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不可撤销 作者:西北偏北 文案: 都市里的故事,普通人,和我们差不多,听来的一个故事,正在加工中,让他们看起来正常点,虽然我们生活里总是会有许多看着特别正常的普通人做出些我们不能理解的事情,但是这也是他们能成为故事的一个理由吧。 就这样了,很安全了。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郝楠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赵安婷接到伍惠的电话时,正在餐厅里如坐针毡般地对着相亲对象,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当手机响起铃声后,显示屏上有伍惠名字跳出来的时候,她有些发愣,片刻后略有抱歉地冲对方笑了笑连忙起身拿起手机走到户外阳台上。电话那头的伍惠没有过多的寒暄,就是简短的几句话,倒是让赵安婷听的脸色发沉。 最终她敷衍了相亲对象几句,也没有理会对方下次晚餐的邀约,赵安婷寻了个回公司加班的理由便匆匆告辞。等赵安婷乘上地铁二号线的时候,看着地铁外黑黑的隧道向后呼啸而过,伍惠电话里说的话开始在她的脑袋里一直回响起来。 伍惠的丈夫,郝楠被捕了。 想到这里赵安婷的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郝楠的容貌。 非常规规矩矩的一张四方脸,但也绝对不会让人产生亲近感的脸。 由于清瘦所以骨架在颧骨这里显得额外地高耸,进而略带出几分刻薄。好在有浓密深黑的眉毛和高挺饱满的鼻梁缓解了脸型上的不足,且庆幸的是郝楠有一双带着卧蝉的桃花眼,只是却又偏偏鼻梁上生生架了一副无框眼镜衬着他的表情分外寡淡,薄薄的嘴唇像是对谁都无话可说。 她和郝楠的交集并不多。不过对于他的印象却很糟。 会留下这么一个印象是因为在参加婚礼的那天,自己作为伴娘团中的一员,陪着伍惠从娘家出发到新人处所给未来的公婆敬酒,这是双方父母都翻过黄历找到的黄道吉日,那天去往他们新房的路上堵极了。在偏巧在变道的时候,主婚车和其他车辆有了擦碰。对方司机和婚车司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渐渐有了动手的趋势。大家都赶紧下车去劝解。只有郝楠就那么笃笃定定地坐在车上,由着司机和别人车主在那里争吵。反倒是伍惠担忧不能让他的父母等太久,又是打电话,又是想着要下车去帮忙调解,赵安婷和伴郎当时义不容辞地下车了,这边出钱,那边赔笑,总算是两边都满意了。等到大家回到婚车上,伍惠百般道谢,只是郝楠低着头依旧划着他的手机屏幕要笑着客气了几句。 经过此事,当时赵安婷就对这个人大打折扣,没有太大的好感。她觉得那份淡定背后或许隐藏的是一个人自私与冷漠。 只是,一个对周边的人事物,甚至是他的新婚妻子都不太怀有热情和关心的人,怎么会去费心敲诈勒索别人?赵安婷实在找不到特别合理的动机。 隔天下午两点赵安婷按照约定赶到市中心的梦空间,两层的咖啡馆因为还在国庆长假的关系基本也只有一些零星的熟客。伴着店里咖啡的香气和低缓的CD音乐声,赵安婷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一起走到二楼的书吧雅座.其实十月的体感温度不低,可是这天伍惠穿了一件有些厚重的藏青色哔叽风衣。和其他顾客轻松谈笑的感觉不同,那时安静地待在沙发上发呆的伍惠显得尤其落寞,眼神木愣愣地盯着空气里的一个点。 “伍惠,我来了。” 赵安婷走到她的对面,打了个招呼。 伍惠微微惊了一下,僵硬的指关节稍稍动了动,笑着起身招呼:“这里附近不太好停车吧?” 赵安婷快速扫了下昔日的好友,对方眼圈底下的暗青色,以及眼角细密的皱纹,一点不客气地尽收眼底。她垂下眼不去看她,只是自嘲道:“我是本本族,坐地铁来的。” 赵安婷对着紧随而来的服务员点了杯意式浓缩。等服务员走开后,伍惠对她说:“昨天不好意思那么着急给你打电话。没耽误你的事情吧?” “国庆假呢,不忙的。” 伍惠闻言忍不住低着头盯着自己手里的玻璃杯,勉为其难地开口解释:“那么久没和你联系,一来就要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可我也真的找不到人帮忙了。” “什么时候了还和我客气啊?有事情你先说。” 伍惠感激赵安婷此时的仗义。“想问问你有没有靠谱一点的律师介绍给我?” 听到这里赵安婷习惯性地把头略略向前倾,“我们事务所里好律师很多。不过,你能先告诉我郝楠怎么会弄成这样?” 伍惠克制自己深吸了口气才回答:“我也不知情。昨天我才刚刚收到的传票。拘留所说的是敲诈勒索,现在郝楠已经在拘留所里关押三天了。” 郝楠会去敲诈勒索? 赵安婷想过很多种的可能,但就是没想过这个理由。 郝楠算不上富二代但是家底殷实,父母常年经商供他念完国内的大学后还能有闲钱去北美把硕士念了。早年入市已经有两套房产傍身,他自己也顺顺利利供职于数一数二的电子业公司。生活压力全无,以这样优渥的经济条件,去敲诈勒索除非是真的走到歧途了。 赵安婷只能想到另外两种常见的情况,她压低声音问:“郝楠他……是不是赌博或者是吸毒了?金额大不大?” 伍惠摇头否认,嘴角却又有点轻蔑与讽刺。 “没有,他不碰那些东西。数目也不多,大概是3万吧。” 赵安婷双眼都瞪出来了,她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伍惠,你老公他是不是……有其他什么事情?” 伍惠疲惫地叹了口气。 “就算有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本来想在昨晚去见见他,可是他不想见我。我只能先通知他父母了。看看他父母回来后,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了。” 赵安婷握了握伍惠颤抖冰冷的手。 “他现在这个状态可能谁都不想见吧。当务之急确实是替他找个好律师,一切都等到咨询过律师的意见以后才能知道。” “是啊,我现在唯一能的就是替他请一个好一点的律师。” “放心吧,我认识几个专打刑事案件的律师。等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咨询了解下情况,好吗?” 伍惠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赵安婷起身做到伍惠的身边,用手拦住伍惠的肩膀宽慰道:“也许他是有什么误会了。你先好好地稳定一下情绪,不要自己吓自己。” 伍惠无奈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叹了口气。 “安婷,我觉得自己像在做一场噩梦。真希望明天起床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 在深夜在回家的路上赵安婷一个人慢慢地走着。海边城市的早秋温差有些大,阵阵的凉风会一直地往脖子里灌,赵安婷捏紧了领口的衣襟,不自觉地边走边有些发呆沉思。 这些天赵安婷和伍惠前前后后拜访了好几位律师,结果都建议首先和当事人联络一下,看看是否有庭外和解撤诉的可能。但是最坏的情况是不管怎么说,这个案子已经属于公诉范围,即使原告愿意撤诉,也是会被提告,最多是量刑时看法官愿不愿意酌情考虑。如果郝楠真的去敲诈了别人,那么一场牢狱之灾是逃不掉了。尤其是对于对于郝楠本人来说,这对他的人生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拐点。 第2章 探监 赵安婷低头翻看着档案,一下下转动着手里的铅笔,似乎表达着她对于坐在铁栏杆里这个穿着一点都不合身的肥大橙黄色囚衣,眼眶下凹发青,双手带着镣铐的男人的不耐烦。 对方倒是没什么所谓,呆坐在那里眼神木愣愣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陪着赵安婷一起来的张牧却是司空见惯地四处看了看这铜墙铁壁的房间。 “郝先生,你在这里吃得惯吗?” 被人问候了一句这些天唯一略带感情的提问而非冷冰冰的质询,郝楠抬眼看了看他,这个据说是他太太特别请来为自己辩护的律师。 他轻轻点点头,“还可以。” “那睡觉还行吧?你们现在是几个人一间?”张牧和风细雨地继续问他。 “睡不太着,二十几个人吧。” 郝楠说完不由自主地捏捏自己发紧的鼻梁。 张牧了然地笑了笑:“都是这样的。没关系,我会尽快安排你取保候审。” 这话说到了郝楠的心里去了,他总算有了点表情。 “好,谢谢你。” 看着他们两个人的不咸不淡地对话,赵安婷心里有点发堵。她顺势接过话问郝楠道:“你能不能简单地和我们讲述一下事情的经过?” 可郝楠瞥了一眼赵安婷,垂下眼又默不作声了。 赵安婷无奈地看着张牧,张牧冲着她点点头。 这么不合作的当事人,他知道赵安婷的急脾气有点忍不住。 张牧看着郝楠换了一个语气。“郝先生,是这样的。你的太太非常担心你,她想要了解一下你这边具体发生的情况。而且我们也需要准备一下关于案件要收集的材料和证据。你看你一句话都不说我替你辩护的难度会很大。” 坐在铁椅上的郝楠有点焦躁压抑地皱了皱眉。 “我已经三天没有睡了。我今天真的累到不想再重复谈案子了。” 他握了握自己的双拳,又慢慢松开。 “我想先离开这里,等我头脑清楚了再问我行吗?” 这话里说的已经有几分讨饶的滋味了。 赵安婷只能非常尴尬地赔罪似得对张牧笑了笑,好不容易请来的律师,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案子,又难打又麻烦,只不过因为是赵安婷的同门师哥才来帮忙。这样的态度,实在叫人所料不及。 张牧倒是淡定地笑了笑。 “当然可以,如果是这样那我会先帮你办取保候审。等你状态可以了我们再谈。” “那就麻烦你了。” 张牧笑了笑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对着对面的郝楠示意。 “我会尽快的,你放心。” 接着他拍拍赵安婷的后背。:“安婷,我们今天就先回去吧。” 郝楠似乎是松了口气,准备让狱警带他离开。可就在郝楠站起身准备走时,赵安婷有点为难地对着郝楠说:“郝楠,伍惠想知道你在这里好不好?你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的吗?” 郝楠戴着镣铐的双手垂了下来,这时才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还好吧?” “不是很好,瘦了很多。”赵安婷干脆地回答。“对了,伍惠让我转告你,你父母大概明天到这里。” “他们……他们回来干什么?”顿时郝楠的眼睛微微瞪大了起来。 赵安婷没回答。 郝楠挫败地叹了口气,也沉默了一会。 “那个……,替我和伍惠带个话吧。” “你想对她说什么?” 大约有一分钟的左右郝楠张口想说却又似乎说不出什么,最后终于挤出几句话。 “麻烦她替我整理下我们在郊区的房子,我想一个人在那里静一静。” 他停了停,直到最后才吐出一句。 “另外,请她原谅我。” 从拘留所出来后,赵安婷和张牧就直接前往伍惠的家。坐在副驾座上的赵安婷对张牧有些歉意地说:“师哥,真是不好意思,让你接了这么个不配合的委托人。” 张牧无所谓地笑了,“比他态度更差的我也见过不少。何况我的律师费这次收的也挺高的,我还要谢谢你介绍案子给我呢。” 松了口气的赵安婷对着张牧问:“这个案子你是怎么看的?” “怎么看?” 张牧调了调椅背说:“老实说我现在没什么看法。普通的敲诈案啊。” “你不觉得奇怪?” “每个案子都会有奇怪的地方,不然也构不成犯罪了。” “不,我是说这个案子。你看过口供和报案人的笔录吧。” 对于赵安婷的询问,张牧只是笑笑,偏过头问她:“你看出什么了?” “报案人是个女生,25岁才刚刚毕业两年。” “所以呢?” “所以?还问什么所以?他问自己公司才刚刚毕业两年的女生敲诈3万。你不觉得怪?” 赵安婷有点不到黄河心不死地追问。 张牧颇有意味地抬了下眉毛,这样的询问方式和赵安婷过去职业理性的办事风格有些出入。不过他还是回答道:“不奇怪啊。已经即成事实了。对方是个25岁的女生又如何?” “你不觉得有其他的可能?” 张牧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是盯着路面仔细地转动着方向盘。隔了一会儿,他才问赵安婷:“安婷,你和这个委托人的太太是朋友?” “是啊,我们是大学同学。” “哦?那说起来也是我的师妹了,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她的名字?”张牧心说他们系里的同学基本不分年纪彼此都能知道一二。伍惠?这个师妹的名字他从来没听过。 赵安婷解释道:“她不是我们系的。只是和我住在一个寝室,她是生物医学工程的。” 张牧在红灯前停了下来。 “呵呵,高材生啊。这样看来我们还是校友啊。” “她比较低调。虽然人长得漂亮,成绩也很好,家境不错。不过一直都出手大方对人很和气。” “是吗?看来是个白富美。” “嗯,说她是白富美我是服气的。有钱人却又能上进低调,温和的一点没有架子很难得。你知道吗?快毕业那年她自己还去贵州支教过。” 赵安婷掰着手指数着伍惠的优点,把一旁开车的张牧逗笑了。 “听你这么介绍,她简直像个完人,毫无瑕疵。” 赵安婷停下赞美的语言,摇着头“也不是毫无瑕疵。她选老公的眼光不太好。” 张牧挑了挑眉毛:“你这么觉得?” “是啊。”赵安婷态度鲜明地表达了对郝楠的反感。“当年光他们系追她的人就不止十个。我总以为她能找到一个出色的老公。”赵安婷收住了话尾但是忿忿的表情出卖了她,明显她是觉得自己朋友所托非人。 “郝先生在你这里的评分真是很低啊。”张牧不由感叹。 “不然呢?郝楠根本就配不上她。” 张牧忍不住询问:“此话怎讲?” “你也看见他的那个样子了,除了家里有点家底之外真看不出他有什么优点。” 开着车的张牧慢慢地看了眼反光镜里赵安婷气鼓鼓的脸,:“安婷,首先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而且每一个人心里感受都不相同。再说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你不可能看见一个人的全貌。其次优缺点在婚姻里所代表的东西对每个人都不一样的。有些人觉得是情感,有些人是物质,尤其是在现在的社会来说,物质基础丰厚那是实实在在的优点,而且可以说是很多人非常看重在意的优点。如果按照这个定义去看,你的朋友嫁得并不错。” “那你怎么判断她嫁得不错?”赵安婷反问。 张牧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听着语音导航将方向盘拐向左边。 隔了一会他才说话:“我们现在要去的是LXHJ别墅小区吧?就我知道的,现在这个小区的单位均价已经是12万以上了。这个是不是你同学的婚房?” 赵安婷顿时明白了张牧的意有所指,立刻反唇相讥。“伍惠家里不缺钱,师哥。她不是为了钱才嫁给他的。” 赵安婷坚持要为自己的好友辩护,张牧也不去反驳。 “我知道她不是因为缺钱而嫁给郝先生,只是我是说生活中也颇有一些人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婚。我接触的很多案例里闹离婚分家产的之中当初有很多爱的也是轰轰烈烈,最后撕逼起来简直是恨不能把对方挫骨扬灰,扒皮抽筋。” 见赵安婷不再做声,张牧知道他们在这件事情的观点并不一致。 张牧重新拉了手闸不打算继续和她辩论,继续前行。他把车驶缓缓驶向那个拥有成排椰树豪华但又隐秘的门岗,正是伍惠和郝楠所在小区。 赵安婷为难地看着伍惠,转述着郝楠的话。 “他说他对不起你。” 伍惠听着却没有反应,深深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只是继续追问道:“关于案子呢?他有说些什么吗?” “伍小姐,你先生并没有和我们谈案情。目前他最想要的是从拘留所里出来。” 张牧在一旁对伍惠解释道。 伍惠转过身对着张牧感激地点点头。 “不用叫我伍小姐。张律师,你就叫我伍惠好了。” 张牧笑着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把需呀伍惠签署的文件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伍惠,这是你需要签订的保证书和缴纳保释金的金额。有了这两样东西我们可以先帮郝先生办理取保。” 张牧把套好的塑封材料和文件给了伍惠。“对了,你先生还和嘱咐我和你说一下,取保过后他想要自己去你们在郊区的房子。如果可以请你过去整理一下。” 正在低头默默看着条款的伍惠一下抬起了头,有些困惑和诧异。 “你的意思是……他不想回来和我一起住?” 张牧回避了下她的眼神,另一边的赵安婷连忙安慰道:“小惠,他就是想一人静静。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估计他怕面对你和他的父母。你给他点时间吧,不要想太多。” 伍惠这下彻底沉默了,整个房间安静极了安静极了。她的脸上被一种各种情绪笼罩然后又混合出一种力量压制着让她定在了那里。 赵安婷不知该对伍惠说些什么,只有张牧轻轻地把公文包里的黑色钢笔递给了伍惠,提醒道。“请你看一下条款和保证金的金额,并请尽快缴付。没有问题的话请在合同上签字。我们也好尽快办理案子。” 伍惠接过了笔,好像是在整理自己的心情,好像是为了给自己提一口气,她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写得非常缓慢。没有人知道伍惠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 直到伍惠把签订的合约递给了张牧,并送他们出门前,她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就像是失声了一样。 第3章 抢劫 5天,120小时,7200分钟。 郝楠没有料到过自己在生平中会有一天仅仅只是看见了干净白色的床铺就有想哭的冲动。当然他的这份想哭的冲动其实也没有维持多久,躺在平整的床上没有几分钟后,郝楠就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等到他醒过来时,窗外已是傍晚。这间22层的高层公寓,当初想要的就是安静的小区环境,比邻着一个超大的公园,而此时映衬着十一月的萧瑟的黄昏,落地窗外对面公园里的树木因为季节而成为墨墨的黑灰色树冠,却显得说不出的冷清孤寂。 刚刚昏睡醒来的郝楠看着窗外有些怔怔发蒙,拿起床边的电子闹钟才发现日历已经翻到第二天,提醒着他原来自己睡了一天一夜。此时郝楠才觉得自己口渴的厉害,赶忙跑到厨房插上电水壶烧起热水来。然后想到了什么把搁在玄关桌上的手机打开果然刚刚开机,十几条的未接来电提醒,他看看号码都是父母的,包括伍惠,还有几通是公司的座机打来的,估计公司也知道了。 郝楠定定地盯着手机,仿佛自己尚在做梦一般,他不由自主地把所有的通话记录一个一个的往下翻。一直到跳到了一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停住了一秒。 隔了一会,郝楠耙耙自己僵硬的脸按下了语音留言,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响了起来。 第一通留言是郝楠的父亲打来的。 “郝楠,我和你妈已经从美国回来了,我们听小惠说了你的事情。”或许是电话那头的郝父还在整理自己的思绪。郝楠的父亲顿了顿,“事情再难也总是要处理的,你这样躲起来也不办法。听说伍惠已经安排律师帮你取保候审了。希望能等你休息过了尽快和我们联系一下。你妈很担心你。” 郝楠深吸了口气揉搓下疲倦的脸,听第二通电话留言,这个是伍惠的。 “老公,是我。” 对方像是在调整情绪,尽量用极为克制的冷静语气慢慢地说:“我有和你的律师简单地了解了下你的案子,他说问题不是很严重,只是你需要积极地配合他努力争取庭外和解。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就及时和他联系。另外,安婷告诉我你想自己独处一段时间,所以在床头柜我给你取了1万的现金,有什么你自己需要的就花。” 伍惠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哽咽。“如果是你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觉得不管是有什么问题。我们应该要一起面对,一起解决,我相信你肯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如果你整理好了心情咱们过几天见个面吧。” 听到这些的郝楠止不住地咬了咬牙,心里觉得很重,口里一阵发苦。 一旁的电热水壶乍然间‘哔哔哔’响了起来,拉回了郝楠的思绪。他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混着冰箱里的冰块调和在杯子里喝了下去。五脏六腑像是干涸的土地总算是等来了雨水的灌溉,这时候所有的功能像是重新被按下了启动键恢复了正常。他听见自己的肠胃发出了一阵鸣叫,提醒着他已多日没有好好进食,此刻早就饥肠辘辘。 可当郝楠打开空荡荡的冰箱,一阵无法名状地寒意朝着他扑面而来。郝楠对着自己苦笑了一下,默默地把冰箱门又关上了。 那天晚上,郝楠裹着一件厚厚的灰色套头毛衣走在路上却依然觉得很冷,不过他却觉得身体里有些地方被慢慢复苏了。尽管郊区大尺度街道带会有些萧索感,马路的两边零零星星没几个人,只有路灯一个个规矩的在哪里亮着。只是光能这么自由自在地不用被人监管着走路,郝楠都会忍不住要用脚趾紧紧试图紧紧抓住水泥路面。 从他家到附近的商业区只要十五分钟就够了。这段路郝楠花了整整半个小时。他满足地吸着唯有郊区才有的那种有种烟火气的空气味道。 尤其当他进便利店的时候,有人对他热情地说出“欢迎光临”,便利店内的橘色灯光照亮着所有店铺的角落,郝楠总算是觉得有点重回人间的感觉。 他随意的拿着篮筐一个一个,漫无目的地往里面装着各种食物,饮料,一直到装满再也装不下了。 走到柜台前结账的时候,营业员在一件件扫条形码的时候,他盯着柜台发呆忽然冒出了一句:“你们这里有烟吗?” 收银的营业员小妹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们没有。” 他皱了下眉:“你们怎么不卖烟?” 对方挤出假笑着解释:“先生,烟草不在我们的经营范围。一共156元。谢谢。” 他身后一个排队的四十多岁男子拍了拍他,“哎,前面有烟草专卖店的。” “噢,谢谢。”他拿起自己购物袋,点了点头。 等从另一家烟草专卖店里出来,郝楠提着两个满满的购物袋踱着步子往家走。想到自己买的那包烟贴在自己的上衣口袋时不知为何特别有冲动想要抽一根,其实郝楠是从来也不喜欢吸烟的人,只是今天心里千头万绪摆脱不掉所以特别想要麻痹自己一下。看看四周,正好在两条宽宽的马路中间有个挺僻静供人休息的景观绿化环岛,高高的树丛和植物应该比较隐蔽不会担心被人打扰。郝楠鬼使神差地就往那里去了,刚刚没到那里几分钟,忽然就感到有个东西硬硬的顶在在了自己腰间。 郝楠瞬间头发都要立了起来,这才意识到这个景观岛做的实在是太静谧了,景观灯也是暗暗的,他想要呼救似乎连人都没有。 正想要回身,猝不及防他就被人一拳重重打在脸上。被攻击过的太阳穴让他头一下子失重了。 “走!” 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面容的对方一下子就用小刀顶住了郝楠的腰间,使劲的把他往更幽深的丛林里带。 “老实点!我只要钱!快点把钱包给我!” 郝楠从第一刻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后似乎想要挣脱对方的钳制,好歹他也是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总不能像个牵线木偶任由人摆布,这时看他想要反抗的对方意识到如果被郝楠摆脱的制约就危险了,立刻趁其不备对准他的眼窝和腹部狠狠地猛揍了几拳,顿时,郝楠疼到背脊发麻,鼻子里和口腔都涌出了一股铁锈般鲜血的味道,顿时倒抽口凉气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妈的!不识相!”抢劫犯见此状况也顾不得什么了,毕竟可能也真的只是想要财并不想要命,抓紧时间用他手上的匕首撕开郝楠的上衣,用力扯出在那里里面的钱包,看看四周并没有人,飞快地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只有大概几分钟的时间,等到有人发现他时,躺在地上的郝楠的满脸是血,上衣被撕破,身上还有些血痕。惊魂未定的路人们纷纷问他要不要报案?郝楠摇了摇头,他现在完全不想报案。他昨天才从拘留所里出来,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去报案。好在有个好心的路人帮他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找到了他的钱包赶紧给他送了过来,郝楠谢过了路人,低头检查了下钱包,果然里面的现金都没有了,这也就算了,但是连身份证似乎也被对方扔的不知去向了,郝楠心说这下可真是倒霉了。他拖着全身伤痛的身体在环岛里四处寻找了半天却也还是没有找到。 回到家里郝楠把被撕开的衣服和带着血迹的裤子都直接扔了。 想到自己身上和脸上的血,他跑到浴室准备冲洗一下,就在他站在在浴室里对着镜子时看到的是一张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脸。左眼充血发紫,上嘴唇被划破了一道伤口。他难受地把之前提进来的医药箱用力摔在了地上,一股憋屈让他对自己现实里的无能为力感到愤怒。 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明天打算来家里见他的父母,郝楠心里烦躁了起来,看着地上掉落下来那包特意去买回来的中南海已经在刚才被人压得憋憋的了,他蹲下身把它拿了起来,看了一会。 找了一遍家里根本没有打火机,郝楠呆呆地想了一会,于是嘴里含着烟笨拙地俯下身体把煤气点燃。可惜没有半点吸烟经验的他在用力狠狠吸了口之后。那浓浓的尼古丁混着还在嗓子眼里的血腥味顺着他的喉咙一下蹿到了他的胃壁上。 郝楠只觉得既有一阵晕眩又感伴着恶心感,立刻让他无力支撑只想要靠躺在厨房冰冷的马克瓷砖上休息,这一瞬他的眼窝疼的睁不开,只能模糊地看到光洁如新的玻璃橱柜上倒影出的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那么窝囊,那么颓废。 隔了很久,忽然郝楠闭起眼睛对自己对着空气,克制且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就是个废物!” 郝楠的母亲此时坐在沙发对着窗外的阳光心疼地捧着他的头,上上下下地细数着他左脸上密布的伤口和淤青。 “天哪,这么长的伤口!” 郝楠觉得自己的左脸上的伤口被母亲的手一碰更加撕心裂肺的疼了,他赶紧偏开了脑袋。 “你要不要去医院里缝个针啊?这以后会不会影响视力啊?” “不用了,我没事。” 郝楠不想让母亲再像搬西瓜一样的摆弄自己的头。连忙不自然地挥开母亲的手,走到厨房想避开这尴尬的情景 郝楠的母亲却紧跟着他不放,随着站起身来到厨房去倒水的郝楠身后。 “那你这是怎么弄得?怎么会伤成这样?”揣测片刻,郝母问他:“你这是不是在拘留所里被牢头打的?” 从一进门就沉默寡言的郝楠的父亲终于听不下去了,冲着厨房里喊了一句:“够了!你以为拍电视剧哪?他那么点事情还值得牢头打他?” 郝楠拿出玻璃倒上了些茶叶,冲上热水。看着透明玻璃杯里因为热度而蜷缩伸展开的叶片,等到水杯里沁出淡淡的茶色才解释。 “妈,这是意外而已。昨天去买东西的时候被人抢劫了。” “这里也有抢劫啦!?” 郝楠母亲惊讶地捂住了嘴,“也对,最近年底了治安就是差。” 她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抱怨:“所以说你放着好好的家不回去非要一个人住在郊区。看看这不是又弄出来一件事情了?我就说…………” 还在客厅沙发上的郝父挥了挥手示意让郝楠的母亲安静,转身问他:“你报案了没?” “没有。”郝楠闭紧了嘴巴,小心地把两杯滚烫的茶水放在茶托上端出去放在茶几上。 “为什么不…………”郝楠的母亲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也不再接下去问。 郝楠的父亲盯着儿子的脸庞,严肃地说道:“小楠啊,你妈说的对,你应该回家给伍惠一个解释,你这么躲着她很不好。” “我知道。” 郝楠简只是机械地回应。 “别光说你知道,好歹打个电话,和伍惠好好说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件事情是你的错,逃避不是解决方法。” “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郝楠的父亲看着自己儿子满面创伤和疲惫,再多的责备的话也问不出口,既有心疼也有埋怨。从小到大郝楠几乎不太让父母操心,按部就班的上学,考上大学出国念书,回国后顺利地找到工作然后恋爱结婚,连青春期的躁动都没有的郝楠一直他人口里的别人家的孩子。他没有想到自己儿子在30多岁的之后会给自己捅出了一个大篓子。 郝楠的母亲又开始连珠炮似地忍不住问他:“那你这个官司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你和伍惠的经济上出了什么问题?如果要用钱可以和我们周转的,怎么弄到这个地步?” “不是……,没有经济问题。不是因为钱。” 郝楠垂下头,不知道如何面对着一系列的问题。 郝楠的父母对视一眼,双双都叹了口气。 郝楠的母亲把之前的揣测说了出来。 “那……是有什么个人的恩怨?你把那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们,我们完全可以和人家私下和解。要多少钱都可以商量。” 郝楠摇摇头。“没有什么恩怨。” 郝楠的父亲有些按耐不住自己儿子这种不痛不痒也不说实话的态度,有些着急地反问郝楠:“没有经济问题,也没有个人恩怨。所以你是随便挑了一个人来敲诈?然后人家没事做把你告了?是你吃的太饱还是对方有精神病?” 眼看郝楠父亲越说越气,脸色已经涨红了起来,连脖子也梗了。 郝楠母亲心疼地看着他垂着头不啃声的模样,急忙阻止郝父的逼问。 “好了,好了,你自己小心自己的血压。他现在不肯说,你就先别逼他了。不是请了律师嘛,会打点清楚的。” 郝楠的父亲无奈地摆了下手,气馁把手臂架在沙发靠桌上。 郝楠的母亲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后背。 “郝楠,伍惠告诉我们她帮你找了个很专业的律师,他有没有什么建议?” 听到这个话,郝楠才想起来自己下午和张牧约了在这里谈案子。 “暂时还没有,我那天只是让他帮我保释出来。建议的话,我今天约了他下午见面,等他一会儿来了再问。” “那你到底有没有敲诈人家?”郝楠的父亲想要确认一下真假。 郝楠想了一会,先是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算是吧。” 张牧有点惊讶地看着出来开门的郝楠。他的左脸肿胀淤青发紫,左眼眉骨这里有条疤痕,而眼球里甚至布满了血丝,上嘴唇也有条深深的口子,张牧猜出郝楠绝对是被人殴打过了。 但是之前去拘留所里见面的时候对方至少还好好的,怎么才出来三天就被人揍得如此的狼狈?好在张牧身经百战也算是见过世面,什么样的当事人惨状没见过呢,于是他按耐下自己的吃惊,微微一笑,有些真诚且镇定地问候:“郝先生,你的眼睛没事吧?是出了意外吗?” 郝楠点点头,微微侧转下头的位置,不太想让人看见他受伤的左脸。 “不要紧,昨天晚上被人抢劫了。” 张牧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安慰地对他笑笑:“年底确实容易在郊区人少的地方出这种事。不过,万幸你人没出事,就是些外伤。对了。你损失大吗?” “还好,就是被抢了些现金。不过身份证找不到了。” 听到这里张牧好心提醒他:“身份证找不到了这可挺麻烦的,你记得早点找家报纸登申明而且快去补办一张。说起来丢什么都没有比丢身份证更让人麻烦了。” “嗯,我明天就去办。” 说了半天的话,就见郝楠堵在门口始终没有请他进来的意思,张牧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大概也意识到了不妥,郝楠压低声音对张牧轻声坦白:“不好意思。现在我父母正在我家,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的案子,所以如果方便的话,我们约到附近的咖啡馆吧。” 张牧闻言立即好脾气地退出玄关外:“这个当然可以。走吧,我的车就停在楼下,你选个地方吧。” “你知道科技馆附近的那家星巴克吧?” “哦,那家店我知道的。不行你带路也可以。” “好,稍等。” 郝楠转身到厨房里和正在为自己烧菜的母亲简单地说了几句,抓了玄关衣帽架上的一顶棒球帽戴在自己的头上便随着张牧一起出来了。 万幸是这家位于科技馆附近的咖啡馆在下午人虽然多,但是店里始终有适当的爵士音乐声,彼此的谈话声都被恰当的盖没。只是郝楠还是略有些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们,直到确定他们现在坐在角落不用担心是不是会有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郝楠的防备心终于有些放下。 张牧从手提包里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把电子案宗和相关的材料打开后看了眼一言不发处于发呆状态的郝楠,先开口了。 “我先问您几个问题吧。” 郝楠回过神来,握着手里的纸杯咖啡颔首。 “好的。” “就从目前我们拿到的资料来看,对方,也就是是原告,是去年到你们公司另一个部门的一个行政助理吧?” “嗯。” “你之前认识原告吗?” “认识。” “怎么认识的?” “都是公司同事。” 张牧对着电脑屏幕似乎在不断翻阅着什么,一直都没有和郝楠正面相视,这多多少少化解了些郝楠心里的难堪,让他能够比较自然地回答。 继续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提电脑的张牧喝了口手边的咖啡,轻声问道:“郝先生,我和您确认一下涉案金额,对方提供的证词是说您与今年10月2日敲诈勒索3W元?” 郝楠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纠结些什么亦或是在复合这个数字。他皱起了眉头,神情恍然。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被人提问了,有像是要重复下这个问题本身。 “嗯。” 听到这个反问张牧挪动了下坐姿,换了一个问题。 “你是通过什么方法对原告进行”张牧斟酌了下用词:“谈及钱财之类的事情?” “我那天就是直接去见她。” “见她是准备去问她要现金吗?” “是的。” “那最后她有给你吗?” 郝楠抿着嘴,想了想重重地点了点头 张牧心里凉了一大半,至少说明这位郝先生确实是有去当面向对方要过钱。 “为什么要问个她要钱?我是说为什么选择她呢?就我知道对方是个才毕业的应届生而已。你要的金额说实话也不算多,其实你要问家人借一借也是可以的。” 郝楠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眼睛片后面的双眼一点看不出异动。 “我也不知道。” 见多识广的张牧忽然对着他笑了笑。 “你和这个原告认识有多久了?” “一年多吧。” “那么,和这个原告除了同事,你们还有什么私人关系吗?” 郝楠脸上晃过一丝痛苦,他低下头想了想,终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有一点私交吧。” 张牧想一切终于也都有了解释,难怪他不想面对自己的妻子,这样的一个案子从他接手翻阅案宗就觉得很蹊跷。所有之前在大家心里的判断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印证了,最后的一块遮羞布就这么被扯开了。 张牧冷静地继续追问:“冒昧地问一句你和她的交往有多密切?”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们的交往是像普通同事那样会见面打个招呼,还是像一般朋友那样偶尔也会出来见个面吃顿饭。”张牧停顿了一下,:“还是你们会像……情人关系那样?” 这个问题似乎是触怒到了郝楠心里不愿意让人窥探的地方。他回避地转过头,拒绝地反问张牧:“这和案子有关系吗?” 律师的职业经验让张牧明白自己已经要到了想要的答案。但是他还是耐心地对郝楠说出自己问题的用意。 “我无意要打探你的私生活。我也不会对任何人的生活做出评判。我想要了解你们之间真实的关系主要是我需要在庭上澄清你在主观上并不是恶意敲诈,只是情感上失控想要借由要钱去骚扰对方。这在法官的定性上是可以酌情考量的。” 听到了这个解释后,郝楠否认这个意见。 “我们不是情人关系。” 张牧总算是意识到自己接了个难办的案子,这么不配合的当事人完全不想为自己开脱的被告他也是很少遇见的。不过他依然连眼睛都没有移开电脑,非常正襟危坐的问:“好吧。那您和原告之间有没有通信或者邮件的记录?” “有一些工作上的邮件。” “好的,目前苏小姐据我所知已经从公司辞职了。建议你尽量调阅一些你们之间的往来较为……呃,私人的联络作为证据。” “嗯。”郝楠敷衍地答应他。 张牧知道今天估计是不太能够从这位郝先生嘴里套出些更有用的信息了,不由感叹般地笑了起来:“可惜现在暂时联系不到原告。如果她能够撤诉就好了。总觉得你们之间有些误会。对了,你有她的其他的联系方式吗?比如非公开的私人电话,手机?” 郝楠下意识捏了捏自己装着手机的裤子口袋,皱着眉头想了想,但又摇了摇头。 “没有。” 张牧知道这个案子里面一定有些是什么郝楠想要极力隐瞒的东西。他抬起头,直视着郝楠的眼睛,颇有些推诚置腹地说:“郝先生,如果你直接认罪的话,其实我也不用帮你辩护了,只是帮你代理一下出庭就可以了。但是我想你和你的家人是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情景出现的。那么至少你应该要和我说些实话,如果有些事情太让你难堪,你可以不说,但是不能连案子相关的东西你都死咬不放,那我怎么帮你?你太太也是花了不少钱请我来的。” 郝楠看着张牧真诚的眼神,也明白自己那样模糊的答案和态度不可能给自己的律师带去多少有效的信息,只是这个事情如今像团乱麻他真的也不知道该从那一根线说起。 见到对方又保持起了沉默,张牧在头脑里飞快地运转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关掉了自己的手提电脑,很放松地把所有桌上相关的文件类的东西收到包里,双手合拢放在桌上。 “既然你不愿意多说,我不勉强。那能不能至少先和我谈谈你和原告是怎么认识的吧。” 第4章 那个女生(一) 为什么会是那个女生,郝楠自己也说不清楚。 第一次见她是最热的夏天,三伏的正中午后,在写字楼里大家都热的不行。因为中庭里的空调比较凉,郝楠和当时办公室里的同事就选择一起到靠近楼梯旁排风口附近的吸烟角抽烟。其实准确来说郝楠也就陪着在那里站一会,上班坐久了又是脑力活动人确实是累。陪着别人抽烟的功夫他自己也休息一会。反正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站着也尴尬,所以郝楠每次看见夏利起身对他示意他也就随着一起出来。 夏利有个习惯每次抽烟,都先给郝楠递一支,他也知道郝楠不抽烟,每一次郝楠也居然都能配合的摆摆手。夏利心情好的时候就打趣“怎么啦,是不是备孕哪?老婆不让抽?”郝楠就模棱两可地敷衍一句对身体不好。 今天属于夏利又是心情不错的时候,和夏利一起工作三年了,郝楠知道他只要是掏出了长白山的烟盒就是说明他老婆回娘家,夏利自己呆着了,心情舒爽。 于是就会不聊工作,不聊人事,只聊八卦和足球,以及办公楼里的女同事。夏利点了烟,长长地吐了个烟圈,挤眉弄眼地问,“哎,听说了没有,新的应届生入职了。” 郝楠靠在休息平台的栏杆上摇头,“上午都是项目会议,下午要做产品测试报告。没注意。” 夏利眯起眼,笑了:“难怪老大喜欢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搞产品书。你可真适合工作。不过偶尔也要让头脑清新一下的。天天对着电脑,人都成平板的了。公司的应届生入职可是公司福利,你这么不关心福利对不起公司领导的苦心安排。” 郝楠怪笑地反问:“应届生怎么就是福利?” 夏利知道他懂了自己的意思,右手弹弹烟灰,左手比了一个S身体的样子:“行政处今天入职的据说都是90后的小姑娘,嫩啊。” 郝楠看着夏利有点黄色下流的脸忍不住点穿他:“你都结婚了,小姑娘不小姑娘的和你有关系吗?” “别假正经。都是过来人嘛。再说我又没说要干嘛。我说了这是公司福利,是福利就和我有关系。每天看着办公室里那帮臭男人,和假女人。我的心情极度压抑,你知道吗?” “我们办公室里的那帮女员工听见这话绝对打残你。”郝楠玩笑地看着他。 “结过婚的像黄脸婆,天天也不画妆成天唠叨的都是孩子尿布公婆不和那点事情。好容易来了个搞技术的又搞得性冷淡的像道姑,隔着眼镜冷冰冰地呆呆地看着你,看着一点胃口都没有。” 郝楠笑着摇头:“我给你老婆打电话吧。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啧,我对我老婆从高中忠诚到现在,快二十年了。忠心的和拉布拉多狗腿子一样。你不懂不要乱讲。我这是属于审美调节,在公司看看鲜嫩的,回家才能体会我老婆成熟的美。” “鬼扯。”郝楠睨着夏利,笑话他。 “怎么是鬼扯呢?楠哥啊,你才结婚一年还在蜜月期。不懂结婚十年的人,俗话说老夫老妻拉拉手,噩梦能做好几宿。我需要一些额外的视觉刺激。” 郝楠没说话。夏利推了推他,挤眉弄眼地指指楼下大堂。 “哎,你快往下看,行政处新员工。” 郝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下看,当时楼下的大堂里有大约站着十个穿着黑色衣服青春洋溢二十多岁的女孩统一穿着公司发放的员工制服,黑色的丝袜,黑色的平底鞋。浅白色丝质的衬衣束在灰色的半身裙里面。她们专注地正盯着行政部门的老员工似乎在了解公司的情况。 “哇,制服的诱惑啊,这次换的新制服的设计真是可以,小姑娘的身材就是好看。看来行政部的老大这次年底我们一定要投他个最佳服务奖。”夏利用手比了个赞。 郝楠把手插在裤兜里和夏利一起笑了起来,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下打量。公司的男员工们这种笑话总是有市场的。 楼下大堂里的新员工们都在听部门主管介绍一些简单的部门分布情况,熟悉办公流程,大家都很小心谨慎,点着头表示明白。其中一个女生站在这一群人的最外圈,似乎在听,似乎又像是在发呆。能让郝楠对她引起注意的是她头发上有一绺染成异色的头发。披散着的黑色长发中那个颜色特别跳眼。郝楠其实当时只是琢磨着那个颜色究竟是属于深紫色还是蓝紫色,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下意识对于目光来源的警觉,忽然那个女生就抬头向着郝楠和夏利站着的方向看了过来,而第一眼,她就直直地看向了郝楠。 郝楠记得自己当时左手边端着杯咖啡,就因为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个眼神的交汇,他居然慌了,人想要往后躲,却没想到手一发慌,脚下踉跄,把咖啡洒了一些出来直接就泼到了裤子上。 “哎呀,你要不要紧?烫到没?”夏利没注意到楼下已经有人在看自己,赶紧关切地把郝楠拉倒一边。 “没事没事,我去厕所洗一下就好了。”郝楠尴尬地连忙把剩余的咖啡扔到了垃圾桶里,径直去了一旁的男厕所。 “哦,好啊。郝楠,那我先回办公室了啊。”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郝楠现在回忆起来才发现原来从第一面起,他们的开始就是他先失去了控制。 这件事隔了大约有一个多月,奇怪的是两个人在这一栋办公楼里居然就再也没有见过一次面。作为集团型的公司,郝楠的公司有员工食堂,有员工活动室,有工会组织的员工周末派对,照理来说在一起上班的人总会遇见。但是却一直到了二个月后的某一天。那个女生才又一次出现在了郝楠的面前。确切的说是来到了郝楠的办公室。 郝楠所在的部门是精密仪器的研发,属于的是公司的核心机密。越来越激烈的竞争自然公司的保密性也越来越强。所以在普通公司门禁卡之外他们的部门的员工需要自己再特别设定一份掌纹密码。 那个女生这次来到他们部门的会议室就是做一对一的指纹输入核对。 这件事其实已经是提前了三天就由行政部门发邮件到他们部门进行通知。 只听见一个女生简单的敲了敲他们办公室的玻璃门,好在这个部门的人员总共也就二十不到。大家就听见她说。 “各位,打扰一下,我是行政部的苏筱。前天我们部门已经发邮件给各位了,今天下午在这里的一号会议室我们需要给研发部的各位进行部门指纹输入。请各位按照邮件内的编号到会议室来。” 郝楠当时正在电脑前忙着项目意见根本连头都没有抬,直到夏利推了推他。郝楠,快点!到你了。一号会议室。 郝楠耙耙头发停下写到一半的计划书有些烦躁地连忙站起来往会议室走。推开门时,苏筱正在摆弄新的机器,也许是之前的输入不太顺手,推门进去时郝楠似乎隐隐听见一句脏话。他不由打量了一下那个会议桌后面穿着公司制服的女生,首先闯进他眼帘的依然是一绺不能让他定义的蓝紫色或者是深紫色的头发。 听见有人进来,苏筱从摆弄的机器前抬起头来,招呼道:不好意思,机器现在有点问题。如果你忙的话可以先回去工作。我弄好了再叫你。 郝楠本想就转身关门出去了,只是这次只隔着短短几米的距离,郝楠在这一秒看清了她的脸。眉毛比其他年轻女孩要粗一些黑一些,头发又黑又密所以显得鬓角有些深,即使发尾稍稍有些卷烫过的痕迹,还是掩盖不了她的那股英气。眉梢处张扬的往上翘,鼻梁翘挺,鼻头却很精致,嘴唇有些厚。有点丹凤的眼睛依然和之前一样目光炯炯,毫不闪避。 郝楠在门口犹豫了三秒又回过头:“我帮你看下机器吧。” 苏筱挺感激地笑了笑,看了下他挂在胸前的工牌。“那麻烦你了,郝楠。” 郝楠走到会议桌边开始低头专心摆弄起了机器,苏筱站在一边瞧着。其实他们两人站的一点都不近,非常合理的同事之间的距离,可就是这个距离。郝楠忽然发现自己的嗅觉突然间像是闸门被钥匙打开了,灵敏了起来,有一股很像松木,又有点像肥皂又混合了消毒药水的味道蹿到他的鼻腔里,这个味道不能定义是香,但是这种混合的味道他有生以来似乎从来都没有闻过。这个让他困惑的味道于是慢慢地像是随着鼻腔里所有的神经细胞一起攻占到了他的大脑。 他不由地借着翻看机器的动作往边上退了一步,想要离苏筱远一点。他更专心的检查起了机器。其实就是新机器的启动方式比较复杂,一个人输入完成后下一个人需要连击一下确认键才能重新输入,估计是这个女生不太会操作,没有连续点击界面所以就直接待机了。郝楠替她把机器的模式更改了一下,然后把机器推了过去:“行了,现在应该没问题了。等会把要输入的人和名字对一下,直接输入指纹就行了。” “谢谢!果然搞技术研发的工程师就是不一样啊。”苏筱如释重负地雀跃了一下。“你不知道我搞这玩意搞的快崩溃了。” 郝楠摆摆手表示不过是件小事。怕耽误郝楠工作的苏筱赶紧把他的名字和信息在机器上进行确认。然后把机器的扫描板递到了已经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郝楠面前。 “来,郝楠。请放你的左手。掌心在扫描板的正中。” 郝楠把手放到仪表板上。错误提示一直都在响起。苏筱奇怪地研究着电脑上显示的文字。她嘴里喃喃自语奇怪了,不在区域内?要不你并拢一些往重新中间再放一下? 错误提示音还是在响起。两个人都不知道原因,郝楠怕再有问题也起身侧过去看了下屏幕,苏筱大概是发现问题正好一个猛回头,恰好两个人的头就撞到了一起。苏筱尴尬地往后退了退,连忙道歉。感觉自己确实鲁莽了只是她也没想到这个同事竟然离自己那么近。 郝楠觉得自己双颊有点发烫,赶紧把身体往后让出些距离。 苏筱指了指郝楠的左手,“不好意思。郝楠。我想可能是你的结婚戒指要摘一下。”郝楠左手上那么醒目的玫瑰金色耀眼的结婚戒指。他默默地把它摘下放到胸前的口袋里。 果然这一次机器再也没有响过。 第5章 一杯咖啡 公司每年九月底就是新产品的发布会,从六月开始就要准备各项事务的研发和汇报以及最后的展示。整个九月中旬郝楠几乎就是泡在公司加班加点,开会讨论完了就是修改设计接着去工厂间制版,最后一个礼拜眼看郝楠产品发布迫在眉睫。他们整个部门已经不眠不休地待在公司里不停地加班,开会,头脑风暴。这个部门不满意,甲方不满意,反复调试,反复修改,办公室里紧张的气氛简直让所有人的都感觉肾上腺素爆表,就连直属的部门领导也是左催右催。 这天郝楠睁着酸胀的眼睛盯着双屏幕上的调试数据,全神贯注地微调模式和模数。一直到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了连续的一阵肠鸣声,他都还没意识到是自己饥肠辘辘的肠胃对他发出了抗议。 反倒这个时候坐在身边的夏利摸摸长出因为加班无法回家而窜出来的稀稀疏疏胡子:“喂,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郝楠连头都没抬的拒绝:“你替我带一份上来吧。” 夏利摇摇头,站起身抻了抻懒腰:“别这么总坐着啦。好歹吃饭的时间去稍微放松放松。你不回家就算了,连吃饭也这么遭罪太虐待自己了。” “我不太饿。” “嘿!听老哥一句劝。公司是别人家的,身体才是你自己的。弄坏了没谁可怜你的,你都这样加班快一个礼拜了。” “食堂这个时候人多肯定要等位置。我和老大下午三点要开研讨会。” 夏利拉起他的手臂,嬉皮笑脸地冲着郝楠乐:“那你回来弄来得及,放心咱们这次不去外面吃,就去公司楼下的大食堂呗。我也熬了那么些天了,换换脑子吧,没准效率更高。” 本来还是坚持想要拒绝的郝楠就在此时听见自己的肚子继续发出的哀鸣。 夏利挑挑眉,一副你看吧,我就说你饿了吧的表情。赶紧把还有些犹豫的郝楠拖出了办公室。 郝楠靠在墙边忍不住打起了哈欠,离开了电脑屏幕才觉得视线都些模糊发黑,在白到晃眼的灯光刺激下他瞳孔几乎要酸的流出眼泪。而长长的队伍更是让他胸口发闷,打眼望去偌大的食堂餐桌前各个位置上都是人。夏利很有经验马上决定分头行动,简单嘱咐了他一句要吃的餐品立刻动身去找位置。 好在食堂的师傅们手脚还是比较麻利,虽然人多可也就七八分钟就把餐都打完了,郝楠端着一个大盘子在食堂的就餐区搜寻着夏利的影子。 就听左边有人喊他的名字:“郝楠!这里。” 郝楠拖着沉沉的步子,端着手里的盘子走过去,把东西递给夏利时嘴里忍不住抱怨。 “真后悔听了你的话,这里太乱了。” 夏利嘻嘻地起身帮忙接过他手里的餐盘帮忙放到桌上。顺便热络地对着郝楠一个不认识的身形微微有些发胖的女性介绍道:“来来来,认识一下我们部门的一员悍将,郝楠。我们部门都管他叫楠哥。归国华侨,技术菁英。我们部门大佬们的最爱。” 原就坐在夏利身边的一个穿着行政部门制服的中年女性和善地对着郝楠礼貌地笑了笑。 “久仰久仰,技术部的郝工嘛。” “呵呵,客气了。” 郝楠略客气地扯了下嘴角就在夏利的身边为他留的空位上入座了。 夏利也没留意郝楠的冷淡,对着郝楠继续介绍:“楠哥,这是行政部的罗艺。行政部门里的资深元老交际花,和我们老大同一年进的公司。以前年轻的时候有个外号叫“行政部周慧敏”。 罗艺知道夏利在拿自己打趣,顺势嫌弃地拍了下油嘴滑舌的夏利,“啧!少提这事啊。再说你不也是你们部门的资深元老交际花,夏师傅。” 显然喜欢人脉交往的夏利和这个行政部的罗艺是老相识,相谈甚欢。郝楠举着筷子听了几句那两个人一边斗嘴聊八卦,一边吃饭只觉得无聊。心说,和人聊天还不如多吃几口菜。他整幅心思被饭菜的香味吸引了过去,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上一顿吃饭应该是在昨天7点左右了,其实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等到郝楠吃到终于感觉有些缓过劲儿来的时候,正好抬了下头准备去拿摆在盘子稍远处的例汤时,才注意到原来在他的对面罗艺的旁边也有个人,穿着同样的行政套装正在低着头安静吃饭的女生。 郝楠觉得眼里一亮,这个张脸好眼熟。 是她,苏筱。 郝楠不由暗暗惊讶于自己把对方的名字记住了。 在那一刻,就着这满食堂的饭菜味,和各种喧闹的对话声中,就是一张餐桌的距离,郝楠不知道是不是饿了,他那个位于颈部的甲状软骨向前方突出的喉结不由自主地咽了咽。 苏筱恰好也抬头了,看着原本一直在埋头吃饭的郝楠,突然盯着自己。 她有点诧异马上又礼貌地笑了笑。 其实从刚刚夏利和罗艺咋咋呼呼介绍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郝楠,只是见他入座就埋头吃饭,一声不吭,估计是饿坏了苏筱也就不去打扰他专心吃饭了,没想到对方会注意到她。 而且对方因为熬夜而有些充血的眼眸里,黑色那部分的瞳仁似乎有些东西变得很深,她心里有点不明所以,猜想是不是他觉得自己有些眼熟却记不得自己了?她客气地和他打个招呼。 “郝工,好巧啊。” “嗯。” 郝楠立刻垂下了眼睛不去盯着对方,夹着菜往嘴里送。 “平时你一直会来食堂吃?”郝楠听到这句话时,还以为是别人问的,直到对面的苏筱从餐盘前又抬起了头,盯着他看。 郝楠手里的筷子不由捏紧了。 “是啊。”苏筱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郝工是很少来食堂?” “嗯,我这是第一次。” 苏筱打趣地问他:“第一次?是你们15楼嫌B一层的味道不好吗?” 他们公司的15楼是只有技术部和经理层,再往上的16到20楼是董事和公司老大们的办公区。地下的两层则是普通员工的食堂和活动室。公司的楼层分布和公司人员的组织架构完全一致,所以有时候私下员工会说这个楼层分布就像是公司阶级的金子塔的分布图。 郝楠摇头否认:“不是,太忙了就没习惯下来。” 苏筱端起汤碗喝完了最后的一点剩余,全然没留意到到郝楠在用眼角偷偷盯着她。 “你好像挺喜欢吃食堂的?” “对啊,食堂的味道不错。两荤三素量还挺多的。午饭吃不完带个盒子还能够打包,挺方便的。”她是完全不挑食的胃。 “你为什么要打包?” 郝楠追问了一句。 苏筱爽朗地咧嘴笑:“我一个人住,晚上回家开火也不方便。干脆就吃点中午剩下的。” 郝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在郝楠和苏筱说话的当间,正和罗艺聊天聊得开心的夏利见郝楠和另一个部门的女生对起话来不由地插嘴起来。 “哎呦。你们两个人认识?” “嗯。”郝楠点点头。 苏筱笑着解释:“前两个星期郝工帮我解决过指纹机器的问题。” “哇,难得我们楠哥愿意出手相助的。他在我们那儿给人帮忙是要收费的。” “是吗?那我真是谢谢郝工帮忙了。”苏筱信以为真地看向了郝楠。 郝楠不由得冷眼看着夏利。 “那以后你有BUG找我排错记得要刷卡。” “别别别。我们是友情,我找你刷脸就行。”夏利闻言立马讨饶地揽住郝楠的肩膀。 大家被夏利夸张的话逗笑了,而这个时候大约是坐在对面的罗艺想到了什么重要的话题,对着夏利问道:“哎,老夏,我问你啊,上面的老大最近是不是打算要安排旅游?” 似乎这个问题是两个人都非常关注的,于是这两个人叽里呱啦又开始继续谈了起来。 等一顿饭大家都吃完了,夏利准备起身走了却见郝楠还在坐在那里,不免有些吃惊了,按照过去郝楠和他们一起外餐的情况,只要是他自己吃饱了,一般他从来不会客气一下等等同事什么,自己AA制买完单直接就回办公室,没想到今天都吃好了,他还能端坐在餐桌前。 “郝楠,你不是说要准备三点半的会议吗?”夏利提醒他。 “吃顶了,我先在这里缓一缓。”郝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不知不觉胃口就那么好,血液都往胃里去了,脑袋反而有些昏昏欲睡。 他冲着夏利示意:“等会我去餐厅那儿买杯咖啡。你先回吧。” “呃,好吧。我正好和罗艺聊下大佬们最新的动态,不等你了啊。” 夏利端着盘子等着一旁的罗艺对同部门的苏筱交代任务:“那我也先走了。苏筱你记得吃完饭以后直接去银行跑一趟,财务要银行盖章的流水。” “行,我知道了。” 苏筱和罗艺摆摆手,顺便也开始整理碗碟准备离开。 郝楠则默不作声地闭着眼睛,旁人也分不清他是累了亦或是头脑里在想些什么,原本坐满人的餐桌上现在只剩他一个人。整个食堂也过了午餐高峰,终于现在冷清稀疏了起来。 大约过了有五分钟之后,从某个沉思中恢复过来的郝楠正好要站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影走了过来,是端了杯咖啡匆忙赶过来的苏筱。 见到郝楠还在位置上,她轻松地吐了口气。 “还好你还没走。” 说完她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杯放在郝楠的面前:“给。” 郝楠万万没料到今天还能见到她第二面,心智都不由愣了愣。 “啊?” 苏筱利落地冲他笑了笑:“请郝工喝杯咖啡。谢谢你上次帮我弄机器啊。” 他有些局促地摆了摆手:“不用那么客气的。” “呵呵,借花献佛。反正等会你也要去公司咖啡机那边弄得,我顺路帮你倒一杯。” 郝楠顿时觉得有些手足无所,但又强装镇定地点头表示感谢。 “唔,谢谢你。” 苏筱抬手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匆匆忙忙地和他挥手告别。 “别客气,那我先走了。拜拜。” 郝楠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远处,伸手去拿她特意为自己倒得这杯咖啡,忽然觉得手指像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须臾之间,郝楠觉得有种预感自己像是要步入一个漩涡。 第6章 家庭生活 这天伍惠特意向公司告了早假回家,她坐在车里把原先从手机里翻找到了几份家常菜食谱仔细阅读了一遍,随后就立刻动身去超市买了许多食材。等提着大包小包到家后又忙不迭把从未拆封过的锅碗瓢盆都寻出来,准备起了当天的晚餐。 看着在菜盆里用水浸润着的各种蔬菜还有盘子里等待解冻的各种鱼肉,伍惠不由有些感慨。 “真稀奇,我居然也有这一天。” 她自嘲地摇头笑了笑,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给已经快要两周没有见过面的丈夫拨去了电话。 看着从自家房门口的缝隙里飘出的一缕缕白烟,郝楠以为着火赶紧拿出钥匙,就在开门的一瞬间他差点被呛到不能呼吸,原本简洁清爽的工业风格装潢房里满满都是油烟味,即使听得见油烟机的声音,可是还是像云山雾罩一样叫人看不清陈设。 听见开门声动静的伍惠从厨房跑了过来,对着郝楠展开眉眼笑着说:“你怎么才回来啊?不是说今天能准时下班嘛。” 郝楠一边脱鞋一边回答:“老板快下班前又开了一个会。对了,家里怎么油烟这么大?” 伍惠扯了扯自己身上系着的围裙,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锅铲:“今天我准备露一手,做顿饭给你吃。” 郝楠下意识地捂住鼻口,赶紧。忍不住冲到客厅的阳台上把门窗全都打开。 “谢谢你,不过你没必要这么辛苦,我们可以叫外卖。” 伍惠笑容微拢,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外卖没意思。对了,你赶紧去换衣服,快到厨房来帮帮我吧。” “行,那我先去换衣服。” “快点哦。” 回到卧室的郝楠看见铺的平整的床铺忍不住就想躺倒上面好好睡一觉,可是门外厨房里传来的声音让他只能用力地搓搓了满是疲惫和青须的脸走到卫生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 今天是什么日子? 需要让伍惠特意打电话嘱咐他早点回家,又破例开始要自己煮饭烧菜? 随即他用手机日历翻看提醒,查查是不是他忘记了什么重要的纪念日。可既不是他和伍惠的生日,也不是结婚纪念日,也不是情人节或者其他任何一对夫妻需要庆祝的日子。 那到底是为什么这么隆重其事?他甚至都瞥见了餐厅的桌上有摆放好的红酒和烛台。 “郝楠?你好了吗?快点过来帮我一下。” 听见伍惠在厨房叫他,郝楠连忙先放下心里的疑问走出房间跑到厨房。 就见在锅台前忙的双颊泛红的伍惠,忙不迭的指挥道:“你快把那个鸡蛋给我。我这里油锅开了!” 等两个人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所有的饭菜终于都完成了。 瞧着三菜一汤放在面前,伍惠和打了一场胜仗一样笑了。 “太好了。真开心,咱们一起做了顿饭。” 郝楠却只觉得自己连续加班后的疲劳更加重了,他配合地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一点力气去附和妻子的话。 “我去把菜都放到餐桌上。噢,对了,你去把桌上的蜡烛点上,还有红酒你也赶紧醒一下。” “好,我知道了。” 郝楠走到餐厅依照伍惠说的把餐桌装点了一番,点上了蜡烛也打开了红酒。就见伍惠端着最后一个热汤从厨房走了出来,他也把碗筷都放在了彼此的座位前。 伍惠落座后把两个人面前的红酒杯倒满,递给了郝楠。 “干杯。” 郝楠轻轻和她碰杯,却不明白伍惠的用意。 最后等两个人都坐定后,郝楠他忍不住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伍惠耸肩开心地冲着他笑了起来:“什么日子也不是啊。我就是心情好。想要让我们好好吃顿饭。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郝楠微微垂下眼帘观察了下满桌的奇怪色泽的汤羹菜肴,以及空气里油腻到有些反胃的烟火气,正想要落筷就听伍惠起身说:“哎哎,等一下。为了纪念我们新房第一次开伙,我们先拍张合影吧。” 他哑然地看着伍惠把餐厅的吊灯关了,又兴冲冲地拿着手机凑到他的身边。 伍惠笑吟吟地用手搂住郝楠的肩膀,对着手机自拍屏幕上的郝楠不满地撒娇似的抱怨。 “你笑一下啊,怎么皱着眉头?” 他无奈地侧过脸,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我本来就不爱笑。” “我这么漂亮的老婆还不能让你笑出来吗?” 伍惠开玩笑地把脸颊贴到他的侧脸,亲昵的动作让郝楠下意识地往后一退。伍惠却赶紧更加紧密地贴了过去:“哎呀,你别动啊。快看镜头,说茄子。” 等拍好了照片,伍惠才满意地放下手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好了,我们开始吃吧。” 伍惠端起了碗筷,期待地看着面前的菜肴。 郝楠看着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总算是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口菜送到嘴里。没想到口腔里顿时一股形容不出的苦酸味觉让他快要无法下咽,他只好赶紧剩了一碗汤想要把那口菜吞下去。可是似乎鱼鳞没有被处理干净的鱼汤一股浓浓的土腥味让他更想吐了。 就在他不知道是往下咽还是吐出来的当口,就听伍惠那边喊了一句。 “唔!这肉怎么是生的?” 伍惠已经忙不迭地把嘴里的食物吐了出来,又为自己舀了碗汤,可尚未咀嚼最后也全部吐在了骨碟里。 “怎么会这么难吃?!”伍惠有些挫败吃惊地自言自语。 她都是按照食谱一步一步做的啊。 郝楠也沉默了,夫妻两个人都僵硬的坐在桌前说不出话来。 渐渐一种郝楠莫名想要逃离的感觉弥漫了他的心头。 最后他放下碗筷还是选择站起身来安慰伍惠,“没事的,你第一次下厨嘛。这样就不错了。” 伍惠有些无力地用纸巾擦了擦嘴。她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隔了一会抬起脸来对郝楠说:“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郝楠困惑地看着她,看了下挂钟。 “现在都快七点,你要出去吃?” “是啊。” “为什么要出去?”他反问伍惠:“今天是周五,这个点出去吃饭肯定会堵车还有排队等位的。我们叫点吃的东西回家不是一样的吗?” “不,不一样。”伍惠很坚持。 “你是觉得外卖不好吃?我们可以换一家啊。”郝楠不懂她今天的反常。 伍惠坐在椅子上压低了声音有些抱怨:“郝楠,我不想总是像在家吃工作餐一样的点外卖。我希望我们之间…………之间能有仪式感一点,也能亲密一点。” 闻言,郝楠顿时僵硬地站在原地。 伍惠坐在椅子上抚住额头:“郝楠,其实今天你妈妈给我发消息了。” 郝楠转过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有些别扭地问她:“她说什么了?” 伍惠深吸了口气,摊开手里的手机给他看信息:“她问我俩什么时候计划要孩子。” 郝楠的脸上顿时布满了阴郁,垂下眼帘对伍惠说: “你可以实话告诉她,这不是你的问题。” 伍惠不解还有点生气地看着郝楠。 “你也没有问题。只是需要我们一起努力就行了。” 郝楠疲惫地看了她一眼,“我们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我的问题不是努力就行的。” “不对,郝楠。” 伍惠双眼有些冒火,有些怨怼。 “你没有努力。郝楠,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你没有真的努力想要去解决这个事情。” 郝楠低下头没有反驳,用手抹了把脸。心里不知道该给自己的妻子一个什么样的满意回答。 他们已经结婚快要一年了,可是他和妻子同房却不过数次。他去医院检查过,各个方面的指标都没有问题,伍惠也是一样,他们是一对健康到不能再健康的年轻夫妻。 没有人给这对夫妻一个科学的答案,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郝楠最终只能是对伍惠说最最无力的话:“对不起。我很抱歉。” 伍惠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个嘴巴。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只是请你努力一点好不好?我们一起努力行不行?” 郝楠闭上眼睛,摇摇头。 “这样耽误你,我心里也不好受。如果你觉得有为难,那么我来和双方父母提这件事。错在我,我们可以协议…………” 伍惠慌张地捂住他的嘴,着急地拉紧郝楠的手,“我不会离婚的!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们也可以做试管婴儿啊,现在这个社会生个孩子不是难事。” 他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这不是一个孩子的问题。伍惠,这对你非常不公平的。” “我不介意公平不公平。我们的父母要的不过就是一个结果,我们只要给他们这个结果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在意过程?”。 伍惠眼睛里溢满了渴望看着郝楠。 郝楠看着妻子眼框泛红,心里又无奈又沉重。可以心里对于伍惠的愧疚感却让他越来越想要逃离伍惠,逃离这个家。 那天晚上郝楠按照伍惠的想法一起去了市里最好的一家餐厅,在江边上的一家顶级日料店。伍惠显得很开心,郝楠也顺便在餐厅所在的楼下顶级名品店花了两个月的工资里给妻子买了一个某牌子的新品皮包,这一顿饭下来终于能哄得伍惠开心高兴了起来。 在他们开车回家的时候,伍惠大约是累了并没有对郝楠提过多的要求,洗澡后就直接回房间睡觉了。借口留在书房处理工作的郝楠这个时候才终于能够像是缓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下班的这几个小时比加了这一周的班还要劳累。 这个时候他把头靠在书房的皮椅上,闭着眼睛想让自己安静一会。 但是烦闷却越发笼罩在他的心里,于是他只能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做些工作换一换注意力,就在这个时候一封新的邮件提醒‘叮叮’两声响了起来。他顺手点开邮件,是一封标题是“公司201X年最新人员通讯录。”的邮件。 郝楠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下载了这个文件,双手飞快地翻阅将近数百人的名单,一目十行地搜寻着一个名字。 苏筱。 郝楠一下子觉得胸口里仿佛被人捅开了个洞,让他觉得有些窒息的呼吸须臾间顺畅了起来。 136xxxxxx22,郝楠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把这个号码保存进了自己的联系人名单。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这封邮件里还提供了各个员工的联系邮箱。郝楠注意到行政部似乎还没有给苏筱设置特别的公司邮箱,那个域名一看就是私人地址。他用脑子飞快地记住了那一串字符。 似乎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一样地,跃跃欲试地把这两个仅有的信息利用他的IT技术迅速获得了他想要的资料。没过多久他打开桌面上微博的界面,在用户名地址栏输入了刚才记下的邮箱地址,页面腾地跳到了一个背景是张巨大猫脸为背景的网页。 页面的主人网名叫‘XXTRT’。 郝楠难掩心中的雀跃,他似乎开通了一条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隧道来窥探和了解苏筱。接着他如法炮制找到了苏筱用手机和邮箱注册的所有网站。他如此兴奋如此专注以至于没有留心到自己看着屏幕的脸已经有几分诡异。 也许一开始只是因为一种难以说清的好奇心。好像是闯关打游戏,渐进式地了解着苏筱的私人生活,郝楠只是偶尔有时候上网看看。毕竟那样一个年纪的女生,微博记录没有什么特别,无非就是晒自拍,晒美食,偶尔下雨天有点感触,无聊琐事等等。一般人没有多少兴趣去逐一参看,可是郝楠一条一条却看得如此津津有味,他觉得自己有了捷径,有了一个隐藏的后门通向一条他不知归处的目的地。同时他心里有种东西被打开了释放了出来,可是释放出来的是什么,他没有深究过,也没有怀疑过。 直到某天的周五,伍惠给他留言说自己的表妹要办新生儿百日宴所以她先提前一天回自己父母家帮忙准备,同时交代让郝楠周六下午去列席参加参加周末的这场聚会。难得自己可以独自在家郝楠心情轻松地在书房里靠着椅背听了会音乐,顺手点开微博看着苏筱最近的更新时,发现在两个小时前苏筱有一个新的动态。 那是一张拍摄于在橘色灯光下的包间,在拍摄者的对面旁边有几个穿着行政部的工作服的女生们正围坐在酒桌边聊天,桌上似乎才刚刚摆了一些冷盘和饮料。这种照片很常见,许多人用餐前都喜欢对着食物自拍一番,只是这张照片附上的文字是:“鸿门宴” 这是什么意思? 郝楠挺困惑的,他看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快要走到晚上九点了。 她们部门聚会? 这是哪儿啊?为什么叫做鸿门宴? 郝楠盯着这张照片看了一会,发现照片的右下角有个没有被盖住的酒店附送的带有包装的热毛巾。上面印着这个酒店的名字,顺风港湾。 这个地方是他们公司几个领导常常聚餐的酒店,其实距离他家车程最多也就二十分钟,郝楠想到这个事实的时候自己都被吓到了。他想劝自己说,别傻了,都这个点了,你跑过去干嘛?没准他们聚会早就结束了。难得自己在家看场电影算了。就这么不断地和自己劝解着,可是却又不能安安心心地坐下,一直到了十五分钟后,郝楠已经换好衣服拿上了车钥匙匆匆出门了。 第7章 酒局 苏筱拿着筷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专门预留上菜的位置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夹着菜。试图表现出自己非常饥饿的样子而逃避现在整个包厢内让她觉得尴尬的话题。 虽然,今天的聚餐打着的旗号是团队建设,但是其他部门都会去短途旅行或者体育培训来加强团队精神。可只有他们部门的这位张经理只单一地推崇酒桌文化,果然开席没过多久,张经理几杯荒黄汤下肚,各种丑态就展现了出来,也是不顾及在场其他的老员工的观感,各种打擦边球的荤笑话都出来了。苏筱别扭地低头自动关闭自己的听力功能,拿着手机发呆,默默地在心里说,这算是职场性骚扰了吧。 这时从厕所洗手出来的行政部的老员工,一直带着她熟悉业务的罗艺假装聊天地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哎,等会张经理会过来你们这桌敬酒,你记得告诉小钟和方洁她们要代表新员工给他回敬一杯。” 苏筱立即明白地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 罗艺不放心再悄声交代一句。 “对了,酒不用喝完,意思意思就行。重要的是记得要多说点好听的,懂了吧?” 闻言,苏筱朝着正在另一桌和员工们推杯换盏的张经理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好的,罗姐。” 交代完,罗艺就笑着走回到自己的那一桌去了。 苏筱赶紧和同桌的几个新来的女同事转述了这个事情。何钟钟压低声音笑着对她说:“你说要不要我们几个装作自己是明月和彩霞跪下来磕头谢恩呐?”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大腹便便的张经理就直接拿着一个酒杯过来,笑容可掬地对着他们这一桌夸赞道:“哇,这一桌都是我们今年部门新来的美女们啊。” 他们这一桌十个人赶紧满面堆笑地站了起来,先是敬酒又是一个个地拍着马屁说些让大家都开心的场面话。 苏筱跟着大家一起也不觉得太过谄媚,正想着说几句再配合着喝几口就算是结束了。 没想到已经眼看得意的张经理准备转身离开的当口,忽然眼角似乎瞄到了苏筱又停了下来。 对着她笑眯眯地打量,随后好奇地问:“你是苏筱吧?” 苏筱一愣,点了点头。“是,我是苏筱。” 张经理面带笑容,眼里却一丝笑意都没有。 “试用期三个月过了,你有什么感想啊?” 就见坐在她斜对角的罗艺偷偷努努了嘴,示意她一个眼神。 “呃,我虽然很多东西还不是很懂,但是大家都很耐心地在协助我完成工作。希望以后在公司里的工作也能有您和大家的提携和教导。” “不用那么说,大家都是新人做起来的。不懂没关系的,有人会教你。” 张经理客气地摆摆手,却又拉开了一张椅子径自坐了下来,还示意他们这一桌人都坐下。 搞不清缘由的新人们,彼此惊讶地对看一眼就都像小学生听教导主任讲话一般的坐了下来。 “比如今天,我就可以提醒你。”张经理指了指她的头发。 接着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了,齐齐地看着同样一脸茫然地苏筱。 “行政部的员工是代表公司的专业形象,你染头发不太好吧?而且颜色蓝不蓝,紫不紫的像是发廊小姐。” 这话说的已经非常重了,苏筱的脸瞬间转为惨白,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驳。 还好这个时候罗艺笑着挤进这一桌人,替苏筱打起了圆场。 “是啊,苏筱。你不是也打算这周末就要去把头发染回来了。虽然才一缕颜色平时我们也看不太出来,可是客户没准就会发现了。所以张经理说的对,要快弄个干练的发型才行。知道么?” 苏筱还被恶意的比喻弄得有些震惊,身边的何钟钟赶紧用脚在桌下轻轻踢了踢她。 “嗯,我知道了。我这周末就去把头发染回来。” 张经理听她这么说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取过一瓶红酒非常客气地倒满了一杯递到苏筱的面前。 “哈哈哈,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来来,我敬你一杯啊。别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以后我们行政部效率就是要靠你们这些新人来提高的。” 苏筱接过满满一杯的红酒,只能是笑了笑,顶着恶心和反胃一饮而尽。希望自己努力低眉顺眼的态度可以让包厢里的僵局有所缓解。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位刚刚出差回来的张经理似乎还是不够解气。 罗艺一时之间也不好再插嘴帮忙。显然张经理今天是有气要撒。 他指着在座的几个刚刚毕业的新人,突然摆出了在办公室里的严肃的表情。 “我今天出差回来的时候,上面的董事有交代说过两个月公司要有每年规定的旅游计划,你们几个新生力量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来办好这件事情?” 已经被刚才那么冲突的氛围搞得紧张的新人们,大家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 张经理笑模笑样地把双手在胸前叉起来,一副自在的样子。 “其实我也不是为难你们。但是公司也是要从实践中培养人才的,你们几个好好策划一下。”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指了指苏筱:“尤其是你啊,苏筱。” 张经理冷测测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可是嘴里的话却语重心长:“新人里面就是你有潜力,又有人那么看好你。所以你这次一定要带头好好把这件事出谋划策。” 苏筱顿时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单单挑她出来羞辱,手里的杯子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起来。 只是这番话听得在场的所有员工都云里雾里,似乎是张经理要提拔苏筱,可是看着他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和表情又不是那么回事。 就在张经理虎下脸来盯着苏筱,而一桌子人也像是被台风扫到般的正愁着该怎么把这个局给破了时候就听包厢间的门被人‘哗啦’一声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身材微瘦中等个子的年轻男人,衣着虽然是休闲款但是从面料上看却绝对是有牌子的高档货,特别是他抹着发蜡极为考究的蓬巴杜发型。平凡无奇的五官一进门就带着几分笑意,虽然他眼睛似乎是没有朝你看,但是又似乎他一进来就已经像是暖风一样和每一个人都问了声好。让旁人觉得心里很舒服。 就见他冲着张经理熟稔地打了个招呼:“哎?老张。你们团建是搞对谈。都不用动筷子吃饭啦?” 张经理有些讶异他的到来,赶紧起身迎接:“林岸?你怎么来啦?” 这位叫林岸的年轻人捧着手里一个红酒礼盒似乎完全没有留心到场面上尴尬气氛。他轻快地径直地走向坐在正座席位的张经理。凑在张经理的耳边用适合的音量对他说:“今天老大知道你们聚餐特意让我来送红酒,慰劳慰劳你。” “哈哈哈,替我谢谢陈总。破费了。” 张经理闻言不由伸手拍了拍林岸的胳膊,笑着请他入席。“来来,你吃了晚饭没?一起来啊?” 林岸也是顺水推舟地让服务员加了把椅子坐在张经理的身边。 “好好。我就借你们部门的光了。” 林岸边说边把开了瓶的红酒打开,帮张经理斟满了酒杯。 “不过酒我就不喝了。老张,我知道你今天没开车,一会我亲自送你回去。” 红光满面,喜形于色的张经理连忙半推半就地拒绝。 “哎呀呀,这么客气!我自己让我老婆等会过来接我就行了。” “那么晚了惊动嫂子干嘛。我送你就行了。”说着林岸自自然然地和和比自己明显大了一轮的张经理兄弟一般的勾肩搭背的攀谈了起来。 林岸和张经理谈话间,时不时笑眯眯地和在场的行政部的人们点头示意,过了一会他自己倒满一杯茶水站起身来谦和地举杯对众人说道:“各位行政部的帅哥,美女们,平时工作辛苦了。今天要送你们老大回家不方便喝酒,我代表总助室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了,谢谢大家的协助配合。” 众人正是感谢林岸的出现化解了刚才局面的尴尬,此时见他又这么客气,不由都心悦诚服地干了自己酒杯的酒水。 在帮张经理去前台结完当天聚餐的费用后,林岸笑着和行政部的其他人告别。然后一边用左手扶着已经喝到有些醉了的张经理,一边往地下停车场走去。张经理今天大约是开心了,不是微醉而是有些酩酊了,踉踉跄跄的要往下摔。不过好在林岸虽然个子不高不过手劲因为常年保持锻炼的缘故很有力道地在腰部钳住发福的张经理,终于把他弄到车上系好了安全带。 张经理坐定在副驾上由于开着车窗有些风吹着有些上头,他难受地靠着座椅扶住额头。 林岸见状扯着嘴唇调侃他: “老张,今天酒量退步啦。” 张经理揉了揉太阳穴。 “你不知道,我今天心里有事。” “什么事?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忙。” 张经理盯着下隧道的指示牌抱怨起来。 “哼!这次到我部门新混进了一个老鼠屎。” 林岸习以为常地笑笑。 “不好用?那你就开了呗。你自己手下的人总要你自己用的顺手才行。” “啧!麻烦就是麻烦在开不了。” “哦?怎么说?” “老陈特批招进来的。” “老陈?他出面啦?”林岸挑挑眉,没想到大老板会出面办这事。 “对啊。叫苏筱的。你看见没有?怪模怪样染个蓝头发的女生。” 林岸摇摇头,包厢那么多人他还真没留意过这么个人。随即他稀松平常地笑笑安慰。 “算了,这种事情很常见啊,你就给个闲职当给口饭吃。” 张经理愤愤不平地抱怨:“凭什么呀?我昨天特意去查了查她的底,说真的以她的资历没有哪家公司会要她。” 他说着不由坐正了下身体,从衣兜里拿出了根烟点上想要缓缓酒劲,嘴里却依然不饶人地说道:“要不是老陈以前的同学硬塞过来的,她根本进不来我们公司。你知道我们家茜惜吧,比她条件好,学历也比她高,我把简历递上去,居然和我说行政部暂时满了。上面办事越来越不讲规矩了。” 林岸笑着听着张经理的酒后吐真言。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张经理那么生气了。原来因为这个叫苏筱女生的关系害的张经理的亲侄女被拒之门外。 林岸想了想,对张经理宽慰道:“嗨,你家茜惜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放心,我们总助室里还缺一个董事长办公室的秘书。你把简历给我,我帮你直接递给老大。” “啊?!这样就太好了。”张经理顿时喜笑颜开。能进行政部不过就是图个清闲,但是如果能直接到董事助理那里就是不一样的等级了。 “小事一桩,更何况这么好的人才资源不能浪费了。”林岸说着恭维的话却显得如此真诚。 张经理忍不住频频点头承诺。 “好好好,如果这事能办成,林岸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你的。” “呵呵,那我可是记下啦。”林岸爽朗地对着张经理笑了起来,眼眸略过几分精明的盘算。 作者有话要说:有的时候,码字写文是一种很孤独与纠结的体验。会介意很多的事情,比如点击率比如读者的回音与感受。说不被打击几乎是虚伪的,偶尔会怀疑自己的能力,所以昨天上了晋江的贴吧看了看新的作者们发的感言,有个写了20W字的作者都会被负分被退稿被拒签,感慨极了。写文已经变成了一项产业,身在其中的人多少会有些患得患失。想着算了吧,都一把年纪了早就不是当年怀有极大热情写文的年轻人了。但是,如果摈弃掉所有想要被其他人的认可的自我想法后,或许写作本身就是对自己极大的回报和奖赏了。我半途而废过好几次了,没有坚持走完这一场很寂寞但也很有意思的内心旅行,愿我曾经的读者们如果有人正在埋头一件感到有兴趣却无回报的事情可以坚持,念念不忘未必会有回响,只是心中尚有热忱未温。与君共勉。 第8章 罗艺拿起手提包准备离开餐厅却还是不放心地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有些反应迟钝的苏筱,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苏筱,我们一起回家了。” 苏筱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轻飘到快要站不起了。 “罗姐,我没事的。我坐在这里缓一缓就好了。你们先走吧。” “你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起拼车的其他女生对罗艺催促道:“啊呀,滴滴的车到了。罗姐,我们快去门口吧。” “好,知道了。” 罗艺朝着包厢外走去,却不忍心的嘱咐苏筱道:“你有没有什么亲戚?我帮你打个电话?” “没有。”苏筱深吸了口气,“你放心吧,我没醉。只是想坐一会就好了。” 准备离开的罗艺思付了几秒钟还是折身回来,把苏筱扶了起来:“那我送你到餐厅大堂那里等着透透风醒醒酒,你人舒服点记得赶紧打车走。” “好,谢谢你。” 苏筱感激地靠着这位办公室的姐姐往外走去。罗艺扶着苏筱走到大堂的等位沙发座那儿,临行前交代了她一句:“苏筱,记得到家给我发个消息吧。” 郝楠到达环球港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他抬手看了看表心说没准他们已经都回去了。商场此时已经冷清了很多,逛商场的人群只有稀稀落落的一部分,而许多店铺已经准备关门。 他在快要走到顺风酒家的门口前,自己在脑子里琢磨等会如果要是遇见那帮行政部的同事该怎么解释,又如何找到他们那个包间?不过,一般公司聚餐都是以公司的名义来定位的,他应该只要问前台就行了。只是要不要进去问呢?会不会太怪了?如果说是自己进来是为了找朋友聚餐,那帮人会不会信? 就在他在边走边在头脑里反复雕琢自己等会可能会有的对话时,他的双脚已经迈入了那个酒家。 酒家前台小姐听见郝楠来问公司名义订的包厢时,用电脑查了查座位,抱歉地对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先生。您要找的包厢客人刚才都已经走了。” 郝楠说不清是心里松了口气还是终究有些失望,他颔首说了声谢谢,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前台的服务员对他说道:“等一下,先生。您公司有位同事还没走,在我们那边的后座区休息。” 她窝在一张深紫的沙发里,双手在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棕色的皮包,头偏在一旁的靠垫上,脸颊已经有些泛红,眼睛闭着好像是睡着了。郝楠看见苏筱时她就是这副安静又孤单的模样。他轻轻地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叫她的名字:“苏筱?” 苏筱尚未完全消失的意识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努力着睁开了眼睛,视线好像是很困难地对焦到郝楠的脸庞。 这是谁?这个似乎是陌生的男人正坐在她身旁关切地盯着自己。 苏筱不由费力转了转脑子,愣愣地半天回过神来:“咦?郝工?你怎么也在这儿?” 她说话吐字很慢,甚至有些吞音般的大舌头。 郝楠突然被她这么一问,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先前在脑子里想好的对话也骤然间在脑子里成为了空白。而好在苏筱这个时候已经处于醉酒状态了,她也没等到郝楠回答就整个人捂着皮包顶着自己有些恶心灼热的胃,继续难受地躺在沙发上闭起眼睛。 郝楠沉默地盯着她如此酒醉的样子,心里飞过一个念头。 他试探性地说道:“我和朋友也在这里聚餐。对了,你是喝醉了吗?” 苏筱快要抓不住自己的意识了,只是嘴硬地说:“没有。” “那要我送你回家吗?” 苏筱闭起眼睛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能回去。” 郝楠坐在她身边并没有立刻起身也不反驳她,只是想了一会后拿着手机在靠近她的身旁的位置上看着邮件和新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酒店的前台来婉转地和郝楠说他们要准备打烊了。 郝楠点了点头对着几乎已经失去意识的苏筱说:“苏筱,他们要关门了。我们走吧。” 苏筱觉得头痛欲裂于是模模糊糊地想借着椅子站起来。 郝楠见状问她:“你还能自己走吗?” 似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苏筱挣扎着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可是就在起身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头重脚轻,身体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双腿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往下落去。 郝楠于是赶紧伸手把她搂紧,苏筱长长的头发正好盖住他的肩膀,她脸颊的温度靠在着郝楠的裸露的脖子上让郝楠的双手有些微微发颤,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头皮发麻,又有些像是后背像是爬满了蚂蚁一起咬住了他的脊椎。 郝楠看了一眼在车座后排已经陷入沉睡状态的苏筱,试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苏筱?你家住在哪儿?” 可是她只是紧紧抱着手里的皮包卷缩在座位上,没有回话。 郝楠看看时间已经快到深夜了,地下停车场也已经没有人了。他只能是先一边开着车一边想着到底把苏筱安排到哪里比较好?毕竟他出门前也并没有真的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他想要不过是一探究竟什么是“鸿门宴”,却没想过真的会单独和苏筱在一起。 带回家肯定是不行的,但也不能一晚上让她睡在车里吧。 就在他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幸好这次聚会的饭店旁就有一家五星级的酒店的店招给了他一个去处。 办理入住时酒店的前台反复核查他的身份证件,眼神又暧昧又古怪地瞥了几眼已经没有意识的苏筱。郝楠顿时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他掏出自己皮夹里的500元,偷偷塞到对方递给他入住单下,终于顺利开到了一个标间。 等他把苏筱搬到床上时,都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匆匆忙忙出门赶到饭店又一路把苏筱带到酒店,这短短个把小时,郝楠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出了多少汗了。只是他已经顾不得了,他拉上窗帘,旋开床头暖黄色的台灯,盯着仰躺在床上的苏筱,头脑里涌现出所有曾经年轻冲动时会有的画面。 现在,她就在眼前,触手可得。 如果这件事情处理的干净,甚至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郝楠慢慢解开自己衬衣的扣子,一步步向床边走去。 酒店的大床因为被压上了两个人的分量而朝左边有些微陷,郝楠贴得很近,近到能闻到苏筱鼻息里的酒味。此时不过是隔了一层的郝楠都觉得要被苏筱的散发的酒味弄到微醺发昏。郝楠忍不住盯着此时沉睡中苏筱的脸庞凝视了一会,灯光下这张脸其实并不特别美丽魅惑。这些日子郝楠很困惑于自己对她的反应,为什么像是蜜蜂一定会去追逐花蜜,婴儿一定会寻找母亲。没有道理,只是似乎是基因里自带的选择般的迷恋。 只是,迷恋她什么? 没有答案。 不过,没有答案的迷恋才最容易让人变得失去理智,变得胆大妄为。 郝楠伸手轻抚她的微汗的额头,他抓过她蓝紫色的那一绺头发,让它们在他的指尖缠绕,翻滚。然后他轻轻解开苏筱系着的脖子那里白色的丝质系带,郝楠能觉得自己手心发烫。 是的,现在她的眼睛闭了起来,意识不清,终于可以肆无忌惮了。 其实他们之间还是如此的陌生。她从哪儿来的?她过去发生了些什么?郝楠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也不想知道。算不算是一夜情?不算吧,不是你情我愿的关系,最多只能算是他无耻小人了一把。他混沌迷失在手掌下那迷人的温度里。 郝楠很久没有那么冲动了,他几乎要呐喊起来,他只是面对伍惠失去了一个叫做他原本应该有的东西。 郝楠有点无法克制的低下头去要吻上自己的猎物,就在这个时候苏筱像是有了反应。 一个很静悄悄的,几乎不太容易被察觉到的反应。 她的眼角流出了一颗眼泪。 她醒了?!她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 郝楠惊吓地赶紧把手抽了回来,担心地盯着她看是不是等一会就要呼叫喊人? 可是都没有发生。她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是眼角的泪却一滴滴地涌了出来。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眼泪越来越多似乎委屈地不能自抑。 她是在梦里哭了?为了什么?这么伤心? 郝楠心里莫名的一揪,忍不住用手去轻轻地拭去她的眼泪。 就在他尚且不明白自己正多么偏离自己原本预计的剧情而为她拭泪的时候。 忽然躺在床上的她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他的手。 郝楠霍的一下子顿时害怕地往后一退,扑通一声跌落到床下,可是苏筱的手却很大劲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就在他还没来的及反应的时候就听见苏筱反胃般的‘欧~~~~’的一声,一股粘稠热气腾腾的东西全都吐在了他的手上和她自己的半边的胸前。 郝楠去厕所洗了好几轮的手,还是觉得那种黏黏糊糊有些恶心的触觉挥之不去。万幸的是好在苏筱喝的是红酒,即使吐了房间里弥漫着的还是葡萄的气味。如果是白酒或者是黄酒那这间房里就是没法呆了。吐完后可能是觉得人更舒服了,苏筱胸前即使挂着呕吐的残留物也依然在床上睡的很香甜。盯着她看了一会的郝楠,想了想跑到了卫生间里拿了块湿毛巾,小心的帮苏筱擦了把脸,又把她自己胸前那些恶心的衣物用毛巾擦拭掉了,来来回回好几次,可即使郝楠用湿毛巾擦拭掉了许多红色液体和残渣后,那个白色的衣物上还是留下了难看的痕迹。 这么一番折腾,郝楠反正是什么情绪都没有了,他赶紧把自己的衣物鞋袜穿戴整齐,整理的时候看着房间内的穿衣镜觉得自己蠢透了。今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是回家吧。省得到时候说不清了,郝楠想就当是免费做了回好人。 就在他准备要离开的时候,这个时候外面的卧室发出一阵声响。 他赶紧冲了过去,就看见原来是苏筱大约是喝醉了口渴想要找水喝,自己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找到桌上的水杯,喝完了却没力气放回到桌上,“咣当”杯子砸在地毯上了。 而喝完水的她坐在床头,正掀起眼帘看着郝楠。 郝楠像是被猫抓住的耗子,头脑发热顿时僵直地站立在原地,支支吾吾地解释:“你刚刚喝醉了,我也不知道你的家庭地址。那个我先把你送来酒店住。你先休息,我回去了。” 他急迫地想要逃离这间房间。可是苏筱叫住了他“哎,你别走啊。” 郝楠僵直的身体,慢镜头一般地回过脸,心虚地看着她。 就听苏筱很认真地对他一字一句地交代:“我跟你说,我不是那种人。” 郝楠怀疑起来自己的耳朵,难道她不是要尖叫要报警,要开始冲过来打他吗? “什………什么?” 苏筱分外认真地换了方向对着床边一个挂衣架,继续嘱咐道:“我说了,我不是发廊小姐。” 这个时候郝楠狐疑地盯着她看,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真的发酒疯?还是故意在点醒他什么? 郝楠虚脱般的回应她:“好……,我知道。” 听到了这句话后苏筱似乎满意了,她重重地倒回了床上继续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郝楠只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背后和额头上都急的出了一阵冷汗,不由斜着身体靠在门上。任窗外晚夏的热风吹拂到他的脸上,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女生的情景,不由心里觉得自己又可悲又可笑。 第9章 早餐时间 苏筱是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音给吵醒了,伸着手往傍边探索想要拿平时一直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可是任由双手摸了半天却找不到手机的踪影,倒是意识渐渐清醒了。苏筱甩了下头,用力睁开酸胀的眼睛,借着窗帘外透进来的一点点微弱的光线,苏筱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面。 而此时手机铃音也不响了,昏暗的房间里是一片寂静,只有她越来越快的呼吸声。 骤地一瞬间,苏筱心脏的供血不停的加速,她不由瞪大了眼睛从床铺上弹跳了起来。这是哪儿?看着像是酒店装潢的房间,而床单上印着XD标志也证实了她的猜测。可是她不敢深想自己昨天发生了什么,最后有记忆是她在聚餐的饭店外坐着等酒醒啊。 一切看过的新闻报道和各类听闻的事件都排山倒海地涌到脑海里,苏筱吓得冷汗直流。她立刻光着脚下了床,确认般地摸了摸自己身上还是昨天的完整的套装,微微松了口气。 那她是怎么到的这里?就在这个时候放在椅子上她的皮包内又开始响起了一阵手机的铃音。苏筱赶忙拿了起来,显示的是罗艺的名字。 苏筱清了清嗓子:“喂?” 罗艺有些着急的声音连珠炮一样的传送了过来:“你没事吧?我早上起来都没看见你发消息还以为你出事了。” 苏筱反应了一会,“我…………呃,没什么事情。”她走到窗帘旁把布拉开,窗外的光线刺眼地让她忍不住用手挡了一下眼睛。“对了,罗姐,昨天你们有把我送来酒店吗?” “酒店?没有啊。怎么了?你没有回家?” 苏筱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答案,又怕真的发生了些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她忖度了下分寸,努力克制着冷静的声音回答:“喔,我在我朋友这里。” “行,知道你没事就好。” 苏筱谢过了罗艺的关心,放下手机还是觉得一头雾水,她适应了阳光下的光线后朝外看去发现自己所在的酒店就离昨天聚餐的地方不远,高高的楼层正好可以俯瞰环球港的楼顶。 是谁把她送到酒店的?隐隐约约她记得是有个人还问过她要不要送她回家,是谁呢? 这个时候,她听见有人在轻扣房门。 苏筱走过去小心地从里面把反锁链挂上后,再从猫眼里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人让她有些意外。 是他? 是他把自己送到酒店的? 苏筱有些防备地把门开了条缝就见手里提着一个包裹的郝楠站在那里。 “你醒啦?”他微笑着向苏筱问候道。 “呃……?”苏筱不明就里地皱起来眉头。她警惕地用身体抵住门边,有些狐疑地看着郝楠。 郝楠退后一步耐心地对她解释:“昨天我和朋友在环球港吃饭正好看见你喝醉了又一个人在餐厅外面。想要问你家住在哪儿你一直说不清。” 郝楠特意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下一脸懵然的苏筱。似乎是在确认她是不是记得这件事情。他不紧不慢地把话说完:“我担心你喝醉酒一个人在外面会出事,所以就把你送来酒店了。你不会怪我吧?” 苏筱片段的记忆似乎回来了,面红耳赤连忙对郝楠道歉。 “啊,我记起来了。你还陪我坐了一会的。” “是啊。你当时都走不了路了。” 郝楠这段特意缜密设计编排的借口和理由一下子就把苏筱的疑虑给打消了。苏筱甚至有点恨起自己的酒后失态,而这样一番情况之下她又怎么可能再去怀疑一个特意把她安全送到酒店过夜而不是把她危险地留在外面的人。 “对了,我是帮你拿了一件替换的衣服来的。”还是站在门口的郝楠提起了手里白色的牛皮纸袋。 苏筱这才赶紧让开门边的位置,请郝楠进去。 “真是太感谢你了,昨天晚上我没有……太闹吧?”她小心地和郝楠确认自己没有太出格的举动。 郝楠把放着衣服的纸袋放在书桌上,状似随意地盯着她的脖子和锁骨的地方扫了一眼。 “没有。” 苏筱放下心来,总算是没有太出丑了。 “给,这是我在楼下店里买的。我不知道你的号码就拿件M号的。”郝楠从纸袋里把尚未拆封的一件新T恤递给了苏筱。 苏筱不明就里地接了过来,郝楠指了指她的衣服,“你昨天吐了,所以衣服有些地方脏了,我也不太方便帮你换,所以帮你带了件新的来。” 苏筱被他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白衬衫的左胸口的位置有一大片的紫红色的污渍。 “谢谢你,郝工。想的这么周到,昨天麻烦你就够不好意思了,今天周末还要麻烦你这么过来跑一趟。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郝楠摆摆手,礼貌地把纸袋放在进门口的桌上。 “没关系,都是同事。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郝楠很干脆利落地往门边走去,像是一位极其正人君子的同事不愿在一间封闭的房间里和异性一起逗留太久。 就在快走到门边的时候,郝楠像是非常自然地想起来什么了转身问苏筱:“对了,这间房有附赠的两张早餐券,我老婆昨天回娘家了。我还没吃早饭等会可以去楼下用掉一份吗?” 苏筱不明白有什么不可以的?都让别人提前预付了酒店的住宿费,赠送的早餐券又算什么啊。 “没问题。当然可以。” “那就谢谢了。”郝楠笑着地点了点头,很无意地接着说道:“那等会你换完衣服要不要到楼下的自助餐厅一起吃个早饭?” 他笑着盯着苏筱看:“一个人吃饭很无聊,你不会介意吧?” 苏筱里有个地方觉得有些不对,有些奇怪,有些隐约的预感。 一时间她尚不能够抓住这些本能给她的预警。但是她又似乎不太能够拒绝这个昨天刚刚帮助过她的同事的简单要求。她只是让那些念头晃过了头脑,然后就答应了下来。 “这样啊,当然可以啊。就是你可能要等我稍微整理一下。” 闻言已经走到门外的郝楠眼神亮了一下。 “那我等会再酒店的大厅等你,不急。” “呃,好啊。” 在关门的一刹那苏筱都始终觉得郝楠真是一位热心的好同事。宿醉之后的她还没有精力去细细分析一些情形,她眼下只是被胸前一阵散发出来的微酸发馊的味道所困扰,拿起套着包装纸的衣服走到卫生间准备好好淋浴洗个澡。 坐在酒店大堂的郝楠见到20分钟后从电梯口出来的苏筱后,忍不住有些诧异,此时她脱掉了在办公室一直穿着的职业套装,穿着他为她选的那一件非常简单的纯白色圆领T恤,长袖在手腕处挽了起来,虽然身下还是她昨天的那条职业装的黑色长裤,可是她把衣服的微微塞到裤子里,却显得全然不同的气质。此时这么看过去苏筱真的像是刚刚从学校出来的年轻姑娘,那纤细的腰肢和清瘦骨干的体型都显得轻松随性。 郝楠盯着她目不转睛看了好几秒,才微微礼貌地朝着对方挥手示意。 苏筱一路小跑向他这儿来,脂粉未施的她抱歉地对着郝楠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没事,走吧。” 抑制着自己想要去继续看她的冲动,郝楠垂着头带领苏筱前往二楼的自助餐厅。 等到他们坐定后,郝楠和苏筱分别去拿了些自助区自己想要早餐,郝楠一口气拿了不少面点和色拉,说实话伍惠回家,他没吃早餐是实情加上一大早各种内心的折腾和纠结他也确实早就饿了。而经过一夜宿醉的苏筱其实也已经饥肠辘辘了,她取了一碗白粥和酱菜,又配了几片烘烤的面包,食物的香气早就让她也顾不得什么认真的吃了起来。 这两个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在面对食物时非常安静地开始各自吃了起来,并无闲话。 旁观的人走过也不会对他们多看一眼,这两人的氛围在那一刻有种经历了上百次的熟悉感,像是很了解彼此,几乎不需要语言的应酬和交代,就是一起吃饭就够了。 大约一刻钟后,这两个人总算是都回过神了,也有兴趣观察起了对方。苏筱就先抬起头盯着郝楠吃饭的样子,不由地感叹:“郝工,你每次吃东西的时候都好认真啊。” 听她这么说他抬头有些赧色地解释:“我确实挺饿的。” “看你吃的那么香。我觉得自己也好像特别饿了。” 郝楠闻言看着坐在对面笑意盈盈的她,她原本英气十足的脸庞由于散落着些小小的碎发柔和她的线条,而有些半干半湿地头发因为自然卷无秩序地有些打结,看着有种孩子气的天真。 他下意识地回避开了她的清澈的目光,只是嘴角上扬地笑。 “那挺好的。” 等这下两个人都吃完了,郝楠示意苏筱在位置上等他,他自己去吧台问服务员要了两个马克杯和碧螺春,冲泡好了端给了苏筱。 “给,缓解一下昨天的宿醉。喝点茶至少不会头晕。” 苏筱接过茶杯后连忙道谢:“谢谢。” “那个,昨天是你朋友灌你酒吗?” 他明知故问,假装不知道实情。 原本带着笑容的苏筱一下皱起眉头,抿了下嘴:“不是。” 她思考了一会又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了。 “其实昨天是我们部门的聚餐。” “噢。”郝楠点了点头打趣道:“那你的酒量不错吧?” 苏筱尴尬又无奈地摇摇头。 “没有,我酒量不太好的。” 郝楠尚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想了想就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她:“以后工作聚餐,随便喝点就行了。不管是领导还是甲方给你倒酒不用全都喝完的。你别太实在了。” 这么诚恳的态度,苏筱也不想隐瞒实情。 “是我们部门经理。是他故意灌我酒的。”她望着对面的郝楠承认道。 “你们部门的经理?是张得力吗?” 苏筱咬了咬嘴唇,重重地点下头。 “嗯。” 郝楠了然地扯了下嘴,有些鄙夷地评价:“他这个人呐,在公司里本来就是以欺软怕硬出名的。” 苏筱垂头看着餐盘,双手无意识地捏紧手指。 “他是挺讨厌我的。” “讨厌你?” 郝楠有点诧异,不至于才来三个月的实习生就和自己上司起冲突了吧。这边郝楠自己还没意识的时候话已经开口。 “为什么?” 苏筱偏着头像是想了一件非常难过的事情,双眼瞬间没有了光彩。 “我告诉你,你能不说出去吗?” 郝楠不知道什么答案会需要这么郑重的保证,他点了点头。 “当然,我不会的。” 苏筱犹豫了一会才带着几分自嘲和苦笑地说:“因为我是托了关系才进来公司的。” “呃?” 郝楠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个词仿佛是上个年代且从来没有在他生活里出现过。何况苏筱不过是行政部的小职员需要动用到关系费劲进来公司?他有些不相信以为苏筱在开玩笑。 只是有些尴尬的苏筱对一脸浑然的郝楠和盘托出:“这家公司是五百强啊,211是起码入门的标准。” 她掩饰此时情绪地垂下眼帘去看自己空空的双手:“我大学没有拿到毕业证。我爸所以托了一个熟人帮我找了这份工作。” 大概是这个雷还够让郝楠吃惊,苏筱的话连续性地让郝楠又了解了第二个新词定义叫做“肄业”。郝楠消化了一会儿她的话,觉得这个女生像是从他所不了解的世界里来的外星人。他唯一能想到合理的理由就是她挂科太多了?毕竟以郝楠在学业上的平顺经历他也想不出什么其他解释。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安慰她了一句:“一定是因为你的专业太难了。” 苏筱顿了顿,仿佛在纠结要不要撒谎。 最后还是直接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那是为什么?” 他还是不放弃地继续追问,没有留心到苏筱难堪到有些伤痛的表情。 苏筱默默地说:“记了个处分,强制退学。” 郝楠偷偷瞥了一眼苏筱,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喝了两口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女生看着是如此普通,没有料到她的过去似乎完全超过了郝楠以往曾有的认知体系。 郝楠意识到苏筱被人盘根问底后的沉默,两个人之间原本融洽的气氛早就荡然无存了。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好奇心,追问的时候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该怎么弥补呢?郝楠竭尽脑汁地边喝茶边想着如何和她化解这样的局面。 他轻咳了一声,似乎要打破这份不合适的安静。 “嗯,那个很多人都半路退学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对了,那你是什么学校的?” “S大美院的。” 他硬凑了一句恭维的话接上:“你看着还挺有艺术气息的。” 苏筱知道对方是想要化解尴尬,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半开玩笑地说:“我是学版画的,能有的大概也只能是工匠气质了。” 郝楠心说难怪第一次见她,总觉她和公司其他的女生那么不同,说不上的格格不入的区别感。 只是现在他知道自己不该再提这件事了。 苏筱已经快要把茶杯里的茶水喝干了,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连忙转过身去拿自己背后的皮包。“对了,郝工。这里的房费是多少?我把房费还有这件衣服的钱给你吧。” 郝楠连忙拿出衣兜里的钱包,把银联账单递给她:“呃,房费应该是1500。衣服就算了吧,也不是很贵。” 本来还准备从钱包里拿出现金的苏筱,有些局促地僵住了,她看着账单上的数字不由心里暗暗滴血。。 这一晚宿醉的代价真是贵。 “哦…………这样啊。” 她窘促地摸了摸鼻子。 “怎么了?是金额不对吗?”郝楠不知道她为何面露赧色。 苏筱侧着头解释:“不好意思,我没带那么多现金。” 不过立即又见她飞快地拿起自己的手机划开界面,问郝楠道:“那个,你有支付宝吗?我转账给你吧。” 正中下怀的郝楠赶紧拿起手机,点点头。“有啊。你加我的手机号码就可以了。” 看着低头把他的手机号码存进联系人名单的苏筱,郝楠忽然有种满心期待的快乐感。 第10章 部门恩怨 林岸正好放下电话就听见有人在办公室门外轻轻扣门,他说了声:“请进。” 推开门的是个穿着行政部套装的有些面生的女生,她手里抱着一沓文件袋慢慢地走了进来自报家门。 “总助。我是行政部的苏筱。” 林岸重新抬头看了她一眼。 哦,原来就是她啊。 林岸微笑着点头示意她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苏筱把手里的文件夹轻轻地放到桌上。 “这是这次我们部门对于12月的公司旅游计划做的立项说明。” 林岸笑着把文件拿了过来,又很客气地起身帮忙给苏筱去饮水机那里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的桌上。 “辛苦了,这才10月呐。你们部门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苏筱小心地接过水杯。 “嗯,张经理说要提前做好预算。” 林岸轻挑了下眉梢,接着把苏筱放在桌上的项目书打开粗略的大致翻看了几页,并在最后一个预算报表上停留了一会。抬头对着苏筱说道:“喔,这个计划书是你做的吗?” 苏筱盯着他的眼睛,老实地否认了:“不是,是我和部门的其他人一起弄的。” 林岸笑眯眯地继续低下头去看了看文件内容。 隔了一两分钟后,林岸然后就合上了那本册子,对着苏筱礼貌地点点头。 “好的。那这样,你先回去吧。把项目书留在这里我要好好再看一下。” 林岸淡淡地说完又低下头去忙别的了,示意她可以离开了。苏筱识相地立刻起身简单告别了一下重新把他的办公室门关上。 出门的一刻,苏筱感觉全身像是从一口深井里爬出来的浑身冰凉。 感觉和之前见到酒局上的林岸像是两个人。虽然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可是这次却让她有点发憷。 是谁说的这位年轻的林岸总助既有好人缘又有好脾气?她怎么觉得和这人待上三分钟就浑身紧张难受,好窒息。 错觉,一定是错觉。苏筱走到楼层的电梯厅时宽慰自己道。 而这个错觉其实并没有错。 “怎么回事?!这么简单一份立项都搞不好?” 张得力把计划书重重地摔在会议室的桌子上。参加会议的几个女生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声地盯着勃然大怒的张经理。 “总助室说这个计划书写的太幼稚了!你们几个怎么搞的?” 他继续劈头盖脸地朝着年轻的女职员们发起火来,新人们差点要被他这么恐怖的态度吓到要崩出眼泪了。而坐在离他最近的苏筱更是面色苍白地抿住了嘴唇。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不会弄就要多问,不要丢脸丢到其他部门。” 张经理一边说话一边瞪着苏筱。“苏筱,我当时可是看中你,”张经理说到这里故意着重停顿了一拍,“让你做了这次旅游计划的负责人,你怎么会搞成这样糟糕?林岸和我说你写的报告不系统和混乱,关键是预算严重超标了。” 苏筱稳了稳自己慌乱的情绪,解释道:“我第一次处理这个事务所以报表和预算不是很全面,而且境外游的报价真的压不下来。” 张得力绞起手臂冷冷一笑,语气特别和蔼地讽刺她:“小苏啊,我们都是从第一次做起的,谁也不是天生会的,这个不是借口。而且境外游我们有自己固定的合作公司的。你以为你自己上一下携程就行了?和我们没有关系的合作方当然不会报底价出来的,你这点脑子没有吗?” 苏筱被张经理骂地垂下了头,默默地看着桌面一声不吭,不再还嘴了。 办公室显然陷入了一片沉默,张经理心里窃喜这就是他要出的这口恶气,也是他要的结果。他摆出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痛惜地摇了摇头,对着苏筱说。 “苏筱,既然是你从头开始负责这件事情,那么这个事情就由你收吧。你先去忙吧。下个星期林岸的总助室还要看份新的。” 他把被总助室的林岸批注了驳回字样的文件递给了苏筱。 沉默的苏筱捏紧了那份自己熬了一个多星期加班完成却被退回的计划表起身推门离开。 确认了苏筱离开了会议室,张经理对着其他几个留下已经有些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女职员交代道:“这个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和你们也不相干了。接下去,你们就忙你们自己原本要忙的事情去,毕竟行政部的人员和精力是有限的。” 张得力双手反复揉搓了几下,像是故意要活动下关节。“你们记住自己的工作自己完成,不用发扬精神互帮互助,个人的表现个人承担。谁不能完成本职工作也是应该由她自己负责。” 这番暗示让其他几个新进的女职员彼此看了看,机敏地对着张经理点了点头。 最近她很忙,郝楠特意在下班后留在办公室加了会班等部门的人都走完了才把电梯按到3楼的行政层,果然整个平层都关了灯,但是在西侧窗户的一个小角落里面还有一个办公等亮着。郝楠心里不解为什么苏筱几乎走的比他们搞技术研发的人都要晚,可是碍着身份又不好去直接问她发生了什么,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不假思索地退回到了电梯里按了一层下楼去。 不知道是不是大姨妈快要来了。 苏筱坐在椅子上觉得僵直着一天的腰部快要断了,下腹部的肚子隐隐作痛。这几天进入了秋季,连续不断地降雨降温,她的衣服又没穿够浑身发冷。真的是很想要马上回家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 可是后天就又要给总助室的林岸看计划了,这已经是第四次了,每一次那位亲和力十足的林总助都会笑眯眯地把计划书收下后,当着她的面是一点意见都不提。但是保证到下午张经理就会把她抓到办公室一顿臭骂,恨不能让全办公室的人都听见她被驳回的意见。原本一起合作的女同事们都明哲保身地看清了形式绝对不帮她的忙,她之前要做的行政工作也一分不减,只能是一直加班一直加班。苏筱也不是傻瓜,这是明显给她穿小鞋,还让她不能叫冤。 想到这里苏筱疲惫地闭上眼睛在桌子上忍不住趴了一会。 “苏筱?” 迷迷糊糊中,苏筱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困顿地睁开眼睛发现是背着公文包准备离开的郝楠在工位旁俯视着她。 “咦?郝工?你怎么来我们这儿了?” 苏筱连忙打起精神坐起身来对他露出一个笑脸。 郝楠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 “嗯……。下班正好路过你们楼层,看见你在加班就顺便来看看你。” 苏筱本来就对郝楠因为上一次的事情充满感激,现在见他像个好友又像个兄长一般的嘘寒问暖,不由地觉得心里更是添上一份温暖。 “来,你坐一会。我去帮你倒杯水。” “不用了。” “哎呀,没事。你喝绿茶吧?” 郝楠看着站起来去茶水区为自己倒水的苏筱有些吃惊。 她比之前怎么瘦了那么多?差点就要认不出来了。不过是两个多星期没见,她好像是去了一趟极为艰难的地方旅行一般,面容苍白憔悴,全无血色的嘴唇有些干裂脱皮,眼睛下泛着乌青色的黑眼圈。 下意识地郝楠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里拿着的一柄长伞。 他放低了声音,收拾了下此时心里的各种陌生的感觉,接过苏筱递来的茶杯却又忍不住直接开口问她:“很忙吗?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最近加班很多?” 脸色那么糟糕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毕竟是二十多岁的女生,苏筱不自然地捂了捂自己的脸颊。 “嗯。最近我确实手上有点事情。” “你在忙些什么?”郝楠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她电脑屏幕上的excel表格。 “我在写12月的公司的全员旅游计划。” 难怪摆在她桌面上都是密密麻麻地文件和报价单,有些用记号笔做了些要点和整理。郝楠抬头瞧了眼行政部其他员工区都暗着的灯,不解地问她:“公司有上千人呢,这么多人的计划表你一个人弄?” 苏筱点点头。 “嗯。” “你们经理不用多让几个人一起来碰这件事情吗?” 苏筱无奈地对着电脑屏幕笑了笑,“他不想让别人帮我。” 记起之前她对自己提过的所谓关系户的事情,郝楠明白了估计是张经理给她了个下马威。这样的事情也是平常,本来就听闻过几则张得力当年用各种手段把他不爽的手下或者是平级弄走的事迹,苏筱算是撞到他枪口上了。 郝楠凝视了会苏筱疲惫的侧脸,他的双手自己有了主意一般的拿起了她的计划书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起来。 见郝楠拿起了自己被驳回的计划书,苏筱心想也好或许听听他的意见没准能够有些新的思路和想法。于是,她也安静地等着他一页一页地翻看完。 大约过了快要有二十多分钟后,郝楠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逐条逐条地对着苏筱说了起来: “虽然我不懂公司的旅游计划该怎么写,不过以前在美国每一年我们研究生院会有两次系里的旅游,我帮助教和导师一起安排过。首先是不能只给一种旅行方案,有一些人的时间充裕,年资较高就一定是会安排去境外的,有一些人不能脱离工作时间,或者年资不够那就是要在境内的。这样就必须是两个线路的计划。而且公司之前一般是会按照进入公司的年资划分旅游的级别,即使是同一个线路,对应的时间和分拨的经费也肯定会不一样,不可能大家同一天出行的。这样就必须要有至少四份。” 苏筱原本以为他只是会随意地提些意见,却没有料到郝楠真的认真地在帮她分析计划书的利弊。 郝楠把她的预算表单也拿了起来,用手指着其中的超支部分提醒她:“你看你之所以一直会超过预算,是你没有利用旅程的价格差,比如我建议你应该要有征集旅游的邮件样板,分发到公司的各个人员,确保他们能够自行选择和调整。有些人如果更愿意用旅游换年假甚至会选择不去。所以你的计划太单一了,人员也没有按照级别和年资区别。如果不把档次拉开,就无法省下预算标准的。” 等到郝楠理性地帮苏筱分析了一通以后,始终被人责怪却没有获得一点有效建议的苏筱顿时觉得茅塞顿开。 她忍不住赞叹道:“哇,你真厉害。” 郝楠抬头看了眼苏筱。 “这个不难。只是我觉得难点在于公司这一次给的预算的确有些严苛。”他看了看计划要求的经费,简单除了下在职的人员,人头费偏低很多,可是境外游又是公司每年必须要提供的福利,这就比较两难了。 “嗯,我会把计划书好好修改一下的。你的建议太有用了,我知道该怎么弄了。” 苏筱觉得听了郝楠的话终于有些看见光明的感觉了,不由轻松地抻了下腰。 见她摆脱了之前疲惫倦怠的表情,郝楠似乎觉得轻松了很多。 看看四周都没有人的空荡荡的办公室,他觉得有些疑虑。于是站起身来和她告别:“好吧,既然你知道怎么弄了,那我也就先回家了。” 苏筱这才意识到人家只是到这里来问候她,却被她耽误了半个多小时。 “呀,对不起这么晚了,不好意思耽误你回家了。你太太该着急了。” 郝楠拿起了自己的背包,低着头不接她这句话,只是莞尔一笑地从包里拿了一个份塑料袋包裹好的东西放在了苏筱的桌面上。 “对了,这是我刚才在711买的三明治,本来以为今天会加班没想到能早走。浪费也是可惜。不知道你吃过晚饭没,留给你吧。” 苏筱接过尚未余温的食物,体会到了来自这个陌生城市带给她的一份友好。 而这样的耐心与帮助,一次次的看似如此无私的伸出援手,苏筱心里充满了对郝楠的感激。她盯着郝楠的双眼,真挚地说道: “谢谢你,郝工。你真是个好人。” 郝楠听了这话,什么也没说。只是偏过头透过眼镜对着苏筱笑了起来。 第11章 看见你 把张茜惜送到地铁站时,车窗外已经是大雨滂沱了。林岸对着在车站台阶上还是有些依依不舍看着自己的女生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让她赶紧进去。等到她总算是转头离开消失后,林岸迅速地把左右的车窗摇了下来,散一散车厢里那股让他不适的浓重香水味,即使窗外冷冷的雨水溅到他的脸上也不介意。 林岸分外疲劳地转了转自己的脖子。因为下班前这一场临时的雨,张茜惜跑到他的办公室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没有带伞无法回家,林岸心里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虽然手里还有一份报告没有完成也是立刻殷勤地陪着她亲自驾车护送到了最近的地铁站,林岸把握着同事之间的分寸。他对张茜惜不过是买个面子给张得力而已,远远不到亲自送她回家的地步。纵然张茜惜不断暗示要共进晚餐的想法,他也只是假装没有听懂的样子。 林岸斟酌了下还是觉得有些事情看来还是要和张得力暗示一下,免得以后说不清弄不明。他伸手拨了了下车载电话约上还在公司的张经理一起见个面。 今天可是真热闹,是她走了好运还是霉运? 大家约好了要一起帮她这份计划书提出意见? 本就疲惫的苏筱看着突然出现在办公室的林岸更加觉得心里紧张烦闷。尤其是现在他居然坐在她旁边的工位上正在仔细看着她新修改到一半的旅游计划书。 事情发生的让她莫名其妙。就在郝楠刚刚离开不到五分钟,全神贯注修改文件的她隐约听见办公室的自动门“滴”的一声有启动的声音,空旷安静的办公室传来一阵脚步声。苏筱想着是不是离开的郝楠忘记拿东西又折了回来。她提高了些音量地说道:“郝工?是不是忘拿什么东西了?” 就听着那个脚步停顿了片刻,然后就向她的方向走来。 苏筱因为默认就是郝楠,在电脑屏幕甚至没有抬头去确认黑暗中走来的是何人。直到对方站在她的背后,声音带笑地问她:“你还在改文件哪?” 这不是郝楠的声音。 有些被吓到的苏筱即刻回头看去。林岸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苏筱回头过来的脸上带着几分惊慌几分害怕的表情。 不过,马上她就回过神立刻礼貌的起身对着自己打招呼。 “哎,林总助。” 林岸随意靠着她工位,笑意十足地环顾了已经都灭灯的办公室。 “对了,你们老大呢?” 苏筱拘束地笑了笑, “哦,他应该还在董事那边开会。” 林岸抬手看了看表,估计上面的会议应该还有一会张得力才能下来。于是他的目光注意到了她桌子上的一堆文件和报价单。 没想到他几次推翻的计划,这个女生还在这么认真的修改。 林岸不免有些惊讶。 “你还在改计划书?” “嗯。” “进展的怎么样?” 苏筱觉得被他,尤其这么一个反复打压她报告的人站在身边看着自己的修改文件心里多少浮上了一些情绪。于是她表情带着些僵硬的笑容地回答。 “哦,我想重新修改了下旅游方案,明天可能和旅行社确定下不同的报价。现在正在草拟征集的邮件,看哪几种组合是大家想要的。” 林岸拿过她摆在桌子上打印出来的文件,密密麻麻都是记录的要点和事项。首肯般的点了点头。 “你很认真啊。” 苏筱对于他突然的赞赏表示怀疑。对于这位阴测测,冷兮兮的上司笑容满面又如何?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林岸转过头看着苏筱不发一言的侧面,也知道自己让这姑娘吃了不少苦头。没办法,谁让张经理特意已经叮嘱过了要让她不能顺利通过呢。这个人情不能推诿,何况这女生之前的计划书确实也写得不好。 只是如果按照过去正常的做法新员工叫过来办公室点拨一下要点就能处理好了,不会什么意见都不提就是一个劲的推翻重来。 林岸留意到苏筱手臂已经或许是因为加班的劳累瘦到显出了纤细的骨架,他不免有些动了恻隐之心。说到底他和她并无过节,却为了帮人让她受了罪。 趁着张经理尚未回来,林岸一边看着她新的计划大纲,一边问她:“后天的计划书你能弄得出来吗?” 偏偏这话听到苏筱的耳里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她直直地看着林岸:“可以的。” 林岸被她这样看人的方式倒是吓了一跳,这瘦弱的姑娘看着不声不响,可是眼神一旦犀利起来她周边的气场顿时就变得很不一样了。 林岸放下手里她的计划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好啊,那你辛苦了。” 林岸故作轻松地把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略带些安慰的口吻建议:“对了,那个公司的加班餐食堂有供应的,等会你要不要我们一起去?” 苏筱赶紧摇了摇头,拿起了郝楠留下的三明治回绝了:“谢谢,不用了。我有吃的。” 林岸正要张嘴说些什么,从董事会开会结束回来的张经理招呼着他要他出门。林岸应诺了一句后,忍不住地又看了一眼盯着电脑屏幕的苏筱后离开了。 “他还在会议室开会,大概一刻钟左右就会回来的。要不你坐在那里稍等一会吧。” 总助室的秘书小姐指了指在打印机旁边一个用磨砂玻璃隔断的沙发区对着拿着新一轮报告来见林岸的苏筱示意她去那里等着。 苏筱点了点头,踱步慢慢地走过去。她选择背对着走廊旁的椅子,忍不住按紧小腹。姨妈拜访的第一天,肚子因为昨天熬了夜又涨又痛,浑身还一阵阵的打冷颤。苏筱不由得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膝盖上,希望借此能缓解不适。 他们公司的总助室其实不同于楼下的普通行政处,看楼层是安排在17层的位置就能知道地位不低,所以人员也不多,总共加在一起大约也就30多个人。所以楼层特别的安静,越是这样苏筱坐在椅子上越是觉得实在难受,想林岸反正至少还要一会才会回来,索性干脆站起身来到总助室旁的女厕所。 就在她进到厕间没有多久,就听有两个人推门进来,边走还边抱怨。 “她以为她是谁啊?我凭什么要帮她去财务那里拿报表啊?她又不发工资给我!” “哎呦,不要气了。我知道你肯定会不开心所以才赶紧把你拉进来的。办公室里面撕破脸不好的。” “可是报表还没来,我等会怎么给老大去签字啊?” “你让让她,让小王去拿不就行了。谁让她是林岸招进来的呢。” 正在厕所隔间的苏筱听到这里,不由放下准备推门出去的手。 “我管她是谁招进来的!奇怪了,林岸怎么会选这么个人进我们部门?除了天天叫累,就是跑到总助室问东问西。” 安抚着这个气呼呼女生的另一个人轻轻笑了笑。 “你傻啊,她是行政部那个张经理的侄女,早就瞄准了林岸,工作是假,倒追是真。” 抱怨的女生似乎非常生气,还是压着嗓子说道。 “我见过倒追的,但没见过倒追到都不管自己是来公司干嘛的了。我居然要帮她做她该做的事情。天天往人家办公室里跑了多少次了,难不难看呀!” 传来了一阵戏谑的笑声后,另一个女生开口解释:“我偷偷告诉你,她那是怕林岸被人捷足先登了嘛。” “受不了,林岸是不错。但最多也不过是个总助而已,至于她那副花痴样子吗?” 原先抱怨连连的女生语气里透出了股不屑。 “你以为人家和我们一样是来这里打杂的?林岸是老总特意挖过来的。他和陈老总是同门,听说是他们导师特别推选的学弟,现在给人家这个职位只是过渡性质的,他其实早就开始参与公司经营上的东西了,销售部的老大因为林岸的年纪不够岁数所以故意压着他,现在就等他在总助这个位置上先干三年后,直接要往上提的。” “林岸耶?” 显然才知道这个新闻的女生不太相信。 “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看不出来啊。” “他那是笑面虎罢了。总助室的人都知道他不好惹的。”停顿了片刻,另一个女生放低的音量地说:“不过你也别气,林岸是绝对看不上她的。我有内部消息胡董事长的女儿据说下个月就要回来和他相亲了。你到时候等着看她的笑话吧。” “真的假的,林岸这么抢手?” “现在这个社会了也不一定非要攀个金龟婿,能够抓到一只蓝筹股也是大势所趋。再说结了婚,林岸属于自己人。老大以后不怕林岸在公司不卖力。” 在厕所里坐着的苏筱听到这里,有些尴尬,不听下去吧,这么出去简直找死。听吧,这些秘闻听多了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怎么办,正发愁的时候,还好那两个女生拧开了龙头简单的洗了洗手,大概还补了补状就转身出去。苏筱万幸这个厕所是新装潢的封闭式推门,不然她们要是发现厕所里一直有个人,被动听到了这么多新闻该多受惊吓了。 林岸看着面色带着些灰暗苍白的苏筱站在他办公桌的对面,轻轻地把计划表放下似乎就准备离开。 于是难得起身帮她把椅子拉开,笑着地请她坐下。 “来,坐吧。” 苏筱尴尬地捏了捏裤子的两边,犹豫了下还是慢慢坐在林岸对面的椅子上。 林岸观察了下她为难的表情,有些玩味地冲着苏筱说道:“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你别紧张。” 听见林岸开起玩笑的苏筱硬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却有些反感。她想我倒不是怕你,是怕万一大姨妈的血会弄脏椅子。而且苏筱的腹部胀痛的时候明显是站着要比坐着舒服。 林岸这次到没有和之前几次一样看过几分钟就让她离开回去听批复。而是特别有耐心地用红笔在她的计划书上写了些东西。 苏筱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如坐针毡,肚子因为坐着小腹那股又冷又涨的感觉越来越痛,她不由使劲握住自己的拳头,额头也泛起了一层薄汗。 大约过了20多分钟后,林岸把有修改意见的文件合上对着苏筱说道:“嗯,比上次合理很多。”林岸斟酌了下语气和缓地宣布:“不过,还是有些地方不太好。” 苏筱像是知道原因一般地什么也不问,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的。我拿回去修改。” 林岸有点讶异她的反应,试探性地笑了起来:“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不过这旅游计划确实还有点问题。” 苏筱起身挤出一个微笑回答:“当然,我知道的。” 林岸把手上的文件交还给她。 就知道一定不会被通过的苏筱想着先离开这个办公室也是好的。 接过文件的苏筱朝外走去就听身后的林岸叫住了她。 “对了,你等一下。” 苏筱回头看他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看着脸色非常不好。你去我们这里的客户休息室躺一会吧。” 在这里躺一会?苏筱心说躺一会大概她就可以直接叫救护车了。 她嘴角扯出一个假笑,摆了摆手连忙推诿。 “呃,不用了。我没事的。” 林岸盯着她不太寻常的惨白面色建议道。 “你看着真的不太舒服。啊,对了要不要给你倒杯果茶再回去?肠胃会暖和很多。” 面对变得有些热心的林岸,苏筱不止莫名其妙而且完全不受用。 她看着起来倒水冲饮料的林岸,惊讶地都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别,别,不用麻烦了,别耽误您工作了。” “没事,你先坐一下。” “林总助,真的不用了。” 林岸下意识想要去拉苏筱,而苏筱竟然抱着文件直接侧身回避。 突然这两个人居然就变得为了坐与不坐,僵持在办公室里了。 苏筱率先示弱笑了起来。 “谢谢您的关心。我办公室确实还有事情呢。” 这时林岸也不再阻拦她的离开,把已经倒好的水杯放回在桌上。耸了耸肩膀笑着冲她点点头表示理解。 等苏筱走了以后,林岸回到办公桌前开始继续自己忙绿的工作,直到快要到吃午餐的时候,才听见有人重重地敲他的门。 “林岸,走,吃饭去。” “好,你等我五分钟。” 林岸连头都没抬就知道是他的上司,公司里人人都叫他老陈,也是他的同门师哥,中午他俩就常常约着一起就餐聊天。虽然老陈大了林岸将近二十岁,但不妨碍他们的忘年交,不知道为何他们就是特别谈得来。 在林岸办公室站着等人的老陈眼睛扫到在林岸办公桌的对面放着一个干净的玻璃杯,里面倒满了水。老陈伸手摸了摸确认是温的,于是开玩笑地对林岸说:“你知道我要来吗?” 趁林岸低头忙着整理文件没有回答,老陈干脆一饮而尽却马上不由嫌弃地皱了皱眉。 “咦~,怎么是这个味道?” 林岸头也不抬地笑了起来。 “那是花果茶。” 老陈不由自己重新接了杯清水,冲淡点嘴里甜腻的味道。 “这味道只有小姑娘喜欢,又酸又甜的。你什么时候喜欢喝这种东西了?” “我妈给的,我也不是很爱喝。” 老陈揶揄地瞧了眼他。 “那你还特意倒了一杯?刚刚是有女生来过了吧?” 林岸点点头。 “是啊。” “人家也没想喝一口你准备的特调饮料?” 林岸垂眼低头看着桌面兀自笑了起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没关系,我等她下次过来喝。” 第12章 请客 “苏苏,真的是你。” 苏筱呆在原地也是没有想到,要躲背后却仿佛是个死角。 世界还是太小。 唤她昵称的是个和她年纪相当,五官妩媚动人,颇有姿色的女生。 比对着她热情的笑容,是苏筱冷漠的态度。 “没想到你在行政处,太巧了,咱们又遇见了。” 对方说着轻拍苏筱僵硬的肩膀。 “下班有空我来请你吃饭,好好聊一聊。” 不等苏筱的回答,说完女生自行款款地走了。 苏筱不自觉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就像当初一样,她和苏筱说声抱歉便转头离开再无联系。 那一边,听见何钟钟的声音。 “苏筱,张经理找你。” 苏筱还是头回看见张经理讲话客客气气。张得力大约最近饭局很多,他丰腴发胖的胳膊处已经快要撑破西装拼接线,就见他语重心长似得俯下身弄出老前辈的举止,苏筱却借此看见他油腻腻的头顶心,膈应着不舒服。 张经理笑微微对着苏筱宣布了旅游计划通过,苏筱倒是诧异,两天前跑到总助室林岸还否定,今天竟然通过了?张经理不管苏筱在想什么自顾说了十多分钟云里雾里的话,最后大约是他自己觉得对苏筱表达满意了,轻轻挥手让苏筱出去。 看苏筱从张经理办公室出来,罗艺第一祝贺她。 “恭喜你,旅游的事情今天签字通过。” “嗯。” “我们原本都以为你快要熬不过去了。” “是吗?我也已经做好随时走人的准备了。”苏筱把计划书放在桌上,不由地苦笑。 罗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凑近她的耳边悄悄地说:“不会的。我有内线据说张得力借着这次机会在老大面前露脸了。” “噢。” 难怪刚刚在办公室张经理的和颜悦色,出处原来在这里。 “咦,你怎么不是很开心?” “我?大概因为有些累了。” 罗艺看着她并无半点笑容的脸,以为她患得患失,安慰拍拍她的后背:“这次虽然功劳记在张经理的头上,不过以后他估计也不会太刁难你。这样你就安心呆在这儿上班吧。” 苏筱知道罗艺误会了,只是脑子里面还挂记着其他事情不想解释。她只是自顾对着电脑发呆。 她正在出神,内线电话这个时响了起来。 “喂?这里是行政部,请说。” “苏筱吗?我是林岸。” 太意外了,不管是他批准了计划书还是他此时的电话。 苏筱整理了下思路,赶紧回神。 “哎,林总助。有什么事吗?” “计划通过了。”电话那头林岸停了停。 “辛苦,这次做的不错。” “应该的。” 林岸那头笑了一声。 “你今天下班有没有空?” “啊?”苏筱睁大眼睛。 “代表张经理请你吃个饭。” 什么日子,人人要请她吃饭? 苏筱捏牢电话,不吭声。 那一头的林岸不挂电话。 两个人又要再次陷入僵局一样的气氛,恰好一个人走进苏筱的办公室。 她瞬间想到一个完美的解释。 苏筱对着电话轻声但肯定地说:“对不起,我今晚已经约了别人。” “给,你的报销单。”郝楠丢给夏利一叠报销申请单。 “咦,怎么你自己去行政部拿了?前台小李呢?这是她的活啊。”夏利收齐散落的票据挺惊诧抬头看着郝楠。 郝楠只是自顾自地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 夏利摸着下巴,研究地看着郝楠。 “这么乐于助人可不像你。” “人总有个转变。” 夏利翻个白眼,根本不信。 “你看你这满面春光,又一脸坏笑。莫不是?” “是什么?”郝楠反问他。 夏利挤挤眉,盯着他打量。 “你是看上我们小李了?” 郝楠翻了个白眼,差点气结。 “小李怀孕都满六个月了好吗?” “都是过来人,给个实话。” “我就是看小李怀孕不方便而已。你赶紧回去自己的工位。”这个理由多么正大光明。 干脆无视调侃,郝楠转身坐下盯着电脑屏幕。 夏利不再闹他,要走又想起件事情。 “对了,今晚刘丰收说是生了老二要庆祝,咱们一起啊。” “给。”郝楠从钱包里抽了8张人民币给夏利。“礼金你帮我带去。” “你不去啊?他订了江景的好位置,削一顿呗。” 郝楠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挥挥手拒绝。 “我要早走,今晚有约了。” 郝楠刚刚进门便开始四处打量起这个只够摆10张4人桌的小店面,墙面大约是因为后厨是开敞式的被熏得有些发黄发黑,锅炉火膛里面窜出来火星油烟在外面都能看见闻到,厨师一勺热油下去,麻辣香气四溢开来让郝楠立马就被这股味道呛到咳嗽了起来。 “不好意思,忘了问你能不能吃辣了。” 苏筱瞥见了郝楠捂鼻的动作责怪自己粗心,没有了解一下要请客对象的口味。 “不然我们换一家吧。” “不不,没关系。” 还没到正经饭点却只剩下三张空桌,店家的手艺应是不错的。 两人选了张离门最近的桌子坐下,老板娘忙得也没空招呼放下茶杯和餐单就走了。 “请你尝尝鲜。正宗的四川厨子烧的。” 苏筱笑了笑还是有点顾虑。“收入有限请不起你去高档餐厅了。” 郝楠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餐厅只讲味道,不讲档次的。” “那你放心,味道是有保障的。”见他真的不挑剔苏筱也放下心来。 她低下头去看着餐单,不时用店家放在桌上的铅笔在白纸上记下要吃的菜色。 郝楠四周看看,忽然想起她的网页上常常贴出的各种小苍蝇馆的照片不由脱口而出。 “你好像很喜欢来这种店吃饭啊。” “是啊。你怎么知道?” 苏筱看了他一眼。 郝楠暗自怪自己不够小心。 “哦,我瞎猜的。” 好在苏筱没有太留意这个问题。她热忱地想请这个帮过自己许多次的同事好好吃顿饭。 郝楠却好奇于她更多的背景。 “苏筱,你是哪里人?” “浙江,衢州的。” “衢州的?那是南方吧。你吃辣不怕吗?” “怎么说?” “南方人少有能吃辣的。我有个师弟福建的,每次连吃宫保鸡丁都要把里面的红椒挑出来,不然晚上宿舍能听他肚子叫一夜。” “哈哈哈,没口福。”苏筱听郝楠讲起这个笑了起来,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 “本来我也是吃不惯的。” “那你后来怎么喜欢了?” 苏筱淡淡一笑,起身把已经自己写完的餐单招呼老板娘下单到厨房。 回来坐下却看见郝楠还是一脸好奇。 “我是锻炼出来的。有过一段时间我没找到工作所以就在苏州景点旁边摆摊赚点钱。那时候钱不够老是买白馒头配泡面结果人就越吃越胖。” 苏筱自嘲地笑着把手边的两双筷子和碗碟放在装有热水的碗里荡洗了一番。 “幸好我摊位旁边有个夫妻店,川菜厨子老婆回家做月子,我中午留在他那里帮忙切菜洗碗,一日三餐可以免费吃喝抵作小时工资。他口重朝天椒加花椒当做葱姜蒜放。头一月我只能跑厕所锻炼消化系统。但可以兼顾摆摊,还能瘦身而且自此爱上吃辣,一举多得。” 听她讲这段往事带着揶揄的口吻,只是郝楠不解为何她的处境会如此落魄。 “那你父母不管你?” 按照能够让苏筱走关系进来的父母,家境不会太差怎么当年会对她不闻不问? 苏筱敛起了笑容。 “他们想管也没法管吧。我爸是公务员很要面子的,我们那里地方小全都知道我考到外地大学了,没到毕业的时间他们不许我回家怕人说闲话。” 郝楠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选了苏州?” “大概————,因为我姓苏?”她编了个理由,郝楠不信地摇摇头。 “呵呵,苏州的大学同学愿意借住我在她家。” 大学同学?男的女的?不过这不是他能问的范围了。 他眼镜后的目光有些深沉隐晦。 “所以你在苏州呆了一年?” “快要两年了。本来就想留在那里。只是我妈突然小中风了。”她眼睛黯淡了下来。“大概是被我气的。我回去当了半年的看护等我妈身体好了,她就赶紧逼着我爸托关系让我来这里。” “你在苏州一直摆摊?” “没那么惨。能攒点钱就和同学一起开了个小画室,日子过得挺不错。” 她说完开心地笑了起来.顺手招呼着老板娘过来送了两瓶汽水,随后拿起杯子倒上饮料递给郝楠。 “今天我的计划书终于过关了。郝工,谢谢你给我的意见,不然我现在都还在鬼打墙呢。” 郝楠面上不免有些推诿。 “别客气,毕竟是你自己独立完成的。” “多亏你那天的指导。而且这一段时间这么三番几次的麻烦你,我真的超级感激。” 郝楠捏着杯子的手用足了力气。 “别客气,咱们干杯。” 这时厨房开始出菜一盘接一盘,老板娘把大大小小的碟子七八个摆满了桌子,除了香气勾起了两人的馋虫,也化解了几分郝楠内心的涌动。 “试试这道豆瓣鱼。” 郝楠伸筷子夹了一口放到嘴里,味蕾里先是跳着的麻然后就是绵绵的后辣,苏筱说的没错这家确实是做正宗川菜的。完全不客气的豆瓣咸香结合青鱼的鲜香,勾引得人只想一口接一口地吃下去。 郝楠抬手对着老板说:“老板,这桌加份大碗米饭。” 对饭店的最佳肯定就是菜烧让人想要的米饭来配。 这两个人像是说好了,就是全身心地在于食物上,郝楠吃的认真,苏筱也尝的投入,就着一碗又一碗的饭菜,不同其他桌他们边吃边聊,他们居然等都快要把盘清空才彼此抬起脸来。 郝楠忽然想起她要请他吃饭的由头。 “对了,旅游计划确定目的地了?” “嗯。境外订了日本和新加坡。国内就是桂林和厦门。” “搭配的很厚道。” “确实已尽全力啦。”折腾着她足足三个多星期,脱了层皮。 “那你会想去那里玩?” “没得选,只有桂林。”她刚进公司不满一年,必须统一安排。 “桂林?那里不错,我也没去过呢。” “当你看不上眼。” “景点无所谓高下,带着什么样的心情,以及和谁在一起才重要。” 她赞同地点点头。 “会带男友吗?”他试探地问。 “啊?” “公司旅游允许带家属。” “目前并无人选呐。”苏筱摊开手,两手空空地笑了。 郝楠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刻意扫了她一眼。 “没有男朋友,你一个人在异乡不寂寞?” 苏筱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嫌弃地摇摇头。 “我一个人挺好的。多一个人也不见得就热闹。万一两个人不合适,把寂寞再变成孤独呢。” 郝楠听她这话,有些怔怔地盯着桌子。 第13章 如此天真 在咖啡馆呆了3个多小时后,大约是郝楠也有些疲惫了他草草地结束了和张牧的见面也谢绝了律师送自己回家的好意。 张牧知道他可能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呆会儿也就不再勉强。 回程的路上,张牧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看着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顺着右转道停靠在路边。 “喂?” “您好,张律师。我是伍惠。” “我知道。” “嗯,不好意思,方便的话今天能不能找个地方碰个面?” “现在吗?”他看了眼表,已是下午4点。 “是的。” “我周一约你吧,本来也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和你谈。” “呃,是吗?” 伍惠有点吃惊,随后就在电话那头语气诚恳地请求道:“那就干脆今天一起说吧。我想了解下事情具体的经过,请您抽空和我见一下吧。” 话已至此,张牧也不好再次拒绝。 他轻轻叹了口气答应。 “好的,只是我现在人在郊区,到市中心会有点时间。” “不,你不用跑到市中心。我不会耽误你很久,我也已经在郊区了。” 张牧猜她是知道今天他和郝楠约见面了。 “好的,没问题。你现在人在哪里?” “罗山路的L美术馆。” 张牧挑了下眉,随手看了下导航地图上的直径距离。 “行,你等我二十分钟。” 张牧这辈子最讨厌美术馆,对着任何类型的艺术品他只能是犯困想睡。还好伍惠找的只是这家美术馆旁毗邻的一家艺术馆茶室,地偏人少确实适合谈话。 到了那里也不用费心寻找伍惠,整个挂满各种现代风格的画作长廊里面只有一张桌子有人,伍惠见他推门进来举了下手。 “久等了,伍惠。”张牧拿着公文包边走边抱歉。 “不,是我麻烦您专门跑这一趟,不好意思了。”伍惠礼貌地起身迎接。 “这是应该的,不用客气。” 张牧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而他面前已有一杯泡好的龙井绿茶,温度适中。 “来,试试这款新茶,据说是他们今年杭州特供的。”伍惠微笑向他推荐。 “谢谢。” 张牧抬眼观察了下伍惠,惊觉这一眼和上次见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伍惠穿着天蓝色的毛衣露出一个真丝白衬衫领子映衬她雪白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看上去整个人气质极佳,优雅美丽。 “张律师,有问出什么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都是些细节而已。” 他斟酌了一番,觉得有些事情不必说出来刺激她。 伍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却又附和地点点头。 “嗯。” “那,郝楠有说他们是什么关系了吗?” 张牧有点诧异她的单刀直入,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伍惠一眼。 “郝先生说他们是普通同事关系。” “哦。这样啊。”伍惠垂下眼帘看不出什么情绪。 “既然如此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女生冤枉了郝楠?” 伍惠慢慢地说,声音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张牧摇了摇头。 “没有,这件事郝先生的确承认自己去敲诈了,他也拿到钱了。” 伍惠绞起手臂,定神看着张牧。 “他承认了?” “是的。” “那他有没有问你有什么方法可以开脱一下?” 张牧轻咳了一下。 “我本来也是想……想要尝试让郝先生能接受利用私人纠纷导致冲动型犯罪来辩护。” 他看着正盯着自己的伍惠。 “不过,郝先生不愿意。他打算认罪了。” “他愿意认罪却不愿意利用他们的关系来脱罪?” “额,算是这个意思吧。” 伍惠忽然笑了起来。 “呵呵,这我还真没想到。” 张牧不知道她此时笑是因为什么,他宽慰道。 “其实认罪积极也是好的。尤其如果能让被告撤诉至少能减轻刑罚。” 但是这些话似乎并没有听到伍惠的耳里,她那么安静,只是拿着手里的茶杯用手心托住,一圈一圈地用右手打转。 张牧坐在她的对面也静默无声地看着窗,慢慢地品尝着杯子里的茶水滋味。 他不知道伍惠在琢磨些什么,但是他知道最好是什么也别说。 大约是过了刻把钟,伍惠淡定自如地问他。 “对了,张律师。您之前说下周你要来找我有其他的事?” “是的。” “关于什么?” 伍惠眼里充满了询问。 “呃,或许我们周一再谈也不迟。”张牧为难地扫了她一眼,总觉得事情还是需要回去准备妥当,打下腹稿为宜。 伍惠却敏锐地盯住他不放。 “张律师,怕我不能承受?” “当然不是。” “那就请说。” 张牧打量了下她冷静的面容。 “郝先生委托我协商一切他与你离婚的事宜。” 伍惠先是困惑地皱起了眉,像是在消化这句话的意思。然后她精致的面容似乎被撬开一个裂缝,笑容渐渐消失。她侧过头仿佛怀疑自己听力般地问。 “你说什么?” 张牧只得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郝先生想和你协议离婚。” 伍惠不怒反笑地看着张牧。 “噢?真有意思了。也就是说他用我为他请的律师,来特别和我再打一场离婚官司?” “郝先生说了他愿意协商,而不走诉讼。并且财产上一定尽力补偿你。” “财、产、补、偿?”伍惠轻轻地一字一顿地从唇间吐出这几个字。 “是。他说了财产上分配上没有条件,直到你满意。” “是吗?”伍惠冷冷一笑。 “是的。他说…………” 张牧话未说完,这时伍惠的手机响了,她看着来电号码抬手阻止了他。她并没有避讳张牧,也许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不怕他听。她冷静的按下了接听键,声线自持稳定,说话却有条不紊几乎叫人听不出一丝异样。 略略说完她就挂断电话,垂着眼帘盯着手机屏幕一点一点黑掉。 过了一会,伍惠毫无表情地问他。 “能不能告诉我郝楠这个案子判多重?” “不会少于一年,如果多的话是三年。” “会不会影响他以后的生活?”她慢慢嗫口手里的茶,相当克制。 “肯定是会有的。最怕是会留档,所以我们希望能争取缓刑。” 伍惠一怔,随后点了点头。 张牧抬头观察了她一会。 “伍小姐,冒昧问一句。” “请说。” “您希望他会被怎么判?” 伍惠先是一怔,然后忍不住捂嘴笑了。 “张律师,这是你该操心的事了。” 张牧扯了下嘴角,低下头也笑了。 “嗯,是啊。” 正在伏案工作忙碌了一上午的张牧抬头看着赵安婷像黑旋风似的冲进自己的办公室。门外的秘书也不阻拦,看来早认清了这位老板的师妹开罪不起。 “呦?大驾光临啊。” “我不能来吗?”赵安婷扫了他一眼。 “欢迎之至,要是能直接在我这里上班更好。” 张牧调侃她却也不忘起身帮她倒了杯水,顺手把自己办公室的门掩上,省的门外的秘书探头探脑的张望。 赵安婷接过茶杯猛喝了几口。 “我听说你接了郝楠的离婚案子?” “是啊。”他坦然承认。 “你怎能答应!?” “一案两吃,全不费力。这么好的卖买不好找。” 他是开门营业的律师事务所,十几个员工跟着他是要拿钱回家过日子的,又不是公益组织。 赵安婷不解地看着他。 “师哥,付你钱的是伍惠。” “郝先生确认了两笔诉讼费全部他自己出。” 赵安婷一时语塞。 “何况离婚是个好选择。” “开玩笑,离婚怎么会是好选择?” “当初你不是也觉得她所托非人?郝先生的案子他已经决定认罪了。未来变数太多,伍小姐现在这个时候拿钱走人最合算。” 赵安婷倒抽一口凉气。 “伍惠才不是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是怎样的人?有国际统一标准?” “你怎么这么冷血?他们结婚两年有感情的。” “所以更该庆幸只有两年还不用争夺抚养权。” 虽然无法赞同张牧的话,安婷也承认这是事实。 “他为什么不去当面和伍惠说离婚?” “这事确实不够地道。” “他为什么先提离婚?” “我也不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做决定的道理,理由千奇百怪。 “呿,这个渣男!就等着关到牢里好好学学怎么做人吧!” 张牧坐在办公桌上绞着手臂欣赏着一贯理智的赵安婷此时为朋友的爆粗脏口,不由摸着下巴笑了起来。 赵安婷撇一眼张牧。 “你看着我干嘛?” “毕业十多年,你还是没变。”张牧长辈般的拍拍坐在沙发上赵安婷的头顶。 “如此天真。” “你嘲笑我?” “我没有。” “算了,我先走了。” 赵安婷从沙发起身准备离开。她不喜欢他语气里暗藏的贬义,而确定好友即将离婚更让她难受。 张牧拿起电话对着要走的赵安婷交代道:“等等我,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打个电话推迟下午的安排。” “要去法院?”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不是,我和郝先生约了见面。” “怎么又是他?”讨人厌的很。 “拿人钱财,总该与人消灾。” “你要是和他见面就告诉他,伍惠不会答应离婚的。” 张牧眼前浮现起伍惠那天的脸庞。“也许吧。不过………………。” “不过什么?” “她和你不一样。” “啊?”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不用那么担心她。她很聪明,非常聪明。” 答非所问,她有些困惑。 “你不必时刻冲出来保护她了,你不是她的骑士。” 眼见赵安婷愠怒,张牧举手投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不与你争辩。走吧,我请你吃饭。” “不必。”她余怒未消。 “给我个请罪的机会。” “不怕我这个骑士拿刀砍你?”她反问。 “哈哈哈,就算刀光剑影,我也欲罢不能啊。” 靠在书房座椅里的郝楠正面对着一排书架,脚下放着一个大型的瓦楞纸盒。神情专注地筛选着手里的书籍和杂物。 站在门口的张牧轻咳一声。 “郝先生,你母亲告诉我你在书房。” “请进。”郝楠抬起头看了眼张牧。 张牧随手把书房门关上,这间书房面积不小可是眼下七七八八到处都是打包的纸箱以及各种杂物凌乱的有些难以落脚,他找了个小凳子搬到郝楠的旁边。 “准备搬家?” “是。” 张牧有些诧异,他的动作这么快。 “前几天我和你太太见过面了。离婚的事情,你太太好像并不同意。” “我知道。”郝楠不意外。 “那你考虑诉讼吗?” 诉讼就基本上双方都不留情面了,郝楠摇了摇头。 “暂时不用,我希望能协商是最好的。” “好吧。对了,这个决定你父母知道吗?” “他们还不知道。” “老人或许有他们的想法。不妨听听他们的意见。” “你是要来那套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郝楠转过脸看着张牧,他脸上的淤青比前几日好多了,虽然还是深深浅浅的紫色斑痕,不过看着不至于吓人。 张牧笑着摆摆手。 “我不劝你回心转意。只是赔偿给你太太的财产里有一大部分是他们的财产。他们有知情权。” 他掏出一份之前在事务所里整理的郝楠资产的报告,名下两套房产,浦东公寓,浦西别墅。一辆开了三年的凌志,存款50万。虽是挂在郝楠名下,只是必定有父母的份额。 郝楠沉默地想了一会,点点头。 “财产分配我今天就他们说。” “那你计划如何补偿?” “我愿意把浦东的这套公寓以及名下所有的存款、车子补偿给她。” “如果房产是婚前财产不用分割的。”张牧提醒他。 “不,除了不动产我想不出更好的补偿。” 闻言张牧心里既叹息又感慨。这位郝先生不知道自己补偿给别人的或许其他人拼尽一生全部的身家性命。 “不为你自己的将来打算?” “没什么能打算的了。等案子结束,需要服刑我就会去服刑的。” 张牧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说实话,郝先生。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一个案子没结束就忙着和太太离婚的。如果不是因为你太爱你太太怕她受牵连,就是你早已经无法忍耐,想借着这次机会彻底摆脱。” 郝楠听他这么直白的话,也不反驳也不承认,只是微微一怔,低头不语。 张牧看着他的侧脸,好奇地问。 “你联系过原告吗?” 郝楠借着拿纸箱而尴尬地转过身,摇了摇头。 “没有。” “其实开庭前你们双方有律师陪同见个面其实会比较好。如果能达成和解,对你的量刑是很有好处的。”张牧建议他。 郝楠停下手里的动作,叹了口气。 “她不会想见我的。”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张牧翻开自己手里的一份文件,抽出一张纸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原告现在的联系电话。” 郝楠看着这张纸上一个陌生的号码,不由皱了皱眉。 见郝楠完全没有要去拿的样子,张牧重新把纸收了回来。 “如果你不方便,可以委托给我来替你联系。” 张牧笑了笑。 “我替你去见见她,我想你也有问题想要搞清楚吧。” 第14章 刚刚到办公室的苏筱才去泡了杯柠檬水还没在位置上坐定。旁边工位的何钟钟立马拿了张空白表格凑了过来。 “哎,苏筱。帮个忙吧。” “什么事?” “替我完成下任务。”何钟钟连忙把手里报名表递了过来给她看。 “羽毛球比赛啊?”苏筱不明所以看着她。 “嗯嗯,公司11月定期要有羽毛球员工比赛。这次是我组织安排,亲,你报个名吧。” “啊?不要了。我很久不锻炼了。” “拜托,参加吧。”何钟钟摇着她的手撒娇道。 苏筱正要张口推脱,丰腴的何钟钟摆出卡通表情,用手撒娇地拉拉她。 “行政部是组织者却没有人参加,太难看了。” “啊,大家都不去呐?” “所以帮个忙呗,初选应付一下就有小礼品送的,而且你也不想看见我办事不利被张经理整吧?” 苏筱听她卖苦,想起之前自己被穿小鞋的经历。 “这个,那我们部门还有谁去?” 何钟钟笑着指指自己,嘴里哼起小调。 “加上你呀,我们正好凑一队。” 正在公司楼下长椅上的苏筱看着手机,感觉肩膀被人轻轻一拍。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正好下班的郝楠。 “嗨,今天怎么这副打扮?” 背着双肩包要回家的郝楠绕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一身浅白色的运动装备。 苏筱笑着打招呼。 “郝工。” “别别,下班了叫我郝楠就行。” “哦,好的好的,郝楠。”苏筱调侃地点点头。 郝楠转眼瞧见她长椅上放的球拍。 “今天你要去打球?” “嗯,何钟钟今天订了个场地。” “有运动热情真好。”他赞赏地肯定。 “只是为了应付一下公司组织羽毛球比赛而已。你参加这次公司的羽毛球比赛吗?” “应该会的。”郝楠回想了一下似乎前台秘书是有给他报名表。 “你打的怎么样?” 他先不答,睨笑着看她:“那你打的怎么样?” “一般吧,倒数第三是没有问题的。” “那咱们比比看谁能拿下倒数第一。” “到时候一定要你争我夺。” 苏筱表情认真,郝楠忍不住被她逗笑了。 此时就听忽然有个清亮的声音叫苏筱的昵称。 “苏苏?” 郝楠注意到苏筱的笑容瞬间像潮水般褪去。向他们徐徐走来的是一个妆容精致,穿着干练靛青色套装肩上披一条紫青色羊绒围巾的漂亮女生。 苏筱没有回头,而那女生自如地观察下他们便笑盈盈地搭讪。 “你男朋友?来接你下班?” 不想在公司有不必要的误会,苏筱立马转过身冷静澄清。 “这是技术部的郝工。他已经结婚了,你不要乱说。” 知道自己说错话的女生歉意地看了眼郝楠。 “哦,对不起啊。您好,郝工。我是韩敏,设计部的。” “你好。” “幸会。” 他们两个人简单地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见这个女生又凑近沉默的苏筱身边。 “今天你忙不忙?我们一起吃饭吧?” 苏筱似乎很不耐烦地皱起眉,径自收起自己的东西连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郝楠揣摩着这两人散发的气场,也不方便插话。只是默默站在一边。 倒是那个女生落落大方,像是没看见苏筱的冷漠态度,对着郝楠挥手告别。 “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 见那个女生慢慢走远了,郝楠才问苏筱。 “她是你朋友?” “不是。”苏筱抿唇摇头。 既然不是朋友,那看着这两人的举止,可能搞不好是有些其他的故事。 只是,郝楠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和同事约了几点?我开车了,要不我送你们去吧。” 苏筱这时才想起何钟钟还未来,依照她慢悠悠地性格估计还在办公室换衣服。 “她估计还要有一会。不用麻烦你了。” “好吧。”郝楠想了想也不再坚持。 “那你就好好训练吧,等你的预赛好表现。” “嗯,你也是。” 苏筱与他摆手道别。 周六的一大早,苏筱就被五分钟一个接一个的催命电话叫醒。 睡眼惺忪的她揉揉眼睛看了下时间,早上7点。 她打开手机,何钟钟先声夺人。 “苏筱,赶紧去羽毛球馆练习吧,公司只订到下午一点半。” “拜托,今天周末耶,我不想去了。”她斩钉截铁地拒绝。 “你反正周末也没约会啊。下周就比赛了,多练几次更有把握。我跟你说前三名有奖金的。” 何钟钟利用金钱劝她投入一些。 苏筱觉得自己眼睛都睁不开,她也不在意什么比赛成绩。 “啊,我无所谓的。” “你很有希望拿奖的啊。我也放弃周末了,我现在就是你的陪练。你就去吧。” “不去。” “求你了,那你就当是陪我行不行?我一个人怎么练?一起去吧。” “哎呀,知道了。” 还躺在床上的苏筱忍不住烦躁直接把电话挂断。 苏筱从更衣室出来,何钟钟还是没到。她忿忿地学着早上夺命连环扣,一条一条给所谓陪练发消息催促。 忽然看见一双黑色的网球鞋默默站在她面前。 苏筱赶紧放下手机抬头一看原来是难得穿着短袖运动套装的郝楠,正握着球拍对她挥了挥。 “苏筱,你来的挺早啊。” “你应该来的更早吧,都已经开始练习了?”苏筱注意到他脸颊两侧泛红,有些微喘的样子。 “是啊,我们8点不到就来了。” “这么早?”她吃了一惊。 “没办法,我同事他家里有事,10点前必须回家。” 他擦了擦汗,在她的身边的休息椅坐下。 “看来你打的不错啊。” “你怎么知道?”苏筱好奇地问。 “你进复赛了呀。” “你不也进复赛了?”她反诘。 “果然不能轻信对手的客气话。” 苏筱笑着点头。 郝楠见她明媚阳光的笑容,不由神情跟着一起舒展起来。 “那咱们会是一个队还是对打?” “你想和我切磋还是还和我正面交锋?”郝楠戏谑地扬了扬眉。 “那我们先来试炼一局,我再决定。” 和苏筱打球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基本的失误她没有,既不会猛扣也不会吊球,不卖弄技巧。就好像是棋局里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来一往打得双方很有乐趣。 只是郝楠毕竟已经和人提前练习了快要一个多小时。又跑跑跳跳这么久,体力上终究是有点落后。他主动做了个停止的动作,苏筱明白他的意思把落在地上的球捡起来向他走去。 “郝楠,你累了?” “嗯,有点。” 他蹲下身子忍不住喘着气,过了三十体力毕竟不一样了。 “看来保险起见我们最好是一个队的。”苏筱笑道。 “太久不运动了。体力真的不太经得住折腾。”郝楠赧色地解释。 “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苏筱犹豫地看他。 “这倒不用。我还能再打一会。” “别勉强啦。” 郝楠看了看苏筱额头上的汗,建议道。 “对了,你渴不渴?我去更衣室换件T恤顺便拿两瓶水来吧。” “好啊,谢谢你。” 站在球场休息区的苏筱看了看时间,果然千年迟到王不是白白封给何钟钟的,名字里都有两个闹钟的人还是那么动辄迟到,可能是发条上过头了。 她恼火地撇了下嘴,以后再约这位小姐直接把出门时间往后挪两个点。 “苏筱?” 听见这个声音,苏筱不由心里一沉。 她客客气气地和来人打招呼。 “林总助。” 林岸穿着一套名牌运动套装满面笑容地冲她身边的休息位走来,放下手上的球包。 “你也来练习?” “嗯。” “你进复赛了?” “是啊。” “那你球技不错啊。”林岸边说笑着打开拉链取出球拍。 “还好。”苏筱看着眼他手里专业玩家才用的YONEX球拍。 林岸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口问她。 “诶,你有没有搭档啊?” “有,不过她迟到了,应该就快来了。” “哈哈,我们两个真有缘,我预约的陪练也堵在高架上了。” 林岸玩笑着看了她一眼。 “呵呵,让他们罚球三场。”苏筱陪笑地回应他。 好歹来一个人帮她解围啊,她暗暗祈祷。 总算换完衣服的郝楠及时从更衣室出来径直把塑料袋里的一瓶水取出来递给了苏筱。 “苏筱,给你水。” “唔,谢谢。” 她接过矿泉水瓶心里松了口气。 林岸看见郝楠,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打招呼。 “耶,郝楠?这么巧。” “林岸?是啊。”郝楠也笑着点了点头。 林岸似乎和谁都能聊天地非常舒畅,他称赞地对郝楠说。 “我们公司技术部的菁英工程师能文能武啊。” “我可不能和你比,瞎打着玩而已。” 郝楠捏捏手里拍子,知道对方只是恭维而已。 “听说技术部你和刘丰收一起进复赛了?” “是啊,今年我们部门总算是没有全军覆灭。” “对了,刘丰收人呢?”林岸四处张望。 “他老婆刚生完老二,只有上午10点前有空。” “那他已经回去了?” “嗯,刚走,他要送老大去早教班。” “有二胎的话父母真的是会辛苦一点。”林岸感慨。 “谁说不是呢。” 可就在这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林岸转过头对苏筱突然来了一句。 “对了,苏筱。我们来一局吧?” 觉得已经不会再有机会插话的苏筱刚刚喝完水,却莫名又被叫到名字,差点被水呛到。 林岸笑着盯着苏筱,随意转转手里的拍子。 郝楠和苏筱不自觉地对看了一眼。 苏筱为难地摆了摆手。 “那个……我打得不好。” “放心,我会喂球给你的。” “呃,不是。我真的打不好。”她一再推脱。 “你的陪练不也没来,就当陪我热身?” 郝楠静静看着苏筱的表情,微微侧身上前挡了一下。 林岸看着这个动作不可查觉地挑了下眉。 “这样吧,林岸。苏筱刚刚和我打完,让她休息会。还是我陪你来一局吧。” “那更好。”林岸无所谓地扯着嘴笑。 郝楠坚持不过两局已觉得气喘吁吁。 林岸球风多变,特别喜欢打高低球,假动作结合把他绕的像个陀螺一样前后左右到处转。忽然就见林岸一个扣杀,“啪”羽毛球重重砸在鼻梁上,郝楠一痛应声倒地。 “哇,好厉害。”姗姗来迟的何钟钟拉了拉始终站在看台上观战苏筱。 “当然啦。林岸前几届拿过男子单打冠军的,那家伙算半个专业选手。”另一位观战的男同事解释。 林岸扶着郝楠走到休息区,一路不住对郝楠道歉。 “林岸,不厚道啊。怎么把人家给“打”了?”一个男同事语带嘲弄。 “别瞎说,我是不小心的。”林岸呵斥。 “郝楠你别生气啊,打着打着我失手了,你出血了吗?” “砸在镜架上而已,没关系。” 郝楠揉了揉鼻梁,却有些懊恼。 “还好刚刚苏筱没有陪林总助练,不然现在砸到的就是她了。” 单纯的何钟钟试着缓和气氛。 “郝工,你这也算是英雄救美了。” 还没等郝楠接话,林岸装着害怕的神情否认。 “女生的话,我可不敢这么用力打球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 苏筱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郝楠,默默地又盯着林岸看了一眼。 “林总助。” 第一次见她主动和自己搭话,林岸有点吃惊。 “你球技真好,我也想学习学习。我和你来一局吧?”她微笑着扬了扬头似乎非常谦虚地说道。 林岸闻言诧异地扬起眉。 几个围观的同事纷纷起哄。 “哎呦,小女生和你下战帖啦?林岸,不能认输啊。干脆你们来个预演赛呗?” “对啊,三局两胜。” 林岸瞧着苏筱认真的表情点点头。 “好啊,当然没问题。” 下场前他们两人简单地握了握手。 苏筱重新绑了下散落的马尾,忽然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从右场开始,林岸吃到的第一个输球起他就知道苏筱的球技不一般,她个子不高可是前后中场的速度和弹跳力极佳,各种搓勾推扑劈吊抽,滴水不漏。果然第一局苏筱获胜了。第二局,林岸开始发力,险胜她2分。第三局开始,场地里原本练球的人也围观了过来开始为双方加油。 走回到休息区位置上的苏筱,第一眼居然看见韩敏对她颔首微微一笑,然后从座位席起身离开。 苏筱捏了捏手心,垂下眼帘不让人发现她眼里的情绪。 “苏筱,你真是深藏不露啊!”何钟钟跑过来迎她。 “没有,是林总助让我了。” “别谦虚,韩敏刚刚和我们说你拿过奖的。” 苏筱脚步一顿,留意到韩敏之前的位置,不知道她已经和多少人交换了自己不想让人知道的消息。 座位上的郝楠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和她招招手。 苏筱冲着他点点头,走了过去接过他递来的水。 “你打的这么好啊。” “不是,热身后状态不一样。”苏筱以为他语带责怪。 “听说你入选过校队?” “嗯,很久以前的事了。” 苏筱默默拿起放休息椅的毛巾擦汗,不想对韩敏留下的信息有过多回应。 浑身都湿透的林岸这时也朝他们走了过来。 “苏筱,打的真好啊。”他由衷地称赞她。 “没有,林总助承让我的。” “我差点以为我要输惨了呢。” 苏筱避开林岸盯着她看的眼神。 “那是你让我了,而且最后还是你赢了两局。” “应该是你手下留情了。” 林岸笑笑,然后把手里的一块士力架递给她。 “给,补充点糖分。” “谢谢。” 苏筱也不好拒绝,只能接了下来。 而紧跟过来等在一旁的何钟钟早就对林岸崇拜至极,双眼满是星星。 她充满期待对着林岸问:“林总助,看你打的那么好,还有没有体力?指导我一局?” 林岸爽快地点点头。 “行啊,走吧。” 看着那两个人走远了,苏筱喝了半瓶水,忽听得身边人轻轻说。 “谢谢你。” “谢我什么?”她困惑地看着郝楠。 他指指自己的鼻子。 苏筱笑了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咱们相互帮助呗。” 大约是通过和苏筱的对打见识到了林岸的潇洒球技,不少女生挨个拉着他讨教技巧。反倒让正经来陪练的老陈晾在一边,乐得清闲的这位中年男子干脆翘着脚坐在观众席位。直到林岸中间休息才注意他,连忙跑来招呼。 老陈看着他满身是汗的模样,打趣他。 “看来我没来陪你练,你也已经打得很投入啊。” “比赛就是要拿名次的嘛。”林岸拿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 老陈想起一幕,随口问他。 “刚刚和你打对手的是不是苏筱?” “是啊。” 林岸不奇怪他认得出苏筱。但是老陈并没有解释,只是淡淡一笑。 “姑娘球风很凌厉啊。” “确实是杀气十足。” 听出些端倪的老陈皱了皱眉。 “你得罪过人家?” 林岸想了想,点点头。 “可能吧。” “哟,这事可不好弄了。” 林岸无奈地擦着汗,叹了一口气。 “我这不是也在努力改变她的印象嘛。” 老陈眼神清明,拍拍后生的肩膀。 “如果要我帮忙的话就说。” 第15章 四周一片漆黑,而在那个地方有个黑衣人盖着头巾看不出面容,朝着他的方向缓缓而行。 下意识告诉他要跑,一定要跑,可是他全双腿犹如灌了铅水一般举步维艰。 情急之下他想起自己衣服口袋里有手机,他全神贯注想要拨号却又发现无论怎么拨打号码一直是输入错误。 而这个时候黑衣人离他很近了,近到能看见对方手里一把尖锐的砍刀。 他慌不择路,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点着橘色灯光的木屋,他跑了过去使劲的敲门,有人来开门了。 是她?他莫名微微有些紧张。 只是,她带着一丝笑容看着他,在他张口求救之前把他领进了屋内。 正要回头感谢,她已经从背后掏出了一把黑衣人一模一样的砍刀刺进了他的胸膛。 郝楠惊骇到从床铺里霍地翻身坐起身来,栩栩如生的梦境让他即使醒来也仍旧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还好只是个梦,意识到这一点的他用手耙耙一脸,手心里沾着都是湿漉漉的冷汗,而后背早已湿透了。 站在客厅里的伍惠有些抱怨地看着从浴室里出来的郝楠。 “怎么不接我电话?” 郝楠扫了一眼她放在厨房料理台上的一堆物品,看来她是提着一大袋的东西上来的难怪有些不快。 “没听见,洗澡把手机放外面了。” “这么巧,你就在洗澡?”伍惠把塑料袋里的牛奶和鸡蛋放进冰箱,顺口打趣他。 郝楠用毛巾擦干头发,摇了摇头。 “做了个噩梦,出汗太多。” “哦?什么样的噩梦这么恐怖?” 听她这么问,他神色微妙地瞧了伍惠一眼。 “现在都记不清了。” 放完采购物品的伍惠在郝楠的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不由四处打量眼睛里慢慢浮现出了惊讶。 “哇,你有把这里重新布置过吗?” 他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浅灰色的墙上多出的几幅帆布倒绘的现代艺术。 “以前去看展览你总是无精打采的,我一直以为你看着颜料就想瞌睡呢。” 他脸上些微的尴尬和心虚闪过。 “哦,都是减价货,我瞎买的。” “品味不错嘛,下次我们一起去展览看看啊。” 伍惠端详着墙上的画提议道。 郝楠不作回应地笑笑。 “谈不上品味,就是几幅假画罢了。我是怕自己变成油腻的中年人而已。” 她像是从他自嘲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异样,侧过头看了一眼郝楠。 恰在此时他已起身去厨房,伍惠默默跟在他的背后,看着他把厨房角落里垃圾桶拿了过来,准备把前一天随意堆积在餐桌上的晚餐外卖纸盒扔掉。 “唔,什么时候爱吃川菜了?”桌子上塑料纸盒里全是油汪汪的剩菜,伍惠不由嫌弃地皱起了眉。 “最近天气冷,我想吃点辣的。”他背过身小心的把汤汤水水的厨余处理掉。 伍惠有些职业病的着捂住鼻子。 “川菜最不干净了,吃多了很容易就引起腹泻。如果以后点餐,我觉得你还是点些粤菜或者日料比较好。” 郝楠点点头自顾着忙着手里的事情,一会把垃圾袋扎口封上,一会又从厨房里拿了一块抹布出来搽桌子。伍惠见他忙着家务的身影,忖度了一下拿出两套茶杯放上茶包,用热水冲开递给郝楠。 面对伍惠明显想要聊天的架势,闲下两只手的郝楠只得接过伍惠递来的茶水在餐桌边做坐了下来。 “哎,我想起来了,你上个月你们公司的羽毛球比赛了,怎么样了?”她努力地寻找着话题试图引导他谈话的兴趣。 “那个啊,上个星期就结束了。” “你有拿名次没?” 郝楠低着头假装查看手机的邮件提醒。 “没有。” “那谁拿了第一?” 郝楠脸上略过一丝开心,但是低着头伍惠看不见。 “反正不是我。” 伍惠用手支着头盯着他看了一会。 他并不做声,只是仍由她打量着自己。 “郝楠,你好像变了。” 郝楠端着茶杯的双手一停。 “有吗?” “大概因为我们分开了一个月吧,总觉得你那里不一样了。”伍惠低着头看着茶包在水里缓释出的绛紫色。 郝楠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伍惠想了想,凑过头低声问。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应酬?” “应酬?” “嗯。就是需要陪客户吃吃喝喝顺便再玩一玩的那种场面上的应酬?”伍惠看着他。 吃吃喝喝?还玩一玩?郝楠忍不住哑然失笑,肯定地否认道。 “没有啊。我们又不是销售。” 伍惠却像是审判长一样缜密地观察他的表情。 “真的吗?你没瞒着我什么吧?” 郝楠觉得她话里有话,他自己心里也正好有鬼。 他不由板下脸来,沉声问她。 “你想说什么?” 伍惠有点诧异地微微瞪大了眼睛,转而又噗嗤一笑起来。 “哈哈,我是故意吓吓你的。看把你紧张的。” 郝楠心里却不这么觉得,一会又说他变了,一会又问他有没有什么应酬。 是伍惠发现什么了? 不可能啊,他几乎只在工作场合和苏筱接触,要真的说有点什么,那也是抓不到任何把柄的。那么伍惠到底是在怀疑什么?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低头品茶的伍惠。 忽然觉得这样的对话他的心里既累又虚,摸不着重点,但又似乎处处是暗礁。 伍惠却似乎没有了任何质疑冲他笑笑,接着起身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放在桌上,双手亲热地按在他的肩膀上。 “我妈说要谢谢你。你能把别墅让出来她才能过的那么舒服。就是委屈你这个月一直一个人住在郊区了。” 郝楠不自在地把她的手拉了下来。 “太不用客气。其实我住这里也挺舒服的。” 他佯装拿起礼物向前别过身去拆开包装,背后的伍惠落了空只得用手心握住椅把。 伍惠望着他的后背,温柔又略带撒娇地告诉他一个消息。 “对了,我爸下周从德国回来会把我妈接回去。开心不?” 郝楠看着礼盒里的钢笔,却没有留心伍惠复杂的目光。 “不着急。让他们多陪你段时间,他们也很久没回国了。” 伍惠咬了咬嘴唇。 “如果我妈说还想和我一起多住一个月呢?”伍惠试探地问。 “没问题,我不介意啊。” “那你不会想我吗?”她注视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 郝楠一时无言,忘记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 四处漫开的是无声无息的静默。 伍惠撸了撸散落在耳畔的碎发,“走,我请你去吃早午餐吧。” 坐在W酒店沿河餐厅的漂亮落地窗旁,伍惠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右手的叉子轻扣台面。 “你知道吗?这家餐厅以前是个洗澡堂。” “什么?” 郝楠放下手里的面包,稀奇地侧过头瞧着伍惠。 她玩笑着皱皱鼻子。 “惠民大众浴室。我现在还记得它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 伍惠似乎是没有听见他的问题,并无回答。只是慢悠悠地端起桌子上的气泡酒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不得不承认伍惠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女人,纯粹从异性的角度去欣赏她,她也是能拿高分的类型。比如现在她侧过头凝视窗外,海水珍珠耳环和她的下颚骨流畅的线条相得益彰,秀气迷人。 过了一会她示意郝楠起身一起走到了这间餐厅可以户外观赏河景的平台。 “看见那个铁架桥没有?”她指着河岸不远处的一座跨河桥。 “XZD桥?” “嗯。” “20年前我家就住在这儿,那个时候这条河一整年都臭烘烘的,两边都是里弄。每一个里弄都有数不清的人家一边洗马桶一边伸长脖子等着有可能的拆迁机会。” “这可是不容易的。” 郝楠也知道大都市里等拆迁机会的人家,数不胜数。 “没错,我有很多邻居还在等呢。好在我父母他们不愿意等,他们不想靠这个虚无缥缈的机会来改变命运。所以他们是我们弄里第一批决定不进国营单位而去下海经商的个体户。” 郝楠深深吸了口冷冽的空气,赞许地肯定。 “他们挺有生意头脑的,难怪现在那么成功。” 按照伍惠父母现在的资产来看,当年下海是个很正确的选择。 伍惠裹紧了身上米白色的羊绒大衣,玩味地眯起眼睛像是欣赏着这个冬日城市天空里笼罩着雾霾带来的深深浅浅的灰色背景,隔了好久才开腔。 “是啊,他们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够胆子也会攒人脉。三四年下来我们家就是弄堂里第一个买全套家电的人,也是第一个有自己汽车的人。我记得我小时候,只要我开口没有什么是他们不能买来给我的。” 忽然她歪过头看着郝楠问。 “可你知道除了钱,我父母没办法给的是什么吗?” 郝楠不解地摇摇头。 “是时间。他们没法给我时间。”伍惠望着他。 “我一直是奶奶带大的,他们给够生活费就常常一年或者半年多的不回来。我是看着他们的照片来认识他们的脸。” “那你当时一定寂寞。” 郝楠以为她心里有童年阴影需要人安慰,她却又偏过头掩嘴一笑像是毫不在意。 “那倒没有。其实那样挺好的。我那个时候以为我会一直这么开心下去,虽然没有父母陪我,可我什么都不缺。” 她顿了一顿,眯起眼看着远处河面上缓缓行驶过的一艘游船。 “一直到我十二岁那年,我爸想和人一起开厂,结果被合伙人骗去做了担保。厂没开起来,钱也追不回来了,我那个时候还是第一次看见法院的封条长什么样呢,我妈没告诉我什么叫资产冻结,只是说我们不能再住在家里了,然后就带着我弄了一个皮箱放些旧衣服赶紧搬出来。” 郝楠从未听闻过她的家里还遭遇过这样巨大的变故,有些震惊她此时的云淡风轻。 他不免整理下自己的思路,想起她之前的话。 “所以后来你们就来这里了?” “是啊。就是你脚下的这个地方,当时还是洗澡堂。” “澡堂能住人吗?”郝楠不敢相信。 “怎么不能?”伍惠扬扬眉,不痛不痒。“五毛钱住一晚,还能随便洗澡。” “为什么没想过去投靠亲戚?” “试过。不过谁想多管一身官司的穷亲戚,还得给我们一家三口腾地方住?”她反问他。 郝楠哑口无言,她说的也是实话。 “还好我舅舅倒愿意帮我们一把,那年我的生活费和学费辛亏有他帮我补齐。” “你在哪里住了多久?”住在澡堂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前前后后三个月吧。” “你爸的官司解决了?” “不是。” 说完伍惠不自觉地摸了摸着自己脖子上那串双层珍珠项链,声音不由轻轻地低了下去。 “有一天夜里我爸没回来,我妈带着我两个人在休息室睡觉。半夜里,有个搓澡工混进休息室来了。” 伍惠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话里的内容却让他在脑子里消化一段时间。 “他…………干什么了?你们没出事吧?” “没出大事,而且反正抓了他也判不了刑。” 面对郝楠瞠目结舌,伍惠凭栏眺望河景,大有时过境迁的淡然。 “我爸去找去他们理论时,我坐在门外听见人家问我爸要拿点钱平息事情还是要去报案?”她说的像是别人的事情,带着几分戏谑。 “最有趣的是那个也等在外面的搓澡工居然笑嘻嘻地从裤兜里塞给我一袋大白兔奶糖,我记得我气的浑身发抖也不敢当他面把我手里的糖扔了。是不是很没用?很孬种?” “不,你那个时候还只是个孩子。” 重新审视站在自己面前这个自信成熟的伍惠,郝楠很难想象她的童年有过这么一段灰暗的历史。她也从来没有和他说起过,这更让郝楠心里隐约觉得其实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了解过这个结婚伴侣。郝楠莫名的既有同情,又有几分不明的战栗。 “我不知道原来你小时候有过这样的经历。” “呵呵,这没什么的。好歹还是能在城里住着,还有书读。” 伍惠松开原本紧紧绞住的双臂,望向远方。 “我还挺感谢那段经历的。否则我还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原来我有多厌恶那种两手空空,流离失所的生活。” 伍惠轻轻转过身,缓缓朝他莞尔一笑。 “我也才能很清楚只要是我所有拥有的东西,除非我不要了。不然,谁都不能来抢,谁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 第16章 苏筱站在虹桥高铁站外看着到处提着行李箱的旅客,视线受阻她只好踏在栏杆上努力伸长手臂。就听中气十足的喊声隔了五十米开外就唤起她的小名。 “苏筱!” “小姨!” 苏筱记忆里熟悉的声音顿时让她迎着来人的方向奔过去。 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面容富态,肤色润泽。胖胖的五官多亏有脂肪填充显出了几分年轻,有些耷拉下来却依旧神采奕奕的眼睛人觉得亲切。就见她拖着一个亮红色的大号行李箱跑到苏筱身边,开心地捏捏她的脸庞。 “哎呦,两年多不见,让我看看我哩囡囡。还是这里的米养人,越来越漂亮。” 苏筱笑嘻嘻地把她手里的行李接了过来。 “小姨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去馆子吃点东西?” 阿姨果断地摆摆手。 “你妈让我带了发糕、烤饼和毛豆腐。只要你住的地方有煤气和灶台,我今天好好露一手让你吃正宗家乡的味道。” “当然有啦。” 她点头如蒜捣,推着行李和阿姨速速扬招一辆出租车,为了美食也要快点回家。 一回家,阿姨衣服一脱,拿眼扫了扫厨房的格局不一会就老练拿起锅碗瓢盆开始准备饭菜。油盐酱醋都不用问位置在哪里,像是她之前就在这里住过。苏筱在这方面佩服的五体投地,中年阿姨妈妈们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高人。 速度惊人,一个小时阿姨就规整出四菜一汤,外加一个热气腾腾蒸好的龙游发糕,香甜软糯。 “好不好吃?” “肚子都快要撑不下了。”苏筱心满意足摸摸自己顶出来的胃。 得人赏识厨艺,阿姨笑着站起来把桌上的碗筷收拾起来。 苏筱赶紧按下她的手。 “你休息会吧,我来洗碗” “呿呿呿,吃饱去沙发坐会看电视。你洗的碗我嫌不够干净。” “哎呦,我放洗洁精洗很干净的。” “洗洁精多伤手,你个小姑娘不用动手的。” 苏筱急了,连忙用身体抵住厨房门。 “不行,今天必须我洗。大不了我不放就是了。” 阿姨见状捂住嘴笑,不再与她争了。 趁着苏筱在厨房洗碗忙碌之时,小姨得空在这个租借的一室户里四处张望。 “筱筱,你房间挺干净哦。” “嗯,就我一个人住方便整理。” “啧,就可惜有点小啊。不如我们在衢州的房子大。”总共加上厨卫一共30多个平方,多个人就觉得要转不开身了。 “这个地段和价位来说已经非常好了。”大都市最精贵的地段一寸地够在别处买套房了。 “确实,大城市奋斗不容易。” 阿姨赞同的点点头,走到苏筱的背后,伸手摸摸她的绑起来的马尾辫。 “其实你也不用那么辛苦,女孩子还是要尽早找个依靠比较好。” “现在都经济独立了,谁也不靠谁最好。”她看了眼洗碗池前面的玻璃窗外的万家灯火。 “自己温饱没有问题,若是纯粹靠你自己在这个城市安家落户有几个人能做到啊?”阿姨反问她。 “那也没关系。反正我从来也没想在这里扎根的。”苏筱涎着脸笑笑,自认毫无大志。 阿姨有点气她没有志向。 “你爸妈好不容易让你来这里,你还要去哪儿?” 面对阿姨敲敲打打的边鼓,她假装没有听见,走出去帮忙给床上换上铺上新的床单和枕套。 “小姨,今晚你睡在床上,我搭个行军床睡在你旁边。” 阿姨坐在床边感慨。 “一眨眼你都是个大人了。小时候天天跟着我,要我帮你买话梅粉跳跳糖,快是真快。” “小姨看着还是年轻。”苏筱安慰她。 “明天是周末,你没事吧?” “当然啦,如果时间不够我周一可以请假。” 苏筱立即起身把之前准备上海的旅游手册拿了过来,兴致勃勃给她介绍起行程。 “先带你去城隍庙,新天地,还有金茂大厦。对了,迪斯尼要不要去?” 小阿姨按住她的手臂,眼神犹疑了一下。 “玩的事情先不急。” “苏筱,你过来坐。” 阿姨拍拍沙发旁边的空位,让她坐下来。 “怎么了?”她困惑地看一眼自己的阿姨。 “这次过来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和你讲。” 苏筱依言坐在沙发上,不明白什么事情需要让小姨这么严肃。 “你爸爸有个老朋友前几天特意打了电话给他,说是在这里有个不错的小伙子想要介绍你认识。” 苏筱一下子就明白了,难怪之前说些什么依靠和安家的事情。 她霍地站起来,手里攥紧了旅游手册。 “哎呀,不用了。” 小姨抓住她试图逃开的手。 “就是吃顿饭,交个朋友而已。” “真的不用了。我不缺朋友的。” “去看看呀,听说那人条件很不错的,错过可惜了。” “我不想去!” 见苏筱脸红脖子粗地拒绝,小姨微怒地用力拍打了下她的后背。 “怎么这么犟啊?你这个小孩!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嘛。明年你就25岁了。我们那里像你这个年纪就算没结婚对象总是有的,过几年你30岁了就难找了。你父母现在就是最操心这件事。” 苏筱听不得这话,牢骚起来。 “小姨,现在不结婚都多得是。你们别管了,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哎呀,我们又不是逼你结婚。相亲多普遍啊,聊聊天,吃吃饭。适合么就继续约着谈谈,不适合么就当多认识一个朋友。一点坏处都没有的,你怕什么?啊?又没有人见你一面就要拉你去开结婚证的,就算你肯,人家小伙子也不见得肯。” “小姨!” 苏筱自认比不过小姨的像机关枪一样的口才。 “你也要考虑你父母呀!你不去他们怎么给介绍人说啊?总不能不给介绍人面子吧。” 苏筱倔强地耿着脖子反驳。 “哼,他们就是瞎操心。我这样的条件去相亲,到时候搞不好让大家会更没面子的!” “苏筱!瞎说什么?!” 阿姨动怒了,气过之后不由叹了气。 她叹气不是为了别的,是她知道苏筱这话的由来。 “筱筱,当年的事情不要放在心里。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自己一直抓着不放就没意思了。再说不管怎么样,我和你妈妈是一直相信你的。你是被冤枉的,就不要总是弄得好像自己理亏一样。堂堂正正做人,你不要那么怕啊。” 小阿姨看着她倔强的侧面,委婉地劝说。 “而且就算是为了你妈妈吧。你知道你爸爸的脾气的,她夹在当中多难做人,她最近身体又不好。” 苏筱黯然地垂下眼眸,形势比人强。 “好,我知道了。” 重重被人拍掉左手,一旁的中年女士压低声音对她说。 “啧!不要扯领口了,等会线要被你拉断了。” 苏筱犹如被人抓起来套上衣服的木偶,四肢都觉得不甚自在。 “我早就说过我不适合穿连衣裙。” “那你适合什么?穿灯笼裤和花棉袄好不好?”阿姨冷冷横了她一眼。 “小姨,你真幽默。”她讪笑。 这套浅蓝色小香风的连衣裙不知是不是设计师和女人有仇恨,修身也就算了。衬里居然是用蕾丝做的,看又看不到,贴在肉上又痒又刺。她不由起身左右摇晃一下希望能够服帖一些减少些不舒服。 小姨看她无端端站起来摇头晃脑,连忙拉她。 “你坐坐定,人家就要到了。” “他都迟到一个小时了,不会来了。” 原本定的是中午11点半,这都快要下午一点。人都不见踪影摆明了爽约。 “不会的。”嘴上是这样说,阿姨却也有点皱起眉来朝着门边张望。 苏筱心里虽有些自尊心受损,不过像是突然取消了一场不想去的面试,心里自在好多。 她轻松地拿过菜单建议道。 “小姨,干脆我们自己点餐吧,吃完我还能带你去外滩转转。” 阿姨抓起手包冲着她翻个白眼,不去理睬。 “我到外面打个电话问问,实在不像话。” 没有人管她坐姿举止,苏筱立刻松散地靠在椅背上,万幸今天穿的是双黑色翻毛平底鞋,她用力鞋底板贴牢地砖往前伸伸腿。 餐厅为了营造氛围,暗幽幽的餐厅里每一个餐桌只吊着一个瓦数不高的昏黄小灯。也对,来餐厅吃饭多是情侣,光线又白又亮对方脸上的雀斑痦子,连夜里发出来的疥疮都看的一清二爽。还是暗点好,有情调还能自带美图。 苏筱下意识张望一下,阿姨打个电话还没踪影。 服务员已经眼神飘过来几次。大约还没见过这样的客人,白白喝茶水就是不点单。 她不好意思拨拨自己额前的散发,假装低下头刷手机屏幕。 “苏筱。” 有个男声唤她名字,苏筱还当自己是幻听。 抬起头来就看见对方嘴巴一张一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 “过来吃饭?” “哎,是啊。”她有点手足无所地点点头,眼神里全是慌张。 那人仔细留心看了看桌上的台号,再望了一眼懵然不觉该如何反应的她。 苏筱干笑了几声掩饰尴尬,活脱像是被人捉奸一样。 “呃,也约了人在这里吃饭?” “嗯。和你一样。” 对方泰然自若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她不由讶异地看着他,没想到自己的电话就响了。 小姨的声音自那端传了过来。 “筱筱,介绍人说他已经到了。那我先走了。” “给人家留个好印象。记得交换联系方式。” “小姨?!你先进来。”她侧过身用手捂住嘴巴,压低声音轻喊。 “哎呀,我手机没电了!你自己处理。” 话音刚落,对方已经挂断电话。 这是在拉皮条吗?她忿忿地心里暗骂。 苏筱尴尬地慢慢把电话收起,心里大约知道了为什么对方会这么巧合出现在餐厅。 可对方似乎没有听见她任何的对话,自然而然地询问她。 “你有点菜吗?” 她下意识用力挠挠自己的手腕,觉得有些烦躁。 可还是努力克制着回答:“还没有。” 他伸手招呼一旁的的服务员送来餐单,拿上碗碟重新添上茶水。 苏筱内心有点慌乱,表面又要装着冷静沉着,反而越发不知手脚要怎么放置才好。 还好等服务员走开后他先问苏筱:“你知道今天来的会是我吗?” 苏筱立刻摇摇头,知道是他,打死她都不会来了。 对方冲着她咧嘴一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你。他只说是位老朋友的女儿。” 她骑虎难下,捏着裙子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要说说清楚。 “那个……………林总助,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我先回去了。” 说着苏筱已经准备起身拿包要走。 她心说这简直开天大玩笑。首先彼此就不对眼,二来他摆明了故意迟到一个小时不屑与她碰面。何必装模作样吃顿饭,又不是仙桃盛宴吃了能够长生不老。 林岸似乎不受她的影响,还是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 “是因为我迟到,所以你生气了?” “不,不是的。我觉得……。” “对不起。” 突然,没等她把话讲完他非常真挚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歉。 “早上是因为去被逼着见了另一位安排的相亲对象。脱不了身,所以我才来晚了。你先坐下吧,我猜你还没吃饭吧?” 闻言,苏筱注意到他新修的干练发型和深灰色羊绒大衣与成套崭新的西装装扮,手上白袖口露出一块万国‘葡七’腕表。如此隆重肯定不是为了她,脑子里又想起之前在厕所听见女员工的对话。 虽然林岸这个实话让她心里放松下来。毕竟有了大老板千金在前,她这个人无关痛痒也不过就是彼此走个形式。不过,苏筱还是想要离开,她是真的不想和林岸一起吃饭,再好的菜式估计她都不会有胃口的。 “哦,这个没关系。你……呃,您不用破费的。” 他从餐单前抬起头来看着苏筱笑了笑。 “之前想请你吃饭,一直你都不肯。今天你人都到这儿来了,没有理由不赏脸吧?” 林岸都把话讲到这个份上,她再要走就真的是不给人面子了。毕竟还是一家公司的,他又是自己的上司,真把人得罪了,以后她在公司还怎么混?苏筱考虑了下利弊还是慢慢地坐下了。 “您……太客气了。” 苏筱要走的心思给堵死了,她也只好顺水推舟。 餐厅的热气开的有点足了,她难受地摸摸脖子,领口箍的让人有点气喘。 脱了外套的林岸,洒脱地撑着下巴对着苏筱打量。 “和我在一起觉得不自在?” 苏筱脖子僵住,不知道如何回应。 “不……并没有。”她别扭的声音像是从她喉咙里有人捏着挤出来。 林岸见她这副反应却忍不住舒畅地笑了。 “哈哈哈,你知道原本我是不想过来的,碍着老陈的面子说不过去。他又不肯告诉我对象是谁。” 苏筱眼神落在餐桌上,笑容渐渐消隐。 “万幸,还好我来了。”他像是自言自语,不过音量又恰好坐他对面的人能够听见。 闻言,她拿过水杯捂在手心里,不做声。 林岸把东西简单地点完以后,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中间少了一个起到屏障作用的菜单,苏筱不由眼神飘忽,只为避开对面目光灼灼。 “你今天的这套蓝色裙子很好看,和你很搭啊。” “唔……,谢谢。” 苏筱不自在地伸手摸摸摆在桌子上银制的刀叉。 他句句都将着苏筱,她那里是对手? “你对我的印象要怎么样才能有转变?” “啊?” “你挺讨厌我的,是不是?” 苏筱像是被面试官看穿心事,面上顿时热辣辣的,连忙用力摆摆手掩饰着解释。 “这没有的事啊,您别误会。” 林岸倒是非常自在的点点,似乎也不是很介意。 “那就好。你有没有考虑过和我先交个朋友?我们彼此了解一下可以化解不少误会。”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苏筱这个时候答应的迟疑些都显得不妥当。 她只好干笑着点点头。 “来,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林岸,北京人。毕业于北交大的,研究生学历,今年29岁,目前是一家外资公司的总助室的负责人。在这儿工作已经快要5年了。平时喜欢打球和看电影。不知道对不对你的要求,来,多指教。” 他伸出手朝着苏筱面前,爽朗要交朋友的姿态。 她脑子被弄得有点蒙。 “呃,好。” 只能是配合着握了握他的手。 林岸手掌用力捏一下,冲着苏筱露齿一笑。 第17章 郝楠睡眼惺忪地挎着一个大包登上机舱,看着机票上的登记号。他顺着行李箱上的标记寻找过去,就在他快要走到座位时前排有个人眼尖先看见他,夏利大笑着立起来拍了拍他。 “郝楠!来来,坐我旁边。” 郝楠扫了一眼他旁边的空位。 “不了,我的座位在你后面。” 夏利眉开眼笑地回过头劝他。 “差不多都被我们公司包机了,你随便坐呗。” “我想靠窗坐。”他眼睛都睁不开,犯困的时候睡会想和一个话痨坐在一起? 夏利不放弃地劝着他。 “我们聊会天正好可以提起点精神嘛。” “别了,我想要睡觉。”不胜其烦地摆摆手,他干脆掏出衣兜里的耳机塞上。 “睡什么觉啊?一起开盘游戏好不?”夏利还是不死心,就怕路上寂寞。 “啊呀,你找别人吧。” “咱们部门选桂林的就我们俩,我找谁去?” “爱找谁找谁,反正不管我的事。” 郝楠打了个哈欠,系好座位上安全带顺便看了眼机窗外还未全部亮透的灰暗景色,拎起黑色风衣的帽子把头盖住,抵在一旁的窗框上直接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郝楠?郝楠?醒一醒。” 不知道睡着多久了,迷迷糊糊他就听见有人唤他名字,手轻轻臂被人推了推。 他意识一点点回来,慢慢把盖在头上的帽子褪开,一张笑吟吟的面孔在一旁看着他。 他有点发愣,以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不由伸手揉了一揉。 “咦?苏筱?你怎么在这儿?”他诧异地瞧着她。 “呵呵,我们是同一班飞机啊。” 苏筱笑着指指在一旁过道上停着的餐车。 “哎,你吃过早餐没?发饭了。” 这个时候一旁的空姐也已经礼貌低头探问。 “先生要吃什么?有培根烘蛋和鸡肉面条。” 他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总算是反应够来。 “呃,给我鸡肉面条,还有一杯咖啡。” “好的。” 趁着空姐把餐盒和咖啡递到他的手上时,他的精神终于缓过来了。 看看身边正在拆装食盒的她,他轻咳几声清清喉咙。 “苏筱,你什么时候到的?” 还不等不到苏筱回答,前排的夏利转过头来嘲笑。 “在你打呼噜震天响的时候,全航班都快听见你的鼾声了。” 夏利继续添油加醋。 “动静大的把原本要坐你旁边的何钟钟求着人家苏筱给换位置了。” 郝楠完全没有一丝印象,看来是真的睡过去了。 他飞快地搓搓了脸,赶紧把手上的热咖啡灌了几口,为自己申辩。 “我很久没有早上4点多起床了,太困了。” “是啊。苏筱,你们订的机票也太早了。”夏利见郝楠醒了,话匣子又不由自主地打开。 苏筱放下手里的面包,笑着和夏利解释。 “早点到可以直接去玩。如果订下午两点半的飞机,白白浪费一天的行程了。” 夏利不认同这个观点。 “其实最好是下午睡到自然醒再出发,然后住在宾馆里不出去。” “那你怎么不选新加坡那个行程?他们前天下午出发,估计十天里会天天待在酒店里呢。” 郝楠瞟了一眼别过脸来的夏利,冷冷地吐槽他。 “嘿,你先不要说我,你自己不也选这个行程?”夏利反问他。 “项目两周以后去深圳开会。离开太久到时候要赶不上节点的。” 郝楠面上带笑,理由合情合理。 “切,信你呢。只怕是………………。” 夏利故意挤眉弄眼对着一边的苏筱笑笑。 顿时郝楠面心里一沉,就怕他说出什么。幸好两人都没注意到。 “他呀,估计是老婆看的严,不放他四天以上的独自旅行。” 苏筱捂嘴偷笑,他暗暗松了口气。 “伍惠她要工作的。” 他淡淡地回应。 况且比起旅游,伍惠是真的可能更愿意在实验室里看着显微镜和数据。 “也是,小别胜新婚嘛。不像我老婆,天天要贴在一起才行。” “那你这次怎么也不带她和小孩一起来?公司有补贴费的。”她好奇地问夏利。 “没办法呗,我儿子明年小升初考试啊。她天天盯着功课要亲自督战。” “嗯,正好放你出来撒撒欢。”郝楠忽然调侃起他。 夏利不由佯怒地瞪他一眼,苏筱憋不住垂下头轻笑。 公司一行准备去桂林的人员大约60人,大部分都是各个部门新员工,偶尔夹杂一些无法长时间离开国内的主要技术人员。机场乘坐大巴到达下榻的酒店大家匆匆都各自回到双人房。 一到房间就急忙把行李箱里的大大小小的零食包扔在床铺上的何钟钟,打开电视机仰躺在一堆食物中间,开心地翻滚来翻滚去。 “哇!舒服!苏筱,来来,快看看我带的零食。” 苏筱整理着衣物看了一眼她的床铺,满满都是各色食品包装袋。 “你是准备到桂林逃难来了?” 何钟钟仰躺在床上,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已经让我妈减过量了,她怕我胖。” “没事,能吃是福。” “哈哈,你懂我。来,给你我最爱的鸭脖子,谢谢你。”何钟钟笑眯眯地下床跟着她到卫生间,递给她两袋周黑鸭。 苏筱忍俊不禁打量她,何钟钟出名的护食狂魔。怎么舍得分她? “你这么大方?” “我本来也不小气,好不好?这是为了谢谢你早上和我换位置。” 原来是为了先前在飞机上与她换位置的事情。 她把食物退了回去,君子不夺人好。 “这么小的事啊?你不需要谢我的。” 何钟钟嘿嘿一笑接过来,口里由衷地感叹。 “这可不是小事。真是难为你坐在郝工身边四个小时了。” “为什么?”她诧异地停下手里的动作。 “嗯………。” 何钟钟嫌恶地摇摇头,慢吞吞走回床铺。 “反正我不想坐他旁边,他……不太好相处。” “郝工,他挺好相处的。他就是比较慢热。” 终究是帮过自己的人,苏筱不由为他辩解。 何钟钟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要别人坐我旁边还好说。至少夏工就和气多了,没有架子说话又挺幽默的。” 苏筱安静地整理着自己行李箱里的衣服,不发表意见。 躺在床上的何钟钟看着天花板想到什么似的有点抱怨。 “哎呀,不知道林岸现在人在日本,是不是被那个张经理的侄女缠着呢?” 苏筱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紧皱眉头,一脸担忧的她。 “你无缘无故地担心这个干嘛?” 何钟钟奇怪地看她一眼。 “难道你不担心吗?” 苏筱皱起了眉,不明所以地反问。 “我?我为什么要担心?” 何钟钟听她这么说,忽然坐起身来一本正经地问她。 “林岸不是正在在追你吗?” 苏筱停下手里的动作,面色凝重起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 见她一脸认真,何钟钟坦白道。 “唔,最近他常来行政部电话找你啊,有几次下班我还碰见他问我你有没有在办公室,看样子他不像是为了工作的事情。” 果然,这个人行事作风高调又张扬。 苏筱只得轻描淡写。 “大概是因为我之前处理旅游的事情是行政部最多和他们总助室接触的人,他方便和我交代工作吧。” “是吗?”何钟钟狐疑地盯着苏筱看,“你们真的不是在谈恋爱?” “哎呀,没有啦。你别乱说了,我还不想被开除呢。” 苏筱假装生气地背过身,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何钟钟自己思索了下,也对,他们公司是不鼓励员工有办公室恋情的,有了私人关系一般就必须要走一个人。苏筱不像是会打破这个禁令的人,何况这两个人似乎不太可能有交集。 终于她松了口气一般拿着零食重新躺倒,打开了书桌前的电视机。 “好啦,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胡说了。” 苏筱叹了口气,心里觉得以后还是要多回避林岸的接触,否则这样的闲话在公司里传开了,万一林岸又和大老板的女儿相亲成功了,那对她是最不利的。 她无奈地换上运动鞋,绕开何钟钟床铺边的都没来得及合上的行李箱。 “小何,你起来吧。下午还有活动呢,你总要下楼去餐厅吃饭吧。” “我不想动,就让我在宾馆好好的休养生息。” 何钟钟闭上眼睛面带微笑,白白胖胖的脸上满是幸福。 “那你好好睡吧。反正下午我自己出去了,没人吵你。” 何钟钟往嘴里塞了块饼干,口齿不清地提醒她。 “苏筱,你有没有兴致到漓江去?之前丽珍说让我们和她们几个一起下午包车去玩。” “嗯,不用了。让她们自己去吧。” 想想就头痛,一行六个20出头的小姑娘,也不是知根知底的关系。如果话多热闹,鸡零狗碎什么都能说,容易授人以柄。她也有点后怕,敬而远之当个透明人最好。 他们入住的酒店本身开在在一个当地的公园里,绕行出去不远有个九曲回廊的观鱼堂。很多的游客都围聚在一起拿着饲料喂鱼玩。一群群的漂亮的锦鲤大约是常常有人喂食,池面上稍有波动就成群结队的有过来讨食吃。 桂林毕竟是南方城市,12月份的天气也不算特别冷,体感上要暖和不少。空气里也湿度颇高,郝楠沿着酒店外私家的庭院外走一圈就觉得鬓角两侧有些湿漉漉的。 他捏着手里的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伍惠的话。 “天气不冷,放心吧。” “你们出去玩了吗?” “没有,这里下雨了。老夏也不想动,所以我也就不去景点了。” “哦,太可惜了。所以你应该还是听我的,要是选择去新加坡天气多好呐。” “我觉得没差的。旅游看的是心情,不是目的地。” 他绕过人群走到一片静谧的灌木丛。 “哟,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挺好的。”鼻子里呼吸到的空气都带着几分清甜。 “呵呵,是因为不用和我在一起?” 这本是伍惠的一句看似无心的玩笑话,可是似乎又可以尖锐到他不知该如何作答的问题。 “不会。对了,现在你实验室忙不忙?”郝楠顾左右而言他。 “还行,有几个报告没写完。”伍惠那头传来翻阅书籍的声音。 “喔,那你先忙吧。” 郝楠刻意把话题终结掉。 对面的伍惠也知道他不想再说下去了。 “行,那我不打扰你了,在桂林好好玩。” “嗯,好的。” 如释重负的郝楠把手机放进口袋,这片私家公园面积不小,一条小路走出去又是几条分叉,路边都是盖天如荫的参天古树。选哪一个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都是一个人随意走走,散心而已。郝楠也不打伞,微雨里他一个人徐徐前行,不知道在心里想些什么。 “苏筱?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苏筱闻声从手里的速写本里讶异抬起头,看着郝楠从一片隐蔽的竹林里走了过来。 她站起身冲他挥手笑笑招呼。 “郝楠?难得你也发现这里了。” 这个面对溪谷的幽静山坡就是看中没人她才放心拿着画具过来,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发现。 郝楠踱步走到她身后看着她盘腿膝盖上的画到一半的写生。 “你出门还想找个地方画画?” “正好下雨也没事做,我正好画着玩呗。”她继续专注于远处的风景,手上勾勾画画。 隔了好一会见他只是静静地坐在离她一米多远的距离,眼睛不知望向何处。 既不走,也不打扰她。 苏筱拿起炭笔在白纸上晕染阴影,随口问他。 “哎,怎么就你一个人?夏工呢?” “他啊?上飞机不肯睡觉,现在躺在酒店里不肯起来。” 郝楠嫌弃地摇摇头。夏利现在正鼾声大作昏睡过去,像是要把过去几年失去的睡眠要通通补上才行。 她不禁失笑,想到同样懒洋洋躺在酒店床上的何钟钟。 “哈哈,夏工和我们部门的何钟钟一定会谈得来。” “是吧?他俩属于见床倒。” 接下去两人也有默契,细雨里躲在伞下的苏筱看着风景慢慢地一笔又一笔,郝楠似有心事一言不发只是凝神看着远方的溪流。皆是不发一语像是相互忘记了彼此的存在。 等到苏筱在落款处签下名字,才发现一个多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毕竟接近冬至,下午四点多天色有些灰暗阴沉,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是远处的水雾气绕着连绵的山腰一直不散。看去有点像是在做梦。郝楠见她开始收拾东西,起身走过去看她完成的画作。 “呀,你画的真好。”郝楠不懂画的好坏,不过这个时候他就只想夸她。 “你太客气了,就是瞎画而已。”苏筱谦虚地垂下头,把笔放回笔袋。 “诶,你怎么只画了河谷和竹林,不画画远山?”毕竟桂林最美不过山。 苏筱侧着脑袋想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山不入画。胡编了一个理由。 “嗨,我乐水不乐山。” 郝楠笑笑,吹捧她。 “那你是个智者。” 苏筱挑挑眉,佯装苦恼地摇摇头。 “智者?我高中的时候数学拿过34分。数学老师气的拿书不知道敲过我多少次的头。我顶多是大于弱智。” 郝楠想着安慰她,特意说个玩笑自嘲开解她。 “数学不等于智商的,如果照你这么说我小时候常把公鸡画成没毛的秃鸭,美术老师眼里大概我也是挣扎在智力温饱线上的儿童。” 苏筱忍俊不禁大笑起来,想了想把刚刚完成的画从本子上撕下来。 “来,送给智力水平相当的你。” 郝楠接过来小心地放进衣服口袋。 “那谢谢了。放心,我会好好珍藏,等你成名以后就价值连城了。” “不不,我可成不了名家。” “没准的。不过即使能够有个坚持不懈的爱好也是小确幸了。” “呵呵,这倒也是。” 郝楠看着她舒怀的笑容,想起多日之前自己偷偷联系的事情,此刻拿出来提议她。 “哎,你想找个和你兴趣相关的兼职吗?” “我当然想啦。” 苏筱肯定地点点头,能够做些自己兴趣和专业的相关的私活自然是开心的。 “我有个朋友是做杂志插画设计的。他那边也正好缺人呢,要不要考虑过去看看情况?” 她诧异地望着郝楠,不过是闲谈而已没想到就会得到个机会。 “你若是有空我把联系人和地址给你,你自己去联系联系。” 苏筱感动深吸一口气。 “好啊,我一定会去。谢谢你,郝楠。” “听到消息转述给你而已。” 他心里大为痛快,可是脸上却一副举手之劳的平静模样。 他拍拍装着她画作的衣兜,无所谓地摆摆手。 “这不是已经送我东西了嘛,你不要太客气了。” 见她还要张口道谢,他立即抬起手来阻止。 “好了。如果你想谢我的话正宗的桂林米粉我还没吃过,要不咱俩一起去尝尝?” “行啊,晚上我请你吃。” 苏筱不疑有他立即答应了下来,比起能拿到自己喜欢的兼职,区区米粉何足挂齿。 “你上次请过了,这次我来吧。” 毕竟让女生总是请自己吃饭到底是浑身不自在。 “没事,我也不是请不起。” 她笑嘻嘻地掏出自己的钱包。 他昂起头叉腰做个模特的姿势,调侃自己。 “啧!老是让女生请客,让老夏他们知道了会说我是吃软饭的。。” “哈哈,不会的。你肯定不是吃软饭的。” 郝楠假装不开心的板了板脸,一本正经地反驳。 “你别这么打击中年人呐。我想吃还是可以吃一吃的,你看我长得还是不错的。” 苏筱听他难得不着调的玩笑话不由笑弯了腰。 想起何钟钟对他的评价,心里奇怪郝楠怎么会不好相处呢?明明是个多么有趣热心的人。 第18章 苏筱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置信这个人就这么简单从容地和他们打个招呼,然后自己扯过一旁的一个椅子定定地坐在他们的旁边。自然熟捻地仿佛一个昨天还和她联络过的老友,今天又在这家异地的小餐馆偶然相遇了。 这样功力在她们这样20多岁年纪如何就可以练成?她是做不到的。不过也不奇怪,一向在这方面苏筱自认远远不如她。 苏筱一言不发地默默地低头看着桌子。郝楠看这个情景有点尴尬也不做声。 只见一身便装也显得明艳动人的韩敏大方一笑问老板要来了几瓶啤酒,自斟了一杯,又给苏筱满上。 “苏苏。来,我敬你一杯。” 苏筱看着她泰然自若的神情,冷冷瞄一瞄她端到自己面前酒杯。 韩敏不意外地兀自笑笑,一饮而尽。 郝楠快速地扫了一下桌上的局面假装看看后厨的位置。 “对了,苏筱。我记得你不是说何钟钟在电话里要你帮忙一份外卖吗?老夏估计在酒店也会闹着想吃夜宵的。这样,我去后厨挑一条新鲜的啤酒鱼和其他菜给他们带回去。” 他站起身来,冲着她们微微一笑。 “我得有一会才能回来呢。” 苏筱瞧着起身走开的郝楠,知道他故意让他们当面把话说清楚。 韩敏略有深意地冲郝楠笑笑。 “好,那麻烦你了,郝工。” 真的等郝楠走了,剩下她和韩敏两个人,韩敏反而又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拿着酒杯给自己倒上,一口一口地喝着。 苏筱像是陷入到了沉思,看着桌子不做声。 韩敏或许是有了酒精的作用,双颊跃上了几分红霞。 她用带着点快乐的声调和苏筱感叹起来。 “算起来我们有5年多没有一起吃过饭了吧,时间可真快。” 虽然苏筱依旧没有回应,不过她却是自己越说越多,漂亮的大眼睛也有些神采。 “你还记得以前我经常去你家的小饭桌吃饭吗?我现在有时候都会想起你家厨房里飘出的那个味道。我记得你妈妈烧的最好吃的就是糯米珍珠丸子,还有梅干菜炖肉。初二那年我们俩还曾经因为最后一块红烧肉归谁猜拳定胜负呢。呵呵,初中生为了一块肉还要那样多有意思。你妈妈后来怕我们俩抢菜吃,她就经常给我单独烧一份,她人真好啊。” 苏筱听着听着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看一场特别荒谬,特别离奇的戏剧一样。 她微微抬头,看着沉浸在自己回忆里的韩敏。 “现在你坐在这里说这些话,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韩敏被她突如其来的句话问的有些发蒙。 她抿了抿嘴唇,又把杯子里的残酒一饮而尽。 “我承认当年我是对不起你。” 苏筱看着她,轻蔑地扯扯嘴角却也笑不出来。 “所以呢?” 韩敏听出她话语里的气愤,默默低下头。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你也知道当初我是身不由己的。” 苏筱顿时感到如此愤怒,却又突然笑着拍起手鼓掌。 “真厉害,我好佩服你还能记得你对不起过我。” 韩敏按耐不住握紧双手为自己辩解。 “苏筱,你知道我当时的处境的!我要是再往下退一步我这一辈子都有可能爬不出来了。我不是故意让你承受那些事情的。你至少还有家里人帮你,还有机会可以重头再来。我没那个机会了。” 苏筱听着对方半醉的态度,和努力为自己争辩的样子。有些厌恶地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是说就应该让我替你去担你该担负的惩罚?” 韩敏压下声来,有几分无力地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几年我也并不好过,我一直对你觉得内疚。” 苏筱睨着她微微颤抖的模样。 “噢,那我谢谢你对我还有点内疚感。” 韩敏屏住呼吸盯着苏筱发青的脸,继续想要说下去。苏筱却抬手阻止了她。 “我不知道现在你重新几次三番找我是为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可以说的。就当大家谁都不认识谁,井水不犯河水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大约是间隙地听见她们俩有些争吵的声音,店堂里的老板顾虑到双方难看的脸色开始小心地一盘接一盘地端上之前点好的菜色,爆炒虾,老友粉,炒田螺,竹笋焖肉。等菜都上齐了,她们两人却无人动筷。 韩敏看了看最后起身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了。 “苏筱,我真的是想让我们可以和从前一样好。” 郝楠提着两个装有温盒的塑料袋回到餐桌旁,位置上就只剩下苏筱一个人了。 “她走了?” 他对着空掉的座位用手指了指,韩敏已经不在。 苏筱平静地点点头。 郝楠也不多问,只是把其中一个塑料袋装好的白色方盒递给了苏筱。 “给,这是何钟钟的外卖。” 苏筱接了过来,把方盒放在一旁的座位上。 他在她对面坐下,掰开一副竹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苏筱不吃菜,拿起酒瓶为自己倒了半杯,捏在手里却不喝。冷柜里出来的啤酒接触温热的掌心,一滴滴的水珠就顺着从她指缝之间流出。 郝楠打量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苏筱。 “苏筱?” 他唤她一声却没有回应,郝楠伸手到她双眼前晃晃。 “苏筱!你还好吧?” 她像是从什么梦境里被人叫醒了,眼神里带点恍惚,像是才看清对面是他。 半响,她终于是放下手里的杯子,神色疲惫地笑了笑。 “唔,没事。今天可能是有点累了。” 郝楠道韩敏今日的出现必定是让她勾起不少前程往事让她情绪极度起落。 “那就别喝酒了。” 他从她面前把酒杯取走搁在一边。 “赶紧吃点东西吧。” 郝楠闻了闻自己碗里飘上来的香气,试图引起苏筱的食欲。 “嗯,真是不错。这米粉看着就正宗。” 苏筱叹了口气却也不动筷子,只是对着热腾腾的米线发呆。 郝楠犹豫了片刻,也放下了筷子。 “苏筱,你要是放心的话。有些事情可以给我说说,其实很多事只要你能说出来了心里就会舒服的多。” 苏筱抬头看了一眼郝楠,似乎有些挣扎。 她默默地想了一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似乎很怕一旦开口过去那些让她痛苦的记忆就又要回来了。 隔了很久,她才突然深深吸上一口气,很平静地问郝楠。 “韩敏,她长得很漂亮吧?” 郝楠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耸耸肩。 “嗯,是还行。” 苏筱笑了起来,想到自己第一次在中学时见到韩敏的情景。 “她小时候就很漂亮,我刚刚认识她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她是电视明星。” 苏筱摸摸自己半边的脸,自嘲地笑笑。 “和她相比我就是普通人。你能想象当班上有这么一个出挑的女生愿意和我做朋友还接纳我进入她自己的小圈子的时候,像我这种人心里可以有多开心多感激。” 郝楠用手支着下巴听她说,感慨地叹了口气。 “她那个时候和你很投缘吧。” “是啊,甚至她都会常常来我家住,我们俩一起躺在一张床上还约好了要一起上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以后还要买在一栋楼里做邻居,让我们的孩子也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苏筱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郝楠看她一眼。 “那后来呢?” 看她们两个人对峙的样子似乎和她口里的故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后来?后来我们真的一起去外地上大学了。” 苏筱如同咀嚼着一颗变质的话梅,缓缓的酸涩让她不由敛起了笑容。 “可就是那段时间她家里出了些问题。她爸妈离婚了,双方也都重新有了对象。连她的学杂费都必须要自己申请助学贷款了。她那个时候心情很不好也很怕自己没有了经济依靠。所以隔年她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一个校外的社会人。” 郝楠瞧着苏筱越来越紧缩的眉头,和她不自觉捏在一起的双手。 “社会人?那……你见过那个人?” “嗯,见过一次。” 一个社会人,也就俗称的黑社会。和这样的人见面,换成是他都有些打怵。 “呃,你不怕吗?” “当初确实有点怕。”她点点头。 大学生也不过刚刚成年,能有多少胆识和见识? “不过,见了面也只是觉得他看上去年纪比我们大很多。他说话客客气气的。说实话我要不是看见他左臂上纹的一条花豹,我只当她交往了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听上去挺正常的呀。” 苏筱自嘲地用手抵住额头笑起来。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郝楠听出她语气里的转折。 “他有对你做什么?” 苏筱知道他误会了,连连摇头。 “没有。他没有对我做什么。是他做的事让我被牵连了。” 郝楠困惑地看着她,想不出他们两个人怎么会被连结上。 “你和他有瓜葛?” “不是,是韩敏骗了我。” “什么意思? 大约是说到苏筱的痛处,她懊恼地闭了闭眼睛。 “韩敏从我这里拿了我租的画室钥匙给了他。结果有天晚上那个男人带了几个小姐回我租的房子里‘溜冰’开派对。半夜里动静太大被人报警了。等警察找到我的时候,我才知道韩敏说她想过年借我的房子留在苏州是骗我的。” “你没有找她去澄清吗?” “我想找她,可是太晚了。不管是什么联系方式我都找不到韩敏。等公安局把她找来的时候,她大概和那个男人都串供好了,她什么责任都没有。” 郝楠有些义愤填膺。 “你应该去揭发她,她这是利用你啊。” “嗯,我知道她利用了我。可是她做事很谨慎,这个男人的事情她只偷偷和我说过,学校里谁都不知道。更何况那套房子租赁人的确就是我。我父母花了很大力气才让公安局相信我真的不知情,只是糊里糊涂地乱借房子给了第三方。还好只是行政处罚了些钱就算了。” 郝楠惋惜地瞧着她,这对于一个还没出校门的女生来说恐怕一生都有阴影了。 “这就是你后来退学的原因?” “一部分吧。事情就算是都弄清楚了。可是回学校已经风言风语传遍了。有人说我去当小姐了,有人说我吸毒。学校也要保护名声让我选要么记大过自己退学,要么直接记档案留底。我当然只能退学。” 没想到里面的曲折如此多,郝楠也明白了为什么她们两个人是那种奇怪的态度对待彼此。 苏筱长长地吁处了一口气,对郝楠挤出了一个笑容。 “就是这样啦,都是些陈年往事了。” 郝楠看着她点点头。 “来,我们吃饭吧。” 她揉揉自己已经几乎僵硬的脸,重新拿起筷子开始认真吃菜,似乎是之前这些往事让她饿了。 她低头一口一口地努力扒着饭菜入口。 一旁的郝楠凝视她良久。 “苏筱,都过去了。” 她用力咀嚼着口里的食物,闷不吭声没有回应。最后还夹了块鱼放到嘴里,可就像是有梗在喉,她发出沙沙哑哑的声音。 “我原来以为都过去了。我在公司看见她一直都拼命忍住了想要和她对峙的冲动。可她今天还非要假惺惺过来求什么原谅。我真的…………” 她试图笑一笑,可是慢慢从眼角处留下泪来。 “我真的觉得…………太恶心了。” 苏筱回到房间,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放在房间休闲椅旁的餐桌上。 “钟钟,你的晚饭到了。” 原先躺在床上摆弄手机的何钟钟立马跳起来,飞奔到桌边三下五除二地用力拆包装。 看到二荤一素外加一份炒粉,立即眉开眼笑。 “谢谢!哇,这么多!” “嗯,今天我们还点了很多其他菜,让你一起去你又不肯。” 苏筱换下已经有点湿漉漉的的外套,看着何钟钟笑道。 何钟钟皱皱鼻子,一点都不后悔。 “算了吧。我可一点不想和郝工一起吃饭。而且比起出去吃饭,我更喜欢喜欢在房间里面追剧。” 苏筱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问。 “那你何必出来旅游?” “可以吃到不一样的饭菜啊。你看不出门,我不也有外卖送。” 何钟钟自有她自己的一套觅食理论。 苏筱不赞同地笑笑,也没理会她。 “对了。你们刚刚吃饭时遇到韩敏了没?” 何钟钟跑到电热水壶旁给自己泡了杯奶茶,随口问她。 正坐在沙发上脱下鞋子准备更换睡裤的苏筱,抬头看着她。 “你说谁?” “韩敏啊。下午她来敲我们房门要找你,我就把你吃饭的店面告诉她了。你们没碰到吗?” 何钟钟背对着苏筱,瞧不见她的表情。 苏筱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嗯,碰到了。” 何钟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双眼盯着电视,一边忙着端起已经有点微凉的食物往嘴里送。 她含混地边吃边问苏筱。 “你们是老同学?见面一定很开心吧。韩敏当年漂不漂亮?哎,你知道吗我自从发胖了以后同学聚会就不敢去了,当年我苗条的时候还是年级女神呢。现在回去真怕大家幻灭。” 她笑着和苏筱调侃自己,却发现半天没有反应。再看原来苏筱躺在自己的床铺上一动不动地在发呆。 “才八点都不到,你这么早就睡了?” 苏筱觉得自己是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轻轻地点点头。 “嗯,有点。” “没事吧?你脸色的确不好耶。那你有力气明天一起去芦笛岩吗?导游已经把明天的联票送来了。” 苏筱侧过脸看着正在吸着米粉汤汁的何钟钟,不禁被她的吃相逗笑。 “别说我。那你去吗?” “不太想去,不过还是要露个脸的。” 毕竟这是公司团体活动,她天天躲在酒店不出去也是很奇怪。 苏筱翻个身,懒洋洋地伸了个腰。 “难为你终于要落地游了。” 看着何钟钟一脸懊恼的表情,忿忿咬断嘴里的米粉。苏筱心情莫名温暖了起来,爱吃的人多半都挺招人喜欢。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愉快。 “苏筱。” 何钟钟放下手里的碗筷,看牢她的面孔嘻嘻一笑。 “我一个人吃东西没意思,要不要陪我一起再吃点?” “不用了,我晚上吃的可饱了。” 苏筱感觉自己今天胃口极差,再吃就要吐了。 何钟钟却听而不闻,很坚持地对她央求。 “哎呀,你就当陪我啦。我去楼下的客房部借上两个空碗来。” 话音刚落,还不等苏筱拒绝她就蹬蹬踏着拖鞋开门出去。 苏筱无奈的看看关上的门。这是准备让她连吃两顿的节奏。没办法,看来到桂林是要准备增肥三圈。 就在她想要继续平躺着休息一会时,枕头旁边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有点倦怠地闭了闭眼睛不去理会。 但是打电话的人似乎比她坚持,铃声始终不断。 等了一分多钟后,苏筱还是咬咬牙又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坐起身接了起来。 “喂?” “是我,林岸。怎么才接电话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笑。 她确实没想到,私下用手机联系这还是第一次所以才会犹豫到底要不要接。 苏筱清了清自己的喉咙。 “哦,刚刚在洗手间。嗯……,你找我有事吗?” 今天说话太多,她从听筒里听到自己的声音都觉得嗓子哑了。 林岸似乎挺惬意的,很愉快的语气问她。 “噢,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问候下你,旅行怎么样?” 问候?旅行? 苏筱在脑子里转了几圈,赶紧回应他。 “喔,这次出来目前为止都挺顺利的。我们已经安排地陪和导游让一部分提前定了夜游漓江的人今天晚上去看篝火。明天大概9点我们大家会一起去景点,大概一共三个地方。旅游大巴和午餐也都在外面统一…………。” 没等她说完,对面的林岸忽然笑了起来。 “停停,我是打电话问候你。你干嘛像是在和我汇报工作?” 苏筱在心里叹气,她确实就是在当做工作汇报啊。尤其是联想到今天何钟钟的一番猜测,她更是需要用工作身份来应付林岸了。 她干笑了几声,赶紧装得也轻松一些。 “呵呵,我挺好的。” “桂林好不好玩?” 苏筱下意识地看了眼房门,不知道何钟钟什么时候会回来。 “还行,雨挺多的。” “是吗?日本这边不错。万里晴空的,街上也很干净就是可惜看不到樱花。” “哦,这样啊。” “对了,你们还要在桂林待上两天?” “是的。” “那你比我早结束,我们这里还要5天才能回来。” “嗯。” 她想着该怎么礼貌却快速地结束这场对话。 林岸也终于发现了什么。 “哎,听你的声音好像没什么精神啊。” “走路太多了,我有点累。” 林岸打趣她。 “你的体能那么好,我是领教过的。你也会说累?” 多新鲜啊,为什么她不能累? 苏筱翻了个白眼,知道反正他也看不到。 “可能是因为我今天起得早了,没睡饱吧。” 这么明显的暗示,希望对方能听懂。 苏筱捏着手机,转了转发紧的脖子。 林岸没有做声,只听得几乎不可察觉的一声浅浅叹气。 “哦,这样啊。只再打扰你睡前一分钟。” “没事,你说。” “元旦节有三天假期,你有安排吗?平时工作那么辛苦,我和一些朋友想出国玩你要不要一起去?” 苏筱一愣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就明显超出同事的关系了。虽然他们是相过亲,可不代表会往下发展。这么危险的话题必须要赶快止住。她头脑飞速转动,瞬间想到一个理由。 “那个啊,我这次元旦要回老家。” 林岸那头笑了起来。 “你今年准备回老家?” “是啊。” “对了,你老家是衢州龙游吧?” 她不奇怪他知道。 “嗯。” “龙游啊,我还没去过呢。应该也是个不错的好地方。你想不想当个地陪?到时候陪我一起看看龙游。” “呃……,这个。”她压根没想到对方那么快出招,正着急想要想出一个拒绝的理由。 林岸倒是守时,淡淡地和她道别。 “你先考虑考虑吧。晚安了。” 林岸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苏筱看着手机苦恼地摇摇头,她也不是笨到看不出来林岸这些语言背后是什么用意,只是她目前还没有任何愿望想和林岸发展出任何工作以外的关系,尤其是知道了林岸另一个相亲对象是谁之后。 第19章 站在芦笛岩洞入口处的女讲解员似乎是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在一旁手里举着手持麦克风白眼一下又一下地扫过苏筱的脸。 苏筱侧过身地用手机微微挡住发烫的脸颊,压低声音对着电话一头抱怨道。 “你怎么还不从厕所出来?大家都在入口这里等你啦。” “哎呦,我出不来啊。”何钟钟坐在游览区的厕所上有气无力地回答。 苏筱头痛地回想起昨天晚上何钟钟把带回去的外卖全部扫干净后居然又拆了很多袋辣鸭脖。 “唉,我昨天就让你别吃那么多啊。”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拉肚子,哎呦……真的不舒服。” “那怎么办?” 苏筱扶着额头无奈极了,一回头女导游已经扬着手指挥一群人往溶洞走了。 “你们去吧,我等会估计都走不动路了。” “这么严重?要不要我给你去买点药?” “没事的,我挂了啊。” 何钟钟也是欲哭无泪,谁能想到出了酒店就会拉肚子呢?可能是弱不禁风?瘫在马桶上的她感觉自己的肠胃简直就是翻江倒海,无所适从。 苏筱挂了电话,回头看着已经消失在景区里的大部队,知道自己只能是等下一波的导游带队了。谁让她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同事呢,苏筱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左手拿着塑料袋,右手撑着雨伞的夏利朝她走了过来打招呼。 “哎,苏筱。其他人呢?” 苏筱顺着左边的标志指指入口。 “噢,他们刚刚已经先进去了。我在这里等何钟钟。对了,你要不也等一会?讲解员二十分钟就会带下一批进去了。” “嗨,没事。这个不着急。” 夏利气定神闲地把手上提着的一袋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 “来来,正好这里有点好吃的给你俩。” 苏筱顺手接了过来,不解地看着夏利。 “呃,谢谢。” 只是无缘无故给她送点吃的是什么意思? 见苏筱满脸问号的样子,夏利很老练地挤挤眉毛,笑着解释。 “是这样的。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个农家乐,我早上电话问过今天有特别好的烤全羊,我和郝楠就去哪儿了。等吃完了再过来集合。我就是想请你们俩等下午要下山的时候记得发个消息给我,我们好赶回来坐车回酒店。” 苏筱皱皱眉想劝他。 “啊?后面还有两个景点呢。而且门票都买好了,你们真不去吗?” 夏利从兜里把票子递给苏筱。 “哎呀,我们对看那些大石头没什么兴趣的。你拿着这票转手给别人吧,小赚一笔啊。” 苏筱第一次见到还能有人这么操作的,简直哭笑不得。 “你拿回去吧,我知道了。我到时候会发消息给你的。” “行了,谢谢啊!对了,你有与我电话吧?” 夏利还有点不放心,他可不想错过下车的游览车。 苏筱扬扬手里的手机。 “这次旅游大家都拉群了,我有你微信的。” 夏利眉开眼笑地点点头,冲着她挥了挥手慢悠悠地朝着山下的台阶走远了。 苏筱看了眼自己手里突然多出的富裕门票,只能叹了口气。 空等了二十分钟,何钟钟是确定要和景区的厕所纠缠到底了。苏筱看着新的讲解员准备和下一群陌生游客们一起进芦笛岩洞了。 要不要自己先进去算了?不然她在这里干等也是浪费时间。 正犹豫着忽然感觉有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筱。” 她一回头看清来人有点奇怪地眨了眨眼。 “咦?郝楠?你不是和夏工去农家乐了吗?” 郝楠拍拍自己半边被雨淋湿的衣服,轻轻啧了一声。 “他才不是想吃什么农家乐。他主要是因为那家有棋牌室。他老婆平时不让他碰麻将,这次出来他手就痒了。” 苏筱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夏利宁可放弃门票了。 “那你这是…………?他刚刚说你也去耶。” “你不用为他担心,棋牌室里多得是人陪他打。” “你不想去” “我手气不好,我倒是宁可来看看溶洞。” “呵呵,是啊。” 郝楠左右瞧了瞧她。 “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呢?” “大部队也先走了。何钟钟人不舒服,我想等等她。” 郝楠点点头,顺口问了一句。 “我的票在你那儿吧?” “嗯,在我这里。” 苏筱想起自己包里还有夏利之前给她的多余门票,赶紧拿出来递给他。 郝楠接过门票后特别自然地和她说。 “行了,那咱们走吧。” “啊?我们自己去?” “你等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啊?不如先进去看吧,没准等我们出来,何钟钟还没好呢。” 见苏筱呆在原地似乎又有些犹豫,郝楠拉了拉她的手臂。 “就剩咱们两个了,别等了。我们走吧。” 苏筱也觉得何钟钟那个速度的确是不好预测。 “嗯。那好吧。” 芦笛岩到底是4A级的景区,各种奇幻的溶洞像是外星地貌的石笋、石乳、石柱、石幔、石花,看的人琳琅满目,如同仙境。大家跟着讲解员一边走一边看着溶洞亮起各种五彩的灯光。 苏筱抬头看着错落的像是犬齿一般的钟乳石不由赞叹。 “哇,这里还真的是很漂亮,都不像是在地球上的感觉。” 郝楠环顾四周也点点头。 “挺惊人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了。导游不是说80版本的西游记就是在这里取景的嘛,真挺奇幻的。” “是吗?这么老的片子就来这里了。” 苏筱啧啧称奇,没想到70年代就这么会选景。 郝楠听她这么说忍不住抱怨。 “这片子也不老吧。现在暑假很多地方台也在重播。我小时候这算是大IP了。” “好吧,那版算是你们那个年代的经典片。” 苏筱不和他争辩。 郝楠站在她身边,看了眼她的脸在灯光的变化下有种魔幻的感觉。 “哎,你有喜欢过谁?” 苏筱盯着变换的灯光秀压根没多想,顺着之前的话题回答。 “谁?那当然是孙悟空啦。” 郝楠垂下眼帘,自嘲地撇撇嘴。 “是吗?” “嗯,小时候我妈说我像孙悟空。我就觉孙悟空特别好。” 郝楠微微一笑。 “也对,没谁会说自己孩子像八戒。” 苏筱不在意地做了鬼脸,对这句话不做评价跟着女导游继续往前走了。 在美轮美奂的钟乳石阵里逛了很久,女导游终于是带着一帮游客到了一个打着黄色灯光的特殊溶洞内。 “各位可能听说过我们芦笛岩里面有几只非常出名的乌龟,大家请往这里面边走,这就是我们这里的长寿龟。” 于是苏筱他们和大家一起都站在一个摆放着两张像是供桌一样的溶洞外,听女导游颇为自豪地介绍着铺着黄色锦缎的桌上两只体型不一却都颇为硕大的黑色乌龟。 “大家请看这只,这个年纪最小,它今年300岁了。” 就听到大家纷纷抽了口气。 “右边这个正在吃油麦菜的呢,它已经是500岁了。” 似乎是要把精彩留在最后,女导游带着大家往另一个有三个工作人员看守的洞口地方走去。 “好了,大家请看这边。这个就是我们这里的神龟了,它在这溶洞还没出来前就活着了。大家可以猜猜它多少岁了?” “800岁?” “1000岁?”被带动情绪的游客们也配合着猜了起来。 女导游微笑着摇了摇头,给了个正确又惊人的答案。 “它已经一千三百岁了。” “哇!这么大了?” 苏筱和大家一起都啧啧称奇了,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正在闭着双眼睡觉的黑色大乌龟。 一千年,快经历半个中国史了。 “是的,大家可以来摸摸它的手,沾沾它的福气。另外我们这里如果有人想要买这个乌龟的千年保平安符。可以到那边工作人员去登记。” 有几个中年的阿姨一听到这样的介绍,立马眼睛都亮了。 “那个要多少钱?” “600元。” “这么贵啊?!” “我们这个是神龟,而且我们请寺庙开过光的。” 郝楠听到这里不由从手机前抬起头。 “我刚刚查了,百度百科上说全世界乌龟最长寿命才300岁。” 顿时,空气都有点凝结了。 “啊?骗人的啊?” 原本兴冲冲有些想要购买的阿姨立刻犹豫了。 而讲解小姐则回头毫不留情地瞪了郝楠一眼。 苏筱见状尴尬地冲女导游笑了笑,连忙拉了拉郝楠赶紧和他从这里走了出去。 郝楠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造成了什么场面。 他困惑地问苏筱。 “咦?你不看了?” “拜托,你没感觉刚才讲解员要杀人了?” 苏筱无奈地解释。 “她那么套路,我说下实情也没什么。” “本来全国的景点就到处是这种样子啊。” 苏筱颇为不认同郝楠的做法。 郝楠侧过头无所谓地笑笑。 “好吧。我只是不想让那只乌龟那么辛苦还要再多活700年。” 苏筱听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只能是摇摇头自己往前走,看来等会女导游出来估计都不会愿意理他们两个了。 “怎么了?” 郝楠跟她往前走,不明所以。 苏筱放慢脚步探索着前方因为没有导游带路而变得有些不知方向的道路。 “我觉得你今天说话不一样了。” “我有吗?” 郝楠指指自己。 “有啊。” 苏筱肯定地点点头。 “那里啊?” “嘴巴,变得特别毒。” 她有点理解何钟钟为什么那么怕和郝楠相处了。 郝楠听了不由苦笑。 “我本来就这样,在自己朋友面前就不想装了。” 苏筱心里一愣,他把自己当朋友了? 也是,他帮了自己那么多忙,又听她说了那么多过去的事。似乎他们是比一般同事关系要近一些。把她当做朋友合情合理啊,苏筱接受了这个说法。 苏筱回过头笑着吐槽他。 “我们是朋友没关系,不过你在其他人面前还是稍微装一下吧。” 郝楠看着她的笑容,点点头。 “那当然。” 没有导游的带领很多的景点是不会亮灯的,地形也复杂。苏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拐错了一个弯,等从某条小路穿出去的时候发现他们俩居然又回到了一开始有水景的入口区了。正巧他们出行选在非节假日,游客本来也不是很多,现在几乎一个人都没有了。 “郝楠,我是不是走错路了?我们怎么又回这儿来了?” 看出了苏筱的紧张,郝楠冷静地安慰她。 “没事。我记得这里有看到过工作人员的。我们…………。” 郝楠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个人喊了一声。 “哎!过来!” 他们俩朝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发现就在一个角落边有个人正冲着他们挥手。 苏筱和郝楠赶紧跑了过去。 端坐在一张桌子老头对他们笑着说。 “你们俩是不是走迷路啦?” “嗯,我们不小心和导游走散了。” 苏筱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总不能说是因为得罪了导游,自己心虚跑开了吧。 “嗐,没事。我们这里常常有这种事情。” 带着顶八角帽的老先生起身递给苏筱他们两把塑料椅子。 “不要紧的,你们在这里坐着等一会。下一团过一会就会来的,你们跟着他们走出去就行了。” 苏筱坐在椅子上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 “他们大概多久会来?” 郝楠看看自己的手机时间问着老头。 “唔,这要看门口人多不多。快的话应该5分钟后就会来了。” 老先生一边擦着相机镜头,一边打量着他们。 “你们两位刚刚没拍过照吧?正好要不要在这里拍张照片留个影?” “拍照?” 苏筱和郝楠对看一眼,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摄影工具和放在后面的各种各样的背景板和三脚架,以及桌布上大大印着的“景点留念”四个大字。 老先生把一张塑封的价目表递给了他们。 “是啊,三十块钱到七十元一张,可以到出口处的照相馆去领冲印好的照片还能标注日期呢。” “我们自己拍过了。” 苏筱摆摆手,她对于景点留念这种东西从来不感冒。 老先生毫不气馁地反驳她。 “是用手机拍的吧?这么暗的地方根本没法呈像的。我这个都是特殊镜头,效果要比你们的手机好多了。你们一辈子大概也就来这么一次,拍个照留念一下多好。” “好啊。那就拍吧。” 苏筱还想着要拒绝,没想到一旁的郝楠竟然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她惊奇地看了一眼郝楠,刚刚他还不屑景点的销售模式,这会反倒愿意了? “对嘛。来来,到这边来,这边角度好。能拍到那边溶洞的水景。” 老先生拿着相机笑着站了起来,招呼着他们到一侧的取景点。 苏筱还是有点抗拒。 “你去吧,我真的不用了。” 郝楠耸耸肩,拉着她起身。 “既然来都来了,我们都拍张照片留个影呗。” “呃,可是……” 苏筱一时也搞不清为什么他这么坚持要拍照的热情。 只能是被他推着到了取景点的位置。 “你先拍吧,我帮你拿包。” 郝楠为了打消她的顾虑直接接过她手里的双肩包,正要走开又站住回头盯着她发顶上看。 “诶,你头发上什么东西?” “啊?什么啊?” 苏筱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担心自己头发的上会不会是虫子。 都没注意有一个瞬间他们两个人的手紧紧地碰触到了。 她只是一个劲地问。 “是不是虫子啊?” 郝楠拿着一小片枯叶给她看。 “叶子,我拿掉了。” 第20章 回程的飞机又是一大早的时间,苏筱经历了几天的游走也感觉疲惫了。正闭目养神地躺在椅子上睡觉,就听见身边传来断断续续地低声咒骂。 苏筱拉下眼罩,就看见何钟钟带着耳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IPAD,一脸愤怒。 什么片子让她这么投入? 苏筱凑过头去瞥了眼她的屏幕就又听见何钟钟来了一句。 “这个贱货真该死!” 她忍不住看了下何钟钟全情投入的样子。 “你看什么呢?” 何钟钟连忙按了下暂定键顺便给自己缓缓。 “我的Q半生啊!最近这剧超火的,你没看啊?” 苏筱摇摇头,她本来也不是电视爱好者。 “这剧很好看的,我推荐你。就是看一会你会需要经常暂停下来稍微冷静冷静。” “讲什么的?” 第一次听说看片需要冷静的。 何钟钟指指屏幕上出现的一个角色,咬牙切齿地摇着头。 “讲一个全职太太被老公出轨的故事,哎呀!里面这个小三太恶心了。一副装的多无辜的样子其实就是打定主意要破坏别人的家庭。” “哦,家庭伦理片?” 难怪何钟钟这么投入,这种片子都是有收视保障的。 “差不多吧。我希望后面的剧情女主能够发飙,赶紧把这个女人好好整一顿!我都想冲到电视里和女主妈妈一起打她了。” “哈哈,毕竟是电视剧,你不要太当真了。” 苏筱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了。 “艺术来源于生活,这世界上就是会有这种绿茶婊。平时卖乖求关注还假装编个故事博同情。其实目的就是想要拆散别人。我要是碰上这样的女生我一巴掌拍死她。” 何钟钟边说边扬起了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她们两个人正在说笑中,就看见有人从前排起身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郝楠冲着苏筱笑了笑。 “诶,你们这里谁有胃药?” “怎么了?谁不舒服吗?” 听他这么说苏筱连忙关切地问。 “老夏呗,这两天胡吃海塞的,上飞机闹胃痛了。” “哦,我这里有。前天我顺便也在药房买了点胃药。” 何钟钟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盒白色的药盒拿给了郝楠。 “谢谢了。” 郝楠接了过来冲何钟钟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把自己手里一个用塑料袋包好的信封似的东西递给了苏筱。 “苏筱,差点忘记给你。这是你的照片。” 苏筱赶紧接了过来,想起之前拍照的事情。 “哦,谢谢。麻烦那天你到相馆那里去拿了。我等会把钱给你啊。” “行啊。” 郝楠点点头,转过身拿着药盒往回走到自己的座位去了。 何钟钟好奇地盯着她手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照片?” “前天在景区拍的。” “给我看看。” 苏筱拆开塑料袋把塑封好的5寸照片递给她端详。 “耶,你拍得不错嘛,而且这背景还挺好看的。” 何钟钟才夸赞完她,又忽然叹了口气。 “唉,你都有照片留念了,我就只有在酒店拍照证明自己来过桂林了。” 郝楠把借来的胃药放在夏利身前的小桌板上。 “给你,何钟钟那里正好有药。” 捂着腹部一脸难受表情的夏利头也不抬地慢吞吞地和他说话。 “谢谢了。难为您还回来。” 郝楠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面无表情地指指自己的座位。 “我座位就在这里啊。” 夏利一边吃药一边撇撇嘴。 郝楠瞧着他挑了下眉。 “你不至于还在生气吧?” 顿时就听见夏利不客气地抱怨。 “谁让你那天先放我鸽子的?” 郝楠无奈地翻个白眼。 “我后来给你发消息说不去了啊。” “哎哎,反正你不够兄弟。” 郝楠知道有理也说不清,何况自己是有点过分。 “行,是我不对。我道歉,可以了吧?” 夏利抬头瞧着他不说话。 郝楠歪着头想了想提出来一个建议。 “我下飞机以后给你点两份烤羊外卖到你家,我全买单了。” “什么鬼!我再闻到羊味就要吐了。” 皱着眉头想到那天自己一个人吃的烤羊宴,夏利感觉胃酸都泛上来了。 郝楠绞起手臂盯着他看。 “那你想怎么样?” 早就有主意的夏利推推他的肩膀。 “嘿嘿,我和我老婆说了我是晚上的飞机到。中午我们去棋牌室玩到晚上再回去呗,反正明天是周末我们不上班的。” 郝楠一下子啼笑皆非,上下看了看夏利。 “你不是胃痛吗?” “这才要分散注意力啊。” “怎么了?你回家和你老婆有安排?” 夏利靠着椅背反问他。 郝楠一愣,思考了几秒答应了下来。 “好吧,我去。” 拿着行李正在商量着如何回家的何钟钟和苏筱两个人就听见后面一串奔跑的脚步声追着她们俩,气喘吁吁的夏利边招手边问。 “哎,你们俩什么方向?” 苏筱握着手机准备下单叫车听他这么问就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们去城北啊。” 夏利打了个响指,连连点头。 “那太好了。” 他也不管慢慢走过来的郝楠一脸无奈,兴奋地示意。 “郝楠!她们两个正好也去城北,我们四个人一起拼车吧。” 何钟钟诧异地瞧着夏利。 “啊?你们也去城北?” “对,我们正好要去城北。” 苏筱和何钟钟对看一眼,不理解这是什么情况。 郝楠冲着夏利翻了个白眼,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对着苏筱和何钟钟摆摆手。 “你们不用理他。就你们自己先打车吧。” 说完郝楠往出口处继续推着行李往前走。 可是夏利不放弃地继续游说。 “哎呀,人多便宜点。” “你这算盘打得。别管了,我会出车钱的。” 知道这么下去就没完没了了,郝楠转过头对夏利承诺。 “哦,那也行。郝工,你破费了啊。” 夏利立马转变态度拍了拍郝楠的后背,终于是安心地放弃了。 跟着他们身后一起往出口处走的何钟钟觉得这两人永远在一起都像是在唱戏,忍不住笑着问。 “夏工,你们今天要去城北办事吗?” “呵呵,差不多吧。” 郝楠讥笑地揭穿他。 “不是,城北那里不是有家最大的棋牌室嘛,我们的夏工在桂林没玩够呢。” “啧!最烦你张嘴!什么都往外说。” 夏利有些不好意思地捅了捅郝楠,快步推着行李往前赶。 苏筱看着夏利的背影,转头看看郝楠。 “呵呵。那你也去吗?” “没办法,他非要拉着我。” 郝楠向苏筱吐槽,却没发现快步走在最前面的夏利忽然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有些气馁地对郝楠说。 “算了吧,今天是去不成了。” “怎么了?” 他刚刚不还吵着要去,突然改主意了?郝楠看着夏利突然垮下来的脸。 夏利抬抬下巴,指指出口处的一个人影。 “你自己看看谁来了?” 郝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不由捏了捏自己手里的行李箱的把杆。 何钟钟和苏筱好奇地往前凑过去看看,就见一个穿着灰色羊绒长裙,长发披肩的女生正在微笑着对郝楠挥手。 何钟钟盯着她打量,偷偷地问夏利。 “她是谁啊?” “郝楠的老婆呗。” 夏利知道自己今天是没法满足打麻将的愿望了,只得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老婆亲自过来接机了,难怪你小子飞机上答应的那么爽快。” 郝楠和他们三个人挥了挥手,深深吸了口气朝着出口走去。 “我也不知道她会来。我先走了。” 看着郝楠走远的身影,何钟钟推了推苏筱。 “哇,真没想到郝工的老婆长得真好看呐,是不是,苏筱?” 苏筱赞同地点点头。 “嗯,蛮好看的,挺有气质的。” 夏利出了机场门忍不住掏出烟盒,边走边点上烟。 “这小子是走了狗屎运的。他老婆算是人生顶配了,听说娘家家底也很厚。” 何钟钟瞧着两个人走远的背影有些羡慕的感叹。 “他们感觉好般配啊。” 夏利吐着烟圈,有些泛酸的吐槽。 “切,般配有什么用。怕老婆怕得要死。” “为什么这么说?” 夏利对着茫然地何钟钟解释。 “你没看啊,他看见他老婆以后连表情都变了。” “啊?” 她们怎么没看出来? 夏利知道自己话有点过挤眉弄眼地补充道。 “嘿嘿,和我一样,妻管严。” “唉,今天是凑不成麻将了。算了,就我们三个人拼车吧。” 何钟钟和苏筱忍不住捂嘴偷笑,原来这件事他还没忘记。 “你怎么来了?” 郝楠看着伍惠出现在机场还是有点惊讶。 伍惠挽着他的手臂,轻盈地一笑。 “来接你啊,不惊喜吗?” “哦,谢谢。” 惊喜谈不上,他有些手足无措倒是真的。 伍惠打量着四天不见的郝楠,关心地问东问西。 “你怎么样?后面几天玩的好吗,下不下雨?” “挺好的,后面稍微有点下雨。” “估计雨也挺脏的,你看你外套都发黄了。” 她眼尖地注意到郝楠黑色的风衣有些地方都变色了,下意识地把手从他的手臂里抽了出来。 “嗯,那里修路的地方多。” 郝楠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淡淡地回应。 伍惠双手拎着自己的手提包,有些欢快地提议。 “等会我和你一起去餐厅吃顿饭再回家吧?” “不用了,这样会耽误你工作。” 见郝楠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伍惠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别傻了,今天周末有什么可耽误的。除非你不想和我一起吃饭。”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走吧。我把餐厅都订好了。” 他无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我有点累,手上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伍惠不由分说地把手里的车钥匙塞到郝楠的手里。 “再忙也要吃饭的。走啦,你开车去。我给你导航。” 郝楠低头看了眼车钥匙,。 “好吧,那你先上车,我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嗯,快点哦。” 伍惠打开车门上车后,郝楠下意识地朝着停车场的出租车站点看了一眼。 那里早就没有他想要看见的人了。 郝楠似乎非常专心地开着车,在驶离机场的路上不发一言。 伍惠按了下车上的电台广播键,又拿起放在车上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是多少?” “怎么了?” 郝楠盯着路牌的眼睛终于回过神看了伍惠一眼。 “我手机没电了。开不了导航,用你的吧。” “噢,密码是XXXCCC。” 伍惠流利地把他的手机开屏,点点划划着随口地问他。 “刚刚夏利看见我怎么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今天他有点胃疼。” “是吗?所以出门在外还是要注意饮食。” “嗯。” 中间两个人在车上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听着广播谁也不说话。 伍惠专心摆弄着手机,只是间隙地一会告诉他左转一会右转的替他导航。 像是想到了什么,伍惠看着郝楠的侧脸问。 “哎,你有带什么土产回来吗?” “买了点酸果糕和小零食。” “哦。那正好,我一大早出门没怎么吃东西。” “我到旁边便利店给你买吧。这是我回头分同事的。” “哎呀,别麻烦了。我又不会全吃了,是在你包里吗?” 郝楠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伍惠朝着后座看了看,微微起身抓过他放在地上的双肩包。 “你放在在那一层啊?我来找找。” 突然,就感到一个急刹车,伍惠一个踉跄跌回到座椅。 这才发现他已经打了停车灯,把车停靠在路边了。 “干嘛停车啊?” 伍惠不满地抱怨起来。 郝楠一下子抓过她手里的双肩包,重新把拉链给拉上了。 “不在这个包里,在我的行李箱里。我去给你拿。” 伍惠盯着他的脸瞧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点点头。 “哦,好啊。” 郝楠下车后才觉得车外的冷冽的空气让他放松了些莫名其妙的烦闷,他重重地打开行李箱的开关,拿出装着一堆零食的大包装袋走回驾驶座。 站在车门外,郝楠一愣。 隔着玻璃窗他看见自己的双肩包又重新回到了伍惠的腿上。 此刻她正在缓缓地拉上拉锁。 也许是发现了郝楠的目光,伍惠抬头朝他看去。 郝楠毫无表情地拉开车门,把一袋零食放到了伍惠手上。 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机械地系上安全带,发动汽车继续行驶。 伍惠捏了捏自己冰凉的双手,清了清自己发干的喉咙。 “呵呵,其实我就知道嘛,你包里除了电脑什么都没有。所以你刚刚紧张什么?” 郝楠目视前方转动着方向盘依然没有说话。 伍惠像是被完全抽光了气的皮球有些瘫软地靠在椅背上。 “对不起,我就是想帮忙找找看。” 郝楠不由挑了挑眉,无奈地笑了笑。 “你想找有什么是不能找到的?” 第21章 何钟钟从公司食堂回来就看见趁着中午休息时间趴在桌上小憩的苏筱,关心地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苏筱,你午饭吃了没?” 苏筱似乎刚从睡梦里醒来,她揉揉自己发酸的眼睛,觉得有点头昏脑涨。 “不太饿,我等会下楼买个面包。” 何钟钟抱歉地对她笑笑。 “罗姐说等十五分钟后我们要去会议室开会。” “噢,谢谢你叫我起来。” “哎,你怎么看着这么累啊?” 何钟钟一边打着手机游戏,一边扫了下苏筱返青的下眼睑。 苏筱坐直身体用力伸了伸腰。 “我昨天熬夜了,所以今天有点困。” “熬夜加班啊?” 她转着自己发涨发酸的脖子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却突然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 苏筱环顾了下四周的环境,连忙拿着手机躲到办公室门外去接。 “喂?郝楠?” 郝楠的声音带着笑意就传来过来。 “是我,不好意思中午给你打电话来。” “没事,我们正好是午休。” “我就是问问你有和那人联系过了吗?” “哦,这个啊。前天刚和他联系过了,他已经答应让我试着去画一个书籍的插画了。” 苏筱靠着墙壁特意压低些声音回答,就怕别人听见。 “看来谈的不错嘛。” “嗯,我昨天已经开始画了。” “这么勤快啊,不会影响你工作吧?” “不会,反正我还年轻。” 她笑着摇摇头,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终究是很有干劲的。 “耶,你和他谈过价钱没?” “谈过了,如果能够完成会给不少。” “那就好。我就不耽误你工作了,先挂了吧。” “好的,真的谢谢你。” “别客气。” 苏筱刚刚挂完电话就看着何钟钟跑到门外冲着她招手示意赶紧进会议室。 唉,什么事啊?这么隆重地要开大会? 苏筱理不出头绪只能是把手机放回自己的口袋,慢慢地踱步走到已经聚集行政部所有人员的大会议室。 坐在正位的张经理用眼睛略扫了扫人数,就示意罗艺开始公布消息了。 “各位同事,今天叫大家来会议室就是宣布下人事调动的事情。因为公司目前调令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所以我们内部先通知一下方便大家今后安排工作的时候可以知道找那些人去对口。” 会议室里的二三十个人鸦雀无声地看着罗艺。 调令? 谁的调令?张经理要走了? 苏筱偷偷瞥了眼坐在位置上的张经理。 罗艺清了清嗓子,看着张经理点了点头同意后继续说。 “是这样的,明年一月后总助室会由新来的胡永丹,胡小姐来担任。我们所有关于行政部分的工作如果需要审核和配合地话也是找她去签字。” 大家面面相觑,似乎谁也不认识这个新来的上级。 “那现在呢?我们年底前找谁签字?” 有人不解地提出疑问。 罗艺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还是林总助。他会留到年底的。” “啊?林总助要走了?” 何钟钟有些不舍地轻轻嘀咕了一句。 张经理闻言居然难得心情不错,对着大家开起了玩笑。 “你们这帮小姑娘啊,就是舍不得帅哥走。放心吧,他还在公司的。” 从会议室里出来,大家先是忙东忙西地办着自己手上的活,可等到下午张经理从办公室里离开了,彼此颇有默契地各自使了个眼色纷纷跑到茶水间去消化这个突发的新闻。 顿时最靠近苏筱工位的茶水间里传出各种讨论声。 “哎哎,这样的话,我们明年会有一个新的总助了。” “罗姐说是一个女的。女领导会不会不好相处?” “不知道,女人事情多。” 其中一个女生显然不喜欢这个还没见过面的领导。 “怎么这样说?你自己也是女的!” 看来大家对女领导的看法不一。 “哎呀,关键不是新位置上是男的还是女的。关键是你们知道来的是谁吗?” “不知道啊,怎么你知道她是谁?” “呵呵,稍微有点内幕” 知道内情的女同事有点卖弄地喝了口茶,等得几个人都忍不住催她。 “那你别卖关子啊。快说啊。” 她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的样子。 “她不是叫胡永丹吗?我们是大老板也姓胡。这是留给他女儿的位置。” 一瞬间大家都不敢相信的反驳。 “真的假的?” “大老板的女儿还需要接这个位置?以后公司都是她的。” “对啊,她回来就直接提拔当总经理呗。” 透露消息的女生对于怀疑她信息真假的同事翻了个白眼。 “拜托,总助也不是小官。再说刚刚回来怎么也要避避下面人的口舌啊。” 听到这里,坐在苏筱旁边的何钟钟忍不住走过去加入了话题。 “那林总助怎么办?” “呵呵,你就关心你的林岸。” “哎呀干嘛这样,我就问问嘛。” 何钟钟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 大家也就不揭穿她的小心思。 知道内情最多的女生拍拍何钟钟的肩膀,有点嘲讽地说。 “放心,你的林岸直接升职上去了。你可要加油追他了,不然就够不到了。” 另一个女生好奇地打听。 “啊?他也提?什么级别?” “副总。” “哇,升的这么快?直接升应该是办公室主任吧?” “那以后大老板的女儿归他管?” “人家不用管。人家是来合作了解的。你懂什么呀。” “你又知道什么了?说出来听听。” “嘘,你想让我丢了饭碗啊。领导的小道消息不能乱传的。” 意识到不能再多透露消息的女同事连忙端着茶杯赶紧从茶水间里走了出去。 大家也都各自带着各自的心思散了。 坐在工位前始终没有加入讨论的苏筱一直忙着打字的手终于稍稍停了下来,莫名地轻轻叹了口气。 总感觉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有种凶多吉少的感觉。 苏筱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个想法用力地甩出去,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虽然我们常常对自己的下意识否认说没事的,没事的,可现实就会告诉你,不,会出事的。 不然就不会有墨菲定律了。 苏筱此时此刻就尴尬无比地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右眼皮突突地跳的厉害。 对面的人公事公办地冷静看着需要自己签字的文件,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看过她一眼。 “公司各个部门的年度总结什么可以时候全部交上来?” “前两天已经在收了,张经理说这个星期五就让我们送过来。” “嗯,抓紧点。” “好的。” 奇怪,为什么这么紧张呢? 苏筱感觉自己后背都微微出汗了。 “对了,你听说调令的事了吗?” “啊?” 她一下子被对方都问蒙了。 “总助室明年会有新的人来接我的位置。” 林岸签完文件把笔重新插回去,打量着苏筱变化着各种情绪的脸。 “噢,听说了。” “你开心吧?我要离开这个位置了。” 她连忙偷偷瞥了对方一眼,挤出一丝笑容。 “不会,这怎么可能。” 林岸挑了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态度。 “对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我今天办公室里还有点事要忙。” 苏筱一如既往地推辞着,连考虑都没考虑一下。 林岸盯着她笑了。 “也对,快过年了是会有挺多事情的。” “是啊。” 苏筱心虚地起身准备赶紧离开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 见她准备拿着文件起身离开,林岸跟着也站了起来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大袋东西递给她。 “你等一下,这是我从日本带回来的一些吃的,你替我带下去给大家分一分。” “哦,好的。” 苏筱连忙接了过来,就见林岸又递上了一个小小的系着缎带的蓝色礼盒给她。 “对了,这个是送你的。” 她顿时僵住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林岸似笑非笑看着她,就把缎带盒递到她面前。 这个时候就听有人轻轻敲了三下门也不等林岸作答就推门进来了。 显然对方没有想到房间里还有苏筱在,用一种亲热的语调唤着林岸的名字。 “林岸?” 林岸倒是非常自如地站在那里看着推门而入的女生。 “什么事?” “哦,这里有个文件要你签一下。” 那个女生袅袅婷婷地走过去在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林岸前用眼角从上到下扫了苏筱一眼。 “喔,我看一下。” 趁着林岸自顾自地把文件打开仔细翻阅着的时间,那女生慢慢走到苏筱的身边。 一股浓浓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让苏筱不由皱了皱眉。 那女生却盯着她笑,双手轻轻撑在办公桌上着问。 “耶,这不是林岸你在机场买的吗?” 苏筱回头发现原来放在桌上的那个蓝色缎盒已经在对方的手里了。 “是啊。” 林岸头都没抬,就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呵呵,我以为你是打算送给你女朋友的呢。” “你今天带到办公室是想送给谁啊?” 这个女生的问题,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谁都没有出声回答。 林岸依旧看着自己的文件。 苏筱面上毫无表情,她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办公室的玻璃窗仿佛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女生见状不由地脸上有点薄怒,也忍住没有发作。 好在终于林岸飞快地在纸上落下了一个签名重新递回到那女生的手边。 “好了。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那女生扯了扯嘴角,拿起桌上的文件。 “没有了。” “那你先出去吧。” 苏筱连忙借着这个机会也赶快从这个是非之地脱身。 “哦,那没什么事。我也先走了。” 一直等到走到公共电梯门旁苏筱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再来几次大概她这辈子都会对15楼有阴影了,苏筱一下下按着电梯下行键。 就感觉自己的鼻子又隐约闻到一股香气,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就从耳边从来了。 “等等,我也下楼。” 苏筱一回头,果然是刚刚那个已经用香气袭击过她的女生。 对方冲着她微微一笑,眼神却冷冷地盯着她打量。 看着电梯门打开在自己面前,苏筱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 不过还是示意性的冲着对方点点头,请她先进电梯。 她伸手按了个3,接着就拿出手机尽量避免和对方有任何接触的可能。 “你是行政部的吧?” 果然还是避免不了,拿手机这招看来不管用啊。苏筱认栽地摸摸自己的鼻子。 “是的。” “你和林岸…………很熟?” “他是我们上级领导。” “哦。” 对方似乎对于她的答案不是很相信。 “你知道再过几个月林岸要升副总的事吧?” “不知道。” 苏筱摇摇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 “呵呵,不知道啊?挺好的。” 那女生对着电梯的镜子懒散地整理着头发。 “现在有些女生总以为自己可以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料,你说对吧?” 苏筱看到那女生从镜子里对着自己笑。 她用牙咬了咬自己嘴里的肉随后也跟着笑了。 “嗯,可不是嘛。” 见苏筱随声附和,那女生得寸进尺地讥笑着瞧着苏筱的脸。 “尤其是那些底子不干净的更加是没皮没脸,连自尊都不要搞不好倒贴都会做出来呢。” 女生从镜子里看见苏筱瞧着她的眼神瞬间冷冽了下来,那瞬间就像是丛林里原本以为无害的兔子露出獠牙一般。这转变的表情像是她突然完全变了一个人。 不免有些被吓到的女生立刻回身警惕地盯着苏筱。 却没想到下一秒她却又已经低眉顺眼地用手挡着打开的电梯门。 苏筱客客气气地对她说道。 “3楼到了,你先请吧。” 何钟钟嘴里塞着一块饼干,拍拍正在电脑前整理文件的苏筱。 “你怎么了?从总助室回来以后脸色就这么难看?” “没事。” 看着苏筱一副不愿多谈的表情,何钟钟识趣地递给她一个零食袋。 “唔,林总助带的零食你不吃点?” 苏筱只顾盯着电脑屏幕看也没看一眼。 “不用了,我没胃口。” “挺好吃的。你等会饿了可以尝尝。” 何钟钟似乎有话要说拉了张椅子还是坐在苏筱的旁边。 她盯着拉着窗帘的经理室看了一会,然后推推苏筱的背小声和她说话。 “耶,我刚刚看见张经理的侄女到他办公室去了。” “我知道。” 苏筱点点头,她可是跟着自己同一部电梯下来的。 何钟钟厌恶地抱怨起来。 “你说她整天总助室跑跑,经理室走走,她还有没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啊?” “不知道。” 何钟钟轻轻啧了一声。 “切~~,我真的受不了她。” “她真要和林岸谈成了,林岸又当了副总。我们都别工作了就伺候她好了。她大概以为自己是老板娘了。真是恐怖,要是这样还不如你和林岸在一起呢。” 苏筱忍不住摇头拒绝这种提议。 “我和林岸不可能的。你自己努力吧。” 何钟钟瞧着苏筱斩钉截铁的态度有些不解。 “咦,干嘛这么早下定论。我真觉得林岸好像对你有意思。 “你哪来的这种诡异的判断?” 苏筱侧过头看着何钟钟有点讶异。 “他这么多行政部的人不叫,一回来就叫你去办公室。” 她把苏筱的手抓过来,一脸严肃地问她。 “你一点点喜欢他的意思都没有?” 苏筱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你想太多了。” 何钟钟放弃地叹了口气。 “真奇怪,林岸什么地方让你这么不喜欢?” 苏筱把整理好的文件用标签挨个贴好,抬头瞧了一眼经理室对着何钟钟笑了笑。 “不因为他,只是我谁都不喜欢。” 第22章 他在女儿的房门前踱步许久,反复在脑子里排练着想要说的话。 手上的烟灰都落到了地板上也没有注意,直到那支烟都抽没了。他又在原地徘徊了半天还是推开门进去了。 房间里的电脑屏幕开着,穿着宽松卫衣和运动长裤的女儿正窝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影,顿时想到自己刚才在门外的犹豫和紧张,一股隐藏的怒火不由地让他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唤了一句女儿的名字。 “苏筱。” 苏筱一愣赶紧抬头看着站在门边正阴着脸瞧着自己的苏爸爸。 “哎,爸。怎么了?” 苏爸爸绞起手臂对着女儿皱皱眉。 “你既然回来了就帮忙做点事,天天闷在房间里干嘛呢!?” 苏筱莫名其妙不知道好好地自己在房间里待着怎么就惹到父亲大人了。 只好先识相从床上坐了起来。 “啧,你看看你,穿的一点年轻人的精神面貌都没有。” “哎呦,我又不出门。我穿这个舒服啊。” 苏爸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摇着头边往外走边交代。 “难看的很!男不男女不女的!你先给我把衣服换了,然后到客厅来一下。” “行行,我知道了。” 看着苏爸爸的背影,苏筱无奈地把电脑关上,认命地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元旦回家过假期是不可能随心所欲了。 等苏筱换了一套去公司才会穿的正装觉得符合苏爸爸要求的年轻人的精神面貌后才慢慢地走到客厅。她瞥了一眼开着的电视,果然正在放《法治进行时》,苏筱心里暗暗叹气。 苏爸爸见女儿到客厅,把电视机音量调低了一些。 “你看你穿这样多好,整齐多了。” 苏筱选了个离他最远的沙发座位坐了下来。 “爸,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普法节目。” 苏爸爸拿起桌上的烟盒抽了一支出来放到嘴里,似乎是要整理下思路。 “苏筱。” “啊?” 她有一眼没一眼地瞧着电视,没留心苏爸爸凝重的神情。 “那个……上次你小姨从城里回来说你过的不错?” “嗯,还行。” “没给人家添麻烦吧?这工作可是你陈叔叔的面子才能够有机会的。你没搞砸吧?” “哎呀,你放心,我不会的。” 苏爸爸瞧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抬手用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你把烟灰缸给我拿过来。” 苏筱知道他想找自己谈话了,只好听话的起身把茶几上的烟灰缸递到苏爸爸的面前。又给自己拿了一个橘子放在手里,谁知道这天要聊多久。 苏爸爸把心里的话在嘴里咀嚼了好几遍还是问了出来。 “你陈叔叔上次给你介绍的对象怎么样?” 苏筱低头掰着橘子,一瓣一瓣地往嘴里放。 “没成。” 苏爸爸的脸色顿时霜降般地冷了下来。 “怎么没成?” “他没看上我。” 苏筱轻描淡写地耸耸肩。 苏爸爸把烟灰弹在烟灰缸里,怀疑地瞧着自己女儿。 “我怎么听说你推三阻四的不去见面。” “我去了,不信你问小姨。” 苏筱看着苏爸爸一脸的无辜。 原本苏爸爸也知道估计是没戏,只是看着自己女儿总是各种不顺利,他心头难免上火了。 “这个不行就算了。” “但是你以后对人要热情一点。也不是说要你贴着别人,好歹也应该有点回应。不要总是晾着人家。你又不是千金小姐,不要端什么架子。” 苏筱嚼着嘴里的橘子渐渐感到一点酸涩。 “爸,我没有。人家有自己的打算。” 苏爸爸叹了口气。 “你呀,别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你怎么就没有呢?没什么本事就学着迁就别人一点。趁着年轻找个正经男人比什么都强。” 听到这话,苏筱放下自己手里的橘子皮扔到垃圾桶里,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爸,都什么年代了?我们又不是旧社会。” “什么年代都是要嫁汉穿衣吃饭的。” 苏筱无所谓地笑笑,反驳他的说法。 “我不嫁人,自己也能养活自己。” 苏爸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重重地拍了下茶几。 “拿着你那点工资你能养活什么呀?就这个工作都是你老子舔着脸求来的!” 苏筱感觉过去和父母争吵的场景似乎又重新回来了,那种不被理解不被相信的感觉瞬间冲上了脑门。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下子决堤了。 “我本来在苏州不是已经养活了我自己两年了?我没想去大城市啊,是你非逼我去的!” 苏爸爸见女儿嗓门陡然高了起来,忍不住怒火也站了起来。 “在苏州开个画室算什么工作?说到底你就不想过正正经经的日子!” 苏筱觉得自己简直百口莫辩,她不怒反笑地看着似乎从来没有理解过自己的父亲。 “爸,我过的日子怎么就不正经了?” 他瞪着自己的女儿,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 “你要是正正经经的会出那种事?” 苏筱冲到他的面前据理力争,毫不退让。 “那你说我干什么了?!” “哼!你当初…………” 苏爸爸上前一步几乎要口不择言了,就在这个时候厨房的玻璃门被重重地推开了。 手里还拿着锅铲的苏妈妈一脸怒气地瞪着他们两个人。 “好了!你们有完没完?!” 这时气急败坏的苏爸爸总算有点回过神,他退回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苏妈妈铁青着脸对着苏爸爸冷冷地说。 “她放假难得回来,一回来你就和她吵?那她以后就更不想回这个家了。” “不是,你看她那副要吃人的样子。” 苏妈妈拉长了脸,带着几分警告意味地盯着苏爸爸。 “我不想再听你们俩吵了。我头都痛了,医生说了我不能受刺激的。你们是不是想让我再发一次中风好早点死啊?” 见自己老婆抬出疾病的威胁,苏爸爸也只好退让了。 “唉!好好,我不说了。就是你这么一直惯着她。” 苏妈妈解下自己身上的围裙,朝着苏筱交代。 “她这个犟脾气不是你的种嘛!一模一样!苏筱,一会和我去菜场。” 站在原地的苏筱像是余怒未消,抿着嘴不吭声。 苏妈妈不由提高了嗓门。 “听见没?!” 苏筱无奈地服软了。 “噢,知道了。” 在喧闹的菜场,苏妈妈一边和相熟的店家打着招呼,一边用手握了握苏筱有点冰凉的手。 她侧过头有点担心地看看苏筱发白的脸色。 “你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衣服没穿够啊?” 苏妈妈说完就用自己的手把苏筱的两个手都围在自己掌心揉搓起来。 苏筱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母亲用手捂住取暖有点尴尬。 她连忙把手抽了回来。 “哎呀,我不冷。我身上都快出汗了。” 苏妈妈瞧着她倔强地样子,暗暗叹了口气。 “苏筱,今天你爸爸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不会的。” 苏筱不在意地摇摇头。 苏妈妈也知道这不是第一回了,反正父女两个人吵多连她都快没什么感觉了。 只是总这么彼此往对方的软肋去吵还是有点伤感情。 她放软了声线和苏筱轻轻地说。 “那就好,有时间还是多回来看看啊。你爸爸也是很惦记你的,这次知道你元旦回来过,他提前一个多星期全都在帮你打扫房间。” 听出母亲话里想要帮她和父亲调解的意思,苏筱笑着点点头。 “我和爸爸没事的。我以后有空就会回来,你放心。” 看着苏筱走在身旁对自己许下的保证,她终于松了口气。 “苏筱,在那里你工作还顺利吧?” “顺利啊。” 苏筱心不在焉地回答。看到一个摊位上的蔬菜,她随手挑了一个茄子起来。 “妈,要不要做个红烧茄子?” 苏妈妈扫了一眼就否决了。 “不要。大棚里反季节的蔬菜不好吃。” 苏筱闻言乖乖地放下了。 苏妈妈却还是不放弃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追问。 “那同事们对你好不好?” “好。” “上司呢?” “也挺好。” 对于女儿这么不走心的答案,苏妈妈有些抱怨了。 “啧,我问什么你就都是这么几句话。你就不能多说点?” 苏筱无奈地回头看着母亲。 “妈,你让我说什么啊?公司不就和都大同小异嘛,和你们过去厂里的事情差不多。” 苏妈妈停下脚步瞪了苏筱一眼。 “你们现在的公司和我们那个年代的工厂怎么会一样?公司多少总是要规划规划的。人家说了职业规划要提前做才能有目标。” 也不知道自己母亲从哪里听来的职业规划这种新词,苏筱敷衍地说。 “我现在还没有,等我回去了好好想想,行不行?” 见女儿不想深聊这个话题,苏妈妈干脆转了方向。 “你工作的事情我不懂,那你自己的个人问题呢?你陈叔叔介绍的没成,那你自己喜欢的有没有?” 苏筱摇摇头,想也没想地否定。 “没有。” “一个喜欢的都没有?” 苏筱索性听而不闻了,她几步跑到一个地摊上指着摆放成一堆的冬笋看着苏妈妈说。 “妈,今天有冬笋耶,要不要买点?” 苏妈妈看着女儿兔子一样的溜走了,她只好先放下这个话题。 “那你拿几个吧。” “哎啊,不要那个,太老了。算了,我自己挑。” 见母亲终于推开她开始认真蹲在摊位前挑着冬笋的样子,苏筱心里有种觉得逃过一劫的感觉。 等陪着母亲拎着大包小包回家时,苏筱眼尖的看见了一辆陌生的黑色汽车停在了自己的小院里。她觉得有点眼熟脑子里不由琢磨着某些事情的脉络,可还来不及多想推开门就见一个人陪着苏爸爸正在客厅里相谈甚欢。 苏妈妈也不由一愣,盯着出现在自己客厅的陌生人。 “老苏,这位是?” 苏爸爸笑着走过来一边帮忙接过她们手里的袋子一边热情地介绍。 “是苏筱公司的同事,特意放假来龙游看看我们。” 那个客人毕恭毕敬地微微鞠了鞠躬,对着苏妈妈介绍自己。 “伯母,您好。” “我是林岸。” 苏妈妈顿时眉开眼笑,打量这个客厅里的客人然后又瞧了瞧仍旧处于有些震惊的苏筱。 “噢噢,你好你好。欢迎欢迎啊。” 见站在门边的女儿一点反应也没有,苏妈妈推了推苏筱。 “怎么没听苏筱说起你今天要来啊?” 苏筱像是不认识对方一样自顾自地蹲下身给自己换着鞋,仿佛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林岸见她冷淡的态度也不奇怪,只是依旧对苏妈妈微笑着解释。 “不好意思,伯母。我没和苏筱商量就提前来了。” 苏爸爸把东西放到厨房后赶紧出来解围。 “什么话呀,苏筱的朋友能来家里做客。我们都很欢迎的。你坐吧。” 经过了一两分钟的调节后,苏筱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在沙发上的林岸旁坐下。 “从哪里得到我家的地址的?” 看着她找不出一丝情绪的脸,林岸笑了笑。 “哦,我问陈总的。你不会生气吧?” 苏筱嘴角隐约浮上了一个冷笑盯着林岸轻声细语地说。 “您人都到了。我也没法生气了,对不对?” 苏爸爸困惑地和苏妈妈互相看了一眼,这个情况似乎自己女儿真的不知情。 但是,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对着这个年轻人的到访如此的不高兴呢? 苏爸爸暂时抛下疑虑,斥责苏筱。 “人家来看看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是呀,林岸。你不用理她。她大概是不好意思了。” 苏妈妈也帮忙打起了圆场,她拿着围裙有点担心地说。 “哎呀,我不知道家里来客人,刚刚买的菜不知道够不够,老苏要不你再去超市一次?” 林岸连忙起身摆手。 “不用麻烦了,伯母。我一会就走的。” 苏妈妈热情地把他按下座位。 “那怎么能行,你人都到了一定要吃顿晚饭的。” 接着她拉起坐在沙发上的苏筱,避过林岸的视线偷偷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苏筱,你别傻坐在这里。帮我打个下手!” 说完也不等苏筱的回答拉着她就往厨房去了。 系着围裙的苏妈妈一边拿着筷子打着碗里的鸡蛋液,一边透过厨房的玻璃门注视着和苏爸爸在客厅聊天的林岸的背影。 她满心欢喜地笑着问正在案板上切菜的苏筱。 “他就是你陈叔叔给你介绍的对象?” “嗯。” 苏妈妈笑到合不拢嘴地走到女儿身边。 “都亲自上门了,你怎么说他不愿意呢?” 她打量了一眼专心切菜苏筱,有点埋怨地点了下苏筱的额头。 “原来是自己偷偷看上人家,谈恋爱也不和我们说。” 苏筱斩钉截铁地否认。 “我没有和他谈恋爱。” “那他怎么会来我们家?” 苏筱把切好的青椒放到碗里,看着母亲兴奋的表情开口相劝。 “妈,你们不要太热情了。到时候会受不了的。” 苏妈妈没有在意女儿的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我看他对你很上心,多好的小伙子啊。” 苏筱回头瞥了眼客厅里的林岸。 “妈,事情不要光看表面。” “你去了大城市以后感觉说的都不是人话了,我都听不懂了。” 对于女儿反复撇清两人关系的说辞,苏妈妈只当她是害羞。 苏筱叹了口气,把灶台的位置让出来给准备烧菜的苏妈妈。 “妈,以后你会知道的。” “今天不要弄那么多菜,太辛苦了。” 苏妈妈转过头对着苏筱温柔又开心的笑着。 “为你再辛苦,我都无所谓的。” 听到自己母亲这话,苏筱才发现很久都没有看到苏妈妈脸上发出过那种发自肺腑的笑容了。 在油锅前忙忙碌碌的苏妈妈发顶已经能看到许多灰白色的头发,苏筱站在她身边不禁心里五味杂陈。 苏父苏妈大概是真的喜欢林岸,席间不停地给这个第一次上门的年轻人夹菜,苏爸爸甚至把自家封存的黄酒都从地窖里搬了上来,硬是要林岸喝。林岸倒也不推辞,说干就干一点也不含糊。苏妈妈就那么喜上眉梢般的一会看着林岸,一会看看苏筱,带着几许满意地神情频频点头。 苏筱食不知味地扒着碗里的饭菜,一句话也没有说。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直到他们三个人都似乎聊到尽兴了,苏筱才瞧着林岸微微泛红的脸提了一个建议。 “林岸,等会你想不想去看看我们家的农地?” 苏爸爸和苏妈妈都诧异地看着苏筱。 整顿晚饭自己女儿像个哑巴一样一句话都没说,怎么突然对这个年轻人提了这个。 苏爸爸脑子一转立马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附和道。 “对啊,你们城里来的肯定没见过我们这里的农地,就让苏筱带你去看看吧。” “噢,是啊。你们俩吃完饭正好出去走走,我们来收拾下碗筷。” 苏妈妈也立即明白了什么,努力推销着这个提议。 林岸点点头,朝着苏筱笑了笑。 “好啊。我去看看。” 她的家在龙游县城旁的一个小镇,顺着省道就是一大片密集的稻田和荷田。刚刚入冬农村的田地间有些凉意,好在这天晚上没有什么北风,所以走在田埂间不算寒意逼人。 林岸借着酒意觉得背上微微有点发汗,他看着在前面带路的苏筱一言不发不由皱了皱眉。 刚到她家还能感觉到她的几分怒气,现在他倒有些猜不透这个女生在想些什么了。 林岸伸手摸了摸农地两旁的已经干枯的旱稻田叶子,寻了一个话题和她交流。 “苏筱,没想到你们家原来有这么大片地啊。” 苏筱不冷不淡地回应他。 “中等而已,只有7亩地。” 林岸露出了神往的表情。 “那也不少了,看来我也要学点农活以后好一起帮忙啊。” 听他说这话,苏筱停下了脚步,林岸也顺势停了下来。 苏筱回过身侧过头盯着林岸,在这片空旷的田间他们就那么四目相对的看着彼此像是在角力着什么。 最终苏筱先开口了。 “林岸。” 林岸有点诧异地挑了挑眉,她很少叫他的名字。 “哇,这么严肃。怎么了?是还在生气我的突然袭击?” 见对方一脸玩笑的表情。 苏筱冷冷地对着他也笑了笑。 “你来我们家,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该带你参观我也陪着来了。” 林岸作势点点头。 “嗯,谢谢。伯父伯母人真好。” 苏筱垂下眼帘,捏过路边一片枯死的稻苗叶子放在手心里把玩。 “既然如此,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如直说。” 林岸眨了眨眼,像是很无辜的表情看着苏筱。 “我没什么目的。我就是想来你家看看而已。” “看看而已?” 苏筱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却笑的让林岸莫名有些发毛。 “林岸,你想过后果没有?” 林岸听了不由站直了身体,脸上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我就是见见你爸妈能够有什么后果?” 听着他无所谓的语气,苏筱低下头慢慢地扯断了自己手里的叶子。 “没有后果?” 她仿佛赞同了他的说法点点头把手里已经撕成碎片的叶子扔到了地上。 “那可真好。” “我爸妈那么喜欢你,不如我们现在就确定关系,我明天就去你家见见你的父母吧。” 苏筱抬起了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眼神炙热地盯着林岸。 可是,林岸瞬间眼神有些闪烁。 “呃,不用那么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苏筱带着困惑的表情,不断靠近他的脸。 林岸隐约感觉到之前和她打羽毛球时才体会到过的一种杀气,他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做朋友。” 苏筱笑了。 这是林岸从未见过她展露过的笑容。 如果过去她在办公室里笑起来很寡淡很克制,此时此刻她的笑容却在月色下显得有种异样的妩媚甚至有点冶艳,但是她眼神里有一种深深的嘲讽。 林岸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他从未见过她的这一面让他莫名有种心慌的感觉。 她却步步紧逼,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近。 林岸下意识往四下里张望,觉得背后原本因为酒意而产生的热意当下全都成为了冷汗。 “苏筱,你……你这是怎么了?” 苏筱像个小女孩一般单纯地凝视着他的脸,一派天真。 可是她的手却开始顺着林岸的衣服攀了上去。 “没什么啊,你不是说想做朋友吗?” 林岸真的有些吓到了。 “呃,苏筱。你冷静点。” 苏筱没有停下来,反而她的手一个使劲更有力地把他的肩膀抓住。 林岸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在面前的是平时办公室里看到的唯唯诺诺的苏筱。 苏筱踮起脚凑近他的耳边,轻轻地问。 “你不敢啊?” “呃,我……” 可是林岸还没说完,苏筱却已经亲上他的嘴唇了,非常用力地吻了上去。 林岸大脑一片空白,等三秒后回过神,林岸迅速地一把推开了苏筱。 他不停地往四周无人的地方环顾了一圈,冲着苏筱恼怒地吼了一句。 “你干什么?!” 苏筱站在原地睨着他的动作,讥讽地调侃他。 “配合你啊。” “你说什么?” 苏筱微笑着学着他的样子四下里看了看。 “胡小姐这样才会真的以为我们两个好上了呀。” 林岸一下子僵住了。 他有点心虚又怀疑地看着苏筱。 “你说什么?什么胡小姐?” “胡永丹。” 苏筱敛住了笑容,看着林岸。 “你今天来我家她也知道是不是?搞不好还特意派了人来跟踪你吧?” “所以你刚刚是故意的?!” 林岸听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被她设了一局。 苏筱冷冷往地上啐了口口水。 “平时你拉我做炮灰没关系。但是今天你跑到我家来让拉上我父母,就不要怪我坏你的好事。” 林岸恍然大悟地看着她,却也忍不住连连摇头笑了起来。 “呵呵,苏筱。我小看你了。” 苏筱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绞着手臂看着远处有些平房里发出的星星点点的灯光。 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看破了想法的林岸也索性放下了伪装,找到了一旁田垄间的草垛上坐了下去。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筱抬头看着像幕布一样黑色的天空,一轮圆月带着几分彻骨的寒意。 “你来相亲的时候。” “这么早?” 林岸诧异地扬了扬眉。 苏筱笑了笑,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以为是。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男欢女爱这种东西绝对不是你这种人的人生首选。” 林岸无奈地耸耸肩也不辩驳。 “难怪你一直避着我。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苏筱走到他旁边的草垛上,慢慢地坐了上去。 “你故意让张茜惜看见你送我东西,让她更加针对我。今天却又特意跑到我家来,我还没漂亮优秀到你需要在我没有给过任何承诺前就到我家来吧?除非你想让什么人紧张。” 林岸用手肘靠着草垛,半躺在上面听着苏筱的分析。 他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这个他以为弄清了的女生其实早就把自己看透了。 “是啊。” “胡永丹觉得我还不是那么配的上她。我的确是想让她紧张,让她知道我身边不止她一个选择。” 苏筱用手撑着脸转过头看着林岸的一副精明又算计的表情。 “所以你选我和自动送上门的张茜惜做炮灰是不是?两个蠢货事后会比较好处理,对不对?” 林岸笑着摆摆手。 “哎哎,我也没有你说的这么恶劣。” 苏筱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他。 林岸知道自己为了自己的谋算利用别人多少是不光彩的,更何况还被人看穿了。 “你会说出去吗?” “我说出去会人有相信吗?” 苏筱睨着他反问道。 林岸摸摸自己的嘴唇,对着苏筱笑了笑。 “其实我还真的有点喜欢你。” 苏筱转过头淡淡地嗤笑了一声。 “那真可惜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第23章 五月的天气正好进入了这个城市由凉转暖的季节,没有了四月那种天天下雨的阴湿却也因为日日都是晴空万里不免有些燥热。特别是在大太阳底下搬上搬下的体力活,不多一会苏筱的背后和额头就已经汗涔涔的湿了一大片。 她看着一堆摆放在地上的沉甸甸的牛皮纸盒,预估着这么多箱子她究竟什么时候能干完。还好小时候有帮家里干过点农活不然真的光是举起这些箱子都有困难。 苏筱蹲下身体正要抬起一个快有她半人身高的箱子就听后面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哎!小心!” 不过苏筱依然借着劲儿把箱子放到货推车上,再回头笑着对一脸担忧的来人打招呼。 “郝楠,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正好去你们办公室找你,他们说你在仓库这里我就来了。” 郝楠盯着她满头大汗,有些气喘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 “你们行政部没男人了吗?怎么就你一个女生搬这些东西?” 苏筱随意地一笑,好像倒也无所谓。 “有啊。不过处理这些杂物张经理实在是派不出人手了。” 郝楠用眼睛清点了下地上堆积的箱子。 “可这也太多了。你一个人干的完吗?” 苏筱拍了拍发麻的肩膀,调侃地耸耸肩。 “干不完再说呗。反正他也不能拿着枪逼我。” 郝楠想了想把外套脱了系在腰上,又卷起了袖子对她说。 “那你休息会吧,我帮你搬。” 苏筱见状连忙把按住了他。 “哎哎,不用了。你回去上班吧。” “这不也是公司的事情嘛,我还正好用上班的时间运动运动呢。” “啊呀,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郝楠却不由分说地拿起地上的箱子。 “你是不是怀疑我的肌肉群力量啊?” “不是,我不怀疑。” 听他说这话,苏筱也不再推辞。 “那我和你一起吧。” “你少拿点,不要伤到腰。” “好,知道了。” 果然多了一个男人加入重体力工作立即效率就上去了,苏筱原本以为要到下班才能搬完的杂物箱居然午饭前他们两个人都搬上了整理架。 她有些感激的看了眼背后被汗水浸湿的郝楠,拍了拍自己满是灰的双手提议。 “走,我请你去餐厅喝杯咖啡,谢谢你帮我搬东西。” 正坐在台阶上擦汗的郝楠故意嫌弃地瞪了瞪眼。 “帮你搬东西只能喝咖啡?还是公司餐厅的?” “那你想吃什么?” “有没有稍微好一点的招待啊?龙虾鲍鱼啥的?” 苏筱笑了起来。 “喂!你敲我竹竿啊?” 郝楠侧着头想了想。 “你好歹给杯星爸爸吧。” 这个倒不是过分的要求,苏筱爽快地点点头。 “行,中午请你吃星爸爸大餐。” 正是午休时间这家办公区附近的咖啡店早就人满为患了,好在最靠近门边的还有张座位。 苏筱小心地端着托盘绕过一堆排队等候的顾客,把东西轻轻地放在桌上。 郝楠正坐在椅子上用手按摩着自己的肩膀。 “给,你的牛肉可颂和冰美式。够不够?还要点些什么吗?” 苏筱心里有点愧疚,毕竟他一上午都在帮忙和她一起搬东西。 郝楠拿起咖啡杯先给自己灌了两口,摇了摇头。 “这些就够了,我也没那么饿。” “看来不用龙虾也能填饱你的肚子。” “哈哈,星爸爸也能的。” “那就好。” 苏筱拿起自己的凯撒卷往嘴里塞,填一填早就饥肠辘辘的肠胃。 忽然她想起什么问郝楠。 “你今天去办公室找我是有什么事?” “哦,我这里有两张周末市中心画展的票,你有兴趣吗?” 郝楠边说边从一旁的衣兜里掏出两张崭新的票递到她的面前。 “哇,这联展票不好搞啊,我看了很久周末的票都空了。” 郝楠见她兴奋地拿着票瞧着,不由舒展了眉头笑了笑。 “我有特殊渠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 苏筱顿时答应了下来,等她再一回神想了想疑虑地问。 “对了,你这里有几张票?” “两张啊。” “呃,就我们两个人吗?” 郝楠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奇怪。 “那你还要叫上谁?” 对于郝楠的回答,苏筱皱了皱眉。 “那你还是和你太太一起去吧。你要是有特殊渠道就给我也买两张吧,我到时候叫上何钟钟。” 她放下了手里的票子放回到桌上。 郝楠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漏洞,和她拒绝背后的含义。 他立刻开玩笑般地看着苏筱。 “嗨,你在担心什么呢!放心吧,那天她和同事们也会去的。” 苏筱这才松了口气,微笑着对郝楠说。 “那就好。” “唔,我们是朋友。你别想太多了。” 苏筱听到他说这话随即想到了什么热情地邀请起来。 “之前只在机场见过嫂子一次,要不要下次找个机会我做东请你们夫妻俩一起吃饭吧。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正想认识下你的太太呢。” 郝楠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端起咖啡避开她的眼神。 “哦,好啊。我和她说说。” 苏筱正和郝楠说笑之间,忽然就看见从郝楠的身后的门口走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穿着精致妆容的女生似乎一眼就看见了苏筱,接着笑着抬头和身旁的男士耳语了几句。 苏筱心里暗暗发沉,果然那两个人和她对视了一下就走了过来。 “苏筱,你今天不吃食堂啦?” 对方女生扫了她一眼,笑盈盈地说。 苏筱起身很客气地招呼。 “哎,是啊。张秘书,林总。你们也过来吃饭?” 张茜惜把头发拨到耳后露出她的钻石耳钉。 “我们在FG餐厅吃完过来的,我想买些咖啡带回办公室。” “哦,这里的咖啡不错。” 苏筱保持着笑容,点点头。 张茜惜身边的林岸似乎不在意她们两人的对话,只是瞧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郝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不是郝楠吗?怎么今天有心情和苏筱一起来吃饭了?” 原本不想理对方的郝楠只得也起身和林岸客套起来。 “耶,林总。我们正好碰到了。” 林岸笑着瞧了眼他们,没有做声。 本来苏筱正要重新坐下,没想到一旁的张茜惜留在原地讥讽地说。 “哎呦,怎么这么这么巧?正好就你俩碰上了。” 苏筱眼神略略有些锐利,脸上却还是带着笑。 “哦,今天麻烦郝工帮我搬东西了。所以我请他吃顿简餐感谢一下。” 张茜惜一脸的不相信。 “郝工真是热心肠啊。” “举手之劳。” 郝楠淡淡地说完,看也不看张茜惜一眼随即就又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张茜惜转头用手捂住嘴笑。 “苏筱,你人缘倒是真不错。 “总有男人围着你。” 一旁的林岸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看着苏筱也不帮腔也不插话。 站在那里的苏筱像是在认真琢磨她的话,然后镇定自若地撇着嘴笑。 “唔,这倒是。” 林岸闻言低头地不由得朝着苏筱微微扬了扬眉。 张茜惜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不由把手挽到了林岸的胳膊上。 “就是别总是盯着别人的男人看,看了也不会归你。” 苏筱也不辩驳只是礼貌地盯着张茜惜看。 张茜惜见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想要羞辱她都有点硬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郝楠克制着情绪冷冷地盯着张茜惜。 “我和苏筱就是同事关系。” “再说我们喝我们的咖啡关你什么事。” 林岸终于上前劝解。 “她呀,开玩笑地。” 他拦过张茜惜苗条的腰,边走边告别。 “我们先走了。” 看着那两个人走远了,苏筱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郝楠有些歉意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把你扯进来了。” “没事。那个女人就是张经理的侄女吧?” “嗯,是啊。” 苏筱看着窗外点点头。 郝楠有点犹豫,不过还是开口提醒她。 “最近公司里有点你的风言风语。” “我的?” 苏筱诧异地回过头。 “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话,说你和林岸之前……呃。” 郝楠斟酌着词语看了一眼苏筱。 苏筱把玩着手里的纸杯像是在研究着上面的文字。 “说我被他甩了?” “呃…,传的有点难听。” 苏筱一点不惊讶地笑了起来。 “你和林岸真的……分手了?” 郝楠盯着她的眼睛想要套出些答案。 “我们从来也没开始过,怎么分手啊?” “如果没有的话,这种谣传太多也对你不利。” 郝楠有点担忧地看着苏筱。 苏筱放松地靠着椅背,仿佛这不是她的问题。 “没关系,谣言这种东西不是我一张嘴解释就能澄清的。随便他们去说,我也不是没经历过。” 郝楠见她坦然的态度,心里微微放了下来。 “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人。” “那种人?” 苏筱抬起头不太懂什么是他口中的那种人。 郝楠在脑海里浮起一个画面,摇了摇头。 “你不像是愿意和林岸在一起的人。你头脑比较清醒。” 苏筱大方地接受这个赞美。 “是啊,我毕竟大愚若智嘛。” 今天果然是太累了,忙完了一上午的工作,下午张经理又故意派了一个必须加班的任务给她弄得快要接近末班车的时间苏筱才能下班。 还好不是晚高峰的时刻,她身边空空荡荡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人走来走去。于是,苏筱把脚往前用力地抻了抻打了个哈欠,却感觉嘴唇上因为干裂传来一阵刺痛。 苏筱疲惫地叹了口气,低头在包里翻找着什么。这时感觉身边有人靠着她的邻座坐了下来,她下意识地把包往身前拢了拢,总算是在隔层里找到了那个小黄罐子。 带着点薄荷味道的膏体一接触到嘴唇就是刺痛,苏筱不由痛的有些皱起眉头。 忽然她面前有人递来一瓶未开封的水,语带关切地问。 “要不要喝水?” 苏筱听这声音心里一惊,手上一松润唇膏顺势就掉在地上了。 对方见状连忙帮忙把她的东西捡了起来。 苏筱警惕地侧过头看着又坐回邻座的男人又忍不住在四周看了一圈。 对方把她的润唇膏又放回她敞开的皮包里,轻轻笑出了声似乎是嘲笑她的举动。 “放心,今天没人跟着我。” 苏筱戒备地往一旁坐了坐试图和他隔开些距离。 “这么小心?你可不是会被吓成这样的人啊。” 苏筱心里暗骂却也刻意挤了个假笑。 “林总,有事啊?” 她没空和他玩这种谍对谍的游戏,干脆直接了当。 一本正经还穿着上班的西装外套的林岸却笑得玩世不恭的样子。 “找你聊会天呗。先喝点水吧,你嘴唇都裂了。” 他把矿泉水递到她面前。 “不用了,谢谢。” 苏筱才不信他的说辞,一点不客气地回绝。 林岸把水放在她的座位旁,有点懒散地问候起来。 “最近怎么样?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还行。” 林岸咧着嘴笑笑。 “我怎么听说老张还在整你?” 听说?听的大概就是张茜惜说的。 苏筱没好气地把自己的包放在两个人中间。 “托你和张秘书的福我在办公室成了苦力,还谣言满天飞。” “茜惜确实想整你,不过谣言可不是她说出去的。” 苏筱有点讶异地皱了皱眉。 林岸悠闲地把手撑着在脑后,眼睛瞟着她的脸解释。 “她没那么傻。” 苏筱看了眼地铁时刻表,想了想其中关卡不由垮下脸来。 “那…………就是大小姐受不了?打算拿我先开刀?” “呵呵,像是永丹会做的事。” 林岸忍不住笑了起来知道自己已经欲擒故纵把胡小姐的矜持快消磨光了。 苏筱冷冷地盯着他得意的表情,反正也烧不到他身上。 “你倒是挺开心。” “我这不是来想办法弥补嘛。” “那你打算和大小姐坦白交代了?” 林岸对于她的说法不置可否。 “就差最后一步了何必让好事落空呢?天天看我和张茜惜同进同出她也急了。你就干脆帮忙补一脚就成了。” 林岸坐直了身体,双手合十很诚意地推销他的想法。 苏筱不太买账地反问。 “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和胡永丹成了,你在公司也好有个靠山呐。” “靠山?你?” 苏筱嗤笑了一下,与虎谋皮她会有什么下场? “不必了,您真是抬举我了。” “为什么不愿意?” 林岸似乎预料到了她的答案,却也没有收回他的提议。 “我能保证你跟着我,以后在公司没人敢那样对你了。不比你现在强?” “你想让我做你的马前卒?” 林岸盯着她的眼睛,右手越过他们之间的包似乎想要碰到她的脸。 “这我怎么舍得呢?” 对于他的话和动作,苏筱后背不由往后微微一缩。 林岸在半空中停了动作,垂下的右手捏着她包上的工牌上的照片一下一下的捻着玩。 “你,可以做我的“好朋友”啊。” 苏筱额头上有些沁出的冷汗,眼神里有点惊慌。 林岸坦荡地翘着腿侧头瞧着她,就像是在和她讨论明天的天气一般。 “与其你和郝楠在一起,不如和我在一起。” “我们俩才是一路人。” 就听的远处有地铁即将进站的提醒,苏筱腾地抓起包站了起来,她回过头再看向林岸时眼神里已有了一种肃杀之气。 “林岸,你说我没关系。但你不要扯上郝楠。” 林岸挑了下眉,看着她。 “都是男人,他怎么想的我比你清楚。” 苏筱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他和你不一样!” 林岸听她这么说只是笑笑,见地铁车厢即将停靠也站了起来走到苏筱身边。 在苏筱即将踏进车厢最后一刻,她对着林岸交代。 “你自己的事情,别把我拖下水。” “行,那我自己搞定。” 林岸笑着和她摆摆手道别,只是苏筱故意背对着他完全没有理会。 呼啸而来的地铁又呼啸着离开了,林岸看着远去的列车转身对着某个角落招了招手,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拿着手机向他走来。 第24章 何钟钟和钱云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纸箱到了拥挤的展厅,左避右让地才找到正站在桌子前忙碌着登记文件的苏筱。 何钟钟赶紧求救,她虽然长得有些丰腴但是搬东西也不是她的长项。 “苏筱,快帮我接一下!” “哎!来了。” 苏筱抬起头连忙把她手上的箱子接了过来放在身后的已经堆叠到半人高的货物区。 钱云自己把东西往放桌上一放,也忍不住甩了甩发麻的手腕。 她看了看桌上已经签满名字的表格。 “苏筱,都签完字了?” “嗯。签完了。” 何钟钟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觉得挤满人的展厅即使开着空调也闷热到不行。 “累死我了!这里离出口这么近根本吹不到空调啊。就不能给换个好点的位置?” “等会发货这里最近啊,不然你想从展厅中间拖样品过来啊?” 苏筱递给不停地扯开自己领口散热的何钟钟一瓶水让她缓解下。 何钟钟拧开瓶盖,灌了好几口。钱云瞟了眼几十箱的样品盒,皱了皱眉头。 “这么多?今天要全部弄完吗?” “是啊,这两个季度要样品的公司变多了。” 何钟钟听到这里就开始抱怨起来。 “这也不是我们行政部的事情,怎么让我们来干了?” “后勤部忙不过来了呗。反正行政部一直都是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补。” 钱云从裤装里掏出面纸一边擦汗一边说,语气里也满是牢骚。 “不过,留在这里等发货也太热了。” “就是啊!还就留我们三个,好歹再多派几个人来帮忙啊。” 何钟钟越想越气把手里的矿泉水全喝了。 苏筱听她们两个人这么说也也不插嘴加入。 钱云看了眼没什么话说的苏筱,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凑到她耳边说。 “苏筱,张经理这么针对你都要有半年了吧?” 苏筱掩饰着垂下了头,躲开钱云打探的目光。 “有吗?” 钱云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继续对她询问。 “他侄女最近和林岸走的那么近。还需要这么小心眼来针对你?不奇怪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苏筱不咸不淡地回应着站起身对着身后的样品箱检查了起来。 “来吧,我们最后检查一次就开始封口吧。” “何钟钟,你把封箱带给我。” “啊!我忘记了。” 坐在椅子上的何钟钟用力拍了下脑门,站在一旁的钱云对她翻了个白眼。 “何钟钟,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刚刚在上面我不就提醒过让你拿封箱带的。” “哎呀,对不起嘛。” 何钟钟抱歉的挠挠头。 钱云拿出补妆盒对着已经流汗脱妆的脸按着粉底,转过头对她赶紧吩咐道。 “你老人家赶紧再上去拿吧。我们弄完就快递了。这里时间耽误的太长要被张经理骂的。” “拜托,先让我喘口气行不行?” 何钟钟赖在椅子上觉得才有点凉意又要跑上跑下觉得腿快断了。 苏筱只好和钱云无奈地笑笑,先把样品箱按照单子核对地址起来。就在她们准备开始工作的时候,苏筱先是隐约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然后就是那个让她头痛的声音在背后咒骂了起来。 “哎!怎么回事?还没开始发货啊?你们就打算一直这样堵着出口?!” 钱云先她一步转过身,陪着笑脸解释。 “哦,张秘书啊?这些样品马上就有快递员来拿了。我们最后检查一遍就封口了。” “那你们就能把东西放在展厅堆着?” 张茜惜绞着手臂,横眉厉目地瞪着她们。 何钟钟没好气地坐在椅子上瞥了张茜惜一眼。 “这些样品就是要等参加展会的甲方和销售部一起签完字核对好数量才能发货啊,不放展厅我们放哪里?再说每个季度都是这样寄的,流程一直是这么走的也没谁有过意见啊。” 听何钟钟小声地质疑,张茜惜更加火冒三丈。 “哼,好狗还不挡道呢!这么点事都办不好,不如早点滚蛋!” 何钟钟一听立马不干了。 “喂!你骂谁呢?” “谁挡着路我骂谁。” 苏筱连忙笑着挡在两个人中间,对着何钟钟推了推。 “何钟钟,封箱带你不是没拿吗?快去拿吧。” 钱云眼见这个局面,也赶紧拉了拉何钟钟。 “何钟钟,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可是……” “好了,快走吧。” 不容何钟钟停留,钱云用力推着她就从一旁的空位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现在这人头攒动的展厅里就剩下她们俩个人面对面了。 张茜惜看了看周围走来走去的人,走到苏筱的身边低声地问她。 “怎么你知道我有话说,把办公室的人支开了?” 苏筱笑了笑,像是不介意她说的话。 “是啊,你说吧。” 张茜惜瞧着她总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眼睛不由眯了起来,心头的一个火球蹿腾的让自己牙根都发痒了。 她压着嗓子对苏筱说。 “你别装的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都知道你私下里有多龌龊。” 用词这么激烈? 苏筱挑了挑眉瞧着她,那显见的愤怒快和电视里的演员一般表情夸张。 她低下头拿起桌上的表格一行行地看着,没有理会她的评价。 张茜惜瞬间觉得似乎被她激怒到更高的一个台阶。 她一把拉住苏筱的手臂,试图用力拽着她到旁边的无人的出口去好好地给她点教训。 “你给我过来。” 可是苏筱毕竟不像精致娇气的张茜惜。她是在农地里干过活的,打过羽毛球的身体力量也不是她三推两推弄得动。张茜惜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苏筱反扣住张茜惜的纤弱手腕,稍稍一个用力,张茜惜就吃痛地松开了手。 苏筱叹了口气拉开一张椅子请她坐下。 “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我又不会走。” 张茜惜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知道硬来在体力上不占优势。她忿忿地踢了下椅子。 “你都被林岸甩了,干嘛还那么不要脸地纠缠他?!” “纠缠?他?” “你承认了?” 苏筱抽过一旁的快递单往上面填写着联络电话,有口无心似的朝她反问。 “现在以你们的关系,这种事情你不应该问他吗?” “那就是有啦。” 这是什么脑回路?苏筱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自己鸡同鸭讲。 “有没有重要吗?” “是不重要,他现在可是连看都不想看到你。” “那你冲着我这样是为什么?” 她越是冷静的态度越是让张茜惜眼睛里都要喷出火了,牙齿咬着下嘴唇硬是生生挤出话来。 “问你自己啊!被人甩了就要有点自知之明。勾引就勾引吧,你还把照片放到我公司衣柜里。你不恶心吗?” 苏筱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张茜惜。 “照片?什么照片?” 张茜惜如鲠在喉似的瞪着她。 “半夜了还缠着林岸在地铁站还找人偷拍,怎么你想留证据证明他和你一起回家啊?” 地铁,照片,偷拍? 她写字的手停了下来,迅速消化这些内容,脑子里的某个旋钮顿时开了。 见她陷入了沉思,张茜惜更加气到不行。 “之前你到处添油加醋地炫耀和林岸的事情,我就够忍你了。” “你以为你这样林岸会回头找你?做梦吧!” 苏筱才意识到自己又被人挡枪了。她认真地盯着张茜惜试图和她解释。 “你相信我,不管是谣言还是照片都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是谁?” “你先冷静下来想想,你觉得全公司都知道你和林岸在一起了,我还有必要做这些事来故意刺激你吗?” 张茜惜反而涨红了脸,双手紧紧揉住桌上的白纸放在手心用力地挤压。 “你敢做不敢认?” 苏筱放弃地摇了摇头,蠢人你想救都救不了。 她再怎么解释也搞不定已经被人刻意造成的紧张局面了,她又不能真的全部和盘托出,这样她就两面不是人了。简直骑虎难下啊,苏筱只得起身找个地方先躲一躲战火。 见她再不说话,张茜惜以为她理亏想要逃走。这犹如一个火星直接点燃了汽油,她的理智顿时断了线,提高了嗓门指着苏筱就骂。 “苏筱!你太不要脸了吧。” 这一个失控的嗓音让周围原本有些喧闹的展厅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众参展客户和同事都纷纷看了过来。 苏筱尴尬地见大家都看向自己,正要开口说点什么试着回转这个局面。 突然,就听见一阵细高跟鞋的声音快速向她们走来。 “张秘书,不就是发货时间耽误了嘛。” “最近工作量大家都有点多。你也不至于拿行政部出气吧?” “你说…………” 听着这颠倒了黑白的话,张茜惜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正要开口,就看着一个样貌极佳的女生一把抓过她的肩膀,臂力十足几乎是架着自己把她从一旁的偏门带到了室外的花园。 等到了室外的中庭,张茜惜感到对方松了劲道才赶紧推开她。 “你有病啊!放开我!” 那高瘦苗条的女生嫌弃地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仿佛觉得刚刚自己抓了什么脏东西。 “展厅里到处都是客户,你嗓门小一点。” “关你什么事!?” “影响了订单你负责?” 张茜惜经她这么提醒也略略恢复了些理智,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控可能会有什么后果。 这时苏筱也跟着到了中庭,张茜惜看她俩彼此对看了一眼显然是认识的,不甘气势落于人后, 她依然气势十足地回呛。 “哼!你那个部门的敢这么对我说话?!” 见她还是一副蛮横的模样,对方冷笑着把挂在胸前的工牌塞到她手里。 “给你,去找我的上级告我,没关系的。” 张茜惜恼羞成怒地看着手里的工牌。 “韩敏?” “设计部?” 她头脑像是闪过了些之前听到的消息,讥讽地对着韩敏嘲弄道。 “哟,难怪你那么嚣张啊?听说过你的事迹。” 韩敏闻言不由带着几分冷笑凑近她。她们两人本来就有十公分的身高差异,再加上她脚上的高跟鞋,张茜惜只觉得自己被这个女生的阴影盖没住了。 “你有本事就往上捅,我也不是被吓大的。” 见对方这个威胁的态度,张茜惜吓得往后边说边退。 “那…………那你给我等着!以为我不敢啊!” “好啊,我等着你。” 见张茜惜慌张逃开的样子,苏筱不免有些担心地提醒韩敏。 “你这样得罪她以后会有麻烦的。” 韩敏用手捋了捋自己额头前的碎发,冲着苏筱淡定地笑笑。 “怎么?就因为她是张得力的侄女?” 原来她知道啊,苏筱叹了口气。 “要是他知道更麻烦。他们可不太好搞。” 韩敏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放心,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苏筱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眼睛不由盯着她看,只见她从裤兜里拿出一只电子烟来,靠着花圃旁的围栏优雅地给自己添上烟油。 “她有个当经理的叔叔,我未必就没有后台啊。” 韩敏朝着她皱皱鼻头,顽皮地一笑。 苏筱心里微微有些震动,想张口想要问个究竟,思索了片刻还是把话压了下去。 她对着低头点烟的韩敏示意。 “不管怎么说,今天谢谢你。” “别客气。” 苏筱垂手看着地上的青砖也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韩敏望着天上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隔了好一会,她才又问。 “你怎么不反击?” “没必要。” “这可不太像过去的你。” 韩敏转过头看着苏筱慢慢地走到围栏旁,用指甲一下下地拨着有些剥落的油漆斑点。 “她今天冲着你来还闹得这么大,你就这么忍了?” 苏筱凝视着手掌,漫不经心地数着上面被剥落下的黑点。 “别人把网都撒好了,我能怎么办呢?” 韩敏听她这么说,缓缓地吐了口着烟圈。 “所以,你知道是谁?” “是啊。” 韩敏瞧着她的侧脸深吸了口气,从裤兜里拿出来一条干净的手帕递到苏筱面前。 “那你真要想好怎么脱身才行。” “我会好好想的。” 苏筱低头笑笑,接过她的手帕把手里的脏污擦干净。 林岸还握着手机讲着电话,就听办公室门外有人敲门。他赶紧交代了几句把电话收了线,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麦昆连身湖蓝色小洋装的女生笑吟吟地问他。 “方便吗?你在打电话?” 林岸笑着把手机放在桌上,起身迎接她。 “永丹啊。” “我都讲完了,你进来吧。” “不好意思啊,正好来请教林总点问题。” “嗨,说什么请教啊。你先坐,我给你倒杯茶来。” “太客气了,林总。” 胡永丹把及肩的长发轻轻捋到耳后,端端正正地捏着裙摆双□□叠的坐在办公室的会客椅上。她接过林岸递给她的一杯新茶,礼貌地笑了笑。 “谢谢。” 林岸找了个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有我能帮什么忙的?” 胡永丹把手上带来的一个文件随手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白净秀美的脸有点纠结的样子。 “是这样,今天我们总助室这里接到甲方投诉了。” “投诉?” “嗯。是昨天展会上的客户投诉。” “投诉什么?” 林岸的脸变得严肃认真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犯难地微笑一下。 “说是有人在展厅可能起冲突了,影响到他们带来的领导。” “起冲突?是我们公司的人?” 胡永丹面对他的这个提问,特意垂下眼不去看他。 “是秘书办的张秘书和行政部的苏小姐。” 林岸安静地听着,只是手指不自觉地轻轻叩着自己的腿。 “她们干什么了?” “听说是为了……” 胡永丹停了一下,似乎在重新组织语言。 “一点私人的事情有点争执。我想想听听林总的意见,这个事情怎么处理比较好?” 见林岸不发一言面无表情地考虑着什么,胡永丹打量了他一眼,随后拿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气也不继续说下去了。 隔了一会,冷着脸的林岸把手交握在膝盖上,挑了挑眉。 “订单受影响没?” “订单没有问题。” 胡永丹慢慢喝了口茶,才又补充道。 “不过,影响不太好,我们展会可是第一次有客户投诉呢。 林岸低头想了想,起身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随后用钢笔一下下敲着桌子。 “既然这样,那就给行政部的苏筱做开除处理吧。” 听他的这个决定,胡永丹笑了笑。 “直接开除吗?不会太重了?” 林岸果断地摇了摇头。 “今天就下开除通知而且要全公司通报处理。” 胡永丹乖顺地点了下头。 “这样处理是不错。也能给客户一个交代。” “嗯,那就这么办吧。” 林岸说完反倒一脸轻松了起来,坐在沙发上的胡永丹观察着他的表情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下的地毯,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污点让她轻轻皱了皱眉。 “那苏小姐处理了。张秘书怎么办?” “张秘书?” 林岸顿时犹豫地皱起了眉。 胡永丹像是很为难地问。 “是啊,她怎么处理?” 林岸掩饰着拿起了办公桌上的文件批示起来。 “张秘书到底只是年轻不懂事,私下给个警告吧。” 胡永丹闻言不折痕迹地把涂着红色指甲的尾端深深地掐进她的手心,然后慢慢伸手把裙摆上有些凌乱的褶皱捋平。 “呵呵,林总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么做多多少少让下面的人会觉得我们包庇一个吧?” 林岸像是无所谓地耸耸肩,抬头看了她一眼。 “张秘书到底是有张得力的一层关系,把她也开除了不好。” “是啊。你想的很周全。” “就是我觉得……”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岸看着她疑惑地问。 “那你想怎么处理?” 胡永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 “这件事听说是张秘书先挑起来的。” 林岸迅速地摆了摆手斩钉截铁地否认。 “这不可能。小张她不是那种爱惹是生非的人。” “一定是苏筱无理取闹惹到她急了眼。” 听到这里胡永丹脸色微有异样,只是依然挂着笑容走到茶几旁拿起她放在那里的文件递给林岸。 “我也不太了解事情的经过。可是只办苏小姐未免不太公平。她平时工作能力也还是有的,为人也明白事理。你看她今天主动把辞职报告递上来了。” 林岸瞳孔微微一缩,伸手把桌上的文件推到一边。 “她怕是想要推卸责任。辞职太便宜她了。这种人必须开除!” 胡永丹颇是同情口吻地帮苏筱求情。 “林总,我们还是要给人一个机会的。既然给了张秘书也不要太欺负了另一个,苏小姐这样也未免太可怜了。” 林岸见她坚持着自己的判断,眼睛里闪了闪光亮,微笑着夸赞她。 “永丹,你真是善良。” 胡永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只是不想让下面的行政部们的人看着寒心。” “好,那你说说你的想法。” “她们两个人都先停薪留职一个星期吧。各自都交份检讨书上来,你觉得怎么样?” 林岸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胡永丹笑着和林岸打趣着。 “我就知道林总最怜香惜玉了。” 林岸颇有深意地盯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 “我可不敢当。” “今天就谢谢林总给的建议了。” “这是应该的,你不用总是和我这么客气。” 胡永丹瞧着林岸感激地说。 “那更要找个机会谢谢你,最近总是来这里向你请教问题呢。” 林岸扬着头冲着胡永丹迷人的一笑。 “你来我很开心的。” 胡永丹避开了他的目光,眼神落在他身后的大落地窗外。 “最近黄梅天过了天气不还真错。” “是啊,天天都是晴天。” 林岸起身站到她身边一起看着窗外。 胡永丹考虑了片刻侧过头对林岸发出邀请。 “这个周末我爸他们游艇俱乐部有活动。林总愿不愿意赏光一起去呀?” “当然啦,求之不得呢。” 见林岸痛快地就答应了下来,胡永丹笑着点了点头。 林岸看了看手腕的表,无心提议般的对她说。 “对了,都快12点了,要不要一起吃个工作餐?” “好,那走吧。” 胡永丹小巧的嘴唇画出一个完美的弧线。 第25章 还是没有找到她。 郝楠在拥挤的排队长龙里左右环顾了一圈,终于是放弃了能在她常来的食堂和她偶遇的想法。已经有两三个星期,他们连一次面都没有见过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却仍然觉得心里像是被人抓心挠肝般的的痛苦。 此刻他在头脑里不停地斗争着要不要去联系她,可是又觉得没有理由的联系似乎太刻意。上一次她都已经提到了他的太太,他如果在这个时候过于热切的话她可能就识破了他的想法。 也或许,她早就有些猜到了? 郝楠烦躁地皱了皱眉,有些厌恶自己的像个女人一样的胡思乱想。 “想什么呢?看着怪费神的样子。” 站在前面的夏利转身推推郝楠。 郝楠掩饰地摘下眼镜挤了挤鼻梁。 “没什么。最近排错有点多。” “嗨,别想太多了。反正都发布完了,你不用上火。” “我知道。” 突然夏利目光略过他朝着一个从食堂入口的女生招了招手。 “哎哎,孙琳!过来,排我们这里吧!” 郝楠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就见一个端着餐盘的矮个女生带着些抱歉笑容跑了过来。 “哎,谢谢啦。老夏你怎么在这儿?” “吃顿简餐呗。你怎么才来啊?” 孙琳有点微喘地按着胸口解释道。 “今天总助室事情多嘛。” “呵呵,老总女儿新官上任三把火,弄得你们连吃顿饭都和打仗似的。” 孙琳平时敢怒不敢言,在私下也有点埋怨。 “谁说不是呢?临时到中午前还要我准备要出通报。” “出通报?什么事啊?” 孙琳瞧了夏利一眼,觉得少见多怪。 “处分啊,昨天的事情有客户投诉了。” “昨天的事情?” 夏利顿时八卦之心沸腾了起来。 “啧,昨天展会弄得动静那么大,你都不知道?” “哎呀,我们技术部又没去。你说啊,怎么了?” 孙琳掩着嘴轻轻对夏利解释。 “听说是张秘书和行政部一个姓苏的女生吵起来了。” 原本无心此事的郝楠不由面色一沉。 “姓苏?不会是苏筱吧?” 郝楠忍不住插嘴问。 孙琳看了他一眼,回忆了片刻。 “呃,好像是这个名字。” 夏利也一惊,怀疑地瞧着孙琳。 “为了什么啊?” 孙琳撇撇了嘴,有点嫌恶地说。 “为了林总呗。” 夏利跌破眼镜地瞪着消息的来源者。 “林岸?” “是啊,之前不是到处都说林总把一个什么行政部的女生给甩了去追张秘书,估计就是她。” 夏利直觉地嗤之以鼻这种谣传。 “小苏怎么可能?她就不是会喜欢林岸的那种人。” 孙琳见他这样断定,也不多加反驳。 “唉,现在都闹成这样啦,是不是真的都没法收拾了。” “那公司打算怎么处理?” 郝楠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控制不住地关切起来。 “具体怎么处理我还不清楚。不过,我感觉张秘书是不会有什么事的,还在秘书办那里自在的很,就跟没事人一样。不过行政部的那个今天一大早把辞职报告都打好交上来了。” “干嘛让只让她辞职啊?” 夏利觉得不免有失公平。 孙琳无奈地摊摊手。 “总要有个人出来顶包的。” “小苏真傻怎么会想到去招惹张秘书呢?” 夏利叹息着摇了摇头,孙琳跟着也吐槽了起来。 “哎呀,张秘书那个人啊。我跟你说估计她纯粹是没事找事去的。之前天天一个办公室呆着,我都受不了她。” “唉,看来小苏这是倒霉了。” 孙琳瞧了瞧前面已经不多的排队人数,偷偷和夏利交换了一个消息。 “等着看吧,张秘书啊早晚也会有那么一天的。” “什么意思啊?你有内幕啊?” 孙琳看看周围的公共环境也不愿再多透露。 “没什么内幕。反正这女人就是仗着有关系,烦她的人多着呢。” “有后续告诉我啊。” 专心窃窃私语的夏利和孙琳两个人都没注意到郝楠越来越铁青的脸色。 他把手里的餐盘递给夏利。 “夏利,你等会帮我打包一份上来吧。” 夏利回头诧异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哎!就快排到我们了,你去哪儿啊?” “我想起来有个程序还没改错,我先走了。” 郝楠匆匆交代了一句就消失在餐厅里了。 一夜没睡好的苏筱疲惫地揉了揉脸试图打起精神,她深吸了口气轻轻地敲了敲那扇门。 没等有人回应,就见一个穿着灰白色格子羊绒衫的中年人把门打开了,正站在里面冲着她微笑地招呼。 “苏筱,来啦?” 苏筱有点拘谨地向着对方鞠了鞠躬。 “陈总。” “快,进来坐。” 陈建平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走到办公室里面。 尽管对方脸上挂着十分热情的笑容,此刻苏筱却依然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去沙发哪儿坐啊,别站着了。” 陈建平看出她的不自在,赶紧指了指办公室里的沙发让她放松下来。 “你到公司这么久了,我们却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苏筱弓着背小心地坐在沙发上,不敢直视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 “怎么会麻烦呢?” “行政部的绩效你最好了。” 听人这么说,苏筱一下子两颊发红更觉得羞愧了。 “那个是应该的。” “哈哈,我可听说你一个人干了三个人的活。” 陈建平赞赏的话让苏筱意识到如果对方知道出来什么事会有的后果。 她双手交握微微挣扎了一番,斟酌之后还是觉得先坦白才是上策。 “陈总,其实我……我昨天出了点事。” 陈建平瞧了她一眼,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办公室的冷柜旁打开门往外拿着东西。 “那件事啊,呵呵,我听说了。” 苏筱一时疑惑地盯着向她走来的陈建平。 他知道了? 陈建平像是完全不介意似的坐回她身旁的位置上,从冰箱里拿出的袋子中递给她一个橙子。 “吃不吃皇帝柑?我朋友从广东给我带的。” 苏筱赶忙接了过来。 “好,谢谢。” 头发有些斑白的陈建平像是一个亲切的长辈般地瞧着她,话锋一转。 “上次元旦你回家了?” “嗯,我回去看看他们。” 苏筱目光有点闪避,怕多说出些不该说的。 陈建平感慨地看了看放在自己办公桌上的一张全家福。 “有时间是要多回去看看父母。你看我家陈远和陈志就总是泡在温哥华也就过年能回来一次看看我和他妈妈。” “是啊。” “对了,你爸爸身体还好吧?” “他挺好的。” “我们可是老战友了。以前兵团的时候,你爸一个人能扛起一个木桩呢。” “他这两年还打打拳的,不过和以前是没法比了。” “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嘛。你妈妈身体还是不太好吧?我前年去看她的时候好像走路还是有点晃。” “现在好多了,能自己去菜场了。” “那就好。” 苏筱配合着他的谈话,困惑地捏着手里散发着香甜气息的柑橘。 特意让她来办公室就是为了和她话家常?他知道自己辞职的事了? 就在她恍神的时候,陈建平推心置腹地拍了拍她的手。 “苏筱,我们做父母的对儿女最大的希望也就是他们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能定下来好好生活就不要被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影响了。” 苏筱刹那间垂下了眼眸,抿了抿嘴唇。 “你一个人来大城市毕竟多些辛苦和坎坷,有些委屈受一受不见得有坏处。不过,也不用那么听话就全照着人家的意思走。” 苏筱低着头瞧着自己身上这套父亲通过各种手段才让她穿上的制服,心里不由地有些犹豫和惆怅。 陈建平瞧着老友女儿有苦难言的样子,不免心生怜悯。 “苏筱啊,上次叔叔我没给你介绍好,也是我眼误了。” 听陈建平这么说,苏筱赶紧抬起头摆了摆手。 “没有没有,您不要这么说。” “你不怪我就好。” “这怎么会呢。” 苏筱诚恳地抬起头望着父亲的老友,她是从来没有想过他因为这件事对她居然有如此的歉意。毕竟她和林岸也没有真的发展过。最多是被他给利用了一下。 陈建平目光游移到自己的那张精致华丽的办公桌。 “其实说起来林岸还是很不错的。聪明会谋划,胆量够也有狠劲。只是年轻的时候人对于欲望会不加节制,也总以为自己争取来的都是好东西。不过…………。” 陈建平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挥了挥手自嘲。 “呵呵,算了。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了。我们老头子就只能是帮着参谋参谋了。” 苏筱越听越糊涂,能隐约抓到些什么却又感觉云里雾里,一时找不出个头绪。 这个时候她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尴尬地不知是接好还是给按了。 陈建平笑着替她解围。 “有事忙就先去吧。来来,把这些水果拿上。一看你这孩子就平时缺营养,干瘦干瘦的。” 苏筱盛情难却地被结结实实塞了一大包的水果在手上。 “呃,好的。谢谢您。” 陈建平陪着她走到门口,临走前拍了拍她的后背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什么事都考虑考虑再说,不用那么冲动。” 公司顶层加盖的天台植物花房一般是冬天的时候员工最喜欢去放松休闲的地方,只是一到夏天来临,那满是植物的房间就闷热到让大家望而却步,再加上各种蚊虫就愈加乏人问津。 郝楠在这个空无一人的花房反反复复围绕着花坛走来走去,他试图整理自己的思绪,却又感觉头脑里嗡嗡作响。 越是这样,他的后背和前额就越是不停地流着汗珠,直到听到温室房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的动静,郝楠飞快地迎了过去。 苏筱瞧着从一旁被大片蕨类植物遮挡住的角落里走出的郝楠,他的头上都是汗珠,镜架都滑落了下来,神色也有些异于平常。 是出什么大事了?她还没见过郝楠这个样子。 “郝楠?你打电话找我有急事啊?” 听见她的声音,郝楠顿时觉得像是溺水的人在最后一刻浮出了水面能够自由的呼吸了。 他心脏像是重新跳动了起来眼睛情不自禁地盯着她,双手不由自主往前微微抬起。 可是苏筱疑惑地目光让他的理智在最后的边缘拉了他一下。 郝楠克制着把手放了下来,故作轻松地对她笑了笑。 “不好意思这么急打电话给你,没耽误你工作吧?” “没有,我现在无事一身轻。” 苏筱惬意地耸耸肩膀,像是真的从什么事情上解脱了一般。 显然他是不相信的,只是苏筱避开他的目光被眼前大片的各类热带植物所吸引,顺着砂石铺设的小径一步步地观赏起了这个温房。 “耶,我都不知道公司原来在天台有这么个地方啊。” 郝楠跟在她的身后,凝视着她的背影还是想要问个清楚。 “苏筱。” “嗯?” 苏筱蹲下身看着一片茂盛生长的鹤望兰。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放在橘色花朵上的手停了停。 “哦,你是说昨天的事吧。” “听说张茜惜又去找你麻烦了?” “是啊。” 找麻烦这词用的真好,苏筱回头冲着郝楠眨眼笑了笑。 郝楠却面色凝重地望着她。 “真的是因为林岸?” 苏筱专注着瞧着其他颜色各异种类繁多的热带植物,摇了摇头。 “她是,我不是。” “那……为了这个事你真的要……辞职?” 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她今天早上才交的辞职报告啊。 苏筱站起身来沿着道路继续走着。 “是啊,我今天把辞职信递上去了。” “这也不是你的错。你何必为了这个辞职?再说你辞职了去哪儿呢?” 郝楠捏紧自己的双拳,尽量用冷静的声音问她。 苏筱感到耳边有蚊虫飞舞时的低频振动声,她抬手在空中挥舞驱赶了两下。 “这我还没想清楚。嗨,大不了回苏州去,呵呵。” “你要回去?其实我可以帮你介绍其他的工作啊。你何必走呢?” 郝楠不断靠近她,想着理由想把她留下,至少是能留在这个城市。 苏筱笑着摇了摇头。 “我本来也不想来这里的。现在正好有个外力推我走,我就顺其自然吧。” 当下郝楠不由得一个踉跄,步履都乱了。 “你就那么走了,那么轻松?这里就没有你留恋的人或者事吗?” “留恋?” 苏筱自问着疏离地微微侧过头想了想,看着温房外在远处半空中盘旋的群鸟。 “不会,我只是这个城市里的过客。” 郝楠沉默了一会,低缓地嗓音透露出些许被强压下的不舍和不甘。 “苏筱,请你留下来。” “我想你留下来。” 苏筱没有回头,她的后背僵了僵然后又颓然地软了下去。 “郝楠。” “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要说这里唯一让我有点不舍的就是你这个朋友了。作为朋友,我只是希望你一切都好。” 郝楠听着这话,心里像是被人豁开了一个口子,潺潺不断的涌出血来。 他的头脑在做出判断前已经上前一步用手揽住她的背,他的眼泪第一次不能被克制地流淌了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这条路上走的有多远,早已迷失了自己。 “你知道的,对不对?” “是的。” 苏筱没有反抗也没有意外,只是她无奈地笑了笑。 “郝楠,放开我。” 郝楠却忍不住收紧了双臂把头埋向她的情丝,深深吸了口气。 “我真的很喜欢你,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我不想你走。我知道这样很卑鄙,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苏筱叹了口气,用手把他的双臂挣脱开。 “我们不可能的。” “是因为我的关系?我可以离婚的,我可以离婚后来找你,你先不要离开好吗?” 郝楠以为是自己的婚姻约束让她抗拒,他几近乎于哀求地握着她的手。 苏筱推开他的手,垂下头苦笑了一下。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不管你离婚或者是不离婚。” “为什么?” 郝楠怔怔地望着她,仿佛她在欺骗自己。 苏筱有些愧疚地皱着眉望着他,知道自己说的话会有多伤人。 “因为我并不爱你啊。” 第26章 苏筱半躺在沙发上,用左手擦了擦自己鼻尖上冒出的汗珠用眼扫了下温度计,室内都27度难怪这么热。 她不得不一手夹着手机敷衍着对话,一边爬起身翻找着在一旁茶几上的空调控制器。 大概是听见她这头悉悉索索地响动,何钟钟问她。 “你在干嘛呢?” “找空调板啊,今年夏天也太热了,都快九月了一个台风都没有。” “哎呦,你就别抱怨了。你现在又不用上班,你去试试每天下班走出办公楼那才叫热。” “哈哈哈,对对,这天气你肯定受不了。” 苏筱摸摸自己后脖颈上的汗,随手拿起一个皮筋把一头乱发箍了起来。 何钟钟带着点哀求地声音传了过来。 “唉……苏筱,你快回来上班吧。你走了我才意识到你的重要性。” “干嘛说的那么夸张?” “张经理看你走了,把你的活都堆给我们。我现在天天都快累死了。” 苏筱走到空调前拉开衣领散着自己浑身的热气。 “我也没办法,停薪留职啊。我提前回去说明反省的不够。” “不是只要一个星期吗?张茜惜早回来了。” “这我也不清楚了。” “啊!还要多久啊?” “我得两个月呢。你再忍一个周末,我就回去了。” “哇塞,对你可真狠。” 苏筱自嘲地笑笑,反正她也正好不想上班躲一躲没什么坏处。 “也还好啦,天气那么热我就当过暑假了。” “那你在家都干啥呢?” 何钟钟想到自己多年前惬意的暑假生活也有些羡慕。 “还能干什么呢,就吃吃喝喝,看看电视啊。每天还得自己做饭也挺累的。” 她唯一怀念的就是在公司上班有食堂,三餐都不用煮饭。 “怎么不回你父母家?” “他们去旅游了。” 苏筱走到厨房翻找着柜橱深处里的方便面和碗筷,对着电话那头的何钟钟试图结束对话。 “何钟钟,你还有事没?我要吃饭啦。” “下午两点了,你还没吃饭啊?” “是啊。你还有话没?没有我就挂了。” 苏筱无奈地向天翻了个白眼,这姑娘拉着她都快说了半个多钟头自己没意识? “啊,等会等会,我都忘了今天打电话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 见她这么执着地聊天热情,苏筱只能继续单手拿着铁锅开始烧水。 “什么好消息?” “张茜惜好像和林岸闹翻了。昨天我看她连妆都没化就在大楼下等人,两个眼睛也肿肿的。” 苏筱拧开煤气开关叹了口气。 “你别瞎猜,可能是别的事。” 何钟钟坚持自己的判断。 “我看就是他们分手了。林岸这几个星期总是和胡永丹约着一起下班。我还听钱云他们说林岸和胡永丹其实之前相过亲。本来两个人没看上,现在一起工作久了倒来电了,估计事成了。” 苏筱对这迟早会发生的结局只是漫不经心的将手边的面饼放到水里。 “哦。” “咦,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啊?” 苏筱取了一双筷子来拨弄着锅里的面条。 “他们两个蛮般配的。” “你有没有很开心呐?” “我为什么要开心?” “张茜惜之前整你那么惨,她现在也落到这样的下场很活该啊。” 苏筱瞧着一点点沸腾的热水,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忽然听门外的门铃响了起来,苏筱赶紧和她道别挂了电话。 “你是?” 苏筱打开门就见一个穿着香槟色连身长裙,肩上背着银灰色皮包的女生站在门口对着她微微一笑。 苏筱眯着眼打量了她一下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对方,她还来不及试图在回忆里寻找出答案,对方就自报家门了。 “我叫伍惠。” “我是郝楠的太太。” 苏筱顿时不由自主倒抽了口凉气。 伍惠自然地就像是去别人家拜访的客人,她忽略了苏筱有点震惊的表情礼貌地询问她。 “苏小姐,方不方便让我进去坐坐?” 经过她的提醒苏筱赶紧回过神来把门打开做出了欢迎的姿势。 “呃,好的,快请进。” “您请坐,要喝点什么吗?” 比起慌慌张张的苏筱,伍惠却气定神闲地慢慢蹲下身体把高跟鞋脱了下来放在门边。 她冲着要到厨房里去翻找茶水的苏筱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精美的礼盒来。 “苏小姐,不用麻烦,我带气泡酒来了。” 苏筱瞧着被放在桌上的木盒,不清楚对方什么意思。 伍惠熟练地把一个琥珀色的酒瓶从木盒里取了出来,笑容可掬地对她发出邀请。 “虽然不是什么好年份,但是味道不错,想请你一起尝尝呢。” “哦……” 苏筱看了眼厨房已经煮好的泡面,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好的。我去拿两个杯子。您先在这儿坐会。” 苏筱说完像是逃跑一样地冲到了厨房。 她一边翻找着碗橱里的玻璃杯,一边猜测着对方的来意。 是来兴师问罪?看样子不像。 是来找她叙叙家常,这更不可能。那是来干嘛的? 等苏筱把两个重新洗干净的杯子端到客厅的时候,就见伍惠正站在客厅中间绞着手臂看着她墙上的画。 “苏小姐,喜欢村上丰的画?” 苏筱瞥了眼墙上的一些买来的帆布画点了点头,把托盘放在茶几上。 “还行吧,我喜欢他画的猫。” 伍惠踱步回茶几旁的沙发座,坐下来把酒瓶塞轻轻地取了下来给空杯子斟上酒。 她把其中一杯递给了苏筱。 “来,试试味道。其实冰一冰会更好喝。” 见对方这么说苏筱纠结地瞧了眼手里的杯子,她一抬头就把半杯都灌到了嘴里。 见她这么牛饮的喝法,伍惠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酒度数不高,可你这么喝也会醉的。” “唔,我……我正好有点渴。” 苏筱又有点尴尬又有些莫名的心虚,只能是避开对方的眼神。 空气弥漫着尴尬又一触即发的紧张感,苏筱也不知道要不要先开口聊些什么。 可是就算她没想好,对方是有备而来的。 伍惠在沙发上找了个舒适的角度,靠着椅背对选择席地而坐的苏筱笑了笑。 “苏小姐,我今天找到你家来,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见伍惠如此问,苏筱也不想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她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酒杯放在一旁。 “是为了郝楠吧。” 伍惠挑着眉朝着她摇了摇头。 “也是,也不是。” 她说完就从一旁的脚下把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大信封,放在她的前面。 “我想还是应该先给你看点东西。” 苏筱狐疑地看着她的动作,把手边的信封打开。 那里面有许多张的照片,都是她各种角度各种场合的偷拍,也有一些似乎只是陌生的某个家居的摆设,不过墙上却挂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画与陈设。还有一些白色的银行汇款单据凌乱地混杂在里面。 苏筱越看越觉得心慌,双手不由有些发抖。 伍惠给自己倒了杯新酒,如同欣赏画作一样平静地看着她从困惑地打开信封到一点点面色苍白地几乎快要瘫坐在地上的表情。 她边喝边凑过头来很温柔地对着苏筱笑了笑。 “不用紧张,我来告诉你怎么回事。” 伍惠跪坐在她的身旁,把她手里的照片和信封都拿了过来摊开在茶几上,像进行项目说明般地抽出其中的一张照片对苏筱耐心解释。 “你看这张,这是我和郝楠在郊外的家,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熟?和你家的布置有点像吧?” “哦,还有这个,是你们一起去桂林时候拍的吧?” “我…………我没有给过他。” 苏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呵呵,我知道。那是他偷偷加印地放在电脑夹层里的。” 伍惠镇定自若地把这些照片都放在一旁,又拿着几张汇款单递到苏筱面前。 “另外就是这个,你看看这些数字熟不熟悉” 苏筱盯着那些汇款的数额。 “你是不是一直有帮人画插画?这是他怕你知道中间转了好几层的关系偷偷汇给你的钱。” “我……我…………不知道他这么做。” 她语塞到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伍惠拍拍她的肩膀,嘴角边挂着一抹讽刺的笑容。 “你当然不知道,可是我知道。” “我甚至知道你去了哪儿,在干些什么。” 伍惠说完扬了扬自己的手机,点出屏幕让她看到了自己最近所有去过的场所在地图上都标识的清清楚楚。 苏筱有点惊慌地瞧着这个如此美丽漂亮的女人却掌握着自己所有的行踪。 “你跟踪我?” “我没有,我只是跟踪郝楠而已。” 听到她的话,苏筱怀疑房间里的空调此时会不会温度调的太低,她不由用手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伍惠起身走到她的阳台掀起了窗帘张望着对街的一条马路。 “你最近没去公司吧?他现在一下班就会守在楼下坐在车上看着你。” “也多亏他了,我都不用查你家住在哪儿了。” 苏筱觉得不寒而栗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郝太太,不管你信不信我和郝楠之间什么都没有。” 伍惠笑着把手机放回到包里,优雅端着酒杯慢慢品尝了口里面的酒水。 “这个我知道,不然我就不会这么客客气气地和你坐在这里了。” “那你想干什么呢?” 听苏筱无法克制的虚弱嗓音,伍惠满意地摩擦着自己左手上的一枚硕大的蓝宝石钻戒。 “我在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苏筱转过头看着她揣摩着她的来意。 “你想让我离开公司?” 伍惠柔柔地一笑,像是在看一个没有搞懂数学题的儿童。 “不,那没用的,他还是会想办法找到你,就算找不到心里也会一直惦记着你。” “那你想怎么样?” 总不能让她人间蒸发去寻死吧,苏筱不解地看着这个充满谜团的女人。 这时她稍稍有点理解之前夏利说的,郝楠很怕他的太太,这样的女人任谁都会有些胆怯的。 伍惠面带笑容站在客厅的中央,环顾审视般的看着她小小的家。 “我们不如先来谈谈条件吧,苏小姐。” 伍惠笑着弯腰给她的空杯子里又加满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也许你不太清楚我挺有钱的,所以我可以提供你一个机会。不是你父母那种只能帮你在这个城市里找到一个小小职员的机会,而是可以让你获得一个新生活的机会。” “另外,我还可以让郝楠从此彻底断了所有的非分之想,让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只要你愿意帮我。” 苏筱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她盯着伍惠疑惑地问。 “你提供我一个新生活的机会?” “对,我可以让你远离这些事,不需要再面对这些麻烦。” “我为什么需要?” “你不需要吗?” 伍惠奇怪地反问她,转过脸盯着苏筱看。 “在这里恐怕你以后也有可能会经常有这种麻烦吧?只有去到一个更适合你的地方才可以真正的做你自己呀。” 听出她话里有话,苏筱警戒地捏住手里的杯子瞪着伍惠。 伍惠不在意地与她对视。 “你曾经有过一段很不愉快的回忆吧?那段回忆里的秘密如果都公开了,恐怕你的父母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接受的,不是吗?” “你!你……查过我?” “是啊。我说了我挺有钱的,没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 伍惠毫不讳言自己在私下动用的手段。 苏筱背过身不想回应伍惠,她却没有轻易地放过苏筱。 她走到苏筱的身后轻轻地说。 “那个女生是叫韩敏吧?” 苏筱的眼睛顿时黯淡了下来,像是被人撕掉了最后一件裹在身上的衣服般羞耻且难堪。 伍惠瞧着她的样子,眼神里突然有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所以我觉得你更加会懂我现在的心情,是不是?” “苏小姐。如果被自己爱的人有了一次背叛尚且让你不能忍受,那何况是我呢。” 伍惠从一进门就伪装的那么完美的脸庞终于碎了一片,从那道裂缝里透出隐藏着很深很深的怨恨与落寞。 “你不知道我在这段婚姻里忍受过些什么,付出过些什么,又有多少次舍弃掉原本看重的自尊。如果你经历了和我一样的过程,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就像我会帮你一样。” 苏筱默不作声地低头瞧着地板,只有她死死扭紧的手指泄露出她现在的心情。 伍惠见她安静地坐在地上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也没去打扰她,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盒烟来,缓缓地给自己点上顿时小小的房间里多了一层淡淡的烟雾笼罩在她们两人周围。 苏筱闻着空气里尼古丁的味道像是找回来些理智,她看着伍惠。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呢?” “我不太清楚你所谓的新生活机会是指什么?但是既然你要合作,恐怕我要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小吧?” 伍惠笑了,她嘴边的长长的香烟有火光一明一灭。 “也许男人的承诺靠不住,但是我从来没有食言过。况且任何事都有代价,这才公平。” 第27章 一大早拿着豆浆和包子的何钟钟就带着一脸春风得意的笑容走进办公室。 钱云站在打印机前等着影印文件和她打着招呼。 “何钟钟,怎么才来啊?” “嘿嘿,今天起床晚了。” 何钟钟把包放在自己桌前,吃着手里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就跑到苏筱的工位面前。 “苏筱,早上好啊。” 苏筱从电脑前抬头看着她。 “你都迟到了还不去开电脑啊?等会小心张经理来了看见要骂人的。” “没事。他今天没时间管我了。” 何钟钟悠闲地慢慢嚼着嘴里的食物,不在意地靠在她的桌边聊了起来。 “苏筱,晚上去不去美甲啊?这里附近新开了一家,有85折优惠耶。” 苏筱奇怪于她异乎寻常的好心情。 “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 “没什么啊,就是庆祝庆祝而已。” “有什么事情可以庆祝的?” 何钟钟嘬了口塑封杯里的甜豆浆,眉开眼笑地冲着苏筱乐。 “啊呀,你都回来上班了,我就解放了。 “我这都回来快一个月了,你才想到庆祝啊?” 苏筱知道一定有其他的事,她不相信为了这个何钟钟能这么开心。 何钟钟俯下身体对着她耳边悄悄地说。 “另外嘛,自然是因为还有其他的好事等着你哟。” “什么事?” 苏筱见她神秘兮兮地样子,也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 没想到何钟钟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见一脸铁青的罗艺旋风一样的冲到办公室,双手拍了拍桌子就开始连珠炮般地交代起了任务。 “苏筱,何钟钟还有那个钱云,你们三个现在赶紧去顶楼的大会议室布置一下。” “丽珍!” 听见罗艺喊她的名字,隔着两个工位的丽珍赶紧放下手的电话回头答应。 “哎,我在呢!” “你打电话通知下各个部门的主管,都下午1点半去大会议室开会,跟他们说必须参加不能签个到就走啊。” “好,我知道了。” 听完她的吩咐,大家都迅速地放下了手上的工作。 钱云拿着一叠文件跑到罗艺的身边想打听出点情况。 “罗姐,怎么了?这么兴师动众?” 罗艺皱着眉头不愿多说。 “下午要开董事会。” “啊?那张经理今天没来耶,要电话通知他吗?” 钱云看了看还锁着门的经理室询问着罗艺。 “不用,他会到场的。” “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啊?” 罗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别多问了,就快点去办就是了。” “噢,知道了。” 钱云悻悻地碰了一鼻子灰走开了。 何钟钟从地毯低下把投影仪的电线和无线网接到插座上,苏筱则是坐在一旁调节着投影仪的镜头角度,一边把会议室的电脑打开。 就看钱云从茶水间里端着一叠水杯走了过来,嘴里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 大概是瞧着会议室也就她们三个人,钱云走到她们两个人的身边放下杯子对着苏筱说。 “苏筱,你觉得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啊?这么严重还不能告诉我们?” 苏筱盯着电脑上启动屏幕摇了摇头。 “我也不清楚。” “啧,我猜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刚才我看见保安部的头都来了,就在另个房间开会呢。” “保安部来了?” “对啊,奇怪吧。” 第一次见保安部的人上来开董事会的。 “唔,说明事情闹大了呗。” 何钟钟从办公桌下爬了出来,边说边掸了掸膝盖。 钱云瞧着她的模样,不禁问她。 “何钟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何钟钟确认了下紧闭的会议室大门,压低声音透露着消息。 “保安部的小李和我关系不错。昨天晚上就发消息跟我说他们巡夜的时候抓到有人在机密室打算偷明年要上市新产品的机密文件。” 钱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何钟钟。 “谁啊?胆子太大了。” “你肯定想不到,是张经理的侄女,张茜惜。” 何钟钟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笑容。 苏筱越听越觉得蹊跷,她皱着眉看着何钟钟。 “她去偷那个干嘛?这被抓住可不是小事。” “不知道,我觉得她本来也不正常,那副嚣张的样子跟个疯狗一样。” 何钟钟还记得之前她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模样,现在想起来都牙痒痒。 “那她是不是已经在公安局了?” “听小李说他们那儿没法决定处理到哪一步,所以这才要开董事会看怎么办。” 钱云点了点头。 “也对,公司出了内贼传出去不好听的。” 何钟钟推推陷入沉思的苏筱,开心地和她笑着说。 “苏筱,我就说今天值得庆祝吧。这下可算是替你报仇了。” 苏筱却没有如她预料一般的雀跃,只是低着头叹了口气。 何钟钟拍拍她的肩膀关心地问。 “你没事吧?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苏筱回过神对着何钟钟笑了笑。 “没什么,我先去下洗手间。” 苏筱一走出会议室大门就看见她了,如果过去看见她就像个被宠坏了的小公主,现在躲墙角边嘤嘤哭泣的她真的像是个落魄的乞丐了。 苏筱没有理会她的哭声,就像没有看见一样径直走到一旁的洗手间。可是等她出来那个角落里的人还是抱着自己垂头流着眼泪,只是哭声没有了。 苏筱想了想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她的鼻尖又嗅到那股之前一直让她发晕的香水味,只是现在淡多了几乎要努力才能闻到一些。 她用脚踢了踢一旁的墙壁发出些响动,试图提醒那个正歪头闭着双眼流泪的女生。 “哎,要不要去洗把脸?” 张茜惜听到声响不由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正站在自己前方的苏筱。 “是你?” 她尖细的嗓子有些沙哑。 苏筱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是啊。” 张茜惜连忙用手背擦了擦被泪浸湿的脸庞,语带讥讽地对苏筱说。 “干嘛?看我笑话来了?” 苏筱无奈地瞧着她。 “差不多,你眼线和睫毛膏都糊掉了快和小丑一样了。你洗洗脸吧,一会你也要参加会议的。” 张茜惜顿时努力站起身来不甘示弱地瞪着她。 “要你来说?!我自己会去。” “洗手间在那儿。” 苏筱用手指了指后方。张茜惜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跑向了洗手间。 张茜惜拧开龙头用力地让冷水冲洗着自己的脸庞,她看着台盆里发混的水不禁又默默的哭了起来,一遍又一遍地用手鞠着水冲着流不干净般的泪。 隔了好一会,她终于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才发现后面还站着一个人。 张茜惜对着镜子里的她忿忿地横眉立目。 “你跟来干嘛?!” 苏筱走了过去靠在洗手台旁对着她笑了笑。 “看你笑话啊。” “有病!我现在没空理你。” 张茜惜用纸巾一边擦着脸一边骂道。 苏筱瞧着她原本精致柔顺的长发现在又毛躁又凌乱,更不说没有了修饰遮掩下的红肿的眼睛和鼻子。 她对着镜子里的张茜惜不禁语带怜悯地问。 “干嘛都听他的?” 张茜惜的手停了停,语气沉了下来。 “你说什么呢?” “能让你铤而走险的只有他了。” 张茜惜像是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先是震惊而后有些苦涩地抿着嘴唇嘶声力竭地挤出一句。 “是!没错!” “你这是何苦呢?他就是个骗子。” “因为我傻!还以为林岸真的是想和我另开一家公司,不用再被胡永丹纠缠了。我太蠢了怎么会以为他会放着现成的大集团公司女婿不做,赤手空拳地再为了我打一片江山呢!” 张茜惜说着说着忍不住掩面而泣,弯着腰哭倒在一旁。 苏筱低着头不看她,只是从一旁的一个精致的抽屉里找了块干净的毛巾打开热水冲洗了起来。 她走到张茜惜面前把热毛巾递了过去。 “用这个敷敷眼睛吧。” “走开!假好心。” 张茜惜的手甩了她一下,苏筱还是把毛巾塞到她手里。 “先自保吧,或许看着张经理的面子也不会太难为你。你先把状态调整好。” “我知道,不用你啰嗦。” 张茜惜嘴犟地回呛她,却也没把毛巾扔开还是慢慢地把它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苏筱看了她一眼准备离开让她一个人待会。 “苏筱!” 听见她要离开的脚步声,张茜惜叫住了她。 “怎么?” “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 张茜惜哀泣地问她。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苏筱叹了口气。 “我说了,只是你不相信。” 苏筱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周五的下班时间大家都是能早走就早走,谁都不喜欢在这天多停留在办公室一分钟。窗外的天色也已经布满了晚霞,苏筱看了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七点了。 要不要回家呢?其实她没有特别的事情需要加班,但是一想到自己家楼下搞不好还有一辆等在下面,她就有点怕回到自己的住处。 此时安静的办公室里不断地传来她的手机铃声,苏筱拿起一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她默默地给调整成静音模式。 可是过了一会就又见手机的屏幕不断的亮起了那串数字,显然对方还是没有放弃。 她双手平摊在桌子上盯着变黑的屏幕,有点烦躁的把手里的一张打印纸揉成一团用力地扔了出去。 突然就听办公室自动门叮的一响,有个人边走边笑地朝着她这里走来。 “哎呦,我说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呢,原来在玩扔球啊?” 苏筱不耐烦地抿了抿嘴,坐在椅子上连动都没动冷冷地看着那人。 “你有事吗?” 林岸把随身的外套放在身旁,双手一撑坐上她的办公桌。 笑模笑样又轻松自在地冲着苏筱努努嘴。 “不开心吗?事情都帮你摆平了。” “是你自己的事情摆平了吧。” 苏筱起身拿过一个垃圾桶把自己扔出去的纸团放了进去。 对于她的冷淡,林岸毫无影响地乐呵呵地笑着。 “张茜惜被开除了,张得力也外派到菲律宾了,那你以后可以在公司自在点嘛。” 这人像是在说处理了门口摆放的垃圾一样。 苏筱挑了挑眉一句话都没有说。 见她沉默不语,林岸瞧着她想了想。 “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我订个包厢咱俩聊聊” 苏筱坐回到椅子上打开电脑,嘴边噙着一抹冷笑。 “你又想偷拍刺激谁?” “唉……,你话说的真难听啊。” 林岸半个身体挡在她的电脑屏幕前。 “咱们就是吃顿饭而已。” 苏筱往后上稍稍一退,躲开点和他的距离。 “不用了。” “怎么总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苏筱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索性从桌上拿出一叠文件走到一边的讨论桌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林岸不放弃地走到她身边拉了张椅子就那么盯着她看。 隔了一会他的手就搭上了她的位置,似有似无地摸着椅背。 这样的攻势让苏筱差点就要把脏话脱口而出,她咬了咬牙回头瞪着林岸。 “别太过分了,我们办公室也有监控的!” 林岸听着她略带几分警告意味的话,顿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可是连碰都还没碰你一下呢。” 他故意高高举起双手,嘲弄的语气像是完全不把她的警告放在眼里。 苏筱气到脸色有点发白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对着林岸提醒他。 “听说你都要安排结婚了?” 林岸微微收敛了些逢场作戏的笑容。 “是啊。挺顺利的。” 苏筱防备地绞起手臂,眼前全是那日张茜惜哭倒在厕所的模样。 “那就不要节外生枝了,对不对?” “还是你打算也给我按个罪名好赶出公司?” 林岸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凛冽的目光想一条蛰伏的蛇一样瞧着苏筱。 “这倒不至于,你不是那种会惹麻烦的人。” “只是你知道的太多,我不放心。” 苏筱就知道他来者不善,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急迫要拆除隐患。 她干脆把一切摊开到桌面来和他谈清楚。 “那你可以放心,我会走的。” 林岸皱了皱眉对着她确定。 “你想好要走了?” “很快。” 苏筱极其肯定地点了点头。 像是在研究着她话里的真实性,林岸修长的手指捏着自己的下巴无意识地摩挲着。 过了好一会,他看着安静坐在一旁的苏筱。 “苏筱,我上次的建议你考虑过了吗?” 苏筱讥讽地冷笑了起来,心说你都逼到这个份上恨不能明天就要她滚蛋的样子,还假惺惺地和她说这些? 坐在椅子上的林岸抓过办公桌上的一个计算器拨弄了起来,目光直视上面的数字却故意不去看苏筱。 “我在想……” “与其你走不如和我到一条船上能让我更安心一点。” 苏筱被他的话搞糊涂了,她看了看林岸低头沉思的样子有点困惑地问。 “你到底什么意思?” “呵呵,你可以留下啊。” 林岸把手里的计算机放下盯着她像是在试探什么。 苏筱头脑里闪过了一个想法,原本模糊的概念一下清晰了起来。 “林总这是想给自己一个补偿吗?” 林岸惊奇地扬了扬眉。 “补偿?补偿什么?” “补偿你自己。” “我自己?你说的像是多了解我似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在想要一些你从来不曾放在眼里但是你再也得不到的东西。” 就见他站了起来叉着腰大笑,似乎她说了个非常好笑的笑话。 被她的话逗笑的林岸走到办公室的透气窗旁把窗打开了一条缝隙,他借着手背擦了擦从眼里笑出的眼泪。 “你指什么?” 苏筱凝视着他的样子,竟然生出几分同情。 “不管是什么,但我肯定不是合适的人选。” 她不愿再多费口舌回过身走到自己的工位旁把桌上的个人物品都收到了包里,无论如何她该走了。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倚在窗旁的林岸,一半在灯光下,一半被阴影罩住了。 谁也瞧不清他的脸如同一个谜团。 林岸背过身对着准备离开的她说。 “苏筱,我想要的东西还没失手过。” 第28章 张牧有点犯蒙的左右环顾了一圈,这个酒店式公寓单廊的两侧都是长长的走廊,到底往哪里走? 他四处寻着墙上有没有防火通道图好比对着门牌号码的位置。 正好电梯此时出来了一个齐耳短发的女生拿着购物袋,张牧赶紧走上前去询问。 “你好,不好意思。我想问下607怎么走?” 那女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盯着他全身黑色西装的打扮皱了皱眉头反问他。 “你找谁啊?” 张牧见对方似乎很有警惕地样子,幽默地开了个玩笑。 “哦,别误会。我不是卖保险的。我是来找个朋友的。” 对方眼光里还是有几分怀疑。 “我带你去吧。” “啊?那太麻烦了,你告诉我就行了。” 张牧摆摆手连忙推脱。 那女生却没有理会,只是走到了他的前面带路。 “还是我带你去吧。我就住607。” 女生从牛仔裤兜里掏着钥匙,有点戏谑地回头对着他笑了笑。 “不过,我好像没有过你这个朋友。” 张牧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偷偷看了眼此时正在厨房冰箱旁忙着放置食材的女生。 他心里感叹原来就是她啊。 这个控诉他的辩护人敲诈案的原告,说实话真的太出乎意料的让人觉得普通。 他零零总总拼凑起来的印象还以为这会是多么个香艳或者性感的姑娘。 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对方就是真的只是一个年轻的女生。长相至多算是清秀干净,瘦瘦小小的身材尤其是配着那头短发从背后看还会以为是个男生。 打扮也不时髦精致,穿着任何量贩店都能买到的橄榄绿色的毛衣加上条宽松牛仔裤。和惊艳扯不上任何关系,更不要说和一眼就能定义为美人的伍惠相提并论。 张牧失望地叹了口气,想要寻找能让他满足好奇的愿望落空了。 郝先生是不是吃错药了?他还真的有点开始怀疑了。 整理完冰箱的苏筱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走到了客厅,瞧着正在从公文包里取文件的张牧好奇地问他。 “张律师,你不是说今天下午来?” 张牧把做了记号的档案抽了出来,笑着和她解释。 “哦,我上午的一个出庭取消了,顺路就先过来了。” 苏筱点了点头把矿泉水瓶放在桌上。 “这样啊。给,冰箱里只有矿泉水了。” “谢谢。” 张牧一边拧开瓶盖一边状似随意地看了看四周地板上和沙发茶几上都被堆满的箱子。 “苏小姐,这是刚搬来?” 苏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房间有点乱是不是?我正好过渡一段时间就走了所以也就不拆包了。” 张牧扫了眼桌上放着的一叠进出海关才需要的申请资料。 “苏小姐是打算出国?” “嗯。” 张牧心里微微有点紧张,看来她是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了,可如果她不能很快的撤销这个案子,接下去对郝楠真的很是不利。 想到这里,张牧把手伸到口袋里掏了一会,从里面拿出一只笔来。 “那我长话短说。之前也和您在电话里沟通过了,其实今天来就是为了找您谈谈郝先生的案子。我还是想要请您认真考虑一下撤诉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够和郝先生私下调解。如果有什么需要进行经济或者是精神上的补偿,您这边也可以说些要求。” 苏筱冷静地听他说完,却只是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调解。” 张牧见怪不怪地把起草的一些文件放回桌上。 “我理解。” “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请你撤诉,只是听郝先生说你们还是有些私交的,您看虽然他的确是犯了法不过说到底也就是3万元钱的事情。他已经非常后悔了,不论您提什么要求我们这边是肯定愿意配合的。只是需不需要让他去坐牢来接受惩罚呢?您不觉得太重了吗?” 苏筱低着头听张牧为郝楠求情,默默地叹了口气。 “不,你误会了。不是我不愿意调解和撤诉。” 张牧眉头打了个褶,脑子飞快地推敲着她的话。 “呃,那……是什么事情让您非告到底不可呢?一点退路都不给郝先生?” 苏筱拨弄着手上的一串母亲送她的珠串,斟酌了半天。 “张律师,我不是想要让郝楠坐牢的人,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 见多识广的张牧听这话也不免越发奇怪了起来。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他为什要做这样的选择?” 他瞧了眼苏筱,换了个坐姿让自己能更靠近些。 苏筱想了想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起身先走到里间拿了一个信封出来放在桌上递给了张牧。 张牧顺手接了过来,打开信封里面有不少银行汇款的单据证明。 他抬头不解地看着苏筱。 “这些是?” “这些就是他通过关系零零总总汇给我的钱,差不多也就3万左右吧。” 张牧一愣,赶紧把单据平铺在桌上再次确认银行上的汇款日期。 “可是这些都是案发之前好几个月的。呃,你们之前一直有金钱上的往来?那您…………告他敲诈是什么意思?” 苏筱微微露出些苦笑。 “那天我约他出来见面是还钱给他。” 张牧顿时被她反转性的坦白惊讶到只能瞪着苏筱半天说不出话来。 隔了好一会,张牧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有点严肃地看着苏筱。 “那你这可是诬告啊!” “我知道,他原本也应该去告我的。” 张牧也意识到案件中最诡异的地方,是啊,郝先生自己也知道是被诬告的,而且有银行的证明完全可以澄清自己的清白,他怎么会认罪呢? 这里面一定有其他的事情是他没有掌握的。 张牧当律师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怪的辩护人和原告。 “能不能先告诉我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筱捏着自己手腕内侧的皮肤,想要用轻微的疼痛让自己能够把事情和对方解释清楚。 “郝楠有说过我们之间的事情吗?” “他什么也没说,就是说你们是普通同事。” “这样啊……。我们确实除了是同事关系也没别的了,只是可能这是我单方面的想法,他不是这么想的。” “他在追求你?” 苏筱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那我这么问,是因为他的追求困扰你了所以你故意诬告他?” “可是这么简单的案子只要他拿出证据来反诉讼我诬告,我就有可能被拘留,不是吗?” “是啊。我也不懂他为什么不澄清自己的清白。” 张牧想起之前和他见面时,郝楠的不配合颇是让人费解。 “张律师,原本这件事不会这么复杂。只要他提告,认清…………认清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筱想到什么有点痛苦地咽了咽口水。 “我们就可以切断以后一切的联系。只是……郝楠认罪了,我没想到,她也根本没想到郝楠会这样。” “等等!你说谁?” “我想你不会猜不到吧?” 苏筱反问着张牧。 张牧面色阴沉地皱起了眉头。他心里隐约有个答案,可是他几乎不敢想事情的幕后策划者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苏筱盯着他的眼睛,直截了当地说。 “是郝楠的太太。” “郝楠的太太?她为什么要这样?” “为了让郝楠回心转意,和她继续这段婚姻。” “这…怎么可能?” 让自己的先生成为被告来回心转意,他闻所未闻。 苏筱摸了摸特意去剪的短发,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情绪。 “你也说了我这是诬告,他应该否认的,何况所有之前他汇款给我的单据郝太太都有存底在,只要他和郝太太第一时间商量求饶,郝太太不会不帮自己老公的。有了这个恩情在,郝楠今后不会再对她存有二心。我不知道会不会奏效,不过郝太太是这么计划的。” 张牧倒抽了一口凉气,就算有点预料到这个答案可是确认了还是让他觉得背脊有点发凉。 “你为什么要帮她做这件事?” “因为她能给我一个我想要的新生活吧。” 他沉默良久,不断整理着这个事情的脉络,突然心里一揪觉得有点涩涩的酸楚。 “那你有没有想过郝楠为什么认罪了?却不去找郝太太帮忙?” 这个问题似乎给了苏筱一个闷拳。 她哑然地撇过了脸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叹了口气,把双手架在桌上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垂下头似乎已经没有勇气面对张牧回答这个问题。 张牧没有去打扰她,只是把桌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收回到自己的包里。 临走前,张牧对着依然坐在桌旁发呆的苏筱语重心长地劝告。 “苏小姐,撤诉吧。不管你们原来的计划是什么,可你不会想真的想看他坐牢吧?” 苏筱回过神抬头看着张牧,年轻的脸上尚有一丝愧疚。 “我会撤案的,只是郝太太想让郝楠亲自去见她一面,你方便的话就替他们联系一下吧。” 张牧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同她告别。 “我会的,那谢谢你了。再见。” 赵安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安静地一边吃着苹果,一边把腿架在茶几上翻找着资料。就听电子琐叮的响了一声门被人打开了。 她回头一看门口张牧正把手上公文包放在置物架上。 赵安婷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开心地迎了过去。 “你今天回来很早嘛。” 张牧不知为何看着她的带着笑意的眼睛,忽然一伸手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哎哎,我脸上有面膜呢。” 赵安婷想起自己依然贴在脸上的纸膜,不禁有点想要抗拒。 张牧却没有把手松开,是沉默地把头靠着她的发顶深吸了口气。 很少见到张牧这样的举动,赵安婷想了想小心地问他。 “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张牧没有回答,只是依旧抱着她。 赵安婷越想越担心他这异常的行为,她伸手抱住张牧的腰,温柔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是不是官司很难打啊?我帮你一起啊。” “还是今天法官搞不定?原告败诉了拿你撒气?” 她一个劲地问,张牧却一直没有回应。 急脾气的赵安婷忍不住用力捶拳打了下他的后背。 “哎!你说话啊,你这样我真的很紧张啊。” “哈哈哈,你太有意思了。怎么会想到这么多事?” 张牧松开了环抱住她的手,捂着肚子涨红的脸说明早就偷笑了很久。 赵安婷一把揭下自己脸上的面膜放到手里揉捏,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进门就耍着自己玩的男人。 “滚!看老子今天还理你嘛!” 张牧笑意十足地把外套和西装脱了下来挂到墙上的衣钩。 “你别那么容易生气啊,不然你面膜不是白贴了?” “要你管!” 赵安婷气鼓鼓地坐回沙发上拿着杂志不去看他。 “以后是我老婆了,当然会关心你的健康啊。” 张牧一屁股也坐到了她的身边,即使对方还生着气他却故意把头靠在她的腿上像个儿童一样的蜷缩着寻找着安全和温暖。 赵安婷有点怒意未消地俯视着他略带些疲惫地脸,但还是控制不住开始按摩起他的太阳穴。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安婷。” “嗯?” “有一天如果你不爱我了,你会怎么办?” 张牧闭着眼睛享受着她的按摩,轻轻地问她。 “分手啊。” 赵安婷毫不迟疑地回答。 “那如果你发现我不再爱你了?或者背叛你了呢?” 赵安婷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盯着张牧的表情看。 “一样啊,分手呗。我又不是离开你活不了了。” 张牧睁开眼睛笑了笑。 “你不会想要报复我吗?” “你都不爱我了,我费那个心力干嘛?” “哈哈哈,那你不会想要试图挽回吗?” “爱这个东西,只要一方松手了,不是另一方做努力就行的。” 张牧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是啊。人人都和你一样想,好多事就都不会发生了。” “你干嘛问这些?怎么外面有女人了?趁早告诉我啊,我好另外找人。” 赵安婷用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张牧不介意自己脸上的疼痛,望着赵安婷的眼睛。 “告诉你个好消息,郝先生的案子,原告愿意撤诉了。” “真的?她愿意撤诉了?” 赵安婷一下子开心地蹦了起来。 “嗯。” 赵安婷好奇地看着张牧。 “你怎么说服她的?” “我没有说服她。她并不真的想告郝先生。她也只是帮别人一个忙而已。” 赵安婷越听越糊涂,她一把拉起张牧。 “为谁?她帮什么忙了?” 张牧摩挲着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因为得不到,干脆就毁掉啊。” “你说什么呢?我一句都听不懂。” 张牧起身走到门旁衣钩上的西装口袋里翻出了一只录音笔,对着赵安婷说。 “你去煮点咖啡过来吧,我有个录音想让你听一下。” 听着自己门铃像是被追债的人按着一下下的响了起来,伍惠赶紧放下手边的鲜花跑了过去接起电话,门禁屏幕上跳出了一个面色铁青的老友面容。 伍惠满脸笑容地站在门旁看着赵安婷风风火火从前门的花园跑了过来。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急啊?我本来还想周末请你和张律师吃饭呢。” 赵安婷还没等她说完,就连忙摆了摆手,没头没脑地开始就追问她。 “伍惠!你为什么要那么干?” 听她这么说伍惠的杏眼微瞪,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她笑着接过赵安婷的提包放到桌上,走到厨房里去倒水。 “先坐下喘口气。我给你煮杯茶来。” 赵安婷却没有听她的话,一路跟着她走进来厨房。 “伍惠,你这么做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 “张律师都和你说了?” 她毫不惊讶地笑了笑,反问赵安婷。 “是。他给我听段录音。” 就是有铁证,赵安婷到今天还是不能相信这些事都是这个面前站着的如此娴静温柔的伍惠所作所为。她求证般地问伍惠。 “这些事真的都是你策划的吗?” 赵安婷看着她淡定地用茶针把一个普洱茶饼挑了一些到玻璃茶壶里,又往里倒了些矿泉水架到炉上像是一点都不在意。 “是啊。是我干的。” 她大大方方的承认。 赵安婷亲耳听见她承认还是不免被骇到后退了一步。 “伍惠。你真的那么恨郝楠吗?恨到不惜让他受了不白之冤去坐牢?” “就算郝楠对不起你,你也不想原谅他,你可以跟他离婚啊。” 伍惠慢慢地把茶壶里煮沸的洗茶水倒了,一边看着赵安婷笑一边又重新添了新的进去。 “看你说的,我也没说不离婚啊。”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盯着玻璃茶壶里一点点越来越深的茶色,目光里是一片森寒之意。 “他活该啊。” 赵安婷觉得眼前的伍惠像是个陌生人。 “伍惠,你不是那样的人,我觉得都快不认识你了。” 伍惠无奈地笑了笑,回身走到餐厅的餐桌旁把之前插到一半的鲜花又重新拿了起来,用剪刀一下一下的修剪着枝叶。 “安婷,我们认识才十年吧?在我二十岁之前发生过什么,你知道吗?了解吗?所以你不认识我这一面很正常啊。” 赵安婷似乎受到了些打击,她靠在厨房的门旁看着伍惠整理花瓶的样子却不想再上前一步。 伍惠不介意手里的玫瑰刺扎到了她的肉里,她转过头看着安婷问。 “安婷,你知道我小的时候家里曾经破产过吗?” “我没听你说起过。” “那你有兴趣先听一听,再来说这件事吗?” 赵安婷不知道她想说明什么,于是坐在沙发上看着伍惠。 伍惠低着头笑了笑,把花插到花瓶里一边整理一边看着它们的高低错落。 “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爸的一个合伙人骗光了我们所有的钱。你能想象吗?我和我妈差点睡到大街上去。” “呃……做生意有赚有亏的。” “没错,做生意当然有风险。不过如果这个事情是我爸故意的呢?” “故意的?”怎么可能会有人故意想要自己的生意破产?赵安婷不解地看着伍惠。 “你猜得出那个合伙人是谁吗?” 赵安婷当然无从知晓,只是她看着伍惠冷冽地笑了笑。 “是我爸爸的小三。” 赵安婷不由站直了身体,惊讶地看着伍惠。 “呃,你爸爸不像是那种人。” 她还对上大学时期来宿舍看望伍惠的爸爸有些印象,就是一位看上去普通又亲切的中年人。 “我说了没有人会完全看见和了解另一个人的全貌,谁会自动给别人看见自己龌龊阴暗的一面?没出事之前我也一直以为我爸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男人。” 伍惠捏着一把尤加利枝叶,凑到鼻尖闻了闻。 “可是那个小三出现后,他瞒着我妈转移了很多资产。要不是那个小三最后临时变卦,我爸就打算把所有和我妈一起奋斗来的钱跟那个女人一起远走高飞了。” “他连我也不要了。” 伍惠瞧了眼手指上各处都有被扎出的一点点的朱红的血,用力把它揉搓掉,像是一个肮脏无比的象征。 “他的亲生女儿,他打算像扔个垃圾一样的把我丢到街上去。” 赵安婷看着伍惠云娓娓道来的这段往事,有点诧异她小时候的经历。 “那……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吵架声音那么大,那个小孩会真的睡得着?都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伍惠讽刺地翘起了嘴角,用剪刀修短了植物的根部。 “你妈妈没想过离婚?” 她摇了摇头。 “说是为了我,她不敢离婚。你知道父母总是这么说的,我们是他们最后的借口。” 伍惠摆弄好了花瓶里的植物把它放到了客厅的桌上,欣赏般的绞着手臂看花朵在阳光下最后一段生命所绽放的娇艳。 “安婷,我知道郝楠喜欢那个女生的时候,我心里就在想,终于轮到我了。” “第一次我去那个女生的家口的时候足足站了十分钟。我一直在想她看见的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她有什么胜过我的地方?可是她打开门的时候我看着那个窘迫穷酸的房子,看着那个穿着邋里邋遢,头发都松松散散的她出来开门。可是我哪里不比她强?” “伍惠,你不用和她比。” 赵安婷走到她的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当然不会和她比,我都能让她配合我演这出戏,我自然比她强。” 依照赵安婷的个性她真的不能理解伍惠为什么要让自己这样痛苦地陷在这样的一种局面里。 “算了吧。真的,你这样做不快乐啊。” “是不快乐。毕竟,郝楠还是没付出代价。” “伍惠,他都承认你们栽给他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了,也该够了。你们何必弄到这个地步?” “就是因为他认罪了,我更不能放过他!” 伍惠决绝地站在客厅的中央瞧着让人觉得下一秒她就要像玻璃般被打碎。 赵安婷上前拉住她的手。 “伍惠,你这是何苦?为什么呀?” 她冰冷的手和她现在的内心一样,坚硬锐利。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他都不愿意去和张律师坦白他是被人诬陷的?” 赵安婷犹豫着看着伍惠,不忍心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伍惠抬头看着好友,她美丽的眼睛里像是有火在燃烧又像是又冰雪在覆盖。 “因为他怕!他怕到如果他反诉讼的话,那个女生会有诬告罪。他甚至不愿意让她有一点点风险。呵呵,好痴情啊,我认识他到现在快三年了,我都不知道原来他这么自私的人还可以无所求到神仙的地步!” 赵安婷说不出话来,只能是有点同情的看着伍惠几乎难得显露出的一种失态且愤怒的模样。 “最可笑的是那个女生根本就不喜欢郝楠,她根本不喜欢男人。他们之间我敢打赌连手都还没牵过。可是就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被遗弃的那个人!” 伍惠从好友的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死死捏着自己的衣服,咬紧了牙关冷冷地一笑。 “我居然第二次被我生命里应该最重要的男人抛弃了,又是为了另一个女人,他们不要我了!” 伍惠重重地吸了口,用手不自然地捂住发疼的胸口。 “安婷,你说我真的有那么糟糕吗?糟糕到会被人背叛两次?” 赵安婷急迫地否认着她的说法。 “当然不是!这是他们的错,你不能把这归结于你自己啊。” “所以既然郝楠犯了错,他就应该付出代价。” “伍惠,你真的想让他坐牢?” 赵安婷见她如此固执,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她了。作为律师的她道德上没有办法看一个无罪的人因为栽赃而进监狱。 伍惠看着赵安婷古怪地笑了笑。 “我不会的,放心。我不是那种会把场面弄到那么难看的人。只是既然他如此钟情那个苏小姐,我需要帮他点忙。让郝楠睁开眼好好看看他喜欢的女生到底是个多么虚伪的人。她为了钱可以出卖他。我想他知道了这一切之后,每一天晚上只要想到这件事都觉得自己其蠢无比。他心里的这个白月光不过就是个不堪的蚊子血。光是这样想想我就觉得有意思。” 赵安婷叹了口气,诛人诛心是最最狠的做法。 伍惠说完这些像是心里的石块被放下了一般。她神态轻松地走到厨房里已经煮好的茶壶旁微笑着邀请赵安婷。 “安婷,还喝不喝茶了?” 第29章 何钟钟不安地看了看这间从来都没有上来过的办公室,林岸起身对着何钟钟招呼。 “小何,你坐啊。” “呃,好的。” 虽然对面坐着的还是过去那个和她一起打过球笑容亲切,风趣幽默的林岸,可是何钟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林岸变了,自从他当了副总有和胡永丹在一起之后变得几乎像她这么愚钝的人都能感到一股锐利的气场。 她惴惴不安地小心地询问着,生怕说错一句话。 “林总,您找我什么事?” 林岸绞着手指看着何钟钟,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哦,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问问你苏筱被敲诈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嗯,听说了。” 何钟钟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因为她工作上的问题。 “你之前和她关系很近,知道她和郝楠有什么恩怨吗?”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之前他们两个人确实都看不出来异样。 “没有啊。他们挺正常的。有时候还会约在一起吃饭呢。” “她没有和你说起过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么私人的事情,我们一般不聊的。” “也是。” 林岸思索着什么点了点头,又追问了她一句。 “那你有苏筱的联系方式吗?公司也想了解下事情的经过。” 何钟钟犹豫了一下,用手拽了下裤子。 “呃,林总。苏筱不是已经辞职快两个多月了吗?这个…………公司还需要联系她吗?” 林岸笑着摆了摆手,看出了她的担心。 “是不需要。公司也只是想了解下事情,避免以后员工再发生这样事情。你知道这种事多少会影响公司的形象,对吧?再说她也是受害者,被人敲诈又没了工作。辞职后也没再露过面,公司多少还是想给她些经济赔偿的。” 听林岸这么说,单纯的何钟钟顿时卸下了些心防。 “不用了。她现在挺好的。” 林岸笑了笑,用手支着下巴循着话问她。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哦,”何钟钟张口刚想说又把话咽了回去,她摇了摇头。 “没有,她的手机换号了。” 林岸不禁敛起了笑容,盯着何钟钟看。 “是吗?那她现在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何钟钟皱了皱眉脑子里记起一些交代,装作一问三不知的样子。 “不知道,她一出事就搬家了。” “这样啊。” 何钟钟见林岸的表情像是有点复杂,她好奇地问起了他。 “林总,是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林岸顿时恢复了一贯让人觉得愉快的笑容对着何钟钟挥了挥手。 “没什么事。还麻烦你还上来一趟了,去吧。” “好的,那我先走了,林总。” 等何钟钟走了之后,林岸一个人在这间空荡荡的办公室里若有所思地打开了自己办公桌内的一个暗格,那里面放着一个用蓝色锦缎盒子。他撕开这个盒子外一直没有被拆封的包装,从里面取出了一根玫瑰金色的细条项链放在手里把玩。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嘴边浮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还真的是说到做到啊。” 郝楠瞧着招聘网站上的信息正在逐行的对比着自己的工作经历,专心致志地一字一句重新用笔把打印出来求职信里的自我介绍进行着更改,安静的家里忽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他连忙放下手上的纸笔跑了过去,才接了起来就听话筒那头自己父亲带着一些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郝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干的叫什么玩意呢!” 一向镇定的父亲劈头盖脸地着就骂了起来。 郝楠莫名其妙地站在电话旁,皱了皱眉头反问。 “爸,我这几天都在家呢。出什么事了?” 郝南的父亲像是强压下了气势汹汹的语气,但依旧能从起伏的声音里听出他的恼火。 “前几天听说你官司被撤诉了,我和你妈妈还想今天到你家去帮你们布置布置好让你住回去。可是怎么会有租客出来说你们LXHJ的别墅已经被租了?!你们瞒着我们干什么了?好好的家是打算拆伙了?!” 像连珠炮一般的指控让郝楠应接不暇。 “爸,你等一等再发脾气。我们房子被租了?我不知道啊,伍惠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你们问过伍惠没有?她怎么说的?” 郝楠的父亲没好气地说。 “哼!她不接我们电话啊。郝楠,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租房出去都不商量一下的?” 他为难地拉扯了下电话线。语气含糊地解释。 “我……我很久没和她联络过了。” 郝楠的父亲在那头重重叹了口气。 “唉……郝楠。你赶紧和她联系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吧。今天我和你妈妈都问租客要了租房合同来看了。那个房产影印本上写的只有伍惠一个人的名字。” 郝楠吃惊地喊了出来。 “什么?!” “你不知道吗?我们都以为是你把房子过户给了伍惠。” 郝楠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的痛了起来。 “爸,那是你们的房产,我真的没有啊。”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赶紧去房产中心去查一查吧。你妈妈现在急的心脏病和高血压都犯了。” 郝楠心里一揪,紧张地问着父亲。 “妈妈没事吧?” “她肯定是受刺激了。不过也不是太要紧,我让她吃了药先躺着了。” 能感觉得到儿子的担心,郝楠的父亲也不想让他过渡忧虑,只是有些不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啊……你啊……最近怎么总会搞出这么多事情来呢。” 郝楠极度愧疚地低下了头。 “爸,对不起。” “先别说这些了。你快去查清楚事情再说吧。” “嗯,我知道了。” 郝楠放下电话后,不由地脸色苍白的走到落地窗前蹲了下来,他只是觉得浑身一阵一阵的恶寒,即使窗外此时是一片阳光灿烂,也无法抵挡他心里的惊慌失措。 房产交易中心的办事员听着郝楠的述说和请求后从电脑文档里调阅着资料,那个中年的男办事员神情古怪又带着几分猜测地看了看郝楠急的满头大汗的样子。 随后就起身从后面的办公室取出一大包文档放到桌上公事公办地和他解释着。 “您好,我们这边的记录是去年的10月中旬,您的太太拿了您的委托书和身份证办的过户手续。” 郝楠瞧着一个陌生的委托声明,以及和他如出一辙的签名不敢置信地频频摇头。 “我没有写过什么委托书啊。而且办过户不是要本人到场的吗?你们怎么随便给办了?” 见他怀疑的口吻,中年办事员面无表情的从文档里递了一张纸到他面前。 “夫妻财产过户审查起来本来就比较简单。况且您太太这里有补充写了个情况说明,和公安局的拘留单。应该她是和我们这里的办事员说明了您当时被羁押的情况,全权委托她来办这个事情。而且她也有您的身份证原件。从程序上说都是正规的,所以我们就给办理了。” 郝楠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喉咙里像被棉花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中年办事员见多识广地瞧着他,冷静地询问道。 “您和您太太是最近打算闹离婚了?” 郝楠闻言有些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中年办事员了然地笑了笑。 “这种事我们这里也是常有的,不过都过户完了恐怕也没什么办法了。您最好回去和您太太协商下吧。” 郝楠忽然脑子里想起了什么,一把抓过对方的衣服。 “可我……我当时身份证…………!我身份证当时被人抢了啊。”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您可以赶紧去公安局报案的。不过说实话,您估计是要不回来了。” 中年办事员同情地拍了拍他,把散在桌上的文件重新归档了起来。 郝楠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房产交易中心,那长长的台阶几乎让他看着头晕目眩。他第一次真的意识到了枕边人那种潜伏在暗处里的耐心和缜密阴毒的心思是如此可怕。他想到了一年都前做的关于伍惠的一个噩梦,原来她不只是在梦里想要了他的性命,她在他真实的生命里也早就准备伺机而动了。 想到这里郝楠脚下一个踩空,重重的摔倒在台阶上。 手臂和手掌中顿时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他呲牙咧嘴地坐在台阶上捂着膝盖忍住不喊出声来。 偏巧这个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郝楠忍着疼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的号码。 他静静地看着那串数字,不能克制地咬着牙床几乎想把手机砸了,可是冷静片刻后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一月是这个城市最冷的时节,光秃秃的树干和草皮即使如同现在有着大片的阳光洒在上头依然叫人觉得寒冷刺骨。成年人们都更愿意躲在室内避开寒风,只有孩子不一样他们是愿意无条件地享受着一年四季不同的变化。 伍惠瞧着这个花园餐厅外一个秋千上的小女孩正在父母的帮助下,毫不畏惧寒冷的北风只是开心地一荡一荡向着天空的方向摆动。稚嫩可爱的面容像是一个天使,此时正在扯着童音催促着父母能把自己推得更高一些。 伍惠盯着她看不由笑了起来,忽然她听见自己的餐桌旁有服务员引领着带来了一个她许久不见的人。 伍惠整理下情绪,观察到对方穿着宽松的棕色夹克神情有些落寞,甚至平时注意仪表的他都没有来得及刮一刮自己下巴上的青须。 伍惠心里不免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笑着请他入座。 “你来啦,坐吧。” 郝楠避开她打探的眼神坐在她的对面。 伍惠翻开菜单,似笑非笑地对他说。 “想吃点什么?我请客啊。” “不用了。” 听他沙哑的嗓音,她就知道他这几天一定是夜不能寐。 伍惠踩着高跟鞋的脚缓缓地翘了起来,双腿合在一起,姿态优雅地调侃。 “和我在一起连饭都吃不下?” “我不饿。” “你都从拘留所出来一段时间了,不过看上去气色还是不太好,应该多吃点才是。” 郝楠听得出来她假装关怀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他终于抬头看着那个笑意盈盈的伍惠 单刀直入地问她。 “你瞒着我把LXHJ的房子过户了?” “对啊。” 伍惠一点都不隐藏地承认,仿佛非常理直气壮。 见郝楠瞬间变了变脸,她更是火上浇油般地笑着。 “哦,不好意思,忘记说谢谢你的慷慨了。” 郝楠捏着拳头,双眼冒出火光来的瞪着伍惠。 “那是我父母的财产!” 伍惠扯了扯嘴角看着郝楠。 “可谁让他们当初只写了你的名字呢?” 郝楠知道这件事情几乎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他看着伍惠试图搞清一些事情。 “伍惠,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你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我协议书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我名下所有的资产都会给你。” 伍惠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口腔里充满了黑咖啡特有的酸涩。 她不由皱了皱眉,反问郝楠。 “你想要回到自由身总不能只给那些吧?” “那些还不够吗?你还想要这套别墅?” 伍惠放下手里的杯子,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我都住习惯了,你不能逼我搬家吧?” “伍惠,你不缺钱也不缺房子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把我父母的房产也拿走?” 她笑着瞧着有些恼怒的郝楠,往杯子里加着一颗颗的白糖。 “本来给我是够的。不过不是还有苏小姐吗?你想让我用自己的钱安置她?” 郝楠顿时屏住了呼吸,往身后的椅子上靠了靠。 “你说什么?” “苏筱啊。让她重新开始一个远离你的新生活代价也不小。” “你!” 郝楠被她的话羞辱到了,他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伍惠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嘲弄着他。 “我怎么了?郝楠,你不是喜欢人家嘛?” “为了她做这些事情也不过分吧?” 伍惠重新品尝了下加了白糖后的黑咖啡,果然顺口多了。 她满足地舒展着如画般的眉目,动人的笑了笑。 “啊,只可惜让你这么心心念念的女生,为拿区区几个钱就愿意配合我来诬告你呢。” 郝楠觉得自己的心脏处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 他死命绞着自己手边摆放的一块餐巾,像是要发泄着心里的痛苦。 “你太狠了!” 伍惠欣赏着郝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崩溃,体验到了如何用语言来伤害他的快乐。 “放心,我不会亏待她的。现在她已经到她想去的地方了。你真的应该好好谢谢我呢。” “再说现在的局面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不仅无罪了,还能恢复自由身多好啊。” 伍惠说完取过一旁的皮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叠文件和一只钢笔放到桌上递到郝楠的面前。 “这是一份我新修改过的离婚协议,只要你同意上面的条件,我们现在就能签字。” 郝楠盯着那些打印着白纸黑字的文件,半晌都默不作声。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耙了把自己憔悴的脸,翻了翻那些纸最后抬头看了看伍惠。 “好,我签字。” 他破釜沉舟般地拿过桌上的笔。 原本不动声色地伍惠却一下按住那只可以决定他们婚姻的钢笔。 她温柔地一笑,像是要善意地提醒着郝楠。 “你不再考虑了?是等着自己恢复自由身好去找她?坦白说你这么一穷二白的样子,只怕她不会要你了。” 郝楠定定地看着伍惠。 伍惠挑了挑眉,凑过脸瞧着郝楠。 “何况以你的………身体状况。” 她故意打量着郝楠,讽刺着他的难言之隐的痛苦。 “还有以后你家徒四壁,无立锥之地的条件你还能找到谁愿意和你在一起?” 郝楠疲惫地闭了闭眼睛,生生吞下嘴里的苦涩。 “你把笔给我吧。” 他有些虚弱的语气却让伍惠失去了维持到现在的笑容。她盯着郝楠,看着这个和自己共处了两年婚姻生活的男人。 “郝楠,你想清楚了。签了字,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郝楠叹了口气,看着被伍惠紧紧抓住的钢笔。 “伍惠,我们在一起这么多日子,你有哪天是真的开心的?” “我?我每一天都很开心。” 伍惠像是拔河在一端的力士,固执地不愿意放开手里的绳子。 郝楠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撒谎,你一点都不爱我。在我感到那么窒息的一段婚姻里,你怎么可能快乐?” 伍惠长长的指甲刺痛到了她的掌心,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郝楠,你几岁了?和我说什么爱不爱的?婚姻里只有利益的捆绑。你以为我父母是因为什么狗屁爱情才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们不也过的挺好?” 郝楠看着她的脸上挂着那抹不服输的笑容,心里浮上了几分怜悯。 “你父母那种在明明住在一套大房子却分开两间房睡,从来都不关心对方却硬要装出恩爱的婚姻你真的觉得好吗?”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你愿意…………” 还没等伍惠把话说完,郝楠打断了她。 “伍惠,那只能说明我们真的不是一类人。或许没有苏筱,也会有另外一个人让我想离开这段婚姻。” 伍惠美丽的脸庞一阵青一阵白,她长久盯着那些放在桌上的离婚协议书。终于她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高傲地昂着头把笔还给了郝楠。 “对,你说的对。你这种蠢人的确不会和我是一类人。” 从婚姻登记处出来,伍惠看着手里的暗红色的小本子,不自觉地摇着头自嘲地笑了笑。 “没想到现在离婚证都是红色的了。呵呵,真是够喜庆的。” 郝楠把离婚证放到自己的内侧的口袋里,瞧着墙上两行大字“聚散皆是缘,离合总关情。” 他现在心里异常的平静,冲着伍惠点了点头。 “是啊。好聚好散也是不错的。” 伍惠瞧着他有些瘦到脱相的背影,纠结地拧着眉压抑着一种鼻酸的感觉,装作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个…………要不要我载你一程?反正你现在也没车了。” 郝楠淡淡地笑了笑。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伍惠站在原地像是被人打败了一样颓然地低着头看着室外的墙角边一根水管因为寒冬而产生的冰柱。她轻声地问。 “你恨我吗?” 郝楠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一丝内疚,他回过头看着伍惠眼前回忆起当年他俩第一次见面,伍惠也曾让他心动过的模样。 他真诚地摇了摇头。 “其实这两年我也很对不起你。” 伍惠吸了吸鼻子,用手拭了下眼角才发现她的脸颊都早已不自觉地湿润了。 郝楠清楚自己其实在这段婚姻里除了逃避真的什么努力都不曾做过。 如果说伍惠真的巧取豪夺了他的财产,他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你……会去找她吗?” “不会。” 伍惠听到他肯定的答案,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欣慰,她只剩下一种空虚到落寞的表情面对这个男人。 “郝楠,你为什么喜欢她?” 郝楠收了收领口好抵御这寒风凛冽的天气,他目光清明地看着远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伍惠叹了口气,用手扬了扬自己的离婚证。 “是没什么意思了。” 郝楠看着伍惠和她告别。 “伍惠,保重。” 伍惠没有再回应他的话,只是头也不回地一步步走远了。 第30章 一封电邮 苏筱: 你好 好长时间都没有你的消息了。不知道你现在那里好不好? 你为什么都给我回信呢?办公室里也没来新人顶替你的位置,我现在中午都只能和钱云一起吃饭了,她好精明我其实不太喜欢她老是问东问西的。不过没人陪我吃饭也不行啊,我只能先忍一忍了。 公司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情,陈总上月退休了。林岸就直接替他的位置了他可真厉害年纪这么轻就能到董事会了。说起来,有一次他还把我叫到办公室想打听了你的情况呢,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把你出国的事情和新的电话给他。 他下个月就要和胡永丹结婚了,全公司的中高层都发了喜帖,大老板真是舍得下本钱。 张经理也好像在菲律宾开展新业务不太顺利,最近把他召回来估计是要调任到印度去了,罗姐说这叫发配边疆。 希望你听到这消息会开心对了,忘记和你说最最爆炸性的个新间,公司设计部的总监辞职出去单千了。你知道她把谁带走了?是你的老同学韩敏。我听说她出柜了,那个千年女魔头啊,难怪一直不结婚。 好了,我就先写到这里了。希望你看到信能够给我回音吧,说说你那里的情况,适应的好不好啊。我真的挺想你的呢。 何钟钟201X.4.15她静静地坐在海边码头的咖啡店內,阅读着邮箱里的这封新邮件,脸上时不时浮上了一个微笑又或者轻叹了一声这时一个金发碧眼的男服务员走了过来,把她点的咖啡放到了桌上。 对方用英文问候她,又善意地冲着这个亚洲姑娘笑了笑。 你的咖啡,祝你愉快。 “谢谢。”苏筱微笑着点头示意,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下一艘艘停靠在船坞旁的游艇,她缓缓地喝了一口咖啡,抬手把桌上的笔电关了。 毕竟,这些事从此和她再无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