 大工厂不愿意合作,小厂子倒是一个机会。 田馨见了服装厂的副厂长,对于田馨的几样成品,一开始保持怀疑态度。 她笑着说:“李伯伯,我这有几件,要么你问问厂里年轻女工的意见,都是女同志,观念差不多。” 李厂长摇摇头:“不用了,我们这个厂,订单锐减,本身也是在悬崖边摇摇欲坠,你这几件衣服,第一次生产,可以少生产一些,看看反馈。” 田馨说:“我不让您吃亏,亏了算我的。” 商定以后,先生产淡紫色连衣裙和格子衬衣。 普通的服装小厂,规模不大,都是踩缝纫机的职工,不过流水线上速度比普通的裁缝店要高很多。 无论如何,总算找到了愿意合作的服装厂,田馨松了口气。 至于后面的事,以后再谈。 田馨手头这几件衣服,宿舍的那几位,她每人送了一件,也没收钱。 年轻大学生身量纤瘦,倒是都能穿。 不过樊燕个子不高,她挑的那件淡紫色长裙,有点长,穿到她身上差不多到脚踝。 即便如此,樊燕摸着衣服,美滋滋说:“真好看!” 秦楚选的是那件格子衬衣,严清的是黑色微喇裤。 挑衣服时孔令西没在。 田馨也不差这一件衣服,等孔令西回来,田馨问:“令西,你挑一件?” “不用了,谢谢你田馨。” 午休结束,田馨去水房洗脸,听见孔令西和老乡念叨:“别人挑剩下的,才想起我,我不稀罕。” 田馨:“……” 成,既然人家不领情,也没下回了。 给是情分,不给是本分,这几件衣裳,还是田馨花钱做的呢。 留着卖钱不好吗? 秦楚说:“你别跟令西一般见识,她就跟吃了枪药一般,最近心情不好,听说是她奶奶去世了。” 田馨道:“谁家都有点烦心事,不能因为自己不顺,就把气撒到别人身上,没人惯着她。” 田馨转念一想,幸好衣服孔令西没选。 要是给她一件,再听见她在背后埋怨自己,那才叫亏得慌。 樊燕那件淡紫色连衣裙十分惹眼,她长的不如秦楚高挑,却这件衣服,也更引人注目。 系里其他专业有拦住她问的:“樊同学,这件连衣裙从哪买的?我看跟周筠穿的差不多。” 樊燕挺挺胸,就告诉对方,是宿舍里的田馨送她的。 没两天,认识不认识的同学,都过来找田馨,要买衣服。 田馨摊摊手,说自己找裁缝做的,暂时也没了。 听说首都有家服装厂在加班加点生产,没准市面上能有的卖。 闻言,大家失望而归。 田馨心里有了谱,至少电影效应是存在的。 《庐山恋》这部电影还在热映,田馨在国营饭店吃饭,也能听见年轻人讨论剧情。 服装厂那边,加班加点赶出来200件紫色连衣裙,还有100件格子衬衣。 李厂长的目的很明确,刚开始需要打出名声。 后期就面向百货商场或者供销社供货,甚至可以销往外地。 李厂长说:“我们厂子规模小,效益一向不好,这回生产这两件衣服,我是顶着巨大压力的。” 田馨各拿了五十件,她打算去外面摆摊。 学校里,如果同学有意愿买,她也来者不拒。 衣服的价格,她跟李厂长商议过,淡紫色连衣裙九块钱一件,格子衬衣七块五。 田馨拿了三十件到学校,宿舍先抢了一波。 樊燕说她要一件格子衬衣。 严清喜欢那件淡紫色连衣裙,一口气买了三件,说给发小带。 秦楚发愁:“那咱们穿出去一样的衣服,岂不是撞了?” 樊燕笑嘻嘻说:“撞就撞,你们比我好看,我都不怕你们怕啥?” 严清说:“大家都穿,说明好看,你看电影里,周韵穿着多漂亮,如今咱们也能穿上身,挺开心的。” 九块钱一件连衣裙,对于普通大学生来说,价格也不算便宜。 家庭条件好的,父母给点零花钱,咬咬牙能买得起,对于家境一般的学生,就得琢磨琢磨。 其他专业的同学来了宿舍,说道:“去百货商场买衣服,还得布票呢,我哪有布票?看着首都漂亮衣服也买不着,田馨这不要票,我买一件!” 学校里挺多同学没看过《庐山恋》,电影票虽然不贵,有的学生也舍不得掏钱。 宿舍楼闹哄哄的,有人往外面张望。 三楼的刘小青听见声响,出了宿舍,正好见到孔令西走过来。 “令西,你咋来了?” “人家田馨在宿舍里做生意呢,我嫌吵,就来找你。” “什么生意?卖枕头吗?” 刘小青对田馨的印象,还停留在卖药枕上。 孔令西一屁股坐在下铺:“不是枕头,不知道从哪进来的衣服,连衣裙,和衬衫,跟咱们平时见到的不一样,还记得《庐山恋》吗?跟女主角穿的衣裳一模一样!” 提到这,孔令西有点激动:“你说,田馨真有本事,她从哪寻的这些衣服啊?” 此刻,孔令西有点后悔,念叨说:“上回田馨说送我一件,我见其他人挑完了,一赌气,就没要。” 刘小青说:“你啊……她都送你了,不要白不要,要不你再问问?” 孔令西摇头:“那多丢人啊。” 刘小青思忖片刻,她想起了上回的药枕。 田馨卖的,都是好东西,得靠抢。 上次看《庐山恋》,除了沉醉于凄美的爱情外,刘小青也对周筠的服装念念不忘。 她有点心动:“要么……咱们也买一件?” 价格孔令西听到了:“一件连衣裙九块钱呢,你舍得买?” 九块钱啊,刘小青有点犹豫,好贵啊。 可那件淡紫色的连衣裙,电影里就特别好看,她想买。 大不了这两个月节衣缩食,省点粮票出来,一件裙子还是买得起的! 刘小青咬咬牙:“买!不过不能咱们自己出面。” 田馨没料到,她这些衣服会如此受欢迎。 不过三天时间,在学校一售而空,有的同学一口气买四五件。 秦楚感慨:“家里什么条件啊,买五件裙子,听着我就心疼。” 田馨说:“可能替别人带的吧,反正我能赚钱就行。” 田馨意外的是,连班主任沈大成也来问:“田馨,听说你这能买到电影《庐山恋》里周筠的衣服?” “沈老师,学校要是不让做生意,那我下次不卖给同学了。” 沈大成摇摇头:“田馨同学,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缓了缓,沈大成不好意思道:“是这样,老师最近处了个对象,还是互相了解的阶段,《庐山恋》这个电影,我们一起去看过,我想买一件送给她。” 原来如此…… 田馨痛快道:“沈老师,剩下的衣服在家里,明天我拿给你,你要哪一件?” 淡紫色连衣裙和格子衬衣,沈大成选了连衣裙。 价格上,田馨少收一些,打算按照一件六块钱卖给沈大成。 沈大成没同意,说田馨赚点钱不容易,硬塞给她九块钱。 买完衣服,沈大成推推眼睛,憨厚的笑道:“她肯定能高兴。” 沈大成虽然是老师,实际上也没比田馨大几岁,也是同龄人。 还有一件事。 沈大成说,系里打算接待一位外国人,是英国的一位教授,来他们学校参观交流的。 因为是女教授,所以系里商量,打算安排两位女学生陪同。 沈大成道“我向系里推荐了你和严清,严清有多年的英语底子,本地人对首都也熟悉,而你,英语发音很好,日常交流和沟通没问题,还是咱们专业的第一名,办事也很稳妥,不知道你这边有没有困难?” 这对田馨来说,是一件好事。 她的专业是国际贸易,在经济越来越自由的当下,以后避免不了和外国人打交道。 有这么合适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田馨干脆的答应了:“谢谢沈老师的看重,我会努力的。” 系里这么多同学,偏偏选中了田馨和严清,连班里的同学都觉得面上有光,纷纷来恭喜。 田馨谦虚道:“系里安排的陪同任务,我和严清同学会好好完成的,不会丢咱们班的脸。” 好多同学还没见过外国人呢,有人问:“来学校,咱们也能打照面吧?” 说话的男同学成绩不好,其他人说:“你英语都说不利索,见面还能唠几句?” 孔令西的后桌回头,笑着说:“令西,你们宿舍的真有本事,系里就两个名额,都被你们给占了!” 看其他同学觉得与有荣焉的样子,孔令西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不觉的间,她就跟宿舍的人疏远了。 后桌是孔令西的老乡,趁着刘小青课间上厕所的功夫,劝道:“令西,我冷眼观察着,刘小青就是把你当成救命稻草,没什么真心。” 孔令西不信:“你别这么说,小青挺可怜的,被坏男人骗,醒悟后悔也没人理她。” 老乡又说:“为了她,和你们宿舍的闹僵,值当吗?大学同学都是人脉,我看田馨和严清都是有本事的,要是跟她俩维护好关系,你以后肯定有益处,刘小青有啥?除了哭哭啼啼,也没别的。” 孔令西心里挺难受的。 其实她也有点后悔,当时不应该冲动坚持让刘小青搬回宿舍。 她觉得,宿舍的人都很好相处,没想到那么强烈反对。 关系,就这么闹僵了。 孔令西咬咬唇:“她们有本事,和我也没关系,帮刘小青,是我看她可怜。” 见劝不动,老乡也没说什么。 孔令西和刘小青穿的都是从田馨那买的衣服,是托其他同学买的。 孔令西的是格子衬衣,刘小青的是淡紫色连衣裙。 樊燕眼睛尖,一下子就看见了,她捅捅田馨:“馨儿,你看,孔令西她俩穿的是你卖的衣服?他们哪里来的?” 秦楚说:“有一口气买四五件的,没准让别人带的。” 樊燕觉得有意思:“都是一个宿舍的,直接买还能不卖给她?再者说,上回田馨要送,令西都没收。” 班级里,有好几个女同学都穿的是《庐山恋》同款的衣裳。 下课后,有同班同学羡慕道:“令西,和田馨在一个宿舍真幸福,听说你们宿舍的衣服都是她送的,没花钱。” 提起这茬,孔令西就觉得心痛,感觉白白损失了七块五毛钱。 心痛也晚了,孔令西拽拽衣摆,开始烦躁起来。 沈大成提起的外国教授,会在下周三抵达首都。 田馨和严清凑在一起,开始研究带外国教授去哪玩。 故宫和长城是必不可少的。 严清叹气:“长这么大,长城我都去过六七回了,疲倦了。” 田馨还没去过长城呢,有句话叫不到长城非好汉,她非得当一回好汉才行。 秦楚在一旁翻书:“去哪玩,系里领导肯定有主意,你们好好陪着就行。” 田馨笑着说:“咱们别多想了,趁着还有时间,还不如用英语对对话,别到时候一紧张,说不出来。” 田馨这两天晚上没回家,就在宿舍住,跟严清商量接待外国教授的事儿。 上回从服装厂拿的衣服,田馨卖的只剩下三件。 连衣裙和衬衣的受欢迎程度,大大超出了李厂长的预料,他立即拍板,要加量生产。 田馨长舒口气,只要有服装厂愿意批量生产就行,还有淡蓝色的衬衣和黑色微喇裤。 要是销量好,还能添别的。 她的要求也不高,不需要服装厂给她分成或者怎么样,只要按照批发价把衣服卖给她就成。 田馨想把林原拉过来一起卖,有钱兄妹俩一起赚。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还得把外国教授招待好。 严清说:“我爸比我还重视,语重心长给我上教育课,让我好好表现,这关乎学校的脸面。” 作为国际贸易专业的学生,按照老师的话,以后是要跟国际接轨的,必须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周三教授上午来到首都,先是安排去了酒店休息,说下午参观学校。 到了下午,田馨和严清没上第二节 课,跟着系里的领导一起迎接外国教授。 沈大成比田馨还紧张,嘱咐说:“听说这位教授姓白,现在在英国生活。” 田馨和严清疯狂在心里练习英语。 等人一来,虽然只见到一个背影,声音田馨听的清清楚楚,很流利的中国话,不比她差! 人家会说中国话! 田馨郁闷,也没人告诉她,这位周教授是华侨啊! 严清和田馨面面相觑:“白准备了。” 系领导喊田馨和严清过来:“白教授,这两位是我们系大一的学生,这位是田馨,这位是严清。” 白教授戴着墨镜,看不清模样。 既然白教授会说中文,那就容易的多。 白教授说:“你们不用都陪着我,这不是有两位小同学吗?她们陪我转转校园吧。” 没多久,周围的人都散开了。 白教授摘下墨镜,眼神亲切:“田馨你好!” 白教授伸出手,她看着白教授,觉得十分眼熟。 一时间,没想起来。 白教授笑道:“怎么,认不出来?馨馨,我是小姨,你舅舅寄过你的照片。” 田馨脑袋像是炸开一样。 这也太巧合了。 怪不得看着眼熟。 田馨见过小姨的照片,姥家的全家福,还有妈妈和小姨的合影。 田馨微微愣住,缓了缓,道:“小姨,欢迎你回国,你回来通知舅舅了吗?” “没有,谁也没提,想给你们个惊喜,你舅舅联系我了,说你找到了,正好有一个回国的机会,我就争取了。” 田馨的小姨叫白映雪,听舅舅说,出国多年了。 田馨的笑意渐浓,想抱抱小姨,又觉得难为情。 这份团聚,太过突如其来。 严清惊诧不已,学校接待的外国教授,是田馨的小姨? 她没说话,往后退了两步,给两人留出空间。 漫步在校园里,白映雪感叹:“一晃出国好些年,没成想还能回来。” 白映雪望着田馨,一脸满足:“姐姐去世多年,馨馨,你都长这么大了。” 白映雪握着田馨的手,淡淡道:“走,带我去校园转转。” 趁着白映雪不在,严清小声问:“田馨,你不够意思,过来的白教授是你小姨,也没知会我一声。” 田馨也无奈:“你信不信?我也不知道,小姨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我也没见过。” 傍晚,系里的领导要安排晚饭。 白映雪笑着说:“首都还有亲戚,就不用麻烦学校了,酒店我也退了,这几天我去我哥家住。” 白映雪指指田馨:“田馨是我亲外甥女,有她陪着我就成。” 系主任对田馨印象深刻,毕竟开学时代表系里发言,另外还是期末的专业第一。 听说这个田馨是省城考过来的,没成想还有这么一门亲戚。 田馨推着自行车,挠挠头:“小姨,去舅舅家吗?” “嗯,给他一个惊喜。” 是挺惊喜的,田馨也是又惊又喜。 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系里国外来的白教授,是她的小姨? 白映雪和白映南长得并不像,白映南美丽漂亮,对比下,白映雪相貌就很普通。 不过,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刚毅,看起来比柔弱的白映南更加英气。 提起姐姐,白映雪眼中含泪:“你妈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嫁给了田铁军。当年全家人都劝她,说田铁军人品不端,你妈妈不信,铁了心要结婚。” 白映雪又说:“当时我在国外,离得远,平时联系也非常少,对于你妈妈的婚姻,没有余力去阻止……” 田馨安慰说:“小姨,都过去了。” 白映雪笑着说:“这两年跟国内的联系频繁起来,你舅舅说你考来了首都,我也非常高兴,从回城知青,半年就考上首都的大学,很厉害,不愧是咱们白家的人。” 本来以为,要好久之后才能见到小姨呢。 田馨也很开心:“舅舅见到你,一定会非常高兴。” 开学后,白映元一家回到了京大住。 快到家时,刚好碰上金溪月。 金溪月提着篮子,愣住了。 “映雪?真的是你吗?我没看错?” 十几年没见,金溪月一时间不敢相认。 白映雪走上前:“嫂子,是我,映雪,你再仔细看看!” “这都多少年啦,怎么突然回来了?” “正好有个机会,怕你们担心,就没提前说,惊喜吧?” 白映雪年岁也不小,还是那么调皮。 金溪月好奇道:“你怎么和馨馨在一起?” “我这次回国,就是去田馨学校参观交流,学校安排她和另外一个女同学进行接待,你说巧不巧?” 白映元在抽查女儿背诗的情况,金溪月喊:“老白,你看谁回来了?” 先走进来的是田馨。 白映元淡淡道:“不就是馨馨过来了,你看你……” 话还没说完,就望见了田馨身后的白映雪。 白映元揉揉眼:“映……映雪?我没看错吧?” 白映雪小声道:“大哥,是我,我回来了,对不起,这些年你们受苦了。” 白映元叹口气:“都是一家人,别说见外的话,你也看到了,我和你嫂子过的也很好。” 兄妹俩聊了几句,白映雪说:“我不请自来,这几天就住在家里了。” 白亭亭怯怯的躲在金溪月身后。 白映雪蹲下身,柔声说:“是亭亭吧,你出生后我还没见过你,我是你小姑。” 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白亭亭还是很有礼貌的喊人:“小姑好,我是亭亭。” 十几年沧海桑田、事移时移。 白映雪感慨:“好些年没回来,挺多老地方都不一样了,我都不敢认。” 白映元说:“可不是?首都近些年变化也大,就说咱们老宅子附近,就建了两三个高楼。” 白映雪这回要待些天,田馨把人送过来,就张罗回家,苏蔚冬不知情,肯定还在家等她。 金溪月留她吃饭,田馨说,还没通知苏蔚冬,怕他着急。 白映元说:“你让田馨回去吧,明天晚上,你们夫妻俩来家里吃饭。” 田馨应了下来。 白映雪明天要去系里开会,嘱咐道:“馨馨,明天中午我跟你去食堂吃饭,就当体验体验现在的大学生活。” “行,小姨,我带你吃小炒去。” 回到小院。 田馨把小姨回国的事告诉苏蔚冬。 “你说有多巧?我们系主任让我去接待国外的女教授,我以为是黄头发的外国人呢!” 苏蔚冬也笑:“无巧不成书,明天去舅舅家吃饭,咱们带点什么?” 总之不能空着手上门,田馨想了想:“买白酒和点心吧,其他的去商店再挑。” 这才一晚上,系里就传遍了,学校来的那位外国教授,是田馨亲小姨。 田馨上午去上课,同学们盯着她看。 秦楚告诉她:“你在系里出名了,都说你背景硬,家世比严清还好,就是平日里为人低调。” 严清说:“你没来,同学问了我们好几轮了。” 田馨庆幸自己来得晚,踩着上课铃赶上上课。 秦楚也好奇:“田馨,你家里不是省城的吗?怎么还有首都的亲戚?听说那个白教授厉害着呢,她是你亲小姨?有点不可思议。” 田馨的身世太复杂,她也不想说太多,只道:“我妈是首都人,姥家都在这儿,现在的亲人除了小姨,还有一位舅舅。” “你舅舅是什么工作?” 田馨迟疑片刻,还是说道:“在京大当老师。” 樊燕惊呼:“京大啊!我最喜欢的学校,奈何我成绩不好,考不上,馨儿,你也太幸福了!” 课间,田馨怕同学问东问西,找借口去上厕所,离开了教室。 中午小姨说要吃食堂,田馨琢磨,选什么菜好呢? 田馨拍拍脑袋,她太傻了,昨天应该偷偷问一下舅妈,小姨喜欢吃什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服装的问题(掉落红包…… 中午的食堂。 田馨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让白映雪先坐下,她去排队买饭。 白映雪笑道:“我跟你一起去。” 既然如此,田馨也没拦。 书包里没什么重要东西, 只有两本书,就放在座位上占着位置。 学校食堂的小炒窗口在最东边。 白映雪说:“吃普通的大锅菜就行了。” 田馨把饭票和钱票都带上,今天得多选点菜。 学校的大锅菜中,白菜豆腐味道还不错, 作为一个便宜的素菜,很受同学们的欢迎。 白菜豆腐是五分钱一份。 夏天蔬菜多, 食堂的菜品也比冬天丰富了一些。 田馨让白映雪选, 白映雪指了指番茄鸡蛋:“来一份吧。” 田馨又选了一份青椒肉丝, 菜以青椒为主,零星点缀着一点肉丝。 小炒窗口那,田馨要了一份回锅肉、一份土豆烧肉。 主食选了花卷, 田馨本来想要大米饭,白映雪说:“吃小米饭吧。” 白映雪常年在国外,许久没吃过小米饭了,还挺想念的。 吃饭时,田馨瞧见有同学往这边看,还窃窃私语。 白映雪也注意到了。 田馨说:“小姨, 同学们听说,要来一个外国教授,还以为是黄头发的外国人呢,都挺好奇的。” 白映雪笑:“让同学们失望了。” 这顿饭,白映雪吃的十分满意。 “是学校食堂的味儿,好些年没吃过了,大学是人生中最惬意、最美好的时光, 要好好珍惜。” 上大学是挺好的,田馨扒拉一口饭,在心里默念着。 “小姨,国外好吗?” 田馨在报纸和电影里,对国外的了解只有个囫囵模样,小姨在英国生活,肯定更了解。 “嗯……怎么说呢,各与各的好,国外挺繁华的,高楼林立,不过还是首都更有人情味。” 趁着独处的时间,她问了小姨关于母亲日记的事。 提起日记,白映雪回忆道:“你妈妈从小学就有写日记的习惯,开始是老师要求的,后来她自己养成习惯,隔三差五就写,她的抽屉上锁,写了什么,家里人都不清楚。” 姐妹俩感情好,可小姨很早就出国了,对后面的事也不了解。 她又问了几句,关于日记本缺页的事,小姨一脸茫然。 田馨叹口气,小姨这边,问不出什么了。 吃完饭,白映雪说下午还有会要开,等田馨下课,一起去白映元那。 系里的老师过来接白映雪,热络地和田馨打招呼:“麻烦田馨同学了。” 这位老师她认识,是学校行政赵老师。 白映雪和赵老师走后,秦楚和樊燕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馨儿,那真是你小姨呀?真洋气,戴的什么帽子,还有裙子也好看。” “我也不清楚。” 下午上课,课间还有来问田馨小姨的,她随便敷衍几句,就没继续聊。 小姨回来一次不容易,也不知道能待几天。 下午有三节课,白映雪开会晚,田馨等到天黑,白映雪才散会。 田馨没骑自行车,学校门口有直达京大的公交车。 到了舅舅家,苏蔚冬早就来了,正在陪舅舅下棋。 金溪月笑说:“时间正好,鸡肉刚炖好,我去炒几个菜。” 田馨要去帮忙,金溪月拦着她:“你陪你小姨待着。” 这是白映雪第一次见苏蔚冬,难免仔细打量一番。 一边下着棋,白映雪把苏蔚冬的情况摸了个遍。 白映雪迅速在心里对苏蔚冬进行打分,最后的结果比较满意。 能配得上她们家田馨,是个优秀的男同志。 白映雪腹诽,比她那个姐夫田铁军强的多。 金溪月把鸡肉端上来,说道:“以前映雪最喜欢吃家常炖鸡了,这肉鸡是自家养的,肉质鲜嫩,还有三色炒百合,我记得你也爱吃。” 白映雪不住的点头:"嫂子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每道菜都好吃,这就是家里的味道。" 异国他乡多年,白映雪好久没吃过这么纯正的家常菜了,不免感怀。 白映元问:“映雪,这次能待多久?” “最多半个月吧,等下次,有机会我再回来。” 饭桌上,大家都没吱声,漂洋过来回来一次,哪那么容易? 白映雪早早就在国外成了家,丈夫也是首都人,生了两个女儿。 她生育晚,大女儿也才十五岁。 回首都固然开心,她也惦记着孩子。 白映雪对田馨的生意很感兴趣,从茶水摊到饭馆,问了个仔细。 “岁数不大,鬼主意却不少,挺好,赶上好时代,能乘着东风好好干一番事业。” 田馨的生意,白映元一直持反对态度,可外甥女乐意干,他也不好说什么。 上大学以后端个铁饭碗,比做生意要体面。 这想法白映雪不同意。 “大哥,时代变了,以后有机会你去国外瞧瞧,遍地都是商机,我之前也时常看到新闻,说开放了,经济自由,经商也是一条路子,更何况馨馨学的专业是国际贸易,自己锻炼锻炼,没什么不好。” 说完,白映雪又补充一句:“人家蔚冬都没反对,你一个当舅舅的别瞎掺和。” 白映元无奈说:“看见了吧,当妹妹的教育起哥哥来,行,我是老古董,我不懂变通。” 金溪月也说:“幸好映雪回来,在这个家,谁敢反驳你哥?老古板,我也觉得田馨做生意挺好,上学不耽误,还能赚钱,做生意结束的人多,也能磨练品性,姑娘家,不怕精明,就怕太单纯。” 说到单纯,不约而同都想起了白映南。 要不是家里保护太好,不谙世事、单纯善良,她也不会容易被田铁军哄骗。 “希望以后啊,回首都能更方便一些,在国外那些年,没到中秋和春节,都格外想家。” 田馨建议,周末去照相馆拍全家福。 说是全家福,家里的人早就不齐全了,逝者已逝,活着的还得好好过日子。 白映雪高兴道:“拍!多拍几张,我带到英国去。” 可惜表哥没在家,就差他一个人。 金溪月道:“承志在部队,放假也难,他不在就不在,赶不上也没辙,咱们拍去。” 白亭亭最喜欢拍照了,问道:“妈,我想编好看的辫子,田馨姐给我好多好看的头绳。” 过年回省城,田馨从茶水摊挑了不少头绳带回来,送给白亭亭,没成想她特别喜欢,每天都换着戴。 金溪月也笑了:“行,你全戴脑袋上妈也不管。” 田馨和苏蔚冬商量,今晚她不回家,陪小姨在舅舅家睡。 白映元这还有两间空屋子,完全住得下。 深夜,白映雪和田馨讲了许多姐妹俩的往事。 “你妈小时候脾气就好,胡同里的小男生拿石子砸她,后来,你妈哭着回家,我带她回去,把那个小男生砸破了头,哎呦,后来你姥姥带着我去道歉,我死活没动,还被打了一顿。” “你妈比我大几岁,可实际上,我觉得我像是她姐,你妈是个特别好的人,可惜了,好人不长命。” “馨馨,能见到你,小姨很欣慰,你妈虽然不在了,可你是她的血脉,就总觉得她还在一样。” 考虑片刻,白映雪又说:“以后如果有机会,出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和蔚冬都是有本事的孩子,他对你好吗?” 田馨和白映雪贴的很近,月光照进来,她甜甜的笑了,小声说:“蔚冬对我挺好的。” 在小姨身上,田馨仿佛看见了母亲的影子,让她忍不住亲近。 从西北的小哑巴,到婚后的各种波折,田馨都跟小姨讲了。 苏蔚冬和田馨的这些过往,她没跟其他人详细的提起过,小姨是第一个。 白映雪静静的听完,欣慰说:“蔚冬人品好,也喜欢你,这样的婚姻,不会差,馨馨,你很幸运。” 田馨和白映雪聊到很晚,窗外的天微微亮,两人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学,田馨和白映雪一起回了学校。 开始班级里对外国回来的白教授十分好奇,时间久了,发现跟自己没什么区别,找田馨打听情况的也少了。 严清很轻松:“我这个接待,正式下了岗,轻松自在,白教授有你们这些亲戚,周末不用我陪吧。” 田馨笑道:“我都用不上,小姨对首都的熟悉程度,比我都强。” “都怪学校信息不准确,害我背了好几天英语对话。” 抱怨归抱怨,严清说:“以后来首都的外国人会越来越多吧,到时候咱们会英语,肯定吃香。” 田馨想了想未来的社会,坚定的点头:“语言是沟通工具,学好英语,是咱们的一大优势。” 学校里的同学有找田馨买衣服的,这一批货田馨全都卖光了。 趁着下午课少,田馨去了一趟服装厂。 李厂长笑着说:“田馨同志,你过来了?本来我还想让小平去找你。” 是关于服装的事。 李厂长说:“我们内部研究过,《庐山恋》里女主角的衣服确实很好看,做出来的那几件,销量也有目共睹,不过……其中也存在问题。” 李厂长扶扶眼睛,继续道:“如果我们直接生产同样的款式,可能引起纠纷,我们讨论过,在电影服装的基础之后,进行重新的设计改良,也会增加符合咱们女同志穿衣喜好的小细节,就像你之前把低领改成高一点的领子,这个改动就很好。” “对电影里的服装重新进行设计改良,增添新的设计想法,服装后续可以长期售卖,是很良性的一个举措。” 田馨开始不太理解,但经过李厂长的解释,她明白大概。 电影里的服装,是别人设计出来的,他们直接拿来生产,可能会产生恶劣的影响。 田馨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李厂长,实在对不起,我不清楚这些。” 李厂长没怪田馨:“不怪你,你不了解很正常,放心吧,我们厂里会处理好的,我向你保证,以后让你第一个拿货!” 田馨只是开了个头,后续人家服装厂想的谨慎又全面。 同时,她感觉后怕,她根本不懂的这些,差点被自己的无知给害了。 不过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好在已经及时纠正。 田馨想,以后做事还得更加谨慎稳妥才行。 至于最近赚的这些钱,田馨想着,学校里肯定有比较贫困的学生。 有时间找一趟沈大成,她匿名资助几个同学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丢失饭票的秘密(掉落…… 资助同学的事, 沈大成说帮忙留意着。 沈大成说:“咱们学校贫困学子不少,就说咱们系,我知道的就有几个, 田馨,你有这份善心是好事,老师支持你。” 田馨对同学的情况不熟悉,让班主任帮忙选人更合适。 匿名资助最好, 她也不想拿这个博赞许。 到了周末,一家人准备去拍全家福。 去的那家照相馆, 有些年头了, 白映雪说, 她在这家店照了好多年。 后来公私合营以后,这个照相馆成了国营的。 白映雪热络的和馆长打招呼:“王伯伯,好些年没见了。” 王伯伯今年七十出头了, 还在照相馆工作,拍照是他的爱好。 “好多年没见到映雪了,这是回国了?” “是啊,刚回来没多久,来拍全家福。” “这是你闺女?” “什么啊,是我外甥女, 我姐孩子。” 田馨热情打招呼:“王爷爷好!” “哎,好好,快过来,我给你们一家拍照。” 照相馆里挂着不少老照片,带着时代的痕迹。 田馨看了看,还有二三十年前的照片。 白映雪说:“我跟你妈十几岁的合影,还被王伯伯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来着, 当时那张照片都没收钱,一眨眼,好些年过去了。” 全家福容易照,站好位置,每人露出一个笑模样,照相机一咔嚓就结束了。 白映雪喊田馨过来拍照:“馨馨,小姨跟你合一张。” 亭亭不满:“小姑我也要拍。” “行,咱们三个一起拍。” 拍完照片,要过几天才能过来取。 金溪月说:“你们都忙,照片我取就行,现在都是彩照,多洗几张。” 拍完照片,田馨陪着白映雪去了前门逛。 小时候,白映雪和哥哥姐姐时常去前门玩,这些年没回来,感觉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 周末这两天,田馨一直陪着白映雪,到了周日下午,白映雪说:“你快回家吧,因为我回来,你跟蔚冬都疏远了,我去趟学校。” 既然小姨还有事,田馨就回了家。 苏蔚冬没在,邻居说,看见苏蔚冬拖着煤气罐出了门。 算算时间,家里的煤气也快用尽了。 趁着还有半天时间,田馨打算去一趟服装厂,要是生产完,就再进一批货。 李厂长没在,是厂里的主任接待的田馨。 田馨在这个不大的服装厂很有名气,都知道是她先做了《庐山恋》同款衣裳。 主任笑道:“田馨同志,最新一批衣服已经生产完,厂长交待过,如果你过来,优先让你进货。” 价格之前也谈妥了,在成本价上稍微加一些,比给其他下游单位要便宜。 就如李厂长所说,最新生产的这批服装,和电影很很大的差别,是自主设计的款式。 不得不说,依旧很好看。 就像电影里那件淡紫色的连衣裙,眼前这件,和那件有很大的差别。 领子是V领的,细节处也完全不同,就是一件款式简单的夏天长裙,但剪裁和面料都很好,颜色是鹅黄色的,青春靓丽,袖口处绣花,看起来很精致。 格子衬衣款式都差不多,像大城市的百货商场以前也有的卖。 这批做了四种款式,每一款田馨都先拿了六十件。 虽然不是电影里同样的款式,不过田馨相信,一样容易脱手。 这些衣服加起来,本钱也不低,田馨还专门去银行取了一次钱。 田馨打算,每款匀一半给林原卖。 去找林原时,他开心的应下来:“还是小妹好,有赚钱的生意惦记你哥。” 林原一个大男人,指定没看过电影。 田馨耐心解释:“现在有一部电影特别火,叫《庐山恋》,里面女主角穿的衣服跟这个差不多,但不一样!咱们这衣服是服装厂独立设计的,不过一样好看,哥,你相信我,肯定能赚钱。” 林原随口接道:“周筠穿的衣服确实好看。” “哥,电影你看过啊?” “看什么看,我哪有时间看电影?在夜大上课,我听女同学提起而已。” 反正把衣服给了林原,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田馨嘱咐说:“二哥,服装厂那边能卖我一个脸面,要是卖完了,咱们再去进货,趁着电影风靡着,多赚点钱。” “行,明天白天我就拿出去卖。” 衬衣进货价格是四块钱,卖价八块。 连衣裙的价格高一些,进货价是六块钱,卖价十二元。 这回的衣服卖着踏实,指定没有一点纠纷。 守着服装厂进货,田馨能拿到便宜的价格,要是没有直接的货源,就不是现在这个价格了。 说实话,首都服装厂的款式,不如南方那边时髦,这也是林原千里迢迢去进货的原因。 可这批衣服不一样,跟着《庐山恋》电影的审美,更加新潮好看。 在首都就能进服装,岂不是美滋滋。 隔三差五就有来宿舍问衣服的,周一那天,田馨往学校拿了三十件衣服。 听到消息的,中午都来宿舍买衣服。 田馨说:“这回的,跟电影里不一样。” 她现在认识到,像之前那样把电影女主的衣服拿来买,是不对的。 既然是不对的行为,就要纠正。 有两位同学有些失望,她们是知道有周筠同款才过来的。 过了片刻,其中一位叹气说:“其实这件连衣裙也挺好看的,款式更简单大方,料子也不错。” 女孩子喜欢穿漂亮的衣服,想买周筠同款,有跟风的心里因素在。 看见别的漂亮衣服,自然也被吸引了。 没多久,女同学欢欢喜喜买走了连衣裙,边走边赞:“真挺好看呢。” 宿舍里只有秦楚,田馨问过秦楚的意见,她中午不睡,让田馨放心卖衣服。 秦楚说:“孔令西没回来,没人拘着你,赶紧卖吧,赚钱请我糖葫芦。” “那你要求有点低,吃什么糖葫芦,最起码也得一顿烤鸭。” 秦楚翻翻身:“反正你花钱,我不介意。” 田馨突然想起来,问道:“秦楚,《庐山恋》你看过几遍?” 秦楚很自然的回答:“两遍啊,怎么了?” “除了咱们宿舍一起看的那次,你还和谁去了?” “你哥。” 田馨一愣:“我哥?” “是啊,之前他帮过我,我挺感激他的,具体什么事儿你就别问了,我不太想提,然后我问他,有什么要求,他说看电影,然后我俩就去看了《庐山恋》。” 田馨无奈的摇摇头:“我还纳闷呢,跟我哥聊天,他对庐山恋这部电影很熟悉,在首都,他熟人很少,我还猜测他跟谁去的,还以为认识了其他女同志呢。” 秦楚道:“那我就不清楚了,说不定你哥还跟其他女同志去看过。” 田馨辩解说:“秦楚你放心,最起码目前来讲,我哥心里肯定没别人,就是觉得他挺好笑,跟你看场电影,还瞒着我。” 秦楚顿了顿,叹口气:“大概,你哥怕给我惹麻烦吧,他真挺好的,我没遇见过比他还好的男人。” 田馨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秦楚的表情,就没问。 至于林原和秦楚之间经历过什么,恐怕也成为了二人之间的秘密。 秦楚不想跟别人提。 这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二哥是比较独特的存在? 算了,想再多也无用,别人的感情,其他人帮不上忙。 说话间,孔令西回了宿舍。 田馨把服装都摊放在下铺秦楚的床上。 孔令西扫了一眼,没吱声,上床用被子盖住脸。 秦楚早就习惯了,朝着田馨耸耸肩。 还有敲门来买衣服的,田馨怕影响宿舍的人休息,小声说:“要午睡了,先不卖了。” 对方是其他宿舍楼的,专门过来一趟,有点不高兴:“我在楼道挑挑也行。” 田馨摇头:“我这都有样衣,能试试,试完再买更好,这么贵的衣服,免得后悔。” 对方显然被说服了,就说晚上再过来。 田馨从宿舍门外进来,听见孔令西嘟囔一句:“就知道赚钱,也不管别人。” 田馨:“……” 说起来也算自己理亏,田馨没吱声。 刚躺下十分钟,孔令西开始起床,噼里啪啦一顿收拾,宿舍床的铁杆被敲的叮叮响。 田馨没忍住,掀开被子:“秦楚,每天这样,你也忍得住?” 饶是秦楚睡眠好,也被吵醒了,她揉揉眼:“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势单力孤的。” 田馨冷声道:“孔令西,你这么撒气,是朝着谁?我吗?都在一个宿舍,有话可以敞开说,没必要这样发泄。” 孔令西心里烦着呢,小青说的对,宿舍的人都瞧不起她,所以才会跟她疏远。 田馨有赚钱的本事,严清家世好,秦楚那,和田馨二哥有一层关系,她俩也亲厚。 至于樊燕,人家是本地人,有底气。 谁来说去,哪怕是在以前的205宿舍,只有她和小青是多余的。 后来小青搬出去,就轮到了她!所有人看她不顺眼。 孔令西开始很喜欢舍友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大概是她开始帮助小青开始,所有人就跟她疏远了。 哪怕到现在,孔令西也觉得自己没错,帮助受委屈的同学,有错吗? 小青知错就改,现在每天夹着尾巴上课,大家为什么不能给她一次机会? 孔令西心里憋着一口气,正愁没地方撒,田馨自己撞了上来。 哪怕知道田馨怕影响她休息,特地去了宿舍外,孔令西还是挺烦躁。 孔令西阴阳怪气道:“田馨,只准你在宿舍卖衣服,我就不能弄出动静吗?” “我影响你了?你回宿舍以后我卖了一件?” 孔令西不依不饶:“你在宿舍卖衣服,就是不对,这里是学校,是上学的地方,不是百货商场!” 秦楚接茬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和刘小青穿的那两件,也是从田馨手里买的,装什么清高。” 孔令西反驳:“你胡说,我们是从外面的百货商店买的!” 秦楚笑了:“百货商店?你还真能编,实话告诉你,除了田馨那,其他地方没得卖,那衣服的图纸都是田馨找人画的,后来服装厂量产的。” 孔令西没料到有这个隐情。 她还以为,田馨的衣服跟以前一样,是从南方进货的。 搞了半天,上回的衣服,首都就她独一份? 她和刘小青还自以为聪明,托同学买了两件回来穿。 在她穿那件衬衣时,田馨一定在偷笑吧。 孔令西闹了个没脸,一下子火气全消,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没有精神再跟田馨吵,抱着脸盆去了水房。 秦楚冷哼一声:“孔令西性格大变,现在看咱们几个,就跟有仇一样,总想踩几脚。” 对于孔令西的变化,田馨不感兴趣。 只是普通同学而已,还不值得她浪费心神去琢磨。 孔令西的态度,也激怒了田馨。 她们之间微薄的同学友谊,一点都不剩了。 不过孔令西有一句话说的对,学校不是百货商场。 田馨说:“以后我不在学校卖衣服,免得宿舍闹嚷一片,你们也休息不好,去大街上摆摊,一样能卖得出去。” 秦楚:“别啊,你卖你的,我们没意见。” 田馨摇摇头:“无论怎么样,孔令西都是宿舍的一员,她有提出反对的权利,这批衣服不多,我还分了我哥一半,最多十来天就能卖完。” 田馨说给秦楚留了一件衣服,是一件夏天的连衣裙,细红格子的,很适合秦楚高挑的身材。 秦楚很开心的收下了。 “田馨,那我不跟你客气了,这件连衣裙我真的很喜欢,真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格子的?” “没什么,就是在服装厂见到了,觉得适合你。” 秦楚笑道:“你未来一礼拜的早饭,我都包了。” 看着秦楚的笑脸,田馨松口气。 收了就好。 这件格子连衣裙,是林原托田馨送给秦楚的。 是上次去南方进货,专门买回来的一件。 林原说,秦楚肯定能喜欢。 对于林原的坚定,她将信将疑。 看着秦楚这么开心,田馨想,林原很了解她,比自己印象里,了解的更多更深。 秦楚试完裙子,转了几圈,问田馨好不好看。 “好看,秦大美人披床单都好看。” 孔令西正好洗漱完回宿舍,耷拉着眼皮,什么都没说,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秦楚习以为常:“自从跟刘小青混在一起,孔令西的性格也变了。” 提到这,秦楚说:“我始终觉得不对劲,就是咱们开学不久,严清丢饭票那件事儿,我觉得有蹊跷。” 秦楚又说:“秦楚的床铺拢共才多大?翻来覆去找了好多次,也没找到饭票,要是真藏在夹缝里,也能瞧见吧?” 其实关于丢饭票的事,田馨一直也有疑问。 她也认为,这件事还有隐情。 就像秦楚说的,床铺不大,夹在床板缝隙里,那么大的一张饭票,就算是折叠了,也不至于一点痕迹都没有。 田馨当时也翻看过床铺,只有空荡荡的床板。 秦楚之所以提起这些,是她有点小发现。 “我跟其他班的女同学都在话剧社,前两天聊天,就提起宿舍关系,咱们宿舍不是不和睦吗?就跟她提了一嘴,包括丢饭票的事。” 秦楚卖个关子,去门口张望了一眼,锁上门,小声说:“你猜怎么样?” 还没等田馨说话,秦楚继续道:“那位同学说,见到过刘小青从沈老师办公室哭哭啼啼跑出来,那天是话剧社排练的前一天,算算时间,就是丢饭票的那段时间。” 当时宿舍丢了饭票,刘小青哭着从班主任办公室跑出来。 后来,床板缝隙里的饭票,也是沈老师找到的。 这难免让人产生联想。 秦楚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是刘小青拿的饭票,她没办法收场,就去求班主任帮忙掩饰过去?” 田馨也是这个想法。 从班主任沈大成的角度想,一个知错想改的同学,难免会心软,想给对方一次机会。 沈大成为人一向心软厚道,一个年轻的女同学走入歧途,想回头,他帮衬一把的可能很大。 宿舍这些人,严清、秦楚和田馨肯定没嫌疑。 孔令西当时理直气壮,樊燕冤枉她时,气势毫不退让。 田馨的直觉告诉她,不是孔令西拿的。 思前想后,不夹杂个人情绪下,也是刘小青的嫌弃最大。 秦楚说:“宿舍的人进进出出,也有宿舍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大家都不在意。” 田馨拍拍脑袋:“我想起来了,严清后来偷偷跟我提过,说她的饭票少了几张,她想息事宁人,就没跟其他人提。” 缺失的几张饭票能去哪里? 那一定是被小偷撕走了。 田馨说:“饭票当时没机会用,也没机会卖,要么还留在她手里,要么就是毁掉了。” 秦楚也泄了气:“肯定是毁掉了啊,谁傻啊,还留着证据。” 这些只是猜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田馨嘱咐:“除了你我,别跟宿舍其他人说,这事也不一定就是她,别影响刘小青名声,尤其是樊燕,侦探上身,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离开宿舍,孔令西去了刘小青的宿舍。 她气冲冲的跑到三楼,发现刘小青正在午睡。 想起205的舍友,孔令西心里堵得慌。 快到了上课时间,孔令西把刘小青喊起来,开始诉苦。 刘小青不冷不淡的说道:“我说她们几个瞧不上你,你还不信,尤其田馨,心眼最多,其他几个都围着她转。” 想起往事,刘小青道:“当时我就是管她借了两天录音机,她就不乐意了,说影响她学习,我觉得,她是怕我英语成绩超过她!” 听到这,孔令西没忍住:“小青,你想多了,你那不及格的英语,离超过田馨远着呢。” 刘小青:“……” 刘小青又道:“反正我觉得宿舍那几个都不好相处,你性子直也单纯,容易被他们迷惑,咱们是最早认识的,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我不会坑你的。” 孔令西点点头,似乎被刘小青说服了。 出来的急,孔令西没带擦手油,她手容易皲裂,不擦难受。 刘小青忙着洗脸,随口道:“你自己翻翻,的擦手油就在柜子里。” 刘小青自己住,宿舍宽敞极了,即便这样,她的柜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孔令西叹口气,开始挨个包翻。 第二个手提包鼓鼓的,孔令西耐心翻着看。 突然,有几张轻飘飘的纸从包里滑落下来。 孔令西捡起来一看,愣住了。 是几张饭票。 其中一张饭票背面,有一个花朵的简笔画。 孔令西记得清清楚楚,严清的小名很有趣,叫小花,在宿舍夜谈时她提过。 严清嫌土,每次父母喊她都很嫌弃。 孔令西的手颤抖着。 严清有个习惯,会顺手在饭票的背面,画一朵小花的简笔画。 画在正面不行,乱涂乱画影响饭票的使用。 每次,严清都把小花花在左下角。 如今孔令西手里的这张饭票,左下角的那朵小花仿佛会说话。 在嘲笑她,嘲笑她是多么愚蠢。 在这一刻,孔令西明白了。 严清的饭票确确实实被人偷了,不是遗落在床板夹缝里。 而宿舍里的那个贼,就是刘小青。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后悔 孔令西茫然了。 刘小青怎么会是小偷呢? 不可能……一定是她推测错了。 可严清那张画着小花的饭票, 如今就在她手里,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孔令西愣住了,她已经不知道如何去思考。 假如这一切都是真的, 刘小青就是宿舍偷饭票的贼,那她自己岂不是成了笑话。 门吱吱呀一声被推开,刘小青的声音传过来:“令西,擦手油找到……” 刘小青瞧见孔令西手上的饭票, 脸色大变,扑了上来:“你从哪找的?还给我!” 见对方这个态度, 孔令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孔令西感觉喉咙里呕着血, 彻骨的凉意袭来。 她举起饭票:“刘小青, 你说实话,严清的饭票是不是你偷的?” 刘小青使劲摇头,争辩道:“不是, 你误会了令西,这就是我的饭票。” “饭票背面有一朵小花,跟严清的一模一样!” “她能画我就不能画吗?” 孔令西冷笑:“那就找严清的饭票过来,对比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画的。” 说到这里,刘小青才开始慌乱:“令西, 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孔令西想起自己对刘小青的帮助,就觉得恶心。 “你别解释了,你是什么样的人,看到饭票我全明白了,从一开始,我就信错了你。” 大家同在一个宿舍, 她竟然下得去手偷同学的饭票。 孔令西一阵后怕。 刘小青跺跺脚,开始痛哭起来:“我也没办法,我爸妈给我很少的钱,刚开始我都吃不饱,所以才打起了严清饭票的主意,她家里条件好,丢点饭票也不碍事。” 这番言论,着实惊到了孔令西。 “人家家里条件再好,也不是你盗窃的理由。” 刘小青抹抹泪:“令西,咱俩是最好的朋友,我现在只有你一个朋友,求求你,帮我保密,我偷完饭票也后悔了,后来我去找了沈老师承认错误,他答应给我一次机会,帮我圆了过去,我保证没下次。” 孔令西甩开她的胳膊。 本来想质问刘小青,又觉得没有必要。 孔令西背上书包,走出了宿舍:“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孔令西躲在宿舍楼的角落里,哭了一会儿,随后去了教学楼上课。 课间,刘小青总想找机会和孔令西搭讪,孔令西没理她。 最后一堂课上完,孔令西拦在了严清面前。 “你的饭票。” 严清诧异道:“你哪里来的?” 教室里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大家一起回了宿舍。 孔令西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刘小青承认了,饭票是她偷的,她后来向沈老师哭诉,沈老师帮忙替她掩饰了。” 饭票真的是被人拿走的啊。 严清也挺感慨的。 宿舍里出了小偷,这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哪怕那个人已经搬出了宿舍。 樊燕跳了出来:“当时我还误会是孔令西拿的,应该让刘小青向严清道歉!” 樊燕又说:“沈老师也不像话,这种事能帮忙遮掩吗?要是刘小青后来不悔改,遭殃的还是咱们。” 秦楚劝道:“沈老师也是一片好心,算了,别把他牵扯进来了,我也觉得,刘小青最起码应该向严清道歉。” 严清本来就嫌麻烦,摆摆手:“算了,反正她已经搬离了宿舍,道不道歉不重要。” 宿舍里最尴尬的,还是孔令西。 樊燕不依不饶,她直接冲上了三楼:“刘小青,你出来,敢偷严清的饭票,现在不敢承认了?” 刘小青缩在宿舍里,怯怯道:“我没有。” “没有?都被孔令西抓到了,你还狡辩,你应该向严清道歉,向205宿舍所有人道歉!” 楼道外面有人围观,指指点点的。 刘小青受不住,喊道:“我不道歉!樊燕,关你什么事,轮得到你掺和吗?” 砰的一声,刘小青把门关上。 樊燕气的发抖:“别以为事情遮掩过去,就像没发生一样,你撺掇着孔令西在宿舍闹,都是你搞的鬼!” 秦楚赶了过来,好言好语把樊燕劝了回去。 秦楚说:“行了,就算她不道歉,这么一闹,偷饭票的事大家也都知道,刘小青也受到惩罚了,既然严清也懒得再提,你别多事了。” 回到宿舍,孔令西局促不安。 她拽拽衣角,小声说:“你们说得对,不能乱发善心,以前是我猪油蒙了心,才非得让刘小青搬回来住,我知道错了。” 其他人没吱声,只有严清回了一句:“行了,都过去了。” 孔令西想跟田馨说话,田馨直接略过她:“没事了吧?我先回家了。” 秦楚要去图书馆,就跟田馨一块出了宿舍。 “孔令西明显是要和你示好的。” 田馨冷淡道:“中午还冲着我嚷嚷,酸话也没少说,我没那么大方,她一服软我就立马翻篇。” 她顿了顿,继续道:“有些关系有了裂痕,就很难修复,顺其自然吧,孔令西之前的所作所为,也挺伤人的。” 白映雪今天去见了老朋友,田馨也没去舅舅家,直接回了小院。 回到家,苏蔚冬也在。 “你今天下班这么早?” “嗯,刚才舅妈把照片送了过来,我放在柜子上。” 田馨拿起来一看,都是彩印的照片,有全家福,还有和小姨的合照。 另外……还有一张她和苏蔚冬的照片。 这张照片中,两个人离得不算近,正好对视着,是小姨撺掇着照相师傅抓拍的。 挺自然的,她仔细看,苏蔚冬的嘴角上扬,露出笑容。 家里有一本相册,她把照片小心的放进册子里。 她问道:“苏蔚冬,拍照那会儿,你干嘛对着我笑。” 苏蔚冬忙着扫地,闻言,抬头道:“你长得好看。” “那可不,你最大的优点就是眼光好,找了个好媳妇。” 对于田馨的自夸,苏蔚冬全盘接受:“你说的对,我运气好,有眼光,所以才能娶了你。” 晚饭还没做,苏蔚冬问她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说道:“厢房墙角还有两个冬瓜没吃,炒冬瓜吧,另外菜地里的韭菜又长出来一茬,拿镰刀割点韭菜,做一个韭菜炒鸡蛋。” 院子里,田馨往鸡窝里扫了一眼,小鸡喔喔喔的伸着翅膀玩。 她长叹一声,不争气啊!新买来的小蛋鸡,还得再等两个月才能下蛋。 熬吧,熬到小鸡能下蛋就好了。 到时候,每天都能从鸡窝里摸出好几颗鸡蛋呢。 院子里有菜有鸡,这样的日子惬意自在极了。 夏天虽然热,可吃饭方便的很,比冬天要好。 等到了冬天,大部分家庭,只能守着白菜和土豆过日子了。 苏蔚冬的饭菜,可比食堂的要可口的多。 到了周末,田馨打算把好好归置一番。 换洗床单,还有窗帘也都是灰尘,也得拿下来洗洗。 苏蔚冬去厨房忙活,田馨换了新床单,拿着盆去院子里洗衣服。 搓衣板是新买的,用起来也顺手。 她的方向,正好能瞧见苏蔚冬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炝锅的葱花味飘过来,焦香焦香的。 苏蔚冬厨艺蛮好的,认真说起来,他的优点可不少。 下厨做家务,都是一把好手,温柔脾气也好,能包容田馨的任性。 床单洗完,她喊苏蔚冬帮忙晾衣服,今天是个艳阳天,最合适晒东西。 刚晾完,门口有人喊她:“田馨在吗?有你的信!” 门口站着的,是邻居蒋阿姨。 “田馨哪,我儿子不是邮递员吗?他说有你的信件,就先送了过来,免得派送耽误时间。” “蒋阿姨,谢谢啊。” “不客气,左邻右坊帮个小忙。” 送走蒋阿姨,田馨拆开信。 是吴婶寄来的。 上回苏蔚冬回去迁户口,田馨嘱咐过,让他去吴婶家跑一趟,打听打听田家人的情况。 吴婶说,她也不清楚,回头帮忙留意着。 这不,有了消息,吴婶赶忙写了一封信给她。 在信里,吴婶说,田静参加了今年的高考,听说成绩还不错。 具体分数吴婶也不清楚,她也是听家属楼其他人提起的。 田静的成绩距离本科还有点差距,但考专科院校还是没问题的。 听说,田静报志愿,第一志愿是首都的专科院校,后面两个志愿才是省内的。 家属楼里,有个家属还跟沈红缨有联系,两个人偶尔通通信,关于田家的情况,都是从她那知晓的。 吴婶说,这一切都是沈红缨自己的说辞,她那人喜欢夸大,说不准话里有水分。 田家现在条件不行了,田铁军没了铁饭碗,夫妻俩感情不好,时常吵架,沈红缨娘家弟弟又总跑来捣乱。 说是两口子张罗着离婚,往民政局跑了好几趟,都是田静哭着劝回来的,每回都不了了之。 日子过的没奔头,沈红缨好几封信都在信里抱怨,说自己命苦,好不容易在省城扎根,有了稳定的工作,现下啥都没了。 她的抱怨,别人就当个笑话听,家属楼里讲说几句,也没人真的同情她。 就连跟沈红缨通信的那位女家属也是,跟沈红缨关系并不亲近,只是想了解她的近况,增加点谈资罢了。 沈红缨何尝不是呢?她也舍不得繁华的省城,还想探听点消息,琢磨着回来呢。 吴婶最后写,让田馨放宽心,就算田静考去首都,也不会影响到她,说不准田静落了榜,是沈红缨故意吹嘘呢。 把信纸叠好,她往鸡窝里添了点鸡食。 田静能考上大学,田馨并不惊讶。 不管怎么说,田静也是书里的女主角,哪那么轻易就颓丧下去。 在书里,田静复读了一年,考上的是省城的大专,剧情没有写,她报考了首都的学校。 不过剧情也不作数,随时发生变化,说不定这一次,田静就想往首都考呢? 首都是所有人的首都,谁来,她也阻止不了。 她和田静,早就在生活在不同的轨迹上,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田馨只有一个想法。 离她远点,别害她,如果田静还想有什么歪心思,田馨不会放过她。 在吴婶的信中,关于田铁军的近况,也讲述了几句。 田铁军如今穷困潦倒,扒着他最瞧不上的兄弟过日子。 早就跳出农门的田铁军,下地干重活哪里受得住? 他早就习惯了优渥的城里生活。 知道田铁军过的不好,田馨也就放心了。 沈红缨毕竟是后妈,相比起沈红缨,田馨更厌恶田铁军。 这个所谓的生父,自私冷漠,没有尽过一点父亲的责任,这样的人,是会有报应的。 田馨给吴婶回了一封信,如今信件速度很慢,一封信一个多月才收到是常态。 要是有紧急的事情,必须得发电报才行。 田馨信中的内容,都是家长里短、无关紧要的小事。 随便写写,已经是三页信纸。 林原如今在首都,茶水摊交给了崔明和红星照看着。 大家都知根知底,想必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她知道,吴婶收到信,一定会在家属楼宣扬,说田馨在首都过上了好日子。 这些话,也会传到沈红缨耳中。 这样最好,沈红缨嫉妒羡慕,恨得牙痒痒才好。 对于田家人,田馨的记忆有点淡薄了。 离开省城,她有了全新的开始,见到了更广阔的天地,和田家人那些纷争,无关紧要。 苏蔚冬进来,把一盆洗好的白樱桃放在桌子上。 “邻居刚送过来的,是自家樱桃树长的,我尝了几颗,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田馨拈了一颗樱桃,白樱桃的汁水很足,甜味掩盖住了那股酸涩。 周围邻居家,有好几户院子里都有樱桃树的。 红樱桃树、白樱桃树都有,一般樱桃在六月成熟,桌子上这些,基本是最后一批了。 生活就跟着樱桃一样,有酸有甜,酸中带着甜,没有谁是一帆风顺的。 信的最后,田馨写着,祝阖家欢乐、健康平安! 首都本地寄信只需要一张四分钱的邮票,寄往外地,则是八分钱。 在信封上,她贴了两张邮票。 信件往邮筒里一放,能多久收到,就看运气了。 烈日炎炎,田馨寄完信,小跑着回了胡同。 正赶上有走街串巷卖冰棍的。 自行车后座是一个大泡沫箱,上面裹着棉被。 见田馨停下来,卖冰棍的大姐热情问:“同志,绿豆冰棍五分钱一只,普通的冰棍和刨冰都是三分钱,另外还有好吃的冰糕,是奶油味的,八分钱一只。” 田馨道:“我要三根。” “你自己挑。” “还有快化了的冰棍,只要两分钱,要吗?” 田馨摇摇头,快化的冰棍差不多是半摊水,不好吃,这个便宜她不图。 最后,田馨选了两根奶油冰糕,一根绿豆冰棍。 “一共是两毛一。” 田馨兜里刚好有五毛钱零钱,就递了过去。 她出来时,看见居委会的钱姨在胡同口站着。 大热天的容易中暑,吃上一根冰糕能缓解暑热。 田馨过去时,钱姨正站在虎子家门口。 “钱姨,天气热,吃根冰糕吧。” 一起过来的还有居委会另外一个同事,看着二十出头的男同志,田馨也递了一根冰糕过去。 钱姨面色不好,勉强挤出微笑:“谢谢田馨了,大热天我就不跟你客气,改天我请你吃!” “瞧您说的,一根冰糕才几分钱。” 老钱心中有数。 冰棍也分等级,田馨买的是最贵的奶油冰糕。 给别人吃一根便宜的,也都承情,她舍得买最好的,说明大气不计较。 “钱姨,大热天你们在胡同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虎子妈。” 上次,虎子因为高价囤卖布料,被城市管理综合执法队的人带走了。 虎子妈就隔三差五来居委会闹事,让居委会做主。 这是执法队的工作范畴,居委会哪里能插手? 再说,在左邻右舍都缺布料着急时,虎子故意抬高价格,大家都恨着他呢! 虎子被抓走,不少人暗地里叫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补课…… 虎子是自己缺德又违法, 怪不了别人。 偏偏他们一家就没有一个明白事理的。 虎子妈、虎子奶奶一起闹腾,虎子爸也跑去居委会要说法。 因为他们家的事,钱姨焦头烂额的。 钱姨说道:“前两天虎子妈进医院了, 居委会派我们俩来慰问慰问,说实话,我是真不愿意来,没辙, 小年轻的更发愁,这不, 虎子奶奶把我们从院子打出来了, 说居委会黑心肠。” 田馨道:“钱姨, 先去我家坐一会儿吧,喝口水歇歇。” 工作没完成,暂时也不能走。 “成, 去你家喝点水。” 田馨家里离着虎子家不远,没几步就到了家。 家里有烧好的凉白开,夏天喝凉水更加凉爽。 田馨往碗里加了半勺蜂蜜,甜滋滋的喝起来味道更好。 钱姨扯开话匣子,又说了不少。 虎子妈一直喊冤枉,说胡同里的田馨, 也卖布料来着,为什么不抓她? 钱姨就耐心解释,说人家没卖高价,就是按照市场价卖的布料,还解了左邻右舍的布料慌,跟虎子不是一个性质。 虎子妈不听,一个劲儿的抱怨不公平。 钱姨好心说:“我看虎子妈也不是明事理的, 你们小两口注意点,他们要是恼了,没准冲着你们撒气。” 田馨想起了上回的潲水,她冷笑道:“钱姨,我不怕她,有本事就来明面闹。” 听钱姨的意思,虎子还得关上三个月才能出来。 本来,虎子妈给虎子找了一份临时的工作,距离报到就差半个月,出了这码事,工作也泡汤了。 田馨的蜂蜜水很好喝,钱姨喝了两大碗,干裂的嘴唇滋润不少。 “我俩就先走了,虎子妈那头,还得安抚着,社区工作就是这样,碰到不讲理的,也得赔着笑模样,得有耐心。” 听钱姨提起虎子一家,田馨也有点印象。 虎子妈出门的时候,偶尔会朝着她家方向张望。 开始田馨没当回事,现在想想,还得有点防备才行。 等苏蔚冬到家,田馨提起了这件事。 苏蔚冬沉思片刻,道:“也不用担心,他们就算记恨咱们,都是守法公民,也不敢做的太过火,咱们家院墙上面,过几天我放点玻璃碴上去。” 这个主意挺好。 她想过,就算虎子一家动歪心思,也不敢对她和苏蔚冬怎么样。 目标很可能是家里的菜地或者小鸡。 要是这两样被霍霍了,田馨也难受。 院子的院墙不算太高,一个成年人想爬进来也不是难事。 要是墙头放点碎玻璃碴子,再把大门关严,想进来就困难了。 田馨念叨着:“谁要是敢动咱家小鸡,我决不轻饶。” 把那么一点的小雏鸡,养成现在这么活泼健康容易吗? 马上就能下蛋了。 苏蔚冬办事效率快。 第二天,就找了碎玻璃带回家,放在一个袋子里。 “蔚冬,你小心点,别刮伤手。” “放心吧,我带着棉手套。” 夫妻俩等天擦黑了,才把玻璃拿出来,往墙头上放。 家里没梯子,田馨专门去隔壁借了一张。 苏蔚冬无奈道:“墙不高,我能爬的上去。” “我这不是爬你摔了吗?还是爬梯子省事。” 苏蔚冬爬上去,田馨把装着玻璃的袋子递给他。 大门两边的墙头都得放,苏蔚冬忙活了大半个钟头。 等他稳稳当当从梯子上下来,田馨松了口气。 苏蔚冬说:“就是防备着,也不一定有人真来爬墙头。” “是呗,咱们人倒是没事,我心疼我的菜跟鸡。” 夏天这个小菜园,承载着她的不少乐趣呢。 还有那些小鸡,咕咕咕的多可爱。 要是真被谁给害了,她得怄死。 风平浪静了几天。 到了周五晚上,深夜里,田馨听见外面有动静。 苏蔚冬睡的沉,她捅捅他:“蔚冬,外面有声音,你出去瞧瞧。” 苏蔚冬披着衣服,揉揉眼睛,拿着手电筒就出了门。 没多久他回来:“院子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连鸡睡的都踏实。” 半梦半醒间,田馨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成想,到了第二天,她听周大妈说:“虎子妈一大早上医院了,哎呦,手心都是口子,说是不小心碰碎了花瓶,硬是挺了半宿,疼的直哼哼。” 田馨噗嗤一声乐了。 周大妈纳闷:“我也解恨,你也别摆在面上高兴,让别人看见不好。” 田馨摆摆手:“周大妈,我为着别的事儿。” 回了家,昨天的梯子正好还没还,她爬上去一看。 果然,有几块碎玻璃东倒西歪的,尖上还沾着血迹。 “活该!”田馨骂了一句。 院子里,小鸡在鸡窝里欢快的玩,她感慨道:“哎,你们这些鸡,昨晚逃过一劫。” 虎子妈那,田馨没放在心上,就会有这些暗地的小手段,登不上台面。 记恨她又如何? 又伤不到她。 小院附近的邻居,除了虎子一家,其他的都算和善。 有碎嘴脾气暴的,但人不坏,邻里之间相处比较和睦。 吃完早饭,田馨去了舅舅家。 到的时候,舅舅一家正在吃饭。 白映雪起身:“馨馨,你也跟着吃一点。” 田馨摇摇头:“小姨,我吃过了,你们吃,我今天过来找你玩儿。” 白映雪在首都剩下的日子屈指可数,再过几天,她就要回英国了。 家里人都挺不舍的。 尤其是白映元,整天绷着脸,嘴上不提,在心里很是疼爱这个妹妹。 吃完饭,收拾碗的空档,金溪月说:“你小姨一直觉得对不起家里人,那些年她在国外,觉得自己拖累了我们,这也是她心里的一道坎儿,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说辞,她能回首都一家团聚,大伙都高兴!” 金溪月又说:“你小姨念叨好几回,说再过几年,等你大学毕业了,让你去国外看看。” “过些年有机会,我还真没准出去瞧一瞧。” 白家有一台黑白电视,吃完饭,田馨和白映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每人一串糖葫芦。 糖葫芦是亭亭嚷嚷着要吃,白映元出门买的,回来时带回来四串,家里的女人,每人都有份。 电视上播放的电视剧也无趣,看了半集直打瞌睡。 书房里,白映元在辅导女儿功课。 白映元的责骂声、白亭亭的哭声交织着,还掺杂着金溪月的劝慰声。 白映雪摇头:“管孩子的功课,比自己上班上学还累,等以后你有孩子,就清楚了。” 田馨说:“我去看看亭亭。” 到了书房,白亭亭抽噎着抹泪,白映元唉声叹气:“一道这么简单的应用题,讲了三遍都不会!” 金溪月在一旁说:“你老责骂孩子,她害怕,就记不住,要是温声细语些,孩子也能明白。” 白映元冷哼:“就是脑子不灵活,我一个大学老师,都教不明白她!” “我早就说,孩子的学习,咱俩别插手,亭亭怕你,从你们学校找个学生,每天抽出俩小时给孩子补补课,比你自己教更好,你非不服气,现在好了吧?你闺女每天哭天抹泪,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我骂她,也是为她好,不好好学习,以后怎么考大学?” 田馨接了一句:“舅舅,我觉得舅妈说的有道理,京大都是优秀的学生,你们找一个教亭亭,近水楼台的,多便利的条件啊。” 金溪月高兴了,有人和她一条战线,她说道:“就这么定了,就是人选不好找。” 田馨想起了马争一。 马争一合适啊。 马争一是京大的学生,学习好,有自己的学习方法,以前上高中时,碰到不会的题目,马争一讲解完,田馨总会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再者说马争一是熟人,知根知底,舅舅一家更放心。 要是有了这份教学的工作,每个月能赚点零花钱,争一的生活也能更宽裕一些。 田馨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听见田馨有推荐的,金溪月忙不迭答应,明天就来见见,要是双方都觉得合适,早点教亭亭,他们爷俩整天吵,愁死人。 听到马争一的名字,白映元倒是没反对:“是个好学生,刻苦用功,她要是真能带动带动亭亭,也是好事。” 田馨哪还等得到明天?马争一就在宿舍呢。 从门口骑辆自行车,田馨直奔了马争一的宿舍。 马争一的室友去吃饭了,她没去,就在宿舍啃馒头,手里举着书。 “田馨,你怎么来了?” 马争一在食堂吃的不好,田馨知道,学校有补贴,其实勉强也足够。 马争一总想省下一点,换成全国粮票给家里寄回去。 自从父母去世,马争一就是由姑姑抚养的,姑姑一家条件也一般。 孩子多,生活捉襟见肘,还得多养一个她。 她是一个感恩的孩子,上了大学,想着自己省出一点口粮来,少吃一点,帮助姑姑减轻点负担。 田馨眼角泛酸。 马争一自尊心强,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凡事更想靠自己。 无论田馨这个朋友多有钱,她都没想过要沾染一分。 田馨挤出一丝笑:“争一,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怎么了?除了钟霖,其他事我直接应下。” 田馨:“……” “放心吧,钟霖没再找我。” 田馨道:“是我舅舅家,我有个表妹,今年上小学,学习成绩一般,我舅舅管教孩子方法也不对,脾气大,父女俩因为学习经常不愉快,我舅妈想从京大找个学生,帮助我表妹补习功课,知道底细的更放心,我就想到了你。” 田馨又说:“每天补习两个小时,也不耽误你上课,要是哪天忙,提前说一声不去也成,价钱我虽然没问,放心吧,我舅舅在钱上面肯定不会亏待了。” 给系主任的闺女补课,就算是不收钱,也得有抢着要去的。 因为有田馨的这层关系,才能轮得到她,京大的好学生一大把。 “田馨,谢谢你,我当然是愿意的,你也知道,我缺钱,要是能收点补课费,生活也能宽裕些,不用出校园,也不影响正常的学习。” 田馨松口气,这样是最好的,马争一能改善生活,亭亭有人帮忙补课,也免得父女不合。 “走,我带你去我舅舅家。” “现在?”马争一惊诧道。 “也不远,我骑自行车了,我载你,几分钟的路。” 金溪月见到马争一,十分满意,拉着马争一的手问来问去的。 田馨笑着说:“舅妈,争一是我舅舅的学生。” “哎呦,是你的高中同学,也是你舅舅的学生,这就是自己人。” 马争一学习好,全省前几名的成绩考来了首都,金溪月就更高看一眼。 “我家俩孩子,都没这样的出息。” 以后不用爸爸帮忙讲题,白亭亭开心极了,围着马争一甜甜的喊姐姐。 价格方面,金溪月和白映元都商量好了,每个月给五块钱的报酬。 作为学生来说,五块钱也不少了,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出头。 马争一也很满意这个价格,她盘算着,每个月的五块钱攒起来。 等下次回省城,直接交给姑姑,也能攒几十。 金溪月又说:“争一啊,我们家学校的饭票也有,每个月再给你搭上几张,能去食堂吃两顿小炒。” 马争一感激道:“谢谢师母,五块钱已经很好了。” 时间接近晌午,金溪月留马争一在家里吃顿饭。 白映雪也劝:“你是争一的朋友,也不是外人,吃完饭再走。” 田馨去宿舍找马争一,她啃的干巴巴的馒头,肯定也没吃饱。 田馨把马争一按在沙发上:“吃完再走,给我个面子。” 无奈,马争一只好留下来。 看着马争一和田馨,金溪月不免感慨,跟白映雪唠叨:“你看谁家孩子都挺有出息,再看看我们家那个活阎王,上辈子来家里讨债的,从小到大没少惹祸,取个名字叫承志,他爸爸的志向一点都没承上。” 白映雪劝:“承志那孩子挺好的,品行端正,岁数小没定性,性格比较张扬,等以后娶媳妇,有媳妇管着,哪还用你操心?” 提起娶媳妇,金溪月更来气:“前前后后给他介绍好几个,都是你哥同事、朋友的孩子,家境好,也懂事知礼,你猜那个混账小子说什么?说人家女同志太乖了,娇滴滴的,他不喜欢。” “哪个条件配不上他?他还挑三拣四的,人家能不能看上他都不一定!” “顺其自然吧,感情这事急不得,承志在部队约束两年,脾气也能收一收。” 儿子的婚事是金溪月最大的烦恼,跟白映雪提一提,自己也舒服点。 吃饭时,金溪月嘱咐:“馨馨哪,你学校身边的同学朋友,有跟你表哥年纪相仿的,你帮忙留意留意,你哥岁数不小了,早就该成家了。” 田馨扒拉一口饭,应承道:“行,要是表哥愿意找,我帮忙留意着。” 田馨叹口气,舅妈的算盘,恐怕是要落空了。 上回表哥回来,意思很明显,最近没有找对象结婚的打算。 光是父母着急,表哥的婚事,也定不下来。 田馨琢磨了一圈,她周围哪有合适的啊。 宿舍那几个扒拉来扒拉去,没一个般配的。 保媒拉纤的活,就不适合她。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姨离开…… 马争一教了白亭亭三天。 私下里, 金溪月跟田馨说:“你这个同学真不错,辅导作业有条理,亭亭那孩子不好管, 挺有脾气的,争一板着脸,她也怕,乖乖的写作业。” 舅妈能满意是再好不过的。 金溪月又说:“亭亭跟我说, 马争一给她梳理了一下知识点,她自己都觉得开窍了。” 白亭亭一个女孩子, 现在恢复高考了, 金溪月希望她在学业上能有成就, 以后考上个大学。 马争一教的好,金溪月打算每个月给她涨一块钱。 “舅妈,争一适合教亭亭, 我也放心了,反正都在京大,过来也方便。” “可不是吗?京大都是好学生,一个大学生,教咱们亭亭绰绰有余了,爷俩以后不会再为了学习吵架, 我也省心,钱物都是次要的。” 马争一的身世,田馨没提,金溪月也能猜出几分。 “看这孩子挺节俭的,懂事知礼,从省城考来京大,也真是不易。” 金溪月还是那套话:“你是年轻人, 周围女同志也多,有合适的,给你表哥介绍着。” 田馨敷衍了几句:“行,我帮忙盯着。” 金溪月塞给田馨两张肉食补贴供应券、一张棉花票,还有三张面包供应票。 肉食补贴券是定向的,有指定的购买地点,是学校职工的福利。 至于面包供应票,是别人送的,一张票能五个面包。 金溪月说:“家里票够用,馨馨,你拿去买点东西,买几个面包,早上不想做饭,吃面包也管饱。” 既然舅妈给,田馨也就没再退让,收下了。 三张面包票,能买十五个面包! 田馨看供应到期时间,是下个月底,还有不短的时间。 肉食补贴券倒是不急着用,家里最近刚吃了荤腥。 棉花票用处不小,田馨正好想做一床被子,不用太厚,春秋盖的就行。 现在家里除了夏天盖的毛毯,只有两床厚厚的冬被,春秋盖着热。 马争一上完课,和田馨一起出来。 “争一,钟霖后来找过你吗?” 马争一点头:“嗯,找过两回,我说我俩不合适,说了一些狠话,后来他就没来过。” 就这么淡了也是好事。 钟家门槛高,谁嫁进去都得扒一层皮。 田馨笑道:“咱们争一这么优秀,条件好的男同志一抓一大把,你守着京大,还愁找不到?” 马争一摊摊手:“我啊,真没想这些,我的条件你也清楚,哪有闲情逸致谈对象?先好好把大学上完。” 马争一长叹:“人跟人的命运是不同的,我没有一个好出身、好家世,就注定比其他人更艰难,不过我相信一句话,人定胜天,只要肯努力,就能过上好日子。” 钟霖那头,马争一从一开始就没想法。 她深刻明白,两个人之间横亘的是什么。 跨越不过去。 田馨抽出来一张面包票,递给马争一:“我舅妈给了我三张,我吃不完,你拿一张吧,别推让,就是票,还得你自己花钱去买。” 金溪月预支了三块钱给马争一,她手头也有点钱。 “行,我拿着,对了,上回你送我的裙子,班里的同学说好看,也想买。” 田馨沉思片刻,她不想把生意做到京大,影响不太好,万一连累到舅舅,那就糟糕了。 “周六我都去前门那摆摊,一般下午五点才收摊。要是嫌远,你提前联系我,我在你们学校对面的那条街摆一会儿也行,就不去校园了。” “你来我宿舍也行,大热天的在外面晒着遭罪。” 田馨摇摇头:“我毕竟是外校的,去你们学校卖衣服,容易被人盯上,在校外更方便。” 京大的学生不少都是本地的,要是父母是双职工,条件优越,钱上面宽裕,买件衣服轻轻松松。 田馨手头还剩下几件,倒是林原,全都卖完了。 田馨带着林原去了服装厂。 李厂长平时忙,田馨都是去找主任。 服装厂自从跟着《庐山恋》的风潮,生产女主角周筠类似款式的衣服,服装订单接到手软,还收到了几单外地的订购单。 李厂长和主任笑的合不拢嘴。 如今,《庐山恋》不光是在首都这种大城市热播,小城市也掀起了观影热潮。 周筠的服装时髦好看,比百货商场里的新颖艳丽。 年轻女同志喜欢跟风,有类似的衣服,哪有不买的道理? 首都这些商场里,有四五家是服装厂集中供货的。 百货商场卖衣服,除了钞票还得搭着布票。 即便如此,连衣裙和衬衣也时常很快售完。 田馨去逛过两次。 就拿那件连衣裙来说,田馨的卖价是十二元,百货商场里面最低也要十五元。 再算上布票,肯定不如田馨这的划算。 田馨和林原是散户,卖的件数少,即便是便宜,对百货商场影响也不大。 田馨把林原介绍给主任认识,说是她二哥。 一听是田馨的亲戚,主任也热情三分。 以后林原卖完衣服,自己直接来服装厂进货就行,不需要田馨再插手。 林原说,再卖两个月,他还得去南方转转。 田馨也明白这个道理。 电影带来的热度是一时的,这会儿疯抢,过个小半年,人们的热情就会降下来,恐怕连周筠是谁,都抛诸脑后了。 不过衣服终归是好看,虽说不比现在畅销,零散着卖出去也不成问题。 田馨想的比较长远:“二哥,你说以后我能不能开一家服装厂。” 林原摸摸她的额头:“小妹,你发烧了?服装厂都是国营的,你一个个体户,还想开服装厂?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她想。 过些年,私人工厂会像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能跟国营厂子争锋。 现下红火的国营工厂,还有倒闭或者改制的那一天呢。 开服装厂的梦想,也不是实现不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前,还是要把服装生意做下去。 看似不起眼的散户,每个月收入也不低。 她粗略算过,上学卖衣服两不耽误的情况,每个月大概能卖出去一百件。 扣除成本,每月能赚五百块钱。 五百块钱啊…… 田馨感慨,蹭着《庐山恋》的热度,最近的服装好卖极了。 赶上哪天运气好,出去摆两个小时,就能卖完。 田馨盼着,盼着演员张瑜再拍一部这种爱情电影。 跟着衣服一起火的,还有庐山这个地方。 《庐山恋》这部电影,田馨看过三遍,每次都被庐山的壮美震撼到。 云雾缭绕的山间、三叠泉的云海奇观,田馨想,以后有机会,她也要去一趟庐山。 七十年代就有不少出去旅游的,如今去外地旅游也不是奇事。 省城有好山好水,去那出差的,也都要去景点转转,还有人专门过去玩。 当时她就羡慕,以后有机会,也想把大好河山都玩一遍。 苏蔚冬要上班,空闲的时间少,想到此,她的心思歇了一大半。 白映雪还有两天就要离开首都了。 比开始计划的多待了一些日子,饶是这样,家里人依旧舍不得她走。 金溪月趁着还有时间,每天换着花样做吃的。 她做饭手艺好,谁尝过都夸,白映雪最喜欢吃她的菜。 炖鸡、炖鸭,猪肉、羊肉,南北菜式,只要金溪月会做的,都想方设法让白映雪尝尝。 每天早晨都是豆浆油条,白映雪不喜欢喝豆汁,也就没买。 到了午饭晚饭,每顿都四五个菜。 赶上什么票家里没有,金溪月就去找朋友同事淘换。 白映雪劝:“嫂子,这么吃谁家也受不了,现在供应到底是紧缺着,别忙活了。” 金溪月:“映雪,你回来一趟不容易,嫂子别的不会,做菜还入的了口,等你回了英国,就吃不到了。” 托小姨的福,田馨每顿也被喊来吃饭,这两天她没走,就住在舅舅家陪着小姨。 稻香村的点心,金溪月买了不少回来,还有其他的特产,都寻摸了一些。 田馨也给白映雪买了很多东西,这么一归拢,白映雪无奈道:“太多了,少拿点就行,还有这茅台酒,带回去也没人喝,留着给我哥吧。” 茅台酒是好东西,一般客人来家里,白映元都舍不得开瓶。 这两瓶五星茅台酒,还是白映元托关系买到的。 既然妹妹不拿,白映元又收了起来。 金溪月埋怨了一句:“你哥见到茅台酒,比儿女都亲。” 离开的那天,白映雪不让大家送,说怕心里难受,就送到胡同口就行。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下次再回来,不一定是多久以后了。 想到此,众人的心里都是酸涩不已。 临走前,白映雪把田馨喊过来。 “馨馨,我不知道你妈的日记本里写着什么,但我能肯定,那几页纸不会是你妈撕的,我记得你妈说过,每篇日记,都是过往留下的痕迹,无论是喜是悲,都要坦然接受,她的性格坦荡温和,纵然你爸对不起她,她连结婚照都没撕,又何苦跟一本日记过不去呢?” 白映雪拍拍田馨的肩膀:“当然,这些都是猜测,你也别太挂心,逝者已逝,过好你的日子更要紧,小姨先走了,我相信,以后回首都会更加方便。” 送走小姨,田馨心里空落落的。 第一百四十章 心动伊始…… 回到舅舅家里, 金溪月把东西归拢起来,挑了几样让田馨带着。 田馨没带:“舅妈,点心留着给亭亭吃, 她放学离饭点还远,吃点心能填补填补肚子。” “家里吃食不少,你小姨没拿多少,你带上一点。” 白映雪喜欢吃田馨做的辣椒酱, 田馨做了二十罐拿过来,可惜辣椒酱不方便带走。 辣椒酱还有十几罐, 金溪月也没客气:“馨馨, 你这辣椒酱做的真好吃, 早上配上白粥,真下饭,赶上哪天我胃口不好, 哎呦,舀上一勺,也能咂摸出味道来,这辣椒酱我留下了。” “行,舅妈,你要是喜欢吃, 改天我还给你做,还能做带肉末的。” “不用放肉末,就这原滋原味的辣椒酱就挺好吃的。” 金溪月又说:“我拿你的辣椒酱去卖个好,关系好的同事,我送两罐,你这手工做的辣椒酱,外面可买不到。” 田馨的辣椒酱就是为了自家吃, 没想拿出去卖,舅舅一家这点量,她也供得起。 田馨琢磨,赶明她再做二三十罐出来,舅妈想送人,数量上也宽裕。 菜园子里种了不少线椒,光是做辣椒酱一时半会也够用。 金溪月说:“馨馨,这辣椒酱的做法能教我吗?我也想学学。” 金溪月想,田馨在省城时,毕竟是开饭馆的,肯定有几把刷子的。 光是这个辣椒酱,香而不辣,咸淡适中,普通人家就做不出来。 田馨笑道:“舅妈,等有时间,我从家里摘点辣椒过来,教你做辣椒酱,另外,之前有个国营饭店的大厨,给我写过一本菜谱,你要是有兴趣,我拿给你。” 金溪月搓搓手,那感情好。 金溪月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研究个菜谱,下厨房做做菜,从中她能体会到乐趣。 也就是现在条件好了,供应比之前宽松,前些年日子紧巴巴的,吃饱都发愁,愁眉苦脸的,哪有心情研究做菜啊。 “菜谱也挺珍贵的,能给我看吗?” 田馨笑道:“舅妈,咱们又不是外人,再说了,我的饭店开在省城,给你看这菜谱,又不会影响生意。” 金溪月说了一句:“要是有本事啊,饭馆开来首都也行,首都人多,也舍得花钱,没准比省城更赚钱。” 田馨沉默了。 她也曾有过这个念头。 但很快就否决了。 在首都开个饭馆,哪有那么容易? 先不说营业执照就难办,光是房租,就得比省城翻好几倍。 再加上雇人、食材,人生地不熟的,想开个店,太难了。 省城那边肉联厂能搭上关系,来了首都,光是食材就让她退缩了。 田馨还在上学,不像以前在省城,还有黄翠翠帮忙打理着。 开饭馆没一个信任的人看顾,肯定不行。 她又一想,开店耗费心神,不如卖衣服省心。 找了个时间,田馨过来教金溪月做辣椒酱。 辣椒是田馨从家里菜园子摘的,厨房的调味料金溪月这都有,比田馨的还齐全。 “你舅舅每月的供应足,你表哥的粮票自己也吃不完,时常往家里带,平日我们家尽量低调着,但说实话,日子过的不错,吃穿上从来不用发愁。” 金溪月压低了音量:“咱们白家你也是知道的,多少有点底子,房产、首饰都有些,外人也不知道,都以为你舅舅是个清贫教授,人哪,低调谦虚点好,不能太张扬,这点你做的就不错,上回我去小院找你,还有邻居问,说房子租给外甥女了。” 田馨又把辣椒洗了一遍:“我跟蔚冬年轻,又是新搬过去的,说是租的房也没人嫉妒。” “可不是吗?防备点好,就那处四合院,还时常有人去房管所举报,眼红的人不少。” 白家的底子田馨自然清楚,光是她,就分到了两处房子,一般人家也就挤在拥挤的大杂院里,能独门独院自己住的,才有几家? 辣椒酱不难做,金溪月手巧,是时常下厨的,田馨讲了一遍,她就学会了。 金溪月喜笑盈腮:“我就爱吃你这口辣椒酱,总算是学成了,以后在家也能自己制。” 金溪月高兴着呢,昨天儿子发电报回来,说周五回家。 白承志的部队就在首都郊外,离家里不远,只不过也不能常回来。 白承志说,最近大比武,参赛以后,有两三天的空闲时间,他离家近,索性回来一趟。 想想能见到儿子,金溪月喜笑颜开:“你表哥不常在家,我就算唠叨,也到不了他耳朵里,这次回来,我琢磨着,给他安排两场相亲。” 田馨想起了王霞,怎么当妈的,都喜欢给儿子相亲找对象? 金溪月说的兴起,自顾自道:“你哥周五回来,周六我就给他安排着,强按着也得去,二十几岁的人了,他的那些同学,孩子都生了两三个,只有他散漫惯了,连婚都懒得结。” 上星期,金溪月又收到同事的请帖,人家闺女要结婚了,比白承志还小两岁呢。 儿女的婚事长辈也左右不了,田馨劝舅妈放宽心。 “主要是你哥那个人……性子太散漫,相亲没聊上几句,就把人家女同志惹生气了。” 田馨回忆一下第一次见白承志,上来就喊她鼻涕馨。 确实有点膈应人。 “周末那两天,你们两口子过来吃饭,我攒了一点肉票,承志回来炖肉吃。” 金溪月念叨:“家里的红薯粉不多了,赶明儿还得去买点,炖肉好吃。” 白承志是周五下午回来的。 跟上次比,脸又黑了一圈。 金溪月看着心疼,使劲在他脸上搓了搓。 白承志无奈的歪过头去:“妈,我这是晒的,不是脏,你再搓也还是这个色儿。” 金溪月叹口气:“吃点苦也好,磨磨你的脾气。” 白承志换了身衣服,问:“亭亭呢?” 金溪月做了个嘘的动作:“小点声,前段时间找了人给亭亭补课,京大你爸的学生,还是馨馨的高中同学,俩人补课呢,你别去打扰。” 白承志揉揉头发,回家还想逗逗妹妹玩,现在只能无聊的看电视。 书房里传来琅琅的读书声,白承志从沙发起来,蹑手蹑脚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只关了一半,白承志凑了上去,能看见白亭亭认真的模样。 至于那个补课的女学生,只能瞧见一个背影。 白亭亭不喜欢念书,往书房一坐,没写几道题就扭来扭去的,此刻规规矩矩举着书本学习,倒是让白承志刮目相看。 他想起他妈刚才的话:“给亭亭补课的叫马争一,高考是全省第五,是个优等生,学习上有点方法。” 看着乖乖的妹妹,白承志信了这句话。 他轻轻把门虚掩,没打扰。 摸摸肚子,白承志找到金溪月:“妈,什么时候吃饭啊,我都饿了。” “急什么?你馨馨表妹和你妹夫还没来,再等一个钟。” 桌子上的袋子里有面包,估摸着是给白亭亭买的,白承志顺手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面包是枣泥馅的,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还是有点饿,白承志又吃了一块,袋子里还剩下三块,也够亭亭吃了。 每次回家,白映元都要对着儿子耳提面命,喊到屋子里好好教育一番,这次也不例外。 田馨和苏蔚冬过来时,白承志没在。 “舅妈,我表哥没回来吗?” 金溪月摘掉围裙:“早到了,你舅舅又开始上教育课了,亭亭课也快上完了,今天菜和肉做得多,你把争一留下来吃饭。” 田馨劝了,马争一没留。 她说每个月都给了不少的补课费,再蹭饭有点不合适。 马争一性子要强,脾气也倔,田馨也没再劝。 马争一的书包放在了桌子上,还有她从副食店买的面包。 田馨给的那张面包票能买五个面包,如今袋子里只剩下了三个。 马争一没吱声,背起书包:“师母,我先回宿舍了,明天周六,我早点过来给亭亭补课。” 金溪月让白亭亭喊哥哥洗手吃饭。 白承志刚被数落完,心情有点低落,看见白亭亭露出笑容,捏捏她脸蛋:“想哥哥了吗?” 白亭亭摇摇头:“不想!回来就欺负我!” 想起刚才吃的面包,白承志有点心虚:“你的面包我就吃了两块,不用这么小气吧。” “什么面包?” “就是桌子上放着的,妈买给你的吧?” 白亭亭叹口气,模仿大人的语气:“你啊,让人不省心,那是争一姐买的面包,你吃错了。” 白承志:“……” 面包是给妹妹补课的京大学生买的? 白承志羞愧不已。 这下丢人了。 饭桌上,金溪月板着脸:“明天安排了两场相亲,中午带女同志去吃饭,下午就去茶馆喝口茶,我已经谈好了,你要是拒绝,你妈这脸面就没了。” 金溪月一向先斩后奏,白承志也习惯了,扒拉一口饭,闷声道:“知道了,要是不合适,别赖我。” “你少说话,好好表现,有点眼力见。” 白承志敷衍着:“知道了。” 想到表哥的两场相亲,田馨就想笑。 回来没两天,表哥被舅妈安排的满满当当。 白承志瞪了田馨:“田馨同志,幸灾乐祸?你哥都这么惨了,你就别再踩几脚。” “舅妈说的也没错,有合适的女同志都去见见,万一有合适的呢,除非你想一辈子不结婚,那我就不劝你。” “婚还是要结的。” 白承志想起战友新婚后的甜蜜劲,也有点向往。 趁着金溪月不在,白承志埋怨:“主要是,我妈找的都不合适,有上来就问我职务和工资的,恨不得把亭亭几岁换牙都问出来,还有的女同志高傲的很,话都不愿意多说,嫌我条件不好,也有各方面不错的,没辙,人家没看上我。” 田馨始终觉得,要相信缘分,桃花来了,挡也挡不住。 第二天吃完饭,白承志就被推出去相亲。 田馨是中午过来的。苏蔚冬加班没来。 金溪月惦记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舅妈,你别担心,表哥心里有数。” 到了傍晚,白承志才回来。 一天相了两个,把他累够呛,回来就嚷嚷着口渴。 田馨给他倒杯水:“表哥,怎么样?” 白承志摇摇头:“没戏。” 金溪月叹口气,连骂都懒得骂。 正好白亭亭写完作业,拉着马争一从书房出来,嚷嚷着出去玩。 金溪月也嫌闺女烦,就说:“要不你们几个出去溜达一圈,就在京大里,随时都能回来。” 白亭亭拽着田馨,田馨笑道:“行,出去玩一圈。” 马争一和白承志还没见过,田馨道:“表哥,这是我同学马争一,给亭亭在补课,争一,这是我表哥白承志。” 互相点个头,就算认识了。 路上,田馨提起了白承志的相亲。 白承志叹气道:“好妹妹,别问了啊,让我清净清净。” 白亭亭不管这个,哥哥不喜欢什么,她就愿意说什么。 她扮个鬼脸:“哥,妈说了,让你结个婚比我考大学都难!结婚有什么好呢?会有个嫂子陪我玩吗?” 白承志冷冷道:“会有个嫂子跟我一起欺负你。” 白亭亭摇头:“那还是算了,你单身一辈子吧。” 几个人在湖边的石凳上坐着,没多久,白亭亭张罗要吃冰棍。 这附近哪有卖的? 田馨哄她:“姐姐带你去找。” 回头,田馨嘱咐:“争一,表哥,你们先坐着等一会儿,我带亭亭去买冰棍。” 白承志起身:“我带亭亭去吧。” 白亭亭不乐意:“我想让田馨姐带我去。” 田馨带着白亭亭走了,只剩下白承志和马争一。 白承志觉得挺尴尬的。 跟对方只见过一面,也不熟。 作为男同志,他总得找点话题。 “亭亭学习成绩不好,劳烦你费心了。” “亭亭是个听话的孩子,好好引导,成绩很快能提上去。” “听说你是我爸的学生?我爸最喜欢教育人,上他的课很无趣吧?” “没有,白教授讲课旁征博引,生动幽默,同学们都喜欢他的课。” 白承志回忆一下,他爸也只有在打他的时候,表情能称得上生动,十分生动。 白承志挠挠头,他最不擅长聊天,索性没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白承志道:“不好意思啊,上次我吃了你的面包,我以为是我妈给亭亭买的。” “面包?”随后,马争一想了起来:“没事,两块面包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这件事白承志一直挺愧疚的:“明天我买面包还给你。” “真不用。” 两人拉扯间,一道男声传来,语气里带着惊喜。 “争一?我终于碰到你了。” 是钟霖。 钟霖来京大是找马争一的,刚从她宿舍楼回来。 宿管阿姨帮忙去宿舍看了一趟,说马争一不在。 钟霖失魂落魄的走在京大的校园,好巧不巧,就这么碰面了。 马争一皱皱眉。 她歪歪头,小声说:“白承志同志,你能帮我个忙吗?” “当然!”他还欠着马争一两个面包,枣泥馅的。 马争一上回和钟霖说的清清楚楚,两人之间没有可能。 哪怕抛开家世,两人性格也不合适。 钟霖和马争一是一类人,有事情喜欢憋在心里,不擅长沟通解决。 这样的性格在感情里,拖沓纠葛着,只会两败俱伤。 钟霖人很好,他看起来冷漠不羁,实际上心软念旧,也没太多主见,容易被影响。 家庭对钟霖的束缚,他始终无法挣脱。 无论钟霖家世多好,马争一都不想踏入这汪泥潭。 如今,还是得让钟霖死心才行。 马争一望了一眼白承志,叹了口气。 钟霖低声道:“争一,我这两天想明白了,无论家里是否同意,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其他都不重要。” 马争一挽着白承志的胳膊,淡淡道:“钟霖,介绍一下,这是我新处的对象,叫白承志,是我大学老师的儿子。” 白承志露出一丝迷惑,转瞬间,他就明白过来,配合着马争一演戏。 白承志伸出手:“ 你是争一的同学吧,听她提起过,你好,我是白承志,很高兴认识你。” 钟霖颤颤巍巍伸出手,两个男人握手那一刻,白承志能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濡湿。 钟霖唇角微动:“争一,你们认识多久了?” “时间不长,一礼拜吧,不过我觉得互相挺合适的。” 说完,马争一抬抬头,眼中带着温柔,望向白承志:“承志,你说对吧?” 白承志微微愣神,她的眼波中仿佛闪烁着莹莹星光。 还没有女同志这么温柔的望向他。 白承志轻咳一声,配合道:“对,我也觉得和争一相见恨晚,等以后我们结婚,请你喝喜酒。” 这句话说的有点太狠,钟霖踉跄的后退两步,声音嘶哑:“好,我知道了,争一,我祝福你,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 说完,他盯着白承志:“争一是个好姑娘,你不要辜负她。” 钟霖的背影越走越远。 马争一松口气:“白同志,谢谢你配合我。” 白承志虽然没谈过对象,但也能猜出来几分,他也没多问,道:“举手之劳而已。” 大概是天气炎热,白承志觉得,脖颈后面全是汗。 田馨和白亭亭买完冰棍回来。 白亭亭道:“争一姐姐,你为什么挽着我哥哥呀。” 马争一:“……” 钟霖离开以后,两人的姿势没变,她自己也没注意到。 马争一尴尬的后退几步。 白承志也有些尴尬,他俯身威胁妹妹:“这件事谁也不能提,我在帮助马争一同志。” 袋子里的冰棍每人一根,都是奶油的。 田馨刚才瞥见了钟霖,也猜出了大概。 马争一说完,田馨叹口气:“也算是个好办法,钟霖以为你有了对象,也能死心。” “嗯,今天多亏你表哥帮忙,如果钟霖去找你,你帮我圆谎,我对他真没心思了,让他也往前看吧。” 田馨扫了一眼,表哥连耳根都是通红的,额头满是汗。 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念头。 表哥和争一,似乎也蛮般配的。 鸳鸯谱不能瞎点,田馨没敢提,回到家,跟苏蔚冬提了一嘴。 “我觉得争一挺适合表哥,表哥之前说,不喜欢娇滴滴的女同志,争一不娇弱啊,她有时候比男人还男人。” 苏蔚冬哭笑不得:“你这是在夸人?” “性子强硬点没什么不好,我看争一哪都是优点。” 苏蔚冬说:“你舅舅舅妈人好,也不在乎家庭条件,这方面不用担心,感情还得两厢情愿,有没有缘分,还得处处看,要是能成,倒也知根知底,是个好姻缘。” 田馨也这么琢磨。 舅舅一家都是厚道人,格外看重学识。 争一是京大的学生,自然高看一眼。最起码在家世上不会瞧不起她。 表哥人品也不错,她俩要是有戏,田馨乐见其成。 “钟霖和争一绝无可能了,要是争一成了我表嫂,我举双手赞成。” 屋里热,苏蔚冬给她扇风。 “你表哥在部队,也不能时常回家,见面的机会都少,想培养感情不容易。” 田馨叹口气:“你说的也对,这感情都是日久生成,见不着面,也没多少情分。” 苏蔚冬一顿:“也不一定,我之前常年不在家,对你的感情,可一分都没淡。” “你结婚前就惦记我了,早就被我攥的死死的。” “是,我这辈子逃不出你的手心。” 饶是苏蔚冬扇风,她还是觉得热得慌。 想到争一和表哥,她腾的起身。 “你说,怎么能让他俩通上信呢?” 既然见不到面,自然是可以写信的。 苏蔚冬劝:“你别出馊主意,越帮越忙,感情的事,得男同志主动,如果表哥真有这个心思,自己会想办法。” 表哥那个榆木脑袋,就算真看上了,能想出什么办法?田馨腹诽。 此刻,榆木脑袋白承志,也正在灯下发愁这件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步步为营…… 白承志托着下巴, 马争一同学挽上他手臂的那一刻,他感觉心跳加速,心中仿佛有把火在燃烧着。 脸莫名就红了。 白承志对感情一窍不通, 也没喜欢过女同志。 他就是觉得,马同学挺好的,比他相亲的那些女同志性格都要好。 白承志挺想和马争一做朋友的。 可明天他就离开家了,回来的时间也屈指可数, 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白承志想来想去,把主意打到妹妹身上。 马争一是亭亭的补课老师, 他作为哥哥, 关系一下妹妹的学习成绩, 也是理所当然。 昏暗的灯光下,白承志笑了。 他可真是大聪明。 第二天,马争一过来补课。 趁着厅里大家都没在, 白承志凑了上去。 “马争一同学,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你说。” “亭亭的学习成绩,我也很关心,我离得远,兼顾不到她,你知道, 我爸妈都很唠叨,我也不敢给他们写信,你能给我一个通信地址吗?要是有时间,我们互相通信,你把亭亭的情况告诉我。” 马争一抬头,白承志说的认真,她忍不住感慨, 这真是一位关心妹妹的好哥哥。 “行,稍等,我给你写个地址,大家一起关心亭亭,她的成绩很快就能提升上去。” 马争一的字迹娟秀,白承志的好感更增了一分。 他把写着地址的纸条折好,说道:“马同学,我会给你写信的。” 马争一嗯了一声,反应不大。 白承志又重复了一遍:“我一定会给你写信的。” 说完,白承志扭头走了。 马争一觉得奇怪,田馨这个表哥,今天怎么扭扭捏捏的。 这件事马争一没放在心上。 她没想到,过了一个星期,就收到了白承志寄来的信。 白承志的信写了三页纸,都是一些家长里短,到最后面的几句,提到了白亭亭。 马争一很有耐心的看完,又认真回复了一封信。 薄薄的信封寄出去,她想,白承志工作那么忙,还关心妹妹的学习,兄妹俩关系很好。 从这以后,马争一每个星期都能收到白承志的信件。 马争一每个月都拿白家的学费,自然会对白亭亭学习的事认真对待。 白家人很好,每次去,师母都把点心、水果拿出来招待她,热情极了。 再加上田馨的关系,马争一看白家人也亲厚几分。 每次给白承志回信,都要占用她半小时的时间。 这半小时,用在学习上,能做半张试卷了。 不过马争一觉得浪费这半小时是值得的。 所有人一起努力,让亭亭变的更好。 作为辅导亭亭的家庭老师,她愿意和白家人分享亭亭的点滴。 只是到了后来,两个人的回信内容似乎渐渐偏离主题。 从白亭亭的学习,逐渐聊到各自的生活,还有对人生、对事物的看法。 马争一惊奇的发现,在很多事情上,白承志和她想法都很一致。 白承志看似散逸疏懒,实际上机敏务实。 这也难怪,马争一想,毕竟是白教授的儿子,还能差到哪里去? 写完信,马争一打开铅笔盒,拿出一枚四分钱的邮票。 上回她买了六枚邮票,现在只剩下了这一枚。 最近通信有点过于频繁了。 田馨这边。 钟霖确实来找过她,隔了很久之后。 当钟霖提起马争一和表哥时,恍惚中,她差点说漏嘴。 既然答应争一圆谎,田馨就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钟霖,争一现在是我表哥的对象,他俩相处的挺好,争一早就说过,和你不合适,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也希望你过得好,想开点,放过自己吧。” 钟霖情绪不佳,病恹恹的。 “其实我都知道,只是不死心,还想找你来确定一回,只要争一过的开心,我不会再打扰她。” 田馨问:“钟霖,你和你妈关系缓和了吗?” “没有,我和我妈已经很久不联系了,她一直想控制我,想让我按照她的预想生活,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不会妥协的,就算没有争一,我依旧想挣脱家里的束缚。” 最近这两次见钟霖,他的状态都不好。 田馨能做的毕竟有限,找了一个安静的饭馆,她跟钟霖聊了聊,尽量宽慰他。 当年一起下乡,钟霖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钟霖没胃口,面条剩了多半碗。 他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表哥人怎么样?” 自己亲表哥,她自然要夸。 “挺好的,对争一也很好。” 对争一也很好。 这句话刺痛了钟霖。 钟霖叹口气,缓了许久说道:“田馨,我死心了,你可以转告争一,我不会再纠缠她,大家还是同学,我先走了。” 田馨没送他,闷头吃面条。 这家国营饭馆的面条,不如自家的蘑菇面好吃。 一碗面条只剩下面汤,田馨去付钱。 服务员说:“和你同桌的男同志已经付过了,一共两毛四搭四两粮票。” 之前说好的田馨请客,钟霖竟然偷偷把钱付了。 在花钱这种事上,钟霖从来都是大方的。 田馨的心情蛮沉重的。 高三时,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每个人都是蓬勃向上的。 钟霖那时候,一心想考来首都,远离父母。 到了首都又能如何,他依旧不开心。 回到小院,田馨闷闷不乐的。 苏蔚冬回来,给她带了鸡汤馄饨。 “胡同口有卖的。” 她撑着笑容:“咱俩一人一半,我吃了一碗面条,还不饿。” 鸡窝里的蛋鸡,有两三个能下蛋了。 田馨去鸡窝摸了一圈,果然摸到两个还热乎的鸡蛋。 为了别人的事伤神也无用。 她尽量摒弃那些伤感的情绪。 家里还有半袋米糠。 米糠是苏蔚冬去粮食加工厂买的,前些年粮食不足时,米糠也出现在人们的餐桌上。 这些年粮食供应渐渐充足些,几乎没人再吃米糠,渐渐的,米糠用来喂鸡喂鸭。 除了米糠,田馨有时间也摘点野菜回来,剁碎掺在米糠里喂鸡。 食槽里倒上鸡食,十几只鸡咕咕的从各个方向赶过来,争先恐后的往槽子里扎。 看到这儿,她忍不住笑了。 看着眼前这些鸡,感觉自己挺富有的。 不算肉鸡,光是蛋鸡就有十来只,要是每天每只鸡下一个鸡蛋,一天就是十个。 赶上哪个母鸡争气,说不准一天还能下两个蛋。 鸡蛋的价格现在涨了一点,田馨记得前两年,一只鸡蛋的价格是四五分钱,现在涨到了七八分钱一个。 如果家里没地方养鸡,鸡蛋只能买着吃。 鸡蛋是常见的营养品,家家户户都不能缺,什么价格都得买。 现在鸡窝里有十几只鸡,家里吃鸡蛋方便许多。 米糠价格也不贵,掺点野菜,一袋米糠能吃两个来月。 田馨想,幸福感都是对比出来的。 尤其当手里钞票富余时,就更觉得日子美好。 就拿平时请客吃饭,一块五就能买到两斤猪肉。 普通白酒的价格在七毛钱左右,买上两瓶,也才一块五。 夏天菜园子有菜,茄子、黄瓜、辣椒…… 就算是冬天,买几样蔬菜五毛钱就足够。 要是想吃鱼,去海鲜市场,搭上一张鱼票,一条鱼四五毛。 零零散散加一起,一顿饭有五块钱绰绰有余。 五块钱对于田馨来说,只不过是一件衬衣的利润。 田馨俯身,在菜园里摘了两根黄瓜。 厢房的房顶有点漏,苏蔚冬蹬着梯子去修房顶。 她咬了一口黄瓜尖,清香甘甜。 忙碌了半个小时,苏蔚冬才从房顶下来。 他低声道:“修好了。” “喏,还有一根洗好的黄瓜,给你留的。” “手脏,我先去洗洗。” 说完,苏蔚冬侧着身,轻轻吻着她的脸颊。 他突如其来的偷亲,田馨的脸倏的一下发烫,犹如绯红的晚霞。 明明知道院子没别人,还是觉得羞涩。 等苏蔚冬出来,她问:“你为什么亲我?” 他慢条斯理的挽挽袖口,理直气壮道:“没为什么,在屋顶上看你,就想亲,我只是把想法付诸实践了。” 田馨:“……” 他接过黄瓜,吃了半根:“媳妇,今天不开心吗?” 田馨微叹:“今天我见钟霖了,感觉他挺可怜的。” 或许可怜这个词不准确,可怜中带着怜悯。 钟霖不需要其他人怜悯他。 田馨起身:“算了,不提了。” 苏蔚冬的眼神黏在她身上,火热直白。 她嗔怪道:“苏蔚冬同志,今天你别动什么歪心思。” 天色渐暗,夕阳的余晖渲染着天空。 苏蔚冬嘴角噙着笑容,故意道:“冤枉,我能有什么歪心思?” 他的神色中带着些许挑逗。 这情绪,她感受到了。 她低声道:“我身上不爽利。” 他瞬间明白过来,算算日子,道:“今天?” “嗯。” 纵然苏蔚冬有再多的想法,此刻也熄了火。 他通情达理道:“那我忍忍吧。” 她瞪他一眼:“我这几天火气大,你别惹我。” “我哪敢,哪天不是我哄你。” 苏蔚冬抢走她手里的半根黄瓜:“黄瓜凉,别吃了,我去给你冲碗红糖水。” 她埋怨着:“天气本来就热,红糖水太烫,不想喝。” “我帮你晾晾,温着喝,一到这时候,你小腹就冰冰凉凉的,听话。” 没等她再说话,苏蔚冬去了厨房。 没多久,他端着一碗温热的红糖水回来。 迟疑着说道:“今天,我姑姑来单位找我了。” 苏全友知道苏蔚冬的工作单位,只要她想找,自然寻的到人。 “她找你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说周末让咱俩回去吃饭。” 田馨不太想去,上回见面不欢而散,对这个姑姑,她想敬而远之。 可苏蔚冬那边…… 大概是猜到田馨的想法。 苏蔚冬笑道:“看你小脸皱的,放心,我已经回绝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吵架…… 田馨松了一口气。 苏全友刻薄冷淡, 可毕竟是苏蔚冬的亲姑姑。 有这层亲缘关系在,要是遇到了,田馨也得敷衍着。 既然他拒绝了, 那就不必去见面,她的心里畅快不少。 苏全友看不上她,无论是出于张秋莲的挑拨,还是苏全友本身的想法, 这都不重要。 田馨也不喜欢这个所谓的姑姑。 田馨没想到,隔了几天, 苏全友竟找上了门。 周六苏蔚冬去单位上班, 家里只有田馨自己。 或许苏全友正是看重这一点, 才选这个时间过来。 当苏全友站在院门时,她百思不解,苏全友怎么会有小院的地址? 按照苏蔚冬的性格, 是万万不会向姑姑透露的。 知道住址,以后也不消停,他肯定明白这一点。 苏全友自己倒个干净。 “地址我找蔚冬同事问的,说是你们租在这里。” 苏全友扫视一看,眼里满是高傲。 “倒是整洁干净,院子也不小, 每个月房租不少钱吧?” 苏全友语气略带不满:“蔚冬虽然单位不错,工资福利也好,一个月几十块钱,也架不住这么折腾,租房还有日常花销,每月就存不下钱了,你还得上学, 吃穿嚼用都得靠他。” 敢情苏全友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 苏蔚冬来首都时间不长,小院的地址也只有小徐知道,他曾经来家里做过一次客。 想必苏全友是从小徐那套的话。 虽说有点埋怨小徐多嘴,但田馨又一想,他也不知道苏家人的龃龉。 苏全友是苏蔚冬亲姑,小徐那人单纯直爽,大大咧咧的,问个住址可能顺嘴就说了。 现在想太多没用,既然人已经登了门,看着还不像善茬,她也得接招。 田馨淡淡道:“我们是夫妻,用你侄子的钱也是理所应当,他都没抱怨,你一个当姑姑的,未免手伸的太长。” 田馨这话说的不客气,就差指着鼻子说苏全友多管闲事了。 苏全友是长辈,她没料到田馨嘴尖牙利,上来就顶嘴。 “你这是什么家教?父母没教过要尊重长辈吗?我是你姑姑。” “姑姑?” 田馨冷笑一声:“是啊,我差点忘了,首都还有您这号姑姑,不知道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 被田馨这么一搅合,苏全友想起这次过来的目的。 “我跟蔚冬都姓苏,是一家人,你一个当媳妇的,别在中间瞎掺和,让蔚冬远离亲戚,要不是你搅合,蔚冬跟他二叔一家也不至于闹僵。我喊蔚冬周末到家里吃饭,他都不愿意去,我想明白了,指定是你撺掇的,我虽是长辈,也弯弯腰,亲自来请你这个侄媳妇。” 原来还是为着周日去她家吃饭的事。 苏蔚冬自己都回绝了,田馨没那么傻,眼巴巴上去找气受。 “姑姑,这事我听蔚冬的,他既然说不想去,我也没办法应承您。” 在院门口站这么久,这个田馨都没把她让进屋喝口水。 苏全友对她的印象更差了,真是个少教的丫头。 蔚冬娶了这么一个媳妇,算是倒了霉。 都说一个贤妻旺三代,一个蠢妻毁三代,她们家风水不好,娶了这么一位进门。 此刻苏全友有点后悔,早知道蔚冬能调来首都,还不如耽误几年婚事,她在首都给他找一个贤惠的媳妇。 苏全友也是端着铁饭碗的,有脸面有身份,她也不屑跟个小辈吵。 从看见这个小院,苏全友心里就不舒服。 她在首都待了多年,一眼就能猜到这个院子的租金。 每个月没八块钱下不来! 蔚冬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钱? 夫妻俩还得嚼用,媳妇花钱大手大脚,日子也不会好。 苏全友瞄了一眼。 田馨身上穿的这件连衣裙,她有印象。 跟电影《庐山恋》里周筠的那件差不多。 她们单位的年轻女同事都跟风,听说是一个服装厂开始售卖的,很快就在首都的年轻人里风靡。 款式时髦新颖,别说年轻人,苏全友也动心,不过她年纪大了,连衣裙穿上不合适,就买了一件格子衬衣。 去百货商场买件衬衣,就花了她十块零五毛,还搭着布票,纵然她家双职工,条件不赖,也心疼了好几天。 田馨这件连衣裙,最起码得十五块钱! 十五啊!能买十八斤猪肉了! 蔚冬一个月工资是死的,一件衣服就舍得花十五,也不是勤俭持家的人。 此刻,苏全友相信了张秋莲的话,这田馨,就是一个搅家精! 心里不满,她的面上也越发冷淡。 “不是当姑姑的多嘴,你也得会过日子,衣服有得穿就行,前些年衣服上还带着不少补丁,女人得会持家,会存钱,整天爱美打扮不是正经事。” 田馨低头,苏全友这是嫌她这件裙子贵了。 她这裙子,可没花一分钱。 苏全友越生气,田馨越不提。 “嗯,我也没办法,蔚冬说的,自己媳妇穿的好看,他也高兴,他把钱塞到我手里,让我拿去买衣服,我也没辙。” 苏全友:“……” 好厉害一张嘴。 难怪张秋莲都不是这个侄媳妇的对手。 苏全友是苦日子熬出来的,最看不惯糟蹋钱。 听说这个田馨在省城开了家饭馆。 苏全友嗤之以鼻。 一个私人饭馆,还雇了好几个人,能赚几个钱。 张秋莲说了,她还得给嫂子分红,那饭馆指不定往里搭钱。 这话苏全友相信。 做生意没那么容易,田馨才二十出头,能把生意做好? 想到此,苏全友又道:“听说你有个饭馆,不怎么赚钱,差不多就关了吧,有蔚冬的工资供着,你俩的日子也不差。” 田馨无语。 这姑姑未免管的太多。 是谁给她的自信。 还想插手她的饭馆了。 田馨冷冷道:“我的饭馆,我自有打算,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说话间,有隔壁的邻居路过,跟田馨打招呼:“待着哪?这是你家亲戚朋友?” 田馨顺口道:“嗯,好多年不联系的一个亲戚,今天过来了。” 她面上挂着笑,邻居审视的望了一眼,嗤了一声走了。 苏全友不乐意:“你这孩子话说的,什么叫多年不联系?” “没错吧,我记得蔚冬说过,你好几年没跟我婆婆联系过了。” 自从苏蔚冬他爸去世以后,奶奶家这边的亲戚基本就斩断了联系。 苏全友远在首都,也瞧不上赵桂芬,基本没联络过。 这也是实情。 赵桂芬毕竟是外人,苏蔚冬是她亲侄子,还是惦记的。 就在门口站着,往来的人都瞅上一眼。 苏全友觉得难堪,这个田馨,很难对付。 “你们小两口来了首都,我是长辈,平时多照拂点也是应该的,话说的轻了重了,你们担待点,都是亲戚,还得走动着,你当媳妇的,少挑拨事,蔚冬是个实诚孩子,最是懂事识礼,上回去我家不欢而散,他顶撞我,我没计较,我肉和菜都买好了,明天吃顿饭,这个不难吧?” 话头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吃饭上。 “姑姑,这个我真做不了主,家里是蔚冬说算,他不乐意去,我也管不住,要不,你去问蔚冬吧?” “哼。” 苏全友看明白了,这个侄媳妇软硬不吃,摆明了不跟她来往,撺掇着苏蔚冬跟家里人生分。 苏全友不傻,蔚冬被媳妇拿捏的死死的,他能做主? 田馨不松口,蔚冬就不能登门。 可惜了她的猪肉和鸡肉。 看着那件连衣裙,苏全友觉得更碍眼。 败家丫头,蔚冬早晚被她给霍霍了。 苏全友气冲冲的离开了小院,骑着自行车,脚蹬子踩的飞快。 回到家,苏蔚江还没走。 见到这个小侄子,苏全友的面色稍缓。 苏蔚江关切的问:“姑姑,我堂嫂怎么说?” 苏全友冷哼道:“不来!还把我讽刺一顿,我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受一个小辈的气。” 想到此,苏全友火冒三丈,刚平息下来的火气又蹿了上来。 苏蔚江说:“姑姑,不是你的错,蔚冬哥他们,也跟我们家闹掰了,把我奶奶气个半死,就连我蔚雁姐,也被表嫂挑拨着,放着我妈找的好婚事不嫁,非得死活嫁给一个摆摊的。” 这些事苏全友听张秋莲提起过。 不敬叔婶、欺负奶奶,这就是她那个侄媳妇干的好事! 苏全友心口堵得慌,蔚冬娶这么一个媳妇回来,家门不幸啊! 偏偏他又被人家拿捏的死死的,言听计从,连她这个亲姑姑都不放在眼里。 苏全友叹口气:“蔚冬鬼迷心窍,跟我隔了心。” 苏蔚江劝道:“姑姑,还有我呢,我永远跟你是一伙的,娶了媳妇也不变。” 苏全友拍拍苏蔚江的肩膀,十分安慰。 是啊,还有蔚江这个好侄子,不枉费她偏爱着。 苏蔚江这次来首都,是为了实习的事。 距离毕业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一般来说,工作单位提前半年就会定下来。 苏蔚江的大学在省城,要是正常分配,最好也就是留在省城上班。 苏蔚江心气好,想来首都工作,他不想留在省城。 首都的铁饭碗哪那么容易端上? 得有门路才行。 苏家留在首都的,除了苏全友,还有一个苏蔚冬。 苏蔚江心里明镜一般,想求那个堂哥替他找工作,恐怕是难。 他的主意首先打在这个亲姑姑身上。 苏全友在首都多年,同事朋友也交了一些,说不准有法子。 苏蔚江情深意切,说想光耀苏家的门楣,给家里人争脸。 他还说,姑姑姑父没有儿子,难免被人看低一眼,要是他留在首都,能给姑姑一家撑腰,以后也能管他们养老。 养老苏全友没指望,他们两口子有退休金,自己能生活。 没儿子确实是她的一个遗憾,不过她也想开了,亲侄子孝顺,跟半个儿子差不多。 为此,关于苏蔚江的工作,她也是全心全意帮忙走动关系,送礼塞钱,也花费了不少。 苏全友摆摆手:“不来就算了,那些荤腥菜,咱们自己吃!” 苏蔚江笑道:“姑姑,你也累了一天,快歇歇吧,我去扫扫地,另外把家里都收拾一遍。” 看见苏蔚江这么懂事,苏全友很欣慰。 苏蔚江又说:“姑姑,我堂哥就是一时糊涂,被挑拨才远离你,等我有时间,去找他聊聊,我们是同龄人,更有话题,我劝劝他。” 苏全友同意了:“你是最孝顺懂事的,难怪你奶奶心疼你,要是能劝,自然好,劝不动就算了,我是他亲姑,他还真能和我断绝来往?都在首都,早晚得走动。” 苏蔚江的眼神暗了暗,他没说话。 在以往,提起这一辈的孩子,都夸苏蔚冬,他自小就被堂哥的优秀掩盖了光芒。 苏蔚江眯眯眼,以后就说不准了。 等他来了首都,找到一份好工作,肯定能超越堂哥。 苏蔚江嘴上提提而已。 他要是真把苏蔚冬劝的回心转意,姑姑这哪还有他献殷勤的份儿? 苏蔚江琢磨,堂哥堂嫂那,还是得去一趟。 苏蔚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听见苏全友问:“蔚江,你那几个姐姐过的怎么样?” “都挺好的,我妈找的人家都厚道,光看彩礼也知道,是殷实人家,条件都不错,除了我三姐,大姐二姐日子都红火。” 这几个侄女,苏全友好几年没见过了,都快忘了模样。 “过得好就行,在农村,闺女虽然不如儿子能守家、顶门立户,到底也是亲生的,你们都是最亲近的兄弟姐妹,要互相扶持着,就是可惜你蔚雁姐,嫁的不如意,我听你妈说,当时给她在矿上找了一门亲事,男方有户口有稳定工作,家境也挺好,她自己不乐意,跑了,没成想,嫁了那么一个人家,连彩礼都出不起。” 苏蔚江攥攥拳,低声道:“是我蔚雁姐命苦,没嫁到好人家。” “你们家也别自责,都怪蔚冬媳妇,要不是她搅合,蔚雁也不能跟你们一家离心。” “嗯,蔚雁姐是我亲姐,我我在省城,时常往她家跑,虽然我姐对我淡淡的,但我不怪她,她就是一时糊涂,以后她能想明白。” 苏蔚江的胸襟宽广,苏全友很赞同:“你几个姐姐对你不错,家里的吃穿从小都是紧着你,现在你马上工作了,姐姐那,能帮衬就帮衬着。” “嗯。”苏蔚江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 他怕姑姑听出他的不悦,又补了一句:“三个都是我亲姐,我肯定关照着。” 苏蔚江首都的工作,比较棘手。 苏全友打听过,苏蔚江的学校在外地,工作想签到首都得费一番功夫。 虽说难办,但也不是没可能。 小钱苏全友就帮忙出了,大钱……她无能为力。 是亲侄子,她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总是添补娘家。 苏全友嘱咐:“你给你妈写封信,让她筹点钱过来,眼光放长远点,损失点钱也值得。” 筹钱…… 苏蔚江开始发愁。 他家哪还有钱? 上回家里添补他的窟窿,连奶奶的存折都搭进去了。 要是三姐没结婚还行,指望着收一笔彩礼,能把钱凑上。 偏偏三姐又结了婚,一分钱彩礼没要! 如今他爸又回了老家,工资大不如前。 工资勉强支应他的生活费和日常开销,每个月都攒不下钱。 凑钱这事,不归他管。 全家最疼爱他这个儿子,为了找到好工作,就算砸锅卖铁,也一定给他凑上。 苏蔚冬回家后,田馨把姑姑上门的事说了。 “你嘱咐嘱咐小徐,咱们的住址,别告诉其他人,谁也不能提。” 苏蔚冬记在了心上:“周一上班我就找他去。” “你姑姑来,我连门都没让进,就在门口聊了几句,你别怪我。” “不请自来,自然也不是客,更何况她上来就数落你,不进门也正常。” 苏蔚冬皱皱眉,不是很高兴。 平时自己跟媳妇说话温声细语的,就算惹他生气,都舍不得责怪两句。 姑姑上门来,对着田馨一通指责,未免太不把田馨放在眼里。 他们夫妻是一家的,数落田馨,也是瞧不上他。 “你没答应明天去吧?” “我没那么傻,你都拒绝了,我也不会上赶着找罪受,反正在你姑姑眼里,我就是你们苏家的搅家精,什么坏事都是我撺掇的,我可冤枉死了。” “我姑那人也不好相处,别说是你,我妈她也瞧不上眼。” 提到这,苏蔚冬有点难受。 自从结婚后,他妈没少受气。 如今,苏蔚冬成家立业了,不会再让自己媳妇受这份委屈。 田馨也没在意:“我说话也没客气,你姑那人,其实不太会吵架,战斗力还不如你二婶,我没吃亏,倒是她,生了一肚子气,走的时候,自行车踩的飞快。” 反正夫妻俩打定主意了,苏全友那,就是不登门。 离得远,也不掺和事,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他们想过安生日子,偏偏有人找上了门。 是苏蔚江。 他管苏全友要了租房的地址,周日去了小院。 这两天凉爽下来,田馨嚷嚷着吃铜锅涮肉。 上次买的木炭还有剩下的,听邻居说,对面胡同里有卖羊肉的,是农家自己宰的小羔羊。 不少人家都拿着钞票跑去买,一大早,田馨也去买了二斤回来。 饭桌直接摆在了院子里,铜锅里的清水咕嘟咕嘟沸腾着。 田馨调着芝麻酱的功夫,苏蔚江进了院子。 开始夫妻俩忙着,苏蔚江脚步轻,谁也没注意。 苏蔚江喊了一声堂哥堂嫂,田馨才留意到他。 见到苏蔚江的那一刻,她吃涮肉的喜悦就降了几分。 下次吃涮肉,得提前看看挂历。 碰到不喜欢的人上门,倒胃口。 苏蔚江不请自来,并没有觉得难为情。 他笑道:“堂哥堂嫂,是我来的不巧,赶上吃饭。” 挺巧的,这会儿正是饭点,家家户户都在做饭。 田馨没想管饭,连客套话也不必说。 “有事?” 苏蔚冬在厨房忙活,听到动静也出来了。 他有些不悦。 “你来做什么?” 苏蔚江一晒:“堂哥,我是来替姑姑道歉的,她那人心直口快,但心眼好,都是无心的,你们别怪她。” 田馨笑了:“姑姑挺有趣,让一个小辈来说和。” “也不是说和,我看姑姑回家挺伤心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和为贵,你们都在首都,还得常联系,姑姑毕竟在首都有根基,也能帮着你们,关系别生分。” 苏蔚江叹口气,又说:“我知道你们对我有点误会,我三姐的事,我也挺愧疚的,都怪我性子软,没及时劝住我妈。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来,都是亲戚,今天我是来请你们去吃饭的。” 苏蔚冬指指桌子:“吃饭就不必了,我们也准备吃饭了。” 苏蔚江的眼神落在田馨的裙子上。 姑姑说她那天穿了一件蓝色的连衣裙,今天这件是紫色的。 这说明,堂嫂最少买了两条裙子。 一条十五,两条就是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苏蔚江倒吸了一口凉气。 堂哥一家低调谦虚,竟然这么阔绰。 这也难怪,堂嫂开着一家饭馆,每月等着分红。 堂哥的工作也好,首都工资比省城高不少,别说两条裙子,五条也买得起。 姑姑以为堂嫂花钱大手大脚,殊不知,人家有这个资本。 当然,这件事他不会挑明说。 苏蔚江有个念头。 要是堂哥堂嫂愿意借钱,那他那笔钱就不用愁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露馅…… 苏蔚江胡思乱想间, 听见田馨开了口。 “苏蔚江,今天这顿饭我们不会去,你也别再劝, 还有,我们跟你们一家也没了来往,希望以后别来打扰我们。” 田馨最讨厌苏蔚江,虚伪做作, 漂亮话一箩筐,典型的面甜心苦。 要不是因为他, 几个姐姐也不会过的那么差。 苏蔚江淡淡道:“堂嫂, 你们这个家总是姓苏的, 来不来往,是我哥做主。” 田馨被气笑了:“行吧,那你去问。” 铜锅还烧着木炭呢, 太浪费了,田馨把炭火熄灭了。 苏蔚冬就在旁边。 苏蔚江说:“堂哥,咱们是一家子,我嫂子毕竟是外人,就算做弟弟哪里不对,你担待点。” 苏蔚冬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即便堂哥堂嫂不高兴, 苏蔚江也没恼,依旧陪着笑脸。 “我妈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你们别放心上,咱们是至亲,不能断了关系,我在这赔个礼。” 说完,苏蔚江扫了一眼田馨:“上回姑姑来, 被我堂嫂伤了心,回去难受了挺久,咱们是小辈,得孝顺点,姑姑正在做饭,咱们一起回去。” “刚才你嫂子说的很清楚了,不去,她的话也是我的意思。” 姑姑说的没错,堂嫂给堂哥灌了迷魂汤,事事顺从。 苏蔚江想起了那笔钱。 要是顺利从堂哥这借来,就不用家里东拼西凑了。 父母的情况他了解,想凑上钱是非常困难的。 可对于堂哥来说,手指头缝里漏一点,就够他用了。 可惜两家人关系太僵。 这全怪他妈,目光短浅,堂哥一向是家里最有出息的,要是早些年就开始巴结,也能沾沾光。 苏蔚江越来越心疼,感觉一笔钱从眼前飞走了。 要是能端上首都的铁饭碗,他就能飞黄腾达。 为了以后的富贵,此刻,他宁愿卑微些。 扭扭捏捏间,苏蔚江还是提了出来。 “堂哥,是这样,我还有件事想求你们。” 一听求字,田馨立刻戒备起来。 就知道,苏蔚江过来没好事。 田馨和苏蔚冬都没吱声。 “堂哥,是这样,我还有半年就得定工作了,我想来首都上班,你也知道,我大学在省城,想运作过来很难,姑姑在帮忙,我手头缺点钱,我知道你们家条件还不错,嫂子开饭馆,你每个月也有工资的进项,你能不能借我点钱?以后我肯定还你。” 说来说去,是为着借钱。 夫妻俩对视一眼,苏蔚冬点点头,示意她安心。 “蔚江,我和你嫂子手里也没钱,做生意需要周转,余钱都投进去了。” 这话就是敷衍他。 省城那家私人饭馆多火啊?连他们学校的同学都经常去吃,说蘑菇面是一绝。 表嫂肯定赚了不少钱,就是舍不得往外借。 苏蔚江又道:“堂哥,咱们一家人同气连枝,我要是发展的好,对你们也有益处,到时候在首都互相照应着,我也承你们的一份情,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省城待不下去,回了老家,每个月入不敷出,我三姐的婚事,把父母打击的够呛。” “要是我三姐嫁得好,家里也不至于这么落魄。” 苏蔚江拐弯抹角,在暗示二叔一家之所以没钱,跟苏蔚冬和田馨脱不开关系。 田馨笑道:“蔚雁你不用惦记,她嫁的很好,崔明在茶水摊算半个管事的,比普通职工赚的还多。” “蔚雁看的明白,自己不会吃亏的,比她姐姐强。” 苏蔚江没反驳。 他的目的是借钱,言语上吃点亏也没事。 堂嫂一件裙子就十几块钱,看租的院子也不便宜,这一看存款就不少,绝对有余力借给他。 苏蔚江从小是被捧着长大的,现在需要低声下去求别人,他心里也难受。 为了以后的前途,只能暂时委屈着。 “堂哥,我实在没办法才跟你来开口,你看在咱们亲戚的面上,借我一点。” “我们家真没有。”苏蔚冬果断的拒绝了。 既然不想借,那就不能好奇,一句多余的话不能问,不然就是给对方卖惨的机会。 苏蔚冬下了逐客令:“我跟你嫂子要吃饭了,也没准备你的份,既然姑姑在做饭,你回去吃吧,以后也别来了,就当没我这门亲戚。” 苏蔚江不甘心。 他眼红堂哥一家日子红红火火。 论条件,自己没比堂哥差多少,也是大学生,前途光明着呢。 望着饭桌上的铜锅,苏蔚江升出一丝妒意。 这铜锅的吃法他见都没见过,堂哥堂嫂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就是在首都上班带来的底气。 无论如何,他也要想办法留在首都。 好在,还有姑姑帮他。 苏蔚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凡事留一线,以后还有和缓的机会。 他抽空来堂哥这里走动着,没准哪天关系就能恢复如常。 苏蔚江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也没纠缠,就出了院子。 田馨憋着一口气,没处撒。 “这就走了?” “好歹是个大学生,总不能在咱们家撒泼。” “我出去看一眼。” 田馨到院门口,正巧听见苏蔚江跟邻居搭讪。 “我是苏蔚冬的堂弟,在上大学,您是邻居吧,多亏您照顾我堂哥堂嫂了,我道声谢。” 邻居说什么田馨没听清。 只听苏蔚江又道:“我们两家人不太和睦,闹的我跟堂哥都生分了,这次过来,有点不愿意理我,没事儿,下次我再来赔礼道歉,都是一家人,得团结。” 田馨:“……” 她挺佩服苏蔚江的,寒暄应酬的功夫一流。 这几句话要是在胡同里散出去,苏蔚冬难免给人落下小气计较的印象。 田馨气冲冲回到院子,铜锅的清水又开始咕噜噜,她夹了一筷子肉进去,坚决道:“你这个堂弟,不能留了。” 苏蔚江只不过来小院一次,就黑心肠的挑拨邻居,若是毕业真来首都上班,她和苏蔚冬还有消停日子过? 他和他妈张秋莲不一样,张秋莲嘴上不饶人,但心眼都在表面,这种人容易对付。 苏蔚江的性子是阴着使坏,漂亮话都让他说了,最难提防。 蔚雁的婚事上,田馨就看透了苏蔚江的人品。 可毕竟是二叔的家事,田馨不能掺和太深,只能对苏蔚江敬而远之。 只要他不来招惹,自然相安无事。 现在不同了,苏蔚江过来挑事,触及了田馨的底线。 苏蔚江来借钱,是为了找工作留在首都,田馨一分钱都不会借。 如果苏蔚江留在首都,必然会攀附她和苏蔚冬,烦心事不会少。 “蔚冬,想想办法,把苏蔚江来首都上班的事情搅黄了。” “你别怪我心狠,要是他留下,以后日子消停不了,他回老家也好,留在省城也罢,别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 苏蔚江这个堂弟,苏蔚冬也是不喜欢。 按照常理,省城的大学生毕业后,要么安排在省城工作,要么安排到户口所在地,基本没人能跳去首都。 就算是有姑姑从中运作,也不是易事。 田馨思忖片刻,说道:“你姑姑肯定还会来找我。” 苏全友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上回田馨说话没客气,她的目的没达到,还会再来。 苏全友对苏蔚冬这个侄子还是比较看重的。 在她眼中,田馨就是个败家媳妇,侄子是好人,坏事都是侄媳妇做的。 如果这次真来找她,也是好事,关于苏蔚江的事,可以透露几分。 或许,苏全友对那个疼爱的小侄子也并不了解。 苏蔚冬说:“想干什么,由着你的性子随意,我给你兜底。” 她眉开眼笑:“那我真应了你姑姑那个搅家精的名号了。” 苏蔚冬说的诚恳真挚,她的心里也甜甜的,有人给她撑腰呢。 田馨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你姑姑那人也不傻。” 两斤羊肉还剩下半斤多,田馨吃了不少,怕积食就没再夹。 “苏蔚江存了借钱的心思,早晚还得登门,要是工作彻底没戏,他自然不用借钱。”田馨说。 苏蔚江都踩到她脸上了,她也不会手软。 从小他仗着父母疼爱,趴在三个姐姐的身上吸血,为了给他攒钱,张秋莲拿女儿换彩礼,耽误了几个女儿的一生。 要不是苏蔚雁心里有主意,也会走两个姐姐的老路。 这一切的祸根,可都在苏蔚江这。 苏蔚江不以为耻,反而心安理得的花着姐姐换来的彩礼。 田馨对苏蔚江充满了鄙夷。 这种人留在首都晃悠,闹腾又心烦,是个祸害。 田馨猜的没错,隔了几天,苏全友又来了小院。 这回的态度不像上次那么盛气凌人,神色温和些,语气依旧略带着不悦。 田馨把苏全友请到了院子里。 苏全友诧异,今天侄媳妇态度和善了。 田馨不喜欢这个姑姑,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既然有话要聊,倒杯茶也是应该的。 苏全友不像上次那么强势、上来就数落人,她也讲理,不会主动挑起矛盾。 田馨泡了一壶茉莉花茶。 两个人对着坐,也没话。 苏全友打破了沉默:“不瞒你,你这个侄媳妇,我瞧不上,但好歹是一家人,蔚冬那我也得顾忌着,你要是答应以后不瞎搅合,咱们也能正常往来。” “姑姑,您就别为难自己了,既然瞧不上,离得远远的,免得您烦心。” “我还不是因为蔚冬委屈着?那是我亲侄子,现在都在首都,不能断了来往,传出去让人笑话。” “您的侄子也不止蔚冬一个,苏蔚江不是挺孝顺吗?上回他说,他的工作快能落首都了,还管蔚冬借钱来着。” “借钱?” 苏全友想,蔚江回家以后,只是说苏蔚冬夫妻俩不来,可没提借钱的事。 “他家里现在没钱,之前想着把蔚雁找个好人家,狠狠要一笔彩礼,没想到蔚雁性子烈,直接偷跑出来,不像两个姐姐那么好糊弄,没了这笔彩礼,又回了老家,哪里还有钱?” 苏全友不信:“你胡说吧?老二媳妇虽说重男轻女,对闺女也不差,给两个闺女找的都是殷实的好人家。” “殷实?我听蔚雁说,她二姐婆家全家,现在还在还当年欠下的彩礼钱呢,她大姐寻死觅活了两三回,这就是好人家?” 田馨的说辞,跟她了解到的并不一致。 蔚江说了,父母为着姐姐好,婚事千挑万选,至于彩礼,娘家人扣下也正常,农村好多人家都这样。 可扣彩礼是一回事,为了高价彩礼把闺女往火坑推,又是另外一回事。 田馨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蔚雁跑出来找到我,我在省城给她安排了工作,后来她跟茶水摊的一个男同志两情相悦,就准备结婚,结婚当天,她父母和弟弟大闹现场,嚷嚷着要彩礼,还要把蔚雁领回家,这事在场的人不少。” 田馨笑了笑,又道:“姑姑,你猜不到,他们一家是怎么寻到蔚雁的,是苏蔚江在商场偶然碰到蔚雁,偷偷跟踪,专门在结婚那天去闹。” 苏全友手心抠着茶杯,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按照田馨的意思,蔚江是为了高价彩礼,才去破坏蔚雁的婚礼。 “你那个好侄子,没你想的那么纯良,上大学大手大脚,吃穿比城里双职工家庭都好,和同学打架要赔医药费,就撒谎说交培训费,管家里要钱。” 在苏全友的眼里,苏蔚江懂事孝顺、勤俭忠厚,是个好孩子。 田馨这些话,完全颠覆了苏蔚江在她心目中的印象。 田馨又说:“姑姑,你想想,蔚江是从什么时间开始,跟你走动的热络频繁的?是从想来首都开始吧?” 苏全友蓦的抬头。 这句话不错,他们离得远联系不便,之前就是偶尔通个信,从去年开始,蔚江频繁的嘘寒问暖,放假就往首都跑。 难不成只是为了工作? 苏全友不信:“你别挑拨,蔚江说了,我是他亲姑,以后还打算给我养老呢。” “姑姑,你有亲闺女,还轮得着别人给你养老?就是奉承话而已。” 苏全友起身,冷冷道:“刚才我怎么说的?你本分点,别做搅家精,现在又开始挑拨我跟蔚江的关系,那是我亲侄子!我比你了解他,我跟你也没啥谈的,蔚冬娶了你,算是我们老苏家倒霉。” 苏全友并没有相信她的说辞。 田馨也没指望苏全友立刻相信,在她心里,苏蔚江这个侄子处处好,苏蔚江也刻意积极表现着,给姑姑留下好印象。 怀疑是一颗种子,会在心里生根发芽,苏蔚江再装,也有露馅的时候。 等到了苏全友对苏蔚江不管不顾的那一刻,苏蔚江就没了来首都工作的可能。 苏全友对侄子十分看重和信任,田馨的话,她心里虽然有一团疑影,却还是觉得是田馨故意在挑拨。 当时张秋莲就说过,田馨最会花言巧语,撺掇的蔚冬连奶奶都不认。 苏全友长舒一口气,琢磨着,苏蔚江是自己的亲侄子,这工作还是得继续管,不能听信田馨的一面之词。 对于苏蔚江借钱的事,苏全友不满意。 蔚冬那日子也紧紧巴巴,这个钱得一百多,他哪里拿得出来? 她早就嘱咐蔚江了,管家里要去,为了儿子的铁饭碗,张秋莲也能凑上。 回到家,阳台上挂着刚洗好的衣服。 苏蔚江笑着走出来:“姑姑,我看有换洗下来的旧衣服,随手就洗了。” 苏全友对苏蔚江的质疑瞬间消散一大半,这么懂事勤劳的孩子,能有什么心计? 杜双双写完作业,苏全友指使女儿:“你去洗几个苹果,拿给你蔚江哥吃。” 杜双双嘟囔道:“妈,我表哥什么时候走啊?” 女儿抵触侄子,这事苏全友知道,她埋怨女儿不懂事。 “你蔚江哥是我侄子,就是咱们的亲人,你看他洗衣服、收拾屋子,活计没少干,你怎么就是容不下他?” “我不喜欢表哥,他是来跟我抢妈妈的,我听见你们的对话了,说以后让他管你养老。” 苏全友把女儿骂了一顿,杜双双含着泪回了房间。 蔚江下楼去扔垃圾,没在家。 苏蔚江住的是家里的一个储藏间,面积不大,五六平米左右,摆了一张单人床。 苏全友去储藏间里找锤子,就放在第二层柜子里。 拿着锤子,苏全友看见床边的枕头下露出一角,是一个信封。 鬼使神差间,苏全友走了过去。 是苏蔚江给父母写的信,邮票还没贴,看起来是刚写完。 苏全友脑中浮现出田馨的那番话。 对苏蔚江的怀疑、猜忌翻涌上来。 翻看别人的信件是不道德的行为。 可此刻,苏全友想知道,她的侄子在信中写了什么。 信封里只有一页信纸,苏全友用两分钟扫完内容。 薄薄的信纸从她手中滑落,飘落在窗台上。 苏全友的血气上涌,心如刀绞一般。 这就是她一直疼爱的好侄子!口是心非,一边拿好话哄骗她,另一边盘算好了未来。 信里写: 妈,姑姑答应帮我找工作了,我在姑姑家里一直任劳任怨,取得了她的信任。 为了找工作,你要先帮我凑一百二十块钱。等我顺利留在首都,这些钱我想办法。 姑姑家里只有一个闺女,以后姑姑姑父的家产都是我的,妈,你说得对,把姑姑哄好,就能有我的好日子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拆穿真面目(掉落红包…… 苏全友愣住。 这就是她一心照拂的亲侄子。 为了苏蔚江, 她搭人情四处托关系,想把侄子的工作安排到首都。 首都好啊,首都是大城市, 发展前途广阔。 苏蔚江是她亲侄子,她一向很疼爱,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有了意见。 苏全友想起刚才骂了双双,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 自从侄子住进来以后, 双双就开始闹脾气,开始她觉得, 是双双不懂事, 为此还和女儿起了嫌隙。 结果如何?她这个所谓的好指侄子, 开始惦记上这点家产! 她还没死呐! 有双双在,家产怎么会轮得上外姓人! 老二一家的胃口未免太大。 这些年,张秋莲一直巴结她, 对她毕恭毕敬,每次回老家都夸赞半天。 苏全友也享受她的这种恭维,张秋莲嘴甜,两个人关系还不错。 苏全友琢磨明白了。 张秋莲巴结奉承她,只不过是因为她在首都生活,有铁饭碗, 条件好,想占便宜呢! 要不是看到这封信,苏全友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己亲侄子会这么算计她。 她一向疼爱苏蔚江,哪怕不常回来家,每年也寄包裹回去。 布票、粮票、红糖、日用品,她的好心全都被辜负了! 苏全友气的胸口疼。 看来田馨的说辞, 得有七八成是真的。 张秋莲真为了高价彩礼,活生生把闺女推进火坑。 还有苏蔚江那些污糟事,田馨说的有鼻子有眼。 本来将信将疑的她,此刻信了一大半。 原来,这才是真是的苏蔚江啊。 是她看走了眼。 门口的铁门有动静。 是苏蔚江倒垃圾回来了。 这些天,他确实任劳任怨,做家务,辅导双双的功课,帮忙买菜洗衣服。 因为这些殷勤的表现,苏全友被他蒙蔽了。 苏全友把那张信纸捡回来,重新放到了信封里。 她面向储藏间门的方向,等待着苏蔚江。 苏蔚江回来后,喊了两声姑姑,没人应和。 苏蔚江朝着储藏间走来。 苏全友听到了他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苏全友摇摇头,发出一声轻叹,似乎在嘲讽自己的愚蠢。 下楼扔垃圾,苏蔚江的手腕碰到了脏东西,他厌恶的洗了好几遍手,打算回储藏间休息。 推开门,迎面的是姑姑苏全友。 苏全友扬扬手里的信封:“好侄子,给你妈写信了?” 苏蔚江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后,他看见信封是完好的。 强装镇定,他说道:“对,好长时间没联系我妈了,打算写封信回去,免得她担心,再说了,那笔钱还没筹到,为了我的工作,家里得费心了。” “嗯,找工作是大事,要是端上首都的铁饭碗,下辈子就不用发愁了,你的个人条件不错,以后再找个首都的媳妇,日子会更好。” 苏蔚江也是这么打算的。 学校里有女同学喜欢他,他都没有答应。 他的意向不在省城,他想去更好的城市发展。 首都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早早的谈对象,会影响他的前途。 就如同姑姑提到的,有了铁饭碗,还愁没有女同志喜欢他? 苏蔚江浮出一丝笑容,他把功劳揽在了苏全友身上。 “姑姑,我的工作还得你费心,您放心,我会给您争气的。” 争气? 苏全友在心里冷笑。 “信里都写什么了?借钱着急,发一封电报也行,写信慢。” 苏蔚江低着头,小声说:“电报价格高,一个字就得三分五,想把话说明白,没七毛钱下不来,我捉摸着写信便宜,八分钱邮票就够了,家里条件不好,我也得节省着花钱。” 瞧瞧,苏全友就是被苏蔚江这幅懂事模样骗到的。 苏全友的内心毫无波澜:“就没写点别的?” “别的?”苏蔚江不解。 他的心砰砰跳的飞快,今天姑姑去找了堂嫂,是不是堂嫂挑拨了? 想到此,他道:“姑姑,堂嫂一直对我有误会,为了我三姐的事,两家人闹僵了,她说的话,你别信。” “嗯。” 苏全友轻描淡写道:“你堂嫂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你妈为了高价彩礼,把你两个姐姐嫁人,过的都不如意,你三姐有主意,自己偷跑出来,你们全家大闹结婚现场,还想收彩礼。” 苏蔚江慌了,他怕姑姑真的相信这些。 “姑姑,他们血口喷人!” 苏全友没理会他,继续道:“还有你。” 苏全友犀利的眼神扫过来,苏蔚江不由自主的心虚。 “田馨说,你上大学花钱大手大脚,打伤同学还撒谎,管你妈要二百块钱,说是培训费。” 真真假假苏全友也懒得问。 光是信里那几句话,已经把她伤的体无完肤。 苏全友举起这封信:“就是普通的信,不介意我瞅瞅吧,我也想你妈了,往信纸里填上几句。” 苏蔚江害怕了,他连忙跑过去想抢,苏全友早有准备,一侧身,苏蔚江扑了个空,整个人倒在床上。 苏蔚江也明白过来,惴惴不安道:“姑姑,信里的内容你是不是看到了?” 苏全友俯视望向她,嘴角上扬:“是啊,要不是看完信,我都不知道我的侄子这么关心我,连家里的财产都惦记上了。” “姑姑……你听我解释……其实都是因为我妈,这都是我妈的想法,我就是敷衍她,我……” 苏全友懒得听苏蔚江的狡辩,四十多岁的人,这点分辨能力还是有的。 “算我看走眼,帮了你这个白眼狼,老天有眼,幸好没帮你办成工作,你滚吧,以后也别再来了,我没你这个侄子。”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苏蔚江连应对的时间都没有。 他只是下楼去扔了一趟垃圾,姑姑就和他断绝关系了。 不行! 首都的工作,所有的指望都在姑姑身上,他得想办法让姑姑回心转意。 “姑姑,你听我说,这一切都是误会……咱们有血缘关系,都姓苏,是一家人!” 苏全友指指外面:“一家人?我的一家人只有外面的杜双双,那才是我的亲闺女!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侄子,就想觊觎我们夫妻的家产,我跟你姑父还没死呢!你那个糊涂少教的妈,也养不出好孩子!” 苏全友捂着胸口:“给你半小时时间,把包裹收拾好,从我们家滚出去,首都是我的地盘,你要是再纠缠,我就报公安。” 公安? 这两个字吓到了苏蔚江,他是没毕业的大学生,档案上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污点。 苏蔚江痛哭流涕,抱着苏全友的裤腿哭:“姑姑,我是你亲侄子,你别赶我走,我想在首都上班,你帮帮我,帮帮我吧。” 丈夫杜巍没在家,家里只有她跟女儿,所以她才敢直接跟苏蔚江对峙。 娘家人拖后腿,干出这种缺德事,她都不好意思在丈夫跟前提! 杜双双听到动静,一直在门口躲着听。 她看见表哥撕扯她妈的裤子,连忙跑过去,一脚把他踢开,叉腰道:“表哥,你没脸没皮吗?我妈都让你滚了,你还赖在我家!当初你就不应该来!” 苏蔚江抹了抹泪,一切都好好的,突然间全变了。 他开始懊悔,自己不应该大意,那么重要的信,应该随身带着才对。 可转念一想,姑姑也不像偷看别人信封的人啊,她连双双的日记本都不看,说是要尊重孩子的隐私。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不谨慎。 信纸里的那些话,姑姑看完必然会生气。 为了博得姑姑的好感,他苦苦讨好了一年,一切都白搭了。 在这一刻,他彻底清醒。 首都的工作,姑姑不再会帮忙了。 没有人会帮助一个觊觎自己财产的亲戚。 苏蔚江失魂落魄,全完了。 苏全友离开了储藏间,临走前厌恶的望了他一眼。 苏蔚江下意识的躲闪。 这样的困境他从未料到过。 苏蔚江还想试图和苏全友解释。 “姑姑,你听我说,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就是一句玩笑话……” “玩笑话?之前你就说,以后给姑姑姑夫养老,当时我还挺感动的,以为你有良心,原来,养老是假的,为了财产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苏全友难受郁闷结,被自己亲戚背叛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自己信任的人。 “你别找借口了,姑姑一句都不信,信纸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我没瞎,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找门路去,我们家不再插手,也别让你奶奶掺和进来,无论是谁,我都不会给面子,别等我彻底翻脸。” “东西不想收拾也行,一会儿我直接扔出去。” 苏蔚江一瞧,姑姑是铁了心要跟他断绝来往。 心思转了几转,苏蔚江只好暂时低头。 他回储藏间把东西收拾好,三步一回头出了门。 苏全友毫不留恋,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苏全友瘫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杜双双跑过来,哭道:“妈,你别吓我。” 苏全友摸摸女儿的头发:“放心,妈没事,你去写作业吧。” 杜双双挺担心的,她怕妈妈心肠软,表哥还能回来。 “妈,万一表哥去找我姥姥怎么办?你会原谅他吗?” 苏全友抹抹女儿眼角的泪水:“傻孩子,你放心,无论谁来,妈妈都不会再帮你表哥了。” 不仅不帮,这段时间为了苏蔚江的工作,她往里面也搭了三四十进去。 这些钱不能打水漂! 想到这,苏全友去抽屉里拿了钢笔和信纸出来。 她要给张秋莲写一封信,把这些冤枉钱都讨要回来。 这些年是她识人不清,没想到那家人心肠毒如蛇蝎。 外面有人敲门。 苏全友打开一看,是楼里的邻居,也是同事。 对方指指下面:“楼下有个年轻孩子站着呢,看着挺可怜的,我买菜回来一问,说是你侄子,做错事被赶出来了,说是想在楼下站着,直到你原谅为止。” 邻居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就是觉得有点可怜:“看着岁数也不大,要是哪里错了,你当长辈的就担待点,别跟孩子计较,快让他上来吧。” 苏全友刚稍微平复的心情,又跌宕起来。 她笑道:“你不知道细情,这本来是家丑,我都要被冤枉死了,不提也不行,这个侄子心机深,还惦记着我跟老杜那点家产呢。” 苏全友简单把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要不是我发现那封信,还被蒙在鼓里,傻乎乎的替人家安排工作呢。” 同事也觉得稀奇:“你也不是没后代,还有双双呢,有闺女在,能轮得上一个侄子?” 苏全友无奈道:“谁说不是?摊上这么一门亲戚,实在头疼,要是家属楼谁讲说这件事,你可得替我分辨分辨。” “包在我身上,你这侄子,是个人物,差点把这盆子脏水直接扣你头上。” 从客厅的窗户往下看,苏蔚江还站在楼下。 刚才上门的同事下去吵了几句,过了一会儿,苏蔚江离开了家属楼。 终于把人送走了,苏全友松口气。 苏全友又想起了苏蔚冬。 还是这个大侄子人品好,明是非,懂礼貌,平时话虽然不多,不会讨好人,却是个靠谱的。 她皱皱眉,唯一的缺点呐,就是福气差,没娶着好媳妇。 苏蔚江虽然是个白眼狼,也不代表着田馨就是好人。 她还是个搅家精,如果不是她在中间掺和,蔚冬不会和她生分。 苏全友抱着女儿,轻轻哄道:“前些天是妈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 杜双双从她怀里钻出来:“妈,我早就看出来,表哥不是好人,你不信我。他都是装的,给我讲题的时候,特别不耐烦,嫌我笨,当着你的面,就装的特别有耐心。” 苏全友叹口气,她被蒙蔽了双眼,见识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要是肯相信女儿的话,也不会被苏蔚江哄骗这么久。 想起吃到苏蔚江肚子里的各种肉,她就觉得亏得慌。 给谁吃都能念个好,偏偏喂了那个白眼狼。 苏蔚江这边的消息,过了十多天才传到田馨那。 苏全友又去单位找苏蔚冬,说苏蔚江惦记她的家产,被轰出了门。 田馨并不意外,她没在现场,也能想象出当时的情形。 一定很有趣。 苏蔚江是横亘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如今他灰溜溜离开了首都,就算大学毕业分配工作,也只能留在省城,或是回老家,没有了首都的指望。 眼不见为净,苏蔚江离她远远的,省心。 田馨估摸着,苏蔚江大概会留在省城。 省城是大城市,各方面的条件都比老家更加优越。 他是一个志向高的人,首都去不成,肯定会想办法留在省城。 赵桂芬心肠软,赶明儿还得写封信嘱咐嘱咐,一家人别跟苏蔚江来往,就当没这个亲戚。 至于苏蔚雁那,田馨不想插手。 人家两个毕竟是亲姐弟,她这个堂嫂是外人,掺和太多惹人嫌。 蔚雁无论愿不愿意跟弟弟走动,都是她自己的事。 苏蔚江那个人心高气傲,这次被姑姑狠狠数落一通,心里一年半载都不会痛快。 张秋莲那个人唯利是图,这两家人且得闹一闹。 还有那个不明事理的奶奶李改花,她是最疼爱苏蔚江这个孙子了,难免会一味的护短。 苏全友夹在亲妈和侄子中间,也得烦恼一阵子。 苏蔚江离开了首都,田馨畅快不已! 说苏蔚江聪明吧,他也傻的要命。 在信里毫不顾忌,竟然敢坦露自己贪图家产的真实想法,也不怕被姑姑一家看见。 田馨给赵桂芬的信没拖沓,第二天就寄了出去。 洋洋洒洒三页纸,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掺和二叔一家的事。 另外,田馨还往苏蔚兰的学校寄了信,苏蔚兰在省城,回家方便,几乎每周都能回去。 苏蔚兰办事拎得清,有她在身边时常劝着,苏蔚江的主意也打不到他们家身上。 苏全友讨要的那四十块钱,张秋莲要是拿不出来,说不准就会去找赵桂芬借。 没多久,倒是苏蔚雁给田馨写了一封信。 在信里,知道了事情的后续。 苏蔚江去找苏蔚雁借钱,苏蔚雁找借口,一分钱没借,说养孩子费钱,家里日子不宽裕,婆婆家还有欠债,拿不出来。 最后,还是张秋莲东拼西凑了四十块钱,寄给了苏全友。 苏蔚雁说,苏蔚江的学习成绩还算优异,省城有一家很不错的单位想提前签他,福利好,是稳定的铁饭碗。 对于毕业生来说是个好选择,其他人都争先想去。 当时苏蔚江惦记着首都的工作,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姑姑身上,认为自己肯定能分配到首都去,就婉拒了那份工作。 后来,首都的工作彻底没戏了,苏蔚江又惦记上那个单位,人家不招人了,最后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果。 虽说毕业前也能分配工作,但那么好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苏蔚江懊悔不已,说自己不应该心气太高,一心想往首都跑,喝了好几天的闷酒。 对于这个弟弟,苏蔚雁没太多的情绪,最后她总结了一句。 都是蔚江自找的,算计来算计去,把自己算计进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金秋芳的请求(掉落红…… 成功送走苏蔚江, 田馨心情愉悦。 俗话说头伏萝卜二伏菜,入伏以后,菜地里种上了萝卜。 又过了一个星期, 苏蔚冬又撒上了白菜种子,立秋时白菜出了苗。 对于种菜,苏蔚冬和田馨都是一窍不通,没少问邻居。 十月中旬, 白菜才能成熟。 田馨坐在院子里,望着菜地里翠绿的白菜, 心里开心满足。 冬储的大白菜, 是冬天最常见的菜了, 家里种植白菜,吃菜方面能方便许多。 她琢磨着,等白菜都砍完, 就放进地窖里。 到了冬天,可以多买点土豆和萝卜。 天气开始转凉,田馨把衣柜收拾一遍,两个人都穿上了毛衣。 药枕的生意还在做,田馨不像开始那么上心,不过卖衣服时也会带着卖。 抽时间, 田馨去找了一趟金秋芳。 租房这好久没回来了,以前的邻居还认识她。 “这不是田馨吗?来找秋芳吧?” “嗯,我找秋芳姐有点事。” “秋芳现在不得了,成了胡同里的大红人,都想往她跟前巴结呢。” 田馨没吱声,眼前这位孙奶奶,一向和金秋芳不对付。 如今, 田馨的布料除了做枕头,也会拿来给金秋芳售卖。 如果卖出去一匹布,田馨会分给她三块钱。 布料比枕头还好卖呢,虽然是瑕疵布料,但价格不贵,还不用布票,左邻右舍不少愿意买的。 金秋芳手巧,还当了半个裁缝,如果有人买了布料想做衣裳,她也帮忙,收点手工费。 现在不光是这条胡同,隔着几条街的人,也寻过来找她,说跟着做药枕。 金秋芳为人也实在,相处之后都夸她厚道。 田馨进了院子,金秋芳正在洗衣裳,她擦擦手,忙站起来:“田馨来了?是取枕头吗?” “这次我带了两条鲤鱼过来,从摆摊的小贩手里买的,秋天的鲤鱼最是肥美了,我买了好几条,都是活蹦乱跳的,想着给你送两条。” 金秋芳接过来,找个空盆接水,把鲤鱼倒了进去。 “你这孩子,卖鱼的不是时常有,你留着自己吃。” “买的多,我和蔚冬也吃不完,要是鱼死了,味道就不对了。” 田馨办事向来没得挑,金秋芳也承情。 她有些愧疚,道:“最近家里有点事,我这头枕头做的不多,不过其他人倒是没少做,数量上不缺。” 田馨仔细一看,金秋芳的眼底乌青,气色也不太好,看着有几天没睡好了。 “家里出什么事了?我能帮上忙吗?” 金秋芳笑着,说道:“不用惦记着,不是坏事,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现在这院子是我替一位亲戚守着的,他的遗嘱说,要把房子交给外甥。” 说到这,金秋芳长舒口气:“前段时间,老爷子的外甥寻到了!哎呦,我们两口子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这些年联系不上,心里也一直担心着。” 金秋芳又说:“你说巧不巧,他家外甥也是你们省城的,刚通上信,说是这周六就过来!” 省城?那确实挺巧的,跟她也算得上是老乡了。 找到老爷子的外甥,这也意味着,金秋芳在这住不下去了,人家外甥肯定要把房子收回去。 宣武那边的小间房,金秋芳肯定不会再回去。 现在赚得多,她心里有底。 “我寻思着,以后还在胡同住,我在这住了这些年,早就习惯了,不愿意搬,看看谁家有房子出租,我按月掏钱租房子也行。” 这倒也是一个好办法。 金秋芳做药枕头,也离不开这个地方。 宣武那边的房子太小了,邻里关系还得重新相处,得适应好一阵子。 主要还是金秋芳每个月都赚的不少,底气足,花点房租也不心疼。 “这个院子不是分成两家吗?之前你们租的是小院子,没这边宽敞,不过住着也不错,要是老爷子外甥愿意往外租,我们夫妻搬过去是最合适的,每个月付点房租。” 田馨安慰道:“既然人在省城,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调动不过来,院子且得空置着。” “是这个理儿,只是我们在房子住了这些年,也得避避嫌,别让人家觉得我们惦记这个房子。” 老爷子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妹妹,远嫁多年,渐渐断了联系。 在信里,老爷子外甥说,他妈去世好几年了,岁月无情啊。 正感慨着,金秋芳突然想起来,田馨还站着呢,她去屋里拿了个板凳出来。 “田馨,姐麻烦你一件事,我是这么想,老爷子外甥来,肯定得好好招待,除了在家里吃吃喝喝,我想去外面饭店吃一顿,北京烤鸭最有名,去吃一次烤鸭,你姐夫那人,跟个闷葫芦一样,交际应酬太差劲,你们两口子要是有时间,能不能跟着吃顿饭,人多更热闹,也活络活络气氛,再者是你们老家人,还能有点话题聊。” 金秋芳吃饭的时间定在了周日,周日苏蔚冬也放假,陪个客人也简单。 田馨痛快答应下来:“行,时间和地点定一下,我俩也跟着去。” 金秋芳给田馨拿了两副套袖、一个沙发套:“套袖是用剩下的布料做的,你上大学课多,冬天衣服袖子容易脏,戴上套袖更干净,还有沙发套,我去过你们家,眼睛一瞧就能估摸出尺寸,沙发套换洗着也方便。” 田馨开心的接了过来:“秋芳姐,谢谢你了。” “这话应该我说,跟着你干活我才是沾了光,胡同里谁不嫉妒?” 从金秋芳家里出来,田馨遇到了艳美。 田馨刚开始觉得面熟,后来才想起来她是谁。 当时艳美做枕头偷工减料,金秋芳去闹过一次,药枕生意也不再让她掺和。 艳美揣着袖子,撇撇嘴,露出不爽的表情:“哎呦,这不是田大老板吗?今天有时间过来了?听说您生意做得大,现在都是万元户了吧?” 田馨扫了一眼,淡淡道:“你谁啊?” 艳美:“……” 在一个胡同里住了不短的时间,田馨竟然不认识她? “您是贵人,自然不会记得我这个小百姓。” “哦。”田馨拉长声音:“我想起了,之前做枕头不合格的,就是你。”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为了这事,胡同的人没少笑话她,说她贪心不足,眼界短浅。 艳美冷哼一声:“别得意,谁都有掉坑里的时候,你那个枕头就是骗钱的,早晚得被清算,金秋芳是啥好人呢,她就是为了赚钱巴结你。” “我愿意被巴结,跟别人也没关系,别挡我路。” 擦身而过时,艳美愤愤道:“等着吧,你赚钱的日子到头了。” 做生意赚钱难免遭人嫉妒,艳美这个人,田馨听金秋芳提起过,在胡同里名声很差,光是舅舅那个四合院,艳美就去房管所举报过两三回,典型的嫉妒心理。 田馨没被她影响心情,她现在满心想的是,家里的鲫鱼怎么吃才好。 田馨一口气买了七条鲫鱼。 除了金秋芳那,自己家留了三条,给舅舅家也送过去了两条。 鲫鱼的吃法也多,鲫鱼炖豆腐汤、红烧鲫鱼清蒸鲫鱼、还能做酱鲫鱼。 家里三条鲫鱼呢,每条换着花样吃,田馨留下的三条比较大,一条能有半斤多。 天气冷,今天晚上就做鲫鱼豆腐汤,田馨回家后,拿着豆腐票出去买豆腐。 其实也不叫豆腐票,只是大家都这么称呼。 这个专用票也能买其他豆制品,可居民们大多喜欢买豆腐吃。 豆制品专用票每个月每人有六张,一张票差不多能买上一斤豆腐。 期限写的是月底,不过即便过了期,过期后只要不超过十天,照样能用。 日期就是个摆设,现在什么都得供应,也没有人家能把票据放到过期,都是月初就巴巴的过去买,留不到月底。 豆腐价格是六分钱一块,一块差不多就是一斤的量。 副食店买豆腐的窗口在排队。 田馨数了数,排了八个人,前面的大妈回头说:“豆腐不少呢,排着吧,肯定能买到。” 豆腐是一版版的端出来,一版切成十四块,大小和重量得根据卖豆腐师傅的手感来,有大有小,通常中间的小一些。 一张豆腐票能买到这么一块豆腐。 轮到田馨,还剩下边角的豆腐,只是她觉得中间的豆腐口感更好,就指着中间的那块说要一块。 后面排队的人越来越多,田馨又进到副食店里面买了调味品。 兜里的票都花完,田馨出了副食店,听见买豆腐窗口喊了一句:“别排队了,卖完啦!” 拥挤的人群埋怨着,很快就散开了。 田馨拍拍胸脯,幸亏来的早一点,不然鲫鱼豆腐汤喝不上了。 田馨回去的时候,苏蔚冬也到了家。 苏蔚冬接过豆腐,又看到了盆里游来游去的鲫鱼。 “鲫鱼豆腐汤?” “嗯,再炒个茄子,家里还有馒头。” 苏蔚冬上班累了一天,田馨把他推出厨房:“我做饭,你去休息吧。” 苏蔚冬没走,搬个板凳坐在旁边。 田馨想起来:“周日咱们去秋芳姐那,帮忙陪陪客人。” 田馨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老爷子的外甥也是省城人,就算那个外甥不来首都生活,这房子,秋芳姐也收拾着要搬家了,毕竟找到房子的主人了。” “秋芳姐也帮了你挺多,陪个客人也简单,去之前我买烟和酒带上。” 煎鱼时,锅里的油噼里啪啦响。 苏蔚冬怕烫到田馨,把她往后拽了拽:“你细皮嫩肉的,烫到我心疼,我煎鱼吧。” 苏蔚冬在厨房忙碌着,没多久,就闻到了一阵香味。 炖出来的鲫鱼汤奶白奶白的,田馨喝了两大碗,胃里暖暖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院子的主人(掉落红包…… 第二天吃的还是鲫鱼, 田馨用大酱做了大酱炖鲫鱼,剩下的两条都炖了进去。 酱炖的鲫鱼很下饭,田馨吃了一碗半米饭。 大酱是她从舅妈那里带回来的, 金溪月每年都会用黄豆做上一缸酱,留着自家慢慢吃。 金溪月说,到了十月份,她过来小院一趟, 给田馨做酱。 金溪月做的大酱特别好吃,田馨说下个月跟她学学。 酱炖鲫鱼苏蔚冬也说好吃。 “等下次有卖鱼的, 我再买。” 平时买鱼需要鱼票, 这些走街串巷的不用, 花钞票就行。 酱有些咸了,苏蔚冬泡了一壶茶。 “烟和酒我都买了,烟是春雷牌香烟, 两瓶白酒是华都牌首都大曲。” 田馨嗯了一声:“行,带点东西过去就成,空着手不好看。” 田馨和金秋芳订好了时间,是周日的上午十一点,在人民饭店门口见面。 田馨夫妻是坐公交去的,倒一趟公交车, 站点往前走一百米就是饭店门口。 金秋芳来得早,在门口迎着田馨。 “田馨,蔚冬,你们来啦?今天风大,快进去吧。” “秋芳姐,人到了吗?” 金秋芳说:“还没到,我先过来的, 你姐夫陪着去了居委会,晚点过来。” 人民饭店算是附近很有档次的国营饭店了,金秋芳这顿饭很舍得花钱。 金秋芳提前定了一个单间,服务员带着往里走。 田馨带了烟和酒,金秋芳有点不好意思:“让你们过来吃顿饭,啥也不用拿!” “白酒一会儿在饭桌上大家一块喝,秋芳姐,烟你收着,蔚冬平时也不抽烟,我们家用不上。” 既然是请客,点菜还得人到齐了才行。 金秋芳要了一壶热水,三个人先喝了点热水。” 金秋芳说:“我瞧着老爷子外甥性格挺好的,年纪跟你们差不多,说话很有礼貌,对我们也和善,一个劲的道谢,说这些年多亏我们帮着守房子,还照顾了老爷子。” “秋芳姐,这样你也能踏实,说明好人没白当!人家也承情。” “可不是吗?开始我就怕担心被误会,要是闹起来谁脸面也不好看,老爷子外甥在省城有工作,也不回首都住,有机会我问问,能不能租那个小院子。” 说话间,门被推开了。 先走进来的是金秋芳的丈夫。 田馨和苏蔚冬站起来,喊了一声姐夫。 再往后一看,就是金秋芳口中的老爷子外甥。 田馨笑了,没成想,竟然是熟人。 首都可真小。 吴科平也没料到,在首都的饭局上,会遇到田馨! 他惊喜道:“田馨?我没认错人吧?” “没认错,科平,原来秋芳姐说的首都的外甥,是你啊。” 这也太巧了。 金秋芳一脸迷茫,拉拉田馨的衣袖:“田馨,你跟小吴认识啊?” “秋芳姐,何止是认识,我不是跟你提过,我曾经下乡好几年吗?吴科平就是一起下乡的好友。” 之前听金秋芳说起那套房子,是留给老爷子外甥的,田馨还毫无波澜,现在想想那个外甥就是吴科平,不免觉得震撼。 人与人的缘分,实在是奇妙。 首都和省城距离这么远,吴科平在首都还能有这番渊源。 都是熟人,聊起天来就随便许多。 吴科平敬了苏蔚冬一杯酒:“蔚冬,咱们也不是第一回 见了,我敬你一杯!” 一小杯白酒喝完,吴科平感叹:“金姐说找人作陪,说是以前的租客大学生,我实在不敢往田馨这想,在首都我哪认识啥人?也就知道田馨两口子来了首都。” 田馨问:“你能待几天?要是时间合适,我们带你在首都转转。” 吴科平摆摆手:“我明天请了一天假,后天就得回五金厂上班了,明天下午就得走。” 吴科平又说:“我一直也不知道,在首都还有这门亲戚,联系上金姐,开始我还担心是骗子。” 金秋芳也笑了:“这房子我们给老爷子守了这些年,如今总算能物归原主了!小吴,你舅舅就你妈那一个小妹妹,临终前最是放不下你们一家,虽然说人都不在世,知道你过的不错,在地下也安慰。” “金姐,我舅舅葬在哪?下午我去拜祭一下。” “哎,你这孩子有心了。” 光顾着说话,菜还没点。拿过菜单,没人点菜,最后还是金秋芳点的。 一烤鸭是必须要尝的,另外她又点了几道菜。 看着吴科平容光焕发的模样,田馨就知道,他早就走出了失恋的阴影。 五金厂的学徒工时间是两到三年,表现好的能提前转正定级,要是表现不好,拖着当五年学徒工的情况也有。 吴科平说,到今年年底,他就能转正定级了。 转正后的待遇比学徒工好很多,工资至少要翻一倍。 吴科平刚出徒,定级也就是二级工,以后可能慢慢提升上去,每涨一级,工资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吴科平说:“说来也奇怪,自从上回我躲过厂里的那场事故,运气就顺遂起来,事事都顺利,日子也越来越好。” 田馨笑:“这是好事,说明你的好运要来了。” 吴科平挠挠头:“真的是,从天上又掉下来一套院子,还是首都的房产,虽然我不太懂首都的房子,也知道挺值钱的,最近我挺心虚的,生怕这些都长久不了。” 田馨劝慰:“是你的跑不掉,这些也是你的缘分,对了,你五金厂的工作也挺稳定,以后有来首都的打算吗?” 吴科平苦着脸:“哪那么容易?谁都知道首都好,可工作、户口,都是压在身上的一座大山,工作没那么容易调动,我想好了,还是在省城待着,守着一个铁饭碗,日子也不赖。” 吴科平说的也是实情,想来首都生活没那么容易,像苏蔚冬是赶上工作调动,田馨则是上大学,除了这两样,想来首都确实很困难。 既然吴科平如此说,田馨也没再拐弯抹角:“科平,有件事,秋芳姐想问问你的意见。” 田馨引了话头,剩下的就得金秋芳自己说。 金秋芳轻咳几声,还是觉得难为情。 “是这样,如果你不回首都,我们两口子想问问,能不能把房子租给我们,现在那个大院子我们不租,就是旁边隔出来的小院子,我们想租那个,当然,要是觉得不方便,就当我没问。” 原来是这件事。 说完,金秋芳还是觉得不妥:“要是不行就算了,我们租胡同别的房子。” 正好烤鸭端上来,大家开始忙着吃烤鸭,这话就没马上接上。 金秋芳忐忑不已,怕自己这个要求太过分。 吴科平说:“金姐,租房还是算了吧。” 金秋芳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道:“行……那算了。” 吴科平发现金秋芳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说:“不是,金姐,我的意思是,租房就算了,这房子你们还继续住着,我一分钱也不要,就当帮我守着院子,我离得远,这房子也没时间打理,你们住着我也放心。” 金秋芳连连摇头:“这不行,前些年我们就免费占着房子住,现在找到了主人,不能这么住,就这样吧,我们搬去旁边的小院子,每个月给房租。” 吴科平打心里感激金秋芳两口子,他们真心诚意的帮忙守房子,一点私心都没有,这房租他收不下去。 互相谦让来谦让去,也没有一个结果。 最后田馨开了口:“这样吧,秋芳姐不给房租心里也不舒服,就按照市价的一半收,你们互相都退一步。” “行,就按照一半市价给房租。”金秋芳同意了。 吴科平也没意见,别说一半房租,一分不给都行,他又不在首都,这院子要是有人打理着,他也能安心。 金秋芳说,下午得去把房子办过户,写到吴科平的名下。 老爷子的遗嘱在金秋芳那,吴科平这次过来,相关的证件也带齐全了,过户房子也简单。 田馨说:“下午我跟着去一趟吧,我之前跟着别人办过过户,流程也熟悉一点。” 田馨手里那两套房产,除了夫妻俩和林原,首都没别人知道。 金秋芳自然高兴:“行,田馨跟着去,我也能放心。” 烤鸭外皮焦香酥脆,这是吴科平第一次吃烤鸭,连连称赞。 鸭架汤也端了上来,金秋芳每人都盛了一碗。 “鸭架汤里有软烂的白菜,这白菜也好吃,香的很。” 一顿饭吃完,田馨让苏蔚冬先回家。 “我去跟着办个过户,天黑前就能回家。” 饭店附近就有房产局,吴科平的证件都随身带着呢。 金秋芳要回家取一趟东西,让两个人在饭店门口等一会儿。 吴科平说:“田馨,首都好吗?” “挺好的,毕竟是大城市,比省城要繁华些,适合做生意。”田馨笑。 “你啊,还是满脑袋生意经,咱们几个里,到底还是你脑袋灵。对了,杨彩萍结婚了。” 田馨没想到吴科平主动提起杨彩萍。 她也不知道如何回复,嗯了一声。 他又说:“她嫁给了我们车间的主任,主任家里条件好,自己也有能力,我知道,彩萍喜欢有本事的男人,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诉苦,就是后来想开了,虽然我当时喜欢彩萍,我俩终究不合适,就算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想明白就行,你现在转正定了级,以后的工资越来越高,五金厂也能等着分房,肯定能有很好的姻缘。” “嗯,希望如此吧,现在我就想好好工作,希望能快点到三级工、四级工。” 田馨想起了杨彩萍的话,如果过几年有调动工作的机会,让吴科平抓住机会,五金厂不是一个好地方,别在那死耗着。 鬼使神差间,田馨觉得杨彩萍的话是可信的。 之前也没机会见吴科平,这次在首都遇见了,田馨就想着提醒几句。 “科平,如果过两年有更好的工作机会,你也调动调动,我觉得,五斤厂这种厂子发展前途有限。” 吴科平是平淡是福的想法,有份铁饭碗,分套房子,每个月拿着死工资,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对未来没太多的要求。 不过他清楚,田馨说的都对,也是为他好。 人挪活,像田馨,从省城折腾到首都,日子就越来越好。 吴科平认真回道:“嗯,谢谢你田馨,要是有调动工作的好机会,我一定会仔细考虑。” 田馨抬头,金秋芳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 他擦擦汗:“小吴,田馨,咱们去房产局吧,把房子过户到你名下,也圆了我们夫妻的心事。” 对于金秋芳,吴科平特别感激。 “金姐,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们夫妻是好人,这些年麻烦你们了。” “哎,我们也受益了,这么大的房子白住着,田馨之前租房的房租,回家我还给你。” “金姐,不用了,平时房子也是你们维护,修房顶,垒院墙,我还应该给你钱呢,房租我真不能收。” 田馨也劝:“秋芳姐,房租你就别给吴科平了,也没多少钱。” 到了房产局,排队办理的人还不少,三个人就找地方先坐着。 金秋芳问了吴科平的情况,遗憾道:“可惜你没在首都,不然姐能给你介绍几个女同志认识。” 吴科平不排斥处对象,从杨彩萍的阴影中走出来以后,他也开始接受相亲。 给他介绍的都是厂里的大姐,女同志有五金厂里的女工、也有其他厂子的,和他一样,都是拿工资的,也知根知底。 吴科平相亲认识了几个,暂时没有合适的。 他的年纪不算大,也不是很着急,缘分没到,慢慢遇。 吴科平提起了几个朋友。 “小梅的孩子我们见过,长得像她,胖乎乎的小婴儿,挺有意思。” 田馨离得远,还没见过郑小梅的孩子。 吴科平又说:“你跟钟霖都在首都,平时也常联系吧。” “偶尔能见个面,平时大家都忙。” “可不是吗?首都的大学,学业肯定重,有一回,我在粮店遇见了钟霖她妈,她还向我打听钟霖来着,说都是朋友,时常联系着。” “嗯,钟霖他妈挺热情的。” “何止是热情,有点让人消受不了,反复说,让我有机会劝劝钟霖,早点处个对象,我也是听孙秀云说的,说钟霖跟父母关系闹的很僵,他妈说是为了一个女同志。” 田馨:“……” “钟霖那边的情况我知道一些,和女同志没关系,就是他妈束缚的严,钟霖想自己做主,就闹了起来。” “这样啊,那我懂了。” “行了,别说别人,说说你自己,首都有套院子的感觉怎么样?” 吴科平羞赧道:“觉得天上掉馅饼,砸到我头上,跟做梦一样,不怕你笑话,我三天晚上没睡着觉,挺激动的,首都的院子值钱,还是在内城里,我爸说,有了这套房子,这辈子我吃穿都不用发愁,我觉得没那么夸张,房子摆在这也不能动弹,可能换不来多少钱,但有房子就有家,我感觉现在挺踏实的。” 房产当然值钱……田馨在心里念叨一句。 吴科平他爸的话也没错,吴科平继承这套房,确实下辈子不用愁。 这就是命,吴科平命里带着财运。 吴科平又说:“别说首都,咱们省城的住房也紧张,一家人住十几平的不在少数,这么一对比,就更能体会这处院子的重要了,我虽然不在这,有金姐夫妻帮忙照看着,也是一百个放心,他们都很厚道,再者说,中间还有你呢,跟你关系处得好,人品也不差,你最会识人了。” 识人? 田馨想,这方面她最差劲,不然也不会对着沈红缨一家掏心掏肺。 今天房产局办事的人多,等了挺长一会儿。 过户手续倒是不繁琐,金秋芳提前打听过,所有的证件都齐全。 那套院子很顺利的过户到了吴科平的名下。 因为是异地过户,吴科平还从厂里开了一张证明,算是担保。 吴科平说:“我本来不想跟别人提,没办法,得开证明,我还没来,车间都传遍了,说我继承了首都一套院子,从那以后,给我介绍对象的人也多了。” 人都是现实的,吴科平之前是学徒工,条件相对差一些。 闲杂不同了,他年底马上就能定级转正。 正式工的工资,最少也得三十多,养家糊口也足够了,五金厂的待遇中规中矩,但该有的也都有。 吴科平如今又继承了首都一套房,这样的条件,整个五金厂也没有几个。 相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条件好的男同志自然抢手。 吴科平说,现在连他师傅都要给他介绍对象,说是他师娘的亲侄女。 田馨笑:“你这好事一桩接着一桩,年底的转正肯定也顺利,我看找对象的事不愁,这趟回去,媒人得挤满家门了。” 颓丧了那么长的时间,吴科平对生活又燃起了希望:“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你看看我,啥都能熬过去,人首先得瞧得起自己,才不会让别人看扁。” 吴科平这话说得没错,办完过户,在门口,田馨跟金秋芳和吴科平分别了。 “科平,明天我要上课,没时间去车站送你,一路顺风,等我回省城,咱们几个再聚。” “不用送我,火车站我也认识,像你说的,你每年都得回省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吴科平满面春风,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这个喜悦的心情,田馨感同身受。 当时她从白映元那继承两套房产时,也是激动的睡不着。 她和吴科平还不同,吴科平不清楚首都房产的价值。 田馨明白。 在后世,首都的房价会越来越高,涨到普通人无法企及的价格。 在首都手握着房产,抵得上好几个万元户。 田馨拍拍脑袋,刚才忘记嘱咐吴科平了,这个房子千万别着急卖,稳稳当当在手里拿上三十年,价格得翻好多倍。 算了,以后回省城见面时再提吧。 附近路口处,有家炒栗子很好吃。 现在正是栗子上市的季节,离得不远,田馨闻到了糖炒栗子的香甜味。 听说首都附近的燕山板栗很好吃,果皮薄,栗子细糯。 再远一点,就是迁西板栗了,名气更大一些。 田馨不讲究这些,在她眼中,就没有不好吃的炒栗子。 栗子是用纸裹好的,看着往来的客人,田馨问了价格,打算买一斤带回去吃。 热腾腾的板栗带着甘甜味,拿到袋子,捂在手里,手心都是暖暖的。 老板嘱咐说:“板栗趁热好吃!每颗都开了口,容易剥。” 田馨道了谢,跑去路边的一个角落,打开袋子,蹲着吃起了板栗。 等坐公交回家,这袋子板栗早就凉了,趁着热乎,她先吃几颗。 田馨想,苏蔚冬就没口福了,只能吃凉栗子。 吃完栗子,脚都是僵麻的,田馨也没着急回家。 附近就是商业街,她想逛一逛,天还没黑呢。 往前走两个路口,就是比较繁华的街道,路边都是店铺,主要是国营的店。 街道两边也有摆摊的,田馨买了一串糖葫芦,是山药的,上面裹着糖,咬起来软软糯糯的。 田馨记得,林原有时候会来这边摆摊,说不准还能偶遇呢。 她这么想着,竟然在下一个路口,真的看见了林原。 田馨揉揉眼睛,又看了看,果真是林原。 只是……他旁边还有一位女同志,只能瞧见背影。 作为和秦楚朝夕相处的舍友,田馨很快认出了她。 秦楚的身材高挑,一头大长发,很容易辨认。 他们两个现在关系很好吗? 秦楚看起来像是在帮二哥卖衣服,她身上穿的就是新进的毛衣,上回田馨在林原那见过。 田馨怕两个人尴尬,不想打招呼,往旁边闪了闪,打算就这么离开。 秦楚眼睛尖,一眼认出了田馨。 “林原,你妹妹在对面,鬼鬼祟祟的。” 林原往对面街看去,秦楚扬扬手:“田馨,过来啊。” 唉。 田馨叹口气,只能去了摊位前。 “我就是路过……” 秦楚瞪她一眼:“ 不然呢,跟踪我?实话实说,我连续好几个周末,都跟着你哥出来卖衣服,他摊位忙,一个人顾不过来,我也没那么善心,帮忙是有钱赚的,卖出去衣服分钱给我。” 秦楚落落大方,也不觉得难为情,她捅捅林原:“你妹来了,你怕个什么劲。” 林原挺直腰杆,辩解道:“谁怕了?我有什么可怕的,还不是担心你……”林原声音越来越小。 秦楚无语:“一个大男人,矫情的要死。” 秦楚摊摊手:“既然你来了,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这些衣服都被翻乱了,一起收拾吧。” 林原摆了两个摊,是挨着的,他跟秦楚每人看顾一个。 秦楚那边的衣服是他按斤买的,有点瑕疵,号码不全,质量不是太好,不过价格特别便宜,所以很受欢迎,来挑衣服的也不少。 只是人一多,衣服就杂乱了,等人群散去,这些衣服都得分类收拾好。 收拾着衣服,田馨说:“你要是觉得我哥死缠烂打,跟他说明白也行,别委屈自己,卖衣服,肯定是他哄你来的。” 秦楚说:“没有,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他缺人手,我也想赚点生活费,两个人都受益,在衣服摊,他就是我的老板,田馨,不许你讲我老板的坏话,我还要指望他吃饭。” 田馨:“?” 成,是她想错了。 田馨压低了音量,可还是被林原听见了。 林原委屈道:“小妹,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田馨连忙道歉:“我的错,行了吧?我是坏人,算了,我就不该来。” 林原逗她的,又说:“也不算白来,听到那句不许讲我老板的坏话,你哥我开心的很,你不知道,秦楚这人性子冷,说句好听的话不容易。” “谁让你上赶着,自找的。”田馨道。 “我乐意,你管呢。”林原还挺得意。 “我哪管得了,我谁也管不住。” “倒也不是,最起码妹夫事事都听你的。” “也对,也就是苏蔚冬能任我拿捏了。” 秦楚整理衣服,林原在一旁帮忙。 两个人说着话,偶尔秦楚埋怨两句,林原也不反驳,挠着头嘿嘿傻笑。 二哥跟秦楚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田馨也说不出来。 秦楚似乎没那么排斥二哥了,两个人关系亲密了一些。 此刻,田馨不想研究这俩人的关系。 她只想回家。 第一百四十七章 茶水摊的困境(掉落红…… 周一上课, 田馨跟秦楚挨着坐。 田馨捅捅她:“别怪我多嘴,去我哥那卖衣服,真是你自愿的?” 秦楚盯着黑板, 点点头:“我的脾气你清楚,我自己不愿意去,谁也强迫不了我,你哥卖衣服缺人, 我空闲时间多,去帮帮忙, 大家都是朋友。” 朋友? 秦楚对林原的态度转变很大, 估计她自己都没发觉。 田馨咂摸着这句话:“朋友…朋友好, 我二哥做朋友还是很好的,仗义。” 秦楚说:“严清说,食堂中午的豆腐白菜好吃, 应该是掌勺的师傅换了人,中午我想尝尝。” 田馨点头:“尝尝呗。” 学校食堂还有便宜的素菜,最便宜的是五分钱一份。 清煮萝卜、清煮白菜,没什么滋味,就是价格实惠,家庭条件差一些, 想节俭的,就选一样素菜,再加上主食,一顿饭七分钱就够了。 秦楚家里条件比较一般,但也没到困难的份上,再加上学校的补贴,能吃的比较好。 田馨在吃上面从来不亏待自己, 她跑去小炒窗口选了一道辣椒炒肉丝。 辣椒上面飘着一点肉丝,说是小炒菜,味道比大锅菜强一些,里面的肉放得也少。 中午的主食有面条。 面条是大锅子里面放着煮好的面,得早点来,来晚了面条坨了不好吃。 四两面条的价格是五分钱,碗里放点酱油和盐,喜欢吃醋的也给放。 面条里零星飘着一点点的油花,这面条吃起来不香,口味没层次。 田馨吃惯了饭馆的蘑菇面,面对着食堂的面条叹气。 没办法,蘑菇面是好吃,价格也摆着呢,一分价钱一分货。 田馨一手端着面条,又让打饭师傅往面条上铺了一分白菜炖豆腐。 秦楚找位置早就坐下了,朝着田馨招手。 “今天有面条啊?”秦楚手里的馒头瞬间不香甜了。 “早知道吃面条好了。” 四两面量也大,田馨吃不完,就往秦楚饭盒里夹了一些:“吃我的,我怕吃不完。” 两个人关系好,秦楚也没客气,尝了两口面条,撇嘴:“不好吃。” 田馨不慌不忙的从挎包里掏出了辣椒酱,在秦楚眼前晃晃:“辣椒酱能救救这碗面条。” 辣椒酱最是下饭了,往面碗里舀一勺,清汤寡水的面条一下就有了滋味。 在她们斜对面坐着的是孔令西,田馨正好背对着。 “刚才孔令西打完饭也过来了,和我打个招呼,我看她的意思是想一起坐,但我没谦让,她就讪讪的去了其他桌。” 刘小青被揭穿偷饭票的事过去了很久,孔令西也跟刘小青断了往来,两个人现在形同陌路。 以前,孔令西对刘小青帮助最大,饭票这事也是刘小青自己理亏,不能怨别人。 没成想,她竟然恨上了孔令西,在班级里散播她的坏话。 刘小青名声不好,她偷饭票的事在同学当中隐秘的传开,此后班里的同学都远离了她。 刘小青的抹黑,大部分同学都不信,可到底还是带给孔令西很大的困扰。 自从两个人决裂以后,孔令西也低沉下来。 宿舍里,大家都不怎么住宿,只有秦楚和孔令西朝夕相对,她俩交集也不多,基本都是各过各的,见面打个招呼,维持个面子。 秦楚说:“以前我觉得孔令西挺好的,后来她那么拎不清,即便现在醒悟了,感觉关系也回不去了。” 田馨嗯了一声:“不需要勉强自己,合不来就远着点,也不是谁弱势咱们就必须要同情,别委屈自己。” 孔令西一边吃饭,一边往田馨和秦楚这边偷瞄。 秦楚发现了,低声说:“孔令西好像有话想说的样子。” 正好两个人都吃完了。 田馨站起来:“去洗饭盒吧。” 食堂西侧有一排水池,同学们吃饭完都来这里洗铝饭盒。 提起偷饭票的事,秦楚说:“前两天这事弄明白了,你知道刘小青为什么留下饭票吗?还是因为贪心!” 卖了一个关子,秦楚压低音量:“咱们学校的饭票,即便是过期了,也能去兑换处换成新的饭票,刘小青手里有那三张,没舍得扔,就藏了起来,琢磨着后面事情压下来再去换,她跟孔令西形影不离,也没时间去换,过来说是就把这事给淡忘了。” 秦楚感慨:“老天有眼,让孔令西从包里把那几张饭票翻了出来,不然谁也猜不到,小偷竟然是刘小青。” 刚上大学时,老师同学对刘小青的印象都不错,她还担任了班级里的生活委员。 后来余红来学校闹,说刘小青插足别人感情,影响了她的名声。 再之后,偷饭票的事抖落出来,刘小青的口碑一落千丈,别说当班干部,现在小组作业都没人愿意和她一组。 说话间到了水池边,中午吃饭的人多,洗饭盒也得排队。 秦楚又说:“刘小青现在见谁咬谁,以前孔令西对她多好?为了她都跟宿舍决裂了,也不管用,照样记恨上,宿舍里,刘小青一直不满意你,你小心点,咱们不是怕她,这种人,招惹没必要。” 田馨想起,当初余红来闹,刘小青楚楚可怜的样子。 不由得感慨,人的变化真快。 中午回宿舍午休。 宿舍里只有孔令西,互相点个头,就当打了招呼。 田馨认真想过,孔令西人不坏,但做事有些是非不分,她不喜欢和这样的同学交朋友。 朋友之间也是讲究缘分的,和孔令西,没缘分,就维持着淡淡的同学情,毕业以后就各奔东西了。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大二。 度过了懵懂新鲜的大一,现在同学们都成熟了不少。 隔壁宿舍的过来找秦楚,说是要买衣服。 林原那边的货秦楚一清二楚,她像田馨学,也偶尔做点同学生意。 上次那批按斤批发来的衣服,很受大家的欢迎,主要是太便宜了。 上次因为衣服,孔令西和田馨吵了一架,从那以后,田馨就没在校园里做生意。 秦楚还劝过田馨,让她别听孔令西瞎嚷嚷。 秦楚宿舍里还有几件存货,拿出来让同学选。 两名同学买完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田馨调侃:“你可真是我哥的好帮手,在学校都不清闲。” “谁让你不卖,你要是卖哪里还轮得到我。” 这时,孔令西插了一句。 “田馨,上次是我说话太狠,我当时有点迁怒你,要不你还是在宿舍卖衣服吧,我以后肯定啥也不说。” 田馨摇摇头,淡淡道:“不用了,其实你说的也对,宿舍不是做生意的地方。” 孔令西卷卷手指,没再开口。 秦楚从上铺探头:“你不卖我卖,我没你那么高尚。” “行,跟林原卖衣服没多久,越来越财迷。” 田馨和秦楚打趣,孔令西也融入不进去,索性蒙上被子睡觉。 傍晚,林原来学校找田馨。 田馨还以为二哥是找秦楚的。 “秦楚去话剧社了,要排节目。” 林原说:“我找你,有件事商量商量。” 这会儿食堂人少,适合聊天,田馨把林原带去食堂里。 “二哥,你皱个眉,这么严肃,我都有点害怕了。” 林原挤出一丝笑容:“其实也不算坏事。” 昨天,崔明亲自跑了一趟首都,过来找林原。 崔明怕电报说不清楚、写信又太慢,和苏蔚雁商量以后,打了张火车票直接到首都找林原。 崔明说,前几天有街道办的人找过来,说是想要参与到大碗茶的生意中来。 街道办是公职单位,崔明也不是老板,他做不了主,和红星商量着,这事还得找林原和田馨。 崔明买火车票来了首都,把这事详详细细给林原讲了一遍。 茶水摊安排了一些回城知青的工作,虽说帮助的知青数目不多,但也确实解决了部分人没工作的困难。 回城知青的工作不好安排,国营单位暂时也不可能完全安排就业,从去年就倡导着自主就业。 就像田馨,就是回城知青自主就业的典范。 街道办经过仔细考虑,现在经商环境宽松,他们也想参与进来,赚钱是其次,主要是解决就业这个难题。 大碗茶生意如今遍布全城,有好多个摊点,成为省城一道亮丽的风景,这就是很好的思路。 街道办说,想参与到茶水摊的经营中来,扩大规模,增加更多的就业岗位。 当时给了崔明两种方案,第一是直接用一笔钱买断茶水摊,从此跟林原没关系,第二就是一起合伙,不过经营权主要在街道办这里,他们按月拿分红。 崔明哪敢拿主意?还得林原拍板。 这事很棘手,他也发愁,今天过来找田馨商议。 当然,还有第三种方案,拒绝街道办,还是自己做茶水生意。 林原说:“其实来了首都,省城的茶水摊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离得远,自己管理不着,只能靠着崔明和红星,终究是不踏实。” 田馨点点头:“就算咱们拒绝了街道办,茶水摊说白了就是大碗茶,没什么含金量,就算有小商品吸引客人,跟小商小贩争一争还行,街道办……他们底子厚,和街道办打擂台也不好看。” 林原也是担心这点,更何况,街道办的出发点是好的,为着解决省城知青的就业问题,他们的茶水摊毕竟只是小打小闹,没形成规模,拢共也就二三十个人。 街道办要是想自己做茶水摊生意,从头开始也行,不一定比林原做得差,不过直接接手现有的茶水摊生意,更简单省时间,是一个最优的选择。 林原和田馨对视一眼,看明白彼此的意思。 田馨又说:“要么选分红的形式?咱们现在也有服装的收入,手里不缺钱,我估摸街道办就算给一笔钱,价格也不会太高,还不如当甩手掌柜,每个月拿分红,多少也不挑。” 林原点点头:“我也是想选分红,分红的形式更长久,万一街道办以后把这茶水生意做大了,咱们也能多拿点。” 林原笑道:“摇身一变,成了半个国营。” 田馨又说:“每年的形势都不同,茶水摊生意本来也不一定长久,就算让街道办参与进来,其实也不是坏事。二哥,你看现在每年都有新政策,市场越来越宽松,咱们茶水摊是露天生意,以后说不定就有茶馆茶楼,没有能一直赚钱的买卖,还得灵活变化,让街道办去折腾吧,咱们在首都好好干。” 林原点点头:“小妹,你说得对,咱们如今也不光茶水摊一个指望,街道办要是能多安排一些就业,对社会也是件大好事。” 兄妹俩又商量一番,这是还得林原回去办,还得签合同。 林原说:“后天,后天我回一趟省城。” 第一百四十八章 做酱…… 为了和街道办商量茶水摊的事, 林原回了省城。 林原办事稳妥,又很聪明,田馨很放心交给他处理。 林原这边, 来了首都也没精力看顾茶水摊的生意,要是街道办把茶水摊接手,也不是一件坏事。 林原是三天后回来的,下火车, 直接往田馨这边赶。 林原喜气洋洋:“田馨,这事成了!” 这次回去, 林原跟街道办的人都谈妥了。 现在茶水摊的员工, 大部分都是回城的知青, 时间长干活轻车熟路,也符合街道办的理念。 林原的要求之一就是,不能辞退任何一个员工, 让他们继续在茶水摊干活。 对于这个要求,街道办表示可以接受。 经营方面,以后林原基本不插手,全权交给街道办处理,这点林原也表示同意。 茶水摊这边,老板是田馨和林原。 街道办说, 给田馨和林原每人百分之十的分红,崔明给百分之一。 这一点,林原也没有异议,每人百分之十已经不算少了。 对于这个分成比例,田馨也满意。 “茶水摊让街道办去折腾吧,咱们以后不插手,你在首都做好服装的生意。” 林原说:“小妹, 你说得对,我争取在首都站稳脚跟吧,我跟你和妹夫还不一样,你们有户口,留在首都就是扎了根,我就像浮萍一样,在首都是飘着的,幸亏这两年管的宽松,不然我都留不下。” “也别这么说,首都是全国人民的首都,谁都能来,这是一个包容的城市。” 以后茶水摊的分红,是每个月五号发上月分红,田馨和林原不在省城,林原和崔明商量,先把分红放在他和苏蔚雁那。 崔明是田馨的堂妹夫,认识好几年,也知根知底的,能靠谱。 茶水摊是田馨一手办起来的,从刚开始她独自支应,到后来林原扩大规模,一点一滴,都耗尽了两人的心血。 林原挠挠头:“明明知道给街道办是最好的选择,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就……就跟把自己的孩子卖给别人一样。” “二哥,你这形容,可有点吓人。” 林原嘿嘿笑:“折腾这一趟挺累的,我得缓几天,本来打算过几天去广东,缓缓再说吧,手里这批货先卖卖。” 《庐山恋》的余温还在,现在的秋冬服装也好卖。 主要是,田馨搭上了那家小服装厂的关系,拿货更加方便。 守着服装厂,田馨的要求也不高,货源稳定。 说是小服装厂,最近也扩大了规模,上回田馨去,车间主任说,厂区还要扩大呢。 说不准,濒临倒闭的小厂也能变成大厂。 田馨留林原在家吃了一顿晚饭。 苏蔚冬要加班,就没等他回来。 田馨简单做了一顿。 清炒土豆丝、木耳炒鸡蛋,还有黄瓜汤。 饭菜端上桌:“没荤菜,凑合吃吧,你别挑我。” 林原说:“我一个单身汉,哪有资格挑挑拣拣,比我平时吃的好多了。” “你现在对秦楚是什么意思?我看她对你改观不少。” 林原傻笑:“那还不是因为我努力?慢慢来吧,秦楚挺抗拒的,她不愿意结婚,我说不结也行,她偏偏不信。” “现在这年代,有几个男同志能做到不结婚的?大部分都是哄人的,难怪秦楚不信。” “你哥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说话又不是放屁,还能不算数?我说不结就是能不结,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坚持。” “要是爸妈不乐意呢?” “那就搬出去,搬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免得他们烦我,反正还有大哥呢,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这番话,林原说的情深意切,这也确实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反正你想好了,要是做不到就别招惹秦楚,她是个好姑娘。” “我看上的,自然不会差。” 田馨:“……” 林原又说:“秦楚岁数还小,还在上大学,不着急,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能明白我的真心,你也帮我盯着点,学校里有没有其他男同学惦记她。” “你整天在她眼前晃悠,还有谁能往她跟前凑?” “反正你帮哥盯着点,我挺担心的。” 林原何曾这么患得患失过,他一直都是笃定自信的,哪怕是那次做服装赔了一大笔钱,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把家里人气够呛。 也只有秦楚的事,才能让这个男人如此手足无措吧。 这一刻,田馨确定了林原对秦楚的真心。 诚挚无比。 吃完饭,林原说,赵桂芬托他带了东西过来。 有晒的豆角干、还有家里的一点特产。 林原说:“你婆婆人真的挺好,嫁到这样的人家,我也挺放心。” 田馨把东西放到了厨房,嘱咐说:“天黑了,路上你慢点,要是累,明天就别摆摊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比妈还啰嗦。” “谁乐意管你?要是你有媳妇,我一句废话都懒得提。” “那借你吉言,祝我早日有媳妇,还得是姓秦的。” 田馨:“……” 林原幼稚起来,实在无可救药。 这次时间紧,林原没回老家。 “放心吧,家里不用惦记着,爸妈身板都硬朗,大哥的砖厂规模也越来越大,听说作为县里的典型,还去了市里演讲,现在挺风光的。” 林原如今在首都,林军在老家的砖厂也红火,真是事事都顺利。 “回去一趟真是不方便,等寒假吧,寒假回去看看。” 离开老家,去了其他的城市发展,回乡就成了奢望,哪有那么容易? 每天忙忙碌碌,回家的时间短之又短。 又过了半个月,田馨收到了苏蔚雁的信。 信里说,茶水摊的分成下来了,田馨和林原的分成都交给了崔明,崔明直接给了苏蔚雁。 苏蔚雁问,是攒一攒汇过来,还是直接打个折子存进银行。 田馨没着急回信,先跟林原商量了一番,林原说,钱不着急用,放在存折就成。 田馨也是这个想法,就给苏蔚雁回了信。 每个月的分红打进去,到年底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秋天是最适合做大酱的季节。 金溪月早早就准备好了黄豆,还嘱咐田馨别自己买,她这边多准备点。 金溪月拿来了八斤黄豆。 大酱不难做。 把黄豆多清洗几遍,下锅炒熟,火候大小自己掌握,喜欢颜色深一点的就多炒一会儿。 黄豆炒熟以后,锅里添水,小火至少要煮一个小时。 金溪月说:“最好煮上两个钟头,黄豆更软烂。” 煮熟后,再把黄豆碾成几个方方正正的酱块,需要发酵一个月左右。 到了这一步,金溪月嘱咐说,要先在有光的屋子里发酵几天,然后再放进纸箱子里,这八斤黄豆,她分成了两个大酱块。 后面表面会长出灰色、绿色的毛,见到也不用害怕,这都是正常的。 田馨没做过大酱,也不懂,自然是金溪月说什么就听。 她频频点头:“舅妈,我听你的。” 金溪月笑说:“酱缸还没准备吧,有时间去买一个,等发酵完,就得放在酱缸里每天捣酱了,酱杵子我们家里两三个,还有一个新的,我给你拿过来了,不用再花钱买。” 忙过了大半天,金溪月额头上都是汗。 田馨让金溪月去屋里休息。 田馨晾了两杯温水。 金溪月一口气喝了一大杯。 “等过三星期,我再过来看看。” 望着屋子,金溪月频频点头:“这小院子,你跟蔚冬收拾的不错,干净整洁。” “这么好的院子,住着也舒心,还是得感谢你跟舅舅。” “谢我俩干啥,这都是你该得的,踏实住着。” 金溪月指指田馨的窗帘:“这窗帘是真好看,上回你不是给我布料,我也做了两个屋的窗帘吗?有串门的邻居过来,都夸呢,说这料子看着特别,颜色也好看。” “当时就是瞎挑的,要是以后有合适的,我再买一匹。” “那倒不用,我家的窗帘也够用了,你这眼光真不错。” 从早上开始折腾黄豆,田馨觉得自己身上也都是黄豆味。 临近晌午,田馨没让金溪月走。 白映元前两天出差了,人不在首都,白亭亭中午在学校吃饭,也不用家里管,回家就金溪月一个人,冷锅冷灶的。 田馨说:“舅妈,你忙活一上午也挺累的,还得赶公交,别回去了,在我这吃顿午饭,再睡个午觉,蔚冬不在家,就咱俩也方便。” 金溪月肩膀酸疼,她伸伸胳膊:“也成,回家也就是我自己,冷冷清清的,咱俩还能做个伴。” 知道金溪月今天来,田馨早有准备。 清晨六点多,她就去肉铺排队了,邻居说,今天早上有新宰的新鲜猪肉。 田馨用肉票买了三斤肉回来,两斤五花肉,一斤是瘦肉。 瘦肉比肥肉好吃,她发现,金溪月不爱吃纯肥肉,一口都不夹,做成红烧肉倒是喜欢吃。 五花肉做红烧肉,如今田馨的这道肉菜做的味道也不错。 有田爷爷的菜谱,再加上苏蔚冬在旁指导,她的红烧肉有模有样的。 金溪月累了半天,厨房这,田馨就没让她插手。 两个人也不需要做太多菜。 这个月苏蔚冬的细粮供应在粮店都买到了,米桶里整整有十斤大米! 大米味道可比其他粗粮好吃的多。 中午这一顿饭,田馨打算做大米干饭。 肉菜是红烧肉,费点功夫,炖肉的间隙,田馨开始准备素菜。 清炒白菜片,再来一道,西红柿炒鸡蛋,汤是冬瓜汤。 两个人中午吃一荤两素,外加一道汤,就已经是不错的午饭了。 正是饭点,院子里偶尔也飘来邻居的菜香味。 田馨刀工差一些,切菜慢。 金溪月过来,说:“不着急,我还不饿呢,晚点吃也没事。” 家里还有稻香村的点心,田馨让金溪月垫垫肚子。 几道菜上桌,金溪月连连夸赞:“这红烧肉的颜色不错。” 红烧肉炖的软烂,几乎是入口即烂,都不用怎么咀嚼。 忙碌了大半天,两个人都饿了,吃饭也格外香。 平时丈夫女儿在身边叽叽喳喳,金溪月还很少享受这种安静的时光。 “在你这,总觉得人都平和了,这院子也宽敞,人住在里面心态都好。” 她们在京大住的房子,虽然和身边人比,住房条件也算优越的,终究跟这种大院子比不了。 “我跟你舅舅,常年在学校住着,鼓楼那边的院子,一年也住不了几回,他谨慎,也怕常去住被别人议论说闲话。” 提到这里,金溪月感慨:“等以后我俩退休,就搬到鼓楼那边住,退休后什么都不要管,就自己养老,养鸡养鸭,种点花种点菜,多悠闲。” 田馨笑道:“舅妈,你这要求也太简单了,肯定能实现。” “你舅舅那人,一心扑在工作上,就怕他不服老,退休了还继续留在学校教书。” “舅舅有才识,学问也好,在大学里任教能发挥出他的价值,舅妈,你啊,嘴硬心软,这些年要没你照拂,我舅舅能有现在的地位?” 田馨这话说的妥帖,金溪月乐意听:“可不是吗?要不是我把家里这摊事照顾好,你舅舅哪能那么悠闲自在,孩子都是我在照顾,我还得上班。” 这顿饭金溪月吃的舒适,小院里只有她跟田馨,不用管家里的杂事,吃完饭往院子的藤椅上一躺,微风拂面,别提多惬意了。 过了二十多天,酱块发酵的差不多,金溪月又过来了。 每年做大酱,她都当成一件大事来看,发酵不好,说不准后面一年都没酱吃! 金溪月说:“副食店的成品酱不好吃,不如自家自己发酵的黄豆酱好。” 金溪月做酱手艺一流,每到这个时节,和她关系的好的邻居,就会把她请到家里帮忙做大酱。 酱块上长了绿毛,田馨瞧着,往后躲了两步。 “别害怕,没毒!做酱就是这样的。”金溪月笑道。 她把大酱块捣成小碎块,一起放进了新买的酱缸里。 酱缸里倒入大酱的清水,另外还得搁盐,盐的量非常关键,这决定了大酱是否能成功。 盐的量不好掌握,金溪月也是试着来,她经验足,放了三次盐,拍拍手说:“够了。” 酱缸里放的盐不是炒菜的细盐,而是单买的大粒盐,大粒盐价格更便宜,能节省成本。 金溪月拿来了一大块细纱布,将酱缸覆盖好,嘱咐道:“你记得,三天后,每天都得用酱杵子搅合一遍,有时间白天还得敞开晒晒,过些天,酱缸里的酱就会越来越细腻,大概一个月,基本就做成了。” 田馨频频点头,说自己记住了。 到了这一步,大酱基本就完成了大半。 金溪月笑道:“做了这一缸,你和蔚冬吃酱就不用愁了,大酱沾黄瓜、大葱,都好吃,还有鸡蛋酱,也是下饭菜,怎么吃都行。” 田馨想起了酱炖鲫鱼,道:“大酱炖鱼也好吃。” 金溪月这次来,给田馨带了三斤带鱼,说是白映元的朋友送的。 家里反正也吃不完,她顺手给田馨带了一点。 提起带鱼,金溪月想起了儿子:“你表哥最爱吃带鱼了,可惜常年不在家,也吃不上。” “舅妈,部队伙食也好,表哥那不用惦记着。” “他的吃穿我不担心,唯一惦记的就是婚事,我是真发愁,那么大的人了,吊儿郎当,一点打算都没有,我当妈的着急有啥用?” 金溪月给儿子托关系相亲,相了好几次也不了了之。 说实话,白家条件不错,在身边亲朋好友里,也算出挑的。 至于白承志个人,虽然金溪月总是埋怨儿子不争气,但在外人看来,相貌堂堂,在部队当兵,各方面也不差。 那些条件不如白承志的,都早早结了婚。 金溪月实在不清楚,自己儿子差在哪里,越想越发愁,她都差点要去寺庙拜拜菩萨了。 金溪月又说:“你别看我逼着你哥去相亲,实际上我也不敢逼的太狠,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要是不乐意结,我也不管,我跟你舅舅商量,他要是一辈子打光棍,我们也没辙,让他自己决定吧,父母也不能管他一辈子。” “舅妈,我看表哥也不是不想结婚,就是没遇到合适的,感情讲究缘分,现在婚姻自由,年轻人结婚都晚,表哥条件不差,你不用担心。” “话是这么说,他都二十多了,也没定性,我看着着急,也不能使劲管,怕他跟家里生分,随他吧,只要他开心,怎么都成。” 田馨想起了王霞,同样是忧虑儿子的婚事,金溪月想的明白,不会插手过多,一切都凭表哥自己的心意。 王霞不同,她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钟霖,毫不尊重钟霖的意见,那纯粹是压迫绑架的母爱。 说起表哥,田馨听争一提过两次,说白承志经常给她写信。 差不多一星期一封,主要聊一聊亭亭的学习。后来逐渐聊起两个人日常的生活、看过的电影和小说。 作为收信的那一方,田馨也收到过苏蔚冬无数次的信。 她知道,没有哪个男同志,会花费时间,有耐心的每周给一位女同志写信。 这么做,一定是有企图的。 不单单是为了白亭亭的学习,都是借口罢了。 白承志的性格简单直爽,能想出写信这么迂回的办法,真是难为他了。 田馨也没戳破,两个人正是互相了解的阶段,就这么隔着一层窗户纸反而是好事。 争一心思敏感,容易瞻前顾后,说的太明白,反而不容易接近她。 两个人这么不咸不淡的写写信,能不能擦出火花,就看白承志够不够努力了。 田馨想,还是得侧面打听打听金溪月的想法,毕竟两家条件相差悬殊。 “舅妈,你对表哥的对象有要求吗?比如家世、长相,学历之类的。” 金溪月:“人品好,是个女的就行。” 田馨:“……” 瞧瞧,表哥把舅妈逼成什么样了,对未来儿媳妇基本没要求。 金溪月又说:“咱们家没那么多讲究,家世都是虚的,贫下中农出身还光荣呢,只要他俩互相喜欢,其他都不重要,不过人品必须得好,我就这么一个条件。” 金溪月说的真心实意,她对家庭条件并不看重。 田馨又说:“我打个比方,就是比喻啊,就是像争一那种条件的,当你儿媳妇,你觉得怎么样?” 金溪月斩钉截铁道:“别了,马争一同学样样都很优秀,你表哥配不上人家,我想都不敢想。” 第一百四十九章 田静来了…… 金溪月把儿子分析的很透彻, 这番话一说,田馨也被逗笑了。 “舅妈,我表哥哪有你说的那么差?” “他还不差?他要是不差, 早就把对象领回家了,我也是认真的,只要人品好,是个女的就行, 我不挑挑拣拣,自己儿子什么德行, 我最清楚, 有人能愿意嫁给他, 我就知足了。” 白承志和马争一,八字连一撇都没有,田馨谁也没敢提, 后面再慢慢看吧,还是真合适,争一能嫁到舅舅家,也是一个好选择,舅舅舅妈人都不错,不会亏待她。 这些都是田馨的一厢情愿, 感情的事变数太大。 金溪月说:“星期六是亭亭的生日,蔚冬下班,你跟他一起过来,咱们大伙给亭亭热闹热闹。” “行,我跟蔚冬一定准时去。” 白亭亭过生日,田馨发愁送她什么礼物。 她和苏蔚冬商量,苏蔚冬也不知道送什么。 田馨想想, 就去百货商店里,给白亭亭买了一身衣服,正好布票还没用完。 除此之外,田馨又买了小姑娘喜欢吃的几样零食。 白亭亭十一岁的生日,金溪月十分重视,还邀请了她的两个女同学来家里庆祝。 供应紧缺,前些年,连亲戚来串门都不留饭,互相都自觉,生怕给别人添麻烦。 这两年,日子慢慢好起来,白家过的比其他家又好,在吃穿上也舍得。 女儿过生日,总得热闹一番。 金溪月也邀请了马争一。 “争一是亭亭的辅导老师,最近两个人关系可好了,亭亭就喜欢粘着她。” 田馨看的出来,舅妈很喜欢争一,当然,这种喜欢,主要还是长辈对晚辈的欣赏。 亭亭过生日,马争一送了几样文具。 白亭亭很开心:“争一姐,我最想要这个文具盒了。” 金溪月说:“争一,你别浪费钱,来吃顿饭,亭亭就很开心了。” 马争一笑:“不贵,没多少钱。” 白亭亭和两个女同学去玩。 厅里只剩下田馨和马争一。 马争一低着头,不爱说话。 和马争一认识这么久,她知道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情了?” 马争一声音有些哑:“我姑姑住院了。” 在马争一心里,姑姑像半个妈妈一样。 “严重吗?” “挺严重的,现在在省城的医院,我过两天打算请假回去看看。” 其他事情田馨帮不上忙,说道:“银行存折里我还有钱,你要是需要,我借给你。” 马争一点点头:“嗯,要是用钱,我肯定会开口管你借的。” 这顿饭,马争一强撑着笑容。 连金溪月都看出了不对劲:“争一有心事吗?” 这毕竟是马争一的私事,她不好多嘴。 “可能吧,毕竟京大学习任务紧。” 从京大出来,回家路上,田馨中途下车,去了一个百货商场。 她听说,这个商场的文具款式很新,其他地方都没有,说是从上海进的货。 田馨路过,索性过来买几样文具。 平时,田馨就喜欢买这些,铅笔、钢笔、笔记本,遇到图案好看的,就想买来留着。 田馨手里有三个钢笔,钢笔不嫌多,换着花样用。 这个柜台有英雄牌的钢笔,是今年夏天生产的新款式。 英雄钢笔在七十年代时,可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英雄牌的钢笔,笔尖不挂墨,握感比其他钢笔也更好。 卖文具的柜台人很多,田馨排着队。 柜台刚好挨着大门口,一闪而过间,她好像见到了一个熟人。 田馨揉揉眼,阳光照耀在玻璃门上,那人随着人群,没多会儿的功夫,消失不见了。 是田静。 田馨十分确定,自己没看错。 刚才一闪而过的人影,就是田静。 田静来了首都吗? 现在是十月,九月份是大学开学的日子。 如果田静真的考上了首都的大专,在这里遇见她,似乎并不稀奇。 田静旁边还有两个年轻女同志,说不定是她的同学。 田馨买完钢笔,一路上皱着眉,回家以后,她给吴婶写了一封信。 关于田家的近况,她并不清楚,也很久没关注了,说不准,吴婶那边能知道。 吴婶的信,是半个多月后寄过来的。 在信里,吴婶说她知道一点田家的消息,田静确实考上了首都的学校,是大专,听说学校不太好。 吴婶还说,田静的成绩,其实能去省城好一点的学校。 但田静一心想往首都跑,也不顾老师的建议,执意报考了首都的大学。 这些事,吴婶开始也是听家属楼里的人提的。 后来,沈红缨和田静回过一次省城,就在上个月,当时吴婶上班没在家,晚上才听说。 那会儿田静就考上了大学,沈红缨是回来显摆的。 不过家属楼里,也没人把沈红缨的炫耀当回事,光是楼里二层和四层,就出了两个本科生,田静一个大专生属实不够看。 沈红缨不管那些,她就觉得,自己女儿上了大学,一家人扬眉吐气。 当时郑大姐在,她说话不留情面,把沈红缨狠狠贬损了一通,说山鸡再展翅也成不了凤凰,田静就算考上大专,也不如田馨。 这话惹恼了沈红缨和田静,沈红缨和郑大姐还吵了起来,全楼都在围观。 沈红缨名声不好,当时离开省城也是夹着尾巴走的。 现在她趾高气扬的回来,也没人把她当回事。 田静倒是沉稳不少,不爱说话,就跟在沈红缨的身后。 之前他们住的房子,现在分给了一对小夫妻。 沈红缨当时想进去看看,小夫妻没让,还奚落了一阵子,说沈红缨连工作和房子都守不住,他们虽然是后面搬来的,也知道他家的缺德事。 郑大姐凑上来,说后妈黑心肠,亲爸冷血无情,这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沈红缨跟郑大姐还撕扯了一番。 吴婶非常惋惜,自己没在当场,不然趁着忙乱,怎么也踹沈红缨一脚。 她和沈红缨当邻居的这些年,对方没少给她使绊子。 沈红缨心气好,还存着搬回省城的心思,说他们家老田技术过硬,家属楼谁家男人也比不上,这句话,得罪了所有人。 吴婶还纳闷,沈红缨平时挺精明一个人,现在像是降了智一般。 沈红缨那次家属楼之行并不美好。 本来是想炫耀田静考上了首都的大学,却被其他人连番奚落。 吴婶也担心,田静去了首都,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田馨。 吴婶说,田家人阴毒,让田馨小心些。 田静具体上了哪所学校,吴婶也说不清楚,就隐隐约约听说,上的是师范。 首都师范类的大专院校也不少,田馨也猜不出来。 首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去个百货商场都能碰巧遇见,说不准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田馨并不担心,如今她已经站稳脚跟,身边有苏蔚冬,有舅舅一家有二哥,还有同学朋友,首都就是她的家。 至于田静,作为书里的女主,哪那么轻易被打倒? 复读一年考上首都的大专学校,或许就是属于女主的光环。 在书里,田馨和女主田静反复对照着: 田静在省城上高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田馨去大西北插队,下地喂猪搞生产。 田静考上大学,嫁给供销社主任,田馨丢掉铁饭碗,众叛亲离、一生凄惨无比。 根据剧情,田静是书中的宠儿,田馨就是对照的倒霉蛋,事事都不如她。 可实际又如何呢? 现实里,田馨比田静过的更好。 在书里,田馨和苏蔚冬离了婚。 现在呢?两人不止没离婚,日子还越来越和美。 对于书中的剧情,田馨早就从最开始的惶恐,发展为现在的平淡、不在乎。 命运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不由得所谓的剧情操控。 沈红缨想回省城,这只是她一厢情愿,没有工作没有住房,谈何容易? 或许,田家全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了田静身上。 毕竟田静考上了首都的大学,哪怕是大专呢,也是扬眉吐气的开始。 沈红缨和田铁军最爱重这个女儿了。 田静,就是田家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吴婶问过厂里领导,田铁军再回厂里的可能性为零。 田家的私事闹的厂里沸沸扬扬,田铁军个人的工作态度也有问题,对于这种的同志,无论他个人能力有多强,厂里也不会再重新录用。 沈红缨想的美,回省城,只能在梦里实现了。 冷静下来,田馨想,或许在剧情中,她和田静就是纠葛着的。 作为女主和最佳对照,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既然躲不开,那就迎面而上。 田静的脾气她最清楚,沈红缨不在田静身边,一个田静不难对付。 如果田静不来招惹她,田馨和她平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 田静能考到首都的大专,也是她努力学习的结果。 无论田静过的好或差,和她没关系。 田馨不会参与到田静的生活当中,两个人就是陌生人而已。 但是,如果田静继续使绊子,田馨也不会手软。 无论是省城还是首都,田馨都不会让田静成为自己的阻碍。 对照组女配又如何,田馨早就不再惧怕书里安插的这个身份。 第一百五十章 小院日常…… 遇见田静这件事, 在田馨的心里泛起一点小波澜,很快就平静下来。 田馨和田静也没交集,说不准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田馨这几天胃口很差, 可能是天冷的缘故,一回到小院,就想回屋躺着。 家里有蜂窝炉,苏蔚冬每天都烧的暖暖的。 一眨眼, 就到了十一月份。 立冬前后,天气突然变得寒冷起来。 有句俗语说, 立冬雨一冬雨, 立冬晴一冬晴。 意思是说, 如果立冬当天下雨,那么整个冬天都很冷。 在立冬那天,天上下起了细细蒙蒙的小雨。 到了傍晚, 雨变大起来,哗啦啦没有停歇。 田馨回家的路上还是小雨呢,刚到了胡同口,噼里啪啦的雨点落地,她连忙快跑几步,冲进家门。 苏蔚冬还没下班, 田馨想着,苏蔚冬单位里放了一把伞,再者,他那么大的人也不傻,下着大雨也不会往家跑,怎么也得等雨停了。 隔着窗户,外面的雨声不断。 蜂窝炉里的炉火跳跃, 照的人暖暖的。 田馨搓搓手,灌了一个热水袋,钻进了被窝里。 书包里是英文课本,还有两本小说。 田馨掀开其中一本,名字叫做《百年孤独》。 田馨小说看的不多,这是严清介绍给她的,说是一本很好看的小说。 两本都是《百年孤独》,区别在于,一本是汉语的翻译版本,另一本是纯英文版本。 翻了两页英文版,田馨感觉高估自己了,还是拿起了国内翻译版。 捧着出,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切都宁静而美好。 田馨泡了一壶茶,外面天色暗下来,拉开电灯,光明重现。 外面的雨声变小了,院门传来声响。 隔着窗户,田馨看见了一个身影。 是苏蔚冬回来了。 苏蔚冬没带伞,头发、身上都被淋湿了。 “伞我借给同事了,趁着雨小,我赶紧骑车回来。” 田馨怕苏蔚冬感冒,推着他先去洗个热水澡。 田馨撑着伞去了厨房,熬了一碗姜汤出来。 下雨就是不方便,尤其是去厕所,还得撑着伞跑到院子里,鞋上踩着泥,身上也湿哒哒的。 既然苏蔚冬回了家,两人商量晚饭吃什么。 之前舅妈做的大酱早就能吃了,发酵后的大酱味道非常好,比从副食店买的大酱好吃多了。 田馨说,她想吃鸡蛋酱。 三四个鸡蛋炒散,加点大酱,再往里放点葱花,最是下饭了。 家里还有些剩米饭。 米饭用热水泡一泡,水泡饭最适合搭配着鸡蛋酱一起吃。 苏蔚冬说,再炒一个白菜片。 醋溜白菜片带点酸味,很是爽口。 听着外面的雨声,在厨房里吃着晚饭,惬意极了。 苏蔚冬提起了自己的工作,他说马上就要升职了。 单位的副主任面临退休,底下这些年轻人竞聘上岗,苏蔚冬就是其中之一。 苏蔚冬的能力,田馨是清楚的,她惊喜道:“这是好事!无论能不能竞选上,都是一种肯定。” 苏蔚冬倒是心情很平和:“嗯,尽力吧,我本来想出了结果再跟你提,后来一想,这也是一种经历,无论选不选的上,都没关系。” 田馨笑嘻嘻:“我们家冬冬就是最厉害的,反正在我这,没有谁比你更好了。” “还是媳妇说话中听。” 晚上,伴着雨声,苏蔚冬不太老实。 田馨睡觉喜欢抢被子,入秋冷,这两天两个人都是分被子睡的。 此刻,苏蔚冬钻进了田馨的被子里,美其名曰:“你脚冷,我给你捂捂。” 黑暗中,田馨冷哼了一声:“早就暖过来了,我有热水袋呢。” 苏蔚冬凑了凑,说:“媳妇,你听外面的雨声,是不是很好听?” 田馨:“?” 随后,苏蔚冬低沉的声音传来:“媳妇,我想犯错误了。” 田馨没理他,苏蔚冬在她身上逡巡一般不停乱动,田馨也有点心烦意乱。 她嘟囔说:“作案工具没了,我昨天收拾屋子看见,空了。” 苏蔚冬叹口气,失望道:“那算了。” 田馨往前拱了拱:“其实也没事吧,哪有那么准,一次就能怀上?” 苏蔚冬说:“说不好,万一怀上怎么办?” 田馨皱眉:“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生啊,怎么这么不情愿。” 苏蔚冬连忙解释:“我哪有,我巴不得,我琢磨,你现在上大学,怕怀孕不太方便,要是真怀孕,肯定得留下。” 现在上大学的学生,多大年纪的都有,她们专业有个二十六岁的女同学,结婚好几年,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去年又怀上了,也没影响上课。 田馨说:“咱们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没什么见不起人的,就算是真怀了,也不丢人。” “你觉得不耽误上学就行。” 田馨道:“哪有那么巧,咱俩每次小心翼翼的,我觉得没那么轻易中招。” 苏蔚冬:“反正考虑好后果,万一怀了,那就生下来。” 苏蔚冬思虑的周全,喜欢瞻前顾后。 田馨搂住他,撒娇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折腾了小半宿,苏蔚冬才放过她。 两个人也不困,就那么低低的说着话。 越说越离谱,就差把孩子十八岁的生活都安排好了。 田馨捶着苏蔚冬的肩膀:“行了,别做梦了,赶紧睡觉,我明天放假,你还得早起上班。” 苏蔚冬也有点倦意,他打个哈欠,道:“明天我就去把抽屉的空盒补上。” 田馨嗔怒:“是啊,都赖你,没了都不知道。” 上大学的妙处多,一个礼拜能休息两天,还有寒假暑假。 等田馨毕业后有了工作,每礼拜只能休息一天。 雨滴滴答答下了一宿,到第二天五点才停。 院子里都是泥。 田馨从鸡窝摸了六个鸡蛋出来,放进了厨房的鸡蛋篮子里。 十一月适合种越冬菠菜,入冬前种子发芽出土,能不能熬过一冬,就看这些幼苗的运气了。 墙边的月季花也剪了枝,等着来年春夏盛放。 时间到了秋冬,感觉院子里都变得萧瑟起来。 有时间,养的肉鸡要杀一只尝尝。 养了小半年,这么可爱的肉鸡,还不知道味道肥不肥美。 到时候选个周末,把林原和秦楚都喊过来,也算是创造点相处的机会。 林原最近忙着赚钱,用他的话说,得多攒点钱,以后留着娶媳妇用。 媳妇能不能娶上不清楚,林原的存折里倒是有了一大笔钱。 四位数的存款,比大部分端着铁饭碗的职工强。 服装生意看着不起眼,利润至少翻倍。 田馨想,按照现在的情况,二哥成为万元户的日子,也指日可待了。 林原自己平时的伙食很差,他过的糙,在吃上面也不讲究,田馨时常喊他过来吃饭。 叫上五次,林原最多来一次,说田馨毕竟结婚了,他老过来掺和不方便。 田馨也想着,要是林原以后能有个对象照顾着,无论是她还是李梅花,都能放心。 看着鸡窝里的鸡,田馨生出一丝满足感。 都是她照顾的好,这些鸡才能这么活泼健康。 下蛋的母鸡浑身是宝,相比之间,公鸡就显得没什么用了,田馨看着鸡窝里那两只趾高气扬的公鸡,心里想,年前都下锅炖了。 过年要回省城,这些鸡还得交给邻居照看着。 每天过来添点食,鸡也不怕冻,熬过寒冬没问题。 过了两天,两只公鸡掐起架来,其中一只散落一地鸡毛,看着半死不活的。 田馨和苏蔚冬商量,索性周日把林原和秦楚喊过来,炖鸡肉吃。 苏蔚冬没意见:“都听你的,咱们家也挺长时间没吃鸡肉了。” 周六上午,秦楚跟着林原去了前门那边摆摊卖衣服,十一点多才过来。 林原兴奋说:“这一上午没少卖,利润得有二百块钱。” 冬衣贵,利润也高,当然相对夏天的衣服,也难卖。 秦楚的手通红的,天气冷,这是冻的。 田馨说:“秦楚,你注意点,要是生了冻疮,就难治了。” 秦楚搓搓手:“没事,我也没觉得冷。” 苏蔚冬在厨房忙活着,公鸡褪了毛,剁成了小块。 院子的鸡毛,苏蔚冬说一会儿做成鸡毛掸子,另外还能做两个毽子。 林原撸撸袖子:“蔚冬忙,我来吧。” 家里有两个鸡毛掸子了,其实够用,可看着满地的鸡毛,不做成掸子又觉得可惜。 家里还有几个带圈的铁片,都在厢房的窗台上放着,田馨取了出来。 林原耐心的蹲在院子里做鸡毛毽子。 林原拿着针线,一不留神扎到了手,秦楚蹭的一下窜过去,嘴里带着埋怨:“你眼睛干什么用的?当摆设吗?扎到也活该。” 被数落一通,林原苦笑:“我也不是故意的,挺疼的。” 其实不太疼,一个针尖能有多疼,不过在秦楚面前,就得示弱。 她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果然,听到林原喊疼,秦楚的声音软了下来:“手拿过来,我瞧瞧?好像是有个小针眼,那你别做了,歇着吧。” 林原笑嘻嘻道:“没事,你安慰我几句,我立马不疼了,不就是一个鸡毛毽子吗?难不到我。” 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在院子里聊着天,田馨觉得自己挺多余的,她也没打扰,转头去了厨房帮忙。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电视机…… 苏蔚冬的鸡肉已经炖上了, 田馨叮嘱:“放点蘑菇吧,味道好。” 蘑菇是从省城带过来的山蘑,家里有挂面, 想吃蘑菇面了,田馨就自己煮。 毕竟是饭馆的老板,田馨的蘑菇面味道也很好,有黄翠翠八成的手艺。 厨房的袋子里还有不少蘑菇, 足够吃到田馨放寒假。 小鸡炖蘑菇鸡肉软烂可口,蘑菇的鲜味在里面提着鲜。 鸡肉的香味从锅盖的缝隙窜出来。 苏蔚冬在一旁切菜:“早上我买了几瓶汽水, 有点凉, 你放在温水里热一热。” 苏蔚冬单位发了汽水票, 一张票能买十瓶汽水。 汽水是玻璃瓶的,一瓶的价格是八分钱。 汽水的口味好几种,有桔子味道的、香蕉味道的, 还有菠萝味的。 听别人说,菠萝和桔子味的最好喝,苏蔚冬就买了这两种。 林原在院子里做了两个毽子,跑来厨房问:“妹夫,需要帮忙吗?” “不用,二哥, 你歇着吧。” 田馨瞪了他一眼:“假模假式的,能真让你帮忙吗?” 林原:“我知道不用,我就是客套两句。” 鸡肉炖好,田馨端上桌,苏蔚冬开始炒菜。 秦楚在院子里玩踢毽子玩。 这是秦楚第一次过来,田馨带着她挨个屋子转悠。 秦楚感慨说:“院子真不小,每个月的租金不便宜吧?” “还好, 能接受。” 秦楚也说黄色的窗帘好看。 卧室里,摆着一个柜子,上面空荡荡的。 田馨想,要是能买一台电视就好了,这个念头其实一直都有。 如今电视并不普及,普通人家买不起,电视机价格贵,还得需要票,双重门槛下,能购买的寥寥无几。 田馨挺想买一台电视机的。 钞票她有,至于工业券,交给苏蔚冬去想办法。 吃饭时,林原连声夸赞,说苏蔚冬手艺好,做的菜很有滋味,这道小鸡炖蘑菇,在国营饭店,他也点过,没有苏蔚冬炖的软烂。 田馨问买电视的事。 工业券? 苏蔚冬皱皱眉:“我想想办法吧,最近工业券紧缺,不太好弄。” 听说田馨要买电视,林原走南闯北,他懂一些。 林原说:“看你想要彩电还是黑白电视,12寸的黑白电视,至少得五百多,如果想要彩色电视的话,十四寸大小的,要照着一千块钱准备了,现在电视比较紧缺,就算是有钱有票子,也得排队等着买。” 电视确实紧缺,田馨记得,当时郑小梅结婚买电视时,还是家里人托关系弄到了一台,钱一分钱没少花,还请人家吃了顿饭。 苏蔚冬说:“别担心,只要你想要电视,我肯定想办法买到。” 林原望了苏蔚冬一眼,道:“你就惯着她吧,赶明儿让你去摘天上的星星。” 秦楚往林原碗里夹了一块鸡肉:“别说话,堵上你的嘴。” 其实,田馨早就有买电视机的打算,只是来首都也一直在折腾,没稳定下来。 现如今,她手握两套房,银行存折里的存款也很可观。 一台电视机,对于其他人而言是天价,可对她来说,完全可以承受得起。 一千块钱…… 贵点就贵点吧。 田馨就想要一台彩电。 黑白电视没有颜色,看电视剧灰扑扑的,舅舅家里的电视就是黑白电视。 彩电多好呀,彩电的屏幕艳丽耐看,能清楚的看到衣服的颜色。 聊着彩电,林原说:“彩电谁不想买?我也想,等以后吧,我要是在首都有了自己的住房,也想办法买一台。” 房子方面,林原还真打听过。 现在虽然说卖房子的少,但也不是没有。 他住在前门附近。 那边所谓的四合院,很多都改成了大杂院,一个院子里住着十几户。 院子里,有很多都是单位分的房子,暂时先住着,其实跟租房也没差别,就是从单位手里租的,更体面更稳定。 了解到这些,林原心里舒服一些,别说他这种外地来的,在首都上了几年班的职工,没自己房子的也不在少数。 等着分房,一等就是五年十年,遥遥无期。 林原想,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住就行,租房住小单间他都不挑。 但他自己能委屈,却不能让秦楚跟着他吃苦。 万一以后秦楚松口愿意跟他处对象,总得给人家姑娘一个稳定的窝吧。 租房毕竟不是自己的房子,随时可能被赶走。 林原最近卖服装的动力足,他想多攒点钱,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买一处房。 他的要求也不高,像田馨这种大院子不敢想,别说不对外交易,就算是卖,一般人也买不起。 哪怕是大杂院,能买上属于自己的两间房也行。 前门那边繁华便利,林原在那边住了一年,逐渐习惯下来。 按照他的想法,拿着手里的钱,可以在前门附近打听打听。 如果有合适的房子能交易的,钞票也够,可以先买两间。 这个念头林原谁也没提。 首都难混,林原没户口没铁饭碗,靠着倒腾点衣服赚钱。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其他人。 他们三个都是首都需要的人才,林原比不上。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林原这人,是有点自信的。 他的消沉也只是一时的,时代在变化,个体户发展越来越好,他坚信,就算是端不上铁饭碗,他过的也不会比别人差。 他这性子不喜欢被拘束着,就算把一个金饭扔到他眼前,他也端不起来。 田馨还在聊着电视机,林原说:“小妹,哥过几天去广东,那边供应比咱们这宽松,要是能买到电视机,我给你背一台回来。” 田馨连忙嘱咐:“二哥,违法的事情不能干,听说电视机有的是走私过来的,这种千万不能买。” “我知道,你二哥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苏蔚冬说:“电视机太沉了,坐火车背回来人遭罪不说,电视也容易磕磕碰碰,二哥,你去进你的货,电视机的事情交给我,我在首都想办法买一台。” 这俩人你一眼我一语,开始研究上怎么买电视机。 秦楚小声说:“你多幸福啊,丈夫疼爱,哥哥也宠着。” 田馨说:“想要个哥哥你没指望了,心疼人的丈夫倒是可以调教一个出来。” “行了,我能管得了谁?” 田馨指指林原:“我二哥呗,他最听你的话,在你面前,他就跟温顺的小花猫一样。” “你二哥脾气挺好的。” “脾气好?那是对你,我妈之前一直说,我二哥的脾气,比驴还倔,从小到头就没怕过谁,凡事横冲直撞的,他的那点温柔,都用在你身上了。” 秦楚低着头,扒拉了一口饭,没吱声。 买电视的事,田馨和苏蔚冬后来又商量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买。 又不是买不起,田馨想。 苏蔚冬有位同事,家里有亲戚在一家百货商店的电器柜台上班。 托对方打听过,说电视机现在也有,但都是黑白的,彩电还没到货呢,要等月底了。 购买电视机,除了钱之外,还得有工业券才行,彩电容易买到,毕竟价格贵,门槛高,一般的老百姓舍不得买。 大部分人买电视,咬咬牙也就是购入一台黑白电视机。 黑白电视的牌子多,什么金星、飞跃、熊猫、凯歌,都是名气响当当的电视机牌子。 售卖的彩电是首都牌的,由国营厂子,天津的无线电厂生产,电视机是一个家庭富裕的象征。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别说是彩电,谁家拥有一台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都令邻里刮目相看。 既然商店里的售货员都说彩色电视更容易买,田馨放下心来。 价格也问清楚了,首都牌的彩电一台是一千零五十元。 大小一般都是十四寸的,现在没货,等月底来货了,可以去看看。 电视机就跟一个大箱子一样,看起来笨重极了,后面还带着一个大屁股。 把电视机买回来,就放在卧室的柜子上,方向也合适,躺在床上就能看。 田馨现在的娱乐活动,无非就是听听收音机、看看书,要是家里有一台电视,每天无聊的时候,就有电视剧看了。 天气越来越冷,田馨很少往院子里跑,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屋子里,守着煤炉子还是比较暖和的。 不过毕竟是平房,冬天要论暖和,还是得是楼房才行。 苏蔚冬单位又要重新统计需要分房的员工名单,小徐率先报了名。 至于苏蔚冬,他没去拿申领表,单位里没房住的同事也不少,他和田馨守着大院子,就不去凑热闹了,两个人之前就聊过这事。 小徐嫌他傻,说没人嫌房子多,苏蔚冬是已婚的身份,只要分房,怎么也能分到两居室。 小徐以为苏蔚冬和田馨的房子是租的,才会不停的劝他。 最后劝不住,小徐扔下一句,没有比你再傻的,分房面前要什么高风亮节。 小徐正相亲呢,要是合适,想早点结婚,他是单身汉,就算分到房,也只是一个小一居罢了,以后结婚生孩子以后,指定不够住。 房子这事,田馨也不想让苏蔚冬去排队。 他俩守着这两个房子,就没必要再去跟别人挤破头去争了。 他们少占一个名额,其他人就多了一分希望。 晚上,苏蔚冬下班回来,喜气洋洋的说:“百货商场的彩电到货了,今天晚上刚到的,十四寸的大彩电。” 田馨搓搓手,也很高兴:“明天咱们去瞧瞧。” 第一百五十二章 和田静的对比(掉落红…… 苏蔚冬说的那家百货商店, 在美术馆附近。 彩电除了国营的百货商店,还有一个渠道是华侨商店。 华侨商店价格相对贵一点,而且不需要工业券, 电视机的品牌也更加齐全,听说有些是从国外进口的。但华侨商店不面向普通群众开放,就是想想而已。 田馨对电视的要求也不高,买一个十四寸的彩电就行。 工业券和钞票都捏在手里, 百货商店的价格还更加便宜。 电器的柜台在三楼。 田馨和苏蔚冬商量着:“电视机挺重的,咱们怎么带回去?” “崭新的电视机都是包装完好的, 坐公交, 我拎回去, 最多也就二十多斤,不沉。” 说话间,走到了三楼。 苏蔚冬说, 是同事介绍过来的。 一位短头发的女同志热情道:“你是苏同志,是我大伯的同事吧?你好你好,咱们的彩电都是新到的,你有工业券吗?我先看一眼?” 田馨把工业券递了过去,对方扫了一眼:“没问题,能用!” 彩电是首都牌的, 尺寸是十四寸,这是目前常规的大小。 至于价格,上回听说是一千零五十,售货员说,价格降了一点,这台彩电只需要一千块钱! 一千块钱买一台电视,无论是清闲的售货员, 还是其他顾客,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这可是一千块钱啊! 彩电价格昂贵,能买一台黑白电视都是有钱的人家,买彩电的……这不得是万元户啊? 田馨听见有为中年男同志低声说了一句:真败家。 更多的还是羡慕的眼神。 便宜的十二寸黑白电视,价格在几百块钱,比彩电便宜一半还多。 按照目前的工资来算,一个月四十块钱,就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收入。 一千块钱,是一位普通职工两年半的工资。 就算不吃不喝不花钱,也得两三年才买得起一台电视。 彩电的价格,令普通人望而生畏。 有好奇的婶子问:“姑娘,看你和丈夫都是体面人,做啥工作的?能买得起一千块钱一台的电视?” 田馨笑眯眯的,没有回应。 这算是个人隐私,她不想透露。 电器柜台的售货员也觉得稀奇,彩电不常见,也不好卖,这次总共才进了五台彩电,两个月都很难卖出去一个。 这么年轻的小夫妻,能买得起一千块钱的彩色电视? 还有人好奇,忍不住琢磨:“黑白电视我从邻居家里看过两回,电视机里有人影,能说能笑的,说是跟看电影差不多,这彩色电视有啥稀奇的?为什么贵这么多?” 有年轻一点的明白,解释说:“彩色电视,听名字就知道,是能看见颜色的电视,婶子,你身上这件红色的衣裳,在彩电里看,也是红色的,黑白电视没颜色,彩电五颜六色的,更好看!听说画质也更细腻。” 好不好的,光听价钱也知道了,一千块钱一台电视机呀? 电视机是啥,就是一个笨重的大匣子。 也有人觉得可惜:“有这一千块钱,都能盖间房子了。” 人各有志,人与人的想法不一样,对于田馨来说,房子她有了,还是两套。 目前来看,她缺少的就是一台彩色电视机。 柜台上有一个样机,田馨和苏蔚冬凑近参观。 这款是首都牌B36型14寸的彩电,下方是一排按钮,用来调换台。 售货员说:“年轻人一看就会,彩电有配套的说明书,回家研究一会儿就懂了。” 彩电就这么一款,也没有挑选的余地,田馨拍板:“就要这一款!” 一千块钱的彩电呀!轻飘飘几个字,就买了? 围观的顾客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夫妻俩到底是什么来路,一千的电视说买就买,好大的手笔! 三楼的电器,电视机是最值钱的,柜台也是最冷清的,像手表柜台、收音机柜台,经常围着不少人,今天倒是特别,电视机柜台里三圈外三圈围着人。 有人来买彩电了! 出手真阔绰啊,一千块钱的彩电已经定下了一台。 这新鲜事也传到了一楼的柜台。 田静正在和同学买香皂和枕巾,在日用品柜台。 旁边的人讨论:“三楼的彩电卖出去一台,听说是昨天新到的货,哎呦,买彩电的是一对年轻夫妻,那个女同志,一千块钱花出去眼睛都不眨,看了十几分钟就定了要买,这是什么人家呀?真有钱。” 另外一个说:“真的假的?一千块钱的彩电就买了?咱们赶紧上去瞧一瞧,看个热闹。” 田静也想去凑凑热闹的。 两位同学还在挑东西,还说想去买件衣服,毕竟是首都,衣服款式比老家更好看。 听到买衣服,田静默默的低下头。 今非昔比,现在的她,不像前几年,可以任性自在,多贵的衣服都舍得买。 家里条件不好,赚的少,花费多,她来首都上学的花销,还是父母东拼西凑的,之前的存款早就用完了。 这个巨大的落差,田静适应了好一阵子。 就像现在,同学都能买好看的衣裳,只有她没钱。 田静心里难受极了。 同学跑去服装柜台,每人买了一件毛衣。 “田静,你也买一件毛衣吧,才六块钱。” 六块钱…… 田静咬咬唇,她买不起。 买完衣服,三个人都想去三楼看看。 “一千块钱的电视啊,得买多少件毛衣了,首都就是大城市,有钱人真多啊。” “指定是万元户,守着工资生活的,谁家有一千块钱呀!” “可不是吗?我们家连五百存款都没有。” 电视是个稀罕物件,别说彩电,黑白电视买得起的人家都少。 田静跟着同学爬上了三楼。 电视机柜台围着好几圈人,也挤不上去。 田静踮踮脚,听见旁边的人议论:“我刚从里面挤出来,一对年轻小夫妻,男的英俊,女的漂亮,哎呦,长的是真好看,穿着也洋气,让人挪不开眼。” 同学嘟囔了一句:“长得好看,家里也有钱,好事都让人家占上了,不知道啥人,这么有福气。” 另外一位说:“我们村只有一户人家有电视,家里是开养殖场的,开了两年,赚了一大笔钱,每天村里的小孩都搬着板凳去他家看电视。” “黑白电视不稀奇,这个彩电才稀罕呢,我还没见过谁家有彩电。” “可不是?真让人羡慕。” 田静心里十分羡慕。 她来首都时间不长,首都的繁华超出她的现象,比省城好多了。 来到这,她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首都是所有人向往的城市,田静发誓,自己一定要混出个名堂出来。 大专学历低一点,但只要上了大学,未来就有出路。 全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来首都之前,沈红缨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学习,毕业以后一定要找个好工作。 田静心里想,首都是个容易发财的地方。 年轻夫妻都能买得起一千块钱的电视。 她也行! 田静手里端拎着袋子,跟同学一起挤到了前排。 小夫妻背对着大家,刚刚掏出钱,众人都惊呆了,真的是一千块钱!谁见过这么多钱啊。 田静的同学也倒吸一口凉气,拽拽她的袖子:“一千啊,我半辈子都没见过。” 田静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面前的身影,总觉得十分熟悉。 是谁呢? 崭新的电视机放在了纸箱封好,售货员笑容满面。 昨天到货的彩电,今天就顺利卖出去一台。 彩电销货慢,不像黑白电视那么容易出售。 一千块钱仔细认真的数了好几遍,围观的人伸长了脖子,都想看看一千块钱能有多厚。 田静的目光落在那台彩电上。 一千块钱普通人买不起的彩电,总有一天,她也能轻松拥有。 田静想,这就是她执意来首都上学的目的,过上好生活。 田馨也在首都,她的大学虽然比自己的好,可田静不屑一顾。 田馨只是运气好,还有马争一给她辅导,自己不比她差。 关于田馨的近况,田静不太清楚,首都这么大,也遇不上。 如果真有遇到田馨的那一天,也一定是她高高在上,对田馨施以胜者的蔑视和鄙夷。 田静捏着手里的袋子,里面只有简单的几件日用品。 就算她现在落魄了,也会有发达的那一天的。 对于这一点,田静从未怀疑过。 交完钱,那对夫妻缓缓转过来身来,电视箱子上用麻绳缠了一个拎手,男人拎着电视机。 在两个人转身的那一刻,田静屏住了呼吸。 仿佛一切都停止在这一刻。 她觉得有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田静木头一般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田静的心凉了半截。 怎么会是她们? 买一千块钱彩电的富裕户,为什么是她们? 田静不想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 她本来是来凑热闹的,现在,她成了那个热闹。 田静的位置在第一排,正好站在柜台的中间,在她面前的女人笑眯眯的,一副甜蜜喜悦的模样。 田静揉揉眼,她没看错,买电视的是田馨。 是她讨厌的那个田馨。 田静站着的地方挡着田馨的路。 田馨连眼皮都没抬,淡淡道:“这位女同志,麻烦让一下路。” 田静的心里不是滋味。 田馨是故意不认她的。 无论怎么说,她们也有血缘关系,自己是她的亲妹妹。 田静的心里翻腾着,更多是嫉妒和震惊。 她知道田馨在首都,可没料到她过的这么好。 一个普通大学生,就能买一千块钱的电视? 就算是饭馆能赚钱,也买不起电视吧? 田静又瞧了一眼苏蔚冬。 苏蔚冬的眼神落在田馨的身上,含着无限的温柔和宠溺。 田静之前所谓的雄心壮志,在遇见田馨买千元电视的这一刻,全都消散不见了。 田静开始怀疑自己,她要多努力,才能买得起彩电? 胸口郁结这一团闷气,她喊了一声:“姐,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姐?这俩人是亲戚?” “谁知道呢,长得可不像,她比买电视这位,长得可差远了。” 最震惊的是田静的同学。 “田静,这对有钱的夫妻是你姐姐姐夫啊,你们家竟然有这么有钱的亲戚,好羡慕啊。” “原来田静家境这么好,太低调了。” 田馨轻轻笑了。 她望向苏蔚冬:“这人谁啊,你认识她吗?” 苏蔚冬摇摇头:“不熟。” 此话一出,众人的风向也变了。 “不认识啊,看人家有钱攀关系。” “挺年轻的女同志,看着还是学生,脸皮真厚。” 同学觉得田静丢人,嫌恶的后退几步。 田馨没理会这些,她拢拢头发,走出人群。 田静想解释,她抓着同学的手。 “刚才那个真的是我姐,同父异母的姐姐,叫田馨。” 说完,田静冲向柜台,问售货员:“她是不是叫田馨?那个男的叫苏蔚冬?” 售货员客套的说道:“这位女同志,我和顾客确认钱数的时候,喊了他们两个的名字,你听见记住了,并不稀奇,攀关系没用,人家还能给你也买一台电视?” 要不是因为还在上班,售货员都要忍不住偷笑。 田静耷拉着脸。 两位同学觉得她掉价,不认识的人就喊姐,人家都说了,不认识她。 “田静,有钱人我也羡慕,可不能往上面硬凑啊,咱们赶紧回学校吧。” 田静也后悔,当时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喊了那声姐出来。 或许,看见田馨过得好,自己忍不住想沾沾光吧。 宿舍里,所有同学都是光鲜亮丽的,除了一位从偏远山区考过来的舍友。 田静的条件是倒数第二差的,吃食堂都是最便宜的素菜,三分钱一份,连白面馒头都舍不得买。 如果有一个有钱亲戚,说不定其他同学能高看她一眼。 田静心里既伤心又难堪。 在首都,她见到了田馨,还是在对方令人艳羡的那一刻。 田静狼狈的冲下一楼。 她心里暗暗发誓,这个彩电,早晚她也要买一台回去! 田馨买了彩电,美滋滋的和苏蔚冬回了家。 胡同里人不多,但邻居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了苏蔚冬拎着的电视。 “买电视了?” 都是邻居,互相也会串串门,买电视的事情早晚也瞒不住。 “嗯。”田馨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多少钱啊,挺贵的吧。” “还行。”田馨没提具体钱数。 电视重量不算太沉,苏蔚冬手心微红,笑着说:“我力气大。” 电视机就放在卧室的柜子上,高度也正好。 电视机安好电线杆子才能看。 这些田馨也不懂,都交给苏蔚冬去办。 到了下午,有邻居过来凑热闹。 最先过来的是隔壁的周大妈。 周大妈平时和田馨的关系不错,田馨满园子的菜,多亏了她。 周大妈说话直接,说道:“彩电可不便宜,我也知道你卖布料能赚点钱,可几百块钱的电视机呀,说买就买,攒着多好,以后过日子的花销大。” 田馨笑了笑,周大妈是一片好心。 “周大妈,你放心,我俩心里有数。” 年轻人过日子不仔细,田馨这两口子哪里都好,就是花钱大手大脚。 不过年轻人的想法不同,喜欢享受,周大妈也没再说。 她围着电视转了一圈:“带颜色的电视?哎呦,那指定好看。” 蒋阿姨也跑着进了院子。 听说田馨这里买了电视,她连屋子都不收拾,撂下笤帚跑了过来。 那头,苏蔚冬调好了电视,随着嘶嘶的几声,彩电呈现出雪花的画面。 蒋阿姨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这电视残次品吗?怎么不出图像啊?” 话还没说完,电视屏幕就恢复正常,播放的是新闻节目。 蒋阿姨连瓜子都顾不上嗑,结结巴巴说:“电视里女同志穿的黄色衣服,都能看的清楚?你看那唇瓣子,红红的,肯定抹了口红。” 周大妈也往前凑:“真的!颜色真鲜艳!” 算起来,田馨这台电视,是附近胡同里的第一台,有条件好的几家,买的也全是黑白电视。 蒋阿姨打量着,心里泛着酸,人家一个租房户,都能买得起几百块的电视,手里真宽绰啊。 别看这对夫妻平时谦虚低调着,有彩电人家是真买得起。 送走邻居,田馨躺在床上,搂着苏蔚冬,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蔚冬,咱们有彩电啦!” 彩色电视机啊! 苏蔚冬俯身,轻声道:“是啊,还是我媳妇厉害,会赚钱,以后家里的电视机,看哪个台听你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糖醋排骨…… 自从家里买了彩电, 田馨每天回家,都要打开电视机看一会儿。 邻居的小孩觉得稀奇,晚上也过来蹭电视看。 田馨也不烦, 胡同里的几个小孩都很有礼貌,见到她脆生生的喊姐姐。 领头的小孩儿叫淘淘,今天七岁,这个小姑娘是附近的孩子王, 连比她大的男孩子都听她的。 淘淘手里拿着一瓶桔子汽水:“田馨姐,谢谢你让我们看电视, 请你喝汽水。” 田馨在床上新铺了一个老粗布床单, 等孩子都走了, 床单一撤,床铺还是干干净净的。 这几个孩子也懂事,规规矩矩在床边坐着, 脚也不乱伸,看电视的时间也不长,每天半个钟头,到时间要么自己走,要么家长过来喊。 对于这种懂事的孩子,过来看电视田馨和苏蔚冬都没觉得有负担。 田馨说:“胡同有几家有黑白电视, 彩电还算是稀奇,孩子们也好奇,你看那个淘淘,平时疯玩疯闹,安静下来,也是个懂事的小丫头。” 淘淘是钱姨的小女儿。 苏蔚冬说:“钱姨在居委会上班,办事最有分寸, 她教育出来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差。” 每次孩子们过来,都会带点吃的送田馨。 今天一瓶汽水、明天一把花生,后天一把糖果。 孩子们也不吵架,就规规矩矩看电视,不吵不闹的。 邻居见到田馨,总会谢两句,说孩子看电视影响夫妻俩了。 孩子都懂事,大人也自觉,孩子过来家里也热闹,田馨没觉得有压力。 晚上六点半,孩子都回了家,田馨扫了扫地上的瓜子皮。 瓜子是她买的炒货,特地拿出来给几个孩子吃的。 苏蔚冬的晚饭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蒸馒头,还有两个炒菜。 吃着饭,田馨想起一件事。 “你发的那几张点心票,咱们买点糕点,给你妈寄回去吧,好几斤呢,我这几天胃口不好,也不想吃。” 苏蔚冬不喜欢吃甜食,什么蛋糕、饼干,他几乎碰都不碰,也就是田馨吃一些。 苏蔚冬那几张点心票,月底就过期了,太可惜。 舅舅一家,吃食上也不用田馨惦记,点心票他们也不少发。 赵桂芬爱吃甜食,索性买几斤特色点心,再加点别的,一起寄回去,寄包裹也不贵,距离寒假还有段时间呢。 田馨有这份心意,苏蔚冬自然不会拦。 “行,都听你的。” 田馨惦记着正在播放的电视剧,扒拉了半碗饭就回了屋。 苏蔚冬摇摇头,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的手艺退步。 他尝了尝那两个菜,咸淡适中,味道也挺好的。 为什么田馨不太捧场,每次吃的都不多? 挫败感围绕着他,苏蔚冬暗自想,明天把田爷爷那本菜谱拿出来,得好好研究研究才行。 苏蔚冬收拾完厨房,瞧见田馨靠着墙在看电视。 电视的声音不大,田馨说:“蔚冬,家里还有肉票,明天你去问问能不能买到排骨,我想吃了。” 田馨对吃食上一般不挑拣,既然说想吃排骨,那就是真的想吃。 “行,明天早上我就去排队,副食店的猪肉一般都是早上运来。” 至于排骨怎么吃,田馨想吃糖醋的。 糖醋排骨她也没吃过,田爷爷的菜谱上有记录。 “你翻菜谱吧,糖醋的做法也不难。” 供应比以前宽裕,苏蔚冬的工资,加上田馨卖衣服赚的钱不少,花起来也不心疼。 就算没肉票,还有其他途径能买到肉呢,这两年经济宽松,老百姓想吃点东西,只要手里有钱,就不难。 胡同里有邻居亲戚是密云的,还说下个月是出鱼的季节,鲢鱼和草鱼是最多的。 有不嫌远的,拉着鱼来市里卖,田馨之前就碰到过两回。 卖东西的想方设法赚钱,也是互惠互利的事。 苏蔚冬的排骨一大早就买了回来。 “除了排骨,还有两个棒骨,棒骨便宜,留着炖萝卜。” 三斤的肉票都用完了,周末两个人闲着,厕所门坏了一半,苏蔚冬先去修门。 八点多,就有小朋友过来看电视。 田馨把电视让给几个孩子,自己去了院子里喂鸡。 田馨收到了苏蔚雁寄来的信。 茶水摊这两个月的分红不少,存起来等放寒假回去,也是一大笔钱。 苏蔚雁现在的精力都在孩子身上,饭馆只有黄翠翠支应。 好在她身边还有个婆婆,等孩子再大一些,交给老人哄,苏蔚雁就能腾出手。 在信里,苏蔚雁还提到了崔明,说等到明年,崔明可能会从茶水摊退出来,自己想办法单干。 对于崔明的想法,田馨觉得正常。 崔明一直都是有本事有想法的人,离开茶水摊也是早晚的事。 在之前,茶水摊都是他管,现在街道办的人插手进来,肯定对他是有影响的。 田馨叹口气,当时的情况下,把茶水摊交给街道办是最优的办法,其他人,就顾及不了太多。 不过,对于崔明来说,离开茶水摊或许是好事,他能自己打拼出一番事业了。 信里的苏蔚雁也是这个意思,她挺支持崔明的。 崔明和苏蔚雁夫妻俩如今也不缺钱,茶水摊每个月赚的比职工都高,这两年也攒了一些,吃穿上不发愁。 苏蔚雁提起了自己弟弟。 说苏蔚江毕业后,省城没有合适的单位,签了一家老家的单位,就这么不情不愿的回去了。 本来苏蔚江新处了一个省城的对象,人家一看他留省城无望,第二天就提了分手。 工作定了以后,苏蔚江去苏蔚雁家里哭诉了两回。 说姐夫是省城的,认识的人多,帮忙想想办法。 从小到大,苏蔚雁受了苏蔚江不少气,这个弟弟的歪心思,她比谁都清楚,离省城远远的她也省心,免得以后还从她身上打主意。 苏蔚雁没管,苏蔚江要借钱,她一分钱没给,问就是家里困难,没有钱, 哪怕苏蔚江明知道他们守着茶水摊不缺钱,气的咬牙切齿,愣是一分钱没借出来。 弟弟回了老家,也没机会再祸害她。 省城都留不住,更何况首都了,苏蔚雁让田馨放心,苏蔚江没机会再往首都跑了。 田馨确实松了一口气,上回想办法把苏蔚江赶回省城,毕竟还没毕业,一切都有转机,他杀个回马枪再回来,田馨也膈应。 这下好了,回了老家,赵桂芬和苏蔚雁那里也能省心。 看着这封信,田馨中午都能多吃一碗饭! 晌午吃饭的时间,孩子们都跑回家吃饭去了,有的嚷嚷下午看电视,被家长打了手板:“下午别闹腾,人家还得睡会觉儿。” 苏蔚冬的糖醋排骨出了锅,香气四溢。 田馨还是第一回 吃。 前些年吃点猪肉都难,谁家舍得用好几斤排骨做菜。 糖醋排骨的味道酸甜适中,苏蔚冬的手艺很好。 本来很盼望的一道菜,田馨吃了几口就觉得腻味了。 她把盘子往苏蔚冬那边挪挪:“你吃吧,我吃几口青菜。” 苏蔚冬抬头,皱着眉尝了一口。 味道挺好的。 “不合口味吗?是太酸还是太甜?” “都不是,就是尝尝了两块,就觉得不太想吃。” 田馨的话音越来越低,自己这么说,苏蔚冬一定很失望。 苏蔚冬叹口气,还是觉得自己手艺出了问题。 “下回我再研究研究。” 桌上的清炒白菜片很清爽可口,田馨夹了不少。 苏蔚冬说,他们单位第一批分房的名单已经出来了,大部分都是老职工,有的排了好几年,都是拖家带口的,都不容易。 田馨点点头,虽说从省城到首都,住房方面都没发过愁,可身边人住的差的不少,田馨能感同身受。 “一家好几口,能分到一处房,哪怕小一些,指定高兴。” “可不是吗?分到房子的,且热闹了一阵子,我们部分有个老大哥分到了房,还张罗搬进去之后,请客吃饭。” “小徐怎么样?他是不是暂时分不到?” “早着呢,他新进来,资历浅,又是年轻的单身同志,不会优先考虑他的,小徐心里也有数,分房就是得排队熬着,把前面的人都熬的分完了,自然能轮到自己。” 都知道单位分房,外面人一听都十分羡慕,其实里面也有很多难处,想从单位分到一处房子谈何容易? 别说首都,就算在省城,苏蔚冬分到那套房子也不容易,排了好几年,又在外面出差,等啊等,也是在婚后才有了这个名额。 无论什么年代,房子始终是压在人们心头上的一座大山。 这么一想,田馨和苏蔚冬有这处院子住,就已经比大部分人幸福。 姑且不说这房子值多少钱,有个属于自己的窝,不用颠沛流离的搬家,在心理上也觉得更加安稳。 房子不仅仅是砖瓦,更是家,是牵绊。 聊着天,困意一阵阵袭来,田馨打个哈欠:“厨房你收拾吧,我去睡了。” 苏蔚冬无奈:“上午刚睡完,你最近觉怎么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可能最近晚上睡得不好吧,每天都很困。” 苏蔚冬没说话,田爷爷的菜谱就在厨房台面上搁着。 他想,得好好琢磨一番,再做一次成功的糖醋排骨。 第一百五十四章 去医院…… 田馨的胃口不好, 好几天都是病恹恹的,苏蔚冬说,带她去医院瞧瞧。 田馨没同意, 她自己的身体她最清楚,就是有点累。 最近学校的功课也紧,缓缓就好了。 彩电刚开始几天新鲜,播了这些天, 翻来覆去那几个台,渐渐的, 田馨的兴趣就没那么足了。 宿舍里, 秦楚和严清约着一起逛百货商场, 喊田馨一起去。 周六苏蔚冬上班,田馨平时也就是闷在小院里,还不如出去逛一逛, 这两天天气也暖和。 三个人约着在学校附近的百货商店见面。 秦楚拍拍胸脯:“我出来的时候,孔令西一直盯着看,问我去哪,我说出去逛,问需不需要陪,我哪敢让她陪啊, 扯个理由赶紧出来了。” 严清说:“虽然我不常在宿舍,也看得出来,孔令西在试图讨好大家,唉,挺可惜的,本来和谐的宿舍关系,现在这么僵。” 秦楚:“这只能怪她自己识人不清, 怪不得别人,算了,说点高兴的,我打算买点毛线,天气冷了,我自己织个围巾。” 围巾也有现成的,成品比单买毛线要贵得多,还是自己织更划算。 听见秦楚的话,严清也动了心。 “我也给我妈织一条围巾吧,拿人手短,免得她整天唠叨我。” 秦楚问:“田馨,要不要给你们家苏蔚冬织一条?” 田馨摇头:“算了,我这几天也不舒服,缺围巾直接买成品。” 秦楚和严清在一楼的柜台挑毛线,秦楚挑了一团红色的,严清选的是暗红色。 冬天的衣服颜色都暗,围着颜色亮丽一些的围巾正合适。 百货商店正好有一批新到的鞋子。 严清又买了一双皮鞋。 田馨的情绪不佳,强撑着精神。 商店对面就是一家国营饭店,里面的葱花饼和阳春面很出名。 这两样价格便宜,吃上一顿也没多少钱。 严清兜里揣着粮票呢。 “我请你俩吃阳春面!” 阳春面的价格是一毛钱一碗,一碗是二两面,上面飘着一点小葱花。 除了阳春面,还有小馄饨卖。 馄饨的价格就稍微贵一点,里面带点肉馅,一小碗是一毛二。 严清问吃什么。 她自己点了一份小馄饨,田馨觉得阳春面更爽口一点,秦楚也是阳春面。 田馨又买了三个葱油饼。 严清说:“樊燕本来说一起逛的,但她姥姥生病了,这两天放学就回家,抽不出时间。” 阳春面的表面浮着星星点点的猪油,猪油提味,白面白汤,面条筋道清香。 田馨才吃了几口面条,就有些吃不下。 秦楚担心的问:“田馨,你是不是病了?” “没事儿,可能早晨吃多了。” 葱油饼田馨没动,掰成两半给了秦楚和严清。 吃完这顿饭,田馨还得去一趟京大找舅妈。 金溪月之前就嘱咐,说这周让她过去一趟。 白映元的朋友又送了他一些牛羊肉,称了重量得有二十多斤。 都是正宗的草原羊牛羊肉,平时买都买不到。 这么多的肉,家里也吃不完,金溪月说给田馨拿上六七斤。 纵然供应宽松些,牛羊肉也不是轻易能买到的。 白映元没在家,亭亭也去了同学家里玩,家里只剩下金溪月一个人。 田馨进门以后,金溪月盯着看。 “这才半个月不见,你怎么憔悴这么多?没精打采的,不舒服吗?” “可能最近学习压力大,有点累。” “学业再繁忙,也得把身体顾好,你舅舅年轻的时候,就是为了学习,不按时吃饭,后来得了胃病,你还年轻,身体是第一位的。” 冬天温度低,肉在外面挂着也放不坏。 金溪月拿刀割了点肉,装好放在一边:“走的时候带上,另外家里还有些腊肉,我给你再拿上一条。” 田馨从包里掏出两团毛线。 毛线有两种颜色,大红色和灰色的。 “舅妈,我跟同学逛街,正好看见毛线挺便宜,我买了两团,红色的你给亭亭织围巾,小孩子戴红色的好看,灰色的你跟我舅舅谁戴都行。” “你快拿回去吧,我摸着是羊毛的,便宜不了。” “舅妈,咱们都是一家人,别那么客气,你给我牛羊肉我可没谦让,我手笨,要不然就织好给你了。” “织个围巾省事,三四天就能勾完,那行,我就收下了,下次别再花钱了,你们夫妻俩赚点钱不容易。” 金溪月瞧着田馨,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问:“馨馨,你那个什么多久没来了?” “啊?” 金溪月跺跺脚:“就那个。” 田馨反应过来,她挠挠头:“我一向不太准,得有一个多月了吧。” 听到这,金溪月踏实一大半。 她收拾收拾东西:“走,舅妈带你去医院看看。” “舅妈,我也没病。” “是没病,没准有好事。” 刚才田馨说,最近这几天,她每天都困倦,睡多久也不觉得饱,另外食欲也不好,这不就是怀孕的征兆吗? 田馨毕竟年轻不懂,金溪月四十多岁的人了,她明白! 田馨拎着牛羊肉,金溪月一把抢了过来:“我拿吧,你看点路,照顾好自己就行。” 家里没人,出门前,金溪月锁了门。 走路几分钟的距离,就有一家医院。 “我同事的闺女,就在这家医院当医生,妇科的,或许是舅妈多心,查查吧,查完就省心。” 田馨哭笑不得。 哪那么容易怀孕啊。 不过金溪月一片好心,她就这么跟着她,一步步走到了医院门口。 金溪月还在追寻蛛丝马迹:“葱花饼多香啊,平时你肯定爱吃,你刚才说,觉得腻味,一口没动,都给了你同学,这就不对劲,怀孕就是这样,胃口反常的很。” 金溪月生了两个孩子,经验丰富,自己猜测一番,更是觉得八九不离十。 “虽说你现在上大学,但大二课业也不重,怀着孕也不影响上课,等到时候孩子一生,你也算完成任务轻省了,毕业直接找工作,省了结婚生子这一步,比别人步伐更快。” “舅妈,你想太多了。” 两个人走在医院的走廊,等待结果。 “你要是相信舅妈,那就是真怀了,八九不离十,这些症状骗不了人,你们年龄也到了,孩子来了就是缘分,尽量留着,上学方面,肯定有办法克服,早晚也得生。” 金溪月又说:“现在一直喊着计划生育的口号,现在还是提倡和推行,没准过几年,就得强制执行了,前些年,谁家不是四个五个的生?像我这样生两个的都算少数,早点生,如果想再要,没准还能多生俩。” 苏蔚雁在信里时常提到育儿后的生活,看的田馨头皮发麻。 养一个孩子实在太麻烦了,耗费大人不少的精力。 她实在无法想象,那些生了六七个的家庭,生活是如何鸡飞狗跳。 金溪月比田馨还兴奋:“等你真生了,有时间我就帮忙搭一把手,亭亭大了,也不用我怎么操心。” 计划生育这件事,田馨心里有谱。 1982年,计划生育就成了一项基本国策。 在书里有过相关的描写,田静生完第一胎以后,沈红缨埋怨,说因为这生育被限制,连第二个孩子都生不了,她是希望田静多生几个。 田馨明白,就算书里的剧情有变动,计划生育这件事还会严格执行。 田馨倒觉得无所谓,只生一个也是好事。 最起码,父母不需要把精力都放在照顾孩子上,还能有自己的生活。 她和苏蔚冬是有生育想法的,打算的是等毕业稳定以后,无论男女,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就行。 田馨有点心慌,坐在医院的座椅上,她在想,万一真的怀了怎么办。 等待结果的过程是漫长的。 金溪月取了检查结果,满脸堆着笑意。 “馨馨,舅妈没说错,真怀了!这可是好消息,等蔚冬回家赶紧跟他说。” 金溪月把田馨送回了家。 田馨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就怀孕了? 太容易了吧? 手里的检查单是不会骗人的。 同时,她有些懊恼苏蔚冬,都赖他不谨慎,不然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金溪月嘱咐了不少事,让她以后别拿笤帚扫地,也别提重物,走路小心些别摔着。 田馨现在的月份还短,一个月出头,头三个月得保密,除了家里人别告诉外人,毕竟胎象还不稳。 金溪月忙忙碌碌的,先烧了一壶热水。 田馨胃口不好,也没吃什么东西。 家里还有咸菜,金溪月切了一点咸菜丝,又熬了一锅粥。 怀孕胃口不好,吃点清淡的小咸菜,比大鱼大肉强。 果然,这两样田馨很喜欢,喝了大半碗粥。 金溪月指着牛羊肉说:“要是害喜厉害,荤的都吃不下,也别勉强吃,你自己的身子最要紧,往外吐更难受。” 田馨觉得自己目前还行,虽然偶尔泛着恶心,但没有要吐的感觉。 “日子还短,折腾人的时候在后面呢,熬吧,熬过这几个月都好了,都是这么过来的,蔚冬是个知冷知热的,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 金溪月又洗了两个苹果,放在柜子上:“可以多吃点水果,饭菜别勉强,怀孕也是好事,你跟蔚冬早就结了婚,这就是顺其自然的事,也别发愁。” 田馨点了点头。 她的心里还是乱糟糟的,这个孩子来的实在是出乎意料。 苏蔚冬很喜欢孩子,她知道,如果知道这个消息,他肯定会很欢喜。 田馨摸摸肚子,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无法完成身份的转变。 太突然了。 送走金溪月,田馨就这么呆坐到天黑,外面的大门响动,是苏蔚冬回来了。 田馨捏着手里的检查单,在琢磨怎么跟苏蔚冬提这件事。 第一百五十五章 怀孕的喜讯(掉落红包…… 苏蔚冬进了屋, 顺便拽了拽电灯拉绳。 “天黑了,怎么没开灯?” 田馨缩在角落,轻声道:“蔚冬, 你回来了。” 田馨的情绪不大对劲,苏蔚冬很快就发觉了。 鉴于这几天她都不舒服,苏蔚冬有点担心,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发烧。 “不舒服吗?” “也没有, 闭上眼睛,伸出手, 我给你看个东西。” 苏蔚冬乖乖的听话, 闭上了双眼。 田馨把报告单轻轻的放在他两手的掌心, 声音中带着期待和雀跃。 “可以睁眼了。” 苏蔚冬感觉一张纸轻飘飘的落在手心里。 他睁眼,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 紧皱的眉头开始舒展,声音颤抖着:“媳妇, 你怀孕了?” “嗯,我也没想到,今天舅妈带我去了医院。” 苏蔚冬先是傻笑,随后冲上来抱住田馨,大约是怕压到她的肚子,只是轻轻抱住她。 “媳妇, 我很高兴,孩子我们留下吧。” 田馨叹口气:“不留下还能怎么办?就像舅妈说的,来了就是缘分。” 虽然比自己预期中要早了几年,但世事无常,也不可能都按着计划走。 肚子里的宝宝恐怕就跟黄豆一般大,还是小小的一只呢。 田馨这些天反常的表现,总算找到了原因。 苏蔚冬说:“我做的菜你都不捧场, 还以为是我手艺退步,没想到是这位闹的。” 田馨靠在苏蔚冬身上,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几乎很快就确定,是哪一回的疏漏了。 田馨埋怨:“就放松那么一回,就怀了。” “当时你也愿意,还说怀了就生,怎么,不认账了?”苏蔚冬笑道。 田馨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谁说我不认账,我自己凭本事怀的孩子,当然要留着。” “也不能抹杀孩子爸爸的功劳。” 田馨哼了一声:“没正经。” 从医院出来小半天,她还是有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就这么简单,她怀孕,要当妈妈了? 田馨觉得,她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呢。 苏蔚冬比她接受能力强一些,差不多要把孩子未来十年的生活都规划出来了。 至于生男孩还是女孩,两个人想法一致,都行!性别他们不挑。 田馨怀了孕,苏蔚冬还是担忧起来。 田馨还得继续上课,要是孕期反应大,且得遭罪。 她倒是没当回事:“我感觉现在还行,和普通人一样,学校下午课少,我能早点回家,坐公交也方便,车上人不多。” 现在两个人的二人世界简单幸福,生了孩子,变成一家三口,要顾虑的事情就变多了。 苏蔚冬说:“等你快到了预产期,让我妈过来吧,你月子得有人伺候。” 田馨也没反驳。 “行,到时候看情况吧。” 田馨食欲不振,吃什么都没胃口,苏蔚冬也很发愁。 听说她下午吃了白粥和咸菜,苏蔚冬愁眉紧锁:“吃这些也没营养。” “先顾不得营养了,能填饱肚子就行,舅妈说,等再过段时间,可能连白粥都吃不下了。” 苏蔚冬也没经验,两个新手一头雾水。 晚上睡觉,苏蔚冬离的远远的,生怕碰到她。 第二天早晨,苏蔚冬很早就起来了,去厨房做早饭。 田馨最近觉多,睡到七点多才醒。 “蔚冬,你几点起来的?” 苏蔚冬挠挠头:“五点多,有点高兴,睡不着了。” 看他难得这样满满的稚气,田馨觉得好笑。 苏蔚冬又说:“我熬了粥,你想吃什么菜?” 田馨低声说:“想吃豆腐脑。” 豆腐脑啊…… 苏蔚冬停了火。 家里附近就有国营饭店,早餐有豆腐脑油条卖。 苏蔚冬回抽屉取了两张粮票:“除了豆腐脑,还吃别的吗?” “油条太油腻了,我不想吃,豆腐脑就行,配点家里的小咸菜。” 今天苏蔚冬也休息,两个人打算着哪也不去,就在家里待一天。 过了十几分钟,苏蔚冬拿搪瓷饭盆,打了两份豆腐脑回来。 田馨口味重,苏蔚冬让打饭师傅打了整整三勺卤浇在上面。 这顿饭田馨胃口依旧不佳,还好勉强吃了半碗豆腐脑。 苏蔚冬说:“省城那边,你怀孕的消息先不提,离得远,也没满三个月,知道了也是跟着担心,过两个月再写信回去吧。” 田馨也是这个意思。 知道怀孕后,田馨感觉自己矫情了许多,平时走路很快,现在迈步小心翼翼的。 平日里,洗衣服、收拾屋子的活都是田馨负责,现在苏蔚冬也全接了过去。 卧室里的床单铺了半个月,今天太阳很好,适合晾晒。 苏蔚冬换好床单,又把脏衣服一并拿出去,厨房的热水已经烧好了。 田馨把搓衣板递给他。 “媳妇,以后洗衣服的活都交给我,你好好上课,养着身体就行。” 既然苏蔚冬愿意分担,她自然乐意。 田馨回屋披了一件厚衣服,就坐在藤椅上陪着苏蔚冬。 现在是大二上学期,按照日子推算,等大三上学期,田馨就得生孩子了。 大学后面的两年,田馨恐怕都得围着孩子转。 她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希望肚子里的这位少折腾一些,让她能好好的把大学上完。 苏蔚冬洗完衣服,晾满了院子。 从舅妈那拿来不少牛羊肉,田馨嘱咐:“牛羊肉我不想吃,你自己做点在厨房吃,别让我看见就成。” “先放着吧,冬天肉禁放,没准后面你就想吃了。” 中午的菜,田馨说想吃醋溜土豆丝。 田馨怀了孕,以后还得去做检查。 在医院里,田馨听见有的孕妇说,觉得检查是医院骗钱,不用查,到月份直接生。 田馨摇摇头。 还是去医院做检查更踏实,万一发现哪里有问题,也能早点想办法解决。 首都这边还好,大部分都去医院生产。 像一些农村地区,还是在家找接生婆来生孩子呢。 在家生孩子风险大,万一碰到特殊情况很容易出问题。 田馨早就打算好了,她肯定要去医院生! 去医院检查的费用也不贵,田馨大致打听过,最多二三十块钱就足够了,花费少的十多块钱。 这些钱对田馨和苏蔚冬来说不算什么,两个人不会从这方面省钱。 田馨感觉,自从昨天知道怀孕后,苏蔚冬似乎更加殷勤了。 眼神几乎没从她身上离开过,眼角带着笑意。 田馨摸摸肚子,这个孩子,哪怕是来的很突然,毕竟也是承载了所有的期盼和爱意。 她和苏蔚冬,都很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早就早一点吧,经过这一夜,田馨的心思也舒展了。 这孩子选择了她,就是缘分,早点生,也不是坏事。 苏蔚冬忙活完,躺在了田馨旁边,右手轻轻抚上她的肚子。 “我来跟孩子沟通沟通感情。” 田馨噗嗤一声笑了:“她还没指甲盖大小,能沟通出什么感情来,自作多情。” 舅妈说,孩子四五个月的时候,就会在肚子里动来动去了。 有胎动后,那时候才好玩呢。 苏蔚冬不听,趴在田馨肚子上,小声的念叨一堆话,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说完,苏蔚冬满脸自信:“媳妇,吃水果吗?我给你去洗。” 家里还有几样水果,田馨略想片刻,说道:“橘子吧,少吃两个。” 有句话说酸儿辣女,田馨也迷糊了,酸的辣的她都喜欢吃,可见俗话也不准。 恶心是一阵阵袭来,像现在,田馨就觉得很舒服,一点不适感也没有。 打开彩电,调到播放电视剧的频道,田馨兴致勃勃的看起电视。 右手边是苏蔚冬剥好的橘子。 苏蔚冬说:“小徐去外地出差了,大概半个月,估摸着后面也得轮到我,年轻的同事都得去,恐怕很难拒绝。” 在工作方面,田馨从来不会扯苏蔚冬的后腿。 田馨觉得自己状态还可以:“你不用惦记我,出差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怀孕早期,就是困乏一些,偶尔泛着恶心,田馨觉得自己能应付。 就算苏蔚冬不在家,十天半个月,她自己也没问题。 苏蔚冬还是觉得不放心。 “你自己在家,没人照顾你,我还是担心,出差的事,我尽量往后挪吧。” 田馨说:“附近的邻居都挺好,我要是真有事要帮忙,都能拉扯一把,再者还有舅舅、舅妈呢,你放心吧,我肯定行。” 苏蔚冬的工作要紧,田馨自己生活半个月完全没问题。 田馨又说: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就去住宿舍,严清现在也不住宿,我跟她商量一下,就住下铺去,也不用爬上爬下的。” 这个是个好办法。 苏蔚冬总算露出笑容:“住学校挺好,还有秦楚能照顾你,再者学校人也多,还能吃食堂,比你自己在家更好。” 田馨怀孕的事,暂时还不准备告诉舍友。 二哥那不能瞒着,她和秦楚关系好,最多先提前和秦楚透露两句。 田馨现在是大学生,虽说她是已婚身份,怀孕生子正常,也难免被议论,还是等三四个月后再公布吧。 林原最近一心忙着赚钱,田馨十多天没见过他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误会 周末休息时, 田馨找了一趟林原。 林原还在前门那边摆摊,田馨想去那边买东西,反正都是顺路。 秦楚时常和林原摆摊, 关于田馨怀孕的消息,早就透露给了林原。 看见田馨的那一瞬,林原皱起了眉:“好不容易放了假,也不消停在家躺着。” 田馨笑道:“我哪有那么娇弱。” “秦楚跟我提了, 你现在是好好休息的阶段,得多小心。” “知道了, 比苏蔚冬还啰嗦。” 摆摊小半天卖出去不少, 林原索性提前收了摊。 田馨说要去百货商场买东西。 林原道:“你在这等我, 我把货放回家去,陪你一起买东西,然后送你回家。” “成, 那我就在这等你。” 林原给田馨留下一个小板凳:“坐着等,不累。” 林原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二十分钟能跑个来回。 这条街相对繁华,周围有两个百货商店,还有供销社和副食店,街上的人络绎不绝。 田馨兜里揣着一小袋杏脯。 这两天恶心感越来越强, 杏脯微酸,能把恶心压下去大半。 等待的功夫也无聊,田馨从兜里掏出杏脯,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田静和同学来前门这边逛。 说实话她不愿意来,但好几个同学都张罗,如果不跟着一起,显得她不合群, 她怕同学孤立她,所以皱着眉跟了过来。 这次来,她有了准备,兜里拿了二尺半的布票、半斤全国通用的粮票,此外,还有十块钱。 就算同学们阔绰的买东西,田静也能买上一件衣服,显得不那么穷酸。 在省城时,二十块钱一件的衣服,她买起来眼睛都不眨,父母一向疼爱她,双职工的家庭给了她优渥的条件。 现在不同了,家里败落了,田静一下子坠入泥坑,想翻身,只能靠自己,好好学习留在北京才能扬眉吐气。 田静握握拳,听着同学们的议论。 “我想买一件毛衣,听说首都服装厂有电影《庐山恋》差不多款式的,米色勾花的毛衣。” 说话的是这位,是宿舍条件最好的,叫沈凤,家是首都的,家里亲人都是端着铁饭碗的。 田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整日显摆的,就是这个叫沈凤的,也不知道家里哪来的那么多布票,供她挥霍。 还有人附和着。 “前门这边有摆地摊卖衣服的,之前我来过两回,一个年轻男同志卖,长的还挺英俊的,咦,今天怎么没出摊?” 田静嗤笑一声:“摆地摊的货能有多好?肯定不如百货商场的质量优。” “不是吧,我听说地摊那家跟其他百货商场的货源一样,没差别,便宜点,还不要布票。” 不过说再多也没用,人家也没出摊,只能去附近的百货商场买。 几个人在百货商店门口,田静眼睛尖,看见了田馨,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 上回买彩电看热闹,沈凤对这个叫田馨的印象深刻。 不对劲,上次跟在她身边的男人,不是这位呀! 那位男同志更高更俊朗一些,说是她爱人,这位是谁呢? 年轻女同志没有不爱打听的。 田静之前喊人家姐,被同学还嘲笑一番。 沈凤望着亲昵的二人,露出疑惑的神情,问道:“田静,不是这个田馨是你姐吗?你们都姓田,旁边这个是她亲戚吗?” 田静心里得意洋洋。 她是见过林原的,报纸上报道过茶水摊。 另外,在高中的学校门口,林原来接过田馨两回,她印象深刻。 田馨旁边的男人,就是她那个二哥。 田静自然不会替田馨辩解,别人误会她红杏出墙才好呢。 田静斩钉截铁地说:“不认识,看他俩这么亲密,关系不一般。” 几个同学沉默了,毕竟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同志。 前些天令人艳羡的彩电夫妻,今日就撞破妻子跟别人亲密无间,实在是超出了她们的认知。 沈凤红着脸,一头扎进百货商店:“人家别人的私事,跟咱们没关系,买东西吧!” 田静又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心里无比愉悦。 到底是好奇,同学们在百货商店的一楼,还是不经意的盯着田馨他们看。 有位同学认了出来,小声说:“那个男的我见过,叫林原,他就是在街上摆摊的男人,我还从他那买过一件衬衣呢。” 众人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也有人辩解:“人家两个很正常啊,连胳膊都没碰在一起,就是热情的聊天,没准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呢,咱们别瞎猜冤枉人。” 她这么一说,别人也觉得揣测别人不太好:“也是,可能先入为主了,我看那个叫田馨的,她丈夫挺好的。” 田静呵呵两声:“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一向就不是什么好人。” 田静管人家叫姐,又能说出田馨的过往,就算是攀关系,肯定也是认识的,她的话也有几分可信。 柜台上的衣服种类不少,有好看的大衣,还有防寒服,最便宜的是晴纶纱材质的毛衣,一件才五块八。 其他人盯着防寒服看,防寒服确实都是新款式,但田静买不起,她不经意的拿起毛衣,夸了两句,很痛快的交了布票和钱。 手上拎着装毛衣的袋子,田静心里踏实几分,其他人买衣服舍得钱,她也买得起。 等她抬头时,田馨和林原已经离开了百货商店。 想起刚才同学们的那番猜测,田静心里开心极了,觉得自己压过田馨一头。 田馨这头。 她这次出来,跑了两三个百货商场,服装厂这个月初的新货好几家都有卖的。 田馨问了价格,都比她和林原的贵,她心下踏实几分。 要是没怀孕,田馨每个周末还能出来摆摆摊,可现在刚怀孕,不适合出来卖衣服。 田馨打算,她手里的存货都给林原,让他去卖,自己收回成本就行。 林原不同意。 “咱们兄妹俩没那么客套,我帮你卖货,利润都是你的,等你存货卖完,就安心养胎吧,赚钱的事不着急,你们家苏蔚冬也养的起你。” 现在天气冷,在外面露天折腾,她也怕生病。 “行,二哥,那我不跟你客气,正好你送我回去,我剩下的服装不多,你骑自行车就能拉回去。” 林原也从淘换了一辆二手自行车,比田馨那辆还便宜十块钱,除了铃铛不响,其他毛病没有。 林原觉得纳闷:“刚才在百货商店,感觉有两三个年轻女同志偷看我。” 田馨笑道:“二哥,你别自作多情了,女同志偷看你,还三个,说出来没人信。” 林原挠挠头,他也觉得有点怪异,可能自己想多了。 此刻,他也不忘表忠心:“我心里只有秦楚,其他人我都不会多看两眼。” 田馨琢磨,这段时间自己是不会卖衣服了,毕竟孩子更要紧,林原那边生意不能停。 “你现在跟服装厂主任关系也不错,念着当初的那份情,咱们的供货也能稳定,不过以后不好说,我听说,这些国营厂子过几年有换厂长的可能,要是厂长真换了人,咱们这层关系也就断了大半。” 林原没当回事:“没事,要是服装厂拿不来货,我往南边勤跑两趟,那边厂子多,拿货也容易,最多就是搭个路费,人累一些。” 赚钱哪有不累的? 林原走南闯北这几年,也不是一个图安逸的性格。 只要能赚钱,再苦再累都成。 田馨的衣服都堆放在了厢房。 林一蹲下分好类,估摸一番,说道:“最多半个月,都能卖完,你现在的卖价有点低了,每件至少能提一到两块钱。” 既然全权交给了林原,具体的细节田馨也不多参与:“都听你的。” “你怀孕了,家里的活少干,都交给妹夫吧,这几个月对女人很重要,别出什么毛病。” 田馨知道林原是心疼她。 “知道了,二哥,你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 林原又说:“宿舍里还有秦楚,让她多照看着你,要不我不让秦楚陪我卖衣服了,还是陪你更要紧。” 田馨连忙摇头。 秦楚和二哥的关系好不容易融洽了那么一点,田馨不想破坏他们的关系,说道:“在学校上学,我跟秦楚整天黏在一起,等放了学,我回家还有蔚冬呢,你卖衣服也忙不过来,有秦楚帮衬着,还能多赚钱呢。” 田馨说的也对,林原想,多赚钱才能买房子,买房子才有资格娶媳妇。 房子成了林原的一个执念,如今他努力赚钱,就是想多攒点,买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 首都比省城难混多了,得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林原自己能凑合,不能让秦楚跟着他受罪。 最近这几天,秦楚心情似乎不错,时常露出笑模样,林原也跟着开心。 他感觉,两个人关系,似乎不太一样了。 作为神经大条的男同志,他也说不清楚,就是直觉告诉他,秦楚对他似乎更加依赖和欣赏。 这样细微的变化,令林原十分惊喜。 哪怕这一切是他的一厢情愿也无所谓,为了秦楚,他愿意奋斗一把。 他要更加努力赚钱,争取在秦楚毕业前,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田馨的反击(掉落红包…… 田馨孕反越来越明显, 宿舍里的舍友不太能瞒得住。 找了个午休的时间,田馨在宿舍公布了这件事。 严清反应最大,她捂住嘴巴, 结结巴巴道:“怀……怀孕了?” 田馨:“我也挺意外的,不过既然孩子来了,就留下吧,我跟我爱人商量好了。” 孔令西在床上, 说了一句恭喜。 田馨淡淡的回了一句谢谢。 她和孔令西的关系一般,就是见面打招呼的情分。 怀孕这事同学们早晚得知道, 孔令西和她一个宿舍, 也没有瞒着她的必要。 严清担心地问道:“怀孕影响你上课吗?不会要休学吗?” 去年, 严清她爸有个女学生,就是因为怀孕休学了一年。 田馨道:“我是不会放弃上学的,可能这两个月难受一点, 熬过去之后就好了,你们也不用特别照顾我,你们看,我挺好的。” 田馨在宿舍转了一圈,秦楚连忙去扶她:“田馨同志,你注意点吧, 你哥特地叮嘱,要看顾好你,稳稳当当的。” 严清又说:“你跟沈老师提了吗?他是咱们的班主任,还是跟他提一下更好。” 田馨也是这么考虑的,孕妇和普通同学毕竟不同,班主任那里不能瞒着,得报备一声。 上星期, 田馨和系里的其他几位优秀学生参加了活动,去孤儿院参加义务劳动,还拍了合影。 沈大成让她今天去拿照片。 另外,系里下个月有一次宣传活动,需要男女主持人各一名,他向系里推荐了田馨。 田馨的成绩优秀,同学们之间的口碑也好,系主任对她的印象很不错,就这么定了下来。 下个月,田馨怀孕就满了四个月,虽然身量还没变化,但也怕孕吐影响主持工作。 田馨叹口气,她跟沈老师商量一番,只能找其他人了。 下午上完课,田馨在楼道遇到了沈大成。 “沈老师,我找你拿照片。” 沈大成:“那正好,田馨同学,我也有事找你。” 两个人去了沈大成办公室。 田馨不着急,就让沈大成先说。 沈大成推推眼镜,字斟句酌道:“田馨同学,上回的合照,本来说给你一张,但我不小心沾湿了,实在抱歉。” 田馨道:“没关系的,沈老师,你也不是故意的,合照没了就算了。” 田馨刚想说什么,沈大成又道:“田馨同学,你的学习成绩很优异,这是有目共睹的,平时乐于助人,同学们很欣赏你,不过……在个人问题上,还是要注意一下比较好。” 沈大成毕竟是个男老师,说的比较隐晦。 田馨皱皱眉,道:“沈老师,如果你有话就直说吧,我是成年人,并不是接受不了批评,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对,我会改正的。” 沈大成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他深深叹口气,还是觉得应该提出来。 田馨是他的学生,他也希望田馨不会走歪路,能成才。 “你现在是已婚身份,还是要跟其他男同志保持距离,要是引起什么闲话,对你的名誉也有伤害。” 田馨气笑了,这是谁在那造谣。 沈大成对面有张椅子,田馨索性坐了下来。 她一字一顿道:“沈老师,我和我爱人关系很好,也没有其他超出男女范畴的关系,你还是说明白点,我不想被冤枉。” 沈大成擦擦额头上的汗,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是这样,就是你们义务劳动的合影,我拿回家,被我妹妹看到了,我妹妹是一个师范学校大一的学生,她说,之前见过你两回,先是和爱人一起买彩电,当时在商店很轰动,印象就很深刻,后来……” 沈大成觉得难以启齿:“后来,没过多久,她又在商店门口,见到你跟别的男人很亲热,田馨,因为我是你班主任,所以怕你误入歧途,想提醒一下你,女同志的名声十分重要。” 田馨略一想,就明白过来。 当时买彩电,遇到了田静和她的同学们。 田静就在师范学校上学。 看起来,沈老师的妹妹,和田静是同学呢。 所谓第二次的男人,就是她和林原出现在前门商店的那次吧,怪不得林原说,觉得几位女同志盯着他看。 田馨摇摇头。 这件事少不得有田静的推波助澜。 田馨道:“沈老师,你误会了,你妹妹见到的男人,是我的哥哥,跟自家亲人关系亲近点,总没问题吧?” 沈大成尴尬道:“原来是你哥哥啊,看来都是误会,怪我没了解清楚,我给你道歉。” “沈老师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走错路,你放心吧,这方面我心里有数,我这次过来,也有件事跟你说。” 田馨摸摸肚子,说道:“沈老师,我怀孕了,大学期间怀孕确实有点不合适,还希望您多担待,我不会影响学业的。” 沈大成点点头。 大学生怀孕,田馨不是第一个。 这两年上大学的男女同学,不少都是结了婚的,人家都是领证的合法夫妻,怀孕也正常,再说,怀孕也是给国家做贡献了,提供未来的劳动力。 沈大成说:“我心里有数了,你就安心上课,要是有困难随时和我提。” 田馨主动说起了主持工作:“沈老师,下个月的主持工作,麻烦您找别人吧,我怕影响学校的活动。” 田馨怀着孕,确实不合适,系里愿意去的女同学一大把,都想争取这个机会,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找个替补的很容易。 沈大成道:“行,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安排别人。” 聊完这些,田馨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大成一头雾水:“田馨同学,还有其他事情吗?” 田馨笑眯眯道:“有,不过是私事,希望沈老师帮帮忙。” 田馨长话短说:“沈老师,你妹妹误会我,不怪她,是有人故意推波助澜,那天买彩电,我见到了她和同学都在,她有位同学叫田静,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们两个关系一直很差,她也见过我哥哥,没帮我澄清反而让其他人误会,我不知道她的用意,但至少不是善意的,沈老师,幸亏您主动问我,不然我要冤枉死了。” 同学的家庭关系,沈大成只是简单了解,同父异母的妹妹……家庭关系听起来十分复杂。 田馨又说:“沈老师,您正直善良,看您我就能猜到,您的妹妹也一直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能麻烦妹妹帮我澄清一下吧?虽然我跟她们同学没有交集,但这种人品方面的误会,还是解释清楚更好,首都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我不想我的名声受损。” 田馨的要求合情合理,沈大成点点头。 这件事本身就是妹妹沈凤误会了,幸亏有沈大成这层关系,田馨才辩解清楚。 沈大成道:“行,她怎么澄清呢?” 田馨笑道:“沈老师,你在中间传话,我怕意思有误,这样吧,我写封信,您有时间交给妹妹?” 这倒是个好办法。 沈大成也怕自己解释不清楚。 在沈大成的办公室,田馨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她自然不会放过田静。 田静认识林原,却依然添油加醋的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污蔑她,这种人,就是祸害。 如果这次不能把田静XX,说不准哪天还来算计她。 田静的前科不少,田馨甚至不需要夸大。 从田家人对她的算计,再到田静污蔑她作弊,还有高考前她指使退学的同学在她的饭盒里下巴豆。 桩桩件件,田静可一点都不无辜。 当然,田馨也承认了她和田静的亲属关系,血缘上的。 感情上,两个人连陌生人都不如。 用了二十分钟,一封声情并茂的澄清信终于写完。 田馨握着钢笔的手都酸了,中间还加了一次墨水。 为了增加事实的可信度,田馨在信的最后说,她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如果田静觉得冤枉,可以让沈凤带着她来学校找田馨,相关事件,她都有人证。 田静善于伪装,首都对她来说是全新的开始,一定会想方设法给同学留下好印象。 两个人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既然田静惹到田馨头上,那么这层伪装,田馨不介意替她扒下来。 田馨嘱咐说:“沈老师,这件事我挺在意的,毕竟关系到我的名誉,您的妹妹那里,希望她向同学澄清一下,关于我和田静的关系,我清清楚楚写在了里面,如果对方觉得冤枉,欢迎来对质。” 沈大成挠挠头,这件事的复杂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过这件事是沈凤误会惹下的,找她澄清也是合理要求。 沈大成再次表达了歉意:“田馨同学,因为我妹妹胡乱的猜测,影响了我对你的判断,也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向你道歉。” 田馨忙说:“沈老师,您的本意是好心,我理解,至于您妹妹,也是一个直爽善良的人,只不过是被别人利用了。” 田馨没想到,田静和她在首都,还有沈老师这层关联。 田馨期待这封信交到沈凤手中的后续。 沈凤不傻,看到信中的内容,自然清楚是田静故意煽动。 按照沈老师的性格,回去肯定会狠狠把妹妹教训一顿。 沈风平白受一通埋怨,自然会记在田静头上。 田静的日子,不会再平静了。 只是可惜,她没办法亲眼见到。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双胞胎…… 田馨在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 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她的肚子开始微微隆起。 田馨一直很瘦,她的小腹一向是平坦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身体像气吹起来一般。 苏蔚冬安慰她:“你不胖, 和之前一样很瘦。” 田馨想,苏蔚冬是骗人的。 去医院检查,是金溪月陪着的。 金溪月嘱咐:“以后越来越显怀,身子也更加笨重, 平时得多加小心,周末我没事的时候, 就去小院看你。” 金溪月家里也一堆事, 田馨道:“舅妈, 你不用时常过来,我和蔚冬也没什么忙活的。” 去医院就是做常规的检查,出结果时, 把田馨和金溪月吓了一跳。 大夫说,田馨怀着的是双胞胎。 双胞胎? 田馨摸摸肚子,她肚子里有两个孩子? 金溪月努力想了想,拍拍手道:“你妈的姑姑,当年怀孕就是怀了双胞胎,生下了两个女儿!咱们家族以前也是出过双胞胎的。” 金溪月道:“两个孩子好, 一口气生下来,不用再受二茬罪,咬咬牙一起熬出来。” 田馨有点难以置信,她能怀两个孩子? 就像舅妈说的,双胞胎也没什么不好的,两个孩子一起拉扯,要是过两年对生育控制的严格, 想生第二个都困难了。 这么一想,田馨也很高兴。 不过双胎田馨会更加辛苦,想起如今已经隆起的肚子,田馨默默叹口气,她在街上见过足月的孕妇,她肚子里有俩,到那时候得多鼓呀。 金溪月在一旁念叨:“咱们家没有别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啥都一样,闺女儿子都好,你这肚子里,无论是两个女儿,还是两个儿子,家里都高兴!” 缓了缓,金溪月又道:“最好是一男一女龙凤胎,儿女双全了!苏家人呢?” 这孩子以后毕竟姓苏,万一生下两个女儿,苏蔚冬一家不高兴,这日子也不会和美。 平时和苏蔚冬相处,金溪月觉得这个孩子不错,但在这方面,她也不懂他的想法,现在的男人,骨子里想要儿子的还是大多数。 田馨说:“舅妈,这一点你放心,我跟蔚冬早就聊过,男孩女孩都喜欢。” 金溪月放下心来:“那就成,怀双胞胎可是好消息,回去抓紧跟蔚冬说。” 这个喜讯猝不及防。 双胞胎啊,身边的朋友亲戚,还没听说谁家生过双胞胎的呢。 田馨没直接回家,她兜里揣着布票,去了一趟附近的商店。 孩子出生以后用的褥子和被子,金溪月说交给她做。 田馨手里还留着两匹棉布料,这两匹先留着不卖,做被面正合适。 两个孩子…… 预备的东西也比一个孩子要多。 田馨摸摸肚子,听说再过一个月,孩子就能在肚子里踹人了,现在倒是乖的很。 布票田馨打算用来买婴儿穿的衣服。 田馨之前瞧见过,百货商店有现成的。 现在大多数人家都是扯布票自己做,田馨想,先买两件成品,感觉款式更好看。 孩子出生的月份是冬天,正是比较冷的时候,到时候得把屋子烧的暖和一些才行。 还有孩子生下来得用尿布,舅妈说,全棉的布料最好,更透气。 国棉三厂那边有瑕疵布料,要是棉布不够用,大不了去买两匹回来,最多就是花点钱。 田馨摇摇头,感觉自己预备的太早了,还有半年呢。 在百货商店门口,田馨无意间遇到了沈凤。 沈凤家里住在这附近,平时也常在这家百货商店逛。 是沈凤主动喊住了田馨。 “田馨同志,可以简单和你聊几句吗?我叫沈凤,我哥是沈大成。” 田馨对沈凤有印象,那天田静的两个同学中,沈凤长的最水灵。 “沈凤同志您好,上次冒昧的让沈老师把信转交给你,打扰了。” 沈凤摆摆手:“应该是我要道歉,我当时误会你了。” 既然这么巧遇见,旁边就有国营饭店,田馨索性请沈凤吃饺子。 沈凤不好意思,田馨道:“我也有事想问问你,外面说话不方便。” 既然这样,两个人进了国营饭店。 田馨点了半斤饺子,另外还有两碗阳春面,小咸菜是免费的,可以领一份。 “沈凤同学,我信中的内容,句句属实,很感谢你帮我澄清。” 沈凤叹口气:“我也没想到田静是这样的人。” 接到田馨那封信时,沈凤就信了一大半。 田静自己承认过,说田馨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还说了不少坏话。 当时宿舍里的同学还很同情田静,觉得姐姐生活的那么好,竟然都不拉扯妹妹一把。 如果信中内容属实,田静做了那么多错事,别说拉扯了,田馨不恨她就已经很大度了! 收到信以后,沈凤去找了田静对质。 田静看完信,哭哭啼啼,说田馨污蔑她,信里内容都是假的。 沈凤被哥哥大骂一顿,心里憋着气,她早就有准备,就拉着田静,说去学校找田馨,还田静一个清白。 田静哪里敢去呢? 田馨说的都是实情,省城确实有证人,如果这件事闹开了,田静的名声会受到很大影响。 田静言辞闪烁不愿意去,沈凤心里就有了数。 田静那天是故意误导大家,让同学们歪曲人家兄妹的关系。 幸亏自家哥哥是田馨的班主任,不然这个误会就要延续下去了。 人家夫妻俩恩爱幸福,被造谣不检点,这是多大的侮辱呀。 田静强词夺理,说那个林原不是田馨的亲哥,没有血缘关系。 养父母家的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和亲哥哥是一样的! 田静龌龊的想法令沈凤不爽。 田静趁着沈凤不注意,把几张信纸撕掉了。 这些内容印在了沈凤的脑子里,撕掉有什么用? 更何况,她早有准备,这几张信纸是她誊写的内容,田馨的信,还躺在她的抽屉里了。 宿舍里的人都看热闹,过了一会儿,大致都明白过来。 感情大伙都被田静利用了,她故意造谣亲姐姐呢。 一位同学说:“卖衣服的那个林原,我以为是坏男人,还跟学校里的同学宣传,让大家别去他的摊位买衣服呢,你这不是坑人吗?” 田静抹抹泪,小声说:“是你们自己猜测他们关系不一般的,和我没关系。” 沈凤气笑了:“你明明知道人家两个是兄妹,不是没澄清吗?你就是故意的!” 还有一位正义感强的:“那天我回来都没睡好觉,还以为是世风败坏,还想去举报呢。” 举报? 田静眯眯眼,举报才好,就算伤不到田馨,也够她恶心几天的。 从小到大,田静一直很优越,处处都比田馨强。 田馨刚回省城时,就是乡下丫头,后来又去下乡,哪里都比不过她。 可自从田馨从西北回来,没多久,一切都变了。 因为田馨,他们一家连省城毒待不了,像丧家之犬一样回了乡下。 这一桩桩的事,田静都记在心里,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比田馨过得更好! 好不容易考来首都,无意间遇到田馨,却发现她更有钱了。 田静咬咬牙,她只不过想造谣,谁料到这么巧,沈凤的哥哥是田馨的班主任,事情传到了田馨耳中! 田静有点后悔,她不应该这么冲动的。 来首都是来改变命运的,这几个月她在同学和老师中的口碑都很好。 除了家庭穷一点,没有其他的短处。 田馨阴毒的寄给沈凤一封信,就是要故意败坏她的名声的。 田静挣扎道:“你们别相信信里的内容,都是田馨故意编造的,咱们同学一场,我的为人你们应该知道。” 有同学迟疑着,说:“田静挺好的,我回来晚,还帮我去水房打水。” 也有同学立场坚定:“既然田静是冤枉的,咱们也不能委屈她,去她姐学校说理去!” 田静哪敢真去?找各种理由推脱。 她在背地里搞掉小动作还行,真站在田馨对面,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沈凤把信拿出来,给宿舍里的同学看,宿舍外面的楼道也围着人,大家争先恐后的,有人开始读起内容来。 沈凤叉着腰:“田静,你属于故意污蔑,后来回宿舍,你添油加醋说了不少,说什么田馨在高中就不正经,和男生勾勾搭搭,这些话我们都听见了!” 宿舍里的人都有印象,为了这个,大家还感慨,有钱买彩电的,还长得那么漂亮,没想到人品这么恶劣。 要不是田静以熟人的身份故意挑拨,大家怎么会这样? 吃完半碗阳春面,沈凤抹抹嘴,说道:“田馨同志,你放心,我向同学们澄清了这件事,他们都知道你是无辜的,虽然咱们没有交集,但是这么被污蔑也是不行的!谢谢你,让我们知道了田静是什么人,现在宿舍的同学都疏远了她,本来系里的优秀学生评选,田静是候选人,这件事传了出去,她被除名了。田静一直不承认信里的内容,说是你捏造的,可是我更相信你。” 田馨笑了笑:“沈凤同学,感谢你帮我解围,要不是有你,还差点影响了我二哥的生意。” 林原和田馨还不同。 林原每天抛头露面在前门卖服装,要是这种桃色新闻隐隐约约传了出去,连具体来源都寻不到,对林原的影响可太大了! 田馨感到后怕,幸亏来得及解释清楚。 田静是最在意名声的人,首都是她新的开始,如今那些过往被撕扯开来,对她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她精心营造的好印象毁了一大半。 就算其他同学半信半疑,田静的日子也不好过。 听完沈凤说的这些后续,田馨虽然没在现场,也觉得心情舒畅! 谁让田静主动来害她,田馨只是反击而已,都是田静自找的。 田馨心中挂念着双胞胎的事,这样喜悦的消息,她急于和苏蔚冬分享。 这几天苏蔚冬下班都很早。 在苏蔚冬进屋的那一刻,田馨笑意盈盈:“蔚冬,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的孩子是双胞胎!两个呢!” 可是…… 苏蔚冬皱着眉,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他的担心…… 田馨卷卷手指:“怎么, 蔚冬,双胞胎你不开心吗?其实养孩子也不费钱。” 苏蔚冬摇摇头,笑道:“我不是怕养不起。” 他迟疑了片刻, 说道:“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在你怀孕以后,我了解过相关的知识,女同志怀孕本来就有危险, 双胞胎,风险最起码加倍, 对母体伤害更大, 而且还有早产的风险, 我是担心你的安全。” 原来是为了这个。 田馨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原来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啊。 田馨的心里暖暖的。 苏蔚冬又说:“怀着双胎,平时得更加小心谨慎才行,每个月多往医院跑两趟, 我陪你去。” 苏蔚冬的眉头紧锁着,田馨过去,抚抚他的眉:“我没事,你看我现在,孕吐都没那么严重了。” 苏蔚冬抱住她,轻轻摸了摸肚子:“难以想象, 有两个孩子在你的身体里,媳妇,我挺高兴的,我们有孩子了,但是另一方面,我又怕你有危险。” “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夫妻俩聊了一会儿,苏蔚冬去厨房做饭。 田馨最近的胃口好了很多,只要不是太过油腻的菜,她基本都能吃。 不过,最爱吃的还是土豆丝,还是酸溜溜的那种。 怀孕也真是奇怪,平时不显眼的土豆丝,如今成了她的最爱。 田馨和金溪月聊过,舅妈也说,她怀着亭亭的时候,也爱吃土豆丝。 大概是因为土豆清爽可口吧。 还有西红柿,以前做西红柿炒鸡蛋这道菜时,田馨最喜欢吃甜口的,做菜时放点白糖才更好吃。 怀孕后,她的口味变了,如今更爱吃酸口的西红柿炒鸡蛋。 苏蔚冬炒的就是醋溜土豆丝,炒菜时狠狠放了一些醋,即便如此,田馨吃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够酸。 苏蔚冬笑着说:“我吃着都觉得酸倒牙了,你还说不够酸。” 田馨也纳闷,她突然间就能吃酸的了,不过酸酸的土豆丝开胃啊,连气闷感都缓解了。 苏蔚冬打算和田馨商量一件事。 按照时间算,田馨的预产期在就七月左右。 夏天热一点还好熬,等到了秋冬,天气逐渐变冷,几个月的孩子最怕冻了,平房到底是温度不高,不如楼房暖和。 他们现在的住的小院哪里都好,就是冬天供暖方面差一点,得自己点煤炉子。 像现在他们两个大人还行,几个月的小婴儿,正好赶上最冷的月份,婴儿受冻容易生病。 苏蔚冬打算,在明年田馨生产后,找个楼房租丧大半年。 多半年时间不长不短正合适,房子到期,天气也就暖和了。 苏蔚冬把自己的想法跟田馨提了,家里的大小事情还是得她做主。 田馨点点头。 苏蔚冬的这个建议不错。 其实田馨也在担心,生完孩子温度的问题,这两年的冬天实在太冷了。 按理说,首都的冬天比省城还要暖和一些,可到底是北方城市,在哪都是寒冬。 田馨问:“楼房一般都是家属楼,都住着人,没有空房子,而且都是单位统筹安排的,咱们去哪租?” 这方面苏蔚冬早就想好了。 “我问了单位的领导,能不能短租几个月,考虑到咱们的情况特殊,倒也能通融。” 苏蔚冬单位有自建的家属楼,家属楼是给单位职工分配的,人多房子少,等分配房子不容易。 这其中,因为各种原因,有些房子是空置的。 苏蔚冬只是短租,每个月都付房租,也不是占着不走,租一处家属楼倒也不难。 单位里的同事都争着登记信息、排队等分房,只有苏蔚冬,自动放弃了这个名额,说夫妻俩住房上暂时没困难,就不浪费名额了,这件事,在领导心中也高看他一眼,觉得是一个有奉献精神的人。 职工暂时遇到困难,单位帮帮忙是应该的,再说添人进口也是喜事。 这件事,在领导那里就先应承下来,说明年可以酌情安排。 家属楼都是集体供暖,取暖效果好,冬天冷不着,田馨生完孩子还是适合住楼房里。 田馨和苏蔚冬早就商量好,既然守着两处房,就不占着单位分房的名额了,以后住家属楼是没指望,能短租半年也能解燃眉之急。 田馨说:“要是能有楼房住自然好,之前咱们在省城也住过一段时间,卫生间厨房都在室内,暖气烧的热热的,一点都不冷,生完孩子也不用怕挨冻。” 苏蔚冬比她想象的更加细心,这才几个月,他已经把明年的事情都考虑周全了。 平房和楼房,各有各的好。 论居住的感受,指定还是平房更加宽敞,自家院子可以养菜养鸡,屋子也大,家属楼来说,一般两居在五十平米左右,七十多平的三居,是重要领导级别才能分到的,一般职工,也就是一居或是两居,住起来也紧紧巴巴的。 人不能得陇望蜀,有了如今这个小院,田馨已经很知足了,家属楼不是她应该肖想的,没房子的人家不少,他们就不跟着添乱了。 如果按照苏蔚冬的说法,明年能租上半年楼房是最好的办法,把冬天熬过去,天暖和就不怕了。 田馨想想也挺高兴。 苏蔚冬又说:“现在你四个多月,胎象也稳定了,这两天,我给我妈写一封信,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田馨嗯了一声:“应该的。” “还有一件事,今年过年咱们不回省城了,你大着肚子,挤火车不方便,就留在首都过年吧。” 田馨撂下筷子,道:“我身体挺好的,过年不回去,是不是不太好?” 在乡下,孕妇怀了孕还得照样下地干活呢,以前她在北淀村没少见,并没有因为怀孕就变得娇贵。 田馨怀孕连婆家都不回,她怕赵桂芬有想法,毕竟只有过年苏蔚冬才有长假能回家。 苏蔚冬道:“没什么不好的,孩子是咱俩的,作为父母得上点心,更何况你怀的是双胎,本身就危险,路上颠簸万一出现问题怎么样?你别顾虑面子问题,我妈会理解的,这事我说了算,谁要是不愿意来找我。” 苏蔚冬这么护着她,她自然是欢喜的。 田馨也不愿意折腾,过年的火车又闷人又多,想想就头疼。 苏蔚冬打趣:“你放心,以往我经常过年不在家,我妈她们早就习惯了,不差这一年。” 田馨说:“如果妈和蔚雁蔚秋愿意折腾,其实可以来首都过年,他们还没来过首都呢,就当是玩一圈也行。” 现在来首都一趟也不难,开介绍信的理由可以是探亲,儿子儿媳妇在首都,来探亲是顺理成章的理由。来回六张火车票,也没有多少钱。 田馨这个想法,苏蔚冬也没反对:“我在信里提一下,愿不愿意来,让她们几个商量。” 苏蔚冬再三叮嘱:“田馨,你怀着双胎,一定要重视起来,我特地了解过,怀孕对女同志来说是有危险的,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容易,尤其你怀着两个孩子,比别的孕妇更加艰难,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出来。” 田馨重重的点头:“我知道,我肯定会小心的。” 苏蔚冬低声说:“首都这边咱们也不熟悉,不知道从哪能找到木匠,我想做一个婴儿床出来。” “婴儿床?” “嗯,似乎也不难,实在不行我找点木条出来自己做。” 田馨失笑。 肚子里这二位还不到五个月,苏蔚冬未免想的太遥远了。 看着苏蔚冬认真的表情,田馨也不好扫他兴。 “婴儿床我也不懂,你看着做吧,别累着。” 苏蔚冬行动力很强,过了没两天,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堆木条,都堆在厢房里,说是要做婴儿床。 田馨故意道:“蔚冬,不是两个孩子吗?一个婴儿车不够用吧?” 苏蔚冬懊恼道:“对,你提醒我了,还得再做一辆才行。” 田馨:“……” 苏蔚冬寄回省城的信,是在半个月后收到的回信。 知道田馨怀孕的消息,赵桂芬十分高兴,嘱咐田馨好好养胎,过年不回省城也没事,首都回省城距离太远,路上太折腾,还是身体最要紧。 赵桂芬还提到,等田馨生产前,她就提前过来伺候月子。 坐月子……还得半年以后呢。 对于赵桂芬的通情达理,田馨挺感动的。 在信里,赵桂芬说他们一家三口就留在省城过年,不来首都添麻烦了,让苏蔚冬照顾好田馨,多干活。 马上就快过年了。 学校放了寒假,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回了老家。 田馨每天就是吃吃睡睡养胎,晚上会和苏蔚冬出去散步半小时。 过年不用折腾,安心留在首都就行。 舅舅和舅妈和田馨商量,让苏蔚冬和田馨去他们家过年,一家人凑在一起更热闹。 过年人不回去,年礼也得寄回去。 李梅花和赵桂芬那,田馨各准备了一份,满满当当的包裹寄出去,预计年前都能收到。 肚子里宝宝的胎动越来越频繁了,田馨这才有了做母亲的感觉。 孕育生命的过程,挺神奇的。 苏蔚冬最喜欢在胎动的时候过来玩,可是很巧,每次他一来,肚子就安静下来。 反复几次,苏蔚冬郁闷的不行。 第一百六十章 表哥的‘对象’(洒落红…… 苏蔚冬闷声道:“咱们宝宝是不是对我有点意见?每次我一过来, 她们就不动弹。” 田馨摸摸肚子,笑说:“这也说不准,大概是对你这个爸爸不满意。” 苏蔚冬不信:“等孩子生下来, 就知道我这个爸爸有多好了,算了,不动弹就不动弹,我还是去做婴儿车吧。” 临近年关, 苏蔚冬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 今年是第一次在首都过年,除夕那天去舅舅那。 总不好空手登门, 苏蔚冬提前准备了几样东西, 田馨怀着孕, 就没让她操心。 厢房里还有棉布,田馨说给舅妈带上两匹。 自从怀孕后,田馨就没再琢磨赚钱的事。 她叹口气, 忍不住感慨,生孩子真耽误赚钱。 之前服装的存货林原帮她卖了,赚的钱一分不少给了她,至于国棉三厂那边,田馨已经两个多月没再去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从目前的状况看, 田馨只能顾好上学和怀孕这两件事。 其实田馨也不缺钱,银行存折存了一大笔钱,差不多将近五位数。 饭馆和茶水摊每个月都能分红拿,再加上苏蔚冬的工资和每月的供应,养孩子绰绰有余。 这么想着,田馨焦虑的心思就缓解了一些。 就像舅妈说的,早生孩子早省心。 明年把孩子生下来, 等毕业以后,田馨就能专心开始工作了,不必像其他人一样,为了结婚生子而分神。 肚子里有两个娃,无论男孩女孩,她都不打算再生了,两个孩子不多不少,刚刚好。 金溪月闲下来就往田馨这里跑,前年来过两三回,每次来都带着东西。 白映元人脉广,总有些朋友送的吃食,金溪月每次都会给田馨拿一些。 田馨的孕吐逐渐变轻,荤菜也能吃上一点,牛羊肉只要能买得到,苏蔚冬都会想方设法给她添营养。 金溪月说,今年除夕,白承志赶不及回家过年,他要等大年初五以后才有假。 只要能回家,晚一点金溪月也知足。 白承志的探亲假少,能挤在正月里回来一趟就不错了。 白映元放寒假后,一家人就搬到了鼓楼的大院子,过年也是在大院子过,更宽敞。 年货金溪月早就预备齐了,还邀请田馨夫妻俩去住两天。 田馨婉拒了,还是住在自己家里更自在。 过年苏蔚冬手里有十斤肉票,直接把份额买完,夫妻俩商量一番,给舅舅一家拿去八斤肉,自己家里留两斤就行,猪肉下个月还有供应领。 白映元亲朋多,正月里得招待两拨人,猪肉是最常见的待客菜了。 今年是苏蔚冬和田馨在首都过的第一个年。 金溪月的手艺很好,五个大人一个孩子,她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足足有十二道,鸡鸭鱼样样都有。 除夕夜,外面的鞭炮声声,金溪月感慨:“现在日子好了,前些年生活紧巴的时候,哪里舍得炒这些菜?就算是过年,也就是吃顿饺子,一家人就乐呵呵的。” 白映元也说:“可不是吗?尤其这两年,咱们家的生活改善不少。” 主食是大米饭,金溪月做了满满一锅,米香味十足。 “现在的供应是真的足,连着半年了,每个月的精粮份额,都能领得到。” 田馨也看了报纸和新闻:“听说去年粮食大丰收,产量大增,农民的收成好,自然供应就没那么紧缺了。” “可不是吗?要是每年都这样就好了。” 白亭亭在一旁说:“要是买东西不用票就更好了。” 用了近二十年粮票,金溪月敲打着女儿:“说什么糊涂话?买东西还能不用票?那不乱套了?” 田馨笑笑,没吱声。 亭亭的畅想,总有一天是可以实现的。 以后买东西随心所欲,不受票据的束缚。 说着话,金溪月提起了儿子。 “你哥写信说,他处了个对象,我也不清楚是真是假,他不愿意多提,我也不敢再问,生怕他是糊弄我。” 田馨一惊,问道:“表哥有对象了?” 金溪月脸上泛着笑:“可不是吗?我提相亲,他不乐意,说让我别安排了,自己处了一个,还在了解阶段,哎呦,我这个担心啊。” 白映元想得开:“儿子都那么大了,自己有主意,时机成熟,自然会带回家,咱们就别多管了。” 金溪月心里是欢喜的。 她最担心的就是儿子的婚事,如今有了着落,她也放下心来。 不过…… 不知道女同志是什么样的人。 她对家世、学历、相貌没要求,只要人品过得去就成。 自己家儿子她心里有数。 金溪月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哪天能带回来给我瞧瞧。” 田馨还停留在表哥和争一写信那,表哥有了对象,实在是令他猝不及防。 说起来也奇怪,整日在部队里,他哪来的时间处对象的? 田馨又琢磨,会不会是表哥和争一在一起了? 这个猜测倒也不是没可能。 之前两个人就有书信来往,说不准就互相动了情。 田馨越想越觉得有戏,笑意爬上了眉角。 如果争一真成了她表嫂,那可真是一件美事。 舅妈这个人田馨清楚,虽说她对家世之类的不看重,但也不是毫无要求。 舅妈常说,娶妻娶贤,要是娶回家一个人品差的,得搅合得全家不消停。 争一各方面都很优秀,还是京大的高材生,一定能让舅妈满意。 反正表哥初五回来,田馨押着他好好审一番就清楚了。 唉,田馨叹口气,万一表哥是跟其他女同志在一起,她还挺惋惜的。 表哥和争一蛮相配的。 吃完年夜饭,金溪月让他们夫妻俩住一宿,田馨没答应,晚上还有夜班车,坐公交也不累。 在首都过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大年初一不必早起出门拜年! 田馨想,她要好好睡上一觉! 田馨心里还惦记着表哥和争一的事,和苏蔚冬提了提,苏蔚冬说:“初五咱们还得去舅舅那,到时候你问问,一切就清楚了。” “我怕表哥瞒着我,他连舅妈都没说。” 争一那边。 国家通过了教育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学位条例》,各大高校开始招收硕士博士学位研究生。 争一表明过意思,大学毕业以后,她还要继续上学,考取研究生的。 她的目标始终是提高学历,不断深造。 如果两人真的在一起,暂时还得分别几年。 想这些也无用,什么事都有办法解决,哪有那么多的顺理成章呢。 就像田馨怀孕,也是意外之喜。 街道上挂起了大红的灯笼,年味满满。 初一那天,田馨一觉睡到了十点。 她隐约听见苏蔚冬在院里和人说话,也没醒,翻个身又睡了。 等田馨醒过来,早饭和午饭合在一起吃。 “早上有人来过吗?” “是周大妈,送了一碗发糕。” 苏蔚冬过年放假也短,法定的只有三天。 好不容易过年休息,他又自己额外请了三天假,这么一算,初六也得去上班了。 过年这几天,两个人落了个清净。 夫妻俩抽时间去邻居家拜个年,剩下的时间就窝在家里,蜂窝煤供应也足,屋子虽然不如楼房,但也还算暖和。 初五那天,田馨和苏蔚冬又去了鼓楼的院子。 白承志是初五早上到的家,回来就被金溪月一顿埋怨。 田馨惦记着白承志口中的那个‘对象’,一大早也赶了过去。 关于田馨怀孕的消息,白承志在信中早就得知。 他盯着田馨的肚子,叹了口气:“成,你现在怀了孕,我妈更得催我了。” 苏蔚冬去和白映元下棋,田馨把白承志拉到一旁。 “舅妈说你处对象了?真的假的?你不会是故意糊弄她吧?” 白承志摊手:“我敢糊弄我妈吗?她有十个心眼,要是撒谎,两天就得穿帮。” 那这事就是真的了。 田馨开门见山,问:“你和争一在一起了?” 白承志惊诧道:“你怎么知道的?” 行,表哥有事是真瞒不住,田馨随口一问而已。 “之前争一提过两次,说和你通信,我就上了心,不过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在一起。” 白承志挠挠头:“我也没想到,争一是个好同志,本来我有点犹豫,是她给了我信心。” 关于两个人相处的细节,田馨也不想知道。 她又问:“你对争一是真心的吗?要是处对象,就得照着结婚奔,你别三心二意的,争一既然和你在一起,那一定是下定决心了,她不是一个随便谈感情的人,你别辜负她。” 白承志觉得冤枉:“我当然是真心的,我还怕马争一把我甩了呢,我俩其实就是刚开始,所以我妈问我没敢提,你也暂时保密吧,等时机合适,再告诉我爸我妈。” 田馨点点头。 白承志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过早的让舅舅舅妈知道,父母掺和进来,也不一定是好事。 等他们的感情稳定一些再公布,确实是更好的办法。 田馨也挺高兴的。 表哥和争一都是很好的人,两个人在一起很般配。 想想争一成了自己的表嫂,她就开心的不行。 在舅妈眼中,争一可谓是理想儿媳妇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田馨的担忧(洒落红包…… 这次回家过年, 白承志也开心,走路都带着风。 知道他有对象之后,爸妈也不会再催促他出去相亲了。 要知道, 过年这几天,可是相亲的黄金日子,各家的闺女、儿子,都会趁着放假互相相看。 白承志窃喜, 他总算熬过去了。 以往他最烦的就是相亲,两个陌生人大眼瞪小眼, 作为男同志他还要更主动, 每次相亲都像受罪一样。 白承志哼着革命歌曲, 在院子里绕圈。 廊下,金溪月摇头,和旁边的白映元抱怨:“咱俩性格都挺稳重的, 不知怎么的,生出这样一个儿子出来。” 白映元满脑子是刚才的棋局,敷衍了两句:“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不缺胳膊不少腿就行了。” 金溪月:“……” 这叫什么话? 转念一想,金溪月踏实了。 儿子处了对象,言语间对对方十分满意, 还在了解阶段,以后肯定要带回家来。 看来过不了多久,结婚生孩子就顺理成章了,她望着田馨的肚子,也羡慕的很,自己何时能当上奶奶呢? 儿子不合心意,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女儿身上。 好歹是书香门第, 亭亭最起码得是一个大学生吧,不要求她能考上京大,最起码也也得是个首都的本科。 亭亭这孩子虽然贪玩,但是聪慧敏捷,比儿子强不少,是学习的那块料! 金溪月趁着儿子高兴,又透露了几句话,问了问人家姑娘的情况。 不是首都本地人,还在上学,多余的信息,儿子不肯再说。 是不是本地人不重要,结婚后,凭借婚姻状况,可以把女方的户口迁到首都来,和普通的首都居民一样领供应。 既然还在上学,最起码也是个大学生,学历方面倒是不错。 金溪月暗自点头,这一点她很满意。 读书使人知礼,这两年的大学生含金量很高,涵养不会差的。 在厨房忙活的间隙,金溪月和旁边摘菜的田馨说:“你表哥说,他对象是个大学生,我一下子就高兴了,大学生好啊。” 田馨不动声色,没多说什么。 既然表哥和争一都暂时不想透露这段关系,不能从田馨嘴里漏出去。 她顺着舅妈的话茬:“嗯,这年头能上大学的不会差。” 金溪月也同意:“可不吗?这话我也就跟你提提,其实我更中意争一,她来给亭亭补课,这么长时间我观察着,那是个好孩子,苦出身,家庭条件不好,但是踏实上进,很有拼劲,人品也好,每次我留饭都三推四挡,给她带点吃食也拦着,不贪便宜,是个有规矩的争一啊,骨子了有股劲,她这种性格,能把你哥拿捏的死死的,拽着他往正道走,可惜啊,她俩没缘分,要是争一能当我儿媳妇,我得高兴死了。” 舅妈的话,让田馨心中踏实不少。 舅妈对争一的印象好,赢了这个婆婆的首肯,婆媳关系和顺,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 “舅妈,感情讲究缘分,也不能强求,既然是表哥喜欢的人,也不会差。” “你说得对,只要你表哥喜欢,我们父母也没意见,反正日子是他自己过,再者说,争一是京大的高材生,论门第是我们家高一截,但论个人条件,人家争一也不差。” 金溪月还是更属意争一,本来还想找机会撮合撮合,没成想,儿子这么快就处对象了。 要说没遗憾是假的,这么好的姑娘,就错失了机会,金溪月后悔没早点提。 可话说回来,她喜欢没用,得看儿子的想法。 中午金溪月准备了八个菜,另外还有一道白菜豆腐汤。 过年这几天吃的荤腥多,白菜豆腐能解解腻。 饭桌上,白映元提起了研究生的事。 “馨馨,你有继续深造的打算吗?” 国家现在招生硕士、博士生,京大有一些学生有继续升学的打算。 白映元打听过,考研的在大学生总数里,还是少数,大部分学生还是会选择毕业工作。 如今毕业的大学生很吃香,学校直接管分配工作的,比如京大这些学生,都能安排到首都比较好的单位里。 对于普通学生来说,上完四年本科工作是实惠的选择。 一直上学就得一直花钱,大部分人上大学就是为了找份好工作而已。 白映元这种高校老师,对学历比较痴迷,总觉得学历越高越好,社会地位相应也高,赚钱这种事,差不多够花就行,家里不缺钱。 他自然希望田馨可以继续深造下来,不过还得看田馨自己的想法。 关于毕业后的打算,田馨确实也考虑过。 她没有考研的想法。 田馨学的是国际贸易专业,学校里课本学习的知识只是打基础,还得参加工作靠实践来积累工作经验。 她觉得,大学毕业后,去一家好的单位积累经验会更加实际。 田馨清醒的知道时代是如何发展的,八十年代中期以后,是对外贸易的快速增长期。 这个时间段,刚好是田馨毕业后,能够赶上行业的高速积累扩张。 正因为如此,田馨没有继续深造的打算。 对她而言,学历是一个敲门砖,必须要有,和留在学校继续上学相比,她的爱好是赚钱,赚好多好多的钱。 田馨表明了自己的想法,白映元有些失望。 这个外甥女的看法一向和自己大相径庭,他倒没觉得意外。 白映元叹口气:“行,你自己拿主意,要是想考研了,就来找我,争取考个重点大学。” 田馨笑道:“谢谢舅舅。” 白承志扒拉一口饭:“馨馨,你别听我爸的,他劝谁都是这套话,好好学习,学无止境,反正就是惟有读书高。” 回家路上,田馨琢磨这件事。 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合读研究生。 田馨不是技术人才、也不是搞学术的,再读几年意义也不大,说起来俗套,她毕业以后还是跟做生意打交道,只是换了一个方式而已。 现在学历越来越受到重视,能考到本科的就已经凤毛麟角了,最起码十几年内,田馨这个学历是够用的。 田馨摸摸肚子,感慨道:“唉,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把这两个孩子顺顺利利的生下来,等毕业的时候,一手拿着毕业证,另一只手牵着孩子,两不耽误。” 苏蔚冬笑意越浓:“两个孩子,你一只手牵不过来,我帮你牵一个。” 田馨冷哼一声:“以后生完孩子,你多哄着点,别想甩手不管。” 苏蔚冬轻轻搂住田馨,低声说:“你们三个,我都管,你最打紧。” 望着苏蔚冬温情脉脉的眼,田馨想起一件事来,这点情浓蜜意的氛围瞬间消散了。 田馨发愁道:“等咱们生了孩子,谁给带呢,妈最多能伺候月子,她还得上班,省城那边脱不开手,蔚秋还小呢,我要上学,你得上班,两个孩子怎么办?” 这件事苏蔚冬也想过。 “咱俩肯定没时间管孩子,还得找专人照顾才行,我妈也只能暂时帮忙,长久的话,还得雇人。” 现在生孩子的家庭,无非是两种模式,第一种,夫妻双方是双职工没时间带孩子,就请家里的父母帮忙哄孩子,等孩子大一些送去托儿所、育红班,还有一种,女方没工作的,就在家里照顾孩子。 田馨还没听说谁家雇人照看孩子的,哪怕是首都,也不时兴这个。 田馨叹口气:“雇人看孩子,哪那么容易啊?知根知底的就不好寻,咱们整日不在家,要不是靠谱的人,哪敢让她哄孩子?” 赵桂芬要上班脱不开身,至于李梅花,她都不识字,来首都人生地不熟肯定不适应,岁数也大了,不能折腾她。 思前想后,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苏蔚冬道:“我打听过,有那种托儿所,六个月以上的孩子就能送过去,实在不行送去那里。” 田馨摇摇头,六个月的宝宝太小了,托儿所孩子多,肯定看顾不过来,还是专门照顾着比较安全。 田馨道:“最好是知根知底的首都本地人,有时间我找钱姨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能白天替咱们照顾孩子的,哪怕工资给高点就行,如果是附近的街坊就更好了。” 这个是比较好的办法了,苏蔚冬也同意:“咱们到时候提前找着,别手忙脚乱的。” 对于田馨来说,这件是大事。 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孩子的照顾问题,成了难题。 没过几天,田馨就去找了钱姨。 钱姨在居委会上班,人脉广,附近街坊的情况她都了解。 听了田馨的话,钱姨犹豫:“找人哄孩子?以前真没听说过。” 不过她转念一想,小夫妻俩是外地来的,本地亲戚朋友都少,确实没人能搭把手,肚子里还是双胎,照顾起来确实难。 田馨给的工资可不低,她没说具体的数,说是不会低于三十五块钱。 三十五啊!普通职工每个月的工资也就这个数,照顾俩孩子赶上一个劳力了。 田馨舍得花钱,说不准真有人乐意干! 钱姨一口答应下来:“成,咱们街坊里,有几个闲着在家的,我去帮你问问!” 第一百六十二章 生了!…… 钱姨是个急性子, 答应下来的事,就抓紧去操办。 她在这附近待了几十年,又在居委会工作, 街坊邻居的情况都很了解。 钱姨和田馨夫妻俩虽然认识不久,但也清楚两人的人品,给她们家干活,钱不少, 也舒心,要是有人乐意照看孩子, 其实也是一个好工作。 一个月三十五块钱啊! 钱姨听着就眼热, 她在居委会干了小半辈子了, 每个月的工资还不到四十块钱呢。 钱姨琢磨了几个合适的人家,岁数都是四十多岁,自己都生育过孩子, 有经验,也没有稳定工作,家庭妇女,每天做饭打扫卫生的,时间宽裕,要是能有工资赚, 兴许能乐意。 就这么询问着,过了一个星期,钱姨就给田馨回了信。 钱姨找了三个合适的女同志,都口头表示乐意干,各人的情况她都写在纸上,让田馨自己选。 钱姨说:“情况你看看,选个合适的, 其他两家我就回绝了,也不伤面子。” 还是钱姨想的周到。 田馨感激道:“钱姨,真是麻烦你了。” “这算啥麻烦,抛开咱们的私交不说,我在居委会上班,帮助群众排忧解难也是分内的事,你怀了双胞胎是喜事,咱们这片还没生过双胞胎呢!” 田馨翻看了那三个人的资料。 年轻都在三十五到四十五之间,都是附近的邻居,本地人。 这几天田馨琢磨着,两个孩子,雇一个人会不会忙不过来? 小婴儿折腾人,哄一个都够呛,要是哄两个,忙得过来吗? 钱姨说:“你先雇着一个,要是忙不过来,再加一个呗,工资往下压压,别给太高,看顾一个跟两个差别还是不小的。” 田馨点点头。 听钱姨的意思,田馨给的钱不低,胡同里好几位女同志乐意干。 最后,田馨从三人中选了一位。 今年四十岁,叫王美芹,是一名家庭主妇,爱人是粮食站的职工,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今年也上班做了学徒工。 根据钱姨的描述,王美芹性格温柔,吃苦耐劳,不爱讲人是非,在邻里间的口碑不错。 离着田馨的小院也不远,就隔着一条街,走路十分钟左右的距离,她是外地嫁来首都的,现在也是首都户口,不过没正式工作,这些年就是管家照顾孩子,如今孩子也大了,她也闲了下来。 王美芹儿子今年只有十七岁,距离成家立业也有几年的时间,田馨也不用担心她以后哄孙子腾不开手。 只要能把这三四年熬下来,等孩子上了育红班就好带了。 田馨又朝着钱姨问了几句,挺满意的,就暂时定了下来。 钱姨拍拍巴掌,高兴道:“成!有时间我带你们见个面,还有好几个月,中间变数也大,你放心,如果美芹撂挑子,姨再给你找别人!” 有钱姨的保证,田馨踏实多了。 回到家,田馨跟苏蔚冬提起这件事,苏蔚冬也轻松下来。 他们夫妻俩没时间看顾孩子,有了帮手就不用发愁。 田馨担忧道:“也不知道一个人能不能看顾过来,咱们也没经验。” 苏蔚冬安慰她:“咱们给的工资不低,既然人家乐意干,就是能行,实在不行,大不了再雇一个,多花点钱罢了,只要孩子照顾的好就成。” 商量妥这件事,田馨彻底放下心来,安心待产。 寒假过的飞快,开学后,田馨更是觉得日子像长了腿一样,如同她气吹一般的肚子。 进入到怀孕后期,田馨越来越笨重,本身就是怀着两个孩子,比一般孕妇肚子要大。 在学校上课,不少同学好奇的望向她,田馨也没在意,婚内生孩子也没什么丢人的。 秦楚和田馨在一起,每天都提心吊胆。 “田馨,我怎么觉得你这肚子,随时都会爆炸?” 田馨笑道:“哪有那么夸张,等你怀孕以后,肚子也不会小。” 秦楚连忙摇头:“算了吧,看你怀孕这么辛苦,吓都吓死了,我没怀孕的打算。” 田馨这才记起来,秦楚连婚都不想结,哪有生孩子这一茬? 严清每天中午都回家,下铺直接让给了田馨。 关于田馨怀孕,系里也有人议论纷纷,说田馨分不清轻重,上大学是努力学习的阶段,生孩子属于自甘堕落。 田馨觉得好笑,但也没在意。 等考试成绩出来,她还是稳稳的专业第一。 怀着孕怎么了?田馨照样甩开那些酸溜溜的同学一大截。 樊燕最是羡慕田馨。 “田馨,你这一步步也太顺利了,上大学,结婚生子,把我们未来五年十年的路都提前走完了,我连个对象还没有呢。” 樊燕现在上大学,家里不着急,等她毕业上班以后,肯定会张罗着让她相亲结婚。 还是田馨好,一切顺理成章,这些事都不用愁,在大学全都解决了。 到了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田馨格外小心。 医生叮嘱,说双胞胎很容易早产,一定要注意身体。 不足三十七周出生的孩子,都算是早产儿,田馨数着月份,祈祷着孩子早肚子里多待一段时间。 每次去医院,田馨都是医生重点的关注对象,怀着双胎风险也更大一些。 等田馨到了九个月的时候,她悬着的心放下来大半。 马上就要足月了,除了肚子比其他孕妇格外大一些,双脚浮肿的情况也缓解很多。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田馨的食欲也差了许多。 怀孕这段时间,田馨就是一个目标。 熬。 咬牙慢慢熬过来,等生完就轻松了。 作为过来人,金溪月说:“不是舅妈打击你,孩子在肚子里还算省事的,等生下来,才算是麻烦呢。” 田馨摸摸肚子,生儿育女真是不容易。 田馨是在三十八周去的医院。 那天傍晚吃完饭上厕所,田馨发现羊水破了,身下有液体留出来,腹部微微有些疼,按照医生的说法,这就是羊水留出来了! 田馨慌忙喊苏蔚冬,苏蔚冬正在厨房收拾碗筷,闻言也顾不得这些,忙道:“咱们去医院。” 家里的自行车是坐不了了,医院离家里不远,苏蔚冬管邻居借了一辆板车,把田馨拉去了医院。 两个人一通忙活,到了医院,医生看完以后淡定说道:“还没开指呢,暂时生不了,先办理住院吧!家属先去交费。” 苏蔚冬松开手,轻声道:“我去一楼交钱,一会儿就过来。” 田馨被安排到了一个四人间的病房,这是条件最好的病房了,还有八人间的,人更多。 里面住着两位孕妇,都是待产的,待产的病房安静,要是跟生产完的混着住,孩子晚上哭闹不止,觉都睡不好。 匆匆忙忙的,田馨问苏蔚冬:“待产包是不是忘记拿了?” 苏蔚冬从身后拿出来:“我带了,你早就提前装好了,刚才我顺手一起带了过来。” 现在生育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顺产,还有一种是剖宫产。 孕妇主要的生产方式还是顺产,剖宫产少之又少,连总体的百分之五都不到。 在孕晚期,田馨和医生商量过这个问题。 田馨虽然怀着的是双胎,但是各项检查都很良好,孩子的胎位正,预估的体重在正常范围内,符合顺产的标准,医生建议田馨进行顺产。 医生是权威人士,田馨自然听她的。 无论是那种方式,生孩子对女同志来说,都是走一趟鬼门关,是有危险的。 半夜,田馨的宫缩一阵阵袭来,她握着苏蔚冬的手:“我觉得我快生了。” 医护人员过来,查看后面无表情道:“三指了,可以进待产室里。” 田馨被推了过去,家属不能陪同,苏蔚冬只好在外面等。 凌晨四点,外面天色微亮,可苏蔚冬的心情沉如漆黑的夜。 六点多钟,金溪月赶来了医院。 “舅妈,你怎么来了?” 金溪月说:“一大早朋友送了一些鱼过来,我寻思给你们送几条,看着家里锁着门,问邻居说来医院了,我就赶紧过来了,田馨咋样了?” “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推进去好几个小时了。” 金溪月拍拍苏蔚冬的肩膀:“生孩子都慢,慢慢等吧,唉,馨馨遭罪了。” 苏蔚冬坐立不安,皱着眉不停的搓手。 金溪月劝慰道:“馨馨之前的检查一直很顺利,她年轻精力旺,肯定没问题。” 话是这么说,苏蔚冬还是忍不住担心。 上午十一点左右,护士出来,喊田馨的家人在吗? 苏蔚冬第一个冲了上去。 小护士笑眯眯道:“恭喜恭喜,大人孩子都平安,一男一女,哥哥和妹妹,龙凤胎!” 护士手里抱着女孩,后面的护士手里还有一个。 金溪月笑的合不拢嘴:“龙凤胎好,一男一女凑成一个好字,齐全了!还是馨馨会生!” 苏蔚冬的心思没在孩子身上,他忙问:“大人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来?” 护士耐心解释:“产妇还得再观察观察,放心吧!一切顺利!” 护士让苏蔚冬抱抱孩子,苏蔚冬摆摆手:“太小太软了,我不敢抱。” 年轻爸爸没经验,这也正常,护士慢慢教给苏蔚冬抱孩子的技巧,一个软软的身体,被苏蔚冬抱在怀里。 看着眼前的女儿,苏蔚冬百感交集,每天趴在田馨肚子上沟通感情的孩子,终于和他们见面了。 金溪月抱过男孩,笑道:“孩子生下来,大人孩子都平安,大伙都能放心了,孩子取名了吗?” “我跟田馨还没商量好。” “得抓紧了!要给孩子上户口。” 田馨是一个小时以后回的病房。 苏蔚冬红着眼睛,握着她的手不撒:“媳妇,你辛苦了。” 田馨身体还有些虚弱,生完孩子,她觉得既兴奋又恐惧,生产的疼又让人难以忘怀,复杂的情绪交加。 苏蔚冬的担忧她都看在眼里,想起孕期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和苏蔚冬有孩子了。 想想就很开心,从此以后,就是一家四口。 第一百六十三章 出院回家…… 田馨是顺产, 只需要住院观察一天就行,一天以后没问题就能回家了。 医院的病房人多,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 大人和孩子都睡不好。 田馨被分进来的这间病房,也是四人间,都是已经生产完的。 金溪月请了一天假,在医院病房里照顾田馨, 苏蔚冬也没走。 田馨发动的早,赵桂芬还没过来, 这孩子生的措手不及。 苏蔚冬说:“我妈那边我发了加急电报, 这两天就能坐火车过来, 之前订下了一个照顾孩子的阿姨,就是附近的邻居,随时都能过来。” 金溪月点点头:“我工作也不忙, 多请两天假,帮你们照顾着,等你妈过来,就能腾开手了。” 隔壁两个床,一家生了儿子,一家生了女儿。 生女儿的那家婆婆唉声叹气, 说话阴阳怪气的,嫌弃没生孙子出来。 中午,田馨吃着苏蔚冬打回来的饭菜,听见隔壁床的婆婆叫嚣。 “这都生了第二胎了,还是闺女,我们家真是命苦啊,没有孙子的命, 同样生娃,人家要么生儿子,要么生花棒,男娃女娃都有了,咋就你的肚子不争气?两次都是闺女!晦气。” 儿媳妇别过头,默默的没说话。 儿子在一旁低着头,他妈数落媳妇一言不发。 田馨冷哼一声:“瞧不上女孩,自己不还是女人吗?有本事先把自己掐死。” 金溪月拍了田馨一下:“小点声,别人家的事少掺和,这种事多了,老思想的人多的是,管不过来。” 田馨自然知道,她怀着双胞胎,邻居就有人替她发愁,说万一生出俩闺女咋办,岂不是一下子赔大发了。 生闺女怎么了,闺女也是爹娘的心头肉。 隔壁床的婆婆还在喋喋不休,听的人心烦意乱。 生儿子的那家说:“我们家这是第三个儿子了,还想要个闺女呢,你儿媳妇还年轻,以后再生,刚生产完体质差,得好好养着。” 这话一出,生闺女那家婆婆更不乐意了,叉腰说:“别来冲着我显摆,儿子生的多了不起吗?我们家也能生!” 一言不合之下,这两家人吵了起来。 田馨觉得脑袋都疼,心里盼望着明天赶紧出院。 过了晌午,食堂的午饭都快没了,生闺女的产妇也没吃上饭,丈夫和婆婆也没人提。 田馨低声嘱咐了苏蔚冬几句:“蔚冬,你再去买一份饭菜回来吧,隔壁床一直没吃饭。” 苏蔚冬点点头:“我这就去。” 等苏蔚冬回来,说医院食堂的饭菜都见了底,好几样都没了,最后大师傅给凑了一份,还单独给热了热。 金溪月把这份饭菜给隔壁床产妇端了过去:“吃吧,生产完身体弱,喝点粥,吃点菜补充补充体力。” 那家婆婆光顾着吵架,早把吃饭这事抛到脑后了,看见这份饭菜,眼睛都直了,望了一眼,失望说:“一点肉丝都没有啊。” 金溪月怼她:“又不是给你吃的,你儿媳妇刚生完孩子,吃什么肉?” 那家婆婆讪讪道:“我们家不缺这份菜钱,显摆什么?” 她起身,跟身后的儿子说:“我也饿了,咱们出去找点吃的。” 婆婆刚起身,那家儿媳妇说道:“妈,你别生气了,你放心,下一胎我肯定生个儿子出来!” 田馨:“……” 果然这是一家人。 能不能生儿子也不是女人决定的,再者就算没儿子又如何,这种婆婆生活在一起都晦气。 那家婆婆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你自己争点气,生不出儿子别怪我们不客气。” 产妇含着泪,点了点头,望着旁边出生的女儿直摇头。 金溪月也叹了一口气,小声说:“这孩子托生在这种人家,也是倒了霉。” 田馨不是菩萨,管不了别人的家事。 下午的时候,白映元也过来了。 “你舅妈没回家,我就猜到你这是快生了,哎呦,生了龙凤胎,好好!让我抱抱。” 金溪月道:“你毛毛躁躁的,看两眼孩子就行了,别上手抱。” 家里好多年没有小孩子了,白映元看着也高兴,他搓搓手:“我当舅姥爷了!” 白映元又问:“两个孩子取名了吗?” “还没想好呢。” 苏蔚冬说:“舅舅,你学问高,要不帮忙想想?” 取名是大事,白映元乐呵呵道:“你们两口子取吧。” 田馨也说:“舅舅,你帮忙想想,我和蔚冬都信任你。” 取名是个大任务,既然田馨和苏蔚冬这么说,白映元也乐意管:“行,我回去研究研究!” 田馨含笑道:“小名我和蔚冬商量好了,哥哥叫北北,妹妹叫西西。” 金溪月重复两遍:“北北、西西?听着也挺顺口,当小名不错。” 田馨和苏蔚冬相视一笑,没说什么。 田馨的奶水充足,给孩子喂奶没问题。 现在是暑假,她也能安心的坐月子。 天气炎热,病房里更是闷闷的。 盼望着盼望着,第二天田馨终于能出院回家了。 医院距离家里不远,回去还是那辆平板车,田馨裹的严严实实的。 白映元和金溪月每人抱着一个孩子,合不拢嘴。 金溪月念叨:“你表哥啥时候能结婚,给我生个孙子孙女多好。” 王美芹早就把家里安顿好,就等着田馨出院哄孩子呢。 王美芹知道今天出院,在胡同口等着人。 田馨笑着喊了一声:“芹姨,麻烦你了。” 王美芹忙道:“不麻烦,你每个月那么多工资供着,我这都是分内的活。” 听说是龙凤胎,王美芹也跟着高兴:“太会生了,这下儿女都齐全了,咱们附近还没谁生龙凤胎呢,你这是头一份!” 在医院折腾着,田馨也没睡好,回到自己家,忍着热,田馨也浅浅的睡上一觉。 金溪月怕惊醒田馨,就抱着孩子去了别的屋。 金溪月跟王美芹聊了几句,看她说话爽利,是个直性子,做事也稳重,心中放心一大半。 “馨馨婆婆过两天就来,坐月子得忙产妇和孩子,人手多一点更好,我这几天请假了,跟你一起照顾。” 生产前,金溪月就弄来了两张奶粉票,她怕田馨奶水不充足,就提前买了两袋奶粉。 百货商店买的奶粉种类也不多,有熊猫牌的、红星牌的、还有海河牌的,她问过其他同事,买过奶粉的,说红星牌的不错。 红星奶粉是六块钱一袋,金溪月先买了两袋。 要么说养孩子费钱呢,现在条件好一些,前些年奶水不足哪有奶粉吃,普通人家养育的孩子多,就是喂点米糊吃。 田馨的奶水充足,暂时先喂母乳就行。 金溪月想着,等田馨身体恢复去了学校上课,孩子就得吃点奶粉了。 刚出生的婴儿觉多,没多久两个宝宝就睡着了。 金溪月的鲫鱼还养在盆里,活蹦乱跳的。 鲫鱼炖汤下奶,金溪月说:“美芹,下午给馨馨做个鲫鱼汤吧,另外再炒个素菜。” 王美芹点头:“成,过一会儿我就做。” 田馨浅浅的睡了一觉,听见孩子的哭声醒了过来。 两个孩子就是有一点不好,只要一个哭,另外一个也跟着哇哇大哭,一哄就是两个。 正好王美芹准备去做饭,把西西抱给田馨:“我去做饭,估计是饿了。” 田馨给两个孩子轮流喂奶,金溪月小声说:“我看这个王美芹人挺好的,有她照顾你们娘仨,我和你舅舅也放心,都是街坊邻居,知根知底的。” 下午苏蔚冬回了一趟单位,田馨去医院去的突然,他都没来得及请假,这次回去补个假,再请几天陪产假。 傍晚的时候苏蔚冬回了家。 正好王美芹的饭菜都做完了,招呼着大家吃饭。 这几天白亭亭让白映元管,金溪月就住在小院,好在小院宽敞,好几间屋子呢,足够住。 王美芹丈夫和儿子的单位都有食堂,王美芹来田馨这帮忙,父子俩晚上直接吃食堂也行,不用她惦记着。 桌子上的都是家常菜,金溪月夸赞道:“手艺真不错。” 被赞扬后,王美芹也很开心,谦虚道:“嗨,我也就是瞎做,比不上饭店的厨子,就是一般口味。” 田馨也说:“芹姨,你真是样样全能,哄孩子耐心细致,做菜也好吃。” 每个月三十五块钱的工资,哄俩孩子不算什么。 田馨说了,只让她照顾孩子就行,一日三餐不用做,有她和苏蔚冬呢。 今天是她来上工的第一天,王美芹想表现表现,就自告奋勇下了厨房。 本来王美芹挺忐忑的,怕田馨挑挑拣拣,对她不满意,相处这小半天,看这家人都很和善,她也放松下来。 田馨提前付了二十块钱的工资,这样双方都踏实。 王美芹合计着,现在家里三个劳动力,每个月能攒下不少钱。 吃着饭呢,北北突然醒了,撇着嘴要哭。 王美芹连忙放下筷子:“我抱出去哄哄,别把妹妹也吵醒了。” 金溪月也跟着出去了。 苏蔚冬笑了笑:“芹姨挺不错的,有分寸,勤劳又谨慎。” 田馨也满意,女人坐月子是大事,找个逞心如意的帮手不容易。 “咱们每个月三十五块钱的工资,这个钱花的值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坐月子…… 赵桂芬是两天后来的省城。 她把家里简单安顿好, 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田馨早产了,这个时间点超出所有人的意料,赵桂芬本来打算一星期以后再来呢, 接到苏蔚冬的电报,她也急的够呛。 苏蔚冬去火车站接人,赵桂芬连忙问:“田馨怎么样?恢复的还行吧?” 苏蔚冬:“一切都好,妈, 你当奶奶了,田馨生了龙凤胎。” 龙凤胎好啊。”电报字数少, 苏蔚冬也没具体说。 赵桂芬一下子洗去了旅途的疲惫:“龙凤胎好!男孩女孩都有了!” 得知田馨怀了双胞胎, 赵桂芬就惊喜极了, 现在知道生了龙凤胎,喜悦翻了倍。 赵桂芬请了一个月假,安安稳稳把田馨的月子伺候好。 至于苏蔚秋, 托付给了邻居照看着,蔚秋岁数也不小了,男孩子皮实,不用惦记着。 儿子儿媳妇生了孩子,赵桂芬这个当婆婆的得表示表示。 到家歇了歇,赵桂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六十块钱, 塞给田馨:“你们生孩子妈也帮不上忙,看见孙子孙女我也高兴,这是当奶奶的一份心意。” 田馨没收:“妈,我和蔚冬不缺钱。” “我知道你俩手里有钱,但一码归一码,这是我给孩子的,你们不能推辞。” 两个人又谦让一番, 苏蔚冬说:“田馨,你收下吧,这钱妈肯定不能再收回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田馨只好暂时先收下。 赵桂芬来了,金溪月就能腾开手。 赵桂芬盯着两个孩子,眼神挪不动:“都挺好!哎呦,看两个孩子,皮肤白的,随田馨。” 金溪月又待了半天,陪着田馨聊了一会儿。 明天金溪月就要去上班了,田馨这头婆婆到位了,还有王美芹照顾,她也能放心。 “等周末放假,我和你舅舅过来看你。” 赵桂芬第一次来首都,人生地不熟,幸好平时不用出门,在家里待着就行。 平时出去买东西,都是王美芹,她对哪里都熟。 院子的鸡窝还有几只母鸡,赵桂芬杀了一只鸡,炖鸡汤给田馨补身子。 田馨的奶水不充足,两个孩子奶不够吃,还得添加点奶粉。 田馨是顺产,虽然当时遭罪了,后期恢复的也快。 月子里得养好才不会落下病根,赵桂芬叮嘱,让田馨什么活计都别干,就好好休息。 夏天热,田馨又不能吹风扇,苏蔚冬拿着蒲扇给她扇风。 田馨感慨:“在夏天坐月子,真是遭罪。” 听说坐月子吃乌鸡最好,苏蔚冬托关系弄来了一只。 王美芹没见过乌鸡,惊讶道:“这黑扑扑的鸡,跟咱们平时家里养的不一样。” 苏蔚冬学了一个做法,叫当归枸杞乌鸡汤。 田馨产后身体虚,在乌鸡汤里加入当归、黄芪、枸杞这三味中药,可以补气养血。 苏蔚冬是用砂锅炖的乌鸡,砂锅炖汤更加软烂入味。 苏蔚冬在家这几天,负责三顿饭,田馨的饭菜是单独做的。 天长日久的,苏蔚冬也不能老请假,一个星期以后,他也得去上班了。 田馨的身体恢复的还不错,算算时间,过完暑假,田馨再请请假,产后两个月就能去学校上课了。 上学也不是体力活,休息两个月时间足够了。 虽然学校能办休学,可田馨不想休学,不想因为生孩子耽误上学的进度。 两个孩子不好哄,半夜里得起来喂奶,很熬人。 赵桂芬劝道:“熬着吧,等孩子大一些就好哄了。” 田馨揉揉惺忪的睡眼,看见苏蔚冬去冲奶粉,好在不是她一个人忙碌着。 暑假结束,同学们都从各处回了首都。 开学后一段时间,宿舍里的几位同学过来探望田馨,一起凑钱买了东西。 秦楚来过小院两回,轻车熟路的,把大家领了过来。 樊燕望着小院,感慨道:“田馨,你们租的这个房子真好,每个月租金不便宜吧。” 田馨微微笑:“还好。” 大家都知道田馨卖服装赚钱,爱人每个月工资也不低,生活水平比一般人高出一大截,这点租金肯定付得起。 看见两个安安静静睡觉的宝宝,大家都觉得很新奇。 严清说:“她们真的好小啊,身上奶香奶香的。” 说话间,北北突然叫大哭起来。 王美芹过来一看,笑着说:“尿了!怪不得哭呢,我去换个尿布。” 两个孩子的安静没持续多久,此起彼伏的哭声中,田馨开始给孩子喂奶。 樊燕最开始的羡慕所剩无几:“女人生孩子真不容易。” 田馨最近的脸色比生完孩子已经恢复很多,面色红润起来。 可在同学们眼里,还是不复往日的明艳。 严清叹气说:“想想以后大家都得生孩子,就挺害怕的。” 生孩子对女同志来说确实亏损大,田馨给大家讲了自己的顺产经历,大伙听的皱眉。 同学们是上午过来的,苏蔚冬留大家吃饭,说是已经在厨房炖上肉了。 田馨也说:“你们好不容易来一回,不能空着肚子走。” 苏蔚冬炖了一只鸡,另外又炒了几道菜,饭菜上桌时,两个孩子还在睡觉。 苏蔚冬解下围裙:“你们先吃,我看着孩子就行。” 田馨、赵桂芬和王美芹都被推上了饭桌。 田馨也说:“芹姨,咱们先吃,让蔚冬盯着孩子就成。” 樊燕小声说:“田馨,你爱人可真是个好人,疼你照顾你,还会下厨。” 田馨笑道:“下厨有什么稀奇的?” 樊燕撇撇嘴:“我爸那个人,这辈子就没下过厨房,最多会煮面条吃,我爷爷更夸张,灶台都没登过,像你爱人这样的男人,挺少的。” 田馨想了想身边的男人,饶是舅舅这种知识分子,对媳妇算是尊重疼爱,似乎也并不下厨。 她叹口气,下厨这种事,本来就不分男女,双职工家里大家都赚钱,家务活本就应该互相承担着。 苏蔚冬炖的鸡肉肉质细腻,端上桌就闻到了浓郁的肉香味。 尝完以后,大家都夸好吃。 这次她们过来,给田馨带来了课堂笔记和课后作业,虽说大学学习没那么紧张,但日日积攒下来,田馨也落下了一些课程。 算算日子,田馨还得在家里再待半个多月。 秦楚宽慰她:“田馨,你一直都是专业第一,哪怕是生了孩子,落下一个月的功课,等你回学校成绩肯定也不会差!” 樊燕搭声说:“秦楚说得对,你在家好好休息,身体最要紧,别想学校的事。” 话虽如此,田馨挺着急的,生怕耽误课程。 孩子和学习目前只能顾着一头,田馨得把身体调理好,再回到学校上课。 送走秦楚他们,田馨翻开了课堂笔记,认真的看了起来。 赵桂芬端来一碗热水:“看书把握好时间,眼睛累了就歇会儿。” 田馨已经出了月子,赵桂芬比计划中又多待了十来天。 火车票已经买好,赵桂芬明天就回省城去。 田馨心里挺不舍的,婆婆在这能帮上不少忙,不过她也不能太自私,家里还有蔚秋要照顾,赵桂芬还得上班呢。 赵桂芬说:“我看美芹照看两个孩子挺用心的,你们街坊住着,也挺靠谱,等孩子大一些,能睡成宿觉就能好带一点。” 田馨点点头,她现在明白过来,生孩子就是一个字: 熬。 总有熬出头的一天。 赵桂芬走了以后,田馨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她那么好的婆婆也少见。 两个孩子不好哄,王美芹每周有三天睡在小院,夜里帮忙照顾孩子,另外四天晚上就回家。 西西和北北折腾的大伙都睡不好,田馨时常觉得自己缺觉。 半岁吧,赵桂芬说,孩子到了半岁以后,一般就能睡整宿觉了。 之前田馨看见别人家的孩子觉得可爱,自己生了才知道,宝宝就是小小的磨人精,打不得骂不得,整天被哭声环绕着。 和田馨关系好的邻居有过来探望孩子的,现在各家条件普遍不太好,一般就是提点鸡蛋过来。 生孩子送挂面、红糖或是鸡蛋都行,前两样需要用票购买,平时自己家还不够吃呢,尤其是红糖票,相对紧缺些,还是送鸡蛋省事,附近的邻居谁家鸡窝里没几只下蛋的母鸡? 钱姨出手是最阔绰的,给田馨拿来了一斤红糖,外加两捆挂面。 “我猜你家鸡蛋不缺,正好家里还有红糖票,你冲点红糖水补气血。” 田馨已经出了月子,精神好多了,也有精力招呼客人。 钱姨又说:“前些天你坐月子,我也没过来打扰,我看你恢复的不错,什么时候上学去?” “下星期就去。” 钱姨点点头:“挺好的,上着大学把孩子就生了,两不耽误。” 上回钱姨帮忙给田馨找人哄孩子,事后田馨送了她不少东西,钱姨怪不好意思的,田馨生了孩子,总得表示表示才行。 “美芹咋样?还算尽心吗?” 田馨小声答:“挺好的,芹姨细心又稳妥,多余的话也不问,我很满意。” 刚才钱姨找王美芹问了,也说很满意,田馨工资给的高,平时吃上面从不吝啬,家里的糕点、水果也让着她一起吃。 离家这么近,家里两个大老爷们也不需要她操心,一个月三十五块钱赚着高兴。 虽说龙凤胎不好哄,但王美芹早就有心理准备,要不是俩孩子,人家田馨也不会开出这么高的工资来! 钱姨是牵线的人,两头都满意是最好的了。 这几天迎来送往的,家里攒了两小筐鸡蛋。 田馨捡出二十个放进袋子,让王美芹拿回家:“芹姨,你也看见了,我这鸡蛋多,你拿回去一点吃吧。” 鸡蛋是普通人家最常见的营养品,二十个鸡蛋也值一块多钱呢。 王美芹笑着说:“真是谢谢你了,在你家又吃又拿的,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芹姨,你照顾西西和北北也辛苦了,鸡蛋不值几个钱。” 苏蔚冬下班,王美芹晚上就回家去了。 田馨望着两个孩子,心中不舍,这个暑假漫长又短暂,田馨马上就要回学校上课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上学去…… 田馨回学校上课那天, 苏蔚冬执意要送。 田馨笑着说:“我又不是第一天开学,送什么?” 苏蔚冬摇摇头:“这是你生孩子以后第一次上学,意义不同。” 产后的虚亏, 经过这两个月的休息补回来一大半,田馨月子坐的格外注意,也没落下什么病根。 苏蔚冬把田馨送到了学校门口,依依不舍的说再见。 田馨心里惦记着学业, 耽误了一个多月的功课,也不知道多久能追上来。 秦楚隔三差五过来给田馨送笔记, 田馨在家里也跟着学了一些。 田馨回来上课, 课间时, 班上的女同学都围了过来。 “田馨,你怎么还是不胖啊?” “精神也挺好的,不像生了孩子的。” “我还以为生完孩子就会蓬头垢面呢, 不过田馨肚子好像不如以前那么瘦了。” 田馨笑道:“哪啊,我现在的身材和怀孕前可不一样了,我自己知道。” 田馨生了龙凤胎的事同学们早就知道了,有人羡慕:“一下子生了俩,你可以封肚皮不用生了。” “是啊,男孩女孩都有了, 圆圆满满。” “早就说要管生育,现在政策还不严格,等咱们毕业的时候,没准一家只能生一个。” 没过多久,全国范围内的计划生育政策,还是到来了。 十二月份,计划生育严格起来, 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孩子的时代来临。 田馨对这个举措没有太深的感慨,时代大势所趋,早晚得来。 田馨生了龙凤胎,她和苏蔚冬也没有再生的打算,对她的影响不大。 街坊邻居望着田馨的两个孩子眼热,说田馨结婚早的好处多,还在大学就儿女双全了,赶上了好机会。 田馨和苏蔚冬早就商量过,无论男女,就算只生一个也能接受。 苏蔚冬向单位申请的住房十一月初下来的,是之前职工腾退的,房子里家具都是齐全的。 苏蔚冬和王美芹过去打扫了一番,找了个周末,一家人搬了进去。 冬天天气冷,能住上有集中供暖的楼房,孩子不用跟着遭罪,连病都少生。 王美芹直夸还是楼房住着暖和,问田馨和苏蔚冬何时能分房。 王美芹虽然不爱打听事,但田馨家的事也明白几分,苏蔚冬是单位的骨干员工,分房肯定没问题。 现在他们一家四口,就更符合分房的指标了,有家属楼住,肯定比租房强,就算租亲戚家的房子,也不如住自己的房子舒畅。 关于分房的弯弯绕绕,田馨也没跟王美芹多解释,只是说:“分房不容易,且得排队呢,首都这边住房也紧张。” 王美芹深有体会,她们一家现在住的是丈夫爷爷留下的房子,要是指着单位分房,得排到猴年马月呢。 住房问题,始终是个大难题。 不过苏蔚冬单位还挺有人情味,能租上几个月也不错。 孩子小抵抗力差,最容易得病了,住着楼房踏实不少。 虽说楼房离家里远一些,王美芹也没在意,她是出来赚钱的,不能挑剔太多。 田馨夫妇通情达理,她回家之前,时常拿些东西让她带着,有时候是一点糕点,有时候是两棵白菜。 现在大家条件都不算太好,人家能舍得带东西,王美芹也感激,照顾孩子就更加尽心了。 住在家属楼里,苏蔚冬距离单位近,田馨每天骑着自行车上学。 好在距离不算太远,只要两个孩子住的舒服,田馨辛苦一点也无所谓。 田馨问:“这房子咱们能租到几月?” 苏蔚冬说:“住到四月没问题,单位是六月份集中分一次房子,肯定能挨到天气暖和。” 北北和西西四个多月了,两个孩子已经会翻身了。 不会翻身前,把孩子往床上一搁就能放心,现在不行,得时刻留意着,王美芹不敢离开太久。 田馨牵挂着孩子,每天上学最大的祈盼就是早点放学回家。 孩子咿咿呀呀的喊声田馨听着都格外悦耳,吃着同样的奶粉,西西比北北要胖上一些,小胳膊像藕节一样。 晚上王美芹回了家,田馨和苏蔚冬照看两个孩子。 苏蔚冬烧了热水,准备给孩子洗澡。 小宝宝的皮肤光滑细腻,身上有股奶香味。 田馨忍不住捏捏女儿的脸蛋:“哎,我闺女真好看。” 苏蔚冬笑道:“随你,自然不会丑。” 几个月的小孩哪看出来什么相貌,自家的孩子觉得格外好罢了。 哥哥和妹妹的眼睛圆溜溜的,倒是十分可爱。 妹妹晚上能睡小半宿,哥哥比较磨人,一晚上醒好几次。 揉着朦胧的睡眼,苏蔚冬起床去冲奶粉:“要不是看在亲生的份上,我真想在屁股上打一巴掌。” 田馨抱着儿子:“亲生的你打也行,我不拦着。” 苏蔚冬抱着奶瓶回来,到底没舍得下手,浅浅的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我忍了,谁让我是他爹。” 哄睡儿子,田馨和苏蔚冬却睡不着。 生完孩子以后的这几个月,家里过的鸡飞狗跳,夫妻俩很少能静下来谈谈天。 幸亏还有芹姨帮衬着,不然田馨实在无法想象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生孩子,足以把一个家庭搅合的天翻地覆。 隔天,林原从北淀村回首都,过来看望孩子。 田馨生孩子以前,林原就回了北淀村。 林军生病做手术,需要休养几个月,砖厂怕没有自己人盯着,就把林原喊了回去。 林原这一去就是几个月。 田馨往家里寄信时,夹了两个孩子的照片,李梅花开心的够呛,盼望着等孩子大一些,田馨夫妻能回来。 对于素未谋面的小外甥、外甥女,林原也挺期待的,下了火车,回去洗澡换衣服,他寄匆忙赶了过来。 外面寒风阵阵,楼房里面很暖和。 林原洗洗手,抱了抱妹妹:“胖乎乎的,挺可爱。” 他又掏出两个银镯子,还有两个黄金打造的长命锁,说道:“银镯子是妈托我带来的,说是送给孩子,长命锁是我送的,见面礼,大哥也托我稍了东西过来,在提包里。” 田馨埋怨:“二哥,金饰挺贵的,你花这钱干什么。” 林原摸摸北北的小脚,道:“你二哥有钱,不用替我操心,这俩孩子真讨人喜欢。” 林军的砖厂扩大了规模,而且在县城西郊又建了一个砖厂,一时间在当地风头无二。 生意好,人也跟着忙碌起来,不然身体也不会垮。 这几个月林原也是忙的够呛,李梅花身体不好,还去了一次医院,也是林原陪的。 好不容易处理好老家的事,林原赶紧赶回了首都,这里才是他的天地。 “孩子取名字了吗?” “取了,我舅舅取的,哥哥叫苏谦,妹妹叫苏默。” “挺好听的。”林原说,比现在的娟、艳、辉、庆强多了。 田馨舅舅是大学教授,是有学问的人,取名水平比大多数人都强。 生完孩子,田馨的生活趋于平静。 林原问她:“小妹,服装生意你还继续做吗?” 田馨没犹豫,点头说:“当然,服装利钱大,现在竞争虽然大了一些,但散卖还是能赚到钱的,继续做吧,以后要是不行了,再想别的出路。” 大学课程相对宽松一些,田馨还能腾出时间来做点生意。 她现在是大二上学期,距离毕业还有一年半的时间。 按照以往的毕业生来看,基本在大四开学,有一部分同学就找到了毕业后的出路,找工作要趁早。 田馨的专业是国际贸易,从国内来看,国际之间的贸易往来也是刚刚兴起阶段,想要找到对口的工作单位,选择余地不是很多。 工作方面,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二哥买房…… 田馨抽时间又去了一趟国棉三厂。 她有段时间没过来了, 听说田馨生了孩子,车间主任热情的询问情况。 田馨来的目的和以前一样,挑选瑕疵布料。 主任说:“田馨哪, 你来的不凑巧,上一批瑕疵布料统一处理掉了,等下个月吧。” 田馨点点头:“成,那我下个月再来。” 田馨的睡眠枕的生意一直没停, 做枕头需要布料,幸好之前还有点存货, 能抵两个月。 枕头的利润不算太高, 不过好在容易卖, 倒是细水长流每个月都有进项。 田馨想起来,严清说想买五个枕头送朋友,田馨顺路去找了金秋芳。 金秋芳如今搬到了田馨之前租住的小院子, 虽然面积小一些,夫妻俩也够住。 吴科平常年不在首都,金秋芳夫妻俩就算是帮忙守着房子,彼此都安心。 从金秋芳那拿了五个枕头,金秋芳帮她绑在自行车后座上。 “你那个朋友小吴,真是个好人, 心胸宽广,愿意让我们占着房子,还寄过来两次特产。” 田馨笑道:“科平不在这儿,你们守着房子,他还得感激呢。” 提起房子,金秋芳说:“还得有自己的房子才行,租房不是办法, 蔚冬工作好,你们还能等着分房。” 金秋芳和爱人的单位都比较一般,效益也不好,分的房子又破又小,幸好有现在的院子住。 金秋芳说:“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家里两三处房子,最近儿子做生意缺钱,张罗着要卖一套,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很多人没房住,人家房子多的住不完。” 田馨心思一动,顺嘴问了一句:“什么样的房子?价钱是多少呢?” 金秋芳知道的也不多:“好像在前门那边,房子不大,一套小的四合院,价钱我没问,嗨,那种房子便宜不了,最少得几千甚至上万。” 现在万元户属实稀奇,做生意的也没几家有这个数。 金秋芳又说:“我估摸着也卖不出去。” 田馨想起了林原。 之前林原提起过,有合适的房子想买一处,这房子在前门,适合他,要是价格不贵,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田馨上了心,问金秋芳要了地址。 林原听田馨说有房子卖,自己先打了退堂鼓。 “首都的四合院指定特别贵,我买不起吧。” 田馨鼓动他:“咱们先去看看,没准还能砍砍价,秋芳姐说过,这是一套小的四合院,价格相对能便宜一点。” 前门的位置寸土寸金,林原在这里住了很久,已经习惯了,要是真有他买得起的房子,能买上一套也不亏。 现在私人房子是可以交易买卖的,签完协议再去房管局报备就成。 田馨找了一天下午课少的周三,约好林原去看房子。 房主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人,附近的邻居都管他叫老孙。 老孙手里有三套房,要卖的这套是最小的四合院,报价是八千块钱。 八千啊! 普通工人的工资一个月四十多块钱,这得奋斗十几年才能买得起,前提还是不吃不喝。 这个价格一般人问问就走了,没人舍得买。 倒是有两个万元户有心思要买,最后价格也没谈妥。 老孙儿子要做生意,手里缺钱周全,否则他也舍不得卖房。 卖房的消息放出来快两个月了,看房的不超过十个人。 老孙看了一眼田馨和林原,这俩年轻人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不像是买得起的,没当回事。 "房子八千块钱,这价格不便宜,要是凑热闹就抓紧走,别耽误时间。" 虽然不受欢迎,田馨也没恼,笑道:“孙伯伯,我们总得去看看房子吧,我哥有买房的打算呢。” 老孙掐灭烟头,拿着钥匙带他们二人去看房。 “这是我太姥爷留下的房子,后来才辗转到了我手上,有些年头了,你看这房子的用料,当年都是最好的,要不是缺钱,我也舍不得卖。” 现在卖房渠道也窄,只能去居委会说一声,在胡同里贴个条,让大家帮忙散布着消息,全凭运气。 八千块钱,这价格非常高,不过老孙打听过,这也是合理的价格,再便宜他也不值当卖。 可惜有钱人太少呐。 田馨和林原把房子里里外外看了两遍,走到一旁小声商量。 “二哥,你觉得房子怎么样?” 林原满意的点头:“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地段好,保持的也不错,一看主人就时常打理着。” 这处四合院不算大,算是中小规模的,不过也有四五间屋子住,一家人足够住了。 除了价格贵一些,也没有其他的毛病。 来之前林原就归拢过自己手里的钱,做生意的本钱得留出来,这是他赚钱的根本,不能挪动。 这两年他虽然赚了不少钱,算下来……八千块钱,还是不太够。 田馨道:“二哥,如果你要是买,我能借你钱,我和蔚冬现在没有花钱的地方,钱攒着也是存在银行里。” 林原也没客气,点头道:“要是不够,我找你凑点。” 这房子看完后,林原是真的相中了,他隐约觉得,以后很难找到这么合适的院子买。 也就是房主着急用钱才卖,一般人家也不会轻易把四合院拿出来卖。 林原和田馨商量一番,开始坐下来和房主砍价。 老孙挺吃惊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两个年轻人,真的有钱买房? 老孙道:“你是秋芳介绍过来的,咱们也算是熟人,秋芳两口子都是实诚人,我也不会骗人,我这房子,就是值这个价格,以前有万元户要买,上来就砍到六千,被我轰走了,你们要是想砍价,就别谈!” 田馨和林原对视一眼,开始聊些其他事。 林原和田馨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谈价还是有些优势的,老孙开始分文不让,后来聊着聊着,价钱聊到了七千六。 这个价格是老孙的底线,再往下便宜一块钱他都不接受。 老孙说:“能坐在这聊就是缘分,七千六,一分钱不能再少,你们商量商量,要是同意就卖,觉得贵就算了。” 田馨张罗要看房子的房本和证明。 老孙:“这是应该的,等我回家去拿,你们在这等着。” 老孙走后,田馨说:“二哥,七千六的价格我觉得可以了,我问过胡同里的邻居,一套四合院的价格上万的也有,现在房子也稀缺,能碰到这套也是运气。” 林原咬咬牙:“买!反正我还能赚钱,有了自己的房子就有了根!” 房子七千六百块,这是普通人听到咂舌的价格。 林原管田馨借了一千块钱,他道:“大哥那,我再借六百,钱就凑上了。” “你还不如直接管我借一千六,我又不是没有。” “不是这个道理,我不能可着你一个人薅,你能借我一千,哥就很感激了。” 买完这个房子,几乎掏光了林原所有的积蓄。 夜长梦多,双方先签了协议,林原付了一千块钱的定金,免得对方反悔。 过了几天,林原和房主去房管局办了过户的手续,拿到了新的房本。 手续办完,房子就归了林原。 林原也不着急搬家,新房子还得收拾收拾,他暂时还是住在租住的房子那,还得和房东商量着退房。 几天时间把房子买了,就像是一场梦。 林原茫然了两天,又开心又忐忑,这处房子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一千六的债务。 对未来的期盼到底还是越过了买房的忐忑,有了自己的房子,林原也有了底气。 他是男人,将来是要负担起养家责任的,首都哪里都好,就是住房是个大难题,他把住房问题解决了,就少了一半的困扰。 想起秦楚,林原心里燃起希望,之前总觉得配不上秦楚,他也在一步步努力,从学历,再到积蓄。 如今他买了这处四合院,以后若是秦楚愿意和他在一起,最起码能给她遮风挡雨的庇护。 林原买房是大事,田馨说等他搬进新家,大家一起好好庆祝一番。 林原先从田馨那里拿了一千六,等林军的六百块钱汇过来,林原交给了田馨:“欠你一千块钱,最慢三年内还清。” 田馨道:“我不急着用钱,你慢慢还。” 林原的这个四合院地段很好,房子保持的也不错,简单打扫之后就可以直接进来住。 首都的房子只会越来越值钱,虽然林原最近几年手头会紧一些,但房子早买早划算,他不会亏的。 房子就是立身之本,有了这套院子,林原也有了底气,田馨打心底替二哥高兴。 七千六买来一处四合院,还是很值的! 林原买房子的事也没四处宣扬,尽量低调着,租房的房东那,找了借口说要搬去其他地方,下个月把房子就退了。 除了秦楚,也没别人再知道了。 听说林原买了四合院,秦楚惊诧道:“四合院?首都的四合院?你哥这么有钱?” 田馨说:“也背了些债务,他还年轻,慢慢还呗,我哥说,他是男人,得有房子才行,以后不能让媳妇跟着自己一起租房漂泊着。” 秦楚脸色微红,冷哼一声:“这可是七千六啊,你哥也舍得。” “七千六买来一个家,比租房强,也是值得的。”田馨说。 第一百六十七章 醉酒…… 林原的房子是一个月以后搬进去的, 他在首都认识的人不多,喊了田馨夫妻还有秦楚过来,大家一起吃了顿饭。 林原没户口, 自然也没有煤气本。 田馨她们家有两个煤气罐的名额,自家厨房只用了一个煤气罐,剩下一个名额可以给林原用,也没人查对。 煤气罐需要去供气站领, 供气站也是个好差事,铁饭碗很吃香。 林原借了一辆三轮车, 自己把煤气罐运了回来。 四合院虽然不大, 但收拾的很整洁温馨。 田馨的布料给了林原半匹, 做了两个窗帘出来。 买了房子,林原的生活也比以前节俭不少,过去他时常去国营饭店改善伙食, 连价格都不瞧,随便点菜。 现在手头紧,再也不敢乱挥霍了。 林原感慨:“买房子束住了人的手脚,再也舍不得花钱,怪不得职工们挤破脑袋都要等分房,还是单位免费分的房子实惠。” 田馨说:“单位分的房子面积小, 哪有你这个院子住的宽敞?再者说,家属院的房产是属于公家的,员工只是借住罢了。” 天气冷,田馨没带北北和西西过来,王美芹在家哄着孩子。 吃完饭待一会儿,下午她也得赶紧回家去。 林原一大早去鱼市买了一条黑鱼,三斤半, 中午做红烧黑鱼块,另外还有一只烧鸡,几斤猪肉,猪肉是从私人小贩那买的,比凭票价格贵一倍。 再加上豆角、白菜等蔬菜,能凑八个菜出来。 苏蔚冬和林原在厨房里忙活。 林原买了瓜子,田馨和秦楚在屋里嗑瓜子剥花生。 秦楚说:“你二哥房子的位置挺好的,他摆摊就在附近,以后收摊也方便。” 田馨笑道:“是挺近,就隔着两条街,他现在干劲十足,想快点赚钱还清债务呢。” “我帮他卖货,我清楚的很,你哥每个月都不少赚,一千多块钱挺容易就能凑上。” 现在闲暇时间,秦楚都过来帮林原卖货,两个人怎么约定的田馨不清楚,她就觉得,秦楚和二哥的关系亲近多了。 这也是好事,正所谓日久生情,一见钟情也不太靠谱,只有经过长久的相处,才真正了解到底合不合适。 秦楚不愿意结婚,她心里有心结,林原脸皮厚,不气馁,两个人才会有可能。 两个人在一起,讲究一个契合,田馨觉得,二哥和秦楚彼此就很合适。 林原很高兴,饭桌上拉着苏蔚冬喝了不少酒。 苏蔚冬酒量一般,两个人喝的醉醺醺的。 田馨和秦楚把他俩搀扶到屋里,没多久,林原呼呼大睡起来。 收拾饭桌的间隙,田馨问:“秦楚,毕业以后,你打算留在首都还是回老家?” 作为首都的大学生,如果有回老家的打算,也能回当地分配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秦楚摇摇头:“我不打算回去了,就留在首都吧,现在工作都能带户口,集体户口迁到单位,就算半个首都人。” 对于以后的工作,秦楚没什么想法,走一步看一步。 苏蔚冬睡的正香,田馨也没办法先走,只好留了下来。 苏蔚冬傍晚才醒过来,田馨给苏蔚冬冲了一碗蜂蜜水,她埋怨道:“两个孩子还在家呢,你喝什么酒,等你半天了。” 林原喝得多,到现在还没醒,苏蔚冬愧疚道:“行,都是我的错。” 林原性子倔,他劝酒,苏蔚冬也挡不住,田馨道:“要不你先回家,我盯着二哥,等他醒了再走。” 秦楚道:“田馨,你们夫妻俩先回去吧,家里还有孩子呢,我不着急,我在这照看你二哥就行。” 秦楚执意要如此,劝说田馨回家照顾孩子。 田馨叹口气,道:“行,我估摸着二哥也快醒了,你早点回学校,别等天黑了。” 秦楚点点头:“我知道,你俩快回去吧。” 今天是王美芹晚上回家的日子,她盼啊盼,总算把田馨两口子盼了回来。 西西见到田馨,伸出胖胳膊要抱抱,嘴里发出声音,田馨也搞不懂女儿说了什么。 田馨拿着肥皂好好洗了手,把女儿抱了过来。 “芹姨,有事耽搁了,回来的晚了。” 王美芹道:“我回家也不着急,你们该忙就忙。” 六个多月的宝宝比以往更依赖人,好在夜里都是她们夫妻和王美芹换着带,倒没指定认谁。 王美芹挎着提包出门,北北咯咯笑了两声,没有太大的反应。 吃着同样的奶粉长大,女儿比儿子胖了半圈。 田馨感慨:“小孩胖点可爱,闺女长大可别再胖了,小胖丫不好看。” 苏蔚冬说:“放心吧,按照遗传,像咱俩的话,就不会太胖。” 白白胖胖的西西格外惹人怜爱,田馨陪着她玩了一会儿,一旁的北北似乎察觉到自己不受欢迎,小嘴一瘪,哇哇哭起来。 田馨手忙脚乱抱起儿子:“人不大,争宠倒是挺会。” 两个小朋友虽然还不会讲话,但是打起架来毫不含糊,哥哥的脸上还挂着一道挠痕,出自妹妹的手笔。 都怪她和苏蔚冬,没及时给孩子剪指甲。 西西穿着火红的薄棉袄,是金溪月做的,楼房里暖和,穿夹层棉的就不冷,北北那件是蓝色的。 两个孩子里里外外的衣服,金溪月没少做。 舅妈手巧,用的都是软软的棉布料子,针脚也细腻,比买的幼儿成衣质量还好。 睡觉前,田馨给孩子脱衣服,说道:“舅妈说,孩子春天的薄衣服她也做了两件,下次带过来,咱们下回去拿点东西吧。” 苏蔚冬:“应该的。” 苏蔚冬身上还有轻微的酒气,田馨推推他:“快去洗个澡,还有孩子呢,别熏人了。” 北北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西西咬着手指,圆溜溜的眼睛四处乱看,丝毫没有要睡的样子。 女儿的双手在空中乱舞,田馨叹口气,抱着她满屋走,心里盼着这个小魔头能快点睡。 照顾孩子的晚上,最宝贵的时间,就是两个孩子入睡后那点自由了。 苏蔚冬洗完澡回来,田馨也哄睡了女儿,她做了个嘘声:“小点声,别把孩子吵醒了。” 苏蔚冬擦擦头发:“我知道,这俩祖宗要是醒了,咱们也不用睡。” 一般情况下,两个孩子夜里还得醒一次,田馨放下手头的书,说道:“早点睡吧,你明天还得上班。” 平时芹姨在家,两个孩子整天闹,夫妻俩很少有安静的时间。 苏蔚冬钻进来,低声说:“好久都没有了,今天是个好机会。” 自从生完孩子后,这半年多只有很少的几次,田馨也没心思,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 田馨小声的应了一声:“那你轻点,别把孩子吵醒。” 苏蔚冬攀上田馨的手腕,含含糊糊道:“那两个祖宗,我可惹不起。” 夜里孩子醒来,是苏蔚冬去冲的奶。 迷迷糊糊间,田馨抱着孩子,机械一般喂完奶,哄完孩子又沉沉睡去了。 早上起来,苏蔚冬去国营食堂买了早点,有馄饨、还有豆浆油条。 田馨赶着上学,她随便吃了一根油条,喝了半碗豆浆,嘱咐道:“芹姨还有二十分钟来,我先去上学了,你晚点走。” 苏蔚冬点头,住在楼房里,他上班离得近,晚走一回儿也没关系。 路上,田馨惦记着秦楚,也不知道她昨晚赶没赶上公交车回学校。 中午吃饭,田馨问她:“我二哥昨天醒的不晚吧。” 秦楚一愣,笑道:“你二哥酒量好,醒的挺早的,也没吐,不过还是得少喝酒,多误事儿。” “我二哥就那个脾气,开心起来就喜欢喝两杯,以后我劝劝,烟酒都不是好东西。” 吃饭完田馨回了宿舍,秦楚要去行政楼一趟,就让田馨先回去。 夜里没睡好,田馨困的厉害,巴望着早点回宿舍睡个觉。 生完孩子,田馨搬回了上铺,人家严清偶尔也回来住,还是下铺更方便。 在宿舍门口,田馨听见孔令西和别人聊天。 “我们宿舍?秦楚昨晚一宿没回来,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我也不敢问。” 听声音,和她在一起的是她老乡:“什么?一夜未归啊?她一个女大学生,能去哪里住啊?” 孔令西小声说:“我也不清楚,这件事像个谜团一样,秦楚在首都也没几个朋友,我也不敢瞎猜。” 孔令西老乡说:“如果我记得没错,秦楚经常帮你们宿舍田馨她哥卖衣服吧,两个人关系挺好的……” 田馨推开门进去,面无表情道:“那我澄清一下吧,昨天秦楚去了我家,玩到挺晚的,我怕赶夜车不安全,就留了她一宿。” 孔令西老乡缩缩脖子,讲别人是非被戳破有些尴尬:“我先回去了。” 孔令西挠挠头:“田馨,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 田馨点点头:“嗯,我知道,所以为了避免误会,我澄清一番,昨晚秦楚和我在一起,这件事就算翻篇了,你也别在秦楚面前提了。” 孔令西哪里还敢提啊……是她理亏,见到秦楚一夜没回来就胡乱揣测。 田馨琢磨,秦楚昨晚没回来……她没跟自己提。 田馨倒不担心二哥和秦楚惹出什么事来,两个人都是有分寸的人,大概是太晚了,秦楚就留了一夜,四合院房间也多。 既然秦楚不愿意提,田馨自然不会再深问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养娃日常…… 日子一天天过着, 表哥和争一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金溪月过来看孩子提起的。 “你表哥和争一偷偷搞对象呢,把我瞒的死死的,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前几天,你二哥说月底回来探亲,把对象带回家来,也没说是谁, 还是我自己发现的,暂时只能装着不知道。” “那你觉得他俩怎么样?” 金溪月道:“我自然是高兴的, 争一那孩子多好, 谁家娶了谁家有福气, 当时你表哥说有对象,我还挺可惜的,现在好了, 他跟争一在一起,我和你舅舅是一百个乐意。” 金溪月最记挂的就是儿子的婚事,现在有了着落,她一下子就踏实了。 至于两个人何时回来见家长,这都不重要了,就是走个过场, 她和白映元没有不愿意的。 马争一是京大的高材生,学习勤奋、人也懂事,这样的女同志简直是理想中的儿媳妇,配儿子绰绰有余了。 听白映元的意思,马争一还要继续深造上研究生。 金溪月有点发愁:“要是争一上研究生,她跟你表哥一时半会儿也结不了婚。” 田馨劝慰道:“我哥在部队,争一拼学业, 他俩都是各自忙碌的阶段,结婚也不着急,要是稳定下来,可以先订婚,过几年再结婚也行,反正岁数也不大。” 这倒也是,金溪月点点头,现在和前些年不同,城里的男女同志结婚的年龄越来越大,二十五六岁才结婚的也不再少数,只要他俩感情稳定,晚点就晚点结吧,当父母的也干涉不了太多。 北北哭闹起来,金溪月抱起孩子,笑道:“你看北北,哭起来都有劲,小腿直蹬我,可能岁数大了,我现在越来越喜欢小孩子,你们家这俩,隔段时间不见就想。” 田馨道:“舅妈,等表哥结了婚,有你照看孙子孙女的时候,到时候你别烦。” “那烦啥,我巴不得呢,不过现在一家只能生一个,唉,太孤单了。” 白承志和马争一看起来也不急着结婚,再过几年,金溪月就该退休了。 退休也好,退休以后不用上班,有时间帮儿子哄孩子,年轻人工作忙。 白承志是半个月后回来的,带着马争一见了父母,金溪月喊田馨夫妻去吃饭,田馨没去,她怕争一不好意思,就让他们一家人正式见个面。 表哥和争一也算定了下来,舅舅舅妈这边十分满意,争一本来就是舅舅很喜欢的学生,现在又添了这么一层亲厚的关系。 白承志假期少,这次还是特地申请的假,只能待两天。 平时两个人主要是靠着通信维系感情,好在争一是独立的性子,长久不见面也能坚持。 见了男方父母,争一家那边,按照她自己的意思,现在还不着急,争一现在最亲近的就是姑姑一家,等她大学毕业以后,再把白承志带回省城。 感情方面的事争一向来都是自己做主,姑姑那边也不成问题,最起码从家庭上,两处都不存在阻碍。 时光荏苒,一眨眼田馨的大学生活到了大三。 孩子窜得快,一岁多的西西和北北能喊爸爸妈妈,说简单的词语了。 妹妹的发育明显比哥哥要早,西西八九个月的时候已经可以喊妈妈,北北一岁以后才开口。 两个孩子走路稳稳当当,从会走开始,就格外让大人操心,生怕不小心磕磕碰碰。 即便再小心,磕碰也是难免的。 王美芹哄孩子很尽心,但总有看顾不周的时候,就算田馨这个亲妈,也不能保证管孩子能一点小问题都没有。 孩子大一些有个好处,能睡成宿觉了,所以晚上王美芹都会直接回家,不需要再住在田馨这。 自从两个孩子开始能吃东西以后,家里的饭菜就开始讲究营养搭配。 医生说,两个孩子还不到两岁,不能摄入太多盐分,所以西西和北北的饭菜都是单做的。 在宝宝的饮食方面,苏蔚冬格外耐心,每天都换着花样琢磨。 田馨偶尔想起怀孕的时候,总觉得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田馨似乎已经记不得生产时的疼痛了。 现在的日子一切都好,有儿有女,还有疼爱她的丈夫,田馨别无所求。 两个孩子也有发愁的时候,小孩子喜欢打架,前一刻还牵着手,后一刻就能互相挠起来。 几乎每次都是北北吃亏,他人小鬼大,跑过来拽着田馨的裤腿,蹦出来几个字:“妈妈……打……打妹妹。” 关于孩子之间的争吵,苏蔚冬和田馨一向都是不管的。 田馨没理会:“自己打回去,我和你爸不管。” 北北虽然小,但也能听懂话,哭哭啼啼的抹着泪,趴在地上不起来。 北北专往菜地里滚,浑身都是土,田馨叹口气,望向苏蔚冬:“你儿子惹的祸,你收拾,一会儿把穿着的衣服洗了。” 苏蔚冬在冲奶粉,闻言皱眉道:“每次孩子惹祸,倒霉的都是我。” 冲好两奶瓶奶粉,苏蔚冬晃了晃,喊两个孩子喝奶。 北北也顾不得生气,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笑呵呵的跑过来喝奶。 沾着泥的手脏死了,田馨嫌弃的拉着儿子去换衣服。 西西抱着苏蔚冬,奶声奶气道:“爸爸,抱抱。” 苏蔚冬抱起女儿,把奶瓶递给她:“西西,告诉爸爸,晚上想吃什么?” 西西拍拍手,断断续续道:“豆豆,豆豆丸。” 西西口中的豆豆丸是猪肉豆腐丸子,食材也简单,猪里脊肉、胡萝卜、豆腐,还有打散的鸡蛋,切碎后加简单的调料上锅蒸熟。 苏蔚冬之前做过两次,西西和北北十分捧场,时常嚷嚷着要吃。 北北洗手回来,抱着奶粉咕噜噜喝起来。 苏蔚冬的豆腐丸子做好了,两个孩子乖乖的吃了起来。 西西一边吃丸子,一边挥着胳膊道:“好次。” 好不容易休周末,还得哄孩子,连午觉都睡不成,田馨感觉身体乏的很。 距离晚饭还有段时间,苏蔚冬说:“你去睡一会儿。” 田馨打个哈欠,也没客气:“行,我睡一个钟头就行。” 田馨这一觉醒来,苏蔚冬连晚饭都做好了,北北和西西在院子里玩闹。 “你怎么没喊我?” “我看你睡得香甜,也没别的事,打算吃饭再喊,放心吧,孩子好哄,我刚才在院子里抽陀螺,他们一动不动的盯着看。” 到底是孩子还小容易骗,西西跑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爸爸,陀螺!” 苏蔚冬把女儿抱到床上:“明天再玩,看会儿电视。” 这个时间,电视里有儿童节目,听到能看电视,西西和北北很乖的坐在床上。 田馨和苏蔚冬怕彩电对孩子的眼睛不好,每天只让看半小时。 看电视的时间是最听话的。 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是《老虎学艺》,在电视上播放过好几次,哪怕是已经看过了,只要重复播放,西西和北北都会兴致盎然的再看一遍。 田馨感慨:“时代不同了,咱们小时候哪有彩电看?” 苏蔚冬:“日子嘛,总归是越过越好,等再过二三十年,变化指定更大。” 自从家里买了彩电,无聊时看电视能打发时间,比收音机精彩多了。 这两年大家的条件越来越好,生活水平有了显著的提高,供应方面也宽松了一些。 胡同里买电视的人家变多,今年年初,有一家也买了彩电。 还有变化大的就是苏蔚冬的工资。 苏蔚冬升职后涨过一次,去年又调整了一次,如今苏蔚冬的工资每个月有八十六块钱,这还不算其他的补贴。 如今苏蔚冬的工资,已经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作为一个普通人,大家都敏锐到感觉到,最艰难的日子已经度过去了。 每个月供应的细粮份额在逐步提升,每次都能领得到,不需要再去排队抢。 隔三差五,田馨就能包顿白面饺子吃,白面饺子不再是过年的奢侈饭了。 看着大人吃饺子,两个娃娃也张罗要吃。 田馨没办法,就把饺子皮擀薄切小,包指甲盖大小的馄饨给孩子煮着吃。 两个孩子很快就要两岁了,田馨在琢磨上学的事。 苏蔚冬单位有专门的幼儿园,招收的全是自己职工的孩子,三岁以上都能去幼儿园上学。 田馨也打听过,市面上普通的幼儿园,每个月的学费是两块五左右,中午管一顿饭。 田馨也不差钱,几块钱的学费她花得起,主要是想给孩子找个环境好的幼儿园。 当时田馨和王美芹约定好,她照顾西西和北北三年,三年后孩子直接送去幼儿园。 王美芹儿子也不小了,如今正在相亲,结婚生子就在眼前,等儿媳妇生了孩子,她就得专心去照看自己孙子孙女了。 田馨和苏蔚冬各忙各的,没办法全天照看孩子,首都的双职工家庭都是如此,孩子大一点就扔进幼儿园去。 田馨琢磨,社会上普通的幼儿园不知底细,感觉还是单位的幼儿园更靠谱。 苏蔚冬说过,职工子女入园是免学费的,就是变向的福利。 田馨和苏蔚冬去幼儿园看过一次,环境和老师都比较满意。 田馨和苏蔚冬商量:“孩子幼儿园放学晚,基本卡着职工的下班时间,要是去你们单位的幼儿园,你下班能把孩子直接带回来。” 苏蔚冬点点头:“嗯,我也倾向于把孩子放我单位的园里,我在身边也能方便照看,放学后,自行车大梁上横一个,后座再坐一个,孩子还小,在前面也不影响视线,我一趟就能带回来。” 夫妻俩又商量了几句,基本提前就把入园的事定了下来。 苏蔚冬单位的幼儿园至少要提前半年报名,隔了一天,苏蔚冬就替两个孩子报了名。 领导看了他的申请单,调侃说:“蔚冬,你现在真是好丈夫、好爸爸的典范,咱们单位新进来的年轻女同志私下说了,嫁人就得嫁苏工这样的,长得英俊不说,还顾家,是最理想的对象。” “我哪有那么好,高估我了。” 领导挥挥手:“别谦虚了,要不是看你结婚了,你进单位,我非得把自己亲侄女介绍给你不可,表格我收下了,放心吧,入园名额很宽松,还有一年呢,指定能进。” 孩子才两岁,夫妻俩已经把幼儿园安排好了。 王美芹道:“你们当父母的称职,还有一年多,孩子的幼儿园都安排上了。” 儿子相亲顺利,估摸着年底就能结婚。 王美芹也在琢磨这个事,给田馨看孩子就是短期的,以后儿媳妇生了孩子,一分钱不给她也得去帮忙哄。 田馨比她想的还长远,幼儿园都找好了。 从孩子落地王美芹就照看着,想到后面离开两个孩子,王美芹心里还挺难受的。 王美芹转念一想,大家都是邻居住得近,偶尔也能见见面! 第一百六十九章 田馨看房…… 大三接近尾声, 同学们都开始考虑未来的前程。 有考研打算的就继续深造,想上班的就等着大四开始找工作单位。 田馨毕业后是要工作的,宿舍里, 只有严清打算继续上学。 严清家庭条件优越,钱上面不缺,从她本人来讲,还是更喜欢校园这个环境。 田馨是专业第一, 即便怀孕生子也没影响她的成绩。 樊燕道:“看看田馨去哪个单位,我要是能被选上, 我也跟着一起去。” 秦楚说:“你有点自己的主见, 跟着田馨干嘛。” 樊燕吐吐舌头:“我不管, 我就跟着她。” 距离毕业还剩下一年的时间,这是田馨这一生最后的校园时光了,变得格外珍惜。 就像授课老师说的, 走出校园,走向社会,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每一个阶段都是人生的体验,只要努力没有遗憾,就是值得的。 距离毕业还有段时间,田馨在寻思另外一件事。 如今她和苏蔚冬手里有了一笔不少的积蓄, 她想买房。 上回林原买四合院时,田馨就很羡慕。 虽然说田馨手里有两套房,但谁也不嫌房子多啊。 更何况,房产是未来的硬通货,比黄金还值钱的多。 房子值钱,首都的房子更值钱! 大部分人家房子都不够住,只有少数人手里拥有超过两套的房产, 轻易也不会拿出来买卖的。 就像林原上次买房,是因为房主急需用钱,才会拿房子出来卖,这种情况不好碰到。 金秋芳是本地人,上回林原买成四合院,也有她的功劳,林原特地拎着东西去感谢了。 从去年开始,田馨就放话出去,说自己想买院子,让金秋芳帮忙留意着。 田馨胡同里的邻居虽说也都是本地人,消息灵通,她思前想后,也没麻烦这些邻居,买房的事,还是得低调,不能张扬。 除了金秋芳,田馨还知会了舅舅和舅妈。 金溪月诧异问:“买房?馨馨,是现在的院子住着不舒服吗?” 田馨摇摇头:“舅妈,房子我们一家人够住,不过我手里也攒了一些钱,想再买一套留着,你也知道,现在除了工资不涨,什么都飞涨,物价高了不少。” 这一点金溪月倒是很认同,这两年物价确实普遍涨了一些。 对于田馨买房的想法,白映元不认同:“房子就是死物件,咱们祖上传下来几套,三代人都够住,不如手里握着钞票和金条踏实。” 田馨没办法细谈,只好简单劝道:“舅舅,你之前也提过,说是长安居大不易,自古以来京城房子都不便宜,首都也是如此,虽说现在单位都分房,但我相信,总有一天,分房的制度会取消,大家都得靠自己买房才行,手里攥着几套房,比啥都强,这可是首都啊。” 对于田馨这些大道理,白映元有个模模糊糊的认知,他骨子里还是有着知识分子的清高,对于田馨投机的想法有些不屑一顾。 “咱们家也不缺钱,犯不上多买房子。” 田馨叹口气,舅舅这里是劝不动的。 之前和舅妈聊天,舅妈提起过,这些年舅舅一家也攒下一些钱。 田馨道:“舅妈,表哥早晚要结婚,他们的婚房怎么办?住在哪呢?我知道有几处房子,但位置不一定能合适,等分房也是遥遥无期,结了婚,得有地方住。” 现在马争一和白承志一切都是未知的,按照白承志的意思,过几年转业回来,两个人不会长期两地分离。 田馨的话,金溪月上了心:“你说的也有道理,等你表哥定下来,房子的事我得琢磨琢磨。” 田馨又道:“家里那些字画古玩,都是宝贝,得好好留着。” 金溪月笑:“你放心吧,那些都是你舅舅的心头肉,谁也拿不走。” 知道田馨要买房,金溪月答应帮忙留意着,他们夫妻俩人脉广,身边也都是有人有脸的人物,保不齐会有人想卖房。 田馨手里握着两套房子,她心想,最起码得再买一套,她心里就踏实了。 她和苏蔚冬住一套,一儿一女,每人能分到一套房子,就算孩子没大出息,守着一套房子,一辈子也不愁了。 在田馨和苏蔚冬心里,儿子女儿都一样,没有孰轻孰重的分别,闺女也是她的小宝贝,以后的家产是要平分的。 想起两个孩子,田馨买房的念头愈发坚定,趁着现在房价不算太贵,必须要买! 再过十年,田馨就不一定买得起什么好房子了! 没过多久,金溪月还真找到了田馨,说朋友的朋友有人要卖房。 不过房子的位置不好,已经出了北面的德胜门了。 这对于本地人来说,再往北面,就不是城区地界儿,条件好的瞧不上眼。 金溪月知道田馨心心念念的是地段好的四合院,可既然有消息,就是来说一嘴,不同意就算了。 金溪月说:“舅妈也知道,那处房子地段不好,不合适咱们再找别的,我捉摸着价格是真便宜,所以跟你提一提。” 听到价格便宜,田馨也来了兴趣。 “舅妈,什么样的房子,多少钱啊?” 金溪月道:“就是普通的小平房,是私产,能过户交易的那种,位置差一些,在什么地方?哦,就是元大都遗址公园那,我都没听说过,估摸着是鸟不拉屎的地界儿。” 田馨手头有份首都的地图,她拿出来瞧了瞧,这份地图是城区的,最北面只到安德路那边,再往北面,地图上寻不到。 金溪月自己说完,也觉得这事成不了:“买首都的四合院还有点价值,郊区的平房有啥用?又不能住,以后也卖不上价钱。” 说了半天,金溪月还是没提价格:“舅妈,到底多少钱?” 金溪月撇撇嘴:“九百块钱,当时我一听觉得真便宜,现在想想,九百都不值!” 九百块钱买一处平房…… 田馨思忖片刻,她又仔细问了问金溪月,说是面积挺大的,是个倒座房,占地面积不小,房子建成有二十年了,也不算是太新。 房子新旧是其次,关键是地界儿太差了,地图上都寻不到的地方,也值九百块? 金溪月摆摆手:“算了,以后有好的四合院,舅妈再跟你介绍。” 没成想,田馨竟然对这处平房有意思,她道:“舅妈,我想去看看房子。” “馨馨,你疯啦?九百块也不是小钱了,买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公交都没直达的,只会亏钱。” 田馨手头没有地图,对房子的位置没概念,她不想错失机会,按照舅妈的说法,位置也不算太远,只是没发展起来而已。 现在首都的核心区域很小,完全满足不了老百姓的居住需求,随着发展,肯定要向外扩。 就像现在一些国营企业都搬迁到了郊区一样,以后的郊区,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能把眼光局限在这四九城里,只要位置和价格合适,其实也能买。 金溪月没劝动田馨,见她中邪一样想去看房,只好说道:“那我尽快帮你约约,看完房子你再决定。” 送走金溪月,田馨去了一趟新华书店,打算买一张全面的首都地图。 跑了三个新华书店,田馨总算买到了她想要的地图。 在这张地图上,田馨找到了金溪月说的位置。 元大都遗址公园周边。 这里没有想象中那么远,距离上,似乎还能接受? 对于舅妈这种首都人来说,出了四九城,其他地界儿都远,这个位置虽然发展不好,但也并不算郊区。 如果房子合适,九百块钱还是值得的。 不到一千块钱,田馨可以轻轻松松掏出来,不会伤筋动骨。 而且,她还有余力继续观望四合院,伺机再买一套。 田馨回家和苏蔚冬商量了一番,苏蔚冬的意思和她一样:买! 九百块钱哪怕是买下一套平房,也是值得的。 有了苏蔚冬这个后盾,田馨的底气也足了起来。 和金溪月那边确定好时间,找了个周日,苏蔚冬和田馨跟着一起去看房。 位置确实一般,倒了三趟公交车,最后下车后还走了很久才到。 金溪月累的气喘吁吁,小声说:“这交通是真不便利,来一趟累死人。” 房主是白映元朋友的亲戚,在化工厂上班,明年工作上有调动,是升职,得调去其他的城市,全家都打算搬过去。 他们一家在首都也没有其他的住房,手里只有这套小平房,平时也不住,就这么荒废着,去外地后,厂里给分配两套家属楼,其中有一套是三居,比在首都的居住条件改善不少。 一家人琢磨着,这几年房子能自由买卖了,远处的小平房也不值钱,不如索性卖掉换点钱更实惠。 田馨以为这家人好几套房呢,没成想就这么一套。 见面后她劝说道:“好歹是首都的房子,留些年,说不准以后更值钱。” 房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点了根烟,不屑道:“我们一家也不打算回首都,往外地奔全家都有铁饭碗,还有两套家属楼,这房子留着也没用,值钱?这种小平房能值几个钱,各个单位厂子都盖家属楼,大家排队等着分房,我看哪,过些年更卖不出去。” 房主又道:“丫头,咱也拐着弯认识,你要是愿意要,八百五我卖给你,你别劝我了,这房我非卖不可。” 金溪月捅捅田馨:“你咋回事,咱们是来买房的,你劝房主留着房子是咋回事。” 田馨摇摇头,叹道:“先看看房吧。” 第一百七十章 买下小平房…… 房主的平房在沿街的位置, 周围还都是土路,旁边的自行车撵过尘土飞扬。 正如金溪月所说,这处房子面积不小。 光是正房就有六大间, 还有两间厢房。 后院有一片小的菜园,可以种点菜。 金溪月摇摇头:“面积是挺大,可这地界太偏了,不值钱啊。” 位置确实很一般, 房主自己也清楚,不然也不会说出这个价格。 这房子房龄快二十年了, 在当年还算不错的, 是砖瓦房, 不过经过长年累月风霜雨雪的洗礼,看起来破旧不堪。 如果真打算在这住,房子肯定要重新修缮。 金溪月越看越觉得不行。 要地段没地段, 来一趟倒好几回公交,还得走老远的路,要房子没房子,看着破破烂烂的。 唯一的优点,就是面积大,看着敞亮。 金溪月把田馨拉到一旁, 小声道:“听舅妈的,这房子不行,怎么也入不了眼,不能图便宜,你二哥的四合院才花不到八千块钱,这么一个破房,八百块钱不值!” 田馨的侧重点不在房子本身。 她不来这里住, 房子买完就是留着,这房看起来虽然破旧,按照当年建造的标准,也是用了一些心思的,那个年代砖瓦房也不常见。 一时半会儿,房子也塌不了,最起码还能挺上十几年。 这位置确实不如城里,但不能去和四合院比,差了十倍的价格呢。 坐公交虽然远,可田馨想,没有想象中那么偏,位置比一些郊区可强多了,最起码比国棉三厂还近呢。 田馨估算一下,她们是从鼓楼那边坐公交过来的,公交车不顺畅,耽误不少时间,如果骑自行车的话,半小时、四十分钟就能到,这距离完全不远。 现在居民们都挤在四九城里,宁可睡城里十几平的单间,也不愿意往外挪动,可也不会长久如此。 城市要发展,发展就得往外面扩,指着城里那点地方,不够大家住的。 国企往外搬,人们的住宅也得挪。 元大都遗址公园附近,位置不算太偏远的,缺点只是周围没发展起来而已。 田馨想,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这个地方绝对有发展潜力! 她不能把所有的目光都盯着城里的四合院,四合院固然好,但价格贵,囤上一套基本耗尽了手头所有的积蓄。 像这种小平房,价格便宜、面积也大,以后的回报率说不定比四合院还要强! 按照田馨的想法,她还挺想买的。 价格嘛…… 既然决定要买,总是要还还价格的,看房主的意思,他急于脱手,价格还能再商量商量。 田馨和苏蔚冬提了提,问苏蔚冬的意见. 苏蔚冬道:“价格不贵,都听你的。” 刚才田馨都瞧见了,舅妈特地把苏蔚冬拉到一边,让他劝劝田馨,打消买这个院子的念头。 田馨笑道:“舅妈白嘱咐你了,你不劝我?” 苏蔚冬:“你的想法我都支持,我和你永远是一头的。” 这附近除了村子就是农田,看起来挺萧索的,全然没有首都的繁华和热闹。 田馨和苏蔚冬意见统一,就去找房主谈。 田馨先是挑了房子的毛病,房龄老、位置偏僻等等。 房主的一根烟抽完,他笑道:“丫头,咱们开门见山,你要是有意思,这房子多少钱你能买?” 田馨没有迟疑,比划了一个数:“七百五!” 七百五?这个价钱压的也太低了。 房主皱皱眉,那会儿他主动降到了八百五,这丫头一下子又砍下去一百块。 一百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啊?这个价格他不能接受。 两个人又讨论一番,最后,谈到了七百八的价格。 田馨咬定这个数字不放,房主着急脱手,这个房子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七百八的价格……咬咬牙他也答应下来。 他说道:“七百八也行,你得搭我一点全国粮票。” 他们一家人去外地,全国粮票的用处可大了,手里多积攒点最好。 田馨痛快道:“行,我再搭你十斤全国通用的粮票。” 金溪月目瞪口呆,没过多久,这二位就已经谈妥了价格,她连劝阻的机会都没有。 田馨带着纸和笔,双方签了合同按下手印,田馨说想再看看房子。 房主直接留下了钥匙,说还有事提前走,约定好时间办过户。 待房主走后,金溪月跺跺脚:“傻馨馨,这房子你还真买啊!图啥啊?蔚冬也没劝劝。” 苏蔚冬好脾气笑道:“田馨愿意就买就买吧,也不贵。” 是不贵,但七百八也是一笔钱啊!得田馨卖多少钱衣服呢。 田馨道:“舅妈,你放心,这房子买了不吃亏,我有我的打算。” 看田馨笃定的样子,金溪月也犹豫了:“不赔钱?能翻倍吗?” 田馨:“何止翻倍,过上十年二十年,得翻不少倍。” 金溪月摇摇头,心说,这孩子莫不是赚钱魔怔了。 犄角旮旯一套平房,能翻一倍都够呛。 放眼望去,周围除了农田还是农田,路上是土路,连公交都不通,谁买这种地界儿啊! 金溪月想,既然田馨愿意买,肯定有她的想法,她当舅妈的也不能太干涉。 和金溪月分开前,田馨道:“舅妈,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房子,你记得告诉我一声。” 金溪月瞪着眼睛:“你还买?” 田馨挠挠头:“要是价格合适,买了也行。” 对于田馨的想法,金溪月彻底搞不懂了,不过她既然叮嘱,金溪月也替她留着心。 买房这种事得碰运气,讲究缘分。 回到城里,田馨和苏蔚冬去银行取了钱。 七百八十块,田馨取了八百块出来,剩下的二十塞给苏蔚冬:“你的零花钱。” 苏蔚冬双手接过来:“谢谢媳妇的赏赐。” 房东要求的十斤全国粮票也不难。 现在田馨和苏蔚冬不缺粮食吃,手头的粮票都是首都用的,全国粮票得去兑换。 田馨把这个事情交给了苏蔚冬。 买平房的事,田馨谁也没说,连王美芹都瞒着,只说有事去舅舅家一趟。 看着田馨夫妻一脸疲惫,王美芹道:“折腾累了吗?菜切完了,等你们回来吃饭呢。” “芹姨,麻烦你了啊。” “这麻烦啥,都是应该的。” 王美芹去厨房做菜,田馨和苏蔚冬在屋里看孩子。 田馨压低声音,说道:“后天咱们去过户,这次就不用舅妈跟着了,咱俩去吧,骑自行车,别坐公交了,路太绕。” 家里有两辆自行车,每人骑一辆就成。 苏蔚冬点点头:“行,早点过户完心里也踏实。” 房东那处房子位于村子里,房东特地打听过,他家有房本,是私产,能过户完成交易。 田馨调侃道:“折腾半天,买了村里的小平房,要是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烧糊涂了呢。” 苏蔚冬说:“那房子面积大,这价格不吃亏,你看城里各个单位建房,得有地才行,说不定那个村子哪天的土地就被征用了,到时候还得赔给咱们钱。” 田馨诧异的抬头。 苏蔚冬能想到这一层,很出乎她的意料,田馨因为明白书里的剧情,才会清楚时代的走向,可苏蔚冬不同,他的眼界是受局限的,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能推测出城市外扩、土地征用,属实不容易。 苏蔚冬笑道:“读史通今,这没什么稀奇的,在北宋的时候,就有了征地补偿的先例,宋仁宗给真宗修坟墓,征用了河南农村一千八百亩的土地,每亩地补给了农民三百八十文。说不准以后也会如此,征用村里的土地用于建设,给一些赔偿款。” 田馨拍拍手:“佩服,你想的很长远。” 苏蔚冬又道:“所以你买这房子我不反对,因为……我也觉得划算,几百块钱博个希望,也不影响咱们家的生活,不亏。” 田馨说:“我觉得位置也不算太偏。” 苏蔚冬:“还可以,距离舅妈的四合院大概五公里左右。” 田馨:“……” 苏蔚冬一声不响的,倒是琢磨了不少,连距离都估摸出来了。 提起新买的平房,苏蔚冬说:“有时间把房子加加固,花不了几个钱,能多挺一些年,我看后面那两间房如果不修缮,最多撑不过三年会塌。” 修房子的事田馨不擅长,她点头道:“你看着张罗吧,等放假时再说。” 关于过户的事,房主比田馨还着急,把时间约在一大早。 田馨给了钱,办完了过户的手续,田馨又把十斤的全国粮票递给房东。 房东用同情的眼神望着田馨和苏蔚冬,心里暗想,到底是年轻,看着房子便宜就急匆匆下手。 村里的平房有什么价值呢,不如四九城的一个单间。 房东摇摇头,这跟他都没关系,拿着钱和粮票,他们一家去了外地,就能住三室的家属楼了,比窝在首都强的多! 田馨笑着望看房本,这一瞬落在房东眼里,只觉得可怜。 这破房子没价值,就砸在这对年轻夫妻手里吧,他们自愿买的,他可没撺掇! 第一百七十一章 蔚兰的相亲(洒落红包…… 田馨和苏蔚冬买了房子, 只告诉舅舅一家和林原。 林原听说田馨买了城外的平房,也是不太理解:“那种房子买了有啥用?” 田馨道:“先留着,不会亏本的。” 田馨做事一向都有算计, 林原也没多问。 如今,林原有了自己的房子,赚钱的动力都足了。 田馨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林原问:“田馨, 毕业后要不要直接做生意?” 她摇摇头:“我还是想上班,找个专业对口的工作。” 林原挠挠头:“工作啊……工资每个月可没几个钱。” 关于这一点, 田馨自然清楚。 端上铁饭碗听起来光鲜, 大部分人都艳羡, 但远远不如做生意赚钱。 就像林原,虽说卖服装听起来不太体面,可是赚得多。 田馨也考虑过, 如果她上班,每个月只有几十块钱的工资。 靠着工资,是不会发财的。 工作只是一个跳板,过些年田馨依旧会跳出来,等市场形势明朗一些,再好好做生意也不迟。 苏蔚冬的工作体面稳定, 单位的福利很好,这就足够了,田馨的心思后面还是会放在赚钱上。 她并不想局限于做生意,房子是一本万利的事,攒下一些钱,可以囤几处房子。 做生意是有风险的,有赔有赚, 可买房过些年总不会亏本。 城外的这处平房,是田馨购入的第一处房产,若是有合适的,她还会继续买。 银行存折里存着不少钱,除了做生意的成本外,剩下的都可以留着买房。 林原和田馨的想法不同,对他而言,有房子住就知足了,守着新买的四合院,林原没动别的心思。 几千块钱一处的四合院,纵然他赚钱能力强,再买一套也是费力。 至于田馨那套平房,说实话他有些看不上,和北淀村一样,都是村里的小平房,七百八?跟抢钱差不多了,又不能拿来住。 他这个小妹一向有主意,林原也没劝,几百块钱对田馨来说影响不大。 林原是过来看两个孩子的,带了一些玩具和吃食。 西西小跑过来,伸手要林原抱:“小舅舅,想你哦。” 北北对舅舅没兴趣,他咬着手指去翻林原带来的袋子。 “北北要吃!” 田馨抱过儿子:“没礼貌。” 林原笑着从袋子里拿出香蕉,递给田馨:“把香蕉碾成泥,西西和北北都能吃。” 北北挥着手:“蕉蕉!” 田馨起身:“二哥,你看着点孩子,我去弄香蕉泥。” 西西拽着田馨不撒手:“妈妈,我也去。” 西西格外黏着田馨,每次她回家,都要贴贴。 要么说闺女是贴心小棉袄呢,就是比儿子强。 生了孩子、临近毕业,有买了一处院子,田馨这两年过的踏实安逸。 茶水摊那边,每个月给田馨和林原分成,不过最近的分成越来越少。 田馨和林原交换过意见,现在茶水摊的管理权归了街道,他们两个只是局外人罢了。 茶水摊分成多少,田馨也不太在意。 从田馨开始做茶水摊生意开始,最初的想法就是赚点学费,后来林原把茶水摊的规模扩大,纯属意外之喜。 就算是以后不给他们两个分成,田馨也能接受。 田馨现在每个月去国棉三厂买一些瑕疵布料,有一笔固定的收入。 另外服装生意利钱大,守着首都的服装厂,一批货至少能翻倍卖。 田馨还有睡眠枕的生意,睡眠枕赚的不算太多,但好歹有进项,现在大部分交给金秋芳在管,也不用田馨费心。 田馨挺长时间没回省城了,自从生完孩子,就还没回去过,今年过年,一定要想办法回去一趟。 家里最大的变化,就是苏蔚兰正式上班了。 大专毕业以后,苏蔚兰选择留在省城,在省城的一所中学担任语文老师。 学校离家里不远,苏蔚兰也没住安排的教师宿舍,每天骑着自行车跑家。 现在教师的待遇很好,苏蔚兰每个月的工资是三十八元。 苏蔚兰是新老师,工资以后还会再涨。 报了师范专业,上了三年大专出来,就端上了铁饭碗,赵桂芬十分满意。 女儿有了稳定的好工作,她比谁都开心。 苏蔚兰虽然年岁不大,赵桂芬已经琢磨给她相亲了,女孩子还是应该早点相看,能扒拉到条件好的男同志。 苏蔚兰的婚事,赵桂芬托同事帮忙留意着,也给苏蔚冬和田馨写了信,说她们夫妻在省城的人脉也广,帮忙张罗张罗。 收到赵桂芬的信,苏蔚冬摇摇头:“蔚兰才多大,还不着急嫁人呢。” 灯下,田馨缝补北北衣服掉落的扣子,抬头道:“儿女的婚事,当父母的都着急,一转眼蔚兰也快二十了,只要她本人乐意,早点找也行,先了解认识着,咱们注重对方的人品,且得考察考察。” 蔚兰是个女同志,婚姻上得格外慎重才行。 苏蔚冬思忖片刻,笑道:“也对,咱俩结婚那会儿,你没比蔚兰大多少。” 苏蔚兰有正式的工作,家庭条件在省城相比也不算差。 如今苏家负担不重,苏蔚冬、苏蔚兰都已经上班赚钱,只有个苏蔚秋在上学,赵桂芬的工资养家绰绰有余。 人都是现实的,一打听苏家,大儿子儿媳妇在首都工作上学,谁都会高看一眼。 蔚兰想找个可心的婆家,从条件上来说,完全匹配得上。 大专学历如今也吃香的很,大学生是香饽饽,大专生同样稀缺。 苏蔚兰偶尔会给田馨写信,关于她的想法,在回信里也提起过。 关于找对象这件事,苏蔚兰并不排斥。 按照她的看法,她早晚是要嫁人的,肯定要好好挑选一番。 有了苏蔚兰这番话,田馨也有了主心骨。 “蔚兰自己也不排斥,咱们当大哥大嫂的,也得上点心,我给小梅和吴婶写了信,让她们也帮忙留意着,有合适的男同志可以介绍,要求的话门当户对吧,条件和蔚兰差不多。” 苏蔚冬点点头:“行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反对了。” 田馨笑道:“怎么,你妹妹谈对象,我看你怎么不乐意?” 苏蔚冬叹道:“我总觉得蔚兰还是个孩子。” 当哥的心疼妹妹,田馨也能理解。 “你这妹妹马上二十了,现在的人普遍都早婚,婚事上早作打算也是为了她好,说句难听的,万一处上一两年觉得不合适,分手了年龄也不会太大,咱们也不能保证处上一个对象就能奔向结婚。” 苏蔚冬开始打岔:“那还是我运气好,遇上一个你就顺利结了婚。” 田馨:“……” 作为苏蔚兰的嫂子,田馨确实上了心,省城能托付的都写了信回去。 田馨写信的时候,西西爬上椅子嚷嚷着也要写。 田馨拿出纸笔给女儿,没多久,信纸上满是歪歪扭扭的线条,如同鬼画符一般。 西西笑呵呵的抱着田馨的大腿,奶声奶气道:“妈妈抱抱宝宝!” 无奈下,田馨只好把西西放在两腿间,柔声道:“妈妈要写信,西西乖,不许捣乱。” 西西乖巧的点头,学着田馨说话:“西西乖,不捣乱!” 贴上最后一枚邮票,田馨放下了笔。 这么多人帮忙张罗呢,希望给蔚兰找到一门合适的婚事吧。 在现在这个环境下,女同志嫁人等于第二次投胎,选对爱人太重要了。 城市思想还自由些,像有的乡下地方,还是老思想,觉得离婚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容易被人指指点点。 田馨希望苏蔚兰能幸福,找到一个真心对她好的男人。 出门寄了信,田馨和苏蔚冬说:“今年必须得回一趟省城了,之前因为孩子太小,没折腾,两年没回去了。” 苏蔚兰的婚事田馨也惦记着,回去有合适的,也能帮忙把把关。 今年赵桂芬腰疼了两三次,苏蔚冬和田馨也挺担心的。 故土难离,乡情难断,省城有不少他们牵挂着的人。 苏蔚冬单位发了两罐罐头,其中一罐是青鱼罐头,另外一罐是黄桃罐头。是单位从其他地方采购来的,低价卖给员工,每人两罐的名额。 青鱼罐头不适合孩子吃,黄桃罐头弄烂一些,田馨喂给了两个孩子。 罐头汤甜甜的,北北拍手说好吃。 田馨道:“之前觉得孩子小,没买过罐头,商店也有卖的,赶明我再去买一罐。” 晚饭时打开了青鱼罐头,比田馨想象的还好吃,因为口味重,罐头没有鱼腥味,鱼肉入口酥而不烂,豆豉微辣鲜美。 田馨赞道:“挺好吃的。” 苏蔚冬不动声色,自己只吃了一小块肉,把罐头盒子往田馨那边推了推:“爱吃就多吃点。” 一顿饭结束,田馨道:“鱼罐头你好像没怎么动筷子?不喜欢吃吗?” 苏蔚冬含糊的“嗯”了一声。 田馨叹道:“没口福,这么好吃的鱼罐头,你竟然不爱吃。” 罐子里还有几块鱼肉,苏蔚冬说:“你都吃了吧,别留下一顿了。” 吃完晚饭,田馨心里在琢磨另外一件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回省城…… 田馨想的是马争一和白承志。 表哥带着争一见了舅舅和舅妈, 两位长辈十分满意,就这么交往着。 关于白承志的情况,争一写信告诉了姑姑, 还寄了照片回去,姑姑一家也没意见。 得到了父母长辈的祝福,这段感情平顺不少,只要他们两人之间没矛盾, 一切都好说。 田馨忧虑的是钟霖。 前段时间田馨见过钟霖一次,他的状态还是很颓丧。 这倒不是因为争一, 主要的矛盾还是出在他们母子之间。 再加上前几天田馨收到了一封信, 是王霞写的, 在信里,王霞询问钟霖的情况,说钟霖几个月没跟家里联系了。 母子关系越来越僵, 钟霖跟家里基本很少来往,寒暑假也时常不回去。 王霞也一改以往强硬的态度,大概是顾虑着钟霖的想法,侧面打听马争一的近况,在信中,王霞表达了自己的悔意, 说当初不应该拦着钟霖和马争一,马争一个人条件不错,家世方面她不应该太过于执着,要不是她的强势,也不会把儿子越推越远。 王霞的意思,目前还惦记着争一呢,希望通过争一, 能让母子感情缓和起来。 田馨叹口气,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王霞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就算争一没和表哥在一起,也不会回头去找钟霖,她不是那个性格。 父母和孩子对峙,大多数都是父母服软,无论王霞是不是真心的,此刻她不敢再把钟霖推远。 这是钟家的家事,田馨也不好插手。 回信里,田馨安慰着王霞,也表明争一现在有了对象,和钟霖没了可能。 一眨眼到了寒假。 田馨学校放假早,她和苏蔚冬商量,她带着两个孩子提前回省城。 苏蔚冬不太放心,田馨笑道:“我走得早,火车上人没那么多,西西和北北都很听话,放心吧,我能应付过来。” 正好林原也要回去,林原跟田馨约好了时间,两个人是一趟火车,田馨比林原早下几站而已。 路上有林原陪着,苏蔚冬安心不少。 两年多没回省城,当火车进入省城地界儿的时候,田馨感慨万分。 林原买了三盒盒饭,递给田馨一盒:“你们打算哪天回北淀村?” 田馨道:“初三左右吧,蔚冬假不多。” 西西和北北都是第一次坐火车,田馨提前嘱咐了,在火车上不许吵闹,哭闹的小朋友其他人会很讨厌的。 西西乖乖的眨眨眼:“妈妈,我做听话的小朋友,有糖糖吃。” 糖果吃多了容易蛀牙,不过为了在火车上安抚两个孩子,田馨还是带了一些。 西西和北北扒着窗户往外看,一边看,一边小声歪头说话。 田馨吃着盒饭,问道:“我还没来得及问,今年你怎么没送秦楚?” 林原道:“还不是因为你?我担心你火车上两个孩子照看不过来,你哥没那么重色轻友。” “呵呵,没有嘛?你心里有数。” 林原和田馨说着话,眼神黏在两个孩子身上:“火车上人多眼杂,孩子得盯紧点,时常有丢孩子的。” 这种传闻田馨也听到过,听说还有在医院里丢的,听的人不寒而栗。 身边还有个林原,田馨踏实不少。 下了火车,赵桂芬和苏蔚兰来接站。 西西和北北见过照片里的奶奶和姑姑,西西记性好,还记着呢。 西西甜甜的喊道:“西西来咯!” 苏蔚兰把西西抱起来:“西西,我是姑姑,哎呦,太可爱了。” 苏蔚兰忍不住在西西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西西楼主苏蔚兰的脖子,亲昵道:“姑姑好!” 看着乖巧可爱的侄女,苏蔚兰喜欢的不行。 那头的北北撇撇嘴,也要人抱。 赵桂芬接过田馨手里的东西:“你抱孩子吧,我拎东西。” 赵桂芬一直盼望着她们回来,早就把家里收拾好了,家属楼那边也去归置了一番,被子晾晒完,换上了全新的床单被罩。 自从孩子出了月子,赵桂芬就只见过照片。 如今见到孙子孙女,觉得格外亲近。 苏蔚兰小声说:“妈念叨半个月了,整天数着你们哪天回来。” 省城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田馨觉得十分熟悉。 到了家,赵桂芬洗洗手:“饿了吧?歇会儿,我煮点面条。” 有种说法叫上车饺子下车面,每次家里人下火车,赵桂芬都会煮点面条吃。 两个孩子年纪小,挂面太长,赵桂芬掰成短短一截,单给孩子煮了一份。 这次回省城,田馨得找机会去见几个故人。 陈奶奶离得最近,吃饭时,田馨说:“妈,一会儿我带着两个孩子去见见陈奶奶。” 赵桂芬点点头:“你陈奶奶的身板大不如前了,现在走路佝偻着腰,精气神也不好,时常感冒咳嗽,人也苍老了不少。” 上次田馨回来,陈奶奶身体看着还不错,岁月不饶人啊。 西西眨巴着眼睛,好奇问:“妈妈,陈奶奶是谁呀?” “一位很好很好的老人,对爸爸妈妈都很好,西西和北北应该叫太奶奶。” 苏蔚兰说,大致是觉得陈奶奶身体变差,她那边的亲戚每个月都过来两趟,旁敲侧击问房子和财产的情况。 陈奶奶耳朵不好使,十句只能听清两句,每次过来交流都费解,那些亲戚也没辙,也不敢气她,但依旧惦记着陈奶奶的财产。 陈奶奶的房产偷偷做了公证,等她百年之后,房子分配的清清楚楚,那些亲戚也没办法。 院门是微掩的,田馨在门口喊了几句,没人应声。 田馨想着陈奶奶耳朵不好使,听不见也正常,走到院子里,正好碰到陈奶奶迎出来。 看见田馨领了两个孩子,陈奶奶十分惊喜:“田馨,你回省城啦?哪天回来的?” “今天刚回来。” 陈奶奶的头发花白,看着不如前两年精神了。 陈奶奶刚吃完饭,稀粥配咸菜,她年纪大了,喜欢吃清淡省事的。 望着两个孩子,陈奶奶笑着招呼:“哎呦,我听你妈提过,一胎生了俩,儿子闺女都有了,好福气啊!丫头小子瞅着都好看!” 西西甜甜的喊了声:“太奶奶好!”北北也跟着妹妹喊了人。 “两个孩子都不认生,以后肯定有出息。” 问了陈奶奶的近况,陈奶奶笑道:“我耳朵没聋,都是装的,我懒得搭理那些人,我装着聋,就能打马虎眼,他们没趣就走了。” 说话间,陈奶奶咳嗽起来,她说道:“我这辈子活个七八十岁,已经很知足了,人的命数都是注定的,小时候享尽了荣华富贵,也见过大世面,最近这些年过的也算安逸踏实,没啥遗憾的,没有儿女就没牵挂了。” 陈奶奶一把年纪,想的通透,她摸摸西西,说道:“小孩子是以后的希望,像我们这种老年人,过一天少一天,我说这些你也别难过,都是大实话。” 陈奶奶起身,从柜子里拿出糖果给两个孩子吃:“大白兔奶糖,吃吧。” 西西和北北开心的去吃糖,田馨道:“陈奶奶,今年过年还跟着我们家一起过吧,热闹。” “行,那就我继续叨扰了。” 快到了晚饭时间,田馨从陈奶奶那出来。 如今供应宽松不少,省城的人家日子也逐渐富裕一些。 赵桂芬晚上做了白米饭,还有昨天蒸的白面馒头,主食有两种。 因为田馨带着孩子回来,她还炖了半只鸡,炒了好几个菜。 苏蔚秋感慨说:“要是每天都吃的这么丰盛就好了!” 赵桂芬瞪了儿子一眼:“也没缺你吃的,平时吃的也不赖。” 吃完饭,苏蔚秋带着两个孩子去院子里玩,时常传来咯咯的笑声。 田馨问起苏蔚兰的相亲。 苏蔚兰道:“认识了几个,没有合适的,要么我看不上人家,要么人家瞧不上我,慢慢寻吧。” 苏蔚兰岁数还不大,现在就是先找着,没合适的也不勉强。 田馨道:“我也托了人帮你介绍,要是有合适的就见见,婚姻也讲究缘分,不能急。” 苏蔚兰收拾着碗筷,说道:“嫂子,我明白,反正我年轻呢,还有一份工作,早晚能遇到合适的,我也不着急结婚,在家里当姑娘多享福。” 关于蔚兰的婚事,田馨找了郑小梅,郑小梅夫妻俩人脉很广,认识的也都是体面人,说不准能帮忙寻到条件合适的。 田馨好久没见过郑小梅了,明天得找时间去见一趟。 田馨回来的日期在信中告诉了郑小梅,第二天上午,田馨还没去,郑小梅自己找上了门。 “田馨,好几年没见,你可别忘了我。” 郑小梅和记忆中的没区别,就是似乎胖了一些。 “我哪敢啊,忘了谁也不敢忘你,孩子呢,没带来?” “我婆婆哄着呢,带孩子吵吵闹闹的不方便。” 郑小梅没空着手,带了两份礼物上门,有糕点还有糖果。 “小梅,我本来打算吃完饭去找你,没成想你先来了。” “我着急呗,咱们都两年多没见了。” 郑小梅见了西西和北北,羡慕道:“你遭了一回罪,儿女双全了,现在出了政策,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我们每家都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你运气好。” 赵桂芬端了水果瓜子上来,带着两个孩子去别屋玩,给俩人留出空间。 许久不见,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郑小梅现在一切都好,孩子送了幼儿园,不耽误上班,平时还有双方父母帮忙接送。 郑小梅和尤建安的感情也很好,双职工家庭也不缺钱,日子过的很滋润。 看着院子里的苏蔚兰,郑小梅说:“你妹妹的婚事,我张罗着呢,有两个合适的,但我也不太了解,正托人问家里情况,要是没啥问题,我就跟你婆婆提,蔚兰的条件不错,能找到条件好的。” “成,那我也不跟你客气,有合适的帮忙介绍介绍。” “咱们什么关系?客气啥,不过我最近发愁,钟霖她妈找过我两回。” 田馨惊诧道:“找你?找你做什么?” 郑小梅说:“还能为了什么?钟霖跟家里闹掰了,他妈现在服软了,只要儿子乐意,怎么都成,来找我的意思,是觉得咱们和钟霖是朋友,让帮忙劝一劝,另外有合适的女同志帮忙介绍着,钟家的情况那么复杂,我怎么敢管啊!对了,钟霖他妈还打听你的情况来着,你们都在首都,她肯定想让你帮忙。” 田馨叹口气,把收到信的事提了提:“我这次回省城,估摸着钟霖妈得找我。” “找就找呗,尽量别管,管好了没功劳,管不好惹麻烦。” 和郑小梅聊钟家没几天,王霞不知道从哪知道的田馨回来的消息,主动找上了她。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朱大爷的嘱托(洒落红…… 王霞也没进屋, 就站在了院子里。 田馨正抱着西西,她还纳闷,王霞为什么来找她。 田馨把西西交给了苏蔚兰。 “姨, 进屋待会儿吧?” 王霞笑道:“不用了,你要是有时间,咱们出去聊聊?” 天气冷,田馨回屋拿了一条围巾。 赵桂芬不解道:“钟霖妈咋知道你回来了?找你有啥事?” 田馨说:“我也不清楚, 没事,就是聊聊天。” 王霞带着田馨去了一家西餐店。 “田馨哪, 咱们找个地方吃点点心聊一聊。” 王霞先是问了问田馨的情况, 话头一转, 提起了钟霖。 王霞满面愁色:“之前在信里我也跟你提过,现在啊,钟霖连家都懒得回, 这次放寒假,这都多少天了,连个人影都不见,估摸着也就是过年回来两天,一到大年初三,还张罗着要走, 我现在是真的后悔,不应该管他太严,导致现在我们母子有了隔阂。” 田馨只能劝:“钟霖还年轻,兴许转不过来,过些日子就好了。” 王霞说:“从小到大,钟霖一直都是听话的孩子,桩桩事情都听父母的安排, 我真没想到,他能叛逆成这样,从下乡回来,不不愿意上班去高考开始,钟霖就不愿意听家里的摆布了,只是我跟他爸没当回事。” 聊着聊着,王霞提起了马争一:“马争一同学有对象了?还挺快的。” 田馨也没瞒着:“是我表哥,我舅舅是京大的教授,也是争一的老师,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认识了。” 京大的教授…… 王霞陷入沉思。 她瞧不上的丫头,转头找了个家世不亚于他们家的对象。 到底还是她没眼光,太局限于门当会对了,要是钟霖和马争一在一起,母子关系也不至于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现在王霞没其他想法,就希望儿子能回心转意。 王霞道:“你在首都上学也忙,咱们轻易见不到面,我是想着,你离钟霖近,有机会帮我劝劝他,以后钟霖的事我们父母不插手,全听他的,只要他别再和家里对着干。” 王霞那么傲气的一个人,也就是为了儿子才会弯腰低头。 以前王霞对田馨也不错,虽然因为争一的事,两个人有一些不愉快,也过去这么久了,田馨没放在心上。 “姨,这到底是你们的家事,我是外人不太好插手,不过要是有机会见钟霖,我会劝劝他的。” 王霞也没指望一个田馨能令钟霖回心转意,就是一个希望罢了,能找的人她都找了,为了儿子,她愿意受点委屈。 和王霞分开,田馨回家拿完东西,去找了一趟朱大爷。 到了朱大爷家门口,他刚收了一车破烂回来。 朱大爷惊喜道:“哎呦,是田馨呐?快点进屋,我去洗个手。” 朱大爷看起来红光满面,乐呵呵的招呼田馨吃点心。 “你去了首都上大学,那可真是有出息,这次回来待多久?” “看蔚冬吧,他假期短。” 田馨给朱大爷带了几样首都的特产:“都是首都的特色,朱大爷你留着吃。” 看着袋子里的糕点,朱大爷感慨道:“好些年没吃过啦。” 田馨惊讶道:“朱大爷,你以前去过首都?” 既然田馨问,朱大爷也没瞒着:“前些年,我是从首都过来的,当时是投奔我三舅,一眨眼也挺多年没回去了。” 不过具体的情况朱大爷没提,按照他的说法,以前在首都时,是一名工人。 工人是端着铁饭碗的,这工作也是体面稳定。 田馨随口一问:“朱大爷,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我看你什么都会修,搞器械的吗?” “啥器械,我就是自己愿意瞎琢磨,收音机、自行车都会捣鼓着修一修,以前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纺织厂工人,不提了不提了。” 朱大爷这一说,田馨倒是想起了田铁军。 田铁军当年也是首都的工人,调动工作后来的省城。 同样是来省城,田铁军还保留了铁饭碗,朱大爷颓丧着收废品,人和人差别是真的大。 好在朱大爷知足常乐,对目前的生活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朱大爷看着就见识不凡,想必出身也不错,是见识过一些好东西的,只是岁月荏苒,这些本事都被他掩藏起来了。 和田馨聊起首都,朱大爷叹道:“除了几个朋友,在首都我也没亲人了,我没结过婚,无儿无女,家里其他人也都不在了,就算回首都,也没什么意义了。” 田馨道:“朱大爷,也别这么说,等哪天你想去首都了,就去找我,我和蔚冬包吃包住。” 朱大爷知道田馨是出自真心的,他呵呵笑道:“成,后面要是有机会我就去,田馨,大爷有件事麻烦你,之前两个老朋友,最近写信一直没回,我估摸着,要么是信寄丢了,要么就是换了住址,我写两封信,你帮我送一趟?” “朱大爷,你写信吧,回首都我就帮你去打探打探。” 田馨看着朱大爷写的地址,位置就在城里,等回去骑上自行车去帮忙问问,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田馨应承下来,朱大爷十分高兴:“首都大的很,真是麻烦你们两口子了。” 朱大爷这次出去收破烂,收回来几件还不错的东西。 他拿过来一个袋子,关上门,小声说道:“田馨哪,你过来看。” 朱大爷神神秘秘的,田馨也来了兴趣:“收到什么宝贝了?我也瞧瞧。” 朱大爷从袋子里先是拿出来一个盘子。 田馨也不识货,看起来就是平平无奇的盘子,颜色是天青色的,没什么特别的。 朱大爷笑了笑,没吱声,又掏出两个碗来。 田馨:“……” 朱大爷道:“我从一户农家院收来的,这盘子,是用来喂鸡的,这俩碗,是留着喝水的。” 喂鸡的碗啊……田馨想,有什么特别的吗? 朱大爷看着田馨迷惑的眼神,就知道她不懂。 朱大爷耐心道:“我这是啥眼神?比鹰还好使,这仨都是宝贝,是古董!不过你不懂也正常,现在这世道,懂行的人少啊,不然也不会被庄稼汉拿来喂鸡,暴殄天物啊!” 按照朱大爷的说法,这盘子和碗都是汝窑,极为珍贵,比一般的古董都值钱。 朱大爷跟田馨讲了其中的道道,怎么分辨,田馨囫囵听进去一些,有了初步的了解。 朱大爷摇摇头:“我说值钱没用,现在也不能真拿去卖钱,说到底也是个死物件,我无牵无挂的,留着也没用,田馨,喜欢哪个你挑走吧,大爷不收钱,就当是你帮我跑腿的路费了。” 朱大爷说这盘子和碗很珍贵,田馨不好意思拿。 见田馨不动手,朱大爷把盘子和其中一个碗塞到田馨手里:“这俩你拿着,袋子里还有两个花瓶,我留下,听大爷的,东西好好留上一些年,往后啊,肯定越来越值钱。” 说完,朱大爷认真道:“若是有一天,你打算把物件卖了,那就卖,不过记住一点,不能卖给外国人,一定要切记!” 田馨点点头:“朱大爷,我记下了。” 朱大爷嘴里念叨着:“这一个盘子,顶得上一套房啊,省城还算小地方,要是在首都,当年的天子地界,只怕遗漏的宝贝更多,可惜啊,当年我收了一些,都没留住,唉……” 田馨摆弄着手里的青色盘子,看出一点门道。 冲着太阳光,盘身中泛着黄,等她拿到屋内暗处时,这青色中有带着一点蓝,真的挺有趣的。 田馨好奇的问:“朱大爷,你是怎么从人家手里忽悠着把盘子和碗买下来的?” 朱大爷说:“忽悠这词说的好,再怎么粉饰太平,说白了,其实也算骗,要是主家知道东西值钱,要么抬高价要么索性不卖,干这行不能讲究良心,越是给的价高,人家越起疑心。” 朱大爷把东西收起来,又道:“我去收破烂,称完废品,顺手指着鸡窝的水碗和食碗说,这碗看着不错,挺好看,问卖不卖,一个盘子两个碗,每个五毛钱,平时一个碗也就两毛钱,我又忽悠,说盘子和碗留着喂胡同里的野狗,百货商店卖碗碟得要票,我没有,要是不卖算了,我去别人家问问,五毛钱也不亏,他们就点头了。” 田馨点点头,瓷器得有票才能买,朱大爷的说法也合理,收个破碗留着喂狗,也能说得过去。 没想到,这三样汝窑,朱大爷才花了一块五。 “朱大爷,他们家祖辈留着这样的宝贝,后辈不知道吗?” 朱大爷说的隐晦:“这么招人的东西,上一辈人不告诉也正常,安稳过日子比啥都强。” 田馨也来了兴趣,拉着朱大爷教她怎么分辨真假古董。 朱大爷摆摆手:“这不是几天能练成的功力,就算是我,说不准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既然你想学,我就教教你,孩子,你在省城还能待多久?” 田馨思忖片刻,道:“能有二十天。” “那成,要是有时间,每天你过来两三个小时,我给你说道说道。” 田馨开心的答应下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准备…… 田馨回省城后,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西西和北北喜欢黏着苏蔚兰和苏蔚秋玩,田馨倒是能挺腾出手来。 田馨和赵桂芬商量,每天去朱大爷那几个钟头, 学学手艺。 田馨说的‘手艺’,赵桂芬听不明白,捣鼓一些瓷器,有什么用? 不过既然田馨兴致昂扬, 赵桂芬也没拦着,为了让她放心, 赵桂芬道:“两个孩子你不用担心, 有蔚兰他们哄着呢。” 回省城这几天, 西西和北北开始吵嚷着找王美芹,后来田馨安抚安抚,拿着糖果诱惑着, 逐渐就不提了。 王美芹平时虽然照看两个孩子,但西西和北北晚上都是跟着父母睡的,和田馨的感情也很深。 出门前,田馨答应西西和北北,回来带好吃的,这才放她出院子。 西西哼哼两声, 说道:“妈妈说话算数,说谎鼻子长!” 田馨弯弯腰,笑道:“放心吧,妈妈回家就有好吃的。” 北北和苏蔚秋在院子里玩,对于田馨的离开无动于衷。 田馨又抱抱女儿,把孩子交给了苏蔚兰。 朱大爷每天下午出去收废品,田馨赶在上午过来。 其实分辨古董、字画这些, 其实言传身教下来,没那么容易。 朱大爷这些年收了一些宝贝,有值钱的,有不值钱的,还有的是赝品,他瞧着好看一并收了回来。 把东西摆出来,朱大爷一样样和田馨解释。 朱大爷懂得多,还能说出某件东西的背后的故事,什么年代的更值钱,他也一清二楚。 朱大爷说:“哪怕再过几十年,我估摸着标准也不会变太多,值钱的,永远都值钱,就比如你那个翡翠镯子,就是好物件,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好货。” 自从知道那镯子是田馨舅舅留下的,朱大爷心里就有数,田馨姥家祖上也是阔过的,还留了一些东西传下来。 朱大爷说的口干舌燥,田馨拿出买来的桔子汽水:“朱大爷,喝汽水润润嗓子。” “还是你这丫头有眼力见。” 朱大爷看些瓷器古董还行,字画方面,他真的不拿手,怕教错了,只简单和田馨聊了聊。 “你在首都生活,现在人不识货的多,说不准有捡漏的机会,但记住大爷一句话,人不能贪,也不能去赚超过自己认知范围外的钱,这种钱烧手,夸张点,倾家荡产都有可能。就比如我收古董,要是价格高的,除非我十拿九稳,不然宁愿错过也不买,除非价格很实惠,哪怕是赝品也无所谓,这种可以收,一定要记住了,赚钱,赚的是你自己的眼界和手艺,眼界不过关,更得谨慎。” 朱大爷又说:“就比如首都那个琉璃厂,确实有不少真货,但赝品也混杂其中,想淘换到值钱的东西也不容易,收藏也讲究个缘分,不能强求,还是踏实做生意赚的钱更实在。” 朱大爷的话有道理,收藏这些物件,怎么都有投机的念头在里面,投机就是有风险的,不是谁次次都能好运。 田馨道:“朱大爷,你放心,技多不压身,我就是想跟你学习学习,我的心思还得放在上学和做生意上。” “那就成,你开着饭馆,还卖服装,这两样都赚钱,日子已经强过大多数人。” 朱大爷惦记着好友的信,又嘱咐说:“你一定得帮我去问问。” “嗯,朱大爷,等我回首都就帮您去问。” 临近过年,饭馆的生意早就提前关门歇业了,黄翠翠也回了北淀村。 苏蔚雁现在跟娘家基本断了联系,逢年过节也不回去,她就在省城过年。 苏蔚雁如今日子过的也不错,崔明离开茶水摊以后自己做生意,赚的比茶水摊还多。 至于苏蔚雁,她守着饭馆,每个月也有固定的进项。 孩子有婆婆帮忙照看着,夫妻俩能有精力忙生意。 省城的私人饭馆越来越多,尤其是今年,一条街上就多了三四家。 和前两年相比,饭馆的生意明显差了。 但这也没办法,之前省城的私人饭馆少,现在食客选择机会多了,这是没办法避免的。 田馨早就有了准备,没有什么生意是一直红火的。 她这个饭馆,开始是占据了时代的先机,抢在了众人的前面。 现在饭馆生意好歹还有不少回头客,还能将就着,好几个人指望饭馆开工资呢,虽然不能和开业那会儿比,好歹也能赚到钱。 借着开放的春风,很多人都开始做买卖,省城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田馨现在去了首都,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服装上,以后她肯定是要长留首都的,省城的饭馆,三五年还能支撑着,万一后面开不下去,对她的影响不大。 田馨比较担心黄翠翠和苏蔚雁。 其实苏蔚雁还好,崔明两口子做生意不发愁。 是田馨把黄翠翠带来省城的,要是饭馆开不下去,大嫂怎么办呢? 田馨忧心忡忡想完,又觉得暂时也解决不了,只是杞人忧天罢了,到时候说不定有更好的出路。 趁着有时间,田馨去找了吴婶。 田馨偶尔和吴婶通通信,基本处于半失联的状态。 红星早就不在茶水摊干活了,吴婶夫妻给儿子找了合适的工作,在造纸厂上班,是端着铁饭碗的正式工人。 每个月的工资虽然比不上茶水摊,现在只有三十五块钱,但好歹工作稳定,一家人都很满意。 吴婶心里感激田馨,要不是田馨让红星去茶水摊上班,磨练了他的心性,这孩子说不定就走歪路了。 如今儿子也算有了出息,吴婶欣慰极了。 吴婶迎着田馨进屋,家属楼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吴婶笑道:“田馨哪,两个孩子也带回来了吧?” “嗯,都带来了,之前孩子小,就没回来。” 吴婶早就听说田馨生了双胞胎,也替她开心。 “现在一家只能生一个孩子,管的严格了,谁也不能多生,你这样多好,一下子生了俩出来,孩子有伴。” 吴婶还没见过谁家生龙凤胎的,觉得很稀奇。 “你和蔚冬福气好,有了这俩孩子,以后更有奔头了。” 家属楼不大,也有人好奇,打听田馨一家的近况。 吴婶也不瞒着,田馨日子过得好,让别人羡慕才好呢。 吴婶道:“我估摸着,沈红缨两口子也让人打听你的情况了,她跟咱们家属楼的两三个家属还有联系,不过让她知道了也没事,气死她!这么好的闺女,她不好好珍惜,使劲算计你,后悔去吧!” 沈红缨回了乡下,吴婶也断断续续知道一些消息。 沈红缨现在得下地干农活了,她在省城养尊处优了好些年,哪能接受去种地干活呢? 不乐意也没办法,田铁军是被厂里辞退的,就算是有技术,去其他厂子人家也不敢收。 除了回乡种地,他们夫妻也没有其他出路。 曾经沈红缨想做生意,还管家属楼和前同事借钱,她们家的名声都坏了,又去了乡下,没人愿意借。 田家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田静考上了大专。 上大专未来就能分配一份工作,也算是跳出了农门端上铁饭碗。 吴婶感慨:“你说你那个爸,多好的条件啊,一步步作没了,我听说他以前在首都上班,后来调来了省城,省城虽然不比首都,好歹也是城里,呵呵,现在怎么样?灰溜溜地回了农村,好歹是稀缺的大学生,好好的日子过的稀烂。田馨,你跟田家断绝关系是对的,那家没有一个明白人,心肠黑着呢,只会拖累你。” 这些都过去了,田馨也懒得再和田家有什么牵连。 自从田静的舍友跟她闹过一次以后,田静也消停下来,田馨后来也没再遇见田静。 吴婶嘱咐说:“要是田家人去找你,你心硬一点,千万别顾念着亲情就搭理。” 田馨笑着说:“吴婶你放心吧,这点心眼我还是有的,田家人之前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我都没忘,就算田家人回头,我也不会心软的。” 田馨倒不担心田家人来找她麻烦,就算真的拖家带口来首都找她,田馨也有办法应对。 在田馨心里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当年母亲白映南的死因。 虽说她还没查明白,但田馨坚信,肯定和田铁军脱不开关系。 无论过去多久,对于田铁军,田馨还是涌动着恨意。 如果不是嫁给他,母亲不会一生凄苦。 关于母亲去世的内情,田馨叹气,查起来谈何容易? 现在连个头绪都没有。 过去这些年,田馨连去找谁都不清楚。 舅舅那头明显不知情,当年父母的熟人,找起来恐怕也不容易,人家也不一定清楚这些家事。 这两年田馨忙着上学顾孩子,还没精力查这些事。 田馨想,如今西西和北北也长大了一些,她也能腾出一些精力来,是得想办法查一查了。 无论舅舅、舅妈愿不愿意帮忙,还得从他们下手。 田馨前两年也透露过,白映元什么都没提,只嘱咐田馨好好过日子,查来查去,人死如灯灭,意义也不大了。 舅舅这边不松口,等回到首都,田馨只能从舅妈那里入手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陈奶奶去世(洒落红包…… 临近过年, 苏蔚冬从首都回来了。 苏蔚冬法定的假期很短,连赵桂芬都抱怨:“大过年的,怎么就不能多放几天呢……” 好在苏蔚冬额外请了几天假, 能多待几天。 大年二十八,省城的大街小巷都是喜气洋洋的,沿街挂上了红灯笼。 西西和北北见到爸爸回来十分高兴,这两天都缠着他。 孩子一多, 就抱不过来。 北北跑去和田馨告状:“妈妈,妹妹欺负人!” 至于怎么欺负他了, 北北只会说:“妹妹不让爸爸抱我。” 关于两个小孩子的龃龉, 田馨懒得掺和:“你是当哥哥的, 争不过妹妹?别找我评理,我不管。” 北北眨巴着眼睛愣住了,告状失败的他, 迈着胖粗胖粗的腿去找姑姑抱。 田馨和苏蔚冬说:“除夕让陈奶奶和咱们一起过年,我跟妈商量好了。” 苏蔚冬道:“应该的,陈奶奶自己挺孤单的,和咱们一起过,还有两个孩子,能热闹点。” 中午家里包了饺子, 田馨去给陈奶奶送了一碗,另外还装了一碗炒菜。 陈奶奶中午还没做饭呢,本来打算做玉米粥。 田馨笑道:“陈奶奶,你不用忙活了,来吃饺子吧,我妈包的白面大饺子,白菜猪肉馅的。” 陈奶奶露出笑模样:“那我可省心了。” 陈奶奶招呼着田馨一起吃, 田馨说家里留她的饭了。 陈奶奶按着田馨的手不让走:“咋了,嫌弃我这个老婆子?” 见状,田馨只好留了下来。 柜面上,还有一盘子卤牛肉,陈奶奶端了过来:“牛肉是今天别人送来的,我牙口不好,你多吃一点。” 此外,陈奶奶又颤颤巍巍去西屋拿了一瓶汽水过来。 “我岁数大了喝不了汽水,你喝吧,是荔枝味的。” 陈奶奶的心情不错,和田馨聊了许多。 “大家都管我叫陈奶奶,你还不知道我大名吧?我不姓陈,是我丈夫姓陈,按照老派说法,我就是陈平氏,我姓平呐!” 陈奶奶缓缓神,又道:“我的名字叫平秋韵,是我爹取的名字,翻了不少书,才凑出这俩字来,小名叫韵韵,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再过几年,恐怕我叫什么,自己都忘了。” 平秋韵…… 田馨想,真是一个好名字,雅致又文静。 光是听这名字,就能知道陈奶奶出身不凡。 怪不得她手里有那些值钱的物件。 陈奶奶张罗着让田馨吃菜:“我这一辈子,其实也值了,少年衣食无忧,嫁人后丈夫也仁义,对我也护着,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留个后,后半生孤孤单单的,可我也想明白了,哪能事事如愿呢?人呐,得知足,田馨,你永远记住这句话,不要和别人攀比,人外有人,凡事和自己比,知足才能常乐。” 田馨重重的点头:“陈奶奶我记住了。” 陈奶奶又跟田馨讲了一些往事,有一搭无一搭的,想起什么就说什么,见田馨听的认真,陈奶奶笑道:“有时候我就想,等我没的那一天,会是什么光景,还有谁能记得我?田馨,奶奶托付你一件事,等我去世的那一天,麻烦你们一家,帮我炼葬然后立个坟。” “陈奶奶,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丧气话。” “嗨,人生在世,谁也难逃一个死字,没什么可忌讳的。” 陈奶奶掏出一个布袋来,说道:“这里面有两件首饰,你拿着,万一真有那一天,你们家帮帮忙,我那些亲戚,我早看明白了,没一个靠得住的。” 陈奶奶早就立下遗嘱,那些白眼亲戚一分钱拿不到,不闹事就不错了,更别提帮忙善后。 田馨明白陈奶奶的顾虑,她没收东西:“陈奶奶,之前你也送我东西了,我不能再收。” 陈奶奶没听,硬塞进田馨手里:“我留着也没啥用,还不如给你,以后啊,麻烦少不了。” 赵桂芬包饺子的手艺不错,陈奶奶胃口很好,吃了五六个,连连夸赞好吃。 这次田馨回来,送了陈奶奶旗袍,是一件提花缎的双开襟旗袍,陈奶奶十分喜欢。 “我都好多年没穿过旗袍了,之前那些衣服,一件没留下,看见旗袍,仿佛回到了以前,等下回我穿上给你瞧瞧!” 田馨脆生道:“成!下次您穿上,一定特别好看。” 陈奶奶平时喝点粥、吃点咸菜,今天大概是高兴了,还吃了几片酱牛肉。 她一边吃一边摇头:“这牛肉酱的火候不够,凑合吃吧。” 田馨临走前把碗盘带走,陈奶奶在门口张望,嘱咐说:“田馨,明天早上你再过来一趟吧。” “行,咱们离得近,我随时都能来。” “孩子就别带过来了,你跟蔚冬过来。” 对于陈奶奶的这个要求,田馨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大概是怕孩子吵闹吧,老人喜欢安静。 “陈奶奶,我记住了,等除夕那天,咱们一起过年!” 田馨回家后,家里人已经吃完了饭,苏蔚冬说:“我让蔚秋去陈奶奶院子里找你,隔着窗户,蔚秋说你跟陈奶奶一起在饭桌上,他也没打扰,就回来了。” “是啊,陈奶奶拉着我不让走,我也不好驳她面子,就留下一起吃了,我感觉陈奶奶怪怪的。” “怎么说?” “算了,我也说不上来,西西和北北没闹吧?” “吵了一架,因为一个玩具,还上手来着,我也没管,五分钟不到,两个孩子又和好了。” 小孩子之间就是这样,一阵风似的,吵起来恨不得要断绝往来,黏在一起时又跟一个人一样。 田馨嘱咐:“陈奶奶说,明天一早让咱们过去一趟。” “行,我记下了。” 第二天,田馨醒的很早,不到七点钟,洗漱完就喊苏蔚冬去隔壁。 赵桂芬在厨房做饭,说道:“早点回来,等着你们俩吃早饭。” 陈奶奶岁数大了,每天都醒的很早,田馨和苏蔚冬过去时,院门是敞开的,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陈奶奶肯定醒了。” 田馨喊了两声,没人应答,两个人去了里屋。 进了屋,田馨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陈奶奶穿上了田馨送的那身提花缎双开襟旗袍,安详的躺在炕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田馨拽着苏蔚冬:“蔚冬,陈奶奶这是怎么了?” 苏蔚冬拍拍她的手:“我去看看。” 苏蔚冬上前几步,手指探探鼻息,轻轻叹口气:“没气息了,田馨,陈奶奶过世了。” 田馨跑到跟前,轻轻晃了晃,喊道:“陈奶奶,陈奶奶?你让我早上过来,我和蔚冬都来了。” 田馨没等到回应,陈奶奶平静的躺着,一如睡着一般。 此刻,田馨猛然明白了陈奶奶的意思。 她嘱咐自己明早过来,不让带孩子,是怕吓到孩子吧? 陈奶奶难道早就料到自己的寿数,让田馨和苏蔚冬过来帮忙处理后事吗? 田馨联想到陈奶奶昨天的那些话,似乎都是意有所指。 苏蔚冬劝慰道:“或许这样安静的去了,也是一种福气,最起码没遭罪,馨馨,你回去通知妈吧。” 田馨觉得有些麻木,说不出的情绪涌上来,昨天还谈笑风生的陈奶奶,才一夜的功夫,就这么没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桂芬也震惊极了。 “昨晚我还在门口见到你陈奶奶了,精神头不错啊,这也太突然了。” 赵桂芬也顾不得锅里的粥,她脱下围裙:“咱们赶紧过去吧,人死如灯灭,后面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田馨自然也清楚,现在也顾不得悲伤,得帮忙把陈奶奶的身后事风光办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那些亲戚耳中,觊觎陈奶奶房产的人,都不会善罢甘休,且得乱一阵子。 田馨也不怵这些人,陈奶奶的遗嘱是经过公证的,法律都承认,谁想闹也没辙。 关于陈奶奶遗嘱的内容,除了她自己也没其他人清楚。 之前照顾陈奶奶的彭大姐也赶了过来,抹着泪道:“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没了。” 院子里围着一些邻居,陈奶奶平日里为人和善,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左邻右舍也都赶过来帮忙。 这些事情田馨也不懂,赵桂芬帮忙张罗着。 彭大姐把田馨拉到一旁:“陈奶奶那些侄子外甥很快就得来闹,我去找公证员过来,遗嘱公布了,他们也没办法再改。” 田馨点点头:“彭大姐,辛苦你了。” “这辛苦啥,陈奶奶待我不薄,还给我留了两个老物件,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彭大姐小声说,又嘱咐:“别跟别人提。” “我记住了。” 灵堂刚刚设好,彭大姐还没回来,陈奶奶那些黑心肠的亲戚倒是先到了。 这些人先是像模像样哭了几声,随后就露出各自的心思,想分房子,想捞好处! 陈奶奶的外甥带着人满屋子寻摸,想找到那些值钱的东西。 苏蔚兰和赵桂芬想拦着,田馨摇摇头:“别管了。” 陈奶奶谨慎,既然不想留给这些不孝的亲戚,就不会让他们翻到一丝一毫。 果然,翻来翻去,什么都没找到,柜子里只有一些不值钱的衣服,至于钞票,还不到三十块钱。 这些人丧了气,有人念叨:“难不成老太太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大家瞎传的?” 有人附和:“有可能,要真有首饰古董啥的,肯定也留不住啊,早就砸了。” 首饰可以不要,但房子,大家支着眼皮要争要抢! 最有竞争力的,就是陈奶奶的侄子和外甥,这俩关系一般近,两个人眼红开始互相嘲讽起来。 围观的邻居指指点点,替陈奶奶感觉不值。 田馨站出来说道:“既然你们都说是陈奶奶的至亲,那办白事的钱,哪位愿意出?”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吱声。 田馨呵呵两声:“争房产的时候挺积极,怎么到了花钱上一声不吭了?” 邻居也附和:“是啊,你们不是说是亲戚吗?给老人办丧事咋不出钱?” “丧事都不管还想要房子,不怕被人笑话。” 商量一番,陈奶奶的外甥和侄子决定两个人每人负担一半。 田馨又道:“成,知道你们孝顺,无论能不能拿到房子的继承权,这笔钱不会反悔吧?” 陈奶奶的外甥信心满满,人都去世了,这房子他肯定有份,办白事才几个钱?怎么也是划算的,现在卖个好,给大伙留下个好印象。 陈奶奶外甥挤出几滴眼泪,说道:“这钱我们肯定拿,都是小辈的本分。” 田馨的目的达到了,她望了苏蔚冬一眼,没有吱声。 按理说房子是有房本的,刚才怎么没翻到?这些亲戚都很纳闷。 陈奶奶侄子说:“有没有房本,无儿无女的,这房子也是我们继承,赶明儿去房管所办手续!” 苏蔚兰冷哼一声:“这也太便宜他们了!一处院子啊!给他们这些白眼狼真是堵心!” 赵桂芬心里也不是滋味:“唉,人死了腿一蹬,管不了活人的事了。” 这时,彭大姐赶了过来,她高声道:“谁说房子归你们了?陈奶奶活着的时候立下遗嘱了!” 众人心里一惊,遗嘱?这玩意管用吗? 陈奶奶的房子不给亲戚,还能留给谁? 第一百七十六章 陈奶奶的遗嘱(洒落红…… 彭大姐越过人群, 走到了最前面,她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彭大姐说道:“陈奶奶的房子,不是你们这些亲戚想继承就继承的, 我呸,鬼主意打的倒挺好。” 这话陈奶奶的亲戚不乐意听了。 “不是我们继承,还能有谁?” “可不是吗?总不能便宜了你们这群邻居吧?” 众人你一言无一语的,彭大姐挥挥手, 又重复了一遍:“我来的时候就说了,陈奶奶立下遗嘱了, 她的财产到底归谁, 得看这份遗嘱是怎么写的!你们想不认都不行, 我把公证员都带来了!” 公证员同志先是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然后又拿出密封的遗嘱,询问谁是陈奶奶的亲戚。 一行人进了院子里的厢房, 邻居们也好奇,围在一起看。 田馨没往前面凑合,她跟赵桂芬商量着,接下来的后事怎么办。 赵桂芬冷哼一声:“那些缺德亲戚不是说出钱吗?” 田馨摇摇头:“房子没他们的份,只会躲的远远的。” 没多久,公证员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陈奶奶的外甥拉着公证员的胳膊:“你骗人吧?怎么可能把房子捐出去?我不信!肯定是你们联合起来骗人。” 公证员同志耐心的解释,可陈奶奶这群亲戚一直耍赖,最后公证员也恼了:“一切程序都是合法的,你们闹吧,再闹这结果也不会变!” 有刚从屋子出来的邻居,把田馨和赵桂芬拉到一旁,说道:“你们不知道吧?哎呦, 陈奶奶是真的狠,她这处院子你们猜留给谁了?谁也没留!她直接捐给政府了!她那些亲戚气急败坏的,说要讨说法呢!” 虽然陈奶奶没直接提过,田馨其实隐隐约约也猜到了。 这处院子就是一个烫手山芋,无论是给谁,那些亲戚都不会善罢甘休。 陈奶奶的做法是正确的,把房子捐出去,亲戚们就没了指望,是最好的结果。 陈奶奶的丧事还没结束,所谓的亲戚就开始闹起来。 田馨和苏蔚冬低声说了几句,苏蔚冬走了过去。 “刚才你们说,陈奶奶的丧事费你们来出?” 房子没捞到,还得赔钱吗? 陈奶奶的外甥和侄子都不乐意了。 “啥?让我们出钱?我们一分钱财产没分到,凭什么管?这是什么道理?” 田馨站出来道:“刚才是你们自己答应的,怎么,反悔了?这些邻居可都听到了,挺大的人了,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周围的邻居也附和。 “田馨说的没错,我们可都听的清清楚楚的,你们说,不管能不能继承家业,这份钱都出!” “舔着脸来分房子,到了出钱的当口就当缩头乌龟了,房子没给你们是对的!” “一群白眼狼,活该!” 拿钱,是不可能的。 陈奶奶的外甥和侄子要走,苏蔚冬一把拽住,对方讨饶道:“疼,疼,好像脱臼了。” 苏蔚冬松开手,冷冷道:“拿钱。” “我没钱!” 陈奶奶的侄子说:“房子捐了出去,财产也一点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得到,凭什么出钱?” 田馨道:“不出钱那就赶紧滚,别脏了这个地方。” 到了此刻,这些亲戚讨论几句,也顾不得丢脸了,赶紧出了院子。 赵桂芬叹口气:“你不应该放他们走,便宜他们了!” 田馨望了屋子一眼。 “算了,我也没指望他们真出钱,他们理亏,怕出钱,这几天就不敢再来闹了,丧事费没多少钱,我和蔚冬出了,让陈奶奶走的安生点,也就值了。” 田馨的意思,赵桂芬此刻明白过来。 她说的对,只要这群亲戚别来闹腾,大家伙能把陈奶奶的白事体面的办完。 现在提倡火葬,要把遗体送去火葬场,一行人从火葬场出来,只剩下一个骨灰盒。 天气灰蒙蒙的,周围满是哭声。 年关将至,悲和喜交织着。 有丧事不过年的说法,左邻右舍一起帮忙,大年二十九,陈奶奶的丧事顺利办完了。 田馨也没闲着,陈奶奶的房本还寄存在她们家,大年三十一大早,田馨就交去了公证处,陈奶奶的房子捐赠后续事宜,由公证处代办,陈奶奶提前已经支付了费用。 火葬是有丧葬费可以拿的,关于这个钱,陈奶奶的遗嘱里也提到了,一并全部捐出去。 陈奶奶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人已经不在了。 西西和北北还小,不懂得什么是死亡。 北北问:“妈妈,隔壁太奶奶,想和她玩。” 田馨摸摸儿子的头:“北北乖,太奶奶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需要坐火车车吗?” 在北北的眼中,从首都来到省城,坐了好久的火车,这就是非常远的地方了。 “嗯,比坐火车还要远。” 北北也不懂这些,西西来寻他玩,两个孩子闹嚷着去了屋子。 除夕夜,一家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赵桂芬叹道:“要是你陈奶奶还在,就能跟咱们家一起过年了,你说这事也玄乎,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时辰?” 无论是不是巧合,已经无从探究了。 田馨还记得陈奶奶和她说的那些话。 人外有人,不要跟别人比,要知足常乐。 这些话田馨要牢牢记在心上。 是啊,她现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苏蔚冬嘱咐说:“妈,我和田馨常年不回来,陈奶奶那,赶上清明你去拜祭拜祭。” “放心吧,这事交给我,陈奶奶对咱们家不薄。” 大年初二,田馨和苏蔚冬带着孩子去了北淀村。 李梅花一直想见两个孩子,之前只看过照片,这下总算见到真人了。 李梅花握着两个孩子不撒手。 西西和北北也很乖,甜甜的喊着“姥姥、姥爷。” 黄翠翠给孩子抓了一把糖,都是牛奶糖,村里其他孩子拜年都舍不得拿出来。 铁蛋像个小大人一样,不像以前那么调皮了,沉稳许多。 铁蛋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 林军砖厂忙,还在镇上忙活呢,要晚上才回来。 田馨过来,李梅花张罗着炖鸡肉、炖肉吃。 如今村里的生活也逐渐好起来,逢年过节都能吃上肉。 林家在村里,如今是数一数二的富裕户,大家都羡慕。 林军开着好几个砖厂,林原去了首都,听说买卖做的也不错,大儿媳妇还去了省城开饭馆。 还有一个养女田馨,考上了首都的大学。 林家的儿女、媳妇个顶个都有本事,村里人没少议论,说老林家风水好,旺后代。 黄翠翠去了厨房忙活,没多久出来问:“馨馨,两个孩子吃麦乳精了吗?” “偶尔吃一点,麦乳精甜滋滋的,孩子都喜欢。” 黄翠翠从柜子里拿出一罐:“给铁蛋买的,还有多半罐呢,给西西和北北冲一点。” “大嫂,我来吧。” “柜子上还有糕点,妈去供销社给孩子买的,都是软和的,能吃,你给孩子垫垫肚子。” 西西要吃糕点,田馨给她一块鸡蛋糕,西西撇撇嘴:“麦乳精也要。” “机灵鬼儿,少不了你的。” 家里断断续续有人过来拜年,田馨纳闷:“妈,家里拜年的人变多了?” 田馨记得,前些年可没这么多人。 李梅花撂下茶缸,说道:“就从你大哥开砖厂开始,不少人来家里巴结,村里以前没走动的,这两年也来拜个年,我心里都有数。” 这还真是富在深山有远亲。 李梅花努努嘴,又说道:“杨彩萍在省城上班,嫁得好,属于高嫁了,巴结他们家的人也不在少数,彩萍她妈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关于杨彩萍结婚的消息,田馨听郑小梅在信里提起过。 结婚也好,既然杨彩萍嫌弃吴科平没前途,感情勉强也没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她也得到了她肖想的。 吴科平那里,也早就从这段感情中走了出来,他早晚也会遇到适合他的那个人。 李梅花还在愤愤不平。 “彩萍她妈总想跟咱们家攀比,谁乐意和她比了,看咱们家日子红火心里不平衡,逢人都提她那个有出息的闺女。” 田馨劝慰道:“妈,她就是那个性格,少搭理,她愿意炫就炫去,谁家的好日子也不是吹出来的。” 这个道理李梅花自然明白:“她也没什么可张扬的,她家俩儿子,还都在你大哥的砖厂干活赚钱呢。” 在院子门口。 田馨碰到了杨彩萍。 初二回门,杨彩萍也带着丈夫回了娘家。 杨彩萍的丈夫就站在她旁边。 田馨扫了一眼,年龄挺大的,人有些胖,相貌远远比不上吴科平。 杨彩萍不自在的扭头,也没打招呼,夫妻俩从田馨面前径直走了过去。 黄翠翠招呼田馨吃饭,说是饭菜都做好了。 田馨收回目光,回了屋。 在北淀村住了两天,苏蔚冬和田馨准备回首都。 李梅花让多住几天,苏蔚冬的假不多,只好作罢。 田馨一直惦记着首都。 她想早点回去,从舅妈那试试能不能打探消息出来。 还有朱大爷托付她找朋友的事,也得抓紧办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当年的隐情(洒落红包…… 回到省城后, 田馨先去了舅舅家里。 白映元去参加朋友的聚会不在家,只有金溪月一个人在。 见到田馨过来,金溪月热情道:“馨馨哪, 从省城回来了?” “昨天回来的,两个孩子太吵,我自己过来的,蔚冬已经上班了, 舅妈,这是我婆婆带的东西。” 金溪月接过东西, 客气道:“哎呦, 你瞧你婆婆, 真是太客气了,大老远的带啥东西。” “舅妈,我回省城, 你也拿了不少特产,礼尚往来,你就安心收下吧。” 金溪月正在打扫院子,她把扫帚撂下,带着田馨进了屋。 年后,一家人又搬回了京大住。 白承志和马争一的感情稳定, 两个人如胶似漆的,金溪月也高兴,今年这个年比以往都顺心。 说话间,金溪月也轻松自在起来。 瞧着舅妈心情不错,田馨聊着聊着,把话题往当年的白映南和田铁军上引。 “舅妈,当年我爸和我妈为啥离婚呢?你们也没跟我说明白。” 开始金溪月不愿意提, 耐不住田馨一直磨她,金溪月心一软,顾不得太多,就和盘托出了。 金溪月叹口气,说道:“都是老黄历了,你舅舅不愿意提,也觉得没必要告诉你们这些小辈,你哥也不清楚。我看你一直想打听,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当年哪,是你外公出了事,被人恶意举报了,家里变了天,连带着你舅舅也吃了挂落,你悄摸知道就行了,别让你舅舅知道是我说的。” “就因为这个,所以他们离了婚?” 金溪月点点头:“你妈怕你受到牵连,所以就和田铁军商量,先假离婚,等过几年要是风声过去,就再复婚,虽说是离婚,但其实就是演给外人看的,家里心里明镜儿似的,还跟两口子一样,可你爸这人太差劲了,他大概是怕连累到自己,瞒着所有人,不声不响地递交离职申请,转到了省城的厂子上班,他也是真狠心,刚升职没多久,连前途都不要了,哎呦,他走这件事一直瞒着你妈,过了段日子你妈才知道,落井下石、小人!” 田馨想了想,这像是田铁军能做出来的事情。 田铁军自私自利,眼中只有自己。 金溪月平复一下心情,继续道:“不过啊,你妈开始难受了一阵子,后来也想开了,田铁军把你带走了,一方面,你妈心里惦记着你,另一方面,又觉得田铁军把你带走是好事,好歹是他的亲生骨肉,也不会亏待你,田铁军工作能力还是有的,想必发展的不错,你妈觉得比跟着她要强。那段时间,是咱们家最艰难的一段日子,你妈也不容易,丈夫跑了,闺女也不在身边,缓了挺久才缓过来。” “舅妈,那我妈怎么突然就病重了呢?” 金溪月说:“估摸着是你姥爷的去世,你妈太过于悲伤,后来就一病不起了,哎,你姥爷很疼爱你妈,临终前,让我们都出去了,单独跟你妈说了话,你妈出来就满脸都是泪,哭的很伤心,我们问,你妈摇着头不说话,后来扑到我怀里,说她对不起家里。” 想到这些往事,金溪月也难受的厉害,她和白映南感情很好,哪怕过去这些年,想起她来还是觉得伤心。 金溪月又道:“馨馨,这些都过去了,你爸妈的事,都是前尘往事了,你这个小辈就别再揪着不放,过好自己的日子要紧,既然田铁军也遭了报应回了乡下,他已经受到教训了,想开点,另外舅妈嘱咐你,你舅舅最讨厌提这些旧事,你千万别让他知道,我和你说了这些。” 田馨点点头,道:“舅妈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舅舅的。” 之前田馨来白家问,都是当着舅舅的面,舅妈自然不敢提及往事。 田馨又道:“舅妈,我想问你一件事,田铁军之前在什么工作单位?还有相熟的同事吗?我想打听点事情。” 金溪月猜到了,田馨既然想查这些,就不会善罢甘休。 算了,金溪月也没再劝,田馨有她的执念,既然她来问,金溪月就帮帮她。 金溪月说道:“你爸待过两个厂子,在国棉一厂待的时间最长,好几年呢,他的领导我记得姓贺,具体名字不清楚,我记得大家都管他叫老贺,还有一个同事,比你爸妈大一些,叫李修平的,他家有个孩子和亭亭查不多大,我有大概的地址。” 金溪月写了一个地址递给田馨:“我就知道在哪个胡同,具体的你还得去问。” “舅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此刻,金溪月有些小后悔。 白映元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透露当年的事,她倒好,连地址都给了。 金溪月叹口气,田馨是个执拗的人,就算她不提,她也会想其他办法,让她查吧,反正也查不出啥来,以后就死心了。 从金溪月那出来,田馨拿着地址,去找李修平。 到了胡同附近,田馨打听着,问了两三个人,有个老奶奶颤颤巍巍道:“你找修平啊,住大杂院里呢,站在院子里喊一声就行!” 按照老奶奶的指示,田馨去了那处大杂院,只是大声喊人她做不到。 有人出来在院子里洗衣服,田馨客气问道:“大姐,李修平住哪家呢?” “你找他啊?就在左边第二间,他家人都在。” 大杂院里很窄,左边第二间只是一个单间,田馨敲敲门,一个男人不耐烦道:“谁啊?” “李叔叔你好,我叫田馨,有点事问你。” 田馨没有提金溪月。 “我不认识你吧?” “我爸叫田铁军,和你是同事,你还记得吧?” 提起田铁军,李修平面色稍缓,推开门迎着田馨进来。 “铁军不是调去外地了吗?怎么,现在回首都了?” 田馨摸不准李修平和田铁军的关系,顺着他的话道:“没回来,这几年老念叨以前的老同事,我考上了首都的大学,我爸让我探望探望大家。” 李修平记得,田铁军有个闺女,当年离开首都,是带着闺女一起走的,想必就是眼前这位。 田馨不是空手来的,她在附近的商店买了两样礼品,白酒和点心,此刻递了过去。 看着东西,李修平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模样。 李修平呵呵两声:“难为你爸惦记着,我啊,住了这大杂院好些年了,地址也没变过,不然你都寻不过来。” 田馨松了口气。 看起来,这个李修平之前和田铁军关系不错。 李修平打听了一下田铁军的近况,自从多年前田铁军离开后,就断了和老同事的联系。 田馨随便敷衍几句,把话题引向了当年田铁军离婚和换工作上。 李修平端着茶缸喝了两口水,面色有些不自然:“这些我哪清楚?估摸着是夫妻感情不和,就离了,都是老黄历了,提这些干啥。” 金溪月后来提起过,这个李修平和田铁军关系还不错,之前还偶尔去家里吃饭,不可能一点内情不清楚。 田馨试探道:“我听说,是因为我姥爷那出了事,为了保全家里人,所以离了婚。” “嗨,这都是你们家的家事,我怎么清楚?” “李叔叔,我爸当年工作能力不错吧,他老跟我吹嘘,说他在国棉厂还是个小干部呢?我都不信。” 这件事也没什么不能聊的。 李修平道:“你爸爸没骗你,他能力出众,没多久就升了职,车间副主任,哎呦,把我们大家都惊呆了,其他车间的副主任,年龄最起码三十几,他才二十多岁,前途好着呢,他不但没受影响,还升了职,大家伙也羡慕。” 田馨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没受影响,还升了职…… 看来田馨没预料错,当年姥爷的事,田铁军脱不开关系。 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 田馨又问了几句,李修平不愿意多提。 田馨见好就收,就没再说什么,起身告辞了。 从李修平这里,打听的消息有限,即便他知道一些什么,看起来也不愿意多说。 田馨想,最起码田铁军升职的内幕,这个李修平是不清楚的。 田馨叹口气,要是能找到那个老贺就好了,他是田铁军的领导,肯定知道很多事情。 从大杂院出来,天色昏暗,远处的路灯散发着斑斑光芒。 田馨已经拼凑出一大半,只是还需要验证,有些细节想不明白而已。 按照舅妈的说法,当时姥家确实落魄了,还是有人故意举报诬陷的。 这件事连累了舅舅,白家人好些年都没恢复过来。 当时为了保全田馨和田铁军,白映南和田铁军才离的婚。 田铁军并没有受到牵连。 田馨想,这些事情和田铁军脱不开关系,说不定他就是背后举报的那个人,不然为什么能顺利当上副主任? 通过这些年的相处,田馨清楚了解田铁军的为人,也就是母亲单纯,被田铁军的花言巧语蒙蔽了。 只是……田馨不懂。 田馨都能察觉出不对劲,白家众人真的不知情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真相…… 从李修平家的胡同走出来, 想到这些,田馨百感交集。 白家人精明,不可能察觉不出异常, 都是为了考虑母亲的感受吧。 田馨越发觉得,遇上田铁军,是白映南的一道劫,也是白家的劫难。 如今, 那个始作俑者,还活的好好的。 李修平那边打听到的线索有限, 田馨惦记着朱大爷的嘱托。 田馨得替朱大爷去送信。 趁着还没开学有时间, 隔天, 田馨就按照朱大爷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朱大爷的两个朋友,分别叫宋文辉和贺守章。 田馨瞧了一眼,贺守章的住址离田馨比较近, 她打算先去这家。 骑上自行车,兜里揣上了朱大爷的两封信,田馨去找贺守章。 贺守章的位置,田馨骑十几分钟的自行车就能到,绕过七拐八拐的胡同,田馨按照地址, 来到了一处院子前。 田馨又核对了一下地址,确实没错。 田馨敲敲门,过了一会儿,有个约摸五十出头的女人戒备的出来:“同志,你找谁?” “这是贺守章家吗?我替朋友来找他。” 开门的是贺守章的媳妇,闻言,她把田馨迎进来:“当家的, 有人来找你。” 田馨来得早,一家人早饭还没吃。 贺守章问明白,得知田馨是朱大爷派来的,十分高兴:“朱爷离开首都可有些年头了,最近过的还好吗?” 田馨说了朱大爷的近况,听说信件都被退回了,何守章皱皱眉:“我这地址也没变过,最近邮递员是新来的,说不准信件没投对。” 一家人吃着早饭,贺守章让田馨上桌,田馨没同意,既然送了信,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田馨又问宋文辉的情况。 贺守章也认识,说道:“文辉最近搬家了,所以收不着信,你把信给我,我转交吧。” 另外那封信田馨也递给了贺守章,田馨刚要走,听见贺守章媳妇埋怨道:“快点吃吧,今年你们国棉厂开大会,迟到了不行。” 听到国棉厂三个字,又联想到眼前这位姓贺。 哪怕田馨觉得不会如此巧合,还是鬼使神差问了一句:“贺伯伯,你在国棉几厂上班?” 贺守章脆生道:“一厂,干了好些年了。” 国棉一厂是一九五三年成立的,从建厂伊始,贺守章就在厂里工作,如今也有三十年头。 田馨的心跳加速,她声音颤抖的问道:“贺叔叔,你认识田铁军吗?” 她紧紧攥着手,盼望着贺守章的回答。 贺守章眉头紧锁着,回忆了一下,说道:“认识,之前是我手下的员工,后来调走了,咋了?” 田馨平复了一番心情,说道:“贺叔叔,关于田铁军的情况,我想找你打听一下。” 眼前这位年轻女同志,是来替朱爷送信的,怎么突然牵扯到多年前员工的身上? 贺守章满腹疑惑,不过她是朱爷信得过的人,也不是坏人。 吃完饭,贺守章道:“你跟我一起走吧,我路上告诉你。” 贺守章做了多年的领导,识人很有一套。 田馨既然想问田铁军的事,他必须问清原因。 田馨没瞒着,讲明了原因。 得知田馨是田铁军的女儿,贺守章还有印象,他叹口气:“想当年,你满月的时候,我还去吃过酒。” 对于白映南,贺守章也是印象深刻。 白映南学历高、家世也好,人漂亮温柔,当时厂里的人都说,田铁军交了好运,能娶到这样一个媳妇。 其他的事情田馨拼凑个七七八八,关于田铁军的升职,她还不明白。 贺守章说:“当年田铁军升职,车间里的人都很意外,我是车间主任,田铁军年限浅,却一下子升到了副主任,当时很多人不服气,觉得田铁军走了门路,再后来没多久,田铁军岳父,也就是你姥爷被撤了职。我也向上面询问过,但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我觉得,田铁军的升职,和副厂长的撤职,脱不开关系。” 田馨有些糊涂了:“副厂长?我姥爷当年是国棉一厂的副厂长?” 贺守章有些诧异,他以为田馨知道这些。 贺守章点点头:“是的,你姥爷这个老厂长是个很好的人,上下都是一片赞誉,当时传言,他被人举报,所以被撤了职,连带着家属都受了牵连,我一直怀疑,田铁军和那次举报脱不开关系,后来过了十来年,当年处理这件事的同事调去了其他地方,在聚会上喝醉酒,我问出了真相,当时的举报,就是出自田铁军的手笔,为了维护举报人,厂里没有声张而已,不过这些没证据,我随便说说,你听听就算了。” 田馨思忖片刻。 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 田铁军用举报姥爷,换取了自己平步青云。 田铁军和姥爷都在国棉一厂,他又是对方的女婿、亲属,这样的举报力度无疑是巨大的。 田馨感觉寒心。 白家对田铁军不薄,他这样恩将仇报,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出卖家人。 贺守章又道:“不过有一点我也不明白,升了职,田铁军在国棉厂风头很盛,他却选择离开了首都,我也很糊涂。” 田馨想,田铁军的举报早晚会被抖落出来,他大概做贼心虚,又因为和白映南的关联,怕被连累吧,离开首都,对他而言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贺守章又道:“没想到咱们之间还有着这样千丝万缕的联系,你是朱爷的朋友,咱们虽然年龄差得多,那也是我的朋友,朱爷眼光高,一般人他可看不上,他觉得你值得信赖,也就是可信之人。” 田馨知道朱大爷之前在首都,但也不甚清楚:“贺伯伯,朱大爷很少和我提首都的事,他之前在首都过的还不错吧。” 贺守章道:“当年朱爷啊,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在他面前,我们都是小辈!” 田馨又和贺守章聊了几句,到了国棉一厂的门口,两人告了别,贺守章着急去开会,说道:“以后有事来家里找我就成。” 田馨点头致谢,没成想,帮朱大爷送了一回信,竟然碰巧遇到了当年田铁军的领导。 贺守章,老贺,一切都是这么顺理成章。 从贺守章口中,田馨获得了她想要的信息,她没有冤枉田铁军,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确是他。 真是白家的好女婿。 白家是体面人家,哪怕是吃了大亏也不愿意计较,这其中也有田馨的缘故,毕竟,田馨是田铁军的亲生女儿。 田馨没那么大的气量。 姥爷因为田铁军的举报而撤职追究,白家败落,连带着白映元的前途也受到影响,姥爷的早逝,和这场变故脱不开关系,还有母亲白映南郁郁而终,这笔账也要算到田铁军头上。 趁着白映元不在家,田馨又去找了一趟金溪月。 金溪月证实了这些消息。 姥爷当年确实是国棉一厂的副厂长,当年在升厂长的当口,被人举报撤了职。 金溪月叹气道:“我没想到,你能查出来这么多,说实话,家里也怀疑过田铁军,碍着映南,大伙不敢提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你舅舅也不愿意再计较,你也别琢磨了。” 田馨又问了几句,她心里有了计较。 金溪月又嘱咐说:田铁军无论如何,到底是你的亲生父母,你得顾惜着自己的名声。” 名声? 这对田馨来说并不重要。 在哪,也得讲究一个理字。 田馨回家和苏蔚冬商量,她想翻案。 给姥爷翻案,当年他是被田铁军诬陷的。 苏蔚冬皱皱眉:“事情过去这些年,想翻案不容易。” 田馨道:“找当年的证人,口供也是作数的,再想办法活动一下,找找人,现在平反的案子也不少,姥爷需要一个公道。” 苏蔚冬回道:“好吧,那听你的,我也去打听一下,需要什么样的材料。” 这件事,是绕不开白映元的。 田馨认真的去找舅舅谈了一回。 听到翻案,白映元的眼神黯淡下来:“你以为我不想吗?馨馨,我想替你姥爷翻案,没证据,怎么翻?二十年前的老黄历了,谁乐意管?这件事我也在想办法,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田馨迟疑道:“舅舅,人证我有,有人知道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至于能不能翻案,就得尽人事了,好歹试试吧。” 贺守章和当年处理这件事的同事认识,好歹也算是一个人证。 这件事田馨也知道不容易,但总得去试试。 白映元和田馨聊了一番,说道:“你姥爷当年升厂长,也是碍着别人的升迁了,这里面的道道不少,交给我吧,这件事你别管了。” 白映元有自己的计划,田馨点头道:“行,我听舅舅的。” 至于田铁军那。 走过的路必然有痕迹。 田馨想,田铁军做了这些事,总不能让他潇洒的过日子。 是她的亲生父亲又如何,他对待自己从未有过一丝真心。 田铁军在省城再娶生女,事业也顺风顺水。 他意气风发的那些日子,恐怕早就忘了被他抛弃欺骗的前妻白映南了。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第一百七十九章 突如其来的三居室(洒…… 关于给姥爷翻案的事, 既然舅舅让田馨别插手,田馨琢磨,舅舅肯定有他的打算, 她毕竟年轻也不懂,看舅舅的意思,他已经有点头绪了。 田馨又去找了贺守章一回,管他要了当年处理这件事同事的联系方式。 联系方式田馨转手给了舅舅白映元, 她想,这说不准是一个好的突破口。 白映元点点头, 没什么波澜:“尽人事吧, 馨馨, 你也别太执着。” 想起田铁军,田馨就涌出无限的恨意来。 春去秋来,一转眼, 田馨的大学生活到了大四。 大四伊始,同学们都不再想以往那么吵吵闹闹,都沉稳很多,许多同学的眉间染着愁色。 这也难怪,马上就要毕业工作了,无论是留首都, 还是回老家,都难以抉择。 秦楚说,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倾向于留在首都。 首都的本科生虽然不是天之骄子,但也是学历较高的那一批人,找到一份铁饭碗不难。 更何况,无论家庭条件好坏,只要端上铁饭碗, 一切都不是问题。 房子不用自己买,排队等着单位分配就成。 孩子上学也很简单,很多单位都有自己的托儿所和子弟小学,教育方面花不了几个钱,双职工家庭日子美美的。 现在的政策规定,每家无论男女,只能生一个孩子,和过去一个职工养家里七八口的情况不同,现在压力小呀,一家三口的家庭,工资怎么算都够花。 这笔经济账算下来,还是留在首都划算,怎么也是大城市,发展肯定比老家强。 田馨这头,结婚生子这两件人生大事都已经完成。 西西和北北已经顺利上了幼儿园,幼儿园放学时间和职工差不多,两个孩子都由苏蔚冬接送,也不影响他上班。 孩子逐渐长大,也能听明白道理,照看起来比小时候容易的多。 学校里,大家都在商量着毕业后的事。 大学毕业后,大家就该考虑成家立业的事情了,有些甜蜜的校园恋情,因为面临着毕业的分歧而消亡。 就像樊燕,家里殷勤的安排着相亲,希望她在毕业的时候,把亲事也定下来,早点结婚。 宿舍里只有严清打算继续深造,其他人都要找工作上班。 关于工作,田馨有了初步的设想,经贸委下属的外贸局,主抓的是进出口的生意,和田馨的专业也吻合。 外贸局下属又有一些单位,到了大四学期末,会来学校招人的。 具体去哪个单位田馨还没想好,不过她的目标坚定,肯定要是做和本专业相关的工作。 外贸生意在九十年代风生水起,抓住好的时机,哪怕吃上十来年红利,也足够了。 放学回家,苏蔚冬已经把两个孩子接了回来。 瞧见田馨回来,苏蔚冬撸撸袖子:“你照看孩子,我去炒菜。” 只要苏蔚冬有时间,家里下厨的基本就是她。 西西晃着小胖腿,小声和弟弟说:“爸爸做菜好喔,妈妈做菜好难吃。” 小朋友以为自己说小话很隐秘,妈妈听不到。 西西说完,冲着哥哥眨眨眼:“不要告诉妈妈喔,她会伤心的。” 田馨心想,你妈有自知之明,不至于因为闺女的两句实话就难过。 田馨拿着热毛巾,招呼道:“快过来擦脸。” 北北第一个窜了上去,说道:“妈妈,我想吃罐头。” 家里的柜子上确实还有一瓶没开封的罐头,这孩子眼睛倒挺尖。 田馨安抚道:“乖乖吃饭,吃完了给你俩开罐头吃。” 北北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叉着腰说道:“我是哥哥,给妹妹多吃一点。” 西西笑嘻嘻,一把抱住北北蹭了蹭:“哇,哥哥真好,西西最喜欢哥哥了。” 在家里,西西就是一个小马屁精,无论是谁,她都能夸上几句。 小孩子的甜言蜜语谁不喜欢呢。 苏蔚冬很快炒完菜,又西西和北北最喜欢吃的西红柿炒鸡蛋。 自从上了学,西西和北北乖了许多,也纠正了一些坏习惯。 两个孩子端坐在小桌上,乖巧的拿着勺子吃饭。 西西继续甜言蜜语,尝了尝西红柿炒蛋,拍拍手道:“爸爸的西红柿炒鸡蛋好好吃哦,酸酸甜甜的,西西最喜欢吃了。” 见到妹妹这样,北北也不甘落后,说道:“好吃好吃!” 这一顿饭菜有点丰盛。 苏蔚冬炖了排骨,另外炒了四五个菜,还买了一样熟食。 田馨纳闷道:“又没过年又没过节,你怎么做这么多菜?吃不完都得剩下。” 如今日子好了,家里时常是细粮,每顿饭至少两个菜,但田馨到底是从过去那段苦日子熬过来的,舍不得浪费粮食。 苏蔚冬给田馨夹了一块排骨,说道:“吃不完的明天热热再吃,今天高兴,多做一点。” 苏蔚冬眉角飞扬,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田馨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好消息。 见田馨问,苏蔚冬这才说道:“媳妇,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苏蔚冬顿了顿,没再继续。 田馨摇摇他的胳膊,说道:“神神秘秘的,赶紧说。” “我被评选为劳动模范了,市级的。” 田馨筷子差点掉了。 在单位里光是评选上一个优秀员工,就是莫大的鼓励了,苏蔚冬这次可是劳模啊,还是首都范围的,这份荣誉沉甸甸的。 田馨也十分高兴:“这是好事啊,确实应该庆祝!蔚冬,恭喜你!” 苏蔚冬笑着道:“还有一件好事,因为评选上劳动模范,单位里奖励我家属楼的一套房,三居的。” 田馨:“?” 还有这样的好事? 要知道,现在普通职工分房,一般就是一居或者两居,家里人口数多的,一般也就是分到两居而已,能分到三居室的凤毛麟角。 苏蔚冬说:“这个名额不影响单位的分房,不算是抢占资格,据说是一位领导让出来的分房资格,说是要鼓励年轻劳模。” 这样啊…… 按照苏蔚冬的说法,他是他们单位唯一一个市级劳模,这是无上的荣耀,这是对苏蔚冬工作莫大的肯定! 三居室…… 平白从天上掉下来一套房,想想就让人心动。 首都的房产很值钱,不然田馨也不会想方设法买房。 可买房是需要成本的,哪怕是上次远离城区的那套院子,也花了田馨八九百。 苏蔚冬这套三居不同呀,一分钱都不用花!看来工作优异还是有益处的,平白能拿到一处楼房。 这套三居现在是闲置的,做了最简单的装修,基本可以直接住进去。 苏蔚冬说,后天他就能领到房子的钥匙。 田馨开心极了。 她托着腮,说道:“冬天冷,两个孩子住院子受罪,以后啊,咱们冬天就去楼房住,等天气暖和再搬回来住,这样最好了。” 苏蔚冬温和笑道:“都听你的。” 看着爸爸妈妈很高兴,西西和北北虽然迷惑不懂,但两个孩子也咯咯笑起来。 西西跑过来问:“妈妈,为什么这么高兴呀?” 田馨道:“小傻瓜,因为咱们家又多了一套房子呀,是爸爸努力赚来的。” 小朋友对房子没什么概念,说道:“能换糖果吃吗?” 田馨说:“能换好多好多糖果,西西和北北一辈子都吃不完的糖果。” 在小朋友眼中,糖果就是最美味的零食,西西也很高兴:“爸爸好厉害,赚到了吃不完的糖果回来!” 苏蔚冬拿完钥匙的第二天,正好是周末。 周日那天天气很好,夫妻俩商量去看房子。 家属楼的位置就在苏蔚冬单位附近,要是搬过来住,西西和北北上学也方便。 家属楼都是同系统的同事,苏蔚冬在单位比较有名,这次又拿了劳动模范,不少人都认识他。 一路打着招呼,西西和北北也不认生,甜甜的喊着人。 这套三居是在三楼,一层有两家。 田馨很满意,三楼是最舒服的楼层,层高适中,爬楼不会太累,采光也会好一些。 西西和北北围着房间跑,北北跑过来,问:“妈妈,这也是我们的家吗?” 田馨说:“对,这也是我们的家,是爸爸努力工作得到的房子。” 这处三居客厅和两个卧室都是朝南的,采光很好。 客厅的面积不大,田馨琢磨着,可以放一个小沙发,再把电视搬过来。 说起来是三居室,按照房本上的面积看,也就是七十多平米,其中有一部分是赠送的面积,肯定不如院子住着宽敞。 但田馨已经十分满足了。 这可是首都,在首都能住上楼房的,都是单位分配的房子。 现在楼房不时兴买卖,就算有钱,都没地方去买。 要不是苏蔚冬评选上这个劳动模范,田馨想住上这种家属楼,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房子是田馨的底气,有房子才有家。 如今算下来,田馨和苏蔚冬省城有一套家属楼,首都这边有了四套房! 五套房握在手里,一瞬间,田馨觉得自己富有极了。 银行里还有一些存款,要是有合适的房子,田馨还愿意再购入一两套! 第一百八十章 毕业了…… 学校这边, 田馨很快面临着毕业分配工作。 开始同学之间流传着,说是会有一些单位来学校考察,说不准可以自主择业。 但很快, 这个消息就被沈大成澄清是假消息。 按照沈大成的说法,现在毕业生的工作是分配制度,没有可选择的余地,会根据专业和每个同学的具体情况进行分配。 严清说:“前些年, 大学毕业生也是分配的,现在恢复了高考, 这个制度没变化, 不知道咱们学校怎么传出来的自主择业。” 田馨去问舅舅白映元, 白映元也说,她们这些大学生毕业后的去向,要根据学校的分配, 不过他让田馨别担心,田馨学习成绩优异,工作分配的优劣很大程度参考学生的成绩,按照田馨的情况,应该会分配到比较好的单位。 话虽然是这么说,田馨也很担心。 田馨叹气, 都说分配工作好,自己不用发愁找工作的事,可也有弊端,学生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 田馨抽时间,去找了一趟班主任沈大成。 临近毕业,关于学生们的分配情况,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 沈大成手里有了名单, 但他不能跟同学们透露。 得知田馨的顾虑,沈大成安慰道:“田馨同学,你的优秀是所有同学有目共睹的,不要有思想负担,肯定能分配到一个还不错的单位。” 田馨试探问道:“沈老师,咱们专业对口的单位不是特别多,我听说经贸委下属有很多单位,都跟我们的专业合适,有这些单位吗?” 田馨的问题沈大成无法回答,关于学生的毕业分配,在公布之前,沈大成不能透露。 他说道:“学校会尽量给毕业生争取到适合的单位,让大家发光发热的,田馨,别有太重的思想包袱。” 行吧,田馨问了等于白问。 关于毕业分配的消息真真假假,校园里每天都流传着新的说法。 田馨她们索性一个不信,班主任沈大成那边口风很严,哪那么容易透消息出来? 樊燕感慨:“我还想和田馨分配到一起呢,唉,按照我的成绩,肯定是没戏了。” 樊燕的成绩一般,属于中等偏下的水平,在学业上,她并没有太上心,不像田馨和秦楚那么拼命学习。 反正学校包分配,工作方面不用发愁。 八十年代的大学生稀缺着呢,樊燕他们家那条街,就只有她一个大学生。 大学的时光漫长又短暂,很快,田馨的大学生涯即将结束。 而毕业分配的结果也出来了,决定着同学们命运的分配单,攥在班主任沈大成的手中。 在课上,沈大成缓缓念出大家的分配结果。 田馨被分配到外贸发展事务局下属的单位,主做外贸出口的工作。 田馨很惊喜,这和她的想法基本一致! 樊燕和秦楚都被分配到了海关。 沈大成念完,说道:“我一会儿吧这个表格贴在黑板旁边的墙面上,大家可以自己再看看。” 樊燕对这个分配结果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海关挺好的,也是好工作。 樊燕好奇的问:“外贸发展事务局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不过你成绩好,分配的指定是好地方。” 除了田馨,专业里还有其他同学和田馨一起分到了一起,不过田馨都不太熟。 下课后,田馨特地问了班主任,沈大成说:“外贸局是好单位,只不过名额少,毕业以后好好加油!” 回到家,田馨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苏蔚冬。 现在对外贸易这个行业大部分人还是陌生的,和国外做生意?都是一知半解的。 苏蔚冬道:“听名字是不错的单位,先去上班试试看。” 学校分配的工作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全部是铁饭碗,工作稳定每个月有固定的收入。 白映元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他说,关于给姥爷平反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他把相关资料提交了上去。 金溪月偷偷和田馨说:“因为这个事,你舅舅明里暗里被人使了不少绊子,你姥爷被冤枉,当初的另外一位副厂长脱不了干系,现如今人家势力大,你舅舅翻起案来举步维艰的。” 田馨担心道:“那现在怎么办?” 金溪月说:“那人早退了,如今的势力也大不如前,阻力比想象的小一些,放心吧,这个案子已经被受理了。” 田馨这才明白舅舅的良苦用心,舅舅不让田馨掺和给姥爷翻案的事,就是怕影响她的前途。 既然已经立了案,那就有翻案的可能,田馨的心里一下敞亮了许多。 白映元也高兴,拉着苏蔚冬喝着酒,一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田铁军当年是直接举报人,哪怕他现在没在首都,他也没办法独善其身。 一旦开始调查当年的案子,田铁军势必要被查问。 饭桌上,金溪月得知田馨的工作有了着落,开心道:“好好!大学这四年真快啊,一眨眼就过去了,咱们一起喝一杯,恭喜馨馨找到好工作!” 西西和北北的杯里倒的是山楂汁,两个孩子有模有样的举起杯子:“妈妈好棒哦!” 初夏,天气还没那么燥热,田馨感觉自己洗去了一身的疲惫。 毕业在即,她的工作有了着落,姥爷翻案也有了指望,家里真是喜事连连。 忙着毕业的事,田馨有段时间没出去摆摊了。 好在她手里的存款不少,倒是也不着急。 田馨琢磨了一番,给西湾村的田铁仁写了一封信。 田铁仁是田铁军的哥哥,田铁军一家回乡下没处去,就住在了以前的老房子,和田铁仁家挨着。 田馨写了满满两页纸。 她也没指望这封信能有多大的作用,做个催化剂罢了,她只是不想田铁军和沈红缨过的太过舒适。 过不了多久,田铁军就会被带去接受调查,他为了名利恶意诬陷老丈人的事,早晚是瞒不住的。 善恶到头终有报,像田铁军这种人,早晚会有报应的。 田馨想起去世的白映南,她摇摇头,认识田铁军,是母亲不幸的开始。 好在,现在还有纠错的机会,给活着的人些许安慰。 关于姥爷翻案的事,白映元负责,田馨也没插手。 她现在要忙的是上班的事。 这是田馨的第一份工作。 是崭新职业生涯的开始。 第一百八十一章 正文完结…… 毕业前夕, 田馨又收到一个好消息。 姥爷那桩陈年旧案开始审理了。 近些年一直在平反着冤假错案,舅舅打通了一些关节,才得以让这桩案子重新审理。 田馨忐忑着等待, 过了些日子,总算出了结果。 白映元搜集了人证和物证,趁着当年那位副厂长势力不在,总算翻了案。 姥爷的冤屈终于洗清了! 这种案子也不讲究什么追溯期, 只要查到了,需要负责的人无论过了多少年都要追究! 田铁军没能逃过制裁, 被判处了五年有期徒刑。 听到这个量刑, 金溪月愤愤不平道:“便宜他了!” 后来田馨才知道, 田铁军是数罪并罚,当年他收受好处的事也被抖落出来,这才判成了五年。 白映元传话, 说田铁军想见田馨一面。 家里人都不同意,说田铁军没安好心。 田馨有她自己的考量:“见吧,我也有话要问他。” 见面是在看守所,两个人隔着长长的桌子。 大概是乡下的风太过凛冽,烈日太过炙热,田铁军苍老了不少。 望着眼前这位血缘上的父亲, 田馨心中毫无波澜。 田铁军大抵明白田馨的想法,这一切早就瞒不住,他也没说什么。 缓了许久,田铁军才开口:“田馨,我有件事拜托你。” 田馨没吱声。 田铁军又道:“无论如何,田静毕竟是你的亲妹妹,她过往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你别跟她计较,如今她也在首都,我知道你混得好,希望你能帮帮妹妹。” 田馨没有正面回答田铁军,而是拿出了那页报纸和笔记本。 “这是我妈的遗物,缺角的地方是你撕的吧?我想知道到底写了什么。” 田铁军沉默着。 田馨装作要起身:“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也懒得听。” 田铁军慌忙喊住田馨:“田馨,你别走,我知道,是我对不起映南。” 田铁军捂着头,低声道:“日记撕掉的那几页,是你妈对我的怀疑,当年你姥爷败落,离婚后,你妈开始怀疑我,都写在了日记上,我带你回去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她的日记,就把那几页撕掉了,那本已经写完,我知道你妈没有翻看过往日记的习惯,自信不会被她发现……至于报纸,是关于我升职评为优秀员工的报道,你妈恐怕就是看到这个报道,才联想到,是我陷害的你姥爷。我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这种事情瞒不住,连你妈那么单纯的人都隐隐约约猜到了,更何况白家人?” 田铁军顿了顿,又道:“那一刻我知道,是我天真了,就算你姥爷败落,白家的势力还在,我的那些事早晚瞒不住,白家人不会放过我,我越想越怕,索性就申请调去了省城,离开首都这个是非之地,后来的事,你都清楚。” “你是白家的女婿,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田铁军摇头:“你不会明白,白家是大户人家,哪怕是和你妈结婚,你舅舅始终瞧不上我,在白家人面前,我始终矮了一截,白家败落,我才和他们终于平等了。” 想必,当年那位副厂长也许给了田铁军不少好处。 听着这些话,田馨只觉得心惊。 只因为白家家境优越,田铁军就生出如此恶毒的心思来…… 这世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本来就寻不得来处。 田铁军解答了田馨的疑问,哪怕是她不解,也不重要了。 她和田铁军不是一种人,自然体会不到他的想法。 临走前,田铁军又问:“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照看照看你妹妹。” 天窗的日光洒落进来,落在木桌上。 田馨冷冷的回头:“田铁军,你忘了?我早就和你们田家断绝关系了,无论是田静还是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别指望我照看她,不可能。” 田铁军愣在当场。 田馨又道:“后会无期了。” 这桩压在田馨心头的旧事总算有了一个收尾,明知终究没有意义,可依旧想给那段过往一个说法。 为了庆祝田馨大学毕业,她们一家四口打算出去玩一整天。 仗着父母的疼爱,西西和北北商量好,嚷嚷着要去公园玩。 公园里有游乐场,游乐场里有好玩的滑梯和小火车。 之前夫妻俩带着孩子们去过一次,就那一次,就让西西和北北念念不忘。 田馨弯弯腰:“到底是给妈妈庆祝,还是给你们?” 西西道:“妈妈最疼爱我们了,我们开心,妈妈自然也高兴。” 小机灵鬼。 望着女儿期盼的眼神,田馨也不好回绝。 田馨已经去新单位报道了,下周一正式上班。 有了工作单位,田馨的集体户口直接能落成正式户。 人生的路口总有许多抉择,做下的选择,无非是当下最好的一种。 天气暖和,西西和北北都穿上了漂亮的新衣服。 大概是一家人比较扎眼,在公交车上,不少人投来目光。 有位大妈问:“龙凤胎呀!长的真好!” 西西听到后,甜甜道:“谢谢阿姨,您也很漂亮。” 这句话把大妈逗笑了:“我都多大岁数了,小不点还喊我阿姨。” 女同志就是这样,被喊的年轻总会心情大好。 下车后,西西小声说:“妈妈,我和哥哥长得很好看吗?邻居的伯伯和婶婶们也时常这么说。” 美而不自知? 西西和北北的长相随了她和苏蔚冬的优点,自然不会难看。 “当然,在妈妈眼中,西西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西西念念有词:“漂亮是我的长处,我不能骄傲,我要谦虚一些。” 田馨:“……” 苏蔚冬买了几张门票,进园见到滑梯,两个孩子开始撒欢,叫嚷着跑了过去。 一转眼,两个孩子都能跑能跳了,来首都的这四年,大概是日子顺遂,总觉得过得飞快。 首都的职工工资又有了一定幅度的提升,再加上苏蔚冬的职位越来越往上,他的工资已经超过了三位数。 看着笑靥如花的两个孩子,苏蔚冬望了田馨一眼,煞风景道:“中午想吃什么?” 吃什么啊…… 田馨沉思片刻。 “烤鸭吧。” 田馨刚来首都时,苏蔚冬带她去尝了首都的烤鸭。 现在田馨毕业了,也不要吃一顿烤鸭作为收尾。 “行,烤鸭很好,西西和北北也喜欢吃。” 两个孩子玩的一身灰,又跑去坐小火车。 一眨眼,苏蔚冬不见了,等他回来时,手里拿着几瓶桔子汽水。 “等一会儿西西和北北疯完了,肯定会嚷嚷要吃雪糕,雪糕太凉,还不如喝一瓶汽水。” 在公园里疯了小半天,两个孩子才恋恋不舍离开。 还是那家熟悉的烤鸭店。 田馨记起初来首都的仿徨与期待。 这座城市,蕴含着无线的可能。 田馨很庆幸,如今她身边还有苏蔚冬。 望着两个孩子,田馨涌出一阵温柔。 西西和北北,是上天赐给她和苏蔚冬最好的礼物。 西西的嘴边沾着烤鸭酱,吃的一脸满足。 苏蔚冬在帮女儿裹烤鸭肉。 北北道:“烤鸭好吃哦,比排骨肉肉还香!” 算起来,孩子还小,她们很少带两个孩子出来吃。 有件喜事,田馨忘记和苏蔚冬提。 “我听争一说,她要和表哥订婚了,就在下个月。” 苏蔚冬诧异抬头:“这么快?” “不快了,就算是要订婚,舅妈还着急呢,怕有变数,恨不得两个人立马结婚,争一还要继续上学,结婚的事还得往后挪一挪,他们两个商量好了,舅妈也没办法。” 苏蔚冬也很看好马争一和白承志这一对。 两个人心思都简单,双方家庭也都同意,没有什么变数,再加上田馨这层关系,更加亲厚了。 田馨也为了表哥和争一高兴。 “以后啊,争一就成了我的表嫂,真是意料不到。不过这样也好,双方知根知底的,表哥对争一也是一心一意的,两个人就算是结婚,以后日子也不会差。” 白承志在部队发展的不错,争一就更别提了,京大的高材生,以后的前途无量,再加上舅舅一家的家世,钱物上面指定是不发愁。 舅妈开始张罗着,等两个人结婚稳定下来,要给她们就近买处院子住了。 本来舅妈已经开始打听了,听说二人要过几年成婚,只能把这个打算往后挪一挪。 提起马争一,田馨又难免想到了钟霖。 不过她听说,现在有女同志在追求钟霖。 这消息是冯耀庆传出来的,说是省城钟霖的邻居,比钟霖小三岁,也考到了首都的大学,如今才上大一。 至于这两位最后能不能成,谁也说不准。 钟霖和家里的关系依旧僵持着,王霞女士妥协退让了,说是不再插手儿子的私事。 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为了儿子肯让步,倒是不容易。 人和人的缘分真是奇妙,巧合中透着笃定,仿佛上天注定一般。 就像争一和表哥,亦或像是她和苏蔚冬。 回家的路上,暖阳阵阵,清风徐徐。 苏蔚冬和田馨一起,牵着西西和北北,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嚷个不停。 川流的人群、盎然的初夏,于热闹繁华的市井间,是俗世最美的风景。 田馨挽着苏蔚冬的手,十指相扣:“蔚冬,你说,最幸福的是什么?” 苏蔚冬温和的笑道,加深了手上的力度:“身边有你。” 田馨想起过往的一幕一幕,释然道:“我也是!” 浮世万千,唯有爱能治愈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