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门 作者: 有更新 简介: 戏杀青了,出不了戏的就我一个人。 *挑清明节这天发布是有原因的 文案: 我一开始没有想过接那部玻璃片,因为我觉得要我对着一个男人含情脉脉地说话很恶心,但我经纪人说:“这是你翻红的好机会。” 同样一句话我听了三年早就没有动力了,但想到现在捉襟见肘的生活,我答应了。 戏杀青那天,我不知道能不能翻红,但能确定两件事:我爱上他了,可他不爱我。 排雷:第一人称预警,大刀少糖 阅读指南:原创作品无原型,请勿代餐,代餐言论是对我的严重冒犯,请知悉!!! 《三门》文名由来网络流传已久的“三门法则”,指人类心灵的开放程度。外层是花园,中间是客厅,里面是卧室。 第1章 -青桐老死,我亦不见君。 云拂把那部玻璃片的本子拿到我面前时,我看到封面的这行小字。 《青桐深》,一部披着文艺片外皮的边缘影集。 然而我不想接它,与它是不是边缘影集没多大关系,情色电影我也不是不能拍,反正我在娱乐圈的风评已经不可逆转了。 问题在于,《青桐深》是一部有吻戏有床戏的耽美。 要我对着一个男人演含情脉脉,光是想想,就觉得太恶心了。 这脏钱,我不挣也罢。 但云拂没被我的态度劝退,她劝我:“这是你翻红的好机会。” 我听了这话忍不住想笑,又没外人,想笑便笑出来了。 云拂在我出事之前就做了我的经纪人,我没必要忌讳这个树竟容工作室的唯二股东。她最知道,我为什么大笑。 三年,整整三年,这句话她对我说了无数遍,拐骗我参加各种电视剧试镜,逼我去蹭各个主办方的红毯。 同样一句话,我听了三年早就没有动力了。 但我的负面情绪,没必要发泄给这个从未亏欠我的女人身上。 我和云拂的关系很微妙。初入娱乐圈时她认定我会大火,我还真的不负所望火了个一塌糊涂。没火多久,恋情被踢爆,我从高耸的云端一脚踩空,跌入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万丈深渊,她又信誓旦旦说会把我捧回去。我不懂她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资历的菜鸟经纪人,哪里来的自信,竟然对我的星途抱有那么厚重的期待。 连我自己都快要放弃了,真的不知道她在坚持什么。 娱乐圈更新换代之快,远不是一身肉体凡胎可以左右的。她跟我的这十年,可以去找个比我红的人傍着,也可以找个比我听话的人操控。对此,我没有意见甚至求之不得,她却始终对我死心塌地。 我忍不住吓她:“你不怕我拍完真弯了,让你这些年不离不弃的痴心都错付了?” 云拂见我有所松动,整个人的状态都起来了,她很肯定地说:“你不会。” 我们不愧是合作十年的老伙计,真默契。 “我孩子都上小学了。” 云拂试图点拨我,但我避开了她的视线,我卷着手上的本子,问她:“片酬多少?” “一百万。”云拂使出杀手锏,不断对我发散金钱的魅力,“拍摄周期七十天。” 我已经快被国内的制作人拉入黑名单了,竟然还有开价这么高的,我想对方定然有一些高难度的要求需要我配合完成。 果然,云拂道:“片方只有一个要求,吻戏和床戏要来真的。” 我嗤笑了一声:“怎么个真法?” 云拂皱眉:“至少不能借位吧。” 我低头快速翻动手上的本子,剧本上把尺度规划地清楚明白,四场吻戏,怎么吻,在哪吻,一场床戏,要变换几个姿势…… 我看得瞳孔都要裂开,死死盯住云拂问:“我演谁?” 云拂迫着我的威压,吞吞吐吐把角色名报出来:“姜瑜。” 姜瑜,主角受,在下面被压的。 我捏着剧本和云拂讨价还价:“我要演邵飞。”说着自己还来气了,瞥着云拂的脸色道:“不让我演邵飞,这片儿我还是不接。” 云拂收了她表现出来的淡定,咬牙道:“竟容,别闹小孩子脾气。你二十七了,邵飞才十八。” 我不服气,把脸捧到她面前,拍了拍面皮,“二十七怎么了,我老吗?” 云拂不答。 我又问她:“那邵飞定了没有。” 云拂说:“没有。” “那为什么不让我去导演那试镜?”我气道,我实在不能接受自己第一次下海,演得竟然是受。 这和我从前的戏路根本不符,我长得周正,来找我的本子,要么是杀伐果断的王爷,要么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最不济,我也是坐拥亿万资产的霸道总裁…… 我肚子上还有六块腹肌,到底哪里像受?! 就在我不忿时,云拂又出声安抚我:“竟容,你已经四个月没进组了,你的积蓄还够你在紫荆庭付多久的物业费?” 紫荆庭是我目前唯一的一处房产,当年正红时在深沪苏杭购置的四套房产已在出事后转卖赔了违约金。紫荆庭在北京,属高档的公寓楼,治安一流,是躲避狗仔的最佳去处,所以当年我怎么都没卖。 四个月没有收入,工作室的收支始终赤字,我确实耗不起了。 于是我点了头。 云拂很高兴,同我吹了好几分钟姜瑜的彩虹屁,最后兴奋地说漏了嘴:“竟容,姜瑜可是一番呢,原著是主受的。” 一番,我还能接到一番的电影吗? 我收起了方才敷衍云拂的笑容,问她:“这本子你怎么拿到的?” 云拂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脸不愿意透露的表情。 我察觉到了猫腻,摇着剧本威胁她,我想她理解我的意思,但我还是重述了一遍:“说实话。” 云拂视死如归道:“罗文姬发到我邮箱的。”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兀然塌陷下去,我狼狈地维持脸上的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在意。可一出声,我就知道我失败了。 那低低颤抖的声音,竟然在三年后还能从我口中发出来,我听到自己问:“她,知道吗?” 云拂和我多年老朋友,自然知道我问的“她”是谁。 果然云拂把我最想听的话,说出来了:“罗文姬说,《青桐深》,就是棠敏给你搭的线。” 简短的几字把前因后果拉出来枪毙,我想云拂应该是看我可怜,声音才那么小。可云拂低估我了,就算再小声,我也不会错听一点关于她的消息。 想来也是,我这一问毫无意义。罗文姬去年就被圈里誉赞为金牌经纪人,多年只带棠敏一个,她怎么可能越过棠敏为我搭线。 云拂的声音断了,我看她为难的样子,就知道接下来没什么好话听了,我示意她继续,云拂这才把内情道出:“上周营销号联动再炒你和棠敏的旧事,棠敏的金主不乐意了,罗文姬提出让你去参演一部耽美,后续同相方炒CP,盖过这桩陈年往事。” 我想我的脸色应该很差,以至于像云拂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都忍不住要停下来关怀一下我的玻璃心,我假意对她笑了一下:“没事,你继续说,然后呢?” “然后,棠敏当着她金主的面,点了头。” 云拂的话很轻,我却觉得我的心脏被这些化作利刃的字句切开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低头看手上的本子,彩印的梧桐青葱耀眼,烫着我刚滴下的一点热泪。 我唇间轻声一字一顿念:“青桐老死,我亦不见君。” “真是应景。”我品着这九个字,心间簇起一阵阵绝望,“云拂,你说我有什么理由不接。” 第2章 -我于晴空下会见他,像嗅了把桐花的香气。 确定接演后,当天我就开始看剧本。 从正午阳光初醒将始,恍然不觉把剧本翻到最后一页时,飘窗的夜色正浓。 我从躺椅上起身,若有所失似的捧着剧本沉溺其中,结尾处那个落在青桐枝头的少年在我眼皮底下,笑中带泪。 ——天黑了,老师,你别再等我回家了。 我更想演邵飞了。 这个角色完全跳出了我的舒适区,让我还没有开拍时,就期待嗅一嗅他身上桐花的香气。 而我最希望的是,自己来演他。 可我年少时不会选择这种颠覆人设的角色,现在想接了,却又没这个命了。 我去餐台上倒了杯水,怀着满心的遗憾喝下去。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微信问云拂邵飞的人选定下没。 云拂回复得很快:【没有,还在海选】。 我有点惊诧,娱乐圈比任何一个名利场都要势利,我想不通角逐的必要。首先,这部电影总投资一千万不到,而电影的题材限制势必无法在大陆上映。其次,导演是在喜剧片中有票房毒药之称的费三行,编剧梁萍是查无此人的新人,要说这两位的组合是冲拿奖去的,不现实。最重要的是,知道搭戏的对象是我,大家都该唯恐避之不及才对。怎么会有人参加海选? 可云拂的下一条微信很快就来了:【主要是费导那边不满意】。 我没回复,脑海里搜寻着剧本里对邵飞最直观的描述,可怎么都记不起本子里是怎样用笔墨来形容邵飞的样貌,印象深刻的是他人前小白兔人后大尾巴狼的作风,以及眼底令人畏惧的桀骜。 【要我说现在想吃腐女红利的人还真不少,光今天就试了二十几个人,可惜一个个都没戏】 看完云拂新发的微信,我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 【海选多久了】 云拂:【这个不太清楚,半个月总有吧,邵飞这个角色到现在刷了三百来号人了】 我贼心不死:【费导为什么一直不满意】 云拂很快就看穿了我:【你别想了,老实演好姜瑜吧】【费导说这些落选的人里没他心目中的邵飞,不干净】 我想起剧本里邵飞要说的那些混账话,一时无言。心里更加确定了这部电影要扑。 排除所有主观因素,我很喜欢《青桐深》的剧本。 故事背景在我很喜欢的苏州,姜瑜原是北京市重点高中的特级教师,因父母飞机失事倍感自责,陷入焦虑性失眠,自行申请调回故乡苏州青桐镇任教。他在青桐四中高二(7)班上岗的第一天,无意发现一起校园霸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同学就是这部戏的另一位男主邵飞。眼见殴打场面之残暴,为人师表的姜瑜当时却并没有出面阻止,而是录下证据就悄声离去。第二天被揍的小同学出现在高二(7)班的最后一排,伤口触目惊心,小孩看起来很可怜,姜瑜没多嘴一句,继续开课。但这天下班后,邵飞找到留在办公室加班的姜瑜,恳求姜瑜把前一天的录像交给他作为派出所的证据,但姜瑜没给录象,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伤药递给邵飞,嘱咐完他用法用量就将人赶走。邵飞拿着药走了,但从此邵飞变成了姜瑜身后的小尾巴。传言中无人在意的差生,慢慢开始出现在群体视野中。他准点上课,按时交作业,名字出现在班排前列,篮球场上会有女同学为他喝彩,所有人都觉得是姜瑜感化这位学生,差点连姜瑜自己也这样认为。直到姜瑜批改邵飞作业时看到自己的名字,注意到邵飞眼神里的独占欲,听到邵飞用唾弃的口吻向别人说起自己,姜瑜猛然发现这段关系很早就偏移了原本的轨迹。姜瑜意图回归正轨,但撕开伪装的邵飞如鬼魅般纠缠着姜瑜。他们在狭小的空间接了最绝望的吻,扯开了彼此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却又在姜瑜自以为陷入爱情时,永远失去了邵飞。 对于邵飞的结局,剧本里并没有细化,我私心把这当做编剧的偏心。我很喜欢邵飞,我不能接受他真的死亡,我情愿认定是邵飞报复成功了,永远离开了青桐镇,忘记姜瑜重新开启新的人生篇章。 我自知对邵飞的偏爱从接触剧本就有了,但为了工作,我还是投入到了为姜瑜写人物自传。 自传写到剧本的三分之一,我对姜瑜有了些改观,云拂通知我进组,说是邵飞定下来了。 从紫荆庭出来,踩到阳光底下的人影,我才反应过来时间已往前走了二十二天。 我竟然有二十二天都在为接受姜瑜而努力。 比起我,云拂很重视我这次的进组机会,放弃了一直跟组的吕佳,亲身上阵陪我去了苏州。 但不得不说,有云拂打点,我确实少受了一些麻烦。比如我从北京离开,到进《青桐深》组,路途长达四个小时,网上没出现我一条相关的风声。 “别看了,签了保密协议的,没放消息出去。”云拂抢过我的手机,收到自己口袋里,无视我的眼神诉求,继续把安排告诉我:“前面是费导和梁编的休息室,我们打过招呼就去定妆,剧组经费在燃烧要求今天就开拍。” 我跟在云拂后头,进了103房间,费三行我是认识的,背对着我头顶稀疏略微驼背的那个中年男人就是,那么戴塑料眼镜和他对话的女人应该就是《青桐深》的编剧梁萍了。 我先和费三行问好:“费导,别来无恙,我是姜瑜。” 费三行先越过我对我身后的云拂点了个头,然后笑容满面地和梁萍介绍我:“梁编,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B站天选姜瑜!你可满意?” 我上道地叫了一声梁萍,“梁编好,我是树竟容,姜瑜的扮演者。” 梁萍的性格看起来没费三行外放,不知是拘束还是什么,总之她在我身上考量许久,才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底子确实不错。”见我一直站着,又摆手让我到沙发上坐:“树老师,来坐。” 我没有动,即使我能感受到这两位的善意,但我已经不习惯与人毫无芥蒂的亲近了。我在云拂冒头为我解围之前,主动推辞道:“在路上已经耽搁了些时间,不好再让化妆师等了,以免影响今天的拍摄进度。” 云拂也在一旁帮腔:“竟容在飞机上还着急呢,不如先让他去定妆,让两位看看效果。” 梁萍看了眼费三行,费三行笑道:“也好,邵飞现在应该还在化妆间,你们正好见见,熟悉一下。” 听到邵飞的扮演者就在化妆间,我更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了。云拂也察觉到了我的不自在,拉了下我衣后摆,我忙道:“那两位先忙,我去去就来。” 出来后云拂嘴里在叮咛什么我没听,只是越靠近走廊尽头的那间化妆间,我的心越反常得厉害。 我已经快忘记上一次心跳是什么时候了。而就在今天,2021年4月29日,我为即将见到邵飞而心跳不已。 老实说,是我遇见邵飞,还是姜瑜遇见邵飞,在这几步路间,我已经渐渐分不清。 化妆间的门被云拂推开,我第一眼见到了那个蓝白校服的背影,他很高,肩宽腿长,身姿包在宽大的校服中竟丝毫没减息他迫人的气场。然后,我被一抹桐花香吸引。 在我回味至清醒时,他已转身面对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模样看起来很真诚,他对我伸出手:“树前辈好,我是您的对手戏演员,柏潜。松柏的柏,潜水的潜。” 前辈? 被叫前辈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娱乐圈任谁叫我一声前辈,我都有理由觉得他在嘲讽我。 我的脸拉下来,垂着眼睫扫了他一下,避开他的手,坐到了他刚才的化妆位上,然后当着在场的两位化妆师,当着云拂的面,对刚才说错话的少年回击道:“薄什么的是吧,你杵得那么高,是以为高中生都像你这样吃激素长大的吗?” 我话落后,化妆间大气不敢喘,还是云拂出口调和:“柏先生,他今天犯病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空气里的尴尬并没有马上消减,这时我照着云拂的话头道个歉其实是最好的和解办法,但我闻着这一屋子的桐花香就反胃,硬生生等到身后带过一阵门,化妆间的门被打开又合上。 那搅得我心烦意乱的浓郁香气没了,我又重新呼吸。 人走出去没有再进来,云拂气道:“竟容,过了。” 我没有理她,闭上眼睛靠在化妆椅上,不多时沾了粉底液的刷子就自两边往我脸上招呼了。 我听到云拂出去时叹气的声音:“他才刚二十岁,比你入行的时间晚多了,你何苦为难人家。” 我不想告诉任何人,那一眼柏潜有多像邵飞。我所喜欢的邵飞,就在这一天,从文字里跑出来和我对话。 只是,我现下能分得清柏潜不是邵飞,所以柏潜在我眼里那么讨厌。 干净的邵飞,会借助香水来抢角色吗?那是柏潜。 第3章 -他是一个崭新的灵魂,我阻止他,在我的盲区之外。 《青桐深》是部现代戏,妆发造型无须用时太久。两个小时后我顶着发蜡,穿着板正的白衬衫黑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出现在拍摄现场。 戏中的姜瑜是个一线城市重点高中的特聘教师,他的臭讲究是刻在骨子里的。黑西裤一定要配皮鞋,白衬衫要扣到最上面一颗,眼镜在每天上班之前都要擦洗一遍。这一点,当全场人员将目光投视到我身上各个部位时,在这些或惊艳,或赤裸,或赞许的眼神里,我就知道我拿捏准了。 没人逃过了姜瑜,包括不久前被我怼过一通的那个小孩。 我抬手推开袖口,露出整点的表盘,眼尾一扫,抱着剧本走向他,问:“还叫前辈吗?” 他身上穿着半旧的校服,在我的逼问下站不住脚,弯着背往后跌了一步,还是费三行过来拉了他一把,才不至于撞到我们搭戏的讲台上。 “竟容啊,你和一个还在上表演课的人较什么劲呐。”费三行以玩笑盖过我和他的交锋,听这口气我就知道化妆间的事传出来了。 云拂过来拉了下我的手臂,我扫了眼站在费三行身后的柏潜,他这次倒是反应很快,在我收回视线之前就跳到我面前,低声哀求:“树老师,我经验不够,还请您手下留情。” 我看留意到他说话时分开的腿,突然觉得没了意思,收了戏跟着云拂退到一边,等场务整理好道具开拍。 梁萍这时不知打哪来的,一来手掌就落到了我皮带边,我整个人僵了片刻,连云拂都皱了眉,可她似察觉不到,使劲儿按揉一翻才松手,开着大嗓门笑道:“你这腰臀比可真姜瑜啊!不愧是天选!” 我能确定这句赞美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但我也知道,姜瑜不该觉得羞辱,这是编剧对角色贴合度的肯定。羞耻得要找个地缝钻的是树竟容,被冒犯也是树竟容。 “你这够了哈,揩油不像你这样直接的!”费三行拉着梁萍打圆场,调笑着缓解尴尬:“也不看你多大年纪了,人竟容才二十七,可没结婚呐!” 梁萍被他说得脸上带了点歉意,和我解释道:“抱歉啊,开心得忘了分寸,我是真觉得你刚才用戏压小柏那下,太姜瑜了!也真太想和我笔下的人碰一碰,冒犯你了吧。” 她既不吝言辞解释地那么清楚明白,我着实没有再介怀的必要,打着腔调同她说:“无事,得梁编青睐,是我的荣幸!” 这时灯光和机位都准备就绪,费三行喊道:“准备拍定妆照了!给部门集合准备!” 我适时对梁萍点了点头,“我先过去了,争取拍出梁编眼中的姜瑜来。” 我走到场地中央,造型师在给柏潜整理一下发梢,费三行开始说走位。 “定妆就拍两套,经费有限都是内景,后面出片时交给后期。”费三行点着地上的两个白点,道:“柏潜站里面那个,竟容外面。” 我和柏潜依言分别站好。 费三行取自我们两点中间说:“这是第一个长镜头,要你们在一个画面里拍出流动性,注意不要对视!” 我找准镜头的位置,把上镜的左脸侧过来做特写,目光飘过柏潜头发上方三寸,幽幽落在他身后。 “很好!”费三行指着我对柏潜道:“就像竟容这种状态就行!不过柏潜你的情绪要外放点!” 柏潜偷觑了我一眼,然后倒吸了口气,乖声应道:“好的,导演!” 我几乎就在瞬间,感受到了柏潜的压力。 费三行快速出场,对灯光师比了个手势,“各部门准备!” 我依据原样做好动作,脸上的表情茫然无措,我知道,姜瑜开始向苏州出发,背离他曾经的理想。 “卡!”费三行突然叫停,“柏潜,我不要求你现在接住竟容的戏,但你至少该和他处在同一场戏里!你的眼神,和你脸上全部的细胞都要蹦出镜头了知不知道!我让你外放点,没叫你要表演得这么用力。你现在是最开始的邵飞,你不需要朋友,你没有未来,你是这座小镇上最可有可无的存在!” 我听了费三行的话很想笑,心里想他果然是喜剧片的灾难。 柏潜明显从他的话里得不到要领,一遍两遍三遍,越想表现好,效果越差。 我抬手一看,半小时过去了,费三行气得在原地打转,柏潜还是木头本木。我抽了口气,那声不耐烦眼见就要脱口而出,云拂赶来给我送了瓶水,并用眼神警告我,我对她咧嘴一笑摇了摇头。 带着凉意的水润过我的喉咙,我看这四周的绿幕也顺眼了些。半晌,云拂见我消停下来了,带着水瓶退到镜头外。 我在云拂刚出镜头时,向着对面喊了一句:“小孩,打过王者荣耀吗?” 柏潜不知我意图,但想来我之前对他的威慑还在,故而茫然地对我点了点头。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打得菜了。”我一说,柏潜的脸色刷白,费三行也蹙着眉头看我,我不管他们的反应,继续把话说完,“等下再拍,你就想着你第一次进峡谷的感觉来。” 听了我的话,柏潜斜眼询问费三行,费三行佯怒道:“看我干嘛,都有老师指点你了还不照做?!” 下一条柏潜的表情终于对了,第一套定妆照拍了快两个小时过了。 柏潜出了镜头跟在云拂旁边,小声和我道谢:“谢谢树老师。” 我没应他,低头方便化妆师给我补妆,余光里他的脸由青转红,云拂看不下去,用手指戳了一下我后背,我这才装模装样回他,就是话仍不好听:“不用谢我,我只是担心你再拖下去,耽误我出外景。” 今天的拍摄内容除了两套定妆照,还有姜瑜从北京出发苏州的一场外景。外景时间定在傍晚,现下已经快四点。 果然,费三行急了,催着场务把第二镜的道具弄好,又过来和我们说道:“接下来这个镜头,最多拍一个小时。你们俩就背靠背,站在那边的讲台边上就行。拍完这一镜,我们就出去赶外景。” 我点头,躲过化妆师的手往讲台那边走去。费三行还在单独和柏潜讲戏,我靠在讲台等了他们五分钟,两人才齐步走来。 费三行道:“我幕我打算拍片尾。” 我站直身体,说:“行,听从费导指挥。” “我需要你们,一个演悲,一个演喜。” 我抢在柏潜前面说:“那就我演悲吧,给这小孩降点难度。毕竟他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就挺喜气的。” 柏潜的脸色变得很窘迫,费三行倒是没发表什么意见。我猜他俩应该都有种被我撞破小话的尴尬。 但没关系,谁让我演技好,就当节省时间了。 这一镜很顺利,半个小时不到就过了。 一直在镜头外的梁萍过来,把我和柏潜各自的剧本物归原主,说道:“那今天你俩的合作就到这里了。接下来是姜瑜坐高铁的戏份,柏潜你就回酒店上表演课吧。” 柏潜这次嘴巴挺快,抱着剧本乖乖巧巧:“好的,谢谢导演,谢谢梁编。” 梁萍点头,费三行叮嘱道:“多琢磨琢磨戏。” “好。”柏潜应声后便抬腿先走,路过我和云拂身边时,和我打了个照面,招手的动作很蠢:“树老师,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没等我应声就走了,我本来也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但他这一走,我心里又犯别扭。 我看着他高高瘦瘦的背影问云拂,“他就一个人?” 云拂道:“是,估计是没钱请助理。” “?”我一言难尽道:“我看他这股心机劲儿,不像挣不到钱的样子。” “那谁知道呢?”云拂透露:“据我了解,他就是个三无模特。” 业内常识,“三无”模特:无经纪公司,无稳定工作,无收入。 我有些怀疑:“就卖脸?” 云拂拿包拍了下我胸膛:“你想什么呢?他那样的要肯,会混到今天这地步?顶多以前就秀秀身材吧。” 我不置可否,把手伸向云拂:“手机。” 云拂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我上百度搜柏潜大名,结果连百科都没有,云拂凑过来看了下热闹,“你还急眼了,不信是吧!” “我有什么好急的,我又吃得上饭。”我退出百度,上微博小号,再搜了一下“柏潜”,页面没有出现推荐,我是在用户拦上找到他的。 昵称:柏潜BQ 粉丝数:138062章关注:28章微博数:2209章我很惊讶:“我九年都没他发的微博多。” 云拂冷笑:“你还好意思说。” 我讪讪躲避云拂的视线,一边翻柏潜的营业内容,一边没什么底气的解释道:“演员嘛,要少出现在公众视野,远离粉丝生活,才能保持神秘感嘛。” 柏潜的微博大多是他接的广告,推销衣服,书模,手模,还有自拍,偶尔还出写真集做公益。微博热度不高,平均每条微博评论数五六百不等,单条微博点赞不超过三千。 其中最热的那条微博,是和一位女模特的亲密合影,时间定位于去年八月份,两人因为这张合影还传了绯闻。 我把这张合影放大给云拂看,问她:“暧昧吗?” 云拂趁势把我手机缴了,稀奇道:“暧不暧昧和你有关系吗?也就七十天的同事,你管人家那么多!” 我想着云拂说的在理,便没再多问。 第4章 -没了那身桐花香,他就只是爱营业的柏潜。 姜瑜因为父母都是在飞机上出事的,对飞机有了抵触,于是选择高铁出行苏州。 这场外景就是拍姜瑜从苏州高铁站出站,一个长镜头一气呵成,补两个脸部特写。北京进站戏份,及高铁车内的场景,统筹的意思是到中后期去北京连贯拍。 “《青桐深》三场一镜一次!action!” 我拉着二十八寸灰色行李箱缓步往出站口走去,背包里是姜瑜父母的骨灰。 我的眼神表现空洞,仿佛眼里都是这些行走的群演,又像是姜瑜谁也没看。 “滴!” 出站口的闸道开了,苏州本土的乡音充斥在耳边,我烦闷地皱了下眉,像条疲累的鱼,翻着鱼肚蹿过到处是阻碍的河道。 “卡!”费三行喊停,“长镜头过了!” 我从沉浸式的哀痛中缓缓剥离自己,但费三行下一句又不满意道:“化妆师!把他脸上的妆再处理一下,太干净了!” 化妆师带着工具上前,费三行盯着监视器,拿着喇叭冲我道:“竟容,皱眉那个表情,补个特写!” 我点头对他示意,怕离太远听不到,又加了个手势。 扪心自问,我喜欢演戏,也是个好摆弄的演员。 但我这一摆弄,就把收工时间拖后了几十分钟。七点多的苏州,光线已经不符合剧本要求,但是再拍一天又拖剧组经费,整个剧组的人耗在一起等待费三行最后的决断。 梁萍见费三行一直有些不忍放弃,建议道:“我看这几个镜头的表现力出路不大,要不先带回去看看后期能不能想办法。我们先拍后面的剧情,节省时间就是节省成本,到情节连贯了再来补这些瑕疵。” 我对费三行有些了解,他不是没有才华的人,广电那边也有关系,之所以他拍的喜剧片观众不买账,皆因他的笑点太尬。比如他拍的《风在左边》,女主被橘子噎了的那幕,他的镜头只重于“噎”,“噎”的很真实,女主的脸都要凹进去了,可别人看到这幕只会觉得难受不会觉得好笑。网上不是没有影评人评价费三行的通病,可大概是言辞过于激烈,常常带着“批斗”的意味,费三行又因为丹田处的才华,骄傲得估计根本听不进去。 我原本以为费三行还会坚持明天再拍,但是他妥协了,还说了一句让我相当费解的一句话:“那就听梁编的吧。” 梁萍凭什么?她就一个新人编剧!这种情况下让编剧改剧本,都是有可能的,但梁萍绝口不提,还开口就把费三行这样执拗的人劝住了。 我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回去时我们坐的是剧组的房车,费三行和梁萍,及其他主要工作人员都在,我不好问云拂。 直到下车进酒店,和其他人道别后,回房间我第一句话就是问云拂:“费三行和梁萍该不是有一腿吧?” 云拂狐疑地看着我:“这你都看出来了?” 我皱眉拿了瓶水猛地灌了一口,心中的郁结怎么都解不开:“费三行不是有老婆?” 云拂突然叹了口气,拍我的肩膀说:“竟容,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是棠敏呢?” 我心中一痛,她又继续以毒攻毒:“费三行会给梁萍面子,仅仅是因为她是梁园之的私生女。娱乐圈没有挖不到的秘密,梁园之虽没带梁萍认祖归宗,但她终归姓梁。编导圈就这么大,费三行会看在梁园之的份上,也正常。倒是你,”云拂停顿了一下,用食指点我的额头:“一天之内,先是怀疑柏潜靠不正当途径上位,现在又是说费三行和梁萍不清不楚,竟容,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清醒!” 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她,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索性闭了嘴。 云拂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转而和我提起柏潜,“你对柏潜也别太过了,费三行和梁萍看在眼里不说你,主要是想靠你戏外对他的压迫来演前面戏份的感觉。柏潜模特出身没演技,你这样对他来讲是好,但也别过犹不及了,免得以后他记恨你!” 我无所谓道:“我怕他记恨?恨我的人那么多,轮得到他?” 云拂一脸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我出去给你买晚饭。” 云拂走后,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刷微博。微博页面还是我手机被收缴之前的样子,只是柏潜又发了一条营业微博。 @ 柏潜BQ:库存图,也不知道兜兜现在还掉毛吗?【图片X3】 发博时间是在半个小时前,图片是三张金毛犬。 我放大那只叫兜兜的狗看了看,不由腹诽:云拂不是说他穷得要饿死了,怎么还有闲钱养狗? 我放闲的状态很快就没了,因为云拂马上就回来了。我起身去给她开门,但门外站的是我意料之外的柏潜。 柏潜比了比手上的外食包装袋,“树老师,你吃晚饭了吗?这是我刚才出去多买的一份刀鱼馄饨,说是苏州特产,你尝尝?” 我看了下走廊,见没人就把他放进来了。 如果不是他穿着浴袍给我送晚饭的画面太诡异,我也不至于和同性避嫌,但想想这部戏的题材,又觉得很有必要同他长话短说。 我凑过去接他手上的东西,问他:“你住哪?这样就出来了。”他看起来就是刚洗过澡匆忙出来的样子,身上也没了熏了我一天的香水味。 “就在你隔壁,所以我听到你开关门的声音,才知道你收工回来了。”柏潜把袋子往我手上怼:“树老师趁热吃,我就先回去了。”说着他看起来很不好意思:“我的表演课要开始了,还有,谢谢树老师今天教我演戏!” 我看着他脚步凌乱的背影,叫住他:“小孩!” 他很礼貌地转过身听我说话,我告诉他:“邵飞是演出来的,不是用香水就能糊弄好的。” 柏潜如我所想的聪明,立刻就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他向我鞠了一躬,道:“谢谢前辈指点!可能在您看来表演是艺术,但在我这里,它就是一份谋生的工作。我的确在试镜时用香夺了先机,可我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错。试镜了三百多号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邵飞身上的香味,错的是我吗?我错就错在自己没演技,耽误您的拍摄时间了,真抱歉!” 我听他的话很刺耳,隐约觉得他在阴阳怪气,但接下来他又一改刚才不卑不亢的态度,红着耳朵对我说:“但是我不会放弃的,我现在每天都会学两三个小时的表演课,希望能……争取不再拖您的后腿。” 我摸着手心还发热的食盒,勉强道:“别只会说。” 见他低了头,我又把自己隐秘的自尊拿出来晒晒:“以后别叫我前辈,我不喜欢听。” 柏潜抬头愣愣地看我,我回视他,他又立刻把自己呆愣的表情掩饰掉,急匆匆和我道别:“记住了,那树老师,我回去继续学习去了,晚安!” 我看他把门带上,把食盒从包装袋拿出来,散着热气的香味扑鼻而来,我拿汤勺动了动,份量充足得不像吃剩的。汤色合眼缘,鲜香勾着我的胃,热度也适宜,我没理由拒绝这样一份晚餐。我挑着袋子去找筷子,往里翻的时候突然碰到一纸装订贴纸,我隐约察觉到不对。撕下纸一看,果然! 【备注:不要葱,少盐少油,不要辣。】 这是我的口味,说什么多买的,明明就是柏潜特意给我买的。我心里突然涌荡着一些往上扑腾的东西,我说不清那是什么,但这确实是因为柏潜而有的改变。 这是三年来,除了云拂,第一个对我这样体贴入微的人。 我尝了一口汤,被满足的味蕾让我心情大好。我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微调了下滤镜,就登上微博发了出去。 @ 树竟容:都吃了吧 【图片】 我一边吃着馄饨,一边浏览着评论,可能是心情太好,看到一些上纲上线的评论也没什么感觉了。 不知不觉在线了快五分钟,是时候该下线了。可我眼神飘到汤里,吃人嘴短,便点到搜索栏,给柏潜点了个关注。哪知道这小孩早了我一步,下午搜他时没注意他关注了谁,也说不准他是晚上还是几时关注我的,反正现在我和他是互相关注了。 我退了微博,手机扔一边,把剩下馄饨快速解决,再把桌面残余收拾了。等我再净手出来,微信就收到一个好友验证,头像就是今天见的那条金毛狗。我点开来源,看到是费三行把我推荐给柏潜的,直接点了通过。 我打备注的那会儿功夫,柏潜已经给我发了三条微信。 柏潜:【树老师】【嘿嘿嘿】【你关注我啦!】 我想到目前互关的状态,问他:【你什么时候关注我的?】 柏潜:【我知道你是姜瑜的时候就关注你了】【大概是两天前吧】 我微博大号不怎么上,现在也没有接推广,日常博几个月没有也是常事,和他的博文简直就是呈两极。这种状态下我没来得及回关倒也说得过去,至于真实情况就不必要和柏潜解释了。 我:【你养了狗,那你进组了,狗怎么办?】 这句话我是隔了快五分钟回的,柏潜却好像拿着手机等我的回复一样,三条消息秒回我。 柏潜:【是啊,是只金毛】【就我现在的头像,叫兜兜】【因为要赚钱给它买狗粮嘛,就把它送给我朋友代养了】 我;【朋友?女朋友?】 我发完之后,对面大概有一分多钟都没动静。我猜自己说对了,正要把手机放下,柏潜的视频电话就打来了。 我根本不知道柏潜打视频来有什么意图,就不太想接,犹豫着对方的电话就挂断了。紧接着柏潜就开始用语音狂轰滥炸我,我一一点开,看他搞什么名堂。 柏潜:【老师,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你要是有事就先忙吧,有空再听我语音啊,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没有女朋友……】【真没有,我的狗是拜托我一个男性朋友养了】【图片】【看,就是他,他怀里抱着的狗子就是我的!】 我搞不懂他长篇大论解释给我听的意义在哪,有些哭笑不得告诉他:“以后再有人这样问你,你可以选择不回答,傻子!” 柏潜说:“我知道不说最好,可是我不希望老师觉得我对你,不真诚。” 我听完柏潜那句语音就退出他的对话框了,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正巧云拂的微信又来了,【你微博发的怎么回事?】 我:【柏潜买的】 云拂:【?】【图片】 我点开云拂发来的图片,一个三层式的饭盒,看起来就比柏潜买的丰盛不少。 但是我回她:【你来晚了,我饱了】 第5章 -五月晚春,我和他从即日起限定。 正式开拍的第一天,我和柏潜就被营销号连夜搞了。由头是我们的互相关注。 云拂把平板的截图给我看,我瞄了眼舆情风向就把眼睛放回了眼前的沙拉上,“就月初冲KPI,不用理。” 云拂叹气坐到我旁边,问:“你给我句准话,和柏潜炒CP,你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我喝了口黄瓜汁,在云拂忧虑的眼神下把话补完:“重要的是,棠敏开始了吗?” 云拂摇头:“应该没有,这次不像是罗文姬的手笔。” 我拿过她放到一边的平板,把营销号截图的评论念出来。 “多好一帅哥,可惜眼瘸!给你句忠告,离那瘟神远点!!” “无语,sjr骨灰今天又被我扬了!!!” “关注打胎男,你是有什么大病吗?!脱粉了!!” “sjr回关你了!!你也是个渣?!吐了!” 云拂听不下去,把平板从我手中抢走,火道:“别理这些黑子,晦气!” “粉丝倒是涨了不少。”我用小号搜柏潜的微博,他一晚上涨了三万粉丝,“可惜,全都是跑过来骂他的。” 云拂眉目幽深,“我先和导演沟通一下,做好保密工作,别影响电影拍摄了。” 电影拍摄前期都是保密的,往往不到宣传期,主演是谁都不会公布。想到电影昨天刚定妆,另一个主演就被我连累破防,我心里也为昨天的一时冲动后悔。 我说:“要不,我取关柏潜吧。” 云拂放下手机急道:“可别!倒也别这么刻意动作,否则更适得其反。再说,不是柏潜先关注你的吗,那他就该有承受舆论的心理准备。” 我有种说不出来的烦躁:“柏潜以前就一模特,他又不是娱乐圈的。三年前他才十七岁,这年龄忙着读书哪能关注到我的烂事。” 听我说完,云拂突然白了我一眼:“谁和你说柏潜十七岁在读书的?他初中都没读完就出来混社会了!我管他模特圈怎样,我就不信柏潜关注你之前,不会上网搜下你的新闻。蒙谁呢!” “不是,你昨天不还说他心机,一碗馄饨就让你放松警惕了?不至于吧竟容!我平时也没短你吃的啊……” 我打断耳边的嗡嗡响,把手机屏幕亮给云拂看,“柏潜发微博了!” 云拂看了发送时间和内容,震惊得人都愣住了。 @ 柏潜BQ:很开心能得到树老师的回关![可爱][可爱]一早醒来,今天也觉得树老师特别好呢![玫瑰] 柏潜刚发送两分钟,我就看到评论区对他上千条的带名辱骂,他的评论区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唯一上万赞的这一次,竟然是因为带了我。而这些赞,都是网友用来顶骂他的热评。 我除了三年前出事的那一个月不敢看评论,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捏着手机手指发白。 “觉得打胎男好?????祝你糊穿地心!!!” “排雷了。” “很遗憾以这种方式认识你!但拉黑了!!!” “开心捏马!真是晦气!” 我看得眼睛发痛,房间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云拂犹疑地看着我,我也想不明白这么早谁会来敲门。 因为从前被私生撬门的经历在前,云拂用眼神示意我躲一躲,然后轻声踩着步子摸到门前。可外面那个人似乎很心急,在云拂还没到玄关时就自报了家门:“树老师,起来化妆了!” 那声音分明是刚发完微博的柏潜。我躲在橱窗后的心,不露声色地颤了颤。 云拂打开门,我看到柏潜笑眯眯地递给她一个橘子,“云姐,吃橘子吗?” 我暗骂了他一声傻缺,从橱窗后出来,柏潜见到我的身影后笑容更大,好像一点没受网上的影响,还有心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软绵绵的水蜜桃往我手心放:“树老师,喏,你喜欢的。” 我抬眼一脸无言地看着他,他却好似看不懂我的视线一般,继续自来熟地和我扮鬼脸:“今天是五月第一天,树老师要开心哦。” 说实话,他的帅脸做这些奇怪的表情很违和,可我很给面子的扯了下嘴唇。 进化妆间的路上,云拂脸上的愁容一直没有散。她所料不差,柏潜的微博上了高位热搜,费三行和梁萍都在化妆间等我们。 费三行是第一个开口的,语气辩不出情绪:“早晚有这一天,就是没想到那么早。小柏的微博都上热搜第二了,再不作出反应,主动权就不在我们这里了。” 我琢磨着费三行话里的意思,可还没琢磨明白的时候梁萍又发话了:“不如就趁着这波热度,官宣定妆照吧!送来的热度,不要白不要。” 费三行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照这样发展下去,我们这戏肯定瞒不住。网友就是这样的,越让他们猜这两人的渊源,越容易出事。索性我们就像小柏那样大方点,反正定妆照今早赶出来了。” 云拂在一旁附和:“就听两位的,我和竟容全力配合!” “那就让宣发准备注册账号,卡个点发定妆照。两位主演转发一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就让他们处理好了,着实被这个效率惊到。 梁萍见我的状态,以为我想发言,问道:“竟容,你有什么意见要发表吗?” 在场的人因为梁萍这句话,费三行第一个看过来,然后是云拂,最后是柏潜,我的视线穿过柏潜,恍惚道:“没有,我以为今天在这见到,是要和我说换角的事。” 狭小的空间因为我这句不合时宜的话,变得逼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拥挤。 半晌,费三行刻意重咳了一声打破了寂然的氛围:“你想什么呢你,快化好妆拍戏了!今早耽误了半小时,没午休了!” 费三行说完就不等回应,带梁萍出了化妆间,嘴里还念叨:“等下这场戏的光线一定要……” 人走远后,说的话也听不分明了。柏潜伸手在我眼前晃,“喂,树老师!”我和他对视,眼神交汇到一处,他嘴角勾起提醒我:“快吃桃啦,可甜了。” 我低头看自己手上的水蜜桃,注意到这个小孩微曲的膝盖。原来他一直记着我昨天怼他的那句话。 我擦开视线,把粉色的果肉送到嘴边,咬一口,甘甜溢了满口,低迷了一个早餐的心情瞬间有了起色。我咬着桃坐到化妆椅上,等化妆师进来化妆,可等我半个桃都要吃完了,也没听到人进来的动静。我回头去看,连云拂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转过头来时,看到柏潜落到我桃子上的视线,我欲盖弥彰地踢了踢他的脚,故意提高声音问他:“看什么呢?” 柏潜的眼睛亮得惊人:“看你入戏!” 我侧了侧脸,他的视线还没从我脸上离开,我带着点不自然又踢了他一脚,“喂,等下拍戏了,你不用再曲下膝盖了。” 柏潜的胆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今早大了起来,冲我卖乖道:“叫什么喂,我有名字的,叫我邵飞!” 我不欲理他的中二脾气,只管问自己的,“你身高多少?” 他眼神微认真:“187。” “我184,所以不差多少!”我踢着自己的腿告诉他,“你不用故意曲下膝盖,显得自己多高似的,丑。” “哦,好的树老师。”他应得很快,这时化妆师终于进来了,一边一个按着我们化妆,化着他又不老实了,道:“要不再比比腹肌吧。嗯,树老师你网上照片里的六块腹肌还健在吗?” 我被他挑衅得不是很爽,想到这个小屁孩演了邵飞,又一阵不服气道:“在啊,要看吗?!” “不用。”柏潜用一种很欠揍的语气道:“我自己都有八块腹肌,哪用看你的六块!” 我发誓,要不是不想增加化妆师的工作量,我一定揍他! 等我们化好妆,换上戏服出来,云拂把我和柏潜的手机送到各自手上,“剧组已经官宣了,你俩一起转发效果更好!” 我接过手机登微博搜官博,在手机页面卡主的时候,用余光扫了眼柏潜。柏潜微博页面的红点也卡了他,但他登录成功后,根本没看这些东西,径直点了《青桐深》官博。 我的页面终于刷新成功,《青桐深》官博的唯一内容已过万转。 @ 青桐深剧组: 一入青桐,方知宿命。 #电影青桐深# 敬请期待! 导演:费三行 @ 费三行微博 编剧:梁萍 @ 梁萍 领衔主演:姜瑜@ 树竟容 、邵飞 @ 柏潜BQ 【图片】 发布的定妆照是第一镜,后期加上了路景的两道梧桐树。 “树老师,你转好了吗?”柏潜凑过来问我,见我还没转,又说:“那你错过营业时间了,我都转了两分钟了。不然你转发我的吧,树老师。” 我点了下转发,看到柏潜的转发内容: @ 柏潜BQ:姜老师你好,我是邵飞。//@ 青桐深剧组:一入青桐,方知宿命。#电影青桐深# 敬…… 我抬头看云拂,云拂也正好看向我,她向我点头。 于是我把柏潜的微博加入转发行列: @ 树竟容:今天作业写了吗,还玩微博!//@ 柏潜BQ:姜老师你好,我是邵飞。//@ 青桐深剧组:… 第6章 -如果一定要说我像什么,那我是白鹭,掉队的那只。 “竟容,等会儿开拍,你就照这条线走上讲台,然后自我介绍。” 我心不在焉听着费三行讲戏,顺着他指定的站位走了两遍戏。这是姜瑜的独场戏,他埋葬灰暗的过往,带上心死的悲痛,来了这座和他理想背道而驰的城。他把自己剥离在人群之外,在座的学生眼里在表示什么,他不关心,这间教室有哪个座位空了,他不在意。只要按部就班生活,把他知道的知识传授,就可以了,他这样想。 “我是高二(7)班下学期的语文老师,姜瑜。”我背身在黑板上写,白色的粉笔刷过撇捺:“孟姜女的姜,周瑜的瑜。” “可以!”费三行拿着剧本就到我身边,“就是你写字的时候,声线再缓缓。” 我抬头看费三行,费三行把用意说明:“毕竟这两个人物都算是意难平的角色。” 我点头,又把台词的转场念了一遍,刻意在“姜”字后停顿了一秒:“孟姜女的姜,周瑜的瑜。” “好,开拍!” 我转回进场的地方,斜眼看到柏潜正在场外捧着剧本背台词,我有点疑惑他来这里干什么,这场新老师自我介绍的戏份,邵飞并没有来上课。而且,邵飞的第一个镜头并没有台词,他背什么? “《青桐深》四场一镜一次!action!” 场记板打响,从现在起我就是姜瑜。那个刚刚父母罹难,昼夜失调的姜瑜。他浑浑噩噩来了这座城市,他不想要新生,他只管沉沦。 “孟姜女的姜,周瑜的瑜。”我用粉笔点着黑板上的字,说完用湿巾擦了下手指,拉了拉自己露出腕表的袖口。 “卡!”费三行冲我过来,拿着剧本拍手:“加的这些细节设计特别好!竟容,你本该是姜瑜!” 我不想做姜瑜,我想演邵飞。 费三行见我还在戏中,指着监视器边上的摄影道:“快,换个机位,再拍两个特写!” “竟容,你擦手,和拉袖口那里,再来一遍!” 我站回群演前面,登回讲台。 “《青桐深》四场二镜一次!action!” 我不在乎这些看我的人。我的手指脏了,像沾了梦里的血。手表是父亲送的,生日那天他拜托我带个女人回家。可我的手擦不干净了,那个对我慈爱的男人也不在了。 “卡!过!” 云拂过来给我递水:“来,休息一下。” 我恍惚看着她,接过她手里的水喝一口,身后突然冒出个很高兴的声音:“树老师,你演得真好!我真的来对了!” 眼前的景象突然清晰了,鼻息间闻到一股桐香,他这次喷得少,并不难闻。 我转身,柏潜没穿戏服,套着随意的白T恤和热裤,正捧着剧本,用一双星星眼崇拜地看着我,我把开拍前的疑问道出:“你来观戏?” 他点头:“学再多表演课,还不如现场观摩来的快!” “那你拿剧本背什么台词,你下场戏就纯挨打,不用说话。” 柏潜把他的剧本伸到我面前,我看了眼他荧光笔标注的地方,那是几十场后的词。 柏潜苦恼地向我解释:“我第一次拍戏嘛,有些台词太多了,我怕记不住只好提前背了。” 我哼了一声:“还有模有样的。” 柏潜听出我在夸他,笑容灿灿烂烂的,一口大白牙向着我:“树老师有没记台词的小妙招?传授传授我呗!” “不要冲我撒娇!我直男。”我用一根手指蹭开柏潜用来弄我的剧本,打击道:“没妙招,问就是天赋!” 他果然被我欺负地小脸一垮,看起来还挺顺眼。 下一场戏是柏潜的,拍摄地点在这栋教学楼后面的小巷子里。费三行做电影还是有态度的,即使经费有限,他也要尽量用实景拍摄,把钱花在刀刃上。 柏潜被叫去走戏了。云拂拉我去休息室缓缓,我叫她拿手机,云拂拍掉我的手,说要收工再看。 她可真是个老妈子,我都入圈多少年了,什么大场面没经历过,用她保护得我这么好,还怕看了手机影响我拍戏状态?但她不给,我也不好强求,呆着也是呆着,我还不如去看柏潜的演技一晚上突飞猛进了没。 场务把我们领到拍摄地点,费三行正拍着剧本和柏潜耳提面命。我随手拉了个工作人员问:“第几条了,费导气成这样?” 对方抱着手里的杂物,支支吾吾不说话。 “得了,你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梁萍向我走来,挥手让发抖的小姑娘下去,回答我:“三条了,小柏的肢体实在是不协调。” 到底有多不协调?我想看看。 云拂带我去边上候场,我手上捏着剧本,眼角余光都是柏潜。那巷子深,檐下的梁横着,挡了大半人影,确实是个打架斗殴的好场所。 云拂突然嗤了声:“就他这样,白长那么长手脚了,不如上替身呢?” 我闻声看过去,群演围在两边,费三行正气得脖子红,看着跟动作指导还同手同脚的柏潜大骂:“左手!你分不清左右啊!” 被他骂的柏潜,害臊地换成左手,结果下盘不稳,摔了个狗啃泥,我看乐了,非常不顾形象地笑了。笑完再抬头看去,柏潜看起来很委屈,费三行阴鸷地瞪视我:“还有心思笑,快过来教教他!” 我起身对云拂说:“这剧组可没钱请替身,这不,穷得都只会压榨一番的男主了。” 云拂笑笑不说话,替我拿了剧本。 我一步步走过去,冲柏潜使眼色:“小孩,呆会儿老师教会了你,你可得请全剧组喝水啊!” 柏潜泄气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一过去就把柏潜的身体移正,握着他的腰,要他低点腿。柏潜很配合地曲下膝盖,我冲他耳边念动作,然后随声摆弄。他像一个洋娃娃,我从没见过这么乖的演员。 我想他是太笨了,才会这么轻易地信任别人,这要换个性别,离性骚扰也就差一步了。 “学会了吗?”教了两遍,我的声音穿过他的头发,见他僵硬地点头,松开他,走前好心地点拨道:“腰挺细。” 这个傻子完全没多想,全当我在夸他,竟然还转身向我鞠躬:“谢谢老师!” 人那么多,我只好接梗:“谢什么,记得请大家喝水就是了,白等了你那么长时间。” 费三行不放心,让柏潜给他挥了遍动作,见他真会了,脸色才好了些,“准备开拍!” “《青桐深》五场二镜四次!action!” 我退到镜头外,抱臂看柏潜开演。云拂的声音幽怨转来:“照你这样教下去,整个片子,你和分饰两角有什么不同。” 我从她手上接过剧本,没同她聊上。 但云拂太向着我了,有些话她不吐不快:“拿一份工资,做两份事,可真当你是菩萨!” 这话让别人听去不好,我有意让她闭嘴,说:“一部好戏,可不得相互成就,别计较那么多。” “哦,那以前怎么没见你手把手教其他人演戏?”云拂火气更大了,也不知道她作什么比我还气:“一个新人,他可真是好命,刚拍戏就是电影主角,还能得你来手把手教。” 我当是什么让她怨念那么大呢,原是老毛病犯了,碰到旧伤。 我十七岁,凭着一纸小生红角出道,虽算不上好资源,但比柏潜拍耽美出道也算是好上一些吧。至于我教不教戏,那还不是取决于发挥空间嘛。以前的对手戏演员多为女性大咖,我指导人家,可不算越界嘛?就算是这两年的戏,对方名气差些,但人家摆明了把我当瘟神,我又哪有与之多相交的道理。 我劝云拂放平心态,毕竟我们是来翻红的,云拂哼了声走远了。 这时柏潜下戏了,拉了个场务妹子让她去买水,我看他抽了两张毛爷爷出去,倒挺大方。 场务走后,柏潜蹭到我身边来,嬉皮笑脸问我:“树老师,脉动喝不喝?” 我挑起眉,道:“都脉动?你倒挺大方。” 柏潜摇了摇头:“也不是,还有康师傅绿茶什么的。” 我看柏潜掏出手机,有些心痒,便逗他:“还有空玩手机?戏演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嘛,还不抓紧时间熟悉剧本去!” 柏潜这回倒不傻了,一眼看穿我,甩着手机对我眨眼睛:“云姐不给你玩手机了吧。树老师是很想玩吗?” 我懒得理他,抬腿蹬着鞋自娱自乐。 柏潜见诱惑不成,又凑近我耳边使新招,他嘿嘿笑道:“我的手机可以借给树老师玩,但树老师的腰也得借给我玩玩。梁编昨天还夸,树老师的腰臀比,一绝呢!”说话间,他的手还真不老实的往我后腰上摸了一把。 我整个人都不敢动了,想到刚刚教他时掐的腰,现在被原封不动还到自己身上…… 远处还有摄像头,这崽子还真是反了天了! 第7章 -磋磨下半生,抬头不见少年。 柏潜不是绵羊,我从未有这刻清楚。他说要玩我的腰,听着暧昧,手也不君子,可真的就只是玩。不含任何不轨,照着我刚做过的来了一遍,多一秒也不在我身上停留。 “老师,给你!怎么玩都行!”他把手机交到我手上,然后蹲到我旁边的位置,拇指和食指捻动。 我看他那小动作心里不快,捏着手机踩了他一脚,咬牙切齿道:“还回味起来了?冒犯前辈好玩吗?” 柏潜挪开脚,一脸无知地抬头看我:“回味什么?”说着他反应过来了,脸颊上的火势燎起,磕绊道:“哪有?我……”他又动了动手指,“我就是烟瘾犯了,想抽根烟。” “你会抽烟?”我满脸不信:“那我怎么没闻到你身上的烟味。” 柏潜拉了拉他胸前的校服,低头嗅了嗅:“是没吧,我从争取邵飞开始,就没抽过了。这香水味儿在我身上留了半个月了都。” “那么想要这个角色?”我视线飘了飘,试探道。 “那肯定!”柏潜说:“这个角色可多人争了呢!” 我把目光定在柏潜脸上,问他:“那你喜欢邵飞吗?” “嗨!谈不上吧。”他回答我:“他和我不是一类人。我来试镜,是因为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没想到最后成了。片酬二十万,还包吃包住,就上七十天班!我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听到他张口就把片酬说出来了,我脑门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起。他会有这种想法无可厚非,我谈不上失望,可心里确实不舒服。 没了聊天的欲望,我摆弄着柏潜的手机,点开了微博。微博弹出的页面是我的账号内容,我惊讶地点开主页,才发现柏潜微博特关了我。 我把手机递给柏潜看,柏潜在发呆没注意到我,我叫了他一声:“小孩,不好意思,点了你微博。”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大了点,由迷茫转到清明只差三秒,见他摇头,我又把我的意思带出来:“你为什么特关我?” 他完全没有被正主撞破的羞耻,眼神瞥到手机屏幕笑笑:“特关就可以第一时间看树老师发了什么啊。” “你看我发什么干嘛?” 柏潜撑手对我抛了个媚眼,突然一切都说通了。 原来柏潜一早就想和我炒CP。 我一早就知道柏潜非善类,是个有心机,有城府的人,可他一个刚入圈的新人,就胆敢和我捆绑未免太大胆了些。 “树老师有演技,有人气,我倒贴和你炒CP都得是你看得起我。” 柏潜认真地看着我,用很轻的语气,说了最重的话。 他像变了一个人,与邵飞再没有重叠。 我突然有点看不懂这个小孩了。云拂说他才二十岁,这个年龄的小孩上位的姿势就已经这么矫健了吗?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了,不是该惜命吗?怎么还干这种要粉身碎骨的事? 我想起前一晚的馄饨和今早的水蜜桃,冲这点情分也该提醒他,我说:“我没有同意炒CP。” 柏潜显然被我的话惊到,长而密的睫毛扫下一片阴影,他确实有副前途无量的皮囊,可不该从我这里走捷径:“能吃下我和你CP的人还没出生,放弃吧。” 我点开柏潜因为我沦陷的微博给他看,有图有真相,再不迷途知返,他的星途彻底要断送到我手里了。一张好脸,也白长了。 可柏潜的反应很奇怪,他的眼神比刚才还亮,两瓣嘴唇慢慢碾动:“二十万了,树老师,你可真红。” 听了这话,我手机差点摔了,他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我点着微博的评论斥责他:“涨得七万粉都是来骂你的,这让你很得意吗?” 相比于我,被骂的柏潜态度反而更好,他还能笑出来:“我管她们来干嘛的,关注了我,就是我的粉丝了。” 我说不动他,把手机还给他就要走,岂料他在接手机时把我手腕捏住了。 “放手。”我压低声音警告柏潜,“不要自讨苦吃!” 我注意到机位的移动,镜头在我出声之前就已经把我和柏潜拍下来了。 “所以……”柏潜侧过脸对我的耳朵说话:“树老师的决定干扰不了云姐是嘛。” 我闭上眼,怒气上脸,还未发作,骤然柏潜的嘴唇竟然擦过我的左脸。 我惊得差点尖叫出来,转头看到对着我们的机位生生忍下了。柏潜迅速拉着我进一间空教室,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头抵着头把我压在门板上。 “放开……”我才吐两个字,就被柏潜一掌捂住了嘴。我挣扎,他压地更重。 几个回合后,我和柏潜水乳交融地贴着对方。柏潜粗重的呼吸打在我喉结上:“树老师,认命吧。跟着我营业,我会助你翻红。” “你先……松开我。”我用下巴撞柏潜的头,“我不喜欢这个……姿势,不习惯和别人贴太近。” 听了我略有让步的话,柏潜依言松开我。距离虽然拉开了,人却还是放肆,黑黑的眼球紧锁着我,舔了下嘴唇:“这样就接受不了,那你还接这部戏做什么。”说着他突然靠近,撩起我的下巴端详:“吻戏亲了你,树老师会哭吗?” 我扫开他的手,冷道:“你放尊重点。” “对不起。”他认错的速度是意料之外的快,模样看起来竟然还很诚恳。不过,这倒是和这两天软绵绵的样子一般了。 我嗤了声:“你这演技要放到戏里,早有出路了。” 柏潜往我身边退开点,寒着脸向我解释:“我也想和树老师好好说话,但树老师的不配合,非逼得我……” “闭嘴!”我捂住耳朵,往外走,“下一场戏要开始了。” 我将门打开,落在脚下的阳光把我的球鞋照得干干净净,步子一跨,余光扫到云拂贴着墙体平静站着。 她站了多久我不关心,只是徒步披着满天烈光把她甩在身后。 柏潜追了出来,但还没和我拉扯上,半道就被费三行截去讲戏了。他的戏如何,我已经不愿再听再看。直到费三行第三次叫我的名字。我回神看过去,费三行烦躁得像终于意识到这部片子要扑街,柏潜站在青色梧桐树的阴影,带着栩栩如生的伤痕妆与我对望。 而我,再找不到初见时,他身上的少年气。 “竟容,你这个眼神很对!” 费三行喜上眉梢的声音让我恍惚间回到现实,我才知道他叫我的名字,是让我和柏潜对戏。 第8章 -我升上了吊桥,脚下再无实心。 “你等会儿就站在这个死角,手机稍微露出点够镜头拍到就行!哎……对,就这个角度,非常好!”费三行边看着监视器,边用喇叭调整我的站位。“邵飞那边主要是近景拍摄,你这幕是远景,所以注意镜头感!不要偏出镜头!” 我冲费三行比了个手势,注意到柏潜那个机位已经开拍了,便找准定位做准备。 “《青桐深》五场三镜一次!action!” 我靠在墙上冷漠地听巷子里的嘶吼,那些不堪的叫骂,拳拳到肉的重击,都与我无关。 “啊!呕……!” 那个被揍的小孩绝望地发出痛呼,那一声似乎是从肺腑发出的低鸣,他快要不行了。他会不会被打死?我的思绪随着这些血肉重击飞过北京的天空,手脚变得冰冷。还是帮他一把吧,不然他被人打死了都没人知道。我这样说服着自己,伸出一点手机的边角,倏地对上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卡!”费三行从镜头外起身,冲到间隔我和柏潜的那堵墙边上,急道:“不对,情绪错了!竟容你的层次感收一收,柏潜接不住你的戏!还有你,”他指着满脸“淤血”的柏潜,吼道:“你是想用眼神吃了姜瑜吗?你被群殴,你打不过啊,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你想他救你!你以为他会救你的!就是你现在对姜瑜是有期待的,姜瑜是你的希望,你害怕自己真的被打死。那种渴望,你的眼神根本没有体现!” 按正常情况,柏潜挨了这顿批应该就能发挥好了,可是他这次没有立刻按费三行的意思重拍,他倚着墙反驳费三行:“不是,邵飞不会示弱。” 他轻轻松松再度挑起费三行的怒火,费三行脸黑地不能看了,可他的嘴还在说:“邵飞是想活,可不会对陌生的姜瑜有期待。” 听了他的解释,我不由得侧了侧耳,可费三行再次提出质疑,柏潜又沉默了。 “如……”我忍不住想听更多,刚要拉下脸请教两句,梁萍却抢了先:“邵飞如果没想过让姜瑜救他,那后来又为什么会因为姜瑜走了,而报复呢?” 柏潜摇头:“邵飞无父无母,他已经习惯了青桐镇的人对他无理由的殴打。他是怕死,可他不会呼救,因为他知道没人会救他。这样的示弱没有必要,对邵飞来讲毫无道理。他想报复姜瑜,是在姜瑜拒绝给他录像带时萌生的。那时的姜瑜没有危险,衣冠楚楚站在讲台上和他讲孔孟之道,却在明知道他有将恶人绳之以法的可能后,斩断了机会。姜瑜包庇了这些罪人,邵飞要惩罚他。” 费三行见梁萍点头后,调画面重新比对了一下,三分钟后仍不死心道:“那邵飞没有期待,也不该是你这副吃人的眼神吧!” 柏潜“呿”道:“我被打得那么痛,眼神凶恶点有错吗?” ““凶”和“惊”没有冲突,它们可以表现到一个情绪里。”我避开柏潜的脸,故意向着费三行道:“费导,再来一次吧,我也可以表现得更好。” 柏潜没有再发表意见,费三行也回去重新掌镜了,就剩我和梁萍不尴不尬对面。 这时,费三行用喇叭喊了声:“各就各位,准备重拍!” 我有了往后退的机会,待站到定好的位点,梁萍走前满含深意地瞟了我一眼,笑道:“你还挺稳。” 我抬了抬下巴,回了她一个笑。 这场戏后面又拍了两条,最后到十二点多了费三行才放人。 放饭的间隙我拿手机进了休息室,点开微博才知道柏潜为什么那么笃定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青桐深》官博在整十点发布了现场拍定妆照的花絮。镜头虽不多,只有三十几秒,可用意无人不知。 ——“还叫前辈吗?” ——“小孩,打过王者荣耀吗?”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打得菜了。等下再拍,你就想着你第一次进峡谷的感觉来。” ——“谢谢树老师。” …… 没有哪对CP经得起剪辑慢放和恰到氛围的bgm,更何况有这些要命的台词输出。 “剧组的意思是以后戏外的花絮最好也有一套完整的剧本,企图引导CP粉把你们俩的热度炒上去,好有渠道上院线回本。”云拂见我把手机视频关了后,低声和我转达意思。 我用筷子挤着餐盒里的土豆,一字一顿反问她:“剧组的意思?” 云拂沉默了。我把筷子重重拍下,眼里蓄着要溢出眼眶的失望,闷声质责道:“是剧组的意思,我怎么会不知道?难道你还有越过我和剧组协商的本事?!” 云拂深吸一口气,捂住鼻子和话:“竟容,我有多大的权,你会不知道嘛。” “棠敏要你接这部戏,为得就是今天的局面。”云拂低下腰,握住我的肩膀,问道:“你早先不是无所谓嘛,现在怎么突然在意了呢?” 她的话勒在我脖梗上,我不能呼吸,不能动弹,没用地连句狠话都撂不出口。 云拂把我的盒饭挑好菜,重新捧到我手上,淡声道:“柏潜会全力配合你的。” 我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临下午两场戏都不在状态。 提早收工,费三行气得甩手走人,梁萍在我和柏潜死气沉沉的氛围中选择了退避三舍。云拂凑上前想和我说话,我推开她径自往外走。走了两步听到后面明显更重的脚步声,我停了下来。 柏潜也没再动一步,只是他微哑的笑声在这低廉的内景显得很突兀:“你不用勉强自己……” 我没有听他说完就走得飞快,最后像逃一样狂奔回酒店房间。 我想,从今天开始,面对柏潜我会永远失于下风。 云拂进不了我的房间,我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过了后半个下午。再醒来时,手机上没有一条微信在找我,世界安静地比姜瑜晚上的梦还可怕。 我知道所有人都在等我的配合,可是我就是进不了状态。连我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在在意什么。 我退出微信,滑开微博,再次迎来一次视觉冲击。 #树竟容工作室微博评论# 上了热搜第一。 时隔三年,资本当道,粉黑混战,我分辩不清这到底是哪方的势力助长了这次的高位热搜。 热搜下的第一条是工作室中午发的旧图物料,底下评论13w+,点赞44.9w+。 “24岁拿金像奖的天才影帝沦落到接野鸡导演的玻璃片??!树竟容你那么缺钱吗??!!!!!” (赞13.9w) “yfslyfslyfslyfslyfslyfslyfslyfslyfslyfslyfslyfslyfsl!!!!!!!”(赞10.2w) “不是对耽美片有意见,但你让他麦麸,你不死谁死!!”(赞8.6w) “白月光滤镜碎得比2017年那个冬夜还厉害。”(赞3.1w) “吐了!让这个打胎男滚出娱乐圈!!求求了!!!”(赞4.1w) “贱婢再带你棠姐,你蒸煮永无翻身之日!!”(赞1.1w) “SB云拂!祝你这辈子都被lwj压!!!”(赞1.1w) “骂老子一句,打胎男sjr就被野模强暴一次!!”(赞9.8k) …… 提到柏潜,我转步搜到他的微博。他的粉丝数已经25w+了。一天之内这个数据就翻倍了,我惊异于这个流量,又不由冷笑,怪不得柏潜动了炒CP的心思。流量意味着金钱,想来他现在做梦都要笑醒吧! 我往他主页滑,意图查看一下重灾区。哪想到柏潜,他半个小时前还发了条营业博!他是真的无所谓被人挫骨扬灰地骂吗?! @ 柏潜BQ:天很黑,比你离开时的背影还黑。 【图片】 图片是《青桐深》剧本封面。我想柏潜是想红想疯了。但当我翻到评论区,发现我错怪他了,比他无法无天的网友大有人在。 “有因必有果,既然树竟容是打胎男,就拜托你让树竟容怀上吧!!生!让他多生几个!”(赞2.1w) “拜托了,让树竟容体会一下怀胎十月的痛吧!”(赞2.0w) “你好爱他啊!次次为打胎男说话,这CP不嗑都对不起你了!!”(赞1.3w) “带树竟容出柜吧!算我求你!”(赞1.1w) …… 我看得眼珠子痛,反手把手机摔到被面上。胸口闷气,我仅剩的理智都被这些金腔铁口吹得无影无踪! 而这个罪魁祸首,竟然从隔壁阳台蹦落在我面前,他提着一袋子芒果,满脸笑意:“树老师吃饭了没?” 我拿枕头砸过去,正好落在他那张笑脸上,我想我的脸色比外面的夜色还黑,我像驱赶什么病毒一样对他:“滚!离我远点!” 柏潜并未被我唬住,脸上的笑意也没被我的枕头砸烂,他拿着一只黄得透明的芒果靠近我:“树老师,很甜的。” 我扭过头不理他,他把芒果放到一边,好脾气地向我解释:“不会有人拍到我进了你房间的。” 我抬头看他,他变脸似的突然委屈兮兮地吐舌头:“倒也没红到这个地步的,你放心啦。” 我抬手捏住他逐渐靠近我的脸,指腹下的肌肤很好,他很快就被我捏地起了印子,可他的表情却不觉得疼似的。 我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松开手躲到一边,盯着那只孤零零的芒果道:“营业的时候,你收敛一点,太过了显得很假。” “你肯啦!”柏潜老实地坐到床尾,离我一个对角线的距离。 “没什么肯不肯的,都是为名为利。”我一边说着,表现地真的像完全不在意,一边剥着手里的芒果,“谁也没比谁高贵。” 柏潜突然从床尾过来,蹲在我的眼皮底下,膝盖抵在床沿,他向我伸出手,表情显得很诚恳:“树老师,谢谢你和我炒CP。” 我情愿相信他有这一分两分的诚恳,总好过没有,让我的牺牲成了一文不值的笑话。 注:yfsl(云拂死了),lwj(罗文姬)。 第9章 -戏里戏外,都是我和他无需宣之于口的默契。 我吃了柏潜的芒果,应了合作的盟约,消除挂碍后他招着手从我房门出去。 芒果的香甜留于唇齿,疲累有了缺口,我却睁眼到凌晨四点半。 最后熬不住睡过去,许久不入梦的棠敏竟又同我叨扰。 梦里的2017年重演了无数次,那个冬天的雪特别大。白色的晶花飘落在枯木桠,别墅内的地暖烘得人发懒,我没档期时往往剧本翻一页能看半个小时。 那天那个点,我第一次反抗作为我前锋后盾的云拂。 “竟容,我不明白,你们两个这样三天两头吵架有什么公布恋情的必要!”云拂扶着沙发几近失控,她点着自己的心脏问我:“我难道会害你吗?你还在事业上升期,棠敏就是你的累赘!你什么时候能懂啊!” 梦里的我感觉不到疼,只是紧捏着剧本和云拂辩驳:“既为爱侣,就没有累赘一说。棠敏她没有安全感,只要承认恋情,我们就不会再有摩擦了。” “棠敏!棠敏!”云拂气得脸颊充血,“你就知道棠敏!”她说完又自觉话重,软化了口气安抚我:“竟容,我可以理解你第一次恋爱的心情,但是你也大发慈悲考虑一下我和工作室的群体,以及你全国各地的影迷,可以吗?你们已经瞒了两年,又不急着结婚,就是再瞒两年又会怎么样?” “我是不会怎么样,但棠敏既然提出公布恋情了,那她就是有所谓的。”我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动摇,斩钉截铁和云拂表达我的意愿:“她在乎,那我作为男朋友公开给她一个身份,我觉得是应该的,且不过分。” 大概是觉得我态度太强硬,云拂不想争了,她努力平心静气道:“那你们要是不长远,分手了呢?” “你多虑了,我知道我们相互深爱。”我自认为了解自己的感情现状,几乎算得上是炫耀地说出这番话。但总归是不想让云拂太过为难的,便拿漂亮话宽慰她:“我的发展路线主要都在电影圈,我是主流演员,不是那些靠粉丝打投出道的小偶像,我爆个恋情不会有多大影响的。” “是嘛,”云拂没听进去,还冷嗤道:“竟容,你就是过得太顺心如意,才会有这些天真的想法。” 她的态度让我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我的脸色几度隐忍,才不至于和她红脸。 可云拂并不在意我,她冷漠地把好赖话都说尽了:“你刚二十四岁,未来有无限可能,为什么急于把自己的路圈死?你知道你斩获金像奖那夜,有多少黑通稿吗?竟容,你根本不知道,你在意的只是你能接到什么样的本子,你可以演什么样的角色。当然我作为员工,没有权利干涉老板的决定,你成立工作室的初衷,不就是能有更大的选择权吗?如你所愿。” 但是我没有领她的情,我继续一意孤行。 次日,#树竟容工作室承认恋情# 爆微博热搜词条。 @ 树竟容工作室: 恭喜老板!//@ 飞颂娱乐:【近日网传我司艺人树竟容先生与棠敏小姐恋情,经核实,不是谣言。——北京飞颂娱乐文化有限公司章】 梦境转场比现实镜头丝滑,时间线拉到公布恋情后两周。我在梦中游离清醒,看到棠敏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伤心欲绝:“竟容,我怀孕了,孩子的父亲不知道是谁。” 一句话形如破竹,拍了整整二十几个小时戏的身体被这一句话彻底压垮。 梦里的我表情看不分明,只能判断是一团黑影。 造梦空间开始坍压,我和棠敏的身形都变得扭曲。从脸到脖颈,又到胸腔,直至只剩一双棠敏抱着的腿。 最后还能看能听的,是棠敏不堪承受,脸贴近我的膝盖恸哭。 “我要打掉这个孩子,竟容,你救救我,我不能要它,我害怕!” 棠敏的眼泪冲过我的记忆点,我从梦中惊醒,呼吸踉跄。 偌大的寂静包围着我,窗帘的缝隙透光,我呆滞着眼踩下床。拉开窗帘一厘,日光爬上天,毁坏的人生仍旧没有回归原位,反而开始了第二天的倒计时。 这一天的开始如此糟糕。但好在,当我神色无常跑到片场时,昨天因为我情绪耽误的人都还在等我。 费三行没有多说什么,见我穿着拖鞋就来了,指挥造型师带我去做妆发。梁萍把我昨天落在这里的剧本给我,说:“云拂昨天收起来了,夜里赶飞机回北京说找不到你,就托我今早给你,还说派给你的助理开工两个小时内就到。” 我僵在原地,从梁萍手里拿过剧本,接着左右都看了一圈。费三行在调试设备,柏潜站在一旁背台词。我哑然失笑,见此我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戏不是我要接的,CP热是资本运营炒作下的产物。我合作了十年的经纪人云拂回北京,我是全剧组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不要想太多,好好拍戏。”梁萍对着我的背影这样说。 当然要好好拍戏,收了钱的,再不顾职业操守可真就是做了立牌坊的婊子。 造型师把我拉进化妆间,做好造型再出来,面前怼来来一个冒冒失失的吕佳。 手上的蛋糕奶油都掉地上了,她还是一点都不含糊地对我点头哈腰:“树老师,我来晚了!” 我皱眉看着她身上印着树竟容工作室的工作服,“你这衣服,给我带来了多少狗仔?” 我话一落,吕佳脸上血色尽失,她的牙齿都怕地打颤:“不会吧,我路上没见到有狗仔跟我!” “等你见到了,狗仔的饭碗就端不住了!” 电影拍摄期必须保密是业界共识,混进来的狗仔目的是什么未可知,但绝对不是小事。我越过她向费三行严肃报备情况,费三行听完,眼神差点杀死吕佳。 但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片源暴露对在拍的电影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费三行戏也不拍了,迅速组织大家开会,集思广益,找人脉力求一个小时内把每一个可能混进片场的狗仔揪出来。这种程度的防控,就差最后一步报警了。 散会后我和云拂打电话说明情况,云拂在电话那头急得暴粗口,叮嘱我平时一定要多注意安全,有需要就地请个保镖。 我向来欣赏云拂拎得清的性子,我没有拒绝她的建议,命是自己的,我得自己来惜。后来在电话即将结束时说到吕佳的去留问题,云拂也没有偏袒自己的下属,而是把决定权交给了我。 我让云拂把工作室的章程背给我听,最后把决定权抛回给她。吕佳得了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许是我的善良终于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经过里里外外的查实,没有一个狗仔混进来,我的安全暂时得到了保障。 因为这个事,我们今天的第一场戏拖到十一点十四分才拍,费三行为了赶进度,占了午休时间赶第二场戏。 今天的第二场戏是重头戏。拍摄柏潜昨天分析到的录像带事件。按理来说柏潜昨天把邵飞的心理琢磨得那么透彻,我们这场戏应该很好过才对,然而事实上是拍到第五条这场戏还在卡带。 “柏潜,你到底在想什么!姜瑜都把药给你了,你还和木头一样没反应?”费三行气得头顶冒烟。 这下是一贯当和事佬的梁萍也站出来说话了:“小柏?今天状态不好的人可不该是你啊,竟容今天最差的戏也只拍了三条。” 一直低头的柏潜突然看了我一眼,他脸上的晦涩难以言明,嘴里的话耽搁了很久才像是下了某种决定。柏潜问我:“树老师,你拿的剧本,和我的是一样的吗?” “?”他的话太奇怪了,同一部电影,他还想要几个剧本。 “我是说,”柏潜看了眼梁萍,最后斟酌开口:“会不会是,你我理解的偏差太大了。” 话题的指向性越来越奇怪了,我差点要觉得柏潜是没午休所以状态不好找不到感觉,可梁萍的微表情暴露出了猫腻。 我不得不怀疑,梁萍手上到底有几个剧本?我所了解的姜瑜和邵飞,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你是怎么理解姜瑜的?”梁萍从靠椅上起身,脸上带着淡笑问柏潜。 柏潜得她允许,开始大放厥词:“姜瑜不给邵飞录像,不是怕引火烧身,是想保护邵飞。” 他这一句话如一道惊雷劈到我身上,电光火石间姜瑜突然在我心里活了过来。 “因为邵飞是未成年人。”我接上柏潜的话,“他心再狠,人再混,在姜瑜眼里都只是一个孩子。” “是,但是邵飞其实已经18了。”柏潜转头对我眨了一眼,如飞柳一般的眼睫摇曳着,我被他看得恍惚,“但这个年龄梗,树老师要中后期才能get到。” 这时梁萍开口了,“所以我的剧本有什么问题吗?”她朝我们两人摆手,“你们不都理解得很好。” 没问题个鬼,姜瑜的心理状态可没在我剧本上透露! 正当我内心滂湃之际,柏潜伸手在我身后拍了一下,“姜老师,最后一条啦。” 我回头看去,树缝印落的阳光挂在他满是淤痕的脸上,他的笑那么触目惊心,又碎得那么美。 我不愿意承认,柏潜,其实是很好的邵飞。 注:昨天工作实在是忙,忙得忘记来请个假了,回到家已经是半夜,非常抱歉等更的朋友。这章算是昨天的量,今天的量晚点发,谢谢大家喜欢这篇文。 第10章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淤青的部位冷敷,云南白药喷雾一日三次。有破口的地方,不要外敷,内服消炎药片,就这盒,一天两次,一次四片。”我把药包递给邵飞,“录像我不会给,药你拿了就走吧。” 邵飞的手指捏着药包动了两下,脚却没挪一步。按剧本来,柏潜现在应该拿了药扭头走,可费三行没喊停,镜头也还对着,我只得又接了一句:“还等什么?我早就说过……” “谢谢姜老师!”柏潜抢过我的台词,拿着药包对我虚晃两下,嘴边添了抹若有若无的深意。 我坐在办公桌前,背脊坚硬如铁,眼神钉在电脑面前不看他:“不要再私底下找我。” “卡!过!”费三行拿着剧本过来,脸上笑盈盈:“这次临场发挥很完美!” “是树老师反应快。”柏潜往我身边凑,桐花的香气晕染了呼吸,我不动声色退了退,结果他又追上来,在我耳边吹了吹,“还有花絮呢。” 被提醒后,我扭头瞥了眼旁边和群演说话的费三行,然后状似无意踮脚捡了柏潜下巴的头发。 柏潜看到我手里的碎发,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说:“应该是假发,我不掉头发的。” 费三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需要和群演交代那么久,迟迟把我和柏潜框在一个机位下。我不是演不来的人,只是看费三行的态度,这条花絮至少得是三分钟起步。为了保护电影,我退到吕佳身边去拿水喝,柏潜后脚跟来,伸手向我讨水:“我没得喝?” 我拿手上的瓶子碰了碰他的手,对吕佳使眼色:“不用理他。” 柏潜不干了,嘴角一撇,那么大个人赌气的样子太滑稽,我形容不出来,总之语气是委屈的,“我请你喝脉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又不是单请我,在场工作人员谁没喝,你找他们讨水去。”我一边喝水,一边眉飞色舞逗他。 一逗他就上钩,像条贪吃的鱼。 “不是啊,只有你是四块钱的脉动。”柏潜嘟囔着,“他们都是三块钱的绿茶。” 吕佳不知前情,真被他唬过去了,从箱底扒拉出一瓶农夫山泉,撕了标签纸递给柏潜:“好了,给你给你,刚好一块钱。” 柏潜显然也愣了,但还是把水接过去了,嘴甜道:“谢谢吕佳姐。” 我瞥了他二人一眼,喝了口水:“败家。” 吕佳可能因为今天刚闯了祸,有个人表现地并不介意让她心里的负担少了些,便拉开了话匣子:“怎么叫姐,你很小吗?” “不是叫姐吗?”柏潜表情呆萌,他人肯定不是呆萌的,但他的长相太具欺骗性:“我又叫错了?”他求助的眼光投向我,我知道他在cue前辈梗,便道:“怎么不是姐?她今年都25了。” “啊,我才20。”柏潜随口应道。 被这么直白得暴露年龄差距,吕佳气得脸黑,拿上我的外套扭头走了。 柏潜问:“她为什么走?” 我说:“被你气的。” “卡!”摄像老师道,“两位老师可以休息一下了。” 花絮拍完,我才终于觉得解放。 柏潜没走,还排排坐在我左手边,一坐下就拿出手机。他在刷微博,我在看他。 “树老师!我们有CP超话了!”柏潜惊喜地把手机放到我眼皮底下,“看,百年树人!” 我看过去,粉丝23个,帖子16条,还挺糊的。糊虽糊,可耐不住柏潜的热情。 “我要用小号关注一下!”柏潜碎碎念,像发现了什么珍宝,说话嗲嗲的:“现在粉丝25了耶,有个网友比我先一步关注的!有前途哦。” 我的外套被吕佳拿走了,手机在里面,听了柏潜说,难免也有窥屏的想法。 柏潜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从手机上抬起来了,甚至洞悉了我的内心戏,“树老师,你又没手机了嘛。” 我眼皮抬了抬,没回他。 突然一个拉动,柏潜带着凳子靠近我:“给,树老师,你看我的。” 我看着眼皮子底下递来的手机,发现柏潜的指甲干净又漂亮,是美甲师最喜欢的款。柏潜见我没接他手机,又递过来点,“你玩嘛。我可以不玩。” 他真是腻得慌,我接过手机,用手机壳抵着他愈近的脸,“不要靠我太近。” 就那么一会儿,柏潜脸上就被我压出了印子,我手不忍,腕上一松,柏潜嬉笑着远离我。 见他去费三行那边打秋风,我心安理得地玩起了他的手机。 #百年树人超话# 公告: 圈地自萌!请前女友粉绕路! 柏潜X树竟容 rps CP粉名:摇钱树 应援色:金元宝色 应援口号:树是菩提树,人是心上人。 全网粉丝不过百,家伙倒是齐全。看这些规矩一遛一遛的,我失笑。 点进评论最多的超话帖,博主的名字让我心下一凉。 @ 只嗑BE美学:嗅到了我担的味道!嗑!!!铁定BE!!!【图片】【图片】 镇帖的图第一张是去年工作室在厦门的外拍,另一张是柏潜某条广子的产品图。 评论有百来条,不算太冷清。 “科普:BE老师退前坑的原因只有一个,她嗑到真的了!请前坑的姐妹支棱起来!!!这时候不嗑什么时候嗑!!” “SOS!为什么会嗑这对!!!” “yysy,论脸,ylq我还是只吃得下sjr。(别骂我,只是卑微颜控罢了” “我恨!!又和BE老师同坑!” “所以这么久了没人科普一下,P2是谁吗?” “这俩人看起来气场就不搭,谁牙硬谁上。” “笑死!隔壁树棠CP因为这个超话疯了!” 我不多的兴趣全然因为另一个CP名而消失殆尽。 退出微博,点开微信,陌生的微信页面才让我陡然清醒。 这不是我的手机,可柏潜的微信置顶竟然和我的别无二样。 我吊起一颗心,点开柏潜和云拂的聊天框,内容让我十分下头。 【云拂:你和竟容的CP超已经开好了,下戏后记得小号关注一下】 【云拂:会有大粉牵头,是我们的人】 【云拂:没事就进超话看看,揣摩CP粉的心理营业准没错】 【柏潜:好】 柏潜是在上场戏休息时回复的。 原来他早就知道有CP超话了,却故意在我面前演刚发现。还表现那么开心,啧,现在的小孩真会啊。 我捏着柏潜的手机,胸腔有股说不上来的闷痛感,还未及多想时,脑袋上方就传来去柏潜去而复返的声音: “树老师可以再往前翻一翻,我不介意。” 注:1.“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出自神秀偈语 2.rps:real person slash (真人同人) 3.BE:bad ending (不好的结局,悲剧) 4.yysy:(有一说一) 5.ylq:(娱乐圈) 第11章 -光点落下,浮萍也变成了金叶子。 私自看人聊天记录当场被抓包,这氛围够乱的。 我的手指因为柏潜的出声变得不能动弹,不管是锁屏还是继续看都显得多余,但道歉免不了,无论内容如何让我不适。 我一板一眼把歉意表明,态度诚恳,语气算得上温和。可柏潜对这份歉意的态度却是置之不理。 他说话的语气比我还温和,有点像情人间的呢喃:“都是绯闻对象了,查岗应该的。” 我把手机扔回给他,甩开他往费三行那边去。 “导演,可以开始拍了吗?”我盯着费三行调镜头的手问道。 费三行抬眼看我,“又闹别扭了?” 我抠着手指不说话,身侧忽然一阵风飘过,桐花的香气裹挟目光所及。 “哪有?开玩笑惹树老师不开心了,我赔罪啊。”柏潜说,见我没反应又拍了一下我的肩:“收了工,请树老师吃夜宵去。” 我没被他取悦到,反而心里更加不舒服。可费三行却替我应下了,“也好,你们多接触接触,培养点感情。接下来的戏份,姜瑜和邵飞可要“渐入佳境”了。” 既然都说到戏份了,我也不好冷场,我向着费三行说:“反正都是假糖。” 费三行说:“假糖怎么了?观众是信真糖不就行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一语双关,有说戏外CP的意思,但他的态度着实暧昧:“要没点演技,演员还吃什么饭呢。” 电脑屏幕显示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四十,戏不能再拖了。 后面两场戏主要是过渡。邵飞开始居心不良地频繁出现在姜瑜面前。因着姜瑜说不要再私下见面,邵飞为免招他厌恶,变着法儿的在校园里制造偶遇。摄像机忙着在饮水处,楼梯间,学校食堂,图书馆等场合取景,近景,远景,全景连着拍,拍到了晚上八点多。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费三行关掉机器,清脆地合掌,斜眼对上半倚着墙瞌睡的梁萍,说:“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五点半集合拍早操的镜头。” 青桐镇只是苏州的一个小镇,青桐四中的师资只能算一般。因为师生资源都薄弱,像早操这种课外活动往往都是各个教师轮流值班的。 明天就是姜瑜和邵飞一起出操了。时间很早,清晨熹微,四五月份的天还有早温差,会有点冷。 “树老师,一起去吃夜宵吧。”柏潜出声打断我对剧本的回忆,我从戏里出来,看向他比戏中还要亮的眼睛,话还在说,里面汪汪一潭的水却像要掐出东西来,“早先说好的,我请你吃夜宵,你不生我瞒着你的气了。” 我避了避他的视线,道:“谁和你说好了。”柏潜“嘶”了一声,由我身后跟着,我们在化妆室卸了妆。 “就去嘛,我带你吃云姐不让你吃的东西!”柏潜还在死缠烂打,我是对他的撒娇免疫,可两个化妆师笑作一团。在这样的氛围下,我努力绷住脸,可柏潜又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娇得更不要脸了:“我们可以一起聊聊剧本!” 行吧,柏潜拿捏住了“树竟容密码”。 片场外面吃不安全,于是柏潜借了个车,我们开去了三公里以外。 今天刚被吕佳暴露行程,我们都心有余悸,因此也分外小心。 最后去的是一家不容易找的凉皮面馆。店内的装饰老旧,要了个包厢。柏潜说他的知名度不高,所以他摘下口罩点了两份菜,等服务员走了我才摘下口罩喝茶水。柏潜给我倒茶时还逗:“树老师,你那么怕人看你呀?”我在桌子下面给了他一脚,倒是才老实了。 这家凉皮打得是北京的风味,吃起来倒也有几分像。红红的麻油,麻酱浓郁,长条的面筋,厚实的凉皮装了满满一碗。即使我吃不得辣,闻着这味儿也饱了。 柏潜的筷子动得很快,像是真饿了,我看他口味像是北方人,可一问才知道他是南方的。 “珠海。”柏潜从碗里抬起头,“我初中以前都在那边生活,我弟弟还在读高中。” “你还有弟弟?”我着实是惊到了,毕竟柏潜的种种言行都让我感觉他是独生子。他还那么会撒娇,哪有谁家哥哥那么会撒娇的。 可柏潜点头,他放下筷子,用纸巾抹了抹嘴,“是,他小我三岁,叫柏恒,恒心的恒。今年高三了,学习很好,估计能考到北京去。” 柏潜对他的弟弟如数家珍,却只字不提父母,我想应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内情。 我撩着筷子,夹了一条面筋进嘴,把满腹的求知欲都咽下。柏潜又问我:“那老师你呢,家里还有什么人,你是独生子吗?” 我的牙齿停止咀嚼,眼皮往上抬,反问道:“你功课不做全来吗?网上没有我的消息吗?” “有啊,树老师那么红,怎么会没有。”柏潜笑笑:“可是我想听树老师自己说。” 我抽了张纸巾擦嘴,道:“有意思没?不是说好来聊剧本的?” 柏潜的笑容不变,“树老师,你的嘴巴好红,是辣得嘛?” “树誉达是我父亲,段阆是我母亲。”我捏着筷子,“这些信息都是真的,你还想听我说什么。”柏潜的脸色如常,好像逼我的人不是他,我越看越上火,“你还想听我承认什么,柏潜?” 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即将要炸在我和柏潜身边,经久难以愈合的伤疤又在这一腔质问下绷破了皮,渗出点血。 柏潜眼底的暗色褪了些,他漂亮的嘴角抿动,声音一点也不矫揉造作:“树老师不想说,便不说了,继续吃饭。” 我看他埋头去挑碗里的葱花,蓦地刺了眼,抬手往桌子上一拍,“柏潜,你不是自诩最理智的人吗?怎么也关心起合作伙伴的绯闻来了。” “是绯闻吗,树老师?”柏潜把筷子放下,抬头认真地看着我:“你出道十年,传过的绯闻对象,除了棠敏,就是我了。” 他还是把那个名字说出口了!从来没有过的焦躁让我全身的血肉都在战栗,四下却没有一个角落够我躲藏。 “那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说:“谣言被证实了,你才好死心和我解绑吗?” “不,树老师,我从来没信过那些谣言。”柏潜的眼睛似乎闪过什么东西,可太快了,快得像是我的错觉,“我只信树老师说的。” “树先生是百年老企业家,段女士也是国际上响当当的女强人。”柏潜的话擦过我耳边,“我不信他们的儿子会这么没担当。” 心上突然泛起了痒,我起身从桌边离开,脚步顶括,三两步到了收银台结账。柏潜后面追出来,我直喊了声不用找零就走,但柏潜全身的身材比都放在了腿上,他在店门口拦住了我。 我抬手甩开他,刚走两步,隐约就听到了快门声! 以前被狗仔追的回忆迅速充斥在我的脑海,我的反应像被锻炼出来的,扭身拉起柏潜就跑。 街边的光景一树轮一树往后退,柏潜甩着我的手说:“树老师,去停车场!” “不行,去了就有人堵你!”我听到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喘得命都要送出去,但还是抽空回复了柏潜:“跟着我就行!” 柏潜应了声,我们的速度无限加急,我拿手机按快捷键,呼叫了远在北京的云拂。 还好云拂在听,我大致把这边的情况和云拂说明,云拂的经验比我丰富,按着导航给我指路,我们跑了四个路口,六条街道,最后才甩开后面的尾巴。 可热搜还是上了。 #树竟容柏潜私下聚餐状态#热搜第四。 #百年树人营业CP# 热搜第五。 我躲在深巷子里的墙角下看云拂转来的微博评论,我问身边的柏潜:“多少钱一条?” 柏潜的呼吸喷在我的后颈上,我听到他难得慌乱的声音:“不是我,树老师,我不知道会被拍。” @ 芒果娱乐:近日有媒体爆出树竟容和柏潜收工后私下聚餐的状态,席间气氛古怪,树竟容拍桌离席埋单,柏潜随后追出,被树竟容甩开手。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这一对是住在热搜上了吗?没人想看打胎男,OK?” “百年树人营业CP实锤!” “热搜预定!” “树竟容这脸黑的!看了就倒胃口!” “捏吗的!!帅哥为什么要和树竟容这种坏批捆绑!” “指路柏潜微博@ 柏潜BQ,看还有谁说是树竟容捆绑炒作!” 我背对柏潜,把手机屏幕举给他看,声音自胸腔起伏:“看到了吗,和我解绑,才是明路。” “不是的。”我看不到柏潜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他怀抱的味道。 柏潜由我身后抱住了我的腰,我陷进他满身桐花的香气里,他说:“我弟弟喜欢的人,不会有错的。” 这年头说是我的影迷,我都不敢信了。可我也没挣开柏潜的手,鼻息间被邵飞的气味包围,我似乎短暂地获得了安全感。 吕佳很快就来接我,看到柏潜和我抱在一起,眼睛瞪地老大,我推开柏潜,点了她一下:“不要和云拂说。” 吕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走在柏潜前面,又返过来和她解释了一句:“我和柏潜,只是合作关系。” 我听到吕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其实我和她一样。 柏潜一直不紧不慢跟在吕佳后面,我走在吕佳前面,最后到我们上车这个顺序都没变。 回到酒店大约十一点,我和柏潜都没理对方,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我就站在了浴头之下,温热的水头顶浇到底,我才终于觉得自己清醒了一些。 邵飞追姜瑜是有目的的,柏潜对树竟容也是。没有什么好介意的,我们连朋友也不是,只是……七十天的同事罢了。 洗完澡我躺上床,离睡觉的时间还早,我又不想再看剧本,便刷起了手机。 登录微博小号,跟了圈内的几条八卦新闻,无甚意思,看得累眼睛。无聊到要放下手机早睡时,鬼使神差地点进了百年树人超话,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睁眼到天明。 @ 青梧桐知道:私下聚餐后续 【图1两人确实在席间吵了架】 【图2树被惹生气埋单走人】 【图3树甩开了柏的手】 以上都是营销号放出的料 然而我还有图4→树知道被拍,第一反应是牵柏的手跑!虽然是牵手腕,但是!谁还记得他们几分钟前吵地拍桌子的! 前女友粉滚出去!!其他嗑不到的姐妹,我放视频给你们看→指路百度网盘.mp4,提取码:3u6q (别问为什么牵手要百度网盘才能发视频出来,问就是两个男孩的爱情!) *** @ 只嗑BE美学:前坑对比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