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嫁进设计院》作者:捏个面人 文案: #能茶能直元气美少女x老干部路桥设计专家# 创意玉雕师乔羽身穿这天,发生了两件事: 1.参加男友小叔公的追悼会 2.她被三了 对于莫名被三这件事,乔羽并不惊讶。 她早就感觉不对。 但被三之后就身穿到70年代,她不能忍! 乔羽望着跟随众人走进来的人,莫名熟悉—— 林工?林景行?这不是她正追悼的设计院大专家吗? 乔羽吓到裂变:“叔...哥——,你从墙上下来了?” 林景行总做怪梦,他被套进看不懂的玉雕中,有个女孩打扮他,把玩他。 林景行很头疼,直到在军事基地看到满身是泥的乔羽。 女孩一扬头,泪珠随着喊声滚落:“叔...哥——” 不近女色的林景行为了帮朋友的忙,抱起乔羽,送她回家。 没想到,抱上她,这辈子他就放不下了。 阅读指南: 1.女主身穿,男主土著,年龄差8岁 2.女主跟前男友无事发生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羽,林景行 ┃ 配角:下本开《八零年代嫁大厂》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设计院的一哥是我的 立意: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第1章 你从墙上下来了? 周日,乔羽的直播日。 她拿出羊脂玉籽料,打开摄影补光灯,接下的三小时,她要用这块玉,雕个皮卡丘。 乔羽运营“是Q玉们的宝妈呀”这个账号已有一年。 某音上做玉雕直播的不多,为了跟一般账号区分开,她不刻观音不雕莲,只做迎合年轻人的Q版动漫玉雕。 因为有特色,粉丝涨的不错。 开号才一年,积攒了50万粉。 乔羽打磨羊脂玉籽料时瞟了眼互动,榜一大哥还没来。 他缺席快一个月了吧。 榜一大哥网名“侘寂”,头像用的是墨玉质地的平安无事牌。 侘寂是特别有禅学意境的词,取离群索居,隐士般清简的意。 这人在她建号初期就粉了她。半年后,她开直播。他每次都卡点进直播间,坚持打榜。单次直播,他都要花费2000软妹币以上。 乔羽发过私信,跟他明说做Q版玉雕只是她的小爱好,她不靠这谋生,主职还是帮人定制高端玉雕。 那人什么也没回,火箭.炮照投不误。 乔羽便没再多说什么,也许他就是有钱没处花吧。 可连着四期,这人再没出现。 乔羽挺担心他,可再怎么私信,那头依然静默如初。 一旁手机响,乔羽停下手里的机器,她和粉丝们打了声招呼,去接电话。 是她的男朋友林佑嘉打来的。 林佑嘉在广告公司工作,乔羽和他交往才半年。两人聚少离多,连寻常约会看电影,共进晚餐都很难做到。 好在乔羽不是恋爱脑,这样淡淡交往对她来说压力也小。 “小羽,明天早上九点,石环山,我小叔公出殡,别忘了。” “记住了,八点四十在那碰头。” - 乔羽穿着黑色套装,手捧白菊,准时到了说好的地方。 左等右等,没看到林佑嘉来。 给他去电话,也没人接。 乔羽皱了皱眉,迈开脚步,朝一号追悼厅走去。 里面座椅上坐满了人,她找了靠后的椅子,坐下。 “看见没?那是林老的侄孙,林老捐了老洋房95%的产权,剩下的5%,给这侄孙和侄孙媳了。” “那钱也不得了,至少值1个亿。这侄孙厉害,林老一辈子没娶,但他侄孙,侄孙女可不老少。” “听说他耍了手段,骗了林老。” “哦,什么手段?” “嘘,他女人过来了,先别说了。” 两个上了年纪的人低声聊天,乔羽跟着听一耳朵。 肩膀上搭上两只手,乔羽转回头。 是美妆主播余蔓蔓,乔羽参加主播大会时见过她。 性格挺张扬的一个人。 余蔓蔓打扮的很艳丽,大红唇特别碍眼。 乔羽眉头跳了跳,这什么场合她不知道? “乔羽,来一下,有东西给你。” “是什么?” 余蔓蔓打开手里的黑丝绒小方盒,一块墨玉制成的平安无事牌躺在里面。 是侘寂头像上的那块玉牌。 乔羽眉头突突跳了两下。 - 石环山的一号悼念厅前,乔羽听到了她活24年以来最好笑的笑话。 “你是说,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半年的三?”禾羽指着自己,两眼冒出怒光。 “你不用这么想,佑嘉又没占你便宜,对吧?” 顿了顿,她继续道,“你放心,只要你不瞎说,我们的完美合作没人知道。” “这玉牌是你应得的报酬,收好。”余蔓蔓见乔羽咬着唇,恶狠狠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她嗤笑了声,把黑丝绒小方盒塞给对方,探过身子,“成色极好的墨玉,至少值十万。再加上老爷子给你的打赏,你这波不亏。” 这对渣侣真渣,用玉堵她嘴。 让她从无辜受害者变成同伙。 “想出这么阴损的招去骗老人,你们这么做不亏心吗?”乔羽真想不顾身份去揍她,可这场合不允许。 余蔓蔓和林佑嘉就是吃准了这点才让她过来的吧。 乔羽回想这半年来,她和林佑嘉少到可怜的恋爱场景。 林佑嘉总是找很多借口跟她拍视频,接着又会消失大半个月。 现在想来,不到探望他小叔公的时间,他是不会想起她来的。 或者说,他浓妆艳抹的正牌女友不允许他找她。 “亏心?这年头还有人说这么幼稚的话?良心多钱一斤?他林景行要是晚节能保,我和佑嘉能钻到这个空子吗?”余蔓蔓涂着艳丽指甲油的手指向悼念厅里的水晶棺,一副怪不得他们的嘴脸。 乔羽胸闷到不好透气。 “他是爱玉之人,他只是觉得我另类雕玉的方式有趣罢了,他连我给他的私信都没回过一条,你凭什么这么污蔑他?” 刚刚被三她都没这么痛心过,现在,又被骗子的她只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 “蔓蔓,进去吧,有长辈要招呼。”林佑嘉看到乔羽情绪激动,生怕余蔓蔓被打,忙过来拉他女朋友。 乔羽看都不看他,渣男! 林佑嘉见乔羽连眼神都不给他,脸上有些怪异:“小羽,这边没你事了,你先回吧。” 用完就甩,干净利落。 谁不说你们渣侣厉害呢。 乔羽本来想把手里的方盒扔回去,但她改主意了。 这么纯净的玉,这对渣侣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我还没悼念亡人呢,侘寂是我的头号粉丝,他走了,我给他上束花不过分吧。” “随你。” 乔羽扬起头,生生憋回在眼眶里打滚的泪珠。 她坐回座位,仔细聆听完林景行辉煌的生平,跟着长长的队伍,给亡者鞠躬,献花。 离水晶棺还有五米远,乔羽朝前方的遗像望过去。 遗像用的是林景行年轻时的照片,黑白照片里,他五官清冽,淡然矜贵。 像极了方盒中的墨玉。 “往前走啊。”后面有人轻声催促乔羽。 乔羽“哦”了声,忙抬脚去追前面的脚步。 脚刚迈出去,明明是平地,却突然变成万丈深渊,乔羽连“啊——”都来不及喊,身体极速下坠。 - “乓——” 乔羽掉进大泥坑,身上的衣服,一头的长发全被泥浆弄脏。 四周到处都是铁丝网,隐隐还有几个大牌子,上面有大红字,“军事重地”。 她不是在林景行的追悼会现场吗?怎么突然掉这了? 不会穿越了吧? 乔羽涌过不好的念头。 “我包呢?”包里有手机,她可以求救。 可挂在肩膀上的包,这会儿也没了影。 右手紧捏着的黑丝绒方盒还在。 乔羽颤抖着手,闭着眼睛打开盒子,等慢慢睁开眼睛,她失望叹气,平安无事牌没了。 乔羽怀疑,就是这个玉牌让她穿了过来。 玉牌消失不见,是不是去了该去的地方? 先不管了,先找人帮忙再说吧。 “来人啊,有人吗?救命啊!”乔羽茫然地站在泥坑中,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直到感觉有两杆硬硬的东西抵住她后背。 有人就好,有人就有救! 乔羽想转身,那两杆东西立即加大力气,抵住她后背。 冷冷的杀意像毒蛇蜿蜒到她脖颈。 她吓的不敢再乱动。 “什么人?举起手来!” “别开枪,我是好人。” “没有哪个傻子说自己是坏人,一看你就是特务。” “我不是特务,我不是故意要来这的,我刚还在参加葬礼。” “省点力气到军事法庭上说吧。”其中一人毫不怜香地薅起乔羽的衣领,把她拽出来。 不过也难怪,乔羽脸上身上哪哪都是泥浆。 平日再娇俏可爱,被泥浆这么一涂,别人根本看不到半分。 卖萌没用了,乔羽老实闭紧嘴巴,高举双手。 - 平城派出所。 林景行身穿白色的确良衬衫,里面的圆领汗衫清晰可见,他身材高挑,两腿颀长,这身普通装扮丝毫没掩盖他矜贵的气质。 这会儿,他正慢慢把形状奇特的玉石雕件放到徐寄跟前。 “这是什么?”徐寄问道。 看着猫不像猫,兔不像兔的。 “你觉得是什么?”林景行从衬衫兜里掏出“熊猫”,两根玉竹般的长指敲了敲烟盒边沿,细长的烟灵活弹了出来,林景行把烟盒给人递过去。 “妖猫?对吗?”徐寄接过烟,叼嘴里,自己划了根火柴点着,斟酌说道。 “我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长这个样子,却不知道叫什么。 林景行没抽烟,他把烟盒装回衬衣兜里。 这个月来,林景行每晚都会梦见钻进这模样奇怪的玉摆件,在不同的场景过家家。 有如茵的大草坪,有飘飘的杨柳树下,也有猫狗嬉闹的地板上。 每个场景里都有个他看不清长相,听不清说话声的人绕着他,帮他穿衣服,还摩挲他的脸和肚皮。 林景行被这些重复的梦境弄到头疼,都影响到他白天复核图纸,这才来找老朋友。 “你不知道名字,是怎么想到雕这玩意的?” “我梦到的。”林景行压低声音,“你在办案过程中,有没有听过类似的事,比如重复的怪梦。” “你这天天修路桥的,要碰到怪事也是你吧。跑我这里问,问错人了。” 正说着,徐寄办公桌前的内线电话响了。 徐寄拿起听筒,“嗯嗯”了会儿,捂住话筒,朝林景行道:“城南那还真有一桩怪事,去看看?” “走。” - 建筑设计在00年以前地位很崇高,不像CAD盛行的新世纪内卷那么严重,在电子移动支付不便利的时候,建设单位都是背着整麻袋的钱求设计师出图。 林景行作为路桥设计专家,现在正坐在建设单位安排的小车上,去城南军事重地。 徐寄很开心,不用骑二八大杠了。 这次一起去的还有派出所副所长刘军,为的是乔家二女儿乔羽的失踪案。 乔羽是乔大山和张萍的女儿,上头还有个在下乡的知青姐姐乔桃。 乔羽在她几岁的时候被流氓吓过,从那以后脑子就不太好,经常说她其实不叫乔羽,而是叫李某某或张某某。 她精神不稳定,下乡的事就没安排她。但她姐姐快返城了,按照道理,她和姐姐都可以接替张萍做设计总院大食堂的面点工。这份工作相对清闲,也有油水,是这个二两猪油都是吃香货的年代,大家打破脑袋想做的工作。 正好乔羽脑袋不太灵光,这份工作只要和和面,搓搓面,还真挺适合她的。 可问题是她姐乔桃也想要这份工,设计院里的年轻人待遇好,有房分,是个找婆家的好地方。 要是接父亲的班,去铁路上登记麻包数量。这风吹日晒的,又累又不讨好。 一家人正为怎么安排这对姐妹而烦恼时,乔羽不见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 这都快一个月了,今天徐寄收到消息说像乔羽的女孩出现在军事重地,他当然要去看看。 林景行和徐寄等三人挤进接待处时,乔羽正端着大搪瓷杯,洗脸和头发。 这已经是她换的第六缸水了。 这里的泥浆太给力,她的发量又多,人家给的脸盆她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用过,于是就选择用喝水的搪瓷杯,涮火锅一样涮着到肩的头发。 “用喝水杯洗头,就是那个贴满城的傻妮没错了。” “要真没了还好,这下她姐有的闹了。” “谁说不是呢。” 乔羽只低头洗发。 随着她的动作,那张肤质好到爆的脸庞暴露在众人面前,白到透亮的肤质让旁边端枪的兵哥哥不由放低了枪。 “这么好看的女娃,不会是那个傻妮吧?” “所以才叫徐所来看,傻妮见天顶个锅底灰的脸,谁知道是不是一个人。” 几个人还在那议论,指导员洪亮的声音响起:“徐所,你可来了,快看看这是不是你们辖区走丢的闺女?” 乔羽听见这话,抬头朝门口望去。 她的视线一下落在最后进来的林景行身上。 “哐——”搪瓷杯砸地上,黑黑的水倏忽钻进泥地。 乔羽嘴唇翕动,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叔...哥——,你从墙上下来了?” 第2章 纯.土著 “二妮,喊谁叔呢?看看我,认识不,我是你徐大哥啊。” 徐寄以为乔羽在喊他,他走到乔羽面前,仔细盯着她眉眼看。 没错,就是乔家走丢一个月的傻二妮。 看来这小妮子过得不错,脸上皮子看着比以前顺滑。 徐寄不想多关注细节方面的事,人回来就好。 乔家两口都快急疯,这下他可以给人交代了。 乔羽根本不看徐寄,她只盯紧林景行,这人也重生了? 她被带到极其简陋的办公室,在那,她看到她穿到1976年的尾巴上了,墙上年历上做着记号呢。 有人用散发霉味的稻草给她擦脸,擦完后,跟见鬼似的叫着跑出去。 后边,她洗头听戏,知道这里走丢了跟她同名同姓,样貌相似的姑娘。 从这些闲言碎语里推测,这个乔羽就是个共享穿越旅馆,是个灵魂都能往里钻的那种。 估计本尊实在受不了,这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现在她直接空降?续写共享穿越2.0? 乔羽表示不可能,她在2021活的很精彩,这种强迫共享的事别找她。 家里的猫狗,可爱的粉丝,大方的客户们不香吗? 十倍捐出林景行打赏的钱都行,有可能助她回去的关键物品——玉牌,她必须搞到手。 乔羽盯着林景行看,可男人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他低头从兜里掏出烟,给在场的每人发了一根。 除了她。 哼,也不问问她要不要。 虽然她确实不抽。 乔羽仔细观察过,榜一大哥从进门到现在,没任何情绪波动。 那说明,他没有2021的记忆,他是纯土著一个。 穿来的人,只有她。 可乔羽不会轻易放弃,没机会她也要创造机会。她莫名掉到这里,跟林景行关系很大。 要不是未来的他在某音发现了她,还粉了她,而后又被他侄孙发现,借她的玉雕技艺欺诈遗产,她会穿来这里吗? 不会。 所有的源头,就是因为他在不恰当的时间玩某音! 林景行上身穿白色的确良,这种材质有点透,脖子里有没有深色系玉饰,一目了然。 乔羽盯他脖子看了好久,没色差。 玉牌没在他身上。 她没的选择,只能先靠近他,再找机会打探。 好在她听过林景行的生平,这人不近女色,辉煌的一生全是独美,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 她硬要赖在他身边的话,不会影响别人,挺好。 她可不想再被小三。 乔羽酝酿了下情绪,她都用不着太多的心理建设,她是真委屈到家了。 一天之内,她被小三,变相成为渣男渣女的帮凶,穿到特别动荡的1976年,也许能助她回去的钥匙还掌握在始作俑者手里,还能找到比她更惨的人吗? 能吗? 吗! 她真做错什么的话,大可以用法律来惩罚她,不要这样折磨她好不好? 乔羽想到这,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像开闸的泄洪渠,奔腾而出。 浑身演技感爆棚,乔羽跳下绿漆斑驳的木栅栏凳,快步冲到林景行面前,在林景行反应过来之前,抓住对方的手:“哥......哇,好烫!” 抓到烟屁股了。 她也太霉了吧。 乔羽哭的更大声了,边哭边哈气,吹着被烫到的手肉,看向林景行的眼神更幽怨:“哥,呜呜...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接我?我等你等的好辛苦。我好冷,快带我回去好不好?呜...” 林景行有瞬间的晃神,刚刚乔羽抓上他手的一瞬间,那个触感很熟悉。 他摇摇头,一定是被怪梦折磨太久,都癔症了。 “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乔羽见对面的人不搭理他,又上前一步。 但她不敢再拉人手了。 旁边的徐寄拉住她:“二妮,瞎喊什么呢,他不是你哥,他是林工,设计院的,你不是跟你妈去那玩过吗。没见过他?” 乔羽挣脱徐寄的胳膊:“他就是我哥。” 徐寄无奈,他还要给乔羽打材料,证明她确实是因为失智才误闯军事重地,不是特务。 他把林景行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这都入秋了,让二妮穿着湿衣不好,我要写证明材料,她这会儿肯定又犯病了,认准你是她哥,你就跟着演一下,把她骗到车里坐好就行。” “怎么演。”林景行的眸光不耐地扫过乔羽,落到徐寄脸上。 “自己想办法,景行,人家妈虽然在食堂干,但好歹也算是设计院的正式工,你肯定吃过人家做的面点,帮下忙。” 说完,徐寄和刘军跟着何指导员补材料去了。 - 乔羽穿来没多久就享受到极大“殊荣”,墙上钻出来的人抱她去乘的上海牌汽车。 办公室的人嘴巴都张到合不拢,一向爱干净的林工居然抱着全是泥巴的二妮坐车去了? 不过反过来想想,要是他们是林工,也只能伸手去抱,不然很难摆脱像黑熊一样上串下跳,要往林工身上蹦的二妮。 与其整身衣服都沾上泥巴,选择前襟弄脏,是相对好一点的选择。 钻到人怀里的乔羽变乖了,不哭也不喊,两只大眼睛哭到有些肿,翘起的眼尾红红的,林景行低头望了那么一眼,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他抿了抿唇,二妮经常去设计院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要不然,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哥哥,想什么呢?” 乔羽伸出手,抚上林景行皱着的眉头。 离的近,乔羽看的更清楚。这人的颜,就算是用2021年的标准来衡量,同样可以归入高颜值区间。 比他那个渣侄孙帅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的黑白照就有清贵冷冽的气质,真人又平添了几分温润,看着更是出世无双。 一辈子不娶,太可惜了吧。 不会又是什么得不到的白月光戏码。 可她的任务是找到玉牌,然后离开。 不然,她倒可以八卦打听一番,再帮他对症下药。 只要能帮他找个好媳妇,后面也能形成蝴蝶效应。 有了正宗继承人,那对渣侣再蹦跶也没用。 “拿掉脏手,不然扔了你。”林景行本就为了哄乔羽,不得不抱她去车上。她居然得寸进尺,碰他眉毛。 他真的已经忍到极限了。 乔羽忙缩回手,悻悻道:“哥哥,你的眉头皱到能夹死苍蝇,这样不好,要舒展,要开心。” 林景行的拳头硬了,他真想直接把这脏女娃丢路边算了,好在那边司机也到了,还早早开了车门。 林景行三步并作两步,离着副驾驶位还有一臂远,就把人扔了出去。 乔羽头顶磕到上窗沿,她痛到直呼:“林景行,你干吗?” 要人抱就喊哥哥。 送到车里喊全名。 这人怕不是脑子不好,是脑子太好了吧。 亏徐寄还是所长,居然被这个丫头骗了。 林景行没再搭理乔羽,他从裤兜里掏出灰白格手帕,一点点地把袖子和前襟上的泥浆擦拭掉。 可越擦,脏污面积反而越大。 林景行气郁,烦躁地扯开最上面的衣扣。 乔羽就等他这个动作:“林景行,你脖子里那块平安无事牌呢?” “什么无事牌?” “就是那块墨玉质地,水头特别好,看着特别润,上头只有忍冬花纹的平安无事牌。” “我母亲戴着,不对,你怎么知道有这块玉牌。” 他不记得带母亲去过设计院。 乔羽套到了话,转回头:“听设计院的人说的。” “我说过吗。”林景行喃喃自语,真没印象了。 乔羽没再搭腔,越多说,破绽越多。 有了玉牌的定位,剩下的事情她就可以有的放矢,好好谋划再行动了。 - 上海牌汽车往城里开去,路两边全是老电影中才能看到的苍凉破旧景象。 乔羽注意到路旁除了低矮的瓦房或稻草房,还有很多铁箍加绿油布做成的帐篷。 乔羽搜索了下记忆,1976年9月26日,这不是大地震后不久吗? 她记得奶奶跟她讲过,大地震后,全国人民都怕还会再次地震。 很多地方,特别是原本就处于地震带上的居民,都选择住了三四个月的地震窝棚,直到实在太冷,才搬回原来的家住。 她的家,不会也在地震窝棚吧? 乔羽看了看身上开始板结的泥浆,不要啊,她不想在地震棚里洗澡。 她瑟缩转过身去:“徐大哥,我们都住地震棚吗?” “都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震,这样保险点。” “那大家洗澡怎么办。” “有单位的单位洗,没单位的自己找水擦擦。都这样了,不讲究了。” 乔羽歪头想了下,好像她奶奶也是这么说的。那会儿她奶奶在纺织厂上班,除开夏季,每个职工每月有4张洗澡票。 乔羽看了看路两旁,大杨树的叶子都没转黄,刚入秋的时节,能发澡票吗。 “徐大哥,我满身泥水,我妈看到肯定会伤心,能先去你单位洗个澡吗?” 洗澡是其次,主要是泥浆下的衣服都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之前有厚泥浆覆盖,她还能遮掩新式的衣服款式,回到地震棚,她可说不清。 得处理掉。 “二妮会为大人着想了?那你以后不能乱跑。景行,你单位就在回去的路上,让二妮去设计院洗去。” “我没多余澡票。”林景行冷淡拒绝。 “你的专家楼有洗澡间,你澡票去哪了?” “送别人了。” 徐寄还想争执什么,乔羽怯怯的声音传来:“景行哥,那我能去你家洗吗?” 凭什么,她在2021,大浴缸,24小时的热水应有尽有。跑到这里,她得住地震棚,连洗澡都没自由。 而造成这一切的这个人居然还住专家楼,一听就很抗震,还配有洗澡间。 她这身泥巴,不去污染下他家浴室,不是浪费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乔羽绞着手指,泫然若泣的模样。 “景行,给人用下你洗澡间吧。”徐寄插话。 林景行转回看向窗外的眼睛:“我母亲在。”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乔羽乖巧地坐在副驾驶上,听徐寄跟林景行聊天。 “刘姨又来催婚了。” “除了这事,能有什么事。” “那你赶紧找一个,老大不小了。你看我,孩子都能打黄酒了。” “工作地点换来换去,哪有人愿意跟我。” “是你不给别人机会吧,你这么好的条件,你林景行说要娶,平城能被姑娘们的鞋踏破你信不信。” “就贫吧你。” …… 乔羽提着嘴角,分析这两人的对话。 看来,林景行没白月光,他单纯就是因为热爱工作,才耽误了幸福。 对于这种情况,她也无能为力。 不过玉牌就在平城,这点倒是很出乎她的意料。 乔羽本以为还要谋划很久,她听林景行生平的时候知道,这人祖籍上海,因工作原因,一直辗转全国各地。 平城离上海很远,她本以为林景行的母亲肯定不在平城,她必须跟林景行套足近乎才能接近他母亲,可没想到,玉牌就在这座城市。 乔羽心情一好,看向窗外破败景象的心情也变了。 这么高保真的70年代,她这会儿手机也弄丢了,没法拍照,要用心灵的窗户好好看上几眼,记在脑里。回到2021后,这可都是吹牛素材。 徐寄带着乔羽,去派出所冲澡,还给她拿了身很大的蓝布衣和大肥黑裤。 派出所的旧式水龙头出水很大,没有花洒的分流,冲力巨大的热水像冰雹似的往身上砸,乔羽一个激灵。她双目赤红,满脑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离开这里。 她摸了摸林佑嘉送的红宝石项链,还有手腕上她自己买的铂金手链,有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海中汇聚。 倒计时了,进入回家倒计时了,就让这里的几个小时永远变成一场梦吧。 乔羽包好来时穿的衣鞋,理了理肥大的衣物,套上明显是男人穿的大码灰色布鞋,踢踢踏踏,往外走。 上海牌汽车不见了,一辆二八大杠停在原来位置。 徐寄听到动静,从里面跑出来:“二妮洗完澡,干净清爽多了。来,徐大哥送你回家。” 乔羽看着泥地上的汽车车辙印,心里哼了声,以为甩下她,她就没招了? 回家安顿好,就去找你妈。 - 乔羽在这里的家归属于棋盘公社,林景行住的专家楼则在旁边的东风公社。 两家离的不是太远,四里地吧。 这些都是乔羽在自行车后座上打听出来的。她还听徐寄说,林景行真正单位是国家设计院,来平城,是支持地方设计院的建设。他在每个城市的任期不会超过一年,任务完成,他要么回京市,要么去更需要他的地方。 虽然辛苦,但也不全无好处。比如他每到一个地方,那里的设计院都要拿出最好的楼让他住,各种彩虹屁都要拍足。 为了将来可以接到更好的项目。 徐寄的二八大杠进入拥挤嘈杂的小巷后,一大群穿着打着补丁的蓝布衫的小孩跟在后面跑。 “二妮姐,你可回来了。” “二妮姐你怎么穿男人的衣服。” “乔伯他们找你上火,卫生所的盐水都吊了好几瓶。” 几个满脸都是煤灰的小男孩欢笑着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乔羽刚想说些什么,五米远外的地震棚的绿布被掀开个角,有个穿着灰蓝布衫,留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钻了出来。 看到乔羽,她手里像脱了力,搪瓷花鸟脸盆“嘭”的掉泥地上,“嗡”声转了几圈,停下。 人影随即到跟前,巴掌也跟着鼓捶般砸身上。 “二妮你跑哪去了。” “你怎么不死外头呢。” “急死我了都。” 后头这女人干脆说不出话,额头支乔羽肩上,“呜呜”哭了起来。 乔羽尴尬伸出手,尝试拍了拍这人的背,轻声说:“妈,我都回来了,你别哭了。” 第3章 正步走,齐步走 “对对,回来就好,不哭了。”张萍抹了把眼泪,“晚上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乔羽张了张嘴,都不知道提什么好。 1976年条件很艰苦,她怎么知道该吃什么。 “张姐,有白面不,做水饺呗,团圆吃水饺。”徐寄凑过头来。 张萍扯出一抹笑:“有,富强牌的。徐所,这次真要好好感谢您,您辛苦了。晚上别走,留这吃水饺,我和面去。” “所里还有事,下回有空,一定来尝尝你的手艺。” 徐寄跨上二八大杠,叮铃铃打着铃,飞快骑走了。 乔羽望着那人的身影,也许这个年代的人都充满豪情吧,徐寄夕阳下的骑车画面其实很普通,但乔羽愣是看出了热血沸腾的感觉。 乔羽钻进地震棚,还有一大堆事要做,热血还是留到回家,打开老电影慢慢感慨吧。 她换上属于这里的乔羽的衣服,把在澡堂洗好的黑色套装散开,小心放到竹板打的简易床下。等她穿回2021,这几件衣服可以留给乔桃穿,也算回报她家的一饭之恩。 乔羽又找来些碎杂布,吸干黑丝绒方盒里的水,把项链和手链放了进去。 这根项链是奢侈品牌,当时她过生日,林佑嘉出了老鼻子血给她买的。手链也很值钱,乔羽自己买的。 两样东西加起来有二十万。 用样式新颖的饰品,换林景行母亲脖子里的玉牌,乔羽心安理得。 她合上黑丝绒方盒,跑到另一间棚子。 张萍正在和面。 “二妮,你玩会儿,我马上好。” “妈,我不饿,我去趟东风公社。” “你刚回来又瞎跑,别去。” 乔羽已经跑出门了。 张萍不敢再让她瞎跑,上次就是让她去供销社买白糖,结果再也找不着人。 就着围裙擦了擦手,张萍追着跑了出去。 有张萍带路,省了乔羽问路的功夫。 “二妮,你找林工干什么?” 林景行是总设计院里的大红人,多少人挤破头要给他说媒,他看都不看。乔羽小时候被流氓吓过,后来看到男生都会发抖。女儿什么时候认识的林景行,张萍都没察觉。 “不干什么,有样东西在他那,要回来。” “什么东西。” “哎呀,妈你别问了,问的我头都大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张萍看乔羽好不容易正常起来,怕问急了又把她弄犯病,不敢再多说什么。 林景行住的专家楼是苏联风格的楼,墙体那厚水泥涂的,一看就很结实。 想到她住的简易地震棚,乔羽很酸。 “找谁啊?” 还有门卫把守,安全感也足足的。 “这位同志你好,我们想找设计总院的林景行,林同志。”乔羽探过头,学着她电影里看到的七八十年代的说话风格。 “他不在,跟家人出去了。” “说去哪了吗?” “他母亲明天回去,林工带她买东西去了。” 明天就要走? 成败岂不是就看今晚。 乔羽道了声谢,拔腿就往街上跑。 张萍在后面追的直喘气:“二妮,你等等妈。” - 乔羽坐车回来的路上看过了,这座叫平城的城市不大。 大的供销社就两处,东西两边各一处。 乔羽先跑到东边的供销社,没看到林景行他们。 她马不停蹄,再朝另一边供销社冲去。 大老远,她就看见林景行倚在供销社外斑驳的黄泥墙边,就着昏暗的路灯查看图纸。 他右手两指间夹着的烟头忽明忽暗,淡淡的烟气中,皱着的眉头像是化不开的水墨画卷,淡雅感写满眉眼之间。 乔羽拍拍脸,想什么呢,来这是有任务的。 喜欢看,回去后天天搜某度某科看。 她转身钻进供销社,里面还挺热闹。 一排溜的玻璃柜台顶上拉满了细长的麻绳,夹着售货单的大黑夹子在麻绳上“刺溜刺溜”跑的飞快。 电视剧中才有的场景出现在乔羽面前,乔羽还挺激动。 但她没空多欣赏,踮着脚找跟林景行长的有些像的女人。 还真被她找着了。 半导体柜台前,拿着兑换券排队,穿着的确良衬衫,烫着时髦大波浪的妇女,不是林景行他母亲,又是谁。 乔羽激动地跑到那个女人面前,朝她脖子里望过去。 最上纽扣松开的白底黑点的确良衬衫里,有根细红线。 乔羽猜,那里一定悬着能让她穿回去的玉牌。 “这位阿姨,我有事找您,能借一步说话吗?” 刘墨兰狐疑:“你找我?” “对,有很重要的事。” 乔羽带刘墨兰到人少的柜台,把她提早想好的台词说了出来,等着对方做出反应。 刘墨兰开始很吃惊,最后很开心的样子:“他还会追女孩了,瞒我瞒的很紧嘛。” 乔羽从蓝布裤兜里掏出黑丝绒方盒,打开,拿出精致的项链和手链。 “景行说,不到完全确定关系,他不想说。可我认定他了,这项链和手链都是香港时兴货,是他托人特地给我买的。阿姨,我想用它们跟你换你戴的玉牌。你住上海能戴时兴货,我在平城这种小地方,戴传统玉更好。” “丫头,我这玉牌看着普通,但意义不一样。拿了玉牌,你可就是林家人了,晓得吧。” “我晓得的,从我决定把心交给景行的那天起,我已经当自己是林家人了。阿姨,来,我先帮你把项链戴上。” 乔羽走到刘墨兰身后,小心的帮她把红宝石项链戴好。其实刘墨兰的年纪不适合这么时尚青春的项链,但乔羽依然拿出十二分力气,把彩虹屁吹到天上地下仅有。 手链也一样,“皓腕”“高贵”,乔羽能想到的华丽词藻都往上堆。 刘墨兰的嘴角也越来越翘。 她拉过乔羽的手看了看,这双手保养的很好,一看就是被家人宠着的孩子。 身上衣料不咋的,但这孩子的气质没被掩盖,看着是个和景行极相配的人。 “真这么衬我?” “特别衬。” “那阿姨跟你换了。” 乔羽在心里打了个响指。 - “林景行,能不能占用你三分钟。” 乔羽左手托着黑丝绒方盒,方盒里静静躺着那枚玉牌。 墙上的照片也有了,甚至强于照片,直接上立体真人。 墙人本尊林景行听到乔羽的声音,皱眉抬头。 乔羽站在离他十米远的外头。 怎么又是她。 不过,不同于白天脏兮兮的她,这会儿她捯饬干净了,看着比白天顺眼多了。昏暗的路灯下,她蛋白一样的皮肤反射出柔和光晕,倒是显得分外甜美可爱。 她还把披肩头发梳成两小辫,分开挂两肩。 小辫随着她说话摇晃着,很欢快的样子。 像是马上要乘风离去。 林景行甩了甩不知从哪生出的念头,怎么看到这疯丫头,思绪就控制不住发散呢。 “你怎么在这?” “供销社是你家开的,只许你来吗。”乔羽笑的无拘无束,马上就能离开的感觉太美了。 “你家人找了你那么久,你还乱跑。”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赶快和家人团聚。林景行,麻烦你站好,保持拍证件照时的严肃表情。” “你要干什么。” “哀你三分钟。” 乔羽说完这句话,笑着的脸庞收敛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严肃。 她虔诚地托起手里的黑丝绒方盒,右手摆臂,迈起正步,“铿铿铿”,朝林景行走过去。 “姐,这疯丫头在做什么。”司机老秦走到刘墨兰旁边,问她。 刚才他在帮刘墨兰排平城特产那边的队伍,这会儿看到刘墨兰盯着外面看,也凑了过来。 一下就看到白天那疯丫头。 这次她更疯,竟然对着林工做出要发射三礼炮的举动,太胡闹了。 “她是我儿媳。” “大儿媳?”老秦知道刘墨兰还有个大儿子。 “什么呀,当然是景行的媳妇,二儿媳。你没听她说吗,要爱景行三分钟。不过三分钟怎么够,要爱就爱一辈子。老秦,这么大胆的姑娘我在上海也没见到几个。” “姐,她当然大胆,因为她脑子不正常。您可不能让她做您二儿媳。” 那边的乔羽听不到这样的对话,就算听到,她也不会生气。 就要回去了,她不会把这里的气带回到2021的。 她的心思全在离林景行多远上,正步走了六步,按照80cm的步宽,她距离林景行差不多够五米。 该穿了呀。 难道真人比死人多口气,会影响触发穿越的距离? 乔羽咬咬牙,闭紧眼,继续“铿铿铿”,前进。 直到感觉有手指戳住她肩膀。 她不敢睁眼,她怕没穿成功。 虽然周围的窃窃私语已经说明这一点。 “二妮怎么缠上林工了。” “是呀,林工可是大专家,不能得罪的,快喊张萍去。” 鼻尖有淡然烟味传来,乔羽无奈叹了口气,睁开眼。 林景行离她特别近,只差三节手指,好在林景行骨节修长,乔羽目测她和林景行的鼻尖间距还有10公分。 她忙后退大半步:“对,对不起,正步走夸大了事实,麻烦您站好,我再来一次,这次我齐步走。” 在追悼会现场她就齐步走的,再不行,她可真哭了。 乔羽再次退回原点,先前的开心劲已经消失大半,她呼吸都有些困难。这次再不行,她就,她抬头望了望供销社的层高,平房,一层楼。 对,她就跳楼! 林景行的眉头越皱越紧,这疯丫头在干吗呢。 看疯丫头的手势不像是捧着饰品盒,倒像是捧着骨灰盒。 林景行脖子后面有股凉飕飕的感觉。 乔羽的二次尝试还是失败,这次她感觉到了清淡烟味,自行停下脚步。 离林景行鼻尖5公分。 乔羽喉头哽塞,不就是要那种踏入万丈深渊的感觉吗? 走路走不出来,她跳还不行吗? 供销社前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都知道乔羽疯,没想到她失踪一个月后,能疯成这样。 就见她把一个奇怪样式的黑盒子咬在嘴里,而后从墙边挪了好几袋建筑用的黄沙袋,拿黄沙袋垫脚,爬到供销社的墙头上。 刘墨兰看出不对劲,跑了过去:“丫头,太高,危险,快下来。” 林景行也跑过去:“妈,你认识这疯丫头?” 刘墨兰:“……她不是你对象吗?” 林景行:“……” 在墙上颤颤巍巍站着的乔羽就等这修罗场一刻,穿过来时,她正受到极大的心灵冲击。 这会儿玉牌有了,被人拆穿的巨大心理冲击力也有了。 现在不跳,更待何时。 她闭上眼,无所顾忌地踏出右脚。 “小心!”林景行大吼一声。 “——啪!”乔羽肉身砸地的声音。 倒不是很痛,因为确实不高。 就,很没面子。 她以为林景行喊“小心”的时候,会努力伸手接住她。 电视里不都那么演的吗? 女主不小心崴脚,不小心滑倒,不小心摔落,都有一个帅气男生跑过来救场。 两人相拥,再来个四目相对,摄影机位720度环绕拍摄,外加面部对焦大特写。 能把观众看晕那种。 她转头看了看林景行,这人为什么没有身为帅哥的自觉。 就见林景行站边上,惊魂未定地拉着刘墨兰的胳膊,还轻拍她母亲的后背,低声宽慰她。 乔羽:???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她咬了咬唇,自已爬了起来。 没事,不就回不去了吗? 事实已然这样,那她就在这个年代好好活着。 再怎么着,也比这里大部分的土著强,她可以不用迷茫,因为她自带“先知”金手指—— 比如,身边这位哪天去世,她比谁都清楚。 哼哼! 第4章 接班 “二妮。”张萍赶了过来,拨开人群,哭着扶乔羽起来。 “妈,我没事,你别哭。”乔羽帮张萍抹去眼泪。 从这一刻开始,这个妈是真正意义上的妈了。 乔羽不是矫情的人,她认定玉牌能帮她穿回去,就会想尽办法拿到玉牌。 一旦假设被证伪,她就彻底死心。 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这个物资贫乏的年代活下去。 “阿姨,这个还你。” 乔羽打开看过,玉牌跟着她从两米高的墙头摔下,但有厚厚的盒子保护,一点事都没有。她把方盒连带玉牌,还给刘墨兰。 这两样本来就是一对。 “丫头,你……” 刘墨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伸手去解腕上手链。 “阿姨,项链手链你都留着吧。” 2021的东西,留给这个看着还挺爱打扮的女人吧。 放在她这,只会徒增伤心。 乔羽拉着张萍走了。 刘墨兰想追出去,被林景行拉住。 刘墨兰看向他:“她真不是你对象?” 林景行摇头:“我哪有空谈对象。东西买全了吗。” - 乔羽回到地震棚,就被乔大山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满大街打。 “一个月不着家,回来就去招惹人林工。林工是你能招惹得起的吗?” “是他先招惹我的。” “还嘴硬,看来没打够。再打,让你顶嘴。” 张萍上气不接下气地追过来:“他爸,别打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先让孩子坐下吃口饭,行不。” 乔羽揉揉被打红的胳膊,冲乔大山做了个鬼脸。 乔大山气的又要举起鸡毛掸子,乔羽大叫着飞奔回家。 乔羽躺在硬硬的竹板床上,望着头顶的厚蚊帐发呆。 虽然是九月底,天气依然炎热。夏秋交替的光景,蚊子也多,还都是花腿蚊。这会儿乔羽虽然躲在蚊帐里,耳旁却是“嗡嗡嗡”的蚊虫交响乐。 吵的她心烦气躁。 “二妮,下床,吃水饺。有好事跟你说。” 刚刚张萍就和乔大山商量,还是让乔羽替她的班。食堂到底比铁路上轻松,以前的同事也好帮衬一把。 但得叮嘱她离人家林工远一点,林工平调过来快七八个月了,再有四五个月他又会换地方,二女儿对他起心思,没好处。 人家也不会看上他家这条件,再加上她这脑子...... 不过今晚乔羽闹归闹,老两口还是有些欣慰的,二女儿总算对男人起了点兴趣,以前她都只跟十来岁的小孩玩。 她年纪也到了,等她情况彻底好转,该给她看个婆家了。 乔羽下了床:“妈,我家有花露水吗?” 对好事她不感兴趣,都这样了,能有什么好事。 她只想涂点能止痒的玩意。 “什么水?” “被蚊子咬了,涂一涂就没事的水。” “哦,没有。起了包掐掐,咱没那么讲究。” 乔羽望了望白嫩胳膊上起的两三红点,唉声叹气爬下床,坐到小马扎上。 不大的黑方凳上,放了个灰扑扑的大口碗,里面盛着半碗白胖的水饺,昏暗的白炽灯下,依稀能从饺皮里看出青绿的馅。 乔羽拿筷夹了一只,塞嘴里。 还行。 没她做的好吃。 但这是1976,她不能要求太高。 “妈,你手艺挺好的。” 吃了人家的要说好话。 “我在食堂负责面点,这再做不好,说得过去吗。多吃点,锅里还有。” 张萍转头朝外头喊,“他爸,快来。” 乔大山端着个小碗,黑着脸进来坐下。 乔羽抬头看了看,小碗里是黄酒。 他的筷子也伸向乔羽面前的水饺碗。 乔羽:??? 她抱起碗护在身前:“抢我的干吗?爸你要吃自己盛去。” 乔大山“啪”地把筷子拍在方凳上:“三口人的食都在你碗里。” 乔羽看了看手里能数得出数的水饺:“妈,你不是说还有吗?” 张萍嗫嚅:“……是还有六个。” 乔羽要哭了:“爸,妈,你们多少钱一个月。” 乔羽没想到,1976年的城市还不如农村呢。农村好歹有点自留地,能偷偷种点或养些什么,拿到黑市上换其他票。城市丁是丁卯是卯,该多少钱票和粮票,一点不会有差池。 以前张萍还能从食堂顺点油和面回来,今年发生大难,很多城市要从自己嘴里抠出粮食捐给唐市,食堂管理变得严丝合缝。 顺一根鸡毛都不可能。 乔羽吃在嘴里的青菜鸡蛋馅,这鸡蛋还是大地震前张萍顺的。 乔羽有点犯恶心。这么热的天,捂到这会儿的鸡蛋,黄都散成蛋花了吧。 乔羽放下筷子:“饱了。” “吃两个就饱?”张萍不相信,问道。 见乔羽撑着下巴不说话,张萍又说道,“刚刚跟你说有好事,你猜是什么。” “不猜。” “你这孩子。跟你说,我和你爸决定了,就由你替我的面点工,明天跟我去食堂报到。” “不去。” 去设计院就会看到林景行,乔羽不想见到这个人。 “这活你不一直吵着要吗。等你姐回来,你可抢不过她。” “留给她好了,我不抢。” “哎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乔大山扬了扬手,让张萍别再说话。 “二妮,你是不是真喜欢上那个林工了?” 乔羽朝天翻了下眼皮:“没,就是不想去设计院。你们放心,我会找到养活自己的办法。” “你字都不识几个,也就跟我学过几招面点手艺,明天必须去。” 乔羽字都不认识? 这个女孩好可怜。 不行,她还想报名参加明年的高考呢。 如果没记错的话,1977年就能恢复高考。 乔羽叹口气,站起身:“好,跟你去。” 只能从设计院找个“师傅”,假装跟他学点文化知识。 这样她成绩大爆发,就不会引起别人怀疑了。 - 1976年的第一晚,乔羽睡的很不踏实。 迷迷糊糊睡到五点,就被张萍摇起来。 “二妮,起床,跟我上班去。”张萍从对面的木板床爬起身。 “这才几点?” “设计院的人八点上班,要吃早饭。我们去把馒头蒸上。今天妈先带着你,明天开始,你自己去。” “不是吧。” 东边黑沉沉的天才被晨光撕开一点裂口,乔羽已经被张萍拽到设计院的大食堂了。 这个设计院比乔羽想象中的大,有三处灰扑扑的简楼,楼虽不高,才三层,但被周围大片的平房一衬托,简楼还显得还挺威风。 乔羽的工作场所就在这两处简楼中的红瓦大平房里,平房看着面积不小,目测有□□百平方。 乔羽跟着张萍来到后厨,这里也大,足有一百五左右。 这么大的后厨?要给多少人准备吃的? 也许铁路上的活会比这里轻松。 “妈,我们要给多少人准备早饭。” “不多,就1000来号人。” “设计院有那么多人上班?” “那倒没有,正式工就400来人,其他是住家属院里的没单位挂靠的家属。” “家属也要过来吃?” “食堂比外边便宜。咦,你不也经常跟我过来吃?睡糊涂了?” 这什么设计院? 乔羽有种被坑的无力感。 “来了,张姐。”一个圆脸大妈跟张萍打招呼,看到跟在张萍身后的乔羽,她笑了,“二妮也来了。” “快喊李姨早。”张萍扯了扯乔羽的衣袖。 乔羽咧了咧嘴:“李姨早。” 幸亏乔羽的人设是傻子,不然人家看她谁都不认识,肯定会怀疑。 “何叔”“刘伯”的喊了一大通,乔羽总算把在食堂后厨工作的十几个人都认识了个遍。 这个食堂虽然比不过乔羽电视剧里看过的部队食堂规模那么大,但也五脏俱全。 何叔是厨师长,李姨是物资保管员,还有其他的面点师,仓库保管员,红案,烧火工等,每人各有其职。 像乔羽要做面点,就要先在物资保管员那登记,再凭敲过章的领料条到仓库保管员那领食材。 所有的东西都是计划好的,粗粗望过去,很难找到可以钻的漏洞。 张萍把白罩衣,白头罩递给乔羽,乔羽穿戴好,跟着走完一遍领料流程。 “今天第一天,你就领200个馒头的料先试试,还有200个我来做。明天你一人要做四百个。” 乔羽扶住肩头上二十斤装的面粉袋:“哦。” 三小时不到,做出200个馒头,这还是正常分量的一半。 听着是挺费胳膊的。 不过,她练过,没问题。 乔羽其实很会做各种美食,她跟师父学玉雕的时候,师娘正好是国家级厨师。 两人飙着劲教乔羽,一个说乔羽极具灵气,就适合雕玉。 一个说乔羽心灵手巧,就适合做美食。 其实乔羽觉得雕玉和做美食很像,做到极致之后,两者的追究很接近,都是形,意,美的高度融合。 乔羽两样都学,两样都很擅长,师父和师娘就没再争执。 但毕业以后,乔羽还是选择跟玉过一辈子。 美食她也做,但只做给自己吃。 林佑嘉那个渣男都不知道她还会做菜。 乔羽看着放在大案板上的面粉和碱,皱起了眉,她并不想用碱来和面,那样做出的馒头不够瑄软,不够白。 看见角落有个小缸,她打开一看,是谁酿的酒酿。 问了圈周围,大家跟说她,她可以用。 乔羽眯了眯眼,酵母就是它了。 乔羽往大缸里倒入全部的富强面粉,沿着缸沿,慢慢倒入2斤酒酿的酒液。 用搅面棍将面和米酒搅和均匀了,乔羽再往里面加入8斤左右水,再用搅面棍使劲搅和,使得面和缸壁能干净分离。 “二妮,加碱呢,光加米酒怎么行。” 那边,忙活中抽空抬眼的张萍看乔羽拿了碱却不用,喊她。 “妈你放心,我这样做更好吃。” 张萍看着女儿熟练的动作,有些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女儿之前手也巧,但没巧到这种程度。 就见很重的面团跟大云朵似得,自由舒展在案板上,乔羽两手掌根交替压面团,左右手配合的极其默契。 面团在她手里像是听话的绵羊,叫躺下躺下,叫吃草吃草。 张萍还没问她动作怎么那么熟练,乔羽已经“啪”的一声,把散发着柔和光亮的面团拍在案板上。 “妈,我先醒半小时的面。”乔羽找来一层干笼布,盖上好,又抱了醒面专用大棉被盖上醒面。 秋老虎时节,气温还是蛮高的,醒30分钟足够。 等她下完剂子,上蒸锅前再醒10分钟,馒头就会发的更完美。 “二妮,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张萍在对面忙活,她自问她动作都没这么娴熟。 “不是跟你学的吗。” 张萍:“……” 这次乔羽回家,张萍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二女儿好像变了。 但她能干总归是好事,多少能弥补她智力上的不足。 张萍摇了摇头,让自己别再瞎想。 反正在等面醒发,乔羽趁机打探这里谁有学识。 张萍皱眉:“二妮,你还是想跟人林工好?” 乔羽摇头:“没有啊,不是说了吗?除了林景行,谁最有学识。” “可你张口闭口都是林景行林景行的。二妮,我们这里的人都喊他林工,大家都很尊敬他,没人像你这样喊全名的。” “林景行”“林景行”的叫,怎么听在耳里分外亲昵呢。 乔羽:“......” “我哪有张口闭口都是他,我特地先排除的他。妈,你不告诉我,我问何叔去。” 厨师长知道的肯定比她的这个当面点工的妈多。 “你等等,妈知道的,这里除了林工,就属周舜昌最有学识。他的一副字写的很漂亮。” 设计院宣传室要出黑板报,艺术字都找他写。 “周舜昌?” 一听就是旧时代公子哥才会取那种的名,乔羽点了点头。 这个名字,她记住了。 “但二妮,这人学识虽好,性子却挺傲。太有学识的人可能都会那样。你打听他干吗?”张萍本来想说这人和林景行的关系,但二妮也没说打听这个人是为了什么,她就没多事。 傲没事,玉雕师父更傲娇,不照样被她哄的好好的。只要人长的别太丑,其他都不是大事。 “不干啥,这不等面醒发没事干,随便这么瞎聊的嘛。” 这里是1976年,不像她学玉雕时那么开明,要是人家周舜昌不愿意搭理她,她又何必让张萍知道,跟着操心。 乔羽藏着没说。 半小时后,案板上的面已经发到两倍大,高高胖胖,像座小山。 乔羽将柔光锃亮的面团分成十小份,捏长条的时候,她右掌根压面团,左食指和大拇指捏住面团,面团就像是会长个儿般,听话的抻成均匀的长条。 乔羽举起大菜刀,食指挑在手柄和刀刃间,“刷刷”转动几圈,才“咔咔咔”下刀,比例均匀地切完200个剂子。 “二妮,你这手艺比你妈可厉害多了。”何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乔羽身后,他由衷赞叹。 “哪有,我这都是我妈教的,哪能比她还厉害。” 何叔爽朗大笑:“张妹子我直说,你别生气,我才站这不多会,就这点功夫,我看就刀工这一块,二妮就比你强。” “何大哥,瞧你说的,你夸我女儿,我还能生气?” 乔羽把剂子放到蒸笼里,继续发酵十分钟,才端到其余面点工做好的放馒头胚的蒸笼上,跟她们的一起蒸。 70年代的食堂烧的是煤炭,六口大锅连城一片,三口锅熬粥,另外三口锅蒸馒头。 乔羽看着高高竹笼边溢出来的蒸腾热气,有些小兴奋。 大锅饭原来是这样的,看着还挺有意思。 煤炭火力旺,馒头的香气很快就飘了出来。 乔羽想掀开竹笼尝一个,被张萍打了手:“不能拿,自己吃也要钱票。” “这么严?” “一直都这样,二妮,你怎么全忘了。” 乔羽摸摸脑袋,伸出手:“妈,你有钱票吗?” 乔羽用张萍给的两分钱票换了一个她做的馒头,拿到一旁,开心地吃了起来。 比昨晚的水饺好吃多了。 乔羽咬开油亮的馒头皮,里面是气孔绵密的内里,酒酿发酵比碱面自然,馒头咬起来松软香甜,咽下去的一瞬间,有淡淡的回甘萦绕在喉头。 “妈,还挺好吃的,你也换一个吃。” 张萍本想说不要,可看乔羽吃的那么香,再加上她也想尝尝女儿的手艺,也换了一个。 馒头拿在手里很有弹性,轻轻一捏会感觉有反弹力。 张萍张嘴咬下,绵软但不失力道,还有淡淡酒香钻入鼻息。 确实好吃! “二妮,你这馒头做的好。” “是吗?” 乔羽的嘴角提了上去。 第5章 馒头兔 “景行,一会儿上班你带上那丫头的首饰。” 专家楼里,刘墨兰把装着项链和手链的黑丝绒方盒放好在吃饭桌上。 她一会儿要坐火车回上海,没有时间亲自还给那丫头。 不过也奇怪,从供销社回来后,她脖子上的那块玉牌就特别沉。戴着的时候,老有往下坠的感觉。 好像在告诉她,玉牌的主人不是她。 刘墨兰摩挲着玉牌,想了想,还是把玉牌摘了下来,放到黑丝绒方盒旁边:“玉牌也放你这。有喜欢的姑娘,帮妈把玉牌给她。” 林景行在里屋换衣服,准备去上班。 他双手捏住汗衫下摆,一抬手,汗衫就从他身上消失,整身肌肉紧致惹眼。 林景行拿起一旁的确良衬衫,抖了抖不存在的灰,动作利落地展平,甩到身后,穿上。 穿完衬衫,又在外头加了件军绿色的上衣。 今天要去市里开会,他要穿的正式点。 对着穿衣镜整理衣服时,刘墨兰走了进来:“跟你说话,怎么不吭声。” “你说什么了。”林景行转头看他妈。 “景行,你这几天怎么回事,耳里塞棉花了?” 这几天林景行确实因为怪梦睡的不好,也影响到他白天的状态,但昨晚他倒是没再做梦,一觉睡到大天亮。 他的精神恢复到一个月以来的最佳状态。 “可能关着房门吧,没听见,什么事。” 刘墨兰又把那两件事跟林景行说了一遍。 林景行拿起一旁的包:“白天我要去市里开会,没空,晚上再帮你还。玉牌你带走,我就算要找对象也不会在平城找,放我这不安全。” 他单位在京市,在平城找对象,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刘墨兰拉住换鞋准备出门的林景行:“景行,昨晚那姑娘妈看着是真好,你考虑考虑吧。” 一点不磕绊的说出那么些夸赞的话,用的都是文化人才知道的词汇,刘墨兰根本不相信她是傻子。 “不都跟你说了,她就是个疯丫头。” “可是……” “别可是了,我赶时间上班,你留心着点火车的发车时间,别误了车。” “那你一定要记得把东西还给那丫头,都是好东西。” “知道了。” - 馒头刚出锅不久,吃早饭的大军就到了。 其实困难时期的早饭没什么花样,乔羽他们就准备了白粥,馒头和榨菜。 其他日子也会换成花卷或萝卜丝包,但掰着手指数,数不出五种花样。 这么单调的早餐,这些职工和家属一吃就是好几年。 乔羽咂咂嘴,这种早饭让她连吃三天,她就得哭。 可她看着手捧搪瓷碗安静排队的人群,真看不出他们有任何厌烦的情绪,每个人都是平静中带着微笑,仿佛这里有极鲜的美味在等他们。 乔羽给他们分发早餐,感叹他们真不容易。 以后在她胳膊能承受范围内,可以让面点变下造型,比如变成小猪小狗什么的,也好给这群职工多些新鲜感。 - “周舜昌,你怎么也来食堂吃了?” 乔羽在那边发馒头,听到关键词“周舜昌”,耳朵立马竖起来。 隔两列的长队伍中,理着短头的小伙在跟个头高大,满脸青胡渣的中年男子讲话。 一看就是个很沉稳,很有学识的人。 乔羽给这个青胡渣男人打了85分初见印象分。 “老太太今天回去,不用陪她到处转了。” “那你轻松多了。” “也还好,老太太人又不奇怪。” 乔羽手脚没停,脑里快速分析着这段话。 看样子,这个周舜昌应该是有老婆的人,老太太应该是他丈母娘。他之前天天陪丈母娘,没空来食堂。现在丈母娘走了,又可以恢复正常了。 就是不知道,找他做师傅会不会引起师娘的不满。 并不是每对师徒都像她以前学玉雕时那么融洽。 没关系,可以先打探一番,要是人家家中有妒妇,那她就找别人好了。 乔羽看周舜昌找到座位,就把张萍喊来,让张萍代她发早饭,然后又问张萍拿了张两分的钱票,换了个自己做的馒头。 以底为面,斜口四十五度角切下,再把馒头底座中间切出一道沟,乔羽把上面切下来的馒头小块圆弧面朝前,捏紧底部,插到馒头底座里。 再在脑袋顶上浅劈一刀,两边一分,面团捏细,兔子的两只耳朵也有了。 一个没腿没尾的馒头兔就有了。 乔羽举着馒头兔,穿过挤挤攘攘的大条桌,来到周舜昌面前。 “周大哥,你好。” “你是?”周舜昌抬头。 乔羽在他对面坐下:“我叫乔羽,张萍是我妈。今天开始,我接替她面点工的活。这是我用馒头做的小白兔,送给你。希望你一整天都开开心心的。” 乔羽把手里的馒头兔递了过去。 周荣昌没有接,只低头喝他的粥,啃他手里的馒头。 他旁边还放着另一份早点,但那个位置没人。 那边有人看到乔羽,笑着往她这挪了挪:“二妮,今天开始接替张姨了?” 乔羽点点头:“嗯,发完早饭就去人事科办手续。” “二妮,这松软香甜的馒头是你做的吗?” 乔羽看了看他手里的馒头,确实是她做的。 “是我做的,我没用碱,用酒酿来发酵,这样口感会好一点。” 那人很开心:“好吃太多了,二妮,你手艺比张姨好,以后我们有口福了。” 他转头看向周舜昌:“舜昌,你今天不巧,一个二妮的馒头都没买到。你这面发的死,下次记得要选圆润的,白的。好吃。” 他把手里吃剩的半个馒头拿给周舜昌做对比。 周舜昌抬眸看了眼,脸上表情没任何起伏,继续吃他的早饭。 乔羽瘪了瘪嘴:“周大哥,这个也是我做的。要不,我用这个换你买的,你尝尝?” 周舜昌粥喝得滋遛滋遛响,就是不回应乔羽。 乔羽伸出去的右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 旁边那人替她打圆场:“二妮,给我,我跟你换。这么好吃的馒头,我巴不得能换呢。” 乔羽讪讪一笑,接过那人递来的碱面馒头,把馒头兔给了他。 她刚想站起来走人,周舜昌发话了:“有事说事,不用搞送东西拍马屁这一套。” 乔羽眼睛一亮,坐了回去:“太好了,周大哥,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向你讨教的。听说你是学识厉害的人,我以前脑子一直犯糊涂,刚刚才好,这才发现我都不识字。为人民服务怎么能不识字呢,你下班要是有空,能教教我吗。” 周舜昌停下筷子:“设计院有很多人,为什么单找我?” “你是最厉害的人啊。”乔羽眨巴着眼睛,脑中自动开启屏蔽林景行功能。 “二妮,昨晚你还追着林工跑,怎么今天就换人?还真是只爱三分钟,一秒都不多啊。”有个壮实的男人挤到乔羽另一边坐下,嘲讽地看向她。 乔羽瞅下他,没搭理他:“周大哥,昨晚我脑子还糊涂着,今天早上才好,请你一定给我个跟你学习的机会,麻烦你了。” “林工不搭理你,你就说自己脑子糊涂,今天周哥要是也不搭理你,你是不是要继续糊涂下去?嗳,设计院的年轻人们注意了,面点工乔二妮的思想动态不对,她这是要广撒网,各位兄弟都警醒着点,把篱笆扎紧了。” 那个壮实的男人站起身,扯开嗓门,对着周围喊了起来。 乔羽的脸腾的变得通红,她站起身,压住怒火:“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听听,听听,这么快就把目标对准我了,我可不想被你这傻妮爱三分钟。我的大名,你就别打听了,我对你没兴趣。” “你们在闹什么。”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 乔羽转头一看,林景行? 他怎么过来吃早饭了? 不是说他住的专家楼有专人提供早餐的吗? 乔羽被身旁这个嘴欠的男人弄到心情很差,她咬了咬唇,拿起木桌上的碱面馒头就要走。 林景行喊住她:“乔羽,是不是你又闯祸了?” 怎么每次有她在的地方都会有状况。 看她这身装扮,这是替上她妈,做起食堂面点工了? 林景行突然觉得脑袋有点疼。 乔羽停住往后厨去的脚步,转身看向林景行:“林工,我脑子是不好,但这个不好截止于昨天晚上。从供销社的墙头摔下后,我整个人清醒的不得了。刚刚不是我先挑事的,不信你可以问你身旁的这位同志。” 周舜昌把给林景行打的馒头稀饭推到他跟前:“对,她过来请教我一些东西,是何树国先挑衅的。” 之前夸乔羽馒头做的好的那个人也帮乔羽说话:“林工,二妮手很巧,馒头做的比张姨还好吃,她还想到用酒酿代替碱面发酵,我看她是彻底康复了。” 傻子能做出那么好吃的东西吗? 怕是盐和糖都分不清。 林景行看了看乔羽:“既然大家都帮你作证,那你先回去吧。” 乔羽不动:“这里有人犯了错,我要他跟我道完歉,我才走。” 何树国忙上前:“林工,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个乔二妮昨晚还在供销社戏弄你,今天又来戏弄周大哥,我怕这样下去,整个设计院的风气会被她带坏,我这是防微杜渐。” “何树国,‘戏弄’这个词用错地方了吧,她是来找我学知识的。”周舜昌冷冷开口。 “借口,周大哥,肯定是借口。” 林景行皱着眉头抬头:“学知识有宣传室这种帮忙专门组织学习班的科室负责安排,每个部门每个月都有学习名额,你可以报名参加下个月的班。要是大家都像你这样,随意在吃饭时间打扰阶级同志,我们还怎么更好地为祖国发展搞建设。今天就算了,你们都吸取教训。再有下次,两人都去保卫科写检讨书去。” 林景行是上面派下来的专家,在这里的地位等同于院长,他发了话,何树国的气焰立刻低了下去,唯唯诺诺回他自己的座位。 乔羽没走,一直站在那。 她第一次知道,早饭时间找同事说话,也属于打扰阶级同志。 进而还能影响到祖国的建设。 这顶帽子还真大。 林景行没管她,自顾自吃完早饭,从裤袋里掏出手帕,仔细擦完嘴,站起身。 “怎么,还不走,对我的话有疑义吗?” 乔羽抬眸,看向林景行的双眸雾气蒙蒙,但不像看到她第一眼时,她眼眶里满是那种装出来的眼泪,这会儿的乔羽,双眸中明显有不甘:“林工,我不会永远当面点工的。” 林景行心没由来的一紧,他言语中没有看不起她面点工的身份吧。 “乔羽,你这话什么意思?为国家做贡献不分工种。我对你的工种说了不该说的话吗?” “是,确实不分工种,但面点工只会做面点,写不来检讨书。” 乔羽的眸光盯紧林景行的脸,林景行被她这么盯着,莫名有些烦躁起来。 他伸手解开外衣的第一粒扣子,松了松领子。 “请问林工,你是因为这点才放过我的吗?” 林景行:“......” 只是小事一桩,他不想兴师动众。 至于她说的怕她不会写字,这次才揭过算了,更是不存在。 对面的乔羽没等他回答,继续道:“不过你放心,我不需要林工你高抬贵手,我办完入职就去宣传室报名,我会天天学,夜夜学。无故打扰阶级同志的检讨书,你离开平城前,我一定会交到你办公桌上的。” 林景行:“乔羽,你不用......” 林景行话还没说完,乔羽已经捏着碱面馒头往回走了。她纤细的手指像铁钳一般,走过的地方,被她碾碎的馒头碎渣从她指缝间溜走,白雪似的,飘散一地。 第6章 当空气一样,放了 乔羽跟张萍办完交接手续,张萍叮嘱她几句,就回家了。 上周,乔大山的铁路上来了几车皮的煤渣,接收方说发货方弄错了,他们要的是成品蜂窝煤,发货方坚持当初确认过,他们要的就是原煤。两边都拿不出证据,僵持中,发货方建议让铁路帮忙找工人,用蜂窝煤机在铁路仓库门前现做成蜂窝煤。小工费双方各承担一半。 煤渣多,用的人工就多,张萍让乔大山也给自己报了名,做蜂窝煤虽然累点脏点,但能直接换些钱票和布票,换算成每天赚的钱,不比在食堂做工少。 两个女儿都到了适婚年龄,特别是乔羽,她脑子刚清醒过来,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再犯病。张萍想多为二女儿置办点嫁妆。这样她嫁出去,婆家也能高看一眼。 食堂那边,乔羽把用来做面条的面团拿去醒发。这中间的30分钟,她跟何叔请了个假,脱掉工作服,去宣传室报名参加下个月的学习班。 宣传室在功能设置上,需要经常采访有卓越贡献的设计师,再出文章或板报,所以这个科室也设在主楼,跟重要职能岗位如院长室,专家室等连在一起。 乔羽来之前打听过,林景行吃过早饭,就跟他的助理周舜昌一起去市里开会,这会儿肯定不在主楼,她才敢过来。 她真不想再看见那人。 乔羽跨步进主楼,迎面是宽宽的“之”字形水泥楼梯。在这还是平房居多的1976年,这样的楼梯算得上样式新颖。 乔羽知道宣传室就在二楼东边的最里间,她一上二楼,闷头就往东边走。好在过道没人,不然人家能喊出她名字,她喊不出对方的名字,会尴尬。 乔羽看着白底黑字的“宣传室”门牌,伸手去敲绿漆木门。 里面有说话声传出。 “林工都不能待到过年?” “待不了那么久了,唐市发生那么严重的地震,所有城市建设都要重新规划。那边还在善后,顶多再过一个月吧,他肯定要回京市,参与重建唐市的城市规划。” “那院长就把拍马屁的任务都交给我们?时间这么短,谁有本事一下拍出三篇市级以上报刊的马屁文?陆明,你行吗?” “我不行,别找我。” “老马,你上?” “我年纪大了,脑子僵了,饶了我。” 乔羽停下准备敲门的手。 再过一个月,林景行就要走了?以往农历年尾才是他的任期调整日。 不过他能提前走,倒是好事情,可以不用担心再碰见他。 可早上她才夸下海口,说要在他离开平城前,把检讨书给他。好多人都听见了。 当时她故意跟林景行叫板,是算好了他还要在这里待到农历年底,也就是1977年的二月底,她有足够的时间展示她在学业上的进步。 想借这次叫板,对外宣布一个她要开始学习的理由,不然一个面点工,天天死命学习,很违和。 另外,她还想借专家级人物的嘴巴,夸赞她在学习上有天分,给她将来的高考成绩增加点权威认证。 但林景行离开的日子大幅提前,直接从五个月变成一个月,“乔羽”就算文曲星上身,也不可能一个月之内达到能写文章的程度。 不知道这个年代教不教拼音,只要教拼音,她就能交差。到时候交一份以拼音为主,文字为辅的检讨书,不算食言。 宣传室有个老头拿着搪瓷杯,拉开门。看见乔羽站在门口,满腹心事的样子,他伸手推了推发黄的老花眼镜框:“二妮?来我们宣传室有事?” 乔羽咧嘴笑:“老伯,宣传室组织的培训,会教拼音吗?” 乔羽隐约记得,汉语拼音的稳步推广是在1977年。这之前也有地方教拼音,但不是硬性规定。 她的奶奶小时候就没学过拼音,后来发微信只发语音,要不直接手写。 果然,对面的老头摇摇头:“我们不教。” 乔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设计院里有人会吗?” 老头转头:“这里谁会拼音。” 有个年轻点的声音传来:“估计除了林工,没人会了吧。只听说上海那边学拼音。” 乔羽:??? 拜他为师? NONONO! 她宁愿选择把早上的“豪言壮语”当空气一样,放了。 乔羽努力把剩余不多的微笑聚拢:“老伯,我想报名参加十月期的学习班。还有,请问有纸和笔吗?能不能给我点。” - 乔羽拿着宣传室给的一叠信纸还有两支铅笔,回到食堂后厨。 她已经强迫自己忘掉检讨书的事了。 她从后厨拿了把杀鸡用的剪刀,按便签本的比例,将信纸裁小,又问李姨借了针线,沿着左边沿将活页缝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乔羽把信纸做成的小便签本收好在口袋。 醒面时间差不多了,她要先揉面,再擀面,最后切面,为中午的面点做准备。 也许天天在食堂做面点会让人厌烦,乔羽看其他两名面点阿姨揉面的时候都不肯使力,这么搓揉几下,面团明显松松的,她们就拿起擀面杖擀面。 这样做出来的面没有韧劲,嚼起来会失了劲道,但人家都上了年纪,乔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管好自己。 乔羽胳膊虽细,但很有力。 做玉雕要求手有劲且劲要稳,穿来之前,她保持每周三次去健身馆锻炼的频率。体脂率控制的很好,肌肉含量很高。 对面的阿姨看乔羽轻松举起二十斤重的面团,就这么“啪啪”的,来回砸案板,大力按捏之后,再砸,再按,娇小的身子跟着她的大动作起伏,她俩都笑了。 “二妮,不用使那么大的狠劲,这活要干一辈子呢。” 天天这么使劲,腰吃的消吗? 乔羽笑笑:“没事,我只当在锻炼呢。” 两人便没再多说什么,反正小丫头做两天就会厌烦。这会儿在兴头上,她当然愿意使力气。 中午的面点分阳春面和鸡蛋面,阳春面什么也不放,按面的分量定4分到6分不等的价,要加荷包蛋,就得1毛左右了。 面汤是提前做好的,普通的葱油汤,猪油还得控制用量,一碗面条里看不到几朵油花。 乔羽站在大灶前,下她切出来的宽面,厨师长老何过来找她。 “二妮,快去外面看一眼。” “怎么了,何叔?” “面我替你下,你看一眼赶快回来。” 乔羽用护袖擦了擦满头的汗,朝外头跑。 饭菜排四条队伍,面点排三条队伍。 饭菜的队伍排队人数差别不大,但面点区别就大了,最靠窗的那条队伍看不见尾,另两条队伍稀稀拉拉,没人。 乔羽明白了,何叔不想让她用力揉面。不然,其他人做的面,没人吃。 她无奈叹气,走回锅灶前。 “二妮,我们这里不是国营饭店,不那么讲究口感和口味,大家只要吃饱就行。食堂嘛,大锅饭,我们每个人做出来的东西要差不多。要是有人特别突出,反而会造成浪费。” 乔羽点点头:“那何叔,我可不可以提前让职工过来找我登记。谁过生日,我就给他下一碗有劲道的面,早餐也给他准备些花馒头,这样可以吧。” 她之前做便签本就是为这准备的,拿到林景行的亲口认证这条路已经不通,她得利用好设计总院一千张嘴的天然气氛组。 树立艰苦朴素,关爱同事,热爱学习的人设,又能迅速认识院里的职工,一箭四雕。 “那肯定行,只要你不嫌累,我现在就去跟他们说。” 乔羽提了提嘴角:“为人民服务其乐无穷,怎会嫌累。” 何叔被她逗乐,大笑几声,大步朝外走去。 乔羽追了过去:“何叔,何树国和他家人不在我服务范围内。” 何叔一愣,而后了然:“知道了,我们二妮会记仇。” - 设计总院的大食堂今天沸腾了,新顶替张萍的面点工乔二妮放出大话,以后谁过生日,都能吃到寿星生肖做出来的花馒头。 她做的面条也特别好吃,很有嚼劲。很多人宁可排上半小时的队,也要等她做的面条出锅。 不过明天开始就没了,要等过生日那天,才能吃到她特别制作的劲道面。 食堂里职工和家属人数众多,每天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正好过生日。 乔羽下完面,就接到预约。 是职工替他家孩子定的。 乔羽拿了小马扎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便签本和铅笔,坐好:“先登记。” 那人笑了:“二妮,你不是不会写字吗?” 乔羽抬头:“可我会画呀,你是下定人,我得画下来,留个证据。我不收钱,但要出力,谁要用假生日骗我,一经发现,何树国同等待遇。” “二妮真厉害,你怎么知道有刚过完生日的不服气,准备用假生日骗你呢。” 乔羽笑笑:“那要麻烦你转告他们,我的傻病已经好了。”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人围过来,跟站在那做人体模特的人聊天。 乔羽没搭理他们,继续埋头画画。 她画画很快,绘画是玉雕的基本功,高端客户经常要雕佛,雕观音,乔羽需要先把简笔图画在玉上,勾勒出轮廓,然后才能上玉雕机雕刻。 所以,对面几人没开两句玩笑,乔羽就停下笔。 她把本子递给那人:“麻烦你在你的头像下方签上大名。” 那人接过去,眸光立刻被便签本上的简笔画吸引过去。 虽然只寥寥几笔,但已经抓住他的面部精髓,大小眼,塌鼻梁,下巴上的痦子,无一不说明乔羽画的就是自己。 “二妮,你有两下子嘛,画的这么像,我看你都可以进宣传室了。”那人笑着写上“候志扬”三个字。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围了过去,看完之后,都竖起大拇指。 乔羽淡淡一笑,她这么做不是为了要人夸,实在是设计院人太多,又没有手机,人脸跟名字很难对应。 只能用这种办法迅速认识周围所有人。 - 国营单位在70年代实行轮班制的多,也没有休息日。 像乔羽,上的就属于早班,她做完中饭,打扫完卫生,下午两点就能下班。 晚饭有其他晚班的人负责,乔羽不用管。 乔羽看日头还早,没直接回家。 她喜欢玉雕,她的师父是六十年代生人,七十年代那会儿,他师父师承扬州那边的玉雕大师,在玉雕上颇有造诣。 他一直告诉乔羽,七十年代很多行业都很凋零,或者还没做起来,但玉雕业是例外,相对其他厂子,玉雕厂在那个时代算得上红火。 甚至一度,各地都有自己的国营玉雕厂。那时人们普遍工资低,但玉雕厂雕一个鹅卵石大小的小摆件,拿到广交会上,最少能卖8美元。 效益好一点的玉雕厂都能买得起日本的三菱轿车。 已经留在1976了,怎能不亲眼看看师父口中七十年代的玉雕厂呢。 第7章 她不允许你摸 平城不大,要打听玉雕厂在哪很方便。 乔羽一路溜达着过去,倒也算顺利。 到了门口,被门卫拦住了。 非要她报一个在里面工作的人的名,才肯放她进去。 乔羽哪能报的出名字。 但平城那么小,她不认识别人,不代表别人不认识她。 再加上跟她长的像的乔羽的照片贴遍电线杆,她在厂门口多踱一会儿步,总会有人认出她来。 果然,也就数到一千不到,有个女孩喊她。 “二妮?还真是你啊。” 乔羽抬头,是个看着不到三十岁的女的。 “不认识我了?我是尤香玉,你姐乔桃上两届的,我还经常去你家找你姐玩呢。” 哦,原来是乔桃的朋友。 看,人跟人的差别就这么玄妙。上下只差两届,乔桃在当知青,她朋友却在工资很高的国营单位开心上着班。 乔羽揉揉耳朵,甜甜喊人:“香玉姐好。” “来玉雕厂干吗呢。” “今天顶我妈班,下班早,瞎溜达呢。” “别在街上溜达,多危险。走,姐带你去里边转转去。” 就等你这句话呢。 乔羽继续乖巧:“太好了,早就想看看玉雕厂长什么样。” 平城玉雕厂规模不大,看着只有设计总院主楼那么大的占地面积,但里面的玉雕机器品种出乎乔羽预料的多。 她原以为这会儿的主流雕刻还是古法,没想到功能简单的切割机,抛光机已经出现了。 尤香玉带着乔羽简单转了一圈,看乔羽眼眸晶亮晶亮的,她笑了:“你们设计院的人怎么都对玉这么感兴趣。” “还有别人也来这里?” “你们的大专家,叫林什么的。这个月的每周日,他都会来。这里的机器他也会用,玉雕的比我们还好。”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继续道,“不过他雕的东西样子很古怪,我们没人认识,看着就像是挺着个大肚的怪猫。最好笑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叫什么。” 乔羽没在意尤香玉后面的话,她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她走到哪,都会有人以各种方式提起林景行。 林景行会雕玉,她是知道的。 追悼会上人家讲的。 但即便这样,他也不用百忙之中踏足玉雕厂。就算踏足了,也大可不必让她知道。 乔羽突然没了继续逛的兴趣。 尤香玉提起林景行,反倒劲头更足:“二妮,你们那个大专家,谈对象了吗?” 乔羽摇头:“没。” “那你不帮你姐牵个线?你姐马上就回城了,我看你姐的年纪跟那个专家挺配。” “他还有一个多月就回京市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 乔羽还没回答,尤香玉拔高嗓门:“姐妹们,总设计院的那个大专家就要回京市了,你们要送人的玉都雕的怎么样了。” 乔羽:??? 刚不是说要给乔桃说媒吗? 什么朋友?塑料花姐妹吧。 三个看着比尤香玉年轻点的女孩羞答答围了上来,不多会儿,乔羽手里多出三块玉。 有雕着玉跪人的,寓意拥有玉的人出门遇贵人。 还有浮雕竹子的,送男生的话有祝福那人事业节节拔高的寓意。 最后一块玉稍微不那么含蓄,和求爱搭上点边,上面浅雕一对莲蓬,寓意并蒂同心。 乔羽看了看给她莲蓬玉雕的女孩,长的还不错,挺温柔的。 要是自己跟林景行关系很好,帮着说说也不是不行。但这会儿,她并不想。 她跟那人命里犯冲。 都直接被他从2021一气儿冲到1976来了。 “香玉姐,你找别人送这些信物吧。我刚得罪林工,这个忙,我帮不了。” 乔羽把昨晚供销社的事情简单说了下,用的理由是她当时脑子犯糊涂了。 哪知对面那群女人一点也不意外:“要不是这样,我们还不找你哩。” 乔羽:??? 原来她们看准了她脑子有问题,这样即便林景行回绝她们,她们也不会太没面子,大可以用自己当挡箭牌,说她理会错她们的意思,这些玉就是给她玩的,搞不懂她为什么会把玉塞林景行那去。 乔羽撇撇嘴,傻子原来还有这个用处。 想着以后还要经常来玉雕厂,乔羽收下玉:“那我以后能经常来这里玩吗?” 尤香玉和另外三人异口同声:“当然可以。” - 乔羽又躺回她的竹板床,她发现还是这里最安全,不会有人动不动在她面前cue林景行。 她举起玉雕厂女工给她的玉,对着绿布棚开口处透过来的阳光,仔细端详。 玉的品质不行啊,杂质太多了。 女工也刚入行吧,雕工不咋的。 林景行可是有空就往上海玉雕厂钻的人,那里有很多扬州过去的厉害大师当师傅,大师多到整个玉雕厂的人都在说扬州话,没人说上海话。 把这些粗制滥造的玉给他,他能多看她们一眼才怪。 乔羽以前每天都要上手雕一雕,一天不雕手就痒。现在看着这些明显有瑕疵,需要大修大改的玉,可她手头又没工具,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她把玉重新装回人家给她的小布袋里。 补觉,眼不见心不烦。 明天四点多又要爬起来做馒头,还是补觉最实在。 - 也许是白天太累,也许是她适应能力还算强,这一觉睡的比昨晚好。 一夜无梦,乔羽睡到张萍摇她。 她披上外衣,爬起来洗漱,打着电筒,去设计院上班。 她特意让张萍提早半个小时喊她,因为她要做的馒头数量加倍,还加了一份创意花馒头。 酒酿所剩不多,给职工吃的馒头乔羽也开始用碱。 但给小朋友的以“鼠”为主题的馒头,她继续用酒酿发酵。 昨天候志扬把他今天要花的钱票数告诉她了,他们家里人口多,除了过生日的儿子,还有父母和妻子,一共五口人。 他准备花两毛的钱票买馒头。 乔羽算了算,她捏的各种鼠造型馒头个头要比给职工的馒头小很多,两毛钱,大概能做出二十个花馒头。 给小朋友的第一份生日餐,乔羽准备花点心思,叫大家看看她现在脑子灵着呢,同时也要让大家明白,不能再无故挑衅她,否则这样的特别餐,没他们的份。 她把剂子切的小小的,按照她提前想好的Q版老鼠造型,开始捏。 二十个小剂子,她捏成了高矮胖瘦各种不同造型的Q版老鼠,放在蒸笼最上层,跟其他馒头一起蒸。 可能是候志扬的儿子太激动,睡不着觉,他们一家很早就来到食堂。 乔羽把提前准备好的花馒头递给他,穿着新蓝布衣的小毛孩眼睛睁大到吓人。 “二妮姐姐,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啊,瓦缸你喜欢吗?” 怎么给这么可爱的孩子起这么土的小名? 乔羽脸上依旧保持微笑:“喜欢的话,明年你五岁,二妮姐还给你做。” 瓦缸使劲拍手:“那我明天就要变5岁。” 这个时代的人对普通食物就特别珍惜,因为穷怕了。 对乔羽做出来的比国营饭店弄的还漂亮的花馒头,他们简直有些夸张到顶礼膜拜,不太敢下嘴的样子。 候志扬把二十个花馒头一字排开,一长溜摆在长木桌上,叫来吃饭的人都先看一看,羡慕羡慕。眼看花馒头都不冒热气了,才允许瓦缸拿一个吃。 瓦缸捏着胖乎乎的Q版米老鼠脑袋,放到嘴边,还没咬,一不小心把乔羽添加红曲酶做出来的粉红耳朵给碰掉一个。 瓦缸的瘦胳膊立刻被候志扬打了一记,他瘪瘪嘴,哇的大哭起来。 他过生日,二妮姐姐给他做的小老鼠,爸爸却想着送别人。 只允许他吃这么一个,不小心碰掉小耳朵,他也很心疼,却立刻被揍。 瓦缸能不委屈地哭嘛。 乔羽在那边看着,她怎么能不知道候志扬的心思。 她走过去:“候志扬,我昨天忘说了,这些食物只能给过生日的人和他家人分享,你要是送给领导吃,一样享受何树国待遇。” 候志扬听了这话,脸上讪讪的:“哪能,我们自己吃,自己吃。” 瓦缸擦了把眼泪,冲乔羽咧嘴一笑:“谢谢二妮姐。” 乔羽揉揉他的小脑袋:“瓦缸生日快乐。” - “你们看到候志扬桌上摆的花馒头了吗?” “看到了,我最怕老鼠的人都觉得这花馒头可爱。” “是啊,二妮手也太巧了,她都可以进国营饭店了。” “......” 林景行坐在那,跟周舜昌一起吃早饭。 周围人全在议论乔羽。 “他们在说什么老鼠?”林景行吃饭的时候一般不喜欢说话,但今天周围都闹哄哄的,他得知道为了什么。 饭是周舜昌打的,林景行直接坐过来吃。他没去前面排队,自然没看见候志扬桌上的花馒头。 “听说乔羽昨天放出话,谁过生日,她就以寿星生肖为题,帮他捏一组花馒头。今天是候志扬四岁儿子的生日,乔羽给他捏了20个很可爱的老鼠。” “可爱?”老鼠还能可爱,他有些想象不出来。 周舜昌回忆了下他看到的馒头,点点头:“是挺可爱的。” 他抬头望了眼靠近发餐点的候志扬那桌,还有人围在那,应该还没吃完。 “要不我拿一个过来给你看看?” 林景行没说话,周舜昌知道这代表他同意了,便站起身,朝候志扬那走去。 不一会儿,他右手托着一个脑袋比身体还大,圆乎乎软萌萌的鼠馒头回来了。 林景行接过馒头,拿手里仔细端详。 这馒头的皮很白,远看有着类似新疆羊脂玉的观感。 老鼠也没有平日那种贼眉鼠眼的感觉,胖乎乎的,确实很可爱。 给他的感觉,甚至有点像他那块没人能叫得出名字的玉。虽然他雕的是个怪猫,但林景行总觉得在“意”上,这鼠和猫,是相通的。 怪猫就在他的公文包里,林景行刚想拿出来好好比较,候志扬急慌慌跑了过来。 “林工,不好意思,我必须把这个拿回去。乔羽不让。”候志扬很不好意思地看着林景行,朝发饭点那指了一下。 “怎么了?”林景行朝他指的方向望去,乔羽正双手环抱,站在第一桌那,眼睛却望向他这里。 “乔羽说,生肖花馒头,除了过生日的那家人能摸,能吃,其余人只能看。她,”候志扬面露尴尬,“她不允许你摸。” 林景行有些好笑,这个疯丫头哪来那么多的怪规矩。 怕只是不允许他一个人摸吧。 他把鼠馒头还给候志扬,候志扬连着道了好久的歉,这才托着鼠馒头跑回去。 第8章 一首诗,一条路,一个秘方…… 乔羽没想到,才订好的便签本,四天就用完了。 有些生日还在三四个月以后的职工也来预约,乔羽手都快画断了,总算把这些人的相貌特征和名字,用她独有的方式记录下来。 四天之内,她已经掌握一大半正式工的信息和家庭情况。 国庆过后,她会参加宣传室组织的课程,然后再启动装模作样计划,多找便签本上的人讨教问题。 吃过她花样馒头的人都将是她成绩进步的见证人,一个都逃不掉,嘻嘻。 明天是国庆,设计院和其他国营单位都会放假。 国庆大长假从1999年正式开始,70年代的国庆只放十月一日当天。 不过就算放很长时间也没太大意义,能供休闲娱乐的场所太少。 乔羽挺想利用这一天去玉雕厂,给自己做两个落款印章。 玉雕人,就算暂时不能雕刻,也不能没有落款印章。 哪怕没事摩挲摩挲印章,玉雕人的灵魂就还在。 乔羽有两个落款章,一个用在偏正式的玉雕件上,另一个用在Q版玉雕件上。 这两个落款章都在包里,可包在她穿越过来的时候,消失了。 尤香玉答应过她,只要能帮女工们把林景行约到人民公园的大榕树下,她就能放乔羽进厂。在尤香玉的监督下,乔羽可以体验一把玉雕工的乐趣。 乔羽不是技术性人才,她不像林景行,想什么时候借用玉雕机,别人都能想办法给他匀出机器。 乔羽只能偷偷去。 正好明天国营单位都放假,其他日子,包括周日,厂子里都在倒班,不会有像明天那么好的机会。 乔羽看了看手里的三块玉,还没完成人家布置的任务呢。 这几天她都只远远看见过林景行,从没靠近他三丈之内。 今天借去宣传室要信纸,她要给他写上三封特别的信。 经过这几天的人脸速画,乔羽已经知道上次跟她讲话的宣传室老头叫马国涛。 宣传室其他的人她也认识了大半。 再敲门时,她不再心虚。 “是二妮啊,快进来。”办公室里就马伯伯和另一名干事在。 乔羽走了进去:“马伯,上次的信纸用完了。” 马国涛给她撕了很厚一沓,又给她找了5支新铅笔,笑眯眯递给她:“找你预约的人这么多呢。二妮,我孙女下个月过生日,她属兔,你可不能忘了。” 乔羽笑笑:“放心,马伯,忘记谁也不会忘记红红的生日。” 顿了顿,她问道,“林工他们在办公室吗?” 马国涛摇摇头:“林工这几天忙着呢,到处跑,今天跟院长参加洪渠沟大桥奠基礼去了。” “林工这么忙,明天他能休假吗?” “那当然能,祖国母亲的生日,我们都放假。” 乔羽点点头:“祖国母亲属牛,可惜我不上班,不然我做1000个牛,让大家都给祖国母亲庆生。” 马国涛哈哈大笑:“那你这双手不要搓破皮的,我们可舍不得让二妮这么辛苦。” - 乔羽没直接回食堂,她瞅了个机会,偷偷猫进隔壁专家办公室。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林景行的办公室。 不大的房间里摆放着两张面对面的木桌,桌上东西虽多,但整理的很好,看着很整洁。 乔羽看了看,靠窗户那张桌子是林景行的,桌上摆放着他和家人的黑白全家福。 这张照片里,乔羽看到了林佑嘉正宗的爷爷。 不及林景行半分帅气,看来林景行的爸妈把优良基因都传给了第二个儿子。 她坐下来, “刷刷刷”撕下三张信纸,再拿起林景行放桌上的钢笔,用左手写字,给林景行留下歪歪扭扭三封手书。 第一封信,帮“玉跪人”写的。 初月出云,长虹饮涧。你那么喜欢桥,我这么喜欢雕。赵州桥上有桥,更有雕,河北曲阳的石雕。 君若有意,明早九点,人民公园大榕树下,你说桥来我谈雕,我们一同把话聊。 ----第一名女子 9/30 留 第二封信,帮“玉竹”写的。 川藏公路,壁挂公路,矮寨盘山公路,条条险路我都想和你一起用脚丈量。因为我知道,有你在身旁,危险不相伴。 君若有意,明天中午十一点,人民公园大榕树下,我们谈谈以后要携手走的路。 ----第二名女子 9/30 留 第三封信,帮“并蒂莲蓬”写的。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却有着共同的爱好。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失传的内雕技艺。好巧,你找的,我恰好有。 君若有意,明天下午三点,人民公园大榕树下,我们谈谈内雕,顺便也谈谈将来。 ----第三名女子 9/30 留 乔羽把信纸叠好,使劲咽了口唾沫,压抑住微微泛到喉头的反胃感。 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自己写出来的东西给弄反胃。 她可是从2021来的,这些肉麻的话都能让她生理不适,乔羽想象了一下老干部林景行看到这些话,会不会气到头发竖立。 不过她也只能出此下招。 那几块玉雕品相太差,她实在不想从她的手上递出去。 哪怕只是帮人传递信物。 虽然从2021来到了1976,她还想尽可能恪守她的准则——从她乔羽手上出去的玉雕,只能是精品,不能有瑕疵。 她准备把那些玉雕还给本人,反正契机已经帮她们找好。剩下的,看她们自己了。 - 乔羽下班后去了趟平城玉雕厂,把玉雕还给明天要赴约的三名女子,还把接头暗号告诉她们。 第一个女孩只需记住两句诗。 第二个女孩只需记几条公路。 第三个女孩只需记住两个字。 她反复叮嘱那三个女孩,说她用来引林景行出来的三封信,是她花了很大力气,拍了设计院里最会谈对象,名叫何树国的男生的马屁,才讨来的主意。 她们一定要死咬住嘴,不能把“何树国”三个字透露出去。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做完这一切,乔羽去了一趟铁路仓库。 这几天张萍很晚才回家,身上还全是煤渣。乔羽下班早,就会去仓库那帮她一起做蜂窝煤。 这样张萍就会心疼她,早早就说不做了,回家。 乔羽也乐得如此。 只要再熬两三年,马上就改革开放了。 现在花那么多力气赚苦力钱,根本不值当。 以后的钱,只要她想,还不是像纸片一样飞过来。 现在她只需负责演好戏,让以后的钱变的水到渠成些就行。 - 林景行从奠基典礼回到设计院,还没坐下来,眸光就被桌上三张简单叠着的信纸吸引过去。 他打开其中一张,读着读着,皱起了眉。 “舜昌,去查下今天都有谁进我办公室了。” 周舜昌走过去,接过那张信纸,读了起来。 “林工,这明显是左手写的。我们一整天都不在,不太好查。” “问同事,这么多科室,这么多双眼睛,谁今天进过二楼东边,总会有人看见。”林景行拔高喉咙。 周舜昌看他一下发那么大的火,就把信纸一一打开。 读着读着,他笑出声。 “这人文采不错,懂的也多,像是很了解你。明天你就去趟人民公园,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我没空,怪猫还差抛光没做,明天玉雕厂正好不上班,我去借用下他们的抛光机。平日那台抛光机特别忙,我都不好意思张嘴。” “还有你不好意思的呢。”周舜昌低声开玩笑。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现在就去帮你问,看看都有谁来过二楼东边。” 周舜昌赶忙溜了出去。 自从胖鼠被候志扬从林景行手上拿走后,林景行的脾气特别大,总是无缘无故发火。再加上后面两天又有过生日的职工,这些人干脆躲着藏着掖着,不让他和林景行看到花馒头。 亏得平日这些人都拍他和林景行的马屁,居然被小丫头的几个馒头给骗走了。 他倒能想开,再花里胡哨的馒头,吃起来不都一个味。 但林景行却很焦灼,仿佛花馒头里藏着巨大的秘密。 谜底近在眼前,他又不能靠近,不急躁才怪。 周舜昌没问出什么来,二楼东边除了正常上班的员工,也就宣传室来了几个为下月学习任务做准备的职工,但他们文化水平本就低,不然也不会报学习班,这些人断然不可能写出这样的信来。 还有就是食堂的乔羽了,她找马国涛要信纸,因为登记生日的预约本画满了,她需要新的信纸。 “她都不识字,怎么登记。”林景行盯着纸上的名字,目光落在最后一行“乔羽”二字上。 “马国涛说,她特别聪明。她先把人脸画下来,然后让那个人在人脸下面签上自己的名。” 顿了顿,周舜昌继续道,“人名她反正知道,人脸对应名字,就这方法,四天,她认识了好几百个字。” “就靠认名字?” “对,两相对应,又做记录用,又能认上字。这丫头小时候耽误那么久,真是可惜了。” 林景行听周舜昌夸乔羽,心头不知道为什么又腾起一股无名火。他拿起搪瓷杯,里面一滴水都没有,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去打点热水。” “林工,我来吧。” “不用,屋里闷,我正好走走。” 周舜昌环顾四周:“闷吗?” 林景行左手插兜,右手拿着搪瓷杯,往水房走去。 隔壁马国涛正好也要打水,他追上林景行:“林工。” 林景行停下脚步,等他。 “林工,这些天你很忙,我都看不到您人。” 林景行点点头:“是,马上要走了,要把能处理的赶紧处理掉。” “哦。”马国涛说完这句,闭口不言。 林景行自然知道他追上来不是为了寒暄:“马叔,你有话就直说。” 马国涛不好意思地推推老花眼镜:“不是我,是二妮那丫头。” “乔羽?她怎么了?” “就前几天,她跑来报名,要参加十月份的学习班。” “是我让她报名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就是,她在报名之前,问我们学习班教不教拼音。” “平城不教拼音吗?” “林工,我们这里不教的。” “不教就不教,慢慢识字也一样。” 马国涛看林景行不理解他的意思,索性撇下老脸:“林工,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也算是看着二妮长大的。这孩子真挺可惜的,正要学知识的时候,傻了。正要工作结婚,又正常回来了。我看她挺在意会不会认字这事。我听说,先学拼音,学起字会快很多。您这边不还有二十多天才回京市嘛,我想着,您要是能抽空……” “没空。”林景行不等马国涛说完,端着搪瓷杯先走了。 被驳了面子的马国涛老脸涨的红通通的,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有什么了不起,二妮自己学,未必学不出来。” 第9章 上海牌花露水 “林工,我不会永远当面点工的。” “我会天天学,夜夜学。” “你走之前,我会把检讨书放你办公桌上。” 前几天乔羽跟他说过的话立体环绕似的,回荡在他耳边。 她不会为了那个承诺,才想出这么一个认字的笨办法吧。 他听周舜昌说,这丫头为了让人开心,每天要比原上班时间早起半个小时,五点不到就到单位食堂忙活开了。 那会儿,天还没亮吧。 水房里,林景行的搪瓷杯已经被流下来的热水注满,他像是浑然未觉,还紧锁眉头,站在那。 跟过来的马国涛连忙伸过手,旋上水龙头。 林景行收回注意力,把盛满热水的搪瓷杯倾斜一点点,倒掉上面的热水,端起搪瓷杯,走了。 马国涛看着他的模样,发白的胡子抖动着,笑了笑。 这个林工,怕是有点不对劲啰。 - 下班后,老秦过来接林景行。 老秦是本地人,对平城的事门儿清。 林景行以前并不会过多关注底下职工的家里事,他在一个地方最多只待一年,只需要在工作上认真负责,对各地同事掺杂太多个人情感,反而不好。 老秦按照惯例,问都没问,直接朝专家楼那开去。 后排的林景行淡淡开口:“从乔羽家弯一下。” 老秦怕自己没听清:“林工,你说什么?” 林景行这两天忙到昏天暗地,乔羽给他母亲的项链和手链一直放他公文包里,他都没空还。在单位里他不想拿出来,因为这是私事,公私必须分明。 今天先把这些东西还了吧。 “我有东西要还给她,从她家那弯一下。你认识路的吧?” “哦,认识认识,当然认识。” 老秦在前面开着车,他从后视镜里去看林景行,见他一直扭着头望向窗外,眉头锁的很紧。 棋盘公社离设计院很近,老秦也就开了五分钟,就拉手刹停了下来。 林景行拉开车门,跨脚出去,乔羽的声音从地震棚里传过来。 “妈,花露水要票吗?我天天被咬,都痒死了。” “不要票,但是贵。忍一忍吧,马上天一冷,就没蚊子了。” “那我们搬回去住,二楼好歹比这棚子好。” “治安稽查队不允许,再忍忍。” “哎呀,我忍不了了。” 两条腿交替踢竹板床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景行提了提右唇角,缩回跨出去的脚:“先去供销社。” “啊?林工,不还东西了。” “先去供销社。”林景行又重复一遍。 “哦。” - 乔羽看着毛毛递过来的“上海牌花露水”,有些不敢相信。 先不管谁送的,她一把抓过花露水,旋开盖,不要命似的往突出来的小包上倒。 隐隐的蜇人感传来,乔羽暗叫一声,爽。 终于不用怕蚊子了。 这两天开始,乔羽陆续开始收到不具名同事送的小礼物。 有小丝巾,蛤蜊油,小纸扇等。 不知道是不是怕她又会犯病,这些人只偷偷托人转送,不敢露面送。 不过那些东西乔羽都不需要,她一直祈祷哪个小哥哥能细心一点,看到她白色工作服下,隐藏着的蚊子包。 没想到老天爷还真听她的祈祷,这么快就收到她朝思暮想的花露水。 “毛毛,你再说一遍,那人长什么样。” “很高,很好看的叔叔。” 呃,这个范围也太广了。 设计院里颜值高的年轻男人不少。 “那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只说了四个字,他会帮你。” “帮我?我没什么需要帮的呀。” 既然这个人说要帮她,那他一定会露面。 到时候,她只要拒绝加道谢就行了。 - 单位里,林景行没调查出所以然来。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人民公园的大榕树下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十一放假,人民公园里的游人还挺多。 一对对年轻人,在金菊飘香的公园并肩而行。 林景行第一次审视自己,他身旁,是不是缺了谁。 “林工,您好。”一个扎着麻花辫,穿着碎花的确良衬衫的女孩站到林景行面前,羞红着脸,鼓足勇气跟他打了声招呼。 林景行皱眉,这人他不认识。 “你是?” 祁贝贝羞答答地递上一个绣着鸳鸯的红布包,低着头:“都在这里了。” 林景行从她手上接过小布包,打开来。 是一块雕刻着下跪美人的普玉。 他翻看了一会儿,眉头皱的更紧,连把玉塞回布包的动作都懒得做,直接把乱糟糟的东西一股脑往人手里一塞,声音冰凉:“信是谁写的,又是谁放我桌上的。” 祁贝贝眸中闪过一丝惶恐:“林工,是不是我的玉雕的不好看,您不喜欢?” “厂子里剩下的边脚料,能雕出什么好货色。” 林景行的话一语双关,祁贝贝听在耳朵里异常刺耳。 她努力控制情绪,想让自己不要当场失控。 “对,对不起,林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祁贝贝转身要走,臂膀被林景行钳住。 “不能走,是谁写的信,又是谁放我桌上的。” 祁贝贝的情绪已经要崩溃,她支吾了半天:“是,是何树国。” “不可能。究竟是谁,你要再不说实话,我马上找你们单位领导,让他们亲自问你。” 何树国又不在去过二楼东边的名单内。 林景行当专家已经很长时间,身上有着领导者独有的威仪。 平日生活中的相处倒还好,可一旦他进入严肃状态,连男生都很难承受来自他的威压。 更别说一个娇娇柔柔的小女生。 “玉跪人”祁贝贝这下真要给他跪下了—— “林工,您千万不能找我领导。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祁贝贝撂的很彻底,把乔羽跟她们说过的话,原封不动,一字不落地跟林景行说了。 “你是说,信是乔羽写的?” “乔羽不识字,是何树国帮她写的,她再偷偷把信放您办公桌上。乔羽说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何树国的马屁拍好,人家才帮她出的主意。乔羽说,只要您看了那三封信,就一定会来。” “乔羽现在在哪?” “她…她…” “她在哪?” 祁贝贝打了个哆嗦:“她在玉雕厂,今天去那找尤香玉玩。” - 正在废料堆里挑拣有没有什么漏好拣的乔羽猛的打了个大喷嚏,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估计那头玩劈了吧。 没事,她已经挖好护城河。 即便那边玩劈了,她也能把火往何树国身上引。 她不会有事的。 绝对不会有事。 乔羽拍了拍手上的灰,1976年的玉雕师相当专业,看料子的眼光相当稳狠准,废料堆里根本没有蒙尘的明珠。 她得先攒钱,买两块好料,再来做落款印章。 印章等同于自己的脸,不能马虎了事。 还没走到工厂区,尤香玉慌慌张张奔了过来:“二妮,林,林工来了。” 她手指着外头,急的气都喘不过来。 乔羽有些好笑,既然都那么怕他,为什么还要去追人家。 找虐吗? “他又不是老虎,你这么怕他干什么?” 尤香玉使劲拍着自己,给自己顺气:“车里还有祁贝贝。” 怪不得尤香玉吓成这样。 这阵仗,林景行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乔羽拍拍尤香玉的背:“没事,我来应付他。” - 林景行坐的上海牌汽车以很快的速度驶进玉雕厂的大院。 林景行没下车,祁贝贝一个人怯怯地从副驾驶位下来。 两只眼睛哭到已经微微肿起。 这演的是哪一出? 他不下来对质吗? 乔羽还在想哪出了问题,林景行摇下他那边的车窗。 “上车。” 乔羽伸出手指,指向尤香玉:“是她还是我?” 林景行的目光冷冷扫过乔羽的脸:“你。” “不是,我刚到,还没怎么玩呢。” 凭什么让她上车就上车,她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想绑架。 “上车——” 林景行拖长尾音,又重复了一遍。 尤香玉推乔羽过去:“叫你上车就去啊。” 乔羽:??? 我好歹也是你塑料花姐妹的妹妹。 良心呢! 乔羽打开副驾驶位那边的门,后面的声音又响起:“坐我边上来。” 乔羽:??? 她咬了咬唇,重新下车,又从车头那绕过去,绕到林景行坐着的后排,开门进去。 林景行支着胳膊,捏住下巴,目光一直朝向窗外。 这一路他都没再开口说话。 又不找人讲话。 还非要她坐后边。 这么奇怪的林景行,乔羽也是第一次见。 反正他马上就要回京市了,一会儿不管他怎么发火,她死活不承认就是了。 以后江湖高远,大家各走各的,也挺好。 上海牌汽车停在乔羽来过的地方,专家楼。 林景行下车前,看了乔羽一眼。 乔羽猜想,这一眼代表,你也下车。 正好她也很想看看传说中很抗震的专家楼都有哪些配置。 乔羽紧跟着林景行,往他住的那栋楼走去。 专家楼的层高不高,才三层。 林景行住最东边那栋的三楼。 乔羽跟在林景行后面,默不作声,只管低头爬楼。 林景行掏出钥匙,打开门,又看了眼乔羽。 嘿,她又不是吓大的,还怕你看不成。 乔羽大方迈步进去。 还没看清里面的陈设,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拉住,摁在一旁水泥墙上。 林景行充满怒火的眸光紧盯着乔羽,乔羽感觉她要真是羽毛做的,这会儿已经被这股熊熊怒火撩到只剩毛杆了。 “林景行,你有事说事,你这样子,很吓人的。” 乔羽手心都开始冒汗。 这个林景行,不会被穿越人士上身了吧,他不该是这样的啊。 “你终于知道害怕了,我以为你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林景行松开了她。 乔羽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他还是本尊,并没有被别人上身。 虽然乔羽不是很想看见他,但这个人是她穿越过来的第一责任人。 情感上,她并不想这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那样的话,她侥幸抱着也许还有机会再回去的希望会完全断掉,彻底变成1976年浮萍一根。 “那个,你今天喊我过来有什么事?” 乔羽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林景行走到阳台那,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弹了弹,取出烟,再划亮火柴,点燃,开吸。 这一套简单又流畅的动作,乔羽竟然看出了雕玉般的美感。 魔怔了,魔怔了,一定是好久没有雕玉,她都想魔怔了。 林景行吸了几口烟,吐出淡淡烟圈,他微微侧头:“我没喊你过来,是你自己跟过来的。” 乔羽:“......” “那打扰了,我现在走。” “等一下。”林景行喊住她。 祁贝贝跟他说,过去几天,乔羽各种拍何树国的马屁,还去何树国的家里帮他打扫卫生,何树国这才愿意帮她的忙。 他一开始不信,刚刚随便测试一下,这个傻女人真的什么都不问,就这么跟着他这个单身男人上来了。 但凡他要是有点坏心思…… 林景行把没抽完的半根烟掐灭在阳台花盆的土里,转过头:“坐好,现在教你拼音。我们一天内学完。” 乔羽:??? 大哥,你没事吧? “我不想学。” “必须学。” 没文化的人,才会不知者无畏。 没文化的人,才会谁家都敢进。 第10章 空手套画 可能因为是国庆,楼里的人都出去玩了,这会儿整栋楼都很安静。 林景行说完“必须学”之后,乔羽不知道该回什么。 气氛一度陷入凝滞。 很安静的那种凝滞。 乔羽看了眼大门,很普通的门,上面有个黑色把手。只要轻轻一旋,就可以打开门,逃出去。 林景行像是看出她的想法,拿着钥匙走过去,从里面把门反锁上。 乔羽:??? 大哥你这行为很危险,我可以控告你有流氓罪倾向的。 乔羽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好吧,学。” 学呗,反正拼音她都会。 虽然最初版的拼音和她学的那版有差别,她有基础在,只要记住不同点就是了。 怎么需要一整天,她半小时就能搞定。 让天才的你看看什么叫天才2.0。 乔羽听过林景行的生平,知道他上学时经常跳级,不然不会那么年轻就评上专家,还很幸运地逃过需要下乡的劫。 今天,就让你这个天才也开开眼。 乔羽气定神闲,坐好在那,看着林景行进他卧室翻找着什么。 她转眸打量了下屋子里的陈设,一应装修虽古板单调,但相对于别人的1976,这里已经属于豪装。 最重要的是,三楼没蚊子。 也是,那么多人住又热又闷的地震棚,蚊子的食粮已经充足。 哪还有什么动力扇动翅膀,飞到这么高的三楼来呢。 乔羽又开始酸酸酸,林景行拿着一沓本子过来。 是那种红软皮封面,上面印有建筑物的软面抄。 乔羽在奶奶老宅里见过写满字的软面抄,现在看到全新的软面抄本子,感觉有点怪怪的。 林景行把那一沓本子都推到乔羽面前。 “给我的?” 倒也不必,自己做的便签本用起来挺顺手的,还能立艰苦朴素的人设。 送她几张澡票更合她的意,天天蒸馒头蒸到一身臭汗,只能在地震棚里简单擦擦,太考验意志力了。 林景行摇摇头:“除非你今天全部学完,不然只送你一本。” 嘿,小瞧她是不是。 乔羽自信微笑:“林工,我下午还有事。上午吧,上午全部学完的话,我就拿一本。不然,我一本都不要。” 林景行看看墙上的挂钟,早上九点半。 她居然想两个多小时学完别人至少一周才能学完的拼音? 还是那么无知无畏。 林景行拔掉钢笔笔帽,拿过最上面的本子,打开扉页,在中间写上: “赠乔羽:” 往下一行,他继续写: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再下一行,他签上“林景行”三个字,还有当天的日期。 林景行写这些字的时候,一笔一划,非常工整。 乔羽在他办公桌上看过他的字,除了设计图纸上的字迹异常工整,其他阅读做的笔记,他用的都是很好看的草书。 这会儿,他选择用跟图纸上一样的工整楷书给她写赠言。 他写字时的姿态很好看,会微微向右歪着点脑袋。 从侧面看,他脸部轮廓分明的弧线直接连到锋利的喉结那。 整个面部剪影如雕琢般干净又明朗。 对于林景行的这张脸,乔羽还是有些耐受力的。毕竟她在2021年看过的帅哥很多,还不至于当场流口水,丢大人。 但林景行那骨节分明,如玉竹般修长的手,真要让她土拨鼠尖叫。 做玉雕的人本就对手非常敏感,试想一只小胖手操作在润度很好的玉石上,那是怎样一种人间疾苦。 可要是换成如玉石一样的指节呢,那雕玉便如泉水叮咚,玉石相击。 看这种人的雕玉过程,本身就是艺术。 眼前就是这样的人,林景行能满足乔羽对“泉水叮咚,玉石相击”境界的最高想象。 乔羽看着林景行握紧钢笔的指节,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看,再看要流鼻血。 她赶紧捂住鼻子。 这个年代没餐巾纸,她出门又不习惯带手帕,总觉得那种东西重复利用,非常不卫生,还不如不带。 所以她一定要捂紧,要流也不能给对方看见。 “怎么了?”林景行停下笔,把本子推给她。 “没,没怎么。你写什么呢。” 所有的字她都认识,但也要装作不认识。 “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只要知道,这三个字是我的名字。”林景行合上钢笔笔帽,笔帽头指向“林景行”。 乔羽猜他肯定是听谁说了,她在利用设计院职工的名字学认字呢。 那她得保持一致人设,不能OOC。 “我认识的,‘林子强’也是这个‘林’,‘何景天’中间也有‘景’,‘李顺行’最后一个字跟你的一样。” 乔羽用一种“看我聪明吧”的眼神看向林景行。 林景行捏着钢笔的那只手缩了回去,他轻轻嗤笑了声,而后摇头道:“气我没用。现在开始,集中注意力,我们上课。” - 乔羽看着本子上像日语片假名一样的字符,傻了眼。 这是什么魔幻拼音? 她原以为林景行学的拼音跟她学的大差不差,顶多韵母上有些变动,她记下那些变动就行。 没想到,眼前这人学的是注音符号,写法跟她学过的完全不同。 不像她学过的声母abcdtnl,注音符号里的读法会变成阿,掰,猜,呆,台,耐,挨饿。 乔羽跟着林景行念的时候,要很艰难地控制住脸部肌肉,才能不笑出声。 特别是念小写的L“挨饿”时,真的感觉肚子很饿。 不行了,必须把林景行支出去,在那些片假名下标注上她学过的拼音字符,这样才能勉强记住。 不然,她不但不能按她吹嘘过的一上午学完,还有被憋死的风险。 想笑又不能笑的痛苦,谁懂。 “林工,我现在就是这个,很这个。”乔羽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对应小写L的注音符号,另一只手使劲摁着肚皮。 “没吃早饭?”林景行停下指向注音符号的钢笔,看向乔羽。 乔羽坐的离自己很近,她这会儿撅着嘴巴,特别委屈的模样。 她的皮肤特别白皙,红通通的小嘴嵌在上面特别惹眼。 林景行眸间闪过一丝波澜,稍微把椅子拉到离乔羽远些的地方。 “玉雕厂今天没工人上班,香玉姐说可以带我好好玩。我一激动,忘记吃早饭了。” “第一次看到连吃饭都能忘记的人。”林景行站起身,去他房间找糕点票,准备去楼下国营糕点店,给她买糕点。 “你自己不就是吗?还好意思说我。”乔羽拔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说什么?”林景行把糕点票装好在裤袋里,转身看她。 乔羽赶紧捂住嘴。 林景行因为工作太繁忙,很多时候都不能好好吃饭。他77岁就去世,就是因为得了胃癌。 不然,以他的经济条件,不可能只活那么短。 但这些乔羽都不应该知道,林景行这会儿还没有胃病,虽然他吃饭可能已经不规律,但她又没整天跟在林景行后面,她没道理知道这些。 “没,没说什么。我的意思是说,阶级同志犯的错,大家都要珍惜,要跟着反省自己有没有同样的错。有的话,也要改,不能浪费同志犯过的错误,对吧。”乔羽的目光有些躲闪,不敢正视林景行。 林景行轻笑了声,没再说什么,拿着钥匙出了门。 过了半个小时他才回来,乔羽已经把这些注音符号背的差不多了。 接过林景行递过来的纸袋,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糕点。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每样我都买了一点。” 乔羽眯眯眼:“怪不得要那么久,那我就不客气了。” 乔羽捏了个猫耳朵,刚想塞嘴里,被林景行抢了过去:“我走那么久,背的怎么样,都会了吗。” “早背会了,不信你考。” “便签本拿来,考上面的名字。” “便签本?哦,你说这个啊。”乔羽把她做的两本便签本都拿了出来。 这本子她一直带在身上,设计院人太多,她也不能保证立刻记住每张脸。 有时走路上,看到面熟却想不出名字的,她就掏出来翻一翻,这样能加深印象。 林景行接过便签本,粗粗翻了翻,越翻眉头皱的越紧。 他随意翻到一页,递给乔羽:“把注音标注在他的名字上。” 乔羽接过去,拿着钢笔,很顺利地完成林景行布置的任务。 林景行抽了差不多六个人,乔羽都答对了。 他点点头:“记性还不错。” 乔羽抓过桌子上的糕点纸袋,抓了把猫耳朵往嘴里塞:“早就告诉你了,上午就能搞定。” 林景行提了提嘴角:“便签本里怎么没有我。” 乔羽:??? 嘴里的猫耳朵瞬间不香了。 “你不是马上要回京了吗,肯定没法享受乔羽福利了。” “乔-羽-福-利——”林景行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灼灼的目光紧盯着乔羽。 乔羽都被他看毛了,她刚说出这个词汇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可不知为什么,从林景行嘴里慢悠悠重复出来,竟会让她联想到她那个年代另一种意味的“福利”。 这男人有毒,不仅能把她从2021冲到1976,还能蛊惑她。 从这里出去后,一定要跟他保持距离,至少三丈! “脸怎么突然红成这样?”林景行问。 乔羽忙站起身:“天太热,我开下厨房的窗户。” 她放下糕点袋,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跑进厨房开窗,分散注意力。 “乔羽,我10月26日过生日,第二天回京。真不能享受你的福利了吗?”身后林景行的声音响起。 乔羽已经平息好了情绪,她微笑转身:“能,必须能。老规矩,我先画,你再签名,写上生日年月日。” 标准流程不能变。 乔羽刚打开她新做的便签本,林景行从桌上拿了本新的软面抄,滑到她那边:“画这上面。” 乔羽:??? 我看你不是要登记,是空手套画来了。 不过今天又学又吃的,给他来上一幅好画也行,权当报酬吧。 “有铅笔吗?我习惯用铅笔画。” 林景行给乔羽拿了铅笔,乔羽接过来,打开软面抄,沉思了会儿。 简易便签本升级到这个年代的高档软面抄,她的画法也要升级,不能再用简笔画了。 来幅素描吧。 乔羽在屋子里转了半天,还是觉得阳台最适合林景行。 “林工,你坐这上面,我来画,敢吗?” 阳台是红砖搭建的,身后便是另一栋方方正正的专家楼。 乔羽把取景地放这里,会有70时代的凛然感。 “为什么不敢。”林景行双手插兜,走了过来,“坐哪儿?” 演示比讲解管用。 乔羽双手撑着阳台围栏的红砖面,轻快地跃了上去。 “小心——” 乔羽还没摆好双脚闲搭阳台边,双手撑身体两边,脑袋微微低垂,目光看向摄影师的精英男休闲风专用POSE,就感觉整个人被大力一捞,又站回原地了。 乔羽:??? 此处好像无需小心。 “我给你做下示范,放心,不会有事的。” 乔羽想再来一遍,被林景行拽住胳膊:“这里是三楼。” “我又不会往下跳。” 跳也没用,都试过了。 “太危险,我来。” 林景行走过去,按照乔羽刚刚的动作,坐上阳台围栏,“然后怎么弄?” 乔羽走过来,从下往上,摆好他的腿,手,轮到把他的脸切换到最完美状态时,乔羽看到林景行已经连耳垂都红透了。 看来蛊惑也是相互的,并不是她一人遭罪而已。 乔羽眯眯眼:“还画吗?” 林景行扭过脸不去看她:“......画。” “哦。”乔羽接到指示,双手重新捧起他的脸颊,切回最佳角度,而后捏住他下巴,稍微往下拽回一点点。 完美! 两人眸光交错的瞬间,乔羽感到林景行脸上的烧瞬间高了好几度,都快烫坏她手了。 看吧,没谈过恋爱就是吃亏。 她虽然只谈过一场假恋爱,但怎么也算看过猪跑。刚刚被影响到时,开个窗分散下注意力就解决了。哪像他,脸上都可以煎荷包蛋了。 乔羽没敢再逗林景行,怕他直接放弃不画。 毕竟这幅景确实不错,她又没相机,可又想留下这个画面,只能用画画的形式。 她把椅子搬到阳台,找到最佳角度,坐下,手动记录这一刻。 对面坐着的林景行很有封面男星的感觉,甚至比那些男星更好看。 他今天没穿的确良,而是穿了棉质的衬衣。这种衬衣版型更好,他平常应该也有锻炼,硬挺的身姿在这红墙中间,像一抹时代剑锋,凌厉出鞘。 乔羽不再想这个人是她穿过来的罪魁祸首,她只想把这个对国家有贡献的人记录下来,在他风采最盛的年华。 她一言不发,只偶尔抬眸看两眼林景行,握着铅笔的手飞快在软面抄上“刷刷刷”游走着。 林景行也没说话,他头一回看到这么严肃的乔羽。 印象中,她一直疯疯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的这般...... 林景行在脑海中搜刮着词汇,他心念一动,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他想到的那句话是—— 难以从心头抹去。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这般难以从他心头抹去。 第11章 跟着她 “画好了,快看看还有哪里需要修改。” 乔羽站起身,把画好的素描递给林景行。 林景行接了过来,仔细看了起来。 乔羽不仅仅画了他,还把他身后的楼,身下坐着的一长溜阳台,包括身旁用来掐灭烟蒂的花盆都画了下来。 最厉害的是人物,画的跟照相馆里拍的黑白照片似的。 尤其是那双眼睛,在乔羽的笔下,像是能说话一样,很活泛的感觉。 林景行看着看着,眉头渐渐皱起—— 乔羽这画画技巧有问题,这么逼真的画法,绝对是专业人士才会有的。 林景行不认为乔家二女儿,一个从没上过学的女孩能有这种本事。 但他只把疑问放心中,没有开口探究。 与乔羽在军事基地初次见面,到她在供销社跳墙头,再到她立刻接替张萍的班,然后就是他莫名其妙被她牵引注意力,所有场景跟电影似的浮现眼前。 他一个从没谈过对象的人,短短几天突然对她生出好感,这太突兀。 对方怕不是专门训练过怎么迅速魅惑男人的? 要不为什么连很傲的周舜昌也对她称赞有加? 林景行看向手中跟实景重现似的画,心头闪过很不好的念头—— 她恐怕并不是乔家二女儿。 而是训练有素的敌特人员。 乔家二女儿消失一个月后她才突然出现,中间这一个月她在干吗?是不是在做相应准备工作? 或者换个说法,乔家二女儿是否已经死在他们那帮人手上? 自从她一出现,属于乔二妮的疯病立刻好转。 是不是也太巧合了些? 以前林景行没被她吸引倒也罢了,这会儿他控制不住把注意力投向她,不由让他怀疑这就是敌特专门设计好的,针对他和周舜昌的特别行动。 林景行作为路桥设计专家,会经常参与一些机密级的道路桥梁设计。他职位高,更需要严防敌特的乔装接近。每年,他都会参加四次以上的反间谍培训。主要学习如何鉴别敌特,以及发现有敌特倾向的人,如何与他们周旋。 培训课程中就讲过有这种女人,专靠女色接近高层人员,进而找机会窃取机密。 虽然从六十年代开始,敌特活动没有五几年那么猖獗,但今年不一样,过去的九个多月异常动荡。这种时期,必须高度警惕,严防敌特趁虚而入。 林景行想到昨天乔羽偷偷溜进他办公室的事,虽然重大机密文件都有专门的保管室,但他以后还是要多留个心眼,离开办公室时,必须锁门。 但也不能打草惊蛇,能直接冲着他和周舜昌而来,这次的行动规模不会小,平城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 得赶紧找几个绝对可靠的人,悄悄跟着她,要一次性拔除她和她身后的人。 “林工,你怎么不说话,哪里还不满意?”乔羽见林景行一直盯着那幅画发愣,很奇怪。 “没有,你画的非常好,比照片还传神。谢谢。”林景行抬起头,双眸隐去所有情绪。 乔羽扯扯嘴角:“喜欢就好,这画送你了。” 她转头看了看客厅里的挂钟,都快十一点半了,得走了。 原以为两人的化学反应比之前怎么也算升华了些,对方好歹会留她一起吃个中饭,她也好趁机跟着去国营饭店打个牙祭啥的。 没想到,林景行跟送瘟神似的,忙不迭回答:“东西拿好,我让老秦送你。” 乔羽:??? 果然是空手套画,套到就甩。 林家人在渣上,看来有传承。 - 乔羽拿着她学注音符号的软面抄,还有林景行给她买的糕点,坐着老秦的车回地震棚。 尤香玉在那等她有一会儿了。 看到她回家,尤香玉激动跑上前:“二妮,林工没为难你吧。” “没,他让我帮他画幅画。” 尤香玉大舒一口气:“吓死我了,画画而已,搞那么大的阵仗。看林工那样,我还以为他要吃了你。” 乔羽笑笑:“不仅没吃掉我,还给我买了糕点当报酬。味道还行,你要不要来点?” 尤香玉看了看:“零嘴先放家吧,祁贝贝她们在国营饭店等我们。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乔羽穿来都快一个星期了,今天托尤香玉这些高工资女工的福,第一次登国营饭店的门。 不像乔羽所在的国营食堂还会实行倒班制,国营饭店里的人从不倒班,他们一般早上十点才开门,晚上七点半就拒绝接新客,八点就打烊下班了。 里面的服务员态度还很横,但你还没办法,因为他们可能真有独门绝技,能做出很好吃的菜,也不会缺斤少两。 是这个时代大家挤破头都想进的舒服地儿。 今天是国庆,上街玩的人特别多。乔羽他们到的时候,大堂已经挤满了人。 乔羽站在“今日菜单”的黑板跟前,没一会儿,就被拥挤的人群撞了好几下。 “赶紧看小黑板,要点什么快确定,拿钱票粮票来换竹签,里面后厨能帮你们先做,不然你们得多等半小时。”挤挤攘攘的大堂里,女服务员来回在人群中穿梭,扯着大嗓门冲客人们喊。 “二妮,你不识字,不用看了。贝贝她们在楼上,肯定点好菜了。”尤香玉拽着乔羽的胳膊往楼上去。 乔羽并不想点菜,她主要想看看76年的国营饭店都做些什么菜。 两人拉着手上楼,祁贝贝她们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可怜的祁贝贝,这都快三小时了吧,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 林工这后劲,还真大。 “行了贝贝,别伤心了。你看,二妮也没事,林工只是喊她过去帮他画幅画。”尤香玉坐到祁贝贝身边,宽慰她。 哪知祁贝贝听尤香玉说完,肩膀抽的更厉害。 那压抑的“呜呜”声,闻者心酸。 三名玉雕女工无语,都坐在那不知还能怎么劝。 乔羽忙开口:“贝贝姐,你要反过来想。今天这事,不一定是坏事。林工是优秀,但他太忙了,整天不着家。嫁给这种人,也就名声好听。” “结婚可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先不说双方家庭,你要生孩子,孩子要上学,上学要教育,还要开家长会。这些基本都要你一个人负责。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丧偶式婚姻。” “要是孩子优秀倒也算了,人家会说,看,不愧是林工的儿子,就是优秀。可孩子要是皮一点,或者成绩没那么好,人家就会怪你,说林工天天那么辛苦,你怎么连个孩子都教育不好。” “你们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教育,多恐怖。你压力得多大。” “其实,玉雕行业优秀的男生也很多,凭手艺吃饭的,会越来越吃香。贝贝姐,你还是多看看身边人吧。” 对面三个比她年长的玉雕女工都愣愣看着乔羽,像在听什么至理名言。 乔羽一直觉得她只会雕玉,没什么口才,看这几个女工直愣愣盯着她,忙不好意思摆摆手:“我年纪还小,这些都是我的不成熟的小想法,要是说的不对,你们别笑话——” “丧偶式婚姻——” 冷冰冰的话音把乔羽的话截断,乔羽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回转头,林景行和周舜昌两人就站她身后。 套完画就赶她走,还只带助理来吃饭,多她一双筷子会死吗? “乔羽,什么叫丧偶式婚姻。”林景行淡淡开口。 乔羽挠挠头,讪讪笑了下:“我这不是在安慰人嘛。” 你管杀,我都主动管埋了。 还要怎样? 内涵两句管杀的人都不行吗? 好在徐寄突然从楼梯上跳着跑了上来,一下搭林景行肩膀上,冲着乔羽说:“二妮,你也在这吃饭呢?” 乔羽朝他笑笑:“徐大哥好。几位姐姐客气,非要拉我过来。” “听说你在设计院食堂干了,还习惯吗?” “挺习惯的,谢谢徐大哥关心。” 徐寄哈哈大笑:“我们二妮好了之后,人看着都漂亮好多。” 乔羽听了他的话,腼腆笑笑。 幸亏徐寄来了,林景行便不好再多为难她,他们几人去远一点的那桌坐下。 “我们走吧,我不想在这吃了。”祁贝贝坐的位置最靠窗,正好能看见隔着三桌的林景行。 乔羽站起身:“我跟你换位子,我不怕他。” 尤香玉也点头:“钱都付了,不能浪费,贝贝你跟二妮换。” 两人换了座位,乔羽刚落座,就感觉两道带着极强审视意味的目光,隔着人墙射过来。 嘿,真稀奇。 学注音符号的时候还好好的,那会儿虽没音响,四周却自带罗曼蒂克的轻柔旋律。 画画的时候两人眸光交错,暧昧氛围更是急速升腾,就像把钠投进自来水,乔羽都快压不住那化学反应了。 怎么画完画,立刻速冻成冰河世纪。 连带现在,他看她都像是真要马上吃了她一样。 乔羽倒不真想跟林景行发生点什么,她现在的身份家庭,都够不着林景行的一根腿毛。 林景行不来招惹她,她绝对离他远远的。 这次,是林景行先主动接近的她,她又是因为他才穿过来。现在吃不饱也睡不好,那她当然可以跟着林景行蹭点什么,比如最最紧迫的澡票。 在地震棚擦身子太不方便,不能很舒服的洗澡,真的不爽。 眼看可以顺嘴提提澡票的事,林景行立刻下逐客令,这不是耍人嘛。 就,好气!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在专家楼里的事,没什么问题啊。 难道是那幅画有问题? 糟了,还真是那幅画。 都怪今天是十一,她画画的时候直接把这人当祖国了! 为什么非要展现林景行那种利剑出销的凛然感? 玩劈了吧。 把自己给卖了吧! 林景行是什么人,很专业的路桥设计专家。 各种画画技巧,他又怎会不知道。 她居然还班门弄斧,自投罗网。 他肯定怀疑她了。 尤香玉见乔羽沉下脸,用胳膊肘捅她:“二妮,你怎么了?” 乔羽呼了口气:“没事,国营饭店的大厨手艺真不错,这黄鳝做的好糯啊。” - “跟着她?” 徐寄压低声音,眸光朝乔羽那边看了两眼。 “不仅仅是她,跟她一桌吃饭的,还有那个叫何树国的,都要派人跟着。”林景行借端起的白瓷小酒杯遮挡,压低声音回道。 “我没那么多人手。” “设计院的保卫科可以借你两个人,但跟踪乔羽的人,一定要选从特务连退下来,经验丰富的才行。还有,要注意保密,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以免消息扩散,打草惊蛇。” “景行,你是不是被怪梦给折腾迷糊了,二妮不好着呢吗。” 林景行夹了块虎皮肉放嘴里,咽完后才说道:“她就是太好了,我才怀疑。那个怪梦好像也跟她有关。” “哦?”徐寄看向林景行,“怎么说?” 林景行的眸光淡淡投向乔羽:“从碰见她那天起,那个怪梦就停止了。” - 下午,林景行拿着大肚怪猫小件去玉雕厂做抛光去了。 每当他心烦气躁的时候,他都要雕雕玉,只有雕玉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雕玉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想,只专注地用机器配合手中的玉,直到玉出现他期待中的模样。 玉雕完,他的压力也全部卸掉,又能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乔羽在国营饭店吃完午饭,继续跟尤香玉她们混。 马路上的爆米花,冰棍箱,烟酒杂铺旁的小人书连环画的出租点,都留下她们的身影。 乔羽跟着本地会玩的女生,也算是第一次零距离跟1976年来了次亲密接触。 在她们的指引下,她知道哪家国营饭店的豆腐脑最好吃,哪里的豆沙冰棍豆沙给的最多,哪边的油条炸的最酥…… 乔羽感受到了久违的青春气息。 乔羽逛到天擦黑才回家,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地震棚里传来女生的抽泣声。 这么晚了,是谁啊? 乔羽狐疑,走上前去。 哽咽夹杂着抱怨的声音传入她耳朵。 “爸,妈,你们也太不公平了吧。我写了多少封信,等我回家,等我回家,哪怕抓阄定命运也行,一定要先等我回家。” “也就20来天,我就回来了,你们也等不了吗?” “要不是昨天,我跟瞿梓峰一起去火车站拿他家托人带的东西,随口问了那么一句,我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听了这么多,乔羽差不多明白了。 是那个乔羽的姐姐,乔桃回来了。 估计还是请假回来的。 乔桃的正式回城日她知道,十月中旬,还有半个月呢。 乔羽刚想跨步进去,张萍的声音传了过来。 很沙哑,像是哭过。 “大妮,你要体谅妈,你妹妹走丢一个月,好不容易找回来,人也清醒了,妈就想叫她过上正常日子。晚一天,妈都怕她又会变的不正常。你妹妹现在一直好好的,你就让让你妹妹,好不好?妈求你了。” “让我体谅她,谁来体谅我。香玉就比我大两岁,她就不用下放。我妹傻乎乎的,她也不用下放。我马上回城了,可以顶替你去那么好的单位,你们却跟我说我妹好了,正常了,好工作也就这么给她了。妈,你从来没当我是你亲生女儿吧。” “大妮,说什么混账话!”乔大山火冒三丈的声音。 乔羽彻底不敢进地震棚了。 对于张萍和乔大山,她其实并不担心两人会觉察出她跟他们女儿的区别。 但对于乔桃,她没有太大信心。 因为她跟乔桃是直接利益冲突者。 对张萍和乔大山来说,乔羽则更像是安慰剂。只需有七分像原来的乔羽,张萍他们就可以麻痹自己,二女儿还活着,还活的很好。 乔桃却是要和乔羽分资源的人,这里差别很大。 现在乔桃还没看见她,已经闹成这样了。 但凡她进去,被乔桃察觉出一点点异常,估计能直接上手撕。 乔桃这是临时请假,她肯定待不了太长时间。 等她走了,乔羽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好想办法。 今晚就去旁边楼里的家混一晚上吧。 反正她知道,不会再有地震。 第12章 我们回家 地震棚后排简陋三层小筒子楼样式的房,是铁路给职工分的房,里面有两小间卧室加一个很狭小的客厅,就是乔大山家。 乔大山家总面积不超过40平,跟林景行住的80平大两室完全不能比。 林景行那有独立厨卫,这楼里的厨卫都是公用的。 为防止火灾,白天做大油烟的菜时,大家还是回楼里来。乔羽白天的时候跟张萍来过这, 她知道哪间是她家。 只是怕有人偷着回来住,楼里全天断电。 乔羽没进地震棚,直接过来的。她身上没带钥匙,这会儿只能挨着掉了漆的木门慢慢坐下来。 临近黑天,稽核队马上要来抽查了,塞满杂物的过道异常安静。 乔羽扭头,望向过道顶头那破了扇窗的窗户。 月亮就快升起来了吧。 倒是没看见月亮,却看见墙上晃动的手电筒光。 乔羽看向来人,怎么这么寸,就是为了躲她,她怎么还找过来了。 乔桃个头没自己高,那张脸明显饱经风霜。明明比尤香玉小两岁,看着却比尤香玉还要老去五岁。 是个苦命人。 “姐,你回来了?”乔羽主动站起身,打招呼。 “二妮?你待这干吗呢?” “听见你跟爸妈吵架,想着先别进去惹你烦,就来这待一会儿。” “哦。”乔桃把她右边的齐耳短发卡耳朵后面,“这事跟你没关系,是爸妈做的不公平,我要闹也不会跟你闹。” 这知青还挺讲理。 乔羽刚想奉承两句,乔桃又说道,“不过你刚去食堂,人事科一个月之后才会把你的编制做进去,我还有机会。二妮,待会儿跟我下去抓阄,让老天来定咱俩谁去设计院。” 乔羽点点头,应了声“好”。 她又没所谓的,她没做馒头的瘾,只有雕玉的瘾。 只是答应过设计院的职工,要给他们做生日花馒头。 要是乔桃抽到好签,就把做花馒头的技巧教给她吧。 “二妮,进来,送你样好东西。”见乔羽不吵不闹,乔桃很满意。 这妹妹清醒后,看着比之前顺眼很多。 脸也不像先前那样,总黑乎乎的。 这会儿洗的非常干净,看着还挺漂亮。 乔羽跟着乔桃进了最里间小卧室。 乔桃从抽屉里摸出一根白色蜡烛,划着火柴,点燃。 小小卧室里,火光摇曳。 “姐,不能点蜡烛,稽核队会发现的。” “找下东西就走,要不了多久。你今天去哪玩了,我到家有一会儿了,你一直都不在。” “香玉姐她们带我上街玩去了。” “尤香玉可真舒服,我真羡慕她。我们几个一起玩的,就属她最幸运。” 乔桃从她房间破烂桌台的抽屉里掏出个生锈的月饼盒,打开,掏了些亮晶晶的东西出来。 “二妮,好看吗?” 乔羽看过去,全是雕成水滴状的小玉坠,看着挺素净的。 “好看。” “尤香玉给我的,用她们厂剩料打的。我们知青马上要各回各家,以后很难见面了。趁这次请假,我带些坠子回去,给大家分分,留个纪念。” 乔桃说完,继续在月饼盒里扒拉来,扒拉去。 “咦,雕成玉兔的耳坠呢,你一直吵着要的。” 乔羽并不想要,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人是她。 要给礼物,也是她送礼物给乔桃才对。 “姐,别找了,我不戴耳坠。” “耳洞都打了,不戴不是白受痛了。找到了。来,姐给你戴上。” 乔羽连声拒绝,因为整个面部,她的耳朵最见不得人。 以前乔羽朋克过一段时间,她在右耳的耳骨上打了一排洞,有三个,用来戴亮晶晶的耳钉。 穿过来后,她梳辫子时,刻意把辫子分梳两边,好尽量用头发遮住耳朵,就怕被发现。 “你不戴,就还在生气,不是真心要和我抓阄。” “姐,面点工的活我可以直接给你,真心话。” “那你更要戴上,快坐好。” 乔桃一把拽过乔羽的胳膊,把她摁在凳腿已经摇晃的木凳上。 “你既然好了,就要漂漂亮亮的,叫人家看看,我们乔家二妮长成大姑娘了。”乔桃撩起乔羽左边的头发,帮她把那边的耳坠戴好。 “姐,这边我自己来。”乔羽心捶的像擂鼓响,说话声音都有些发颤。 “黑灯瞎火,你不好弄,我来。” 乔桃走到乔羽的右手边,刚把她头发撂到耳朵后,手上的动作凝滞了。 “二妮,你这只耳朵怎么这么多的洞?” 乔羽只能装傻:“不是只有一个吗?还是你带我去打的。” 乔桃放下手里的耳坠,站到乔羽面前。 “你起来。” “姐,你要干吗?” “衣服解开,我看下你左边的锁骨。”乔桃的声音特别冰冷。 乔羽紧捂住领口:“姐,我们下楼吧,一会儿稽核队该上门了。” 说着就要往门口逃。 胳膊被乔桃大力拽住。 原以为经常在健身房锻炼,力气会很足。没想到来到1976,她根本PK不过天天在下放地做苦力的乔桃。 没挣扎几下,她就被乔桃摁在灰扑扑的墙皮上。 身上的蓝灰布衬衣直接被乔桃大力拽开,上面的黑色塑料纽扣应声掉落在水泥地上。 乔羽穿过来到现在,除了假哭过几次,从没掉过一滴眼泪。 那么凑巧的,这边丢了一个叫乔羽的。 又是很巧,她和这里的乔羽有几分像。 她一直安慰自己,既然回不去,那就像穿越小说写的那样,替这里的乔羽活出精彩吧。 她也刻意让自己不再去想她2021的父母亲人,总觉得是不是会有别人去到2021,替她过好本该属于她的日子。 可现在乔桃这么一闹,她所有的粉饰全在一瞬间坍塌。 原来这并不是穿越小说,她只是短暂地遇到一个临停位,临停时间只有五天。 现在,临停位要被回收了。 “姐,我求你了,别这样,好吗?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想办法给你,真的,我说到做到。”乔羽的眼泪像瓦缸加祁贝贝总和的N次方,流了下来。 她对未来已有规划,一切也在按计划进行。这些计划里,也包括了乔桃和张萍夫妇。 她们可以双赢的。 “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是我亲妹!”乔桃不顾乔羽的乞求,一把撕裂她里面的女式背心。 乔羽惊恐,大叫起来,整个人已经濒临崩溃。 她双手交叉,紧抱双肩,极其痛苦地蹲下身。 被人搜身原来是这种感觉,太屈辱,太难受了。 乔桃也是女的,乔羽却感觉到被强的那种侮辱感。 乔桃瞳孔震颤,乔羽纤细的指节中间露出来的锁骨,非常干净,甚至可以说非常好看。 但这绝不属于她亲妹。 她亲妹有年夏天摔进没完全熄灭的蜂窝煤渣堆,烫到了左边锁骨。 留下一块榆钱大的疤。 现在,乔羽锁骨光洁如玉,身上皮肤也像瓷一样白。 而且她肌理分明,明显经过训练。 她妹妹傻乎乎的,什么活都不用干,哪有这么好的线条? “乔桃,你可以不用这样的,我们一起让这个家变得更好,不好吗?”乔羽抬头,眼泪顺着双颊流下来,她真的希望可以劝回乔桃。 “你究竟是谁?”乔桃有些怕了,说话的同时,慢慢往门口挪去。 乔羽转眸看她:“我是你亲妹。” “不,你不是,你是特务!”乔桃说完,立刻跳了出去。 还把外边大门反锁了。 乔羽瘫坐在地上,为什么会这样,15天的缓冲期都不能给她吗? 是她非要赖在乔家的吗? 是她非要当面点工的吗? 都不是! 她只想做好这里的乔羽。 “呜呜——” 乔羽自从穿来后,从来没这么伤心过。 她在军事基地准备的,但没用到的那套说辞,必须登场了吗? - “林工,乔羽那边出事了,徐所喊我过来征询您意见。” 林景行从玉雕厂回到家,徐寄手下在专家楼下等他。 “她怎么了?”林景行的心跳不由加速,说出的声音也带着些许的颤抖。 “她姐姐乔桃突然回来,看出乔羽不是她的亲妹子,这会儿正在家里闹。” “这不是打草惊蛇吗?你们的人为什么不先稳住她?”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们没来得及准备。现在怎么办?” “赶紧过去看看。” 林景行和那人迅速上车,朝乔大山家奔去。 徐寄在楼底下等他。 “现在什么情况?”林景行问道。 “我们的人已经把乔大山家包围了,你要没意见,我们立刻冲进去抓人。” “都有哪些人知道这事?” “就乔桃和乔大山夫妇,别人都不知道。” “有没有可能,先假装这一切没发生,让乔羽继续她的任务。” “风险太大。景行,他们就是冲你来的,我必须保护好你。” “走,先上去看看。” 林景行走在前面,徐寄跟在后面,两人爬楼上去。 狭窄拥挤的二楼过道里,已经围了七八个端枪的。 “先让他们把枪收了。”林景行皱了皱眉。 徐寄挥了挥手,那些人听令,收起枪。 乔大山的房门前,张萍已经哭到直不起身,“二妮呀”,“我可怜的二妮呀”的直嚎。 “开门。”林景行压低声音,冲乔大山道。 “林工,危险。”乔大山脸色很难看,但还在努力劝林景行。 “没事,你先开门。” 这里墙体很薄,林景行已经听到屋里传来很压抑很无助的哭声。 她会是敌特吗? 如果是的话,会这么轻易暴露她所有的把柄吗? 林景行想到那幅画,也想到徐寄刚跟他说的三个耳洞。 敌特的第一准则就是要把自己隐藏在人民的汪洋中,像她这样反其道而行之的,他听都没听过。 “景行,还是让我进去吧。”徐寄撩开外套,露出裤腰上的枪托。 “我进去就行。”林景行转眸看向徐寄,“她应该不是我们猜的那种人。” 林景行推开门,跨步进去。 闪着幽暗烛火的小卧室里,有个身影团成一团,缩在墙角,一抽一抽的。 林景行迈步走到那团身影跟前。 乔羽听到动静,埋在双臂中的脑袋抬了起来。 她身上的蓝布衬衣没了扣子,就这么松松拢着。 下摆处,白色背心布料露了个角。 林景行看着地上的纽扣,知道这里先前很不体面过。 他蹲下身,看着紧咬双唇,不让呜咽声流淌出来的乔羽,嗓音中有压抑不住的怒火:“谁干的?” 乔羽使劲摇头:“不重要。林景行,我现在只想回家,你派人送我回家,好吗?” - 乔羽的爷爷奶奶辈住在苏城,离上海很近的地方。 乔羽在军事基地的接待室看到那张年历的时候,她就算过了。 这个时候,她爸妈不过就是瓦缸的年纪。 原本想着,人家要是认定她是特务的话,她就说她是从苏城逃婚出来的那个姑奶。 姑奶名叫乔丝语,是她爷爷的亲妹妹。 1975年,姑奶不满家里安排的婚事,自己逃到广州。 后来,她辗转去了香港,期间跟整个家族都断了联系。 直到香港回归那年,乔羽出生,大家都说她和那个姑奶身上的胎记特别像,都是肩胛骨的位置有块像青羽似的胎记。 这个姑奶不知从哪得到消息,时隔二十多年才回来,为的是参加乔羽的满月酒。 后来也是这个姑奶,看自己跟她年轻时长的越来越像,更加喜欢她了,特意介绍行业内厉害的玉雕师父教她雕玉。 姑奶直到香港回归才跟家里重新联系,这期间一直住在香港,大陆这边想查也不好查。 所以乔羽是有二十多年的安全期,可以假扮成她姑奶的。 比起扮这里的乔羽,扮自己家的姑奶,乔羽更能得心应手。 她的姑奶有文化,人不傻,也会玉雕,完全就是她的翻版,而且回自己家也能过得比这里轻松舒服的多。 至少不用天天起那么早做馒头,想怎么洗澡都行! 可是斜拉里跑来一个人,擦去她脸上的泥,然后就喊着“这不是乔家二妮吗”,那她自然只有就坡下驴。 那个时候,她如果还要硬扯上苏城,反而会引起大家的怀疑。 后来,乔羽见大家都能接受她住在乔家,自然也就断了找回真正家人的念头。 另外,她也害怕会引起蝴蝶效应。 虽然她的爷爷奶奶辈不是大富之人,但这么些年,整个大家族都很平安知足地过了下来。 私心里,乔羽并不想打扰那边的人。 可现在,平城已经容不下她了,都快把她列入特务的行列了。 哪怕回苏城会有蝴蝶效应,她也只能回去。 乔羽伸出胳膊,拽住林景行的裤管晃了晃,声音还抽噎着:“林景行,我一刻都不想待在平城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一件大大的衬衣落了下来,罩在乔羽身上,随后她整个人从腿弯处被只着背心的林景行抱了起来:“……我们回家。” 第13章 留住她 林景行抱着乔羽,往房门口走去。 他神情极其冷峻,暗沉的眸中情绪复杂。 “我家其实在苏城。” 有房但没田,生活同样乐无边。 乔羽坦白了,早就该告诉他了。中午他在国营饭店时,用那么怀疑的眼光看她。 那个时候,就应该告诉他的。 也许还能免了晚上这顿侮辱。 林景行当时还喊上徐寄一起去吃饭,估计就是为了让徐寄帮忙调查她。 刚刚在里屋,乔羽听着外面接连拉枪栓的声音,她真怕了。 1976年的形势有多严峻,她学过近代史,又怎会不知道。 她读过相关资料,这种时期,一个女人要是坐牢,那是非常惨的。别的不说,身上来那个,都没足够卫生纸用。甚至有些女人,连月经带都申请不到,不得不用塑料片做月经带。 走一步路,剐一片肉。 这种日子,乔羽想都不敢想。 撂吧,全撂完,她就能轻松很多。 已经来到这么困难的时期,何必非逼自己拿hard剧本。 真那么爱做馒头吗? 回去完成姑奶原本说好的那门亲,跟苏城的那个外科医生成婚,挺好的。 那个医生等了姑奶五年,实在无望才重新找人结婚。 后来,他的个人成就也非常高。 晚年还重新和姑奶做回了朋友。 好在她没有见过那个医生,只是听说过这些事。 这样她嫁过去,应该不会太尴尬,能轻松很多。 唯一不好的,有可能会改变很多人的人生轨迹。 包括将来她的再次出生。 管不了那么多了,活好现在吧。 “其实,我是逃婚出来的,我走了好多地方,然后才来到平城。” 林景行听到“逃婚”两字,脚步滞在那。 他垂眸紧盯乔羽,打断她:“别再说了。” 紧接着,他又道,“你放心,有我在,你不用怕。我能担保你就是乔羽。” 乔羽:“......” 血缘的事你也能担保? 再说,这么大的事,是他这个路桥专家就能压下来的吗? 说不定还会影响他的工作。 “林景行你不要这样,我有家,你派人送我回家就行。以后你要记住,一日三餐,一定要按时吃,不要因为忙就不吃饭。千万记住我的话。” 别死那么早,她就算没白挨这趟罪。 林景行听见乔羽像做离别赠言式的发言,心慌乱到抱她的胳膊都有些发抖。 他低头紧盯她:“乔羽,我说的回家,是回我的家,你白天刚去过。” 乔羽:“......” - “景行,现在怎么说?”徐寄看林景行抱着乔羽出来,围了上来。 “我先带她回我那。”林景行看了看徐寄,眸光接着从门口围着的人脸上一一转过,“今晚的事都是误会,我确认过了,乔羽就是乔家二女儿。” “她不是,她锁骨上都没疤。”乔桃搀扶着张萍,很不服地梗着脖子。 “徐寄,你跟他们好好解释解释,我先带乔羽走。” 林景行加重“解释解释”这四个字的发音,说完,大步流星,抱着乔羽往楼梯那走去。 乔羽看见乔桃就莫名心虚,她深深地把脑袋埋进林景行的胸膛。 好像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敢动她。 - 时光仿佛又回到乔羽刚穿过来时,那会儿她全身都是泥巴,直接被林景行丢到副驾驶位上。 这会儿,她身上的衣服被撕的破破烂烂,依然很窘迫。 好在林景行没再丢她,而是好好地把她送到车座后排。 她的穿越第一责任人进步很明显,乔羽严重受伤的心灵有被暖到。 林景行没跟进来,他关上后面车门的时候,乔羽刚刚定下一点点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从车窗探出脑袋:“你不一起走吗?” 你不走,我也不走。 林景行从裤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着,倚在车旁,吸了起来:“我在这等一会儿徐寄。” 他得知道徐寄谈的怎么样。 刚刚他给徐寄的暗示足够了,徐寄应该能明白他想大事化小,继续观察乔羽的意思。 虽然他明知道,乔羽完全可以排除敌特的嫌疑。 可要不这样,他又有什么理由把她留在身边? 在已经知道她在苏城有个家,还有未婚夫的情况下。 徐寄过了一会儿才跑过来,远远地冲林景行点了下头。 林景行麻利丢掉他抽的第二根烟,开门,上车,一气呵成。 随着尾气的喷出,他丢给徐寄一句话:“让人把乔羽衣服送过去。” “徐大哥跟你说了什么。” 乔羽只看见徐寄远远跑来,怎么林景行话都没跟人说一句,就上车走了。 林景行像是特别累的样子,他捏着眉心,转头看向乔羽: “他让你放心,睡醒之后,一切照旧。” - 乔羽相信这个年代的人对专家的崇拜之情了,居然连派出所所长都对林景行言听计从。 那也许,她真可以不回苏城,不去打扰家人。 还能在这里,当做无事发生,继续做乔二妮。 “林景行,谢谢你。” 今晚弄到那么尴尬,乔羽以为她只剩回家一条路可以走。 哪知,还能峰回路转。 乔羽转眸,很真诚地对林景行道谢。 汽车的右前轮陷入一个深坑,狠狠颠了一下。 眼看就要撞到旁边的车窗,一只手伸过来,兜住乔羽的脑袋。 乔羽惊魂未定地去看那只手的主人,林景行已经撤去了手,坐的很板正。 见乔羽一直盯着自己看,林景行看向她:“路很颠,看着前方,坐好。” “哦。”乔羽红着脸,忙目不斜视,盯紧路面上是否有新的大坑。 在70年代,单身男人带单身女人回家过夜,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乔羽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那块墨玉质地的平安无事牌,真要挂她脖子上了! 到底是叔公,动作就是比那个渣侄孙干净利落。 一会儿到了专家楼,得好好洗个澡。 只是今天情绪波动那么大,她真没心情做其他事。 可以简单亲亲,其他的,还是等哪天月光更柔和时,再说吧。 “嘎——” 汽车停在专家楼下,乔羽拢紧林景行的衬衣下车,旁边一道豪爽的声音响起—— “老徐派人过来通知,我就火急火燎来了。赶巧,你们也刚到。” 乔羽看向穿灰布衬衫的中年女人,狐疑地看向林景行。 “这是徐寄对象,今晚她陪你住这。我拿几件换洗衣服,就去徐寄那住。” 你怎么不找一个嗓门更大,嚎的能让整个平城都听见的人来陪我呢? 乔羽扯出一抹假装乖巧的笑:“那就麻烦嫂子了。” - 林景行收拾东西的时候,乔羽和徐寄的对象刘淑芬坐在餐桌旁的凳上等他。 林景行没关房门,从乔羽的这个角度,她能看见林景行的一举一动。 林景行先从衣橱里拿了件的确良衬衫,甩平,穿上,再稍微踮脚,从衣橱顶上取下上海牌旅行包。 他个子很高,这些对乔羽来说需要凳子辅助的动作,他做起来相当轻松。 以后家里不需要便携式小梯子了。 乔羽提了提嘴角。 “二妮。”对面的刘淑芳压低声音,喊乔羽。 乔羽扭头朝她望过去。 “你胆子这么大,敢这么看林工?” 乔羽:??? 长的好看的人不就应该使劲给人看的吗? “那应该怎么看?” “低下点头,这样对林工才显尊重。” 乔羽假装害羞地低下头,然后微微用余光瞥林景行。 “是这样看吗?” “对,这样才对。” 乔羽笑笑,站起身,拉了拉身上林景行的大衬衣,走到林景行房门边,正大光明地看他收拾东西。 刘淑芬:??? 她忙站起身,要过来拉乔羽。 乔羽先她一步,走进林景行的卧室,“啪——”地把房门关上了。 人顶在房门后。 “怎么了?”林景行收拾东西的动作没停,抬头看向她。 “在外面看你,有人管。” 林景行一愣,而后笑了笑。 他从卧室的书桌上拿起白天乔羽给他画素描的软面抄:“会写字吧?” “嗯。” “那就坐这,给我写赠言。” 林景行拉开书桌旁的凳子,帮乔羽拔开钢笔笔帽,递给她。 “写哪方面的?” “赠言还分类别?” “当然了,事业祝福,友情祝福,还有其他方面的祝福,差别很大的。”乔羽眯了眯眼。 林景行坐床沿边,双手撑在身后,两条大长腿都快伸到乔羽那去了。 他仰头想了一会儿,重新坐直身子:“只要配你的画就行。” 那是爱国情啊。 乔羽想了想,这不简单嘛。 时代剑锋,他既是锋利的剑,也是磨刀石。 她握住钢笔,在扉页写道: “赠林景行: 磨刀石牺牲自己, 把锋利赠给宝剑。 可我只希望, 你对自己好一点。 乔羽 于1976国庆平城专家楼留” “给你,跟画搭吧?”乔羽转过身,胳膊交叠,搁在椅背上。 林景行接过软面抄,盯着乔羽的字,看了好久。 抬起头,他唇边漾起一抹笑意:“很搭,字也很好看。” 顿了顿,他又问道,“可你真叫乔羽吗?” “哦,本子给我,我加个曾用名。”乔羽伸出手。 林景行合上软面抄,放到他叠好的衣服上面:“记住,你就叫乔羽。谁问你,都是这个名字。” 林景行说话的时候,头朝门口转了下。 乔羽立刻get到一股谍战的味道。 她使劲点头:“嗯,我本来就是乔羽。” 第14章 我来观察 有了林景行的暗示,乔羽跟刘淑芳相处起来小心多了。 这个刘淑芳很能套话,乔羽拿到徐寄手下送过来的衣服,钻进卫生间洗澡时,她还站门口,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乔羽聊。 “二妮,我怎么听说,你不是乔家二丫头?” “瞎说,我当然是乔家的女儿。我姐看我妈把面点工的好工作给了我,不乐意,在家闹腾呢。”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姐做的不对。” “我姐也没啥不对,我要是她,也会觉得不公平,说不定比我姐闹的更凶。” 刘淑芳:“……” 外头安静了几分钟,刘淑芳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那二妮,你跟林工是什么情况?” 乔羽已经洗好澡,她套上宽大的衬衣,拿毛巾擦着头发,打开门:“林工看我受委屈,都心疼成那样了,还把这么好的房子让给我住,你说我俩什么关系。” 刘淑芳要说的话全被乔羽噎住,她愣了愣,跑到乔羽跟前:“二妮,林工他今天是难得好心,你别会错意。嫂子是过来人,得劝你一句,趁还没怎么样,赶紧收住心。” 身份,学识,家庭,完全不配,喜欢也是白喜欢。 乔羽眯了眯眼:“收不住了,全给出去了。嫂子,明天早上四点半喊我起床上班,你也早点睡觉。” 乔羽钻到林景行住的那间屋,不等刘淑芳再说什么,“乓——”的关上了房门。 - 乔羽睡着的时候,刘淑芳悄悄下楼,回自家地震棚。 她住的地方离林景行家很近,骑车不过三分钟。 林景行和徐寄已经在地震棚里等她等了很久。 “她都说了什么?”徐寄问道。 “打听不出来,她咬死自己就是乔家二女儿。还把我当成闹钟,让我四点半喊她起床。一会儿我还得把闹钟带走。”刘淑芬端起小方桌上的搪瓷杯,“咕噜咕噜”喝了好多水。 “景行,你怎么看?”徐寄转向林景行。 林景行双手环抱胸前,倚在撑住绿布棚的木柱上。 “她看我及时赶过去,又有了信心。我建议还是继续观察,就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 “那我跟她一起住,会不会有危险?”刘淑芳看他们要当无事发生,有些紧张。 “她是来窃取机密的,不是来搞暗杀的。她要真有那本事,今晚不会被欺负成那样。”徐寄无奈道。 刘淑芬拍拍心口,大松一口气:“老徐,你说的有道理。我看那丫头柔柔弱弱,估计连鸡都不敢杀。” 徐寄看向林景行:“对了景行,你当时进去,那丫头跟你说了什么。” 林景行垂下眼眸:“她坚持说她就是乔家二女儿乔羽,让我信她。”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林景行的眸光从地震棚投入外边黑漆漆的夜空:“先撤掉所有跟踪,我跟周舜昌两人警醒点就行。今晚这事很突然,他们肯定不会再有行动。平城这边机密项目本就少,我猜他们其实并不准备在平城行动。最终任务的实施,会在京市。今晚以后,他们肯定会进入蛰伏。” 像是对徐寄,也像是对自己,林景行淡淡道,“乔羽,就交给我来观察吧。” - 刘淑芳不知从哪搞到个闹钟,响的时候能把整栋楼震翻。 乔羽还是习惯张萍温柔轻摇式的叫醒方式,今天上完班,她要去一趟铁路仓库那,找张萍。 相信只要真诚地和张萍说一说,张萍肯定愿意接纳她的。 晚上不会再来专家楼了,乔羽从林景行的厨房找了个网鲜袋,把她换下来的脏衣服装进去,拎着去单位。 被乔桃撕破的背心,乔羽直接扔了。 乔羽一到设计院的食堂,赶紧开始忙活。 林景行昨晚那么帮她,她会知恩图报的。 首先,取消不让林景行和周舜昌两人看和摸Q版花馒头的禁令。 乔羽先前下这条禁令,一来,不想和林景行搭上什么关系。二来,她的这个手工别人可能不会觉察什么,善于玉雕的林景行肯定能看出不一样的东西。 反正昨晚已经跟他坦白了个开头,他知道她不是真的乔家二妮,现在也不怕他知道她还会玉雕。 昨天放假,今天要把昨天也过生日的职工花馒头一起补上。 乔羽任务比较重,要做整整80个花馒头。 她正忙着捏花猴子呢,物资管理员李姨跑了过来。 “二妮,你妈过来了,在发饭点那等你呢。” “我妈?” 张萍先来找她了? 乔羽放下花猴子,站起身,用毛巾拍掉身上沾的面粉,急匆匆往外面赶。 张萍像是一夜没睡,两只眼睛红肿的厉害。 她看见乔羽,又要伸手抹泪。 “妈,你找我?”乔羽喊声很小,她心里没底,不知道张萍还愿不愿意接受她。 “二妮,你过来。 ”张萍声音哽咽着,向她招手。 乔羽听她还是喊她“二妮”,眼眶不由一热。她走过去,带着犹豫:“妈,你还认我的,对吗?” 张萍仔细看乔羽:“是比我家二妮好看多了,之前是妈在骗自己。” “妈,你的二妮肯定还在,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你看不见她而已。就像我,也是从别的地方掉到这里来的,你能把我当成亲生的吗?” “妈,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孝顺你和爸,也会好好待姐姐的。” 听了乔羽的话,张萍捂着嘴,抽噎了好一会,她点点头:“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二妮,你放心,从今天起,不会有人敢说你不是二妮。就是你姐,她要再说,我一样撕烂她的嘴。” 乔羽对她的好,张萍又不是没感受到。 水饺省给她和乔大山吃,也不让她多在蜂窝煤那做。 自己还那么能干。 张萍想了一夜,只要乔羽愿意,她就是他们家亲生的了。 徐寄说她可能是特务,她睬都不会睬。特务不会选择他们家的,天天做馒头的人,哪有机会接触机密信息。 二女儿已经找不到了,乔羽,她不能再弄丢。 乔羽让张萍把脏衣服带回家,以免放在这里被人看到,不好。 张萍又问了几句林景行的事,知道昨晚是徐寄的对象陪乔羽住,这才放心离开。 乔羽看着张萍的背影,心里很感慨,她算是运气好的吧。 遇到这么善良的妈。 以后,她一定会好好待这家人的。 - 林景行跨步进食堂,看见他和周舜昌的固定餐桌那围满了人。 他走过去,在周舜昌旁边坐下。 对面的那些职工手里都捧着个搪瓷碗。 “出什么事了?”林景行坐下,问那些人。 “林工,花馒头。来,您拿着慢慢看,摸也可以。” 五六个搪瓷碗一起堆到林景行面前。 林景行吓一跳,身体往后缩了缩。 “这是干什么。” “听二妮说您特别想看花馒头,我们每个过生日的,都特意留了一个没吃,就等您过来,给您看一眼。您看完后,我们再吃。” 林景行莫名其妙,旁边的周舜昌则捂嘴偷笑。 “我没有想看,你们快拿走。” “不行,二妮吩咐过。林工,您就拿起来看一眼,不然下回我们不好意思再找二妮预约。” 那些人把全部的花馒头都倒进一个搪瓷碗,其余的碗暂时收走。 林景行面前的桌面没那么壮观了。 他看了看对面那些人,个个都很严肃,不像在开玩笑,这才从搪瓷碗里拿出一个花馒头。 是只有着大肥脸和短耳朵的兔子。 林景行拿着馒头兔,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 他从包里掏出那只怪猫,经过昨天的抛光,怪猫通体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已经非常完美。 “这两个像吗?” 林景行把兔子和怪猫托在手心,让周舜昌比较。 “一点都不像。” 林景行摇摇头:“你不会玉雕,看不出来。它们两个,完全一样。” “那你还不赶紧让她看看你这只怪猫,说不定她知道这是什么。” 林景行听周舜昌这么说,急忙把怪猫玉雕收好:“还不到时候。” 他当然会问,也会把玉雕送给乔羽。 但不是现在。 他有更好的时机。 - 今天是学习班开班的第一天,乔羽下班后先回地震棚睡了个晚午觉。晚上五点,她要和上常白班的人一起,参加两小时的学习课程。 乔桃吃过早饭就回下放的地方去了,张萍告诉乔羽,徐寄已经劝好乔桃,乔桃以后会把她当亲妹妹的。 乔羽倒不怕,乔桃回来,她就把面点工的活给她。 然后,再使劲对她好。她就不信,融不化她的心。 傍晚四点五十,乔羽提早十分钟,拿着林景行送她的软面抄,来到设计总院的培训室。 培训室就在主楼的二楼最西边,人事科旁边。 以往新入职的职工会在这里简单接受一下培训,再就职。 乔羽走进二十平左右的培训室,里面已经坐满了各科室来上课的职工。 乔羽能叫出大部分人的名字。 有来自电力维修部的,工程部的,还有后勤部和保卫科的。 都是边缘部门,平时不太需要很多文化知识。 食堂过来上课的,就乔羽一个人。 她一进去,大家都开心地朝她笑,忙着跟她再次确认自己和家人生日,拜托她千万不能忘记。 乔羽笑着,一一答应。 “二妮,你现在是不是全好了?” 一个看着有五十左右的老伯坐到乔羽旁边,找乔羽说话。 乔羽认识这个人,他是工程部的。 “梁伯伯,谢谢您关心,我应该算是好了吧。”乔羽模棱两可。 “那你看看我亲侄子,长的很精神。他在玉雕厂工作,工资很高。这不,昨天十一放假,他非要拉着我去供销社,给我买了一块梅花手表。”老梁拉起袖子,露出崭新的手表,给乔羽看。 乔羽尴尬笑笑。 “对了,明年他要代表厂里参加广交会,他们领导都定下名单了。二妮,你考虑考虑,觉得还行,给我一张你的照片,我带给我侄子相看相看。” 老伯从衣兜里掏出一张一寸大小的黑白照,不等乔羽表态,直接塞进乔羽放桌上的软面抄里。 有人开了头,好些人都排着队要给乔羽塞照片。 乔羽没想到她都这么畅销了,忙红着脸,站起来,对大家合着掌道谢:“我身体还没完全稳定,还是别耽误各位的亲朋子侄了。” “二妮,我刚碰见张姐了。她说你彻底好了,叫我们放心给你说亲哩。” 乔羽:??? 这妈过于热情了吧? 早上眼睛不还肿的像红灯笼椒似的吗? “可我还小,我想先学习,暂时还不想谈对象。” “二妮你都26了,哪小了,要抓紧了。” 她明明才24! 哦,真正的乔二妮已经26了。 乔羽很尴尬:“我姐28了,大家可以先帮我姐说亲,妹妹不能赶在姐姐前头。” “放心吧,姐妹俩,一起说。” 乔羽正懵在那不知该怎么回答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劈入每个人的耳朵:“都不许给乔羽说亲。” 乔羽愣愣抬头,林景行怎么来这里了? 他这个大专家屈尊给他们这些参差不齐的半文盲培训? “林工,这方面我们可不听您的。设计上您是大专家,婚姻上您是小学生,得听我们这些有经验的。” 林景行听了这话,脸黑到不行:“乔羽8岁到26岁,一直都是糊涂的,所以她现在只相当于9岁。你们连9岁的女孩都不放过吗?” 众人:??? “二妮她已经好了呀,没好我们也不会给她说的。” “有我在,你们谁都不许给她说。要说,等我回京市再说。” 众人:??? 好吧,你是专家你有理。 反正你还有二十来天就走,等呗。 大家都不再说话。 培训室一下安静如鸡。 跟着林景行一起进培训室的马国涛忙上前一步,活跃气氛:“哎呀,你看看你们十月期的学员,多么幸运。林工百忙之中,抽空来给你们上第一堂课,你们真是与有荣焉。” 第15章 你才9岁 第一堂课,一般以动员为主,不太会涉及教学内容。 林景行也是过来给这期学员热个场的,他选择通过互动聊天的方式进行。 “每人都可以问我一个问题,工作,学习,生活,什么都行。我之前工作太忙,都没好好跟大家坐下聊聊,今天是个好机会。” 林景行随意坐讲台上,大长腿闲适搭着。 只要大家不再给乔羽说亲,他就轻松很多。 乔羽刚刚被一大群人追着塞照片,这会儿已经选择缩在角落里坐下。这样,她边上可以少站点人。 现在她坑着脑袋,看别人积极举手提问,她感觉很安全。 “林工,您谈对象了吗?” 有个胆大的人直接问出这种个人情感隐私问题。 底下捂着嘴轻笑的声音连成一片。 其实大家都知道,林景行没对象。但就喜欢听他自己说出来,最好是很窘迫很尴尬地说出来。 那提问的人就暗戳戳爽到了。 谁知,林景行一点都没有生气,眸光淡淡扫过下面的学员。最后若有似无的,轻落在乔羽脸上,又立刻移开。 “我正在谈。” 这简单四个字,宛如热油扬进沸水中。整个培训室炸.开了。 “林工,林工,她是谁啊?” “她是哪里人,您老家的吗?” “肯定不是,林工难得回老家。肯定是京市的,对不对?” 林景行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 “我只回答问题,不延伸。下一个问题,不能再问任何跟谈对象相关的。” 底下人遗憾叹气,最怕这种说话说一半的,还不如不说呢。 又有人举手提问。 “林工,我听人事科同事说,您回京市前一天正好过生日。您看您过完生日,第二天就要走,这就是庆生加送行赶一块了。平日您工作忙,我们也没机会找您喝几杯。您生日这晚,一定空出时间,给我们大家一个机会,可以吧。” 乔羽看了看这个变相拍马屁的人,她不认识。 “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条件比较艰苦,还是别搞集体宴饮这类容易引起浪费的活动。而且那晚我有安排,我和我对象会去国营饭店吃饭。” 林景行这么一说,直接如一吨钠投入两吨水中,炸.裂的水珠在空中凝成了不落的水幕。 “林工,您对象是平城人啊?” “平城可不大,不知道哪个女的这么幸运,说不定我们还认识。” “别猜了,林工生日那天,咱们蹲点平城所有国营饭店不就好了。” 听着这些好玩的议论,乔羽捂嘴偷笑。她稍稍坐直身子,眸光望向林景行。 林景行的嘴角也噙着淡淡的笑,他微微转头,视线朝乔羽这边瞥来。 眸光交缠,两人较劲似的,都没先移开目光。 乔羽才不要先败下阵来,她又没收到林景行的生日邀约,不一定是那个幸运的平城女孩,为什么要躲。 林景行那边撑了不到三十秒,脸红了,眸光先转向别处。 “咦,林工,您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在想您对象呢?” 林景行摇摇头:“换问题,大家可以问问工作学习上的问题。” 几个人分别站起来,问了些提高学习效率和高效工作的问题。 乔羽静静听着,没说话。 这种谈话类教学,半开玩笑半吹牛,时间过的最快。大家嘻嘻哈哈中,两小时到了。 林景行抬手看表,快七点,要下课了。 “还有最后一个提问机会。乔羽,你坐后面,一直没说话,你有问题要问吗?” 正在软面抄上无聊画画的被cue女孩乔羽懵懂睁着双眼,慢吞吞站起来:“啊?所有人都必须提问吗?” 她好像没什么要问的。 要问也不能在这里问。 “二妮,快问,今晚林工很随和,问错问题他也不生气。”前排人扭过身子,鼓励乔羽。 乔羽歪脑袋想了想:“我想问下林工,您过来给我们上课前,吃过晚饭了吗?” 乔羽话音刚落,培训室哄堂大笑。 这算什么问题,浪费提问机会嘛。 “二妮,问题不是这么问的。”前排人耐心教她。 乔羽眨眨眼:“可我就想知道,林工那么辛苦,工作那么忙,还要赶过来给我们上课。要是您还没吃,我去给您下一碗酱油肉丝面。就是比较贵,要一毛钱票,您身上有吧?” 培训室里又是捂嘴偷笑的声音,林工怎么会缺钱票。 这个乔二妮,还是没完全好透。 林景行望着她,嘴角提着,没说话。 先前要给他侄子说亲的老梁激动起来:“二妮,林工都说他已经在谈对象,你别傻了,赶紧换人,就我侄子吧。我侄子很优秀的,照片塞你软面抄里,回家记得看看合不合眼缘。” 另外也有好几个人应和,“对对,我邻居儿子的照也塞你那了。” “我外甥的照也在你那。” “......” 这场培训还真是前后呼应,又回到给乔羽说亲的话题上来。 林景行拔高嗓门,把说亲的声音压下去:“我来之前还真没吃饭。乔羽,走吧,尝尝你的手艺。” - 乔羽虽是苏城人,但她上大学到工作,一直住上海,她挺会做上海美食。 酱油肉丝面,讲究的是肉丝的厚薄。 乔羽刀工好,肉丝切的相当匀称。 软软的肉块在她手里非常听话,乔羽切的时候真正做到不厚此薄彼。 她把小肉切成半厘米厚的长条,用生抽,老抽,盐,白胡椒还有料酒腌制好。 面条她用的是她中午做剩的劲道面。上海本地用的是细面,但她现在使的锅是煤炭烧的大锅,火力太旺,太细的面她怕会软的太快,吃进嘴里,没嚼头。 上海面的制作讲究二回炉,面条煮熟过一次之后要过冷水冷凝,等汤汁收好后,再把冷凝好的面过一遍汤。盛出来之前,加两片烫过的青菜,再舀一点点猪油,就是正宗老情怀酱油肉丝面。 乔羽在食堂做面的时候,林景行在外面等她。 这会儿是晚上七点多,早过了大家吃晚饭的时间。 乔羽端着大搪瓷碗出来,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她急的。 她不想让林景行吃的太晚。 “快吃快吃,吃饱不想家。”乔羽把面碗推到林景行面前。 面碗有点烫,她放下后,忙朝手指吹了吹,又在空中甩了甩。 林景行看她着急的样子,笑了笑,拿起筷子,夹起几根面条,放嘴里,吃的吸溜吸溜。 “好吃吗?”乔羽托着腮帮,双眸晶亮晶亮的,看着林景行。 林景行抬起头,咽下嘴里的面,才说道:“很好吃,这些你都哪里学的?” “我在上海住过一小段时间,在那学的。” 其实大学加工作都在那,但乔羽不知道她姑奶有没有住上海的经历,只敢往小了说。 乔羽原以为林景行会就着她苏城的身份提问,她也可以继续昨晚只开了个头的坦白。 没想到,林景行立刻转换话题:“软面抄给我看一下。” “我没记笔记。” 她的人设是不会写字的乔二妮,想记也不能记。 “不看笔记,看照片。” “哦,那我去拿。” 乔羽“咚咚咚”跑回后厨,撕掉画Q漫的几页纸,团了团,扔进炉膛。 这种画法在这个年代还没出现,她已经失去第一层马甲。这仅剩的第二层,她要好好护住。 “六张一寸小照,都在这了。”乔羽把小小黑白照片一字排开,码在桌上。 林景行放下筷子,一张一张拿起来,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他把照片叠一起,装进他衬衣的衣兜里。 乔羽:??? 大哥,这是人家给她相亲用的照,你干吗呢? 乔羽伸出手:“照片给我,我明天要还给人家的。” 这年头照片很珍贵,拍一张不容易。她相不中的话,人家会把相片要回去,再给别家姑娘相看。大哥你把照片拿走,她拿什么还人家。 林景行抬起头:“明天我亲自还。” 乔羽脸立刻红了:“这样不太好吧。” 都等不了别人蹲点国营饭店了吗? 他刚刚在培训课上玩的那一套眼波传情,她还以为他想跟她玩悄悄进村,打枪不要的戏码呢。 是她理解有误? 林景行见乔羽红了脸,嘴角弯了弯:“你只相当于9岁,我不允许我还在的设计院,有人骚扰9岁女孩。明天我会当着更多人的面,重申这一点。” 乔羽:??? 大哥你开心就好。 看来林景行很喜欢酱油肉丝面,汤都被他喝光。 放下筷子,擦完嘴,林景行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票,递给乔羽:“下次我吃晚饭,你也一起。这是这个月,我俩的晚饭钱。” 乔羽伸平刚刚缩回的手,弯着眉眼:“大哥,再赏几张澡票呗。” - 林景行没澡票,每次他一拿到澡票,很快就会被其他科室的同事瓜分干净。 乔羽满脸失望,她把钱票装进裤兜里,撅着嘴,回后厨打扫锅台去了。 林景行看她气呼呼的模样,笑了笑,起身先离开。 乔羽忙完,走出食堂门,看到林景行还没走。他和徐寄两人站在不远处的路灯底下,聊着什么。 他俩站的位置都背对她,乔羽放轻脚步,悄悄摸过去。 “景行,这事太大,我必须上报。上头不同意你这么做。” “我这边进展很顺利,需不需要我打免责书。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 “不是免责书的事,是你的身份,你得为大集体着想。” “我有数。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林景行说着话,像是感应到后面有人,突然扭过头来。 乔羽尴尬,冲他们咧嘴,摆手打招呼:“林工,徐大哥,晚上好。” 刚刚他们那段话,乔羽拿不准是不是跟自己有关。 好像有关,又好像没关。 无论有没有关,反正现在林景行是挺她的。 他亲口认证,她是智力相当于9岁的乔二妮,那她就放心做她的傻二妮就是了。 “二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食堂?”徐寄问道。 乔羽正好有事找徐寄帮忙,她拉着徐寄的衣袖:“徐大哥,你过来这边,我有事找你。” 徐寄看了眼林景行,林景行正皱着眉,使劲盯着乔羽拉他衣袖的手。 乔羽把徐寄拽到跟林景行隔三个路灯的地方。 “徐大哥,你跟林工认识多久了?” “五六年了。” 年轻时徐寄去上海公干过一段时间,在那认识的林景行。 “那他这次回京市,你俩又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相见,你肯定很舍不得吧?” “二妮,你跟我说话还拐弯抹角的,有话直说。” 乔羽挠挠脑袋:“徐大哥,你可一定要保密。林工回京市前一天,正好过生日,我想给他做一个生日蛋糕。” “你还会做蛋糕?” 蛋糕在70年代可是稀罕物,整个平城,也就市人民医院旁的国营副食品店可以定做。 很贵,还很难定到。 乔羽点点头:“我会,就是需要你帮忙,才能做到。” 徐寄看了眼不远处的林景行。 林景行像是很焦躁,倚在路灯杆上,很着急地抽着手里的烟。 徐寄把眸光转回眼睛放着光的女孩,也掏出一根烟点上:“说说看,需要我做什么。” “咳咳咳——” 徐寄后悔了,他就不该跟林景行一样,点上烟的。 他刚刚差点没把要吐出去的烟气全给吞了。 乔羽这丫头,能是敌特吗? 徐寄不敢相信,有敌特胆子这么大,敢直接接近自己。 还让他知法犯法,把队里搜来的从苏联倒来的黄油等稀罕物拿一些给她用。 “徐大哥,帮帮忙呗。我听嫂子说,小军很喜欢吃甜点。但外面卖的不好,还贵。我会做,自己做的健康又营养。以后小军想吃什么,我全包了,肯定比副食品店做的好吃。”乔羽拽着徐寄的胳膊使劲摇晃着。 徐小军是徐寄的儿子,才3岁。 刘淑芳昨晚硬拽着她聊天,告诉她的,说小军就喜欢吃甜点。 吃的小脸胖乎乎的。 这个年代只有老蛋糕,要不就是很难定到的硬奶油蛋糕,全是反式脂肪酸,没营养。 是徐寄把她捡回乔家,还帮她劝好了乔家二老。对乔羽来说,徐寄犹如她再生父母。 乔羽能力范围内,当然要回馈下徐家。 其他的事她也没能力,就先把徐小军的小嘴喂好吧。 那边林景行看到乔羽朝徐寄撒娇,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扔掉手里的烟头,迈开大步,朝这边跑来。 乔羽赶紧撒开脚丫子,跑了,边跑边回头喊:“徐大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第16章 别扭的可爱 乔羽回到家,张萍正在地震棚里等她。 “爸怎么还没回来?”乔羽看只有张萍再,问她。 “你爸住你大伯家去了,以后这里就我们娘俩住。” 乔羽抿抿唇,张萍真细心,知道她不是亲生的,特意让乔大山出去住,避嫌。 她从裤兜里掏出厚厚的钱票,分出一半,递给张萍。 “妈,这些钱票你收好,你和爸以后去食堂吃点好一些的菜。” 她算过了,她晚上不吃主食,只吃一点点的菜,花不了太多钱票。 林景行那边,她会给他搭配好营养,但也不需要那么多钱票。 钱票有截止期,到下个月底会失效,还不如早点让张萍他们吃到肚里,省心。 “二妮,你哪来这么多钱票?”张萍心中有了答案,但还想问出口。 “林工给的,他钱票多着呢,不用也会浪费。”乔羽唇角微提。 张萍把钱票塞回乔羽手上,语气很不好:“明天上班,全还给他。” “妈,怎么了?” “老梁他们给你的照片,你相中谁了吗?” 果然是张萍托他们来说亲的。 “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张萍的脸更黑了:“要是你姐昨晚没闹大,你喜欢林工,妈会支持你去试一试。但事情闹大了,你和林工,没可能了。听妈的话,你梁伯伯侄子很好,我们就选他,好不好?” “这跟我姐有什么关系?” 张萍叹了一口气:“林工这种身份,他结婚,上头一定会对他的对象进行政审。二妮,你过不了政审的。” - 徐寄和林景行两人在食堂门前的路灯底下,比赛似的抽烟。 林景行先把烟蒂扔地上,望向徐寄:“她刚刚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徐寄转眸看向林景行:“让我帮她找家人。” “不可能!”林景行眸中闪过一丝惊慌。 他很快意识到徐寄在诈他,但来不及了,徐寄已经轻提唇角,蔑笑。 “果然!林景行,幸亏我发现的早。不然,你要闯大祸。”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跟我装!那丫头根本不是什么敌特。你昨晚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很多。”林景行语气暗淡下来。 林景行把他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徐寄。 徐寄已经上报了乔羽的情况,他再瞒下去,只会造成更恶劣的影响。 徐寄听完林景行的话,双手叉腰,在没人的路上来回疾行—— “林景行,你在设计上是专家。怎么在处对象上,这么白痴?” “你没处过对象,但你身边总有同事处过吧。职位敏感度考量,设计院的部分工程师在处对象时,要享受部队一样的待遇。你不会以为以你的身份,会排除在这个待遇之外吧?” 林景行抬眸:“什么部队待遇?” 林景行确实不知道,他平时忙的很,根本没考虑过处对象的事。 又经常奔波,都没时间跟同事拉家常。他根本不知道像他结婚,还要享受什么部队待遇。 他又不是部队的。 “政审!”徐寄咆哮着吼出这两个字。 林景行的脑袋嗡声一片,他想到以前在京市食堂,是听到某些同事议论过什么条件苛刻,但他没在意,也没参与过任何讨论。 所以,乔羽通不过政审? “难道乔羽政审会有问题?”林景行问出来的声音有些发颤。 徐寄摁着眉心,无奈叹气:“派出所那么多人都知道,她根本不是乔家二女儿乔羽,你说她政审会不会有问题。” 林景行听到这句话,心都快提到半空。他拔腿,往设计院门口冲去。 “你去哪?”徐寄追上去,一把拉住他。 “我去找她。” 乔羽昨晚就想跟他说清楚一切,是他没让她说。 他要去弄明白,她苏城的家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他相信,她真实的身份不会有问题! “景行,你先别急。”徐寄语气放缓,“这事不急于一时。这会儿都几点了,你去找她,不吓到她,也会吓到张萍。明天再问吧。我这边先帮你压两天,两天够了吧,能全问出来了吧?” 林景行眉头紧锁:“两天够了。” - “二妮,锅台我来打扫,林工喊你去他办公室。” 另一个面点工张姨走上前来,拿起旁边的抹布。 “现在?” 大白天的,设计院里那么多双眼睛,他要干吗? 喊上她,跟派喜糖似的,把人家的照片派回去? “对,就现在。快去吧,别让林工等你。” 乔羽应了声好,拽下护袖,脱下工作服,拔腿朝主楼奔去。 “二妮,来找林工啊?”马国涛手里端着搪瓷杯,看到乔羽,意味深长地朝她笑。 “嗯。马伯,你知道林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怎么会知道?”马国涛花白胡子抖动着,但他还是探过身体,手挡住嘴,“二妮,林工是不是在教你拼音?” 乔羽脸一红:“马伯,我想学拼音这事,是你对林工说的吧?” “是我说的。林工先前还嘴硬,说没空。我听说,上午他去市里开会,回来时,特地绕道市图书馆那,借了好几本带拼音的书。我就知道,他在教你拼音。二妮,你可要好好学。学会了,再教设计院的其他同事。” 乔羽点点头:“多谢马伯帮我搭桥,我会好好学的。” 一定以超音速,从9岁长到24岁。 乔羽来到专家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半掩着,里面只有林景行一个人。 乔羽敲了敲门。 林景行忙着伏案疾书,没抬头:“进来。” “林工,您找我?” “门关上。” 乔羽:??? 孤男寡女,合适吗? 她还是听话的关上门。 林景行还在埋头写着什么,乔羽差不多数到两百,林景行才放下钢笔,转头看过来。 “过来坐。” “哦。”乔羽慢吞吞挪到他办公桌前另一张方凳那,坐下。 “前天教你的注音符号,忘了没?” 乔羽:??? 还真当她9岁呢。 要不要演这么卖力。 不过,不是喊她一起派发照片,就算可以了。 乔羽:“...应该没忘吧。” 你要让我忘,我现在赶紧忘也来得及。 林景行看了她一眼,抿紧唇,很是严肃。 他撕下一张信纸,拔开钢笔笔帽,递到她面前:“写吧。” “写什么?” “考核你记的到底怎么样,就用注音符号简单介绍一下你的家庭情况。” 乔羽:??? 大哥你中午是不是喝酒了? 闻着也没酒味啊。 林景行又从桌上拿起另一套图纸,低下头,紧张翻动图纸,审核着。 感觉到乔羽的视线一直盯着他,他突然转眸:“怎么还不写?” 乔羽胳膊交叠在办公桌上,歪着脑袋伏在胳膊上,笑着看他:“林工,我有两个家,应该写哪个?” “我不知道的那个。”林景行重新埋头,奋笔疾书。 乔羽抿嘴偷笑,要跟你坦白你不听,这会儿又用注音符号来套话。 怎么别扭的这么可爱。 “林工,您是不是怕我——” 乔羽故意停了个顿,等林景行转头过来看她,她才继续道,“怕我会通不过政审呀。” “咳咳——” 林景行放下钢笔,捏紧拳头捂住嘴,使劲咳嗽起来。 他脸上有控制不住的热度升腾起来,嗓门也跟着拔高:“只是测试一下你的学习情况而已,整个培训班里,你底子最薄。再不努力,更跟不上,知道吗?” 乔羽拿起钢笔,唇角漾起一抹笑意,也拔高声音:“多谢林工关心和指导,我会努力的。” - 才过去两天,乔羽还没忘记那些注音符号。 她把奶奶跟她说过的家事写在纸上。 她爷爷这会儿在钟表厂当机械师,奶奶在纺织厂当女工,姑奶初中毕业就进苏城玉石厂当学徒。 再上一辈,也是老老实实的工人。 工人在这个年代可最光荣。 这些履历,应该不会被判政审不通过吧。 乔羽写完,抱着一大摞书回食堂。 林景行则抓紧时间,去找徐寄。 “这些怪符号是什么?”徐寄皱着眉。 “看下面我翻的字。”林景行不耐烦道。 徐寄读了读林景行写在下面的小字,眉头渐渐舒缓了一些:“家庭成员倒没什么问题,但这个未婚夫有隐患,他必须先退婚才行。林景行,看来我们得去趟苏城。” - 两点下班,乔羽可没空再睡晚午觉。 她要抓紧时间做面包窑。 每天也就下午两点到五点,她才有空。 五点以后,她要扮成9岁的乔二妮,去培训班学习。 昨天晚上,乔羽请徐寄帮忙搞一些做蛋糕的材料给她,其实就跟她下意识选用素描给林景行画画一样。 给他的,乔羽总想跟给别人的区别开,不能一样。 只是这会儿条件艰苦,电视,收音机都是稀罕物,更别提烤箱了。 好在乔羽之前刷过做龙猫面包窑的视频,还有些印象。 多试几次,应该能成功。 做面包窑需要砖头,细沙,啤酒瓶,干草,还有黏性很好的泥土。 砖头,沙这会儿虽然也要走计划,但她在设计院当面点工,工作性质有便利,再加上她要的也不多,这些东西不难搞到。 平城哪有黏土,乔羽随便抓个同事,也问出来了。 就是啤酒瓶,稍微有些头疼。 好在她每天起早做花馒头,是有回报的。 发早点时,乔羽随口问了几个职工,就问出候志扬的弟弟在平城啤酒厂上班。 候志扬答应她,会让他弟弟帮她弄40个空啤酒瓶。 最后的问题,面包窑选址。 乔羽想了又想,决定造在徐寄家旁边。 她有两点考量,新烤出的面包,可以第一时间给徐小军这个馋嘴孩吃到。另外,这东西有香味,要是香味绕着她家转,时间长了,别人肯定有非议。 派出所所长家就不一样了,看谁敢闲言碎语。 今天只有两小时,也就够她先整点黏土到徐寄家。 乔羽问设计院同事借了辆二八大杠,歪歪扭扭上把,适应了好久,总算能正常骑行在1976年的大街上。 设计院的同事给她指的地儿不远,乔羽到了目的地,拿起车后座借来的铁锹,把河岸边的黏土铲到她提前准备好的化肥袋里。 装了满满两袋,目测应该够用了。 乔羽系好袋口,努了把劲,搬起袋子,分挂在后座两边。再骑着二八大杠,晃晃悠悠,朝徐寄家出发。 上次刘淑芳说她接到通知就出发,和坐车的他们同时赶到专家楼,乔羽就估计徐寄家离林景行家不远。 到那附近一打听,果然拐个弯就到。 乔羽继续摇晃着,骑着车前进。 拐进巷口,乔羽看到一辆熟悉的汽车。 林景行的车。 他也来找徐寄? 乔羽狐疑,骑车靠近。 车里只有老秦,林景行不在。 “秦伯,林工呢?” 老秦正在车里眯眼小憩,听到乔羽的声音,睁开眼睛:“他在徐寄家呢,等徐寄收拾东西,一会儿我送他俩去火车站。” “林工要出差?” 昨晚还跟她预约食堂豪华双人晚宴呢,怎么突然就要走? “好像不是出差,你自己去问吧。徐寄家就在那,一楼。”老秦给乔羽指了个方向。 乔羽谢过老秦,支好自行车,朝徐寄家走去。 反正也要先征得徐寄同意,才能在他家附近做面包窑。 不然万一他不开心,一脚把窑踢翻,那她不是白忙活了。 到了徐寄家,乔羽敲门。 是林景行开的门。 “乔羽,你怎么来了?” “我找徐大哥。徐大哥——” 乔羽从林景行身前侧身过身,往狭小的屋里走去。 徐寄从里屋出来:“二妮,你......?” “徐大哥,我来是想跟你商量,给小军做面包的窑,我能搭你家院子里吗?” 乔羽看到徐寄家屋前有个开放式小菜地,是个搭窑的好地方。 徐寄皱眉想了会儿,一挥手:“行,你搭吧。注意别太招摇。” 乔羽笑笑:“我会注意的。那麻烦徐大哥,回头跟嫂子也说一声。” 徐寄点了点头。 乔羽见他这么轻松就同意了,心里很开心。 往回走到门口,林景行一把拽住她胳膊。 眼神还有些幽怨—— “乔羽,我跟徐寄有急事要出一趟门,可能四天以后才能回来。” 乔羽“哦”了一声:“好。那这些天,我就先不给你做晚饭了。” 第17章 师公 乔羽走进徐寄家时,看见不大的餐桌上放了张纸。 她中午用来坦白苏城家庭情况的信纸。 再看林景行要跟徐寄一起出差,那他们这趟出行肯定跟她有关。 乔羽这才一个字也没问。 她怕林景行要带她一起去苏城。 那个地方,乔羽轻易不敢踏足。 好在林景行没这个意思。 反正她跟她姑奶真挺像的,他们要去就去,她不怕他们登门确认。 希望他们回来后,别再为她的身份纠结。 - 苏城派出所 徐寄递上提前打好的介绍信,上面简单列了起重大财产失窃案。嫌犯已抓到,但他拒不承认。乔丝语很可能是关键证人,现在平城需要苏城方面的合作。 对面那人粗粗扫了下介绍信,抬头看向林景行和徐寄:“乔丝语啊,她刚走,还不到一个月吧。” 徐寄:“刚走?去哪了?” 那人叹口气:“我说的刚走,是指人没了。” 他转头问了下周围同事,又移回目光,“三周前,刚走的。” “同志,乔丝语的相关材料,麻烦您调出来给我们看一下。” 那人从档案室里找出几张纸,递给徐寄。 徐寄分了一半给林景行,两人快速查看起来。 苏城派出所给失踪人员归的档很详实,照片,家庭情况,本人履历等信息,都在。 林景行拿起一寸黑白小照,上面的人除了扎头发样式有不同,其余闪着光芒的双眸,挺立的鼻梁,小巧的嘴,完全一样。 有个背佝偻着的老者走到徐寄和林景行面前:“听说你们从平城来,过来找乔家小女儿?” 林景行抬起头:“是,您知道她情况?” 老头拉了把椅子,挨着徐寄和林景行坐下:“这我可太清楚了。我老母亲和她外婆就是表姐妹,我们两家算是远亲。这丫头,太可惜了。人漂亮,又聪明。可你说,就因为这么个误会,最后把命都搭里头了。哎,太让人痛心了。” 林景行合上手里的材料,眉头紧蹙:“这位老伯,麻烦您详细说说。” …… 徐寄和林景行走出苏城派出所。 从乔丝语的档案,还有老者的话,都能验证乔羽就是乔丝语无疑。 这也说明,这边犯了个错,把别的死者当成乔丝语,出了死亡证明。 徐寄和林景行两人都没说破乔丝语还在的事实,他们用找失窃案证人的借口来查她,说破就是自扇脸面。 再加上,那名老者说出了乔羽没写在家庭情况里的事实—— 乔丝语其实和她未婚夫相当恩爱,她之所以离家出走,是因为有个小护士在中间插足,而乔丝语误会了她未婚夫,进而要求退婚。 家人不站在她这边,她才气到离家出走。 可最终的事实也说明,她未婚夫跟那个小护士没任何关系。在她失踪的一年里,她未婚夫四处奔波,到处打听她人在哪。 即便这会儿派出所给乔丝语下了死亡证明,她未婚夫仍拒绝相信,还在痴等着她。 “你说这事弄的。丝语这丫头没了,她未婚夫也就这么被毁了呀。哎,几句话就能解开的误会,两个年轻人却弄成这样。可惜,太可惜!” 老者最后那句话一直萦绕在林景行耳边,林景行步履沉重,走在苏城初秋的法国梧桐树下,迷茫又压抑。 徐寄拍拍他肩膀:“景行,想什么呢?” 林景行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给她家人写封匿名信吧,告诉他们乔丝语还活着。” “然后再把你喜欢的女人拱手让给别人?”徐寄问道。 林景行:“……” 他舍不得,可又必须这么做。 徐寄勾住他肩膀:“景行,别看我是个大老粗,有些事情我还是能看明白的。乔羽那丫头,她很喜欢你。” “刚刚那老伯也说了,这里除了她未婚夫,别人,包括她家人,都已经接受那丫头没了的事实。” “你如果真舍不下那丫头,这个忙,我帮了。反正在法律上,乔丝语已经没了。她原来的婚约,自然不作数。” “回去后,我会想办法,帮你把那丫头在苏城的经历压下来。以后,她只做乔大山家的乔羽。” 林景行眼眸一亮:“可以吗?” 会不会太对不起她的未婚夫? 徐寄大力拍了下徐景行的背:“这么多年的兄弟,你还不懂我,我没把握的事,会轻易说出口?” 林景行感激地冲徐寄点了下头。 徐寄表情没放松:“但兄弟,有句话叫夜长梦多。你回平城后,要抓紧。最好在回京之前,能跟乔羽把结婚证明办来下......” - 林景行他们都走了五天了,还没回来。 他明明告诉过她,四天就能回来。 乔羽知道这年头什么都慢,可没想到,会这么慢。 两地相隔也就一千多公里,要搁她之前的年代,五小时高铁顶天了。 乔羽掰着指头算着天数,唉声叹气,怎么也该回来了呀。 面包窑的主体做差不多了,乔羽只需在窑顶放上剩下的20个啤酒瓶。 啤酒瓶是做面包窑不可或缺的材料,玻璃熔点在1000多度,窑里燃烧木材的高温会被啤酒瓶吸收,再慢慢释放出来,以达到跟烤箱类似的效果。 徐小军这两天跟乔羽玩的很好,乔羽一来,他小嘴就叭叭叭的,说个不停。 “二妮小姨,这里真能吐出好吃的东西来吗?” 小胖手指向龙猫大张的嘴巴。 乔羽两手都是泥巴,她加完啤酒瓶之后,要及时把湿润的黏土均匀覆盖在啤酒瓶上。 “你听话,龙猫就能吐出好吃的东西来。” “我听话的,最听小姨的话!”徐小军蹦着小胖腿,绕着乔羽转圈。 乔羽看他那么开心,也笑了。 还有一小时要回设计院上课,乔羽想着无论如何,今天也要完工。 这样她能留足七天,等窑完全干透。 到那时,乔桃差不多也要返城了。 可以拿好吃的面包讨好她,让她别再横眉冷对她。 乔羽专心拍打着手下的黏土,整平之后,用手指在黏土上戳出绵密的洞眼,让窑透气。 干活是不是太投入了,她好久没听到小军说话了。 乔羽直起身子:“小军——” 没人应。 乔羽举起沾满泥巴的手,转过身去。 西边落日的余晖照过来,被身形高大的人挡去一半。 是林景行,他终于回来了! 林景行手上还提着旅行包,另一只手上提着稻香村的糕点。 明显刚下火车。 “林工,您回来了!” 乔羽现在的身份是乔家二妮,是傻了好多年的面点工。 之前不想跟林景行扯上关系时,这个人设可以借她胆量,让她有胆直呼林景行的大名。 可现在,她对他有了感觉。 她开始注意,在外头,对他要有十二分的尊重。 就像这会儿,乔羽其实很想忘记手上和身上沾上的泥巴,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扑上去,跳到那人身上。 最好那人也能紧紧拥住她,原地转上三圈,像那些重逢视频里的情侣一样。 但她控制住了自己,站着没动,只是冲他笑。 林景行眸光微闪,放下手里的旅行包和糕点,慢慢朝乔羽走来。 “你做的这个是什么?” 如果说在火车上的林景行还有一丝犹豫,想着这么对待苏城的那个外科医生,是不是太过残忍。 这会儿他看到乔羽做的面包窑,窑顶的造型跟他包里的怪猫玉雕完全一样,他已经甩掉一切顾虑。 他绝不能放弃乔羽! “林工,您嗓子怎么这么哑,是不是上火了?”乔羽没回答林景行,他那沙沙的嗓音是当前最需要关注的问题。 应该是旅途太疲劳引起的,得给他多做点能去火的菜。 “你做的这个是什么?”林景行又张嘴,问了一遍。 沙哑的声音听着有些颤抖。 乔羽转眸看了下初具雏形的龙猫面包窑,还没说话,小军蹦着从屋里跑出来。 “林叔叔,我知道,小姨做的是面包窑。这个叫,龙猫面包窑。” 龙猫? 原来这就是怪猫的名字。 林景行好像一点也不奇怪,仿佛他早就知道这名字,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一样。 那边乔羽看小军记性这么好,朝小军笑笑:“小军说的很对,小军真——” 表扬小军的话还没说完,乔羽就被冲上来的林景行紧紧拥入怀中。 林景行用的力道很大,乔羽手上全是泥巴,不好伸手去推他,只能忍受他近乎失控的禁锢。 乔羽压低声音:“林工,天还亮着呢。” 他不怕被治安稽查队抓走,她还怕呢。 林景行听了这话,很快便松开了她。他后退半步,眸光依然紧锁住乔羽的脸:“晚上七点你下课,我会去食堂吃晚饭。” 说完,他立刻转身,大步流星,提上行李和糕点就走。 乔羽:??? 糕点不是买给她的吗? 哪怕不给她,也要分点给小军啊。 这孩子就馋这个。 - 乔羽洗完手,骑着借来的二八大杠,到设计院食堂换干净衬衫。 这些天做面包窑,很容易把衣服弄脏,她都记得多带一套衣服到单位,好换着穿。 培训班各种水平的人都有,马国涛安排过来的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教,索性就让大家在上班前,先去宣传室领一份当天的《人民日报》,每人提前定好版面和次序。晚上上课,按次序,轮着念。 念完之后,再抽几个成语或句子,现场考学员。 大多数人都不会,老师才会展开,讲解一番。 也算是特殊时期,能兼顾不同水平学员的最优教学方法了。 乔羽有林景行帮她借的注音符号工具书,演起戏来方便很多。 每天早上她发完馒头,就会坐在小马扎上,先在需要她念的那版文稿上标好注音。 这样,她去培训室,再假装磕磕绊绊念完一整篇文,就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至于她怎么会注音,乔羽都没来得及编理由,马国涛就替她宣扬了,说是林景行亲自教乔羽的。 这会儿,乔羽跟往常一样,换完衬衣后,找上课要用的报纸。 可她翻了几遍小木柜,都没找到。 “李姨,你看到我放这的报纸了吗?” 物资管理员从乔羽身旁经过,乔羽急忙拉住她。 “报纸?没看见。” “我拿的。”何叔跑过来,“怎么了二妮,那报纸有用?” 何叔下午跑肚子,身上忘装卫生纸了。 看见乔羽的木柜里露出报纸一角,他就抽了出来,拿去用了。 乔羽抓过何叔胳膊上的手表看了看,还差8分钟就五点了。 她抓起注音符号工具书,撒腿跑了:“没事,何叔,下回别再拿我报纸了。油墨质量不好,你用了屁股会黑。” 李姨凑近何叔:“老何,二妮用这报纸上课的。下回你没纸找我,别拿人报纸。” 何叔老脸通红:“我又不知道。” 乔羽冲到宣传室,又问干事拿了份今天的报纸。 急冲冲低头往外面奔,乔羽一下撞到别人身上。 淡淡的,清新的香皂味传入鼻尖。 她抬起头,刚想说声对不起,林景行的声音在脑袋上响起:“怎么这么急。” 林景行应该回家洗澡了,他这会儿换上干净的衬衣,身上味道很好闻。 “何叔拿我报纸擦屁股了,不跟您说了,我要赶紧去标注音。今天我第三个念。” 乔羽说完,飞快朝楼西边奔去。 人背的时候喝水也塞牙缝,今天轮到乔羽的那篇文章格外长,光看标题就知道—— 工人阶级主沉浮——鞍钢弓长岭铁矿王君绍“一条龙”小分队继续进行生产关系方面的变革,促进生产力发展。 整篇文章更长,足有八百多字。 乔羽早上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给那些看着对9岁乔二妮有难度的字标完注音。 前面的人已经开始念了,一般头版文章都不长,用的多是官方用语,大家都能理解,老师很快能过完。 乔羽额头沁出汗,这两天,培训班的人经过马国涛的宣扬,已经有人对注音感兴趣。 有好学的人开始向乔羽请教,每次她读完报纸,这些人都要借过去看一看。 她必须尽快给那些难度高的字标上注音。 因为她真正念的时候,很难控制得住惯性,会把潜意识里会念的字念出来。 正忙到手足无措时,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乔羽顾不上抬头,还没喊她名字。 能多标一个,是一个。 “林工,您来了?”老师的声音。 乔羽一个激灵,停下笔,坐直身体。 林景行手里也捏着一份报纸,他朝在座的大家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径直来到乔羽身旁,眸光朝乔羽里面的空位看了看。 乔羽忙往左挪了个位置。 林景行一落座,就迅速拔开钢笔笔帽。 他低头凝眉,手速非常快,在一些方块字上注音。 乔羽呆呆望着他好看的侧颜,培训室里的人也跟乔羽一样,转身奇怪地看向林景行。 林景行却很专心,“刷刷刷”写他的。 很快,他搁笔,站起身—— “下回再弄丢报纸,我这个师公就不帮你了。” 第18章 需要人陪 师公? 这是什么新名词? 乔羽从没听过这个称谓。 培训室里有见识很广的学员,先激动喊了出来:“林工,您对象是二妮师父?” 这些天,设计院有小部分人在猜测,林工谈的对象,会不会就是食堂的乔二妮。 这猜测过于荒谬,可林工破天荒的,亲自给十月期学员上第一堂课。还因为乔二妮在课堂上发火。第二天还为她绕道市图书馆,帮她借学拼音的书。 这么多的异常,不得不让大家转去猜测那个很小的可能性,虽然乔二妮她一直矢口否认。 乔二妮除了刚从傻病中恢复,不识几个字,其他都挺好。 人漂亮,手也巧,心地也善良。 从京市平调到这里的大专家,也许真会对她动心。 这不,林工出完长差回来,肯定也听到闲言碎语。 这会儿,他亲自登门辟谣来了。 就见林景行双手插兜,脚步很急地往外赶,身影拐过门口时,略带沙哑的话音飘进屋—— “是。我对象在上海外宾饭店工作,刚收乔羽做徒弟。” 说完,人彻底消失在门口。 培训室安静了五六秒,而后彻底沸腾。 官宣了,人对象根本不是什么平城姑娘! 林工这种人物,怎么可能看得上平城这里的姑娘。 果然,人还是选择了老家的姑娘。 当初猜测林工对象是他老家姑娘的人高昂起头,一副看我多聪明的神气样。 培训室的学员们没心思上课了,大家七嘴八舌,热烈讨论起来。 怪不得二妮面点做的这么好,寿面做的也劲道,原来她拜了上海外宾饭店的人为师。 外宾饭店的员工,那可是比国营饭店要高出好几个等级的,至少得国家级厨师才行。 还是上海的外宾饭店,那工资待遇,更不是一般的好。 如果说万人挑一才能进国营饭店,那进外宾饭店,得千万人里挑一。 政审,手艺,学识,样貌,一样都不能缺。 说不定还得会几句洋文。 总之也跟林工一样,是餐饮界的高端人才。 林工显然很爱这个优秀的对象,以至于看到对象徒弟不识字,他都爱屋及乌,亲自上阵,教乔二妮注音,以此讨好他对象。 先前林工母亲来平城待过一段时间,她对象是不是也在? 只是林工太低调,只带她母亲出来逛过。 大家竟没发现,专家楼里还藏着他对象。 二妮失踪那段日子,八成就是在拜师。 怪不得她面点做的比张萍还好,连国营饭店面点工的手艺都比不上她。 原来如此。 对上了,都对上了。 有人等不及下课,直接问乔羽: “二妮,林工对象长什么样,她在外宾饭店具体做什么的。” 八成也是面点师吧。 乔羽很懵,林景行突然搬出“师公”这个名词,她听都没听过。 她刚刚也是从大伙的议论声中才提取到一些信息—— 林景行给她空降了个女性师父。 所以,她这是要自师自父了吗? 乔羽大呼好家伙。 见过能编的,没见过这么能编的。 这难道是天才的基本素养? “二妮,问你话呢,林工对象长什么样。你不是会画嘛,赶快画出来,给我们看看。” 乔羽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下老师,小脸涨到通红:“我们这会儿正上课呢,要不我先把第三篇文章念了。” 老师正愁没办法维持课堂纪律,乔羽主动站出来念报纸,他很欣慰。 乔羽拿起林景行留在桌上的报纸,八百多个字,一大半有点难度的字上已被他标好注音。 他的字迹很工整,一点也不因为时间仓促而潦草。 他也就坐这十来分钟吧,这人什么手速,八爪鱼吗? 她刚在那吭哧半天,也就弄完几十个字。 也许,这也是天才的基本素养? 有了林景行的帮忙,乔羽顺利延续磕绊状态,读完长文。 中间休息的十分钟,乔羽座位旁围满了人,她开始变相做自我介绍。 “二妮,画一幅呢。” “…我师父为人很低调,她不允许我画她。” “那她长什么样。” “秀秀气气,反正挺好看的。” “和林工很般配嘛,你师父在外宾饭店做什么的。” “她什么都会做,各地特色菜,糕点面包蛋糕,她都会。” “哇,太厉害了,林工可真是好口福。那二妮,你都跟她学了些什么。” “她教我做面点和面包,还教我砌烤面包的窑。我这两天刚把窑弄好,以后大家给我原料,我可以免费帮大家加工成面包。” “面包可是稀罕物,我们跟着二妮,都能享受上海的外宾待遇了。” …… - 下课后,乔羽匆忙往食堂后面跑去。 那里挖了口井,食堂工人洗菜冲地用的水,都从井里打。 乔羽从井里提起吊桶,里面有她悬在井水水面上,用井里相对低温冰的酒糟鸡。 酒糟鸡也是上海特色菜,这些天林景行都在苏城,他的钱票额度乔羽一分也没用。 算着他今天怎么也该回来了,乔羽一狠心,用这些天攒下的钱票,跟红案师傅换了半只跑地鸡。 1976年的鸡不用饲料喂养,全是放养,鸡跑出去自己找虫吃。这种鸡做出来的酒糟鸡,味道最好。 怎么也算是小别重逢,光酒糟鸡不够,乔羽又拿了把菠菜,打了个鸡蛋,做了个菠菜蛋花汤。 清爽又去火。 “酒糟鸡和菠菜蛋花汤,你先吃着,我再给你打碗米饭过来。”乔羽一手一个碗,把酒糟鸡和菠菜汤放桌上。 “不着急,等你一起。”林景行双手搁桌上,笑着对乔羽说道。 乔羽看了看他指节修长的手,“嗯”了声,跑回后厨,给林景行打了一大碗米饭,又拿了副空碗筷,跑出来。 “你去苏城累坏了吧,嗓子都哑了。先喝点汤,再吃菜。”乔羽把汤勺递给林景行。 林景行接过来,舀了一大勺,放到嘴边喝完。 “你怎么知道我去苏城了。” “稻香村啊,我又不瞎。” 林景行笑笑:“那你没什么要问的。” 乔羽沉思了会儿,摇了摇头。 林景行抿了抿唇,像是很满意:“一样,我也没什么要说的。” 两人心照不宣,都不再提苏城的事。 “可以吃酒糟鸡了,快尝尝,正不正宗?”乔羽把酒糟鸡往林景行那推了推。 乔羽看林景行夹过了,也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发黄的鸡皮嫩滑脆爽,酒糟色泽红润,咬进嘴里酒香四溢。 很正宗,应该不会辱没她在外宾饭店工作的师父的名声了。 “做的真好吃,跟我在上海吃的一个味道。乔羽,你不会真在上海外宾饭店工作过吧?” 林景行不提上海外宾饭店还好,一提,乔羽就想到刚刚过去的两小时,太难熬。 “当然没有,我又通不过政审,怎么能进那种单位工作。” 林景行听她加重“政审”这两个字,扯起嘴角,笑了笑。 乔羽正好要问他为什么不打声招呼,直接喊出“师公”。 好在培训室有人知道这词的意思,不然,她肯定会穿帮。 “我还没问你,怎么想到‘师公’这个词的。” 林景行抿唇笑笑:“你不是吵着要澡票吗,我没有,只能想出这个办法。” “这跟澡票有什么关系。”乔羽又夹了一块酒糟鸡,放进嘴里。 “只有住进专家楼,你才能想洗澡就洗澡。这次回苏城,我顺便回了趟上海,把老家对象也带来了。我对象胆小,一人住一间屋她都不敢,需要人陪。你这个平城徒弟不陪,谁陪。” 乔羽:??? 筷子上的鸡差点没被吓到掉进碗里。 这人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她是从2021来的,对于婚前同居没抵触情绪。 只要感情到了,一切都好说。 但这里是1976,他还是专家。 他不怕玩劈,影响他工作和前途吗? “不行,我妈不会同意的。”乔羽搬出尚方宝剑。 好在还有个有原则的妈,能阻止林景行做糊涂事。 “张姨已经同意了。”林景行又夹起一块酒糟鸡,放进嘴里。 这酒糟鸡做的实在入味,林景行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鸡了。 “我妈绝对不会同意我住你那去的。” “你衣服都在我车里,张姨收拾的。” 乔羽:??? - 乔羽没想到,张萍前几天还嚷着让她把钱票都还给林景行,今晚就能被林景行的一袋稻香村给收买。 不就是糕点嘛,再等七天,她自己就能做。 比稻香村的好吃多了。 乔羽幽怨地坐在车后座,怀里抱着大黑布袋,里头是张萍给她收拾的衣服。 有只手伸过来,抓过她的右手。 乔羽一个激灵,往驾驶位看了看。 这人已经等不及了吗? 老秦还在前面开车呢。 她使劲抽着手,林景行却抓的更紧。 林景行的手有些冰,加上他骨节分明,是乔羽心目中的“玉石相击”,被林景行这么抓着手,乔羽都感觉她鼻子开始涌动热力,有什么想要喷薄出来。 “......快放手啊。”乔羽使劲往她那边的窗户靠去,以此说明她很抗拒。 林景行却更用力拽过她,还用指肚摩挲她的指甲盖。 乔羽心头像是慢扫过千片柔羽,整个人都绵软下来,她声音发颤:“林工,你到底要干吗。” 马上就到专家楼了,几分钟他都等不了了吗? 林景行的指肚从她指甲盖上移到她右手第三指的指端:“奇怪,指甲盖很平滑,这里也没有茧。” 根本不像是一双雕了五六年玉的手。 乔羽“嘘”了口气,还好,他不是急不可耐到那种地步。 再一想他提的问题,乔羽直接感觉有凉气从后脖那吹来。 乔丝语在苏城玉雕厂做工,那会儿用的是刻刀为主,机器为辅。 可乔羽的时代都以机雕为主,偶尔细节部分要上刻刀,对手上造成的伤害,她可以通过激光或去死皮等美容技术弥补。 至于指甲,她直接套上美甲用到的甲片,刻刀不小心戳到,也只是戳到甲片而已。 所以乔羽的整个手掌,没留下太多玉雕的痕迹。 “一年多没雕,当然没痕迹了。”乔羽尽量让声音放平缓,不让林景行听出波澜。 她开始猜测,他这趟去苏城,是不是发现她的什么破绽。 不然怎么回来后,他这么奇怪,又是“师公”,又是“需要人陪”的,连夜把她弄到专家楼里去。 看来她在享受生活的同时,也要时刻警醒。 也许这是林景行安排的糖衣炮.弹,她可不能被麻痹。 第二层马甲,她说什么也要护住。 - 乔羽跟着林景行上了楼,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了。 国庆当天,她就来过两次。 按理说,一回生两回熟,第三回 就跟回自家一样。 可前两回,她有把握林景行不会对她怎样,她才能很开心地跟着他上楼。 还想着最好能蹭点这票那票的。 这回,她和林景行彼此都有些看对眼。 林景行还千里迢迢,专门为她跑了趟苏城。 已经不是先前无所谓的状态了,乔羽反而脚步虚浮,心里没底。 她不会这么快就被他吃了吧。 千万别,可以只亲亲抱抱,玩玩指甲吗? 虽说她确实挺喜欢他的,可她穿过来到现在,连一个月都没到。 这叔公的速度,未免有些坐上火箭般的快了。 可这里什么都是计划的,包括套子,计生部甚至鼓励年轻夫妇重复利用。 用完洗洗,晾干再用。 用之前还要自行吹气,检查有没有破洞。 乔羽想象着无论是她,还是他去做那个吹气检查的画面。 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林景行走在前面,掏出钥匙,打开门。 回头看向乔羽。 她正皱着眉头,撅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进来啊。”林景行把着门,让乔羽先进。 “哦。”乔家迈着无比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 餐桌上还摆放着林景行的行李包,他应该只是回来洗了个澡,就赶回单位上班去了。 哦,还把稻香村提走,贿赂张萍去了。 感觉自身价值等同于一袋稻香村的乔羽哀怨叹气。 “咯噔——” 身后的锁门声打断了乔羽的思绪,她略带惊恐地转眸,看向立在门口的林景行。 “怎么了?从上楼开始就不对劲。”林景行开口问。 乔羽伸出手,犹犹豫豫地拉着林景行的衣袖,晃了晃:“林景行,你糕点票自由,钱票自由,可你套套票自由吗?不会紧张到需要洗洗晾晾再用的地步吧。” 快大声告诉我,你套套也自由! 只要自由,坐火箭她也认了,谁让氛围到了呢。 “什么套套票自由?”林景行很奇怪,他都听不懂乔羽的话。 “哎呀,就是戴了就不会怀孕的那个。”乔羽狠了狠心,红着脸抬起头,拔高声音,“除非你套套自由,否则今晚最多亲亲抱抱。” 林景行愣在那,好久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想起什么,朝阳台那转头—— “张姨,你在阳台那,怎么不开灯?” 第19章 自采自访 乔羽浑身犹如被浇上一盆冰水,她无比惶恐地向右转头。 就见阳台灯亮了起来,张萍尴尬站在灯影里,脚步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往客厅挪。 “我在这吹风呢,不做啥,想着开灯也是浪费电,就没开。” “我妈在这里,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乔羽翕动嘴巴,用唇语问林景行。 林景行看不懂,“啊”了一声。 乔羽沉下脸,拾起地上的大黑布袋,钻进小卫生间,“砰——”地关上门,洗澡! 今天楼里水压明显有问题,这会儿水流很小,乔羽都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好像林景行整理完东西,又要出门。 所以他这是要搬出去住,彻底把专家楼让给她和张萍了? 话都不跟她说清楚,让她在张萍面前表演社死。 车上玩她手,回家后反而一本正经。 反倒是她,变成急不可耐的那个。 别以为把专家楼让给她,她就会感激。 明天就给你上一道空心菜。 林景行,你没有心! - “二妮,你都洗好久了,出来吧。公家水也是水。”张萍在外面敲门。 “哦,这就出来。” 乔羽快在卫生间洗泡麸了,她实在不好意思面对张萍。 太丢人了! 她在她的时代加上在这里的这么些天,她就没这么丢人过。 张萍会怎么看她? 她还是张萍心中的乖宝宝吗? 呜呜…… 这笔账,乔羽记下了,怎么也要跟林景行讨回来。 乔羽用毛巾擦着头,磨磨蹭蹭开门。 张萍坐在餐桌旁的凳子上,眸光很是复杂。 “二妮,你想知道你苏城老家的事吗?” 乔羽心中咯噔一响,她不想知道! 知道了反而会牵挂,会忍不住去干涉。 她不想干涉那边的生活。 “妈,我当我是生在平城,养在平城的丫头,你别告诉我苏城的事。” “那好,妈尊重你。那妈要严肃地问你,你愿意嫁给林工吗?” 乔羽:??? 这么快? 只摸了摸手,抱了抱而已,连亲亲都没进行呢。 乔羽假装犹豫了三分钟:“妈,你是怎么想的。你同意我嫁,我就嫁。” 张萍抹了下眼泪:“我当然舍不得你嫁那么远,林工工作虽好,但他四处奔波。你跟着他,肯定也要受累。妈是真舍不得啊。” 说完,张萍竟然“呜呜”哭起来。 乔羽心里也像是突然压上了块石头,坠的慌。她忙走过去,轻拍张萍的背:“你舍不得,那我就不嫁。” “胡说!这么优秀的男人你上哪去找。他对你还那么好。为了让你能天天洗上澡,直接把这么好的房子让给我们娘俩住。二妮,这种男人你都不嫁,你还想嫁给谁。” 谁也不嫁呗。 凭她自己,以后也能天天洗上澡。 乔羽蹲在张萍面前,伏在她膝上:“妈,你放心,我嫁给他,也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如果姐同意,我也可以把你和爸接到身边,你俩跟着我们过,好不好?” 张萍轻柔地抚着乔羽半干的头发,没再说话。 - 乔羽硬被张萍拽着,一起挤在客房一米二的小床上。 林景行房间一米八的大床就这么空着,没人睡。 早上五点,张萍准时摇醒乔羽。 乔羽揉揉眼,洗漱一番,去食堂上班。 今天是马国涛的孙女红红的生日,昨天马国涛又提醒了乔羽一遍。 马国涛不是别人,他等同于乔羽和林景行的间接媒人。 要不是他跟林景行提了两句她想学拼音的事,她和林景行还不知道要兜兜转转多久。 乔羽最是有恩报恩,她从林景行给她的钱票里抽出几张大额的,给红红捏了个不一样分量的馒头兔。 一只二十公分高的大馒头兔的凹肚子里,躺着二十只形状各异的小馒头兔。 乔羽做了这么多的生肖馒头,发现只要有孩子过生日,那家人就来的特别早。 就跟她上学时,只要第二天有春游或秋游,她就激动的睡不着,很早就爬起来一样。 今天红红穿了身簇新的粉红连衣裙,头上扎着两个翘翘的小辫,小脸蛋还涂了红胭脂,很可爱。 乔羽把超级大馒头兔给她,红红惊喜的张了好半天的嘴。 黑黝黝的眼睛也放出晶亮的光芒。 “我好喜欢,谢谢二妮姐。” 乔羽摸摸她的小脑袋:“喜欢就好,红红生日快乐。” 马国涛把红红安置好,又跑了过来。 “怎么了,马伯?馒头兔有问题?” “馒头兔很好,二妮你过来,找你商量点事。” 乔羽喊上别人帮她发饭。 “什么事,马伯?” 马国涛推了推眼镜框:“二妮啊,我们宣传室还差三篇报道,歌颂林工的报道,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个忙。” 乔羽想起来了,她第一次去宣传室,就听到里面的人在为三篇马屁文发愁。 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没憋出来呢。 “这个忙我可真帮不了,我只是个目不识丁的面点工。” 马国涛“嘿嘿”笑了两声:“没关系,你不识字,但你懂拼音啊。我在想,整个设计院,只有你能接触到林工的对象。你就负责采访她,问问她,她眼中的林工是怎样的人。我们这里会有其他科室职工的随机采访,到时合一起,出篇报道。” 原来是亲友团VCR。 这种不是最水的吗? 谁敢说林工的不是? 乔羽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师父特别低调,她不会同意接受采访的。” “二妮,你都还没问,怎么知道不行。你先问问,明天再给我答复。” 乔羽还想说些什么,马国涛抖了抖胡子,跑了。 看他转身时那抹意味深长的笑,乔羽有足够理由怀疑,这老头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看她怎么自采自访。 20厘米高的馒头兔,错付了! - 乔羽吃完中饭,跑去找林景行。 今天吃早饭,她只看见周舜昌过来,都没看见他。 中饭她忙着在后厨下面条,没机会到前面看他来没来吃。 马国涛又给她出了这么个难题,她得问问他该怎么解决。 毕竟问题的根源在于他凭空捏造的“师公”两字。 “林工,能不能耽搁您三分钟,有点急事找您。” 他竟然在办公室,还是一个人。 林景行抬眸望了下她,点了点头:“进来。” “要关门吗?”乔羽这次主动先问。 林景行扯了扯嘴角:“随你。” 呃,这个有点难办。 居然把球踢给她了。 可她要说的事又涉及到他俩的隐私。 乔羽还是默默关上了门。 “林工,我就两件事,马国涛要我采访师父,采访的主题是您对象眼中的您。您看我能跟师父说这事吗?我感觉她会生气。” 林景行停下手中的工作,把钢笔套好:“我也认为她会生气,这事你别管了,我跟老马说。” 乔羽扯了扯嘴角,压低声音:“还有,师父问您住哪去了。您白天工作忙,师父担心您睡不好,会影响白天的状态。我跟师父睡客房足够了,您可以回来住的。” 林景行点点头:“好,知道了。” 然后重新埋头工作。 乔羽:??? 他知道什么了,她还不知道呢。 昨晚他住哪,早上为什么不去吃早饭,她都不知道。 “还有事吗?”林景行看乔羽还没走,转眸问她。 “您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师父她很关心您身体,让我一定监督好您的一日三餐。您早上都没来吃早饭。中饭我在里面忙,没空帮师父监督。无论如何,还请林工您自觉点,到饭点就去吃,别让师父担心您。” 林景行扯了扯嘴角:“便签本给我。” 乔羽“哦”了一声,从裤兜里掏出便签本,递了过去。 林景行翻到空白的一页,拿着钢笔“刷刷刷”写了起来。 他很快写完,递了回来。 乔羽接过便签本,刚想看,林景行站起身,伸手挡住那一页:“我要工作了,你先走吧。” 乔羽应了声好,收起便签本。 走到门口,拉开门。 好家伙,六七个人叠在门口,偷听呢。 好在她刚刚没跟林景行说什么,不然就惨了。 国营单位的人们啊,好像在处对象问题上,有着无限的狗仔热情。 - 乔羽跑回食堂,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打开便签本,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乔羽乐了。 怎么他回答问题都这么可爱。 林景行在每个问题前标着序号,内容还分问题和答案。 跟记者发布会记录似的。 这一板一眼的,也太老干部了。 问:住哪? 答:跟周舜昌一起住设计院招待处。 问:吃饭问题。 答:早饭没吃,下回注意。中饭吃了。 问:可否回来住。 答:不可。 问:套套可否自由。 答:平城不行,回京行。 乔羽看到最后一个问答,脸都快红到脚脖跟。 急不可耐的又不是她,怎么搞到现在又像是她等不及一样。 乔羽看了看四周,没人在。 她长吁一口气,撕下这页纸,团成团,扔进燃烧的炉膛里。 - 这几天要等面包窑完全干透,乔羽暂时不用再去徐寄那。 她早上跟张萍要了几张布票,下班后,她要去供销社扯些布,给自己做身好看的衣服。 这年头年轻女孩的打扮,全都千篇一律。 上边是没型的蓝或灰的宽肥衬衫,下边是宽宽大大,显不出臀型的裤子。 无论身材胖瘦,全显不出来,看着都一样。 谁要是穿上有设计感的衣服,就会被治安稽查队抓住,说你思想很有问题。 大街上开始有鲜活一点的色彩,得等到八零年代。 乔羽知道这年代的规矩,所以她刚穿来时,根本没想着做些好看的衣服。 这边乔二妮的衣服,她眼都没眨,拿来就穿。 但她这会让算是暗地里开始和林景行交往了,她必须备点能拿得出手的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比如林景行过生日这样的隆重场合。 乔羽准备做件稍微修身些的,不那么挂布帘样式的衬衣。 以前乔羽做Q版玉雕的时候,有年轻有钱的会跟她约手办类玉雕。 他们同时也会要求乔羽设计几套衣物,用来给手办换装,发货时一并发给他们。 所以乔羽专门报过服装设计工作室的课,简单的设计剪裁和缝制,她都会一些。 乔羽来到供销社,看中了一块底色是大片湛蓝色,上面印有白兰花图案的棉质花布。 在一众大红大绿的做袄面料中,这款布料最合她心意。 她身上皮肤白,用这样的布做衣服,既衬她皮肤,又显气质。 乔羽递过布票,喜滋滋地从兜里掏出问张萍要的钱,换了三市尺的布。 可她家没缝纫机,林景行又是一个大老爷们,更没有。 上次跟尤香玉她们在国营饭店吃饭,大家聊起来,说尤香玉对象送了她一台脚踩式缝纫机。 好几天没去看尤香玉她们,乔羽有点想她们。 她得告诉她们,她做好了一个面包窑。 可以帮忙免费来料加工。 也算是回报她们上次请她去国营饭店吃好吃的,还带她在平城逛的人情。 乔羽咯吱窝夹着小花布,开心地朝玉雕厂走去。 第20章 卷裤衩腿边 到了玉雕厂,乔羽先把布匹放传达室,报了尤香玉名字,进去找她。 “二妮,你都好几天没来玩了,忙什么呢?”尤香玉拿着人物雕件,正在忙着返工。 她看了眼乔羽,继续埋头工作。 “我这些天忙的跟林工似的,白天上班,下午做面包窑,晚上还要去培训班上课。香玉姐,你和贝贝姐她们说一声,最近面粉省着点吃。再过六天,我帮你们把省下的面粉加工成面包。保证比馒头好吃多了。” 尤香玉放下手里的刻刀,抬起头:“二妮,你跟谁学做的面包。” “我有神秘师父。先不说这个了,香玉姐,缝纫机能不能借我,我想做件衣服。” 尤香玉还没回答,旁边走来个身穿白衬衣蓝裤子的年轻男子。 眉眼大大的,很精神,乔羽似乎在哪见过。 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梁伯要介绍给她的人嘛。 “尤香玉,你看看你要带些什么,写在这张纸上。”那人递了张信纸到尤香玉面前。 尤香玉欣喜地站起身,接了过来:“梁组长,您有空去逛街了?” “嗯,厂长说难得去一趟苏城,会想办法帮我们留下半天时间,买点特产带回来。你看着点写,太重太占空间的,我不好带。” “我就想买点丝绸布,丝绸很轻,您能带吧。” 那人点点头:“颜色,花纹,要扯多少布,都写上吧。能遇到合你要求的,就帮你带。” 尤香玉连连道谢:“这就写。多谢梁组长。” 年轻人点了点头,眸光朝乔羽瞥了一眼,转身先走了。 从天而降的惊喜,令尤香玉十分开心。她嘴里哼着歌,从工作台上拿了支绘图的铅笔,在信纸上写上她想要的丝绸布细节。 乔羽坐到她边上:“香玉姐,你们组长去苏城干吗?” “苏城”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很敏感,她一听到,就心惊肉跳。 保险起见,还是先问问清楚。 “几个城市轮流举办斗玉大赛,今年轮到苏城玉石厂办。我们梁组长代表我们平城玉雕厂,明天一早就出发,去那里参赛。他厉害吧。” “真厉害,看他年纪轻轻的,没想到这么厉害。” “嗯,贝贝已经把目标转向他了。她听了你的建议,开始留意身边人。” 乔羽听了,讪讪一笑: “香玉姐,斗玉大赛一般要办几天。” 乔丝语是苏城玉石厂的风云人物,厂子会把有她报导的报纸贴宣传栏里。 她离家出走一年了,但也不能保证报纸已被撤下。 梁组长刚刚只看了她一眼,可做玉的人一般记性都特别好。要是梁组长一去好几天,很可能会在那看到有乔丝语照片的报纸。 要是他再找人了解一下...... 乔羽不敢再往下想,无论如何,她不能丢了第二层小马甲! “十天吧,路上来去要花四天,可能再有点什么事耽搁一下,我要等半个月,才能拿到丝绸布。不过,好东西嘛,等再久都值得。二妮,你要不要也来一块?丝绸又轻又软,做成内衣,穿身上很舒服的。” 乔羽哪有这心思,她脸色暗淡下来,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位梁组长记忆力上:“香玉姐,你们这个梁组长,他记性怎么样。” 尤香玉赞叹地看向乔羽:“二妮,没想到你看着傻乎乎的,看人很准嘛。我们梁组长,最绝的就是过目不忘的本领。再复杂的花鸟走纹,他看一眼,就能凭记忆画出来。贝贝要是嫁给他,旁的不说,两人生的孩子,学习不用发愁。” 乔羽要哭了:“香玉姐,缝纫机借我用下呗,特别急。” 不仅急,衣服样式也要变。 之前想做的稍微修身些的衬衫不行了,得变成开襟设计的浴袍式睡衣了。 这样也许能挽救她想象中的最坏局面。 - 尤香玉把住址告诉乔羽,还很信任地把钥匙给她,让她用完缝纫机,直接把钥匙塞门口的灰布面破布鞋里。 乔羽谢过尤香玉,抓过钥匙,取回放传达室的布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尤香玉家跑去。 好在尤香玉家离玉雕厂并不远,她也就跑了十分钟左右,就到那了。 浴袍式睡衣做起来很简单,不像衬衫,还要好好设计剪裁一番。 反正要在腰间系腰带的,前襟后襟处需要特别需要用缝纫机车线的地方少了很多。 乔羽很快就给自己做完一件偏短的对襟浴袍。 偏短的原因是因为她买的布料不太够,原本是为做衬衫准备的,这会儿临时改成宽大的浴袍,即便把浴袍袖子改成抛抛的短袖,料子还是不太够。 只能牺牲下摆,稍微缩了点长度。 乔羽把做完的浴袍展开看了下,眯了眯眼。 嗯,有点来自上海时尚前沿那味了。 不知道某人看了身着浴袍的她,会不会漫天飙鼻血。 - 晚上,乔羽给林景行做了两道菜,苦瓜酿肉和清炒空心菜。 都能去火,也能暗讽。 苦瓜酿肉要在中火上煎,乔羽特地把何叔用来熬中药的蜂窝煤炉搬到大锅边,小锅和大锅轮换着用,才没把塞在苦瓜里的肉煎焦。 “苦瓜酿肉,空心菜,希望你能喜欢。”乔羽把菜端到林景行面前,笑意晏晏,望着林景行。 “苦瓜酿肉?哪边的做法?” “客家的。快尝尝。” 乔羽已经用小刀把苦瓜里面的白囊去除,林景行不会吃出太浓的苦味。 但他显然被这个名字吓到,只敢夹空心菜就米饭吃。 乔羽筷子没用过,她夹起一块苦瓜酿肉,伸到林景行面前。 “张嘴。” 这么贵的肉,他不吃谁吃? 林景行望着乔羽伸到跟前细嫩的手,眸光有些微动。 “快张嘴,好吃的。” 林景行犹豫地张开嘴,乔羽一下把两厘米厚的苦瓜都塞他嘴里。 “不许皱眉,快吃。”乔羽捂着嘴,“咯咯”笑了几声。 林景行重新用他的筷子夹好,尝试咬了一点点,没有想象中很浓重的苦味,反倒是肉香中混合着一股很淡的清苦之气。多嚼一口大点的,会感觉弹弹的。咽下去的瞬间有回甘传来,之前肿痛的喉咙像是瞬间舒服很多。 他点点头,把整块苦瓜酿肉都吃进肚里,朝乔羽笑道:“好吃!” “不讨厌就行。这道菜营养又去火,专为你准备的。” 乔羽也吃了两块苦瓜酿肉。 林景行快吃完时,乔羽才把今晚的重头戏说了出来。 “林工,中午问你马国涛的事,你一口否决了。其实我觉得马伯伯跟其他人不一样,没有他,我跟你还不知道会怎样。他的请求,我们能帮忙的,还是尽量帮下吧。” 林景行看了看乔羽:“我又没去找老马。” 乔羽眼眸一亮:“所以你答应了?” 林景行双手搭在大长桌上:“正好我也挺想听听你对我的看法。” 他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叠的很方正的信纸,递给乔羽:“就这些问题,你回答,我用注音来记录。” 乔羽粗粗扫了一眼,问题列的密密麻麻。 她没细看,立刻合上信纸,揣好在兜里。 不能在食堂采访,不然她的战袍没用武之地—— “身上全是臭汗,我得先洗个澡,干干净净接受采访。先回专家楼,好不好?” - 乔羽坐上林景行的车,一起去专家楼。 她提前在衣兜里塞满卫生纸,以□□鼻血时手足无措。 无论如何,她都要逼自己对林景行的手降低敏感度。 不然以后他俩相处,她会很被动。 车驶入路灯暗淡区域,乔羽转过头,看向林景行。 林景行正皱眉沉思着什么。 乔羽微提唇角,一把拽过他放膝盖上的手,如握玉石的感觉又上来了。 乔羽鼻子有点痒,她忙甩开,先缓一缓。 “这是什么意思。”林景行看着甩他手跟甩垃圾似的乔羽,转头问她。 “刚刚手滑,掉了。你再伸来,我看看玉雕二十年的手是怎样的。”乔羽凑近林景行的耳朵,小声道。 林景行听着她拙劣的借口,没说什么。 他伸过右手,递到乔羽面前。 乔羽集中注意力,默念“这是同行相互切磋”,再次抓过林景行的手。 从掌到指甲再到指节,乔羽按照林景行昨晚的品鉴步骤,一一品鉴回去。 一轮品鉴完毕,林景行转眸看向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谈谈你的看法。” “你的手也不像老玉雕人,指甲平滑,老茧很薄,你雕了快二十年的玉,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人除了右手第三指前端有一些茧,其他地方也没什么玉雕的痕迹。 居然还跑来质疑她? “我工作太忙,雕的并不多,只偶尔去一趟玉石厂玩玩。当然不会有太多痕迹。不比你,已经是个小专家了。” 乔羽才不要听他吹捧自己,她撇撇嘴,甩开他的手。 果然,用玉雕人的角度去品鉴摸手,她丝毫没有鼻血即将喷薄的感觉。 昨晚林景行也是这样对她进行降维打击的。 没事,一会儿去专家楼,免费给你欣赏45年后的维密秀。 看她怎么对他进行降维打击。 - “妈,我回来了。” “今天回来挺早的。”张萍从客房那跑出来,看到跟在乔羽身后的林景行,愣了愣,“林工,您也来了?” “设计院里有任务,需要我和乔羽一起才能完成。” 乔羽换了鞋,对林景行说了句“你先坐着歇会儿,我马上就好”,就急匆匆进她住的客房,拿了换洗衣服,拎着在尤香玉家做完的浴袍,钻进卫生间。 “二妮,你先跟林工完成工作呢。” “身上全是蒸馒头的臭汗,洗完澡再工作。” 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林景行坐在客厅,脸上有些尴尬,他站起身:“张姨,我去我房间等她。” “哦,好。林工,您请便。” 张萍也很尴尬,她在客厅站了会儿,也钻她房间去了。 乔羽洗完澡,穿上她新做的对襟式系带浴袍。 这布料颜色选的真不错,她的肌肤被湛蓝底色的布料衬的更瓷白了。 把披肩长发放开,整个人显得复古又洋气。 乔羽翘着唇,哼着歌,对着浴室里的镜子,用系带在腰间缓缓打了个优雅的蝴蝶结。 随着蝴蝶结的出现,乔羽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 为什么? 为什么只要她一系腰带,她的平角大花布裤衩就会露出边来。 乔羽赶紧解开系带,浴袍的下摆没了束缚,稍微变长了点,刚好能遮住艳俗花裤衩的下边沿。 这年头物资太贫乏,乔羽的裤衩都是张萍用零碎布拼接,腰上加一段供销社卖的松紧带,就算成了。 平日外头反正有宽宽肥肥的大长裤,她都没在意过,原来这裤衩的裤腿管有这么长。 都快到膝盖了。 穿着这么辣眼睛的花布裤衩,她还怎么表演维密秀。 不行,已经计划好的不能变。 乔羽狠了狠心,抬腿架到洗手盆上,开始—— 卷裤衩腿边。 …… 乔羽从脏衣服兜里掏出列问题的信纸,打开卫生间的门。 客厅一个人也没有。 林景行走了? 不会吧。 边白卷了? “林工,你没走吧?” 乔羽朝林景行房门那走去。 卧室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看到乔羽,林景行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他就这么把着门,脸上表情很是奇怪。 “太好了,你还在。那我们抓紧时间,把这些问题过完。” 乔羽假装没看到林景行眼眸中的震惊,侧身贴着他,走进他房间。 她不敢坐下来,浴袍下摆实在太短,她一坐就会走光,露出辣眼睛的花布裤衩。 她的复古洋气滤镜,就会被打碎。 乔羽昨晚在张萍面前社死过了,今天她不允许自己在林景行面前社死。 她一定要利用好今晚这次机会,完美展现她姣好的身姿,给林景行留下她跟别人不一样的印象。 只希望看到这么美的她,他能快些下决心,赶快下定,最好明天就能跟她先把结婚证明领了。 她就算是吃下定心丸了。 她可不想等到最后,苏城人找上门来。 那就惨了。 乔羽站在书桌旁,假装认真读着信纸上的问题。 “林工,我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这边可以开始了吗?” 乔羽把眸光从信纸上移开,看向坐在床沿边,低头沉思着什么的林景行。 林景行从进屋后就一直保持这个状态,不敢抬头看她的样子。 乔羽在心里窃笑,她今天做的浴袍样式已经算是保守的了,她还没做吊带式,露背式的呢。 这么保守都不敢看? 看来以后要好好引导。 “林工,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林景行抬起头来:“我不累,我只是在想,你脚上画的是什么,馒头鼠吗?” 第21章 闭眼反画 “馒头鼠?什么馒头鼠?” 乔羽低头,看向露出凉拖鞋面的大指甲盖。 她刚刚还很轻松的小脸立刻刷白。 她把这茬给忘了! 她有美甲,美在脚指甲上。 乔羽经常做玉雕直播,所以从不给手指美甲。 但闺蜜就是开美甲店的,不能给她美手指甲,就抓着她,给她美脚指甲。 之前在地震棚,她穿的是布鞋,从不会在人前露脚趾头。 小米奇又实在可爱,还是她闺蜜亲自弄的,她挺舍不得去掉的。 就没特地找工具搞掉。 来到专家楼,她穿的是林景行母亲留在这的拖鞋。 今晚她一直想着展现身材,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这会儿,黑白两色组成的米奇正从右脚大指甲盖上探出小脑袋,对着林景行,咧嘴笑。 这年代有红色指甲油,但黑白两色的指甲油,肯定没有。 乔羽拼命在脑海中翻找能圆的过来的谎—— “...我之前在其他城市做过泥塑,这是我用泥塑染料瞎画的。” 泥塑和玉雕也有相通之处,希望能圆过去。 “你过来坐——” 林景行拍拍他身旁的床沿。 他已经看出来,那个馒头鼠一定是别人画上去的。 因为鼠脑袋相对于他,是正着的。 而对于乔羽,是倒着的。 这是一只专门画给别人看的小老鼠。 “我能不过去吗。”乔羽往远离林景行的方向缩了缩。 林景行站起身,一把抓过乔羽的手腕,拉她过来。 摁住她肩膀到床沿边,坐好。 “林景行,真是用泥塑染料画的。你信我,好不好?”乔羽双眸雾气蒙蒙,话音柔柔软软。 林景行心头气血急速翻涌,他使劲深吸了几口气,才把莫名涌上来的燥热压下去。 他蹲在地上,轻轻捏起乔羽右脚腕,脱掉她拖鞋,把她白嫩小脚搁自己膝盖上。 仔细翻看了好久,他抬起头,声音带着努力伪装出来的冰冷—— “我猜,是谁蹲在这个方位,帮你画的吧?” 乔羽:??? 他没怀疑染料的事,而是怀疑她独立画出倒立米奇的可能。 甚至,他可能在吃飞醋,怀疑是哪个男生帮她画的。 乔羽一下放轻松很多,说出来的话也有了底气。 “林工,这次你猜错了。真是我画的,反着画有什么难,我闭眼反画都行。” 林景行听了乔羽的大话,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从抽屉里找出一支玉雕专用油笔,递给乔羽:“那好,那你也帮我在指甲上闭眼反画一个。” 乔羽:??? 大哥,你套画套上瘾了? 乔羽眸光朝林景行脚上的黑皮鞋瞥了瞥:“不行,你还没洗澡。要不你先去洗个澡,我可以帮你把十个脚指头都画满。” 我怎么知道你脚臭不臭啊。 想套画,先洗澡。 林景行脸一红,挨着乔羽旁边坐下,伸出右手:“我没说画脚指甲,帮我画在手指甲上,画个倒立的龙猫。记住,闭眼反画。” 顿了顿,像是知道乔羽心思,他又淡淡道,“还有,我脚不臭。” 乔羽微提唇角:“不臭就好,要找布蒙住我眼吗?” 龙猫乔羽最熟了。 各种造型的龙猫摆件,乔羽不知道雕了多少。 别说闭眼画,就是坐着过山车画,她都没问题。 林景行:“不用,我坐你旁边,时刻监督你。” “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监督。”乔羽右脚踩床沿上,估摸了下她大脚趾所在的位置,这才拉过林景行的大拇指。 林景行的指甲形状很标准,是天然的方圆形,指甲表面也很平整,很适合做画面。 “这位置跟我给自己画脚指时吻合,我要是没画歪,你就不许再怀疑我。” 乔羽拔开玉雕油笔的笔帽,闭上双眸,伸出左手,摸到林景行的大拇指。 右手紧跟而上,以他的指甲盖为纸面,开始画肚皮在上,脑袋在下的龙猫。 乔羽凝神画画的时候,林景行才敢肆意盯着她看。 今晚她实在美的过分,他刚刚根本不敢直接跟她对视。 好在馒头鼠给了他灵感,乔羽好胜心又强,一下就掉进他挖的坑,答应他闭眼做画,他这才敢好好看看她。 乔羽刚洗完澡,乌黑的头发还呈半干状态。她肤色白净,这会儿被她身上湛蓝的衣服一衬,再加上不够明亮的白炽灯洒下的光晕,她更像是从清晨薄雾山林里钻出来精灵似的。 她的腰极细,松松的睡袍被她腰间的系带一勾勒,浑身的曲线便淋漓尽致,显露出来。 她身上有香皂的馨香,林景行想象着他用过的香皂是如何滑过乔羽身体,喉头便突然很痒。 林景行轻咳几声,转移注意力。 那边乔羽听到林景行的咳嗽声,长长的睫毛翕动了几下,但她没睁眼。 林景行便鼓足勇气,继续往下移动眸光,朝她嫩白的长腿望去。 之前她的一双腿始终埋在大宽裤管里,他竟不知道,她的腿型这么完美。 骨肉匀停,又直又长。 真如羊脂玉上浮雕的修竹似的。 林景行心突然乱跳起来,他赶紧将目光移回乔羽脸上,不敢随意安放他的目光。 “画好了。”乔羽睁开眼睛,发现林景行还真是恪守承诺,一直监督着她呢。 “我全程都没睁眼吧。”乔羽走下床,站到林景行对面,举起他右手,仔细翻看他的大拇指。 “和正着画差不多,就是稍微僵了点,失了些灵气。林工,你看看,还满意吗。” 乔羽记不太清龙猫是哪年有的,但看林景行对龙猫很熟悉的样子,可能这会儿日本已经出了龙猫动画片了。 林景行大拇指转向自己,看见上面果然画了个跟怪猫玉雕轮廓相似的图案,他轻笑了笑。 他从左边裤袋里掏出一个玉雕摆件,伸平手掌,递给乔羽。 “龙猫玉雕!还是极品羊脂玉雕的,太美了吧。林工,这是你雕的?”乔羽双眸发光,开心地拿起玉雕,对着光细细观赏起来。 一点杂质都没有,这块玉真是极品玉! 羊脂玉在1976年的产量还是很丰富的,到她那个年代,因为过渡开采,已经很稀有。 但即便这样,相对于1976年普通职工的收入,这里的羊脂玉籽料还是很贵,她买不起。 “是我雕的,你喜欢,就送你了。”林景行看乔羽这么喜欢这块玉雕,唇角漾起一抹暖意。 原本准备在他生日那天送她的。 看来等不到了。 到那天,只能把他母亲留下的那块平安无事牌送她。 “这玉很珍贵的,谢谢你,林工。我真的很喜欢!” 这一刻,乔羽体会到了瓦缸和红红的乐趣。 “喜欢就好。”林景行抿了抿唇,心间有股说不清的蜜意。 那边乔羽像是想到什么,声线稍稍暗淡下来:“林工,按理我应该回赠你一块玉雕,可我现在没钱买好玉料。不过,我以后肯定能赚到钱。你再等等我,我会雕出很好看的玉雕送你。” 要不了多久,八十年代开始,她就能放手搞钱了。 这会儿搞钱,她会被当成投机倒把,抓起来的。 就像面包窑,她也不能靠它赚钱,只能帮人免费加工,做做公益这样子。 一旦涉及到非法盈利,后果不堪设想。 林景行听了乔羽的保证,抿抿唇:“好,我等你。” 多久都等。 乔羽应该很久没摸到玉了,这会儿她很兴奋。 离白炽灯远,她有些看不清,乔羽就跳上床,高举着玉雕,对着灯源看。 乔羽在这边赏玉,那边林景行走到衣橱边,打开衣橱门,拿起一件棉衣质地的衬衫,走到床边。 乔羽的注意力都在玉上,没注意到林景行的举动。 只听到下边林景行喊她加一件衣服。 “我不冷。”乔羽低头看了看提着衬衫的林景行,继续抬手,转动手里的玉。 从天而降一块极品羊脂玉,乔羽正激动到热血沸腾呢,怎么会冷。 “...不是怕你冷,是你…”林景行顿了顿,脸上有些赧色,“裤头跑出来了。” 乔羽:??? 她低头看下去。 她卷起来的辣眼睛花裤衩的裤腿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 刚刚她还一直举着胳膊,对着白炽灯看玉。 胳膊一抬高,本就短的浴袍下摆就更往上缩了。 大花布平角裤报复似的露在外面耀武扬威,那个嚣张啊! 乔羽脸腾的红到脖子根,她一把抢过林景行手上的衬衫,裹的严严实实。 好在林景行的衬衣很长,辣眼睛花裤衩终于被捂死在里面。 昨晚在张萍面前社死,今天又在林景行面前社死。 乔羽拿到好玉的好心情一下被冲刷的无影无踪。 她跳下床,低着头,委委屈屈的:“林工,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我们明天再完成采访吧。” 真是没脸见他,她至少需要一个晚上,才能消化掉这些尴尬。 肩上有不大的力传来,乔羽的脑袋被温柔地拥进对面的胸膛。 “明天下班后,到我办公室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乔羽:??? 大哥,你这是要带我去扯证了吗? 大哥是有心的! 虽然她搞砸了今晚的维密秀,但大哥是做玉雕的,他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知道花裤衩根本不配她,她的未来是丝绸内衣裤! 乔羽抬起脑袋,眯了眯眼:“那我们都要记得带好身份证和户口本。” 林景行:??? 他只是想带她去趟平城服装三厂,现场量下她的尺寸,给她做些样式和舒适度都好一点的内衣裤和外衣而已。 为什么要带上身份证和户口本? 林景行每到一个城市,都会有这样的福利,可以从当地的国营服装厂定制衣物,每年里里外外衣服各两身。 到平城后,他还没使用过这样的福利。 乔羽说的这么笃定,也许,这是平城这边国营服装厂独有的规定? 也就一些证件,他本就一直放公文包里,带就带吧。 林景行没有多问,淡淡笑道:“好。” - 乔羽没想到林景行跟她都这么心意相通了,她心里想什么,他居然全知道。 早知道就不浪费那么好看的布了,还能做成利用率更高的衬衫呢。 乔羽不再担心苏城的人会突然杀过来,她美滋滋躺上床,沉沉睡去。 1976年还没有护照式结婚证,只有结婚证明书,长的就跟奖状一样,上面只写新人名字和证书编号,连新人合照都不用贴。 乔羽起床,随便选了件衣服穿上,反正她都不需要光顾照相馆。 “二妮,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林工说会跟你领结婚证明,但最快也要等你姐回来。”张萍看乔羽那么开心,生怕她弄错了,回头再伤心。 “林工本事很大,他就是行走的王法,他肯定有解决办法。不然他不会让我带上身份证和户口本的。妈你就放心吧。” 乔羽哼着歌,开心上班去了。 心里盼着事,时间就过得特别慢。 往常乔羽都没觉得做了什么,下班时间就到了。 今天左捱右捱,才把八小时捱完。 下午两点一到,她冲刺似的往林景行办公室奔去。 主楼的同事已见怪不怪。 “二妮,又来找你师公了?” “嗯,师公今天有新指示,他喊我一下班就过来找他。” “二妮你可真幸运…” 乔羽害羞笑笑,蹦跳着来到林景行办公室前。 林景行和周舜昌都在。 看见乔羽,林景行叮嘱了周舜昌几句,拿着他的包走出来。 “你很准时,走吧。” “今天必须准时。” - 平城市服装三厂在城西,靠近乡村的地方,离设计院有段距离。 乔羽坐上车,就一直轻哼着歌。 当然,她很注意穿帮问题,哼的都是老歌,比如她这会儿哼的就是《茉莉花》。 林景行看她这么开心,稍稍朝乔羽这边挪了挪,装作像是累到了,伸了个大懒腰,把胳膊搭在乔羽身后的椅背上。 乔羽:??? 两人都快领证了,还需要假借伸懒腰这招来搂她吗? 大可不必! 她大方伸出手,抓住林景行搁在她身后椅背上的胳膊,爽利地拉到她右肩膀上。 小脑袋很自然地靠到林景行右肩上,乔羽抬头,眯眼:“以后想搂就楼,不用假装是在伸懒腰。” 林景行望向乔羽,两人脸离的很近。 林景行脸上瞬间拱热好几度。 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道就听周舜昌的话,去苏城之前就把龙猫玉雕送给乔羽,可以更早实现搂抱自由。 乔羽伸出手背,贴了贴林景行的脸:“这也要改,不可以再动不动脸红。” 林景行不知道一个玉雕竟能让乔羽开心成这样,他刚想说些什么,乔羽又接着道,“等我们领完结婚证明,就一起努力,早日实现对彼此的脱敏。” 林景行:??? 他还没问乔羽刚刚这话什么意思,前面老秦“嘎——”地刹车,转身。 “林工,不是去服装三厂吗?怎么我听乔小姐的意思,是去民政局。” 乔羽“腾——”地坐直身,麻利甩掉林景行的手,转眸望向林景行:“我们今天不去民政局?” 第22章 服装三厂 乔羽知道她误解了林景行的意思,脸立刻沉下来。 天才说话都这样吗? 永远只给一个很小的暗示。 其他都要靠她猜猜猜? 可她都提醒了,说要带上身份证和户口本。 他不知道去服装厂根本用不着这些证件吗? 乔羽撅着嘴,扭头看向她那边的窗外,任凭林景行怎么拽她胳膊,都不回头。 “乔羽,我是打算跟你领结婚证明,只是没这么快,要等你姐先回城……” 林景行心情很复杂,徐寄让他速战速决,可他怕乔羽会觉得月中就领结婚证明太快,他还特意提前跟张萍打了招呼,让张萍多做做乔羽的思想工作。 原来这丫头,竟比他还急。 可现在还不能领证,必须等乔羽的姐姐乔桃返城。 乔桃作为国庆当晚的报案人,要销案,必须有她本人签名同意才行。 不然,乔羽还顶着特务嫌疑人的身份,怎么可以跟她领结婚证明。 好在用不了太多天,也就一星期左右,她姐就回来了。 林景行想着这丫头跟他是一条心,都想抓紧时间赶紧领证。他心头,像是涌上蜜般的甜。 “谁想真跟你领证,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乔羽回过头,双眼雾气蒙蒙。 “那你在担心什么…” “你是天才,你猜啊。” 乔羽的模样很是委屈,紧蹙的眉心像是藏着无限心事,林景行没了底—— 她并不只是为了快些和他结婚? 前头老秦见后座两人气氛愈加不对,犹豫转了下头:“乔小姐,如果你只想要那张纸,也许我能帮上忙。” 这几天,老秦天天接送林景行和乔羽,早就看出这两人关系不一般。 专业的司机,永远跟车主保持一条心,喜车主所喜,急车主所急。 这会儿,他看林景行很着急,便主动站出来,帮他排忧解难。 比如,他刚刚就注意到乔羽说的那句话里,真正值得关注的其实是前半句—— “谁想真跟你领证...” 乔羽眼眸亮了,倾身过去:“秦伯,你能搞到空白的结婚证明书?” 老秦见乔羽这么聪颖,一下就觉察出他弦外之音,咧着嘴角笑了:“还真是。家里亲戚在民政局上班,他们那有底花稍微印歪了点的证明书,新人们拿到这样的证明书,会不开心,他们就都报废处理。我去那拿两张,不会有人问。” “那可太好了,那就拜托秦伯了,帮我搞两张空白的。对了秦伯,记得先帮我在底下敲上章。” “你什么时候要?” 梁组长今天早上就出发了,按最极端的算,他明晚到苏城,然后就立即去苏城玉石厂报到,又立刻在那发现有个失踪的明星员工跟她长一样,再提出疑虑,引发苏城老家人的注意,苏城人再搭乘大后天的火车来平城。 乔羽赶紧探过脑袋,就怕老秦听不清—— “最好今天就拿到,最迟不超过明天。” “那回来路上,我弯一下民政局。” 那边林景行见乔羽的情绪瞬间好转,不开心了:“不行,那是假的,我俩信息并没有真正留存在民政局。等你姐先回来。” 乔羽立刻朝林景行那拱了拱,拽住他胳膊晃了晃:“证明书假不假无所谓,我的心是真的。林工,你就答应了吧,好不好?” 前排老秦捂嘴偷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景行眸光动了动,伸出左手,捏了捏眉心:“那等你姐月中回来,我们第一时间,换成真的。” 乔羽眯了眯眼,甜甜笑了笑:“嗯。” - 不像设计院和玉雕厂,这两个单位员工都以男生为主。服装厂,基本以女工为主。 大部分是很年轻,待字闺中的女工。 乔羽踏出车门,就感觉到这里有着跟设计院和玉雕厂不一样的气息。 那是很浓烈的,恨嫁的气息。 从门口到里面的接待处有条长长的水泥路,路两旁栽着这年头不太常见的桂花。 这会儿有几棵树上的桂花已经开花,淡淡小小的黄花,正散发着甜蜜的幽香。 林景行走在外侧,乔羽走在里侧,两人并肩,朝服装三厂接待室走去。 “林工,待会儿她们帮我量尺寸时,要问我是你什么人,我该怎么回答。”乔羽转眸,望向林景行。 林景行还没回答,三名女工从那边红砖小路上走来。她们手里拎着饭盒,看样是上中班的员工,这会儿正准备去食堂吃饭。 她们看见高高大大,长相出众的林景行,竟没一点这年头女孩该有的矜持,直接围了上来。 “同志,您哪个单位的。” 乔羽抢先一步,站到林景行身前,伸直胳膊,挡住那三名女工的接近。 “市设计总院的。” “设计院,好单位。来我们服装三厂做什么。” “去接待室,领一年两套的份例衣物。” “哇,那是领导!同志,快,您这边请,接待室就在前边。” 女工们饭也不吃了,主动当起带路人。 她们不敢直接围着林景行,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来头,只敢围着看起来不是大人物的乔羽。 三名女工加乔羽,走在前面。 林景行一人双手插兜,走在后面。 乔羽刚想回头看林景行,旁边的女工拽她胳膊:“小同志,这位领导什么来头。” 在平城能有例衣领的人不多,这人来头肯定很大。 “他是京市调过来的专家,过来帮助建设平城设计院。” “哇,京市来的大专家。” 几名女工“啧啧”,惊叹个不停。 乔羽听在耳里,就跟听别人奉承她一样,唇角不自觉提了起来。 “那你们这个专家有对象没。” 这个问题乔羽早就猜到了,她点点头:“他正在谈。” “有对象了?哎,不过这么好看的人,还是领导,不可能没对象。那你呢,你是这位大专家什么人。” 乔羽假装黯然伤心:“我只是个工具人,过来替他对象量尺寸的,我和她对象身材比较接近。他对象工作很机密,不适合抛头露面。” 几名女工收回洒在乔羽身上艳羡的目光,语气稍稍冷淡下来:“那你在设计院是做什么的。” “食堂,面点工。” 原以为她会迎来狠狠一波冷嘲热讽,哪知,三名女工突然又热烈起来:“面点工好,能认识单位大部分人。小同志,你们单位优秀男生那么多,帮我们三厂女工牵牵线呗。” 乔羽在脑中组织着语言,想着怎么拒绝这群热情的女人。毕竟三厂离设计院太远,大家上班又都忙,这骑自行车都要三四十分钟,走路就需要一两个小时了。 这么远的距离,又是这么不方便的年代,谈恋爱有些困难。 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林景行从后面赶上来,一把拽过乔羽胳膊,拉到他身边。 “不要打我们设计院工程师的主意。我们都很忙,没功夫谈情说爱。” 林景行的声音跟淬过冰一样,特别冷。 那三名女工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脸上讪讪的,赶紧低头走开。 乔羽看他突然这么生气,有些奇怪,她都不知道他这气从哪来。 人家女工又没说要找他谈对象,说的是设计院的其他年轻人。 不知道他又在发哪门子火。 “林工,你怎么了。”乔羽轻拽了下他衣袖。 “我对象是上海外宾饭店的,这条只适用于设计院。我这么说,为的是让你在设计院工作生活能轻松一点,不至于天天处在风口浪尖。但在外边,你可以正大光明说出来,你就是我对象。” 林景行说完,甩开乔羽,迈开大步,一个人朝前走去。 乔羽听着林景行的变相表白,愣在那几秒,这还是他第一次明明白白挑明她和他的关系。她之前还以为,他想一直这样玩错位暧昧呢。 乔羽红着脸,望了望林景行挺拔的身影,拔腿追了上去。 - 进了服装三厂的接待室,林景行就一直紧握着乔羽的手。 递介绍信,登记他信息,所有步骤,他都没撒手。 这里没人认识他们俩,可乔羽现阶段还没完全对林景行的手脱敏,尤其还当着陌生人的面。 这会儿她面红耳赤,几次想挣脱他,都没成功。 乔羽有些担心,平城太小,这边虽远离主城区,但难保不会有人认识设计院的人。到时两相一对,她会穿帮。 “林工,你快放开我。”乔羽目光中满是乞求。 “你记住了吗?”林景行转眸问她。 乔羽:??? 八成是问她有没有记住以后在外边,都要承认她就是他对象的事。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不敢不记住。 林工发起火来,太吓人。 林景行看她这么乖,这才松开手。 乔羽举起小手一看,都被他捏红了。 “林工家属,麻烦您站这边来,我帮您量一下具体尺寸。”接待室的人出去后,喊来一个看着上了点年纪的女工,她耳朵上架着老花镜,胳膊上挂着皮卷尺,慢悠悠走了进来。 “哦,好。” 乔羽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 那名老女工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看了看别人给她的单子,发现上面还列着内衣,便重新走回门口,关上了门。 又走到窗户那,拉上灰扑扑的蓝布窗帘。 刚刚还被西斜日光照的很亮堂的接待室一下黑乎乎的。 “林工,麻烦您开下您身后的灯,开关就在您背后的墙上。”女工吩咐林景行。 林景行站起来,转身去开灯。 房间亮堂起来的一瞬间,他的眸光和乔羽交错而过。 乔羽脸上一热:“林工,要不您去外面等我吧。” 她预感这女工要量的很仔细,不然怎么需要又拉窗帘又开灯的。 林景行那边还没说话,女工先开腔了:“都是夫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位家属,你们刚结婚吗。” 乔羽没搭理她,只转头望向林景行:“您还是先去外面吧。” 林景行拿过办公桌上谁放那的一份报纸:“好,我在门外看报纸,等你。” 乔羽摇摇头:“那不您去外边抽根烟等我吧。” 把林景行支远点好。 这名女工从进来时,给她的感觉就很不对。 说话的语气也像是她和林景行上门来讨衣服穿的。 这让她很不爽。 这种仗着她是这边地盘主人的老女人,一会儿嘴巴还不知道会怎么碎,乔羽不想让林景行听到,污了他的耳朵,还是把他支远点好。 “这位家属,哪有叫男人抽烟的,抽烟对身体害处多大啊。你就让你对象站门口等吧。再说,我们服装厂禁烟,万一有火星子乱飞,再把厂子烧了,仓库里可存着好多的确良布。这东西很值钱,烧没了,你们再是大专家,也赔不起。” 乔羽见这名女工说话讽刺意味越来越浓,脸上很不好看:“这位老同志,我们过来领衣服,是组织给我对象的福利,不是你们服装三厂施舍给我们的。我对象每年都奔波在不同的城市,他非常辛苦,你不理解可以,但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那名女工被乔羽这么一说,老脸红了红:“我也没说什么啊。算了,不说了。开始量了。” 乔羽对林景行道:“林工,这里不能抽烟,您就稍微站远点。” 林景行捏着报纸,看了眼那名女工:“好。有事大声叫我。” 他转身出门,从外边关上门。 女工开始帮乔羽测量。 这年头的外衣,一般都做的很宽松,尺寸不需要那么精准。女工量尺寸的动作开合很大,乔羽看她不像是要量衣,倒像是要打人。她的手,打到乔羽胳膊打几次。 但乔羽都咬牙忍住了,没再说什么。 “家属,现在给你量内衣尺寸,这个要精确点,不然做出来不贴身,会不舒服。衬衫脱了,背心撩起来。” “我不需要那么精确,大体量量就行。” 这女工把三厂当成火箭制造基地了吧,量个内衣尺寸,需要精确到毫米级吗? “我们这里就这规矩,三厂也不只你对象一个专家过来领衣服,其他人也来过。但凡是女的,都这么量。不然做出来不合你意,反倒坏了我们三厂名声。” 乔羽已经有把握,这老女工说话那么冲,八成是给刚刚那三名女工报仇来的。 她利索脱去衬衫,只留背心:“就这么量。背心又不厚,相差这么一丁点,没事。” 对面女工的嗓门瞬间高了八度:“哎呀,这位家属,我说怎么就你不肯配合,我们都是女的,你怕什么,谁还稀罕看你不成。赶紧脱。” 这人说出来的最后几个字实在太难听,一点都不加掩饰对她的戏弄感。 乔羽一把推开杵在她身前的人,拎起衬衫,抖开,麻利穿好。 “老同志,我先前已经提醒过你,是你非给脸不要脸。” 乔羽的语气很不好。 对面的女工明显有些被吓到,声音软了下去:“这位家属,我们三厂真都这么量。” 乔羽没再搭理她,走到门口,拉开门。 林景行远远站在走廊那一头,正倚在绿白色墙面上看报纸。 乔羽鼻子一酸,有点哽咽:“林工,这里有人欺负我。您管不管?” 第23章 我就喜欢假的 乔羽是从2021来的, 她看过的宫斗剧可比这边人看过的样板戏多多了。 这年头,淳朴人居多,稍微有人有坏心思, 乔羽嗅嗅鼻子,就能闻到那股坏水味。 林景行是路桥专家, 他很厉害, 但也仅限于他所在的设计行业。 来到服装厂, 人家认的就是那一纸介绍信。 多余的尊重,并不会给太多。 有时甚至会认为你在拿乔,太把自己当回事。每到一个地方, 就去麻烦当地其他国营单位。 刚刚她跟三名女工说了她并不是林景行对象,可没过几分钟,她就跟林景行手拉手登记,还把属于林景行的额度拿来用。那三名女生肯定会认为她们被林景行驳了面子,又被她这个小丫头给耍了。 这可是在服装厂,她们自己的地盘。 换位思考,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她们找到量尺寸的老师傅,上门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完全能理解。 但这并不代表, 她愿意吃下这哑巴亏。 她是作为林景行的家属接受服装三厂的馈赠。 不尊重她,就是不尊重林景行。 她才不会让这三名女工, 还有老师傅得逞。 她一定要给她们点颜色看看。 乔羽此刻只想做乔.有点茶.羽。 服装三厂的厂长室里,头发有些花白的厂长亲自给林景行斟茶倒水。 “林工, 真是太对不起您了, 今天的事,是我们管理员工有疏漏,才会引发这种不尊重阶级同志的恶劣事件。我这就让她们过来, 排队给您对象赔不是。” 林景行转向乔羽:“要她们过来道歉吗?” 乔羽吸吸鼻子:“说到底,这也只是小事一桩。可她们不尊重我,就是不尊重您。我可以允许她们不尊重我,但我不允许她们不尊重您。我就坐这,林工,她们来了以后,我要看她们一一给您道完歉,这事才算完。” 乔羽说完,抬起袖子,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可以,可以,我马上就让她们过来,挨个给林工鞠躬道歉。” 乔羽眯了眯眼:“厂长您真明事理。” 不多时,三名女工和刚刚那个老女工手抖脚抖走进来,排着队跟林景行说对不起,还递上书面保证书,上面写着她们以后都会吸取教训,对所有专家和专家家属都会极其尊敬。 乔羽就坐在林景行边上,那几人在道歉过程中,都不敢抬头看她。 乔羽并不想把事情闹到过分大,不然对她也不利。 林景行再次回头问她时,她才装作释怀似的轻叹口气:“大家都是阶级同志,不是阶级敌人。她们只是意气用事,没犯原则性错误。到此为止吧,我不追究了。” - 乔羽坐上回设计院的车,胃里泛起的恶心感才稍稍褪去一些。 她一直看着窗外,没说话。 林景行抓过乔羽的手,放在掌心:“刚刚那老女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乔羽只说那人不尊重她,具体怎么不尊重,她没细说。 他当时又站在走廊尽头,根本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乔羽回转头:“她要我脱光衣服,才能帮我量做内衣的尺寸。” 林景行听了这话,眸中闪现一团怒火:“在里面你怎么不说。” “我怕你砸了接待室,我只想给她们一点小教训,不想影响你工作。” 林景行伸过手,把乔羽拥进怀里:“下回我不会走远,就站门口等你。” 乔羽脸一红,她还庆幸他那么听话,真站那么远。 要不然,林景行当时就踹门进来,那就是平城设计院VS平城服装三厂的大PK了。 她和林景行的恋情,也会大白于设计院的。 “没下回了,以后我们扯布,自己做。我才不要再看那群女人的脸色,我做的比她们做的还好。你想穿什么样式,告诉我,我也能帮你做。” 林景行转眸:“你还会做衣服?” “嗯,不然昨晚那件浴袍哪来的。” 乔羽说完,想到这还在车上,脸红了红,“总之,以后我不会让你去受那种气。国营服装厂没什么大不了。就像国营饭店,在我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林景行轻轻搂过乔羽,没说话,只在心里想着—— 以后去哪,都要带上她。 - 乔羽上班的时候就想着,她和林景行领完证,得吃点甜甜的东西庆祝一下。 这会儿虽说搞出乌龙,但有老秦帮忙,也算完成半个小目标。 乔羽想了想,这样安排反而最好,没在民政局登记过的证明书更符合当下她和林景行的状态。 她和林景行认识时间太短,她本身年纪也小,哪能那么早就嫁给他。 怎么也应该再相处相处。 昨晚急着让林景行看到她的好身材,继而赶快下定,也只是担心梁组长到了苏城,那边的人会第一时间知道这里有长的像乔丝语的,然后赶过来确认。 所以她才急吼吼,想跟林景行快些领证。这样苏城即便来人了,也不能带她走,因为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可林景行居然不是带她去领证,而是去做衣服。 她知道的那一刻,当场就慌了。 好在老天也站她这边,老秦那有路子,能弄到空白结婚证明书。 这样,她既可以糊弄苏城的亲人,又可以先跟林景行甜甜恋爱,不用急着考虑定下终生大事。 简直一举两得,太完美了。 乔羽心情一好,也就无所谓了,原本准备的晚餐就端出来吧。 林景行望着面前摆的甜粥,皱了皱眉。 他并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这一碗是苏城的桂花鸳鸯糖粥,这一碗是城隍庙的桂花粥,你必须全都吃掉。” 乔羽把两个不算太大的碗推到林景行面前。 “没做什么咸的吗?” “今天怎么能吃咸的。快尝尝,光白粥我就熬了小半天,米粒都白胖白胖的,开花了,很好吃的。” 乔羽站起身,用小勺舀了一勺,递到林景行嘴边。 林景行忍着难受,张嘴吃了下去。 并不是很甜很腻的那种感觉。 有白粥的绵,豆沙的稠,红枣的甘,桂花的香,咽进喉咙时,丝丝淡淡的蜜意萦绕在喉头,很是舒服。 林景行接过勺子,自己扒起粥,喝起来。 乔羽笑了笑,她知道他并不喜欢过分甜的东西,所以都没放什么白糖,全是豆沙和红枣本身的味道融化其间。 “我那还有,你还要吗?再帮你盛点过来?” 林景行端起另一碗上海风味的糖粥,摇摇头:“吃完这碗肯定够了,你自己吃。” 乔羽站起身,去后厨盛了碗桂花鸳鸯糖粥。 对于苏城美食,其实乔羽有些近乡情怯。一般她不太敢吃家乡菜,怕引发想家的情绪。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她领结婚证的日子,虽然失了点真,也是喜事一件,怎么也要庆祝一下。 “别全吃完,我掺一掺。” 乔羽走到林景行面前,发现他都快干完第二碗粥了,忙从她的碗里倒了点苏城糖粥进去:“掺均匀,再吃进去。” 林景行狐疑地望向乔羽,很快,唇角漾出一抹很好看的弧度。 ...... - 乔羽坐着林景行的车回专家楼,一路上都捧着那张有瑕疵的结婚证明书“咯咯”笑。 1976年别的事都很不爽,这么简单粗暴的结婚方式是真爽。 不像到了八几年,要拍黑白结婚照,结婚证书也变成护照式结婚证,上面照片和钢印一个都不能少。 要伪装,可比现在这一张奖状似的结婚证明书难多了。 林景行看乔羽这么开心,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乔羽——” “嗯?”乔羽转头看他。 “你姐回来后,我们就能换成真的结婚证明书,你还会这么开心吗?” 乔羽的回答,已经不像白天那么乖了。 “我们不用那么急吧,假的不是很好吗?我就喜欢假的结婚证明书。” 林景行:“……” - “妈,我们回来了。” 乔羽现在不喊“我”了,直接用“我们”代替,好让张萍提前有心理准备。 张萍急匆匆从阳台那跑过来:“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单位食堂吃过了。” 张萍站那看乔羽换鞋,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乔羽知道,张萍肯定在担心她没办下证来。 心情一好,乔羽就起了开玩笑的心思,她递过那张纸:“妈,你看,我说能办下来吧。” “真办下来了?”张萍局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虔诚地接过来,仔细看了起来,“真好,真好。二妮,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像孩子一样,要像个大人,好好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 乔羽可不想听张萍说教,她夺过张萍手上的纸:“妈,逗你玩呢,证明书是假的。” “不可能!章都有!林工,这是假的吗?” 林景行很严肃:“是真的。我和乔羽是正式夫妻了。” 乔羽:??? 大哥,莫非你想假戏真做? 我看你思想很有问题。 “就是,怎么可能会假。我真是太高兴了,这么大的好事情,我得叫你爸知道。二妮,你好好招待林工,我去一趟供销社,买点糖回来。” “妈,真是假的,你别忙活了。” “你当妈傻,要是假的,你这会儿都把屋顶掀翻了。” 张萍说着,去客房拿了几张糖果票,还有钱,开门出去了。 乔羽转头看向林景行:“你为什么跟我妈说证是真的,她很尊敬你,把你的话当成真理一样,你这样让我怎么跟她解释。” “张姨那么开心,我不忍心戳穿。再说,六天后我们就能领到正式的,到时再跟她说,她也就不用跟着瞎担心了。” 乔羽:??? 大哥,没看出你是这么体贴的人呢。 - 林景行蹭周舜昌住的那个招待所没独立卫生间,一层楼只有两个公用卫生间。 上厕所,洗澡和洗衣服都在那里。 林景行现在洗澡很不方便,他其实挺不爽的。 张萍不在,他才敢用这里的卫生间。 他从衣橱拿了换洗衣服,先去卫生间洗澡。 乔羽站门外,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瞎聊。 “林工,周舜昌那是不是条件不好?” “挺好的。” “那你怎么在这里洗澡。” “他那边是公用洗澡间,不是很方便。” 乔羽想象着林工这么好看的人,挤在一群糙男人中间洗澡,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你以后都来这里,洗完再回去,记住了吗?” “再看吧。” 乔羽知道,张萍在的话,林景行会不好意思。 她歪脑袋想了想:“我让我妈晚上八点以后再来,没问题的。” 林景行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回了个“好”字。 “林工,这里的人都要拿个木框,把结婚证明书,连同新人照片,框一起,挂墙上。林工,明天你有空吗?我们去照相馆拍张合照。” 林景行的声音随水流声传来:“拍合照可以,但不能跟你手里的那张纸框一起。” 乔羽撇撇嘴,照片洗出来,可由不得他。 乔羽想过了,这张印花有点歪的证,还是待在墙上比较安全。 离的远,不容易看出歪掉的印花。 捧在手里,倒是很容易看出问题。 还是赶紧拍照,拍了照,挡住歪的印花,放木框里,钉墙上,任谁都看不出这不是真的结婚证明书。 乔羽正想着她没穿来几天,都要和林景行一起上墙了,卫生间的门从里面打开。 林景行穿好长裤,上身只穿一件背心。 这年头的背心布料都很薄,灯光下,能隐约看得出他背心底下,藏着很结实的胸膛。 林景行头上的湿发还没完全擦干,氤氲的热气一下喷到乔羽脸上。 乔羽看红了脸,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你都洗完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通知你什么。”林景行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问她。 “跟我说一声,我好赶紧准备衣服,进去洗啊。” 这两天楼里水压小的厉害,乔羽怀疑是不是锅炉房出问题了。 每次洗的时候,那水就跟有肾结石的马尿似的,滴的很不畅快。 还是赶紧洗完省心,等楼里人都回来以后,那点水更不够用。 她进客房拿了平日穿的灰布衬衫还有长裤,走过林景行身边时,林景行喊住她:“昨晚那件好看,穿那件吧。” “不要,没搭它的裤衩。” 乔羽说着,转身要进卫生间。 她才不要穿那件睡衣,现在张萍不在家,她打扮成那样,不是主动把自己打包成礼物,快递到他嘴边吗? 她可没那么傻。 “等一下。”林景行又喊住她。 “大哥,你到底要干吗?我整天被蒸笼蒸腾,汗很多的,我要赶紧冲一冲。”乔羽无奈,看向林景行。 林景行站起身,走到他房间,从抽屉掏出什么,走了过来:“还穿昨晚那件。这四个别针给你,别上它,裤头就不会掉下来。” 乔羽:??? 谁不说大哥你体贴呢? 第24章 家长会过家家 乔羽看了眼林景行, 还是听话的走到阳台那,收起张萍帮她洗好的睡衣,拿着进了卫生间。 昨晚洗完澡后, 她为了完成计划,直接穿上刚做完的睡衣, 其实那会儿衣服上还有点布料制作过程中的味道。 这会儿, 张萍已经帮她洗过一遍, 衣服味道清新多了。 她想过了,这里离供销社很近。要不了多久,张萍就能回来。 到时她穿上睡衣, 林景行只能干看着,却不能做什么,难受的还不是他自己。 嘻嘻。 乔羽在卫生间哼着歌,洗着间歇性马尿澡,有大门敲门声响。 她听到林景行去开门,又听到关门的声音。 “妈,你回来了?” 林景行的声音在卫生间门那响起:“不是张姨。” “那是谁。” “门岗。” “门岗上来干什么。” “送张姨买的糖,还有一句话。” 乔羽心头涌过不好的想法:“什么话。” “张姨说她不过来住了,让你明早警醒着点, 别睡过头。” 乔羽:“......” 她那个憨妈真当她那张结婚证明书是真的? 她明明说是假的,假的, 她怎么不信呢。 乔羽关掉水龙头,对着外面喊:“好, 我知道了。林工你先回吧, 这会儿也不早了。” 林景行的声音离乔羽非常近:“弄完采访,我再走。” 乔羽:??? 所以她要穿成昨晚那样,跟他独处一室? 不要啊! 感觉到危险迫近的乔羽在卫生间磨磨蹭蹭, 用别针别完裤衩腿,很不情愿地开门走出去。 房里少个妈,乔羽的底气也跟着少了大半截。 她犹犹豫豫走到林景行房间,站到昨晚她站过的书桌旁。 同样的空间,同样的两人,也就过了24小时,两人的气场完全反过来。 林景行一直抬着头,目光灼灼,望向乔羽。 而乔羽则像是被盐渍过的茄子,蔫了。 “怎么了?像是很害怕的样子。”林景行嘴边噙着笑,问她。 乔羽抬起头:“我妈误会了,但林工,你要保持清醒。我们那张证,是假的,它没法提供法律保障。我们现在还不能做什么,否则会影响你工作。” 林景行站起身:“亲亲抱抱也不行?” 乔羽脸红的跟什么似的:“不行不行,我妈不在,什么都不行。” 她怎么知道真亲亲抱抱后,他会不会收不住,直接等不到套套自由,就越线了? 她不能冒这个风险。 这里可是1976年。 她之前看过一个纪录片,1976年的京市,已经是全国最发达的城市之一,可如果产妇需要做剖腹产,她们都没有麻.药用。医师们用的是针灸加给电流的方式,来给产妇做产前麻醉。 那么长的针灸针,就这么一根根戳进产妇的肚皮,乔羽当时看了就头皮发麻。 有几根针特别长,乔羽都怕她们会戳到婴儿脑袋。 只要套套还没自由,她要杜绝一切可能引发被长针戳肚皮的行为。 林景行笑笑,走到乔羽面前:“那你把手给我。” 乔羽“哦”了一声,大方伸过左手。 玩玩指甲很安全,她完全OK的。 正好她也想快点对林景行的手脱敏,今晚就当是强化训练吧。 没有想象中的品鉴一条龙,乔羽左手手腕上突然一阵冰凉。 她望过去,细白的腕上多出一条精致好看的手链。 咦,这手链怎么这么熟悉? 她再定睛一看,嘿,这不是她自己的手链吗? 是她先前在供销社,送林景行母亲的那条。 他怎么又给还回来了。 乔羽刚想问这是怎么回事,林景行又从裤袋里掏出另外一条链子。 乔羽看见上面的红宝石,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林佑嘉那个渣男送她的,她才不要又戴回脖子上面去。 “林工你要干吗。”乔羽伸出两手,捏紧她的细脖颈。 “去床沿边坐好。” 昨晚,看乔羽穿上这么衬她的睡衣,他就想起这两条链子。 他跟徐寄去苏城派出所,那个老者跟他说了好多夸乔丝语的话。期间那人说到,乔丝语经常代表苏城玉石厂去参加广交会。有时会从广交会上带些新奇物件回来,分给亲戚们。 他当时就想,那么时新的手链和项链,一定是她从广交会上买的。 但他没找到好机会还她,昨晚她穿的睡衣非常好看,就是感觉缺了点什么。 出了专家楼,他才想起来,她缺的东西,一直在他包里放着呢。 好在今天她还肯听他的话,穿上同样的睡衣。 这两条链子,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我不要。林工,这链子我送给阿姨了,你怎么又给拿回来了。” 林家的东西还给林家的祖宗,天经地义,这本来就应该是刘阿姨的东西。 “我母亲让我拿给你,之前一直忙,忘还了。快坐好,给你戴上。” 乔羽的细胳膊根本扭不过林景行,很快被他摁坐在床沿边。 乔羽真慌了。 救命啊,她不想戴!!! “林工,我姐快回来了,这链子我还是留给她做礼物吧。” “她肤色太黑,并不适合。” 林景行拎起项链的手横在乔羽脖子前方。 细碎红宝石折射白炽灯发出的好看光芒,已经耀亮她的眼。 林佑嘉这个渣男威力太大,她都穿过来了,他还阴魂不散。 “不能戴!这是我未婚夫送我的!”乔羽视死如归,闭着眼,喊出这句话。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用姑奶的未婚夫挡一挡。 总比喊出“这是你渣侄孙送我的”强。 身后人听到乔羽的话,手里动作停了下来。 乔羽趁林景行愣神,从他手里夺过项链,站起身,打开抽屉,扔了进去。 林景行脸色非常难看,目光转向乔羽手腕:“手链也是他买的?” 乔羽忙捂住手链:“不是,手链我自己买的。” 林景行点点头:“那你戴着吧。” 然后沉着脸,迈步走出房门。 乔羽愣在原地,没敢动。 她很后悔,项链而已,她不该那么较真。 林景行这会儿给她戴上,等他走了,她再摘下就是。 何必弄到这么尴尬。 林景行这次去苏城,肯定听到很多她姑奶和未婚夫的事。 这些事乔羽自己都不知道。 老一辈留有遗憾的事,后人再说起,一般只简单带过,不会细谈。 所以乔羽只知道这个未婚夫等了她姑奶五年,其余细节,她并不清楚。 但能让一个男人等五年,她姑奶和她未婚夫先前的感情足见一斑。 林景行从苏城回来,什么都没对她说。 她就知道,他只打算将乔丝语的往事埋藏心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她对着项链喊出“这是我未婚夫送我的”,就直接递给林景行可以具象化的物品。 他可以从这条项链出发,发散出好多想象。 那些跟她没半毛钱关系,却会让他想到心痛的想象。 乔羽心头也像是堵上什么,很不好受。 她很后悔,当初就应该把这条祸害项链扔了,只拿手链去跟林景行的母亲换玉牌,相信一样能换过来。 乔羽在卧室反省自己,外边一直很安静。 她没听到任何大门开关的声音。 林景行应该还在,不知道他在干吗。 乔羽吸了吸鼻子,走出卧室。 月光洒进来的阳台上,林景行孤独地立在那,他一手搭着栏杆,另一只手的手指间闪着明灭交替的烟头。 他一直站这抽闷烟? 吃和她不相干的醋? 乔羽慢慢走过去,拽了拽林景行的背心下摆:“林工,阳台凉,进去吧。” 林景行转眸望向她,夹着烟的手有些抖:“乔羽,你还爱他吗。” 不爱就不会一直逃避。 肯定还爱着的吧。 乔羽抬起头,很坚定,摇着脑袋:“不爱,不爱,我一点都不爱他。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忘了,真的!我要是骗你,我不得好死。” 乔羽竖起两指,对天发誓。 林景行的眸光在乔羽脸上转了转,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艰难蹦出来:“......可他还在等你。” 乔羽:??? 原来林景行站这内疚呢。 乔羽绞着手指,努力组织语言,宽慰林景行:“每人都有他的命数,命中注定我会遇上你,命中注定他会空等很久。林工,命定的事,你就别再纠结,你看我都不纠结。” 她姑奶的未婚夫还要空等4年多,难道林景行要一直这么内疚下去? 这可不行! 林景行摁灭手里没抽完的烟:“好,想不纠结很简单,你把项链拿给我。” 乔羽惊恐抬起头,他要那条祸害项链干什么。 “林工,我很不喜欢那条项链,每次戴上它我就恶梦连连,你也别再提起它了。我们一起,忘了苏城,忘了那个外科医生,就当他们都不存在,好不好?” “不知道项链是他送的,我可以做到。但知道了,我却做不到。项链非常好看,他一定也像我这么珍惜你。明天我们拍完照,我会托人把他的信物,连同我俩的合照,一起交给他。这样也能早点断了他的念想,我也不用再内疚。” 乔羽:??? 叔公你清醒点,这是你渣侄孙买给我的礼物! 不是外科医生的信物! 乔羽鼓足勇气,伸出手,轻轻盖在林景行搭阳台的手上:“千万别。林工,求你了,你这样做,会把他们招来的。我不想跟苏城扯上关系,我只想做乔羽,你一个人的乔羽。” 快答应,快大声答应! 我都变相表白了!!! 林景行看了看她,没说话。 “好不好嘛,林工——” 变相表白不管用,乔羽又加上撒娇大法。 她手上用了点劲,尾音也故意拖长。 林景行眉头突突跳动几下,这丫头又来撒娇这一招。 她不知道她在月光下,白皙的皮肤就像玉石一样,好看到夺目。 他现在正强压着巨大的本能冲动在跟她讲话,她竟然还这么大胆,敢撩拨他。 “乔羽,我们还没领正式的结婚证明书,你别让我犯错。”林景行眸光深沉,说话声暗哑到不行。 乔羽忙缩回小手,低下脑袋,不敢多说一个字。 “先跟我进来。”林景行转过身,拉着乔羽进客厅。 “做什么?” “坐这,完成两份问答。” 林景行把昨天列着问题的信纸展平,放在餐桌上,又从卧室抽屉拿出设计院的信纸,撕了两张,拿支钢笔,拔开笔帽,递给乔羽。 “两张信纸,左边那张纸写你和那个外科医生的经历,右边那张写你和我。给你15分钟,我先去徐寄那拿个闹钟。” 说完,他不等乔羽说什么,拿了件衬衫套上,出门。 乔羽望了望信纸上林景行列的问题,是些看着严肃,实则能透出一丝甜蜜的问题。 “你最敬佩你对象什么。” “你们相处中,有什么趣事。” “你对象做过最让你感动的事。” …… 乔羽原本准备好多的话,这会儿,她一个字也不想写。 明天就去找马国涛赔罪,这么一点小事,她也办不好。 - 林景行跟徐寄立在院子里聊天,乔羽做的那个面包窑在月光中咧着嘴,朝他俩笑。 “红宝石项链?”徐寄转眸看向林景行,“奇怪,如果有这么明显的物件,派出所应该把它列在失踪人员特征清单里才对。” 林景行摇摇头:“不知道。乔羽亲口说,是她未婚夫送她的。” “他未婚夫只是一个刚工作没两年的外科医生,哪有钱买这么贵的项链?景行,这事有古怪。” “我已经让她写了。” “写什么?” “她和她未婚夫的交往细节。” “你是想逼她做回乔丝语吗?” “我没那么想,我只想知道那人在她心中的分量。” “然后呢,要是还有分量,你打算怎么做?” 林景行半天没回答。 “景行,她未婚夫在她心中有多少分量我不知道,但你在她心中有多少分量,我知道。” 林景行眸光转向徐寄。 徐寄吐出淡淡烟圈,话音也跟着淡淡吐出:“她只在看你的时候,眼里才有很亮的光。” 林景行拿着从徐寄那借的闹钟,带上徐寄对象刘淑芬,一起回专家楼。 让刘淑芬过来陪乔羽住,纯粹是因为林景行怕突然来地震,屋里多一个人,乔羽也能多一份安全。 两人开门进屋,屋里亮着灯,但客厅没人。 林景行走到餐桌边,之前留给乔羽的那两张信纸各写上了一句话。 左边那张,让她陈述她和外科医生交往细节的,她写了—— “回忆本就稀薄,却也早已忘光。” 右边那张,让她陈述他俩交往细节,好做谁在她心中更有分量的直观对照,她写了—— “回忆还不够厚,想再多些积攒。” 林景行看着“想再多些积攒”这六个字,心头莫名翻涌出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这丫头,是在期待和他有长久的未来吧。 他抿抿唇,把信纸叠好,放进衬衣上兜里。 那边刘淑芬刚想扯开嗓门问乔羽在哪,林景行朝她做了个“嘘”的动作,两人走到有动静传出的卧室门口。 卧室门没关,乔羽坐在书桌前的凳上,背对着他和刘淑芬。 她好像用抽屉的信纸,叠了好多纸板凳,还有纸课桌。 还剪了好多纸片人,折好了,放纸板凳上。 最前排最靠墙的那个纸板凳上,坐着唯一立体的龙猫玉雕。 乔羽手里捏着个剪出长长白胡的纸片人,挪到龙猫玉雕前面。 “林景行,你站起来。”乔羽故意粗着嗓子。 门口站着的林景行听见这声音,心里一凛。 但他站着没动,也没说话。 就见乔羽捏起龙猫玉雕,“蹬蹬蹬”,将它挪到纸片老师面前。她还故意压低玉雕脑袋,看着像是在反省认错。 “这次林小宝成绩很差,你这个做父亲的有很大原因,你知道吗?”乔羽继续粗着嗓子,扮演严厉老教师。 “林小宝母亲那么辛苦,天天辅导林小宝学习,按理说,他应该考的很好。但林小宝说,他成绩下滑,都是你造成的。” “你难得在家,好不容易回趟家,你还胡思乱想,猜疑这猜疑那,家庭氛围那么紧张,林小宝能安下心来学习吗?” “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不仅会教书,还会看相。林小宝母亲的面相,一看就是良善之辈,福运之人。这种人不可能说假话,她说什么,你只管相信就是。你的精力,应该留给建设祖国。其他的事,不要瞎想。” “......” 乔羽还想多说些旁敲侧击的话,卧室门口传来熟悉的爽朗笑声:“二妮,你到底是苏城丫头,跟我们平城姑娘还真不一样。我们这的姑娘,可没谁能想到这么有趣的点拨法子。” 乔羽转回身,看到卧室门口站着的两个人,手里捏着的龙猫玉雕差点没被吓到甩水泥地上去—— “林景行,你借的是黄金钟吗?还要嫂子亲自押运?” 第25章 把社死传染给他 乔羽真懵圈了, 林景行的脑沟壑看来跟常人很不同。 他说去拿个闹钟,竟然连主人带闹钟,一起带来了。 两人进屋也不吭声, 她听到响动,还以为林景行自己回来了。她当然抓紧时间, 开始她的表演, 完成她准备好的“过家家”。 通过纸片人, 告诉他她心里的真心话。 可他…… 嗳,算了,她最近应该患上社死综合症了, 身体变成极易社死体质。 其实社死多了吧,她都皮实了,并不很难堪。 这会儿,她也就微微红了下脸,甚至还能开玩笑。 那边,刘淑芬显然想要抓紧时间,一探究竟——。 “林工,您和二妮都定了以后生孩子要取啥名了?你们这速度够快的!” 林景行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他对着刘淑芬说了句“嫂子, 时候不早了,你先去卫生间洗漱”之后, 不等人说什么,直接伸手推人出去, 还“砰——”的一声, 大力关上房门。 吃了一嘴风的刘淑芬:??? 林景行转过身来,慢慢朝乔羽走来。 他眸中带有很浓重的审视意味,乔羽从没见过他用这种目光看她。 就连那天两人在国营饭店吃饭, 林景行隔着人墙射来的目光,都没现在给她的压迫感强。 乔羽把龙猫玉雕捏紧在手心,身体朝窗户那边缩了缩:“林工,你怎么这么看我呀。” 她也没做什么呀。 桌上的两张信纸她自认为完成的很好,已经给足了他面子。 对于苏城外科医生,她都忘光光了。 对于他,她还期待着长久的将来呢。 他还有哪里不满意? 过家家,那就更没问题了。 难道她的台词让他想起她之前说的“丧偶式婚姻”,碰到他痛处了? 他不会这么敏感吧。 “林工,你别这样,你这样怪吓人的。” 乔羽看林景行已然逼近,一个矮身,从他旁边哧溜穿出去,朝卧室房门那冲去。 林景行个子比她高,腿比她长。 他很快反身追过来,在乔羽试图拉开房门前,两手分两边,大力摁房门上。 乔羽的脑袋被他圈在两掌之间。 他好看的脸庞也随前倾的身体逐渐逼近,乔羽又想蹲下逃跑,林景行钳住了她的肩膀。 乔羽一个激灵,重新站的笔直:“林工,嫂子还在,你不能犯错。” 林景行像根本没听见,身体依然持续靠近。 乔羽都感觉到他鼻息喷到她脸上了。 离她脸还有五公分不到,林景行才停下动作。 捏住她肩膀的双手也加大力,乔羽心跳剧烈,动都不敢动。 “林工,你有什么事就说,你这样我很害怕。” 面前的林景行像是研究完乔羽脸上每个毛孔后,才开嗓:“乔羽,你玩过家家,为什么不跟那些家长一样,用纸片来代表我,而是用龙猫玉雕来代表我。” 如果说林景行之前只当怪梦在给他提示,告诉他乔羽是老天指给他的命定之人。 现在,林景行却更愿意相信乔羽是从天上掉到这里,直接掉到他身边来的。 他甚至有个荒谬的想法,乔羽或许根本不是乔丝语。 那做了一个月的怪梦里,他看不清长相的女孩天天给躲在玉雕里的他换装,有时还亲他。他虽然看不清女孩的长相,但他能感知到周围的世界。 那是个非常美好的世界,美好到他开始怀疑,那个世界这会儿根本不存在,还需要好几代人努力奋斗,才能实现。 而乔羽,就是那个女孩,她来自那个世界! 乔羽听了林景行的话,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这人的架势,她还以为哪出纰漏了,暴露了第二层马甲呢。 原来是因为林大专家为人很低调,哪怕是过家家,林大专家也决不搞特殊化。 其他人是纸片人,他也必须是纸片人。 乔羽在心里狠狠笑话了林景行一番,这人别扭的点,真是越来越奇葩了。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林工,过家家而已,无所谓的。再说,我有玉雕了,还是你亲自雕的,当然不能用轻飘飘的纸片来代表你。林工,你生气的点真挺奇怪的,你不会从没玩过‘过家家’吧。” 乔羽吸吸鼻子,要是他连过家家都没玩过,那他也真可怜。 林景行脸又往前凑了几分,乔羽已经放松下来的心情瞬间又紧张起来。 林景行这次几乎已经算是贴她脸上了,她都能感觉到他的长睫毛轻刷过她额头上的皮肤! “林工,你别这样,下次再玩过家家,我一定也用纸片代表你。”乔羽努力想把手伸进她和林景行中间,好把两人隔开多一点。 但伸不进来! “乔羽——” 林景行眸光暗沉的厉害,乔羽在里面看到了马上要掀起狂风巨浪的低气压骤风云团! “嗯?——” 乔羽只敢发出很轻的鼻音,怕哪里又招惹了他,她会没个好。 “我玩过过家家。” “哦。” 玩过就玩过,你别必要离我这么近来告诉我这么一件小事,快后退点啊! “但我没接过吻——” 乔羽:??? 预感到大事不妙的乔羽连忙用正常音量回答—— “好巧,我也没——呜——” 乔羽眼眸睁大,樱红小嘴被面前男人霸道堵上。 浓烈男性气息瞬间席卷而至,充盈她全部唇舌。 乔羽站在那,一动都不敢动,任由那人用手紧扣她后脑勺,在她唇齿间宣泄着炙热而浓烈的情绪…… 乔羽没想到林景行胆子这么大,徐寄对象还在卫生间呢! 这里隔音不好,她又靠在房门上,稍微动动房门就会发出声响。 乔羽真是连反抗都不敢,就怕被徐寄对象听见,那她就彻底社死光光了。 林景行一手钳住乔羽的肩,一手紧扣她后脑勺,再加上他始终没停的连绵热吻,乔羽已经开始缺氧发晕。 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下去,不仅仅是社不社死的问题,也可能会影响林景行的工作。 乔羽努力聚拢脑袋中最后一丝清明,举起没抓玉雕的小手,来到他胳膊那,轻轻旋起一块小肉,使劲掐了掐。 对面的人感觉到痛,像是终于清醒过来。 喘着粗气,慢慢放开了她。 林景行额头抵在乔羽的额头上,声音暗哑的厉害—— “对不起,乔羽,我刚刚——” “没关系。太晚了,林工,你回吧。”乔羽蹲下身,从林景行的包围圈里逃出来。 乔羽的脸已经跟煮熟的虾壳似的,红到不行。 她迅速爬上林景行的大床,展开薄被,从头到脚,盖严。 林景行转过身,看着蒙头盖被的乔羽,他伸出手,轻轻抚向双唇。 他能确认了,乔羽就是那个女孩无疑。 以前搂着她,只有一些熟悉感袭来。 刚才亲着她,他都能明显感觉到一模一样的触感,梦中女孩柔软唇瓣带给他的触感。 “林工,你怎么还不走......” 乔羽嗡嗡的声音从薄被里传了出来。 林景行的声音传来:“我去跟嫂子说,让她明早五点叫你,你放心睡,晚安。” 听到外面大门的关门声,乔羽才敢露出小脑袋。 林景行会在有外人的情况下亲她,她想都没想到。 虽说这一天迟早会到,但乔羽真没做好准备,以至于刚刚被林景行摁着亲的时候,她满脑都是“不要社死”,“快点结束”这些与绮丽没半点关系的想法。 她好像根本没给对方半点回应! 乔羽敲敲脑袋,都怪林景行,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 接近满月的圆月,那么浪漫的月光,全被他浪费了! 她从被窝拿出龙猫玉雕,玉雕被她捏手心很久,此时冰凉的玉上也留有暖暖温度。 乔羽把玉雕送到唇边,轻轻贴住:“傻子,我现在回应你了......” - “马伯,非常对不起,我师父她不同意接受采访,我都劝她两晚上了,还是没劝动。你别等她了。” 乔羽忙完食堂里的事,跑到主楼宣传室那,跟马国涛请罪。 “二妮,你师父不同意就不同意,你看你这丫头怎么还着急上火了呢,这小嘴头肿的。快,我这有刚晒好的野菊花,去火很管用。给你包点,拿回去泡茶喝。” 马国涛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生锈的铁罐,又撕了张信纸,叠出中空三角,往里装了些黄黄绿绿的野菊花。 乔羽的肿嘴又不是上火引起的,还不是昨晚林景行突然失控,冲上来摁住她,使劲亲她。 乔羽轻轻碰了下嘴皮,疼的直吸气:“谢谢马伯。” 乔羽刚想抬脚离开,林景行端着搪瓷杯从外面走进来。 乔羽一看到他,立刻想到昨晚的事,她的脸瞬间红透。 她深深埋下脑袋,立马转身,躲到马国涛身后。 “老马,”林景行瞥了眼躲马国涛身后的乔羽,淡淡开口,“我和周舜昌马上出发,去葛家坝做二次勘测。车上有个空位,你之前跟我约的跟访,今天可以进行。” 马国涛忙激动站起身,朝里面座位喊:“徐兵,快准备准备,跟林工走。” 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的男子从座位上站起来。 林景行皱了皱眉:“徐兵恐怕不行,我带的测量员身材比他还壮,我那辆小车塞不下他这么大个的人。” 马国涛听了林景行的话,一把拽过乔羽:“那就带上二妮,她个头小,准能坐下。” 乔羽:??? 原来马伯你的野菊花堪比极品大红袍,喝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马伯,我不认字,没法记录。” 马国涛抖着胡子:“拼音,拼音记录,把你看到的,听到的,林工说的话,做的事,全都用拼音记下来。回来后我跟你一起,慢慢翻成文字。” 乔羽忙不迭摇头:“马伯,你这玩笑开大了,我中午还要下面条呢。” “我会跟老何办借人手续的,今天宣传室情况特殊,要从食堂抽调人员帮忙。我就不信食堂缺了你二妮,大家还能没饭吃。快跟林工走。” 马国涛转向林景行,“林工,你看二妮能行吧?” 林景行抿抿唇:“也只能这样了。” - 乔羽来这里这么长时间,几乎都以围锅台转为主。 今天托马国涛大红袍的福,她也能以宣传室外聘人员的身份,当一回实地记者。 乔羽之前只在追悼会上听过林景行工作内容,今天能亲眼见证他忙碌的一天,心里还是蛮期待的。 可当她来到老秦汽车旁,原本还挺兴奋的心情立刻低落下去。 林景行正稳稳坐在副驾驶位上。 周舜昌坐后排最左边,中间有个身材特别魁梧的大个子男士,他正尴尬挠着脑袋,望向自己。 这人乔羽认识,名叫罗志。 设计院的资深测量员。 所以,罗志旁边不到20厘米的位置,是给她留的? 乔羽看了看闷头坐在副驾驶位查看图纸的林景行,咬了咬唇。 “啊——” 她忙捂了下嘴,她都忘了,前头那人的杰作还没消散,还留嘴上呢。 这几天,轻易都不能咬唇了。 要改咬牙。 乔.生气.羽重新咬了咬牙,侧歪着身子,挤了进去。 不堪重负的上海牌汽车“吭哧吭哧”上路了。 自出发后,林景行就一直闭目养神,一句话也没说。 老秦开了足有两个小时才到目的地,这两小时可把乔羽难受死了,她都感觉整个人长高了几公分,硬被挤长的。 “到了!林工,我停这等你们。” 林景行坐直身子,揉揉眉心:“好,我们最多两小时就回来。” 说完,他开门下车。 乔羽也赶忙跟着他跳下车,她要问问他,为什么留她在后面挤成苦瓜酿肉。 明眼人都知道,谁最胖,谁就应该坐副驾驶位! 哪知,林景行像躲她一样,直接大步走到后备箱那,摁住摁钮,“啪”地打开。 “大家都来挑一双胶鞋,上山路有泥有水,你们脚上的鞋都不行。”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特意越过乔羽,直接投向站她身后的罗志。 “对对,赶紧换。二妮,你也过来选一双吧。可能会大,但总比你脚上的布鞋好。” 乔羽看了看脚上的灰面布鞋,跟着罗志走到后备箱那。 一股蜜汁味道传入鼻尖。 她又把脚缩回原地。 “二妮,你怎么不过来啊?”罗志扬手招呼她。 “罗大哥,你们换吧,我就穿布鞋。” “不行的,上山路全是碎石,你穿布鞋脚会生泡。” 乔羽笑着摇摇头。 生泡就生泡,这是她最后的骄傲。 她才不要换上那些不知道谁穿过的臭胶鞋。 林景行看乔羽不肯换胶鞋,一句话也没说,走到副驾驶位,拿了双看着很新的胶鞋过来。 乔羽刚想开心迎上去,那边林景行已经脱了脚上的皮鞋,把脚套进地上九成新的胶鞋里。 乔羽:??? 我不生气,大哥脑沟壑和常人不一样,我不生气。 一行人,跟着林景行,沿着原生态山路往上走。 这山路果然如罗志说的那样,都是细碎尖利的小石头。 乔羽穿着薄底布鞋走这样的路,根本吃不消,没一会儿,她就感觉脚底火辣火辣的疼。 罗志和周舜昌穿着厚底胶鞋就没事,他俩肩上扛着很重的测量仪器,也没影响行进速度。 乔羽什么测量仪器也没帮忙拿,可就因为穿错了鞋,她成了速度最慢的那个,很快拉下队伍一大截。 乔羽真生气了。 这什么人嘛! 把她拽过来,连双合适的鞋也不给她准备。 还都爬的跟有轻功似的,也不问问她脚还能不能坚持。 乔羽想到这几天接二连三社死全都因为他,她嘴头肿也因为他,可他却跟没事人似的,留她在半山腰不上不下,为难尴尬。 可就是这样,她居然还为了昨晚走神没回应他而后悔,她的一腔热情真是严重错付!!! 今天一定要想个辙给他点教训! 先从让你见识社死传染性开始! 乔羽站起身,双手合成喇叭状,拢在嘴前,冲着已经走很远的几个人高喊起来。 “林景行——” 等看到林景行,周舜昌还有罗志他们都回头望向她,乔羽才接着大喊: “你今天表现这么奇怪,是不是因为昨晚你亲我,我没回应你。” 罗志用胳膊肘捅周舜昌:“周大哥,二妮瞎喊什么呢,林工怎么可能会亲她?” 这二妮,怎么在这节骨眼犯病了? 他们忙着二次测量,可没功夫管她。 周舜昌朝林景行那望了一眼,他看林景行一点怒色也没有,反而很期待乔羽接下来能说出什么的样子,转头对罗志道:“太好了,终于不只我知道这事。罗志,接下来你要跟我一样,保守这个秘密。” 有人分担秘密的感觉太棒了! 罗志:??? 他现在说他刚刚什么也没听见还来得及吗? 乔羽离他们太远,看不清林景行脸上的表情。 不过猜也不用猜,他肯定气到头发竖起,俊脸刷白了吧。 她窃笑一声,继续传播社死病毒: “林景行,我后悔了。你把我嘴头都亲肿了,今晚我要把你嘴头咬碎!哼!” 罗志膝盖一软,肩上昂贵的水准仪差点没被他摔落。 旁边周舜昌像是早就料到他腿会软,很早就伸手扶住仪器,防备着了。 两人稳住身体后,都朝林景行望去,就见林景行慢慢把袖口往上撸,然后迈开大步,朝乔羽飞奔而去。 罗志看他撸袖管准备打人的样,吓到在后面大喊:“林工,二妮脑子刚清醒没几天,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林景行下山的速度很快,乔羽看他朝这边奔过来,赶忙转身,很努力地忍住脚底肿痛带来的不适感,往山下蹿去。 很快,肩膀被一只大手抓住。 乔羽“啊——”的大叫一声,双臂抱头,蹲了下来。 “这不能怪我,都是你逼我的。” 林景行看她怕成这样,轻笑了声:“起来,背你上去。” 乔羽:??? 她抬起小脑袋,看到林景行脸上一点愠色也没有,反而很开心的样子。 大哥脑沟壑紊乱的解药找到了,是社死病毒! “不要你背,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你工作去吧。”乔羽重新把脑袋埋进双臂中。 “不让背我就抱。”林景行已经把手伸了过来。 乔羽忙站起身,妥协:“那还是背吧。” 第26章 想不想看黄麻怎么变成麻袋…… 乔羽乖乖趴林景行的背上, 舒服坐着肉身摇椅,上山。 “林景行,为什么把我塞后座, 我都成苦瓜酿肉了。” 林景行抬了抬乔羽有些下滑的身体,笑了笑:“昨天在服装三厂跟你说的话, 你根本没记住。” 乔羽的小脑袋瓜转了转, 昨天林景行在服装厂说过那么多话, 她怎么知道是哪句。 “哪句呀。” “以后在外面,你都要承认你就是我对象。” “可这不是在外面,还有罗志在。” “老秦的车已经开出设计院了。” 乔羽:??? 所以挤成苦瓜酿肉是她自找的? 谁不说大哥你脑沟别出心裁呢。 “那你为什么不把胶鞋留给我穿。” “你嫌大, 还不如我穿,再背你。” “可我脚底已经肿了,现在很痛。” “回设计院你立刻去医务室拿药。” 乔羽:“......” “乔羽,按理说,你一年内从苏城奔波到平城,脚底应该练出来了,不该这么嫩。” 乔羽身体微微抖了抖:“......嫩吗?” “……很嫩。” 乔羽说他怎么抓着她的脚,研究那么久的馒头鼠。 原来叔公之意不在鼠,在乎嫩和不嫩也! 果然住进专家楼就没好事, 这人已经开始怀疑她第二层马甲了! “可能跟我从小生活在水乡有关,我的身体, 好像比常人恢复的快。” 林景行听后,扯扯嘴角, 没再多说什么。 - 到山顶后, 林景行把乔羽放旁边大山石上,然后就凝眉冷目,极其严肃进入工作状态。 除了罗志时不时红着耳朵瞥乔羽两眼, 林景行和周舜昌一直都在专心进行技术讨论。 乔羽忙从裤袋里掏出半截铅笔和便签本,把她听的懂的,听不懂的全记录下来。 林景行:“这座山脉太长,火车在里面长时间通过会产生高温,使钢轨形变。首测人员过来测量时,有考虑到多设一条冷却管道,用以降低隧道内的温度了吗?” 周舜昌从包里拿出图纸,翻了翻:“没。” 林景行皱皱眉:“初稿谁出的?” 周舜昌:“路桥科一级设计员何树国。” 乔羽听到这,小耳朵竖的高高的,何树国工作出纰漏了? 希望落到林景行手里的他结局别太惨,林景行可不像她这么好心。 她心底还是过于善良,上次何树国那么惹她,她也只是取消他花馒头权限而已。 “设计稿拿来,我再看两眼。” 林景行接过周舜昌手里的图纸,两人一会儿对着测量仪,一会儿对着连绵的山脉,一会儿再回到图纸,足足商讨一个小时。 乔羽刚新做没两天的便签本很快被她写满。 看来林景行很不满意何树国的工作,就听他紧皱眉头道:“今天必须加班,我们先把周围水文,山体,土质结构再摸一遍,回去推倒重来。” 林景行工作的时候,乔羽用膝盖当便签本垫板,她写东西的间隙,时不时抬眸看向双手叉腰,高高站立的林景行,然后她唇角就会不自觉翘到很高。 原来林景行工作时的状态是这样的,也太迷人了吧。 乔羽此刻已然化身林工的小迷妹。 她要记住这幅画面,回去后,给哥哥的软面抄加上新的一页。 - 乔羽下山时依旧享受到肉身软轿,她惬意趴在林景行背上,林景行全程都背着她下山。 林景行因为工作需要,经常爬山。他走山路经验很足,乔羽这会儿安全感满满。 她甚至觉得一颠一颠,很舒服。 加上昨晚她真没怎么睡好,这会儿,颠那么舒服,山风还带着点野花香,她直接睡着了。 走在后头不远的罗志看到趴林工背上睡很香的乔羽,嘴巴都能塞下一颗大鹅蛋。 “周大哥,林工和二妮,他们好成这样了?” “嗯。” “那他们是不是快请大家喝喜酒了?” “差不多,说不定林工回京前,就能给大伙发喜糖。” 罗志:“……” “周大哥,你是怎么守住这么大的秘密不往外说的。” “全身心投入工作。” 罗志:“……周大哥,你真是吾辈楷模。我会向你学习的。” - 返城座位安排合理多了。 大壮汉罗志坐副驾驶。 后排左边坐周舜昌,林景行坐中间,乔羽坐最右边。 睡过一觉,乔羽精神多了。 后座也不挤,她可以舒服扒着窗沿,好好欣赏回城路上的1976乡野风光。 先前乔羽一直在城市生活,虽然1976年的城市跟2021年的城市不能比,但基础设施还是有的。 乔羽适应起来就还好。 她以前读那些年代文小说,里面的主人公不是穿到乡村就是穿到知青点,每天生活离不开打猪草,推石磨,赚工分。 还是她舒服,穿过来之后,能和白白的面粉,还有帅帅的大专家打交道。 乔羽托着腮帮,感叹着她还算幸运,眸光投向广袤的田地。 十月是收获的季节,乔羽放眼望去,大片土地上都种着细细高高的植物。 很多穿着朴素的人戴着草帽,挥舞着镰刀,忙着在地里收割这种植物。 乔羽从没见过这种细高植物,按理说,她在她的年代也经常去农家乐玩,庄稼地里种些什么,她基本能分清。 但她还真没见过这种比高粱矮,没高粱叶多的植物。 旁边林景行见她一直小仙女也很好奇盯着窗外,问她:“认识吗?” 乔羽:“……认识。” “叫什么?” “好像是叫...一下想不起来了。” “苏城也种,全国很多地方都种。” 乔羽转眸望向林景行:“我又没长在农村。” 前头罗志转回头:“二妮,黄麻你怎么能不认识呢?你爸在铁路上工作,天天数麻袋。麻袋,就是用黄麻的麻丝织出来的。” 乔羽脸上一红,声音嗡嗡的:“我之前一直都是傻着的嘛。” 林景行抓过乔羽的手:“想不想看黄麻怎么变成最终的麻袋。” 呃,并不想。 越看越容易穿帮。 麻袋这东西,只是这一段艰苦时期特有的产物。很快就集体退役,被蛇皮袋取代。 没什么好看的。 乔羽刚想拒绝,林景行朝老秦那倾了倾身体:“老秦,从哪条村道绕下,我们找家人家停会儿,我带乔羽看下麻袋是怎么做出来的。” 乔羽愣愣望向林景行,有一瞬间,她都开始怀疑,林景行是不是知道她根本不是乔丝语了。 但她很快打消这个念头,不会的,她并没有明显暴露第二层马甲的举动,林景行没理由怀疑她。 他应该只是纯粹来了兴致,想和她在乡野走一走吧。 老秦的车很快停在一个破旧院落前。 乔羽打开车门,钻了出去。 林景行也跟着钻出去。 “我们都不认识人家,这么上人家里去非常突兀,还是别去了吧。” 林景行拉过她胳膊:“没事,不空手去。” 他从右边裤袋里掏出一把糖,打开,给乔羽看:“我俩有喜事,过来发点喜糖,这理由行不行。” 乔羽也把手伸进左边裤兜,她去食堂上班前,也抓了一把糖。 只是一颗也送不出去。 乔羽朝林景行眯眯眼:“我看行。” - “你看你这麻袋是怎么织的,洞眼这么大,只能装玉米粒,细点的粮根本兜不住。一装就漏。粮站全给退了。这么多人上交,就我们家的麻袋被退货,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赶紧返工!” “妈,我哪有时间,又要割猪草,又要照顾弟妹们,我都没时间写作业。你别让我织麻袋了,我现在看见麻袋就要吐。” 接着里头传来使劲打孩子的声音。 乔羽忙走进去。 “大婶,你好!”乔羽大声打招呼。 有个看着四十岁朝上的农村妇女推开手里抓着的小女孩,警觉望向乔羽。 “你找哪个?” 乔羽往前迈了一小步:“就找大婶你。” “我不认识你。” 乔羽堆着甜美的笑:“我从市设计院过来,在你们后山做勘测。以后你们这要造一条很长的铁路,能跟很多城市连起来。”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妇女语气很不好。 “有关系,大婶,你别打你女儿了,她喜欢读书是好事。知识就是财富,她有了知识,想去哪都不怕。” 农村人最烦别人教她应该如何教育孩子,这妇人刚想开口骂,乔羽走上前,抓过她粗糙的手,塞了把糖果过去。 “喜糖,我和我对象的喜糖。正好经过你们村,算有缘,每家我都发了点。” 妇人一听每家都发,不排斥了,脸上立刻堆满笑:“呦,你看你们这也太客气了,恭喜恭喜!哪天办的喜酒?” “还没办喜酒,只领了证,昨天刚领。” “那边站的就是你对象?真好看,你俩太登对了!” 乔羽脸一红:“大婶,我父亲在铁路工作,天天数麻袋,可我都不知道麻袋是怎么织出来的,你能织个给我看看吗?” “当然行。”妇女把糖果塞给她女儿,压低声音,“不许偷吃,先尽你弟妹们吃。” 而后堆着笑,转过头来,“织机在这屋。” 不大的杂物间里堆满了农锄用具,中间立着木头做成的简单织机。 “姑娘,我们先把黄麻泡小溪,至少六七天,等黄麻彻底软了,都发臭了,我们再把中间的芯抽走,只留外面的麻丝。麻丝上织机之前,要先用手这么搓一搓,绞一绞,再上织机。这样织出的麻袋细密耐用。” 乔羽看着这位农妇的动作,知道小女孩为什么讨厌织麻袋了。 就这个搓揉的动作,极其伤手。 “多谢大婶,我总算知道麻袋怎么来的。” 乔羽笑着走回堂屋,刚被打的小女孩正害羞缩在堆的很高的杂物后头,偷偷瞥向她和林景行。 乔羽朝她笑笑:“不要放弃你喜欢的,加油!” 她挽着林景行的胳膊,朝外头走去。 林景行转眸看向她:“织麻袋是不是不好玩,你看着一点都不开心。” 乔羽摇摇头:“跟织麻袋无关,就是有些后怕。” “后怕什么?” 乔羽望向林景行:“我不小心误闯军事基地,要是没被徐大哥领走,而是被农村的谁领走,我现在就天天喂猪,喂羊,织麻袋了。太可怕了。” 林景行提了提嘴角:“不会。” “什么不会?” 林景行看向她:“我不会让那些事发生。” “你又不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正在哪割猪草呢。” “放心,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乔羽觑了觑林景行:“吹牛吧你。” 第27章 以后都由我来给你实现 乔羽多弯这一趟, 让她原本还很不错的心情蒙上一层淡淡阴云。 这个时代的孩子也太辛苦了,特别是农村的老大老二们。 她既然从2021年过来,就不能白过来。等明年恢复高考, 她要考进京市的好大学。平日有空就多参加公益,让大家早些重视教育。 这样应该算不白穿一回吧。 “想什么呢, 一直紧皱着眉头。”林景行伸过手, 轻轻抚向乔羽的眉心。 乔羽脸一红, 微转过头,躲了过去。 周舜昌和罗志还在车上呢。 虽然他们这会儿都侧歪着身体,闭着眼。可这泥路这么颠, 他们能睡着才怪。 一看就是为了躲尴尬,假寐呢。 “没想什么,就是心情突然有些不好。” 林景行有些后悔,早知道看怎么织出麻袋会让她难过,就不特意停这一趟了。 自从昨晚察觉出乔羽极大可能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以后,林景行只想让她近距离接触所有她显露出有一丁点兴趣的事物,希望她了解后,能更多的爱上这里。 “明天是中秋,正好也该你轮休了吧。”林景行淡淡开口问道。 乔羽知道明天是中秋, 她还准备中秋晚上给林景行多做几道好菜呢。 可要是轮休的话,她就不想特意再跑回食堂了。 专家楼的厨房里连蜂窝煤炉也没有, 不方便开火,不知道林景行能不能主动请她去国营饭店吃饭。 乔羽转眸:“我还能轮休?我都不知道。” 林景行伸手, 弹了弹她的小脑门:“整天忙什么呢, 自己的休息日都能忘。明天睡个懒觉,九点我去接你,带你去个好地方。” 乔羽:??? 她现在最怕听见“好地方”这三个字, 惊喜容易变成惊吓。 大哥你能说具体点吗? 最好具体到门牌号。 “什么好地方?” “市图书馆。” “噗——” 乔羽想憋住的,但鼓起来的腮帮很有个性,坚定选择漏气。 她还以为林景行要带她去公园赏菊划船。 玩好之后再吃饭赏月。 中秋游玩一条龙呢。 算了,脑沟壑不一样的人她不计较。 她很大肚。 林景行看着乔羽的表情,轻笑了笑:“借的拼音书就快到期,要续期。再有,我还是工作日,之前去苏城也积压了很多工作。明天我带到市图书馆去完成,你在那看书,我工作。” 乔羽点点头:“好吧,我确实应该多汲取些文化知识。” 顿了顿,乔羽继续道,“那你明天要忙到很晚吗?我难得轮休,不想再回食堂做饭。” 快请我吃双人中秋晚宴! 我都准备好了! 林景行温柔拢过乔羽的肩:“明天不会很忙,但今天会。何树国画的图纸全部作废,今晚我没空去食堂吃晚饭,下午也不能去拍照。明天吧,争取明天下午四点前把事情处理完,然后去拍照,再去国营饭店吃饭。” 乔羽听了,心头美滋滋,算你还有点良心,总算在她穿来快大半个月时,开口请她去国营饭店打牙祭。 等等,大哥脑沟壑不一般,她还是要先确认清楚。 乔羽抬眸:“明晚都有谁一起去国营饭店?” 林景行:“就我们俩。” 乔羽刚想给他一个“你这次懂事了”的甜美微笑,那边林景行继续道,“另外还有周舜昌。他家人也不在平城,我每年中秋都和他一起过。” 乔羽脸黑沉下来,她拨开林景行的手,头靠向她那边窗户,小嘴紧闭。 假寐的周舜昌赶紧及时醒来:“林工,明天我有很多工作,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前头的罗志也很懂事地醒过来:“周大哥,上我家来,你弟妹醋鱼做的很好吃,不嫌弃的话,来我家尝尝。” 周舜昌:“好,那就多有打扰。” 他转向林景行,“我有地方去了。” 乔羽大方探过脑袋,冲周舜昌还有罗志笑笑:“多谢周大哥,多谢罗大哥。” - 乔羽回到设计院,先去医务室拿了些能给嘴唇还有脚底消肿的药。 林景行今晚要加晚班,不能再去专家楼,发的咬碎他嘴的誓言,最快也要等到中秋才能实现。 马国涛还在宣传室等她一起整理材料,乔羽把她用注音符号记录下来的东西简单整理成宣传稿,念给马国涛听。 马国涛听后,连连称赞。 “二妮,你这几天培训班没白上,进步神速。这完全就是一篇超乎标准的宣传稿,都不要我们宣传室再改动什么。” 乔羽挠挠耳朵:“没人用拼音投稿的,只是因为我天天在培训班念新闻,念出了习惯,就照着新闻稿的格式瞎编几句。我字都不识几个,马伯你别笑话我。” 马国涛哈哈大笑:“二妮,过分谦虚可不好。宣传稿的作者一定要标你的名。你看你,为了出篇稿,嘴肿脚也肿的,你这种精神,值得我们全设计院学习。” 乔羽不想再跟这一肚坏水的老头待一块:“马伯,我明天轮休,得先跟各科室过生日的同事打声招呼,花馒头和寿面要放后天做,我先走了。” 马国涛在她身后意味深长地笑:“二妮,明天可是团圆的好日子,你这轮休轮的巧。” 乔羽不再搭理他,脚跟高抬,跑了。 之所以行走姿势诡异,实在是因为脚底还很痛。 - 中秋节在这会儿还不是国假,国营单位的员工都要正常上班。 林景行和乔羽在工作日去逛图书馆,里面很冷清,没什么人。 长长自习桌上,乔羽和林景行靠窗户坐一起,其他地方稀稀拉拉坐着几位老人,翻看今天的报纸。 “林工,软面抄带来了吗?” 林景行一落座,就眉头紧锁,进入工作状态。 乔羽拿着本《青春之歌》,看的直打盹,还不如趁记忆还在,把昨天他在葛家坝山头勘测的情形画下来。 “哪本软面抄?”林景行头都没抬,一直在处理手头积压的图纸审核。 “就是我帮你画画的那本。今天是中秋,又过节了,我可以帮你添幅画。” 林景行从旁边凳子上的大布包里掏了掏,拿出保存很好的软面抄,递给她:“以后只要过节,就能添画?” “嗯。” “我记性很好,你做的这个保证我记下了。” 乔羽眯眯眼:“你放心,我决不食言,但前提是模特要配合我,愿意按我要求的姿势摆,我才会信守承诺。” 林景行的思绪回到国庆节的专家楼阳台,他脸红了红:“图书馆里,保持严肃。” “没说要你在这摆造型,我画你在葛家坝勘测的情形。” 林景行扯扯嘴角:“行,你画吧。接下来的半小时别再找我说话,我要专心工作。” 乔羽撇撇嘴,拿着软面抄站起身,绕过一长溜的桌子,来到林景行对面,坐好,开始按回忆,画画。 涉及到的人物还有景都比国庆那幅画多多了,乔羽花了很长时间才画完。 无论是雕玉,还是画画,只要乔羽投入进去,她都能做到心无旁骛,两耳不闻身旁事。 这会儿,她搁下笔,抬头看看阅览室墙面上的挂钟。 不知不觉,都过去四十分钟了。 林景行座位上的图纸还在,人却不见了。 上厕所去了? 也不跟她说一声。 乔羽站起身,伸了个大懒腰,再把右手伸到身后,左手旋过身体去触碰右手,做扭转拉伸。 转过去的时候,她看到林景行从光影里走来,手上拿了本花花绿绿的册子。 “干什么去了?” “给你借了一本有趣的书,你肯定喜欢。” 林景行走过来,手里的书也递了过来。 乔羽接过一看,是一本连环画册,画册名字是《到2017年去》。发行方是苏联。 乔羽简单翻了翻,里面主要画的是苏联人民对建国100周年那年,大家会过上什么日子的猜想。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书,我不要看。”乔羽手跟过电一般,忙把书甩了出去。 连环画册“倏——”地滑过整个大桌面,掉到对面林景行的座位旁。 好好的,给她这本书是什么意思? 他真怀疑她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了? 她到底哪里出纰漏了?! 林景行绕过去,从地上拾起书:“这本书里的很多构想,很不符合物理和数学定论。你在培训班上课,文化知识看起来掌握的还可以,但我不知道你物理数学水平怎么样。坐下来,好好静心找一找,哪些构想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哪些构想努努力,或许能实现。仔细思考一下,我们过一小时讨论。” 乔羽:??? 大哥,你真只是为了辅导我数学物理? 没别的想法? “我物理数学很差的,不然我也不会去玉石厂当学徒,早就考高中去了。林工,别为难我了,好不好?” 隔着大长桌,乔羽不好伸手去拽人袖子,只得委屈地眨着眼睛,希望林景行能收回成命。 “不好,快点坐下研究。” 乔羽:“......” 研究就研究。 到时候,她只要说的驴头不对马嘴就是了。 乔羽苦大仇深,坐下来,重新翻开连环画第一页。 这页上面画了一个苏联中学生,他在2017年的某个早晨,被墙上智能闹钟伸出的手臂温柔弹了下鼻子,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乔羽看到这幅充满想象力又可爱到不行的图画,都忘了林景行刚刚吩咐的,要从数学物理角度出发,去判断梦想能不能实现。她直接捧着连环画册,绕过大长桌,来到林景行身旁。 “林工,林工,快看这个!” 林景行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不排斥这本连环画,他还以为她会很忌讳暴露她来自未来这一点。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抬头:“怎么了?” “这个闹钟,太有意思了,好想有人能快点设计出这样的闹钟。” 乔羽把第一幅图摆到林景行面前,双手托着腮帮,眸中充满憧憬:“有了这样的闹钟,就不会再有人嘴上说要去借闹钟,最后却连主人带闹钟的一起领回家。林工,你那么天才,你设计一个呗。” 林景行皱眉看向第一幅图,闹钟里面藏手臂? 谁想出来的? 他轻抿了下唇,倒有点像苏联版乔羽的点子,可惜根本实现不了。 “我会设计。”林景行严肃地看向乔羽。 “真的?有什么想法,快说说看。”乔羽眨巴着眼,万分期待地望向林景行。 “其实我已经设计出来了,你把脸转向我这里。” 乔羽放下托腮帮的手,朝右转过身体,正对林景行坐好,等着他说出什么惊天构想。 林景行伸出右手,轻轻在她小鼻尖上弹了弹—— “是想要这样的功能吗?以后都由我来给你实现。” 第28章 怎么查的我 乔羽也不知道脸为什么会跟刚从碳炉里烧过似的, 炙热的厉害。 按理说,她和林景行都亲过了。 在外人面前,他抓她手, 她也能抵抗住。 可他手指弹到她鼻尖的一霎那,她整个人像是过电一般, 抖了一大下。 乔羽忙站起身, 抓起连环画册, “咚咚咚”跑回林景行对面的座位。 头闷着,再不敢看对面的人。 她对着第一幅图看了一遍又一遍,大概得出模糊缘由。 她可能把自己代入到那个苏维埃中学生身上去了, 又给旁边的被窝里假想出一个林景行。 早晨起床,没闹钟,都是林景行用“玉石相击”弹她鼻子,把她弹醒。 乔羽想着以后不会只要起床,她就要闹个大脸红吧。 那她的日子也太悲催了。 看来,除去手,身体其他部位也要赶紧对他手脱敏才行。 乔羽翻到第二页,不敢再想手的事,赶紧先从数学物理角度出发, 分析连环画册其他页面的内容。 -- “时间到了,想好了吗?哪些能实现, 哪些不能实现,各有什么理由。” 林景行看了看表, 快中午十二点, 得带乔羽去外边简单吃个午饭。 乔羽迷茫抬起头:“林工,真的好难,我不会。” “到这边来。”林景行拍拍他旁边的座位。 乔羽跟马上要去校长室认错的孩子似的, 无奈抓起画册,慢吞吞绕了一大圈,坐回林景行旁边。 “先翻到第二页,跟我说说你的想法。” “哦。”乔羽很不情愿地翻到第二页。 这页上画着这位中学生使用自动化洗漱工具洗漱,然后再进入智能厨房,把他想吃的菜单交给机器管家,等着管家给他配送早餐。 这些事情在1976年看起来非常匪夷所思,可到2021年,差不多都实现了。 林景行紧盯着乔羽的表情:“什么想法?” 乔羽皱着眉,可怜巴巴望向林景行:“没想法。” “坐那这么久了,一点想法也没有?” “好吧,只有一点小想法,还是关于你的,你想听吗?”乔羽双眸雾气蒙蒙,望向林景行。 林景行不知道她又想耍什么花样,但看她态度,明显在消极逃避关于未来到底是怎样的讨论。 那只能说明,她知道2017是什么样子。 她来自的年代,很可能在2017年以后。 他抿抿唇:“说说看。” “你说要做我的闹钟,每天早上负责弹醒我,是吗?” 林景行点点头:“是,只要我没出差,都由我负责喊醒你。” 乔羽抬起湿哒哒的眼眸,手指指向画册上的机器管家:“那你想不想再多演一个,这个机器管家,你也一起演了吧?” “什么意思?” 乔羽揉揉肚皮,拽了拽林景行卷起来的袖口晃了晃:“机器管家,机器管家,我现在通知你,你的主人已经很饿,请赶紧带她去吃中饭。” 看见林景行唇角溢出无可奈何的笑,乔羽假装害羞,低下头:“我说完了。机器管家,要不要执行,你看着办。” 林景行“啪——”地合上桌上的图纸,收进大布包里,站起身,先去借书台那暂存起来。 走回来后,他朝乔羽伸过手:“走,吃饭。” - 市图书馆在闹市区,周围有一些很有特色的回.民饭店,不同于其他国营饭店一定要钱票或粮票,在回.民饭店吃饭只用给钱。 东西好吃又便宜。 这个时候正好是饭点,不大的店面里挤满了熙熙攘攘的食客。 乔羽像条鲶鱼一样,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用了十来分钟,才等到一个空位。 “水煎包,牛肉面。林工,帮我点这两样就行。水煎包我要四个,牛肉面我来一碗小的。” 林景行笑笑:“好,知道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他才拿着号码布回到桌子那,乔羽着急站起来,探过脑袋:“多少号?” 林景行看了看上面的数字:“40号。” “那这一锅新出炉的水煎包肯定轮不到我们了,才报到18号。” 上次尤香玉带乔羽来这边转时,就告诉过她,这家的水煎包做的最好吃,里面牛肉给的很足。 乔羽做好了要等很久的准备,可没想到,远超她想象。 “林工,你兜里还有糖吗?” 本来乔羽还没这么饿,可这些面点工的手艺太好了,她点的饭没做好,但周围喷香的味道横冲直撞,直往她鼻子里钻,把她肚里的馋虫全勾出来了,乔羽一下就饿到不能忍。 林景行手伸进裤兜,掏了掏。 居然真被他摸出一块硬糖。 乔羽看着他用“玉石相击”的手指剥开糖纸,再往这边递来,还没到她嘴巴那,乔羽伸过脖子,一把逮住他的手,大口凑了上去。 林景行感觉到指尖有很柔软的触感扫过,一如前晚他品尝过的一样。 他脸上,连带耳朵尖,都红到跟刷了簇新红漆似的。 乔羽却跟没事人一样,眯眼看向林景行:“我妈买的喜糖还行,就是稍微有点粘牙。咦,林工,你昨晚都没换长裤吗?怎么裤袋里还有糖?” “换过了,早上掏兜时发现还剩下一块,顺手装进新换的裤子里。” “哦,那就行,我们可一定要讲卫生。” 林景行轻咳一声,站起来:“水煎包应该差不多了,我去拿。” 乔羽属于眼睛大,肚子小的那种人。 她喊着要吃四个水煎包,实际吃了两个,再也吃不下了。 “林工,他们这有干荷叶吗?这两个水煎包我带给我妈吃。” 林景行站起身,去柜台那给乔羽要了片干荷叶。 乔羽夹起水煎包,包了进去,像是喃喃自语:“可我妈一直以为我们真领过证了,可能她看到水煎包会不开心,她想要的应该是月饼和酒吧。” 她脑袋微歪:“一会儿看书饿了,我还是自己吃掉吧。” 林景行抿着唇:“那你还不抓紧时间回去看书。我们又要送节礼,又要拍照,下午很忙。” 乔羽眨眨眼,假装无辜站起身:“哦,好。” - 乔羽捧着水煎包,跟在林景行身后,回到市图书馆。 林景行给她找了三本高中数学物理和化学方面的书,乔羽之前学的是文科,专业是珠宝玉石设计。 来到1976年,她有点想改学理科,往考古研究方向进军。 从古代的精品文物里汲取更多的营养,应该对她玉石设计灵感的贯通有更大帮助。 就像大唐遗宝等文物上面的精美雕刻,哪怕再过两百年,审美也绝对过关。 乔羽知道80年代前,大众对文物的重视程度不太高,很多人直接认为文物跟四旧是联系在一起的。 她要是能帮忙从古玉出发,再延伸到古简,古瓷等文物的保护上,应该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乔羽有了目标,不再像上午那样连连犯困。 虽然文科类学生也需要学基本的理科知识,但2000年以后的课本又和1976年的很不一样。 乔羽很仔细地翻看起教材,有什么不懂的,就先记便签本上,准备等以后林景行不忙的时候,再问他。 乔羽没像上午那样动不动打扰自己,倒是有点出乎林景行的意料。 有好几次,他因为脖子有些累要抬头转动一下,都看见乔羽在对面紧蹙着眉,嘟着小嘴,很认真翻看他拿给她的教科书。 林景行唇角微提,继续埋头工作。 - “乔羽,我这边差不多了,你还要多久?” 乔羽不打扰他,林景行的效率特别高。原本想着四点能完成工作就不错了,这才三点,他可以下班。 乔羽抬起头,看了看时间:“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下回再来看也行。” 林景行站起身:“那走吧,去趟供销社,给张姨他们买节礼。” 虽说今天是工作日,但中国人都注重中秋节,特别是晚饭,更是珍视无比。 这会儿的供销社里人满为患。 乔羽离那还有二十来米,就看到里面人头攒动。 平城小,她要再跟林景行走在一起也不好。 “我们分两队排吧,我排酒,你排月饼。” 林景行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绍兴黄酒的酒票:“行。” 乔羽拿着酒票和钱,站在长长的队伍后面。 身后有人碰她肩。 乔羽转头去看,是住她家附近的许婶。 离她家地震棚只隔一百多米。 “许婶,你也来买酒?” 许婶朝后边看了看,见没其他人,她压低声音:“二妮,你最近是不是闯祸了。” 乔羽有些奇怪,每天蒸馒头还来不及,她能闯什么祸。 “许婶,出什么事了吗?我忙着上班,没时间闯祸。哦,今天我轮休,才没去上班。” 许婶伸出手指,朝供销社外面的大杨树底下指了指。 “看见那个穿蓝灰列宁装的男人了吗?他这两天,拿着你之前失踪寻人的单子,一直在这附近打探你。” 乔羽踮起脚,朝许婶指的方向望过去。 有个身材极其瘦削,身上挎了个陈旧旅行包的男子站在树底下。 这会儿,他正踮脚朝她这边张望。 是江至清! 她小姑奶的未婚夫! 乔羽之前在老家旧影集上见过他照片! 只是这人看着比照片上瘦太多了。 梁组长明天早上才能到苏城,他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乔羽望向林景行那边,消息走漏的源头八成是林景行和徐寄。 这个时候的苏城可不像2021的苏城,现在的苏城,城区面积极小。绕着整个城区步行一圈,哪怕步履悠悠,最多四个小时也能走完。 如此小的城区,有人还特地跑去打听她,她小姑奶的未婚夫不用过太久,就能得到消息。 乔羽赶忙把手里的酒票和钱塞给许婶,让她先帮忙买点酒,一会儿再找她拿。 而后,她走到林景行那,喊上他,往人少的角落走。 “出什么事了?”林景行看她很紧张的样子,忙开口问她。 “林景行,我问你,你和徐大哥去苏城,到底怎么查的我。” 第29章 今天您出义诊? “噗——” 乔羽听完林景行的简单概述, 差点没晕倒。 看来命运之手还蛮公平,林景行在她这死过一次,她在林景行那也死了一回。 一比一。 扯平。 “这么好笑的事,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乔羽捂着嘴,憋笑憋的很难受。 “听到自己被下死亡证明, 有这么开心吗?”林景行这会儿眉头紧蹙, 紧张到不行。 他没想到乔丝语的未婚夫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他知道乔羽不是乔丝语,可乔羽的脸跟乔丝语没两样。 这男人找乔丝语一年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 长的这么像她未婚妻,他会把乔羽当初乔丝语,扛着就走吗? 可这事太匪夷所思,他根本不能说破乔羽不是乔丝语的事实。 甚至他自己也要在乔羽面前遮掩,遮掩他已经感知到她不是乔丝语。 林景行脑中充塞进很多想法,一时心乱如麻。 乔羽并没察觉出林景行此刻的异常,她还沉浸在获取关键信息之后的系统重刷中...... 乔丝语在法律上不存在了! 这么重要的事,她的奶奶当初居然没告诉她。 八成是因为搞了个大乌龙,家里人觉得丢脸, 没好意思说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姑奶未婚夫还能再多等四年, 简直太痴情! 但也很残忍。 她小姑奶再过半年多,就要在香港嫁人了吧。 原本乔羽还担心梁组长到了苏城, 可能会说漏嘴, 然后把她亲人招惹来平城。 但现在,她不再担心。 她亲人已对她死心。 唯一剩下的bug,就是门外的江至清。 乔羽在脑中整理最新清单—— 合照, 不用拍了,划掉。 假的结婚证明书,扔了。 正式结婚证明,不急了。 真好,原本看起来困难重重的局面,只需解决江至清一人,就能通关。 乔羽脑袋朝窗户那探了探,江至清还在大杨树底下徘徊,满脸愁容。 他应该拿不准她究竟是不是乔丝语,害怕她只是长的像乔丝语,所以不敢直接过来找她吧。 那就还她一个原汁原味的平城乔羽,叫他死了那份心,赶紧回苏城找他四年后的良配过日子去。 “林工,你待在这,外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出来。我去断了我未婚夫的念。” “不行——” 林景行想都没想,开口拒绝。 他一把抓住乔羽手腕,“你先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扮演好这里的乔羽,过了一年多,我身上属于原本的我的痕迹少了很多,他对我还挺了解的,应该能看出我不是原来的我。” 乔羽说着绕口令一样的话,脑花都快被她自己的话扭成麻花。 马甲不是说套就套的,尤其是她,还硬上了两层马甲。 那难度系数不是简单的单层马甲乘以二,而是单层马甲难度的N次方。 可怜她,柔柔小女生,又要在林景行面前扮成苏城的乔丝语,还要在苏城的江至清面前扮成平城的乔羽。 好在她经常对着玉雕玩过家家,一人分饰两角,对她不算极限。 多保持警醒吧,应该能过关。 乔羽故意扯出一抹轻松的笑,挣脱林景行抓她的手:“放心吧,我很会演。” 林景行站着原地,皱着眉,目送她跨脚踏出供销社的木门槛。 他只能选择相信她,他怕他真跟乔羽出去,反而会因流露出过多担心而显出心虚。 她来自未来,见识肯定很广。 她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就信她吧。 - 乔羽边转动肩膀,手腕等关节,边朝大杨树底下走去。 那边的江至清看见乔羽朝他走来,整个人看起来紧张了好几分,有抬脚逃跑的意思。 近乡情怯,明显近乡情怯。 都找一年多了,长的很像的人就站眼前,怎么连上前打声招呼的勇气都没有了? 乔羽忙开口,喊他:“这位同志,你好!” 用的是带点平城口音的发音方式。 天天在食堂发馒头还是有用处的,平城当地的口音,乔羽学的有七分像。 江至清愣愣望着她,瘦削的脸一片刷白。 “同志,听说你到处打听我?我们认识?”乔羽走上前,大方看向对面的人。 “...没,不认识,我,路过而已...”江至清话都说的结结巴巴。 他听见乔羽一口平城口音,眸色已经暗淡下去三分,瘦脸也灰败一片。 乔羽才不会让送上门的好机会溜走,她抓住江至清身后的旅行包,指着上面印的字:“向为革命奉献青春的医生战友们致敬。同志,您是医生?” “...对,刚当没太久...” “这么年轻就当医生,同志您厉害的。是不是您趁今天中秋,来出义诊?” 江至清:“......” 乔羽当然知道江至清是来确认她是不是乔丝语的,但她装傻到底:“太好了,以前我就听说,有白衣圣手会趁过节,出来给老百姓免费问诊。今天我第一次碰见。” “正好,我感觉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整个人软的不行。医生您给看看,我这情况,还有救吗?” 乔羽看了看四周,路上没什么人。 大好机会! 她迅速盘腿,坐泥地上,调整好坐姿后,她稍微整理了下呼吸,慢慢抬右脚,展现她最拿手的高难度瑜伽招式—— 开右髋。 再把右腿从背后绕过。 最后,脚面从身后搭到右肩。 之所以做的很慢,是因为她穿来后就没再做过这个动作。 怕吓到看见的人。 所以这会儿,她必须慢一点。 不然动作过猛,会拉伤。 好在她穿来还没太久,之前在健身房也不是白练的,基础还在。 她慢慢配合呼吸,很快就把穿着布鞋的脚从背后绕过,搭到同侧肩膀上。 对面的江至清:“......” 躲在围墙后的林工:“......” 江至清眼眸里全是不敢相信的神色,他苍白的嘴唇翕动好久,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乔羽大松一口气,她赌赢了! 这个时候的小姑奶才雕玉七八年,但已混出名堂。 乔羽分析,她肯定以牺牲身体为代价。 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达到这个层次。 1976年又不像2021年,乔羽也经常伏案工作,但她有专业的教练帮她做体测,根据体测结果设计动作,代偿掉玉雕对身体带来的伤害。 瑜伽就是专业教练给她的建议。 但小姑奶可享受不到这么好的待遇,所以乔羽有把握,她小姑奶或多或少有老玉雕人的职业病——颈椎和腰椎病。 乔羽摆出这个招式,就是要让学医的江至清看看,她根本不可能是乔丝语。 乔丝语做不出这般高难度的动作。 果然,江至清看她摆出这么复杂的造型,整个人跟被速冻了水饺似的,木在那。 乔羽慢慢把脚从肩头放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后边的土:“这位医生,我的病情是不是很严重?” 江至清:“......” “医生,您有话就说,我能挺着住。我还有几天活头?” 江至清张了半天嘴,吐出断续的字眼:“......小同志,你很健康。” 说完,他转身,离开。 乔羽喊住他,任务才完成一半,他可不能走。 这人心结还没打开呢。 “同志,您真确定?我真没病?” “确定,你很好。” “哎呀,太好了,我一直以为我得了什么怪毛病呢。” 供销社那边有人听到乔羽惊喜的呼喊声,跑了过来:“二妮,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乔羽使劲拍打胸口:“今天可真开心,我之前一直以为我得了怪病,正好在这碰见这位厉害的医生,他帮我检查过,说我很好,没生病。” “医生,那您也帮我看看,我这右脚一直很痛。” “帮我也看看,我左耳听不太见。” “......”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人从四周围了上来,想叫江至清免费给他们看看。 江至清一脸窘迫:“我刚当医生不久,也只在外科工作,没有看全科的能力,不敢误导大家。” “不白看,你出两小时的诊,六点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晚饭,算作报答。”林景行的声音穿过人群,传了过来。 周围群众迅速给林景行让道,连声附和:“这位医生,这是京市来的大专家,很厉害。你快帮我们看看,就能和他一起吃晚饭,结识他,多好。” 江至清像是对林景行很熟:“林专家,您好。我在报上见过您。我是江至清,一名普通外科医生。” 林景行也朝江至清伸出手,两人简单握了握。 乔羽忙探过头:“江至清?您是江医生?我听说过您,您之前是乔姐姐的未婚夫,对不对?” 江至清神色诧异,转回眸:“小同志,你认识乔丝语?” “嗯,当然认识,我们还......” “乔羽,先让江医生给大家看病吧。”林景行出言,打断乔羽的话。 乔羽闭上嘴,往旁边移了半步:“哦。江医生您先忙,晚上吃饭时,我们再接着聊。” 江至清收回满肚子的问题,他朝大家微微颔首:“我资质很浅,大家不嫌弃的话,就排队让我看一看。” 乔羽跑到林景行身边,把他拉远了点:“我成功了!他相信我并不是乔丝语。我只要再给他一点误导,说乔丝语已经跑出大陆就行了。你为什么突然跑出来,还开口请他吃饭?” 林景行觑她:“你都快对他五体投地,拜他了,我哪敢不赶紧请他吃饭?” 乔羽:??? 有酸味,还很浓。 她只是做了个高难度瑜伽动作,表明她不是乔丝语。 而且她做动作很稳,根本不可能突然倒地,匍匐在人江至清脚头。 “林景行,你说话怪怪的,我让你待供销社里,你跑出来偷看就算了,现在还来怪我。” “好,我承认,我怕了。”林景行语气极其幽怨,他轻叹一口气,对着乔羽淡淡道,“我怕你演砸了,被他识破,他扛起你就跑。我总得给自己留点追上他的余地吧。” 乔羽:??? 乔羽红了红脸:“行,你邀约都喊了,也只能这样。记住,晚上我只是平城乔羽,千万别穿帮。” 林景行表情严肃,他去掉平城二字,重复了一遍—— “你一直都只是乔羽。” 第30章 剧本battle 江至清给排队的人问完诊, 一行三人走路去国营饭店。 上回尤香玉带乔羽去过的那个国营饭店。 乔羽自告奋勇,跑去点菜。 已经吃过的菜,乔羽直接PASS。 好不容易来趟国营饭店, 同样的菜她可不想再吃一遍。 她算了算人头,三个人, 那就四菜一汤。 多了吃不掉, 也是浪费。 这年头, 浪费粮食要遭人白眼。 点好了她喜欢吃的菜,她朝大堂最里边的小桌走去—— 这个点的国营饭店太挤,里面小桌还是有人认出林景行, 让他们先就坐的。 乔羽入座后,发现林景行和江至清两人气氛很古怪。 像是在用眼刀,互相砍杀对方。 她有些担心林景行脑沟壑,不会在这节骨眼又紊乱了吧。 那可不行,这顿饭她带着任务来吃的,必须提点江至清,不要再无谓等下去。 “你们聊什么呢,看着都好严肃。”乔羽看向林景行。 林景行用利剑般的目光睨了江至清一眼,而后转向乔羽:“江医生刚刚警告我, 让我不要把你当成乔丝语的替身。这样既不尊重乔丝语,也不尊重你。” “噗——” 乔羽在供销社前站了很久, 中间又抽空去给张萍他们送节礼,然后又马不停蹄跑回供销社。 她喉咙正冒火, 这才急吼吼端着水杯喝水呢。 大哥, 你说话时不能看着点时机吗? 非要看她当众出糗才满意? 好在乔羽对面是墙,这会儿,墙上流淌出一幅静谧山水画。 林景行从衬衣上兜掏出手帕, 轻轻摁到乔羽嘴上。 乔羽没来得及躲,很淡的皂香味传入鼻息。 她瞪大眼睛,红着脸,望向林景行。 大哥,我看你为了挑衅对方,无所不用其极了吧? 可她觉得人江医生猜测很有道理,江至清在平城都待三天了。 三天里,他对她和林景行的情况各种暗访,打探。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都能想到林景行肯定先和乔丝语看对了眼。 毕竟两人老家离的近,又有玉雕的相同爱好,能聊一块去。 但可惜,要定下好事时,乔丝语老毛病又犯了。 关键时刻,准新娘习惯性落跑。 林大专家千里追妻,追到乔丝语老家。 没找到人,退而求其次,找了个跟乔丝语长相极其相似,刚从傻病中康复没几天的面点工,凑合着先顶上,用用吧。 完美闭环! 渣的顺滑! “乔羽,你别怕。我知道你没什么文化,容易被人骗。但就凭你跟丝语长的非常像,我就不会不管你。其实你不懂,专家的身份听着唬人,对其本人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约束。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去妇联告他。” 江至清一改白天的结巴,俨然化身成正义。 乔羽小脑袋瓜有点转不过来,她好像还需要多点时间捋捋。 啊!! 好乱! 她严重怀疑林景行为了配合她,趁她刚刚点菜的功夫,故意给了江至清错误的暗示! “江,江医生,您可能误会了,林工他一直只有我,从来没别人。下午没来得及跟您说,我认乔丝语做姐姐了。她跟我讲了很多您和她的事。” 不就是编剧本嘛,你们一个个都这么会编,她这个来自2021年的,各种剧看到烦的人怎可甘拜下风? 来,battle! 乔羽把她从林景行那听来的梗概搬运过来,掰开揉碎,添油加醋,讲给江至清听。 还没讲几句,江至清的脸变成酱猪色。 “林工跟着平城派出所所长一起去苏城查看乔姐姐的情况,这是我拜托他的。” “我挺不放心姐姐的。她一个人到处闯,我就怕她会遇到危险。不过看来,姐姐已经铁了心不肯回老家了。” “江医生,我知道您是特别重情义的人,但是姐姐跟我说,她很喜欢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江医生,还请您早日放下。相信姐姐也会活出她的精彩。” 江至清端着茶杯的手抖的厉害,他轻轻呷了一口,声音颤抖:“你真认识丝语?” “我怎会骗您呢,江医生。就因为我俩长的像,名字还特别接近,姐姐说太有缘了,我们这才结拜成姐妹的。” “丝语姐姐太潇洒,她也只在这待了一个月,又走了。这个月我天天陪她,家里人还以为我失踪了,闹了个大乌龙。” “江医生,就我认识的乔姐姐,还有下午才认识这么一会儿的您,我认为你们俩性格并不适合。” 江至清喃喃重复着“不适合”“不适合”,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乔羽想开口问,林景行阻止了她。 江至清喝了很多酒,乔羽和林景行两人陪着他,直到国营饭店打烊。 他们在江至清的旅行包里找到他住的旅行社钥匙,钥匙上挂有旅行社名的铁牌牌。 林景行背着江至清,把他送到那。 也许是江至清为了省钱,他没住单间,而是住大通铺。 一个狭小的屋子里住了四个大老爷们。 乔羽看隔壁床铺那位大哥挺和善,就拜托他稍微照看着点江至清,然后才和林景行往家走。 “林工,我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 一晚上都在用蹩脚平城方言讲话,乔羽想着她得雨露均沾,赶紧照顾下第二层马甲,不然会吓到林景行。 她吸吸鼻子,切换成苏城版的软糯普通话,“可我真不喜欢他,再残忍,我也只能这样做。林工,我对你,不会这样的。” 林景行眉头紧锁:“你做的很对。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你一摆出那个马上要五体投地的动作,他就不再把你当成乔丝语。” 乔羽:??? 大哥你关注点偏了,快掰正! 重点是我刚说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以前的我不会疯癫到敢在大街上玩杂耍动作,他当然以为我就是平城的疯丫头。” 林景行提提唇角:“很有道理。幸好你放的开,想疯就疯,不然我还真挺担心你被他抱起来,扛着就跑。” 乔羽握拳去打林景行,被对方一把抓住:“还有精力吗,再逛逛?” 乔羽眼睛亮了亮,今晚月光那么好,而她的心思全在替乔家还孽债上,还没赏月呢。 “必须有。” 林景行从口袋里掏出上海牌汽车的车钥匙,在乔羽面前晃了晃。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 乔羽穿过来那么久,第一次坐上林景行开的车。 她坐副驾驶位上,看林景行坐的极其端正,双眸凝视前边,开车像是在跟方向盘搏斗似的,乔羽笑了笑。 “林工,放轻松点,方向盘都快被你掰下来了。” “开夜路呢,别打扰我。” 乔羽:??? 虽然是夜路,但1976年夜晚的路上行人很少,车子更是寥寥无几,她要是会开手动挡,她都想抢过来自己开了。 就这样50码往前挪,什么时候才能挪到他嘴里的好地方? 可惜她只学过自动挡,另外她也要保护好第二层马甲。 就像下午的瑜伽动作,幸好他只认为这是她故意装出疯癫的举动,不然,解释起来也很麻烦。 “林工,我们到底要去哪?这都晃荡一个小时了吧。” “就快到了,你前边储物箱里有大口罩,拿一个出来,戴眼睛上。” 乔羽:??? 哪有人用口罩遮眼的。 怎么也要备个眼罩吧。 “前边是不是有干部俱乐部?不能让我知道路?” 没想到,老干部林景行还挺会玩。 “瞎猜什么,不是。赶紧遮上口罩。” “你又不肯告诉我到底去哪,还要我遮眼睛,我怎么知道我待会睁开眼,是不是已经被你卖到山沟沟里去了。”乔羽取出口罩捏手里,就是不照林景行说的做。 林景行唇边漾出抹暖意:“带你去的地方需要突然落在你眼前,这样才有意思。” 乔羽看了看林景行,歪歪脑袋:“好吧,信你一回。” 她按正常方式戴好口罩,再往上拉,盖住眼睛。 眼睛暂时失去用处,听觉系统变的异常灵敏。 像是有持续的水流声穿破静谧夜空,又像是有很多小虫,在四周使劲吟唱。 “到了没。” “半分钟。” 乔羽从30开始倒数,数到1的时候,林景行“嘎——”刹车,驻车。 乔羽朝林景行那侧了侧脑袋。 就听林景行那边的车门被他打开,然后就是他下车走路的脚步声。 乔羽莫名紧张起来。 林景行打开她那边的车门,探过身,帮乔羽解开安全带。 拉着她的右手,声音很温柔:“跨脚出来,慢一点。” “神神秘秘,干吗呀。” 怎么感觉会有一大帮人跳出来,林景行会在众人惊呼声中,单膝下跪的样子。 别啊,她不想那么快。 林景行关上她那边的车门,站到她右侧,右手牵住乔羽的右手,左手从她身后拢过,轻轻拢到她左腰那: “慢慢往前走,路很平,你别怕。” “林景行,快拿掉口罩吧,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景行轻笑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好,满足你。” 他放开乔羽,走到她对面,双手伸到她脑后,解开她用口罩长带子打成的蝴蝶结。 口罩从乔羽眼睛上掉落的时候,乔羽还使劲闭着眸。 她突然有点不敢睁眼,心也控制不住,跳的很厉害。 水流声愈发大,虫鸣声愈发响。 林景行这是带她来溪边玩水赏月? “睁开眼吧,乔羽。”林景行侧过身,和乔羽并排站好。 乔羽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如昼月光下,一座横跨宽广河面的石桥静静伫立在乔羽面前。 桥体形状嶙峋,望柱和栏板完整。 月光下,拱券边缘的雕龙画风装饰清晰可见。 乔羽认识这座桥,这是完全可以和赵州桥比拟的弘济桥! 但她从没在晚上来过这里,因为她那个时代要收门票,早八晚五才能进。 但她确实来过很多次,为的是品鉴桥上的浮雕,摸摸来自明代的玉石原料。 除了青石板桥面有一块玉石原料,这座桥还有个更大bug,桥面上,还铺着几块能追溯到3亿年前的三叶虫,角虫和蜗牛的化石! 3亿年才能形成的化石,1亿年才能形成的玉石,1400多年都屹立不倒的石桥,这些个极其震撼的数字循环滚动在乔羽脑海,仿佛在告诉她,她一下跨过45年的光阴,跟这些数字相比,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大哥的良苦用心我get到了! 乔羽鼻子控制不住有些发酸:“林景行,我很喜欢这座桥。谢谢你今天带我来这里。” “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离平城又不远,这里人都知道,老东桥。” 乔羽再激动,也警醒着没说出这座桥的大名,而是用这边人习惯称呼她的小名。 免得林景行又怀疑她。 林景行看了看她:“她还有更好听的名字,弘济桥。其功甚弘,其利甚济。乔羽,赵州桥离这边有些远,不方便带你过去。但这座桥也很不错,构造和形制上跟赵州桥非常像。现在我给你讲讲桥,然后你给我讲石雕。” 等等,林景行的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熟? 你说桥来我谈雕?! 这不是为了给祁贝贝说亲,她随手瞎编的段子吗? 大哥你当真了?! 果然,林景行从裤袋掏出叠好的三张信纸,一一展开:“无论多晚,今晚都要把这上面写的全都过完。” 乔羽:“……” 大哥,这只是段子! 不是作业喂,大哥! 林景行展开信纸后,又重新合上中间那张:“这张其实算过完了。你前晚说想再多些积攒,应该就是指要携手同行。所以还剩这两张。” 林景行把第一张和第三张信纸塞到乔羽手里。 “林工,谈恋爱不是做功课。你怎么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样。” 乔羽声音嗡嗡的,她合上信纸,塞进裤兜,使出撒娇大法,轻拽林景行的衣袖摇晃,“今晚月光那么美,古桥又那么有历史感,我们晃荡一个多小时才到这,不容易。别辜负这美景,好好赏月赏桥不好吗?” 顺便我也赏赏你,大哥! 你也顺便赏赏我,多好! 哪知对面的林景行根本无动于衷,他抿抿唇:“赏月赏桥的同时还能学知识,不更好吗?” 乔羽恶狠狠瞪了林景行两眼,咬咬牙,好,battle! 不就说雕吗? 她根本不怕! 这座桥上的石雕样式不复杂,雕的都是些民间典故。她经常来玩,耳朵里听到导游各种版本的吹水,足够她有样学样,拿来跟林景行吹一吹了。 她撸起两只袖管:“我先来,说石雕!” 第31章 内雕技术 乔羽跑到岸边, 折了根干枯的芦苇杆,走回林景行身边:“口罩给我。” “要口罩干吗?” “做个晴天娃娃。” 林景行对乔羽嘴里冒出的新名词已不奇怪,他从裤袋里掏出棉布口罩, 递给乔羽。 就见乔羽灵活的小手这么一翻,一团, 口罩中间就鼓出圆圆胖胖的小白球, 四根长带在底下飘着。 乔羽拎起一根带子, 系到芦苇杆顶端,晃了晃。 不错,挺像那么回事。 她从裤袋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龙猫玉雕, 塞到林景行手上:“林大专家,本次旅行团还有个未成年小朋友,他恰好跟您本家,也姓林,接下来的20分钟,麻烦您照看一下他。” 像是林景行手上真抱着孩子似的,乔羽探过身,对着林景行肩膀位置说道:“小宝,不许哭闹, 认真听麻麻讲解。一会儿我会考你。答不上来,打你屁屁。” 林景行后臀不由一紧。 乔羽直起身, 举起手里的芦苇杆:“平城设计院的专家们,看到这白胖娃娃了吗?认准娃娃, 就是乔导我, 大家别走散了。” 林景行抿抿唇,跟上乔羽的脚步。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乔, 单名一个羽字,是土生土长的东桥村人,你们来弘济桥玩,找我小乔就算找对人了。今天出来旅游的,都是路桥设计方面的专家,我就不班门弄斧,再讲桥了。我只从石雕这个角度,给大家讲讲弘济桥。” “大家先站这边来,你们看,我这导游杆指的这个,有人知道叫什么吗?” 林景行看向乔羽手中芦苇杆指的地方,那是横跨整个桥身的勾连线,是古人做出来,用来给桥两侧精美浮雕遮风挡雨,同时也增加桥梁牢固度的细石条。 月光中的勾连线,看着就像仕女的眼睫毛一般,秀气端庄。 乔羽像在照看很大规模的人群,她踮起脚,装做正在侧耳倾听。 半分钟后,她才提高嗓门:“这位大哥,您姓候是吧?您可真见多识广,没错,这叫勾连线。勾连线可是弘济桥独有的,就连赵州桥上都没这配置。好,接下里请大家跟随我手中的导游杆,把目光转向勾连线下方的精美石雕。” 乔羽从左到右,从上游那侧到下游这侧,按照次序,讲解完每块刻着精美浮雕的石头。 林景行握紧龙猫石雕,唇角浮起好看的弧度,眸光一瞬都没从越讲越兴奋的乔羽身上移开。 他知道怪梦里,他总待在不同场景的原因了。 就像现在乔羽出门会带玉雕一样,那里的她出门,也会带玉雕。 原来这就是2017年之后的样子,大家不用再开介绍信,想去哪就去哪,玩的时候还有懂的人帮忙讲解。 林景行有点心驰神往。 真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林工,我讲完了,带水了吗?渴死我了。”乔羽把芦苇杆往林景行手里一塞,从他手心把龙猫玉雕拿了回来。 林景行回到车那,从车后座拿了个看起来很新的军用水壶,递给乔羽。 乔羽也顾不上这水壶究竟用过没,赶紧旋开,“咕嘟咕嘟”,仰脖喝了起来。 喝完,她递回给林景行:“怎么样?我讲的还行吧。” “讲的非常生动,用过家家的方式讲解也很新颖。我和小宝生怕落后别人,都听的很专心。” 乔羽捂嘴,嗤笑了声。 今晚大哥挺上道,终于不再动不动瞎怀疑她了。 还知道幽默一下。 也算不辜负她讲到口干舌燥,那么卖力的表演。 乔羽眯眯眼:“轮到我带小宝听林大专家讲解了,一起来的还有设计院食堂的何叔和李姨他们。你不能用太专业的词汇,要深入浅出,大家都能听懂,才可以。” 林景行提提唇角,右手高举芦苇杆,左手插裤兜,学着乔羽的讲解方式,从弘济桥的设计原理到建造细节,再到它的建筑功能,甚至桥上青石板中的化石还有玉石,都给乔羽掰开,细致讲解一遍。 乔羽仔细听着,一开始她还会被林景行学她的模样逗笑,后面她就严肃起来,唇角不再上翘。 路桥专家就是不一样,同样一座桥,在导游嘴里就是长宽高加上这里有亿年前的化石,但林景行讲起来,旁征博引,桥上某一特征,他都会引申到国内还有没有其他类似设计的桥,有的话,又在哪。 简直像在听现场版的《百桥讲坛》。 想象一下,脚下就踩着千年历史的石桥,桥上站着非常懂她的专家,专家指着每块券石,每个铁束腰,每个榫卯点给你掰开讲解,就连下桥洞边沿,被纤夫拉绳拽出来的深痕也没放过。 乔羽简直是不花一分钱,身临其境,享受了极其尊华的视听盛宴! 她听到最后,小嘴张到都合不拢。 大哥,你怎么能懂这么多,真的好崇拜! 这样一比,她刚刚的讲解太花里胡哨。 幸好她抢了先,要是她第二个讲,她可不好意思再张口。 “我讲完了,乔羽,听的还满意吗?” 林景行走到乔羽面前,看她一直傻愣愣望向自己,轻弯食指,在乔羽脑门上弹了弹。 乔羽回过神来,忙乖巧举起玉雕:“满意满意,我和小宝都超满意。林工,您懂的真多!” 听乔羽把“你”换成“您”,林景行摸摸乔羽头发:“对我不需要用‘您’。” 乔羽拍拍心口:“绝对发自内心。” 又举了举玉雕,“还有小宝的内心。” 林景行提提唇角,这可是他昨晚回到单位连夜再温习的功课,不然很多细节,他也不可能全记的那么清楚。 幸好这世上,还有这丫头不太懂的东西。 乔羽其实还有好多延伸问题想问林景行,他刚刚讲的太震撼,一时真消化不完,但这个时间点太晚,她明早还要上早班。 “林工,谢谢您,讲的真太精彩了,这是我过过的最有意义的中秋节。”乔羽真心实意,满目都是敬佩。 林景行微微颔首:“继续过完第三张信纸吧。” 乔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这都几点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明早还要做馒头呢。” “这张信纸很快,你简单讲下内雕技术就行。” 乔羽:??? 大哥你非要这么一板一眼吗? 氛围那么融洽,我眼神又这么崇拜,这些都不足以让你放点水吗? 内雕技术乔羽知道,其实说穿不难,有玉雕工具就能行。 内雕指的是在玉料上雕刻出里外好几层静物。这在八十年代,玉雕工具更多样化的年代不算什么难事,但从民国时期到70年代末,因为玉雕工具种类受限,仍旧算失传已久的“绝活”。 她当时抛出这两个字,只是噱头。 林大专家怎么这么较真呢? 乔羽紧蹙起眉头。 “林工,我真困死了,你再不回去,我就去睡桥洞!” 生气到“您”又切换成“你”了。 弘济桥底下有两个下桥洞,林景行刚给她讲解时,还说这里曾被当做过牢房,关押过犯人。 一直被林景行逼问她根本没法细说的“内雕技术”,她还不如把自己当成犯人,关一晚上得了。 林景行看乔羽真生气了,伸出两手,紧紧圈住她的腰,拉着靠近他。 乔羽:??? 千年古桥,浪漫月光,潺潺流水,唧唧虫鸣,他还故作大家! 怎么感觉接下来才是大哥安排的重头戏呢? 乔羽忙握紧拳头,提前隔开她和林景行:“再不回去,我就用两条腿走回去。” “你认识路吗?”林景行用了点力,又把乔羽拉近了些。 她都感受到拳头上传来她和林景行各自施加在上面的挤压力。 前晚遭遇过的那一幕如电影般回放在眼前。 乔羽的脸已经烧着般红了起来。 不要啊,她嘴刚好,不想又被马国涛笑话。 “会有稽核队的人的,林工,你不许乱来。”乔羽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稽核队的人也是人,他们十点多也要睡觉。再说,你不是一直吵着要报复我,咬破我嘴头吗?” 乔羽:“......” “那都是被你激的,说的气话。” 乔羽在林景行怀里扭了扭。 对面林景行声音暗沉好几分:“......你别乱动。” 然后稍微松开了她点。 乔羽连忙往后退了半步。 还没站定,林景行的手移到她后背那,再次把她推近。 唇瓣即触即离,乔羽的额头有轻羽般的触感轻轻划过。 也许是月光太好看,也许是古桥bug太多,也许是水流声很清耳,刚刚那如落羽般的轻触,对乔羽来说,竟像是周围瞬间飞来一大团萤火虫,绕着她和林景行温柔起舞。 可这是秋天了,不是七八月,怎么可能有萤火虫? 她深深把头埋进林景行胸口,闭紧双眼。 等待幻觉退散。 头顶林景行暗哑的声音响起:“乔羽,刚刚是我理解的浅浮雕。接下来,我们来切磋内雕。你我都不太了解内雕,要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彼此多包涵。” 乔羽:??? 大哥,我看你挺会说骚话! 她刚想推开林景行赶紧逃,林景行已经腾出一只手,很珍惜地捧起乔羽的脸。 唇随身倾。 柔软又带点玉石般温润的双唇温柔覆在她的唇瓣上。 乔羽浑身战栗,整个人像被流光包围,一时分不清她究竟身在何方。 对面的人似乎也在战栗,乔羽感觉轻捧她脸的手有不自然的抖动。 乔羽轻轻闭上眼睛,月光太美,她不想浪费。 乔羽不再多想,她轻轻踮起脚,双手极温柔攀援而上,勾住林景行脖子。 用她了解的内雕,跟随对方,一遍遍描摹彼此唇舌…… - 回去路上,林景行开的很快。 夜里十一点,路上没任何行人和车,他不需要像开过来时那样警醒,压着速度。 他学车不过半年,为的是有时出紧急任务,又需要跑长途,他可以跟司机换着开,这样安全点。 但平日都交给老秦开,所以练手的机会并不多。 看来以后白天也要经常开,因为去的路上,他都明显从乔羽眼眸中看到一丝丝的小讥笑。 乔羽一上车就没说一句话,她一直朝着远离他的那面歪着,也不看他。 林景行有些好笑,说咬碎他嘴的也是她,可真给她机会,她根本不敢。 但这丫头今晚的表现比前晚好了很多,他一直以为前晚他那么霸道,那么冲动,会吓到她。 幸好没有。 幸好,她好像也很沉溺。 林景行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手慢慢抚向唇边。 旁边乔羽的哈欠声传来,但她很快又坐直身体,强睁双眼,紧盯前方道路有没有大坑。 她上早班,一般这个点早睡了。 下回要注意,不能再让她熬夜。 “想睡就睡,不会有大坑。” “真的?”乔羽没回头,嗡嗡的声音穿过来。 “真的。” 有大坑他也会提前打方向避开,不会颠到她。 乔羽又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的坐姿,闭上眼睛。 她上早班,早就养成最晚九点上床睡觉的习惯。 这会儿十一点多了,真吃不消。 林景行看她一会儿就睡着,提着嘴角,轻摇了下头。 林景行把车停在专家楼下,手把着方向盘,望向三楼。 灯亮着。 张萍搬回来住了。 今天他和乔羽去给张萍他们送节礼时,他听见乔羽又跟张萍严肃解释了结婚证明书的事。 张萍肯定知道他并没有住这,又过来陪乔羽了。 这样也好,他也能放心点。 他伸手推了下乔羽,乔羽睡的很沉,没反应。 林景行下车,走到乔羽的副驾驶位上,打开车门,伸出右手,弹了弹她的小鼻尖。 “干吗——” 乔羽朝空中挥了挥手,还没醒。 林景行探过身子,帮她解开安全带,想抱她上去。 俯身的时候,乔羽醒了。 她一把推开林景行,侧身而过,拔腿上楼,一溜烟完成。 声音随着她身影的消失传过来:“今天真的很开心,林工晚安。” 林景行抿抿唇,关上副驾驶车门。 他没急着回周舜昌那,直到听到三楼开门关门的声音依次响过,他才重新进到车里,开车离开。 第32章 五一七农场 乔羽回到家, 张萍坐在客厅餐桌旁的凳上,背对着她。 肩膀抽着,像在哭。 乔羽忙走上前:“妈, 对不起。今天中秋,我跟林工去远点的地方玩, 回来晚了, 让你担心了。” 张萍眼肿的厉害, 她看到乔羽,跟看到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她胳膊, 指甲都快陷她肉里:“二妮,你姐她,她在农场出事了。” 乔羽心一沉,忙拉了把椅子,靠近张萍坐好:“妈,你先别急,慢慢说。” 过中秋,农场食堂给来自外地的知青们添了点好菜,还上了些酿好的米酒。 酒香惹人醉, 乔桃这就犯事了。 一起跟乔桃在旗县五一七农场下放的东城知青何秀,她们两人回到知青点, 为了点小口角,打了起来。 何秀气急, 举起旁边打满开水的竹篾暖壶, 想去砸乔桃。 哪知她动作开合太大,暖壶上的木塞掉了,她自己反倒先被兜背浇了个透心烫。 “二妮, 第八大队大队长打你爸铁路办公室的电话,要你爸赶紧过去解决问题。要是那个姓何的女知青把事情闹大,坚决举报给农场政委办公室,你姐不但回不了城,还要被送去劳改。” “可你爸脾气那么冲,他听说大妮是因为姓何的知青造谣她拿到回城名额,是出卖了自己身体,你爸当时都气到浑身发抖。” “他脾气急,大妮就像他,我怕他去了,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把事情闹到更大。” 乔羽皱着眉,听张萍夹杂哭音的痛诉。 张萍没有夸大其词,1976年的社会环境还是很严厉的,在农场这种有很多生产大队的地方打架斗殴,影响力极其大。情节严重的,是要被送去劳改的。 真不是简单能不能回城的问题。 但乔羽相信乔桃,绝不会出卖自己获得回城名额。 乔桃是老三届的第一届,1966年她高三,正好遇到知青大下放的浪潮。 好在她运气还算好,因为家里有痴傻的妹,没被分到北大荒,而是分到邻省的五一七农场。 但这都十年了,乔大山也没有过硬的社会关系,没法早点把这个大女儿调回城。 乔桃就这么硬挨了十年。 如果她要出卖自己,需要等到现在吗? 乔羽猜测,八成是那个姓何的知青嫉妒乔桃能调走了,又喝了点酒,上了头,两人估计平日就很不对付,这才口角升级,变成拳脚。 可乔桃绝不能被送去劳改,不然的话,她和林景行不用再谈恋爱,家庭政审这关就过不了。 她不能让乔桃有事! 反正乔桃回来后,她也要使劲对她好,争取早日让她接纳自己。 出了这事,就当考核日提前了吧。 “妈,你别哭了,也别让爸去。明天开始,你帮我去食堂上班,我去农场,帮姐解决这件事。” 张萍抹了把眼泪:“二妮,你自己能行吗?” “妈你放心,我可以的。” - 五一七农场在隔壁省,离平城六小时的老火车。 乔羽先去设计院人事科开了介绍信,用做进五一七农场的敲门砖。 这年头,只要出门就要开介绍信。 她还真不知道她小姑奶如何实现逃婚自由的。 在她看来,没带介绍信出门,堪比贝爷的荒野求生。 她小姑奶绝对是个人材! 开完介绍信,乔羽想跟林景行打声招呼再走。 她这一走,八成就得跟乔桃一起回平城。 林景行这几天都吃不到她做的饭了。 估计会馋的慌吧。 来到办公室,门上只有一把铁将军。 可这会儿都八点半了,按理说,林景行该来上班了。 往回走的路上,乔羽经过罗志办公室。 罗志看到她,急忙跑了出来,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 “二妮,来找林工?” “嗯,我姐在下放地出了点事,我出趟远门,要离开几天。” “这么巧,林工凌晨也出急差。我给他送测量设备时,他让我给你带张条。” 罗志塞过来一张纸条。 乔羽打开看,纸条上面有用注音符号写的几句话。 幸好她跟林景行学了注音符号。 这都快成为他们俩的摩斯码了。 “二妮,林工写了啥。”罗志早就打开看过,根本看不懂。 他八卦到不行,就等乔羽出现在主楼呢。 乔羽默读了下,林景行只解释仓促出差的原因—— 沂县国家重点路桥项目施工出现大事故,需重改设计方案。 十万火急,所以仓促离开。 勿怪,保重。 “没写什么,就说了他为什么要出急差。” 罗志“哦”了一声:“这我知道,沂县那有座横跨大河的桁架桥,主桥梁施工时打桩出了问题,钻头掉进去了。水鬼捞了三天也没捞上来,昨晚承建方连夜给设计院打的求援电话。林工和周大哥这几天有的忙了。” 乔羽在食堂做了那么久,还是有机会听到一些设计院行话的。 水鬼不是真的鬼,是指穿戴特殊装备,跳进几十米深的桩基础泥浆,潜到最下面,打捞承建方用常规方法捞不出来的装备,比如冲击钻头等。 是拿命在拼的特种职业。 “要重改设计?这代价太大了吧。” “没办法,钻头捞不出来,就算桩子立好,也过不了最终检测。林工他们要结合现场情况,看能不能选出第二个埋桩点位。” 设计方面的事乔羽不懂,她只知道接下来几天,她和林景行都有艰巨任务。 好在两人去的地方离的并不远,沂县离五一七农场所在的旗县,只隔三十公里不到。 这年头没手机,电话也很少,不知道她对林小宝说上几句话,他爸能不能感应到。 自从林景行那晚突然失控,乔羽不敢再用玉雕代表他。 已经给玉雕降了辈分,变成儿子。 乔羽团好字条,塞进兜里:“罗大哥,我不跟你多讲了,要去赶火车。” “二妮,你等等,我二八大杠载你去。” - 火车站在平城市东边,要是从设计院走路过来,怎么也要半个小时。 罗志骑车送她,十分钟就到了。 “九点零五正好有一班火车去旗县,我去买票。” 乔羽腕上戴着张萍从乔大山那拿的手表。 出门在外,没手表不方便。 “我在这等你,要是你没买到票,我再载你回去。” 乔羽谢过罗志,钻进火车站售票厅,凭介绍信买票。 她运气还算好,轮到她买的时候,正好还有最后两张去旗县,带硬座的票。 乔羽选了靠窗那个位,沿路可以欣赏风景。 她走到罗志那,跟罗志道了声谢,让他先回去。 回到候车室,乔羽望了望,没空余木凳。 她随便找了个地方,站着等车。 这个年代的火车站设施陈列极其简单,地面也是那种古旧水磨石样的砖,乔羽在年代电视剧里见过。 她刚想俯身好好研究这地面,耳畔有喊声传来:“乔羽?” 乔羽抬头,江至清提着旅行包,站她身前。 她挠挠头发,忘了,回苏城的路跟她去五一七农场的路,前段部分完全重合。 江至清这是准备回苏城。 “江医生,这么巧?” “嗯,我回苏城。你带着行李,要去哪?” “我姐在下放地出了点事,我赶过去帮她。” “就你一个人?” “嗯。” “林工呢?” “他有急差要出,凌晨就出发了。” 江至清皱皱眉头:“不行,你一个女生出门在外太不安全。你买的哪班车,我去换票。” 乔羽:??? 这怎么行,要是让林景行知道,还不整个人泡进醋坛不出来了。 江至清已经相信她就是平城乔羽,但乔桃知道她不是平城乔羽,这两人再碰一起,她绝对直接翻车。 还是凌空翻三圈,车顶朝下坠的那种。 不行不行。 “江医生,不用麻烦您,我自己没问题。你看我都不用转车,直达。” 江至清看了看乔羽手里的火车票:“这么巧,同一班次,那我先把下车地点改签到旗县。” 顿了顿,他像是怕乔羽误解,“谢谢你和林工昨晚开导我,我已经放下了。作为回报,我送你安全抵达你姐那。” 乔羽:“……” - 这年头的火车都是蒸汽机车,里面座位还是漆着清漆的长木座椅。 看着很有民国风情。 乔羽望了望她那肥大的蓝布衬衫和裤子,嗯,她应该穿旗袍的,才跟这车厢更搭。 江至清热情到有些过分,他跟乔羽旁边位上的人换了票,直接坐了过来。 乔羽:??? 乔羽尽量扭头看窗外景色,避免跟江至清多讲话。 好在江至清应该没完全醒酒,上车后,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脑袋歪向另一侧,睡觉。 即便醒了,他也在独自发呆。 没有拉着乔羽尬聊。 乔羽轻舒一口气,这医生,还是蛮有眼力见的。 “青椒土豆饭,番茄鸡蛋饭,豆芽炒豆皮饭,有人要来一份吗?” 乔羽转头看向在车厢过道来回推餐车的人,有些好笑,原来餐车不是她那个时代独有的,70年代也一样。 江至清被大嗓门喊醒,从口袋掏出钱,转头问乔羽:“你想吃哪种。” 乔羽没推辞:“青椒土豆饭,谢谢。” 江至清要了两份青椒土豆饭,给乔羽递过来一份。 这年头没一次性塑料盒,餐车员都用能重复利用的铝盒装饭,半小时后,再来回收饭盒。 乔羽用筷子夹了点土豆丝,放进嘴里。 不错,热的。 里面土豆丝切的细长均匀,咬在嘴里酸酸脆脆,吃着很开胃下饭。 她眼睛一亮,口味比她想象的好太多了。 乔羽转眸看向江至清:“味道居然还不错。” 江至清笑了笑:“你不经常坐火车吧。餐车上的饭菜都是站上大厨现做的,不比国营饭店的大厨手艺差。” 乔羽了然:“那出门的旅客有口福。” - 不像平城那么干燥缺水,旗县水很多。 物产比平城丰富。 五一七农场就选在依山傍水的地方。 如果不是为了任务,只当成旅游的话,这里还挺美。 2021年,有很多有头脑的生意人会把原先的农场改成民宿,里面集休闲,赏景,娱乐,农作体验和品尝美食于一体,生意都挺好的。 乔羽就和她闺蜜在这样的地方度过假。 是很休闲放松的地方。 但这次去五一七农场,乔羽知道她可以有千般种感受,但不会和休闲放松挂钩。 尤其是她身旁还有个江至清! 乔羽下了火车,就跟江至清道别。 可江至清一句话都没说,提起行李,跟着乔羽出站。 乔羽有足够理由怀疑,江至清根本不像他说的,已经放下乔丝语。 他可能暗戳戳把她当成乔丝语,傻乎乎对她好。 还说人林景行呢,他明显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的典型。 乔羽不会给江至清任何机会的,这人本就差点成为她姑姥爷,要是跟他有丁点暧昧,乔羽都会觉得自己是在乱.伦! 两人站路边等了好久,总算等到一台往五一七农场运肥料的拖拉机,她把介绍信拿给开拖拉机的看。 她和江至清两人,一人占了拖拉机后面一侧,朝五一七农场出发。 - 拖拉机“突突突”,慢慢突到五一七农场,都晚上六点半了。 乔羽在农场管理处递交了介绍信,工作人员显然认识乔桃,她抬眸看了看乔羽:“来看你姐?” “也看那个不小心烫伤的同志。我还带了苏城知名外科医生过来,他可以帮那位知青同志看看伤势。” 乔羽想过了,这个年代外科和烧伤科不分家,可以让江至清帮忙先去查看何秀伤情。趁此时机,她抓紧时间,博得乔桃同情,让乔桃不要再排斥她。 “苏城?苏城离这可不近。” “他正好在这边办点其他的事。” 那人点点头:“那还真挺巧,何秀的伤还挺严重,我们卫生院没人会治。小同志,你姐这会儿应该在第八大队知青宿舍,何秀就在不远处的农场卫生院住院。” “同志,这两个地方怎么走?” 农场第八大队和卫生院离的确实不远。 只隔六七百米的样子。 乔羽先让江至清帮她查看何秀伤情,她则撒腿冲向乔桃住的地方。 知青们应该刚吃完晚饭不久,这会儿宿舍区挺热闹,大家洗衣服的洗衣服,开玩笑的开玩笑。 一片沸腾。 乔羽心跳的有点快。 这次见到乔桃,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因为旁边卫生院还有个虎视眈眈,准备拿她当替身的人呢。 乔羽按照管理处工作人员说的,走到第二栋用青砖磊的房前,从东往西数,第五间,就是乔桃住的地方。 乔羽定了定心,朝第五间房的门口走去。 不大的屋子设施及其简陋,地上都没铺砖,只是泥地。 但也被知青们的脚踏的很平整光溜。 地上依次摆放着六张极其简易的钢丝床,乔桃坐在第三,第四张床铺中间,蹲着洗衣服。 “姐,我来了。”乔羽嗓子突然有点打不开。 乔桃听见乔羽的声音,洗衣服的手停在那。 她有些迟疑地回转身,看到光影里的乔羽。 “你来干什么?” 乔桃语气很不好。 她昨天闯了祸,生产大队长不能保证她还能不能返城,当时就给乔大山的铁路上去了电话,让乔大山过来给何秀赔礼道歉。 但乔桃才不后悔,她早就看何秀不顺眼。 整个八大队,就属何秀最不检点。 因为她,其他大队的人看她们八大队的女知青,眼光都不对! 何秀竟然还有脸,先挑衅说自己能回城是敢于出卖自己。 她非得当众把她跟食堂炊事员的好事说出来! 这次回不去,大不了再等一年。 她都28岁了,跟29岁,30岁又有多大区别? “姐,你先出来,我们在外边说。” 屋里还有别的知青,大家这会儿都扭头看向乔羽,朝她指指点点。 有几个嗓门压不住的,窃语声都飘她耳朵里了。 “这就是乔桃的傻妹子吧。” “八成是,她喊乔桃姐呢。” “看着并不傻,人也挺漂亮的,不知道乔桃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她。” “每家至少选一人下放,她妹傻,就可以逃过此劫,你是乔桃你会喜欢这样的妹吗?” “有道理。” “......” 乔桃瞪了几眼在旁边说闲话的,从草席上拿了条破了洞的毛巾,擦了擦手,摁着膝盖站起身,走了出来。 走近了,乔羽才发现乔桃看着比国庆那晚憔悴多了。 头发乱糟糟的,也不梳一梳,细看里面还藏着很多白头发。 乔羽跟着乔桃,走到青砖房最西边。 “在这说吧,你来干吗?” “我是来帮你的,姐。” “我们不是亲姐妹,我担不起你一个‘姐’字,我也不要你帮。” “姐,你别这样。其实我命比你还苦,你给我五分钟,听一听我的故事,你肯定不会这么讨厌我。” “你们这种人,一看就是经过专门培训,说的话都是提前编好的,我不会信。” 乔桃语气一如国庆那晚,冰冷强硬,不留一点余地。 乔羽咬咬牙,从她带来的大布包里掏出那张假的结婚证明书,递给乔桃。 “我真不是特务,如果是特务,徐大哥会同意让他的好兄弟林大专家娶我吗?” 乔桃听了这话,极其震惊。 她睁大双眸,一把抢过乔羽手里的纸,借着隔壁窗户漏出来的一点光亮,看了又看。 “京市来的专家能娶你?!” “反正他挺喜欢我的。乔桃,你肯认我做亲妹的话,你就直接多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妹夫。你所有的问题就都不再是问题。” 乔羽有些心虚,这张证还是假的呢。 但只要乔桃能认她,她很快就能换成真的。 所以,她也不算是在骗乔桃。 乔桃有些动摇,她狐疑的上下扫了乔羽几眼:“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让那种人对你动心?” 终于问到剧本了,乔羽有些激动,把她在火车上提前编好的人伦惨剧拿出来讲。 情绪酝酿也到位,乔羽争取说话声里带点恰到好处的哽咽和哀伤。 “姐,我本住苏城,原名乔丝语,我有个未婚夫,他是外科医生。” “姐,你不懂,他职业虽是医生,听着治病救人,非常崇高,可他不做人事……” “他喜欢用手术刀强迫我,我要是不听他的话,他就用没刃的那端,慢慢的,从我身上,这么一寸寸游过。” “我真的好怕他会突然翻转手腕,手术刀片多块啊,那我直接就成人皮,脱落了!” “姐,我都逃出来一年了,可他一直在找我。幸好妈收留了我,这半个月里,我学会平城方言,我用方言骗过他,说我是平城乔羽,他看起来真信了。可我今天去火车站买票,想过来找你,他又出现了,还不顾我的再三拒绝,非要跟我一起过来。” “姐,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你说服何秀,让她不追究你的任何责任。也请你帮帮我,在所有人面前,都要一口咬定,我就是你亲妹乔羽。我不想再被他带走,再受那种折磨......呜...” 乔桃脸色惨白,声音也开始发抖:“为什么不报警?” “他家势力很大,我斗不过他。” “连那个专家也斗不过他?” “斗不过。姐,你也别去招惹他,只要让他相信,我就是乔羽,他就会放弃的。他想找的,是真的我。你明白吗?” 见乔桃直接愣那,乔羽就知道这些知青白天干活太累,晚上座谈会都没人有力气讲三刻拍案惊奇。 她抬起头,深情款款,拽住乔桃的手。 “这些事我都没敢跟爸妈讲,我怕他们接受不了。姐,求你救救我,我也会救你。我们携手,一起走出各自的泥潭,好不好?” 乔桃脸色苍白,她没想到看起来养尊处优的乔羽竟然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她嘴唇翕动好久:“……好,携手,走出泥潭。” 第33章 三天赚出三十天的工分(入…… 乔羽和乔桃一起去农场卫生院找何秀。 走过来的路上, 乔羽了解到乔桃和何秀之间的恩怨。 虽然事情起因在于何秀造谣,但人家没指名道姓,用的原话是“某些能回城的知青”。 乔桃急吼吼站出来对号入座就算了, 还在那么多大队成员面前,直接点名挑破何秀跟食堂炊事员之间的好事, 这才引发何秀端起竹篾暖壶, 浇到自己。 乔羽有些费解, 再熬四天就能回城,乔桃怎么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呢。 非得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也许是这十年磋磨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那一刻,她或许真忍不了了。 “姐,你和何秀这梁子结大了。”乔羽哀叹。 人家何秀还知道指桑骂槐,乔桃却指名道姓,一点脸面都不给人留,人家不恨死她才怪。 原本乔羽以为何秀只是嫉妒,所以出言不逊。 可她和乔桃暗地里结了这么久的怨,乔羽就不敢再轻易说出林景行了。 毕竟那张证不是真的。 要是引发何秀怀疑,较起了真, 会害惨林景行的。 “她丢了我们八队的脸,害别人以为我们八队知青都像她一样, 各各不检点。我们平日都忍着不说,可她不知廉耻, 还有脸暗讽我们凭双手赚回城名额的人。我不说出实情, 我睡不着!” 乔羽轻笑一声:“那你待会儿别跟她说我和林景行的关系,我估计这非但不管用,反而会火上浇油。” “可要是不说你俩的关系, 能让她放弃继续攀咬我吗?” “我有办法,放心。” - 两人到了卫生院那,江至清在楼下等她们。 乔桃看见江至清,明显有些害怕,脚步都缩了缩。 乔羽拽起她胳膊往前走,介绍两人。 两人互相点了下头。 江至清对乔羽道:“情况不算太糟糕,暖壶应该不太保温,水不是滚烫的热水。她背上的烫伤,顶多算2级,而且烫到的是后背和部分大腿后侧,不会影响外貌,算不幸中的万幸。” 顿了顿,他接着道,“我恰好知道一个治烫伤的方子,用的药材都很常见。明天我去趟镇上,帮她抓药,每小时换一次药。最多十天,她就能完全康复,说不定皮肤比先前的还好。” 乔羽笑笑:“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次遇到江医生,是我和我姐的福气。” 她朝乔桃转过头:“姐,晚上能给江医生安排个住处吗?” 乔桃点点头:“我们这有家属接待处,江医生可以住那。” “那姐,你先带江医生去休息吧,我去找何同志聊一聊。” 乔桃有些迟疑的样子,乔羽拍拍她胳膊:“没事,江医生人很好的,去吧。” - 何秀病床前围着两个人,她们口音相近,应该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知青。 特地过来照顾她的。 比起那两个站着的知青,匍匐在病床上的何秀明显胖些,白些。 一看就是有口福的人。 乔羽敲敲本就开着的木门。 站着的两人同时转头看她。 躺在床上的何秀也想扭头看她,可能扯到伤口,她龇牙咧嘴,吸了好几口气,放弃了。 “何同志,您好,我是乔桃的妹妹乔羽,我能进来看看您吗?” 何秀朝天上翻了个白眼:“进来吧。” 乔羽慢慢走到何秀床头,看到何秀的背上绑着纱布,整个人捆的跟个木乃伊似的。 “何同志,真是,您看这事弄的,让您遭大罪了。刚刚江医生您见到了吗?他医术很高明,您放心,他说他有办法治好您,而且不会留疤。” 何秀哧了一声:“你是乔桃的亲妹子?” “是。” “看着不傻嘛,还能结交那么厉害的医生。” “多谢何同志的夸赞,您看您要休息吗?不急着休息的话,我们商议一下和解的事?” 这件事说穿了两个人都有责任,她阴差阳错,带来了江至清,已经算很给何秀面子。 希望她接下来能懂事点,不要得寸进尺。 何秀努了把劲,把脑袋侧向乔羽:“小乔同志,你年纪虽然轻,但我看你比你姐懂礼数。这样吧,我也不想多为难你,刚刚江医生说,我身上的烫伤,他有把握十天就让我痊愈。这些天,我和照顾我的两个姐妹都不能上工了。” 她吸了吸气,继续道,“可我们攒工分有用,年底要换布做袄,工分一天都不能缺。” “你姐反正还有三天才回城。这三天,你和你姐替我们三个人上工。只要你们俩三天能赚出我们所有人十天的工分,我的伤确实也在好转,那我就不再追究此事。” 她和乔桃两人,三天赚出何秀她们所有人十天的工分? 乔羽大呼好家伙。 我看你不仅有点胖,脸还很大! 乔羽轻笑一声:“何同志,我和我姐诚意很足,发生这样的事,说白了就是您运气不好,不然趴这的就是我姐,急着过来和解的就是您了。您不能恃伤要挟,开这种不切实际的价码。” 何秀使劲抬了抬脑袋,看了看乔羽的脸,像是要记住谁这么伶牙俐齿似的:“就这个条件,已经算是看在跟乔桃的革命情谊上,格外通融的。” 她说话间,又连吸好几口气,“要是连这你都不同意,我现在就写检举信给农场政委办。” 乔羽轻叹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便签本,撕下一页:“那好吧,何同志,我和你两个姐妹,我们一起先签个书面协议。” - 乔羽相信,有些东西是宿命,她逃不了。 穿进70年代,体验知青生活就是她的宿命。 就像上了大学,逃不掉军训一样。 这都是年代标配,念力不够强大的人,都逃不掉。 所以乔羽并没有跟何秀严词力争,她有一种感觉,努力挨完这三天的农场知青生活,她才算是正式通过1976这所综合性大学的前期考验,以平城乔羽的身份,转正成为真正的1976的一员。 好在这个考验期只剩最后三天,再苦再累,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对她,算是万幸。 就是不知道林工能不能感应到她在这做苦力。 上回他还吹牛,无论她在哪,都能找到她。 这次正好用来测验。 乔羽翻身,转成侧躺,从乔桃钢丝床下她带来的布兜里,摸出花布做的小袋子,里面有龙猫玉雕。 她微微抬身,看了看四周。 所有知青,包括钢丝床那头的乔桃都睡着了。 乔羽这才把玉雕抓手心,拢到嘴边,亲了一口,用气声说道:“小宝他爸,平安,晚安。” - 何秀跟乔桃一个生产队,乔羽只要跟着乔桃出工就行。 两人赚到的工分,都记到何秀和照看她的知青们的名下。 天刚擦亮,乔羽跟着乔桃爬起身。 知青不像厂里的工人,这里的人看天出工。 天亮就是上班时间,天黑才是下班时间。 有时遇到紧急任务,比如要抢在冬天冻土之前修建水库,知青们就需要借着月光继续干。 是个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钢铁人用的严苛场所。 “二妮,何秀说的补偿方案我们根本做不到,你为什么要跟她签协议。” 虽然昨晚两人相处时间不长,但乔桃看得出,乔羽是真心来帮她的。 而且乔羽人不奇怪,命运又那么悲惨。 自己那个傻妹妹对家庭一点贡献也没有,还占尽所有好处,乔桃看乔羽顺眼点后,竟然觉得老天这样安排挺好,没了个傻的,来了个伶俐的,也能让他们老乔家跟着沾点光。 走在大街上,还能昂首挺胸点。 所以一起床,她就开始用“二妮”称呼乔羽。 乔羽听到乔桃这么喊她,整个人轻松很多。 她的苦情剧本算是蛇打七寸,起作用了。 “姐,我看过北大荒的报导,那里技术工种的工分很高,两三倍起跳结算工分,五一七农场也是这样吗?” 乔桃吃惊望向乔羽:“你要靠搞小发明攒工分?” 看乔桃的表情,乔羽知道这边农场也是一样的工分结算体系。 乔羽提提唇角:“三天赚出三十天的工分,要靠普通劳动的话,我们变成小马达都来不及。只有技术工种这一条路可以走。” 乔羽没当过知青,但她看过北大荒纪录片,知道技术工种的工分可比劳动工种的工分攒起来快多了。 何秀要求三天攒够三十天的工分,她可真想一天内就给她攒满。 让她开开眼,什么叫工分小钢炮! 最好今晚,她就能把工分登记表拍何秀脸上,看她脸上会不会挂满彩虹,什么颜色都有。 可惜,她只能想想而已。 她再厉害,也不能一天攒满一月的工分。 还是要有个全盘的计划才行。 乔羽决定先派出侦查小分队,先观察五一七农场的做事风格。 昨天下午,乔羽坐拖拉机来的路上,她就观察过了,旗县这里坡地多,大家种地都种在梯田上。这样的地形对劳动者的脚力要求高,需要劳动者上下来回,翻土撒种。 乔羽和乔桃早饭前领到的翻地播种的工,就在这样的梯田上。 正好,乔羽昨晚来的路上就有个奇思妙想,现在当做试水的小分队,看看这里的生产队长,对知青的发明创造,是怎样的态度。 乔羽跑到五一七农场的农具维修和改进车间。 这里现在没有知青上班,变成专门存放农具的地方。 这会儿,平房大门大敞着。 乔羽走进去,里面挺乱,各种锄头,镰刀散乱堆放一地。 她环顾四周,终于在平房最里面的角落找到她需要的材料。 在梯田上来回翻土,来回挖垄她没办法避免,来回撒种这一步,她还是可以凭小聪明,省掉的。 乔羽先拿着砍竹刀,从平房后面的竹林砍了根五六米长的细竹。 砍去枝丫,磨平竹节。 从车间找了五张薄铁片,卷成生日帽样式的圆锥筒,帽沿钻四个眼,用麻绳穿洞,等距离隔开,悬挂在细长竹上。 一个简易的梯田播种器就成了。 乔羽知道这个玩意没什么技术含量,但用来试探这里人的态度还是可以的。 这条路要是行不通,她必须抓紧时间改策略,所以她不能一上来就真刀真枪,花大力气制造出她跟闺蜜以前在农场民宿里,游玩知青博物馆时看到的创意农具。 乔桃望着肩上扛着大长竹,从山脚蹦跳着往上爬,满脸都是笑意的乔羽,她心里羡慕又加深几分。 以前她读报纸,总觉得北大荒那知青的笑脸照是被逼拍出来的。 现在看见乔羽,她竟然有点相信那是发自内心的。 乔羽脸上就有着“我为祖国修地球,你看我有多骄傲”的自豪感。 而她自己,可能真的太厌烦这样的日子了。除了苦,她什么滋味也品尝不出来。 乔桃的眸光回到长竹上,这根长竹样式很奇特,看着像是经过乔羽特别改造的。 每隔一段,长竹下方都坠着用铁片卷成的漏斗式物件。 “姐,我回来了。看,这是多垄沟同步进行播种器,灵感来自古代计时器,沙漏。” 乔羽探过脑袋看过去,她忙着设计创新农具的时候,乔桃早把分给她的地种完了,这会儿都开始帮乔羽翻地,挖垄。 乔桃真是练出来了,动作麻利到吓人。 乔羽目测了下,五条垄沟,正好配她手里的五个铁皮漏。 “姐,我都说我自己来,你怎么都快帮我干完了?” “你一直生活在城市,地里活你整不明白。” “你也是城市来的,你本不应该承受这十年辛苦。最后这几天,应该由我多帮你分担农活才对。” 乔桃有些感动,所有人都对她们知青的遭遇司空见惯,认为她们吃再多苦,流再多汗都天经地义,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站在她们的角度,为她们鸣不平。 她心里的委屈一下充满了气似的,酸酸苦苦,胀满心田。 乔羽没发现乔桃的异常,她拿过乔桃手里的种子袋:“姐,翻土和挖陇我还没想到有什么快点的妙招,但是播种,我们可以省掉些很多脚力。” 乔羽按照梯田坡度,还有每个垄沟隔的距离,重新码好长竹上铁漏斗的位置。 每个铁漏斗里,她都倒上差不多量的萝卜种。 “姐,你看,这样洒种是不是轻松很多?” 朝阳下,乔羽顺着坡度,平行提着长竹,铁漏斗下的小孔则均匀在五条梯田道上撒下黑黑亮亮的萝卜种。 乔羽从这头走到那头,放下长竹,从兜里掏出一团细麻绳,每个漏斗底上缠上一点,堵上漏斗眼,又提着竹子跑回乔桃身边。 有了播种器帮忙,两人很快把活都干完了。 走到登记工分的工作台,乔羽问记分员:“同志,北大荒那边能用好点子换工分,我们这里也能吗?” “十个大队的生产队长,一半以上承认你的点子有用,确实能帮到大家,你就能换当天满工分的两倍到五倍不等。” 乔羽乐滋滋递上播种器:“同志,这是我姐乔桃乔知青发明的梯田快速播种器,请帮忙喊大队长们过来鉴定指正,看看能换几倍工分。” 第34章 掌纹认证 五一七农场的食堂沸腾了, 昨晚八队的何秀和乔桃吵嘴,吵到最后反倒燎了自己半身泡。 今天这个乔桃小宇宙爆发,开始打起技术工种的脑筋。 这么异常的举动, 明显是何秀逼乔桃搞工分,刁难她。 可技术工种的名头听起来香, 想搞成功却很难。 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们都是种了几十年地的庄稼老手, 他们能轻易让年轻人骑他们脸上逞强? 不把你问到脸红脖子粗, 就算他们仁慈了。 一众吃完早饭的知青围成一圈,满怀期待地等着,看乔桃会不会被大队长们问到崩溃大哭。 “乔知青, 俺看你这个播种器不中哩,这个眼就适合萝卜籽,萝卜籽个头大,换成其他菜的籽,恐怕一下全漏完哩。”有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大队长首先站出来,对乔桃发难。 被推出去站前边的乔桃:“……” 乔羽忙跨步出去,站乔桃身旁:“大队长同志,您好。请问如果您家养了两只猫,一只胖, 一只瘦,您准备在墙上开几个猫洞?” 老大队长像是知道乔羽这么问的原因了, 他支吾了一会儿:“…当然开一个大猫洞。” 乔羽从裤兜掏出便签本,撕下最后一页, 卷成锥筒状。 “对, 瘦猫一样能从大猫洞钻出来。洒小颗粒种子的时候,只要在铁锥里面加一点垫纸,改下口径大小就行了。” 又有个大队长站出来:“你这成本有多少?一个知青做一个, 成本高了可不合算。” 乔羽笑笑:“竹子在农场到处都是,不算生产物资,不计入成本,零费用。铁皮是废铁皮,麻绳也是农场自己种的黄麻,不要钱。每个播种器,化下来0分钱吧。” 一众围观群众:“......” 所有大队长都不再发问。 这么便宜,又能加快大家种菜的速度,确实好。 值得推广。 “各位大队长同志,请问想出这个工具,能帮我姐算技术工种工分吗?” 几位大队长相互看了下,没人能问出新问题,因为这根看似简单的竹子,确实能省了大家很多的脚力。 “…能算。” “那是普通劳工的多少倍。” “三倍。” 比想象中的高。 乔羽还以为顶多算两倍。 因为确实是做着玩玩试试水的。 打响第一炮的乔羽开心转过身,握紧乔桃的手。 两人视线相交,发自内心地笑了。 一下搞到两天的工分,乔羽跟乔桃商量,她后面就不去修地球了,专靠这些新奇点子,实现弯道超车,超音速攒工分。 乔桃不行,她还是农场知青,必须按部就班出工,不能搞特殊化。 乔羽并不担心没了乔桃打下手,她会不会多费时间,她有自信,一个人也能行。 这么些年,她都是一个人雕玉。 做玉的,最不怕的就是孤单。 唯一的问题,她从没自己做过这些创意农具,只是跟闺蜜看过很多,也体验过其中几样,但看跟做不是一回事,乔羽知道真要把那些农具从脑中拽出来,转化为现实,她每样东西不试错个三五遍,不可能成功。 这么一考量,时间就很紧张,但再紧张也要吃饭,填饱肚子才能为革命添砖加瓦。 乔羽用筷子搅动碗里能照出影的红薯粥,突然想到江至清。 “姐,我忘了江至清了。他怎么吃?” 乔羽可以从乔桃口粮里分点吃的,江至清在这边都没认识的人,怎么办? 怎么着他也算是她老乡,虽不想跟他有瓜葛,但也不能怠慢他。 “你去做播种器的时候,我就听别的知青说,昨晚有连部家属找他瞧病去了。你放心,他肯定吃的比你好。”乔桃压低嗓门,“他有小灶吃。” 乔羽了然,点下头:“那就好,他确实太瘦了点,应该好好补补。” 乔桃抬眸:“你不是很恨他吗?怎么还希望他能吃好点?” 乔羽叹了一口气:“这次再分别,这辈子多半不会再相见,所有的恨也就那样了。姐,无论爱或恨,都很消耗人的精神,我们要把注意力集中在有用的事上。无谓的事,不要多想。放过他人,就是放过自己。” 乔桃咀嚼了一下乔羽的话,良久,点点头:“很有道理。” 两人吃完早饭,乔羽就开始四处逛,她要看看农场到底缺什么的农具,才能有的放矢,做出五倍工分的爆款农具。 农场范围很大,乔羽一圈逛下来,花去一个小时还多。 沿路,她看见有愁眉苦脸砍柴的生产队,还有面无表情剥干玉米粒的知青。 也有在地里弯着腰,移栽乔羽叫不出菜秧名字的群众,还有更苦逼的中年大汉,穿着下水裤,在水塘挖淤泥。 乔羽倒是知道怎么帮助这些生产队,但饭得一口口吃,工具得一样样做。 乔羽回忆了一下,剥玉米粒的生产队好像最可怜,那金光的玉米棒子,都堆成两座大金山了。 古法剥玉米粒,乔羽体验过,很费手。 用的工具是一把顶端带圆环的细锥。 剥玉米粒时,先用铁锥尖利的一头将玉米粒破开一排,再用鱼际位置,沿着破口玉米粒,依次撸下整个玉米棒上的玉米粒。 体验一两个玉米棒没事,干多了,掌根会痛,那是掌根抵住顶部圆环带来的持续压力造成的,另外鱼际位置也会痛,那是手肉摩擦粗糙玉米粒带来的。 她当时只体验了两个玉米棒子,手就有些受不了,别说现在两座大山一般的玉米棒子。 先做一个能帮助知青快速剥玉米,手又不痛的工具吧。 乔羽回到农具生产车间,从裤袋里掏出便签本,按照记忆,把她当时看到的剥玉米神器大体画了下来。 再拿着手里的大中小三个玉米棒子反复比划,确定下关键参数。 搞定图纸,乔羽跑到废料堆里扒拉半天,可她没有找到匹配她这个剥玉米神器的材料。 不像2021,她能买到钢珠,能买到转轴,能买到规整的空心不锈钢圆柱。 但在这里,她什么都没有,就连小小钢珠,她也需要自己打磨,工具只是手里的切割机和电焊机。 难度好像比想象中高很多。 乔羽要做的剥玉米神器说穿很简单,就是在底部留出大缺口,供玉米粒掉下来的外圆筒里套个内圆筒,外圆筒高度要远高于内圆筒,做保护手用。 内圆筒的顶端需要用切割机切成锯齿状,内外圆筒中间要留槽,容纳焊在内圆筒外的钢珠转圈。 最后的关键,一定要从内圆筒壁上连个转轴出来,作为转动内圆筒的把手。 到时候,只要把玉米棒子塞进内圆筒,再转动转轴,锯齿状刀片就能把玉米粒全都绞下来。 虽然太大和太小个头的玉米棒子都不适用于这个工具,但它能解决大部分的玉米棒子。 已经可以大大减轻知青们手上的痛楚。 江至清过来找乔羽时,乔羽正皱着眉头,尝试把方正的铁块切割成钢珠。 不行,就算再怎么切,总还是有棱角,要不就大小不一。 乔羽有深深的挫败感。 “乔羽——” 乔羽放下工具,关掉电源,站起身,手伸到后面,敲了敲有些发酸的腰:“江医生,您这么早就从镇上回来了?” “没,我马上去镇上。找你是要问问你,你缺什么吗?我可以帮你带。” 乔羽看了看根本没适用材料的废料堆,她还真想去镇上看看,要是有五金店,可以从那买点趁手的材料。 不会那么寸,在那碰到林景行的吧。 不会的,他应该正在三十公里外,忙着找新桩的位置呢。 “江医生,那我跟你一起去。我缺的东西还挺多,一两句说不清,需要我自己去配。我们还搭农场的拖拉机?” “我会开拖拉机,连长家属帮我借到了。你要敢坐的话,我载你。” - 江至清在前面开拖拉机,乔羽坐在后面的空车斗里,惬意吹着清新的湖风,欣赏着沿路的风景。 有衣着褴褛的老者驱赶骨瘦如柴的老黄牛,有穿开裆裤的小屁孩跟在父母身后捡麻杆。 “江医生,苏城种黄麻吗?” “种,但不多。水乡嘛,我们种芡实,菱角,茭白的多。一点点黄麻是给家里做麻袋用的。怎么了?” “没什么,平城乡下到处都种黄麻。” “你们那里有大的火车枢纽,货运火车非常多,黄麻需求量当然大。” 乔羽笑笑,没再接话。 她的眸光落向不远处待收割的黄麻地。 她好像,又有点想他了。 - 县城在农场往东二十里地,乔羽先陪江至清去药房抓药,毕竟何秀的伤情更重要。 到了国营中药房前,乔羽跳下拖拉机。 “乔羽,昨晚你姐在,我没说实话,其实这烫伤药方是我家祖传的,你想学吗?我可以教给你。” 乔羽:??? 祖传的就算了,她不想做江家人。 “谢谢,我对中医并不感兴趣。” 江至清有些遗憾地笑笑:“不勉强,以后你要是后悔了,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教会你。” 乔羽点点头:“多谢江医生的好意。” 走进药房,江至清递上何秀的诊断单和农场介绍信:“同志,抓药,五一七农场有女同志严重烫伤,麻烦给我六钱黄连,八钱黄柏,五钱黄芪。” 提着好几包不同的药材出门,乔羽和江至清的下一站要去粮油副食品店,有些入药的食材,如芝麻,要在那里才能买到。 一路过去,乔羽都在看哪里有卖五金的,好像都没看见。 难道这个时候连五金都是走计划的? 不应该啊,她记得读过文章,有人这个年头没有自行车票,自己慢慢从五金店里买零件。半年后,硬是靠自己,组装出一辆自行车。 “江医生,您刚刚过来的时候有看到五金店吗?” “你出来买五金?” “对,何秀要我和我姐三天做出三十天的工分,我只能从技术工种那边想主意,这样能快点攒工分。” 江至清停下脚步:“乔羽,我可以帮你去跟何秀商量。” 乔羽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已经有解决办法了。江医生,您只管治病,其他的事,您不用插手。” 江至清上下打量了乔羽好久:“乔羽,冒昧问一下,我能看看你的手吗?” 乔羽:??? 是不是哪句话又让他觉得她像乔丝语了? 她赶忙把两只手紧背在身后。 “不能。”乔羽坚定拒绝。 江至清无奈摇摇头:“我不抓你的手,我只是看一下,特别是掌纹,我觉得你跟乔丝语,性格差异太大,她要是遇到谁提这种无理要求,她只会打她两巴掌,转身就走。” 哦,原来是看手相,吓她一跳。 乔羽伸平手,放到江至清面前:“乔姐姐的个性,我当然不能比,天底下没几个女的有她酷。” 对面的江至清皱着眉,没有回应乔羽的话。 他左看右看好久,才抬起头:“乔羽,除了掌纹,你的手,真跟丝语一模一样。” 乔羽忙收回手,嘿嘿一笑:“我本来就很像乔姐姐,不然我俩也不会结拜成姐妹。” 太好了,官宣了。 她不用担心被当成乔丝语。 掌纹在此,看他还敢造次。 江至清立在对面,表情很纠结,又是咬牙,又是揉头发,都快把乔羽看毛了。 “江医生,您怎么了?” “乔羽,你别怪我唐突,我其实,其实非常喜欢你乔姐姐的手。她虽然经常玉雕,但我给她配了药,她涂了之后,手上一点玉雕痕迹也没有。我看你经常要进厨房,今天还提着那么危险的切割机。你可以不跟我学烫伤药膏怎么制,护手药膏的制作,你一定要学。” 乔羽:??? 乔羽脸色暗沉一片,因为掌纹认证带来的好心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医生,你逛吧,我去找五金店。半小时后,刚才的药店前碰头。” 乔羽转过身,低头狂奔。 脑袋撞进一个熟悉的胸膛,带着淡淡熟悉的烟味。 乔羽的心“扑通扑通”,像是要蹦出胸膛,她抬起头,讪讪一笑:“林工,你怎么来旗县了。” 第35章 在他的膝上跳舞 林景行脸色铁青, 他推开乔羽,朝那边站着的江至清大步走去。 乔羽忙快步跟上:“林工,我姐在农场出事了, 我过来帮她的。” “我必须攒工分才能救她,还要攒很多很多工分……” 林景行停下脚步, 语气像是淬着寒冰:“站回去, 等我。” 乔羽忙拽住林景行的袖口:“不能打人的, 林工,你的身份,更不能当街打人。” “站回去——” 乔羽“哦”了一声, 放下林景行的袖口,两脚慢慢朝后挪,倒着挪回她刚刚撞到林景行的地方。 林景行背对着她,跟江至清怒吼着什么。 距离太远,她听不清。 她也看不到林景行的表情,但她能看到江至清的脸。 江至清极其坦然,脸上没一丝慌乱。 乔羽焦急地看着表上的走字,林景行跟江至清吼了有十来分钟,才黑着脸转身。 大步流星朝自己走来。 “跟我走, 去沂县。”林景行铁钳一般的手紧紧抓住乔羽的手腕,都快把她手腕捏碎了。 “我不能走, 我来这里是有任务的。”乔羽想使劲挣脱,没成功。 林景行顿步, 转向乔羽:“要我扛你, 是吗。” 乔羽放弃了:“那你先让我跟江医生说两句话。” “乔羽——”林景行的眸子里满是翻滚的怒云。 “我就叮嘱他两句,我姐还在农场等我,你就这么把我带走, 我总归要让他带两句话给我姐的吧。” 林景行皱着眉,抬起手腕,拉开衣袖,看了看表:“给你一分钟。” “一分钟足够了。”乔羽撒腿,跑到江至清那边。 “江医生,林工他可能误会了,您别跟他计较。” “没事。” 乔羽看着手表,还剩五十秒:“那个,我不能回农场,要跟林工去沂县。” “哦。” “你能不能传句话给我姐,告诉她最迟明天,我会回农场。” “好。” “还有,我应该会去工地,正好能做答应她的农具,工分的事,让她别担心。” “知道了。” 江至清每次都惜字如金,乔羽怀疑他是不是怕说多了,林景行会冲上来打他。 “那就拜托江医生您了。” “乔羽,时间到了——”那边,林景行已经拔高嗓门提醒。 乔羽咬着唇,望了江至清两眼,赶忙转身,跑回林景行身边。 - 林景行过来找乔羽,坐的是军用吉普车。 吉普车底盘高,轮间距宽,适合在山路崎岖的地方开。 乔羽看着车牌照上打头的“军”,猜测这车八成是工地上的,沂县那座桥的承建方看来是部队。 林景行一上车,话也没说,直接上了副驾驶位。 乔羽只能撅着嘴,自己爬到后座。 开车的是一个穿着军装,警卫员模样的小伙子。 乔羽不认识他,也就不好意思找林景行聊天。 吉普车驶出镇区的平路,来到一段非常坑洼的山路。 乔羽虽然系着安全带,但车颠的实在厉害,她的小脑袋还是时不时磕到前面的座椅靠背。 这年头吉普车里的配置极其简单,连座椅都像是硬塑料上包层假皮,一点都不软和。 乔羽的额头被撞到生疼。 “小李,停车。” 乔羽第五次轻呼“哎哟”之后,林景行喊停车。 他下了车,绕过车头,从后面上车,坐到乔羽左边,系好他的安全带,一把捞过乔羽的肩膀,伸过左手,将她的小脑袋摁到他肩膀上。 “坐个车都不安生。靠好,别乱动。” 乔羽抬眸,望了望林景行的脸,放低声音:“林工,你气生完了吗。” “还在生,别找我说话。” 乔羽“哦”了一声,从裤兜里掏出龙猫玉雕,放到林景行的右膝盖上。 不说话就不说话,谁先开口谁是小狗。 乔羽捏着玉雕,时而让玉雕躺林景行膝盖上,时而让玉雕在他腿上欢快蹦跶,时而绕着膝盖匍匐爬行,时而在他腿面来回翻滚。 乔羽的手很柔软,隔着挺厚的黑色长裤,林景行都能感觉出来。 “快拿走——” 林景行的声音暗沉的厉害。 乔羽抬眸,雾雾的眸子望向林景行:“不是我喊他出来的,是他跳着跑着要钻出来,我拉都拉不住。” 乔羽一语双关,点出江至清不顾她的拒绝,硬要跟她来旗县的事实。 她看林景行的眸光晦暗难辨,继续很坦然道:“反正我问心无愧。” “你是问心无愧,可你怎么知道他的心思。乔羽,你是女生。” “女生怎么了?”乔羽垂下眸光,继续捏着龙猫在林景行膝盖上跳舞。 林景行捏着她下颌,轻轻抬起她的脸,逼迫她的目光与自己相接:“女生的意思就是,看着再瘦的男生,力量上也能轻易压制住你。” 乔羽脸红了红,他想的太多了吧。 她才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真要有那种事,她大不了点明她来自2021的身份,还是乔丝语的亲人,相信能在紧要关头阻止江至清做傻事。 “知道怕了?”林景行的追问落在乔羽脸上。 乔羽乖巧点头:“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景行搂紧乔羽肩头,力量加大好几分,声音有些许颤抖:“乔羽,你不知道,早上我打完那两通电话,心里有多害怕。” 昨天,林景行和周舜昌凌晨就出发,老秦将他们送到中间城市,那里有兵团的吉普车等着他们,吉普车在路不好的地方开起来更快些。 可就是这样,他俩到沂县,也是下午了。 两人一下车,就紧张开展工作。 好在这次运气还算不错,原来的桩位废了不能用,林景行和周舜昌能有机会弥补。 他们可以在原桩位四周加三根扁担桩,起到替换原桩的作用。 桥梁建造进度不会被影响太多。 今天一早,他回到县里给上层领导打电话,汇报桥梁桩位设计改动方案的细节和进展。 汇报完,他突然想到江至清还在平城,心里竟没由来有些慌乱。 于是就没急着离开,打了个电话到平城设计院,想找乔羽,问问她一切是否安好。 没想到,罗志告诉他,她跟他都是昨天出发,一个来沂县,一个去旗县。 他当时感觉就非常不好,于是几经周折,问到了乔桃农场的电话。 听到除了乔羽,还有苏城来的外科医生也在农场时,他气血翻涌的非常厉害,再也没法安稳坐在凳子上。 跟周舜昌打了声招呼,他就出来找乔羽。 车子刚进旗县县城,他居然看到乔羽笑意晏晏,坐在拖拉机的后车斗里! 前面开拖拉机的居然就是江至清! 那一刻,林景行都能听到他捏手指骨节的“咯咯”声。 他忍着满腔怒火,看着乔羽跟林景行进药店,又看着他俩肩并肩,朝另一条巷子里走去。 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冲了上去。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见江至清让乔羽伸手给他看,乔羽居然真乖乖听话,把手伸给了对方。 要不是江至清从始至终没有碰乔羽的手,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乔羽伸出手,举着玉雕,贴到林景行紧蹙的眉心上,轻轻揉了揉:“皱成沙皮狗了,快展平。” 林景行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拉下来,放到唇边:“乔羽,你为什么伸手给他看,你不知道他最喜欢的就是你的手吗?” 乔羽:???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等等,林景行居然知道这么私密的事。 原来他去苏城,就了解到江至清的这个癖好。 怪不得那晚在车里,他很突然地拉着她的手,品鉴一条龙,原来是在吃干醋。 吃人家江至清细致保养她手的醋。 可惜,他吃醋吃错对象了。 帮她保养手的是广大医美的小姐姐们。 不是江至清。 嘻嘻。 “林工,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的,也是你的手。”乔羽眯了眯眼,企图岔开话题。 就手控这点而言,她和差点成为她小姑姥爷的江至清还挺像。 但她比江至清能克制。 江至清的瘾,看着有点大,必须上点手段,戒一戒。 再不行,就得上电击。 林景行:??? “说江至清呢,别扯我。”林景行脸红了红。 “就不聊他,我只想聊你。林工,你最喜欢我哪里呀。”乔羽往林景行那又拱了拱,一脸的求知欲。 一股燥热涌上心间。 林景行伸出左手,松了松脖子里的衣扣。 刚刚乔羽问完,蹦进他脑中的是白炽灯下,乔羽那如修竹一般的玉腿。 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嗓子,林景行声音沙哑到不行:“…还没看全,没法回答。” 乔羽:??? 失策,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林景行品鉴她手时面不改色,就说明他肯定不对她的手过敏。 她使劲推了推林景行,想挣脱他,坐直身体,反倒被对方搂抱的更紧。 “靠好,这边的路比平城颠多了……” - 虽说距离不过30公里,但山路居多,很不好开。 这在2021年也就半个多小时车程,这边吉普车开了两个多小时。 乔羽他们到沂县桁架桥施工现场,已经下午一点。 “我没空陪你,你在工棚休息,我找人给你送点饭,自己照顾好自己。” 林景行一下车,就跟着迎上来的周舜昌走了。 乔羽:??? 大哥,那你把我带回来干吗。 和你各自吹河风吗? 不过乔羽知道林景行的任务很重,她不能在他需要集中注意力的时候打扰他。 好在她过来也是有任务的,并不是建筑工地半日游。 乔羽吃完了工人送来的馒头和豆芽汤,简单在工地附近溜达一圈,入目的有宽广的沂河水面,水面上有竖立起来的几根大水泥桩,还有头戴安全帽,在工地上来回穿梭的军装年轻人。 乔羽没看到林景行,不知道他钻哪去了。 但她没有安全帽,就不太敢往里面去。 乔羽回到林景行指给她的那个工棚,先仔细画出她要做的所有农具的图纸。 她刚溜达的时候看过了,她要的钢筋,空心圆柱铁件等,这工地上都有。 但要等林景行回来,才能开口请他帮忙。 这些可都是军用物资,她擅自拿来私用,要是被人发现,她怕她承担不起窃取国有资产的后果。 林景行回到工棚,乔羽伏在简陋的桌子上,睡着了。 旁边是风力很大的河面,虽然有军帐遮挡,还是有风时不时钻进来。 林景行怕她会冻着。 他走过去,轻轻摇了摇乔羽的肩膀:“乔羽,醒醒。” 乔羽揉揉眼睛,坐直身体,看林景行回来了,她露出笑脸:“林工,你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明早再跟各相关部门开下碰头会,这事情就算解决了。” “你任务完成了,可我的任务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林工,是你把我拉到这里来的,你得帮我。” - “小同志,这边,这边要多切点。对对。” “那个钢珠,焊在外围,要等距,要对齐。” “这边最好用点焊,焊料不能加太多,这样正好。” “……” 林景行双手环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看着头戴安全帽,指挥平日在工地专门负责切割钢筋的小战士做创意农具。 就见她凝眉研究着手里的图纸,再转动小伙做出来的半成品左看右看。 那轱辘转的小眼珠,一看就在对比她脑袋中已有的成品。 “乔姑娘,你做的这个玩意真能剥玉米粒。” “当然,为了达到剥玉米粒手不疼的效果,我画了好多设计稿,才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主意。” “乔姑娘,俺家也有很多玉米地,俺哪天部队放假,回乡也给乡亲们做一个。” “那你把这些都学了,这是不弯腰就能移菜苗的,这是铲泥省力的,这是轻松劈柴的。” 乔羽把手里的图纸都递给小战士看。 小战士看了激动不已:“有了这些,大家干活,可省大力气了。” 乔羽双眸放着光芒:“嗯,我俩加把劲,今天就把所有样品都做出来。” 第36章 今晚我做你的别针 林景行只在边上站了一会儿, 又去找周舜昌工作去了。 乔羽没管他,她自己都忙的要死。 和小战士反反复复,尝试好几次, 总算在晚上七点,将她脑袋中的农具都搬到1976年来了。 “小乔姐姐, 我们以后能不能通信。你再有什么好点子, 写信告诉我。这些工具太厉害, 我庄上的乡亲有了它们,能少受多少累!” 小战士从河沿边拾了个木桩,按乔羽教他的, 把木桩搭在中空的正方体钢筋笼,在中间对角线上多焊一根钢筋,上面竖着开过刃的铁片。 以往劈木头只劈一面,大家都要花大力气才能劈开。 木头悬在钢筋笼中,底部和上面同时受力,劈柴的人只要花往常一半力气不到,就能劈开木头。 小战士没找到斧头,他举起一块砖头,轻轻这么一敲, 上下都受力的木桩“咔嚓”一声,一分为二。 小战士和乔羽都笑了。 “当然可以, 你把部队的地址写这,我想到新的点子, 就写信告诉你。”乔羽翻开便签本, 把本子连半截铅笔一起递过去。 “咳——” 身后有很做作的咳嗽声响起。 乔羽手一缩,转身暖笑:“林工,您忙完了?” 便签本也顺势放回裤兜。 就像无事发生过一样。 “我都好了, 你这边怎样了。” 乔羽蹦跳着跑过去:“多亏有这位同志帮忙,我的剥玉米神器,砍柴神器,挖泥神器和移菜苗神器全都做出来了。” 乔羽掰着手指,如数家珍。 眼睛亮闪闪的。 林景行走过去,提起两个看起来重些的农具:“做完就走吧,时候不早了。” “哦。” 乔羽忙把另外两个播玉米神器和砍柴神器拿上,跟小战士擦肩时,还不忘把她单位告诉人家。 “我单位在平城设计院食堂,你先写信给我。” “咳——” 那头咳嗽声更不满了。 乔羽讪讪笑笑,转身冲小战士挥了挥手里的砍柴神器,算作告别。 -- 林景行个子高,腿长,当他想走快些时,乔羽很难跟得上他的步伐。 这会儿,乔羽追的就有点狼狈。 “林工,您等等我,这边都是碎石子路,不好走。”乔羽在后面喊。 前头的林景行听到乔羽的抱怨,脚步反而迈的更急。 乔羽:??? 惨了,他脑沟壑又紊乱了。 刚刚那个小战士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她也只是想在人家心里埋上机械的小火苗,让他以后人生有个目标,而不是只想着切钢筋。 怎么林景行又像是吃飞醋了呢? 乔羽咬咬唇,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追了上去。 总算追到了。 她把农具都换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死拽住林景行衣袖:“林工,给这些铁家伙取个名吧。” 冠名权都让给你,你就别莫名其妙吃醋了。 哪知,那人根本不领情:“你看看都几点了,还要不要吃晚饭。赶紧上车!” 林景行打开吉普车后备箱,重重的把挖泥和移菜苗神器丢进去,抬脚走回车那,低头钻进车后座。 乔羽撅着嘴,重新把创意农具码好,狠狠朝后座的那个位置瞪了两眼,“啪”地大力关上后备箱。 “乔姑娘,昨晚我和林工住的是部队招待所的大通铺。今晚你有两个选择,部队招待所,或者浴室旅馆。都需要跟别人合住,你想住哪?” 乔羽上了车,副驾驶位的周舜昌转头,问她。 这该怎么选? “林工,您都没单间住吗?” “来的匆忙,没提前申请,没有。” “那您今晚住哪?” 你住哪,我也住哪。 反正都是跟一大堆人合住,怎么也要跟熟悉的人在一起吧。 “我都可以。” 这话等于没回答,乔羽陷入深深惆怅。 部队招待所,她在食堂揉面的时候倒是听张姨唠过两句。 说部队里福利好,只要有军官证,到哪都能凭证入住招待所,里面跟营房差不多,大通铺,大澡堂还有大食堂。 要是做到首长及以上,就有单间住。 单间里条件好,洗澡间和卫生间,都给配全。 张姨有个外甥女,嫁了个普通军官。 虽然出门没单间住,但也很方便。 跟着她对象,25岁不到,她外甥女已经游历完祖国三分之一国土。 可让人羡慕了。 乔羽回想起下午在工地上看到的那么多穿军装的人,想必部队招待所已经人满为患,而且多是男性。 这么一想,乔羽决定,选第二个。 “我想住浴室旅馆。” 林景行睨她:“确定?” 乔羽点点头:“确定。” 林景行朝周舜昌望过去:“你一个人去住部队招待所。” 周舜昌脸上的表情很为难,但他还是点点头:“林工,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 乔羽听着他俩跟哑谜一样的对话,很是迷糊。 想必跟工作有关吧,有领导在那等他们汇报工作。 现在林景行把重担交给周舜昌了? 乔羽不想过多掺和他们的工作,就没开口多问。 林景行望了望乔羽,朝司机小李探过身:“小李,先带我和乔羽找家浴室旅馆,最好旁边就有能吃饭的地方。” - 乔羽晚上不喜欢吃太多,她喝了碗用牛肉丝和鸡蛋清做成的撒汤,就放下筷子。 林景行提着旅行包,两人来到饭店旁的沂昌浴室。 “林工,浴室怎么又会是旅馆?” 乔羽猜是不是跟韩国汗蒸馆一样,可以24小时待里面,随时汗蒸加休息。 “一房两用,早八点到晚八点给人洗澡,晚八点以后,他们就给小床换上新床单和毛巾,做旅馆。” 林景行看了看表:“还有半小时到八点,现在进去住,正好可以先冲个澡。” 乔羽忙拽着林景行胳膊,飞快往前跑:“走快点啊,我想多洗一会儿。” 昨天在乔桃那,她就没能好好洗。 甚至她都没擦身,因为不好意思开口问乔桃借盆。 只是换了身衣服。 火车上本就热,加上今天做了一天神器,她都隐隐闻到身上的汗味了! 现在有大浴室冲澡,冲完能直接躺睡,听着就很舒服。 她做出的选择果然最睿智! 林景行唇角轻翘,这丫头,只要听见能洗澡,就会很激动。 “普床还是高级床?”木柜后面,一个中年妇女打着哈欠,问林景行。 “高级床,两张。能帮我选靠墙的两张床吗?再加租一幅屏风的钱。”林景行回答道。 中年妇女抬了抬眸,看向站林景行身后的乔羽:“是夫妻吗?” 只有夫妻才会要求跟旁人做视觉隔离。 林景行从旅行包里拿出假的结婚证明书:“是,有证。” 那人瞥了眼:“行。但即使是高级床,床腿木还是很细,不能在上面搞出大动作。” 林景行脸红了红:“我们只住店,不做其他事。” “我也是例行公事,嘱咐一声。昨晚就被一对不懂事的夫妻弄塌一张高级床。你们要真弄塌,高级床五元一张,不讲价。” 林景行轻咳了声,抓起妇女给他的柜门钥匙,还有高级床的旅馆票,没再多说什么,拉着乔羽先进澡堂。 虽然是1976年的澡堂,但基本构造跟后来的差不多。 进去就是公共休闲区,里面分左右两个通道。 左边帘布上写着“男浴”,右边写着“女浴”。 林景行从旅行包里掏出一套他的睡衣睡裤,递给乔羽:“你穿我的。” 乔羽红着脸,接了过来:“那你穿什么。” “包里还有。” “哦。” 身上的脏衣服乔羽确实不想再穿,而且也就是睡衣而已,林景行又没给她裤头什么的,她能接受。 “带牙刷牙膏了吗?” 不刷牙睡觉,也很难受。 林景行手伸进旅行包,摸了摸,摸出用卫生纸包好的牙具,香皂还有洗发膏:“你先拿去用,我在这等你。” 用他的牙刷? 乔羽也就犹豫了两秒,随即接了过来。 都内雕过了,用同一把牙刷,好像也没什么。 还是讲卫生更重要。 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只剩25分钟就要关澡堂了:“那我争取一刻钟洗完,留十分钟给你洗。” 林景行唇角漾出好看的弧度:“我五分钟就够,你快去吧。” 快八点了,浴室大汤池早就不开放,乔羽只能用淋浴。 这水量大的,都让乔羽想到徐寄派出所的职工浴室,也像这里一样,强力水柱啪啪直往身上砸。 洗澡加按摩,一起完成。 她快速刷了牙,洗了头发,简单搓了搓身,就回到柜子那,用浴室提供的干净白毛巾擦干身体。 “林工,我好了,你快去洗吧。”乔羽左手拿着牙具等物品,右手紧捏身上大睡衣的领口。 林景行太高大,他的睡衣穿她身上,跟套了个麻袋似的。 头上没来得及完全擦干的长发还在淌水,细细水流滑过她好看的下颌线,钻进灰格子睡衣的棉布里,倏忽不见。 林景行看着缩在他睡衣里的小小的乔羽,喉头突然干燥的厉害。 他轻咳一声,把高级床的旅馆票递给她:“按号去找对应的床,你先去休息,我一会儿就好。” 乔羽的嘴朝女浴室努了努:“我估计跟你差不多时间好,里面有吹风机,我先吹下头。” 林景行点点头:“可以,就在这里等。” - 乔羽悠闲吹完头发,左胳膊夹着脏衣服,右手捏着衣领走出女浴区,林景行果然洗好了。 站门口等她呢。 乔羽脸红了红:“林工,你旅行包里带别针了吗?” 总不能一直捏着吧。 可不捏问题太大,这睡衣的第一粒纽扣太下了。 林景行摇摇头:“这次出来太匆忙,真没带。” “哦,没事。我就问问。” 那就捏着吧。 等到了住的房间,她要挑靠墙那张,面壁睡觉! 两人来到第三间房,他们俩对应的高级床就在里面。 同住的还有另外一对夫妻,和两名散客男士。 乔羽脸红了红,紧拢着双臂,快速走到旁边开有窗户的里墙床边。 80厘米宽的小木板床上,平整铺着三块大小不一的白毛巾。 乔羽估计,是让他们当枕巾,垫巾和盖被的。 乔羽坐上床,蜷着膝盖,用后背对着其他旅客。 “林工,怎么这么多人啊?” 一个房间住六个人,这些人会不会打呼她都不知道。 “普通床一个房间住十位,部队招待所一个房间住十四位。” 乔羽咂了咂嘴,不说话了,看来这里竟是条件最好的了。 她知道1976年男女之间不设防,靠的都是革命自觉。 只是没想到,大家的信仰这么崇高! 乔羽歪着脑袋,看向站在旁边窗台那靠自然风吹湿发的林景行,戏谑问道:“林工,你经常出差,住这种地方的机会很多吧。” 林景行看了看她:“怎么了?” 乔羽脑补一下他睡着觉后,别人会不会因为他好看而偷看他,她弯着眉眼,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旅馆挺有意思的。” 平城怎么只有普通招待所,没有这么好玩的旅店。 “18,19号床,要加屏风的,过来搭把手。” 林景行忙转身:“来了。” 他跑过去,帮着抬起那种跟野战医院屏风相似的浅蓝布屏风,走到属于他的那张床那。 “放屏风,你们就不能多占别人的地,这两张床,靠拢些吧。” 工作人员说着话,朝乔羽看过去。 “哦,好。”乔羽忙自觉爬起身,拽着林景行的床,朝她那张靠拢了些。 “再近点,屏风底座那么大呢。”工作人员语气很不好。 乔羽又使劲拉了床铺一把,她都感觉自己被挤到了。 目测了下,她和林景行的床间距,大概只隔十五公分。 工作人员这次没再说什么,跟林景行两人,展开屏风,横在林景行和别的旅客中间。 “叮叮叮——” 像是用铁锥敲击铃铛的清脆声从门外传来。 “晚上睡觉都不许关门,我们随时巡视。还有三分钟就八点,要统一熄灯。没上厕所的,没刷牙的,都抓紧时间。明早六点才会重新合电闸。” 工作人员的来回提醒声从过道上传来。 乔羽背对林景行躺着,手里捏着龙猫玉雕在玩。 一听这里居然还要熄灯,她有些怕。 这不就跟火车上的卧铺差不多了吗? 虽然林景行多要了面屏风,可屏风不是铜墙铁壁,只能隔君子,不能隔小人。 乔羽有些惊恐,小脑袋转向林景行:“给他们一点钱,能让我们留灯吗?” 林景行正坐在床边看书,听见乔羽的话,他放下书,捏了捏眉骨:“拉掉电闸是为了防止火灾,也为了让大家好好休息。” 乔羽脸黑了黑,可她衣服领口那么松,要是哪个坏人半夜举着手电筒照她…… 乔羽有点不敢想,她捏着领口爬起身,压低嗓音:“那我去问问柜台有没有别针。” 手腕被旁边的人抓住。 林景行拉着她走到屏风这边,用膝盖抵住床,往前一推,两张床完全合到一起—— “别怕,今晚我做你的别针。” 第37章 我拿它辟邪用(二更)…… 乔羽的小脸顿时像是刚泡完热汤池的那种, 红到发烫:“不用,不用,我想到解决办法了。” 她把浴室留给他们盖肚皮的大浴巾卷着包在胸前, 塞牢边角。 虽然看起来很滑稽,但乔羽感觉安全多了。 她朝林景行眯眯眼:“看, 这是我自创的浴巾别针, 效果一样。” 林景行提提唇角, 拉过她的手,拽她坐下。 “乔羽,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林景行的表情很严肃, 弄的乔羽也很紧张。 “怎么了?” 林景行凑到乔羽耳边,声音压的很低:“今晚他们本来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 乔羽“刷”地往旁边挪开几公分,小脑袋瓜飞快转动起来。 林景行今晚有相亲? 他和周舜昌怪怪的聊天就是因为这个? 周围全是军区的人。 那都不用动脚趾头想,肯定是凭证就能实现招待所单人间自由的高干千金。 乔羽心头突然涌起很酸的醋意,她低下头,声音像蚊蝇一般小:“她爸什么军衔。” 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我只是顺嘴问问,现在我后悔了, 你什么也别告诉我! 林景行挪近了些,搂住乔羽:“真想知道?” 乔羽抬起头, 眼睛雾气蒙蒙:“林景行,我姐已经接受我了, 我现在就是乔大山的二闺女, 一个从小傻乎乎,刚好没几天的面点工。” “我知道,即便我做回苏城乔丝语, 好像还是不怎么配得上你。” “林景行,如果你有身份差异太大带来的压力,你要早点告诉我,我不是非赖着你不可的。” 我也可以选择不嫁人,好好经营自己的人生。 林景行伸出右手食指,弹了弹乔羽的鼻尖:“小脑袋瓜成天瞎想些什么呢,赖着你的人,从来就是我。” 林景行话音刚落,原本就不怎么明亮的白炽灯在这个时候全部熄灭,周围一片抱怨声。 乔羽也很不适应突然袭来的黑暗,她伸出手,想把身前离她过分近的人推远点。 两只手被对方大力拉开,钳在身后,后背被对方顺势拥住。 乔羽还来不及呼出任何字眼,唇瓣已被林景行的双唇轻柔覆上。 林景行捧着乔羽的脸,很温柔,很缓慢,一遍遍研磨,温习前晚两人刚探究过的内雕…… - 乔羽没让这个吻持续太久,这个房间里好多人呢。 虽然隔着屏风,但她还是不自在。 耳畔已经传来其他男士的呼噜声,乔羽伸出小拳头,隔在两人中间。 两人额头相抵,都在轻轻喘着气。 “林工,我昨晚在我姐那没怎么睡好,我们早点休息吧。” 乔羽用轻到不能轻的声音,对林景行说道。 林景行轻轻印了个吻在乔羽额头:“好。” 感觉到来自后背的禁锢力量消散了后,乔羽忙蜷着身子,面朝墙,侧躺好,一动都不敢动。 身后有人靠上前来,按照她的卧姿,温柔拢住了她。 乔羽心跳加速,满脸燃起火烧云,根本没法静心入睡。 她微微朝上抬了抬小脑袋:“林工,这床很贵,五块钱呢。” 林景行摁下她的脑袋:“别乱动,就不会塌。” 乔羽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再动。 林景行把鼻子埋在乔羽刚洗完的头发里嗅了嗅:“乔羽,回平城后,我们要抓紧时间拍合照,洗出来后,我要寄给我家人。” “是不是这里介绍的人太优秀,你没办法推脱。” 林景行摇摇头:“别瞎猜,跟任何人无关。我就是想在回京市前,把我俩的事敲定下来。” 回了京市以后,他会忙到飞起。 这最后的十来天,是他最好的窗口期了吧。 乔羽了然,“哦”了一声。 就是,这边的人再优秀,还能比京市的人优秀吗? 林景行在京市生活工作那么久,他都没有看对眼的。 跑到这么偏的沂县,他怎么可能看对眼。 这么一想,她心里轻松很多。 她慢慢转过身,主动往林景行怀里钻了钻:“林工,我从平城来这里,也带上那张假的结婚证了。” 林景行:??? “我用它骗我姐,说我俩已经结婚,我姐就信我不是特务。林工,你带假的结婚证干吗?是因为你预感到有人要给你说亲了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拿它辟邪用。” 乔羽:??? 真煞风景! 乔羽翻了个白眼,转过身,重新背对着林景行,面壁睡觉! 感觉到后面那位又贴了上来,乔羽抿抿唇,不再想些有的没的,只想好好睡一觉,然后赶紧攒完农场的技术工分,回平城去。 和林景行拍好多的合照。 - 乔羽昨晚就没睡好,乔桃的钢丝床太小,而且这会儿的钢丝床的钢丝强度不太够,乔桃又睡了那么些年,早就睡塌了。 整个晚上,乔羽就跟攀在户外摇床边沿的考拉熊似的,又怕摔落床,又怕陷进去,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半迷糊半清醒地睡了一晚。 这个浴室旅馆虽然条件简陋,但好歹是个硬木板床,没有任何塌陷感。 睡起来舒服多了。 加上刚冲完很热的热水澡,那效果等同于一杯热牛奶,乔羽的困意很快战胜害羞感,没多久就睡着了。 听到乔羽那边有很轻很轻,跟小猫睡觉似的轻鼾声,林景行才提提唇,放心地闭上双眸,睡觉。 虽然工作人员说要到六点才合电闸,但五点半,东边的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 有旅客早起有事的,这会儿已经弄出声响。 乔羽是那种睡香了就需要很大动静才能醒的人,这会儿林景行已经被别人吵醒,但乔羽还睡的呼呼的。 她睡相倒还算老实,中间只换过一次睡姿,猫进他怀里后,就再没动过。 身前她做的浴巾别针也好好的,没有散开。 林景行松了一口气,要是被她自己弄散,他都没办法解释。 林景行在乔羽额头轻轻印了个吻,爬起身,从床底的旅行包里拿出一件衬衫,抖了抖,穿上。 八点要交给大领导的设计调整方案还差经验教训和最终小结没有写,林景行便想利用这段时间,赶紧完成。 乔羽是被工作人员的铁锤击打铃铛的暴力闹铃声吵醒的。 她最烦的就是这种暴力叫醒方式,她刚想闭眼破口大骂,鼻尖上被人弹了一下。 乔羽的头脑立刻无比清醒,双眸睁的大大的。 林景行已经穿好衬衣,这会儿,他一只膝盖跪在木板床上,左手撑在乔羽身旁,右手悬在半空,脸就在她正上方。 应该是刚弹完她鼻子。 乔羽:??? 大哥,天已经亮了,你这是想干吗? 林景行红了红脸:“对不起,刚刚在工作,没注意都到六点了,让他们的铃声抢了先,今天算我食言。” 乔羽捂着嘴,“扑——”的笑出声。 她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林景行的两颊。 救命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 吃过早饭,林景行派小李送她回旗县农场。 林景行和周舜昌处理完收尾工作后,会直接回平城。 她和林景行两人说好到平城再相会。 乔羽怀疑,这边的介绍人应该没放弃,还在找机会撮合林景行和高干千金。 林景行把她支走,就是不想让她担心。 不过乔羽并不想过问这些细节,林景行那么优秀,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 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想办法让自己变的优秀。 让所有质疑她的人都闭嘴。 这才是目前她最需要关心的事。 今天乔羽出发的比较早,到达农场,才早上十点。 乔桃和其他知青都在地里除草。 看到乔羽扛着好几样铁件回来,乔桃知道她成功了,开心地迎了上来。 其他知青也放下手里的活,围了上来。 “乔知青,这些长的奇形怪状的工具又是你新想的点子?” 乔桃红着脸,还没开口回答,乔羽抢在她前面,帮乔桃打广告。 “对,我姐每晚睡觉前都要总结一天所有发生过的事。她经常想,为什么大家的腰那么酸,为什么剥玉米的手那么痛。” “尤其是想到她马上就能回城,但广大知青战友还在农场里挥汗如雨,她心里更不好受。” “这些都是我姐这几年的小想法,但苦于没有材料制作。我正好认识工地上的朋友,昨天我花了一天时间,把我姐的想法都变成了现实。” “大家让一让,我们先来试验一下其中的移苗神器。” 乔羽拿出移苗神器,朝空中举了举。 “大家看,没有这个移苗神器,大家需要蹲下身,用小铲刀把菜苗铲起来,走到移栽地,蹲下身,放下菜苗,培好土。这里边,有多少弯腰动作,多费腰啊。” “现在有了这个长相像鳄鱼嘴的移苗神器,大家的弯腰次数是多少次呢。我来告诉大家,是零次。大家不需要弯腰了。” 本来这个亮闪闪的大夹子手柄就很引人注目,乔羽再套上她那个时代卖货主播喜欢用的话术,大家的眸光便只剩震惊。 “太厉害了!” “真好!” “我怎么想不到。” 这样的议论声此起彼起。 乔羽把移苗神器递给目光极其艳羡的年轻女性。 “小姐姐,你来试试,这棵小草是你要移的苗,你用这把移苗神器,试着移移看。” 那名知青受宠若惊,指了指自己,脸红红的:“我吗?” “对,你一拿到手里,都不用教,就会用。” 果然,就见那名知青先捏拢长柄,让底下的两片锋利铁片呈平行状态,插进土里,再一松手,铁夹便夹着泥土连同菜苗,全在里面了。 就是个加长版的大铁夹! 知青只需要提着这个神器,移到她要去的菜地,松开铁夹,让泥土及菜苗掉落,再用脚踩实泥土,整个过程就结束了。 确实不用弯一次腰! 周围一片啧啧赞叹声,还有热心的知青飞奔出去,帮着喊大队长们去了。 乔羽凑近乔桃的耳朵,笑着说道:“姐,我们的任务,看来能提前完成。” 第38章 不会同意他娶你(三更)…… 乔羽把图纸全塞给乔桃, 又简单讲了讲她灵感的来源。 “姐,待会儿大队长们来这以后,要靠你自己了。” “二妮, 我不行的。” 乔桃没信心,最主要, 这些东西不是她想出来的, 她心虚。 “图纸在, 你不用怕。” “二妮,这几样东西一看就很厉害,跟先前的播种器不一样, 我不能把功劳全占了。” “我们是亲姐妹,我想出来的,不就是你想出来的吗?而且,我又不是知青,这份功劳你不领,难道要等大队长把荣誉分给别的知青?” 乔桃听乔羽这么说,明白她意思了。 乔羽是想趁自己还在农场,帮她多捞点个人荣誉。 以后回到平城,她也可以拿着这些荣誉吹一吹。 其实她读报纸的时候也知道, 只要真的把心思全投入到建设祖国中去,再苦的日子都能过的跟蜜糖似的。 可她跟别人不一样, 很多知青是自愿下放,理想崇高。他们干活全是自愿, 再苦再累, 他们都能咬牙坚持。 可她不是自愿下放的,前头有尤香玉比她早一年出生,就不用遭她这样的罪。后头有她的傻妹妹, 只是痴傻了点,也不用下放。 她有的,只是满心的不甘。 这样想着,苦日子便再没有甜头可言。 这么些年,她也就是埋头种地罢了。 其余创新的心思,她一概没有。 没想到,知青生涯还剩最后几天,乔羽一下帮他全补齐了。 乔桃有些沧桑的脸上露出心虚的笑:“二妮,你不懂,这些东西都能帮忙争一争全国优秀知青奖的。” 这份荣誉太大,她根本不配。 乔羽拍拍乔桃的手背:“姐,你都兢兢业业在农场干了十年的活。你不优秀,谁优秀。” 乔桃听了,眼眶有点湿润:“二妮,谢谢你。” - 中午放工前,各个生产队的知青都扛着农具往食堂这边来。 他们发现今天的食堂跟往常很不一样。 大家不急吼吼进食堂打饭吃了,而是里三层外三层,把食堂前面的大空地围的水泄不通。 越是这样,大家小仙女也很好奇心越重,食堂前围着的人也就越多。 乔羽提着唇角,隐藏在人群中,任由乔桃被团团围住,一一展示她脚下的创意农具。 “这个是剥玉米神器,我给它取了个名,叫小钢牙。它有里外两个刚套组成,外头的是保护大家手的,里头的是钢牙,专门负责把玉米粒绞下来的。” 乔桃按照乔羽的吩咐,没有只做干巴巴的讲解,而是边讲边演示,这样视觉震撼效果更大。 “你们看,左手塞玉米,右手摇这根摇杆,玉米粒就自己跑下来了。” 乔桃把剥玉米神器紧固在长板凳的最前断,她坐在后面压住板凳,两手配合,左手推玉米棒子,右手转动把手,很难剥的玉米粒“哗啦啦”,跟下黄金雨似的,争先恐后,从下边的豁口里掉出来。 “太厉害了,乔知青,你要早点搞出这个,我的手就不会这么粗糙。” “谁说不是呢?还是何秀厉害,把我们乔知青的潜能全逼出来了。” 周围议论声此起彼伏,乔羽听着,唇角越来越翘。 “乔知青,你咋现在才设计出这么个好玩意。你明天回城,我们都不能用你的名帮你申请优秀知青哩。” 其中一个大队长来回绕着那几样创新农具看了好久,他摸着胡子,语气又是赞许,又是可惜。 这题乔桃会,之前乔羽教过她。 她轻轻咳了下,平稳下心情,抬起头,目光很坚定:“刘队长,我不同意您的看法。” “我们每个知识青年,当初来到这里时,都有着极其崇高的理想。” “我也一样。只要我一天还是知识青年,一天不敢忘了肩上的使命。” “这最后一班岗,我不仅要站好,还要站的漂亮,我要给我的知青生涯划上一个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祖国的句号!” 乔桃又提了一口气,还想继续高喊什么的样子。 对面庞大的人群都静静望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豪言壮语。 她心里一阵紧张,后面还有什么词全给弄忘了。 乔桃不好意思地挠挠耳鬓:“我话讲完了。” 人群中响起几声很轻的笑声。 紧接着,不知从哪里传来很振奋的高喊声:“好,说的好。只要一天还是知青,就有资格评比优秀知青。” 乔羽帮她把最后一句话补上。 身旁有人用胳膊肘碰乔羽:“妹子,这些都是你给你姐出的主意吧。” 乔羽眯眯眼:“怎么可能,我姐她能耐很大,只是平时太低调。” 那人上下打量了乔羽一眼,不相信地“哦”了一声。 “哎呀,乔知青说的太好了,都快把俺老泪给说出来哩。没错,只要一天还在这农场,大家都要贡献自己的力量。乔知青,你放心,就用你的名,去竞选今年的全国优秀知青!” - 四个神器攒了二十天的工分,再加上昨天播种器的两天工分,还有乔桃这两天上工使劲干活攒下的三天工分。 离答应何秀的三天攒出三十天的工分,还差五天工分。 吃完中饭,乔桃还想去地里拼一把,看能不能再拼出五天的工分出来。 乔羽拦住她。 “姐,不用下地,我有办法。” 她拉着乔桃去农场卫生院,还没进大门,就听见二楼传来何秀哇哇的大喊声。 “轻点,疼死了!” “秀儿你再忍忍,江医生说必须先把脓挑出来,再涂药,效果才好。” 乔羽她们走上二楼,江至清正站在何秀病房外面。 乔羽大方走上前:“江医生,何同志情况怎样了?” 江至清看了看她:“用了药后,她情况好了很多。只是要经常添新药,这两天她会比较难熬。后面稍微结点痂,她就会舒服很多。” “那就好。江医生,您早点回苏城去吧,把药给农场卫生院的人就行。” “我准备在你走的时候走。明天吧,明天我们一起去火车站。” 乔羽点点头:“这样也好,这次多亏有江医生您了。” 乔羽和乔桃敲门进何秀的病房,何秀已经上完药膏,这会儿她满头大汗,估计是痛的。 看到乔羽她们,她又痛又生气,扭头朝向另一面。 “你们来干什么?变成农场风云人物,过来看我笑话了,是吧?” 乔羽找了张凳子,拉到何秀床头,坐下:“何知青,我姐是来请您还有您的两个姐妹帮忙的。” 何秀转过脸:“我看就你满肚子坏水,你现在又在憋什么坏主意呢。” 乔羽嗤笑了声:“何知青,您看您这话说的,三天做出三十天的工分,这要求是您自己提出来的,又不是我们逼着您提的。现在我们快达成了,您怎么反倒生起气了呢。” 何秀被乔羽说的涨红了脸,半天想不出什么话来怼她,只得恨恨的“哼”了一声。 乔羽没再继续说笑,她把画有农具的图纸平铺到何秀枕头旁。 “这个是剥玉米神器,里面的刀刃像一排钢牙,我姐给它取了个名,叫‘小钢牙’。” 何秀抬眸,看向乔羽:“什么意思?” 乔羽朝乔桃看了一眼。 乔桃脸红了红,上前一步:“何秀,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今天特地过来跟你和解。大队长说,这四个农具很有竞争力,有希望争一争今年农具创新大赛的名次。何秀,刘玉,李凤,剩下的那三个农具,你们一人给取个名。我们用这四个名,去跟北大荒的知青们比一比。” 何秀和另外两名知青傻愣愣看向乔桃,乔桃继续支吾着:“中秋那晚是我多喝了点酒,上头了,口不择言,我现在正式向你道歉。” 乔桃朝何秀低下头,鞠了个躬。 何秀看她这样,眼一热,忙想起身,又被背上的伤扯到,疼的一阵大喊。 缓了缓,她才红着脸,真诚地对乔桃道:“这件事起因在我,我跟你道歉。咳,你明天就要回城了,伤感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乔同志,我身上有伤,明天不能亲自送你出农场大门,就在这里,祝你以后,一帆风顺,日子跟吃了蜜一样,甜甜美美的。” 乔桃听后,咧着嘴,冲着何秀,还有床对面的两名知青,笑了。 - 估计是何秀打过招呼,乔羽跟着乔桃去食堂吃晚饭的时候,食堂炊事员李大柱特别不好意思地跑出来,让乔桃她们先别急着打饭。 说是给她们做了几道特别的菜。 端上来后,乔羽探头一看,还怪丰盛。 有炖到奶白奶白的鱼头汤,有金灿灿的藕夹塞肉,还有香喷喷的叫花鸡。 看着就很有食欲。 乔桃有些别扭,她不想吃何秀出卖自己换来的饭菜。 乔羽就比较想的开,可能也是因为她来自2021吧,这种事情见的比较多。 “食物没有错,不吃也是浪费。姐,你不是他俩,你怎么知道何秀和李炊事员之间不是真情呢。” “可要是真情,她就要一辈子留在旗县了。” “每人有她自己的想法,她以后不后悔就好。快吃,我看这叫花鸡做的不错。姐,先给你来个大鸡腿。” 乔羽站起身,撕了个鸡腿,递到乔桃跟前:“你不会是第一次吃李炊事员的小灶吧。” 乔桃红着脸,接了过去:“还真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乔羽抿抿唇:“怪不得你那么瘦。” 乔羽给自己舀了碗奶白的鱼头汤。 刚想喝喝看,看看农场厨师的手艺,江至清拿着空碗筷过来了。 乔羽:??? 李炊事员怎么不早说。 她还以为这么多菜只为她和她姐准备的呢。 还好,还剩一个大鸡腿。 “江医生,您来了?” 江至清坐到乔桃旁边:“何知青非让我过来一起吃。” “应该的,这么多的菜,我和我姐哪吃得完。” 乔羽又站起身,撕下另一个鸡腿,递给江至清。 江至清倒也不客气,直接接了过来,放进嘴里。 三人各吃各的,没人再开口说话。 江至清吃到差不多,从口袋掏出手帕,放到嘴边擦了擦。 “乔羽,丝语既然把你当成亲妹妹看待,那你也就相当于我的亲妹妹。” 乔羽:??? 这个等式能成立吗? 乔羽没说话,等着对方继续开口。 江至清从裤袋里掏了掏,掏出几张信纸,递到乔羽面前。 “这是我刚到平城那会儿,看到贴满电线杆上的你的照片,去居委会打听的你。” 乔羽拿过那几张纸,像是江至清做的什么摘抄。 上面写着年月日,事件以及目击证人。 比如,1975年4月5日那天,记录的内容就是: 下午两点,乔家二妮乔羽在平城电影院前冲着H卫兵小将们破口大骂,骂的内容是:大家快来看,这里有群疯狗。 证人:李家小五,李栓。王家小妹,王小菊。 乔羽大概翻了翻,都是类似的记录,全是平城乔羽在她痴傻年月说过的“豪言壮语”。 处理结果都是同样一句话:鉴于本人痴傻,口头教育后放回了家。 乔羽假装看不懂,懵懂抬头:“江医生,您给我这几张纸是什么意思?” 乔桃站起身,一把抢过那几张纸,快速翻了翻。 她的怒火一下腾起来,拔高嗓门,冲江至清道:“这些都是二妮她还傻的时候做的糊涂事,G委会的人看她傻,都没有追究。江医生,您抄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江至清摇摇头:“我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亲妹妹有恶意。乔羽,虽说你现在不傻,但做过的事就是做过了,它一直静静躺在那。” “你想嫁个普通人,这些记录肯定没什么大问题,但你现在想嫁的是大专家,我这个做哥哥的必须尽早提醒你,这些旧账,你要在有心人翻出来之前,想办法抹掉。” 他顿了顿,眸光从满脸怒意的乔桃转向懵逼的乔羽,继续道—— “否则,组织绝对不会同意林大专家娶你。” 第39章 报名去建设唐市 “江医生, 不劳您操心。我妹还有妹夫领过结婚证了。”乔桃听江至清话里话外摆出亲哥的姿态,很是不屑,怼回去的话音里满是嘲讽。 乔羽脸一红, 站起身,凑到乔桃耳边, 压低声音:“姐, 那张证是假的。我怕何秀不肯放过你, 就从民政局拿了张印花歪掉的空白证,请人写了两个名字,敲了个章, 拿来糊弄何秀。” 乔桃:“......” 乔羽看看江至清,他正低头玩自己的指甲,视线并没有投向她和乔桃这边。 “姐,你忘了吗?你在派出所还留有笔录,徐大哥说要等你签完名,撤掉国庆晚上你报的案,我俩才可以领证。” 乔桃一听,乔羽不能领证的原因竟然在她,急了:“那我明天一到平城, 就去找徐寄。” “不急不急。”乔羽坐回去,转眸望向江至清, “江医生,我相信您刚刚说出那番话, 不是为了笑话我。您肯定看到过类似的事, 对吗?” 江至清抬眸:“没错。我们医院就有这样的情况。心内科专家申请和食堂洗碗工结婚,洗碗工还没说过你这样的反动言论,组织最后仍旧没同意。那位同事专家只是苏城的地方专家, 林工是整个业内大专家,我看到你和林工的情况比这个例子还极端,这才开口提醒。” “后来你同事怎么解决的,他放弃了吗?” “坚持很久还是放弃了,最后找了妇产科的同事结婚。” 乔羽有些遗憾,瘪瘪嘴:“为什么会这样,不都是工人阶级吗?为什么还要分三六九等。” 江至清想了想,抬眸:“领导的原话是,专家需要经常上报纸,也会在很多人面前出报告,找对象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代表的是单位的脸面,不然说出去不好听。” “二妮,你别听他的。”乔桃真被这个人拱到火气很旺,“我妹妹很有能耐,只不过以前傻着而已。江医生,你们医院听着有点小气,比不上设计院天天跟祖国山河打交道,做事大气。设计院里绝不会有拆婚这种事。” 江至清推开椅子,站起身:“那样再好不过。乔羽,我是真心拿你当妹妹看待,我希望你能幸福。” 说完,他转身,大步朝食堂外面走去。 - 八大队的知青们在宿舍前唱着自己的家乡戏,给第二天要回城的知青们送行。 乔桃和乔羽坐在人群最后面。 两人因为江至清晚饭时那席话,心情都不怎么好,这会儿看戏都有些心不在焉。 “二妮,你要是做回你自己,嫁给林工是不是就不那么难了?” 前晚乔羽说的话太有冲击力,她都失去了思考。 她家的社会地位又不高,哪怕现在乔羽再聪明,再伶俐,可两家的背景悬殊立在那,两人的社会地位差异也立在那,她怎么可能轻松嫁给林景行。 今晚虽然怼了江至清,但她不得不承认,江至清说的有道理。 即便平城设计院能同意乔羽和林景行的婚事,林景行的原单位,京市国家设计院,能答应吗? 乔桃心里有些打鼓。 “做不成了,就算能,反而更难嫁给他。我离家出走那么久,很难证明中间都去过哪里。人家会跟你一样,把我当成特训过的特务。” 乔桃脸红了红:“别提那事。” 乔羽笑了笑:“好,不提。” 她收敛起笑容,严肃对乔桃说道,“姐,回平城后,设计院的面点工你去做。爸的铁路工虽然辛苦,但干好,更容易挣荣誉。要是林工真没法顺利娶我,我就去铁路上干。先给自己,也给咱家,挣点荣光回来。这样看起来,多少更能配得上他。” 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都是工人阶级,唯一有区别的,就是肩膀上荣誉的多少了吧。 三八红旗突击手,青年突击手,这样的名头以前乔羽听到只会一笑置之,现在不行了,好像应该马上重视起来。 乔桃:“......” “不行,铁路上很辛苦,相当于半军事化单位。你都没经历过下放,吃不了那个苦。面点工你接着干,找机会调岗,一样能出荣誉。” 乔羽摇摇头,目光很坚定:“姐,爸妈和你能让我进这个家,我很知足。面点工的活,你一定不能再推脱,否则我会很过意不去。就这么说定了。不瞒你说,我其实很讨厌做馒头。” 乔桃看了乔羽两眼,嗤的笑出声:“真心话?” 乔羽点头:“很真。” “那好,那你就去铁路上干,把荣誉全抱回家。看谁还敢质疑你!” - 江至清和乔羽在火车站告别时,硬是塞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说是里面写着护手偏方用到的药材和制作方法。 乔羽无语,她本想扔掉信封,又怕万一林景行真搞不定组织,她可能真的要跑到铁路上去挣荣光。 也不知道乔大山铁路货运员的工种,会不会伤手。 这个偏方,暂时先留着吧。 虽然林景行对手不敏感,但她自己很敏感,就,还挺介意手会变粗。 只是她要藏好,不能让醋坛子林景行看见。 和江至清告了别,乔羽乔桃两人坐上回平城的火车。 绿皮火车慢悠悠在铁轨上“哐当哐当”,车厢里弥漫着烧煤的冲鼻味道。 乔羽眸光一直望着窗外的景。 心思却飘到六小时车程外的平城。 林景行是不是到家了? 那今晚要把专家楼让给他。 乔桃回来了,她就不想再搞特殊化,撇下她,独自去住专家楼。 还是和乔桃一起挤地震棚的好。 服装三厂的衣服也快做好了吧。 可以分一套给乔桃,哪里尺寸不合适,可以借尤香玉的缝纫机改改。 徐寄家的面包窑应该干的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帮大家烤面包。 乔羽唯一担心的,就是林景行的吃饭问题。 要是她不在设计院里干,谁能帮她监督林景行吃饭。 乔羽托着腮帮,愁到眉头紧锁。 - “大妮,二妮,你们可回来了!” 站台上,张萍和乔大山都站那,翘首盼望,等她们俩。 看到乔羽和乔桃出现,两人都激动抹起了老泪。 乔羽也挺激动,这一刻,她总算有了些归属感。 这里,算得上她真正的家了。 “妈,我想搬回来住,姐都回家了,我再去林工那里住不好。” 邻居们也会奇怪的吧。 张萍点点头:“那你吃过饭去专家楼拿你东西去,我的东西已经拿了回来。昨天居委会过来通知,天气要转凉,上头也预测说,近期不会有大地震。今天开始,大家都可以搬回家里住。我刷洗了好久,你们姐俩的房间,我收拾好了。” “太好了!” 真的是全新的开始! 不仅是她,也是全家的新开始! - 筒子楼里不像国庆那晚又乱又脏的,这会儿被大家拾掇的还挺整洁。 乔羽家左手边住的是铁路上的养路工张建成一家。 养路工这个工种比乔大山的货运员要苦逼,天不亮,就要拿着小铁锤沿着铁轨敲敲打打,看哪里有安全隐患,就要及时上报,找人修理。 风吹日晒不说,对腰的伤害很大。 右手边住的是平城东站值班员李志明一家。 值班员是举着小旗,指挥火车进站,检查货物有没有违规装载的人员。 走廊过面住的是安全检查员贺飞一家。 安全检查员是容易得罪同事的工种,因为经常要给铁路上工作的同事们开安全做的不到位的罚单。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这里住的都是铁路上比较底层的职工及家属。 领导们都住不远处那栋稍微高档点的单元楼。 这些人看到乔羽和乔桃一起回来,乐了。 “张萍,这也太巧了。刚从地震棚搬回来住,正好大妮也回城。” 张萍开怀大笑:“是啊,好事儿全赶一块儿了。” “还真是,那你晚上要烧点好菜。” 张萍点点头:“买了肉了,马上就烧。” - 乔羽一进屋,张萍神神秘秘,喊她一人进她和乔桃那间小屋。 乔羽以为她要问乔桃在农场的事,刚想简单陈述下事情经过,张萍从旁边床上拿起一套衣服。 “二妮,这是你从苏城带来的吧。” 乔羽一看,黑色套装! 她忘了,穿过来的时候,她一心认定马上就能穿回去,于是就留下这套衣服,藏在竹床底下,想说留给乔桃穿呢。 后来没能回的去,她竟忘了床底下放着的衣服! 不行不行,这套衣服太晦气。 这是参加林景行追悼会时穿的衣服,必须马上处理掉。 “是苏城的,妈,你拿大剪刀剪碎,当碎布头用吧,我不想再看见苏城的东西。” “这个也要剪掉?看着质量很好,你留着穿吧。” 张萍翻开上面的外套和白衬衫,把蓝色的什么东西塞到乔羽手上。 乔羽手剧烈大抖,差点打到张萍。 这是她穿过来时穿的内衣,她怕面料与设计都与这个时代差异太大,当初就没敢乱扔,一起团进外套里了。 “妈,你别给我,快拿走,一起处理掉!”乔羽很惊恐,两只手指尴尬地夹着那套蓝色蕾丝内衣。 “二妮,妈知道,这外衣还有衬衫会让你想到以前的事,内衣又没事。我看这套内衣跟你做的那个睡衣很搭,一看就是上海才能有的时兴货,扔了多可惜,拿着穿吧。” 张萍没接过来,拿着手里的外套还有衬衫出门了。 乔羽:??? 乔羽望了望手指捏着的内衣,这个妈,她故意的吧? 是不是嫌她住进来会挤到她亲生女儿,各种暗示,让她回专家楼里住。 偏不! 乔羽撅着嘴,走到单薄的三门柜那。 打开来,找到她的衣服堆,把蓝色内衣塞到最底下。 - 筒子楼里的第一顿团圆饭热闹而又充满烟火气。 住筒子楼的人从来不关自家大门,邻居们想进就进。 热热闹闹,还挺有意思的。 “这丰盛的,有红烧肉,还有鳊鱼。大山,你是不是捞到偏财了。”养路工张建成门都不敲,径直走了进来。 “最近来的都是煤炭,我上哪捞偏财。建成,你这小子嘴上把点门,楼里住的人多,可不敢瞎喊。” 张建成笑笑:“大山哥,跟你开玩笑呢。” “张萍,快去拿副碗筷。”乔大山吩咐张萍。 张萍应声站起来,张建成阻止了她:“张大姐,你别忙,我家的饭已经烧的差不多,今晚不在这吃。” 他把手里两张纸递给乔大山:“大山哥,这是宣传室下发的倡议书,你有空看看,说是最迟月底,必须给个信儿,到底去还是不去。” 乔大山只瞥了一眼,就用筷子那头把那两张纸划拉到地上:“我肯定不去,还有一年我就六十了,我不去受那个罪。” 张建成捡起纸来,抖了抖上面的灰:“怎么叫受罪呢。” 他把嘴巴探到乔大山耳朵边,“听说,干满一年,回来就有机会分到单元楼,跟领导住一块儿。” 他眸光在狭小的屋子里转了一圈:“你这大妮也回来了,这么小的地儿,你家住不开啊。” 乔大山哼了一声:“我不靠那个,我有女婿,女婿一样能让我住上单元楼。” 对面正拿着汤匙喝丝瓜蛋汤的乔羽“噗”的一声,幸亏她被林景行的脑沟壑提前锻炼出来了,这次她反应迅捷,及时用手捂上,不然准喷乔大山一脸。 “哪个女婿?大女婿还是二女婿?我怎么都没听说过。”张建成非常八卦,一脸兴味。 “建成,别听你大山哥瞎吹,他黄酒喝多就这样,说醉话呢。你拿的什么单子,给我看看。”张萍插话,把张建成的要问的问题给岔开。 “张大姐,是这样的。铁路局让宣传室动员广大职工,积极进驻铁路对口的唐市重点供应单位,帮助他们复工复产,尽早恢复铁路重要零部件的供应。我们三号楼就由我来收集大家意向。但是大家反应很不积极,就怕那里会有大余震,或是瘟疫。领导说了,一栋楼里至少要出三个人。我这不正一家家问嘛。” 张建成解释了来龙去脉。 闷头吃饭的乔羽眼眸一亮,抬起小脑袋:“张伯伯,那两张纸,能给我看下吗?” “二妮,你都不识字,看不懂。”张建成嘴巴这样说着,还是递了过来。 “张伯伯,我现在识很多字了,我在设计院的宣传室报班学了半个月,不太偏的字,我都会念。” “哟,真的?我们二妮出息了啊!”张建成很开心。 乔羽接过那两张纸,粗粗翻了翻。 第一张是倡议书,行文都是乔羽平日见过的那种格式。 第二张是列表,里面列了好多唐市的单位。 比如唐市钢铁厂,唐市冶金轧三金属材料厂,唐市电表厂等。 厂名下面还列着他们在这次大地震中,失去多少职工,多少厂房,多少机器等信息。 一看心情就莫名沉重。 “二妮,这些字你都能认识?” 张建成听乔羽在叹气,很有兴致地问她。 乔羽抬起头:“大多都能认识。” 她转回头,对着张萍还有乔大山,严肃说道,“爸,妈,回来路上我和姐商量过了,我顶替爸铁路上的活,姐去设计院当面点工。爸,你看哪天方便,我们去办手续。我想报名,去建设唐市。” 第40章 在斗争中勘测(二更)…… 乔羽算过了, 林景行10月27日回京市,唐市重建申请表截止日是月底,10月31日。 两者有四天时间差。 她可以先活动起来, 做两手准备。 要是林景行遇到跟苏城心内科专家一样的阻力,那她就在下月上旬出发, 加入铁路局组织的唐市重建队伍。 这样既可以离林景行近一些, 又可以更快地攒荣誉。 早日实现与林景行携手同行自由。 要是林景行真厉害到能迅速扫平所有阻碍, 那她就以林景行新婚妻子的身份,提前四天出发。 跟他一起上京市,贴身照顾他。 林景行虽然在京市国家设计院上班, 但他肯定会经常出发去唐市,出短差,参与唐市重建的规划与设计。 为了照顾他,她肯定也会跟他同行。 所以,无论林景行这边进展顺利与否,她都不可避免要跟唐市划上联系。 想想还挺心潮澎湃。 唐市的重建可是相当成功的,后来都得到联合国组织的认可。 能亲身参与重大历史事件,是件多么有意义的事! 以前她总担心离恢复高考还有一年光阴,那么长时间, 她怎么熬。 是不是只能围在林景行身旁,为他洗手做羹汤。 现在发现, 她居然还有另外的选择,一种更有豪情更有意义的选择。 原来她没掉落在广袤农村是有原因的, 平安无事牌早就给她做好更有意义的规划。 乔羽昨晚担心的事这会儿已经烟消云散, 前路已经很明朗,她不需要再惆怅。 但显然,旁边坐着的张萍跟她想法完全不同。 她的眸光在乔羽和乔桃两人身上转了又回。 “二妮, 你胡说什么,你在设计院做的好好的,设计院里所有人都那么喜欢你,见到我没有不夸你的。你告诉妈,是不是你姐又逼你了?” 乔桃:??? “妈,你别瞎说,我跟二妮好着呢。二妮要去唐市,肯定有她的考量,你别在这瞎掺和。” “二妮,你自己说,是不是你姐又说什么难听的话,吓到你了。你别怕,有妈给你撑腰。” 乔羽看了看满脸通红的乔桃,苦笑了下:“真没有,妈,我是真的不喜欢蒸馒头。我这人本来就爱出汗,天天在那么热的环境下工作,我浑身都很难受。去唐市,是我真心希望的,你们别再劝了。” 张萍满脸愁容:“那里很可能会有余震,也可能会爆发瘟疫的呀,二妮。” 才不会有余震和瘟疫呢。 乔羽宽慰地笑笑:“妈,你放心,有人会照顾好我。” “他在平城都那么忙,回到京市,肯定忙到脚不沾地,到时哪还有功夫顾及你。不行,这事太大,不能匆忙决定。就算你要顶替你爸,也只能在平城东站干,不许去唐市。” 乔羽赶忙在嘴巴上先妥协:“好好好,不去不去,就留在东站。妈你别急,烧了这么多好吃的菜,先吃饭吧。” 张萍气哼哼端起碗筷,扒拉起米饭。 一旁的张建成有些尴尬:“咳,看我来的真不是时候,大山哥,张大姐,你们先吃晚饭。这事不急,月底上报,下月十号才出发呢,大家有的是时间商量。你们先好好吃团圆饭,我先去别家问问去。” 说完,拿着那两张单子,拔脚就跑。 乔羽快速扒完了碗里的米饭,放下碗筷:“爸妈,姐,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出趟门,回来再和你们聊。” - 乔羽拿着专家楼钥匙,去找林景行。 他应该还在设计院里忙工作,这会儿专家楼里没亮灯。 乔羽开门进去,先进卫生间冲了个澡。 以后把这当成澡堂的就是她了。 洗完澡,乔羽正收拾东西,准备带回筒子楼,外面有钥匙开门的声响。 乔羽忙跑到门后,立正,站好。 林景行一拉开门,乔羽就冲来人行了个军礼,献上甜甜微笑:“林工,欢迎回家,您用过晚饭了吗?” 林景行嘴角上提:“你家吃团圆饭,也不喊上我,我只能一个人在食堂吃面。” 乔羽接过林景行手里的公文包,放到餐桌上:“筒子楼里藏不住秘密,我们还没领证,哪好意思领你过去。” 林景行眸光落在餐桌上装杂物的大布包,他一把拉过乔羽,紧搂在怀:“所以你这是怕人说闲话,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住?” 乔羽也抱紧对方:“在回平城的火车上,我已经准备从你这里搬回去了。林工,我预感到我不能在平城待太久,短的话十来天,长的话也就一个月不到,就要离开。而且这一走,估计挺长时间不能回来。我想多跟家人待一待。” 林景行捧起乔羽的脸:“长的话一个月?这话什么意思。你只能在这待十天,27号一早,跟我一起去京市。” 乔羽挣脱他的手,重新深埋进林景行胸膛:“林工,来自我家的阻挠都解决了,我反倒有点害怕,美好的事从来不会这么一帆风顺的,我怕你的领导,或者你的家人,他们不让我们在一起。我想到一个退路,要是我们不能领证,我就参加铁路援建唐市的队伍,下个月十号出发,去支援唐市!” 乔羽没敢提江至清说过的例子,怕引发林某人的醋意。 她从裤兜掏出龙猫玉雕,抬起小脑袋,举起玉雕,放到两人视线中间。 “林工你知道吗?龙猫有个本事,他夜里能爬到很高的树上大声吼叫,把我想说的话都传给我想传的人。平城离京市有五百多公里,龙猫嗓子喊哑,你都听不见。但我要是在唐市,离你就只有一百五十多公里,距离近了很多,龙猫就能把我想你的话,全都告诉你。” 她重新紧搂住林景行:“我在旗县的第一晚,就跟它说我很想你,第二天上午你就找到我了,龙猫真的很有本事。” 林景行下颌抵在乔羽脑袋上,声音有些低沉:“乔羽,你对我没信心?” “不是没信心,是做两手准备。” 1976年政治环境还很严峻,1977年年底及以后,环境就会松很多。 乔羽不想林景行在外围环境还很恶劣的情况下,逆势去博。 她肚子里又没怀上林小宝。 不是非那么急的要嫁给他。 也就再等一年而已。 她等得起。 林景行低下头,亲了亲乔羽半干的湿发:“乔羽,你不要给我留退路,有了退路,我就容易放过自己。今晚我当你根本没有说过这些话。” 乔羽嗯了一声,抬起脑袋,眼睛雾蒙蒙的:“林工,明天下午你有空吗?我们先把合照拍了,好不好?” “好,明天去生生照相馆,拍合照。” - 乔羽又被林景行摁着亲了好久,才红着脸,提着大布包,从专家楼里逃窜出去。 原本以为她要靠乔大山的货运员,慢慢在铁路上攒荣誉。 但现在她有了更好的机会,就不急着跑铁路上接班去了。 做货运员不像做面点工,说上就能上。 乔羽还要先学一大本《货规》,把铁路上运输各种物品时的注意事项背到滚瓜烂熟,通过考核以后,才能接班。 林景行那边不成功,她就直接去唐市,找一家女工多的厂援建。 既能立功,也能防止林景行吃醋。 《货规》,就没必要多此一举,花功夫硬背了。 乔羽给乔桃放了十天的假,她在农场忙了十年,该休个长假了。 这十天,她可以找以前的朋友好好玩玩,叙叙旧。 但她会去人事科,提前打好招呼,她的编制月底才会做进去,她可以让人事科直接把名字改成乔桃。 接下来的十天班,还是由她帮乔桃上。 乔桃一开始不答应,乔羽给她解释了原因,她还是被乔羽说服了。 一方面,乔羽答应设计院职工和家属的生肖花馒头要做到,这十天功夫,乔羽会想办法,提早将一年的承诺全部兑现。后面乔桃就不用学花馒头制作,按照面点工正常流程去做就行。 另一方面,宣传室的学习班开到月底为止,乔羽想她都占了一个名额,就要有始有终,尽可能学到最后。 以后到唐市,她也不用太藏着掖着,文化这一块,她有出处。 最主要的,她没跟乔桃说,她还是想离林景行近一些。 林景行那边要是没成功,这最后的十来天,是她接下来一年中,能近距离接触林景行的最好时机。 以后两人想要再见一面,真的很难。 乔桃也能看明白这点,她稍微谦让两句,就没再争,只说这些天的工资必须归乔羽。 乔羽没再推辞,点头答应了。 - 平城设计院的职工一去食堂,傻了眼。 十二生肖花馒头,今天开起了群英会。 “二妮,你几点起的,一下做这么多的花馒头。” 有人下个月中才过生日呢,也能领。 “我只能在这里再待十天,后面我姐会来这当面点工。我三点半就爬起来了,接下来的十天,只要在我便签本上登记过的,都能提前吃到花馒头。” 那些人一听,都很不好意思:“二妮,你不用起那么早,花馒头我们不吃了。” 像是想起什么,他们接着问道,“你为什么不继续在设计院里干?这里福利多好啊。” 乔羽笑笑:“我有更好的安排。” 同事们想问个究竟,马国涛挤了进来:“二妮,你过来,有好事。” 乔羽朝那群面露可惜的职工望了眼,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跑到马国涛那:“马伯,怎么了?” 马国涛从蓝色外套衣兜里掏出一张报纸,塞到乔羽手上:“今晚的学习班,你不念《人民日报》,念这张省报。第三版,第四篇文。” 说完,他冲乔羽挤挤眼,转身走了。 乔羽展开报纸一看,是她写的关于林景行去葛家坝勘测的吹水新闻稿。 马国涛在省报有关系吧,这才几天,就登报了。 这效率,可以啊! 乔羽看了眼马国涛的背影,想着这老头还挺能耐。 她低头细看标题,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个马国涛,怎么把她写的标题改到这么奇葩,不是说原封不动,直接就能登报的吗? 这这,还怎么好意思读出口。 乔羽望着第三版第四篇文章的标题—— 《国家设计院专家支援平城总设计院建设亲自带领职工苦攀鹰嘴涯进行刻苦勘测 在斗争中勘测 在勘测中学习》 真的小仙女也很好奇葩,乔羽陷入深深哀愁…… 第41章 生生照相馆(三更) 乔羽正站着锅台边下面条, 厨师长何叔走了过来。 “二妮,面条我替你下,林工喊你去趟他办公室。” 乔羽:??? 不是说好她下班之后, 两人才去生生照相馆拍照的吗? 这才十二点。 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乔羽脱掉护袖和工作服,谢过何叔, 赶忙朝主楼走去。 这会儿大家都在食堂吃中饭, 主楼二楼还挺安静。 乔羽走到最东边林景行办公室, 里面就他一个人。 “林工,您找我?” 旁边看着像没人,乔羽也不能掉以轻心, 还是保持很尊敬的态度。 林景行放下手头的工作:“进来,关上门。” “哦。” 乔羽听话地进去,关好门。 林景行盯着她:“早上起那么早,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你打算以后都起这么早?” 乔羽挠挠头,原来为了这么桩小事。 “也就十来天功夫,熬熬就过去了。我晚上可以再早点睡,以后我八点就睡。” “八点就睡?你能睡得着。筒子楼里其他人还在闹腾呢。” 林景行轻叹一口气,“过来,老秦从服装三厂把你的衣服拿来了, 你试试怎么样。” 乔羽咧嘴笑笑,走了过去:“真好, 我昨天还想着这衣服应该差不多了呢。” 林景行提起凳腿旁的蓝布包,从里面掏出叠的高高的衣物, 递给乔羽:“选一套好看的, 穿着去照相。” 乔羽乖巧点头:“嗯。” 乔羽翻了翻衣服,有绿色军装外套,有白色的确良衬衫, 还有类似水兵服,蓝白相间条纹弹力布做的短袖汗衫。 最让乔羽开心的是,里面还有两套内衣裤,是用黄白和红白细格子棉布做的。 看着还挺文艺范。 乔羽看着这些衣服,心情也美丽起来。 “林工,林工,水兵服好看!我穿这件上衣,搭配军绿色长裤,肯定洋气又精神!” 应该属于这个年代的顶级装扮了吧。 两边再各编个麻花辫,乔羽想象着黑白照中自己清丽的模样,嘴角扬到飞起。 林景行抬眸:“这样搭配是不错,也很配我一身绿军装,你先换上试试。” 乔羽:??? 她没听错吧。 这是办公室。 “林工,你说什么?” 林景行低头,奋笔疾书:“你不知道吗,生生照相馆里没换衣服的地,我们都要先换好衣服,进去以后,直接拍照。” 他抬起头,看着像是从没听过这种事的乔羽,“而且每天拍照的人很多,我们要排长队,衣服头发全要提前弄好,不然会被骂。” 这个年代的照相馆,是这么霸气的存在呢。 那她能不能改当摄影师,是不是更容易攒荣誉? 乔羽小脸涨到通红:“哦,这样啊。那我去女厕所里换。” “不用那么麻烦,你钻到周舜昌办公桌底下换。” 林景行抬头,指了指他对面的办公桌。 乔羽:“......” 好像确实也可以。 林景行办公桌很大,对面周舜昌办公桌构造跟他的一样,搁脚空间相当大。 两张办公桌下面又有隔板,林景行坐这边办公,就算长着长颈鹿那样长的脖子,也看不到她。 她从林景行桌上拿了两张报纸,准备垫地板上,她好坐上面换衣服。 林景行朝桌上努努嘴:“先拿上钥匙,反锁上门,万一有人开门闯进来,不好。” 乔羽:??? 不会的,大哥不会在办公室这种极其严肃的场所起歹念的。 他只是单纯地想让她穿好看点,然后去拍照。 乔羽拿起钥匙,走到门那,“咔咔”,反锁上门。 又挑了黄白相间细格的文胸和短裤,还有水兵服短衫和军绿色长裤,走到周舜昌办公桌那。 把衣服放在周舜昌凳子上,乔羽在桌肚下铺平报纸。 钻了进去。 她抬头看了看,空间还真大,她这么坐着,头顶离桌面还有二十多公分呢。 她先脱掉蓝布衬衣和汗衫,拿过黄白相间细格文胸。 别说,虽然这种文胸布一点弹力都没有,中间那道布还极宽,恨不得做成半截汗衫的样式,但老女工眼光毒,她都没让她细量,最后做出来,分毫不差。 乔羽望着和她那套蓝色内衣穿出来的,该沟是沟,该拱是拱的相似效果,眯了眯眼。 服装三厂女工的制衣本事,跟人品呈严重反比嘛。 手艺很不错! 她喜滋滋脱掉长裤和辣眼睛花布裤衩,拿过黄白相间短裤头穿上。 一样完美匹合! 看着这一身,她感觉都有健身房运动内衣的效果了。 真想站起来,来一套自由搏击。 让青春肆意挥洒一下! 呃,算了。 肯定会吓到老干部林景行的。 乔羽拿过军绿色长裤,刚准备抖开穿上,外头有人敲门。 乔羽:??? 她的手跟被点过冰冻术一样,冻结在那。 那边的林景行显然也被吓住,他没出声。 外头有说话声传来。 “林工和周助应该都出去了,我们先开门进去,早点帮他把窗户修好。” 乔羽:??? 钥匙捅进锁眼的声音传了过来,乔羽一把拽过原来的衣物,粗粗掩盖住身体。 学鸵鸟一样,把头埋进衣服堆。 她听到有拉开凳子的声音,再然后,她感觉有什么踢到自己。 她探出小脑袋,是两只穿皮鞋的脚。 林景行坐过来,帮她遮挡了。 “林工,您在办公室啊。我刚刚敲门,您没听见?” 工程部梁伯的声音。 林景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可能看东西太专注,真没听见。” “咦,林工,您怎么坐周助办公桌那了?” 工程部另一位年轻点工程师的声音。 “这个时候,他这边光线更好些。” 林景行桌子那边有人开始“叮叮咚咚”砸铁件。 “不对啊,林工,您一个人在办公室,您反锁门干什么?” 梁伯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乔羽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咚咚咚”,跟响雷似的。 “我喜欢反锁,不行吗?”林景行声音夹杂了一丝愠怒。 “行,当然行。就是林工,这个习惯不好,万一失火,人容易出危险。” 两人说话间,窗户上的插销修好了。 “行了,林工,修好了。” 林景行声音很淡漠:“出去的时候继续帮我反锁,谢谢。” 梁伯像是很惊讶,他“啊”了一声,又“哦”了一声。 外头传来门锁“咔咔”的声音,整个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 乔羽红着脸,抬起头,对上林景行极其焦急的双眸—— “没吓到你——” 他话还没说完,忙坐直身体。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才穿了这么点,我现在坐回去,你慢慢穿。” 林景行脸直接赤红到脖子根,他感觉已经过了很长时间,这个丫头怎么才换完内衣!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刚刚看到如瓷一样的肌肤又浮上眼前。 还有后背那好看的线条。 还有...... 他不能继续回想,浑身已经燥热到不行,他忙端起桌上的搪瓷杯,仰脖,猛灌了好几口凉白开。 乔羽抓紧时间,穿好衣服和裤子,钻了出来。 “林工,你看好看吗?” 乔羽脸很烫,她都不敢抬头。 声音也轻的跟蚊蝇似的。 虽说在2021,她穿成刚刚那样,完全可以大方走在众人面前,锻炼。 可这里是1976,她知道林景行肯定已经震惊到不行。 站在他的角度,想着他刚刚的视线误入,她这会儿的脸,红到完全不能自已。 林景行抬眸看了她一眼,脑海里全是刚刚桌底下的她。 他点点头,声音暗哑到不行:“非常好看,就穿这套。” “哦,好,我回去后,再编两个麻花辫。那林工,下午两点我在设计院门口等你。” 林景行没敢再看她,只回了个“好”字,就假装低头,伏案工作。 乔羽将她的蓝布衬衣套在水兵服外面,底下的军绿色裤子她以前就有,只是没这么新,这么穿回食堂,应该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反正她会以最快的时间套上面点工的工作服。 乔羽这样想着,将其余换下来的旧衣服装进布包里,拿起桌上的钥匙开了锁,低着头,紧抱布包,撒腿跑出主楼。 - 生生照相馆坐落在城西,是平城拍美术照比较专业的地方。 这年头拍照一般就分两种,证件照和美术照。 证件照就是给各种证件用的。 年轻人穿着时新的衣服,歪头相靠一起拍的合照,就属于美术照。 乔羽到了那里,果然如林景行所说,前面排着十几个人呢,有自己来的,也有和同伴来的。 乔羽有些担心,会不会遇到认识的人。 好在她仔细看了一圈,并没看见什么相熟的人。 她放心很多。 “后面交好钱的人,赶紧整理容貌,待会儿没时间给你整理的。” 摄影师助手拿着小镜子,一一走过排队的人群,看谁头发不整齐,或者脸上有点脏,就把小镜子怼上去。 弄得那个人脸燥到不行。 乔羽拽拽林景行衣袖:“这里好吓人啊。” 她都感觉不是来拍合照,而是来受刑的。 “别怕,有我在。” 乔羽“噗嗤”笑出声,拍照她当然不怕。 她只是觉得这里的人把拍照这件事看的过于神圣,她都被这氛围带动起来了。 反正也在等,乔羽歪着脑袋问林景行:“林工,你学生时代到现在,一共收到多少张说亲照片?” 林景行凝眉想了会儿,低头确认:“你真想知道?” 乔羽点点头:“嗯。” “没有一百张,也有九十九张吧。你呢?” 乔羽脸色一沉,甩掉林景行的衣袖:“我就那六张,后来被你在设计院一吼,再也没人敢给我塞照片了。” “你不服气?”林景行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乔羽点点头:“至少也要跟你打成平手,我也要收到九十九张说亲照,才行。” 林景行凝眉沉思了一会儿,郑重回答道:“我应该可以满足。” 乔羽:“……” 大哥转性了? 不做醋坛子了? “真的?你不再吃醋了?”乔羽眼眸亮闪闪的。 林景行一个个掰出乔羽的手指:“我小时候的,加上学时候的,加工作时拍的照,应该够九十九张。下次我母亲再来平城,我让她一起带给你。” 乔羽:??? 生气! 她“啪——”地甩掉林景行的手。 - “哟,你们拍这么多,九张呢。”摄影师看了看林景行递过来的单子,笑着问道。 “对,家里亲戚比较多,多拍点送亲戚。”林景行淡淡回答。 “好,那我们抓紧时间,开始吧。” 按照摄影师的吩咐,乔羽和林景行或坐,或站,或一人搀扶二八大杠,一人站旁边,或一会儿来到外滩前,一会儿站到长城上,几乎把生生照相馆有的道具和背景幕布全用完了。 “女同志真好看,这身衣服也洋气的,男同志也帅气英挺,你俩可真般配。同志,这些照片,我们这能选一份最好看的,做橱窗展览吗?”摄影师拍完之后,问道。 乔羽不懂该怎么回答,她望向林景行。 林景行提起唇角:“您请随意。” 第42章 不会再错过 “林工, 这样大家都会知道的。”乔羽压低声音,轻声提醒林景行。 她转向摄影师,“我对象他开玩笑的, 师傅,您千万别把我们的照片放进橱窗里。” 林景行拽过乔羽:“没事, 今晚他们都会知道。” 乔羽:??? 大哥, 今晚你要干吗? 官宣吗?! 大哥你做事这么激进的吗? 乔羽想着这里不是争辩的地方, 还是先出去,再好好劝他。 她刚想拽林景行离开,摄影助理跑上前来:“照片上要不要刻字。” 林景行点点头:“后面五张要。” “那你跟我来。” 乔羽和林景行跟着助理来到暗房外, 这边灰墙上钉着个钉子,上面用麻绳挂了本活页。 另一根细麻绳上栓了支铅笔。 助理翻到最新那页,对着林景行道:“写吧。” “好。” 林景行倚在墙上,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活页上写着什么。 乔羽想凑过去看,被林景行用手挡住:“留点悬念。” 乔羽翻了个白眼:“照片总有洗出来那天。” 林景行留完言,拉着乔羽就走。 可乔羽还想再嘱咐助理一声,让她转告摄影师,千万别把他们的照片挂出去。 林景行拽住乔羽, 很严肃地说道:“不用嘱咐。乔羽,前半个月一直是你在努力, 剩下的这半个月,我来努力。这个照片, 必须挂出去。” 乔羽:“......” 好吧。 只要大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就行。 - 这年头拍照真的很费时间, 乔羽和林景行从照相馆出来,已经四点半。 哪里也不用去了,乔羽得赶回设计院上培训班。 今晚她还要在班上朗读她自己写的大作呢。 林景行也有工作要处理, 两人坐上老秦的车,一起往设计院赶。 “林工,今晚我准备了一道很特别的菜,你肯定很喜欢吃。” 车上,乔羽眯着眼,也给林景行留悬念。 报他不给她看要在照片上留什么言的仇。 “什么菜。” “反正会让你回味终身的。” 乔羽“咯咯”笑着,就不告诉他。 照相馆离设计院还挺远,老秦的车到达设计院,已经四点五十五。 乔羽也就有功夫上了个厕所,然后冲到后厨那,抓起早上马国涛给她的省报,飞奔向主楼,冲进二楼培训室。 好几天没来上课,十月期的学员们都很想她。 “二妮,怎么我听说你要离开设计院了?” “是,面点工的活,我给我姐了。” “那你怎么办,接替你爸铁路货运员的活?” “嗯,我会去铁路上干。” “二妮,你这细皮嫩肉,吃不消的。铁路上很熬人的。” “没事,我很能吃苦。” 那人一脸可惜地望了望乔羽,没再说什么。 老师五点准时进来。 他看到乔羽坐在下面,很开心。 “今天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我们十月期的学员乔羽,中秋节前给省报投了一篇新闻稿,省报通过了,还发表了。今天乔羽就不念《人民日报》上的文章,读她自己写的新闻稿。” 老师停顿了下,满是鼓励的眼光望向乔羽,“乔羽,给大家念念你写的文章。” 乔羽站起来的过程中,周围全是啧啧声。 “二妮这么能耐呢?” “这有林工当师公,就是不一样。” “就是,她才认了几天的字,都会写文章了。” 乔羽脸红了红,翻开省报,尴尬地开始念那个又长又尬的标题。 “......在斗争中勘测,在勘测中学习……” 乔羽还没转到正文上,有不服气的学员开始挑刺:“嗳,二妮,你这个标题不对啊,林工去鹰嘴涯勘测,为什么会有斗争?你们那天遇到恶劣天气,还是遇到豺狼虎豹了?” 乔羽在肚里骂马国涛,乱改她的正常标题干什么。 现在好了,学员们不知道怎么想她呢。 肯定以为她是凭借林景行的关系才顺利发表这篇拍马屁文章的。 她刚想回答说那天什么恶劣天气也没有,门口响起林景行的声音:“那天,我们和资产阶级嫌臭爱香的行为,做了很长时间的斗争。” 乔羽:??? 大哥你快闭嘴啊!! 接下来的五分钟,乔羽小脸泛白,看着林景行的嘴一张一合,把她在葛家坝的糗事全讲了出来。 到最后,她甚至都听不见林景行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众学员一个接一个转过头,用极其震惊的眼神望向自己。 等乔羽人识再次回拢,她才听清周围人的声音。 “林工,您对二妮这么好,这么宠着她,还亲自背着她爬山下山的,您对象知道,不会吃醋吗?” 林景行就跟给他们上第一堂课那样,很闲适坐在讲堂上,大长腿这么轻晃着。 他用极其温柔的目光望向乔羽:“我对象怎么会吃自己的醋。好了,不打扰你们上课,我也要回去工作,你们继续吧。” 整个培训室鸦雀无声,这片死寂至少维持了有三十秒。 然后才有人后知后觉转过头,打破宁静:“二妮,你才是林工对象?” 乔羽都要哭了,他说今晚大家都会知道,可她真没想到他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去宣布。 她想继续用之前那招蒙混过关:“...我,我先把我这篇文章读完吧。” 这次没人再上她的当:“文章我们自己会看省报,你快跟我们说说,你跟林工到底怎么回事。” 可怜乔羽,接下来的整整两个小时,都被逼着回忆她和林景行之间的点点滴滴。 连中间休息的十分钟都没放过! “总之,就是林工看我大字不识一个,非常可怜,这才教我学注音,然后我们就这样看对眼了。” 她愿意称之为,一场由注音符号引发的风花雪月。 培训室里倒吸凉气声此起彼伏:“二妮,你这什么狗屎大运,你知道林工是什么人吗。你家祖坟绝对冒青烟了。” 培训室里的人说话都不太讲究,只能用这样的句子表达他们的激动之情。 乔羽红着脸:“我知道的,高压水枪都灭不掉的那种青烟。” - 熬完生命中最难熬的两个小时,乔羽气哼哼奔向后厨。 今晚准备给林景行烧的黄山臭鳜鱼果然没准备错,还说她是资产阶级,嫌臭爱香,今晚就把臭哄哄的臭鳜鱼端到他面前,他不嫌臭爱香,他就必须全吃下去。 哼哼! 黄山臭鳜鱼乔羽一早就腌制了,原本准备中秋晚上做给林景行吃的。 后来林景行带她去国营饭店吃饭,后面的三天她又跑去农场帮乔桃,本来只准备小腌三天,让臭味别那么浓烈的轻度臭鳜鱼,这下足足腌够了七日,变成绝对正宗的重度臭鳜鱼。 今天林景行官宣的方式又是那么应景,那就让某人现场表演他绝不嫌臭爱香的高洁品性! 烧臭鳜鱼要用菜油才好吃,乔羽这里正好只有菜油和猪油这两种油。 她放了三大勺菜油在大锅里,先将臭鳜鱼煎到两面金黄。 等两面都煎全,乔羽将鱼捞出,放到旁边准备好的漏勺中。 用锅里剩下的油,煸她提前准备好的五花肉,再加入各种诸如大葱,蒜瓣,青椒,干辣椒,洋葱以及豆瓣酱等小料,使劲煸炒到发红发香。 看着锅里泛红冒香的底料,乔羽就像是看到自己在培训班涨红的脸一般。 就,气到发抖! 今晚一定要把臭鳜鱼做到绝! 不然怎么对得起林景行送她的这份大礼! 她在底料里加入她中午就开始熬的高汤,把鱼放进高汤,加入老抽,辣油等调色调味的调料慢慢熬。 等到熬到汤汁都收的差不多了,她先单独盛出臭鳜鱼,用剩下一点点汤汁,加入切好的青椒段放进去煸炒了会儿,最后用勺将浓稠的汤汁盛出来,淋在做好的臭鳜鱼身上。 臭鳜鱼肚子落着青青红红的斑点,远看像是褐山上开满了各色果实,分外好看。 “林工,你今晚可害惨我了。” 乔羽把臭鳜鱼还有米饭端到林景行面前,林景行闻到那个味,身体不由往后一退,捂住了鼻子。 “这鱼是不是坏掉了?怎么这么臭?” 乔羽眯眯眼:“有那天后备箱的胶鞋那么臭吗?” 林景行像是知道乔羽为了报复他,很严肃道:“胶鞋根本没有味。你这鱼,是真臭。” 乔羽睨了他一眼,从鱼肚子上挑了最好的一块肉,站起身:“这是我中秋晚上要给你做的菜,徽州名菜,臭鳜鱼。只是闻起来臭,吃到嘴里,很有风味,很下饭的。你今晚肯定吃至少三碗米饭。快张嘴,尝尝。” 林景行有些迟疑:“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哪舍得骗你! 林景行只张开很小的嘴,乔羽忙用小手托在下面,以防他突然紧闭嘴,这么一块好肉掉了就太可惜了。 好在林景行还是信任她的,忍着难受,把鱼肉咬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随着他的咀嚼,他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最后飞扬起来。 “怎么样?没骗你吧。是不是很好吃。”乔羽托着腮帮,望向林景行的眸光满是期待。 “还真是。吃到嘴里不仅不臭,还别有风味。”林景行赞许道。 “要是中秋节那晚做呢,就没那么臭,但味道也不会这么正宗。现在我腌够七天,这就跟你去黄山吃是一个味。不对啊,林工,你在上海都没吃过徽菜吗?” 林景行自己夹了一块,就着米饭,扒起来:“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我小舅家隔壁有一家徽菜馆,每次我去他家玩,都要快走两步,赶紧远离那家菜馆,原来就是这道菜传出来的臭味。” 乔羽很可惜地叹气:“哎呀呀,你错过多少美味。” 林景行夹起鱼肚上另一块好肉,放到乔羽嘴边:“有你,我不会再错过。” 第43章 计生用品(二更)…… 乔羽听着林景行一语双关的表白, 脸红了红。 她轻轻张开嘴,就着林景行用过的筷,咬下那块鱼肉。 眯着眼, 嗯,确实鲜嫩爽滑, 入口醇香。多嚼几口, 回味无穷。 林景行在对面看着乔羽陶醉的表情, 笑话她:“要是那天,你把胶鞋当成闻着臭,吃着香的臭鳜鱼, 脚不就不会肿了。” 乔羽:??? 她沉下脸:“这能是一回事吗?” 她像是想起什么,声音有些暗淡下去,“林工,今晚你这么做,是不是赌上名声,打算破釜沉舟了。” 林景行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我没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照片我加钱弄了个加急,明天就能洗出来。然后我就给我单位打报告。” 乔羽抬起小脸:“平城还是京市?” “京市。平城这边不会有问题。” 乔羽沉思了一会儿,确实, 刚刚上课的两小时,她听很多人在兴奋议论, 说以后林景行就算是平城设计院的女婿,他去过那么多设计院支持地方建设, 没想到最后“折戟”在平城。 这里将来不用发愁接不到大单。 所以平城这边真不用担心, 设计院四百多职工还有六百多家属和她一条心,都希望她能顺利嫁给林景行。 但京市那边,看问题角度就和这些人完全不同, 乔羽很没有信心。 “林工,我还是那句话,顺势而为,不要硬杠。我还小,不着急。” 林景行眸光朝乔羽胸前快速扫过:“你不小。” 乔羽:??? 大哥你眼睛往哪里瞄呢? 要是眼睛有问题,臭鳜鱼的两只鱼眼珠都可以给你吃,好好补补! 林景行端起饭碗,使劲扒了几口米饭,接着补充道:“我更不小,所以要抓紧。” 乔羽:“......” 乔羽不知道他说的不小是指年纪还是别的什么。 她什么也不懂。 什么也不敢问。 她隐隐有些怀疑,某人可能已经发生质的改变。 突变时间点很可能就在中午他视线误入那一刻。 呜呜呜,太痛心了! 这么纯的大哥就这么污了。 乔羽有些不甘心地下决定,吃完晚饭直接回家,就在家里用澡盆简单洗洗好了。 再去专家楼,有羊入虎口的风险。 - 乔羽回到家,从蓝布兜里掏出白色的确良衬衫,还有一条黑色长裤,送给乔桃。 乔桃忙推辞,乔羽拽过她,拉开她胳膊,帮她试穿。 上了身,乔羽发现到底她比乔桃高半个头,衬衫下摆穿乔桃身上,明显嫌长,还是要去找尤香玉借缝纫机,改一改。 “姐,明天下班我去玉雕厂找尤香玉,借她缝纫机用用,你要不要一起去。” 两人是多年没在一起好好玩的好朋友,应该聚聚。 乔桃点点头:“好。我问对门李叔借一辆二八大杠,两点到设计院门口接你。” 乔羽“嗯”了一声,打水洗漱去了。 真的困到不行,明天还要继续早起,她必须早点睡。 - 乔羽知道这个年代通讯不发达,可她没想到,要是有爆.炸性新闻,那传播速度一样等同于林景行直接发了条朋友圈。 乔羽发馒头的时候,就感受到来自平城设计院的八卦热情。 “二妮,有两把刷子啊。” 这类是含蓄型的,讲究的是点到为止。 应对这种类型的寒暄,乔羽选择假装听不懂,腼腆笑笑。 “二妮,什么时候发喜糖。” 这种是直奔主题,讲究实惠型。 应对这种合理询问,乔羽甜甜回答四个字:“听当家的。” “二妮,你可给我们平城设计院长脸了。” 这种是高屋建瓴,站在大集体上思考问题的。 应对这种大气寒暄,乔羽满脸自豪:“位卑未敢忘设计院!” “二妮,我的生肖馒头你可别再做了,我怕挨打。” 这种是发生任何事,都要自省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的“睿智型”。 面对这种聪明人,乔羽也不客气:“那你可以选择提供面粉鸡蛋和糖,我帮你加工成面包。这样我也不用起那么早。” 对方忙受宠若惊,点头道:“面包好,面包比馒头好吃多了,那我明天就把原料都带过来。” 先前已经有好多人过来换福利品种,乔羽早就准备好便签说明书。 她递给对方一张:“就按上面写的配比给我,我第二天就能给你把面包拿来。” 那人看了看乔羽的字:“二妮,你字写的真漂亮。” 乔羽唇角高高翘起:“林工亲自教的!” - 乔羽两点下班,飞奔向设计院门口。 乔桃说好要等她,接她去尤香玉那。 不过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林景行,这个人,丢下一枚大炸.弹,自己又不知道钻哪里去了。 最坏的人就是他! 乔羽想着今天晚上要做的内涵他的菜,捂嘴笑了笑。 “二妮,怎么设计院的人都知道了?”乔桃看见乔羽出来,忙跑上前问她。 昨晚乔羽回家太累,就没告诉乔桃林景行在培训课上官宣的事。 怕她拽着她问个不停。 她点点头:“嗯,他说他要开始行动。” 乔桃搓搓手:“这样才对,男人就该有担当。” 顿了顿,她说道,“我看设计院的人都很开心。二妮,我昨天已经去派出所,找徐大哥撤了国庆晚上的案子,你随时可以和林工领证。” 乔羽摇摇头,把平城设计院和国家设计院的不同点讲给她听。 乔桃听了,脸阴沉下来,但很快,又明朗起来:“不用怕,平城设计院一千多人跟你站在一起,还怕斗不过他原来的单位。” 乔羽假装宽慰,笑了笑:“就是,根本不在怕的!走,改衣服去!” - 尤香玉看到乔桃回城,很开心。 两人激动地抱在一起。 乔羽可不想打扰她们说贴心话,她问尤香玉要了她家钥匙,先借她的缝纫机帮乔桃改衣服。 两人腰身差不多,只是把衣服和裤子的长度稍微改短些,乔羽没花多少时间,就改好了。 骑着乔桃借来的二八大杠,乔羽回玉雕厂找她们俩。 两人还在热烈聊着什么,看到乔羽回来,尤香玉双眸放光:“二妮,你在和林工谈对象?” 乔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嗯,我姐全都告诉你了?”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跟我透一丝口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乔羽简单地把国庆那天学注音符号的事说了说。 “那我得算半个媒人,对吧。”尤香玉一点也不客气。 乔羽提提唇角:“算!算一整个也没问题!” 旁边的乔桃凑到尤香玉耳朵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什么。 尤香玉的脸和耳朵都“刷”的红了起来,她站起身:“等着,我这就去一趟劳保室。” 然后,匆匆拔腿,跑了出去。 乔羽有些奇怪:“姐,你跟香玉姐说什么了。她脸怎么那么红?” 乔桃故作神秘:“没什么,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尤香玉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 看到乔羽,她一把将信封塞进她怀里:“用完再来找我,管够!” “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乔羽捏了捏信封,怎么是滑溜溜,咯嘣咯嘣的感觉。 她想打开看,尤香玉摁住她的手:“别在这里打开,回家以后再打开。” 乔桃捂着嘴,站起身:“香玉你快工作吧,我改天再带我妹过来找你玩。” 乔羽被乔桃拽着走,乔羽回过头:“香玉姐,面包窑已经干透,可以开始用了,面粉攒好了吗?” 尤香玉笑笑,朝她挥挥手:“攒好了,过两天就去找你做面包。” - 乔桃在前面骑车,乔羽坐在后面。 她才不要等到家以后再看呢,她现在就要看! 乔羽把手伸进裤兜,悄悄从里面摸出信封。 打开来,小手伸进去,一掏。 一长串的什么被拽了出来。 “妈呀!” 信封连着里面的计生用品全掉地上。 乔桃听到声响,忙刹住车。 用脚撑住自行车。 “二妮,愣着干吗?快去捡啊。” 乔羽脸红的要命:“姐,你干吗让香玉姐领这个给我呀。” 她跳下车,跑了过去,把地上的信封和套子捡了起来。 幸好这个时候不是下班高峰期,路上没什么行人,不然被人家看见,得丢死人! “我听妈说,你问林工他能不能领这个,对吗?”乔桃憋着笑,“傻二妮,这东西要先结过婚,在劳保室登过记,劳保室的工作人员才能按人头,问计生委领按月领的。林工要是能领,那都说明他跟别人结过婚了。” 乔羽已经捡完地上的东西,她红着脸,拍了拍上面沾的浮灰,把信封连同原来的内容物装进裤兜:“我上哪知道这些。” “你没结婚你当然不知道,香玉的单位福利好,这东西他们领的都比别的单位多。别的单位一个月顶多发10个,她们单位一个月发30个,这哪用的完。你敞开了用,不够我再找香玉帮忙。” 乔羽:??? 姐你能不能闭嘴! 她跳上乔桃的车后座,声音嗡嗡的:“姐,我看起来有那么急色吗?” 乔桃在前面蹬车,声音里夹杂着喘气和笑意:“反正妈说你比林工急多了。” 乔羽:“......” 心里的小本本又记上林景行一大笔! 就是个害人精! 哼!! 第44章 ‘生生’两字给你的勇气…… 晚上, 乔羽给林景行做了道红烧雄鸡块。 她问何叔借了蜂窝煤炉,特地将已经烧到泛白的蜂窝煤放到最上面,这样煤炉火力能小些。 再将做到很香的铁锅放上去, 两人晚上就能围着蜂窝煤炉,吃香锅了。 林景行从来没在蜂窝煤炉上直接吃过菜, 她看乔羽拎着两个小马扎跑过来, 有些小仙女也很好奇:“你的小脑袋瓜里, 怎么总有那么多的歪点子。” 乔羽又端来两碗米饭,还有装着干净花菜和豇豆的竹篮。 “天凉了些,围着炉子吃多暖和呀。林工, 你今天忙坏了吧,我一天都没见你人影。快,先坐下吃饭。” 乔羽抓了一把豇豆进去,让豇豆吸收香锅里浓厚的汤汁。 等入味后,豇豆就能变的又香又糯。 林景行坐下来,接过乔羽递过来的碗和筷子:“今天事是挺多,一直在外面奔波。” 乔羽夹了鸡腿块,递到林景行碗里:“那你中午按时吃饭了吗?” 林景行点点头:“吃过了。” “那就好,无论多忙, 一天三顿必须吃。”她抿唇,笑了笑, “林工,其实我今晚做的这道菜, 是个谜面。谜底是一句诗。很简单的, 你要不要猜猜看。” 林景行嘴边漾起一抹笑意:“吃你做的菜,还要猜谜?” “也不是每天都有这个雅兴,正好这两天有事发生嘛。” 乔羽知道他忙了一天, 已经死了很多脑细胞。虽说这道题真的很简单,可她还是很心疼他,明晃晃地提醒他,就差直接把答案说出来了。 林景行眸光落在被乔羽烧到晶亮的鸡块上,想到昨晚他在培训室抖出他和乔羽的事:“确实很简单,你是不是想暗喻‘雄鸡一声天下白’。” 乔羽竖起大拇指:“林工你好厉害,果然立刻就猜到了。但我要问的是,你为什么吼完我俩的事之后,整个人都消失了,你知道我今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林景行轻笑了声:“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我今天真有突发事件要处理,不是故意让你一个人面对疾风骤雨的。” 乔羽撇撇嘴:“反正你总是能拿忙当借口。” 林景行没再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和乔羽争论,他从外套上面的口袋掏出小纸袋,递给乔羽:“我俩的照片,回来路上我取了。” “这么快!” 看到照片袋,乔羽立刻把刚刚的郁闷全撇到脑后。 她激动地站起身,把碗放到旁边长桌上,手在工作服上擦了又擦,很虔诚地接了过来。 “拍的好看吗?”乔羽还没打开小纸袋,心里就忐忑起来。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照片太金贵。 哪像她那个时代,大家都拍到厌烦。 林景行点点头:“非常好看。他们选了第一张,我俩坐在凳上,侧头靠一起的那张,放进橱窗展览了。” 乔羽脸一红,明天除了设计院,整个平城都知道她和林景行在一起了。 没事,她可以的。 不就是专家夫人吗,她能胜任! 乔羽慢慢倒出小小的黑白照片,一张一张仔细翻看。 黑白照艺术感就是强,她都能感觉她双眸灵动的厉害。 两个麻花辫也像是要跳动起来。 旁边林景行拍的也非常好,水墨画卷般的脸在军装的衬映下,有种说不出的儒雅感。 乔羽看着看着,鼻头突然有些发酸—— 林景行,终于不再是孑然一身的人了吧。 比起之前假的结婚证上写着的干巴巴的名,现在黑白合照给乔羽的冲击力更大。 对于她来说,这几张小小的照片倒更像是结婚证一样神圣,不可亵渎。 有了它,乔羽已经不能再用之前的那张假的结婚证骗自己,说两人只是装装样子,并不是来真的。 这几张小小的照片,像是有着极其神圣的魔力,向她宣告着一个事实,她和林景行是真真正正,在一起了。 “林工,你洗了几份?我想带一份回家,挂我家墙上的玻璃相框里。” 我想早点和你一起上墙! 林景行笑笑:“洗了很多,这套就是给你的。” 乔羽点点头:“太好了,今晚回家,我就挂墙上去!” 我已经等不及了! 她翻了翻剩下的几张照片,都拍的很好看。 她和林景行真的配一脸! 等等,怎么只有四张,还有另外五张,以各地代表性建筑,还有景观为背景的合照呢? 林景行还特地给那五张照片写了留言。 怎么一张都没有。 “林工,我们在外滩,长城,长江大桥,虎丘塔还有西湖的景前拍的合照呢?” 乔羽一遍遍翻着手里的四张照,都是或站或坐或推自行车的美术照,没有时兴背景布照! “那五张吃完晚饭再给你看。”林景行夹了块鸡翅,放到乔羽碗里,“不然,我怕你笑到没法吃饭。” 乔羽把照片塞好在衣服口袋里,什么人嘛,一个玄虚要故弄那么久。 不过也就一顿饭功夫,她能等。 乔羽把花菜什么的赶紧都加进香锅里,早吃完,早解密。 “林工,快吃!”乔羽一会儿给林景行夹花菜,一会儿给他夹鸡肉,林景行碗里的菜都堆到很高。 林景行提提唇角,再不把剩下的照片拿给她看,他都要端不动饭碗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大些的纸袋,递了过去:“给你。” 乔羽眼眸一亮,赶紧站起身,放下饭碗,接了过来。 还没打开,林景行叮嘱她:“先说好,这五张照片不能给任何人看,只有你和我才能看。更不能挂你家墙上。” 乔羽眯眯眼:“我懂,这五张是私房照,不对外开放。” 乔羽急吼吼把洗的大一些的背景布照倒在手心,拿起第一张,两人立在南京长江大桥背景布前的合照。 仔细查看起来。 这上面的两人显得英气好多,可能是被雄伟的长江大桥给衬的,但乔羽没心思细看人物细节,她要赶紧看林景行让摄影师用修片笔写的留言。 “林挚乔父母,1976年10月16日平城留念” 一行秀气的白色草书写在南京长江大桥上方的位置。 很明显,林景行用了“谐音”,将长江大桥的“桥”的偏旁去掉,保留了乔羽的姓。 因为剩下的四张,分别写的是林挚城,林挚江,林挚丘,林挚西父母留念。 “噗——” 乔羽伸手捂住嘴:“林工,林小宝呢?” 林景行抿抿唇:“小宝只能做小名,大名中间必须有“挚”,他们是“挚”字辈。” 乔羽“哦”了一声:“可你怎么知道我们会生五个,还是说你看到照相馆有五张背景布,就选择生五个。” “五个是最基本的。” 乔羽脸上的肌肉都要笑痛:“那要是生生照相馆有十张背景布,十个孩子就是最基本的了,对吗?” 林景行摇摇头:“十个太伤你的身体,我也舍不得你生那么多。最多七个,不能再多。” 乔羽:??? 这么体贴,我可谢谢您嘞! 乔羽把五张照片像扑克牌一样展开,对着冒汗的额头扇了扇:“林景行,我看是照相馆的‘生生’两字给你的勇气。我提前说好,我只生一个。” 这年代生一个都是拿命在拼,生那么多,她可不干。 林景行抿抿唇:“那就林挚乔了,无论男女,都这个名字。” 乔羽:??? 她怎么感觉她上当了呢。 不是,两人能不能结婚还两说,怎么就扯到孩子的名字上面去了? 这个林景行,他太坏,特地拿这么多孩子的名字当□□,来迷惑她。 她上当了!!! 乔羽红着脸,麻利收好照片,端过饭碗,闷头扒饭。 对面的林景行看她终于反应过来,提提唇角,没再拽着她瞎聊,让她先安心把晚饭吃完。 这一回合,乔羽输在林景行的故布疑阵下,她就跟吃了败仗的公鸡一样,很快就半吃半气,饱了。 她放下碗,声音有些闷:“所以,下一辈人也不是什么‘挚’字辈,对吗?” 在追悼会现场的挽联上就没有看到中间带“挚”的林家人,她明明可以看破这人的诡计。 大意了! 林景行笑笑:“我根本没打算按照家谱来取名。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已经定下了。绝不更改。” 乔羽抬起小脑袋,声音很委屈:“林工,你下次不能这么欺负我。” 林景行抿唇,轻笑了很久:“有这么难受吗?” 乔羽点点头:“被耍了是很难受的。” “好,下次我不逗你了。向你道歉。” 乔羽看两人也吃不下剩下的菜了,站起身,去后厨拿来一个铝制饭盒,把剩下的鸡肉和菜全装了进去:“我把这些带给我姐她们吃去。” 林景行站起身,从后面拢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里:“乔羽......” “怎么了?”乔羽停下手里装菜的动作。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让我抱一会儿。” 乔羽站那,一动都不敢动。 又怕有人突然来食堂,又怕林景行那边其实已经有很大的压力。 他闹,只是因为他压力太大。 乔羽感到腿都有些麻了,林景行才放开她。 “乔羽,我一会儿要去院长办公室,给京市的单位发传真,你要一起去吗?” 乔羽:??? 关于他结婚报告书的传真? 林景行今晚有些不对劲,她必须跟过去看看。 “想看!林工,你等我十分钟,我洗好锅台就过来。” 林景行提提唇:“不急,我在外面抽根烟,等你。” “嗯,好。” 乔羽拎着蜂窝煤炉回后厨,手脚利索地打扫完后厨的卫生,擦干净手,脱掉工作服,拔腿跑了出来。 “林工,我好了,走吧。” 林景行掐灭手里的烟,拢过乔羽的肩:“走。” 第45章 翻一张(二更) 传真机的历史追溯起来比电话还早, 只是1976年的传真机还很稀缺,重要性足够高的极少单位才能配备。 乔羽跟着林景行,拿着几张资料, 进了院长办公室。 林景行熟练打开传真机,先拨号, 等传真机的屏幕上显示与对方连接上后, 才一张张的把纸塞进去。 乔羽探头望过去, 好简短啊,纸上根本没写多少字。 无论是学历还是工作,全都能一眼望到头。 乔家二妮白板一样的背景, 去配人林工,真的是云泥之别。 林景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然为什么他的肩膀也在微微发抖。 乔羽从身后抱住林景行,声音嗡嗡的:“林工,我可不可以要求京市的人过来面试我,我现在会的东西很多的。” 比你知道的还多的多。 要是他们真的很介意,她可以把所有她会的都展示出来。 理由以后她再慢慢编。 林景行拍拍她的手背:“不用,他们有他们的流程,你不用担心。只要我认定的人是你, 他们最终只能放行。” “真的吗?” “…真的。” 哼,又来骗人。 都从话音里听到迟疑了! 总共也就三张纸, 林景行很快就传好了。 他拍了拍乔羽的手背,乔羽松开了他。 林景行转过身, 抱住乔羽:“乔羽, 明天上午,我小舅还有我父亲,他们两人会到平城。不过你别太担心, 他们过来也只是简单地打听一下你。设计院的人都很喜欢你,他们也会很喜欢你的。” 乔羽:??? 所以比起京市的审核,林景行家人的审核会提前来到? “我不担心。刘阿姨为什么不来,刘阿姨挺喜欢我的。” 喜欢她的人不来,这对她有点不利啊。 林景行没告诉乔羽,她母亲已经被家人骂到头臭。 他搂她搂到更紧:“我母亲最近得了重感冒,不能出远门。” “哦。身体要紧,火车太耗时间,不能坐。林工,你父亲还有你小舅,他们是做什么的?” “...他们都是部队上的。” 乔羽:??? 所以大前天在沂县,要给林景行说亲的,很可能是他父亲或小舅的老战友? 不,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上海离这边得两天多的火车,要不是这位老战友电话通知,林景行的父亲和小舅不会这么快得到消息,赶过来。 肯定是他们的战友被林景行驳了面子,又打听到她的情况,这才极其生气,一个电话,投诉过去! 乔羽真要哭了。 原本以为有平城四百多职工和六百多家属的支持,乔二妮的那些反动言论可以直接抹除。 但林景行的家庭背景太硬核,硬核到乔二妮的反动言论会显得非常突兀。 也怪她,跟林景行认识那么久,为什么不开口问问他的家庭情况! 现在知道,太晚了! 好被动,好被动啊! “林工,我好像有点害怕。” 怕的身体都有些控制不住,轻微发抖。 林景行抱她抱的更紧:“你放心,事情都能解决。” “嗯,一定会解决的。” 大不了,原地封存,一年后再解决! 没什么了不起! 乔羽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林工,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乔羽轻轻拍了拍林景行的背,想让他放开自己。 林景行松开了她。 乔羽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右手又被林景行拽住。 整个人也被林景行大力重新拽入他的怀抱。 林景行强有力的臂膀钳住了乔羽的肩膀,双唇也紧随而上,紧紧封住了她的。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几个吻,倒是有点像最初的那个极霸道的吻。 乔羽被亲到有点缺氧,她好像听见林景行边亲她,边呢喃着“别怕”,又好像,那只是她的错觉…… - 乔羽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爬上凳子,挂照片。 看着木相框的玻璃底下多出来的那张新照,乔羽眯着眼睛,满意地笑了。 “二妮,你和林工这张相片,真般配!”张萍笑着走过来。 “摄影师也这么说,他们还把相片放到外面橱窗展览了。” “真的?那太好了。以后谁要说我吹牛,我就把他带去照相馆看。哪个照相馆?” “离这有点远,生生照相馆。” “哦,那个照相馆是远,还是领到家里来看,更方便。” 张萍乐到嘴都合不拢。 乔羽有点不忍心打破她的好心情,但必须提醒她:“妈,跟你说件事。明天上午,林工家人会到平城,说是过来打听一下我,你们有个心理准备,他们或许会上家来坐坐。” “林工家人要平城?怎么这么突然?”张萍脸色大变。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林工之前也没跟我提过。” “那怎么办,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大山,现在还能买到水果吗?” 乔大山的声音从他那间屋传来:“都几点了?早收摊了。” “那明天早上你早点起,去买点新鲜水果回来。林工家人有可能回来。” “知道了。” 张萍转向乔羽:“二妮,林工家里到底做什么的。” 平日大家只说他的家庭背景厉害,具体做什么,没人能说清。 “部队上的,他父亲是南城第三军区首长,小舅是那里的参谋。” 张萍:“......” 乔羽没参与后面张萍和乔桃两人的激烈讨论,她自己拽了木澡盆进房间,舒舒服服泡了个小澡。 她已经知道她要走的路了,下个月头,出发去唐市。 其余的,她别无选择。 既然都抱了最坏的打算,她也就坦然多了。 照样跟往常一样,洗漱完,倒头就睡。 该来的,躲不了。 坦然面对吧。 - 设计院的人都把花馒头改成面包,乔羽不需要再起那么早。 她一觉睡到早上五点,去上班。 到了八点,早饭大军过来,很多人手里都提着网鲜袋。 网鲜袋里有他们用纸包着的白糖和面粉等原材料。 乔羽按照重量,一一做了登记。 她做面包的时候得把这些原料混一起做,不可能帮每家分开来做。 登记好,才知道每家应该拿多重的面包。 中午她在下面条,何叔又来替她。 乔羽知道,肯定是林景行的父亲还有小舅到设计院了。 “二妮,我听主楼的人说,刚刚专家办公室里的动静很大,你小心着点。” 何叔有点不放心,叮嘱乔羽。 乔羽脱下工作服,理了理因为冒汗而湿漉漉的头发,轻松笑道:“没事,何叔。我是女的,他们总不能揍我吧。” 走到主楼楼下,好多人,包括马国涛都在楼底下等她。 “二妮,你就穿这身上去吗?” 马国涛看了看乔羽身上半新的衣服,皱皱眉头,“祁梅,你新做的这件外套,换给二妮穿。” 乔羽:??? 那倒不必。 人家并不会因为她穿件新点的衣服就能对她高看一眼。 平城设计院的人怎么比她还紧张。 都有点高考考场外面焦灼父母的架势了。 “马伯,梅姐,不用麻烦,人家就是找我随便聊两句,了解下情况。我穿什么无所谓,上去了啊。” 马国涛紧追两步:“二妮,你机灵着点。” 乔羽点点头:“马伯,放心吧,我很机灵的。” 马国涛转头朝向目露担忧的众人,像是宽慰别人,又像是宽慰自己:“二妮好了之后,可机灵了。真的!” 众人都点头附和:“是的,非常机灵!” - “林工,您找我?”乔羽像往常一样,不卑不亢,敲了敲本就打开着的木门。 嗓音甜美,眼神坚定,不飘忽。 “进来。”林景行有些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 乔羽脚步平稳,走了进去。 林景行站在旁边,身旁立着位看着四十出头的军装男子,另一位很有威仪感的六十左右的老人则坐在林景行的位置上。 乔羽瞄了眼林景行桌上全家福里穿便装的老者,和这人脸长一样,肯定就是林景行的父亲无疑了。 她甜甜叫人:“林伯伯,您好,我是乔羽。” 又转身朝向林景行身旁的人:“刘叔叔,您好。欢迎两位来平城设计院指导工作。” 刘墨石听了乔羽大方的打招呼方式,脸上的神色有些吃惊,他送给林景行一个“还不错”的眼神,转眸朝乔羽点了点头。 林景行的父亲林震裕却是一如既往,铁板着脸。 脸部表情没任何变动。 他伸出右手,在林景行办公桌上慢慢敲动着:“小乔同志,是吧?” “在!林伯伯请指示!” 乔羽脆生生的,用部队的应答方式,响亮答道。 倒是把面前的林震裕吓到身体微微一抖。 “听说,你之前一直是傻着的?”林震裕定了定神,开始提问。 “报告林伯伯,确实傻了十几年,但老天是公平的,我恢复以后,老天很快就把我丢失的光阴还给我了。我以一天相当于常人一年的速度,迅速从9岁成长到24岁。不论是文化知识,还是劳动技能,我自认我不比知识青年差,欢迎林伯伯随意抽检!” “噗——” 旁边的刘墨石没憋的住,笑出了声。 林震裕睨他:“景行,先带你小舅下楼去,好好逛逛你的这个设计院。我跟小乔单独聊两句。” 林景行才不愿意走,他得留在这。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刘墨石:“小舅,你自己下楼转去。” 刘墨石拽他:“你得带我一起去,你这地方那么大,我回头别迷路了。” 走到门口,刘墨石回头,“姐夫,我觉得这次大姐很可能是对的,你倒不如信她一回。” 林震裕从林景行桌上撕下一张信纸,团成纸球,去扔刘墨石,刘墨石叫着躲了过去。 拽着林景行迅速离开,还贴心地把门带上。 只剩林震裕和自己,乔羽反倒有些紧张。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堆满甜甜的笑,拉了张板凳,坐到林震裕旁边:“林伯伯,就咱们两,我们别那么严肃了,就用茶话会的方式聊聊呗。” 林震裕点头:“可以,你想聊什么。” 乔羽从衣服兜里掏出昨晚林景行给她的五张背景布照:“聊点林工严令禁止我跟您聊的。” 这话一下就勾起林震裕的兴趣,他本来塌陷在凳子上的身体也不由坐的笔直。 乔羽把五张照片倒出来,全都反扣在桌面上,冲着林震裕笑了笑:“林伯伯,翻一张。” 第46章 挚西,窒息(二合一)…… 林震裕看得出这是照片, 他想了想,伸过手,探到中间那张, 翻了过来。 乔羽朝那张照片瞥过去,是以西湖为背景的合照, 上面刻的名字是林挚西! 她眯了眯眼, 朝林震裕甜甜笑道:“林伯伯, 您说林工他是不是很有意思。我们拍照的时候,他用手遮挡住活页本,不让我看他准备在照片上留什么言。照片洗出来后, 我才知道,他全留了这种好笑的话。” “要是我早点看到,还能阻止摄影师刻上这样的话。现在,我只能把照片藏软面抄里,都不敢拿出来给别人看。” “林伯伯,您说是不是有点可惜?拍张照还挺不容易。” 乔羽用拉家常的方式和林震裕聊天,希望能迅速拉近两人的距离。 “那你为什么拿给我看?”林震裕鹰一般的眼神扫射过来。 乔羽莫名有些心虚,她定了定心神,坐直身体:“林伯伯, 您又不是别人,您是自己人, 是林工的父亲,这五个孩子的亲爷爷。” 乔羽特别强调了“五个孩子”还有“亲爷爷”这几个字。 开不开心, 惊不惊喜, 你马上要当五个孩子的亲爷爷了哦! 请注意哦,要是拒绝我当你儿媳妇,你就拒绝了五个孙辈! 您要想好再开口。 对面的人听见乔羽最后那句话, 显然很震惊。 他没说话,而是“刷刷刷”,迅速把剩下几张照片全翻了过来。 一一举起,胳膊离的远远的,眼睛眯成缝,看。 这个姿势乔羽很熟,她的奶奶就喜欢这样看手机。 看来林景行父亲年纪不小,眼睛都老花了! 那他应该很渴望赶快抱上孙子孙女的吧。 那就继续上眼药不动摇! 那边林震裕连伸五次胳膊,眼睛越眯越细,眉头也越皱越紧。 这个林景行,太胡闹,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他怎么猴急到连以后生孩子叫什么名都想好了。 还这么不害臊地刻到相片上。 平城那么小的地方,他不怕摄影师喊到整个城都知道? 以前他相过那么多次亲,没见他哪次有这次一半积极! 他真是快认不出这个儿子了! 乔羽看林震裕一直皱眉拱鼻不做声,便接着说道:“林伯伯,我把照片拿给您看,并不是为了说林工的坏话,我很尊敬他,他说什么,我都照做。” “但孩子名字吧,虽然我才跟他学了半个多月的文化,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正好您过来,我想着,取名是大事,必须跟孩子爷爷商量一下。” “林伯伯您看,刚刚您翻开的第一张照片,上面取的名是林挚西。挚西,听着像不好呼吸的窒息,这什么名嘛。” “林伯伯,我们加起来有两票,可以否决林工的那一票吧。我认为改成挚杭更好听,您说呢。” 乔羽说完,假装有些害怕,低下头,“有林伯伯您撑腰,我就敢跟林工叫板了。我一个人,可不敢跟他提任何反对意见。” 林震裕睨向乔羽:“你是说,我儿子他强迫你?” 乔羽假装慌乱:“林伯伯,我没那么说。我很尊敬他,非常尊敬他,他说什么,我都不想违背。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尊敬他。” 林震裕眸光回到照片上,像是无意般的,他问道:“他平日都怎么跟你相处的。” 乔羽红着脸:“就是教我各种知识,有语文,数学,物理,化学,还有该怎么和他相处,他都教。他希望我早日像他那样,学识丰富,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要是哪天没学到位,他可能会用打我的方式,小小的惩罚我。” 林震裕瞳孔震惊:“他打你?打哪了?” 乔羽挪动几下屁.股,像是坐着很不舒服似的,她红着脸,把头埋到更深:“打哪就不说了,怪不好意思的。” 林震裕的眉头突突跳了好几下。 他好像有些理解他的二儿子为什么独独喜欢这个丫头了。 其余相亲对象都太优秀,太有文化,根本没有需要他教的东西! 也就没有能让他挑刺的机会! 造孽啊! 难道只能答应这门亲事? 乔羽给足对方想象的时间和空间,再微微抬起头:“林伯伯,林工他对我要求真的很高,这是我照他最新指示,列的一年期,三年期还有五年期的个人规划。您帮忙过下目,指正一下?” 她伸进半新蓝色外套大口袋里,掏出林景行给她的软面抄,翻到最新那页,上面有她用钢笔才写下没多久的未来展望。 林震裕无奈叹气,接了过去,软面抄上的字清秀又不失力道,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林震裕看的很仔细,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他开口问道:“你半个月,就能学这么多的字。” 乔羽把软面抄翻到第二页,上面有林景行写的注音符号。 “不想挨打,就要学的又快又好。林伯伯您看,这是林工国庆那天教我的,他让我先学注音符号,说学完注音符号以后,认字就会快很多。事实确实也是如此。” “他还说,别人学完这些注音符号,至少要一周。他只给我一天时间。好在我还算争气,一个半小时就学完了。”乔羽眯眯眼,很开心的样子,“然后那天他没有打我,还给我买了好多糕点吃。林工对我真好!” 乔羽天真的模样让林震裕心惊,他有点担心,他的二儿子不会滑入犯罪边缘了吧。 他压住慌乱,试探地问道:“林工除了打你,还对你做过其他比较亲密的接触动作吗?” 乔羽歪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他也就偶尔打我两下,其实也不疼,林伯伯,我很皮实的。” 对面的林震裕看着像是大松一口气。 乔羽接着说林景行的好:“林伯伯,林工真的好好。他帮我报设计院的培训班,没事就带我去市图书馆,盯着我学习,还带我去国营饭店吃好吃的,带我去服装三厂做新衣服。衣服一到,他就带我去拍照。” 乔羽像是想到什么,羞红了脸,声音也越来越轻,“林伯伯,不怕您笑话,林工经常对我说,只要我一直像他那么聪明,他就会好好疼我......” “咳——” 太大的信息量,林震裕一颗老心脏有些吃不消。 他掩饰般的拿过乔羽的软面抄,从头到尾又翻看一遍。 最后,他的视线回到第一页,林景行给乔羽写赠言的那一页,目光紧锁在10月1日这个日子上。 一切开始的那一天。 太快了,进展太快了。 他要不跑这一趟,乔羽这丫头就不是拿照片给他看,而是抱着孩子对他咧嘴笑了吧。 那他就不是对着林挚西这三个字看了又看,而是整个人彻底窒息过去了! 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可没本事找到第二个刚从傻病中恢复,愿意这么让儿子“教”,还极其崇拜他的姑娘了。 林震裕叹了一口气,合上软面抄,手指压着封面,推到乔羽面前:“小乔同志,我希望你能明白,景行加入设计院,就不仅仅是我林家的儿子。他的婚事,我们做父母的,也只能给个参考意见,单位负责最终审核。要是通不过单位审核,我们也无能为力。” 乔羽眼眸一亮,站起身:“林伯伯,您请放心,我有信心,可以通过组织的考验!” 林震裕撑着膝盖,无力站了起来:“你父母在家吗?我想顺便去拜访下二老。” - 设计院的广大同仁这次真心服口服,乔羽能得到林工的青睐,绝不仅仅是运气。 早上林大专家办公室里,时不时传出咆哮般怒吼,什么“断绝父子关系”“什么通报发表”,各种绝情话连番冒了出来。 吓的大家都不敢在办公室里待。 乔羽进去没几分钟,立刻和风日丽,晴朗了。 这小丫头,果然不止两把刷子! 大家羡慕加欣慰地看着乔羽陪同林景行父亲一起走下楼,再目送部队大吉普,带着林工一家,外加乔羽,朝外面开去。 “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这道河二妮是顺利趟过去了,但她还有一座山要翻。大家都注意着点,京市设计院很可能马上派工作人员下来调查,最近大家见到生人,都要说尽二妮的好话,记住了吗?” 马国涛很是欣慰地抖动着花白胡子,但还是为可能降临的单位审核暗暗担忧。 “马大哥,我看你就是杞人忧天。二妮是我们设计院的福娃,她肯定能顺利过关。” 白白担心一上午的员工们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回办公室工作去了。 - 张萍和乔大山两人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家里一下来这么多尊客,他们俩搓着手,非常局促。 “林首长,您请坐。大妮,快倒三杯茶来。”张萍踮脚,朝乔桃房间喊。 “就来!”乔桃的声音。 林景行和刘墨石手里提着一大堆东西,有糕点,麦乳精,还有酒。 乔大山偷偷探头过去,乖乖,两瓶茅台! 他心里乐开了花! “大哥大姐,你们别忙了,我们坐一会儿就走。”林震裕抬眸环顾了一下这里的居住环境,眉头微不可见地轻蹙一下。 张萍忙拉开餐桌旁的凳子:“家里太小,林首长您见笑。但我们有机会分到旁边单元楼,到时会宽敞很多。” 林震裕摆摆手:“外部条件都能克服,艰苦点还能磨炼意志,不是什么坏事。” 张萍和乔大山忙附和:“对对,艰苦点好,艰苦作风什么时候都不能丢。” 林震裕朝着乔羽:“小乔同志,你那个一年计划里写了要去唐市援建,是不是为了给家里换个单元楼住住?” 跟林景行并肩站在后面,突然被cue的乔羽:??? 她忙上前一步:“林伯伯,我没那么想过。我就是块砖,祖国哪里需要,我就往哪搬。哪能为了条件稍微好点的单元楼奋斗,那样的目标就是歪的,朝着那个目标奔,人也会走歪的。我的目标,从来都是建设社会主义新唐市!让整个国际对我们国家刮目相看!” 说到最后,乔羽头颅高昂,踮脚扬臂,用振奋的身姿搭配她临时想出来的激扬语句。 刘墨石又掩嘴偷笑,他转向林景行:“你找的这丫头,她怎么这么好玩。” 林景行睨他,没说话。 林震裕抿唇,扯动了下嘴角:“那行,那你就去唐市钢厂吧,那里是最急迫,最需要广大工人援建的地方。我们部队上也会抽调很多人过去。你去那里,我还能安排人关照你一下,景行也能放心。” 把她从儿子身边支开一年,他儿子还是戒不掉这丫头,那他就认命! 乔羽:??? 但她没表现出一丝犹豫,满心欢喜道:“林伯伯,那真是太好了,我很期待接下来一年学习建设两不误的峥嵘岁月!” 林景行插话进来,声音很慌:“爸,乔羽不能去那里,太危险。” 林震裕站起身,哼了一声:“她表现积极主动一点,还能在你单位那博点同情通融分。你的单位可不像你爸我这么好说话,景行,我看在政治觉悟上,小乔同志比你敏锐多了。” 他站起身,“带我去你院长那,我给你们京市院长去个电话。” 林景行脸色苍白:“唐市是什么地方,爸你不清楚吗?” 林震裕铁青着脸:“我还能害了你媳妇不成?景行,大是大非问题,爸比你看的多的多。小乔同志自己的安排,已经是最优解。亏你还是专家,快跟我走!” 呼啦啦一群人刚来没多久,又呼啦啦要走。 乔羽愣在那,不知道该不该跟着一起离开。 林景行跑出去,看乔羽没跟上来,忙折回来,拽着她的手,追着前面人而去。 他脸色铁青,几次想追上林震裕去争辩,乔羽都拉住了他:“林工,没事,我本来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唐市,只不过没决定去哪家单位。现在林伯伯帮我做了决定,挺好,省得我挑来挑去,挑花了眼,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选。” 林景行停下脚步,眸光紧盯乔羽。 他张了张嘴,最后挤出几句话:“钢厂这种地方,就是在平时,工作环境也非常恶劣,非常危险,更何况这种非常时期!” 乔羽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乔羽——” “林工,你父亲没阻挠我们,我已经很开心。他刚刚都说了,他会派人保护好我,我也会小心再小心的。林工,其实我早就感觉,我会和唐市的重建扯上联系,这是宿命,绕不过的。你别跟你父亲置气了,好不好?” 林景行拽住乔羽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那我也要找他问清楚,他到底想安排你做什么工种。当一线工人,我绝不同意!” - 几人又坐进来时的吉普车。 林震裕坐副驾驶,林景行坐后排中间,乔羽坐他边上。 “爸,你准备给乔羽安排什么工作?” 林震裕用很凶的目光剜了他一眼:“景行,你没去过部队不知道。做什么工种不是我安排的,到那里,会有统一的人事科安排管理,他们会根据小乔适合什么,再做分配。就跟新兵连士兵一样,不经过新兵连拉练,谁也不知道后面会被分到哪个连。你不用操心,我看小乔很机灵,她不会有事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倒是你,接下来一年的任务很重,你不能分心,要好好为唐市搞规划,搞设计。你就让小乔自己锻炼,你也收收心,好好为祖国搞建设,听见了吗?” 林景行不服气:“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林震裕在前面气到拍大腿:“我要故意,我还用买那么多好东西送去乔家吗?” 刘墨石忙拉架:“姐夫,别跟景行置气。” 又对林景行道,“景行,快跟你爸道歉。” 林景行把头扭向乔羽,不去看他小舅。 刘墨石朝乔羽努努嘴。 乔羽忙摇了摇林景行的胳膊:“林工,我觉得林伯伯的话很对。接下来一年,我们各自拼搏,等到时间,比比我们谁的答卷完成的更漂亮,好不好?” 林震裕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乔羽,又对他二儿子嗤了一下鼻:“景行,你的思想要重新整肃,我可又提醒你了。” 林景行黑着脸,没有搭理他父亲。 几人回到设计院,林景行拉着乔羽,一起进院长办公室,他要听听原单位那边是什么态度。 乔羽虽然听不到京市那边在说什么,但从林震裕的话里,她还是能感受到那边极大的不满。 “对对对,是太单薄,接下来一年,会好好丰满。” 林景行朝乔羽的胸前瞟了眼,乔羽红了红脸,偷偷掐了掐他胳膊。 眼睛往哪瞄呢,人家肯定在说她的履历。 再说,她那也不单薄啊。 哼! “那些话是她还在犯病的时候说的,现在绝对一颗红心向祖国,我亲自考察过了,小姑娘很好!好好好,再给一年考察期。” 乔羽歪歪脑袋,这肯定在说二妮留在居委会的“豪言壮语”。 “一直在学,语文,数学,各门课都在学,学的还挺快。不瞒你说,这速度,都快赶上景行小时候了。” 乔羽看了看林景行,有点不服气,鬼才信你小时候就能学她这么快。 “好好好,一定让她在唐市钢铁厂拿到至少十张奖状。诶好好,有空一起喝酒。” 林震裕放下电话,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他语气很不满:“京市就当没收到你们的传真,一年后再看!乔羽,好好努力吧!” 乔羽严肃立正,对着林震裕行了个军礼:“一定不负林伯伯所望!” 林震裕扯了扯嘴角,拉着刘墨石,忙他们的去了。 乔羽刚想松口气,胳膊就被林景行拽着,进到斜对面他自己的办公室。 乔羽还没来得及抗议,林景行“啪——”地关上他的门。 乔羽感受到排山倒海般的怒火,朝她奔袭而来。 “我爸为什么会知道你有可能去唐市的事?” 乔羽忙从口袋里掏出软面抄:“我为了让他相信我是个有志青年,给他看了这个。” 林景行翻了翻,眉头蹙的更紧:“不该给他看这个的!” 他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向旁边的墙上。 乔羽忙把他的手拽过来看,还好,只是有点红,没砸伤。 “林工,没事的,唐市本来就在我的计划内。刚刚林伯伯跟你的原单位通话,你也听到了,我履历上都没内容,就这么嫁给你,你们单位的人也会笑话你。我可不愿意你被人笑话。” 乔羽抓过林景行的手,鼓着腮帮,替他吹了吹手。 林景行拥过乔羽,声音有些低沉:“那个地方真的危险……” 乔羽抬起头:“可我不是粗枝大叶的人,我会很小心的。” 林景行点点头:“……哎,也只能这样。” 他像是想起什么,“乔羽,我跟我爸争论了半天,也不能说服他,你怎么没花几分钟,就说服他接受我俩的关系的。” 乔羽:??? 大哥,你绝对不会想知道的! “我可以不说吗?”乔羽把脑袋深深埋进对方胸膛。 “不能。” 乔羽:??? 可她之前已经做了决定,搞定这里的身份之后,她就不想像以前那样,动不动骗林景行了。 再加上两人已经拍了合照,那些合照那么神圣,还一起上了墙,她就更不想骗他。 乔羽抬起小脑袋:“那我说了,你可不许骂我,更不许打我。” 林景行点点头:“我答应你。” 乔羽红着脸:“林工你知道吗?这个世上,很多天才的人为了排解能力带来的压力,其实是有怪癖的。我给你按了这么一个怪癖。林伯伯生活的周围,除了我,没人能解你这个怪癖。在这种情况下,家庭背景学识就不是林伯伯的第一考量,他只想你能幸福,然后他就松口了。” 林景行脸一黑:“你给我按了个什么怪癖?” 乔羽头埋的更深了:“林工,别再问了,我不想再说下去了!” 林景行抬起乔羽的脸:“不说,那我就亲下去。” 乔羽:??? 大哥,你什么时候这么无赖的! “我说我说,你别亲!” 乔羽咬了咬唇,双眸和小嘴都水润润的,她声音很轻:“我告诉林伯伯,你就喜欢打我的那里,教我各种知识,也是为了找出我的纰漏,好有借口来打我。而我恰好也皮实,还喜欢被你打。林伯伯可能就觉得,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像我这样的白纸一张,愿意让你随意涂抹,还愿意被你打。他就欣然同意了。” 乔羽停顿半天,对面的林景行依然石化在那里,什么话也没说。 乔羽有些害怕,伸出手指,戳了戳林景行的后腰:“林工,我都说完了,放我回去上班吧。” 林景行:“我喜欢打你的哪里?” 乔羽:??? “都是瞎编的,而且我也没说具体哪里,只是给了林伯伯一个暗示,让他自己去想象。” “怎样的暗示?”林景行刨根问底。 乔羽都要哭了:“林工,别问了好不好,求你了。”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绝不再问,怎样的暗示?”林景行声音暗沉的厉害。 乔羽狠了很心,踮起脚,探到林景行的耳朵边,轻轻说了句:“我当时只是在凳子上扭了扭。” “啪——”一记清脆的击打声回荡在小小的办公室里。 乔羽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在土拨鼠尖叫起来。 大哥你干吗? 我绝对没有引导你走向怪癖的意思。 是你非要刨根问底,而我又恰恰不想再骗你。 你为什么真的打我,还打我那里! 乔羽整个人都烫高八度,她一把推开林景行,想赶紧逃出去。 整个人却反被大力拥入怀中,小脸也被对方捏着抬了起来。 乔羽在林景行的眸中看到了从来不曾看过的熊熊欲火。 不要啊,早知道就不科普了。 大哥,你不会彻底被带偏了吧? 呜呜,还我纯纯的大哥! “乔羽,幸亏你懂的多。”林景行的声音里满是后怕。 乔羽:??? 她刚想说还好还好,她懂的并不算多,对方的唇瓣已经霸道倾覆过来,辗转研磨好久,也不放开她。 乔羽都被他亲到浑身没了力气,整个人跟布袋似的挂他身上,林景行才轻喘着气,放开了她。 乔羽羞到不行,把脸埋进对方肩膀。 头顶传来极其暗哑的声音—— “乔羽,今晚住我那去,好吗?” 第47章 七个太多,我用一半 “乔羽, 今晚住我那去,好吗?” 头顶上林景行的话音传来,听在乔羽耳里, 如同惊雷炸响。 她都不敢抬头看对方,埋在对方胸膛使劲摇头:“不行, 不行, 这像什么话。” 来自林景行家人这边的阻力没了, 他原单位那边,她也有信心拿下。 可两人毕竟没领证,她才不要在这个时候和林景行发生点什么, 再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投诉到组织,好不容易拿下的林首长也白拿下了。 林景行亲了亲乔羽的额头,声音里满是遗憾:“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想到我们只能在一起十天,后面就要分开一年,就想趁现在,多和你待在一起。” “可是熬过这一年,以后就能永远在一起。林工, 我们不能在这种时候犯错。” 林景行哑然,他把脸埋在乔羽脑袋上, 过了会儿,他淡淡的声音才又传过来:“不住那, 你可以去我那冲个澡, 再回家。你这两天是不是没洗头,好像能闻到很轻的汗味。” 乔羽:??? 她猛地推开身前的人,也不管脸上红潮有没有褪干净, 拉开门,气呼呼的,闷头就往前冲。 什么人嘛,当面说她有汗味,有没有点情商。 她才用她的聪明智慧帮他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哼,生气! 不过,去专家楼里洗个澡,好像还是可以的。 筒子楼没洗澡间,只能用澡盆洗澡,很难照顾到头发。 她要洗头的话,还要另外打水,特别折腾。 有时太累,她确实直接偷懒省略,不洗头。 但林景行已经发生突变,她就不能在大晚上去。 可以选择大白天去,她下早班,林景行却还在上班的时间差里去。 她可真是个大聪明! 乔羽唇角上翘,摸了摸裤袋里的专家楼钥匙。 太好了,今天下班就去。 让你再说我头发臭。 我香死你! 哼哼! - 回到家,乔羽先去房间把要换的干净衣服塞进大布包里,她准备洗完澡,直接去徐寄家烤面包。 这样安排,路也顺。 她昨天下午从玉雕厂出来的时候,已经去了趟徐寄那,拿到他悄悄留给她的黄油和酵母,还有苏联产的奶粉。 有了这些东西,乔羽就能做出松软金黄的老面包。 她可不敢做戚风之类这个时代完全没听过的面包,但在已有老面包基础上,她还是能改进一下,把面包做到更香甜,松软又拉丝的。 她还一并把做面包需要用到的擀面杖,小刮刀,还有食堂发馒头的搪瓷托盘收一起,全装进那个大布包里。 这会儿,布包不见了。 “姐,你看见我放这的大布包了吗?” 乔羽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她记得回家之后,就把做面包的关键原料和工具都放在客厅窗户底下。 应该是中午林景行一家过来,张萍嫌客厅太乱,帮她收起来了吧。 乔桃听见乔羽喊她,慌忙从她俩的卧室里跑出来,脸上有不正常的红:“大花布包是吗,家里来客人,就帮你收在那边柜子里了。我来找给你。” 乔桃走到小方柜那,打开,从最下面拿出乔羽要找的东西。 乔羽接过来,打开一看,徐寄给她的东西还有工具都在里面。 “太好了,姐,今晚你就能吃到超级好吃的老面包了。” 乔桃听她这么说,又弯下腰,从柜子另一层拿出个小小的土布袋,压低声音:“爸从货车上顺的葡萄干,放面包里,面包是不是会更好吃?” 乔桃眼眸一亮,接了过去:“那绝对好吃多了,谢谢姐!” 一起装进她的大布袋子,拔腿就要往外走。 “二妮,你换洗衣服还没拿。” 乔桃跑回卧室,拿起乔羽放床上的布袋,飞奔出来,递给她:“女孩家家的,做事不能慌张。” 乔羽眉眼弯弯:“记住了!姐,我走了。晚饭你少吃点,留着肚子吃面包。” “好。” - 专家楼里的人都在上班,这会儿水量非常大,乔羽洗的安心又舒服。 她哼着歌,倒了好多蜂花牌洗发膏在头顶,揉了又搓,搓了又揉,都感觉头皮发痛,她才放过一头秀发。 穿完衣服出来,乔羽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半。 还早。 可以先在林景行这把面团和好,醒好,然后再去面包窑那,生火,烤面包。 窑修在徐寄家,要是再借他家厨房揉面,也太麻烦人家了。 林景行这离他家走路也就几分钟,还是在这做好,直接端过去烤更好。 乔羽想着她可真是个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乖宝宝,心情便极其美滋滋。 她哼着歌,从林景行厨房找了个看起来很新的搪瓷盆,洗干净,先做酵头。 酵母不和面粉直接在一起搅和,这是老面包好不好吃,松不松软的关键。 所以,单独发酵酵头的关键步骤不能省。 乔羽回想了下龙猫面包窑嘴的大小,估摸一次她能做多少面包,然后在搪瓷盆里先倒入约250毫升温水,放入约5克酵母,还有约20克的白糖。 用筷子搅拌,化开酵母,再倒入大约300克高筋和低筋都有参杂的面粉,使劲搅拌,直到搅拌到糊糊呈偏松软状态。 乔羽没有保鲜膜,她找到另一只同样大小的搪瓷盆,倒扣上去,盖住糊糊状的酵头,发酵。 这几天温度有些降低,乔羽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得发酵40分钟,这个酵头才能发酵透彻。 乔羽洗干净手,想着这四十分钟该怎么打发才好。 眸光被林景行房间的落地穿衣镜吸引过去。 对了,这四十分钟,完全够做一组瑜伽放松放松。 乔羽穿过来那么久,无论住地震棚,或是住专家楼,还是现在住筒子楼,她都没有属于她的独立房间,也就不能进行以前她每天必练的瑜伽。 她都感觉身上肌肉开始松弛。 体脂率肯定上升了。 今天这四十分钟可是大好时机,林景行这个工作狂不会在中途回家,正好酵头需要好好醒发,她反正也要坐这干等。 这时不练,更待何时? 乔羽把穿衣镜挪到林景行大床的对面,她喜欢边做瑜伽,边透过镜子,检查动作有没有做到位。 对面放一面穿衣镜,可以帮忙自检。 脱下拖鞋,乔羽爬上大床。 准备式,乔羽用的是站立式。 乔羽笔直,立在床头。 违和,太违和。 穿衣镜里,穿着大蓝布外套和大黑布裤子的她,怎么看怎么违和。 这不是瑜伽,这是COSPLAY! 乔羽探头看了看时间,依然很早。 想着她肯定安全,乔羽下床,拉好窗帘,打开灯,把属于这个时代气息很浓的衣物全脱掉,只保留女工给她做的红白格子运动式样的内衣。 镜子里的她,看着有那么点运动少女的意思。 乔羽重新立好在床头,从往常练的次序开始,先站立,再下弯,后面是旋转拉伸和腹部针对性训练。 久违而又熟悉的动作给乔羽带来丝丝激动,身上运动式内衣又显得那么青春洋溢,某些瞬间,她好像又回到2021。 正在某个健身馆里健身呢! 乔羽探头,看了看客厅墙上的时间,三十七分钟过去了,最后三分钟,正好可以用来冥想。 冥想结束,她就可以继续往酵头里添加面粉和鸡蛋,还有黄油,进行关键面团醒发,搓揉和下剂子。 然后就可以拿着盛满面包坯的搪瓷托盘,去徐寄家上烤窑,开烤! 想想就很美。 乔羽鼻尖仿佛都飘来一阵浓郁的乔羽牌老面包的香味。 乔羽平躺在大床上,全身很放松地躺好,脑中慢慢想象面包坯在面包窑中的状态变化—— 面团的左边鼓起来了,右边软下去了,中间翻腾起来了,香味藏不住了…… 乔羽双眸有些沉,真是好久不做瑜伽,重新拎起来,酸爽又舒服。 冥想放松也是,真的好舒服。 乔羽舒服到眼皮发沉…… “咯噔”—— 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像是被催眠师在耳朵边打了个响指,乔羽猛地惊醒。 她睁开眼,探头朝客厅墙上看去。 时间才过去五分钟,可乔羽都感觉睡了好长一觉。 幸好,幸好哪个邻居回家,开门声吵醒了她。 不然,她肯定要冻感冒。 也会赶不上晚上的培训班。 乔羽懒洋洋爬起身,拎起书桌旁凳上搭着的衬衫,刚想甩开,往身上套,身后有人用迟疑的嗓音喊她—— “乔羽——” 乔羽:??? 乔羽慌乱到都来不及展开衬衫,只能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僵在那,连用衣服挡一挡这个简单动作都不会。 整个人就像是被滚烫的铁水淋过一样,瞬间从头红到脚。 “林,林工,你,你别进来。帮我把门带上……” 嗓子也像是被烧红的铁钳烫细了一般,想发却发不出声音。 林景行应该根本没听清她的话,慢慢走了进来,眸中有乔羽不久前才看过的浓烈欲.火。 他坐到床沿边,红着脸,抬起头,声音极其沙哑:“乔羽,你等我很久了吗?” 乔羽:??? 大哥你误会了! 我没在等你,我在等酵头发酵,顺便做了个瑜伽,不小心睡着了而已! “我,我在锻炼身体,然后睡着了。林工,你,你能出去吗?先让我穿上衣服,好不好?” 乔羽好像能控制动作了,她赶忙用衣服遮住自己。 林景行扫了眼放在床脚边的穿衣镜,声音异常暗哑:“什么样的锻炼,需要脱成这样,还对着镜子。要不,你演示给我看看。” 乔羽:??? “林工你别这样,我没和你开玩笑。先出去,好不好?” 乔羽瑟缩的腿又往书桌里面挪了挪,直到实在没有地方可退。 林景行站起身,慢慢朝乔羽走去。 乔羽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皮鞋,浑身都控制不住,打筛似的战栗起来。她指节泛白,紧紧掐着手里那件单薄的衬衫,好像那是她唯一的防身武器。 头使劲闷着,根本不敢看对方:“林工,求你,真的是误会。” 感觉到对方的双脚已经离她很近,乔羽鸵鸟似的闭紧眼睛。 耳畔传来林景行极其沙哑的声音:“乔羽,给我五分钟,我冲个澡,马上来。” 乔羽:??? 大哥,你要干吗! 明知是错误你还想犯对不对? 乔羽继续闭眼站立,动都不敢动。 听到林景行脚步声离远了,她赶紧套上衬衫和裤子,拔腿就往客厅大门那冲。 拉了半天门把手,没反应,大门什么时候被林景行反锁了?! 乔羽急到额头直冒汗,不慌不慌,她有钥匙,就放在换下来的脏裤子口袋里。 脏裤子呢? 啊啊啊啊! 裤子在卫生间,林景行正在里面洗澡! 乔羽有股极其不好的预感,她离交代在这里,进入最后倒计时了! 呜呜呜,为什么要练瑜伽。 就算练了,为什么要冥想。 就算冥想,为什么要睡着。 前后就差两分钟。 这么寸吗? 乔羽挪到卫生间门口,声音嗡嗡的:“林工,你真误会我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误会我了,我没有想诱惑你。”乔羽扯着嗓门,大吼出来。 卫生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林景行连上衣都没穿! 只有一条长裤! “好,你没诱惑我,现在是我在诱惑你。”林景行的声音就响在耳边。 乔羽:??? 她忙闭紧眼睛,甚至加上两只手,严丝合缝,挡在双眼前。 不能看,看了就会得针眼! 两只手的手指一根根被人掰开,林景行暗哑的声音就响在耳畔:“睁开眼,乔羽。” “我不看,你快走!” 乔羽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对方不仅没走,还抱住了她,她都感觉有氤氲热气扑面裹住了她,心跳就似那夏日急雨,咚咚砸向地面。 “你睁眼看看,这个是不是你带来的。我在你大布包里找到的。” 乔羽:??? 原来大哥不是邀请她做人体艺术赏析。 乔羽稍稍放下点心,紧闭着的眼睁开条小缝。 “啊!” 她伸出胳膊,使劲去拍打林景行手里的东西。 没打掉,被林景行握紧,藏到身后。 “林工,你怎么会有这个?” 尤香玉给她的计生用品怎么会跑到林景行那? 啊啊啊! 肯定是乔桃! 怪不得让她帮她找东西的时候,乔桃脸会那么红。她那时肯定正把这东西,塞进她装换洗衣服的布包里。 她居然都没在意! “我还没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自由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林景行将人挤进身体和墙壁之间,乔羽被牢牢圈在里面。 乔羽腿都开始发软,她没脸见人了。 呜呜呜! 身体滑下去的一瞬间,对面的人迅速捞起她,打横抱起—— “乔羽,七个太多,我可能没这个本事。我尽量,用一半吧,四个。” 乔羽:??? 乔桃,你这个坑妹货! 第48章 雕一个送我(二更)…… 身体被腾空抱起的一瞬间, 乔羽脑海中只有三个字—— 认命吧。 那么寸的只差两分钟,那么寸的乔桃也在从中捣乱,还那么寸的刚给林景行做完科普, 变相引导了他,让他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癖好叫怪癖。 要是她是林景行, 说不定更难忍得住。 林景行抱着乔羽走进卧室, 来到床边, 伏下身,很珍惜地把乔羽放下来。 “睁开眼——” 林景行的声音像是用砂纸打磨过,沙到这嗓音贴着乔羽肌肤游过, 哪里就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乔羽小脸像是熟透的水蜜桃,她慢慢睁开眼睛,用手缓缓抚过林景行的眉眼:“林工,四次太多,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既然不能避免,就控制下频次吧。 大家都是第一次,刚提车就拉高速, 对车的伤害性很大。 还是先在普通公路小开一把,彼此先磨合磨合, 时机成熟,再上高速。 这样更好, 也更符合循序渐进的科学原则。 林景行躺到她右边, 伸出手,沿着乔羽好看的脸部弧线慢慢描摹:“就听你的。” 他拥过乔羽的小脑袋,覆上她的唇, 极其温柔地研磨辗转,玉石相击的手也缓缓而下,给足了乔羽时间和空间,去慢慢品味除开她的手之外,其余地方是不是严重对“玉石相击”不耐受。 肩膀,好像还行,以前经常被他拢着,现在虽说少了层布,但她也只是鼻子有些发痒,还能忍住。 大小臂,也行,感知细胞并没集中在这些需要天天劳作的部位,她这会儿还有力气乱抬乱动,做一下无谓抗争。 腰,还有中午被他“单薄猜忌”的地方则完全不行,乔羽本就软的像一滩泥,“玉石相击”一来,她立刻化为破壁机里的一团草莓——又粉又泥。 像是连骨头都被他抽走了似的。 “乔羽,我开始了。”耳边响起极其蛊惑的声音。 乔羽用手遮着眼,不敢去看对方。 有塑料皮被撕破的声音,有粗重的喘息声,有喷薄的气体砸到脸上…… 感觉到有大重量压上来,乔羽扭头朝向另一边,手指紧张到捏到泛白。 “放松,乔羽。”林景行再次覆上她的唇,两只手轻轻拽过她的手,引导着她相信自己,松开拳头,和他十指相扣。 林景行亲着对方,边调整了下彼此的躺姿,好方便接下来的动作。 就在这时,大力砸门声持续不断,响彻在八十平米的每个角落。 林景行和乔羽都愣在那。 特别是林景行,他闷哼起来,咬着牙,像是被哪个重量级拳击手击中腹部,脸上直接憋到有些发紫。 “林工,要不我去开门吧。” 乔羽很体贴,她知道这种时候,他比她更需要时间来缓缓。 “没事,我去开,你待房间里,千万别出来。” 林景行深吸三大口气,快速撑起身体,展开团在床头的薄被,给乔羽盖好。 又拿起床头的裤子,迅速穿上,转身打开柜门,从里面找出一件衬衣,抖开,穿上。 头朝外面:“别敲了,来了。” 走出去的时候,“砰”的一声,猛地关上房门。 乔羽吐了吐舌头,林工行车到一半,就连人带车一窝端,他生气了! 她努努劲,慢慢坐起身,力气还没完全回笼,手脚还软的厉害。 乔羽逼迫自己去想了想要做的面包,还有晚上要上的培训班。 转移注意力后,手脚上的力气回来了些。 她赶忙穿好衣物,站到门背后,去听究竟是谁过来了。 “景行,你在里面干什么,我敲了半天的门。” 刘墨石的声音。 乔羽继续把耳朵贴门上听。 “中午不知道吃了什么,有点跑肚子,一直在卫生间。” 乔羽:??? 大哥,你编这样的借口,我有被冒犯到哦。 “唐市路桥分布图你找到没,姐夫等着要。” 哦,原来林景行回家是来找东西的,那他还有心思冲个澡,还想着先拉上她做那种绮丽的事。 甚至还夸下海口,要来四次。 牛皮都快被他吹爆了! “翻过一遍书桌,没找到。小舅你先坐这等我,我再去找找。” “快点快点,你爸那个暴脾气你不是不知道。” 刘墨石不耐烦的声音。 听见林景行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乔羽忙朝柜子那边挪了挪。 林景行推门进来,又迅速关上门。 两人视线相对,脸上都飞满红霞。 “乔羽,对不起,我……” 肯定很让她失望,她那么想做那件事…… 乔羽红着脸摆手,跟她道的哪门子歉。 完全是个连环误会。 这样简单粗暴地砸碎误会,破了局,她感激还来不及。 就是苦到了林景行,嘻嘻。 乔羽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压低声音:“你小舅在,快别说话,先找东西。” 林景行来到书桌边,拿起桌上厚厚的工具书模样的书,快速翻了翻,从中间找到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 乔羽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找到了。 那就赶快拿着,走吧。 “景行,乔家二丫头是不是也在这?卫生间里怎么有她衣服?” 刘墨石的大嗓门从卫生间那边传来,紧接着有马桶冲水声。 乔羽:??? 小舅您可真彪悍,林工都说他在跑肚子,您还有勇气往卫生间钻呢。 林景行脸沉了下去,拉开房门,冲了出去,又迅速带上房门。 “没有,她不在。只是偶尔过来用一下洗澡间。衣服她晚些时候会来收拾。” “哦,这样啊。那桌上的面是谁和的,你和的?” “快走,别让我爸久等。” 听到外面大门的关门声,乔羽彻底放松下来。 她回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发烫的脸,长吁一口气。 顾不上怕到人徐寄家会麻烦人家,赶紧将面粉还有发酵好的酵头一起收拾收拾,打包好,捧着七零八碎的东西,就往徐寄家赶。 不敢再来了,就是给她再多钱,也不敢再来专家楼。 太可怕了。 她不会每次都有这次的运气。 - “二妮,你这个面包看起来跟副食品店卖的一样,但是吃起来,就能觉察出不同,明显松软好吃多了。” 刘淑芬和徐小军成为乔羽牌面包的首批品鉴者,刘淑芳很惊讶,堆在院子里,看着灰不溜秋的土窑,竟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面包。 “小姨,你以后天天来我家,天天做面包,好不好?” 徐小军吃的手舞足蹈,小姨没骗他,龙猫面包窑里的东西真的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乔羽揉了揉小军的小脑袋瓜,看向刘淑芬:“嫂子,你最近哪天歇班,我把怎么做面包教给你。再有半个多月,我要出发去唐市,没多少机会给小军做好吃的了。” 刘淑芬一愣:“去唐市?好好的为什么去唐市?那里多危险。” 乔羽简单地把缘由跟她讲了讲。 “林工父亲来了?二妮你别急,等老徐回来,我就让老徐去找下这位林首长。老徐是你和林工感情的见证人,有他出面作证,林首长肯定不会舍得把你放到那么艰苦的地方。” 乔羽连忙摇头:“不需要。嫂子,林伯伯已经认定我就是平城乔羽,徐大哥去,也帮不了什么,不用麻烦。做面包很简单,你一看就会。我这几天下班后,两点半左右都要过来做面包。你在旁边看一遍,就能学会。” 刘淑芬舍不地拉过乔羽的手:“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哎,怎么会这样。” 乔羽拍拍她的手:“分别是为了更好的团聚,嫂子,不用太过伤感。” 两人正聊着天,林景行的车停在院子外面的路上。 林景行从副驾驶那钻了出来,喊她:“乔羽,跟我去吃晚饭。” 乔羽一愣:“晚上还有培训班呢。” “给你请过假了,快上车。” 刘淑芬从屋里拿了两张干净油纸出来,包了几个面包,塞到乔羽手里:“快带上,给你公公尝尝。” 乔羽忙回头叮嘱刘淑芬:“嫂子,这一炉再烤一刻钟,你就帮我拿出来,放下一炉,记住啊。” 刘淑芬朝她挥挥手:“记下了,放心去吧。” 乔羽跟着林景行钻进车后座,从面包上撕了一小条,放到林景行嘴边:“我做的,小军都说好吃,快尝尝。” “我不喜欢吃甜的。” “就吃这么一点点,第二炉的面包最香了,张嘴。” 林景行张开嘴,吃了进去。 乔羽满怀期待地望着他:“好不好吃。” 林景行抿抿唇:“我不懂这算好吃还是不好吃。” 乔羽翻翻白眼,嘴还不如人家三岁的小军甜。 哼! 耳边凑过来一张嘴,林景行的声音低沉又蛊惑:“没你好吃。” 乔羽手一抖,拿在手里的面包差点被她抖掉。 她满脸通红,腾出一只手去掐对方胳膊。 林景行忙求饶,乔羽恨恨地瞪了他好几眼,才放过他。 “咳——” 乔羽清了清嗓子,该问正事了。 “林工,晚上是林伯伯请吃饭吗?” “对,喊了很多人,但是你不用担心,你并不是晚宴重点,你只管吃你的晚饭就是。” 乔羽点点头:“那就好。酒席上寒暄敬酒那一套,我学不会。” 林景行睨她:“你还专门学过?” 乔羽忙不迭点头:“我以前可是玉雕厂风云人物,总归有交际的,但我真学不会,只能凭手艺说话。还好,我手艺还是服众的。” 林景行笑笑:“那巧了,今晚出席我爸邀约的,有个喜欢收集玉石原石的叔叔。吃完晚饭,我带你去他家,问他要一块好石头。你雕一个,送我,当生日礼物。” 乔羽:??? 大哥,你交际圈这么壕的吗? 玉石原石也能说送就送? 开到极品算谁的? 估计他的那块极品羊脂玉也是这么不要脸,硬抢来的。 乔羽眼眸亮了起来:“好的!林工,我一定送你一个非常精美的玉雕,当做你的生日礼物。” 林景行听完乔羽激动的保证,唇角微不可察,翘了起来。 第49章 给他吃或自己吃,都有原罪…… 乔羽在沂县的时候没能去成部队招待所, 但在平城,托未来公公的福,她能有机会进传说中的部队招待所看一看, 顺便吃顿美食。 还别说,里面的设施看着有些简陋, 实则处处透出低调小奢华, 硬件条件比浴室旅馆好多了。 确实是这个时代出门旅行必备之佳品。 就是不知道, 他们认不认首长儿子,儿媳的身份。 嘻嘻。 林震裕看见林景行身后跟着的乔羽,他的眉头微不可察, 突突跳了好几下。 脸色也暗沉下去不少。 乔羽明白过来,林震裕根本就没打算让林景行带上她。 说不定还会认为她厚着脸皮跟过来,会丢他家的脸。 大意了。 上车前就应该问清楚的,像这种老战友重逢攒的局,言谈间总会聊到子女的工作和婚姻。 她在这种场合出现,确实不合时宜。 应该跟那份传真一样,原地冻结,来年再看。 “林工,要不我还是别进去了。我在徐大哥家, 吃面包已经吃到饱。”乔羽停下脚步,走廊那头, 林震裕已经迈着大步,拐过他们前面那道弯。 看不到林震裕人影, 乔羽才敢开口跟林景行说。 林景行拽紧她的手:“不吃也要坐到最后, 跟我走。” 说完,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奔。 “可我看林伯伯好像有些生气。林工,林伯伯过来一趟不容易, 就让他开开心心和老朋友团聚,你别惹他生气了。”乔羽挣脱他的手,站在原地。 “要我抱你进包厢,是吗?”林景行的话音里有很大的气性。 乔羽:“......那你答应我,酒桌上顺着点林伯伯,别和他顶嘴。” “他不惹我,我不惹他。” 乔羽:“......” 乔羽咬咬唇,叹了口气,快步跟上前面的林景行。 - “老林啊,这都多少日子没见到了。” “老陈,你还是这么硬朗。” 隔着包厢大门,乔羽就听见里面传出爽朗寒暄声。 她的心突然“噔噔”跳了起来。 林景行像是没看出她的窘迫,直接拢过她的肩,推开包厢门,走了进去。 乔羽红着脸,伸手去推搂在肩膀上的手,却被那人拢的更紧。 看见她和林景行进去,刚刚还很热闹的包厢安静下来。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先出声:“景行,什么时候处上对象的,也不跟你瞿伯伯报个喜。” 林景行冲那个人打招呼:“瞿伯伯,您好,刚处没多久。” 说完,他轻轻摁了下乔羽的肩。 乔羽忙甜甜开口:“瞿伯伯好!” “没多久是多久,我记得国庆那晚,我要给你安排个相亲,你说要忙工作,没空考虑个人。难不成,这丫头是国庆以后处上的?” 林景行点点头:“确实,我俩就是国庆过后,才确立的关系。” “那你这速度够快的。我还一直为完不成老林交给我的任务发愁呢。你小子,不声不响,自己解决了。对象哪个单位的?” 林震裕咳嗽两声,插话:“大家别干站着,快入座,边吃边聊。” 站着的几位年老叔伯都找位坐下,林景行也拉着乔羽,坐了下来。 林震裕在这边的老战友还挺多,加上她和林景行,十人大桌,正好坐的满满当当。 这些人都有眼力见,一看林震裕特地选在聊起单位时插话,心里都暗暗猜测,林景行对象的工作可能不好,就没再追着问人对象的背景。 他们忆起往昔,忆到激动处,会站起身来,松开皮带,来上一段激昂唱腔。 乔羽肚子真不饿,但这些人都只顾喝酒,不怎么动筷。 这么多的菜,不吃多浪费。 乔羽就忙着给林景行夹菜。 “林工,鳝鱼好吃,你多吃点,补补。”乔羽往他碗里夹了两段鳝鱼。 “林工,山药看着很糯,你尝尝看。”乔羽又往他碗里夹了一截蒸山药。 “林工,居然还有红烧猪尾,太高档了。都是胶原蛋白,你吃点。”乔羽又往他碗里夹了两根猪尾。 林景行看着碗里一截截,一段段,一根根的玩意,脸上红了红。 他探到乔羽耳朵边,压低声音:“我只是被我小舅打断,不是不行。晚上回去,立刻续上。” 乔羽:“……” 她又做了什么,会引起大哥这么荒唐的误会。 乔羽的小脑袋瓜一团懵,她只是单纯认为这些菜很有营养,平时也没多少机会烧给他吃。叔叔伯伯们都不伸筷子,那她当然想让他多吃点,补一补。 乔羽红着脸,一把抢过林景行面前的碗:“林工,我根本没这意思。这些东西我来吃,你忘了我给你夹菜的事吧。” 拿起筷子,乔羽夹起最上面的猪尾巴,大口往小嘴里塞。 可她不知道,天才最擅长触类旁通,发散思维。 林景行能把这一段段,一截截,一根根的食材跟下午的事联系起来,就能把乔羽包住猪尾的小嘴跟别的事联系起来。 忙着咀嚼的乔羽莫名其妙地发现,林景行看她的目光越发不对,他的脸越来越红,直接红到可以跟对面有些喝高的伯伯们一较高下。 乔羽:“……” 所以这些菜,给他吃,或自己吃,都有原罪,是吗? 乔羽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又不能吐掉食物,那会很浪费,显得她不懂事。 乔羽选择闷着头,用手挡住嘴,使劲嚼! 对面的叔伯们酒喝多,上了头,少了些顾忌,重新把眸光聚焦在乔羽身上。 “景行,你这个对象,看着有点小。人小,嘴也小。” “咳——” 正在喝凉白开的林景行猛烈呛了起来。 乔羽只好空出遮嘴的小手,使劲帮他拍背。 林景行转眸看了看她鼓鼓囊囊的嘴巴,眸光暗沉的厉害。 乔羽顾不得去猜林景行正瞎想些什么,赶紧三下两下,连骨头带肉,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林工,没呛到吧。” “没。”林景行转回头,坐正,不敢再看乔羽。 耳朵尖红到像要马上滴血。 “老林,我看景行和他对象关系非常好嘛。你看景行刚刚咳嗽一声,就把他对象给急的。景行工作忙,身边就缺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贴身照顾他。小丫头,你看着挺会照顾人的,是不是专门学这个的。” 乔羽看了看提问题的伯伯,这大弯拐的。 不就是想问她单位吗? 非要从是不是专门学了保姆开始问起。 乔羽笑笑:“要这么说的话,那我照顾的人可多了。我要照顾设计院里一千多张嘴,每天做很多馒头,下很多面条给他们吃。” 这算是大方回答了她的工作,原来是设计院的食堂面点工。 这群人看向林景行的眸光有些复杂。 有人为了调节有些尴尬的气氛,忙开腔:“面点工好,以后跟着景行,专给他做好吃的,把他身体照顾好,你就算是立了头功。对吧,老林?” 林震裕哼了一声:“那算哪门子头功,要嫁给我儿子,必须有拿得出手,过硬的大功劳。虚头巴脑的,就别拎出来讲了,被别人听见,会笑话。” 林景行“啪——”地把筷子拍桌上:“爸,这里有人笑话乔羽吗?我看只有你一个人在笑话吧。” 乔羽一听林景行这语气,暗叫糟糕,她担心的对掐事件还是发生了,忙站起身,隔开左右坐着的林景行和林震裕的视线:“林伯伯说的没错,我是要抓紧时间立大功,不然林工真会被他原单位的同事笑话。我计划好了,下个月头就出发,去唐市援建一年,争取多立功劳。到时候,我也有脸面和底气,邀请各位叔伯莅临我和林工的喜宴。” 乔羽这几句话说的落落大方,条理清楚,一点都不像不需要太多文化的面点工。 众人看向乔羽的目光和善很多:“小丫头,立功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去唐市。” 还不等乔羽说什么,他们转向林震裕,“老林,你准儿媳看着柔柔弱弱,可不能安排她去那个地方。万一出点事,不是开玩笑的。” 林震裕脸沉了下去:“去唐市是小乔同志自己要求的,我认为年轻人有远大理想和抱负,是好事,我们做长辈的就应当支持。你们这些老同志,觉悟怎么都不如年轻人了。” 几位老人面面相觑,有些哑然,道:“老林,场面和实际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你跟我们还要来场面上虚头巴脑那一套吗?” “就是就是,赶紧找找关系,把你儿媳的援建名单撤下来,景行找到个他喜欢的对象不容易。” “撤下来,她就做不成景行对象了!”林震裕声音里火气很大。 乔羽脸上蓦地一红。 “老林,你这话什么意思,不去唐市,怎么就不能嫁给景行了。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不提不提,揭过不提了!今天大家难得聚一起,开心喝酒最重要,端酒杯.....”林震裕强行终止这个话题。 酒桌上又重新欢腾起来...... - 这顿饭吃到晚上八点多,林震裕住招待所的单间,吃完饭后,他直接上楼休息了。 林景行带着乔羽出了门,坚持要送其中一位叔叔回家。 乔羽知道,肯定就是这位叔叔,他家里有玉石原石。 “景行,上次从我那拿的羊脂玉,你雕成什么了?” 乔羽忙从裤袋里掏出龙猫玉雕,递到副驾驶那:“罗叔叔,林工他雕了这个。” 罗平潭接了过去,眯着眼看了半天:“这什么玩意?猫吗?” “对,罗叔叔,这叫龙猫。” “长的奇奇怪怪,没见过。我还以为你爸明年过六十大寿,你要给他雕块观音呢。” 林景行笑道:“我们现在信的是马克思。” 罗平潭伸出手指,朝林景行点了点:“今天特地逮住我,非要送我回家,是不是又想要石头?” 林景行抿抿唇:“可以吗?那先谢过罗叔了。” 乔羽跟着林景行,到达罗平潭的家。 这楼看着跟专家楼风格很近,一看就属于高档住宅区,罗平潭的家在一楼。 进了屋,罗平潭夫人迎了出来。 “景行,你可好久没来了。” “徐阿姨好,我工作忙,好久都没能来拜访您。” “没事,你工作重要。这位是?”这人眸光锁在乔羽身上。 “我是林工对象,我叫乔羽。徐阿姨,您好。” “哟,真好!景行,你可算开窍了。丫头,你哪里人。” “本地的。” “好!景行,你最终还是做了平城女婿。” 罗平潭插话:“别拉人聊了,快去倒两杯茶来。” “好好,你们先去看石头,我倒点水给你们喝。” 乔羽看了眼林景行,人家徐阿姨看见他,都条件反射,知道他就是来看石头的。 他还真没少拿人家东西。 “徐阿姨,别忙了,我们不渴。”乔羽踮着脚喊,那边已经转去厨房,看不见人影了。 “景行,你们来的还真巧,我上周刚收了一块奇石,南阳独山玉。这玉料不值什么钱,但我特别喜欢这料子,非常有特色。我琢磨了很久,还是没决定应该怎么雕,你快帮我参谋参谋。” 林景行拉着乔羽的手,跟着罗平潭去了他书房。 乔羽转眸看了下,书房里的大博古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 凭她不多的赌石经验,里面确实有很多极品。 这个罗叔叔可真壕! “就这块,你来看看,是不是可以雕出个有意思的大摆件。” 罗平潭一看就是爱玉之人,他小心翼翼,手捧这块开过皮,但没雕琢过的独山玉。 独山玉也是中国三大名玉之一,但因为产地独独在南阳的独山,不像和田玉产量那般大,名气那般广,所以低调的独山玉并不能卖出很高的价。 乔羽以前也雕过几块独山玉,独山玉的色彩种类比和田玉丰富多了,玉雕师遇到好一点的独山玉,很能迸发出艺术想象,产生往常在和田玉上体会不到的灵感撞击。 罗平潭手里的独山玉,就是乔羽心目中能激发灵感碰撞的上好独山玉石。 这块玉石相当有特色,分上中下三层。 就像是三明治,叠了起来。 最上面是带点褐的玉石,中间一层厚厚的,是奶白色的玉石,最下面那一层,又是褐色玉石。 整块玉石就是黑加白加黑的构造。 罗平潭显然也很钟意这块玉石,这会儿,他举着玉石,开心的就跟抱着个大胖孙子似的。 “罗叔叔,我能拿手里看看吗?” “能,小心接着啊。” 林景行接过玉石,微蹙着眉,对着灯光,翻来覆去地看。 “倒是可以雕个古希腊建筑,白色部分挖空,做出大立柱。中间留出点宏伟石阶,再多留点白色玉石,雕出苏格拉底这个人物。应该能符合这块玉石原先的机理。”林景行很快就给出他的意见。 罗平潭听林景行这么说,接回原石,思考了一会儿:“雕西方的东西?太新潮,不行不行。还有没有更好的想法。” 乔羽刚刚看了那么一会儿,联想到林景行马上要到的生日,她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这会儿她亮着双眸,跃跃欲试:“罗叔叔,我能给点小意见吗?” 罗平潭眯眼,看向乔羽:“你也会玉雕?” “林工教了我一些玉雕知识。” 顿了顿,她补充道,“我所有的知识都是林工教的。” 乔羽直接总结陈词,延续她跟林震裕的“坦白风”。 “景行,你还有功夫教这丫头玉雕?” 玉雕可是很费时间的细活。 林景行抿抿唇:“也就提过那么两嘴,但她悟性很好,罗叔叔你可以把石头给她,我也很想知道,她能说出点什么。” 第50章 中国力量(二更)…… 乔羽小心翼翼接过罗平潭递过来的玉料, 身体都激动到轻微颤抖。 太久了,她真的太久没有捧起一块尚未雕琢的玉料。 以至于她一度都害怕,一身本事会不会从她身上消失。 林景行还是懂她的, 没有机会,硬要创造机会, 也要让她上。 与其说是给他雕刻生日礼物, 不如说是在她出发去唐市前, 满足她没有显露人前的愿望。 她抬眸看向那么懂她的林景行,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讲出她的见解:“罗叔叔, 我看到这块独山玉的第一眼,突然想到成渝铁路。” 成渝铁路是新中国成立后自行修建的第一条铁路,没有这条铁路,从重庆去成都,要花上五天五夜。沿途都是积雪,非常危险,可以说是用生命在赶路。 有了这条铁路,不但不会用命奔走,还可以做到朝发夕至, 非常便捷。 再加上成渝两地矿产丰富,这条铁路不仅便民, 还为新中国的钢铁事业做出巨大的贡献。 但修建它的代价非常巨大,都是年轻铁道兵用肉体凡躯, 向天叫板, 硬生生在天堑,在巨涯,在险峰中开辟出来的铁路线。 向前推进一公里, 就有两到三名年轻兵士牺牲生命。 这些都是乔羽准备接手乔大山铁路上的活以后,从乔大山拿回家的铁道报上读来的。 今天看到这块石头,她立刻就将这段历史,还有林景行的工作联系起来。 林景行作为路桥设计专家,虽然在修建成渝铁路时他年纪太小,没有参加,但其余路桥,也有身处类似险地,他都会第一个踏足。 不然上次在葛家坝的鹰嘴涯,他不会健步如飞。 那全是他在一次次勘测中,练出来的。 所以,她的这个想法,会把林景行的工作,还有这些为建设新中国付出伟大生命的人全紧密联系起来,融进这块玉石里! “哦?成渝铁路,有点意思。丫头,你仔细说说。”罗平潭听了乔羽的话,有些浑浊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乔羽看了眼林景行,不好意思地笑笑:“林工,我班门弄斧,说的不好,你别笑话我。” 林景行抿抿唇:“你刚学,没事,随便说。” 乔羽把玉石轻轻放在罗平潭的书桌上,用手指向上下两块黑色褐石的边沿线:“罗叔叔,林工,我看到这块玉石的第一眼,就发现要是切割掉白色部分,上下褐色玉石的走线完全吻合。这就像是,这原本是一块完整的褐玉,可不知发生了什么,中间硬生生挤进一块白玉。你们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罗平潭拿起旁边的放大镜,看了很久,赞许道:“丫头,你看东西还真仔细,确实能严丝合缝,拼在一起。” 乔羽抿抿唇:“所以我就想,这就像我们伟大的兵士,哪怕用铁凿,用斧砍,也要把合在一起的山石劈开,铺上枕木,架上铁轨,让祖国以后的路不再难行。要是让我雕这块玉,我会选择保留上下两块褐玉完全不动,只雕琢中间白色部分,用凿刀,把白色部分雕琢成一根根豆芽形状的玉石。” 乔羽抬眸,看向静静等待她继续说下去的两人,严肃说道:“一根豆芽或许微不足道,无数根豆芽的力量却不能小觑。雕完之后,整块玉石就像是被一撮不自量力的豆芽顶破似的,豆芽没有肥沃土壤,没有良好光照,没有丰润雨露,可一样凭借着不挠的精神,硬生生靠自己柔弱身体,把不可能变成可能,从中间劈开山石,实现新中国的开天辟地。” 乔羽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又坚定:“罗叔叔,希望您能相信我,我一定能把这个作品完成好。作品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中国力量》。” 对面的罗平潭拿着放大镜的手有些颤抖,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乔羽有些紧张,不知道她的回答是否让两位满意,她用询问的眼光望向旁边的林景行。 林景行眼眸里有微光在闪动,他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乔羽:“说的太好了,乔羽。” 乔羽赶忙伸出手去推他,干吗呢,还在罗叔叔家里呢。 罗平潭老脸微红,第一次正式问起乔羽名字:“丫头,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乔羽后退一步,远离林景行,红着脸:“罗叔叔,乔是桥梁的桥去掉木,羽就是羽毛的羽。” “乔羽,乔羽。”罗平潭喃喃重复着乔羽的名字,“好听!乔羽,这块玉石就交给你了,叔叔等着看你的《中国力量》!” 乔羽眼眸亮起来,深深朝罗平潭鞠了一躬:“谢谢罗叔叔信任!一定不会辜负罗叔叔期望!” - 乔羽坐进车里,捧着独山玉原石咯咯直笑,接下来的日子她有的忙了,又要做面包,又要雕玉,还要上培训班,想想就充实到不行。 不会再有时间去专家楼冲澡了。 嘻嘻。 林景行一把拢过她的肩:“为什么要选择雕豆芽,为什么不直接雕兵士?” 乔羽:??? 大哥,你又犯什么浑呢? 雕玉要讲究意境,讲究想象空间。 那么直白,还叫玉雕嘛。 乔羽知道他这么问的原因,不就是想把话题引到他不是豆芽,然后可以把两人下午未尽的“事业”尽完。 可惜,她不会再上这个当。 她红了红脸,伸过小脑袋,探到林景行耳边:“林工,没有领证,我们别那样。现在的套子质量不好,我不想大着肚子去唐市援建。” 林景行也红着脸:“用之前我会先吹气检查。” 乔羽:??? 她才不要林景行去做那个吹气检查的傻动作。 “不允许,我们俩谁都不允许吹气检查。想想就傻透,哪还有心情做接下来的事。” 不过,她穿来之前,身上的姨妈刚走。来到这里,满月时间有改变,不知道会不会引起潮汐反应,改变她的生理周期。 要是林景行生日那天,姨妈还没有来,倒是可以给他,想来那时候双保险,她不会中招怀孕的。 但她这会儿不打算告诉他,万一姨妈提前光临,会让他空欢喜一场。 看天,天愿意让他们早点在一起,她欣然接受。 天不愿意,她也没办法。 嘻嘻。 旁边的林景行显然有些生气,声音中有难抑的不爽:“乔羽,我真的很难受。” 乔羽举了举手里的玉石:“所以它来了,可以帮你排解。林工,明天下午抽个空,带我去一趟玉雕厂吧。我们一起,完成豆芽初长成。” 第51章 我后天一早就要走(二合一…… 乔羽坐着林景行的车, 去徐寄家,把刘淑芳帮她烤的面包都装了起来。 好第二天带给同事们去分。 面包窑烤一炉的容量并不大,乔羽一次也不能烤太多。反正还要在平城待一段时间, 每天烤一点,争取早日让每个登记过的同事都吃上她做的老面包。 拿完面包, 林景行送她回家。 “明天开始, 面点工的活给你姐做。”林景行看乔羽把那么多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很心疼她。 乔羽摇摇头:“都答应过姐了,给她放十天假,哪能变来变去。没事, 你放心,就算加班加点不睡觉,也会在你生日前,把玉雕赶出来。” 乔羽凑近林景行耳朵,压低声音,“豆芽茁壮成长最重要。” 在林景行伸手逮住她之前,乔羽“啊啊啊”叫着,左手拎面包,右手举玉石, 跟小蛇似的,灵活蹿出车厢。 林景行望着乔羽飞奔而逃的身影, 回想起她碰到真格,却又怂到极点的模样, 提提唇角, 淡淡对老秦道:“回去吧。” - “二妮,你这面包真好吃,绵软又香甜。之前拿到花馒头的那些同事可懊悔了, 说怎么就早生了那么几天,错过了你的面包。” 乔羽抿抿唇:“同事想吃,你就分点给他们吃。” “那不行,我可就这么一点。” 乔羽无奈笑笑:“那就别去馋人家。” 这面包不仅用到她列给同事的原料,还有很多来自徐寄缴获的好东西。那些东西是徐寄冒风险弄来的,她不可能帮更多的同事做。 “好,以后我藏着吃。”那人喜滋滋,走了。 下午两点,乔羽提着装独山玉的大黑布包,去主楼找林景行。 到那一看,他办公桌上摆着好多用油纸包好的面包。 乔羽:??? 这些同事怎么想的,面包是她做的,还能缺了林景行一口吃的? 贿赂的太没水平。 “林工,你都不喜欢吃甜的,人家给你面包,你为什么不拒绝。” 林景行停下手里的工作:“我收下,你不就可以少做几个了吗?明天当新面包,发给其他同事。” 乔羽提提唇角,林工可真是个小体贴。 可惜,面包里没有添加防腐剂,放不了太久。 多倒腾几手,肯定会坏。 明天要跟同事说,林景行不吃甜的,不用特地留给他吃。 两人坐上老秦的车,一起去玉雕厂。 乔羽从裤袋里掏出她提前画好的设计稿,递给林景行。 “林工你看,中间层的豆芽分布,我准备这样安排,你觉得怎么样?” 乔羽展开玉雕设计稿,给林景行做讲解。 “外围一圈的豆芽,我不想让它们长太急,矮一些,疏一些,留些空间给里面的豆芽。观看玉石的人也能都看清所有的豆芽。” “里面的豆芽个头可以强壮些,是顶起大石头的中坚力量。有了它们,外围小豆芽也有学习目标和方向。” “大豆芽带动小豆芽,一起为开山做贡献。这样错落分布,好看又方便下刀。林工,你说呢?” 林景行抓过乔羽的手,放在手心慢慢摩挲:“一切都是你的想法,等同于你的心血,具体该怎么分布,你自己拿主意。” 乔羽咬唇:“这是罗叔叔心爱的石头,完成好以后,会给他过目,我不想搞砸。” “雕的好的话,全是你自己完成。要是哪里雕的不好,你就可以放到我身上,说是我的主意。” 乔羽:??? 大哥,你这么宠我,会把我宠上天的,你知不知道? 乔羽露出甜甜的笑:“谢谢林工给我兜底,但我有信心,我不会搞砸。你肯定会爱上我雕的这件作品。” 林景行亲亲乔羽手背:“已经爱到不行。” 乔羽脸一红,林景行这是变相说爱她吗? 乔羽跟林景行交往以来,林景行从来没有当面说过他喜欢她,更没说过他爱她。 虽然从日常生活中,她能感觉出他们彼此深爱着对方,但其实,她还是很想听到他直截了当地说出“爱”这个字眼。 可能这是所有小女生都有的粉红色梦想吧。 “爱的只是这件玉雕作品吗?” 想着这是最好时机,听他亲口说出那三个字,乔羽忍着脸上开始翻滚的热度,开口确认。 林景行笑了笑,凑到乔羽耳朵边,压低声音:“我爱你,乔羽,非常爱你。” 乔羽亲耳听到了她想听的话,脸上更加蒸腾的厉害,想开口告诉他,她也很爱他,张了张口,却发现嗓子有些发不出声音。 只得红着脸,闭上眼,探过头,轻轻亲了下对方脸颊,然后迅速坐好,扭头望向窗外的景。 算是用行动表示她也很爱他了。 林景行重新抓过乔羽的手,叮嘱她:“乔羽,你好久没上手雕玉,雕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弄伤自己。” 乔羽轻咳一声,找回嗓音,头依然朝向那边,点头:“嗯,我会的。” - 平城玉雕厂之前的老顾客林景行大半个月没来,今天再次登门,身后跟着一个柔柔弱弱的女生。 这个女生看着还特别眼熟,几天前,还来这找过工人玩。 大家都在猜测,林景行和这个女生究竟是什么关系。 但毕竟不是一个单位的,根本没人敢上前询问。 乔羽红着脸,跟着林景行进到玉雕厂的培训间。 这里没有工人在学,乔羽可以借用里面的工具,自由发挥,完成她的作品。 乔羽工作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她粗粗看了看,玉雕工具挺全,林景行工作那么忙,没必要把人拴在这等她。 “林工,你先回去上班吧,我一个人可以。” “没事,你雕你的,我不打扰你。” 林景行也很想看乔羽雕玉的过程。 乔羽一进入玉雕状态,便会忘记四周环境,甚至会忘掉林景行。 之前跟渣男林佑嘉相处,她天天沉迷玉雕,就跟没那个男朋友一样。 这会儿,她一入座,就忘记顾及林景行了。 她可好久没过把瘾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摸摸玉石和刻刀,她必须抓紧时间,好好享受一把! 乔羽熟练拿起玉雕专用油性笔,等比例,把她心目中的豆芽分布图,清晰画到中间那块白色玉石上。 她用油性笔画画的样子很迷人,会皱着小眉头,翘着小嘴巴,像是跟谁在堵着气。 林景行坐在不远处望着她,觉得这幅画面给他的感觉特别熟悉。 他在梦中的怪玉里面,肯定没少看她玉雕。 乔羽在画豆芽分布图的时候,已经开始琢磨,待会儿上切割机,应该按怎样的次序切割。 中间这块需要动用各种工具的白色玉石比较厚,乔羽量过了,有8公分左右的厚度。 这么厚,她要全部用凿刀把不需要的地方凿掉,不知要凿到何年马月。 最表面的三四公分,她还是可以上切割机的,快速割一割。 中间切割机刀刃下不了的地方,她再用钻头和凿刀慢慢处理。 乔羽抬眸扫了一圈,培训室的角落里放着一台小型切割机。 乔羽抬起头,瞟了一眼,发现林景行刚刚坐的那个位置没了人影。 她撇撇嘴,还说要陪她的,她也就画了十来分钟的油笔画,人就没影了。 在不在都一样,她无所谓。 乔羽给切割机通上电,找了个跟她手里的玉石形状相匹配的木架,把玉石搁上面,放正,拿起切割机,准备开始割最外围的那层玉石。 这种切割机割玉石时,都需要有水柱同时喷洒。 水柱一来防灰,二来可以迅速冲掉切下来的碎末,让玉雕师看清刚刚用玉雕油性笔画的位置,不至于切错地方。 乔羽看过了,虽然这个年代的切割机看着比她用的旧好几代,但基本功能都还在。 她举起切割机,刚打开开关,就发现不对劲。 身体麻! 很麻! 越来越麻! 切割机它漏电!! 乔羽虎口都被电麻了! “林工!”乔羽不敢移开手去关开关,怕一动,她会失了劲,再砸了切割机,高速旋转的刀片回头再割到自己脚,那她就会变成残疾人! 她只能忍着虽麻但还能忍的麻劲,拼命喊林景行。 林景行应该只是去外面上洗手间,他听到乔羽喊声,忙冲了进来。 见乔羽整个人都打筛似的剧烈抖动,知道她手里的切割机漏电了,忙跑到插座那,一脚踢掉插头。 切割机的刀片总算停止旋转。 乔羽半被电,半被吓的大哭起来! 她当了小半辈子的玉雕师,没见过这阵仗! “林工,呜——” 太可怕了,这什么破培训室,连员工的基本安全都不能保证。 她差点都见不到林景行了! 呜呜呜。 “乔羽,你没事吧?”林景行冲了过来,仔细检查乔羽的手还有身体。 “我被电了好久,牙齿都在咯嘣胳膊打架,虎口还在麻。林工,我会不会被麻成傻子?” 林景行掏出手帕,擦掉乔羽的眼泪:“你怎么会变成傻子?就算变成傻子也不怕,我养你一辈子。” “我才不要你养。林工,你帮我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用漏电的切割机做培训器材。”乔羽委屈极了。 林景行紧搂住乔羽:“乔羽,你可能把这里想象的太过美好。玉雕厂里,他们从来都是用接近报废的机器来做培训,小漏电这种故障,根本不算什么。你要去的唐市也一样,以后遇到的困难会比轻微漏电大的多。乔羽,你真准备好去唐市了吗?” 看她吓成这样,林景行更不放心了。 乔羽:??? 这么恐怖的吗? 她根本没想到! 员工不是都有安全手册和作业条例的吗? 怎么听林景行的话,大家都拿生命当儿戏似的。 活不活,全看天? “林工,我去唐市,都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乔羽被吓到忘记了哭。 “很多,一下说不完。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跟你细说。钢厂有安全隐患的工位,你要尽量避免。乔羽,很多时候,荣誉是和伤残挂钩的。我不需要你赚回多少荣誉,我只要你平平安安。你放心,一年后,我肯定能娶你。无论你有没有荣誉在身,相信我。” 乔羽点点头:“我信你。我会根据自己的情况,不会蛮上的,真的太可怕了。” 虽然林景行跟她说只要戴上绝缘手套,绝不会被电到,但乔羽已经一朝被蛇咬,再也不敢拿起这边的切割机。 林景行便戴上手套,帮乔羽操作这一步。 他个子高,切割玉石的时候,两条腿扎着大马步,上身稳到一动不动。 眉头微蹙,眼神专注,手上也很稳,端着的切割机没有一丝抖动。 乔羽都看入迷了。 大哥跟玉打交道的样子,也太迷人了吧。 “好了。你过来看看,还有哪里该割,我没割的。” 乔羽红着脸跑过去,仔细查看了林景行帮她做的切割,非常完美。 林工的刀工也太好了! 他不专职做玉雕,真的好可惜! “都割到位了。林工,你真厉害。下面用到的都是刻刀和钻头,我不需要你在这,你先回去工作吧。” 林景行脱去手上的手套,点点头:“你这块玉石尺寸过于大了,工作量会增加很多,你今天想弄到几点。” 乔羽皱了皱眉,是啊,还要找时间做面包呢。 她怎么感觉时间有点不够用。 “林工,我只能舍弃培训班了,你帮我请假吧。我想抓紧时间,把玉雕搞出来。七点吧,七点我搭尤香玉的二八大杠回徐寄那做面包,就是没办法给你做晚饭了。” 林景行揉揉她的头发:“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倒是你,别把自己累坏了,知道吗?” 乔羽点点头:“嗯,放心吧。雕玉对我来说就是放松和清心寡欲的过程。林工,对你是不是也是一样?” 要不你怎么活到32,还是童子身? 林景行没有回答她,提了提唇角,抬脚先离开了。 - 好在后面几天乔桃觉察出乔羽忙到飞起,主动提出跟她学做面包,把设计院职工做面包活接了过去。 培训班那边,所有人都认为以后乔羽有林工专门教导,那还需要上什么培训班? 不去就不去吧。 乔羽紧张到不行的时间才算宽泛一些,每天能空出五个小时,专门做玉雕。 中间这块白色玉石非常厚实,乔羽最终切出足足99根豆芽,每一根乔羽都特别打磨,抛光。 这样忙了整整七天,成品总算出来了。 还好,明天才是林景行生日,今天晚上他要是有空,可以一起去趟罗平潭家,让他老人家先过下目,看看对这个作品还满意吗。 “二妮,你这玉雕本事可不差,别跟我说是跟林工学的,没有十年八年,根本没这熟练的手法。”尤香玉来到培训间,找乔羽聊天。 这些天,都是她骑着自行车送乔羽回家,乔羽还挺感激她。 已经让乔桃帮她加工了好几次面包,作为回报。 她看尤香玉问出这问题时,眼睛里一点疑问都没有,笑了:“有答案就不要再装了。” “噗——” 对面的人也笑出了声:“二妮,那天你看到我们梁组长,特别惊慌,是不是怕他告诉你家人,你就在平城?” 乔羽点点头:“香玉姐,你可真聪明。” 尤香玉显然已经知道后面的事,很有兴味地问道:“算算日子,我们梁组长明天也该回来了,你不怕他把你家人带过来?” 乔羽摇摇头:“放心,我家人都以外我不在人世。” 尤香玉拍拍乔羽的肩膀:“这样挺好,你就做平城乔二妮。” 乔羽抿唇微笑:“嗯,我很喜欢这个身份,也很高兴认识你们。真的,香玉姐,我要特别谢谢你,你帮了我很多。” 尤香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么客气,就见外了啊。” 尤香玉把乔羽送到设计院那,乔羽要先去那找林景行。 《中国力量》完成了,她最想给林景行还有罗平潭过下目。 谢过了尤香玉,乔羽提着布包往主楼走。 快七点了吧,设计院里挺安静的,但主楼最东边的灯还亮着。 这些天,乔羽忙着上班和做玉雕,根本没时间去顾及林景行,甚至她都好像没看到过他几次,而她一刻起玉就特别投入,上班的时候满脑子想的也是怎么把玉雕做到更加完美,竟好像连想都没怎么想过那个人。 哎呀呀,原来林工的头号情敌是玉石! 太不应该了,他那天才对她表白过很爱她,她也回亲了人家,以表示她也一样爱着他。 她就是这么爱的,一连七天,问都不问人家? 她自己都惊呆了! 而且,乔羽惊恐发现,林景行大后天就要回京市了! 她都没多少时间和他待一起。 职业病真是害死人! 待会儿上楼,肯定要被他骂死。 乔羽忐忑不安,走到二楼最东边。 林景行和周舜昌两人都在。 应该就要离开,两人都在整理材料,分门归类。 “林工,我雕完了。”乔羽怯怯在门口喊了声,心里发虚。 林景行回眸,放下手里资料:“闭关总算结束了。” 乔羽咧嘴笑笑,提了提手里的布包:“没办法,不然怎么赶得上林工您的生日。东西就在这里,您要看吗?还是跟罗叔叔一起看。” “哼,闭完关,生疏到都用‘您’来称呼我了?”林景行越发不满。 乔羽:??? 她绝对没有因为生疏而称呼“您”,这不是周舜昌在嘛,她当然要显出尊敬出来。 林景行叮嘱了对面的周舜昌几句,走了出来:“东西先带上,到罗叔叔家,再一起看。” 说完,大步往前走去。 乔羽忙提步跟上。 林景行步频很快,他腿又长,整个人仿佛带着气,乔羽又提着很重的玉雕,很快,她就气喘吁吁,有些跟不上。 “林工,你走慢点,我晚饭还没吃。” 林景行听了乔羽的抱怨,折返回来,拦腰抱起乔羽:“为做个玉雕,天天废寝忘食,要不是罗叔叔想看,我都想拿斧头砸碎它。” 乔羽把玉雕抱在胸前,腾出一只手,摁了摁林景行紧皱的眉头:“林工,你只是嘴上说说,你舍不得的。” “下次再这样,你看我舍不舍得。” “那我跟你保证,以后我绝不在你还在我身边时,雕这么一个大件。大件真的好费时间,可我一雕就很投入,就不想放弃。这些天忽略你了,你别生气啊。”乔羽摸了摸林景行下巴上冒出来的胡渣,他真的很生气,气到胡子都懒得刮了。 “我气罗叔叔,那晚他就不该拿出那块大独山玉石。我们本就没几天在一起的时间,他还生生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了七天。” 乔羽往林景行怀里拱了拱:“就是,这个罗叔叔,他肯定有坏心思。说不定看中我了,想让我做他儿媳,特地选了这么大的一块石头。林工,你可不能让他的诡计得逞。” 林景行停下脚步,紧盯乔羽:“你还想着去做他家儿媳?” 乔羽:??? 玩笑开岔了。 怎么能在他生气的时候开这种玩笑。 醋坛子林工肯定更要气到肺部炸.裂。 “林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想说点笑话让你开心开心。林工,你这几天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看着瘦了点。” 乔羽企图用吃饭问题蒙混过关。 “天天被你气到饱,还吃什么吃。国营饭店还没关门,吃饱饭再上人家里去。” 林景行带着乔羽去国营饭店,两人各吃了碗菜馄饨。 乔羽把碗里的汤都喝光,抹了抹嘴:“好香啊,今晚小肚舒服了。” 乔羽揉了揉肚子。 林景行看向她的眸光里满是幽怨:“乔羽,我后天一早就要离开平城。” 乔羽拉着凳子,朝林景行那靠拢了些。 小脸趴在桌上,眨巴着眼,看向林景行:“林工,你听过一句俗语吗,小别胜新婚。” “我们什么时候新婚过。” 乔羽眯眯眼:“林工,你要很想的话,今晚就可以呀。” 林景行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拉起乔羽就往外面奔:“赶紧先去罗叔叔家。” - 还是在罗平潭的书房,还是在乔羽当初讲解她对这块玉石见解的书桌上,雕刻完的《中国力量》静静躺在上面。 散发着莹润光芒,传递出坚韧力量。 罗平潭拿着放大镜,仔细品味乔羽雕出的每一根散发着温润光芒的豆芽,眼眸里都是不可思议: “小乔,你这刀工很可以嘛,这么密的豆芽一根都没断,芽头姿态各不相同,这么高的技艺,怎么可能是才跟林工学的。” “林工出了大部分力,我只是画了张设计稿而已。”乔羽连忙把功劳归在林景行身上。 “原来是你们两个合作的。那这件作品意义真的很大!景行,乔羽,《中国力量》就送给你们俩了,都好好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吧!” 林景行从罗平潭手里接过玉雕,谢过罗平潭。 两人要离开时,罗平潭喊住了乔羽。 “乔羽,你马上要去的是不是唐市钢厂?” “是的,罗叔叔。” “那你拿好这封信,我小儿子罗辅云就在那边驻军,他的官虽然不大,只是个营长,但好歹也是官了。万一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找他。我把你的情况写在信里了。” 乔羽:??? 她瞎说的段子这么快就应验了? 乔羽有些慌张地看向林景行,林景行铁青着脸,没说话。 “怎么了?快接着啊。”罗平潭很热情地把信塞到乔羽手上,“那边危险,你们是老乡,应该相互帮忙。你可千万别客气。他要是哪天打电话回来,我电话里也会跟他说。” “哦,那真是太感谢罗叔叔了,我们有空再来拜访您跟徐阿姨。” 乔羽红着脸,谢过了罗平潭,拉着林景行,离开罗家。 林景行只给了乔羽三分钟收拾衣服的时间。 乔羽红着脸,跟乔桃她们说了晚上不回来住,然后赶紧进屋,装了几件换洗衣服。 匆匆下楼。 “两分五十秒,还差十秒就超时了。”林景行冷冷看着表。 乔羽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她就不该提那句俗语。 更不该瞎编什么段子,企图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 现在好了,段子眼看要走向现实,待会儿还不知道会被醋坛子林景行怎么折腾。 果然,两人刚进屋,乔羽就被林景行摁在墙上,极其霸道地堵住了嘴。 乔羽只能发出呜呜的抗议声,边去推开对面的人。 “林工,我这几天一直忙着雕玉,都没能好好洗澡,先放我去洗个澡吧。”乔羽红着脸,乞求道。 对面的人又看向手表:“给你十分钟。” 乔羽:??? 十分钟哪够?二十分钟都不够! 但她不敢多要太多时间。 “十五分钟好不好?十分钟根本不够。” “十三分钟,不许再讨价还价!” 乔羽撅着嘴,提着来时带的包,气哼哼进了卫生间。 她现在就是乞求,求老天爷能赏一个天降姨妈。 可惜,直到林景行在外面催,说还剩一分钟,姨妈也没光顾。 就不该对这个醋坛子心生怜悯的! 吃苦头的,还不是她! 乔羽换上了她自己做的浴袍,扭扭捏捏地打开门。 一个人影飞快蹿入,又迅速关上门。 乔羽吃了一嘴热乎乎,潮兮兮的风。 “你晾下头发,我五分钟就好。”里面有声音传来。 乔羽走到阳台上去吹头发,转回头,看向专家楼里的一应陈设。 跟林景行自国庆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 这个专家楼就要还回去了,以后再也没机会来了吧。 乔羽心里还挺舍不得的。 房子就跟玉石一样,处久了,都有感情。 哪怕是阳台上被林景行拿来掐灭烟头的花盆,乔羽看着都分外亲切。 真的好舍不得这里啊。 身后有人拥住了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林工,我挺舍不得这里的。要是我有相机就好了,可以把这里拍下来。不像现在,我们只有国庆我给你画的那张素描。” 林景行转过乔羽的肩膀:“设计院里有相机,明天我拿回来,我们把这里拍下来,洗出来。” 乔羽眼眸一亮:“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乔羽从腿弯处被人打横抱了起来:“现在开始,不许想玉石,也不许想这个楼。” 林景行盯着怀里的人,“只许看我,只许想我。” - 乔羽被林景行轻柔地放在床上,她的眸光不可避免地被林景行整理好的部分包裹吸引过去。 这些包裹时刻提醒着她,就要和林景行分别了,而且一别就是一年。 这一年,她根本没有玉石可以雕,那样的话,时间就会过的很慢。 不像刚刚过去的七天,她有玉石,时间就跟不够用似的。 刷刷刷就过去了。 在唐市的一年,可能真的很难熬。 乔羽想到有些伤感,吸了吸鼻子。 那边忙着脱衣服的林景行觉察出乔羽情绪的变化,躺倒她身边,把她掰成侧躺,一声清脆的击打响彻整个房间。 乔羽的小脸应声涨到通红。 乔羽:??? 大哥你干吗? 好好的为什么又打她? 怪癖的事都隔了那么多天了,还过不去吗? “你干吗又打我?”乔羽用手捂住脸。 林景行掰下她的手:“你不专心。” 说完,林景行紧搂住她,覆唇而上,不让乔羽有半点分心乱想的机会。 “玉石相击”也没闲着,在乔羽身上霸道游走,乔羽感觉整身的肌肤都燃烧起来。 不由轻哼出声。 那天的塑料皮撕裂声又回荡在乔羽耳畔,乔羽不由紧张到不能呼吸。 林景行从耳根开始,用唇一点点的轻点过去,乔羽既痒到难耐,又紧张到飞起。 “乔羽,我可以吗?” 耳边传来很轻的确认声。 乔羽用手遮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身体被破开的感觉慢慢涌来,乔羽闷哼出声,却被面前的人全部封住。 “放松就没事,听话。” 极其蛊惑的声音萦绕在乔羽耳畔,乔羽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想跟随对方,沉浮,荡漾…… 第52章 海盐奶盖爆浆蛋糕(二合一…… 第一次真的毫无美感可言。 乔羽只剩下痛。 但为了不扫林景行的兴, 乔羽都忍着,不让破碎的痛呼溢出喉咙。 林景行亲过她的眉眼,看到乔羽睫毛有止不住地颤抖, 停下动作。 “很疼,是吗?” “...没事, 你继续…” 乔羽始终微闭双眸, 不好意思去看对方。 林景行抱着乔羽, 转成侧躺,没再继续动作,好让乔羽先缓一缓。 “我也有点疼, 我们先等等,让…先相互适应适应。” 乔羽:??? 这要适应到什么时候,抓紧做完,她好睡觉。 林景行动作轻柔,将乔羽额前碎发卡到耳后:“乔羽,你先睁开眼,我跟你讲讲接下来一年,你在唐市可能会遇到的困难。” 乔羽:??? 大哥,你确定要在这么绮丽的时刻讲这么严肃的事吗? 乔羽慢慢睁开眼眸, 林景行跟她一样,满脸都是酡红。 额头上还有很细密的汗珠。 她伸出小手, 抹去他额头上的汗,小脑袋埋进他脖颈之间:“话题太严肃, 不要在这个时候讲。” “那你想听什么?” “想听你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次相亲。” 心里冒出些酸水, 应该可以抵消一部分疼痛吧。 林景行轻笑一声,搂紧乔羽,稍微挪动了下身体, 一股异样的麻感立刻传遍乔羽全身,她不由嘤咛出声。 又怕林景行笑话,乔羽赶紧咬紧嘴。 林景行像是没发现她的异常,慢慢开口:“我只是收到很多照片,但我没去见这些人。不过你这么问,这么些年,确实遇到过几个紧咬我不放的。” 乔羽来了兴趣,微微抬起小脑袋:“都是些什么人啊?” “还挺多,我就讲我印象最深的那个吧。” “嗯,快讲,我喜欢听。” “京市妇幼保健医院的一名妇产科女医生,你还想继续听吗?” “女医生对男工程师,多般配啊。快讲,我要听。” 林景行提提唇角:“那时,我参加工作没几年,还没评上专家。当时我们正在规划一条铁路,需要从她们医院后面经过。她知道后,跟在我后面十几天,各种挑衅,要求我改设计方案。理由是火车经过,会吵到产妇和婴儿。” “这个医生很负责任,产妇和婴儿必须得到很好的休息。” “其实她们医院马上就会整体搬迁,会远离那条铁路线。跟她解释过,她也不信,还说即便那样,也不行,产妇和婴儿一分一秒都不能被打扰。” “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应该就是看中你,故意找借口缠着你。林工,这个女医生,她长的好不好看?” 林景行亲了亲乔羽:“我忘记她长什么样。” “我才不信,你记性那么好,你肯定还记得的。” 林景行抿嘴笑了下:“好吧,我确实记得。她是她们妇幼保健医院的院花,长的确实不错。还因为完成了几台危险性高的手术,上过报纸。” 乔羽心里泛起一大坛的酸水,然后,她惊奇地发现,她真的感觉不到太强烈的疼痛了。 嘿,她可真是个大聪明! “那你和她就更般配了,都是报纸专业户。” “你吃醋了?” “才没吃醋。” 疗伤的事怎么能叫吃醋呢。 林景行笑了笑,把乔羽搂抱的更紧:“后面我很快确定这个女的是有备而来,因为没过几天,我们院长借着一次庆功宴,也叫上了她,当场撮合我们两个。我最讨厌这种处心积虑接近我的人,就没给她和院长留面子,当场拒绝了她。” “然后你就被派遣到这里和那里,到处出差,是吗?” 林景行亲了亲乔羽的额头:“你真聪明。不过幸好我一直在出差,不然就会错过你。乔羽,后面我会申请不再出长差,我们结婚后,就住京市。” 乔羽:??? 大哥的人生经历从此要被她改写? 他的履历可是一直出差,直到40出头。 还是尽量让他靠拢原履历,不要偏太多。 “林工没事的,我适应性很好,要是单位需要你出差,我没问题,可以跟着去。实在不方便,我就在家等你。” 林景行像是就在等她这句话,她一说完,他就亲上她的嘴:“那你现在适应好了吗?” 身体也再次倾覆而上,轻柔而又缓慢地开始先前暂停的动作。 乔羽羞到满身都呈现出透粉的颜色。 不过喝下几口醋,痛感真的消退很多。 甚至有她从未感受过的强烈酥麻感,由远及近,如浪潮般,一阵阵向她袭来。 乔羽赶紧伸出手,去捂嘴。 她不想哼出声响,被林景行笑话。 林景行轻轻拽开乔羽的手,极其轻柔道:“没事,乔羽,想喊就喊。” 他温柔覆上她的唇,尽可能吞下她大部分的嘤咛声…… - 两人都是第一次,林景行没有贪心到要乔羽好几次,只用掉一个套子,他就放她洗漱去了。 穿上睡衣躺回床上,乔羽拱进林景行怀中,想了想,还是要叮嘱一下他。 “那你回到京市,要是那个妇产科医生还没结婚,又跑来找你,你可不许搭理她。” 林景行抿抿唇:“我会告诉她,我现在是五个孩子的父亲。” 乔羽脸一红:“谁要给你生那么多的孩子。” 林景行在乔羽额头印上浅浅的吻:“你碰见罗辅云,也要跟他说,你是五个孩子的母亲。” 乔羽:“......” 罗辅云?谁啊? 哦,想起来了。 罗叔叔的营长儿子。 乔羽睨了睨林景行,她有部分理由怀疑,妇产科女医生的事根本就是林景行临时现编的。 为的就是提醒她不要和罗辅云走太近。 她提提唇角,使劲朝这个别扭又可爱的男人怀里钻了钻。 闭上眼,什么事都不想再多想,只想好好补一补这七天来缺的觉。 - 早上五点,乔羽被林景行的手指弹醒。 一看到她还贴人怀里,乔羽的脸瞬间熟透。 她赶忙推开林景行,起身换上班的衣服。 今天是她在设计院的最后一天,明天开始,这里的班要还给乔桃上。 中间可以休息个两天,然后就去乔大山的铁路上报到。 为去唐市援建做前期准备。 所以今天还蛮有意义,是她跟平城设计院告别的日子,她不想迟到。 林景行也跟着她爬起来,打开橱柜,找衣服穿。 乔羽红着脸:“林工,你上班还早,不用起这么早,再睡会儿。” “今天我俩都是最后一天,我送你上班。” 哦,对了,今天也是大哥告别平城设计院的日子。 要是再不送她上班,他就会永远失去这样的机会。 乔羽从身后抱住对方:“林工,生日快乐!今天下班后,我去徐大哥家,给你做个咸味蛋糕。要是中午有人请你吃好吃的,你别吃太多,空出肚子,晚上吃蛋糕。” “还有咸蛋糕?” “嗯,很多人不爱吃甜,所以专门有这种收口是淡淡咸味,不会起腻的蛋糕。” 林景行转回身,抱住她:“乔羽,你生日在哪天?” 乔羽一愣,这是测试题? 可她根本不知道她小姑奶的生日。 对面的林景行没等她回答,继续开口,“这边乔家二妮的生日,你不要用,她不是你。你原先的生日,也别用,你家人可能会在这天给你上坟,不吉利。重新选个你喜欢的日子,我们定下来,做你新的生日。” 乔羽眉眼弯弯,大哥真是太体贴了! 简直说到她心里了! 难道那样之后,两人心意会更相通? 倒是可以趁此机会,说出她原本的生日。 “我喜欢七夕,我选七夕做我的生日。” “生于哪一年?” “出生年份也要改?” “一起改了吧,我希望这世上,只有我知道你重新定义过的生日。” 乔羽小脑袋瓜飞快做起算术,用年份减去她的岁数。 她伸出胳膊,紧紧搂住林景行脖子:“那我想选1952年的七夕做我的新生日。” 林景行抿抿唇,还好,她并不是那么小。 24岁,这个年纪已经足够大,可以过夫妻生活。 昨晚他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才十八九岁,不然怎么会那么疼。 要不是他编了一个故事,分散她的注意力,他都有些想放弃了。 “那样的话,我比你大八岁。乔羽,你不嫌我老吧?” 乔羽摇摇头:“才不会,林工,你一点都不老。谁敢说你老,我打死他!哼!” 林景行捏捏她的小鼻尖:“快洗漱一下,我们上班去。” - 除了第一天上班有张萍陪着,后面乔羽都是一个人孤零零上早班。 虽说这个年代治安还不错,上班的路也近,但毕竟天亮的越来越晚,有些路段都没路灯,她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 今天有林景行走在旁边,她就放心很多。 两人肩并肩,一起朝设计院走去。 乔羽走两步,就去偷瞄林景行。 要抓紧时间多看两眼,他一回京,她就只能抱着他的照片想他了。 林景行也觉察出她在看他,转眸:“昨晚贴那么近的时候不看,现在路灯那么昏暗,却使劲偷看。” 乔羽:??? 她赶紧转头,朝向正前方,害怕林景行会继续说出更让她脸红心跳的话。 可大哥他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今晚再给你三次机会,到时睁大眼睛,别再浪费。” 乔羽:??? 大哥你上次牛皮就吹爆了,还没吸取教训? “不行,我那里还很疼。”乔羽撅着嘴,抗议。 林景行蹲下身:“上来。” “干什么?”乔羽往后缩了缩。 “背你去单位。” 其实倒也没那么难受,昨晚下半场,她缓了缓之后,就不怎么疼了。 乔羽刚刚故意夸大其词。 但有人主动,提出要背她,那她就装一把娇柔之花,也不是不可以。 乔羽喜滋滋,趴上林景行的背。 伸出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林工,你对我真好。” “是吗?” “嗯。” “那除了我跟那个江至清,还有哪个男人也对你这么好过?” 乔羽:??? 乔羽心中警铃大作,刚刚在专家楼,他让她重新选个日子做生日,她就觉得不对劲。 大哥怕不是,彻底确认她的第二层马甲有问题了吧? 又重新开始对那根红宝石项链耿耿于怀了? “江至清对我又不好,林工,只有你对我最好。”乔羽坚决不接飞刀。 “是吗?” “嗯。我从来不骗你。” 好在林景行没再接着问下去,乔羽把头朝向一旁,极其轻缓地舒了一口气。 - “二妮,林工一上午,跟办公室所有员工都告了别。我估计过一会儿,他也要上我们食堂来。别揉面了,赶紧洗把脸去。” 何叔走到乔羽身边,让她停下手里的活,给对面两位阿姨做。 “他不会来食堂的,我们跟他的工作又没联系。”乔羽继续揉面。 面点工的活虽然累人,但今天是最后一天,她反倒像是揉出了感情,不愿意在最后一天把活给别人干。 “林工过来了,大家快把手里的活停一停。” 物资管理员李姨激动冲了进来,眸光看向乔羽,“二妮,你怎么还在揉面,赶紧站外边点来。” 说话间,林景行已经迈着大长腿走了进来。 “林工,您来了?”李姨问道。 “林工,您今天想吃什么,我来给您做。”何叔问道。 “大家不用忙,院长在国营饭店等我。我说一会儿话,就走。”林景行话是对着大家说的,但眸光却只看向满头大汗的乔羽。 食堂后厨事关员工的食品安全,平时,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进来。 所以,这还是林景行第一次进食堂后厨。 进来后他才发现,这里工作环境很不好,又闷又热。 怪不得乔羽天天冒那么多汗,到处找地方洗澡。 “哦,国营饭店好,我们做的再好,也比不过国营饭店的老厨师。”何叔附和道。 “何叔不用太谦虚,你的厨艺肯定不比国营饭店差。乔羽,你过来。”林景行和何叔寒暄之后,朝乔羽招招手。 乔羽不知道林景行又要搞什么花样,但今天是他生日,寿星最大,还是顺着他点吧。 她慢慢挪着不大情愿的步子,走到林景行身旁。 林景行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问她:“真疼到路都不好走?” 乔羽:??? 小脸瞬间红到像煮熟的虾。 林景行拢过乔羽肩膀:“今天是我,也是乔羽在平城设计院的最后一天,我要谢谢各位对我还有乔羽的照顾。乔羽虽然只在这一个月,但她很喜欢这里。中秋节,我带乔羽去弘济桥玩,她还在想着食堂的同事,说有机会,一定要带上你们,也去弘济桥玩一玩。” 乔羽:??? 她真想踮起脚,伸手捂住这人的嘴。 “二妮心地善良,我们都很喜欢二妮。” “是啊,二妮来一个月就要走,我们比谁都难过。” 周围感慨声越来越多。 乔羽尴尬到脚趾都要抠破布鞋的鞋底! 林景行看了看乔羽,唇角漾出温暖弧度:“所以我今天过来,是想借告别的机会,在乔羽最喜欢的同事面前做个保证。明年年底前,我林景行一定会娶乔羽。要是做不到,任何人都可以去京市找我,用我刚刚说的话,让我名誉扫地。” 乔羽极其震惊地望向林景行,原来他今天过来,是因为昨晚他们发生了亲密举动,他想尽早给她吃下一颗定心丸。 他好傻,她自愿的事,他何必跑来食堂做这个保证? 放在2021年,这样你情我愿的事情不要太稀松平常。 “林工,我们信!我们就等着喝您和二妮的喜酒呢!” “就是,您看您还特地跑来保证,我们还能不信您?” 乔羽鼻子有些发酸,真是个傻子。本来她还想着,今天从设计院离开,坚决不掉一滴眼泪。 可因为身边这个傻子,她做不到了,眼泪根本控制不住,滚出了眼眶。 “看,二妮高兴傻了,都流泪了。” “二妮,这是好事,别哭,应该笑。” 周围全是为她开心的声音。 林景行拢了拢乔羽的肩膀,凑到她耳边:“乔羽,我林景行会永远对你负责。” 接着他转头朝向大家,“不多打扰大家了。院长还在等我,大家散了吧。” 说完,又步履匆匆,离开。 乔羽坐在小马扎上,拿着李姨塞给她的卫生纸,又哭又笑,像个大傻。 这样的状态足足持续了三分多钟,她才渐渐平息下来。 真是坏蛋! 大坏蛋!! 她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保证。 本来还挺好的心情,被他弄到无比压抑。 晚上一定要挖一大块奶油,糊他一脸! 生气! 哼! - 乔羽想给林景行做的咸蛋糕是海盐奶盖爆浆蛋糕。 这是一款在她那个时代非常风靡的网红蛋糕。 但在这边,乔羽很难把原材料配全。 比如,她找不到做戚风蛋糕需要用到的纯牛奶,也找不到做奶盖时需要的酸奶。 只能尽可能朝那个方向靠,希望成品不要太让她失望。 但困难显然比她想象中多,比如做这款蛋糕的底座——戚风蛋糕时,她就遇到了麻烦。 她没有打蛋器,只有细胳膊! 可胳膊哪能跟机器比。 她现在就希望旁边有那把轻微漏电的切割机,她手上通上电,抖的速度应该可以和打蛋器拼一拼。 各种状况,各种困难,乔羽弄到一头面粉和奶油,总算在六点十五左右,端出一个有六分像她那个时代的海盐奶盖爆浆蛋糕。 不行了,原本还准备用奶油糊林景行一脸的,这会儿,她自己都舍不得! 搞出这个蛋糕,太难。 她宁可全部塞进肚里,也不能糊他脸上。 太浪费。 “乔羽,徐寄和周舜昌已经在饭店,你这边好了吗?”林景行过来接他。 乔羽:??? 不是只有她和他? 那他之前在培训班瞎吹什么牛呢? 她还一直以为她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平城女孩呢。 不过徐大哥是他的好朋友,周舜昌又是他的贴身助理,几个人确实应该出席他的生日宴。 乔羽想着她可真是善解人意的小体贴,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蛋糕,六寸的,并不算太小,四个人分,够了。 “怎么弄到一头一脸都是?” 看乔羽捧着一个大搪瓷碗过来,林景行从裤兜里掏出手帕,帮她把头上的奶油和面粉都擦掉。 “你的这个蛋糕真的好难做,可是林工,我不想让你在过生日的时候,跟其他同事一样,吃花馒头。所以再多困难,我也会克服。今天这个蛋糕样子有些不太好看,你别嫌弃啊,这真的是我最最努力的成果了。” “你做的,怎么样都是好看好吃的。”林景行点了点乔羽的鼻子,拉着她进车里。 乔羽跟林景行到国营饭店的时候,徐寄和周舜昌在那边聊着天。 桌上的菜还没上。 “二妮,你做了什么样的蛋糕?” 又是做面包窑,又是让他顺各种原材料,徐寄也很小仙女也很好奇,乔羽到底要给林景行做一个怎样的蛋糕。 “徐大哥,我做的是一个咸味的蛋糕,可能不合你的口味。” 徐寄笑着看向林景行:“你看你,嘴那么刁,把我们二妮给为难的。” 林景行提提唇角:“我只是不爱吃甜,其他我都不挑。” 乔羽忙点头:“林工一点都不挑,我做什么菜他都吃。” 徐寄的眸光在两人中间来回转了几下:“怪不得你小子看着比之前胖了点,二妮天天给你开小灶呢。” “也不是天天。我最近忙着给林工雕一个玉摆件,当做给他的生日礼物,已经好几天没做好吃的给他吃了。” “什么样的摆件?带过来了吗?” “摆件很大,放家里了。”林景行淡淡回答道。 “我想看看二妮的手艺。景行,待会儿我跟你去趟专家楼,看一眼那个摆件。” 林景行忙摇头:“你不是说明天早上要送我的吗?到时给你看,一样。” 说完,他转头,用警告的眼神瞪了下乔羽。 乔羽吐吐舌头,忙拿起旁边的筷子:“菜还没上,大家先吃点蛋糕吧,垫一垫。” 她掀开扣在搪瓷碗上的另一个搪瓷碗,徐寄站了起来。 就见搪瓷碗底躺着一个软塌塌的小蛋糕,上面淌着一层厚玉米粥一样的东西。 “二妮,你这上面是什么?” “奶油啊,比你们吃过的奶油好吃。”乔羽用筷子分开蛋糕,装进每个人的碗里。 徐寄,周舜昌,林景行看着乔羽送过来的蛋糕,脸上表情都带着点嫌弃。 乔羽赶忙先尝了一口,味道挺好! 虽然比不过她在2021做的,但绝对不难吃。 至少入口的绵软,咽进嘴一瞬间的丝滑,还有咽下去返上喉头的清爽,她都做到了。 比起林景行前几天吃的老面包,这个蛋糕,可一点都不会让人起腻。 “林工,你刚刚还说无论蛋糕做到怎样,你都会喜欢的。你带头,先吃。”乔羽鼓励道。 乔羽知道,这个年代卖的都是硬奶油蛋糕,所以他们看到这种好像还在流淌着的奶油,肯定很不习惯。 “可你这蛋糕,熟了吗?” 林景行拿筷子拨弄了两下,蛋糕好看与否他不在乎,但要是蛋糕还是生的,他回头吃了,再跑肚子,就没法给乔羽三次机会,让她近距离欣赏他。 明天上火车也会很不方便。 “噗——” 乔羽捂住嘴,他的问题怎么永远那么可爱。 “你们这么担心,还是别吃了。徐大哥,你拿回去,给小军吃,小军肯定爱吃。” 徐寄听乔羽这么说,就知道这蛋糕绝对没问题。乔羽这么喜欢他儿子,还能给孩子吃没做熟的蛋糕? 他拿起筷子,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闭着眼,品味了好久。 大拇指翘的高高的:“二妮,咸蛋糕居然那么好吃!你有点本事!” 周舜昌也尝了一小口,对着林景行道:“林工,这蛋糕确实跟副食品店卖的不一样,香而不腻。你快尝尝。” 林景行这才拿起筷子,拨了一点点,放进嘴里。 乔羽托着腮帮,眼眸晶亮,一如她在设计院的食堂里那样,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林景行对她做出来的东西的点评—— “咸味很淡,奶油很香。乔羽,谢谢你做的这个蛋糕,非常合我口味。” 乔羽听了寿星的点评,很欣慰,她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没有白费。 林景行吃完面前的蛋糕,就站起身,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黑丝绒方盒,走到乔羽旁边。 “徐寄,周舜昌,你们两个都是我最好的兄弟。今天在这里,帮我做个见证。从今往后,乔羽就是我们林家的人。” 他打开黑丝绒方盒,从里面拿出墨玉质地的平安无事牌,对着乔羽道:“乔羽,我母亲回上海前,让我给我喜欢的人戴上这块玉。今天是个好机会,我给你戴上。” 用筷子挑蛋糕吃的乔羽愣在了那。 她没想到林景行会选在今天,送出这块玉。 她心里甚至有些害怕,她怕她戴上玉,会不会一下掉回到2021年。 她刚穿回来那会儿,确实很想回去。 可现在,她不想回去了。 她要留在这里,和林景行过好一辈子。 “林工,可不可以别给我戴这块玉?” 乔羽捏住林景行的手腕,眼眸里全是乞求。 “怎么了?”林景行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乔羽怕林景行误解她不愿意他们两个人的事,忙改口:“要给我戴上这块玉也行,我必须先抱住你,你再帮我戴。” 旁边的徐寄和周舜昌听见乔羽这番话,都红着脸,捂嘴轻笑。 乔羽才顾不上他们笑话她,如果她会突然穿回去,她怎么也要带上林景行。 她才不要重新在那边再找一个男人。 她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男人了。 乔羽十指相扣,紧紧环抱住林景行,闭紧双眸,嘴唇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感觉到脖子上多了一块挺有分量的玉石,乔羽慢慢睁开眼睛—— 还好,还好。 一样昏暗的白炽灯,一样红着脸的徐寄和周舜昌。 还有面前一样帅气的林景行。 第53章 基建工程兵(二合一)…… 两人一到家, 乔羽就被林景行摁到墙上:“今晚为什么迟疑?” 乔羽知道,他对她没有立即接受平安无事牌,起疑了。 反正还没主动亲过他, 他明天又要回去。 这次可以试试,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她伸出两只胳膊, 缠在林景行脖子上, 身体也贴了上去:“林工, 这么宝贵的时间,你确定要浪费在没有意义的问题上吗?” 林景行眸中燃起滚烫火焰,乔羽闭上眼, 踮起脚,在他覆上来前,先主动贴住他的唇。 他再也无暇顾及刚刚的疑问,一把抱起乔羽,直奔房间。 摁住她,亲到她双唇润泽到不行,才喘着粗气放开她。 “十分钟,快去洗。” 嗯?时间越给越少。 那他明天要是不走,她是不是也要像他一样, 只能洗五分钟。 “不够。” “我帮你洗,肯定够。” 乔羽忙跳起来, 抓着早上换下来的睡衣,冲到卫生间。 “应该够, 林工, 不用麻烦你。” 乔羽没想到,林景行这次动了真格。 他说三次,虽然没有一次性完成三次, 但他做到定时定量,分批完成。 两人洗完澡,九点多,他要了她一次。 睡到十二点,乔羽又被身上的动静弄醒。 迷迷瞪瞪重新睡过去,凌晨三点左右,林景行又来了。 “林工,我想睡觉。”乔羽幽怨,埋怨道。 “你接下来几天都休息,有的是时间补觉。”林景行堵上她的嘴,不给她抗议的机会。 乔羽浑身化成一滩软泥,根本没力气跟他抗争,只能闭着眼,随他折腾。 可就是这样,这人还嫌不满意。 “乔羽,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不要。” “听话,看着我。” 乔羽只能听他的话,极其委屈地,微微睁开一条缝。 看了一眼,又羞到连忙闭紧。 “记住我刚刚的样子了吗?” “...记住了。” “那你画进软面抄里,撕下来,写信寄给我。” “…不行。” 大哥怎么总有奇奇怪怪的要求。 刚刚他的模样,她自己都不敢回想。 太羞人了。 绝对不能画,万一被人看见,她还要不要面子。 “不行?”清脆的击打声又回荡在静谧的房间。 乔羽浑身泛起大片红潮,忙嘤咛妥协:“...行,行。” 林景行得到了乔羽的保证,怜惜地亲着乔羽,拥紧了她...... - 乔羽很不喜欢离别的场景,她更喜欢重逢。 早上起来,她就告诉林景行,她不想跟着去火车站,哭哭啼啼地送他。 那种场面太过悲伤,她不想那样。 林景行点点头,拥住她,递给她一本新软面抄。 “我把我单位的电话,地址都写在上面。你有紧急情况,就打电话找我。信的话,每月至少给我写一封。”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空,我在唐市会很忙。” “那改成每两周一封。” “每月一封,一定每月一封。我保证!”乔羽忙妥协。 一月一封,还好记。 哪天她姨妈来了,就赶紧拿出纸和笔,给林景行写上一封。 完美。 “我还列下危险系数比较高的工种,你要远离这些工位。” 乔羽翻了翻,林景行写的还挺详细,钢厂常见工种,都有哪些风险点,出了问题会是怎样的后果,他都列的清清楚楚。 他还在工位名称旁写上是否推荐,乔羽一眼望过去,全是“不推荐”。 除了“天车工”这个工位,他什么都没有写。 没写不推荐,那就是推荐啰。 乔羽眯眯眼,看来“天车工”这个工种,危险系数并不是那么高。 那她岂不是可以试试。 毕竟调度,后勤,食堂之类的二线工种,虽然轻松又安全,但不太有机会获得荣誉。 “林工,这个‘天车工’要干什么活,你这边没详细写。” “坐上20米,30米,甚至更高的高台去操作设备,来运送炼钢的关键原料,半成品或成品等。但乔羽,你最好别去干。万一再来地震,那么高的地方,你来不及下来。” 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难不成要她换个地方,继续揉面? 她才不要! 乔羽展露乖巧微笑:“嗯,林工,我听你的。” 才不呢,这次她就要阳奉阴违。 她是2021年来的,对于各种机器的操作,她接受起来,肯定比这边的人快多了。 而且她知道,唐市不会再有地震。 这个工种,她干定了! “你是不是只是嘴上答应,心里却还是想着要干。”林景行像是看出了乔羽的真实想法,手上加了把力,紧搂住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乔羽还没开口回答什么,林景行极其不舍地把她推到墙边,抬起她小脸,霸道亲了上去。 “乔羽,你一定要好好的,答应我。” 乔羽被他亲到手上都失了力,软面抄“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她勾住林景行的脖子,呢喃道:“林工,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想着徐寄会过来送林景行,乔羽伸出小手,使劲推对方。 红着脸,低下头:“林工,我得回家了。你这一年,多保重。” 迅速转身捡起软面抄,提上她拿来的大布包,抬脚准备离开。 “乔羽——” 林景行喊住她。 “还有事吗?”乔羽都不敢回头,怕又被他摁着亲,这样没完没了,她就走不了了。 “我看你姐回来后,肤色白回来很多。这个,就按你说的,送她吧。” 林景行走到她对面,塞给她一根凉冰冰的项链。 乔羽看着手里的红宝石项链,心头翻涌起很复杂的情绪。 这些天,林景行一直在收拾回京市的东西,肯定早就发现她扔在卧室抽屉深处的这根项链。 两人又发生了那么亲密的关系,按理说,她确实不该再藏着秘密,应该把她来自哪里告诉他。 昨天早上,他问出那个奇怪的问题,就是给她机会,想让她坦白她所有的恋情吧。 其实昨天晚上,她倒是有机会跟他坦白,但她又一次蒙混过去。 现在坦白吗? 显然不行,他马上要去赶火车。 等再见面吧,她一定找个好时机,告诉他一切。 乔羽压下心头翻涌上来的万般情绪,点点头:“嗯,好,我送给我姐。林工——” 她踮起脚,攀住对方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声音有轻微颤动,“我爱的人,从来只有你。” - 林景行回京市了,乔羽一下觉得时间慢了下来。 再加上她一回到筒子楼,身上姨妈就来了,日子更加难捱。 乔桃要去设计院上班,下午才回家,也顾不上她。 她后天才会去铁路报到,这夹着月经带,又没林景行的日子,真的很不爽。 乔羽选择天天躺床上,翻看乔大山带回来的报纸,多领会领会这个时代铁路人拥有的精神。 到时出发去唐市,她能知道该怎么做,才不辱没铁路人的脸面。 “二妮,来,喝点麦乳精。”张萍看乔羽来了那个,打开林震裕上次送他们的麦乳精,冲了一大勺,端给乔羽。 “妈,我不喝。” 乔羽知道这东西在这个时代超级贵,一罐要卖四五十,都相当于她当面点工一个半月的工资。可其实麦乳精营养价值又不高,就是一些砂糖和炼乳。 实在不值这个价。 还是留给张萍他们喝吧。 “身上的那个来了,要补补的。快坐起身,喝点。” 乔羽只好坐起来,接过碗,咕嘟咕嘟喝了一半。 “妈,实在喝不下了,剩下的你喝了吧。” 张萍接过碗,放到一旁桌上,坐到乔羽身旁:“二妮,真要去唐市?” “嗯,必须去。” “可我听人闲聊,说首长的位置已经很高。林工父亲要是拍板,让林工立刻娶你,谁敢反对。” “一个首长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妈,是不是又是铁路上的人说闲话,你别搭理他们。” 自从林景行一家来过筒子楼以后,乔羽并没有像设计院那样,得到铁路职工的大面积祝福。 其实乔羽能理解,设计院的人盼着她和林景行好,那是因为他们也算是利益相关者。 但铁路上的人就不一样了,大家都住筒子楼,大家生活都一样难,凭什么你乔大山的闺女就那么秀,还能嫁给大专家? 更何况,这个闺女之前还一直是个傻子。 所以这些天,乔羽出入筒子楼,总能听到一些故意让她听见的嘀咕声。 比如,肯定上了什么狐媚手段,肯定早就不清白了之类的。 张萍为这些闲言碎语,已经在家门口指桑骂槐过好多次。 其实乔羽并不在乎这些风言风语,她以后要跟林景行在一起生活。 平城,她并没有多少机会光顾。 所以,只要这些人不当着她的面说她,她就当没听见。 但张萍天天住这,她不一样,还是要宽慰好她。 “妈,嘴巴长别人身上,他们要是觉得嚼两句舌根,他们就能舒服很多,就让他们嚼吧。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时间一久,他们能看清。” 张萍拍拍乔羽的手:“二妮,你这么善良,可不一定是好事啊。” - 乔羽去铁路上学了十天的铁路精神,终于在十一月十日这一天,和铁路上其他援建人员一起,坐火车,出发。 唐市的铁路线被地震破坏的太严重,这会儿还没完全修好,没能恢复通车。 乔羽要先坐火车去津市,到了那里,会有人安排军卡,从陆路,送他们前去唐市支援。 乔羽不想送人离开,也不想被人送。 但张萍和乔桃坚持要来车站送她,两人还抹起眼泪。 看她们这么煽情,乔羽心里挺不是滋味。 “妈,姐,我会当心好自己的,你们别哭了。” “二妮——”有道熟悉的嗓音从远处传来。 乔羽探头望去,是马国涛。 估计是乔桃告诉他,她今天出发的吧。 “马伯,您怎么来了?” 乔羽迎了上去。 马国涛塞了一张报纸到乔羽手上:“我来给你送报纸。这张报纸非常重要,但我猜你肯定没带。” 乔羽接过来,翻了翻,是那张发表过她写的马屁文的省报。 “马伯,我去唐市干苦力,带报纸干吗。” 马国涛抖抖胡子:“你明年要嫁给林工,怎么能做苦力,再把手弄粗了。这张报纸,一来显出你有文化,二来证明你和林工的关系。这么重要,你到哪必须都带着。谁敢让你干苦力,你就把报纸丢给他看。二妮,出门在外,你可要机灵着点。别再像在食堂,一颗红心全给掏了出来。知道吗?” 乔羽并不赞同马国涛的说法,但她还是很感动,这老头真把自己当亲闺女看。 “嗯,马伯,我记下了。到哪,我都会带着这份报纸。” - 乔羽在火车上颠了两天半,铁路上看他们去唐市援建,给他们安排了这个年代很珍贵的硬卧,让他们不至于坐着硬座,腰酸背疼的,到达目的地。 蒸汽火车进入津市的范围,乔羽看到跟平城完全不同的景象。 不像平城,因为还算远离唐市,半个月前已经拆掉地震棚。 但津市离唐市太近,地震来的时候,他们震感极其强烈,所以虽然这里开始变的很冷,沿路看着,还是有很多乱糟糟的地震棚。 乔羽心情稍稍有些沉重。 “今天晚上大家先住铁路公寓,大家放心,我们铁路上造的公寓质量还是很好的,即便有地震,也不太可能会塌。”领队李先毅走过每个床铺,跟平城过来的人讲明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李先毅是乔羽对门李志明的儿子,跟乔羽一样,他刚刚顶了他爸铁路安全员的班。 这人前不久才谈了一门亲,所以就想着来唐市,攒点功勋,好回家换个大一点的单元楼,结婚住。 某种程度上,乔羽跟他还挺像,都是为了更好的结婚。 “李大哥,我们这批人,有多少申请去唐市钢厂的?” 乔羽一路上并没有找其他人聊天,一来,她只认识李先毅。二来,其余人因为红眼病的原因,对她并不热情。 她就没上赶着去贴人家。 一路过来的两天半,乔羽要么闭眼睡觉,要么欣赏下沿途风景,顺便想想那个男人。 但眼看就要到津市,乔羽想着还是问一问李先毅,要是也有人申请去钢厂,今晚入住铁路公寓以后,她应该提前跟人认识一下。 进入钢厂,相互之前也好有个照应。 “一共四个人报名去那,我,还有俞梅,贺志鹏,再就是你了。其余46个人去其他几个单位。” 俞梅和贺志鹏? 乔羽没有印象。 她在铁路上总共就没待几天,还是以接受培训为主,不认识铁路上的员工,很正常。 “乔羽,到铁路公寓,会有冶金基建工程兵的人来接我们。到了钢厂,我们的任务安排全由他们分配。名义上,我们也算是基建工程兵的一员,这样便于管理。”李先毅继续给乔羽解说他提前打听到的。 “我们不是有我们自己的兵种吗?铁道兵呀。” 为什么要去投靠基建兵? 她都没听过这个兵种。 “铁道兵忙着修铁路呢,再说,铁道兵也不会炼钢,冶金基建工程兵专门学这个的。有他们在,钢厂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复产。” 乔羽想着这个李先毅提前做了很多功课,跟着他,林景行应该不会吃醋,因为他有未婚妻。 乔羽笑笑:“谢谢李大哥,希望到时我们都能分到容易出荣誉的工种。” “乔羽,李大哥需要荣誉是真的,你都快嫁给大专家,就别跟着凑热闹,把荣誉留点真正需要的人吧。” 一个留着这个年代标准短发的女孩端着搪瓷杯,从乔羽床铺边走过,言语中讽刺感挺强。 乔羽估计,这人八成就是俞梅。 “钢厂那么大,像是大社会一样,能出荣誉的地方有很多,我们并不是竞争关系。” 乔羽不想一开始就和老乡加同事闹僵,所以她客客气气,回人家。 “哼,真能装。”俞梅这几个字说的特别轻,说话的时候,还翻着白眼。 乔羽一人在外,林景行又不在身边,没人给她撑腰,她并不想挑事,也不能惹事。 就先让俞梅在嘴巴上占点便宜吧,反正大家要在钢厂待上一年。 有的是机会和她掰扯。 - 这年头铁路上的职工,工作虽然挺辛苦,但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 像乔羽,她现在有铁路职工证了,坐火车,就有特定路段免费乘坐的福利。 出门住一晚铁路公寓,也免费。 福利还是很赞的。 乔羽提着笨重的藤竹行李箱,跟着李先毅往铁路公寓二楼爬。 张萍听说这边的冬天会很冷,提前给乔羽做了两件大厚袄。 乔羽拎在手里,非常压手。 可她只能咬牙,坚持。 “你们从平城东站来的?”一名身穿军装的小士兵站在一楼,开口问他们。 “是,我们刚到。”李先毅回答道。 “哪位是乔羽?” 乔羽连忙转回身:“是我。” 小士兵“蹭蹭蹭”爬上来:“我先帮你把箱子提上去,待会儿你跟我走一趟,我们罗营长要见你。” 乔羽:??? 罗营长? 罗辅云? 乔羽暗叫不好,她怕醋坛子林景行吃醋,连罗平潭塞给她的信都没带。 这个罗辅云,明显应该跟家里通过电话,不然不会知道她名字的。 待会儿他要是问起信的事,只能编个借口糊弄过去。 - 公寓虽然不要钱,但也不能做到一人一间。 好在是自由分配,她没要求跟俞梅住一间,而是选择住隔壁筒子楼,平日打过几次照面的女生,跟她分享一间。 匆匆洗了把脸,乔羽拿着分配给她的房间钥匙,跟着小士兵往外走。 “小同志,你是冶金基建工程兵吗?”乔羽小仙女也很好奇地问前面带路的人。 “是。” “听起来好厉害。小同志,基建兵这个兵种具体是做什么的? “修路,建设,工程,探矿,架桥,什么都做。乔姑娘,办公室到了,罗营长在里面等你。” 小士兵立起军姿,笔挺立在门口。 原来基建兵那么能干,上次在沂县碰到的,也是基建兵了! 乔羽眼眸亮了亮,原来她早就跟基建兵打过交道了。 乔羽伸出手,敲了敲房门。 “请进。”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 乔羽推开门,走了进去。 身穿绿军装的年轻小伙立在办公桌后面,看到乔羽,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吃惊:“你就是乔羽?” “报告罗营长,我是乔羽。” 罗辅云瞥了瞥她,比想象中小。 他记得父亲跟他提过那个大专家,说他年纪不小,过30了。 怎么找了个这么年轻的对象。 看着从没吃过苦头的样子。 “我父亲再三叮嘱我,要我照顾好你。明天到钢厂,你们各地铁路过来的人都会暂时编入工程兵队伍,由我们统一管理。你想做哪方面的工作,可以提前跟我说下,我好有数。” 她能归入基建工程兵? 听起来好威风! “罗营长,我想开天车,不知道行不行?” 有关系不用是傻子。 乔羽满怀期待地望向眼前的人。 罗辅云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一小口,摇摇头:“不行。你们不是钢厂正式员工,不能碰里面需要资质的活,只能从清淤,维修厂房,搭建员工简易房,冬衣缝纫,协助后勤这些活里头选一样。” 顿了顿,他又道,“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我要先出去办点事。一小时以后,你再告诉我。” 乔羽刚刚还很开心的脸,耷拉下来。 - 乔羽最终选择了缝纫。 其余清淤,维修厂房之类的,她自认她的身板看着不是很能服众。 还不如暂时先加入钢厂下面的服装厂,帮工人还有基建兵们赶制冬衣。 等熟悉这里的情况了,再找机会,看能不能转成天车工吧。 第二天,基建工程部队安排了一辆大军卡,把乔羽还有其他铁路职工送往唐市的各个单位。 以前乔羽都是在影视作品中看到这场大地震的破坏力,现在亲临现场,虽然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可那些残垣断壁,看着还是很触目惊心。 破坏力太大了! 乔羽心情变的非常沉重。 可当军卡驶入钢厂大门,她立刻感受到不一样的氛围。 那是一片热火朝天,加油干的劲头! 虽然这里的大部分厂房也塌了,但每个废墟堆旁都排着好几队人,他们像蚂蚁搬家似的,把一块块碎砖挪走。 还有很多带着安全帽的正式工,他们也步履匆匆,往返着一间门头非常高大的厂房。 “那里就是炼出‘抗震志气钢’的厂房。”罗辅云伸手指了指。 乔羽听说过这个名号,她读铁道报的时候读到的。 说在震后第26天,这里就重新炼出了新钢。 为的是重振大家的士气。 这个年代的人,果然都是勇士! 乔羽不敢想象,全是废墟的地方怎么重新炼钢,还这么迅速! 好在她现在算是钢厂一员,虽然是编外的,但也能近距离接触这里的人和物。 这接下来的一年,她非常期待。 她终于可以不虚此行,亲身感受感受这个非常难得的热血时代! 第54章 小组长,大组长 唐市钢厂下属的服装厂离主厂区并不远, 乔羽到达主厂大空地上扎着的营部帐篷,认了自己晚上住的床位,就跟着过来领她们的女工陆桂英, 一起朝服装厂走去。 跟乔羽同一批去服装厂的,还有俞梅和其余十个来自其他铁路局的女生。 可能罗辅云不想让她们这批女生太辛苦, 而她昨天又提出做缝纫女工, 罗辅云索性把从铁路上过来, 举手说自己会缝纫的女生都派去给服装厂。 出列要去服装厂的,占到所有从铁路上来唐市钢厂女生总人数的1/3。 走在去服装厂的路上,俞梅显得特别兴奋, 拽着领她们过去的陆桂英聊天。 “陆大姐,这边以前是什么?” 那名女工情绪并不高,冷冷回答:“大礼堂。” “哎呀,塌到一点都看不出来。那这边呢?” “医院楼。” “也看不出…” 俞梅还想喋喋不休,乔羽上前一把,拽住她:“俞梅,路上有碎石,你别只顾讲话,看着点路。” 她知道, 灾区群众肯定不喜欢俞梅这样对灾情品头论足的,再由她问下去, 她得问人家在这次地震中失去几口人了。 俞梅剜了眼乔羽,走到其余几个女生旁边, 跟她们攀谈起来。 “你从哪来的?” “聊城铁路局?那离这还挺远的。” 几人聊的不亦乐乎。 乔羽听了, 撇撇嘴,紧跟上带路人的步伐,没再管俞梅。 - 唐市钢厂是唐市重要支撑型企业, 尤其在这个工人阶级最吃香的年代,能进唐市钢厂,在相亲市场的话语权都会比别人高出很多。 乔羽知道,附属服装厂只是冰山一角,夏天会有附属冷饮厂给职工提供冷饮,还会有各类能源附属站,支持工厂生产。唐市钢铁厂的电力站更是厉害,除了支持这个大厂子,唐市一大半居民的用电也仰仗这里。 由此可见,这个单位级别和重要性有多高。 这是乔羽在平城看到的那些单位不可比拟的存在。 走进厂区,才能亲身感受到,“咱们工人有力量”是一种什么力量。 哪怕是一堆堆残壁,近距离接触,依然能想象出他们屹立时的雄伟模样。 乔羽踏入震到失去厂门的附属服装厂,里面的破坏也一样,非常严重。 这里有另一批解放军们在忙着清淤。 中间偌大的空地上,搭着大大小小六个帐篷。 其中大一些的帐篷里传来“蹬蹬蹬”,踩缝纫机的热闹声音。 “这次地震,我们服装厂失去了十分之一还多的女工。已经有各地知青,农场人员来我们附属服装厂帮忙。” “但职工的冬衣都被房子压了,地震当晚,又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雨,衣服彻底毁了,所以我们冬衣的缺口很大,感谢很多单位捐赠了布料和棉花给我们,还派了像你们这些会缝纫的人来帮忙。” “临时成衣车间在从东往西数的第二个帐篷,你们铁路上来的人,选出一个组长。我们这边的做法,每天由组长跟进生产计划,完成生产报表,跟踪生产质量,汇报生产进度。” 带路女工陆桂英有条不紊地发话。 乔羽听了这番话,在心里暗暗感叹。 到底是隶属唐市钢厂的,连服装厂女工都跟平城的女工明显不同,精神面貌就不说了,就这些有水平的话一出口,就知道唐市钢厂的企业文化绝对走在这个时代前沿。 乔羽很同意陆桂英的看法,在这个有些混乱的过渡时期,按援建团队划分生产小组,非常有必要。 一来,责任可以分包到各援建单位,这样既能促进生产积极性,又能提高生产效率。 二来,也便于主单位服装厂的管理,即便是援建过渡阶段,他们也能做到井然安排。 乔羽心里油然生出很多敬佩感。 只是她们这些人虽然都是铁路局派出来的人,可却又来自不同的铁路局,相互之间,不认识的居多。 这会儿选组长,不太好选。 “陆大姐,我们不是一个地方的铁路局来的,可不可以让我们先试着做一天,我们内部相熟了,明天再定组长?”有个女生有着和乔羽一样的疑虑,她发话问道。 “不行,看见上面这个标语了吗?《灾情就是命令》。进了这个帐篷,那大家就跟打仗没两样,每天都有很重的任务要完成。没有组长,就会像一盘散沙,这样是完不成任务的。我看这位小丫头挺好,就由你来做组长吧。”陆桂英指了指乔羽,把组长的头衔派给了她。 过来这一路,就她没叽叽喳喳瞎聊天,满目都是沉重和痛心。 她很喜欢这个稳重的丫头。 乔羽刚想推脱,俞梅插话:“陆大姐,您有所不知,乔羽她傻了十几年,一个半月前刚刚恢复。既然进了帐篷就跟打仗一样,那您就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 说完,她不嫌害臊地抬起头,“我做衣服很拿手,我有信心当好这个组长。” “领料裁布码棉1人,车线4人,钉扣质检1人,6人能成一个小组。你们十二个人,就先分为两组。一周之后,哪组活做的既快又漂亮,再把你们铁路局合并成一个大组,大组长就由胜出的那个小组长来做。” 陆桂英遇到很多来自各地的援建队伍,虽然隶属于一个大集体,但这些人却又分散在祖国各地。 先分成几个小组,再合为数量稍微少一点的几大组,是当前最优的开展生产活动方式。 她伸手,指了指俞梅和乔羽:“你们俩先各领一组,生产加比拼。其余人,排队加报数,单号跟你,双号跟她。” 乔羽满目崇拜地看向这位女工,这个年代工人的自豪感和自信心,她可算是亲眼目睹到了。 她相信,经过这一年的历练,她也会像这位陆大姐一样,再大的困难也打不倒她! - 乔羽当上铁路生产队一队的小组长,兼钉扣加质检员。 她带领的这个小组,有来料准备于露露,山城铁路局过来的。 还有胡蓓,方晓丹,刘敏静,丁成珊,共四名车线工。 这四名车线工来自不同的铁路局,彼此都不认识。 乔羽需要让她们在最快的时间磨合起来,迅速拧成一股绳。 她的目标,不仅要做合并后的大组长,还要在众多过来帮忙的队伍中打响名气,让铁路局援助队伍如一匹黑马,后来居上。 乔羽有些热血沸腾,原来不当天车工,也有机会赚荣誉。 这里果然处处都是机会! 跟着陆桂英走进大帐篷,里面的缝纫机像士兵一样,摆放的整齐划一。 看着非常新,应该是哪个单位才捐赠给这里的。 陆桂英带着两队人马认完工位,喊上乔羽和俞梅。 “两名小组长跟我走,领一下今天的生产任务。” 她带着乔羽和俞梅,进到旁边那个小一些的帐篷,帐篷里设施简陋,立着块破旧的黑板。 看来,这是服装厂的临时会议室。 陆桂英从缺了条腿,靠碎砖支撑的木桌上拿出几张纸:“这张是衣服样式和领料注意事项,这张是你们吃饭安排,这张是每日生产计划。小组长下班后,要在这边集合,汇报日内生产进度。没有完成的话,给出原因和整改方案。” 乔羽接了过去,郑重道:“一定尽快上手,不负组织期望。” 乔羽带着于露露走了一遍领料流程,又喊上所有人,先帮她完成1/3的裁布和码棉。然后,才让4名车线女工分别领上袖子,前襟,后襟等料子,回她们工位上完成缝纫。 趁着成品还没到她手上,乔羽掏出便签本,写下她想定的规矩。 足足誊抄四遍,她才站起身,给组员每人发一张。 “大家先停下手,我跟大家说下我定的规矩。”乔羽把这些人召集到一起,“我的这个组长,不是固定岗,而是轮动岗。当周谁的任务完成的最快最漂亮,出错率最低,谁第二周就能当这个组的新组长。” 于露露笑着提醒乔羽:“第二周就要合并成大组,没小组长了。” 乔羽严肃反问:“我有信心拿下合并后的大组长,难道你没这个信心?” 于露露被乔羽这么一反问,后背突然生出一股凉气。 这个看着柔弱的丫头身上竟然有一股很凛然的浩然之气,当她严肃下来,给人的感觉还蛮有威压感。 于露露突然有些心虚,低头,轻声回答道:“有信心。” 乔羽在某音上,看过很多激发员工斗志的打鸡血视频。 她现在就要有样学样,要在大家开工前,给她的组员们好好打一波鸡血! 她清了下嗓子,拔高嗓音:“铁路一组的所有,立正!” 面前几名女生吓到条件反射,立的极其端正。 “开工之前,我这个组长,要跟大家确认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于露露刚刚说她有信心,能拿下两个小组之间的胜利。那其他人呢,你们有没有信心,一举拿下胜利的旗帜?” 几名女生都红着脸,坑着头,什么话也不敢说。 乔羽才不管,她继续大吼:“来到唐市钢厂,我们就已经被编入基建工程兵的队伍了,大家首先要把自己当成兵看待。什么是兵,兵就是严格服从指挥。” “现在,我很荣幸当了这五人小兵团的组长,我要求你们,从这一刻开始,你们都要牢牢记住你们拥有的三个身份。其一,你们是铁路人。其二,你们是基建兵。其三,你们已经身处钢厂,你们也是钢厂人!” “钢厂人是怎样的人?钢厂人是有着最硬脊梁的人。刚进钢厂,罗营长给大家指了二炼的厂房。在那里,二炼工人震后二十多天,就能铸出‘志气钢’。你们敢说,你们现在连跟一个小组比拼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几名女工被乔羽激昂的话语点燃了血液,纷纷抬起头来,眸光里星光闪闪。 乔羽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她再次拔高嗓音:“我再问一遍,有没有信心,拿下胜利的旗帜?” 几名女工异口同声,高举右手,振臂高呼:“有,有信心,一定能拿下胜利的旗帜!” “好,那就看你们的行动!记住,你们是铁路人,是基建兵,更是钢厂人!开始生产!”乔羽挥了挥手。 几名女工拔腿冲向自己的岗位,生怕晚了一秒钟,会给肩膀上的三个身份抹黑。 帐篷里的正式工,还有各地来援建的人员都扭头看向乔羽,这会儿她们都在窃窃私语。 “这小丫头看着模样小小,气势真大。” “对,我隔着这么大老远,听着浑身热血沸腾的。” “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小丫头有意思。” ...... 俞梅不屑地哼了声:“有意思个屁!就是个傻了好些年的傻妮。还说已经好了,我看她这傻气,压根还没散光,跑这里来给我们铁路丢人现眼。” 她转向她的组员,“姐妹们,抓紧干活,我们可不能输给一个傻子。” - 乔羽不仅把组长的岗位列为机动岗,也把自己变成机动岗。 车线工干了一会儿就容易腰酸,乔羽都会看好乔大山送她的表,每个车线工在那坐上四十分钟,她就会让工人站起来,自己坐上缝纫机,帮工人车上十分钟的线。 让对方在边上扭扭腰,放松一下。 她现在没有可换班人员,只有这几个孤零零的成员,她团队的每个人都是齿轮上的重要零部件,谁都不能掉链子。 之前大家还对乔羽的高调作风颇有微词,但看到乔羽坐上缝纫机,用那娴熟的车线本事制衣时,大家都心服口服,乔羽确实有资格当这个组长,她技术过硬,又能迅速把大家凝聚起来。 她不当组长,谁当组长。 那个俞梅还说乔羽傻了十几年,八成是嫉妒乔羽长的好看又能干吧。 “丁成珊,衣服边角收口处,一定要记得来回多踩几遍线。这里工人工作时,会经常跟金属打交道,边口要是没收好,到时他们会说我们铁路工做的活不细致。” 乔羽比较了样品和她们做出的衣服的差别,发现细节处还真有不同。 “乔组长,您真细心。” 才过去两个多小时,这五名组员已经改用“您”来称呼乔羽。 乔羽没有出言阻止,她能迅速树立威望,对她带领这支队伍杀出重围有好处。 “我以前从事的工种需要绝对细心,所以这些是基本功。” “您以前从事什么工种?” “有时间再细聊,继续工作吧。” 组员都很听话,立刻埋头苦干。 乔羽有些欣慰,抬头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腰。 不远处,俞梅正拿冒火的眼神盯着她。 乔羽有些好笑,俞梅,她根本就没资格跟她对战。 这么蹦跶,戏还挺多。 等拿下铁路大组的大组长,再想辙拿下她吧。 - 陆桂英说的没错,进了帐篷还真跟进了阵地一样。 乔羽除了上厕所和吃饭的功夫,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是奢侈。 她们到达附属服装厂已经是早上十点半,上午的一个半小时,乔羽带领的小组完成了6件工装棉袄的制作。 下午的整四个小时,她们完成了15件。 而俞梅的小组加起来只完成了13件,比乔羽那组少了8件。 俞梅在临时办公室里气到直跺脚,看来傻一傻还挺管用。 明天再来这里,她也要先傻一傻。 “俞梅,你们小组车的这些线,针脚不够密。这些衣服必须返工。”陆桂英仔细看过两组人马做的衣服,对俞梅那组的质量很不满意。 “陆大姐,这针脚哪里疏了?” “那你自己比比看,这是乔羽这组做出来的工装。我故意没先叮嘱你们,收口处要来回多车几遍,就想看看你们两个组长谁更心细。你看,乔羽对着样品,就注意到这方面的差别。你们组的收口处,却还是稀稀的一道针脚。要记牢,这是给钢铁工人穿的衣服,不是给坐办公室的人穿的。” 俞梅满脸通红,紧咬着牙:“记住了,明天一定完成好。” 她拿着打满红叉的生产跟踪单回帐篷车间去了。 “乔羽,”陆桂英把眸光转向她,“明天你们就要上量了,生产进度要跟旁边的农场组和知青组看齐。一天需要完成35件棉袄,有没有信心?” 乔羽算了算,任务有点紧,但她再优化下统筹安排,应该还是能做到。 她点点头,豪情满怀:“有信心完成任务!” 乔羽没来之前,还担心在这边,日子会不会很难熬。 来了之后,她才知道,她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这边的日子,绝对开启五倍速快进模式。 她每天除了应付生产进度,还要想着怎么改进生产模式,以达到越来越严苛的生产进度要求。 这边的生活条件非常艰苦,乔羽住的营房又是跟八个女生一起,睡大通铺。 也不能冲澡。 但乔羽已经不在乎,或者说,她根本顾不上在乎。 她心目中的KPI已经不是生活舒适度,而是成衣生产进度。 日子才过去四天,俞梅就主动认输,她根本斗不过乔羽。 现在她相信,乔羽不是靠什么下三滥手段获得人家大专家青睐的,她身上确实有一股韧劲,一种到了唐市钢厂,看着就能和这里融为一体的韧劲。 她主动找上乔羽,要求两组早日并成一组。 “乔羽,我听说每月服装厂会评出优秀外援队,第一名能获得唐市钢厂给予的‘生产标兵队‘称号。我们大组要是拿到这样的称号,回去应该能得到铁路嘉奖吧。还是并为一组吧,这样可以早日跟知青队,还有农场队宣战。” 乔羽点点头:“好,那我们找一趟陆大姐。明天开始,跟知青和农场的援建队伍宣战,好好比拼一下,谁更像唐市钢厂人。” 第55章 他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跟铁路二组的姐妹进行组内PK, 乔羽只要鼓舞下士气,凝聚下团结力,很容易就胜出。 但跟农场, 知青这些援助队伍相比,乔羽带领的铁路组的人均日生产成衣数量完全不能打。 那些人来这边的日子比她们早, 她们早都变成熟练工。 乔羽再想优化整个流程, 也不可能让她们做的棉衣数量呈现爆发式增长。 大家用的都是一样的脚踏式缝纫机, 拼到最后,拼的就是,是不是熟手。 除非她能有本事, 给这些缝纫机按上电动小马达,实现电动化车线功能,否则,她没什么机会打败别人。 不过,她其实真有这么点小小的可能性,像上次帮乔桃制作剥玉米神器时那样,早些把电动缝纫机带到这里来。 但她还不想那么做,这有点太高调。 她现在能做的,还是先保证她这组的生产量, 每天能比前一天多那么一点点。 正当乔羽一降再降底线时,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她领导的铁路组成员, 大部分手上都生了冻疮。 她们做的都是没法戴手套干的活,天一冷, 嫩手直接首当其冲, 迎接第一道冷锋。 帐篷里面跟外面一样冰,那层油布的功效,大约只能保证里面布头不被乱风刮走。 再加上唐市这个地方向来夏热冬冷, 入冬以后,气温更是接连下降。 虽然没下雪,但连着好几天,温度都到零度以下。她们这批人,比起经常磨炼的农场队和知青队成员,身体素质上的高低迅速拉开距离—— 铁路组生冻疮和感冒的比例最高,尤其是那个冻疮,好几个人都伤到有些辣眼睛。 于露露和方晓丹她们两个特别惨,冻疮特别严重,指头看着就像是烤过的热狗似的,红亮亮的,又惨又好笑。 冻疮那么严重,女工们还不能请假,因为基建工程兵有轻伤不下火线的光荣传统。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在女工们身后抽鞭子,让她们赶紧赶工吧。 乔羽可做不出来。 只能调整目标,不拼什么先进生产标兵了,守住保证完成每天生产进度这条底线不破,就是大胜利! 乔羽看了看她手背上也开始冒头,跟蚊子叮咬类似的细红芽。 按照组员冻疮发展历程,再过三天,这些冻疮就会迅速胀大。 她准备晚上下了工,再去找一趟罗辅云,已经连续找了他三天,但他应该很忙,每次她都扑了个空。 她要问问他,哪里有冻疮膏领。 援建队伍的自身权益也要保障。 不能再拖。 没想到,她刚拿着吃完饭的搪瓷碗去冰冷的水龙头底下冲洗,那天帮她提藤条箱的小兵先过来找她。 “乔同志,罗营长在他营房等你,你过去一趟吧。” “是有人跟他说了,我这几天一直在找他吗?” “你什么时候找过他?” “也就昨天和前天。” 乔羽随便列举了两天。 “哦,我们营长前几天一直在栾矿那边组织清淤,他没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告诉我。” 看来罗辅云也是因为有什么事,才派人来找她的。 正好她也有事,就一起把事情都谈了吧。 乔羽把搪瓷碗放回她住的帐篷,跟着小兵往不远处罗辅云住的帐篷走去。 - “你们这几天都在唐市测绘?” “是,先统计重大桥梁损毁程度,是继续保留,还是炸掉重新规划,我们要提前做下统计和初步分析。” “天这么冷,你们还来出差,真是辛苦了。” “谈不上,你们艰苦多了。” 乔羽走近罗辅云住的帐篷,里面传出她每晚睡觉前都要想一遍的那道声音。 她的心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 林景行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是不是因为她没有按他的要求,给他写信。 可她在这一个多月,都没看见哪里有邮筒。 每个人都那么忙,她也不知道该请谁帮忙去街上,寄一封信给他。 更重要的是,可能因为在这里太过劳累,吃的住的都极其不适应,姨妈又比上次推迟了一周,还没来。 没有姨妈号令,她还真没想起提笔写信这件事。 现在听见他的声音,她才后知后觉,想到每月必须给他写一封信这事,心里有些发虚。 他不会兴师问罪来了吧? 不会的。 林景行才不会那么小气。 他肯定就是过来出差,顺道来看看她。 “看看”这两个字涌进乔羽脑海,乔羽的心里突然紧到发慌,气息都紊乱起来。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见他,她现在,太丑! 这会儿,她脸上的皮肤,比起在平城,有数量级上的退步。 小脸虽没生冻疮,但因为这里气候寒冷又干燥,她的脸部皮肤是她有历史记录以来,最糟糕的状态,暗红,发皲,非常难看。 看着像是有严重高原红的女生。 细腻白嫩这样的形容词,暂时休假去了。 她才不要顶着这幅凄惨的模样,去见林景行。 她期待的是完美的重逢! “乔同志,都快到了,你怎么跑了?” 乔羽充耳不闻,拔腿飞奔,往她营房那逃去。 “乔羽——” 那道熟悉的声音追了出来。 乔羽听到这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涌出一股强烈的委屈,眼泪承受不住地心引力,簌簌往下落。 她也不知道这股委屈劲从哪来,她平日忙着生产成衣,根本来不及想她委不委屈。 可能潜意识里,她内心还是嫌在这里的日子过于艰苦。 平日在人前,她也只是硬撑着罢了。 这会儿,乍一听到林景行的声音,她竟有一种他怎么才来给她撑腰的想法,才会委屈至极。 “乔羽,别跑。” 林景行的腿比乔羽的长多了,乔羽感觉他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 旁边正好有个放铁铲等各种清淤工具的帐篷,乔羽立刻蹿了进去。 面朝里,躲在角落,不敢吭声。 “乔羽,你干吗躲我?” 林景行走了进来。 乔羽更紧张了。 “林工,你就站那,千万别再往前。” 她不仅脸变到难看,头发还很油。 她不想吓到他,更不想让他担心。 “乔羽,这边有人欺负你?” “没有,我一切都好,你别瞎猜。林工,我们不是说好一年后再相见的吗?” 林景行哑然:“但我能经常来这边出差。有条件的情况下,我总可以过来看看你吧。” “你在平城没跟我说过,我根本没心理准备。林工,你走吧,有事我会给你写信,你别随便过来找我。我现在属于基建工程兵,当兵的不允许亲朋随便探视。” “乔羽,你肯定有事,到底怎么了?” 林景行的声音就在乔羽脑后响起。 “啊——” 乔羽大叫着蹲下身,双手紧紧抱住脑袋,把脸深深埋进膝盖中。 “你快走!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乔羽急的哭出了声,肩膀剧烈抖动起来。 林景行有些被吓到,他慢慢蹲下身,有力的臂膀轻轻圈住蹲着的乔羽。 乔羽吓到屏住呼吸,不敢抽噎,也不敢说话。 林景行拥着她有三分多钟,才松开她,站起身—— “我本来也不能出来太久,那我先走了。乔羽,我给你带了些东西,就放在罗辅云那,你记得找他拿。还有,别忘了给我写信。” 乔羽没说话,听到有离去的脚步声,她才赶忙站起身。 但她也只敢缩在帐篷布后面,偷偷探出一点点的身体,望见那道高挑有型又熟悉的背影之后,她立马缩回脑袋,蹲下身,捂住嘴,呜咽着小声抽泣起来…… - 林景行给乔羽带了很多防寒的东西,有她急需的冻疮膏,也有抹脸的雪花膏,还有这个年代很时髦的热水袋,甚至还有好几包只有部分特殊工位女工才有资格买的,国外进口撕贴式卫生巾。 乔羽翻看着林景行送她的两大包雪中送炭似的物资,心里揪到难受。 乔羽分了点冻疮膏给她们组的女生,也给自己抹上。 睡觉前,又给热水袋里灌上大半袋热水,放到脚头。 冷了大半个月的被窝总算舒服了些。 趁还有二十分钟才熄灯,乔羽从枕头底下掏出软面抄,翻到新的一页,把她刚刚看到的林景行的背影画了下来。 素描底下,写上解释今晚她那么异常的原因—— “林工,谢谢你送我这么多好东西,这些都是我急需的。这边睡大通铺,铁路上来的女生都照顾我,让我住中间没有风隐隐刮到的地方,我真挺感激她们的。” “但帐篷里实在太冷了,我的脸还是被冻到很不舒服。” “好在没生冻疮,但现在又红又皲,很不好看。” “我不想被你看见这么难看的我,所以才没有转回身看你。林工,你千万别生气。” 乔羽想了想,林景行估计还是会生气的,他是直男,他肯定体会不到乔羽此刻别扭又委屈的心情。 那就写点他想听的,哄哄他。 乔羽红着脸,写上最后一句话—— “爱你的乔羽 1976年十二月八日” 写完之后,乔羽咬着牙,狠狠下了决心—— 她才不要这么委委屈屈的,用2021年的身体来跟这里很多练过的,铁板似的身体比拼。 她是被迫掉进来,不是她想来这个世界的。 既然莫名其妙过来了,那她要用她自己的方式来援建。 会不会改变历史,她不想再操这个心了。 害她穿过来的平安无事牌,它来负责! 不过,关于改变历史这事,很可能也是她自己瞎担心罢了。 她一个学文科的,搞玉雕的,会的东西不多,也没本事发明原.子.弹什么的,只有很小的能力,帮忙升级一些小型生产工具。 要是这边的生产条件能好一些,她不想出这个手,但现在,她的身体严重被旧式生产工具拖累,还害她不能与林景行相见,她很生气! 她现在,只想让自己,还有她的组员们,稍微能舒服一点。 乔羽迅速调整了目标,她要援建,赚荣誉,和随时随地敢见林景行三不误! 希望下一次,林景行再出现的时候,她已经恢复原先的容貌,可以不用像今晚这么狼狈。 没错,她不想躺平任嘲了,她要搞出这里的第一台电动缝纫机! - 乔羽当时上时装设计课时,主讲老师给学员们准备了好几页的PPT,仔细讲解过每台电动缝纫机主要的构造和优缺点。 乔羽不是学工科的,她虽然听的挺认真,但时间久远,她根本画不出设计图纸。 而且这几台最新型号的电动缝纫机里零部件众多,她根本没信心把那些复杂的电动缝纫机提早搬来这个世界。 但里面讲到一台生产于1900年A国的电动缝纫机,乔羽当时学的很透彻,很多细节她还记得,而且制造工艺不复杂,她认为,她可以借鉴一下。 那台缝纫机用到的金属件非常少,整个造型像是个长着角的字母C,艺术感特别强,跟乔羽喜欢的半环形古玉龙玦特别像,正好契合了乔羽为了玉雕才学缝纫的心思。 所以当时乔羽很上心,非常认真地听设计师讲这台电动缝纫机的原理。 后面回家,她还上网,查了好多相关资料。 甚至一度,还想搞一台回家。 但因为这个物件历史悠久,已经算是古董,她实在承受不起溢价,只能放弃。 现在她急需电动缝纫机的帮忙,而唐市钢厂恰好有这样的条件,他们下属有很多机加工厂,都有了自己品牌的自行车厂,甚至还在为筹备自动挡汽车的生产打基础,招纳了很多自动化方面相关人才。 而汽车发动机,其实与自动缝纫机的核心缝合电机,在设计理念上非常相近。 乔羽有信心,只要她画出大体样子,列出主要原理,唐市钢厂,这个拥有众多高学历人才的大摇篮,一定能帮她实现! 第56章 聊个五毛钱 乔羽跟其他组长在陆桂英那开完早会, 别的人都立刻回去干活了,乔羽还立在那,不走。 “小乔同志, 你还有事?”陆桂英抬眸,望向她。 “陆大姐, 我们棉衣工装截止目前, 还缺多少件没完成?” 陆桂英翻了翻报表:“还差1/3, 有5000多件吧。” 钢铁厂竟然有一万五千多名员工! 这人数,乔羽惊呆了。 怪不得她每天都有质检不完的衣服。 “陆大姐,也就是说, 我们全体员工即便保证每天300件的总产量,最快还要半个月,才能做完所有工装。” “是的,熬过半个多月,可以让大家休息几天,然后我们再接着做春秋工装。不过那个就不用赶工期了,这里冬天时间还挺长。” “可是我们组的成员有点熬不住,太多人手和脚上都生了冻疮。” “小乔同志,这些天, 我已经亲眼目睹你和你的组员有着怎样的钢铁意志,也就十来天了, 再坚持坚持。”陆桂英用奉承的方式拒绝乔羽接下来要提出的要求。 可乔羽才不买账,她们过来援建是她们觉悟高, 但陆桂英不能用这个反过来拿捏她们, 这是不对的。 “陆大姐,为了让钢厂员工早日穿上暖和的工装,我们吃再多苦也值得。可如果我们明明有更快捷地做衣服方法, 却不采用,依然选择在冰寒的天气里用低效方法制衣,我认为,这既对不起广大等着棉衣穿的工人,也对不起生着冻疮咬牙坚持着的制衣工。” 陆桂英皱皱眉:“可上海那边单位捐的这批缝纫机,已经是市场上的最先进,我们不可能更高效地做衣服。” “还是有机会的,陆大姐。”乔羽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展开,递到陆桂英面前,“可以让电机研究所的同事帮我们改造几台缝纫机,我有信心,改造过的缝纫机效率,至少是现在的3倍。” “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提早五六天完成所有任务,让广大职工早日穿上暖和的工装。” 乔羽没有拿出她画的另一张图纸,她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那其实只是设计原理简图,人家要她深入讲解发动机的内部构造,她根本讲不出来,因为她不是自动化这个专业毕业的。另外,即便是原理简图,也不应该是她这个小学二年级学历的人能画出来的。 昨晚没见成林景行,乔羽气到想立刻搬一台电动缝纫机到这个年代来,可睡过一觉之后,当时的勇气兼傻气差不多全消弥了。 换句话说,她清醒了! 要是她意气用事,后续问题会接二连三产生,这里是全国高材生最密集的地方,她在这些人面前装,肯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还是现实一点吧。 所以这会儿,她从兜里掏出来的,只是简单改造现有缝纫机的方案,方案的重心在于怎样在缝纫机外面加上一个动力源,取代原先的脚踏板,让缝纫机工作效率高一些。 车线的时候,速度能更快点。 “连杆上焊上另一根金属杆,再把这根金属杆连到柴油发动机的手柄上,手柄上也要焊上钢条,让发动机像甩小丫头们玩的花绳一样,上下翻飞。这样,就能做到比脚踩快至少3倍的速度。” “听着有点意思,可这是人家捐的缝纫机,乱改不好。” “能复原,加的金属杆,切割机割掉,就恢复原样了。这只是单子太急的权宜之计。”乔羽耐心解释道。 陆桂英听乔羽说的头头是道,稍稍有些信服她了:“小乔同志,那你先试着改造一台,但要记住,千万不能弄坏缝纫机,都是国家财产。” 乔羽忙不迭点头:“我会很小心的,放心吧,陆大姐。” - 唐市钢厂下属的服装厂大空地上,最近出现个奇观,靠着帐篷一头的外围,放着四台柴油发动机。 帐篷篷布上被划出几道口子,容纳金属连杆转动。 像是在控制着里面的什么工作。 帐篷内,乔羽和她的组员们脸上都挺开心。 “乔组长,你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用柴油发动机代替脚去转动转轴,实现跟脚踩踏板一样的功能,速度还快很多。” “是啊是啊,我们靠在发动机边上,都会感觉暖和很多,之前坐在这一会儿就手脚冰凉,现在可舒服多了。” “你们看,我手上冻疮都好多了。” 大家七嘴八舌,还挺兴奋。 围着发动机坐着的乔羽,正在剪衣服上的多余线头,她用手背摸了摸脸,何止她们,她涂上雪花膏,又靠着发动机,这两天也感觉脸上爽滑回来好多。 只是还没恢复最佳状态,但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改变! 幸亏陆桂英心里,还是同情她们这些来自铁路上的女工的,让乔羽试改了一台,成功后,又想办法帮她们弄来四台。 不然,她们还在苦哈哈地“手作”成衣。 俞梅最关心的却不是冻疮和暖和,她探过头:“你们说,这次我们能拿到‘先进生产标兵’的称号吗?” 乔羽无所谓地摇摇头:“真要把这个称号给我们,别人也许还会说我们作弊。不过没关系,我们自己舒服地把活干好就行。荣誉嘛,有最好,没有也别不开心,以后多的是机会。” 众人被她的好心态感染:“对,跟着乔组长,多的是机会!” - 因为乔羽成功改造了五台缝纫机,用柴油发动机动当作动力源,代替脚力,加快了车线的速度,原本要半个月才能做完的棉衣,十天就全部完工。 所有进服装厂援建的女工都可以休息三天,好好放松放松。 上次乔羽给林景行写的信还没寄出去,正好,唐市钢厂也按这边正式工,每月45元的高工资,给她们每个来援建的人发了上个月的工资。 乔羽和俞梅,还有她们组的其他十名女生,跟部队请过假后,浩浩荡荡,一起朝唐市大街上走去。 她们有人想置办点东西,有人想寄信给家里。 冬日,唐市街头的秩序已经恢复到跟震前差不多,骑着二八大杠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挺多。 她们一行人都是第一次上街,这会儿每人都挺新奇。 乔羽顾不上东张西望,她只想第一时间把信寄出去。 问了几个路人,总算知道邮局的临时办事点在哪,几个同样要寄信的人选择跟她一起走,其余的人想去市场那边逛逛,两队人马说好一小时后在原地集合。 “乔羽,你要寄三封信呢?” 俞梅也有信要寄回家,她的眸光八卦地落在乔羽右手的三封信上。 自从乔羽搞到柴油发动机后,她算是彻彻底底服她了。无论乔羽能不能帮大家拿回奖,至少她让大家舒服地完成了剩下的工作,还能提前完工,休息个三天。 两人又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俞梅想了想,她还是紧随大势,紧紧围绕在乔羽身边,这样她也能过的轻松一些。 “嗯,寄给不同人的信。” “一封给家人,一封给那个大专家,还有一封给谁?” 俞梅看乔羽手里捏着三个信封,有些狐疑,问道。 “两封都是给他的,不同日子写的。”乔羽红着脸,含糊道。 其实第三封是匿名信,她准备寄给这里的研究所。 她虽然说不清无级变速器的原理,但这确实是人家A国用在1900年电动缝纫机上的技术。 要是这边的人能理清楚这台缝纫机的深层次原理,对启发他们早日研制出,属于中国的自动挡汽车发动机,有着巨大的帮助。 她决定,这么重大的事,还是别藏着了,悄悄把功能示意图寄给这边的研究所,希望能帮到他们一点。 但她确实不想被人抓到,因为她没法说清无极变速的设计理念。 因此,她采用是匿名外加左手写的方式投递这封信。 一行五人到了邮局临时办事处,把信投进邮筒,乔羽的眸光,被简陋临时板房里的公用电话,吸引过去。 她摸了摸大布裤袋里的软面抄,犹豫着,要不要给林景行打个电话。 上次她那么异常,后来又没有时间寄信给她,林景行肯定会瞎猜,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应该打个电话,跟他说声对不起。 “俞梅,刘敏静,你们要打个电话回家吗?这里有公用电话。”乔羽眸光看向一起来的人。 “打电话很贵的,我们寄信了,电话就不打了。乔组长,你自己打吧。”俞梅拉着其余几个人走开,“我们在外头等你,你慢慢打,不着急。” 跑的时候,还捂着嘴,笑出声。 乔羽问过工作人员的收费标准,长途三分钟内五毛钱,相对于这里的工资,这个费用确实挺高。 但乔羽也没有太多用钱的地方,她没有犹豫,排在要打电话的人后面,准备聊个一块钱。 前面几个人都没说上一分钟,很快挂断电话。 就剩一名女同志,乔羽心里莫名紧张起来,暗暗祈祷那名女同志能像她一样,聊个一块钱的天,别那么快挂电话。 可惜,人家也只是通知别人什么事情,一分钟不到,挂了电话交了钱,匆匆离开了。 乔羽走上前,看了看表,上午十点了,林景行应该在办公室里了吧。 希望先接电话的人是周舜昌,她还能先问问他,林景行回京之后,有没有什么异常,她好知道后面该怎么反应。 乔羽深吸一口气,按她刚刚记下的电话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摁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她来这里以后,打的第一通电话,还是因为要接电话的人是林景行,她才会紧张到连喉咙都有些发紧。 听筒里接连传来“嘟嘟嘟——”的等待音,乔羽心情越发紧张。 她决定,她就数到十,再没人接,她立刻挂断电话,走人。 快速从1数到10,乔羽暗松一口气,看来林景行真不在办公室,她可以挂电话了。 刚把听筒往回送,里面有“喂”的声音传出。 乔羽忙提起听筒,重新拿回耳朵边。 “喂,市设计院,您哪位?” 林景行淡淡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乔羽张了张口,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急了,生怕林景行挂断电话,忙使劲咳嗽一声,先清清嗓子。 林景行应该听出她的咳嗽声,声音听着紧张了几分:“是你吗,乔羽?” “…嗯。” 声音总算发了出来。 “乔羽,你先等我一下。” 乔羽听到听筒那头,林景行让别人过一会儿再来找他的说话声,她无意识地用手指缠绕着电话线,边做着深呼吸。 “好了,我们可以说话了。” “林工,我要先跟你道歉,上次的事,是我不好。” “不用道歉,但我要你告诉我,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林工,我都写在信里了,你马上就能收到,电话时间很宝贵,我们别聊那件事了。林工,你在京市,一切都还好吗?” “我这边挺好。” “挺好就好,我也挺好。” 乔羽顿了顿,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看来,她也只能聊个五毛钱。 “林工,我没什么事了,我先挂了。” “等一等,你那边什么号码,我拨回去。” 乔羽看了看还在排队的三个人,忙摇头:“不行,不行,我在邮局,后面还有好多人要用这部电话。不过,我刚领到45元的高工资,够打很长时间。林工,你想说什么,随便说吧。” “乔羽,我后天又要去你那边出差。我能申请去看你一眼吗?” 乔羽:“......” 乔羽听着林景行的“申请”,心里很不是滋味。 “快点儿啊,你这个丫头别老占着电话,我们还有急事,要打电话通知别人呢。” 队伍里有人着急,开口催乔羽。 乔羽红着脸,对话筒那头道:“他们在催我,我要挂电话了。” “我能来吗?”林景行追问道。 乔羽点点头:“…能。” - 乔羽找到卖中药的摊点,买了点之前江至清写给她的护手方子上的药材。 这个方子虽为了护手而写,但乔羽相信,涂脸上也会有同样效果。 她脸上的皮肤还没有恢复到完全正常的样子,但林景行后天就来,乔羽只有今天和明天两天搞定脸部和手部肌肤。 江至清虽没有明说,但他的烧伤烫伤方那么灵,还有厉害的护手方,一看就是传自宫廷御医,乔羽怀疑,江至清家祖上有人在宫里做事。 幸好当初没有拒收那封信,也幸好她料到了她会在唐市做苦力,会让皮肤变粗,所以她在出发来唐市前,特地提早把江至清写给她的内容全背了下来。 原本以为要在一年期快结束时才用得上,没想到,这还没过两个月,就用上了。 “乔羽,你怎么买这么多中药,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同行的人看乔羽手上拎着五六包药材,奇怪地问她。 “我身体很好,这些药是敷脸用的。” “你脸挺好的。” “还不够好。” 俞梅插话:“你们懂什么,人家对象马上要来看她了,乔羽当然想让脸蛋恢复到跟在平城时一样。” 其余人恍然大悟:“现在确实没有第一天见你时水灵,赶紧敷,效果好也给我们抹一抹,让我们也美一美。” 大家一路欢笑着,走回营房。 - 药材和食材很普通,但是制作方法很刁钻。 里面的白芝麻,炒制的时候要添加很少量的珍珠粉,还不能用大火炒,要用很小的火闷炒15分钟左右,直到炒到白芝麻微微见一点暖黄。 收好,磨成粉,跟她买的其余中药一起,再次仔细打碎,研磨。 添加30度左右的温水,弄成一碗糊糊状,调成泥。 在脸上静敷一炷香,也就是30分钟时间。 每日一次,一个疗程七日,皮肤就会嫩滑的像新蛋刚被煮熟以后,蛋壳脱落时见到的那样。 乔羽找到伙房在的帐篷,问他们借了一口锅和石臼子,就开始忙活了。 折腾了整整一个小时,总算把糊糊状的面膜泥调好了。 乔羽开心地捧着这碗糊糊往自己营房走。 虽然头顶还是帐篷,而且环境比平城的地震棚恶劣很多倍。 但乔羽很开心。 马上可以见到林景行了,这次他不是突然降临,而是给了她时间提前准备的那种。 她绝不会像上次那样狼狈,一定会把自己弄到美美的。 嘻嘻。 乔羽哼着歌,对着带来的小镜子,用她带来的铁勺挖了一大勺她自制的面膜,甩到脸上,再用勺子的底压平,涂抹均匀。 如此反复几次,大半碗的面膜被她用掉了。 乔羽直接把手伸进碗里,将剩下的面膜糊到手上。 伸出两只胳膊,眼睛盯着手腕上的手表看时间。 盯到眼皮开始打架,胳膊差点掉落,弄脏被单之前,乔羽猛地坐起身,看了看时间,过去二十多分钟了,差不多了,最后剩下的七八分钟,坐在床沿边等吧。 进屋来拿东西的于露露,看到乔羽床头坐着一个涂满黑泥的人,吓到直尖叫。 乔羽在她蹿出去之前喊住她:“露露,帮我倒点水在我的搪瓷盆里呗。” - 乔羽用掉三大盆水,等终于看不到水里的黑糊糊,她才结束洗漱。 她看了看手,幸亏林景行及时送来了冻疮膏,冻疮被扼杀在萌芽状态,没有发起来,这会儿加上护手神方这么一涂,是感觉细腻了很多。 这方子,真不赖! 乔羽眯着眼,翘着兰花指,放到眉眼旁:“露露,我的脸是不是跟手一样白?” 对面的于露露很尴尬:“乔组长,你脸上怎么到处都是红斑?” 乔羽:??? 她慌忙跑到她的床边,拿起她搁那的小镜子,对着脸一照。 手里立刻松了劲,镜子“啪——”的掉在地上了,但好在是泥地,镜面没碎。 镜子中,乔羽刚刚看到的脸,确实像是因为严重过敏,导致全是错落红斑的那种。 乔羽在心里破口大骂江至清一百遍,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手和脸的美容方子绝不能共享? 这人,怕不是早就预料到她有为林景行敷脸的这一天,故意挖坑等她跳的吧? 就这,还想做她亲哥? 做梦! 第57章 连环画灵魂画手 什么叫该来的逃不过, 乔羽总算知道了。 但这次她并没有太慌,因为过敏症状发生的早,她还有两天的时间处理。 她先去找了部队医疗点, 开了点抗过敏的药。又问他们要了几只口罩。 要是林景行来的时候,过敏症状还没有消退, 她就死死戴住口罩, 坚决不摘。 相信林景行被她吓到连再次过来看看她, 都要用“申请”两个字,他肯定不敢硬摘她口罩的。 嘻嘻。 下午,冬日冷阳快下山前, 罗辅云来到铁路局姑娘们所在的营房来找她们。 “乔羽,出来下。” 罗辅云不好意思进帐篷,站在离进口处三五米的地方喊她。 乔羽忙戴上口罩,跑了出去。 “罗营长,您找我?” 罗辅云看她用大口罩把整个小脸都包住,笑了笑:“天气冷到你都不敢露脸了。” 乔羽不想多解释,稍稍颔了颔首,算是同意。 “你们明后两天是不是还能继续休息?”罗辅云继续问道。 乔羽暗道不好,服装厂虽然给她们放了假, 但她们已经被编入基建工程兵,罗辅云要是给她们加任务, 她们按理是不能推辞的。 早知道早上跟他请假的时候,就不要那么老实地说出她们能休三天。 这个罗辅云, 当时他还在忙着人下属吩咐军务, 居然能一心两用,记住她话里的细节。 现在还找上门来了。 “罗营长,我们连着生产了一个半月的衣服, 很多人的手脚都生了冻疮,陆大姐很同情我们,这才让我们休个三天,好好恢复下身体。” 乔羽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么说,只是希望罗辅云心里能有点数,不要再派新的任务给她们。 她们也挺不容易的,每天重复着非常枯燥的劳动,既磋磨人,又有些让人抑郁。 “并不是挖泥清淤的苦活,是能出荣誉的轻松活。” 乔羽一听’出荣誉’三个字,眼眸亮了几分:“罗营长,什么活?” - 罗辅云让乔羽找几个爱写文章的女生,这两天去唐钢报帮忙。 地震来了之后,大家只顾着抓紧清淤,早日复工复产,都忘了应该把重大时刻详细记录下来。 “志气钢”炼出来的那一刻实在太振奋人心了,因此这件事上了很多重量级报刊,但除了这一时刻,整个救灾过程中,还有很多别的动人事迹。 可就因为大家实在太忙,根本想不到要做实时记录,很多极具新闻价值的事件,就这么静静流淌掉了。 新闻最重要的就是时效性,现在再回头,发表两三个月前发生过的事,肯定不合适。 报社准备变通一下,把这些确凿发生过的事,整理成文学性相对高一些的连环画或小传记,寄给省内受众人数多一些的杂志社。 这样的效果好于只是把这些事件发表在内部刊物上,毕竟能读内部刊物的,只有厂内人自己。 乔羽把这事跟营房里的女生们一说,大家争着抢着要去报社。 这是多好的差事啊! 要是她们的才华能被报社看中,留了下来,接下来就不用再去服装厂,那个敞篷车间,实在太冷,太熬人了。 去了报社,文人代的地方肯定要舒服点的吧,要是还能发表几篇文章,那还要什么奖状,一篇篇墨香四溢的文章不就是最好的奖状,能证明自己有才啊。 但罗辅云说,报社要人,贵在精。 他们只要四个人就够了。 乔羽跟人罗营长有私交,罗营长才会在接到任务指令后,第一时间想起铁路上来的她们,所以乔羽就不用说了,她肯定是四人之一。 剩下十几名女生中,要挑出剩下的三个人。 大家为了证明自己更有才华,有的背起《出师表》,有的背起《满江红》,简陋的帐篷里一度热血沸腾。 乔羽嘴角噙着笑,双手抱怀,听她们吵闹,真是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她从软面抄上撕下十几张空白纸,递给每一个想去报社援建的人。 “把这一个半月,我们在服装厂里的经历写成新闻稿,我拿去让罗营长评定,他挑出哪三个,就是哪三个。” 乔羽想出来的这个方法确实公平,大家不再争吵,忙着找笔,找平整的地方写新闻稿。 20分钟后,乔羽收了上来,她抿抿唇:“大家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公布名单。” “乔羽,我也要去。”俞梅像是不放心。 “俞梅,乔组长做事,你还要跟着?” “就是,就是。” 俞梅红着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怕罗营长没空看完我们所有人的文章,那样不是不公平嘛。” 乔羽笑笑:“大家放心,我会盯着他,一定让他仔细读完所有人的新闻稿,再下决定。” - 乔羽去了一趟罗辅云的营房,带回来三个名字—— 刘敏静,丁成珊,胡蓓。 这三人字迹干劲有力,新闻稿也写的条理清楚,乔羽读着也挺满意。 那边俞梅见她没被选中,直接把不开心挂在脸上。 乔羽本来想去跟她解释一下,可她看见乔羽朝她走过去,居然当作没看见,矮身拿起床底的搪瓷盆,呲溜——,从乔羽身旁蹿了出去。 乔羽提了提唇角,没再追着。 随她怎么想吧,名单就是罗辅云定下的,她问心无愧。 - 唐钢报所在的楼因为才盖不久,还算结实,在地震中只被震塌了半边。 现在塌掉的那半边已经被清理干净,工作人员胆子很大,都没用外面立着的地震棚,直接在没塌的半边楼里工作。 见此情形,乔羽很开心,要是能在里面工作,就不用承受帐篷的苦了。 她快步往里迈步,被丁成珊一把抓住:“乔组长,进楼里工作会不会有危险?” “我用我服装组长的名誉保证,绝对不会有危险。” 几个女生被她逗到笑了起来,也跟着走了进去。 到底是有砖墙的楼,就是比帐篷暖和,工作人员留着点窗缝,在里面烧着蜂窝煤炉取暖,比之服装厂的工作帐篷,这里可真是舒服太多了。 乔羽敲了敲半掩的门:“唐钢报的前辈们好,我们是各地铁路局来这里援建的,罗营长说,这里需要写文章和画画的人?” 戴着厚黑框眼镜的中年人抬起头,语气并不是太欢迎的样子:“先进来吧。” 他都没问乔羽她们叫什么名字,直接从抽屉里掏出四本软面抄,放到几个女生面前:“来过好几批人了,都没通过我们考核。跟前面人一样,先测试。都坐吧,1个小时内,按照这上面记录的采访内容,完成至少八幅连环画。记住,图画和文字,一样不能少。” 乔羽和丁成珊她们互望了一眼,看来,她们还不是她们所认为的幸运儿。 希望考核内容别太难。 大家都能顺利留在这里。 “这位大哥,要是画的不好,我们就没资格过来帮忙了,对吗?”丁成珊怯怯确认。 中年人原本已经恢复埋头疾书,这会儿他抬起头,用食指推了推眼镜:“我们也没办法,错过了内部发刊的最佳时间,上面领导现在想补救,要我们提高省刊的文章录用率。省刊要求可比我们厂报严多了,我们只能这样测验你们。多多理解吧。” 乔羽看了看丁成珊她们:“坐下来,先画吧。” 丁成珊咬咬唇,轻跺了下脚,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乔羽和其他三名女生也依次坐了下来。 乔羽翻开她面前的软面抄,里面记录的内容是钢厂一位高龄冶金专家,他年事已高,却不顾余震频发,坚持跟一线工人一起,进到厂房现场,和工人们一起抢救重要生产物资,保护国家财产。 乔羽沉思了一下,这里面的事情记录的比较单薄,要是分成八幅图来画,必须扩展开来,那她还要稍加想象才行,只能从个人安危,家庭安危,集体安危,三个角度分别加以描绘。 她刚提笔准备开始画,旁边丁成珊用胳膊肘捅她。 她压低声音:“乔组长,您会画吗?” “不会,瞎画,没事的。” “可这本软面抄里要我画的是,工人们不顾安危,紧急处理钢水包里的没炼完的热钢水,免得钢水包彻底报废。可我连什么是钢水包都不知道。” 钢水包? 这个乔羽倒是知道的,她穿过来以前,偶尔还是会看看时事新闻的。 好像电视上放过,哪里出现钢水包老化,运送钢水途中,钢水包被烧穿,一千七百多度的钢水直接倾泻在生产车间,引起人员伤亡的安全事故。 1976年的钢水包,跟2000年以后的钢水包,样子上应该不会有太大差别吧。 “好像长这样。”乔羽从裤袋里掏出便签本,撕下最后一页,画了几笔,递给丁成珊。 丁成珊看了一眼,抬眸:“乔组长,您确定吗?” “就照这个样子画吧,不会差太远。”乔羽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低头画她的了。 - 四个人把她们完成的考核送到中年男子面前,那人一张一张仔细翻看起来。 一边翻,一边很不客气地说:“不行。” “这画的是什么?” “乱七八糟,毫无章法,还不如前面几组的人呢。” 乔羽听见这人这么直白的批评,心里有些火气,她明白这里需要从援建人员中找帮手,肯定也是因为原职工有大损失。 所以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她应该闷不做声,任凭面前这个人怎么数落。 就当是帮他卸一卸心里的那些苦了。 可她们过来援建的人就容易嘛,累到再冷的被窝也能倒头就睡,吃也吃不饱。她都已经受够了体力上的折磨,可不想再被人言语侮辱。 “同志,我希望您说话能稍微放尊重点,我们今天本来休假,听说您这边要赶很多稿,才放弃休假,过来帮这个忙。并不是我们求着喊着要来这里,这点请您搞清楚!”乔羽站起身,实在控制不住,怼起对方。 “乔组长,算了吧,我们走吧。”丁成珊不想惹事,过来拉乔羽。 “不行,必须给我们道歉,否则我投诉到您领导那里去。”乔羽不乐意了,她今天就跟这人卯上了。 那位中年男子就跟没听见乔羽的话一样,继续翻看着手里的画,直到翻到最后一张画纸,他身体“腾”地坐正了些,眸子也亮了起来。 他重新扶了扶眼镜,凑近了点,仔细看了好久,抬起头,眸光在乔羽几个女生身上穿梭:“这幅连环画,画的非常漂亮。生动,有趣,也没脱离现实。你们谁是乔羽?” 乔羽:??? 这个报社,她还能留吗? - 林景行第二天下午到报社的时候,乔羽戴着口罩,坐在凳子上,专心地伏案赶连环画。 整个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身旁放着蜂窝煤炉,煤炉上放着一壶水,水已经开了,她也不拿掉水壶,任由水壶盖子“扑通扑通”的,翻起又落下。 氤氲的水汽中,乔羽就像那日在专家楼,穿着那件蓝色浴袍给他的感觉一样,她又变成了清晨山林中钻出来的精灵。 林景行不忍喊出高声,怕吓到她。 他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乔羽画画异常专心,连睫毛也要好久才眨一次,她竟没觉察出身旁多了一个人。 她的皮肤还是那么白皙,嫩滑,只是上面残留着点点淡红色的小斑块。 她应该瘦了很多,军大衣包裹着她,看不出来到底瘦了多少,可一个普通口罩,都快盖到她耳朵根了。他就知道她受苦了,脸又瘦了。 林景行心疼的很厉害。 这个傻丫头,上回就是因为怕被他看出她变瘦,然后脸上又生出红斑,才会捂着脸不让他看的吧。 “乔羽——”林景行用非常轻的气音唤她,生怕吓到了她。 可乔羽浑身还是一抖,她快速转过脸来,朝向声音的来源。 发现林景行就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原本平静的眼眶彻底红了起来,明亮的双眸也起了很浓的一层雾意。 “林工…...” 后面的话乔羽还没说出口,林景行就站起身,一把将乔羽狠狠捞进怀里。 他身上穿的是军绿色的呢质大衣,乔羽不多的脸部肌肤贴上去,能感觉出这是很好的羊毛制成的呢大衣,因为靠着一点都不扎脸。 是的,她现在只能靠想这些有的没的来分散注意力。 不然,她怕她又会掉眼泪。 “乔羽,你怎么变瘦那么多?”搂紧怀里,哪怕隔着厚厚的棉袄,林景行依然能感觉出来,乔羽至少瘦了有五六斤。 可她原本就不胖。 “肉想长还不容易吗?要瘦才难呢。没事的,林工,大家都瘦了。” 林景行松开她,坐回她对面:“你的脸怎么回事?是碰这里的化学品了吗?” 乔羽忙伸出两只手,紧压在口罩上:“没有,只是吃错东西过敏了。你不许摘,我现在真的好丑。” “我会嫌你丑吗?”林景行拽住乔羽的两只细手腕。 “我知道你不会,但你看过之后,肯定会担心。我不想你为我操心。”乔羽垂下眼眸。 林景行没说话,他站起身,两手伸到乔羽脑后,一点点去解乔羽打的死结。 乔羽竟比她自愿给林景行的第一晚,被他一件件脱去衣服时还紧张。 红斑还没退干净,她现在看着就像是钻进爱心气球里的变色龙,身上到处都是一块块的花花的红斑。 比他上次突然过来还要丑! 她真的很不想被林景行看见。 乔羽咬着唇,伸出手,轻轻握了握林景行的手。 他的手很凉,乔羽都有些被冰到了。 “林工,别解了,直接撕了吧。” 这么冰的手,怎么解结。 她又不怕给别人看见,她只为他一人戴口罩。 “不能撕,待会儿你回营房,戴着口罩还能挡风。” 上下两根被打了三四遍死结的口罩终于被林景行解开,乔羽的小脸落入林景行眼帘。 林景行坐会凳子,和乔羽平视,他伸出一只手,轻轻附在乔羽的右脸颊那。 以前她的脸只能占满他2/3的手,现在看着,竟连1/2都有富余。 瘦太多了! 林景行眼眶红了起来。 乔羽抬眸,望向林景行:“就是小过敏,已经淡很多了,过两天应该就能全消。” 林景行一把拽起乔羽的手腕:“跟我走,我们去找罗辅云。” 第58章 一百天的远程办公 “林工, 你快放开我。”乔羽使劲挣脱,可林景行的手却像铁钳似的,越箍越紧, 乔羽根本挣脱不开。 “是不是觉得你穿着军大衣,我就不好抱你?”林景行驻足, 眉头锁的能夹住屋檐下的冰棱。 “林工, 你别冲动。我现在相当于基建工程兵, 不能当逃兵。而且,我的工作已经朝轻松的方向转了,每天只要动动笔头, 写写画画,这些都是我擅长的。”乔羽忙着解释,生怕林景行要去找罗辅云瞎闹。 林景行回眸望了下只剩一半的残楼:“待在随时会倒的楼里,确实很轻松。小小余震一来,你就能永远轻松下去。” 乔羽:“……” 大哥,阔别快两个月,你的毒舌功夫见长! “林工,不会倒的,很久都没有过地震了。” 林景行伸出手, 在呢质大衣口袋里掏了掏,对乔羽说道:“右手伸给我。” “你要干嘛?”乔羽忙把小手缩在大衣后面。 林景行拽过乔羽的右手, 乔羽右手无名指上很快多了一个凉丝丝,金灿灿的指环。 她眼皮一跳, 戒指! 林景行回京后给她打的戒指吗? “林工, 在倒的只剩半片楼前求婚,不太吉利吧。要不,我们换个没有残垣的地方?”乔羽急急, 往回缩着手。 “不是求婚,是让你看清楚……” 林景行提起乔羽的手腕,五根手指跟着林景行的动作自然下垂,无名指上的戒指便似坐上了滑滑梯似的,“倏——”的,很顺当地滑下来。 她连手指都细了那么多。 林景行在心里骂起了娘。 他伸平手掌,早就有准备似的,在下面托着。 戒指轻轻坠在他掌心,没掉落到地上。 林景行语气很低沉:“尺寸是我离开平城前,趁你睡着的时候,用纸片量好的。在你的手没恢复到适合这个戒指以前,我不会跟你求婚。” 顿了顿,他心疼地说道,“乔羽,你食言了。你说你会照顾好自己,但你没做到。所以,我现在必须出手干预。你不许阻止我…” - 罗辅云和林景行两人脸上都很不好看,乔羽在一旁,也非常尴尬。 他们俩,一个可以说是她的上司,一个是她的男人。 她好像谁都不好得罪。 “林工,您父亲也是部队的,虽然他是陆军,我这边是基建工程兵,但规矩都一样,所以还请您多理解。您要直接带走乔羽的要求,我肯定没法答应。” 林景行双眸冒出火光,语气冷戾:“她比刚到你们这里来,瘦了多少,你没看见吗?” “林工,我想请问您,来唐市援建的,有谁没变瘦?” 林景行气到直接拽起乔羽的手腕:“我们走。” 转身对着罗辅云,“我来,只是通知你,不是请你帮忙。程序正义的事,你愿意帮我们处理,那最好。不愿意,一切后果我自行承担!” 乔羽见林景行连求人办事都不知道放缓语气,一条道要直接走到黑的模样,急了,赶忙把她提前想好的紧急预案搬了出来—— 一个能让罗辅云站在人道主义角度,帮帮她和林景行,不要搞到最后,要把林景行扭送到军事法庭的地步。 “罗营长,您千万别生林工的气,他也是刚刚听说我怀了身孕,又喜又急,情绪波动才这么大。” 林景行:“……” 罗辅云:“......” 林景行双手掰过乔羽的肩膀,各种情绪交织的眸光扫过她的下腹,再抬眸,里面剩下的全是惊喜。 “乔羽,你说的是真的吗?孩子还好吗?”林景行的声音都有些阻涩。 乔羽拍拍林景行的胳膊:“给我几分钟,让我先跟罗营长说。” 她转向罗辅云:“罗营长,我瘦的这么厉害,应该就是我没胃口,什么也吃不下导致的。前两天,我上街抓了中药,应该可以缓解我的孕吐症,后面就能长胖点。所以,罗营长,这些事就是误会,我会跟林工解释的,也请您原谅林工,他乍一听到这消息,难免会有情绪大波动。” 林景行听乔羽说她自己配了中药,急了,忙拉过乔羽的手:“怀孕不能瞎吃药,跟我去趟医院,好好做下检查,听听医生怎么说。” 乔羽忙挣脱他,低下头:“不用了,我除了胃口差,别的都很好。” 对面的罗辅云像是才反应过来,他轻咳一声:“乔羽,那你当初就不该申请来这里援建,你这样的身体条件,根本不适合。” “我也是上个月才发现的......”乔羽誓把装孕演到底。 反正她来这里以后,因为条件太恶劣,身体极其不适应,再也没来过姨妈。 罗辅云要是问铁路女工,都是能问到的。 中药嘛,确实也是大家陪她去抓的,虽然她是为了敷脸。 反正能先当迷魂阵,顶一顶。 到时候就说自己紧张过度,身上一直不来,她还误以为真怀孕了。 嘻嘻。 “这件事情太大,我们援建必须考虑到每个人的人身安全。不能解决了唐市的问题,我们自己倒下了。乔羽,你的情况,我必须上报。是立刻送回原籍,还是休一段时候假,要上面拿主意。” 乔羽忙用祈求的眼神望向罗辅云:“不可以,罗营长,我和林工还没有领证。” 罗辅云:“……” 他猛咳出声,年轻的脸庞涨到通红。 这是什么情况?远远超过他的认知! “不过,您可以帮忙打个电话给林工父亲,他应该有解决办法。”乔羽红着脸,压低声音,看着脚上的老棉鞋,说道。阿,昏 乔羽把这个难题甩给林震裕,是因为对方在平城的时候就答应过她,会派人关照她。 可乔羽到这里都快两个月了,连关照她的人的毫毛都没有见到。 她有部分理由怀疑,林震裕让她来唐钢,就是想让她自生自灭,最好再受个重伤,或者重新疯着回去才好。 这样,他的儿子就能彻底“解脱”了。 这次林景行铁了心要带她回京市,眼看着罗辅云再不同意,他能直接扛起她就跑,乔羽不得不出歪招,逼迫那个别人口中能耐很大的首长老公公出手。 给他摁头,来一个亲亲宝贝孙子吧,看他会不会看在未来孙子的面上,帮他儿子解决这道难题。 嘻嘻。 罗辅云看了看乔羽和林景行,轻叹一口气:“你们就在营房里等我,我出去,打个电话给林首长。” 说完,匆匆出了帐篷,走了。 乔羽见罗辅云走没了影,赶紧靠近林景行的耳朵,压低声音:“吓到你了吧,林工。我骗他的,我根本就没怀孕。我只是想让你父亲出点力。不想让你跟他硬拼,你不是部队的,拼不过的。” 听见乔羽的话,林景行原本还很亮的双眸稍微暗淡下去一点,但他很快又恢复原样:“没怀就好,现在时机太不对。你要真怀上了,反而伤身。” 真怀了,还必须拿掉。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怎么可以拿掉。 绝不可以! “可是我看你怎么好像有点失望?”乔羽眯眯眼,朝林景行身上拱了拱。 刚刚看到他的时候,乔羽还有些疏离的感觉。 过了半个多小时,她已经有在平城,和他相处的一样的感觉了。 林景行提提唇角,伸出右胳膊,拢住乔羽:“迟早都会有的,为什么会失望。乔羽,要是我父亲不帮我,我也会带你走。你放心,这次,我绝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乔羽也伸手搂紧林景行的腰:“放心吧,你父亲一定会帮我们的,如果他能舍得他的宝贝孙子,他也会舍不得你。他一定会把我放在他眼皮能监控到,又不会威胁到你声名的地方。” 左转右转,都能到达她想要的目的地。 嘻嘻。 顿了顿,乔羽忧伤道:“可是林工,我刚刚得到报社的工作,还是披荆斩棘,和好多人比拼才得来的。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不枯燥,还有意义。比先前天天在帐篷里做棉衣有意思多了。” 她的声音里有些惆怅:“跟你回京市以后,我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天天吃喝睡觉,我可不想那样。” 林景行亲了亲乔羽露出口罩的额头:“那你把报社的工作,带回京市去做。” 乔羽眼眸一亮:“远程办公?林工,这个可以有!” - 罗辅云很快回到了帐篷,身后跟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老者的气度看着跟林震裕很接近,都是满脸威仪。 乔羽猜测,这又是林震裕的好战友。 他究竟有几个好战友? 这位老者像是带着满身的气,拉开帐篷帘布的动作开合很大,进来瞬间,“嗖嗖”跟着灌进一大团冷风。 林景行看见来人,脸上神色严肃下来:“顾伯伯,您来了。” 被唤作顾伯伯的人对着林景行望了一眼,眼神中飘过一丝淡淡的失望:“景行,两年没见你,你可真是长了很多能耐。” 林景行抿抿唇:“多谢顾伯伯夸赞。” 那人鹰一样的眼神扫过乔羽小腹的位置,眼神立刻又转回到林景行身上:“你爸让我过来,亲自帮你们解决这个事情。你们有什么想法,说来给我听听。” 林景行把乔羽想继续为唐钢报工作,但要把工作地点放到京市的想法简单说了说。 “胡闹!唐钢报已经那么困难,还要他们配合你们,把采访资料寄到京市去吗?”顾钧霆说话语气很不好。 “不用这么麻烦。顾伯伯,往后我每周都会来这里出一次差,我可以趁出差的时候,把乔羽的手稿带回给报社,再把报社的新采访带给乔羽,这样两边都不耽误。”他顿了顿,“主要还是这里太冷,大人…和孩子,都受不了。” “那春天到了,你再把她送回来。” 林景行看了看乔羽,乔羽忙使劲点头。 春天一到,她当然要回来。 春天才是撸起袖子,大干特干的季节。 她这个唐钢报新成员,怎么能错过亲眼见证这里的春天万物生。 林景行便只好先退让一小半步:“要是她情况允许,天暖的时候,就让她回来。” 顾钧霆手撑膝盖,站起身:“也只能这样了。景行,希望你吸取教训,以后不要这么胡闹!” - 那个被唤作顾伯伯的人级别真的很高,乔羽下午就接到调令,调她去京市春芽文学社,完成接下来一百天的援建任务。 一百天之后,唐市也快四月份了,就不会那么冷了。 但显然,顾钧霆应该是得到林震裕的指示,没让她住到林景行那,而是给她安排了春芽文学社的单身职工宿舍。 这个宿舍的条件比这里好多了,至少有暖气片,乔羽不要再担心她会冻手冻脚,浑身冰凉。 林景行见顾钧霆这么安排,又急了:“顾伯伯,乔羽不住文学社的宿舍!” 被对方用眼神喝退:“景行,你也体谅体谅你的父亲吧!” 说完,双手背在身后,在警卫员的陪同下,走了。 乔羽拉了拉林景行的衣服口袋,冲他挤了挤眼,安慰他:“没事,林工。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可以的。” - 铁路局来的女工都很舍不得乔羽走,乔羽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在最寒冷的一百天,去有暖气的京市职工宿舍里躲冷。 虽然她一样要赶稿,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像是个小逃兵。 没办法,她要是再硬挺着不肯去京市,她怕林景行会疯。 顾钧霆应该警告过林景行,让他在京市的时候低调点,他都没让乔羽搭林景行的车走。 乔羽先回的京市,林景行则坐着他的车,先去忙他在唐市的工作。 乔羽到达京市,已经是凌晨两点。 军用吉普车的司机把乔羽放在春芽文学社的传达室前,就赶紧开车离开了。 乔羽把顾钧霆给她的介绍信递给门岗的老头看,老头有些新奇:“丫头,这么晚才到?” 乔羽拽紧手里的藤条箱,另一只手在嘴边哈了哈气:“路不好开,要这么久的。” 春芽文学社的单身宿舍看着就跟平城的筒子楼似的,给乔羽很浓的亲切感。 带路的老头塞给乔羽一把钥匙:“下午这边就接到紧急电话,说有特殊情况的援建人员要暂时征用这边一个工位和单人间一百天,褥子,被子,枕头,暖壶里的热水,还有新搪瓷盆,都给你准备好了。这么晚了,姑娘,你赶紧洗洗睡。文学社明早八点半上班,可别迟到了。” 乔羽感激地冲那人笑笑:“不会迟到的。” 她还有一大堆连环画要完成呢。 打开绿漆木门进屋,乔羽被迎面扑来的暖气紧紧包裹住。 她太难了,过了这么些人,她第一次感觉到血液又重新开始流淌似的…… - 春芽文学社在京市算得上数四数五的文学社。 乔羽早上起来,能看清楼宇的壮观程度,发现春芽文学社的主楼挺雄伟,足足有五层的高楼呢。 她洗漱完,换上张萍给她做的花棉袄,下楼,准备先找食堂,进去吃个热乎乎的早饭。 昨晚在车上就没吃晚饭,这会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刚下单身宿舍楼,乔羽就看到两名身穿军大衣,上面罩着白大褂的人,在挨个询问从楼里出来的人。 “是乔羽吗?” “您姓乔吗?” 乔羽有个不好的猜测,看这架势,是抓她去医院流孩子的吧。 真是高效率,她刚爬起来,就来这么一出。 怎么也先让她吃口早饭再说呢。 乔羽低着头,躲在个子魁梧的员工身后,想瞒天过海。 衣袖被一个个子相对高大的中年妇女抓住:“请问你是乔羽吗?” 乔羽叹了一口气:“同志,我是乔羽。但先前我搞错了,我只是身上的那个严重推迟,我没有怀孕。昨晚住进来,暖和了,我身上那个立刻就来了。” 她顿了顿,迎着对方探究的目光,“不信?我可以证明给您看。” 那人大把拽着她:“什么怀孕不怀孕的。乔同志,您搞错了,林首长只是要求我们给您做一个全面体检,看看您的身体哪里有亏空。” 乔羽:“......” 她没睡好,犯傻了,林震裕怎么可能直接说出体检的真正目的? 不过她短时间内瘦下那么多,她也觉得不对劲。 体检就体检吧。 查查也能放心点。 - 乔羽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所以可以抽血。 这个年代也没有什么厉害的体检设备,大夫也只是拿着听筒器,这里听听,那里听听。 全身体检,居然只要20来分钟,就全部搞完了。 乔羽有些好笑,本来还指望着通过体检,看看她瘦那么快,会不会有别的不好的原因。这下也不用担心了,这么简单的体检,能查出什么来。 乔羽走出体检室,带她来军区医院的两名中年妇女早就不见了人影。 她撇撇嘴,好在过来的路也不算太长,三四公里,也都是直路,很好认,她慢慢走回去吧。 下了楼,乔羽的眸光对上倚靠在大吉普旁边的林景行。 他还穿着昨天的那件军绿色呢子大衣,冬日没有杀伤力的晨光在他脸色镀上一层好看的柔光。 乔羽有些看呆了。 林景行朝她笑笑:“体检结束了?上车,带你吃好吃的去。” 第59章 《飞去2076的唐市》…… 林景行左手掌着方向盘, 腾出右手,抓过乔羽放在膝盖上的手。 乔羽:“......” 大哥驾驶技术这么熟了? 看来这两个月没少练。 “林工,我很快就会胖回来的, 你别担心。” 林景行转眸,看了她一眼:“就看你想多久戴上那个戒指。” 乔羽戴着口罩的小脸一红:“我又不是为了戴你的戒指。” “孩子都有了, 戒指还没有。” 乔羽使劲把手抽走:“那还不是因为你把局面搞的那么难看, 我才紧急想出来的歪招吗。” 林景行重新两手把控方向盘, 提起唇角:“放心,我们很快就能证明,这不是信口胡诌的歪招。” 乔羽:???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要把瞎话落实? 我看你的胆子直接从手动挡提升到自动挡, 她快拉不回来啦! “林工,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我很快就要回去,我不可以......” 林景行停车,打断乔羽的话:“下车,先吃早饭。” - 两人进了庆沣包子铺。 虽然已经是上班的时间点,但因为这家包子铺历史悠久,来这里吃早饭的人还挺多。 乔羽有些担心,会不会遇到林景行的熟人。 她又把口罩往眼睛那提了提。 林景行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低下头, 凑到她耳朵边,小声对她说:“再遮, 就跟弘济桥那晚一样,变眼罩了。” 乔羽红了红脸。 “你放心, 我同事都在单位食堂吃饭, 不会来这里。” “哦。” 乔羽放松很多,重新把口罩往下拽了拽。 两人点了四笼肉包,两个荷包蛋, 两杯热豆浆。 乔羽眯了眯眼,好久没闻到这么香的肉包了。 她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肉包,就要往嘴里塞。 “别动。”对面的林景行喊住她。 林景行站起身,手伸到乔羽脑后,好在乔羽这次打的是蝴蝶结,口罩很快解开。 “饿到连口罩都忘了摘。” 乔羽抬起小脸:“也不是,实在是包子太香了。林工,我脸上的红斑还是很难看,是吗?” “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乔羽,你在我眼里,无论怎样,都好看。吃吧。” 乔羽脸红了红,咬了口热气四溢的肉包,闭上眼,小脸上满是笑意。 嘴和胃同时得到慰藉的这一刻,她圆满了! “乔羽,我这些天都会很忙,不能经常去你那看你。” 林景行想到他手头的工作,先跟乔羽打招呼。 乔羽抿了口豆浆,连忙摆手:“林工,你就当我还在唐市,我们平时不要过多来往。京市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要是我们被人看到,对你影响也不好。我不想那样。” 林景行嗤了一声:“我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乔羽,下周三晚上六点,我们院长小儿子摆婚宴,你跟我一起去参加。下周三的下午五点,我会去你单位接你。” 乔羽:“……” 这么快就要把她拉进他的社会关系圈? 林震裕那边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吧? “不行,今天是周一,离下周三就九天不到,我胖不回去的,我不想去。” 林景行抬眸:“那我的同事到时拉着我说亲,你别吃醋。” 乔羽红着脸:“我才不会吃醋呢,只要你有时间,随便你谈几个都行。” 乔羽口是心非,说道。 林景行伸出手,抹去乔羽嘴边的豆浆沫:“这几天吃胖几斤,下周三我准时来接你。”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我吃饱了,先去暖车。你把这些全吃完,再出来。” 乔羽看了看还剩下那么多的包子和荷包蛋,“啊”了一声,望见林景行投向她的不容置疑的目光,只好理亏地点点头:“好。” - 春芽文学社里暖气很足,里面的员工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泡壶热茶,舒舒服服地展开报纸,浏览前一天各地的时事新闻。 乔羽打着不响的饱嗝,朝人事科走去。 认到了自己的工位,乔羽从带来的布袋子里掏出报社给她的采访记录,完成她答应人家的连环画。 乔羽投入工作状态时,就会非常专心。 周围人对她的议论,她一个字也没听见。 “看到了吗?就是那个瘦到尖下巴能戳破纸的小丫头,我听说她来头很大。” “瞎吹吧你?在京市你说人来头大,有排满整个皇城根的人要跟你急。” “你不信是吧?那我们走着瞧。” ...... 乔羽没在意这些风言风语,她只在这里待三个月而已,不想跟这里的人扯上什么联系。 而且,她过来,仅仅是借用这里的环境,不会干涉别人的工作,做的还是她自己的事。 就更没必要开展无效社交了。 乔羽除了要完成报社安排给她的任务,她也准备用“争朝夕”这个笔名,给当前最火爆的杂志社“五月河”投连载连环画。 连环画的主题是《飞去2076的唐市》。 画这一系列的连环画,乔羽受的启发,来自那本苏联科幻连环画,林景行当时在平城市图书馆拿给她看的那本。 但那幅连环画里的很多场景,实在太超前,超前到根本只能停留在想象中。 她要画的《飞去2076的唐市》就不一样了,她会把她那个时代,正在规划建设中的雄市模式借鉴过来,让当前的唐市居民看一看,再过一百年,他们现在还是废墟一片的城市,将会变成怎样的美好和先进。 为什么不选择直接画出2021的唐市? 一是乔羽在她那个年代真没怎么去过这个城市,二是要是画出来的东西与现有设计师理念重合太多,她会很惨。 但雄市模式,即便相对于2021的大部分城市,都是相当超前的先进模式。 把雄市模式搬过来,给现在唐市的民众打打气,绝对安全。 “小丫头,你这一上午都在埋头工作,歇一会吧。”校对员李成霜实在按捺不住对乔羽的小仙女也很好奇,端着搪瓷杯,走到她身边。 乔羽惊慌站起身,反扣好桌上的书稿,匆匆往外奔。 她身上那个来了,她忙到居然忘了时间,一上午都没换。 奔去卫生间一看,好在林景行给她的卫生巾质量不错,她第一天量也不大,没酿成“惨剧”。 乔羽轻舒一口气。 匆匆走回她的办公桌,乔羽看见她桌前围着特别多的人。 大家都对着桌上的什么议论纷纷。 乔羽心尖朝上一提,忙奔了过去。 这些人也太不尊重人了吧,没经过她同意,看她画的东西? 但她过来工作,借的是人家的地方,乔羽想着,只要他们别太过分,她还是忍一忍的好。 那些人果然围着她正在画的2076唐市系列连环画指指点点,看到她回来了,都用特别佩服的眼光望着她。 “小姑娘,你画的这个《飞去2076的唐市》,很有意思,看着非常激动人心,你怎么想出来的?“ “梦里见到的。”乔羽语气并不好。 “小姑娘,你可真会开玩笑。这个画稿,你投我们杂志社吧?我们尽快安排,帮你上最新一刊的《春芽》。” ”谢谢各位的美意,我准备投’五月河’。” 不经她的同意,看她的东西,她才不会投这里的报刊呢。 那些人一听乔羽要把稿子投给他们的大竞争对手,急了:“投’五月河’干吗?我们这里给的稿费比’五月河’多多了。” 乔羽扯了扯唇角:“我不是冲稿费来的,我只是想让更多的人群看到未来的样子,多些生活的希望罢了。稿费,就算一分钱都不给我,我也无所谓。” “吹牛吧。” “真会装。”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就是,我们都说帮她加急了,还不投我们这里,真是不知好歹。” 感觉到被冒犯的春芽人,各种窃窃私语,不好听的言论传入乔羽耳中。 乔羽抿抿唇,没再多说什么。 她拉开椅子,坐下来,继续提起笔:“我要开始工作了,麻烦大家散开,好吗?” 众人撇撇嘴,小声嘀咕着,离开了。 - 林景行真的很忙,除了中间他又要去唐市出差,匆匆找乔羽拿了她画完的手稿,捏了捏她的小脸,看到肉长回来一些,说了声继续保持,就又钻回车里,跑了。 乔羽看着冒着尾气的吉普车,摇摇头,他自己也忙瘦了,他不知道吗。 肯定没好好吃一日三餐。 等她完全恢复过来,有脸说他了,但她怎么管回来,哼! 乔羽把已经画完的《飞去2076的唐市》的交通系列连环画整理好,塞进一个大公文袋里,准备走到“五月河”那里,去投稿,试试水。 她还画了剩下的八大系列的开头三幅,用作引子,吸引读者继续追更。 剩下的八大系列分别是科学农田,智慧工厂,智慧居住,智能家电,智能楼宇,智能通信,智慧教学,智慧导航。 她投出去的这版交通系列,乔羽主要从个人交通,公共交通,物流交通这三个方面展开。 特别是以后的陆路物流,分拣系统,会全部放在地底下,不会占用任何个人和公共交通的资源。 只这一点,就相当惹人期盼。 乔羽有自信,只要看过那本浮夸的苏联版《飞去2017年》,就能知道她的这版《飞去2076年》水分小多了。 嘻嘻。 她有信心,能一炮打响。 希望到时,既能给广大需要慰藉的群众带去希望,也能帮她攒够荣誉,赚到能同林景行肩并肩的资格。 - “五月河”所在地离春芽并不远,乔羽围着围巾,步行朝那里走去。 就没打算认识这里的人,乔羽每天都独来独往,也就没找人借自行车。 反正天冷,走一走还能活动下身体,也挺好。 走到汲水潭医院那里,有人喊她:“乔羽——” 这个声音有点熟,乔羽往下拉了拉围巾,朝那个人望过去。 江至清! 害她脸上的过敏过了一个星期,才完全消掉的那个人! “还真是你?乔羽,你怎么会在京市?已经嫁过来了吗?”江至清身上还套着白大褂,冲大马路这边跑了过来。 乔羽刚想回答,江至清拉过她胳膊:“先跟我去我办公室,外面太冷。” 乔羽跟着他去了医院二楼,医生的办公室里暖气充足,乔羽脱去外面的花棉袄。 江至清皱皱眉头:“你怎么瘦这么多?” 乔羽把她还在唐市援建,来这里只是换个地方,短暂避冬,工作的经过简单说了说。 “你呢?你怎么会在汲水潭上班?” “过来委培一年,学外科技术。这边外科厉害。” 乔羽“哦”了一声,红着脸,问江至清:“江医生,你有没有让脸部皮肤变好的方子。你手部保养的方子很好,可我涂在脸上,会过敏。我的过敏症状才消没几天。再过三天,我要出席一个很重要的婚宴,我想变的好看点。” “是林景行那边的人结婚吧?” 乔羽没否认。 江至清站起身:“脸的话,只要微调其中两味药。走,我带你去中药房配药去。” - 江至清来京市已经两个月了,他对这里的环境很熟。 配完药,他坚持要陪乔羽一起走走,省得她迷路。 她才不会迷路呢,她手里有地图。 但是有他在旁边,她倒是可以问一些她不好意思张口问林景行的事。 “江医生,你知道这边哪里有出租质量好一些的羊毛大衣的店?” 她只有军大衣和花棉袄,这些她都不想穿着去参加林景行院长儿子的婚礼。 “很多,和平街那一条巷子都是。先投完稿,我带你去。” ...... 这一趟可真没白出来,乔羽搞到了真正的护脸方,投了稿,还租到了一件合体的黑色长呢羊毛大衣和一双黑色带绒的短梆靴。 大衣和鞋子,合起来租金一元一天,但后面乔羽不一定有空再出来,明后两天的两块,白付就白付了。 要是林景行也觉得她这样穿好看,回头让他报销。 嘻嘻。 江至清带着她逛了大半天老京城,乔羽有些过意不去,中午带他去吃涮羊肉,以作报答。 江至清倒也不客气,跟着乔羽进了店。 “乔羽,我谈新对象了。” 两人涮着火锅,江至清突然开口。 “好事啊,江医生,你早该这样了。对方什么人?” 鲜嫩的羊肉片蘸了点芝麻酱,乔羽卷进舌尖。 好吃! 乔羽幸福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汲水潭的女医生,内分泌科的。” “那以后是她嫁去苏城,还是你做上门女婿,来京市。” 苏城那边的人挺想得开,并不太介意上门女婿这件事。 江至清看了她一眼:“你对苏城婚俗挺在行的嘛。” 乔羽转眸看向铜火锅里的菜,伸筷子捞出一片牛肉:“乔姐姐告诉我的。” “那她跟你说的可真多。” 顿了顿,江至清又道,“我会来京市。以后,你在京市也算有娘家人。不用担心自己孤零零,回头被人欺负,没有依靠。” “咳——” 乔羽呛到很难受。 “江医生,你大可不必......” 江至清往铜火锅里添了些菜:“下个周日吧,我带你嫂子出来,我们见一见。” - 乔羽回到春芽出版社的单身宿舍,心情并不美丽。 她一直拒绝回到苏城,就是不想引起那边的蝴蝶效应。 但显然,她带给江至清的蝴蝶效应非常大,他原本应该娶苏城女的,现在却上嫁京市女了。 哎,乔羽叹了口气,这些都是江至清自己做的决定,她真没什么办法。 好在他“嫁”的这个女的是高干子女,他以后的路,也会好走些吧。 乔羽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总之,从现在开始,她是真要把那人当亲哥哥看待了。 - 五月河里的人显然很喜欢乔羽画的《飞向2076的唐市》系列图,特别对她留下的另外八大悬念非常期待。 他们的主编在第二天,周一的中午,亲自登门春芽文学社,找乔羽。 乔羽受宠若惊,跑到楼下大堂见人家。 “你就是乔羽,没想到那么小。”主编陈尔冬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很不可思议地说道。 “我其实不小,只是骨架小。”乔羽小声解释。 “来来,坐着聊。” 乔羽在他对面的方凳上坐下来。 陈尔冬很欣喜地望着乔羽:“你都在春芽工作了,是不是也投春芽了?” 乔羽忙摇头:“陈主编您误会了,我不是春芽的员工,我是唐市援建人员。” “只是最近身体不太好,整个冬天,我会借这里的工位用一用,完成我在唐钢报的任务。” “春天到了,我就回唐市。” “陈主编您放心,我不会一稿多投,这幅连环画,我只投了五月河一家。你们杂志买的人多,我投你们就够了。” 陈尔冬听了乔羽的话,不住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这个品性很难得,近水楼台,你都不利用手边的资源谋私利。” “乔羽,你放心,你的稿子已经通过我们编辑部的审核,全票通过了。” “我们’五月河’的稿费虽然比不过春芽,但只要读者反响好,我们会特别申请,把你的稿费调到与春芽同等挡位,甚至更高。” 乔羽露出甜甜微笑:“那就谢过陈主编了。” 第60章 四合院里的婚宴 《五月河》的刊物每月的月头发一刊, 陈主编答应乔羽,样刊出来后,会第一时间送给她看。 他没有食言, 周三上午,乔羽就收到样刊。 连环画上的画, 乔羽用的是钢笔画的简笔图, 但陈主编应该请人着过色, 还把这些小图印在首封内页,给足了一本杂志能给的大影响力。 着色以后,这些小画看着很有儿童创意画的感觉, 但却更有生命力,乔羽还挺满意。 后面的八大系列,乔羽决定自己上色。 别人帮她上的色毕竟跟她心目中的样子有出入,她还是希望科幻类的连环画,能少去几分儿童创意画的感觉,多增加几分严谨。 下午,乔羽提早一小时下工,跑去单身宿舍,敷面膜——江至清亲手给她熬制的护脸面膜。 那天两人一起吃火锅时, 江至清亲口承认了,他曾祖父曾在宫里当过御医。 后来因为惹了事, 为了避祸,才举家逃去的苏城。 所以算起来, 江至清的祖辈, 就是京市人。 到了下午,江至清又特意跑来一趟,把装在橘子罐头里的膏状物递给她, 跟她保证,这次她的脸绝不会过敏。 乔羽静静躺在床上,等着时间流淌。 这已经是她敷脸的第三天,效果一次比一次明显。 她的脸,虽不能说吹弹可破,但水光滑嫩,跟十八岁时的自己有一拼! 她现在已经胖回来一小半,再加上她租到了修身的羊毛大衣,还有最佳状态的脸部肌肤加持,她相信,就外形这一块,她不会丢林景行的脸。 下午五点,乔羽准时出现在春芽出版社门口。 正值下班高峰期,春芽有家庭的工作人员都挂着包,或骑车,或走路,往外面赶。 大家的目光都被大门口纤细玉立的乔羽吸引过去。 “这俊丫头怎么那么眼熟?” “这不就是那个天天不说话,闷头就是画,还喜欢穿土掉渣的花棉袄的那个嘛。” “哦。我说怎么这么眼熟。换了身苏联样式的羊毛大衣,我还真认不出来了。” “你别说,这土丫头打扮起来,挺好看,有点喀秋莎的意思。” ...... 这些人指指点点,还没议论完,一辆霸气的吉普车蹿了过来,“嘎——”地猛刹车,停在出版社门口。 众人不由地后退半步,条件反射地给吉普车让位。 见车停了下来,都揉揉眼,仔细朝前挡风玻璃下的通行证望过去。 “市设计院?乖乖,设计院的人怎么来我们这了?” 林景行从副驾驶位下来,很巧,他今天也换了一身黑色的呢质羊毛大衣,衣摆直接长到小腿那,显得他整个人异常挺拔又威严。 乔羽嘴角噙着笑,看着朝她走来的大帅哥,心里很开心。 她和大哥再次心有灵犀,连衣服都是情侣款的! 林景行迈开大步,边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灰白相间条纹的围巾。 “等久了吧,走。”林景行替乔羽围好围巾,右手很自然地拢过她的肩头。 周围一众员工下巴要掉,这个丫头,真的大有来头! 她是设计院领导的女人! - “林工,你干吗这么看我?” 上了车,乔羽就发现林景行一直盯着她看,从头发丝看到脚底板的那种。 听乔羽这么问,林景行的脸微微红了下:“你今天很好看。” “是吗?只要不丢你的脸就行。”乔羽不好意思地揉揉脑袋。 林景行指了指副驾驶位上放着的大纸盒:“很巧,我也给你买了一件羊毛大衣,不过是红色的。但你都有衣服了,待会儿直接把纸盒抱回去。” 乔羽抿抿唇:“参加婚宴不能穿红色的,抢了新娘的风头就不好了。林工,我还穿我身上这件,跟你一样,都是黑色,更搭。” 林景行摩挲着乔羽的碎发:“我买的时候还真没想到,就想到你肤色白,穿红的能更显。你的这件是你自己买的吗?” “是租的。林工,看不出来是旧的吧?” 林景行勾唇:“看不出,很新,也很合身。你在京市租的?” 乔羽点点头,主动交代:“我周日出去闲逛,碰到一位故人,他带我去和平街那里租的。” 伸出脚,“带绒皮鞋也是在那租的,希望先前穿过的人没有脚气。不然,我就惨了。” 乔羽这么说,既希望把她跟江至清偶遇的问题暗暗交代了,又想把话题往嫌臭爱香上面引。 没想到,林景行根本不上她的当,直接抓住问题的关键点:“哪位故人?” 乔羽朝林景行肩膀那拱了拱,声音放柔:“我亲哥。” “亲哥?乔家人?” 乔羽摇摇头:“是江至清,我上周日认他做亲哥了。” 林景行眸色暗沉:“怎么回事?” 乔羽知道这些事情迟早要跟他坦白,省得他再误会,瞎吃醋。 乔羽就把她和江至清在乔桃的农场里发生的事,以及后来江至清说要认她当妹妹,还送她护手偏方的事。 周日上街闲逛,又偶遇江至清,两人一起逛了会儿,知道他找到新对象的事,一一简单的,跟林景行说了说。 但她没有说她去“五月河”投稿的事,这是她要跟林景行坦白她真正身份的重要一环,她需要一整块的时间,慢慢跟他解释。 去婚宴现场的时间很碎片,再加上前头还有司机在开车,显然不方便用来讲这么重大,却很隐私的事。 她现在胖回来一些,今晚又是参加别人婚宴。这么容易引起共鸣和遐想的事,乔羽要好好利用。 要是吃完喜酒,林景行愿意带她回他在京市的家小坐一会儿,那她就跟他坦白所有的事。 不过,想到这里,乔羽莫名有些生气。 她来这里都有十天了,一次都没受到林景行的邀请,去他家! 在平城,她五天不到,就登上专家楼。 要是被她发现他在这里藏着娇,看她怎么整他! 哼! 其实乔羽隐隐有一种感觉,只要她一天没有完全胖回来,林景行好像都不会再碰她。 两人再次相见以后,他只是偶尔抓过她的手,拢过她的肩,抱一抱她的人,但从来没有比这些更亲昵的举动,包括亲嘴。 更别说还有比亲嘴更进一步的举动。 之前他还说不会让她扯的谎落空。 可现在,真正的事实走向就很谜! 她倒也不是很想跟他亲热,她还没那么饥渴,但…… 就,隐隐感觉事情不太对劲吧。 “江至清以后要永远定居在京市了?”林景行伸出细长的食指,轻轻卷着她落在肩头的碎发,绕起,又放开。 “嗯,他做上门女婿。对方好像是什么部长的千金吧。这门亲事其实挺不错。” 除了上门女婿这个身份,稍稍有点膈应。 林景行的眸光投向乔羽嫩滑白皙的脸庞:“他为了你,做的可真多。” 可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她小姑奶。 但乔羽嘴上还要应和:“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安排。反正我们以后就以兄妹相称,他对象的背景那么厉害,他肯定不敢再对我有其他想法。林工,你就别吃醋了。” 林景行笑了笑:“他都快结婚了,我还吃什么醋。” “这样才对嘛。”乔羽伸出手,乖巧地拢住林景行的腰,朝他怀里拱了拱。 林景行又加大几分力,使劲搂过乔羽的肩膀:“那你有空的话,去找他一趟,再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是否还贫血,要是还贫血,就找他帮你配点药。” “谁贫血?我?” 林景行亲了亲乔羽头顶的秀发:“你一下瘦成这样,当然是你。但是医生说了,也许只是假性贫血,等你恢复回来一些,贫血症状就会消失。我看你好像胖回来一些了,这两天,再找江至清复查下。记得第一时间把结果告诉我。” 乔羽:??? 假性贫血? 这是哪位天使医生创造出来的新名词? 当这是近视了,还分真性和假性呢。 可林景行显然是信了,搂紧她的手这会儿还有些发抖。 乔羽心里有了一些小猜测。 她探过脑袋,伸到林景行耳朵边,压低声音:“林工,你是因为我贫血,所以才不敢亲我,更不敢和我发生更亲密的行为吗?” 林景行脸一红,把她的小脑袋推向一旁,也压低已经很暗哑的嗓音:“是,我怕你突然晕倒,所以你赶快好起来,我忍的很难受。” 乔羽捂嘴偷笑。 大哥很谜的原因找到了! 大哥真的好可爱。 贫血的情况下,两人那样,她就容易晕倒吗? 她可从没听说过。 只是听说不能去高海拔地区,也不能蹲低后迅速站起来,不然真可能晕倒。 看来,大哥在路桥设计这一块是专家,在健康常识方面,颇有些不足啊。 很容易就被别有用心的人忽悠了。 “林工,我的体检结果什么时候出来的?” “体检完第二天。但体检医生叮嘱我,先不要告诉你,怕你慌乱,等你胖回来点,再查,结果会更准确。你认了亲哥,就好好找他查一查吧。” 乔羽抿着嘴,偷笑了好久。 大哥真的好可爱,这么轻易就被人骗了。 她有没有贫血还两说,他却把这个症状看成绝症一般,还不敢告诉她。 乔羽有一半把握能确定,医生这么胡扯,多半出自林震裕的授意。 乔羽有些同情林震裕,这个父亲,当的真是太难了! 不过乔羽并不打算拆穿这么难的老父亲,林景行这样理解也好,省得他真的“猖狂”到要挑衅她说过的“谎话”。 - 乔羽没想到,京市设计院的院长家这么壕,住的是四合院! 乔羽刚下车,目光就被四合院门头那精美的石雕吸引过去,她想上前看个清楚,却被迎面快步走出来的年轻人的大嗓门吓了一小跳。 “师父,这位就是师母吧?”这位年轻人看着就像大学刚毕业的年纪,非常有青春活力。 林景行像是很喜欢他,看向他的目光很柔和:“是。她是乔羽。” 转头朝向乔羽:“乔羽,这是骆天阳,最近正跟着我学测绘技术。” 乔羽温柔地朝小伙子笑了笑:“你好,小骆。” 看见乔羽这么好看的笑容,骆天阳青涩的脸庞不由一红:“师母,你长的真好看。什么时候和师父办酒。” “酒酒酒,就知道喝酒,图画的怎么样了?” 林景行轻轻抬脚,踢了下骆天阳的小腿。 骆天阳挨了第一记,逃过了后面的连环腿:“师父,今天陈哥结婚,吃完喜酒,我肯定回设计院,继续赶图,我保证。” 林景行嗯了声:“那你不能多喝,要保持头脑清醒。周舜昌到了吗?” 骆天阳点点头:“周大哥刚到,应该送礼金去了吧。” “乔羽,你先去里面找个位置坐,我也去送下礼金。” 乔羽乖巧点头:“好。” 两人一左一右,跨步进了四合院大门。 四合院的庭院里,搭着一个大大的帐篷,帐篷里面摆着六张圆桌,里面一大半的座位已经坐上了东家的亲朋。 乔羽突然有些紧张,但她依然挺直腰板。 “选一张没人的圆桌,坐下就行。”林景行探到乔羽耳朵边,叮嘱了一句,跟着骆天阳走了。 按理说,林景行和周舜昌只是去送下礼金,两人很快就会回来,但乔羽一个人在圆桌那坐了很久,他们俩都没回来。 包括那个很青春的骆天阳。 乔羽等的有些发慌,便站起身,想去四合院里面的房间,找下林景行。 走了出去,乔羽才发现不仅仅是外面的院子,每间屋子里面也摆着至少两桌圆桌。 看来这个院长排面很大,他请了很多人参加他小儿子的婚礼。 乔羽连找了两间屋子,还是没有看到林景行。 倒是听到了她的名字。 乔羽驻足,立在门边,假装在等人,听人怎么议论她。 议论的声音很轻,乔羽需要听的很专心。 “娇娇,你放心好了,我大舅肯定不会同意林工娶这样的女人的。履历跟白纸有什么两样,娶她进家门,先不说是不是丢林工的人了,设计院里的人都会抬不起头。” “待会儿林工跟你的父亲聊完,他肯定会让你父亲先走。趁林工脚还没跨出来,我拥他进去,把他堵在里面。” “趁此机会,你把你这大半年来写给他,又没敢寄的信全塞他手上,我不信他不会被你感动。” 真是感天动地好姐妹,乔羽颇为感慨地微转身体,想要看看这么义气的姐妹都长什么样。 脸红到不行的,肯定是娇娇。模样是长的挺娇挺小的,还蹙着眉,捧着心的样子,乔羽愿意称她为“娇西”——娇娇的西子。 旁边那个留着短发,很干练模样的女子,应该就是院长的外甥女。 一看就很有女诸葛的范,乔羽还挺喜欢她的。 “晓晴,我已经放弃了,你别再为我的事费心了。” 这个娇娇一开口,也是一口的软糯,让人不由生出我心犹怜的感觉。 “不能放弃!你都喜欢了他五年,怎么能放弃!其实娇娇,我还有一个办法。你家不是刚搬到林工楼上住吗?你完全可以......” 那个专门出点子的女孩声音突然压的很低,乔羽一个字也听不清。 但是从那个娇娇的反应看来,这个人出的点子应该非常糟糕。 “怎么可以?晓晴,你不要再胡说了,我耳朵都烧热了。” 出点子的人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耳朵:“还真是烫,反正点子我都帮你出好了,要不要采用,你看着办。我只知道,你爸的身份,加上你的清誉,还有今天这么好的天时地利,你再拿不下林工,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乔羽真的按捺不住小仙女也很好奇心,她都想坐到她们边上,问问她们俩都想出什么主意,她可以按照林景行的喜好和厌恶,免费帮她们做一下可行性分析。 脚步已经控制不住,往娇娇那边挪去。 骆天阳突然从里面一间小屋子里开门跳了出来,他一下看到站在大门口的乔羽,欣喜地喊了起来:“师母,你是来找师父的吗?我带你进去。” 乔羽:“......” 她真的很想捂住这个家伙的嘴,但她没有机器人伸缩自如的胳膊,她做不到。 乔羽想跨步出这间堂屋,骆天阳冲了过来,轻轻拽了下她的胳膊:“师父他们就在里面的书房,和娇娇的父亲陈部长在聊天。娇娇,你也一起进来吧。你父亲让我看到你,也喊上你。” 乔羽耳朵有点烧,她不得不转过身,正眼看向那两个在背后谋划算计林景行的人。 两名女生的脸上都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火烧云。 特别是那个娇娇,看向乔羽的眸光异常复杂,像是交织着各种恨和嫉妒,甚至还有明晃晃的不屑。 娇娇旁边的女生先反应过来,冲骆天阳摆摆手:“天阳,大人们的聊天我们不掺和了,我和娇娇也好久没碰面,我们要好好聊会儿天。” “晓晴姐你也可以一起进来,我看你舅也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反正离开宴还有十五分钟,大家先聊一聊,也挺好。” 乔羽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他:“小骆,大家都在书房里聊什么呢?” “聊未来啊。一个叫’争朝夕’的作者给陈部长的四弟投了一篇很有意思的连环画,陈部长拿到样刊,兴奋到不行,正说利用今天院长儿子办婚宴,大家先讨论一下,这连环画上画的东西,到底有多少是可被实现的呢。” 乔羽:“…...” 这次轮到乔羽惊恐地望向面前所有的人。 所以,她能跟娇娇还有晓晴,她们仨一起锁死吗? 她不想进去!!! 第61章 一切由你来掌控 好在乔羽有林景行给她的围巾, 她用围巾把小脸整个包住,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 要是那个陈尔冬也在里面,那她今天换了新大衣, 再加上捂的严严实实的脸,他之前又只见过她一面。 这会儿, 乔羽有七成把握, 他认不出她来。 跟在晓晴还有娇娇后面, 乔羽矮着身子,进了书房。 一看屋子里站的人,乔羽暗松一口气, 并没有陈主编。 两位乔羽从没见过的,头发都有些花白的长者听到响动后,朝她们转过眸光,但没开口询问。 乔羽猜测,一位眉眼有点像娇娇的,肯定是陈部长。 另一位,就是晓晴的大舅,林景行的院长。 今天婚宴主角的父亲了。 小儿子今天结婚,不去接待客人, 跑来这里谈论她画的连环画。 乔羽在心里朝他“biubiubiu”,连发100张敬业福。 这人真是太敬业啦! 林景行此刻就站在这两位老者身旁, 他的眸光越过站前边的娇娇,直接投向乔羽。 看到乔羽把小脸遮的严严实实, 林景行轻轻提了提唇角。 短暂的气氛凝滞之后, 那些人的讨论继续。 并没有谁主动开口问她是谁,乔羽猜测,应该是身上的羊毛大衣还算洋气, 他们还以为她是晓晴和娇娇的朋友吧。 乔羽拉开袖口,看了看表,傍晚五点四十五了,再坚持一刻钟,酒席开宴的时间就要到了,她就可以离开这里。 “景行,你是路桥专家,你怎么看这连环画上画的跨海大桥?”陈部长发问。 “这座桥很壮观,用的技术倒是能看懂,只是以我们现有的装备,还完不成这样庞大的项目。一百年以后,设备和建筑科技都有提升,要造这么宏伟的跨海大桥,不成问题。” 林景行的语气很笃定。 “这个跨海大桥看着真壮观。那地下物流专线呢?你们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院长应该老花眼了,他手里拿着放大镜,仔细对着连环画上的小图看。 这次周舜昌主动开口,回答。 “地下物流专线的理念很好,我们现在路上没什么车,那是因为现在经济还跟不上。但一百年以后,经济肯定得到大发展。到时,肯定实现人人有车开。把运货车路线跟个人用车分开来,对路面交通效率的提高,很有帮助。” 院长赞同地点头:“确实。但不适合现有国情。我们现在都是靠火车运货为主,公路的物流承载量并不大。但景行,舜昌,我可提醒你们,下一个五年计划已经出来。最晚,从八零年代开始,我们要大力发展公路运输。到时,你们的出差量会是现在的好几倍。都给我把身体搞好,才能更好地为祖国服务。” 林景行从善如流:“会的,院长。” 倒是周舜昌,趁机帮林景行讲话:“房院长,林工不像我,他不会照顾自己。一忙起来,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他对象的事,您不如赶快批了,林工身边也能有个知冷暖的人。” 乔羽在心里大骂周舜昌,他这时候提这事干什么。 还嫌前面两名女生不够恨她吗? 果然,两名女生听到周舜昌的话,自动向两边分开,乔羽像站在幕布后等待演出的舞台剧演员,不得不在众人面前露脸。 她有些尴尬地拽了拽围巾,轻轻摆了摆手:“大家好,我是乔羽。” 林景行温柔地朝她笑笑:“乔羽,到我身边来。” 乔羽脚跟灌铅似的,挪不动,但屋子里那么多双眼睛望着她呢,她只好挪到林景行身边,站好。 “你就是乔羽?”房志鹏的语气有些冷硬。 我还是“争朝夕”呢。 乔羽乖巧地笑笑:“我是。房院长,您好,一直听林工提起您,说您对他工作上的帮助特别大,他非常感激您。” 对面的房志鹏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女诸葛晓晴连连发出不轻的讥笑声。 乔羽连眸光都没闪烁,一直微笑地看着房志鹏。 老人对着这样自信的乔羽,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轻哼了一声:“不像小地方出来的人嘛。” “房院长,平城还好,并不算太小。”乔羽落落大方,接话。 旁边的陈尔钢像是对乔羽挺感兴趣:“之前听说,景行在出差地找了个对象,就是你?” 乔羽朝那个眉眼间很像娇娇的人笑了笑:“回陈部长,承蒙林工错爱,是我。” 陈尔钢哈哈大笑起来:“老房,你说人家小学二年级毕业,我看不像嘛。” 房志鹏脸上腾的红起一片:“这些话,肯定是景行来之前,提前教好她的。” “院长,别瞎说,我一个字也没教。”林景行否认。 乔羽却主动承认:“确实,林工一直抽空教我各种知识。我会的,都是跟林工学的。但林工会的,是跟设计院学的。所以归根结底,我要感谢院长您,是您教会了我很多知识。” 陈尔钢笑的更大声:“小丫头厉害,这算是认上师祖了。嘴可真伶俐,长的也不错。老房,你就别捏着人家婚事不批了。” 那边的女诸葛晓晴听了这话,连忙咳嗽:“陈叔叔,我不同意您这话,并不是我大舅捏着林工的婚事不批,实在是批了以后,会丢设计院的脸。您看,我都把她的履历带来了。上面就跟白纸似的,什么都没有嘛。” 晓晴走上前,递过几张单薄的纸。 林景行探出脚去,被乔羽一把拽住胳膊。 朝他轻轻摇摇头。 陈尔钢简单翻看了下,无所谓地道:“这不是以前嘛。我们现在要展望的是未来,我看这个小丫头灵气很足,她就从现在开始学。要不了几年,也就学出来了。” “倒是你们两个,我可提醒你们,不要吃老本。我听尔冬说了,这个系列连环画的作者,不过是个看着20岁出头的小丫头,比你们年轻多了。” “你看人家多敢想,但又不是瞎想。想出来的东西,是有章法的。经你大舅还有林大专家的验证,都具有很大的可行性。” “这证明,人家不是凭空臆想。她肯定学过物理和数学,还学的很好。你们俩的学业,也要赶快拾起来,不能荒废!” 旁边的晓晴见陈尔钢把矛头指向她们,不干了:“陈叔叔,现在在说林工的亲事,扯到我和娇娇身上干什么。反正无论如何,我们比她这个只要小学二年级文凭的人厉害多了!” 林景行拢过乔羽的肩,对着大家道:“可是没办法,我只喜欢这个小学二年级毕业的。院长,批不批在您,但媳妇,我只认准这一个。” 房志鹏咬着后槽牙:“不是说了再等一年看的吗,这才过去三个月。但这三个月,她可是什么荣誉都没有攒到。小乔,后面的九个月你要抓紧点。要我批准,你总要给我手上递上点什么吧。不然,我也很为难。” “大舅,你让小学二年级毕业的人怎么攒荣誉,我都替她着急。”晓晴阴阳怪气地说道。 “院长,你说的话,在我去了几趟唐市之后,我已经不敢苟同。那里的人全都一片赤忱,为了唐市的重建,抛血洒汗都不会喊一个’苦’字。乔羽在平城就没吃过什么苦头,她用体力去跟那些当兵的,那些在农场干了大半辈子的人拼,根本拼不过。她只要坚持下来,我就认为那是莫大的胜利。上两个月,她一直在帮服装厂生产棉服,每天工作…..” 乔羽见对面的院长和晓晴一副没耐心听的样子,忙拉了拉他衣袖:“林工,没事,我还有九个月的时间,我肯定可以拿到荣誉的,你别说了。” 何必跟坐在暖房里的人论长短,他们都没去过唐市,根本不能感同身受。 林景行脸色很不好看,其他人一时半会儿也陷入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来化解这凝滞的气氛。 “乓——”, 正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谁猛的从外面推开。 一个穿着蓝灰布棉衣的中年男子,裹挟着一股冷风,快步闯了进来。 “这么多人在呢。大哥,原手稿拿过来了。还有另外八大系列的三幅开头的手稿,也带来了。给你。” 乔羽默默朝林景行身后的阴影躲过去,拉起围巾,不让陈尔冬注意到她。 娇娇的父亲一下来了兴趣:“那个,宴席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先去外边就坐吧,我再看两眼。” 得到特赦令的众人纷纷往书房门口走去。 “科学农田,智慧楼宇,智慧导航......这个科学农田很有意思,尔东,你得帮我约这个‘争朝夕’见个面,我要跟她好好聊聊。” 身后,陈尔钢锲而不舍的声音传来。 乔羽的心提到嗓子眼,被林景行牵着的手不由抖了抖。 “大哥,这恐怕不方便。我们杂志社有规定,不能私下打扰作者,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看着没出嫁的小丫头。” “我也不行?” “不行。” 乔羽稍稍定了定心,这个陈主编,很有职业道德。 看来,她没选错杂志社。 擦肩,经过陈尔冬身旁时,乔羽再次往上提了提围巾,转眸朝陈主编投去感激的一瞥。 不想,正低头跟陈尔钢研究她手稿的陈尔冬,突然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 他眸中闪过一大片惊喜:“乔羽?!你也来参加小房婚礼?” 乔羽拉下围着小脸的围巾,冲着长着透视眼的陈尔冬尴尬摆了摆手:“这么巧,陈主编,您也过来喝喜酒?” “我们两家是表亲。大哥,好了,你想见的人就在这。乔羽,她就是’争朝夕’。”陈尔冬激动地给陈尔钢做介绍。 走在前头的院长:“……” 走在前头的晓晴:“…...” - 陈娇和王晓晴两人坐旁边一桌,乔羽跟陈部长等人坐主桌。 陈娇的目光倒还好,但王晓晴的目光,绝对淬着恶意,像是刚被乔羽骗去一百万。 “这个女人太有心计,当时那么多人在书房,她偏偏不说她就是’争朝夕’,非要等陈主编来,才被动承认。心机太重了!”王晓晴捏着筷子的手指泛白。 “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她又不知道陈主编是我小叔。” “娇娇,你就是太单纯,所以才斗不过她。她小学二年级的人,有这种本事?肯定是看凭苦力,攒不到荣誉,就让林工给她出几幅图,走捷径呗。还欲盖弥彰,不投’春芽’,去投’五月河’。就是个没文化的人,不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就说她这种人。” 陈娇摇摇头:“晓晴,没有证据的事,你别这么说她。” “小学二年级能想到用天上的卫星来导航吗?怕是连什么叫卫星都不知道吧。娇娇,你就跟你爸说,你喜欢林工。这辈子非林工不嫁了,你看他帮不帮你解决。” 王晓晴看陈尔钢一个劲哈哈大笑着,给乔羽夹菜,气到后牙槽又痒又痛。 陈娇有气无力:“林工说他只喜欢她,我何必还上赶着。晓晴,你别再给我出主意了,我放弃了。” “不能放弃,我们大家都站在你这边,你怎么能放弃?你看我大舅,他也不同意林工娶她。” 陈娇埋下脸:“别再说了,别人的态度都不重要,林工的态度才是关键。” 晓晴嗤了一声鼻,点了点陈娇的脑袋:“让我怎么说你好。” - 主桌那,乔羽左手边是陈娇的父亲,规划部部长陈尔钢,右边坐着林景行。 她看陈尔钢一个劲给她夹菜,特别不好意思。 “陈部长,我自己可以。您不用再给我夹菜了。” “小乔同志,我这些菜可不是白夹的。吃了我夹的菜,就必须按我点的次序上菜。”陈司钢已经喝下好几杯白酒,说话的时候,口齿有些不太清楚。 “陈部长,您说明白点?” “你画连环画时的那个次序,下一期,你画那个科学农田,我很感兴趣。再下一期,你画智慧导航,我想先看这两个。” 哦,原来他指的是这个点菜。 乔羽点点头:“没问题,这两个我先画,剩下的六大系列,我也会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赶完,先给您过目。” “好好好!小乔,我就住景行的楼上,你知道的吧?”陈司钢手掩住嘴,实际声音还是很响。 “听说了。” 听女诸葛出歪主意的时候说的。 “那你有空多去安庆楼玩玩,到时候记得上楼找下我,我们一起,好好聊聊你的这些想象。” 安庆楼,这可是京市最壕的住宅楼。 林景行居然从没跟她透露过。 更别说邀请她去享受。 哼! 乔羽眯眯眼:“陈部长,我还不能去安庆楼。哪天您有空,就上’春芽’吧,我在那里办公,也住在那边的单身宿舍里。” 陈尔钢显然有些生气,用筷子指着林景行:“景行,怎么回事?自己媳妇,怎么不带去楼里坐坐。你的大浴缸,全留给自己享受了?” 乔羽听了陈尔钢的话,更生气了。 妈呀,还有大浴缸。 她只能在春芽浴室冲高压水枪澡! 林景行看着乔羽气鼓鼓的模样,揉了揉她的头发:“最近我们两人工作都忙,是没空带丫头上我那玩。” 乔羽狠狠地瞪了林景行一眼,别以为换上“丫头”这样亲昵的称呼,她就能原谅他。 她还是很生气! “但是陈部长和房院长要是允许的话,吃完喜酒,我可以带丫头上我那坐坐。” 林景行的眸光朝房志鹏扫去。 房志鹏脸上一红:“这不在我批准范围内,别找我。” 陈尔钢已然醉了:“老房,这话还听不明白,人家拿不到你的批文,就不敢待在一起,怕越界。赶紧,明天第一时间,给人把结婚申请书批了,不要耽搁我跟小乔畅谈未来。” 房志鹏恨恨地确认:“老陈,当真?你说的这不是醉话?” “清醒着呢!”陈尔钢拍拍胸脯。 乔羽偷偷转眸去看林景行,林景行正好也在看她。 两人眸光交缠瞬间,又立刻归位。 但红晕已经爬上两个人的脸颊…... - 虽然陈司钢有些醉熏熏,但人家职位高,说出来的话很有分量。 设计院的人再把目光投向林景行身边的乔羽,便不像一开始那样,带着几丝轻蔑。 乔羽并不关心对这些人对她的看法,但他们能稍稍尊重她一点,林景行那边的压力应该会小一点。 喜宴散席,林景行送乔羽回春芽。 其实乔羽还真想在今晚,跟林景行说清楚她到底来自哪里。 可林景行晚上也被闹着喝了挺多的酒,他这会儿虽然没醉,人也不是很清醒,乔羽就没有选择非要在这个时候揭盖。 反正她还不急着回唐市,等以后再找机会吧。 到了春芽,乔羽探过身,拿起林景行给她买的羊毛大衣,准备下车。 林景行喊住了她。 “乔羽——” 林景行的眼神有些迷离,好看的俊脸也有微微的酡红,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沙沙的,听上去很诱人。 “晚上回去多喝点热水,早点睡。”乔羽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拉开车门,跨脚出去。 左手却被身后的人拽住。 林景行对着驾驶位的司机:“小覃,你先下车,抽支烟。” 那个被唤作小覃的小伙子很听话地熄火,开了车门,走了出去。 乔羽有些疑惑,大哥这是有事要交待? 她重新探过身子,把纸盒放好在脚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端正坐姿:“林工,有什么事,你说吧。” 林景行一把揽过乔羽,凑到她耳边:“乔羽,你能不能亲我下。你放心,我绝不会失控。一切由你来掌控。” 听到这样的请求,乔羽愣了三秒。 大哥这是忍的有多辛苦,就今晚这句话,估计还是借着酒劲说的吧。 乔羽亲了亲他的耳廓,呢喃着:“林工,我根本没有贫血。” 她在四合院的时候就试过,连做十个蹲起,根本没有任何眩晕感。 林景行一把钳住乔羽的肩膀,仔细盯着她的脸,生怕她在骗他。 乔羽捂着嘴笑:“而且就算是贫血,你担心的问题也不存在,我根本不会晕,应该是林伯伯怕你乱来,特意嘱咐医生这么告诉你的。” 林景行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乔羽忙安慰他:“你千万别去找林伯伯求证,他也是为你好。好了,林工,早些休息,晚安。” 乔羽拿起纸盒,下了车。 林景行也从车上跳下来,掏出裤袋里的烟,就着司机小覃的烟,点上。 “林工,喝了酒不能吹冷风,快进车里去。” 乔羽转过身,朝他使劲挥了挥手。 夜风中,林景行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快去拿换洗衣服,跟我走。” 第62章 顽主 乔羽当然不会听林景行的。 林景行没邀请她去他住的地方看一看, 她会有所介怀。 但他真开口邀请,她反倒不会去。 她被安排在春芽这个地方办公加居住,乔羽相信这不是偶然。 春芽里面肯定有林震裕的人, 帮忙随时监视她的动态。 以后她要跟林震裕成为一家人的,乔羽怎么也要考虑到这位老公公的感受。 不能太明目张胆, 跟他对着干。 她已经不像在平城那么自由, 没跟林景行领证前, 她都会恪守“妇道”。 林景行看乔羽在他吼出一嗓子后,脚步反而迈的更快。 急了。 狠狠甩掉手里刚抽了两口的烟,大步追上去。 乔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快步走切换成飞步跑。 边跑边喊:“林工,想请我进安庆楼,不是那么容易的。” 喊完,转头,冲林景行做了个鬼脸。 林景行追过去,刚刚拐一道弯的乔羽不知道躲哪,没影了。 林景行狂奔的脚步停了下来,寒冬的凉风一吹,他清醒过来几分。 乔羽说的对, 不能随随便便带她去他那,得先给她名分, 名正言顺的那种。 然后才能接上她,住进安庆楼里。 - 第二天上班, 林景行没先去他的办公室。 直接冲到院长办公室。 拿出结婚申请书, 要房志鹏签字。 房志鹏一愣:“景行,老陈昨晚那是喝高了。你还当真了?” 林景行一言不发,伸出修长的手指, 压着那张结婚申请书,又往房志鹏面前推进了些。 他一言不发的姿态也显示出他不让步的姿态。 “你这算什么?逼宫?”房志鹏额头冒起青筋。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林景行语气虽淡,但能听出他的决心。 房志鹏气到老脸涨到通红,一拍桌子,站起身:“林景行,别以为昨晚陈尔钢说了几句醉话,你就有尚方宝剑了。这件事,最大的反对者,一直都是你父亲!” 林景行像是一点都不奇怪,他面不改色:“既然你不是最大的反对者,那你先签字。我父亲那边,我自会去讨说法。” 房志鹏气到什么都不想管,他拔开钢笔:“不就要个签名吗,我现在签。你铁了心要丢设计院的人,我成全你!反正再过一年,我就退了,设计院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只要你好意思在广大同仁面前露脸就行。” 林景行拿过房志鹏签好字的申请书,小心折好,捏着薄薄纸片的手有些发抖。 但他声线一如刚才平稳:“院长,你放心,我脸皮跟我的技术一样,足够厚。” 走出房志鹏的办公室,林景行脚步前所未有的轻松。 趁中午午休的一小时空档,他要去找一趟乔羽,把院长已经签过字的好消息告诉她,还要再跟她约个时间,领证! - 乔羽吃完中饭,出了趟门,赶去和平街那,还租的羊毛大衣和皮鞋。 她穿上了林景行给她买的红色羊毛大衣,跟在2021年一样,乔羽一有新衣服,就会第一时间穿上。 屯着不穿,回头新衣服打折,掉价,多亏。 只是不凑巧,还完东西,从和平街拐出来后不久,她碰到王晓晴了。 确切的说,是王晓晴堵的她。 王晓晴和一大群男生在什叉海冰场溜冰,远远看到一身红的乔羽,她早早脱掉冰鞋,换上鞋,爬上桥,双手环抱,等着乔羽。 看到乔羽靠近了,也不说话,就用身体挡住乔羽的去路。 乔羽皱了皱眉。 她知道,京市的人一般不会自己单独出来溜冰,要溜,都会喊上朋友一起。 她上次还跟江至清约好,下次见嫂子的时候,要一起来这里溜冰呢。 所以眼前虽然只有王晓晴一个人,但乔羽相信,她还有朋友在桥下滑冰。 形势不明朗,乔羽选择先当孙子。 “晓晴,这么巧?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乔羽脸上挂着甜甜微笑。 “乔羽,别跟我套近乎,没用。我跟你说,你这么虚伪的女人,我见多了。今天既然遇上了,我就问你一句,那什么飞去2076,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林工帮你画好,你再用你的笔名投稿的。” 王晓晴说这些话的时候,全是拿眼白怼着乔羽。 乔羽有些好笑,她真不想跟这人多费口舌,还要赶回去画连环画呢。 这次林景行给她带了“志气钢”相关人员的采访,她要完成一系列“志气刚”的连环画。 这可是举国瞩目的大事,她一定要完成的很漂亮才行。 “你说的都对,就是林工想的点子,我画的画。我可以走了吧?” “果然,果然!乔羽,你可真是厚颜无耻!你不能走,先把你说的话写下来。”王晓晴拽住乔羽的胳膊,冲着桥下的冰面喊,“冯援,陆钧,你们谁身上带纸和笔了?” 乔羽从裤袋里掏出便签本和半截铅笔:“我带了,我给你写。” 王晓晴回过头来,看着这么配合的乔羽,有些不太敢相信。 这人虽然虚伪,心机也重,但不妨碍她继续傻。到底是傻了十几年的人,想要清醒,傻气一时半会儿还刹不住车。 要不,她怎么这么配合,竟主动掏出纸和笔。 乔羽低眉顺目,从便签本最后一页撕下一张小纸片,用桥栏杆当垫板,“刷刷刷”,给王晓晴写了一份声明书。 “给你。” 王晓晴接过来一看,乔羽清清楚楚在便签本上写着,飞去2076系列的创意,全部来自设计院林景行。 “太好了!” 王晓晴来劲了,抓着乔羽胳膊的手用的力更大,“跟我去一趟‘五月河’。你这行为是剽窃,我要跟陈主编说,你的连环画,没资格刊登在杂志上。” 乔羽有些好笑,她都这么配合了,对方反而更蹬鼻子上脸。 那对不起,她的耐心也有限。 “王晓晴,拜托你搞搞清楚,‘剽窃’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要是林工在任何一本杂志上,刊登过这些连环画。我照抄他的内容,那是剽窃。林工只是跟我说了一些想法,我扩展成连环画,顶多算是他出创意,我出画,我们合作而已。让路!” 乔羽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语气远没有一开始那么客气,王晓晴都被她的气势吓了一小跳。 “你凶什么?即便不算剽窃,你的思路来自林工,杂志上就不能只写你一个人的笔名。我会找到陈主编,让他把主要作者换成林工。乔羽,你一个小学二年级学历的文盲,就别整天想着靠歪门邪道攒荣誉,你只配流血,洒汗,出苦力!”王晓晴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 昨晚乔羽看她对陈娇那么真心的样子,对她印象其实还不错。 现在,她只恨昨晚瞎了眼。 这女人,太狗眼看人低了! “王晓晴,我跟你无怨无仇,请你说话放尊重点。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你别再拦着路!”乔羽挣脱王晓晴的手,快步往前走去。 前头突然出现更多的人,拦住乔羽的去路。 乔羽抬头,拦路的是一群个头很高的小年轻,见他们都一脚长,一脚短,歪着身体站在那,乔羽脑海中立刻闪现出“顽主”两字。 “晴姐,这娘们找你麻烦呢。”有个矮个小伙歪过脑袋,问乔羽身后的王晓晴。 “是,她抢了娇娇的男人。” 乔羽:??? 乔羽转身看向王晓晴:“王晓晴,请你说话负点责任。我们俩到底谁在找谁的麻烦。还有,什么叫我抢了娇娇的男人。我和林工处对象的时候,他身边没有任何女人!” 乔羽生平,最痛恨被“三”。 现在被王晓晴这么红口白牙地诬蔑,她眼眶顿时热了起来。 “急了!急了!你们看她急了!乔羽,你要没做亏心事,你为什么急啊?”王晓晴不要脸地伸过手指,都快戳到乔羽鼻子上。 “你们真的太无聊了,我告诉你们,我现在隶属于基建工程兵,部队派给我的任务,我还没有完成。请你们不要挡路,耽搁了我完成工作,你们有被遣送军事法庭的风险。” 乔羽扯上基建工程兵的大旗,不过她也不算太夸大其辞,她本来就是异地当兵。 “哎呀,我们可真是怕死了。”站在中间,个头最高的小伙子发话。他痞笑着,朝乔羽逼近。 其余人像是他小弟,一看老大往前迈步,也步伐一致,朝乔羽围拢过来。 被这么多“顽主”围着,乔羽在这边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她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 正想着要不要求助过路的行人,一旁的王晓晴又开始控诉她。 “娇娇喜欢了林工五年,本来林工出差回来,我大舅就要给他俩说亲。你突然横插一杠,不是你耍心眼把林工抢走,难不成是林工突然瞎眼,看上你这个小学二年级毕业的人不成?” 王晓晴说完这话,桥上的男人笑到前仰后合。 “小学二年级?那这娘们不得了。不过,这张皮子确实不错。可林工收过那么多的照片,比你好看的也有。喂,我说,你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说来听听。”有个轻佻的男生伸过手,想摸乔羽的脸,被乔羽咬着牙,偏头躲过。 他再想伸手时,高个男生拦住他,压低声音,警告:“注意你的行为,她可以告你流.氓罪。” 那个男生忙喏喏的后退半步,站的稍微远了点。 “娘们,说说,除了这张脸,你都有什么厉害的地方。爷们听的开心,说不定就能发发善心,放你走。” 乔羽心里跟擂鼓似的,咚咚直响,她慢慢朝后边的栏杆退去。 她在推算,所有人都在她的正面站着,要是转身,撒开两条腿,飞快往前奔,有没有机会甩掉这么多的“顽主”。 好像不行,她的腿没他们长,而且她的大衣下摆很长,也会影响她的跑步速度。 “你怕了?小脸都白到跟这汉白玉栏杆一个色儿了。”大个子“顽主”探步上前,把乔羽禁锢在他和桥栏杆之间。 但没有伸手碰她。 乔羽又急又怒:“这是在京市,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听你讲讲,你到底厉害在哪,我们也好让娇娇死心啊。” “对,不讲不给走。” 乔羽看了看桥下的冰面:“我厉害的地方太多,一时半会讲不完。” 她指了指在冰面上惬意滑冰的人,“就那你们京市,人人都爱玩的溜冰说吧,我敢说,你们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 “你说什么?” “哎呀,笑死我了。” “原来她是靠不要脸抢到林工的,娇娇脸皮那么薄,肯定抢不过她。” 乔羽咬着唇,努力把被吓到要飙出来的眼泪重新憋回去:“我是不是吹牛,你们跟我比一比就行。要是你们全都输给我,你们就不许再为难我,立刻放我走!” 个子最高的那个人,嘴角依旧挂着痞痞的笑,但他松开了对乔羽的禁锢:“行,给你这个机会。兄弟们,我们今天可以开开眼,看看林大专家的女人,到底只是嘴巴厉害,还是身体其他地方,也很厉害。哈哈哈。” 乔羽故意忽略这人内涵她的话,快步走在前面,往桥底下出租溜冰鞋的地方走去。 - 刚刚乔羽在桥上就观察过,桥下冰面上的溜冰者,大多穿着冰刀式冰鞋。 这种冰鞋,她很适应。 闺蜜最喜欢的运动就是溜冰,乔羽也被闺蜜拽着,经常上旱冰场玩。 真正的天然冰面和旱冰虽然不一样,但乔羽相信,只要她稍微适应一下,应该也能玩得转。 这些顽主都是冰场的老主顾,她不能保证真的能滑过这里所有人,但只要到了冰面上,她就有机会找安保人员,助她脱身。 乔羽在冰刀出租点,挑了一双还算新的冰刀鞋,上脚试滑了一下,感觉还凑合。 虽然比不上她买的进口冰刀,但目前也只能这样。 “那个,我好久没滑冰了,可以先滑一次,适应一下,再跟你们比试吗?” 总要先热热身,找找这个冰场的感觉。 万一哪里的冰面条件不好,她也好做到心里有数。待会儿真正比的时候,记得提前避开。 “不行。”王晓晴的强硬声音。 “行。”顽主头头冯援的声音。 乔羽看了看王晓晴,心里叹了一口气,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晓晴,让人家热个身,这样我们赢的也公平。”冯援出言,劝道。 王晓晴狠狠瞪了眼冯援,像是很不理解他的临阵倒戈。 转头对乔羽道:“我们马上要去吃饭,只给你五分钟熟悉冰面的时间,你动作快点。” 五分钟够了。 乔羽点点头,“哧溜——”滑了出去。 与冰面上大多数穿着老棉袄的溜冰人不同,乔羽一身修身,轻盈的大红羊毛大衣,她还把扣子解开,任由冬日的狂风刮向她的大衣摆。 衣服受风挠动,下摆大大张开。 远远望去,就像是洁白冰场上盛开的一朵大红玫瑰。 浓烈,热情! 乔羽感受到周围溜冰者对她行的注目礼,她都礼貌地朝人家抿抿唇,脚下动作不停,继续熟悉冰场。 还别说,虽然她下到这个冰场的理由是因为这些顽主要为难她,她不得不出此主意来周旋,但脚真正踏上冰面,乔羽浑身莫名放松很多。 心里想的,只有如何和脚上的冰刀融为一体,在冰面上滑出好看的弧线。 她在这边边试冰场,边久违地放松一下,那边冰刀租赁点的顽主们,还有王晓晴,正用一错不错的眸光望向乔羽这边。 可能因为乔羽经常练瑜伽,身体很柔软,再加上她溜冰次数也不少,两者一结合,她的溜冰姿态既舒展又好看,很有艺术感。 而且她滑的时候不是只用枯燥的前后交叉步,而是用闺蜜教她的,各种步伐相结合,什么前后葫芦步,锯齿步,她都会。甚至一只脚抬起,用单脚滑行的舒展姿态,她也得心应手。 所以比起周围那单调的蓝,灰,黑色老棉袄的臃肿溜冰身影,乔羽纤细好看,优雅大方,大红出挑的滑冰姿态就似那鹤立鸡群,特别夺目。 冯援和他的几个小弟,不由地张大嘴巴,眸光也由先前的轻蔑转向些许青睐。 “援哥,这娘们姿势看着还挺专业。不知道她之前混哪个冰场。”有个年轻人对冯援说道。 冯援拍了拍年轻人的脑袋:“说话怎么那么粗鲁,人家那么年轻,什么娘们?” 年轻人“嘿嘿”一笑:“大哥,你不对劲。” 冯援抬着膝盖,佯装要踢对方。 年轻人叫着,后退躲过。 冯援转身,冲着后面几个跟班:“今天该给她的教训也给足了。我们好男不跟女斗,待会儿意思意思,别真撵着人家丫头不放。回头吓到人家,再举报我们,我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冯援,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给乔羽放水?”站在旁边的王晓晴一听这话,不干了。 “王晓晴,差不多得了,我们哥几个刚没给足你面子吗?” 王晓晴气的鼻子都快歪了:“好哇,我总算知道林工怎么栽的,跟你们一样,全被那狐狸精给迷住了!” 她气成河豚,滑到租鞋点,麻利换下冰刀冰鞋,头也不回,先走了。 “援哥,你看你,都把晴姐气走了。”年轻人用胳膊捅冯援。 “她今天跟中了邪似的,我们已经够给她面子。下次她再让你们欺负人小丫头,都不许搭理她。” 冯援的眸光投向冰场那抹鲜艳的大红,溜冰溜到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坏人心一浮,步伐和气息都稳不住。 这丫头,一看就心定气闲,做事问心无愧。 步伐才能又稳又好看。 这次,肯定是王晓晴胡搅蛮缠,冤枉人家。 乔羽看了看时间,快到五分钟了。她加快速度,往回滑,滑到租鞋点那,抬起前脚掌,刹住,停下。 动作非常娴熟,行云流水。 乔羽望了望等在那的一群人,一看,少了个为难她的女人。 “王晓晴不比了吗?” “她突然闹肚子,反正她也滑不过我们,你能比的过我们,就说明能滑的过她。开始吧。”冯援带头,先往前滑。 边滑边冲冰场上不多的人大声喊道:“麻烦你们让一让,我们这里七个人,想一起比试下。” 那些人听见这边的人在吼,主动向两边散开,空出大部分的冰面。 冯援指着最顶头的木框框:“那是冰上曲棍球的球门框,我们从这往那滑,滑到跟球门框一条水平线,就算终点线。小丫头,你自己说的,输了,就要乖乖交代。” 冯援吓她。 乔羽点点头:“嗯,但我也说了,要是我赢了,你们不可以再拦着我,必须让我走。” “行,一言为定!” 准备时,冯援把最中间的那个位置留给乔羽。 她的两边,各站三名男生。 这个位置很好,能一目了然,看清她在整个对列中的名次。 乔羽看了看站她右手边的冯援,看来这个顽主头头,在她刚刚试滑的五分钟里,对她印象改观了些嘛。 这会儿,明显对她照拂了点。 乔羽不知道这人怎么就对她改观的,但只要这些人不再咄咄逼人,她可以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注意了!” 冯援举起右手,使劲朝下一挥,人却提前像离弦的箭似的,滑了出去,声音随后才到,“开始。” 身旁几个他的跟班,骂骂咧咧,也滑了出去。 乔羽忙集中注意力,放空一切,只当这里是只有她和闺蜜两人在的冰场,拼尽全力,全速,向前滑去。 一上冰就知道,这些顽主真是长时间泡冰场的。 爆发力,协调性,各方面都非常好。 乔羽在起步时,百公里加速这个指标,显然没有这些身强力壮的男生好。 但她在后面的大长距中有优势,乔羽身姿更灵活,虽然之前冯援吼过,让别人帮忙空出溜冰场,但总有人或小仙女也很好奇,或故意地往中间的大冰面滑来。 有了这些人的干扰,乔羽的优势反而凸显出来。 小身板更灵活,左斜□□的,她跟别人的距离就迅速缩短了。 再努一把力,她很快反超了大部门的顽主。 力终点线还差最后的五十米,乔羽前头只差那个顽主头头了。 眼看那个人就要触碰到曲棍球的进球门,他的冰刀突然卡到冰面上的裂缝,整个人直接“嗙——”地一声,生生硬砸到冰面上。 乔羽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率先冲线。 第一名!!! 虽然她知道那个顽主头头可能放水了,但她可管不了那么多,又不是她让他放水的。 “援哥,你没事吧。” 身后的几个跟班急忙滑向冯援,扶他起来。 “没事,经常摔,皮实着呢。” 乔羽看了看他们几个:“我可以走了吧?” “你早就可以走了。”冯援站起身,朝她做了个“请”字。 身后有小小的嘀咕声传来:“援哥,你这水放的也太明显了。” “我可没放水,我一开始不是抢先滑了吗,得把这时间还给人家。” 乔羽提提唇角,快速往租冰刀鞋那滑去。 眸光被起滑点附近的熟悉人影吸引过去。 是林景行。 他怎么来了? 幸好他现在才出现,要是早一刻钟,她估计就要哭着奔向他。 请他帮她做主。 乔羽边滑,边激动扬手:“林工——” 飞快朝林景行滑去。 林景行也朝乔羽这边滑过来。 他应该是因为求学时就在这里,所以很擅长溜冰,大长腿游曳在冰面上,姿态优雅好看。 乔羽滑到他跟前,开心地朝他笑:“林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林景行的眸光朝不远处那堆年轻人瞥了瞥:“我去春芽找你,你不在,猜你是去和平街还衣服了,就让小覃往这里开。大老远,看见冰面上开了朵大红花。乔羽,你怎么这会儿想着要来溜冰?“ 乔羽挽起林景行的胳膊,两人一起朝租赁点滑去:“回来路上碰见王晓晴了,她邀请我下桥,一起来玩一把。好笑的是,还没比呢,她自己先走了。” “真的?” “林工,我干吗骗你。” 乔羽不想把先前的不开心告诉他,让他白担心。 反正所有想象中的坏事,最终并没有发生。 乔羽低头,看了看林景行脚上的冰刀鞋:“林工,你赶时间吗?” “有点赶。” “那我们只比一局好不好,我想跟你比比,谁先滑到那个进球点。” 第63章 红与黑 乔羽再次站在之前跟那些顽主的起滑位, 身旁是一身黑的林景行。 两人站在一起,乔羽想起了《红与黑》。 比之昨晚的两人一身黑,现在的红与黑, 也非常搭。 热烈与冰冷,也是绝佳的碰撞! 她和大哥永远是坠配哒! 这边乔羽亮着晶亮的眸子看向林景行, 那边的年轻人也在打量他们。 “单看那个丫头, 还觉得她太小。这么和景行哥站在一起, 俩人很般配嘛。”这群人中个子最矮的陆钧说道。 “嘘,别出声,没看援哥都不开心了吗。”旁边那人用胳膊肘捅了捅陆钧, 让他多点眼力见。 众人朝冯援望过去,原本冯援还站着,这会儿有气无力地坐在冰面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钧忙蹲下身:“援哥,没起心思最好,要是起了心思,赶紧收住。人家般配着呢。” “瞎说什么?我能五分钟就对人小丫头起心思,我他妈是种马吗?”冯援抬右脚, 想用冰刀去踢人陆钧,陆钧灵活站起身, 迅速后退,躲闪开。 “没有最好, 兄弟我不是未雨绸缪, 提醒你一声嘛。” 那边,乔羽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刚刚跟那几个顽主比的时候, 她明显感觉出来,他们都给她放了水,但要是他们不放水,今天这事还不好收场。 现在跟林景行比,她不怕他会放水。 这人就是个不会拐弯的大直男,绝对会铆足劲,跟她好好比上一比。 但保险起见,乔羽决定还是再重申一次: “林工,你一会儿可不许让我,我们都要拼尽全力,看看到底谁的溜冰本领更强。” 林景行朝两百米开外的进球点看了眼:“我刚刚看见,冯援最后是故意摔倒,他明显在让你。那样多没意思。你放心,我不会让你。” 乔羽听见林景行直接提人名字,说明他认识这些人,心里有些不开心。 她伸手朝对面指了指:“林工,这些人你全都认识?” 千万别都认识,哪怕少认识几个也好。 这群人,她很不喜欢! “这附近挺有号召力的大院青年,好几个就住我家街对面。” 乔羽心里有些失望,居然都是跟林景行在生活中有交集的人。 可她刚刚还被这些人言语“调.戏”过。 就,真的挺不爽。 怕林景行看出她情绪的突然变化,乔羽努力漾起暖暖的笑:“林工,我们还要赶回去工作,开始吧。我来喊号,一,二,三,开滑——” 乔羽喊完“开滑”两字,上身微微前倾,膝盖稍弯,稳住重心,姿态轻盈地向前滑去。 她试滑过五分钟,又跟那群小年轻比了一趟单程,已经能跟脚上的冰刀做到无比契合。 但林景行的腿比她长很多,再加上他的滑冰技术也很高,两人客观差距在这摆着,林景行又不放水,乔羽很快就力不从心,跟不上他的速度。 本来确实是红与黑,很快变成红撵黑,再过一会儿,就变成红气黑了。 因为林景行都到了终点,乔羽还有三十多米没滑。 她耍了个心眼,快到进球门那,乔羽高喊一声:“林工,我刚刚说了要滑六百米,得三个来回,你怎么停这儿了?” 喊完,她迅速折返,往起滑点滑去。 身后有人很快跟上来。 林景行应该很有运动天赋,他平日也没什么时间滑冰,但现在他一出现在冰场上,那高大挺拔的身姿,那流畅的动作,简直就是这片冰场的王者! 一只大手从乔羽身旁伸过来:“给我,我带你滑。” 乔羽眯眯眼,伸手过去。 有林景行带着,乔羽体验到在冰上飞的感觉。 耳旁冷冽的寒风也不再刺骨,乔羽只感觉刺激。 她甚至敢闭上眼睛,去感受冰场的喧嚣,周围人的惊叹。 “快看快看,这两人太好看了吧。” “是啊是啊,男的腿好长,女的身材好好。” “一黑一红,滑起来确实好看,我们下回不能穿灰棉袄,丑死了。” “这两件衣服一看就很贵,你买的起吗?” 乔羽不想睁开眼,她在许愿,希望一睁开眼,她和林景行已经穿越到2021年的旱冰场。 周围有闺蜜,也有她的至亲。 不再是像王晓晴这样的大奇葩! “好了,600米滑完了,我们一起撞线。”腰间有手轻轻搭过来。 乔羽睁开眼,面前有林景行。当然,还有天然冰面。 “滑的真爽。林工,有你牵着我的手,我就一直都闭着眼。” “你不怕摔个狗啃冰?” “敢让我摔成狗啃冰,我让你在这做狗刨冰。”乔羽伸出小拳头,去打林景行。 林景行灵巧躲过:“今天还有重要的事,下次我们再找更空的时间,好好过来滑。你先去换鞋,我有事找一下冯援。” 林景行指了指就在不远处溜冰玩的冯援他们。 乔羽的神思一下被拉了回来,明媚的小脸沉下去一点:“林工,我们一起走吧。” 她不想林景行跟这些人交往。 “你先走,我很快就来。”林景行轻轻推了下乔羽。 乔羽只得一个人先回租赁点换鞋。 - 林景行扶着进球点的木框,立在那,问冯援他们话。 “冯援,刚刚跟我一起溜冰的是我对象,你们都看清楚了吗?” “连滑三趟,脸上毛孔都看清了。”陆钧嬉笑着回答。 “那我刚刚过来的时候也看清了,你们在欺负我对象。”林景行的语气突然冰下来。 他刚过来时,乔羽一个字都没跟他说,还故作轻松,但他早就从她雾气蒙蒙的双眸里看出了异常。 “景行哥,你这可是冤枉我们。我们哥几个都是冰上小王子,刚刚演的那么辛苦,特意给你对象放水,叫她赢了比赛,怎么还说我们欺负她呢。”冯援有些委屈地揉着脑袋。 “那王晓晴呢?是她把乔羽带下来的,她人去哪了。” 乔羽只认识王晓晴,介绍人不在,独留乔羽跟这群小年轻在一起,根本不正常。 “王晓晴突然肚子疼,找茅厕去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吧。景行哥,难得碰上你,我看你技术依然高超。咱俩比一次呗?”冯援企图通过比赛,岔开话题。 “没空,设计院一大堆事。冯援,陆钧,我可警告你们,不许欺负我对象。她一个人在这边,亲戚朋友都在平城。要是被我知道你们欺负她,我一定要你们好看。” “不敢,不敢。景行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像尊重你一样,尊重嫂子。”冯援皮着脸,扯着笑,对林景行作揖。 林景行没再多说什么,迅速往乔羽那边滑去。 乔羽已经换完鞋,在租赁点等他。 林景行也坐下来,换鞋。 两人上了桥,朝林景行的车那走去。 “林工,你怎么跟那些人聊那么久?” “也没聊几句,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 “没有。我就是想赶紧回去,画图。报社给了我很多新任务。”乔羽主动岔开话题,“对了林工,你冰滑的真好,是在这上学的时候学的?” “嗯,体育必修课。” “哦。” 乔羽说完“哦”,就闭口不言了。 其实,刚刚滑冰的时候乔羽真的超级放松,超级忘我,之前跟王晓晴他们之间的不愉快,她全都暂时关进小黑屋,没再多想。 可这会儿重新上了桥,刚刚在桥上的屈辱一幕,难免又会像放电影一样,重现眼前。 这样一来,她本已恢复过来的情绪瞬间低了下去。 这里也没有拳击馆之类的供她发泄的地方,乔羽想着,她也只能借助工作,忘我工作,才能把中午的不愉快,统统忘掉! 坐上林景行的车,乔羽扭头望向窗外,一言不发。 “乔羽,你猜我中午出来找你,为了什么事?” 林景行的手捏住衣兜里的结婚申请书,有些期待地望向乔羽。 “猜不出。”乔羽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 一张薄薄的纸被递到乔羽手上。 乔羽打开,看了看。 原来是林景行打的结婚申请书,他找院长批下来了。 “乔羽,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吧?”林景行拢过乔羽的肩膀,摩挲着手中柔软的羊毛大衣。 “不要。” 林景行一愣,探究地望向乔羽。 乔羽的头埋在他肩膀处,从他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她的眼睫毛,非常没安全感地翕动着。 “怎么了?不想跟我领证?” 乔羽这么回答,有点出乎林景行的意料。 他以为这丫头跟他一样,巴不得两人早日领上证,早点变成合法夫妻。 “林工,这份申请书,肯定是你激着房院长签的字吧。” 昨晚房志鹏还一万个不愿意,今天就签字了。 想想就知道,林景行肯定拿陈尔钢压人家了。 果然,她问过话后,林景行那边没再说话。 本来乔羽不想跟林景行说王晓晴为难她的事,但昨晚王晓晴突然拿出她的履历,而她的履历,是她和林景行传真给房志鹏的,想想也知道,王晓晴为了陈娇,问房志鹏要她的详细资料了。 明明说好原地封存一年的。 原来被封存在公共云上了! 特别注重隐私的乔羽其实昨晚就挺生气的,但看林景行没有就这点对房志鹏发火,她也就没说什么。 可今天被王晓晴这么一堵路,她知道,房志鹏除了不尊重她的隐私,还把自己对她的印象,无缝传递给她外甥女了。 所以王晓晴才会对她那般不屑。 因为她知道她大舅对她很不屑。 她才不要林景行用激将法得到的签名,那样只会让房志鹏和王晓晴更加看不起自己,有更多的借口来侮辱她。 乔羽声音带着一丝丝委屈:“林工,我跟你撒了谎。我下桥去滑冰,不是因为王晓晴邀请的我,而是她挑衅的我。她堵我的路,不让我走。我硬要走,可一下又来了很多小年轻,他们全围着我。我今天真挺害怕的,后来我想出一个办法,说他们溜冰都溜不过我,才从桥上转移到桥下。这样我可以找机会,找安保人员帮忙。” “你说什么?王晓晴和冯援他们堵你的路?”林景行身体一下坐到笔直,声音也凛厉了好几分。 “我当时都吓死了,幸好我聪明,想出转移阵地的好办法。可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冯援他们都给我放了水,让我赢了比赛。然后,你出现了,我才彻底放心。” “林工,王晓晴那么看不起我,肯定是受了房院长的影响。你激将得来的签名,看起来就像嗟来之食,我才不要凭那个签字去领证。再等等吧,等我在唐市的援建完成了再说。” 林景行现在的关注点不在领不领证上,他掰正乔羽的身子:“王晓晴和冯援,都对你做了什么?” 乔羽不想回忆那些细节,她只想赶快忘掉之前糟糕的一切。 好在春芽文学社离什叉海真的很近,一会儿就到了。 乔羽挣脱林景行的手,对着司机小覃道:“小覃,麻烦停下车,我到了。” 打开车门,乔羽冲林景行挥了下手,狂奔着,朝文学社里面冲去。 冲向能助她忘却烦恼的工作。 - 林景行没有回设计院,而是重新回到冰场,去找冯援。 冯援他们几个一看林景行又折返回来,还板着冰山一样的脸,知道大事不好,肯定是他知道他们之前欺负他对象的事了。 都冰刀鞋底抹油,在偌大的冰面上飞快逃窜。 可还是被林景行逮到一个,个子最矮的陆钧。 “今天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我。” “景行哥,你别找我,你找援哥去。” “我现在就找上你了,快说!” 林景行反背着陆钧的右手,大力捏着他的指骨。 陆钧疼的嗷嗷叫:“景行哥,我说,我说,你快放开我。” 陆钧把他上桥以后,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有删有减,跟林景行说了。 “王晓晴的嘴,景行哥你也知道,向来就跟那快刀似的。景行哥,你回去劝劝嫂子,让她别放心上。” 陆钧比较怂,他把大部分描述都放在王晓晴的身上,他和他兄弟欺负人乔羽的事,他轻轻带过。 “我们又不知道这里的内情,就被王晓晴带偏了,后来援哥一看嫂子滑冰那么厉害,就说,嫂子肯定不是坏人。我们商量着,给嫂子放水。那个王晓晴还生气了,立马撂脸走了。你说气人不气人。”陆钧故意用能跟林景行站同一条战线的方式套近乎。 林景行的眸光里闪着熊熊烈火:“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们?” “不敢不敢,景行哥你不生我们的气,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带路,去找王晓晴。” “啊?景行哥,我还没吃午饭呢。” “少吃一顿不会死,快走。” - 王晓晴正在家里气哼哼地下面条,有人敲门。 “晴姐,我是陆钧,有事找你,开门。” 王晓晴听见这人的声音,好不容易压下一点的火又涌了出来,都是一群见色忘义的人! 她没好气地拉开门,刚想破口大骂一通,好好出出心里这口恶气,就被门口浑身淬着冰的男人吓了一跳。 “林工,您,您怎么来了?” 林景行一把推开王晓晴,大踏步进了她家客厅,立在那。 陆钧想逃,被林景行喊住:“陆钧,滚进来。” “哦。”陆钧低着头,很不情愿地往里面挪。 王晓晴见这阵仗,知道林景行来给他对象报仇来了。正好,她为她闺蜜这事,也是满肚子的火没处发,今天可以问个清楚,规划部部长的千金,比之平城小地方小学二年级毕业的文盲,他为什么要选后者。 “林工,陈娇喜欢了您五年,您知道吗?” 林景行拉开一把凳子,坐下,眼光冷冷瞥过来:“关我屁事。” 王晓晴气到鼻子发痒:“好,不关您的事。” 她从裤袋里掏出乔羽写给她的声明:“那您对象的事肯定关您的事了吧。您对象亲自写的陈词,飞去2076系列,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她想独用她的笔名投稿,门都没有。我吃完午饭,就去找娇娇,我要带上她,去找她小叔。她小叔要是不肯撤稿,我们就再往上找。二年级毕业的文盲,休想在’五月河‘的首页内封找排面!” 王晓晴想到她在大桥底下受的委屈,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很多。 身后有人拽她衣服:“晴姐,过了啊。都是自己人,你怎么搞的跟阶级敌人一样?” 林景行拿过那张小小的纸片,他认得出,这张小纸片是来自平城设计院那的信纸,是乔羽用来做便签本的材料。 她离开平城都那么久了,还把便签本带身上。 一定很想念那里的人吧。 林景行把那张小纸片小心叠好,放进口袋,抬起头:“乔羽的那幅连环画,全是她自己的想法,我没有参与任何讨论。” “我不信!” 林景行站起身,声随身倾:“你信不信我管不着,但你再像今天这样欺负我媳妇,你看我会不会管。王晓晴,我劝你一句,不要以为你大舅是我领导,就把你自己也当成我领导。你在我这里,屁都不是。” 王晓晴被他最后放慢说出来的四个字恼到脸通红。 林景行都走出王晓晴家门了,王晓晴还跟泼妇似的,在门里大吼:“林景行,亏你还是大专家。你侮辱妇女,我要去妇联告你去!” 陆钧一个劲小声劝她:“晴姐,消消气。这事真是你有错在先,不能再闹大了......” 林景行连眼神都没给身后的人,快步离开这个让他生厌的地方。 - “志气钢”系列连环画,是唐钢报报社员工相当重视的系列连环画。 原本这么重要的连环画,轮不到乔羽这个援建人员来画,但她之前投的几次稿,反响都非常好,说她笔下的景物画的跟真的一样,看着特别有触动感。 乔羽知道,这个年代,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人物画起来,都有固定模板,一定要照着伟光正的形象靠拢。 她不敢挑战人物方面的创新,只能把改动的笔触放在景物上。 好在效果不错,唐钢报那边反馈过来的信息,他们投到河北文学社以后,那边的杂志销量都有显著提高。 乔羽这才被分配到更艰巨的任务,接下“志气钢”系列连环画。 但乔羽遇到一个难题,她压根没见过炼出志气钢的二炼车间,长什么样! 采访上倒是有一些文字记录,乔羽可以根据文字展开想象,但她也知道,这样画出来的偏差肯定很大。 好比拷贝不走样,第一个人已经加了主观想象,后面人再叠加主观想象,最后只能是想画虎却画成了狗。 乔羽准备,每幅图多画几个版本,到时让唐钢报的人挑选最接近实际的画去投稿。 实在一副也挑不出来,只能让他们帮着改改,等她回到唐市,再请帮忙的人吃饭吧。 林景行过来的时候,乔羽正在她的座位上埋头苦画。 这是林景行第一次进到乔羽在春芽的工位,这里的条件比唐市确实好了很多,至少有暖气。 可林景行也发现,乔羽她并不开心。 她在这边,太孤单。 乔羽盯着软面抄上的字发愣,“清理炉基”,“泵站”,“冶炼池”...... 这些字她都认识,可她脑海中真的形不成具体的对应模样。 不行,想多画几个版本她都做不到。 她不能无中生有啊! 但是有变通法,可以想办法,去首钢里面看一眼,相信首钢的炼钢设备应该跟唐钢差不多。 乔羽站起身,想先找人事科的干事帮她开一张介绍信。 一转身,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林景行。 “林工,你怎么来了?” 都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乔羽,铁路给你开的介绍信你带来了吗?” 乔羽的脑子还在想着要找人事科开去首钢参观的介绍信上,她点点头:“在宿舍呢,我去找一下。” “身份证也要带上。” “还需要身份证?” 只是看一下生产设备,首钢的管控这么严? 难道涉及军工? “对,我们这就去领证。” 乔羽:??? 第64章 祖国需要你 “林工, 不用那么着急,我先前不是说了......” 乔羽话还没有说完,那边过道上快步走来两个带大盖帽的, 他们前头有春芽人事科的人带着路。 林景行和乔羽紧皱眉头,朝匆匆走来的几人望去。 春芽有人犯事了? 没想到, 犯事的人居然是乔羽。 因为他们走到乔羽的工位那, 就停下了脚步! 带着严肃审视的眸光也不加掩饰地望向乔羽。 其他工位的人也看到这边的动静, 纷纷朝这边聚拢。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估计是小姑娘犯事了吧?” “小姑娘天天在这里画画,能犯什么事?” “会不会是当了逃兵, 人家来抓她了?” “不能吧,说是身体不好,打过申请才出来的。” …… 乔羽忽略这些议论声,主动开口询问:“同志,你们来找我吗?” “你的名字是不是乔羽?”其中一个大盖帽问道。 “…是。” “请跟我们走一趟,有些事务需要你配合调查。”这人没透露任何信息。 “是因为王晓晴拦我的事吗?警察同志,我是受害者,是他们堵我的路,不让我走的。” 要问话, 也应该问暴力施加者,为什么找她这个受害者。 难道大院青年背景深厚到可以颠倒黑白, 随意让人抓她? “什么王晓晴,我们不认识。你只管跟我们走, 别的事, 别多问。” 乔羽一听不是王晓晴的事,更慌了。 因为未知,所以恐慌。 “林工, 我......”乔羽都有些轻微腿软,她伸出手,牢牢抓紧林景行的胳膊。 林景行迈出一大步,挡在乔羽身前。 “同志,我是设计院的路桥专家林景行,乔羽是我对象。请问你们找乔羽,有什么事?”林景行一般不喜欢把自己的名头摆出来,但现在情况紧急,他不得不这么说,好给对方以压力。 那两人像是不奇怪:“林工,我们知道您,今天这事机密程度比较高,而且只跟乔同志有关,恕我们现在不方便透露。你放心,只是请乔同志配合我们,做个小调查。很快就能送她回来。” 两只大手一左一右,钳住乔羽的胳膊,快速往门口走去。 乔羽原本情绪就很低落,现在又莫名其妙被抓,她真的有点小崩溃。 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林工,救我……”声音也有点呜咽起来。 身边的大盖帽一看乔羽都被吓哭了,有些不自在,忙透露了点允许范围内能透露的:“乔同志,你情绪太激动了,我们不是抓你去坐牢。告诉你吧,请你去,肯定有好事,快把眼泪抹了。” 好事? 那你们不早说。 吓死宝宝了。 可她两只胳膊都被身旁的两人钳着,她没法抹眼泪啊。 乔羽使劲甩了下脑袋,把豆大的眼泪甩掉,冲着追上来的林景行喊道:“林工,没事了。他们刚刚告诉我,喊我过去是有大好事。你快回去工作吧,我晚些时候找你。” 身旁两人听见乔羽添油加醋,非要在好事前面加个“大”字,他俩原本还很严肃的表情都松动了几分…... - 乔羽坐上三轮摩托警车,呼呼的西北风就这么往脸上招呼,可她走的急,只穿上了羊毛大衣,连围巾都忘了拿。 现在风割嫩脸,那滋味,酸爽。 好在她本来就在主城区,那两人要带乔羽去的地方也在附近,离春芽文学社并不远。 也就开了五分钟左右,摩托车停了下来。 “京市动力研究所——” 乔羽看了看大院门前木牌上写的大黑字,有些奇怪。 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乔同志,请吧,里面有人在等你。” 乔羽深吸了几口气,没事,他们刚刚说了,有大好事。 那就不用怕。 跟着这两位大盖帽七歪八拐,进到了研究所里面,乔羽被领到一个漆着白漆的木门前:“乔同志,你先进去等一下,我们喊人过来。” 乔羽“哦”了一声,推门进去。 不大的会议室里安安静静,掉根针也能听见。 乔羽突然生出一种,马上会有一大群面试官杀进来的错觉。 忐忑不安地在座位上等了两分钟左右,果然,呼啦啦的,涌进来五个年纪挺大的人。 每个人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紧皱的眉头打量她。 乔羽身上的汗毛都要被这些人看的竖起来。 这五个人看着有六十岁朝上,虽然面容和善,但威仪感却已经融入举手投足之间。乔羽盲猜,这些人来头都不小。 “你就是乔同志?”坐在她对面的老者发话。 乔羽惶恐,站起身:“各位领导好,我是乔羽。” “坐下说吧。”老者朝她摆摆手,“你今年多大?” 乔羽赶忙坐下,根据平城乔二妮的履历做答:“26了。” “看着可真不像。乔同志,你别紧张,我们今天喊你过来,是想问问你,有关这封匿名信的事。你能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想出无极变速的设计流程图的。” 一个熟悉的信封被推到乔羽面前。 乔羽紧张到从头皮麻到脚尖。 匿名写的,他们怎么查出她来的。 更要命的是,她讲不出里面的原理! 只能说她记性不错,把当时老师画的几个框框里的内容背下来而已。 乔羽只能想方设法,否认她写了这封匿名信。 “各位领导,你们好。你们说的什么匿名信,我听不懂。”乔羽说话都有些磕巴。 有人敲门进来,给乔羽递过一杯热水。 她端起来,发着抖,吹了吹,小抿了一口。 “俞梅这个人,你认识吗?” “咳——” 乔羽懂了,肯定是唐市的人发现了她的匿名信,觉得里面的流程图很有用,然后去调查了这是哪个救援队寄出来的信。 可她用的又不是平城那里特有的邮票,而是普通邮票,俞梅凭什么把这封信赖到她身上。 乔羽打算,继续硬挺着,不承认。 “俞梅我认识,她也是平城铁路局过来,参与唐市援建的。” 那位老者点点头,又从衣兜里拿出几张纸,连着信封里的纸,一起推到乔羽面前。 “就是这位俞同志,她认出你的这个纸,跟你软面抄上的纸一样,所以我们才找到的你。” 乔羽心沉了下去,眸光落向桌上的几张边缘因为撕扯而毛毛糙糙的纸。 一张是她用来匿名画流程图,希望能帮到唐钢的纸,另外几张是她撕下来,让铁路女工写新闻稿,用来选拔人才的纸。 几张纸的质地确实完全一样。 “邮戳当天,只有你们那批去服装厂的女工在休假。而你们中间,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去寄了信。俞同志汇报说,你当时一共寄出三封信。她还问了你,为什么要寄那么多信。你自述,其中两封都是给你对象的。现在看来,并不是。其中的一封,是你匿名寄给唐钢研究所的吧。” 乔羽低下头:“领导,您说的没错,我最近确实犯小人。” 那边传来很轻的“嗤嗤嗤”,捂鼻发笑的声音。 “乔同志,我们可要感谢这个小人。不然,这么有天赋的人才就要被埋没了。乔同志,不瞒你说,我们很早就得知这封信的事,但一直没去找你。只是因为我们需要时间观察你。包括你给‘五月河’投的稿,我们也看到了。里面的东西,都很有用。我们也确认,你是我们需要的人才。” 乔羽稍稍抬起头,神情非常紧张:“领导,承蒙您的厚爱,可我真不是这方面的人才。我其实,擅长的是玉雕。” 对方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你是想说你不是平城乔羽,而是苏城乔丝语吗?” 乔羽吓到眼睛睁的狂大,支支吾吾:“我不是,我没有……” “乔同志,你别害怕,我们组织要调查,就会查个底朝天。既然苏城那边已经认定你已经死亡,我们不会节外生枝,再去多事。但你在物理工程学这一块确实天赋出众,只从事玉雕,会大材小用。乔同志,我们知道你物理方面没花太多时间学习过,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好的老师。我们想,既然你有天赋,那就不要埋没,我们会派最好的老师教你,帮你把缺的知识补起来。学成之后,你就加入我们动力研究所的研发设计团队。” 乔羽:??? 可她原本还想学考古呢。 呜呜呜,古玉,古瓷,古玩都要离她远去了。 那人看乔羽沉默不语,用手点了点她画的流程图:“乔同志,在你寄出这封信之前,我们刚刚搞出无级变速的原型。这个技术在我国,目前可以说既是超一流,又是高保密的技术。但你这个苏城小丫头,只是因为觉得踩缝纫机辛苦,也想出了这个流程图。你的这个脑子,如果只从事玉雕,你不觉得可惜吗。” 他站起身,做自我介绍:“我叫武向前,是动力研究所的所长。过完年,你就来我们所报到。” 他朝乔羽伸出手,很真诚地道,“乔同志,祖国需要你!” - 武向前让乔羽保密,先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乔羽也让他保密,不要跟更多人说她是苏城的。 但既然整个屋子五个人知道乔丝语这个名字,乔羽跟武向前申请,想跟林景行一个人,透露她过完年要来动力研究所的事。 武向前犹豫了几秒,最终点头。 “乔羽,我有个私人建议,你和设计院林景行的婚姻,抓紧落实,在你来我们所之前,就落实。”他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但还是探身过去,附到乔羽耳边,“我们这里有太多军品的研发,申请结婚方面的审核非常严,你结完婚回来,省去我们再花时间核查你对象。” 乔羽红着脸:“我对象非常优秀,他不怕审核。” “我知道他很优秀,但再优秀,我们也要一道一道审核。还有两个多月,抓紧点。” 乔羽点点头:“嗯,我记下了。” 她上了三轮警用摩托车,回春芽。 加入动力研究所,跟最厉害的老师学物理,乔羽并不怕。 她又不是一点物理基础都没有,初中的时候,她物理学的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后来想着要学玉雕设计,高中开始,就开始朝文科方面偏重了。 她相信,只要想拾,她能拾起来。 只是过完年,她就会很忙,比现在忙多了。 林景行也会很忙。 那他们俩还有多少时间相处? 过年前的这两个多月的时间,突然显得弥足珍贵。 乔羽不想再因为这个和那个的世俗顾虑,拒绝林景行了。 她想跟林景行多点时间,待在一起。 - 乔羽突然被大盖帽带走,林景行整个下午都没法静心工作。 五点一到,他匆匆下楼,想去春芽,看看她有没有回来。 刚到楼底下,眸光就被设计院大门那一抹夺目的红吸引过去。 乔羽也看到他了,踮起脚朝他挥手:“林工——” 设计院正值下班高峰,很多人都往大门口那里走去,看到乔羽大方挥手喊林景行,他们都猜,这女孩会不会就是他们设计院大专家的对象。 设计院很早前就传着风言风语,说林工在平城找了个刚从疯病中恢复,小学二年级毕业的姑娘。 大家便都想着,那姑娘肯定上不了台面,说不定连乡下丫头都不如。 可现在设计院门口立着的人,别说跟京市的姑娘比了,就是跟画上的姑娘比,她也不怕。 太好看了! 小巧的脸上的皮肤好到爆,又白又嫩。 身量虽娇小,但凹凸有致。 更重要的是,小女孩的气质也清爽,根本不像是一直都傻着的样子。 配他们的林工,完全可以! 林景行身材颀长,他迈着大腿,很快跑到乔羽身边,抓过她肩膀,四处查看一番:“他们没为难你吧?” 乔羽笑笑:“没有。林工,真的有大好事。” 但这个好事只能告诉林景行一个人。 乔羽踮起脚,探到林景行耳边:“林工,动力研究所录用我了。我过完年,就去那里报到。但这件事保密等级非常高,他们只允许我告诉你一个人。你别跟任何人说,包括林伯伯。” 乔羽放平脚,双眸星光点点,等着林景行说点什么。 林景行眸光里全是震惊,他捏着她肩膀的手都控制不住有些发抖:“乔羽,这是真的?” 乔羽点点头:“我也很吃惊,武所长说要请最好的老师教我,他们认为我能发挥更大的才干。林工,我过完年会忙到飞起,我想在过年前就嫁给你。你别嫌我不矜持,我想明天,跟你领证。” 她抬起头,盯着林景行的双眸,“加入动力研究所,既有民品又有军品的研发,我不会比你闲的。林工,我真的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能跟你在一起的时间。” 林景行控出右手,托住乔羽的后脑勺,双唇倾覆而上。 乔羽瞪大眼睛,他怎么能在这里亲她。 这里是设计院的大门口! “呜,林工,放开我……” 她指的不浪费一分一秒不是指两人的那个事啊!! 大哥显然误会了! 林景行亲的更狠了,喃喃的声音传入乔羽耳畔:“我半分半秒都不想浪费……” 等在门口看八卦的设计院的职工,他们圆满了! 林大专家在工作上从不让人失望,没想到谈起对象那劲头,也不让人失望! 眼前这景象,足够他们拿来,当接下里一个月食堂饭桌的谈资了,因为实在太震撼—— 平日板着冰山脸,不苟言笑的林工,居然在设计院门口,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直接摁着人家红衣姑娘,不要命的亲。 劲爆啊!!! - 安庆楼比起周围的楼,看着真是又高又坚固。 还有这个年代非常难得一见的电梯! 电梯里还有专门负责摁楼层的工作人员。 乔羽盯着人家打量,人家也盯着她打量。 林景行先开口:“何姨,这是我对象。” 那名工作人员点了下头:“记住了。” 乔羽望了望林景行,林景行凑到她的耳边:“她要记住你的脸,然后下回看见你,她会帮你摁电梯。” “我自己也长手的。” 林景行笑笑:“人家领工资,让她干点活吧。” 到了四楼,林景行拥着乔羽出电梯门。 身后的电梯女工“嗳”了一声。 乔羽回眸去望,那人却挥挥手,跟她和林景行做再见。关上电梯门,下去了。 乔羽有些疑惑,这人明显有话要讲的样子。 “发什么呆呢,快走啊。”林景行搂过乔羽,快速往406冲去。 他等不及要办事! 乔羽还没来得及观察一层楼有多少家住户,整个人已经被林景行拉进暖气充足的房子里。 室内的陈设她也没来得及看,就被林景行霸道压在墙上,再次不要命地亲起来。 边亲还边去褪乔羽身上的羊毛大衣。 乔羽有些不好透气,她伸手去推对方,林景行一边一只手,牢牢擒住,把她的双手摁到头顶的墙上。 两人都喘着粗气。 乔羽扭过脸,躲开他新一轮的攻势。 “林工,我中午就没怎么吃饱,你这里能做饭吗?我好久没做菜给你吃了,吃完饭有了力气,我们再继续,好吗?” 林景行根本等不了那么久,他打横抱起乔羽,冲向他的大卧室。 “先让我吃饱,再做饭。” “那也得先洗澡。” “昨晚洗过了。” 乔羽红着脸:“那都过多少个小时了。” 抱着他的那个人应该被她说服了,向前走的脚步停了下来。 乔羽抬眸,表扬他:“我们林工长大了,是个能控制自己的乖宝宝了。快放我下来吧。” 林景行真的乖乖放下乔羽。 乔羽想去他的衣柜找换洗睡衣,再去冲个澡,头顶林景行的声音传来—— “妈,你什么时候到的?” 第65章 缠红线 乔羽听到林景行喊“妈”, 吓到不敢动,整个人僵在那,一动不敢动。 刘墨兰躲在窗帘后面, 只露出拖鞋。 听到林景行喊她,跟乔羽一样, 冰冻当场。 见气氛凝滞, 她不得不慢慢走出来。 脸上早已憋到通红。 到底年纪大了, 反应慢了,但凡她再年轻个五岁,一定可以把自己藏到天衣无缝, 不让林景行发现。 “那个,我下午刚到,想着先给你打扫下卫生。”刘墨兰中气有些不足,后面的话,她故意把声音放到严厉,“景行,你看你一忙工作,什么都顾不上。这窗帘都这么脏了,你就不想着拆下来洗洗?” “这窗帘哪脏?妈, 你以后要来,提前打电话, 我好有个准备。”林景行感觉他的气血一定已经逆行,不然头怎么这么晕。 “电话打了三次, 都没人接, 我后来写信给你,告诉你我今天到,你没收到信?” 林景行没好气:“我哪有空天天往传达室跑, 我要是不接电话,你再多打几次!” 乔羽趁着娘俩在这边掰嘴皮子,她抓紧时间,做深呼吸,好调整情绪。 摸了摸耳朵尖,感觉没那么烫手了,乔羽才缓缓转身,走到有些生气的刘墨兰面前:“刘阿姨,您别生林工气,其实他特别想您。刘阿姨,平城一别,我们都有一百多天没见,您反倒更年轻,更富态了。” 刘墨兰瞪了林景行一眼,脸上的神色好转了些:“还是小丫头嘴甜。景行,你对你妈好点!” 林景行已经转身出去,冲进了对面的卫生间,“砰——”地,关上木门。 刘墨兰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哦,来之前跟街角的东莱顺约了个羊肉锅,他们应该做好了。我得去一趟,端回来。” 乔羽忙追出去,拿起羊毛大衣:“刘阿姨,我和你一起去。” - 刘墨兰穿着藏青色的羊毛大衣,乔羽则一身红。 两人互挽着胳膊,走在京市街头,远远看着,倒挺像母女俩。 乔羽本就觉得她跟刘墨兰投缘,只是刚刚的见面方式实在太尴尬。 这会儿,招呼也打了,西北风也吹了,尴尬也就散的差不多了。 “刘阿姨,上海来这边不方便,您留在这里过年吧。别像上次在平城那样,只待一个月。” “不能待那么久,老大的小孩马上要生,在这之前,我要赶回去,照顾他媳妇坐月子。” 乔羽顺嘴问了句:“这是大哥第几个孩子。” 肯定不可能是第一个,第一个是林佑嘉那个渣男的爹。 估计这会儿跟她的爸妈一样,四五岁吧。 渣男的爹有几个兄弟姐妹,她不清楚。 那时,她并没有过多了解那个渣男的家庭情况。 不然的话,倒是可以做一把先知,告诉刘墨兰,这个马上到来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第三个了。景行只比他哥小两岁,到现在一个孩子都没有。”刘墨兰又把话题带到林景行身上。 都生第三个了,这个大哥可真能生,上海那边计划生育还没开始? 不应该啊,可能那边还没严格执行计划生育。 那她得屏牢,怎么也要熬到80年以后。 到那时,计划生育极其严格,她就只需要生一个。 “那大嫂的月子一直都是阿姨您照顾的吗?” 生这么多,都是刘墨兰照顾的话,她也挺辛苦的。 “有保姆在,我只是稍稍搭把手。小乔,你生孩子的时候,也去上海生。我们照顾过你大嫂那么多次生产,各方面经验都很足。” 乔羽脸一红,结婚证还没领呢,都谈到生小孩了? 她跟刘墨兰主动交待:“刘阿姨,生孩子还没有排上计划,但我们准备明天先把证领了。您会祝福我和林工的吧?” 刘墨兰双眸一亮:“当然祝福!我可是第一个看好你跟我那个不开窍的儿子的!乔羽,你说奇怪不奇怪,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定,你就是我的二儿媳了。你的那个公公,他冥顽不灵。他要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时间一久,他肯定会知道,景行和你,是不能更般配的一对。” 乔羽笑笑:“林伯伯对我挺好的,给我安排了春芽的工位,还给我找了单身宿舍,这些条件都很好。我很感激他。刘阿姨,您见到他,一定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谢他?算了,他就是个老顽固!” 乔羽抿抿唇,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去东莱顺打了羊肉汤,乔羽又在旁边菜场买了点其他的蔬菜。 羊汤比较起腻,冬日吃了身上还容易燥,乔羽想着,再炒点绿绿的蔬菜,吃起来能更舒服。 买完东西,两人一起朝安庆楼折返。 一辆小轿车在乔羽身旁减速,慢行。 “小乔,去安庆楼吗?上车,带你走。” 乔羽看了看手里装的满满的羊肉锅,笑着摇摇头:“陈部长,手上的汤比较满,怕弄脏您的车,我们走着回去。” 她转头望了望刘墨兰,又回过头去:“陈部长,这位是林工的母亲刘墨兰女士。刘阿姨,这位是住林工楼上的规划部部长,陈尔钢,陈叔叔。” 陈尔钢刚搬过来,第一次见刘墨兰,他稍稍多探出点头来:“您是林工母亲?您好。我是陈尔钢。” 刘墨兰忙尊敬点头:“陈部长,您好。有空下楼来坐坐。” 陈尔钢看了看乔羽,对着刘墨兰道:“我今天晚上八点左右,真要下楼去坐坐。乔羽,我有几个问题想不通,要找你聊一聊,你记着要等着我。” 乔羽红着脸:“好,陈部长,一定等您。” - 两人回到安庆楼406,林景行在书房里工作。 刘墨兰争着要去炒蔬菜,做米饭,乔羽没跟她抢。 蔬菜做起来不繁琐,这种小事再争来争去,反而会显得她虚伪。 乔羽就由着刘墨兰忙去了。 反正也在等晚饭,乔羽四处打量起房间里的布置。 这里,比起平城专家楼,果然又高出好几个档次。 最起码不是水泥地,而是铺上了颜色沉稳的暗红色木地板。 墙面也不是石灰粉刷,而是贴了这个年代非常奢侈的护墙板。 虽然护墙板的颜色有点迷,是淡绿色的,但毕竟是护墙板。 乔羽不喜欢护墙板,平整的墙上平白贴上这么多的木头,只会让空间显得逼仄,但在这个年代,家里装饰多出那么一两样,就会显出档次高上一大截。 这个楼还真是奢华楼啊,林景行可以嘛。 乔羽这么想着,继续往里走,蹿进卫生间。 卫生间里的设施也比专家楼好多了,真的有大浴缸! 还有专门淋浴的隔间。 这些卫浴设施还比较简陋,但这个卫生间的布局分布俨然壕到可以。 毕竟这还是一个很多人连马桶都用不上的年代。 乔羽探头看了看淋浴间,里面的地砖潮乎乎的,明显有人刚使用过。 乔羽进到书房,林景行正埋头工作。 书桌最中间放笔筒的旁边,摆着她给林景行雕的《中国力量》。 想到以后她都不能随心所欲地雕玉,乔羽心头闪过一丝落寞。 她半伏下身,看了眼林景行侧歪着的脑袋。 淋浴间应该是他用的,因为这会儿他的头发还潮潮的。 脸上也散发着微微的热气。 洗什么洗,洗了也白洗。 婆婆来了! 乔羽红着脸,捂嘴轻笑了下,心里万分同情林景行。 大哥太难了! “回来了?”林景行抬眸看了下乔羽,手里工作没停。 “嗯。刘阿姨说,再炒两个蔬菜,做个米饭,就能开饭。” 她轻轻拽过《中国力量》,伸出右手,慢慢摩挲着两层黑石中间,她之前精心打磨出来的白玉豆芽。 没想到,离开平城两个多月,她也要努力变成其中一棵豆芽。 就,感觉挺奇妙的。 林景行的眸光落在乔羽柔嫩的小手上,看着她从左往后,一根根地,不厚此薄彼地抚过每一根豆芽,脑中不由想起了他和乔羽在平城时,就“豆芽”开的玩笑。 再继续发散思维,她的那只小手仿佛已经来到...... 刚刚特意冲的温水澡完全失去了效用,他整个人又进入热血逆流状态,林景行红着脸,猛的咳嗽出声,强行收回胡乱狂奔的思绪,声音暗哑到厉害:“你这会儿是不是没事干?” “有事干!”乔羽忙把玉雕推回原位,站的笔直,“我去厨房帮刘阿姨择菜,不打扰你工作了。” 大哥已经饥渴难耐,她还在他面前晃,确实太不厚道。 就算在客厅遛弯,也不能来打扰他。 乔羽很自觉地往外走,林景行喊住她:“别走。找把椅子,坐我身边。” “你确定?” “确定。” “哦。”乔羽从外面客厅餐桌边搬了一把椅子,很乖巧地坐在林景行旁边,“林工,有什么吩咐?” 林景行从书桌中间抽屉里拿出一个戒盒,又伸手进去掏了掏,找出之前特意问女同事要的一团红线:“会缠线吧,缠到适合你右手的无名指,明天我要用。” 金灿灿的指环落在乔羽眼眸里,乔羽拿过来,往无名指上套了套,比之前在唐市好多了,不至于一垂手,戒指就脱落,但确实还大一点点。 会从指根脱落到指节中间。 林工可真聪明,让她缠上红线,就可以增加阻力,同时也能缩小戒指的孔径。 乔羽从那团红线顶上找出红线头,拉长,刚想开始缠绕,想起了什么:“林工,你这里有玉雕专用油性笔吗?” “要那个干什么?” “有就借我嘛。” 林景行拉开左边的抽屉,拿出一支油性笔,递给乔羽。 乔羽扭过身,背对着林景行,很神秘地拔开油性笔的笔帽,在戒指上画着什么。 林景行抿抿唇,没去管她。 他现在不上不下很难受,只能靠审核图纸,分散注意力,才能勉强压住火。 乔羽在她的那枚戒指内圈写上“Q&L",这两个拼音首字母的缩写,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得懂,连林景行都看不懂。 谁让他学的是注音符号。 等哪天有机会跟他坦白她所有的事,她再帮他的那枚戒指写上“L&Q”吧。 乔羽对着戒指吹了吹,确保油墨干了,才拿起红线,从左往后,很小心地把这两个字母缠绕在里面。 Q和L,要幸福,直到永远! 乔羽缠一道红线,默默许一次心愿。 “写了什么?”林景行淡淡的声音飘来。 “保密。” “不怕我今晚拆了,自己看。” “已经缠好的红线,你不许拆。”乔羽眨着眼,转头,雾气蒙蒙地望向林景行,“拆了会不吉利。” 林景行一把擎住乔羽的小脑袋,在她的眼睛上落下淡淡一吻:“好,不拆。” - 东莱顺的羊汤很滋补,乔羽吃到一半,就觉得身上已经热气腾腾。 刘墨兰饭量不大,才吃几口,就放下筷子:“景行,你大哥生渊渊和莹莹时,你在外面忙着出差,没空回去喝满月酒。他第三个孩子要出生了,满月酒巧的话,正好在正月,你总能回去了吧。” 林景行夹起一筷水芹,放嘴里:“要是在正月,更不好回去,火车票都不好买。” 刘墨兰无语:“那就赶在前头回,他们刚生,你就回。家里亲戚正好也想看看小乔。也就再过一个月,你记得提前买票。” 乔羽忙点头:“可以。刘阿姨,要不您就在这住上一个月,我们到时一块回,看小侄子。” 林景行忙摇头:“不行,妈你赶紧走,最好明天就走。最后一个月,是嫂子肚子最大,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家里不能离了人。” 刘墨兰脸红了红:“我一路颠过来,想让我明天就颠回去,门都没有。我至少住满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太短,刘阿姨,您就住满一个月,一起回。” 乔羽的脚被旁边人狠狠踢了一记,她委屈地朝那人看过去,忙低头扒饭,不再多说什么。 刘墨兰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右边的唇角提了提。 吃完饭,乔羽抢着收拾碗筷,菜她没帮着做,但碗她一定要洗,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刘墨兰倒也没推辞,她有话要问林景行,就先出去,去书房找林景行。 还把书房门给带上了。 “景行,吃完饭不能立刻坐下,站着动一动。” 林景行看了他妈一眼,拿着图纸站起身,继续审核。 “我问你,你和乔羽之前是不是有过一个孩子?” “没有。” “那就好,吓死妈了,我都不敢问。第一个孩子一定要保住,弄不好,以后容易形成习惯性流产。” 林景行没说话,刘墨兰有些尴尬:“景行,你和小乔明天领证,那你们的喜酒,你准备什么时候办?” 他眼眸都没抬:“爸不是不同意嘛,等乔羽在唐市援建的任务到期再说。” 到那会儿,乔羽已经是动力研究所的正式员工,看怎么打他爸的脸! 刘墨兰组织了一下语言:“景行,我看,不如就放下个月,你们到底哪天回上海,给我一个准信,我就在这后面,挑一个吉日,帮你们把事办了。景行,你只比你哥小两岁,你看看,你哥都三个孩子了。” 林景行第一次没嫌他妈妈烦:“你能说服爸,你就去准备。” 刘墨兰欣喜抬眸:“当真?你不嫌人情来往麻烦?” 林景行抿抿唇:“结婚是大事,当然要让更多的亲朋知道。” - 乔羽洗完碗,林景行和他妈妈还在书房聊天,还神秘兮兮地关着门。 乔羽可没有八卦之心,她走到阳台,伸着懒腰,去看外面的风景。 楼上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跟她断绝朋友关系!” “再也不许跟她来往!” “现在就跟我下楼去道歉!” …… 乔羽认得这个声音,这是陈尔钢的声音。 陈娇这是被王晓晴的事情牵连了? 那她也够冤的,她可真的什么也没做。 果然,没过多久,大门被人敲响,乔羽看了看腕上的大表,八点整。 这个陈部长超级准时。 她“咚咚咚”,跑去开门。 林景行和他妈妈也从书房里出来。 “应该是陈部长,他跟我说过他要来。”乔羽打开大门。 门外,除了陈尔钢,还有陈娇。 陈娇显然哭过,小眼睛红红的,她发着抖,走进来,但也没敢多往里面走,很快停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对着乔羽鞠了一小躬:“对不起,乔羽。我不知道王晓晴会那么做,给你造成了困扰,我替她,给你赔不是。” 乔羽忙去扶她:“陈娇,这件事情跟你无关,你不需要道歉。” “当然要道歉,都交的什么朋友。人以类聚,管不了那种疯女人的言行,你就索性离她远远的。记住了吗?”陈尔钢跨步进来,说的话很难听。 陈娇站在那,捏着衣角,随时准备泪洒地板。 陈尔钢不耐烦地挥挥手:“先回家去,我还要在这里找小乔多聊两句。” 陈娇“嗯”了一声,得了特赦令一般,拔腿就跑。 刘墨兰迷糊地问道:“陈部长,我没听懂,孩子这是?” 陈尔钢笑笑:“陈娇的一个朋友今天无故找乔羽麻烦,我也是到家以后才知道这事的。虽然陈娇没参与,但她处这样的朋友,是这些事情的起因,理应过来赔礼道歉。” 又对着林景行道,“景行,方便借用你小对象几分钟?” 林景行朝书房做了个“请”的手势:“是要讨论飞去2076吗?我也很感兴趣。陈部长,我们一起。” 第66章 坦白 乔羽跟着走进书房, 看到陈尔钢颇有些兴奋地,从口袋里掏出乔羽画的手稿。 一一展平,放在林景行的书桌上。 他应该是因为暖气很足, 在家里就换上了简单的中山装。这会儿,他开心地解开中山装, 撩开两边的衣摆, 双手插裤兜。 这个动作, 让乔羽想起了电影里看到的革命者。 陈尔钢人如其名,真的好钢毅! “小乔,我发现, 还是你画的工笔画好,上杂志的那个版本不行,太花里胡哨。” 乔羽笑笑:“下个系列,我自己涂色,希望到时陈部长能看的舒服点。” “你涂的肯定好看,我弟那的人,水平不行。”他朝乔羽招招手,“小乔,你过来。这张图画里, 你画的这个列车,底下的轨道怎么跟水泥地似的, 那么平整?钢轨去哪了?” 乔羽走过去,陈尔钢的手指, 指向她画的一小段磁悬浮列车。 因为画的是想象中的2076, 乔羽也没见过2076长什么样,但她知道截止到2021年,磁悬浮并没有大面积发展起来, 因为造价太过昂贵。 所以在飞往2076系列,她想象中的唐市也像上海一样,仅仅造了一小条特别短的磁悬浮列车线,用来把人直接从市中心送往机场,以每小时700公里的时速。 “陈部长,我写在文字里了,这是磁悬浮列车,跟轨道交通不一样,这个列车,靠的是电磁感应提供推动力。列车行进时,会悬浮在轨道上,所以不需要铁轨。” 陈尔钢眼眸亮了起来,鼓励道:“小乔,多展开来讲讲呢。” “多的我也不会讲,这些都是我凭空瞎想出来的,用来安慰人的。真要让我说原理,我还真是说不上来,我文化水平太低了。” 后面她还要画另外八大系列,陈尔钢天天这么较真,她可应付不了。 林景行从书桌后面的书柜里抽出一本书,翻了翻,送到陈尔钢面前:“陈部长,也不能说乔羽完全是在瞎想象,其实德国在七年前,已经开始做相关实验。” 乔羽吃惊地望向林景行,大哥早就研究过她所画的画了? 那他是不是已经猜到她来自未来了? 乔羽心突然砰砰直跳起来。 一定是这样的! 大哥肯定一直在想方设法,帮她遮掩。 陈尔钢探过头去:“七年前,那就是1969年,德国这么早就开始研究了?” “是,日本也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你看,这里有写。” 两人就着书上的内容翻来覆去,讨论了足足半个小时,什么路基承受力,耦合共振等专业词汇,层出不穷。 乔羽一开始还能跟着附和地点点头,后面完全像是在听天书,跟不上了! “照这么说,小乔画的还是对的,这就是速度和投入二选一,要速度,就别怕大投入啊!那这确实不适合大面积铺设。小乔,你画上就画了这一小截,倒是很符合经济上的考量。” 乔羽红着脸:“凑巧,凑巧。” 林景行低头沉思了会儿:“没错,就算我们现在研发出这项技术,也没有经济实力去完成基础建造,造价太昂贵。” 陈尔钢有些遗憾:“希望不是真的要等100年。”他又转向乔羽,“小乔,还有这个,为什么这些车看着在行进中,里面的司机却在织毛衣。” 乔羽探头过去,这幅图上,她为了显出氛围轻松,画了个边开车边织毛衣的女司机。 “因为她的爱好就是织毛衣,车不用她时时把控方向盘,可以实现自动行驶。手完全可以空出来,就能一心两用。” “自动驾驶是怎么实现的?” 乔羽求助地望向林景行,林景行抿抿唇:“这个我没有查到相关资料。” 乔羽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陈部长,这些虽然是我的想象,但我其实不是孤立着想象的。自动驾驶要跟我接下来画的智能导航,还有智慧通信联系起来,一起看,我才能更好地解释。我建议,还是等我全部画完,我们再一起讨论。” 她也可以多些时间,去图书馆查查物理书。 尽量从原理这一块,把她对未来的所有想象给圆回来。 陈尔钢赞叹道:“小乔,有两下子嘛,想象还有体系。这说明你是高屋建瓴地想象,不是盲目地瞎想象。小乔,我对你画的这些,很有信心。这个美好世界,好像真的很快就能出现在大家眼前。” 林景行温柔地望向乔羽:“我也很有信心,感觉用不了100年那么久,顶多再过50年,就能实现。” 乔羽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50年!大哥怎么这么准? 他肯定早就知道了一切! 乔羽用询问地眸光望向林景行,林景行则用宽抚的温柔眼光回望乔羽,嘴角噙着永远只对她绽放的温暖弧度。 “50年?景行,你这么有信心?” “陈部长,难道您没有信心?” “哈哈,有!当然有!你这个路桥专家从事的就是交通,你说有信心,我哪敢没信心。那我们都要好好保重身体,亲眼见证那一天的到来。” - 乔羽说了她的想象有体系,通盘一起看,效果会更好,陈尔钢这才没过久逗留,稍微又聊了两句,回楼上去了。 乔羽看看表,快九点了。 她想坦白,可不想在这里坦白。 家里还有刘墨兰在呢。 “林工,我也该回去了。” 林景行点点头:“我送你。” 他走到客厅,拿上羊毛大衣和放在鞋柜上的车钥匙,对着客房喊了声:“妈,我先送乔羽回去。” 乔羽忙跟刘墨兰打招呼:“刘阿姨,我先走了,您早点休息。” 刘墨兰冲了出来:“小乔,客房床很大,你今晚跟我一起住。” 乔羽红着脸:“不了,没带换洗衣服。” “那你明天过来住。” 乔羽摇摇头:“春芽的单身宿舍还挺紧张的,我既然占了一个床位,就别空着,不然别人会有非议。” “那我让老林明天就退了春芽那边的宿舍。” “不用不用,刘阿姨,现在这样真挺好。我在春芽工作,效率更高。” 林景行插话:“你都没在我这里工作过,怎么知道这里效率就会低。” 乔羽红着脸,拽起林景行胳膊:“刘阿姨,我们先走了,您早点睡。” 两人进了冰窖似的车里,林景行发动车,没急着开,先暖车。 乔羽伸过左手,轻轻覆上林景行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林工,你知道多久了?” “知道什么?”林景行转眸,看向乔羽。 “别跟我打哑谜了,你肯定知道了,所以一直在暗中帮我,对不对?” 帮我百般遮掩。 大哥也太难了! 乔羽鼻子都有些发酸了。 林景行轻轻笑了一声:“车里那么冷,你确定要在车里讨论这个话题吗?” “那你想在哪里讨论?” 这个时代也没有星巴克,也没有KTV,他们还能上哪里? 遛皇城根? 太冷了,不行。 “去你宿舍,我们聊个透。” 这个点已经很晚,宽大的街上没有车辆和行人。 林景行一脚油门踩到底,直接冲往乔羽住的春芽宿舍。 “林工,你的车技好了很多。”乔羽赞叹道。 “不能自动驾驶,只能自己苦练车技。”林景行提了提唇角。 乔羽抿抿唇:“自动驾驶又不是万能的,还是要考驾照,万一哪天机器人暴动,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双手。” “机器人暴动?” 乔羽摇摇头:“这个真的是我瞎想,你不用当真。” 林景行把车停在春芽的办公楼下面,拉着乔羽的手朝宿舍楼走。 乔羽就怕碰见春芽里面的人,徒惹闲话,她想挣脱林景行,可林景行的力量奇大无比,乔羽根本挣不脱。 乔羽妥协,红着脸:“我们讨论完严肃话题,你不能赖在我那,赶紧回去,好不好?” 林景行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什么,塞进乔羽的衣服口袋:“严肃话题哪天都能讨论,今天先完成这个任务。要是我还有力气,我就回去,到时再看。” 乔羽:??? 大哥,你不是来听我坦白的? 而是来探讨生命起源的! 乔羽已经猜到他塞了什么东西过来,但她不死心,还想确认一下。 摸到滑溜溜,咯嘣咯嘣的塑料纸,她彻底认命了。 “林工,我们都没领证,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弄到的?” 林景行望了她一眼:“我早就告诉过你,到了京市,我就自由。” - 乔羽的单身宿舍非常小,只有六个平方,只够放一张小书桌,一个小衣柜和一张小床。 林景行一进去,乔羽指着她放在桌上的牙刷缸:“林工,你洗过澡,但还没刷牙,你先刷个牙。” 林景行点点头:“可以。” 单身宿舍里没有卫生间,乔羽刷牙都要跑到外面公共洗漱区,但林景行不是这里的人,刚刚过来时,他俩运气好,根本没有碰到别人。 乔羽不敢再放林景行出去,自己跑去外面,帮他把刷牙水打过来。 搪瓷盆托在下面,让他吐泡泡水用。 这还是乔羽第一次看林景行刷牙,之前在平城,他们一般各自去卫生间洗漱。 现在站在林景行面前,看着他用错误的刷牙方式刷牙,乔羽急了:“不能横刷,横刷牙齿根部会被刷坏。” 林景行抬眸,嘴上全是牙膏白白的泡沫。 乔羽放下搪瓷盆,走到跟他一个位置,轻轻抓过他的手,教他沿着牙齿生长的方向,上下刷。 “这样刷才对,不然以后你的牙根会被刷到很细,年纪再大一点,牙病就会出现,严重的,还要重新种牙,种牙很痛的。”乔羽吓他。 林景行提提唇角,拿过乔羽放在书桌上的搪瓷杯,“咕噜咕噜”漱口,漱到还剩最后一口水的时候,他仰起脖,让水在喉咙口翻腾好久,像是泡泡“噗噗噗”爆掉的声音连续传来。 他好看的喉结跟随他的动作,一上一下,乔羽感觉特别好玩。 不由地空出一只手,轻轻用手背去触碰林景行的喉结。 刚刚碰到那,那只手立刻被林景行抓住,林景行低下头,猛的吐掉嘴巴里的水,再抬头,眼底全是欲.色。 “乔羽,别碰那里。” 乔羽明白了,那里是大哥的敏感点。 她忙抽出手:“那个,我得先擦一擦身,你要是累了,先躺床上休息会儿吧。” 她只能在这个狭小的房间擦身,这里连个布帘都没有,虽然两个人早就那样过了,但时间已经隔了那么久。 而且,乔羽总觉得擦身比那件事更私密,她不想在林景行的注视下完成这些动作。 最好他能自觉地躺床上,面朝里,她就轻松多了。 “我还想再洗把脸。” “哦,好,我马上打水过来。” 乔羽忙冲到水房,调了半脸盆的温水,端进她房间。 浸了她用的毛巾,拧干,递给林景行。 林景行擦好脸,居然很合乔羽心意的爬上床,朝墙,侧躺。 乔羽放心多了。 大哥还是很靠谱的。 房间虽然小,但是有暖气,乔羽每次擦身的时候,喜欢脱掉衣服。 不然湿毛巾蹭到棉毛衫,要是衣服也被蹭湿,再穿回身上,会很难受。 乔羽立在那,背对着林景行,快速拧干毛巾,洗脸,擦身。 正拿过棉毛衫重新往身上套,林景行的声音传来:“乔羽,你背上的这个胎记很好看。” 她虽然是来自2017年以后的,但她肯定跟苏城乔家有渊源。 他倒是也听过,说这个世界存在一定比例的“返祖”现象,会有三代以后的孩子和祖父祖母特别像的情况。 乔羽,很可能是乔丝语的后代,以至于她不仅仅长的像乔丝语,就连后背的胎记和位置,都跟苏城派出所档案里记录的一样。 一样的青羽印记,一样的右侧肩胛骨。 之前在平城,他都没有仔细看过她的背。现在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乔羽的一副蝴蝶骨太好看了。 蝴蝶翅膀上又印着青羽,平添了几分古典美。 乔羽听见林景行点评她的胎记,又羞又急,身上穿的棉毛衫都没完全拽过来,急着转身去谴责林景行。 想让他继续面壁。 “你为什么转过来偷看我?” 林景行还是朝墙侧躺,并没有转过身。 但他手里拿着乔羽先前放在书桌上的小圆镜。此刻,乔羽只套上一半的棉毛衫,圆润之处还处于半遮半掩状态,这样急具邀请意味的身姿完全落入某人眼中。 要问女人什么时候最美,绝不是脱到未着寸缕的时候,而是像乔羽现在这样,欲遮未遮时,才最惹人遐想。 乔羽也被刚刚她从镜中看到的自己羞到耳尖都要滴血,她忙转回身,拉好衣服:“林工,你欺负我,快把镜子放下!” “好,这就放下。” 乔羽听到床因某人的动作产生的吱呀声,然后听见圆镜碰到主桌面的沉闷声,可是她没有听见他重新坐回床上的吱呀声。 “林工,你先回床上等我,我马上好。”乔羽站在那一动不敢动。 后背有柔柔的触感攀援而上,低沉暗哑的诱.惑声响在耳彻:“乔羽,你非常干净,不用洗。” 整个人随即失重,洗了一半的乔羽,被用另外一种方式,来来回回,洗了好久,好久…… - 朦胧中都听到远处钟楼的声音了,都十一点了吧,乔羽去推林景行:“林工,放过我吧。” 一定要坦白完,不能再拖了。 乔羽坚定着这个信念,不肯阖上已经很沉重的眼皮。 林景行亲了亲她的眼睛,侧躺到她旁边:“今晚我不走了,就在这里睡。” “不行,刘阿姨会担心的。” “她不会的。” 乔羽朝他怀里拱了拱:“林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景行轻轻揉着乔羽头顶的软发:“你用龙猫玉雕代替我的那一晚。” 用龙猫玉雕代替他? 那不就是他突然失控,使劲亲她的那个晚上吗? 天哪,他那么早就知道了? 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 先挖清楚他那边的,再坦白她这边的。 “林工,为什么我用龙猫玉雕代替你,你就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 林景行搂她搂的更紧,下巴压在她的头顶:“因为在这之前,你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月。” “我出现在你的梦里?” “是。梦中,我应该是去到你的那个世界里,而且,我被装在龙猫玉雕里,你天天给我换不同的衣服,还给我讲故事,还举着我亲我,但我看不清你的脸。那晚之前,我只是感觉你像那个女孩,亲完你,我完全能确定,你就是那个梦中的女孩。乔羽,你究竟是从哪一年过来的?” 乔羽还沉浸在震惊中,原来大哥早就梦到她了。 哼,她掉在军事基地,都被他抱着,他都没第一时间认出她来,白白浪费了五六天能多在一起的时光! 乔羽本想回答2021,但一想到这样会扯出林景行去世的年份,她不想让他觉得他只能活到77,她在他身边,他必须活的比这个岁数长的多。 乔羽眯眯眼:“林工,我全都告诉你,你不许害怕。我是从2041年穿过来的,我在那边,谈了一个非常渣的男朋友,就是那个红宝石项链的主人,他是你大哥的曾孙,他叫林佑嘉。” 乔羽给渣男降了一个辈分,把她怎么穿过来的事情全说了。 林景行听到瞳孔震惊! 乔羽捂着嘴笑:“林工,你说你是不是挺好玩的,一辈子没有女人,临了要进棺材了,你来撩我。林工,你都97了,你不害臊吗?” 林景行红着脸,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都看到那样的我了,还敢跟我在一起?” “我没看见,我离你还有五米,就掉到这里来了。而且挂墙上的照片,是你现在的样子,我当时看了就很喜欢。”乔羽往上拱了拱,“林工,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林景行翻身而上,覆住乔羽的嘴,后面的话,乔羽再也没法连成完整的句子...... 第67章 叫声祖宗来听听 春芽人事科的人帮乔羽约在上午九点, 首钢工人正好交接班的时候,她进里面工厂里面简单参观一下,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打扰工人上班。 因为要去的是炼钢场所, 乔羽特地换上军大衣,这样的衣着, 跟炼钢厂更配。 人事科的人告诉她, 到了那, 会有首钢人事科的人在传达室等她。 果然有人提前等着她了。这人她认识,是昨天碰见的顽主头头,冯援。 冯援看见一身军大衣的乔羽, 也一愣:“乔同志,原来要来参观的人是你。这身装扮,你还真是一个兵。” 昨天他还以为她在扯谎,骗他们。 乔羽点点头:“嗯,我现在是基建工程兵。你们昨天的行为,差点就过线了。” 冯援嘿嘿一笑:“那幸好,我们迷途知返了。” 乔羽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冯援领着她,去找相关岗位人员带她参观厂房。 首钢里面很大, 从传达室走去另一间厂房,中间要走十几分钟。路上要是不说点什么, 会显得很沉闷。 冯援先开口。 “乔同志,你和林工, 你们俩什么时候办酒?” 办酒也不请你。 乔羽淡淡开口:“我们还没商量这事。” 对方果然顺着她猜的开口:“我们和林工是多年的老街坊, 你们办酒的时候,可一定要喊上我们。有我们几个兄弟在,旁的不敢保证, 一定会很热闹。” 谢谢,不需要这种热闹。 乔羽抿抿唇:“这边请谁,不请谁。全由林工做主,我都听他的。” “行,那我回头跟林工说,不能漏了我们兄弟几个。”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士,满脸堆着笑:“冯科长,就是这位小同志要参观吗?” 乔羽睨了睨冯援,这么年轻就当上科长了,这人家庭背景挺厚的啊。 “对,秦叔,你带上这位乔同志,简单参观一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说完,他跟乔羽打了声招呼,先回他的办公楼。 乔羽则继续跟着老秦走。 “乔同志,现在虽然在交接班,但炉火没停,依然旺着。靠近参观,还挺危险。我建议,你上行车台。行车台虽高,但更安全。整个生产车间什么情况,你站在高处,一目了然,全都看在眼里。这样你画起画来,心里有数。” 乔羽有些狐疑地望向这个人:“秦同志,您对我的需求了解的很全面。” 老秦脸上现出尴尬:“我们这里也算是特殊单位,需要详细了解参观人员的参观目的,才能做相应审核,再决定批不批准。来,这边请。” 乔羽跟着他,走到厂房中间竖立的简陋楼梯处。 这个楼梯造的太简陋了,全部用钢筋焊出来,一级台阶就两根钢筋。 更可怕的是,坡度还特别陡,乔羽目测,都有60度的坡度了。 三折弯的楼梯,每折的垂直高度差不多有6米,整个行车台距离地面足足有二十来米。 “乔同志,你上来的时候抓紧两边扶手,一级一级踩稳了。”上面的老秦叮嘱她。 乔羽看了看,所谓的扶手就是一边一根钢筋。 “好的,谢谢秦同志提醒。” 上了行车台,果然如老秦所说,因为海拔高,整个炼钢车间尽收眼底。 乔羽忙掏出口袋里的软面抄,一一询问老秦,她想知道的工位在哪。 老秦很耐心地做解答。 简单了解后,乔羽拿出笔,开始用工笔画,画出这些工位的大概形状。 老秦还站在那,不走。 乔羽抬头:“秦同志,我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才能画完。您放心,我只画我想知道的工位。其他的,我一律不画。您待会儿可以过来检查。” 老秦挠挠头:“乔同志,我不是为了这个。” 行车台上没别人,但他还是压低声音,“我是想借此机会提醒你,千万别和林首长对着干。不然,你会有危险。” 乔羽猛地抬头,狐疑的眸光紧盯对面的人。 “我能说的也就这些了,待会儿下楼梯,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万记住啊。” 老秦说完,面朝着她这里,慢慢退着,下了钢筋楼梯。 乔羽看着这个背叛“组织”,悄悄提醒他的工人,心情很复杂。 她要来首钢参观重要炼钢工位,以及她想跟林景行领证,都是昨天下午才定下的事。 但林震裕显然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估计也知道她让林景行留宿的事了。 怎么,这个林震裕已然气到不顾身份,要在首钢给她一个大警告? 可惜不可能! 这么大的工厂,对自己员工的人身安全都有相关条例进行保障。 更何况她是参观人员,要是受了伤,岂不是更丢首钢的脸? 林震裕气急败坏到如此瞎胡闹了吗。 想来,这也是老秦不得不正面提醒她的原因。 乔羽看了看简陋的钢筋楼梯面,眯了眯眼,随你是想在上面洒蓖麻油,还是找人锯掉某些钢筋,她都不在乎。 待会儿,她从扶手上滑下去。 大不了,磨废一条棉裤! - 首钢的工人交接完,正往自己工位那边赶,就看见一个身形纤细的人,穿着绿色军大衣,像一只畅游的大青蛙似的,张开两手两脚,横跨窄窄的行车台楼梯扶手,自由飘逸地从上面往下滑。 “胡闹!这是哪位员工!”生产安全督导员老刘气到安全帽里冒出白烟,“快把她给我拎过来。” 乔羽刚落地,还没来得及拍掉身上帮首钢楼梯扶手擦的灰,整个人便连人带大衣,被拎到安全员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那样下楼梯?” 乔羽忙拿出介绍信:“这位同志您好,我是春芽来的,过来参观一下你们车间。你们这个行车台的楼梯实在吓人,我爬上去的时候,脚就抖到不行。下来的时候,再也不敢爬楼梯。只好选择滑滑梯,还请同志您谅解。” 那个人一看乔羽不是这边的员工,不好多说什么。 冲着周围喊:“谁把这位同志领来的,快把她带走。” 老秦忙冲了过来,看到乔羽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老刘,是我带她过来的,我这就送她走。” “赶紧送走。”老刘跟看瘟神似的看乔羽。 乔羽冲周围围观的工人笑了笑,开心地挥了挥手,快步跟着老秦,走出厂房大门。 - 原本准备吃完中饭去跟林景行领证,但上午出现“提醒”插曲,乔羽知道刻不容缓,必须赶紧跟林震裕通一次电话。 那次在平城,她为了不让林震裕跟林景行彻底闹僵,想出“怪癖”昏招。可也只能解决一时的麻烦,解决不了一世的麻烦。 还是得拿出点真本事,让林震裕不要再小瞧了她。 早早吃过中饭,乔羽赶紧跑到林景行的设计院。她不知道林震裕的电话号码,只能通过林景行办公室的电话,跟他父亲通一次电话。 林景行拿着汽车钥匙下楼,却看到乔羽在设计院门口等他。 他脸色立刻堆上春风般和煦的笑意,奔过去:“等多久了?” 小丫头等不及要领证的样子,真可爱。 乔羽直往里面冲:“我等不及要给林伯伯打个电话,带我去你办公室。” 林景行:??? 京市设计院比起平城设计院,又不知道要高出多少档次,但乔羽没心思做比较,快步跟着林景行,来到他的办公室。 中午十一点半,办公室的人都去吃中饭了,里面空空荡荡。 这样正好。 “林工,你帮我拨完电话号码,就去外面等我,好不好?” “我们领证不需要得到他批准。”林景行不知道乔羽为什么一定要先跟他爸通电话,在他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 时间一到,他父亲自然会知道乔羽不是只有皮囊的姑娘。 “帮我拨一下吧,结婚是大事,当然要得到每一位父母的祝福。” 林景行无奈,接过听筒,拨好号码,递给乔羽。 “你先下楼抽支烟,等我。”乔羽捂住话音筒那端,对林景行说道。 “行,别说太久。” “嗯。” 林景行走出办公室,帮她带上门。乔羽深吸一口气,拿起听筒。 好在没过多久,那头有人接起电话。 “哪位。”声音一如既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 “林伯伯,是我,乔羽。我想跟您说几句掏心窝的话,您能给我五分钟吗?” 那边的人显然愣了一下,声音过了五秒左右才传过来:“你想说什么,说吧。” “林伯伯,我要跟您道歉,我在平城的时候,跟您撒谎了。林工从来没有那样对我,我们跟普通恋人一样,一直都是正常相处,不存在他打我的情况。” “乔羽,你的意思是,你在平城骗了我?” “林伯伯,您别生气。我那时没有别的办法,我看您因为我,都要跟林工断绝父子关系,一时心急,憋出了那样的歪点子。但我有苦衷。其实我并不是平城人,而是苏城人……” 乔羽主动给林震裕讲述了她的第二层马甲。 不讲不行了,不讲她的小命不保。 林震裕也有触犯法律的风险。 这个时候给林震裕讲第二层马甲,乔羽有她的考量,一方面,她利用心理学上的锚定心理,看今天老秦跟她暗示要小心时的为难表情,乔羽相信,林震裕这几个月来受到的心理压力极其大。 所以他肯定会有锚定心理,认为只要任何一个女孩,能好过平城的傻二妮,他都会同意那门亲事。 在这种情况下,乔羽讲出第二层马甲,时机会好于她刚见到林震裕那会儿。 如果在平城,她就跟林震裕合盘托出,林震裕更可能会走的路,是去调查她的过往,而不是同意他儿子和她的婚事。 另一方面,她昨晚已经跟林景行坦白了她来自未来,那她现在就敢于展示她会的本事,不用担心林景行会怀疑她。 乔羽知道,乔丝语经常参加广交会,她有一定的口语基础。这会儿,她就要趁热打铁,给林震裕展示一下她娴熟的口语技巧,叫他彻底不再生出否认她的心思! “林伯伯,就是这样的,各种机缘巧合,我留在平城,当了乔大山的二闺女。这些事情,都是我深藏心底,最不想跟人说的事情。目前也只有林工,我在平城的亲人知道。但我下午准备跟林工领证,您也会变成我最亲的人,所以我必须把这些事情都跟您说清楚。林伯伯,我想得到您的祝福。” 电话那头果然如乔羽所料,沉默了好久好久:“你说你是苏城人,那苏城人就不找你吗?” “他们误把一具无名尸当成了我,法律意义上,苏城的我已经不存在了。” 林震裕那边又安静了好久,声音才继续传过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以后只当平城乔羽?” “是的,林伯伯,虽然我名义上是平城乔羽,但我会的东西很多。我会玉雕,会做各地美食,还会剪裁衣服。对了林伯伯,我以前经常参加广交会,所以我还会和外国人说话。您听我用外国人的话,跟您介绍下自己。” 乔羽用一口流利的美式发音,说了一段自我介绍。 这个时代的人虽然学英语,但都是哑巴英语,能像乔羽这么流利说出英语来的,不多。 再加上林震裕有机会见到外国人,虽然他不会说英语,但他知道真正的英语是什么样。 所以当他听见乔羽这么流利,不磕巴地从嘴巴里说出一口流利英语的时候,他是极其震撼的。 甚至有一瞬间,他开始后怕,幸好乔羽下楼梯时选择了滑下来,不然有两处钢筋,他已经提前让人锯到只连着一点点,她踩上去,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会残。 那他和林景行,真的做不成父子了! 林震裕后怕到嗓音有点发抖:“外国话说的确实不错,你想进外交部吗?我可以帮你介绍。” “不不不,林伯伯您高看我了,我只是掌握了做生意时要用到的基础英语,外交上的辞令,我一句都不会。我不要脸地跟您说出这些话,只是想让林伯伯多给我点时间,我绝不让辱没林工的脸面。” 见那头许久没有话音传来,乔羽小心确认:“林伯伯,您还在听吗?” “在听。乔羽,你俩的事,我不反对了,祝你和景行幸福。” - 乔羽从楼上下去,脚步轻盈又欢快。 林景行倚在门口,双手插兜,头微侧,看向外面。 大哥倚门的姿势永远最好看,最撩人。 乔羽放轻脚步,悄悄走过去,踮起脚,在他右脸亲了一口。 林景行转过头来:“老头子还是那么顽固吗?” 乔羽摇摇头,露出甜美微笑:“林伯伯现在特别后悔,后悔他之前阻挠了我们。林工,走吧,我想赶紧跟你扯证。” 京市民政局的工作员工吃完中饭,一个个都趴在桌上,眯着睡一会儿午觉。 下午上班时间一到,大家头脑依然昏昏沉沉,没有完全醒转。 但一看到从门口进来的两个人,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 这两个人,太好看,太般配了。 男的穿着黑色羊毛大衣,显得身姿隽挺。 女的虽然穿着军大衣,但依然能看出五官出色,肤质绝佳。 原本要喝点茶醒醒神的工作人员都争先恐后,抢着帮乔羽和林景行办手续。 手续真的很简单,只是登记下两人的信息,让两人读一下“结婚宣言”,在结婚证书上写下两人的名字,敲下印章,就OK了。 而且那个结婚证书,真的跟他们在平城办的假.证,一模一样。 除了印章从平城换到京市,印花很清晰,其他真的没有区别。 乔羽把她的那张证卷好,拿在手里,嘟着嘴:“林工,不该跟你办假.证,现在真的跟你领证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好像八百年前就嫁给他了一样。 林景行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乔羽昨晚缠好的戒指,套在她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了它,你应该能感觉到不一样。” 乔羽左手捂着嘴,眼眸里晶晶亮:“你想用它来套牢我一辈子,你就要一辈子对我好。” 林景行抿抿唇:“我会生生世世对你好。” 林景行给乔羽戴好戒指,把他的那枚递给乔羽,让乔羽也帮他戴上。 林景行的手指如玉石一般好看,现在戴上金戒指,宛若金镶玉一般,显得更加润泽修长。 “林工,等我以后赚了工资,我会买一块上好的玉料,给你打一个很好看的玉戒,送给你。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要是我忙忘了,你要记得提醒我。” 他的这个戒指,理应她出钱来买。 可她现在好穷,只好先立flag,等以后再慢慢兑现。 林景行看了看他的手指,很满意:“放心,你欠我的东西多着呢,以后我会慢慢提醒你。” “我还欠你什么?” “你说你要给我做衣服的,你做了吗?” 乔羽捂着嘴:“前一段时间做衣服都快做吐了,等我忙完手头的画,一定给你做一套西装。” “那你快点,我下个月要出席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在那之前,你快点把西装赶制出来。” “知道了,小气鬼。” - 乔羽没想到,林震裕是这么一个知错就改的人。 她坐着林景行的车,刚想进春芽的大门,门口传达室的大爷喊住了他们。 还急匆匆的,跑出传达室的大门。 林景行落下他那边的车窗。 “乔同志,我们接到最新通知,你在这边的工位和宿舍,都要被收回。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我们只能再给你两小时。” 乔羽有些眩晕,她还真挺喜欢在春芽办公的,毕竟文学氛围足。 “罗大爷,怎么这么突然?” “你来的不也突然吗?突然到,突然走,这才对嘛。” 乔羽无语。 林景行对着大爷道谢:“罗大爷,谢谢你通知我们,我们应该用不了两个小时,半小时,我们就搬走。” “那最好,还有好多人等着这个单身宿舍呢。” 乔羽撅着嘴,走进小小的宿舍,她还真挺舍不得这里的。 地方虽小,但绝对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想做瑜伽就做瑜伽,还挺自由的。 搬到林景行那,跟刘墨兰住一间,她又不能做瑜伽了! “林工,你帮我给林伯伯打个电话,让他再让我在这里住几天呗。” 林景行手脚麻利地帮乔羽收拾衣柜里的衣服:“你手上都戴上戒指了,还好意思住单身宿舍。” 乔羽:??? 早知道就不给林震裕打那通电话了,不自由,毋宁死啊! “那到安庆楼,我跟刘阿姨一起住客房。” “想什么呢,我们都领证了,你跟我住。”林景行点了下乔羽的额头。 “那怎么行。要跟你住,我还不如去找我哥。” 林景行瞪了乔羽一眼:“还真把他当你亲哥,他不是你的祖宗吗?” 乔羽气到鼻子歪:“他才不是我的祖宗,他没有娶成我的祖宗,就不是我的祖宗。林工,倒是你,要是我和那个渣男能成,你就是我的祖宗。” 林景行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把抱住乔羽:“好,我是你的祖宗,叫声祖宗来听听?” “祖——” “宗”字还没喊出口,小嘴就被对面的人堵上,末了上嘴皮子还被对方轻轻咬了一口。 “林工,你干什么?”乔羽生气地抗议。 拿起桌子上的镜子,照了照。 虽然没破皮,但是好痛! “你喊错了,我当然要给你一个教训。重新喊,想想好,应该喊什么。” 林景行从后面拥住乔羽,下巴放在乔羽颈窝处。 呼出来的气息热乎乎的,喷到乔羽脸上有些痒。 “我怎么知道应该喊你什么。”乔羽红着脸,小声嘟囔着。 “你们那的人怎么喊对象的,你就怎么喊。” 林景行扳正乔羽,让她正对着自己。 乔羽低着头,不太好意思喊出口。 林景行扶起乔羽的小脸蛋:“快喊,不然一会儿罗大爷要来催我们了。” 喊就喊,反正都已经领过证了。 乔羽双眸水雾雾的:“你听好了,我只喊一遍。” “嗯,喊吧。” “老公——”乔羽声如蚊吶,轻轻喊完,立刻闷下头去。 可惜没成功,小脸又被对方捏着抬起来。 对方的双唇倾覆而上:“以后只有我俩在的时候,你就这么喊,记住了吗?老婆——” 第68章 一下缩短66%的差距(大…… 林景行下班回来, 乔羽在书房里忙着她的画,刘墨兰在厨房做晚饭。 头一回,这个地方有家的感觉了。 “在画什么呢?”林景行轻轻走过去。 乔羽抬起头, 转动了下脖子:“林工,你回来了。” “喊错了, 重喊。” 乔羽朝外面瞥了一眼, 没有搭理林景行。 林景行提了提唇角, 拉着乔羽起来,自己坐在椅子上。乔羽想逃远点,被林景行一把拽住, 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坐好,别乱动。” 声音一秒染上欲.色。 乔羽红着脸,确实不敢乱动。 看着林景行拿起书桌上的手稿,一张一张翻看。 “这些都是给唐钢报画的?” “嗯。吃完晚饭,我还要加班,画《科技农田》。林工,在你这里工作,效率真的好低,还是让林伯伯帮我把春芽的工位要回来吧。我可以住在这, 但我得去春芽上班。工作和生活,必须有分界线。” 林景行的手摩挲在乔羽只穿毛衣的腰间, 乔羽感觉浑身都发起烫来。 “明天你跟我去设计院上班,那里画图氛围更浓, 全都是‘沙沙沙’, 忙着在纸上画图的。” 乔羽:??? 算了吧,那她还不如在家呢。 对面坐着大帅哥,她更没法安心工作。 - 刘墨兰买了特别多的菜, 虾,鱼,红烧肉,摆了满满一桌。 “快,快,都出来吃饭。” 二儿子的终生大事终于落地,刘墨兰干活的脚步都要飞起。 林景行只一开始和乔羽闹了会儿,后来他也拿出图纸做他的审核工作,两个人在书房,各坐书桌两边,忙他们自己的。 听见刘墨兰喊吃饭,两人放下手里的活,往外面走。 “乔羽,我今天给你林伯伯打电话了,骂了他一大通。这个老顽固,今天态度倒是出奇的好,任凭我怎么骂,他愣是没还口。可能他真想通了。” 乔羽抿抿唇,看来林震裕没有把她说的话告诉刘墨兰,那就由她自己说吧。总不能以后一家人她还要分出不同的马甲,区别对待,那她也太累了。 “刘阿姨,林伯伯没跟您说我的事吗?” “什么刘阿姨,林伯伯的,乔羽,你要改口喊妈和爸。”林景行洗完手,走了过来,插话道。 乔羽脸上一红:“林工,现在还不到时候,我们苏城那边,都要先办酒,亲朋都在场,众人见证下,改口才有效。” 改口的时候还有大红包拿,才不会领完证就改口呢。 上海也是一样的风俗啊。 刘墨兰显然抓住了“苏城”两个字,疑惑道:“乔羽,你不是平城的吗?为什么要按照苏城的规矩来。” “刘阿姨,有一件事我还没找机会跟您坦白。” 乔羽只恨自己没有录音笔,不然她就可以把中午跟林震裕交待的事情录下来。现在再原封不动的,放给刘墨兰听。 但显然,即便同一个故事,女人跟男人抓的侧重点完全不同。 “你是逃婚出来的?”刘墨兰脸色吓到有点发白。 “刘阿姨,事情已经解决了,我的那个前未婚夫,他也找到对象了,还是京市高干的千金。” “她还认了那人当亲哥。”林景行给乔羽夹了一个红烧虾,对着刘墨兰说道。 乔羽忙抬脚去踢林景行。 跟刘墨兰根本不能说这么详细,女人跟男人不同,女人的心思相当细腻,说的那么详细,刘墨兰回头再去找江至清核实,问到她跟乔丝语其实根本不是同一个人,那她就穿帮了! 好在,对面的刘墨兰神情虽疑惑,但没再多问什么。 话题也从乔羽身世,转变为林景行什么时候在京市办喜酒上面去了。 - 没有改口之前,乔羽不可能在刘墨兰还在的情况下,跟林景行住一屋的,那样她也太不知羞了。 好在客房的床也很大,乔羽主动提出要跟刘墨兰一起住,刘墨兰看着儿子涨红的双眼,假装没看见,同意了。 刘墨兰年纪大了,睡的早,乔羽怕她晚睡,再爬到床上的动静会打扰到刘墨兰,也就没多加晚班,早早跟刘墨兰一起躺床上。 刘墨兰果然还对乔羽说的第二层马甲耿耿于怀。 “乔羽,你真不打算认回你在苏城的亲人了?” “刘阿姨,我不想打扰他们,就这样吧。他们过他们的,我过好我的,也挺好。” “那你先前那个未婚夫,他都到平城找到你了,也没跟你家人说起你在平城的事?” “没有,他被我说服了,尊重我的选择。” “可是,你跟你家人没有什么大仇大怨。乔羽,你不应该这么绝情。” 对家人都这么绝情,那以后对她的二儿子是不是也会这么绝情? 刘墨兰心里的鼓打个不停。 “刘阿姨,我这不是绝情,我这是选择相安无事。” “你那个未婚夫擅长看腰病吗?我最近这老腰又犯病了,酸的很。” 这个问题可把乔羽难住了,她可不知道江至清会不会看腰。 “刘阿姨,他会不会关系不大,就算他不会,也认识医院里会的人。明天我带您找他去。” 乔羽主动提出要带刘墨兰去找江至清,好过她自己一个人悄悄去找江至清。 - 周六,江至清在汲水潭上班。 乔羽带着刘墨兰去找他。 这个年代的医院不像2021的医院,无论谁看病,必须先挂号。 这个年代,只要医院有熟人,完全可以先上车,再买票。 “哥,忙不忙?帮林工的母亲看下腰。”乔羽带着刘墨兰直接进了江至清的诊室。 江至清忙站起身:“这是你婆婆?”对着刘墨兰,毕恭毕敬道,“林工母亲,快请坐!” 乔羽忙摇头:“我们还没有办酒,还不能喊婆婆。哥,你和嫂子什么时候办酒,我不能越过你。” 江至清脸一红:“暂时还没商量这事,但你和林工不用顾及我,你们可以先办。” “那不行,认了你当亲哥,就要按长幼的顺序走。这辈子做不成夫妻,亲兄妹再做不像,那怎么行。” 江至清:??? 刘墨兰低头轻咳了一声:“乔羽,你去外面等着我吧,我和江医生单独聊两句。” 乔羽点点头:“哥,你好好给林工母亲看一看,我就在外面等。” 乔羽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里的鼓点声很密集。希望她刚刚那么说,江至清能放聪明点,帮她过关。 “江医生,其实我的腰没问题。今天过来,就是想当面问问你,乔羽真不能认回她在苏城的亲人?” 江至清拿起搪瓷杯,走到靠近窗户那放热水瓶的木桌上,给刘墨兰倒了一杯热水。 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想通了这里的关节,乔羽怕是因为得不到林家的支持,骗他们说她是乔丝语了。 也罢,帮帮她吧。 反正乔丝语已经被认定不在人世。 “她和她的家人感情并不好,她被派出所认定死亡,她的家人都没有太多伤心。那这个家,她还有多少回去的必要?”江至清把水杯放到刘墨兰面前,坐到她对面,语气淡淡。 “可是,生她养她的父母毕竟在那里,总归......” “阿姨,亲缘也是缘,缘断了莫强求。乔羽是不是一个善良,懂得体贴他人的人,您应该也能看清楚。何必拘泥于非让她认回亲人呢?我看她离开了苏城,脸上倒是挂满了以前从没有过的笑。” 刘墨兰又“可是”“可是”了好久,江至清一一解答过去。 “行吧,也许是我年纪大了,脑子僵化,思想跟不上了。只要你们这些年轻一辈觉得这样做,问心无愧,就行。”刘墨兰颇有些疲惫地站起身。 江至清起身送她走,手搭在门把手上,他添了一句:“刘阿姨,乔羽一直都是有娘家人的。平城的亲人算,京市的我,也算。她并不是只有苏城人可依赖。” 刘墨兰看了他一眼:“我们又不会欺负她,我儿子已然把她当块宝,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放心,我们家会像待亲生女儿一样待她的。” 江至清点点头:“那样再好不过。” - 早就约好,周日跟江至清,还有他对象一起见个面,林景行没空,乔羽自己一个人赴约去了。 江至清的对象长的很文静,说话温温柔柔的,乔羽挺喜欢她。 三个人,去了什叉海冰场溜冰,又去吃了烤鸭,大半天很快溜走。 趁他对象去卫生间,江至清找乔羽聊天。 “乔羽,你撒这么大一个谎,装成你乔姐姐,你不怕将来穿帮?” 只要你这边不说破,她就不会穿帮。 乔羽笑笑:“我不怕,乔姐姐去香港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而且她临走的时候告诉我,有需要,我可以借她的身份一用。我是经过她授权的。” 江至清无语:“行,我能帮你遮掩的已经帮你遮掩了,但林工家庭不一般,你自己也要时刻上进,缩小与他的差距。” 乔羽听着江至清俨然大哥口吻的说话方式,咯咯笑了起来:“哥,你放心,我会时刻努力的。” 江至清彼时不知道,若干年后的乔羽,创立了“羽林液压”。这个以液压为主导产品的集团,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非常过硬,很多零部件是用于超大型建筑建造设备的不二选择。 可以说有林景行设计图纸在的工地,就有羽林液压的身影。 在江至清叮嘱乔羽的那一刻,她已经站在林景行身旁,只需微微仰视的那种。 - 刘墨兰没在京市多待,三天后,她就买了火车票,先回上海了。 乔羽怎么挽留都不行。 她一走,乔羽可没有任何借口单独住客房,天天被林景行“欺负”到求饶,才能重获自由。 但她只敢在肚子里抱怨,根本不敢放在嘴上抱怨。毕竟过完年,她要开始封闭式学习,每个月只能回来一天的那种。 现在一夜三四次,便由着他吧。 权当他提前支取利息先花了。 回上海看小侄子前的这个月,乔羽忙到飞起。 又要画各种画,还要腾出时间,给林景行做好吃的。 真的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瓣用。 对了,还要帮他制西服。 林景行身材好,乔羽给他脱衣量尺寸的时候量到面红耳赤,想象着经典修身款的西服做出来,穿在大哥身上,该是何等挺括好看,乔羽都等不了了。 就算熬大夜,也要快点把他的西服赶制出来。 不过林景行的癖好确实很独特,他给乔羽买了缝纫机,非要乔羽把缝纫机摆进他俩的卧室。 制西服的时候,他只允许乔羽穿上她在平城自己做的浴袍式睡衣,里面不许穿任何东西。 乔羽的这套西服制的极其艰难,经常刚踩两下缝纫机,就被某人整个端起来,扔到柔软的床上。 紧接着,便是连抗议的话也说不出…… - 乔羽虽然去的是上海,但路上还是会经过苏城。 所谓近乡情切,乔羽在这一刻体会到了。 这里有好多的水,根本不像她生下来的那个时代,到处被填湖造路。 在苏城站停下,上下旅客的过程中,林景行带着乔羽去站台上走了走。 整个过程中,乔羽的手都是抖着的。 “林工,我这么做对吗?” 不去跟苏城亲人相认,人生所有重大时刻都不跟他们分享,这样对吗? 林景行拢紧乔羽:“想什么呢,你必须这么做,不然辈分会乱。” 林景行轻飘飘一句话,把这么多天来萦绕在耳边的刘墨兰的质疑声全部带走。 是的,辈分最大,怎么也不能乱了辈分。 大哥是坠懂我的。 “那我们看完小侄子,你带我在苏城玩两天,我不去打扰我家人,只是看看这个地方,然后我们再回京市,可以吗?” 林景行捏捏乔羽的鼻子:“答应你。” - 乔羽没想到,林景行这个时候的家,居然就是那栋后来值十几个亿的洋房。 他们到的下午,洋房的每间窗户都已被贴满了大红喜字。 乔羽眼眶一热,大哥一直瞒着她,原来他们回来,不仅仅是看小侄子,还是来办酒的。 还有那件西服,肯定不是开什么会穿的,就是婚宴穿的。 这次婚宴请的亲戚很多,除了林家这边的亲戚,林景行还把张萍他们全请了过来。 当然,还有第一媒人马国涛,他也带着他的孙女红红,来这边参加她和林景行的婚礼。 乔羽都有四个多月没见过他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地看见这些人,乔羽的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张萍忙跑过来,给她擦眼泪:“傻孩子,嫁人不是开心的事嘛。不能哭,要笑。” 乔羽紧紧抱住她:“妈,谢谢你,谢谢你们能来。” 这么重大的时刻,她有父母亲人在一旁一同见证! 婚宴放在第二天,按照风俗,乔羽在婚宴开始前都不能跟林景行见面。 她被安排在林景行家附近的一个招待所,婚宴开始以后,就从这里把她接去洋房。 张萍她们也住在这个招待所,她们两天前就到了。 林震裕派人带他们在上海好好玩了一圈,算是尽到了地主之谊。 “二妮,我听林首长说,你和林工都非常忙。那你们结完婚后,准备什么时候要小孩?”晚上,张萍跟乔羽住一屋。 “还没有生孩子的打算呢。” “那可不行,你年纪是还小,但林工不小了。你看他大哥都生三个孩子了。抓紧怀,怀上了,妈去京市照顾你。” “这件事真的不急,我们先忙工作。林工也是这么想的。”乔羽否认着,却突然一阵大的反胃袭上喉头。 她忙下床,冲进卫生间里,吐了起来。 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只是一些酸水。 对了,一路颠簸,她根本没什么胃口,这两天就没吃什么。 不会,不会是有了吧? “二妮,你吃坏什么东西了吗?”张萍跑过来,轻轻帮她顺着背。 乔羽紧张地抓过张萍的手:“妈,哪里有验孕棒卖?” 她就知道,这里的套子质量根本不过关! 早知道,她要什么面子,每次用之前先吹一吹,就不会有意外怀孕的可能了! 啊啊啊! 她马上要去上学,大着肚子,肯定会被人笑话的。 “什么验孕棒?妈听不懂。二妮,你是不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怀上孩子?马国涛会切脉,我喊他来。” 乔羽:??? 没想到她的这个媒人这么厉害,还会切脉。 乔羽像看电视一样,看着马国涛一边抚着长胡须,一边探着她的脉象,脸上还堆着他那经典的意味深长。 乔羽真怕从他嘴里冒出“恭喜”两个字。 张萍和乔桃他们焦急地围着马国涛:“老马,怎么说?你别光笑呢。” “厉害,厉害啊!”马国涛奇奇怪怪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什么厉害?”张萍都急死了。 乔羽也急死了。 “我说林工厉害。他不仅技术厉害,这方面也很厉害嘛。我说张萍妹子,你做好准备,怎么照顾婴孩,你要赶快练起来。二妮这肚子,一下来了两。” 乔羽:??? 林景行,我要宰了你! - 风俗是新郎新娘结婚前24个小时不能见面,但林景行听说乔羽怀孕了,很有可能是龙凤双胞胎,怎么可能按捺得住,早就冲到招待所里来了。 乔羽怕到不行,怀一个她还能安慰自己,想说她经常锻炼,以后肯定能顺产。 可是一下怀两个,难道她只能躺平在手术台上,任人用针在肚子上针灸麻醉,然后再剖腹产吗? 林景行再看见乔羽,就是她婆娑着眼泪,气狠狠地看向他。 “都怪你。林工,怎么办?我不想被人在肚皮上戳针,太可怕了。”乔羽委委屈屈的。 林景行看到乔羽这么害怕,他也跟着有些怕:“老马的医术并不强,他也许查错了。等我们办完婚礼,我带你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马伯说他有九成的把握,林景行,我讨厌你。”乔羽捏起小拳拳,去打林景行。 林景行忙亲着哄着怀里的小娇妻:“那我们办完婚礼,第一时间去流掉。” “你胡说什么呢,你是孩子们的父亲,你怎么舍得?” “可是两个太多了,我舍不得你这么辛苦,去怀他们。你还要学习,还有好多工作要做。” 乔羽朝林景行怀里拱了拱:“没事的,林工,我只是听到这个消息,太过吃惊,一下情绪波动有点大了而已。其实我现在,开心大过担心。林工,我们只要这两个,小宝和小贝,别的,我们都不要了,好吗?” 林景行亲了亲乔羽的额头:“我原本只准备要小宝,我不想让你多遭罪。” 乔羽拢紧林景行:“你看我为了缩短你跟你大哥的差距,多拼啊。林工,你可一定要对我好。” 林景行捏了捏乔羽的鼻子:“你放心,我会用我的生命,对你们娘仨好。” 谁让她,原本就是长着他心尖上的那个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