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室友就撩我 作者:镜慕星空 文案 严肃正经待人冷淡清高不苟言笑的学霸男神前室友想……泡我!!? 瓦特!!!他想跟我……谈恋爱!? ——毕业分开我就后悔了,以后,甜言蜜语都会说给你听。 ——就你?你那是田沿密雨吧呵呵呵!!?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认定你了! 外冷内热只对你一个人好的攻 X 安静内向但内心戏一幕接一幕的受 以为本科毕业就是分别的乔煜,在研究生正式入学第一天就偶遇了本科前室友谢玦,不过他这个人好像还是那么冷漠哎。 新室友、新班级、新师门关系……这一切让本就安静内向不喜欢生活出现变动的乔煜非常抵触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不过后面再遇到什么糟心事儿就自动被处理了? 争取日更。是HE是HE一定是HE!开坑必填满是我的原则,大纲已经写完了但各种细节在不停修改~ 无原型勿带入,阅读中途如有不适请即刻点叉止损哈哈。 希望它能够带给你幸福快乐。愿我们即便碰到过风雨,还能依然保留迎接温暖的勇气。 内向的你也会被爱,也值得被爱。 感谢阅读,欢迎收藏。你们的爱与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谢谢你们,鞠躬~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玦,乔煜 ┃ 配角:成桉 ┃ 其它:校园,青春,双向暗恋,甜宠,小甜饼,HE,轻小说 一句话简介:做室友时假正经,不做室友就撩我 第1章 早知道不抢票了 锁屏界面,微信图标亮起横幅通知。 乔煜低头一看,小桉。可不是吗?这个时候除了成桉,来关心自己的他还真想不到其他人。 小桉:乔大宝乔大宝乔大宝!今天25号了!我上次给你查了,学校研究生院的宿舍分布就是今天出来!查到没查到没查到没!哪一栋?住几楼?趁这月底我还没上班,说好的帮你搬个家! 小桉:要是楼层高朕可就不去给你打下手了~ 乔大宝:没出来呢,急啥呀!我刷新了好几次了。楼层高也少不了你的份!! 小桉:少不了少不了!哎能不急吗?你不记得你本科就因为来得最迟,剩的空床位没得选,不得不去唯一在阴面储物间住了整整四年? 小桉:这一次咱们吸取教训!既然只指定宿舍号,床位是先来后到,咱们就早点去把床位占上!你们9月2号正式开学,咱们29号就去!不信有人比你早!!! 乔大宝:还好意思说本科?你要是心疼我你把你床位贡献给我不就成了? 乔大宝:再说,也不算没得选吧,阴面屋子就一间,可是那是二人间,我可是还算有的挑的好吧 唉,谈起剩下的唯一的空床位,乔煜默默地想到那个人,不禁皱了皱眉。他房间那另一个床位空了整整两年,直到他们大三搬进来了一个上一级休学下来到他们班的学长,谢玦。 谢玦生着一张冷峻的脸,好似不愿跟任何人亲近。好吧,不是好似,事实证明,他确实对任何人都冷冰冰的。回宿舍进了他们那个房间,也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住了那两年,大家都默认了这整个宿舍只是“多了个冰冷的道具”,其他人的生活丝毫没有改变。 乔煜的生活其实也许是改变了,跟不熟的人在一起,他自己是个极为安静内向的人,好吧,跟他混熟很难。像成桉这种成天乐呵呵跟谁处得都不错的自来熟,也是因为早操晨读经常死皮赖脸地让每次必到的“乖学生”乔煜帮忙答到,到大一下学期才算是跟乔煜走的近了些。 不过成桉是个“识大体”的人,虽说每次“死皮赖脸”,其实也不会触人底线,你要真不答应他是会懂得见好就收,坦白全是自己起不来的锅,不会怪谁,而对帮过自己的人从不吝啬好意,其他能帮得上能用得上他成桉的,他都特靠谱儿。 乔煜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高兴成桉求他帮答到,因为他觉得,自己先付出了的那不算啥,换了一个真心实意的朋友,真的很值。 而成桉想的是:不算啥?你可是我成桉每天赖床的底气!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啊啊! 这样他就跟乔煜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本科唯一的朋友是帮忙答到拐来的,想想还真挺不好意思的哈。 而谢玦搬进宿舍那天,乔煜突然萌发了想跟这个学长做朋友的想法。 这想法一出,乔煜是真想打开自己的脑袋看看,这一定是乔煜大脑构造发展史上八百年难遇的奇观。 谢玦很高,天生一副冷脸,不知道算不算女孩子眼里的……帅。但乔煜就是……想和冷冰冰的他做朋友,想和他说话,想想要是以后能跟他无话不谈一定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不过这事儿吧,也就是停留在“想”这个绝对高度。 再后来,乔煜保研本校,谢玦在C城实习,因为工作能力突出,实习期满后直接被签留用。 他愣神这一会儿功夫,微信那头的成桉可没消停,乔煜看着自己的手机指示灯闪个不停,消息争先恐后地涌进屏幕。 小桉:哎!我可听说,你们研究生院跟我们本科宿舍构造不大一样。咱们本科宿舍楼是原来家属楼改造的,跟人家住家的房子差不多,三室一厅,虽说我们是六人间,算起来勉勉强强咱都是二人间不是。你们研究生是四人间,可它就是个筒子楼,四人间其实就挤在一个房间,我觉得能放东西的空间不容乐观 小桉:至少肯定是没咱们本科宿舍场子大了 小桉:不过反正还是得早去!去得早空地方多总是好的!总比来得迟了东西塞都没处塞的强! 小桉:这种宿舍楼可烦人了,我高中就这种宿舍楼,定下来了你要是阴面就永远是阴面,梅雨天气一屋子都回潮得格外严重 小桉:阿弥陀佛!乔大宝你就祈求你分在阳面寝室吧!阴面你要是楼层矮有你受的!你再刷新下系统看出来没! 乔大宝:我不刷了,我没屏蔽班群,要是宿舍分布出来,班群一定炸,我就等着班群突然很多人说话就好了 小桉:不愧能保研的学霸,脑回路果然与我等常人不同 乔大宝:…… 乔大宝:你少来。几号上班? 小桉:31号新人见面。我那工作跑不了,别替大人瞎操心了昂~ 乔大宝:叔叔再见[挥手] 小桉:你!大!爷! 乔大宝:大爷,宿舍分布信息出来我一定第一个告诉您! 不一会儿,研究生新班级群公告出来了,群里劈里啪啦讨论地热火朝天,嗯,默默窥屏的乔煜知道是时候可以登录系统查询宿舍信息了。 自己会和什么样的新同学住同一个房间呢?要是也是本校保研或者考研上来的学生就好了,虽说好像没什么不一样,都谁也不认识谁,但本校这个亲切的属性似乎多多少少会让自己安心一点。从小到大,乔煜最怕这样的新学期,他最讨厌新的事物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要是生活能永远一尘不变,保持现状,就好了,最让他有安全感了。新的同学,意味着从生到熟又是一个磨合过程,多少又得客客气气,一句话开口前反复斟酌四五个版本,做什么举动都得谨小慎微……想想都心累。 与人交往真的好恐怖好烦人啊! 群里已经讨论开了。 沙漠中的鱼:我2栋404!室友们看到我拉个群啊! 严知知:楼上改备注!不然你室友认不得你! 白雪皑:O内啥K! 陈黛安:有谁知道7栋怎么走啊!离北门近还的东门近?在考虑打车从哪下! 杜桥:北门~另外,出租可以打到你们楼下,你只要导航对了就行 阚立连:有小伙伴1号下午TC机场的吗?求拼车!! 童清逸:谁和我一样惨住七楼啊啊啊!!怎么这年头还有宿舍七楼啊啊啊!!! …… 乔煜心想,你不知道吗,我们本科也有住七楼的,而且男生还有住在七楼的十六人间哦。 这样想着,乔煜还是迅速输入学号密码登陆了K大研究生管理信息系统,点击宿舍管理信息,一个宿舍成员表格迅速填入眼帘。 成桉接起了微信电话:“乔大宝我恨你!我正带妹子上分呢你一个电话进来!” 乔煜:“……” 乔煜:“不是你催了我一早上,我第一个告诉你不好吗?” 成桉:“怎么样,几栋?哎无所谓了,说说几楼吧。” 乔煜:“你不问问我室友是谁?” 成桉听出乔煜这话里,三分生气,七分委屈,以为是生自己接电话时开玩笑的气,忙笑嘻嘻地问:“新同学,我怎么认识?难道是原来本校的?不应该吧,你上次发你们专业录取名单我看了没我认识的啊。” 乔煜不说话了。 成桉心里没底,乔煜不高兴了就是这样:“我真……认识吗?” “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 他这话的口气倒不像是开玩笑。 “那……” “你知道宿舍信息能看到名字、学号、班级和导师对吧?那三个人,就是我、我新室友,两个博三,一个博五,那两个博三是同一个导师。” “博……五?” “这不是重点。” “所以?” “所以这说明,”乔煜幽幽地说,“这个宿舍不是会住四个新生的空宿舍,他们之前就住在里面,他们三个之前肯定就很熟了,应该是有一个人毕业了还是怎么样腾出了一个空床位,而我被塞了进去。” “乔大宝你别气……”成桉听他冷漠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心道不妙,自己的朋友一定对分到这样的宿舍不太高兴,乔煜一定担心以后像个“外人”,想当年本科他也是在自己的努力下才融入寝室圈子的,“哎呀,都是处一处就熟了的,反正不管分到哪,他们对你都是新同学,往好处想,跟学长们住一起,好多事情还能方便请教不是?” “我就是本校生,认得路。”乔煜嘟囔着。 “科研!科研!谁让你问路了!”成桉赶紧把他拽回来。 “我只是想说,”乔煜道,“那我们当初干嘛费那么大劲抢8月29号的票?” 第2章 他说我冷漠 成桉无奈:“为了我!行了吧?不然谁给你搬行李啊,别忘了我可是31号上班的男人,我以后养家糊口工作业务很忙的,以后可就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微信屏蔽私人列表了呢!好好收拾啊,朕亲自给你做苦力,29号早上7点你家门口汇合。” 乔煜:“屏蔽?你小心我用你手机给我设置强提醒!” 成桉:…… 成桉心想自己是招惹了什么祖宗。 不过自己这个朋友,除了在外性格内向、怯懦了点,有的时候太在意别人的感受,为人,真的挺好的。但对他这次分到的宿舍,成桉也替他不放心。 乔煜觉得现在最好的朋友,也可能是唯一的朋友,就是成桉小同志了。 成桉天生爱热闹,也是天生热心肠。他是觉得乔煜跟自己都是A市的,本科又是一个班、一个寝室,觉得有缘,就多留了神照应。后来他发现乔煜跟别人打交道好像很有压力,尤其排斥生人,于是那些边边角角需要有人说话有人应付的事,比如宿舍保修后师傅上门招呼接待,或者体育课成绩登记错误需要跟老师解释清楚啊,班级聚餐桌上的客套话什么的,反正需要跟外人说话打交道的、看似琐碎微不足道却让乔煜心慌的小事,成桉都不着痕迹地替他张罗了。成桉后来才知道,乔煜是遗腹子,觉得他的性格多少是受这个影响,但觉得他只是安静内向了些,何况性格这事也谈不上对错,没必要让他改。好像说乔煜父亲车祸去世的时候他妈怀着月份已经很大了,他妈妈家里人觉得一个女人带着个拖油瓶是个累赘,觉得带着小孩儿过是对女儿人生的不公平,孩子生下来就给乔煜爷爷奶奶,从此没出现过了。 乔煜是觉着吧,人得有良心。自己跟爷爷奶奶过,从小到大除了他们,掰着指头就成桉对自己最好了。他甚至想过以后怎么报答成桉,为此还颇为正式地列了个计划表。其实吧,小时候他也有想和别人玩的时候,可那时小朋友嘲笑他身世排挤他。等到他长大些了,同龄的孩子都长大了,懂事了,也许对乔煜这种身世真的没多大在意的时候,他已经习惯自己独来独往了。现在,爷爷已经去世了,这次研究生开学,年迈的奶奶不可能送他去B市,还是老同学成桉愿意替他操心。 成桉手机突然亮了,他以为乔煜什么事没讲完,想都没想指纹解锁进微信,姓名栏赫然两个大字:谢玦。 他?找我? 卧槽你们知道吗,这学长自从进了寝室,所有人打招呼都只是点个头,顶多“嗯”一声,乔煜打招呼嘛,好像说得多一点,有的时候是“哦,回来了”,有的时候是“今天挺晚”这种,但也绝不会达到正常人类日常说话量的平均标准。这家伙,居然,找我? 谢玦:听说本科毕业实习补助发了,你收到了吗? 卧槽高冷学长要送温暖吗???关心我生活起居干嘛我好慌啊! 成桉:收到了,300。 谢玦:我没收到。 成桉:…… 那你还能找我要啊!!!都知道发了跑来明知故问,自己找辅导员去啊。 他还不说话!还等着我抛出“为什么你没收到”这样的问题吗!!? 成桉:是不是漏了?你是大三转到我们班的,你问问辅导员吧。 谢玦:我知道,因为我学校发的银行卡注销了。 成桉:……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a!!! 成桉:没卡你自然收不到了[捂脸][捂脸][捂脸] 谢玦: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怎么让他们转到我其他卡上。 成桉:我不知道 这人怎么今天说了这么多话!!世界这么玄幻的吗!! 成桉:毕竟我卡没销直接收到了,好像是有针对销卡同学的通知,我没看,你去群里找一下群文件 谢玦:那问个你知道的 谢玦:我房间那个小学弟,是不是要开学了 成桉:你说乔煜啊,是啊,2号开学,29号去,我送他 成桉:不对,你怎么觉得我一定知道? 谢玦:哦,去得挺早 谢玦:宿舍出来了?我就随口问一句,研究生院几栋几楼? 成桉:嗯,3栋205,你不知道他多惨,寝室床位没得挑,一寝室就他一个新来的那几个都是博士学长原来就住那儿! 成桉:不对!小谢哥你这是逃避问题!你怎么觉得我一定知道? 谢玦:你俩好得穿一条裤子,你不知道,我还真没想到有第二个人知道 酸味儿,哼,还不是你自己高冷没人跟你好,人家自然是跟我关系近。 成桉:不过干嘛问他宿舍啊? 谢玦:说了,随口问的 成桉:哦哦 成桉:小谢哥呀你实习是在C城吧,我这次工作签的也是在C城哎,虽然没你公司好就是了哈哈哈,大城市是不是工作挺累啊,你应该转正了吧 谢玦:嗯,实习是在C城,还行,转正了 然而转正的时候,公司在B城新开的办事处缺他所在这个组的员工,领导觉得自己是B城念的大学,问自己对B城是不是有感情,说虽然不比C城繁华但是这里的岗位能更近距离接触一些项目,愿不愿意来B城。 至于对B城有没有感情嘛……对B城遇到的一个人倒是有,而且那个人,未来两年还会在B城。 成桉:小谢哥,我觉得你也不高冷嘛,你要保持下去啊!工作的时候多跟妹子像咱们今天这样聊聊天儿什么的 谢玦:我?高冷?妹子? 卧槽这个人是在做什么语文缩句练习吗!!? 成桉:额哈哈,你不知道,乔煜第一次见到你的名字跟我说,叫这个名字的人,是得有多冷漠啊哈哈哈 谢玦:我有事先下了,谢谢告知 成桉:不谢不谢!群文件你好好翻翻,通知肯定是有的!实在不行私戳辅导员啊 谢玦心想,我谢你告知的,可不是什么群文件啊。 这智商,乔煜怎么跟他玩到一块去的? 他说我冷漠…… 放下手机,他恍惚间看到少年那张清瘦的脸。可正当他出了神,新房东的电话把他拉回了现实,房东通知他可以搬家了。 谢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马上要搬到距那个谁的研究生院仅一站路的地方,是有点儿……让人期待呢。 车票定了29号的不可能改签。搬到新宿舍的前一天,乔煜通过学校大群加了一个新室友,跟他说自己是205的,明天就想搬进来,客气地问大概什么时候进宿舍比较方便。 加的那个学长是那个年级最高的,叫丁译,对方回复:早上11点以后吧,别来太早,我们要是没起见新同学和家长不太好吧 11点……早? 可能是跟奶奶住久了不了解当代年轻人的作息了?乔煜扪心自问他奶奶从没叫他睡到8点以后过……而且后来失眠严重了,他失眠是属于那种躺着就算困死了也睡不着那种,不用奶奶叫也巴不得赶紧天亮就能起床了。 不过好在明天他跟成桉的动车到B市也十点多了,再搭地铁去学校怎么着也过了11点,他也没多放心上,只说自己家长不会过来请室友们放心,然后他又跟好哥们成桉有的没的说了几句,早早睡了。 从B市火车站再到学校,对于本科就在这学校呆了四年的乔煜和成桉并没什么新鲜感。11点一过他才在成桉的催促下跟那个丁译学长发QQ:丁学长,我们快到了,你们起来了吧? 丁译学长:嗯,我今天有事不在宿舍,宿舍有人,直接敲门 乔煜:好的,谢谢学长 丁译学长:不客气 等他们大包小包哼哧哼哧到了宿舍楼,其实都快中午12点了。不过令他高兴的是,205是阳面的宿舍。宿舍只有一个人在,乔煜望过去,那个人在床下的桌上同时开着停留在Word界面的电脑和开着自动模式游戏界面的平板,板寸头,厚眼镜。乔煜默默地做起了排除法,这个宿舍,除了丁译学长,另两位一个叫李天华,一个叫…… “学长好,这我同学,205新来的乔煜,我是过来帮忙搬东西的,”成桉不用吩咐就担起了和生人打招呼的重任,“可能打扰到学长,不好意思啊。” 刘志忠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新室友,只听一声明明怯生生却又好像鼓了很久的勇气才壮着胆子说出的“学长好”。 “没事。我叫刘志忠,喏,你的床位在那。” 顺着他手指,乔煜和成桉悄悄对视了一眼,果然是全寝室位置最挤的床铺。 不过,作为又一次“不用挑床位”的人,位置小这事他们也早有过心理准备,不过这宿舍……也太挤了点吧! 乔煜和成桉是真的结结实实干了一下午的活,才算基本把东西收拾好。得亏成桉是个收拾东西的能手,才没让乔煜的行李漫到脚边。 晚上,乔煜和成桉收拾差不多了,逛到了北街。北街是连接本科生部和研究生院的一条近路,这路上白天里各个快递点排着长队,暮色笼罩后则是热热闹闹的夜市。虽然路上脏了些,可耐不住人头攒动,难掩烟火气。想当年本科,他们也是被各色炸串、炒粉炒饭、螺狮粉、章鱼烧、脆皮年糕等一系列人间珍馐温暖过脾胃,探讨过无数次“食堂为何得以幸存”的话题,只是现在,连成桉陪自己吃一顿北街都像在做倒计时。 他俩在炕土豆摊前的塑料凳子上坐下,乔煜看着成桉正跟自己被蒸腾的热气蒙上一层薄雾的眼镜较着劲儿,觉得有点好笑,说:“小桉啊,你说那个刘学长会不会被我们下午叮呤哐啷吵到了啊。” “我说我的大宝,第一,今天你搬家跟他们提前说过了,第二,搬家有声音人之常情谁都能理解,第三,”成桉摘下眼镜的双眼闪着光,神秘地笑了笑,“我观察了,他一下午都在打游戏,你别有负罪感了,没打扰他学习。” “我怕他是被我们吵得没法学习才开始打游戏的。” “害,你干嘛老那么替别人着想啊,”成桉晃了晃眼镜,然后重新架在鼻梁上,“就算是咱们也已经是在‘人类搬家所能控制的最小音量’的边缘试探了,吃你的炕土豆,别跟自己嗑。” 乔煜知道成桉说得有道理,可他就是那种控制不住去特别在意别人感受的人——虽然无数次事实证明那些人对自己没什么切实影响。 他闷头吃着自己的双拼土豆,却听成桉又开口:“哎,忘了跟你讲,前两天你原来房间的小谢哥,就,谢玦,跟我打听你来着。” 乔煜一口呛住,猛咳一阵。 成桉:“……你怎么了?” 乔煜低着头用手作扇风状,庆幸夜色掩护下自己耳朵颜色的变化难令人察觉:“一直吃的番茄味,刚刚那口终于咬到孜然味的了,也太多料了吧。” 成桉:“我还以为你被谢玦问你吓到了呢。” 乔煜心说可不是吗!? “他问我什么?” 成桉:“问你新宿舍住哪……哎你别误会,他真的很随口很随口那么一问,他是问我毕业实习补助时顺便问的。” 哦,原来是顺便啊。 “你们还说别的没?” “没有了!你不知道咱们小谢哥多金口玉言么?能开口跟我说话我都觉着是圣光普照了,指望他改掉惜字如金毛病的重任估计只能托付给他未来的老婆了——不过讲真,真是他老婆,没准看他话少也顺眼呢?那他就这辈子不用改了哈哈哈哈!” 乔煜:“……” 成桉不走的这两天,乔煜跟他住外面宾馆。等送成桉走的那一天,成桉突然从包里掏出一个大塑料袋塞给乔煜。 乔煜:“你这糕点不是买给你爸妈的?我都在B城住了四年,这家店又不是没吃过。” 成桉:“怎么着我也是在这读了四年大学,也没少往家里带,我爸妈就没吃过?没让你吃,给你三个室友带的,你回去给他们分了。” 乔煜:“怎、怎么说?” 成桉一脸母爱光辉地一字一句地说:“你就说,‘我陪同学逛街,看到的吃的,给你们也带了点’,背下没我的宝?” 乔煜心想,听起来,真的,好难啊。 成桉:“乔大宝,你对别人好,干什么事总心里记着别人是好事,可也不能光记心里,稍微多那么一丢丢人情世故,让别人知道,别总憋自个儿心里,好不好?室友之间带点零食很正常的——你忘了我本科从你那顺了多少葡萄干吗?” 那是咱们熟了啊,而且是你情我愿的。 好吧,硬着头皮,送完就算解放。 晚上回到宿舍,他按成桉教的,把成桉让带的吃的发完了,到11点打算睡觉,却发现三位室友毫无要睡觉的意思。 乔煜从准备保研开始一直失眠严重,有光有声音都无法入睡,他愣了一会儿,可能是今天送出去的零食给了他一点勇气,他谨慎地问:“学、学长们,请问我能关上面的大灯吗?我想睡觉了。” 第3章 重逢 丁译说:“随时可以。”但是眼睛没离开自己桌上的公务员备考资料。另两个室友,一个在看漫画连载,一个在打游戏,都默认了。 他们有台灯,可关了大灯还是暗了好多啊,乔煜想。11点对于当代大学生来说,是不是真的太早了?可是我睡眠太差,又自动醒得早,11点不算早吧,再不睡就更睡不着了…… 可怎么总感觉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其实乔煜睡得并不好,对能睡着的人来说不算什么的台灯光对他这种失眠人群来说依旧是巨大的干扰,机械键盘的声音、室友一两点收拾东西上床的声音都一阵一阵地敲击着他敏感的睡眠神经。难怪他们要睡到中午才能起来…… 虽然没睡好,可乔煜的奇葩生物钟还是让他第二天照例醒得早,但他硬是熬到八点才下床,洗漱有声音得留神控制,不过都八点了,不算过分吧?他们要是还是被吵醒了,睡得那么迟被吵醒,应该会讨厌我吧? 唉,怎么好像自己“正常”的作息,显得那么“不正常”呢。 乔煜迅速收拾好去了食堂,他打算在图书馆呆一天,晚上再回去。 到晚上,乔煜主动交代:“学长们不好意思,我下单了床帘,同城明后天就到,今晚我再关一次大灯,床帘一到我就不用关灯了。” 丁译:“好,我们也注意在下面动静小点。” 乔煜:“没事没事,我有耳塞,我只要上床一定会带耳塞的。我买的耳塞比较贵,所以戴上了什么都听不到。” 这句话前半句是真话,可是什么都听不到的耳塞嘛……需要攻克的不止是钱的问题,而是技术问题。 然而,估计是开学季快件派送量大,第二天晚上还没快递信息,看样子只能是明天到了。明天就正式开学了,快递点取件的人估计会爆仓吧。 乔煜早早地上了床,并不足够暗的房间逼得他毫无睡意,于是他摸出手机,打算再刷一下物流信息,成桉的微信蹦了出来。 小桉:睡没?跟寝室学长相处还行吧 乔大宝:正要,处得还好 乔大宝:他们说研究生叫师兄的多,哪怕不是一个老师带也大多这么叫 小桉:看来你们还不错,朕就放心了! 乔大宝:我哪次让你不放心了,你知道的,我又不生事 小桉:没什么了,我就过来问问你,我还在准备明天的材料呢!大宝你是不知道上了班有多累!好好珍惜你的上学时光吧少年! 乔大宝:那你还找我费什么话,赶紧的,熬夜秃头,挽救一下您老人家的发际线吧[左哼哼] 小桉:没良心的我这不是过来心疼一下你没有我的陪伴睡不着觉吗!算了我忙去了,有空聊 乔大宝:嗯嗯,你也早点睡[晚安] 乔煜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把自己作息跟室友不一致的事咽了下去。毕竟成桉工作这么忙,都不住一起了,就少给他添堵了吧。 他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塞到枕头底下,望着天花板,思绪却不知为何飞回了本科的宿舍。本科啊,本科。他想起自己本科住的那个阴面的房间,还有,那个谁。乔煜只是睡觉会关房间大灯,而谢玦压根不喜欢开大灯,他不是睡觉的时候不会开,而是什么时候都不喜欢开。这就很令人难以理解了。谢玦的意思好像是晚上太亮了会不舒服,若只有台灯光的状态则刚刚好。不过他也没明说。开始时谢玦都是问他能不能打开自己桌上的台灯把大灯关了,乔煜这个人一般不擅长拒绝人,觉得不是特别大的问题就点头了。后来乔煜干脆直接只开台灯,省得谢玦每天过来问。之后的每个晚上,他们三室一厅的宿舍里,只有乔煜和谢玦的房间永远很昏暗。 乔煜明明是除了睡觉其他时候都很喜欢整个房间亮堂堂的人,可是跟谢玦这么住了两年,竟习惯了拥抱黑暗,确切地说,因为大四下谢玦去C市实习,也算是一起住了一年半。到研究生院这边,晚上突然的“灯火通明”让他很不适应。他现在好像在不那么亮的地方才能更自在。 都怪那个人。 不过,应该不会再见到了吧。 听同学们说,他实习期满就留用了。对啊,他那么优秀,去哪肯定都能做得好吧。就是休学一年,他的综合排名也比自己高不少。准备保研时自己的综合分数徘徊在保研的边缘,要不是谢玦当时不知为何放弃保研名额选择考研,自己就没有保研名额了。不过谢玦后来应该是没考上,才去找的实习吧。成桉说工作了都忙得很,那么他,一定也很忙吧。他大四在C市实习那半年也只有拍毕业照那天回来了,以后,兴许都会在C市住下吧。 害,我想这个做什么。乔煜觉得自己一定是失眠多了脑子不清醒,赶紧数羊,把那张冷峻的面庞强行清理出内存本就紧缺的大脑。 正式开学。乔煜导师先给师门开了组会,介绍师门互相认识,然后开始了每次开学都必不可少的开会套路,强调了安全问题啊、学习的自主性啊、文献的查阅方法啊、未来的培养计划、研究方向啊什么的。李老师用浑厚的嗓音教育他们道:“研究生跟本科完全不同,本科是老师带着你学,研究生主要靠自己主动钻研……” 乔煜心道,我本科老师也是这么说高中的,高中老师也是这么说初中的,初中老师也是这么说小学的,小学……还好我没上过幼儿园,小学老师没得说。 总算听完了念咒,临走了老师又说:“刚刚忘了提,我接了个D市的环境规划项目,昨天跟你们何从良师兄详细说了,回去后具体任务安排何师兄会分配下去。这个项目挺重要,后期可能还要安排一两次实地调研。”杜方炎师姐看出这个小师弟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悄悄对他说:“没事儿,我们研究生就是要大胆做,项目提交前还是有老师把关的,重要两个字没那么吓人。” 从导师办公室出来已是中午,北街还是像他本科时一样热闹。快递信总算到了,乔煜耐着性子排了已经拐了几个弯的长队,终于取上了他那个重重的“三层加厚遮光床帘”。北街虽不算窄,可路比较坑坑洼洼,学生一多路便显得难走。乔煜抱着包裹,一会儿屈膝一会儿猫腰,才艰难地从快递大军中挤了出来。然而,他没注意身旁一个送外卖的电瓶车正要呼啸而过,一个踉跄眼看要摔倒,可膝盖却没有着地。乔煜感觉自己背上的书包被一股力狠狠拽住,使得整个人悬浮在现在这种重心不受自己控制的状态,不尴不尬的。后面拽着他背包的人用另一只手把他的肩往后掰,扯得他生疼,使得他被迫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谢、谢玦? 一秒,两秒,三秒。 两个人站在马路中间就这么对视着。 刚才还说不尴不尬呢,现在倒好。 这也……太丢脸了。 还是谢玦先回过神来,一把将他扯到路边:“别站路中间。”他好像觉得这话少了什么似的,又加了一句:“挡路。” 乔煜:“……” 乔煜有好多话想说。想问他为什么在B市,为什么在B市的北街,想问他工作还顺利吗,还想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谢玦其实真没想到今天能碰到乔煜。 他设想过许对与乔煜重逢的场景,没有哪一种是今天的方式。 他租的房子离K大就一站路,才搬家缺不少日用品,自己对北街店子熟悉,就想着来北街买。他买好了打算回去,就看到那个熟悉清瘦的身影正笨拙地从排队的人群中钻来钻去,走路也不看着路,更别指望他能注意不远处的电瓶车了。 然后,几乎出于本能的,他伸手把人捞了回来。 他似乎也没想到能遇见自己呢。 他好像张嘴想说什么。 算了。谢玦想,不用问我都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被调到这个B市办事处工作,公司离这两站路,租的房子离这更近些。” “哦哦,”乔煜找回了自己出窍的魂魄,忙接到,“那、那挺好。” “忙不忙?” “还成,你取的什么?” “床帘。” “哦。三个博士。” 乔煜心道,成桉你这个叛徒关于我宿舍在哪你说了这么多啊。 “小谢哥,你不回去吗?”乔煜单纯觉着两个男的站马路边儿纯聊天怪怪的。 “就回去了,还能跟你走到北街口呢,”谢玦明显一顿,侧过脸来,目光冷冽地说,“听说,你说叫我这个名字的人很冷漠啊。” 乔煜:“……” 成桉你可没说你还告诉了他这个啊!!! 乔煜瞬间觉得周遭空气都凝固了。 在谢玦的注视下,自己特别不自在,这要是动漫里,自己一定是满脸黑线.jpg。 谢玦看着他一言难尽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锋利的目光慢慢暗下去,甚至还有那么一秒停留在了柔软上,不过,那种感觉转瞬即逝。 乔煜觉得自己肯定是出现了错觉。 “逗你的!拜托,乔煜同学,就算要清算冷漠,那也是得怪罪到起名字的人头上吧,那么小的孩子可是满脸懵逼地就被安上了这么个名字,他也很为难的不是吗……” 乔煜艰难地回他:“是,是……” 临分别时,谢玦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你跟几个老生住一起,他们东西攒几年了肯定多,要是那些暂时用不上的棉被衣服什么的放不下,可以找我,”他把自己的脸别开,看向马路的另一边,淡淡地说,“我租的房子在ZA公寓那边,你知道的吧,离这很近。” 乔煜当然知道,就一站路外的小区,里面大多是面积特别小的老房子。 “不麻烦小谢哥了,小桉那天帮我收拾的,虽说是挤了点,但,额,基本都塞下了。” “嗯?”谢玦皱了皱眉头。 乔煜觉得自己好像不该这么直接地拒绝别人的好意,赶忙补充道:“额,但、但要是以后,以后要真放不下了,我来麻烦小谢哥,提前、提前先谢谢小谢哥了。” 谢玦张了张嘴,又像是改了主意,说:“行,你走吧。以后记得看路。” 以后记得看路,你不是每回都能遇上我把你拽回来。 第4章 微博 而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谢玦也确实没再出现过。 乔煜啊,你在期待些什么呢。 人家就是碰巧在附近上班,并因此住在附近而已。 他已经回B市了,可怎么觉得他反而离自己更远了呢? 乔煜开始审视自己对谢玦的感情。 接着,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难道我一直,喜欢他? 不、不会吧……他是男的哎。 可如果是喜欢…… 如果是喜欢,那么自己可以忍受他大晚上不让开大灯,如果是喜欢,那么自己从来不害怕他那副别人都看不惯的、永远冷冰冰的面孔,如果是喜欢,那么自己想起他就脸红心跳,如果是喜欢,那么从见他第一眼就萌生想主动跟生人说话的想法……就都说得通了。 不过,紧张的研究生生活留给他想谢玦的时间并不多。每天上课真的令乔煜崩溃,可最令他崩溃的是他的生物钟与室友们完全相反。每天他起床正是室友们熬完了夜开始进入沉沉的梦乡之时,每天他中午回来午休他的室友们刚起床开始洗漱,等晚上他要上床睡觉了他的室友又开启了新一天的夜间活动。 乔煜觉得自己和丁译他们仿佛是来自两个平行的时空,相互都清醒着的时候只有短暂的遥望。 乔煜失眠得厉害,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 他能跟谁说呢?他现在连上课都是一个人坐。他没有来自一个班的室友,自己信息接收都很闭塞。 不过,好在他本来就很习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偶尔也就去那个没关注任何人的微博里吐吐苦水,提及具体人时还小心地只用字母缩写。中途有几次和奶奶打电话,奶奶问他吃得睡得怎么样,他的回答也很体现一个所谓“好孩子”的家教,让奶奶在家能放心。成桉作为新人工作又太忙,有一回跟他聊天他居然说在开会偷着发的,乔煜赶紧让他把手机收好别发了。 导师D市的项目一直在推进,何师兄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前一阶段主要是资料搜集和方案设计的文字性任务,乔煜也一直有在课下抓紧完成。而订票去D市调研的时候,师兄却没有问他要身份信息。 乔煜以为是自己导师把信息给了师兄,也没有想过要多问,到统一取车票的时候乔煜才发现,师兄根本没买自己的。 乔煜以为他忘了,加上他本来话少,也没说什么。可师兄却义正言辞地在组会上说,他觉得这位师弟一定是通宵打游戏不好好科研,不然怎么会困成那样,黑眼圈那么明显?师兄说,这次的项目很重要,从负责任的角度他希望老师不要把事情交给这样一个沉迷游戏、不思上进的人,不然只会给整个项目其他同学制造更多返工负担,拖累进度。 呵,感情黑眼圈重就代表自己不爱学习了? 可是李老师的话却让他寒了心:“乔煜啊,不是我批评你,年轻人不要以为保送上了研究生就可以满足了,过去的成绩就只是过去,你要知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研究生的主要任务就是科研,晚上不睡觉,说明你对自己要求松懈,我开学说过的话我看你也没放在心上。” 也是,谁会相信一个二十多岁正当年的男生是因为失眠才眼睛附近都是乌青? 当着同门的面说自己失眠,他们多半是不信,岂不是更加丢脸? 还不如认了…… 可他又心有不甘,明明不是这样,是因为……因为他们。 总之,这次项目的后续自己是没戏了,老师估计也不会信任自己了吧,以后也不会放心把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负责了吧。 师门的其他人一起搭车去火车站了,乔煜一个人沿着北街往寝室走。今天他太累了,他不想去图书馆了,对他来说,被人误解是件煎熬的事情。从小到大,他那么小心地说话,费力地迎合身边每一个人,就是害怕不被别人接受。他又累又困,感觉自己完全靠顽强的意志力支撑自己往前走。这时,一个冷冽的声音冷不丁撞入他的耳膜:“闭着眼睛也敢在大马路上晃?我是不是说过让你走路看路?” 这个声音轻车熟路地钻入耳蜗,冲击着本来快困散架的头骨,调皮地拨弄着瞬间敏感的神经,然后顺着浑身血液热烘烘地扩散开来。乔煜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个细胞仿佛都被唤醒了,汲取了能量开始恢复营业。 但,这种“能量”恐怕只是他自己的感觉,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那个声音既担忧又隐隐不悦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乔煜深吸一口气,仰头对上了谢玦冷峻面庞上出神的双眼:“没事,就是,就是困了。” 这话一说完,乔煜是真的觉察到了自己的底气不足,现在面对的可是谢玦,他都不想多说一两句话。 谢玦伸出一只手稳住他的肩膀,侧身挡在他面前,眼睛死死盯着他,继而说:“你几天没睡了?” 乔煜困得又偷偷多闭了几秒钟的眼:“不是没睡,只是没睡好而已。没什么事儿,小谢哥我先回寝室了。” 谢玦皱眉打量着他的黑眼圈:“你……” 乔煜趁眯着眼睛时悄悄多盯着谢玦看了一眼。直视是很有压迫感的,可不知为什么今天他就想在这上面耍点小聪明,好能多看一眼那张熟悉的脸。 乔煜睁开眼:“小谢哥我是真的困,我想回去睡觉了。”说完就想绕开谢玦往前走。 “等一下,”谢玦毫不犹豫地挡住他,“吃点东西再睡。” 谢玦拉着他进了一家粥铺,不由分说地替他点了一份的八宝粥。等粥乘上来的时候,谢玦小心翼翼地往乔煜那碗里挖了两匙白糖,仔细地拌匀了才推到他面前:“你喜欢甜的,这粥趁热吃,不然睡觉胃不舒服。吃完回去就睡。” 谢玦没有给自己点吃的,乔煜看看他,还没等他开口,谢玦就说:“吃你的,我吃过了。” “哦,谢谢小谢哥。”乔煜低下头,眼睛盯着碗,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想到自己是在谢玦注视下吃东西……多少有点不自在。 眼看碗快见底,谢玦突然问:“你寝室学长,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你上次买的那个床帘,就是为了这个吧?” 乔煜觉得自己很明显地被那最后一口粥呛了。 “跟他们作息不同,”乔煜简单明了地说,“不过我会自己好好调整。” 谢玦一边起身一边说:“你要是睡不好身体会变差,他们影响你你可以说。” 乔煜咬了咬嘴唇:“作息这事儿,本来就没对错,何况不能一个宿舍三个人迁就一个人吧?” 谢玦没再说什么。 他们不迁就你没错,你迁就他们就应该了吗。小傻子,他们是看你好欺负呢,什么时候才能在意自己多过别人的感受呢。 北街快走到了尽头,华灯初上,梧桐在路边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子。谢玦突然说:“你今天除了没睡好,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 乔煜一惊,忙说:“没有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啊。” 谢玦故技重施,侧身挡住乔煜的去路:“没说实话,我能看得出。” 乔煜无奈地看着他那副“你不说完我打死不让你走”的势头,只好说:“就是因为没睡好惹的事。”然后他省去姓名,简单地把办公室的事说了一遍。 谢玦逼着问他那个为难他的人是谁,乔煜最后没办法,只好不停地说:“小谢哥我太困了我要回去睡觉。”谢玦听他这么说,也没再逼他了,只是叮嘱他回去就睡,然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他走了。 回去以后,乔煜躺在床上发了两条微博才睡,一条是描述自己跟寝室其他同学完全不重合的作息让自己连续失眠近乎崩溃,另一条则是,“失眠了困得肉眼可见换来了小谢哥带我吃饭,一个多月的痛苦都好值得”。 第5章 白眼狼 不知为什么,开学这么久以来,乔煜第一次睡得很安稳。 虽然也没有睡得特别久,但这次一觉睡到天亮,夜里居然没有醒来,所以乔煜感到格外清醒。 一定是长久没睡好的缘故,乔煜想。 清醒了的他才想起来,昨天太困太累,以至于仅有的脑细胞只能机械地应付谢玦的提问,竟忘了问问他为什么昨天那个点会出现在北街。 人家又带自己吃饭又关心自己的寝室生活,自己连一句关心前室友的话都没有说啊! 他摸出手机,思忖着问谢玦点儿什么,却看到两条微信弹了出来。 谢玦:醒了没 谢玦:要是醒了,告诉我好点没 谢玦:不行跟室友好好谈谈,还有别不吃饭 谁不吃饭啊!我那天只是想赶紧逃好吗!? 乔煜:刚醒 乔煜:我会跟他们提 其实顶多发个没人看得到的微博,乔煜苦笑。面对面跟三位学长室友提条件……太那么不实际了。 没想到对方马上回复了。 谢玦:那就好 谢玦:今天就讲,别敷衍我 谢玦:醒了就吃点东西,你昨天脸色太吓人了。吃点好消化的,别读个研把自己身体熬坏了 乔煜:知道了,没敷衍你 乔煜:小谢哥你工作最近忙吗? 谢玦:找我有事? 乔煜心道,什么脑回路啊! 乔煜:没事,就问问 乔煜:昨天干嘛去北街啊 谢玦半天都没回复,乔煜觉得是不是不该这么问他,毕竟乔煜也许是办私事……自己刚才脑子抽了才问他这个的吧! 他刚打算圆过去,没想到谢玦的消息弹了进来。 谢玦:去吃饭 也是,就是因为对那地方熟嘛。乔煜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刚刚在期待什么呢。 谢玦:顺便碰碰运气 乔煜:? 乔煜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他瞬间屏住呼吸。 他什么意思!? 是我想的那样吗??? 谢玦:我还有工作,先不聊了。你好好吃饭 谢玦:哦,还有跟室友谈谈,你正常休息,他们影响你你可以说 不管怎么说,乔煜觉得既然谢玦都说了,为了避免以后再碰到他被逼问,毕竟自己才体会了一把他逼人说话的作风,他就跟完成任务似的在室友们都在的情况下说了这个事。大家都是聪明人,乔煜没说别人不好,只是跟他们说自己失眠好几年了,是自己身体的锅,但因此睡得轻,希望室友们尽量也能早点睡,对皮肤好什么的。室友们也都很给面子地笑笑,表示以后尽量早睡。 这之后一周他们宿舍最后一个人上床的时间是早了那么一两个小时,但跟乔煜自诩的老年人作息还是没得比。不过也算是有进展吧。 眼看着到期中展示要到了。乔煜没怎么跟人讲过话,在分组的时候就和全班自由组合剩下的人自动抱团了。这个组的人大都跟乔煜一样,不是比较活跃的人,谁也不愿意伸头担大梁组织小组任务分配。乔煜和那些人最大的区别是,他其实有很多想法,只是比较内向而已。他怕做组长,不是他不想做事,而是他不好意思安排别人,不知道怎么催别人,别人做得不好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麻烦别人修改或重做。 他一直是一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以前本科和成桉一组的时候成桉就说过他,让他不要将把任务分配给别人这种理所应当的事情当成请求。可巧就巧在这个需要期中考核的课程恰巧是乔煜的导师李老师带,他必须做好才能改变李老师对他的坏印象。众望所推他成了组长。 老师给了他们两个周的时间去准备。乔煜把任务分配下去,并让他们提前两天发给自己,自己好做汇总。 可没想到的是,这个组的一半人,都还真的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到还剩三天的时候,一半都没收齐。乔煜在讨论组里提醒大家别忘了明天就要发给自己,却有同学说不一定来得及自己刚刚开始做。 到deadline那一天,还没收齐,乔煜只好私戳那几个没交的,人家也算客气,有的说给组长添麻烦了,请组长宽容一天,有的解释说自己训练忙完很快就交求组长先整理别人的。 直到还剩最后一天,他们才都象征性地交了。 那那那也算是我要的任务材料?乔煜看着那些组员发过来的几乎是从同一篇文章里复制粘贴点东西往那一堆砌的材料,不用想都知道是胡乱应付的,觉得自己真是无语极了,自己明明说得很清楚呀。 这种东西怎么交差?一个组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自己可是组长啊。 还是李老师的课。上次项目的事李老师就已经对自己印象不好了。 唉。乔煜想到,相当初保研的时候,李老师是点名要谢玦的。谢玦优秀,整个院里都知道。听说他大三休学,好像是家里什么事他自己一时冲动做的决定,辅导员就差找上门区劝他了。后来又放弃保研,李老师的名额空了出来,乔煜这才顶上。 所以大四保研分配确定下来后,乔煜就感觉李老师对自己不信任,估计也是因为,自己离他本来准备收的谢玦,能力差得远吧。 其实,当初大四保研结果出来不久,还发生了一件令乔煜记忆犹新的事。 乔煜保研成功,他下面一届有蛮多可能有机会保研的学弟学妹就加了他微信,想向他请教保研的经验,比如需要准备什么材料啊,注意哪些科目要刷分啊,什么比赛有综合素质加分啊什么的。乔煜觉得,虽然自己保研没有任何人可以请教,什么材料什么流程都是自己跑,但正是因为如此,他觉得别人在同样情况下,有个学长学姐指导能少走弯路,自己心里是很开心的。就像是帮助了过去的那个迷茫的自己似的。所以他不厌其烦地回答那些学弟学妹关于保研的问题,有些学弟学妹跟他当初一样成绩徘徊在保研边缘,乔煜还鼓励他们相信自己,什么都别想,大三一学年好好学习,争取把还没考试的课程分数考高点,一定有机会。 这其中,就有一个叫袁来春的师弟。 袁来春的成绩不算差,在乔煜看来,他比自己的名次要好,只要大三一学年稳住正常水平,是有很大机会保研的。袁来春请教乔煜各种事情的时候乔煜都很耐心,甚至找他要乔煜去年的实验报告,乔煜都没多想地给了。 后来才知道,袁来春几乎是只改了名字就交了上去。 还好老师也没注意这份实验报告跟上一届一个学生的区别。不过,乔煜知道袁来春这么做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袁来春有段时间几乎是天天找乔煜吐一会儿苦水,乔煜想起自己准备保研的时候也经常担心保不了,就好言好语地安慰和鼓励他。 袁来春:学长,我课怎么多啊! 乔煜:嗯,我们专业的确大三课多 袁来春:学长,我现在一边准备期末一边准备保研材料,真的好心累。 袁来春:真羡慕你 乔煜:羡慕我什么啊[哈哈]我当初也是这样的,没事,熬过来就好了[加油] 袁来春:你现在没课了,毕业后能保研,什么不用操心,真爽 乔煜心道,我的确没课了,可是跟了李老师我相当于已经提前开启研究生生活了,李老师每天给我的任务量不比准备期末考或是考研的人轻松啊。 但是乔煜转念又想,这个学弟已经这么辛苦了,也就是跑到自己这里来求安慰的,自己就不跟他说保了研也很累这种事了吧,要不然人有啥动力嘞。 乔煜:羡慕我你就更要好好学习啦,争取大四保研,到时候就能比现在准备复习考研的同学轻松很多啦 袁来春:好的[哭哭][奋斗] 乔煜根本不会想到,上面的对话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直到过几天,李老师开完组会后,单独留他下来,说:“我给你布置的文献你都看了吗?听说你说自己保研了,特别轻松,整天无所事事。” 老师的话里,听不出任何语气。 乔煜当时,是真的惊呆了。 短暂的震惊并没有让他思绪混乱,但这更主要是因为他确实每天时间都满满当当地用来学习,丝毫不轻松,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老师,您可能听说的不对。也许是有人保研无所事事,但我没有。我每天和我准备考研的室友一起早出晚归去图书馆自习,室友可以作证。我查找出来的文献已经进行了能效、地域和产业的分类……并且老师让我学的软件我也在跟着视频学,同时空间自回归分析的书我正在看,看了快一半了,都有批注,老师您可以看一下。”说完就要从包里拿那本书。 老师的语气立刻缓和下来,说:“哦这倒不用了,我就随口一说,你有认真学习最好。”然后就岔开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无论乔煜怎么后知后觉,那样的转述,也只有可能是袁来春打的小报告。这种“白眼狼”的行径,乔煜问都懒得问,他当天就把袁来春拉黑了,省得恶心自己。 那是他第一次拉黑别人。 乔煜觉得原来自己有一天也可以这么硬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只要“犯”得不是那么离谱,乔煜都是一个处事很“软”的人。袁来春这做法,太过分了。 虽然跟老师解释了,老师也应该相信了,但有这么一出,总感觉自己和李老师是有隔阂的。 这事不吐不快,太憋屈了!乔煜回寝室跑到成桉房间,垂头丧气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这唯一的好哥们。成桉也特别生气,和他一起骂了一会这个过分的学弟。末了,他叮嘱说:“我知道你好心鼓励人家。可这种好事,你恐怕以后做不得了。你遇着的一百个人里只要有一个这种恩将仇报的人,你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嘛!” 乔煜被他逗笑了,说:“这哪谈得上恩将仇报啊!这顶多是一次失败的传话游戏。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回答他们的保研的问题,只是肯定不会再说任何关于自己的话了。” 那一天寝室里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呆在只开了一盏台灯的房间里的谢玦。不过乔煜委屈巴巴地跑去跟成桉诉说悲惨经历的时候,没像平时那样刻意压低声音,因为他从自己房间过来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谢玦,只见他插着耳机刷考研资料,浑身散发着他高冷学霸人设的气息。 第6章 不打个招呼再走吗 不过乔煜倒觉得,李老师那次“试探”自己之后,好像就再没提过。虽然后来还好像很有意地关心过自己的学习进展,但大多是表扬他学习能力强,很适合做科研,负责稳重,要下一届的学生们好好向乔煜学长学习什么的。 上次师兄说他打游戏那事发生后,乔煜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当初怎么就认为李老师听了自己一番解释就相信自己保研成功后还一直坚持认真学习呢?现在想想,李老师后面对自己态度缓和,偶尔跟下一届学生夸夸自己,不过是……因为他是自己要带的研究生,所以给自己留点面子? 唉,跟人相处,真是比学习难多了! 不管怎么说,乔煜还是希望能够通过实力证明自己,证明李老师选择自己没有错,证明自己的学习能力没有拉低保研生的水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Presentation,Presentation。明天李老师一早的课就要上去讲了,这次的汇报乔煜不允许自己再出纰漏。群里清一色的“组长加油哦”、“靠你了”、“全村人的希望”,乔煜气得只想摔了手机。怎么办,能怎么办,只能自己上了。 乔煜熬夜查资料进行准备,突然,QQ对话框闪烁。 是谢玦。 他几乎都忘了自己QQ也加过谢玦。 谢玦:这么晚了,还没睡? 谢玦:哦,因为你QQ头像亮着所以这么问 谢玦:又是别人影响你?不是让你跟人家说吗? 乔煜:不是,这次真不怪人家 乔煜:明天李老师的期中展示,我们小组好多人交给我的材料太水了,就是勉勉强强在凑字数,拿那些没法汇报,我得把他们的内容重做 谢玦:别人的事,凭什么你来做,打回去让他们按要求改好 乔煜:来不及了,明天早上就要交报告和汇报了 谢玦:你这是纵容别人搭便车 谢玦:算了,知道你不会听劝。要不要我帮你做一点 乔煜心疼谢玦工作忙,赶紧说:谢谢,不用,快结束了,然后过一会把QQ调成隐身状态。 他知道那些组员完全抱着“搭便车”的心理混个学分,可是自己不行,自己是无法容忍这样的报告组成部分的。乔煜几乎是熬了一个通宵,把很多组员的部分重新做了一遍。 第二天,乔煜代表小组进行展示,虽然开始时显得有点紧张,但越讲下去越镇定从容,他准备的汇报材料逻辑清晰,阐述时详略得当,语言流畅,是当天展示要点最鲜明、效果最佳的一组。 乔煜上台的表现与往日给同学们留下的少言少语的印象完全不同,可以说是相当令人意外了。下了台,他瞟了一眼手机,讨论组里全是小组成员的彩虹屁。乔煜没有点进去看,而是直接选择了“删除聊天记录”。 李老师看样子对自己也很满意。这就好这就好,虽然辛苦,但能挽回一点是一点。 晚上,老师给他发了新的论文任务,并说他今天早上汇报展示地不错。 之后的几天,乔煜明显感觉老师提高了对他的要求,给了他很多任务,以至于乔煜不知道这种信任带来的忙碌是该哭还是该笑。不过乔煜都尽最大努力完成,老师使唤他也越来越勤。 那天,乔煜突然收到师姐的微信。师姐一般不会没事私聊他。 杜方炎:乔煜,我今天帮老师登你期中成绩出来了,偷偷告诉你,全班最高哦! 乔煜:谢谢师姐偷偷告诉我[抱拳] 杜方炎:哈哈,你的展示我也去听了,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李老师分给你们组的主题不好做,你做成那样,真不错! 乔煜:哈哈,我尽力了 杜方炎:不过,听说你们组其实都是大部分内容你一个人完成的?那些人划水,你得好好管管,别替不着调的人收拾烂摊子呀! 乔煜一惊 乔煜:师姐你听谁说的? 乔煜:我没说过这种话呀! 杜方炎:还能有谁,李老师呗 杜方炎:估计老李看你们小组材料那么完善,去抽查你们组员的了解程度了吧。他老人家经常做这种讨人嫌的事 乔煜:没有的,师姐,我们小组都有分工的,只是做出来的东西有好坏之分嘛 杜方炎:你怕别人说你打小报告啊 乔煜:不是…… 杜方炎:唉,你放心,老师说过,小组期中展示部分全组分数一致,他们只有感激你的份 杜方炎:你呀,人善被人欺知道吗,原则问题 杜方炎:不说了,我今天找你有正事 杜方炎:上次D市那个项目,何从良那个神经病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回头跟他谈谈。他这个人就那样,要求高又较真,说话情商低不顾人脸面,但真要是找他帮忙他还算靠谱。别怪我替他说好话啊,一码归一码,我对他上次的做法是很不满的,就从我看到的你做课程展示的态度和能力来看,我觉得他对你评价有失偏颇。 乔煜:嗯,我知道,我是因为一直有失眠,室友作息跟我不大一致,那会没睡好 杜方炎:soga。老师上次跟我说到这个事,说硬把你做的项目部分拆成三个人来做的话很散,单独给一个人任务量又太重。老师应该也是通过你汇报展示的事觉得误会你了,又拉不下脸跟你说。我答应老师回去跟你联系,让你把你已经写完的材料交给我看看 杜方炎:我可是给你打了保证,说你态度认真,上次那个项目部分肯定有好好准备的啊!你别给我交出来的东西不像个样子[笑哭] 乔煜:我写了写了!我稍微整理一下就能发给师姐!谢谢师姐! 杜方炎:谢啥!一个师门互相照顾! 乔煜:真的谢谢师姐相信我! 杜方炎:把材料弄好了就算报答我啦! 乔煜;OK! 乔煜好好核对了几遍过后把东西发了过去。师姐很快回复:棒啊,师弟!何从良打脸,我去找他骂架去! 乔煜:…… 乔煜:师姐别激动,交了就好,别找师兄麻烦啦 杜方炎:行行行我不去,以后有机会我好好挤兑他! 过了一会儿,乔煜就看到老师在群里把自己那个文件发出来,然后@何从良,打了三个简简单单的字:加进去。 于是乔煜今天的心情出奇的好。 他其实已经不那么怪何师兄了。何师兄虽然“以貌取人”,但也就是个为项目负责的死脑筋。他觉得自从期中展示之后,李老师对自己应该是像对师门其他人一样了。 乔煜从来都只想做个普通人。那种随便往人群里一躲就能湮没在黑暗中的人。 他从不想出众,不想惹人注意,只要普普通通的……就足够。 他倾尽一百二十分的好对待别人,就只是渴望别人对他和其他人一样,就好了。 因为整理和核对材料又花了一些时间,发给师姐过后已经很迟了,基本误了饭点,但乔煜当时没觉得饿。这个时候了,就只能去北街觅食了。他打算北街点一份最爱的双拼炕土豆,慰藉一下空虚的肠胃和欢乐的灵魂。 接过自己的那一份,热气和香味扑面而来。呼……好烫,乔煜一手抱着纸碗,一手拿着签子,扎着一个炕土豆一边吹气一边转身。发现自己面前一个高大的身影。由于他只顾着低着头吹他的炕土豆,他的视角只能看到那个人的西服下摆。哎,一般情况下,人都是很避着手里拿着吃的的人吧,怕蹭到自己身上?不过今天这个人好像不太识趣,看到自己往前走还不让开? 乔煜不得不往左边走,好绕开这个没眼力见儿的西服男。 没想到这人却绷不住笑了:“碰都碰上了,前室友小同学,不打个招呼再走吗?” 第7章 炕土豆和炸年糕 谢玦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面前只顾抱着纸碗头也不抬的小家伙。 谢玦和同事在这北街小饭店聚餐喝酒,出来一眼就看到乔煜在排炕土豆了,于是打发走了同事就站在他身后等,等他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结果人家倒好,只想着吃,就算转身,也没打算正眼瞧他。 真让人备受打击啊。谢玦想。 不过能见到还是很开心的。 面前乔煜挑着炕土豆的动作瞬时僵在半空中。 小家伙这是吃还是不吃?看着他娇羞地望望自己又望望差点成为“舌尖上的炕土豆”,可怜巴巴的模样,还真是有点儿,怎么说呢……勾人? 现在,谢玦有点尴尬地看着那个已经抵到自己唇边炕土豆。 “给你吃。”对方一边说一边配合着右手拿着戳了土豆的签子,左手捧着纸碗“贴心”地卡在自己下巴下方,谢玦来不及反应他这么突然一出,脖子微微后仰,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斜倒向后方的妖娆体态。 妈耶,幸亏老子腰是练过的。 妈耶,感情这孩子犹犹豫豫又紧张又害臊是在考虑怎么给我吃!? 那怎么说也不能说上手就上手,平时不都很喜欢先征询别人意见的吗!? 看自己没张嘴,对方有点急躁:“我没吃,签子是干净的。” 废话,从你等炕土豆开始我一直看着你啊我当然知道你没吃签子是干净的啊。 不对,咱们问题不是这个吧? 你放嘴边吹了半天炕土豆然后告诉我签子是干净的? “啊哈哈,”谢玦尽量保持镇静的温和,“你的晚饭吧,看你头都不抬怕是饿了,你先填饱自己肚子再说。” “我点的是大份,够的,”对方看自己不愿吃,执拗地举着双手,颦蹙加快了呼吸,一副“你不吃我不拿走”的视死如归状,然后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要是吃了,就不是干净的了。” 谢玦被他逗笑了,实在无奈把那颗炕土豆叼入口中,一边咀嚼着这个在冷风中早就温凉的土豆,一边笑着说:“你吃了怎么就不干净了?” 乔煜低头不理他。 谢玦突然想逗逗他,接着故意用阴阳怪气的语调问他:“那我吃了就干净了吗?” “不是,我,我怕我吃了,再让你吃你就不吃了。”乔煜小声分辩道。 你别说,小家伙气急败坏的样子还真的有点可爱呢。 “怕我嫌弃你啊?” 谢玦使坏一手拍在前室友的肩上,乔煜吃痛抽了一口气,手上的纸碗跟着抖了一下,谢玦另一只手服务周到地帮他稳住了,手心贴着手背,乔煜被突然包裹的温度刺了一下,继而假装镇定地斜了谢玦一眼:“别闹,小心撒到你衣服上。” 天冷了,好想和你握握手。 “快吃吧小老弟!你肚子叫了。” 乔煜不知此时该不该感谢这个让他一边丢脸一边有台阶下的肚子。 谢玦和他站在路边,看他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嘴角沾了油和番茄酱也浑然不觉。突然间,自诩喝了酒脑子依然很清醒的谢玦一只手却鬼使神差地凑上去,拇指轻柔而缓慢地替他抹掉了嘴角的污渍。 他的拇指与他的嘴唇只触碰了一下,就分开了。他的嘴唇好软啊,手指覆上去的时候感觉好热啊,明明风已经……这么凉了呢。 乔煜没有反应过来要躲,等他反应过来惊恐地要往后让的时候,谢玦已经收了手恢复了刚才轻松平常的神态,用略带嘲讽的口吻说:“看你跟小孩子似的,吃个土豆也能吃一嘴。” “你才……你才小孩子。” “呵”,谢玦有些得意地扬了扬拇指上的油渍,“你看,我可不嫌弃你。”一边用另一只手掏出来纸巾准备擦拭。 乔煜:“……多此一举。” 谢玦:“我乐意。” 乔煜被他说得无地自容,只好化悲愤为食欲,继续低头吃,还悄悄往后挪了小半步。 谢玦的拇指有点微微发痒,刚才,他故意拖慢速度,触到他嘴唇的时候,他感到对方浑身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他对自己,有感觉吗? 看他现在吃得那么香,自己的心痒痒的,好想再尝一口啊。 如果我…… 本科的时候,虽然两个人相视沉默的时候更多,但乔煜对自己来说就是有不一样的感觉,又可爱,又倔强,有的时候不爱理人,但大多数时候,都不拒绝自己任何要求。 恐怕是因为那时候自己的要求不会是想尝一下你嘴上的味道吧。 “行了,我不碰你了,”谢玦看他又打算往后蹭,无奈道,“你就从来不看路,再退,再退那有个沟!” 乔煜吃完了,往远处垃圾桶走去丢垃圾,等他转过身来,看谢玦在另一个摊前向他招手。 “你干嘛?”乔煜一边走向他一边问,努力不去想刚才谢玦的手轻抚自己唇边带给自己全身触电一般的感觉。 “喏,”谢玦手里两根炸年糕,他把左手的那根递给自己,“吃了你一口晚饭,不能饿着你,来,番茄味的,给。” 乔煜伸出手去接,快碰到他的手时,他突然缩了回来。谢玦以为是刚才的劲儿没缓过去,一脸鄙夷地说:“至于吗,乔煜小同学,碰都不愿意碰我了?你除了炕土豆不就好这一口吗!” 乔煜用手指指他另一只手:“我要你的那一根。” 谢玦:“……” 谢玦:“隔碗香,还说不是小孩子。” 谢玦:“吓得我以为你嫌弃我了呢。” 乔煜:“……我没有!我就是不想今晚再吃一次番茄味的!” 谢玦:“好好好没有没有没有,快吃吧,啊,你以前不是经常买吗,喜欢吃就赶紧的。” 乔煜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下去:“你又知道了?” 谢玦:“那可不是嘛,以前不总是跟成桉那个家伙混在一处头碰头吃炸年糕。” 乔煜无语:“没带上您不高兴了?” 谢玦:“哎呦可不,看你们吃馋死我了。哎你可提醒我了,你等着啊,我拍个照片给成桉发过去。” 乔煜心想成桉跟您很熟吗? 等谢玦得意地收起手机,乔煜才想到,这,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完了,自己的脑回路已经被谢玦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绕进去了。 谢玦看乔煜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盯着自己行云流水般的一连套动作,默默地说:“再跟你说个事,别生气啊,刚刚我点的咱俩的年糕,味道是一样的……” 第8章 我喜欢被你麻烦 吃完年糕,谢玦还有点赖着不走的意思,乔煜推推他:“小谢哥,你再不走,你是打算在北街睡一宿吗?” “哼,睡一宿就睡一宿,大男人的,又不怕。” 乔煜被他这种无赖气质气笑了:“是是是,那你睡吧,可别指望我陪你。” 我的脸好热啊,都要烧起来了,我是不是真的喝多了,谢玦想,而面前这个没良心的小家伙笑起来,好清凉啊。 “你个小没良心的,”谢玦捏起他的下巴,像品鉴珍宝一样盯了几秒,“歪,怎么说也是请你吃了炸年糕的人了哎。这可是粮食啊喂,咱们这可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乔煜无语,也懒得跟酒鬼讲道理:“那我也给你吃炕土豆了,命还了,要是嫌吃得少赖你自己,反正咱们扯平了。” 谢玦聚餐时的酒意这时才真的上来了,他把手肘搭在乔煜肩头,另一只手箍到他的后脑,迫使乔煜的脸靠近自己。谢玦借着微醺的醉意哈哈大笑:“跟我这么精打细算啊,小家伙,你对别人怎么狠不下心计较啊,你要能把这时候的心眼分一点放别人身上,也不劳我为你说理了。” 离得那么近,谢玦仰面带着甜腻酒精味的鼻息均匀地喷洒在乔煜的面颊,乔煜的脸刷得一下红了。这个人呼出的气好甜,好热啊,感觉自己要在这股热气中融化了。耳后和脖颈也仿佛万千细丝搔弄,乔煜闭上双眼,任痒痒麻麻的感觉顺着脊背肆意爬到腰肢,滑过腹部,再往下埋入腿根。 眼睛闭上似乎有助思维运转,乔煜这才下意识地听出不对:“为我……说理?” “是啊,”谢玦不高兴地说,“何从良欺负你你不说,一组水货坑你你不说,还有,还有你那个叫袁什么的学弟……卖了你你也憋着。委屈自己,看着我都替你憋屈。” 乔煜忙问:“你怎么知道袁来春?不是,你做了什么?” “就跑去跟李老师说啊”,谢玦满不在乎地说,“就你还不告诉我。你不知道吧,他是我本科前两年的班主任,他相信我的话,我直接去办公室找他,我也只是说了事实而已……你那天跟成桉说话,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意、有意偷听到的。” 谢玦说着说着,语气软了下来,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他真的,喝多了。 乔煜恋恋不舍地把谢玦箍着自己后颈的手拿下来,然后拍拍他:“你喝多了,我们赶紧回去,” “不,陪我,陪我走路,吃多了消消食。”谢玦绕到他身后,两条胳膊死皮赖脸地扒在他后肩。 “知道,你这样,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谢玦意识并没有完全消散,他一边缠着乔煜,一边忿忿地说:“何从良欺负你,你还替他瞒着,亏我在那一届认识的人多,费了半天劲知道是他。我要还在学校,有人敢这么欺负我的人,看我不收拾得他妈都认不得。” 我……的人? 乔煜呼吸急促,可是趴在他后肩上的人还没消停,继续说,“总之,你不去说我去说呗。李老师相信我的话,我说你的情况也都是实话,”然后他站到他面前,认真地捧着乔煜的脸仔细端详,“别人欺负你,你委屈,我就心疼。以后,别让我再心疼了,好吗?” 原来,原来一直是小谢哥…… 小谢哥,以前就对自己这么这么好了吗? 乔煜不知说什么是好,望着躺在床上熟睡的谢玦出神。谢玦租的这个房子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乔煜替他盖好被子,出了卧室,转到沙发上躺着。他应该回宿舍,可他今天偏就不想回了。他努力给自己洗脑今天太晚了锁门了回去没法进门所以迫不得已留宿。 谢玦替自己委屈,乔煜感到很心疼。 本科时,乔煜只是觉得他对自己会比别人多说几句话,但也没多多少,今晚这样是个意外,要谢玦醒了酒,估计会觉得自己失态了吧。 想到这,乔煜倒自己提醒了自己,明天,明天谢玦醒了,怎么面对对方呢? 他会不会,忘了自己说的那些话呢? 他还……还能跟自己像今天晚上这么亲近吗? 乔煜舍不得。 舍不得谢玦对自己的好,他太怕失去这份温存了。 乔煜不知道,谢玦这个人的脑子虽然会出现八老爷不做主酒老爷当家的状态,可是他这个人还有一项神技,叫酒醒不忘事。 顾名思义。第二天五点多,谢玦一醒来,头疼欲裂,也完全没忘昨晚一点事。 坏了,昨晚又勾肩搭背又捏脸又调戏的。关键还把自己上李老师那告状的事给卖了。 谢玦一拍脑袋,而后感应到疼,很好,现在没做梦。 那怎么办? 这个小傻子,特别在意别人的感受,我说的那些话一定给他心里添堵了吧。自己做那些事,并不是想让他烦心的啊! 不行,我得跟他说清楚! 谢玦从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着急过,他飞速穿好衣服,抓上外套打算去乔煜宿舍楼下等。可他刚到客厅,就看到乔煜那张干净的睡颜。 只见乔煜蜷缩着,像只困极了的小兔子,大半张脸埋在布艺沙发的凹陷里,双手耷拉在胸前,像没什么安全感似的,浑身只浅浅地了搭个毯子,是从谢玦椅子上拿的。谢玦像做贼似的摸到沙发旁,贪婪而放肆地把他的每一寸容貌收进眼底,像一只饿极了的猫看到丰盛的全鱼宴一样,浑身充满了压抑许久的渴望。谢玦忍不住把脸凑得极近,屏住呼吸,沉浸在乔煜那平静而均匀的呼吸中。他第一次为生命的鲜活与温热动情。他强忍冲动,强迫自己后退,离开乔煜鼻息所及之处,静静地深情地凝望着他。这是平时不可多得的奢侈时光——目光所及,眉毛,眼睛,鼻子,嘴,脖子,喉结,胳膊,手指……谢玦对这清晨慵懒而惬意的画面毫无抵抗力,不由得在心中感叹道,他的身体,真漂亮。 谢玦恍惚间舔了舔自己的拇指,昨天擦过他的唇角后就沾了他的味道,仿佛很好吃的样子。谢玦努力想摆脱内心燥热而急迫的渴求。 他不想吓着乔煜。 他心疼他。 他想让他过着舒适。 想保护他。 想他高兴。 想他……喜欢自己。 就像自己喜欢他那么喜欢。 谢玦等自己稍微冷却下来,回过神,轻手轻脚地进卧室拿了自己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想把被子搭在他身上。可被子在碰到乔煜身体的那一刹那,乔煜立刻睁眼了。 谢玦不好意思地看着乔煜朦胧的睡眼。 他知道乔煜睡眠差,但不知道是这么差。 “不好意思,你继续睡,我怕你冷……要不你去床上睡吧我睡好了反正。” 乔煜一副睡眼惺忪的神态,迎面见到的是谢玦惊慌失措地语无伦次。 乔煜一边从沙发上坐起来一边揉着软沙发弄得不舒服的腰说:“没事,我醒了,就睡不着了。我和你一起起来吧,还要回学校呢。” 谢玦一听他要走,更加着急了:“这么早回去宿舍还没开门呢。你快去房里睡会。昨晚不好意思啊,让你没睡好。哎你睡不着多躺会也是好的啊。” 乔煜眯着眼睛,不知是太困还是怎么,只一动不动坐着,就没有回话。 “乔煜……”谢玦又开口,“昨晚,谢谢你啊。” “嗯。”乔煜微闭双眼,几乎是一声闷哼。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你先说。”乔煜说。 谢玦并不想这么快回到昨晚的失言上,可他怕再耽误乔煜就跑了。他不想再像本科毕业那样再失去一次机会。既然妥协了一次后上天又给了自己一个回到B市、回到这个叫乔煜的人面前的机会,他不想再放过了。 “昨晚我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谢玦认真地说,“你明白的,我做那些是心甘情愿的,你不必有负担。” “有什么事要是占理的,要学会自己争取。当然,真的争取不来,记得找人帮忙,比如……我就是个不错的求助对象。” “我希望能帮你的忙。” “我就在这里,你知道的,乔煜,别怕给我添麻烦。” “我喜欢被你麻烦。” “乔煜,我……” “小谢哥。”乔煜慌张地打断了他。 第9章 心墙 乔煜怕再不打断他他会听到什么。他怕了。 他怕谢玦给他表白,他喜欢他,可他更怕以后失去他。 他当然想和他在一起啊,做梦都想。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同时有这样无厘头的不安全感。 两个男生,真的可以走很远吗。在现实面前这样的关系明明显得格外脆弱啊。妈妈可以抛弃了自己,小时候大院里的孩子可以看不起自己,长大了可以接受没什么人主动亲近自己。谢玦这么好,如果,如果和他在一起,要是以后他离开自己,自己恐怕真的会疯掉的。 那不如就保持现在这样。 乔煜很享受这种温存,哪怕更进一步的关系让他心之所向,他也不希望为了那微弱的风险丧失现在的温暖。 哪怕现在的温暖只有一点点,但是一点点,攒着用,能用好久好久的。 反正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装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时。 “小谢哥,”乔煜清了清嗓子,艰难地开口,“过去的事,谢谢你。我,我以后有事,需要帮忙,一定会找你的。谢谢小谢哥,你,真的很好。” 装多了,好像有些特质就会陷入骨髓,成为那个所谓的真实的自己的一部分。 谢玦是个聪明人,马上顺着他的话说:“那一言为定了,乔煜,以后要帮忙你随时能找到我。让你烦心了,答应我别因为我烦心好吗?” 乔煜绷紧了自己毫无表情的脸,轻描淡写地说;“嗯,那我回去了,小谢哥别送了吧,你马上上班呢。” “太早了……” “等我走回去时间差不多了。你忙吧,真的别送,小谢哥。” “等等,”谢玦跟着他走到门口,晃了晃他的胳膊“那,别因为我说的这些话就不理我了,好吗?” 乔煜张了张嘴,愣了一会儿,僵硬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一点一点剥离开来,才点点头说:“好。” 谢玦蹲在门口,盯着空无一人的楼道盯了一个多小时,才缓过神来收拾上班。 他心里很空,胃里一阵阵痉挛,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 同事大丽看他这副模样,有点担忧,“谢哥,你这昨天没喝多少吧?”她打趣说,“要不是知道你没女朋友,准以为你被女朋友甩了呢!” 可不是,我才被我媳妇拒绝了呢。 哼。昨晚还送我回家给我盖被子的小媳妇,今天早上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也许是自己太心急了,没考虑乔煜的感受。 唉。也是,两年住一起都不温不火,这突然的深情,是会吓到他吧。 他还会相信自己吗? 他走得时候那么面无表情,是真的内心毫无波澜吗?明明,明明觉得他好像对自己会比别人稍微热情些。以为自己会有所不同,看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啊。 成桉,哼,偏那个成桉能跟他走这么近,两个人那么亲密,不愿跟我好愿意跟他好,想想就来气。 “阿嚏!”办公室里的成桉揉了揉鼻子,打开手机,熟练地翻出备注是“乔大宝”的微信联系人,一阵狂轰乱炸。 小桉:神!马!突!发!情!况!啊啊啊啊啊!! 小桉:乔煜你给我出来!你欠我个解释! 小桉:你什么时候跟谢玦、小谢哥,咱们的谢学霸走这么近的,啊??? 小桉:万年不说话的谢玦头一回跟我发图这么劲爆的事降临了,还是这种图? 小桉:你看看!!甩你一脸!! 小桉:[图片] 小桉;[黑人问号脸].jpg 小桉:他给我发你们俩吃炸年糕自拍几个意思啊?诱惑我看得见摸不着吗?炫耀他这破烂拍照技术吗?还是宣示主权着呢!? 乔大宝:他昨晚喝多了,别理他 小桉:呦呦哟!!!大宝你出息了哎,都能跟谢玦一起混了!你俩喝酒吃年糕什么情况啊!?我不在你身边你这么寂寞的吗连谢玦那个万年冰山脸都能凑合着在一起了?? 乔大宝:…… 乔大宝:你天天脑袋里装的尽是些什么呢? 乔大宝:他公司聚餐喝酒,跟我是碰上的,还有,我跟他清白着,别瞎说 小桉:此地无银三百两知道啥意思不 小桉:你就是现在告诉我你跟他在一起我也只会祝你们幸福,拱手相让,绝无二话! 乔煜心说我最近跟神经病犯上了?这鬼话说得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乔大宝:就这,你没别的事了?不用上班了?不是天天喊忙吗? 小桉:我的宝你咋回事这么不能开玩笑嘛…… 小桉:就是突然收到学霸发图,还是你们的“亲密”自拍,震撼到我了,我要发泄一下,慰藉脆弱的神经和寂寞的灵魂 乔大宝:就知道你寂寞了 乔大宝:寻找你的真爱去吧皮卡桉! 小桉:说起这个,记得原来本科资源学院那个学姐不? 乔大宝:你原来追的那个?汉服社的那个特别漂亮的?好像叫许楚龄对吧 小桉:好记性!哎哎哎不过我那还没追呢好吧,我那只是暗恋 乔大宝:所以说你怂啊 小桉:我那是清纯!我昨天听她闺蜜说,人家现在可好了!人家在学校就是平台签约作者,现在作品都有签实体出版和影视改编了! 小桉:才女啊是不是!你说说我眼光是不是特别好! 乔大宝:眼光好人家又不喜欢你,人家有男朋友没 小桉:我跟她闺蜜现在是同事,虽然不是同部门,我打听了,她还没有,我会想办法让她闺蜜帮我。总之我第一次觉得离追到女神机会更进一步了! 乔煜叹了口气,离得近就有用吗?自己这边的事还是一团乱麻。不过,正因如此,他更希望能在成桉身上看到好事发生。 乔大宝:你要考虑好她的一切可能反应应该怎么办 小桉:嗯,我反正偶尔也跟她聊嘛,原来我是她隔壁社团,也算熟 小桉:我觉得她对我是有感觉的 乔大宝:在一起了别忘了请吃饭 小桉:虽然八字没一撇,但是放心,咱们本科谁脱单谁请客的约定不作废! 乔大宝:成,你加油 乔煜放下手机,苦笑了一下。自己这边不知道还能不能做朋友,成桉追学姐的事做得倒是热火朝天。他退出和成桉的对话框,才看到谢玦的留言。 谢玦:到寝室困的话先睡会吧。醒了记得吃早饭,对胃好 谢玦:我说的话一直算数, 谢玦:乔煜,咱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别不理我,好吧 乔煜没有回字,锁屏,狠狠地闭紧双眼。 从小的经历让他珍惜每一份来之不易的好,同时,在自己的认知里也养成了不能接受别人对自己太好的习惯。那些接受了的,一定是自己先付出了认为等价、甚至更多的好,才能理所当然地享用。比如成桉,乔煜认为他跟自己就是互相的,成桉会毫不客气地请他帮忙早操点到,会“厚颜无耻”地过来蹭零食蹭作业,所以他接受成桉的照顾,会有些理直气壮。可谢玦的好,那么快,那么直接,那么心甘情愿,乔煜觉得一下子拿很多,不能心安。 他熟悉了那种封闭的、小的舒适圈,习惯给自己的生存范围扣上枷锁,这会给自己的心灵和认知带来安全感。谢玦的到来和他这些不求回报的好仿佛试图把他拽出这个让他熟悉的舒适圈的包裹,反而让他抵触和抗拒。 可是,舒适圈外的美好又那么诱人,让自己心痒痒的。内心两个声音在不停挣扎,可最终结果还是从小熟悉的安全范围战胜了圈子外面诱人的美好。乔煜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继而给自己的内心安上了更厚的铜墙铁壁,把自己保护在冰冷的空寂之中,让自己显得更加坚不可摧。 第10章 吊水 接下来的日子好像又回到了所谓的“正常”,乔煜忙着李老师的各种论文、课题、项目,还要顾及自己的课业、实验和论文。那之后谢玦没有再发消息。 乔煜有点想他。 可是,是自己决定打断他说下去的。 天越来越冷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在北街,他的手心握住自己的手背,那份包裹住的温暖仿佛还是唾手可得,那股暖意像融化了的糖稀顺着血液从心田涌向四肢,那种温热和甘甜让他记忆犹新。 天越来越冷了,好想再握一握你的手。 然后,睡眠不足加课业繁重加心力交瘁的乔煜同志光荣地发烧了。 乔煜只好拿上病例和校园卡去校医院。 医生乔煜开了吊瓶,让他去划价准备吊水。乔煜排了很久的队,刷卡时才发现,自己的校园卡被冻结了。 以前本科时成桉就跟自己吐槽过,说校园卡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被冻结,还要跑一卡通中心解冻,谁知道这次叫自己遇上了。 身上没钱,全在饭卡,乔煜感慨不留实体货币果真不是一个好习惯。然鹅这个时候再去南区一卡通中心办解冻回来校医院一定下班了,情急之下,只能求助他人。 天知道为什么今天是周五,成桉周五下午是例会,没看到消息。 这不怪我这不怪我这不怪我。 乔煜默念三遍后,点开了谢玦的头像。 半小时后,谢玦出现在医院。 谢玦一见到挂着吊瓶的乔煜就火急火燎地问:“你烧多少度?怎么就发烧呢?是不是穿少了?”然后上下打量着乔煜明显穿得比自己厚得多的外套,缓缓地说:“你连吃饭钱都没了?” 乔煜心说你想让我回答哪一个…… 因为刚才乔煜打开手机,给谢玦发的是:内个,小谢哥,你说可以求助的,我校园卡被冻结了,你给我转3块钱吧 至于为什么是3块钱呢,得益于优质的大学生医保政策,学生在校医院就医只要付一成。 可谢玦一碰上乔煜的事情脑子就短路了,自动把连3块钱都要开口求助于自己的乔煜与“身无分文”、“孤苦伶仃”画上了等号。 乔煜望着风尘仆仆的谢玦,没什么力气地问:“你现在不应该在上班吗?” 谢玦:“请假了。” 乔煜:“我就吊个水而已……” 谢玦气呼呼地打断他:“想赶我走是吧?你就知道赶我走!也不看看你烧成什么样了,脸都烧红了!我走了你倒了都没人扶你!” 乔煜心说你当咱们校医院护士姐姐们都是吃白饭的吗。但是他懒得开口争论,自己发烧已经明显让谢玦很不高兴了。 不过谢玦的注意力很快被乔煜扎着针的手吸引了。乔煜的手本来就苍白,针扎进去后血管显得支楞分明,整个手背更是毫无血色,修长的手指因为手背有针,很不自然地僵在一个微曲的弧度上。谢玦格外谨慎地避开输液管,碰了下他的手指,“呲”了一声:“这么冰。”然后他小心地把乔煜的冰凉的输液的手挪开,把自己的手垫在扶手上,这才又轻轻地把乔煜的手重新放上来,成了一个手心相对的姿势。 乔煜默许了他的做法。两个人静静地感受对方手心的温度,无言地坐了会儿,这时,医生进来,看看乔煜又看看他身边的谢玦,继而对谢玦说:“你是他同学是吧?他烧过39度了,你过来帮他拿点其他药。” 乔煜看着谢玦离开了输液大厅。 几分钟后,谢玦拿着一盒药回来,一边把自己的手重新垫在乔煜的手下方,一边毫不避讳地晃着另一只手上的药盒子说:“这是医生给你开的塞肛'门的药。” 乔煜:“……” 乔煜庆幸自己由于高烧害羞脸红已然看不出。 谢玦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本来开的是内服的Q药。但我记得你本科那次发烧好像说过你对Q药反应大,我划价时发现不对,就找医生换成外用的药了。” 我谢谢您啊。 不过,他怎么还能记得那些事儿。 他没说的,关于自己的事,到底有多少啊。 谢玦继续:“这个药直肠给药,要是吊水温度还退不下来的话不能再用抗生素,但这个还是可以用的,降温快。” “嗯,谢了。”乔煜低下头。 “呸,”谢玦像是发现自己的话里有什么不对似的,突然毫无逻辑地说,“肯定能退得下来。” 乔煜心里突然就软了下来。 可是这种放松没有多久,下一秒,他就看到谢玦的手伸到自己领口下方,不由分说就开始解他外套的扣子。 乔煜瞪大了眼睛抬起头,发现谢玦的注意力全在手上的事,没发现自己惊恐的眼神。 “小谢哥你……” 谢玦抬起头与他对视了半秒,继而又低下头解他的下一颗纽扣,恨铁不成钢地说:“烧成这样还捂这么严实,退烧要散热知不知道!” “哦……”乔煜不好意思地嘟了嘟嘴。 “你这人,真让人不放心,”谢玦说,“你明天还这个时间来吊水吧?我陪你。” “小谢哥……” “我休息。” “那,谢谢小谢哥。” “跟我少说两句谢谢吧,可折煞我了。”谢玦没好气地答到。 乔煜被他逗笑了。 “总算看到你笑了,”谢玦摸摸他滚烫的额头,有点心疼地说,“你看你,本来就瘦,这一烧,人更瘦了。” 乔煜白了他一眼:“哪能这么快。” “哦对了,”谢玦像想到什么似的掏出手机还是划拉,“明后天周末,你卡还是解冻不了。” 接着,乔煜就看到微信转账200元。 “啊,小谢哥不用给这么多。”乔煜一本正经地说。 “借你的,又没说不用还,”不过,只见谢玦眼睛一眨,露出狡黠的微笑,用不怀好意的语调说,“不然,难道你不想我借你钱,你是想我过来带你吃饭?” 乔煜;“……” 谢玦笑眯眯地说:“也不是不行哦。” 乔煜艰难地说:“……不用了,我借。” 趁换了第二瓶水的空当,谢玦去打包了份甜粥回来,不由分说地要喂他。乔煜实在受不了这人在输液大厅众目睽睽之下毫无自知之明,劈手夺过勺子,忿忿地说:“我又不是手断了。” 谢玦坏笑:“难为情?照顾伤病员,行善积德,分内之事。” 乔煜忍无可忍地把第一勺子粥塞进谢玦嘴里,烫得他直叫唤。 谢玦叫唤完,心里还挺高兴。 虽然媳妇没喂成,但是自己被媳妇喂了。 他捧着粥碗在乔煜胸前,看着乔煜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吃,吃那么细致那么慢,突然心痒难耐。他吃得那么香,把自己都看馋了。于是,谢玦开始跟乔煜打商量:“乔煜,我也饿了,让我再吃一口呗。” 乔煜抬起眼皮,一副懒得搭理你的表情,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不给。” 谢玦:“……” 谢玦:“你怎么这么小气啊!白疼你了。” 见乔煜不理他,还是专心致志吃自己的,谢玦继续跟他磨:“我不多吃,就再吃你一口嘛,就一口,就一口,好不好嘛。”说完还用暂时空着的另一只手蹭蹭他的袖子,手指比划一个“一”在他面前晃悠。 “不好,”乔煜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谢玦委屈巴巴的眼神,无奈地补充道,“不是不给你吃,我发烧,我怕传染给你了。” 生病了还是替自己着想,果然这人就是这么可爱啊。 乔煜看他瞅着自己吃粥眼馋的的样子还真怪可怜的,嗔笑道:“怪谁?谁让你买粥的时候不知道给自己也打包一份?” 谢玦不屑地说:“那不是赶着回来怕你急嘛。再说了,清汤寡水,有啥好打包的。” 乔煜扑哧一笑:“那我这碗就香了?” 谢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眼皮垂了下来:“那是你把我看香了。” 第11章 糖 吊完水,乔煜执意陪谢玦去吃饭。乔煜说反正不远,还说自己吊完水也没那么难受了,谢玦也就没有拒绝,并且当着乔煜的面点了乔煜一堆医嘱里不能吃的吃食,在乔煜面前炫耀似的吃完了。 幼稚,这人不知道高烧的人嗅觉很差而且根本没胃口吗?你这时候炫耀有用吗!? 吃完后,乔煜打算回去,谢玦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声音小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你晚上,住我那里吧,好不好?” 乔煜愣住了。 谢玦继续说;“你在寝室,那样的寝室,我不放心。你每次一烧就高,以前有成桉,我也能,也能看到你,现在,我看不到,我会一直提心吊胆。” 谢玦的话似乎是故意戳他的痛处似的,他知道自己不忍心别人替自己担忧不安。 最终,晕晕乎乎的,乔煜和谢玦一起回到了谢玦家。 谢玦一进门就打发乔煜去洗澡,乔煜几乎是这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被拐到这里,他刚想说自己没衣服,谢玦从柜子里抓出干净的睡衣塞到他手里:“你穿我的。” 乔煜躺在床上。虽然吊了水,但他夜里一贯烧得高。他依稀记得,小时候都是奶奶一边给他拿酒精擦身一边哄他吃下苦苦的药。也许是生病的经历都不太美好,乔煜对自己这些事记忆都很模糊,只知道每次自己都孤孤单单地躺着,奶奶会偶尔过来摸摸他的头。他为了不让爷爷奶奶操心……烧得难受也从来不哭不闹,假装睡得很安稳。 可他现在,穿着谢玦干净的睡衣,躺在谢玦的床上,盖着谢玦的被子。 嗯,柠檬味,他悄悄嗅了嗅领口。真好闻。 待会儿,谢玦睡哪呢?自己才跟他从上次那种不尴不尬的境地恢复到好像又混得很熟的样子,要是他要睡床上,和我一起,我怎么打发他呢?让他睡沙发?不好吧,哪有赶主人去沙发睡觉的。我去睡沙发?呵,谢玦会说我是病号,肯定不会同意的。 乔煜烧得有点头疼。 恍惚间,他感觉浴室的水声停了。 他想探起身子,还没借力就被按了下去。“躺好,”谢玦说,“我给你倒点水喝。” 过了会,谢玦端着冲了半天总算冲凉一点的水进来。乔煜刚打算坐起来,谢玦指了指杯沿露出的吸管,说:“你坐起来累,可以躺着喝。” 乔煜心说我又不是破腹产结束坐不起来我至于这么娇弱吗!? 他挣扎着坐起来,把吸管拎出来然后抱着杯子喝完了。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谢玦看着他逞强的样子不禁憋着笑说,“你喝水的声音像水牛。” 乔煜:“……” 亏我刚才还想他会体贴病号呢,有这么心疼病号的吗? 我又不是淑女还要学什么贤良淑德喝水没声儿吗!? 乔煜:“没有。” 谢玦哈哈大笑:“那以后就有了。” 乔煜白了他一眼:“嫌我喝水不够文雅吗?” 谢玦坏笑着模仿道:“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乔煜头更疼了,把杯子塞给谢玦就又躺下了,还特意翻了个身背对谢玦。 谢玦放下杯子,蹲到床边,轻轻地说:“我晚上睡沙发。” 乔煜装睡的眼睛立刻睁开了,不过谢玦看不到。 谢玦认真地说:“你要是觉得我在你旁边不舒服不自在,我现在就过去,夜里会来看看你情况,你好好休息。” 不知怎么着,憋了一肚子“应对方案”的乔煜,听了这话反而有点失望。 跟我想的剧本不太一样啊!怎么这个时候就开始装君子扮暖男了呢? 不过,乔煜并没有“失望”太久,他很快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息突然扑到自己的脑后。谢玦应该是把脸贴到了他的枕头上,凑得那么近,闹得自己后脑勺痒痒的。与此同时,他伸出手绕到前面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你还在烧呢,你要是同意,我在这看着你,等你睡着再走。” 乔煜静静地闭着眼躺着。 “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啊。” 说着,谢玦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下一秒,乔煜猛地翻过身,几乎是贴着谢玦的脸大声喊道:“谢玦你是不是疯了啊!” 谢玦钻进被子的一瞬间,乔煜就明白,这个人刚刚洗的是冷水澡,他浑身冰凉,虽然对发烧的人来说,贴着的确十分舒服。 十二月末的大冷天啊! 谢玦像做坏事得逞的小学生一样得意地笑了,摸了摸乔煜通红的脸说:“反正洗都洗过了,你说怎么办吧,不用白不用喽。” 乔煜对刚才脱口而出就已经后悔了,他知道不该这么说他,可嘴就是比脑子走得快一个八拍。 谢玦看他有点后悔的样子,赶紧说;“我身体好,你放心。发烧的人需要降温,这可是个好办法。” 好办法你个头啊!谢玦你是白痴吗! 乔煜刚才翻过身来就离自己很近,谢玦说完这话,趁乔煜心中有愧,顺势伸出胳膊,把人搂在怀里“降温”。 他们的身体贴在一起,他覆着他热辣辣的体温,他蹭着他冰凉的皮肤,贪婪地吸收着对方传来的最舒服的温度,和最本原的情愫。 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平稳、绵长,应该是睡着了。吸取上次的教训,谢玦不敢发出动静,所以没有开口问乔煜有没有睡着,只是静静地闭上眼睛祈求时间定格在这一瞬,祈求失败后他睁开眼睛,不舍地看看他的睡颜,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松开手决定离开床。 他自己保证的,等他睡着就走。 他不想让他不舒服。 他想什么事都依着他。 突然,他的胳膊被拽住了。躺着的小病号虽然眼睛还是闭着,却开口说;“小谢哥,别走了,今晚睡床吧。” 说完还乖乖地往里挪了挪,给他腾了大一点的位置。 谢玦觉得自己的心跳霎时震得自己耳朵疼。 他迅速躺回原位,把烫乎乎的小病号重新揽进怀里。 乔煜没有拒绝,就依他摆布。 不过谢玦还是没忍住,试探似的问道:“你是不是烧得有点迷糊啊等会咱们量个体温啊。” 乔煜睁开眼无情地看了他一秒,继而闭上眼说:“本来天就冷,你还洗凉水澡,再去沙发上睡,一个不注意也生病,你可不得赖上我了。” 谢玦听乔煜这么关心自己,他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乔煜的鼻子,咧开嘴笑了:“这你可说对了,我要是生病,可得好好赖上你。” 乔煜闭着眼睛继续说:“所以我可求求您老人家可得给我好好的,千万别生病。” “还有,”乔煜睁开眼,没什么力气地说,“你再这么瞎整不要命你信不信我再也不理你了。” 乔煜这种小学生赌气似的话在谢玦这里仿佛真的掷地有声,他连忙说:“这不是看你烧得高我害怕吗?哪有人像你,一烧就39度多,怪吓人的。” “哦?”乔煜仿佛抓住了重点,幽幽地说,“所以我理不理你你不稀罕?” “稀罕稀罕稀罕,”谢玦生怕他误会似的赶紧回答,还用自己的爪子不轻不重地在乔煜的背上挠了三下,“理我吧理我吧,我特别稀罕你理我。”他特意强调了“特别”二字。 看乔煜没反应,谢玦又忍不住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话说得像个吃醋的小媳妇?” 乔煜狠狠掐了一下他腰上的肉,痛得谢玦“嗷”了一声;“那你就是个妻管严。” 谢玦一边“咝溜”着吁气一边说;“果然严!腰不能乱掐!” 乔煜出了气才发觉自己吃亏了,讽刺道:“没事,身体好的人腰也不错,不差这一下子。” 说完两个人都笑出了声。 凑得这么近,只要一开口,温热的气息就会扑在彼此的脸上,但他们谁也没有舍得避开对方的温热。 “睡吧,”谢玦轻轻拍拍怀里人的背,“睡一觉就退了,睡一觉就不难受了。” 以往小时候生病,他都会把生病时的难受和不舒服埋在心底,不让别人为自己操心。可这次,不知怎么的,他好想也心疼心疼自己。 他小声地说;“我难受。小谢哥,要是明天还没好怎么办啊。” 他感觉谢玦的手蹭了蹭他的额头,顺了顺他的头发,在他耳边说;“那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 接着,他感到谢玦把自己搂得更紧,一字一顿地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哥哥抱抱,难受走掉。” 这是什么鬼咒语啊! 不过,好像真的是咒语,乔煜听了这话,很快睡着了。 半夜,乔煜感到谢玦按着自己的胳膊,塞了一根体温计。他刚稍稍动了一下,谢玦马上说:“你不用出力,我给你按着,你只管继续睡就行。” 被人照顾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啊。 5分钟后,谢玦取出体温计,说:“不错,38度3,不用用那个塞肛’门的药降温了。” 乔煜心中忿忿道,这茬怎的还没过啊! 给他这量体温这么一折腾,乔煜清醒了不少,谢玦趁机把杯子递给他说:“发烧就得多喝水,排毒退烧。”乔煜这回乖乖的直接躺着叼着吸管把水喝了。他把脸别开示意谢玦可以拿走,谢玦看了一眼被子,用商量的口吻软绵绵地说:“宝贝啊我总共才倒多少水啊你还留底?乖,喝完咱们再睡,好不好?” 他这语气,真把我当小孩子哄啊。 才不是哄小孩子,是哄我未过门的小媳妇儿。 乔煜没办法,只好把没什么味道的水喝完。 嗯,小媳妇虽然有生病发火脾气不好,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很好哄的。 谢玦放下杯子,回到床上,重新搂住乔煜。其实他现在身上已经不凉了,但乔煜很顺从地依偎着他。谢玦用鼻子拱了拱乔煜的额头,轻声地说:“对不住啊,家里没糖了,水没味道,明天就去买,明天就好了。” 你不知道,乔煜在心里默默地说,你是全世界最甜的糖。 第12章 男朋友 因为生病,乔煜第二天醒的很迟。醒来的时候因为退烧,浑身都出着汗。搂着自己的人因为在自己睡得迷糊的夜里时不时醒来给自己量体温,折腾了一宿现在还睡得熟。这人的脸与自己贴的那么近,稍微往前应该就能挨到他的鼻尖;眼睛闭着,眼窝因为疲惫而有点青肿,皮肤好像经历了这一夜也失去了平日让人钦慕的光泽。他的睫毛好密啊,合在眼脸上,随着呼吸微微颤抖。乔煜好想伸手戳一戳他的睫毛。然而,眼下,乔煜最紧急的可不是这个。由于退烧发汗,乔煜觉得自己浑身都黏黏的,似乎还有一种……馊了的味道。现在可是穿着谢玦的睡衣呀,还离谢玦这么近,依谢玦本科那洁癖德行,准得把自己好好收拾一顿扔出去。 不过,乔煜转念又想,既然谢玦能忍受别人穿自己的睡衣,也许他高冷洁癖的德行已经有所改观了呢? 不过还是觉得自己现在汗涔涔地躺在谢玦怀里怪不合适的,就算谢玦不嫌弃自己,自己也还是要面子的哈。 想到这儿,乔煜拱了拱肩头,想要从这个熟睡的人的怀抱里脱身。 然而还没等他开始挣扎,只听一声清早还没开嗓的声音哼哼唧唧地钻进了他的耳朵:“别动别动,接着睡。” 谢玦太困了,眼睛都睁不开,可他一感到怀里的人试图挣脱,想都不想就立刻把他搂得更加紧。 乔煜皱了皱眉,继续试图掰开他的胳膊:“我出汗了,抱着我你不舒服。” “我——舒——服——”丝毫没有松手意思的人蛮不讲理地应和道。 这话真像置气的小学生。 对不起,乔煜想,这么想简直是对小学生的极大侮辱,现在的小学生情商高智商高,比起谢玦那可理智很多。 “你松手,”乔煜受他的怀抱胁迫,很难动弹,只好用力蠕动,“这样把你也汗湿了你才高兴吗!” “嗯……高兴,”谢玦口中含混着,手上力气丝毫没松,声音却越说越没底气,“让我再抱一会儿吧,以后,以后万一你不给,我就抱不到了。” 乔煜顿时噎住了。 他搂了自己一晚上,放昨夜之前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还为了给自己降温洗了冷水澡。 他半夜几次三番起来焦急地给自己喂水量温度。 他还说,他还说哥哥抱抱,难受走掉。 好像,自己这会儿是不难受了哈。 还挺……幸福的。 乔煜不再挣扎了,乖乖地依偎在谢玦温暖的胸膛。 “干嘛说得这么肉麻啊。”乔煜用哑哑的嗓子说道。 “因为喜欢你啊,”谢玦睁开眼,看向近在咫尺的乔煜,眼里道不尽的温柔,“一直就喜欢你了,一直没敢让你知道,怕你不高兴,怕你有负担。” 乔煜垂下眼帘,哼了一声,说:“那现在就不怕了?你是不是要是真的签在C城,就不打算回来了?” 谢玦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说道:“毕业分开我就后悔了,以后,甜言蜜语都说给你听。” 乔煜掂量了一下谢玦这个高冷男神的情话水平,一时无语:“就你?你那是田沿密雨吧呵呵呵!!?”说罢,还费力地腾出一只手,在他胸口划拉出“田沿密雨”四个字的笔画。 谢玦扒拉下在他前胸挠得他全身发软的爪子,声音温柔里还透着一股蛮不讲理的劲儿:“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认定你了。” 乔煜故意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说:“你以前可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啊!?” 谢玦握紧了刚才那只乱动的手,无比真诚地说:“那你可瞧好了,以后会有更多惊喜。”说完,他低下头,凑过去飞速地在乔煜那只手上印下一个吻。 “你……”乔煜明显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内心的血液翻腾着涌向每一寸皮肤,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背顺着敏感的神经刹那席卷全身。 “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我真的真的好爱你啊。” “我不会爱上别人的,因为我只想一辈子一直对你好,想跟你好一辈子。我受不了从别人的朋友圈里找你的日子了,你的一切我都想直接知道。” 好吧,低估他情话的水平了,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 不过……怎么就是这么动听呢? “好不好啊好不好啊,”见乔煜只看着他不开口,谢玦又着急又委屈地晃了晃他的肩膀,“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会给你。我就只想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嗯……”乔煜缓缓地说,“我想做什么你都答应?” 谢玦急忙点头:“嗯!” “那……”乔煜若有所思地说,“我现在想你松手别抱我了——我都汗透了。” “你答应我别的,我就松手。”谢玦一脸耍无赖的样子。 “别的?” “男朋友,一辈子在一起。” “你知不知道不要动不动开口说一辈子,很毒奶知道吗?” “就想要一辈子!你要不喜欢一辈子,那就两辈子,三辈子……多少辈子都无所谓!” …… 果然这人嘴里只能说出来“田沿密雨”啊。 “到底答不答应嘛……”谢玦的声音期待地有点委屈,他不知道希望会不会落空,可他就是想让眼前人知道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曾掩藏在心底的对他的那么多那么热切的渴望。 “嗯。”乔煜闭上眼睛。 “你答应了?” “嗯。” “说你答应了,说啊,哎呀快说啊。”谢玦不依不饶地揪着乔煜的衣服催促道。 “答——应——了——”乔煜学着他拖长音,憋着笑说,“你就对我这么不放心?” “就想听你亲口说,图个心安。” 乔煜一脸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看他:“小谢哥,原来你就这么没安全感?” “嗯,其他事都有,”谢玦若有所思地说,“只有你的事没有,好像一松手你就会跑掉——像上次那样离开我。” “唔……”乔煜哼了一声,“不会。” “什么不会?”乍一听到否定词让谢玦一惊。 “我说,不会离开你了。既然说出来能让你心安,那我要说,对我,你要有十二分的把握,因为我也特别喜欢你呀。” “真的?”谢玦的眼睛激动地发亮,摇着乔煜的肩膀,“你喜欢我?你也喜欢我?你真的也喜欢我?” “不然你觉得我会答应做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的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烫嘴,乔煜说完感到有点害臊,立刻要翻过身去,谢玦不肯,凑过去要亲他。乔煜躲了很久,还是让谢玦亲到了眼睛、鼻子、额头和脸颊。 “哎呀你这个人,”乔煜嗤笑道,“我还发着烧呢。” “我亲我自己男朋友怎么了?” “没怎么,”乔煜已经翻了身,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关闭飞行模式,“我看看有什么微信要回复。” 昨天吊水乔煜是先给成桉发消息借那三块钱的,当时成桉在开会没回复他才借到谢玦头上,后来到谢玦租屋这边后乔煜也没顾得上看手机的事了。一打开,果然,成桉嘘寒问暖的信息劈里啪啦地涌进来。 “又和成桉聊天?”身后的人无不吃醋地瞟了一眼,酸溜溜地说,“你怎么就跟他那么好呢?” 乔煜叹了口气;“跟你最好。” “那你告诉他你现在身边有我,昨晚住在我家,让他以后不要烦你的神了。”谢玦气呼呼地说。 乔煜没有回话,只是飞速打字,告诉谢玦昨天后来的吊水情况。 见乔煜不说话,谢玦有点慌了,连忙充满歉意地补救:“是我考虑不周,那还是别说吧,万一让他多想也不好。” 乔煜听了,心口狠狠地疼了一下。 乔煜翻回身,看着谢玦的眼睛,正经道:“多想什么?” 谢玦小心翼翼地说:“就,就多想我们的关系什么的,传出去,影响不好。” “你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乔煜皱了皱眉。 “没有!”这回谢玦回得很快,“我怕你不喜欢。” “那就得了,”乔煜把手机屏幕冲向谢玦,“我说,我们在一起了,你是我男朋友。” 第13章 我最喜欢的乔煜 谢玦终于抓住机会,飞快推开挡在眼前碍事的屏幕,用自己的嘴唇抵住对方的嘴唇,在乔煜柔软湿润的双唇间探索,磨到了一个慵懒而倦怠的亲吻。 乔煜觉得自己一瞬间置身在一片松软的夏日海滩之上,清咸温柔的海风拂面而来,任和煦的暖阳将自己团团包裹,任甜蜜的浪花在心头荡漾开来。 谢玦伸手托住乔煜的后脑加深这个半推半就的吻,他感到乔煜的手不自觉的拽住了自己的领口,睫毛蹭在自己脸颊上,感觉痒痒的。这仿佛给了他很大的暗示和鼓励,使他试探着深入,在乔煜滚烫口腔里感受每一寸的滋味和温度,把这个稀松平常的吻变成了一个缠绵的湿吻。 亲吻了许久,唇与唇才依依不舍地缓缓分开。 乔煜开始是想推开他的,但是不知怎么着,被喜欢的人嘴唇覆上来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使他整个人大脑不受控制的就想被他摆布,潜意识里根本没法拒绝。他只想闭上眼睛,享受这种温存和幸运。 “我感冒发烧,你说会不会传染给你啊。”乔煜还没从深吻中缓过来,胸口起伏,气息不稳地说。 “不会,接吻能提高免疫力,”谢玦的学霸气息一瞬间又恢复得如此浓郁,“可以交换个体内几千万细菌。” 乔煜:“……” 这人不破坏气氛会死吗!? 谢玦好像被自己的话提醒了,意犹未尽地说:“要不然我再帮你提高提高免疫力?” 乔煜:“……” 我谢谢您啊。 乔煜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想亲就直说。” 谢玦咧开嘴笑了:“被你发现了,怎么办呐。” 然后他不由分说就凑上来要继续亲他:“给不给?” 乔煜扭头:“不给!” “真不给?”谢玦眼巴巴地几乎是哀求道。 这也……太诱惑了吧!谁受得住啊啊啊! 虽然乔煜很想继续感受这种提高免疫力的新型治疗手段,但为了不把谢玦传染感冒,还是忍耐着用手捂住谢玦的嘴,说:“先欠着,等我好了,等我好了就给你,总行了吧?” 谢玦有点失落,不过转瞬间还是喜笑颜开地抹了一把乔煜刚才被自己亲红了的嘴唇:“你自己说的,我记账上了。” 他们没注意的是,旁边的手机微信对话框里已然不止是震惊三连了。 谢玦得意地看着怀里的乔煜安抚那头鬼哭狼嚎的单身狗,心想原来虐狗真的这么有乐趣,难怪朋友圈里那么多人天天秀着恩爱。不过,过了一会,他又情绪低落了起来,怎么乔煜给成桉打的备注是小桉,给自己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大名呢? 不行!这待遇也太差了! 谢玦:“你快把他备注改回原名。” 乔煜:“……” 这人连备注的醋都要吃的吗!? 乔煜故意刺激他:“用习惯了,不改。” “那把我的改了,”谢玦伸手就要抢他的手机,被乔煜灵敏地躲了,“你不改他的也行,你把我的改了。” 乔煜白了他一眼:“你想改成什么?” “老公。” 乔煜:…… 你还能更明显点吗!? “不行!”乔煜才不会让他的心思那么顺利地得逞,“新闻里说了,不要在通讯录内使用称呼类用词,以免手机丢失后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谢玦:“那男朋友……是不是也不行?” …… 这不是一样吗!? “改好了。”顺着乔煜的手,谢玦看到自己的头像对应的名字是:我最亲爱的谢玦。 “巧了。”谢玦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唯一置顶的那个人叫做:我最喜欢的乔煜。 “你什么时候改的?”乔煜用额头蹭着谢玦的下巴懒洋洋地问。 谢玦略微想了一下,很随意的地说道:“大三的时候吧。” 他感到乔煜愣了一秒,随即伸出手,加深了他们那个本来就纠缠在一起的拥抱。 下午他们一起去校医院挂水,乔煜默默拍了一张谢玦给带的热水袋图片,开开心心地在微博记录自己和“我最亲爱的谢玦”交往第一天的激动心情。那玩意是谢玦路上买的,非说乔煜昨天吊水手凉,要给他扎针的手捂着,看得旁边一个人过来吊水的小姐姐羡慕不已。乔煜看出了那个小姐姐的羡慕的眼神,心想这就羡慕了?那要是看到他昨天吊水时是怎么帮我捂手的岂不是要内牛满面,知道他昨晚是怎么抱我的……那不得哭天抢地了? 想到这,他不自觉地看了一下谢玦,却不成想谢玦一直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 “嗨,”乔煜用肩膀顶了他一下说,“干坐着着急吧?觉着无聊你就看剧看小说打游戏呗,我没事儿的,不用陪着我一样傻坐着。” “还好,不无聊,”谢玦看着他的眼睛,“我还得帮你看吊瓶呢。” “你那是看吊瓶吗?”乔煜翻出了他的招牌白眼,“总看我干嘛?” “看自己的男朋友,没犯法吧,”谢玦忍不住伸手替他捋了一下头发,“我男朋友这么好看,不让看?” 乔煜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在低头的前一秒,他感受到了那位小姐姐灼热的目光。 谢玦你人前能不能收敛一点啊!动不动上手能不能注意社会影响啊喂!! 乔煜嗫嚅道:“看一眼五百。” 谢玦声音丝毫不减:“男朋友,打个商量呗,咱们什么关系,打个折呗,看两眼八百,看三眼一千一,看四眼再赠送一眼……” “闭嘴吧你!”乔煜碍于手上有针头不好动,只好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故意没躲的谢玦还不依不饶,继续侧过头来跟他耳语道:“这样算,多看一眼赚一眼,我这辈子靠看你都能发家致富了。” 乔煜:“……” 乔煜感慨道:“小谢哥,你知道吗?我原来室友都说你是上一届下来的学霸,高冷孤僻。” 谢玦想都不带想地就说:“成桉说的?” 乔煜心想成桉我可没卖你:“我虽然跟成桉关系好,全班全寝室都这么传的,都不用他来告诉我。” 谢玦一挑眉:“想不到你还挺八卦?” “你说,”乔煜一脸鄙夷地说,“别人要知道高冷男神私下里是这个样子的,会怎么想?” “感觉自己被骗了?”谢玦笑意溢满眼眶,目光落下的是不尽的温柔,“放心,他们没机会见识到。我只对我男朋友这样。” 第14章 哪儿都行 周六吊完水乔煜还是去睡的谢玦家。 反正男朋友家四舍五入也算自己家吧? 两天水吊下来虽然不烧了,但还有点咳嗽。谢玦让他再去自己那里过一夜,说住宅楼淋浴间用着比宿舍舒服。虽然这个理由不管从哪个角度听上去都无比笨拙,但乔煜没反驳,就跟着他一起回了家。毕竟两个人一个临近期末考,一个年终收尾盘子任务忙,谢玦连牵强的理由都找不出了。 不过,这两天,乔煜的感觉就是——自己被灌下了原来一周的水量。 谢玦一逮到机会就逼着他喝水,而且铁面无私,不管乔煜怎么求饶都没用。 乔煜说水不好喝,谢玦说我知道你喜欢甜的,你看我买了白糖、蜂蜜、巧克力粉,你想喝哪个随便挑。 乔煜抱怨自己肚子胀,谢玦马上说我帮你揉揉。 那还是算了吧,乔煜咬牙切齿地想,我喝,我喝。 睡前最后一杯水,乔煜选了蜂蜜。 谢玦一边笑嘻嘻地看着他捧着杯子咕嘟咕嘟地喝着蜂蜜水,一边说:“我原来没怎么喝过蜂蜜的,这可是我第一次买蜂蜜。” 乔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哪是没喝过蜂蜜,你就压根不喝甜的好吗?” 谢玦接过他的杯子,无不惋惜地说:“看你喝得这么带劲,真想尝尝好不好喝呢,可我已经刷过牙不能喝甜的了,懒得重新刷了。” 乔煜撇撇嘴:“你哪只眼看出带劲了?还不是某人苦苦相逼!?” 乔煜心道,再说了,你就是没刷牙也不会喝蜂蜜的好吧。 谢玦认真考虑了一下可行性说:“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方法。” “唔……” 乔煜瞪大了眼睛,因为谢玦一手小心地支在他的后脑,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来。 相比早上,这是一个极富攻击性的亲吻。谢玦的舌头很强势挤进他的嘴唇,抵住他的舌根,用力舔舐着他口腔里残留的每一滴弥足珍贵的蜂蜜,津津有味地品尝着中和了乔煜身体独有的味道后的仙浆琼露。 乔煜被亲得腿软,只好环住谢玦的脖子借力,整个人几乎是挂在谢玦身上。 “就这么喜欢我啊,”谢玦看着搂住自己的乔煜,意犹未尽地说,“我来评价一下,我买的蜂蜜味道果然不错哦。” 他们并肩躺下,谢玦不由分说把人捞进自己怀里。 乔煜深吸一口气,没有拒绝这样温暖的怀抱。 谢玦的怀抱温度舒服得刚刚好,暖呼呼软绵绵的很好睡。乔煜可能是因为生病没好透身体虚弱,一挨上这个怀抱一股困意便蔓延开来,经常失眠的他已好久没有这样放松的感觉了。 谢玦微低下头,悄悄地在乔煜的嘴唇上啄了一下,很快很轻,一触即分,发出极清脆的水声。乔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稍稍动了一下,就没动静了。 谢玦尝到了甜头。接着,这种轻轻的、一触即分的亲吻淘气地如雨点般蹭落在乔煜的脸颊,鼻尖、眼窝、眉心、额头之上。 乔煜歪了歪头,依旧没睁眼,一边试图翻身躲避谢玦的亲吻,一边用含含糊糊的声音说:“别闹了,快睡觉。” 可谢玦搂他搂得紧,乔煜没能成功挣脱。他微睁半只眼,用没什么力气的手努力想拨开谢玦的胳膊,失败后只得在谢玦双臂箍住的圈里挣扎着转了个身,在拥抱的作用下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乔煜感觉背后的人不会安分一会儿,又要开始作妖了。果不其然,很快,乔煜感觉后颈有温软的东西贴了上来,眷恋地边热吻边舔舐了许久,继而又顺着修长的颈线一路转战到了颈窝和脖子,最后衔住了自己的露在外面的左耳垂,在耳鬓厮磨。身后人热烈的温暖的鼻息急促地喷洒在自己的侧脸,酥酥麻麻的感觉早已顺着后背流向全身,搅得人心中小鹿乱撞。 “你还让不让我睡觉了,”乔煜被他闹得浑身发软,无奈地说,“快安静点,别乱动了。” “你亲我一下,我就不乱动了,”身后搂着自己的人霸道地提条件,“就一下。” 真会做交易,以后接盘子做融资肯定也是个商业鬼才。 “好好好,说话算数啊。”乔煜吁了一口气,眯缝着眼,转过身来,看着谢玦果然安安静静地躺着,睁着大眼睛乖乖傻傻等着被亲的样子,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戳了一下。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不轻不重地点在谢玦的唇上问:“亲完是不是就睡了?” 谢玦生怕他不答应,连忙说:“睡睡睡,不闹你了。” 乔煜撑着手肘俯视着他,目光从他柔软的唇一路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像散落在夜幕中的星星,真好看。 不过,乔煜心道,哪有人睁着眼睛等着被亲啊! 于是乔煜伸出左手,虚掩上谢玦的眼睛。 下一秒,谢玦感到,一对冰凉的唇瓣覆了上来。 谢玦双唇微分,他等着乔煜应付着亲完他继续睡觉。 不过他亲自己哎!光想想这个就已经可以快乐一辈子了。 可乔煜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乔煜的唇轻柔地贴上谢玦温热的唇,继而稍稍张开,含住谢玦的一双唇瓣,轻轻用舌头舔了舔谢玦的唇缝,没费多大力气就撬开了他的牙关,滑过他口中每一寸敏感而柔软的温柔乡,品酌他无人入侵之处渡来的甘酿。舌根交错,水声清冽,动人的喘息声和细腻的亲吻声在冬日的夜里缠绵萦绕,难舍难分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在静谧的黑暗中,他们只顾着急切地开拓对方的唇齿之间的新领地,品尝对方嘴里诱人的香甜和渴望。 乱结罗纹照襟袖,别含琼露爽咽喉。 他们接了一个绵长的吻,半晌,他们的唇才恋恋不舍地分离。 他们相拥而眠,沐浴在彼此的一呼一吸中,竟睡得十分安稳。 在周日白天又帮着谢玦间接尝遍了白糖、蜂蜜、巧克力粉之后,乔煜终于决定要回寝室住了。 谢玦虽然心里舍不得,但苦于没理由,而且考虑到住校内确实对乔煜来说更方便,只得逼自己狠狠心放他走。两人心照不宣,一整天都只是靠在一起,对着都喜欢的热血番吃吃喝喝,偶尔碰到笑点一起捧腹大笑碰到精彩反转一起大叫。 晚上他们吃完了叫的炕土豆和炸年糕才出发去K大研究生院。 路上路过超市,谢玦非要进去买一堆零食。“你太瘦了,”谢玦冲他挤挤眼,“多少天天喊着减肥的小姑娘得羡慕你,能大口吃自己想吃的。” “那些可不是我想吃的,那是你决定买的,”乔煜无语,“还有,女孩子无论胖瘦,都可以大口吃自己想吃的,身体是属于自己的。” “你的身体是属于我的,”谢玦一脸坏笑地说,“我得把你喂饱呀,不然以后别人见了,说我虐待我媳妇不给我媳妇饭吃怎么办呀?” 乔煜被他说得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只好气急败坏地掐了他的腰一下。 谢玦一边惨痛大叫一边弓着身子往后躲,引得旁边买菜的阿姨、带孙子的奶奶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乔煜对这种虚张声势的做法嗤之以鼻,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说:“谢玦你是不是巴不得全世界人民都来围观你啊!?” 谢玦一脸无辜地说:“所以跟你说不要掐我腰嘛!” “呵呵,腰不好?” “不是!”谢玦赶紧自证清白似的说,“掐哪儿都行,腰上痒痒肉太多了。” “哦?”乔煜仿佛get到了什么重点,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除了腰,哪——都——行——吗?” “嗯,怎么了?”谢玦灵光的学霸头脑一时陷入死机状态,困惑地问。 没等谢玦反应过来,乔煜伸手拽过谢玦手里装满各式各样零食的购物篮掩护,轻轻用腿蹭了蹭他的敏感处,冷冷地道:“这儿,也行?” 第15章 金合欢树 谢玦觉得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始作俑者就在几尺开外幸灾乐祸。 谢玦不禁苦笑,逗媳妇果然还是得适度,不然像现在这样玩脱了简直在给自己挖坑。 还好现在是晚上,天也凉了,马路上没什么人。乔煜故意继续气他,嫌弃地看着拎着塑料袋在斜后方慢吞吞走着的谢玦,轻佻地挑了挑眉,语气欠揍地调侃道:“哎,你这人怎么走得这么慢啊?” 谢玦心道我也很想走快,但条件不允许啊! 乔煜憋着笑继续说:“不是哪儿都行吗?我都还没开始掐呢。” 谢玦:“……” 没想到自己的小媳妇一点都不清纯,还挺会折磨人的。 谢玦恨得牙痒痒,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不行以后你等着。” 乔煜实在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也是,男人不能说不行。” 谢玦:“……” 终于整了一次谢玦的乔煜全身上下都倍感神清气爽。他又开始想刚才乔煜非要买一大罐蜂蜜,就差没往身上挂“奢靡无度”的吊牌了,无比懊悔地说:“早知道走的时候把你昨天买的蜂蜜带着喽,反正你在家又不喝,放着也是放着,重买一瓶给我多浪费,在超市叫你放下你又不听。” 谢玦面无表情地反问道:“还在纠结这个事呐,这么知道替你男朋友省钱啊?怎么浪费了,说不准我就喝了呢?” 只听乔煜鼻子里“哼”了一声,满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说道:“我不了解你?班级聚餐点的江浙菜,你动了一下筷子就皱眉,后来也没吃几口,你就压根不是吃甜的人!” 谢玦向他挤挤眼:“班聚江浙菜?大三啊,那会我才来你们班呢,宝贝,那时候你就这么关注我啊?” 乔煜哪里经得住这种调戏,羞愤难当,甩开他径直往前走,谢玦一把拽住他棉衣的帽子,使他全身后倾着歪到自己胸前,一条腿还悬在半空中作迈步状。这个姿势确实看着有点奇怪,还好现在路上人少,谢玦想。他凑到乔煜耳边眉开眼笑地说:“这就害羞了?没事儿亲爱的,那天我也在关注你,保不准谁先谁后呢。” 他们沿着学校金合欢树的小道抄近路去3栋。已是深冬,往日金色云彩般遮天蔽日的树冠,如今上头漂亮羽毛似的叶子快掉光了,还粘在枝头的好似也会随时随风飘零。乔煜突然明白了什么,站直了身子扭头问:“你……是不是打算……还是给我喝?” “什么?”谢玦故作镇定地掩饰着被戳穿小心思的惶恐。 “好的,你这个表情就是了,”乔煜恍然大悟,“看不出来啊,小谢哥,你真是老谋深算。” “这就老谋深算了?”谢玦眼里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忧虑,话锋一转,“怎么,你以后就不打算有空经常去家里陪陪男朋友?” “家”这个词如此不经意地从谢玦的口中蹦出,转了几个圈悠悠扬扬地跃进乔煜的耳朵,莫名地感到周围的冬夜里多了一圈暖意。他转过身踮起脚尖,轻轻摘下谢玦棉服帽子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片小小的碎叶,淡淡地说:“那就留着给我慢慢喝吧。” 金合欢的这条路没有什么灯,乔煜仔细地把手上叶子捏在指尖,轻轻一吹,那片叶子便旋转着撒着欢掩进浓稠的夜色里。 谢玦静静地看着乔煜的目光随着飞旋的叶子移动,叶子消失不见,他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看两眼一千。”乔煜发现他忠诚黏人的目光,打趣道。 “昨天不是说好了八百吗?”谢玦理直气壮地应道。 乔煜边转过身边回嘴:“我可没说好,你要跟谁说好了找谁去。” 谢玦一把抓住刚才那只擅自触碰过自己衣服的手,把人生生又拽回面前,一脸愠色地问:“你还打算让我找谁?” 贴的那么近,熟悉的压迫感骤然飙升,乔煜愣了下,只得说:“……没谁,再,再看涨价。” 不过,谢玦也并没有想听他解释的意思,接着自己的话说:“一千就一千。不过看都看了,男朋友,能换个方式结清吗?” 说时迟那时快,谢玦低下头,不带一丝迟疑地亲了乔煜一口。 突如其来的亲吻把乔煜吓了一跳,他惊愕地张大眼睛,本能地往后一缩。由于谢玦有只手提了一塑料袋零食,所以乔煜想挣脱另一只紧抓不放的手的确存在一定的技术可行性。乔煜一边奋力地想拨开那只手的束缚,一边压低声音无奈地说:“谢玦你干嘛!这是学校,你能不能注意注意场合!” 谢玦呆呆地看了他许久,才定定地吐出两个字:“没人。”然后可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又补充说:“真的没人,我看了。” 乔煜:“……” “你生气了?”谢玦这才意识到自己力气过大,方才一点一点松开了被自己捏得通红的手腕,试探地问。 “没有,真没有,”乔煜试图平复谢玦紧张的情绪,笑了一下,“不过你亲一下也太贵了,这就一千了,以后我亲不起怎么办?” “那就把你自己抵给我,”谢玦低下头躲开乔煜灼热的目光,嗫嚅道,“你是无价之宝,什么都够了。” “想得倒挺美!”乔煜发现这人三句话绕不开自己,用拳头半真半假地擂了谢玦一下,“那还得看我想不想亲呢?做买卖还得两厢情愿呢,我不买了,你留着自己消受吧!” “别,”谢玦拽住他,使了个眼色,“别往前走,再走就到大路了。” 我信你想躲这黑漆漆林荫道纯聊天儿吗!? “快走吧,”乔煜使出杀手锏,“我这还没好透,你要是在这把我冻死了,明天校园□□又要多一个‘穷苦男友卖身赎债不堪□□以死明志’的爆帖了。” 要是搁这个学期的之前,谢玦一定得接一下他这个胡说八道的鬼话。但现在谢玦没心思跟他理论“两厢如何不情愿”的问题,只是放下手里的塑料袋说:“你要上楼了,让我亲一下吧。” “你刚刚才亲的!”要不是碍着还是在学校,乔煜几乎得叫出来。 “那是在结之前的账,你自己说看你要付钱的。”谢玦歪着头底气十足地说。 乔煜:“……” 乔煜fo了,居然拿自己的话赌自己的嘴,谢玦在这方面死皮赖脸的精神还真是没令自己失望过::“你怎么这么会找借口!那你这次这个也有由头?” 谢玦正色道:“你之前还欠我一个,你自己说过的,你忘了?” 乔煜看着面前这个大言不惭的人惊叹道:“某人在家亲了多少回了心里没点ACD数吗?” 谢玦毫不退让:“那些不算!我要的是你说先欠着我的那一个,独一无二,后面是后面的,一码归一码。” 乔煜;“……” 一码归一码是这么用的吗!?我是这么多年书念错了吗!!? 乔煜悲愤交加:“你真是……平时跟别人假正经,私下耍赖皮倒一个顶俩!” “跟你,”谢玦顿了顿,“我还就想赖一辈子。” 于是,冬夜的金合欢树下,厚厚的冬衣隔不住难舍难分的拥抱,他们接了个辗转厮磨、半推半就的吻。 第16章 友尽 回到寝室,虽然已在是室内,还灯火通明的,可乔煜却觉得就是冷了几分。 丁译好像还在刷什么职业资格材料,刘志忠打着团战,李天华冲着手里的条漫一会“嘿嘿嘿”一会“卧槽”地感慨着。乔煜其实挺奇怪为什么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寝室里做着与学术无关的事情,相比自己是不是真的念书念得不对没体会到研究生生涯的真谛?丁译已经延毕了,到现在也没见他搞过自己的论文,他这难道都不想拿毕业证了吗…… 不过自己跟他们连熟都谈不上,又哪来的底气管别人怎么毕业呢。也许人家有门路,又不是谁都像自己一样爹不在娘不爱…… 还好,我现在有谢玦。想到这,乔煜的心情似乎又明亮了许多。 他久久地回味着嘴里残存的谢玦的气息,余味回甘,他终于明白了谢玦的亲吻为什么一次千金——物以稀为贵嘛,有道理。 不过,谢玦家的事,我还不怎么知道呢,乔煜想,以后有机会,我要都知道才好。 对了,他想起来自己今天一天只顾着跟谢玦讲话,倒是冷落了手机殿下。 微信界面。 小桉:虽然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是他,但乔大宝,谢学霸能打动你去谈恋爱,我倒相信他的诚意,就算他对谁都高冷但只要对你确实好就行!有啥需要帮忙打掩护的尽管找我,要是他欺负你也跟我说,我怎么着都向着你,你就放心大胆谈,昂 乔大宝:他不会欺负我。 小桉:重色轻友!瞧你这护妻的劲!亏我疼你好几年!可劲撒狗粮吧你就!! 乔大宝:[敲打]可你是直男呀 小桉:你没见到学霸前,我看你也不直得明明白白 小桉:对了,不烧了吧,天冷不行买个电热毯,哎我妈说CH牌的质量不错。别听别人说什么电热毯容易上火啊啥的,那也是体质不同,就你这怕冷的劲,那玩意简直为你量身打造,你只要记得睡觉的时候关了就成 乔煜只想到这两天自己搂过的小火炉,突然好想扑进谢玦那暖烘烘的怀抱,再听一听谢玦贴着自己耳后轻吻软语。 乔大宝:我看情况需不需要吧,我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不烧就没什么事儿,别担心了 乔大宝:你这两天休息忙什么着呢? 小桉:许楚龄到C市录一期作家访谈类的电台节目,我去当听众 乔大宝:可以啊你!![斜眼] 乔大宝:不过电台也有现场听众? 小桉:她闺蜜临时有事,请我帮忙接送,我就是在门口等她 乔大宝:啧啧啧,劳工待遇 小桉:老公都是劳工发展出来的衍生品好伐? 乔大宝:成成我懂,心甘情愿。她闺蜜临时的事是你给她整出来的嘛? 小桉:天地良心!!!她们组年底一个客户临时需要出差拜访,不赖我! 乔大宝:行行行,你活雷锋,做好事不求回报——那感觉怎么样啊? 小桉:人更漂亮更有气质了 乔大宝:我!问你!进展!怎么样!!! 小桉:没,我想慢慢来,我喜欢她,我想确认了她对我也有那份心才好,不然莽莽撞撞地追总觉得对女孩子不太尊重。所以其实吧,我这两天只是接送她,请她吃饭,尽地主之谊 乔煜看着屏幕,想到第一次因为自己觉得会有压力,努力想逃避谢玦的好,就默默祈祷许楚龄不是自己这样的神经病。成桉他值得一个好女孩。 乔大宝:行吧,吃饭顺利? 小桉:至少聊天还合得来。她脾气好,看事情通透,才华更不需要我多说。可能有的时候她太通透所以会有伤害近身,我想和她在一起,帮他她远离那些是非。总之看以后有没有缘分吧 乔大宝:那就好,要是真在一起我们还能一起吃饭,四人局 小桉:借你吉言哈哈哈 放下手机,望着亮堂堂的宿舍和丝毫没有睡觉意思的室友们,乔煜觉得今晚注定不会睡得特别好。 只不过与以往的区别在于,今晚睡不好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作息不一致的室友们了。 乔煜不想打扰谢玦,但带着沉沉的思念,只好简单编辑了个祈祷自己能在这么亮的环境下尽早睡着的微博,扔下手机去洗漱了。 谢玦摸了摸自己的唇,觉得那个吻还在自己的唇上燃烧 他默默伸伸手,回应自己的只有身侧冰凉的床单。 谢玦翻了个身,努力赶走脑海里搅扰自己睡眠神经的那个念想,而越不去想,回忆就越清晰。 昨天,乔煜扒在自己胸口,用不安分的爪子顺着自己的下颌挠到侧脸,还以为自己会毫无知觉。被他挠的痒痒的,又舍不得他手指起落间传给自己皮肤每一个毛孔的温柔和小兔子一样对自己软趴趴的依赖,只好捏着下巴吻他。他还会害羞,还会躲,还会装作什么都没做的无辜样子。明明喜欢却放不开,明明黏人还嘴硬,这种小傻子行径还真让人心动,就想一直捧在手心里,给他最好的。 这么晚了,发消息他也看不到了吧。 人还没走多久呢,怎么倒想上了。 谢玦默念十几遍“事业为重”给自己洗脑,最后也不知道多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次日清晨。 我最亲爱的谢玦:吃药,别忘了。 我最亲爱的谢玦:没起呢,醒来先吃个饭再吃,还有,多喝水也别忘了 乔煜冲着屏幕笑了,悄悄亲了一下那个头像。 我最喜欢的乔煜:醒啦,正打算去食堂 我最喜欢的乔煜:你也要好好吃饭哦 我最亲爱的谢玦:嗯,到时候拍给你看 我最喜欢的乔煜:好! 过了一会。 我最亲爱的谢玦:[图片] 我最亲爱的谢玦:热干面加面窝 我最喜欢的乔煜:啊啊啊我的忘拍了我都吃一半了 我最亲爱的谢玦:[偷笑][偷笑][偷笑]没事 我最亲爱的谢玦:待会儿去图书馆? 我最喜欢的乔煜:嗯,去复习一下最先考的那门专业课,然后查一下李老师上次让我投的那个期刊的审稿进度 我最亲爱的谢玦:一个人? 我最喜欢的乔煜:[白眼]不然呢 我最亲爱的谢玦:我就问问 我最喜欢的乔煜:明知故问 我最亲爱的谢玦:乔煜宝贝 我最喜欢的乔煜:? 我最喜欢的乔煜:怎么了? 我最亲爱的谢玦:我想你了 乔煜静静地盯着蹦出来的这一行字,会心一笑,然后输入回复。 我最喜欢的乔煜:我也想你了 我最喜欢的乔煜:挺想的 我最喜欢的乔煜:不过别老想我啦你们公司这周就要开始忙了别开小差 我最亲爱的谢玦:想你不算开小差吧 我最喜欢的乔煜:……想想你的年终奖,再回答我算不算开小差! 我最亲爱的谢玦:还是不算 我最喜欢的乔煜:就当年终奖能给我包红包你也要专心工作 我最亲爱的谢玦:你想要红包? 我最喜欢的乔煜:不是这个意思…… 我最亲爱的谢玦:虽然过年压岁钱都是长辈给晚辈压祟的,但你想要也不是不能给你 我最喜欢的乔煜:我有补助我不需要我不是我没有……我是让你好好工作别分心!!! 我最亲爱的谢玦:嗯,为了我们家小媳妇我也会努力赚钱的[奋斗][奋斗][奋斗] 我最喜欢的乔煜:友尽[挥手][挥手][挥手] 谢玦笑了一下,随即输入: 我最亲爱的谢玦:友尽是爱情的开始 他不知道,隔着屏幕,乔煜也露出了最明媚的笑容,心里甜甜的滋味早已融化开。我们已经开始过了,他想。 第17章 老公 乔煜考完最后一场试,就直接去谢玦家了。谢玦要给他门钥匙,他说待不了几天就要回家,奶奶一个人自己终究不放心,所以就不拿了。“陪奶奶之前还知道过来陪陪男朋友?”谢玦站在水池边,一边洗碗一边心不在焉地说,“还算你有良心。” “可不是吗?”乔煜走过去从身后环住他,头轻轻地在他的背上撒娇似的蹭了蹭,“这不是想着过年大半个月都见不着了嘛,小谢哥,跟你在一起以后我还是挺善良的,对吧?” 谢玦偏过头,脸刚好能触到乔煜毛茸茸的发梢,他小心地避开溅起的水花喷到乔煜扣在自己胸前的手,笑道:“你的善良与生俱来,与我无关。” 乔煜会心一笑:“我就这么一说,只是想听你夸夸我,嘿嘿。” “不过跟我贫嘴倒是深得真传,”谢玦关了水,用手肘戳了戳身后人的胳膊,“先松手,我把碗收碗橱。” 乔煜乖乖地收了手,讪讪地站在一旁看着谢玦把碗收好桌子擦干净抹布洗好晾好,活像过年时因为碍事被大人呵斥在一旁罚站的小屁孩儿。谢玦看他盯着自己想帮忙又不知所措的样子,一边擦着手一边说,“想干活儿也得等你过了门再干,现在我来就行。” 说完这话,谢玦猛地往后一跳,敏捷而有预谋地躲开了乔煜即将落在自己腰上的爪子,得意地说:“就知道你!咱们说好的不许掐这儿!” 乔煜没有得逞,气急败坏地要继续上手,不料被谢玦收了两只一点没有攻击力的拳头,仿佛只会挠人的兔子失去了仅有的爪牙。谢玦凑近他的脸,笑着说:“这就不好意思了?怎么,心疼你不让你干活反倒不高兴了?” 乔煜扬起下巴:“你哪来那么多鬼话!!” 谢玦一脸无辜地装萌:“我整天上班,就指着把憋一天的话都回来跟我媳妇说有什么错吗?” 乔煜瞪眼道:“谁是你媳妇!” 谢玦毫不犹豫地应声道:“你这以后是要进我谢家的大门,做我三茶六礼明媒正娶的媳妇的,所以现在我得好好看管着别磕了碰了……” 乔煜听着这满嘴跑火车的野路子忍无可忍地踩了他一脚。 谢玦丝毫没打退堂鼓的意思,继续捏着乔煜那两只想要掐自己的手,嘴上接着阐述他的宏图伟业:“你要是嫌聘礼不够呢咱们可以好好商量,钱的问题都好说,不就是挣嘛,不过这还没进门动辄家暴是不是不太好……” 乔煜怕他再提出“亲一下抵一千”的鬼话,赶紧打断:“你怎么就这么恨嫁?” “我是恨娶,”谢玦破罐子破摔,“要不是我媳妇还在念书怕别人说我对在校学生下手我早就昭告天下了。” 乔煜心说你这见天的在外面说话动手都不知收敛的跟昭告天下有区别吗!? 乔煜:“不许在外面瞎叫我媳妇!” 谢玦嘴型缓缓重启成一个“O”,会意地说:“那就是在家可以喊是吧?” 乔煜:“……” 这是一道超超纲题啊! 算了,这人已经这样了,不出去丢人估计已经是极限了,能管一点是一点吧。 乔煜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深吸一口气道:“随便你,爱怎么喊怎么喊。” 谢玦马上举一反十:“媳妇媳妇媳妇媳妇……” 幼不幼稚啊!! 乔煜白了他一眼:“满意了?” 谢玦眉开眼笑:“嗯。” 乔煜不动声色地说:“所以能把你的手松开了吗?” 谢玦进卧室,看到乔煜正奇怪地看着乱糟糟放在床上的睡衣。谢玦房间一向收拾得整洁,这不穿的衣服随手扔床上是有点惹眼。 “小谢哥……” “哦,这些睡衣啊,”谢玦伸手拿起来,匆忙胡乱一卷转身塞进柜子里,“干净的,忘收了。” “这是不是,是不是我上次……” “是。” “不好意思啊小谢哥,我那次回去,居然把这事儿忘了,我……” “没事,就扔洗衣机里解决的事儿,”谢玦随意地说,“怎么,还能我劳动感冒生病的媳妇儿替我洗衣服啊?” “也不算为你……我穿脏的。” “嘿你别说,”谢玦被自己点醒了,“以后可以雇你帮我洗一辈子衣服吗?” 乔煜想想以后能和谢玦居家柴米油盐平平淡淡的日子,真是挺令人向往的。一辈子,果真是一个让人怦然心动的词呐。 “可……以吧。”乔煜说。 谢玦抓起乔煜修长的手,像捧着珍宝似的,拇指一下一下轻轻摩挲着,淡淡地说:“我可舍不得。” 关了灯,他们躺在床上。 谢玦说:“你室友现在晚上还熬夜熬得厉害?” 乔煜一想反正马上都放假回家了,也要一个月才能在遇到,就搪塞道:“还行,没之前那么严重了。” 要不是因为暮色浓郁,乔煜会看到谢玦明显地皱了皱眉。 谢玦:“那就是还影响你休息?” “不是啦,”乔煜半哄半骗地说,“床帘加耳塞,睡觉好拍档。” “呵,一点都不顺,”谢玦似是在鄙疑乔煜的语文素养,“要不要换个宿舍住?” “不用了吧,”乔煜怕麻烦似的,说,“我听班上同学说,换宿舍流程可麻烦了,得写出不可抗力般的理由,然后导师签字宿管签字才能报批,基本上不能成功的。” “那些事你不用管,”谢玦很有把握地说,“我能处理——只要你想换。” “嗯……”乔煜想了想,“小谢哥,还是算了吧,搬出去我宿舍师兄们怎么想?他们只是作息跟我不同,可这要是换宿舍,不就明摆着有点翻脸的意思了么,多不好。” 谢玦伸出左手,从乔煜额前捋到耳后,心疼地说:“你天天替别人想好不好,能不能也替自己想想?就算不考虑自己的感受,也考虑考虑你男朋友的感受吧?” 乔煜伸出胳膊抱了抱谢玦:“别替我操心,小谢哥,我自己的事,我能处理好,我答应你。宿舍那边是真的还好,你别去麻烦了。” “好,”谢玦亲了亲他的额头,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好久没抱着你睡觉了。” “没我的时候你想我吗?”乔煜像个调皮又傲娇的小孩子,稍稍扬起头问。 “想,每天晚上都想。” “嗯,我也很想你。”乔煜说着,晃了晃脖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缩进谢玦柔软的怀抱。 谢玦愣了一会,平静地说:“你不在的时候,我搂着那些衣服睡觉,才踏实。” 乔煜睁开眼,黑暗中,谢玦的表情他看不清。 乔煜有点着急了;“你不会没洗吧?我跟你说我出了很多汗你别就给塞柜子里了……” “洗了,”谢玦不假思索地说,“不是跟你说扔洗衣机了吗?”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想想谢玦搂着自己穿脏了的睡衣自己真没脸见人想跳楼了。 谢玦接着说:“不过扔进去就后悔了。” 乔煜:“……” 果然欣慰早了。 谢玦拿下巴抵了抵乔煜的额头:“不过没事了,现在你在,真好。” 谢玦又想了想,说:“哎,宝贝,你说你走的时候能不能把睡衣留下来给我……” “不行……”乔煜艰难地说。 谢玦有点失落地“哦”了一声。 乔煜难以想象脏衣服被人抱在怀里视如珍宝的画面。 乔煜的指尖在谢玦的后背上划了一下:“想我可以视频嘛……要衣服做什么……” 谢玦在黑暗中轻声地笑了。 “你笑什么?”乔煜问。 “笑我宝贝知道疼我。” “小谢哥……” “还这么深分呐,”谢玦说,“才夸你知道疼人呢,叫声好听的。” “不许掐我。”谢玦加了句。 “噗……”乔煜直接笑出了声,“你怎么知道我会这样‘疼’你?” “因为我了解我媳妇,”谢玦长吁一口气,“叫声好听的听听。” “男朋友……” “还有呢?”谢玦穷追不舍逼问。 “害,你真是恨嫁,”乔煜想想还是疼一疼这个人吧,认都认了,不顺他的心意恐怕今晚没完,“我不了解我老公啊,老公想听什么?” 话音刚落,乔煜感觉自己被勾住了脖子,面上一热,他刚要继续开口,却被两瓣温润炽热的唇堵住。疾速的吻让他措手不及。谢玦灵活温热的舌滑进他微分的口中,悉悉索索地索取着每个角落。乔煜一时间忘记了反抗,只顺从地闭上了眼,条件反射似地与他唇舌纠缠,动情地回吻着他,本能地把他抱得更紧。 黑夜,视觉的缺失会无尽放大其他感知。呼吸变得灼热,口中的那份莹润香甜令他们久久不愿从对方的口中分别。 谢玦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克制,克制,因为他感到一向沉稳自律的自己,仿佛随时可能失控。 …… “你自找的。”谢玦舔了舔嘴唇,默默品咂着刚才湿润香甜的吻,意犹未尽地说。 乔煜的眼里雾蒙蒙的,他贴着谢玦震耳的心跳,小声说:“不过,我不了解我老公啊,请问我老公能多跟我说说他自己的事吗?” “我家小媳妇想知道哪个方面的啊?”谢玦捏了捏乔煜的脸,“我上班天天就是盯盘子找数据做分析,没什么有意思的。” “不是那个,”乔煜鼓起勇气,“我想知道,比如,你为什么晚上不喜欢开大灯?” 第18章 陌生人 “这个啊,”平日工作思维缜密逻辑严谨的谢玦也似乎要考虑怎么组织语言,迟疑着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想说没关系,”乔煜晃了晃倚在谢玦胸前的脑袋,“就,好奇嘛,因为我现在室友总是白天黑夜都开灯,我才发觉原来我们房间不怎么开。不过我现在也更喜欢只开台灯,太亮了真不习惯。” “嗯,”谢玦思考了一下,缓缓开口说,“其实是因为我们家不怎么开灯,从小就这样,纯粹个人习惯,没什么对错。关习惯了,一旦开得太亮就会不适应。不过你想要我每天把大灯开开,我可以慢慢改,记得提醒我就成。” “你想戒这个习惯啊。”乔煜语气轻盈。 “嗯,早想戒了,一直没动力,改了也好,省得跟别人不一样。”谢玦说。 “不过你也说了,纯粹个人习惯,又没有对错,”乔煜自顾自地鼓了鼓腮帮子,说,“我就这么一提,你也没必要改变自己啊。” “有时候晚上跟别人吃饭会不习惯,”谢玦突然来了兴致,“你监督我,怎么样?” 监督你这种事一点都不好玩好吧。 不过我终于可以发挥我的作用了?继烧饭洗碗都被谢玦承包之后,乔煜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 他这是突然想融入集体融入社会摒弃高冷男神人设了? 很有可能! “好呀,明天晚上我陪你开灯,”乔煜把谢玦垫在自己脖子底下的胳膊挪出来,“不枕啦,不然时间长了你胳膊得麻了。” “没事,你不重,”谢玦固执地重新把人捞进自己的怀里,安抚着,“睡吧,明天早上别起来陪我了。” 第二天早上,乔煜迷迷糊糊中感觉谢玦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乔煜有点犯懒,反正他让我多睡一会,他想。于是他翻了个身,继续闭着眼睛假寐。 乔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客厅悉悉索索地传来了点动静。嗯,他得出门了啊,乔煜想。这时,有些急促又刻意控制声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乔煜听到房间一声轻轻的推门声。应该是谢玦回来拿什么东西。 乔煜转过来,睡眼惺忪,懒洋洋地问:“你忘什么啦。” “你被我吵醒了啊。”谢玦有些尴尬似的。 “早醒了,不是你,”乔煜边说着边重新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路上小心,我接着睡了,晚上去接你下班。” 谢玦径直走到床边,毫无防备地亲了一下被窝里的小懒虫:“忘了这件事。这回真的走了啊,饭在锅里,起来记得吃。” 防盗门开了又关上,乔煜竖着耳朵,那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乔煜摸了摸嘴唇,刚刚的那个亲吻好似还烫烫的黏在唇上。他嘴角不禁上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滚到谢玦的枕头上感受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爬下床。 开完晨会,谢玦摸出手机。 我最喜欢的乔煜:[图片] 我最喜欢的乔煜:[黑人问号脸].jpg 我最喜欢的乔煜:我这么能吃的吗[尴尬][尴尬][尴尬] 我最喜欢的乔煜:你自己数数!两个包子一根油条一盒粥一个鸡蛋一盒牛奶还有一份酒酿饼??? 我最亲爱的谢玦:不确定你早上喜欢吃什么,你就挑你想吃的吃,吃不掉还放锅里面我晚上回来吃 我最喜欢的乔煜:不过你挑的我确实都挺喜欢的诶 我最喜欢的乔煜:我吐槽的是分量好趴[捂脸] 我最亲爱的谢玦:总不能你跟我住还饿着,我能多看着你一天就多让你吃几口,省得抱着硌人 我最喜欢的乔煜:[左哼哼]你还嫌弃我 我最亲爱的谢玦:…… 我最亲爱的谢玦:没有没有,我家宝贝媳妇最可爱,多长点肉就更好了 我最喜欢的乔煜:你…… 我最喜欢的乔煜:就不留给你吃了 我最喜欢的乔煜:我中午省得点外卖了,直接热热算了 我最亲爱的谢玦:你中午饭在保鲜盒里,冰箱第二层左边最外面那个就是,微波炉高火4分钟转一下就能吃 我最喜欢的乔煜:…… 过了一会儿。 我最喜欢的乔煜:哇!你也太棒了吧!你什么时候炒的啊!!都是我爱的 我最亲爱的谢玦:早上,快得很,喜欢就好 我最喜欢的乔煜:诶,我老公辛苦工作一整天就吃剩饭是不是不太好 我最亲爱的谢玦:吃的是你的剩饭,不好个鬼 我最亲爱的谢玦:中午乖乖吃饭,我有事先忙了 我最喜欢的乔煜:好好好不烦你了白白白 乔煜欢天喜地地去给精致午餐拍照发微博,谢玦定定地看着微信,就听他对面的林姐轻叩了叩桌子,一脸姨母笑:“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啊?瞅你对着屏幕傻乐有一会儿了都。” 谢玦忙锁了屏,把屏幕倒扣在桌上,恢复了平日严肃正经的神态:“没什么,看新闻看到一个笑话而已。” “什么笑话啊,”刚进门端着咖啡踩着摇摇晃晃的高跟鞋的大丽惊异于这样高冷同事也会看笑话,好奇地伸长了脖子,“说来听听呗,能把谢哥逗笑了的笑话可得洗耳恭听。” “没什么,挺无聊的一个笑话,”谢玦平淡的语气瞬间浇灭了大丽八卦的热情,“讲一个黏人的小傻子的笑话,没什么意思。” 谢玦还有半个小时下班。乔煜裹上最厚的那件长款羽绒服,最后吸了一口屋里暖和的温度,打开了门。没想到,一开门,就被一股浓烈的烟味呛得猛咳了一阵。门外,站了个人。 这个人叼着根烟,看一地的烟头估计在这呆了有一阵子了。他穿了一双褐色的短靴,靴子前面的皮子有点磨损,鞋帮子上沾了点泥,整个鞋面灰冒冒的。他倚在谢玦家门正对的楼梯栏杆边上,一条腿不太文雅地踩在栏杆的下沿。乔煜慢慢抬起头,这个男人个子不矮,军绿色的裤子皱巴巴的,跟他的鞋子一样不是那么干净的感觉。他腰间挂了一大串钥匙,腆着个肚子,一只手揣在锃亮的皮夹克口袋里,似乎是楼梯间有点儿冷的缘故——这个皮夹克倒像是被仔细打理过的样子。他皮肤泛黑,透过蓝色的烟圈,乔煜隐约能看到这个人额间有挺深的川字纹,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正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自己。 乔煜虽然跟谢玦跟成桉基本可以毫无障碍地谈天说地,嬉笑打闹,但不代表他面对陌生人也能收放自如。他还是不太习惯一个人直面生人,碰上了免不了紧张焦虑,何况还是个看上去凶巴巴,皱着眉头抽着烟的中年男人。 乔煜被这个陌生人盯着很难受,低下头只想赶紧逃离这种有压迫的视线,不想这个人却收下了踩在楼梯栏杆下沿的脚,后背从栏杆上起开,拍了拍裤子蹭上的灰,先开口了。 “你,住这?”那个男人声音低沉地问。 “啊,额……嗯。”乔煜抬头瞟了他一眼,而后眼神又飞速地移开。 “你是谢玦?”那个男人再次发问。 乔煜实在不太受得了这种令人窒息的一对一谈话,只想用最简短的语句赶紧结束,说:“不是,我不姓谢。” 他认识谢玦?他是谢玦什么人?这个年纪……爸爸吗? 不对,乔煜真想给自己脑袋一拳,哪有爸爸不认识儿子的啊! 不过谢玦也没跟我说过他家里的事,这人打听他做什么? 这么一想,乔煜更加紧张,他的焦虑感已经席卷全身,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格外急促,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不住这?” 压抑的情绪蔓延开来,乔煜感觉心口有很多话,但是当下却因为太紧张说不出声音,只好摇摇头。 那个人似乎是看出了这个孩子胆小害怕的样子也不像装的,把最后那根烟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那你知道这个人么,谢玦?” 与人交谈太痛苦了,尤其是这种心跳过快,喉咙还跟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的时候。乔煜只睁大眼睛,竟不自觉地轻轻摇了摇头。 “哦,”那个男人感觉也问不出什么来,自顾自摇了摇头,往楼梯走去,“那行,耽误你时间了,我找错人了。” 乔煜看着那个人消失在楼梯转角,等自己呼吸稍稍平复,他才躲到楼梯间的窗子,确认那个人已经消失在ZA公寓的巷子尽头,才做了个深呼吸,似乎在给自己鼓劲儿似的决定下楼去。 乔煜远远地看着谢玦从楼里出来,好像还在跟同事们说着什么。那就等他说完吧,乔煜看着他们想。这时,谢玦好像看到了他,很夸张地向自己这边挥了挥手,好像生怕自己没看到他似的,又回头迅速地跟同事们说了什么,一路小跑地过来了。 “你到得这么早?”谢玦一面喘着气,一面笑盈盈地说。 “没一会儿,刚到,”要不是碰上那个奇怪的男人,我才不会基本卡着点到呢,乔煜想,“走吧。” “叫你别来这么早,现在外面多冷啊”谢玦似乎不信他才到没一会的话,“对了,站那么远干嘛,你就这么怕被人看到啊?” 乔煜以为他嫌自己站得离他远,就顺从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哈哈哈不是说你现在!”谢玦笑着,顺势勾住了送上门的小傻瓜的肩,“我说你等我的时候,站那么远,要不是我视力好,你那位置别人真不一定能一眼看到你,下次到楼里面来等,外边凉,昂?” 乔煜没像平时那样挣脱谢玦在外面也毫不收敛的勾肩搭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男人,心不在焉:“好。” “你怎么了?”谢玦停下脚步,迫使乔煜也停了下来,面对着自己,“你好像有点不开心,发生什么了?” “额……”乔煜不知道从何说起。 乔煜现在就是有点后悔,万一那个人真的找谢玦有事,没找到谢玦,自己当时应该给人家留个联系方式啥的,都怪自己一见生人就讲不出几句话的臭毛病,真是烦死自己了! 乔煜对生人的戒备心向来很高,所以在讨论陌生人的事也会有点不自觉的警惕心。他环顾四周,小声地说:“小谢哥,我们回去说吧。” 谢玦看着他,也不勉强,只是默默牵起他的手,轻轻捏了捏,用轻松的口气说:“好,咱们先回家,别忘了昨天说好的,要提醒我开灯哦。” 第19章 奶黄包 谢玦的手真暖和,乔煜想。乔煜的手蜷在袖口,谢玦牵着他也不显眼。他们就这样牵着手走到楼梯间,谢玦很难不注意到还未散尽的烟味和那一地的烟头,他颦蹙沉默了两秒,才僵硬地从乔煜的袖口挪开,伸手翻找钥匙开门。 谢玦进门后,“嗒嗒嗒”把客厅的两盏吊灯、厨房灯都打开了,整个屋子登时溢满了暖洋洋的光。家的气息如此浓郁,让谢玦一瞬间有些失神。 “你开这么多一下子能受得了吗?”乔煜虽然语气平静,可声音却有点黯淡,“要不先只开一个吧,咱们慢慢来。” “都开着吧,”谢玦笑着拍了拍乔煜的肩,尽量让自己动作显得自然,“我第一次发觉,亮亮的房子也不错。” “嗯,你说好就好。”乔煜垂下眸子,继而又抬起眼睛,勉强地笑了一下,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睛里似是泛起了一层薄雾。 “过来,陪我坐会儿,”谢玦不由分说地把乔煜拽到沙发边坐下,他的胳膊绕过他的背环着他,另一只手从前面握住他的手,轻轻地问,“刚刚见到我,为什么不开心啊?” 谢玦环住自己的胳膊好像无形中创造了一个温暖又踏实的港湾,让自己感到很安全,握住自己的手又那么温暖又有力量,好像刚才那个无比压抑的经历带来的所有不舒适正慢慢从胸口退却。 乔煜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看着谢玦,把刚才自己出门前的经历简短地说给谢玦听。 谢玦听完,没说什么,只是用力地抱住他。 “没事没事,”谢玦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稳重,好像还像安慰他似的带着笑,他的一只手胡乱揉了揉乔煜的头发,把他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就这么个事儿啊,没事,我知道他是谁,我自己联系他,别自责了。” 乔煜没有抗拒那个揉着自己脑瓜子的爪子,仿佛得到了很大的宽恕似的,在谢玦的拥抱里,不自觉地用脸蹭了蹭他的侧颈:“他是谁啊,我当时实在是想说但就说不出什么话,我感觉他挺……凶的。” “把你吓坏了吧?”谢玦用厚实的手掌安抚着他的背,“哥抱一会儿,好点没?” “嗯,好多了,”乔煜想了想又说,“特别好,现在。” “他应该是我一个远房的二叔,多年不见了,估计是找我爸有点事,联系不上就先找我了,不过估计这个点事情也解决了,你要是不放心,我明天抽空给他打电话,”谢玦把乔煜拽回身前,理了理他头上自己的“杰作”,体贴又温和地说,“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就少说呗,这又没什么,不过,既然是我二叔,我还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这方面的事,”谢玦顿了下,看乔煜心领神会地点了一下头才继续说,“所以像这样找上门来的人问起我,你就像今天这样,千万别说我们认识。” 谢玦似乎怕乔煜误会似的,继续说:“能找上门来的都是我一些亲戚,主要是我家里人多事儿乱,你放心,合适的时候我会跟家里说我们的事的,只是没准备好现在跟他们说,你看行吗?” 行啊,当然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 他们一辈子不承认都没关系的,反正我只要你承认我就好了啊! 本来这种事也不求所有人都能理解,以为要自己藏在心里一辈子,现在我已经有了你,我早就觉得很知足了。上天把你带到我的生命里,我觉得再发生什么我都能接受了。 “行的,你说什么时候方便就按你的来,”乔煜说,“你别担心我,我没关系的。” 谢玦心道怎么变成你安慰我了?不是这怎么还能给我整反过来了呢? “好,我家媳妇真疼我,”谢玦笑了,“去帮我把衣服收一下叠一下吧,我去把吃的热一热,等会咱们吃饭。” 谢玦看着乔煜去了阳台,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转身走进厨房,虚掩上门,打开抽油烟机,老式机器瞬间嗡嗡作响。谢玦右手熟练地开火起锅,左手则掏出手机,迅速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一个嘲讽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哟,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呀?” “你刚刚干嘛把两个大灯都关了?”谢玦看着倚在门框上看着自己洗碗的乔煜抱怨道,“怕你老公适应能力差吗?” 乔煜想,看你吃饭老是不自觉地往头上瞟,逞什么强呢。于是说:“那不是因为某些人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证明自己很强吗?” “哼,”谢玦一面把碗上的水沥干,一面满怀被揭穿的懊恼,“怎么,大发慈悲,要保护你老公了?” “噗,”乔煜笑出了声,学着阴阳怪气的语调说,“是——我老公娇弱——我得保——护——他——” 谢玦忿忿的抹了一下手中“精致瓷器”的沿,说道:“你就好好感谢这些盘子和碗吧,要不是因为我手里拿着它们我非得让你感受一把‘口出狂言’的代价。” 乔煜自觉主动帮他打开了碗橱的门,讨好似地说:“咱们先开一个就够了,以前我们总是开那边厨房的灯吃饭,现在灯就在头顶,已经很亮了。再说,也省电嘛,多了花钱,我心疼呀。” 虽然不是花自己的钱,但是老公的钱,四舍五入也有自己的一份对吧,能省一点是一点。 “说起来,你早上吃了两个包子,更喜欢哪个味儿的呀?”谢玦合上碗橱问。 早上乔煜只吃了两个包子,他以为是肉包子菜包子之类的大众款,不成想一个咬开是奶黄馅儿,一个是紫薯馅儿。 乔煜仔细回忆了一下说:“紫薯吧……这个奶黄,有点太甜了。” 完了,谢玦心里默默地想,连你都觉得甜过头,那估计我是真没法吃了。 “不是,你买了很多吗?”乔煜发现谢玦面露难色,奇怪地问。 “不是,没有,不多,”谢玦连忙否认三连,“就在超市冷柜里各买了一袋吧。” 哦,两袋包子而已,那确实是不多。 “啊?各买一袋?”乔煜突然睁大眼睛大声说,“那现在冰箱冷冻室里是不是还有一袋油条一袋酒酿饼?” “嗯……” “还有一箱速食粥一箱牛奶?”乔煜简直无话可说,“你整这么多我要是不吃你打算怎么办?” 谢玦像是被老师抓包抄作业的小学生,老老实实地说:“就打算我自己吃来着。” “你……”乔煜终于明白“恨铁不成钢”是什么滋味,看着他那双忠诚的眼睛,一脸晕死的表情说,“你提前问问我有这么难吗?” “没事,保质期够,而且有冰箱,放不坏,”谢玦讪讪地笑笑,“没问你是因为我知道你都爱吃,只是不确定你早上的胃口到底怎么样。人家说早上吃到自己最想吃的,一整天才能开开心心的,所以,所以就想让你挑,但一不留神就买多了。” “你是有冰箱,”乔煜努力不被这人的学霸逻辑带跑偏,“不过奶黄包,你确定你吃得下去?” “额……”谢玦只好尴尬又虔诚地说,“我打算排到最后吃。” 乔煜没良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谢玦虽然在旁人眼里高冷严肃一本正经,但是对自己的事,真的上心到无敌可爱啊!! “至于笑成这样吗?”谢玦杵在一旁,看乔煜笑得喘不过气,闷声问道。 “算了算了,不折腾你了,”乔煜边笑边说,“我吃我吃,让你吃那个奶黄包,简直是在凌迟哈哈哈哈……” “你不是不喜欢……” “我怎么不喜欢?”乔煜不由分说地打断他,他扬起脖子,霸道地说,“买给我的就是我的了,你不许跟我抢。你刚问我,我只是说觉得紫薯包更好吃一些,没说奶黄包不好吃啊,可是要是给你哈哈哈哈……” “甜的,真这么好吃?”谢玦无奈道。 “嗯啊,你不懂,”乔煜说,“不过哪天要整你,我是想好了,就让你吃一整天这个牌子的奶黄包好了哈哈哈!” “整我?”谢玦一脸农夫与蛇的悲壮感,“我好吃好喝地待你你成天就琢磨着怎么整我呢!?” 听了这话,明明没什么笑点,那个小没良心的愣是在旁边笑个不停。他好久没听到乔煜这么笑了,上一次应该还是本科时他躲在成桉房间听成桉讲笑话的时候吧。他的笑声那么清脆,那么动听,头顶刺眼的灯光好像也在这笑声中融化得绵软、柔和,映在他脸上,只有朦胧又真切的美好。 别笑了,谢玦默念,再笑堵住你的嘴。 于是,他走过去,情不自禁地渡过去一个温柔而又绵长的吻。 笑声在暧昧的声音中果然戛然而止了。 第20章 分别 乔煜从床上爬起来,先打开锅看看,嗯,两个奶黄包和一盒牛奶。再打开冰箱门,第二层乖巧地躺着一个乘满自己心仪食物的便当盒。乔煜心满意足地关上冰箱门,突然觉得旁边那盆吊兰有点碍事,索性把它移到了沙发扶手边上,这才去洗漱。 中午热好饭菜,乔煜照例把吃的先拍了一张发给谢玦。 我最喜欢的乔煜:[图片] 我最亲爱的谢玦:[龇牙]我做的,我当然知道长什么样 我最喜欢的乔煜:默契呢?我发这个的意思是让你礼尚往来一下 我最亲爱的谢玦:什么? 我最喜欢的乔煜:就是让你也拍给我看啊!!![擦汗][擦汗][擦汗] 结果微信电话直接弹了进来。 “谢玦你干嘛?”乔煜几乎是半秒内就按下了接听键,“我还在吃饭呢你就打电话!” “哟,现在连假装客气的哥都不喊了啊,”谢玦虽像是抱怨,但能听得出很高兴,“没事,你边吃便听我说呗。” “你没吃啊?”乔煜边说便往嘴里塞了一大勺土豆泥,“再说,好好的打字不行吗,干嘛突然一个电话进来,吓得我都以为出什么事了。” “就想听听你的声音,”谢玦平静地说,“我在去的路上。” 乔煜立刻问:“一个人?” 谢玦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这个问题我们原来商量好不问的吧?必然一个人啊,你又不在谁能理我啊。” 乔煜又挖起一勺煎豆腐:“我不信,明天我得出来看着你。” 谢玦笑了:“怎么了?” 乔煜理直气壮:“避免你招蜂引蝶。” 谢玦无奈:“你放心吧,即便我真能招蜂引蝶,我也定不会拈花惹草。有你一个我已经足够了。” 对这个回答乔煜心满意足:“陪你吃午饭嘛,看你可怜,都没人理你。” 谢玦轻轻叹了一口气:“别了,给你打电话就是跟你说这个事儿。你买明天的车票回去吧,我明天休息,送你也方便,别买太迟,你到A市那边还要转汽车,留足时间,不然到家太迟了也不好。” “啊?为什么突然赶我走?”乔煜吃惊的程度远大于不高兴,脑子一时有点懵,“我不是说了陪你待到下周二吗,明天才周六呢。” “早点回去陪陪你奶奶,我怕你回去迟你奶奶起疑,我还不想这么早让家里都知道,”谢玦语重心长的口吻让乔煜有些疑惑,“当然其实是今天早上晨会业务主管这边临时通知我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出差,因为年关将至,有的事需要年前处理掉,不然拖到年后再弄周期太久了,影响后面进度。出差回来基本就快过年了,你说我不在了你一个人在这干嘛?” “快‘呸’掉快‘呸’掉!”乔煜着急了,“腊月黄天的瞎说什么呢!你不在B市而已,你能不能不省略着说话?” 谢玦没想到这么喜欢网上冲浪的一个人居然还有如此守旧的一面,但又是替自己着急,一时竟有些开心,笑着说:“呸呸呸,放心了没?咱能买票了不?越早买位置越有的挑,你要是不方便买身份证发我我给你买。” “我自己买就成,我不挑,有座就成,所以我好买,”乔煜自嘲似的笑笑,“就为了和我说这事?到吃饭地方没?” “嗯,进店了,在排队,”谢玦又强调说,“吃完饭就买啊。春运回家人多,还有别买太迟,不然到家晚。” “知道知道,”乔煜敷衍着,现在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谢玦,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但还是用高兴的语气说,“你好好吃饭哦,吃之前先拍给我看看,我想知道你吃了啥。” “好,”谢玦笑着,“为了让我媳妇放心,我今天点个贵的。” “你在外面!”乔煜冲着话筒提醒道。 “嗯,可你在家里。”谢玦说。 谢玦挂了电话,默默点开了公司群,主管已经把出差的具体时间地点发到了群公告: 林橙、康起云、闫丽丽和我后天上午9:15公司集合去火车站,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公司分部业务暂时由谢玦代管,有任何问题直接向谢玦汇报,所有问题由他与我线上联系。最后半个月希望大家一起努力,谢谢大家的配合。 “我在这。”谢玦刚一走出电梯,就看到乔煜站在大厅的大理石柱子旁边,抬了抬手,稍微动了动手指。 “今儿知道外边儿冷了?”谢玦便往乔煜那里走去一边回头跟一起出来的人说,“那我先走了啊,你们路上小心。” “你弟弟呀?”林姐露出了她标准的姨母微笑,“小伙子个子挺高,怎么比你瘦不少啊,还在上学?” “我室友,是在上学,”谢玦嘴上回应着,眼睛却一直盯着乔煜不放,盯到乔煜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谢玦狠狠把持住了没去摸他头的手,故意重复着,“都说你瘦,听到没,叫你不好好吃饭!” 乔煜:“……” 今天乔煜躲过了他的勾肩搭背,也没给他牵成手,谢玦笑着望着他:“怎么了,想到明天要走,先生起气来了?” 乔煜闷闷不乐,不提还好,一提更不高兴了,怏怏地问:“你得去多久啊?” 谢玦略微思考了一下,谨慎地说:“尽调估计得一周左右,早或迟都有可能,年前肯定会拿下来。” 乔煜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记下“一周”二字,掰着指头算了一下,明白自己明天走是毫无悬念的了。 “宝贝,晚上想吃什么我们路上买点,回去做,”谢玦好像忘了他不高兴似的,“吃完饭我帮你收拾行李——哦对了,买东西那就顺便给你奶奶也买点东西带回去吧。” “不用给她买,四年本科,她都吃过了,再说,她让我少往家带东西,”乔煜尽量让自己显得兴致盎然的样子,“就随便买点吧,后天你不也不在家吃了。” “我的宝贝,”谢玦突然挡在他前面,乔煜瞬间觉得自己浸没在谢玦的影子里,那种黑暗的光刹那间让自己那么踏实,那么心安,“最后陪我这段时间了,就让我记住我的宝贝最高兴的样子,好吗?” 乔煜沉默了一会儿,很短的一会儿,继而抬起头,脸上是阴霾散尽的晴光,乖巧懂事地回答:“好。” “你看,让你买早,你买这个点还是迟了,”谢玦一边看着乔煜操作自助取票机器,一边把刚买的零食翻到手提袋最上面方便直接取的地方,“你回去你奶奶肯定吃过饭了,火车上吃又有点早,饿的话这些可以先垫垫。” “嗯,不算迟,我回家热点饭就行,”乔煜抬头,“你不取票吗?你明天的票现在取了得了?” “我,额,害,”谢玦神色一滞,继而迅速恢复常态,“就去F市,挺近的,早上跟主管车走,下午就能到。” “你们什么事儿去这么久,”乔煜撅了撅嘴,抱怨着,“你说,为什么偏偏年前这时候还要出这么久的差,平时你们出差也挺短吧。” 乔煜现在只能祈求时间慢点儿走。 “就是因为是这个时候才忙啊,”谢玦拖着乔煜的箱子环顾四周,趁没人注意他们,飞快地揉了一下乔煜的脑袋,声音里带着些宠溺,“年后又不是不回来,想我晚上和我视频呗,别气了,昂。” 谢玦瞪了他一眼,奈何脸皮薄不好在大庭广众下还手,只好苦哈哈地自己拍了拍头发,自言自语道:“看在你马上就欺负不了我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你出差肯定忙,晚上忙好了早点睡,视频什么的不重要,我可以等。” “我,等,不,了。”谢玦咬了咬嘴唇,一字一顿地说。 第21章 小傻瓜和大傻瓜 A市火车站。 “乔煜!”成桉大老远就跟他招手,拖着箱子背着个大包提溜个袋子呼哧呼哧地跑到乔煜面前,“谢谢你来接我啊!” “没事,我回来好几天了,闲着也是闲着,”乔煜接过他手里的箱子,皱了一下眉,“这么重,你还背着挎着的,你这是带了多少东西啊?” “这个是给你的,等会最后给你,”乔煜扬了扬手里的有点磨损的手提袋,继续喘着粗气,“买的时候包装袋还怪好看的,没想到一路上东西太多人又太挤,朕能活着拎回来就不错了,里面应该是两份,你想的话可以下学期带一份给你家谢玦。” 听到谢玦的名字,乔煜心跳漏了一拍,脚步一滞,脸倏地红了。 成桉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恰到好处地没往下继续让他尴尬:“说起来,学霸出差有好几天了吧,他们单位什么时候放假啊?” 两天前唯一的一次视频,光线还不太好,自己基本看不清谢玦的脸,他说是年二十九。“后天。”乔煜说。 “哦,那还好,他回去年饭不耽误,”成桉点点头,继而吐起了苦水,“乔大宝你不知道,上班有多惨,有可能出了给什么规定,然后晚上9点多钟叫你临时出一份分析报告,第二天早上早间档就得在公众号推送出去,上班下班根本没多么大界限,每天我都觉得自己在实现最大化集约利用。” “额,你们真辛苦,”乔煜想了想谢玦虽然也忙,但自己在谢玦家里那些天他还能给自己做饭陪自己睡觉,不由地心疼起被压榨的小桉同学来,“谢玦好像稍微好点——总之比学生肯定累不是一点两点。” “你还真三句离不了他,恋爱中的人啊啧啧啧,”成桉一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悲怆之情,摇了摇头说,“说真的,人家能做学霸,肯定是有道理的,休学一年回来算排名还是那么靠前,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哎说真的,你跟他在一起后问过他没,他就真甘心带着本科学历就直接工作了,不打算二战一下?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放弃保研后考研没考上,但我觉得以他的水平,别的不说,再来一次的话考上K大研究生应该没问题。” 还真……没问过。 乔煜想了想,这么久,虽然经常跟谢玦聊天,但很少聊他很私人的事,基本都是吃什么喝什么、什么番更新了、乔煜的同学、乔煜的课程作业、乔煜导师的项目,还有就是老公媳妇之类的…… “他没说,我就也没问,”乔煜说,“别说他了,资源学院学姐许楚龄呢?” “那次接她做节目之后聊过几次,大多是聊我喜欢的她的书里的角色场景什么的,算是比读者更近的朋友,以及朋友更近的读者吧。” 乔煜白了他一眼:“问你女朋友,没让你念对联。” 乔煜想起自己家里那个只会说些“田沿密雨”的假正经,不禁悲从中来,感叹是不是应该找个文艺范的男朋友,才好耳濡目染,提升口才,近朱者赤吗? 乔煜突然想起了什么,冲成桉说:“哎小桉,后天我奶奶炸圆子,你来不来吃啊?” 成桉噗嗤一笑:“倒两班公交来吃圆子?” “你又不是干吃过,”乔煜说,“来嘛来嘛,起锅了炸多少都是炸,我家就我和奶奶两个人,你就当帮我们吃点儿嘛。我奶奶又不是没见过你,她可喜欢你来我们家了。” 成桉想了想去年带回去一些圆子被自己的母上大人沈女士嫌弃的情景,又不想打击好朋友的热情,只好说:“那我就来吃点吧,先说好我这次就不往家里带了,我妈她吃不惯,不能给你把好东西糟蹋了。” “好吧,”乔煜有些遗憾,也知趣地并不打算劝他可以留着自己吃什么的,说,“那看来我得跟奶奶说,今年少准备点馅了。” 我最亲爱的谢玦:在干嘛? 我最亲爱的谢玦:睡了没? 我最喜欢的乔煜:没,躺在床上扣手机 我最喜欢的乔煜:你回酒店了? 我最亲爱的谢玦:已经回来了,我刚到家,明天开完年终总结我就放假了 我最亲爱的谢玦:可以视频吗? 乔煜想到上次的视频效果特别差,心说这次还那样开年就劝谢玦换个手机好了。 我最喜欢的乔煜:好,你等我插个耳机 “哎,你这次我能看得清了!我看到沙发了!还有我移到那里的那盆吊兰!”乔煜兴奋地叫了出来,叫完才慌忙捂嘴,想起了奶奶在隔壁睡下了。 谢玦笑了起来:“嘿嘿,跟你说上次是因为环境太暗了,怪我没来得及找到个好地方就想着跟你视频了。还有哦,原来吊兰是你挪的啊,我还以为它自己长腿跑过来坐这的呢。” 乔煜一贯对谢玦这种黑色幽默嗤之以鼻,唯有白眼相向。看着谢玦还穿着西装,翻完了白眼后便说:“咦,你这是刚回来啊,还没洗澡啊?” “是啊,坐下来就不想动了,太累了,”谢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想着跟你打视频电话最能放松身心,就来问你了。” “嗯,那我应该说什么啊……不会说哎,”乔煜撒着娇,隔着屏幕,他好想握一握他的手,但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便脱口而出,“你出差跟谁睡的啊?” 谢玦明显对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非常震惊:“跟谁?标间,我们主管,男的。” “就是男的我才不放心,”乔煜对这种多此一举的强调简直高阶鄙夷,“你都没有在那跟我视频,说,是不是心虚?” “明年我非把你拽到办公室好好认个人,”谢玦想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到时候别跟我哭。” 乔煜:“……” 乔煜嗫嚅:“小谢哥,我错了。” 谢玦心想这孩子认怂也太快了吧我还没往下说呢!!! “认错这么喊,不太有诚意呀,”谢玦“阴险”地笑了,心道这真是个提不要脸条件的绝佳机会,“好好想想应该怎么求我?” “我奶奶在隔壁!”乔煜压低着嗓音哀求着,“你想害死我吗?” “住宅楼基本的隔音效果还是有的,”谢玦强忍住笑,使坏地怂恿道,“声音小点没关系,吐字清晰就行。” 乔煜:“……” 然后谢玦就听到乔煜不停地发功运气,但就愣是没把字说出来。 谢玦正打算说算了,就听乔煜艰难地发音:“老……” 谢玦屏息以待。 一秒,两秒。 乔煜:“公……喜发财!” 谢玦感觉头上瞬间冒了三道黑线。 继而爆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乔煜不满地嘟嘟嘴:“笑好了吧?” 谢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乔煜庆幸自己插了耳机。 乔煜觉悟出现:“对了,我们家后天炸圆子,豆腐和红薯你喜欢吃哪一个?” 谢玦心想:废话这两个菜当然哪个都不喜欢吃。但他突然想使个坏,邪魅一笑:“那当然喜欢吃豆腐了。” “哦,好。”对方似乎忽略了自己的笑容,丝毫没有一点被占便宜的自知之明。 梗这种事吧,要是没get到强行解释就不好玩了,谢玦只好遗憾地摇摇头,说:“在家想我没?” “没有!”乔煜嘴硬的劲儿又上来了,“前几天我之前投的一个外刊一轮修改意见回来了,提了十多个意见,我看基本跟全文重写差不多了,忙着改论文,没时间想你呢。” “是嘛!”谢玦的手指忍不住戳了戳屏幕上的那张脸,看着这个恃宠而骄的小混蛋,一脸笑意地说,“那他百忙之中还知道抽出时间跟我视频,是不是说明这个人还挺喜欢我的啊?” “嗯……”乔煜没管住自己本本分分的嘴,实事求是地说,“他是挺喜欢你的。特别喜欢。” “嗯,挺好,”谢玦开心地点点头,又想到B市最近降温,便问,“在家里冷不冷啊?你在我这被子从来捂不热,也不怪你总是抱我。” “还好,家里有小太阳,对着烤挺暖和的,”乔煜似乎自动忽略了主动抱谢玦这一不争的事实,“不过睡觉就不开了,被子盖的厚也就还行。” 谢玦突然问:“你是不是没开箱子,你那个行李箱?” “开了啊,”乔煜奇怪地问,“我要拿洗漱用品啊,还带出来几件衣服。” “宝贝,翻一下夹层,会有惊喜哦,”谢玦用嘲笑傻子的口吻调侃道,“我晕,感情你没看到压根。” 继而镜头晃动,话筒传来了乔煜从床上爬起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屏幕正好照到乔煜晃动着的睡衣睡裤,谢玦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地说,“诶,你这套睡衣没在我这穿过嘛,挺可爱的。” 乔煜这才发现自己的睡衣暴露在镜头前,赶紧把镜头倒扣。自己在谢玦家没穿这套就是因为这套身上都是小动物,有点过分……萌了。 “你还不去洗澡,想几点睡啊?”乔煜一边翻箱子一边忍不住回嘴。 谢玦一点都不隐瞒他的小心思:“想跟你再聊会会,看着你睡着再走,哎你把镜头对着你嘛,我都看不到你了。” 乔煜无奈地把屏幕翻过来冲着天花板,完美避开自己的脸:“那你有的等了!我睡着迟——你把热水袋塞进来了!” 谢玦心道不告诉你等你自己领悟真是没指望了,说:“嗯,怕你在家睡觉冷,结果某个小傻瓜连看都没看到。” “那不是某个大傻瓜提都没提过吗?”乔煜按着他的话怼了回去,重新把摄像孔对着自己的脸,“你快去洗吧,早点休息,明天你还上班呢。” 谢玦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地抚着:“好。” “晚安小谢哥!” “晚安,我的宝贝。” 他在心里又默默加了一句:晚安,我爱你。 微信电话挂断,他看到显示“对方正在说话”,很快,一条两秒钟的语音闪了进来,乔煜腼腆害羞如同悄悄话一般的声音传了进来,渺小的声音在客厅里回旋了三圈,但谢玦只觉得整个客厅都快被这声音震塌了。 “老公,晚安。” 第22章 年饭,年饭 “乔大宝,你家今年这豆腐馅儿也准备得太多了,”成桉稍微凑近乔煜,偷偷地小声说道,“怎么感觉比我去年来的时候还多啊,不是跟你说好了今年我就过来凑凑热闹但不往家拿了嘛。” 乔煜神秘地笑了:“放心,冻冰箱里,慢慢吃,我跟奶奶说一半不炸全熟,这样等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回,味道不会怎么变。” “哦,”成桉满脸崇拜地点点头,但还是小声避着乔煜的奶奶说,“今年还是你和奶奶啊,这么多年了,你妈还是没消息吗?你都研究生了,也不求她养,她就没回来过?” 见乔煜没回话,成桉知趣地闭了嘴,继续捏着豆腐圆子。 乔煜起身往厨房送了一波揉好的豆腐圆子,回来后筷子夹了一个刚炸好的豆腐圆子,象征性地吹了吹,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张嘴。” 成桉赶紧给面子地一口含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咸了淡了?跟去年比哪个好吃?里面熟了吧?小桉你怎么不说话?” “嘶……呼……”成桉龇牙咧嘴地抬着下巴喘气,半天终于说出一个字,“烫!” 乔煜很冤枉地耸了耸肩:“我吹过了啊。” 成桉:“……” 很显然没用好吗!? “除了烫,今年豆腐圆子还行吧?”乔煜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豆腐是昨天现买的,肉啊姜啊什么的也是,还算新鲜。” 成桉总算咽了下去,继续揉着手里的圆子:“咸淡应该没问题,其他的记不得了,但奶奶的手艺肯定一绝啊。” “呵,”乔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刚发生的事就忘了?” “你知道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故事吗?”成桉说完就后悔了,不过他也破罐子破摔,干脆内涵一波自己结束,“二师兄等会再尝几个——你奶奶吃了没?” 乔煜撅了撅嘴:“她说烫,让我们先吃。” 成桉:“……” 乔煜低着头继续盯着手上的豆腐馅,漫不经心的语气平淡的像一杯放冷了的陈年茶:“她不回来也好,很多人都说母爱缺失会怎么怎么样,我的想法是,其实她现在回来就能带回母爱了吗?不能说绝对不能,也是基本不可能了。但她一旦回来也许还会带来不好的事,各种层面上的。所以,我现在觉得守着奶奶健健康康就挺好——我不想她,所以你也别觉得有什么忌讳,因为我没拥有过,所以不存在失去。” 成桉憋了半天,开口道;“你和学霸在一起时间长了,连说话都能一口气说这么多了么……” 年三十下午,谢玦终于来到家门口。 三秒钟思想斗争,他拧动了钥匙。 一股浓烈的酒气和烟味冲着来人一阵猛攻。这熟悉的恶臭味谢玦并不陌生,他习惯性地闭上眼睛,再次睁眼时,他已经可以平静又冷血地呼吸这熟悉的空气了。 老房子就这点不好。 面积不大就算了,布局还不合理,冬天窗子关得严,屋里什么味儿都散不出去。 “哟,大少爷还知道回家呀?”谢田生从摇椅背后扯着喉咙喊的声音传来,“出息了啊,不是不认我这个老子吗,回来上赶着不痛快干嘛?哦,我忘了,你小子还没那个钱自立门户,想着还得把你老子伺候好了将来能分着我这房子是吧?” “我跟你说过少喝酒吧,”谢玦不以为意,“我说到了,戒不戒是你自己的事。” “呸,你妈死了以后你就盼着我死吧,啊?别在这给我假惺惺好像还关心我似的。我告诉你,我死了,你一个大子也甭想拿到!老子生你就是找气受,尽向着那娘儿们,一点都不知道孝敬老子!”谢田生摇摇晃晃地从摇椅上站起来,绕过地上的空酒瓶,转过身手来指着谢玦,嗓门震得窗子响,“老子已经把房子抵押了,嘿嘿,你别想着从老子这占尽好处还响屁不放一个!” “你房子都抵了?”谢玦冷笑了一声,“也对,你那放爪子的都能找上我那去,恐怕从你身上是捞不着几个钱了。既然也说了房子不给我,遗产也没我的份,那以后就别指路让你那帮狐朋狗友来找我了。” “你!”谢田生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 “哦,我忘了,你还活着,不能叫遗产,”谢玦冷漠地瞟了他一眼,继而抓起箱子往里走,“怕是死了,也没有。” “你放老子的猪屁!”谢田生的声音估计整栋楼都很难听不见了。 谢玦关上房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那句“有本事给老子滚”挡在了毫不隔音的门板外。 “阿煜啊,多吃点儿,你瞧你还是长不胖叫奶奶操心,”奶奶说着,又夹了两个豆腐圆子放进乔煜碗里,“今年你让我做的多,冰箱里多的是,咱不怕不够。” “好好,奶奶,您也吃,别光顾着我,您看我什么时候委屈了自己呀?”乔煜赶紧挡着,生怕老太太不吃。 “说起来,你那个同学是不是帮了你不少忙啊,”奶奶慈爱地望着他,“你这么记着他,是欠了人家不少人情吧,依我看呐光带点圆子酬谢人家恐怕还不够,赶你临走前我再炸点春卷和油香你一起带给人家吧。” 乔煜默默地想起了谢玦冰箱里尚存的奶黄包,一时语塞。 看乔煜没说话,他奶奶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阿煜啊,你也不小了,你得记着别人的好,有些人对你好是想追你,你可得分清了。该还的得还,不能欠着人家。尤其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姑娘,对心上人好,要是得不到回应,可得记恨你一辈子。” 乔煜:“……” 这都什么跟什么?? “额,不用麻烦了奶奶,”乔煜赶紧把老太太拉回来,“那个……春卷什么的就别麻烦了……” 老太太一拍大腿:“怎么是麻烦呢?人家同学肯定待你不错吧,吃的东西他能不嫌弃就最好了。” “……不是,他,他就点名想吃豆腐圆子,他,额,他挑得很,”乔煜心道谢玦啊这不怪我,实是她逼得紧,“送他不爱吃的恐怕适得其反。” “哦,这娃子脾气这么大啊,”老太太心想真是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那你跟他相处可得小心着点,别被他欺负了。” 乔煜:“……” “爸,你不吃饭吗,”谢玦把饭乘好放在桌子对面,“今天过年,脾气留着明天再发,先吃饭吧。” “你是不是往里头下毒了,想药死你老子,好给那娘儿们报仇?”谢田生抬着满是胡茬儿的下巴,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坐到桌对面。 谢玦平静地看着他:“我再跟您说最后一遍,她是我妈,不要再让我听到您像刚刚那样叫她。” “听到了你想怎么样?”谢田生才拿到手的筷子往桌上一拍,“小兔崽子,别以为念过几天书就能搁老子这里摆谱!娘胎里不干不净没学会做人,倒学会威胁老子了!他妈的老子就没你这个儿子!” “行,我们家就我没学会做人,”谢玦冷漠地夹了点菜,“我明天就走,不会在家多碍你的眼,我自己也图个清静。” “嫌你老子吵是吧?本事大了能耐了,啊?”谢田生眦着一口爬满烟渍的牙,“说休学就休学,说打工就找不到人,要不是你妈得癌你就不打算回来了是吧,啊?你不是本事通天吗,你不是能自己挣钱吗?那就好好赡养你老子我!走可以,留点烟酒钱孝敬你老子再走!” “你不尽养,要我尽孝?”谢玦冷笑了一声,冰冷的眼神里竟淬出几分凶狠,“少在我面前提我妈,她活着的时候受尽你折磨,你,不,配。” “哼!放你妈的猪屁!果然是□□养的杂种。不给钱?不给钱那难免有人上门去找啊,”谢田生歪着嘴笑了,身体向前微倾,伸长脖子凑到谢玦眼前,用特意压低的腔调嘲讽道,“你不是怕别人知道你家里的事吗,啊?我告诉你,你小子在哪混我是不知道,可我给了名字人家就能找到你啊!想撇清干系,就趁早给钱!” “兜了这么大圈子,就是为了找我要钱啊?”谢玦放下碗筷,轻蔑地看着谢田生的眼睛,“管你可以,可以管你饭钱,你拿它去赌也好,喝酒也行,以后我都不讲你。但是用完就用完了,别想着再要。还有,记住了,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借爪子,借了也行,别白费力气让他们找我,你被他们逼死了我也不会替你再还一毛钱的——你不是没我这个儿子么。” 谢田生猛地一拍桌子,脸被一个狞笑扭歪了:“在你老子面前装什么高高在上!艹你妈谢玦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跟我一样的血!甭以为你自己有多干净,你妈死了跟你脱不了干系!你上不上什么狗屁研究生老子是无所谓,可你妈蠢啊,你妈她有所谓,你不要那个什么保送,把你妈活活气住院才死的!你说,你又能比老子好到哪儿去呢,嗯?” 谢玦沉默了两秒,拿上外套摔门而去。 第23章 烟花 一周前。 谢玦目送乔煜进了检票口,很快收到他已经在动车上坐好的微信。 谢玦看着微信对话框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一边转身往落客平台走,一边拨通了电话。 半小时后,B市市郊咖啡店内。 谢玦看着来人在自己桌子对面坐下,招手叫服务员过来点单。 “您要不随意喝点什么?”谢玦虽然嘴上询问着,头却没抬,也没有要给对方看菜单的意思,他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才看着对面的人,说道,“那就两杯美式吧,可以吗?热的,标杯,谢谢。” 服务员看看谢玦征询意见的男人,又看看谢玦,见二人都不再说话,便低头快速在点单器上按键,随着“嘟嘟嘟”的声音,凭条被吐了出来:“已经给二位下单了,二位看是怎么付款?” 谢玦也不等对方开口跟客气,冷冷地掏出钱包:“我请这位叔叔喝的。” “叔叔不喝吗?凉了就苦了。”谢玦捧起杯子,机械地灌了一小口。蒸腾的苦味从喉咙冲入五脏六腑,一点一点蚕食着少年保留温度的心。 “果然是大城市的人啊,选个见面的地方都财大气粗,”乔煜见过的那个中年男人皱着眉头闻了闻,还是又把杯子放下了,“算了吧,洋人喝的玩意,热的也是苦的。” “那您误会了,”谢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正是因为刚出来大城市打工,挣得少开销多,选这个偏的地方是因为比市里便宜,要知道,现在在B市,请您喝咖啡的比请您吃饭省钱多了。” “那我就直说了,”那男人掏出了香烟,叼在嘴边后开始在裤腰摸打火机,“你爸在老兴口打牌,输了借了我大哥点钱才回的了家,算起来也是对你爸有恩情。他现在还不上,让我们找你,说你念过大学,在外边挣大钱。” 老兴口,谢田生原来还在厂里上班的时候就喜欢去的场子,是个名义上的棋牌室,不过暗里走的是真金白银。虽说赌的不大,要是运气不好,一天在那待时间长了,也耐不住输的。谢玦妈徐小萍还活着的时候,天天为谢田生去赌去借钱吵嘴打架,虽然徐小萍也不是什么柔弱文静的女人,但女人的身量跟男人动手怎么着也吃亏,谢玦记忆最深的一次就是谢田生有次跟徐小萍发火直接把烟灰缸甩在了日光灯上,灯柱顷刻间碎成渣子,鱼鳞片似地砸了徐小萍一头一脖子。 “这儿估计不能抽烟,叔叔恐怕得忍忍了,”谢玦依旧面无表情,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手边玻璃上禁止吸烟的贴纸,“您大哥了解我爸么,就把钱借他?” “我们就管借钱收利,别的咱们谈不上,”那个男人看了一眼盯着自己手上动作的服务员,把火机塞回裤腰,掏出一张纸来,“你爸摁的手印,你看看。” 谢玦没有接那张他推来的纸:“我妈胃癌走的,前前后后花了十来万,就谢田生那德行你们想必也见着了,他就攒不住钱,我妈挣的钱不够她治病的,现在还欠着一堆亲戚一屁股债,没人愿意再搭理我们。” “别给我整苦大仇深这一套,老子就是个要钱的,老子不听这些。”那个人粗暴地打断面前这个清冷斯文的年轻人。 “我还没说完,叔叔,”谢玦十指交叉,“我也是厂子里长大的,老兴口的规矩我大约听说过,少了账会打个缺胳膊断腿——钱他是还不上的,您尽管动手,谢田生对我妈和我动辄家暴,我妈是二十年如一日是受他折磨叫他逼死的。所以这就是我对他的感情,谈不上什么父子,你们怎么处置他都好,我不在乎。他骗你们找我无非就是想赖账,可他把你们支来找我,就像把你们支给大街上任何一个人一样,他们会不会帮他还债,我就会不会帮他还债——再说我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学费贷款都没还完,哪有多余的钱给他还债呢。” 谢玦倒不是无情无义,可当下给钱无疑是个无底洞,谢田生会把他的血肉啃得渣滓都不剩。他前二十年在忍受父母无休无尽的争执打斗和对家庭暴力的恐惧继而到憎恶中度过,他不想后二十年的人生又要在这个叫作父亲的男人的剥削和搜刮中耗尽。 “小伙子,工作的地方还不错吧,”那个男人凶狠的目光迎面而来,“马上都过年了,我也不想跟你一个孩子过不去。” 那男人顿了顿,把桌子上的借条折好塞回口袋:“你爸的事就不说。来都来了,就算孝敬老子一趟跑腿和吃酒的钱?” 谢玦在厂区大院里远离家属楼的石子路上来回踱步。除夕夜,正是阖家团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时候,恐怕这个城市的每一条路上都非常冷清。腊月的最后一天,风还是没有一点春的气息,踹在脸上又冷又疼。谢玦不得不把拉链拉到最顶,缩着脑袋,双手抱在胸前跟自己取暖,尽量减少一些冷风灌进去的机会。 要是上次那个小病号抱的是现在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的自己,一定会更舒服吧。 他一定也会心疼吧。 自己还答应过他不再胡整了来着。 想到这,谢玦竟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他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真是黑得彻底啊,月亮都看不清,只有依稀的星辰点着琥珀色的微光。谢田生上班的这个厂子倒闭后,大院基本没人管,路灯年久失修,这路上倒是暗得让谢玦很心安。小时候父母一吵架,谢玦就躲在黑暗的房间里,小心翼翼地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动静。等啊等啊,要一直等到父亲的叫骂声停下,母亲的哭声也消失不见的时候才能悄悄地出去。他个子矮,出去也够不到开灯,所以乱糟糟的场景留在他的记忆中是模糊的。年幼的谢玦幻想着自己的身形被扩大,变得比那个对母子俩动辄打骂的男人还要高大,可以保护母亲和自己。黑暗,无形中给了他勇气和希望。好像看不见外面的一切,就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还是课本上教的幸幸福福的三口之家。 他确实这么做过,大三休学打工,强行带走徐小萍躲避谢田生和他的债主。可是世事难料,徐小萍还是执意要搬回家住,搬到那个带给她无尽折磨的恶魔身边。她不要儿子养他,她要他回去先把书念完再说。 谢玦打算等谢田生呼呼大睡之后再回家,明天一早就买票回B市,这样就避免两个人脸对脸,也就避免两个人再冲突。 他不愿意回家,可他还是免不了有些从小被教育被灌输得扎根脑海深处的思想,他认为过年一定要和家人在一起。 哪怕那个家人不是你想要的。 可这个你没有选择权。 “睡了吗?” “啊……”乔煜些许遗憾的语调传来,“我还打算零点的那一瞬间给你打电话凑个仪式感呢,你怎么先给我打了啊?” 虽然遗憾,但听得出这遗憾里带着撒娇,带着期待,还偷藏着一点小开心。 谢玦一时有好多话想说,但却都堵在胸口,不知该说哪一句,只坠得自己胸口生疼,便尽量用正常的语气信口胡诌:“打电话监督你有没有按时上床睡觉,说,为什么熬夜,你不是睡不着吗?” 乔煜也不甘示弱,立刻回怼:“怕我睡不着你还打电话?” 谢玦听到他在自己面前那么放松那么肆意洒脱的口吻,虽然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心情却着实好了不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睡觉了会开飞行模式?” 接着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钻进谢玦的耳朵,谢玦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梳理得服服帖帖的。 真舒坦。 他的宝贝乔煜很快开启了只有面对他才能开启的话痨模式,拉着谢玦从自己在A市火车站接上成桉讲到成桉的工作情况还有他那个资源学姐的前世今生,再从成桉年二十九来家里帮忙做圆子吃圆子讲到本科那几年每年成桉过年来到家里干什么事情说过什么笑话……在他终于开开心心地讲完刚才晚上和奶奶两个人烧了多少好吃的以及奶奶的思维模式和年轻人有多么不同之后,他才想起来问谢玦:“你回家后有啥好玩的事吗,跟我说说呗。” 谢玦张了张嘴。刚吃完成桉的醋,外面的寒意让谢玦只觉得头都冻僵了,以至于脑子转得都比平时慢半拍,一时半会竟想不到怎么应付。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烟花和鞭炮声宣示着零点的到来,成功替谢玦解了围。 谢玦清了清嗓子说:“新年快乐,我的宝贝。”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乔煜笑得特别开心,他仔细地听着手机,说:“小谢哥,你这烟花是不是你放的啊?感觉离你好近哦!” “啊?哦不是,我,我在阳台,”谢玦的声音颤抖了一下,“你躺下了,你家那边的烟花你听不到这么清晰的吧?” “小谢哥,我们现在听的是同一个烟花的声音哦。”乔煜说这句话时有些兴奋,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能和心爱的人聆听同一霎那的花火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 爱情,美丽得就像烟花,那么绚烂那么自由地绽放在无暇的夜。 谢玦将手机放进口袋,把手放到嘴边呵气。右手因为在凛冽的寒风中拿了很久的手机而被冻得没什么知觉,吹气的时候,谢玦发觉自己的嘴唇竟也跟着一起发抖。 冬夜漫漫,又是新的一年了。 不过,家人也不一定完全没有选择权。 至少,我还有他。 第24章 老实孩子 年初一早上,谢玦搭了最早的一般火车回了B城。 去年也算回过家了,要债的一时半会也不会找到自己,一切都还算在能接受的范围。还是太不谨慎了,当初就不该在中介留下太多真实信息。 谢玦去小卖部囤货,才想起家里还有当初给乔煜当早餐吃的各色早点,自己年前最后一个礼拜也没把它吃完。嗯,当时是冲动买的有点多了。但一想想那些东西的甜味…… 谢玦还是实验性地先顺了两桶泡面。 路过ZA公寓巷口,谢玦发觉冷清了许多——倒不是说人。平时这附近有好几条各色中华田园犬,有大有小,拖家带口的。可能是因为过年,现在连狗都被拴在家里,但可能在家拴得急了,犬吠还是此起彼伏。 没有遇见乔煜的时候,谢玦并不爱做饭。谢玦的做饭能力硬是小时候父母吵架冷战热战家常便饭中逼出来的,为此谢玦还发誓以后离开了家再也不做饭,因为做饭这件事情本身会让他联想到与此相关的争执与打斗。厨房,只是一个短暂的避难所,可以帮助自己一时填饱肚子,却不能长久地停泊魂魄。 不过,乔煜来了以后谢玦就特别庆幸自己手艺过得去,毕竟“吃人嘴短”这个话真的挺有道理的。 乔煜觉得他做饭的手艺好倒真不是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源于乔煜自己对食物的烹饪水准停留在“香飘飘,优乐美,烧得一手好开水”上。 不过现在乔煜不在家,该犯懒还是犯懒。花样嘛,都是留着哄媳妇的。 谢玦泡了面,卯足了大无畏冒险进取精神的劲头,才把扔蒸锅里的奶黄包拎了出来。就算它再不合口味,但就着老坛酸菜面,应该就没有太难吃的食物吧。 最后果然,谢玦皱着眉头把只啃了一口的奶黄包扔进了垃圾桶。 对着垃圾桶里安安静静地躺着的大半个包子,谢玦不禁感慨,我媳妇真牛逼。 初三晚上,独守空房谢玦忍不住又电话骚扰了一下他的宝贝媳妇。 “过年就那么好玩吗?”谢玦抱怨道,“发微信回得那么惜字如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冷战呢,哎哎哎你专心跟你老公打电话好不好,怎么还在敲电脑呢?” 乔煜开着免提,敲笔记本按键的声音顺着电话传了过去。 “之前跟你说的论文一轮大修快交稿了,再不搞完截止日期到了这文章就废了,”乔煜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估计我说不了多少,你说,我听吧。” 谢玦本来就是想听听乔煜的声音,听他这么说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找话聊:“宝贝,奶黄包我真的挑战失败了。” “你买奶黄包了?”乔煜震惊地问,“你这真是拿命在吃啊!” 谢玦一拍脑袋,我个二货!还好还好幸亏对方也是小傻子,差点暴露我这么早就回去了!自己特地避免打视频就是为了不让他多问啊! “嗯,在家这边买了一个尝个新鲜,”谢玦悄无声息地岔开话题,“哎宝贝,你老师过年都不让你休息?” “这是外刊,给的修改日期是定死的,”乔煜无奈地笑了笑,“不过李老师对我这个文章期待蛮高,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大一的时候就发现,他就是那种喜欢学习好的学生的老师,”谢玦说,“这也不能说是错,反正要想在他面前不受刁难,就只能让他满意,他属于只看结果那种人,不玩什么素质教育。” “这就是他喜欢你的原因?”乔煜说,“你这是变着花夸自己呢,学霸?” “什么学霸,别人叫一叫就算了,你跟着起什么哄?”谢玦简直旋风陀螺360度旋转晕厥,“你你你我就是让你好好把事做完了,分内的做完就好,你要是多做他肯定把你当软柿子捏也不会多说你什么好!我对我这个两年的班主任还是比你了解的。” “我去,”乔煜边敲键盘边爆了一句不算粗口的粗口,“宁还真是了解他!我才给师兄的论文降了重发给老师,老师说‘你可以休息一下’,没想到还真是‘一下’啊,他晚饭后又给我发了一些本科生论文让我帮着看并给点参考意见,而且时间要的特别急。” 谢玦在心里为这个小傻子默哀。 谢玦翻了个白眼:“他不知道你论文deadline啊?” “知道啊。” “那他就是使唤你使唤顺手了,你问问你师门其他人肯定没这种额外任务,”谢玦懒散地倚在沙发身子往下一滑,一只脚无意识地碰着茶几腿,“你就不该给他那么加班加点完成,你碰到实在不合理的任务要跟老师好好说明情况,他又不知道你做得多辛苦,就知道给你多少任务你都老老实实做完了,他要么觉得你能者多劳,要么笑你傻。不过按他那个糟老头子的性子,是后者可能性大。” “小谢哥。” “嗯?” “没人逼你说实话的……” “这明摆着欺负老实孩子呀,我的宝贝,”谢玦几乎是哀嚎,“我听你这么受累我都想冲到他家去揍他。” 乔煜哈哈大笑起来:“没事,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不待见我,我其实。都还好啦,反正在家嘛也没别的事。” “虽然没别的事,但你也可以有自己的时间啊,也不是都应该卖给他,”谢玦说,“不过我也知道,你是不会去拒绝老师的孩子,算了,赶紧写你的论文吧,趁早肝完早点睡,别又睡不好。” 乔煜边手上忙着边答应着:“嗯。对了,小谢哥,你什么时候回B城啊?” 谢玦对着客厅茶几的台历迅速做了决定:“初六就回去。” “这么早就走啊?”乔煜吃惊地问,“我估计初十以后了,学校十五过了就开学,我只能比开学稍微早一点儿。” “我上班嘛,那不一样,”谢玦说着,随意翻出一支笔在初六的日子上画了一个圈,“不过来早了可以先在我这住住,这么大的的奖励呢,我的宝贝就不心动?” 第25章 胃疼 风尘仆仆地从火车站拖着一大堆行李的乔煜到ZA公寓时简直快累坏了,他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成桉能带回来那么多东西了。有人惦念,那座城市无形中就有了光环,好像连灰色的街道、青色的天空都有着更暧昧的色彩。回来的时间点不太巧,谢玦正在上班抽不开身接他。不过谢玦提前跟他说给他配的门钥匙在报箱,乔煜顺利地进了门。 洗完澡,看着时间谢玦也快下班了,出去接他有可能错过,乔煜干脆趁这个时间倒腾起箱子里的东西,把一些要用到的物品先拿出来。屋子谢玦提前几天回来应该是好好整理和清扫过,谢玦爱干净,箱子脏,乔煜就把它搬到就放到阳台上整理。 乔煜在阳台整忙活着,门锁旋转的声音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你怎么在外面吹风?” 谢玦自己也没想到,设想中几万字“小别胜新婚”的腹稿全然没有用武之地,见面第一句话听上去就有点火大。 乔煜抬起头,全然没注意他刚刚说了什么,只是一下子咧开嘴笑起来,手一撑地一个箭步窜进谢玦没准备好的怀抱,高兴地说:“你回来啦!我都没听见!” 谢玦的胸口一下子被一个温暖的脑袋堵得严严实实,他的手悬在空中,好像忘记了怎么拥抱。 不过他一看到这个湿漉漉的头顶,又气得不打一处来:“头发也不吹,你在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吹完头发再做,而且不能回到家里做非放到外面吹感冒了才高兴?” 乔煜意识到他生气了,可是他是担心自己。自己有什么关系?便继续挂住谢玦的脖子,胸口抵着对方的胸膛,仰起头来看着谢玦的眼睛,笑嘻嘻地说:“当时忘了,一会就吹。” 还一会!!? 谢玦不想再多听一句话,粗暴地把乔煜环住自己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扯开,然后直接把他拽进卧室,把人摁在椅子上坐好,一言不发地翻出吹风机,插上电就开始给他吹头发。 乔煜想抬起头看看谢玦还在不在生气,可每次一抬头对方就用手强硬地把他的头摁下去了,三次一试,乔煜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就低着头一动不动地任谢玦帮他吹完。 谢玦边拔插头一边继续闷声说:“给你吹个头发还乱动,你说你是不是故意跟我较劲?” 乔煜低着头,喉咙颤抖着,静静地听着他骂他。 好像真的惹他不高兴了啊。 谢玦见乔煜不回话,猛地转过身来,走到他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手晃晃他的肩:“喂,跟你说话呢?” 乔煜还是没抬头。 谢玦突然觉得大事不妙。 他蹲下|身来,想看他的脸,乔煜低垂着睫毛避开了。 谢玦狠了狠心,一只手拖着他的下巴,半强迫着使乔煜跟自己对视。 只一秒,他就看清了那双泪汪汪的眼。 谢玦拿着吹风的那只手倏的僵在半空中:“你……” 谢玦扳着的手稍一松劲,乔煜便不再看他,而且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谢玦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他本来也没想冲乔煜发火,口气严厉是一时心急,也只想给他个记性,可这……这自己还没说什么呢,他就已经这样了,这还怎么说得下去? 谢玦陷入两难,是继续板着脸把本要批评的话说完呢,还是跟他道歉说自己在气头上讲话没过脑子? 不过,理智告诉谢玦,骂一个大冷天不吹干头发就在阳台的人,自己没错。 乔煜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看向别处,就要往外走。 谢玦慌忙扔了手上的吹风,起身拉他的手,可是乔煜一被碰到就想把手往回缩。 谢玦猛地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摁到墙上。太近了,几乎脸贴脸。乔煜闭上眼,依然能感到施力者灼热而狂躁的目光,熟悉而又亲切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面部,心里不知哪处好像隐隐作痛。 谢玦抓着乔煜,只感觉自己的胃疼得像在灼烧。 “这就不打算理我了?”谢玦细细品着这张自己毫无抵抗力的的脸,好久没见了,还是这么令人心动,“宝贝儿,我还没说什么呢。” 乔煜听了这话,好像更委屈了。他的嘴唇微微嘟着,脖子上的喉结轻轻颤抖着,眼里满是失落和无措,只暗暗卯足了劲想推开眼前的阻碍,何奈眼前人力量太大,推也推不动。 “好了好了,”谢玦的理智大军已然丢盔卸甲,他像是终于松懈了一口气似的,表情上的威严荡然无存,好像顷刻间又回到了那个不带荆棘、温顺柔软的男朋友,他狠狠地把吓坏了的乔煜搂在怀里,不知怎么安慰似的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脑,满脸宠溺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要打要骂随便你,别这样不说话也不搭理人,宝贝儿,看你伤心,我真的架不住。” 乔煜没看到他的表情,只是一味地还是想挣脱这个怀抱,在谢玦的怀里挣扎着。 “怎么了,刚才我回来你等不及要抱我,现在我抱你,你却只想离我远远的?” “你……放开我,”乔煜一边挣扎,一边用哭腔颤抖着说。 “好好好好你别动你别动,”谢玦安抚着他,“我可以松开,但我松开了,你别跑,你别跑行吗?” 乔煜吸了一下鼻子:“你先松开。” “你看,我松开了,”谢玦把双手摊开放在乔煜面前,追着他的眼睛,“我不碰你,我错了,我不该对你那么凶,是我不对,你别生气,别难过,好吗?” 乔煜看看谢玦的脸,又垂下眼皮看着谢玦刚才摁着自己的双手。 “乔煜,我,”谢玦重新开口,轻声地试探着说,“我这么多天没见到你,我想你了。” “真的。” “你不知道我今天没法请假去火车站接你我有多生气,他们说今天调不了休,我差点跟他们掀桌子。” “我回来想好好告诉你我有多想你的,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也不知道我刚才怎么就脑子抽了说了那些不好听的话,脾气不是冲你发的,要是让你伤心,还不如我自己……” 我怎么舍得让你伤心啊。 谢玦卡住了,还不如我自己干点啥好呢?正月说自杀什么的乔煜是不是又会觉得忌讳让我“呸”掉啊? 不过乔煜好像在犹豫,那就应该听进去了,应该不那么抵触我了吧。 “咳咳,总之,”谢玦抓起乔煜的手放到自己胸前,口气变得更软,“刚才是我犯浑,你打我,你打我好不好?你出完了气,是不是就能让我再抱抱你了?” 乔煜的力气在刚才挣扎的时候好似都耗尽了,这会被他抓着的手好像毫无力气,一点也没有想要“报复”回去的意思。 有的时候谢玦真的觉得,能暴打一顿解决掉的事,千万别换成心理咨询。 “求你,”谢玦只觉得胃烧得更厉害了,这段时间就不该顿顿泡面,明天起一定改,但疼晕了之前一定得先把自己媳妇的事解决好了再说,“别生我气了,咱们好好的,好不好?” 乔煜本来就没生他气,正纠结着怎么开口才合适,就感觉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缓缓地被松开了,那个几分钟之前还义正词严数落自己的高大身影忽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乔煜吓坏了,下意识就蹲下去扶他的双肩,也全然没有对刚才的事的担心、纠结、焦虑、害怕,慌张地问:“你怎么了?啊?你怎么了?说句话啊?小谢哥,你你你别吓我啊。” 谢玦的胃是真的疼。 不过,倒也不至于疼到无法开口。 只是他疼得蹲下去后乔煜的反应启发了他,原来小家伙嘴上再怎么不说,心里还是挺在意自己的。 谢玦第一次感谢病痛,而且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情急之下还能逼出表演天赋。 乔煜还在自己耳边焦急地说:“你是不是不舒服,能站起来吗?我们去医院,我,我下楼去叫车,你你你再忍一忍,到医院就好了。” 可千万别! “别去,”谢玦把三分疼生生扮成了十二分,他拉住乔煜的胳膊,抽着气说,“我想让你陪着我。” “好好,我不走,”乔煜说着掏出手机,“我在网上叫车,等他到了我扶你下楼。” 我去!怎么忘了还有这茬! “别叫,”谢玦也不管了,恃宠而骄地拍掉了乔煜的手机,借机抱住乔煜,软绵绵地在他身上借力,声音也软出天际,“我没事,就是胃疼,你也知道的,胃疼嘛,一阵一阵的,过会自己就好了。” “你确定可以?严不严重?” “额……” 废话,当然不严重,严重我还能做好表情管理吗? “有点儿严重——但不用去医院的,自己会好的那种。” 说不严重,说不严重不怕你不给我抱了吗!?嗯,好久没这么抱了,手感还是那么好。 “你这有药吗?” 说起来这是自己第一次胃疼,这还真……没有。 “你原谅我不?”谢玦心道,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啊?”乔煜一脸空白。 “吹完头发就不理我,还躲我,脾气不冲我发憋心里,现在好了,老天爷替你惩戒过我了,你开心点了没?气消了吧?” “啊……我开心个鬼,我问你家里有药吗?”乔煜显然被这种死到临头还打岔的做法非常无语,说到后面竟有点气急败坏。 “没有药,谁想起来会胃疼啊,”谢玦继续鬼扯,“都赖你不早点回来监督我吃饭,我这不是因为顿顿泡面加忧思过度,刚才你又不理我还不给我抱你给刺激地疼了嘛。” “你是不是不疼了?”乔煜忍着气说。 “疼!真的疼!哎呦疼死了……”谢玦无赖地半跪在地上扑在乔煜的怀里嚷嚷,“人家胃疼你还说风凉话……” 乔煜心道怎么这通通成了我的锅了呢!? 不过,就算有水分,乔煜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拍拍压着自己的人:“先起来,能站起来吗?来,先到床上躺着,我去给你买药。” “啊?你要走啊?”谢玦一听,这好像不是自己设想的路子,更加往地上赖。 “我不走!我就是买药!再回来!”乔煜终于说了一句大声的话,“你先别在地上,地上凉,给我起来!” “你拉我!” “那你先松手,你趴在我身上我都站不起来!” 谢玦怏怏地松了手,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总算让谢玦躺下,盖好被子,乔煜只感觉这人的眼睛一直跟着自己动,便叹了口气说:“闭一会眼睛吧,你疼,闭目养神。” “我不,”谢玦的倔脾气又上来了,“闭上眼万一你跑了呢?” “我!不!跑!哎呀你这个人!”乔煜几乎在吼,“我现在就是跑了,你眼睛睁着就能拦得住了吗?” “那你,会跑吗?”谢玦的声音越说越小。 乔煜忍不住有点后悔不该那么说。 他走到床边,谢玦正看着自己,他俯下|身轻轻亲了亲谢玦的脸颊:“我不跑,你睡一会,我买了药就回来。” 第26章 豆腐圆子 回来的时候谢玦真的睡着了。他本来胃就疼,再加上刚才跟乔煜在那拉扯来拉扯去实是耗费了许多体力,现在脸色苍白,失了平时的血色。 再怎么强大的人,只要是血肉之躯,还是会疼啊。 “醒醒,喝了药再睡,”乔煜轻轻推了推谢玦,把插了弯曲吸管的杯子放到他嘴边,“我冲了,已经不烫了,喝吧。” 谢玦一边歪着脸喝药,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吸的时候小心点,”乔煜忍不住动手擦了一下谢玦的嘴角,“淋到枕头上你就要洗枕套了。” 谢玦眼看他要走,在最后一刻拽住他的衣角:“别走。” 他现在的声音是真的有点不对头了。乔煜一听心就软了。 乔煜扬了扬刚才沾了他嘴角的手:“我去擦手,马上回来。” 过了一会,乔煜回来。谢玦又换上可怜兮兮的眼神,求他陪自己躺会儿。 乔煜爬上了床,还没等他躺好,谢玦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他。 乔煜无奈地替谢玦把后脑勺的被子招严实了:“你生病,别用这么大劲,好好捂严实了,别漏风……” “生气不理我,还不是给我买药陪我睡觉,是不是还是心疼我?” “没生气……哎让你好好睡着别乱动,没让你到处摸我!” “那是之前摸少了,”谢玦冷不丁又把人摸了个通透,“一个寒假没摸到现在还不让我摸?” 乔煜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底疼不疼了?” “疼,”一听这话,谢玦果然安分了不少,“没骗你,真的,我发誓。” 乔煜终于想起了他刚才说的话,不由的奇怪:“好端端的,你吃什么泡面?你不是会天天变着花样做饭的吗?” “你不在我做给谁吃?”谢玦又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所以说是不是你的错?” 乔煜不想跟生病的人计较,便说:“躺一会我得去给你弄点吃的,你再吃泡面我弄死你。” “不吃了不吃了,”谢玦舒舒服服地用手蹭了蹭乔煜光滑柔软的脸蛋,“我媳妇都发话了,不敢不听。” 乔煜:“你还有不敢的?” 谢玦:“还生气呢?我说了我一时糊涂了,你是我最宝贝的人,我哪舍得骂你啊。你原谅我吧。” 乔煜:“嗯。” 谢玦:“不过你还是不能洗完澡不吹头啊。” 乔煜:“嗯。” 谢玦:“所以说我们俩错……一人一半吧?” 乔煜笑了:“还有这么分的?” “是啊,”谢玦想了想,“不过你刚刚说原谅我了,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啊?” 乔煜略微思考了一下说:“不是真的。” 谢玦懵了:“啊?” 乔煜解释道:“我没生你气。” 谢玦:“真的?” 乔煜:“嗯。” 谢玦:“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信你。” 乔煜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爱信不信!” 谢玦:“亲一下嘛。” 乔煜故意继续摇头。 “就一下!”谢玦故技重施,“啊呀我胃疼……” 乔煜:“……” 刚才我买的药喂给ZA门口的大黄了吗! 乔煜白眼伺候:“我亲我亲,你别嚎了!” 谢玦像个拿到糖吃的孩子,得意地笑了。 半晌,谢玦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湿润的双唇,只听怀里的乔煜默默地说:“下次吃药还是给你放点糖吧。” 乔煜看着第二天起来就活蹦乱跳的谢玦,总算放了心,批准他照常上班。 谢玦揉了揉还歪在枕头上的小脑袋:“宝贝,人家领导都是批准请假,在你这里是批准上班,要是用人单位都照你这么贴心,就没多少劳动仲裁了。” 乔煜昨天被折腾得半死,上眼皮和下眼皮努力挣扎着分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劳动仲裁是没有,估计企业先破产倒闭了——我现在真的怀疑你昨天到底是不是真疼了。” 谢玦一听,满脸得瑟劲儿地说:“你就是不信你老公身体状态好恢复得快。”说罢还赶紧趁乱亲了一下自己的宝贝媳妇,然后哼着歌走了。 那是药好,乔煜小声嘀咕道。 乔煜起来后,看着阳台没收完的东西,虽然谢玦不在家,但他总感觉谢玦真能做出类似放个婴儿监视器在家的事,便只得把箱子拖到房间里继续收拾了。 傍晚,谢玦一边进门一边抱怨:“今天都没去接我,不带这么记仇的。” 话音未落他就闻到了油锅的香味。他循着味道来到厨房,只见乔煜系着他平时烧饭的围裙站在灶台旁,挽着袖子在炸东西。 “哎呦我的老天鹅啊!”谢玦瞬间觉得自己膨胀地要升天了,伸着脑袋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做起饭来了!!” 乔煜麻溜地往锅里面下着圆子,眼睛没空看谢玦,只轻声说:“我可不会做饭。” “是是是怎么能让你下厨呢!”谢玦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把下巴拱在乔煜肩头,一边把手绕过乔煜的后腰,在他平坦的小腹上来回摸索,“哟,圆子啊!今天怎么想起来做好吃的给我吃了?是不是心疼我昨天难受啊?我就知道你还是心软。” “哎你别趴我身上,挡事儿,小心被油溅到,”乔煜一边扭动上身努力想把谢玦的手和头甩开,一边熟练地用筷子把漂起来的豆腐圆子夹到盘子里,“快去坐好,马上就能吃了,你看下蒸锅里热的粥好了没,给你热的皮蛋瘦肉粥,咸的你总吃吧?” “吃吃吃!”谢玦乐呵呵地帮他把系歪了的围裙绳子解开再系好,“你做的,下了毒我也眼睛不带眨地吃!” 乔煜气鼓鼓地回过头,带着油乎乎的筷子就要上手掐他。 “哎呦你那可是油锅小心烫着了,”谢玦虚指了指还在噼啪作响的油锅,一缩脑袋屁颠屁颠地躲到了蒸锅旁边,完美地避开了乔煜即将到来的“家暴”,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儿,“嘿嘿嘿我去把粥捞上来啊。 乔煜把放着圆子的盘子往谢玦面前直推,也不说话,就看看谢玦,再看看盘子。 “都……给我?”谢玦瞬间感到鸭梨山大,“不是,我也吃不下这么多啊!” 乔煜歪着头说:“你先吃,你不是喜欢吃豆腐吗?” 谢玦:“……” 我去,原来这小傻子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话的意思! 原来他当初是想问我圆子的味道啊……早说是圆子啊,圆子我喜欢吃挂面的…… 谢玦暗暗苦恼,自己随口一说,自己的小媳妇居然真的认真记下了,还背了一路做给自己吃。 不过,这样一想,谢玦就觉得每一个圆子都刻着“乔煜爱谢玦”五个晃眼的大字。 在乔煜的注目下,谢玦夹了一个塞进嘴里。 看乔煜的眼神,估计还期待我做出评价吧。 虽然挂面圆子好吃,但我谢玦今儿个宣布,我从今往后,改喜欢豆腐圆子了! “好吃,真好吃,不过我不能全吃,”谢玦觉得把盘子推回去估计没用,干脆替乔煜一连夹了两三个,乔煜挡都挡不及,“你老公帮你夹菜,你脸红什么?” “呆厨房呆久了,热的。”乔煜低着头咬着圆子,干巴巴地说。 谢玦放下筷子,定神看着乔煜:“你昨天在外面翻箱子就是为了把这个拿出来?” “嗯,”乔煜继续低着头,红着脸说,“本来想着昨天晚上就给你炸的,但后来你胃疼成那样,就没弄了。” 谢玦恨不得回去锤自己一拳。 “不过没事的,”乔煜总是很会体会别人的心理,不太在乎地说,“早一天晚一天,都是给你吃的,跑不了。 这真是……盛情难却啊! 谢玦在勤勤恳恳地吃了大半盘圆子后,竟发现乔煜开始扳着手指,差点噎住:“宝贝儿,你在干嘛?” 乔煜觉得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便一脸空白地说:“数你一顿能吃多少个。” 谢玦:“……” 谢玦崩溃:“我想省着点吃行吗……” “这个我会做,”乔煜不以为然,“吃完了我回学校前再做都可以。” “不用了……”谢玦急中生智,“我觉得我可能……胃的现状不适合吃重油的。” “也对哦,”乔煜听了这话不由地想起这人昨天的惨状,忧心忡忡地问,“你之前有像昨天那样疼过吗?” 你拒绝我的那一天疼过,谢玦想。 “就一次,不过没管它,后来也自动好了,”谢玦不想乔煜想太多,安慰道,“我以后不吃泡面应该就没事儿啦,你别替我担心啦。” “哎不过,”谢玦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儿一定要说出来,别不吭声,不然我也猜不出到底哪里伤到你了,我想改也不知道该改哪里,好吗?” 谢玦尽量不让这样的闲聊变得很正式,可乔煜不开口就让他心里发毛。 乔煜盯着谢玦的脸看了半天,嘴张张又闭上,重复了好多次终于说:“你平时在单位跟同事发火也像昨天那么凶吗?” …… 谢天谢地他没说别的让我承受不住的话! “凶?”谢玦磕磕巴巴地说,“那,那是挺凶吧,也就是你昨天见到的七八上十倍……吧?” 乔煜不禁想到奶奶过年那天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的话,其中有一句叫什么来着,“小心别被他欺负了”??? “又想什么呢?”谢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蹲在他旁边,三下两下扯下来他还系着的围裙,还不忘又揩了一把油,“昨天吓到你了,我以后在你面前一定注意,别跟我生气。” “跟我生气圆子也会做给我吃的对吧?” “哎那你现在到底还生不生气啊?” “发个话呗,你不说话我没底呀。” 乔煜看着他磨磨唧唧地要往身上系围裙,望了望自己的碗说:“我还没吃完你着急刷什么碗……” “那……” “别!再!说!了!”乔煜终于受不了他的死缠烂打,“我以后一定搁家里翻东西洗完头一定吹头发头发不吹干一定不干别的行了吗!” “行行行行,”谢玦连忙点头如捣蒜,心满意足地说,“这么体谅我啊,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那不是怕你为这事儿还能再整八百字小作文吗!? “啊对了,你要是学校吹风吹得不够快,你过两天回去先把家里这个拿去用,”谢玦一边送碗一边说,“吹得慢半天干不了也容易着凉。” “不用,”乔煜干脆地说,“宿舍限电,吹风不能超过800W,不然算违章电器。” “哦,你们研究生宿舍还限电啊,”谢玦说,“我以为都老家属楼那边了应该没这个死规矩了。” “还好了,”乔煜一边帮着收拾碗筷一边说,“我觉得女生才应该操这个心吧,我这头发吹风就算吹得再慢能慢到哪去呢?” 谢玦堵着厨房门不让他进来,坏笑着说:“小媳妇儿不一定就是女的吧?” 这人没良心的劲儿又上来了,乔煜心道刚才就不该那么快松口,气急败坏地冲他道:“我!说!头!发!长!” 第27章 吹风机风波 乔煜卡着在最后一天回到宿舍,寝室依旧是3vs1的蜜汁氛围。乔煜礼貌地和大家打了招呼,把家里带的特产分给室友后,就又和大家没什么交流了。 最近丁译貌似是要准备博士论文开题,经常泡办公室,乔煜打心眼里为他鼓劲加油,毕竟延毕这事儿,就算面儿上不说,搁谁碰上了心里多少会不好受的吧。这样想想,乔煜觉得他对自己这个新搬进来的师弟没那么热情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另外两位嘛,该打游戏打游戏,该睡觉睡觉,他们是同一位导师的学生,师门情谊加之年级专业又相同,有共同话题简直是历史必然。 晚上乔煜继续保持老年人睡觉作息,丁译刚好洗完澡出来吹头发。乔煜虽然被吵到,但继而想起那天谢玦怒气冲冲地抓着自己吹头发,居然有很开心。 人的心理真的很奇妙。 那天自己就是觉得惹谢玦生气了感到后悔难受,但就这件事本身来说,还是有很多开心埋在很深很深的心底的。 谢玦再怎么生气,还是疼自己的呀。 第二天晚上吃过饭,寝室照例只有三个人在,每个人都在跟自己的电脑较着劲。李老师又让他帮杜师姐完善一下论文的文献综述部分,这一块任务量大,乔煜只能硬着头皮一篇一篇查再一篇一篇总结。杜师姐看到任务分配后给他发了一串“谢主隆恩”的表情包,乔煜倒是安慰她别有压力,好好准备别的部分,放心把这部分交给自己。 乔煜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只有“双标”。师姐人挺好的,所以帮她做事,我乐意。 正想着呢,宿舍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丁译今天这么早就从办公室回来了? 看其他两位师兄都对着电脑没有要去开门的意思,乔煜便起身应道:“来了。” 可门打开,外面站的却不是丁译。 三四个穿着学校后勤保障部制服的中年教员挂着学校的工作证,对呆在门口的乔煜说:“违章电器检查。” 听了这话,刘志忠和李天华也终于抬起了头。 教员们没管愣在门口傻站着的乔煜,也估摸着等不到他开口请他们进去,就侧着身子一个接着一个从乔煜面前挤进狭小的宿舍。 很不幸,昨晚丁译的吹风机用完没塞进柜子里,被这群管事的抓了个正着。 “这是谁的?”一个拿着记录本的教员指着桌上的吹风机问。 只有乔煜还杵在门口,那两位室友已经转过头继续忙电脑上的事了,教员们自然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了乔煜。 乔煜只好说:“他不在。” “这个瓦数超了,我们要没收,”一个教员理所当然地把吹风拿起来装进他们带的箱子,“你过来替他登记一下信息吧。” “我?”乔煜很为难地看看室友,看他们没有抬头的意思,只好百不情愿地接过本子,“好吧。” 查宿舍的人一走,乔煜想了想,没人通知丁译总是不对,便在寝室群说了这件事。 隔着屏幕,乔煜都能感受到丁译的怒火。 丁译:为什么要开门?开门前不会问吗?不开门他们能拿你怎么样? 丁译:你们问他们是哪个部门的吗? 乔煜:他们戴着牌子,应该是后勤保障部的老师 丁译:应该?什么叫应该!?他说拿走你就让他拿走?你怎么不知道让他证明身份?这要是个强盗进来直接拿你东西,你连吭都不吭一声吗? 乔煜:他们是老师…… 丁译:真是受不了你们,东西所有权又不是他们,凭什么他说拿就拿? 乔煜只好一个劲道歉,说对不起。 丁译:算了,只怪我自己没把东西收好。 丁译:没针对你。 乔煜越看越觉得寝室群很微妙,因为只有自己和丁译的对话。 不要出头,这是爷爷生前给自己的忠告。 自己似乎也一直这么做的,畏畏缩缩,战战兢兢。 可有的时候,乔煜又会过不去心里那份耿直,比如现在,他觉得有责任通知丁译。寝室里在的人总要有一个人告诉丁译,不能每个人都等着别人开口吧。 如果没有人说,那就我来吧。 其实乔煜一直觉得矛盾。不出头,不张扬,乔煜似乎一直只用在自己身上,就像当年自己保研成功后不会满世界地跟学弟学妹说“我保研后天天帮老师做事特别辛苦”一样,多少委屈可以自己抗。可是在别人身上,他就觉得该说的不能只靠其他人开口。 吹风机被没收乔煜感到抱歉——毕竟人是他放进来的;他也能理解被收了东西的人一时心情不悦会发脾气——谁也没规定要像自己一样每次把难受憋心里。 憋久了,人总要找个出口。都是成年人,总要懂得自己调节。 可他不想把情绪垃圾交给别人,哪怕他知道有人会毫不犹豫地张开臂膀。我还能忍下去,乔煜暗暗地想。 乔煜还没丧失理智。 他知道从理智上来说,东西是室友没收好,没收东西的人也不是自己。 所以尽管被室友变着法子说不好听话,他委屈,难过,也觉得迟早会习惯。 为避免尴尬,乔煜早早地爬上床,但被室友责怪多少很难受,又不想给谢玦或成桉添堵,于是打开飞行模式前,他默默登录微博,写了一下这件事,也算满足了自己的吐槽欲。 睡了一觉醒来乔煜打算下床继续弄师姐的文献综述,却发现破天荒的三位室友都还在床下,脸色似乎都不太好。 乔煜默默摁亮了手机屏幕,对着时间满脑子疑问:今天我起得也不算早啊,怎么他们还没睡? 乔煜正要去洗手间,丁译起身拦住了他:“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乔煜一脸空白:“什么什么意思?” 丁译指了指手机界面:“你发微博骂我们,什么意思?” 乔煜一口气就噎住了。 乔煜心里突然就没了底气。 “怎么不说话了?”刘志忠说,“我早就想说了,你有天晚上才发完微博吐槽我睡觉迟大晚上用键盘,结果我让你给我递个衣架,你居然笑着给我递过来,你真够虚伪的。” 不然……我应该板着脸递给你……吗??? 我没骂你们啊……我只是当日记在写啊…… 不对! 乔煜发现了重点,一字一顿地说:“你们,怎么,知道我微博?” “你有天回来放在桌子上屏幕没灭,我碰巧看到的,”李天华说,“没想到你越发越过分。” 那次,那次吊水后在谢玦家住了几天回来的那晚。 “那就是说你们知道我微博很久了?”乔煜立刻有一种被视奸的作呕感,“我,我都没写名字,都是英文字母,微博也是我自己的隐私空间,再说我没骂你们。” “隐私?你觉得你发在微博是隐私?”丁译恼羞成怒,“微博谁都能看到,本来就是个公共平台,你对我不满可以当面说,背地里说三道四,我最讨厌别人玩阴的了。我跟你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人这么骂过我,你说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咱们一下子说开了,能改我改,省得你拿我们跟你前室友做对比。” 乔煜本来有点心虚,毕竟他在微博上说了寝室的事儿是事实,就想一声不吭让他们把气撒完了了事,可听到他们居然提了谢玦,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起眼把他们看了个遍,声音异常的冷静:“微博是公开的没错,可每个人都是陌生人。你们偷窥我隐私我就先不提,我没有提过你们名字也没有骂过你们只说过一些事实你们也可以不认。我对你们本来也没什么意见,顶多是作息,也跟你们说过的,我能做到的该买的床帘耳塞我都买了。可你们知道那是我微博,还上赶着天天进来翻我发了什么,上赶着找不痛快,还要过来质问我发在我自己微博上的东西,规定我在自己微博上这不能发那不能发,你们觉得这很有道理吗?” 不过,乔煜还是删了那些跟寝室有关的微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撕破脸了,没什么好补救的了,就这样吧。 乔煜打开朋友圈,反复编辑一段似是而非的文字,最终还是全部清除了。 这以后,每天回寝室就真要面对冷脸了啊。 乔煜想到这,觉得真像小时候,大院里那些嘲笑他没有爸妈的孩子,班级里那些孤立他、疏远他、把他当另类的孩子。自己永远是那个孤零零的存在。也许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这一次,自己终究还是错了。 错在不该那么自信,不该出头自己去告诉他,就应该留给别人说……不,从自己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就错了。 别人能体会到自己现在的痛苦吗? 不能的。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不都觉得自己才是最辛苦最受累最委屈的一个吗? 乔煜给成桉发了个微信消息说:小桉,我微博号被室友发现了。 成桉立马回复:他们说什么了吗? 乔煜说他们倒也没说太多,不过还是把事情大概给成桉说了一遍,说完了觉得心里瞬时轻松了不少。 成桉每次都会耐心听乔煜吐槽,虽然他也帮不上自己什么忙,但他就是想要一个听自己说话的人就好。 出图书馆,乔煜满脑子都在想今晚回去怎么面对可怕的寝室环境,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谢玦在图书馆大门的楼梯下,裹着大衣,在冷风中微微发抖。 乔煜急忙迎上去,既欣喜又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在等你。”谢玦看着他的眼睛直截了当地说。 乔煜凝望着谢玦熬红了的眼睛,心疼地说:“你又熬夜加班了?” “还有心思管我?”谢玦一脸不悦,一边把他的书包接过来背上,一边还不忘抱怨道,“真沉——出了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乔煜心道成桉你个叛徒:“成桉这个大嘴巴告诉你了?“ 谢玦的语气隐隐吃醋:“他不告诉我你打算憋一辈子吗?” 乔煜只好辩解道:“我没说是因为说了也只会让你不高兴,吹风也拿不回来。” “吹风?你还替他着想呢?”谢玦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心疼,“算了,你赶紧回去收拾点必要的东西,我在楼下等你。” 乔煜愣了一下。 “别傻站着了呀,”谢玦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催促道,“赶紧的,其他东西有空慢慢搬,跟我一起住吧,我可看不得你受气。” 去ZA公寓的路上,谢玦又逼着乔煜给他也讲了一遍,乔煜刻意把许多话改得和缓了些,末了,谢玦一本正经地说:“你回答的思路不对。” 乔煜:??? “你跟他们争什么公共平台隐私平台啊,他们觉得你隐晦着发微博不对,你就应该说,‘行,我下次发朋友圈’,”谢玦不满地说,“谁给他们脸对别人的东西指手画脚了。” 乔煜没忍住笑了出来。 “可总算把你逗笑了,”谢玦趁着月色牵起乔煜的手,“以后咱们不理他们,别为这种人生气,昂。” “小谢哥。”乔煜停下脚步。 因为手牵在一起,这一停带着谢玦也停了下来。 “嗯?”谢玦转过脸看着他,浓郁的夜色掩不住他眼里闪烁的微光。 乔煜发自内心地说:“能遇见你真好。” 第28章 做鱼 两小时前。 谢玦看着微信的消息通知栏,陷入沉思。 成桉:学霸学霸,紧急支援! 他不喜欢跟不太熟的人有太多闲聊——尤其是跟乔煜在一起后,他更加刻意地增加了社交距离——他觉得这样能给乔煜更多安全感。 成桉,本科室友,能找我有什么事。 莫非是,他出了事? 成桉:学霸!乔大宝被室友欺负了! 谢玦:你欺负的? 成桉一拍大腿怒骂,谢玦你tmd真是脑子有坑吗!我欺负他我跟人还会自告奋勇送上门来找抽吗!? 成桉:现在的室友!三个博士!三个欺负他一个!你家乔煜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我家的。 然后成桉就被电话伺候了。 谢玦阴着脸听完了成桉添油加醋的“案情陈述”,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下次他要是再跟你说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成桉叹了口气:“你也别冲动,我这次把他卖了,估计也不会有下次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谢玦一份报表也没看下去。林橙姐瞧他脸色不太好,问他是不是前两天熬夜加班累坏了,让他今天早点回去休息。 上班再累,能有为这个小家伙操心累吗? 这个小家伙有事宁可告诉他死党也不跟我透露一分,还要我从别人那里道听途说! 去K大的路上,谢玦有想过去他们寝室收拾那些人,但最终忍住了。 他能猜到自己要是做了,乔煜一定不高兴。 乔煜最在意这些,他怕别人误解,怕与人针锋相对,习惯在意身边人的感受——哪怕那些人在谢玦看来无关紧要。 如果这不是乔煜想要的,那我就不能依自己的性子来。 所以谢玦让乔煜自己上楼收拾东西,因为他怕自己上楼看见那几个人,会忍不住。 “你今天起这么早?”谢玦望着已经霸占了自己书桌的乔煜,“一早忙什么呢这么用功,连饭都不吃?” “额……”乔煜转过脸来冲他眨眨眼,“饭……不是等你呢吗?” 果然,很快厨房里传来谢玦的嚎叫:“你做早饭了啊!?” 至于大惊小怪吗?就冰箱里的东西拿出来热一下而已啊。 “师姐的论文,很重要的一部分我给她搭把手,”乔煜一边啃着酒酿饼一边说,“事关她毕业,早写完给她早修改。” 谢玦看似漫不经心道:“杜方炎?” 乔煜顿时有种你调查我多久的感觉:“你又认识?” “李老师那边,上次打听过一些,多少知道一点,”谢玦不想说是为了上次他被师兄误会的事到处打听出来的,伸手抹掉乔煜下巴上的饼皮,大大方方地送进自己嘴里,“你看你,吃个东西还能糊一脸。” 乔煜:“……” 乔煜斜着眼,半天憋出几个字:“你就不能克制一下?” “不能,馋了半天了都,”谢玦大言不惭地说,“那你今天一天都在家做论文吧,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做鱼吃。” “好呀,”乔煜把最后一口酒酿饼塞进嘴里,细细嚼了半晌才咽下去,“我看冰箱只有这个了,你上次那些奶黄包什么的呢?” 谢玦没有直视乔煜的眼睛,若无其事地说:“过期了,扔了。” 乔煜“哦”了一声,显然在为自己浪费粮食扼腕痛惜。 离上班还有那么长时间,谢玦觉得在晚上自己做鱼之前,应该先做点别的。 比如,收个房租啥的……不过分吧? “在外面别说租房子了,吃个酒酿饼都得付账呢,”谢玦凑到乔煜身边,蛮横霸道地说,“昨天到家太晚了,现在就刚刚好。” …… …… …… 乔煜的身体软得像一摊水,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全靠谢玦用力托着才能勉强站立。谢玦爱怜的把他抱起来,小心地把他放到床上。乔煜还没从刚才的事中缓过神,手还死死地扯着谢玦的领子。谢玦便只能保持这个姿势和他一起倒在床上。乔煜在他的怀里,胸口一起一伏,嘴中喘出的气息扑在怀里竟那么清甜诱人。谢玦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问:“刚才,有不舒服吗?” 乔煜显然还在不停地喘息,说不出话,只摇摇头。 “那就好,”谢玦摸了摸他紧抓不放的手,嘴唇若即若离地在他的唇畔轻触,“乖,我得上班了,今天论文就放放吧,晚上回来给你做鱼补补。” 乔煜这才知道松手。 谢玦走了以后,乔煜几乎是躺倒午饭的时候才下床。 晚上谢玦回到家,果然提着一条鱼,迎接他的是一个迫不及待的拥抱。 “就这么想我啊,”谢玦拍拍乔煜的脑袋,“你很想我吗?” “嗯,很想,一直很想。”乔煜傻乎乎地回答。 谢玦开开心心地用嘴唇蹭了蹭他的额头:“快撒手,我手里有鱼,别沾了腥。” 乔煜这才慢慢松了手,跟着谢玦屁股后面,一直到厨房门口,看他把鱼扔进水池开始清洗。 谢玦起了锅,突然一拍脑袋,说:“哟,我怎么给忘了,家里没葱了,我做鱼不能不放葱。” 乔煜伸头看了一眼,问:“你一定要用葱吗?” “当然了,虽然用的少,但是放鱼肚子里,出来鲜,”谢玦懊悔地说,“排队付账的时候我前面一个老太太就拿着葱呢我都没想起来!” “那我去买点吧,就去楼下买,来得及吧?”乔煜说着就往门口走。 “哎你等等。”谢玦听了跟着他就出了厨房,也不顾自己锅还开着火。 “怎么,怕我挑的葱不合你意?”乔煜一边准备换鞋一边满不服气地说,“不至于吧,我在你心目中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不是,”谢玦略微有点尴尬,想了两秒还是压低声音说,“你……那事……现在……走路还成吗?” 乔煜白了他一眼后摔上门走了。 乔煜就默默看谢玦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自己带回来的葱,脸上写满了嫌弃。 “不赖我,”乔煜撅着嘴,“这个时候,能买到就不错了,你就别挑了,怪只怪你说得太迟。” 谢玦忍了一会,指着面前这一捆葱说:“你买这么多打算吃到那一年……” “没见着卖一根的,都成把卖。”乔煜顶嘴道。 谢玦就喜欢他这么贫,故意继续发难说:“那你就不知道动动脑子,买点别的让人家搭着送你一根葱么?” 乔煜的嘴撅的更高了,简直能挂个小油壶:“你又没让我买别的。” “行了,不逗你了,”谢玦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把用剩下的葱递给乔煜说,“扔冰箱去吧,我这两天早上下面条吃掉算了。” 谢玦果然做了一道惹人垂涎三尺的红灿灿的红烧鱼。 “这么鲜还有你的功劳,”谢玦夹了一筷子,毫不见外地塞进乔煜口中,像个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怎么样,味道还行吧?” 乔煜也学着谢玦挑剔的表情,有模有样地点点头:“还行吧。” 得到了首肯的谢玦看乔煜坐着老是微微扭动上身,一边继续一筷子一筷子地往他嘴里送着鱼肚子肉,一边不安分地观察着他的眼睛说:“坐着不舒服,是不是椅子太硬啊?” 乔煜心道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没点ACD数吗!? 不过因为不好意思,他没回话。 谢玦便自顾自地说:“是要买几个垫子才好。” 乔煜以为这事就过了,没想到下一秒,谢玦硬是挤到他的椅子上,让他挪到自己腿上,自己化身一个黏人的大坐垫,下巴抵在他的后肩暗戳戳地说:“不过现在没买到,只能先这么凑合着坐坐了。” 乔煜微微回过头,无比愤慨地说:“咱吃个饭能不能少点花样啊……” 趁谢玦动筷子的间隙,乔煜低下头,好像在检查脚边。谢玦从背后抱着他,看不太清下面,好奇地问:“什么东西掉了吗?” “不是,”乔煜摸了摸脚踝,好像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刚才买葱回来,在ZA门口碰上一群狗,其中一只好像牙齿嗑到我这里了。” 第29章 狂犬疫苗 “你说什么?”谢玦猛地丢了筷子,一把将人抱起来,放到松软的沙发上,然后把他的腿抬起来,挽起裤管仔细检查,“是这里吗?疼吗?什么时候咬的?你回来怎么不说?” “咳,你着什么急啊,”乔煜可能是觉得谢玦大惊小怪,“它好像用牙齿嗑到我了,也好像没有,你看,这里只有两个小红点,既没破皮,也没出血,也不疼——我甚至不确定这两个小红点是不是我这里原来就有的,跟我撞上的狗有没有关系。” “我怎么能不着急!”谢玦大声说道,但一瞬间又意识到自己不该那么凶,便努力放低音量说,“万一是咬的呢?谁能保证这巷子口的狗是不是疯的?狂犬病不是开玩笑的事啊宝贝!这能出人命的啊!” “额……对,对不起啊,”乔煜看谢玦这么焦急,满脸歉意地说,“我,我真没想这么多,因为我都没确定它咬到我了。” “你被咬了跟我道什么歉!”谢玦没好气地说着,还是迅速把他抱到浴室,脱了他的鞋袜,放水对着创面使劲冲洗,“热水不一定干净,凉的只能先忍一忍啊宝贝。” 打扰了你做鱼的一片苦心了。乔煜在心里默默说。 冲了很久,直到乔煜觉得自己下半条腿几乎要麻木了,谢玦才肯关水。他又不知从哪翻出了半瓶酒精,用棉签沾着给乔煜脚踝上那两个几乎看不清的小红点反反复复地涂抹消毒。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谢玦一边给他擦酒精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早知道就不该让你下楼买葱,我就应该关了锅自己去。” “你去买碰上的不就是你了吗?”乔煜冷不丁发问。 谢玦轻轻地对着创面吹了吹,才把他的裤管放下来,满不在乎地说:“那我就不至于急死了。” 乔煜被谢玦拉着出门,直接打了车去疾控中心医院打疫苗。 医生说他这是二度暴露,需要打五针,第一次还要加一针干扰素。 等打针的时候乔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目光落到了缴费凭证上:“我这几乎都没咬到,五百多块钱,可惜了。” 谢玦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转过头去小声地说:“你要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乔煜把谢玦的右手扳过来放在自己的两手之间,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掌心:“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医生,他这个打了针是不是就不要紧了?”谢玦一边看着那位年纪稍大的护士检查乔煜的脚踝伤口一边皱着眉头急不可耐地问。 “你弟弟呀?”医生比了比他们的模样,笑容可掬地说,“这个呀,疫苗打了你就放心,产生抗体肯定是有效的。” “额,医生,”乔煜被冰凉的消毒液体狠狠地淋得一抖,打断道,“您瞧我这是不是不一定是狗咬的伤口啊?就两个小红点儿。” “不一定是?那你敢不打针吗?”护士收好废弃棉签,拿过针管,指了指乔煜的腿,“裤子往下,先打干扰素。” 打了针的乔煜整个人蔫蔫的,靠着谢玦的肩头闭着眼乖乖的不说话。谢玦握着他的手,偏过头看着他的脸。他长长的睫毛垂着,又浓密又漂亮,此时看上去格外温顺乖巧。由于整体太瘦的缘故,他的颌骨显得有些突出,衬得整张脸棱角分明,生生在一张单纯无害的娃娃脸上镌刻出了几分清冷之气。嘴唇还是那么毫无血色,除了被自己吻过之后短暂的时光,他的唇色都淡淡的,好像刻意描摹的工笔惜于泼墨似的。但谢玦知道他的嘴唇很软很香,仿佛有种魔力,勾得谢玦移不开眼。 “下车了,乔煜,”谢玦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腕,“回家再睡。” 乔煜哼哼了几声,缓缓睁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才不情愿地站起身下车。 谢玦边牵着他进小区,边提防着附近的狗,好像时刻要把乔煜挡在身后冲上去跟它们拼命似的。乔煜紧紧拽着谢玦的手,还是乖乖的不说话。已经挺迟了,昏暗的灯光嵌出了他们一双长长的影子,乔煜忍不住往谢玦胳臂上靠而更加近。 “怎么了,”谢玦紧绷的神经好像还没缓和下来,紧张地瞅了瞅四周,确认安全才转过脸来看着乔煜,“刚刚打针的两个地方还疼吗?” “嗯……”乔煜想了想,“你别碰它就不疼。” “哦——”谢玦像看干坏事的小屁孩一样瞪了一眼乔煜,“我不是只抓了你的手怕你丢吗,又没碰你胳膊,你自己刚才蹭过来的啊。” “嗯,我自己碰的。”乔煜也不否认。 “那脚踝呢?你皮肤那么嫩,又冲水又消毒又上酒精的,受的住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 “不疼的意思。” “哦,”谢玦掏出钥匙插|进锁孔,继续问道,“那后面呢?” 乔煜一边进门一边悲愤交加地说:“要不要你自己检查!?” 话音未落,乔煜感到自己被拦腰抱起,趴在沙发上被人仔仔细细地来回检查了几轮。 乔煜大声扭动反抗着。 …… “你刚刚在路上那么安静害得我还以为你没劲儿了呢,这会儿闹腾的动静这么大?”谢玦无辜而平淡地道,“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不满足你我于心不忍哪。” 乔煜扭过头来:“……你再弄!再弄我真的疼了!” 谢玦帮他把衣服拽上来理理好,把他翻了个身抱起来坐到自己腿上,小心地避开可能会碰疼他的部位,凑过去蹭了蹭他冰凉柔软的唇,说:“早上走得急,没给你洗澡,现在给你洗,洗完你就可以睡觉了。” 乔煜把脸埋在谢玦的颈窝,好像又困得懒得动似的。 温热的呼吸闹得谢玦的脖子痒痒的,怎么跟个黏人的兔子似的。 谢玦直接把人抱起来。 因为刚才那一出,乔煜没什么力气再挣扎。他只能勾着谢玦的脖子,看着他的下颌。乔煜一开口,声音软得似能掐出水来:“哥,医生说了,针眼不能碰水。” “知道,放心吧,”谢玦把他放到浴缸里,帮他脱了上衣,“诶,那个医生说你是我弟弟,你倒真叫起哥了?” 乔煜默默看了他一眼,又说错话似的低下头不看他。 “哪有见天让哥哥这么操心伺候的弟弟呀,”谢玦又伸手够他的裤子,却被乔煜挡住了,“哟,还害羞,哎讲道理该看的都看过了——成,你自己脱。” 谢玦把喷头对着墙,手在水下试着水温,嘴则凑到乔煜耳边,绵言细语道:“怎么着也得帮你把后面好好洗一下吧,不然不显得你老公太渣了?” …… 乔煜趴在床上,又变得乖乖的,谢玦拿着吹风呼呼地给他吹着头发。谢玦十分惋惜地说:“今晚这你都鱼没吃几口呢,这下好了吧,以后这一个月都不能吃了,就是去学校食堂你都得记着要忌口,听见没?” 乔煜想了一下,微微偏过头说:“按着医生写的葱姜蒜辣椒的忌口,我们食堂没有能吃的菜哎……” 谢玦关了吹风,严肃又郑重地说:“以后你的每一顿饭都我来做,不用你吃什么食堂了。” 关了灯,谢玦拉过被子,盖在二人身上,这才后知后觉地说:“我深刻怀疑,你其实就是想天天吃我做的饭菜对吧?” 乔煜枕在谢玦的臂弯,胳膊环着谢玦的腰,声音迷迷糊糊地说:“以后都不许欺负我了,论文都写不完了……” “就知道心疼你师姐,不知道心疼你老公,”谢玦也不顾他快睡着了,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本来就没什么肉的脸蛋,酸溜溜地说,“哎我说,你怎么对除了你老公之外的人态度脾气都那么好啊?” “哪儿有——”乔煜几乎是用鼻子拖了很长的尾音,困倦地说,“嗯……疼……” 谢玦抱着他的手轻轻拍着乔煜的背,哄道:“好好好,你说了算。” 一夜依偎,相拥好眠。 梦醒,又是晨曦抖落在床单上的新的一天。 第30章 林荭 乔煜第二次打针是自己去的,谢玦早晨嚷嚷着要请假跟他一起去,硬是被他赶去上班了。等谢玦下班,乔煜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在书桌前忙碌。 唉,没良心的,打完针也不知道给我发个消息,害得我我一整天心都没落处。 怎能不晓得他这么大个人了,挂个号打个针的事能处理得好是再正常不过,但知道今天有这么个事,就是会坐立不安,就是会不放心。 “忙什么呢,你老公回来了不知道接风洗尘?”谢玦把电脑包往沙发上一撂,走过去瞅着屏幕,“‘第二组小组汇报’——哎我去,李老师又带了什么课啊,怎么见天儿的搞presentation折腾人” “环境资源区划与规划,这回真不是李老师的锅,”乔煜回过头冲他笑了一下,“体现合作嘛,就只能小组汇报这个套路了,不然平时分只有课前点到也不好看,。” “本科生就这样,研究生还这样,还以为能老戏新唱呢,”谢玦的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揉了揉乔煜的脑袋,看着他认真地整理着PPT材料,“这次你不是组长了吧?” “我是,”乔煜稍稍缩了一下脖子,并没有嫌弃谢玦伸得过长的爪子,背对着谢玦有板有眼地命令道,“我饿了,等着你做饭吃呢。” “得嘞,”谢玦伏在他的右肩,亲了一下他的右耳,然后虚撑了一下乔煜的肩头,学着宫廷剧里的声音说,“准给您伺候周全喽!” 没一会儿,饭菜的香味扎扎实实地让电脑前的小馋猫举手投降。 乔煜一边完全不顾形象地吧唧嘴,一边夸谢玦的素菜吵得香,说以后就算经济危机大家都失业了,跟着谢玦也能有饭吃。 “人家只说荒年饿不死伙夫,”谢玦看着坐在对面大口吃菜的小馋猫,一脸诡谲的笑容,“可没说荒年饿不死伙夫他老婆。” “你个负!心!汉!”乔煜又往还没咽完上一口菜的嘴里塞了一大勺香喷喷的土豆泥,鼓着腮帮子很勉强地发出只有谢玦能听得懂的声音,“饿死我你就趁早打光棍去吧!” “诶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谢玦微微欠起身用手替他擦了一下嘴边的油,得意洋洋地道,“注意一下你的偶像包袱——所以你得让我高兴了,我才能养你一辈子嘛。” 乔煜这回实在是忙着吭哧吭哧地大口吃东西,就没搭理他了。 谢玦心道,还怕因为不允许放辛辣刺激性调料绞尽脑汁,配合某人喜爱的食物种类查菜谱挑上等食材精心烹饪呢,没想到这孩子好像全然不领情——也不是,好像只要是自己做的东西,他就照单全收。 乔煜好不容易抬起头看看他,还大大方方地把几乎空了的乘凉拌菠菜盘子推到谢玦面前,客气地说:“你也吃呀。” 谢玦无奈地抄起盘子,直接把最后剩下的那一小撮一股脑儿全倒进乔煜碗里:“不用省给我了,你全吃了吧,你家伙夫做饭的时候闻都闻饱了。” 乔煜也毫不谦让地笑纳了:“那我就不客气啦!” 咳,谁要你跟我客气了! “诶对了,怎么又接下了组长,”谢玦似乎就是顺嘴那么一问,“不会又是别人都不接的烂摊子吧。” “不是,票选的,我没反对,”乔煜警觉地抬起头望望他,“这次不管是什么结果你可都别插手啊,知道你神通广大,也知道你好心,不过我能处理好。” “嗯,不插手不插手,”谢玦流露出沧桑的老父亲般的目光,“我们乔煜小朋友也算个小大人了,没问题的。” “你才小朋友,”乔煜抽手抱走桌上另一个盘子,报复般地说,“不给你吃了。” “是是是我俩加起来六岁,不能再多了,”谢玦无奈地点点头,冲谢玦抱着的盘子努努嘴,“还说呢,还护食,我又不跟你抢……” …… 打了几针,倒把这孩子胃口打开了,蛮好蛮好。 还是因为买的垫子软了坐着舒服能多吃几口? 总之还是长胖点儿好,抱着舒服。 乔煜一整天都去学校上课去了,谢玦给他整了个保温桶装午饭。“教室不允许带食物,”早上临走前乔煜有些担心地看着谢玦把一格又一格花样百出的好吃的塞进保温桶,“我要是吃着吃着被保安大叔撵出去了怎么办?” “谁让你坐教室吃了?”不过谢玦转念又想,他肯定不愿回宿舍,便正儿八经地叮嘱道,“你就去食堂坐着吃,吃完再回教室。” “人家吃保温桶的都是家长送过来陪着吃的,”乔煜一边不满地撇撇嘴,一边踮起脚尖看谢玦往保温桶里装了些啥,“哪有自己拎过去吃的,也太寒碜了趴。” “嘶——谁跟你说寒碜这词是这么用的?”谢玦不禁鄙视起乔煜的语文水平,使劲拧紧盖子,把保温桶递给乔煜,“谢大厨做的饭菜谁见了都赞不绝口,再说我要是能去陪你我肯定去了呀,乖,去了好好吃饭,不许剩啊。” 所以吃饭的时候,乔煜很自觉地去食堂挑了张空桌子坐下。 刚拧开保温桶的盖子,对面的位置就被一个女人坐下了。 她年纪不算轻,但是面容姣好,妆容大方,放在桌上的双手不显粗糙,看得出是保养得当、没怎么受过累的女人。 乔煜自然觉得是学校哪个教工或者老师之类,毕竟一所大学没带过自己课的老师多了去了。 只是,隐约有种陌生的熟悉是怎么回事,挠得人有些发毛。 乔煜还没养成那种见到陌生教工还要打招呼的“礼数”,只继续拆着他的保温桶,噫,第一层是芝士焗蜜薯,棒!第二层是……番茄罗勒猪扒,香!第三层是…… “乔煜吧?你可能不认识我,”对面的女人看他没有抬头的意思,和气地主动开口道,“不过没关系,我认识你。” 乔煜拆得正起兴的双手悬在半空,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啊?” 那女人咬了一下嘴唇,目光平静地说:“我是妈妈。” …… 空气凝固了,喧嚣的食堂似乎一瞬间与他们隔绝开来。 乔煜死死地盯着她。 “您好,”乔煜一层层把格子放回保温桶,合上盖子,拧紧,干巴巴地说,“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的时候,他曾设想过无数种与亲生母亲相认的场景:有的温馨感动,比如在游乐园的木马上一起玩耍时相认拥抱哭泣;有的严肃正经,比如因为需要办一些流程手续在派出所民警的协助下找到生母,还需要在新闻媒体的关注和拍摄下做出一些相互日思夜想从此不离不弃的表情和承诺;有的如五雷轰顶,比如带着乱七八糟的陌生人冲进家里逼着爷爷奶奶交出自己的儿子不然就做出可怕的事…… 却没有一种像现在这样—— 对面的女人妆容完整,表情冷静,情绪毫无波澜,只是用放在桌上白皙的手指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桌面。 就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他觉得好笑。过年还在跟成桉说,自己觉着母爱缺失不会怎么样,因为没拥有过,就不存在失去。现在倒是很想知道,如果这个女人真的存活于自己前二十多年的生命中,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 不过,这个假设不成立。 “哦,你放心,我不会给你现在的生活添乱,我没那么多戏,”林荭好像很清楚乔煜想过什么、在想什么,直截了当地说,“知道你现在对我也没什么感情,我不怪你,我来只是出于我对你还存在的许多感情,来告诉你,你不是没妈妈的孩子,往后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可以多一个选择。” “不用了,”乔煜站起身,毫不怕犯忌讳地说,“我妈妈在我一出生就去世了,阿姨您看,您说不打扰我现在的生活,我倒是要因为您坐我对面看着我吃饭让我不舒服而换地方吃饭了。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这边,可能没什么您帮得上忙的。” “话不要说太满,”林荭往椅子上靠了靠,似乎对于乔煜下一步行动胸有成竹,抬手示意他坐下,“和谢玦,感情还不错吧?” 乔煜重新坐了下来。 “你看,好好谈,我们母子还是有很多可聊的,”林荭双手交叉,似笑非笑地说,“我不反对你谈恋爱。” 乔煜磨了磨牙,半晌,方才生硬地开口道,“您反对有用吗?” “你明白的,我不反对你和他谈恋爱,”林荭和蔼地笑了笑,加重了“他”的重音,没在意他唐突的口吻,只是推过来一张准备好的名片,“收下吧,我觉得你有用得到的时候。” 那名片上,只有烫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你,为什么调查我?”乔煜将名片拿在手上立起来,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目光一瞬间又严厉又冰冷。 “不算调查吧,”林荭耸了耸肩,一双眼睛如湖水般清澈,又似深潭般不见底,“我只是一直跟着我儿子而已,只不过一直在暗处,现在想出来罢了。” 乔煜呼吸急促,蹙起眉头反问道:“既然能选择在暗处呆那么多年,何必要在现在出来?” “我一开始就说了,不怪你怨我,”林荭收敛起笑容,“我既然现在出来,就是因为你会需要我。” 我现在有爱人。 还有朋友,还有亲人。 独独不需要一个陌生人。 “不麻烦您了,恳请您以后别再打扰我,”乔煜再次站起来,拎起桌上的保温桶,看着林荭的眼睛又补了一句,“更不要去打扰他。” “你不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林荭又恢复了和气慈爱的神态,“怕你不清楚先跟你说一句,我家在这边还是很吃得开的,你是我儿子,真的不必如此谨小慎微。” “那不是拜您所赐,”乔煜也不知为什么把冷漠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他俯视着面前的陌生女人,即便仔细端详她的容貌,还是没办法把她同自己画上联系,“走了,阿姨,别替我操心,也不差这一两天。” 林荭笑盈盈地说:“有空请你吃顿饭,咱们再好好聊聊。” 乔煜往身后扬了扬保温桶,头也不回地说:“我不吃别人做的饭。” 第31章 害怕 乔煜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才回去的,跟谢玦进门是前后脚。 “你今儿汇报得怎么样,没人拖腿吧,”谢玦看着抱了一堆文件材料进家的乔煜,眼尖地认出里面混着的以前本科用过的几样宿舍用品,迟疑着问道,“你这是……回去拿东西了?” “嗯,回了趟宿舍,你喜欢靠床上看书,我就去把护颈枕顺便拿回来了,放着也是放着,”乔煜想了一下午,决定对中午的不开心事避而不谈,“汇报还好,虽然不是最好的组,但也达到我预期目标了。” 几个小时前。 经历了食堂那一出,乔煜只觉得周身麻木冰冷,他直接把保温桶拎进宿舍,不曾忘记谢玦“不许剩下”的“谆谆教诲”,大大方方地在自己位子上风卷残云般吃完了谢玦准备的所有美味,还顺理成章地在宿舍睡了个午觉才走。 别人心情不好可能会吃不下饭,乔煜可正相反,越是心情不愉快,吃东西越能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暂时忘记烦恼。 下午汇报之前,他先给老师提交了所有成员的分工情况,详细到把每个人的完成程度都列了个表格。小组成员也非常震惊,铁面无私的组长能力还是得到大家认可的,只是都在开玩笑说组长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一下子从冷淡变成了冷酷。 从天而降的母亲,是谁都会冷酷到自己不适应吧。 何况还是一个自带十几个G文件包信息的母亲。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不帮别人揽责任,不帮自己找借口,”乔煜一边刷着保温桶一边听着谢玦在背后的砧板上切菜,跟背祖训似的地说,“以后我不怕当组长了,真的。” 谢玦手上的刀一顿,吓得乔煜立刻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今天格外严肃哎,宝贝。” “有吗?”乔煜见他没事,又回过头继续刷保温桶,调整了一下语调,“噢,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慢慢能处理好,所以别替我学校的事情担心啦。” “不担心不担心,但是关心还是要有的,”谢玦把菜“哗啦”一下倒进锅里,登时发出嘶嘶的声响,“辛苦你为了心疼我跑了趟宿舍。回去没什么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乔煜像是安慰他似的,“放心好了,我们就只是互相当空气不讲话而已,没谁在意我的。” “胡说,”谢玦打断他自暴自弃似的言论,“我在意你。” 乔煜站到他身后,擦干双手轻轻为他捏着肩膀:“哎你这个人,我在说宿舍好不好?” 嗯,有媳妇在身旁待遇就是好,炒个菜还有人给你按摩放松。 舒坦。 谢玦忍不住开始使坏地使唤他:“哎哎哎左边左边,嘶你轻点儿,对对就这,这个力道可以,哎宝贝你是不是练过啊……” 乔煜发现这人实难伺候,便一个手刀奉上:“给你随便捏捏哪那么多话?” 他哪里知道谢玦心里高兴地早就像一朵怒放的向日葵,只知道开花开花开花。 嘶……好像不太对。 这个感觉很不对,明明现在这么舒服,可我的胃怎么又有点灼烧的感觉? 好疼啊。 没吃泡面了,中午在办公室点外卖吃的,东西还算干净吧,难道是当时吃太快了? 我得忍一忍……我还想,再享受一会宝贝媳妇的手艺…… 谢玦微微弓起腰,胃部的疼痛让他不由地把肚子往里缩紧。背后的乔煜对自己这样微小的动作和轻微的颤抖好像并没有察觉,这会貌似说起了他对小组分工的心得体会,不过具体说了什么,谢玦已经听不清了。 他猛地转过身,隐约看到了乔煜惊吓过度的眼神,他推开乔煜,抱住垃圾桶开始干呕。 他吐出来感觉好一点了,只听到乔煜一直在旁边拍着他的背,焦急地问他感觉怎么样。 小家伙,多大点事儿,怎么就六神无主了。 当他抬起头,乔煜已经及时而又乖巧地递来漱口水,让他带掉嘴里的味道。谢玦漱了一下就抬起头张嘴想说什么,乔煜忙凑过来听他要吩咐什么,只见谢玦无奈地指了指灶台:“关火。” 乔煜:…… 乔煜关了火,又给谢玦递过干净的毛巾擦擦嘴,站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地盯着他,不知道还要做什么。 谢玦:“我……” “我们去医院吧好不好?”乔煜几乎跟他一起开口,“这我都看到都第二次了,要是再有我可真承受不来。” “你扶我去躺会吧,”谢玦也心知这次比前两次的状态都更不好一些,但实在觉得天色已晚,“你上次那个药还在吧,给我和一杯,上次不还……挺有用的吗?” 乔煜一听他不愿去就急了,语气里竟有些哀求的意味:“哥哥,去医院吧,我陪你去!” “乖,别怕,我没事儿,”谢玦拍了拍乔煜的脑袋,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疼一会儿就不疼了,扶我去床上吧。” 乔煜急地跳脚 ,可碰到这种比自己高大难以制服且不配合病人,实在是束手无策,只好先把他搀到床上休息,再赶紧把药和好冲凉给他先救急。 这次明显比上次差,这个人躺下也很安分,没有像上次那样半真半假地闹着占自己便宜。 到了很晚的晚上,乔煜还不放心,屈肘支起上半身,摸摸谢玦的额头关切道:“还疼吗?” 谢玦抬手把他摁到,不过力气没有平日大:“躺好。” 黑暗中的乔煜不禁皱了皱眉:“别使那么大劲儿。” 谢玦闭着眼睛:“我又没发烧,摸我额头做什么?” 乔煜:…… 谢玦微微睁开眼,不忘趁机收点好处:“你抱我一会,比药有用。” 乔煜闻言顺从地抱住他,谢玦不禁笑出了声。 “笑什么,明天给我滚去医院看病,”乔煜顾不得文明礼仪,“你知道你在厨房一瞬间脸色有多吓人吗?” “吓到我媳妇了,真是不应该,”谢玦虽然还有些隐隐疼痛,但似乎心情很不错,“就当给你个机会让你也心疼心疼我吧。” 第二天乔煜不放心,还是亲自押着谢玦去的医院。 “哎,你今天狂犬疫苗是第三针吧?”谢玦掰着指头又数了一遍,自言自语道,“没错,等会我这边结束了跟你一起去打针吧。” 乔煜冲他翻了个白眼,盯着他的肚子一言不发。 “还生气哪,”谢玦把手肘虚搭在乔煜肩上,满脸讨好地说,“你看我这不都听你的来看病了吗?我跟你说啊,我这是急性的,人都说急性的好治,我后面好好吃饭肯定没事了,昂。” 乔煜转过脸,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说:“你给我做的吃的真的很好吃。” “额,怎么了?”谢玦霎时满脸懵圈,马上意识到今天早上走得急没做,连忙解释道,“噢我今天没给你做,那是不因为昨天不舒服今天起得迟嘛明天给你补上……” “你要是给自己也这么做也许就不会疼了,”乔煜打断他,低下头道歉似地说,“你要是对你自己有对我一半上心你就没这事了。” “宝贝,你这么撒娇我可招架不住啊,”谢玦轻轻捏了捏乔煜白皙的脸蛋,眉开眼笑地说,“不带这么欺负病人的,你把我整出反应了,我可就又疼了。” 乔煜:…… 乔煜真觉得在谢玦身边呆久了可以写出一整套“我的感动为何总能一瞬间灰飞烟灭”系列丛书。 “放心吧,为了不让你心疼,我会对自己上心的,”谢玦把手肘从乔煜肩上移开,还很贴心地给他那儿稍微捏了捏,“在此之前,就辛苦你照顾我啦。” 排队看上医生,开了很常规的胃镜和血常规等一些列化验单,因为医生说要排除其他可能原因,还化验了蛮多“奇奇怪怪”的项目,乔煜笑眯眯地说:“哈哈这回你得好好放血了。” 谢玦委屈地瞪了他一眼,碍于医院人多没动手揉他的头,感慨道:“你还真是一语双关哪。” 乔煜不服气地说:“反正你又不怕疼——哎说起来你毕业以后没体检过吧?就当做个全面检查好了。” 结果出来了后,乔煜和谢玦研究了一下,大致就是急性胃痉挛,跟医生一开始判断方向一致。看起来也只是轻症,乔煜觉得应该没什么别的大问题,就打算以后好好盯着谢玦吃饭,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不过他们还是决定去复诊让医生确认一下化验结果,顺便拿药。 医生推了推眼睛,没去怎么强调胃镜那边的报告,而是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另外一张单子,抬头瞧了眼谢玦说:“小伙子,你以前得过乙肝?” 谢玦以为医生口误,纠正道:“我是胃疼。” 医生推过来一张免疫十项化验单,指了指上面的数值:“你看,这个,你是弱阳性,这个,你是阳性,说明你得过乙肝,但你已经在恢复当中。” 乔煜一下子懵了。 还好谢玦只是反应稍慢了点,反问道:“得过?” “对的,肝的话你要不放心去做一下乙肝两对半定量吧,你这个情况不一定有事。”医生说,“你胃这边的药我开好了,这是用法用量,小伙子,你要戒烟戒酒,平时多注意休息,你这胃痉挛跟生活工作压力大有很大关系。” “好好,谢谢医生,”乔煜的神智终于回到了躯壳,胡乱满口答应着,抓上病历和就诊卡,把傻站着的谢玦拽出了诊室,“走,下楼,开单子,化验!” 谢玦机械地被乔煜一路连拖带拽地走着,要不是医院里每个人都心事重重准要引起围观。 再次一管血抽走,谢玦两个胳膊上的针眼让乔煜看着心疼不已,有两下已经淤紫了。 两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相视无言。 乔煜用棉签替他压着针孔,好半天才抬起棉签,低垂着眼睫:“疼,吗?” 谢玦摇摇头:“还行。” “以前我奶奶总说,吹一吹就不疼了,”乔煜抬起他的胳膊,凑过去对着针孔轻轻吹了吹,“感觉怎么样?” 谢玦的情绪依然很低落,不过还是很配合地点点头:“嗯,确实好多了。” “乔煜,”谢玦似是忍了许久,开口道,“对不起。” 乔煜想都没想:“在胡说什么呐?” “我对这个乙肝……我真不清楚,我甚至不知道它怎么传染的,”谢玦努力把每个字说清楚,“万一我真的是,我怕传染给你了,我真的……” 谢玦说不下去了,把头深深埋在乔煜的颈窝,整个人好像都在发抖。 乔煜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只知道条件反射地抱住他,用苍白瘦削的手一下一下地在他的背上从上到下轻轻安抚着,脖子轻柔地拱着他的侧脸悄声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结果还没出来呢。” 这么强大的一个人,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啊。 他扳起谢玦的脸,谢玦想别开去,却还是被他捧在了手心。 谢玦使劲抹了抹眼睛,紧绷的坚强令人心疼不已。 他认真地端详着他的脸,现在,这是一张冷峻却忧郁的面庞,好像还挂着一点泪痕。 乔煜没管附近有没有人,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谢玦咬紧牙关,死死地闭住了嘴。 乔煜移开嘴唇,手仍然捧着他的脸,笑了:“闭那么紧干嘛,怕我占你便宜啊?” 谢玦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唇,狠狠闭上眼睛,隔着自己的掌心一字一句地说:“结果没出来,我不想传染给你。” 第32章 无论顺境或是逆境 “所以你是以后都不打算亲我了?”乔煜依然带着他独一份的清甜笑容,似乎想要证明什么似的,伸手去掰谢玦捂着自己嘴的手,但是谢玦的手死死不松。 谢玦整个身子往后躲:“你别这样,求你,你别碰我。” 乔煜松了手,不再强迫他接受自己的亲吻,又恢复了和他一起并排坐好的样子。 乔煜双眼平视前方,看着对面的墙壁,双腿悬空漫无目的地前后晃着,突然很欣慰地说:“哥,讲道理,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谢玦:“嗯?” “要是传染,不差这一回,”乔煜毫不在乎地说,“要是亲我真能出问题,我们早就是一样的了。” “你……”谢玦看着乔煜轻松无害的表情,一时不知怎么说他才好。 谢玦只觉得等待结果的时间简直如同凌迟,回想之前那么多次亲他,摸他,多少次直接用自己的筷子给他嘴里送吃的……那些如此美好的回忆在现在看来竟都如芒在背,如果自己真的传染给了乔煜……他不敢往下想。 “我们不能再一起吃饭了,我不知道这样会不会交叉传染,洗漱用品什么要分开放,今天回去就分,还有,衣服也不能放一起洗……” “想这么周到啊,”乔煜立马打断他越来越离谱的行动规划,他深知谢玦是那种只要能说就一定真能整这么一出的人,“下一步是不是计划把我扫地出门了?” 谢玦有愧在心,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安全起见,我觉得,我觉得我们……” “分开住更合适?”乔煜提高音量,帮他把难以启齿的话补充完整,“哥,我上面话没说完呢,我想说,要是亲我真能出问题,你就不能赶我走了。” “我不需要人照顾……” “因为你要对我负责。” 谢玦一下子噎住了。 “我不想和你分开,现在是,以后也是,”乔煜抓紧他离自己近的一只手,转过头凝视着他,眼里似乎有光在跳跃,“如果现在是我,你会抛弃我吗?” 谢玦被问住了,愣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不会。” “那我也不会。” 谢玦语无伦次地辩解道:“我没,我不是……” “虽然这里是医院走廊,说这个有点煞风景,”乔煜清了清嗓子,努力克服了一下固有的心理障碍与害羞的感情,“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我们都会彼此相爱、珍惜……” 乔煜伸出手,学着谢玦的模样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前总是你安慰我,现在换我安慰你吧。” 阴霾终于从谢玦的脸上退却,只剩一片灿烂晴空。 他捏了捏乔煜的脸蛋,笑意从眼角漾开,压低嗓音说:“要不是这个结果还没出来,我现在真想亲你。” 乔煜戳了戳他的眼角:“你看你,这样笑老得快,会长皱纹的。” 谢玦用拇指磨着他戳在自己眼角的食指,好奇地问:“那你给我示范一下,怎么笑才能没有皱纹?” 乔煜深吸一口气,他努力把嘴唇向内收起,眉毛高高挑起,眼皮因此被带得老高,下巴往下绷紧,整张脸一瞬间被拉长,艰难而卖力地发出动漫里沙雕搞怪人物才有的笑声。 这个表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似乎都真不会有褶皱出现在脸上呢。 谢玦终于忍不住笑了,笑了许久,久到乔煜都感到难为情而转过身不理他了,才开口说:“我没想到,你还有模仿天赋。” 乔煜吐了吐舌头:“不及你影帝天赋异禀。” 乔煜瞅瞅他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握住谢玦的手,又开口道:“所以不管出来是啥结果,再也不许提那些有的没的,再也不许说那些自责的瞎话了,有什么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谢玦回握了他瘦瘦小小的手,轻轻地答应:“好。” 过了会儿,谢玦回味着他刚才说的话:“你刚才说,‘无论顺境或是逆境’那句,是在向我告白吗?” 乔煜眼睛瞟向别处,磨叽了一会才不好意思地扔下一句:“自己理解。” 谢玦知道,刚才的情景他完全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起来,现在要是再逼他说一遍就跟公开处刑差不多了,便有点后悔地说:“那我就当告白了昂,咳,早知道就该录音了,这种结婚仪式一辈子估计也没第二次了……” 要不然自己再装一次难受得不行不行的让小家伙心疼? 不成,我舍不得让他为我心疼。 那好像就没办法了唉。 “哎宝贝啊,”谢玦又自顾自地叨叨起来,“你说要是结婚,是不是得选个良辰吉日什么的,请帖喜糖什么的得货比三家选个上档次又好看的,衣服得选好不能选便宜了,那可是门面,不过你穿什么都好看,额但还是要买贵的给你穿上才好,祝辞,嗯祝辞就说你刚才那一段我特别喜欢,酒席也得摆,请支持我们的朋友就行了,家里要是有不支持的就算了,请看得开的长辈就好,我家长辈这边看得开的估计没指望了我就不叫了,你那边就问问你奶奶其他也没啥阻碍对吧……” 乔煜一时间听得头晕目眩,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他才一个激灵。见林荭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那些看似善解人意的话,配上当时她的动作、神态,却怎么都让乔煜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全感。 要是真能结婚就好了。 婚姻,这种看似虚无的契约,却能让自己的心有处着落。这个世界真的很矛盾啊! 生出这样的想法一瞬间不觉令乔煜有些心惊,原来自己已经这样离不开他了吗。 谢玦看他怏怏地半天没反应,推推他道:“怎么啦,不想结婚啊?自己说出口的话这么快后悔了?” “没,没后悔。” “没后悔就好没后悔就好,”谢玦放了心,腻歪儿劲又上来了,“那你也帮着出出主意嘛,又不是我一个人结婚,你总得给我点参考意见嘛……” 谁tm让你现在考虑结婚注意事项了?凡事分点轻重缓急行不行!? 谢玦的眼里继续透出期待的目光:“或者说,我说的你都同意?” 乔煜无语至极:“……你随意。” 报告打印机吱呀吱呀地打印出化验报告,谢玦好不容易被安抚放下的心又紧张起来。他把机器吐出的报告倒扣过来递给乔煜:“你帮我看吧。” 乔煜顺从地接过来,半晌抬头:“我看不懂……” 谢玦:…… 乔煜陪着谢玦再次复诊,医生说谢玦现在没问题了。 谢玦忍不住问:“请问,什么叫没问题了?” “就是你得过乙肝,但是你已经康复了,你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得乙肝了,”医生指了一下化验单上的第二个指标,“你的乙肝表面抗体数值很大,所以是没问题的,不具有传染性。” 谢玦插嘴道:“那和别人吃饭什么的……” “吃饭本来就不传染啊,”医生一脸茫然地看着谢玦,然后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他身后的乔煜,说,“哦,你要是不放心,让你家人也做一下这个检查吧,毕竟你不一定是第一个得的。” 乔煜出了诊室,仔细品咂着医生刚刚看他的表情和说的话,然后果断掏出手机百度乙肝的传播方式,弹出页面第一行赫然写着“母婴、血和血液制品、破损的皮肤黏膜及性接触传播”。 乔煜:…… 谢玦:…… 乔煜憋了老半天才说:“何况你还并不是乙肝……” 谢玦迅速环顾四周,把乔煜拽进旁边的消防通道,摁在消防门上狠狠地深吻了一通。 乔煜现在对从亲吻中喘匀气已经稍有经验了,谢玦松开手后,乔煜揉了揉被抵在消防门上撞疼了的后脑,努力平复了一下说:“你现在找作案地点都这么不讲究的吗?” 谢玦又迅速亲了他的嘴唇一下,这次很快,很轻:“不是洗手间,你应该很庆幸了。” 乔煜:……我真谢谢你啊。 还好,虚惊一场。 还好,没牵连到他。 谢玦还是有点担心乔煜,于是把乔煜拖去也做了化验,化验结果是全阴性。医生说这种情况直接打疫苗就可以了,乔煜一脸不情愿地嘟囔着:“我还有好几针狂犬疫苗没打呢……” 医生一边开单子一边不由地翻了个白眼:“两个治的不是一个病又不冲突,你到底打不打?” 医生居然也会自己的招牌白眼,乔煜一瞬间觉得自己被抢了饭碗。 一旁的谢玦忙幸灾乐祸地应着:“诶好的医生打打打怎么能不打呢当然得听医生的了您别跟他计较他年纪小不懂事怕打针不听话非说疼……” 乔煜:…… 我去这人好了以后满嘴跑火车的德行又现身了是怎么肥四啊! 晚上睡觉,乔煜半天没上床,谢玦都打算爬起来去找他了,才见他手里拿了个扁扁的东西进了卧室。 “拿的什么呢搞半天?”谢玦哀怨地说,“我这可是寂寞空庭春欲晚。” 乔煜没回话,只是掀开被子,把手上扁扁的东西塞到谢玦肚子上,自己再“哧溜”一下钻进温暖的被窝,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怎么把这玩意翻出来了?”谢玦摸着肚子上温暖的东西,烫烫的居然挺舒服。 “你买的,我看啊你现在用正好,”乔煜用手把热水袋正了正位置,“我身上太凉了,你抱着它睡更好。” 谢玦狠狠地把人捞进怀里,肚子那儿隔着热水袋:“成年人做什么选择,我两个都要。” 乔煜大叫:“你放开我!烫!!” 谢玦很无奈地笑道:“我觉得还好啊?” 乔煜伸手拿了一件衣服挡在自己肚子上,这才重新贴上谢玦的怀抱,理直气壮地说:“那是因为你皮厚!” 第33章 这半边归你 在乔煜的督(强)促(迫)下,谢玦终于也步入了“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养生日常。 谢玦看着乔煜每天分享给他的那些清淡得不能再清淡的菜谱,一脸苦大仇深地说:“老伴啊,我以为我们的老年生活是做背包客到纳米比亚的丛林探险,到夏威夷欧胡岛一万五千米高空跳伞,去澳大利亚迷人的大堡礁深潜……” “打住!”乔煜一想到丛林里的虫子就已经头皮发麻了,他尽量挤出凶巴巴的表情说,“宁老人家拍穿越无人岛纪录片还是留给你下辈子的影帝梦想吧,这辈子就委屈你呆在无趣的人类聚集区了。” 谢玦望着微信上“我最喜欢的乔煜”今天刚发的“早餐:圆白菜粳米粥,全麦面包,盐水花生米;午餐:米饭,包子(猪肉白菜馅),牛蒡山药鸡汤;晚餐:汤面,黄瓜拌豆皮”这样一言难尽的菜谱,可怜吧唧地试图做最后一丝挣扎:“虽说咱这一大把年纪了也不能服老哇,也得有激情燃烧的岁月不是,咋能被岁月绑架呢?” “你不会被岁月绑架的,”乔煜笑眯眯地说,“你只是被我绑架了。” 谢玦:…… 那就麻烦你绑一辈子好了。 为了安抚悲惨的苟且在人类聚集区提前步入老年生活的谢玦老同志,乔煜又重启了“有时间晚上去接老伴下班”的日常。 天渐渐暖和了,棉袄大衣什么的都用不上了,又到了里面穿个T恤,外面套个褂子就可以行走江湖的月份。 这天晚上,乔煜就要出门了,收到了“我最亲爱的谢玦”的微信,谢玦跟他说今天外面挺热的,叮嘱他把这两天绑在身上穿的毛衣换成T恤,还贴心地说要是乔煜还没去宿舍把夏□□服带过来,就直接开自己衣柜把放在第二层最外面那件白色T恤拿出来穿就好。 天气这种事乔煜向来很信任谢玦,毕竟自己没课就常一整天呆在家,对外面的温度着实不太了解。 穿上他就觉得有些奇怪,图案幼稚就不说了,这个T恤……怎么说呢,款式跟自己原来穿过的T恤相比,好像有点微小的区别,袖子有点短,下摆不够宽,而且最重要的是,对于谢玦的身材来说,它有点儿……太小了。 他一边下楼一边发消息跟谢玦说,你是不是买小了懒得退货所以给我穿的? 谢玦过了好久才回复说:你穿着合身就行。 看来果然是他自己穿不上啊,乔煜觉得今天自己简直是智商爆表。 出ZA公寓巷口的时候,乔煜全神贯注提防着狗,但不知是自己精神过分紧张还是怎么着,他好像看到上次谢玦那个二叔的身影一晃而过。 谢玦又发微信说:到我们大厅门口,别站外面,我不好找。 行吧,嫌我前两天站得远呗。 我最喜欢的乔煜:你是不是巴不得你们全公司的人都认识我? 我最亲爱的谢玦:过年的时候谁求着我要把我们公司人认全的? 我最喜欢的乔煜:[委屈]不!是!我! 我最亲爱的谢玦:我都说了N遍你是我室友了,他们还以为你是我弟弟,一看就是你接我接少了! 乔煜心道,谁家室友天天接另一个室友下班啊……中国好室友么??? 电梯门打开,是谢玦他们那一拨。谢玦冲他招手,然后转身跟同事们说有人来接先走了。 谢玦今天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长风衣,风衣敞着,很修身,走路带风,衬得人又高又阳光,真好看。 等会儿,他里面搭的那件黑色T恤以前没穿过,但怎么这么眼熟呢? 谢玦兴冲冲地快步走上前揽上乔煜的肩,快活地再次跟同事们挥挥手,心满意足地带着乔煜往家走。 等他们走远后,大丽闫丽丽默默地冲林橙说:“林姐,他们俩那是特意买的亲子装么……” “你这个心机boy!”乔煜抄起沙发上的软枕追着砸谢玦的肩,“你就算要买情侣装为什么不买两个男款的!女款的这个穿着真的很难受根本施展不开好吗!” 谢玦有种被砸懵了感觉,表情很空白:“还可以买两个男款吗?” 乔煜继续“咣咣”砸着他的背:“你添加两次购物车不就行了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还在这给我装!” 谢玦发现自己的演技被拆穿了,转过身来用胳膊护着脸笑嘻嘻地说:“你这么瘦穿着不挺合适的嘛,我买一套的凑一对,这样吉利……你怎么不打了?” 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乔煜一想到他胳膊上的针眼就下不去手了,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挥挥手说:“算了,不跟你计较。” 谢玦看他没再发脾气的意思,喜笑颜开地拉着他的胳膊到沙发上坐好,鞍前马后地给他腰后面垫上软枕,然后又给他捶腿,讨好地说:“我又帅气又优秀的男朋友,以后还陪我穿嘛。” 男人这该死的虚荣心啊。 乔煜看着他热切期盼的眼神,实在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但忍了半天还是无法委婉地说道:“下次能不能让我来挑?你挑的图案实在……太丑了……” “你在翻衣服啊?”乔煜看着谢玦扒拉出满床的衣服奇怪地问,“你上次不是把换季衣服翻过了吗?” “不是,我在整理,”谢玦指了指睡在地上的大行李箱,头也没回地说,“有些现在用不到的衣服我给收箱子里去。” “有衣柜不用放箱子干嘛?人家都是没办法了才塞箱子的,”乔煜实在不理解学霸整理物品的解题思路,“我看你衣服也不多,你把现在不穿的放下面嘛,这样怎么都比放箱子方便吧?” 谢玦打开柜子,指了指整个右半边的空挡:“以后,这半边归你。” “你把这半边衣服都挪出来就是为了腾柜子给我?”乔煜恍然大悟,但下一秒又觉得留一半实属浪费,“可我这边就几件衣服用不了这么大的地儿啊。” 谢玦固执地往箱子里塞着衣服:“你不是常住了这吗?现在没有,等以后慢慢把东西搬过来就有了,我提前收拾你好放。” 乔煜觉得心里暖暖的,蹲下来同他一起收东西。 谢玦看着窝在28寸行李箱旁显得比箱子小得多的乔煜,开始诚心诚意地邀功说:“是不是觉得你老公特贴心?” “嗯。” “那夸夸我呗。” “你超好的。” “那情侣装还穿吗?” “穿——”乔煜补充了一句,“但以后款式我挑。” “成。” 两人齐心协力拉上箱子的拉链,费劲地把箱子立起来。 “你先把你在这边的衣服放进来,”谢玦望着大功告成的箱子和柜子,“以后我的地盘,都有你一半” “好,”乔煜直起身活络了一下筋骨,“不过我奶奶从小教育我春捂秋冻,夏□□服我还是过段时间再去拿吧。” 谢玦觉得他是不想回寝室看到让他不高兴的人,连忙说:“行,随便什么时候拿,反正位置给你空好了,大不了你还可以穿我的衣服。” “别,你的太大了,”乔煜伸手替谢玦理了一下刚才收拾东西弄乱的领子,想起出ZA巷口的事,“对了,我不知今天出门那会儿眼花还是怎么着,好像在巷子口看到你二叔了。” “二叔?”谢玦很疑惑,但继而表情一滞,“他问你什么了吗?” “没呢,我就好像看到了而已,都没看清,十有八九看错了,”乔煜拍拍谢玦的衣服,“难道他住附近?弄好了,你等会脱了记得熨一下挂起来。” 谢玦指节微蜷,低头看着身上乔煜理好的地方,没有说话。 半晌,他看着乔煜继续在书桌前忙碌的背影,突然发问道:“你这两天学校事情忙吗?” “嗯,还行,在帮老师汇总论文评审意见,”乔煜回过头盯着谢玦的眼睛看了看,不过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怎么想起了问这个?” “我不是一直关心我媳妇的学校生活嘛,”谢玦思忖了片刻,“我想着接我下班还挺耽误时间的,你忙的话在家等我就行。” 乔煜心道早一秒见到也是好的,便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啊,就当运动运动嘛。” “那,也行。”谢玦咬了咬嘴唇,转身去熨衣服了。 第34章 七寸 “您找谁?”林橙警觉地看着在办公室门口张望的男子,认真而不失礼貌地问。 “哦,你们中午是上班的吧?我是想办一下这个业务,”那个看上去身材高大壮实到有点魁梧的男人掏出一些单子在林橙面前很随意地晃了一下,补充说,“我是你们这的谢玦介绍过来办的,他在里面吗?” “你找谢哥啊?他去楼下借微波炉加热便当去了,”大丽从办公桌隔板后探出半个脑袋,热情地接过话,又生怕这个大叔不能理解年轻人的用词接着解释说,“额就是午饭,估计一会就回来。” “谢玦介绍来的?”林橙狐疑地打量着这个男人,他傲慢却不显粗俗,透着一股深不见底的可怖,“先生你听错了吧,谢玦介绍你办业务,不是应该让你去营业部吗?我们这里是研究部,不办你说的这个。” “哦,这样啊,那估计是我听错了,”那男人皱了皱眉头,顺着她的话迟疑地回答说,“那我在这等他回来再问问他,不碍事吧?” 大丽站起身,想把他引到休息区的沙发上,林橙却猝不及防地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堵住了这个人往前走的脚步,面对面短暂的僵持后,她彬彬有礼地端起行业典范的姿态,大方而和气地开口说:“办业务的话我告诉您营业部在哪,您直接导航就可以了,不用一定非等他办才行。” “没事,我等他,”那个男人似乎很不想跟这个小身板却多管闲事的女人有什么纠葛,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我去外面等。” “林姐,”大丽悄咪咪地冲林橙打了个“快过来快过来”的手势,用唇语对她说,“干嘛不让他进来等啊?” 林橙平淡地望着这个涉世未深没心没肺的小姑娘,示意她看自己手机。 大丽低头一看,林姐写道:他单子不是我们家的。 一分钟后,大丽就听到门外传来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你同事说你下楼了,我在这等你有一会儿了。”她抬起头想等林姐看她的时候再八卦一下心得,不想林橙全然没有刚才的神神叨叨,一脸平静地低头玩着手机。 不愧是有社会经验的大姐姐,大丽暗暗感慨道,应变能力强不说,心态就是稳。 谢玦拿着餐盒愣在原地。 四目对视,眼底的冰冷毫不迟疑地诠释着这种连熟人见面的假客套都没有的氛围。 那个男人以为谢玦会很快招呼他一同离开,殊不知其实谢玦满脑子都是乔煜让我好好吃饭我还没吃饭我不能现在走。 只是很短暂地思考着。 “能麻烦等我吃个饭吗,我吃饭快,”说完谢玦也没打算征求他意见似的绕过他,“吃完就出来。” 十三分钟后,两人在写字楼一楼后面的空地上,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很不友好地站着。 这个男人显然很不满他刚才莫名其妙地耽误时间,面色阴冷,直截了当地开口说:“记得我吧,我原来找过你,那时候你上……大三,对吧?长话短说,你爸又欠了钱还不上,你给个痛快话,两清了我也就不用找你麻烦。” 谢玦听到“大三”两个字,不由地攥紧了拳头:“我上次跟那个黑皮肤烟瘾很大的叔叔说过了,我和我爸断绝关系了,他的事我不想管,也没钱管。” “彪子就是个憨蛋,拿那些屁话就把彪子打发走了,他是收了你的好处还是怎么的你自己心里清楚,”面前的人神色严厉地骂完自己人,继续用骇人而充满压迫的语气说,“你说断绝就断绝?你觉得我们把钱借出去收不回来能轻易就这么算了?” 从小在厂子里长大,谢玦知道这帮地痞流氓都是会动真格的,自己不是对手,强忍住气说:“你不放过谢田生我无所谓,给他个教训也好,让他记着再别上老兴口赌钱。” “谢田生是你老子,他就算死了你也跑不了,不过他可说了,他拿来赌的钱是你给的,他还说你会每个月按月给他打钱,”那个男人逼近谢玦,不依不饶地说,“你就是这样不管他的?” “按时给他的是生活费,法律上的关系而已,”谢玦自己都觉得这话在放利钱的爪子这里特别苍白,“总之,给了他这个钱,别的我管不了,他死了我也不会管。” 谢玦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你们打死他算了。” “真死了也好说,他解脱你也解脱,”那个男人同情地笑了一下,“不过在这之前,活着时候欠的债还是得结清了,不然,你不会想知道我们真动手了会做什么的。” 谢玦抬起头看着对方的双眼,尽量让自己心态保持平和,无法反驳又无可奈何地说:“我真的没钱,你们去找他,是他借的钱。” “想打发我走?呵,我知道你是念过大学的人,你的能耐我见识过,”那个男人理了理上衣,语气威胁着仍不容置疑,“你大三能休学躲我们,我确实佩服你的勇气,坦白说,大哥让我来就是不想这次还空手而归,我既然现在又能找到你,你再往哪躲我都还是一样能找到,只不过费些功夫而已,所以说小子,奉劝你别费劲了,说老实话,现在把钱结清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没想躲,”谢玦咬紧嘴唇,“你想怎么样?” 不怕,没事,他能拿我怎么样呢?大不了去我办公室纠缠,但是这种事本来也闹不上台面,真闹了办公室人也会报警,最多我丢面子,面子又不值钱,顶多多耗几日,就应该知道我确实不会为谢田生买账吧。 “这个机会我给过你了,”那个男人突然笑得瘆人,气势丝毫不减,“我既然现在能来找你,肯定事先已经打探过你了,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总该为身边人着想吧?” 身边人…… 该死,难道他知道乔煜? 谢玦本不该有什么顾虑,但人要是有牵挂,就仿佛被人捏住了最柔软的七寸,就会举棋不定,无法说服自己果断,也无法说服自己不谨小慎微。 谢玦突然就没了刚才那种想要硬刚到底的底气,他长吸一口气:“你什么意思?” “每天晚上跟你勾肩搭背的小子,是你情儿?”他嘲弄地望着谢玦,“呵呵,玩的花样挺多啊?不承认也没关系,彪子在K大盯了好几次了,我不想找他麻烦,可是他有没有麻烦,取决于你啊。” 那个男人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恶狠狠的话:“我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想想怎么回我话。到底是钱重要呢,还是那个小子的脸啊胳膊腿的重要。” “叔叔,”谢玦快步追上去,挡在他面前,无比卑微而痛苦地问道,“谢田生,欠了你们多少钱?” 第35章 热源 学霸为什么在图书馆都算约会?虽然爱情的酸臭让人嗤之以鼻,但自律确是能延续一生的好习惯。乔煜和谢玦在家的时光除了互掐和斗嘴,大多时候都是心照不宣地忙各自的学习和工作。乔煜这段时间忙着做自己的各科结课论文以及整理答辩论文评审意见,谢玦从某一天开始之后每天晚上要在办公室加班,说是一个紧急的项目需要赶,回来的时候都很迟了。 说起来,已经好一阵子了。 互相给对方留足私人空间是好事,可乔煜觉得这段时间,谢玦实是太一心扑在工作上,整个人都累懵了。 “让你别等我,你事情忙完了就睡觉不行吗?”一进家门谢玦就语气不好地冲坐在桌子前哈欠连篇的乔煜说。 乔煜全然没有在意他对于自己这么晚还不睡觉不高兴的态度,像个欢迎主人回家的忠犬,兴冲冲地趴上去腻歪。虽然从他加班的那一天开始,谢玦似乎就对亲热显得格外没有兴致,连说话语气都冷淡不少,但善解人意的乔煜知道他们研究部一旦有任务下来有多忙多累多枯燥多辛苦,只希望自己的存在能让谢玦稍稍放松一下工作时紧绷的神经。 乔煜仔细地在谢玦身上嗅了嗅,不太自信地问:“你抽烟了?” 谢玦身子一滞,很快地把他扒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和手移开,有气无力地说:“没有,我主管今天抽烟没开窗子。” “哦——对了,我把夏天的衣服拿了一些过来,”乔煜想转移他烦躁的情绪,又趴在他耳边软绵绵地说,“你要不要去看看?” 谢玦显然太累没打算去看,他帮乔煜捋好了窜上来的睡衣,语气低沉地说:“去睡觉吧,我先洗个澡,洗完还有业务没处理完,别等我了。” “好吧,”乔煜有些失落地问,“你们这次忙到什么时候啊。” “不清楚,你先睡吧,”谢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你是不是五针狂犬病疫苗都打完了?” “是啊,”谢玦终于开口问自己的事,这还是这些天头一回,他连忙跟着谢玦屁股后面开心地往里走,自然而然地接下话说,“抗体检验都做了,呈阳性,我安全啦!” “哦,”谢玦把乔煜关在浴室门外,不冷不热地说,“那你明天开始吃食堂吧,我估计没时间给你做饭了。” 乔煜一时思绪空白,不过,他很快就回了神。 “那,那你自己要记得按时吃饭哦。”乔煜冲着浴室里好声好气地说着,可是淋浴的声音盖过了自己的声音,不知道里头的谢玦有没有应声。 等谢玦上床睡觉已经过2点了。他一沾床,乔煜就翻过身来搂住他。 温热的呼吸拂在自己的后脑,那么炙热,那么鲜活。谢玦皱了皱眉,想问他为什么不早点睡,但很快意识到身后的人呼吸平稳,其实已经睡着了,只是因为身上凉本能地抱住突然靠近的热源而已。 假如这个热源换了呢?他也会这么抱吗?这么胡思乱想着,一夜又过去了。 走的时候乔煜还睡着。他轻轻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挪开,不过胳膊的主人似乎很不情愿,僵持了好一会儿才不再坚持。看着那张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的白皙脸庞,谢玦忍住了想亲他的冲动,抓上包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家。 乔煜醒来后真的连热的早饭都没有。 心里好像很深的地方被撕裂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口子很窄,撕的人动作也很轻,却钻心的疼。 不过,我爱他。这足以抵御在一起的一切波折。 会好的。 想到这,乔煜轻轻笑了一下,他打起精神,套了个外套去楼下便利店买早餐。一个月没吃各种调料和零食,乔煜以为自己会很享受这种再次拥有普通人美食的幸福感,他迅速挑了以前最爱吃的泡菜金枪鱼饭团,灵活地拆开包装,并熟练地用海苔裹好。 可他咬的每一口,脑子里却放电影似的都是谢玦过去一个多月里每天变着花样塞满食盒的美好记忆,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食之无味。 还想到谢玦这个傻愣愣的家伙不会裹这种饭团,有一次带谢玦来吃这个,他一撕开包装,米和海苔就彻底分家,乔煜看不下去他笨手笨脚的尴尬劲儿,一边开开心心地笑话他,一边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包好的的换给了他,然后把他撕坏的那个小心裹好自己吃。 真是个大傻瓜啊。 不过我的大傻瓜最近到底怎么了。 什么时候才能再变成那个大傻瓜啊。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乔煜的思绪被一个女人隔着玻璃轻叩打断了,他机械地从便利店出来,跟着她上了停在路边的褐色轿车。 林荭摘了墨镜,叹了口气说:“谈谈吧。” 第36章 爆发 又是很迟的一个晚上,谢玦从公司回来,乔煜开着所有的灯,静静地等着他。 他今天的样子格外憔悴,眼神空洞着,头发似乎有些凌乱,虽然与不修边幅还相距甚远,但这显然已不是他平时的整洁正经的样子。 “既然你没睡,我们谈谈吧,”谢玦指了指沙发,“坐。” 乔煜张了张嘴,但还是抿起嘴唇,乖乖地照做了。 他看着谢玦,成长环境给人的影响是伴随终生的,如果说小时候的经历对乔煜有什么特殊影响的话,那便是教会了他察言观色。从谢玦进门到他屁股挨到沙发的那一刻,乔煜已经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把谢玦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工作很忙吧?”乔煜抢先开口道,“要不要我把灯关了?你别生气,我开是因为我一个人在家有点怕。” 谢玦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在极近的距离盯着乔煜,屋子里陷入了短暂而诡异的沉默。 “我申请调到外地了,房子退租了,你要是方便,还是回宿舍吧,不回原来的宿舍也行,我认识学工处那边老师,可以这两天给你联系新的宿舍,我们,”谢玦努力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毕生力气吐出这几个字,“不适合在一起。” 乔煜慢吞吞地消化着谢玦这一段话,半晌才机械地发问:“为什么不适合?你,你不喜欢我了吗?” 谢玦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现在谈这个有意义吗?” “不是有没有意义,而是你太,太无厘头了,”乔煜的语气已经比谢玦预料中好得太多,“哥哥,你不能前脚刚说喜欢我,说要和我一辈子,说以后所有地盘都有我一半,后脚就跟什么事没发生一样,说我们不适合,难道你之前对我的喜欢,都是假的吗?” “以前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我对你的感情会一直不变的,关于这点,你尽可以恨我,”谢玦的手似乎想伸出来,但是下一刻就顿在原处,化作一个微微的颤抖,“你找我要理由,我也可以给你,但是我觉得我们到此为止,不说破更好。” 乔煜的情绪激动起来:“这算什么?哥哥,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这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刻意疏远我,你以为这样我就能不爱你吗?不,这不够的。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能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非要用这样的手段,逼我恨你呢?” “宿舍的事情我已经在联系了,最快明天就能有消息,”谢玦不理会乔煜的质问,看着自己的脚尖继续自己的话说,“我就是单纯觉得工作太累了,无暇分心照顾你,我有自己的理由,分开了对我们都好。” “都好?哪里好了?哥哥,你这是要赶我走吗?”乔煜的眼泪簌簌地流下来,仍然倔强地抬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谢玦,“哥哥,要是我从前怠慢了,或是从前太惹你厌烦,你告诉我,我发誓我一定改,我一定你说什么做什么,你对我做什么都行的,可是,可是别不要我,我就这一个条件!你都不能答应吗?” “你还没明白吗?我不爱你了,你为什么非逼着我把这句话说出来才高兴呢?每个人的特性都是既定的,有什么好改的,改也改不掉!就像这些该死的灯一辈子都只会让我厌烦!”谢玦掏出一堆很破很皱的住院单据,窝在手上,“你不是要理由吗?好!我给你!我推了保研名额,因为我当时鬼迷心窍喜欢你!我想让你保研了开心!可是,可是我妈就是公示结果出来当天昏迷送进医院的,胃癌,晚期,她一直希望我保研,受了这个刺激,年底就去世了!我一直不知道这些,她一直瞒着我,我今天才发现、我今天才听我爸说她入院是因为我!” “所以我不能、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没脸见我妈,”谢玦用手扶了扶额头,闭着眼睛,语气稍稍平复,“这个理由,你满意了吗?” ”你当年是为了我放弃了保研名额?”乔煜已经哭得喘不过气来,仍执拗地望着谢玦,任凭眼泪顺着脸颊划过下巴滚落在衣裳,仿佛他还会为自己回心转意似的,“可就算如此,你为什么要来到我的身边,给了我希望和光亮,再生生夺走呢?” “你情绪太激动了,太晚了,先洗个脸睡吧,明天宿舍分出来我给你消息,”谢玦站起身,好像要赶紧逃离乔煜身边似的,“今晚我睡沙发。” 等谢玦洗完澡出来,乔煜已经在沙发躺下了,盖着他第一次到谢玦家里睡沙发上盖过的那条毯子。他双眼紧闭,呼吸还有浓重的鼻音,刚才大哭的后遗症还没消退。 估计也只是眼睛闭着而已吧。 谢玦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转身进了房间。 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回家前的一个小时,退了房子,辞了工作,给乔煜的住宿找好退路,酝酿好提分手的理由和情绪,可往后的自己呢?真的能这样躲一辈子吗? 乔煜早上醒来,谢玦的行李基本打包好了。他东西不多,就三个箱子,这会抽屉柜子都空了。 那个衣柜,只剩乔煜的衣服占着孤零零的一半。 谢玦掷地有声的话语仿佛还在绵软的衣物中回荡。 “以后,这半边归你。” “以后我的地盘,都有你一半。” 乔煜想告诉他所有困境他们可以一起面对,想告诉他他依然爱他,不会放弃他,可是又想到谢玦是因为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才不愿与自己在一起,遂忍住性子,咽下了话头。 他母亲终究是因为他把保研名额让给自己才犯病的啊! 身为人子,岂能心安。 “你要去哪?”挽留无用,谢玦铁了心要走,乔煜只能问些别的。 “外地。” “你……你不用帮我联系宿舍,”乔煜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声音不自觉地发抖,难过,悲伤,痛苦……一切的感情在此刻都像一块又长又厚的裹脚布,卡在自己嗓子眼,咽不下吐不出,他费尽浑身解数用最后一丝冷静把话说全,“我回去原来宿舍没问题,正好东西不用搬太多。” 谢玦看了他一眼,很快移开眼神,冷淡地说了句:“也好。” “你真的要走吗?”乔煜不死心,“你真的就要这样离开我吗?” 谢玦继续手上的整理,没有抬头,也没有回话,屋子里只剩把衣服叠进塑料袋的声音在噼啪作响。 乔煜离开了客厅,过了一会,他又走进来,把一个微波炉转热了的拆好包装包好的辣白菜金枪鱼饭团塞进他怀里,说:“吃完再整理吧,我去图书馆了。”说完转身就离开。 他知道谢玦现在不想看到自己。 谢玦冲他的背影,像是尽室友最后的本分似的叮嘱说:“晚上没事回宿舍早一点,一个人走路注意车,别往没人的地方钻,我听说最近附近出了事,不太安全,自己注意吧。” 他没有看到乔煜咬紧牙关不出声,早已泪流满面。 第37章 林橙 回来时谢玦已经不在,和他也许打包了一整夜的行李一起人间蒸发。乔煜已经收到了房东的电话,答应明天前搬走。他望着衣柜空出的左半边发了半天呆,突然他看到柜子缝里夹了一张红色的小纸片。谢玦漏的东西么?想到这,他一个箭步跳起,抓起钥匙出了门。 只要我走得快一点,我就还能赶上他们公司下班,也许,也许我能问出他去了哪。 对,对,他说他申请调外地,那就还是这个公司,只不过是换一个办事处而已,我可以去找他,我可以等,我可以等他回心转意,等他愿意回来跟我说他所经历的一切。 “姐姐,麻烦留步。”乔煜到他们写字楼门口正好碰到他们公司人出来,晚一点都会错过。 “哦,你是谢哥的……谢哥的那个室友!”大丽认出了他,友好地冲他笑了笑,又不无疑问地说,“对了,谢哥到底怎么了啊,怎么好好的突然辞职了?” “辞职了?”乔煜只觉得心口一沉。 他连这句也不是实话么? “你不知道吗?”大丽从他的震惊里看出了他也一无所知,“谢哥最近挺奇怪的,我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呢。” “你胡说些什么呢?”旁边年纪大一些的女人打断大丽的话,“你先走吧,我跟他说。” 大丽也觉得自己嘴快说错了话,赶紧满口答应说:“行,那林姐再见。”然后飞也似的逃走了。 乔煜望着眼前这个叫林橙的女人,忽然在脑海里画出了点联系。 家门口人从小都说自己长得像奶奶,像爸爸家这边人,所以自己的容貌与母亲其实并不太像。 那么当初见到林荭感到莫名的熟悉,是因为—— 自己见过林橙! 林橙等自己公司人走远,才扭过头,满眼复杂地看着乔煜:“我想你可能猜出来了,我是你妈妈的妹妹,你的小姨,也是谢玦近半年的同事,我叫林橙。” “我……”乔煜实在不习惯把“妈”字喊出口,只好换回原来的说法,“林荭阿姨安排的?” “嗯,她基本确定你和他的关系后就把我塞进去了,”林橙充满歉意地点点头,“别太恨你妈妈,以前很多事是她生在我们家身不由己,但我确定她想保护你。” 乔煜粗声粗气地问:“凭着监视我和谢玦?” “那是因为她知道谢玦家里不对,怕你受伤,”林橙叹了口气,相比林荭,她多了几分温柔和平易近人,“虽然没事先跟你商量就介入你的生活确实不对,不过这次,我们真的跟丢了。” “什么?” “你那个男朋友,躲避跟踪很有一套,我们目前手头现有的信息甚至没法判断他去了哪个城市,”林橙有些惋惜地说,“小小年纪,看样子躲债也不是头一回了。” 躲债,不是头一回。乔煜沉默地咀嚼着林橙的话,只觉得自己心底的口子在一厘米一厘米地石化。 林橙看着这孩子心事重重地样子,拍了拍他的肩,换了轻松的口吻说:“还没吃饭吧?我带你随便吃点东西吧。” 说是随便吃点,可林橙把他带到一个不算低档的饭店里,毫不吝啬地点了一堆美味又精致的菜品,乔煜几番阻拦林橙才肯罢手。末了,林橙看了看菜单,把它递给乔煜说:“说起来点这些只想让你开开胃,这家店基本吃什么口味的人来都不会错,不过主食没点,粥……你要什么口味的?” 乔煜瞥了一眼甜粥系列,忽然就很想知道谢玦每次吃的东西是什么口味。 他把菜单还给林橙,指了指其中一个图片说:“就要这个皮蛋瘦肉粥吧,多,多点盐。” 服务员奇怪地看了一眼乔煜,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默默把这个奇怪的要求记下了。 其实乔煜没什么胃口,只是出于礼貌逼着自己进食,这样下来也没吃多少。林橙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感叹道:“你太瘦了,要是让我姐知道我带你出来吃饭就让你吃这点,比猫吃得都少,她肯定得冲我发火。” “林荭阿姨她,”乔煜组织了一下语言,“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刻薄坚韧,凶狠果断,”林橙笑着,评价起姐姐来毫不留情面,“反正贱人一个,同行业的不敢跟她对着干就是了。” “同行业?” “生意路上难免有绊脚石,我们家都是这样,跟有权力的人结婚,做生意就会稍微方便点,”林橙说得很谦虚,有种凶禽见惯了猛兽一般见怪不怪,“你妈自幼特立独行,顶着全家反对的压力跟你爸爸结婚,婚礼娘家只有我去了,因为我从小是她带大的。” “因为这事,她没少受罪,我也因此失去了在家里公司任职机会,不过我无所谓,”林橙顿了顿,仿佛在考虑接下来的话当讲不当讲似的,“后来你爸爸车祸去世,姐姐生产后直接被接回了家,几个人轮番看守,想见你一面确实不可能。” 乔煜忽然觉得脊背发凉:“那我爸爸……” “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告诉你,我姐后来查过,是真的意外车祸,与我们家没关系,”林橙知道这样说会让他怀疑,但还是继续说道,“我们家只是挣钱的路子灰了些,但还不至于犯罪。” “姐姐是有才华的人,所以后来她还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接手了公司,她现在的丈夫是个领导,家里安排的,互相看上对方的好处而已。她很爱你,当她能够自由出入家门,她就一直安排人手暗中了解你,”提及往事,林橙似乎也有些难以释怀,“她很能忍,能忍到即便是出于家族利益嫁给没有对自己没有感情的人,她也能为了自己的目的好好地活下去,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重新恢复家族信任,接管更多的财产和人手;她又很不能忍,有人要跟你打交道,她就会去摸清底细,保证你的安全,尽管你觉得这样侵犯隐私,但这次,她的确有先见之明。” “她上次见你应该跟你说了有人在跟你吧?”林橙压低声音说,“你放心,那批人我们盯死了,不敢轻举妄动,谢玦一走,估计他们这两天看你没用也会撤走,你不用特意担心。” “那谢玦……” “我们现有的信息只能表明,他搭的恐怕是汽车,并且一直使用现金,没有用自己真实姓名登记过任何旅店或工作单位,”林橙双手十指交叉,仿佛感同身受地安慰说,“不过你放心,姐姐那边也想让你安心所以一直在继续查,第二她查到了追债的那帮人,我们的人盯他们也盯得紧,如果他们有什么动向,我们会及时跟着,不会让他出事。” “你们,有很多人吗?”乔煜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我们家在这一片都吃得开,你妈也独立培养了二十多年了,总该有些能拿得出手的可靠之人吧,”林橙笑了,“所以你知道为了你,我被你妈塞到一个小小的证券研究部做分析师多屈才吗?天天居然还要受领导管,还不能迟到早退。” “额……”乔煜尴尬而顺从地点点头 “是吧?”得到了回应的林橙得意地弯起一双月牙儿一样的眼睛,“不过,我们确实低估谢玦了,他应该吃了很多苦吧,但愿这一切结束,他还能变回原来那个贴心阳光的大男孩——在他身侧观察了半年,他确实是个很值得相处的人。” 乔煜沉默着。 之前我一直觉得,只要他愿意向我敞开心扉,我就一定能让他变回原来那个他,但经历了昨天不算争执的争执后,我忽然意识到,他母亲的过世是拦在我们面前的一道迈不过的坎,我没有把握他还能回来。 林橙犹豫了一下:“其实,他年前就被堵过一次,不过你很快回A市了,我就没太在意那帮人。” 年前,他劝我很快回家那次? 乔煜反应很快:“就是他出差那段日子?” “出差?他告诉你他出差?也对,这样能说服你立刻离开,”林橙咬了咬嘴唇,佩服地点点头,“那次他没有出差,出差的是别人,包括我。所以不管怎么说他对你还是有情谊的。” 乔煜的手在口袋里无声地攥紧。难怪他那段时间不愿跟我视频,唯一的那次视频基本看不清脸。现在想想,他只是怕我认出这还是B市罢了。 “我们分手了,”乔煜一开口便觉得这话有千斤重,压在嗓子眼堵着自己的气管令人窒息,他虔诚地看着林橙,声音一出口就充满了祈求,“假如你们找到他,能替我保护好他吗?” 林橙坚定地看着他,目光里终也有一丝林荭般的深不可测:“你要相信你母亲的实力和能力,更要相信你男朋友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信他。 我信他。 第38章 表象 两周前。 林荭看着坐在便利店里独自吃早餐的乔煜,把车灯打成双闪,戴上墨镜下了车,走上前敲了敲玻璃。 出乎意料是是,乔煜这次没有上次几乎是冷嘲热讽的态度,好像还有些消沉,无言地跟着自己上了车。 锁上车门后,林荭侧过身,望着一脸困倦的乔煜,板起严肃的面孔:“我知道下面的话会让你不高兴,但是我知道了就必须要告诉你。你是我儿子,我不反对是一回事,但从私心来说,我不希望你跟那个男孩谈恋爱又是另外一回事,不是男孩女孩的问题,而是……” “你找我就是说这个?”乔煜疲惫而不耐烦地打断她,但是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我知道劝不动,所以你放心,我来不是劝你和他分手,相反我可以帮你们,”林荭全然不见上次见面时目中无人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现在我知道两件事:第一,谢玦家欠了很多钱,在被人追债,而且追到了谢玦头上,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乔煜觉得自己仿佛听觉错乱,脱口而出的音量大得惊人:“什么?” 林荭似乎对他的激烈反应早有预料,没什么触动地怒了努嘴,继续说道:“从来没跟你说过是不是?正常,谁都不愿把最难看的伤疤翻到明面上供世人参观吧。第二,学校那边有人在盯你。” 乔煜当然怀疑林荭说话的可信度,但现在他没心思质疑这个了:“欠很多……是怎么个多法?” “你就不关心是什么人在盯你,为什么盯你?”林荭叹了口气,只好回答他的问题说,“利滚利知道吗?九利十三出,我就不跟你具体解释了,反正你只需要知道,就你男朋友在券商研究所干的这大半年,不吃不喝钱也不够还的。” 乔煜只觉得这一切信息量太大,来得又太突然,已经完全介入了自己的知识盲区,便只知道焦急地问:“那怎么办?那他们对他做什么了吗?” “就我目前这边盯着的人的信息来说,是还没有,”林荭把额前的碎发随意别到耳后,“不过那帮人是他家那个犄角旮旯地方出来的臭虫,额没看不起他家那边的意思,就说个客观事实,利滚利这事,范围做得越是小,动手可能越肆无忌惮,真较上劲缩到他们自己的地盘也难缠得很,我觉得他们可能还有动作。” 乔煜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在这辆车里再呆下去,但情感却把他牢牢地定在那里,不得动弹:“你……究竟是做什么的?” “生意人,”林荭淡然地眯起眼睛,“一家子生意人。” “受法律保护的生意吗?” “小孩子就别问这些了,在这一片,我们家的产业还可以就是了,”林荭好像很释然地稍稍转了一下脖子,把手臂背过去按摩了一下后肩,“我只是觉得他不会告诉你,但是你有权利知道。你清清白白,盯你的只可能就是追债那边的人,这事怎么算都是从谢玦头上过来的,所以你是被他牵连的。不过,如果有危险,我会优先保你。” “你能……” “我能,”林荭的态度很坚决,语气很肯定地说,“上次就跟你说过我们家在这吃得开,只是一般杂事不掺手而已。告诉你有事就找我,看来我不主动找你,你是想不到我的。” 乔煜总算意识到了什么:“你,的人,在盯着谢玦?” “是啊,怕他死了你接受不了,”林荭那双猜不透的眸子目光款款投向他,“不好意思我这人说话不太好听,你不介意吧?” 乔煜摇摇头,没什么力气地说:“没事。” “我问你不介意我派人盯着他吧?”林荭看着他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乔煜生平第一次对被征询意见感到发怵。 乔煜想了好一会,才有气无力地说:“那就看好他吧,别让他出事。” “你自己也注意着点,太晚什么的别在外面,谢玦应该也提醒过你吧?”林荭看乔煜点了头,这才继续往下说,“虽然我会找人暗中看着你,但是你自己尽量注意,我怕真出事,他们下手万一没轻重。” “我,我会注意的,阿姨,谢玦那边才是……” “我知道你担心他,我尽量。”林荭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似乎对他老关心谢玦意见很大。 乔煜鼓起勇气,试探着小声问:“阿姨,钱,你能,你能帮忙……” 林荭重新戴上墨镜,正色道:“我知道你看他重,正因如此,你更应想得到,他不愿告诉你一分,就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任何外人出面替他还钱,都是在摧毁他的自尊心。他的家庭不如他精心勾勒的表象美好,贸然撕开他的伤口把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伤疤揭露出来,你觉得你们以后还有可能吗?” 林荭的话掷地有声,车内的气氛冰冻地让人窒息。 “那现在,那现在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乔煜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只觉得林荭也许是万难中伸出的救命稻草,“你知道了这么多,也一定知道解决办法,对吗?” “我来不是要解决他家的事,我来是为了提醒你注意安全,”林荭把车门解锁,扣好安全带,“他的事,最好是他自己解决,我们静观其变。” “知道了,谢谢你,”乔煜的嘴唇颤抖着,半天还是只说出,“林……阿姨。” “嗯,”林荭点点头,好像也并不在意他没有说出口的称呼,“去吧,再有事找我。” 乔煜也觉得谢玦对自己有感情,只是不知道那个节点之后,这份感情有没有被他对亲情的愧疚淹没。 搬家也有个好处,收拾东西,打扫卫生,清理冗余的物品……这些需要花时间的事情能够让自己的每分每秒都被占满,自然就没有心绪分给烦恼。但每当夜深人静,乔煜的每一个脑细胞又会重新被与谢玦琐碎的点滴挤满。睡不着的时候最孤独,就特别想别人陪自己说话,可是,身侧已没有人给他最温暖的怀抱了。 离开自己的他一定能把自己过得好,他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能顽强地生长。那么自己就算没有他,也一定要好好地生活,至少成为一个让他日后想起来不太后悔交往过的人吧。 即便林荭告诉过自己,“他的家庭不如他精心勾勒的表象美好”,他依然长成了一个很优秀的人啊。 虽然没有你那么优秀,但是也要向着前方的光亮,努力奔跑啊。 顶着空洞的躯壳,也要好好地过,不让他失望——如果他还会对自己失望的话。 李老师有个课题需要汇报,乔煜自告奋勇地主动接了下来。 这个汇报是可以算学术会议时长的,这是他们环境学院整出来的幺蛾子,说什么硕士生在读期间要听多少多少会议,作报告几次等等,作为毕业硬性条件。 杜师姐有点惊讶,笑着说说你现在可不像上学期刚开学见到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师弟。不过,杜方炎还是不太放心,说这次参会基本都是老师,你代表李老师去,还是要注意细节。 汇报的时候倒没出什么事,只是乔煜登记时长的时候,登记处的研会同学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要求乔煜提供“本人持有效证件与主讲人及ppt合影”。 如果这是过去任何一个时点出的事,乔煜一定会算了,毕竟规定已出,自己不占理。至于合不合理向来也不是规则承受者能够左右的。 可如果是谢玦碰到这事,会怎么做呢? 乔煜一层一层地找研会负责人,强调这个规定没有提前公示,没有宣传到位,而且施行起来本身有客观技术难度,一通有理有据的话,最终让研会出通知改动了此次时长录入考核要求。 科技部负责人向乔煜班上人打听说:“你们班那个叫乔煜的,是不是平时说话就跟打辩论似的?逮着各种问题不放,就差去校领导接待日反馈了。” 班级同学:??? 很快大家都发现,这个沉默寡言的人虽然大多数时候还是不怎么开口,但是,他好像已经变得不像最开始的那个他了。 因为这个事,李老师门下的何师兄好像也看他顺眼了很多,开会时不仅不挑刺,还很客观地赞扬师弟科研能力好,逐条分析乔煜进二轮审核的论文观点创新性与细节难度。 不过,这些放在以前会让自己开心的事,也让自己开心不起来了。 好像生活中再也没有喜怒哀乐。 谢玦走的那一天起,自己的悲伤亦或幸福好像都与他一并走了。 他感受不到什么好与坏——这世界,不会更好,也不会更坏了。 直到成桉打来了电话。 成桉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问道:“谢玦换工作了?为什么要离开B市?就算从上一家公司走也可以在B市找工作啊,E市待遇很好吗?这样不就和你分开了吗他到底脑子在想什么?” 看来谢玦离开我不是我一个人觉得无法理解啊。 等下,成桉怎么知道他离开B市?更重要的是…… 乔煜集中起十二分的精神,尽量保持头脑冷静,用颤抖的声音说:“你说他在E市?你听谁说的?” “许楚龄跟我说的,谢玦本科的时候也算半个风云人物,楚龄汉服社的活动还跟他有过合作,她说她看到他进出她在的小区,就在她后面那栋,”成桉被问得有点懵,“他没告诉你?是他B市工作出什么状况了……还是你们出什么状况了吗?” “小桉,”乔煜此刻也顾不上什么有的没的了,“如果我说我们暂时分开了,你能不问原因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能。” 乔煜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分开了。楚龄学姐知道他具体门牌号吗?” “我没问,不过你想知道,我可以让她打听,前后楼总能再碰到,”成桉小心地问,“你还好吗?你要过来找他吗?你要过来的话我不会让他知道是你在打听他的。” “不用担心我,我还好,”乔煜麻木的口吻让成桉现在一时也摸不出真假,“先想办法知道具体地址吧,我暂时就不去了,因为我不确定他是否想见我。” 见对方没回话,乔煜好似安慰似的说:“谢了,小桉。” 成桉不敢先挂电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 “没事,你挂吧,”乔煜能猜到成桉的心思,冲听筒说,“我已经不疼了,真的,我只是想确认他的安全而已,别担心我。” 第39章 热水袋 乔煜看着手里的纸条,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拨通了电话。 “终于愿意主动联系我了?”对方话里是责难,语气却透出一丝惊讶,“要我帮你做什么?” 乔煜没有再犹豫:“阿姨,我拿到谢玦的地址了。” “我听林橙说……”林荭本想说分手的事,但想想也许不该提,便转过话题说,“算了,他愿意主动联系你,估计是怕你担心。” “不是他告诉我的,我朋友的朋友正好碰到他了,他现在在E市,地址是采薇小区5号楼602,”乔煜没有停顿,“具体情况发在短信里了,我想你……可以找人保护他。” 对方沉默着,乔煜不由地感到担心,自己一上来就这样提条件确实有点过分,他猜不出林荭会不会答应。 “阿姨,我知道我现在提的要求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我实在是没有人可以求助了。”乔煜这才觉得,自己安慰成桉的那句“已经不疼了”实在为时过早。心里的肉被磨烂了,磨光了,自然感受不到疼了,可是稍微张出一点新肉,所有的疼痛便会千倍万倍地卷土重来。 林荭静静地听着,好一会才开口道:“这之前我们都没找到他,说明他藏得好。我也确定他的债主没有找到他,你确定现在需要我派人过去盯着他?万一被他发现,他再换地方,你可就真找不到他了。” 乔煜的手指抓紧了白色T恤下摆,继而松开,干巴巴地:“我还是希望你能派人去。” “好,我等下就通知人过去,”林荭也不继续说服他,只心平气和地说,“我也有事要告诉你,你和林橙吃饭的前一天,就是谢玦消失的前一天,他被人带去过B市老柴油机厂,我的人远远地盯着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因为过程中他并未出事所以没有跟你提及,但现在联系他第二天就销声匿迹,我觉得与此事有关。” 他们,难道威胁他了吗? “你还好吗?”林荭见他没有吱声,语气客观又冷静地说,“要自己学会调节,虽然这话很空,但是你别无选择。” “嗯,”乔煜心里早如一团乱麻,拧着每一分血肉,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道,“在适应了。” 林荭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有进展再联系。”便挂了电话。 乔煜挂了电话,便再也没有办法再强撑镇定,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撕扯地支离破碎。 曾经没有他也能过啊。 只是体会过那种好之后,就舍不得放手了。 好想见他。 现在就想。 可他明明说对自己没有感情了啊。 收拾东西可以平复人的心情。乔煜珍惜地抚着自己身上的这件白色女T,觉得还是换下来收好比较稳妥,生怕等会儿收拾东西磨了脏了自己又要心疼。 他把手伸进衣柜,随随便便地摸出一件别的T恤来,正打算关上柜门,门却给一个跟着衣服滚出来的东西卡住了。 太熟悉了。那个扁扁的,青绿色的热水袋。 乔煜非常确定它之前不收在自己的衣服里。 他非常清楚地记得,上次谢玦胃疼的时候,乔煜把这个从行李箱翻出来,之后每晚上都是直接去谢玦平时放杂物的抽屉里拿出来冲热水给他用。 乔煜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狂跳:就算是他走的那一天,他还是小心地把热水袋裹在我的衣服里,好让我能带着? 就像过年前偷偷摸摸塞进我的行李箱一样? 那他……现在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这也许说明不了什么,心里的另一个声音无情地推翻道,他也许只是觉得你是个需要照顾的弱小之人而已。 猜心思这种事情向来折磨人的心智,可是怎么猜都不会比当面问来得更清楚明了了。 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乔煜一刻也不想等了,他随意地抓了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塞进小小的背包,便冲出了宿舍。 谢玦进采薇小区已是后半夜了。这个小区外部设施比ZA好点,路灯不那么暗。 但头顶星光并没有因为路灯的存在而失色。 陪伴过自己童年最孤单时分的点点星光啊,谢玦不知是否该感激。 自己终还是没做成那束照亮孤独的光,没有保护好那个过去的自己。 不过,还好乔煜也不是过去的自己,虽然他安静内向,但他有属于他自己的韧劲和坚强,他虽然也曾胆小,但不怯懦,该有决断时,也不慌张。 对不起了,我没做到。 远处天边,不知是谁燃放了烟花,一瞬间让星空铺满花火。 “小谢哥,我们现在听的是同一个烟花的声音哦。” 爱情,美丽得就像烟花,那么绚烂那么自由地绽放在无暇的夜。 但是,花火坠落,美丽也是短暂的啊。 谢玦把双臂高高举过头顶,拉伸了一下筋骨。然后他熟练地插上耳机,点开微信,上划,找到一段语音,然后一直点一直点,让那条语音信息反复播放。 离开B市时真的没做多少准备。 离开的前一天傍晚,谢玦像往常一样从公司出来,打算吃个饭继续去办公室挨到晚上,没想到一出写字楼就看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上车,”那天见他的男人抓住他的肩,指了指面前的面包车,“你不去?你不去我通知彪子让你那个情儿替你去。” 谢玦一言不发地上了车,随即被车里人蒙上了双眼。 “小子啊,”那个男人吸了一口烟,嘴角上扬,“有个在意的人挺累赘的吧?”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下来,谢玦也被带下车。黑布摘下,他环顾四周,应该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区一样的地方。四面尽是高大的墙壁,上头有类似排风管一样的装置,窗子都在高高的顶端,整个空间灰蒙蒙的,昏暗,压抑,凝重。 屋子中间坐了一个人,被黑布蒙着眼睛,胶带堵着嘴,双手双脚都被绑在椅子上,发出低沉的呜咽。 看管椅子上的五花大绑的人见他们进来,忙客气尊敬地点头哈腰:“强哥,您来了。” 带谢玦进来的人从裤兜里摸出来一盒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微点了一下头:“开始吧。” 随着一声令下,那个人被解开,三四个大汉把他摁在地上,下一秒便是拳打脚踢。 解开了双手双脚的“犯人”本以为是要放他走,仿佛看到了一线逃脱升天的希望,连滚带爬地想要从这里逃离,但接踵而至的拳脚相加毫不留情地告诉他离开不过是黄粱美梦。他挣扎着想要从围殴他的人手里挣脱,但这种努力未免过分徒劳。打手也不是吃干饭的,任他拼命反抗,也只在地上留下血痕而已。 先透一丝希望希望,再让它破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了。 这个团伙消磨人的意志果然很有一套啊。 鲜血淋漓。 惨不忍睹。 在不太敞亮的空间里,视觉的短暂削弱会让其他感官格外敏感,痛苦的呻|吟声、拳头砸在□□上的闷响一时间被无限放大,猛烈撕扯着谢玦的耳膜,肆意挑动着他大脑里每一寸神经。 打完后,屋里终又恢复了寂静。除了谢玦,在场似乎没有第二个人在意这一顿拳脚后他是死是活。这个人气息奄奄,变得面目全非,看管他的人招呼了两个人把他拖了下去。 “哟,这位小兄弟是……”那个看管刚才“犯人”的管事好像才看见谢玦似的,用布子擦了擦手,扬起嗓门上下打量着他。 “带他来开眼的,”这位带他来的“强哥”用火机点燃嘴里的烟,吐了一口烟圈,“你上次付了十万,还有十万我同意你顺延时间,但时间不等人,你懂的吧?” 谢玦心里如一潭死水,愤怒与绝望在水底嘶吼,早已战胜了本能的恐惧与惊吓。 “刚这个人到今天欠了我大哥十四万了,不过嘛,他的下场,你看到了,”“强哥”拍了拍手,立刻有手下走到谢玦身后,不由分说地给他眼睛重新蒙上黑布,“不想同样不太文雅的事落在你身边人身上,就好自为之吧——带走!” 谢玦的双脚已经不听使唤,任由两个手下架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他逼迫自己强行把感情剥离,冷酷地做好了接下来的打算。 6楼是顶楼,因为冬冷夏热,租金稍微低了一点。楼道感应灯坏了,谢玦不得不拔下耳机,打开手机手电照明,好翻找钥匙进门。 然而这出乎意料的手电筒光很显然晃到了一个人的眼睛。 那个人窝在自己门口,小小的,因为突然出现的光太刺眼,下意识地用小臂挡着脸。他背着一个不大的双肩包,整个人就缩在那,也不躲,也不跑。 哪怕是挡住了整张脸,那个身形,那个姿态,那个头顶发梢的模样,那个呼吸的节奏……谢玦也可以在半厘秒间认出那是谁。 为什么是他…… 两人僵持着。 也许是刚才耳机里反复循环的“老公,晚安”给谢玦洗了脑,他花了好大功夫才控制住痛得不能再痛的心,强忍住要心软的意念,脚下未动,用努力冷静的声音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乔煜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眼泪,手电筒的光太强,他看不清谢玦的脸。 乔煜只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想你就来了。” “你走吧,”谢玦关了手电,迫使自己不去看对方的脸,他走过把门打开,背对乔煜说,“我明天搬家。” 第40章 我想你好好的 眼看着门要合上,乔煜“噌”地一下站起来,想都不想就去伸手挡住,大喊着:“不要!” 谢玦本来按部就班的生活硬生生被乔煜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一时也没有想好接下来的打算,只知道眼下要狠下心把乔煜关在门外,不留下回旋余地。 这样他就能死心了,就不会再跟自己有瓜葛。 也就不会有危险。 大脑一片空白之际,只听得乔煜本能的、无法自控的一声惊叫。 谢玦脊背一凉,回过头去,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猛地关门并没关上。 而是夹到了乔煜的手。 此情此景过于慌乱,谢玦再也没有办法容忍自己无动于衷了,他把乔煜拽进房子,打开了灯。 虽然没有出血,但乔煜的右手已经明显地肿胀了,淤血印在白皙的皮肤下,显得格外瘆人。他的表情写满了痛苦,但是除了刚刚那一下的惊叫,现在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连一声闷哼都没有。 灯光下,乔煜额头晶莹的汗珠颗颗分明,谢玦望着他为了不发出声音而几乎咬破的嘴唇和不停抽着气的鼻尖,逃避似的走进厨房,从冰箱急冻式里讨来一袋速冻饺子搭在他的手上,无声地在他对面蹲下。 整个房间只有乔煜坐的这一张椅子。 乔煜似乎在谢玦的眼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太明显的歉意和焦急。 乔煜的左手并不能扶住这么大一袋冻得跟砖头似的的饺子,眼看着要滑下来,谢玦犹豫了一下,双手伸过帮他扶住了。 谢玦只盯着他的手,不肯抬头,也不开口。 乔煜先是被木门夹得剧痛,继而被冰凉的饺子冻得生疼,几度想抽手却都被谢玦按住了。 好不容易疼痛麻木,乔煜试探着开口:“这,是干吗?” “冰敷。”谢玦依然头也不抬,很简单地回答。 周遭又陷入了沉默。 乔煜又想抽手:“太冷了。” 谢玦没让他得逞,只加大了力气:“别动。” 握着自己的手,离得这么近,乔煜确定谢玦身上带着烟味,那次他矢口否认的烟味。 乔煜的心里如同万千玻璃碴儿在搅动,又好似一江春水碧波荡漾。 乔煜再次轻轻地开口,这次,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我其实全都知道。” “知道什么?”乔煜第一次迎面看清了谢玦的目光。 乔煜盯着他的眸子,仿佛想把他看穿似的:“所有的事——也不对,一些事,你离开我的理由。” “我是因为我妈……”谢玦几乎说不下去,声音轻飘飘的,断在那里。 “嗯,但也是因为我,”乔煜从兜里掏出一张红色的小纸片,那是谢玦落在衣柜缝隙中的车票,“你看,你年初一就回B市了。” 谢玦自知理亏,毕竟当初自己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年初六回B市。 “你也没有出差,只是想让我走,因为有人在找你麻烦——别这么看着我,我既然说了我全都知道就没骗你,我不瞒着你,是我亲生母亲找到我告诉我的,她手段很多,”乔煜顿了顿,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但我想听你亲口说。” “就是你说的这样,”谢玦换了个手按住冰凉的速冻水饺,“我不希望你知道。” 似乎又陷入僵局。乔煜用左手慢慢地摸了摸他的癞瓜瓜的手背:“你的手怎么这么红?” 谢玦不假思索地回答:“冻的。” 乔煜显然并不相信:“你在这做什么工作?” “在饭馆,”谢玦好像很难以启齿,“洗盘子。” 乔煜用手指轻轻触了触谢玦乱蓬蓬的头发:“你还爱我的,对吗?” 谢玦显然有些措手不及,迟疑地开口道:“乔煜,我不想……” “那你干吗把热水袋塞在我衣服里,干吗费劲心思让我与你一刀两断,干吗叮嘱我走路小心,干吗……帮我冰敷?”乔煜的手还被他按着在冰敷,这话说出口看似很没良心,“就是为了证明你不爱我吗?” 谢玦艰难地望着他:“你干吗要过来说这些……” “因为我不信你,不,我信你,我信你会过得好,但我不信你没有我真的过得很好,至少我没有你很不好,”乔煜说完这句绕口令一样的话后,猛地把手抽回来,“太疼了,让我缓缓。” “你知道有人找我,你就应该知道跟我在一起会有危险。乔煜,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让你跟我一起受累,那些属于我的错我不想你平白无故和我一起承担,”谢玦的眼里写满了深情,但眉间缀满了苦痛,他把乔煜的右手重新搭上凉凉的速冻饺子,“你明天就走,别再来了,我想你好好的,普普通通,平平安安。“ “你觉得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叫好好的?”乔煜内心有无数不能释放的火,但现实逼着它们只能在湿哒哒的心里被捂灭,“阿姨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有想到是那样……” “那个不关你的事,”谢玦也不管了,下意识地打断她,“你母亲还说了什么?” “她调查了我们所有人,你们家的、追债的,所以大概事情我知道,细节不清楚,但至少不叫‘你的错’,”乔煜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强行从椅子上站起来,迫使谢玦带着捂在他手上的那袋速冻饺子一起站了起来,“你那件事她能帮上忙,真的,如果你不介意,我明天就可以联系她。” 谢玦痛苦地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别掺和进去,你不知道那群人有多危险。” 乔煜把作手伸过去,在他略显粗糙的面颊上抚着:“如果我说,我这位亲生母亲更危险呢?你会信吗?” 乔煜追着不放,继续说:“大禹治水,疏而不堵,如果你真的担心我的安全,你就应该知道,对付那帮人,越是躲着只会叫他们更加猖獗,给他们当头棒喝才能免了后顾之忧。我这位母亲的手段我见识过了,她手下有很多可用之人,虽然选择权在你,但我觉得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谢玦怔怔地睁开眼,放下那袋饺子,自顾自地说:“不凉了,我去重换一袋。” 乔煜一下子拦住他,猝不及防地钻进他的怀抱,无比亲昵地用额头蹭着他的下巴,双手牢牢地扣在他的背,泪水夺眶而出:“只是别不要我,好吗?” 谢玦一瞬间丧失了所有推开他的动力,只是机械地说:“你的手还受着伤,别用力。” 乔煜不管不顾地把眼泪蹭在他的脖子和领子上:“那你先答应别赶我走,我今晚要在这跟你睡觉。” “好,”谢玦犹豫着,不知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前功尽弃,“你快松手,你的手明天要去医院看看。” “你真的,答应了?”乔煜仰起脖子,谢玦看到他满脸挂满泪花,但是确是在笑啊。 谢玦点点头,伸手去抹他脸上的眼泪,没想到只引得了更多的泪珠。 谢玦也不知怎么哄,只无助地拍着他的肩,捧着他哭花的脸蛋,一下一下地亲吻着,希望这样他能好受点。 但是小哭包哭得更凶了。 待双唇分离,乔煜抽泣着摸着谢玦的没有打理的脸说:“你都有胡子了,好扎人啊。” 乔煜终于被谢玦哄上了床。 他穿着谢玦的睡衣,裹在谢玦的怀抱里,贪婪地呼吸属于他的味道。乔煜缠着他的脖子,瓮声瓮气地说:“你干嘛去洗盘子啊,多累啊,你的手那么好看,都被浸坏了。” “因为那儿对身份查得不严,”谢玦熟悉地吻了吻久违的爱人,又颇有些不安地问,“你确定把你妈妈搅进来没事?不只是钱的事,那帮人……你确定你妈妈真的能解决?” “都能把那么多事查出来,你觉得她是一般人吗?就我跟她打的几次交道来说,我觉得她的集团比你遇到的那帮人庞大得多,”乔煜似乎对拥有这样的母亲既无奈又有些庆幸,“你爸爸欠了他们多少钱,让他们这么追着不放?” 谢玦没有接话,乔煜以为触到了他的霉点,连忙说:“不想说算了,反正到时候让我母亲解决吧,你要是信我你就姑且信她吧,她一定能让我们都很安全。” 没想到谢玦开口道:“二十万了,我还了一半,但利滚利翻得太厉害,我实在对后一半无能为力,才出此下策。” 谢玦又亲了亲乔煜的眼睛:“还伤害了我最在意的人。” 乔煜眼角泛起薄薄的水雾,他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谢玦的小臂:“你哪来的十万?你又要吃饭又要交房租,你还要给你爸生活费的,你从哪来的?” 谢玦拍了拍他的手背,叹了一口气说:“一部分是我妈生前给我攒的,她去世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就是这个存折里的五万多块钱。” 乔煜挠了挠谢玦的手掌心,好像早已接受事实般地说道:“所以你就是那时候开始抽烟的吗?” 谢玦没有否认。 乔煜小小地在谢玦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真是个大傻瓜啊。” 乔煜不知道的是,徐小萍临终时说那笔钱是攒给谢玦花的,唯一的要求是不允许给他爸拿去赌。 而为了乔煜,谢玦努力过,挣扎过,甚至没有完成母亲唯一的要求。 他是有愧在心的。 对母亲,有太多愧疚和亏欠了。 放弃保研刺激了母亲,加重了母亲的病情,谢玦总觉得母亲在三个月后猝然离世究竟跟自己没有按照母亲的心愿去活有关。 但这选择是自己的,与乔煜无关。 谢玦从未怀疑过这一点,所以编瞎话的那天自己感到尤为艰难。 正是因为接到了母亲病危的消息赶去医院,谢玦缺席了研究生入学考试。 那个平安夜,当万家灯火点亮,当大城市里冰雪般梦幻的圣诞树高高地立在广场中央,当焰火与星辰结伴在夜空绘出绚烂画卷之时,谢玦守着病床边冰凉的床单,送走了母亲最后一程。 乔煜微侧过脸去,虔诚地亲了一下谢玦烟味未散尽的脸颊:“都会过去的,我们一起面对。” 谢玦回吻了他,用饱含愧疚的眼神望着他:“你知道我这个状况,还想跟我在一起?” “嗯,”乔煜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蜷着,放心地闭上双眼,小声地说,“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我们都会彼此相爱、珍惜。” 第41章 见家长?? “我打过电话了,给我……母亲,”乔煜的嘴显然对“妈”字还是感到拗口,“她说处理好了跟我们说。” 谢玦走过去,揉了揉乔煜软软的昨夜哭花了的脸蛋,认真地说:“阿姨的钱,算我借的,容我一点时间,我会补齐。” 乔煜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抿了抿嘴唇,突然有些开心地答应道:“你要是还不上,是不是就得永远对我好了?” 谢玦小心捧起乔煜昨天被门夹伤的手,认真地观察伤势,低着头说:“之前的事,对不住。” 乔煜把手抽回,翻了个身坐起来,伸出小拇指说:“我不要道歉,我要拉勾。” 永远对我好,一百年不许变。 谢玦伸出由于在后厨打工变得有些粗糙的手指,虔诚而正经地与他勾指起誓。 由于起得迟,带乔煜去过医院后,谢玦就要去上班了,乔煜想跟着他一起去,谢玦看着他肿得老高的右手,说什么也不同意。在答应自己尽量早点回家后,乔煜先回了采薇小区。 “你挺可以啊,乔煜,”林橙双手抱胸背靠着602的木门,俯视着气喘吁吁爬上楼的乔煜调侃道,“让我们派人过来,自己到的倒是比我都早。” “林阿姨,你怎么自己过来了?”乔煜看到是她,反倒有些亲切。 “去,叫我小姨,”林橙可没有林荭那么大度,她往后退了一步,把门让出来,“就你一个人回来了?看你,到个男朋友家还得光荣负伤,还好骨头没有出事,要不然我姐肯定得收拾那个浑小子。” “额,进来吧,”乔煜默默开了门,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着问,“光凭看您都知道没伤着骨头啊。” 林橙把手机屏幕拿给乔煜:“喏,我可是收到了伤情报告的女人啊。” 乔煜暗自泄气:“真是小看你们了。” “来是给你送钥匙的,谢玦在ZA的房子不是退租了嘛,这房子是我姐买给我上班住的,离你们学校也不远,嘿嘿,算是我在帮忙盯梢的跑腿费吧,”林橙把钥匙塞进乔煜的口袋,“反正因为这事儿我也没必要继续在那上班的必要了,房子空出来正好你们回去有个地方落脚。” “谢谢小姨,”乔煜忙不迭把唯一的那把椅子拖出来,“那小姨你坐这歇会。” “算了吧,他这住的地方条件也忒差了些,你手也不方便我就不指着你泡茶了,”林橙故作嫌弃地说,“还是回宾馆吧我,正好我回去问一下姐姐那边的进展,一旦事情解决你们立刻动身回B市,不用缩在这犄角旮旯里蜗居。” “对了,她那边到底怎么样啊,他们不会对你们有危险吧?”乔煜听到这个话题,不免还是出了冷汗。 “能怎么样啊,为了赶到你们这里我都困死了,”林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也不问问我姐是什么人,不让他们有危险都是她大发慈悲了。你应该替人家操操心,昨儿我还在问她呢,她说她在考虑放不放过他们……” 乔煜:…… 与此同时,林氏集团大楼顶层会议室。 胖墩墩的男子带着三个老弟,一脸横肉笑容可掬地说:“林总请我们过来我等真是不甚荣幸。” 林荭招了招手,秘书递过来一个铝框密码箱,在这位领头的“大哥”面前打开来,也是笑盈盈地说:“听说还欠十万,我给你凑个整,二十万,买他以后借不到一分钱,您看这么着行吗?” “林总您太客气了,”“大哥”客套地把箱子稍微推了推,满脸堆笑道,“哪敢让林总这么破费啊,干咱们这行的,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林总要是凑了整,要我们以后在这行怎么混啊。” “不破费,不破费你们往后不是还要在K大请我儿子喝茶吗?”林荭故意重读了“儿子”二字,她的嘴角扬起一丝邪魅的微笑,“我不过是替我儿子清干净障碍,也算不上客气,您点一下数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哥”把箱子推给二把手强子,看着坐在老板椅上一只脚脚尖踮着地面转着身下座椅的林荭,“只不过我有一件事不明白,问了我也好知道分寸,以前孤陋寡闻了,一直听闻林家没有这么位小少爷啊。” “我结婚几乎算是林氏的丑闻,闹得满城风雨想必诸位都知道,那我今儿也把话说清楚了,我父母嘛,当初不让我带孩子走,只是心疼自己女儿一个人带孩子辛苦,哼,家大业大放不下,” 林荭收敛起笑容,目光犀利又尖锐,话锋一转,“但我什么时候说他不是我儿子了?” “哈哈哈咱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林家小少爷和他身边人,还请林总海涵,”“大哥”双手抱拳陪着笑脸,“今儿是林总给我们面子,往后您放心,这边老兴口绝对不插手了,谢田生也不会再有机会进去。” 外面的下属一脸紧张地讨论道:“林总以前从不过问这种事,说这些事要脏就自己脏着,这次怎么愿意搅局了?” 里面出来的秘书呵斥道:“都管好自己的嘴,做自己的事去!” 林橙第一时间通知了乔煜,乔煜催着谢玦去领了工资赶紧回去。 谢玦一脸可惜地说:“要是再干一个礼拜就有全勤奖了。” 乔煜瞪了他一眼:“全勤全勤,你在我身边全勤了吗?” 谢玦被他说得有些惭愧,他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讨好地说:“我错了,跟你开玩笑,以后天天在你身边,全勤打卡。” 路上,谢玦要了林荭的号码,一脸严肃地出去打了一通电话。 “你们聊什么了,怎么面色这么凝重啊?”乔煜打量着谢玦的脸色,试探着问,“她是提什么不好的条件了吗?” “没有,”谢玦盯着面前眨巴着大眼睛的乔煜,“我跟阿姨说以后我会对你负责的。” 当晚,他们就搭最后一班车回了B城。 林荭随手买给林橙的房子比谢玦在ZA亦或是采薇的租屋好千百倍。这不仅体现在房型、采光、装修材料上,就连淋浴、灯饰、床垫这样的配套设施都比那两个好太多。两人回去后已经是深夜,洗了澡就在松软舒服的大床上睡下了。 夜里,谢玦感觉乔煜睡得很不安稳。可能是事情过去人反而一下子空了,之前压抑的负面情绪一下子爆发开来。他虽然睡着,但特别的不安,皱着眉头,手握紧成拳,在身侧摸索,好像在抵抗什么。谢玦怕他用力伤着还在愈合的手部血管,试图把他的手打开,但是他握得实在太紧了。 谢玦的心被狠狠地戳痛了。 比他离开乔煜后思念他的每一个白天黑夜都要痛。 谢玦没有主意,只知道把他搂在怀里,悄悄亲吻着他的脸颊,拍着他的背,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复述:“别怕,我在这,我在这。” 以前乔煜睡不安稳时,他这么哄,他会好很多。 可这一次却不是那么奏效,一直到后半夜,乔煜的不安才似乎有所缓解。 所以当第二天谢玦被开门的声音吵醒时,乔煜依然还躺在自己的怀里睡着。 所以当林荭推开卧室的门,显然对映入眼帘的这个画面有点震惊。 她不知是该进还是退,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你们……” 谢玦生怕乔煜被惊醒,赶紧把食指放在唇上,极小声地说了一声“嘘”。 此时噤声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乔煜睡眼惺忪地扭过头,含含糊糊地开口道:“林阿姨?” 几乎同时,谢玦开口:“妈您怎么来了?” 乔煜:…… 谢玦:…… 林荭:…… 额,其实林荭以为躺在这里的是自己的妹妹。她给林橙买房子的时候自己留了钥匙,方便拿东西。 乔煜这么一整脑子也彻底清醒了。 小两口赶紧起床,端茶送水,招呼母上大人坐下。 林荭一边抱怨着“林橙这个死丫头,借花献佛也不知道提前跟我打个招呼”,一边心安理得地喝着谢玦泡的茶。 乔煜暗自叫苦,这家长见的,可真是猝不及防…… 本来林荭过来就不是为了喝茶的,这会儿也不渴,被灌够了水后便开口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会再提,该说的我都跟你们不管是见面聊还是电话谈都说过了,总之你们自己要好好过,别再三天两头闹出走这一出。” 林荭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谢玦,瞥地谢玦不好意思地低下眼睫:“都是成年人了这些事我本不该多说,可是你们闹得也未免太狠了一点,谢玦你看看,我儿子的手被你弄得这么淤紫。” 谢玦一时没明白,只点头:“额,是,是。” 林荭心疼地看着乔煜肿胀未消的手继续数落道:“我说,在床上就还是要有点分寸,总不能这么没轻没重的吧?我儿子这么瘦,他哪经得起你再这样折腾?” 乔煜:!?? 谢玦:!?? 谢玦心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冤枉…… 林荭看着两个人相顾一言难尽的表情,一脸鄙夷地说:“做了还怕我讲?都是成年人,你们做就做了呗,害什么羞啊,又不会怀上你说怕担责任。不过谢玦不是我说你,以后再这么样可得轻点啊,再让我看到我儿子受伤你可吃不了兜着走!你那什么表情啊,我说的你听到没?” 谢玦无比委屈地看了乔煜一眼,继而又无比艰难地回答道:“是……” 第42章 都宠你 林荭说帮谢玦安排一份工作,谢玦表示还是希望自己找,林荭也没有勉强。 谢玦换到了一家投行IBD,反正也是做基层,内容大致熟悉,加上他接受能力强,上手很快。就像林荭说的那样,找到工作是一回事,做得好做得高又是另外一回事。 乔煜那边开始协助本科生和研究生答辩工作。作为秘书,前期工作基本上就是统筹学生和指导、评审老师的工作进度,协助各位老师把意见反馈给学生,在协助学生把回答转达给老师。 由于去了趟E市欠下了不少文书任务,谢玦看着在电脑前辛辛苦苦敲着意见稿的乔煜,伸头看了一眼屏幕,只一眼不免吐槽起来:“你们这边老师提的都是些什么意见啊?‘第42页的图5.3应该是图6.3,注意细节’,‘第45页第5行衔住影响应该改为显著影响,错别字不能忽略’,哎不是我说啊,我没说这些错不该提,不过这个人通篇提这种意见也太水了吧,好歹提些实质性问题啊,比如哪个回归假设不严谨啊,哪个实验结果在得出的过程中哪一步没有做某某检验啊,如何排除变量A存在的固有的干扰啊……” 乔煜哑然地抬起头:“笔给你,你去写。” 谢玦笑嘻嘻地说:“我也就说说,真让我看我可说不来,现在本科生毕业论文水平都太高了,我怕我连错别字都找不出来那就更尴尬了。” 乔煜换了一个文档点开,说:“其实也有一些对软件计量什么的比较精通的老师提了类似你说的实证方面的意见,但是这种问题老师尽量会往一个比较好处理的方向去引导,都没几天就答辩了,你还从实证的第一步就给人家孩子推翻了,让不让人活了。” 谢玦点点头,不安分的双手捏得乔煜龇牙咧嘴:“你们真是宅心仁厚啊。” 乔煜把头往后仰,顶着谢玦的胸口:“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研究生还得这么再来一次,能体谅就体谅一下呗,谁比谁容易啊。” 谢玦把脸贴上乔煜的脸,不怀好意地小声说:“不容易不容易,那要不要老公给你放松一下?这个容易。” 说完,谢玦的手开始体贴地给他做腹部按摩。 放松个鬼,这明明是挠痒痒好吗!? 乔煜肚子上的痒痒肉本来就多,他这么一挠,便整个人边笑边护住肚子,向前趴在键盘上讨饶:“你快停下!” 往前一趴就会露出白皙的后颈,谢玦的鼻子和嘴唇喷洒出湿热的气息毫不吝惜地给这片雪白的净地镀了金。 本来只有前面痒痒,现在后面也痒痒了,前后夹击,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随着谢玦的爪子越来越往偏里使劲,乔煜便也笑不出来了,只能往地上躲,边躲边抵赖:“你再这样我告诉林阿姨!” 谢玦丝毫不为所动:“都让我背那么大个黑锅了,我都没给做实是不是有点血亏啊?” 乔煜心道:你不应该担心的是肾亏么…… …… …… 乔煜坐在谢玦的腿上,盯着屏幕上刚才剧烈运动时留下的罪证。 由于乔煜的脸方才与键盘进行了亲密的接触,屏幕上赫然一片空白。 这么不凑巧撞上了delete键,谢玦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乔煜张牙舞爪地拍上来:“你!赔我评审意见!” 反正讨到了好,于是,当天谢玦在乔煜的监督下乖乖当了一回小工,把乔煜要写的电子材料全部整理完毕了。 乔煜心安理得地偷了回懒,体验了一把有男朋友的好。 成桉自从上次那个电话一直挺担心乔煜的。虽然后来乔煜说事情解决了,和谢玦也和好了,可成桉就是觉得这过山车一样的变动太玄乎,不见到自己朋友还真放心不下。 谢玦看着刚开开心心打完电话的乔煜说:“成桉想过来?那就让他到家里吃个饭吧。” 乔煜看着他那副几乎是宣示主权的样子,抿起嘴摇了摇头:“他和许楚龄学姐在一起了。” “哪个许楚龄?” 背对着乔煜整合材料的谢玦抬起头,“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许楚龄吧?” 乔煜说:“嗯,不然这名字还有重的?这次要不是她,我们都找不到你呢,连林阿姨都没办法找到。” 谢玦一脸懵圈:“她告诉你们我在E市的?” “不止,”乔煜也很震惊于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被谁卖的,“她准确到都告诉我们你的门牌号了。” 谢玦有点后怕地长吁一口气:“那这次,真得谢谢她。” 乔煜说:“你没看到她吗?成桉说你们原来认识,是你隔壁社团的。” 谢玦很无辜地回答说:“我哪知道,我名字对不上脸,对上也没用,我脸盲。” “诶?楚龄学姐没跟你一起来啊?”乔煜的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我和谢玦还准备了四个人的伙食呢。” 成桉放下手里的东西,捋着自己还未喘匀的粗气看着以前的高冷学霸极其自然地揽着自己好朋友的肩,默默地在内心呕了一口老血:“她忙着呢,跟你们也不熟,让她辛辛苦苦跑一趟干嘛?” 谢玦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这样你就不至于被虐狗啊。” 乔煜赶忙推开谢玦,招呼成桉坐下,拉着成桉问这问那,看得谢玦恨得牙痒痒。 都有女朋友的人了,还不知道收敛点! 还有你,都有男人的人了,不知道矜持点! 谢玦默默地跟着他们后面走过去坐下。 成桉说:“说起狗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们原来住的那个ZA公寓那边狗还挺多的,我记得他那看门老大爷一个人就养了4只还是5只来着,你别说,一起叫唤起来的时候还真欢脱,哪有单身狗的自知之明啊。” 听到狗这个字,乔煜立刻想到了那肉疼的几百块钱,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谢玦,谢玦也刚好在看他。 “哎哎哎你们俩能不能注意一下这儿还杵着个大活人呐,”成桉毫不留情表达了对这种眉来眼去行径的嗤之以鼻,“你看看你们刚刚的眼神,□□得不能再□□了,能不能注意一下社交影响啊!??” 谢玦满怀胜利者的姿态冲成桉说:“爱看不看。” 成桉默默地在心里比了个中指。 趁谢玦去端菜,成桉偷偷跟乔煜耳语道:“他这么霸道,你能行吗?” 乔煜一时半会猜不透成桉说的“行”是哪个方面,刚准备会问,谢玦就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了。他和成桉迅速坐好,假装无事发生。 待谢玦也坐下,乔煜调侃道:“原来你去趟厨房再回来的时间可以这么短啊,平时只有我的时候等你上菜都快饿死了。” 谢玦心道我都来这么快了你不还在和他咬耳朵吗!这要是来得慢了不得把自己气出心脏病来吗! 于是他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这不是活蹦乱跳还能挤兑我吗?” 成桉:你以为这里只有你们两个吗!!? 成桉一口下去,立刻表情绝望:“学霸,你这些个菜是放了多少糖!!” 谢玦平淡地望了他一眼:“就是平时正常量啊,是不是啊乔煜?” 乔煜立刻附和道:“对啊,就一般般啊。” 成桉感觉齁得自己牙疼,揉着腮帮子反问道:“那我为什么感觉这里面放了一斤糖呢!?” 乔煜忙不迭把谢玦殷勤地夹到他碗里的一块糖醋鱼塞进嘴里,头也不抬地答道:“那是你嘴甜吧。” 成桉:靠!注意影响! 于是成桉全程黑着脸地吃完了这顿被虐地体无完肤的三人餐。 成桉临走时低声说:“刚问你行不行,我现在知道了,他这么对你,不行都得行了。” 乔煜甜蜜地笑着:“下次等楚龄学姐一起来吃饭哦!” 成桉扯着嗓子好让谢玦也听见:“绝交了!你们眼里还有我吗!没有下次了!” 成桉走后,乔煜跟谢玦把家里仔细清理了一下。 “得弄干净了,”乔煜说,“保不准林阿姨哪次过来突击检查,要是不干净肯定得怪罪你。” “你怎么还叫她林阿姨啊?”谢玦嗔怪道,“虽然以前是那种情况,现在也该改过来了,不然她多少还是会难过的。” 乔煜很明白林荭对自己喊她妈妈是有期待的,但自己的心结梗在那里,虽有消融之势,但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迈过这道坎,便只答应说:“嗯,我下次试试。” “哎不过,你刚刚是在为我担心?”谢玦似笑非笑地望着乔煜,“宝贝我跟你说话呢?看着我,你刚才说怕家里不干净你妈责怪我?” 乔煜一脸何必明知故问的表情:“反正肯定不会怪我。” 谢玦放下手里的抹布就过来揉他:“那是,我们都宠你。” “你手没洗就摸我!” “等会一起洗啊!” “谁要和你一起洗手啊!” “那自然不要,”谢玦一把把乔煜扛在肩上,吓得乔煜一声惊叫后四下挣扎,“反正都弄脏了,正好一起洗澡啊。” …… …… 从浴室到松软的床垫,再到不得不再去一次的浴室,一直到暮色低垂才算收官。 结束后的乔煜身体软得像一摊水,又困又累,被谢玦小心地安置在床上,床单被罩都重换了新的干燥的。谢玦在身后覆着他,胸膛贴着他的后背,默默欣赏他露在上边少有的红扑扑的脸蛋,无不吃醋地说:“你今天中午那会儿,跟成桉交头接耳嘀咕些什么呢?” 乔煜实在是被一下午的事儿累得够呛,加上这会嗓子又干,囫囵地应付着:“问……行不行?” 谢玦愤怒道:“他那个死小子敢问我行不行!?” 乔煜懒得分辨,就继续哼哼了几声。 谢玦咬着牙:“下次你得当面跟他好好交代!说清楚!居然敢质疑我!” 乔煜继续“嗯嗯”地敷衍着,人几乎快睡着了。 谢玦不气馁地在乔煜耳边继续说:“那你觉得今天你老公表现怎么样啊,嗯?” 乔煜假装睡着了不回答。 谢玦知道他能听见,不依不饶地晃着乔煜:“到底怎么样啊?你说话啊?喂,宝贝,回答我,不要嗯!那不算!快说!” 谢玦不得不放大招。他把手慢慢靠近乔煜的腰窝:“你说不说?是记不清了?那我现在帮你认真回忆一下?” 乔煜一听这话,刷地一下推开那只咸居手,眼睫终于抬起,他艰难地翻过身,转过来蹭到床单时还不禁“嘶”了一声,用湿润柔软的声音回答说:“不用回忆了!特别行!你满意了吗?” 第43章 终章 “昨天的咸水鸭都让小桉吃了,”乔煜哼哼唧唧地在谢玦身边转悠,“你就不知道多烧几个不甜的菜,昨天他就逮着这一个菜吃了,我都没吃到!” 谢玦看着他那围着自己转来转去挡着自己都不好收拾行李的劲儿,小心地把又一堆衣服从快递箱子绕过他的脑袋抱进柜子:“我以为你不喜欢咸的呢,你要想吃,等会晚上买现成的咯。” “不要,”乔煜撇撇嘴,“我就差昨天那一口,就看你们吃,想尝一口,昨天都怪小桉我都没吃到味道!” 谢玦笑着望着他那一脸护夫样儿,反问说:“除了成桉我也吃了啊,怎么不说我也吃了?” 不提还好,一提这话,乔煜转过屁股就往外走:“算了!不说!你们都欺负我!” 谢玦跨过一地的纸箱子,拽过乔煜的领子,把他的脸别过来大大方方地深吻了5分钟。 干嘛没来由逮着人就亲啊! 乔煜被亲得脚软,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挣开后气急败坏地说:“每次就用这样的打发我!过分!” 谢玦舔了舔因为在乔煜的嘴里索取因而湿润的嘴唇,冲他眨眨眼:“冤枉啊,我这是在提醒你。” “提醒什么啊?”乔煜其实满脑子还在回味刚才那个香甜的吻,相比从前,现在的吻里不急不躁,夹杂了一丝烟草味,好像有那么点刺激。 “昨天我没这样亲你吗?”谢玦强调了“这样”两个字,“你昨天当真没尝到咸水鸭味道如何?” 乔煜又羞又愤,气地跳脚:“没有!我宣布我现在最讨厌的食物就是鸭子!管它什么咸鸭子甜鸭子王八鸭子!” 谢玦直挺挺堵住他的去路,好言好语地劝道:“我的好媳妇儿,乖媳妇儿,来来来不生气了啊,我们看看衣服怎么放好不好?” 乔煜心道:林荭买这么大的房子配套全套家具还用想怎么放吗?抽屉柜子那么多这不是想往哪放就往哪放吗!? 有事说事,乔煜忘了刚才自己还在恃宠而骄,不明所以地说:“怎么放都好,你看着办呗。” 谢玦已经拉着他的手站到了一面有镜子的立柜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和他并肩在一起,有种结婚照的仪式感。谢玦推开柜门,指着右边的空当说:“你的衣服放我旁边好不好?” 没想到乔煜一下子转过身去。 谢玦知道他的样子一定是在抹眼泪,吓得他赶紧转到他面前:“怎么又哭了?宝贝,看你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之前信誓旦旦跟他保证“以后,这半边归你”的人是他,毫不拖沓提分手一走了之的人也是他。 乔煜把脸往下埋,谢玦伸出双手,接住了他的眼泪。 “你看,”谢玦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让他感受自己炙热的心跳,“之前碎成玻璃渣了,好不容易才让你帮我拼起来,现在又要让我心碎一回吗?” 听了这话,乔煜才肯顺从地被他搂进怀里安抚。 谢玦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背,话里有无尽的温柔与深深的悔意:“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保证,我再也不会瞒着你了,再也不会让你哭、让你难过了。” “哪怕有危险的事我也会告诉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担心了,”谢玦揉了揉他的头发,“不哭了,好吗,我们看看衣服怎么放,你要不喜欢一半一半分,你放我的上面也是可以的。” 乔煜抬起泪汪汪的眼睫,声音还是一抽一抽地说:“放你的上面你的衣服怎么好拿啊?” 谢玦给他擦擦眼泪:“你看你哭的,就是为了惩罚我啊。” 乔煜努力止住眼泪:“那你再揉揉。” “好好好,我再揉揉,”谢玦又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他亲亲他,“你看你还是这么为我担心 ,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一直好好过,不哭了啊,乖,你哭得太让我心疼了。” 然后他们愣是放着几个柜子空着不用,把所有的衣服塞在了同一个柜子里。 乔煜合上柜门,不太放心地问:“这样也太挤了,林……我妈要是看到其他柜子是空的尽往这一个柜子里塞,觉得我们神经怎么办啊?” 谢玦满不在乎地说:“到时候你老公去跟她说,说自己视力不好没看见别的柜子就行了。” 乔煜:阿西吧!行你个大头鬼啊!!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研究生答辩很快结束了,师兄师姐请师门吃了顿饭。乔煜跟谢玦说了这事,谢玦开始还有些担心他。 “我记得那个何从良给你整过幺蛾子吧?”谢玦皱了皱眉头,“他欺负过你,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去,理由我来跟李老师编。” 乔煜美滋滋地套上谢玦买的那件幼稚到极点的女T,不慌不忙地说:“你上次就是为我跟李老师告过他的状吧?别再担心我了,他现在对我还不错,没事的。” 乔煜把手伸开,转过来冲他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看,怎么样,我穿得好看吗?” “我媳妇穿什么衣服都好看,”谢玦看他主动穿这件衣服挺意外的,仔仔细细地欣赏了一下穿着这件衣服的这个人,“他跟你示好了?怎么没听你说啊。” “额……” 乔煜的脑子飞速运转中。 想到自己被他一提衣柜的事就没忍住哭出来,现在说什么不能再丢一次脸了。 他不那么针对我是谢玦去E市之间的事,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让谢玦自责。 谢玦见他没回话,自己也犹豫了:“不会是……” “不算示好,”乔煜连忙打断他,“他本来就是个严谨负责的老古板,对事不对人,没什么恶意。” “啊?” “我的意思是,一码事归一码事,我现在没拖腿,何师兄自然不会对我故意找茬,你也别找他麻烦啦,我怕李老师都烦你了。”乔煜说完,假装无事地笑了一下。 “这样啊,”谢玦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但还是叮嘱说,“那你晚上差不多了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 乔煜心道:还怕我受欺负要给我撑腰啊! 不过他也没打击自己老公的积极性,就这么答应了,也省得他一直想这个事儿。 吃饭的时候氛围出奇的好,不管是因为要离开学校了的假客套还是因为确实对乔煜的认识有了改观,何师兄今天对这位师弟的态度很不错。杜方炎用胳膊肘捅了捅乔煜:“我就说吧,他这个人就那样,就是太苛刻,但是除去这一点其他还算能处。” 乔煜心道,除去苛刻,好像也不剩什么了吧…… 不过乔煜没有说,只是笑笑。 都要走了嘛,何必想不开心的。 早过去时啦。 没想到何从良当着一桌子人的面突然敬乔煜酒,诚诚恳恳地给乔煜道歉。 何从良说:“去年刚开学那会我以为你办事不认真,没问清楚情况就撤走了你在项目的资格,后来我才知道你是睡眠不好,还努力做了那么多,对事情都尽职尽责,我给你道歉,希望师弟能原谅我的错误,我自罚三杯。” 一片起哄师兄喝酒的场面。 乔煜吓了一跳,赶紧实诚地站起来把面前的一杯酒喝了,说自己早就没事了,还请师兄不要放在心上。 白酒,第一次喝,一杯下肚,好辣啊。 结束后,师门有说有笑。何师兄还特地转到乔煜这边来,问他失眠持续的具体时间和症状,还给他推荐自己老妈吃起来有效果的某牌酸枣仁膏,说着就停下来给乔煜分享某宝链接。 乔煜也不好推脱,只得承下这份好意,为此两个人还特地停下站在路边扫一扫加一下某宝好友。 刚扫码成功,乔煜就感觉后颈触到了手掌的温度,吓得他一回头,谢玦好不见外地揽住他的肩,充满敌意地说:“何从良师兄吧?我是乔煜室友谢玦。” 何从良本科也是本校的,看到谢玦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哦哦哦你就是环工二班的那个……学霸?” “不敢当,何师兄,”谢玦拽着乔煜的领子,“不介意地话,我带我室友先走了。” “哪算得上师兄,我们原来也一届,”何从良突然惊说,“哎,室友?你也在这读硕士?” 乔煜赶紧插嘴道:“本科前室友……” “以前是以前,凡是看当下,我算是跟着他喊的,”谢玦把乔煜拉出一米远,“承蒙师兄对我室友一年的照顾了,但是以后还是不用了。” 乔煜心道:你可少说两句吧…… 乔煜晕晕乎乎地喊了一声“师兄再见”就跟着谢玦回去了。 李老师:“乔煜人呢?” 何从良:“被他前室友带走了。” 杜方炎:!!? 乔煜攀上谢玦的脖子,呼出的酒精味均匀地喷洒在谢玦的脸上。 “你喝酒了?”谢玦不满地皱了皱眉,“刚才就应该穿情侣装出来让他们好好看看,你是有男朋友的人,看谁还敢灌你酒!” 乔煜软乎乎地撒着娇不撒手:“没喝多少,就,就一杯……” “你喝过酒吗?白的还就一杯,我来接你算你走运,”谢玦说,“你快松手,我们回家,回家再睡。” “不睡,我不要睡觉,”乔煜把平日里不会表露的主动和无赖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缠着谢玦的脖子不给他往前走,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我老公接我……他最好了。” 谢玦就眼看着小区就在前面走不了路。 急死个人。 谢玦总算把他的胳膊扒拉下来,在他又要攀上自己的脖子之前,迅速地转过身蹲下来,回头冲乔煜说:“上来,你老公背你。” 乔煜一下子开心了:“好!”说完就跳上来牢牢地锁住谢玦的脖子。 “你以后天天背我回家好不好啊?” “只要你醒了不害臊,都好。” “你刚刚等了很久了啊?” “是啊,你师门一大帮都过来了,就你们俩在后面磨磨唧唧的头碰头说悄悄话,不知道你老公不喜欢你跟别的野男人在一起啊,还是那个欺负过你的野男人。” “哦,不知道。” “长点记性吧。” “等的时间长着不着急啊? “着急啊,生怕我的宝贝被人欺负了,被人惹生气了,”谢玦仗着他喝醉了,“更怕你被人拐走了不回来了……” 乔煜的声音又湿润又柔软,轻轻地笑了一阵:“我老公是个大傻瓜。” “没有大傻瓜看谁愿意来背你。” 谢玦把乔煜放到床上,给他把衣服换了。 换好了衣服的乔煜又像之前那样扑上来抱他不放他走。 “你今天身上又不凉,还抱我啊。”谢玦看他醉了酒以后撒娇的样子,还是有点心动,便干脆也陪他躺下来。 之前也想过,如果他身边的热源换了,他还会这么毫不犹豫地亲昵地抱住吗? 不会的,要是胆敢有人靠近他,我就把这人踏死! “哎,听得见吗?”谢玦推推他的脸。 “嗯……”乔煜几乎是哼哼。 “你这么抱我,知道我是谁吗?” “老公……” “我不是你老公,”谢玦突然想逗逗他,“喂,你睁开眼看看啊,看看我是谁啊” “就是我老公就是我老公!”乔煜的语气又气又急,眼睛却还是闭住的,“你就是!我知道你就是!” “好好好好,我就是我就是,”虽然是趁着小傻瓜喝醉,但谢玦也不敢太过,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啊?你都没睁眼?” “嗯……”安下心来的乔煜抓紧了谢玦,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手感不一样。” 谢玦: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乔煜! 不过还是很开心。 开心到乔煜真的睡着了,谢玦还在他的脸上满脸悄悄地亲。 反正明天醒了他也不知道。 “醒了?醒了就起来吃饭。” “头疼……” “头疼就对了,看你下次还长不长记性,”谢玦把鸡蛋壳剥了放到乔煜碗里,“知道不能在你老公不在的时候喝酒了吧?” “是因为师兄……” “师爷也不行!” “昨天后来……”乔煜努力回忆无果后试探着问,“我就被你从一帮人里带回来了?” “可不是,费了我好大劲呢,”谢玦暗暗瞥了瞥乔煜,“也不知道昨天是哪个小傻子趴在我背上喊老公不愿意下来。” “啊……好吧。”乔煜乖乖地闭了麦,开始吃早餐。 “对了,你们老师新招的推免生昨天也来和你们吃饭了?” “嗯,六月了嘛,”乔煜点点头,“推免生自己那边本科毕业忙差不多了,提前混脸熟,也跟着老师做点事,算是适应研究生生活。” “你们老师新生里面应该不止有推免生吧?” “对,还有一些人估计得等下学期开学才能见到了。” “马上就研二了,你新的师弟师妹们很快就要来了,”谢玦伸了个懒腰,“乔煜学长,有什么感言要发表一下吗?” 乔煜认真思考了一下说:“我一定会是一个好师兄。” 正因为经历过,我一定会是一个好师兄。 “你呢?”乔煜问,“之前小桉还在问我呢,你这么好的成绩,打算二战吗?” 谢玦坏笑道:“你就这么想当我学长?” “没……”乔煜心道你可真是三句就有两句半不正经,“就是觉得你成绩很好,我们都觉得你不读研有点人才浪费。” “我们家有你一个研究生就足够了,”谢玦站起来收拾碗筷,走到乔煜身边时还不忘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有什么好可惜的,我对学术不那么感兴趣,别人看到的只是表象而已,我现在就挺好。” “真的挺好?”乔煜有点怀疑,“那么好的成绩,你不读研,真的不会不甘心?你不用着急上班挣钱,我妈可以……” “乔煜,”谢玦认真地看着他,“我虽然上学的时候成绩好,但不代表我真的很喜欢啊。” “那你喜欢什么?”乔煜凑过去好奇地眨着眼睛。 “你。” 第44章 番外一 “这次暑假李老师放你们回家吗?”谢玦在阳台叉着衣服随口问。 “放啊,回家待几天,总得让我奶奶半年见到我一次吧,”乔煜一边把昨天穿的印满小动物的睡衣往洗衣机里塞一边分出心回应道,“而且上次妈妈说她想回去看看,我想着回去让奶奶见见她。” “哦,”谢玦有点失落,他进了屋,把自己昨天的一堆衣服抱过去,挤到洗衣机旁边站着,看着费力掰着装洗衣凝珠盖子的乔煜说,“就麻烦洗衣机帮我的这些一起洗了吧——哎你要么放着我来打开!” 哼!居然感谢对象是洗衣机! 乔煜争强好胜的心理不知为何占了上风,他别过身子躬起腰,以防万一谢玦放下衣服跟自己抢手里的盒子。谢玦看着他为了使出吃奶的劲而涨红的脸,不禁笑出了声。 还好盒子很给面子,在谢玦笑出声之后就被掰开了。 乔煜得意地取出战利品似的一颗放进洗衣机,然后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抬脸看着谢玦说:“你放呗。” 谢玦看到滚筒里安详地躺着的布满小动物的睡衣不禁又“啧”了一声。乔煜知道他在“嘲笑”自己的睡衣,被他这么一点觉得有点难为情,只抿着唇,催促着他快点把衣服放进去,最后干脆自己上手把谢玦手里的衣服都推进了滚筒。 谢玦看他脸红的样子暗自乐开了花,也算逗够了他,趁着他害羞容易松口,便瞅准了时机跟乔煜提正事:“怎么,都知道把妈妈介绍回家,不知道把你你男朋友也带回去给家里看看?” 不说还好,一提到这事,乔煜心里虽然满怀期待,但面儿上更挂不住了。他的脸就像秋天挂在枝头红彤彤的苹果,羞赧地等着园丁采撷。 乔煜只能做点先下手为强的事好让自己的害羞蒙混过关。他“砰”地打开了洗衣机,趁着还没放水,低着头不讲理地说:“把你的拿出来,你,你等会自己洗!” 谢玦真的很委屈:“本来也没让你洗啊……” 乔煜可管不了这么多,一边往外好像要一鼓作气似的扯着衣服,一边磕磕巴巴地说:“我,是我打开的洗衣凝珠!你等会自己洗!” 谢玦正要再调侃乔煜什么都做了就跟你回趟娘家怎么了,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应该是什么物件儿掉到地上了。 乔煜拾起那个从谢玦兜里滑出来的小玩意,总算找到了“道德的上风”。他努力板起脸,把握着打火机的手背到身后,不太熟练地压低嗓音憋出深沉的样子:“没收了,以后不许抽烟!” 谢玦本来也没打算再抽烟,看着乔煜不太熟练地“扮大人”的样子,又是捏着自己的小把柄,很给面子配合演出,表现出既虔诚又乖巧的样子顺着乔煜的话说:“我都有你了,我哪有心思抽烟?早就戒了!” “戒了、戒了那你还留着打火机干嘛?”乔煜的大眼睛布灵布灵地闪着光,那光芒直直地钻进谢玦胸口,绕的人心里发痒。 谢玦一边笑眯眯地说 “烛光晚餐”,一边趁乔煜不备把他扯出来的衣服赶紧重新塞回去,迅速关上滚筒门,再飞速按了“开始”键,一套过程大气不带喘一下的,看得乔煜一愣一愣的。 谢玦抓住乔煜的手,生怕他又去拽洗衣机,“恐吓”道:“洗衣机开始运行了啊,你要是再开门手会被卷进去的。” 可是说完他就后悔了,他捏着的那只手青色还未消退。 乔煜看出了谢玦眼里一闪而过的忧郁,知道他又要为自己的无心之失忏悔了,刚才装出的板着脸的样子一扫而空,但又不知该怎么把他从负罪中拽出来,只好硬着头皮接他的上一句话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当然知道运行的时候不能往里伸手。” 这会轮到谢玦无语凝噎了,气氛片刻安静。 谢玦愣神的短暂片刻,乔煜已经把手抽出来。他把握着的打火机小心地塞进自己口袋里,装好,然后看着里面翻过来滚过去的已经分不清彼此的衣服们说:“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林荭直接开车把他俩送回去的。 老太太对于自己宝贝孙子又多了一个朋友当然是特别高兴的。听说这娃子还要在这边过几天更是开心地不得了,拉着谢玦问前问后。什么“小伙子上学还是工作啊”、“跟我们阿煜怎么认识的啊”、“上班啊,那平时忙不忙啊?”…… 末了才想起来问:“这就是你说的喜欢吃豆腐的恩人同学吗?” 谢玦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自己填。谢玦满含深情地望着热情的老太太,违心地说:“我和乔煜胃口差不太多。” 乔煜心道,差不多你个头啊。 他正准备开口帮谢玦解释,老太太倒先开口了,说:“我怎么记得阿煜跟我说,你挺挑的啊……” 谢玦含恨望了望乔煜,后者的五官显然也挤在一起打架。 老太太又道:“在这待的时间不长,你喜欢吃什么尽管说,别让我们招待不周,住嘛,乔煜那个床是大床,你跟他能睡得下。” 总算有件称心如意的事了,谢玦开开心心地谢过。 与此同时,林荭停好了车进了门。 她没算进来,只是站在门内,后背抵着门:“夏天蚊子多,我就自作主张不开着门等您让我进来了。” “妈,抱歉,我来晚了。” “你们俩进屋,”老太太看了一眼乔煜,严肃地示意他带同学进去,“他同学可以在这住下,老婆子我没有地方腾给你了。” 他们俩进了乔煜的卧室,只听外面林荭说:“嗯,我就来看看,等会就走。” “你真不打算听听门外说了什么?”谢玦望着乔煜满墙的奖状,想象着自己没见到乔煜的那些年里乔煜的每一天,“我们阿煜从小到大都是优秀学生啊。” 乔煜瞥了他一眼,小声道:“别学我奶奶喊我,就知道占我便宜。” 吃豆腐才是占便宜好么! “那要我喊你什么?要不是怕你奶奶受不了刺激,我早喊你媳妇了。” “你,你闭嘴!”乔煜伸手就捂他的嘴。 “瞧把你吓的,外面聊着呢,听不见咱们说了什么,”乔煜拍拍他的小臂,还不忘很果断地亲了一下自己送上门的手心,乔煜像触电了一样缩了回去,谢玦才憋着笑继续细数他的罪状,“你说说,你怎么能这么编排我呢?” “我没有……” “怎么没有!你跟你奶奶怎么说我的?”谢玦这话本身就占着上风,他趁着此时乔煜不敢发出太大动静,不怀好意地凑上去,双手绕着他的腰一圈圈地来回摸,“在你妈车里,可把我憋坏了。” “你,你别摸了!”乔煜浑身被摸地敏感发软,又不能说话声音大,只能快哭了似的小幅度推他,嗫嚅着,“你好,你好烦!” “烦就对了,”谢玦亲了一下小幅度挣扎的苦情小媳妇,才让人立马安静下来,“以后也会一直烦着你的,你跑不了。” 等让他们出来吃饭时,林荭已经走了。 奶奶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她面对林荭时的表情,又是满脸慈爱地说:“阿煜啊,你带小谢过来坐,让他看看奶奶的手艺。” 谢玦倒是毫不见外,就像平时在家一样,该给谢玦夹菜夹菜,该替他挑刺挑刺,反倒弄得乔煜这顿饭吃得相当拘谨。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谢玦抢着去刷碗。流水的声音传来,家的温馨之感一下子喷涌而出。老太太神神秘秘地把乔煜拉到一边,问道:“这个就是帮了你不少忙的那个同学?” “嗯。” 老太太接着说:“他喜欢你。” 乔煜:“!?” 老太太又补刀道:“你也喜欢他?” 乔煜崩溃:神了啊我的亲娘,哦不亲奶奶…… 老太太淡淡地看向窗外。远处,天边的云朵依偎在月亮身边,天空被染成墨蓝色,只有月光映得周围一片洁白。出了一会神,她才又开口道:“没关系。” 我老了,我不能陪你一辈子。 我和你母亲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但不影响我们分别去疼你。 “你只是喜欢上一个人,而那个人的性别碰巧和你一样而已。” “别想太多。” 第45章 番外二 “你在拍什么呀?”乔煜望着因占据动车A座天时地利的而不停对窗外拍照的谢玦满脸疑惑和无奈,“快别拍了,我觉得人家都在看你,这火车沿线一路这么荒这么土,老拍干嘛呀?” 谢玦又抓取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镜头,这才回过头来说:“对你是没什么新鲜的,我第一次见,怎么了,拍几张留纪念。” 乔煜无奈摊手:“好吧,你手机内存有你就拍吧,我不拦你。” 谢玦偏过头,凑到乔煜左耳压低声音说:“以后再走这条路,都有我陪你。” 乔煜听闻这话,不自觉地羞红了脸,下意识瞥了一眼周围确定附近都没注意到,这才狠起精气神儿,暗暗伸出爪子使劲掐人去,一爪下去没抓到,却被人捏在手心,想抽走却由不得。 谢玦看着乔煜想掐人又掐不到的憋屈劲儿,心里别提有多得意。这份得意当然也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恨得乔煜又羞又愤。他使劲憋着笑冲努力想抽出手的乔煜说:“嘘,这是在外面。” 乔煜气急败坏地小声说:“知道在外面你还……” 谢玦这回可没顺着他的心意,拽着他的手不放,但往后掩了掩:“嗯,你要么别动,要么让别人都看见。” 乔煜没法再说了,只好气鼓鼓地玩起了手机。谢玦笑着望着他,用左手戳戳他,把自己的黑色手机拿给他看,拉着他欣赏刚才拍的照片:有连片的农田里甩着尾巴的耕牛,有看似荒芜的山坡上开拓出的石子路,有一辆幢孤零零的二三层小楼和圈起来的院子,还有引水的沟渠…… 乔煜正想说原来这一路有这么多风景,谢玦忽然用一个包此地无银三百两得挡在两个人中间。 乔煜奇怪地看了一眼谢玦,看谢玦神色如常地翻着手机,牵住自己的那只手还在掩护下捏了捏自己,好像在提醒着什么。 乔煜这才抬起头,看到列车员推着小车从前面过来。 待人家走过去,谢玦才又捏捏他,使了个眼色:“怕你尴尬,但我又实在不想放开你的手。” 这人说起情话怎么一套一套的! 乔煜咬咬牙:“……我想吃刚才推车上的卤鸭。” 谢玦继续拍着自己的大片,乔煜也不敢再多嫌弃他,放任他在一旁啪啪地拍照了。他用右手艰难地抓着大大的手机屏,开始看自己追的连载漫画,漫画是在奶奶家下好的,这会儿火车一回进隧道一会出隧道,明暗变化令人头晕目眩。 “哎,你也追这个漫画啊!”因为一个手拿手机实在有点力不从心,旁边C座的妹子无意间瞥到了乔煜的手机屏幕,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道,“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看你手机屏幕的——我都没注意它更新了,这一话我还没下呢,昨晚我刷了半天没出来后来忘了——这个漫画的剧情真的特别好!反转几个来回烧脑!我超喜欢原著的人物设定,这里面的双男主都挺强的,两个人脑子都好用不说,最重要的是,该善良的时候善良,对坏人的时候从不圣母!” 乔煜被这么健谈的姑娘还自来熟的状态惊到了,愣了一下,但可能是谢玦在他身旁给了他跟陌生人开口说话的底气,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是因为喜欢大胡子太太……” “哦,你说你是喜欢这个太太?” “嗯,这个太太……的画风,”乔煜愣了很久组织了一会语言,不过C座的小姐姐好像特别有耐心似的,好奇地等着他慢慢解释太太画风怎么了,乔煜憋了半天也没有合适的词语,只干巴巴地说,“就,我很喜欢。” “他的图确实很鲜艳,抓人眼球的鲜艳,但是不突兀,你说得对,剧情再好,人设再棒,要是改编漫画的画风没吸引我我也不会追到现在了。” “不仅是色彩,他的构图和笔触带给人的感觉很舒适,哪怕是这种悬疑的题材,看下来不会觉得有压力。”再次开口,乔煜似乎说到了自己熟悉的人和事,已经不那么结巴和紧张了,逐渐可以正常地把细节表述出来。 “你平时经常看漫画啊?我先说我,我是自己喜欢的文改编漫画的话会去看,基本喜欢的文所有的衍生我都会涉猎。” “也不算经常,我只是追固定几个画手太太,就是按作者追的,我要是喜欢一个太太的画风就会去找他的其他作品。”乔煜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轻松地笑了一下。 “哈哈,那咱们都算是跟作者走的人啦!”妹子声音甜甜的,她接着请求说,“你看完能借我看一下吗?我手机在火车上网太差了,你看,现在就是加载不出来。” 乔煜只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同时一部黑色手机忽然横空出世,伴随着贸然惊现的手机,冷得有点冰的声音也随之出现:“用我的看吧,他这个漫画软件我也下了,他这部漫画我也追了,他这一话我也下了,你让他慢慢看吧。” 到家后。 “你还在生气啊?” “没生气。” “没生气那就是吃醋咯!我不是故意跟她说话的,她先找我的——”乔煜看看谢玦还在飘酸味的脸,赶紧打住,“额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都不跟陌生妹子聊天了,额不对,男的女的都不理!” 谢玦没绷住破了功:“谁让你不跟别人说话了,多进行人际交流没坏处,我就那么助人为乐一下你想那么多干吗?” “助人为乐是这么乐的吗?你倒是乐了。你怎么不去评选感动中国呢?”乔煜也不甘示弱地回嘴道,“要怪也是怪你只顾拍照,要不然别人见缝插针也挤不进来!” “见缝插针?”谢玦瞪大双眼,努力不去想这个词语上可以做文章内涵自己媳妇的点,“那会我要是不拦着你,你估计都要跟别人一起看了吧,你还跟人家姑娘说你喜欢哪个太太来着?怎么都没跟我说过?” 乔煜无可奈何地望着眼前因吃醋而故意找茬的人说:“我们追的漫都差不多,你以前又不是不知道,喜欢的太太应该也是一个圈的吧……” “不行,我不知道,你没告诉过我,”谢玦双手抱胸,一副睥睨众生的威严姿态,“老实交代,你喜欢的人都有哪些,我等会去订阅拜读。” “喜欢谁都不及喜欢你。” 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句话不过脑子的就脱口而出。 “乔煜啊,”谢玦的眼里闪着悸动的光,“这可是你先点的火。” “哎,这没到晚上呢!!” “你算算在你奶奶家欠了几个晚上!” “你,你怎么能,哎,你不,别,别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