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宠妻日常 作 者:霸蛋总裁 文案: 林念十八岁,高中毕业,未婚夫出轨了亲姐姐,作为受害者的她反被扣上一顶不能生的黑锅。 李伯诚二十八岁,当兵多年,继母生的弟弟到了适婚年龄,才想起来前面那个还是光棍。 没见面的时候,林念听了很多关于李伯诚的传言,说他性格古板,冷心冷情,出去几年不着家,嫁过去肯定要吃苦。 李伯诚只看过林念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苍白瘦弱,一看就是需要人宠着的。 林念觉得男人不回家也好,有吃有还有闲,又不用伺候人。 而李伯诚……他算了算存下的工资,想着怎么才能把未来媳妇养胖一点。 内容标签: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念,李伯诚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日常文 立意:女主自强不息,积极向上的生活 第一章 出轨 下午两点多,大多数工人都在上班,家属院里看不到几个人影。 林念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外出归来的邻居钱婶。 钱婶刚从娘家回来,肩上扛着只大冬瓜,手上还提着一个篮子,压得肩背佝偻,一路走回来身上衣服都湿透了。 “婶子。”林念走过去。 钱婶抬头:“二丫啊,今天放学这么早?” “学校有事情,下午没有上课。”林念说:“我帮你提一段吧。” “哎呦不用,就这一段路了。” 钱婶一手叉腰支撑着肩膀的重量,加快了脚步。 林念没多说,直接取过她手上的篮子。 “你这闺女!”钱婶瞪了她一眼,像是抱怨,表情却透着满意。 她松了口气,用空出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边走边问:“二丫你快毕业了吧?” “对,还有半个月就毕业了。” “那是没几天了。” 钱婶点头,想起来:“这学校一毕业,马上又要安排人下乡插队了,今年也不知道要下去多少人。” 钱婶生了五个孩子,已经下乡了两个,说起这事时有些怨气。 她看了看林念,姑娘安安静静走在一边,皮肤白生生的,透着股文静的味道,一看就不是能受苦的人。 “不过二丫你应该不用担心,王家那小子怎么也不能让你下乡。” 钱婶嘴里的王家小子是锅炉厂书记王仲坤的小儿子王荣武,也是林念的未婚夫。 两人半年前订的婚,因为林念还在读书,年纪也不够,所以商量好了,等她毕业之后再结婚。以王家的权利,给儿媳妇安排个工作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钱婶又问:“王家说好要把你安排到什么地方吗?” 林念抿抿唇,有些腼腆:“还没说。” “这些东西就要结婚之前定好了,要不然嫁过去之后人家翻脸不认的。” 林念说:“最近有好几个厂都在招工,我想先自己试试。” “那才招几个人啊,就走个过场,实际上早被内定了。”钱婶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问:“你报的哪一家?” “制药厂。” “这可难进啊。” 药厂比锅炉厂规模大多了,要求高着呢,一般人想都不要想。 钱婶觉得这姑娘可真傻,有稳当的方法不用非要自己折腾。 林念说:“感觉考试也不难。” “那不是难不难的事。”钱婶嗐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人家怎么批的分,万一故意让你不过呢?” “应该不会吧。” “这可说不定。”钱婶劝她做两手打算,先跟王家把工作要到了,到时候就算自己不去也可以送给姐弟。 “就算不送人也可以卖啊,一个工作上千块,不要不是傻吗?” 林念听了几耳朵,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很快走到家属楼下。 两人在钱婶家门前分开,临走的时候,钱婶强行塞了个苹果到她手里。 林家住四楼,林念打开门进去,刚放下苹果,就听到房间内传来一阵动静。 难道是她姐回来了? * 林念刚想开口问,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瞧你急的,几天没见这么想我?” 林念一惊,瞬间打起精神,隐隐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随后她姐林芳的声音也传过来。 “呸,要不要脸?谁想你了?” 男声嘿嘿笑道:“谁想我谁知道。” “啊!”林芳发出一声奇怪的呻|吟,嗔怪道:“就知道欺负我。” “我不欺负你欺负谁?” 林念悄悄走到房门口,心脏嘭嘭跳得飞快,听到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有个人名呼之欲出。 门内的交谈停了一会,取而代之的是水声与衣物的摩擦声。 过了会,林芳喘着气说:“你就看我好欺负,有本事这么对我妹妹试试?” “我这不是稀罕你吗?你妹妹……” 男声嘁道:“看那样子就到胃口。” 门外的林念咬住唇。 林芳明显不信:“倒胃口你还跟她订婚?” “那不是我妈逼得吗?”男声说:“她说林念聪明漂亮,娶回来生得儿子肯定好。”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不漂亮不聪明呗?” “这可不是我说的,要怪怪我妈去。”男声哄道:“我就稀罕你。” “稀罕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跟人结婚!”林芳生气了,一把推开男人:“别碰我!” “看你又来了,就是不相信我是吧?”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眼见着林念都快毕业了。” “好了好了,乖乖别气啊,我都跟人说好了,把林念的名字填到插队名单上去,等她一毕业就给扔乡下。” 林芳明显有些惊讶,随后问:“能行吗?” “当然行,你还不相信我?” “可是林念去药厂报名了,我看她挺有把握的。” “这有什么,你上次说过了我还能不小心?”男声说:“放心,林念那张卷子早就不知道被扔哪了。” 林芳呀了一声:“你好过分啊。” 男声呵呵邪笑:“还跟我装什么呢,现在开心了?快来让我摸摸。” “唉,你轻一点!” 门内的两人打得火热,门外的林念咬紧了牙,双手紧握,眼睛通红,恨不得拿把刀把里面那两个不要脸的砍死。 不行,她不能为了那两个毁了自己。 林念不断告诫自己。 她死死克制住冲动,努力让自己在愤怒的情绪中找到一点理智。 门内暧昧的声音不断刺激着她,有个疯狂的想法出现在林念脑中。 她走出家属楼,用最快的速度跑到锅炉厂。 锅炉厂的门卫认识她:“丫头来找谁啊?” 林念喘着气:“我找秦关琼。” 秦关琼是锅炉厂主任王仲坤的妻子,在锅炉厂工会当副会长。 “行,我给你去叫。” 林念又说:“大爷我还有点事,十分钟之后再过来。” 得到门卫应允,林念再一次飞奔出去,十分钟后,她带着林母和小姨再一次出到达锅炉厂。 林母工作好好的被林念叫走,一路埋怨:“你到底有什么事?把我们叫出来也不说,我那还有一堆工作 * 呢。” 小姨劝道:“念念肯定有事才叫咱们的。” “你也是,跟她瞎凑热闹。”林母原本压根不打算理睬二女儿,被亲妹子硬拖出了门。 三人走到锅炉厂,看到等在门口的秦关琼。 秦关琼见到林母有些惊讶:“春花,是你让念念叫我的?” “不是。”林母摆手:“我也刚被她叫出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呢。” 秦关琼于是看向林念。 林念依旧没说:“等回去就知道了。” 天气炎热,林念晒得脸颊有些发红,眼睛很亮,整个人有种异常的亢奋与紧绷。 秦关琼心中有些异样,问道:“是不是跟荣武那小子闹矛盾了?” 林念摇头。 林母不满,对秦关琼说:“别管她,她能有什么事?整天大惊小怪的。你回去上班吧,别为了这个耽误时间。” 林念面色紧绷。 秦关琼看了看林念,对林母笑道:“我下午也没什么事,出来一趟没关系。” 她都这么说,林母也不好再有什么意见,于是一行四人往家属院的方向走。 一路走来都没碰到什么人,到楼下的时候,林念转身,很严肃地说:“待会都不要说话。” “你在搞什么幺蛾子?”林母怒气快盖不住了。 “姐。”小姨拉了她一下:“就按念念说的来吧。” 林母不情不愿闭上嘴。 四个人往楼上走去,林念在最前面。 秦关琼看着准儿媳的背影,心中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到了四楼,林念打开门。 她动作刻意放得很轻,走路几乎没有声音,走进去让开地方等她们进来。 家属楼隔音不行,站在门口就能听到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 林念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动静,她此时有种意外的平静。 做完想做的事情,大脑似乎进入了休眠期,对外界的反应变得缓慢。疲惫感席卷全身,让她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睡一觉。 房间里的声音不断传来,在很多无意义的喘息中夹杂着两句放荡的对话。 这声音对几人来说熟悉极了,一时之间几人面色大变,秦关琼瞪大眼,林母四肢有些发软。 小姨看向林念。 林念低着头,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小姨瞬间心疼起来。 林念只比林芳小两岁,因为林母照顾不过来,所以从小就被送到外婆家。 外婆身体不好,林念大多数时候都由小姨照顾,感情比亲母女不差什么。 她看不得林念受委屈,不等林母和秦关琼反应过来,便怒气冲冲地走到房门口,一把拧开门。 “嘭!” 门被重重推开,房间里的野鸳鸯听到声音扭过头,就看到一个人影冲进来。 “啊!”林芳惊叫一声,匆忙推开王荣武,用被单裹起身体。 她想要穿上衣服,手才碰到,人已经冲到面前,扬起手对着她的脸狠狠甩了下去。 “啪!” 这一巴掌用了小姨全部的力气,打得林芳脸一歪,耳朵嗡嗡作响。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王荣武 * 正和林芳战到兴起时忽然被推开,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见到有人冲进来,心里着实很慌,身下那东西瞬间软了下去。 这时候对男女关系看得很紧,两人这种关系被捅出去就是妥妥的流氓罪,是要被戴牌子跪着游街的! 想到这种恐怖的未来,王荣武顿时慌得不行,连滚带爬下了床,拎着裤子套在身上,随后就想逃跑。 小姨只顾着骂林芳没有理他,这让王荣武升起一点希望。 他拎着鞋抓着衣服,急匆匆跑到门口,一转身就跟人撞上了。 被撞的人哎呦一声倒在地上,绊住了王荣武。 他看着那人的脸,面上一片苍凉,嘴唇抖了抖,难以置信地开口:“妈……” 第二章 要求 林家乱糟糟一片。 王荣武和林芳被各自的妈暴打之后双双跪在地上。 林母捂着胸口哎呦叹气,秦关琼拉着一张脸,小姨和林念坐在一起,轻轻拍着她的背。 秦关琼瞪着儿子,视线扫过跪在边上的林芳,心中无比厌烦。 她扭头看向林念,温声道:“念念,你别气,这事阿姨肯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王荣武双手撑着膝盖,顶着张满是巴掌印的脸往林念那边瞥了眼。 实话说,王荣武最初是喜欢过林念的。 林念是家属区无数年轻小伙子心目中的女神,她长得好看,性格也好,读书厉害,据说还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 能跟她订婚,王荣武说出去都觉得有面子。 刚定亲时王荣武很是激动了一段时间,可订婚后林念对他的态度并没有更加亲近,仍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王荣武碰了两次壁,热情退散,就觉得她太过木讷无趣,恰好此时林芳有意接近,两人一拍即合,就勾搭到了一起。 与林芳鬼混的多了,王荣武也觉得林念成了两人之间必须要剔除的一道障碍。 可现在丑事被发现,他跪在地上,又想起林念的好来,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 “念念……” 林念靠着小姨,闻言瞥过去一眼,目光清冷。 “念念对不起,”王荣武道歉:“我一时蒙了心,你原谅我这一回……” 边上的林芳闻言大惊,王荣武这是什么意思?准备提上裤子不认人,把责任都甩给她吗?! 她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巴被小姨最初那一巴掌抽破了,张开就疼。 林芳捂着嘴,心中怨愤,恨小姨下手太狠,更恨林念做事不留情面。 林念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没有理会,对着王荣武问:“你把我的试卷扔了?” 王荣武刚升起的一点期待在林念的话语中破碎,他没想到林念连这个都听到了,一时间眼神躲闪,不敢回答。 小姨看他这幅心虚的样子就知道有问题,搂着林念的胳膊一紧:“什么试卷?” “药厂的招工考试,王荣武对林芳说,他找人把我的试卷扔了。” 林念语气平静,可说出的话却无异于在众人耳边落下一枚惊雷。 现在一个工人 * 的岗位多难得啊!更别说是药厂,那可是一般人报名都没资格的地方,王荣武竟然把她的试卷给扔了! 林母知道二女儿参加招工的事情,听说她考得不错,早就在畅想女儿嫁人前还能交几个月的工资。 现在梦想破碎。 她捂着胸口,气得脸色铁青。 “王荣武!”秦关琼尖声怒斥,走过去又啪啪两下甩到儿子脸上:“你怎么这么混账!!” 王荣武被打得嗷嗷直躲,双手捂着脑门:“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 王荣武于是又面向林念:“念念对不起,我错了,我混账,你打我吧!” 林念并不理会,反倒是小姨气得不行,上去又给了王荣武几巴掌。 她可不像是秦关琼,打的时候一点没留力气,一脚踹过去王荣武跪都跪不住。 秦关琼看着嘴巴直抽抽,可自家儿子干了蠢事,总得要让人出气。 她让小姨打了好几下,自己又去添了一巴掌,随后对林念说:“念念,阿姨替荣武给你道歉,他就是光长年纪不长脑子,一时冲动尽干糊涂事。” “和阿姨没关系。”林念并不迁怒别人,但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王荣武扔了我的试卷是为了逼我下乡,不是一时糊涂。” 秦关琼表情僵住。 小姨听闻后更加气愤,脱了鞋子去扇王荣武的脸:“你还是不是人?我家念念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这么害她?!” 王荣武被打得受不了,赶忙推卸责任:“这都是林芳让我干的,她逼我跟林念退亲,说不退就来闹,我也是没办法!” 林芳如遭重击,虽然她已经猜到王荣武会把责任推到她的头上,可这事真的发生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林芳瞥了眼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心中警铃大作,她摸了摸红肿的脸蛋,觉得不能任由王荣武给自己泼脏水。 她低泣两声,眼中蓄满泪水,摇头否认:“我没有,你别胡说,林念是我亲妹妹,我怎么会这么害她。” 王荣武也被林芳的话恶心到了:“不是你老子怎么知道林念哪天考试?” “我就是说了一句,又没有让你去毁了二丫的招工机会。” “你他妈没这个意思我怎么会这么干?” “因为你不喜欢林念,你说林念跟木头一样无趣,一想到要跟她结婚就想去死。” 两只野鸳鸯在被活捉后迅速化为怨侣,相互指责对方,吵得不可开交。 “够了!”林母大喝一声:“吵什么吵,嫌不够丢人想把别家都吵过来是吧?” 林母除了最开始打了大女儿几巴掌,之后就一直躲在旁边不说话。 她气林芳不知检点勾引未来妹夫,又恼怒林念做事不顾后果。 林母觉得她这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完了,可这事总得要处理。 她看了看家里的几个人,心里有了成算,对秦关琼说:“闹成这样,王荣武和二丫的婚事就算了,找个时间 * 把他跟大丫的事办了。” 秦关琼不太乐意,她能看得上林念,却看不上林芳。林芳完全被家里宠坏了,自私又愚蠢,可现在人都上了床,想拒绝都没办法。 王荣武也不愿意,刚和林芳吵架的时候他脖子都被这女的抓破了:“我不……” “闭嘴。”秦关琼说:“有本事你就别干这丑事,现在后悔也迟了!” 她转向林母,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 林母又说:“还有二丫的试卷,不管这事是谁提的,总归是王荣武扔的卷子,多少得给点补偿。” 秦关琼心里憋闷,觉得林母不要脸。 “这又不是荣武一个人的错,再说只是招工考试,进不进还是两说。” 林母哼了一声:“二丫的成绩可是他们老师都夸过的,还在省报发了文章,一个招工考试算什么?” “写文章和招工是两码事。”秦关琼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知道林母说的是实话,林念的成绩从小就好,放几年前妥妥是大学生的料子。 她犹豫了下,选择妥协:“这确实是荣武的错要大一点,我给你一百块钱补偿怎么样?” “药厂的工资可是一个月四十!” “那就再加点。” 两个人讨价还价,最后把赔偿金额定了三百块。 秦关琼身上没这么多钱,说过几天凑齐了给,林母不太乐意,但也不好过分逼迫,毕竟自己女儿往后还要在她手底下过活。 “那我先把荣武带回去了。” 眼见着快到工人下班时间,要是让人看到他这幅模样,肯定要笑话的。 林母点点头,秦关琼刚把儿子拽起来,就被人阻止。 “慢着!” 小姨拦住秦关琼的动作,对林母问:“你们这就完事了,那念念怎么办?” 锅炉厂多少人都知道林念跟王荣武订婚,现在出了这事,她没了工作,名声肯定也要受损,就这么轻飘飘三百块就打发了? 林母被妹妹瞪着,有些心虚,又很快找到理由:“不这样要怎么办?都把人打成这样了,二丫也该出气了,总不能说告公安吧?那可是她亲姐姐!” “怎么不行?”回答的人是林念。 林母皱眉看过去:“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 林念双膝并拢,手放在膝盖上,面上是惯常的温和模样,可说出的话却让人生气。 “他们既然敢做,自然要承担后果,如果今天没被发现,那过一阵子我就要下乡插队了。” “人也打了,钱也赔了,你还要怎么样?大不了这三百块钱我不要,都给你行了不?” 林念面向林母,说不行。 林母没了耐心,胸膛起伏不定:“你就想闹着家宅不宁是吧,到时候咱家脸丢尽了你就高兴了?” “在这件事中我没有错。”林念说:“害您丢脸的是林芳,而不是我。”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林母黑着脸问。 “很简单,我也只有两点要求。” 林念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王荣武毁了我 * 的招工考试,我要他赔我钱。” “不是答应给三百块了吗?” “三百块怎么够?”林念惊讶:“现在城里卖一个正式工少说要八百块,药厂要更高一点,少说要赔我一千块才是。” 秦关琼不答应:“一千块太多了,你这就是考试而已。” “确实是考试,但是王荣武不是默认我会考过吗?否则他扔我试卷做什么?” 王荣武五颜六色的脸否认:“我那是以防万一。” 林念压根不理他:“如果不答应,我就只能去举报了。” 秦关琼憋了一肚子火,深深后悔自己之前怎么看上了这么个尖酸刻薄的人,要是不找她当儿媳,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多事。 她咬了咬牙:“行,一千就一千。” 林念满意了,继续说:“第二,我要王荣武和林芳下乡。” “不行!” “不行!” 秦关琼和林母同时拒绝,这个要求超过了他们的底线。 林母瞪着林念,眼神凶狠:“林芳是你大姐,你怎么这么狠心?!” 林念俏脸冰寒,冷笑一声:“她为了跟人厮混要把我弄下乡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是我大姐?他们既然想让我下乡,我为什么不能让他们下乡?” 她起身,忍了许久的怒气在此时才发泄出来:“要么他们下乡,要么我去举报!” 第三章 谎言 “林念!”林母被林念的态度激怒,随手抄着一根棍子就要打她:“你讨打是不是?” 小姨一把抱住她:“姐你干什么?” “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得教训她一顿!”林母想推开妹妹:“白养她这么大,没见过这么狠心的东西!” “念念狠心,她林芳算什么?” 小姨早知道姐姐偏心,没想到能偏心到这种程度,不教训罪魁祸首,反而要打受委屈的。 “我看你这心偏到咯吱窝了,你有本事连我一起打,打完了我跟念念一起去举报!” 秦关琼听到小姨的话,心里咯噔一声。 她原本还存着让林母把林念打服的心里,可现在小姨要搅合进来,这计划就行不通了。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啊。” 她过来拉开姐妹两个,林母顺着她的态度放下棍子,小姨也松开手,扯开被秦关琼拉着的手,走到林念身边,拉着她就要走:“走,跟小姨回家,我看你妈是糊涂了,让她醒醒脑子再谈。” 林念顺着她的力道,转身时看了眼林母。 林母被秦关琼拉着,表情阴沉,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小姨孙夏至是市医院的护士长,平时就住在医院分的宿舍里,只有周末才回家。 她带着林念回到宿舍,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林念。 “喝一口。” 林念接过:“谢谢小姨。” 孙夏至叹了口气,喝了半杯水:“怎么就叫你摊上这糟心事了。” 林念低头看着白瓷茶缸,没说话。 “想想也不算太糟,好歹被你提前发现了。”孙夏至想想就生气,锤了下桌面:“那两个 * 真不是东西!” 林念捧着茶缸喝了口水。 小姨又问:“你真打算让他俩都下乡吗?” 她把林念带过来,也是想劝劝林念。 不说王家的势力,林念要是把他家唯一的儿子逼下乡会遭到怎样的报复,就说林家,以她姐姐姐夫的偏心程度,林芳要是下乡,那林念在家也没法过了。 “小姨知道你心里恶心,但这事……” 接下来的话她有些说不出来,想想叹了口气:“算了,你自己决定吧。” 林念嗯了一声,抬起头笑了笑:“谢谢小姨,我会好好考虑的。” 孙夏至摸了摸她的头:“这几天你就住小姨这,别回去了。” 林念嗯了一声。 “你先歇一会,我去食堂打饭。”小姨说:“咱今天吃点好的。” . 孙夏至带着林念走后,秦关琼也没有多留,拽着儿子回去了。 其余的人一走,家里瞬间空旷了下来,林芳一听到关门声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胀痛的膝盖,委委屈屈叫了声:“妈。” “别叫我妈,我没你这么丢脸的女儿。”林母把棍子一扔。 “我错了妈。”林芳不惧母亲的冷脸,蹭过去抱着她的腰,哭着说:“呜呜呜呜妈你要救救我,我不想下乡,下乡会死的!” 林母强撑出来的冷漠没坚持多久,就软化在女儿的哭声里。 “行了,不会让你下乡的。” “那二丫……” 林母阴着一张脸:“她敢胡说我抽死她!” 锅炉厂实行两班制,林传民八点下班到家,一看饭还没做好。 往常家里的饭菜都是林念负责,她会在父母下班前准备好晚餐,今天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他看着厨房里忙活的大女儿,有些奇怪地问妻子:“二丫呢?” 林母说:“去她小姨那了。” “怎么跑那去了?” “她啊……”林母哼笑一声,跟丈夫告状:“二丫现在主意大了,想把姐姐给扔下乡呢!” 林传民变了个神色:“怎么回事?” “还不是王荣武那小子害的!王荣武看不上二丫,勾搭咱家芳芳,还扔了二丫招工考试的试卷,想让她下乡解除婚约,结果被这丫头知道,连她姐姐一起恨上了,说要去举报呢!” 林母的描述刻意淡化了林芳的存在,把她塑造成了一位受害者。 林传民听完果然非常生气:“王荣武那小子呢?” “被领回去了。”林母拉着丈夫的衣摆:“你也不用找他,今天他也被狠狠打了一顿。我想着既然这样不如让芳芳嫁过去好了,不然他总是纠缠不清的,对咱女儿名声也不好。” “那真是便宜他了!” “能有什么办法呢?王仲坤是书记,咱们也惹不起啊。” 林传民咬了咬牙。 “而且芳芳也不是对他完全反感,你想想王家的条件,芳芳嫁过去也不吃亏。” 在林母的不断劝说下,林传民的态度渐渐软化。 “王荣武那花花肠子太多……” “小伙子不定性,结了婚就好了。” “那 * 二丫那这么说?” “我不是讲了吗,二丫现在就闹着要逼芳芳下乡。”她叹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她,为了个男人,对亲姐姐都能这么狠。” 她咬牙,言语中透出一丝怨恨:“我看这丫头完全白养了,我当初就不应该生她!” 这句不应该生她林母说过很多遍。她是恨林念的,怀林念的时候林母错过一次升职机会,生的时候又大出血差点送命,更因为伤了身体,这么多年都没能给林家生个儿子。 “这丫头从小就掐尖要强,见不得别人好,动不动就要闹得家宅不宁。” 她哼了一声:“早知道不接她回来!” “当时你妈病成那样,不接回来放哪?” “给我小妹养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俩那亲热劲。” 林母还记恨着妹妹今天威胁她的事。 两人说话的时候,林芳也把做好的饭端了上来。 “先吃饭吧。” 林传民坐下来,正准备接过林芳递过来的饭,就见到她脸颊红肿。 “芳芳的脸怎么了?” “被她小姨打的。”林母抱怨:“我那小妹心偏得没边了,好像芳芳不是她亲外甥女一样。” 林传民啪一声放下筷子,下颚绷紧,隐忍着怒火。 “我去叫二丫回来!” “算了,先吃饭吧。”林母拦住他:“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 第四章 威胁 一顿饭心思各异,林母一得闲就抱怨,林传民被灌了一脑袋林念的不是,也觉得这个女儿面部可憎起来。 林母感受到了丈夫的态度,心中有了底气,等晚上睡觉前,才透露林芳已经与王荣武成了事。 林传民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脑袋都有点发晕,缓了缓一把掀开床单就要下床。 “你干啥?” 林母一把拉住他。 林传民扭头,双目怒睁,额头青筋绷起:“我找大丫问问怎么回事!” “这么晚了,你还非得要姑娘难堪?”林母不让他走:“芳芳才多大,她懂什么?还不是被王家那小子哄住了。” 林传民咬牙,一手锤在床头桌上:“她怎么能干这种事!” 他不是傻子,就算妻子话里话外都是说大丫头无辜,可真无辜假无辜他还分辨不出来吗? 林芳分明就是没有礼义廉耻地勾搭自己妹夫! 估摸着今天是被二丫看到这两个搅合在一起,才气得让他俩下乡的! 林母还在为大女儿说好话,讲她年纪小不懂事。 “都二十了还不懂事,她要什么时候才懂事?” 林传民咬着牙问,说完不顾妻子的阻拦,一把甩开他,怒气冲冲走出去。 他走到女儿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林芳躲在床上,咬着牙装睡着。 “林芳,开门!” 林传民改敲为拍。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林传民生气之下抬脚去踹。 房门被两脚踹开,林传民闯进去。 “爸。”林芳坐在床上胆颤心惊。 林传民强忍住想扇她两巴掌的冲动,问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二丫… * …” “说实话!”林传民吼道。 林芳被他话中的怒火吓了一跳,父亲不像母亲那样宠她,他生气起来是真的会动巴掌的。 她眼里挤满了泪水,看了林传民两眼,突然捂着脸痛哭出声。 “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呜呜呜。” 她的表现几乎肯定了林传民的猜测,他气得胸口快炸开一般,手举起又放下,握拳锤了好几下胸口,压着怒气说:“明天你就收拾东西准备下乡!” “不!”林芳惊叫,摇头掉眼泪:“我不下乡,我不能下乡!” “不下乡你还打算留在这丢脸?” 林芳一句话不说,一直呜呜地哭,哭得林母感觉心都碎了,拉着林传民怒骂道:“你想逼死芳芳吗?” “谁逼谁?是她要逼死我们才对!姐姐抢妹妹的未婚夫,传出去我这张脸还要不要?!” “这事只有我们两家知道,秦关琼都答应让王荣武跟芳芳结婚了,只要二丫不说,还有谁会知道?” 林传民唾了一口:“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二女儿跟王家订婚的事情厂里人尽皆知,隔三差五就有人问什么时候办喜事,要是临到头新娘换了人,别人心里就不会多想? 林母撇过脸:“随便找个借口退婚有多大事?反正芳芳和王荣武这样,婚是一定要结的。” “行啊,就让她跟王荣武一起滚下乡,到时候谁管他们结不结婚。” “不可能!”林母坚决反对,说完看到男人紧咬的牙关,又加了句:“王家就那一个宝贝疙瘩,能舍得送下乡?” 林传民哼了一声。 “再说了,真把王荣武逼下乡,那王家能饶了咱们?别忘了王仲坤还是你顶头上司呢!” “他难不成还敢辞了我?” “辞不辞不知道,他肯定敢给你穿小鞋。” 林传民沉默下来。 “事情成这样,最好的办法就是做通二丫的工作,让王荣武跟芳芳结婚。” 林传民还是没说话,但林母知道丈夫的态度已经软化。 毕竟脸面再怎么重要,也不及工作重要,没了工作那是真的能饿死人的。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去跟二丫好好说说,她听你的话。” 林母拉了拉丈夫的胳膊:“这么晚,睡觉去吧。” 又对林芳使了个颜色,让她好好睡觉。 林传民任由妻子拉他出门,重新躺到自己床上。 第二天早上,林传民起了个大早,林母跟着一同起床,等他洗漱完递过去两块钱。 “去国营饭店买点早餐给二丫带过去吧。” 她虽然厌恶这个女儿,但也知道这种时候还是要给点好处的。 林传民沉默地接过,骑着车出门。 他在国营饭店买了几根油条和茶叶蛋,到医院宿舍的时候林念正准备出门。 “爸。”林念停下脚步。 “二丫啊。”林传民挤出一个笑:“准备出门了?” “嗯,要上课了。” 林念抓着书,等林传民表达来意。 林传民站在女儿对面,酝酿了一晚上的 * 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早上吃了没?” 他憋了半响,问出这么一句。 林念点头说吃过了。 “我给你买了油条,你留着中午吃。”林传民把东西塞给女儿:“那个……晚上回来住吗?” 林念看了他一会,点下头。 小姨一个宿舍住了三个人,她偶尔借宿可以,长期住肯定不行的。 林传民哦了一声,像是松了口气:“那没事了,你去上课吧,晚上回来早点。” “嗯。” . 这天林念回去的比往常稍稍晚一点,回去的时候林芳竟然也在。 林芳看到她,先是惊讶,又是害怕,随后想通了什么,态度变得张扬起来。 “爸都跟你说了吧。” 林念看了眼,不理她,走到书桌前坐下,开始写作业。 如今的教育体系处于半瘫痪状态,学生们沉迷搞运动,认真读书的没几个,老师几乎不管。 林念的作业是被额外布置的,她学习好,老师们舍不得她这个好苗子,私下里经常开小灶,希望她不要放弃学习。 她的无视让林芳有点恼火。 “喂!你不去做饭吗?” 林芳问,过了一段时间没听到回答,又推了她一把:“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啊?” 林念被推得身子一歪,笔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 她皱眉看向林芳,神色冰冷:“你想让我现在就去举报?” 林芳最怕这个威胁,瞳孔紧张地放大。 “爸不是都跟你说好了?” 她以为林念是被林父说服才回家的。 “说什么?”林念反问,看着林芳的眼神嗤笑一声:“说你准备好下乡了?” “你!”林芳有点心慌:“爸妈不可能让我下乡的!” 林念不置可否,转回身继续写作业,她的这种态度让林芳更加慌张,慌张之下突然感觉一阵恶心。 她捂着嘴巴呕了几下,没人住弯腰吐出来。 呕吐物喷到地上,房间里瞬间充满难闻的酸臭味。 林念拿起书本绕着出去,眼里闪过一抹沉思。 林芳吐了好久才吐干净,吐完捏着鼻子自己都受不了。 往常遇到这种事情,她肯定是要林念来收拾的,但今天林念威胁的话让她不敢放肆。 她满心委屈地收拾了自己的呕吐物,心里发誓一定要让林芳不好过。 等林母下班回来,她就扑上去哭诉:“妈,二丫说爸爸让我下乡!” 林母一听就觉得不可能,丈夫昨晚明显被自己说服了。 但丈夫这个人她知道,容易心软,总是摇摆不定,说不定就被二丫胡搅蛮缠改了主意。 她问:“二丫呢?” “在房间。”林芳告状:“她回来就钻进去了,饭也不烧,跟她说话也不理,还威胁我。” “反了天了她!”林母推开房门,张嘴就开始骂。 她骂林念的时候向来没有忌讳,什么脏字都能出口,最常问的就是你怎么还不去死。 林念从小到大听惯了,早就学会了左耳进右耳出。 林母骂完就要动手,走过去就见林芳刚写完什么。 她虽然学历 * 不高,可好歹上过扫盲班,信纸最顶上的“举报信”三个字还是认识的。 林母怒不可遏,一把将信纸抢过来揉碎。 “小畜生!你敢举报老娘掐死你!” “可以啊。”林念点头,还对她笑了笑:“您掐死我,然后被枪毙,林芳就不用下乡了。” 她起身,往林母身前凑了凑,问:“您要不要试试?” 林母就嘴上这么骂,怎么敢杀人?被她吓到了,看林念的眼神像看一个疯子。 林念看她不动,还问:“您准备好了吗,要不要现在动手?” 林母怒瞪着她,扬手一个巴掌就要扇下去。 林念用胳膊挡住她的手,威胁道:“你敢打一下我立马去举报。” 一句话抓住了林母和林芳两个的软肋,林芳哭着跑过来。 “妈您别跟她动手,小心气着自己。” 林母看着她的眼神几乎要冒火,怒瞪了一会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哀嚎:“反了天了,你要逼死我啊!” 她声音大,家属楼的隔音不好,正巧是下班高峰,没一会就有人过来敲门。 “春芳在家吗?” 有观众出声,林母精神一阵。 她都想好了,以林念的态度软化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她就得在这死丫头乱说话之前占据优势,最好毁了她的名声,到时候看哪个会相信她。 “妈。” 眼看着她一拍腿就要开始嚎,林念弯腰叫了一声,在她耳边说:“您现在这么闹,等林芳肚子大了要怎么遮掩呢?” 第五章 给钱 林母如同被拉了闸的机器,瞬间没了声响。 林芳猜到了母亲的打算,正在心中为她鼓劲,等了半天却没等到下文。 她喊了一声:“妈?” 就见林母瞪着一双眼看过来。 那双眼瞪的太大了,眼球像青蛙一般突出,上面布满血丝,显得有些吓人。 林芳下意识躲了躲,轻吸了口气问:“妈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林母从地上爬起来,双眼紧盯着大女儿,用嘶哑的嗓音问:“你跟王荣武好多久了?” 林芳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再不要脸,也是会害羞的。 “你问这个干嘛?” “告诉我!” 林母语气严厉。 她对大女儿向来温声细语,极少如此凶狠, 林芳听了心中委屈:“妈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了。” “我问你几个月?!”林母怒喝。 林芳被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矫情,实话实说:“三、三个月。” 三个月! 林母脑子里轰隆一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你这个月亲戚来了没?” 林芳回忆了下,想了半天摇头。 但并不觉得有什么,她的月事向来不准。 “妈你想什么呢,不会担心我怀孕了吧?” 她嬉笑着问,说完却发现母亲的脸色并没有变好。 “妈……”林芳自己也有点慌:“不可能的,我没感觉。” 林念闲闲开口:“你今天不是才吐了?” “那是我着凉了!”林芳剜了林念一眼:“再胡说撕了你的嘴!” 又转头安抚林母 * :“妈你别信她的。” 林母依旧没有放心。 如今已经是六月中了,她记得大女儿上个月月初来的事,还把床单给弄脏了。 以往再怎么迟,也没有迟一个半月的啊! 林母的预感愈发不妙,心脏砰砰跳得激烈,她感觉眼前景物都在晃动,脑子里嗡嗡地响,直透不过来气。 她憋得脖子通红,半响狠吸了一口,一巴掌拍向林芳,哭着说:“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未婚先孕是这个年代最丢脸的事,这要是传出去他们一家还怎么活啊! 林母一边哭一边拍打着林芳,林芳被她哭得也心慌慌,安慰自己的话开始站不住脚。 “妈……”她摸着自己肚子,面色茫然:“不可能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因素,林芳又感觉胃在翻涌,一阵阵泛着恶心。 她忍不住呕了几下,半点东西没吐出来。 呕完,母女俩的面色更加灰暗了。 林芳还没结婚,不敢去医院做检查,林母便带着她去了个老中医那摸了脉。 俩人出去三小时,回来时浑身颓废。 林母靠着门,仰头不断砸着脑袋,林芳蹲在地上,手在肚子上摸了好几回。 半响,她才轻声问:“妈,我要怎么办啊?” 林母停下动作,红着眼看向女儿,压低了声音问:“现在知道怕,早干嘛去了?” “呜呜呜……”林芳低声哭泣,她害怕的不行,满脑子都是自己被挂着破鞋牌子游街的景象。 “妈你救救我!” 林母当然要救她,回来的一路她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听着女儿哭诉了一会,便拍了拍她的脑袋:“明天我去王家商量你们的婚事,最好这个月就结婚。” 这个解决办法正和林芳的心意,她心中一喜,又担忧:“可是二丫……” “我会说服她的。” 林母咬牙,不管怎么样这婚事不能被破坏! . 有林念的威胁在,王家这两天一直关注着林家的动静。 林母找上门的时候是秦关琼接待的。 两人关上门谈了半天,终于达成协议,当晚一同去找了林念。 林念背靠着书桌坐在椅子上,对面站着林母和秦关琼。 房间门是关着的,外面没有一点声音传来。 两人从进来开始嘴巴就没有停过,唱双簧似的,先示弱再威逼。 林念听的耳朵难过,终于等到他们暂时说完。 “政府没规定一家一次性下乡几个,你先想想,做决定不要那么冲动。” 林念抬起眼:“我想好了。” “这么快?”秦关琼冷着脸:“说说看。” “想让他们不下乡也不是不行。”林念直言:“但是要给钱。” 林母瞪着眼,口水喷到她脸上:“你钻钱眼里了?!” 林念用手背擦掉口水:“你们也可以想想,我不急,想一两个月都行。” 林母和秦关琼都被弄得无语,就林芳那肚子,有那么长时间给他们想吗? 林念这威胁比她俩之前的严重多了,让人完全没有回旋余地。 林母又开始骂,什 * 么脏字都能吐出来。 秦关琼任由她骂了个痛快,才问:“你要多少。” “一个人五百吧。” 秦关琼拒绝:“这太多了!” 林母更是满脸凶恶:“我不如弄死你更轻松!” 林芳冷笑一声,对上林母眼睛半点不怕,她妈要是真有这个胆子,她早就去投胎了。 母女俩盯着互瞪了许久,最终还是林母败下阵来,移开眼把手指捏地咔咔响。 秦关琼见林母败退,心里有点遗憾,重新说道:“之前你就要一千,现在又加五百,我掏不出这么多。” “那就让王荣武下乡。” 林念根本不与他们多说。 秦关琼咬牙,她就没见过这么难搞的丫头,孙春芳怎么没生下来把她摁痰盂里淹死啊? 心里再气,这两人也不能拿林念怎么样,讨价还价,最后一家还是要出四百块。 秦关琼问:“你不会拿了钱还搞幺蛾子吧?” 林念说:“要我给你们写保证书吗?” 遇到不守信的人保证书也没多大效果,但是秦关琼为了求心安,还是让她写了一份。 写完保证书,林念在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秦关琼接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秒不愿意多呆,转身离开。 . 王仲坤是锅炉厂的书记,这个位置随随便便就能捞满油水。秦关琼之前说拿不出一千五不过是装穷罢了,其实回去当晚就数出了足够的钱。 她故意等了好几天才把钱交给林念,还说:“我东拼西凑才弄够了这么多,家底都被你掏空了。” 林念不接话,接过钱数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 看她点头,秦关琼心里松了口气。 林母上前对她说:“咱们商量下哪天结婚吧?” “等一等。”林念阻止,对林母伸手:“林芳的钱还没给我。” 林母瞪她,她打一开始就没准备给钱,都是亲姐妹,她还能让林芳去坐牢不成? 事实证明她是真的能,还没等林母开骂,林念就拿出一张举报信,对她说:“林芳怀孕,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就是王荣武对不对?” 林母眼睛更大,张嘴像是要吃掉林念一般。 秦关琼心里倒是好笑,如果可以她确实不打算要这个儿媳妇。 林母受不了这种发展,捂着胸口追着林念打。 林念从小到大积攒了无数与林母斗争的经验,身体灵活地在房间内闪躲,愣是没让她碰到一下。 房间就这么点大,林念躲避的时候好几次祸水东引,让林母的巴掌落到秦关琼身上。 “够了!”秦关琼对林家本就有火气,一把抓住林母的手:“想打等我走了再打,别搞这种小动作。” 她被抓住,林念也停下来,嘴里还火上浇油:“妈,看来你也没那么在乎林芳啊。” 林母涨红了脸,嘴里喘着气:“我怎么养了你这样的白眼狼啊!” 林念垂下眼,遮住眼里的冷嘲,过了会才重新看过去,笑着问:“您第一天知道我白眼狼吗?” 第六章 针对 林母盯着女 * 儿,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一味强硬威逼不会让林念改变注意。 于是她很快改变了策略。 “念……啊,”她用前所未有的柔软语气对林念说:“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和你爸一个月就赚那么点钱,光一家吃喝就用得差不多了。你姐姐这事确实做的不对,她对不起你,我待会压着她给你道歉好不好?” 见林念不说话,她又继续说:“妈知道你心里有气,妈……跟你说声对不起,之前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她上前想要去摸林念的头发,被她侧身避过。 林母叹了口气:“咱们一家人,怎么就生分成这样了?” 林念低眉垂眼,嘴角微微动了下。 她心里的感觉很奇怪,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但凡林母这话能早说一个星期呢? 林母看出她态度的变化,心里有些得意,又接着开始说,大致就是一家人要好好相处,以后一定对她好云云。 “等你毕业了,妈就办个提前退休,把工作给你。”她说:“我和你爸总共就生了你们两个,现在你姐要结婚了,家里东西以后还不都是你的。” 林念听到这抬头问:“东西都是我的?” “那当然,谁让你是咱们家最小的呢,不给你给谁?”林母给她画大饼:“到时候房子也给你,再给你招个女婿回来,咱们一家住一起多好。” 林念笑了声:“既然早晚都要给我,不如现在就给了?” 林母面色一变,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你这么急干什么?” “您都说我白眼狼了,当然急啊。” 秦关琼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现在觉得林念也没那么可恨了:“是啊春芳,反正早晚都要给的,不如早给算喽?” 林母真能给出去才怪,她恨不得把林念手里那一千多块都抢走呢。 她笑也没了,拉长了一张脸,无视秦关琼对林念说:“你现在还恨着我呢?我那就一句气话。” “不是气话。”林念说:“我确实白眼狼,所以等不了以后,现在就要钱。” 林母被气到了,合着她刚刚说这么大堆屁用没有? 面对软硬不吃的林念,林母一肚子注意都没了用武之地,旁边还有个秦关琼在煽风点火,林母没办法之下,只能忍着心疼拿钱出来。 林念知道自家亲妈的德行,拿到钱马上就出了门。 “你去哪?” 林念把手里的十几张大团结卷在一起,用手绢裹起来,明明白白地说:“找地方去藏钱。” 林母做出生气的样子:“你还怕我们抢你钱不成?” 林念点头,一点不给面子:“是啊。” 放家里,过不了一天就得给她搜走。 林母被气的肺疼,又拿她没办法,她还没动呢,林念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隔着一道门,林念的脚步声很快消失。 林母盯着紧闭的大门,指尖掐到了手心里,半响才恢复过来,扭头对秦关琼说:“咱们说说两个孩子的事吧。” . 没了林念这个障 * 碍,王、林两家很快商讨起了婚事,林芳的肚子随着时间推移一天天变大,他们必须要加快速度。 这事基本上都是秦关琼和林母两个做主。 秦关琼本就不满意林芳这个儿媳妇,又恼恨她不检点导致自家给出的一千多块,就跟林母说结婚不给彩礼,两人挑个日子直接领证算了。 林母自然不干,她哪能让林芳受这种委屈?咬死了王家必须要出三转一响和两百块彩礼。 两人各自坚持,谁也说服不了谁。 婚事不顺,林母和林芳的脾气变得特别暴躁。她们都把林念当成了罪魁祸首,看她极为不顺眼,没事都要找点茬,最终目的还是想让她把钱给吐出来。 两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大半夜都要作妖,林念夜里睡不安稳,没两天便精神萎靡。 孙夏至过来的时候,林母就在骂人。 “你说你有什么用?你能干什么?你什么都干不了!就是个废物!我现在真后悔啊,后悔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你现在祸害我们,嫁出去就祸害婆家,到时候被人打死了都不奇怪。” 她声音很大,隔着门听得清清楚楚。 正是吃饭的时间,筒子楼走到上来来回回都是人,全都听见了她的叫骂声。 见到孙夏至,隔壁邻居打了个招呼,有点尴尬地笑:“小孙来了,来看你姐的?” 孙夏至嗯了一声。 邻居小声说:“春芳最近脾气不太好,你们姐妹没事多谈谈心吧,别总骂二丫了。” 她心里觉得林念这丫头真挺不容易的,平时家里烧饭打扫都麻利的很啊,偏偏她妈就是看不惯,天天找茬。 找茬也就算了,还骂那么大声,房子又不隔音,家里小孩都被吓到了。 孙夏至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忍着怒气说:“我会跟我姐说的。” 她抬手敲门,门内的林母又骂了两句才来开门,拉长了脸问:“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孙夏至对她没有好脸色,从边上挤进去,环视一圈,看到林念在窗口补衣服,而林芳坐在椅子上吃杨梅。 看到孙夏至,林芳翻了个白眼,林念放下衣服喊了声:“小姨。” “嗯。”孙夏至无视林芳走过去说:“我帮你补吧。” “不用,马上就好了。” 林念缝完最后几针,收了个结咬断线头,摊开看了看。 这衣服是林芳剩下来的,从小到大林念都是捡林芳的旧衣服穿。 衣服穿了好几年,布料磨损严重,错落着好几个布丁,显得格外落魄。 林念的衣服几乎都是这样,缝缝补补凑合着,而林芳却不一样,她有好几件新衣服,家里每年分到的布票大半都用在她身上。 孙夏至看到这两姐妹的对比便觉得胸口发闷,想起刚刚听到的叫骂,便转身问林母:“姐你刚刚骂什么呢?就算林芳不干活你也不能这么骂她啊,传出去多没面子?” 林母想也不想地反驳:“谁说我骂芳芳了?” 孙夏至嘲讽: * “你没骂林芳难不成骂你自己?总不能眼瞎了骂念念吧。” “你才眼瞎!”她不待见这个妹妹:“你来到底有什么事?没事早点走吧,我家没烧你的饭。” “我也不稀罕你这一顿饭。”孙夏至哼了一声,对林念说:“念念你别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呆了,以后住小姨家,跟你表妹睡一屋。” 林芳吐出杨梅核,说话阴阳怪气:“小姨你这是知道二丫手里有钱了?” “滚你丫的!”孙夏至骂她:“我这没你说话的份!” “该滚的是你!”林母瞪着眼,要上来跟她打架:“你能耐了是吧,在我这逞威风?” 两个人对对方都有怨气,一言不合就撕扯起来,林母打架厉害,但孙夏至也不差,还因为职业原因经常搬运病人锻炼出了好臂力,渐渐占了上风。 林母的脸被她抓了好几下,肚子上踹了一脚。 孙夏至指着她说:“我告诉你孙春芳,你就这么蠢下去吧,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我要后悔我跟你姓。”林母口水喷出来:“我说我女儿要你在这管闲事?” “你有什么资格说?你除了生她你还干了什么?念念小时候是我跟妈养的,上学的钱是妈给的,这么多年你就给了口饭,那钱还是妈留下来的!” 林念的外婆生了两儿两女,两个儿子都去当了兵,大儿子在朝鲜战场上阵亡,小儿子如今在东北的农场当干部。 老太太孙辈不少,最喜欢的就是从小养在身边的林念。 她去世的时候把大多数积蓄都留给了林母,就希望她看在钱的份上对这个外孙女好一点。 “你收了钱这么对念念,你亏不亏心?” “她活该!”林母咬牙切齿:“她害我这么惨,还想让我对她好?做梦吧!” “明明你自己一个劲吃导致孩子太大,我当时劝没劝过你?你听了吗?” 林母根本不接受这种说法,她认定林念就是她的克星,是她害得自己这么多年在婆家抬不起头。 孙夏至知道与她说这个说不通,也不想再说,她深呼吸几口:“算了,我不跟你说,反正今天我要把念念带走。” “你想得美!” 林母才不答应,林念走了她找谁要钱去? 眼见着两人又有吵起来的架势,林念赶忙拉住孙夏至。 “算了小姨,甜甜那床我们两个也睡不下。” 林念其实也不太愿意去小姨家里,麻烦人不说也尴尬。 “我申请了学校的宿舍,这两天就能搬进去。” 她说完,孙夏至还没反应,林母就激烈反对。 “谁让你走了?我准了吗?” 林念在心里叹了口气,莫名有种想笑的冲动。 她也真的笑了,面对林母道:“妈,林芳还没结婚呢,您想对我怎么样,好歹过了这段时间吧?” 她语气一点都不凶,里面的意思却全是威胁。 这两天林念对她俩的针对一直没有多大反应,林母还以为拿捏住了这个小女儿,还想着要到钱给 * 林芳当嫁妆。 可现在她对自己原先的想法产生了怀疑,林念这个样子,她真的能拿到钱吗? 林母和林芳被短暂镇住,孙夏至却担心的不得了。 她拉着林念进入房间,关上门小声问:“现在她是不敢动你,可林芳结婚之后你怎么办?” 只要林芳和王荣武结了婚,他们就不怕林念的威胁了,到时候肯定不会放过她。 她一个才成年的女孩子,拿什么跟父母斗呢? 林念绕着手指,眼神盯着指尖。 “你倒是说话,到底有没有成算?” 林念想了想,缓缓点头:“有吧……” “什么叫有吧?” 林念扭头看了看门,声音很小:“我离他们远一点就是了。” “我打算去别的地方买个工作,买不到大不了下乡就是。” 总比在这个家要好。 “你胡说什么?”孙夏至拍了她一下:“你以为下乡是什么好玩的?” 乡下又累又脏就算了,对知青态度也不好。林念长得这么好看,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 孙夏至想都不敢想这些,到底外甥女还年轻,想法还是单纯了。 “下乡就算了,买工作你可以打听下,问问底下县城的厂子。不过也不用急,真不行等林芳结了婚你就搬我那去,刚好还能帮小姨管管你弟弟妹妹。” 孙夏至捏着林念的手,突然灵光一闪:“要不结婚呢!” 林芳现在要结婚了,她跟王荣武一结婚,那林念肯定要受流言影响,与其到时候听了心里难过,不如她早点帮外甥女找个靠谱的对象。 只要外甥女能看上,她来出嫁妆都行,孙春芳要是赶捣乱,她活撕了她! 第七章 流言 林念不太愿意,见过王荣武这种人渣,她对结婚的期待值变得很低。 拒绝的话在嘴里过了几遍,见小姨这幅兴致勃勃的样子,到底没有说出来。 “那麻烦小姨了。” “哎呀麻烦什么!”孙夏至恨不得现在就去给她物色:“放心,小姨一定给你介绍个好的!” 林念说:“您不用太着急。” “这怎么能不着急?”孙夏至算了算:“你这马上就毕业了,现在找个对象,你们相处一阵子,还能赶在年内结婚,到时候一搬出去,再也不用看你妈那张臭脸!” 林念不置可否,心里却没有小姨这样乐观。 按照她妈的态度,一旦她有了对象,不剥一层皮下来估计是休想结婚的。 孙夏至今天上夜班,还要赶着去上班,临走之前她让林念搬去自己宿舍住一晚,被她拒绝。 “不用了小姨,我还要收拾行李呢。” 她不愿意去,孙夏至也没办法,只叹了声:“行吧,那你有事一定要找小姨,别怕麻烦我知道吗?” 林念乖乖点头。 “别光答应不做,被我知道了饶不了你。”她戳了下林念的额头:“记住没?” 林念继续点头。 临走之前,孙夏至又把林母给威胁了一顿,回到宿舍随便弄了点吃的,便准备去交接班。 晚上 * 的医院比白天要悠闲很多,忙完手头的事情后,几个医生护士凑到一块聊天。 一群人聊着家长里短的事,孙夏至便顺势提出想给外甥女找个对象。 “你外甥女多大?”有个女医生问。 “十八岁,马上高中毕业。不是我吹,我那外甥女长得不是一般漂亮,还在报纸上发过文章呢。” “有照片没?” “有啊。”孙夏至早就准备好了,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来。 照片是五人合照,他们一家四口再加一个林念。 “你看后面最中间这个,就是我外甥女。” 孙夏至拿着照片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得意问:“怎么样?” 照片是黑白的,相片上的人有点紧张,笑容显得稍稍僵硬,衣服也不太新。 但排除这些,女孩还是漂亮到引人注目。 那脸比旁边的两个生生小了一圈,有点瘦,眼睛很大,鼻子也挺,嘴唇厚度刚好,两条麻花辫搭在胸前,又粗又黑。 “好看。” 众人纷纷点头。 孙夏至显摆过了见好就收,重新把照片踹回兜里,继续吹嘘林念的品性:“别看她长得漂亮,其实性格一点不娇气,干活也利落,他们家的家务基本都是她包的,八岁就会上灶台了。” “那真不错。” 很多女人不喜欢给儿子找个太漂亮的媳妇,但不会拒绝贤惠的。 就有个叫朱红霞的护士说:“我家隔壁倒是有个小伙子跟你家外甥女挺配。” 孙夏至问:“什么样的?” “小伙子比你家外甥女大两岁,爸在肉联厂,妈在食品站,他爸今年在办退休,准备把工作让给儿子。” “哎呦这不错啊!” 孙夏至可以说得上惊喜,肉联厂的工作好啊,家里就不缺肉吃! 这个条件一出来,她心里满意了六成,但还要问:“他长啥样?家里住多大?” “那肯定差不了,小伙子长得精精神神的,个子有这么高!”同事踮着脚比划了下:“家里房子也不小,两室一厅的,有四十多平,到时候生了孩子还能在客厅再隔一间。” 这条件方方面面都好,孙夏至甚至想现在就让两人见一面。 她压下心里的急迫,对同事说:“那就麻烦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去说说?” “行,我下次调休回去就说。”同事对这事也挺乐意,这要是成了她还能拿一份谢媒礼。 这边孙夏至在忙着给外甥女找对象,而另一边,林念也成功从家里搬了出去。 她搬家的当天,林芳和王荣武的婚事也有了进展。林母答应给林芳买个缝纫机作为陪嫁,再搭两床被子,要求秦家最少给林芳买个手表,做六身衣服,再给一百二十块钱彩礼。 王家不差钱,之前一毛不拔就是为了恶心林家人,如今林母愿意退一步,他们也不会太过分,没太讲价便答应下来。 结婚的日期被定在七月,在此之前两家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其中最为紧要的就是如何对别人解释新娘换人 * 的问题。 对于如何对外解释,秦关琼早有了打算:“就说林念身体不好怎么样?” 孙春芳若有所思:“哪的问题?” 秦关琼肯定了她的猜测:“妨碍结婚的问题,你说是哪方面?” “你是说……不能生?” 秦关琼笑着看她。 “这……”孙春芳有些犹豫,倒不是怕坏了林念的名声,而是这事传出去,她这个当妈的脸上也不好看。 秦关琼看她犹豫,也不着急:“你慢慢想想,或者有什么好办法也可以说出来。” 孙春芳倒是想过几种解释,可都觉得不太行,别人不一定会相信。 她心里有些动心,却也不敢一口答应,就说回去跟家里商量下。 “行,我不着急。”秦关琼态度笃定。 孙春芳在心里骂了她几句,心思重重回到家。 家里只有林芳一个人,林传民上班还没回来。 林芳是知道她出去干嘛的,一见到她便迎过来:“妈,你跟秦姨说的怎么样?” “你小心点。”林母一把扶住她,稍稍犹豫便把秦关琼的提议说出来。 林芳听了觉得这主意再精妙不过:“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说出去不好听。” “哎呀妈!”林芳觉得林母想太多了:“这事总得有取舍的,说林念不能生,总比让人怀疑我跟王荣武有什么好吧?” 如果在两个女儿中必须要牺牲掉一个,那林母必定会选择林念。 她心里认同了林芳的说法,但还是有一点:“那以后你妹妹就不好说人了。” 林母不想让这个女儿砸手里。 “怎么就不好说了?想生儿子的不好讲,那不是还有不用生儿子的吗?” 林芳说:“那些给的彩礼说不定更高呢。” 林母都没想过这方面,闻言睁大眼,神色震惊。 她看了林芳好一会,手在衣服上搓了搓,嘴巴张开数次,缓缓说:“我知道了。” 林芳知道她这是心动了,顿时喜笑颜开:“妈那你可要好好跟我爸说,要不然他还以为二丫受多大委屈了呢。” “放心吧,你爸才不会。” 事实证明林母确实了解自己男人,她说服林传民的过程并不比林芳说服她要困难多少。 三人达成一致意见,第二天林母便给秦关琼带去了答复,当天便把林芳和王荣武的婚讯放了出去。 与他们猜测的一样,对于王荣武的结婚对象从林念突然改成林芳这事,大多数人都表示了震惊。 “不是说好是你家二丫的吗?” “这个……”林母一脸为难。 “怎么,有隐情?”旁人追问。 她一副不想说的样子,被问烦了才遮遮掩掩说了句:“我家二丫身体不太好……” “身体不行?” “就是小毛病,不碍事,医生说以后怀孕可能有点困难。” 林母没有把话说死:“说不定以后调理调理能好。” 听到的人才不相信林母的话,这要是那么容易调理好,王家还会急哄哄退亲? 林母满脸的难为情:“这事你别跟其他人说 * 。” “行行行,我知道,这哪能说啊。” 跟林母说话的人是她刻意选的,厂里有名的大喇叭。 当着她的面答应得痛快,转身就把消息宣扬了出去。 这种涉及别人隐私的八卦最为人津津乐道,传播速度飞快。 不到三天,整个锅炉厂家属院的人都知道林家的小女儿因为没有生育能力,被王家退婚的事了。 这些事林念和孙夏至都不知道。 距离孙夏至和朱红霞商量过去一周,终于等到了对方的调休时间,怕朱红霞忘记,前天晚上她还特地跟人说了一遍。 朱红霞当然没忘,当晚等吃完饭,便抓了一碗杨梅去了隔壁。 “我妈家里种了两颗杨梅树,送点给你们尝一尝。” 丁红兰刚吃完饭正在收拾碗筷,闻言笑开:“这哪好意思?” 她推拒了几下,用自家的碗接过,给丈夫和儿子分别拿了几个。 朱红霞适时问:“仲林今年有二十没?” 李仲林回答:“刚好二十岁。” “有对象没?” 李仲林脸皮薄,听她这么问脸就红了。 丁红兰一下就听出她的意思,赶忙回答:“还没呢!” 她给朱红霞使了个眼色,把脏碗放到一边,拉着朱红霞坐下来,低声问:“你好好跟我说说。” 朱红霞便把林念的情况说了下。 “这么好啊?” “那我能害你不成?” “人你见过没?” “见倒是没见过,但是我看过照片。”朱红霞拿了个杨梅咬了口:“长得真不孬。” 丁红兰也有点心动,详细问了林念的情况,没有马上答应:“我先跟仲林说说。” “那你先说下,反正离得这么近。” 朱红霞说完事情便告辞。 她走后,丁红兰坐那好一会没动。 李叔平奇怪问:“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刚朱红霞过来说要给咱家仲林介绍个对象,说得天花乱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就去打听下。” 丁红兰也是这么想的,第二天便叫来娘家妈交代了一番。 丁老太太装了一口袋瓜子进了锅炉厂家属区,走进去观察了一会,找了个人问:“大妹子,你知道林家在哪吗?” “林家……林传民吗?” “啊,”老太太也不清楚:“他是不是有个女儿叫林念?” “是是是!” 林念最近在锅炉厂可太有名了,说话的人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丁老太太:“你认识林念啊?” “我哪认识啊,就是听说过这闺女不错。” “这样啊。”那人有些失望。 林老太太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林念这丫头确实不错,长得好干活也麻利,就是吧……” “什么?”老天太凑过去。 说话的人左右看了看,想着这事也不是秘密,便放低了声音说:“就是这闺女不能生!” 丁老太太大惊:“你说真的?” “我骗你干嘛?人家妈亲口说的!本来这闺女跟厂里书记的儿子订了婚,就是因为生不了才退了婚,现在人家要跟她姐结婚 * 了。” 第八章 照相 丁老太太来之前也有姑娘不如介绍人吹得那么好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的问题。 她竟然不能生! 丁老太太感觉很生气,那姓朱的介绍这种货色,是想要她外孙绝后吗? 老太太气冲冲回到女儿家,跟丁红兰说了这事。 “姓朱的还在不在家?咱找她算账去。”丁老太太叉腰道:“我要问问她是不是跟咱们家有仇,要这么害人!” 丁红兰脸色也很难看,但她比较冷静些:“她估计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能给人瞎介绍?你这邻居以后别来往了。” 丁红兰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咬着嘴唇思考着什么。 丁老太太嫌弃:“你这磨蹭什么呢?赶紧跟她拒了啊。” “不急。” “这都不急,难不成你真打算让仲林娶个不能生的?” “怎么可能?”丁红兰否认,嫌弃她妈唠叨:“我这想事呢。” “想什么事?” 丁红兰啧了一声,歪头跟老太太说:“家里老大好像还没结婚?” “哪个老大?”丁老太太没想起来。 “就叔平前面生的那个。” “哦——他啊!”老太太想起来有这么个人,随后恍然大悟:“你想把人介绍给他,他多大,有二十五了吧?” 丁红兰算了算:“应该二十七八。” “这么大还没结婚?” “应该没。”丁红兰说,虽然这个继子跟家里关系淡的很,平时也很少回来,但如果结婚了总会来信说下的。 “我没听叔平说过。” 丁老太太想了想:“那这倒是可以。” 她来了精神,坐到女儿旁边:“年纪这么大,估计也快退伍了,得赶紧讨个媳妇。他不结婚,咱们仲林也不好先结。” “我就是这么想的。”丁红兰得意地瞥了老娘一眼:“这么大年纪也不好挑三拣四,配这个刚刚好。” 丁老太太一拍手,说了声妙,随后又担心:“女婿能答应吗?” “为什么不答应?”丁红兰扬起下巴:“十八岁的姑娘,长得又好看,还是高中生,还有什么好挑的?” “这不是不能生吗?” 丁红兰瞥了眼:“咱们又不知道。” 丁老太太恍然大悟,笑出一脸褶子:“还是我闺女聪明!” “那是!” 丁红兰眉头一挑,起身走到隔壁,叫了两声朱红霞。 “来啦!” 朱红霞应了声过来开门,带着一张笑脸,问丁红兰:“怎么样?” “当然是好。”丁红兰笑着说 “那约个时间让仲林和她见一面?” “先不急,仲林最近忙着别的事,抽不出空,你问问能让那边给张照片吗?” 朱红霞疑惑:“这离得也不远,要照片干什么?” 丁红兰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你也知道我们家仲林,害羞得很,这乍一跟人见面说不定都不知道怎么说话,到时候人家姑娘看不上他怎么办? 我就想着,先让他看看照片,有个心理准备,把脸皮磨厚一点。” “也是。”朱红霞 * 点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便说:“我明天帮你去问问。” “那就麻烦你了。”丁红兰说:“这要是两个人成了,我请你吃谢媒酒。” “行行行,那我就等着了!” 朱红霞对于这事很上心,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就跟孙夏至说了要照片的事。 “还要照片?” “小伙子害羞,他妈说怕见了面不知道怎么说话,先用照片壮壮胆。” 孙夏至听完面有喜色,心中对男方更肯定了一分。 害羞好啊,脸皮这么薄肯定不会出去乱搞,才适合过日子。 “那行,我抽空回去找找。” 孙夏至手里没有林念单独的照片,于是这天中午便抽空去了林念学校。 林念听说有人找她,一路小跑着出来,老远就看到孙夏至在门口对她招手。 “小姨。” 孙夏至问:“吃过没?” 林念点头。 “那跟我出去下。”孙夏至拉住她的胳膊。 “下午还有一节课,我先去请个假?” “用不了你多长时间,不需要请假。”孙夏至走了一段,跟她说:“就照个相,快得很。” 林念奇怪:“怎么突然要照相?” “没事难道就不能照相了?” 林念说:“您也知道我不喜欢照相。” “哪还有小姑娘不喜欢照相的?你那不是不喜欢,是没习惯。”孙夏至睨了她一眼:“像你们小姑娘就应该趁着年轻多拍点照片,要不然年纪大了,想拍都不好看了。” 林念读的市一中就在中心区,走几百米就是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 孙夏至拉着林念径直往照相馆走,快进门的时候又停住。 林念还以为她改了主意:“不照了吗?” “照啊!”孙夏至打量了林念一眼,说:“先换件衣服。” 外甥女身上的衣服补丁太多,这么拍照给男方看到,说不定会瞧不起她。 她想想转身,拉着林念往国营商店去。 这家国营商店是市里最大的一家,三层楼的大店面。 孙夏至拉着人直接去卖成衣的地方,在一众灰、蓝色的衣服中一眼相中了套绿色的军便装。 商店卖的成衣不要票,但相比要贵一点。 孙夏至拿了衣服,林念就把钱掏了出来。 “收回去!”孙夏至拍了下她的手:“我带你来买衣服还要你花钱,那我成什么了?” 林念说:“我有钱的。” “有钱也不行,你的钱留着以后花。”孙夏至坚决不让她出钱,拿出钱包数了十八块钱出来交给营业员。 然后对林念说:“走,咱去换了衣服照相。” 这套军便装分上下两件,尺码正好。 林念换了衣服,扯了扯下摆,有些别扭地走出来。 孙夏至看到眼前一亮:“好看。” 她走过来拍拍林念的肩膀,笑着说:“这衣服一换人都精神了!” 林念笑得有些腼腆:“衣服有点短。” “不短,就这么长最好,再长就显得邋遢了,这店里卖的就是比自家做的好看,不过还是我们念念长得好看,一般人可穿 * 不成这样。” 林念被她夸得不好意思,白玉般的脸庞染上胭脂色。 她抓着一边麻花辫捋到尾,小声说:“小姨咱们走吧。” 孙夏至这才想起来:“哦对,走走,赶紧去照相。” 不年不节的,照相馆生意清淡。 老师傅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先对着镜子整理下,整理好了坐椅子上,一张照片五毛,多洗另加两毛一张。” 照相馆不仅有镜子和梳子让人整理仪容,还有好几种配饰。 林念看了一圈,什么都没选,只把头发拆开重新梳好,就坐了过去。 照相师父这才抬头,抽着烟问:“要拍几张?” “一张就行了。” 师傅点头,用力吸了吸完烟,把烟头摘下来踩灭,钻到照相机后面。 “头往左偏一点,眼睛看着我这边,笑一笑,好。” 林念按照师傅的指示摆好了动作,嘴角尽力上扬。 随着咔嚓一声,闪光灯亮起。 “好了。” 林念松了口气,肩膀耸下来。 她真的不习惯面对镜头,每次照相都紧张的不得了。 师傅从照相机后面出来,走到门口写单子。 “就洗一张是吗?” 孙夏至说:“洗三张吧。” 林念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对。 “一共九毛。”师傅说:“星期天凭条子来拿。” 这次林念不等孙夏至反应便给了钱,她拿了条子,扭头问:“小姨你也照一张吧?” 孙夏至本来想说她的,被这么一打岔就忘了:“我照什么,又不是钱多了,有这么钱我不如买斤肉。” 林念抿唇偷笑了下,收了照相师傅找的零钱,凑到孙夏至旁边娇声说:“我给小姨买肉吃啊。” “等你拿工资了再说。”孙夏至才不舍得让她花钱,走出照相馆还叮嘱:“手里的钱别乱花。” 林念点头:“我知道的。” “你周末拿了照片送两张给我。” 林念先答应,随后才问:“小姨你要我照片干什么?” 孙夏至捏了捏她的脸:“给你找对象,咱们先把照片给过去,然后小姨再要张他的照片给你看,你要瞧中了再见面。” 林念对相亲没什么兴趣,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别一说这个就不乐意,都大姑娘了总得嫁人的,咱们先看好了,总比到时候再着急好。” 小姨一片好心,林念怎么忍心拒绝,便压下心中那点情绪,乖乖道:“我听小姨的。” . 周末,林念去取了照片,随后到医院交给小姨。 她去的时候孙夏至正在门诊给一个小孩子输液,她快速找准血管扎进针,固定好针头,对身边的年轻护士说了几句,正准备走的走的时候就看到了林念。 “相片拿到了?” 她走过来问。 林念点头,从口袋里拿出纸袋,取出一张相片。 孙夏至接过看了眼,满意道:“我们念念就是好看。” 林念怕她夸个没完,连忙说:“那小姨我先走了。” “行,你回去吧。”孙夏至还要工作,也没空与她多说话。 医院今 * 天的工作特别繁忙,孙夏至直到中午才歇了口气。 她找到朱红霞,把照片给过去:“你让那边也给张照片过来,我还不知道小伙子长啥样呢。” “放心,那长相绝对不差!”朱红霞拿着照片看了好一会,越看越喜欢:“你这外甥女是真会长。” 要不是自己儿子年纪太小,都想把她娶回来当儿媳妇了。 朱红霞第二天是大夜班,当晚回家住的时候就把照片给了丁红兰。 丁红兰看到照片也有些诧异,没想到林念会漂亮到这种程度。 转而一想又觉得可惜,不能生的女人,再漂亮又有什么用? “那边的意思是想要一张仲林的照片,你看方便的话我明天带过去。” “照片啊……”丁红兰眼睛一转,可惜道:“我家仲林也没单人的照片,要不你等等,我让他改天去拍?” 朱红霞自然说没问题。 送走朱红霞,丁红兰关上门,转身回到房间,拿出照片献宝一样放到丈夫面前:“照片我拿到了,你看这姑娘不错吧?配你儿子都可惜了,你还不乐意。” 李叔平瞧了一眼:“我哪不乐意了?都说你看着办,我还能不信你吗?” 丁红兰哼了一声:“那你给伯诚写信?别说是我给找的,我怕他心理不舒服。” “这有什么不舒服?你们女人就喜欢瞎想。” 李叔平点了根烟,从抽屉里找了张信纸,开始给儿子写信。 第九章 相片 孙夏至把外甥女的照片给出去之后,就一直等着对方拿照片过来,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 她心里着急,拉住朱红霞问:“那边照片还没拍好吗?” 朱红霞表情有些为难。 “怎么,是改主意了?” 孙夏至说:“要是不愿意就把照片还我吧,又不是死皮赖脸求着他们。” “哎呀不是!”她吞吞吐吐:“是这样。那家吧,一共两个儿子,一个是前面老婆生的,一个是现在这个生的。本来要给你介绍的是现在老婆生的小儿子,但是照片被她家男人看到了,说是前面大儿子还没结婚,弟弟不能越过哥哥。” “行吧,这也不好强求。” 孙夏至没意见:“那麻烦你下次回去帮我把照片要回来。” “要不回来了……” “怎么丢了吗?” “没丢,被他家男人写信寄给大儿子,说让大儿子回来相亲。” 孙夏至听完无语了好一会,拧着眉说:“这不是胡闹吗?” 以为她家外甥女是地里的大白菜不成?还让他们挑来挑去的,弟弟不行让给哥哥。 “哪有这样办事的?!” 朱红霞感觉脸上臊得慌,本来还说要吃谢媒酒的,现在别说吃酒,估计孙夏至想打她的心都有。 她心中暗恨李家人胡闹,反倒害她丢脸,表面却还要为对方描补几句:“其实他家大儿子也不错,现在在当兵,有工资拿。” 孙夏至不吃这个,那边这种做法明摆着不尊重人,再好的对象她都不愿意!更何况 * 当兵有什么好的,一两年才回来一次,嫁过去不等于守活寡? “我们可要不起,谁爱相谁相去吧,你帮我跟那边说下,让他们趁早把照片还给我。” 孙夏至和朱红霞闹了个不痛快,没过几天,就到了林芳和王荣武结婚的时候。 林念表面上和他们没有闹翻,自然要去参加。 婚礼在锅炉厂的食堂举办,林念中午放学过来。 来参加两人婚礼的人很多,不管有没有关系的都来了,把食堂坐得满满当当。 林念进去之后扫了一圈,找到孙夏至旁边坐下。 这桌还没坐满,除了她俩之外还有几个锅炉厂的员工。 林念坐下之后其他人都看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些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似乎有些怜悯。 怜悯什么,是可怜她没有嫁给王荣武这个人渣吗? 孙夏至拉住她的手拍了拍:“别理他们。” 林念笑了笑。 参加婚礼的人还没到齐,新娘和新郎也不见人影。 林念坐了一会感觉有些憋闷,跟孙夏至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 食堂要洗菜,所以在外面装了水龙头,她接了捧水洗脸,洗完找个阴凉的角落蹲下。 风穿过树叶缝隙吹过来,倒是有几分凉意。 林念蹲在这吹了会风,便听到有人结伴过来,一边走一边聊,说的话还跟她有关系。 “王家今天这婚礼办得真不孬,我刚去厨房问了,说还有红烧肉!” “那当然,书记家的儿子啊!”说话的人叹息:“要说林念也倒霉,好好的姻缘自己没本事留住,到头来便宜了姐姐。” “谁让她不能生呢。” “唉,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好。” “我看难,她这样以后也只能嫁二婚了吧。” “那肯定啊。” 两个人走的不慢,声音渐渐远离,自始至终不知道话题人物就在自己身边。 林念在角落又呆了一会才起来,蹲的时间久了腿有点麻,她原地跺了跺脚,转身往回走。 吃酒的人到的差不多,食堂比之前更加拥挤,林念一路走过去,清晰感觉到许多道视线落在身上。 如今她总算知道那些目光的含义了。 这样恶毒的流言源于谁几乎不用问,就算不是父母的主意,也一定得到了他们的允许。 她心里滋味难以名状,像是打翻了厨房的调料罐,既酸且苦。 林念知道父母偏心,却没想到他们的心可以这么狠,为了林芳可以完全不顾她的死活。 孙夏至看外甥女出去一趟,回来整个人状态都变了。 背挺得笔直,脸色煞白却还要仰起下颚,像一张拉到极限,随时都可能要折断的弓。 这样的状态的林念之前只见过一次,就是林芳和王荣武搞上床,她找人捉奸的时候。 想到这,孙夏至不由担心起来:“要是不舒服咱们就先走吧,这饭吃着也没意思。” 林念摇摇头,说没事:“吃完再走。” 她不愿意,孙夏至劝了两句也没办法,只 * 能多注意她的状态。 临近十二点,王荣武和林芳终于到场。 林芳今天穿着一件红色的裙子,头发被盘在脑后,带着一朵花,脸上涂了粉,比脖子要白一个色号,满脸笑容,连牙花都露了出来。 新人在证婚人的带领下进行了宣誓,宣誓完毕食堂开始上菜。 喜宴上的菜色非常好,一连几道都是肉菜,吃的人满嘴流油。 其他人动筷的时候,王荣武和林芳两人开始全场敬酒,很快便轮到了林念这一桌。 “我还以为妹妹你今天不来了呢。”林芳笑得开怀,带着胜利者的张扬,对着林念举起酒杯:“多吃一点,不用给姐姐省。” 林念盯着她不说话,桌上的气氛渐渐变得凝滞。 有人想出来缓解下气氛,被边上的人拦住。 这林家姐妹的关系就是一笔糊涂账,旁人最好不好不要管。 林芳被盯得不自在,笑容收敛了些,不高兴问:“妹妹怎么这个表情,是不高兴我结婚?还是觉得我抢了你男人,可这也不能怪我啊,谁叫你自己……” 她话没有说完,但除了孙夏至之外,其他的人都听懂了她的未尽之意。 林念扯了扯嘴角:“我没怪你。”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送到林芳面前,说:“总是喝酒不好,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鱼肉一靠近,那股子腥味就直往林芳鼻子里钻,胃里很快翻涌起来。 林芳忍着恶心拒绝:“不用了,我不饿!” 她当即就要离开,却被林念拉住:“吃点吧,这鱼又没毒。” 鱼肉被送到嘴边,林芳胃里的恶心感根本压不住,一把推开林念,捂着胸口呕起来。 婚礼上,新娘本就是全场焦点,林芳这一番动作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林母远远看见,面色忽的一变,立马起身跑过来,扶着正在往外吐酸水的林芳强行解释:“这丫头昨天太高兴,一不小心着了凉。” 说完捣了捣一旁的王荣武,想让他说两句。 王荣武看着林念满脸复杂,对于丈母娘的暗示没有丁点反应。 周围人各自交换了视线,对于林母的解释不置可否。 这大夏天的,说中暑还有点可信度,着凉? 林芳吐完胃里的东西,抹了把嘴巴起身,心里恨得要死,面上露出点歉意的笑:“不好意思,我今天胃有点不舒服,吃冷的着凉了。” 林念冷笑一声,对上林母凶狠的视线耸了耸肩,直言道:“姐姐你这病来的真凑巧,和我的一样凑巧。” “你胡说什么?”林母感觉有点不妙。 之后林念的回答证实了这种预感的准确。 她说:“我听外面有人传我不能生,妈你没听过吗?” “什么?”林母还没说话,孙夏至先炸了,她护犊子一般把林念拉到身后,视线在全场扫了一圈:“谁传的这些屁话,我撕了他的嘴!” 锅炉厂的人或多或少都说过这些,在孙夏至看过来时纷纷移开眼,余光偷偷观察着林母。 * 林母不明白林念怎么知道的这些,明明她这段时间都没回来过啊! 她心里说着晦气,面对小妹的质疑却不敢承认。 “大喜日子说这些干什么?荣武和芳芳还要去敬酒呢。”她推了下两人,让他们先走。 孙夏至把牙咬得咯吱响,盯着她问:“这些人诋毁念念的话你就没听过?” 林母眼神闪躲:“不知道你说什么,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你装个屁。”孙夏至唾了一口:“孙春芳,你要是有点良心就现在解释秦楚,那些流言是怎么回事?” 流言就是林母放出来的,她要如何解释? 好好的一个婚礼,全给这两个搅合了,感觉到场上那些人看好戏的眼神,林母心里恨得滴血,脸色涨红:“你才没良心,大好日子在这给我找不痛快,不想吃就就滚,不稀罕你。” 孙夏至面色铁青,看到她这幅心虚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她对这个姐姐彻彻底底失望了,点了点头说好:“我也不稀罕吃你这个酒,能把人恶心死!” 她视线扫了一圈,在众人的瞩目下高声说:“林芳身体有没有问题我不管,但林念的身体一点毛病没有,下次我要听到谁说瞎话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不管林母在边上气得发抖,拉着林念出了门。 两人一路不停,快步走出锅炉厂,林念被孙夏至带到国营饭店。 “那食堂做的东西没滋没味的,咱们来国营饭店吃吃真正的红烧肉。” 孙夏至让林念占位置,自己去排队买饭,当真买了碗红烧肉。 红烧肉一上来,孙夏至便夹了一筷子放到林念碗里:“来吃。” 林念低头道谢,夹起肉放嘴里,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这是事情发生一来林念第一次哭,她哭的时候很安静,眼泪却流的很凶,像是要把心中积攒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孙夏至看了心里难受,鼻尖也有点发酸。 她撑着下巴,用另一只手抹了下眼角,故作轻松:“好了别哭了,没什么好伤心的,咱以后不理他们就是。” 林念点点头,手背擦掉脸上的水渍,抬起红肿的眼睛说:“我现在好了。” . 林芳结婚的这天,李叔平的信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了李伯诚手上。 这对李伯诚来说倒是件新鲜事,当兵十几年,这还是他爸第一次写信过来。 薄薄的一封信,李伯诚想象不出来里面会说什么。 他盯着信封上的邮票看了好一会,拆开信封,抽出信纸。 信纸被拿出来的同事,一张照片也掉了下来。 李伯诚惊了下。 相片上是个很漂亮的女人,面容还有些稚嫩,穿着军装,身型偏瘦,有种矛盾的坚韧与脆弱。 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打开信纸。 李叔平写给他的信很短,多年没有交流,他对这个儿子也说不出什么温情的话,只是说他一大把年纪还没结婚不像话,所以家里给他找了个对象,要求他请假回来跟人见 * 一面。 相亲这个词对李伯诚来说并不陌生,部队的领导经常就会跟他谈论这个话题,可不经他同意就先把照片寄过来的做法还是首次。 掉在桌上的照片仿佛成了烫手山芋,让他不知要如何处置。 不能扔,也不好多看,收到信封里怕丢了,塞抽屉里又怕被别人翻到。 他手撑着额头,眉心拧在一起,眼神晃过一圈又落到照片上,拇指和食指张开比了下她脸庞的宽度,反应过来又立马移开视线,感觉面上有点烧得慌。 “咚咚。” 有人敲门,李伯诚第一反应找东西把相片盖住,轻咳了一声,随后才出声:“进来。” “李副团长,师部那边的刘师长找你。” “行,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李伯诚起身整理了下着装,准备走的时候又看了眼桌面,犹豫了下,还是翻开上面的东西,拿出照片,连同信纸一起塞到信封里面,放入抽屉里面。 师部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忙碌景象,李伯诚走到师长办公室外面,敲门说了声报告。 “进来。” 李伯诚开门进去敬了个礼:“首长您找我?” “坐。”刘师长指了指旁边的作为,等李伯诚坐下之后问:“伤口恢复的怎么样?” 李伯诚刚坐下又起身,敬了个礼说:“报告首长,已经全好了,随时可以去前线战斗。” “坐坐。”刘师长说:“前线就算了,老国那边的行动快结束了,大部队正准备回撤,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国内呆着吧。” “是。” 刘师长又说:“你们团的闽思八月就要退伍,师部研究了下,准备由你来接任608团的团长。” 李伯诚对这个消息有过心里准备,听完并不觉得惊讶,只说不会辜负组织信任。 刘师长看他一派沉稳的模样,心里暗暗点头,又说:“但是我有一个额外的要求,要看你能不能达到。” 李伯诚注视着他的笑脸,有种不妙的预感:“首长您说。” “这个要求也简单,就是让你在今年内解决个人问题。”他说:“可以办到吧?” 李伯诚:“……” “刚好下周就有军区的文工团会过来演出,你去见见人。” “首长……” “这是命令!”刘师长板着脸:“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解决个人问题像什么话?” 李伯诚有点头疼,一天之内经历两次催婚。 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他对结婚成家这件事没有多大兴趣,有这个时间宁愿去参加训练。 但是首长的态度明显糊弄不过去,估计到时候绑都要把他绑去跟人见面。 想想文工团那些热情过火的女兵们,李伯诚感觉脑袋更疼了。 他忽的就想到不久前看过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脆弱又苍白,看着就是个文静的,相处起来应该会比较舒服。 怎么又想到那边了,都没影的事。 李伯诚摇摇头,把杂念扔出去。 他的动作被刘师长认为是拒绝,威胁道:“怎么,你不答 * 应?” “不是。”李伯诚情急之下没多考虑:“但是家里也介绍了个对象,想让我回去看看。” 刘师长不管这对象是谁介绍的,只要他能结婚就行,闻言立马道:“那还等什么,你快回去啊,假期还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多批半个月。” 李伯诚:“……够。” 他冲动之下放了话,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顺着道:“我今年的探亲假还没用。” 不止今年,李伯诚很多年都没休过探亲假。 刘师长闻言点头:“回去多跟人家姑娘相处相处,别整天板着脸不说话,没事陪人家看看电影什么的……” 他有一肚子的话要交代,李伯诚听的晕晕乎乎,好不容易等他说完,立马转身就走。 首长威胁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要是没搞定人你就别回来了!” 第十章 回来 李伯诚还在养伤期,没什么需要交代的,收拾好东西第二天就踏上回去的旅程。 火车走了四十多个小时,下车之后,李伯诚找了家附近的招待所休整了一番,算着时间才出门。 他十四岁去当兵,这么多年来回家的次数一只手能数的过来。 凭借着记忆找到家属楼,恰好丁红兰刚下班,给他开了门。 丁红兰乍然见到李伯诚根本没认出来,她扶着门,仰着头神色警惕:“你找谁?” 门外的青年神色冷峻:“我是李伯诚。” 丁红兰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过了好几秒种才回过神,笑着让开:“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怎么没发个电报?” “忘了。” 李伯诚沉声道,抬脚走进去,把手里的包递给丁红兰。 “给你们买的东西。” 丁红兰笑着接过:“你看你,回来就回来,还带什么东西啊?” 她嘴上这么说,动作倒是很麻利地打开包,掏出里面的东西。 有布、麦乳精、奶糖、红糖和两大块风干的牛肉。 丁红兰心中咋舌,这可都是好东西啊,他还真舍得! “回来一趟还让你破费了。”丁红兰眉开眼笑,对站在一旁的继子说:“你坐啊,站着干嘛?” 李伯诚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来。 他当兵久了,军人的基因镌刻在他的一举一动中,坐下时腰背也是挺直的,如松如柏,衬得屋子都亮堂起来。 丁红兰见了,心中有些复杂。 她对这个继子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多年前,那时候全国闹灾荒,家里吃不饱饭,他瘦的皮包骨头,眼看都要活不成了。 没想到就那么走运被选进了部队,跑部队呆了十几年,这回来感觉都不一样了,让人都不敢多看。 丁红兰心里有点闷,也有点酸,转而一想也没什么好酸的,他不过是面上看着唬人罢了,当这么多年兵既没提干也没成家,哪天退伍了估计连工作都找不到。 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丁红兰重新有了好心情,她笑着问:“这次回来呆几天?” “二十天。” “那还挺久的。”丁红兰又说:“ * 你之前没通知,家里也没个准备,住的地方都没腾出来,仲林的床两个人睡不下,要不晚上你打个地铺?” “不用。”李伯诚知道后妈的心思,直接说:“我住招待所。” “住那多贵啊,有这个钱你不如给我,家里又不是不能睡!” 李伯诚瞥过去,一眼便让丁红兰闭上嘴。 丁红兰被他一个眼神压得喘不过气,半响才恢复呼吸。 她心中骇然,再也不敢尝试拿捏继子,干笑着说:“我去买点下酒菜回来,晚上你们爷三好好喝几杯。” 李叔平对于大儿子的归来倒是有些欢喜,中午吃饭多喝了几杯。 他酒量一般般,喝完上头,松了松腰带就开始指点江山,跟李伯诚说要怎么做才能提干。 “你啊,就是性格太死板了,不讨首长喜欢,要跟仲林多学学,脑袋活络点。”李叔平拍着儿子的肩膀:“你看仲林多好,会干活又会说话,领导能不喜欢吗?他要是跟你一样当个十几年兵,早就成军官了,最少也得是个排长!” 李仲林看了眼兄长,见他面色不变,开口问:“哥,你在部队都干什么?” “训练。” “训练什么啊?” “这个不能说。” 李仲林哦了一声,又问:“上过战场吗?” 李伯诚笑了笑,夹了颗花生米吃进嘴里。 李仲林看他这模样,以为是没上过,撇了撇嘴有些看不起。 “你当的步兵吗?” 李伯诚说:“差不多。” 兄弟俩原本就不熟悉,能聊的不多。李伯诚又说不出什么新奇的东西,李仲林问了几句便觉得没意思,放下碗筷找丁红兰要钱。 “你钱花完了?”丁红兰说着递了两块钱过去。 “上次请孙磊吃饭用了。”李仲林收了钱就准备走。 “晚上早点回来。”丁红兰把儿子送出去,见他下楼才关上门,转身对李伯诚笑着说:“你弟弟他闲不下来。” 李伯诚点头:“他还年轻。” “别看他岁数小,其实有主意的很,交的一帮朋友各个有本事,那孙磊就是咱们这派出所所长的儿子。” 丁红兰笑着介绍,言语中很是自豪。 于是李伯诚便也附和了句:“挺厉害。” 吃完饭,李伯诚出门返回招待所,丁红兰把家里整理好,抓了几颗糖去了隔壁。 隔壁正在吃饭,丁红兰敲开门。 朱红霞打开门,不高兴都挂在脸上:“你来干什么?” “刚吃完呢?”丁红兰带着一张笑脸,把手里的糖分给朱红霞的儿女们。 糖对于小孩来说是稀罕东西,几个孩子拿到糖眉开眼笑。 朱红霞面色因此变得好看了点,问丁红兰:“有什么事吗?” 丁红兰拉着朱红霞到房间里:“我家老大今天回来了。” 朱红霞拉长了脸:“你不会还想让我给你牵线吧?上次都说了人家不愿意。” “唉,我也知道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对,连累你受了委屈。本来我也不好再开口的,但是没想到他不声不响就 * 回来了。”丁红兰叹了口气:“他老大不小 ,还打个光棍,这要是再耽搁下去,我都能给人家吐沫星子淹死。” 丁红兰拉着朱红霞的手,一副交心的架势:“小朱,咱们当了这么多年邻居,你是了解我的,要是真的有办法我也不会来为难你,实在是不想让他大老远白跑一趟。” 朱红霞有些犹豫。 “再说,我们家老大就是岁数大一点,其他地方是没问题的,他还在当兵,每个月有工资拿,长得也不差,你就跟女方那边再提一提,说不定人家见过之后就相上了呢?” 她一番唱念做打,让朱红霞没法再放狠话,最后看在几个奶糖的份上还是应了下来:“就最后一次啊。” “就这一次!要是看不上我绝对不会再麻烦你!”丁红兰保证。 . 朱红霞第二天找的孙夏至。 这天刚好是林念毕业的日子,她中午来找孙夏至,老远就看到两人在说话。 “就让你外甥女去看看,相不中又不吃亏。” 见林念走近,朱红霞眼睛一亮,放大了声音说:“就这么说定了啊,找个时间让他们小年轻见个面。” 孙夏至板着脸。 林念与朱红霞颔首错身而过,走到孙夏至边上问:“怎么了小姨?” “没什么。”医院里人来人往,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孙夏至一路憋到宿舍才开口:“上次我不是说给你找了个对象吗?” 林念点点头:“是要见面吗?”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孙夏至把那边的骚操作说了一通,气愤道:“我说之前干嘛非得在见面前要照片,就是打算好了的,后面说什么弄错了都是借口!” 林念:“……” “上次来的时候我就把她说了一顿,今天又来,讲那家老大赶回来了,想跟你见一面。”孙夏至唾了一口:“我呸!” 林念拍了拍孙夏至的背,安抚她别生气。 心里也有点好奇:“那边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是有什么毛病,听说那还是个当兵的。”孙夏至越想越生气:“没一个靠谱!” 林念拍着她的背安抚,劝了好一会才让她消气。 孙夏至气来得快消得也快,骂了一通之后就好受多了。 等气消了,她心里也有些犹豫,怕耽误外甥女的姻缘。 万一要是因为她错过了呢? 孙夏至越想越动摇,吃饭的时候都在想这事,犹豫了半小时还是说:“要不就去见一面?” 林念对此倒是没多大意见,见面就见面吧,也不是多大事。 她点了点头问:“哪天去?” “过几天吧,这两天你就跟我后面转转,看对护理有没有兴趣,有兴趣就多学一点,以后万一有医院招人呢?” 林念点头说好。 “你下午把行李搬过来,我宿舍的扬护士长去省里学习了,这半个月都不会回来,你住这打扰不到别人。” 林念确实不想麻烦别人,但是学校宿舍毕业就不能住了,家里也不想回去,租房子 * 不好租,小姨这确实是她最好的选择。 “好。”她点头。 “乖啊。” 孙夏至拍了拍林念的脑袋,看看日历定下见面的时间。 见面的日子定在一周后,下午上班的时候她找到朱红霞说了时间:“就在医院见一面。” “哪有在医院的?”朱红霞觉得这样不好。 孙夏至哼了一声:“不愿意就算了。” “那行吧,我跟那边说说。”朱红霞也不坚持,反正又不是自己儿子相亲。 两人不在一个科室,忙起来没有多少说话的时间。 孙夏至说完正准备走,就见有人背着个女人进来。 女人趴在别人背上,一边哭一边叫。 “医生!医生!” 背着她的男人和无头苍蝇一般:“我老婆肚子疼。” 孙夏至面色一沉,认出了来人,这不是才结婚没几天的林芳和王荣武吗? 林芳如今的状态着实说不上好,面色很白,前额的头发都被汗湿了。 她走过去:“怎么回事?” 王荣武面色尴尬,支支吾吾。 孙夏至看一眼就知道有问题,没有追根究底,叫人推了辆担架车过来:“先安排检查吧。” 第十一章 挑拨 林芳推到病房,经过一番检查之后确认有先兆流产的症状,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病房里,林芳头朝里似乎睡着了,王荣武在床边来回踱步,一连转了好几圈,之后又跑出去买了两个苹果,放到床头的柜子上,拍了林芳两下。 “滚!”林芳一巴掌挥开他的手。 王荣武被推开,见到门口的孙夏至,表情讪讪叫了声:“小姨。” 孙夏至双手插兜:“通知父母了吗?” “还……还没。” “哦。”她多看了眼病床上的林芳,并不想搀和进去。 傍晚,下班的林父林母收到消息,匆忙赶来医院。 林芳有了靠山,情绪开始发泄,抱着林母又哭又闹,说要跟王荣武离婚。 林传民听完眉头一皱,教训道:“离婚是能随便说的?” 林芳哭声一断,随后埋在林母怀里挤出两滴泪:“妈,我要离婚,王荣武他根本不在乎我!” 林母拍着女儿的肩膀,乖乖叫个不停,却也不应她要离婚的话。 林芳和王荣武的矛盾从被捉奸哪天起就埋下了的。 两人能搅合在一起,算起来没几分真心,最初不过是因为心里的算计和偷情的刺激。 后来刺激得了报应,两人如同纷飞的劳燕被强行绑在一起,心里各有怨怼。 林芳因为家世愿意嫁给王荣武,但王荣武却不太愿意娶林芳。结婚当天还丢了那么大一个脸,导致婚宴一结束两人就吵了起来。 因为当时双方父母都在,俩人吵了没几句就被劝住了。 但劝住并不代表想通。林芳怨恨王荣武在她被为难的时候没站出来说话,王荣武也埋怨林芳害他连带着丢脸。 新婚的夫妻因此到了相看相厌的地步。今天林芳又因为一点缘由与王荣武吵了起来,吵到后来两人还动了手,王荣武推 * 了她一把,没留意就撞到了肚子。 怀孕的女人泪腺发达,林芳一哭就停不下来,直哭到王家夫妻到来为止。 两人吵架差点吵流产,不管怎么说都是王荣武的问题更大。 秦关琼假模假样说了儿子几句,又去安慰林芳,为了让她闭嘴,还保证说等她生了孩子之后就立马安排一个正式工的岗位,这才让人满意。 晚上林母来陪床,查房的护士正好是朱红霞。 朱红霞见过林母,知道她与孙夏至的关系,见到之后有些惊讶。 她看了看床上的人,闲聊问道:“这是你女儿?” 林母点头,没多大精神。 朱红霞问了几个问题,写完查房记录,没急着离开:“你家姑娘真会长,大的小的都好看。” 林母没什么谈兴,倒是林芳问了句:“你见过我妹妹?” “见过啊。”朱红霞点头:“她经常来找孙姐。” 林芳哼了一声,低声说:“马屁精。” “上次孙姐还托我给你妹妹介绍对象呢,过几天就要见面了。”她问:“你们知道吧?” 这事两人还真不知道,林母心里不高兴,觉得孙夏至管的太宽了,张嘴就要反对。 没等她开口,林芳就说:“没听说呢。” “哦,那估计还没来得及说,今天才定下的。” “你给我说说?” 朱红霞不知道林家的那些事,见林芳问还以为她关心妹妹,便挑着好的说了几句。 林芳听完不信,脸上似笑非笑:“婶子,这些好话都听厌了,你说点实在的呗。” 朱红霞笑了笑。 “你就当做个好事,要不然我这心里总是担心,养胎都养不好。” 朱红霞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多话。 林芳的表情看起来确实很担心,她犹豫了下还是说:“其实我对那个小伙子也不太了解。” “你们不是邻居吗?”林芳奇怪。 “嗨,说是邻居,我也没见过啊。”朱红霞坐到床边,对两人说:“那个小伙子是我那邻居前一个老婆生的,五八年那会找不到吃的就去当兵了,那时候肉联厂还没宿舍呢。” “那么早?” “是啊,好像那时候才十三四岁。” 林芳算了下年龄,哦了一声:“那岁数还挺大。” “是啊,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当兵,也没回来几次。” “当兵工资是不是很高?” “这我就不清楚了。”朱红霞摇摇头:“应该挺高的,毕竟十几年了。不过我听说好像没有提干,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其实早点回来也好,回来分配个工作还能顾上家里人。” “哦——”林芳撇了撇嘴,笑容扩大了些:“知道了,谢谢你啊婶子。” “谢什么,应该的。”朱红霞站起来拍了拍衣服:“那我继续去查房了,你有问题随时喊我。” “好的。” 朱红霞一走,林母立马拉长了脸:“孙夏至天天跟我面前装模作样,我还以为能给二丫介绍什么好的呢。” “这也不错了,妈你别太挑了。” “好什 * 么?”林母眼一瞪:“二十八没结婚,谁知道有没有问题。” “没见面谁知道呢。”林芳往床上一趟,看着天花板说:“再说当了十几年兵,就算退伍一次性也能拿不少津贴。” “多少?” “我猜估计有上千块。” “这么多啊……” “我猜的。”林芳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向林母,笑着说:“他要是钱多妈你也能多要点彩礼。” “胡说什么呢,没影的事情。” 林母嗔了她一眼,走过去拉起被单:“把肚子盖着。” . 林念是当天晚上知道林芳进医院的。 孙夏至晚上下班的时候和她提了一嘴,林念哦了一声表示知道。 她没兴趣装作姐妹情深的样子去探病,谁知道还是能跟人碰上。 两人是在第二天中午见面的,当时林念刚在医院食堂打了饭,一转身就见王荣武扶着林芳走进来。 她本想当作陌生人忽略掉,谁知道林芳竟然主动跟她打招呼。 “二丫。”她脸色还有点发白,大半的重量都靠在王荣武身上,笑着问:“你来食堂吃饭啊?” 林念瞥了一眼,没有理会,绕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没吃一会,对面就来了人。 林芳指挥着王荣武扶着自己坐下,对着林念言笑晏晏:“听说你要去相亲了?” 王荣武动作一顿,表情有些复杂地看向对面。 林芳斜坐着,余光瞥见丈夫这幅模样,心中恼恨,面上笑容倒是更甚:“听说是个是个二十七八岁的老光棍?当兵十几年都没提干,一出去好几年不回来。” 她叹了口气,故作忧愁:“你这万一嫁过去,不是跟守活寡一样吗?” 王荣武听完吞了吞口水,心理有些惋惜,又有些意动。 林芳见了冷笑,继续说:“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你现在的名声……” 她故意停顿了下,笑了两声:“大概也只能找这样的吧?” 林念快速吃着饭,吃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准备离开。 “林念!”林芳叫住她:“你跑这么快干什么?难道被我说中伤心事了?” 林念垂目看着她,微偏着头,露出脖颈侧面的一颗小痣。 “我伤心什么?” “伤心只能嫁给这种人啊。” 林念短促地笑了一声,眼神在王荣武身上略过,又停在林芳面前:“我需要伤心什么呢?最差劲的都被你接手了。” “你!” 王荣武和林芳都觉得生气。 林念问:“这里人不少,需要我来宣扬下你是怎么做到结婚一周怀孕两个月的吗?” 林芳的声音戛然而止,像只叫到一半被掐住喉咙的鸡。 “没事别来惹我,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把屎当糖吃。”林念已有所指看了王荣武一眼,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两张五彩缤纷的脸。 之后的几天,林念很少出去,大多数时间都在宿舍看孙夏至给的医学方面的书。 这些书涉及方方面面,有中医也有西医,林念最喜欢的是一本今年刚出的《辨证施治》。 * 倒不是因为读懂了多少,纯粹是把里面的病例当成故事来看了。 时间一晃过去好几天,转眼就到了相亲的日子。 孙夏至嘴上说着不在乎,实际上对这次的相亲还挺重视。 按照她的说法,他们可以看不上对方,但不能让别人小瞧了。 于是一早起来就让林念换上之前买的新衣服,还拿出了梳头油,要亲自给她梳辫子。 “我自己来就行了。”林念抢过梳子,拆开头发疏通。 她的发质很好,头发很黑,辫子粗粗的一把,分成两股编好,搭在胸前。 孙夏至在一旁含笑看着她,等她洗漱过后,又悄默默拿出一样东西,拧开要往林念嘴上涂。 “这是什么?”林念大惊。 “口红,涂着好看。” 林念拒绝:“我不要!” “没事的,就涂一点。”孙夏至追着她:“又不是要害你!” 最终,林念还是没能抵得过,被小姨抓到在嘴上画了一圈。 孙夏至抹口红的技术一般般,但耐不住林念底子太好,原本清隽秀美的脸上多了一抹艳色,更显得瑰姿艳逸,叫人看了移不开眼。 “好了,你看看,漂不漂亮?” 她拿来镜子让林念照,视线流连,心中满是可惜。 要不是那几个黑了心的,她这漂亮的外甥女配干部也是没问题的。 第十二章 相亲 孙夏至跟朱红霞那边说好的时间是十点钟,她先去上班,等时间差不多了,再让林念过去。 她走后,林念把宿舍打扫了一遍,看了会书,见到了时间,便准备出发。 周末的医院比平时更热闹,来就医的人挤满了门诊大厅。 人多了就容易引发矛盾,有两个病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起来。 有其他病人和医护人员在劝架,但效果甚微,越劝两人越来劲。 林念有点怕这样怒气上头的人,脚步往边上靠了靠。 那两人吵到激动的地方,其中一人突然抄起盐水瓶,往另一人砸去。 因为旁人的拉扯,两人中间离得有一段距离。他扔的线路不对,偏过了想要攻击的对象,径直往林念这边飞来。 “哎呀!” 事情发生的时候林念并没有关注,等听到别人惊呼扭头时已经晚了。 盐水瓶飞速靠近,大脑空白了一瞬来不及反应。 危急时刻,一本小册子从另一方向飞来,恰巧击中了盐水瓶,让它偏离了方向。 “啪!” 盐水瓶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四周的人急忙撤退怕被玻璃溅到。 林念还处在刚才的情景中没有回过神,一眨眼,面前就多了个人。 李伯诚弯腰捡起册子,抖落玻璃碎放到口袋里,起身看了林念一眼,神色微动。 只隔着照片见过的女孩就这样出现在面前,远比照片上更加美丽生动。 她大概被吓到了,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带着惊惶,细瘦的脖颈显出青色的脉络,脆弱到不堪一击,很容易让人升起爱怜的情绪。 李伯诚喉结上下滚动,心里有些许躁动,多看 * 了林念一眼,开口说:“没事了。” 林念这才彻底回过神,额头冒出后知后觉的冷汗。 “谢谢。”她仰头向他道谢。 如果不是这个人,她今天少说要破相。 “应该的。” 他冲林念点头,转了个身走到动手的人身边,看了他一会,开口说:“去道歉。” 他比面前那的男人高了将近一个头,身材瞧着并没有多强壮,但气质凶悍,总给人一种挥之不去的压迫感。 动手的人完全不敢拒绝,一改之前不讲理的模样,陪着笑脸说对不起。 李伯诚眉头一皱:“不是跟我。” “哦哦,我知道了。”他赶忙跑到林念面前,弯着腰道歉:“对不起啊小姑娘,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林念:“是。” 动手的人喉头一梗,本来想说的全被堵住了。 他瞄了眼边上的男人,不太情愿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块钱。 “这钱你拿着,去买点好吃的压压惊。” 林念没有跟他客气,收了钱揣进口袋里。 钱被人拿走,动手的人一边心疼一边庆幸,他直起腰看了看边上的青年,说:“我道歉了。” 李伯诚嗯了一声,余光瞄了眼林念又极快收回视线,开口说:“把地上玻璃渣扫干净。” “行,我这就去。” 那人又赶忙去找扫帚和簸箕。 一场可能的事故在李伯诚的干预下就这样化解,围观群众全都向他送来敬佩又稀奇的目光,还有人蠢蠢欲动地想上来交谈。 李伯诚没给这些人机会,重新走到林念身前,对她说:“走吧。” 林念哦了一声,小心避过玻璃渣。 走出门诊大厅后,她停下脚步,身后的青年也同时停下来。 林念把那人给的两块钱掏出回来,递到李伯诚面前。 “什么意思?” “给你。” 林念说:“谢谢你救了我。” “你之前谢过了。” “口头上的不算啊。” 李伯诚垂眼看了眼递到跟前的手,没有去接钱的打算:“收着吧,给你压惊的。” 看他确实不要,林念才收回手,转而又说:“那我请你吃饭吧。” 李伯诚看过去,看女孩神采奕奕道:“这是靠你才要来的钱,我一个人怎么好吃独食呢?” 李伯诚想想点头,说好。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今天。” “今天啊……” “不行吗?” 林念有些苦恼,犹豫了下决定实话实说:“今天不一定有时间,因为我要跟人相亲。” 话说完,便听到旁边的人笑了一声。 “相亲很好笑吗?” “没有。”李伯诚否认,眼里残存着笑意。 他只是觉得林念是说话的样子认真到可爱,于是便不知不觉笑了出来。 “那你去相亲吧。” “哦。”林念点头,又说:“我就住在医院后面的宿舍楼。” 她报了具体的楼层和自己的名字:“你什么时候有空就来找我,我不会耍赖的。” “行。”李伯诚舌尖抵着牙齿,心里记下地址,对林念说:“我记住了。” 与人说定好 * ,林念心里松了口气,挥手道别去找小姨。 孙夏至所在的内科在二楼,林念找到她的时候她刚忙好手里的工作。 “走吧,我带你下去。” “哦。”林念赶紧跟上,心里有些紧张,也有点好奇自己的相亲对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朱红霞把手里的工作拜托给了别的同事,带着李伯诚等在办公室。 孙夏至进去迅速看了一圈,见李伯诚高高大大长得也不错,心里成见少了一点。 林念跟在她身后进去,一眼便看到站在朱红霞边上的男人。 真巧啊,竟然这么快就见到了。 她心里冒出一句话,随后反应过来,眼睛睁大,嘴巴微张,有些难以置信。 “林念来啦。”朱红霞跟她打了个招呼,随后对李伯诚说:“这是我们医院的内科护士长孙姐,旁边这个是她的外甥女林念。” “孙婶。”李伯诚先跟孙夏至打了个招呼,随后又对林念点头招呼。 林念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怎么是你啊!” 孙夏至歪头问:“你们认识?” 李伯诚说:“刚在门诊见过。” “见过好啊,见过更有话聊。” 朱红霞是想撮合他们两个的,见状便拉着孙夏至要出去:“要不孙姐咱们出去转转,让他们两个年轻人说说话?” 孙夏至撇嘴,心说都快三十了算什么年轻人。 不过也没反对,扭头对林念说:“你们在这坐一会,门别关。” 他们出去之后,房间里只剩下林念和李伯诚两人。 对方的存在感太强,人多的时候还好,单独相处林念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 “来坐一会。”李伯诚拉开一把椅子。 林念走过去坐下,姿势僵硬。 李伯诚看出了她的紧张,坐得稍稍远一些,开口说:“我先说说我的基本情况吧。我叫李伯诚,木子李,伯是伯仲叔季的伯,诚实的诚,今年二十八岁,如今在川省当兵,家里排行老大,父亲是肉联厂的工人,母亲二十年前就去世了,有个小八岁的弟弟是继母生的。” 他说完停下,双手扣在一起,显然是在等林念开口。 林念舔了下嘴唇,深吸了口气,忽略心里的尴尬说:“我的名字你也知道了,双木林,念念不忘的念……” 她说到这顿了顿,眼睛看向地面:“今年十八岁,前几天才高中毕业,还没有工作。我家里……父亲在锅炉厂工作,母亲是水壶厂的工人,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前段时间结婚了。” 林念的介绍完全按照李伯诚的套路来,多的一句不会,说话的时候表情非常平静,但是手指都快把衣服给抠破了。 李伯诚今天的心情出奇的好,看到她这样也想笑。 不过怕笑出来女孩会不好意思,便生生忍住了。 他一手抬起虚掩住唇,看了眼时间,打破短暂的沉闷:“要出去转转吗?” 林念抬头:“啊?” 李伯诚重复问了一遍:“出去转转吗?医院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 林念有些犹豫,紧接着想起之前门诊大厅发生的事情,心里些许的抗拒便消失了。 “好。” “走吧。”李伯诚起身,先让林念出去。 两人走出办公室没多久,就碰到了并未走远的孙夏至与朱红霞。 孙夏至问:“你们去哪?” “我……” “我对这边不熟悉,想让林念带我出去转转。”李伯诚说。 相亲的男女总要有点独自相处的时间,人来人往的医院确实不合适。 孙夏至看了眼外甥女,见她没有反对,便点头同意了。 两人走到医院外,林念看看四周,提议道:“去人民公园可以吗?” 李伯诚没意见:“你说了算。” 今天天气很热,林念找着树荫处,只想快点到地方。 一路无话,很快两人便到了公园。 公园沿湖而建,有湖水滋润,连空气都没那么燥热。 湖边栽种多年的香樟遮天蔽日,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清凉,比喝了口冰水还要舒爽。 林念狠狠松了口气,随后才想起来被忽视了的李伯诚。 李伯诚走到湖边:“这里不错。” “这里是全市最大的公园了,晚上很多人会来纳凉。”林念说:“在家里热的睡不着,这里一不小心还会着凉,我前年夏天在湖边多走了一阵,回去就发烧了。” 李伯诚走在她身边,间隔半米左右,听完问:“后来呢?” “后来病就好了啊。”林念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之后就再也不敢这么贪凉。” 李伯诚说:“我上次回来的时候还没有人民公园。” “这是四年前才建成的。”林念好奇:“你这几年都没回来过吗?” 李伯诚摇头:“我当兵早,和家里关系一般,回来反倒是尴尬,不如在部队里自在一些。” 林念看过去,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线条硬朗的侧脸。 她不知道对方说话的时候用的何种表情,只觉得心里有点发闷,开口便换了个话题:“你一直在川省当兵吗?” 第十三章 恋爱? “不是。”李伯诚说:“最初是在东南沿海,之后随着部队一起去了豫州,这两年才来的川省。” 林念有些向往:“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市。” “有机会可以去看看,不同的地方的风俗差异会很大。”李伯诚不是个喜欢炫耀的人,可面对林念好奇的眼神时,便忍不住想多说一些。 “我最初当兵的地方临海,海边有种叫做海人参的虫子,看起来有点恶心,但是味道很好……” 李伯诚一边回忆一边像林念描述各种食物的滋味,听得她一会皱眉一会向往。 “那边纬度比较低,冬天还挺好过,夏天就有点难了,温度高不说,雨水也多,偶尔还会来个台风。” 李伯诚描述曾经的遭遇:“有一次的台风特别厉害,把部队操场的篮球架都给吹跑了,我们宿舍的人就守在窗户边看篮球架移动,还打赌它会被吹到什么地方。” 林念问:“你参加了吗?” 李 * 伯诚点了点头:“参加了。” “后来呢?赢了吗?” “后来啊……”李伯诚笑了笑:“后来起哄的声音太大,把指导员给引来了,罚我们每个人写检讨,还要做五百个俯卧撑。” 林念嘴巴成o型,想象不到五百个俯卧撑要怎么坚持下来。 “其实每天训练,几百个俯卧撑倒是没问题,那时候觉得检讨更难写。”李伯诚说:“我上完小学就没读了,字都认不全,更别说写检讨,我憋了半天就憋出十个字,然后跑去跟指导员商量,能不能用五公里换检讨。” “他答应了吗?” “没有,不仅检讨要写,五公里也要跑。” “你好惨啊!” “部队就是这样,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过习惯了就好。” 林念想了想,觉得自己肯定受不了这种要跑五公里还要做几百个俯卧撑的生活,她连一公里都跑不下来。 想到这林念不禁觉得有些忧愁,伸手悄默默捏了下自己的胳膊,是软的。 李伯诚瞧见,心里觉得她十分可爱,有种想要摸一摸她脑袋的冲动。 两人还未确定关系,他要这么做就属于耍流氓了,所以李伯诚克制住了自己,对她说:“军属不需要参加训练。” 林念的小动作被发现,动作僵住,随后若无其事地放下,双手背在身后,扭过脸装作没听到之前的话。 知道她脸皮薄,李伯诚在心里笑了一声,主动换了话题:“我在东南沿海其实也没呆很长时间,当兵第二年就去学校学习了,毕业没多久部队就换了驻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主动提起自己去军校学习过,想了想觉得大概是虚荣心作祟。 但林念的注意力显然有点歪,她第一反应竟然是:“那以后就不怕写检讨了。” 李伯诚一愣,随后笑开:“确实……”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吃饭的时间。 李伯诚看了眼时间,问林念:“饿了吗?” 大概是因为李伯诚之前说了几件糗事,林念感觉与他的关系近了许多,便很乐意跟他一起吃顿饭。 “刚好我说了请你的。” “好啊。”李伯诚说:“你带路吧。” 离这边最近的国营饭店就在医院斜对面,虽然医院有自己的食堂,但因为饭店做的东西更好吃,所以每到饭点的时候这里还是排了长长的队伍。 林念排队的时候问李伯诚的口味:“你能吃甜吗?” “可以。” “芹菜呢?” “都行。”李伯诚说:“我不挑食,很好养活。” 林念这就放心了,排到后对服务员报菜名:“要一份红烧肉,一份糖醋小排,还要一份芹菜炒香干,再要两碗米饭。” 这三个菜加上米饭刚好两块钱,林念把钱掏出来,李伯诚就已经递了票过去。 林念歪过头看他,李伯诚也看过来,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秒钟,随后林念收回视线,把钱交给服务员。 交了钱拿到餐号,两人找了个位置等待开饭。 饭店 * 做的菜分量不大,红烧肉只有浅浅一碗,小排也没几块。 李伯诚吃饭很快,几口下去半碗饭就没了。 他吃饭的间隙看了眼,发现林念几乎没怎么动那碗红烧肉,只吃小排和芹菜。 红烧肉是用猪五花做的,肉片肥厚冒着油光,李伯诚对比一下,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 他夹了一块肉,用筷子从中间夹断,把瘦肉部分夹到对面碗里。 “多吃点。” 林念愣了愣。 她长这么大,李伯诚是第一个给她夹菜的男性,之前就连林父都不曾有过。 一时间,林念的心里闪过很多念头,最后一个都没留下。 她低声道了谢,夹起红烧肉放到嘴里,嚼了嚼咽下去,笑着说:“很好吃。” 李伯诚看她笑,嘴角也跟着上扬,一连夹了好几块瘦肉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你吃自己的吧。”林念有些不好意思。 “不麻烦。”他说着,又夹过来一块。 这顿饭远远超过了李伯诚以往的就餐时间,吃完李伯诚问她要不要再走一走。 林念犹豫了下拒绝:“我想回去了。” “行。”李伯诚点头:“我送你回去,刚好也要去找人。” 林念嗯了一声,低头往回走。 中午的太阳很烈,出来一会就能晒得人皮肤滚烫。 林念走到医院门口,要与李伯诚道别。 “今天谢谢你了。” “你已经谢了好几次了。”李伯诚语气有些无奈:“再说不是请我吃了饭吗?” 林念想说这根本不叫请,还没开口就让对方打断了。 “林念。”李伯诚叫她的名字。 “嗯?” “经过这几个小时的相处,你觉得我怎么样?” 林念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手指蜷缩,身上的肌肉在瞬间变得紧绷。 李伯诚还在等她的回答,不急切但很认真。 手指掐进手心里,疼痛感让她回神。 “我觉得……”林念舔了舔嘴唇,觉得嗓子有些发干:“我觉得我们应当再多了解一些。” 李伯诚神色略松:“你想知道什么?” “不是你,是我。”林念抬头看他,心一狠说道:“你才回来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声……不太好。” 李伯诚眼皮一跳。 “你可以找人问问,说不定知道之后就不愿意了。” 有关她的流言太毒,只要林念一天没生孩子,她不孕的传闻就不能彻底洗清。 与其确定了关系再因此闹出矛盾,不如早点说清楚,也免得浪费彼此时间。 “好,我会去问清楚。”李伯诚说完又问:“你今天说的地址没错吧?” “没错。” 林念点头,但她不觉得李伯诚还会找过来。 与李伯诚分开之后,林念便回了宿舍。 晚上孙夏至下班回来,问她今天见面怎么样。 “大概是不行的。” “怎么,他有什么问题?” “不是他的问题。”林念坐在椅子上晾头发,对孙夏至说:“我把事情跟她说了。” “什么事?” “就是说我不能生的传言。” 孙夏至心里一急:“那都是假的啊 * !” “可我也不能确定一定没问题啊。”林念仰头看着小姨:“万一就有问题呢。” “你胡说什么?” “就算没问题,要是结婚之后他从别人那听说了,会不会觉得自己被骗了?” 林念说着叹了口气:“到时候肯定会吵架,太麻烦了。” 孙夏至不知道要怎么说外甥女才好,心里又气又急。 本来她是有点看不上李伯诚的,现在丢了又觉得惋惜。 “你啊!”她站到旁边,拧着眉说:“按照你这样,那人都要被你吓跑了。” “吓跑就吓跑吧。” “都吓跑了以后你嫁给谁?难不成真要挑那些二婚头?” 林念小声咕哝了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林念赶忙说,为了自己耳朵着想不敢让小姨知道其实她并不想结婚。 李伯诚的效率很高,他有战友退休之后去了公安部门,林家和王家那些事做的并不算隐秘,稍稍深究就能串联出真相。 战友把自己知道的内容告诉李伯诚:“你怎么问起这些了?” 李伯诚听完之后心情非常糟糕,浑身都在冒冷气:“我对象让我问的。” “哦,对象啊……什么,你有对象了?” “不行?” “当然行,你小子也该结婚了,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老大都六岁了。” 战友调侃了几句,好奇问道:“你对象谁啊,改天带来见见?” “再说吧,我先走了。” 李伯诚急着见人,敷衍了几句就告辞。 从公安局出来,他并没有立刻前往医院,而是转身去了国营商店。 二十分钟后,他从商店出来,手里多了好几个包裹。 从国营商店走到医院宿舍楼,李伯诚按照记忆找到对应的楼层门号,抬手敲了敲门。 林念原以为是孙夏至发现钥匙没带,打开门后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来了?”她有些呆。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李伯诚见到她,便想起战友与他说的那些事,一些陌生的情绪丝丝缕缕缠绕在心头,让他不自觉放软了声音:“你呢,考虑的如何,愿不愿意与我谈一场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 第十四章 看演出 林念半响说不出来话,她觉得有些不能理解:“你没问清楚我的事吗?” 李伯诚说:“如果你说的是那些谣言,我已经知道了。” “你就不在乎?” 李伯诚想了想。 确实是在乎的,他想象中的林念应该生活在一个还不错的环境里,应当家庭和睦无忧无虑。 可事实上她过的并不好,父母偏心,姐姐蠢毒,又遇上那样一个不靠谱的男人。 从战友那听到那些事情时,李伯诚很清晰地感觉到了愤怒,又有些心疼,第一次产生一种想把人护在怀里的冲动。 “这不是你的错。” 林念心跳错了一拍,鼻子有点酸,她低着头吸了吸气,眼睛快速眨动,半响没有说话。 李伯诚站在门口等她平复了情绪,才开口问:“我可以进来吗?” “ * 可以。” 林念侧身让开,请他进去。 宿舍地方小,东西却多,本就没有多少落脚的地方,李伯诚个子又高,走进来后更显得逼仄。 他来的突然,林念没有准备,房间里有些乱。 林念把椅子上的衣服一把拉下来,手背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方太小了。” 李伯诚没有多看,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一样买了些,你可以都尝尝。” 他买来的东西都是吃的,种类繁多,光糖果就有好几种,还有商店里卖的死贵的鸡蛋糕、核桃酥等等。 受生活环境影响,林念其实不太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下意识就要拒绝:“我不用,你带回去吧。” 李伯诚问:“你是对我不满意吗?” “啊?”林念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让我带回去?”他说:“给正在追求的对象买东西,不是理所应当吗?” 林念嘴唇嚅动,半响没说出话来。 她终于对李伯诚的来意有了比较清晰的领会,脸上温度不受控制地升高,耳朵发烫,眼睛也不敢直视对方。 少女羞涩的姿态有蛊惑人心的效果,每看一眼都是对自制力的挑战。 李伯诚克制地移开视线,往边上退了一步,清清嗓子开口说:“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用马上答复,我……我还有十天的假期。” 说到最后他有些怅然,十天的时间用来追一个姑娘实在太少了! 李伯诚有些后悔没向师长多要几天假,更后悔之前几天的磨蹭。 早知如此,他应当第一天就来与林念见面。 林念盯着地面点了点头,从李伯诚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头顶上方那个可爱的旋。 被盯着的林念感觉脸上都要烧起来了,心跳越来越快,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李伯诚看出她的紧张,很贴心地告辞:“那我先走了?” 林念又点头,跟在后面送他离开,道别的时候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你路上小心。” “好。”李伯诚低声说:“东西不用省,吃完了我再给你买。” 林念继续点头,反应过来又摇头拒绝:“太浪费了。” “给你买不浪费。” 他伸手在林念的肩膀上压了下,温声道:“回去吧,外面热。” 林念应了一声,回到宿舍。 她站在窗户口,等了等便看到李伯诚走出去的身影。 他走的很快,人影越来越小,不一会便消失在拐角处。 林念收回视线,走到桌旁,拿了一块水果糖,拆开尝了尝。 品出满嘴的甜味。 . 李伯诚回去之后便寻思着要怎么追人,但他没什么经验,想来想去也每个思路,于是便请教了交游广阔的弟弟。 “怎么追对象?”李仲林咧了咧嘴:“这有什么难的?带她去看看电影,请去吃两顿饭,再要不买点东西,有空出去转转。” “买什么?” “就头绳镜子这些,要不了多少钱。”李仲林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用针挑牙:“你 * 没追过人啊?” 李伯诚默默记下,没有回答弟弟的问题。 如今的演出是分级别的,电影院放映的电影很少有新片子,真正新鲜的东西都是内部放映,不对外售票。 李伯诚找在革委会工作的战友弄了两张内部演出的票,演出就在当天晚上。 他拿到票时太阳都快落山了,医院宿舍人来人往。 李伯诚没有上去,找了个医院职工帮忙上去传话。 传话的人敲门的时候,林念正被孙夏至拉着唠叨。 孙夏至一方面生气外甥女被流言攻击,一方面又觉得李伯诚知道传言后还缠着林念绝对有问题。 “你注意点,别被他骗了知道吗?他比你大那么多,心思还不知道多深。” 林念站在边上不说话,心里其实不太认同小姨的看法,她觉得李伯诚是个很不错的人。 敲门声响起,她松了口气,赶紧说:“我去开门。” 门外的人很陌生,见到她问:“林念住这吗?” “我就是。” 那人打量了她两眼,随后说:“下面有人找你。” “好的,麻烦你了。” 林念掩上门走到宿舍窗户边,往下看了眼,果不其然发现一道挺拔的身影。 她咬了咬唇,压下嘴角,扭头对孙夏至说:“小姨,我出去一趟。” 孙夏至警觉:“谁来找你?那个姓李的?” 她走过来看了眼,不满道:“这么晚来找你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林念说:“我下去问一问。” 孙夏至拉住她:“我跟你一起去。” 李伯诚一只关注着楼梯口,林念下来的一瞬间他就发现了,走过去之后才发现还有一个人。 “婶子。”他先跟孙夏至打招呼,对她说:“我弄到两张演出票,想带林念去看看。” 孙夏至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拿过票看了看,不怎么放心:“这也太晚了。” 李伯诚说:“看完之后我会把林念送回来。” 孙夏至心里哼了一声,想说就是因为有你才不放心。 “不能换个时间?白天没演出吗?” 李伯诚解释说:“这个杂技团来演出一周,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林念悄悄拉了孙夏至的衣服。 孙夏至扭头看了眼,对上外甥女亮闪闪的眼睛,就知道她这是心动了。 也难怪,林念才十八岁,从小到大连电影院都没去过几次,对这方面好奇是正常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没再阻止,只对李伯诚说:“看演出可以,多余的最好都别做。” “您放心。”李伯诚保证。 演出的地点在师范学校大礼堂,可以容纳三千多位观众。 夏天闷热,礼堂的窗户小,只有几台电风扇散热。 人多,空气的味道也难闻,林念坐下没两分钟便热出了一身的汗,心里不禁有些失望,觉得看演出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有趣。 不过这点小情绪在表演开始后很快就被抛到一边。 杂技团的演出惊险又刺激,林念看得目不转睛。 台上的演员拿着竹竿走在细 * 细的钢丝上,台下的林念紧张到快不能呼吸。 她紧紧抓住手边的东西,眼镜一眨不眨盯着前方,等到杂技演员迈下最后一步,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心绪放松后,林念才察觉出自己刚刚抓住的是李伯诚的手。 她赶忙放开,闷得通红的脸上温度又有些升高。 指尖还残留着之前的触感,有些粗粝。 他的手好大,手心粗糙的很,刮一下都有点疼。 林念拇指和食指中指捏在一起搓了搓,总觉得刚刚好像摸到了一道疤,是受过伤吗? 之后的时间里,林念总是想起这个问题,看表演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等到表演结束,她走出礼堂,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这会天已经全黑了,温度比白天低了不少,风吹在身上感觉很舒服。 周围的人大声谈论着之前的表演,林念低着头走在李伯诚身边,眼睛不停往他手上看。 “在看什么?”李伯诚问。 林念收回视线,停了几秒钟又看过去,问出一直折磨自己的问题:“你的手……是有伤吗?” “嗯?”李伯诚举起手:“你说这个?” 月如银盘高悬天空,洒下的光芒让林念可以看清楚他手上的伤。 那道伤横亘了手背,伤口不浅,缝合之后的疤像条蜈蚣趴在手上,看起来有些恐怖。 林念问:“怎么弄的?” “弹片飞过来溅到的。”李伯诚语气平常,说完手指张开握紧:“就刮了一下,不严重,愈合了基本也没什么影响。” “训练时候弄的吗?” 李伯诚含糊地嗯了声,没说实话。 他其实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是被老美飞机炸的,因为离得远捡回来一条命,只被两片弹片打到。 其中一片切了手,另一片插到了肚子里,直接让他退出战场差点没救回来,回国后还在医院躺了三个月。 林念忧心:“训练也这么危险?” “只是小概率,不巧碰上了。”李伯诚收回手。 林念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李伯诚也沉默下来。 两人安静地走在路上,影子被拖得很长。 回去的路途过半,李伯诚开口说:“我不敢保证以后也不会遇到危险,但是……” 他顿了顿,本想说万一哪天自己出了意外,国家会发放足额的抚恤金保证家属生活。想了想这么说不太合适,哪有咒自己死的? “我会尽量保护好自己,争取不出意外。” 话说的并没有多少底气。 林念看了看他,依旧没有开口。 李伯诚的心里七上八下,担心她会因此拒绝自己,又觉得林念就算拒绝也理所应当。 之后的路程两人谁都没开口,走到宿舍楼下,李伯诚停下脚步。 “我就不上去了,你早点休息。” 林念嗯了一声,对他说:“我记得听小姨说过,他们医院有位老中医配的药膏除疤能力很强,我明天去帮你要一罐来。” 李伯诚一时没反应过来:“药膏?” “你不想要吗?”林念说:“其实不麻烦 * 的,就每天擦一擦。留着疤真的不好看。” “啊,好。”李伯诚愣愣点头,有些紧张地问:“你……不嫌弃我?” 林念没说话,对着他笑了笑,笑得李伯诚心花怒放。 他瞬间恢复了精神,感觉浑身都充满力气,恨不得去跑个几公里。 “那我们明天见?” “嗯。”林念低低地应了一声:“晚安。” “晚安!” 第十五章 聚会 林念的态度让李伯诚吃了颗定心丸,于是跑得更加勤快。 时间在感情萌芽时走得飞快,眼见着李伯诚又要返回部队,几个战友就想着聚一聚,既是联络感情,也是给他送行。 聚会的时间定在他走的前一日,头天李伯诚和林念出去逛公园时,试探的提了句想让她也一起来。 “我去也行吗?” “行的!”李伯诚立刻回答,又暗示了一句:“其他人也都带着家属。” 他说这话的心思昭然若揭,林念听不懂就有鬼了。 她这几天其实想了很多,孙夏至也劝过,说他家情况太复杂,职业又是常年不在家的,真要结婚以后肯定要吃苦。 林念最初也犹豫过,犹豫过后还是坚定了下来。 她不清楚以后会不会吃苦,但却知道如果错过李伯诚,自己一定会后悔。 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林念并不在乎他带着小心思的暗示,很痛快地的点头:“好啊。” 又问:“我要带什么吗?” “什么都不用,你人来就行!” 得到肯定的答复,李伯诚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的状态中。 他双手握了下拳,跳起来折了根高处的树枝,落地后感觉这个动作太不稳重,于是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把树枝递给林念:“这跟还挺好看的。” 林念闷笑着接过来,假装没发现他刚才犯了傻。 . 聚会的地点就定在革委会的战友家里。 去的路上,李伯诚跟林念介绍:“就是上次给演出票的人。” 他们出发不算早,去的时候人来的都差不多了。 客厅里泾渭分明分成两派,男人们聚在一起吞云吐雾,女人们在另一边嗑瓜子。 李伯诚和林念一进来,就得到了所有人的热情关注。 有个长着颇具威严的中年男人叼着烟:“呦,还真把对象带来了啊?” 本来就是调侃一句,再看到他找的对象既年轻又漂亮,顿时心里就酸了。 “弟妹这成年了吗?伯诚啊不是我说你,你可别犯错误啊。” “就是,你老实交代从哪骗来的对象?” “弟妹你别怕,跟我们说说是不是被伯诚忽悠的。” 眼见着几人越说越不像话,另一边有人站出来:“行了你们,别把人家吓到了。” 家属出来说话,那几个男人总算收敛了些。 李伯诚这才开口:“没骗,也没忽悠,成年了,等我回去就打报告。” “嗨你看这着急的,还回去就打报告!” “没办法毕竟老光棍了,我们要体谅下。” 李伯诚无视这些人的起哄,开口介绍:“这是我 * 对象林念。” 又对林念分别介绍其他人。 “这是陈光明。”他指着那个长相威严的男人:“他在派出所上班,以后遇到问题就去找他。” 陈光明把嘴里的烟摘下来:“你真是一点不客气啊。” 李伯诚不理会他,依次介绍其他人:“钱祖海,王小强,郑国强。” 林念与他们分别打了招呼,很快被家属们拉过去。 她是当中年纪最小的,家属们都对她都很好奇,但也有分寸,问的问题都不过火。 “才成年啊,那你和小李差的有点大。” 陈光明的老婆黄真说:“不过年纪大一点也好,会疼人。” “这倒是。” 钱祖海的老婆董桂花对此非常认同:“我也是十八岁跟老钱结婚,结婚的时候老钱二十,两年才一次假。我们结婚第五天他就走了,再回来的时候我儿子都满了周岁,然后你知道他见到儿子第一句话说的什么吗?” 其他人问:“说什么?” “他就这么看着我儿子。”董桂花站起来斜视一边,嘴里啧啧两句,说:“咋这么丑啊。” 其他人噗地笑出来,董桂花把手一拍,高声道:“我那时候气的啊!你说你就长那德行,还指望儿子多好看?” 说话声传到另一边,男人们也跟着打趣钱祖海。 “要说那几个里还是小李长得好看。”黄真几年前见过李伯诚:“他现在晒黑了,前几年还要更白,隔三差五就有首长要给他做媒。不过他那时候心思不在这上面,全都推了,我家老陈还说他这辈子就要跟着炮过。” “什么没心思都是假的,就是没遇到对的人,你看他跟小林一碰到不也急了吗?” 几人打趣着林念,说得她耳边飞红,姿态愈发动人。 其他人看到她这幅模样,不由心里感慨,长成这样,也难怪李伯诚着急。 换成他们要是男人,一样扛不住。 小年轻皮薄,嫂子们打趣两句就过去了,很快换了话题。 已婚已育的女人们说的话题大致离不开孩子,几人中董桂花的孩子最大,今年都十五岁了,才念初一。 “他念书不行,一看到字就瞌睡,人家小学五年毕业,他念了七年!我觉得这初中少说也要念个四五年吧。”董桂花抓了把瓜子一边磕一边说:“我们老钱说了,等他初中毕业就给塞部队去,省的在家讨嫌。” “当兵也好,部队能管人,总比在外面跟人学坏强。” 王小强的老婆蒋木兰说:“我哥的儿子就是,讲是去念书,其实天天在外面跟人鬼混,学了一身臭毛病,抽烟喝酒还在家偷钱。” “那要管啊。” “管不来,就那一个儿子,宝贝着呢,别人都不能说的。” “多大了?” “也是十八,跟小林一样大。前阵子初中升高中的考试又没考过,我嫂子还让我给他弄个高中名额,我没答应,高中离我家那么近,真要弄进来,我不得多个祖宗?” “那是不能来。 * ” 几人说着家长里短,从孩子谈到工作,很快话题又转到林念身上。 “小林你在哪上班呢?” 林念有一瞬间的尴尬:“我现在还没工作。” “哦哦,没事,你还小呢,也不急。” 黄真听闻若有所思,开口问:“小林你是高中毕业是吧?” 林念点头:“对。” “那我这倒有个工作。”她说:“我们纺织厂小学要招老师,没有编制,一个月二十块钱,干两年有机会转正。” 蒋木兰说:“现在老师不好当。” “教一二年级问题不大。”黄真说:“小林你要不考虑下?” 林念自然是愿意的,她这段时间找工作一直没什么进展,心里很着急,黄真的消息对她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谢谢嫂子,是直接去小学报名吗?还是有什么考试?” “不用考试,你愿意的话等九月份开学直接来就行,就一句话的事情。” 黄真自己就在纺织厂当干部,林念的学历也符合学校要求,这事其实不麻烦,主要是外面的人很难知道消息。 她没把这当很大的事,确定有意向之后就去说别的了。 几个人聊聊天时间很快过去,晚上的饭菜是从国营饭店送来的。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男人们喝得醉醺醺的,相对清醒些的李伯诚把喝得人事不知的陈光明扶着,和钱祖海夫妻告辞。 公安局的宿舍和革委会的在一处,李伯诚把陈光明扛回去,被黄真留下喝了碗糖水。 “那你们慢走。”黄真出来送他们,对林念说:“小林你记得到时候来找我就行。” “好的,麻烦嫂子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黄真嗨了一声:“小林你太客气了。” 李伯诚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好奇地看了眼,等下了楼才问出来。 林念高兴地说:“嫂子她给我介绍了个工作!” “哦,做什么的?” “在纺织厂小学教书。”林念说:“我没干过,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可以的,你这么厉害。” 林念嗔了他一眼:“你说的不算。” “为什么不算?”李伯诚问,他嗓子比平时要哑一点,说话带着鼻音,感觉有些懒散。 “你肯定要说我好啊,你还想娶我呢。” 李伯诚笑了一声:“我说的实话,你本来就很好。” 他从陈光明那知道了林念的许多事情,她从小到大都是最优秀的学生。 林念哼了声扭头,心里是高兴的。 回去的路上没什么人,路灯昏暗。 两人的距离越走越近,风把林念身上的香味吹到李伯诚鼻尖。 他喝了酒,自控力比平时差了许多,闻着这股馨香手指蠢蠢欲动。 “念念。”他喊道。 “嗯?”林念扭头。 李伯诚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少女的皮肤饱满娇嫩,有种吸引人的魔力,碰到了便不想离开。 李伯诚喉结滚动,本来想碰一下就离开的手流连在她的脸上,摩擦着脸上的皮肤。 他手指粗糙,摸的时候有些微 * 的刺痛感。 “你……”林念感觉脸上温度在迅速升高,侧过脸往边上退了退。 她推开,李伯诚也没再追上来,他盯着自己的手掌叹息了声:“我明天下午走,到了部队就给你发电报。” 林念嗯了一声。 “我回去了就打报告,政审很快的,等通过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我会对你好。” 他脑子有点不清醒,话也比平常多,絮絮叨叨的:“我会给你写信,你给我回信吗?” “……” “念念。” “嗯?” “你给我回信吗?” “嗯。” “你要记得啊,别忘了。”李伯诚又叹了一声:“念念。” “嗯?” “我有点舍不得走了。” 第十六章 贪污 就算再舍不得,时间到了一样还是得走。 他是下午的火车,中午两人一起吃了饭,林念送他去车站。 “天热,你先回去吧。”李伯诚往她口袋里塞了一包东西。 林念把他塞进来的东西取出,打开一看,是厚厚一沓的钱和票,粗略目测一下,光钱就有上百块! 她看到这么多东西都觉得烫手,压根不敢收:“我不要!” “听话,收着。”李伯诚轻轻拍了下她的脑门:“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想要的就去买,不够的话写信给我。” 他说:“我工资不低,这些年存了点钱,养你一个还是够的。” 除了之前的一千多块,这是林念收到钱最多的一次。 但这两次的意义完全不同,上次是被背叛过后的挣扎报复,这次却是来自他人最纯粹的关心。 她心里酸酸涨张的,不知道为何竟然有点想哭。 林念低头挤了挤眼睛,把眼泪憋回去,对李伯诚说:“你也是,训练的时候注意点,别再受伤了,之前给你的药膏在用吗?” “在用。”李伯诚把手伸出来:“我看疤好像变浅了点。” 林念盯着他的手背,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变化。 “真的吗?” “真的。”李伯诚肯定:“你给的药很有用。” 挺他这么说,林念便觉得十分满足:“那你接着用下去,用完了我再给你寄。” 他温声说好,看林念鼻尖热出了汗,再一次开口让她先回去。 “我等你上车。” “不难受吗?” “又不是天天送。” 李伯诚本就舍不得她,能多相处一会当然更好,于是也不反对了。 他找了个通风的地方,放下行李,对林念说:“帮我看着,我出去下。” “好。” 他只出去了不到五分钟,回来时手里多了两样东西。 “之前看外面有人在卖冰棒,你尝尝看。” 李伯诚把冰棒递给林念,一手扇着蒲扇给她扇风:“这扇子风还挺大。” 林念握着冰棍,凑到嘴边嗦了一口,凉丝丝的甜味压下身上的燥闷。 “你吃吗?” 李伯诚的视线在她因冰冷而显得愈发红润的唇上略过,动作顿了一顿,另一种热意经血液流动窜满全身。 他咬了下腮帮子,试图使自己冷静。下一秒见 * 到林念伸出舌头舔了舔冰棍,之前所有的冷静都打了水漂。 “我尝尝。” 他抓住林念的手抬高,盯着她的眼睛在冰棍上咬了一口。 林念恍然觉得他咬的并不是冰棍,而是她的嘴唇。 这样的想象令她瞬间红了脖子,羞愧极了。 李伯诚一口咬下三分之一的冰棍,嚼了嚼囫囵吞枣地咽下。 “挺甜的。”他放开林念的手:“剩下的你吃吧。” 林念抓着冰棍,只觉得手里解暑的甜品仿佛变成烫手山芋。 以前没什么零花钱,夏天她也跟同学合伙买过冰棍,一人分一半。 可那时候没觉得这么让人难为情啊! 林念呆呆站在那,脸色通红。 她拿着冰棍吃也不是扔也不是,所幸自暴自弃把东西塞给李伯诚。 “给你吃,我不要了!” 李伯诚接过,知道自己做的有点过火,没敢再逗她。 他三两口吃完冰棍,扇扇子的手更加卖力,默默用实际行动征求原谅。 今天的火车难得没有晚,准时准点进了站。 车一靠站,需要坐车的旅客如浪潮般往前挤,生怕晚了一步。 李伯诚把林念拉到身前,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护着她,在人潮中拼命挤上车。 他买的是软卧的票,环境还算不错。 林念等他放好行李才准备离开,李伯诚又送她到门口。 “回去路上小心,我到了就给你发电报。” 林念应下,带着不舍下车。 火车鸣笛,缓缓启动,车子越开越快,在视线中逐渐远去。 . 李伯诚走后的两天,林念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算着车子到站时间,终于在第四天收到了对方发来的电报。 “已到,勿念。” 发电报贵,他没有多说,余下的都留在信里面。 回到部队,李伯诚消了假,上交结婚报告,被师长叫去说了几句话,回来就开始给林念写信。 只不过分开两天,他就有许多话想对林念说,可落到纸上又不知从何说起,甚至比他第一次写检讨还来的困难。 一封信磨磨蹭蹭写了两天才寄出,在等待信件到达的时间里,林念也在认真准备着她的第一份工作。 从来都是听课的人要走上讲台,对林念来说也算是个不小的挑战。 她从书店买了一二年级的教材,开始研究怎么教,才能让小孩子更容易接收这些知识。 林念在家做了几天的笔记,觉得差不多了就找医院职工的小孩子,试着讲给他们听。 最初情况不太好,她一说话就紧张,讲得干巴巴的,小孩还没听几句就全跑了。 这样的结果对林念来说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她回去丧了一晚上,才重新打起精神。反思了自己的不足,第二天重新打起精神去祸害小孩们。 在重复的实验与反思中,林念进步的飞快,从最初两句话都磕巴,到能顺畅说完一个故事。 当林念度过讲故事这个阶段,转而教小孩们写字时,李伯诚的信终于送到了她的手上。 “念念,见字如晤 * 。 我在宿舍里给你写信,结婚报告已经提交,政委答应帮我盯着,顺利的话下个月就能通过。 药膏每天都在用,昨天擦药的时候被室友看到,让他嘲笑了一番。 我觉得他的嘲笑很没有道理,他自己没人关心,凭什么让别人也跟着苦兮兮的呢? 今天师里组织了射击比赛,我拿了第一名,虽然没什么奖励,但还是想跟你说说。这种心情大概如同孔雀开屏求偶一般,我也希望你觉得我是厉害的。 想说的话很多,写的有些乱,希望你不要介意。 等你的回信。” 林念把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嘴角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孙夏至见她这幅模样,感觉有点牙疼:“写了什么啊看你乐成那样?” 她走过来,还没看,林念就把信收起来了。 “没说什么,就是报了平安。” 她压了压嘴角,把信收好,摊开信纸准备写回信。 刚起了个头,转身看到孙夏至还没走。 “小姨,我不去洗澡吗?” “行行行,我不看。”孙夏至白了她一眼,找了换洗衣服出门。 林念在信里说了最近的生活,主要是教小孩们的过程。 她挑挑拣拣,把困难都掩去,只说高兴的地方。讲自己成了这一代小孩们的老大,声望极高,并且队伍的规模还在不断扩大,每天有十几个小孩追着她跑,谁见谁都怕。 与李伯诚不同,林念拿起笔就有说不完的话。 她从六点写到八点,写了三四张纸,连吃饭时被石子磕了牙这种无聊的小事都要写下来。 写完最后一个字,林念放下笔揉了揉手腕,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预备第二天寄出去。 医院外面就有邮筒,邮局的人每周来收一次。 林念嫌弃速度太慢,所以直接去的邮局。 邮局在国营商店附近,和她之前的高中靠在一块。 她寄了信,走出邮局时想起小姨那香皂快用完了,准备买几块带回去。 国营商店任何时候都是热闹的,林念进去的时候刚好遇到有柜台在卖打折的毛线。 “来看看,纯羊毛的毛线,打出来的毛衣穿着暖和的很。” 如今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毛线不好卖,接了任务的营业员心里也不舒服。 柜台边上围了不少的人,只看不买。 这么多人围着温度都要高不少,营业员心里烦躁,开口赶人:“不买的别在这看着。” 有人问:“怎么夏天卖毛线啊?” 营业员翻了个白眼:“纺织厂的车间主任中饱私囊,盗窃国家财物被发现了,这些毛线就是从他家里搜出来的。” 毛线是他准备送礼用的,因为中间出了点问题没送出去。 这个量的毛线不好处理,放不好还容易坏,上面商量了下,就说放商店卖卖,看能不能销出去,卖出去也给国家挽回一点损失。 营业员一解释,周围群众顿时情绪激烈,骂着贪污犯该吃枪子。 “行了,你们要骂回去骂,我还要卖东西呢。”营 * 业员挥手赶人走,提高了声音问:“纯羊毛的毛线十块钱一斤,有没有要的?” 纯羊毛的毛线在冬天最少要卖十二一斤,如今的价格算便宜的。 林念走过去摸了摸,确实很舒服。 营业员掀起眼皮:“你买吗?” “我想买,但是不知道要买多少。” “男的女的?” 林念小声说:“是男的。” “男的一般两斤,你要哪个颜色?” “要这个灰色的。”林念指了指,又说:“他比较高,两斤够吗?” “不够你再加半斤呗。” 多买点她也早点完成任务。 林念想想觉得两斤半应该差不多:“可以,就要两斤半。” 付钱拿到毛线,林念又去买了香皂和其他一些零碎的东西,正准备回去,忽然听到边上两人聊天时提到了锅炉厂。 “听说锅炉厂的书记贪污了?真的假的啊?” “那还有假?今天一大早公安局就把人带走了,听说在他家搜到好几万块钱出来!” “这么多?!”第一个人惊讶:“我的天啊这怎么贪的?” “谁知道呢,要我说这种人就该死,这不是趴在咱们老板姓身上吸血吗?!公安去抓人的时候他家里人还不让呢,那个儿媳妇仗着自己怀孕堵着门不让过。” “哎呦咋这么恶心呢?” 林念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有些难以置信,走过去问:“你们说的是锅炉厂的王仲坤书记吗?” “那要不呢?除了他还有谁?” 第十七章 要钱 王仲坤贪污这事在锅炉厂其实不算什么秘密, 明眼人都能看出王家的消费远远超出夫妻二人的工资水平。 曾经有和他不和的人实名向上头举报过,结果王仲坤什么事都没有,举报人反倒被整的很惨。 这事发生之后,原先蠢蠢欲动想把他拉下马的人都歇火了, 明眼人都知道王家背后有靠山。 如今这靠山竟然没靠住, 他就这么被带走了! 绝大多数听到消息的人都觉得不敢相信。 王家也一样。 公安刚上门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多紧张, 更多的是生气, 觉得丢了脸。 警察刚把人带走, 秦关琼就说:“我去找唐主任问问怎么回事!” 林芳立马说:“我也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嫌孩子怀得太稳当了是吧?” 秦关琼白了她一眼,叫上王荣武一起。 去的路上,秦关琼抱怨:“也不知道唐主任怎么回事, 一点消息都不给!收钱的时候爽快, 一遇到事就不见人!” “他们当官的不都这样?” “他要是以为咱家好欺负那就错了, 我今天非得要找他要个说法。” 两人做公交车去了革委会, 在门口被拦下。 “我找唐荣唐主任。” 门岗看他们的眼神有点奇怪:“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你管我找他干什么?”王荣武张口就来。 “唉,怎么说话呢?”秦关琼拉了他一把, 假模假式斥责了一句,对门岗说:“我们是他的亲戚,找他有点事情。” “亲戚 * 啊……他今天不在。” “他不在?那他去哪了?” “这我怎么知道?” 王荣武被他的态度弄得心里冒火, 要是在锅炉厂早就揍上去了, 可这是革委会,所以他只能忍着。 “妈我们走!”他张嘴吐了口痰,用刚好能让人听到的声影说:“什么东西!装的人模狗样的。” “行了。”秦关琼拉了他一把:“我们去他家看看。” 秦关琼并不知道唐主任家的具体位置, 他们家在锅炉厂算个人物, 放唐主任面前也就是个小喽啰,以往这个关系都是王仲坤亲自来跑。 两人去到革委会大院,问了好几个人才问道唐主任家的具体地址。 作为革委会的副主任, 唐家住的是独栋小院,光一个院子就比别人房子还大。 院子大门紧闭,上头挂着门锁。 王荣武不信邪的上去敲门,半天也没人应答。 “跑哪去了?” 他嘟囔了一句,扭头问秦关琼:“人不在家,我们回去吗?” “再等等吧。” 秦关琼的感觉不大好,但努力说服了自己:“说不定过会就回来。” 两人傻站着等了半天,饿得饥肠辘辘,也没等到任何一个人回来。 王荣武不耐烦再待下去:“你自己等吧,我去弄点吃的。” 说完转身就走。 秦关琼在原地跺了跺脚:“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不知道心疼你爸!” 她心里有个很不好的擦想,觉得是不是连唐主任也出事了。 可王荣武完全不懂她的忧心,脚步半点不停,吃完饭也没回去。 秦关琼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才失望离开。 出去的时候又碰到上午给他们指路的人。 那人认出了她:“你怎么才走啊?” 秦关琼扯起嘴角:“是啊。” 两人打了照顾各自离去,走了两步,秦关琼听到同行的人问对方。 “你们认识?” “早上找我问路的,来找唐荣。” “唐家人不是出去好几天了吗?” “不在家?”他扭头看了看秦关琼的背影:“那她怎么等到现在?” 秦关琼踩着夜色,心情沉重。 她设想中最坏可能性的几率越来越大,这种忧心在王仲坤被带走的第五天成了现实——省广播新闻宣布,唐荣因为涉嫌贪腐被捕。 得知这个消息,王家人如丧考妣。秦关琼接受不了晕了过去,王荣武也一副呆愣的样子。 林芳从没想过在锅炉厂一手遮天的王仲坤会倒台,他要是倒了,自己怎么办,肚子里的孩子要怎么办? 王荣武震惊完了就开始骂:“我他妈就知道,肯定是姓唐的害了我们!” 他对于如今的情况毫无办法,只知道一味发泄,气急了还顺手拿起桌上喝水的茶缸往地上扔。 茶缸砸在地上,反弹起来,擦着林芳的身体飞过去。 林芳吓得啊了一声:“你搞什么?” “艹你妈,不是你爸出事你不心急是吧?” 林芳的出声让王荣武有了个出气的通道,对着林芳就骂起来,什么婊.子、贱人张口就来, * 什么难听骂什么。 被这样辱骂,林芳自然生气:“你再骂试试?” “骂你怎么了?”王荣武瞪着眼睛,表情凶狠:“老子不光要骂你还打你。” 说完一个巴掌扇在林芳脸上。 “啊!”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林芳被打得头一偏。 “还有没有意见?我不能骂你?” 王荣武一边问一边扇她耳光,见她要躲还一把揪住她的头发,逼着她仰起脸。 她被打怕了,脑袋都在嗡嗡作响。从最初试图反抗到后来跪地求饶。可王荣武却打出了乐趣,对林芳施加的暴力让他重拾信心,觉得自己无比强大。 打到后来,林芳脸都是木的,嘴巴也破了,秦关琼才从昏迷中清醒。 见到儿子的行为,她赶忙过来制止:“你干什么?她肚子里还怀着呢!” 王荣武又扇了一下,才松开林芳的头发:“扇耳光还能把她扇流产?” 他语气不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秦关琼也不在乎,打就打了,只要孙子没事就行。 她把责任推给林芳:“你干了什么把荣武气成这样?现在家里情况不好,你安分一点,别找事。” 林芳蹲在地上呜呜地哭,心里无限悔恨。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怎么会过成这样?她为什么要嫁给王荣武啊! 脸颊的皮肤被打得红肿,眼泪流下都能感觉到刺痛。 还没哭几声,王荣武又不耐烦:“你爸妈死了哭坟呢?” 林念被吓了一跳,打了个嗝止住眼泪。 如今在她的眼里,丈夫是世上最可怕的人。 . 没了靠山保护,王仲坤贪污的金额足够让他送命。 王家人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拼尽了一切关系想把他捞出来。 人自然是不可能出来的,但他们的努力也不算完全没效果。 秦关琼通过别人打听到,贪污案只要主动上交赃款和罚款,判刑上就会轻很多。 王仲坤如今被查出的贪污金额是八万,其中公安从家里搜出三万,他们还需要补交五万块和罚款。 “说的轻巧,这么多钱去哪弄?” “想办法也要凑,不然眼睁睁看着你爸去死?” “我又没这么说。”王荣武在一旁坐下,想了半天觉得不对:“爸弄的钱都花哪了,咱家没用这么多吧?” “当然没花,多的都给唐荣了。”秦关琼如今一提起唐荣就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他,自己丈夫怎么可能捞那么多钱? “给唐荣的让他出啊,凭什么要我们交?” “那谁知道?人家就说要五万块。” “艹!” 王荣武骂了句脏话。 林芳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交谈声心惊胆战,害怕王荣武想起自己。 这几天,王荣武一有气就撒在她身上,花样百出地折腾她。 林芳无数次后悔曾经的决定,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外边的母子两个在商量怎么筹钱,秦关琼想起来:“之前为你的事情还送出去一千多。” 王荣武一摸脑袋。 “谁娶媳妇都没你贵。” 王荣武 * 被说的有些没脸,一千多块钱对曾经的王家来说不算太多,现在来看却是巨款。 “那把这个钱要回来?” “行啊。”秦关琼原本就有这个打算:“让你老婆回去要。” 她和王荣武如今都没了工作,家里已经捉襟见肘。 钱要回来,上交也好留着用也罢,都能减轻他们很大的负担。 王荣武去房间和林芳说了这件事,威胁道:“要不回来你等着看!也别想跑,你要是赶跑我就弄死你!” 林芳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我、我肯定不跑。” “行了,赶快去。”王荣武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在家等你。” . 因为王仲坤贪污案,最近林家在家属院里有点抬不起头。 林母现在最怕遇见邻居,更怕人家问她王家的事情。 她下班之后故意磨蹭了好一会才回去,结果还是没躲过。 “春芳下班了啊。” “嗯。”林母低着头。 “今天你大女儿回来了,应该找你有事,你还是快点回去看看吧。”她语气惋惜:“你们家大丫也可怜,一结婚就遇到这种事。” 听到林芳过来,林母心中一急,没心思再寒暄。 她匆匆忙忙回到家,打开门没看到人,开口叫了两声。 “妈,我在这。” 房间里传来林芳的声音。 林母打开房门,看林芳躺在床上。 “妈。”林芳从床上爬起来。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林母问:“家里还好吗?” 话问完,林芳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妈!”她又叫了一声,无限委屈。 “乖乖唉!”林母很是心疼:“你怎么命这么苦啊!” 林芳声嘶力竭地哭,像是要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 这几天在王家,她不敢哭不敢笑,连话都不敢说,几乎被逼到崩溃。 “妈!”她抱着林母:“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林母也跟着哭,为女儿悲惨的命运。 母女俩抱头痛哭好一会,才渐渐停歇。 林芳双眼肿成核桃,从林母怀里抬起头:“妈,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提起这个林母就生气:“这能怪哪个?要不是你当初昏了头……” “我那是被逼的!”林芳狡辩:“是王荣武他欺负我!他威胁不许我说出去,就算说出去别人也不相信,还会把我打成破鞋!” 林芳又哭:“我没办法啊!”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林母又气又急,觉得女儿太可怜了。 “我不敢说。”林芳瑟缩了下:“我怕你瞧不起我。本来我是打算今年报名下乡,就能躲过他了,没想到竟然被二丫撞见了。” 林母唉了一声:“我怎么会看不起你?” 又觉得林念过分:“要不是她,也不会有这么多破事!” “我觉得二丫也不一定是故意的,你别怪她了。”林芳善解人意地劝说:“其实这样也好,要不然二丫嫁过去……” “她嫁过去才好!”林母恨声道,抓着林芳的手指用了点力气。 “嘶!”林芳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 * 了?”林母赶忙放开:“我抓疼你了?” 林芳摇摇头,想把手往后缩:“没事。” “我看看。”林母不相信,抓住她的手把袖子网上捋,看见满胳膊的青紫痕迹。 “怎么回事?!”林母一下子急了:“王荣武他打你?” “没。”林芳似乎想要掩盖,却抽不出手。 “我刚才就觉得不对,你这脸是不是都肿了?”林母摸了下:“王荣武这狼心狗肺的玩意,你还怀着孕就这么对你,欺负咱们家没人是不是?!” “妈,别说了。”林芳解释道:“他也是最近心里烦。” “心里烦就能打你?”林母早就悔恨与王家结亲,这会终于找到理由:“要不你跟他离婚算了!” 林芳听到这话,心里瞬间心动,可想起王荣武之前的威胁,又不敢答应。 “怎么,你还不想离?” “不是。”林芳摇头:“可是本来我跟王家结婚就是高攀,现在他家一出事就离婚,别人会怎么看?” 林芳叹了口气:“我倒是无所谓,被人说就说了,主要是担心你和爸。” “这有什么……” “爸不是要升组长了吗,名声不好的话别人会有意见吧?” 林母犹豫起来。 其实因为王家的关系,林传民的升职基本上已经泡汤了,能保住现在的小组长都不容易。 “不离的话也得连累咱们。” 林芳一咧嘴,说什么最偏心她?到头来还不是先想着自己。 “其实也不一定连累。”她说:“我公公的事情现在还没定下来,说不定有转机。” “怎么说?”林母来了兴趣:“能把人捞出来?” 林芳点点头:“说是把钱补上的话说不定会放人。” 她劝说:“其实就算我现在离婚,咱们家也得受我公公影响。最好的方法还是把他弄出来,他要是没事,咱们家肯定也没事啊。” “有道理。”林母认同:“那你们快去交钱啊?” “家里的钱都被公安搜走了。” “搜走了还不够?”林母问:“还差多少?” “差了一点。”林芳没说实话:“其实我今天来不是找你要钱的,总不能因为我连累家里。” “瞎说,家里的前以后不都是你的?” 林芳心里冷笑一声,面上露出感动的模样:“那也不能让你们出钱。我是想着之前不是给了二丫一笔钱吗?能不能让她先把钱拿出来,等以后赚到了再还给她。” “这能行?”林母其实是不太愿意的,在她心里,这笔钱早就打上了她的记号,早晚有一天是要收回来的。 要是给了王家,那不是白白损失了吗? 林芳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故意叹气道:“就是估计二丫会不愿意,她也不听我的。” 这话提醒到了林母,让她回想起二女儿对家里的态度。 那个死丫头翅膀硬了,现在是一点不听话,都敢威胁她了。 她这个臭脾气,又有孙夏至护着,钱还真不好要。 林芳再接再厉:“其实王家也 * 就这段时间困难,过了这个槛就好,钱对他们来说不难赚。” 她凑到林母耳边,悄声说:“我婆婆那边也有弄钱的路子。” 林母吓了一大跳:“你婆婆也贪?” “妈你胡说什么呢?”林芳说:“是别的地方。” “黑市?” 林芳嗯了一声。 “那要是被抓到不也得关起来?” “不是天天做买卖。”林芳随口胡诌:“她家里藏了一点东西,能卖出大价钱,就是现在风气紧不好出手。” “哦,这样啊。”林母若有所思。 “是啊,所以才想要让二丫借点钱过度一下。” 她扭头对着林母问:“要不妈你帮我说说呗?我给你写欠条。” 林母一时没说话,心里算计起来。 林念攥在手里的钱不好弄出来,硬去要也怕她乱说话坏了家里的名声,用王家当借口的话倒是容易不少,最起码理由站得住脚。 她拿着欠条,到时候王家还钱肯定是还给她。 林母舔了舔嘴唇:“你确定家里有钱?” “当然有!”林芳保证:“妈你还怕我骗你啊?” 也是,大女儿从小就贴心。 林母想到这终于下定决心,一拍手说:“好,我帮你去要。” “那咱们现在就去?”林芳激动问道,已经决定要到钱自己最少扣四百下来,本来其中就有四百块是妈给的,到时候就说被她收回去就好了。 母女俩各有心思,都觉得林念的钱触手可得,当即便出发去医院。 医院宿舍区,林念正在教几个小孩背乘法口诀。 乘法口诀朗朗上口,记住的小孩们开始显摆,七嘴八舌比一大群鸭子还要吵。 “五九四十五,六九四十四。” “不对,六九是五十四!” “就是四十四!” “是五十四!” 两个小孩因为这个问题吵了起来,让林念评理。 “姐姐你说六九是不是四十四?” 小孩睁大眼,坚信自己没有出错。 林念都有些不忍心打击他了,可错的就是错的:“不是哦,六九是五十四。” “不可能!” “你看,六九是六个九,比五九要多一个九,怎么可能还比它少呢?” 小孩掰着手指算,他还是能分的请多少的,算了算去发现还真是这样。 “六九五十四?” “对的。” 小孩哦了一声,被动接受结果,心情有些低落。 刚刚与他争辩的小孩嘲笑他:“小四娃,大笨蛋!” “你才笨!” “你最笨,你是宇宙超级无敌大笨蛋!” 于是两人又吵了起来。 林念围观着他们的嘴仗,并不准备插手,反正他们天天都吵,也没见影响感情。 小孩们闹了一会,渐渐被家长喊回去吃饭。 林念与孩子们道别,拍了拍衣服准备回去,余光就发现有人向她走来。 她转过身,见到林母与林芳时稍稍有些惊讶。 “二丫你吃过没?”林母笑着问。 这个开场着实让林念的心脏颤了颤,按照以往经验,林母和颜悦色的时候绝对没好事。 “吃了。”林念问:“ * 你找我?” “那不然呢?你出去了也不着家,我在家天天为你发愁,你倒是没心没肺。” 她习惯性往林念身上扔锅,林念都习惯了。 她往林芳身上瞥了眼,面无表情道:“有事就直说,要钱就别提了。” 前几天陈光明来找过她,说了王仲坤的事情,王家想要把他捞出来就必须出钱,那窟窿不小。 林母和林芳表情有点变化,很快又摆出笑脸。 “一见面就这么冲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仇人呢。”林芳过来拉林念:“咱们姐妹两个好久没说过话了,来找你聊聊天也不行吗?” “就是,二丫你看你。” 林母也过来,与林芳一起夹着林念。 “别在外面招蚊子了,咱们上去说。” 林念没拒绝,她也不怕,经过孙夏至有意宣扬,医院的人多多少少知道她家的事情。 她又因为教孩子积攒了不错的人缘,林母他们如果要硬来,喊一声就会有人帮忙。 之前去省里培训的护士被省医院留下了,孙夏至今天大夜班,所以宿舍里没有其他人。 几人进了屋子,门一关,林芳就开始哭。 林母负责解说:“你姐姐太不容易了,她命苦,出了这事眼睛都快哭瞎了。” “那不是很好吗?” 林母梗了梗,更清楚认识到这个女儿的难搞。 “你说这话也太没良心了。” 林念嗯了一声:“所以想要我同情就算了,我没良心。” 林芳哭声一滞。 林母说了两句话都被她堵过去,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 “算了,我劝不了你。”林母叹气,决定绕过那些虚情假意直接开口:“王家想把王仲坤捞出来,亲戚朋友借遍了,刚好差两千块,你手里不是有一千八?拿出来周转下吧。” 林念直接拒绝:“我不。” “又不是不还你,借来周转下。” “不借。” 林母气结,撸起袖子想要干架:“你借不借?” 林念就站在门口,看她这样一把把门拉开。 “想让我宣扬下贪污犯的儿媳妇找人抢钱?” “你……” 林芳见势不对,赶忙拉住她。 “二丫你别生气,妈也是担心我。” 她语气幽怨:“我知道你怪我抢走了王荣武,所以现在我得到了报应。其实想想也挺好的,最起码你不用受这个罪。” 林芳撸起袖子,让林念看身上的伤:“王荣武他不是个好人,幸好你没有嫁给他。” 林念盯着她的胳膊,上面全是青紫的痕迹。 “那就离婚吧。” “离了婚孩子怎么办呢?”林念面上苦楚,心中恨极。 她说的轻巧,离婚,离婚有这么容易吗?换她离婚试试? “不想要就打掉。” 林芳唰地抬头,像是看到什么怪物。 林母也嚷嚷:“你一张口就放屁,那是你外甥!” “妈,别说了。”林芳低着头:“二丫你没经历过,不知道孩子对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把手放在肚子上:“他是我的命根子,就算我死,也不会伤害 * 他的。” 林念有些失神。 她不知道林芳说这话有几分真心,可还是忍不住羡慕。 那是自己从没体会过的情感。 林芳见林念没有打断,知道这个切入点有效,于是再接再厉。 “我当了母亲,总得为孩子打算,他如果有个贪污犯的爷爷,那一生都毁了。”林芳说到这又掉了几滴眼泪:“二丫,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孩子是无辜的,你就当看在他的面子上帮帮我好不好?” 林念沉默了好一会,在母女两个升起无限希望时给予她们迎头痛击:“不好。” “为什么?”林芳情绪激动,目眦欲裂:“你就这么恨我,恨得连我的孩子都不愿意放过吗?” “你想多了。”林念说:“我只是不想帮贪污犯脱罪而已,这种社会的蛀虫就应该被毁灭。” 她作势要往外走:“不然我们出去问问,看别人愿不愿意?” 林母和林芳都没动,他们这段时间受尽了白眼,怎么可能还抱有妄想? 两人心里都有点焦急,怪林念油盐不进。 林念问:“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走吧,我要休息了。” 林母和林芳不愿意走,可不巧刚好有人路过和林念打招呼。 “你要出去吗?” 林念嗯了一声:“我送我妈下去。” “你妈来了啊?”门口的人探了探脑袋,想起关于林念的传言不禁有些担心:“她来找你干什么?” “她啊,”林念拉长了声音:“她过来,是想找我借……” “林念!”林母打断她的话,板着脸走出去:“我跟你姐先走了,你早点睡吧,有空多回家看看。” “行啊。”林念答应下来:“妈你要是不烦我就好。” 林母面色一僵:“你说什么胡话?” 林念笑了笑,在外人看来像是有股说不出一样。 “我送你下去吧。” “我跟你一起。”边上的人赶忙道:“刚好我要下去上厕所。” 厕所每层楼都有,这人摆明了是不放心他们。 林母心中烦闷,脚步都带了点怨气,差点一脚踩空。 她赶忙抓住扶手稳住身体,心脏砰砰直跳。 “妈你小心点。”林念拉住她:“我扶你下去吧。” 林母阴阳怪气:“你别把我推下去就好。” 林念没有理,提醒了句:“下面还有两格台阶。” 林母冷哼一声:“我用不着你说!” 之后的一路平安无事,林念把她送到楼下后松开手:“您回去小心点。” 林芳环着林母的胳膊:“那二丫我们就回去了,你……在考虑考虑吧,算姐姐求你了。” “我想好了,这事真不能办,姐你也注意下吧,别到最后思想出了问题。”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吓得林芳不敢再说话。 “怎么可能呢?你想太多了。”林芳干笑着:“不耽误你了,你回去睡觉吧。” 林念对她们挥挥手。 她目送人离开,扭头对边上的人道谢:“麻烦你了。” “顺手的事。”旁边的人好奇:“她俩来找你干什么? * ” “这个……” 林念想了想,觉得林母二人不会这么容易放弃,提前打个预防针也有必要。 “我姐姐的公公因为贪污被抓起来了,她们想把人捞出来。” “什么,这怎么能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念苦笑:“所以就没答应,估计惹她们生气了。” “那也不能干啊!这事你做的没问题,他们生气完全没道理。”她拍了拍林念的肩膀:“我站在你这边。” “谢谢你。” “都说别客气了。” 两人聊了两句各自回宿舍,林念靠在门上,有些提不起精神。 她心情不怎么好,林母每一次出现都是在消耗他们所剩不多的母女情分,她如今已经不会伤心,可精神上却觉得无比疲惫。 林念呆了一会,勉强鼓起劲走到床边躺下。 她闭着眼酝酿睡意,结果越躺越精神,索性一咕噜爬起来,点开灯翻出李伯诚上次寄过来的信。 信被她翻来覆去看过无数次,早已熟记于心,再看的时候却依旧能品尝到甜味。 算算时间,过两天她的信应该就能送到了,也不知道他看完信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太啰嗦啊? 林念漫无边际地想着,一会窃喜一会担心,表情也随之变化。 猜想完李伯诚可能的反应,林念收敛心神,把信放回去,重新躺上床。 没一会就睡着了。 林念这边进入梦乡时,林家的三个人正在举行对她的批判会。 会议主讲人是林母,林芳作为捧哏是负责拱火的,至于林父则游历在外,像是在梦游一般。 “这丫头我是管不了了,你没看到她有多气人!”林母口吐飞沫,拍了下林父:“老林你说说话!” “啊……”林传民打了个哈切:“我说什么?” “你就不管管?” “我管什么?”林传民向来不怎么管孩子,连林芳都不太管,更别说是八岁才被送回来的林念了。 在观念上,林传民和孙春芳有点相似,都觉得是林念害得老林家生不出儿子。与孙春芳不同的是,林传民觉得妻子是主要责任人。 “我是她亲妈,她这么气我!” “她不是一直这样?” 林传民觉得妻子就是没事找事,王仲坤被抓她跟着凑合干嘛? “你就惯着吧!”林母气道:“我跟你没话说。” “那我睡觉去了。”林父迫不及待起身,捂着嘴打了个哈切:“困死了我。” “等等。”林母想起来:“你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吗?” “哦,发了。” “那钱呢?” “花了。” “花了?”林母尖声问:“这才几天你就花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指不定哪天就被人一脚踹出去,这不得花钱打点下?” “这些蛀虫,就应该把他们举报了!” “有本事你就去举报啊。” 林母闭嘴不言。 林父回了房间,不一会就有打呼声传来。 客厅的母女也没再说话。 “妈,你也去睡觉吧。” “睡吧睡吧。”没商量出对策 * ,林母心里不大畅快。 她起来伸了个懒腰,见林芳跟在后面,奇怪道:“你今天不回去吗?” 没要到钱,林芳不敢回去。 当然她话不会这么说。 “我今天想跟你睡。”林芳抱着她的胳膊,满脸依恋:“我怀孕之后才知道妈你之前有多不容易,我以前太不懂事了,总让你操心。” “说这个干啥?”林母被女儿感动到了:“妈为你们还不是应当的?” . 因为林母他们的到来,林念这几天总是提着心。 但一脸好几天那边都没什么动静,似乎已经放弃了从她这边弄钱的打算。 这让林念觉得有些奇怪,按照她对母亲姐姐的了解,她们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事情和她想的差不多,林母和林芳并没有放弃,过了两天,他们又来闹。却没有找林念,而是去医院找了孙夏至。 医院里人多,林母放下脸面,很快就闹得人尽皆知。 她堵在孙夏至工作的科室哭诉,说她教唆女儿,闹得女儿离家出走,临走之前还把家里的钱偷了。 孙夏至气的脸色发白:“你胡说什么?” “我命苦啊,那钱是要拿来救命的,都被她拿走了我要怎么活啊!” 不明真相的众人见林母说的这么可怜,看孙夏至的眼神都变了。 孙夏至反驳: “我没有!” 林母根本不听,拉着旁边的人说:“我生小女儿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死产房里,辛辛苦苦养这么大,结果替别人养了。” “唉这也太可怜了。” “孙春芳,你能更不要脸一点吗?”孙夏至指着她:“你好意思说辛辛苦苦养大,念念小时候你看过一眼吗?你喂过一口奶吗?” 林母委屈地低着头:“你明知道我那时候身体不好。” 边上的人为林母说话:“再怎么说都是亲生的女儿,哪能不认妈呢?” “就是!”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怎么能让姑娘偷家里钱呢,这也太不像话了!” 林念到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话,她是被见状不妙的护士叫来的。 “妈。” “二丫!”林母见到林念,脸上神态缤纷,组成一种复杂的颜色。 周围的人看她不敢上前,打抱不平道:“你这姑娘怎么回事?连亲妈都能不认?” “怎么还偷家里钱?” “快还回去,你这样是要坐牢的。” 林念冷眼看着这幅场景,视线略过林母时瞥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得色。 这是林母和林芳商量好几天商量出来的点子,用舆论来逼迫她。 只要让人觉得是林念偷了钱,到时候她说破天都没用,别人只会认为她是在说谎。 “你说我偷钱了?” “我不小心说漏了嘴。”林母小心翼翼,像是害怕的样子。 “偷钱是犯罪是吧?” 林母连忙摆手:“我怎么能告你呢?” “不用你告,我自己告了。”林念说:“等公安的人来吧。” 林母惊呆了,万万没想到林念压根不与她争论,而是直接报警。 围观的人也有点 * 迷糊,怎么这姑娘偷了钱还这么胆大,难不成真有什么隐情? 警察来的很快,没等林母找借口溜走。 “是你们报的警吗?出了什么事?” 其中一名警察问。 林母神色慌张,那边热心群众已经把事情经过说了。 “这个大姐说她女儿偷了钱,现在跑出去不认她。” “她讲是她妹妹教唆的。” 警察听完问:“是这个大姐报的警?” “不是,是她女儿。” “是我报的警。”林念站出来说:“是这么回事,我姐姐的公公最近因为贪污被抓起来了,他们想要交钱捞人,前两天就来找过我。”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这个我能证明。”人群中一个护士举手:“当时我看到了。” “我觉得贪污犯必须要严惩,所以就拒绝了。”林念接着说:“当时我母亲很不高兴,说一定会让我掏钱出来,所以我怀疑今天的这一出是她的故意污蔑。” “你放屁!”林母面目凶狠,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你就是偷钱了!要不然你一个刚成年又没工作的盲流哪来的钱?” 林母不怕林念在这说出真相,真相太过奇幻,反而听起来像假的,到时候直接反驳就行。 林念耸了耸肩膀:“我对象给的。” 林母:“……” 林念一脸羞涩:“我对象说了,好男人都要让老婆管钱,他提前给我是让我放心。” 林母震惊她的表演,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半响才憋过来:“你胡说!” “妈,你能不能别闹了,我对象就是小姨的同事介绍的,这还能有假?” 朱红霞站出来说:“是我介绍的。” 不仅朱红霞,医院的许多员工也能证实。 之前李伯诚一天三趟找林念,他们多多少少都见过。 “小伙子对这丫头很上心的。” “当了十几年兵,攒个一千多块钱应该不难。” 林念这边有人证也有逻辑,相比较林母的话就有很多漏洞了。 在场的大多数人此时都认同了林念的说法,原先同情林母的人也对她投以鄙视的目光。 林母憋屈的无以复加,竟然想要说出真相。 “你别听她胡说!” “那你说说看怎么回事?” “那钱……那钱是……”心里最后一丝理智让林母没有继续往下说。 “她骗人的!” 她来来回回就这一句,旁人都听烦了。 警察通过两人表现,心里也认定了是林母在无理取闹。 他们最怕处理这样的家庭纠纷,警告说:“别吵了,再吵去派出所吵!” 第十八章 流产 林母当然是不敢去派出所的, 真去走一遭她还要不要脸面? 可现在的情况也并不比被抓好到哪里去,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仿佛在看什么讨厌的垃圾。 钱没要到,还要受这种侮辱, 林母被打击得不行, 死死瞪着林念, 把她撕碎的心都有。 偏偏林念还在那装模作样:“妈, 我知道你心疼姐, 可也不能为了她干昧着良心的事情啊 * !王仲坤什么人您还不清楚了吗?他能为了一己之私把别人的腿打断,你要是真为姐好,就应该劝她离婚, 远离这种社会败类!” 她说这话大部分是在做戏, 但也有真心的成分。她确实希望林芳能与王荣武离婚, 这样一个动辄家暴的男人, 不离开,只会把林芳拖入不见底的深渊。 林母原本想要用舆论来胁迫女儿, 没想到反被胁迫了。 围观的人都觉得林念说的有道理,劝林母要端正思想,要远离这种社会蛀虫, 让女儿离婚。 林母心里也不愿意跟王家继续搀和, 但她更不愿意被人逼迫着表态。 “要离你们去离!我女儿都怀孕了,离婚你们帮我养孩子吗?” “你这大姐怎么这样,我们也是为你好。” “就是, 之前还帮你说过话, 现在就这个态度?” “我就说她是骗人的。” “估计姑娘也是被她自己赶走的吧,没听说一口奶没喂过吗?” 原先帮林母说话的人在被怼之后产生了一种被背叛的情绪,看她全身都是毛病, 哪哪都不好。 林母也是不愿意吃亏的,当即就跟他们吵了起来。然而一个人怎么可能说过一群人呢?最终的结果就是她彻底败北灰溜溜离开。 没了主要仇恨对象,聚集的人也慢慢散开。 有几个走之前还对林念表达了关心,林念反为亲妈向他们道歉,更让他们觉得林母过分。 多好的孩子啊,这当妈的怎么就一点不为她考虑呢? 孙夏至本来被林母闹得都想撞墙了以证清白了,没想到剧情峰回路转,竟然是林母丢了脸面。 几个相熟的同事安慰了她几句,重新返回工作岗位。 孙夏至神色复杂:“没想到她竟然找来我这了。” “是我给小姨添麻烦了。” “没事,这不是被你说跑了吗?”孙夏至笑了笑:“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林念点点头,出了医院却并没有回宿舍,转而去了房管所。 刚和家里闹翻的时候她就打算在外面租房子住,但被小姨拉住搬去了她的宿舍。 她不是医院职工,住在宿舍总觉得心里不安稳,原先怕孙夏至伤心不敢说,现在倒是有了个现成的借口。 耽误了两个月,之前看好的房子已经被人租了,倒是有一间距离纺织厂不远的房子正在出租。 这是房管所的代管房,原主人早前已经出国。 房子离市中心有点远,是个双层小楼,林念租的是二楼的一个房间,除了她以外,还住了另外三户人家。 她交了钱,签好协议,去国营商店买了一斤的鸡蛋糕回宿舍。 晚上孙夏至下班,见林念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打包了。 “你这是干什么?” 林念说:“小姨,我准备搬出去住,这里离纺织厂太远了,以后我上班也不方便。” 她说到这顿了顿:“而且我妈那也是问题,要是继续住这里,她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来,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孙 * 夏至最初想反对,听完后半句也沉默了。 她确实偏爱林念,但这种偏爱是有限度的。 今天林母来闹一场,她在百口莫辩时不也迁怒到了外甥女,觉得她给自己带来麻烦了吗? 林念又说:“我就是搬出去住而已,又不是以后不来,难不成出去之后小姨就不认我了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孙夏至戳了戳她的额头,嗔怒道:“你把小姨看成什么人了?” “我就是随便说说嘛,小姨你别生气。”林念绕到她身后,很狗腿地帮她捏着肩膀。 “行了行了,别累着你了。”孙夏至把她拉到跟前:“你房子看好了吗,要不要我找人帮你问问?” “不用,我已经租好了。” “在什么地方。” 林念说了地址。 “这么远啊?”孙夏至皱眉。 “离上班的地方近啊,我每天还能多睡一会。” 孙夏至叹了口气:“你那工作要是有编制就好了。” 没编制,不光工资要少一大截,各种福利也都没有,跟别人差得远呢。 “这个急不来,我先干着。” “也只能这样。”孙夏至问:“那你什么时候搬过去?” 林念说:“我打算明天就过去。” “这么快?” “钱都交了呀,不住多亏。” “唉,你这孩子。”孙夏至叹了口气,想想起身:“走,咱们今天不吃食堂,小姨带你下馆子去!” 孙夏至工作脱不开身,所以林念的搬家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前一任租客搬到分到的公房不到一个月,但屋子里已经灰尘弥漫。 林念用了将近三个小时才把房间打扫干净,累到手都不愿意动。 她休息了一会,把带来的行李归置好,出去吃了顿饭,又添了些必备的东西。 小楼周围种了许多树,经过多年的生长呈现出一种遮天蔽日的效果。 阳光被树叶过滤,这块要比别处凉快许多。 林念跑了几趟把买到的东西搬回来,烧水洗了澡,洗完晾干头发,觉得有点寂寞。 这个时间点,小楼里其他的住户都工作,整座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窗外的蝉鸣听的人心烦意乱,林念编好辫子关上窗,走到书桌前坐下,原本是想要找本书来看,却不知怎么翻出了信。 她盯着信封看了会,又重新放下,拿出一沓信纸,开始给李伯诚写信。 换了住的地方,总该要通知他的。 . 川省,李伯诚刚参加完一场军事演习回到部队驻地。 这是他升任团长后的第一次军演,意义不一般,还好结果不错。 军演被设置在大山深处,条件恶劣,水源要优先保证饮用,剩下的才用来解决卫生问题。 李伯诚一个星期没洗澡,整天土里来灰里去,整个人脏的不成样。 回到驻地,部队解散,李伯诚回到办公室,正准备写报告,就见警卫员进来。 “团长,有你的信。” 李伯诚接过,还没开始看,心脏就开始加速跳动。 信封上字体娟秀,隔着遥 * 远的距离,仿佛都能窥见她填写地址时的样子。 李伯诚迫不及待要打开信封,手放上去又顿住。 回来后来没来得及洗手,手上又是油污又是灰尘。之前带过来的药膏在忙碌的工作中被忘在一边,伤疤依旧显眼。 李伯诚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响,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他在写报告和回去洗澡之间犹豫霎那便做了决定。 反正演习结束本就有休假,报告今天写还是明天写并没有区别,又不急着交。 “行了,你先回去吧。”他把信踹到怀里,对警卫员说。 部队宿舍只有固定的时间会供应热水,李伯诚索性用冷水洗澡。 他里里外外洗了三次,换上干净的衣服,回到宿舍,坐在书桌前,态度郑重取出信打开。 林念的信很长,李伯诚看的很慢,恨不得逐字逐句来理解。 信上写了很多看起来不太重要的小事,生活味十足。 李伯诚能从文字中勾勒出她的模样,认真有有趣,是个从里到外都透着可爱的姑娘。 看完信,李伯诚算了算日子,感觉自己的结婚报告应该快下来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把信放口袋里收好,帽子一戴就出发去师部。 李伯诚要来找政委,但是经过师长办公室时却被他叫住。 “师长你找我?” “要不然这里还有个跟你同名的?”师长打量了他一眼:“你这动作挺快啊。” 都是刚从演习战场回来,怎么他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这小子连衣服都换了? 不愧是谈了对象的人,跟以前差别可太大了! 刘师长说:“你的结婚报告已经批下来了,就放在我这。” 李伯诚心跳错了一拍,不等高兴,就见师长拿出一份文件:“我还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李伯诚拿起文件看起来。 “金川江大坝意义重大,防护工作也要交给最精锐的部队。李伯诚,你有没有信心?” 金川江大坝的选址在川省西部高原上,那边条件艰苦,部队过去肯定要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这种时候,他这位指挥官肯定脱不开生,也意味着就算拿到了结婚报告,短时间内他肯定也没办法结婚。 李伯诚心理有一瞬间的犹豫,最后还是军人的职责感占了上风。 他双腿并拢,啪一声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从师长办公室出来,李伯诚早已没有去时那样激动的心情。 他回到宿舍,从口袋里拿出信,眉头渐渐皱起。 要怎么跟林念说呢? 之前都放话说了一个多月就能拿到结婚报告,现在要把婚期拖延,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在骗人? 李伯诚觉得有些头疼。 再怎么为难,这信都是要写的,李伯诚绞尽脑汁,写了无数好话,最后在末尾才提了句有新任务最近可能脱不开身。 信寄出去,李伯诚觉得有些怅然。 他在闷热马路上的站了好一会,打起精神回到部队,宣布了上级的命令。 与此同时,林念也写完了信。 她寄完信 * 回到住处,翻出自己做的教案重新温习,马上就要开学了,她有些紧张。 之后的日子平淡却安稳,学校开了学,林念很顺利的被取入,开始自己的工作生涯。 刚工作的林念压力有些大,再怎么做前期准备,事实上她依旧是一个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自己教的时候觉得不错,跟别的老教师一对比,就能看出差距了。 这种差距既是压力又是动力,林念找机会就去请假其他人,没课的时候也会搬一把凳子做课堂后面听课,比学生还认真。 这样的态度很快获得了学校同事们的好感,大家都喜欢负责任的人。见她这么努力,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们会主动提点她一些技巧。 林念如饥似渴的吸收着这些知识,进步飞快,很快在学校站稳了脚跟。 时间一溜而逝,这天林念在广播里听到一个消息。 唐荣贪污案已经做出宣判了。 这案子涉及的官员职位高,牵涉范围广,连中央都惊动了,特地派了调查组下来协助办理案件。 因为有上面的关注,这案子判处的速度也快,查清犯罪事实后很快做了宣判。 其中光判死刑的就有六个,王仲坤就是其中一位,余下的案犯刑期不等,最高无期,最少的三年。 判决结果一公布,在学校引发了巨大的讨论,还有几个教师说到时候要去刑场观刑,还问林念要不要一起。 林念摇摇头:“我那天有事情抽不出空,没办法去了。” “那好吧,真是可惜了。” 林念也不知道有什么可惜的,她对这种血腥的场面实在没有兴趣。 这天的课排的很满,林念讲话太多,回家的时候嗓子已经哑了。 她给自己泡了杯胖大海,刚喝了一口,就听到孙夏至的声音响起。 “林念在不在?” 林念从窗户口探出头,笑着对她挥挥手,随后赶忙跑下去。 “小姨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孙夏至跟着她后面上楼,抬眼打量了下屋子:“这地方还挺不错。” 林念笑了笑,给她倒了杯水,又从箱子里拿了几块核桃酥出来让她吃。 “唉,别说,这都快十月了,怎么天还是这么热?”孙夏至喝完水叹了口气,感觉舒爽了许多。 “对了,这是给你寄的东西,还有信。”孙夏至把手里的包裹放下,从怀里掏出信:“之前寄来的,收到有段时间了,我给忙忘了,你别怪我。” “怎么会怪您呢,明明是我忙的没时间回去,您别怪我就好。”林念收了信没有看,起身道:“小姨你晚上在我这吃饭吧,我现在去做。” “哎呀不用不用,别这么麻烦!” “麻烦什么呀,难道您不来我就不吃了吗?刚好我最近学了一道新菜,做出来您尝尝。” 小楼的厨房是租户共用的,但是煤这些要自己买。 林念早上走运,去买菜的时候见到有卖活鱼的,就买回来一条。 鲫鱼去掉鱼鳞,放锅里小火煎 * 了一会,加葱姜,放入水,烧开后转小火,煮至汤色浓白,再放入一点香菇片,撒上盐,过一会就可以盛出来了。 在煮鱼的功夫里,林念出门又买了点酱肉回来,和鱼汤一起,两个菜虽然不多,但两人吃绰绰有余。 一顿饭吃的孙夏至极为尽兴,对林念的鲫鱼汤赞不绝口。 吃完饭,林念去洗碗,洗完回到房间,就见孙夏至一副沉思的模样。 “小姨是有事情要跟我说吗?”林念问道,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好几次都看到孙夏至准备说什么。 孙夏至犹豫了下,对林念说:“是有事,你姐姐今天来医院了。” 林念看着她的眼睛,孙夏至提起林芳是并没有表现出气愤的情绪,甚至还有点惋惜。 林念猜测:“是林芳出事了……流产吗?” “你怎么知道?”孙夏至惊讶,随口说:“是流产了,送医院之前孩子都没了,四个多月的孩子,还是个男孩。” 林念垂眼看向地面。 “你没看见,林芳送过来的时候那血流的,把被单都浸湿了,那人瘦的啊,一点肉都没了!” 孙夏至说着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就算厌恶林芳的性格,可那毕竟是亲的外甥女,她看着长大的,受了这么大的罪,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补回来。 林念问:“王荣武干的吗?” “不是他还有谁?!”孙夏至恨恨道:“那个畜生,就应该跟他爸一样枪毙了!” 林芳没有说话。 孙夏至骂完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是他?” “上次林芳来的时候就被打过。” 她声音有些发闷,心里情绪很复杂。当时林芳的情况她看在眼里,却只是嘴上劝她离婚,更多的就没有了。 如果当时有人帮林芳报复回去,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今天的结果? 林念不知道,可她想了想,就算当时她真的做了什么,恐怕林芳也不会觉得是为她好吧。 说到底,他们的姐妹感情,在此之前就已经耗尽了。 可有件事让林念觉得奇怪:“爸妈没管过吗?” “你还不知道你妈,就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谁就顾着自己,谁都没她自私!”孙夏至现在真的厌恶极了姐姐和姐夫:“你爸那个人就别说了,林芳进医院都没见他露面,跟死了一样!” 林念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心里觉得有些可笑。 她原以为自己才是被放弃的那个,从小到达不知多少次羡慕林芳能被妈妈喜欢,可到头来,这种喜欢竟然如此廉价! 孙夏至试探着问:“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念沉默下来,半响没有反应。 “念念?” 孙夏至喊了一声。 “啊。”林念回过神:“我就不去了,她看到我说不定病情还要加重。” 林念还记得上次林芳过来说的那些话,当时她的表现,大概是觉得这些罪本来是应该由她来受吧?她能想想去了之后会听到什么,感觉有点没意识。 “这些钱您帮我带给她,买点什 * 么补补身体也好。”林念拿了二十块钱出来。 孙夏至对林念的决定有些失望,可站在她的角度也不好说什么。 她收了钱放口袋里,准备离开:“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工作。” 林念送她下楼,快分别的时候,孙夏至想起来:“前两天你妈来找我,问我你现在住什么地方。” “您说了吗?” “我没告诉,这不是还没问你吗?” 林念说:“那就别说了吧,我总是气她,气多了对身体不好。” “唉,那行。”孙夏至应下,转身离开。 林念目送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回到房间。 她从抽屉里把信拿出来打开。 这次的信比上次的内容多了许多,信上李伯诚告诉她自己升了职,又说他参加军演获胜了,说军中最新采购的一种肉罐头味道很不错,特地寄回来两罐让她尝尝。 林念看到这放下信,打开包裹,果然见到了李伯诚说的肉罐头。 罐头扁扁的,光秃秃一个铝制的盒子。 林念打开罐头盖,沾了一点尝了尝。旧时光整理 有点咸,也鲜,配饭应当不错。 林念把罐头放下,决定明天的午饭就吃这个。 她拿起信继续往下看,下面就是一些日常琐事,多是其他人的囧事,轮到他自己了,就是夸怎么怎么能干,怎么怎么厉害。 林念看了忍不住发笑,这个人,脸皮怎么这样厚呢?明明之前相处的时候还不这样啊。 她带着笑继续往下看,看到最后一行,笑容渐渐收敛,眉头拧起。 不能结婚了啊…… 很奇怪,明明之前她对结婚这件事并不积极的,还担心婚后会不会闹矛盾,按理说现在得知这个消息应当高兴才是,可实际上她却觉得失望。 林念鼓起脸蛋,从左边鼓到右边,确认那行字确实存在,才悻悻放下。 他要换驻地,那自己之前送出的信说不定也没看到。 早知道就晚一点再寄了。 她把信塞到信封里,与之前的一封放在一块,撕了张信纸开始写回信。 她写最近的工作,写唐荣的案子,写到后来忍不住也写了林芳,说自己矛盾的心情。 写完最后一个字,林念放下笔吹干信纸,随后折好放到抽屉里。 抽屉的一角堆了好多张纸,那都是之前写的。 她习惯没事的时候就写一点东西,不一定会寄出去,与其说是写给李伯诚的信,不如说是她一个自我倾诉的通道。 . 医院,孙夏至回去后又去看了林芳。 林芳躺在病床上还没醒,林母守在病房里一个劲抹眼泪。 孙夏至觉得她虚伪极了,压着声音说:“你现在哭有什么用?!为什么之前不让林芳离婚?” 林母肿着一双眼:“你懂什么?” 她没让女儿离婚吗?明明都是说过了啊,林芳不听她有什么办法? “我不懂?你女儿都被人打成那样的你没发现吗?你说你从始至终做过什么?” 林母掉了一滴泪:“我有什么办法?” 明明是林芳自己不让说, * 怎么就怪到她身上了? 更何况自己没儿子,王荣武老大三粗的一个成年人,她能怎么讨公道? 孙夏至对她无话可说:“算了,反正是你亲女儿,你自己都不心疼,我心疼什么?” 林母像是被戳到痛点一般激动起来:“谁说我不心疼?!” “小声点!你女儿还没醒呢。”孙夏至提醒道,往病床上看去,就见原本昏睡中的林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林芳的样子看起来比结婚前瘦了好多,两颊凹陷进去,颧骨突出,显得眼睛有点吓人的大。 她的皮肤不如以往白皙,有种不健康的蜡黄,又因为失血过多而愈加暗淡。 林母也发现林芳醒了,立马哭着扑过去:“乖乖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吗?” 林芳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木呆呆的,任凭林母抱着她哭得死去活来,良久才转了转眼珠子,开口说:“妈,我要离婚。” “离,离!咱们一定要离!” 林母发誓:“他要是不离婚我拼了命也不让他好过!” 林芳无声笑了下,重新闭上眼。 林母还想再哭,被孙夏至拉住:“醒了,让她休息会吧,她现在身体虚着呢” 她拉着林母走出病房,把林念给的钱拿出来:“这是念念给的,你拿去给林芳买点吃的补补身体。” 林母接过钱,不满道:“她姐姐都这样了也不来看一眼,真是没良心!” “她工作忙,再说不是给了钱。” “才二十块能买的到什么?”林母不满:“我真是白生了她。” “要不给多少?给五百,给一千?”孙夏至忍不住怼她:“二十块都是念念一个月工资了,嫌少你自己给了多少?” 林母嘟囔:“我怎么没给?” 却不说自己花了多少。 . 林芳的身体亏的厉害,要慢慢养才能养回来,否则以后很难怀孕。 林芳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多大的波动,反倒是林母有些受不住打击,在医院翻来覆去骂着王荣武。 王荣武在把林芳打流产后就被派出所带走了,但也没关多久就被放了出去,自始至终他和秦关琼都没来看林芳一眼。 孙夏至每天听林母骂王荣武,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就问道:“你跟王荣武说离婚的事情了吗?” 林母一下闭上嘴。 “这个……再等等。” “你到底要等什么?”孙夏至不理解:“你女儿都被害成这样了!” 林母解释:“锅炉厂最近来了批大订单,老林他天天加班,等他忙过这一阵。” 她自己一个人是不敢去王家的。王仲坤被判死刑后,王家人就疯了,现在做事没个度的,林母害怕自己过去也会被打。 “快了快了,再过几天就能忙完。” 孙夏至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憋得受不了刚好收到了李伯诚的第二封来信,于是又来找了林念。 “我真的看不懂,她对自己亲女儿一点不心疼吗?嘴上说的比谁都好,结果屁事不干!我要是她我就弄死姓王的 * !” 林念从她的话里听出来:“王荣武没事?” “能有什么事?你爸妈都不当回事还能指望别人吗?” 林念又问:“王仲坤都被判死刑了,王荣武也没被连累?” “连累了啊,他跟他妈现在都没工作,整天出去混,都成盲流了。” “只是开除啊……”林念喃喃道。 孙夏至没听到她说话,自顾自吐槽:“你说林芳当初也是昏了头,把这种人当个宝,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说完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样说来,也幸好你没嫁过去,不然也要受罪了。” “不会。”林念开口说。 “什么不会?” “我不会成林芳这样。”林念道:“他要是打我,我就打回去。” 孙夏至笑了下,觉得她有些天真:“他一个男人,力气比你大得多,你怎么打得过?” “醒了不行就睡着了打,再不然找别人,总有办法的。” 孙夏至不相信:“行了不说这个了,现在计较这些都没什么意义。”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先回去了,有空来小姨家里玩。” “好的。” 孙夏至走后,林念打开李伯诚的来信。 信是从新的地址发来的,说部队已经到了新的驻地,以后寄信都寄到这个地方。 李伯诚在信里详细描述了那里的美景,有最蓝的天和最清澈的湖水,云朵仿佛伸手就能够到,远眺就能看见雪山。 他还说部队建好了营地,正在建家属区,家属区就在湖边,湖水是雪山融水,喝起来是甜的,天气晴朗的时候湖面像镜子一样,会倒映出天空的颜色。 李伯诚很成功的用一封信勾起了林念对那边的好奇,想亲眼去看看那里的雪山与天空。 她想象不出来伸手能够到云是什么样的状态,也从未见过雪山。 林念托着脑袋陷入沉思,心里有了期待,之前因为王荣武对婚姻升起的恐惧感也随之消散。 就像她说的,她遇到事情时不会和林芳同一个反应,所以同理可得,李伯诚和王荣武也不是一样的人。 林念对李伯诚有信心,这种信心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存在,又在之后的相处与通信中一点点加深。 她想着李伯诚,在心里勾勒他的样貌,发现只记得他的眼睛,余下的有些模糊了。 林念决定找他要一张照片,免得下次见面看到都认不出。 她认认真真写了封信,写完装信封的时候,又打开抽屉,从角落把那一沓信纸拿出来。 她写的信有点多,自己都记不清哪张写的是什么,还要打开再看看。 大多数信中写的都是一些废话,且重合度很高。 林念挑挑拣拣,从中选了几张,手在其中一张上停下。 这是她得知林芳流产那天写的信,信上的态度有些消极。 她其实并不准备把这封信寄出去,之所以犹豫,是想起自己当时的心情。 那天她为自己最初的不闻不问感觉有些后悔,猜测如果插手了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 现在又是一次选择摆在面前,她是当作不知道林芳的事,还是帮帮她呢? 这个选择并不困难,毕竟王荣武也曾恶心过她,就当为自己报仇了。 林念想着,把手里的信纸揉成团扔到一边,坐下重新提起笔。 . 从王仲坤被捕之后,王荣武就哪哪都不痛快。 家里的钱被搜光,自己被工厂开除,出去也总有一些异样的视线追着。 他心里憋着很多火,唯一的发泄对象就是林芳,并且发泄的程度因为她的不反抗而变得越来越激烈,最后成功把自己儿子给弄没了。 林芳流产的时候,王荣武就被秦关琼狠狠骂了一顿,扇了一巴掌。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他竟然被派出所抓了!虽然没关太久,可这也让他丢尽了颜面。 王荣武想要报复回来,算来算去就把目光放在了当天抓他的警察身上。 他在外面有一群混的好的“朋友”,只要给钱什么都干做,杀人都行。 王荣武家里没钱,又想报复,还得先想办法搞钱。 他没什么来钱的路子,想来想去也只有变卖家里的东西,家里值钱的不多,最贵的就是秦关琼戴的表。 那只表是王仲坤去前送给她的,据说是什么外国货,稀罕的很。 秦关琼对这个表看的很紧,王荣武等了好几天才找到机会摸走。 他在黑市找了位买家,卖了八十块钱,当即就跑到饭店吃了一顿。 最近家里条件困难,吃穿用度一落千丈,王荣武已经一个多月没尝过肉味。 他饱餐了一顿,打着嗝走出饭店,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把钱用在别人身上。 找那些人最少要出十几块钱,都能吃好多顿肉了。 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在受打击后终于学会了精打细算,算到底也没舍得花钱。 他决定还是自己来报复算了,找个落单的机会,套着麻袋把人打一顿。 王荣武想象着自己痛殴警察的模样,想到兴奋处还挥了挥拳脚。 他在外面荡了一天,晚上又去国营饭店胡吃海塞,吃到食物顶着胃才擦擦嘴回家。 回到家,秦关琼正在翻箱倒柜找着什么,见到王荣武回来立马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手表?” “没啊,那表你不是不离身?” “我找不到了,就脱下去一会!”秦关琼急的抓头发。 “那我不知道,我没见过。”王荣武面不改色,又问:“晚上吃什么?”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秦关琼口水喷到王荣武脸上,近两个月的困窘生活让她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优雅淡定,变成了一个最普通的中年妇女。 “你天天就知道混,混到现在也不知道混什么!再混下去咱们娘俩饿死算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改天就去赚钱。”王荣武说着一点不过心的话,抬脚就要走。 “你去哪?” “睡觉啊。”王荣武讶异:“没饭吃也就算了,难不成还不让我睡觉?” “这么早 * 睡什么觉,过来帮我找找手表!”秦关琼急得不行:“那手表当时五百多买来的,现在就算专卖出去都最少一两百块钱。” 这么多? 王荣武一皱眉,觉得自己卖亏了,早知道问清楚那人住在哪了,还能找他把钱补上。 王荣武心里惋惜,装模作样帮秦关琼找了一会。 “没有啊,你是不是在外面弄丢了?” “不可能……”秦关琼斩钉截铁,说完眼神却有些犹疑。 她今天确实出去过,是不是当时把手表摘了? 王荣武看到她的表情,嗤笑一声:“自己放什么地方都记不清,还在家里找?” 他双手枕在脑后,大摇大摆往房里走,边走边说:“你自己找吧,我不赔你玩了。” 秦关琼的手表到底没有找到,以至于她好几天都心不在焉。 而得了钱的王荣武最近却过得不错,几乎天天在外面吃,卖手表得来的八十块短短一个星期就用了小半。 在下馆子的时候,王荣武也没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一有空就去派出所外面盯着。 一连盯了几天都没有效果,他就没见那个警察落单过。 这天,王荣武睡到十点钟才醒,他起来的时候秦关琼已经出去了。 洗漱过后,王荣武决定出去弄点吃的,昨天吃的缙云烧饼味道不错,今天可以再买几个,顺便想想去哪弄钱。 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换上衣服大摇大摆走出门,路上看到的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王荣武冷笑一声,盯着其中一个小孩,用手在脖子上抹了一刀。 小孩被他凶恶的模样吓得哇哇大哭,跑的连鞋都掉了。 王荣武看着有趣,哈哈大笑起来。 他知道家属院是怎么说的,不是都在传他受刺激疯了吗?那他就让这些人好好看看,他是怎么疯的! 王荣武心里恨恨地想,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过来。 他现在对这个颜色有点敏|感,心里叫嚣的厉害,真正看到还是会下意识远离。 王荣武故意往边上让了让,躲在房檐底下,等着那群人过去。 警察们很快走过,就在王荣武放下心准备出去的时候,其中一位警察扭头张望了一眼。 这一眼就跟王荣武对上了视线,他稍稍一愣,开口与同伴说了什么,于是其他的警察也都看过来。 王荣武与他们对视,心中有些不妙,见他们准备过来时拔腿就跑。 他跑得快,警察们追得更快,不出一百米就追到了他,一把将王荣武扑倒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我?!”王荣武拼命挣扎,涨红了脸。 “王荣武,你作为贪污犯王仲坤的儿子,需要重新接受思想和身体教育。” 警察们用细绳将王荣武的两根拇指栓在一起,拽着他起来:“现在回去收拾下行李吧,待会会有人送你们下乡。” “下乡?”王荣武双目怒睁:“我不去!谁说我要下乡的?!” “不去也得去,你以为还能讨 * 价还价呢?”其中一个警察嘲讽道:“按理说你们这些人早就该下去了,让你逍遥这么多天还不知足。” 唐荣的案子牵扯太多,因为唐荣被撤职的干部还没来得及全部填补,导致各个部门的工作也受了影响。 上面的人忙着处理这些烂摊子,其他的事情难免顾虑不到。 直到有人写信给他们局长反应,才想起来按照标准,这些坏分子的后代应该下乡再教育。 说起来王荣武还是他们最先通知的对象呢。 第十九章 结婚吗? 如同王荣武这种“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与普通的知青不一样, 在如今这个出生为王的年代,他们是鄙视链的最底层。 王荣武前几年回去乡下老家,就亲眼目睹过这些人是如何被欺负的——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公分, 住最破的房子, 有事没事就会被打一顿, 最可怕的是就算死了也没什么人在乎。 他就算死也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于是拼命挣扎, 力气大的差点让警察脱手。 “我不去!我哪也不去!” “不想下乡就去农场!”警察才不惯着他。 王荣武顿时歇了火,跟农场相比,当知青都算是享福了。 他耸着脑袋, 被压着往回走。 有路过的小孩看到这一幕, 一顿呼朋引伴, 叫来许多人来围观。 这群小孩之前多少都被他吓过, 现在看他倒霉都开心的很,有几个胆子大还在后面喊:“王荣武的头, 像皮球,一脚踢到黄鹤楼……” 王荣武气得要命,扭头冲他们怒喝:“滚!” “你横什么?”边上的警察压住他的肩膀。 王荣武疼得啊了一声, 刚刚被吓到的小孩们立马开始欢呼:“哦哦哦, 王荣武被人打了!” 小畜生! 王荣武在心中暗骂。 王家的房子是家属院里最大的,三室一厅有九十多平米,是锅炉厂的独一份。 王仲坤被抓之后, 锅炉厂曾经想要收回房子, 但因为王荣武拿刀威胁,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警察带着王荣武回家,松开捆着他拇指的细绳:“你去收拾下行李。” 王荣武沉默地往房间里去, 后面跟上来两个警察。 他住的是主卧,房间比有些人家一户都要大,里面家具齐全,桌上还摆着一台崭新的收音机。 王荣武打开三合柜,磨磨蹭蹭取出衣服。 那些衣服也都新的很,光是裤子就有五六件。 跟进来的两个警察看了心里咋舌,对于王仲坤的厌恶又深了一层。 这种体制内的蛀虫,就应该早点枪毙了! 因为厌恶,警察们对王荣武的态度又变差了许多,没多久就等得不耐烦。 “你好了没?” “我总得把东西带齐了。” 王荣武停下动作,眼睛扫过四周:“你们要是急的话可以出去等我,或者听一会广播。” 他指向收音机,问:“要不我给你们开?” “别废话了,快点收拾。” 警察面无表情:“别想搞什么小动作!” 王荣坤苦笑:“我能 * 弄出什么动作?” 他放下衣服,又要把床上的棉被包起来。 床紧挨着窗户,王荣武爬上床摆弄了一下,突然起身一把拉开窗户就要跑。 他半个身子刚探出窗外,就被人一把拉住。 抓住他的警察使力将他拽回来,先踹了一脚:“就知道你小子不会安分。” “行了,先把他带回去吧。”边上的警察说:“还有其他任务,别磨蹭了。” “行。”抓着王荣武地点警察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给你时间收拾你非不干,既然这样就什么都别带了。” “不不,你们弄错了!我刚刚是掉出去了。” 王荣武大喊:“你们让我把东西收拾了!” 两人压着王荣武出门,在外面等候的人听见结果并不惊讶:“那就走吧。” 这批要被送下乡的人多,一家家去通知也要几天时间。 王荣武这两天就被关在派出所,行动都受到限制。 他的精神压力极大,每时每刻都在想为什么是他这么倒霉?明明王家不止他一个,凭什么其他人都没事? 王荣武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就算要下乡,也应该大家一起去才对。 于是他抓住送饭的时机跟人反应:“你们怎么没把我妈还有我老婆带来?” 送饭的警察看着他的表情一言难尽,过了会说:“你妈已经与王仲坤离婚了。” 王荣武愣了愣,随后暴怒,抬脚踹了下墙面:“艹!” 警察喝止他:“安静点!” 他看不起这样的男人,不欲多呆,放了饭就要离开。 “等等!”王荣武叫住他:“我妈离了婚,那不是还有我老婆?你们把我老婆抓来,我要跟她一起下乡。” “……” “怎么?我是贪污犯的儿子要被重新教育,她还是贪污犯的儿媳呢。”王荣武嗤笑一声:“不光如此,我跟你说,她还跟亲妹妹抢男人,就是个贱货!” 他舔了舔嘴角,正要继续描述林芳放荡的姿态,就见警察头也不回的离开。 “你回来!你别走!”王荣武大喊:“我还没说完!” 王荣武虽然无耻,但他说的话也有道理,林芳作为他的老婆,确实可以算得上王家的一份子。 派出所的人商量了下,下午又派了个人去找林芳。 林芳前几天已经从医院出来了,如今就住在娘家休养。 得知王荣武竟然主动让人来抓林芳,林母感觉脑袋都气晕了。 “警察同志,你可不能抓我女儿啊。”林母哭诉道:“那个王荣武不是人,前段时间还生生把我闺女打流产,我那可怜的小外孙,都有人形了!” 来林家的警察听到这事,又看到林芳虚弱的姿态,心中微微动容。 “按道理来说你女儿现在是王家人……” 林母道:“那就离婚!” 王荣武被抓,还要被送下乡,他这一辈子也能看到头了。 他被限制了行动能力,对于林母的威慑力也大大降低,使她能坚定的站在女儿这一边。 “警察同志,我们要离婚 * !” 离婚需要夫妻双方同意,林芳还在做小月子,所以林母是一个人去派出所的。 王荣武被拷在椅子上跟她会面,林母试图好言相劝:“我家芳芳被你打成那样,现在还下不来床,你要是有良心就跟她离婚吧。” “想离婚?”王荣武问。 见林母点头,他舔了舔嘴角,露出个扭曲的笑容:“我告诉你,没门!林芳她跟我结婚了就是我的人,我去哪她就得去哪!她就是死也得给我死乡下!” 林母耸然一惊,身上发冷:“你怎么能这样?你是畜生吗?!” 王荣武反唇相讥:“我是畜生,你是老贱货,你女儿是小贱货。” 林母气血上涌,脑袋一阵昏沉,差点一头栽倒在递上。 与王荣武的谈判不欢而散,这人如今就是个滚刀肉,多说两句她能折寿十年。 林母捂着胸口回到家,一把推开房门,对着床上的林芳发脾气:“你怎么找了那么个烂人!” 林芳瞥了她一眼,回道:“我结婚的时候你不是挺高兴?” “你!”林母无言以对,恼羞成怒:“你现在本事大了是吧?有本事别住家里,给我滚出去!” 林芳胸膛起伏,呼吸粗重。 她盯着天花板,半响才平复下来,放软了声音说:“对不起妈,我心里有点难受。” 毕竟是自己最喜欢的女儿,林母看她如今的模样也心疼,心里的气消下去:“没事,妈在呢。” 她走到床边要去抱林芳,摸着女儿清瘦的身体,又开始掉眼泪:“那个王荣武不愿意跟你离婚,这可怎么办啊?” 林芳靠在她肩膀上,面无表情。 “我不下乡。” “妈也不会让你下乡的。” 以林芳如今的身体情况,下乡是真可能没命。 “但是这婚……” 林芳说:“可以上法院起诉。” “法院?!” 对于林母这种小老百姓来说,派出所都是陌生的地方,更别说法院了。 她的观念里从来没有去法院打官司这一选项。 “这能行吗?” “总得试试。不然我就得跟着王荣武下乡,早晚一天会被他弄死,到时候您不会愧疚吗?” 林母觉得女儿的话听着心里有点不舒服,又说不清是什么地方不对。 “行,我知道了,我改天去问问怎么去打官司。” “你现在就去问!”林芳扭头,眼睛很亮:“不然过两天人开始送走就迟了!” “行吧,我现在就去。” 林母唉了一声:“你现在这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如今上法院的人少,林母问了好多人才差不多问出来一点。 得知起诉的流程,林母觉得这个办法不行。 “都说去打官司要等老长时间,短时间办不成。” 林芳感到失望。 林母也唉声叹气:“早知道咱们早点离婚的。” 要是在王荣武要被遣送下乡之前说,他大概率是会同意的,可惜当时林母害怕他打人。 她不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把责任都归到丈夫身上:“都怪你爸,我说 * 去找王荣坤他就知道往后拖!” 林芳没有理她,如今谈论怪谁的问题没有意义,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解除她与王荣武的婚姻关系,免受王家的连累。 要是王荣武死了就好了。 林芳痴痴的想,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什么?” “现在不告诉你。”林芳不相信她:“妈你去做饭吧,我饿了。” “行吧,那你睡一会,也别多想了。” 林芳嗯了一声,等林母一走,就撑着身体下床,取来纸和笔。 她用最快的速度写完一封实名举报信,写完随手揣在口袋里出门。 林母刚做好饭,吉安到林芳唉了一声:“你怎么下楼了?” “我都趟那么久了,出来下也没事。”林芳说:“我下去转一圈。” “这时候去干嘛?” 林母追着问,但没听到回答,林芳已经推开门出去了。 林芳刚经历过流产大出血,身体特别虚弱,从楼上下来这么一点距离都让她累的气喘吁吁。 她扶着墙休息了一会,裹紧身上的衣服,低着头往派出所赶。 最近的派出所离锅炉厂只有五百米,林芳走的时候停了好多次,才终于挪到地方。 到派出所的时候,林芳脸色煞白,额头冒出虚汗,看起来奄奄一息。 “同志,你怎么了?”有人看到林芳,连忙把她扶进来:“你是要去医院吗?” 林芳抓着他的手腕摇摇头:“我……我就来这,我是来……来举报的。” 一听到举报两个字,对方顿时重视起来。 “你要举报什么?” 林芳缓缓从口袋里取出纸,交给眼前的人。 举报信也就几行字,很快就看完了。 这上面的内容可不得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林芳用尽力气高声说:“那些日记本就藏在……藏在他床板下面,上面全是□□的内容。” 对于这种举报,派出所都要严肃对待,很快就叫了人要去王家搜查。 没了蛮横的王荣武,秦关琼一个人根本守不住这套大房子,当天就被赶了出去。 警察们找人要了钥匙,打开王家的大门。 屋子里像是被抢劫了一般,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都这样了还能找到笔记本吗?” “先找找吧。” 两个警察商量着,搬了把椅子让支撑不住的林芳休息,随后走到王荣武的房间,把他的床板抬起来。 下面果然有个塞着笔记本的格子! 取出来一看,里面的内容果然充斥着□□思想,这还得了! “走,回去提审王荣武!” 领头的警察一挥手,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王家的动静吸引了一些人的关注,他们一走锅炉厂就谈论起来。 “这些人来干什么的?” “谁知道啊,不会是王家又出什么事了吧。” 有人眼见发现了林芳:“那不是王荣武老婆吗,怎么也来了?” 林芳作为举报人要做笔录,所以跟着警察一起回去。 来回折腾几趟,她一点力气都没了,回去的时候几乎是被两 * 个人给架着走的。 回到派出所,王荣武被拉出来提审,而林芳就在隔壁房间做笔录。 “对,是他写的。” “他经常听对岸的广播,很想去那边生活。” “日记是因为他把我打我,我躲到床底下发现的。” 林芳低着头拨开头发:“这块就是当时被打留下来的疤。” 笔录做完,林芳就可以先回去了。 临走之前,她期待着问:“王荣武会被怎么判?” “这个不归我们管。”警察告诉她:“想知道回去等消息就行。” “好的。”林芳扬起一抹虚弱的笑:“我相信你们。” . 有日记这个证据在,王荣武根本没办法狡辩,很快承认了自己做的事情。 这案子一点不复杂,流程走的飞快,很快他就以□□罪被判处死刑。 林念在家听到消息时着实愣了好一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想倒回去确认下,但收音机却没有回放功能,也没坚持打听。 就算真的是王荣武,与她的关系也不大。 进入十一月,温度下降飞快,前阵子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弄得屋子里的都潮乎乎的。 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晴好的天气,林念就准备把该晒的东西全都拿出去晒晒,晒完衣服被子,她搬了把凳子坐院子里,开始打毛衣。 衣服是给李伯诚打的,用的是夏天买的那两斤半的毛线。 她之前从没打过,怕糟蹋了好毛线,平时工作也忙,一件毛衣断断续续打了两个月才差不多完工。 林念打完最后一个袖子,收线挂起来检查了一番。 毛衣就是简单的平针,衣领稍稍有些高,可以翻下来。 纯羊毛的衣服弹性很大,林念拉了拉,手塞进去感受了一番,是很暖和的。 羊毛衫这时候穿正合适,怕路上耽误时间,林念特地加钱选了快一点送到,寄一件包裹就用掉了她小半个月的工资。 包裹一周后被送到部队,依旧是警卫员接收。 他瞄了眼地址就知道寄东西的人是谁,这几个月都收到好多次了。 “团长,有你的包裹。” 警卫员把东西交给他,在李伯诚拆包裹的时候问:“是嫂子寄来的吗?” 李伯诚听到这声嫂子心里就舒坦:“当然是她。” 包裹拆开,里面的毛衣露出来,李伯诚双手拿起来,不顾严寒的天气,直接把外面的棉服脱下来,换上新衣服。 “怎么样?” 警卫员竖起拇指:“好,穿着精神,嫂子对团长真好。” 李伯诚摸着身上的衣服爱不释手,看了半天才穿上外套。 新的羊毛衫保暖能力很强,冬季棉服也厚。 李伯诚身上火力旺,穿着没一会就觉得热。 军装不能敞开,李伯诚拉了拉衣领散温,起身环视一圈,跑去把窗户打开了。 冷风嗖的一下灌进来,提神醒脑的效果比风油精还要强悍。 这种天气,手放在外面两分钟就冻成冰,连笔都握不住。 李伯诚到底没坚持下去,不得不关上窗。 玻璃窗挡住 * 寒风,他回到桌前继续写部队的训练计划,办公室的灯光一直亮到深夜。 川西地区海拔高,气温恶劣,刚上来的时候全团的官兵倒下三分之一。 为了让士兵们尽量适应环境,最初的半个月团里的体能训练几乎全都停了,之后才慢慢恢复。 李伯诚需要控制其中的度,在保证士兵生命健康的同时逐渐加强体能、技能训练。 最近这些日子,大多数士兵都习惯了高原的气候环境,所以他决定组织一场高原演练。 演练持续了半个月,一群人□□练的跟死狗一样。 李伯诚劳心劳力半个月,整个人状态也有点差,脸又黑了一截,皮肤更为粗糙,手上又多了不少细小的伤口,摸自己的脸都觉得疼。 回到驻地的路上,部队要经过家属区。 李伯诚扫了一眼,发现其中一栋有炊烟在往上飘。 “有人搬进来了?” 警卫说:“是张副营长的家属。” “他们适应的怎么样?” 警卫员也不清楚,他出去问了一番,回来对李伯诚说:“张副营长说就最初几天有点难受,后来就适应了。” 李伯诚点点头,又问:“他老婆身体怎么样?” “我再去问问。” 警卫员迅速抛开,过了好一会才回来。 他这次学精了,问的问题很全面:“张副营长说嫂子身体不错,干活也厉害,嫂子的妹妹身体不太好,但也没出什么事情。” 李伯诚奇怪:“怎么又有个妹妹?” “哦,说是家里要把她嫁给一个傻子,她过不下去所以来投奔姐姐了。” 警卫员抓了抓头发,嘿嘿笑道:“团长你是不是想让嫂子过来啊?” “就你知道的多?”李伯诚用马鞭敲了敲他的脑袋:“走快点!” “是!” 回到部队,李伯诚第一时间看有没有自己的信,确定没有就回了办公室,开始总结这次演练所发现的问题。 他在办公室又忙活到半夜,出去时天空飘起了小雪。 李伯诚仰头看向天空,算算日子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真快啊。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起来还没停,而且越来越大,每隔半天就要清扫一次。 天气原因,这几天部队的室外训练基本都停了,每天的主要任务改成理论与政治学习。 连日的降雪导致通往这里的道路中断,牲畜死伤无数,牧民损失惨重。 为了给牧民减轻损失,部队采购了不少的牛羊肉,过年前的这段时间几乎顿顿都是肉,吃的人看到肉都想叹气。 雪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才停,停了之后还要去抢通对外的道路。 等李伯诚把包裹寄出去时,距离除夕只有两天时间。 除夕前一天,孙夏至来找林念,问她这个年要在什么地方过,主要是想试探她回不回家。 “回去吃顿饭也行,吃完就走好了,毕竟过年。” 林念没答应:“过年这种喜庆的日子,我就别过去添堵了。” “怎么就添堵了?你妈还能连一顿饭都舍不 * 得?” 林念笑笑,没有答话。 孙夏至从她的沉默中看出拒绝,叹了口气:“要不你去我家过吧。” “不了。”林念依旧拒绝,她真要去了又得给人添麻烦,而且她面对小姨夫他们也尴尬。 “你怎么就这么犟呢?” 林念不知道怎么说,于是拿了块鸡蛋糕,试图转移话题:“小姨你尝尝看,我觉得味道不错。” 孙夏至拍了下她的手:“跟你说正事呢。” “我知道,可是我真不想出去。”她说:“您也知道我懒得很,为了吃顿饭跑那么远的路感觉好不划算啊。” “你真是!” 孙夏至无言以对:“算了,我随便你吧。” 整个过年期间,林念除了初一去孙夏至家拜了年之外,其余时间都窝在自己屋子里。 小学正月十六开学,老师们可以提前拿到书。 林念把课本过了两边,心里有了基本的打算。 开学前两天,学生们的心还留在过去的热闹中没收回来,课堂纪律糟糕,林念觉得这几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安静”。 上完一整天的课,林念精神疲惫地回家,老远就看到院子外面站了个人。 对方穿着一身绿军装,个子很高,站立时腰背笔直,双臂自然垂落,有种一般人所不具备的精气神。 那人背对着她,林念看不清长相,心中微微一动,不禁升起一点期待。 这点期待刚升起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怎么可能呢,他又没说可以休假。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林念还是加快了脚步。 她走近小楼,门口的人听到声音扭头,眼睛一亮,长腿一迈,走到她面前:“念念。” 他身上有种凶悍的味道,时时刻刻给人一种压迫感。 许久不见,林念有些不适应,在他走过来时稍稍往后退了点,仰头盯着他看。 半响问了句话:“你怎么又变黑了?” 李伯诚笑容顿住,眼神呆愣。 林念见到这个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长时间不见的陌生感在笑容里消散大半。 她问:“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啊?” 李伯诚摘下帽子挠了挠头发,有点傻气:“我忘了。” 他见林念要走,连忙跟上去,想了想说:“我没任务的时候就会白一点。” 这话说的有点亏心,毕竟高原太阳更烈,晒黑容易,想白回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李伯诚这时候也考虑不到这些,许久不见喜欢的姑娘,他只想让对方开心,管他是不是胡说八道呢? “其实你现在还好。”林念停下来认真看了看他:“不丑的。” 李伯诚咧嘴笑开。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刚到没一会。” “那快进来吧。”林念带着他走进房子,刚好楼下的邻居在做饭。 “小林老师下班了啊。”她打招呼,视线移到李伯诚身上,好奇:“这是你家亲戚?” 林念抿了抿唇,介绍道:“是我对象。” 李伯诚被肯定了身份,一时间情绪振奋,跟邻居打完招呼又从包里 * 抓出一把糖:“拿回去给孩子吃吧。” “哎呦,这么多啊!” 李伯诚手大,他抓的一把邻居要用双手才能接住。 她双手捧着糖果,急忙道:“给两个就行了,这么多你们字吃什么啊?” “我这还有。”李伯诚给完糖,拎着包回到林念身边。 邻居伸着手:“小林老师你拿回去。” 林念说:“你就收着吧嫂子,就当多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了。” “互相照顾呗,你不也帮我看过孩子。”邻居笑呵呵的:“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晚上你们别做饭了,跟我们一道吃。” “不了,我早上买了菜,不吃明天就不新鲜了。” 跟邻居简单说了几句话,林念带着李伯诚上楼。 她用钥匙打开门,先走进去,把遮光的窗帘拉开,有点不好意思:“早上起来迟了,没来得及铺床。” 李伯诚脱口而出:“没事,以后我来。” 林念咬着下嘴唇不说话。 李伯诚看着她笑出来,笑得林念有点恼羞成怒。 他赶忙把包放桌上:“我给你带了东西。” 军绿色的包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吃的。 有腊肉,香肠、牛肉干,好几种糖果,还有一大包黄色长条状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 李伯诚介绍:“这种是牦牛肉干,在牧民那边卖的,这种肉很硬,你试试能不能吃得惯?” 林念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根牛肉条,一口咬下去。 果然特别的硬! 她嚼了半天嚼不动,腮帮子都有点酸。 “吃不了就不吃了。”李伯诚把剩下的牛肉条拿过来,给她嘴里塞了块糖。 “吃这个。” 林念把糖果抵到右边,一侧脸颊鼓起来,看向桌上那一包黄色的长条:“这是什么?”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海人参,前段时间战友寄过来的,这种东西味道很不错。” 林念回想了下,皱眉咦了一声:“你说的长得很恶心的虫子?” “是它。” 林念恐惧一切软体动物,但是晒干了的海人参并不软,所以她也不会害怕。 “这种东西要怎么吃?”她用手拨了拨:“我没吃过。” 李伯诚回忆这种东西做法,对林念说:“我做给你吃。” “你还会做饭?” 李伯诚实话实说:“不是太懂,只会基本的一点。” 林念有些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她长这么大,除了饭店的厨子之外,还没见哪个男人进厨房呢。 “你真会做?” “我做给你看。”李伯诚抓了一把海人参就要下去。 林念拉住他:“改天吧,今天我做饭,你先歇一会。” 长途旅行是很耗费人精力的事情,就算李伯诚把自己晒黑了,林念也能看出来他眼底有点泛青。 估计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她之前没预料到李伯诚会回来,所以也没买什么菜,除了几颗青菜之外只有前几天剩下的冬笋。 冬笋个大味鲜,刚好搭配李伯诚带回来的腊肉。 林念很快炒好了两道菜,又做了一道蛋花汤。 饭桌上,李伯诚的筷子 * 只夹蔬菜,就跟看不到冬笋里面的腊肉一样。 “你吃肉啊。” “好。”李伯诚听话地夹了一筷子肉,吃完又继续夹菜。 林念饭量小,晚上大多数的菜都进了李伯诚的肚子,他吃的有点撑,坐姿有些松懈,淡化了身上的锋锐,显出一些慵懒。 他休息了两秒钟,主动拿着碗筷去洗。 天都黑了,两人还没结婚,他总呆着对林念名声不好。 于是李伯诚洗了碗便要告辞:“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林念出去送他,路上问她这次回来多长时间。 “和上次一样都是二十天。”李伯诚停顿了下,试探着说道:“念念,我们的结婚报告去年就批下来了。” 林念咬着唇,半响才问:“那你什么意思?” “我,”李伯诚嗓子发紧,他做了吞咽的动作润润喉咙,握紧拳头,鼓起勇气说:“我想和你结婚。” 林念很长时间没说话,这让李伯诚有些紧张。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就算是不愿意……” 林念问:“如果我不愿意呢?” 李伯诚的心情有些沉闷:“那也行……” 他咬着牙,不情不愿,说完忍不住多问了句:“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地方不好吗?” 他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味道。是林念最缺乏,也最渴望的珍视。 她笑了一声又觉得眼睛发酸,说话时带了些鼻音:“刚刚骗你的。” 李伯诚的心情在瞬间又飞到天上:“那你,你是同意了?” 他喜不自禁,忍不住伸手抱住林念,激动道:“哈哈,谢谢,念念,谢谢你。” 林念被他抱在怀里,陌生的气息强势侵袭。对方手臂有力,怀抱宽广,一张手就能把她圈住。 林念埋在他胸口偷偷吸了吸气,小声说:“你放开我。” “哦,哦!”李伯诚连忙放开,空下来的怀抱让他有些不舍。 他摸了下前襟的衣服,对着林念保证:“我会对你好的。” 林念嗯了一声:“我知道。” 大概是近距离接触过,林念觉得自己对于李伯诚的气息变得更加敏感,明明没有靠在一起都仿佛能闻到。 她觉得脸上又在发烧,悄悄往后退了一点,开口赶人:“你快回去吧。” “好。” 李伯诚让她先走,等目送她回到小楼,才抬起脚,大跨步离去。 . 不管什么时候,结婚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并不是两个年轻人嘴巴一碰就可以完成的。 李伯诚没打算委屈林念,别人有的她必须也要有,不可能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嫁过来。 第二天他送林念去学校后,就去了肉联厂。 丁红兰没想到才过半年又见到了李伯诚:“你放假了?” 李伯诚嗯了一声,没打算与她多寒暄:“我准备结婚了,麻烦阿姨帮我跑一趟。” “结婚?”丁红兰警觉:“和谁啊?” “是锅炉厂林传民的小女儿林念。” 丁红兰早就不记得林念是谁了,听到锅炉厂才想起来:“就是你去 * 年相的那姑娘?” “就是她。” “我还以为没能成呢,你这孩子也不说一声。” 丁红兰说:“给你跑一趟没问题,不过能不能迟一点?最近家里给你弟弟弄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花了不少钱,现在不太凑手。你在部队里估计不知道工农兵大学生意味着什么,那可是包分配工作的,出来就是干部!” 丁红兰问:“以后你弟弟上大学,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也要钱,要不你再等等?” 李伯诚知道丁红兰是什么意思:“不用了,我结婚自己出钱。” 自己出钱当然好啊,丁红兰就等着这句呢! 不过她听完心里又有点不舒服:“你存了不少钱啊?” “结婚够了。” 李伯诚淡淡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子:“这是我能给出的彩礼。” 丁红兰接过一看:结婚三大件只有一个手表,余下的都没,礼金给一百块,余下一些小东西也不值什么。 真寒酸。丁红兰撇嘴,还以为多有钱呢,在这跟她充胖子。 丁红兰一对比心里就舒坦了,一口应下这差事:“行,我给你跑一趟林家,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第二十章 手表 去林家提亲也不能着急, 在此之前李伯诚还要正式上门拜访。 中午,李伯诚来学校接林念去国营饭店吃饭,顺便问了这个问题。 林念一愣:“要去我家?” “肯定要见过家长才行的。”李伯诚说了几个日子,问林念觉得哪天合适:“你要是没空我就一个人去。” “一起去吧。”结婚又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林念盯着碗里的米粒, 过了会说:“就明天, 我爸妈应该都在家。” “好。”李伯诚点头, 又问林父林母喜欢什么。 林念想了想:“不如就把你带回来的香肠送一点过去?” “那是给你的。” “我吃不了那么多。” 其实李伯诚带回来的香肠并不多, 也就三四斤而已,吃不了多久。 李伯诚开口,刚想这么说,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临时改口:“那好, 除了香肠还要带其他的吗?” “不用了。” 林念吃完饭, 放下筷子,对他实话实说:“带再多东西我爸妈都不会喜欢你的, 因为首先,他们就不喜欢我。” 大概是早就接受了,林念说这话的时候特别淡定, 却让听到的人有些心疼。 李伯诚悄悄捏紧了手心, 想要抱抱她,碍于在外面却什么都不能做。 林念见他一直没动筷子,问:“吃不下了吗?” “没有。”李伯诚缓缓呼出一口气, 拿起筷子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学校中午有将近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吃完饭还可以回去休息一会。 两人出了饭店右转,走上小路。 小路上人迹罕至,二人暂时都没说话, 中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近,直至肩挨着肩。 靠的这么近,互相都能嗅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林念看着地面,李伯诚看着她,手指悄悄移动,抓到了对方的手指。 林 * 念脸上的温度陡然升高,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抽出来。 她的默许给了李伯诚勇气,于是更进一步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 “念念。” 林念应了一声,声如蚊呐。 李伯诚说:“我会对你好的。” 林念咬着唇,耳朵红的快要滴血。 对于未来她其实并不确定,但并不惧怕去面对:“那要以后才知道了。” “嗯,我做给你看。”李伯诚又把手抓握紧了点,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林念抿着唇,嘴角荡出一道梨涡,甜的李伯诚心里发颤。 “先别说大话了,先想想怎么过我妈那一关吧。”林念说着有些愁:“她可能会提一些比较过分的要求,你到时候别理她就行。” 李伯诚点头:“好,都听你的,我们不理她。” . 要见父母当然要趁早,第二天两人七点就出发了,带上两斤香肠,坐上公交车去锅炉厂。 到达锅炉厂时八点不到,大多数职工都去上班了。 林念带着李伯诚走到自家门外,抬手敲门。 门内传来林母的声音:“谁啊?” 她走到门口把门拉开,见到林念的瞬间就拉下脸,阴阳怪气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妈。”林念叫了一声,往边上让了让介绍身后的李伯诚:“这是我对象。” 林母往后面一看,还得仰着脖子才能看清李伯诚的脸:“什么……” 她张嘴就要讽刺,李伯诚往前走了一步:“婶子好,我是李伯诚,第一次见面,这是给你带的礼物。” 林母刷地闭上嘴,一方面是因为看到香肠,另一方面是因为李伯诚看起来有点凶。 她接了香肠,让两人进来。 林念看了一圈,没见到林传民的身影:“爸不在家?” “厂里叫他去加班了。”当着外人的面,林母对林念的态度好了不少。 关上门,她让两人坐下,扭头喊:“芳芳!” 林芳从屋子里出来,扫了林念一眼,问:“什么事?” “去和一杯糖水。” 李伯诚忙拒绝:“不用了,我不渴。” 林母本来就是客气下,闻言立马道:“那就算了。” 林芳顺势停下脚步,转身走到林念边上,问:“这是妹妹对象吗?” 林念当作没听到,李伯诚也没有反应。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使得林芳的尴尬表露无疑。 她心里恼火,故意道:“要说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二丫你这么快就找到对象了。” “行了,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林母训斥了一句。 林芳从流产后脾气越来越古怪,加上家属院一直有人传言说是林芳举报了王荣武,觉得她太狠毒。 林母被林芳连累着在外面受了不少白眼,心中早有怨言。 林芳撇嘴,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起身就往房间跑。 林母也不管林芳什么心情,坐在两人对面,仔细打量着李伯诚,问到:“小李今年多大了?” “二十九。” “比我们二丫大十岁啊。”林母一听就有点嫌弃,又 * 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在当兵。” 二十九岁,又在当兵。林母很快想起去年听到的一件事。 她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李伯诚说:“去年经人介绍认识的。” 果然如此! 林母脱口问道:“你还没退伍?” 李伯诚心中一转,回答说:“还没有。” “那什么时候退?” “这个暂时不清楚。” 林母本就有点看不起他,一听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伍就更嫌弃了。 一个大头兵能有什么前途?不退伍连彩礼都拿不出来吧! 林母当场拒绝,借口说:“我觉得你跟二丫年纪差的太多了。” 从进门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林念突然开口:“又不是你结婚。” “你什么意思?”林母一听她说话心里就冒火:“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看看外面哪个好小伙子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的?” 林念了解自己的亲妈,知道与她争执这个问题根本没用。 所以直接问:“你说的为我好,也包括在外面跟人说我不能生吗?” 林母对上女儿的眼睛,心里一阵气短。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她撇开眼推卸道:“那都是秦关琼跟人瞎说的。” “那您帮我解释过吗?” 当然没有,毕竟这个谣言的源头就是她自己。 林母有点心烦:“事情都过去了,你总是提这个干什么?” 林念说:“既然当初你当初没为我考虑,现在也别操心了,我挺好的,李伯诚也好。这次回来,是想告诉你我们准备结婚了。” 林母听完最后一句,立刻反对:“我不答应!” “我说了,现在不需要你操心,你答不答应并不重要。” 林母再一次后悔当初生了林念,捂着胸口后悔:“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坏呢?” 林念神色冷淡:“是你不知道。” 她起身,拉着李伯诚就准备走。 林母心理清楚小女儿说到做到的性格,心里顿时慌了。 “等等!”她喊住两人:“说两句你就要走,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脾气。” 她习惯性指责,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哪有人不经过父母私自结婚的?这像什么话?” 林母说:“结婚不是小事,我得跟你爸商量下。” 林念挑眉,转身又要走。 林母连忙补了一句:“就算真要结也不能这么草率,总得让他家来人谈吧?” 目的达成,李伯诚顺势道:“您哪天方便见面呢?” 林母想往后拖,扫了眼林念又打消了这种想法:“下个礼拜六吧。” 林念皱眉。 李伯诚总共就二十天假期,按照这种拖法,拖到猴年马月才结婚啊? 她正要拒绝,手背就被人拍了下,扭过头边上的人正对她使眼色。 李伯诚对林母说:“好,那就下周六。” 定好了双方父母见面的时间,两人也没多留。 出了锅炉厂宿舍,林念说:“我妈肯定不会那么容易答应,到时候又拖怎么办?” “没事,我有办法。”李伯诚安慰道。 “什 * 么办法?” 他卖了个关子:“暂时保密。” 林念鼓了鼓嘴巴,小声哼了下。 她又问:“我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正常的儿女都不会那么对父母,林念想解释原因,又被他拦住。 “一点都不凶。” “真的?” “真的,你刚刚特别厉害。”李伯诚悄悄牵住她的手,眼睛含笑看着她,夸赞道:“要不是有念念,咱们可能就没办法结婚了。” 林念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胡说!” 李伯诚没反驳,轻轻捏了下她的手指。 林念嗔了他一眼,示意他安分一些,随后笑容收敛:“其实他们不同意也没什么,好多下乡的知青结婚之后才写信告诉父母呢。” “我们又没下乡,当然要按照流程走。” 李伯诚说着,把林念带进国营商店。 林念问:“你要买东西?” 李伯诚嗯了一声,环视一眼往其中一个地方走去。 这是个卖手表的柜台,手表在这个时候是贵重物品,买得起的人少。所以营业员也清闲,看起来都快睡着了。 “同志。”李伯诚敲敲桌子。 营业员被惊醒,抬手搓了搓脸,眼睛扫过李伯诚的手腕,问道:“给对象买表?” “对,你这有哪些表?” 临城靠近上海,经济比较发达,商品的种类也比川省要多。 除了上海表以外还有好几种进口表:劳力士、欧米茄、浪琴等等。 进口表不需要工业卷,但是价格比上海表要贵得多。 李伯诚看了一圈,瞧中一块浪琴手表,标价要三百块。银白色的表盘小巧精致,特别适合女性佩戴。 他看表的时候,林念一直在悄悄拉他的衣服。 李伯诚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对营业员说:“就要这一块。” 今天出门之前他就想好了要带林念来买表,所以带足了钱。 数了三十张大团结交给营业员,接过手表,笑着对林念说:“走吧。” 林念跟在他后面,一出门脸色就冷了下来。 她心里生气,步子迈的飞快,不想跟他说话。 李伯诚叫了她两句,都没得到回应,就接受了现实,拿着手表委委屈屈跟在后面。 两人回到小楼的房间,林念关上门,对他说:“下午去把表退了。” 李伯诚没应,打开表盒取出手表,拉住林念的手腕给她戴上。 “你……” “怕我花钱?” 林念瞪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 一块表三百块,她不吃不喝都要一年多才能攒齐! 李伯诚被瞪了不仅不生气,反倒是像立了一等功般高兴。 他伸手拉着林念的手,捏了下她的指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到其中一页:“看看。” “什么东西?”林念皱眉,低头瞄了眼。 这是一本存折,李伯诚翻开的是存着最后一页,上面显示他最后一笔取出了五百块,余下的存款还有…… 林念看了眼后面的数字,又看了一眼,倒吸了口起,眼睛瞪大不敢相信:“这是你的?” “要不然呢?”李伯 * 诚笑得有些得意:“说了能养得起你。” 他军龄长,提干又早,之前几年一直在国外参战,工资水平节节升高。 作为军人,李伯诚吃住都在部队,根本花不到什么钱,他又几乎不往家里寄钱,这么多年下来攒下了一笔令人咋舌的存款。 他又指了其中一行,对林念说:“这是我一个月的工资。” 林念看过去,他手指的地方写着两百六十块。 “这么多?” 李伯诚说:“这是军龄补贴加上偏远地区补贴合在一起,所以比较高,往后如果换了地方就会降下来。” “降到多少?” “一百五左右。” 林念:“……” 她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部队的工资这么高?” “职位高了工资当然会高。”李伯诚像个开屏的孔雀般炫耀:“我现在拿的是十五级的工资。” 和李伯诚认识后林念特地去了解过部队的一些情况,十五级的工资,那是正团级啊! 不是说他当了十几年的兵都没提干吗? 她看了看李伯诚衣服上的两个口袋,李伯诚随着她的视线低头。 军官的衣服有四个口袋,而士兵的是两个,他如今的衣服只有两个口袋。 李伯诚解释:“这是我找别人借的衣服。” 说他自私也好记仇也罢,反正李伯诚从来没忘记当时家里粮食不够吃时,父亲和继母决定饿死他这件事。 他失落时没办法倚靠家里,那风光后家里也别想靠过来。 既然当时决定放弃他,那就当没生过吧。 “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说,不是故意骗你。”李伯诚把存折放到林念口袋里:“念念,我想对你好,也有能力这么做,所以别拒绝好吗?” 第二十一章 提亲 林念原以为之前在王家和亲妈那边坑的一千八百块已经算巨款, 现在跟李伯诚的存款一对比,才知道什么都不是。 她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那存折放在口袋里都觉得烫人。 “我不能要。” 她把东西拿出来要塞回给李伯诚。对方没收,捏了捏她的耳垂, 用一种莫名可怜的语气说:“我部队里的战友结婚后都是把工资交给媳妇的, 念念不收, 是觉得我哪不好吗?” “没有!”林念急忙否认, 她就是觉得不安心:“这太多了!” “再多都是我挣出来的, 我们马上就要结婚,本来就不分彼此。” 李伯诚问:“还是说你觉得结婚之后再给比较正式一点?”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猜测非常有道理, 于是凑到林念耳边问:“念念想结婚之后再当管家婆是不是?” 林念到底皮薄, 哪经得住这种撩拨?李伯诚靠过来的时候她脸上就开始发烧, 等话说完, 她也差不多快要自燃了。 她整个人羞到不行,觉得对方太过分, 恼羞成怒踩在他脚上:“你闭嘴!” 林念仰着头,眼里沁着水光,咬牙瞪了李伯诚一眼:“你快走, 我要上班了!” 李伯诚挑眉, 表情有点奇怪: * “要我送你吗?” “不要!” 林念气哼哼离开,走到学校发现大门紧闭,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末。 她这是被气昏头了! 都怪李伯诚! 林念对着大门生了好一会的气, 犹豫要不要去别处晃晃, 装作今天补课算了。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晃了一圈就被否决,这比她被气到忘记周末不上课还要傻! 林念呆了一会,做好了丢脸被嘲笑的准备, 这才蔫蔫地转身,准备回住处。 还没走两步,就看到李伯诚站在路边一棵树后。 林念一看到他就回忆起对方之前的恶劣行径,心里恶狠狠骂了他一句,抬头挺胸,准备彻底无视这人。 李伯诚不用她招呼,自动跟上来。 林念是不准备理他的,可是对方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 “你干嘛?” “怕你生气跑掉,那我要继续打光棍了。” 林念又被气到了。 她知道李伯诚是担心自己才会跟着,可说的话实在是不像样! 她觉得有点委屈,感觉李伯诚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李伯诚说完也有点后悔,偷偷牵住她的手,被挥开之后又锲而不舍凑上去。 “对不起,是我不对,念念你别生气了。”他说:“我只是不想让你和我分那么清。” 林念低着头不说话,态度却隐隐松动。 李伯诚抓住时机牵起手,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别生气了好不好?” 林念抿着唇,交握的手指在他手心里抠了几下。 李伯诚被她抠得身体一紧,头皮发麻。 “念念!” 林念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招人的事情,抠完还用两只手指捏住他的指节慢慢摩擦。 这是她在思考时的无意义动作,想了一会,林念扭头对他说:“其实我也存了点钱。” 她说话的时候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李伯诚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惋惜。 “存的工资?” “回去跟你说吧。” 两人回到小楼的房间,林念从箱子底下找出一本存折来,给他看。 李伯诚打开,发现上面竟然有一千多块! 这真的让他惊到了。 “怎么来的?” 林念说:“你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吧?” 她想起上午李伯诚对林芳的态度,那种显而易见的无视并不是他平时的作风,显然是知道自己和林芳有矛盾的。 李伯诚没有否认。 “我之前和别人订过婚,就是原来锅炉厂书记的儿子。”林念说道这停下来,问出一直疑惑的事情:“你知道王仲坤贪污的事情吗?” 李伯诚目光纯然:“你写信说过。” “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 他的疑惑看起来很真实,林念怀疑自己有点想多了。 “没什么,我还是继续说吧。” 她把自己怎么撞见王荣武出轨,并且以此威胁要赔偿的事情说了。 “我那时候特别生气,他们俩就是把我当傻子!”林念说:“还扔我试卷,想让我下乡!” 林念现在说起来都来气,药厂多难进啊!要是没有王荣武,自己的工资得是现在 * 两倍多。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件事也不算完全糟糕。 “要不是他们俩,我们估计也不会认识了。” 李伯诚摸了摸她的头发,神色爱怜。 在这一点上他确实要感谢那两个人的成全,但当时的伤害也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我如果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林念撑着下巴想了想:“那不行,早一点我还在读书呢。” 李伯诚:“……” 他悠悠问:“念念会不会嫌我年纪大?” “不会啦。” 大概是说出了一直以来的心结,让林念觉得与边上的人更亲近了一些。 她大着胆子碰向李伯诚的脸,伸手捏了捏,只捏出一层皮来。 “你好瘦啊!” 李伯诚盖住她的手:“以后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瘦不瘦。” 李伯诚已有所指,不过林念根本领会不到。 “就是很瘦啊。” 李伯诚把她的手摘下来:“好了,别闹。” “哦。”林念悻悻收手,把手背在身后,迟一步觉出羞耻。 她心里在嚎叫,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太不矜持了,都还没结婚呢! 这要是被别人看见,会说生活作风有问题吧! 她一边觉得自己变坏了,一边又很享受与李伯诚的亲近。 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过,所以才更觉得好奇。 两张存着并排放在书桌上,书桌前面的两人一坐一立。 李伯诚把玩着林念的另一只手,把自己的手指嵌入她的指缝中,突然说:“我们去照相吧?” “我们吗?” “当然,就我们,现在就去。” 李伯诚越说越兴奋,只要一想到林念会出现在一张相片上,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分。 林念刚才反省过自己的作风问题,现在就被提议去照相。 未婚男女去照相会被人说吗? 她有些犹豫,但见李伯诚如此积极,就不想拒绝了。 出门之前,林念还换了衣服。 她衣服不多,最新的就是去年买的那件绿军装,穿上既飒爽又娇俏。 李伯诚看到她这一身有些感慨:“当时家里来信,我打开之后从里面掉出来一张照片,照片上你就穿着这一身。” 他回忆起当时的心情:“我那时候就想,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没有对象吗?” 林念抓着衣摆,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小姨给我买的。” 平时林念的衣着都很简朴,李伯诚也注意到了,之前给钱也是想让她对自己好一点,但是她似乎节省惯了,有钱也舍不得用。 李伯诚心想着,开口说:“照完相再去看看有什么衣服,按照规矩,结婚的时候男方都要给对象做十身新衣。” “这么多吗?” 李伯诚肯定:“都是这么多。” 其实到底几身他也不知道,这个数字是胡扯的。 林念觉得做这么多衣服有点浪费,不过既然都是这么做的,她也不好搞特殊。 “那好吧。”她说:“你有布票吗?可以扯布回来自己做。” “给裁缝做吧,你还要上班。”李伯诚说完想起来:“ * 彩礼里面要不要再加一台缝纫机?” 当时拟彩礼的时候,李伯诚存了私心,凡是大件都没写上去。 不过随军这事他还没和林念商量,也拿不准她的主意,现在这么问就是变相的试探。 “不用了。”林念很快拒绝。 “真的不要?” “用不着,就算买了也带不走。” 林念瞥了他一眼,拉长了声音问:“你不是一直这么想的吗?” 要不然干嘛每次写信都说部队那边有多好啊? 李伯诚被戳破心事,却是满脸喜色:“那我回去之后就打随军报告!” 因为涉及到户口迁移,中间要耽误不少时间。 李伯诚想想有些后悔:“我应当早点和你说。” 那样提前解决掉户口问题,他们结完婚就可以走了。 “没事的。”林念说:“我辞职也得需要时间啊,总不能马上就走。” 两人上了公交车,周末的车子上人挨着人,连活动的空隙都没有。 他们好不容易才挤上车,慢慢挪到车子中间。 李伯诚让林念站里面,自己靠外,用身体挡住其他人。 公交车启动,惯性让林念站不稳,一头栽进李伯诚怀里。 透过薄薄一层军装,林念能闻到对方干燥中透着一丝硝烟味的气息。 她顿了顿,立马退后,做贼似的往周围看了看,发现不止她一个人没站稳时才悄悄松了口气。 李伯诚看着她的动作,眼睛里多了抹笑意,小声说:“站不稳就抓着我的胳膊。” 林念不想去抓的,可是车子太颠了,完全站不稳。 接连两次被惯性推进李伯诚怀里后,林念终于学乖了,悄悄抓住了他的手臂。 公交车走走停停,终于到了目的地。 照相馆开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在这一站的下车的人也多。 人群往外涌动,下车都和打仗一样。 下了车,林念深深吸了口气,把有点散的辫子重新编好,出发去照相馆。 周末照相馆的生意好,来照相的人还要排队,其中有不少都是青年男女。 见不是只有他们来照相,林念悄悄松了口气。 师傅照相的速度很快,队伍迅速缩短。 排在林念他们前面的也是一对年轻男女,关系看起来有点生疏。 两人站在照相馆的背景墙前,中间的距离隔了有一米远。 “你们近一点,听见没?靠近一点!”照相师傅手伸出来挥了挥:“那个男同志,说你呢,往中间站!” 在师傅的指挥下,那两人终于磨磨蹭蹭靠到了一起。 他们面向镜头,表情严肃,像是要准备参加宣誓大会。 林念吸收了这两人的经验,轮到他们上去时也尽力端正了态度,收紧下颚目视前方。 李伯诚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放在林念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别紧张。” 林念往后靠了靠,小声说:“你看别人都这么照。”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李伯诚说:“照片是给我们看的,跟别人学什么?” “准备好了没?”师傅在照相机后 * 面问:“来看着我。” 林念立马站直了身体往前看,嘴角微微往上提了提。 “好,别动啊,我数三、二、一。” 灯光一闪,咔嚓一声,画面被定格下来。 从照相馆出来,两人国营商店,很幸运的买到了一块红色的布,赶紧买了下来。 买好的布送到裁缝铺,交钱过一周就能拿到。 之后的几天,李伯诚几乎天天都往林念这跑,弄得几个邻居很快熟悉了他,聊天的时候还打趣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快了,到时候请你们喝酒。” 李伯诚今天做了海人参,其实这东西做起来很容易,把沙子去干净炒就行,只需要放一点盐提味。 他做的多,给几家邻居都送了点。 邻居们觉得这么分不好意思,索性把自己的菜也拿出来,大家一起吃。 饭桌上开了瓶酒,李伯诚喝了不少,感谢他们对林念的照顾。 “其实我们真没照顾多少,反倒是沾了小林老师的光。” 楼下的邻居说:“她来之后,我们几家的孩子都听话了很多。” 这话得到了邻居们的一致认同,林念身上大概有种老师的特质,对小孩们有独特的威慑力。 只要一看到她,那群熊孩子就自动变乖。 喝了一顿酒,男人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亲近了许多。 几个邻居都好奇过李伯诚的职业,问他是不是当兵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其中一个邻居拍着大腿说:“你看吧,我就说是!一般人穿军装穿不出那个味!” 男人们好奇部队的生活,女人则担心另一件事:“当兵是不是不能经常回来啊?” 女人的老公道:“那当然,要不你以为部队是菜市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吗?” 李伯诚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笑着与林念对视一眼,回答道:“结婚之后林念会跟我随军。” “哎哟,这个好!” 有人问:“这部队随军有什么规定吗?” 李伯诚说:“我当兵时间比较久,所以可以带家属过去。” “哦,这样啊。” 其他人点头:“随军好,夫妻两个还是得在一块。” . 一个星期转眼即逝,这一周的时间,林母过的不太顺。 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怎么,她的工作总是出问题,总是被领导拉出来骂! 领导越是骂,她的问题就越多,然后就更加被骂。 这样恶性循环,搞的林母胆战心惊,一提到上班就觉得恐惧。 好不容易熬到放假,终于不用去上班了,可还要面对另一间糟心事:那个穷当兵的要来家里提亲! 一想起这个林母就难受,死丫头年纪轻不知道好歹,被人骗了还说人家好呢,也不想想要是真没问题,他可能单到二十九岁? 为她想还觉得家里人害她,真是不识好人心。 她真想直接拒绝,又担心拒绝了那个死丫头直接跑去扯证,那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毕竟是要商量大事,就算林母再不愿意,面子功夫也要做,一早起来就把家里收拾了下。 李 * 家人是八点多钟过来的,人到的挺齐,手里还提着东西。 丁红兰一进门就对林母喊:“哎呦亲家等久了吧!” 林母心里跟吃了苍蝇一般膈应:“和还没结婚呢,不能瞎喊。” “这不是早晚的事情吗?”丁红兰拉着她的胳膊,亲亲热热的,抬头看了一圈问:“对了你们家丫头呢?我可是早就想见了,你不知道我家伯诚多看重他,天天挂在嘴上。” “她不住家里。” 林母呵呵笑了两声,才说完,虚掩的门就被推开。 林念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一条鱼,开口喊了爸妈,目光转到李家人身上,辨认一番喊了人。 除了李伯诚之外,李家人之前只看过林念的照片,知道她好看,但不知道这姑娘这么漂亮。 林念今天穿了件刚做好的新衣服,衣服是稍微偏淡的蓝色,剪裁合身,显出姣好的身材曲线,再配上那张脸,毫不夸张的说,她一走进来整个屋子都亮了! 李仲林盯着林念移不开眼,没想到大哥的结婚对象竟然这么漂亮! 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落到自己身上呢? 李仲林心里有点不平,听说这人还是爸妈帮大哥介绍的,他们怎么就不想想自己? 没人关心李仲林的心里活动,丁红兰夸了林念两句,就直接进入正题,和林母商量起他们的婚事。 林母本着能拖就拖的态度一直不松口,一会说林念年纪太小准备在家再留两年,一会又说李伯诚离得太远照顾不了家里。 “你放心,我们家伯诚说了,结婚之后可以把家属带过去。” 林母愣住:“还要随军?” “那当然。” 丁红兰说。 要是不把人带走,她才不让人结婚,家里就那么点大的地方,多一个人去哪住啊? “不行!”林母断然拒绝。 她就两个女儿,大女儿到现在都没工作,身体也不好,要是小女儿去随了军,她以后老了靠谁来养? 林母从有过自己对林念太过分,对方可能不给她养老的想法。这对她来说是理所应当的,要是林念敢不养,到时候别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淹了她。 “怎么不行了?”丁红兰问:“别人想随军还随不到呢,也就是我家伯诚当兵时间长。” 林母说:“随军要走那么远,我舍不得。” 林念默默翻了个白眼,被李伯诚看到。 两人的手指在桌子的遮挡下轻轻拉了拉,很快分开。 提亲这种场合是双方父母的战场,年轻男女最好不好说话,否则会被认为不礼貌。 于是林念和李伯诚就免费欣赏了一出大戏。 丁红兰和林母的功力不相上下,两人有来有往,几个小时下来一点进展都没有。 中午李家人要在林家吃饭,午饭是林念和林芳做。 厨房里,林芳和林念说:“妈不想你跟他结婚。” 林念把她当作空气,只做自己的事情。 林芳咬咬唇,想让林念别总摆出这种被欠了钱的样子,犹豫了下还是道:“要是爸妈不同 * 意就结婚,传出去让人知道不好听,他不是当兵的吗?应该很重视风评吧。” 林念停下来看了她一眼。 林芳挤出一个笑脸:“其实妈之所以不同意,也是觉得他没什么前途,要是他能多拿点彩礼钱出来,让妈知道你跟着他能过好日子,她也不会阻止了。” 林念收回视线。 林芳问:“你难道不信吗?” 林念继续切菜,对她说:“不想做事可以出去。” “你……”林芳哼了一声:“真是不识好人心。” 林家准备的东西很简单,唯一的荤腥就是林念带回来的那条鱼。 一大群人挤在桌子上吃饭,每一道菜都被翻了好几遍。 林念看着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两口就把碗放下。 吃完饭,两家继续扯皮,扯到晚上也没个结果。 林母对李家各方面都不满意,其中最不满意的两点就是随军和彩礼,而李家则咬死了这两点不会变,所以谈到最后不欢而散。 李家人走后,林母以为林念会闹,哪知道她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离开了。 “这死丫头!”林母骂了一句,又冲林父发火:“你今天怎么一句话不说?” “我能说什么?”林父觉得冤枉:“这不都是你们女人在讲话。” 他起来伸了个懒腰就要走。 “你去哪?” “去厂里看看。” “怎么总是往厂里跑,有那么多事吗?” “这还不是你大女儿害的?” 林父一走,当天晚上都没回来,林芳拿了枕头去和林母一起睡。 林母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妈你是在想二丫的婚事?” “你这不是废话吗?一百块钱彩礼和一块手表,也不知道李家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的!” “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为这种事情烦。” “你说的轻巧。” 林芳说:“我就觉得吧,二丫现在对那个当兵的这么死心塌地,就是因为见的人少,要是见识多了,肯定就看不上他了。” 林母一考虑,觉得林芳说的有道理。 “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呢。”林母一咕噜爬起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还是你脑袋好。” “妈你只是太担心二丫所以才没想到。” “没办法,当妈的哪能不担心呢?”林母给自己贴金:“那位明天就去找人介绍!” 林芳问:“要不过几天,等那个当兵的走了?” “也对。” 那个当兵的看起来就凶的很,说实话林母见到他还有点犯怵。 “就等他走了给二丫相看。”林母想想更睡不着:“不行,我还是得早点去物色下。” 第二十二章 结婚 “妈心里有人选了吗?”林芳问。 林母还真的有:“你觉得老陈家的小儿子怎么样?” 陈家也在锅炉厂工作, 夫妻两个是双职工,职位还不低。 他家有三个儿子,其他两个都结婚了,最小的这个今年刚被推举成工农兵大学生, 以后出来是要当干部的。 “他家小儿子以前一看二丫就脸红, 绝对是对她有意思。” “二丫 * 长得漂亮啊, 年轻人都看脸。”林芳语气有点酸, 顿了顿又说:“但是这个事, 陈家不一定愿意啊。” 她提醒道:“别忘了,外面都觉得二丫不能生呢。” “那我去跟人说这是假的。” “人家会信吗?” 林母哎呀一声,知道林芳说的话有道理。 她有点后悔:“二丫也是被你连累了。” 林芳撇嘴, 心里不屑, 明明这流言还是通过林母自己的嘴传出去的, 现在倒是怪到她头上。 “其实吧, 妈你可以把眼光放长远一点,看上二丫的人多着呢, 又不是只有那些小伙子。” 林芳凑到她耳边说:“你知道前面那家国营饭店吧,听说里面经理正在找对象呢。” 林母虽然没去过几次饭店,但是对那个经理还是有印象的, 记忆中是个挺稳重的人, 就是—— “他年纪有点大了吧?” “也不大,才三十多呢,看着多年轻啊。”林芳努力说服她:“妈你想想, 不说到手的工资, 光那么大一个饭店,手里漏一点就够家里人吃了,这要是成了你女婿, 咱们家还不是随便吃肉?” 林母问:“三十多还没结婚?” “跟没结婚差别不大。”林芳说:“他前面有个老婆,家里成分不好被下放到农场了。” “那有孩子没?” “有一儿一女,大的十五小的十二,都不用人管。” 林母瞥了她一眼:“你知道的还挺清楚。” “妈你什么意思啊?我这不是为了家里好?”她回到自己那半边,挑着指甲说:“也就是我跟二丫是亲姐妹,不然这么好的机会我就自己上了。” 林母闻言看了看大女儿,与小女儿做了个对比,心里摇摇头。 不过这个提议确实让她心动。 不说别的,光随便吃肉这一条,就让人无法反抗。 “那找个机会探探他的口风?” “这事我来吧,刚好我跟他认识。” 林芳跟林母保证:“我肯定把这事干的漂漂亮亮的。” 林芳这么笃定也是有原因的,那国营饭店的经理早就看上林念了,只不过找不到机会下手罢了。 这次有了机会,对方自然不想错过,但明面上还要摆姿态。 “你妹这都不能生了。” “你又不是没儿子,还差她那一个?”林芳故意说:“你要是不愿意就随便,反正她也不是嫁不出去。” 说完起身就要走。 “唉唉!” 经理叫住她:“我又没说不乐意,你这么着急干啥?” 他让林芳坐下来:“咱们好好谈谈。” 林芳跟人谈了有一个多小时,又被留下吃了饭,走的时候还被送了一块肥肉。 从饭店出来,林芳满脸都是喜色。 之前的谈判她可是收获颇丰。对方都答应了,只要他能跟林念结婚,就会给自己在饭店安排一个工作。 有了工作,她还会在家里受白眼? 这边林芳在畅想着美好未来,另外一边,林母却过得水深火热。 水壶厂周六休息,周末正常上班。林母一到厂里,就 * 被领导叫进办公室,说她之前的工作出现了问题,流了一批残次品去了市场。 “你最近怎么回事?要是干不好就早点说,有的是人愿意顶上来。” “领导,我下次一定不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林母如今负责的工作是给水壶做检查,这份工作非常轻松,她平常上班糊弄糊弄就过去了,从没出过什么事。 没想到这次竟然倒霉! 领导这段时间抓住她许多纰漏,早就不相信她了,在林母的一再哀求下才决定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工作态度不积极,就收拾收拾去一线岗位吧。” 被敲打了一番,林母上班时再也不敢分神,一天下来看的眼睛都要瞎了。 她回到家,就钻进房间往床上一躺,没躺一会就听到外面传来声响。 林母以为是林芳回来了,穿好鞋子出去一看,竟然是林传民。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林传民也是满脸晦气:“别提了,还不是你女儿害的!一个班那么多人,领导单单把我拉出来说,我老脸都丢尽了!” 以往他也抱怨过在厂里被穿小鞋,但是林母总觉得他这次特别气愤。 林母想起自己最近的遭遇,跟林父说了一通,猜测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整我们?” “那还多亏你养了个好女儿!” 林母却觉得不是林芳的问题,王仲坤贪污案过去快半年了,现在几乎都没多少人说这件事。 再说如果真的因为王家的事情看她不顺眼,也不会要等到现在才有动作。 夫妻两个各有心思,家中气氛压抑。 林芳从外面回来,本来是想分享好消息的,却得了林父一个白眼。 林父依旧没在家里多呆,吃完饭就走了,说要找人下棋。 林芳去洗了碗筷,凑到林母身边:“妈,事情我给你办成了!” “什么事?”林母很快反应过来:“你说那个经理?” “是啊!我这效率怎么样?他说了,只要二丫愿意嫁过去,除了三转一响之外他还给这个数的礼金。” 林芳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块?” “没错!” “就这点啊。” 两百块在林母眼里真算不上多,当时自己都被林念那死丫头坑出去四百块呢,算算还是亏了。 “给什么三转一响,都换成钱不好?” “那妈你到时候跟他商量呗。” 林芳不在乎彩礼要给多少,反正给不到她的手上,只有工作岗位才是真的。 林母也是这么打算,她才不想要三转一响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东西买的再多到时候都要拉走,那钱可是能留下来的。 林芳带来的好消息稍稍抚慰了林母,让她可以暂时忘记对于工作的恐惧。 如今她最期待的就是姓李的赶快回部队,那样她才好安排女儿和人家见面。 但李伯诚一时半会不会走,而工作的负担才是如影随形。 林母抱着如同上坟一样的心情去上班,一上午都风平浪静。 中午休息,林母拿着 * 饭盒去食堂加热,老远就看到领导在食堂外面。 林母看到领导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下意识就想躲,再凝神一看才发现领导对面站了个人。 那个人,怎么有点熟悉? 林母不敢相信,可是对方的气质太过独特,见过之后就很难忘掉。 她揉了揉眼睛,重新看过去。 没错啊,是那个当兵的。 他怎么和领导认识? 林母不禁去回想,自己第一次被领导找茬,似乎就是见过他之后? 难不成这都是他干的? 越想她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要不然自己干了这么多年,怎么以前都没出事,见过他之后就一直不顺? 就说他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急,合着在这等着呢。 林母心里快气死了,真想冲出去扇他一巴掌,可这些冲动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现实中她依旧躲在树后面,一步都没动。 好不容易等领导和李伯诚都走了,林母才从树后出来。 因为这点发现,下午工作时她又开始频频走神,极大的影响了工作效率。 同事用胳膊肘捣了她一下:“想什么呢?你这东西都堆满了。” “知道了。”林母拿起水壶草草看了眼就放到一边。 “你检查仔细一点吧,别再出事了。” 她一个人检查出问题,可是会连累整个组的人被扣钱的。 “行了行了。”林母不耐烦,想把水壶给扔掉。 看得再好有什么用?人家故意找茬她还能躲得掉? 怀着这种猜想,林母终于熬过了一天的工作。 她有心想找林念要个说法,但又不知道林念如今住在什么地方。 “我真是命苦!”她回家瘫在椅子上叹息:“怎么就养了这么个祸害,自己是祸害,找的男人也是祸害!” 林芳不懂她这番作态是为了什么,但为了自己以后的安稳日子还得上去安慰。 “妈你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你妹妹!那个害人精!” 林母拍着胸口说:“她让那个当兵的去搅合我工作!” “怎么可能?”林芳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就一个大头兵有那么大能耐?” “我都亲眼看到了还能有假?不光我,还有你爸也被穿小鞋了!”林母恨声说:“我是想明白了,他这是逼着我们同意啊!” 林芳顿时着急:“那你就这么答应吗?他们才给那点礼金,还要二丫去随军,摆明了以后就不会来。” 林母沉默。 “二丫要是走了,妈你以后可是一点都靠不住了啊!” 这确实是林母最担心的,可用虚无缥缈的以后和工作比,她还是觉得工作最重要。 “这不是还有你吗?” 林芳心头一梗,忍着恶心说:“我怎么能跟二丫比呢,到现在连个工作都没有,身体又不好,以后能不能养活自己都不一定。” 她试探着说:“要不妈你把工作给我?” “这怎么行?” 林母想都不想就拒绝,有工作她每个月拿工资花自己的,这要是把工作给了,她不得处处看别人眼色? 林芳心 * 里冷笑,就知道会是这样,说到底她还是得靠自己,所以国营饭店的工作绝对不可能放过。 “妈别忘了我都跟人说好了,这要是临时反悔,那边不高兴怎么办?”她提醒:“能三十出头就当上国营饭店经理的,家里怎么都得有点底气吧?” 这倒也是,就怕那边也跟姓李的学。 林母心里很烦:“都说了等姓李的走了再提,你非得那么着急。” 林芳差点吐血,昨天说的时候她高高兴兴,这一转身又是她的错。 她都笑不出来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还是得像个办法处理掉眼前的问题。我个人觉得还是把二丫嫁到附近更好,那姓李的再横,他早晚一天也得去部队啊。” 林母一时拿不定主意。 林芳怕她逆反,没敢说太多:“妈你好好想想吧。” 林母一晚上都怎么睡,想到最后还是决定再观望一下。 因为熬得太狠,第二天早上就没能起来,直接睡过了头,睁眼一看都九点多了。 她对林芳发火:“你怎么都不喊我?” “我去买菜去了,回来以为你已经走了。”林芳一副委屈的样子。 “算了,养你也没什么用,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她紧赶慢赶,到厂里还是迟两个钟头。 刚换好衣服车间,同事就说:“领到说让你来了去他办公室一趟。” 林母心情沉重。 办公室,车间主任表情严肃:“上次你让我给你一个机会,我给了,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林母开口想解释,被他挡住:“我不想再听什么,你回去收拾收拾去一线干活吧。” “领导,今天这是个意外。” “今天是意外,那昨天怎么说?你们部门的员工可是来反应过你工作态度不积极,上班的时候打小差!” 林母着急:“谁说的?领导你把她叫出来我跟她理论!” “你就别管是谁说的了,总之不止一个人这么觉得,相比于跟别人理论,我觉得你还是要尽量在自己身上寻找问题。” 领导语重心长:“孙春芳同志,你是我们厂的老员工了,理应是做出表率来的,怎么反倒成了拖后腿的呢?” 不管林母再怎么辩解哀求,领导的决定都没有改变。 他让人办好了手续,下午的时候林母就去了生产车间,成了一名给水壶缝背带的工人。 缝背带的活可不像是检验岗位,那是每天都有任务的,完不成就不许下班。 林母才被调过来,对生产不熟悉,加之心里有怨言,所以干起来特别慢。 到了下班时间,别人都做完了,她还有三分之一。 管他们的组长非常不好说话,工作没完成的一律都不准走。 林母被压着缝完了所有背带,回去的时候都快十点了。 她一路边走边掉眼泪,回家进了林芳房间把她摇醒。 “你明天去找孙夏至,让她通知林念,叫李家人这周六来提亲。” 林芳听完这话一下子就清醒了:“妈!” 她还要再劝, * 林母却不想听了。 “什么都别说了,就按我说的做!”林母咬牙:“我受够了!随那个死丫头怎么样,她就是死在外面都不关我的事!” 林母的决定无异于给了林芳迎头痛击,林念要是和李伯诚结了婚,她的工作怎么办? 当天晚上,睡不着的人换成了林芳,她苦思冥想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出了门。 林芳当然没有按照林母说的那样去找孙夏至,而是直奔了国营饭店,目的显而易见。 “我妈现在改主意了,不想让她嫁给你,要不就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 这经理做了好几天迎娶美娇娘的梦,都准备好让人去提亲了,这时候说不干? “那也没办法,我妹非得嫁给那个穷当兵的。”林芳垂眼说:“你跟她又不熟悉,这方面就吃了亏。” 经理怒发冲天:“那个当兵的在哪?” “你难不成要跟他打架?这不是傻吗?”林芳说:“你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他就是靠斗凶斗狠吃饭的,比这个不是输了吗?” 林芳劝说她:“其实这件事主要还是看我妹的态度,她要是同意了,我妈也就同意了。” “你不是说……” “唉,她的态度又不是不能变。”林芳对她使了个眼色:“反正没结婚呢,什么都有可能。就像我一样,就是被王荣武欺负过,所以对那个人渣死心塌地,后面才弄得这么惨。我觉得以你的好人品,想要吸引我妹不是什么难事。” 林芳的话给了经理灵感,心里的道德感抵不过色|欲,他舔了舔嘴唇:“我和你妹也没机会见面。” 林芳似乎什么都没发现:“她应该这周五会回来,你注意下呗,找机会跟她说两句话。” “好、好。”经理搓着手:“你放心,我的保证绝对有效,只要你妹嫁给我,这边一个正式工的岗位就是你的!” 从国营饭店离开,林芳又去了医院,和孙夏至说林母让林念周五晚上回来一趟,要跟她商量结婚的事情。 孙夏至答应下来,抽空过去说了这件事。 “好,我知道了。” 林念应下,扭头去问李伯诚:“我妈这是改变想法了?你怎么办到的啊?” 李伯诚说:“我什么都没做。” 他说的是实话,本来李伯诚是想找机会抓林母的小辫子,以此威胁的,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林母就已经把自己作成那样了。 从头到尾他唯一做的事情,大概就是找水壶厂的车间主任聊了会天,然后“不小心”被林母看到罢了。 林念不管李伯诚用了什么方法,她现在就觉得挺开心的。 “也不知道她要跟我说什么?我猜是想要加彩礼,这个我肯定不会同意的!” 李伯诚从她的发鬓往下摸到发尾,她刚洗了头,头发冰凉柔顺,有股淡淡的皂角香味,让人爱不释手。 “你看着办,多给点也可以。” 这么说并不是李伯诚钱多了或者圣父属性作祟,他只是 * 担心往后林母过的不好时,林念回想起来会觉得愧疚。 “才不要。” 林念撅着嘴:“你的钱赚着也很不容易啊,凭什么给她啊?” “那都听你的。” 李伯诚立马改口,与虚无缥缈的未来相比,还是林念现在的想法更加重要。 更何况,对于林念言语中的维护,他也是非常受用的。 周五哪天林念是准备一个人去的,但是李伯诚不放心还是跟着了。 他说:“到时候我在楼下等你。” “那好吧。”林念拉了拉他的袖子,偷偷说:“到时候我妈要是打我,我就跑,你记得来接应我啊。” 李伯诚笑了一声:“好,你放心。” 锅炉厂家属楼离最近的公交车停靠站有大概五百米左右的距离,走过去必须要经过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的经理从早上就在门口等着,一直等到傍晚,终于看到了林念的身影。 他神色一喜就要过去,刚迈开腿又注意到林念后面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军装,个子很高,肤色有点黑。 这不是林芳形容过的林念相好吗? 原来就长这样啊! 想想原本十拿九稳的婚事就是被这个家伙给搅和了,顿时怒上心头。 他对比了下自己和李伯诚,觉得那个男的除了个子高了点之外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一个人能干翻他两个。 等到他把那个男的打的屁滚尿流,这林念还不马上拜倒在他脚下?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 他想着想着嘿嘿笑了两声,回过神一看那两人都快走远了,急忙跟了上去。 路上有不少人,经理找不到下手的时机,他只能慢慢等待,终于等到两人走到了一块较为僻静的地方。 四周没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经理抄起一块板砖准备偷袭,人还没走近前面的男人突然转身,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打得没了还手之力。 李伯诚一只脚踩在他的胸口,眼神如刀:“谁让你来的?” “放、放开我!信不信我找人把你抓起来,让你吃枪子!” 李伯诚若有所思:“这倒是提醒我了。” 他移开脚,弯腰揪住这人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把人拖起来,扭头对林念说:“走吧,先去一趟派出所。” 这种被人揪在手里的姿势绝对不好受,经理从最初的趾高气昂到好言相劝,再到最后苦苦哀求,态度变化极快。 李伯诚嫌他烦,直接扒了他外面的衣服撕成两半,一半塞进嘴里,随后反剪双手,用另一半衣服把他的手捆住。 锅炉厂家属区出去没多远就是一家派出所,走路五分钟都不到。 进了派出所,李伯诚把人送过去,说了事情经过。 经理从他手里出来就来劲了:“你胡说,警察同志,他骗人!分明是他突然闯进来就打我!” “先做个笔录吧。” 警察把几人分别带走,做完笔录之后,李伯诚跟他们借了电话,和陈光明打了个招呼,让他多注意下。 他直觉那人不 * 是无辜找上他,里面肯定有原因。这一带是陈光明所在分局的管辖范围,他说的话最有用。 因为在派出所耽误了一点时间,两人去林家时天已经黑了。 林家刚吃完饭,林芳在洗碗,林母过去开门,看到林念时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我说的是明天不是今天,再说你一个人回来有什么用?” “我听到的就是周五。”林念扭头对李伯诚招招手:“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来的。” 林母如今见到李伯诚,那是又恨又怕。 “我说小李,你手段不得了啊。” 李伯诚疑惑:“婶子说的是哪件事?”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林母瞪了他一眼:“进来吧,不是想提亲吗?那就好好说说。” 林母让他们进来,关上门也不让坐,就直接说道:“结婚可以,随军也行,你们爱去哪去哪,我就一个要求,那三转一响给我配齐了。” 她自觉已经降低了标准,可是依旧不被同意。 反对的人是林念,她说:“手表我已经有了,其他的大件不好带走,现在买也没用。” “谁说没用?”林母跳起来:“你用不了不能放家里吗?” “那还真是不能。” “你……” 林母捂着胸口说了一堆她不孝顺的话,林念随便她怎么说,总之一毛钱都不愿意多花。 说道后来林母都被自己感动了,林念却问:“外婆给你的钱花完了吗?” 林母呼吸一滞,情绪激动:“那是我妈的钱,给我怎么了?!” “没怎么,妈你继续。” 林念说:“彩礼就是纸上写的那么多,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们就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他父母都没说话,你掺和进来干嘛?” “他结婚钱都是自己挣的,以后就是我的钱,你说我要不要搀和?” 林念又说:“妈你不是一直说心疼我吗?应该也不忍心你女儿结婚之后一穷二白吧?” 林念神色嘲讽,林母说不出话来。因为害怕李伯诚,她的要求一退再退,最后终于把彩礼谈到了一百二十块。 多了二十块钱,林母的心里好受了一丝丝,但也只有那一点,等两人一走,她就靠着门哭。 林芳之前一直躲在厨房里,这时候才出来:“妈,你怎么就答应了?” “不答应怎么办?” “那……”林芳心里发慌,林念要跟李伯诚结婚,她的工作怎么办? 母女各自发愁,一晚上过去都神色萎靡。 林母拉着一张脸,与李家谈的时候全程没有笑容,就连收到礼金,心里也一点都不高兴。 “咱家伯诚还要赶着回部队,所以这几天就把事情给办了吧?” 丁红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总算把这个心事给放下了。 继子娶了个不能生的女人,不怕以后生了孙子让老头心软。 他们家的东西,以后都只会是她儿子的! 东西都拿了,再拖下去也没意思,林母意 * 兴阑珊地摆手:“随便你们。” “那就定后天二月初二?” 这时间太快了,不过李伯诚假期就那么长,不急也不行。 两家父母都靠不住,结婚这件事还得是李伯诚和林念自己来,还好李伯诚之前请教别人做了一些功课,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二月初一两人去办了结婚证,用结婚证去买了喜糖,随后李伯诚送林念回林家。 她跟林芳挤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烧水洗了个澡,才穿上衣服黄真就上了门。 她是来给林念梳头的,梳头的人需要“全福”,就是要六亲俱在,儿女双全。人选是李伯诚参考了几十人后定下的,特地买了一斤糖过去请她帮的忙。 黄真本人也愿意接这个差事,李伯诚跟自己男人关系好,林念在学校也干得不错,对于这两人的结合他们算是喜闻乐见。 林念前一晚才洗了头,头发不太好梳。 黄真用梳子沾了一点刨花水,在头发上抿了抿,随后把她的头发盘在脑后,插上两朵红色的花。 梳好头发,黄真又拿出两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 “涂脸上的,擦上就白了。” 黄真沾了一点抹到林念脸上,对比之后才发现这粉竟然还没有她的皮肤白! “这真是不能比。”她把粉擦掉,无奈道:“看来这个是用不上了。” 林念一张脸生的太好,很少有需要修饰的地方,黄真只给她稍稍描了眉再涂上口红。 “好了。” 黄真帮她把鬓角的头发挽到耳后,心里惊叹于林念的好颜色。 这口红别人用也就提升一点气色,用的不好还有反面效果。可到了林念的嘴上,那白腻的肌肤与红唇相配,竟然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她说:“小李看到你绝对移不开眼!” 林念抿着唇笑了笑,脸颊微粉,愈发娇艳动人。 她装扮好,换上新做的红嫁衣。 嫁衣的颜色其实不是特别正,但在这种年代,已经是了不得的。 孙夏至也来了,看到她换上衣服,眼泪差点流下来。 “好,真好。”她说着,偷偷给林念袖子里塞了一卷钱。 “嫁人之后也别委屈了自己,有什么事就告诉小姨。” 林念点头,被孙夏至带的差点哭出来。 “我知道。”她轻轻抱了抱她:“小姨你放心吧。” 孙夏至的眼泪到底没憋住,顺着眼角留了下来:“好闺女,小姨就想看你好好的!” 附近不少人都知道林家今天嫁女儿,有好奇的人过来看热闹。 众目睽睽之下,孙夏至和林念弄得和母女似的,这让林母有点没脸。 “好了好了,人都要到了,再哭人家还以为你不愿意嫁人呢。” 围观的人发出善意的笑声,林念和孙夏至分开,用指节压了压眼角,不准备在这种好日子里给自己添堵。 房间里热热闹闹,小孩们在屋子里打转,讨论漂亮的新娘子。 亲戚们分批来到房间给林念添妆,关系近的给五块十块,关 * 系远的给五毛一块,就连过来的邻居也都给了。 不一会,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有人探头看了眼,回来预告:“新郎来了,开着小车来的!” 这可不得了,竟然开着车,现在结婚都是骑自行车来接人,开车还是第一次,车多稀罕啊! 听到的人顿时激动起来,一股脑涌出去看热闹。 “真是车!” “这车好小啊,还没咱们厂的车大。” “废话,咱们厂的车是拉货的,这车是拉人的,能一样吗?” 人群里闹哄哄的,连原本不感兴趣的人也出来凑热闹。 李伯诚带着两个战友,一路撒糖散烟,穿过重重人群终于到了林家门口。 本来女儿嫁人,女方家的兄弟姐妹是要堵着门为难下新郎的。 可是林芳和林念的关系恶劣,小姨的孩子岁数还小,唯一的舅舅远在北方赶不回来,倒是林家这边有几个堂兄弟来凑热闹,可是很快又被李伯诚用烟收买。 李伯诚很轻松就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进入房间。 房间里人也不少,李伯诚第一眼就找到了林念。 她穿着红色的嫁衣,坐在床上看着自己,娇艳动人,直叫他看呆了眼。 “新郎被新娘子迷住了啊。” 有人打趣。 李伯诚回过神,浑身肌肉绷紧,心脏嘭嘭一次比一次要快,浑身血液奔流。 他感觉无比的紧张,走路都同手同脚,对着微微弯腰,声音干哑:“念念,我来接你了。” 林念羞涩地垂下眼,脸颊的粉色渐渐变深,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对他伸手。 李伯诚转身弯腰,让林念趴上来,随后膝盖用力站直,把她稳稳地背住。 新郎和新娘下楼,其他人也赶紧跟上。 一辆车坐不了太多人,送亲的亲戚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汽车开的很慢,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开到肉联厂宿舍。 李家把李仲林的房间收拾出来当两人的新房,李伯诚把林念背上楼,让她坐着等一会,自己出去招待客人。 李伯诚说过结婚所有的花费都是自己来,自然婚宴也是用他的钱来办。 不想跟丁红兰扯皮,他直接把婚宴办在国营饭店,整整摆了六桌,让宾客们吃的满嘴流油。 丁红兰也参加了,边吃边算这顿要花多少钱和票。 “你这儿子可真舍得。”丁红兰悄悄对自己男人抱怨:“家里这么困难,也没见他拿多少钱回来。” 李叔平根本来不及说话,只顾着一个劲吃菜。 丁红兰本来还想多说两句的,见肉都快被人吃完了,赶忙往嘴里塞了两块。 宴会散去,送走宾客,李伯诚也林念也准备离开。 丁红兰说:“要不在这住一晚吧,让你弟弟去外婆家睡。” “不用了,我去念念那边睡。” 丁红兰听闻偷偷撇嘴,去女方那边住还说得理直气壮,也就是个吃软饭的命! 公交车只剩最后一班,两人幸运赶上。 从肉联厂坐到纺织厂时天已经快黑了。 林念起来的早,折腾了一天, * 早已困顿不已。 街上没什么人,李伯诚拉着她停下脚步。 “怎么啦?”林念努力睁大眼,声音因为困意而软软的。 李伯诚听着便觉得心中柔软一片,他背对着林念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林念稍稍清醒了一些,紧张地四处张望:“在外面!” “没人了,再说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不怕什么的。” 李伯诚扭头催促:“快点上来。” “哦,好吧。” 林念趴上去,搂着她的脖子,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你累不累啊?” “不累,我可以背你走一天。” “这么厉害吗?” “当然,想不想试试?” 林念抵着他的背摇头,想想有点好笑:“听起来有点傻。” “也对。”李伯诚胸腔震动,也笑开来:“今天是我们结婚的好日子,理应珍惜才对,走一天太浪费了。” 林念悄悄红了脸,她现在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昨天小姨给她突训过。 回去的这段路短的让人遗憾,还没走够就到了目的地。 楼里的邻居都睡了,李伯诚就没把她放下来,直接背去了房间。 他将林念放在床上,手放在她的前额上,俯身在她的眼睛上亲了下。 这是两人第一次做这样亲密的动作,各自都有些不自在。 林念闭着眼,眼睫颤啊颤,连带着李伯诚的心跳也颤成了同样的规律。 他心里满是欢喜,忍不住在她另一只眼睛上也印了一下,哑着嗓子说:“你先睡一会,我去烧水,好了来叫你。” 林念闭着眼嗯了一声。 熟悉的气息抽离,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林念眯起眼偷偷看了下,确定没有人,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 她滚过来又滚过去,完全没了睡意,心里超级紧张,又觉得开心的好像要开花一样,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林念滚乱了头发,闭着眼在眼皮上摸了摸,似乎还能摸到之前的触感。 手指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来,林念双颊绯红,把刚刚摸过眼皮的手指移到嘴巴前面,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咦,咸的。 李伯诚很快烧好了一锅水,拎上来给她兑好温度,等林念洗完,把水倒掉自己也洗了下。 他是在楼下洗的澡,洗完上身只穿着背心。 背心贴着身体,显现出他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他打开门走进屋子,林念已经躺床上了,被子一直盖过了头。 “别把自己憋着。”李伯诚把被子拉下来,对上林念湿乎乎的眼睛,又亲了亲。 这次亲的是鼻尖,林念的鼻子也很好看,小而挺,鼻尖有一点点肉,格外可爱。 李伯诚亲了几下,见林念没有不喜,便大着胆子继续,稍稍下移,噙住那双令他肖想已久的唇。 双唇相贴的感觉很奇妙,让人有种心意相通的错觉。 亲上之后李伯诚就没有动,用眼睛描绘着身下人的五官。 林念也没动,她憋着气,心里数秒。 肺里的氧气渐渐用尽,到了不得不补充的时 * 候,林念眯着眼,偷偷吸了一口气。 她眼睛刚睁开,李伯诚就有了动作,他无师自通领会了如何用唇舌攻城伐寨,杀得林念溃不成军,最后只能委委屈屈投降,随便他巡视领地。 两人亲了良久,久到林念再一次憋出眼泪,李伯诚才好心放过她。 他看着林念因亲吻而变得愈发娇媚的双唇,忍不住又亲了好几下,手掌贴着林念的脸颊:“念念,我好高兴。” 第二十三章 随军 新婚之夜。 素了快三十年的男人想把一身热情都用在娇妻身上, 奈何小妻子体力不支,坚持没多会就哭唧唧求饶。 “念念,我爱你。” 李伯诚拨开她前额汗湿的头发,亲吻她的唇角, 眼神是腻死人的温柔。 他感觉到无比满足, 空寂了二十多年的心找到归处, 一瞬间变得无比安稳。 林念已经疲惫地睡着了, 听不见他的表白, 只是下意识往他怀里蹭了蹭,满是依恋。 前一天劳累过度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一觉睡到了中午。 林念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都难受, 四肢又酸又涨, 眼睛也干涩地感觉睁不开, 连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身上遍布着昨夜留下的痕迹, 就连锁骨上都被啃破了皮,林念摸了下, 皱眉轻轻嘶了口气。 李伯诚真的太过分了! 林念在心里骂他,动作艰难穿上衣服,刚下床, 房门就被人推开。 “醒了?” 李伯诚把手里的碗放到桌上, 走过来自然地亲了亲她的额头:“饿不饿?我买了饭菜回来。” 林念撅着嘴推了推他,没推开,便在他脚上踩了一下。 身心都得到满足的男人异常好说话, 低声下气道歉:“对不起, 我昨晚太激动了,以后肯定注意好不好?” “……” “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要不你打我一下?” 李伯诚抓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脸上拍,林念趁机捏住他的脸,两只手一起将他脸上的皮往外拉。 她姿势看着凶狠,其实也没用什么力气,扯出一点就松了手,又气不过狠狠搓了两把。 李伯诚配合地请她饶命,逗得林念噗嗤一声笑出来。 “好了,去洗漱下吃饭了。”李伯诚说:“我买了鸡汤回来,这东西放凉就不好喝了。” 洗漱的水都是热的,林念洗了脸,用热毛巾敷了会眼睛消肿。 她请了三天的婚假,今天是最后一天,吃完饭,李伯诚拿出两张电影票,说一起去看电影。 电影是新上映的影片,故事很感人,演员演技精湛。 林念中间看哭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恢复的眼睛又肿了起来。 李伯诚不知道她泪点竟然这么低,无奈帮她擦掉眼泪:“早知道就不来看了。” 林念抓住他的手腕,用很重的鼻音说:“好看的。” “行吧,你喜欢就好。”李伯诚立场不是非常坚定,从电影院出来又去商店买了一些吃的。 他的假就快用完了,过两天就要回归部队。 离开前一天,两人又忙 * 活到半夜。 回去的票时间有点早,李伯诚天刚亮就起来收拾行李。 林念揉着困顿的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吵醒你了吗?” 李伯诚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用管我,你再睡一会。” 林念坐着醒了醒神,穿衣服下了床:“不睡了,我去做早饭。” 她煮了粥炒上咸菜,又出去买了几个包子,回来时李伯诚也刚好把行李收拾好。 吃完饭,李伯诚准备出发,让林念不用送。 “时间还早,你再去睡一会,要不然上课的时候会没精神。” 他摸着林念的鬓角,嘱咐到:“身上的钱别舍不得用,该花的时候就花,就算用没了我也能赚回来。” 林念点头,神色有些不舍。 “好了,很快咱们就能见面了,等户口办好了我就来接你。” 林念靠在他胸口,手臂环着腰,吸了吸鼻子:“我自己就可以去。” “念念一直很厉害。” 李伯诚亲了亲她的发顶,从桌上拿了颗糖剥开放进林念嘴里,又捧起她的脸,低头与她亲吻。 他的接吻水平突飞猛进,林念被亲的晕晕乎乎,被放开时眼睛都湿了。 她这幅模样,差点就勾得李伯诚丧失了抵抗力。 “好了。”李伯诚拇指压着她的唇瓣,眼神暗沉:“要我抱你去床上吗?” 林念摇了摇头,张嘴想说话时,不小心把他的手指给含了进去。 她心里一惊,赶忙用舌尖把手指抵出去。 “你快走吧,要迟到了。”林念红着脸说完,用最快的速度逃窜开,一头钻进被子里。 李伯诚盯着床上鼓起的包深吸了几口气,压下身上的蠢蠢欲动,不敢再做停留,拎着行李转身下楼。 脚步声远离,林念从被子里探出头,盯着门口的方向,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撅了噘嘴,重新把被子拉到鼻子往上,垂着眼在上面蹭了蹭。 没事,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李伯诚走后,林念也随即跟学校提了辞职。 她没有编制,想要辞职很简单,但是在离开之前林念需要与接岗的老师做好交接工作,所以每天都很忙。 她这边在奔赴新的生活时,林芳却有点不好过。 林念和李伯诚结婚,代表着她计划彻底失败。 快到手的工作就这么离她远去,林芳所受到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似乎老天还嫌她不够惨,就在林芳因为林念结婚而失魂落魄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饭店经理张强竟然因为偷袭李伯诚而进了监狱,现在人是被捞了出来,但是工作丢了! 得知消息的林芳感觉天旋地转,怎么会这样子?她不是说了别跟姓李的打架吗?他是有多自信,觉得那一身肥肉可以打得过人家当兵的啊! 真是蠢到家了! 林芳在心里咒骂着张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边彻底废了,她也不欲浪费时间,还是得想其他法子才行。 就在林芳把张强当作弃子,思考要如何才能弄到工作的时候,张强却在想着 * 她。 张强这段时间过的是真惨,他原本以为去派出所转一圈就能出去,可没想到一呆就是七八天。 父母花了不少劲才把他弄出来,可到底没能保住饭店的职位。 没了职位当然就不能住宿舍,他只能搬回家和父母一起住。 父母家里不到七十平的房子里,加上他们父子三个住了足足十三口人,挤得快要爆炸。 张强是吃不好也住不好,还整天受大嫂二嫂的白眼,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就一直寻摸着自己变成这样的原因。 想来想去这都是林芳的错,要不是她跑来说一通有的没的,自己根本就不会把主意打到林念身上,那样他就不会进派出所,不去派出所就不会丢工作,他还会是前途无量的饭店经理! 张强理清了这个逻辑,对林芳可以说恨得要死。 他决定要报复回去,想来想去就决定把她引诱自己的内容在她身上实施一遍。 她不是说女人被男人欺负了就会对他死心塌地吗?他倒是要看看是怎么个死心塌地法! 张强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想到什么就要马上去完成,他又没有工作,时间充足,跟了两天就找到机会。 林芳以前交游广阔,不过这些狐朋狗友在王家出事后基本都不跟她联系了。 她如今出门大多时无目的乱逛,做出一副努力找工作的假象,以应对林母的询问。 这天林芳也是吃完饭就出了门,一路闲逛逛到了河堤边上。 春季正式枯水期,河堤两侧才刚冒出绿色,罕有人至。 林芳走到水位旁边,捡了一把石子往水里扔,忽然被人一把扑到。 “啊……” 她被吓得尖叫,才发出声音就被人一把捂住嘴巴。 “呜呜。” 林芳拼命挣扎,突然感觉一个冰凉的物体架在自己脖子上。 挣扎戛然而止,身后的人冷笑一声,一把撕开她的衣服。 之后的事情林芳不敢去回忆,那仿佛是噩梦一般。 她被人用刀胁迫,从始至终没有看清对方的样子。 那人办完事后很快离开,留林芳衣衫不整地躺在河堤上。 河面的风吹来,冻得她打了个喷嚏,爬起来勉强整理好被扯烂的衣服,抱着膝盖嚎啕大哭。 身上衣服破了,林芳不敢回去,只能忍着饥饿寒冷躲在河堤下,等天黑了之后才偷偷摸摸走出来。 她回去的时候,家里父母已经睡下了,去厨房找了一圈没剩下一口吃的。 林芳又哭了出来,她不敢这个时候去做饭,只能忍着羞耻感洗了把澡,灌了两口水填了填肚子,就回到床上。 在河边吹了一天的风,又没有吃到东西,心里压力加上身体的负担,让林芳当天晚上就起了高烧。 她脑子烧得昏昏沉沉,摸着墙敲响了林父林母的房门。 房间里的两人呼呼大睡,对于微弱的敲门声毫无反应。 林芳敲了半天,手上都没了力气,一个恍惚晕倒在地上。 第二天林母早上起床,一开门就见林芳躺在门口 * 。 她咦了一声:“你不去睡上躺这干嘛?” 林芳闭着眼毫无反应,脸颊烧得通红。 林母看了看觉得不对,蹲下用手试了试她身上的温度。 “嘶。”林母收回手甩了甩:“这死丫头怎么烧成这样?” “喂,唉!” 林母推了推林芳,没能推醒,于是喊来林父帮忙。 两人合力把林芳搬到床上,又给她喂了片退烧药。 折腾这一遭,林母也累的够呛。 林父说:“我早上出去吃,你要不请个假在家里照顾芳芳。” “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别人照顾?”林母不满:“我请假不用扣工资?少的钱你给我补上?” “那算了,随便你。” 林父无所谓,穿好衣服就出了门。 林母做了饭,给林芳留了一点,吃完就去上班了。 她今天工作的依然不顺,好不容易适应了之前的工作强度,竟然又给他们加了任务! 本以为让李伯诚娶到林念,自己就会好过一点,可对比结婚前和结婚后,明明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要累垮,休息的时候没忍住去找了领导。 “领导,我已经吸取了教训,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回去?” “回什么?”领导有点奇怪:“你现在不是干的还行?比之前的工作态度好多了,就在这干挺好的。” 林母觉得他这就是故意的,崩溃道:“难道姓李的还不愿意放过我?” “什么姓李的?” 领导表情不快:“孙春芳同志,请你记住,你被调岗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是因为你自己的表现问题!” “怎么可能呢?”林母喃喃道:“难道不是李伯诚让你整我的?” “孙春芳同志,你的思想很有问题!”领导声音严厉:“我原本以为你吸取了之前的教训,现在看来远远不够!” 林母一个激灵,现在都不够还要拿她怎样? “不不不,我吸取教训了领导!” 她举手发誓:“我刚刚胡说的,您别放在心上!” “胡说?我看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 “不是,我没这么想。”林母极力否认:“我这是昨晚没睡好,脑子糊涂了,我家大女儿生病了,我照顾了一晚上都没睡。” 林母哭着对领导卖惨,说自己怎么怎么不容易。 都是十几年的老员工,毕竟是有点情分在的,领导听到后面也有些动容。 “算了,孙春芳同志,你别哭了,赶快回去工作吧。” 林母揉着眼角,露出半只眼睛:“谢谢领导,领导你大人有大量。” 她陪着笑,保证自己以后一定好好工作。 工作没调回去,还被人又批了一顿,林母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她怎么都不相信李伯诚和领导没关系,明明都看到他俩在一块说话,说没关系,骗谁啊?! 林母满腹怨气都发泄在了工作上,导致今天的工作效率奇高,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完成了当天的工作。 背带组的小组长还夸她:“孙春芳同志进步很快,继续保 * 持下去,年底的生产模范说不定就有你一个位置。” 生产模范这种荣誉也就说的好听,其实没什么用,不加钱也不升职的。 林母压根不稀罕这种虚名,后悔自己干多了,心里更加难受。 她憋着气回到家,林芳还在床上躺着,摸了下还有点烧。 林母把她叫起来又喂了一粒药,林芳有气无力睁开眼,开口说:“妈,我想吃蒸蛋。” “行,我给你做。” 林母对林芳到底有点母爱,没有拒绝这个要求,打了两个鸡蛋给林芳做了一碗蒸蛋。 蒸蛋蒸好,她端到房间里,在林芳喝蒸蛋的时候就在一旁唏嘘,说自己工作不容易。 林芳早厌倦了她的唠叨,平日里为了日子安稳还会附和几句,如今自己生了病,又经历过那种事情,实在不愿意理睬她。 她这样不闻不问,林母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又想到林芳到现在都没个工作,身体也不行,万一以后出了点事自己怎么养得起? 不行,还是得赶快把她嫁出去! 给林芳找婆家的难度要比林念大得多。 一来她是二婚的,前夫还是个死刑犯,自己名声也不好,这一项就让很多人退避三舍。 二来她身体也不行,医生说以后很难再怀上,家里想要传宗接代的肯定不会选她。 幸运的是林芳相貌不差,虽然比不上林念,但也眉清目秀的,配那些三四十岁的鳏夫应该没有问题。 林母对这事上了心,她自己没有什么合适的对象,便托邻居帮忙注意下。 她拜托的人多,很快有了答复,好几个人都对林芳表现出了兴趣。 其中就有个林母熟悉的人。 “这个张强家里很不错,他爸在商业局,妈在妇联,他自己原来是这边国营饭店的经理,春芳你应该见过。” 林母稍一回想就记起来了——这不是林芳之前要介绍给林念的吗? “他现在怎么不当经理了?” 介绍人表情有点尴尬,支支吾吾说:“小年轻嘛,什么地方都好,就是有点冲动,前段时间跟人打了架,把工作给丢了。不过你放心,他家里能量那么大,这个工作问题只是暂时的,很快就能重新安排上。” 林母不是很满意,三十多还这么冲动,以后估计也好不了了。 “还有其他的呢?” “有啊,你再看看这个……” . 经过河堤那件事之后,林芳好一段时间不敢出门,总感觉所有人都要对她不轨。 她愿意在家呆着,林母却不愿意惯着她,病一好,就支使她做这做那。 这天林芳被林母交出去买火柴,刚走到楼下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啊!” 林芳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身后的人凑到她脖子那,像狗一样嗅来嗅去:“小贱人,有没有想我啊?” 林芳瞪大眼睛,呼吸一滞,身体开始不自觉颤抖:“是……是你!” “当然是我,我这不是按照你说的实验下吗?”张强把林芳掰过来,堵着她的嘴胡乱 * 亲上去:“怎么样啊,有没有对我死心塌地?” 林芳害怕的不得了:“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这么干是要坐牢的!” “那你举报我啊,说说我是怎么干你的?”张强一点都不怕,伸手在她胸口揉了一把:“对了,听说你妈最近在给你找对象,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 “林老师,这是我妈做的米粉,你带回去尝尝看。” 即将接班林念位置的新老师拎了一包米粉过来,目测有五六斤。 林念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行,这个太多了。” “哎呀,那你这段时间也教了我很多啊,以后你去随军咱们不一定还能不能见到,就当是我给你留个念想?” 新老师有张圆圆的苹果脸,笑起来非常可爱:“等你往后吃到米粉的时候,就会想起来,之前也有位姓谢的同志给我送过,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米粉了。” 林念被她搞怪的样子逗得笑出来:“那好吧,我就收下来,以后吃米粉一定想到你。” 她接过米粉,掏出两块钱塞到柳老师口袋里:“念想有了,你也把钱收着。总不能让你以后想起我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那个拿了我米粉都不给钱的家伙。” 林念已经办好了离职手续,今天是她工作的最后一天,与学校里的同事道别后,林念抱着米粉回到小楼。 房间里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包了好几个包裹,显得屋子有些杂乱。 她的户籍已经转了过去,本来李伯诚是想请假来接他的,但突然来了新任务抽不出身。 林念不愿意再耽搁,决定自己一个人过去。 火车票已经买好,托了关系弄到一张卧铺票。 车票是后天的,临行前一天,她把不那么贵重又不方便带走的东西分给了邻居们,在光秃秃的床板上囫囵睡了一觉,第二天拖着两大包行李去了火车站。 火车站人员复杂,林念带着行李连上厕所都不敢,在候车大厅等了两个小时,终于等到车子靠站。 她拿出所有的力气,拎着两大袋行李飞奔,终于成功挤上了车。 火车上坐的满满当当,就连过道上也都是人,还有人试图从车窗里钻进来。 林念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挤到了自己的车厢,卧铺车险比硬座车厢要空旷许多,一个小隔间里只有六个人。 她的位置是下铺,找到位置,林念把行李放下来,锤了锤酸软的胳膊。 真的太难了,还好她也就跑这一趟,要是次数多了绝对要少活几年。 这一间隔间加上林念只住了三个人,另外两个人各自躺在床上,对新人的到来没什么反应。 林念刚好也不想与人社交,见状感觉有点轻松。 她取出水壶喝了口水,喝完把水壶放到床头,脱了鞋子躺下休息。 火车哐当哐当往前行驶,速度并不快,林念最初还对窗外的景色有兴趣,看多了就麻木了。 两天过后,车子在川省省城停下。 林念随着人群下 * 车,茫然了一阵,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时候有个年轻小伙走过来问:“你是李伯诚团长的家属吗?” 林念有些惊讶地点头。 “太好了,我是川省军区政工部的杨非凡,你叫我小杨就行。”小伙子笑着说:“刘师长知道你要来,特地让我来接你。” 小杨是个非常外向的同志,话有点多,一路上嘴巴就没怎么停过,对什么都好奇。 “师长说让嫂子你现在部队招待所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出发。” 林念坐了两天火车,吃的都是冷饭冷菜,确实需要休整一番,闻言狠狠松了口气:“那谢谢了。” “不用客气,为人民服务嘛。” 小杨一路开着车把林念送到招待所,安排好入住之后又帮她打了饭。 林念吃了顿热饭,洗了热水澡,脚踏实地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一早继续出发。 从省城到甘城要一个上午,大巴早上七点出发,十二点钟到了甘城州府。 李伯诚部队的驻地在甘城下面的一个县里,下了大巴车林念还得做别的车过去,一路折腾,等她落脚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李伯诚的警卫员接待了她,把她带到分配的屋子。 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这里的天又冷,身上又难受,脑袋昏昏沉沉像是要炸掉一样。 林念突然觉得无比委屈。 “嫂子,水来了。” 黑黑的警卫员拎着一壶热水,另一只手里端着煤油灯,对林念说:“嫂子你先喝杯热水,我给你弄点吃的。” 林念才擦掉眼泪:“没事,你不用忙活了,我带了吃的。” “那不行,团长让我照顾好你的,嫂子你不用客气。” 警卫员忙进忙出,很快在屋子里生了火。 他往火堆里丢了两个土豆,手伸过去暖了暖:“嫂子你也来暖一暖。” 林念确实很冷,这里的温度比省城要低好多。 她过去烤着火,身上暖和了一些,身上依旧难受,胸口闷得透不过来气,心跳越来越快,呼吸声越来越重。 警卫员看她这样反应过来,赶忙起来灭了火:“嫂子你跟我来。” 他把林念带到了部队卫生室,这里常备着氧气瓶。 医生让林念躺在病床上,让她吸氧。 身体有了充足的氧气供应,各种症状开始慢慢减轻。 医生出去了一会,不一会端进来一碗药:“喝了能舒服点,喝完再睡一觉。” 林念面容虚弱,脸色惨淡,接过药忍着恶心一口喝完,又连灌了两碗水去处嘴里的味道。 她躺回床上闭着眼,身上依旧难受,原以为会睡不着,但渐渐的意识就模糊了。 医生看她睡着了,出去对警卫员说:“先观察一晚看看症状能不能减轻,如果不行就得送到低海拔的地方。” “不会有事吧?” “她这情况不算严重,过段时间应该就能缓解。” 警卫员唉了一声:“希望是这样。” 深夜,执行完任务的部队悄悄回到驻地。 李伯诚解散队伍后习 * 惯性要回宿舍,走两步想起来这个时间,林念说不定已经到了。 他把警卫招了过来询问情况,得知对方在卫生室后连忙跑了过去。 林念还在睡觉,透过穿进屋内的月光,可以看到她睡得不太.安稳,眉头是皱着的。 李伯诚想要揉平她的眉心,却又怕把人吵醒,于是退而求其次拉着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亲。 他就这么看了林念半夜,天快亮的时候才休息了一会。 林念醒来时就感觉身边多了个人,扭头一看,就见到一个人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趴在床边。 她盯着李伯诚看了一会,伸手摘下他的帽子。 对方警觉地睁开眼,见到林念醒来时笑了笑。 “还难受吗?”他拉着林念的手问。 林念摇摇头,脸色虽然还有点白,但比昨天要好了很多,她伸手摸了摸李伯诚的下巴,他出去几天,下巴上乱糟糟的。 “胡子都没刮。” “待会就去。”李伯诚侧过脸亲了亲她的手心,问:“饿不饿?” 林念点点头,她从昨晚就没吃。 “我去食堂打饭!” 李伯诚立马起身,脚步飞快,不一会就端着饭盒进来,饭盒里是粥,盖子上则放了不少土豆饼。 他递给林念让她吃,林念捂着嘴:“我还没刷牙。” “就一天没关系的。” “不行。”林念坚持,也是因为看到李伯诚之后不自觉变得娇气。 “那好,那我去帮你拿牙刷,你东西放在哪?” “在房子里,小一点的那个包裹,你在右边角落找找。” 李伯诚于是放下早餐,又跑了一趟去拿洗漱的东西,顺便把自己收拾了一顿。 当他再出现在卫生室时,原本杂乱的下巴重新变得干净起来。 林念注视着他,他似乎又瘦了一点,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肉,使得五官更为锋利,像是一把出鞘的剑。 李伯诚不让林念下床,所以她只能一边吸氧,一边在对方的帮助下完成洗漱工作。 等洗漱完,李伯诚把水倒掉,又把碗端到床边,一口一口喂着她吃。 林念长这么大就没经历过这种待遇,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没事,这会没人进来。”李伯诚哄着,把勺子递到她嘴边:“吃一点。” 早餐在一个喂一个吃中结束,等林念吃饱了,李伯诚才三两下搞定剩余的部分。 才出完任务,他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于是准备一整天都耗在卫生室,陪林念说话。 林念的高原反应吃完早饭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是李伯诚怕不放心又让她多观察了半天。 到了中午林念说什么也要出院,两人收拾收拾又回到光秃秃的新家。 这房子倒是不小,是一排三间的砖瓦房。其中中间是堂屋,东西两边是卧室,还有个厨房建在西卧室的侧面。 除了堂屋的八仙桌与东边卧室有张床之外,这屋子什么都没有。 林念站在空空荡荡的新家,发出灵魂拷问:“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都准备好了吗?” 李伯诚 * 挠了挠头,有点心虚,小声说:“椅子柜子那些还在让人打,很快就能弄好了。” “多久?” “最多不超过半个月!”李伯诚保证。 这条勉强算过,林念又去厨房看了看,这里和卧室差不多,灶有,锅也有,其他东西就没了。 林念感觉有点头疼:“你这么多年怎么过的啊?” 李伯诚立马表示:“还缺什么你说,我列个单子去买。” “要碗筷、盘子、锅铲、几个盆,还有洋火,还有装水的缸……”林念一样样往外报:“暂时就这些,其他的想到再添。” “好,那我现在就去买?” 林念说:“一起去吧。” “你的身体……” “我觉得没事了啊,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 李伯诚犹豫半响还是同意了,又说让她哪里不舒服就赶快说出来。 “知道啦。”林念从后面抱着他的腰,让男人把自己拖着走。 “对了!”林念突然想起来,一把松开胳膊:“咱们要去哪洗澡和上厕所?” “有个公共的厕所建在后面,离得有点远,要不咱们自己弄一个?” 林念没来的时候他对屋子毫无规划,觉得有个地方睡觉就行,等人来了,才发现太多地方要改。 “好啊。”林念当然愿意,就是担心:“会不会太麻烦啊?” “不麻烦,之后一段时间都没什么事情,两天就能盖成。” 说到厕所又要提起浴室,李伯诚决定一起弄好:“等冬天洗澡就不会冷了。” 不说洗澡还好,一提起来林念就觉得身上有点痒。 李伯诚抓住她的手:“最近几天你都不能洗澡,要等身体完全适应了才行。” “那要等多久?” “过个几天。”李伯诚没说准话,凑到她耳边嗅了嗅,笑着说:“念念还是香的。” 林念一把拍开他的脸。 家里什么都没有,所以中午饭还是李伯诚从食堂打了饭菜。 吃晚饭,两人出发去镇子上采购。 甘城地处偏远,这个镇子又很小,物资稀少,且普遍卖的要比外面要贵。 “这儿很多东西都是从平原那边运过来的,非常费力,所以价格也高。” 逛了一圈,家里需要的东西买到大半,回去布置了一番,天就已经很晚了。 林念用新家的锅下了一碗米线,放了点没吃完的腊肉,煮出来的味道很棒,李伯诚一个人就吃了三碗。 吃完李伯诚去洗了碗,又烧水洗了把澡,回到房间就要搂着林念上床。 林念试图把他推开:“我没洗澡你别碰我!” “没事,不脏。”李伯诚把她搂在怀里,在唇角轻轻啄吻。 林念的态度渐渐软化下来,仰头与他接吻。JSG 靠的这么近,她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变化,回想起刚结婚那几天没羞没臊的日子,不禁脸颊通红。 李伯诚亲吻的力道越来越重,身上滚烫。 就当林念觉得他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对方却翻身滚到一旁,把被子给林念盖好:“好了,睡觉吧。” 林念被 * 挑拨了半天,正是不上不下的时候,她蜷起腿在李伯诚身上蹭了蹭。 “乖,今天不行。”李伯诚侧身把她搂在怀里:“才上高原不能激烈运动。” 什么话都被他一个人说了! 林念心里暗恨,张嘴往他胸前咬了一口。 “嘶!”李伯诚倒吸一口凉气。 林念怕真的把他要坏了,赔礼般舔了几下。 “念念!”李伯诚语气重了三分,泄愤似的搂紧了林念,在她小屁股上拍了几下:“别闹!” “哦。” 林念感觉到肚子上顶着的东西,乖乖闭上眼睛。 过了会又问:“你不难受吗?” 李伯诚拧了下她的脸蛋:“你别动就不难受了!” 第二天,林念是被军号吵醒的。 她哼唧了一声,耳朵就被人捂住。 “没事没事,你继续睡。” 李伯诚等到军号结束才松开手,动作轻柔地起床,重新给林念盖好被子。 林念被吵醒后反而睡不着,但也不是很想起来,就躺在床上看他穿衣服。 李伯诚换上军装,穿好鞋子,对她说:“早上别做饭了,我去食堂打饭回来。” 林念哦了一声。 “等中午有空我看看能不能拉点砖来,能弄到晚上就可以开工。” 李伯诚问:“这边公共厕所就是刷成白色的那一间,应该很容易看到。不过那边有点脏,你要是嫌弃的话找个没人的地方也行。” 林念没这么厚脸皮,不是很想听他谈论这个:“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李伯诚笑了声,靠近俯身在林念嘴巴上亲了亲:“你睡好了就起来,我大概八点钟回来。” 林念嗯了一声,把被子拉高,手伸出来轻轻挥了挥:“你也要注意安全。” 部队所在的镇子就有一家砖厂,想要买砖不难,李伯诚中午就找人把砖给拉了回来,在屋前堆了一堆。 卸砖时的动静有点大,有人被吸引过来。 “这都住了人了啊。”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女人站在林念家门口,笑着问林念:“你就是李团长的家属吧?看着真年轻啊!” “嫂子好,我叫林念。” “啊呀别别别,不能叫嫂子,我家老张比李团长还小一岁呢。” 她自我介绍:“我叫郑大妮,你叫我大妮就行。” 林念哦了一声,心里为猜大了对方的年龄感觉有点抱歉。 她暂时叫不出大妮这个名字,便省略了过去,直接问:“你来这多久了?” “差不多半年吧,家里没办法呆。” 郑大妮是个很自来熟的人,刚见面就把自家情况交代的差不多。 “那老太婆不是人,一家子都欺负我们,拿着老张寄过来的钱不把我们当人!我一气之下,就索性来随军了,这里条件再怎么不好,总能活下去。” 林念与她不熟悉,不好发表什么看法,索性去包里拿了两块核桃酥递给她:“带回去给孩子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啊!”郑大妮笑开了花,回去了一趟再来时装了一篮子土豆。 “你才搬过来 * ,应该很多东西都缺,这框土豆你收着,不值什么钱。” 就两块桃酥换了这么多东西,林念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无奈郑大妮太热情,于是只能收下。 郑大妮家里还有孩子,在林念这呆了一会就走了。 晚上李伯诚带着一把铁锹回来,脱下军装就准备干活。 他只穿着一件汗衫,林念看着都觉得冷。 “再加一件衣服吧。” “不用,待会干活就不冷了。” 他与林念商量确定了厕所的方位,拿起铁锹就开始干活。 先挖了一个小一点的坑,再往后挖了个更深的坑。 挖坑耗费力气,不一会他身上就出了汗。 林念帮不上忙,看他流了不少汗,就倒杯水喂给他。 李伯诚就着她的手喝完水,又想来亲她。 林念半推半就与他完成一个吻,刚退后一点,就听见有个脚步声靠近。 “团长,你修厕所怎么不喊我啊?” 警卫员带着工具,绕到后面一看,就看团长和夫人靠在一块呢。 两双眼睛一同盯着他,警卫员感觉头皮有点发麻。 他歪过头,笑容有点僵硬:“那个,团长,不是我不想来,是你没叫我。” 第二十四章 种菜 李伯诚面色复杂, 拿起铁锹铲了一锹土:“用不着你。” “团长,我真的可以。”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有用,警卫员跑过来跳下坑就开始忙活起来:“这些活我都会做,我在老家还帮人盖过房子, 交给我准没问题。” 来了个不会看眼色还赶不走的人, 让李伯诚的心里多多少少有点郁闷。 林念看他憋屈的模样偷偷笑了笑, 起身说:“我去做晚饭, 小赵你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小赵看不懂团长的嫌弃, 非常乐于和团长夫人搞好关系,闻言立马点头:“好啊嫂子!” 两个人干活的速度确实要比一个人快,不到一周时间, 家里的厕所和浴室都修好了。 浴室就建在厨房的旁边, 李伯诚弄的时候做了改装, 地上铺了砖, 烧好的热水可以直接储存在浴室的铁罐子里,等到要用的时候打开阀门就行, 用过的水会顺着地漏流向外面,非常方便。 林念终于洗到了随军以来的第一把澡,在浴室里足足呆了半个小时, 出来后又有点晕乎。 “都说了别洗太长时间。”李伯诚把她抱到床上:“要不要去卫生室吸点氧?” 林念攀着他的胳膊, 靠在肩膀上大喘气。 “不、不用,我觉得现在好多了。” “真不用?”李伯诚语气有些严厉:“高原不是说着玩的,你别不当回事!” “真的不用。”林念拉了拉他的手指:“现在没事了。” 她坐起来张开手臂动了几下:“你看, 一点问题没有!我就是刚刚那一会难受。” 李伯诚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确定没没什么异常,才稍稍放下一点心。 “身上要是不舒服别瞒着,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知道啦。”林念推推他:“你也快去洗洗, 天都 * 要黑了。” 等李伯诚洗完澡回来,林念很自然滚到他怀里。 李伯诚按着她的后脖颈,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分开后平复了下气息,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林念就觉得脸上有点疼。 伸手一摸,摸到一块地方起皮了,伸手一撕就是一大块。 “嘶!” 有些皮还没有正式脱落,被强行扯下来疼得不行。 林念捂着脸吸气,赶紧跑过去照照镜子。 还好,没有破,就是红了一块,还有很多地方都起了皮。 这是怎么回事? 林念她皮肤天生底子好,冬天人家脸上干到开裂,她依旧白白嫩嫩的,每天只用清水洗脸,完全用不着什么雪花膏、蛤蜊油。 她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摸着脸上翘起的死皮,不禁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难不成是要毁容了? 李伯诚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担忧地问:“怎么了?” 林念捂着脸说:“我要毁容了。” “给我看看怎么回事。”李伯诚想拨开她的手,但是林念不愿意放开。 “你别看,丑死了!” “没事的,不会毁容,你别吓自己。”李伯诚安慰了好一会才让林念松开手,去看她说的毁容是什么情况。 其实远看并不严重,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到一些细小的死皮。 李伯诚想起自己刚过来时发生的事情,猜测道:“应该是天气问题。” “这边太干了,太阳也烈,很容易晒黑。” “那怎么办啊?” 李伯诚有点卡壳,他以前从没注意过这种问题,晒黑就晒黑呗,反正之前就没白到哪去。 不过这种话肯定是不能和小妻子说的,他一个糙汉黑就黑了,林念这白白嫩嫩的脸蛋要是晒黑,那多可惜! “我去问问医生,你先吃饭。” “先吃饭吧。”林念拉住他:“等吃完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他早上总共就这点吃饭时间,帮自己跑一趟医务室,那就等着上午饿肚子吧。 林念把他拖到桌旁坐下,打开饭盒。 今天食堂依旧做了土豆饼,土豆是去年快入冬的时候采购的,怕大雪路不通,所以买了好几仓库的回来,到现在也没吃完。 部队做饭舍得放油,所以土豆饼的味道还算不错,只是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不行,林念才吃一个礼拜就已经有点厌恶了,更别说李伯诚吃了半年。 她咬着土豆饼艰难咽下,问李伯诚:“我现在没事做,要不要开一块地出来种菜?” 吃菜确实是个大问题,甘城不产蔬菜,部队每天吃的都还靠外界运过来。 这里又全是山地,山顶滚石或者是地震经常会导致道路中断,补给就没办法跟上。 部队早已考虑过这种情况,去年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气候不允许,今年刚开春,就在驻地后面开坑了一块田出来准备试着种菜。 “想种也行,等我有空的时候恳块地出来。” 李伯诚把剩下的食物清扫干净,喝了口水咽下去。 “你 * 不用急,想做也行,但是不能累着自己。”李伯诚手贴着她半边脸蛋,温声道:“让你过来不是为了来吃苦的。” 林念低头扒开他的手:“知道了,我还没种呢。” 送走李伯诚,林念洗了饭盒,就准备去卫生室。 今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林念踏出去一步,感受到太阳照射在身上的热度,想想又退了回去,找了件衣服包在头上。 家属区这边的卫生室是连队那边分过来的,随军的家属少,所以医生也格外悠闲。 林念过去的时候医生正在搅合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粘稠物体随着木棍搅动上下翻涌,看起来有些恶心。 见到有人进来,医生放下手里的活,问她:“哪里不舒服?” “我脸脱皮了。” 林念把衣服解下露出脸。 医生凑近看了看,问了一些症状,对她说:“应该是晒伤了。” “那要怎么办?” “正好我做了药。”他拿来一个空的铁盒,往里面舀了点黑色的药膏,对林念说:“这东西是我自己做的,治晒伤效果不错,你回去之后洗了脸,把这药敷脸上过半个小时再洗。” 药膏的味道有点奇怪,林念捏着鼻子接过来:“好的。” “另外平时早晚可以擦一点雪花膏,最好用友谊的,出去的话像你这样拿个东西把头包住。” 林念一条条记下来,回家之后便打了水洗脸,随后把药敷到脸上。 这药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做的,开始觉得难闻,闻久了就觉得有点香,敷上去有种沁凉的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烧灼感顿时减轻许多。 敷了半小时,林念把药膏洗掉,对着镜子又照了照,自我感觉似乎好了一点。 她还记得医生说要涂雪花膏,便准备跑一趟镇上。 镇上离部队驻地距离不短,林念找人借了自行车,骑了一个小时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只能悻悻归来。 晚上部队有夜间集训,李伯诚凌晨的时候才回家。 到家的时候林念已经睡了,他放轻了声音洗漱完毕,掀开被子一角,小心翼翼钻进去。 林念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在睡梦中滚到他怀里,抓着他的衣服。 李伯诚轻轻拍了两下,把被子掖好,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他手心粗糙,不是老茧就是疤痕,摸的时候不敢用力,太轻了又摸不出什么东西。 林念似乎有些不舒服,轻轻哼了一声。 “没事了,睡吧。”李伯诚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亲,躺平了身体闭上眼睛。 第二天依旧是被起床号叫醒,来了一周,林念已经渐渐习惯了部队的作息,号声一响人就醒了,跟着要起来。 “怎么不睡了?”李伯诚问。 “唔……”林念打了个哈切,挤出两滴眼泪:“不睡了,今天想去县城。” “要买什么?” “雪花膏,昨天在镇上没找到。” 林念坐在床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惊喜道:“我感觉今天不怎么脱皮了! * ” 她仰起头,伸长脖子,对李伯诚说:“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李伯诚弯腰,伸出手贴上她的脸颊,手指在脸上移动。 林念被摸得有点痒,往后缩了缩。 “你手上好多刺。”她把李伯诚的手拉下来,手心贴上去。 两只手差别巨大,一黑一白,一个粗糙一个柔嫩。 林念手指点在他手心的老茧上:“刚好也给你买点擦手的。” “好。”李伯诚蜷起手指将她的手包住:“你跟部队的采购车出去。” 部队每天都有人要外出采购,一般都是去附近的县城。 今天来蹭车的不止林念一个军属,还有其他几人。 几人中林念只认识张副营长的家属郑大妮一个,她后面还跟了个十多岁的女孩子。 林念出门的时候裹得严严实实,郑大妮一时半会没认出来,等上了车才发现。 “嫂子是你啊!” 郑大妮喊嫂子的时候没有一点心里负担,嗓门大得很:“你也去县城?” 林念点头,看向她身后的女孩子,问:“这是你女儿?” “嗨!我哪有这么大的女儿啊,这是我妹!叫郑八妮。”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这个郑八妮在家里排行第八,并且不受重视。 林念跟郑八妮打了招呼,小姑娘也跟着叫了嫂子,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好奇。 到县城开车要两个小时,路上郑大妮一直跟林念聊天。 “嫂子你准备去县城买什么?我准备去买点布,给我儿子做身衣服。” 郑大妮问了林念问题,其实也不用她回答,她自己的嘴巴就没停过。 “你没生孩子不知道,那小娃娃长起来特别快的,几个月就能长一截,去年看衣服还拖地上呢,今天就小了。” “这样啊。”林念说:“那是挺费布。” “那当然啊,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还好我家老张工资不错,要不然可怎么养得活?” 郑大妮撞了撞林念,小声说:“嫂子你不知道,以前老张一个月寄回去五十块钱,家里老太婆就给我们吃糠,吃得屎都拉不出来,就别说喂奶了,我儿子那时候饿的哇哇叫啊!” 林念作为一个刚结婚没多久,并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对这方面其实并不是非常感兴趣,但郑大妮态度热情,她只好应付几句。 郑大妮说的嘴巴有点干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喝了口水又问林念:“你跟李团长结婚多久了?” “今年刚结的婚。” “哦,”郑大妮点点头,又使了个眼色:“那你……有信了吗?” 林念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信?” “就那个啊!”郑大妮嗨了一声,凑到她耳边说:“你肚子有信了没?” 林念一瞬间觉得无比尴尬,她真的不想跟刚认识的人谈论这种话题。 “这个不急。” “怎么能不急呢?这结了婚肯定要早点生儿子啊,要不然拴不住男人。” 郑大妮给她举例自己村里的情况,说谁谁谁因为一直生不出儿子被公婆男人 * 打,自家男人还出去偷吃。 林念听完心情有点不好,她与李伯诚刚结婚,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用得着别人来提醒她怎么拴住男人? 不过郑大妮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坏心,所以她也不好翻脸,只好装作晕车,没听见她说什么。 郑大妮聊了一堆肺腑之言没得到回应,有点没意思,于是又去找别的军嫂聊起来。 军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县城。 林念适时醒过来,活动了下被颠麻了的身体。 县城不大,林念张望一番找到国营商店,与临城气派的商店不同,这里的国营商店只有低矮的两间,进去之后里面灰扑扑的。 商店卖护肤品的柜台在二楼最角落,里面卖一种本地产的油膏,看起来跟猪油一样,除此之外也有上海产的蛤蜊油和雪花膏。 营业员说的话林念听不懂,问了跟她互相比划了半天,才买到东西。 她拿了一盒雪花膏,两个蛤蜊油,还拿了一管本地产的油膏,想回去试试效果怎么样。 从国营商店出去,她又转而去了农机站,想看看能不能买到种子。 结果当然是没找到的。 甘城不种菜,也很少有人卖菜,农机站并不会预备这些。 林念想种地是认真的,她不死心地又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比较小的粮油店里发现了黄豆和绿豆。 豆子不多,加起来也就三四斤,林念全都买下了,就算种不出来,也可以发点豆芽吃。 采购的车十点钟回去,回去的时候林念特地离郑大妮远了点。 坐在她旁边的是个有点瘦小的女人,性格有些沉默,一路上都没说话,让人觉得自在。 晚上,等李伯诚回来的时候,林念拿出两种豆子来问他能不能种。 “应该不行。”这段时间他为了部队的吃菜问题操了不少心,对于各种作物的性格也有个大致的了解:“高原的热量没办法使它们生长,就算勉强长大也不会结果,九、十月份这边温度就很低了。” 林念有点失望:“好吧,那能发豆芽吗?” “这个应该可以,要不你试试?” 李伯诚说:“要是发出来豆芽,刚好请人过来吃顿饭,让他们把结婚随礼给交出来。” 按照部队的规矩,有人结婚或者家属随军都是要请客的。之前林念才来,家里也没安顿好,那几个问他什么时候请客都被李伯诚拖了过去,但这么做短时间还好,一直往下拖有点不像话。 李伯诚把林念抱到自己腿上坐好,对她解释:“就五六个人,你要是忙不过来,我就去食堂打菜回来,反正他们也吃不出什么。” 林念噗嗤笑道:“这也太敷衍了吧?” “反正又没说吃什么。” 李伯诚侧过头吻她:“没说不能糊弄啊。” “到时候人家肯定会说李伯诚娶了个懒媳妇,请客还去食堂打菜。”林念皱了皱鼻子:“那我的名声不就坏了?我才不干!” “谁敢说我跟他比武场见。” “就 * 算把人家的嘴堵住了,人家心里也是这么觉得。” “既然这样,那就要劳烦念念了。” 李伯诚给她揉手,林念突然想起来:“对了,我今天买了蛤蜊油,你擦擦手。” 她下了地,找出今天买来的东西,抠了一点往李伯诚手上擦。 他手大,又粗糙,用一点根本没效果。 林念前前后后补了好几次,才终于把两只手都照顾到。 摸上蛤蜊油,他的手都感觉没那么粗糙了。 林念用自己的手在他手心蹭了几下,感觉有点满意,又看向他黑瘦的脸。 “脸上也抹一点吧。” 林念拿出雪花膏,非常舍得地挖了一坨,这次李伯诚没让她如意,赶忙往后躲:“我一个大男人……” “你一个大男人就感觉不到疼吗?”林念爬到他身上,用沾着蛤蜊油的手指擦向他的脸:“你别动,戳到眼睛了。” 两人一个擦一个躲,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闹到了床上。 位置对调,李伯诚把她压在身下,故意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她的。 林念受不了要躲:“你别……” 他脸上的胡茬都长出来了。 “别什么,别亲你吗?” 说完低头堵上她的双唇。 隔了一两个月的再一次亲近,两人都格外贪恋彼此的味道,纠缠着不愿意放开。 顾念着是在高原,李伯诚只要了一次便忍住了冲动,烧了锅水帮林念擦了身体,就抱着她睡了过去。 从第二天开始,林念就开始发豆芽了。 发豆芽也很简单,要点只有两个:一个是水,另一个要避光。 她把豆子浸泡完放进筛子上,筛子放到缸里,上面盖上布,每天定时浇三遍水,不到一个星期,豆芽就长到了可以食用的长度。 林念这次发的主要是绿豆芽,黄豆她准备用来做菜。 豆芽发好了,就可以准备请客。 第二天是周末,李伯诚休息,和林念一起去镇上买了菜,回来开始做饭。 吃饭的时间是中午,上午十点钟就有人陆续到来。 “团长,我来了,给还带了酒。” 来人自带大喇叭,一进门就嚷嚷开,顺着味来了厨房。 “呦,还亲手做饭啊?不得了!”那人先把李伯诚嘲讽了一顿,随后看向林念时表情就正经了很多:“这就是嫂子是吧?我是顾军。” 林念对他点头:“你好,我是林念。” “团长来来,大男人在厨房呆着像什么话?”顾军把李伯诚拽出去,对林念说:“嫂子我把人带走了啊。” 李伯诚还想挣扎,谁知道林念倒是大方的很,摆手说:“你带走吧,我这一个人也可以。” 顾军嘿嘿笑了两声:“来吧团长。” 他们早上买了不少菜,之前都已经处理好了,现在就差开始炒。 林念在厨房忙活了两个小时,做了一大桌的菜,得到了一众好评。 顾军带了酒过来,今天休息的人都喝了点酒,其中就以他喝的最多。 大概人在难受的时候都喜欢用酒精来麻痹自己,顾军喝到后面 * 神智显然有些不清醒,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林念被对方的这幅架势有些吓到了,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大家散了吧。”他起身把人送走,只剩最后一个顾军没动,留他在堂屋流泪,自己拉着林念进了房间。 “不管他了吗?” “不用管,让他哭一会吧。”李伯诚说:“他家里来了信,兄长生了急病去世了。” 顾军与李伯诚不一样,他是个红二代,从小就在部队里面摸爬滚打。 不过在这个年代,出生太好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运动的第二年,他父亲就被打成了□□下放农场,母亲因为不堪折辱跳楼自杀,唯一的兄长也被人打断了腿,被安排西北边陲的一个村子进行改造。 顾军的哥哥有两个儿子,顾家出事的时候顾军大嫂害怕被牵连跟他哥离了婚。 两个孩子就跟着顾军哥哥一起去了西北,现在大哥去世,侄子们的安排成了最大的问题。 侄子们大的十岁小的八岁,没人护着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顾军哭完想了一夜,决定得接过这个担子,于是请了假亲自去西北接侄子。 他走了将近半个月才回来,回来时身边多了两个小孩。 那两个孩子长得和顾军有点像,但身材瘦小,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顾军把他们安顿在家属区的一间屋子里,每天从食堂打饭回来。 他一个还没结婚的男人,让他照顾孩子根本照顾不来,两个孩子确实饿不着,但被他养得越来越糙。 顾军觉得这样不行,于是萌生了找个媳妇的想法。 家庭原因,他的个人问题一直没能解决,曾经和李伯诚两个并称为608团的两个老大难。 如今李伯诚娶了媳妇婚姻幸福,整个人变化极大,其他还没结婚的人看到难免有些羡慕。 二十七岁的准团级军官,就算家里成分不好,也是不难找到对象的。 顾军很快就相中了一个姑娘,姑娘是省军区医院的护士,结婚后愿意随军,也不介意他带着两个拖油瓶,唯一的要求就是工资要上交。 两人见面第二天就结了婚,半个月后人来了部队。 对方来的时候林念跟着去看了看,姑娘长得不是特别漂亮,但是第一眼看过去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不瘦,脸上肉肉的,眼睛大,耳垂也厚,是很受长辈喜欢的那种福气长相。 搬过来第三天,顾军请了战友们去家里吃饭,林念也跟着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过来,原先顾军虽然申请了房子,但是因为家里没有女主人,林念不方便出入,平日里看那两个孩子可怜想送点什么,也都是通过李伯诚。 “你就是李团长的媳妇吧,顾军跟我说过。”圆脸姑娘笑的很热情,对林念说:“我叫张芬亚,你叫我小张就行。” “我是林念。” 林念做了介绍,帮张芬亚去做饭。 做饭的时候,顾军的两个侄子悄悄悄来了厨房门口,偷偷往里 * 看。 张芬亚看到了,冲两人招手:“在那干什么呢?快进来。” 两个孩子大的叫顾晨文,小的叫顾晨武,身上都穿着新做的衣服,看起来比平日里光鲜不少。 她把孩子们叫进来,对他们说:“这是你林婶子,快叫人。” 兄弟俩一个塞一个的沉默,弟弟躲到了哥哥身后。 两个小孩很小的时候就随着父亲下放了,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整天被人欺负,性格里的内向胆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张芬亚说完半天都没得到回应,笑容渐渐消失,有些失望地看了兄弟俩一眼,对林念道歉:“不好意思,他俩有点胆小。” “没事没事。”林念摆摆手:“不爱叫就不叫了,我也不爱叫人。” “你不生气就好。” 张芬亚挥手让两人出去,对着林念叹气:“不瞒你说,我过来这几天,他们两个一次都没喊过我,眼里就没我这个人。我给他们买衣服,给他们买吃的,都没用!之前结婚的时候顾军也没说他们这么难搞啊!” “多相处相处应该会好。” 林念只能这么劝。 她觉得两个孩子本性都不坏,只是不会表达而已,他们心里知道谁对他们好。前几天林念在家里整地的时候,小哥俩还帮着捡土里的石头。 “但愿吧。”张芬亚没报什么希望:“反正我尽了我的责任就行了。” 张芬亚做事很周到,除了厨房那次,之后都没逼过哥俩说话。 吃饭的时候,她把碗里两个腿都夹到小哥俩的碗里,旁边的顾军让侄子道谢的时候,她还摆手说不用。 “道什么谢啊,都是一家人。在我们家鸡腿本来就是给孩子吃的。” 张芬亚笑容爽朗:“你们没吃到的就别惦记了!” 一顿饭吃完,几个男人对于张芬亚的印象都很不错,吃完几个人聊天的时候,还说李伯诚和顾军两个结婚迟的反而找到了最好的。 参谋长折了根树枝剔牙:“早知道我也过几年再结婚的。” “行啊,你这话等我有机会一定转告给嫂子,看她怎么收拾你!” “她敢!”参谋长眼睛一瞪:“我们家都是我说了算!” “你就吹吧,有本事你让嫂子随军试试?” “试……试什么试!”参谋长犟着脑袋:“家里还有地要种呢!” 几个人都嘲笑他,说他根本不敢提,因为提了也没用。 参谋长奋起反击:“你们怎么好意思说我?自己不也是一个德行!” 一时间引起众怒,约着去比武场走一遭。 几个人闹了好一会才散,回去之后林念掀开草看了看里面菜苗的生长情况。 草下面种的青菜,种子是李伯诚带回来的,部队一次性采购了不少,给每户家属都分了一些。 “怎么样了?”李伯诚问。 林念摇摇头,起身拍拍手:“长得好慢啊!” 高原上热量不足,植物发芽生长都比平原上要慢一步,这么长时间了也才长出来一寸左右。 “按这个速度 * ,咱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到青菜?” 李伯诚拍了拍她的脑袋:“总能吃到的。” 但林念终究没吃到自己种出来的青菜,不光是他们,部队的战士和所有家属都没能吃到。 当天夜里气温突变,小孩拳头大的冰雹从天而降! 冰雹噼里啪啦砸在瓦上,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你回去睡着。”李伯诚打开箱子又拿出之前收好的棉被,让林念盖着,穿上外套打开门。 门一打开,噼里啪啦的声音更响亮,从房间里都可以清楚听到东西瓦片被砸碎的声响。 李伯诚吸了口凉气关上门,回到房间。 “下冰雹了。” 林念有点呆:“这都快六月了!” 李伯诚也无奈,这里的天气就是如此怪异,能怎么办呢。 那么大的冰雹,也不知道会造成多少损失。 他心里盘算着事情,后半夜几乎没睡,一大早就去部队了。 临走的时候对林念说:“今天你就别出去了,降温了外面滑的很,家里有什么东西坏了等我回来修。” 林念嗯了一声,拉了拉他的衣服:“那你出去要小心。” 他一走,林念也起了床,把冬天的棉袄找出来穿上,小心翼翼打开门,往外看去。 昨晚上下了好几个小时的冰雹,如今地上都堆了一层的冰。 地上散落着几片被砸碎的瓦,之前刚垦出来的菜地也没砸的不成样子。 林念小心翼翼挪过去,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掀开草堆,已经看不到青菜苗了。 这么多天的等待一朝化为乌有,那种感觉别提了! 林念吸了吸鼻子,手捧到嘴边哈了口气,深吸了几口气,又小心挪到厨房,准备做早饭。 李伯诚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根羊脊椎。 “后勤班的羊圈被砸坏了,木头掉下来砸死了好几只羊,我买了一点回来。” 李伯诚出去跑了一天,喊的嗓子都哑了。 林念给他倒了一杯水,心疼的不行:“快喝一点,你到现在都没吃吗?” 李伯诚捧着茶缸喝了口热水,顿时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 “没来得及。” 林念叹了口气:“那我去做饭,晚上就吃这个。” 她让李伯诚把羊脊椎剁成一截截的,炒制一番加水闷。 闷了一会,就有香味出来。 她掀开锅盖,把剩余的米线放进去,煮好之后放了点调料,就可以吃了。 羊肉煮的时候加了不少辣椒,辛辣感能很好的驱除寒气。 李伯诚吃的鼻尖冒汗,原本有些堵塞的鼻腔也通畅起来。 天气太冷不适合洗澡,两人吃完泡过脚就上了床。 屋外斜风阵阵,屋内温暖如春。 李伯诚搂着林念躺在床上,手掌在她背上轻拍。 忙了一天,他精神也有些疲惫,躺下去没多久就睡着了。 林念听着他的呼吸,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松了口气,还好温度是正常的。 这场冰雹让李伯诚忙了将近一个礼拜,他忙完了部队里的事情还得忙 * 家里的,之前冰雹把瓦片打碎了好几块,要重新补上,要不然下雨就要漏水了。 补屋顶的日子选在周末,砖瓦提前拉了过来。 林念跟人家借了□□,李伯诚却没用,徒手翻上屋顶,巡视一圈确定了破损的方位,这才在屋檐边站定,让林念把瓦扔上来。 林念抓着瓦站在地上,神情紧张:“你离我远一点,别砸到了!” “放心,没问题,你直接扔。” “那我扔了啊。”林念吸了口气一把将瓦扔上去,位置有点偏。 李伯诚伸手准确抓住,让林念提起来的心又放回肚子里。 “我说了能行吧,再扔。”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林念心里有底气多了,之后再扔的时候动作大胆了许多。 屋顶上要换的瓦不多,一会就扔完了。 李伯诚补好房顶之后又看了一圈,确认没问题,才从屋檐翻身下来。 林念看着紧张死了,生怕他一个没抓稳掉下来,等到人平安落地,她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跑过去在他胸口锤了一下:“你就不能用□□吗!” “这样更快。”李伯诚笑着接住她的手:“我这不是没事吗?走,我再把地给翻一下。” 有过之前的情况,林念对种菜不是很有信心。 “要不咱们这次种比较抗冰雹的?” 李伯诚问:“哪些菜抗冰雹?” “……” 林念想了半天,最后试探着问:“要不种土豆?” 李伯诚不禁笑出声:“好,咱们就种土豆。” 不怪他笑,实在是这边牧民种的可以被称作菜的东西也只有土豆了,林念前不久还抱怨过天天吃,搞的她见到土豆就烦。 不光是土豆,林念觉得像山芋、萝卜这些食用部位长在土里的都可以试一试。 她想种的品种很多,但是能真的种下去的只有土豆。因为之前冰雹砸坏了仓库的屋顶,仓库里堆放的不少土豆都见水发了芽,正好用来做种。 把土豆种下去,重新盖上一层草接下来就等着它发芽。 在等着土豆发出芽的时间,家属区出了一件大事——才结婚没多久的顾军,竟然和新婚妻子吵架了,闹出来的动静方圆几百米都能听到! 第二十五章 牺牲 吵架的原因还是因为孩子。 之前下了那场冰雹, 顾军也跟着忙了一周多。等好不容易闲下来,才发现小侄子已经感冒好几天了。 在高原上感冒并不是一件小事,因为这会增加患高原肺水肿的几率,当初部队才过来的时候, 就有个士兵患上急性肺水肿抢救无效去世。 顾军对当时的情景心有余悸, 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对张芬亚语气重了点。 而张芬亚也觉得很委屈, 孩子生不生病本来就不是她能控制的, 更何况又不是没喂他们吃药。 丈夫的这种态度让她生气, 根本接受不了。 两人之间的口舌之争越吵越厉害,吵到最后政委拉着李伯诚林念他们过去调停。 有外人干涉,两人没法继续吵下去。 林念扶 * 着张芬亚去卧室, 堂屋里, 几个人也拉着顾军做思想工作。 张芬亚吸着鼻涕抹眼泪:“我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林念不知道要说什么, 站在她的角度看, 张芬亚确实没什么错,但是顾军的担忧也有道理。 说到底, 这对夫妻心里本就有不满,才会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 “嫂子,我真后悔, 真的!”张芬亚擤了下鼻涕, 对林念说:“要是能重新选一次,我绝对不会和顾军结婚!当时顾军跟我说两个孩子都大了,不用我操心, 给他们一口吃的就行, 结果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他们冷了我要管,饿了要管,头疼脑热我都要管!辛辛苦苦给他照顾侄子, 不仅一句好得不到,反而遭埋怨,你说我找谁说理去!” 她的手帕擦了鼻涕不能用了,林念又递过去一块,帮她拍了拍背顺气。 顾军被几个人轮流做了两个小时的思想工作,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走到房间门口,隔着一道门对张芬亚道歉。 “小张,这事是我不对,我……我不应该随意指责你。” 顾军的道歉激发了张芬亚心中的委屈,她的哭声顿时变得更大,冲门口吼道:“你有什么不对啊?你处处都对!不对的人是我,我就不应该嫁过来!” 顾军又说软话。 张芬亚话放得厉害,心软的也快。 这种时候不适合外人搀和,所以林念很快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两人眼看着有和好的架势,聚在顾军家里的人很快散开。林念和李伯诚一道出门,回到家里,两人相互看了看,突然不约而同笑起来。 “吓到没?” 李伯诚捧着她的脸。 林念摇头:“又不是你跟我吵架。” 吵架事情的后续还算圆满,顾军和张芬亚重归于好,小侄子的身体也痊愈了。 这些都跟林念没什么关系,唯一有关的,大概就是张芬亚和林念的关系因此变好了很多,准确来说是张芬亚单方面把林念当成了知己。 部队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地方,家属们一定程度上也受了影响,对于级别比自家男人高的,基本上都是敬而远之。 在所有驻地军官中,李伯诚就是职位最高的了,与他职位差不多的那几户家属都没有来随军,所以一直以来林念都有点寂寞。 张芬亚的主动靠近,倒是让她有了个可以闲聊的对象。 这天早上刚吃完饭,张芬亚就过来了。 她来的时候林念正在往地里撒土。 “你这是在干什么?”张芬亚唉了一声:“你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我在撒点青菜,看能不能种出来。” 之前种下的土豆已经发芽了,这大大强化了林念的自信心,于是又把种青菜提上了日程。 她在种之前还特地去部队后勤组咨询过,记下不少种菜的诀窍。 林念把混在细土里的青菜种子全撒到地里,铺上一层草,洒水湿润,拍掉手上的泥土,直起腰问:“你要不要也种一点试试, * 我这还剩了一点种子。自己种总比去市场买划算,还新鲜。” 张芬亚摇头:“算了吧,我没种过,再说也没时间,我还得在家带孩子呢。” 她说起那两个孩子的时候总是有点不开心,毕竟是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负担。 张芬亚说起孩子就会想起顾军:“有时候我觉得顾军对他们好的都快过分了,也不知道等我以后生孩子,他会不会也这么好。” 林念没说什么,她很少对张芬亚家里的事情发表意见。 她拿盆打水洗了手,擦干后又给手上涂了蛤蜊油,招呼张芬亚进屋子。 不用出去工作,也没有孩子需要照顾,林念平日里有不少空闲的时间,闲得无聊就开始倒腾家里。 原本只有一个空荡荡八仙桌的堂屋增添了好几样家具,桌上摆着一个酒瓶子,瓶子被人从中间弄开。里面倒了水,插了一把野草,草叶中间点缀着几朵不知名的蓝色小花,瞧着还挺好看。 张芬亚坐在椅子上,从瓶子里抽了一只草出来:“这草怎么倒不下来?” “里面有个支撑的。” 林念抓了把瓜子出来让她吃,张芬亚一边嗑瓜子一边跟林念说些家长里短,又提起自己后面那家养了好几只羊,也不拴着,天天到处跑。 “嫂子你要不要注意下,别到时候菜全让羊给啃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林念昨天也见到有两只羊在附近晃荡,万一哪一天晃到菜地里,把她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菜都啃了,那她哭都没地方哭。 张芬亚提了一句,很快又说起别的,她在林念这边呆到中午才回家。 人走后,林念随便做了点午饭,吃完就蹲在门口思考要如何避免自己即将长出的小青菜被羊糟蹋。 想来想去她决定在自家门口圈一个院子出来。 院墙可以用木头或者竹子,林念觉得用竹子更方便一点,家属区右侧的山上就有好大一块竹林。 弄院子这种事情她一个人做不来,晚上等李伯诚回来,她就与他商量了这件事。 对于林念的决定,李伯诚大多数时候都是持支持的态度,闻言便说:“那等我休息的时候去砍点竹子回来。” “我也想去。”林念跃跃欲试,她来这么多天都没上过山呢。 李伯诚有点不太愿意,这里的山可不像是临城那些小土堆,里面是真的有猛兽存在的。 “我就跟你后面,不会乱跑的。” 林念可怜兮兮,靠过来他下巴和嘴唇上胡乱亲了几下,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哀求道:“好不好?” 李伯诚咳了一声,没能抵抗住,一手捏着妻子的后脖颈,压着与她进行了一番长吻,末了把软倒在自己身上的妻子往上提了提,勉强答应:“行吧,只准跟着我不许乱跑。” 周六上午,李伯诚弄来砍竹子的刀,腰间还挂着抢,带着全副武装,把自己包裹得只剩双眼睛露在外面的林念奔赴山上砍竹子。 这座山上的竹子大多是 * 箭竹,杆细,个头也不高,多在两三米左右。 李伯诚挑选了合适的竹子,两三下就能砍下来一棵。竹子砍倒之后再削成光杆,切成两米半左右的高度,由林念拖到一旁空的地方堆好。 林念刚拖了两根,就觉得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蹲下去一看,发现土里冒出来尖尖的东西似乎是竹衣。 林念瞬间来了精神。 “诚哥!”她对着李伯诚招手,激动道:“你看这是不是笋子?” 李伯诚放下刚砍倒的竹子走过来,挖开竹笋边上的土,还没来得及长成的竹笋就这样完全显露出来。 “让我来试试!” 林念想自己动手,让李伯诚去旁边,自己抓着被挖出来的那部分竹笋用力往外掰,终于把它给弄了出来。 竹笋出土的一瞬间,林念因为惯性摔到地上。 “哎呦!” 林念摔得龇牙咧嘴,呈现四脚朝天的姿势。 李伯诚嘴角往下压了压,走过去伸手,让她抓着自己的胳膊爬起来。 林念起来后在背后拍了几下,又偷偷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随后举起竹笋对李伯诚掩饰般笑着说:“咱们可以吃竹笋炒肉了。” 李伯诚把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有点心疼又有点好笑,他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亲,嗯了一声:“我再找几根笋子。” 林念个跟上去:“可以多挖一点,晒干了也能吃。” “好。” 两人本来准备砍竹子做院子的,最后沉迷在找竹笋和挖竹笋的活动中。 其实他们真正挖到的竹笋也不多,这东西难找,再说挖多了也不好带走,所以李伯诚弄了十来根笋子就停了下来。 这会太阳已经很高了,林念看了眼时间,对李伯诚说:“要不我先回去做饭吧?” 李伯诚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说:“我送你回去。” 他找了草茎编成长绳,把之前砍的竹竿捆起来扛肩膀上,另一只胳膊搂着笋子。 把林念送回家,李伯诚回山上继续砍竹子。 林念在家里准备午饭,她闷了一锅饭,用竹笋炒了羊肉,见李伯诚还没回来,便拿出几根竹笋去了顾家。 顾家离他们家不远,走两分钟就到了。 林念去的时候顾家大门紧闭,厨房也没什么烟火气。 这是没人在家? 林念上去敲了两下门:“芬亚,你在家吗?” 叫了两声,屋子里传来一些动静,不一会门被打开,顾军的大侄子顾晨文出现在眼前。 “晨文,你小婶婶在家吗?”林念问。 顾晨文摇头。 “那她去哪了?” 他继续摇头。 林念知道张芬亚与两个孩子关系冷淡,出去了不告诉他们也有可能。 她叹了口气,又问:“那你们中午吃了没?” 顾晨文一时没有反应,等林念问第二次的时候,他才轻轻摇了摇头。 “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林念把笋子给顾晨文让他拿进去,交代说:“叫上你弟弟一起,刚好我家才做好饭。” 张芬亚没过来的时候,林念偶尔会让李伯诚送点 * 东西过来,两个孩子对她有一份基本的信任在。 顾晨文听到这个提议,几乎立刻动了心,他看了林念一眼,拿起笋子转身往回跑,没多会就把弟弟给拽了出来。 “把门关上,咱们走吧。” 林念在前面带路,两个孩子跟在后面。 回到家里,她打了盆水让两个孩子洗手。 “等你们李叔叔回来就能开饭。” 顾晨文抠着自己的手指,小声嗯了下。 竹笋做好之后被林念放在饭锅里保温,不时有香味透出来。 顾晨武年纪小一点,更容易馋,闻着味道口水都快掉下来了,悄悄问哥哥:“哥哥你饿吗?” “我不饿。”顾晨文咽下口水:“你也不许饿。” “可是我已经饿了。” “那也不许!” 他俩对旁人沉默,只有自己的时候话却多得很。 林念给刚出了芽的青菜苗洒水回来,就看到兄弟两个打起来了。 “这是怎么了?” 林念赶忙放下盆想劝架。 一看到她,本来扭得不可开交的哥俩立马分开,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手不能放嘴里,不然容易肚子疼。”林念先对顾晨武说,又让顾晨文把手拿出来:“看看咬破了没有?” 顾晨文手背在身后摇摇头。 “给我看看。” 顾晨文依旧摇头,这次多说了一句:“没破。” 没破就行,林念决定相信他说的话,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让两人出去重新洗了手,随后掀开锅盖把菜端出来。 “你们俩要不要先吃?” 哥俩都没有动,一致摇头,顾晨武边摇头边吸溜口水。 林念看他这样有点可怜:“没事,饿了就吃吧。” 她正要劝,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声响,走出去一看,果不其然是李伯诚扛着竹竿回来。 林念笑着迎过去:“刚说到你就回来了。” 李伯诚放下竹竿,拍拍身上的叶子,收都没洗就在林念脸上捏了下,问:“说我什么?” 话刚说完,他就看见两个孩子从厨房里出来。 李伯诚赶忙收回手,没表现出一丝尴尬,问正在擦脸的妻子:“他们怎么来了?” 林念也想问呢:“今天顾军不休息吗?” 李伯诚说对:“他今天要去检查内务。” 这就难怪了。 “张芬亚不在家,我看他俩还没吃饭,就叫过来了。” 这时候家家孩子都多,几乎都是放养着的,像张芬亚这种中午不回来做饭的家长也不少见。 战友家里的事情,李伯诚也没多说什么,擦干手把两个小孩一拉:“走了,吃饭去。” 两个孩子本就有点内向,出了门更是放不开手脚,吃饭都不敢夹菜,还是林念给他们夹的。 “不用给我省,这东西不值钱,山上有一堆。” 她给两个孩子分别夹了一筷子笋:“不信问你们李叔叔。” 李伯诚作证:“这还是我早上挖的。哦,你们婶婶也挖了。” 林念听到后半句才满意地收回视线:“所以尽管吃,家里还有一堆呢。” 听到这话,两个孩 * 子才稍稍放开了一些。 竹笋本就鲜美,加了肉更加美味,好吃到让人停不下来。 顾家两个小子最开始还有些矜持,吃到最后头都快埋进碗里,完了还把筷子嗦了几遍。 吃完饭,两个孩子也没走,见到他俩开始弄院子的时候还主动要过去帮忙。 “你们离远点,别被竹竿戳了。” “没事,都这么大的人了。”李伯诚倒是不把他们当外人,吩咐道:“顾晨文你过来帮我扶一下。” 顾晨文屁颠屁颠过去,扶着刚插进土里的竹子。 李伯诚又拿起一根交叉着插.入,把两根竹子相连的地方用绳子给捆上。 顾晨武在一旁看着有些羡慕,林念见状把他叫过来:“咱们一起裁线。” 四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在屋外筑起了一道围墙。 院子快弄好的时候,张芬亚终于回来了。 她到林家之后才发现兄弟俩在这里,眉头皱了下才松开。 “我说怎么找不到他们呢,原来在嫂子这。” 林念说:“中午给你送笋子的时候见你不在,就喊他们哥俩来我家吃了顿饭。” “给嫂子添麻烦了。”张芬亚说着招呼兄弟俩:“跟我回家了。” 两个小孩都不太愿意动,这让张芬亚有点下不来台。 李伯诚拍了老大的肩膀:“行了,我这不用你帮忙了,跟你小婶回去吧。” 顾晨文这才走过去,他动了之后,顾晨武赶忙跟上去,依旧靠在哥哥身后。 张芬亚带着两个侄子回家,李伯诚和林念继续弄院子。 李伯诚还给用多余的竹子做了个院门,院门里外都可以打开,主要是防畜生不防人。 弄好了院子,林念了了一桩心事,又想在后面弄个棚子养两只羊。 李伯诚往灶洞里添了一根柴:“过几天再弄吧,然我先歇口气。” 林念看了看他,哦了一声。 等晚上上床之后,她突然拍了拍李伯诚的肩膀。 “你翻过来,我给你揉一揉。” 李伯诚疑惑:“揉什么?” “不是说累了吗?我给你揉一揉会不会舒服点?” “这倒不一定。”李伯诚表情严肃:“倒是有另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什么办法?” “想知道?” “当然想啦。” 李伯诚哦了一声,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手从衣服下摆探进去:“就是这个办法。” 林念被他的动作弄得轻吟一声,抬起脚在他小腿上踹了下:“你个骗子!” …… 林念想要的羊棚到底还是有了,修好棚子之后,她去附近的牧民那买了两只小羊羔。 两只小羊一公一母,都是纯白色,身上的羊绒软乎乎,大耳朵耷拉下来,看起来非常可爱。 林念简直要把它们当宠物养,有事没事就要去摸一把。 小羊们跟她的关系也好,天天围在身边形影不离,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试图要偷溜进门。 李伯诚把一头试图挤进门的羊拎起来,扔到后面羊棚里,随后紧忙关上门。 他上了床,把林念抱进怀里,在她脸 * 上亲了下问:“念念吃过烤乳羊吗?” 林念说没有。 “我吃过,乳羊的肉非常鲜嫩,有机会让你也尝尝。”李伯诚已有所指:“而且羊羔毛的保暖性也很好,这边的牧民家里几乎都有羊羔毛做的衣服,等今年冬天也给你做一件?” “好啊。” 李伯诚有点讶异。 “反正别打咱们家小羊的主意就行。”林念捂着嘴打了个哈切,说话模糊不清:“它们要养着生小羊的。” 最近的天气都不错,家里的青菜经过大半个月的时间终于长出了四五片叶子,可以进行移栽了。 林念用了半天时间把青菜移栽好,望着两排郁郁葱葱的青菜,心里不禁升起了一种满足与期待感。 青菜栽好以后,小羊们就不允许到前面来了。林念早上把他们牵出去,放到山脚下让他们吃草,等太阳下山的时候再把羊给收回来。 这天李伯诚回来的时候带了两本书,是刚发行的《十万个为什么》。 这个系列之前的书林念都看过,一直想看后续,如今新书到手,她理所当然沉迷了进去,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两本书都不是很厚,几天就看完了。 她看完一遍又开始看第二遍,这天林念在家看书的时候,张芬亚又找了过来。 自从上次林念叫顾晨文他们过来吃了顿饭,张芬亚对她似乎就存了点间隙,平常也不怎么爱过来。 这次张芬亚来的时候倒是满脸喜色,不等别人去问,她就主动透露:“嫂子,我怀孕了!” 林念反应过来很快为她道喜:“恭喜你了!” 她确实为了张芬亚感到高兴,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心里的烦心事应该可以少一点了吧。 张芬亚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脸幸福:“才一个月出头,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不是我看亲戚没来去查了下,还不知道呢。” 林念听了有点羡慕,她和李伯诚感情这么好,自然也希望能有个自己的孩子的,可不知道是不是缘分还没到,明明两人都那么努力了,却一直都没消息。 “我听说高原生孩子不好的,所以打算过几个月就回我妈那边,到时候在大医院生。” 张芬亚说:“等孩子大了也得送到省城去念书,这边连个学校都没有,呆久了孩子不得废了啊!”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林念,她想起来:“顾晨文他们是不是还没读书?” “他们去哪读啊?”张芬亚翻了个白眼:“反正顾军都没说话,他们轮不到我管。” 林念觉得顾军也许是忘记了,可是那两个孩子大的都十岁了,总不能一直这么耽误下去。 她晚上跟李伯诚说了这件事,让他找机会和顾军提一下。 “他也不一定是没想到,只是确实没办法。” 这边驻扎的部队人少,带着孩子的军属更少,没有建学校的需求。 而甘城又相对落后,地广人稀,教育方面本来就跟不上,前几年闹得凶的时候还把镇上的学 * 校给砸了。 如今距离部队最近的小学是在县城,光开车就要两个小时。 “顾家那个情况,他们哥俩也不适合放太远的地方。” 林念了解了情况,想了想:“要不……我来先教下他们?” 李伯诚一愣:“你?” “我也当过老师啊,几十个人都教过,两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林念随军过来就没了工作,日子难免无聊,就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而且我虽然教书的时间短,但是评价很好啊,我走的时候还有学生哭了呢。” 李伯诚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是怀疑你,是怕你累到了。” “不会的,我又不是开学校,有空的时候就教一下,没空就算了,累不着我。” 林念说:“不管怎么样,孩子多认识一点字总是好的。” 说到这份上,李伯诚也没有再反对,第二天见到顾军的时候,就与他说了这件事。 顾军为这个问题烦心很长时间了,闻言喜不自胜,中午回去把两个孩子收拾收拾就送到了林念这边。 “嫂子,他们就交给你了,你别对他们客气,要是不听话就打。” 他还自备了一根戒尺,还准备给林念掏钱。 林念挡住:“钱就算了,过年买两斤猪肉来就行。” “唉,没问题,过年我给你送个猪腿过来!” 顾军给侄子们交代了一番要听话之后,就要赶回部队。 林念也没书本,就拿了两张过期的报纸给他们,教他们写自己的名字。 她原本以为要从握笔的姿势开始教起,实际情况却有点超出她的预料。 顾家两个并不是毫无基础,相反早就学过一点。 大的顾晨文知道收敛,弟弟顾晨武不光写了自己名字,还把一到十都写完了,字迹虽然有些扭曲,但看得出来是记得很清楚的。 “真棒。”林念先表扬了一句,才问:“以前有人教过你们吗?” 顾晨文低头不说话,顾晨武看了看林念,眼睛红了红,啪嗒掉下一滴眼泪:“是爸爸教的。” 悲伤是种可以传染的情绪,顾晨武哭了之后,顾晨文也默默开始掉眼泪。 林念吸了吸气,摸摸两个小孩的脑袋:“那你们爸爸很厉害。” 因为想起父亲,教学不得不暂停了一段时间。 之后林念询问了他们的学习进程,决定让他们先回去,晚上连夜写了一份教学计划,第二天才正式授课。 林念的教学进行的很顺利,顾家两个孩子都聪明,小问题一点就透,很少需要她重复第二遍。 有这种学生,林念教得痛快,他们学得也满足。 而且似乎是受到的肯定多了,兄弟俩身上畏缩的气质变得越来越少,走路的时候也不会习惯性弓着腰了,话虽然还是不多,却不会让人觉得上不了台面。 大概是兄弟俩身上的改变太过惊人,不知不觉林念的名声就穿了出去。 家属区带着孩子的虽然少,但也有那么几户,大多数人都因为李伯诚的职位有所顾忌,少数 * 的却已经行动了起来。 郑大妮就是那个少数派。 她从林念搬过来没多久就试图与她拉上关系,又因为她态度冷淡而作罢,现在知道她教书厉害,当然要第一时间找过来。 “嫂子,你教学生是有什么要求吗?你看我们家大宝合不合适?” “你家大宝……好像才满周岁吧?” 郑大妮说:“一岁多了!” 她说:“你放心,我家大宝可乖了,从来不让人操心。” 林念挤出一个假笑:“这么小的孩子你可以自己先教一教。” “那我又不识字怎么教啊?” 林念不想理她,她教学生是想要打发时间,可没有帮人奶孩子的爱好。 她不理会人,郑大妮也不尴尬,一直跟在她屁股后头:“嫂子,你就顺便教一教呗,我们大宝保证聪明!” 她说了一堆好话,都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一时有些悻悻:“那你说多大的能送来?” 林念说:“最少六岁。” 她想起来:“你不是有个女儿吗?” “丫头片子读什么书啊,我没读书不也过的好好的。” 郑大妮语气有点冲,说完想起来林念也是女的,勉强描补一句:“我不是说你,你们城里人跟农村人不一样。” 郑大妮有着如今普遍存在且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觉得女儿是赔钱货,养大了也是别人家的,用不着花费太多心思。 林念知道自己劝不了她,也不想去劝。 只说:“学点东西以后买东西不怕被骗。” “算数还要人教啊,这不是谁都会?”郑大妮咧咧嘴。 “那我就没什么可教的了。”林念说:“我要准备做饭了,你不回去吗?” “行吧,我先回去了,嫂子你再考虑下。” 郑大妮伸出两根手指,对林念说:“你要是愿意教我们大宝,我一个月给你两块钱!” 林念:“……你还是走吧。” 她把人推出去,郑大妮唉唉两声:“真的不想想?两块钱不少了!” “不用想,你自己收着吧!” 赶走郑大妮,林念觉得有点晦气,怎么有这么难搞的人?! 她本以为自己都那么说了,郑大妮应该会知难而退,没想到第二天她还是把自家儿子送来了。 大宝是郑八妮抱着过来了,来的时候也不进门,就可怜巴巴一直在门外转。 九月份,甘城的气温又开始下降,白天的温度多在十几度徘徊。今天风也不小,林念还真担心把孩子吹生病,到底还是把人放了进来。 “嫂子。”郑八妮怯怯叫了一声。 小姑娘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晒得更黑了一点,又黑又瘦,头发也没光泽,整个人灰扑扑的。 林念搬了凳子让她坐下:“我上课的时候需要安静,如果孩子要吵闹你还是把人带回去。” “我一定不出声!”郑八妮保证,跑一旁站着。 “你坐啊。” “不不,我不用,我站着就好。” 她坚持,林念也就随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今天的教学。 她先检查了下昨 * 天布置下去的作业,随后又分别抽背两人学会的古诗,接下来还要默写之前学过的生字,然后才开始教新的内容。 林念教学按照学校来,上课四十分钟休息十分钟。 一节课上到一半,郑大妮的儿子大宝睡醒了,哼哼唧唧开始哭。 林念的思路瞬间被打断,拧着眉看过去。 “我现在就出去!”郑八妮抱着外甥跑出门,一边走一边哄着。 林念收回视线,叹了口气:“我们继续。” 第一天被赶出去,郑大妮依旧不死心,第二天又让妹妹把儿子抱了过来。 郑八妮没有姐姐那么厚的脸皮,又不敢反抗,每次过来的时候都是一脸愧疚,反而让林念不好意思说硬话。 一岁多的小孩子处于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大宝也完全不像郑大妮保证的那样乖。 他看到什么都想碰,抓到什么都要往嘴里塞,还喜欢有事没事嚎一嗓子显示存在感。 林念忍了几天终于没忍下去,让李伯诚找了张副营长,叫他回去管管老婆。 张副营长一句话抵得上别人百句,第二天郑大妮终于没把大宝送来。 小孩没来,郑八妮却来了。 林念早上在门口发现她的时候还有些惊奇。 “林、林老师,我能跟着一起听吗?”郑八妮双手绞在一起,头压得很低,浑身上下写满了紧张。 她举手保证说:“我肯定不会打扰你。” 林念问:“是你姐姐让你来的?” “是我自己想来的。”郑八妮说:“我想认识点字。” 林念看了她一会,侧身让开:“进来吧。” 郑八妮跟着林念走进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东西:“这个可以当学费吗?” 这东西像个虫子一样,林念看着有点瘆得慌:“这是什么?” “不知道。”郑八妮说:“但是县城有人收!” 她是看东西能卖钱,才去山里找的。 “我不用,你收回去吧。”林念摆手:“能换钱就去县里卖掉,钱自己收着。” “我、我……” “行了,过来吧。”林念没跟她继续废话,招呼了一声,随后对顾晨文和顾晨武两兄弟说:“郑八妮以后跟着你们一起上学。” 兄弟俩之前天天被大宝的噪音攻击,对于郑八妮也没什么好感,顾晨武还冲她做了个鬼脸。 林念在顾晨武头上拍了一下:“上课,把你的作业拿出来!” 她照常检查好作业和复习情况,继续教新的知识。 教了二十分钟的新内容,林念布置题目让他们解答,在兄弟俩做题的时候把郑八妮叫到一边。 “你会写字吗?” 郑八妮摇摇头。 “那就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学。”林念给了她一支笔,又拿出废报纸,写了三个字:“这是你的名字。” 郑八妮眼睛盯着那几个字看,手指无意识跟着动。 林念说:“你可以自己试着写写看。” 郑八妮俯身。 她看林念写的时候简单的很,等自己开始尝试,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了小小的一支笔。 “你的姿 * 势不对。”林念握着笔伸手示意:“像我这样。” 郑八妮跟着改变握笔姿势,却差点让手指打起来。 废了好一番功夫,她才学会如何正确握笔。随后林念又写了一遍她的名字,让她记住每一笔的顺序,再让她跟着描。 郑八妮吃力地学起写字,光一个名字就写了两分钟。 她没学过字体结构,笔下的字快要飞起来了,每一笔都不在规定的位置。 但是郑八妮却很高兴,她像是看到宝物一样抓着报纸不放,写了一遍又一遍。 林念去教兄弟俩的时候,郑八妮写了好几十遍自己的名字,待到休息的时候拿到林念跟前,献宝一样说:“林老师,我学会了!” “不错,记住你名字的写法。” 林念又教她写横竖撇捺,让她每一笔写五十遍。 三个学生学到十一点放学,今天张芬亚没在,所以林念又留了顾晨文兄弟俩吃饭。 张芬亚回娘家了,准备去医院做个检查。 甘城设施落后,张芬亚信不过,这可是她第一个孩子,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回到省城,张芬亚先回家住了一晚上,休息好了才去医院。 医院检查的大夫和她认识,见面就说:“你最近长圆润了点。” 张芬亚最近的日子过得确实挺滋润,她手里有钱,肚子里有货,与顾军的关系也在改善,很少有不顺心的地方。 唯一不满的还是那两个侄子,不过那两个人自从开始跟着林念读书之后,白天基本都不在家,见不到自然也不会给她添堵。 张芬亚做完检查,拿到身体一切正常的报告,心里更加舒畅。 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张芬亚准备在家里多呆几天再回去。 她是家里唯一的姑娘,还是最小的那个,从小到大都被父母捧在手里。 张芬亚在家里住的舒服,越住越不想走,其间顾军打了两个电话来催促,都被她给档了回去。 这天早上,张芬亚在家里刚吃完早饭,就听下面有人喊:“张芬亚在不在,有你的电话!” 大嫂收拾着碗筷,说了句:“估计又是让你回去的。” 张芬亚翻了个白眼:“烦死了。” 她不情不愿起身,磨磨蹭蹭下楼,接过听筒硬梆梆问了句:“找我干什么?” “请问是顾军同志的家属吗?”听筒里,一个陌生的声音问。 张芬亚的心跳突然开始加速,胃里涌起一股恶心的感觉,让她有种想吐的冲动。 “我是。” “有一件很不幸的消息要告知你……” 之后的话张芬亚都没有听清,她耳朵开始嗡鸣,声音越来越响。 “顾军同志的葬……” “啪!”张芬亚将电话挂断。 看电话的邻居问:“是不是又来叫你回去的?” 张芬亚脸色惨白,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她扶着墙壁,踉跄了几步,突然一个晕眩摔倒在地。 “哎呦!”邻居一惊,赶忙扶起人。 张芬亚的身体很沉,眼睛泛白。 “快来人啊!” 第二十六章 * 醉酒 顾军是在随行押送武器回部队的路上遭遇山顶滚石, 被砸中头部当场牺牲的。 当时车队距离部队只有不到十公里的距离。 除了顾军之外,这场意外中还有另外两位士兵受伤,都在第一时间被送到最近的医院抢救。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李伯诚他们一夜都没睡, 第二天灌了碗浓茶, 就得去处理事情的后续。 顾军的葬礼以及遗体告别仪式被定在三天后, 张芬亚也赶在前一天回来。 经历一场巨变, 她整个人都毫无精气神, 如同一只丧失养分的花朵,接近枯萎的边缘。 顾军的灵堂就停在他的家里,张芬亚被人半扶半拉着进去。 刚进门, 她突然来了力气, 一把挥开扶着她的人, 奔向丈夫的棺椁。 棺材还没有钉上, 用力就能推开。 旁边人赶忙想去拦,却没来得及拦住。 张芬亚扶着棺材, 呆呆看着里面的人,突然扭头瞪着眼说:“他不是我男人!” 话毕,泪流满面。 顾军是被滚石击中头部牺牲的, 虽然之后尽量整理了, 但遗容依旧可怖。 他整个脑袋几乎都砸开了花,五官都破碎开来,几乎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张芬亚一直拒绝承认这是自己丈夫, 说顾军是藏起来了故意让她担心。 她头发散乱, 脸色煞白,姿态几乎癫狂,还想把棺材里的人拖出来。 “弟妹, 你别这样!” 有人上去把她拉住。 “顾军,你出来!你还是不是人啊!” 被人拦住之后,张芬亚瞬间丧失了全部的力气,她瘫在地上哭德肝肠寸断,用脑袋撞着棺材。 “你不是人!你走了让我们怎么活啊?” 她这样伤心,连旁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崩溃,灵堂里的人都被影响地红了眼。 张芬亚哭了好长时间,随后又一次晕倒,被紧急送往了卫生室。 她没有晕太长时间,但是医生建议她最好观察一下,因为短时间内连续两次晕厥,可能会对胎儿造成一定影响。 张芬亚没什么反应,到了夜里却偷偷溜了回去。 她在灵堂里守了一夜,似乎接受了现实,第二天平静了许多。 顾军的遗体被安葬在后山的墓园,他是这里的第二位住户。 葬礼结束,并不意味着事情全都解决。还有抚恤金的发放、烈士申报,以及顾晨文和顾晨武两兄弟的去留。 张芬亚对于其余的事项表现的都很平静,唯独到了顾晨文他们这反应激动。 她对这两个孩子破口大骂,认为他们俩就是克亲的命,先害死了父亲又害死叔叔,也不允许他们继续在家里住。 张芬亚的话称得上恶毒,但是旁人也没办法去怪她。 所有人都能感知到她的痛苦,短短几天时间,一个原本有点福态的姑娘瘦出了尖下巴,旁人实在没办法对她继续苛责。 可是总不能真的让兄弟俩无处可归。 这个时间段,夜里的气温已经跌到了零度以下,两个孩子过来的时候根本没几件衣服,在 * 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张芬亚的邻居发现了两兄弟,想把他们带到家里睡一晚,却没能成。 毕竟不到半年的时间,先死了爸又死了叔,这怎么看都有点邪乎。 家属怕他们在自己家住出什么事,坚决不让人进门,男人没办法,只能上报给了李伯诚。 事情报上来的时候,林念和李伯诚都准备睡觉了。 两人在客厅说话,林念拿了两件李伯诚的棉衣出来,让他们裹上。 “快穿上。” 顾晨武接过,顾晨文手伸出去,却又缩了回来。 他冻得青白的脸上有种不符合年纪的复杂,看了眼林念又低下头。 林念问:“怎么不接?” 顾晨文又往后退了一步,态度避之不及。 林念有些奇怪,问顾晨武是怎么了。 顾晨武年纪比较小,也没有哥哥那么多的心思,直接说:“哥哥怕瘟到老师哦。” 林念:“……你说什么呢?” “真的,我们两个很瘟的,林老师你离我们远一点吧,要不然也会倒霉。”顾晨武有些感伤:“林老师这么好的人,千万不要倒霉啊。” 林念心里闷到透不过来气:“没这回事,这跟你们都没关系!” “那为什么爸爸和叔叔都死了呢?” 顾晨武问,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 他坚信外面的传言:“本来叔叔好好的,我们一来叔叔就死了。” 顾军虽然不会照顾人,平时工作忙也很少和他们相处,可是他是在兄弟俩最迷茫黑暗的时候从天而降的人,在他们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兄弟俩心里的绝望其实不比张芬亚少,可之前忙着顾军的后事没人顾得上他们。 现在遇到了一个熟悉的长辈,顾晨武便忍不住问出自己心里的问题:“要是我们死了,爸爸和叔叔还能活过来吗?” “不会。” 林念的话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兄弟俩都有些失望。 “而且他们的死和你们也没有关系,你们父亲是因为生病,叔叔是遇到了意外。” 顾晨文突然说:“不,是我们克死的。” 林念问:“那你说你们是怎么克的?” “就……是……” 兄弟俩说不出来,他们甚至都不是很明白“克亲”这个词的含义。 “说不出来还敢说是你们的问题?”林念歪了歪嘴,态度有点不屑:“要是你们这么厉害,那国家还要什么军人,还需要发展什么武器?有问题直接把你们送到前线不就行了?靠近谁谁就死!” 顾晨武被林念的话逗得破涕为笑,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又觉得期待:“真的可以吗?” “想多了,根本不行,你们俩现在上了战场就是炮灰,谁都打不过。” 林念摸了摸两人的脑袋:“所以啊,别没事做梦以为自己有什么超能力,其实咱们都是普通人。” 顾晨武失望地叹了口气,顾晨文也抿了抿嘴。 林念把衣服再一次递给哥哥,这次他接了。 “谢谢林老师。” “不用谢,在这休息一会吧。” 堂屋里 * ,李伯诚听完事情的经过,很快拍板:“你先回去,他们俩在我家先住一晚。” 林念对此也没什么意见,铺了床让兄弟俩休息。 李伯诚把两人安顿好,回到房间时,林念正准备打水泡脚,如今天气冷了,她手脚从早到晚都是冰的,睡前泡一泡可以舒服很多。 “怎么样?” “睡了。” 李伯诚搬过来凳子与妻子一起泡。 水有点烫,李伯诚沾了下就想撤,却被林念一下踩了下去。 “嘶!” 他倒吸一口气,烫得眼皮跳了下:“快放开。” 林念松开脚,李伯诚立马撤走。 “这水也不烫啊。”林念把脚塞进去,忍着些许的刺痒说。 她又问:“那两个孩子要怎么办?” “现在还不清楚,明天开会看看。” 他说:“要是真没办法只能联系他们爷爷那边。” 第二天团部开会讨论这件事情。 会上政委提出:“要不要再做做张芬亚同志的思想工作?” “不太行,张芬亚同志对他们很厌恶,我试过了,她反应激烈。” “咱们给补贴呢?” 说话的政治部主任摇摇头:“可能性不大。” “先去试试……” “不用试了。”李伯诚说:“没必要强迫张同志去照顾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孩子,更何况她今年才二十出头,以后……很大可能会再嫁,带上他们两个让张同志要怎么办。” 有人接受不了:“顾军才牺牲。” “早晚都有这么一天,而且这也不是张同志的义务。” “那伯诚你有什么好的意见?” 李伯诚说:“他们两个的亲妈不是在吗?” “这能行吗?” 他们俩的亲妈在家里出事的时候就与丈夫离了婚,这么多年都没联系。 但凡顾军当时有办法,也不会把两个侄子带到部队来啊。 “总得先试试,这亲妈总不能不认儿子。”有人态度乐观:“说不定之前只是不知道呢。” “那先试试吧。”政委又问:“在此之前两个孩子要如何安置?” 他的视线瞄到了李伯诚身上,这里几个人,只有他的家属随了军。 而且林念与那两个孩子关系也不错,在政委心里,他们暂住在李家是最好的。 但李伯诚没有答应,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咱们部队随军的军属有十几户,可以去多问几个人,看谁家愿意接受,愿意接受的团里给予补贴。” “还要这么麻烦啊?” “要不呢?”李伯诚看过去。 他看在战友的面子上,对两个孩子抱有一定程度的同情,也可以提供有限的帮助,但这种帮助是不能过线的。 养孩子不容易,连他们的小婶都不愿意,李伯诚更不会给林念揽上这种麻烦事。 他和林念结婚是想要让她过好日子,不是给别人家的孩子当免费保姆的。 李伯诚摆明了不愿意接手,其他人也不能强求。 “那就,去问问?”政委说:“一个孩子每个月给三十斤口粮的补贴怎么样?” “我同意。 * ” “我也同意。” 事情就这么定了,消息放出后,果然很多家属都表达了浓厚的兴趣。 部队不少兵都是农村出来的,平日里发的津贴不光要养活老婆孩子,还要往家里寄,日子过得紧巴巴,吃饱饭有时候都是问题。 三十斤的粮食一个孩子根本吃不完,多余的都是他们的,有了这部分补贴,那他们的日子就能轻松许多。 除了少数几乎还对“克亲”传言有所忌讳的家庭外,余下的人都加入了对顾晨文兄弟抢夺中。 郑大妮也是其中一个,还让妹妹郑八妮来当说客。 但是郑八妮显然与姐姐的想法不一样。 课堂休息的时候,她偷偷找到林念说:“我觉得我姐姐不太适合。” “为什么?” 林念很奇怪她竟然会这样说。 “因为、因为她、她有点省。” 背后说姐姐坏话,郑八妮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最近没怎么出门而稍稍变白了些的脸蛋上多了两团红晕。 “她可能不会舍得把饭给他们吃。” 团里定三十斤的口粮,想的是暂时收养的人给兄弟俩吃二十斤,剩下的十斤用来补贴家里,这要是到了郑大妮手上,可能二十斤都被补贴了家里,剩下的十斤才是兄弟俩的份。 “老师你别告诉我姐。” “放心,不会的,回去跟你姐说,这事我说了不算。” 林念眼里染上一抹笑意:“咱们继续去上课。” 争夺顾家兄弟人太多,团里的领导一时也拿不准主意,经过各方面考核之后,最终在申请的家属里选出两家,一家收养一个。 为了收养哥哥还是弟弟的问题,这两家又差点吵了起来,都想要弟弟不想要哥哥。 毕竟弟弟岁数小,吃的更少,就能留更多的粮食给家里。 他们争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政委发了话,由抓阄决定归属,谁要是还有意见就取消寄养资格,这下才让他们安分下来。 解决了顾家兄弟暂时的住处,接下来就要去联系他们的母亲。 顾家出事早,那时候顾晨文都没怎么记事,根本记不清母亲的名字。 部队这边根据档案,辗转一番才联系上兄弟俩亲妈。她在与顾军大哥离婚之后很快改嫁,如今在京城的一家文化馆做干事。 听到自己儿子的消息,这个女人并没有显现出多余的情绪。 她礼貌地表达了对顾军去世的遗憾,随后画风一转,又说自己丈夫管得严,家里条件也比较差,所以没办法把两个孩子接过去,最多愿意寄十块钱过去。 她还说:“孩子们的爷爷不是还在吗?” 联系她的政治部主任气得够呛,差点没在电话里骂起来:“孩子爷爷所处的条件恶劣,恐怕不适合让他们去。” “那就没办法了,我实在帮不上忙。”女人叹息一声:“我还有工作,不方便长时间离岗,抱歉。” 电话被挂断,主任气得脸都红了。 孩子亲妈这条路走不通,团里又有人提议不如 * 就别送走,一直寄养在现在的家庭算了。 这也是个解决办法,每个月出那点粮食对部队也不是什么负担,稍稍省一点就能省出来。 几个人都有些意动,互相望了一圈又看向政委。 政委问:“伯诚你觉得怎么样?” 李伯诚没答应:“先看看吧。” 散会后,政委问李伯诚:“你刚刚为什么不答应?” 李伯诚露出回忆的神色:“我小时候,母亲刚去世时,也被叫过一段时间扫把星。” “这没什么吧,咱们平时多看着点,还能让他们俩被人欺负了?” 李伯诚摇摇头:“多看几天再说吧,再说家属也不会一直在这,过两年要是调走了或者退伍了呢?” “那就换一家,反正有我们看着。” “那咱们几个也走了呢?” 政委愣了愣,哈哈两声:“是要想想,再想一想。” 李伯诚心里存着事,晚上躺床上的时候忍不住与林念说了说今天开会讨论的事情,问她的想法。 林念犹豫了下:“我觉得最好不要,要是能送走尽量还是送走吧。” 李伯诚有些惊讶:“怎么说?” 林念缩在他怀里,把冰凉的手揣丈夫胸口取暖:“家属区这边多多少少对他们有点看法。” 部队给的粮食能让多数人放下偏见去收留兄弟俩,可心里怎么想只有自己知道。 现在没了粮食诱惑,之前的“克亲”传言又被人翻了出来,几乎每家小孩都被父母告诫过不要与他们玩,否则就会倒霉。 林念小时候刚回家的时候,也被林芳的带人孤立过,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那还只是“小打小闹”,维持不过几个月的孤立,顾家兄弟俩却是根深蒂固的偏见。 让他们长在这种环境里,长此以往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李伯诚听完,把妻子往怀里搂紧了点,叹息一声:“好,我知道了。” . 寄养的要求再次被否决,有些人开始有意见了。 都是团里的领导,平日里还有工作,总不能整天为两个孩子打转。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怎么办?” 这种事情归政委处理,他被几双眼睛盯着,先沉吟一番。 “先散了,大家再回去想想,有什么好办法。” 他说:“总不能让咱们的同志走的不安心。” 众人渐渐离开,李伯诚继续写自己的报告。 “你还没写好啊?”政委凑过来:“随便写写就算了,反正总要挨批的。” 李伯诚手一推:“不然你帮我来?” 政委呵呵笑了两声,扭头看向窗外:“哎呀今天的太阳真好啊。” 李伯诚继续写报告,又润色几遍。 其实事情发生的时候该报告的事情都已经跟上面报告过了,书面的报告只是把说过的事情再重复一次。 李伯诚写完,叫来警卫员让他去寄信,人刚走到门口又被他叫住:“等一下,先回来。” “怎么了团长?” “我再给汤政委写一封信,你帮我一起寄出去。” 汤政委是 * 他们师的政委。 信写的很快,寥寥几笔说了最近遇到的情况。 政委不解:“你跟咱们政委说这个干啥?” “去年我在养伤的时候听说军区准备建一个战士遗孤的福利院。” 这么一说政委就知道了。 如果福利院已经建成,那把他俩送进去是最合适不过。 由部队抚养,里面的孩子都有差不多的经历,也不用担心未来会不会走上弯道。 “这么好的办法,你之前怎么没说?没看我这几天为这事烦了多少神吗?!” “才想起来。” 李伯诚冷哼一声:“你要是帮我写完报告,说不定还能提前几天解决你的烦恼。” “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政委又问:“不对啊,明明有电话你写什么信?” 李伯诚抬起下巴:“你打?” “……” “那还是写信吧哈哈。” 从甘城寄出的信第三天到了汤政委手上,他立马给团里打来电话。 电话直接打给团政委,他跟孙子一样被汤政委骂了十来分钟,随后那边才指示——尽快把两个孩子送到省城来。 汤政委以前是顾军父亲的下属,也是因为有他在上面顶着,顾军才可以不受家庭成分连累一路高升。 可万万没想到顾军躲过了人祸却没有躲过天灾,汤政委在心痛之余也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老首长的两个孙子护卫周全。 顾晨文和顾晨武兄弟俩是第三天出发的。 为了兄弟俩的安全,政委特地派了个小战士随行护送。 他们走的时候,收留兄弟俩的人家都有些不高兴,这还没领几天口粮呢! 兄弟俩一年内第二次被人带走,这次陪在身边的却只有个陌生人。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对于未知,他们感到恐惧。 林念给兄弟俩送了一本今年刚出版的《西游记》,对他们说:“没什么可怕的,你们都是小男子汉了,可以保护好自己。” 顾晨文接过书,神情有些不舍。 “林老师,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林念想了想:“这可不一定,说不定你李叔叔哪天就调回省城了呢。” 兄弟俩眼睛一亮:“到时候林老师会来找我们吗?” 林念嗯了一声,笑着在他们头上摸了摸:“到了新家也要好好读书,你们记得这儿的地址,有空了就可以给我写信,我会回的。” 顾晨文重重点头:“嗯!” 他抱着书,拉着弟弟上了车。 车子启动,小哥俩探出头朝外面使劲挥手,大声喊:“林老师,我们会想你的!” 送走兄弟俩,林念心里一时有些惆怅。 但她心里清楚对于兄弟俩来说,部队的福利院应当是如今条件下最适合他们的去处,所以很快就把这点惆怅给打散了,回到家里开始打扫卫生。 . 顾军的烈士申报很快被批复,同时抚慰金也到了账。 张芬亚拿到钱的第二天就离开了,走的时候悄无声息,谁也没告诉。 她走后,两人的家被重新锁上 * 门,等待下一任住户的到来。 天气越来越冷,十一月初就有了寒冬的架势。 在附近的湖面开始结冰的时候,林念来了个新邻居。 邻居是跟着新上任的副团长一起过来的,还带了一双儿女。 新来的副团长原本在西南边陲驻扎,妻子随军多年,有一张很有高原特色的红脸蛋。 她是个很热情的人,刚来第一天就给林念送了自己做的青稞酒。 “这酒度数不高,好喝。” 大概是藏区呆久了,她说话的语调有点奇怪。 除了结婚的那一次,林念从没喝过酒。 上次喝酒的感觉不太好,太辣,只尝了一口就被李伯诚换成了水。 有过之前不愉快的经历,林念对酒的兴趣很低,但邻居又这么热情,让人无法拒绝。 林念在邻居的鼓励下尝试了一口,最初感觉味道有点奇怪,但适应了之后就觉得还挺好喝的,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见林念喜欢,新邻居表现的很高兴:“我自己酿的。” “好喝!”林念竖起大拇指:“你厉害!” “你要是喜欢,等喝完了再送你一点。” 林念说:“这个做起来麻烦吗?” “不麻烦,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好啊,你下次酿酒的时候一定要叫我!” 林念感觉有点高兴,人身上的气场就是这么奇妙,新邻居一来,她就觉得是可以相处的人。 喝完酒,林念又起来拉着邻居,要带她看自己的菜园子。 之前青菜移栽成活后,她又陆续栽了几次,如今整片菜园都是青菜的天下。 自从气温降低,青菜的生长就逐渐停滞,不过这个时候的青菜其实是最好吃的,内里的纤维被冻软了,炒出来的后感绵绵的,还带了一丝丝的甜味。 “这一块都是我的!” 林念蹲下来的时候没稳住,不小心拔起一棵菜。 她慢一拍哎呀了一声,盯着菜看了眼,随后递给身旁的邻居:“给你,这个好吃,我种的!” 酒量浅到几乎没有的人不知道自己这会已经醉了,一个劲跟邻居推销她的青菜,言语中充满了自满的情绪,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宝库。 她一边炫耀,一边把地里的菜□□送人,人家都拿不下了她还在拔。 “够了、够了!再多吃不完了。” 邻居赶忙阻止,但喝醉了的人并不理睬,又往她怀里堆了一颗。 “真的不要了!” 邻居被她的热情吓到,把怀里的青菜放下,只拿了一顿吃的量,然后拉住林念还想继续的手:“我要这点就行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吃吧。” 林念看了她一会,缓缓点头:“哦。” 见她点头,邻居笑着跟她道别,说以后有空一起说话。 林念送她离开,到院门口还冲她挥了挥手。 随后关上院门,又回到原本的地方蹲下,恍惚了一下继续拔青菜。 她不知疲倦,越拔越精神,拔完大的还不收手,又去祸害小一点的。 李伯诚到家的时候,地里的青菜几乎都给她拔完了, * 连根拔起的青菜们胡乱倒在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进贼了。 “念念?” 他疑惑地叫了一声,心里奇怪。 明明妻子平日里最宝贝这些东西啊,还说以后几个月就靠着他们活了,怎么今天全给拔了? 林念听到有人喊她,扭头看过去,辨认出来后露出大大的笑脸:“诚哥!” 声音又甜又软,像是裹了层蜂蜜糖浆,让李伯诚瞬间就顾不上菜不菜的。 他走过去,把林念拉起来,刚想亲一亲的时候就摸到她冻成冰似的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在外面多久了?” “嗯?” 林念歪头看他,表情茫然可爱,突然踮起脚亲了一下,嘻嘻笑了两声。 李伯诚终于发现妻子有点不对,他凑近了嗅了嗅,肯定道:“喝酒了?” “嗯嗯。”林念眼睛一亮,拉着李伯诚要往家里跑,结果没注意自己蹲久腿麻了,刚走一步就踉跄倒下。 李伯诚一把把她捞起来,心跳都快了几分。 “你别动了!”他一下将人抱起来扛回家。 邻居送来的青稞酒就摆在桌上,李伯诚拿起来晃了晃,还有大半瓶的样子。 他问:“你就是喝了这个?” “嗯!”林念又想去喝,被李伯诚按住。 “喝了多少?” “喝了……”林念说了两个字又想起青稞酒的味道,咂了咂嘴,在男人怀里挣扎了下,换了个姿势,仰头亲吻他的下巴:“诚哥……” “嗯?”李伯诚垂眼。 “好喝的。” “不许喝了。” 李伯诚把她的手塞进自己腰上,被这股凉意刺激地一个激灵。 他倒吸一口凉气,腰上肌肉僵硬,好半响放松不了。 林念倒是被暖的舒服,趴在他怀里呼气。 “腿冷不冷?” 林念嗯嗯两声。 “我去烧水。” 他把林念抱着去了厨房,把她放在灶台后面坐好,舀了一锅水开始烧火。 冬天烤火是最舒服的一件事,林念恨不得把手脚都伸进灶膛里面。 “别动。”李伯诚把她拉回来禁锢在怀里,有点想叹气。 以前也没发现她还有小酒鬼的潜质啊。 林念被火烤得昏昏欲睡,最后确实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李伯诚在帮她脱袜子。 林念恍惚了一下,摸摸手底下的被子,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醒了?” 李伯诚握着她的脚浸入水里,又提起另外一只。 林念赶忙说:“我自己来!” 她脱了鞋袜开始泡脚,看了眼时间觉得不对:“这么早就睡觉了吗?” 李伯诚问:“还记得你之前干了什么吗?” “干了什么?” 林念回想,不就是新邻居送了酒过来,她喝了两口觉得还挺好喝的,然后决定给点青菜当回礼吗? 然后—— 林念脑袋里恍惚出现一个情景,是她蹲在菜地里,周围全是死不瞑目的青菜。 !!! “诚哥?”她吓了一个激灵。 李伯诚嗯了一声,肯定她的猜测。 林念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立马起身:“我 * 去看看!” “先别急。”李伯诚按住她的腿:“泡完再去,反正拔都拔了。” 林念呜咽了两声,欲哭无泪。 她辛辛苦苦种的菜啊!准备靠他们坚持过一个冬天的! “呜呜呜呜诚哥……” 林念越想越伤心。 李伯诚走到边上把她抱怀里,轻轻拍了拍,哄孩子一样:“没事啊,不伤心啊,没了就没了,明年还可以再种。” “那今年怎么办?” 他沉吟一番:“可以让人多买点白菜回来。” 白菜是最容易储存的蔬菜,只要温度合适可以放好几个月。北方冬天寒冷,很多人家一入冬就会储存足够的白菜和土豆,以应付过漫长的冬季。 林念在他的衣服上擦擦眼泪,撅着嘴:“要花好多钱。” 李伯诚笑着在她嘴巴上刮了下:“又不是养不起你。” 泡完脚,林念打着电筒出去看了看自己的菜。 没出去之前,她还对自己抱着最后一点幻想,出来一看才发现根本没必要,因为她真的非常有雁过拔毛的精神,凡是去过的地方,青菜一颗没留! 被薅掉的青菜没办法再种回去,林念只能忍着难过,把他们都捡回来,等天亮之后腌制一下,也不算浪费。 第二天林念一早起来,用了半天时间才把青菜洗干净,又用了半天时间把青菜切成丁。 她忙活一天,到晚上腰都直不起来,累得趴床上哼哼。 “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这一次醉酒的结果太过惨烈,足够她记个十年八年。 李伯诚站在床边帮她按腰,闻言弯了弯眼角:“一个人的时候别喝,我在的时候可以,我会看着你。” 林念心里咂了一声:“还是不了,喝醉了多丢人啊。” “不丢人。”李伯诚松开她的腰,往上捏住她的后脖颈:“很可爱。” 林念往后挥了挥手,不相信:“诚哥你别骗我了。” “真的。”李伯诚俯身,把她脸侧的头发拨开,亲了亲她的耳朵:“醉了的念念特别可爱。” “哼!” 林念不吃这套,又扭了扭腰:“再捏捏。” “好。” 李伯诚向来是个言出即行的人,没两天就把白菜给林念拉回来了。 拉回来的白菜是用卡车装的,满满一大卡车。 开车的司机是个特别黑的小伙子,笑起来只能看到眼睛和牙齿。 “嫂子你先挑,随便要多少都行,团长已经给过钱了。” 家里就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林念估量着,只要了五十颗白菜。 这儿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别人的关注,陆续有军嫂过来,问白菜怎么卖。 吃菜一直是高原地区的老大难问题,虽然大多数军属都在自家门口开辟了菜园,但高原地区蔬菜长势慢,那么一点根本不够一大家子吃。 菜是部队出去采购的,想要的话得提前打招呼。 军嫂们之前没说,现在当然买不到,只能再等下一批。 大多数军嫂都在小战士那边登记,让下次帮忙带一点回来,少数几个舍不 * 得那个钱。 还有人看上了林念的菜,问:“你家两个人那么多白菜吃得完吗?” 问这话的就是郑大妮,她眼睛盯着院子里面,脖子都伸长了,对林念装可怜:“哎,还是嫂子舒服,我那一大家子的人,吃饭都吃不起。” 林念笑了笑,跟她说:“那我等会跟诚哥说下,让他问问张副营长,怎么一个月那么多工资还养不活老婆孩子?” 郑大妮这人爱贪小便宜,不少家属都在她手里错过亏,闻言都不走了,围在一旁看热闹。 郑大妮面色一僵:“我们老张好得很!” 林念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大妮你不用怕,有什么都说出来,我们给你做主。连家都养不起的算什么男人?” “就是!” “对啊大妮你说出来!” 众人的起哄声让郑大妮脸色涨红,这话要是被自己男人听到,那还能得了啊! “你们胡说什么!”她着急了,一拍大腿:“我们老张好得很,他每个月钱都给我!谁说养不起家了?” 林念哎呀一声:“可是你都买不起白菜了。” “谁说买不起了?我买得起!” 郑大妮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票子,大款似得扬了扬:“我有的是钱!这个谁,先给我记上,要一百斤的!” “你们家五口人一百斤够吃吗?我家两个都买了一百五十斤。” 林念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怜悯:“有困难的话别硬撑着,说出来也不要紧。” “那是我说错了,不是一百斤,是一百颗。” 郑大妮挺着胸,环视一圈,振声道:“我要一百颗白菜!” 第二十七章 怀孕 进入冬天之后, 人似乎一下子就闲了下来。 这天林念正在跟邻居单静学习怎么做酒。 做青稞酒第一步就是挑选青稞,要选那种颗粒饱满的。 选好后把青稞淘洗干净,放锅里加水大火烧,等水烧的差不多了再转小火。 煮好的青稞捞出来晾去水气, 等温度稍微低一些, 再往里面撒入酒曲搅拌均匀。 单静说:“你摸摸一下, 要这种温度才能撒酒曲, 高了低了都不行。” 搅拌好的青稞被放到坛子里密封保存, 坛子外面还要包着棉被保温。 她把被子抱着,让林念把包裹捆上,弄好之后说:“再等几天就能出酒了, 到时候再送你一点。” “不……不用了, 之前给的还没喝完。”林念心有余悸。 单静记得自己上次给的不多:“那么点还没喝完?你们家两个人都不喜欢喝酒?” “还行, 平时想不起来喝。” “那跟我们家这位不一样, 他可喜欢喝酒了,我原来不喝的, 也被他带上了这个习惯。” 单静往取暖的炉子里夹了几块柴火,让林念坐一起群暖。 她往里面撒了几颗栗子,表情有些无奈:“连带着我姑娘小子都成了酒鬼, 从小就馋酒, 就是被他给影响的。” 单静有一儿一女,女儿六岁,儿子三岁, 如今都在住在奶奶家里, 准备等年后再 * 接过来。 栗子放进火里,很快发出香味。 单静用火钳把栗子取出来,给了林念一个。 刚烤好的栗子有点烫手, 但是味道又香又甜。 单静只吃了一个就停下来了,剩下的都给了林念,弄得她不好意思:“你怎么不吃?” “最近没胃口。”她捂着胸口打了个嗝,等了半天没等到下一个,才把手放下来。 “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怀孕的时候都这样,前面几个月吃不下东西。” 她说完,就见林念睁大眼睛一脸震惊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怀孕很稀奇吗?” “不是不是。”林念摇头:“就是有点没想到。” “我儿子三岁了,现在不怎么要人照顾,刚好能腾出手,再生一个刚好。”她摸了摸肚子:“其实去年也坏了一个,不小心掉了,大概是没缘分。” 与单静聊了一会,林念心里又多了一分憧憬,想起她说最近吃不下东西,就用辣椒炒了一盘咸菜送过来,让单静试试吃着能不能开胃一些。 这几天李伯诚带队去冬训,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中午林念炒了一个土豆,摊了两张饼吃了。 气候越来越冷,食物的种类也越来越单一,能吃的永远就那几样。 吃完饭,林念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她,出去一看才发现是邮递员,送来一个很大的包裹,说是寄给她的。 包裹是从临城发来的,装了两条咸鱼,一包干蘑菇,一包松子,还有一把粉条,除此之外包里还有封信。 信上孙夏至告诉林念,说林芳又怀孕了。 林芳是在林念随军走后一个月结的婚,当时孙夏至也来信说过,但没让她回去或者随礼什么。 她的第二任丈夫是个年近四十的男人,膝下无子,因为脚有点残疾年轻的时候没有姑娘看得上,不知道怎么介绍给林芳了。 孙夏至说林芳现在这个丈夫老实,对林芳也还不错,前两天林芳来医院做检查,男人还陪着一起,倒是林芳对他有点爱理不理。 知道林念不喜欢姐姐,孙夏至只稍稍提了两句,就转而说起自己最近的情况,又问林念过的如何。 在信件末尾,她写了寄过来物品的明细,又说其中几样都是林念的小舅舅寄过来的,因为不知道她去随军了,所以还是寄到了她那边。 林念的小舅舅很小的时候就去当了兵,之后专业到东北,在那边结婚生子,如今已经是一个农场的厂长。 东北和临城距离太远,父母又去世了。小舅舅很少回来,林念从小到大只见过他两次,都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样,但她觉得对方是一个细心的好人。 因为他每次寄给林念的东西都是交给孙夏至转交,而不是一起寄给林母。 松子的味道还是一样好,这东西油性大不能多吃,林念吃了两个就停下来,接着去拆蘑菇。 蘑菇在一个小号的麻袋里装着,足足装了有半袋子,估摸着有好几斤。 晒干的 * 蘑菇不占地方,一小把泡开就可以炒满满一碗。 林念把寄过来的东西整理好,拿了点蘑菇和松子送给单静,又带着对方回送的板栗回来。 回到家里,林念四处看了看,想想要给两位长辈回点什么,想来想去还是送肉比较合适。 高原上的牦牛肉特别硬,牧民家里做牛肉干的时候只抹点盐把肉挂门口晒干,外地人乍然见到根本吃不习惯。 林念来了之后试过几次,发现把肉先卤出来再做成干味道就会好很多,吃的时候切片蒸一蒸,下饭效果非常不错。 家里没什么肉了,附近的牧民也没有要宰牲畜。 林念第二天蹭了部队的车去了县城集市,买了不少肉回家卤好,风干之后分成三份。 自己家留一份,剩下的均分给小姨和小舅舅。 给小舅舅寄信的时候,林念想起北方的冬天也特别冷,就问有没有在冬天可以种菜的方法。 东西寄出去,林念心里又多了分期盼,希望能在小舅舅那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不过从东北到甘城,一来一回少说一个多月,期间还可能会有各种意外出现,所以急也急不来。 林念想了两天,就把这事放到一边,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大概是天气冷的原因,林念现在越来越贪睡,有时候刚起来吃了个饭就又犯困,坐着坐着都能睡着。 李伯诚是在半个月后回来的,到家的时候身上落了一层雪。 他在门口跺了跺脚,把身上的雪拍打下来,脱了帽子进屋,来回看了看:“念念?” 没人答应,李伯诚还以为林念不在家。 他给自己烧了一锅热水,准备拿衣服洗澡的时候,才发现林念还在睡觉。 李伯诚走到床边蹲下来看她,林念睡得很沉,呼吸平缓,脸上睡得红扑扑,手从边上探进去,被子里面也是温热的。 他静静看了一会,感觉头发上落的雪化成水滴进脖子里,才恍然回神,又悄悄缩回手,起身出门。 从始至终,床上的人都一无所觉。 李伯诚洗了个澡又回到房间,看了林念一会,也被传染出了一点睡意,于是便掀开内侧的被子,缓缓躺进去。 冬训期间他的神经整天都是绷紧的,一刻也不能放松,如今躺在温柔乡里,疲惫便一涌而至。 李伯诚把林念往怀里抱了抱,才闭上眼,没两秒就睡沉了。 林念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她睁开眼看了虚空一会,才打起精神准备起床。 这一动,才发现有点不对,身边多了个人! 林念陡然一惊,很快又放松下来,旁边的气息太过熟悉,不用看脸就知道是哪一个。 于是她刚刚抬起一点的身体重新倒了下去,翻了个身面对着他,手指在黑暗中描绘他的面孔。 手底下的皮肤有些粗糙,是这段时间被风吹多了。 下巴上没有胡子,应该回来才修剪的。 身上还有股皂角的香味,显然是洗了澡。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的家,怎么都 * 不叫她呢? 林念想着,凑过去轻轻在他嘴边亲了下。 “醒了?”旁边的人突然开口。 他手臂抬起把林念往怀里带了带,嘴唇印上她的眼睛,声音里带着未清醒的疲惫:“再陪我睡一会。” 林念也想答应,但肚子适时响了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把午饭和晚饭都睡了过去。 李伯诚也听到了这个声音,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在她肚子上揉了揉:“饿了?” “嗯。”林念推了推他:“你继续睡,我去做饭。” “不了。”李伯诚打了个哈气起身:“我也饿了,等吃完再睡吧。” 半个月没见,两人的心中都有许多思念,半点也不愿意分开。 时间太晚了,林念也不打算做太麻烦的东西,就准备用上午泡好的榛蘑下面吃。 冬天吃点热的最舒服,一碗面汤喝下去,身体从里到外都暖了起来。 天气冷,他们吃完就上了床,刚吃饱肚子不好睡觉,李伯诚抱着林念准备说说话,结果刚聊了两句那边就没了反应,低头一看原来已经睡熟了。 他无奈摇摇头,还以为林念白天睡那么久,晚上会睡不着呢,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李伯诚掀开被子,把林念抱着睡下,自己也躺了下去。 冬训回来第二天就是周末,他没什么事不用去部队,可以在家歇两天。 这两天两人的日子可以称得上堕落,每天早上睡到九十点钟才起来,起来吃个饭,再去睡个午觉,随后吃完饭、洗澡或者泡脚之后继续睡。 李伯诚觉得这两天把他之前半个月的觉都补了回来,睡得他脑袋都疼,偏偏林念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她简直要跟床黏到一块了。 周一,李伯诚在军号响起前醒来,很快打理好自己。 他走的时候林念完全没有动静,等早上训练完毕,他打了饭回来,发现林念依旧在睡。 李伯诚放下饭盒过去,轻轻推了推她:“念念,念念。” “唔——” 林念睡觉被打扰,哼了两下,翻个身继续睡觉。 “念念。” 李伯诚声音大了一些:“别睡了,起来吃饭,吃饭继续睡觉。” “我不……”林念勉强睁开眼又很快闭上,有气无力地说:“我好困啊,不想吃饭。” “乖,先吃个饭,要不然身体受不了。” 他掀开被子,把林念拖出来,准备给她穿衣服。 林念被这一番动作弄得清醒了不少,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气,接过衣服:“我自己来。” “那你快点穿衣服,我给你打水。” 林念应了一声,李伯诚去厨房打水,他等了一会没见到林念的人,回去一看她竟然又歪在床头睡着了。 “念念!” 李伯诚有点无奈:“不是说来吃饭的吗?” “啊?” 林念一个激灵醒过来,看看身上穿到一半的衣服:“哦,知道了。” 李伯诚不放心,直接帮她把衣服全穿好了,随后又抱去厨房,塞上牙膏让她刷牙。 等林念慢吞吞磨蹭好,李伯 * 诚已经把饭吃完了。 他还要去部队,没办法耽搁,只能再三嘱咐林念一定要把早饭吃了再去睡觉。 “吃完放那就行,我中午回来收拾。” 林念嗯了一声,走过去抱了抱他:“那你工作要小心啊。” “好。” 李伯诚低头吻她的眉心。 林念站门口目送李伯诚出门,这才回到厨房。 她这会精神了点,足够清醒地吃完早饭,再把厨房收拾干净。 做完这些,林念伸了个懒腰,感觉特别疲惫。 这种疲惫有点类似于她刚过来的时候,因为供氧不足,所以整天都提不起力气。 “难不成这种情况还能反复的?” 林念还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的,感觉到不对便去了趟卫生室。 卫生室条件简陋,医生也没看出她有什么问题,就让她吸一会氧气试试。 这边常备氧气罐,吸氧的价格很低。 医生还对她说:“要是情况允许,可以每天都来吸一个小时的氧,对身体好。” 林念点头,她也感觉自己这会好了一点,说明身体就是缺氧了。 她从卫生室返回家里,脚步不自觉走向卧室,一看到床,就又开始犯困。 低薄的意志力稍加抵抗便臣服在睡意之下,林念打个哈切,半睁着眼走到床边。 林念嗜睡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甚至到了吃饭都能睡着的地步。 对此李伯诚有点担心,怕她是身体出了什么事。 倒是林念觉得嗜睡不是什么问题,以前到冬天她也总是犯困:“大概是太冷了吧,以前家里没这么冷。” “幸苦念念了。” 李伯诚把她抱在怀里,捧着她的脸,眼神爱怜。 “才不辛苦呢,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冬天被子也薄薄的,我每天晚上都冷得睡不着觉。” 她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手指插进他短硬的头发里:“现在已经很好了。” 李伯诚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廓:“要是冷了就告诉我。” “知道啦。”林念抱着他的脖子仰起头:“别忘了家里的钱都在我这呢!” “对,你是我的小管家婆。” 林念一直觉得自己嗜睡只是受了天气影响,直到单静找过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嗜睡有点严重。 “最近几天怎么都没见你人啊,过来也看不到你。” 林念问:“你来找过我吗?” “对啊,就昨天还来过,在外面叫了好几声也没见你出来。” 林念有点迷惑:“我昨天在家啊。” “在家怎么不理我?” “我没听见。” “我不止来一次了。” “确实没听见。”林念说:“我当时应该在睡觉,最近总是犯困。” “正常,冬天都犯困。” 单静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说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马上要过年了,现在市场上开始放猪肉,你要不要买一点?” 甘城养牛羊多,养猪的少,市面上也很少见到猪肉的影子。 林念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吃过猪肉了,想起来口水都快流出来。 “好啊,咱们什么时候去?” “明天, * 咱们去早一点,要不然抢不到,记得把肉票准备好。” “知道!” 大概是猪肉的刺激,林念觉得困意都消失了。 等单静一走,她就开始计算家里还剩多少肉票。 李伯诚的工资里每个月有三斤的肉票,她随军过来可以拿部队的补贴,一个月是五两。 发到手上的肉票不局限买什么肉,但是平时市场上牛羊肉供应充足,所以几乎都用不上,如今手里的票加起来将近有三十斤。 三十斤可以买很多肉了,林念心里背诵各种菜谱,吸溜了下口水。 第二天,单静天不亮就过来喊她。 李伯诚睁开眼,摸了摸在怀里睡得安稳的妻子,小心抽出胳膊,披了件衣服去开门。 “你先进来坐一会,我去喊林念起来。” 单静在面对自家男人顶头上司时有些拘谨,违心道:“没事,现在还早。” 李伯诚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回到房间,先把自己衣服穿好,再把妻子从被窝里扒出来套上衣服。 他这一套动作已经很熟悉了,最近林念渴睡,早上总是起不来,都是他给穿的衣服。 失去温暖的被窝,林念很快醒了过来,她眨眨眼看看漆黑的窗外,软弱无力地问:“为什么这么早啊?” “今天不是要去买肉吗?别人已经来了。” 林念回忆了下,才想起来昨天和单静的约定,瞬间清醒很多。 “那我是不是迟了啊?” “别急,不迟,现在还早呢。” 李伯诚复述了单静的话,又把她的鞋拿过来:“先把鞋子穿上。” 鞋是用小羊皮做的,里面填充了厚厚一层毛,保暖又舒适。 林念把脚往里面一塞就完事,急匆匆跑出门,见到单静时有点不好意思:“我起来晚了。” 李伯诚跟在后面走出来,拍了拍林念的头发:“去梳头。” “哦。” 等林念洗漱完毕,正式出发的时候天依旧没有亮。 单静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林念紧随其后,身边还跟着李伯诚。 李伯诚把他们送到路口,心里有点担心:“路上走慢一点,别赶着,今天要是买不到等我休息的时候一起去。” “知道啦。”林念摆摆手:“你快回去吧,还能再睡一会呢。” 李伯诚捏了下她的辫子松开手:“去吧。” 天气冷,地上结了冰,骑车不安全,所以要靠两条腿走到镇上。 单静走在前面,林念在后面拿着手电筒。 路上没什么人,两人时不时聊几句。 林念走了没多会就感觉有些疲惫,低头打哈气。 “要休息下吗?”单静问。 “没事,我还能走。”林念眨眨眼,把眼里的水憋回去,又想起单静才怀孕:“你累了吗?” “我也不累,你别看我身上没肉,我身体还是不错的,之前怀老二的时候,快生的时候我还能挑一百斤担子呢。” “好厉害!” “那当然,当初我们家那个之所以能相中我,就是觉得我能干。” 单静笑笑说,想起李伯诚对林念的无微 * 不至,忍不住有些羡慕:“你们家李团长对你真好。” 林念眼睛弯弯:“他就是很好的人,很会照顾人。” 在林念心里,没有比李伯诚还更好的了。 单静听了没说话,她与李伯诚没怎么相处过,可作为邻居难免碰到过几次,也打过招呼。 李伯诚虽然态度都不错,可总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不止是她,就连自家男人也这么觉得,说新的团长厉害。 单静有些好奇:“你们怎么认识的?” “别人介绍的。” “那真好啊。” 林念问:“你和严副团长呢?” “我们?”单静回想起从前:“我们也是相亲结婚的。” 她家里情况比较差,父母想多留她几年帮衬下,一不小心就耽搁下来。 直到二十二岁那年才被人介绍给在西南当兵的严振国,见了两次觉得合适便结了婚。 婚后也不能说不好,最开始是有点委屈,但索性都撑下来了,后来日子越过越好,儿女也渐渐长大。 “其实他也不错。” 单静说,对比那些结婚后动辄打老婆还赚不到钱的男人,严振国要好上太多。 两人走走停停,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刚从屠宰场杀好的猪肉被拖到市场里,挂在一个铁钩上。 单静和林念赶忙去排队。 卖肉的磨了两下刀,刀尖放在肉上,用眼神询问他们要哪一块。 “我要这个、还有这块。”单静手指了指,都是肥肉比较多的。 她把肉票递过去,买肉的拿过来一看,心里有了数,在单静指的地方割了一刀,上称一称,分毫不差。 单静结果肉给了钱,轮到林念,她就有些犹豫。 单静说:“选这块,这块肥!” 林念不爱吃肥肉,但是肥肉做菜好吃,她想了想,就要了单静指的那一块,又要了一条五花,和一大块猪后腿的肉。 单静看得咋舌:“你肉票够吗?” “应该够了的。” 林念把肉票给出去,买猪肉的师傅切了三十斤的的肉。 三十斤的肉分量可不少,师傅给了个大麻袋。 林念把肉放进去,又把单静的肉放在上面,随后把麻袋栓在车后座。 这么冷的天来镇上一趟不容易,两人决定再逛一逛。 林念买了点盐、糖、花椒、八角之类的调料,看到有卖山羊绒的线,又买了几斤,准备给自己和李伯诚分别打一件衣服。 李伯诚平日里训练多,穿衣服也费,去年给他打的羊毛衫才这么点时间就磨破了,线头到处都是。 偏偏他还喜欢的很,不舍得脱下来,也不怕人看到笑话。 林念买毛线的时候,会汉语的营业员还告诉她:“这是我们自己的厂子出的,质量好,比外面的都好!” 林念相信她说的,因为摸一摸就能比较出来,这种毛线确实更加舒服,而且比外地的毛线还要便宜一点。 好东西买了不亏,林念想想又添了几斤,还问单静:“你要不要?” 单静原本打算给一双儿女打身 * 衣服就够了,见林念买了这么多,犹豫了下又添了两斤半。 算了,给他也打一件吧。 两人上街一趟买了不少东西,自行车上都挂满了。 购物用掉了太多精力,回去的时候两人都有点提不起精神,一路走走停停,快中午了才到家。 把东西分好,林念提着好几十斤重的东西回家,刚放下东西,就不想动了。 她呆坐了好一会,感觉到肚子在叫唤才勉强打起精神弄了点吃的。 吃完还要去处理买回来的肉。 林念只留了一条五花肉准备用来红烧,余下的都准备用盐腌起来。 她腌肉有自己的办法,不是洗干净抹层盐就行,而是先把肉煮一下,煮到表面发白,煮的时候同时还要炒盐,等肉煮好,就把炒到滚烫的盐抹上去。 这样做腌出来的肉味道鲜美肉质松散且咸淡合适,不会出现那种时间越久肉越咸越硬,最后一块肉可以吃一碗饭的情况出现。 同时要烧火、炒盐还要猪肉,林念一个人完不成,需要有人帮忙。 她本来想跟单静一起弄的,结果下午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傍晚。 她在板凳上坐着睡的,受了点风,鼻子不通畅,腰和脖子也难受的很。 林念缓了缓起身,来不及去处理别的,得先把晚饭做好。 晚上做了一碗红烧肉和炒白菜,吃了一顿美美的饭,两人开始腌肉。 他们的分工是这样的:李伯诚负责煮肉,炒盐以及最后给肉抹上盐,而林念,她负责烧火……以及用嘴指挥。 让李伯诚来抹盐有个好处,他手上老茧厚,抓着滚烫的盐也感觉不到疼痛。 肉腌好穿了绳挂到房檐上,晾两天就可以吃。 因为林念有点着凉,晚上就没有洗澡,她泡完脚后把毛线拿过来,等李伯诚一进门就向他招手。 “过来看看,你喜欢什么颜色?” 商店里卖的毛线有白色、深灰色、深蓝色、黑色和藏蓝色几种,林念要了白色、深灰和藏蓝的。 白色的她准备打了自己穿,深灰和藏蓝各一件都是李伯诚的,不过要是李伯诚不喜欢这两种颜色的话,她也不是穿不了。 李伯诚站到床边,垂眼看着她:“给我打的?” 林念仰头笑:“你不要?” “当然要,你给的我都喜欢。”李伯诚手落在她的脸上,拇指揉着眼角:“最近不是容易犯困吗?” 他一说犯困林念就又想睡觉了,她忍住打哈气的冲动,挤了挤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我慢慢来就行,应该也睡够了吧。” 她语气不是特别确信,说完冲李伯诚招招手:“再让我量一下你有没有瘦。” 李伯诚张开手,林念跪在床上,用毛线当尺子给他测量。 常年严酷训练下的男人浑身都硬梆梆的,肌肉块状不大却蕴含汹涌的力量。 李伯诚上身只穿了一件汗衫,布料单薄,林念每次碰到,都让他觉得一阵悸动。 因为林念突然嗜睡,冬训回 * 来之后两人还没有亲密过,算算都有小半个月了。 有股熟悉的热意汇聚到身下某个地方,李伯诚仰了仰头,呼吸略微粗重,脖子上青筋浮现。 结婚这么长时间,林念熟悉他的一举一动,更何况反应都这么大,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她唇抿了抿,脸上有点发烫,手指在他胳膊上掐了下,嗔怒道:“你认真点。” 李伯诚看向林念,眸色沉沉,大掌落在她的脸上,指腹在细腻的皮肤上摩擦,力度有些重。 “好。”他嗓音干哑。 林念见到这样的他,心中也有些悸动。 她咬着嘴唇,手上的动作越来越黏糊,说是在测量尺寸,不如说是四处点火。 “念念,好了没?” 李伯诚冷眼看着妻子的动作,越来越无法忍受。 他捏住林念的下巴,略微用力强迫她抬起头,然后问:“我可以亲你了吗?” 林念轻轻嗯了一声,搂着他的脖子,微微仰起头,做出邀请的姿态。 李伯诚不用再隐忍,低头贴上她的唇瓣,缓缓亲吻。 林念和他亲过很多次了,可每次接吻的时候还是觉得脑子里是迷糊的。 她追随着丈夫的唇齿,靠得越来越紧。 “念念。” 李伯诚把妻子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背抓下来,一摸手有点凉。 他上了床,拉高被子把两人裹起来,随后双手撑着身体,微微低头继续与她亲吻。 他像是怎么都亲不够一般,亲了好一会才开始下一步。 林念舔了舔嘴唇,嘴唇上的皮破了一点,舔上去有点疼。 她有点不满地绝了撅嘴,又被李伯诚抓住亲了好一会。 林念双手抱住他的腰,闭上眼轻轻哼了一声。 本来是无比良好的气氛,就等着美好的一夜,结果林念的睡意来得突如其来,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拉入睡梦中。 李伯诚撩了好一会发现妻子没了反应,才发觉她竟是又睡了。 他轻轻叫了两声,林念都没有反应。 这种需要双方配合的活动他一个人也没意思。李伯诚心里憋着气,看着恶狠狠地捏了捏妻子的脸,随后一个翻身躺到旁边,放缓了呼吸试图平复体内的热火。 林念一夜好眠,第二天醒来想起睡前的事情,在心里吐了吐舌头,感觉有点对不起丈夫。 其实她也是有点想的,当时确实很舒服,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困呢。 林念想想觉得可能房间里的床对她有种独特的魔力,看到就想上去,上去了就要睡觉。 她还记得自己要给李伯诚打毛衣,觉得不能再家里呆着,于是吃过饭就去找单静。 单静在家里也没事,很欢迎林念过来。 两人各自坐在一侧打毛衣,偶尔说两句话。 说着说着,林念就没了声音,单静抬头一看,就见她头歪着靠在椅子上,睡得嘴巴都张开了。 单静过去推了她几下:“唉,林念,醒醒。” “嗯……” 林念恍惚醒来:“我怎么又睡着了?” 她用手搓了搓脸,有 * 些不好意思:“我最近总是犯困。” “你这也太能睡了。”单静问:“你昨晚没睡吗?” “睡了的,还挺早。” 林念耳朵微微发红:“但还是困,来的时候不困,一坐下就想睡。” “你这……” 单静想起一件事,眼睛往林念肚子上瞥了一眼,有了猜测:“你最近那个事准吗?” “什么?”林念慢了下反应过来,实话实说:“我一直不太准的。” “要不去医院看看?” “那个不准还会让人睡觉吗?” 林念疑惑,然后见到单静像看傻子似的目光时,才缓缓反应过来。 “不会吧!” 她不敢相信,表情有些呆滞:“怀孕不是要吐还有吃不下饭吗?我现在胃口很好啊。” “谁说怀孕都要吐,每个人都不一样,甚至一个人怀两次孕症状都不一样。” 单静举例:“像我小婶,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跟没事人一样,第二次怀孕差点要了半条命。” “你现在的症状就跟她第一胎的时候一模一样,当时她也是能吃能睡。” 通过单静的解释,林念渐渐开始相信自己有了怀孕的可能。 好神奇啊,她明明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念碰了下自己肚子,突然感觉无与伦比的紧张,说话都结巴起来:“那、那,我我我我现在,要怎么办?” “别慌别慌,你想想上次来那个是什么时候?” 因为每次都不准,所以林念没有记日期的习惯,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有一个半月了。” “那你再等等,过几天去镇上找大夫摸一摸。” 家属区的卫生所医生是军医院出来的,没学过中医,不会摸脉,只能去镇上。 林念点头:“好!” 半天又问道:“那我还能打毛衣吗?” “当然可以,你看我不也怀着孕。” 单静觉得有点好笑,想想自己怀老大的时候,似乎也没好多少。 “你放松点,当没事就行,越紧张越难受。” “好、好。” 林念吞了吞口水,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她吸气呼气,眼睛盯着肚子,心里七上八下。 一天基本上什么事都没干,光想东想西去了。 一直挨到李伯诚下班回来。 “诚哥!” 林念扑上去,快靠近的时候又紧急刹车。 李伯诚没接到人,挑了挑眉:“怎么了?” “我……” 她想说自己可能怀孕了,犹豫了下觉得不能说。 现在还没肯定,自己这么说出来,万一是个乌龙,不是让他跟着也一起失望吗? “没事,就是想你了。” 林念靠到他身上。 李伯诚在她背上拍了两下,神色愉悦,语气温柔:“我回来了啊。” 林念提心吊胆过了好几天,每天掰着手指数日子,等到将近两个月的时候月事还没来,她心里就有点数了。 单宁陪着她去镇上,找到一个老大夫。 林念伸出手,对面的大夫闭着眼摸脉,好长时间都没有声音。 她紧张到快要痉挛,这么冷的天气里额头还冒出一层汗。 许久 * 之后,老大夫终于松了手。 “怎么样?”单静替紧张到说不出话的林念问。 老大夫摸了摸下巴,又问了一些问题。 林念都如实回答。 大夫心里有了数,点点头,面上透出一点笑意,对紧盯着自己的两个女人说:“恭喜你……” 第二十八章 胎动 李伯诚晚上回来的时候, 就看到林念在堂屋里,坐姿有些……端庄。 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这时林念发现他回来,轻启双唇, 叫了一声:“诚哥。” 语气轻缓而飘忽, 似乎用力点就吹散了。 李伯诚第一反应就是妻子生病了, 有些担忧地贴了贴她的额头。 林念仰头抓住他的手:“干什么?” 温度正常, 李伯诚却也没放心, 他观察着妻子的脸色,实在没看出来什么问题,于是问:“哪里不舒服?” 林念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发愣:“我没有不舒服, 是……”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不能骗我。” “没有骗你, 诚哥你听我说。”林念招招手让他弯腰, 随后拉着他的衣服, 在男人耳边轻声说:“我怀孕了。” 她说完便等着丈夫反应。 从大夫那得知自己怀孕时,她已经激动了一轮, 但这并不影响她想和李伯诚再激动一次。 李伯诚半天没有动静。 “诚哥。” 林念拍了拍他的脸。 李伯诚回过神,眼神有点发直,显出一丝傻气:“怀孕了?” “对啊。”林念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语气充满甜蜜:“我肚子里有咱们的孩子了!” 冬天的衣服很厚, 从外面什么都摸不到,但李伯诚依旧不敢触碰,像怕惊到什么一样, 手指才碰到衣服, 就赶忙缩了回去。 “真的怀孕了?” “当然是真的,我今天和单静一起去镇上找大夫看了。” 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反应,林念有些失望:“诚哥你不高兴吗?” “没、不是。” 李伯诚听出话里的失落, 下意识否认,整理了下心情,把林念轻轻揽在怀里:“我很高兴,只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有点傻了。” 他之前也想过自己和林念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还想过男孩要怎么教,女孩要怎么教。 可真的等到妻子真的怀孕时,他才发现以往的想想都是空的,他完全不了解女人怀孕是什么样子,以至于现在都不大敢碰妻子。 “念念,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林念被他有些驽钝的反应弄笑出来:“真的没事,有事我肯定会跟你说的啊。” 她靠在丈夫肩头,跟他说:“我前阵子不是整天想睡觉吗?这就是怀孕的反应了,大夫说我这种反应比较轻一点,不折腾人。” “那你现在要不要睡?” “不要了,我又不是一天到晚都困。” 林念说完就打了个哈切,揉揉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咱们先吃饭吧。” “……好。” 他弯腰把妻子抱起来,林念一惊,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你这是干什么?” “我 * 抱你去过去。”李伯诚止不住的忧心:“以后别做饭了,我从食堂打饭回来。” “哪有那么严重啊?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又不是干多累的活。” 林念睨了他一眼,丝毫不记得自己之前端着的样子。 “单静说她怀孕的时候还能挑一百斤的担子呢。” “她是她,你是你。” 李伯诚不想跟别人比,他稳步把妻子抱进厨房,放到桌边坐下,又打水给她来洗手。 林念毫不怀疑他下一步会把饭喂到自己嘴里,心里觉得好笑的同时又非常感动。 “你别那么怕,真的没事。”林念说:“大夫还让我不要整天躺着,要适当运动下,否则以后不好生。” 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如同过鬼门关,出了点意外人就没了。 李伯诚就有两个亲戚因为难产去世,听到林念这话脸都白了下。 “不许胡说!” 他声音有点严厉,说完又怕吓到林念,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不会有事的。” “我当然不会有事啦,诚哥你别自己吓自己。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这么紧张,多动一动反而对身体好。” 李伯诚嗯了一声,脸色好看了一些。 虽然答应了,但之后依旧没让她动手。 “咱们这医疗条件太差了,要不要去省城检查一下?” 林念不是很想去,主要是太麻烦了,来回路上就要花费两天时间,而且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她自己一个人有点害怕。 李伯诚知道她的担忧后说:“那等过年我休息的时候,咱们一道过去。” 部队过年的时候也会安排轮休,他跟人调一下,空出个五六天来问题不大,就是得期待到时候天气好一点,否则有假期也出不去。 有他陪着当然没问题,林念说:“不耽误你工作就行。” “不会耽误的。” 他拿了条毛巾帮妻子擦干手,又把水给倒掉,掀开锅盖,把里面温着的饭菜端出来。 晚上的主食是米饭,林念炒了土豆丝,又蒸了点咸肉。 咸肉早几天就可以吃了,这肉咸淡合适,比鲜肉的味道还要好。李伯诚出过一次就喜欢上了,就着咸肉能吃三大碗饭,当然这消耗也就多了。 林念原本就往多了买,原本以为能吃到明年,现在看来这肉能不能坚持到过年还不一定。 “咱们省着点吧。” “没事。” 李伯诚夹了一块肉从中夹断,把瘦肉的部分递到林念碗里,自己吃肥肉:“吃完了我再去弄,不用省。” 就算原本要省,现在也是不能省的,妻子怀了孕,以后就是两个人,不吃点好的怎么行? 他又想起家里养的那两只羊,入冬之后外面就找不到吃的了,现在它们吃的东西都是提前准备的草料。 李伯诚觉得林念怀着孕还要照顾两只羊未免太幸苦,就提议说:“不如把羊也宰了。” 林念不干:“家里的羊是要留着生小羊的。” “有什么区别?生了不是还得吃吗?” 他跟林念讲道理:“往后你有 * 了孩子,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羊的,多累!” 说起这个,李伯诚就觉得对不起妻子,别人家媳妇怀孕的时候还有婆婆妯娌能帮忙,他们家只有林念自己撑着。 他在家是可以分担点,可部队里那么多事情,上级一个命令或者出了什么事情,他就顾不上家里了。 林念有些犹豫,可她养的时候就没打算以后宰了吃,心里没准备,就有点接受不了。 “要不然再看看?我现在还可以照顾,等明年入了春早长出来,就不用我操心什么。”她眼巴巴看着李伯诚,眼里带着祈求:“好不好啊诚哥?” 李伯诚没有说话,心里是反对的,但也不想让林念失望。 犹豫半响,只好勉强答应:“以后我负责它们。” 林念喜笑颜开:“诚哥你真好!” 妻子怀孕,李伯诚有喜有忧,心里想着事情,一晚上都没睡着。 他不知道怎么做才会对孕妇更好,第二天便找了机会去问自己搭档。 被问倒的政委一脸茫然:“啊?” 他挠头:“这我哪知道啊!” 他跟媳妇结婚这么多年都没怎么相处过,一年才回去一次。上次回家的时候妻子还没怀孕,下次再回家孩子都生了。 “应该就吃点好的?” 李伯诚有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找他问这个问题纯属是浪费时间。 但部队里多的是政委这样的男人,那些战友基本都靠不住。 他想来想去,还是只能问团里的军医。 军医是正规大学毕业,虽然学的是外科,但多多少少了解一点这方面的知识,就这样那样给李伯诚提了一些意见,其中一条就是每天最少吸一个小时的氧气。 李伯诚一条条记下,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中午休息的时候,就回了一趟家,带着林念过去吸氧。 林念上次感觉身体疲惫的时候去吸过一次,当时医生也这样建议过,不过后来她没再觉得累,也就没有去。 现在听说这样做对孩子的发育有好处,自然不会再懈怠,当场就预交了一个月的吸氧费用。 她的孕期反应一直比较平缓,身体负担不大,所以心情也一直不错。 如今林念的生活作息十分规律。 早上等李伯诚早操回来起床吃饭,吃完饭去卫生室吸一会氧,随后去找单静聊会天,等李伯诚回来一起吃午饭,吃过了午饭小睡一会,再起来准备晚餐。 这种生活过了一段日子,林念收到了小舅舅寄过来的信,随信过来的还有个包裹。 包裹很重,体积也非常大。 林念先拆开信,信上小舅舅说农场那边最近在推广一种大棚种植技术,冬天的时候也可以种出蔬菜,他看林念描述的环境,觉得也可以试一试这种新技术,就给林念寄了点大棚用的薄膜,让她试一试。 小舅舅还给林念画了菜棚建造的示意图,又跟她说了如何给菜棚保温,如何施肥等等。 林念看完信,心中充满了期待 * 。她拆了包裹,里面除了塑料薄膜,还有一些作物的种子,每种一小袋,外面写了作物名称。 林念几乎迫不及待想去试验一下,但是凭她一个人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支起一个棚出来,再怎么激动,也只能等李伯诚回来。 李伯诚听说了有这样的技术,心情也是一样的迫切。 如果信上说的属实,那他们部队的吃菜问题就能解决了! 能不能成,还得先在自家试一试。 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李伯诚一大清早就拿着刀上了山。 大棚用的竹木杆多是毛竹,但他们这边没有毛竹只有箭竹,长度上要短许多。 索性家里的菜地窄,用这个竹子也行。 李伯诚尽量选取高一点的竹子,砍下来从中间劈开,弯成一道圆弧,两头插进地里,再在上面覆上薄膜。 弄完之后,院子里就多了一顶顶白色的矮帐篷,看到的人都对这很好奇。 因为林念刚怀孕不能剧烈运动,所以这项工作从头到尾都是李伯诚一个人完成的,整地、施肥、撒种。 种子种下去之后,两人便整天盯着里面的变化,忽然有一天竟然真的看到里面的种子发了芽! 虽然这次撒下去的种子都是一些耐寒的作物,比如白菜、香菜、萝卜等等,但如果没有这种薄膜,正常情况下种子也是不可能破壳的! 林念第一时间和丈夫说了这个好消息,李伯诚确认之后十分兴奋。 “我去写报告,立马采购这种薄膜让部队用上!” 林念问:“不等菜再长大一点吗?” “不等了。” 部队在这里驻扎了一年多,已经有不少士兵因为摄入蔬菜不足产生了种种健康问题,对战斗力的影响极大,他不愿意再等下去。 李伯诚当天就写了一封报告提交上去,为了保险起见还与刘师长通了电话。 刘师长当兵将近三十年,在整个川省军区说话都很有分量,有他的担保,李伯诚提交的采购报告很快被批复下来。 小舅舅寄给林念的薄膜是今年才弄出来的新产品,比以前从日本引进的PVC薄膜要更为结实,不光面积更大,也可以承受一些恶劣的天气。 虽然产品不错,但是知名度却不高,如今还只在北方的一小部分地区推广。 厂里接到部队的订单时还觉得有点懵,他们从来没有去川省推广过自家的产品啊! 怕闹出什么乌龙,厂长和部队的采购部门确定了好几遍,确定没错,才高兴地下达了生产任务。 部队这一批的订单虽然不多,但这就是一个希望啊! 只要他们用了觉得好,后续就会有更多的订单,就可以为厂子创造源源不断的效益! 这批少量的订单在厂长的督促下很快坐上火车发往川省,到了省军区后,再与毛竹一起坐上军车发往甘城。 塑料场怕部队的人不会弄,还特地派了个技术员过来,教他们如何建造大棚。 这个大棚和林念小打小闹出来的可不一样 * ,那是真的大,建成以后长十八米,宽四米,高度三米,人可以在里面畅行无阻。 这技术员不光知道怎么建大棚,还懂得如何在大棚种蔬菜。 他在部队呆了半个多月,亲眼看着撒进地里的香菜出了苗,才乘车返回。 技术员走的第二天,甘城又飘起雪花。 雪从半夜开始下的,早上起来已经积了有几厘米厚。 李伯诚半夜就出去了,安排人轮流守着大棚,一旦上面积了雪,就想办法弄下去,不能让雪把大棚压垮。 棚里重了官兵们以后要吃的蔬菜,所有人都很重视,为此抽调了一百人的团队专门看护,每三小时轮换一次。 除了大棚之外,其余的地方也需要注意。 他忙里忙外,一直忙到八点多钟才抽出空,赶忙从食堂打了早餐送回去。 李伯诚回来的时候帽子上都是白的,脸和手也都冻得通红。 林念心疼地捂住,李伯诚收回去:“别冻着你。” “你快暖暖。” 林念把他拉到火盆边坐下,又打了盆温水,拿了蛤蜊油和雪花膏过来。 “手都冻开裂了。” 她抠了一坨蛤蜊油出来仔细抹上,特别是手上开裂的地方。 “就不能多注意点吗?” 李伯诚熟练地保证:“以后一定注意。” 林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压根不相信。 他这人在别的事情上可以说一诺千金,唯独对自己身体不在乎,说了多少遍都没用,仿佛对自身的感知要比旁人迟钝。 林念给他擦了手,又挖了面霜给他擦脸。 这次李伯诚没再躲避,在外面受了几个小时的冷风,擦了雪花膏确实要舒服一些。 林念特地多涂了一点,擦完才问:“大棚没事吧?” “没事,就是天气冷了点要烧炉子加温,要不然蔬菜不长。” 李伯诚把林念拉到自己腿上坐下:“今天感觉怎么样?” 林念依旧说:“没什么感觉。” 她不吐不呕,吃嘛嘛香,就连嗜睡的症状都有所减轻,要不是肚皮已经微微隆起,她都感觉不到自己怀了孕。 “没感觉多好,说明咱们孩子心疼你。” 李伯诚隔着衣服摸了摸她的肚子,心里对未出生的孩子又多了分喜爱。 还没出生就知道心疼母亲,是个乖宝宝。 早上休息的时间短,李伯诚吃完就得走。 他临走之前嘱咐:“外面路滑,你就别出去了,等我中午回来送你去卫生室。” 林念说好:“你工作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 这次的雪只下了三天就停了,没有造成多大的危害。 雪停以后又是晴天,阳光融化了雪水,倒是比之前还要冷几度。 林念一连在家缩了好几天才出来,无聊的时候终于把给丈夫的毛衣给打好了。 李伯诚回来试了试,满意地不得了,当场就换上了,却还不舍得把那件破了的毛衣给脱下来。 “穿两件更暖和。” 林念拉了拉他脱线的袖口,有点无奈:“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什么? * 笑话我有帮着打衣服的贤惠媳妇他们没有吗?” 李伯诚低头亲了亲她,温声道:“那不叫笑话,叫嫉妒。” 林念睨他一眼:“哪有你这样自卖自夸的?” “这就是事实。” 李伯诚振振有词,欣赏了会自己的新衣服,才把军装给穿上。 他虽然喜欢妻子为自己操心,但也不想她太操心。 “以后别打了,费神。” 林念说:“我自己的还没打呢。” “那就再给自己打一件。” 林念又问:“还有孩子的呢?” 李伯诚拧起眉,觉得有点麻烦:“ta……还早吧。” “得先准备了啊,要不然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这都是单静跟林念说的,生一个孩子要准备的东西是在太多了,从衣服、被子到尿片,东西不准备到时候就手忙脚乱。 林念想先给孩子勾一个小帽子出来,之前毛线买的比较多,足够她打了衣服再勾顶帽子。 但是有个问题挡在面前,家里有白色和深灰两种毛线,林念不知道用哪一种。 她把自己的问题说给李伯诚听,对方听了却说:“不是都能戴?” 林念都不知道怎么说他:“要分男女的啊,万一是个小姑娘戴顶灰帽子多丑啊。” “那就勾白的。” 林念又问:“如果是男孩呢?” “男孩……也行吧。” 林念又觉得白色上头不吉利,她暗自想了想,突然有了灵感:“我把两种颜色混在一起,这样不管男女都可以戴了!” 李伯诚哦了一声:“可以。” 林念却没有顾得上他的态度,想着两种颜色可以,再加一种应该也行吧? 她念念叨叨,还把好几种颜色的毛线组合在一起看效果。 李伯诚完全被忽略在一旁,好几次开口都没能拉回她的注意力。 “……” 他心里有点吃味,把林念手里的毛线一抽,终于让她抬起头。 林念伸手:“诚哥你干嘛呀?我还没想好要怎么拼颜色呢,快还给我。” “我算过了。”李伯诚说:“ta出生的时候还用不着戴帽子。” 林念大概是十月下旬怀孕的,不出意外孩子会在明年八月左右出生,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 “唉……” 林念想想确实如此,可是:“我可以提前准备嘛,过几个月就可以戴。” “小孩长得快,你现在准备了到时候不一定还适合,万一戴不上,不是很亏吗?” 林念被说服,把线放到旁边:“那就不勾了。” 李伯诚嘴角提起又被强行压下,他嗯了一声,对妻子说:“那么点大一个孩子,就算生下来也用不了太多东西,你就别忙了。” “不行啊,要用不少东西的,单静说最少要准备十几片尿片,要不然到时候会不够用。” 李伯诚:“我来准备就行。” 林念问:“你还会做尿布?” 李伯诚:“……不会。” 他的模样实在憋屈,让林念忍不住笑出来,她笑了一阵,好不容易收住,看了对方一眼又笑了出来。 “有这么好 * 笑?” “没有,哈哈……”林念靠在男人身上,笑得浑身颤抖,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盯着李伯诚的眼睛问:“诚哥,你是在跟孩子过不去吗?” 李伯诚轻轻拧了拧她的脸蛋,语气危险:“你说什么?” 林念哼了一声,张嘴咬住他的手:“我才不会被你威胁到!” . 过了元月,很快就要到新年。 家里再穷,过年都要吃点好的,这几天军嫂们几乎天天都上街,给家里置办年货。 单静也过来问林念什么时候上街。 “这周六吧。” 林念说:“诚哥说周末一起去。” 单静听她这么说,表情有点变化:“那要不我明天跟别人一起?” “干嘛跟别人啊,咱们一道吧。”林念拉着她说:“把严副团长也叫上,去县城赶集。” “他……不一定有空。” “那你问问呀。” 单静犹豫了会:“好。” 从林家出来,单静就想着要如何跟丈夫开口,差点忘记做晚饭。 严振国习惯晚上喝点酒,他对酒不挑,随便什么品种都行。 以前单静拿钱去别人家打酒,自从学会酿酒之后,她就没再买过。 最初她把握不好,酿出来的酒不好喝,严振国也从没不满过,这么多年她技术越来越精湛,他也同样不曾夸奖。 饭桌上,夫妻俩沉默地吃着饭。 单静吃的快一点,吃完观察了下男人的脸色,见他心情还行,便试探着问:“这个周末你有没有空?” 严振国问:“怎么?” “我这周六打算去县里赶集,你要是有空能陪我一道吗?” 单静说完立马加上:“李团长和林念也一起。” 严振国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点头:“可以。” 单静有点高兴,又摸不准男人是为什么同意的。 她笑容刚出现又被压了下去,温柔道:“我去烧水,你晚上要不要洗澡?” “不了。” 周六一大早,两家人起了床。 警卫员把车开到林家门口。 李伯诚是有配车的,但一般只用在公务上面,今天主要是离得太远东西又多,没车不方便,所以就自己掏了油钱,让人把车开了出来。 严振国夫妻俩起来的要早一点,收拾好过来时林念他们还在吃早饭。 “团长。” 李伯诚对严振国颔首,又问:“你们吃过没?” “已经吃了。” “那你们稍微等下。” 两人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很快解决了早餐。 吃完饭,李伯诚动作自然地收拾起碗筷,而林念则回到卧室,不一会就包裹严实地出来了。 李伯诚刚好洗好碗,把东西放好擦干净手。 “我们走吧。” “等一下。”林念拉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蛤蜊油,李伯诚便顺从地接过来,给手上涂了一层。 涂完,他把东西还给林念,瞥见下属惊讶的神色也没有说什么。 开车的任务被交给李伯诚,林念坐在副驾驶,后座是严振国和单静两夫妻。 他开得很稳,一路平安到达县城。 县城里热闹的很,今 * 天是一个大集,老长的一条街上卖什么的都有。 林念和单静两个手牵着手开始逛集市,李伯诚走在外侧,眼神警惕。 甘城这个地方一直都不太平,十多年前这边还有过一次大的叛乱,这些年虽然安稳了一些,但是小动作也一直不少。 镇上倒还可以放心,县城人这么多,总得小心一点。 “团长。” 严振国走过来,递过来一根香烟。 李伯诚摆摆手:“我不抽。” 于是他便收了回去。 两人共事了几个月,实话说算不上多熟悉,严振国的岁数要比李伯诚大不少,军旅生涯也远不如他这样平顺。 严振国点燃香烟吸了一口,在烟雾飘渺中看向单静。 他跟单静结婚这么多年,对方还是第一次提出让他陪着赶集的要求,他原本还疑惑过单静为什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看到李伯诚和林念的相处,倒是有了点猜测。 林念和单静一路走一路买,除了一些瓜果炒货,竟然还幸运的发现了一个卖对联的摊位。 “诚哥!” 林念招招手让李伯诚过来,指着两幅对联说:“你觉得哪一个比较好?” 李伯诚挑了左边的一副,写的是“福星高照全家福,春光耀辉满堂春”。 “我也觉得这个好。”林念拿起左边的那副对联,又要了另外几幅准备贴其他几个门上,还找摊主磨了两个福字当赠品。 买完春联,后面陆续又有不少人在买肉。 这些肉都是在牧民手上收来的,很多都是被冻死、饿死的牛羊,所以价格要比别处便宜一点。 林念对牛羊肉的兴趣不大,就问李伯诚要不要吃。 “买肉去别处。” 李伯诚带着林念走出集市,七拐八拐到了一户门前。 林念最近的嗅觉有点灵敏,老远就问道一股腥臭的味道。 “这里也是买肉的?” “嗯。” 李伯诚走过去敲了敲门,叫了声有没有人。 脚步声响起,很快门被打开,门内的人身材壮硕,眼神如电,却在看到李伯诚时马上换了笑脸:“原来是李哥,快进来。” 他侧身让开地方,又看向旁边的林念:“这就是嫂子吧,嫂子真漂亮,李哥你有福气啊。” 李伯诚淡淡点头,对林念介绍:“他是老刀。” “唉唉,是小刀、小刀,嫂子你叫我小刀就行。” 老刀主动说:“去年我运货的时候翻了车,是李哥把我救回来的。” 林念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李伯诚,笑着对老刀问好。 几个人互相寒暄了几句,老刀问:“嫂子要买点什么?” “有猪肉吗?” “有,我这就是卖猪肉的。” 老刀带着两人进去,一进门便有股热烘烘的腥气扑来,闻着让人恶心。 林念赶忙屏住呼吸,往前一看,瞬间呆住了,里面竟然挂了五六条猪。 老刀啪一下抱来一滩猪油:“嫂子,上好的板油,你拿回去练油。” “这个多少钱?” 林念眼睛一亮,这么好的猪油可不容易买到。 “要什么钱啊 * ?嫂子你直接拿回去就行。” 林念看向李伯诚,有点不知所措。 李伯诚问:“多少钱?” 大哥问话,那是一定要报价的。 老刀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三毛一斤,嘿嘿这边人不吃猪肉,油也没人要。” 旧时光整理 李伯诚淡淡看了他一眼。 老刀笑容顿住,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那,四毛?” 依旧没说话。 “那就五、六、六毛!不能再多了,这就是市场价!” “一块一斤。”李伯诚说:“市场价的六毛是带票的。” 老刀唉一声:“我这买来也不用票啊……行行行,一块就一块。” 他唉声叹气,态度都没之前热情了,把猪油勾起来以一称:“总共三斤二两,算你们三斤,给我三块钱吧。” 这话假的林念都不知道要怎么拆穿,那么大一捧猪油就三斤?亏他能说得出来。 老刀看这两人的样子,就知道东西送不出去,只好说了实际的重量。 他把称好的板油往袋子里一塞,嘴里抱怨着:“我这一条命都是李哥救的呢,吃我点肉怎么了?我的命还没猪肉贵?” 林念买到了猪油心里高兴,听老刀这么说便安慰道:“诚哥他不能收东西,否则就要有麻烦啦。” 这也是事实,老刀想想心里便觉得有了点安慰,又问:“嫂子还要点什么吗?” “再要点肉。” 过年桌上总是少不了肉的,而且家里之前腌的咸肉也要吃完了,林念准备再做一些。 她又买了三十斤的肉,其中十斤让老刀帮忙灌成香肠,另外还有十斤的排骨,一共花了好几十块钱。 买到的肉全被老刀放进麻袋里,趁着他们没注意又往里面扔了一块肥肉进去。 从老刀这出去,林念有点兴奋:“我以后还能过来买肉吗?” 李伯诚说:“他平时不卖。” “就过年卖?” “嗯。” 甘城面积很大,有十几个县,县与县之间的海拔落差很大。 他们所在的县就是海拔较高的,平均有三千多米,而老刀则是在海拔只有一千多米的地方偷偷弄了个养猪场,散养一年,等过年的时候运出来卖。 林念还以为以后想吃肉都可以吃得到,听完有些可惜:“要是平时也卖就好了。” 李伯诚说:“这边汉人少,吃猪肉的不多,平时不好卖。” “也是。”林念点点头,又想起来问:“他偷偷养猪不要紧吗?” “当然要紧,不然就不是偷偷了。” 李伯诚一手拎着肉,一手拉着林念:“走吧,回去问问严振国他们要不要。” 他们当然要,谁会不想吃肉呢? 单静看到他们带回来的猪肉就坐不住,问清了老刀所在的地方,就赶紧过去了。 李伯诚把买到的东西放到后备箱里,又问林念还要买什么。 林念想想感觉都不缺了,缺的也买不到,就摇了摇头。 “那上车吧。” 李伯诚让她在后座躺下休息了一会,等那两人回来,就准备回去。 回去之后,林念把香肠挂 * 上,又和李伯诚一起把肉给腌好。 这次他们只腌了十斤,另外的十斤林念准备用来炸圆子。 李伯诚负责剁陷,林念负责调味,之后搓成圆子下锅去炸。 炸圆子的香味从窗户口飘出去,飘得老远都能闻到。 十斤肉炸了一大锅圆子,炸完圆子再炸排骨。 林念可惜:“可惜没有鱼。” “我明天去湖里看看。” 林念问:“我能去看吗?” “不行。”李伯诚说:“天太冷了,你在家躺着。” 林念撅了撅嘴,不情不愿说:“好吧……” 炸了这么多东西,两人都弄了一身的油烟味,顶着这么大的味根本没办法睡着,于是林念又烧了两锅水用来洗澡。 她洗澡的时候还顺便洗了头,头发太长了,一时半会干不了,林念擦了一会开始不耐烦,就把头发搭在床头不管。 李伯诚洗完澡回来就看她这幅别扭的样子,眉头一皱,走过去拿起布帮她擦头发。 她的头发很好,又黑又厚,缺点就是不容易干,需要多擦一段时间。 林念被他擦得昏昏欲睡,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气,身体逐渐下沉。 “往上一点。”李伯诚提醒。 林念哦了一声,打起精神,又往上蹿了一截。 她摸了摸头发,感觉不是很潮,就想说算了。刚扭过头,还没开口,就觉得肚子好像动了一下。 这种感觉好奇怪,和平时闹肚子完全不一样。 林念手贴在肚子上,想起单静说的胎动,有点不大肯定。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没多会肚子里又有了反应。 这次林念体会的比较仔细,感觉像是有人在肚子里吹泡泡。 这是孩子在跟她打招呼吗? 林念惊叹,想着想着笑了出来,第一次感觉到宝宝与她的联系。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李伯诚看到她表情变化,好奇地问:“笑什么?” “诚哥!”林念扭头,眼睛亮闪闪的:“刚刚孩子动了!” 第二十九章 八妮 李伯诚脑子里就没有胎动的概念, 听到孩子动了立马紧张起来:“那你有没有事?” 又说要送林念去医院。 林念哭笑不得:“我没事,孩子动了说明很健康啊。” “是这样?” “嗯,单静说孩子大了都会动的,要是不动才会出事。” 林念对他招手:“你要不要摸一摸?” 李伯诚点头, 神色严肃地站在床边, 手伸进被子里, 像是在完成什么重大任务一样。 他摸了半天, 孩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ta……不动了。” 林念也不知道:“明明刚刚还动了, 你要不再等等?” 李伯诚嗯了一声,又等了一会,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响, 他面无表情收回手。 林念安稳道:“可能是ta动累了吧, 孩子还小呢。” “没事。”李伯诚看着不怎么在意, 继续帮她擦头发,等头发干的差不多了, 才放下布,脱了衣服去睡觉。 在外面呆了这么长时间,他身上依旧是热的。 一上 * 床林念就缠过来, 把自己冰凉的脚贴到他腿上取暖。 李伯诚说:“年后去医院的时候, 顺便问问大夫怎么能让你身上暖和一点。” 林念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就像抱着一个大型火炉,身上暖烘烘的。 她打了个哈气, 语气模糊:“有你就够了。” “要是我出去了呢?” 李伯诚松开手, 把她的脚夹在自己双腿中间:“去看看也不费什么事。” “好吧。” 林念贴着他没多会就睡熟了,怀孕之后她的睡眠质量就一直不错。 李伯诚听着她平稳的呼吸,放在腰间的手悄悄往前移了移, 碰到略微鼓起的肚子。 等了好半天,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唉……” 他轻叹一声,不再等了,重新抱着妻子,在她额头上轻轻贴了贴,便闭眼睡去。 年前的一段时间总是忙碌的,仿佛有干不完的活。 往年过年的时候,林念都是被林母支使着干着干那,今年还是第一次去操持过年的事情,很多事情还要靠单静提点着才能上手。 其实如今过年比以前已经省略了许多事情,就是打扫下家里、把该拆洗的拆洗了,准备点好吃的,连灶王爷都不用祭。 忙忙碌碌的时候时间过的最快,就这么一眨眼就到了除夕这天。 除夕这天部队都放假,早上两人起来下了碗面,随后就开始准备年夜饭。 虽说只有两个人,但年夜饭也不能糊弄,林念一共弄了九道菜,加上李伯诚前两天在湖里弄上来的看鱼,凑成了一个十全十美。 林念做最后一道菜的时候,李伯诚就去贴春联。 春联贴好了,林念又去洗了个澡,换上新做的衣服,这才开始吃饭。 今天的桌上一大半都是肉,有红烧肉、肉圆子汤、糖醋排骨等等。 冬天菜冷得快,所以林念还特地生了个锅子,里面有用牛羊骨炖出来的汤,加了辣椒,想吃什么放里面滚一滚,就又热烘烘的了。 除了各种肉,今天的餐桌上还多了点绿色。 之前种的萝卜和白菜都还没到收获的时候,可香菜已经可以吃了。 巴掌大的香菜正是最嫩的时候,往锅里一放滚上一滚好。 对比肉,两人显然都更偏爱香菜,满满一篮子的菜是最先被搞定的。 林念吃完锅里的,又瞄上李伯诚碗里的那些,趁着他不注意一把连碗都抢了过来。 李伯诚问她:“吃独食?” 林念嘿嘿一笑,扣扣索索还回去一根。 男人哭笑不得地在她脑袋上点了点,其实也就是闹着玩,要不然凭他的身手,林念也抢不过去。 两个人敞开了肚子也吃不了多少,索性天气冷,剩下的饭菜一时半会也坏不了。 他们吃饭的时间早,吃完了才不到四点。 李伯诚还得去部队再吃一顿,临走的时候让林念早点睡,不要玩太晚。 林念乖乖点头,其实她也没什么好玩的,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连串门都不好串。 李伯诚在部队呆到八点多才 * 回来,回去的时候林念蜷缩在被子里,还没睡着。 他手伸进去摸了摸她的脚,果不其然还没热。 “等会我去洗个脸。” 李伯诚低头亲了亲妻子,帮她盖好被子,急匆匆离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林念睡到九点多才醒,睁眼的时候李伯诚已经去完部队回来了。 “醒了就起来吃饭,今天早上吃饺子。” 林念有点留念被窝的温暖,不愿意起身:“食堂包饺子了?” “是昨天大家一起包的。”饺子已经煮好了,从饭盒缝隙透出诱人的香味。 林念吸了吸味道,有点馋。 “我想吃。” “想吃就快起,不然一会饺子冷了。” 林念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到下巴:“不想起来,外面好冷啊。” 李伯诚问:“要不我喂你?” 他对林念是真的没有底线,同样的事情别人做他会无法忍受,到了妻子这,反而主动提议。 林念有一瞬间的心动,想想还是拒绝了:“不要了,我现在就起来。” 她最后留念了下温暖的被窝,鼓起勇气一把掀开,瞬间被外面的冷气冻了一个哆嗦。 “快把衣服穿上,别着了凉。” 李伯诚赶紧把衣服拿过来,帮着她套上去。 一番手忙脚乱,林念成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转身准备整理下被褥,拿起枕头,突然发现底下塞了个红包。 林念愣了愣,伸手把红包拿起来。 她扭头看过去:“是你给的?” 李伯诚没有否认。 红包里塞了两张大团结,都是簇新的。 林念十岁之后就没收过压岁钱了,没想到嫁人了竟然还有这种待遇。 她心情有点复杂,嘟囔着说:“人家红包都是给晚辈的。” “我比你那这么多,也算是长辈了。” 李伯诚拨开她额前的头发,对她说:“人家说红包能带来好运气,念念拿了红包,今年一年都会走好运。” 林念笑得差点掉眼泪:“亏你还是当兵的,怎么这么迷信?!” “这……”李伯诚说:“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林念哼了一声,把红包收下,又突然想起来:“你钱是从哪来的?” 明明家里的钱都在自己这里啊。 “……” “不会是找人借的吧?” 李伯诚赶忙说:“不是,这个是上面发的奖金。” “什么奖金?” “种菜的。” 大棚里种下的蔬菜都已成功存活并且在生长,再过不久就可以收获。 在可以见到的将来,部队的吃菜问题将会被彻底解决。且无数条件类似的驻地、哨所都可以借鉴这方面的经验。 李伯诚之前提交上去的报告可以说给上面领导解决了一个难题,自然是要给嘉奖的。 “奖励了二十块?” “嗯。” 二十块还没他一个月工资的十分之一多,看着有点抠门。 可其实在部队里,奖金的多少并不能衡量什么,后续的好处才是最主要的,但这种好处一时半会并不会显现出来。 李伯诚怕林念觉得奖金少,刚想解释一番,就听她说 * :“总共就二十块钱都给我,你就不会自己留一点?” “这是你的功劳,当然要全都上交了。” 虽然整个过程几乎都是他出的力,可要是没有林念最初的一封信,他一时半会也不会知道有这项新技术,那部队里的人还是吃不上菜。 所以归根结底这功劳还是妻子的。 林念听他这么一说,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理直气壮收下了钱。 她当着李伯诚的面把钱收好,又拿出另外两张十块钱,放到刚刚装钱的红包里,塞给李伯诚:“这是给你的红包,你也要收着。” 李伯诚下意识接着,神色有点发愣,片刻后笑开,揉了揉林念的头发:“行,那就谢谢念念了。” 整个过年期间林念其实都很闲。 因为李伯诚职位最高,他们不用去别家拜年,只用等别人上门。 部队里有随军资格的不多,有随军资格又能上门的就更少了,大多数人来了坐下说两句话就走,所以林念大部分的功夫都是在看书嗑瓜子。 初三这天,张副团长一家上门拜年。 郑大妮把一双儿女都带上了,一进门就说:“还不快给伯母拜年。” 小孩子去别人家拜年,主人家都是要有点表示的,一般也就给个五毛一分的,条件好或者关系近的可能会多一些。 林念不是舍不得钱,就是郑大妮这个态度有点膈应人,旁边的张副营长表情也有点尴尬。 “你这是干什么?” “怎么了?孩子拜年有什么错?” 郑大妮推了推女儿,又抱着儿子作揖:“来,给伯伯、伯母拜年。” 林念没说什么,一个孩子给了五分钱。 郑大妮看到钱的时候有点不大满意,嘴里嘟囔了一句,声音太小别人听不见,不过可以猜出来不是什么好话。 大过年的给人添堵,别人还不好说她。 不过郑大妮一点没觉得自己不受欢迎,还不把自己当外人,坐下就抓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问:“嫂子你怀孕四个月了吧?” 林念嗯了一声,抓了一把花生给一旁的郑八妮。 从顾家兄弟离开之后,郑八妮也没来上课了,主要是郑大妮不让她出门。 但是她依旧没放弃认字,偶尔会趁姐姐没注意的时候找林念问几个生字的读法和意思。 郑大妮看林念对妹妹那么热情,嘴巴撇了撇,故意说:“我看你这胎估计是女儿。” 林念哦了一声,没多大反应。 “真的,我怀过我知道,怀小子的时候脸上又黄又长斑的,哪像你这样啊。” 她以为这样说能刺激到林念,哪知道林念摸了摸脸,竟然露出一分喜色:“你也觉得我最近皮肤变好了?” 高原的太阳就是毒,她之前再怎么注意防护,肤色还是变黑了一些,可自从怀孕之后,就眼见着越变越白,越变越嫩,简直跟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样。 林念之前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如今别人也这么说,那就肯定不是了。 郑大妮被她的态度 * 弄得快吐血。 她要的不是这种反应啊!谁夸你皮肤好了?! 她咬了咬牙,又自顾自地说:“其实嫂子你也不用急,反正岁数还小,头胎是女儿不要紧,以后总能生出儿子的。像我嫂子,生了五个女儿,别人都说她就这个命,结果今年不也生了个儿子出来吗?” 林念笑眯眯地说:“我不急,你也不用替我着急,反正我男人厉害,跟生儿子还是生女儿没关系。” 郑大妮胸口一堵。 人家男人就比自家男人大两岁,结果对方是正团级,自家男人还是副营,中间差了整整三级! 原本林念没来的时候她还没觉得什么,毕竟不经常看到。 可林念来了,有了对比,郑大妮心里就一天比一天难过。 林念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有文化,家里男人也比她的男人能干,还对她千依百顺。 郑大妮越比较就越酸,越酸就越是要比较。 她自觉唯一能胜过她的就只有生孩子,见面忍不住就想说一说,本来想让她也尝尝自己的滋味,哪知道竟然是这种反应。 郑大妮没在林念这讨到好,肚子里憋了不少气。 而张副营长也不想让自己媳妇继续丢人现眼,说了两句话就别人拉走了。 郑大妮拉着一张脸,把儿子扔给郑八妮抱着,嘴里骂骂咧咧:“死丫头,一点眼色都没有,没看到你外甥困了啊?!” 郑八妮低眉顺眼,抱着小外甥走在后面。 等姐姐姐夫出了门,她突然说有东西忘了。 “什么东西?”郑大妮不耐烦。 “忘带花生了。” 花生还是林念给的,郑大妮一听就让她赶紧回去拿:“你这丫头,怎么丢三落四的?还不快回去!” 郑八妮把外甥还给姐姐,重新返回林念家里。 林念见她回来有点惊讶:“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郑八妮摇摇头,跑过来抓了个东西塞给林念:“林老师,新年好。”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林念把郑八妮给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条红色的头绳,头绳尾巴上还挂着一个小铃铛,稍稍动一下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份新年礼物不贵,却让林念完全没想到。 郑八妮从老家逃婚投靠了姐姐,但其实郑大妮对她并不好,平时完全把她当个佣人使唤,吃都不给吃饱,就别说给钱了。 林念只觉得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不知道她攒了多久才买得起一根头绳。 她呼了口气,把头绳拿给李伯诚看。 “好看吗?” 李伯诚点点头。 “我说我要给八妮回点什么礼物呢?” “请她来吃饭?” 林念想了想,决定道:“咱们去省城的时候多买点雪花霜吧,到时候给八妮一盒好了。” 李伯诚无所谓,说随便她。 春节这阵休假的官兵多,李伯诚反而要比平时更忙一点。 一直到元宵节过后,回乡探亲的官兵陆续回岗,他也终于能抽出空来。 两人出发的时候是正月十八,阳历三月多。 李伯诚一共 * 请了一周的假期,两人早上出发,到晚上才到省城。 林念怀孕四个多月,身体到底不如之前,一天坐下来人完全没了精神。 李伯诚看了有些心疼,让她靠着自己:“再坚持下就能到地方。” 两人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休息一晚,第二天去医院做检查。 他们去的是一家老牌医院,医院名气大,医生好设备新,自然而然人也就多。 林念他们一大早起床,吃了饭就去医院,到的时候才七点多,但医院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 李伯诚找了个地方让林念坐下,自己去排队挂号。 队伍排了将近半小时才轮到他,李伯诚交钱取了号,带着林念上了产科。 产科的门诊外设置了两排座椅,有不少孕妇在等候,有些是一个人,也有些是拖家带口。 林念坐到右边一侧的椅子上,听边上的两个孕妇在聊天。 聊了一会,门诊的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孕妇,随后有护士喊号。 刚刚与别人聊天的孕妇进门,不一会拿了两张单子出来。 医生看病的速度不慢,没一会就轮到了林念。 产科的医生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的人,年纪有点大,满头银发规规整整梳在脑后。 她先用听诊器听了听,又摸了摸林念的肚子,问了几个问题,又问他们要不要照B超。 B超机是从国外引进的,因为价格贵,如今只有一些大医院能配备,照一次价格也有点高。 听说这东西能提前发现孩子身上的问题,两人自然不会省这个钱,当即点头答应。 医生让林念躺在一张床上,在肚子上涂抹了一些东西,随后用个机器贴上去。 没一会,边上的显示器上便显现出图像。 林念和李伯诚盯着屏幕,什么都看不出来。 医生指着一块阴影:“这就是你们的孩子,你看这是头,这是脚,你看脚还在动……” 医生说话的时候,林念刚好发觉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下,她惊喜抬起眼,对上医生了然的目光。 “刚刚踹你了吧,说明ta还是很健康的,现在器官没发育好,还看不出性别。” 对于孩子的性别,林念和李伯诚都不太在意,只要孩子健康就行。 看完孩子,医生关了机器,和夫妻俩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两人一一记下,没有多耽搁,拿着单子下去缴费。 看完孩子,还得去看看林念。 关于脚凉的问题还得看中医,中医科与产科不在一个楼层。 李伯诚不想妻子来回奔波,就让她在这等着,自己去缴费挂号,弄好了再来接她。 林念答应下来,重新坐回椅子上,听边上的孕妇聊天。 这孕妇是家里人陪着过来的,一大家子好几个,聊了一会就说要去看看那边新生的孩子。 林念如今怀了孕,也有点好奇孩子刚出生是什么样。 她跟在那一大家子后面去了新生儿的保育房。 里面的孩子很多都是早产儿,看着和小老鼠一样,不时就有孩子父 * 母过来,透过窗户看一眼自家的孩子。 林念呆了一会,怕给别人添麻烦,就准备走了。 她转身准备回去,途中感觉想上厕所。 医院走廊长得很,弯弯绕绕的,林念从厕所出来一不小心迷了路,走到了住院区。 她刚经过一间病房,这门就被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差点和林念撞上。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人道歉,手里提着痰盂:“我刚刚没看到。” “没事。” 林念说,眼睛扫过病房时顿住,仔细看了看,有些惊讶:“张芬亚?” 差点和林念撞上的阿姨问:“你认识我闺女?” “啊,是。”林念点头:“我丈夫和顾军是战友。” 听到已故的女婿,这个阿姨面色淡了些,她说:“那你进来坐一会吧,我去把这个倒了。” “好。” 几个月不见,张芬亚比之前还要胖了两圈,脸色有点暗淡,还长了好多斑点。 她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看到林念,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淡淡点了头。 林念看了看她怀里的婴儿,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 根据时间推算,这个孩子就是顾军的。 当时顾军才去世的时候,就有人说张芬亚这么年轻不愁嫁不掉,估计拿了抚恤金就会把孩子打了,没想到对方却把孩子生了下来。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在丈夫去世后生下孩子的。林念有点佩服她,回过神赶忙拿了钱出来塞过去:“给孩子的见面礼。” 张芬亚没跟她客气,接过钱踹到怀里。 然后问:“要看看吗?” “会不会吵到孩子?” “没事,睡得熟吵不到。” 张芬亚把孩子递过来,其实依旧只能看到脸。 孩子的脸红彤彤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鼻梁也没长起来,看起来并不好看。 “丑吧?” 张芬亚突然问。 林念有点不好回答。 “没事,我刚看到他也觉得丑,现在依旧觉得丑。”张芬亚有点疑惑:“你说明明他爸挺好看的啊,怎么他就这么丑呢?” “可能……可能是还没长开?” “我妈也这么说,但愿是这样吧,要不然长大之后都不好说媳妇。” “不会的。” 两人最初还能称得上一句朋友,后来因为顾晨文兄弟俩的原因关系越走越远,现在竟然有点相顾无言了。 林念跟她尬聊了两句,正想告辞的时候,就听到张芬亚说:“我准备结婚了。” “啊?” “几个月前家里给介绍的,是个死了老婆的。” “他死了老婆,我死了男人,还挺配。” 林念不知道说什么。 但显然张芬亚也不需要她开口:“家里人都让我把孩子打了,说有个孩子影响以后的关系,但是我没同意。我就觉得,我拿了他的抚恤金,总得给他留点什么,不能让他来这世上白走一遭。” “这孩子我准备带着,反正他爸是烈士,每个月都能拿到钱,养到成年不成问题。等成年了,就把他送到 * 部队去。” 张芬亚低头拢了拢孩子的小包裹,手指在儿子脸上戳了戳:“他爸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嗯。” 林念心里梗得慌,有点呆不下去。 张芬亚说完这些,也没什么跟她聊的,就往床上一躺:“我要休息了。” “我也有事,就不打扰你了。” 林念打开门走出去,又轻轻把门合上。 她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产科门诊,刚走到就见李伯诚上来。 “走吧,咱们去三楼。” “好。” 林念走过去,对他说:“我刚刚看到张芬亚了,她生了顾军的孩子。” 李伯诚哦了一声:“那还挺好。” 林念想起来顾晨文两兄弟,不知道他们在福利院过的怎么样。 “等检查过了我可以去看看吗?” “明天吧。” 林念说好。 两人去三楼让大夫把了脉,大的问题没有,就是体内的湿气重,有点体寒。因为林念还怀着孕,不好吃药,大夫就开了几种食材,说平时可以多吃吃。 这些东西都是日常经常能看到的,不算多难得。 出了医院,李伯诚把林念送到招待所,又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就把单子上的东西给带了回来。 林念觉得他太心急了:“咱们又不是明天就走了。” “先买着,晚上看看能不能找人帮忙加工。”李伯诚又是那句话:“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念无语:“这话你应该对自己说说,没人再比你还不把身体当回事了!” 李伯诚当听不见,下午又出去了一趟,晚上还真的端回来一碗吃的。 那碗特别大,东西堆得老高,林念看到就有点饱:“这太多了,我吃不掉。” “先吃着,吃不掉的留下来。” 东西太多,林念吃半碗就饱了,余下的都进了李伯诚的肚子。 第二天,林念去国营商店称了半斤糖,和李伯诚一起去看顾家兄弟。 兄弟俩所在的福利院就在省军区大院的边上,隔着一条马路。 福利院三面都是房子,中间有个挺大的院子,院子里还有个篮球场。 林念他们到的时候,顾晨武正在球场上跟别人打球。 福利院都是战士遗孤,进出需要登记。 两人登记完被请到一个会客室,不一会就有人带着顾晨文和顾晨武进来。 兄弟俩见到林念都很高兴:“林老师。” “你们好。” 林老师给他们一人发了一粒糖。 兄弟俩拿了糖都没有吃,顾晨文问:“林老师怎么来了?” “我来省城,就想起你们了。”林念问:“你们呢?这么久也没见给我写信。” “我想写,我哥不让。” 林念看向顾晨文:“为什么啊?” 顾晨文脸上红了红,没有说话。 林念看出他有些不自在,没在这个问题上多为难,转移话题问:“你们最近学习怎么样?” 一说起这个,顾晨武就苦了脸,唉了一声说:“学校的老师不好。” “怎么了?” 顾晨武有很多抱怨的话:“他们好啰嗦啊!一个问题说好多遍,一直 * 说一直说!” 兄弟俩聪明,大多数问题一点就通,很不习惯老师这种教授方法。 但这也没办法,在学校和开小灶不一样,老师需要让班上绝大多数的学生都听懂,如果真的要按照他们的节奏来,那其他人就要有意见了。 顾晨武吐槽了一堆,最后说:“要是林老师你能教我们就好了。” 顾晨文拉了拉弟弟。 “你拽我干什么?”顾晨武大声问。 顾晨文有点无语,这弟弟真的太蠢了! 他弟扭头就跟人告状:“林老师,你今天得说说我哥,他最近好过分啊,一点都没有哥哥的样子,你看他就知道欺负我。” 顾晨文翻了个白眼,面对林念的时候又有些紧张。 “我看是你欺负哥哥吧?” 林念完全没有偏帮他的意思,反而考察起兄弟俩的功课。 这是他们都熟悉的流程了,每到这个时候兄弟俩都不自觉紧张。 林念问了很多问题,两兄弟从最初的对答如流到渐渐卡壳。 “后面的还没学到是吧?” 顾晨文说:“还没有。” “那就到这,你们学的还不错,以前的知识也没忘。” 得到肯定,兄弟俩都悄悄松了口气。 经过一番考核,几人长时间没见面的生疏感少了许多。 顾晨文也不像最初那么紧绷,他坐在林念旁边,吃了手里的糖,问道:“林老师怀孕了吗?” “是啊。”林念摸摸肚子:“再过四个多月就要出生了。” “哇塞!” 顾晨武张大嘴巴,也不知道在震惊什么。 顾晨文又问:“林老师会来这边生孩子吗?” “会。” 这话是李伯诚说的,生孩子不是小事,当然要越保险越好。 “到时候要麻烦你们帮忙照顾下了。” 兄弟来还小,很少有被人如此拜托的时候,闻言俱都升起一股责任感来,保证道:“我一定会照顾好老师的!” 刚保证完,顾晨武就问:“要怎么照顾啊?” 林念噗嗤笑出来:“生孩子还早,现在就不用想了。我好不容易过来,你们带我逛一逛怎么样?” “好!” 顾晨武举高手:“林老师,省城我熟得很!” 还没出门,大话就已经放出来了。 其实顾家兄弟来这边还不到半年,年纪又小,平时活动的范围也就在福利院以及学校周边,再远的地方就没去过了。 两兄弟出了福利院就有点蒙圈,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好要怎么逛。 林念说:“就随便走走吧。” 其实省军区所在的地方并不偏僻,往前走一段就是繁华地段。 街上店铺林立,行人如织热闹非常。 大概受了怀孕的影响,林念最近母爱有点泛滥,看到两个孩子没爸没妈,就忍不住想对他们好一点。 她拉着两个孩子进了商店,给小哥俩一人买了一双鞋子。 顾晨文不愿意要:“我们有鞋子穿!” 说完低头一看,自己的鞋子已经破了个洞露出脚指头,连忙往里缩了缩。 林念当没看见他的动作,随口道:“都要 * 你们到时候照顾我了,不得先给点好处吗,就当预支工资了?” 顾晨武嘿嘿笑:“还有工资啊?” “是啊。” “可是我还没学会怎么照顾人。” “不要紧,你之后再学。” 林念问他穿多大码的鞋,拿了一双给他试。 顾晨武换上鞋子,瞬间感觉暖和起来:“林老师,这个鞋子好。” “不挤脚吧?” “不挤脚。” “那就行。”林念转身,又问顾晨文:“你穿多大的?” 顾晨文还在犹豫。 林念问:“难道你不想照顾我?” “不是!”顾晨文赶忙否认,在林念不要鞋子就是不愿意照顾人的洗脑下,他终于说了自己的码数。 兄弟俩的鞋子其实很便宜,加起来还不到十块钱。 省城的物资比甘城要丰富得多,就连布的花色都更为鲜艳。 林念看到什么都想要买,陆陆续续又买了好多东西,出来一算才咋舌,一不小心竟然花了这么多钱! 不过她买的东西都是必需品,这些钱早晚都是要花的,如果在甘城买说不定还会更贵。 这么一想,林念心里就好受了很多,看时间差不多,就决定去吃饭。 吃完饭,林念又去逛了书店,给顾家兄弟买了两本书,自己也买了本新出的小说。 付账的时候李伯诚也递过来两本,林念一看,竟然是跟孩子有关的。 买完书,两人把孩子送回福利院,之后的两天李伯诚去见了一些领导和战友,就准备回家。 两人来的时候轻车简行,走的时候大包小包。 顾家兄弟两个也来车站送他们,保证说一定会给她写信,并且好好学习如何照顾人,不能让林老师白付工资。 从省城到甘城,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 那边柳树都开始抽芽,这边还在冰天雪地。 李伯诚的假期已经用完,第二天就要销假归队。 林念却没有他这么好的精力,在家躺了两天才恢复点精神,拿出之前买的布和棉花,准备给孩子做衣服和尿布。 从小到大林念几乎都是捡林芳的衣服穿,让她补衣服还行,做衣服确实没什么经验。在家倒腾了几天,最后还是拿着布去请教单静。 单静在这方面的经验就太多了,把布折两折,随便剪两刀,衣服就成型了,甚至都不用测量划线。 林念看着发愣,明明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却依旧不知道怎么下手。 单静说:“你把这两块缝起来可以吧?要朝外缝,这样孩子穿着舒服,这些交给我就行。” “这多麻烦你啊?” “你别跟我假客气了,咱俩谁跟谁啊。”单静挥挥手,赶她去缝衣服。 林念乖乖闭嘴到一旁忙活,刚把一条边缝完,就听单静说:“对了,你知道吗?听说郑大妮正在给她妹妹找对象。” 第三十章 待产 郑八妮的命是真的不好。 她妈一共生了八个, 上面六个都是闺女,唯独郑八妮的哥哥是男孩。 家里有了儿子,其他所有的女儿都需要为他一个 * 人奉献。郑八妮的姐姐们都被嫁给了给彩礼最多的那一户,拿到的钱全都用来给儿子盖房子。 郑八妮的年纪比哥哥还要小几岁, 按理说这种嫁人换彩礼的事轮不到她。但是不巧的郑家给儿子找的媳妇也是狮子大开口的, 郑家嫁了六个女儿依旧不够, 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当时郑八妮十六岁, 长得不好看又瘦小, 看起来不好生养也不太能干活,郑家要的彩礼还多,所以挑来挑去, 最后只有一家愿意娶八妮。 想娶郑八妮的那家其实穷得很, 家里唯一的儿子还是傻子, 连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 嫁过去等于嫁进火坑。 从小顺从的郑八妮第一次反抗父母,在哀求无果后果断从家里逃了出去。 刚好那段时间郑大妮因为和婆家不和准备去找丈夫, 她一个人呆着两个孩子忙不过来,郑八妮便说自己可以帮忙带孩子,让郑大妮把她也带来了甘城。 郑大妮对这个妹妹倒是没什么感情, 愿意戴上郑八妮也有自己的思量。 一来郑八妮可以帮忙干活带孩子, 吃的也不多,还是个现成的出气筒。 二来张副营长每个月都要寄钱回老家,但是郑大妮厌恶极了老家的那群人, 宁愿多养一张嘴, 也不愿意便宜了他们。 于是郑八妮就在甘城住了下来,到今年已经十八岁了,符合结婚年龄。 郑大妮就想给她在部队里找个对象, 最好能是个军官。 林念问:“部队有到了随军标准还没结婚的军官吗?” “你想啥呢?以为都是李团长这样的啊?” 单静笑话她。 如今军人,只有军龄满十五年或者职位到了营级才可以随军,哪一条都不是容易的事。 她和严振国刚结婚的时候对方二十五岁,却只是个连长。 两人刚结婚的时候每年才见一次,感情疏淡,因为见面时间少一直没怀上孩子,为此她不知受了多少白眼。 所以单静有时候格外羡慕林念,丈夫年轻有为,又对她温柔体贴,一结婚就能接到身边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林念也发现自己想的有点多。 她是希望郑八妮能有个好归宿的:“那你知道郑大妮要介绍什么人给妹妹吗?” “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了一嘴,讲她到处拜托人给妹妹介绍对象,人选应该还没定。” 单静又裁了几身衣服,说好了:“小孩子长得快,不用做太多。” 林念用了半天时间缝好了两件衣服,剩下的拿回家准备明天继续。 她才从单静那出来,就见自家院子外面站了一个人。 林念走过去,不出意外认出是郑大妮。 “嫂子你回来啦!” 郑大妮态度热情,上来就要来拉她,仿佛两人是什么好姐妹一样。 林念让了让,猜出来郑大妮的来意,打开院门请她进来。 郑大妮左看看右看看,还跑去把菜棚上的塑料掀开,哎呦一声:“你这菜长得真好,都是这个棚子的功劳吧?” * 她掐了一棵菜下来,心里有点酸。觉得林念太自私了,有这种好东西也不告诉别人,生怕别人比她过得好一样。 林念不愿搭理她的酸话,直接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郑大妮咽下了嘴里的酸意,重新摆出笑脸:“嫂子你说什么呢?咱们离得这么近,就是没事也得多走动走动啊。” 林念说:“要是没事我得去做饭了。” “唉唉!”郑大妮拉住她:“其实也不是没事,就是想找你谈谈心。” 郑大妮先说了一番自己的不容易,又说自己如何善良收留了走投无路的妹妹。 “说来我这妹子也大了,总是在我家呆着也不是个事,时间长了人家得说闲话的。” 郑大妮瞄了瞄林念的神色,开口说:“我就想着趁着年轻给八妮找个靠谱的,但是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就想让嫂子帮我注意下。” 她仿佛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林念身上:“我们八妮命苦,下半辈子过成什么样就全看嫂子了。” 林念不喜欢她这种态度,语气淡淡:“我比你认识的人还少,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 “嫂子别这么说啊,李团长手下那么多人。” “他忙得很,不一定会注意到。”林念说:“我会帮你问问,成不成不一定。” 郑大妮给她戴高帽:“肯定能行,嫂子都不行谁还行啊!” 但林念依旧是那句话,自己会帮忙留意,行不行不一定。 郑大妮没能得到肯定答复,心里有点不高兴,回到家就把妹妹给损了一顿。 “亏你整天往她身边凑,有事的时候连个小忙都不愿意帮。” 郑八妮躲在厨房里一言不发。 . 林念虽然讨厌郑大妮的做法,但她对郑八妮的印象很好,能帮到的肯定会帮。于是这天晚上等李伯诚一回来,就向他打听部队里有什么靠谱的未婚小伙子。 “有是有,但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念说是给郑八妮找对象。 “她啊……” 李伯诚回忆起郑八妮的模样。记忆里是个非常沉默的小姑娘,见到人习惯性低着头,被骂了也不吭声,跟个鹌鹑似的。 他不太喜欢这样的性格,更何况郑八妮大字不识几个,又有那样的家庭和姐姐。 私心里,李伯诚不太愿意林念搀和进去。 “张副营长手下也有不少兵。” 林念坐在丈夫腿上,靠着他胸口说:“你也帮忙看看嘛,不需要特别好的条件,但是要靠得住,有上进心。” 李伯诚勉强答应。 他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是动作不慢,没两天还真的寻到了一个比较适合的对象。 小伙子今年才二十,当兵两年,家里也是农村的,没念过什么书。但是人很有上进心,平时的训练还有考核中成绩都不错,照这样下去,再过两年提干没有问题。 他说了一堆,林念最关心的还是:“他长得什么样,有照片吗?” 李伯诚皱眉,轻轻揪了下妻子的脸蛋: * “又不是你相看。” 林念哼了一声:“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吗?” “我怎么了?”李伯诚逼近了问:“嗯?你说清楚,什么叫跟我一样?” 他冷着脸的样子根本吓不到林念,反而被她在下巴上咬了一口。 “你见色起意!” 李伯诚捏住她的下巴,抬起脸在她唇上也咬了一口,轻笑了几声:“你说得对。” 他确实是见色起意,见到照片的第一眼就认准了。 两人嬉闹了一阵,李伯诚才重新说起那个兵。 “长相还行,个子矮了一点,但是配郑八妮足够了。” 李伯诚说的个子矮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他的身高都快一米九了,看大多数人都觉得不高。 被他评价有点矮的士兵其实也有一米七多,郑八妮还不到一米六,两个人确实合适。 士兵各方面品行都不错,林念对比一番也觉得合适,于是第二天就跟郑大妮说了一声。 郑大妮听说只是个兵就有点不乐意,一个兵有什么用?还是个农村人!当几年不就回家种田去了? 她心里又是一冷哼,就说这人看不得别人过得好,自己眼巴巴去求她,就弄这么一个人糊弄。 郑大妮开口就想拒绝:“八妮要是嫁过去,不得走了吗?我还真挺舍不得的。” 林念无所谓:“你要是不愿意我就让诚哥回了。” 提起李伯诚,郑大妮的态度就有点转变了。 毕竟是自己丈夫的顶头上司,郑大妮怕这要是拒绝了,他以后会给丈夫穿小鞋。 于是立马改变口吻:“算了算了,反正姐妹两个总是要分开的,舍不得也没用,结婚这事还得看他们自己的意思,要不嫂子抽了空,让两个人见一面看看?” 林念答应下来。 见面的时间就定在周六,地点在张副营长家。 当天是李伯诚带着人过去的,林念没有出面。 他在张家呆了一阵子才回来,刚到家林念就问:“怎么样?” “不清楚。” 两人一个属鹌鹑,另一个也没什么话,全场只能听到郑大妮在叽叽喳喳,他嫌头疼,就先回来了。 没能听到有用的消息,林念显得有点失望。 “别人的事情那么关心干嘛?” 李伯诚将她抱到腿上,贴着她的脸颊亲了亲,手贴在肚子上问:“今天孩子乖不乖?” 林念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帮孩子说了句话:“ta一直都很乖。” “算ta有点良心。”李伯诚说:“如果敢闹你,等出生了我负责揍ta。” 话音刚落,肚子里的小东西就动了下,位置刚好对准了李伯诚的手,仿佛在抗议一般。 隔着衣服,李伯诚并没有发现这点微弱的动静,依旧在隔着肚皮威胁孩子,让ta一定要对妈妈好一点,否则以后就把ta赶出去。 他越说,孩子就动得越起劲。 最后还是林念先受不了:“你停一停,别说了!” “怎么了?” “再说ta就要造反了。”林念拍了拍独自安慰:“宝宝乖 * ,爸爸刚刚是吓你的,怎么会把你赶出去呢?” 但林念的安慰效果不大,肚子里的孩子似乎认准了谁才是放狠话的人。 林念被闹腾地不行,决定让罪魁祸首上。 “你快说点好话啊!” 李伯诚表情有点凝滞,手从衣摆下面伸进去,摸着妻子隆起的肚皮。 没有衣服的阻拦,小家伙的动静也变的明显起来。 李伯诚能感觉到掌心下的肚皮鼓起又缩回去,一次又一次,很是闹腾。 这是李伯诚第一次触摸到胎动,有种一种奇妙的,类似血脉相连的温度传递过来。他张开嘴,威胁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便软了下来:“别闹了,不会赶你出去。” 也不知道孩子是累了还是真的听到了,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李伯诚又等了会,没再感觉到动静,才抽回手。 他抱着林念,好一会没有说话,半响突然笑了一声:“念念,ta怎么这么淘气啊?” 林念故作思索,回答说:“大概是有其父必有唔……” 余下的话被堵在男人的唇齿间,李伯诚激动的心情全通过亲吻传递过来,像小狗一样又舔又咬。 分开的时候,林念的嘴角都被咬破了皮,舔到的时候都觉得疼。 她嘶了一声,握起拳头在丈夫胸口砸了一下:“你是小狗吗?” 李伯诚理亏,只能笑着挨揍,一边被揍一边说:“让我看看什么……嘶……” 林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口咬在对方嘴巴上,还不解气地用牙齿磨了磨。 李伯诚倒吸了口气,之后便不反抗了。 林念咬了一会,觉得气消得差不多了,才缓缓松开。 被咬到的嘴唇迅速充血,靡丽的颜色仿佛要冲出薄薄的皮肤。 林念看到又有点心软,凑过去舔了舔给他赔罪。 …… 赔罪到最后,林念的嘴巴又肿了一些,手臂酸涩到抬不起来。 她抱着被子面对墙壁,深深懊悔自己做了个亏本生意。 下次绝对不能再心软! . 郑八妮的相亲结果怎么样林念不知道,郑八妮没来说,她也没有去问。 相亲的第三天,郑八妮抽空过来交作业,林念批改过后,想起来问了一句。 她以为是没有成的,毕竟这两天了也没个消息,哪知道郑八妮一听就红了脸。 这个态度就有意思了。 林念问:“你看上他了?” 郑八妮脸色更红,眼睛都不敢看人,很罕见的露出一丝小女生的羞涩,竟然使本不出色的面容变得娇艳许多。 “他……是个好人。” 郑八妮咬着嘴唇。 相亲那天两人出去走了走,互相介绍了自己的情况。郑八妮觉得他很特别,和村里那些年轻人都不一样,他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迷茫也不胆怯。 郑八妮顺理成章的被吸引,对方也很欣赏她愿意自学的态度。 两人对对方的第一印象都很不错,可惜郑大妮不愿意。 郑大妮拜托了那么多人,就是想给妹子找个军官。军官才有钱啊,大头兵一 * 个月才几块钱,能干什么? 当着别人面不好说,等人一走,她就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但是这次张副营长没有站在妻子那边,他也觉得小伙子还不错,现在年轻看不出什么,以后成就未必会低。 郑大妮才不看以后,以后都是虚的,说破天了都是吹牛。 夫妻俩想法不同,都说服不了对方,这让郑八妮有些忧虑。 一方面她对那个兵有好感,是希望能继续发展下去的,另一方面,她的感情又没有浓烈到非他不可的程度,所以并没有勇气来反对姐姐。 不过这些事情郑八妮都没有和林念说,人是林念介绍的,现在僵持成这样,她要是说了,反倒像是在埋怨人。 家属区和部队距离近,想见面并没有那么困难。 从那天之后,郑八妮又和相亲对象私下里见过两次,对彼此的印象也越来越好。 郑八妮终于鼓足了勇气跟姐姐表达了想法,郑大妮一听就火了。 “你什么意思,我给你脸了是吧?” 郑八妮缩着脖子,心里哀叹一声。 郑大妮指着她骂:“我求爷爷告奶奶,到处给人装孙子,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嫁给一个大头兵?” “人家军官看不上我的。” “你比别人差哪了?怎么就看不上?”郑大妮点了两下她的头,戳着郑八妮的脑袋直晃:“你跟人差哪了?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怎么别人能嫁给军官你就不行?” 郑大妮说的别人特指是林念,在她看来林念处处不好,之所以能嫁给一个团长就是因为年纪小,她妹子比林念还小两岁呢,怎么说也能嫁个营长吧? 郑八妮偷偷翻白眼,觉得姐姐眼睛有点瞎:“我长得又不好看,也不识什么字,家里还穷,人家军官不会看上我的。” “谁说看不上?” 郑大妮从头到尾打量着妹妹,看了半天说:“你姐夫是副营长,人家凭什么看不上你?!” 郑八妮真的无语,感觉姐姐在做梦一样,不说张副营长是她的姐夫又不是亲爹,就算是亲爹,一个副营长而已,也没什么了不起啊。 当然这话郑八妮不会说出来,要不然就得挨揍了。 她说:“但是那些人好多都结婚了。” 唉,这倒是。 郑大妮对此深有体会,她让男人把部队里的军官数了个遍,几乎都是拖家带口的。 一时更加不忿,怎么就让林念撞上这个狗屎运了呢? 郑大妮一连忙活了好多天,也没找到年轻有为还没结婚的军官。 另一边郑八妮的相亲对象往上提交的恋爱报告却已经得到了批复。 这出先斩后奏着实超出了郑大妮的预料。 她到底只是个姐姐不是亲妈,管不到那么多,人家小年轻过了明路正经恋爱,也不能怎么样,只能捏着鼻子装看不到。 自从跟人恋爱之后,郑八妮的学习热情就更高了,就连带小孩的时候都要用树枝在地上写几笔。 她岁数也不大,脑子还很活络, * 最初写字的时候有点困难,但入门之后进步就很快。 “林老师。” 郑八妮把一张旧报纸递过来,指着其中一个字问:“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林念解释了一番,眼皮一掀,就看到郑八妮用来扎辫子的头花。 郑八妮一直过得挺苦,身上没钱,衣服都是捡别人不要的,偶尔还会用草茎给自己扎头发。 她上次给林念买的头绳是自己在山里挖虫草换来的钱,因为不容易所以才显得珍贵。 而今天,郑八妮扎头发的竟然换了一根红头绳,这显然不可能是她或者郑大妮的手笔。 林念故意说:“这个头绳挺好看的。” 郑八妮脸色一红,摸了摸头发,露出一个幸福又羞涩的笑容。 她这个模样简直是不打自招,林念揶揄着问:“准备好什么时候结婚了吗?” “林老师你说什么呢?” 郑八妮跺了跺脚。 林念笑了两声,想起来从省城带回来的礼物还没有给她。 “你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她去房间拿了一盒雪花膏,郑八妮怎么也不敢要:“这个太贵了。” “拿着吧,给你的新年回礼。回去擦擦脸,把自己弄好看点。”林念说:“我看你胳膊挺白的,脸这么黑就是晒的,多养护下说不定能白回来。” 郑八妮有点犹豫。 女孩子都爱漂亮,她也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能变得和林老师一样美。 虽说这基本是不可能,可要是自己能白一点,是不是也会好看一些? 林老师就特别白呢。 “林老师,我给你钱。” 郑八妮不想占便宜,她在老家的时候跟哥哥上过一次街,哥哥给新嫂子买的雪花膏就是这种,一罐要八毛钱呢! 她去年挖虫草卖了一块五,用到现在还剩几毛。 郑八妮从衣服缝隙里抠出钱,数了数发现不够,咬了咬唇问:“林老师,还差一毛,我可以先欠着吗?以后会给的。” 林念哂然一笑:“这些钱刚好,我本来就是七毛买的。” “可是我看人买过……” “各地物价不一样。” “这、这样啊?”郑八妮看了看林老师的脸,觉得她应该不会骗人。 于是乐呼呼地给了钱:“谢谢林老师。” “别客气,你自己买的。” 林念跟她说了用法,郑八妮恨不得立马尝试。 她与林念道别,走到门口,见四周没人,忍不住打开雪花膏的盖子,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 好香啊! 郑八妮和对象的感情越来越好,就差跟老家那边说一声去打结婚报告了。 郑大妮见状越老越心急,无数次劝说小妹多看看,但现在的郑八妮早就不是之前那个了。 她有了对象也有了勇气,敢于直接和姐姐说不。 郑大妮不知道骂了她多少次,翻来覆去说自己养了个白眼狼。 张副营长被唠叨地受不了,想让她闭嘴。 “你又嫌我了,也不看看我是为了谁!” 她口水喷得老远:“我还不是想给你找个助力,那个李伯诚凭什么三十 * 岁就能当团长,还不是上面有人吗?你要是有人帮忙,肯定不比他差哪去!” 其实还真不是,李伯诚能升这么快,一是军功,二是有军校的学历。 他当兵这么多年,打下过老蒋的飞机,也打过老美的,连一等功的勋章都有。 李伯诚和张副营长对比,除了年纪差不多,别的都没法比。 但郑大妮完全不这么想,她觉得别人之所以能上去主要是靠关系。 “你看咱们村选队长都要看关系,你没关系,怎么上去?他先有关系,所以能上军校,能有表彰,能升职!” 一番话把张副营长说得都有些动摇。 “行啊,你还懂得挺多。” “那当然,你以为我在这白呆了啊?” 郑大妮白了一眼:“明年你这个副营长就当满三年了,不提前打好关系你难不成还想再呆三年?” 张副营长当然不愿意,他犹豫片刻,同意了。 郑大妮又说:“就是你们部队也没个合适的。” “这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 张副营长说的办法就是往外找。 驻扎在甘城的部队多的是,光防卫一个大坝,除了他们一个高炮团,还有另外一个步兵团呢。 不过两个团的驻地并不在一块,平时也没什么交流,所以很多军属都不知道。 郑大妮的一席话提醒了张副营长,他没有什么背景,也没学历没拿得出手的军功,继续这么下去,等待自己的只有到年龄后退役。 高炮团里人员齐,空不出坑让他上去,他也没必要一直呆在这里啊? 张副营长心思活跃的时候,部队大棚的蔬菜也迎来了丰收。 团里自然要报告这件喜事,并且申请增加大棚的数量。 这项申请很快获得通过,一个月后,部队的大棚数量从两个增加到五个,与此同时这样的种植模式也在向外推广。 大棚的成功应用解决了边远地区官兵的吃菜问题,这样的好消息自然要广而告之。 不仅军报和地方报纸,就连直属中央的那几家报纸都说了这件事。 这段时间总是有人要来部队采访,搞的李伯诚有点烦。 不过这种采访带来的不全是烦恼,经过李伯诚不断强调,上边终于知道了在这件事情中林念的功劳,所以今年省军区的优秀军属中,就有了她的名字。 林念这时候都快八个月了,四肢依旧纤瘦,唯独肚子挺得老高,从后面看过去甚至看不出是个孕妇。 肚子大了顶着内脏,林念最近有点吃不下去饭,每次只吃两口就觉得已经饱了,硬塞地话还会觉得反胃。 这么一来,她在怀孕后期反而瘦了一些,这让李伯诚很是忧虑。 “再吃一点。”李伯诚哄道:“最后一口。” “真的不行了。” 林念摆摆手,神色有些难受。 “我好撑啊!” 李伯诚放下碗,摸了摸她的肚子,神色间的担忧怎么都消除不了。 “这周就去省城吧。” 林念靠着他不说话。 “乖,我到时候请个人去 * 照顾你。”李伯诚摸着妻子的头发。 林念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依旧没有开口。 她不想走,月份越高,她对于丈夫的依恋就越强,恨不得时时刻刻与他在一起。 “或者我请假一起过去?” “不要。”林念吸了吸鼻子,拒绝了这个诱惑力十足的提议。 “我自己过去就行。”她抬起头,眼睛有点发红,捂着嘴打了个哈切,像是有些困倦:“我想睡觉了。” 李伯诚抱着她去了我是,打了一桶洗脚水,帮她脱下鞋袜泡脚。 因为肚子太大,林念一天下来腿脚总是有些浮肿,李伯诚晚上的时候都会帮她按一按舒缓舒缓。 这边还没通电,屋子里点的是煤油灯。 林念在灯光下看着他,男人蹲在盆边捧着她的脚,动作细致又温柔。 “诚哥。” “嗯?” 林念说:“你最近手上没有刺了。” “我磨了一下。”李伯诚仰头笑,随后想起来优秀军属这件事,就和林念说了。 “优秀军属?”林念问:“这有什么用?” 李伯诚说:“这种头衔,拿了以后会更好找工作,也更容易被推举去上大学。” 他明年夏天任职就要满三年,不出意外职位是会往上动一动的。 甘城这边总共就部署了一个团,再往上调就得回省城。 到了省城机会会比现在多很多,多一个荣誉,不管林念想做什么,都会比别人方便。 林念听到解释没有多大反应,就是问:“什么时候发?” “要到明年了,不用着急。” 李伯诚帮她按好了一只脚,又换了另外一只,问她:“念念想去上大学吗?” “当然想。” 林念毫不犹豫,她刚读书的时候高考还没取消呢,当时老师们就整天用好好学习以后考大学当干部来激励他们。 李伯诚动作顿了一下:“好,等孩子生下来。” “孩子生下来也要养啊,总不能真的赶出去吧。” 林念故意用脚拍了拍水,溅到他脸上,偷偷笑了笑:“到时候诚哥你带着孩子去部队吗?” 李伯诚擦了下脸:“我跟你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上学的时候肯定想上大学啊,可是现在我不是学生了。” 林念有点艰难地弯下腰,摸着他的脸:“上大学那么久,我一个人才不要去。” 李伯诚仰着头,让自己靠近了一点:“上大学也不一定去外地。” “那要是你调动了怎么办呢?反正我是要跟你一起的。” 林念想了想,觉得有点好笑:“我们想的太多了,都没影的事情呢。” 李伯诚没说话,擦干她的脚倒了水,回来后帮林念脱了衣服,让她先睡觉,自己则继续帮她按揉着腿脚。 林念出发的日期就定在这个周六。 原本只是她一个人去,但不知道怎么的,最后严振国也决定让单静去省城生孩子。 单静有些无奈:“我这都是第三胎了。” “要你去就去。” 严振国想起来妻子第一次生孩子的时候,那时候他在 * 临分娩时刚好要出一个任务,回来孩子已经生了下来。 明明大热的天,妻子裹着一层棉被,脸色还是泛着青,身上打着摆子。 那时候苦没办法,现在不一样了。 想起以前,严振国的心里软了许多,声音却依旧没什么起伏:“去医院生放心点。” 单静有点舍不得钱,但是看到丈夫的态度,想想就把拒绝的话吞了回去,摸着肚子轻轻弯起嘴角。 原本一个人的行程多了个熟悉的人,林念心里感觉松快了一些。 他们准备周六早上出发,李伯诚送了她第二天就要回来。 她这一趟出门要准备的东西特别多,不光是自己的衣服,还有给孩子做的各种东西。 收拾行李的任务被交给李伯诚,当兵多年,他的内务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最后林念一共收拾出了三包的行李,每个包里都装的满满当当。 就这样李伯诚也不放心,还把存折也让她带上了。 “到那边却什么就去买,别亏待自己。” “知道了。” 周六一早,两家人一同出发去省城。 他们一大早就走,快傍晚的时候才到。 李伯诚开的还是上次来时的那个招待所,出示了各种证明,才在这边开了一间长期的房间。 考虑孕妇走楼梯困难,两人的房间都在一楼。 拿了钥匙,几人各自回到自己房间。 李伯诚扶着林念先坐下,又出去把行李都扛进来,把经常用的衣物取出,放在她拿的顺手的地方。 等他停下,林念递过去一杯水:“你歇一歇吧。” “我不累,你先去睡一觉。” 李伯诚看她神色有些疲倦,便把人劝到了床上。 “我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 林念确实有点累,躺到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被一阵拉伸感惊醒,稍微动了动就知道腿又抽了筋。 “诚哥?” 林念有点痛苦地叫了一声,屋子里没人回答。 也不知道是抽筋的感觉太难受,还是因为李伯诚不在,林念莫名其妙就哭了出来。 她一边吸气一边掉眼泪,越哭越伤心。 在她哭得投入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门锁发出轻微的响动,有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人没有开灯,大概是怕惊到房间里的人。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念念?”李伯诚啪一下拉开点灯,快步走到床边。 林念在听到他进来时就已经没哭了,大半张脸都缩在被子里。 “醒了?这么睡不好呼吸。”李伯诚想把人弄出来,一抹却是满手湿润。 他有些惊慌:“怎么了?是身上难受吗?” 林念撅着嘴点头:“我腿抽筋了。” “哪一只?”李伯诚有些懊恼:“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林念感受了一番:“现在又不疼了。” 她有点脸红,觉得自己没用,因为这点小问题哭得那么伤心,想想真的丢脸。 就算听说已经不疼,李伯诚还是帮她把两条腿都按了一遍。 林念见到他就想撒 * 娇:“我醒来就想找你,但是叫了没人应。” 李伯诚叹息一声:“下次肯定不会了。” 林念哦了一声,心情低落。 他明天就要回去,下次自己再抽筋也找不到人了。 她刚刚才憋回去的泪水又有翻滚出来的趋势,林念吸了吸鼻子,抬脚踩住李伯诚的手。 李伯诚反手握住她的脚掌,手指温暖。 “诚哥。” “嗯?”李伯诚问:“饿了吗,要不要起来吃饭?” “不想吃。”林念抬起胳膊,让他扶自己起来,随后靠在对方肩膀上不动了。 李伯诚摸了摸妻子的头发。 林念掉了滴泪,含混着说:“诚哥,我好想你啊。” 第三十一章 孩子 眼泪直落到李伯诚心里, 烫得他心疼到不行,真想留下来陪她算了。 倒是林念的眼泪来得快去的也快,过了那一阵,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 她用丈夫的衣服擦干眼睛, 吸了吸鼻子:“我好像有点饿了。” 李伯诚立马说:“我买了晚饭回来。” 晚饭以素食为主, 另外还有一碗鸡汤。 他哄着林念喝了半碗, 剩下的自己全包圆了。 吃完饭, 李伯诚简单收拾了下, 对林念说:“我刚刚出去看了看,这周围有人租房子。” 这边靠近医院,不少生了重病的人会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看病。总是住医院负担太大, 附近的一些住户就认准了时机干起了租房的生意, 把租客的名字往自己户口本上一写, 有人来查就说是来走亲戚的。 李伯诚原本是想找个人来照顾林念, 没想到有了这样意外的发现。 租住在别人家里当然比招待所要更方便一些,他看了好几户人家, 其中有一户非常合心意。 家里房子大,离医院近。 房屋主人是个寡居的女人,身体康健干活也利索, 交了钱票还可以帮忙照顾一日三餐。 李伯诚说了下那边的情况, 问林念要不要搬过去。 林念没什么意见,问了句:“单静也去吗?” “她也去。” 租房子比住招待所要划算得多,还有人帮忙看顾, 严振国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样林念就更没意见了:“那我们现在就搬?” “明天吧。” 李伯诚揉了揉她疲惫的眉眼:“现在先休息。” “可是你明天就要回去了。” “没事, 能来得及。” 第二天,林念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的行李都被搬完了。 李伯诚正好从外面回来, 还带了早餐。 “醒了?” 他把早餐放下,过来扶林念起身:“行李我先带过去了,你先起来吃饭。” 林念还没太睡醒,迷迷糊糊哦了一声,压根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等穿好衣服下了床,她四处一看,惊觉道:“咱们这遭贼了?!” 李伯诚无奈:“没遭贼,是我把东西拿走了。” 林念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招待所每层楼一个厕所,洗漱都在那边。 李伯诚扶着林念去洗漱,回来打开饭盒。 “今天买了春卷,你尝尝味道。” 林 * 念从里面挑了一个,递到他嘴边:“你吃。” 李伯诚张嘴咬下。 吃了早饭,林念把头发重新梳好,和李伯诚去找了单静他们,四人出发去新的住处。 他们退房的时候工作人员还有点奇怪,明明办了长期入住,怎么才一晚上就要走了? 租的房子距离招待所大概一公里左右,离医院更近一些。 这是个白墙青瓦的小院子,有点类似徽州的建筑。据说是某个军阀建了送给一个姨太太的,后来战火纷飞,军阀带着一大家子人逃出国,小院几经转手,到了如今的主人手里。 屋主人姓张,今年五十六岁,丈夫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膝下无儿无女,也没有工作,全靠租房给人家赚点生活费。 除了林念和单静之外,这房子里还有另外两户人家。 一户是对年轻夫妻,还有一户是个中年的女人。 张大妈看到几人进来打了个招呼:“这就是你们媳妇啊?” 李伯诚说:“这是我媳妇林念,以后要麻烦你照顾了。” “不麻烦不麻烦。” 张大妈夸了句林念长得漂亮,又跟单静说了两句话,随后带着他们去房间。 林念的房间房间坐北朝南,光线和通风都不错。 屋子看起来很宽敞,有一张大的架子床,被褥都已经铺好了。 林念进去看了一圈,打开衣柜,里面都是她的衣服。 “房子就是要大人住着才舒心,那种又小又矮的,在里面都憋坏了,心情都不好,身体怎么会好?” 张大妈跟在后面说,这话林念确实赞同,对比下招待所和这间房间,走进去的感觉真的不一样。 “我这房子也有电,开关在这里。” 张大妈拽了下边上的绳子,固定在角落的灯泡便发出光亮。 “白天看不出来,晚上就知道了,这灯亮的很。” 她又说洗澡和上厕所在哪,当时这院子修的时候军阀都考虑过,连厕所里面都贴了地板砖,打扫好了一点异味都没有。 去过林念的房间,再去单静的。 单静的房间和林念的屋子相连,看起来要稍稍小一点。 怕单静夫妻不满意,张大妈说:“别看这屋子小一点,其实不差哪去,这边还有个暖水瓶,那边是没有的。” 其余地方两间屋子差不多,朝向什么都很不错。 看完房子,几个人都挺满意,严振国交了房租开始收拾行李,单静帮不上忙被赶了出来,就和林念手挽着手参观院子。 院子里种了几棵果树,这个时节上面都挂了果,其中桃子已经快熟了,站在院子里就能闻到果香味。 “你们要吃的话就自己摘点。”张大妈过来说:“结的果子多,不吃也被鸟啄了。” 林念舔了舔嘴唇,甘城那种地方连菜都种不出来,更别说果子了,一年到头几乎看不见新鲜的水果。 当即便谢过了张大妈开始动手。 桃树养了许多年,枝干粗壮,她们两个只选了最底下的枝干摘了两个桃子下来。 新鲜的 * 桃子外面有一层绒毛,洗干净之后也不用削皮,咬一口,清脆爽甜。 吃完桃子,严振国也收拾好了房间,他们夫妻两个还有话要说,林念就没跟出去。 她盯着院子里那株高大的桃树看了一会,舔了舔唇,找到张大妈。 “你要买桃子?” 张大妈说:“用不着买,不是说了随便吃吗?” 林念说:“我想多摘点带回去。” 摘的太多,不给钱自己不安心,张大妈心里估计也会有意见。 能用桃子换点钱,张大妈自然也是愿意的,就跟林念谈了个适当的价格,还收拾了个麻袋出来,帮她去摘。 别看张大妈岁数有点大,体型也比较丰满,但动作矫健,爬上爬下一点不耽误。 她拿着袋子三两下窜上树枝,踩在主杆上开始摘桃。 她动作快,不一会就摘了小半袋子,下来一称,有十好几斤。 林念给了钱,就守着这袋桃子,等李伯诚回来。 李伯诚在她看完屋子后就出去了,不知道要忙什么。 那边单静和严振国说完话,林念又等了一会,才见他回来。 李伯诚回来的时候带了许多东西,从营养品到零食,还有一个暖水瓶和痰盂。 “麦乳精每天冲一杯,这些东西饿的时候填肚子,但是饭还是要照吃。” 李伯诚真的很不放心:“厕所地板滑,晚上灯也看不清,就别出去上厕所了,用痰盂就好,我跟张大妈说了,她答应帮你倒。” 林念感觉特别不好意思:“不用麻烦别人。” “给了钱的,再说你腰能弯下去?” 林念龇牙:“我可以。” “别胡闹。” 李伯诚一点不商量,就这么决定了。 他交代了许多的事情,又说会尽量空出时间来看她,让她别乱想,如果有事情就打电话过来。 林念只好接受,点点头,又抱住他。 她肚子大了,抱的时候两个人没办法靠在一起,李伯诚手贴着她的脸颊,叹了声气。 他的担忧与不舍都是显而易见的,林念怕他总是担心自己会影响到工作,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的,你别担心了。对了,我刚跟张大妈买了点桃子,你带回去吃,我之前吃了一个,味道很不错哦。” “好。” 李伯诚今天还要赶回去,没办法继续耽搁,就算再不舍也得离开。 到了走的时候,自然又是一番依依惜别,林念一直忍着,等他走远了,才又掉了两滴眼泪。 单静只当没看到她偷偷擦眼泪的动作,伸手锤了锤后腰:“唉真是不行了,我得回去歇一会。” 除了那对夫妻之外,剩下的租户都和张大妈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林念看到了另一个租客,那是个看起来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女人。 女人气色很好,看不出什么地方有问题。 根据张大妈的说法,她是三年前来的省城,似乎是脑袋受了伤没了记忆,也不知道自己家住在哪。 最开始来的时候她找医生看过,后来渐渐就放弃了, * 住在这里靠做一些缝缝补补的勉强度日。 女人做衣服的手艺很好,身上穿的和商店卖的看起来都不大一样,似乎要好看很多。 吃完饭,女人提议来打牌。 “刚好咱们四个。” 林念说:“我不会。” 单静:“我也不会。” “不会可以学啊,我教你。” 女人很热情地拿出牌说了规则:“现在搞不懂不要紧,多玩两次就会了。” 她们也不玩钱,就是打发时间。 最初因为不懂规则,林念和单静总是输,输多了就慢慢摸索出来,渐渐感觉到趣味,一不小心就玩了好几个小时。 长时间保持一样的姿势,林念的腰有点受不了。 打完一把,她放下牌:“我不能玩了。” “那行吧。” 女人也没有强求,把牌收好:“咱们明天继续?” 她起来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我可太久没玩过了,以前别人都不跟我玩。” 林念想,可能是因为你太厉害了吧。 她和单静之后就算弄懂了规则,也一样玩不过她。 “我也不乐意跟你玩。”张大妈说:“没意思,光你一个人赢。” 她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去做饭去,前几天交给你的衣服做好没?” 女人懒懒散散:“过几天就好啦。” 李伯诚是晚上十点多到的部队,第二天早上给林念打了电话。 电话是打给张大妈旁边代销店的,林念前一晚没怎么睡好,听到他的声音就想诉苦,又怕他担心,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挑了点好的说。 李伯诚问了一堆,得到了全部都好的回答,心情依旧没好哪里去,反倒更想着。 挂掉电话,早餐时间也刚好结束。 李伯诚饿着肚子开始工作,忙了一会,政委敲门进来。 “伯诚,有个事情跟你说一下。”他走过来问:“你认不认识三营张久长那个小姨子?” “郑八妮?” “对,就是她。” “见过几回,她怎么了?” 政委拉了把椅子坐下,表情说不出的奇怪:“她前天来部队,把张久长给告了。” 那个鹌鹑? 李伯诚觉得有点想象不到:“为什么?” 政委觉得一言难尽:“她告张久长破坏婚姻。” “谁的?” “她的。” 这事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张副营长听了媳妇的话之后就活动起来,寻摸了一段时间,还这让他找到了合适的人选——隔壁步兵团的政治部主任。 这位参谋长今年都四十多了,妻子早年去世,留下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这几个孩子呆在父母家,表面过的还不错,实际上全都被养废了。 主任回了一趟家,看出这样的情况,觉得得把孩子给接过来。 但是他工作忙啊,就算接过来估计也没时间管教,所以想来想去决定再给孩子们找个后妈。 张副营长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两个团有同样的任务,私下里也不是全无交流,张副营长和步兵团的政治部主任还说过几句话,得知主任的困扰,便主动说自己妻 * 子还有个妹妹,看起来比较适合。 一听郑八妮的年龄,政治部主任当场就拒绝了。 两人差了二十多岁,他要是娶了郑八妮,不是生活作风有问题吗? 张副营长就劝他,说男未婚女未嫁,怎么能说是生活作风有问题呢? 他又把郑八妮的处境说得特别艰难。男人嘛,总有一种英雄情结,这个主任当时没同意,说得多了,就觉得自己成了郑八妮最后的希望,要是他不答应,这个女孩将永远生活在悲惨的境地中。 他这边松了口,张副营长和郑大妮两个立马就安排了两人见面。 见面的时候没说是去相亲,而是骗郑八妮说要带她去镇上买东西。 郑八妮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政治部主任见了面。 见面之后,主任也还算满意。 毕竟郑八妮年轻,这些日子好好养护,皮肤白了不少,看起来还蛮清秀的。 他都想着要怎么跟三个孩子介绍后妈了,那边郑八妮才从姐姐姐夫嘴里知道今天去镇上的真相。 她自然是不干的。 自己都和对象谈婚论嫁,对象家里都同意了,这时候让她给别人当后妈? 她又不是贱得慌。 郑八妮坚决拒绝,最开始郑大妮还和她好好说,各种诱惑说嫁给主任以后有多好,会过怎样的好日子。 但郑八妮油盐不进,郑大妮说不通就开始骂,还威胁她要是不同意就发电报给郑家父母,让他们把人拉回去嫁给村里傻子。 因为郑八妮的逃婚,郑家父母没凑够彩礼,定好的儿媳妇就这么反了悔,之后她哥哥又染上了赌瘾,把家里存的钱全给输光了,所以到现在还是个光棍。 郑家父母可以说恨透了小女儿,郑大妮掐着这一点,威胁她回去之后被吊起来打都是轻的。 郑八妮其实并不怕,她从小到大挨打的次数多了,也不怕这一次两次的,被抓回去就抓回去呗,大不了她再跑,到时候就跑到对象老家去,刚好能结婚。 也不知道郑大妮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便说郑八妮如果跟那个对象结了婚,有张副营长在,他也别想再往上爬一步。 其实张副营长和郑八妮的对象不在一个营,他也没那么大能量能压着其他人的升迁。 郑大妮这么说完全就是吹牛,但郑八妮不知道啊,当时就急了。 张副营长和郑大妮两个自以为抓住了她的命脉,开始围绕着这个下功夫,郑八妮抵抗了两天装作松了口。 然后撑着姐姐姐夫去找那个主任的功夫,跑部队告了状。 政委把来龙去脉和李伯诚说了一遍:“你说这叫什么事?” 李伯诚没理会,这种问题不是他要烦神的。 “张久长也是,当兵这么多年,每天上课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卖小姨子往上爬!” 郑八妮这个事情好查得很,她对象还是李伯诚介绍的,部队里不少人都知道,而另一边,步兵团的政治部主任也说了情况,确定张久长是在郑八妮与 * 别人谈对象之后找上的他。 政委得知这个事情,当即把张副营长给叫了过来,现在人还关在禁闭室。 他现在犹豫的是给他个什么处分。 团级单位处理营级干部时,最多可以给予严重警告,想要记过,就得往上面报。 部队里出了这种事情,政委脸上也没光,说不定到时候还得挨批。 他来找李伯诚,就是想商量下这个问题:“毕竟也没真的做什么,不然给个警告就算了?” 李伯诚直起身,敲了敲桌面:“万一郑八妮没来举报呢?” 那她就会成为张久长往上爬的跳板,嫁给一个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 “张久长的思想很不过关,这次放纵,以后说不定就会出更大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 “往上报吧。” 政委也看不起张久长,他要是决定只给警告就不会来找李伯诚了,所以他这边一提议,政委立马就同意下来。 张久长的事情被上报了师里,很快处分结果下达:他被记过处分,如果没有重大立功表现,军旅生涯眼看着就要到头了。 夫妻俩这一通操作,可以说赔了夫人又折兵,郑大妮可以说恨死了郑八妮,听到消息拿着老长的毛竹竿追着打她。 郑八妮当然不会站着让她打,一看她要动手就撒腿跑了出去。 “臭丫头,你给我站住!” 郑大妮举着毛竹竿,表情凶恶:“你个白眼狼,臭□□,挨千刀……哎呦!” 她太气愤,一时没注意到脚下的路,不小心被石头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哎哟,郑八妮你站住。” 郑大妮爬起来吐了口吐沫,一看竟然吐了个牙出来。 张开嘴,那风顺着原本门牙的地方往里面灌,郑大妮用舌头顶了顶,尝到一嘴的血腥味。 “哎呦!郑八妮你这个挨千刀的!” 张副营长夫妇想要把郑八妮卖了换前程被举报,反而受了处分这种大新闻在家属院传播的速度极快。 所以张家刚有动静的时候,边上的邻居便竖起了耳朵伸长脖子准备看笑话。 果然事情发展没让他们失望。 看着郑大妮嘴巴漏风还要骂人的样子,平时与她关系不太好的另一位军嫂偷笑着说:“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大妮啊。对了大妮,你家张副营长回来没,怎么也不出来帮你下?” 郑大妮心里一梗,张副营长要回来就好了,人现在还被关在禁闭室呢! 旁边的人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又有其他人说:“大妮,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去求求人早点把张副营长放出来吧,我听说那个禁闭室可不是好呆的地方。” “就是啊,你别打人了,去把张副营长弄出来才是最紧要的,可别呆久了出了什么问题。” 郑大妮被她们一说就有点慌,手里的竹竿也抓不住了。 “你们说真的?” “当然,我们骗你干嘛?我家男人说禁闭室就是关刺头的,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再不服管的兵 * 待两天就受不了,你算算张副营长呆多少天了?” 郑大妮彻底慌了神,再也顾不上找郑八妮的麻烦,撒腿就往部队跑。 她没能进去,在门口就被拦了下来,郑大妮心里着急上火的,遇到别人阻拦,当即就开始撒泼。 部队那边热热闹闹,林念的日子却过得有些无聊。 每天早上睡到八.九点钟才起来,吃了饭在院子里走两圈,然后看看书,中午和张大妈她们吃完再玩一会牌,活动下就准备吃完饭,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再说要省电费,所以基本上吃完就洗漱下准备睡觉。 怀孕到后期,孩子会挤压到内脏,不光是吃不下饭,还总想要上厕所。 晚上才躺上床没一会,林念就被尿意憋醒,她撑着床像乌龟一样慢慢爬起来,摸索着找到鞋子,刚打开灯,就听到门突然响了一声。 林念吓了一跳:“谁啊?” “我。” 单静的声音有点虚弱。 林念赶忙打开门,见对方脸色有点不对:“你怎么了?” 单静咬着牙:“我快要生了。” 林念六神无主,原地转了两圈才想起来:“我、我去找张大妈!” 索性张大妈睡得不沉,林念拍了两下门就醒了,听说单静要生,就把自家的板车推了出来。 两人合力把单静扶到板车上躺下,张大妈拉车,林念在后面跟着。 医院距离张大妈的院子也就几百米,走一段过个马路就到了。 夜里医院人不多,值班护士很快帮单静安排了床位。 她之前生过,宫口开得很快,没一会就被推到了产房。 林念和张大妈在外面等着,耳朵贴着产房的门,听里面的动静。 产房里没什么声音,她有点慌:“单静没事吧?” “没事。”张大妈见的多了:“生孩子没那么快的,你别急。” 她让林念先回去睡觉:“你这肚子也大了,熬着身体受不了。” “我再等等吧。” 这个时候回去她也睡不着。 两人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就看产房门打开,护士抱着一个孩子出来。 “单静的家属是谁?” 林念举手:“在这里。” 护士的视线在林念肚子上转了转,抱着孩子过来:“是个男孩,六斤八两,很健康。” 林念探过头看,孩子红彤彤的,像个怪物。 她看了眼就撇开视线,有点嫌弃,这也太丑了,比张芬亚的孩子还丑! 护士不知道她的想法,把孩子交给张大妈:“孕妇还在里面,等会就出来。” “哦,好。” 单静是躺在车上被推出来的,大热天她还盖了一层被子。 张大妈和林念两个跟后面进了病房,帮着把人弄上床。 张大妈又把孩子给她,单静看了看,倒是没有嫌弃。 刚生完孩子,她有点累:“你们也去睡觉吧,今天麻烦你们了。” 这个时间段早就超过了林念平时休息的时间,她确实有些坚持不下去,便跟单静告辞。 张大妈说:“那你先休息,我明天早上再过来。” *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林念便打电话回去通知单静产子的事情。 电话是李伯诚接的,他说了两句又问起林念的情况。 “害不害怕?” “还好吧。”大概是单静生的太顺利,让林念一直以来的恐惧感减轻了不少,她还对李伯诚说:“其实生孩子很快的,没多久就出来了。” 电话费太贵,林念也没跟他说太长时间,让他把消息转告给严振国后就挂了电话。 单静是顺产,生的还很顺利,所以第二天就出了院。 出院之后她就呆在自己的屋子里,每天三餐都由张大妈送进去,其余时间门窗紧闭,恨不得连门缝都堵住。 张大妈对林念说:“坐月子的时候一定不能见风,不然会得关节炎的。” 严振国是孩子出生后第三天过来的,他来呆了两天,又回了部队。 部队那边又要阻止一次野外演练,为期半个多月,谁都不能缺席。 于是林念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就和李伯诚完全断了联系。听不到他的声音,林念又捡起信纸,想他的时候就在信上写两句,等以后他来的时候再给他看。 之前李伯诚和张大妈交代过,说林念胆子小,让她看着时间差不多就让林念去医院待产。 所以还没等单静出月子,林念就进了医院。 她住的是双人间,另一张床的孕妇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林念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医院里面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空气里总是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睡觉的床也小,连翻身都困难。 就当林念呆的快受不了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终于有了反应。 阵痛最开始来的很轻微,林念还没当回事,等到频率越来越快的时候她才回过神,紧张兮兮叫来护士说:“我好像要生了。” 护士帮她检查了一番,对她说:“宫口还没怎么开,再等等。” 林念咦了一声:“还要等多长时间?” “第一次生产是吧?” 林念点头。 “那估计有的等。” 等待是痛苦而漫长的,阵痛的频率越来越高,疼痛也开始渐渐无法忍受。 张大妈回去做饭了,病房里就她一个人。 林念开始觉得委屈。 她从早上等到傍晚,在喝了碗鸡汤之后,终于可以进产房。 这时候林念疼得都快受不了了,脸上也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 她躺在车上被推向产房,走到半路突然见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往这边走。 林念眼睛一亮,瞬间认出来,举起手喊:“诚哥。” 声音有气无力,但是李伯诚听到了,大步走过来。 他一出来,林念的委屈就无法忍受,呜呜开始哭:“我好疼啊。” “念念……”李伯诚拉着她的手,眼睛都红了。 “家属在外面等一等,产房不能进去。” 一个护士拦住李伯诚,人被推进去,产房的门在他眼前关上。 初产妇生孩子总是更艰难一些,林念从阵痛开始等了一天,进产房之后又过了四五个小时才 * 生下来。 生这个孩子用掉了她全部的力气,还没等看一眼,她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都已经亮了,同房的孕妇昨天出了院,今天还没安排人进来。 林念动了动脑袋,见到有个襁褓摆在床头。 这就是她的孩子? 林念还没见过孩子的模样,现在有点不敢去看。 万一要是也那么丑可怎么办呢? 害怕不是办法,她总得要面对的。 林念鼓足了勇气,撑起身体看了眼孩子。 头上三根毛,眼睛没睁开,但是眼球突出,塌鼻子,红脸蛋。 真是好丑一小孩! 就算是自己生的,林念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ta好看。 她瞅了一眼感觉有点辣眼睛,赶忙移开视线,盯着别处看了好一会,重新鼓起勇气看了眼孩子。 没有任何改变,依旧非常丑! 林念又觉得想哭,这时候病房门刚好被推开,李伯诚拿着洗好的尿布进来。 “念念。” 见到林念醒来,李伯诚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点笑模样。 他关上门,走到床边亲了亲她的额头,温柔道:“辛苦你了。” 林念刚醒的时候没见到人,还以为昨天看到他是自己的幻觉呢。 她吸了吸鼻子:“你还没走啊?” “我请了假,可以多待几天。” 李伯诚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念嗯了一声。 她昨天可是累坏了,现在身上都没力气呢。 李伯诚放下尿布,打开床头柜上的饭盒,顿时一股食物的香气飘出来。 林念饿狠了,闻到味道嘴里就开始分泌唾液。 李伯诚端着饭盒,舀了一勺汤送到她嘴边。 林念尝了一口,咂咂嘴:“好像有点淡。” 她很快想起来,之前张大妈给单静做的东西也是没味道的,说是要奶孩子不能吃太咸的东西。 所以她现在应该享受到了相同的待遇。 要奶孩子啊…… 林念又扭头看了眼,小婴儿依旧在睡,梦里像是在尝什么好吃的东西。 看多了,林念已经可以心平气和接受孩子的外貌,毕竟是自己生的,总不能扔了。 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蛋,想起来一件事:“我还不知道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李伯诚说:“是个女儿。” 他又舀了一勺汤递过来:“再喝点。” 手举了半天,都没见她张嘴,李伯诚正准备提醒的时候,就见妻子突然开始流眼泪。 他顿时慌了:“怎么了念念?” 李伯诚把汤勺收回去碗放好,赶忙把她抱怀里,轻轻拍着背:“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念摇摇头,哭着问:“真是女儿吗?” 李伯诚顿了顿,说是。 之前林念怀孕的时候,两人也曾谈论过孩子的性别,当时两人都觉得生什么都一样。 现在怎么知道生了女儿就哭起来了呢? 他有些紧张:“念念不喜欢女儿吗?” 林念在李伯诚怀里扭过头,看向自己的丑闺女,顿时悲从心来,呜呜哭道:“她长这样,以后会不会被瞧不起啊?” 李伯诚:“……” 真没想到 * 竟然是这个理由。 “不会的。”他艰难开口:“医生说孩子长开了就好看了。” “真的吗?”林念抬起头,眼睫上湿漉漉的。 “真的,你这么好看,咱们的女儿怎么会丑呢?” 李伯诚低头擦干她的眼泪:“不哭了啊,坐月子不能哭的。” “我也不想哭的。”林念说:“可是她太丑了!” 有过之前两次的经验,她已经可以心平气和接受男孩子生出来会比较丑这种事实,见到自己家的丑小孩后,就下意识觉得是个男孩。 万万没想到闺女也能长这么奇形怪状。 “她……就是暂时的。” 李伯诚保证:“长大了就会和你一样漂亮。” “要是长大也很丑呢?”林念忧愁:“会不会嫁不出去啊?” “不会的。” 李伯诚看向女儿,抿了抿唇:“我会努力。” 林念疑惑:“努力再生一个吗?” “不生了,就她一个。” 怀孕那么幸苦,李伯诚不想让妻子再经受一次。 他说:“我努努力,争取女儿长大不管好不好看,都能嫁个优秀的丈夫。” “也是。”林念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一个人脸也不是全部,还有其他很多方面呢。” 她又想去戳女儿的脸:“听到没宝宝,咱们长成这样,就要在别的地方多下功夫啊。” 手刚伸出去,被睡梦中的孩子一把抓住。 孩子哈了一声,蹬蹬腿,吧唧了两口,握紧了抓到的手指。 第三十二章 搬家 别看孩子小, 力气还挺大,林念被她抓着手都抽不出来。 她大概把妈妈的手当作自己的脐带了,一边抓一边蹬腿,闭着眼睛哼哼, 嘴巴往一边翘起, 露出一个有些猥琐的表情。 看起来更丑了! 林念看了眼就移开视线, 怕影响到心情。 她扭过头, 盯着李伯诚洗了洗眼睛, 继续喝剩下的汤。 鸡汤虽然没加多少盐,但本身的味道就足够鲜美,所以倒是并不难喝。 喝完汤, 女儿也醒了。 她眼睛还没睁开, 全靠哭声来提醒人。 林念被她的哭声吓了一跳, 想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能发出这么大的噪音。 新手父母面对哭闹的孩子束手无策。 “怎么办?” 林念有点慌神, 把手指往她跟前送了送:“给你给你,别哭了啊。” “啊——” 魔音灌耳, 吵得人太阳穴都疼。 李伯诚反而了解的多一点,他解开包裹摸了摸,尿布是干的, 于是便猜测道:“是不是饿了?” “啊……”林念有点呆愣, 哦了一声:“饿了啊。” “那你先出去!” 她觉得不好意思。 李伯诚嗯了一声往外走,轻手轻脚关上门,像门神一样挡在门外。 见门关上, 林念才把女儿抱起来, 做了番心理准备才掀起衣服。 孩子本能地张开嘴寻找食物,吃到东西终于安静下来。 刚出生的孩子饭量很小,没一会就吃饱了。 她吃饱之后打了个哈切, 手握成拳头放在脸颊边,在觅食和睡觉之间无缝对接 * 。 林念将她放到床边,红着脸整理好衣服,然后开口说:“可以进来了。” 李伯诚走到床边,摸了摸她的脸问:“要不要再睡一会?” 林念摇头:“现在不困。” 她好久没见到丈夫,现在只想跟他多说两句话。 “这次能呆多久啊?” “我请了一周的假,假期结束还有军区比武,还要多留几天。” “你故意算好的?” 李伯诚眼里含笑:“比武开始就要忙了。” “没关系的。” 林念拉着他的手。 这两个月不用接触妻子,李伯诚也就没那么注意,现在手心又长了一层茧。 林念摊开他的手,指尖沿着他手心的纹路划动。 李伯诚收拢手指,将她的手握住。 他的手掌宽大,刚好能把林念的手全部包裹住。李伯诚用指腹摩擦着她的手背,过了会又松开,把自己的手指嵌入她的指缝中。 两个人都没说话,注意力都在手上,空气里流淌着脉脉温情。 但这种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两声闷响,一股臭味在房间里传开。 躺在床头的小宝宝并不知道自己打扰了父母亲近,解决完生理问题,又哭着通知人了。 林念捏着鼻子离远了点,动作表情全是嫌弃。 李伯诚看着空下去的掌心,无奈摇摇头,认命地给女儿换尿布。 他换尿布的动作很生疏,但是表情认真细致,并没有让孩子觉得不舒服。 把尿布换下来,李伯诚又打了水给女儿洗了小屁屁,洗完重新换上干净的尿布,包好包裹,自己则拿着尿布去洗。 等她洗完回来,发现妻子还躲在床尾捏着鼻子。 “已经没味道了。” 林念听他这么说,才放下手,缓缓吸了口气,确定没味道,才放开了深呼吸一口。 “自己生的还这么嫌弃?” 李伯诚想要摸她的脑袋,被躲过。 他愣了愣,更是无奈:“我手洗干净了。” 林念哦了一声,讨好地把脑袋凑过来:“幸苦诚哥啦。” “不辛苦,应该的。”李伯诚用了点力气在她脑袋上揉了两把,又移下去捏了捏她的脸。 林念龇牙,忍住了没有反抗,让他捏了会,才转移话题:“对了,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 怀孕的时候,两人给肚子里的孩子想了很多个名字,男女都有,但因为可挑选的太多,最终也没定下来到底要叫什么。 李伯诚说:“叫李念安怎么样?” “念安?” “嗯。”他说:“希望你们两个都平平安安的。” 林念压了压唇角,眉眼弯弯:“那好吧,小名呢?要不叫丑丑?” 她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符合事实,女儿不光丑还臭。 李伯诚:“……” “还是叫安安吧,叫丑丑女儿长大了要讨厌妈妈了。” 林念一扬眉,哼了一声,小声说:“她敢?” 半响还是答应:“那就叫安安吧。” 李念安小宝宝还在睡梦中,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 她睡得香甜,吧唧了两下嘴巴,又伸出手在空中捞着什 * 么。 林念很有眼色地递过手指,安安抓住之后便不动了。 李伯诚在一旁看着他们母女,只觉得再满足不过。 一上午的时间眨眼就过去,期间安安又喝了一次奶。 午饭是张大妈送来的鸡汤泡饭,依旧没什么味道。 吃完饭,病房里又住进来一个孕妇。 她与单静一样,进来没多久就推到产房去了,傍晚的时候生了个男孩。 孕妇来的时候只有婆婆陪着,婆媳俩对着丑丑的男婴喜笑颜开。 刚生完孩子的产妇有些疲惫,但面上全是喜色,抱着孩子不愿意放。 因为无人炫耀,她把目标对准了同房的林念,先问她:“你家孩子才出生的吗?” 林念说是。 “生出来多重啊?” “六斤一两。” “那还满轻的,我家这个七斤六两,就是肚子里喂得好。” 她说:“我怀孕的时候就有预感是带把的,生出来一看果然!” 她婆婆没一会进来,端着一晚糖水蛋:“来吃鸡蛋,你可是咱们老赵家的大功臣!” 产妇有些不舍地放开孩子,吃完糖水蛋又抱起儿子,故意问:“你们家是丫头小子?” “是个女儿。” 对方哦了一声,眼神有些怜悯:“没事,你还年轻呢,总能生出儿子的。” 林念垂下眼,轻轻抓住女儿的小手,没有答话。 到了晚上,隔壁床的家属都来了,男女老少挤得房间都快待不下去。 他们轮流抱起男婴,弄得孩子有些不舒服,张嘴开始哭。 男婴的哭声吵醒了安安,安安眼珠子转了转,酝酿了一会也开始哭。 两个婴儿和比赛一样,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林念被吵得受不了,只能抱着孩子哄:“安安乖乖,不哭了啊。” 安安被抱在妈妈怀里,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渐渐安定下来。 男婴没了竞争对手,哭声也断了下,很快又开始嚎。 “把孩子给我。” 孩子怎么都哄不好,隔壁床的婆婆把孙子接过来,递给儿媳妇,让她给喂喂奶。 她儿媳妇当着众人的面掀开衣服开始喂奶,旁边的人对此毫无反应。 林念目瞪口呆,这也太…… 喂了奶,男婴总算消停下来,亲戚们有了教训不敢再碰,就围着孩子低声交流。 李伯诚带着饭菜回来,发现病房竟然挤得跟菜市场一样。 “麻烦让让。” 他从人群中挤到里面,打开饭盒:“来吃饭吧。” 林念看到饭菜,嘟囔一声:“又是鸡汤啊?” “就这最后一碗了。”李伯诚喂她吃饭。 旁边床位的孕妇看到,也大声说:“妈,我想要吃鸡!” 那婆婆保证:“我明天就去买鸡。” “都给我吃,别分给别人。” 产妇说:“我吃了才好奶你大孙子呢。” 婆婆自然一个劲地说好,产妇得了保证,有些得意地往边上看了眼,见到李伯诚给林念喂饭的时候撇撇嘴,觉得不像话。 “你家婆婆呢,怎么没见人?”她问。 林念吃完饭才回答:“她不在这。” “怎么不 * 叫她过来伺候你啊?” 李伯诚收拾好餐盒,准备出去洗,走前看了眼旁边床的产妇。 他身材高大挺拔,站起来就把一屋子的人全都秒成渣。 再看他身上的衣服,是四个口袋的绿军装,还是个干部! 真是命好啊,生个丫头还能喝鸡汤。 她心里撇嘴,大声说:“要说你婆婆也不像话,那闺女也是亲的啊,怎么能生了闺女就不管呢?” “不是亲的。”林念勉强心平气和:“我亲婆婆早就去世了,现在这个是后来的。” “这样啊。” 产妇撇撇嘴:“那你就要一个人照顾孩子了,还挺辛苦啊。” “还好。”林念说:“孩子生下来都是他在忙,我躺了一天也没干活。” 产妇咬咬牙,她前两胎生的丫头,刚生下来就要下凉水洗尿布,好不容易生儿子争了口气,结果还没人家生闺女的待遇好。 这是人比人气死人! 林念随便她怎么气,说完便不理会了。 天色不早,病房里的人终于慢慢散开,只留下产妇和她的婆婆。 李伯诚洗完饭盒回来,看着空下来的病房,眉间松快了一些。 病房里多了人,做什么都不方便,林念让李伯诚举起被单当帘子,自己在后面喂了奶。 安顿好女儿,她也有点困了。 她拉了拉丈夫的手,李伯诚凑过去:“怎么了?” “我想出院了。”林念在他耳边轻声说。 住在医院人来人往太吵是一方面,以隔壁床那么不讲究的性格,林念真怕她会当着李伯诚的面给孩子喂奶。 李伯诚也觉得住在这里有点不方便,但是这么晚再折腾也不好。 他说:“明天出院好不好,我早上就去办?” 林念点了点头,捂着嘴打了个哈切:“我困了。” “那就睡吧。”李伯诚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说:“我就在这打地铺。” “嗯。” 这一晚睡得也不踏实,天气闷热,身上也有点难受,床太小,安安晚上还吵着要奶吃。 林念迷迷糊糊又喂了两次奶,没睡好早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李伯诚办了出院手续,先把孩子送回去,再把妻子裹得严严实实一路抱回家。 这么热的天,林念被捂了一身的汗。 身上腥味、奶味和汗味混合在一块,她闻了都想吐。 知道坐月子不能洗澡,但这么着自己也受不了,林念问:“能不能打水擦擦身啊?” 张大妈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能见水就是不能见。 林念受不了,只能去求李伯诚。 李伯诚去问了医生,知道擦身没关系,就背着张大妈帮林念擦洗了一遍。 林念其实很不想让她帮自己擦身体,孩子虽然出生了,但胀大的肚子短时间却不会缩回去,只是稍稍小了一点,看起来比之前还要丑。 “没事的,不难看。” 李伯诚拉开她的手,拧干毛巾认真帮她擦拭身体,擦到肚子的时候,还凑过去亲了亲:“念念最好看了。” 林念被他弄得又想掉眼泪,急的李伯 * 诚哄了好一会。 擦了身体,李伯诚偷偷倒了水,林念回床上睡觉。 月子里不能干的事情太多,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唯一的念想就是让李伯诚偷偷给她擦身体,然后两人再说会话。 李伯诚在省城一共呆了半个月,之后就要返回甘城。 他走之后,林念又偷偷哭了一次。 她还记得月子里不能总是哭,所以掉了两滴眼泪就忍住了。 原本林念以为丈夫走后,剩下的半个月她就要这么脏着过去,哪知道当天晚上张大妈竟然端过来一盆水。 “这是干什么?” 林念装作不懂。 “你真以为我瞎啊?” 张大妈翻了个白眼:“行了别装了,过来我给你擦身上。” 林念扭扭捏捏过去,接过毛巾说自己来。 “你能行吗?” “没问题的!” 林念举手发誓,说了一通好话才送走张大妈。 把人哄走,她锁上门,飞快脱了衣服,好好把自己给搓了一顿。 刚擦好,安安就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哭。 林念赶忙穿好衣服把孩子抱起来。 她现在已经有了经验,摸着襁褓没湿就知道女儿是饿了。 安安现在的饭量一天比一天大,喝了好一会才满足。 她喝饱了也不睡觉,就睁着眼睛到处看。 半个月过去,安安没有刚出生时那么丑。但依旧不好看,整张脸也就一双眼睛比较出彩,又大又亮,像黑葡萄一般。 小宝宝盯着林念看了一会,张开嘴啊了一声。 “啊什么?” 林念戳戳她的小脸,抱在手里摇了摇:“小丑丑,小坏蛋。” 跟女儿玩了一会,成功哄睡她,林念也有点困,爬上床不一会就睡着了。 夜里,安安饿了醒过来,才哭了两声,就被妈妈抱过去。 她趴在胸口熟练地找到地方,饱餐一顿后继续睡觉。 林念把孩子放一边,衣服盖好,全程眼睛都没睁一下。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到出月子的哪天,林念好好地洗了个澡。 把自己里里外外刷了三遍,她才觉得差不多洗干净了,换上衣服出来,瞬间整个人都轻了许多。 出了月子,也到了要回去的时间,住了三个月,林念对着也有了点感情,要走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 不过这点舍不得和一家团聚相比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走的那天是周末,李伯诚前一天过来帮忙收拾东西,第二天吃了早饭,就和张大妈告别,坐上回甘城的车子。 林念来的时候收拾了三个包裹,回去又多了两个。 一路颠簸,回到家属区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有路过的家属和她打招呼,林念想了一会才记起来对方是谁。 跟人寒暄两句,又让人看了看安安,在别人搜肠刮肚想出什么词夸奖之前,她就开口道别。 回到家里,林念把安安放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感觉像是好久没回来了一样。” “是很久了。” 女主人离开三个多月,这屋子都没了人气。 李伯诚把包裹放下,经常用的拿出 * 来。 林念撸起袖子要去帮忙,被他拦住:“你去休息一会,我收拾就行。” 看了她眼又交代一句:“再添一件衣服。” 甘城和省城海拔落差大,气温差距也很大,这会只有十度左右。 林念刚回来心情激动没觉得,被提醒过后也觉得有点冷,于是乖乖换上厚衣服。 她坐在一旁看李伯诚收拾好东西,再烧了水洗了澡。 等到要睡觉的时候,李伯诚把闺女放到最里面,让林念睡中间。 他睡最外头,上床把妻子搂在怀里,想起来一件事:“郑八妮嫁人了。” 郑大妮和郑八妮的官司是在她走后发生的,林念不知道,听说八妮嫁人也没多大反应,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你走没几天。” 郑八妮告了张副营长,在姐姐家也生活不下去。还好她那个相亲对象有点担当,知道事情马上请了探亲假,带着郑八妮回自己老家。 他去了二十天,回来之后就已经结了婚。因为没有随军资格,所以郑八妮就留在那边老家。 “好快啊。” 林念趴在他胸口感慨:“之前八妮还说结婚的时候请我吃饭呢。” “一顿饭而已。”李伯诚拍拍她的后脑勺:“睡吧。” . “这件衣服破成这样,不能穿了!” 林念拿起一件灰色的毛衣,毛衣领口、袖口还有衣摆都是线头,胳膊肘还破了个洞。 “我丢了啊。” “别丢。” 李伯诚拉住她的手。 “为什么不能扔啊?” 林念说:“你要是真喜欢等下半年再给你打一件颜色一样的好不好?” 李伯诚摇头:“衣服够穿,不用再打了,这件带着吧,反正不占地方。” 他说:“我不穿就是了。” “不穿还带着干嘛?” 林念不接,想想还是塞了回去:“算了,反正是你拎,累不到我。” 李伯诚看着放回去的旧毛衣,心满意足地笑开。 林念又拿起另一件衣服,同样也破了:“这个要吗?” 李伯诚看了眼,无所谓:“你看着办。” “那就不要了,外面的衣服破成这样惹人笑话。” 林念把旧衣服放到一旁,准备待会拆开做成抹布。 李伯诚的衣服不少,往年穿旧的军装也很多。 林念全都收拾出来,看了看问:“要不用你的衣服给安安做个小书包?” “家里不是有个新包吗?” 他不想女儿用旧的。 “新的太大了,她背不了。” 林念手张开比了比:“就做个这么点大的,让她背出去臭美。” 她拎着衣服:“你看这块地方还挺新的,刚好可以裁下来用。” 这倒是可以,李伯诚刚想点头,突然外面传来一阵猛烈的哭声。 夫妻俩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跑出去,就看到女儿乌龟一样趴在地上。 安安哭了两句就停下,眼里一滴眼泪都没有,见父母出来,还咧开嘴冲他们笑,举着手要抱抱。 李伯诚走过去把女儿抱起来,拍拍她身上的灰尘:“摔到哪了?” 林念也走过去,一 * 看女儿的表情就猜出来:“别心疼了,她故意找存在感。” 气的在女儿额头拍了下:“小混蛋,就知道给爸妈找事。” 安安一岁半,和刚出生的时候简直不是一个物种,从丑猴子变成小仙女,漂亮的不像真人。 女儿丑的时候林念发愁,好看了还是发愁。 因为这小家伙从小就会利用自身优势,仗着美貌不干好事,被凶了就用清凌凌的大眼睛看着你,抱着腿撒个娇,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这会安安知道妈妈生气,依旧用了同一招,仰着头眨眨眼,软糯糯地叫了声妈妈。 林念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低头在刚刚拍的地方亲了一口:“乖宝贝,妈妈要收拾东西,你跟爸爸玩一会好不好啊?” 李伯诚抱起女儿,满脸慈父的笑容:“走,爸爸带安安去骑羊羊。” 羊就是林念之前养的那两只,本来说生了孩子就送出去的,最后也没送掉。 这两只羊不怕人,对安安尤其好,就算被小家伙揪了一把毛,下次看到还会凑过来。 李伯诚带着安安和羊玩了一会,回来的时候林念就把衣服收拾的差不多了。 她手里拿着一件安安之前用的襁褓,折好了放到一旁。 在襁褓的旁边还有一堆尿布,以及一些婴儿的小衣服。 林念说:“这些都留给单静吧,反正咱们也用不上。” 李伯诚无所谓,倒是安安抓住一件小衣服不愿意松手。 “这个衣服你穿不上了,咱们给婶婶肚子里的弟弟妹妹穿好不好?” 安安听不懂,抓着衣服递给李伯诚:“爸爸!” 林念憋着笑:“你要给爸爸穿吗?” 安安严肃地点头:“给,爸爸。” “对爸爸这么好啊。”林念在一旁看戏:“那爸爸就穿上给我们看看吧。” 李伯诚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拿起衣服伸进去一只手。 他手从领口塞进去,往上拉了点就动不了,他伸出手,尝试着给女儿说道理:“爸爸穿不上。” 衣服挂在胳膊上,和泡泡袖一样,安安高兴地只拍巴掌,嘴里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林念看够了戏:“既然安安喜欢,你就留着吧。” 她抱起边上的一堆:“我把这些给单静送去。” 单静家里比他们家要闹腾的多,林念去的时候,他们家老大正在追着老二打,揍得老二嗷嗷叫。 一岁半的老三看得直拍手,又被老二当成出气筒给揍了。 三个孩子打来打去,单静也不管,她坐在门口缝衣服,见到林念,扶着墙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收拾了点安安的东西出来,你看看能不能用到。” 安安的尿布都是用棉布做的,触感柔软,当时李伯诚洗得也用心,所以上面并没有什么异味。 单静家里的尿布不少都是别人家给的,给好多个孩子用过,又硬又薄,和林念拿过来的没法比。 她自然是不会嫌弃,反倒有点不好意思:“都给了我你以后要用怎么办?” 林念摆 * 手:“用不了了。” 单静有些担忧,看了看四周,把林念拉到房间里,关上门说:“你真不准备生了?” “不生了,你知道我怕苦,有安安一个就好了。” “可是安安是个女孩子。” 单静倒不是多重男轻女,他们家儿子有的东西女儿也都有,但是多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让她觉得还是得要个儿子。 “女孩子也无所谓,反正诚哥有工资,往后退休了也有钱拿,不靠别人养老。” 林念说:“这次去省城,组织上估计也会帮我解决工作问题,多一个真照顾不过来。” 单静也是好心,见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劝什么。 她问:“那李团长不会说什么吧?” “当然不会,他比我还不想生呢。” “那就好。”单静有些羡慕,又问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调令是三月十八,应该提前两天过去。” “真好,还是李团长厉害。” 林念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定明年咱们就能在省城见面了。” 单静眼里荡出一丝笑容:“希望是这样。” 林念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收拾,和单静聊了两句就回去了。 她到家的时候,李伯诚正在用取暖的路子给女儿烤板栗。 火烤出来的板栗又香又硬,没人帮忙安安根本咬不开,偏偏她性子急,等不了爸爸帮忙剥,抓到了就用嘴啃,啃得脸上都黑乎乎的。 “东西送过去了?” 李伯诚剥开一颗栗子,招手让林念过来。 “送了。” 林念张口,嘴里就被塞了一颗剥好的栗子。 安安抓着板栗啃了半天没啃出来,见妈妈提前吃上,顿时着急,拍着李伯诚的手喊:“爸爸,要!” “好好,安安再等等。” 李伯诚又取了个栗子剥开,安安张大嘴等着吃,没想到半路又被妈妈截了胡。 她盯着妈妈的嘴巴,咽下口水,抓着林念的手往前蹿了两步,踮着脚就要从她嘴里把东西抢过来。 林念三两下把板栗咽下去,张着嘴让她检查:“妈妈吃完了。” 安安仔细看了看,见真的没有,便觉得有些悲伤。 她眨了眨眼睛,扭头看着爸爸,手指着林念告状:“妈妈!” 但是爸爸显然没有要讨伐妈妈的打算,只是不走心地安慰:“爸爸再给安安剥。” 他剥好板栗,给安安喂了一点,这次没被人抢走。 安安抓着板栗,用门牙一点点地啃。 李伯诚把剩下的一半又喂给林念,跟她商量:“走之前请他们吃个饭吧。” 林念没有意见。 这次请客和上次来的人基本一样,除了顾军换成了严振国一家。 一桌都是男人,吃饭的时候林念和单静就没上桌。 她端了碗蒸鸡蛋喂安安,安安吃了两口,单静家的老二就夹了一块最肥的肉给安安:“妹妹吃。” 安安倒是来者不拒,可林念没让喂:“妹妹还小,不能吃肉。” 小孩哦了声,有点可惜:“那我给妹妹留着。” 说着就真的把肉给放下了, * 只吃别的。 单静问儿子:“这么小就会哄妹妹,以后不如让妹妹嫁到咱们家来?” 她是挺喜欢安安的,她和林念关系不错,安安又长得好看,要是能拐回家,她做梦都能笑醒。 林念瞥过去一眼:“你别胡说啊。” 单静有点失望,看林念这态度显然是不可能结娃娃亲了。 她唉了一声:“咱们安安这么好看,以后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她才一岁半,嫁人还早呢。” 林念又喂了一勺蛋羹,估摸着差不多了:“还要吃吗?” 果然安安摇了摇头。 单静家的几个孩子这会也吃完了,都眼巴巴看着安安。 林念把安安交给她家老大:“那跟哥哥姐姐玩去吧,别淘气。” 把女儿弄走,林念才有空吃饭。 她吃完了,那几个男人还在喝酒,酒喝多了就开始吹牛忆往昔。 林念注意了下,见李伯诚没有喝多少,就不管了。 忙活了一早上,她有点累,准备躺一会,等人走了再收拾。 她躺床上一不小心睡了过去,是被身上的异样给弄醒的。 睁开眼,就见李伯诚做在床边,手从被褥下面伸进来,在她身上揉捏。 林念倒吸了一口气,隔着衣服按住他的手:“人走了吗?” 李伯诚嗯了一声,手指还在动。 他神色严肃,眼神却有些迷茫,反应比平时要慢许多。 林念抓住他的手想要拽出去,没拽动,又被他弄得喘息了两声:“诚哥,你喝醉了?” “没有。” 李伯诚摇头:“我没喝醉。” “那你把手收回去。” 李伯诚舔了舔嘴唇,张口说:“不。” 他像是研究一般把林念身上揉捏了遍,表情却偏偏极为正直。 林念被他按在床上,像脱了水的鱼,挣扎了两下便无力再动。 “诚、诚哥,你喝了多少啊?” 李伯诚想了想:“没有很多,我没醉。” 他又一次重复,弯下腰贴近林念的脸蛋,在她脸上亲了亲。 这个吻带着酒气,林念有些不适应地扭开脸,又被他捏着下巴给转了回来,对准嘴唇缠绵亲吻。 一个吻亲了很久,直到林念的身上也染上酒气。 她脸颊晕红,吐息不稳,手指插在李伯诚的头发里,随着他的亲吻一会松一会紧。 “念念。” 李伯诚自上而下看着她,吐字不清道:“我……我会让你、越过越好的。” 林念嗯了一声:“我相信你。” 两人彼此对视,眼里全是情愫,当林念正准备仰头亲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软绵绵的“妈妈”。 林念陡然惊醒,一把推开李伯诚,掀开被子套上外套。 安安就站在门口,扶着墙往里面看,一见到林念,就撅着嘴要亲亲。 林念抱起她随便亲了两下,出去一看果不其然发现了单静。 单静的笑容有些尴尬:“安安吵着要你。” “她粘人,估计在你家闹了。” 林念尽量装作若无其事,脸颊和耳朵却红了一片:“麻烦你帮我照顾了。” “不麻烦不麻烦 * ,安安来我家那三个都不打架,我也能清静一会。” 单静一看到她就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自个也别扭:“那我先走了。” “好,有空过来玩。” 送走单静,林念叹息一声,蹲下去把脑袋埋在安安肚子上:“妈妈的脸都丢完了!” 安安怕痒,还以为妈妈是在跟自己玩,啊啊尖叫着拽她的头发。 “嘶,松开松开。” 林念好不容易把头发解救出来,再也不敢和女儿闹。 她抱着安安进房间,把人丢给依旧在床边发呆的李伯诚:“给,把你女儿看好。” 李伯诚下意识接过,低头和女儿大眼瞪小眼。 安安站在爸爸腿上跳了两下,撅着嘴要亲亲。 “不能亲。”李伯诚挡住她,神色严肃:“爸爸只能和妈妈亲亲。” 得,这是真喝醉了。 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 “你看着女儿,我给你煮点醒酒汤。” 李伯诚把女儿又抱紧了点,点头说:“好的。” 他虽然醉了,但人还是靠谱的,甚至因为醉酒心肠也变硬了好多。 安安在他腿上呆了会觉得无聊,拍着他的胳膊想要下去,他都没有放人。 林念看了一会,确定他管个孩子没问题,才放心的去厨房煮醒酒汤。 吃完散伙饭,很快就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因为搬家的东西多,李伯诚申请了一辆车来搬家。 这是安安第一次见到卡车,好奇的不得了,不去驾驶室非得要坐后面的车厢里。 这小家伙脾气上来谁都劝不动,不光自己要去,还想让父母都陪着一起吹风。 林念才不干:“你跟爸爸去欣赏风景吧,妈妈要坐前面。” 安安可怜兮兮拉着她的衣服。 “好了,安安和爸爸一起好不好?” 李伯诚想要满足女儿的愿望,又不想让妻子受罪,于是只能自己顶上。 他把安安放到车上,自己手一撑爬上车。 车上堆满了行李,安安要坐在最高的地方。 这个要求被父亲拒绝,李伯诚抱着她坐在空着的地方。 卡车的减震性不如小车,甘城这边路况又不好,一路上父子两个快被颠傻了。 李伯诚带着闺女吹了一脑门的风,终于让这小丫头玩够了,这才得以回到驾驶室。 因为不要转车,这次到省城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 早上九点多出发,下午五点就到了目的地。 房子之前就已经分了下来,是在省军区的家属区。 家属区面积很大,里面是连片的小楼。 车子开到其中一栋小楼,林念抱着孩子先下车。 安安指着小楼说高。 林念亲亲她的脸:“这就是以后咱们的家了。” 第三十三章 姚青青 新房子在三楼, 大概有六十平,比原本的家要小不少,但是在家属院里已经算比较大的房子了。 林念抱着女儿先上楼,李伯诚负责把行李全都扛上来。 房子前一任住户才搬走没多久, 里面还有他们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林念带着安安看了一圈, 指着小一点的卧室对 * 女儿说:“以后安安就住这好不好啊?” 安安茫然看着她, 嘴巴微微张开, 口水沿着嘴角流下来。 她还爱干净, 感觉流口水了就仰起头,口齿不清喊着妈妈。 林念用手帕帮她擦干口水,故意嫌弃道:“好臭, 安安是个臭小孩。” 安安从小臭美, 爱听好话, 喜欢听别人夸她好看、懂事, 最讨厌有人说她丑。 林念每说一句,小家伙就跺下脚, 她越跺林念越是说,气的她啊了两声,举高手要捂住妈妈的嘴。 “不让说也不行, 你自己闻闻臭不臭?” 林念把手帕放到她鼻子前, 安安立马开始摇头。 “你还没闻呢,现在摇头不算的。” 林念两只手指捏着手帕,在她面前挥了挥:“咦, 上面都是你的口水, 臭死了!” 安安要被妈妈气死了,偏偏她会的字不多,无法清晰表达自己的气愤, 嘴里口水直喷,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婴言婴语。 “你说什么啊,是觉得妈妈说的有道理对不对?安安就是臭小孩。”林念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啊——” 安安用自己的语言和妈妈吵架,吵到一半听到爸爸上来的脚步声,瞬间变了脸,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爸爸——” 李伯诚见宝贝闺女一副受委屈的模样,连忙把行李放下,蹲下来问:“怎么了安安?” “妈妈,妈妈,”安安指着林念向爸爸告状,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要怎么说:“妈妈,坏!” 一个坏字说的铿锵有力,道尽了所受的委屈。 李伯诚看向妻子,小声问:“又怎么了?” “她流口水,我说她臭,她不愿意承认。” 林念当着安安的面拿出手绢:“你看这上面都是她的口水,她又不刷牙,不臭怎么可能呢?” “噗、不、不秋!” 安安给自己辩解。 林念问:“爸爸觉得呢?” 李伯诚被两双眼睛盯着,一边是自家媳妇,另一边是宝贝闺女,站谁都会有麻烦。 于是战术性撤退:“你们俩玩吧,下面还有不少东西要搬上来。” 他着急忙慌地转身,高大的背影显出一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林念看她下去了,扭头对闺女说:“爸爸怕你哭,所以才走了,他其实也觉得安安很臭。” 安安:“唔——啊!!” 成功把女儿弄哭,林念又花了三分钟把她哄好。小丫头不计前嫌原谅了妈妈,母女俩又高高兴兴地参观起房子。 要说新房子比原本的屋子好在哪? 一是有电,以后可以告别煤油灯了,二是有冲水式的厕所,比原本的旱厕干净了许多,第三就是配备了电话。 部队团级以上干部家里几乎都配备了电话,之前在甘城那是条件所限没有办法。 林念对电话这种新鲜事物兴趣很大,想碰又不敢碰。 李伯诚把被褥搬上来时,见林念站在电话前,就说:“等弄好给小姨他们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咱们搬了新家,省的万一寄东西寄到甘城了。” 孙夏至 * 的家里没有电话,但是医院是配备了的,至于小舅舅孙久成,他作为农场厂长,办公室也是有电话的。 林念戳了戳电话:“我没用过。” “来,我教你。” 他走过来,拨通电话,和接线员说了地址以及姓名帮忙转接。 这会刚好是孙夏至的休息时间,接到通知后她很快过来。 “喂?” “小姨,是我。” “念念啊,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孙夏至的声音有点着急。 “没有,家里很好,是我们搬家了,现在在省城,跟你说一声。” “哦哦,搬家了啊!” 孙夏至不知道李伯诚的具体职位,但是这几年下来,她心里也隐隐有些猜测。 “搬家好,以后就不会走了吧?” “这个也不好说。” “哎呀,可别再去那些偏僻的地方了,要不然孩子念书都不好念,对了,你们把安安也带来了吧?” 林念:“当然带来了,您要和她说说话吗?” “那好啊。” 林念招手让女儿过来,把听筒放到她耳朵边。 “叫小姨奶奶。” 安安有些不理解,但还是乖乖喊:“姨、姨……” “不是姨姨,是姨奶奶。”林念放慢了声音:“来跟着妈妈学,叫姨——奶——奶——” “姨……啊!”安安叫不出来,有点着急。 电话那头的孙夏至听到安安的声音,顿时激动起来,喊宝贝乖乖。 安安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眼睛都呆住了。 “妈妈。” 她抓着林念的衣服,有些害怕。 林念蹲下来跟她说:“安安不怕啊,电话里就是小姨奶奶的声音,你还记得小姨奶奶吗?就是给咱们寄小鱼的。” 说起小鱼安安就想起来了,毕竟用小鱼做的汤真的很好喝。 “鱼!” “对,鱼是姨奶奶给咱们寄过来的。” 安安脑袋四处转了转,寻找那个看不见的小姨奶奶。 “姨奶奶在老家,你现在看不见,只能听到声音。” 林念又把听筒递过来:“安安要和姨奶奶说话吗?” 安安点头,脑袋凑过去,又听不到声音了。 林念说:“安安你先说句话。” “姨姨……鱼……” 一岁半的小孩子,牙还没有长齐,说话吐字也不清楚,但软糯的声音能让人心都软下来。 电话那头的孙夏至满脸是笑:“安安还想吃小鱼是吗?” 安安激动跺脚:“鱼!” “好好,安安等着,姨奶奶马上给你寄鱼。” 让两人说了几句,林念重新把听筒拿回来:“小姨你别寄东西过来,家里不缺吃的。” 她每次寄东西过来都是大包小包的,光邮递费价钱都不少。 孙夏至说:“那点东西又不值什么。” 林念坚决不让她寄,两人在电话里推脱了一番。 “真的别寄,寄过来我不回收的。好了小姨,我们才搬过来,家里还没收拾呢,先不聊了。” “行行。” 孙夏至让她去忙,快挂电话的时候,她又想起来问了句:“你和你爸妈打过电话了 * 吗?” 林念动作一顿,没有回答,很快电话挂断。 另一头,孙夏至抓着没声音的听筒,嘟囔了一句:“没听到啊?” 和小姨以及小舅舅分别通过电话,李伯诚也把行李全都搬上来了。 之后归置行李的事情还是他来做,林念一边看孩子一边打下手,忙到晚上才弄得差不多。 省城的温度比甘城高多了,那边三月份还天寒地冻,这里柳树都抽枝了。 晚上,一家三口躺在新家的床上,依旧是林念睡最中央,安安在最里面。 李伯诚手臂一伸,把妻子和女儿都搂起来,顺手把被子掖好。 “首长让我们明天过去吃饭。” 李伯诚说的手掌是原本的刘师长,现在的刘副军长。 他是一路看着李伯诚爬上来的,这么多年来给了他不少帮助。 林念问:“要带什么东西过去吗?” “不用吧。” 他也不是第一次去首长家了,以往都没带过东西。 “这次和以前能一样?我算是第一次拜访,怎么好空着手?” 林念拍了他一下,想想说:“明天买几个苹果带过去。” “行,都随你。” 刘副军长今年五十二岁,膝下儿女都已经成家,如今家里只有他和老伴两个。 他们确实和李伯诚很熟悉,一进门,首长就拉着李伯诚去下象棋去了。 “他棋瘾犯了,别管他。”刘副军长的爱人陈曼华说:“臭棋篓子一个,下得菜瘾还大,院里的人都不乐意和他下玩,这不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上门的。” 林念笑了笑:“我还没见过诚哥下棋。” “伯诚下棋技术跟老刘差不多,他们能玩到一起去。” 陈曼华随口说道,目光转向安安,赞道:“好漂亮的小姑娘。” 安安最喜欢别人夸她,一听到漂亮两个字,就张开手让别人抱。 陈曼华把她接过来,在脸上亲了口:“宝宝真乖。” 外人面前,林念给女儿留了点面子,没戳穿她的小心思。 安安与能欣赏她美貌的陈曼华相处的非常好,真就好好扮演着自己的乖宝宝。 陈曼华抱着安安稀罕了一会,想起来被自己忽略的林念,有点不好意思:“你听广播吗?” 林念说:“都可以,陈婶你不用管我。” 陈曼华哪能真的不管,她拉着林念到沙发上坐下,打开广播调到一个频道。 “马上有说书的。” “是马老师吗?我也喜欢他说的书。” “就是他,我听他好几年了,最喜欢他讲的三国。” 两人在这方面倒共同话题,一聊便停不下来,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没人陪她玩,安安也不哭闹,呆在陈曼华怀里听两人讲话,听了一会后眼睛就渐渐闭上。 林念和陈曼华聊到尽兴,一看时间都快到中午了。 “瞧我,都没注意时间。”陈曼华一拍手,看了看怀里的小人:“你女儿都睡了。” “来给我吧。” 林念轻手轻脚地把女儿抱过来,有点歉意:“她挺重的,累到你了吧?” “累什 * 么?别看你陈婶年纪大了,身体好着呢,不比你们年轻人差。” 陈曼华拍拍胳膊,去房间跟下棋的人说了等等,随后再去厨房做饭。 林念跟上去:“我来帮忙吧。” 陈曼华摆摆手:“这用不着帮忙。” 林念原本以为她是客气话,见陈曼华一连端出几样酱菜,才知道人家说的是事实。 陈曼华直言道:“我做饭不好吃,平时家里都吃食堂,今天也不搞特殊了。与其让你们吃不好,还不如在外面卖菜回来,省事不说味道也好。” 菜虽然不用做,但饭刚下锅,想吃饭还得再等等。 陈曼华把锅放到炉子上,让林念跟她出去说。 聊了二十来分钟,饭就做好了。 因为人少,吃饭的时候几个人都上了桌子。 陈曼华还拿出一瓶酒,说今天高兴大家都喝一杯。 李伯诚起身给几个人倒酒,到林念的时候直接略过。 “唉唉……”陈曼华挡住他:“伯诚啊,你不给小林倒是几个意思?” 林念解释说:“我酒量不好。” “不用你喝多少,多少喝一点,要不然咱们三个都喝酒,就你看着,这像什么话啊?” “这……”林念看了看丈夫,询问道:“那就喝一点?” “你别问他,怎么他不让你喝你就不喝吗?” 陈曼华把酒瓶抢过来:“想喝就喝,别什么都听男人的。” 说着就给林念杯子里斟了半杯酒。 “好了好了。” 林念看着这么多白酒就犯怵:“我真的不能喝。” 刘副军长说:“没事,你喝不完就给伯诚。” “对,你喝不完给伯诚,他给你喝。” 林念看向李伯诚,夫妻俩短暂对视一番,各自收回视线。 陈曼华举起酒杯:“来,庆祝下伯诚升职,以后前途无量。” “谢谢婶子。”李伯诚也举起酒杯,又说:“也要多谢首长栽培。” 刘副军长说:“空话今天就不说了,你自己不上进别人怎么栽培都没用。” 四个人碰了碰杯子,连安安也端起自己的小碗举起来。 “哦哦,咱们安安也要碰杯。 陈曼华发现了,用自己的酒杯在安安的晚上碰了碰:“干杯。” “杯……” 安安高高兴兴,碰完看向其他几个人。 于是四人轮流和安安碰了杯,才开始喝酒。 林念捏着酒杯送到嘴边,稍稍喝了一点点。 最初没什么感觉,但很快就有一股辣味直冲天灵盖。 “嘶!” 林念从没喝过这么烈的酒,感觉嘴里都要着火了,一连吃了好几口菜才压下去一点。 陈曼华笑她:“你喝的太急了,应该慢慢来,你看我就稍微碰一点。” 林念看看她的酒杯,和之前没有多大区别,反观自己,能明显看出少了一截。 “知道了。” 林念点点头。 知道她不会喝,之后几个人喝酒的时候就有意无意略过了她,等到快吃完饭,林念碗里的那半杯酒还在。 白酒上头快,林念喝了一口,不一会就有点迷迷糊糊,看着别人喝酒, * 自己也举起酒杯。 酒杯还没送到就被人中途劫走,林念张开手找了找,到处都没找到。 她蹲到地上:“奇怪,我的酒杯呢?” “在这。” 李伯诚把酒倒进自己被子里,又往酒杯中掺了水,盯着首长夫妻看戏的眼神,拉起林念,把酒杯还给她。 林念定睛看了看,接过酒杯嘟囔着:“你拿我酒杯干什么啊?明明自己都有。” 她歪着头看了看他的,再看看自己的杯子:“哦,你比较少。” 说着就要给李伯诚匀一些。 “不用了,你自己喝吧,我这些就够。” 李伯诚拉着她不让他动。 林念靠在他身上,脸颊粉红一片,眼睛里汪着水气:“真的不要吗?” 李伯诚动了动喉结:“不要。” “那好吧。”林念有点失望,举起酒杯一口闷下:“你不要,我自己喝,一点都不留给你!” 面对另外两个人的视线,李伯诚感觉有些尴尬。 “首长,陈婶,林念喝醉了,我先带她回去吧。” “真没想到酒量这么差啊,早知道就不押她酒了。”陈曼华拍腿:“唉,都是我的错。” “不要紧的。” “那你一个人行吗?” “没问题。” 李伯诚拉着林念起来,又把闺女抱着,对两人道别。 林念一直腻在他怀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安安盯着妈妈的脸,吸溜了口水,伸手戳了下。 “不许欺负妈妈。” 李伯诚把女儿的手拉开,严肃告诫。 回到家,李伯诚把林念抱到床上,又让女儿在家里乖乖的,自己则拿着热水瓶去打水。 家属院烧热水的就在粮油店旁边,一分钱一瓶。 李伯诚打了水,准备返回家里,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差点和人撞上。 “小心。” 他扶着对方,等她站稳后才松手:“你没事吧?” “没事。” 女人盯着李伯诚,神色有些惊讶:“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刚搬来的吗?” 李伯诚嗯了一声,见对方没事,就没有多说,道了声再见就上楼。 他身高腿长,步子迈得也快。 楼道口的女人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思索,过了一会也转身上楼。 “不是说找同学去照相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乌梅芸看到女儿问。 “今天太冷了,不太想出去。” 姚青青摘下围巾,装作不经意般问道:“对了妈,咱们这栋楼有人搬进来吗?” “有啊。”乌梅芸问:“怎么了?” “我今天上来看到有个不认识的人,所以想问问。” “昨天搬过来的,就是你爸师里面新来的副师长。” “副师长?”姚青青惊讶:“他看起来很年轻啊。” 乌梅芸:“是年轻啊,听说才三十出头。” “这么小?” 姚青青不敢相信,她父亲姚国伟都快满五十岁了,到如今还只是个师长,过个一两年就要退休。 而李伯诚三十出头就是副师长,等到她父亲这个年纪会是什么级别?军长?司令员? 姚青青心跳加速,坐 * 到母亲身边:“既然是爸爸的手下,咱们家要请他过来吃饭吗?” “请什么?”乌梅芸奇怪看了看女儿:“他级别比你爸低,要请也是他来请我们啊。” “也不是这么说啊。” 姚青青想要劝说:“妈,你看啊,人家初来乍到,爸爸作为上级,肯定要关怀一下啊,这样以后一起工作的时候也会更方便。” “怎么干活那都是规定好了的,跟吃不吃饭有什么关系?” 乌梅芸觉得女儿不懂装懂:“行了,你还是出去玩吧,别在这烦我。” 姚青青没打成目标,不高兴地撅起嘴,伸手说:“那你再给我二十块钱。” “怎么又要钱?” “我要去买鞋子啊。”姚青青说:“我认识个人买了上海来的小皮鞋,一双二十块钱,可好看了。” 她抱着乌梅芸的胳膊摇了摇:“妈你知道我那地方的,穿的差了要被人看不起的。” 乌梅芸烦躁地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她让女儿在堂屋等,自己进了房间,不一会又出来,给了姚青青二十块钱。 姚青青收了钱还有些不满:“怎么都是一块、五块的?” 乌梅芸伸手:“你不要就给我。” “要要!谁说我不要的?” 姚青青一把将钱揣口袋里,对乌梅芸摆摆手:“妈,我出去了。” . 搬过来第三天,李伯诚就去部队正式上任。 新的岗位,有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接触,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所以最近几天他回来的都有些晚。 林念不知道他要忙什么,只是看着男人短短几天眼见着瘦了下去,就想给他弄点吃的补一补。 到了省城就没办法像甘城那样随时吃肉,林念老早出门,到的时候肉铺上只剩一点没人要的骨头。 林念问:“这骨头怎么卖?” “不……”买肉的师父看了眼林念,改口道:“一毛五一斤,你要吗?” 骨头上的肉都被剃干净了,就光秃秃的两根骨头,又打秤,所以一般情况都没人要。 林念说:“我要一根。” 一根骨头两斤,花了三毛钱,林念拿着骨头,转了一圈,又买了点萝卜和粉丝,再去黑市买到一条活的鲫鱼。 回到家,林念先把粉丝泡上,骨头焯水开始炖,再收拾鱼。 这条鲫鱼有半斤多重,收拾干净了还活蹦乱跳。 安安看鱼新鲜过来摸了下,被鱼一下子拍在脸上,吓得她直叫。 “我看看破没破相?” 林念捧着女儿的脸仔细看了看:“还好,就是红了点,以后别碰鱼了知道没?” 安安眼含热泪,指着鱼说坏。 “对,它坏,所以咱们中午吃了它好不好?” 安安拍了拍手,表示同意:“嘁……” “到时候让安安多吃一块。” 骨头汤炖了两个小时,煮到汤汁浓稠,放入切好的胡萝卜,至于泡软的粉丝则等快吃饭的时候再下锅。 这边骨头快炖好了,林念开始做鱼。 因为有了骨头汤,所以今天的鱼直接清蒸了, * 加上一点葱姜蒜末,水煮开没多会,香气就冒了出来。 鱼刚蒸好,林念正准备把锅端下来时,家里的门就被敲响了。 她以为是李伯诚回来,赶忙放下东西过去开门:“今天怎么没带钥……你是谁?” 门外的女人打量着她,过了两秒才开口:“我是姚青青,住楼上的,我妈说你们家才搬过来东西应该不齐,让我送点香葱过来。” 她抬起手,露出手里攥着的一把葱:“给。” “谢谢,要不进来坐坐?” “好啊。” 姚青青跟着走进来,环视了一圈屋子,见到独自玩耍的安安。 林念介绍:“这是我女儿。” “哦。”姚青青拍拍手,吸引安安的注意力,随后对林念问:“你就一个女儿?” 林念嗯了一声,给她倒了杯糖水:“喝点水。” “谢谢。” 姚青青坐下来,捧着茶缸也没打算喝,眼睛一直四处转。 她不走,林念也不好去干活,只好找点话题:“你也是家属吗?” 姚青青说:“不不不,我还没结婚呢,我爸爸是姚国伟,你应该知道吧?” 林念确实知道。 这个名字她从李伯诚的嘴里听过,刚好是他的顶头上司,据说是个岁数比较大,马上就要到最高服役年龄了。 没想到两家竟然就住上下层,还真挺巧的。 “巧吧,我也觉得很巧。” 姚青青说:“我工作忙,你没事的时候可以找我妈聊聊天啊,刚好你们都闲在家里。” 林念笑了笑,没有应下,只说以后有机会一定拜访。 两人聊了几句,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扭过头,就见到李伯诚打开门进来。 他没进门时就闻到了浓厚的香味,对着厨房问:“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话问出口,才发现妻子不在厨房。 “家里来客人了啊?” “你好,我叫姚青青。” 姚青青起身做自我介绍,在见到李伯诚相貌时愣了愣,随后惊讶道:“原来是你啊?!” “你们认识?” 姚青青腼腆地笑了笑,余光瞥向李伯诚,却见那个男人摇头说不知道。 她笑容都要僵硬了,咬咬牙说:“你忘了,上周六在楼梯口,我差点摔倒,还是你接住我的呢。” 李伯诚记得有这个事,但是记不住姚青青的脸,实际上他当时就没注意姚青青长什么样。 “不是什么大事,就扶了下。” 李伯诚问:“你来做什么?” “她来给咱们送香葱。” “对,我妈说你们新搬来的这些东西可能没有,就让我送了点过来。”姚青青说:“还好我过来了,要不然都不知道原来是你救了我呢。” 她赶在李伯诚前面说:“别说不是大事,当时我要是掉下去,指不定得摔成什么样,所以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姚青青说话的时候眼神直视李伯诚,眼底的真诚显露无疑。 李伯诚却没有看她,他工作了一上午,现在已经饿了。 “你已经谢过了,谢礼我们也收到了。” 李伯诚拿着香葱 * ,意思是她可以走了。 姚青青不愿意走,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借口的。 “几根葱算什么谢礼啊,难道我就值这几根葱吗?” 她轻轻跺了跺脚,嘴巴鼓起,娇嗔道:“我不管,反正这个不算,等改天我请你吃饭再道谢。” 李伯诚说:“不用。” “要的!” 姚青青睁大眼:“不说你救了我,就说我爸爸和你的关系,一顿饭也是应该的。” “你爸爸?” “我爸爸是姚国伟啊。” “哦。” 李伯诚点头。 他的反应没达到姚青青的预料,让她有些失落。 很快她又打起精神:“那就说好了,有空请你吃饭啊。” “再说吧。” 李伯诚说:“最近可能都没空。” 这其实还是变相拒绝,但姚青青就跟听不懂一样,热情道:“那我就等着了,什么时候你有空了跟我说一声就好。” 她笑着冲李伯诚挥手,快走的时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于是又对林念挥挥手,道了声再见。 林念颔首,送她到门口。 等她关上门,李伯诚已经把菜给端上来了。 林念赶忙说:“汤放炉子上热一热,然后把粉丝下进去。还好炉子火大,要不然时间都要来不及。” 李伯诚笑了笑,先盛了碗汤出来,又给她也盛了一碗。 林念用勺子给女儿喂汤喝,一边喂一边随口问:“你和那个姚青青怎么回事?” “就碰到过一次,差点撞到我水瓶上。” 李伯诚复述了那次事情的经过,主要是说姚青青太莽撞,下楼都不看人的。 林念抿了抿唇:“就那一次吗?” “是啊,就那一次。” 李伯诚回答完觉得有点不对:“你问她干什么?” “没事。” 林念看汤打滚,把粉丝下进去。 粉丝已经泡开了,放进去煮一分钟就能吃。 她帮李伯诚捞了一大碗,让他多吃点。 李伯诚一口嗦了半碗,吃完说汤味道好。 “用骨头炖出来的,这骨头便宜,就是做起来费煤。” “没事,煤用完了我想办法买。” 从甘城到省城,虽然级别高了一级,但是没了偏远地区补贴,工资反而比以前要少。 李伯诚怕林念要省钱不舍得花,特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 林念让他多吃一点:“反正这骨头没人买,我寻思着以后遇到可以多买一点,带回来炖点汤也好。” 她喂饱女儿,才开始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李伯诚把鱼肚上的一块肉夹到她碗里:“给你,多吃点。” 另一边,姚青青刚回到家,就被乌梅芸给说了一句:“吃饭的时候见不到人,一家人都等你一个!” “好了好了。”姚国伟帮女儿说了句:“青青不是回来了吗?” 姚青青撅着嘴,见到桌上的东西就没了胃口:“又是腌菜!” “怎么,委屈到你了啊?不吃腌菜你吃什么?” “人家中午都吃鱼!” 乌梅芸翻了个白眼:“谁家吃鱼你到谁家去,反正咱们家没有。” 姚青青哼了一声:“ * 又不是我想吃,我是看爸爸工作这么幸苦。” 这倒是把姚国伟给感动了一番,觉得女儿长大懂事了,于是对妻子说:“明天去买条鱼回来吧,家里好久没开荤了。” 乌梅芸夹起腌菜瞅了丈夫一眼,不大高兴道:“知道了。” 对比了自家和楼下的伙食差别,更坚定了姚青青的某个想法。 吃饭的时候,她对姚国伟说:“爸你知道吗?咱们楼下新来的住户竟然是你们师的副师长。” “我知道啊,李伯诚嘛,怎么你见到他了?” “见到了,他还救过我呢。” 姚青青添油加醋把上周的事情和姚国伟说了,听的乌梅芸直皱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没注意嘛。” 姚青青觉得乌梅芸话多,一点不会看眼色。 “爸,我想着既然他救过我,又是你的部下,不如请他上来吃顿饭?” 乌梅芸立马要反对:“请客不花钱吗,你怎么老想着请别人吃饭?” “能花多少呀?” 姚青青撅着嘴:“妈你就知道给哥攒钱,都不想想别人。” 姚国伟也说:“请客确实能请。” 他这眼见着就要退休了,可儿子还在部队里面,现在跟别人把关系弄好一点,以后他们万一哪天上去,遇到自己儿子也能多照顾一分。 “也别光请一个,把几个副师长参谋长他们都请了吧,过来吃顿饭,不妨事的。” 姚国伟对妻子说:“这周六你做点好的,买点肉啊鱼什么的,请客吃饭总得见点荤腥。” 乌梅芸心里烦的不得了:“你当个师长,下面的不请你就算了,还要你请别人?” 姚国伟唉了一声:“怎么能这么说呢,谁规定上级就不能请下级过来吃饭了?我们当干部的,不能说职位上去了,就看不到下面的人啊!” 姚青青插话道:“这叫礼贤下士。”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姚国伟对妻子说:“行了,别总拉着脸,吃顿饭花不了多少钱。” “就是啊,妈你能不能别这么抠?” 乌梅芸没工作,所以这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姚国伟说了算。 他发话说要请客,乌梅芸就算再不愿意也没用。 下午到部队,姚国伟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周六吗?” “对,周六都有空吧,到时候把家属也带上。”姚振国说完看向李伯诚:“小李你呢?” 李伯诚不太愿意去,他敏锐察觉出林念对姚青青的观感一般,过去了不一定能吃的好饭。 “我不知道周六有没有空。” 他说:“师长你知道我刚过来,家里还有一堆事。” “哎呀,那些事又不急着一天两天的,再说就吃顿饭,上下楼的事情,还能耽误多少?” 姚国伟不听他找借口:“就这么说定了,周六那天一定要空出来,把家属什么都带上。” 级别放在这,李伯诚也不好继续拒绝,只能点头先答应下来。 晚上回去,他和林念说了这个事情,有些歉意道:“姚师长非得让带 * 家属过去,你要是不愿意,到时候我帮你说一声。” 林念抱着安安,捏了捏女儿的小脸:“不用,我去。” 李伯诚有点奇怪:“你不是不喜欢姚青青吗?” “你看出来了啊?”林念讶异,随后又说:“就是因为不喜欢才要去啊。” 李伯诚闹不懂她的想法,不喜欢不是应该远离吗? “算了。”他想破头也想不通,索性不想了:“不早了,睡觉吧。” 第三十四章 教训 最终林念也没能去姚家吃饭。 起因是孙夏至打来一个电话, 说林母摔断腿进了医院。 “听说是跟你爸吵架闹的,问她原因也不说,就知道抹眼泪。你爸不知道在干嘛,到现在也没来医院看一眼, 你姐也是, 嘴里说着自己怎么怎么孝顺, 现在也不见人影。唉, 你说养她有什么用?” 林念没有说话, 孙夏至念叨了一会,突然问:“念念,你能不能回来下?” 人都是偏向弱者的, 当初在家的时候, 林念算是家里的弱者, 所以孙夏至的心会偏向她。 如今林母摔断腿进了医院, 孤苦无依,她就成了那个弱者。 作为亲姐妹, 孙夏至肯定是希望林念回去照顾的,毕竟两人的血缘关系斩不断,她肯定不希望林母过的太惨。 林念悠悠叹气:“妈她不一定希望我回去吧?” “谁说的啊?” 孙夏至否认:“她那时候就是脑子想不开, 被林芳给忽悠了。你结婚之后她还跟我问起你呢, 说后悔当时伤了你的心。” 林念相信林母跟孙夏至说过这种话,毕竟她这个人还算擅长做表面功夫。 但是—— “那她没有跟你问我住哪吗?” “这……” 孙夏至卡了壳,犹豫了会才说:“她可能是忘记了。” “原来是这样啊。” 林念语气很淡, 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出一些失落。 孙夏至知道这个借口说不通, 心里也有点疑惑。 对啊,怎么姐姐在自己面前后悔了那么多次,怎么就没有一次想着问清女儿的地址呢?不说寄点东西, 好歹写封信啊! 这要是自己的话,女儿嫁那么远,肯定是放心不下的。 林念没让她疑惑太久,故作失落了一会,便答应了下来。 “小姨你放心,我这两天就回去。” 孙夏至从沉思中回过神:“唉,好,我就知道念念你最有良心!” 林念讽刺地笑了笑,温声安慰了两句,这才挂断电话。 晚上吃完饭,李伯诚收拾碗筷去洗,林念跟在后面,说了这个消息。 “回去?” 李伯诚手一抖,差点没抓住碗。 林念嗯了一声:“我小姨说她摔断腿了。” “能不能让别人帮忙照看下,咱们出点钱得了。” 他是不愿意妻子回去的。结婚这几年,妻子的过往他几乎都已经摸清楚了,对自己的丈母娘可以说厌恶到了极点。 林念说:“让别人照看我不放心。” 孙夏至的态度明显,如果她这次不回去,之后就算嘴上不说,心里难免 * 会有个疙瘩。 到时候林母再哭诉一番,说不定她就转了立场。 她对于自家情况是有部分了解的,万一因为心软告诉了林母,以她的性格,到时候肯定会闹得自己家宅不宁。 为了防止以后可能的麻烦,林念觉得这一趟回去很有必要。 李伯诚洗干净碗,把手上的水擦干净,眉头皱的很紧。 “什么时候走,要去多久?” “明天或者后天出发,最多一周我就回来。” 林念踮脚在他脸上亲了口:“放心,我不会被欺负的。” 李伯诚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是怕你又被气到了。” 林念耸肩,觉得丈夫对她有点滤镜,她和林母两个,谁气谁还真不好说。 “不会的,她要是气我我就回来。” 她跟李伯诚保证。 不管林念如何说,李伯诚都放不下心,甚至想着跟她一起回去,反正他亲爹还在,可以请到探视父母的假期。 “你才上任,这个时候请长假给人感觉不好。”林念拒绝,又玩笑般说道:“别到时候姚师长还以为你找借口不想去吃饭呢。” “这不可能。” “开玩笑的,反正你别回去。” 林念靠着他的身体,摸了摸他长出胡渣的下巴:“你要是不来,我呆的不耐烦有现成的理由可以回去,你过来,那借口都没了,到时候咱们两个都要沦为苦力。” 李伯诚眉心拧成一个川字,老大不乐意。 “那安安怎么办?” 林念说:“我带过去吧。” 李伯诚工作忙,总不能把女儿带去部队,留给别人看她也不放心。 “可以吗?” “没问题。” 林念招手让女儿过来,安安扭头看了眼,扶着墙慢慢爬起来,走了一步就不走了,呆原地叹气,看起来特别疲惫。 “你个小懒猪,就这么敷衍妈妈的?” 林念知道自家闺女的套路,捏了捏女儿的嘴巴,问她:“安安想跟妈妈出去玩吗?” 小家伙根本不关心她说了什么,光顾着和妈妈玩游戏,被捏住的小嘴噗噗往外吹气,对林念实施口水攻击。 林念被女儿喷了一脸的口水,嫌弃到不行:“安安我要批评你了,怎么可以用口水喷人,很脏的知不知道?” 安安歪着头看她。 林念对她摇摇手,严肃道:“这个不能做,知道吗?” 重复了几遍,安安似乎听懂了,渐渐露出一个心虚的表情,上前一步靠在妈妈怀里,伸手帮她擦脸。 林念低头说:“额头上也有,你看你多脏。” 小家伙踮着脚胡乱在她脸上摸,摸了老半天,叫了声妈妈。 “怎么了?” 安安嘻嘻笑,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亮闪闪的:“妈妈,泡……泡亮。” 林念兀地笑开:“小马屁精!” 一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要收拾的行李还挺多的。 李伯诚抱着女儿看林念忙活,罕见的没有自觉帮忙。 “这几天你在食堂吃饭可以吗?” 林念拿了十块钱出来,想想又添了十块,塞到他口袋里:“二 * 十块钱应该够吃哦?” 李伯诚板着脸说够,又让她把存折带着。 “不带,省的我一路提心吊胆的。” 林念才没有给林母出医药费的打算,摆摆手继续回去收拾行李。 她买的是第二天的票,从省城有直达临城的火车,中午上,第三天上午到。 李伯诚中午抽空送他们母女到车站,临走的时候又把存着给她塞上了。 “带上,万一需要用钱呢?” 他帮母女俩把行李放好,又跟同车厢的人说了几句,拜托他们照顾,车快开的时候才下去。 他站在轨道旁,隔着一道窗户对妻子说:“到了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 “好,你也是。” 车子呜呜走远,车窗外的身影被甩到后面。 安安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扭头说:“爸爸?” “爸爸回家了,过几天咱们才能见到。” 林念把女儿抱起来亲了一口:“安安想爸爸了吗?” 安安一脸懵懂:“爸爸,要!” 林念说:“我也有点想爸爸了。” 小孩子忘性大,安安念叨了一会爸爸,很快就被别的吸引了注意力。 母女俩买的是卧铺的票,在最底下一层。 安安看别人爬到上面,自己也想试试。 林念说:“这是人家的位置。” “啊——” 她抓着床想往上爬,无奈腿太短,连最底下一层都怕不上去。 睡在中铺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见状探出身体伸手对安安说:“来,叔叔抱你上来。” 林念把孩子抱紧了,对那人说:“不好意思吵到你休息了。” “没事没事。” 那人摆摆手,看出林念态度警惕,又看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警惕点也有道理,便不说什么了。 一天两夜的旅程,最初安安还觉得新鲜,呆久了就开始烦,吵着要爸爸。 林念拍拍她:“爸爸在家里呢,过几天才能见到。” “爸爸?” “爸爸在家。” 林念把装着麦乳精的茶缸凑到女儿嘴边:“再喝一口。” “爸爸……” “不吃饭就见不到爸爸。” 安安张嘴把麦乳精喝完,又开始要爸爸。 “好了好了,给你看爸爸。” 林念拉出行李袋,从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笔记本的扉页上贴着一张照片,照片的四个角有点卷曲。 这照片还是结婚之前林念写信让李伯诚寄过来的,到手后她怕丢,就贴在了笔记本上,这次出门收拾东西的时候刚好带上了这个本子。 林念让女儿看照片:“看,这是不是爸爸?” 照片上的李伯诚比现在看起来要年轻,五官英俊深邃,肤色要稍稍比现在白一些,气质锐利,不像如今在家总是一副随和的模样。 安安对这样的爸爸有点陌生,看了好半天才辨认出来。 “爸爸!” “嗯,这是爸爸。” 见不到真人,照片也聊以慰藉。 安安边看照片边流口水,唧唧呜呜说着一堆别人听不懂的话,说着说着就在林念身上蹦了两下。 林念可经不起她这么蹦,赶忙把 * 人放下来。 “好了安安,咱们该睡觉了。” “呜呜啊……”安安嘴角流下口水,仰头让妈妈擦掉,又开始叫爸爸。 “今天爸爸不和我们睡,他自己睡。” 林念抱着女儿去打了水,两个人凑合洗漱了下,准备睡觉。 她把安安放在里面,自己睡外侧。 火车上的铺子小,她们两个刚好能睡下。 这一晚林念几乎没怎么睡,睡一阵惊醒一次,摸摸看女儿还在不在。 ⑨⑩光整理 一天两夜的火车,坐到后来两人心神俱疲。 几年没回来,临城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林念带着安安去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开了房间,借招待所的电话给李伯诚报了平安,又睡了半天,才算缓过精神。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醒来时肚子里空空如也。 林念把在自己身上练习攀岩的女儿抱下来,伸了个懒腰:“走吧安安,咱们去吃饭。” 火车站旁的招待所就有提供饭菜,味道一般般,好在价格算是便宜。 林念自己点了一菜一汤,又给女儿要了碗蒸蛋。 母女俩吃完饭,林念又抱着安安散了散心,消化的差不多,才起身前往医院。 到了医院,林念先去宿舍找孙夏至,被告知她还没有回来,于是便在隔壁人家等了一阵子。 隔壁住的护士还记得林念:“你都好几年没过来了吧?” 林念说:“我嫁人随军去外地了。” “哦,那是蛮辛苦的,那这次是回来不走了?” “不是,这次回来是看我妈妈的,她腿摔断了。” 林念苦笑:“我一接到电话急急忙忙赶回来,这不还不清楚她住在什么哪一层。” “哦……这样啊。” 那护士想了想,回忆起来:“你妈不是那个……” 话没说完,不过林念了解她的意思。 “她……那时候情绪比较激动,因为我姐姐家里出了事。” 林念委婉的提醒让护士重新想起事情起因。 因为大女儿嫁了个贪污犯,贪污犯出了事,就要小女儿填补,不给就来闹。 护士撇嘴:“那你姐姐呢?” “姐姐带孩子比较忙,可能没空。” “你姐姐也嫁到外地了?” “没有,就是嫁的本地人。”林念眼神疑惑:“怎么了吗?” “没什么,随便问问。” 护士心里为她不平,这都什么人啊?! 当妈的平时不顾女儿死活,一有事就想起来了,这个姐姐更过分,嫁在当地没时间看老娘,要妹妹坐两天的火车过来。 等到孙夏至回来的时候,护士已经在劝林念留点私心了,别那么好说话让人欺负。 “念念?” “小姨!” 林念惊喜地站起来,低头对怀里的女儿说:“安安,这是小姨奶奶。” 安安没见过孙夏至,也说不出这么复杂的词汇,就啊啊了两声当作打招呼。 “哎呦,这就是我们安安吧?” 孙夏至过来要抱她,安安嫌弃她身上的消毒水味道,有点抗拒。 “算了吧小姨,她重的很,你也累一天了。” 林念没把 * 女儿让出去,又问:“我妈呢?” “我带你去。” 孙夏至对于能看到林念觉得很满意,又觉得她大老远过来不容易:“你这是一下车就来了?怎么不多歇一会?” 林念说:“我放不下心。” “唉,你们家也就你有点良心了。” 林母住在四楼,三个人一间病房,她的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为了防止动作的时候用力,腿还被吊了起来。 孙夏至带着林念母女进来的时候,林母还躺在床上看呆。 一见到孙夏至,她就开口要求:“我要喝骨头汤。” “今天没买到,明天给你买行吗?” 孙夏至对于受伤的姐姐容忍度很高,说完往边上让了让:“看看谁来了?” 林念走上前,叫了声妈。 林母愣愣盯着她看。 她原本以为林念随军几年,不说苍老十岁吧,也肯定是满脸疲惫。 可出现在她面前的林念,除了气质变得更加柔软之外,面容竟然和几年前没有什么变化。 不,变化还是有的。 她脸颊变得饱满了一点,脸色红润,比结婚前还要漂亮! 怎么会这样? 林母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她问过孙夏至啊,说林念随军哪个地方又穷又苦的,怎么还能过的比以前好呢?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总归不是高兴,甚至腿上渐渐在习惯的疼痛也变得无法忍受,让她一开口便恶语相加:“你怎么现在才到?这都几天了?” 林念赶在孙夏至之前说:“我接到小姨电话就赶过来了,火车走得慢,我也没办法。” 她一手抱着安安,另一手拎着一袋麦乳精,对着孙夏至苦笑:“我就说妈不愿意看到我。” “姐,我说你怎么这样?” 孙夏至可是和外甥女打了包票的,说林母念着她,结果一见面话对方说话就这么冲。 “念念才接到电话立马就赶过来了,下了车都没休息就来看你,你还嫌慢,怎么,想让她飞过来啊?” 林母被说的有些气弱,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过来。 “当时我让她别嫁当兵的,非要去,她要是不跑那么远,还用得着赶路吗?” 安安不适应陌生的地方,又被病房里紧张的气氛弄得有些害怕,一扭头躲到了妈妈怀里。 林念拍了拍孩子的背:“妈,那时候我那名声……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娶我呢?您想让我嫁给谁?嫁给二婚鳏夫,一过去给别人当后妈?” 病房里的其他人本来还想劝劝的,一听这话立马不出声了,都竖起耳朵想听其中的隐情。 林母呐呐:“谁说的啊,没这回事?” “有没有这回事您心里清楚。” “我说没有就没有!” 林母说不过就耍无赖:“这都多少年了,还抓着那件小事不放,怎么,你还打算记一辈子啊?” “妈你觉得是小事,我觉得不是啊。” 林念苦笑:“毕竟除了我,还有别人家的亲妈会造谣自己女儿不能生吗?” 卧槽! 这是另外两个病人共同的 * 心声。 这不是母女是仇人吧?不然也不能传这种害人的谣言啊。 林母不用猜也知道别人在想什么,顿时觉得浑身难受。 “我都说了,你那个事情跟我没关系!我没跟别人说!” 她一激动,不知道碰到什么地方,顿时感觉骨折的伤口又疼起来。 “啊!你个死丫头,你故意想气死我是不是?哎呦,我的腿哦。” 包括孙夏至在内,没有人相信林母是真的腿疼,都觉得她是恼羞成怒找了个借口。 林念把东西放下,对病床上的林母说:“既然妈不愿意见我,那我就走了,这个你留着喝。” 说完抱着安安转身就走。 “念念。” 孙夏至追上来:“你别把她的话放心上。” “我知道。” 林念说:“我还得感谢她,要不是他们没安好心,我也遇不上诚哥。” 孙夏至讪讪:“那你现在准备去哪?” 林念说:“我这几天住招待所。” 来都来了,她没打算在林母面前晃一圈就撤退,这样显得太敷衍了。 孙夏至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早,你要是不急着回去,就跟小姨去吃顿饭?你好几年没吃过咱们临城的菜了吧?” 林念没有拒绝,说才去川省时有很长一段时间吃不惯那里的东西。 “要说吃的东西还是咱们这的味道好,别的地方都不行。” 孙夏至见外甥女态度依旧,心里放心不少。 果然她没看错,林家那几个就林念一个好的。 林念过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除了给林母的那一罐麦乳精之外,还有糕点饼干之类的,她都给了孙夏至。 “小姨你带回去给弟弟妹妹吃。” “你自己留着,他们都多大人了,还吃什么糖?” 林念笑眼弯弯:“岁数和吃糖又没有关系,我现在还是喜欢吃甜的啊。” 她又说了几句软话,哄得孙夏至笑逐颜开,收下东西之后又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塞给安安:“小姨奶奶给咱们安安的见面礼。” “这太多了。” 孙夏至眼一瞪:“我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咱们安安的,安安你说是不是?” 安安听到自己的名字,很给脸地笑了笑。 “瞧,安安也同意我说的。” “逼”着林念收下见面礼,孙夏至感觉更轻松了不少,又跟林念说起她的儿女们。 她夫家姓张,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全都养活了,其中老大和老三是女孩,另外两个是男孩,大的两个都下了乡。 “你妹前段时间写信过来,说她在农村里嫁人了。” 孙夏至咬牙吸了口气,捂着胸口说:“我那个心里……别提了。” 林念抱着孩子,看她的指甲有点长:“大妹她自己有主意。” “就是主意太大了!当时下乡的时候让她别嫁人别嫁人,这才几年啊!嫁了人她以后还怎么回来?” 最近这几年,知青回城的政策总体上是趋于放松的,但也需要城里有单位接受户口才行。 孙夏至夫妻忙活了这么多年,也只弄到了一 * 个职工名额。 在儿子和女儿之间,这个机会毫无疑问是留给儿子的。 她的大女儿也是知道了家里的安排,才一气之下找了个乡下男人结了婚。 “现在不听话,以后有她后悔的!” 林念没说什么。 听孙夏至说了些家里的事情,林念提出告辞。 孙夏至收拾了心情,起身问:“招待所远不远啊?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小姨你别麻烦了,我走几步就到了。” 之后的几天,林念每天固定去医院一趟,每次都与林母不欢而散。 林母被她气得要死,偏偏别人都觉得是她有问题。 过了两天,林念在医院听到了有关林母的传言。 她觉得火候差不多,便向孙夏至提出告别。 “这就走了吗?” 孙夏至有点舍不得她:“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林念说自己回去过了。 “什么时候?” “就第二天,家里没人。问周围邻居,说爸他最近几天都没回来。” “那他跑哪去了?” “我也不知道。” 林念问:“爸妈他们到底怎么了?” “嗨,谁知道呢,我问了也不说。” 孙夏至说起这个就来气:“你妈在病房天天骂你爸,一问具体就成哑巴了。” 她对这个姐姐真没脾气,就知道逮好说话的欺负。 “原本我还想着让你问问的,既然你也没见到人,那就算了吧。” 林念说:“是我没用。” “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们两个的糟心事!” 孙夏至摆摆手:“你别管了,管了反倒闹心,对了,你买的几号的票?” “五号的。” “就是明天啊?” “嗯。”林念低头:“我怕呆久了,把妈气出病来。” “你听她忽悠?她整天吃好喝好的,能生病才怪。”孙夏至现在一说起林母就觉得糟心:“算了,你还是早点走好。” 她觉得外甥女来这一趟真的受委屈了。 “以后她有事你就当做不知道,别管她!” 林念压下嘴角,这种话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回去的票依旧是下午的车,因为是始发站,停靠时间长,所以不用跟人挤。 第二天早上退房时,林念又打了个电话跟李伯诚报备。 李伯诚听说她们要回来,瞬间浑身都来了劲。 他又想起这几天回家都是倒头睡觉,家里乱糟糟的估计不像样。 于是赶忙在早操后回家,他要趁着妻子还没回来先把家里弄好,省的她回去受气回来也受气。 李伯诚刚上楼,就看到自己门口站了个人。 “李师长!” 姚青青省略了其中的一个副字,说话的时候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请问嫂子回来了吗?我想找她一起去参加悼念总理的活动。” 李伯诚一怔:“今天是清明啊……” “是的。”姚青青脸上露出悲痛,随后又是一脸坚毅,说总理在天之灵,一定不想让那个集团再祸害国家。 她声讨四|人帮时滔滔不绝,觉得李伯诚一定会欣赏这样不畏强权的自己。 但李伯诚听到之后并没有 * 多大反应,只说林念不在。 “那李师长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姚青青伸手,被李伯诚避过。 他垂目,神色淡淡:“不行。” “我们打算沿着……为什么?” 李伯诚有点烦,不知道姚师长怎么教的女儿,竟然能蠢成这样。 他一个在职军官,没接到命令去参加这种集会,是准备早早结束军旅生涯回家拉车吗? 李伯诚觉得正常人都问不出这种问题,于是很难不升起一点被害妄想。 这个姚青青最近总是来找自己,不会是要找机会让他犯错误,好把他拉下来? 姚青青眼见着自己问了为什么后,李伯诚看自己的眼神一变再变。 他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平时收敛还好,一旦刻意流露,普通人根本受不了。 姚青青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往自己身上割。 “姚青青同志。” 李伯诚对她说:“据我所知,你和我爱人并没有那么熟悉,以后没有必要就别过来了。” 姚青青下意识点头,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等她回过神,李伯诚已经进了门。 李家的门就在眼前,她心心念念的李伯诚就在这道门的后面,但姚青青对着门努力半响,却升不起敲门的勇气。 “算、算了,他今天可能心情不好。” 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决定给李伯诚一点独处时间,随后转身,脚步快的好像有东西在追一般。 姚青青出师不利,回去想了一夜,觉得李伯诚可能是不爱思想前卫的。 也是,看他现在那个老婆就是贤妻良母的样子,没一点意思。 她肯定是不能和林念学的,要不然就泯然众人了。 姚青青想着要怎么吸引李伯诚的注意力,想了半天有了点主意,于是瞬间满血复活。 乌梅芸看她在家里蹦来蹦去,跟发癫一样,觉得没眼看:“你干什么呢?” “我走路啊,又怎么了?” 姚青青撇撇嘴,想着等自己事情办成了你就惊讶吧。 “这都什么时间了,你还不上班?” 姚青青捂着肚子:“我今天不舒服,请假了。” 笑话,上班能赚几个钱啊?她要是能嫁给李伯诚,还用得着苦哈哈去上班? 乌梅芸问:“你怎么天天请假?” “哪有天天啊,不也就这几天?” 姚青青说:“我身上不舒服也不行啊?妈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我。” 乌梅芸说不过她,索性算了。 反正这丫头上班工资也不交上来,每个月买这买那还要找她要钱。 她要是真不上班,不跟那些狐朋狗友去攀比,家里还能省点。 姚青青不知道她妈的想法,得了准许之后喜滋滋回了房间,换了好几套衣服,终于确定要穿哪一套去见李伯诚。 换好衣服,姚青青就去路口蹲守了。 今天她还算走运,没等多久就看到人过来。 “李师长。” 姚青青跑出来,神色惊讶:“好巧啊,你刚回来吗?” 李伯诚问她:“有事吗?” “我昨天 * 回去想了想,感觉你说的不对。”姚青青睁大眼看着他:“你说我和林念嫂子不熟悉,这个确实是的,但是人与人之间,都是从不熟悉到熟悉的过程,我想要和嫂子交朋友,你怎么能因为一句不熟悉就阻拦呢?” 李伯诚脚步很快,丝毫没照顾旁边有个女性,所以姚青青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追上她。 “我爱人还没回来,你要找她可以过几天。” 姚青青撇嘴,心说她要是回来了自己还怎么方便过来? “那嫂子去哪了?” “回老家。” “老家远吗?”姚青青又问:“你女儿也跟着一起去了?” 李伯诚嗯了一声。 “我听说你女儿叫安安是吗?” 姚青青努力把话题往这上面带:“好巧啊,我有个侄子也叫安安,但是是个男孩。” “……” 李伯诚没有反应,姚青青自顾自地说:“说来也奇怪,好像我们家不管男女,第一胎生的肯定是男孩。我妈是这样,我大伯母和姑姑他们也是,感觉好神奇。” 她一边说,一边窥探着李伯诚的神色,结果什么都看不出来。 “唉,扯远了,我说这些干什么呢?其实生男生女看的都是缘分,嫂子还那么年轻,说不定过几年就有了,就是怕第一个是女儿第二个还是,那样就很难生出儿子了。” 说到这,李伯诚终于停下脚步,姚青青心中一喜,却听他问:“你很懂?” “我……我随口说说啦。” 姚青青说:“我自己看到的是这样。” 李伯诚背着手,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 姚青青觉得他是心里动摇了,她就知道这世上的男人没有不想要儿子的! 一个想要儿子,一个生不出来,到时候肯定要闹翻天,闹到最后,再好的感情也会闹没了。 姚青青心里喜滋滋的,就等着看两人闹起来,到时候她才更好插手。 不过她没想到,李伯诚没说话并不是因为听进了她的话,而是想着要找她的麻烦。 姚青青那点浅显的挑拨傻子都能听出来。李伯诚当然不是傻子,相反他足够聪明,结合她之前一系列的表现,更加肯定了姚青青想要害他。 毕竟一个军官,家庭稳定也是很重要的,连家里都摆不平,谁还敢把那么多士兵和国家的安全交到你手上? 李伯诚不清楚姚青青为什么要这么干,说为了姚师长的前途?这个不可能。 他和姚师长没有这方面的冲突,他刚升职,还得在这个位置上再干几年,而姚师长最近一两年就要退伍,在退伍之前按照惯例还会往上提一提,好光荣退休。 不是为了姚师长,那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她闲着无聊看不得别人好吧? 李伯诚想不出来原因,甚至连对方可能是敌特分子都想到了。 不过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过了一圈很快就被否定,按照他之前的经验,姚青青并不符合做为一个敌特的标准。 思考无果,李伯诚索性就按照最简单 * 的来。 他找上姚师长,把最近姚青青总是来找他的事情说了说,又道:“师长你知道我媳妇不在家,我也和姚青青同志说过了,她这样总是过来找我,被人看到影响也不太好。” 李伯诚想让姚师长来管管女儿,怕他不上心,故意说到作风上面。 姚师长果然重视起来。 他在退休的关头了,要是这时候受到女儿连累可不行。 “你放心,我回去跟她说说。” 姚师长拍了拍李伯诚的肩膀:“小李啊,青青她没坏心,就是年纪小……” 李伯诚很懂事地点头:“我知道,这事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好好。” 姚师长回到家就和妻子说了这件事,让她转达给女儿听。 他说的时候讲的是怕别人胡乱猜测,可乌梅芸一听就知道不对,联想女儿最近的表现,怕这种事情不是猜测吧! 乌梅芸面色变了几次,心里怒气翻涌,咬着牙点点头。 吃过饭,姚师长去了部队,乌梅芸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手里抓着鸡毛掸子。 姚青青刚一开门,迎接她的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抽。 “啊!”她尖叫:“妈你疯了啊?!” 第三十五章 “我疯了?我看是你疯了吧…… “我疯了?我看是你疯了吧!” 乌梅芸用鸡毛掸子在她背上抽了一下:“你说说, 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李了?” 姚青青心里一惊,眼睛转了两圈。 乌梅芸心里一沉,怒火更甚:“你还要不要脸?” “妈,你说什么呢?谁在你跟前嚼舌根了?你叫他过来, 看我不撕了他的嘴!” “你以为谁说的?”乌梅芸冷笑一声:“是人家小李跟你爸说的!我把他叫过来, 你去撕他的嘴?” 姚青青不相信:“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是不是还以为别人多稀罕你啊?人家心里早烦你烦的不得了了, 看你听不懂人话才找你爸了?” 姚青青出生的时候, 姚国伟已经提干了, 当时在乡下,谁说起她爸都是竖大拇指。 也因为父亲的关系,她这么多年来人缘一直很好, 于是造就了姚青青特别的自信力。 她觉得这个世上除了自己妈那个老古板, 其他人都很容易对她产生好感。 才不相信李伯诚因为烦她而像姚师长告状。 “妈你就别唬我了。”姚青青昂着头:“我堂堂正正,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啊!你干嘛又打我?” “我让你清醒清醒!” 乌梅芸举起鸡毛掸子就开始抽, 姚青青也不是站着挨打的人,被打了开门就往外跑。 家丑不可外扬, 乌梅芸见状没有再追。 她双手握着鸡毛掸子,面色阴沉,牙齿咬得咯吱响。 姚青青在外面躲了一下午, 等算着姚师长到家了才回去。 上楼的时候, 她想了想要不要直接去找李伯诚,让他给自己做成去戳穿亲妈的谎言,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种想法。 毕竟是自己亲妈, 总得给她留点面子。 姚青青算的时间很准, 她 * 到家的时候,姚师长确实已经回来了。 乌梅芸正在做饭,连个眼神都没给女儿。 姚青青反倒一肚子委屈, 对着姚师长开始告状:“爸,我妈他越来越过分了,你得管管她!” 姚师长问:“怎么了?” “她就看不得我好!” 姚青青撅着嘴说:“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谣言,就认定我对李伯诚有意思,还打我。” 她撸起袖子,让姚师长看手臂上的红痕:“你看她,打的这么狠,真没把我当亲生的!” 在部队呆了这么多年,姚青青深知名声的重要性。 所以在她的设想中,李伯诚前期可以对她有意思,但是她一定是要拒绝的,只有等他们两个离婚了,对方再追求,自己才会“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结果她的计划才开始呢,就被长舌妇破坏了,她怎么能不生气?! 姚师长放下茶缸,表情有点严肃:“青青啊,这事是我跟你妈说的。” 姚青青瞪大眼:“爸?” “今天小李来找我,说你最近喜欢去找他媳妇,但是她媳妇带着女儿回娘家去了。家里就他一个人,你总是过去,被人看到名声不好。” 姚师长解释了一句:“你是女孩子,名声上要格外注意,所以你妈着急也有情可原。” 姚青青人都傻了:“他真这么跟你说?” “是啊。”姚师长还说:“人家大概提醒过你,你没注意吧?” “怎么会这样?” “哎呀,小李说的也有道理,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还是要多注意下。” 姚青青却已经无瑕顾及父亲在说什么,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被背叛的错愕中。 乌梅芸端着菜出来:“吃饭了。” “行了,这事你知道也就过了,以后别再犯。” 姚师长做了个总结,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呦,今天有肉啊?” 乌梅芸说:“看你最近累了。” 姚家的饭桌难得如此安静,只听到几个人动筷子的声音。 女儿一句话不说,姚师长还有点不习惯,吃饭的时候多看了她好几眼。 “青青,吃肉啊。” 他给女儿夹了一筷子肉。 姚青青机械的吃着饭,感觉味同嚼蜡。 她一晚上都不在状态,姚师长还真挺担心的,等快睡觉的时候和妻子说:“你以后也注意点,别总是对她动手,青青自尊心强。” 乌梅芸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女儿那个状态是她打出来的吗?那明明是吓的! 这一下午她仔细回忆了姚青青最近的状态,发现李伯诚搬过来的第二天她就有点不对,一直撺掇着要请人家吃饭,自己不同意就找姚师长。 合着是看上人家了! 实话说,人家小李的条件是真的不错。 年轻、职位高,长得也俊俏。可再怎么不错,人家都已经有妻有女了啊,你看上了凑上去,那不是不要脸吗? 乌梅芸以往最厌恶那种往首长身边贴的小年轻,没成想自己女儿也成了这种人。 她心里的火气一股一股,到现在都没消下 * 去。 “我看她岁数不小了,还是早点找个人嫁了吧。” 姚青青今年二十一岁,在这个大多数女人十八.九岁就嫁人的年代,她已经快成为老姑娘了。 之前因为姚青青眼光高,姚师长也惯着她,导致一直没找到对象,现在乌梅芸觉得不能继续放任了。 她劝道:“家属院这么多人,年轻军官虽然少,也不是没有。咱们青青这个性子你也知道,喜欢交朋友,时间一长,难免有人说三道四。” 姚师长说:“我一直留意着呢。” “你别留意,得抓紧点。再过两年你就要退休了,到时候看上那些条件好的小伙子,人家不一定乐意啊。” 这话虽然难听,但确实是实话。 姚师长想想,心里便生出一股急迫感。 “行,我知道了。”他答应下来,又担心:“那青青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乌梅芸说:“我去跟她说。” 这边姚家夫妻商量女儿的婚事。楼下,李伯诚也转转反侧,只要一想到明天妻女要回来,他就有些睡不着觉。 第二天恰好周末,可以休息。 李伯诚一大早就起床,整理好房间,又给自己换上一身精神的衣服,早饭没吃就去火车站等着。 十分不巧的是,林念这趟列车晚点了。 原定九点多到的火车一直等到十一点多才到站。 李伯诚在出站口望眼欲穿,终于发现了那娘俩的身影。 一天两夜的火车极度消耗经历,母女俩都是一脸疲惫。 安安窝在妈妈怀里半眯着眼,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她辨认了一会,认了出来,当即高兴道:“爸爸!” 林念把孩子交给他,甩甩酸痛的手:“可算见到人了,你不知道安安多想你。” 李伯诚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拎了行李,问她:“你呢?” 林念闭上嘴,讨好地冲他笑了笑,转移话题说:“我带了点东西回来。” “回家再去看。” 回到家,李伯诚让她们坐一会,自己拿了饭盒去食堂打了饭。 林念坐了两天实在坐不住,就随便在家里晃了晃。 几个房间都看了看,她觉得有点不对。 似乎家里有点太干净了。 林念在最容易存灰的死角摸了摸,手出来还是干净了,心里就知道了。 “怎么趴地上?” 李伯诚举起饭盒说:“快来吃饭,中午食堂做了猪肉炖土豆。” 林念爬起来,拍了拍手,打了一瓢水:“你给家里做了大扫除?” “先吃饭。” 李伯诚等她回来递过筷子:“家里干净点,你看了也舒心是不是?” “有道理。”林念煞有其事地点头,又夸他:“诚哥真厉害。” 李伯诚收下这句恭维,脸上笑容都深了几分。 安安对于爸妈的饭菜很有兴趣。之前在临城那几天,孙夏至总喜欢给安安喂各种东西,见她吃了之后也没什么不良反应,林念也不像之前那样拘着她。女儿感兴趣,就挑了块土豆给她。 安安抓着土豆块,啃得一脸都是。 她 * 用门牙吃饭,吃得慢,但表情超级满足。 吃完之后手一伸,就又得到了一个。 李伯诚看着女儿,面上全是温柔笑意,看妻子心情还不错,便问了几句她回去的见闻。 林念想了想,开口道:“我妈老了很多。” 虽说到了林母那个年纪,苍老无法避免,可她也比林念设想中老的更快。 三年前还算饱满的脸颊干瘪下来,脸上多了好几条皱纹,眼神苍老,带着对生活的不如意。 看到她如今的模样,林念心里感触挺多的:“为了不让她气出更多毛病,我就回来了。” 李伯诚给妻子夹了一筷子菜,知道她说得轻松,心里未必好受。 “其他人呢?” “没见到。”林念摇头,实话说她心里有点怀疑。 虽然从小到大,父亲都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林母都住院了,他还是不见人影。 李伯诚有点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妻子。 林念看出来:“有什么话就直说。” “前两天光明给我写信,说了件事。” 李伯诚迟疑了一会,才说:“你父亲,可能跟别人……” 林念愣住。 “念念?” “哦,这样啊。”林念回过神,眼睛眨动的速度有点快,她喃喃道:“那就难怪他们会吵架了。” 李伯诚有些诧异她的反应:“你不生气吗?” 林念想了想:“还好。” 从小到大,林念对于父亲的印象都很淡。林传民不管家事,也不怎么说话,他们父女之间几乎没有亲近的时候,所以很难说有多深的感情。 林念当初会对林母失望,是因为曾经期待过,但对于父亲,她似乎从没抱有相同的期待。 大概是因为林传民对林芳也很一般? 林念问:“这件事已经传开了?” “应该没有。” 陈光明也是偶然发现的,他们在查一个盗窃案的时候,意外发现林传民和其中一个丢财物的失主关系不错。 那个失主是个寡妇,丈夫死了好几年了,留下个遗腹子。 多年的经验,陈光明觉得这其中说不定有猫腻,于是就关注了下。 “那个孩子……” 李伯诚知道她想问什么:“不一定。” 陈光明给他的信上说林传民对那个孩子好的不一般,但是以他的眼光,是在看不出二人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林念对于父亲可能在外面养了个儿子的事情,心里还是有点复杂的。 但她转念一想,不管林传民有没有儿女,林家的东西都和她没什么关系,操这个心实在没必要。 她关心的是另外一方面:“他会被抓吗?” 李伯诚摇头。 乱搞男女关系判的不轻,林传民要是被抓住,对林念多多少少也会有点影响。 所以陈光明写信过来也就是告知一声,让他有个打算,没准备把战友的老丈人给逮进去。 “陈光明不抓他,改天要是被别人发现了呢?” “那就看别人会不会去举报了。”李伯诚握住她的手:“别担心,陈光明已 * 经让人警告过他。” 只要林传民还有点脑子,肯定会收敛点。 林念叹了口气:“但愿吧。” 但是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两人想象中那样发展,林念才回来没两天,就又接到了孙夏至的电话。 “念念,你爸妈要闹离婚!” 林念呆了呆,又觉得这似乎可以理解,如果是她知道丈夫出了轨,也一定会选择分开的。 “是我妈提的吗?” “不是,你爸要离婚的。” 孙夏至嗐了一声:“他说你妈脾气太差,两个人过不下去。” 林念啼笑皆非:“他提离婚?” “是啊,昨天你妈一回家就提了。” 孙夏至现在觉得林传民真不是个人,把老婆害的骨折了,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上来就要离婚。 而孙春芳呢,平时看着那么不吃亏的人,在这个事情上就知道哭! 林念问:“我妈怎么说?” “她说啥啊,就会哭,我看她现在跟林芳差不多了。” 孙夏至打电话过来就是告知下,也没打算让外甥女千里迢迢再跑一趟。 “随他们去闹吧,我估计也闹不出什么东西。” 孙夏至的预料没有成真,也不知道两人怎么商量的,不过一周,他们两个的离婚就办下来了。 离婚这件事也是孙夏至告知的,她觉得姐姐脑子进了水,也没什么事啊就要离婚? 她自己说不通,想让别人劝劝的,但是一想到林念和林母的关系,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电话这头,林念听到消息后恍惚了一瞬,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再回过神,便觉得自己有点冷血。 “念念?” 孙夏至长久没听到声音,叫了她一声:“你也别为这事烦了,离就离吧,他们爱咋样咋样。” 林念开口说好:“那麻烦小姨你多看顾下我妈。” “那可不,她现在腿还不能动呢,林芳又不出面,还不是我来照顾?” 孙夏至对着林念抱怨了几句,见时间差不多便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林念在原地呆了许久,长长呼出一口气。 心里存着事,林念之后都有些心神不宁,晚上也睡不着觉。 一个动作躺久了难受,她正准备再翻次身,就被边上的人拉住。 “睡不着?” 林念身体僵住:“我吵醒你了吗?” “不是,我也没睡。”李伯诚手指插进她头发里,低声说:“看你有心事,怎么了?” 林念想了想,把父母离婚的事情和他说了下。 “我觉得我有点不对,因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样我爸就不会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抓,也就影响不到我了。” 她为自己的反应感到恐慌,之后越想越多,如果有一天丈夫和女儿也会出什么事而影响到她,她也会和今天一样,觉得不要影响到自己就好吗? 林念胆战心惊地说出自己的担忧,没想到却招致丈夫的嘲笑。 怕吵醒安安,李伯诚笑得声音很低,听到耳朵里有种酥麻酥麻的感觉。 但再怎么好听,也改变不 * 了自己被嘲笑了的事实。 林念觉得有些羞恼:“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不觉得。” 李伯诚拉起她的手,在唇边贴了贴:“狠心的人才能活得好。” 话音刚落,脸就被人狠狠□□了几下。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 李伯诚重新抓住她的手,换上比较严肃的语气:“我觉得这种事情应该要出事的人在你心中的分量。你和父母关系不亲,自然不愿意因为他们的原因招惹麻烦。就像我,我爸要出什么事,我也不会着急,你会因为这样就觉得我冷血,害怕我吗?” 林念摇摇头:“那是你爸做的太过分了。” “这不就行了?” 李伯诚把她抱怀里:“我倒是希望你再‘冷血’一点,这样就不会因为因为他们弄得自己想东想西了。” 他低头,在妻子额头上吻了吻:“为这种事情烦的睡不着觉,你说你……” 林念往他身上蹭了蹭:“睡了睡了,现在就睡。” “现在又着急了?” 李伯诚拨开她额前的头发,手指点了两下:“我被你弄得睡不着了怎么办?” 林念装提议:“你闭上眼试试呢?说不定就睡着了。” 李伯诚不干,说林念让他睡不着,所以要找她收点报酬。 林念咬着唇:“安安还在呢。” “那咱们悄悄的。” 李伯诚咬着她的耳朵,用气音说:“乖念念,你别出声,忍不住就咬着我。” 报酬收完,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草草擦完再上床,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李伯诚就受到了运动带来的连锁反应——他感冒了。 当兵这么多年,李伯诚受伤的次数多,感冒却是少见。 大概是身体的保护机制有了作用,他这场感冒来的气势汹汹,早上还只是嗓子有点疼,晚上就完全哑了,眼睛一见风就流泪。 他心态倒是好,还用一把破锣嗓子调侃:“我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在今天流干了。” “你还好意思说?!” 林念瞪了他一眼,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自己没感觉吗?” 李伯诚对林念笑了下。 “走,咱们去医院。” 李伯诚摆摆手,说不用:“我先吃退烧药看看。” 退烧药家里就有,他直接干吞了一片。 药吃完,过了一阵子再试,温度确实降下去一点。 林念问他感觉怎么样,他摇摇头,说没什么问题。 因为不确定感冒穿不传染,晚上李伯诚一个人睡在次卧。 林念哄睡了女儿,有点不放心,又去看了一次,就看他脸颊烧得通红,摸着额头都觉得烫手。 “诚哥、诚哥!” 林念推了好几下,他才勉强睁开眼。 “怎么了?” “你又烧起来了,退烧药没用,咱们得去医院!” 林念帮他拿来衣服,拉着他的胳膊把人拽起来:“快,别耽搁了!” 李伯诚起来的时候昏呼呼的,脖子似乎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 他强行把脑袋支棱起来,咳了两声穿上衣服。 因为省军区大多数军官以 * 及家属都住在这,所以这一带的各类设施也格外齐全。 小到粮油菜店,大到医院邮局。 医院和家属区就在一条路上,出门右转走十分钟就能到。 这医院规模不算大,大多都是附近的人过来看病,晚上只有一个值班医生,也没几个病人。 李伯诚过去之后,先是量了□□温,接近四十度。 医生说:“输液吧。” 四月的天,夜里还有点冷,两人出来的比较急,也没穿多少衣服。 李伯诚见妻子打了个哆嗦,就让她先回去。 “咱们走的时候安安还不知道,万一醒了害怕怎么办?” 林念也不放心安安,但是更加放心不下他。 她四处看了圈,找了条还算干净的毯子帮李伯诚盖上,又找医生要了瓶废弃的吊水瓶,灌了一瓶热水,放到他挂水的那只手边。 “我回去给你拿件厚衣服。” 李伯诚说:“不用麻烦了,就两小时。” 林念瞪了他一眼,语气有点急:“你听话!” 本来就发烧,再冻两个小时,不得更严重吗? 说通了丈夫,林念脚步匆匆地往回赶,回家一看安安还在睡着,便拿了衣服又返回医院。 衣服是李伯诚的冬季军装,比现在盖的被子还要厚,搭上之后明显看出他的身体舒展了许多。 李伯诚用下巴压着衣领,对林念说:“现在没事了,你先回去睡觉吧。” 林念抬手:“我先等你把这瓶水吊完。” 他发着烧,精神不济,说了两句话眼睛就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李伯诚是被护士拔针的动静弄醒的,一睁眼就发现林念还在。 他问:“你没回去?” 护士插话说:“你媳妇来了好几次了,换水拔针都是她喊的,还给你捂输液管,真是再没有更贴心的了。” 第三十六章 不来就算了 李伯诚的感冒拖拖拉拉过了一周多才好, 中间病情反反复复,一度比最开始更严重。 还咳嗽了好多天,差点从一个小感冒演变成肺炎。 林念对此心有余悸,坚信他这是之前身体亏空了, 于是病才好, 就想方设法给他进补。还在黑市弄了两张奶粉卷, 提回来两听奶粉, 让他每天泡一罐子喝。 李伯诚喝不来这个味, 觉得一股腥气,让他反胃想吐。每次被林念强逼着喝的时候,都像是在面对什么酷刑一般。 林念都要给他烦死了:“看你这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你喂毒药呢!” 李伯诚拧着眉喝光最后一口奶, 立马灌了一大口清水漱口。 漱了两三次, 才感觉嘴里的奇怪味道淡了点。 他觉得日子不能再这么过下去:“念念, 咱们商量个事行不行?” “不行!” “……你还没听我说什么事呢。” “我不用听都知道。”林念哼了一声,用筷子在桌上敲了两下:“想不喝奶?没门!你就不能对自己身体上点心?发着烧还敢跑去跟人比赛游泳?我真是大开眼界!” 林念想到这就生气, * 觉得必须要给他一个教训:“你这样,还怎么给安安当榜样?” 李伯诚被训的哑口无言,偷偷瞄了女儿一眼, 试图让闺女帮自己说两句话。 却看到安安正在对着他喝完了奶的茶缸舔嘴巴。 林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刚好捕捉到女儿的动作。 她吸了口气,缓和了表情,温声问:“安安想喝奶?” 安安吸了吸口水, 眼睛里透着渴望, 但没有说话。 她还是很识时务的,知道这东西是妈妈买来给爸爸吃的,自己要说不定会挨骂。 林念倒不是不舍得给闺女喝牛奶, 主要是之前没想起来,现在看到了自然要给她泡。 “来,喝吧。” 因为李伯诚一直说味道奇怪,怕女儿也喝不惯,林念只弄了一勺奶粉,和了小半茶缸。 安安早已跃跃欲试,捧着茶缸就开干,咕噜咕噜没多会就把奶喝了干净。 她喝完了还舍不得,仰着头把最后几滴也舔进嘴里,意犹未尽地吧唧嘴。 林念问她:“好喝吗?” “嗯!” 安安重重点头,脸上写满了想要。 她现在胃口越来越大,但是现在快到饭点了,喝多了奶后面吃不下饭。 林念问:“晚上再喝好不好?” 安安点了点头,对妈妈招了招手,随后踮着脚送上一个带着奶香味的亲亲。 林念笑眯眯地帮女儿擦干嘴,一扭头,就看到李伯诚脸上还没退去的喜色。 “你在高兴什么?” 李伯诚表情一僵,连忙否认:“没有!”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林念说:“就算安安喜欢,你的那份也少不了,医生说了多喝牛奶对身体好。” “我身体真的没问题,之前那是意外,小感冒谁不会得呢?” 林念说对:“但是其他人身上可没有那么多伤。” 之前这人瞒的多好啊,说起当兵的时候就跟玩一样,问他身上的伤口怎么来的,从来都是轻描淡写,一句实话都没有。 要不是前阵子感冒好了后压着他做了次身体检查,林念都不知道他还真的上过战场,并且肚子里现在都留着一块弹片。 她一想到这心里就难受,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李伯诚心疼的不得了:“没事的,你看这不都好了吗,我身体没问题的,那个弹片是太小了才没取出来。” 林念一把拍开他:“你别说话,我现在不信你。” “我现在真没骗你,以前不是怕你听了难受吗?”他唉了一声:“你看现在不就是。”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给我闭嘴。” 林念把女儿喝过的茶缸洗干净,拿出半只鸡指使李伯诚:“把鸡给我剁了。” “唉,来了。” . 经过一个月的花样进补,李伯诚的脸色眼见着红润起来,原本苍白的手心现在也有了血色。 与他越来越好的状态相对应的,是家里迅速缩水的票子。 李伯诚从甘城调到省城,虽然级别升了一级,但是少了偏远地区的补贴后,到手的工资反而低了不少,如今一个月 * 只有两百块左右。 对于重体力工人一个月四十六块的工资水平来说,两百块其实已经算很多了,平时他们家吃喝都算不错,但每个月花费差不多也就一百块。 只有这个月因为要给李伯诚补身体,吃上面花了太多钱,才把工资花的差不多。 其实李伯诚的工资存折上还有一大笔,就算每个月都把工资花光,也不用担心什么。 但林念习惯了每个月存点钱,现在一分不剩心里就有点发慌。 一个家庭的平稳运行少不了开源节流,现在节流不可能,所以就得在开源上下功夫。 林念想了想,决定自己出去工作。 本来部队后勤和地方的民政部门合作,就有针对随军军属的就业安置。 原先的甘城没那个条件,到省城之后部队就联系过林念,但那时候她觉得安安太小了,想等她大一点自己再去工作。 现在……就先委屈下女儿吧。 林念心里做了决定,但没有说出来,而是先把安安带着去托儿所看看。 家属区的小学、托儿所和幼儿园都是建在一起的,其中托儿所招收一岁半以上五岁以下的孩子,安安刚好满足这个要求。 把孩子放托儿所的军属不少,毕竟这是省军区的家属院,里面的军官普遍职位都比较高,双职工的情况更多一些。 托儿所按照年纪分三个班,每个班有三人看护。 以安安的年纪当然是在最小的班,里面都是和她岁数差不多的小孩子。 这个年纪的孩子,可爱是可爱,烦人起来也是真烦人。 林念带着安安去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孩子因为一个玩具争抢起来,最后输的那个哭,赢了的也哭,以致传染到整个班的小孩都在哭。 见到这一幕,林念赶忙把安安抱出来远离传染源。 听着房子里隐隐传来的哭闹声,她心有余悸,对把安安放这的决定有点动摇。 要不就先算了? 她低头看了看安安,却见女儿正盯着托儿所的方向,眼睛亮闪闪的。 “安安喜欢托儿所吗?” 安安不懂什么是托儿所,只是对那么多同龄的小孩感到好奇,还想再去看看。 在女儿的强烈要求下,林念重新抱着女儿回去。 也不知道看护是怎么安抚的,才过这么一会,原本哭成一片的小孩现在竟然都安分了下来,就连刚刚为了一个玩具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个现在也成了亲亲密密的好朋友。 真是奇妙的小孩。 托儿所的玩具很多,因为里面的孩子都是军官的子女,所以玩具也都是枪炮一类,还有比较少见的舰船与飞机。 这些玩具大多都是用木头做的,少部分用的是弹壳。 安安一进去,就看上一艘用弹壳做成的坦克,手舞足蹈地表示想要。 那坦克制作精美,不光装了履带可以行驶,就连炮管都可以移动,不说安安,就连林念看到都心动。 但是这玩具已经有别的孩子在玩了。 林念和安安商量:“咱们看着别人 * 玩好不好?” “妈妈要。” “妈妈不要,咱们等别人玩好了再玩。” 林念抱着女儿走到坦克旁边,蹲下来去看别的小孩玩玩具。 安安呆不住,看了一会就要求出去。 林念问:“你要去哪?” 安安没说,就是要掰她的手。 这里的地上铺了东西,是软的,摔下去也不怕,所以她掰了一会林念就松了手,想看看她要干什么。 安安刚获得自由,就跌跌撞撞往前冲,走到正在玩坦克的小孩面前,推了他一把。 林念立马反应过来:“安安你干什么?” 安安还乐呵呢,指着坦克说:“妈妈要。” “你要所以就要抢过来?那我看上了你的玩具我也把你推开?” 安安有点艰难地听明白这句话,蹲在坦克玩具边上想了想,有点不舍地把玩具往林念的方向推了推。 林念:“……给我?” 安安呵呵笑,感觉流口水又立马闭上嘴,意思不用说都能明白。 林念感觉心情有点复杂,刚被女儿霸道的行为气的头顶冒火,下一秒又被化身小棉袄的乖乖感动的不行。 但不管怎么样,这种行为是不能提倡的。 林念没有看那个玩具,把被安安推倒的孩子扶起来,对她说:“跟别人道歉。” 安安歪着头看她。 林念跟她讲道理:“这不是咱们的东西,不能说你想要就要抢过来,这样的做法是不对的,所以你要跟别人道歉。” “妈妈——”安安不太愿意,黏着她撒娇。 林念不吃这一套:“打屁股和说对不起,你选一个。” 平时在家里,李伯诚几乎对安安有求必应,林念管她比较多,要是干了什么坏事该揍的时候都会揍。 所以安安其实有点怕林念,一听这话立马捂住自己的小屁股。 林念嘴角扬了扬,又压下去:“不想打屁股就跟别人道歉,来跟我说:对不起。” 安安盯着妈妈看了一会,妥协般开口:“对、噗起。” “不是对我说的,是对人家说。” 安安转过脸,面对小男孩,又说了一遍。 小男孩比安安要大一点,长得还算不错,就是有点脏,衣服黑乎乎的。小孩脾气很好,被安安欺负了也不生气,反而把玩具让出来,要给安安玩。 安安立马看向林念。 林念说:“跟哥哥说谢谢。” “谢谢,哥哥。” 她这几个字说的字正腔圆,说完就一下趴到坦克上,去研究她的新玩具。 托儿所的玩具太多,安安玩玩这个再看看那个,半天的时间一会就过去了,等到要走的时候还舍不得。 林念问:“以后天天来这里好不好?” “来!” “那说定了哦,不许反悔啊。” 安安完全没有发现妈妈的不怀好意,抱着她的脖子说要来。 摆在她上班路上最大的障碍被扫开,林念当晚就和丈夫说了这件事。 李伯诚对她的选择没多大意见,林念想在家呆着他能养得起,要出去上班他也支持,只要别太累就行。 于是第二天 * ,林念就去了专门负责解决军属工作的后勤部门。 部队这边和民政合作,提供的岗位种类挺多,像林念这种学历比较高的,可选择的范围更广,其中不乏一些工资待遇都比较好的。 林念看了许久,最终选择了一家叫做大安制药厂的工作。 大安制药厂和临城那个可不一样,那边的药厂是国家重点项目,而大安制药厂则是个刚刚成立没多久,员工只有二十几个人,说是厂其实更像一个小作坊。 因为规模小,大安药厂能做的药也少,如今还只生产红药水和紫药水两种。 林念的工作是配药房的学徒,一个月工资是十八元。 这个工资算比较低的,甚至后勤那边的人都全她要不要换一个。 林念也犹豫过,最后还是没换。 大概心里还存着遗憾吧。 还有几天才正式上班,这几天,林念每天都陪安安去托儿所玩,最开始是她陪着,渐渐林念会离开一段时间,好让安安适应妈妈不在的日子。 她的想法没错,安安最开始表现的接受度也很高,没成想等她真的上班了,这个小家伙就不干了。 等晚上她下班去托儿所接人,安安看到她下一秒就哭了起来。 “妈妈!啊!!” 林念心疼的哦,赶忙哄:“妈妈在呢,乖乖不哭了啊。” 托儿所的工作人员说:“孩子中午没看到你就开始哭,哄了半天都没哄好,后来哭累了睡着了。” 林念抱着女儿在她眼皮上亲了亲:“不哭了哦,妈妈不是回来了吗?再哭就不好看了。” 安安还是很爱漂亮的,一听说不好看立马停了下来,眼睛含着泪,双手抱着她的脸,仿佛要认清楚这是不是自己亲妈。 “走吧,咱们回家了。” 安安大概被吓到了,之后虽然没哭,但一晚上都要黏着林念,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呆在她怀里,还把企图抱着她们母女的爸爸给一把推开。 林念问:“不要爸爸吗?” 安安往她怀里拱了拱:“要妈妈。” 李伯诚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里,真有点不习惯,盯着女儿的后脑勺说:“安安不跟爸爸好了吗?” 安安紧紧贴着妈妈的身体,用屁股对着他,理都不理一声。 李伯诚幽幽的叹了口气,凭空感觉到一股寂寞。 说好的女儿是小棉袄啊,怎么这个小棉袄暖不到他呢? 安安今天哭了太久,耗费的精力多,上床没一会就睡熟了。 李伯诚竖着耳朵,一听女儿呼吸平稳了,就把她轻轻抱起来放到最里面。 重新搂着娇妻,他长叹出一口气:“安安渐渐大了,什么时候把边上的房间收拾出来吧。” 林念觉得丈夫有点过于心急了:“她还小呢,再等两年吧。” 李伯诚酸酸地说:“不小了,都会跟我抢媳妇了。” 林念噗嗤一声笑出来,胡乱揉了揉他的脸:“就那一会还要跟女儿计较啊?” “当然。”李伯诚把妻子搂紧了点,嗅了嗅她头发 * 上的香味说:“你是我的。” . 林念决定了要工作,当然不能因为女儿哭了就不去。 还好安安也就闹了两天,等确定妈妈不是把她丢了就不再哭了。 药厂的工作对林念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她还是学徒,现阶段就是跟着老师傅们后面打杂,基本上轮不到她动手。 林念也不急,她对于这一行来说确实是个外行,与其急匆匆要求干活,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多学一点,以后轮到自己上了才不会觉得无处下手。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转眼间林念就在药厂上了半个月的班,这天林念下班回来,去接安安的时候,听到有人闲聊,说姚师长的女儿姚青青要出嫁了。 林念听到姚青青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她和姚青青属实没打过什么交道。当初第一次见面,她便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对李伯诚的态度不一般,可还没等她观察出什么,就被孙夏至的一个电话叫回去。 等从临城回来,姚青青就没再出现在眼前了。 林念当时还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李伯诚在她眼里千好万好,在别人那可能屁都不是。 这会听到姚青青快要结婚的消息,林念还觉得有些庆幸,幸好自己之前没有因为一点感觉就做出太过火的举动,否则不是闹了笑话吗? 林念在这庆幸的时候,不知道姚家曾经为了这件事差点闹翻天。 之前乌梅芸提醒过,姚师长就对女儿的婚事上了心,部队里青年才俊不少,没多长时间,就让他找到个脾气好也有上进心的小伙子。 小伙子叫周路,二十六岁,是个农村人,初中毕业当的兵,上过军校,有中专学历,如今在团司令部作战股当股长。 别看股长级别不高,其实也是正连级的干部,这个位置是团参谋长的后备人选,可以称得上前途广阔。 姚师长为了自己的女儿可以说费尽了心思,可姚青青不愿意啊,她半点体会不到父亲的苦心,只觉得父亲看低了她。 一个二十六岁的股长算什么青年才俊?人家李伯诚二十六的时候都是副团长了! 她心里有鬼,也不敢拿李伯诚出来比较,就光说不要嫁给股长。 姚师长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最后也烦了,直接下了通牒:“你要不嫁人,要不就回老家!” “爸?!”姚青青不敢相信这是想来宠爱自己的父亲:“你怎么能这样?” 姚师长能有这样的态度,与妻子脱不开关系。 自从乌梅芸察觉到姚青青的小心思,就下决心要把她早点嫁人,所以隔三差五就在姚师长耳边提谁谁谁跟自己说女儿和别人走得近。 姚师长听多了这种话,觉得女儿在家属院的名声就要坏了。 一旦名声坏了,不说连累不连累自己,主要女儿这辈子就毁了啊。 乌梅芸又说姚青青总觉得父亲惯她,所以干什么都没顾忌。 姚师长嘴上否认,背地里却反 * 思了一番,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放任女儿,这才有了这番表态。 “我就这样了,你都二十多了,还不嫁人像什么话?” 姚青青噘嘴:“那就让我嫁给股长吗?” “你还嫌弃别人职位低?” 姚青青:“部队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比他厉害的?” “比他厉害的当然有,还有开国元勋的后代呢,但是你想想咱们凭什么啊?” 姚师长说:“你别以为我当个师长就多厉害,实际上我上头的人多了去了。你现在不愿意,再过两年等我退休,你连这个股长都嫁不了!” 见女儿被自己吓住了,姚师长又放软了声音,说别看人家现在职位低,以后很容易就能升上去。 “真的吗?” “当然,爸爸跟你说实话,他要是不出事,三十出头就能当上团副参谋。” 副参谋也就是个准团级,按照这个速度,等升到副师级,都要四十了吧? 姚青青觉得不怎么满意,但是父亲的态度坚决,再说她也怕等姚师长退休之后自己只能嫁给更差的,于是纠结了一番,便默认了这项安排。 姚青青这关过去,剩下的就很简单了。 姚师长很快安排两人见了面,周路对姚青青还算满意,当然是满意人还是满意她的父亲这点还不得而知。 两人见了两次面,很快便商量起婚嫁的事宜。 周路的老家离得远,所以结婚这边几乎都是姚家拿主意。 姚家就这一个女儿,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可能让她吃亏。 周路级别不够申请不到部队的房子,但姚青青有正式工作,可以申请住宿。 姚师长找关系给姚青青弄了一间十来平的单人宿舍,宿舍里的家具什么都是姚家置办,到时候这里就作为新房。 婚礼日期定在六月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姚青青竟然邀请林念来参加她的婚礼。 林念收到邀请的时候还有些惊讶:“我?” “是啊,嫂子你有时间吗?” 就算知道之前以为姚青青对自家男人有想法是错觉,林念还是没办法喜欢上姚青青,对于她的热情邀请,林念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她想了想,略带歉意道:“抱歉,我那天可能没有时间,提前祝你新婚愉快吧。” 姚青青表情有些失望:“嫂子你不能请假吗?” 林念:“……”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不起来这人了。 “不好意思,我才上班不好请假。” “那好吧。”姚青青耸肩:“不来就算了。” 第三十七章 打架 姚青青结婚前两天, 林念刚好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十三块钱。 虽然这些钱连丈夫一个月工资的零头都不到,但林念还挺开心的,打算一家人去下次馆子庆祝庆祝。 她怀着愉快的心情来到托儿所,却发现这里乱哄哄的, 除了孩子的哭声, 还有大人的指责。 怎么回事? 林念没找到女儿, 便顺着声音来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 打眼一看最安安就在里面哭。 * 她旁边还有个本应该在隔壁上学的顾晨武, 两个小孩对面,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小男孩,正指着顾晨武的脑袋骂。 “怎么回事?”林念从人群中间挤过去。 安安一看到林念, 顿时哭的更大声, 跑过来抱着她的腿, 抓着自己的小辫子说疼。 正骂的起劲的女人见到林念, 声音中断一会,随后抱着小男孩就开始嚎:“我可怜的大宝啊, 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这要是被打出了事可怎么办哦?” 对方声音太大,而且口音很重, 林念废了不少劲才听清楚。 她看了看对方怀里的小男孩, 问女儿:“你跟人打架了?” 安安摇头,拎起自己的小揪揪,委屈巴巴地告状:“拽安安, 疼, 哥哥,打他!” 几个字大概就解释清楚了事情经过,林念有点着急:“拽你头发了?” “嗯!哥哥打他。” 说话的时候还握着小拳头, 看起来恶狠狠的。 林念问:“然后这个婶婶就骂哥哥了?” “骂!” 安安呸呸两声,做出凶狠的表情,指着顾晨武一跺脚,示意对方就是这么骂人的。 林念问完安安,又看向顾晨武。 顾晨武从她出现后就没说一句话,头昂向一边,是很常见的那种受了委屈但故作坚强的样子。 林念问他怎么回事,他也没说什么。 “你看看,你们看看,他打了人还敢说!真是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这么大个人了欺负我家大宝!”女人见顾晨武不说话,情绪更加激动,嘴巴张的巨大,像是要吃人一般。 顾晨武听到这话,牙齿咬得死紧,嘴巴都在颤。 这种话对于其他人可能只是普通骂人的话,对顾晨武来说,却是往他心窝上戳。 林念不干了:“我说大姐,你别嚎了,不是谁声音大谁就有理的。我们小顾同学为什么打你家孩子?是因为你儿子先欺负我女儿,怎么都算个见义勇为吧? 你说小顾同学比你儿子大那么多,打他是有爹生没娘养,那你儿子比我女儿也大不少,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没爹生也没娘养?” 对方的枪口瞬间对准林念:“你怎么说话呢?!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她身材健壮,将近有两个林念这么宽,个头也高,看起来还真挺唬人。 周围几个看护和老师见状,连忙上去拦。 “唉唉,不至于不至于,都消消气,咱们好好说。” 林念才不想跟着人好好说,见有不少来接孩子的家长都在看,便继续道:“我女儿虽然来的时间短,但人缘还算不错,这都能被欺负,我看他平常在托儿所没少欺负小孩子吧?” 说完往周围看了一圈:“你们也问问自家孩子吧。” 女人顿时急了:“你胡说什么?我家大宝平时最乖的!” 但乖不乖不是她说了算的,陆续有好几个小孩子在家长的询问下说自己被那个小男孩欺负过。 托儿所小孩子多,就那几个大人,难免看不 * 过来。 那个小男孩就经常趁着大人不注意的时候跑另外两个小一点的班去,抢其他孩子的吃的,玩具,或者把人打一顿。 因为岁数差别,中班和小班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孩子欺负人之后还会威胁,说要是敢告诉大人或者家长就等着天天挨揍。 小孩子们怕被打,自然不敢说,这事也一直没人知道。 最先几个小孩子说了之后,陆续又有其他的小孩子说自己被打过。最后一合计,好家伙,整个托儿所小班和中班的孩子都被这小子揍过,没一个逃脱的。 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了! 大家把孩子送托儿所都是交了钱的,让别人欺负了像什么话? 当场便有战斗力强的和男孩他妈吵了起来。 女人单打独斗,喉咙叫破天了也没用,根本骂不过。 还有人趁着空隙往小男孩身上打了两巴掌。 “要死人了!一群人欺负我们两个!要打死人了!” 女人见势不妙,抱着自己儿子滚地上撒泼,一会说自己要被打死了,一会又说要去部队领导那边告他们。 “我们告你还差不多。” 林念一手牵着一个,对晚一步赶来的托儿所所长说:“这孩子被心太坏了,不能再让他呆在这里,万一他记仇,以后变本加厉欺负我家孩子怎么办?” “这个,我们以后会好好看着的。” “人总有疏忽的时候,万一造成什么结果你们敢担吗?” 托儿所当然不敢担,他是外面招进来的,家里也没什么背景。托儿所可都是军官的孩子,父亲最低都是营级干部,哪个出了事他都担不起。 可让他发话把男孩给赶出去,他也不愿意,看男孩母亲这撒泼的样子,他要是敢发话把她儿子赶走,还不被划破脸啊。 “你要是决定不了,我们就去找领导?” 林念是绝对不能让这个孩子跟自家女儿继续呆一个地方的,要不然她以后上班都不安心。 为了给所长加大压力,她又拉上了其他的家长。跟他们说托儿所里多的是很重的玩具,玩意他哪天心情不好搬起一个砸其他孩子,那要怎么办?毕竟就有小孩说自己被他用纸板做的玩具打过。 “不会的,不可能,我大宝心里有数。” 本来在地上打滚的女人一听林念这么说,立马给自家儿子狡辩。 林念冷笑一声:“你这没娘养的小子心里有个屁的数!” “就是!” 没人相信她的话,特别是曾经被用纸板玩具打过的孩子家长。 她如今真是心有余悸,这要是搬了个弹壳做的玩具砸人,那不得把头给砸破了啊。 不行,这孩子必须得走! 于是一群人都要求把那个男孩给赶出去,所长满头是汗,只好说回去开会研究下,一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们满意的结果只有一种,你要不让他滚蛋,要不我找人天天来揍这小子。” “你敢!” 林念睨了她一眼:“你猜我敢不敢?” 这话倒 * 是给了其他人灵感。 对啊,凭什么让那个小子欺负他们孩子?他们也可以欺负回去啊!这年头家家孩子都多,叫几个大的轮流来,也够解气了。 女人感觉到周围气氛的变化,心里反而更加发虚。 她抱着小孩,紧紧搂在怀里,不敢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 “什么人啊!就知道欺负我们母子两个,这破地方我们不呆了!” 她把小男孩抱起来,看起来特别硬气:“儿子,咱们走!” 所长这时候倒是机灵,还追上去问:“你家孩子以后不来了?” “来个屁!” 过来挨揍吗? 人家主动走了,那事情就好办了啊,所长立马表示已经把这孩子给开除了,以后可以继续放心的把孩子送过来,绝对不会被欺负。 “但愿吧。”林念似笑非笑:“谁知道走了这个还有没有下一个呢。” “不不不,肯定没有了。”所长就差指天发誓:“我们以后肯定看好了,绝对不让大班的孩子去小班。” 在所长的各种保证下,中、小班的孩子家长才算勉强满意。 林念抱着安安,带着顾晨武走出托儿所。 “今天谢谢你了。”她对顾晨武说:“要不是小顾哥哥,咱们安安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林念贴了贴女儿的脸:“是不是啊安安,要谢谢小顾哥哥,小顾哥哥救了安安,是个小英雄。” 安安扑在妈妈怀里,扭头冲顾晨武甜丝丝地笑,叫他哥哥。 顾晨武看了她一眼,嘴角动了动,依旧没说话。 他心情不是很好,安安似乎看出来了,拍了拍妈妈的胳膊,表示要下去自己走。 “你自己走行吗?”林念弯腰放她下来。 安安一落地,便立马往顾晨武那边凑。 她走路时身体会前倾,看起来特别凶险,顾晨武见她过来赶忙停下脚步。 安安冲到他面前,又仰头冲他笑,然后伸出手让顾晨武牵她。 顾晨武有点愣神,一开始都没反应。 安安等得着急,踮起脚啊了一声:“哥哥!” 顾晨武有些迟疑地看了林念一眼,见她没有反对,才缓缓伸出手。 安安立马拉住他一根手指,紧紧握住。 还不满两岁的小孩子,那手还不到他半个大,又小又软,感觉跟没骨头一样,被握上的感觉特别奇妙。 顾晨武低头看了看小妹妹,压在心头的阴云忽然被风吹走,露出晴朗的天色。 托儿所距离林家挺近,但顾晨武住的福利院还在马路对面。 要分开的时候,安安还特别舍不得,拉着人想让他跟自己回家。 “好了安安,哥哥还要回去写作业的,你不让他走,明天老师看他没写作业,会被打屁股哦。” 在安安心中打屁股是最厉害的惩罚,听到之后立马松开手,不敢再硬拉着顾晨武跟自己回家。 顾晨武抿了抿唇,没有解释写不完作业是打手心而不是打屁股,他抓着书包的背带:“林老师,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点。” * 林念说着想起来:“这周六你们不上课吧?” “不上,怎么了?” “那叫你哥哥一起过来吃饭吧。林老师刚刚发了工资,感觉有点烫手,想赶快花掉。” 顾晨武不太愿意来:“我们有……” “好了别推辞了,就当林老师感谢你帮了安安,不请你吃饭我心里总记挂着,会睡不好觉的。” 顾晨武今年十一岁了,不像两年前那么好骗,知道林念这么说就是个借口。 他觉得自己应该拒绝的,不能总是受别人恩惠,可想了半天,拒绝的话也没说出来。 “好了,就这么定了,你回去跟哥哥说一声。” 林念单方面做下决定,拍拍女儿的脑袋:“走了安安,咱们回家了,跟哥哥再见。” 安安对顾晨武用力挥着小手。 顾晨武没再说拒绝的话,冲着安安笑了笑,道别后飞快跑远。 林念被女儿拉着呆在原地,等看不见顾晨武的身影了才让走。 才走了两步,她就一副疲惫模样,蹲在地上不愿意动,张开双臂让抱抱。 林念:“……你刚刚不是走的很积极吗?” 安安仰头眼巴巴盯着她看。 “不行,你自己走。”林念也做出疲惫的模样:“你都快三十斤了,妈妈抱不动你。” 两个人就在楼底下赖上了,哪个都不愿意服软,比着谁更有耐心。 比赛的结果因李伯诚的归来而中止,他老远就看到楼下蹲着的两个像自家妻子和女儿,走过去一看果然是。 “怎么了你们?” 林念说:“你女儿不愿意走,非得要我抱,我说我抱不动。” 她有时候真的很幼稚,看起来不比女儿的岁数大多少,一点小事都能跟安安犟上。 李伯诚忍着笑,对闺女摊开手:“来吧安安,爸爸抱行吗?” 安安就想让妈妈来抱,但是妈妈不愿意啊,于是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她有些怨念地嘟着嘴,转了个方向面对爸爸,让她把自己抱起来。 李伯诚体能好,林念都快抱不动的闺女他单手举着毫无压力。 安安坐在他左边肩膀上,拽着爸爸短短的发茬,感觉到了登高望远的快乐。 林念有点羡慕地看了一眼,被李伯诚误解了。 他走到边上,目视前方小声说:“等回家让你坐肩膀?” 林念解释说:“我是觉得高处视线会很好。” “那坐不坐?” “……能坐下吗?” “试试呢。” 林念有点心动,瞄了眼他另外半边肩膀,又有点退缩:“会不会压坏啊?” 李伯诚感觉自己被小瞧了,表示说:“我单手就能把你举起来。” 林念拒绝与他谈论这种话题,低声把今天托儿所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李伯诚听完,好心情一下去了大半。 他回到家,把女儿放下来,解开辫子去看她的头皮:“拽哪的?” “我之前看了,没什么外伤。” 要不然她才不会让对方那么容易跑掉。 虽然没有外伤,但李伯诚还是心疼了一番,觉得女儿受了罪。 “你 * 知道她是哪家的吗?” “不知道。”林念问:“怎么,想找人家麻烦?” 李伯诚没有否认。 “要是人家职位比你高呢?” “那也可以公平比试。” “好了,没这个必要,省的别人说你小题大做。” 已经让那个小孩受到惩罚,林念觉得没必要在这个事情上继续纠缠,为了转移丈夫的注意力,她把口袋里的十三块钱掏了出来。 “当当当!你看。” 李伯诚看到钱,很快反应过来:“发工资了?” “对啊,虽然有点少,但也能吃两顿好的了。” 林念本来准备请丈夫和女儿去饭店吃的,因为想叫上顾家兄弟两个,便决定改在家里了。 “都行,反正是你赚的,想怎么花都可以。”李伯诚还说:“嫌麻烦可以去饭店买两个菜回来。” “看看那天能买到什么。” 林念收了钱,准备去做饭,李伯诚跟着进厨房帮忙。 一家三口晚上吃的也简单,没一会就做好了。 等吃完饭,几个人洗漱之后就进了房间。 林念把女儿哄睡着,就被李伯诚拉着要试试坐肩膀。 “真的试啊?” “当然。” 他蹲下|身,环着林念的小腿把人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小臂上,林念小声惊呼,抓着他的肩膀不敢动。 “怎么样?” “我……我有点害怕。” “没事,我扶着你,不会摔下去。” 李伯诚走到书桌边,让林念踩着书桌坐到自己肩膀上。 林念抓着他稳住身体,站起来又小心翼翼坐下。 真的尝试过,才发现坐肩膀的感觉并不好受。 有点硌人,还因为太高了没有安全感。 李伯诚抓着她的小腿,林念抱着他的脑袋动都不敢动。 “好、好了,你放我下来吧。” “才上去就下来?” 李伯诚不放,就着这个姿势走起来。 他一动,林念更害怕了,总觉得随时都可能栽倒。 “别,你放我下来!” “好了,马上马上。”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房门往外走。 刚走到客厅,就听门被敲响了。 林念一惊,身体晃了晃,下一秒便被人托着离开肩膀,安全落地。 “你……”林念在他胸口锤了一拳,没时间继续算账,稍稍整理好衣服就去开门。 门外是个身材魁梧壮汉,手里拎着一袋子糕点,见到林念就叫嫂子。 “等等。”林念掩上门叫了声李伯诚:“来找你的。” 李伯诚走过来一看:“吴安,你来干什么?” “师长,我来给嫂子道歉的。” 他让开身体,露出身后的两个人,正是今天在托儿所欺负了安安的小男孩以及他的妈妈。 林念一看到他们就冷了脸:“道歉就不用了,以后离我们家姑娘远一点就行。” “哎呦别这样讲啊。”女人一改傍晚时的凶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今天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还有报国,你过来!” 她把儿子一把拽出来:“你们家闺女还在吗?我让我们大宝给她道歉。” “她睡了,你们都 * 不用道歉,我们也不会接受。” 林念知道他们过来是什么意思:“你也不用担心因为这事会被穿小鞋,诚哥他不是那种人。” 门外夫妻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 林念问:“还有事吗?没事就走吧,我们要睡觉了。” 女人有些犹豫,扭头看了吴安一眼,拿起糕点要往林念手里塞:“嫂子你收下。” 林念收回手,让她塞了个空:“用不着,我们家不缺这口吃的。” 李伯诚也说:“天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他一发话,吴安不敢不听,只好带着遗憾离开。 人一走,林念就把门关上了。 “知道得罪不起人还不把儿子教老实点?” 她才不相信那对夫妻不知道自家儿子是什么德行,估计以前心里还得意过吧? “好了,别生气了。” 李伯诚揉了揉她的脑袋,问:“还坐不坐?” “不!” 林念断然拒绝,也顾不上吐槽那对夫妻,撒腿就往房间跑,然后一股脑钻到床上:“我睡了。” 李伯诚跟在后面,失笑摇头:“怕什么?” 他走到床边,把被子往下拉了拉,捏住妻子的下巴:“鼻子都盖住了还怎么呼吸?” 林念眨巴着眼睛:“你也睡吧。” “不急,还早呢。” 李伯诚低头,在她唇上啄了啄,几次之后加深了吻,直亲的林念忘记还有睡觉这回事。 . 最近林念厂里有个配药的师傅关节炎犯了,疼得走不了路,就跟厂里请了假。 配药间总共就两个师傅,一个配红药水一个配紫药水,少了一个就没办法开工。 无奈之下,厂长只好把做了一个多月学徒的林念给提起来,让她提前接手配药的工作。 之前林念只在师傅的看顾下完成过几次配药工作,刚开始独立工作,厂长心里着实有点没底。 厂长心里慌,林念倒是淡定的很。 配药的步骤她早就背过无数遍,每一步该做什么都清楚,她又心细,做了几天一点问题都没出。 厂长放了心,就此把配药的工作交给了她。 因为老师傅的关节炎特别严重,一时半会回不来,厂里还给林念每个月涨了两块钱的工资。 自此林念便从学徒摇身一变成了配药间的双巨头之一,每天勤勤恳恳来配药。 做师傅比做学徒时接触的东西多,林念也对厂子的经营情况有了个更准确的认知。 了解的越多,她对厂子的未来就更担心。 首先,厂子规模小,资金也少,上头也不怎么重视,生产的紫药水和红药水没有一点技术含量,也卖不出什么价格。 一瓶药水只卖几分钱,工人们拼死了去做,每个月的盈利将将够发工资。 这还是情况比较好的,要是出现意外,比如说配药配错了,或者是东西做出来没卖出去,再就是东西卖了货款没收回来,那真是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林念干了三个月,只有第一个月工资是准时的,剩下两个月多多少少都会推迟,最多迟了 * 半个月。 她最初刚入职时的踌躇满志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现在只求不出意外,好让厂子能正常运行。 可就算她再小心,到底还是出了问题:一批调配好正准备灌装的紫药水受到污染,全都不能用了! 第三十八章 骨痛贴 这批被污染的药水原本是要发往两家经常合作的医院, 光成本就有上百块。 上百块对别的大厂可能就毛毛雨,对大安这个小作坊来说,却足以伤筋动骨。 因为这一失误,当月的工资就发不出来了。 厂里的工人心中都有怨气。 配药房另一个师傅就嘟囔:“整天干活不发钱, 我们去喝西北风啊。” 林念也觉得这样不行, 厂里的利润太低了, 完全没有抗风险的能力, 这样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倒闭了。 她问:“为什么我们不做一些比较赚钱的药呢?” “没配方怎么做啊?” “配方怎么来?” “我也不懂, 上面安排的?” 大师傅也没多高的学历,配药的功夫还是去省城另一家药厂培训的。 据他说,那家药厂做的药可多了, 根本看不上什么紫药水红药水。 “咱们这个药水一瓶才几分钱, 人家做那个一粒都有几块钱!” “这么贵?”林念咋舌:“是治什么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地方保密呢, 一般人不让去,人家赚钱的家伙。” 师傅跟林念狠狠吹嘘了那个厂子的繁华, 说等大安倒了之后,自己要能去那边就好了。 林念:“……咱们厂也不一定会倒吧?” “工资都发不出了,不倒怎么可能?” 林念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与大师傅交流, 继续干自己的活。 晚上吃饭的时候, 林念问李伯诚:“你知道有什么药卖几块钱一片吗?” “怎么,你们厂要生产?” “不是,我就问问。”林念说:“今天听说了, 有点好奇。” “几块钱的我不知道, 不过十几块的见过。” 李伯诚回忆说:“当时我在新兵连的时候,有个战友被蚊子咬了,感染了肾炎, 用的药里就有一种据说要十几块一支。” “那是在十几年前?” “大概五九年吧,还有的药更贵,咱们国家生产不了,要从外面进口。” 林念若有所思。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轻声问丈夫:“你说我能不能劝厂长生产其他比较赚钱的药呢?” 不图什么一片几块十几块,就算卖一两毛也好啊。 李伯诚问:“换什么?” “我还没想好。” “那你慢慢想?” “好啊,我得去多问问。” 她说的时候还挺认真的,语气中充满了使命感。 李伯诚笑了一声,摸摸她的脑袋:“好了,睡吧。” 林念想让厂里换一种药生产不是说说玩的,她是真上了心。 从那会开始,林念一有时间就往医院跑,看哪一种病人最多。 自己厂里没什么钱,所以那些特别高端的药是不用想的,如果想换药生产,最好选那种难度不高,用处很大 * ,而且竞争的人不多的。 林念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这边得关节炎的人特别多,这种病治也治不好,大多数人疼的时候都是找什么草药敷一敷,但效果都很一般。 既然这样,那有没有镇痛效果特别厉害的药呢? 林念把这种想法和厂长说了说。 厂长叫王大河,原本也是军人,退伍之后被分配到刚成立的厂子里当厂长。 自从当了厂长,王大河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最开始的雄心壮志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他现在就希望厂子不要在自己手里倒闭。要不然他怎么对得起组织的信任,怎么对得起厂里这几十号工人呢。 对于厂里的困境,王大河其实是最清楚的,他也想过办法,比如打报告申请更多的资金,或者生产别的药。 但前者一直没有获得批准,后者则需要大比资金。 他拿不到钱,想要换药的想法只能是空想。 对于林念的提议,王大河还是很欣慰的,难得有个为厂子存亡考虑的员工。 他说确实有这种药。 “我在部队当兵的时候见过一种膏药,专门治关节疼的,疼得时候贴一片,马上就止疼了。”王大河说:“不过那是在南方当兵的时候见过,咱们这边没有。” 林念一听便心动起来,没有竞争对手,才更容易打开市场啊! 她问:“那咱们可以买这种药的配方吗?” 王大河说:“咱们没钱。” “……” 这真是一个死局,没钱就买不到配方,他们就得继续生产红、紫药水,就依旧赚不到钱,长此以往,厂子肯定要倒闭。 . “唉……” 这是林念一顿饭叹的第十声气了,李伯诚瞅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钱啊……” “家里没钱了吗?”李伯诚向来不管家用,听妻子这么说也没怀疑,立马表示:“存折上不是还有钱,没了就上去取,别慌啊。” 林念说:“不是家里,是厂子没钱。” 想想也真的惨,厂里能凑出来的钱竟然比她家的存款都少。 “哦,这样啊。” 这种问题李伯诚就帮不上忙了,他一个常年当兵打仗的,对怎么把敌机轰下来挺有心得,怎么赚钱这种事,问他就白瞎。 不过李伯诚不知道,却有另一个人解决了林念的烦恼,那个人就是刘副军长的妻子陈曼华。 陈曼华今年五十岁,在银行工作,如今已经做到行长的位置了。 她偶然间知道了林念的困扰,便提出了一个建议:“可以找银行贷款啊。” “贷款?” “就是找银行借钱,要收利息的。”陈曼华说:“当然这个钱也不是随便借,看你们才能押什么东西,如果过期还不上,这些东西就都归银行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但这种事情林念做不了主,还得看王大河的意思。 王大河也是第一次知道可以贷款。没办法,厂子太小了,大多数时候都没资格和银行打交道。 听说贷款要用东西 * 抵押,还不上就要把东西收走,王大河有点犹豫。 毕竟在他的心里,厂子里的东西都是国家的财产,他实在没资格处置。 他犹豫,林念也没有催促,总归办法给了,愿不愿意都是他厂长的事情,她一个配药的说那么多干嘛呢? 王大河犹豫了好多天,还没等犹豫出结果,就出了一件大事。 九月份,电台广播通报,伟人逝世。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把听到的人都震傻了,那感觉比天塌了也差不到哪里去。 林念知道消息的最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想着是不是这几天没睡好的缘故。 可看到其他人脸上如出一辙的悲伤和隐隐传来的啜泣声,她才知道,这都是真的。 他逝世后的几天,整个国家都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厂里的人也无心工作,走在路上竟然有人忽然哭出来,就连家里都变得格外沉闷。 但再大的痛苦总会过去,生活还要继续。 王大河消沉了一周,不知道想通了什么,突然变得特别有干劲,跟林念说他要去贷款,要买新药配方,要把大安做大做强! 林念问:“厂长,你想好要买什么药了吗?” “就按你说的,咱们买治关节炎的膏药。” “可是现在咱们连什么地方做这种膏药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卖,怎么卖,现在贷款不是太急了吗?” 王大河被她一提醒,才从打鸡血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也对……那我先去找找。”王大河说完,犹豫了下,跟林念说:“小林你帮我也问问吧。” “好。” 两人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了云省的一家药厂生产一种可以治疗风湿骨病,舒筋定痛的膏药。 王大河托人弄了两片药膏回来,找到有风湿骨病的工人试了试,效果出群。 那工人第二天还找王大河,问之前的药是怎么来的,他还想多买一点。 王大河哈哈笑了两声:“别急别急,马上就有了。” 工人走后,王大河激动地来回踱步,感觉看到了希望。 他转了两圈,平复了激动的情绪,才拿了电话联系对方药厂。 结果却给了他当头棒喝,对方药厂的厂长表示这个药是他们家祖上传下来的,不能告诉外人。 王大河出钱买的话还没说出去,对方就挂了电话。 在打电话之前他有多兴奋,如今被拒绝了就有多沮丧。 他不死心的又打了个电话过去,可这次话还没说两句,又被挂了电话。 完了,真不行。 忙碌了这么多天,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对方的拒绝给王大河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他一连丧气了两天,才又找到林念,说准备换一种药。 不知不觉,王大河已经开始听取林念的意见,他问:“小林你觉得还有什么药比较好?” 林念还有点懵:“不做治风湿的膏药贴了吗?” “嗨,人家不卖!说是自家祖上穿下来的,不能告诉别人。” 这样啊…… 林念问:“厂长你怎么 * 说的?” 王大河忍着丧气把当时的情景又回忆了一遍:“都这么说了,没希望的。” 林念却觉得不一定,她犹豫了下,主动请缨:“厂长你要不让我试试?” 王大河不看好林念,但也没拒绝:“你试试吧,被抱太大希望,不行也不会怪你。” 林念准备了一番,用王大河办公室的电话打过去。 对方已经记住了大安药厂,一听林念自报家门就觉得不耐烦。 林念没有一开始就说想买配方,而是说了自己对风湿骨痛的所见所闻,试图用医者仁心来打动对方。 对方不为所动,依旧拒绝。 “我就说吧,咱们还是换一个试试吧。” 林念觉得他们不是完全没希望,想再试试。 “但凡是好药,很少有愿意分享给别人的,这家不愿意,换一家也不一定能成,不如再坚持下,说不定就打动对方了呢。” 王大河在这点上和林念有分歧,最后两人决定各干各的。 让林念去磨膏药贴,王大河则去寻找其他药的配方。 从这天开始,林念就坚持每天给云省的药厂打一个电话,说的内容不一样,但主题就是两个——卖惨以及画饼。 对方厂长祖上都是大夫,也有一颗济世救人的心。可一来厂子规模在这,产量上不去,另一个就是这药虽说效果好,可在外面其实没什么名气,别人都不认。 林念又说愿意和对方签协议,绝对不会把膏药配方往外传,做出的膏药不会销往云省。 她态度诚恳又天天坚持,对方渐渐被磨得没了脾气,终于松口答应下来:“你们过来谈谈吧。” 当林念告诉王大河这个消息时,他人都傻了:“你谈成了?” “还没说定,他想让我们过去谈谈。” 能愿意面谈,就说明有出售配方的意愿了啊! 王大河兴奋地不得了,一拍手下了决定:“那好,小林,你就受点累,出个差跟他们好好谈谈。” 林念手指自己,有点不相信:“我?” “当然,都靠你才让对方松了口,你去是最合适的。”王大河高兴的想要拍她的肩膀,手都抬起来了想起对方是女同志,又悻悻放下。 “我还是那句话,小林你不要有负担,不成也不会怪你。” 王大河最近寻找新药配方并不顺利,而厂里这个月的工资也发的艰难。能不能拿下骨痛贴的配方,决定了厂子的生死。 林念感觉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做出吞咽的动作润了润嗓子,问王大河:“咱们最多能出多少钱呢?” 说到钱,办公室的气氛又严肃了些。 王大河说:“我前阵子问了银行,按照咱们厂的规模,最多可以贷到一万块,但还得有点钱买原料和新的加工器械,不能全都买配方。你那边……最高给五、七千吧,超过这个数就不行了。” 林念说好,又问:“我走了配药的活怎么办?” “我来就是,我之前也是学过的,顶个一两周没问题。” 王 * 大河心里急,恨不得立马就让林念过去。 但去云省还要办各种证明,谈判一两天不一定能成,她还得回家收拾下行李,所以最后出发的时间被定在后天。 得知林念要去云省,李伯诚不是特别高兴。 之前出国打仗的时候,部队都是在云省集结,他对那边算是有点了解,□□候都和其他地方相差甚远,去了肯定受罪。 “怎么非得让你去?” “厂长说之前都是我跟他们谈的,所以这次我去最合适。” “就你一个?” 林念点点头,瞥见丈夫有些难堪的脸色,弱弱解释:“你也知道我们厂没钱,连来回车票都是厂长自掏腰包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李伯诚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就过去几天,最多不超过一个星期,而且是跟别人谈买配方,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林念揉了揉他的眉心:“别皱眉了,皱纹都要深了。” 李伯诚拉下她的手,目光不满。 林念又是亲又是哄,也没让他高兴一点。 最后也只是勉强同意:“到那边每天给我打一个电话。” “好。” “遇到什么不对赶紧走。” “好。” 李伯诚又想起来:“你去的是哪个市?” 听林念报了地方,精确到镇上。 李伯诚仔细回忆,从记忆中挖出对应的人:“我在那边有几个战友……” 他说了对方的姓名和大致工作地址,还写了信,让林念到了先拿着信去找他们。 林念一直点头,心里一片感动。 “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安全,还有安安就交给你了。” 李伯诚轻哼了一声,拧拧她的脸蛋咬牙说:“当时就不应该选这个厂!” 林念嬉皮笑脸:“现在也不差嘛,说不定这次成了,我就成厂里的功臣了呢。” 出发那天,李伯诚有事没办法来送她,林念带着行李一个人上了火车。 川省和云省接壤,火车只走了一天一夜,下了火车之后还要转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坐车到镇上。 没错,做骨痛贴的药厂是镇上办的。 到镇上的时候天都黑了,林念找到镇上唯一一家招待所,出示了资料后开了间房。 在路上折腾一天,林念精疲力竭,脸都不想洗,躺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一夜无眠,第二天林念一大早醒来,先给李伯诚打了电话保平安,吃完早饭再按照他提供的地址联系上两个战友,送了带过来的特产。 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在派出所,另一个则是民兵队的队长。 当队长的那个刚好和药厂厂长认识,听说了林念的来意,便主动给林念带路。 药厂是这个镇子最大的工厂,招收了将近两百名工人,所在的地区可以说是全镇最繁华的地方。 厂子只做骨痛贴,离得老远都能闻到一股中药味。 民兵队长领着林念进了厂子,直奔厂长的办公室,还没到门口就开始喊:“三叔在不在?” 办公室门没关,走门口就能看到里面的人。 “三叔。 * ” 两人走进去。 桌后面的人抬起头:“你来干什么?” “三叔,我给你带人过来的。” 林念往前走了一步:“方厂长你好,我是大安药厂的林念,之前一直是我和您联系的。” 方厂长今年将近六十,身材有些清瘦,个子不高,气色不错,人看起来有点严肃。 他对着林念微微点头,对侄子挥挥手:“你先出去。” 民兵队长说:“三叔,小林是我战友的媳妇,你可不能吓唬她啊。” 方厂长没好气:“滚滚滚!” 民兵队长一转身溜走了,只留林念在这。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方厂长让林念坐下。 林念没有急着谈买配方的事情,闲聊了几句,才进入正题。 方厂长能让林念来,自然是想要卖方子的,只是方式有些超出林念的预料。 “方子可以给你们,但是我不要一次性付钱……” 林念没急着表态,等着他的后续。 “但是你们厂以后做骨痛贴的利润,我们要拿五成。” 一个药方拿五成的利润,实话说并不特别过分,而且也说明方厂长对于自家方子有信心。 林念犹豫了会。 “怎么样,不愿意?” 林念没有回答,反问道:“冒昧问一句,您的厂子每年的纯利润有多少呢?” 方厂长竖起两根手指,有有些得意:“最少有两千!” 这个纯利润是扣除材料、人工、运输、税收等等之外的利润,能存下这么多,已经算很了不起了。 林念也夸了一句厉害:“但是……” “怎么?” “您的厂子两百个人盈利这么多,但是我们厂只有不到三十人,而且前期还做出来还得向外推销,初期能不能盈利真的不一定。” 林念说:“就算盈利了,两百个人的厂子每年盈利两千元,我们三十人的小厂,一年也就三百块。您拿其中一半,也不过一百五而已。” 方厂长皱眉。 “一百五十块钱能干什么呢?就算我们以后扩张,可能也多不了多少。”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与其拿每年一百多的分成,不如一次给您结清?” 林念伸出一只手:“我们厂里愿意为配方出五千块钱,比分成划算多了。” 方厂长说:“五千块也不少了,看起来你们厂没那么穷啊。” 林念苦笑:“不怕您笑话,这个钱还是我们抵押了厂子从银行借来的。” 方厂长:“……” 他人老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借钱的。 “不怕还不上?” “那也没办法了。”林念表示:“我们厂子这次是背水一战,成就能活下来,不成大家都喝西北风,但是不能让方厂长跟我们一起冒险。” 方厂长有点动摇。 “你说的都是真的?” “您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实话说,林念以前吹的那么厉害,说膏药推广出去利国利民,吹得方厂长心都热了,还以为大安有多厉害呢。 现在得知对方是个只有三十人,随时可能倒闭的小药厂,他 * 不是不失望的,同时也觉得林念他们挺不容易。 卖方子不是不能卖,可就五千块钱…… 他没有马上表态,说要想想,林念便告辞出门。 第二天,她又上了门。 一见面,方厂长就说:“五千太少了。” 愿意谈价格就是好现象! 林念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进入到价格谈判中,拉扯了好几天,终于商量出一个双方都还算满意的价格。 大安厂愿意出六千元,以及每年纯利润的一成,购买骨痛贴的配方,而方厂长除了配方外,还会额外派一个技术员过去指导他们生产。 总算谈成这桩事,林念彻彻底底松了口气。 “钱款过两天就会汇过来,这几天我都在这。” 她笑着起身,问方厂长:“方便让我参观下骨痛贴的生产过程吗?” 第三十九章 数理化自动丛书 林念又在云省多呆了三天, 等厂里把钱汇过来,两边签了合同之后,才踏上返回的旅程。 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回去时多了个随行的技术员。 技术员也姓方, 和方厂长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两人转了好几趟车从县城到市里, 再转乘火车返回川省。 火车开了一天一夜,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刚下车, 林念就看到地中海趋势愈发严重的王大河在冲他们挥手。 林念跟方技术员说了一声, 带着他走过去。 “小林啊,幸苦你了!” 王大河态度十分热情,说完转向方技术员:“这就是技术员同志吧, 你好!” 林念给两人做了介绍, 他抓住人家的手, 重重摇了好几下。 “以后就要仰仗方技术员了。” “不敢当, 我们互相协作。” “对对对,互相协作!” 药方一到手, 大安最先要做的就是添置生产所需的器械,以及购买原材料。 骨痛贴所需的原材料有好几种都是云省独有的,当时签合同的时候方厂长就答应了会帮忙解决初期的原料问题。 随着生产器械置办齐全, 原料也被托运过来。 第一批的药膏, 全程都是方技术员自己来的,他做的时候大安厂的工人在一旁看。他也不藏私,把生产中应该注意的事项全都说了清楚。 药膏生产出来, 先让本厂的员工试用了一番, 确定疗效和之前从云省买到的是一样,才开始大规模的生产。 有了药膏,怎么销售也是个问题。 因为骨痛贴之前从没出现在川省的市场上, 而大安也只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厂子,在医院那边没有多少信誉度,想要说服医院接受他们的药膏是个很大的难题。 他们只能用笨办法,一家家的去跑,而厂里的人少,大多数脸皮还薄,不敢出去,所以到最后,去跑业务这个任务又到了林念头上。 林念整天在外面晃荡,腿都跑细了一圈,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却几乎看不到什么效果。 医院那边的采购急不来,倒是通过员工零零散散卖出去不少。 两种药水加上骨 * 痛贴,十月厂子里的盈利还是负数。 望着仓库堆积如山的骨痛贴,王大河陷入怀疑:这东西真的能卖出去吗? “厂长!厂长!有电话。” 王大河心里一惊,害怕是银行那边打来的,他板着脸训斥:“电话就电话,你吼这么大声干嘛?” 兴冲冲的员工被他一句话训得停下来,表情有些委屈:“是六院那边打来的。” “什么,六院?” 王大河心跳快了几拍,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脚步却越来越快。 “喂,你好,我是大安药厂厂长……唉,好,够的够的,你们什么时候要?现在就能送过去,好,没问题!” 王大河挂断电话,脸上的喜色再也盖不住,对着挤在门口围观的员工说:“行了,别围着了,我要出去一趟。” 他把帽子戴好,驱散门口的人:“小林呢,谁看到她了?” 有声音大的喊了林念一声。 林念赶过来,见到厂长脸上压抑不住的喜色,心中有了猜测。 “厂长。” “小林啊,你跟我去一趟六院。” 林念点头说好。 有耐不住的员工问道:“厂长,咱们的药能卖出去了?” “当然!”虽然具体的事项还没有商定好,但王大河已经迫不及待宣布了:“医院那边要采购咱们的骨痛贴!同志们,这是一个好的迹象,以后我们的药厂会越来越好的!” 虽说不知道六院能采购多少,可这一个消息,还是引起了全场的振奋。 以往做紫药水和红药水的时候,虽说不赚钱,可做出来的东西很快就会被拉走,仓库里大多都是原料,成品很少。 可这个月,他们一直做骨痛贴,做了也卖不出去,眼见着半边仓库都堆着这东西,不止厂长,就连普通员工都发愁。 六院那边是用过骨痛贴之后才来找他们的,所以商谈采购的过程很顺利,最后每片骨痛贴被定为一毛钱一片,第一批采购一千片。 采购的药膏当天就给医院送了过去,收到一百元的货款,刨除成本,大概有二十多元的利润。 这点利润对于一万块的贷款来说还是毛毛雨,可也给王大河打了一针强心剂,让他重新对骨痛贴充满希望。 好消息总是接二连三到来,在六院之后,最近两天陆续又有几家医院表达了采购的愿望,最多的第一次就要了五千张。 仓库的库存一下子去了大半,王大河拿着收到手的货款几乎泪流满面。 货款到手,王大河立马给工人发了工资,到林念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工资多了二十块钱。 “厂长?” “这是你应得的,小林啊,这都多亏了你。” 在大安一家家和医院签采购协议的时候,另一件足以影响全国的消息同时传来——十月初,某个倚靠□□起家的政治团伙被逮捕! 消息一出,举国同庆,无数人走上街头,还有胆大的放了爆竹。 空气中充满了硫磺味,一道束缚了大家十年的隐形枷锁终于 * 消失。 这件事对于部队的影响倒不是特别大,倒是有随之而来的另一件事与林念有关——顾晨文、顾晨武兄弟要回京了。 顾家兄弟爷爷其实在年初就已经平反,但那时候局势不明朗,老人家也不敢冒然把孙子接过来,如今随着四|人帮的覆灭,他也不用再顾虑了,自然要第一时间祖孙团聚。 知道兄弟俩很快就要离开,周末,林念叫他们过来吃顿饭。 林念今天买了一只鸡,宰杀之后需要烧水拔毛。她在厨房忙活,顾晨文也过来帮忙。 顾晨文今年十三岁,在念初中,算起来是个大孩子了。 从小的经历造就了顾晨文的性格,他看起来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在他身上很难看到十几岁孩子的天真与活泼。 林念说不用他忙:“你出去玩一会吧,要不听听广播?” 顾晨文摇摇头,仔细拔掉一根鸡翅上的毛。 他低着头,尚显稚气的脸上一片沉静。 林念问了几句他爷爷的近况,顾晨文把知道的说了,表情并无多少喜色。 “你不想回去吗?” 顾晨文动作一顿,抬头瞄了林念一眼,表情有些纠结。 “我……不知道。” 他们家出事的时候很早,跟随父亲下放时顾晨文才四岁,顾晨武才两岁。 兄弟俩对于京城早就没了印象,也忘记了那个存在于大人口中的爷爷。 对于他们来说,回到北京并不是回家,而是从一个已经熟悉的地方,搬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别怕,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会对你们好的。” 顾晨文没说话,低下头继续拔鸡毛。 客厅里,顾晨武也在和安安说这件事。 自从顾晨武帮安安打过架之后,在安安心里,他就一跃成为第三重要的人,并且隐隐有超过爸爸晋升第二的趋势。 她在外不管怎么皮,往顾晨武面前一站就是小天使了。 顾晨武也喜欢安安这个小妹妹,配她玩了一会,两人并排并坐在沙发上听广播。 听着听着,他突然叹了口气:“我要走了,以后咱们就见不到了。” 安安扭头看过去。 “你才这么点大,肯定也记不住我。” 顾晨武拨弄了妹妹的小揪揪,咧了咧嘴:“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跟我爸下乡了,现在都忘了最开始的家长什么样嘞。” 在顾晨武的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永远是漏风漏雨的低矮窝棚,他人的厌恶与嘲笑,以及渐渐被窝棚吞噬生命的父亲。 “你说他现在来接我们干嘛呢?我爸死的时候他怎么不在?我叔叔出事的时候他也不在。” 顾晨武的父亲没有任何问题,他是受了顾爷爷的影响被人打断的腿。 对于毫无印象的爷爷,顾晨武心里藏着怨气,他是抵触的。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呢?” 安安懵懂地看了看他,突然一用力扑上去。 “哥哥!” 小女孩甜甜的笑容能驱散人心中所有的阴霾,顾晨武护着她不让她摔下去,伸手拍 * 了拍安安的脑袋:“小丫头,要记得哥哥啊。” 安安翻了个身,坐在顾晨武身上晃了晃腿。 顾晨武拉了拉他的小揪揪:“你要是敢把我忘了……” 他拽的力度很轻,安安不解地扭头。 “那哥哥就不给你买糖了。” “糖!” 安安喜欢吃糖,听到就来了精神。 她从顾晨武身上爬下来,又爬下沙发,招招手示意顾晨武跟自己过来。 “干什么?” 顾晨武起身。 安安走在前头,一路小心翼翼,生怕引起妈妈注意。 她把顾晨武带到房间,站在一个柜子前面,踮着脚指了指。 顾晨武问:“你要开这个?” “开。” 顾晨武有点犹豫,毕竟这是别人家。 他才想没多久,腰就被安安抱住了:“哥哥。” 顾晨武受不住她这么撒娇:“那好吧。” 柜门一打开,立马就有一股甜香味冲出来。 安安当然也闻到了,舔了舔嘴唇,冲着顾晨武张手。 这次顾晨武没有动,他看了眼重新关上柜门,手放进口袋里,在安安怨念的视线中变魔术般拿出来两个糖。 “给你吧,最后两个了,林老师说不让你吃太多糖。” 安安笑嘻嘻接过,剥开外面的糖衣,又有口水要流出来。 她吸溜了一下,忍着不舍举起手,又叫了声哥哥。 “你怎么不吃?” “给、你嘁,呼呼,不哭啦。” 她踮着脚,拽着他的衣服,想把糖送到顾晨武嘴里。 顾晨武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两岁的小丫头给安慰了,一时哭笑不得。 “我一个男子汉……用得着你这个小丫头来安慰吗?” 顾晨武拍了下安安的脑袋:“你自己吃吧,哥哥不爱吃糖。” “哥哥嘁!” “哥哥不吃,你吃。” 安安好难得才把糖让出去的,被一而再再而三嫌弃,自己也不乐意了。 她哼了一声,一跺脚,转手把糖塞到自己嘴巴里。 顾晨武看的好玩,又拍了拍她的脑袋:“人小鬼大!” 吃完饭,兄弟俩就回去了。 没过两天,就有人过来接兄弟俩回京城。 兄弟俩走的悄无声息,走的那天,林念没有去送他们,安安也不知道。 小姑娘在家念叨了好多天哥哥,最开始两天还要去小学找哥哥,没找到还委屈地哭了一场。 后来时间长了,她大概也忘记了,就没再提要哥哥。 天气渐渐冷了,从深秋转向寒冬。 大安的骨痛贴也终于推出了市场,因为反响很好,这两个月的出货量越来越大,碍于厂子规模,很多时候他们都来不及做。 眼见着到手的钞票就在眼前飞走,王大河一狠心,就向上头打了申请扩大工厂规模。 如今的大安已经不是几个月前濒临倒闭的大安,现在他们的骨痛贴可是成了省城的潮流,都知道他们家东西不好,身上疼了贴一片,马上就舒坦了。 工厂有了盈利能力,上面领导对此喜闻乐见,不光迅速批复了扩大规模的申请,还额外给予了一部分补贴。 最近 * 一段时间,王大河可算挺直了腰杆,只等钱一到账,就开始建造更大的生产车间。 新的生产车间开始动工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了。 川省这边过年少不得腊肉和腊肠,林念拿了一个月的工资,跑黑市卖了二十斤的猪肉。 腊月家家户户都要买肉,市场供不应求,以至于黑市的肉价都翻了翻。 林念大早就过去了,买到的肉也是瘦多肥少。 她倒是不排斥这点,就是有点怀念在甘城可以轻松吃到肉的日子。 李伯诚听了她的感慨,笑话说:“要不然我再申请调过去?” “不要不要!” 她赶忙捂住丈夫的嘴,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 李伯诚笑了笑,抓着妻子的手在手心捏了捏:“不是说想那边吗?” “我是说想那边的肉,其他的可不想。” 在省城生活的越久,林念就越奇怪自己怎么在甘城待下去的。 没有工作,吃不到蔬菜,动不动就中断的道路,还有因为氧气缺乏总是感觉笨重的身体。 “还是现在好,就算肉贵也无所谓。” 林念翘起下巴:“毕竟我马上就要涨工资了。” 李伯诚环着妻子的腰,让她坐到自己腿上:“这么厉害?” “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厂里的大功臣!” 林念岔开腿坐在李伯诚身上,脸上全是小得意:“等新的生产车间建好,我就要升职了!” 其实她现在也差不多升职了,每天的工作几乎都是和医院那边协调发货收款。 王大河说了,等到工厂规模扩大,会成立一个销售组,她就是销售组的组长。 “等我变成组长,工资就能涨到四十块一个月,还有奖金。” 林念揉着丈夫的脸皮,凑到他面前:“我才上班不到一年,工资就翻倍了。” “念念真厉害。”李伯诚夸奖道:“以后咱们家还得靠你。” “好说好说。” 林念摆摆手,特别有领导气势:“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哦,要怎么厚待?” 李伯诚问:“我能先问念念讨一点好处吗?” “什么好处?” “比如说……”李伯诚拉下她的手,捏着林念的后脖颈迫使她凑过来。 一番深吻后,李伯诚放开气喘吁吁的妻子,用鼻尖擦着她的脸蛋,眸光暗沉,声音低哑:“这样的。” . 大安的生产车间从腊月开始建设,二月份完工,随后开始招收工人、培训,一直到四月份,生产力才充分到位。 而王大河所承诺的销售组也组建了起来,包括林念这个组长在内一共五人,负责去拓宽工厂的销售渠道。 之前厂子的渠道几乎都是林念跑出来的,由此也积攒了一批人脉。 旧人介绍新人,如今的林念已经不需要再出去,光靠着熟人介绍,就足够她超额完成每月任务。 开年后,关于高考恢复的消息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事实上这种传言从四|人帮被粉碎之后就已经有了。 高考中断十年,使得大批年轻人 * 失去上升通道,而原本为了解决教育不公平所提出的工农兵大学,恰恰成了最大的不公平!且工农兵大学上学只看推荐,不看才学,进去的人良莠不齐,甚至有字都不会写的,上大学只知道运动而不学习知识。 这样培育出来的大学生,远远达不到国家建设的标准。 林念消息渠道广,知道的比一般人还多一些,虽说还没有商讨出最终结果,可恢复高考的可能性很大。 知道这个消息,林念心里就有点乱。 对于绝大多数上过高中的学生来说,高考、大学都是他们的一道执念。 要问林念想上大学吗?她肯定回答想。 可如今她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安安才两岁,要让她放弃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去上大学,她也没法简单说好。 北京的消息不断传来,每一个政策都凸显了中央要拨乱反正的决心。 随着时间推移,林念的心里也越来越煎熬。 这种煎熬超过了以往,她没办法与丈夫商量,因为林念知道,但凡她开口,李伯诚是不会反对的。 在万众期盼之下,新一届的工农兵大学开始推举。 因为大安迅速扩大的规模,今年厂里也有了一个举荐名额。 王大河找上林念,说如果她想要,这个名额可以给她。 林念拒绝了。 “真不要?我问了,这个大学还不错。” “不了。” 林念对于两年的工农兵大学兴趣不是很大,拒绝的一点不含糊。 从王大河办公室出来,林念回到工作岗位。 手底下一个新来的年轻员工问她:“组长,厂长叫你去干嘛了?” “没什么。” 林念瞥了眼对方,问道:“你前几天说的县医院谈下来了吗?” 年轻员工表情僵硬:“那个……他们还没定下来。” “那加油吧。” 一天工作结束,林念回到家里,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包裹。 “诚哥。” 林念喊了一声,没一会就见李伯诚从房间出来:“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今天开会结束的早。” 林念哦了一声,低头看着包裹:“这是给你寄的吗?” “不是,给你的。” 李伯诚说:“拆开看看。” “给我的?” 林念翻到寄件信息,上面的名字自己并不熟悉。 “真的给我的?” “嗯,没错。”李伯诚找来剪刀,递给妻子。 林念盯着李伯诚看了会,接过剪刀,划开包裹。 外层的包裹打开,里面还包裹着牛皮纸,撕开牛皮纸,出现在林念跟前的是一摞图书。 看到图书扉页的字,林念表情呆住,又往下翻了几本,越看心中越是震动。 这是十年前出版的《数理化自动丛书》,一共十七册,竟然全都在这里。 林念吞了吞口水,感觉喉头哽咽,抬头看向丈夫:“你……” “我知道你在烦什么。”李伯诚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女儿现在很适应托儿所,并不是离不开人,部队也有食堂,我早晚可以打饭回来,你不用顾虑 * 我们。” 李伯诚顿了顿:“确实,家里很需要你,你如果去上学,我和安安都会想你,会感觉不习惯。但是念念,相比于这点,我更加不希望你因为我们留下遗憾。” 林念跟他结婚好几年,以为已经知道这男人的好了,今天才发现,原来他比想象中还要好。 “诚哥。” 林念放下书,扑到他怀里,眼泪止不住。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这么喜欢哭呢?”李伯诚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林念脑袋埋在他肩膀上,蹭掉眼泪,带着鼻音说:“还不是你害的!” “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跟你说。”李伯诚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神色温柔:“让念念烦心这么久,是我不对。” 过了那一会,林念的情绪恢复了许多。 她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抿着唇轻轻撞了他一下,嘟囔着说:“诚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李伯诚眼神温柔,在她唇上吻了吻:“你是我的妻子啊。” 林念忍不住笑起来,也在他嘴上亲了口:“那万一高考不恢复呢?” “那……念念就当看着玩?” 林念闷笑了一声,抱着十七册书去了房间,把它们郑重放在书桌上,然后便准备出去。 李伯诚问她:“不看看吗?” “晚上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吃饭啊。” 林念走向厨房:“今天市场上有黑鱼,我们吃酸菜鱼啊。” 李伯诚跟上:“好,我来杀鱼。” 第四十章 通知书 李伯诚的支持给了林念很大的勇气, 从那之后,她就开启了一边工作一边复习的日子。 脱离课堂已经好几年,重新拿起书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思维变缓,注意力不集中, 记忆力也没有之前好。 不过林念是下定决心就一定要做的人, 越是困难越来精神。 她给自己定了个详细的复习计划, 工作间隙会抽空做两道题或者背一段书, 不忙的时候也会一心二用, 在脑子里复习之前记下的内容。 大脑都是越用越灵活的,这样坚持一段时间之后,林念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力变好了, 做题时的注意力也在加强, 并且能比较轻易地发现出题人的意图。 八月份, 京城那边召开了科学与教育座谈会, 会议过后,教育部重新召开了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 这一连串的消息无不标明风向的变化, 无数人心怀希望。 大安厂最近有些人心浮动,好几个年轻员工开始频繁请假,不请假来上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林念和李伯诚也因为这件事展开过讨论。 讨论最后的结果是林念继续上班, 之后具体怎么安排, 要看上头的消息。 日子就在这样煎熬的等待中一天天过去,十月二十一号,广播和报纸同事公布了高考要恢复的消息, 并且宣布考试将在一个月之后举行。 听到这条消息, 厂里好几个年轻员工心绪激动到哭泣,也有学 * 历一般但是成分好的员工对此表示愤慨,觉得这种决定不公平。 巧的是, 小小的一个销售组竟然两种人都有,为了彼此的理念吵了起来。 有人想要林念来评理,却见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组长,你要去哪?” “暂时请个假。” 林念的消息渠道比较多,早在一周前就知道了高考确定恢复的消息,她和王大河说好了,要请个长假回去复习。 这一周的时间,她已经和人交接好了手里的工作,现在只想早点回去,并不想搀和别人的事情。 复习的日子比上班还要苦的多,虽然已经提前复习了几个月,可林念总觉得自己有太多欠缺,越是复习心里就越没底,于是变本加厉压榨自己,甚至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 李伯诚催她去睡觉,她也会去睡,但经常睡到半夜就会惊醒,然后又悄悄下床去看书。 这天林念又趁着丈夫睡着了悄悄出了门,躲在客厅用手电筒照着看书。 “啪。” 开关处传来轻微的响声,点灯被打开,洒下昏黄的光晕。 林念耸然一惊:“啊!” “是我。”李伯诚站在不远处。 “你……”林念下意识把书本盖上,手电筒往后一扔,看着他想要解释,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李伯诚缓缓走近,站在她面前,捏着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指节蹭了蹭她的下眼睑。 林念有点害怕他现在的表情,嗫喏着解释:“我、我有点睡不着。” “那昨天呢,前天呢,也都是睡不着吗?” 林念张开嘴,顿了一顿:“你都知道了?” “你以为我睡的多死?” 李伯诚叹了口气:“念念,你要不要去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色?” 林念有些别扭地低下头,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不好。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难道你就要这么硬熬一个月?”他冷嘲了一声:“到时候别人进考场你进医院。” “不会的!” “怎么不会?就按照你这种状态,能坚持几天?” 他弯腰抓住她的手,果然是冰凉的。 林念想缩回去,却被抓到更紧。 “难为你还知道给自己加件衣服。” 李伯诚叹了口气:“念念,你这样下去,我会后悔之前的决定。” “诚哥……” “你不用这么逼迫自己,高考不止一次,今年考不过还有明年,你还年轻,时间也还长。” “我……我知道,但是就是控制不住,我睡不着。” 李伯诚若有所思:“睡不着?” 林念嗯了一声。 “那我帮你吧。” “怎么帮?” 他一言不发,俯身将她抱起来送到房间,然后压了上去:“睡不着就是身体不够累,才会让你想东想西。” 有了李伯诚的“帮助”,当晚林念终于一觉睡到天亮。 睡眠充足,林念的状态也比之前好了太多,大脑仿佛被清洗了一遍,变得格外清明,学习时的效率也更高。 虽然知道这样对自己更好,可林念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不去乱想。 于是 * 每次她一失眠,李伯诚就会提供帮助,帮助久了,她现在一看到床就觉得疲惫。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在高考开始前几天,林念去填报了志愿。 志愿是她和李伯诚商量决定的,本来她想填的是川省的一家医药学校,但这所学校在专业内并不是特别出色,他觉得要选就选最好的。 两人商量了好几天,最后林念没说过他,把第一志愿改成了远在苏省的药科大学,第二志愿填了本地的。 填完志愿就是高考,林念在进考场之前无比焦虑,等写完卷子,心反而渐渐安定下来。 她的基础本来就好,又比别人多了好几个月的复习时间,且复习材料还那么齐全,简直没有考差的道理。 两天的考试结束,林念自觉不错,走出考场的时候脚步都是轻快的。 李伯诚带着安安来接她,看到妻子的表情,心里安定了一些。 他没问考试的问题,只把女儿往她手里一送,说道:“今天晚上去饭店吃?” “好啊。” 高考结束,林念想了两天,便刻意忘记这个事情,重新回到大安上班。 王大河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考的怎么样啊?” “应该还行。” “能考上?” 林念摇摇头:“不知道。” 她自我感觉还行,但是这个感觉又不准,具体怎么样还得看最后的结果。 王大河又问她:“你报的什么学校?” “药科大学。” 一听这个名字,王大河面上就露出喜色。 “这个学校好,念完回来厂里肯定大有所为!”王大河哈哈笑了两声:“等我退休了,就让你来干咱们厂的厂长,带领厂子继续做大!” 王大河是真的很看重林念,没有林念就不会有大安的今天。 要不是林念年纪太小,资历太轻,他早就想让她升副厂长了。 和王大河聊了两句,林念就回了销售组。 销售组有个单独的办公室,因为职业特性,员工经常要外出,所以人员并不总是整齐。 所以林念回来好几天才发现组里少了个人。 “杨不凡最近怎么没来?” “他请假回去考试了。” “试不是考完了?” 说话的人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杨不凡是三天后才回来的,来的时候走路都生风,大概是对自己很有信心的。 还问林念:“组长也去参加高考了?考的怎么样啊?” 林念看了他一眼,说不知道。 杨不凡以为她的不知道是考砸了,不敢说呢,表情有些怜悯。 林念不乐意搭理他,杨不凡算是整个销售组新员工中学历最高的,也读了高中。 他嘴巴会吹,才进来的时候林念还高看他一眼,相处久了就知道这人什么德行,那是跟他的名字一点关系都没有。 “组长没事,考差了就差了,女人嘛,天生就不是念书的料。” 他这人向来看不起女人,不过以往因为上下级的关系,从来不敢在林念面前放肆,这次大概是高考发挥出色冲昏了他的头 * 脑,让他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林念本来不想搭理他,但是他的嘴是在是招人恨,一张开就闭不上,听的人想揍他。 “杨不凡。”林念拿出一张考核表:“你上班几个月了?” “八个月啊。” “嗯。” 杨不凡在高考消息出来没几天就请了假,之前两个月的考核记录都是空的。 “除掉之前的两个月,在六个月的工作中,你每个月的业绩考核都没有达标。”林念扭头看向他,神色平淡:“按照销售组的规定,连续半年考核不达标会被请出销售组,刚好你今天过来,跟我去找下杜主任吧。” 杨不凡不敢相信:“你要赶我走?” “不是我赶你走,是你不适合这个岗位,换去别的部门说不定会好点。” 销售其实不容易做,但杨不凡对销售的理解和别人不一样。 其他人为了推销药品风雨无阻天天往外跑,但杨不凡把这个组当成他喝茶吹嘘的地方了。 这种态度,能完成业绩才怪。 杨不凡在厂里其实有点关系,这也是他敢于喝茶聊天的底气。 “我让扬会计来跟你说!” 杨会计也是工厂的老员工,比林念来的要早,她是杨不凡的姑姑。 “杨会计管的是钱。怎么,你要辞职,想让她给你结算工资?可是你今天才上的班,也没工资啊。” 杨不凡喘着粗气,脸色涨红。 林念招手叫来一个人:“你把杜主任叫来,让他来这领个人。” “好。” “不用叫!” 杨不凡狠狠瞪了林念一眼:“什么鬼地方,老子不干了!” 他用手指着林念的鼻子:“别以为自己多厉害,不就一个小小的组长吗?等老子考上大学,你以为我还会看上这个小破厂?” 林念冲他笑了笑,扭头说:“你回去吧,不用叫杜主任了。” “唉。” 林念撕了一张纸给杨不凡:“写吧。” “写什么?” “辞职信。”林念说:“需要我教你吗?” 杨不凡被怒火冲昏了头,一把拽过纸走向自己的位置,很快弄出来一张自己难辨的辞职信。 林念在信上签字,挥挥手说:“你可以走了。” “你以后别来求我!” “嗯,放心。”林念说:“我这不缺喝茶的人。” “噗嗤。” 两个留在厂里的员工没忍住笑出来。 杨不凡丢了脸面,两只眼睛都瞪不过来,又放了两句狠话,怒气冲冲地走了。 走了个杨不凡,林念也没准备再填个人进来。倒是杨会计,因为侄子离开,来找了林念好几次,想给侄子求求情,让他重新回来上班。 最开始态度还不错,见没什么效果,就想用资历来压她,被林念搬来王大河给压了回去。 . 眼见高考结束已经一个月了,开始有人收到录取通知书。 同一栋楼有位政委的儿子考上了大学,高兴的放爆竹庆祝。 林念推开窗户,闻着有些刺鼻的硫磺味,眼神飘远。 “再等等,可能是信件在路上耽搁了。” 林念嗯了 * 一声,勉强笑了笑:“其实考不上也没事。” 李伯诚摸了摸她的脑袋。 楼上政委的儿子似乎是一个开始,这段时间林念总是能听到谁谁谁考上大学的消息,有家属区的,也有厂里的。 唯独没有她的。 时间越久,林念心里的希望就越渺茫。 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考上。 因为之前侄子的事情,杨会计最近看林念非常不顺眼,见她态度有些消沉,还故意问:“小林啊,怎么没听看你收到录取通知呢?” 林念没理她。 “我侄子可都收到了,以后出来就是大学生!” 虽然她的侄子只是被一所大专学校录取了,但在杨会计心里大专和大学没区别,她侄子就是金贵的大学生! “恭喜。”林念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希望你侄子读几年大学能多学点东西,以后工作别给别人拖后腿了。” 杨会计脸色一垮,嘁了一声:“我侄子以后出来就是干部!” 她在林念这边炫耀一番,还去王大河那边说杨不凡的事情,说他多么多么优秀,暗示厂里没了他一定是厂子的损失。 王大河心里也有点动摇。 他是个大老粗,在部队里才识的字,对于读书人是有点崇拜的,听说杨不凡考上大学,心里就对他改观了。 王大河还私下里找林念问:“要不要再让他回来?” 林念看了他一会,看得王大河赶忙改了主意:“我就是说说,你别当真。” 一天的班上下来,林念心情郁猝,回去的路上都憋着一股气。 “林嫂子。” “嫂子!” 别人叫了好几声,林念才回过神:“叫我吗?” “对,有你的包裹。” 对方拿出来一份薄薄的文件,林念从看到开始,心跳就开始失控。 大冬天的,林念手心竟然有点出汗,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接过东西。 文件夹寄件人那栏清清楚楚写着药科大学,她一连看了好几遍,撕开封口。 家属院里考上的学生有好几个,最近这些天,门岗这边已经收到好几封录取通知了,一看就能看出来。 “嫂子你考上大学了?” “嗯!” 林念翻开通知书,眼睛开始泛酸。 她吸了吸气,忍住想掉眼泪的冲动,合起通知书,脚步雀跃地往回走。 她考上大学了! 今天有个会,开的比较晚,李伯诚回来的也有点迟。 他刚到家,就觉得家里气氛不太一样。 林念抱着安安坐在沙发上教她唱歌,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 自从通知书陆续发放,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李伯诚心中一转,有了猜测:“念念。” “诚哥,你回来啦!” 林念放开安安蹦到他面前,笑眯眯盯着他瞧。 “收到通知书了?” “你怎么知道?!” 林念微微瞪大眼,随后从身后拿出通知书晃了晃:“看!” 李伯诚接过通知书,看了眼上面的字,笑意温和,语气中带着骄傲:“念念真厉害。” 林念脸上的笑就没落下去过,感觉整 * 个人飘乎乎的,像是在做梦一般:“我还以为自己考不上呢,你不知道,今天有个特别讨厌的人在我面前炫耀,我都不敢说话。” “那你明天可以说了。”李伯诚把她抱起来,在鼻子上亲了亲:“明天把通知书扔到她面前,让她看看到底谁比较厉害。” “才不干,这样好蠢。” 林念靠在他身上,笑了一会又开始发愁:“学校太远了。” 李伯诚这次安慰不出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头亲了亲,感觉心里有点发闷。 妻子还未离开,他就已经提前尝到思念的味道了。 . 杨不凡考上大学,杨会计就恨不得宣传的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还重点关注林念,力图让她后悔自己曾经做下的决定。 第二天才上班,杨会计又晃荡到销售组的办公室。 “小林在忙啊。” 林念抬头:“有事吗?” “唉,也没什么事。”杨会计做作地笑了笑:“就是我们家杨不凡不是考上大学了吗?家里准备给他办桌酒庆祝下,杨不凡让我问你有没有时间,毕竟同事一场。” 她呵呵笑了两声:“小林你来还能问问不凡题目,明年再考机会说不定大一点。” “不用了。” “唉,你别这么着急拒绝啊,这读书又不是闭门造车,多请教请教别人还是有好处的。” 林念想起来:“不知道杨不凡上的什么学校。” 杨会计顿了顿才说名字。 这学校就是本省的,所以林念一听就知道:“大专啊?” “大专怎么了?你瞧不起大专?有本事你考一个看看啊!” 林念憋了一天,终于有机会解气了:“大专我是没机会了,毕竟我已经被大学录取了。” “什么?”杨会计不相信:“你考上了?” “当然,昨天收到的通知书,你要不要看看?” 林念本来还说李伯诚的提议蠢,可早上上班的时候,她犹豫了下竟然把通知书给带上了。 杨会计盯着林念拿出手的动作,脸上的得意渐渐消失。 “药科大学?” 林念微笑:“不是什么好学校,也就一般般。” 杨会计手指用力,表情臭的要死,觉得一刻都没办法呆下去。 “哦,这样啊,呵呵。”她说不出什么恭喜的话:“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就不跟你聊了。” 杨会计一走,办公室里其他的人纷纷围上来。 “组长,你考上大学了?” “我要看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长什么样!” “组长你太厉害了吧!” 林念在厂里也算是个名人,谁不知道她是王厂长的亲信啊。 拜销售组几个人的宣传,不到半天的时间,大安一半以上的人都知道林念考上大学了。 还是药科大学! 他们就是作药的,对这方面的消息知道的多一点,药科大学那可是这一行的最好的大学了,能考上那得多了不起啊! 王大河知道消息也很高兴,还提议说要给林念办个庆祝大会,被她给拒绝了。 饶是没有庆祝大会,这几 * 天林念也生活在恭维声中,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想看一眼她的通知书,摸一摸好沾沾喜气。 通知书被转了好多手,再回到林念手上的时候边都毛了,吓得她再也不敢把东西拿出来显摆。 学校明年三月开学,在此之前,林念还有个重要的任务——培养个接班人。 销售组除了杨不凡之外还有四个人,平时的表现都不错,其中有个三十多岁,长相看起来挺老实的员工最厉害。 林念上次请长假,就是把工作交给的他,他有过经验,上手起来也没有多困难。 转眼间又是一年新年,过完年,林念就要去上学了。 距离开学的时间越近,她心里的不舍就越多,有时候睡到半夜惊醒,还会想干脆别去算了。 年初,省军区准备举行一场军演,李伯诚被选入导演组。 导演组要忙的事情有很多,他又是第一次,有很多要学习的东西,每天都要忙到深夜,通常他回来的时候,林念都睡了。 这天也是如此,他深夜回家,用炉子上留着的水洗漱了一番,脱了衣服轻手轻脚上床。 林念也安安都已经睡熟了,他慢慢爬到床上,把妻子搂到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亲完,却发现妻子的气息有些不对。 李伯诚叫了她一声:“还没睡着吗?” 林念没有动静,仿佛睡着一般。 他没有再说话,又把她往怀里搂了搂,过了一会,肩膀突然感觉一阵湿润。 “念念?”李伯诚想要看她,林念却赖在他怀里不出来。 “怎么了,是身上难受吗?肚子疼?” 他算了算,这两天并不是妻子的生理期,又摸了摸林念的额头,也没发烧。 林念也不说话,就一个劲流眼泪。 “好了乖乖。”李伯诚拍了拍她的背:“我忙完这几天,尽量空出时间送你去学校好吗?” 林念重重啜泣了一声,开口说:“诚哥,我不想走了。” “说什么胡话?”李伯诚低斥了一声:“一个学期就三个月,总共四年八学期,加起来也也就二十四个月,两年时间而已,不多的。” 他用下巴蹭了蹭林念的脑袋,保证道:“等你去上学,我又可以休探亲假,现在一年有四十天,你什么时候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去看你好不好?” 第四十一章 出发 李伯诚到底还是食了言, 到快开学的时候并没有空出时间来送林念去学校。 因为演习前期有个布置出了大问题,需要推翻重来。 就算再怎么赶,也没法挤出三天空闲。 林念走的前一天,他依旧忙到深夜才回来, 到家时满身疲惫。 林念还没睡, 听到声音出来, 对他说:“饿了吧, 你先坐一会, 我给你下碗米粉。” 他这几天忙的经常会忘了吃饭,饿的凌晨睡不着觉,林念有次发现了, 就会特地留点吃的给他。 米粉之前就泡上的, 现在已经软了。 她拔了炉子的封口, 准备烧水。 锅才架上去, * 身后就多了个人。 腰被环住,李伯诚用下巴蹭了蹭林念的脑袋, 喊她的名字,声音有些沮丧。 林念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念念。”他把林念往怀里搂紧了点, 叹了口气:“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好了。” 林念盯着锅里, 等水开之后把米线下进去。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米线滚了两滚就可以捞出来,再盖上一勺今晚剩下的鸡丁。 “好了,可以吃了。” 李伯诚端着碗走到餐桌旁, 林念在他对面坐下, 交代说:“我今天又去灌了点香肠,你记得早上拿出去晒一晒,还有安安最近有点上火, 就别给他喝牛奶了,别她一撒娇就心软……” 李伯诚大口嗦着米粉,偶尔应个两声。 林念交代完要交代的,停顿了一会,才继续道:“忙完这一阵休息会吧。” 她摸着丈夫棱角分明的脸,手指下滑碰了碰他长出胡渣的下巴,在上面点了点:“你今天是不是没刮胡子?” 李伯诚毛发旺盛,长得还快,胡子一天不刮就能长很长。 平时在林念的监督下,他基本上可以保证基本的清洁,但是最近两天太忙了,就把这事给忘了。 李伯诚咽下嘴里的东西,扭头看向妻子,下巴在她手心里蹭了蹭,有点痒。 “吃完就去。” 一大碗米线下肚,空虚已久的胃终于得到满足。 吃饱的人有点不想动,他身体后仰,一把拉过林念,抱着他深吸了一口气。 “明天什么时候的票?” “上午十点的。” 这个问题他问过很多遍的,不存在记不住,这会儿问,不过是舍不得罢了。 李伯诚又叹了口气。 明天上午的任务很重,完全走不开。 “我没办法送你。” “没事的。”林念转身摸了摸他短硬的头发:“我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再说行李不多。” 话是这么说,可想到马上要到来的分离,林念还是不可避免感到失落。 一时间,两人又没了言语,只是静静地抱在一起,珍惜离别前的时间。 抱了一会,林念先有了动作。 她看了眼时间,哎呀一声:“都这么晚了,你快去睡觉。” 李伯诚罕见的有些无赖:“不想睡。” “你不睡我睡了,明天还要赶车呢。” 林念掰开他的手臂起身,刚走了一步又被拉住。 李伯诚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她,对视了一会,才不情不愿起来。 他也不急着去洗漱,非得要看林念打包好的行李。 “你带了几身衣服?” “带了一套换洗的棉衣,还有两件单衣。” “被褥呢?” “就带了那套小的。” “钱呢?” “我缝在棉衣里面。” 李伯诚听她说还不算,自己又检查了一遍,检查完还不满意:“东西带的太少了。” “这样就够了。” 她一个人扛两袋行李已经比较难了,再多真没办法。 “再多带点钱。” “这些够了吧。” 林念觉得自己带的不少,足足带了两百块呢。 “这点怎么够?” 李伯 * 诚皱眉,拉开抽屉,把家里放着的零钱全拿出来塞到她的内口袋里。 他们家开支不小,林念习惯每个月月初的时候取两百块出来,用不掉就顺延至下个月。 三月份才开始,这钱刚取出来几乎没怎么动。 “多了吧。” “不多,你在外干什么都要花钱,多备点也安心。”他一脸严肃地塞钱,又说:“到那边不用省,缺什么去买。没钱了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汇。” 他还把家里的票也都拿出来。 李伯诚职位不低,每个月发的票都很多,除了油票糖票肉票之外,剩下的票很多都用不完,各类的票证攒了厚厚一叠。 林念这次真的阻止了:“票都给我你和安安吃什么?” “我没关系。” “你别胡扯。” 林念把票掏出来:“粮票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住集体宿舍又不安全。” 她把大部分粮票都退了回去,有看到一大摞的工业票。 “这么多工业票你说我拿着干嘛?” “拿着用。” 李伯诚想起来:“到那边就买辆自行车。” 林念说:“我不会骑啊。” 她结婚前根本没机会碰车,结婚之后甘城路况也不好,李伯诚不放心她骑车,也没买,后来搬来省城,路倒是方便了,但是林念出行更习惯坐公交,毕竟家属院外面就有个公交站台,到哪都很方便。 李伯诚沉默了一会:“可以学,你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 林念:“……” “有了自行车你出门也方便点。”他异想天开:“要是火车站就有卖车的就好了,行李就可以放车上。” 说到这个话题,李伯诚又觉得烦躁:“我这忙的真不是时候!” 如果他可以送妻子上学,可以多带多少行李啊! “好了,你快去洗脸,天都要亮了。” 林念不想让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打了个哈气佯装犯困:“我先睡了。” 她上床后,没一会李伯诚也上了床。上来后照旧把妻子搂在怀里,像个小狗一样嗅来嗅去。 “你还让不让我睡觉啊?” 林念故意这么说,他果然安静下来,拍拍她的肩膀:“睡吧。” 这一觉睡的并不怎么好,她总在半梦半醒间徘徊,根本睡不沉。 天光微熹,李伯诚醒来,轻手轻脚准备下床。 林念立马被惊醒:“要走了吗?” “还早,你再睡一会,我不走。” 林念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多,她熬了一夜,这会真有点犯困,应了一声很快又沉沉睡去。 她睡了一个多小时,被军号叫醒,迷迷糊糊起身。 房门虚掩着,隐隐能听到有什么声音传来。 林念穿好衣服,拍了拍安安让她继续谁家,打开门走出去,就看到李伯诚在厨房忙活。 “诚哥?”林念惊讶出声:“你在干什么?” 李伯诚转过身,脸上一块白一块黑的。 林念表情奇异地走过去,看到桌案上摆着几个刚包好的饺子。 他做饭不行,但包饺子的手艺不错,一个个饺子圆 * 滚滚的,看起来憨态可掬。 “怎么想起来包饺子了?” “突然想吃。”李伯诚说:“水要烧开了,你快去刷牙。” 林念愣愣的哦了一声。 等她洗漱好,李伯诚的饺子也快熟了。 他包的不多,总共也只有十几个,盛了一碗全都端给她。 林念奇怪:“你不吃吗?” “你先吃,我还不饿。” 他做完确实吃的比较晚,这会不饿也有可能。 林念带着疑惑咬了口饺子。 “好吃吗?” “嗯!”林念竖起大拇指:“超级好吃!” 她没说谎话,李伯诚包饺子的功夫大概是和炊事班学来的,馅料的味道特别好,饺子皮用的是八五粉,带着小麦的甜香。 李伯诚淡淡笑了笑:“好吃就多吃点。” “这么多就够了。” 她饭量不大,平常也吃不了多少,李伯诚算的很准,吃完最后一个饺子,林念果然饱了。 她揉了揉肚子:“有点撑。” 李伯诚拿过她的碗,林念说:“我来洗吧。” “一个碗而已。”李伯诚侧身避开:“你去梳头发。” 林念哦了一声,拿着梳子出来,一边梳一边看他洗碗。 一个碗很快洗干净,李伯诚擦干净手,整理了下衣服。 “我得走了,早上还有个会。” 林念啊了一声,表情呆滞:“不吃饭了吗?” “等开完之后吃。” 他走到林念面前,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压下心中的不舍:“要是困吃完再睡一会,我让警卫员送你去火车站,不用急。” 林念嗯了一声,鼻子有点发酸:“我知道。” “好了。”他伸手揉了揉,把林念刚刚梳好的头发又揉乱了一些:“我去部队了。” 李伯诚拿过一旁的帽子带上,又看了林念一眼,随后打开门,大跨步离开。 林念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又转向窗户旁盯了好一会,彻底看不到人了,才收回视线。 她鼻尖发酸,眼睛发涩,视线有点模糊。 正难受的时候,房间内传来一声:“妈妈!” 林念赶忙收敛了情绪,擦掉眼泪走向房间:“怎么了宝贝?” 安安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头发乱糟糟的像个小疯子。 “我要嘘嘘。” 帮女儿解决掉生理问题,林念给她穿上衣服,梳好小辫子,又做了早饭,等闺女吃完,送她去托儿所。 托儿所门口,林念和安安道别:“妈妈要出去一段时间,晚上安安等爸爸来接好不好?” 安安问:“妈妈要去哪?” “妈妈要去读书。” 听到这个答案,安安想了想,突然问:“就像哥哥那样吗?” 林念一愣:“你说的是哪个哥哥?” 安安嘴巴瘪了瘪,有点可怜:“走了的哥哥。” 林念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顾晨武,顾晨武离开都有一年多了,她那时候才两岁出头啊。 眼见着女儿要哭,林念赶忙解释:“不是的,妈妈读完书就回来了,和哥哥不一样。” 安安揉了揉眼睛,明显不相信。 林念又是哄又是保证,说了好 * 半天才让安安相信妈妈不会像哥哥一样走了就不回来。 送走女儿,林念一个人回去。 家里只有她一个,安静的有些空旷了。 林念心情低落,呆坐在客厅,等到警卫来敲门才回过神。 “嫂子,师长让我送你去坐车,行李打包好了吗?” 林念让他稍等,去房间把行李拎了出来。 “我来吧。” 小战士一手一个,像没有重量一般。 林念最后看了眼房子,锁了门下楼。 警卫员把行李放到后座,又给林念开车门,等她上去了再去开车。 今天是工作日,大街上没什么人,车子开了而是几分钟就到了火车站。 林念买的票就是始发站,没有延迟的可能。十点钟,火车准时发车,林念提前十分钟上车,行李也是警卫员帮忙搬上去的。 “那嫂子我走了。” 林念说:“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林念上车早,卧铺车厢里只有她一个,过了一会又来了一个,也是个年轻女孩。 女孩一大家子来送,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说了好一会才下车。 等人走后,女孩有些歉意地问林念:“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我也才上来。” 女孩自我介绍说:“我叫杜娟,是要去苏省上大学的,你呢。” “林念,也是去苏省。” 杜娟问:“你也是去上大学吗?” 林念嗯了一声。 “那好巧啊,我要读会计。”杜娟吐了吐舌头:“我爸就是会计,他让我选这个。” “我读药物化学。” “这是什么?”杜娟没听过。 “我也不太清楚。” “唉,咱们都一样,我对会计也不太明白,就知道是数钱的。” 相似的年龄和身份,让杜娟对林念感觉很亲切,没说两句便坐到林念旁边:“也不知道咱们俩的学校离得远不远,要是近点就好了,放假的时候还可以一起出去玩。” 林念说:“总归在一个城市,应该不会离太远吧。” 杜娟想了想说:“有道理。” 她挽着林念的手,鼻子嗅了嗅:“你身上涂了什么,好香啊。” “有吗?”林念抬起手臂闻了闻,什么都没闻出来:“大概是雪花膏的味道。” “我也擦雪花膏,但是感觉没这个香。”杜娟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林念的:“也没你的皮肤白。” 其实杜娟的皮肤不错,看起来白皙细腻。 但是人就怕比,她单看不错,跟林念一比,看起来就黑了一个号。 “你用的什么雪花膏啊?” 林念说了名字。 “我也用的这些啊。” 杜娟感觉好失望:“为什么我就没你的好呢?” 她见林念好说话,大着胆子去捏了把她的脸,等林念看过去时又讪笑着收回手。 “不好意思。” “没事。”林念想了想说:“可能我不太晒太阳。” 甘城阳光的巨大威力让林念心有余悸,就算搬了家,她也习惯了出去的时候把身上给包好。 “这样啊。” 杜娟随后说着,手指搓了搓,脸上露出一 * 个有些奇怪的笑容。 林念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杜娟回看过来,眼神无辜。 大概是她看错了吧,林念想着。 随着鸣笛声响起,火车启动。 林念昨晚没睡好,一上车就开始犯困,说了两句话眼睛就有点睁不开了。 杜娟也很懂眼色:“要不你睡一会吧,我帮你看着行李。” “那好,有事你叫我。” 她说了句,脱了鞋躺床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车子还没开出川省。 林念看了眼时间起身,感觉嘴里有点干,拿了茶缸准备去接一杯水。 “你要喝水吗?我帮你带一杯。” “要!” 杜娟脆生应道,拿了茶缸给林念:“谢谢念念啦。” 听到这个称呼,林念晃了晃神:“没事。” 提供热水的是六号车厢,临近饭点,很多人都拿出自备的干粮,其中一半以上都是煮鸡蛋。 林念不喜欢白煮蛋,总觉得有股臭味,一路走来很少呼吸。 好不容易挤到六号车厢,倒了水准备回去,刚走到下一节车厢,她就瞥见有人在偷东西。 小偷的动作很隐秘,要不是林念在特定角度也不可能看到。 被偷的人毫无感觉,还在和别人聊天。 林念看了一眼,继续向前走,快走过去的时候突然停下,扭过头有些惊喜地说:“张学文,你怎么也在啊?” 这一声吸引了附近人的注意力,小偷没得手,暗地里瞪了林念一眼。 “啊,你叫我吗?” 差点遭窃的年轻人对上林念的视线,指了指自己。 林念仔细一看,面露歉意:“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啊,没事。”他理了理衣服,挺直了腰杆说:“我也姓张,叫张博成,你说的张学文说不定是我本家。” 在他说话的时候,小偷已经走了。林念也没有继续和他聊天的愿望,笑了笑就告辞。 回到车厢,把杜娟的水给她。 “谢谢~” 杜娟道了声谢,从包里拿出两个饼,问林念要不要。 林念接了饼,拿了一瓶罐头出来。 罐头里装的是她用肉丁、鸡丁和辣酱炒出来的杂酱,味道咸鲜可口,下饭正合适。 林念把饼掰成两块,打开罐头往饼里塞了一勺杂酱,给了杜娟半块:“你尝尝。” 杜娟也没跟她客气,接过之后咬了一大口,随后眼睛都亮了:“好好吃啊!你自己做的吗?” 林念点了点头。 她三两口就解决了半块饼,因为吃的太急差点噎着,灌了好几口水才把东西压下去。 林念问她还要不要。 杜娟摆摆手,不好意思再要。 那个杂酱一口下去都是肉,吃一点还好,再要就有点不像话了。 她又拿出自己的泡菜:“我妈腌的萝卜,特别好吃,你尝尝。” 林念接了一块。 萝卜白生生的,咬一口脆爽,胃酸稍甜,没有平常腌萝卜的辣味。 “好吃。” “是吧,这可是我妈的绝活,她做这些可好吃了。” 杜娟凑到林念身边,意有所指说:“我说想学我 * 妈还不教,说以后要教给儿媳妇呢。” “你还有哥哥?” “有啊,我哥比我大五岁,高中毕业上了工农兵大学,现在在厂里当技术员。” 杜娟夸自己哥哥长的好看,工资高,说了一堆的好话,最后叹气道:“什么都好,就是眼光高,到现在都没给我找个嫂子,家里人都急死了。” 林念没听出她的意思,对这个话题只是笑笑。 杜娟又问:“念念你准备找什么样的人?” “我?”林念说:“我结婚了。” “结婚了?” 杜娟瞪大眼,上下打量着她,心里道了声可惜:“你怎么这么早就结婚呀?” “遇到了就结婚了。”想起李伯诚,林念眼神都柔和了许多:“他是个很好的人。” 一看她这表情,杜娟就想叹气。 亏她还觉得自己遇到了个绝佳的嫂子人选呢! 虽说林念已婚的身份让杜娟有点失望,但并不影响她想和林念交朋友。 她有点好奇:“你男人是做什么的?” “他在当兵。” “在外地吗?” “不是,就是在省城。” “那还真巧。” “不巧,我是随军过来的。” 杜娟啊了一声,她家里亲戚有当兵的,知道随军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对林念那未照面的丈夫有了新的猜测。 “那他一定很厉害?” 林念说:“他在我眼里肯定是很厉害的。” 她一言一行都在表述着自己和丈夫的感情,杜娟听了更加好奇,想知道更多。 林念就把他们当初见面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她说的时候略过了大部分内容,所以杜娟挺起来只觉得很巧。 但她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对:“你们都结婚好几年了?!” “对啊。”林念说:“我女儿都三岁了。” 杜娟张着嘴,表情有点呆滞。 “怎么了?” 她回过神,幽幽的看了林念一眼:“我还以为你没到二十呢。” “我二十四了。”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要不是她看起来太年轻,杜娟也不可能觉得她一定没结婚啊! “太神奇了。”她又摸了摸林念的脸,心里感慨手感一流,简直停不下来。 “我决定了,以后我出门都不露脸!” 杜娟握拳发誓,说完翻箱倒柜找出一件衣服,把脑袋给裹了起来。 “你看这样行不行?” 林念忍不住笑:“你这样还能看到路吗?” 有杜娟这个解闷的人在,林念这趟旅程算的上轻松。 火车前一天十点从川省出发,第二天下午五点到达苏省省城。 他们等大多数人都下车之后才拎着行李下来,下来后两人都有点迷茫。 林念四处看了一圈,见不远处有个岗亭,便对杜娟说:“我们去那看看?” “好啊。” 两人托着行李过去,问药科大学和师范大学怎么走。 “你们是去上学的?” “对的。” “哦,那你们等一等,学校有人来接。” 他手指向一个方向:“喽,那就是师范学校的。” 师范学校的车快坐满了,杜娟刚好赶上最 * 后一个位置。 杜娟走后,林念等了一会,才等到药科大学的人。 刚走过去,就听人激动地说:“好巧,是你啊?” 第四十二章 入学 火车站人多吵闹, 林念最初根本没意识到有人在跟她说话。 对方喊了一声没得到反应,又加快脚步绕到林念前面:“好巧啊,又见面了。” 林念停下脚步,有点疑惑, 因为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对方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些事, 笑容减淡了一些:“那个, 我是张文博啊, 你说我像你认识的人。” 林念哦了一声, 想起来了:“是你啊。” “对,是我。”他脱下帽子挠了挠头:“你也是来苏省上大学的吗?” 林念点头。 “药科大学?”他象征性问了问,重新扬起笑容:“我也是!” 张文博说着伸手:“来我帮你拿行李吧。” “不用了。”林念拒绝道:“东西不重。” 她觉得有必要和张文博说清楚:“车上的话是我随便编的, 因为当时看到有人在翻你的包。” 张文博有些惊讶:“原来是这样, 那就要谢谢你了。” “不用谢。”林念看着不远处的车子, 有点心急:“还有事吗?” “没, ”说完,张文博又改口:“多亏了你, 要不然我东西可能就被偷了,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 “我也没做什么,吃饭就不用了。” 林念拎着行李:“我先过去了。” 张文博急忙跟上:“我也去。” 药科大学来接人的车是一辆轻卡, 这会车上已经坐了一半的人, 大部分都是男人。 林念拿出自己的通知书被允许上车,车上的人帮她搬了下行李。 “谢谢。” 她被人拉上去,选了个角落坐下。 张文博也随后上来, 车上人多, 他也不好再找林念说话。 林念上车之后大概等了十来分钟,车子就坐满了,随后卡车启动前往学校。 到了学校之后还要办手续, 之后被分配宿舍。 林念所在的宿舍在二楼,处于拐角处,面积比较小。一个房间有三张上下铺,住六个人。 宿舍靠西面的墙摆了两张床,靠东面的只有一张,空出的地方是柜子,两头则摆了几张书桌,每个人都有单独的位置。 铺位都是自己选的,先到先得,林念来的不算早,她到的时候宿舍里来了两个人。 那两人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身材中等,另一个看起来将近三十岁了,面貌有些苍老,衣服也比较破旧。 看她进来,二十出头的那个便热情的打了招呼:“又来一个新同学,刚好剩最后一个下铺。” 林念和她们打招呼:“你们好。” 三个下铺,其中两张都铺上了被褥,剩下的一张靠门边的还是空的。 她犹豫了一会,没选这张床,而是选了旁边的上铺。 这张床的下铺是那个年纪比较大的室友,她性格不太外向,见有人过来也只是看了眼。 林念问:“我睡这可以吗?” 下铺的室友还没回答,另一人就 * 说:“这上面多危险啊,别睡到一半掉下来。” “应该不会的。” 林念也不是第一次睡上下铺的床,光火车上都体验好几次了。 她觉得上铺虽然上下要麻烦一点,但有点好处就是干净,不会随便有人往床上坐。 床铺都是许久没用的,摸一下一手的灰。 林念想要擦一擦,但她没有带盆过来。 见状,对面的室友边说可以用自己的。 林念确实需要,也没有客气,道了声谢。 “谢啥,都是同学。我叫唐爱花,东北那边来的。” “林念,川……川省过来的。” “哎呦那也远,你坐了多长时间内的车?” “一天多。” 唐爱花昨天就过来了,基本摸清了宿舍这一代的情况。 林念按照她的指点去打了水,回来擦了遍床板,把被褥铺上,再把衣服什么放柜子里。 下车本来就晚,这么一折腾,就到吃饭时间了。 唐爱花热情邀请两位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饭。 食堂的饭菜种类不算少,林念交了票和钱,打了二两米饭和一荤一素两个菜。 唐爱花也跟林念差不多,余下的最后一个人只打了饭,没有要菜。 “你不吃菜吗?” 对方摇摇头,掏出一罐咸菜来,夹了一点放在米饭上。 “我吃这个就行。”她把咸菜盖子盖上,重新把罐子揣口袋里。 从这个室友的衣着就能看出对方的家境情况有点差,她不舍得打菜也算正常。 第一天见面,还摸不清对方的脾性,林念也没有请她吃自己的。 倒是唐爱花比较大方,看她只吃咸菜,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块炒蛋过去。 对方愣了愣,小心抬起眼,说了声谢谢。 “没事,都是同学。”唐爱花还是这一句,末了又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林念也看过去。 “李兰兰。”她低着头回答:“家住徽省。” “那你离家挺近的。” 唐爱花有点羡慕:“我那旮旯太冷了,就想找个暖和的地方上学,我妈一听要来这么远的地方,立马拿了这老粗一个棍子出来。这么粗啊!没给我打死差点把我吓死了。” 她是个很健谈的人,也不在乎其他人说不说,反正她一个人说就够了。 拜唐爱花的相声功底所赐,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 吃完饭,林念想去给家里打电话。 “我也去。”唐爱花说,又问李兰兰:“你来吗?” 李兰兰摇头。 于是唐爱花和林念便结伴去打电话。 唐爱花个子高,比林念要高半个头都多,手一抬就能架林念肩膀上。 她性格外向热情,做出这种动作也不算突兀。 学校内有个代销店,里面就有电话,打电话一分钟要三毛钱,接电话一分钟一毛。 林念让唐爱花先打,她打通之后说了两句就挂了,再让那边打过来。 唐爱花说话带着东北那边的口音,和他们交流的时候说慢一点还好,跟家里人聊的时候林念就彻底听不懂了。 她在外面站了一会,等她和家里人 * 讲完,才进去。 “你来吧。” 林念拨出电话,让接线员帮忙转接,很快,电话被接通。 “喂?” 隔着听筒,对方传过来的声音有些失真。 林念握紧了听筒:“是我。” “念念?” 李伯诚的声音稍稍大了一点,似乎是舒了口气:“你到了学校了?” “嗯,我刚刚吃完饭,你呢?” 李伯诚说自己也吃过了,又问林念吃的什么。 林念报了菜谱。 “才这么点?” “已经够了。”林念问他今天还忙不忙,又问他有没有刮胡子,换下的衣服要及时去洗。 李伯诚一一回答,又抛过来其他的问题。 短短两天没见面,他们就有一箩筐的话要说,一不小心就聊了十分钟。 十分钟就要三块钱了,林念算了笔账,心里咋舌,赶忙打断这种无休止的闲聊。 “安安呢?” “在呢。” 他把安安叫过来,随后把听筒给女儿:“妈妈想跟你说话。” 安安对着听筒喂了一声:“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林念一听女儿的声音心里就发酸:“妈妈暂时回不来,安安这两天乖不乖?” 那边顿了顿:“我也不知道乖不乖哦。” 林念失笑,就听女儿开始告状了:“妈妈,我发现爸爸不喜欢安安了。” “怎么了?” 小家伙当着爸爸的面说:“他不给喝奶奶。” 林念帮着解释了句:“这个不能怪爸爸,是我不让他给你喝的。” 安安呆了呆,然后问:“是妈妈不喜欢安安了吗?” “你上火呢,嘴里起泡了不能喝。”林念说:“等过几天就可以了。” “可是……可是不喝奶奶就不会好。” “你听谁说的?” “我寄几知道!泡泡说想喝奶奶,就不疼了。” “你说的不管用哦,要医生说了才算。”林念吓唬她:“医生说你长泡泡再喝奶就要去打针。” “唔——我不打针!” 三言两语把女儿吓住,林念又废了一番功夫去安慰。 和安安说完,李伯诚又接过电话。 林念真怕和他聊起来就没完没了:“我要挂了,电话费好贵的!” 李伯诚轻笑一声:“那你挂了我打过去?” “接电话也要钱啊。” 林念算算电话费,觉得不能再继续了:“我先挂了,你早点休息。” “你也是。” 她挂断电话,代销店的人立马说:“十四分钟,四块二毛钱。” 说话的时候紧盯着林念,生怕她赖账。 林念掏出十块钱,付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付完电话费,林念还需要买一些日常用品。 她买了两个盆,一个热水壶,一把梳子,又花了十几块钱出去。 盆是木头做的,有点重,唐爱花帮忙拿了一个。 一出门,她就咋呼开了:“林念你也太有钱了吧!” 打那么长时间的电话! 林念唉了一声:“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久。” “不过你结婚了?”她刚刚就在旁边,林念打电话的时候隐约听到一部分。 “是啊。” “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比 * 我小很多呢。” 唐爱花今年二十四,遵循晚婚宣传去年才结的婚,丈夫在铁路局上班。 林念说:“我也二十四。” “真的?那你几月的?” “阴历十一月。” “那我比你大。”唐爱花说:“我阳历六月的。” 她又有点好奇李兰兰的岁数,说要回去问问。 唐爱花这么说,回宿舍也问了。 “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啊,看看咱们宿舍年纪怎么排,林念和我都是二十四,她比我小几个月。” 李兰兰拿着一本书看,闻言道:“我也是二十多。” “二十几?” “二十三。” “唉,那你比我……还小啊。” 唐爱花真不敢相信李兰兰只有二十三岁,这看起来实在不像。 “那你结婚了吗?” 李兰兰果断摇头,她放下书本,对另外两人说:“我初中毕业就下乡了。” “这样啊。” 唐爱花说:“那你还挺不容易的。” “还好。” 李兰兰说:“我家里兄弟姐妹多,在城里也没得吃,不如去乡下,虽然苦点累点,最起码饿不死。” 她简单说了下家里的情况:兄弟姐妹七个,只有父亲一人有工作,每个月领的粮食都不够吃。她下乡八年一次没回去过,因为根本没她住的地方,不仅没拿家里一分钱,每个月还要省口粮寄回去。 “天啊……” 唐爱花家里条件不错,父母都是干部,想象不到李兰兰说的为了一口吃的被扇脸巴子。 “你妈也太狠了。” 李兰兰淡淡道:“谁让我是女儿呢。” “女儿怎么了?女儿就不是人吗?” 唐爱花推推林念:“你说是不是?” 林念嗯了一声:“以后就不一样了。” “对,你现在考上了大学,以后毕业了就是干部,看他们还敢看不起你!” 宿舍这边每晚十点熄灯,林念和他们聊了一会,就去打水洗漱。 学校没有浴室,想要洗澡要不去校外的澡堂子,要不就打水在宿舍里面洗。 想在宿舍里面洗澡还得再买一个盆,澡盆也不好买,占地面积还大,弄回来得跟室友们商量下。 头一晚睡宿舍,林念的睡眠质量还算可以。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林念看了眼时间,刚好六点半,换成家里,这会军号该响了。 林念想了会家,才穿上衣服从床上下来,和正在穿衣服的李兰兰打了声招呼。 学校报到一共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 上午十点钟,又有一名室友到宿舍,占了最后一个下铺。 新室友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叫卓桂香,今年三十岁,也是下乡的知青,说话做事都比较稳重,看起来不难相处。 卓桂香刚到半小时,又有室友到了。 这次来的不止一个人,是一大家子,瞬间把宿舍挤得满满当当。 人群中间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打量了一番宿舍,表情有点嫌弃:“这么小的地方,怎么住人啊?” 一大家子人围着她哄。 女孩依旧撅着嘴,又说:“我不要睡上铺 * !” 总共就三张上下铺,下铺都有人占了,她说话的意思就是想让别人让出来。 女孩的家里人倒是没帮腔,但是也没劝她。 新室友看了一圈,把矛头对准了李兰兰:“你跟我换一换行吗?我恐高,不敢睡上面。” 唐爱花闻言不满:“矫情。” 女孩一听就炸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我又没跟你换!” 唐爱花翻了个白眼,顾虑着对方人多,没再说话。 她不说话,女孩却不依不饶:“你这什么人啊?看我好欺负是吧?!” 她哼了一声,说让唐爱花给她道歉。 唐爱花冷笑了一声。 眼见着要起事端,李兰兰连忙站起来:“好了好了,我跟你换吧。” 女孩依旧不满意:“现在又不是换床的问题。” “好了小月。”女孩的家人开口,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随后又对李兰兰表示感谢。 “没事。” 李兰兰抱着被褥起来,放到唐爱花的上铺。 她一搬走,女孩的家人立马一拥而上,打扫的打扫,铺床的铺床。 他们人多,还顺便把寝室都给清理了一遍,之前开口疑似女孩父亲的人又说:“我们家月月岁数小,有点不懂事,你们多担待一下。” 几个人反应平平,倒是李兰兰说没事。 女孩瞧着有点看不起李兰兰,听她说话时还翻了个白眼。 “爸妈,爷爷堂叔,我饿了。” “那走吧。” 她父亲又问其他人:“要一起来吃饭吗?” “不了。” 那一大家子热热闹闹过来又热热闹闹离开,人一走,唐爱花就对李兰兰抱怨:“你干什么要把床让出去啊?” “我睡哪都是一样的。” 唐爱花撇了撇嘴,觉得李兰兰的性格也太软了。 “算了,咱们也去吃饭吧。” 唐爱花对林念招手:“快下来。” 林念合上笔记本:“来了。” 这次去食堂的时候,寝室四个人分成了两拨。唐爱花和林念一起,李兰兰和卓桂香一道。 唐爱花为了李兰兰说话,结果李兰兰反而软了,让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看那什么小月的就是捡好欺负的人欺负,她就让吧,早晚有吃亏的时候!” 林念拍了拍她的手臂:“下次别管就是。” “我肯定不管了。” 因为这件事,唐爱花对李兰兰的态度明显冷了下来,李兰兰看到,好几次想要说什么,但最后都没开口。 抢到下铺的女孩到傍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两件衣服。 一进门就问:“我新买的裙子,你们看怎么样?” 文|革结束,四|人帮粉碎后,街上渐渐出现了其他的色彩。 但因为有那十年的记忆在,如今人们对于衣物的选择还是偏向保守。 新室友拿来的两件衣服色彩艳丽,款型也是从来没见过的,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但因为她刚来的举动,宿舍里的人对她的印象都不怎么好,也不想搭理她。 这种沉默令人感到不适,女孩的表情有点不太好。 林念正在记账 * ,感觉气氛不对抬头看了眼,想说两句缓和下,就有别人先开口了。 卓桂香说:“很漂亮,应该不便宜吧?” 有人捧场,女孩重新变成傲娇的孔雀:“当然,这衣服五十块一件呢,还有我这鞋子,也要三十块,都是外贸的货,从湛江那边过来的。” “这么贵啊!” 卓桂香咋舌:“我男人一个月工资才五十。” “那也太少了,五十怎么够花?” 卓桂香有点尴尬。 唐爱花翻了个白眼。 女孩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挂衣服的时候还抱怨说这边的商店太破了,什么都没有。 “对了,我叫王月,今年十九,不出意外我应该是岁数最小的吧?” 她说完又拿出一把糖出来:“这是我小叔从国外带的糖,叫巧克力,你们都没见过吧?” 王月一个个发,卓桂香和李兰兰都拿了,唐爱花没要,林念也没要:“我不喜欢吃苦的。” “你吃过巧克力?” “尝过一次。” 李伯诚有个关系很好的战友转业去了广东的对外贸易公司,给他们寄过一些稀罕东西,其中就有巧克力。 林念尝过一次,差点没苦掉舌头,后面再也没碰过,都塞给李伯诚了。 王月说:“这个不苦,是甜的呢,你要不要再尝尝?” 林念摆手。 “那行吧。” 王月收回去,又多给了卓桂香和李兰兰各一块。 有了巧克力做媒介,王月和那两人的关系明显拉近了一些。 她还说:“我是真的恐高,小时候摔下来过。” 李兰兰连忙摆手:“没事,我睡哪都一样。” 几个人顺着聊起来,大多时候是王月在说,李兰兰和卓桂香两个捧着。 据王月自己透露,她父亲是商业局的领导,母亲在教育局工作,有个小叔是外交官,还曾经出过国。 “你们都不知道国外有多好,马路特别宽,都是柏油铺的,路上的小轿车一辆跟一辆,还有特别高的楼!” 王月说:“家家都有电话和电视,洗衣服不用手,用机器,上厕所有抽水马桶,一按就冲走了。” “机器还能洗衣服呢?” “当然可以!”王月说:“他们还有机器能洗碗呢。” “这么厉害?” “就是厉害啊。” 李兰兰完全想象不出来王月的形容:“这是真的?” “当然,什么时候你们出去就知道了。” 李兰兰垂下眼没说话。 卓桂香摆摆手:“我哪能出去啊?” 话虽这么说,但心里也是期待的。 宿舍里最后一个室友始终没到,三天报名时间结束后,很快就要去军训。 文|革期间,高校实行“开门办学”,号召要学工、学农、学军,军训时间通常都在一个月以上,平时三五不时也有各种演练。 今天比较特殊,他们是第一批恢复高考后的学生,和之前的几批工农兵学生不能比,学校宝贝着呢,就想让他们多学点东西,所以军训的时间就大幅度缩短到半个月。 军训的地点就在学 * 校不远的一处军营,内容也比较简单。 最初几天是站军姿,转向还有走正步,之后还有射击训练以及投雷训练,最后一天是模拟城市巷战。 这些内容林念在高中的时候很多都练过,虽然脱离学校好几年,可重新捡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光是她,绝大多数新生对于这一点都不陌生,训练进行的很顺利。 三月倒春寒,天气有点冷。天天在外面吹风,林念被吹的有点感冒,模拟巷战的时候没注意,很早就被淘汰了,最后的成绩有点不太好。 军训结束之后,学生们被一车车拉回学校。 林念买了点药,吃完刚睡下,突然听楼下大喇叭喊:“218的林念,有人找你。” 第四十三章 贪心 林念重新穿上衣服, 整理了下头发,下楼见到一个是个陌生男青年。 她辨认了一会,才从稀薄的记忆中认出这人的脸——是张文博。 两人虽然是一个学校,但是不同系, 军训时也不在一个队, 入学这大半个月几乎没有交流。 林念很奇怪他找过来要干什么。 “听说你感冒了, 给你带了点药。” 张文博说:“这药是我自己配的, 治感冒很有用。” 林念没收:“不用了, 我已经吃了药。” “我这个药比西药管用,真的!”张文博往前走了一步,想把药塞给林念:“你吃吃看呢?” “真不用,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林念话让了让, 话刚说完, 就觉得喉咙有点发痒。 她忍了忍, 压住想要咳嗽的欲望:“张同学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张文博看着她, 表情有点失望。 林念没怎么注意,她吃完药有点犯困,不想再呆这吹风, 见他没再说就转身上了楼。 回到宿舍, 林念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完重新躺回床上。 药物的副作用,她没一会就睡的迷迷糊糊, 再醒来时天都黑了。 室友们压低着声音聊天, 交流着听到的一些八卦。 林念坐起来,咳了两声。 “林念你醒了啊?” 李兰兰对她打招呼,又说:“你吃药了吗?我给你带了上来。” 林念低头一看, 就见到有点熟悉的牛皮纸包装。 “药哪来的?” 李兰兰犹豫了下才说:“是别人给的。” “张文博?” “你怎么知道?” 林念表情淡下来:“我已经吃了药了,这些用不上。” 李兰兰说:“人家也是一片好心,而且张文博以前下乡的时候做过赤脚大夫,说这个土方子治感冒效果特别好,吃两副就能痊愈。” “那你自己留着吧。” 林念抓着扶手下床,又咳了两声,套上外套准备出门。 唐爱花问:“你要去哪?” “去打电话。” “我也去!” 唐爱花立马跟上来。 她跟宿舍另外三人的关系都一般,如今算是和林念绑定了。 “代销店今天进了饼干,你要不要买点?” 这会过了饭点,食堂已经关门了,林念大半天没吃饭,确实有点饿, * 就说打完电话去看。 军训的半个月都没办法和家里联系,李伯诚还好,安安一听到她声音就开始哭,说妈妈大骗子。 林念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孩子安抚好,自己也掉了两滴眼泪。 说话时间长了,她嗓子又感觉不舒服,捂着听筒咳了两声。 但电话那头依旧发现的不对。 李伯诚问:“感冒了?” “受了点风,已经快好了。” 李伯诚又几秒钟没说话,然后道:“军区的演习已经结束了,等过几天我带安安过去?” “过几天啊?” “不方便吗?” 林念鼓了鼓脸,算计着说:“你一年才能休一次假……” 现在用了,以后就不能过来了。 李伯诚想了想说:“我以后再想办法。” 林念对此不报什么希望。 李伯诚当了两年的副师长,在部队里越来越受重视,这次军演直接跳过姚师长把他选进了导演部就是预兆,往后他估计只有越来越忙的份。 林念抠着手指,算了算日子,提议说:“要不你五月底过来?” 学校一般七月放假,他一次四十天的探亲假,用完自己也差不多放暑假了,可以跟着一起回去。 她把自己的打算说了,然后问:“你觉得怎么样?” 李伯诚没有一口答应,被再三询问,才说了声好。 “我看你不情不愿的。” 电话那头苦笑一声,顿了顿说:“我有点想你。” 林念一时失语,看了看四周,手挡在嘴边,小声说了句:“我也想你了。” 天知道她刚住宿舍的时候有多不习惯。空间小、吵闹都是其次,主要是床上没了熟悉的人,身体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要是当初报本省的学校就好了。” “别说傻话。”李伯诚轻斥一声,看了眼时间,准备结束通话:“记得要吃药,也要注意保暖,我听广播说苏省那边温度还不是很高。” “我知道,吃过药的,现在已经好多了。” 林念软声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呀?发烧了还去游泳。” “这都多久了……” “再久都能记得,反正在这方面你做的很不好。” “好好,我努力改正,绝对不犯第二次。”李伯诚保证,又交代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这次打电话花的钱比第一次还要多,将近六块,林念付了钱,和唐爱花两人分别称了一斤的饼干。 唐爱花出去就吃上了:“我总感觉这儿卖的饼干比我老家要贵。” 林念点点头:“确实要贵一点。” “那你说这边都这么贵,还是就咱学校的要贵一点?” 这个林念也说不准,她又没去过这边的商店:“要不改天出去看看?” “好啊!刚好天气要暖和了,我准备买件新衣裳。” 大概是林念的话让李兰兰心里有点不舒服,两人一回到宿舍,里面的谈话声就停了。 唐爱花哼了一声,冲林念挤挤眼睛。 林念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在意。 她开口问:“吃饼干吗?” 王月 * 拒绝:“我不喜欢吃饼干。” 卓桂香和李兰兰都要了一块。 给她们两个分完,林念把饼干锁到柜子里,打了瓶水回来泡脚,泡舒服了才上床。 军训结束,就要正式开始上课。 大一都是用来打基础的,课程不算繁重。 林念的感冒吃了两三天的药就好了,之后便一头扎进书海中。 他们药物化学这一届一共招了八十人,分两个班,两个班加起来也只有不到十个女生,因此每个都是香饽饽。 林念他们宿舍五个人,她和唐爱花、王月、卓桂香都是药物化学专业,最后一个李兰兰学的中药学,刚好和张文博一个专业。 因为专业一样,李兰兰和张文博很快熟悉起来,经常会在宿舍里提起他,说他家学渊源,老师怎么怎么喜欢,学的多么多么快,还是他们班的班长。 提的多了,王月就问:“你是不是对张文博有意思?” 李兰兰正说完张文博怎么帮助落后的同学,听王月这么问,脸都臊红了:“你说什么呢?” “要不是看上他了为什么总是聊这个人?” 李兰兰否认:“没有,我对他没意思。” “真的?” “真的!”李兰兰瞥了林念一眼,坚定道:“我和张文博就是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我欣赏他的能力,所以也想一起努力。” 她解释完,又看了林念一眼,问她:“你周末有时间吗?” “我吗?我周末要看书。” 李兰兰问:“能不能空半天出来啊?我们一起去划船游湖。” 王月有点不乐意:“怎么就叫林念一个?” 李兰兰解释:“都有的,是我们班同学组织的,想问你们去不去。” 王月自觉没有受到尊重,有点不大满意:“我不去了,我周末要去表姨家。” 她吹嘘自己的表姨夫有多厉害,李兰兰和卓桂香配合地露出羡慕的表情。 王月吹的满意,很大方地说:“我表姨从港城给带了擦脸的回来,到时候给你们也用用。” 说完瞥了李兰兰一眼:“特别是你啊李兰兰,你这个脸就得多擦擦,要不然看着跟三十岁一样。” 李兰兰摸了摸脸,有些尴尬。 卓桂香帮忙说了一句:“兰兰比刚开学的时候好看了,再养养也是个小美人。” 李兰兰腼腆的笑了笑。 周末,林念早起准备去图书馆占位置。 高考中断十年,能第一批考上大学的都是有能耐的人,大多数同学都非常努力,图书馆时常处于爆满状态。 她洗漱完,正在给脸上摸霜,就听李兰兰问:“林念你下午能空出来吧。” 林念说:“我今天没空,去不了。” “就半天时间没事的。” “抱歉。” 林念涂了脸又用蛤蜊油擦手,手心手背每一个地方都要照顾到,随后便拿了两本书出了门。 人走后,李兰兰叹了口气。 唐爱花听到,故意翻了个身。 那天的游湖最终只有李兰兰自己去了,回来和舍友们说他们没去的亏了。 “那边风 * 景特别好,有柳树还有荷叶,风吹过来的时候特别舒服。” “对了,这是给你的。”李兰兰拿出一个手帕给林念。 林念从书里抬起头:“给我?” 这手帕布料丝滑,不想普通的棉质,像是用丝绸做的,手帕一个角上还绣了花,绣工精致,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对,是张文博给的。” 其他几个人纷纷投来怀疑的视线,王月嘴快道:“张文博怎么对林念这么好啊?上次生病了给药,这次出去还给买手帕。” 林念皱眉:“我跟他不熟。” 又把手帕扔回去:“我不要,东西你还回去吧。” 李兰兰拿着手帕,有点无措:“张文博说是想找机会谢谢你。” “跟他说不用了,我结了婚,他这样的行为会给我造成困扰。” 宿舍里的人都知道林念结了婚,但谁都没见过她老公,私下里对她的情况不乏猜测。 王月瞥了瞥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卓桂香也赞同:“这个确实,虽说是感谢,但也要保持一点距离,张文博这么做很容易让人说闲话。” 李兰兰嘴角下垂,看起来有点委屈。 脱离了劳动,这大半个月李兰兰的气色明显比刚入学时要好,看起来年轻了不少,委屈起来倒是也能让人心软。 但林念完全不吃这一套:“李兰兰,麻烦以后不要再帮张文博递东西了,我不会收的。” 李兰兰手指绞在一起,抓着那块手帕,低声说:“我知道了,对不起。” 林念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之后和李兰兰的关系又远了点,没事很少说话。 她的日子依旧,每天学校-食堂-图书馆-宿舍四点一线,如饥似渴吸收着知识。 这天林念放学,和唐爱花正准备往食堂赶,走到半路却被人拦住。 “林……林同学。” 张文博穿着崭新的蓝色中山装,头发油光铮亮,拦住林念。 林念问:“有事吗?” “林同学,你这周有时间吗?”张文博视线停留在她脸上:“我有两张图书票,想和你一起去新华书店看看。” 虽然套上了一起去买书的皮,可脑子不傻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爱花眼神惊异,看看张文博又看看林念。 林念也有点吃惊,回过神来拒绝:“不了,我没空。” 张文博急切地说:“书店也有图书馆没有的书。” 林念看向他问道:“张同学,你知道我结婚了吗?” 张文博啊了一声,嘴巴抽了抽:“我……” “我们专业不一样,平常应该没有需要交流的地方,至于单独出去,那就更不行了,会让别人误会的。” 张文博惊异地抬起头,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以后可以和我保持点距离。” 林念挽着唐爱花的手:“咱们走吧。” 张文博站在原地没有动,反复被定身一般。 唐爱花回头看了眼,悄悄和林念说:“你看他跟个木桩子一样。” 林念嗯了 * 一声,没有回头。 “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就是他啊。” “有点烦。” 林念自觉和张文博完全不熟悉,连话都没说过两句,不懂对方怎么就看上自己了。 “估计看你漂亮吧。” 唐爱花盯着林念的侧脸。 这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三庭五眼几乎完美,皮肤白到通透,有种脆弱的精致感,她一个女的瞧着都流口水。 她知道专业里好多男生都对林念有点意思,奇怪的是林念虽然没有隐瞒过自己的婚姻状况,但大多数人似乎都不知道这回事。 或者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假装没这回事罢了。 “你男人不是说要来看你吗?他什么时候来?” 林念掰着手指算了算:“还有一个月呢。” 唐爱花说:“等他来了你可要把人带着在学校好好转一转,让那些人都知道你名花有主了。” 林念笑了笑,倒是没有反对。 张文博的出现并没有对林念造成太大影响,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习惯上课放学,可没过几天,学校里竟然有关于她的流言出现。 因为林念不太关心外面的事情,这流言传了好几天才传到她的耳朵里,还是唐爱花跟她说的。 “你最近得罪人了吗?” 唐爱花把自己听到的和林念说了说:“外面有人说你不检点,结婚了还收其他男同学的东西。” 流言经过几道人,已经与最初大不相同,真实情况比唐爱花说的要严重得多,说话也难听,讲林念水性杨花,嫌贫爱富,同时吊着好几个人。 林念听完沉了脸,生气之后也有了猜测,对唐爱花说:“走吧。” “到哪去?” “找谣言源头。” 她最近根本没与人有过冲突,唯一一个大概就是张文博了。 不管这些话是不是他传出来的,都绝对跟他有关系。 张文博所在的中药系跟他们没有重合的课程,但因为宿舍里有个李兰兰,所以林念对于他们的课勉强有点了解。 她与唐爱花到了中药系下节课上课的教室,张文博还没到。 林念找了个地方坐下,周围不少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因为出色的容貌,林念算得上学校的一个名人。 最初大多数人只知道她长得漂亮成绩也好,现在听了外面的传言,对她的感官也复杂了很多。 林念没管那些视线,只一心等着张文博过来。 两分钟后,门外传来几道脚步声。 林念抬起头,见李兰兰和张文博他们进来。 李兰兰跟在张文博身边,说话的时候仰头看着她,态度落落大方,一点看不出在宿舍的模样。 林念站起来,开口叫道:“张文博。” 张文博停下脚步看过来。 班级里隐隐有些嘈杂,落在身上的视线更加火热。 张文博轻飘飘看了林念一眼,神情有些高傲,手插在兜里不说话。 林念走过去,随着她走近,教室里的气氛愈发暗潮汹涌。 “我听到一些传言。”林念开口说:“我想应该与你有关 * 系。” 张文博神色微微一变,李兰兰拉了拉林念问:“什么传言?我没听说过啊。” 林念没有理她,继续说:“希望你解释下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好解释的?” “这么说你承认那些话是你说的?”林念冷着脸问:“我什么时候收过你的东西?” 张文博讥笑一声。 “林念。”李兰兰突然大声叫她:“现在快上课了,有什么话等放学再说吧。” “就是要在上课之前说清楚。” 林念凉凉看了她一眼,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如果我的记忆没问题,张同学你一共给我送过两次东西。第一次是感冒药,我没吃,第二次是一块手帕,也没要,这些事情我的室友都可以作证。” 张文博的冷笑摆不出来了:“你……” 刚开口就被李兰兰打断:“哎呀快上课了,你们还不走吗?” 张文博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得林念在说谎:“怎么你收了东西就不认了?” 林念问:“我收了什么?” “不说别的,光雪花膏八毛一瓶,我就给了你两瓶!还有各种吃的用的!加起来少说有十几块吧?!” 唐爱花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几乎天天和林念腻在一起,知道她这个室友可是个小富婆。 “林念一个月打电话都不止十几块钱,还贪你这些东西?” “不贪你把东西还我啊!” “谁拿了你找谁还。”林念睨了李兰兰一眼。 张文博惊疑:“你什么意思?” 他跟着看向李兰兰,李兰兰连忙否认:“不是我!” 她看向林念,露出受伤的脸色:“我明明把东西都给你了啊,你怎么能不认呢?” 林念面无表情:“不信那就报警吧。” 李兰兰心中一惊,表情差点绷不住。 “不至于吧。” 唐爱花冷笑一声:“怎么不至于,就许你们嘴皮子一碰毁人清誉,不准林念自证清白?” 李兰兰明显有点绷不住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念根本不理她,拉着唐爱花就走了。 他们走后,李兰兰还追了几步,没追上回到教室,又委委屈屈说了几句,发誓自己一定把东西给了。 “唉,你真要报警吗?” 唐爱花撞了撞林念。 林念摇摇头,对她耳语了几句。 “这么做真的行?” “试试吧,要是不行再报警。” 另一边,李兰兰虽然发誓保证得到了张文博暂时的信任,可她心里仍然七上八下的。 张文博的东西有没有给林念她最清楚了,那些吃的用的都在自己柜子里呢,林念要是真的报警,警察一来查不就查到了吗? 不行,她得把东西弄走! 李兰兰心里盘算着,根本没心思听课,她觉得这种事情一定要尽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她勉强按耐住自己,听了一会课才弓着腰捂着肚子。 李兰兰装得很像,额头上还露出了冷汗:“老师,我身上不舒服,想去趟卫生室。” 讲台上的老师看了看,点头道:“你去吧。” 李兰兰 * 弓着腰起身,小步走出教室,等下了楼,又装了一会,才大步往宿舍跑去。 上课时间,宿舍基本没什么人,宿管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睡觉,也没注意有人上去过。 李兰兰踮着脚走上楼梯,轻手轻脚打开门,进去后又小心掩上。 她走到柜子前面,打开自己的柜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柜子空间不大,里面装满了大半,有雪花膏,各种干果、饼干。 这些东西都是她以前很少能吃到的,她都没有吃够呢。 一想到以后再也碰不到这些东西,李兰兰心里就跟滴血一样,又拿了块饼干出来。 饼干和林念之前买的是一样的味道,当时她吃了一片就爱上了,可惜林念之后就再没给过她,所以她只能找张文博去要。 想到这,李兰兰心里又升起一股怨念。 她咬碎了饼干,把余下的拿出来,放到林念床上。 拿了饼干,之后是干果和雪花膏,还有头花以及手帕也都要找出来。 这些东西和吃的不一样,只要用肯定会被张文博发现,所以李兰兰都是趁没人的时候偷偷试一试,平时都塞在衣服里面。 头绳一共两条,一条找到了,另一条花了一阵时间才摸到。 她真的很喜欢这两条头绳,多希望能正大光明地戴出去啊,可是不行。 李兰兰哀叹了一声,想最后戴一次过过瘾,又怕马上就有警察进来。 最终,心里的贪欲压过了警醒,李兰兰拿了王月的镜子,拆开辫子重新梳好头发,绑上最爱的头绳。 头绳刚绑上,门突然被人打开。 外面一次性进来好几个人,为首的林念扫了眼自己的床铺,目光落到李兰兰身上问:“你在干什么?” 第四十四章 裙子 事发突然, 有那么一会李兰兰脑子里都是空的。 她顶着进来的人,有林念、张文博、自己班的辅导员,以及林念他们班的辅导员。 这些人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怀疑,张文博认出了自己买的东西, 面上神色惊怒:“李兰兰, 你骗我?” 李兰兰很缓慢地回过神, 认清了自身现状。 她下意识抓住辫子, 心中恐慌。 “我……我身上不舒服, 所以才回来的。” 她还想解释:“我就这个没给,其他的都给林念了,不信你们自己看!” 李兰兰指着林念的床位, 床头堆放着好多东西。 林念冷笑一声:“我从来没有把吃的放床上的习惯, 而且, 你忘记关柜门了。” 可不是吗, 李兰兰刚刚把东西搬过去就忙着梳辫子了,自己的柜子的门还是大敞的。 “我是拿别的东西的。”她试图狡辩, 但是很难得到信任。 这事情说来也简单,想要弄清事实并不难,只要找同宿舍的其他人问清楚就好。 两位辅导员把几个学生带到办公室, 等下课的时候又叫另外几个女生过来, 几人说辞一对照,就知道李兰兰说的是谎话。 李兰兰这下没办法再狡辩,又嘤嘤哭起来, 说自 * 己一时鬼迷心窍, 不是故意的。 张文博也满脸痛心:“我真是错看你了!” 事情的重点似乎放在了李兰兰说谎找张文博要东西上面,但林念的目的可不是这个。 她说:“既然现在证明了我没有收张同学的东西,那你可以给我道歉了吗?” 张文博表情一僵, 有些尴尬。 面对好几个学校老师,他憋了一会才开口说:“对不起。” 林念问:“就这样?” 张文博呆了呆。 “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在学校里的名声已经坏了,现在私下道歉有什么用?别人会知道吗?” 林念班上的辅导员也说:“是这个理。” “我,我会跟人去解释的。” “那多麻烦。学校那么多人,难道你打算一个个抓着去解释?” 张文博心情烦躁:“那你说要怎么办?” 林念对老师说:“我希望张同学能公开给我道歉。” “不行!” 张文博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公开道歉,那多丢脸啊! “怎么不行?林念同学因为你遭受到了他人非议,只有公开道歉才能最快澄清。”辅导员自然是偏向自己班上的学生的,说着看向自己同事:“老王,你觉得呢?” 王辅导员瞅了张文博一眼,心里有点郁闷。 自己带的班上出了这种事情,今年的评优肯定是别想了,说不定还有处分,真是晦气。 同事明显要站在自己学生那边,她的资历比自己要深,听说后面还有背景,他没必要因为一个学生跟她对上。 既然如此—— “道歉也是应该的,还林同学一个清白嘛。” 张文博的脸色白了红,红了又青,宛如打翻的调色盘。 可几个老师都站在林念那边,他就百般不愿也得道歉。 张文博还想着要拖个几天,可林念非得要求他今天就道歉,原因是时间越长谣言传播越广。 “行,就今天,待会去借广播站的喇叭用一用。”王辅导员说:“张文博你写个道歉信,到时候在广播上念一下。” 张文博没法拒绝。 广播站的喇叭效率极高,确保声音传出去整个学校都能听到。 平常下课的时候,广播站会播放一些重要时事或者放一些音乐,今天却有点特别。 在熟悉的呲呲声后,广播里传来一道大多数人都比较陌生的声音。 “最近的老师、同学,我是78级中药系一班的张文博,因……,在此通过广播向林念同学道歉,对不起。” 张文博的声音越说越小,可广播站的收音设备太好,声音还是清楚传了出去。 念完最后一个字,张文博立马关了广播,表情难堪:“行了吧?” 他一扭头,才发现林念早就走了,在场的只有几个广播站的学生。 那些人看张文博的表情很微妙,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张同学说完了吗?那我放歌了。” 张文博咬着牙:“说完了!” 他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钟,捏着道歉信出了门。 刚走出广播室,就听里面隐隐传 * 来的对话声。 “这人可真奇葩。” 广播站的公开道歉,让张文博和林念都出了名。 当然两人的待遇完全不同。 对于张文博,大多数人觉得他人品不太行,也有人觉得他发现错误后公开道歉是敢作敢为。 而对于林念,基本上都是觉得同情,毕竟她这次真的是无妄之灾。 特别是中药系,他们大多数人都听过之前的传言,也有不少人是谣言的传播者。 之前他们私下里批判林念,自以为站在道德制高点,如今真相大白,才知道以前干了什么蠢事,有些人选择性遗忘,有些人却觉得愧疚。 林念其实并不在意那些人愧不愧疚,只要没人来烦自己就行。 张文博道歉之后,她的生活又恢复往常,每天在教室、图书馆和宿舍里轮转。 最近宿舍的气氛有些微妙,李兰兰用林念做借口找张文博要东西的事情曝光之后,她在宿舍里就彻底被孤立了,人人对她避如蛇蝎。 李兰兰找人说话也没人理,要还张文博的钱又要面对被记过的压力,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 但就算这样也没人可怜她,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 这天,林念收到了从川省寄过来的包裹。 包裹太大,她一个人搬不动,唐爱花来帮忙。 “里面是什么啊?怎么这么重?” “应该是吃的。” 林念猜测说,之前她打电话回去,李伯诚说有战友寄了特产过去。 他不是第一次寄东西过来,唐爱花也曾经吃过,一听就觉得流口水:“还是上次的牛肉干吗?” 林念说:“我也不知道。” 唐爱花有点羡慕:“你男人对你真好,哪像我啊。” “你怎么了?”林念瞥了一眼,别看唐爱花现在说的可怜,其实她老公对她也宝贝着呢。 要不是她男人从中调解,她也不能从东北跑到这边来念书。 “他个木墩子,我不说他根本想不起来要寄东西。” 唐爱花抱怨了一句,远远看到李兰兰从走廊另一头过来。 她撞了撞林念,小声说:“你发现没,最近李兰兰总想往你身边凑,她是想干嘛?” 林念说不知道。 “估计是想装可怜让你心软,我跟你说你可别被她骗了!” 唐爱花说:“她这人一肚子坏水。” “我知道。” 林念点头。 三人相对而行,刚好在宿舍门口会和。 李兰兰见到她们,主动让了让,等林念他们进宿舍后才进去。 宿舍里只有卓桂香一个人,王月不在,听说又去表姨家了。 卓桂香在看书,听到动静抬起头:“你们又买东西啦?” 唐爱花说:“是林念家里寄过来的。” 两人拆开包裹,露出里面的东西。 唐爱花翻了翻说:“难怪这么重!” 这里面都是各种坚果,好些唐爱花都没见过,除了坚果还有葡萄干以及一袋子不知道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唐爱花指着最后一袋问。 林念也没见过:“应该是吃的吧。” 她拿出一片, * 闻了闻又尝了一小口。 这不知道什么东西晒成的干很脆,口感特殊。 “味道不错,你尝尝。”林念拿了一片给唐爱花。 唐爱花也不推辞,接过就开始嚼。 “很甜啊,这个好吃。” 东西多,林念也不抠唆,敞开袋子让她抓了一把。 空气里盈满了香味,卓桂香和李兰兰吞了吞口水。 卓桂香说:“这东西还怪好闻的。” 她笑盈盈看着林念,等她像以往一样请自己品尝。 但这次林念却没给,听完笑了笑说:“是挺好闻的。” 说完扎起袋子,没有一点要分享的打算。 卓桂香表情暗了暗,唐爱花偷笑着朝林念眨眨眼。 林念面不改色,打开柜子把东西都放进去,放好后又准备去图书馆。 唐爱花也跟着一起,一出门就开始笑:“你看到卓桂香那个脸色没?她真不要脸!” 以往卓桂香和李兰兰关系是最好的,两人干什么都在一起,李兰兰从张文博那边骗了东西,偶尔也会给卓桂香分一点。 她其实猜到了李兰兰干了什么,但她一句话不说,就连那天事发时也说不知道,还是后来看其他几个人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才临时改了口。 “还想找你要东西吃,我真想吐她一脸吐沫!” 唐爱花愤愤不平:“我早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我们真倒霉,怎么尽跟这些人分到一块?” “以后离远一点就是。” 因为被下了脸面,那天之后卓桂香也不和林念她们说话了。 他们寝室一共五个人,王月性子高傲,谁都看不上且经常不在,林念和唐爱花一起,剩下两个李兰兰和卓桂香无人说话,渐渐的又凑到了一起。 四个人分成两拨,因为互相厌烦,所以摩擦也在慢慢增多,经常因为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吵起来。 林念觉得烦,于是在图书馆的时间越来越晚,通常都等到快熄灯的时候才回宿舍。 唐爱花最初不愿意避开,觉得自己占理,次数多了也觉得疲惫不堪,于是和林念一起泡起了图书馆。 图书馆是个很奇怪的地方,那边的气氛特别适合学习。 唐爱花本来是不想看那两个讨厌的人才来的图书馆,结果不知不觉就学了进去,到了期中考试的时候竟然拿了全班前十五名。 她们这届高考是不公布分数的,但大家对于自己的水平也都有了解。唐爱花在班上基础算比较差,有时候开小差连老师讲什么都听不懂,没想到这次竟然靠的这么好。 “原来我这么厉害的吗?稍微学学就能提高这么多!” 唐爱花一脸自恋,自恋完了又抱着林念蹭:“当然还得感谢咱们林老师的辅导!” 林念无奈地推了推她。 “别推别推,让我再抱一会。” 唐爱花捏着林念的脸,像个痴汉一样:“我的念念怎么这么厉害啊?你怎么知道老师要出这些题的?” 林念的脸都给她揪疼了,赶紧找机会从她的怀抱中脱离出来。 * “该学习了。” “别啊,这才刚考完试,不得放松下吗?” 唐爱花瘫在椅子上。 之前为了考试复习花费了她太多的精力,现在根本不想看到书,只想睡十七八个小时。 她自己咸鱼也就算了,还想拉着林念一起。 “你都考第一了,还这么努力干什么?反正别人也追不上你。”唐爱花诱惑道:“天气这么好,要不咱们出去逛街吧?我想去买衣服。” “今天?” “对啊,还有半天呢。” 唐爱花拉着林念起来:“你看你,开学这么久就没出去过,估计连学校门从哪开都不知道。” “我知道。” “别废话了,快点起来,咱们好好见识下这六朝古都。” 唐爱花太聒噪,林念被烦的不行,只好应下。 出门之前自然要打扮一番,唐爱花换了一套带小碎花的衣服,重新输了头发问:“怎么样?” 林念点了点头:“不错。” 唐爱花催她:“你也换衣服。” “我不用了。”林念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我穿这个就行。” 她来的时候总共就带了两件单衣,只够一洗一换,并没有多余可挑选的。 唐爱花也想到了这一点,没再催着她换衣服,只让她重新梳了头发,就手挽着手出去了。 这还是林念第一次逛宁城,作为前国民政府的首都,宁城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城市,街上人的精神状态都和别处不一样。 唐爱花精心挑选的衣服在这里显得有些土气,她盯着不远处两个穿裙子的女人,眼神向往:“她们的衣服真好看。” 林念也点头:“对。” “我也好想买裙子啊!” 唐爱花挽着林念的手,眼睛四处张望,看到街边一家裁缝店里挂的衣服,突然来了精神:“你看?!” 林念看过去,那家店的正中央挂着一件裙子,和刚刚他们看到的裙子很像。 “我们进去看看。” 唐爱花迫不及待走进去,指着正中央的裙子说那种可不可以做。 “可以。”裁缝说:“这就是我家做的。” “就只能做这一种吗?” “还有其他的,看你们要哪种。” 裁缝拿过来一本册子打开,里面都是用铅笔手绘的衣服图样。 黑白的颜色掩饰不了这些衣服的美丽,唐爱花可以想象它们做出来会多漂亮。 她兴奋的拍了拍林念:“你觉得我做这种的怎么样?” “可以。” “这个呢?” “也漂亮。” “我还喜欢这一件,太多了怎么选啊?” 林念有点呆。 “算了,我就要这件吧,感觉这件的袖子好好看。”唐爱花决定之后,又翻了一页,对林念说:“我觉得你穿这个肯定不错。” “我?” “当然,咱们不是说好要一起的吗?” “我不行……” 林念推拒,她从没穿过裙子,虽然觉得它们漂亮,可无法想象自己上身后是什么样子。 “怎么不行?你这么好看就应该穿裙子。现在又不是以前了,有什么可顾及的?” 林念抿了抿唇, * 无法否认自己其实是有点心动的。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选这一款,你要这一款,没问题吧?” 林念迟疑着点点头。 见她同意,唐爱花露出满意的表情,又问裁缝一件裙子要裁多少布,工期几天。 裁缝给他们量了尺寸,告知所需的布料,说一件裙子最多五天可以做好。 “那咱们快点去买布。” 唐爱花就是为了买衣服出来,身上自然是带着布票的,她数了数,问林念缺不缺:“你要是不够我这还有。” 林念摇头:“我也有。” “那就行。” 两人去了国营商店,直奔买布的柜台。 宁城这边的布有很多种,除了普通的棉麻布料以及的确良之外,还有丝质的面料。 “这个好好看!”唐爱花看中了一款水红色的蚕丝面料,就算加个贵的让她心颤,也咬牙买了下来。 她买完了问林念:“你要哪一种?” 颜色太多,林念有点拿不准主意,好多颜色她以前都没见过。 “你看看这种怎么样?” 唐爱花拿了一块浅粉色的布料。 这块布的颜色特别浅,近乎白色了,但隐隐约约透出的一点粉色特别好看。 售货员也说:“这是最新调出来的颜色,别处都没有。” “听到没?” 唐爱花对她眨眨眼:“就要这块吧,你穿着绝对好看!” “那……好吧。” 买了布料,唐爱花又拉着她去买鞋子。 宁城靠近沪市,各类新鲜玩意也比较多,光小皮鞋的款式都有好几种。 按唐爱花的说法,穿裙子是必须要配皮鞋的,要不然看着奇怪,林念本来不想买,但被塞了一双有点跟的小皮鞋。 唐爱花说这个穿着绝对好看。 “你男人不是要来了吗?到时候你换条裙子,穿着皮鞋去一出现,绝对把他迷得找不到北。” “你乱说什么啊?” 林念低声反驳,却被把皮鞋放下。 唐爱花嘿嘿笑了两声,做出一副我懂的姿态:“行吧,那你穿给我看。” 林念不想理她。 把布料交给裁缝,付了定金之后,裁缝给他们开了条子,说四天后凭条子来拿衣服。 因为要上课,两人过了一周才去拿的裙子。 裙子一到手,唐爱花就迫不及待想试试看。 两人回到宿舍,刚巧其他人都不在,唐爱花当场换上裙子,一撩头发问:“好看吗?” 林念点头:“好看。” 唐爱花身材高挑,长相大气,有时候给人的感觉会有点凶。这会穿上裙子,披着头发,瞧着就多了分柔美的女人味。 “我来瞧瞧。” 唐爱花让林念拿着梳妆镜,自己走远了去看。 镜子太小,离了好几米才勉强照见全身。 唐爱花自恋的左看右看,又转了两个圈,越看心里越美。 “我明天就穿这个了!” 她都舍不得把裙子脱下来,迫不及待让林念去试试。 林念在她的催促下换了衣服。 她的裙子比唐爱花的要长很多,快到脚踝了。 衣服做的是长袖的,袖口做成花苞一 * 样的褶皱,V型的领子让本就纤长的脖颈更加显眼,贴身的剪裁让前襟显得极为挺拔,腰间却盈盈一握,仿佛风就能吹断。 唐爱花都看呆了,口水差点流下来。 林念低头看了看,有点不好意思:“怎么样?” 唐爱花回过神:“太太好看了!” 她拿着镜子,让林念自己看:“你看看,多漂亮啊!” 林念看向镜子,角度关系只能看到身体。 她看了一眼,有点迟疑。 镜子里的人影看起来有点陌生。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是不是特别漂亮?”唐爱花问,顺手掐了把林念的腰:“以前没看出来啊,你的腰竟然这么细!” 她啧啧两声,又捏了把自己肚子上的肉:“也就你这种腰细的穿着好看。” 林念低头看了看,视线被胸前的布料挡住,看不到腰。 她摸了摸,腰间的布料紧紧贴合着身体,几乎没有空隙。 这让林念觉得很不习惯,有种奇奇怪怪的窘迫感。 她咬了咬唇,就要把衣服换下来。 唐爱花愣了:“怎么,你不喜欢啊?” “不、不是。” 林念摇头。 就算再怎么别扭,她也能看出裙子的美丽,穿上身漂亮的都不想自己。 “天还有点冷,过阵子再穿。” “也是,好希望早点升温啊。” 唐爱花祈祷着,第一次这么期待过夏天。 “就是这布料太贵了,要是便宜点我就多做几件。” 林念嗯了一声。 她换下裙子,本来想把衣服塞箱底的,想想又打了盆水搓了搓,洗好后挂在风口晾干。 丝质布料干得快,风吹一会就好。 晾干之后的衣服被林念折好放到衣柜里,想了想又往里面塞了塞。 虽然衣服很好看,但她应该没有穿出去的机会。 . 李伯诚原本准备五月中就过来的,但因为一直有事耽搁,所以直到五月底才出发。 他出发之前和林念说了,所以她算着车子到站时间准备过去接人。 这天不是周末,但刚好学校下午没课。 林念和唐爱花说了一声便准备出门,但走到门口被她拦住。 “你就穿这个过去啊?” “要不呢?” 唐爱花说:“之前做的裙子不就是这个时候穿的?正好今天也挺热的。” 林念咬了咬唇:“那个衣服……” “怎么了?那裙子多好看!” 唐爱花推了推她:“你听我的,你穿那条裙子过去绝对好,不好你来找我。” 林念表情犹疑。 “可是……” “行了,别可是了,你难道不想让你男人看呆眼?想就去换上。” 唐爱花拉着她到柜子前面,从林念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翻了翻才找到裙子。 “都有褶皱了,你等我熨一下。” 唐爱花用茶缸装了杯开水帮林念熨衣服,熨好后压着她换。 林念挣扎半天,到底把裙子换上了。 “辫子也换一下,别这么扎。” 唐爱花用新学来的手法帮林念扎了个低麻花辫,前面拽了几缕头发。 “行了,你走吧。”唐爱花眨眨眼:“ * 晚上别回来了。” 第四十五章 见面 林念到火车站的时间是下午两点钟, 李伯诚和安安坐的车预计三点到站,但是晚点了一个多小时。 火车站的人多,空气不流通,味道难闻, 气温也比别处高。 空气里混杂着各种体味, 闻着让人心情就不舒畅。 林念等在出站口, 过一会看一会表, 在时针从四到五走到一半时, 终于听到了火车的到站声。 一列火车十六节,将近一千个乘客,要想从这一千人中找到一个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林念的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出站口, 看的眼睛都酸了, 也没找到自己的目标。 她收回视线, 揉了下眼睛, 忽然听闻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念念?” 这声音有些迟疑,似乎并不敢确认, 林念放下手抬起头,刚巧撞见李伯诚看过来的视线。 对方的眼神里有迟疑,惊讶, 也有着高兴和一闪而过的惊艳。 林念捕捉到其中的情绪, 有些羞涩地垂下头。 李伯诚第一次看到穿裙子的妻子,心中很受了一番震动。 因为这样的林念,漂亮到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缓了缓才走进, 放下手里的行李, 盯着林念发旋,轻声说:“今天很漂亮。” 林念脸颊染上红晕,轻轻拽着裙摆:“我第一次穿。” “特地传给我看的?” 李伯诚心中很受用, 要不是火车站人来人往,真相把她抱怀里亲。 林念偷偷看了他一眼,立马低下头,连耳朵也染上粉色。 两个人许久未见,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一时又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就像傻子一样站着不动。 关键时刻,还是没眼色的女儿唤醒了他们。 小家伙记性不太好,几个月下来快忘记妈妈长什么样了,再加上林念换了装扮,她到现在才辨认出来。 一认出妈妈,安安就不干了,挣扎着要下来。 李伯诚把她放到地上,她三两步跑到林念跟前,随后拽着裙子就开始哭:“妈妈大骗子!” 林念:“……” 她被女儿的哭声唤回神智,赶忙蹲下来哄。 安安哭得肝肠寸断,说妈妈骗人,说好的马上就回来,她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晚上做梦都想妈妈。 小孩岁数大了,能说会道,讲的林念心疼的不得了。 “妈妈对不起安安,以后肯定不骗你了。”林念亲了亲女儿的脸,帮她擦掉眼泪:“宝贝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安安耸了耸肩膀,打了个哭嗝,盯着妈妈看了一会,抹了抹脸:“我好看。” 她维护自己美貌的心是坚定地,林念觉得有点好笑:“安安最好看。” 安安扯了扯她裙子前襟的一朵小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瘪瘪嘴:“安安没有花。” 林念说:“等会咱们去买带花的新衣服。” 臭美的小孩喜欢新衣服,听完才满意,一把放开妈妈,催他们赶快走。 林念想要抱抱她,但是安安没让,她回到李伯诚身边,举手让爸爸把自 * 己抱着,然后非常认真的说:“安安重,妈妈抱着累。” 李伯诚被这个没良心的女儿给气笑了:“那爸爸就不累了?” “爸爸厉害。” 安安适时拍着马屁,顺便送了个亲亲鼓励:“爸爸加油!” 李伯诚一手抱着女儿,另一手拎着两袋行李,林念想要帮忙拿一袋,被他阻止了。 “你走前面带路,东西不用你拎。”他笑着说:“这点东西我还是可以拎得动的,对不对安安?” 安安点头:“爸爸最厉害!” 林念:“……” 她带着父女两个到学校附近的招待所开了一间房,等安顿好都五点出头了。 林念问要不要去吃饭。 李伯诚问:“这有什么好吃的?” 这个问题把林念给难倒了,她入学这么久就没出来过两次,天天吃食堂。 要问她食堂有那些东西做的不错她说得出来,外面的就真的一无所知。 见她说不出来,李伯诚也没为难,就说出去看看。 招待所附近就有一家国营饭店,因为毗邻大学,平时家境比较富裕的学生经常过来吃饭。 这会还没到饭点,三人等了等才等到饭点开门。 李伯诚牵着女儿,看了眼今天的菜单,点了一份盐水鸭和一份凤尾虾,又要了几碗米饭。 他在川省呆了这么多年,口味已经渐渐被同化了,吃宁城菜总感觉没什么味道,夹了两筷子就没怎么动。 倒是安安很喜欢凤尾虾,也不用筷子,抓着直接啃,吃得嘎吱嘎吱。 她一连吃了好几个,林念怕她撑着,就让她歇一歇。 “妈妈我还想吃。” 林念说:“我摸摸小肚子。” 安安把肚子挺起来让她摸,颇有些骄傲地说:“妈妈我现在能吃好多好多。” “哦?能吃多少?” 小孩伸出三根手指。 林念惊讶:“三碗?这么多啊?!” “嗯!” 安安点了点小脑袋,大声跟她说:“老师说我是班上最能吃的!” “……” 她摸了摸确认安安的肚子并没有多鼓,就允许她再吃两个虾,又对李伯诚说:“你在家看着点,别让她吃撑了。” 李伯诚是个男人,在生活上难免粗心。他每天工作都很忙,能准时准点打饭回家就很不容易了,其他东西确实有些忽视。 他也没给自己找借口,林念说了他就记下来,以后多注意。 等安安吃完,林念帮她擦了擦嘴巴,小家伙就窝在怀里不走了。 李伯诚看林念也放下筷子,问她:“吃饱了?” 等林念点头,他就把盘子里剩下的东西一股脑倒进碗里,三两口吃完。 吃完饭,他放下碗一抹嘴:“走吧。” 林念牵着安安走在旁边,见他神色有些疲惫,就说回去先休息下。 一天半的火车,李伯诚为了照顾女儿基本上没怎么合眼,他也确实有点困,但不舍得睡。 回到招待所,安安缠着林念跟她说话,李伯诚在一旁看着,脸上挂着笑。 安安说了会话就开始打哈气,林念问她想不想睡觉 * 。 小孩在她怀里点了点头。 李伯诚说:“我去要点水。” 他开门出去,不一会端回来一盆水。 林念帮安安洗了洗,换了件衣服放到床上。 安安躺床上闭上眼,没一会就睡沉了。 她睡着之后,李伯诚才找到机会和妻子说说话。 他牵住林念的手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手环在腰上,嗅了嗅发间的香味,叹了一声:“念念越来越好看了。” 林念抿了抿唇。 “今天我出来,发现好多人都往你这看。” 林念一直觉得这裙子的做的有点过,闻言便说:“那我以后不穿了。” “为什么不穿?多好看啊?” 李伯诚轻轻啃咬着她的耳骨,低笑着说:“他们只能看,但你是我的。” 说完,便看到妻子的耳朵红的快要滴血。 几个月没见,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都严重思念对方,李伯诚说着说着,手就开始不老实。 真丝制成的衣服轻薄,透过衣服都能感受到皮肤的温度。 他从耳朵一点点亲到嘴唇,噙住妻子的唇瓣一点点啃咬,渐渐不满足透过衣服的接触。 裙子领口的扣子被解开,粗糙的手掌与皮肤接触,让人觉得又疼又痒。 林念小声吸着气,裙摆荡出一道道不规则的弧度。 她有些难耐地哼哼出声,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咬到肩带不满地哼了一声。 李伯诚宠溺地笑,一手掐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解开衣服扣子,让她不用咬衣服。 他浑身的肉都是硬的,咬下去也没多大反应。 但林念也不舍得真的咬,轻轻咬一口又舔两下,只有太难受了才会克制不住力道。 肩膀那块被咬得发痒,那股痒意蔓延全身,让李伯诚的动作愈发粗重。 他力道重了,肩膀上就要疼一疼,可疼痛反而激发了男人的凶性,反噬过来就让她更加难受。 小小的招待所房间里,林念被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个小时。 深夜,吃饱的凶兽才终于停下动作,抱着瘫软的妻子轻轻拍着背顺气。 林念瘫在他怀里,几乎要化成一滩水,眼尾飞红,眼睑挂着之前受不住流出的眼泪。 她这幅样子,让人看着就受不住。 李伯诚眼神发沉,喉结滚动,手刚离开,就被人拉住。 林念有气无力地哀求:“真的不行了。” 李伯诚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哄着说:“我不要了。” 身上的人可怜兮兮地抬起眼,眼睫承受不住泪珠的重量滚落下去。 李伯诚觉得身上的火又有点燃的趋势,低头贴近她的脸蛋,把眼泪一点点舔干净,又贴上她的唇,舌尖推开齿门,邀请妻子一同品尝她眼泪的味道。 林念嘴唇舌头都快被亲麻了,有点抗拒地拧着眉,却无处去躲。 李伯诚亲了好长时间,越亲身上的火烧得越旺。 他深吸两口气,在无法控制之前离开。 林念深深喘息,嘴唇稍稍有点肿,染着水渍,色泽艷丽,眉头轻拢,眼角发红,透着我见犹怜的味道,却让 * 看到的人想更狠地欺负。 李伯诚拇指在她唇瓣上擦过,把水渍擦干,又移向眼睛。 他在眼角的红晕上揉了揉,神色深沉。 林念撞见他的视线,有点害怕地颤了颤,她勉强挥开脸上的手,撑着他的胸口站起来。 身上的裙子变得皱巴巴的,前襟与裙摆上残留着可疑的水渍。 林念伸手擦了擦,碰到被咬的地方又抖了抖。 这么疼,肯定破皮了。 林念有点生气地踹了男人一脚,对方一动不动,摆出随便的架势。 她踹了一脚不解气,又添了一下。 第二下比第一次要重一点,李伯诚哎呦一声。 林念有点担心,怕自己真把他踹出什么毛病,可刚走近一步,就被人拽着坐到了腿上。 “你不许碰我!” 林念生气地打了他一巴掌。 “好好,我不碰了,别怕。” 李伯诚贴了贴她的唇,动作温柔:“困不困?我给你打水洗澡。” 林念好哄的很,他说两句软化就消气了,趴在他身上点了点头。 李伯诚把她抱下来,又亲了亲,让她稍等下。 他出了门,不一会就端着水回来。 太晚了,招待所的热水也没多少,总共也就半盆。 林念身上粘腻的难受,看到水就想好好洗一洗,可她身上又没什么力气。 “要不要我帮忙?” “不要!” 林念赶他出去,等人走后,才龇牙咧嘴脱了裙子,蹲下去的时候差点没闪着腰。 她花了平时两倍多的时间才擦完身体,刚擦完李伯诚就进来了。 林念刚又碰到身上破皮的地方,疼得没心情理他。 对方却没脸没皮地走过来,说让他看看。 “看什么?” “看看肿没肿。” 李伯诚从包里拿出一管药膏,哄着林念说:“乖,让我看看,擦了药会舒服点。” 林念红了眼:“你还带了药,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 李伯诚说没有。 “骗子!” “真的,不骗你,这只是以防万一。”李伯诚俯身凑到她耳边说:“我只是太想念念了。” 他说话时的呼气喷到耳朵上,弄得林念脸上有点发烫。 她瞪了李伯诚一眼,好想骂他啊,但到最后也只是哼了一声。 李伯诚笑着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好了,让我看看吧。” 林念趴在床上不理他,脑袋埋在枕头里,李伯诚等了会没动静,便自行查看了。 他擦药的动作很细致,每一处都照顾到了。 被翻来覆去那么久,林念本就精神不济,李伯诚的药还没涂完,她就昏昏睡着了。 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稳,李伯诚手上动作更轻。涂完药,他擦干手,小心把林念翻了个身,随后出门用冷水冲了把澡,回到房间床上,小心把林念抱在怀里。 隔了几个月再次把妻子搂在怀中,这种满足感让他不自禁叹息。 李伯诚动了动胳膊,唇在她额头上贴了下,说晚安。 林念在睡梦中哼哼了两声,动了动身体找了个舒适的姿势。 她和李伯诚面对面,腿架在他的腿上 * ,脑袋埋在丈夫胸口,呼吸着熟悉的气息,在睡梦中露出满意的表情。 前一晚疲劳过度,第二天林念睡到日上三更才醒。 她睁开眼,在床上躺了两秒,随后猛地坐起身看了眼时间。 糟糕!上课要迟到了!怎么唐爱花没叫她? 林念翻身下床,动作的时候感到大腿和腰间一片酸痛,同时她也看到了房间里的情况,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并没有回到寝室,是住在招待所。 想起这一点,林念松了口气。 李伯诚来的时间特别巧,昨天下午没课,今天上午两节也没课。 往常这个时候林念一般都在图书馆看书,不过今天是特殊情况,可以不用着急。 想通这点,林念又坦然躺下,扭头看看四周,发现房间里就她一个人。 另外两个呢? 她刚升起疑问,房门就被打开了。 李伯诚抱着安安进来,看到她后面上的表情明显生动了许多。 安安从爸爸身上下来就冲到床边。 “妈妈起床。” 林念抓着女儿的手:“妈妈不想起。” 她说话的时候都有气无力,嗓子发干。 林念咳了两声,又瞪了李伯诚一眼。 李伯看着她笑,走过来说:“你的裙子我早上洗了,现在应该差不多干了,给你拿过来?” 他一说裙子,林念就控制不住脸红,红完又瞪了他一眼。 李伯诚摸了摸她的头发,姿态悠闲,透着让人牙痒痒的餍足。 他拿来裙子,带着安安出去,让林念穿衣服。 洗干净的裙子已经看不出昨天的痕迹,闻着还有肥皂的香味。 林念尽量忽视心中的异样穿上衣服,穿好后打开门让父女俩进来。 她昨天没带洗漱的东西过来,刷牙还是用的李伯诚的牙刷。 洗漱之后,一家人去吃了早饭,随后林念就要去上课。 走之前林念问丈夫今天要做什么,李伯诚说去看房子。 他在这要待四十天,总是住招待所贵且不方便,办什么事还得忍着不出声。 看房子不是一件轻巧的活,通常都要跑好几个地方。 林念想了想说:“那要不让安安跟着我吧。” “跟着你可以吗?” “应该可以,安安又不吵。”林念蹲下去问女人:“宝贝跟着妈妈去上课好不好?老师讲课的时候你不能说话。” 安安自然乐意,听完立马抓住妈妈的手,对爸爸拜拜。 李伯诚都习惯女儿的白眼狼属性了,看她这表现心中没有一点波澜。 他对妻子说:“我中午尽量回来。” 林念嗯了一声,一双美目停在他脸上,满满都是不舍。 李伯诚心里爱得不行,把娇妻搂在怀里亲了好一会。 “好了,你去上课吧。” 又对女儿说:“到了学校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安安对爸爸做了个鬼脸。 今天上午的课是学拉丁语,林念到的时候有点晚了,教室里看不到几个空座位。 唐爱花站起来冲林念挥了挥手:“林念来这。” 林念牵着女儿过去。 “这就是你女儿?” * 她知道林念有个三岁的女儿,却没想到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你就是安安吗?” 林念教安安:“这是唐阿姨。” 安安喊:“唐阿姨好。” 漂亮的小姑娘站在面前甜滋滋叫阿姨,唐爱花感觉心跳都快了两拍。 她伸手捏了捏安安的脸,直白地说:“安安怎么这么好看啊?!” 安安最喜欢别人夸她好看,于是也顺理成章喜欢上了这个阿姨。 两人亲亲密密坐在一起,你夸我好看,我夸你漂亮。 林念坐在另一旁,感觉有点无语。 “好了,快上课了。” 她推了推唐爱花,又对安安再一次重复:“上课的时候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哦。” 安安点头:“我知道的妈妈。” 教拉丁语的教授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是退休后被学校返聘回来的。 他前几年在运动中腿受了伤,不能站立太长时间,所以上课的时候都会带个凳子。 唐爱花选得位置比较靠前,林念原本有点担心教授看到安安会不高兴。 不过结果证明她想多了,教授进来扫了眼教室,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摊开书就开始讲课。 在退休后该能被返聘的教授自然不一般,教授的讲课内容风趣且幽默。 他上课的时候从来不用翻书,但是教材哪一页讲的什么心中一清二楚,一节课几乎从来不停顿,也不怎么写板书,但就是神奇地能让人记住所教的内容。 林念很喜欢上他的拉丁文课,平常早就沉浸在课上了,但今天有点走神。 她频频看向旁边,担心安安坐不住会吵闹。 但看了一遍又一遍,宝贝女儿都没有一点不耐烦的表现,反而也听得津津有味。 她能听懂吗? ⑨⑩光整理 林念心中怀疑,不自觉又瞥了眼。 “林念。” 教授猛不丁喊她的名字。 林念回神站起来。 “把我刚刚说的重复一遍。” 林念虽然没太专心,但记忆不错,听到的很容易记住。 这会她稍稍回想,便重复出了教授的讲课内容。 教授点点头,让她坐下:“记得不错,但是不能骄傲。” 林念有点脸红,知道她走神被教授发现了。 旁边的安安哈了口气,小手拍了拍林念的腿,像是在安慰。 后半段,林念集中了注意力,没有总是去看安安。 一堂课很快就过去,铃声一响,老教授就立马说了下课。 他还没来得及走,很快就被问问题的学生围了团团转。 安安看那么多人都过去,还问林念:“妈妈不去吗?” 唐爱花笑着说:“你妈不用去。” 安安歪着头问为什么。 “因为她比较厉害啊,她是我们班第一名。” 安安知道第一名的意义,得第一就是最好的,就像她吃饭最厉害一样。 小姑娘有些得意地咧嘴,说妈妈好棒。 林念睨了唐爱花一眼:“你乱说什么?” 又拍拍女儿的脑袋,让她安静一点。 卓桂香站在人群外,听到了唐爱花这番话,瞥向林念的神色有些复杂。 林念和唐爱 * 花都没发现她的目光,但安安注意到了,戳了戳林念偷偷说:“妈妈,那个阿姨在看我们。” 林念顺着女儿指的防线看过去,刚巧对上卓桂香的视线。 四目相对,卓桂香愣了愣,很快扭过脸。 林念也收回视线,摸了摸女儿说:“没事的。” 她又想起来刚刚安安在课堂上的表现,有点奇怪:“安安能听懂老师说的吗?” 安安摇摇头。 “那你听什么听得那么认真?” 小家伙说:“看白胡子爷爷!” 她这声有点大,刚说完林念就看到教授从人群中出来。 因为前几年受过罪,他的外表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一些,须发都白了。 老教授夹着课本,走到旁边的时候停下脚步,扭头问:“爷爷的胡子好看吗?” 林念有点尴尬,安安却笑着点头,还想摸一摸老爷爷的胡子。 “安安。”林念拉住安安的手,向教授道歉:“抱歉乌教授。” “没事没事,她还小。” 乌教授看着安安,眼神有些怀念,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其他什么人。 这种感觉只有很短一瞬,随后便回过神,问林念:“这是你女儿?” 林念点头:“她爸爸要去看房子,没办法带。” “没事没事,这孩子不错,也不闹腾。”乌教授说着笑了下:“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现在开始学以后准能考上大学。” 他说了两句,还让安安摸了摸他的胡子,随后便走了。 教授走后,有不少同学都围上来,问安安的事情。 “林念,这真是你女儿啊?” “当然,我亲生的,难道不像吗?” “像、很像。” 问话的同学挤出笑容,神色复杂,有些狼狈地离开。 休息时间就那几分钟,上完上午的最后一堂课,林念立马带着安安出门。 唐爱花牵着安安的另一只手:“今天在食堂吃饭吗?” 林念嗯了一声,却没有往食堂走:“他说中午过来找我。” “谁……哦~”唐爱花眼神微妙:“那你去找男人吧,我自己去吃饭。” 第四十六章 买房 唐爱花说完就自己先走了。 林念带着女人去了学校门口, 等了一会等来了李伯诚。 李伯诚跑了一上午,天气热,他身上火气大,过来时额头热腾腾冒着汗。 他走近, 对林念笑出一口白牙:“走吧。” 药大的食堂味道不错, 为了照顾外地学生, 学校有很多特色菜窗口。 正是饭点, 食堂里熙熙攘攘都是人, 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位置。 李伯诚从林念那拿了菜票,让母女俩先休息,自己去打饭。 他步子很快, 不一会就消失在人群中。 食堂每个窗口排队的人都很多, 估摸着他有一会才能回来。 林念找不到人, 刚收回视线, 就见卓桂香端着饭盒站在边上问:“这里有空吗?” 她是一个人来的,李兰兰不在。 林念看了她一眼, 卓桂香说:“别的地方都坐满了。” 她见林念没说话,便当作默认,自顾坐 * 了下来, 又看着安安说:“这就是你女儿呀?” 安安有点好奇地看着她。 林念把安安往怀里搂了搂, 问她:“安安饿不饿?” 安安点头,拍拍肚子说:“好饿好饿哦,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啊?” “爸爸排队呢。” 卓桂香被她明晃晃无视, 神色有些僵硬, 很快又恢复正常:“你男人也来了啊?” 林念嗯了一声。 “真好啊,我家里离得远,来回都要三四天, 请个假一个月工资就没了。” 卓桂香似乎有些羡慕,絮絮叨叨说着日子不容易。 她说了一会,话风一转,突然对林念道歉:“上次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林念发出疑惑的声音,多看了她一眼。 卓桂香挑着碗里的咸菜,解释说:“李兰兰那个事情,我比你提前几天知道,当时想着都是一个宿舍的不好说。后来、后来辅导员找我,我也不知道她把事情推给你了。” 林念没回应,卓桂香提前几天知道李兰兰找张文博要东西可能是真的,但后面就太假了。 流言又不是一天两天传出来,连唐爱花都听到了,她不信卓桂香不知道。 但林念不想和她纠结这点问题:“都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 卓桂香扒了口吃的,又说:“学校那边给李兰兰的处分下来了,记了过,要上档案,以后想入党或者工作都会受影响,她也是受到教训了。” 林念玩着女儿的小肉手,对这个结果不发表任何看法。 卓桂香对林念的态度感到束手无策,她是想和林念搞好关系的,但对方总是油盐不进。 真是难! 就在卓桂香为难的时候,李伯诚也打饭回来了。 他对于餐桌上多了个人也没什么表示,放下饭盒说:“我看这个这几样东西卖的不错。” 林念一看就乐了:“这些东西味道确实不错,特别是这个肉圆子,每周就这一天有,好多人来抢呢。” 李伯诚坐到旁边,听到妻子这么说,神色有些自得:“部队食堂也是这样,好吃的卖得快,都打出经验了。” 他把饭分成三份,安安要最少的,自己拿的分量最多。 一家人吃着饭,偶尔说两句话。 卓桂香完全被无视了,她吃完饭,在走和留下之间犹豫了下,找到几人聊天的空隙开口问:“林念,这是你家属吗?” 她问的是林念,看的却是李伯诚。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一看就知道是当官的,难怪林念平时买东西从来不手软呢。 林念嗯了一声。 卓桂香对抬起头的李伯诚笑,自我介绍说:“我叫卓桂香,和林念一个专业的,也是她室友。” 李伯诚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冲卓桂香点了点头,态度平常。 卓桂香有点失望,觉得李伯诚的反应有点太冷淡了,正常人男人看到老婆的室友,怎么能这么冷淡呢? 难道是林念跟他说了什么? 卓桂香盯着林念的头顶,心里有点憋闷。 别人明摆着不待 * 见她,卓桂香也呆不下去:“那我先走了,你们吃。” 卓桂香走后,李伯诚把最后一个肉圆子夹到妻子碗里,问她:“和她有矛盾?” “也不算。”林念把圆子夹开,给安安分了一半,另外的一半自己和李伯诚平分。 她咽下嘴里的东西:“就是说不到一块。” 李伯诚觉得应该不止如此,要不然林念不会这么不给脸。 他想想,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之前你说六人的宿舍只住了五个人,后来最后一个来了吗?” “没有,学校招的女生少。” 不是学校招生的时候歧视女生,而是女孩子学习的机会本就比较少,能上到高中的更少,大多数还没来得及等到高考恢复,就结婚生子了,之后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很少能重新拿起书本。 所以在这点上,林念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她父母就算偏心,好歹也让她读完了高中,丈夫更是全力支持她,她才有机会走进大学校园。 林念扭头看了看李伯诚,觉得自己的丈夫全天下谁也比不上。 她笑眯眯地把碗里剩下的那一半圆子也夹了过去。 李伯诚问:“你不吃?” “给你吃,你最近又瘦了。”林念盯着他因为消瘦而愈发锋锐的下颚线:“等我放假了要好好给你补一补。” 李伯诚嘴上说没事,心里很受用。 他吃了妻子给的圆子,说起自己上午看房子的结果。 “看了两家都不行,我下午再看看。” 林念说不急:“慢慢来,今天好热,你别中暑了。” “我知道。” 林念中午休息时间多,吃完饭,就说要带李伯诚参观下学校。 李伯诚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药学院面积不算很大,学校内绿化很好。 林念慢吞吞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跟他介绍学校每栋建筑的历史。 李伯诚听的很认真,偶尔还会问两句。 走了一会,他们走到一处湖边。 湖不算很大,湖水清澈,水面栖息着几只野鸭。 这个湖算是药大的情侣圣地,很多相互看对眼的同学放学后都会相约在这里。 湖边堆着不少大石头,林念找了一块比较平坦的,擦了擦坐下来。 李伯诚坐在旁边,安安坐不住,要去看鸭子。 湖边都有防护栏,两人倒也不担心女儿会掉下去,就让她自己去看了。 左右都是枝叶粗壮的树,身后被更高的石头遮挡,除非走过来,否则基本看不到这里的人在做什么。 李伯诚看清了这点,坐下没多会便拉住了林念的手,渐渐的又不满足于此,伸手把她揽在怀里。 林念靠在他肩膀上,感受到风从湖面吹过来。 她有点困乏,窝在男人怀里蹭了蹭。 李伯诚低头,摸着她的头发,用鼻尖蹭她的额头,又低头去吻她。 两人接了个短促的吻,分开后心跳都有点加速。 林念脸颊红红的,眼里漫上水汽,那模样特别惹人怜爱。 李伯诚看着有些受不了,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又想 * 去亲她。 头刚低下来,就听女儿大喊:“妈妈看!” 安安掐了一朵蓝色的小花要给妈妈看,跑过来才发现父母奇怪的姿势。 她停在一米外,表情有点疑惑。 林念红着脸,推了推男人,坐正身体,欲盖弥彰说:“宝贝不看鸭鸭了?” 安安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走过来重新举起手:“看花花。” 林念接过那朵小花,夸奖说真好看。 安安嘿嘿笑了两声,突然问:“妈妈你和爸爸玩捉迷藏吗?” 她还捂住自己的眼睛,过了两秒移开,睁大眼猫了一声。 林念颇有些尴尬地点头:“对,我们在玩捉迷藏。” “我也要玩!” 李伯诚笑了一声,被妻子瞪了眼。 他轻咳,站起来说:“来吧,爸爸跟你玩。” “那妈妈呢?” “妈妈刚刚玩累了,要休息会。” 安安对这个理由也算接受,开心的和爸爸玩捉迷藏去了,在李伯诚的疯狂放水之下,也算玩的比较愉快。 两人疯玩了好一会,安安跑累了也喊累了,就回到林念身边靠着。 林念还有一会就要上课,得回一趟宿舍去拿书,李伯诚也准备继续去看房,于是就此分开。 下午的课是排满的,安安依旧跟着林念上课,她最开始对学校还有点兴趣,但时间长了就有点不耐烦。 好不容易忍到放学,林念带安安去上了厕所,又回了趟寝室。 丈夫和女儿来了,她要搬出去住,所以得收拾下东西。 林念收拾东西的时候,安安就跟着唐爱花玩。 两个人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卓桂香看了一会,拿了颗糖给安安吃。 安安看了会,没有动。 “吃啊,这个糖很好吃的。”卓桂香把糖往前送了送。 安安背过手,躲到唐爱花怀里。 “行了卓桂香,她不想要你硬塞什么?” 卓桂香表情有点难看:“这是糖,又不是毒药。” 唐爱花哼了一声:“少来。” 林念听到动静,扭头说:“安安不能吃糖,你别给了。” “哪有小孩子不能吃糖的?我儿子看到糖都移不开眼。” “那你把糖留给你儿子吃吧。”唐爱花不客气地说。 卓桂香阴沉沉看了她一眼,捏着糖返回自己床位。 坐在她床边的李兰兰抬起眼,似乎有点委屈。 林念收拾完东西就准备离开,唐爱花送她出门。 “你一走,我真不想住这里。” 唐爱花和那三个人关系都不好,林念一走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林念心里有点亏欠,但不可能为了她留下来,就说:“女生宿舍应该有空的吧,要不你看看能不能换一间?” “再说吧,换一间也不一定就好,再说你下学期不就回来了。” 唐爱花把她们送到楼下,捏了捏安安的小胖脸,对林念说:“有空把你男人带过来看看?” 这是应当的,林念说:“等我们租好房子请你吃饭。” 李伯诚看了两天房子,觉得有三套的房子比较好。 他等林念下午课不多的 * 时候,带着人去三处都看了看,最终确定了一处。 这个房子是个单独的小院,光院子就有四十多平,加上厨房一共有五间。 房子地段好,距离主干道不远,走路到药大也就二十分钟,骑自行车更短,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比较贵。 林念觉得他们三个人住五间房有点太浪费了,不过其他的房子确实各有各的缺陷,相比之下还是这个最满意。 确定了房子,李伯诚第二天就交了租金拿到钥匙。 他用一天把屋子里外都打扫干净,增添了两样东西,晚上就可以搬过去。 上次林念只收拾了洗漱用品和两套换洗衣物,这次搬到租的房子,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她就准备把东西都收拾了。 行李比较多,李伯诚帮她来搬东西,没上去,就在宿舍楼下等。 他身材高大,气质非凡,很容易成为人群焦点,来来往往的同学免不了要多看几眼,私下交流这是哪个同学的家属或者是老师。 李伯诚等在楼下,对于多余的视线毫无反应,他站了挺长时间,连姿势都没有换过。 终于,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李伯诚抬起眼,看到林念拎着行李过来。 “等久了吧。” 林念把行李放下:“我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东西。” “我也刚来。”李伯诚拎起行李,看向林念身后的唐爱花。 唐爱花还是第一次和李伯诚见面,一看到这男人就知道不简单,跟自家大伯有点像。 她对这种满身锋芒的男人有点犯怵,连笑容都勉强:“你、你好。” “你好。”李伯诚颔首,把唐爱花手里的行李也接过来,对她道谢。 “不不用。”唐爱花说:“我先回去了。” 林念随意挥挥手:“这周末来我家吃饭啊,给你做肉吃。” 唐爱花瞅了李伯诚一眼,顶着很大的压力同意:“啊,好。” 她说完转身就跑,弄得李伯诚有点奇怪:“你室友有点怕我?” “我也不知道,她之前还说想见你呢,大概觉得你比较凶吧,你要多笑笑。” 李伯诚提起唇角:“好。” 唐爱花跑上楼,在宿舍门口喘了口气,推开门进去。 宿舍里只有卓桂香一个,王月如今很少回宿舍,而李兰兰还在上课。 唐爱花和卓桂香没有话说,只当没这个人。 她坐到床上,对着林念空荡荡的床位叹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叹完,就听卓桂香阴阳怪气道:“你天天捧着她,怎么人家搬出去没带你一起啊?” 唐爱花剜了她一眼:“别把人家都想的和你一样。” …… 搬到租的房子里,林念每天起床的时间要提前不少,吃完早餐走去学校。 她走了两天,李伯诚就弄了辆自行车过来。 车子新的很,一看就不是找人借的。 “你买了车?” 李伯诚笑着点头:“这样你早上也能多睡一会。” “就住几十天,买什么车啊。” 林念抱怨了一句,觉得他乱花钱。 “能用到就不算乱花。” 李 * 伯诚骑上车,绕了一个圈,让林念上车。 林念抓着他的衣服,小跑了两步跳上后座。 车头因为后面的动静晃动了一番,很快稳住。 林念有点担心:“你行吗?” 前头的人低哼了一声,觉得自己被小看了:“这点小事。” 李伯诚很少骑车,以前用不到,后来职位高了有配车,更用不上。 他虽然会,但是多年没有实践技术也就那样,最开始骑着歪歪扭扭,吓得后座的林念心惊胆战,手指都掐进他腰上肉里。 李伯诚忍着疼,尽量稳住龙头,骑了一截终于熟练了一些。 他暗暗松了口气,冲林念说:“别掐了,肉要给你掐掉了。” 林念缓过神,松手抓住衣服:“还不是你吓得。” 李伯诚解释:“之前那是不熟练,你看现在不就好了?” 走路要二十分钟,骑自行车十分钟就到了学校。 李伯诚把车停在学校门口,让林念下来,问她晚上什么时候下课。 林念说了时间,李伯诚记下,又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简单点吧,太复杂了我回去做可能来不及,到时候要饿肚子了。” 虽然李伯诚是在家,但他没去炊事班呆过,手艺真的不行,他也就能包个饺子,剩下的只停留在把东西煮熟的程度。 李伯诚憋了憋,提议说:“要不晚上吃饺子吧,我来包!” 林念暗笑了一声:“好啊。” 李伯诚看出她的想法,有点气闷:“你别小看我,我也就是没怎么做,真要学保准能做好吃。” 林念嗯嗯两声:“那你加油啊。” 大概是自尊心受到了挑战,李伯诚还真发狠要做点成绩出来,那天之后就不让林念进厨房了,一天三顿都是自己来。 为了做好饭,他还特地找了大厨请教,学了一肚子的技巧,信心满满开始实践。 他手稳,切菜能切得很细,炒出来的卖相特别好,就是味道有点一言难尽,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要不就是没熟。 虽然味道奇奇怪怪,但是李伯诚对自己还挺有信心,他非常乐观,觉得自己是有天赋的,只要再熟练下就会做得很好吃。 林念勉强捧了两天场,第三天就不干了。 “我上次买的的菜票还没用完呢,再不用就要过期了。” 李伯诚一脸怀疑。 “真的,那都是钱买来的,过期了多浪费啊。” 她有充足的理由,李伯诚只好放行。 “晚上回来吃吗?” “不了,晚上有自习。” 林念说的时候有点心虚:“快要期末了,最近要抓紧。” “那好吧。”李伯诚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时候下课,我去接你。” “嗯!” 林念刚露出一个笑容,就听他说:“我晚上给你留饭菜。” 林念笑容僵住:“不用了吧?” “要的,学习太晚了不吃点东西怎么睡得着?” 林念:“……” 林念不想吃李伯诚做到饭是真的,学习任务紧也是真的。 临近期末,有些选课已经提前开始考试, * 剩下的课程也加快了教学的进度。 林念每天学的头晕脑胀,光背书就要背到大半夜。 学习是一件非常耗费能量的行为,用脑过度,饿的也快,饿的受不了的时候也没办法在乎东西好吃不好吃了,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大概李伯诚在做菜上真的有那么点天赋,做的多了,饭菜的味道也趋于正常。 这段时间,他简直化身成家庭主夫,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都是他来,林念回家一点事都不用做。 有人解决后顾之忧,林念也能更专心地去复习。 她成绩原本就好,这么一努力又往上提升了一些。 在这样平淡又繁忙的日子里,很快就到了期末。 林念抽了两天出来帮唐爱花画了重点,最后复习了几天就进考场。 期末考试远远没有高考气氛那么紧张。林念底气足,心态也很好。 考完试,就要准备回家,李伯诚已经提前订好了火车票。 车票在后天,比唐爱花要早一天。 走之前,唐爱花和林念抽了一天去逛街,李伯诚和安安也跟着一道。 宁城已是盛夏,街上的颜色比一个多月前又丰富了许多,国营商店上了许多沪市来的衣服,还有款无袖的裙子,肩带特别细,裙摆也短,将将到膝盖。 唐爱花买了另外一件衬衫,小声和林念嘀咕,说这种裙子怎么穿得出去。 林念也有点认同,不是说不好看什么的,而是在大多数人眼里,这种裙子就是有伤风化。 李伯诚刚过来的时候,她带安安去做衣服的时候顺便就给自己也做了一件,所以这次就没买新衣服。 她逛了一圈,买了不少宁城的特产,回到家一清点,却发现那堆东西里多了条无袖短裙。 林念惊讶,想不通这衣服怎么到自己包里的。 “诚哥。” 她叫来李伯诚,让他跑一趟把衣服送回去:“可能是我拿错了。” 李伯诚淡定地站在那,说没拿错。 “啊?” “这是我买的。” “你买这个干什么?”林念现在已经不排斥裙子了,可这种着实超过了自己的接受范围。 胳膊腿都露在外面,像什么话啊? “这衣服穿不出去的。” “穿不出去可以在家里穿。” 他凑到妻子耳边低语了几句,说得林念面红耳赤:“你不要脸!” 李伯诚低笑两声:“夫妻之间的事,怎么能叫不要脸呢?” 林念咬了咬牙。 李伯诚又说:“衣服买来也退不掉,要是不喜欢不穿就是了。” 林念哼了一声:“你就是身上钱多了。” 又一伸手:“都给我。” 李伯诚龇牙,暗叹一声,还是乖乖把钱都交了出来。 他身上钱还挺多,林念边数边说:“你啊,花钱也太大手大脚了,也不知道之前的钱是怎么存下来的。” 李伯诚靠在墙上乖乖挨训,听了一会就说:“我去做饭。” 林念瞅了他一眼,挥挥手说:“去吧。” 吃完饭,林念继续收拾东西。 这屋子的租期马上要到了,得把 * 东西都收拾走。 别看只住了一个多月,但东西是真的多。 林念捡了好几个小时也没弄完,偏偏李伯诚只在边上看着,没有帮忙的打算。 她觉得这人有点不对劲,直接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李伯诚连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被我说中了?”林念问:“是什么事?” 李伯诚张开嘴:“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挠了挠头发有点困扰。 “有什么你就说,别吓我。”林念有点心急:“难不成你被处分了?” 她想的最严重的事情就是这个,但李伯诚立马否认了:“没有!” “那是怎么了?” “我说了你别生气。” 林念说:“你先说说看。” “我看你们宿舍有几个人比较难相处,住在一块总有摩擦。” 李伯诚每天早晚接送,和林念大多数同学都碰过面,有几个还能说两句话。 聊的多了,李兰兰之前做的事情就不可避免传到他耳中。 不夸张的说,当时李伯诚杀人的心都有。 但学校已经给了李兰兰处分,他再追究显得有点得理不饶人,所以只是找人提了两嘴。 多的不能做,他总可以让妻子离她们远一点。 他说了一通,林念倒是听明白了点:“所以呢?” 李伯诚语速飞快:“我把这房子买下来了,你下学期别住宿舍。” 第四十七章 训练 林念真不敢相信他闷不吭声干了这种事。 “你买了?” “嗯。” 这房子是房管局自己盖的, 一直用来出租,背景干净,李伯诚想买下来还颇废了一番功夫。 可这样的行为未免太浪费了。 如果他们家以后要在宁城常驻的话,林念肯定不会反对买一套属于自家的房子。 可现实情况确实她只不过在这读四年大学, 而李伯诚在川省发展顺利,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调去其他地方, 这个时候买房子, 就显得非常多余。 林念骂他败家, 对方还挺有理由:“你住宿舍我不放心,总得要搬出来,与其租四年房子, 不如直接买一套划算。房子现在能买, 以后也能卖出去, 算起来还免费住了几年。” 这话乍一听还挺有道理, 李伯诚见她面色缓和,继续道:“这房子地段好, 不愁以后卖不出去。” 林念白了他一眼,有点被说服:“你花多少钱买的?” 李伯诚顿了顿说了个数字:“三千块。” 钱不算特别多,林念勉强接受了。 “行吧, 那也不用收拾了。”她看了看杂乱的房间, 火气冒上来:“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李伯诚说前几天。 “前几天就买了现在才告诉我,你看我忙心里高兴是吧?!” 李伯诚连忙告饶:“不是不是!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嘛?” 他说出来之前可是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的,生怕林念一怒之下找他算账, 现在平安度过, 胆子又大了起来,一把将隐怒的妻子抱在怀里,腼着脸说: * “是我不对, 我不该这么想,念念明明是最通情达理的。” 讨好没用,林念黑着脸锤了他好几下,不过力气不大,李伯诚全当她给自己挠痒痒。 因为他的隐瞒行为导致林念非常不高兴,所以后续林念就当起了甩手掌柜,把事情全都交给他。 李伯诚来收拾行李,她在一旁当监工。 之前林念把该收拾的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所以也没法多压榨男人。 不用退房,他们要带回去的东西就少了很多,也就一些衣服,全都加起来也不过一袋多点,可以说轻装上路。 才休了探亲家,一归队李伯诚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忙起来,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 两个月的暑假一晃而过,林念告别丈夫女儿,启程前往学校。 新学期的生活一如往常,除了课程又多了两门。 林念抽空学了自行车,之前她还奇怪过李伯诚为什么买女士自行车,现在才明白,他估计早就想让自己搬出去了。 开学大半个月之后,林念身边发生了一件事——唐爱花和卓桂香两人打起来了。 事情的起因谁也不知道,等发现的时候这两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唐爱花胜在身高优势,但是不如卓桂香实践经验多,所以在斗殴中落了下风。 事情是晚上发生的,林念第二天上课才发现对方脸上的伤。 她的脸青青紫紫的,还有没消去的红肿,头发也被拽掉了一块,模样看起来特别凄惨。 林念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跟人打了一架。”唐爱花摆出一副小意思的样子,牵动了嘴角疼得她一吸气。 “和谁打的?” “就姓卓的。” 卓不是大姓,林念在学校也只认识这么一个。 她扭头看了看,没发现卓桂香的身影。 “别看了,她没来呢。” 唐爱花嗤了一声,不屑道:“赖在学校卫生室不愿意走人,想让别人看看她多可怜呢。” “你们俩怎么打起来了?” 唐爱花闭上嘴,明显不想说。 林念又问了个问题:“你这伤处理过了吗?” “这还用你说啊,早上过药了。”她摸了摸脸上,淡然道:“其实就是看着严重,没多大问题,我没吃亏!” 林念没看过卓桂香,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吃亏,就当她没吹牛吧。 她又问:“这事学校知道了吗?” 在学校斗殴不是小事,是要受处分的。 林念心里知道打成这样没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问了句。 唐爱花的表情变了变:“知道了。” “要怎么处理?” “不知道呢。”唐爱花趴在桌上,有点泄气:“随便吧,这点小事学校总不能把我开除了。” 林念嗯了一声,又问道:“你和她到底为什么打了起来?” 唐爱花还是没说:“哎呀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她态度坚决,林念也不再问了,中午吃完饭找了班级辅导员,说了将近半小时才出来。 和卓桂香闹了矛盾,唐爱花中午也没回寝室, * 吃完饭就去了图书馆。 她本来是和林念一起的,但她中途出去了一趟,还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这让唐爱花有点好奇:“你去哪了?” 林念说:“肚子有点不舒服。” 下午的课卓桂香来了,两人一碰面,空气里仿佛都能闻到□□味。 在教室里,她们倒是没有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看了半天相互冷笑了一声。 第一节 课下课,两人都被叫了出去,到第二节课上课才回来。 唐爱花走的时候忧心忡忡,回来时不说喜气洋洋,也是很舒心的。 她坐到林念旁边,趁着老师写板书的时候悄悄和她说:“你知道学校怎么处理这事的吗?” 林念猜测:“警告?” “还要写一千字检讨,姓卓的比我多五百字。” 唐爱花嘿嘿笑道,仿佛捡了多大的便宜。 “你没看到姓卓的那个样子,还想把责任全推我身上呢,还好老师没理她。” 唐爱花撅着嘴和林念吐槽卓桂香,说她比李兰兰还要烦。 说到尽兴,一时忘记关注周围的情况,被老师逮了个正着,这才收敛。 这天下午是满课,一直上到六点左右才放学。 林念和唐爱花去食堂吃了晚饭,唐爱花吃的快一点,吃完也没急着走。 她这是不想回寝室,因为与寝室其他人的关系都不好,回去发生争执也会处于弱势地位。 林念吃完最后一口,擦了嘴巴提议说:“你晚上要不要去我那住?” 唐爱花眼前一亮,随后又有些犹豫:“可以吗?” 林念说:“我一个人睡也有点怕。” 能不回寝室,唐爱花自然是乐意的,兴奋道:“那我回去收拾下东西。” “我跟你一起。” 寝室里难得聚齐了人,她们进去的时候,卓桂香和李兰兰正围在王月身边看她刚烫卷的头发。 见唐爱花进来,卓桂香翻了个白眼。 唐爱花回敬了一个白眼,搬了椅子让林念坐,随后去收拾行李。 王月问:“唐爱花你要搬出去?” 两人除了开学,之后倒是没产生什么矛盾,主要是王月很少回宿舍,所以偶尔还能说上两句话。 唐爱花解释了句:“我去林念那边住。” 王月问了句:“林念住在哪?” 林念说了地址。 “咦,那个地方离我表姨家挺近的,有空一起出来玩啊。” 王月玩着自己的头发,对两人显摆道:“你们看我刚烫的头发怎么样?” 林念一进门就关注到了王月的头发。 她头发从根就烫卷了,一束束像弹簧一样。 说不上好看或者不好看,但是很新奇。 林念多看了一眼,说:“还不错。” “是用港城那边来的机子烫的。” 王月又开始炫耀起来,她的虚荣心有点重,喜欢一切特殊的东西,不过挺大方,炫耀完了还说:“你们要是想烫头可以来找我。” 林念没这种打算,不过还是道了声谢,李兰兰眼睛一闪,小声问:“王月,你看我这头发能烫吗?” 王月瞥了眼:“应该 * 行吧。” 她看不起李兰兰,从第一眼开始,因为她的穷酸,后来知道李兰兰打着林念的明义找人骗东西,就很鄙视了。 不过李兰兰总是捧着她,也会说好话,所以王月道没有跟她断了联系,偶尔手缝里漏点东西,给她当当甜头。 她对卓桂香也是差不多的态度,一视同仁道:“卓桂香你想烫也可以找我。” 卓桂香低眉垂眼说:“我烫着不好看。” 这个角度,能看到卓桂香额头破了一块,王月想到就问:“你们俩为什么打起来了?” “没什么。” “没事。” 两位当事人一同开口。 王月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还愣了下,然后撇撇嘴:“不想说就算了。” 唐爱花收拾了洗漱用品和一套换洗的衣服,走到林念跟前说:“我好了。” “那走吧。”林念起身,和王月到了个别,剩下的两个都没理。 唐爱花对于林念这样的态度很受用,觉得朋友是站在自己一边的。 回去的路上,唐爱花主动说要骑车载林念。 “你行吗?” “我技术好着呢,绝对没问题。” 林念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上车,发现她确实骑得很好,比李伯诚带她的时候稳多了。 她把这个发现和唐爱花说了说,唐爱花笑得不行:“那以后就别要他了,咱们俩一起过得了。” 林念说:“这得你去说。” 让她去跟那个男人抢老婆?唐爱花吐了吐舌头:“那算了,我不要了。” 住处离大学不算太远,唐爱花来过两次,路程熟悉,很快就带着林念回到家。 林念把她带到隔壁的房间:“你睡这行吗?” 房子面积大,卧室比他们宿舍还要大一半,床上铺着薄薄的垫子。 “这原来是我女儿睡的房间,前两天打扫过。” 唐爱花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这床好大啊。” “原本房子里就有的。” 林念解释了句,又带她去了洗漱的地方,对她说:“这里刷牙,有自来水,洗澡水要自己烧。” 唐爱花说:“我来烧水吧。” 林念没有反对。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唐爱花脸上的伤好了不少。 早上是林念载着唐爱花去上学,她才学会骑车没多久,路上很小心。 唐爱花抓着她的衣服,聊着一些八卦,快到学校的时候突然问:“林念,你那房子出租吗?” 林念很快明白:“你想租。” “嗯,我感觉这比宿舍好多了。” 空间大床也大,洗澡什么还方便,又没有讨人厌的同学。 唐爱花住了一晚更不想走,但让她白蹭房子她又没这个脸,就想找林念租一间。 “不租,你想住就搬进来。” “那怎么行啊?你这房子也是花钱买的。” “房租就不用了,你住的话可以帮我分担下水电还有煤什么的。” “这当然啊,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钱?” 唐爱花嘟嘟叨叨,还是想出房租,林念没搭话,把车骑到地方停下来:“到了。” 一天时间,林念和唐爱花 * 商量出了都能接受的条件。 唐爱花住在林念那,平日里的用费平摊,她多干点活抵消房租。 商量好后,唐爱花当天就把铺盖打包了,写了申请外宿。 唐爱花人勤快,手脚麻利,搬过来后里里外外的卫生基本上都是她打扫的,每天一回家就抢着去烧水,手脚干净,是个绝佳的合住对象。 进入十月,两场风刮下来,天气转凉了很多。 好多天没下雨,天气干燥,让林念有点上火。 她放了学去买了个梨,准备回去煮水喝。 晚上依旧是唐爱花载着她,两人一路说说笑笑。 车子停在门口,林念下车准备开门,刚拿出钥匙就发现不对。 “怎么了?” 唐爱花停好车问。 “锁被开了。” 唐爱花紧张道:“有小偷?” “不知道。”林念咽了下口水,手放在门上稍稍用力。 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林念放轻了呼吸,准备进去。 唐爱花伸手拉住她,林念回头看过去,耳朵隐隐捕捉到一点声音。 她心下一松,对唐爱花说:“没事,不是小偷。” 唐爱花神色疑惑,不知道她怎么能肯定的。 “你早上没锁门?” “锁了。” 林念冲着声音源头走去,脚步有点急促。 越走声音越明显,连唐爱花也捕捉到了,其中还有小孩子的声音:“你女儿来了?” 林念嗯了一声,推开厨房的门。 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安安叫了声妈妈,就向她扑过来。 林念接住她,面向丈夫问:“怎么突然来了?” 李伯诚往锅里添了一根柴才起来。 他看起来比之前又黑了一些,大概最近总是往外跑。 “放了几天假。” 他看到唐爱花也没惊讶,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后说:“我煮了饺子,你要不要吃?” 唐爱花一直有点怕李伯诚,闻言立马说不用:“我晚上吃过了。那个,我还有作业没写,先去写作业了。” 她转身就溜,把场地留给他们一家人。 李伯诚也不在乎唐爱花留不留,掀起锅盖往里面加了一瓢水:“我煮了猪肉玉米的饺子。” 林念问:“你们晚上还没吃吗?” “等你回来。” 安安也捧着林念的脸说:“妈妈,我好想你啊,你想不想宝贝?” 林念低头:“我也想你。” 说了一会话,饺子就煮熟了,李伯诚把饺子捞出来,第一碗给了妻子。 一家人围在饭桌边吃饭,李伯诚一口一个,像是饿狠了。 林念吃着饺子,有点没胃口,她咬了一半放下来,问他:“为什么突然就过来了?” “先吃饭,吃完再说。” 等吃完饭,李伯诚收了碗去洗,洗了碗又去烧水,说安安困了先给她洗澡。 林念知道他在拖延时间,也没说什么,给安安洗完澡后顺便自己也洗了洗。 安安原本的房间现在住着唐爱花,他们来得突然,林念也来不及收拾,就让女儿和自己一起睡。 哄睡女儿,林念开始擦头发。 她一边擦一边盯着门口,没一会 * 就看到李伯诚进来。 他身上带着水气,显然也刚洗完澡,走进来后接过林念的毛巾,走到后面帮她擦。 林念靠在椅背上:“现在可以说了吧。” 李伯诚嗯了一声,告诉她:“最近有个任务,要出去一段时间,没办法照顾安安。” “有没有危险?” “没有,很安全。”李伯诚说:“就是普通训练,只不过时间长了点。” 他动作轻缓,神色镇定,不像是说谎。 林念扭头盯着他的脸看了看,重新转回头:“普通的训练不能回家吗?” “要去别的地方。” “去多久?” 李伯诚想了想:“不一定,短的话半年。” “要去哪啊?” 对方说了一个地名,林念没听过。 她弄不清李伯诚说的真假,心里很不安心:“真的没有危险吗?” “真没有,训练能有什么危险的?” “你之前训练不是把手弄伤了。”林念说完想起来:“哦那是你打仗伤到骗我说是训练。” 她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扭头逼问:“是不是要打仗了?” “你想哪去了?”李伯诚无奈道:“现在安稳的很,哪里像是要打仗了?真的就是训练,不然我怎么有空过来?” 这话说的也是,真的要打仗前期肯定要保密的,可也说不定。 林念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你别骗我啊。” 李伯诚微不可觉地顿了顿,温声道:“不骗你。” 任务急,他没在宁城停留太长时间,第二天就回去了。 人走后,林念心神不定了好几天,后来发现电话依旧能打通,还奇怪:“不是说要去训练吗?” 李伯诚说:“计划有点变动,还得过一段时间。” 林念一个人照顾女儿,上课也带着过去。 安安满了四周岁,看起来比几个月前要稳重许多,在课上也能坐得住了。 林念休息的时候会教她认字,又买了不少小人书给她上课的时候翻,倒也很好带。 她每周打两次电话回去,问的时候李伯诚都说时间还没到。 就当林念以为训练计划可能取消的时候,对方突然联系不上了。 半个月后,她收到李伯诚寄来的信,信上说训练已经开始,因为要保密,所以有段时间不能联系。 林念把信看了好几遍,找不到寄信地址,连回信都没办法。 这时候已经临近期末,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气温一直在零度以下徘徊。 林念一边照顾女儿一边准备考试,忙的团团转,只有在睡觉之前那段时间才有空担心下如今不知在何方的丈夫。 期末考前几天,宁城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积雪有十多公分厚,一踩一个脚印。 隔壁的小孩在门口堆了个造型奇怪的雪人,安安看着眼馋,也拉着林念和唐爱花堆了一个。 唐爱花在东北长大,从小见多了雪,堆出来的雪人像模像样,把隔壁的雪人给比成了渣渣。 雪人只存在了半天,夜里一场雪下来,就把它给 * 盖住了。 温度又降了一些,林念早起烧了一锅水,又买了早餐回来。 她给安安穿上衣服,吃饭的时候说:“今天妈妈和唐阿姨要考试,没办法带你过去,安安在家要乖乖的可以吗?” 安安抓着一个包子,边吃边点头:“好的妈妈。” 林念放不下心,翻来覆去地嘱咐,又拜托邻居帮忙看顾下,临近快考试了,才忧心忡忡地出门。 考试对于林念来说基本上没有难度,她是系里最出色的学生,都被教授带去实验室打过几次下手了。 以往林念考完试都会反复检查有没有错误,但是这次因为担心女儿,她答完题就交了卷子,马不停蹄地回家。 两天考试下来,林念愁掉了一大把头发,还好安安很听话,一直没有出门,也没碰危险的东西。 考完试就要回家了,今天的票格外难买,林念跑了好几趟才买月底的火车票。 唐爱花的票比她早两天,送走唐爱花,林念开始收拾回去的行李。 寒假要比暑假短很多,但是冬装比夏装厚,更占地方,光林念和安安两个人的衣服就收拾了满满两包。 回去之前,她抱着期待又往家里打了个电话,依旧没人接听。 没有李伯诚帮忙,这趟回去的旅程比之前要困难许多,林念一整夜都没合眼,回到家已经精疲力尽。 家里长时间没人住,家具上都多了一层灰,瞧着有点冷清荒凉。 林念找邻居换了煤球,点了炉子,煮了一锅粥,吃完也不想干活,躺床上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半夜,身上的疲惫感减轻了许多。 林念摸了摸身旁的女儿,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实在睡不着就起来了。 炉子上的水是温的,她打了水开始打扫卫生。 清洁工作忙到天亮,房子里焕然一新。 家里吃的东西不多,林念出去买了早餐回来,吃完就带着安安去了刘副军长家里。 刘副军长也不在家,只有她的妻子在陈曼华在。 陈曼华已经退休了,每天的工作就是养养花喝喝茶。 她儿女都不在身边,时间长了难免有点寂寞,见林念过来还挺高兴:“放假了啊。” 林念说:“昨天刚到家。” “我看你出去一年又变好看了,果然还是得上学,读书多了气质都不一样。”陈曼华招招手:“我儿子寄过来的点心,你们尝尝看。” 林念道谢拿了一块,点心太甜了,不符合她的口味。 她吃了一块就没再动,安安倒是挺喜欢的。 陈曼华就把点心都给了安安:“我年纪大了不能吃甜的。” 小孩子呆不住,安安坐了一会就要去玩。 林念放了手,让她别乱翻东西。 “家里没什么不能看的,不能看的老刘不会带回来。”陈曼华看向她:“你来是想问伯诚的事情?” 林念点点头:“他过年能回来吗?” “这我也不知道。”陈曼华摇摇头,看她有点失望,想想又多说了句:“任务碰到了回不来都 * 是难免的,要是有消息了我就告诉你。” “好,谢谢陈姨。”林念勉强笑了笑,陪陈曼华说了会话,快吃饭的时候带着安安告辞。 过年前的日子是最忙的,要准备年货,腌肉、炸圆子、做各种小吃、做新衣服还要打扫卫生。 忙起来的日子过的特别快,一转眼就到了除夕。 李伯诚依旧没有任何消息,陈曼华那边也没有话传来。 除夕这天林念起来的不算早,她准备好食材,贴上春联,做好年夜饭洗澡换上新衣服,正准备吃的时候,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林念听到一声,立马跑过去。 电话信号不太好,听筒里传来呲呲声。 她喂了一声,心里咚咚跳。 “念念。”李伯诚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吃年夜饭了吗?” 第四十八章 小花 这时机恰当的电话稍稍驱除了林念心里的一点怨念, 她抿了抿唇,声音算得上轻快,说:“马上要吃了,我做了糖醋排骨、红烧肉、炖了鸡汤……” 她报完菜名, 说做的太多两个人吃不完。 李伯诚知道她的意思, 却没办法给她一个满意的回答。 “对不起, 我……” “你吃了吗?”林念打断他:“部队里面的年夜饭应该很丰盛吧?” “没有, 还要再等一会。” 通话质量不太好, 听筒里有不少杂音。 林念把听筒往耳朵上压了压,尽力撇清杂音,她有很多话想说, 还没到嘴边却都咽了下去, 换成各种叮嘱, 让他准时吃饭, 注意休息,训练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又问他那边冷不冷。 李伯诚全都说好,讲这边温度很合适,都不用穿棉衣。 林念顿了顿, 试探着说:“我听广播上讲最近南边有点不安稳。” 南方边境冲突不是什么新鲜话题了, 自从几年前统一的越南倒向北边的巨人,两国之间的摩擦就在不断加剧。 上个月中央下令对越还击作战,之后人日也发表了措辞严厉的社论, 让战争的可能进一步加强。 虽然之前的作战部队里没有川省军区, 但林念心里还是隐隐不安,毕竟李伯诚他说训练的时间是在是太巧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发现她的隐忧,只让她别担心, 说就算开战了,战场也不会在国内。 他语气轻松,态度随意,听起来像是与自己无关。 林念听完,心里却没放松多少,但也没继续逼问,转而说起女儿的安置问题。 因为李伯诚突然的调令,安安只能跟在她身边,林念上课的时候也会把她带到班里。 安安确实很乖,基本不会影响班级纪律,可这种办法总不是长久之计,林念就想着这次去苏省能不能提前让她上小学。 虽然这个年纪上学有点早,还晚了一学期,不过一年级的课本简单,想追上不是什么难事。 就算追不上也没问题,大不了下学期继续上一年级,反正孩子年纪小。 林念讲了自己的打算,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 ?” “可以。” “那等去了临城就给她办入学。” 李伯诚又说好。 林念忽然问:“你明年也回不来吗?” “我……”电话那头顿了顿,再开口时似乎有点狼狈:“别问了。” “好吧。”林念放过他,听到那头有人在喊,又一次叮嘱:“你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忘了还有我们母女俩。” “我会的。” 家里少了个人,一个年过的冷冷清清。 过了初六,林念就准备回去了。 过年期间,坐车的人要比往常减少许多,车上甚至没坐满人。 她们初六下午出发,初八早上到的宁城。 火车站热热闹闹,出站口多了不少摆摊的小贩。 食物香气扑鼻而来,勾得人走不动路。 安安吸了吸鼻子,一把抱住林念,脑袋埋在她腰上,喊了声妈妈。 林念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是不是饿了?” 安安点了点头。 “那你看看想吃什么?” 安安抬起头,看了一圈,表情有些纠结,最后决定说:“吃包子!” “行,那就吃包子。” 卖包子的摊位是这里面最大的,摆摊的夫妻俩带着炉子,一边包一边坐。 林念点了一笼小笼包,又在旁边摊位买了两碗豆浆。 包子还没出炉,要等一会,母女俩喝着豆浆,才两口就听到有孩子在耍赖。 “我不干!我要吃东西!呜呜呜呜我饿!” 林念放下碗扭过头,见到个四五岁的男孩正在地上打滚。 男孩旁边站了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男人中等身高,衣服上没什么补丁,但解放鞋破了一个洞,露出了脚指头。 对于耍赖的男孩,他似乎有点没办法,诱哄着道:“我们先到地方,到了再吃饭。” “我现在就要吃!” 男孩又滚了一圈。 周围有人劝:“孩子想吃就给他买点呗,难得出门一趟。” 男人没应,神色闪过一丝尴尬,语气强硬起来:“你快起来!” “我不起,我要吃肉包子!” 男孩一边哭一变打滚,周围的人又都劝,劝的他拉不下脸面,从口袋里掏出毛票买了个肉包子。 见到包子,男孩马上不哭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伸出黑乎乎的手拿起包子就咬了一口。 他应该确实饿了,吃的时候狼吞虎咽,几口就解决了一个。 吃完,他不满足,说还要。 “要什么要?” 男人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在男孩耍赖之前强行把人拖走了。 这一出闹剧很快过去,摊贩继续招揽着客人。 林念和安安吃完早餐重新出发,到公交站台时又发现了那对父子。 林念有点奇怪,那两人比他们早走很多,按照公交到站的频率,他们应该早就上车了才对。 不过这种是也不能肯定,说不定公交车因为什么耽误了。 林念也没多在意,倒是那个男人看了一圈盯住了林念,犹豫了会走过来。 “大妹子,问你个事。”他掏出一张纸:“你知道这个地方怎么走吗?” 林念低头一看,地址非常熟悉,就 * 是她的学校! 她疑惑:“你去这干嘛?” “我找人。” 林念多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向边上的小男孩。 男孩衣服很脏,脸上被风吹得有点裂,两条鼻涕快流到嘴巴了,不算不讨人喜欢。 林念仔细瞧了瞧,总觉得这孩子眉眼有点熟悉。 “这个地址是学校,现在还没开学,你要找人的话最好再过几天。” 男人啊了一声,看起来有点失望,嘴里说:“没事没事,我开的证明时间长,你跟我说这个地方咋走就行。” “好。”林念说了地址,又告诉他应该怎么坐车。 说完多问了一句:“你们在这有亲戚吗?” 男人起先摇头,又点了点头:“有个亲戚。” 有亲戚就好,林念也打消了给他们推荐便宜住处的打算,告诉他们学校的报名时间。 男人连声道谢,说完刚巧碰到要坐的公交,牵着儿子上了车。 与那对父子分别后,林念也很快等到了自己要坐的车。 回到家,打开门就是一股潮湿的味道,林念忙打开窗通风,见天气不错,又拆了床单去洗。 忙忙碌碌一天,第二天她就开始给安安办入学。 安安对于上学这件事还挺期待的,毕竟学校里会有很多差不多年纪的小朋友,比跟着妈妈上大学有趣的多。 办理入学倒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废腿,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 小学的开学时间和大学差不多,都是正月十六、十七两天报名。 十六这天林念先给女儿报,她交了学费,见了安安以后的语文老师,除了买一年级下册的教科书外,还多买了上册的两本。 之前林念有空的时候经常会教安安认字算数,不过没有系统性学习过。 她买书回来就想让孩子看看能不能懂,要是有地方不会,也可以提前教一教,免得她以后跟不上会难过。 一年级上的教材很简单,语文学一学拼音以及简单的汉字,数学只学到二十以内的加减法。 林念翻开语文课本,第一节 就是上学歌。 “来宝贝跟我学,‘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 安安听她唱完,开口说不对。 “怎么了?” “小鸟不说早早早,小鸟说叽叽叽。” “这里的意思是小鸟起的很早。” 安安叉着腰:“小鸟是叽叽叽!” “不同的小鸟叫法也不一样,有的是叽叽叽,有的是早早早。” “妈妈骗人。”安安一脸我不是好骗的样子:“早早早是人说的,小鸟又不是人。” “但是有些小鸟会学人说话啊。” “真的吗?” “真的,比如八哥和鹦鹉就会学人说话。” 安安趴在她腿上,说自己没见过。 林念其实也没见过,这些还是在书上看到的。 她想了想:“那咱们养一只怎么样?” “好!” 于是母女俩放下书本出发去买鸟了。 实话说小鸟还挺难买的,没那个闲心,人都吃不饱了,哪还有力气去养鸟雀? 林念废了不少功夫才找到 * 卖鹦鹉的。这家主人原本是训练小鸟做表演的,后来生意不能做了,鸟也没丢,就是用途改变了。 卖鸟人住的屋子是独门独户的土胚房,房子建的时间不短,院墙都开了裂。 他养的鸟多,老远就能听见鸟雀在叽叽喳喳。 院门打开,里面摆了好几排的笼子,种类还挺多。 安安指着唯一认识的鸟说:“鸽子!” 院子里养的鸟中数量最多的就是鸽子,两两放在一笼,多是灰色,也有一部分是白的。 主人说:“鸽子八毛一斤,不要票。” 气味不好,林念捂着鼻子:“有鹦鹉吗?” “有啊,这就是。” 卖鸟人走到角落的笼子,打开门从里面抓出来一直。 鹦鹉颜色艳丽,翅膀以及背上、尾巴的毛发都是绿色,腹部毛色偏红。 这种明艳的色彩显然很讨小朋友喜欢,安安捧着脸啊了一声,迈开小短腿到卖鸟人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小鸟!” 卖鸟人不在乎小孩,略过她继续向前,对林念说:“其实鹦鹉肉没鸽子好,鸽子肉更多,比这个还便宜。” 林念解释说:“不是吃,是养着的,这种鹦鹉会说话吗?” “那肯定会啊!” 问起这个,卖鸟人明显来了兴致:“这鸟聪明着呢,我之前养那鹦鹉能说十几句话,什么恭喜发财、生意兴隆啊,还会问早上好、吃了没,我真是再苦的时候都没想着把它丢掉,养了二十多年,前年才死。” 他举着手上的鸟:“这只就是当初那鸟的后代,才生出来大半年,会用嘴开门,你要是想要的话给一块五就行。” 一块五说贵也不贵,也就两斤猪肉的价格。 林念问它好不好养。 “好养,给什么都吃,什么嫩树枝啊,稻子、瓜子什么都行。” 这些东西都很好找,林念低头问女儿:“你要这个鹦鹉吗?” 安安仰头盯着小鸟,眼神迷恋,大声说要! 她还伸爪子想要摸鹦鹉,被老板给拦住了:“鹦鹉嘴巴咬人疼得很,才接触最好不要碰,要不然手指都能咬断了。” 这个威胁很有力度,林念立马抓住女儿的手,把她拉到身后,有点犹豫要不要养。 老板看出来她的想法:“其实鹦鹉不凶,养熟了都不咬人的,你看我抓了这么久它也没咬我。” 这鹦鹉在老板手里确实很乖,瞧着没什么攻击性,再加上老板说养鸟送鸟笼,林念考虑到最后,还是买了下来。 卖鸟的人住在郊区,回到家天都快黑了。 到家的时候屋子里亮着灯,唐爱花在厨房里做饭。 听到声响,她走出来:“回来啦?饭做好了,我蒸了红肠。” 林念问她什么时候到的。 “下午才到。” 她错了眼,发现安安手里提着的笼子:“你们这是捉鸟去了?” “买的。”林念锤了锤酸软的大腿,让安安把鸟笼放下:“跑了半天才弄到。” 唐爱花不解:“买鸟干什么?” “养着玩。” 安安插话说:“ * 小鸟会说早早早!” “呦,这鸟会说人话?” “现在还不会,要教。”林念指了指女儿:“这是她的任务。” 安安挺起胸膛,满脸骄傲:“我是小鸟的老师。” 唐爱花逗她:“那人家当老师要给钱,小鸟给你钱了吗?” 安安愣了愣:“它以后就给了。” “真的吗?” “我们说好了的。” “哦?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说,小鸟,我教你说话,你要听话,还要、还要给我一分钱。” “你的学费就一分钱啊?”唐爱花嫌弃:“一年一分钱好少哦。” 安安眼睛转了转,做思考状,试探着伸出一个巴掌:“那、要五分钱。” 唐爱花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她笑得停不下来,越笑声音越大。 “行了。”林念忍着笑,给女儿留了点颜面,推了推好友:“不是说吃饭吗?” “哈哈哈哈……”唐爱花捂着肚子,慢慢挺起腰,刚收起的笑容在看到安安后又没憋住。 安安岁数小懂得多,知道自己被阿姨嘲笑了,觉得有点丢脸,嘴巴撅得老高。 林念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拉着她的手往厨房走:“咱们去吃饭,不理唐阿姨,让她笑一晚上。” 安安说:“笑着肚肚疼。” “那也不管她,反正咱们不疼。” “嗨你这人。”唐爱花终于收敛了笑,揉了揉有点抽经的脸,转身跟上去:“还没咱们安安有良心!” 唐爱花晚上煮的是红薯饭,除了红肠外还有辣白菜。 三个人围着饭桌吃饭,吃饭之前安安还把她的小鸟给拎进来了。 鹦鹉刚到新家,态度很谨慎,两只小豆眼看来看去,爪子紧紧握着小木棍。 安安可喜欢鹦鹉了,她给鹦鹉起了个名字叫小花,还要把自己碗里的红肠给小花吃。 林念一个没注意,她筷子都塞进鸟笼了。 不过鹦鹉并不买账,高傲地瞅了安安一眼,爪子往边上挪了挪。 林念说:“小花不吃这个,它吃稻子,等咱们吃完了去米里面找一点出来。” “她不吃肉吗?” “不吃。” “哦。”安安失望地收回手,一口吃下红肠,晃了晃脑袋:“肉好好吃,小花笨。” 安安拿到鸟后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中,洗了澡上床都惦记着,穿着单衣下床要跟鸟玩,被林念在屁股上拍了两巴掌才老实。 第二天上午,林念和唐爱花要去报名,临走的时候强行把安安给拎上了。 安安担心自己的小鸟,一路嘴巴都没停过。 一会说小花长得多漂亮,一会又担心小花饿了。 “它都没吃饭,妈妈它不喜欢吃稻子,它会不会死啊。” “你盯着它人家吃不下。” “我跟它好啊,我是老师。” “人家不想跟你好。” “妈妈骗人,我和小花天下第一好!” 林念低头瞥了眼:“那妈妈呢?” 安安很有眼色:“是天下第一最最好!” 林念又问:“爸爸呢?” “也是天下第一好。” 骑着车的唐爱 * 花也问:“那阿姨呢?” “嗯……”安安犹豫着不说话。 “怎么安安不跟阿姨好吗?” 安安扭头看了看妈妈,放低了声音:“和阿姨是天下第二好。” 唐爱花伤心:“难道我还比不上一只鸟吗?” “小花好看。” “胡说,阿姨比那只鸟好看多了。” “不是!小花好看!” “我好看。” 安安:“我也好看。” “噗。” 三人吵吵闹闹去了学校,报完名林念去代销店往家里打了个电话,依旧没人接听。 唐爱花问:“你男人还没回来啊?” “他还在忙。” “唉,当兵就是这点不好。” 唐爱花骑上车,林念先把安安放上去,抓着她的衣服跳到后面,出校门的时候她眼睛一瞥,在校门外看到一对父子。 是当时在车站碰到的,男人拉着一个学生在问着什么,被拉住的学生连连摇头。 唐爱花也看到了,对林念八卦:“我猜他肯定是来找媳妇的。” 林念哦了一声。 “唉,好多知青下乡之后就在当地结了婚,就咱班那个杜文武,听说在乡下有六个娃!” 林念:“……好多。” 唐爱花长吁短叹:“还行吧,我奶生了九个呢。其实杜文武这种都算好的,他每个月的口粮都省着寄回老家,还有好多知青考出来就不认人了,你说这种多亏心啊!” “是啊。” “现在知青不都闹着要回来吗?要是真能回来也不知道多少孩子要没爹没妈。” 安安听不太明白,脑袋扭来扭去。 林念抱住她:“别动,你唐阿姨不好骑车了。” 又问唐爱花:“要累了就换我来。” “没事,我不累。” 学校正月十八开学,药学院与安安的学校不在一个方位,所以林念要先把女儿送去学校,随后才去药学院。 路上耽误了一些功夫,到学校的时候离上课只有一分钟了,但班上却没有多少上课的气氛,反而都在谈论另一件事——中央向全国公开下令,要对越开战! 这种大规模的作战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所以命令一下达就成了时下最热的话题。 上课的时候,教授也参与进这个话题的讨论中。 不过作为药学院,他们讨论的侧重点与别人也不一样,大多数人关心的是交战双方的人数、武器等等,他们关心什么药更适用。 “我听说有的医院在抽调医生上前线了,希望能少点伤亡。” 唐爱花唉了一声,有些担心:“你家那位……” 林念掐着手心没说话。 私心里她希望丈夫能远离战火,可理智也告诉她,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唉没事,你男人职位那么高,就算真的打起来也不是去前线。” 林念咬着嘴里的肉,说:“但愿吧。” 前线的各种部署都是机密的,外界很难知道确切消息,就算广播有播报哪里胜利,往往也是好几天前的事情。 林念联系不上丈夫,心里忍不住担忧,她开始严重失眠,做各种噩梦,也吃不 * 下饭。 唐爱花很担心:“你这样怎么行啊?身体会受不了的!” 林念摆手说没事,放下书包骑车接女儿放学。 小学放学很早,林念到的时候这里只有安安一个人了。 “妈妈!” 安安看到她,老远就张开手。 林念把她从老师手里接过来,抱着放到自行车上,问她今天学了什么。 “今天老师说英雄小八路的故事了!” 老师是否受了最近战争的影响跟学生说这个故事林念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家闺女把自己代入主角的妹妹玲玲了。 听着她不断给玲玲添加各种设定,什么漂亮、聪明,眼睛跟她一样大,裙子有粉色的蝴蝶,还有一只叫小花的鹦鹉。 女儿的童言童语让人发笑,林念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也轻松了些许。 她问:“玲玲是不是喜欢吃小笼包?” “妈妈你怎么知道啊?” 安安惊叹:“她一口气吃二十个包子,还、还能吃三碗饭!” “这么厉害啊?” “对啊,要吃饱饭才能打鬼子。” 安安说完又问:“妈妈,你知道鬼子是什么吗?” “妈妈不知道哎。” “我知道,鬼子就是坏人,大坏蛋!超级大的坏蛋!” 她张开双臂比划了个范围,可惜林念没看到。 安安叽叽咕咕继续给玲玲添加设定,不知怎么突然问了句:“妈妈,爸爸是不是打坏蛋去了?” 林念一晃神,感觉有点透不过气:“妈妈也不知道。” “爸爸肯定去打坏蛋了!我们老师说当兵的要打坏蛋,爸爸就是当兵的。” 安安的小脑袋瓜里并没有打仗会受伤牺牲的概念,她觉得自家爸爸无所不能。 “爸爸一定会把坏蛋全都打跑的。” 林念呼出一口气,嗯了一声:“会的。” “那爸爸会有小红花吗?” 安安有点期待。 “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你去问他。” “爸爸肯定有。”安安贴着她的后背,嘿嘿偷笑一声:“爸爸的小红花都给我,我就是班上小红花最多的,到时候他们都要听我的!” “……” “好想爸爸快点回来哦。” “我也希望。” 有女儿要照顾,林念并没有让自己消沉太长时间,努力调整着心态,但是用处不太大。 她最近的状态眼见着很差,人瘦了一圈,气色也不好。 熟悉的人都安慰她别多想,但也有说风凉话的,其中李兰兰就是一个。 李兰兰和林念不是一个转业,平时倒是很难碰见,就在背地里说酸话,讲林念这个模样,肯定是男人出事了,说她要当寡妇。 林念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些话,顿时怒火中烧,拖着李兰兰去找辅导员。 辅导员本就知道林念的男人有点能耐,这又是战争期间,军人的地位更加拔高。 李兰兰背后嚼舌根的行为直接得了个警告处分,吓得其他不怀好意的人立马闭了嘴。 “她就是贱,看不得人好。”唐爱花觉得这个处分轻了:“你看她那样,哪像是知道错了?” “只要 * 她管住嘴就行。” 经过李兰兰这一遭,林念的心态反而变好了一点。 她其实相信李伯诚的本事,之前的担心是因为本能,可现在自己的模样被讨厌的人看了笑话,她就不愿意了,决心一定要吃好睡好,不能让那些人小瞧了。 晚上,林念接安安回家,和唐爱花一起做了饭。 吃饭的时候,家里的门被敲响了,唐爱花放下筷子去开门,不一会进来说:“是要饭的。” 安安立马说:“我去抓米!” 唐爱花摸了把小姑娘的脑袋:“咱们安安真好。” 这年头吃不饱饭的人还是多,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要饭,给不给全凭自愿,大方的抓把米,小气的给点杂粮,还有给点米糠的。 安安特别热衷于给乞讨的人抓米,她人小,抓一把也没多少,还边走边撒。 林念怕浪费,就让她用个小碗装着,一同出去的时候发现门外乞讨的人竟然见过——就是在火车站跟她问路的父子俩。 半个月过去,这对父子比在学校外时更加落魄,男孩身上的衣服已经脏的看不清颜色了,他父亲的状态好一点,但衣服也破了几个洞,原本只露出脚指头的鞋子现在半只脚都在外面。 安安把小半碗米倒进男人的布兜里,对方不住道谢。 林念看到他们的布兜只有浅浅的一点粮食,见他们又要走,多问了一句:“你们还没找到人吗?” 男人停下脚步看过来。 林念长相出色,所以他很快就认了出来:“是你啊大妹子。” 他面容疲惫,勉强露出点笑:“没找着,问了好多人都说不认识。” “你确定地方没错?” “没错的,她之前还寄过东西回来,我就是照上面抄的地址。” “你找的人叫什么?” “叫李秀娟。” 林念在脑子里过了一圈,确定记忆里没有这个名字。 她想的时候,一直等不到他们回来的唐爱花也晃了出来。 “怎么了?” 林念把男人的事情说了说:“你认识有叫李秀娟的人吗?” “不认识。” 唐爱花摇头,问道:“你找的人长什么样啊?” 男人形容了下。 他说的很笼统,比划半天也说不清楚。 男人有点着急,把自己儿子拉过来:“她眼睛跟我儿子一模一样!” 林念盯着男孩的眼睛,越看越觉得熟悉。 “你觉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李兰兰。”唐爱花小声嘀咕了一句,说完越看越像:“真的,而且都姓李!” 林念得到提醒,终于找到了熟悉感的源头。 两人对视一眼,唐爱花扭头问男人:“你找的人是不是这么高,脸有点方,上面这两个牙长在一起了?” “对对对!”男人接连点头,情绪激动:“你认识她?!” “认识啊。” . 李兰兰最近过的有点得意。 不光有了个条件不错的对象,讨厌的人还倒了霉。 她对象比她高一级,是工农兵大学生。 他们那一届的人地位挺尴尬的,刚入学就恢复了高考 * ,学校不重视,考进来的学生也普遍看不起他们。 最开始李兰兰也有这种想法,不过后来她认识到了别人家的条件差距后,她的想法就变了。 这些人虽然没真才实学,可背景都不差,再次的都是公社领导的亲戚,高的还有在省里当官的。 李兰兰攀不上条件特别好的,就找了个中不溜的。 她现在的对象就是本地人,父母在纺织厂当干部,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一个月有好几十块钱生活费。 这男人有钱,也还算舍得。 谈了一个星期就给李兰兰买了双新皮鞋。 李兰兰收到鞋在班上显摆了一圈,又觉得不够。 她想让对象给自己弄块手表,最好和林念那块一样。 手表价格高,就算要买也得等结婚,李兰兰磨了好几次都没成,更是跟它杠上了。 这天上午只有早上两节,李兰兰回到宿舍,重新给自己梳了头发,又在王月桌上拿了个皇冠一样的发梳插上,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出发去对象教室。 她到的时候那边还没下课,坐在窗边的人认识她,见了面扭头冲中间一人挤眉弄眼,做口型说:“张烈,你对象又来了。” 坐在中间的张烈看到,对她笑了笑,一下课就在起哄声中走出来,见到李兰兰的打扮,他说:“你今天真好看。” 李兰兰表情羞涩地低下头,轻声道:“去食堂吃饭吗?” “去!” 两人并排往下走,后面还跟着张烈的一帮朋友。 有人故意问:“张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李兰兰低头不说话,张烈瞅了她一眼,嘿嘿笑了两声不作答。 张烈的朋友又跟李兰兰说:“李同学你可要抓紧啊,你们早点成,我们也方便喝喜酒啊。” 李兰兰低下头,用眼角瞥了眼张烈,一副羞涩的模样。 但那些人并不为李兰兰的羞涩所动,继续追问。 李兰兰被问的没办法,只好说:“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啊。” “这有啥?”那群人正要代替张烈发言,就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径直冲过来。 那两人蓬头垢面,像逃荒一般。 “搞什么啊?” 人群停下脚步,张烈不满道。 “你们怎么进来的,怎么还跑来学校讨饭?” 那两人却没理会张烈,而是停在李兰兰面前。 肤色黝黑的男人盯着李兰兰,眼神复杂,小的直接扑上去,大声嚎:“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第四十九章 开除 一句话震惊四座, 李兰兰的脸青了红红了白,像烫手山芋一样甩开男孩,尖声说:“你乱喊什么?我不认识你!” 男孩被推开,一屁股坐到地上, 掌心擦在地面磨破了皮。 他哇地一下哭出来, 边上的男人拉起儿子, 看了看他蹭破皮的手, 对李兰兰怒声道:“秀娟, 你干什么?!” “我不是什么秀娟,我叫李兰兰,你认错人了。”李兰兰强装镇定, 扭头冲张烈解释:“我不认识他们, 不知道哪里来的疯 * 子。” 如果说过来的时候男人还抱有幻想的话, 那李兰兰如今的表现就把他一把扯了出来。 眼前的女人熟悉又陌生, 她的面孔是那样可恶。 男人瞪着双眼,眼球浮起血丝, 手指掐着手心,脖子上的青筋一鼓一鼓。 李兰兰无暇顾忌男人的表现,眼睛在哭闹不止的男孩身上略过, 转向张烈道:“我们走吧。” 张烈定定看着她, 看得李兰兰心跳有点乱。 她眨了下眼,磕巴道:“张烈,你不会相信他们吧?” 张烈收回视线:“没, 怎么可能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神经病, 名字都叫不对。” 张烈一说话,剩下的人就附和起来。 “就是,这就是讹人的。” “怎么什么人都能进学校啊?找人把他们赶出去。” “找人抓起来, 说不定还是盲流。” 男人牵着儿子,被这些人的话砸得走不动路,男孩还在哭,边哭边说李兰兰是坏女人。 李兰兰眼神在男孩身上停留了一会,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她视线略过男人涨红的脸,想了想说:“你们农村来的吧,现在城里查盲流挺严的,抓到说不定还要坐牢。”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递过去:“我看你们也不容易,还是早点回去吧,我确实不是你要找的人。” 她以为这种做法可以减少对方的怒气,然而这却是点燃火堆的最后一根稻草。 男人没看钱,一步跨过来,伸手就往李兰兰脸上打:“你个贱人!” “啊!” 李兰兰被打得头一歪,边上的人在短暂的惊讶后开始反击。 一群人对一个,男人很快被打倒在地上,身体蜷缩护住脑袋。 张烈往男人身上猛踹,又冲他脸上吐了口吐沫:“废物玩意,跟我这装呢?□□妈!” 一群人打得痛快,路过的学生纷纷避让,被忽略在一旁的男孩大声嚎哭,终于引来了学校领导。 年轻人容易冲动,下手也狠,男人被救出来的时候一脑袋的血。 聚众斗殴不算小事,一行人全被拎到了院长办公室。 张烈一行人头铁的很,见了院长也不觉得有什么错,你一句他一句的,责任全给推到对方身上了。 院领导勉强从他们零散的话语中提炼出信息,转向一直没说话的李兰兰。 “对方是来找你的?” “是。”李兰兰握着手,垂眼说:“他、他把我看成别人了,但是我不认识他。” 她表现的十足无辜,但院长却没那么容易相信:“你是叫……李兰兰是吧?李兰兰同学,希望你能诚实说明情况。” 李兰兰重申道:“我发誓真的不认识他!” 院长沉默了会,敲了敲桌面问:“那个被打的怎么样了?” 边上的人说:“还在包扎,待会让他过来。” 男人被打破了头,流了一脑门的血,清洗包扎之后被带到院长的办公室。 一进门,他就找准了角落的女人,眼里全是愤恨。 他恨这个女人的狠心,所以也不想让她好过,对 * 着一屋子的学校领导大声说:“我要举报,她抛夫弃子,乱搞男女关系!” 李兰兰尖叫:“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也没用,我有证据!” 男人取出贴身保管的相片,交给办公桌后的院长:“这是我跟她结婚之后照的!” 这是一张合照,相片过了好几年,表面有点发黄。 相片中的女人看起来二十左右,皮肤黑黑的,穿着军绿色的上衣,留着短发。 院长对着照片和李兰兰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不太确定地问周围人:“你们看看。” 相片被别人接过,李兰兰绷紧了心神,在一束束目光下感觉有点缺氧。 照片传了好几手,院领导都看了一圈。 “是很像。” 确实是像,相片里的女人除了头发更短皮肤更黑之外,五官和李兰兰几乎一模一样。 李兰兰觉得眼前有点发晕,她咬了口舌尖,勉强稳定心神:“真的很像吗?” 她走过去探头,看向照片,咦了一声:“这是我姐姐。” “姐姐?” “对。” 李兰兰点头:“这是我姐姐,不是我,我们姐妹俩长得确实很像。” “你姐姐在哪?” “她……已经死了,去年过年的时候掉河里淹死了。”李兰兰怯怯抬头,看向男人:“我知道姐姐在乡下结了婚,还给外甥寄过一次衣服。” 男人脸皮抽搐:“你他妈的还骗我!” “我没骗你。”李兰兰的眼泪说来就来:“照片上的真是我姐姐,她比我大好几岁,死的时候最不放心乡下的儿子,所以我才攒钱给外甥买衣服。” “早知道你是这样,我绝对不废这个好心。” 李兰兰哭泣着,肩膀颤抖,旁边的张烈有点心疼:“你就是好心喂给驴肝肺了,他估计讹你呢。” 姐妹两个长得像也有可能,院领导更倾向自家学生:“这位同志,你是不是真的找错了?” 男人也有些怀疑,毕竟眼前的李兰兰与记忆中的人还是有点区别的,瞧着更年轻,也更好看。 脑袋昏沉沉的,他踉跄了下,忽然想到什么,就一下冲到李兰兰面前,伸手抓住她的领口往下拉。 “啊!” “你干什么?!” 办公室的人因为他这个举动又乱起来。 李兰兰的衣服领口被拉大,肩膀露了出来。 她拼命挣扎,男人盯着她肩膀后面的一颗黑痣咬牙道:“你再说不是?他妈的痣都长得一模一样!” …… 学校小,一点小事都传得飞快。 中午一群人打架,下午第二节 课下课唐爱花就找林念来八卦。 “听说没?咱们上一届的工农兵学生跟人打起来了,好几个人打人一个,把人头都打破了,流了一脑袋的血。” “为什么?” “谁知道呢?估计什么地方得罪他们了吧,这群人不都这样。” 唐爱花和很多高考生一样,她看不惯工农兵学生。 “一个个不学无术,就知道闹事,要我说学校就应该把他们开除才好!” 林念也不 * 怎么喜欢工农兵大学生,这个团体里不是没有上进的人,但大多数都是靠关系混日子的。 “这种事情学校应该会管的。” “就怕那些人不服又搞什么事。” 唐爱花嘟囔了几句,又说起李兰兰:“唉,你说李兰兰真在乡下结婚还有儿子了吗?” “不知道。” “我感觉是,她之前说她二十三,我就不相信,明明看起来都三十了。” 唐爱花用胳膊肘戳了戳林念,声音有点激动:“如果是一个人,那她肯定早有预谋的,要不然怎么一回城就改名?” 林念想了想:“有可能。” 两人都以为李兰兰是上大学前改了名,实际情况却比那样严重的多。 当时在办公室,男人拉下李兰兰的衣服,用一颗痣证明了李兰兰就是自己媳妇李秀娟。 之后的问题就不限于个人作风问题,还有她是否冒名入学,以及更严重的,她是否为了这个入学名额,而做出更恶劣的事情。 学院因此报了警,警察那边查的很快,没几天就有了结果——李兰兰确实是李秀娟,她本人参加高考没有录取,就顶替了自己的妹妹入学。 而她妹妹,则在高考结束后没多久就意外去世,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因为当时她还在乡下。 调查结果证明了李秀娟没有杀人,可这并代表她就没事了。 学校不能容忍这样钻空子的行为,结果出来第二天就对李秀娟做出了开除处理并且通报全校。 唐爱花一直看不惯李秀娟,听说她被学校开除,短暂的唏嘘之后就是幸灾乐祸。 “真是活该!” 她等不及要去看李秀娟的笑话,还要拉着林念一起。 “我就不去了。”林念说:“安安今天课少,我得早点去接她。” “哦,那你去吧,我自己走回去。” 唐爱花摆手,兴冲冲往宿舍跑。 为了看李秀娟的笑话,当晚唐爱花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林念哄睡了安安,正在做作业。 唐爱花端着给她留的饭走进房间,对林念说:“你今天没在,真是错过好多热闹。” 林念头也不抬:“怎么了?” “她之前谈了个对象你知道吗?” “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她那个对象是上一届的工农兵,家里有点钱,谈的时候给李兰、哦不李秀娟送了不少东西,现在都想找她要回来呢。” 唐爱花趁空扒了一口饭,嚼了两口咽下去:“那李兰兰肯定不干啊,说什么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还回来的道理,两人谈不拢就吵起来了。” “你没看到他们吵得多凶哦!什么话都往外说,还有李秀娟那个乡下男人,就是上次被打的那个,他之前恨死李秀娟了,现在又跟着李秀娟一起骂之前那个对象,死赖着不还钱。” 唐爱花摇摇头:“真是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对了李秀娟还偷过王月的东西,现在也要不回来。” 她总结了今天目睹的热闹,总结道:“还好咱们 * 搬出来了。” 第五十章 归来 时间转眼进入三月。 李秀娟的事情过了几天在学校就渐渐淡了。 三月五日, 新华社发表声明,宣布自卫还击的效果已经达到,前线部队开始撤军。 林念从广播中听到这个消息时狠狠高兴了一把,之后就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她等啊等, 等了两个星期, 连最后一支部队都撤回了, 也没听到丈夫的消息。 林念心里压下去的恐慌又一簇簇往上冒。 经历了好几晚的失眠, 唐爱花劝她说:“部队撤回了不是就没事了, 说不定被什么耽搁了呢。” “希望是这样。” 这天周四,下午只有两节课。 林念回到家,收拾了下准备去接女儿放学。 她到学校的时候小学还没下课, 林念把自行车和树锁在一起, 走进学校。 学校是一排相连的平房, 年级从左往右依次上升。 林念还没走到一年级教室, 就看到门外站了个小姑娘,还是自家的。 这是怎么回事? 林念停下脚步, 盯着自家女儿的背影。 安安就站在教室后门口,手里捧着书。 教室后门是开着的,小学生坐不住, 听着一会就开始乱动, 还扭头跟外面的安安挤眉弄眼。 安安转了下脑袋,下一秒,只见她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子冲最后面的小子扔过去, 那小子被吓了一跳, 赶忙扭头,手背在后面盯着黑板,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 林念看到有点生气, 她原本一直担心自家女儿因为年纪太小会被人欺负,没想到事情却恰恰相反! 也不知道安安到底干了什么事,才会被老师赶到外面,总归不会是令人开心的。 林念不想打扰老师讲课,站在后面等下课铃响才上前。 安安没想到这么早就能看到她,短暂的惊喜过后露出一些心虚。 “妈妈……” 林念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去把书包收拾下。” 打发走女儿,林念找到正准备离开的老师。 老师见过她两面,林念出色的样貌给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李念安妈妈?” 见林念点头,他又说:“我有点事要跟你说下,关于李念安的。” “您说。”林念有点紧张:“是她闯祸了吗?” “怎么说呢……也不算。”老师皱着眉,有点纠结:“李念安是个很聪明的小孩,什么新知识说一遍她就能明白。” 听到老师说自家闺女聪明,林念心里还挺高兴的,但她知道事情肯定不止于此。 果然,老师的紧跟着就是:“但是吧,她听懂了就不耐烦老师继续讲……” “所以她上课捣乱?” “不能说捣乱,她吧……就开始主动帮助同学,但是她比较暴躁,所以到最后容易动手。” 林念:“……” 一个班里几十个学生,总有聪明的和愚钝点的。 安安就属于特别聪明的那一类,东西说一遍就懂,记住了就忘不掉,让她反反复复听一个知识点她就会觉得是个 * 折磨。 学校的教育是要照顾到大多数人的,以往也有聪明的孩子对于这种速度感觉不耐烦,但从来没有一个和安安这样,为了学更多的东西,就剥夺其他人的课间时间强迫他们读书的。 也不知道她怎么镇住一帮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小孩,反正就是这个班的学生在一个月内就被收服了。 安安逼着他们死命学,还弄了个树枝当教鞭,遇到不听话就打手心。 这事最初老师也不知道,还是被学生给告发了。 告发的那个学生记忆力比较差,前面学的后面就忘,怎么教都记不住。 安安对上他很容易暴躁,总是打他手心,孩子受不了才找真正的老师告的状。 听完老师的话,林念心里真的好无语。 她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只好态度诚恳地和他保证:“我回去会教育安安的。” “也不用说太狠,其实李念安同学还是很不错的,帮助其他人进步嘛,就是小孩子性子急了点。” “嗯嗯,好的。” 老师又交代了一番才离开,他走后,安安才出来。 小家伙估计是盯着呢,过来的时候表情怯怯。 “妈妈。”她拉了拉林念的裤子:“我们回家吗?” 林念牵着她的手:“走吧,回家。” 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 回到家,林念跟她唠叨了好一会。 “每个人擅长的地方不一样,有些同学就是不擅长读书啊,你这么做,别人会很苦恼的。” 安安老成地叹气:“可是老师总讲一样的东西我也很苦恼啊。” “老师多讲几遍也是为你们好,这样就能记得更清楚了啊。” 小孩子太自信,林念其实有点怀疑自家闺女的真是水平,就找了之前学过的文章让她背。 安安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仰着头骄傲道:“我读一遍就会背了。” “安安这么厉害啊?” “是啊,我很厉害哦。”安安靠在她身上撒娇:“妈妈你跟老师说,让他们讲快一点好不好啊?” 林念摸了摸她的脑袋:“老师不是教你一个,讲快了其他同学就记不住了。” 安安失望地叹了口气。 “安安想学更多的东西是吗?” 小孩重重点头。 “那妈妈教你吧。” 本来林念就负责了女儿的启蒙,只是这个学期课程紧密,才减少了这上面的时间,现在既然孩子有需要,她就重新捡起来。 相比于大班教学,一对一显然更适合安安。 她一晚上就记住了两篇课文,学了三十个生字。 “好了,把这些字多抄几遍。” “好哦。” 她写字的时候,林念也开始写作业。 母女俩坐在一张书桌后,姿势表情都像的不得了。 林念的作业多,写到一半去做饭,等吃完饭帮女儿洗完澡,她又回到房间里开始挑灯夜战,一直忙到凌晨。 她简单洗漱了一番,躺在床上继续失眠。 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感觉才闭上眼天就亮了。 今天上午没什么课,林念把安安送去上学,交代她 * 不要欺负同学,特地提前了去了学校。 她去代销店,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林念挂断,想了想又拨了一次。 这次的电话接通的很快,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女声:“喂?” “陈姨,是我,林念。” “哦,小林啊,你找老刘是吗?他去部队了。”陈曼华知道林念想知道什么,恰巧这事丈夫交代过:“他让我跟你说下,不用担心小李,他有事暂时回不来。” “哦,好。” 陈曼华的话给林念吃了颗定心丸,那过去一个月里滋生的无边恐慌开始一簇簇枯萎。 她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连声音都轻快了许多:“那军长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这就不知道了,老刘没说,不过他讲小李现在没危险。” 这就好。 林念吁了口气:“谢谢陈姨,对了陈姨,我最近看到一条披巾特别适合你,你收到试试看?” 陈曼华说:“哪要你破费啊,花这个钱干嘛?” “不贵的。” 林念打定了主意,陈曼华劝了两句就算了,礼尚往来道:“那行吧,刚好我新做了两罐酱,给你送点过去。” . 有了陈曼华的那句话,林念的失眠症状无药自愈。 时间悄然流逝,天气变得一天比一天热。 当学校门口开始出现早餐摊位时,鹦鹉小花终于学会说话了。 那会刚好是晚上,当天轮到林念做饭,她饭还没做好,就听到有个声音叫妈妈。 “嗯?”林念吵着菜,头也不抬:“怎么了安安。” 没人回答。 林念翻炒好放下锅铲,扭头看了看,没见到女儿,只有个走地鸡站在窗台上,和她大眼瞪小眼。 然后她看到鹦鹉开口。 “妈妈。” 林念可以确信声音来源就在厨房,可事实上女儿并不在。 她盯着鹦鹉,有点惊奇:“你会说话了?” 鹦鹉用爪子抓了抓脑门,往边上挪了挪。 林念想确认下,对小花说:“再叫一声妈妈。” 鹦鹉不理她。 试了好几遍无果,锅里的菜还差点炒糊了,于是只能先去炒菜,剩下的之后再说。 晚上吃饭,林念把鹦鹉可能会说话的消息告诉了其他人。 唐爱花和安安听了都很惊奇,逗鹦鹉继续说话。 但小花是个非常骄傲的鹦鹉,不受别人蛊惑,它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现在就是不想说,所以完完全全无视那两个。 安安好伤心:“小花不跟我好了。” 小花同志冷酷无情,对小主人没有一点区别对待,坚决不开口。 惦记着让鹦鹉说话,安安吃完饭也不去洗澡,就跟在鹦鹉后面转。 小花有点烦她,安安一过来它就走,逼急了还往她脚背上啄了一口。 天气热了,安安穿的是新买的凉鞋,鹦鹉啄一口那滋味! 安安盯着自己馒头似的小脚,后知后觉感知到疼痛,哇一声哭出来:“妈妈……它欺负我!” 其实小花叨的时候也不重,没破皮,就是红了点。 但安安哭得 * 很惨,她有种受到背叛的痛苦,越想越伤心,哭得停不下来。 林念哄了她好长时间都没哄回来,小丫头抽抽噎噎。 “好了,你看都不红了。” 林念揉了揉她的小肉脚,对安安说。 安安低头看了看,又开始伤心。 林念赶忙转移话题:“天热了,安安要不要穿裙子啊?” 安安抬起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林念说:“妈妈给你买带蝴蝶结的漂亮裙子好不好?” 小孩的脑容量就那么点,想着裙子就不记得鹦鹉的“背叛”了。 安安臭美,对于任何漂亮的东西都很喜欢,对于林念的提议十分支持。 “妈妈也买。” 林念说:“妈妈有。” “唔不嘛……”安安抱住她的腰:“妈妈买,安安也买。” 难为小丫头有好东西还记得她,林念在她的歪缠下只好答应,恰好唐爱花也想要置办点新衣服,于是三人约好了周末上街。 新的一年,街上的色彩较去年更为丰富。 国营商店二楼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新衣服,有本地的,也有沪市过来的,大多数衣服都是今年新到的款。 三人逛了一圈,收获满满地离开。 他们出来的不算早,买完都快中午了,于是又在饭点吃了一顿才回去。 三人走到房子所在的那条街,转了个弯就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太阳很大,那人站在树荫里,看不到长相。 可林念不需要看脸,只从那如松如柏的站姿里,她就能认出对方的身份。 惊喜来的这样突然,她有那么一会都愣住了。 待到反应过来,连女儿都顾不上,飞一样往家门口跑。 门口的男人转过身,双臂张开,刚好接住飞奔过来的人。 大概是林念的速度太快来不及刹车,撞进怀里的时候,他还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才稳住,收拢了手臂,环住她的腰背,喊了一声:“念念。” 第五十一章 进修 如今是五月下旬, 距离最后一支部队撤回都过了两个多月,距离两人最后一次见面都过去大半年了。 这么长的时间没见面,心里有多想念不用多说,可在想念之外, 还多出了一点陌生。使得林念在面对丈夫时, 感觉到一种类似初次见面的羞涩。 她很快从对方的怀抱里出来, 往后稍退了一步, 问他:“你什么时候到的啊, 怎么都没跟我说?” “刚到没一会,本来想说的,没来得及。” 两人说话的功夫, 后面的两人也赶了过来。 唐爱花原本就有点怵李伯诚, 隔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好, 见面小声打了个招呼就不说话了。 而安安岁数太小, 大半年没见,她对父亲的印象变得有些稀薄, 都没认出来门口这位就是自己亲爹,有点怕怕地躲在唐爱花身后。 亲闺女的表现令李伯诚觉得有点受伤:“安安不认识爸爸了吗?” 安安从唐爱花身后探出头。 林念冲她招手:“过来,这是爸爸啊, 你不是说想爸爸了吗?” 小丫头观察了半 * 天, 才从对方身上看出一点熟悉感。 她小心翼翼走出来,走到林念身旁,仰头看向李伯诚, 试探着叫了声:“爸爸。” “唉!好闺女。” 李伯诚弯腰单手把闺女抱起来, 还颠了颠:“爸爸给你带了玩具。” “什么玩具啊?” 李伯诚就要去行李里翻,被林念拦住:“先进去再说。” 说着就准备去帮他拎行李。 李伯诚脚下放了两个行李袋,行李袋装得鼓囊囊的, 也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 “别动,我来就行。” 李伯诚不让她动手,一手拎着两个袋子。 进了门,唐爱花不欲打搅他们一家团聚,很有眼色地回了自己房间。 李伯诚跟在林念身后,边走边打量着院子。 这院子和他上次来时不大一样了,多了好些花。 这个时间,不少花正在盛开期,姹紫嫣红的很是热闹。 他才走了两步,就见有只小鸟飞奔过来挡在面前,翅膀半张着,看起来像在驱赶陌生人。 “小花。”林念喊了声,把鸟抓起来:“这是今年才养的鹦鹉,叫小花,你女儿起的名字。” 李伯诚低头看了眼女儿,安安挺着胸膛,一副自己很了不起的模样:“爸爸,小花的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好听。” “嘿嘿。”安安被夸了就很开心,嬉笑着靠爸爸肩膀上。 李伯诚摸了摸女儿的后脑勺,问妻子:“怎么想起来养鹦鹉了?” 林念说了事情经过。 “那现在会说早了吗?” 林念摇头,摊手道:“现在就会叫妈妈,但是现在不愿意开口。” 话音刚落,手里的鹦鹉就叫了声:“妈妈。” “还真会叫。”李伯诚有点惊奇,伸手逗弄了下鹦鹉。 小花对陌生人不假辞色,脑袋一撇不让他碰。 “还挺有脾气。” 李伯诚说了一句,抬头看向妻子,想到什么,眼里笑意加深:“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卖鸟的人说是雄鸟。” “那咱们安安不是有个弟弟了?” 林念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嗔怪道:“你胡说什么啊?” 李伯诚哈哈大笑:“养个鸟儿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还说?!” “好了好了,不说了,先去把东西放下。” 李伯诚带回来的东西着实多,两袋行李的拉链都是勉强拉上的。 一件行李袋里装的全是吃的,另一个行李更杂。 李伯诚过来,手从里面掏了掏,掏出一个塑料小人给女儿。 安安哇了一声。 “喜欢吗?” 安安拉着小人的头发说:“喜欢!” 林念问:“这怎么来的?” “托人从港城那边带来的,你也有。” 林念想到自己玩塑料小人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哆嗦,摆摆手:“算了,我不喜欢那个东西,都给安安吧。” “你的不一样。” 李伯诚说着又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这才是给你的。” 林念接过来,有点好奇:“这是什么?好像眼镜。” “叫□□镜,你试试看。” □□镜镜片大,戴上去遮住小半张 * 脸,配上笔挺秀气的鼻子与颜色艳丽的嘴唇,便生出几分冷艳来。 林念有点不适应:“都变了颜色,看不清楚了。” 李伯诚说:“好看。” 林念扶了扶镜腿,抿了抿唇:“真的吗?” “嗯,很好看。” 女人都爱美,林念也不例外,李伯诚这么一说,她就不想摘下来了,还拿着梳妆镜左看右看。 “好像……是不错哦。” 她捧着脸,不由地扬起唇角。 李伯诚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身,侧首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别人戴着都不如你好看。” 林念没说话,嘴角的笑容又增添了几分。 她好好过了把瘾才把眼镜摘下来,继续去收拾行李。 李伯诚不光给她买了□□镜,还有好几种擦脸擦手的东西和两件裙子,都是从港城过来的。 林念收到礼物开心,但也有心疼钱:“我今天才买了两件裙子呢。” “多两件也不多,那边的衣服不用票。” 林念拿着裙子在身上比了比,又放下。 她转过身,笑容收敛,开始进入正题:“你之前说要去训练是骗我的对不对?” 李伯诚表情尴尬。 “你骗人骗的真熟练呢!” 林念气不过,双手揉搓着他的脸:“我听到要打仗的时候都吓死了。” “是我不好。” 李伯诚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下:“要不你打我一顿出出气?” “哼!” 林念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算是出了气:“我还以为打完仗你就能回来的,结果刘军长说你还有任务,什么任务要耽误这么久啊?” “这……” “这也不能说吗?” 李伯诚有点犹豫。 她的表情被林念看在眼里,心里生出许多疑惑。 结婚这几年,她对自己的丈夫是非常了解的,涉及到机密时他绝对守口如瓶,现在会犹豫,就说明并不是什么特殊任务,更有可能是—— “你是不是受伤了?” 李伯诚表情凝滞:“念念……” “被我猜中了?”林念脸色忽变,语气很冲,急切问道:“是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等等别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眼见着自己衣服都要被妻子扒了,李伯诚只好自己上手。 “就是断了条腿,现在差不多已经好了。” 裤子下面,他左边大腿上多了条狰狞的疤痕,左腿比右腿的肤色要白且细一圈。 林念的手指碰了碰伤疤:“什么时候的事情?” “部队撤退的时候被流弹碎片打到了。” 因为腿受伤了无法移动,所以就留在当地的军区医院进行治疗,前天才拆的石膏,就迫不及待赶过来。 他保证说:“真的没事,医生说不会留什么后遗症,你看我走路不是也没问题。” 林念听完眉心都可以夹死苍蝇了:“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我?” 李伯诚:“……” “还有你才拆了石膏就到处乱跑,腿不想要了是吗?” 林念越想越气,真想打人:“你就气我吧!” 她转身就要走,被李伯诚一把拉住:“ * 念念,我错了!以后肯定不会。” 林念气得冒眼泪,背对着他说:“你说话还有信用吗?满嘴谎话!” “是我的错,怕你担心就没说,你再信我一次。” 李伯诚环抱着她,哄着说:“别生气了,生气多难受,你要是气就打我,我经打。” 林念深吸一口气,在他胳膊上狠狠拍了下:“你放开我。” “别走啊念念,我这刚回来。” “放开!” 林念语气凶狠。 “念念……” 身前的人顿了顿,声音软和了点:“我去买菜,你在这别动。” 李伯诚悄悄松了口气,放开手,乖乖说好。 “裤子穿上!” “唉!” 伤筋动骨一百天,李伯诚这次的病假还剩一个多月。 等他假期休满,刚好到了放暑假的时候,一家三口带上鹦鹉,一同回家。 家属院还是那个模样,只是外墙的爬山虎变得茂密了许多。 家里几个月没住人,家具上全是灰尘,三人打扫了一整天,才算能落脚。 回家的第二天,李伯诚就销假归队了。 打了一场仗,他的职位又升了。 姚师长到了退休的年纪,不适合上战场,所以这次参战李伯诚作为暂代的师长指挥部队。 暂代了两个月,上级的任命也到了,所以如今的李伯诚已经摘掉了头顶那个副字,成了正师级的军官。 参战的好处还不止这些。 因为战场上表现出色,他还被推举进入高等军事学院学习。 李伯诚要读的高级指挥班学制是两年。 能上高级军事学院学习,对以后的发展百里无一害,唯一的缺点就是相距太远,以后一家人想要见面要很难了。 对于这点,林念倒感觉良好,本来夫妻俩就分隔两地,放假回川省还是去北京对她来说没多大区别,只要人在就行了。 军事学院的开学日期比普通大学要早,八月中旬就开学。 林念给他收拾行李的时候说:“我听说北方特别干燥,我小舅舅才去农场的时候睡觉醒来嘴巴鼻子里都是血,你到时候可以接一盆水放床底下……当然要是学校不允许就算了。” “还有这擦脸的擦手的也多带一点。” “那边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口味,我做点肉酱给你带过去吧。” 她说完又觉得不行:“天气这么热,肉酱放不了两天。” 李伯诚看她仿佛无头苍蝇一样,比自己要去上学时还着急,心里又感动又好笑。 “好了念念,别忙活了,休息会,我还有好几天才走呢。” 林念说:“现在不准备等到了时间都晚了。” 她翻看着衣柜,发现李伯诚的袜子又破了一双,找了针线准备给他补补。 一边补一边叹气:“这双才穿几天,脚后跟又破了,你那脚上的茧太厚,什么时候修一修。” 当兵的活动量大,鞋袜什么消耗特别快,一个月要穿破好几双。 李伯诚应了一声,出去拿了把剪刀过来,脱了鞋袜开始刮脚上的茧。 林念放下针线,伸手去戳了 * 下:“真硬。” 不光硬,还开裂了。 “我之前都没注意到,这脚上抹点蛤蜊油吧。” 林念说着起身去拿,准备给他擦的时候被拦住:“等我晚上洗过澡自己擦吧。” “那好吧。” 林念把东西放下:“那你一定别忘了。” 她回到原本的位置,继续补袜子,缝了两针突然想起来:“不对啊,你是不是拿了我做菜的剪刀?” 第五十二章 考研 李伯诚是八月十二出发的, 他走后没两天林念也带着安安回了宁城。 上学的日子忙碌又充实,军事大学管理严格,两人一周才能联系一次。 相比于之前大半年没消息,林念觉得这种情况已经很好了。 时间过的飞快, 转眼间一年就过完了。 考完最后一门专业课, 林念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刚走出教学楼, 她就碰到了专业课的教授。 “汤教授。” “林念啊。” 教授对她的印象非常好, 毕竟保持了两年的全系第一。 “你考完试了?” “考完了。” “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 试卷出的有点难度, 她有道题不是特别明白,便趁着这个机会询问起来。 教授耐心解答,说完之后想起来:“对了, 你准不准备报考研究生?” “研究生?” “是啊, 你这个底子, 只读个大学太可惜了, 走研发这条路还得往上钻研,报个研究生, 读完再申请国家奖学金出国念个博士见见世面,要说制药这一行,咱们国家和国外的差距还是比较大的。” 教授对她的期望很大, 让林念完全说不出准备大学毕业就工作的想法。 “你要准备考研究生, 我这边给你留个位子。” 林念在此之前几乎没考虑过读研的事情,一来是和王大河约定好了,毕业之后就回大安, 二来她和李伯诚夫妻分离太久了, 她也希望能早点团聚,如果读研究生,那他们最少又要分开三年。 见林念没说话, 教授差不多明白了,但依旧没放弃。 “考研这种事情全凭自愿,反正还有时间,你回去可以慢慢想。” 林念嗯了一声:“好。” 虽然答应了教授,但实话说林念并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打算下学期找个时间和教授提一下自己的想法。 考完试的第二天,林念就和安安回了川省。 她们放假的时间比李伯诚要早,林念在家呆了几天,突发奇想去了大安一趟。 经过几年的发展,大安制药厂已经从最初几十人的小厂子发展到如今接近五百人的大厂。 厂区面积扩大了好几倍,工厂门口人来车往,热闹非常。 林念在工厂门口呆了一会,正准备走,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林念!” 她停下脚步转身,见到一个中年女人走来。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你这是毕业了?” 林念认出这是工厂里的老工人,就是一时没想起来名字。 “没有,还有一年半毕业,这次是放暑假。” “哦,这 * 样啊。” 对方热情道:“好久没看到你了,要不要来厂里看看?” “这……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咱们厂做的东西还是你买回来的呢。” “厂里还在做骨痛贴啊。” “那可不,就这个赚钱。” “除了骨痛贴呢?” “还要什么?”大姐疑惑:“哦,你说红药水啊?那个不做了,现在专门做骨痛贴。” 扩建后的药厂对林念来说有点陌生,她被大姐带着,左转右转,走进新建的一间仓库。 仓库里堆着成堆的药材,空气被熏染上味道。 这味道她也闻了很长时间,再次接触,几年前在大安工作的记忆重新变得清晰。 她看向旁边的大姐,终于想起她的名字:“香芹姐,你现在换岗位了?” “是啊,换来看仓库了,这地方活轻松,就是人少,整天呆着怪没劲的。” 李香芹打开仓库旁边的小房间,这就是她工作的地方。 屋子挺小的,放了张桌子之后就不剩多大地方了。 李香芹把唯一一把凳子让给林念坐,又拿出一包瓜子:“来吃点瓜子。” 林念摆手:“不用了香芹姐。” “客气什么啊,瓜子又不值钱。” 她抓了一大把强塞进林念手里,自己坐到桌子上,也拿了一把来嗑。 边吃边问林念的情况。在哪上学,大学什么样,学的是什么。 林念说了自己的专业,她有点听不懂。 “这是啥?” “就是教人做药的。” 李香芹惊讶:“这还用学?” 林念说:“再往上学就是研究怎么做出来新的药。” “咦,这个好啊,这东西赚钱,你看咱们厂买个方子花了那么多钱,你要是也弄出个新药,不得发了?” “不是那么简单的。”林念笑容勉强:“研发新药的投入很大,需要很多钱还有时间,可能研究好几年都没成果。” 她这么一说,李香芹瞬间没兴趣了:“哎呀那太费功夫了。” “嗯,确实。” 她低头剥瓜子,不经意问:“厂里没打算多做几种药吗?” “费那功夫干嘛,厂子又不是不赚钱。” 林念一愣:“那以后都打算做这个?” “这我也不知道,得看领导怎么想。” 李香芹说着变了脸色,凑过来悄声说:“你当时去上大学真的亏了,要是不走现在怎么也得捞个车间主任当当。” “你是不知道咱们厂现在有多吃香,好多人都想挤进来呢。就是人多了事情也多,搞的挺烦的。” 林念问:“怎么了?” “没啥,就是后面来的那个书记和江厂长合不来,两人斗得凶。今天你说要这样,明天他说要那样,他们两个上下嘴皮子一碰,我们底下这些人就开始受罪。” 林念挺的有点不敢相信:“江厂长以前不是挺好的?” “以前是好啊,现在不太行了,人嘛,总是会变的。” “也是。” 李香芹吐出瓜子皮,还想再说,就有人说要拉原料。 “来了!” 李香芹应声,放下瓜子 * 拍了拍手,对林念说:“那小林,我先去忙了。” 林念起身:“香芹姐你忙吧,我也要回去了。” “急着干嘛啊,再多坐一会。” “不了,家里没人不行,下次有空再聊吧。” 林念许诺下一个空头支票,和李香芹告辞。 走到厂门口的时候,碰巧与一拨人擦肩而过。 领头那人正是江厂长,两年没见,他身材丰满了不少,穿着中山服,很有领导的风范。 他没看到林念,就这么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吩咐人要把某个被书记提拔的班长给撤下去。 林念停下脚步,环视了一圈。 如今的大安比记忆中要大了好多,也陌生太多,陌生到她几乎感受不到归属感了。 原本林念的打算就是大学毕业之后回到大安来工作,可如今她有些不确定。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适应这里的环境,是否愿意搀和到那些人的权利斗争中。 从大安回来之后的林念好几天都在纠结,终于等李伯诚回来的时候,跟他说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李伯诚倒是觉得这样很正常。 “人是随着环境改变的,你看现在的我和刚结婚时不也有区别?” 林念盯着他看了半天,说哪有:“我看就是比以前老了点。” 李伯诚的表情不太好看,伸手摸了摸眉心。 他在下属面前从来不是和温和的形象,常年板着脸,使他的眉心生出几道刻痕。 与妻子有十岁的年龄差,要说李伯诚完全不在意年龄、外貌是不可能的。 此时他便有些不确定:“真的老了很多?” “嗯……” 林念凑近过去,捕捉到他神色中的紧张,故意显得疑虑,好一会才笑出来:“也没有多少,还是俊的。” 她说着还上手,挤压着他的脸颊揉搓:“瞧瞧整个家属院,有比你更俊的吗?没有!” 李伯诚对这番话很是受用,面上还非得装作无奈:“别闹。” “我没啊。”林念又揉了两下,说出自己的感受:“就是脸上的皮有点糙,你都不擦脸的。” 李伯诚:“……明天就擦。” “我才不信,你哪次不是答应的干脆,结果转头就忘。” “这次不会忘了,我保证。” 他拉着林念坐到自己腿上,林念有点不乐意:“好热。” “不热啊?” “真的热。” 林念推开他,怕又被拉回去,连忙转移话题:“那你说我毕业了去那边吗?” “这个看你的想法,要是觉得不乐意就不回去。” “我也没想好。” 她唉了一声:“之前考完试遇到教授,他还让我考研。” 李伯诚哦了一声,没说支持也没说反对,依旧是那个态度,看她自己的喜好。 “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你可以慢慢想的。” 林念嗯了一声。 心里有了疑虑,上学之后林念便没有拒绝汤教授考研的提议,但实话说,她心里还是更倾向回川省。 促使她改变主意的还是李伯诚。 林念大四这年,李伯诚也从结束了高等军事学院 * 的学习,回到部队没几天,就又带着部队前往南方边境。 七九年对越作战胜利之后,越方并不甘心失败,趁着主力部队撤退的时候侵占了不少山头高地,边境一直处于对峙状态。 而对越自卫战争初期的不顺也暴露了部队的许多缺点,有感于此,上级便把边境地区当成了一个练兵场和武器试验田,让各大部队轮流去拔点作战。 这次的任务保密程度没有那么高,林念知道丈夫去了哪,可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回来。 从边境两年多没停歇的交火来看,这次走的时间不会太短。 他上了前线,于林念来说几乎就从人间蒸发了。她阻止不了也不能阻止,自己要实习还得照顾女儿,只能把负面情绪尽量压低,不至于影响生活。 林念实习的地点是省医院,这是学校给出的选项中最好的一个。 省医院规模大、科室多,设备先进。 药房小到感冒药,大到昂贵的进口特效药都有,在药房呆两个月,比学校一年涨的见识都多。 实习期间没有暑假,所以这年林念和安安都没有回去。 整个大四都是在实习中度过,九月份报名的时候,林念又遇见了汤教授。 “小林啊,在医院实习的怎么样?” “很好,看到很多以前没见过的药,长见识了。” “那你怎么想的,是要留在医院吗?还是……”他眨眨眼:“来考我的研究生?” 这话汤教授问了不是一两次了,之前林念都想毕业回川省,现在李伯诚不在,她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意愿了。 她一时没说话,心里反复计算着各方面得失,一时没有决定:“我再想想。” “那要抓紧啊,再过几个月就要考试了,总得留点时间来复习。” “好的教授。” 报名的这两天不用去医院,林念从学校出来就回了家。 小院里,安安正在和小花玩,两个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闹得人头疼。 林念一手闺女一手鹦鹉,强行让他们讲和:“好了好了,别吵了。” 安安冲小花哼了一声,小花歪着脑袋吹了声流氓哨。 林念:“……你这从哪学的?” “就是,不学好!”安安跟着一起唾弃。 “你也是,跟个鸟吵起来,还好意思说。” 林念戳了戳闺女的脑袋:“都快上四年级了,丢不丢脸?” 安安吐了吐舌头,当作没有在说她。 一旁的唐爱花切了半个西瓜,招呼他们来吃。 西瓜在井水里沁过,入口冰甜。 林念吃了一口,问唐爱花毕业后的打算。 “我啊,我肯定回去啊,再不回去我妈真的要杀过来打断我的腿。” 唐爱花啃了口西瓜:“而且我岁数也大了,得抓紧跟我男人生个娃。” 她问:“你呢?” “我不知道。” 林念很纠结:“你说我要不要考个研?” “考呗,你成绩那么好,肯定没问题。而且你男人又不在,回不回去也没区别。” 唐爱华说:“我要是你我就考 * ,你看大学生都少,研究生更稀罕啊,毕业之后那工资都比别人多,人家一个月几十,你拿一百。” “哪有那么多。” “反正比别人多就是了,而且安安都在这上几年学了,现在回去她也不习惯。” 这倒是实话,安安和现在的班级都磨合好了,会去也是一件麻烦事。 林念本就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计算好得失之后便做下决定:“行,那我就去考。” 第五十三章 结局 十二月就要考初试, 现在复习其实已经晚了。 还好林念成绩一直以来都很好,几个月的时间虽然紧张,却也足够了。 她买了复习的资料,白天实习, 晚上回家苦读。 坚持了几个月, 人都瘦了两圈。 十二月二十五日, 研究生初试考试。 考试成绩会在二月份公布, 在此之前, 林念先迎来了自己的毕业典礼。 毕业意味着离别,拿到毕业证唐爱花就要走了。 她走的当天,林念送她去火车站。 “就算分开了也别断了联系, 记得给我写信。” 林念有点伤感:“好。” “等我有空就来找你玩, 到时候记得让我进门哈。” “那肯定的。” “对了还有, 等我啥时候生娃了会告诉你的, 少不了你的红包。” 林念心里的那点愁绪被唐爱花几句话弄得一干二净,她无奈道:“少不了你的, 快上车吧,别到时就挤不进去。” “行了我先走了,你保重。” 唐爱花抱了抱她, 分开的时候两人眼睛都有点湿润。 “走了姐们。” 毕业之后, 林念留在了省医院。 她从实习生变成临时工,能拿工资了。 二月,研究生初试的成绩出来, 她不出意外的通过。 汤教授得知她考过之后很高兴, 还没等考复试就把她提前提溜进了自己的实验室。 因为成绩优异,林念在大三的时候就经常去老师实验室帮忙。 药学院手里有项目的教授不多,汤教授就是其中一个。 实验室有国家财政拨款支持, 汤教授是里面的负责人,但不是唯一一个。 研究生的生活比大学期间忙碌太多。 汤教授是那种喜欢你就让你干活的人,进实验室半个月,林念就被逼着熟悉了所有器材。 这里面的机器好多都是国外进口,价格高的吓人,是国家从为数不多的外汇中咬牙省着买来的。 林念每次操作这些机器的时候都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注意弄坏了,给国家增加负担。 汤教授的项目是研发一款针对乙肝的抗病毒药物。 乙肝病毒在十年前才被观测到,国内一直没有受到多大重视,但是汤教授研究过,认为全国乙肝病人总数最少有五千万。 “这个数字太恐怖了,每年有十多万人得这个病死了,因为不重视,也没药治。” 汤教授说到这里时表情沉重:“咱们早一天研究出药,就能挽救更多人的命。” 林念被汤教授的一番话鼓动,瞬间觉得自己的工作无比 * 重要,仿佛化身救世主。 实验室忙,她几乎没有时间照顾安安,只能求了隔壁邻居,她交钱,让安安过去吃饭。 药品研发是一项漫长的工作,一款药品的研发时间长达十年。要面对重复千百次的失败,才可能在一点灵光中找到正确的道路。 林念觉得自己应当是幸运的,她在读研究生的时候,汤教授的药物研究就有了进展,顺利通过动物试验,进入漫长的临床实验。 从临床实验到获准上市,中间的时间可能要长达四五年,也可能实验好好几年发现药物的副作用过大导致前功尽弃。 这些事情不是林念能够控制的,她要忙的是自己毕业的事情。 汤教授希望她能够继续深造下去,他对林念说:“国内的条件太差了,你应该出去看看,去世界顶尖的实验室。” 林念摇摇头,说抱歉。 “为什么?” “我的丈夫是军人。” 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汤教授失望地叹了口气:“行吧,那你要继续读我的博士吗?” “抱歉教授,让您失望了,我想早一点参加工作。” “为什么,是缺钱吗?” “不是。”林念摇头:“说出来您别生气,因为我觉得自己对科研并没有那么热爱,相比于继续深造,我可能更愿意和家人团聚。”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汤教授也无法强求:“我知道了。” 林念感觉很心虚:“对不起。” “你也没对不起我,这几年帮我分担了不少工作。” 汤教授拍拍她的肩膀,问她:“那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林念摇头:“我看组织分配,只要回川省就行。” “也是,分配差不到哪里去,那就祝你前程似锦吧。” “谢谢教授。” . 和教授说清楚之后,林念心里也轻松许多。 六月份,林念硕士毕业,同时分配的地方也确定了——恰好是大安药厂。 林念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兜兜转转竟然又分到了这个地方。 她拿到毕业证,回到川省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大安报到,而是选择先休息半个月,先跟丈夫腻歪腻歪。 李伯诚是去年回来的,夫妻俩这几年聚少离多,彼此都不想再过之前那样的日子。 林念没回来之前偶尔还会想想读博这件事,回来之后就彻底不想了。 相比于继续深造,还是一家团聚让她更开心。 半个月后,林念去大安药厂报到。 她对于这个分配说不上满意,大安对她的到来也不一定多欢迎。 这个厂只做一款骨痛贴,没有设立研发部门,而药厂不想让她一来就做领导,也不能把她一个研究生给扔到生产线上面。 最后一折中,林念在厂子里就做起了检验工作,待遇还比不上上学之前。 她上次来大安的时候,厂里就有五百的员工了,过了四五年,厂子也没扩大多少,还是那么大。 林念工作所在的车间是最早建的,这么多年过去,车间显得有些破旧。 这里冬冷夏热 * ,八月的天,药材在空气的加热下散发出浓郁的味道,熏得人头都要晕了。 林念上班的第三天才见到江大河。 江厂长看着像是不记得她了,于是林念也没有凑上去招呼。 她在大安的工作算不上开心,重复性的机械性工作让她感觉疲惫且没有成就感,而上层的权利争夺一刻都没停止,厂里的决策朝令夕改,折腾的只有下面的员工。 现在的大安,每月盈利还没有五年前多。 厂子里事情多,员工工作起来也没有什么拼劲,全是得过且过。 林念在实验室忙惯了,最初特别不适应这种节奏,但时间长了,也被人同化了。 检验的工作挺轻松,这个部门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关系户。 关系户聚集的地方矛盾反而不多,部门里的人处的都可以,等林念习惯了这里的节奏之后还觉得挺舒服的。 就当给自己放假吧。 . 改革开放好几年,对市场的监管越来越宽松,国家的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军费支出占财政收入的比例年年下降。 面对臃肿的军队,裁军势在必行。 八五年六月,中央宣布裁军一百万。 这次裁军主要是要裁减各级领导机关,省军区响应政策,撤销了许多不必要的机关。 军官被清退,大多数都是不愿意的,不愿意就要抗争。所以李伯诚自此之后就没过过好日子,每天都有人来找,有想要攀关系的,想走后门的,还有些脾气爆的人指着鼻子骂他。 他日子过得难,林念也没怎么好过。 被裁撤的军官基本都是已婚,其中不少就住这个家属院。 男人在部队里找关系,军属也没闲着,林念几乎一进家属院的大门就会被缠上,多的是人要送礼。 她每次回家都跟打仗似得,生怕兜里多了什么,到时候有嘴都说不清。 李伯诚对这种情况也无奈,心里觉得很愧疚,看林念一回来就瘫沙发上,连忙倒了杯水递过去:“让你受苦了!” “唉。” 林念叹了口气,抬起下巴,李伯诚很有眼色地把水递过去。 她喝了半杯水,舒出一口气:“也不能怪你,你在部队也幸苦,我帮不到你,总不能拖后腿。” 能得到妻子的支持,无疑让李伯诚心里减少了许多压力。 他收回胳膊,把剩下的水喝完,保证道:“你放心,我明天就跟他们说不许来烦你,谁要是来就第一个滚回家。” 林念眯着眼笑:“你威胁人啊。” “就是威胁。”他俯身在林念唇角亲了亲:“谁让他们来烦你。” 李伯诚的威胁还是很有用的,自从他发了话,就很少有人会凑过来了。 裁军的步伐无可阻挡,同时军费缩减,部队正式进入痛苦期。 与此同时,上级做出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允许军队经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中央不给钱,部队揭不开锅,只能自己想办法。 军队因为自身优势,在经商的时候是比较便利的。 川 * 省军区就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弄了一家电风扇厂和一家弹簧厂还有个运输公司。 不过这么大的军区,这几个厂子显然是不够的,不说刚开的厂还没怎么赚钱,就算是赚了钱也不够花啊。 军区的领导整天为了钱发愁,有人穷的都想去干倒卖的生意了。 作为军区二把手,李伯诚也很愁,他十来岁就进了部队,这辈子就没做过生意,经验还没妻子多。 这种事情也不算什么机密,所以李伯诚发愁的时候就和林念说了。 林念也没什么经验:“我就干过那一次。” “总归是比我有经验。”李伯诚让她帮忙想想,又反应过来:“对啊,我们也可以做药,这东西利润高吗?” “挺高的,大安一年的利润估计有十几万。” “这么多?”李伯诚眼睛都亮了:“行,我们也弄个药厂!” 林念:“……那做什么药?” “就做那个骨痛贴?”李伯诚也就知道这个:“部队就需要这东西,做好了自己能用,也能往别地卖。配方能卖一次也能卖第二次嘛。” 军人训练受伤在所难免,对这种膏药消耗确实大,真弄起来应该是可以赚钱的。 但林念觉得总拾人牙慧没什么意思。 “要不要考虑换别的药?” “什么药?”李伯诚坐下来,在这方面妻子是行家,他都听她的。 林念说:“对乙肝的抗病毒药。” 她把汤教授几年前的话对丈夫又说了一遍,只是当时汤教授是想要激发她的研究热情,而林念是想用这庞大的患病人数打动对方。 “几千万的病人,这种药只要上市就不愁市场。” 李伯诚点点头:“有道理,那这要去哪买方子?” 针对乙肝的药物国内很少,效果还都不太行,林念想了几个都在心里打了叉,忽然想起来:“其实我读研的时候研究的就是这种药,效果很不错,现在还在临床试验阶段。” 临床试验时间漫长,但如果军方出动的话,肯定用不了五六年的。 “我前几天联系了导师,他说药物一期临床已经过了,没有发现严重副作用。” 林念对自己参与研制的药物很有信心:“你要不要试试?” 李伯诚很是心动,可这毕竟不是简单的事情,他还得跟人商量下。 商量的结果自然是肯定的,一群穷绿了眼的人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赚钱机会,当即拍板通过。一边去联系加快药物的临床试验时间,一边着手给即将组建的药厂建设厂房。 部队里出手大方,虽然现在很穷,但是人总不缺的。 几排厂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建设完毕,在建设的同时开始选拔人员。 李伯诚举贤不避亲,推荐林念当这个厂长。 他的推荐很有道理,一来林念本就是这个专业的,且有好几年的从业经验,还是汤教授的学生,有这层关系,以后买技术说不定还能便宜点。 这个推举被直接通过,林念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 。 她本来在大安上的就有点没意思,虽然没有管理一个工厂的经验,但也并不怕。 有挑战,总比一潭死水要好。 厂子是十二月建成的,林念当月辞职,第二个月又跑了趟云省,买了骨痛贴的配方。 做骨痛贴没什么技术含量,工序也不复杂,当初答案几十人的小厂做起来都没问题,就别说新厂比最初的大安要大好几倍。 配方拿到手,原料、机器、人员到位,当月他们就生产出了合格的骨痛贴。 前几批的骨痛贴由军区自己消化,之后逐步加大产能,才开始往其他军区推广,光靠军队消化,新厂子就比大安的规模还大了。 林念有冲劲,她并没有把厂子局限于一种药膏,也没有死等着未上市的乙肝抗病毒药,工厂的盈利又让她投入进去,购买了好几种药物技术。 在厂子急速扩张的同时,姚教授主导研究的乙肝抗病毒药物也成功通过三期临床试验,获准上市。 因为有军方的支持,原本长达五六年的临床试验时间被压缩到三年,试验通过的第一时间,林念就联系上自己的导师,希望购买这项技术。 汤教授沉迷研究,但是研究也是要钱的,有了钱才能支撑他往后的研究。 那药卖给谁都是卖,为什么不卖给自己学生呢? 林念和导师谈妥了购买协议,之后又是大干特干——扩大厂房,购买设备,开始生产。 与林念当时设想的一样,效果拔群的新药一推入市场,便得到了极大的青睐,来自全国各地的订单淹没了工厂,就算二十四小时不停也来不及,逼得他们不得不关了几条其他药物的生产线,改为生产乙肝抗病毒药。 手里有了王牌,厂子彻底打响了名声,当月的盈利就高达五十万! 这厂子开了两年多,之前一分钱都没给军区交过,林念也顶着很大的压力。 这次把钱交上去的时候,她狠狠松了口气。 “总算没给你丢脸。” 李伯诚心里不知道有多骄傲:“你比别人都厉害,怎么会丢脸?” 林念笑笑:“之前一直没交钱,别人有没有说你?” 李伯诚没回答,转而说起别的:“军衔要恢复了。” “哦?” “到时候会有个授衔仪式,在北京。” 林念拉着他的小指头:“要去多久啊?” “授衔而已,来回最多一个星期。” 他说:“有没有想要的?我给你带回来。” 林念想了想:“好像没有。” “真没有,再想想?”李伯诚低头说:“要不要给你带两条裙子,或者旗袍什么。” 林念摇头:“我衣服好多,都快穿不过来了。” “不多,我喜欢你穿的好看。” 李伯诚手掌贴着她的脸蛋,眼神迷恋。 很奇怪,结婚这么多年了,他脸上皱纹都生了好几条,她却依旧如同十八岁的少女。美丽、生动,时时刻刻牵动着他的心。 授衔仪式在九月份,李伯诚出发去北京之前收到一封老 * 家寄过来的信件。 这些年两人都没回去,但也没跟老家断联系。 像李伯诚弟弟结婚、生孩子什么两人都有随礼。 这次来信的原因是李伯诚的父亲李叔平要过七十大寿,让这个大儿子回来。 “要去吗?” “不去。” 李伯诚态度平淡:“给他们寄十块钱吧。” 林念点头:“好。” . 李叔平的七十大寿定在他生日这天。 当天李叔平家里热闹非常,没出五服的亲戚全都叫来了。 李家如今住的房子是李仲林花钱买的。 经济开放之后,做生意的人变多,肉联厂和食品站不再处于垄断地位,迅速衰落下去。 不过李家也没过什么苦日子,他们的小儿子李仲林大学毕业之后就当了干部,后来又抓准机会下海干起倒卖的生意,不知道赚了多少钱! 李叔平做寿的时候,他还搬了一个大彩电回来。 现在一般人家里最多就是黑白电视机,能买的彩电的可没几个。 见李仲林这么出息,亲戚们纷纷恭维李叔平,说他儿子能耐,自己也享福。 李叔平摆摆手,脸上全是骄傲,嘴里说着:“嗨,你们别夸了,他哪有那么厉害啊。” “要是不厉害这大房子怎么买到的?你看看周围哪家小儿子能给老子买房?都是朝爹妈伸手。” 李叔平听闻,脸上笑容更甚,偏有人没眼色地提起李伯诚:“你过寿大儿子没回来吗?” 一提起大儿子,李叔平笑容就没了:“回来干嘛?没用的东西,四十好几了一事无成,我过个寿就寄回来十块钱,还不够仲林抽烟的!” “他估计也难,一个人在外地。” “反正他这么多年没回来过,我就当没养这个儿子吧。” 李叔平摆摆手:“不说这个,我们看电视吧。” “来来看电视,我还没看过彩色电视呢。” “这不都没看过。” 李叔平招呼着儿子打开电视,一群人都聚到电视前面。 李仲林在屋子外面数了根天线,电视能收到好几个台。 他转动着按钮来换台,一连换了好几次。 “哎呦,这么多台啊。” “那是当然,这彩电啊!好几千块钱!” “和黑白电视真不一样。” 电视台再多也就那几个,转一圈又转回来了,停在军事频道。 军事频道正在放新闻,画面里是一个大礼堂,坐着满满当当的绿军装。 “这是干嘛呢?” “不知道啊,咱也没见过。” 因为好奇,他们就没再换台,随着背景讲解,他们才明白这是将领的授衔仪式。 台上站着一排穿着笔挺军装的将官,军委的领导走过,帮他们整理着军装绶带。 “这是什么级别?” 有人看出来:“是少将。” “怎么有的这么年轻,有的那么老呢?” 说话的人盯着电视,忽然咦了一声,拉了拉李叔平:“你看中间那个,像不像你家伯诚?” “谁?”李叔平盯着画面里的人,那长相有点熟悉,可更多的却是陌生。 他不敢认, * 怅然道:“应该不是吧,我怎么可能有个将军儿子?”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