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明》作者:唐主 文案: 苏芮不懂为什么林昊醒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林昊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变了一个人,站在上帝视角看到那么多事情,却还是看不透自己妻子在想什么。 随着他们彼此的过去都一点点打开,两人该如何坦然面对彼此呢? ———— 说人话,大概就是林昊抢救之中,灵魂经历过一轮循环,在另一个平行时空中经历了失去苏芮的痛苦,也知道了妻子隐瞒自己的那些事情,他决定挽回自己的妻子,结果被妻子当成了神经病。 女主第一视角写的,所以女主看男主越看越奇怪~ 语言风格轻松,内容不一定。 文中多种精神不太正常人出没,有个心理准备哈 欢迎评论收藏噻~~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婚恋 业界精英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昊,苏芮 ┃ 配角:段小楼,老陈,梁五 ┃ 其它:重生,婚恋,变态,反社会人格,暗恋 一句话简介:站在上帝视角的男主重追女主 立意:孤独的灵魂总会相遇 他醒了 “啥?”我觉得林昊可能脑瓜子也中毒了,居然问我是不是苏芮。 正想着要不要叫医生,便被他抓住了手,带着坐在病床旁边。 “嘿,哥们,这位先生,你没事儿吧?” 他伸手摸着我的脸,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当然,也可能是眼睛中毒了。 因为他又问了一句,“你,是苏芮么?” “是是是。”我躲过那只手。 “现在什么时候了?”他终于恢复了一些正常,只是抓着我的手更紧。 “3点左右吧,医生刚刚给你做过检查。” “几几年?” 哈??? “公元前2021。” “那我能抱抱你么?” 他问的小心翼翼,眼神过度深情,叫我一瞬间晃神,也是这一瞬间,便被他抱了满怀。 “我想你。”他如此道。 不知道为何林昊上演如此深情戏码,只怕是忘了昏迷前还在和白月光闹绯闻,半梦半醒时候叫的都是洛洛吧。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等这个病人抱够了,拿着纸巾擦了擦手,颇为严肃地申明,“林昊,你脑子可能烧的有点不正常,等你差不多之后,我们把尚家的协议谈一下。” 他歪着头,那样子如同困惑的小朋友。 该死的黑眸,永远的纯真坦率与深情忧郁。 “我们在离婚,亲爱的林先生。” “苏苏,你在说什么?” 那双黑瞳流露出纯澈的困惑,倒映着一个颇为冷漠而又面带凉薄的笑意的女人脸,那个女人脸慢慢消失,那双眸子仿佛失去了焦距。 于是我真的觉得,比起通知警察,需要马上叫医生。 林昊的医生,是林家的世交,名徐谦,三十有余,医术高超,只是总是凉着张脸,白大褂加身,宛若人间白无常。 他查看了情况之后,脸色并不好看,请我进了个小房间,提醒病人现在情况不稳定,不能再受刺激。 这可真是叫人委屈,“我与他说的都是实话啊。” 徐医生看着我,示意继续说下去。 “只是和他说离婚罢了。” “林先生记忆混乱,不记得的事情,建议林小姐暂时不要特别强调,等情况稳定再说,作为医生,我还是希望病人可以平安活下去。” “这个毒,还能伤脑子?” “林先生中的是神经性毒素。” 得儿,再说下去,我都成无情杀手,便点点头。 警察叔叔们在林昊醒来的当天晚上就来了,只不过林昊大多数事情都记不清,也就记了一些笔录,和我说了等受害人想起来随时联系,便回去了。 而我和林昊的离婚协议,就这样被暂停了。 但是你说他忘了事儿吧,却记得公司运营,熟悉的朋友,家人,也记得我是老婆,两人什么时候结的婚,去过哪些地方,甚至我娘家都正常能找到。 你要是说他正常吧,公司的事情记得不清楚,有的人会叫不上名字,最近重要的项目需要看资料才能想起来,还经常把一些事情的时间段搞混了。 当然,关于受伤现场,林昊也是想不起什么具体的,只说you0- 最过分的是他居然忘了和我确实走到了离婚这一步。 我和林昊的婚姻本就是还算合适的相互迁就,走到离婚这一步并不算什么意外。 当初为了顺利结婚,我故作大方,主动定了个离婚协议,核心思想无非是一拍两散,财产泾渭分明,情感互不干涉之类的话。 只是后来尚家发展太大,利益纠葛多,所以需要新订了补充协议,主要是关于尚家的股权和业务分配,我们都不希望尚家分家,业务分配上我做了很大让步,不过折算的金额还需要洽谈,要不是因为投毒案耽误了,离婚老早也就解决,结果现在拖着,对他是没什么,我可是堵得慌。 其实前段时间两人已经分房睡,结果现在他硬是要睡一起,还一副有气无力交代后事的模样。 我无奈看他,最终同意一人一床被子。 然而醒来时候,他已经抱着我,睡得一阵安稳。 从早上就开始堵着。 之前两人在公司各忙各的事情,各见各的人,结果现在一到中午他就跑我这边的办公区,本来我刚刚从区域调回总部,正是靠吃饭熟悉人员时候,结果他这么一弄,连着几天都没来得及和新过来的几个中层领导聊聊。 一个个都是暧昧模样,两个有娃的更是提醒,趁着没孩子时候多珍惜珍惜。 我更堵了。 尚家如今的情况摸不清,晚上下班,远远就看到等在楼下的林昊,更是压了闷火。 以前我们都是各自回家,尤其是闹离婚这阶段,两人其实都没怎么住一起,要不是因为他这个病需要人在家看着,真是不想抬头不见低头见。 偏偏林昊不懂我心情,一路上虽然话不多,但总是挑点话头,就连我换了个项链都能聊两句。 算了,病人——不能和他计较。 之前晚上节假日各有各忙的事情,即便都在家,两人除了做和工作,话也不多,甚至晚上还开始分房睡。 然而现在这个男人却总是在我身旁待着,屁大点事儿都要问我,什么袜子手表在哪儿,洗车店,清洁剂在哪儿之类的。 最过分的是他还开始做饭了—— 做的东西——嗯——味道挺不错。 嘴里满足了,眉头也松了松,我看着那双满是期待的墨瞳,点了点头,“是挺好的。” 这味道甚至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哪里吃过。 墨瞳瞬间被笑意铺满,那张脸平生出了如同孩子一般的满足感。 许是这满足感太过温暖,稍微融化了一些我心中的烦闷。 说到底我和林昊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是我爱他他不爱我的烂俗故事而已,以后两人还要共事,实在没必要搞得场面过度不体面。 更何况林昊这人记仇,以后等他都想起来,指不准怎么小人呢。 想到这里,我放软了语气,“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最近。” “哟,长进挺快。” “好吃的话,以后我可以多做一些。” “别介,”我放下勺子,半开玩笑地提醒他,“哥们,我们真在离婚。” “对不起,苏苏,我真不记得了。”那双墨瞳虔诚,低沉的声音更是真挚,“我只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一辈子?看来脑子真是烧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2021年最大的感受是迷茫,一度进入了一个写不出东西的状态。 这个状态并没有结束,但是总觉得还是得写的。 孤独的灵魂,是这次的主题。 希望故事结束时候,看文的你,故事中他们,可以有一个坦然面对孤独的结局~~ 感谢有缘因文相遇~爱你们~ 我们在离婚哦 如果只是这些,当然也能忍下来,只当是林昊脑子被打出了问题,然而,男性功能却是正常的。 因为要情绪稳定,这段时间我们都回到了一张床上睡觉。 平时在家穿衣什么的也没那么多讲究,他又是三十而立精神旺盛时候,难免擦枪走火。 他求欢时候,一双墨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呼吸带着一阵一阵热气。 “不进去,可以么?” “苏苏,我真的很想你,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这些是真的。” 声音沙哑,满是不可商量的诱惑。 真会利用登门槛效应呀。 这家伙当真是一点没意识到我们是正儿八经在离婚。 郁气上涌,我说话也不太好听,“你还是先检查一下吧。” 那双眸子似乎瞬间失去了光彩,“苏苏,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不确定。”我拉开灯,看着那双满是苏芮的墨瞳,内心却更加平静,“林昊,你敢说之前说忙,说加班,说出差,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么?” 那双眸子更暗,色彩不明。 “苏苏,我会去把这些都弄明白。” 这话说的,好像干对不起事儿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叫做林昊的其他人。 脑子正常时候的林昊还能摸着点套路,不正常时候的林昊完全是非人类想法。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这个人,“医生让我不要刺激你,说要让你在习惯的环境里调整状态,但是有一点,必须要和你明确,林昊,我们是真的离婚。” 他垂着头,那双眸子更是迷惘,一时间倒是显得苏芮刻薄。 到底是个忘记太多的病人。 “你不要我了么?”他如同耍赖的小盆友,“苏苏,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转来转去,又开始了这个循环。 我无奈,放软了语气,“这世上多的是因为不合适而停止的婚姻,我们的婚姻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林昊啊,你是聪明人,知道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这话大概是伤人了,林昊第二天上班没有等我,中午也没有缠着吃饭,晚上更没等下班。 这才是比较让人自在的相处。 我们之间的距离很早就有,如今强行靠近,搞得双方都不太舒服。 我一直觉得林昊是有傲气的,然而等晚上躺下,他抱着枕头出现在门前时候,不要脸三个字瞬间充斥了大脑。 这个人的偏执我太懂,所以没有和他争吵,只是安静地取了床被子,空了一半的床出来。 背对背睡觉,大脑却越来越清醒。 “能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么?” 他依然执着这个答案。 黑夜中,我们看不清彼此,声音更清楚,那低沉的声音,委屈更重。 有一瞬间,我差点以为林昊要哭了。 这世上,女人明朗的笑和男人哀伤的哭永远是最动人心的。 说到底,这是我爱过的男人。 我转过身,黑暗中只能看到他的轮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瘦了很多。 林昊的肉是我一斤一斤养起来的,那么多肉说没就没了,还有点遗憾。 “林昊,其实我们两人之间,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有感情?”他回身抱着我,抱得那么紧,如同要把我融入骨肉中,“苏芮,如果你走了,我的余生都会在想你。” 这话叫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倒是想起母亲在我和林昊婚礼前说的话,“林昊现在不爱你,以后最多也只是感激和习惯,你再怎么爱这个男人,也有觉得累的时候,到那时,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呢? 最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林昊,每个人都值得和相爱的人度过一生。” 脖颈间一阵热气,我听到他说,“苏芮,我是爱你的。” 这世上,求不得的事情总是会来的突然,我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尽量和平的语气说,“谢谢你,但是我不想爱你了。” 这天晚上林昊半夜发了高烧,稀里糊涂,却一直叫着苏芮,要好好活着之类的话。 “还活着呢。” 我给他喂了药,温度却还没降下来,只好半背半拖着给人弄去了医院。 林昊再这么搞几次,我都快能练出麒麟臂。 徐医生连夜过来,给林昊做了检查又输了液,最后结论是受了大刺激。 上次是刺激,这次是大刺激,所以又要留下观察。 助理小杨一脸幽怨地看我,敢怒不敢言。 好吧,全场就我一个恶人。 看着徐医生那张白无常的脸,我半开玩笑着,“那个,是这样的医生,他忘了两人在办离婚,还要和我过夫妻生活,不刺激他就是活生生刺激我呀,都是人命噻,您给指条明路,看看我该咋办呢?” “忍。” 白无常言简意赅,把我一下堵到了地狱门口。 然而我垂死挣扎,“忍字头上一把刀呀,还是最锋利的部分。” 徐医生稍微有了几分笑意,看向我,“等他稳定了,建议看一下心理医生。” 哈?怎么脑子有问题还要看心理医生? 只是瞅着白无常的脸,也就没好问下去。 “林夫人。”徐医生又叫了我一声。 “怎么了?” “人笑的时候,不能鼻子吸气,你可以试试。” 啥?不过我还真试了一下,结果好像可以。 再看徐医生那略带笑意的眼睛,便也加深了笑容,道了谢谢。 我心情稍微好一些,回去与杨助理说了说林昊的注意事项,让他快点回去休息。 “苏姐,您要不还是回去休息吧,之前林总中毒昏迷那段时间,您就天天在这边,现在还是好好养养身体。” “不差这么几天。”我见他眉宇间怨气少了一些,便问了句林昊这几天在公司怎么样。 “现在不少资本涌入家装家居服务市场,融资会议太多了,比较忙。” 小杨见我已经加了病床,便没有再坚持,买了热饮和些食物回来。 “林昊应该给你加薪了。”这孩子做事确实妥帖。 他笑得勉强,心里明显有事,像是下了决心,道,“苏姐,有个事儿,还是觉得应该和您说一下,林总最近总是在吃止痛片和镇定的药,我也劝不住,他又不让告诉您。” “你可以和医生说一下。” “林总还是更听你的话。” 看来林昊没把两人离婚程序交给小杨走。 现在我有点后悔和林昊的离婚搞得比较隐秘,搞得人人都觉得我要对林昊负责。 “苏姐,那些药的药单都在这里,方便的话您可以和医生问问,我毕竟就是个打工的——” 话说到这份上,着实也不该强求人家一个小年轻管这些保姆负责的事儿。 药单上的药大都不认识,我拍了给徐医生看看,取了热毛巾给林昊擦擦脸。 林昊还在睡,眉头蹙着,仿佛经历噩梦。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林昊过得挺苦。 他年少时候,家中出了事故,林老爷子进去,而他一下从云端跌倒沼泽地,所以不得不脱离原来的生活圈,到异地求学。 好不容易努力上了大学,林家债务压得他喘不过气,常常生活局促,一块豆腐都能做出花来,满脑子都是如何挣钱。 我认识他时候,他讨课时费无果,被那黑机构黑得毫无办法,只能在雨雾中独自呆着,如同弃兽。 他生性骄傲,不愿别人知道困难,一边要保持优秀,争取所有的奖学金和表现机会,一边又要把所有的钱拿去填林家的空子,好不容易林家老爷子出来,林家的人脉和资源慢慢用上,情况才变好。 然而此时他的小公司却出了问题,背叛,指责,谩骂与赔偿,叫这个刚刚20岁出头的青年变得对人充满防备。 他选择了背井离乡,去了英国,5年不曾踏足过这片故土,连林父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至于创业尚家有多苦,我们都很清楚。 我们都是从苦难中成长起来的人,所以我从来都能谅解林昊内冷外热的性子。 也能理解他对曲洛的感情,毕竟那段没有期盼的日子里,曲洛是最明亮的光。 她陪他走过了最难熬的青春时光,却也在他最难熬的时候离开。 因为理解,所以我曾经总想给他减轻负担,想把一切好的事情好的东西放他面前,想好好爱他,让他慢慢感觉到这个世界其实还可以。 然而,最终一切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从苦难中走来,却也成了一个会给别人带来痛苦的人。 如此,我下定了决心,离婚手续继续推进,我们过段时间也该分开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我们不会做朋友的 自从尚家扩大规模之后,我主要负责的就是区域化拓展,若不是因为林昊出事故不得不回海城待着,这一年来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 现在华南区落地,本地的材料供应商也要招标,与政府部门需要熟悉熟悉,正是要去当地走动时候。 运营部做完汇报,我和易正就碰好了时间,后面华南区都要给易正负责,这次过去一方面是熟悉情况,另一方面也算是撑场面。 总部人下区域,就跟太监总管监军一样,要么斩人,要么被斩,事情并不好做。 即便是早年加入尚家的易正,也是有这个心理准备。 我们晚上和中台、市场以及运营部的负责人吃饭,说是饯行,其实也是提前打个招呼,免得将来区域那边的财务和人力不好协调。 这段饭吃的还算舒心,目的也达到,本来还想和易正压马路,聊聊最近遇到的问题,就远远地看到了林昊。 他穿着白衬衫站在灯光下,远远地便向我们招手。 恍惚间想起刚刚创业时候也有过如此场景,他等着刚刚谈完单子的我和楚轩,然后一起去撸串。 “苏苏,你们这是-二次蜜月?”易正半开着玩笑,“听说林昊自从醒来后,就很黏你。” 这话说的好像林昊是被送出去寄养的小猫小狗,想到这里我便笑了笑,“林昊一直这样,一阵一阵的。” “查的怎么样了?” “没什么进展,监控太黑了,看不到人,现在主要排查人际关系。” “你俩还是都注意一些,有必要的话还是请一些保镖。” 是个人都知道林昊该请保镖保护,偏偏林昊固执,说没必要。 易正忍不住劝他,“你就算是为了苏苏,也该请个人保护你,万一误伤——” “苏苏不会受到伤害。”林昊几乎是肯定,好像是知道了什么,却也没有解释为什么,拍了拍易正的肩膀,“易正,你在华南那边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这边提。” 有他这话,很多事儿就会好办很多。 林昊醒来后虽然变得烦人,还爱乱吃药,对区域的事儿到底开始上心,总算是让我们的工作好办一些,不过如果他没亮着一双眸子,就差摇尾巴等夸奖就更好了。 “后面易正的工作,直接汇报到你那里怎么样?” “你是想让他做华南区负责人?” “有鸡毛令箭总是好办事。”我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心里也有脱离区域的打算。 “好。” “不怕我有私心?”我笑眼看他。 “我知道你做的任何事,任何决定,都是为了尚家,不是出于私心。”林昊的声音平静,“易正确实是很难得的人才。” 林昊这人总是有把话说的让人的相信的能力,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觉得易正是个靠谱的人才,但是却很清楚这人的话不能全信。 夫妻店本身就会存在派别的问题,因为最开始时候,大家都会拉相熟或者信任的人入伙。 比如林昊拉的秦源、楚轩,比如我拉进来的易正。 随着公司发展,不太符合公司发展尿性的人就会被慢慢边缘化,易正属于被边缘化的人之一。 他不是擅长表现的人,更注实干,然而早年性格执拗又相对谨慎,总是会对一些跨大步容易扯到蛋的决策反对,也就和大家私交不深。 这些林昊都懂,而他对易正也没有那么多信任,要不然当初不会把易正调离东北区。 我倒是没自作多情,觉得这是林昊示好的手段,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林昊会转性,会不会将来搞易正。 说到底,如今我对林昊,多是不信任。 很多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林昊一直在把我踢出整个尚家的中心,只差最后一步罢了。 若不是这次事件,林昊连两人离婚都给忘了,只怕我们正在法庭上打着官司,争夺尚家的管理权。 而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而我措手不及。 这么一想,心情也不是很好,到家后我就收拾一下东西,告诉他明天要去我哥那边住。 “我不要你走。”他把衣服拿出来,举得高高的不撒手。 我被这小学生模样气笑,“后天小楼的毕业典礼,我要和大哥过去。” “我和你一起去。” “你有你的事情,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儿上。”我一件一件拿回林昊手里的衣服,“我雇了阿姨,是之前那位,有什么事小杨那边也会照应着,还有你的那些药别吃了,徐医生说吃多了会得老年痴呆。” “你是不是不回来了?”他明显一句没听进去。 “过两天要去区域,我从那边顺便过去。” 林昊很沉默,这次没有把衣服往外拿,帮忙收拾着衣服。 他不擅长收拾家里,不是很擅长照顾人,却从来都很擅长收拾行李箱,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可以装得很满,甚至还有功能分区。 自从两人熟悉之后,出行的行李箱大都是他收拾。 没有人会拒绝不劳而获,更何况只是一件小事。 “装两件V领和衬衫吧,更职业化一些。” “你穿那个招人。” 我翻了个白眼,看着林昊把两人的结婚照塞在最上层,“这个没必要带吧,行李箱隔层里有照片。” 隔层里一直有两张照片,一张是我的全家福,另一张是我和林昊在帝国大厦的合照。 我和林昊认识太早,除了最后这阶段太过狼狈,其他每一段都可以拿出来回忆,而美国那段算是我们相对而言最为舒服的。 那个时候我们刚刚决定开始尚家,两个人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理想,最大的目标是尚家能在美交所上市。 梦一起做总是比较开心。 那天接手的设计单子过100万美金,我们几个人相约去帝国大厦转转。 外地人在美国不熟悉时候,约着出去玩便总是喜欢去景点,我们到底是异乡人,也不能免俗。 楚轩是出奇的兴奋,他刚刚用第一份工作的奖金买了相机,正是锻炼水平的时候,一路上不停地咔嚓。 那些相片里的脸青春至极,有着永远不会消失的笑容。 “靓仔靓女!回头!” 我们闻声回头,留下了这张照片。 “没想到你一直带着。” 我忽略林昊那忽然明亮的眸子,将照片放到夹层里,“林昊,那个时候,你知道我喜欢你么?” 他犹豫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你是怎么看我的?” “那段时间我们一起相互扶持,至今都是我最宝贵的回忆。” 如此说,我倒是舒心了一些,“我也是如此,所以林昊你看,我们就算做朋友,也会是很好的朋友,是么?” 他没想到会有话在这里等着,脸色微沉,苦笑着,“你分明知道,我们不可能再做回朋友。” “从你昏迷开始,我就常常想到以前的事情,我们其实相处最舒服的状态都是在工作中,生活上两个人很多都不太投,当初确实不应该向前一步。”我定定地看他,“其实,你也一直有这个想法,不是么?” “能和你结婚,是我的幸运。” 失忆就是这点好,假话说得连自己都相信。 所以我拿出了手机,让他看一下还挂着的热点。 大明星夜会神秘男子,酒店共度一夜。 照片不清楚,只是那男子,我们都很清楚,就是他。 那件中国风的衬衫,是我为他定制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慢慢出现啦~ 最近家里人事儿有些多,新年果然是这么忙碌呢 暴躁老哥 婚姻一地鸡毛,然而只要不死,该继续要继续。 明天要去小楼的毕业典礼,过两天就要出差去谈区域的材料供给,大概要一周才能回海城。 忙,是让人喘气的好机会。 晚上去了老陈那里,他看我大包小包,第一反应是和林昊吵架了。 “离婚协议签完了,就剩尚家的事情没谈妥。” 老陈放下遥控器。 “冷静期结束后去办手续,大概下个月吧,不过现在林昊那边出了些情况,可能会拖一段时间。” 老陈起身。 “下周出差结束,尚家事情收个尾,我准备休个假,出去转转。” 老陈脱下了拖鞋。 “爸妈,小楼那边我都还没说——哎!” 我一下没躲过,被那臭拖鞋砸了个正着。 “你这拖鞋多久没洗了!” “你丫的离婚都不和你哥我商量一下?” 老陈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自然有资格发火。 先斩后奏,总是心虚,我嘟哝着,“反正你也会支持。” 他气得直接拿过我的行李,丢到了房间里,“行行行,能耐了,结婚离婚都是你的事儿,你丫的要是过得好我管你这么多,林昊那狗玩意儿不进我们家门也真是谢天谢地。” 这家伙人高马大脾气大,训我训得比当初结婚时候还要狠。 对于我和林昊的婚姻,他一直持反对态度,对林昊更是不待见的很。 “我已经够惨了,你就别训我了。” “出息,自己收拾吧。” 他取了两罐啤酒,咕噜咕噜喝完一罐,又把那易拉罐捏得旮沓旮沓响了一会儿,过一会再进屋,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倒是没问为什么离婚,只是要了我的离婚协议书电子版,说要找韩律师看看,免得被坑得太惨。 “其实离婚协议书几年前就是找韩律师起草的,现在问题主要是尚家分配。” “能耐,你能耐!”老陈深深吸了口气,“林昊那小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结婚为了绑定你和陈家的关系网,现在尚家的事情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为难你,韩一诺反正早和你串上气了,带上他。” 他见我一副佛系模样,脱下拖鞋又要扔,我连忙表示听到听到。 老陈总是如此,把我当成无知小姑娘。 “我知道你想说没这么复杂,不过咱们老陈家人听不得这话,这种委屈我们家人受不了。” 我点头,将衣服挂上衣柜,嗓子却一阵疼,即便昂头,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出来了。 我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哭,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怎么也够不到那衣架。 “妹妹,离就离了,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该谈好好谈。”他帮忙一起挂衣服,话题便转到了小楼的毕业典礼上。 当然,还是火气不小。 “这小子和你一样,也是个不商量事儿的主儿,你看他,从高中就在咱家蹭吃蹭住,现在大学毕业,翅膀硬了,嘿,之前说要出国读书,昨天晚上就说要工作,人生过得至少有规划,你看看你们俩——大大小小的——以后是你们给我养老送终,还是我给你们收拾后事呢。” 我一下笑出声,眼泪却又流得稀里哗啦。 这下我真的忍不住,哭得一抽一抽的。 许是哭得太惨,老陈也不怎么说话了,紧紧地抱着我。 等安静了一些,拿热毛巾给我擦了擦眼,然后把蒸汽眼罩和牛奶放进来,帮我把床铺好,说早点睡,有什么事儿叫他。 本来还以为剩下的时间会失眠,结果一觉睡到了第二天9点。 故人纷纷入门,却都是初见的模样。 居然让人不愿醒来。 老陈难得没踹我起床,不过已经穿装打扮好,并且限我在30分钟内收拾完。 “早饭还没吃。” “35分钟。”某无情哥哥看了看表。 我们到小楼这里已经是10点20分左右,刚好赶上他戴学士帽扶穗。 那张俊朗的脸笑意盎然,向我们挥手。 时间过得太快,那个会要抱抱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 送花,合照,一起吃个午饭,下午搬东西回家,一气呵成。 “不和舍友再吃个散伙饭么?” “之前都吃过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没必要在乎这一天两日。” “不过很多人各奔东西之后,就很难见到了。”我忍不住感叹。 “不会再见到的人,表明也不是很重要。” 小楼自有自己的理论,我并不争辩,也很平静地和他说了离婚的事儿。 小楼倒是没什么意外,老神在在地说了句,“林昊确实不是良人。” 这小子从小就装大人,这小模样还挺有老干部那味。 “你一个没谈过的,理论倒是挺丰富,”老陈听着直乐,“那你说说,谁是良人。” “对我姐好的就是,”小楼笑着看我,问的却是,“昨天哭了?” 我看了看手机的前置,“这么明显?” 那摄像头自带美颜,感觉似乎不算太差。 “眼睛本来就小,现在快成缝了,谁看不出来。”老陈懒得围这个话题,问我韩律师那边怎么看现在的这些协议。 “他还挺欣赏自己两年前的成果,就是有些遗憾没有加上出轨净身出户。”我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他本来也不是出轨,只是我们两人在一起越来越没意思。” “为什么会觉得没意思呢?”小楼问。 是啊,为什么呢? 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如今关于这个问题的第一答案就是,“睡够了吧。” 随即脸上挨了包抽纸。 小楼正式接受社会毒打是在8月份,现在自然要放松,听说我要去华南地区出差,眼睛都放了光。 “你姐忙工作,你去干什么。”老陈白了这小子一眼,“有这时间来我这边帮忙拍点东西。” “我找朋友去拍。”小楼拉着我的手臂,“芮姐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 “你过去,我不放心。”老陈拉过小楼,“你爸妈还等你过去遛弯,回家看看。” “姐姐上姐姐的班,我去找同学玩,就是想来回能一起有个照应。”小楼退了一步,晃着我的手臂撒娇,“姐,姐姐,你答应要和我一起毕业旅行的。” 这话是从我嘴里说出的,只不过当时说的是赞助,可没说要同行。 想想小楼大了,到那边能自己玩,便也就答应了。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就让他随意一些吧。”我如此劝老陈。 他眉毛一横,瞪了眼小楼,“出去别乱跑,免得你姐担心。” 小楼笑嘻嘻地应下,问我行李有没有收拾好。 行李箱是林昊收拾的,一切都全。 偏偏小楼觉得不够。 “路上得吃一些东西吧?” “药物总得带一些,芮姐你肠胃不好,那边东西辣——” “只有裤子么,带个裙子吧,还能拍拍照,短裙还是长裙合适呢?” “芮姐,怎么了?” 我保持着微笑,“再么多废话,自己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陈是我很喜欢的角色,话痨,心细,暴躁,温暖 最开心的事儿 去华南区之前,我还是等林昊去警察局录了口供,陪他一起去医院做复查。 自从那件事说开之后,林昊这两天除了公司开会,私下总是远远看我,欲言又止,这次两人见面也是直接约在了目的地。 许是今儿不忙,徐医生做完检查后,居然和我们俩聊了聊天,当真是家长里短,比如林伯母怎么样,徐伯父怎么样,工作忙不忙之类的。 本来徐医生就对我们有恩,有这个话头,又卡晚饭点,更何况还是远亲,便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其实就是客气客气,没想到徐医生居然应下了,不过待会儿有个病人,等会儿来找我们。 话说也不可能真让他独自过来,我们便在楼下等会儿。 楼下人来人往,面容紧张,奔着生,奔着死。 “记得第一次见你,也是在医院。”林昊眯着眼,突然开始回忆过去。 两个人对过去都有差不多的滤镜,很合适在这生死轮回的地方。 “哪里?” “校医院。” 我实在没什么印象。 “具体什么事儿不记得了,就记得你送你们班人过去,在里面待了一下午。”林昊提醒,“你和那个人聊了一下午生命的意义。” 我大概想起是什么时候事情,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和林昊不算认识,至于当初中二聊的那些生命的意义,基本都想不起来,估计也是什么狂妄而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吧。 “那个时候我们应该都还不认识。”我不懂林昊是怎么认识的。 “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话那么多的女生,就记下了。”他笑得眉眼弯弯,带着几分揶揄,“不过我认识你时候,好像你的话也就没那么多了。” 那个时候母亲再嫁,因为搬家,我跟着转学到了四中,人生地不熟的,装着开朗爱交流,乐于助人,就成了融入群体的最好方式。 等到认识林昊时候,我已经很清楚不需要伪装成乐观的模样去讨好别人。 “最近和咱妈,联系多么?” 咱妈?额—— “准备等咱们离婚手续结束了,去她那边度个假。” “现在也可以去的。”林昊对离婚这两个词已经开始免疫,“这两年,我们一直也没有休年假,正好可以去度个假。” 我:“......” “曲洛的事情其实——” “等我出差回来再说吧。”我笑着看他,“我们待会儿还要请人吃饭,保持好点心情。” 徐医生是跟着人来人往的人群过来的。 长袖宽松T运动裤,低头拿着手机回消息,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徐医生笑着,“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那笑容还挺开朗,像极了大学里的打篮球学长,叫我一时间如白日见鬼,便学着他平时那模样摆着脸,“林夫人,你的丈夫情况很不好,请做好心理准备。” 这模样逗得他和林昊都笑出来。 “她一直这样,谦哥你不要介意。” “年轻人,都比较活泼。”徐医生笑笑,“你和小苏看着感情也还不错,怎么听说要离婚呢?” 听说——自然是听我的说的。 尚家正在进入C轮融资,我和林昊离婚必然会对公司造成影响,所以一直以来都瞒得很紧,连老陈也是这几天才知道。 额——所以说徐医生还是那个白无常的徐医生。 “谁不是从结婚那天就开始想着离婚呢。”林昊半开着玩笑,不着边际地扫了我一眼,转了话题,“倒是谦哥,你单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找个对象呢?” “遇到合适的再定,不着急。” 估计不着急结婚的徐医生,看到我和林昊的婚姻情况,更不着急了。 饭上的话题大都是围绕林徐家人和彼此的工作,除了聊聊工作时候我能说两句话,其他时候大都是听着。 林家和徐家属于炮火年代过来的世交,祖宅都离得很近,林家后来七零八散,按道理两家交集也就少了许多。 只是林家老爷子进去那几年,徐家老爷子不远千里去南城走动,所谓患难见真情,所以等林家老爷子出来,两家交集就多了起来,我和林昊结婚时候,还特意专机接了他们过来,小辈也是那个时候互相打了照脸。 林昊因为之前常年在国外,后来又在海城,和徐家联系不多,若不是这次中毒伤了神经,特意请了徐医生,只怕也就是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个活人罢了。 说起加微信,确实也要考虑一下要不要加个微信,毕竟脑神经的外科专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到的,不说脑子会不会出问题,现在挂什么号都能,万一以后有个什么意外,说不准也能请他帮忙。 “有合适的设计师推荐么?小苏?” 哈?我回神,一下看到正在询问的徐医生和林昊。 “不好意思,刚刚走神,请问需要推荐什么?” 徐医生倒是耐心,又说了一下需求,原来是在海城城南有一套老房子,两层小楼,大概160平,想翻新一下,可以出租,也可以方便出差时候过去落个脚。 “是想要什么样的风格呢?” “简约一些。” 这是个不明确需求,不过到时候可以让设计师细聊,“预算呢?” “50万以内。” “那还舍得租?” “可以租贵点。” 我便没做其他建议,若是全包,按照那么大的面积,这个算是低预算了,那内部硬装采用中高端材料,软装方面选择价位合适的经典款式,“预计入住时间?” “新年前能进去是最好的了。” 现在是7月,离过年还有小半年,时间不算紧张,如此倒是可以让谢子安那边安排人。 我这边能确定的就是,给最大的折扣。 换句说说,徐医生只要负责材料费和雇工人的钱就可以,设计师和进度跟进这一块,都是尚家这边负责。 这些话我都说在了前面,徐医生没什么意见。 两人扫码加微信,顺理成章。 谁能想到吃饭还能谈一笔生意,更何况徐医生接触的圈子属于偏高的中产,也是尚家的核心用户群。 我给设计部打了个电话,让谢子安那边安排人接一下,挂了电话,就发现林昊还在看着我。 “怎么了?”难不成脸上长痘了? “很久没看到你这么高兴,我想多看一会儿。” “赚钱嘛,总是比较开心。” “如果把尚家做成全国最好最大的家居平台,你会开心么?” 最好最大?谈何容易。 我失笑,“林总,您老人家不用给我画饼。” “我只是想看你每天都很开心。”他表情认真,那总是高高在上的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额头,那双墨瞳紧紧地盯着我,如同要把人吸进去。 “苏苏,求求你,多对我笑一笑,这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奢侈的期待了。” 许是车里的环境太小,许是林昊的气息太过浓烈,许是这人说的话太过诱惑,当唇被吻住时,我才一瞬间反应过来。 完蛋,又被蛊惑了。 感情上的事儿从来是谁先喜欢谁输,我先喜欢的林昊,总是扛不住他的糖衣炮弹,本以为如今心灰意冷,免疫力会有所增强,却还是这么轻易缴械。 我和林昊接吻很少,只有做到深处才会口齿相交助兴,也大都是充满欲望的啃咬,恨不得把对方吃进肚子里。 像这样细细地,如同中学生那样小心试探的吻,却还是第一次。 其实他这样的吻,给过一个叫曲洛的人。 我看过他如同吻珍宝一般,小心地吻着那个女子,摩挲着唇,然后舌尖撬开贝齿,扫荡完对方所有的气息。 他们吻得天昏地暗,彼此沉迷,甚至不知道有人偷拍。 而如今林昊如此吻我,我却没有沉迷的感觉,更多的是苦涩与迷茫。 为什么人总是如此,等到失去时候才会想着挽回呢? 为什么人终于拿到心心念念的东西,却会觉得不过如此呢? 人之初,总是性本贱么? 大脑如此清醒,我静静地等他吻完,双眸清明一片,然后我告诉他,“你看,林昊,我并没有那么喜欢你了。” “没关系,苏苏,你会重新喜欢上我的。” 繁花相送 一家公司能否生存下去,和很多因素相关,然而归其根本,最重要的是成本。 谁也不是做慈善的,入不敷出,必死无疑。 成本控制往往涉及很多方面,租金,人员工资,宣传,产品成本控制等等。 而成本控制不仅仅是钱,稳定性,品质等等都会成为考虑因素。 尚家做的是装潢设计,如果走全包,基本在业务开展之前就要支出定金,分中期和尾期结款,这种成本控制不仅是考虑乙方的价位,稳定性、后续服务等等都是考量因素。 现在尚家想在华南地区拓展,材料自然是取当地供应商,可以节约运输和维护成本。 除了已有的全国连锁合作,目前主要是想选出竞标公司中的两作为前两年的供给商。 我这次来和易正一起,他目前和大将一起负责华南区的拓展与运营,以后产品这一块都将归他管,这一次一起过来,也是为了提前熟悉和打点这边的人际圈。 回到酒店,小楼已经在我的房间待着了,趴在床上打滚。 “姐!这个床上的味道和家里好像。” 确实如此,床单有着淡淡的薰衣草味道。 “不是说今晚找同学么?” “他女朋友回来,就只好回来你这里了。” 我一乐,调侃着,“要不你也找一个?同行的小姑娘,看你们聊得还挺不错。” “姐姐,我对她没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聊得那么眉飞色舞,“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平时给你留意一下,当然,再说胸大屁股大皮肤白,削你。” “这不男人本性么”小楼一脸委屈,起来倒了杯水给我,问的却是,“姐姐,你对同性恋怎么看?” “两人心意相通的,性别也就还好,不过——” “不过什么?”他盯着我,眼神闪烁而又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偏见,我见过不少同性恋人,大都惨淡收场,尤其是男同更是如此,或许男人难免更追随下半身,往往感觉来了,荤素不忌,年轻时候上上床还好,想找个正儿八经过日子不大容易。” 这么一说又有些自嘲,男人的尿性如此,哪里是什么圈子。 当初林昊对我并无男女之情,到底也是男女之事做得昼夜不分。 这话对孩子总是过了一些,我便收了一句,“大部分感情刚刚开始时候,总是真心的,怎么了,你不会想告诉我喜欢男的吧。” 他垂眸,笑得几分躲避,“姐,我一直都男女都可。” 原来这算是出柜,难怪这孩子硬是要跟着我过来。 还真算个惊喜。 小楼表情认真,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小心地等着我的反应。 其实这孩子从小在美国长大,大学时候才来中国,思想上自然开放一些,只不过想到见过的那些同性情侣结局,难免唏嘘。 除了谢子安和他对象华路,大部分都没什么好的结果。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对双行线的夫妻已经很难,更何况是单行线的同性关系。 他还在小心地看着我,期待我的反应。 我抬手抱他,“那小楼,你要好好对待感情,不要错过自己喜欢的。” 还有,不要找自己太喜欢的人。 要不然会很受伤。 “还以为姐姐会生气。” “你不跟人乱搞,我生气做什么,不过到时候要有人上门举报你滥交,我就阉了你。”我手指比着剪刀,对着小楼下半身壁画,斜眼看到他白软的脸有些脸红,便也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了,也就咳嗽了一声,“走吧,去给你开一间房。” 他转了个身,躲过的我手,一下倒在沙发上,“我睡沙发就行,明天5点要出去拍日出,开个房间不划算。” “这边酒店装潢设计是尚家做的,我们在这边有员工折扣,不花什么钱。” 他却赖在沙发上不起来,脸埋在沙发里,喊着困了,然而露出一双眸子却是黑亮。 我本就疲惫,拗不过也就懒得继续,拿了衣服去洗澡,“明天走的时候动静轻点。” 他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假装睡下。 我出来时候,小楼是真的就睡着了,怀里抱着北极熊。 这小北极熊还是第二次见面时候,我送的礼物,他从美国带到中国,带到老陈家,带到宿舍,倒是没想到出来时候会带上。 小北极熊的脚边已经漏了棉花,看来得再送个小抱枕啥的,要不然别人还以为这个做姐姐的多抠呢。 小楼算是我带大的,对这个孩子总是会有些不同。 如果自己生个孩子,说实话还挺希望他可以像小楼一些,似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不快乐都追不上他。 许是水土不服,许是认床,许是白天吃的太辣了,我辗转反侧,凌晨时候还是爬起来打开手机,刷了刷热搜,此时已经没有曲洛夜会神秘男的热搜,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怔,我搜索了曲洛的微博,抖音账号,百科。 曲洛是个女明星,星光璀璨,作品挺多但是优秀代表作不多。 但是她长得美,也很有野心,手上有不少代言。 所以曲洛虽然被说是花瓶,但是在娱乐圈有一定的地位。 一个中产家庭出来的女孩,能凭着自己的美貌和能力杀出如此一条血路,确实不容易。 如果不是因为曲洛和林昊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我或许会喜欢曲洛这样的女子。 然而偏偏,她是林昊的白月光。 白月光,温暖了备胎的岁月,破碎了备胎的备胎的梦。 我的梦是什么时候碎的呢? 因为突发肠胃炎,林昊躺了整整半个月,那段时间我在医院和公司几乎两点一线。 夜色那么凉,人也容易疲惫。 那夜林昊突然又起了高烧,刚刚找医生折腾完,又给他用土方法降烧,折腾到他体温降下,已经是凌晨3点。 我静静地看着林昊的睡颜很久,小心地抚摸着他的额头,眉毛,山根,眼睛,脖子,唇。 他大概被吵醒了,侧过脸,半梦半醒的模样。 夜色清冷,眸色倒映着月光,颇为明亮。 当我想问感觉怎么样时候,便听那沙哑的声音,“洛洛,我没事儿。” 他大概是眼瞎了,也可能是嘴瓢了。 崩溃总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两个读音而已。 我为他盖好被子,开门,关门,出去。 失望一点点累积,最终成了一刀两断。 等林昊清醒,我就提出了离婚。 相对于那些老死不相往来问候祖宗十八代还要争来争去的,我们的离婚其实刚开始走的比较顺利。 离婚协议书是婚前就签的,财产婚前做过公证,婚后财产本就两人分开,交集的无外乎是房子和股票,林家的公司和林昊的投资本就和我无关,我不感兴趣,也没有争夺的想法。 唯一需要我和林昊聊的,就是尚家。 尚家是一家专门做家装的公司,因为赶上了城市化建设,公司发展迅猛,如今北上广和新一线城市都扎了根,现在主要业务除了横向铺开了酒店、企业,纵向上也增加了家庭收纳、清洁等家庭服务。 当然这些可能您听着都没什么意思,只要知道一件事也就差不多了。 尚家,有苏芮的一部分。 创业的原因有很多,我不想上常规的班,他不想困于林家,正巧身边也有做装潢设计的朋友,几个人一拍即合,也就有了最早的尚家。 林昊可以丢,尚家不可以。 这是苏芮的青春。 其实最好的方式还是共同经营尚家,退回到最最开始时候的状态。 他在总部,我在区域,平时相见不多,风险最低。 然而林昊不同意。 那个时候他太懂我希望这次离婚对尚家造成的影响最小,希望我们可以离婚不离家。 我一脸鄙夷拒绝了这一条,并且指责这会影响我找新对象。 这一条不成立,他的第二个要求则是我留在总部,区域化的事情交出去。 至于留在总部做什么,则是我们一直在商榷的,我更愿意去中台负责区域对接和支援,然而他却不同意。 原因,不言而喻。 他担心苏芮壮大,带走过多资源。 曾经同床共枕的人走到这一步,不知道该是可怜还是可笑。 若是等林昊想起所有的事情,不知道他会不会嘲笑这段时间的一厢情愿。 回忆如此短暂,我已经把曲洛的微博翻到了三年前,和今天很接近。 那条微博写着,“何以报君恩。” 配图是站在一片繁花前的曲洛。 美轮美奂,花枝招展。 那是林家老宅前的一片月季花。 看美人,总是要放大。 我被曲洛脖颈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放大照片仔细看了看,确定了果然是那块玉。 兜兜转转,寻寻觅觅,原来在她这里。 这块玉是我父亲生前去潭柘寺求的,保学业保事业,后来我转送给了林昊,没想到他又送给了曲洛。 我在无数人的嘴里听过他俩的爱情,轰轰烈烈,伤到体无完肤。 相似的两个人到一起,往往会有如此结局。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同情起曲洛,这个女人目标太过明确,和有权势的人谈恋爱,嫁给了不爱的男人,短暂的失败婚姻之后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切却都回不了头。 我不懂他们的弯弯绕绕,却很清楚林昊这个人。 他足够深情,却也足够小肚鸡肠。 他只是喜欢求而不得罢了。 当初对曲洛如此,如今对我也是如此。 这样一想,似乎林昊最近的行为也可以解释和理解。 倦意袭来,给曲洛的微博点了个赞,并且评价了一句。 “繁花相送。” --------------------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看了我20岁拍的照片,感叹着那个时候仿佛女明星,所以还是得好好减肥呀 你怎么来了 与区域合作,通常是前两天看场子,后两天看人。 因为过程中已经说明是易正后续负责这边材料把控,现在餐桌上倒是没人会上来特意给我敬酒,若是劝酒厉害了,我便笑着说怀孕了,不能喝。 “怀孕可不能乱跑,”易正很高兴,“真的?” “倒是希望是真的。” “我也希望是真的。”他笑着拉开车门,“最好生个闺女,这亲家我可得排第一位。” “别介,我还是先生个儿子,万一你家儿子欺负我闺女,至少有个大舅子顶上。” “龙凤胎得了哈哈哈。” 他们都还不知道我和林昊已经到离婚这一步,言语间自然还是祝福偏多。 我暂时也不想太多人知道,便笑着点点头,把话题转到这边的运营规划上,“后面你和大将负责这边区域,压力会比较大。” “不是有你在么。” “我会调回总部。” “这么突然,昊子知道么?什么时候?为什么?” 他根本没想过这些都是林昊的安排,一问三连,我一一回答,“这次出差结束之后,这个决定也挺突然,之前没来得及和你们说。”至于原因,我笑着戳戳他的手臂,“几个女人结婚后没事儿就出差的,我也想休息一段时间好不好。” “确实,你和林昊一直聚少离多,也该多相处相处”,易正有些遗憾,“华南区你布局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完成0-1的落地,这个时候停下来,难免有些壮士扼腕。” “什么壮士,我活脱脱一个老仙女。” 两人都笑出来。 “你这边需要协调资源和人力,我会全力支持,林昊那边也给了话,后面你的工作对他那边汇报。” 他郑重点头,给了我一个承诺,“五年的时间,我会让尚家成为华南区的最大家居平台。” 这话让我一下笑出来。 “怎么了?” “你们这些男人最近怎么都爱上画饼了。” 易正也笑出声,“林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点了点头,犹豫片刻,还是委婉地告诉他,“我俩的感情出现了一些问题。” “又吵架了?”易正心思细腻,本着劝和不劝分的原则,“小苏,我虽然和林昊接触少,不过现在看着,你们心里都有彼此,这事儿本来不想说的,其实你来这边出差,酒店饭店都是林昊那边让人安排的。”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这样,让我也挺纠结的。” “总之,不管将来你怎么选择,我会支持你。” “谢谢。” 在这里的第五天,要去分部见一下这边的管理和设计师团队,倒是没想到林昊也来了。 据说是昨天下午到的,到了就去拜访当地政府的一些官员,今天过来鼓励完分部人员,吃个饭,下午就要去上下游友商的社交会,说人话就是打高尔夫。 这边团队管理主要是大将负责,这种社交场合自然得到场。 他说有两个管理人员面试,和易正跟团队见见面,会晚点到,让我和林昊先一起过去。 “苏苏你去了也是刚好,正好认识认识这边的人,以后跑动也方便。”大将眨巴着眼,凑着我语气暧昧,“那边风景不错,我给你们定了个全景房。” “......” 问题是我压根不会玩高尔夫,去了又不是以谈判合作的工作身份,着实会有些尴尬。 林昊知道后倒是没什么意见,“他们也会带女伴或者夫人过来,你就当是聊聊天。” 然而女人和女人,才是最麻烦的。 我和林昊到底只是商人,政商关系虽说是相辅相成,不过商人到底低人一头。 男人交际还能就事论事,海阔天空随便聊聊,女人交际便复杂很多。 孩子,购物,美容,乃至夫妻关系都是话题。 分享,攀比,套话,各有目的。 当话题到夫妻关系这层时候,各位太太明显都包了层琴瑟和弦的外壳,偏偏我和林昊第一次来此,本就会被好奇,而林昊前段时间还被挂了热搜,一时间我俩成了八卦的主要话题。 那不知是谁家的漂亮太太抿了口茶水,细眉轻挑,笑着起了个头,“前段时间还说那个女戏子找了个新秀,没想到今日就见着你们当事人了。” 另一位爱马太太便接了话,“那女演员,曲什么——,我在活动见过她,确实是漂亮。” “确实,各位姐姐觉得和小于姑娘相比如何?” 小于是一位官员带来的女伴,据说是节目主持人,拿出来对比也不得罪人。 “呵,各有味道,不过曲洛吧,看着贵很多。” 这话说得难听了一些,我即便想躲话也不好躲,便轻笑着,“大明星的出场费确实更高一些。” 其实大家八卦总是想知道更多的信息,我不介意适当说一些曲洛和林昊是同班同学,关系比较好,去年给林家的双木地产站过台之类的事情。 报道都可查到,倒也不算新鲜事儿。 真真假假的,只要我态度看得开,也就没什么。 “我看林总年轻气盛,长得帅气,苏苏你可得看着紧点” 我叹了口气,“侠义只在书中有,深情只在戏里听,看是看不住的,我也就相信我看到的就可以。” 几位夫人看我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同情,话语便从苏苏变成了妹妹,挽着发髻的女子叶夫人道,“这男人呀,里子面子都想要,咱们做妻子的半糊涂半明白,也是个好事儿。” 叶夫人是华南区区长夫人,来的路上听林昊说过这对夫妻面和心不和,从这话也可见一斑。 我跟着点头,听着几位姐姐的教导,不时发出原来如此,还可以如此之类的感叹,表示自己学到了很多。 谦虚,放低位置,是淡化出话题的好方式。 等到再一起用了晚餐,几人已经是依依不舍,拉了个群,说是方便以后上门坐坐,平时约着玩,我都当是客套,只是是叶夫人,邀请我明日一同逛街。 叶夫人身份非常一般,我自然谨慎。 伴君如伴虎,这女子虽说现在和我投缘,谁知道深交之后会如何? 更何况明日已经答应陪小楼去橘子洲头,刚准备用这个由头,便被林昊捏了捏手,到嘴的话就变成了,“叶夫人介意我带弟弟一起么,我们后天就要走,本来也是答应留一天陪他转转的。” “是多大的孩子呀?” “刚大学毕业。” “哪个学校?”叶夫人问。 “海大。” “世界真小啊~”她弯着眼睛,“我闺女也是刚刚考去海大,你要是不介意,便带了一起过来?” 我自然没理由介意,更何况林昊还表现出都是缘分的模样,和叶先生聊得儿女聊得更是投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早为人父呢。 大将定的酒店,我让小杨助理那边退了,然而我和林昊住的酒店在一起,如今还要装着举案齐眉,回去自然一起。 车前笑意满满,车后彬彬有礼。 我们各坐一边,除了刚开始的几句工作相关的事情,彼此没有太多话。 他总是欲言又止,那双眸子里满是期待而又小心,让人没有办法忽视。 “谢谢。”我很清楚林昊这次跑华南区,很大一部分也是为了让这边事情顺利。 “我也没想到,区域化的事情比总部那边更繁杂,”他如同得到夸奖的小朋友一样,笑得羞涩,“苏苏,我这么做,你开心么?” “易正和大将会很感谢你。” 林昊已经习惯了被打击,献宝一样地拿出一份颜色奇怪的白色液体,“这几天看你气色都不太好,听说这个很合适女生。” 我,“......” 他打开那个杯子,轻尝了一口,“温度还可以,尝尝。” 虽然看着白黑红分不清,不过味道还可以,尤其温温暖暖,进胃之后浑身都挺舒服。 “好喝么?”他一脸期待。 对美食说假话是最大的罪过,我点了点头,“你做的么?” “正好房间有小厨房就试了试。” “挺厉害。” 说实话,我不懂林昊哪里来的厨艺。他这个人虽然吃过苦,但是厨艺一直处在糊弄阶段,当初在美国我们之所以会变得那么熟络,也是从这家伙蹭饭开始的。 “你喜欢就好。”林昊一脸满足,“多喝点,下次我放一些红枣,咱妈寄了不少新疆红枣给我们。” 我,“......” 下车时候,易正和小楼都在等着,这两人一手端着关东煮,一手拿着可乐,也不知道聊什么,脸上放光,还挺有点忘年交的模样。 见我们下来,小楼问饿不饿。 饿自然是饿的,只不过林昊那份银耳牛奶羹硬是给喝撑了。 我拿了个小楼的鸡肉串,接过易正的可乐,便带着小楼先回房间,路上说了明天的安排。 并不强求,一切随他。 小楼虽然对明日要与官太太一起逛街吃茶的事儿不大高兴,到底也没说太多,只是扯着我的肩膀,有些委屈地问,“那明天早上能一起吃早饭么,今天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早点铺子,听说热干面做的特别好吃。” 有登门槛效应在,我也不好拒绝,大不了等回海城再睡个早觉。 两人都收拾完,便是坐在一起看今天的拍摄内容。 他一直是个旅游区up,虽然不露脸,背影也是吸引了一群小姑娘,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小楼这孩子虽然拍的时候都是背影和风景人文,不爱露脸,不过拍摄过程中很是喜欢自拍,几乎每个地标都要留下一张游客照。 脸怼着镜头,鼻孔朝着天,一双浅色的眸子斜视镜头。 所以我经常说他自恋过头。 尤其是穿的那些衣服,大都宽宽松的样子,显得小伙子像个老大爷,若不是一张脸长得还行,着实有点丧气外漏。 小楼不以为然,倒是把脸长得还行听了进去,很是开心地讲着今天去的地方,吃的好吃的,见我走神,问道,“姐姐,你好像不太开心,是因为林昊么?” “不完全。”我后躺着沙发,看着那白白的墙纸,一下又想到了林昊的那个粥,“就是突然觉得很多事情好像挺没意思的,去年到现在总是忙着华南区拓展,这次调回海城,基本这些事情都要交出去,总部那边如今血换了一大批,事情和人物关系我大都不喜欢,真在尚家总部待着,和林昊关系又尴尬,大概也不会长久。” 毕竟,林昊不会想和我做朋友。 “姐,那你考虑自己出来单干么?和林昊也可以两边不靠。” “单干?二次创业么?” 他点头,年轻的脸庞有些放光,“姐姐你有资源,也有人,对装潢设计流程也熟悉,要是单干肯定没问题。” “创业啊,很累的。” 那种累像是清宫,经历过一次就不想要第二次。 更何况如今的苏芮,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做事业,“可能是我快30了,没有那种年轻时候的锐气和精力。” “那姐姐以前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么?”小楼盘腿坐着,下巴垫在我的肩膀上,“记得姐姐还说要环游世界。” 年轻时候总喜欢这样说,“环游世界,旅行呀什么的,都是可以放松的行为,只不过结束之后,还是要面临着自己价值和生活意义这个问题。” 人的一生都会在思考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的问题,苏芮总是间歇性纠结,并不会长久困于此,一时间想不到便躺下睡了。 迷迷糊糊忽然听着哐当一声,开灯,便是看到滚在地上的小楼。 这小子也是迷迷糊糊起来,顶着鸡窝头,一手抱着抱枕,抬起一条腿要往沙发上爬。 我过去拍拍他的脸,“到床上睡吧。” 小楼小一些时候,便常常和我睡一起,尤其电闪雷鸣,便是钻在我的被窝,只露出脑袋的黑毛。 他小时候睡觉就不老实,常常滚下床,我也总是如此 北美很冷,有这么小朋友在怀里,夜间倒是暖和。 等我和小楼第二见面,他已经高中,我大学刚毕业,都是成年人的身体,除了露宿旅行,平时也就不怎么在一起睡了。只不过关系亲近,常常躺在一张床上谈天说地玩游戏,有时候困了倦了,便会睡了。 其实我是不介意和小楼共处一床的,然而,不代表别人不在乎。 比如林昊。 早上我们出去吃早点回来,就看到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林昊在我的房间坐着。 这家伙生气时候就是这样,表情不能完全看出来,只是眼睛一直盯着你,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不说话。 等小楼收拾完东西,下楼等着,他才冲开穴道,快速起身把门关上,“苏芮,我们离婚只是在办理中。” 这话声音不高不低,仔细听听还有点委屈的味道。 “小楼是我弟弟。” “你们也没有血缘关系。” 我懒得搭理,取了条裙子,见他没离开的想法,便是进卫生间换上,偏偏这条裙子太久没穿,拉链有些锁住,没有办法,只好探出头,“不好意思,林昊,过来帮我拉一下拉链。” 话音刚落,他两跨步便到了跟前,轻车熟路地完活儿,只是一直在我身后不曾离开。 那双手长期户外运动的手有薄茧,摩挲着我的腰,“瘦了。” 声音沙哑,可能是上了火。 “这里不是辣的就是大酱,米粉贼拉多,都是开胃的,给谁吃一周不瘦?” “煮了些清火的茶,放在车里了。”他很会接话。 我点了点头,对着镜子画口红,而这个高挑的男人则是在我身后看着,刚刚那郁气明显消了,一双墨瞳中多了几分笑意,继续道,“叶夫人也是苏城人,和咱们算半个老乡,所以她看你很是投缘。” 难怪她会说看着比较亲切,也难怪林昊想带我一同过去。 所谓投其所好,大都是早有预谋,林昊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我转身看他,问今天有什么安排。 “叶夫人想尽地主之谊,我自然不方便安排。”他轻笑,,“叶夫人和女儿关系不太好,若是她们之间有争执——” “人家关系你也能打听到。”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多很多。” 我满脸不信,想问还有没有别的要说,却见那双眸子深暗,刚后退一步,便是被他一把拉在怀里,紧紧锁住,“我昨晚就想抱抱你。” 大概是怕我挣脱,他几乎是要将我揉进身体里。 他的拥抱写满了思念,温暖而又叫人眷恋。 我唯独拒绝不了林昊的拥抱,不管我们有没有在一起,是朋友还是恋人,那么多个艰苦的日日夜夜,这个宽厚的怀抱给过太多的鼓励。 然而离婚就是如此,断了他的坏,也会断了他所有的好。 我狠下心,尽量平和地告诉他,“林昊,我们都是成年人,以后不要做这种让我们都困扰的事情,可以么?” “我和曲洛,在婚后没有做过越轨的事情。”他摩挲着我的耳边,似乎是松了口气,“我很确定,苏苏。” “我知道。” 他松开我,墨瞳写满了疑惑,“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觉得我是个困扰?” 那张我喜欢的脸时那么无辜,那么委屈。 这一瞬间,身体的力气好像随着刚刚林昊留下的体温无形消散,一种疲惫感穿透全身。 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他能忘了那么多事情,表现得如此无辜,我却偏偏要记得所有,理智还期待着两人能做回朋友。 我们的过去有太多为什么,只是人要看当下看未来,我拿起叶夫人的资料,这是尚家在华南区的当下与未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昊的行为会有些神经分裂,耐心看,后面会有解释哈~~ 三陪先生 叶夫人和女人长得是挺像的,都是端庄大气的长相。 那女孩对小楼很是感兴趣,小楼又是全球各地跑的,话题和见识不少,又挺会讨长辈欢心,几个人很快就聊得欢快。 考虑到年轻人在,便选择比较热闹的商场,逛的也大都是运动品牌的店面。 其实我和叶夫人对运动装的需求不大,只是两个孩子看上的款式相似,我们俩上身都还可以,便也拿了同样款式。 她和闺女凑了母女装,我和小楼凑了姐弟装。 四人吃完午饭,在商场里休息了一下,四人便是一起去了游戏厅。 是的,当小楼提出来时候,我差点没一口奶茶吐出来。 不过见叶夫人没反对,人家闺女还特别激动,也就跟了过去。 想想也是,今儿更像是带孩子一起玩的。 叶夫人自然是很少玩,不少时间都是她闺女在教,尤其是玩篮球时候,夫人总是投不进去,看着旁边已经500多分的我和小楼组,居然有些生气地不想玩了。 她丢了球,站在一旁。 这气嘟嘟的模样和昨日那位端庄夫人着实有些不同。 小叶姑娘一边嫌弃,一边手把手教着母亲大人投球,极为耐心。 我有些怀疑林昊的信息准确度。 其实母女之间从无深仇大恨,不过是代沟深浅罢了。 不知道当初我和母亲能多有机会在一个场合好好相处,是不是关系能亲近一些? 可惜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假命题就是如果。 年轻人是不知疲惫的,小楼和小叶姑娘又是赛车又是打枪又是跳舞机的,玩得不亦乐乎,我和叶夫人很早累了,便出去找了个港式茶点的位置等他们出来。 商场里的港式茶点味道一般,价格贵人也少,很适合聊天。 “刚刚让小唐你笑话了。” “没办法,谁让咱们女人永远18岁,还不能有点小脾气了。” 她低笑着,话题转到了两个孩子身上,“小楼这孩子很不错,是你亲弟弟么?” “哈哈,我没这个福分,那孩子姓段,是我父亲学生家的孩子。” “不过你们看着很像亲姐弟。” “他算是我带大的了。”我笑着,给她盛上一份蛋仔,“夫人这是第一次来这边么?” “差不多吧,其实读书时候去过这种类似的地方,”她双眸微闪,青春回忆在秋水中回荡,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带着笑意,“那个时候流行玩街霸,迪厅,溜冰场之类的,以前人的娱乐方式少,不过呀,我那时候去这些地方都是偷偷摸摸的,唯恐家里人知道。” “是不是还要私底下聚钱。” “可不是么,那个年代,1元钱也算是巨款了。” 叶夫人大我10岁有余,我们踩在了一个年代开始和结束,自然有相似的回忆再看着游戏厅似乎也有了些别样的感觉。 “不知道等他们老了,会不会回忆这个地方。” “我倒是希望他们就保持在这个年纪,越长大烦心事越多,我到现在都想象不到小叶做母亲会是什么样子。”不知不觉,叶夫人已经把话聊深了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叶小时候,我忙着工作,没怎么管她,现在这孩子和我也不亲近,若不是今天你们在,平时我们出来都是买个衣服吃个饭就回去了,这孩子一路上基本都是拿手机,两人说不了几句话。” “现在小姑娘和我们那个年代不一样,比较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喜欢被安排。” “可不是么,今儿要不是说——”她凑近一些,眨巴着眼,“有小楼这个小帅哥在,她都不太愿意出来。” “哟?小叶姑娘还没男票?” “她呀,天天就想找长梁琰那样的,人家是明星,哪能照着脸找,你说呀,找对象是过日子的,看脸哪行。”叶夫人和所有母亲一样,一旦遇到儿女的事情就会有很多观点想交流,“性格,人品,都是需要考虑的。” 这些我都认同,便适当地接一些话。 叶夫人大概是平时就端的厉害,与我又投缘,育儿方面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你也28了,这两年能要个孩子,年纪越大越不好要。” “顺其自然吧。” “你家先生不着急?” 我笑笑,说实话,林昊从来都不着急,他有着极强的自制力,即便不戴套也不会□□,这个男人享受着我的身体,却不是很享受有苏芮的生活。 或许从最开始,他就想着和苏芮保持一定的距离。 如此才方便一刀两断。 晃神间,小叶和小楼已经过来,两个孩子背了可多东西,极为惹人侧目,走路那雄赳赳的模样,像极了叼着猎物的小狮子。 叶夫人已然迎了上去拿东西,小楼则是抱着个大蜜蜂到我面前来献宝。 “我一下就套到了。” “真棒。” 不过见他后面那么多娃娃,要带回海城着实是个力气活,便想都给小叶姑娘,然而人家小叶姑娘一个二八少女,早就过了抱毛绒娃娃的年纪,更何况抓娃娃的快乐在于抓,并不在于娃娃。 她更感兴趣的是小楼的微信和电话。 小楼回头看了看我,见我点头,才把电话给出去。 “你平时也没这么乖呀。” 他弯着眼睛笑,“在外面得给姐姐面子。”说着还问我要不要把卖娃娃的钱给我。 那些娃娃的最后处理方式是在门口卖掉,5到20元不等,出的很快,钱便也是两边平均分,小叶姑娘开玩笑说发现了商机,还约他回海城的时候继续玩。 林夫人还约上了年底的回家探亲。 分别之时,四个人都是开心的模样, 我知道,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后面尚家在华南区会顺利很多。 生意,做的是总是人和人的关系。 “姐,我对她没什么想法。”小楼看着后视镜,龇牙咧嘴,“脸都笑僵了。” “哟~”我故意拖长了尾音,“三陪先生今儿辛苦了。” “姐姐,我表现得好么” “很好~”我揉揉这孩子头,“要是华南区合作顺利,姐姐每年都给你发大红包。” “我不要红包。”他弯着眼睛,“姐姐来帮我拍个视频吧。” “拍什么?” “到时候再告诉你。”他看着窗外,才意识到不是去酒店的路,“我们要去哪儿么?” “去个买衣服的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好多人要上班了,或者准备上学了~ 但是我都不用~ 真开心~ 龙虎精神 这是一个隐藏在木棉花开的店面,门店不新,装修复古,门口的老缝纫机反射着夕阳光芒,似乎给时光按了暂停键。 “正装店?”小楼一字一句读繁体字。 “是啊,不是欠你一个毕业礼物么。” “要送我西装么?” “这得看你自己挑的样式了。” 店主戴个眼镜,有着做裁缝人天然的严肃感,看着不是个热情的人,不过做事极为妥帖。 之前林昊的衬衫和西装有一部分是在这里订的,一方面是风格相对中国元素一些,设计上不若常规西装那么死板,很合适参加非正式场合,另一方面则是店主的手工精细,一针一线极为考究,而价位上相对于国外或者香港的西装定制低上一半,自然更得我的偏爱。 做衣服的流程总是相似,量三围,挑款式。 “你先生身段很不错。”店主从来不吝啬夸奖,就是眼神不太好,我解释这是弟弟,请帮忙推荐款式。 他推荐的款式和色调倒是比我想象中更成熟一些。 这里的衣服大都是中山装结合中国风,年轻人穿着本就相对成熟,以前林昊20来岁时候,给他挑的会特意选择不压花纹的款式,也会减少盘扣设计,偏偏小楼喜欢。 “装熟。”我踹了他一脚,“不过你要穿暗纹的话,公司场合不大容易穿。” “那我穿给姐姐看呀。” 我忍不住又想踹这个不正经的小子,此时店主已经开了单子出来,付钱时候,他问道,“林先生的衣服改好了,要一起拿走么?” 之前林昊因为受伤瘦了不少,衣服送来改尺寸,这边出工比较慢,倒是没想到改衣服这么积极。 “最近不想接单子,改改衣服。”他对拖延工期毫无愧疚,告诉我最近几批衣服出来会晚一些。 那得问问小楼能不能接受了。 小楼不在意,“没事儿,慢工出细活。” 至于林昊的衣服,我把地址给了小杨。 我们晚上看完江景回去,林昊已经在我的房间坐着了。 一张大床,正坐中间。 从早到晚都要看一下这张脸,不让人舒坦。 林昊的脸皮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厚呢? “有什么事儿么?”我放下购物袋,见林昊的脸色难看,实在猜不到这人是怎么了,“现在天晚了,要不明天说?” 他脸色更难看,换了个姿势坐着,对小楼昂了昂下巴,“你先出去。” 小楼倒是难得乖巧,看了我一眼,“姐姐,那我买点吃的,明天车上吃。” 门刚合上,林昊便已经一步到我面前。 该死的一米九大个子!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抱起来扔到床上,那宽大的身子随即附上来,留下一片阴影。 他居高临下,一双墨瞳紧紧盯着我。 有些不太好的记忆瞬间袭来,我深深吸了口气,“大哥,咱俩不兴这个吧。” 其实林昊这个人平时在外面都是喜欢眉眼带笑的,八面玲珑社交达人,然而真实的他并不喜欢笑,也不是很喜欢说话,在家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看书看电脑,一个人状态就像是在想事情。 林昊周围如同有一面无形的墙,隔开所有人。 苏芮也是所有人之一。 所以我曾经不喜欢他的这种安静,总是想找话题或者找点事情打破那面墙,后来我终于意识到不管自己做什么其实都不重要,因为林昊不想。 他不想了解除了工作和上床之外的苏芮。 他不了解我的朋友,我的过去,我的家庭,也不想了解。 他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段合适不需要费心的关系。 如今他便是这样垂头看我,满眼写满眷念,“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么?” “应该没人会喜欢吧。”我满脸黑线,实在想不通林昊在搞什么,挣扎了几下,“起开,你有好好吃药么?”说实话我真担心这家伙记忆再出问题,要不然我们的离婚手续又要难搞了。 林昊却把我的手腕锁得更紧,商量着,“苏苏,亲我一下。” “你丫的不会人格分裂吧?” 脑门一凉,他已经自力更生。 我嫌弃地侧头,擦了擦脑袋的口水,屈膝踢林昊,“快起开!下次这样搞,告你婚内骚扰。” 他便是马上又吻了下我的唇,这才起身,满脸心满意足,给我寄了瓶水,“说正经事儿。” 擦,到底是谁在干闲事儿。 这家伙真有点精神病的前兆了,我觉得有必要给徐医生打个电话好好说一下,要不然我迟早会被逼成神经病。 这个点能有什么正经事儿,无非是谁家孩子过生日,谁家老人要过寿,谁家朋友要结婚,如今暑假刚刚开始,这些热闹的事情大都扎堆。 林家从来重礼节,如今林昊独立出来为一家,这些场合自然得过去。 既然过去,自然是留着脸面最好,总不能让七大姑八大姨见林昊都问一句为什么离婚。 不过是不提离婚,也不算很大的问题,我便答应下来,见小楼已经回来,便请林昊快点闪人。 他出去的时候顺手拿了小楼的行李箱,“姐夫多开了个房间,过去吧。” “姐姐?” “去吧,睡沙发也不舒服。” 而今晚被林昊这么闹腾,我也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小楼放下吃的,不情不愿地被林昊揽了肩膀出去,第二天再见到时候,便是顶了个黑眼圈,嘴角都挂了红。 “咋了这是?” “睡觉掉下来。” 真是蹩脚的理由,只是小楼不愿意说,我便没深问,一直到高铁上,这小子都是戴着墨镜,不怎么说话。 孩子闹脾气,时间过去就好。 一觉睡醒,见他还生气的模样,便是逗着,“你要真这么不高兴,把房钱退给林昊去。” “那也是姐姐的钱。” 这话真是惹人高兴,我取出包里的一个盒子,“本来准备等回去给的,现在给你高兴一下。” “是什么?” “打开看看。” 这是一款卡西欧的运动系手表,款式年轻,功能性强,比较合适年轻人,给小楼选的是橙色系和蓝色系,与他宽宽松松的穿衣风格正好搭配。 小楼明显是喜欢的,戴上时候凑过来亲了下我的脸。 湿哒哒的,还有些口水味。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需要手表。”他笑着看我满脸嫌弃,帮忙擦擦脸。 “你手上那块鹦鹉螺,刚刚上班不适合。” 他弯着眼睛,戴上手表,问好不好看。 小楼的手腕骨节分明,手背薄,手指长,因为常年运动,指节微微泛白,藏着难以察觉的力量感。 与这块手表,很是搭配。 所以我真诚地说,“好看,等你双十一,再买个墨绿色的。” “这是要集齐彩虹召唤光之超人么?” “可惜光之超人现在国内不让播,”我乐着,问他工作前的安排。 除了要学习数据分析软件之类的,小楼这边的账号也需要找人一起打理,说实话还挺忙,考虑到私人空间还有以后上班距离,他想搬出去住。 小楼的父母是老陈父亲的学生,当时回国读书,因为我,便在老陈家落脚,平时也能有个照应,住了这么多年,突然说搬出去,我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小楼上班地方和陈家住的公寓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地铁都快2小时候,住城南那边确实比较方便。 更何况城南的房子便宜,一个人租个一室一厅价格也不过1500左右,挺适合小楼住的,以后真来朋友,总是比在陈家住着方便。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徐医生那房子也在城南,说装修好后要出租,要是将来合适的话倒是也可以联系看看。 如此一想,我便更支持小楼租房。 老陈更是支持,只差没开香槟庆祝。 “人家叫你哥也叫了这么多年——” “所以我会给他找好房子,安排位置,再说,谁是你自家人,胳膊肘拐出长江二桥了,”老陈斜眼,“别说小楼了,你呢,协议怎么暂停了?” “林昊的律师说林昊现在精神情况不稳定,不能谈。” “我看他龙虎精神的很。”老陈愤愤。 林昊可不是一般的龙虎精神,从华南刚回来就开始开会,高层面谈,还搞了个述职汇报,连着两周下来,整个尚家从上到下,没一个闲的,个个都有些慌。 现代社会内卷这么严重,工作不好找呀。 这事儿还不算,设计师的工资计算也换了,改成了权重模式,数量与反馈五五分成,同时还增加了老带新奖金,怎么算正在谈。 这件事第二天就在行内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天下人熙熙攘攘,为名为利而来,如今林昊的行为触犯了一些人的名利,遭到了极大的抵制,尤其是大V级别的设计师,更是提出要自立门户。 至于口水仗,自然也不会少。 一时间尚家有的没的事情,真真假假,从客户到员工相继被搞出来。 林昊要负责稳住投资人和核心用户,公关这边现在主要是楚轩推进。 公关部如今的业务负责人是张芸,楚轩从网约车公司挖过来的,我们开过几次会,着实是心脏强大的铁娘子。 平时对外公关游刃有余,不过这次对内问题着实也是压力大,尤其是个别大V的粉丝不明真相,跟着搞事情,官微私信已经骂惨了,很难压下去,所以楚轩来找我帮忙。 核心关系圈处理,我们这边主要是稳定人心。 楚轩其实也是火大,这次薪资调整,似乎只有我和他两个高层不知道。 他找到我时候,嘴角挂着泡泡,看来是真上火。 “林昊太不厚道了,你一点都不知道么?” “我和他要离婚了。” 他了然,“妈的,为了把我们的人清出去,也真是下了血本。” 虽然林昊的改革不完全是为了这个目的,然而无形中也在造成这个结果,到底是夫妻,我不想评判林昊行为太多,只是看楚轩这么着急,问有没有别的能帮上忙的。 “其实外面的评价走冷处理就可以,主要还是内部的核心设计师们得留下来,您也知道这是尚家的核心竞争力,” “我一个跑业务的,总不能上去把尚家业务说一通?” “拿人拿事,道理都差不多,放心,不用你对外公关,主要是咱们员工得稳住,尤其是这批老资历的,不少是你和秦源一起招的,现在他在广州开会那边走不开,你去做薪资相关的宣贯和安抚总是有用的。” “林昊应该很早就聊过了吧。”我不太想撞枪口。 “计划赶不上变化,说人话,你画饼总是比较靠谱。”楚轩没有强求,又去添了杯水,给我也倒了一杯,问我为什么要离婚。 “过得没意思。” 他没有对这个理由做出评判,试探地问道,“尚家,你们准备怎么办?” “我跟他分什么,尚家又不只是我和他的,是大家的。” “不过搞事业就是这样,大家都认明面的,幕后人跟打工差不多。”他嘴角讥笑,“现在尚家,认识林昊和秦源的不少。” 空气一阵低压,看着楼下三五成群,抽烟聊天的上班族,我突然有些羡慕,曾经我们五个人碰到一起时候,只是一颗小小的种子,谁能想到,这么快这个种子就成了大树呢。 我跟楚轩要了根烟,然后找设计部负责人谢子安和人力财务一起看了一遍薪资政策,下班时候已经凌晨。 谢子安走的时候给我放了一罐桃胶,楚轩与我在公司楼下又抽了支烟。 我吞云吐雾,有片刻的放松,“有时候,挺后悔把尚家做到这么大。” “要不把你的LV都出了再说。” 难得伤感气氛都被这家伙破坏,我忍不住瞪他,楚轩碾掉烟头,倒是看得开。 “做大也挺好,至少我们积累了财富和经验,有更多的退路。” 待烟味散尽,他又是沉静地看着我,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他说。 “苏芮,我们重新做一个尚家吧。” 改革风暴 我和林昊再单独见面是林家老爷子的寿辰前一天,因为离婚没有对家里说,还是要以夫妻的身份过去,礼金和礼物自然是走一份。 两人都是比较忙,他忙着改革尚家,外面的核心关系圈的交际活动不少,我忙着约谈公司的设计部的头部设计师,一个一个谈到相对满意的状态。 这种谈判核心思想其实是一个,长期发展来看,你会获利。 公司发展到一定时候,感情牌永远没有真金白银重要。 我一开始的愤怒也在谈判中平静下来,不得不认可林昊的选择利大于弊。 一家公司,想要前进,人永远是关键。 尚家的招牌之一就是这些设计师,大V占据了很高的生态位,导致新人缺少机会,而新人都是尚家花了大价钱招牌和培养起来的。 人才流失,是尚家这两年越来越严重的问题。 薪资体系改革,资源分配改革,势在必行。 只是,叫我意外的是,改革至少是完全准备好的,先试点再铺开,短短两周之内,政策都不算完善,会议精神都没怎么传达,脑子都没怎么洗,就开始大刀阔斧,也不知道林昊是自信还是着急。 还是说,他其实很早谋划,只不过一直不显山不漏水? 如果这样—— 外面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是谢子安,设计部总监,当家头牌,去年华北区的设计开单额总冠军,也是最初拉入伙的三个设计师之一。 前几天他来表示支持我的动作,也不知道现在来是不是怪我越权。 “你也要来问罪么?”我摆出一副惊恐模样。 “可惜,30米大刀没带过来。”那张俊美的脸摆出一脸遗憾模样。 好看总是会让人心情变好。 我心里松了口气,给他冲了份华南带回来的茶,“这两天看你黑着脸去喂毒鸡汤,我都没好意思过去打招呼,没想到你自己来。” “昊子去华南出差前和我聊过这个事儿,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两天虽然忙着给大家洗脑,不过对于这次尚家的改革,我还是想和你说点自己的想法。” 谢子安这人说话不急不缓,脸上平和,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 他和我说,自然也相当于将来会和林昊说。 因为有林昊做过的铺垫,谢子安是接受这次的架构调整,只不过大家都是为了碎银二两,如今海市房价这么高,要是都靠单子,谁能买得起房买得起车? 所以他还是希望能快一些推出更完善的薪资架构。 “你们当初定的时候,没有定2.0版本么?”我把你们咬得挺重。 “谁能想到,反应会这么大,解约事儿还闹上了热搜。”谢子安有些尴尬。 上热搜这事儿,还不得感谢林昊和曲洛的绯闻,直接把尚家拉到了聚光灯下。 话到此,我便也坦然问了,为什么这事儿当时没有通知过我和楚轩。 “轩总现在兼管家庭服务的小产品,这事儿算是家装这一块,也就没叫上。”谢子安喝了口饮料,看着我,眼里也有些困惑,“这个会刚开始我看着是有你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你去华南那边出差,后面拉会也就没叫上,你和昊子也是夫妻,还以为你们私下已经通过气。” 我和林昊在搞离婚的消息瞒得太紧,不怪他们不知道。 “这事儿他提过,不过没怎么说过细节。” “原来这样,你放心,这次改革从长久来看,对尚家发展更有好处,公司嘛,总是得选择自己的未来。”谢子安很是乐观,“这事儿确实是流程出了问题,我想着不管怎么样也该和你说一下,只是轩总那边不怎么好开口。” “他那边没事儿,对薪资和架构调整,他一直都是支持的。” 谢子安松了口气,“下下周有空么,我生日,想请你们到家里吃个饭。” “华路也在家吧?” 华路是谢子安的对象,早年一起加入的尚家,不过去年牵了一个团队出去单干,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可以理解。 只是他走的太突然,确实给尚家带来了不少麻烦,所以那之后我们也很少联系。 “他很高兴你们能来,烧烤架都准备好了” “我都OK。” “那说定了。”他再次确定。 周五,趁着大家松散,开了两个会,一个是业务表彰,第二个则是华南区业务的发展汇报,前者调整一下大家心情,后者树立信心。 下午开完会出来,处理完邮件,和刘芸对了对最近的几个公关问题,时间已经到了5点。 林昊过来这边敲门,手里拿着咖啡。 “你要是忙的话,我在外面等会儿。” 现在林昊的穿衣风格其实变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样西装革履,大都是休闲服,若不是刘芸见过他几次,一时间很难反应过来这就是林总。 不过也还好她等林昊出去才反应过来,毕竟刚刚嘴里还说着C语言。 “真是林总?”刘芸心有余悸。 我点点头,“没事儿,你继续说准备怎么引导。” “搞个设计活动,把公众和同行视线引到我们的产品上,到时候多宣传设计师和用户关系,正好借现在热度,省去不少宣传。” “一家搞家装设计的,搞得跟传媒公司一样。” “流量时代,难免有翻车时候。”她倒是心态很好,八卦天性又上来,“林总风格真变了不少啊,之前天天西装领带,跟伦敦老照片走出来一样,装得很。” “不就换个衣服。” “这是生活态度的转变,人呀,经历点大病大灾之后总会有点不同。”她推了推我的肩膀,“说个真话,你俩是不是挺久没那啥了。” “啊?”神TM这也能看出来。 “男人嘛,有时候跟女人一样,换装扮都是为了吸引对方注意力,妞儿,你偶尔也满足满足人家,加深感情。” 我虽然不算保守,到底也不太习惯办公室谈论这个话题,不过见刘芸那淡定模样,便也只能尴尬笑着,推她出去。 林昊是来接我一起去挑礼物的,一路上我们都没有提尚家最近的糟心事,两人都挂着黑眼圈,聊点别的确实更轻松一些,比如要给那些亲戚买什么。 其实之前送礼大都是我和林母一起,不过今年林母提前过去,也就叮嘱了儿子好好陪着。 我难免有些闷气,给老爷子的礼物其实从杭州回来时候就订好,如今不少就是给林家一些长久不见的长辈和新生辈挑的,要是林母在还能给点意见,很快搞定,偏偏林昊在。 这家伙除了提点东西,也没什么大用处,基本都是一问三不知,甚至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孙辈都不知道有几个。 我只好自己翻着记事本,挑着那些礼物。 “你们老林家也真是人丁兴旺。” “打仗时候,林家散了,后来国家安定,祖父就把能找的林家子孙都找了回来,两代人经营下来,关系也亲近不少,所以现在看着人特别多。” 林昊耐心解释着,见我意外模样,问道,“怎么了?” “你脑子——最近感觉还OK 么?” “不太好,常常会头晕,很多人和事情也记不起来,”他取了个独角兽斜挎包,眼底带着笑意,似乎很喜欢,“你不是说我有个3岁的小侄女糯米,这个给她如何?” 难得见他还记得自己有个侄女,我看这包粉粉的也还算可爱,便点点头,把同款的另一个颜色也拿了,并且配了两个挂件。 “是给小芬送么?” 小芬?是谁? “三叔公家的小孙女。” 啊?我想起这个孩子,只是没记得小芬那个乳名的,“三叔叔公家的这孙女出生时候,这边送了金佛,这次见面也就不用带礼物了。” 不过林昊说挺喜欢那孩子,就还是要去母婴用品店挑身婴儿服带上。 我突然更觉得林昊的脑子是坏了,别说他,就连我都从来没见过那孩子,和三叔公家虽然有上下游生意关系到底也不亲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喜欢。 林昊这人有个优点,就是做事儿比较认真,挑衣服也是如此。 林昊大概是喜欢女孩的,小裙子挑了三身,还给配了鞋子打底裤之类的,人家一副慈父模样,反倒是我这啥都行的模样,很像哪里来的后妈。 “不喜欢这里么?” “用不上,说不上喜欢不喜欢。” “我们要是有个女儿,你应该会很喜欢打扮她。” “谁知道呢。”我淡淡道。 那双墨瞳便一直看着我,深邃而又复杂,似乎看透一切,似乎又神秘至极,最终只是渲染上一层笑意,墨瞳的主人抬手,想揉揉我的头,然而我侧了侧身,躲过那双手。 尴尬,瞬间铺开。 我并不想影响两人心情,看着礼物差不多,便转了话题,去吃点饭。 考虑到最近都吃得寡淡,便选了家徽菜馆。 我出去接了个易正的电话,让林昊先点,没想到除了那双椒鱼头,剩下的菜大都是我爱吃的。 这家菜口味偏辣,都是小炒,油自然大一些,林昊大概是吃不习惯的,却也陪着吃了不少。 “你吃这些,会不会对脑子有刺激?”我半开玩笑。 “医生没说需要忌口。”他垂眸给我夹菜,“只是现在情况不稳定,不能受刺激。” 其实这话医生都跟我说过,就连他妈都跟我特别情调过,不过从林昊嘴里出来,总是感觉有些不一样。 对林昊,我总是有怜惜的情感在,见他那样,难免便多说了两句,“别着急,该想起来都会想起来的,现在就是好好吃药,做检查,防止有什么后遗症。” 他便笑得很苦,“你会不会——会不会瞧不起么?” 啊哈? 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便听他补充,“我现在,其实像是脑子有问题吧,说不准过两年有什么后遗症发了,又是痴痴傻傻之类的。” 林昊就那样垂着头,整个人都是丧气模样,一时间又叫我想到当初那个雨天里一言不发的青年。 我的心不可控制地又软了几分,转了话题,“马上衣服换季,我们看看衣服吧。” 林昊抬起头,眼睛亮亮的。 每年换季时候,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拉着这个老宅男出来逛街买衣服。 打扮老公是大部分妻子的爱好,我也不能免俗。 更何况林昊还是好打扮的,只不过结婚前后,我们都很少一起逛街,两人都太忙,不忙的时候又有太多私人的活动,或者说,他之前总是不太愿意和我在一起。 这次却是林昊一直拉着我试衣服。 他的眼睛可能有什么问题,我穿什么都要夸上一句好看,硬是都要打包。 “拿两件就可以了,马上换季了,明年又会看上别的。” “明年可以一起逛街么?” 这个人总是会穿针插缝,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领着他去男装区买一些打底的衣服。 因为生病,他着实是瘦了,尺码都小了一号。 然而还是该死的好看,更是多了几分易碎感。 “你以后要多吃点,赶紧吃回来。” “路上有什么想吃的么?我带一些。” 去南城不过两三个小时车程罢了,我摇了摇头,“明天到那边吃饭吧。” “苏苏。”离开时候他叫住我。 回头,便是见那双倒映着灯光和我的眸子,他笑着,“谢谢你今天,没有拒绝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了一天宠物零食,好累哈哈哈~ 像我妈就好了 我们各自开车,看着后面那双一直目送我的眼睛,忽然觉得一阵烦躁,想找个姐妹出来喝酒,只是大家都各自有了家庭,忙着各自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确实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别人的家长里短。 有了家庭之后,人也会更喜欢伪装出过得很好的感觉。 所以人的朋友也会越来越少。 所以我还是选择回家收拾卫生。 老陈回来就很震惊,小心翼翼地看我,“有啥需求么这是?” “想着以后都住家里,好好收拾一下。” “现在是11点吧?”他看了看手表,“哦,11点10分。” “我快收拾完了。”我出来让他上个卫生间,然后进去把镜子擦干净。 老陈便是抱着手在旁边,指挥把拐拐角角也擦干净些。 真是得寸进尺。 “以后真要一直住这儿?” “你不愿意?” “我不愿意你就不来住了?”他实在看不下去,拉我到一旁,拿着抹布把镜子上面擦了擦,“只不过下周我要带团队去日本参展,小楼也要去城南那边住,你一个人住这边,也没个人照应的。” “我都这么大了,还要什么照顾。” “你就是这么大了,还得人照顾,羞不羞。”他满意地看着那明亮的镜子,打了个响指,看向镜子里发呆的我,“是不是林昊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也不算幺蛾子。”我把最近林昊的态度大致说了一下,“哥,你说林昊要是一直这样下去,这个婚还离得成么?” “看你自己决心。”他转身,指挥着把洗脸池清理清理,“我倒是奇怪一个事儿,你俩一直以来没咋腻歪过,这家伙就算真记忆混乱,也不该是和你卿卿我我吧?”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 林昊的初恋是曲洛,一恋多年,到现在也是念念不忘,和我虽然算是床上和谐,志同道合,到底也没多深感情,怎么就抓着我说爱呢? “他脑子可能真坏了,记忆混乱,把我和曲洛搞混了。” “那你觉得他这样好么?” 这话我确实说不出具体,毕竟和林昊离婚,虽然失望,到底也还会有一些不甘心,只是他如今改变的模样并不真实,让我也很难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于是老陈出了个馊主意,有空让林昊和曲洛见个面,说不准就都想起来了,“顺便帮我要个签名。” “你咋不跟着去呢。” “那你得提前通知。” 我想拿抹布糊这家伙的脸。 他打了个哈欠,催促着,“快点收拾哈,明天你还得早起。” “能不能和我统一战线!” “那你自己得有个战线,这事儿你真得学学你妈,前一天说离婚,第二天就堵我爸去领证了。” “现在有离婚冷静期。”我狡辩,心里不愿意和母亲放一起比较。 “你都有理,听哥一句劝,感情这种东西,都是处出来的,你俩越是这样一天天耗着,这婚,越离不了,到最后反倒成了内耗,两边都不好过。” “我要是能像我妈那样狠点就好了。” “你要是像你妈,现在我把你放马桶冲走。” 我和老陈,是再组建家庭的孩子。 关于我的母亲如何与老陈父亲到一起,说法有很多,大都不好听,所以一开始老陈并不喜欢我们母女。 他甚至不愿意拿起画笔,只因为母亲曾经是他的美术老师,甚至帮他年纪轻轻就拿了国奖。 家里有讨厌的人,年少的孩子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躲。 所以我们都很默契地选择了住校,和家里隔开距离。 在陈家,每个人都仿佛是外人,所以我经常一到周五晚上就坐车去苏州找父亲,等到周天才回陈家。 有一次老陈和陈父吵架,便在周五晚上堵住了我。 年轻人的言语并不收敛,他直言正好看看我每周不回家是不是在外乱搞,正好看看,免得给陈家丢人。 我气得够呛,也阻拦不了这个大个子跟着,也就带老陈一起去了父亲那里。 父亲性情温和,为人处事从来讲究一个和字。 得知老陈身份,对他颇为热情,还道我没什么礼貌,更是把我气得够呛。 “爸爸,她说我像妈妈——” “你的妈妈并没有做错什么。”父亲声色严厉,“苏苏,婚姻里有很多事情说不清楚,不是谁对谁错,谁好谁坏的问题,你的母亲没有做错什么。” 我沉默着,看着父亲给老陈找衣服添上,问他想吃什么,喝什么,看着父亲忙前忙后,整了一大桌子菜。 吃完饭,我洗碗,他便是带着老陈去买袜子内裤之类的顺便遛狗,回来还帮老陈那双脏兮兮的球鞋给刷了。 大男人窝在盆子前面,洗的很是费力。 更何况老陈球鞋上污渍比老陈还要顽固。 我一旁看着实在嫌弃,索性自己接过来洗,让父亲一旁歇着。 “这么不喜欢你哥哥?” “他不是我哥。” “你们现在怎么说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怎么说也是占了兄妹情分,万一爸爸妈妈走了,冲这点情分也是要相互帮助的。” “不要说生生死死的。”我不太高兴,后面任父亲逗,都是抿唇不说话,刷老陈的鞋如同刷猪皮。 结果老陈这个家伙可事儿,不感动就算了,还说把鞋子刷起毛了。 那双鞋都不知道穿了多久,何止起毛,边边角都有些坏了,就差露出小脚趾,哪里是刷出来的问题!简直是欺负人欺负到家。 父亲一旁笑呵呵地切果盘,说明天下课就带老陈去买双新的,不过前提是得把作业快点写完。 他就是这样老好人的性格,第二天下课了,真的就带我们去买鞋。 老陈其实是个纸老虎,真到店里也不好意思要,连试试都不好意思,等真到试了又各种不合脚,耳根都红了。 父亲找了理由说是见面礼,本来也该给,正好店里也是第二件五折之类的。 哄老陈这种一根筋很方便,就是我和老陈偏偏是同款,叫人心里很不舒坦。 那天晚上父亲带我们吃了火锅,然后消食走回去,那条路从苏大门口过去,父亲讲了讲以前在这边读书时候的趣事,一旁老陈虽然还硬着张脸,却是带了些笑,也会主动发问。 周天吃完早饭,父亲就赶我们回南京。 “他回去不就好了。”我指着一旁逗狗的老陈。 “你哥哥一个人回去,会被他爸爸训。”父亲耐心地给我和老陈装着糕点,“你和哥哥一起回去,正好和新的家人说说话,小陈的父亲我见过,人性也是不错的。” “他不是我哥哥,”我很敏感,“你要我——叫别人爸爸么?” “爸爸只是希望你在那里开心一些。” “那里不是我家。” “苏苏,你生活在那里,总是得融入的。”他俯下身子,轻轻地摸着这张与母亲几分相似的面庞,“人和人,都是深入了解之后,才会发现他是个好人,陈越性格不坏,也孝顺,我相信他的父亲不是坏人。” 那母亲是好人么? 我心中万分委屈,没有再偏执地问为什么不争取抚养权,为什么从来没主动过去看过我,为什么就这样把我让了出去。 分明那天在法庭上,我一直说着要跟父亲生活。 那天回去的路上委屈更甚,眼泪一直往下流。 老陈大概没见过我这样,就差没把包里的内裤都拿出来给擦眼泪。 因为我和老陈一起回到陈家,他难得没被训,晚上还在一起写完剩下的作业,周一时候一起被送去学校。 陈父为这样的改变欣慰,也会慢慢安排一些时间给我们两个孩子。 我们默契地养成了一个习惯,周五晚上下学后去苏州,然后周天上午回陈家,周一回学校。 我慢慢地发现老陈和陈父是很好的人,然而苏芮已经失去了父亲。 所以当母亲选择跟一个英国男人离开之后,我留在了国内。 苏芮这一生最害怕的就是活成母亲自私自利的模样,却也不愿意成为像父亲那样孤独的老好人。 或许她一生都会在这样的纠结中徘徊,直到成为虚无。 --------------------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运动但还是要减肥然后还想吃。 哭唧唧 寿辰 第二天早起出发,小楼刚好进门,一手提着黑袋子,一手拿着早餐,满眼还挺精神。 年轻就是好,瞎玩一夜都不带累的。 我忍不住训两句以后不要彻夜不归,见他满口答应,便问袋子里是啥。 “陈哥让挖的土,说要种橘子树。”他放下袋子,果然是厚厚黑土,也不知道哪里挖来的,“姐姐这么早出门?” “去南城一趟,林家老爷子过寿。” “今天晚上回来么?” “住一夜,明天回来,你晚上别太晚回家,年轻时候生活规律一些。” “好。”他有些遗憾,明显不太高兴的模样,不过没说什么,从包里取了热乎的包子给我,“姐姐你带着路上吃,我送你下去。” 身上一阵暖意,我将包子装入口袋。 “姐姐下次出门去哪儿,可以和我提前说一下么?每次回来突然看不到姐姐,就会很害怕。” “我又不是不回来。” “有时候会挺害怕的。” 我总觉得这孩子自从华南回来就莫名其妙,等车时候,他便又抱了抱我,一副念念不舍的模样,像极了年少时候每次分别。 “你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 这孩子也才两周不见,看着瘦了不少。 他摇摇头,眼睛里依然装着一个满满的苏芮,“就是怕一个人吃的不太习惯,别的都好。” 一个人生活确实会将就,我心里想着或许可以帮小楼找个舍友。 “等回来的,给你做大餐。” “那明天晚上可以一起吃饭么?” 开车来回的话,时间上确实说不准,更何况林家七大姑八大姨那么多,指不准要到什么时候,便道,“到时候和你提前说,要是卡饭点,咱们一起去吃小火锅。” “好~” 上车时候,回头看着小楼一直变成一个圆点,心中忍不住唏嘘,这个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我第一次见到小楼时候,他才3岁,跟着我后面喊着姐姐,没事儿就要抱抱,仿佛没长腿一样。 不过忽悠亲亲脸,他都是一脸不乐意,一定得有好吃或者好玩的诱惑才行。 像极了小狗狗。 一晃,20年呀。 我忽然有点怀念起曾经那个快乐的苏芮。 然而如今的苏芮,却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快乐的事情。 虽然爱的人会离开我,但是会遇到新的爱人。 虽然在尚家待着不顺,但是可以选择别的路。 如此一想,心思也就开阔起来,连带着看林昊都心情好了一些。 不过林先生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引起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实在太多,工作,家庭,情感关系,还有那记忆混乱带来的生活麻烦都有可能,我实在是懒得问原因。 林昊如今倒是自觉,本着有难同当的原则,很自然地分享起最近的烦恼。 我们结婚多年,很多东西聊的都不太顺畅,唯有工作聊得投缘,这大概也是共同创业至今的优势。 薪资调整惹起的压榨员工的公关事件,公司内部优化,供应商涨价,本地化推广以及趁着内部混乱,还有闹出的一些甲醛不达标安全事件让人糟心,更何况还有大量资本加入家居设计市场,对尚家而言是机遇也是挑战。 对于这些事情我也想知道他的想法,听的认真,也会就目前行业大环境聊一聊想法。 “尚家今年,会很难。”他忽然叹了口气。 “尚家之前太注重扩张,忽略了人才管理,今年虽然看着内部事儿多,不过只要能熬过去,后面会走得更顺。” “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林昊脸上难得有几分笑意,欲言又止,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这个总是便秘的模样持续到了林家老爷子的寿辰结束。 我俩其实都很疲惫,这种七大姑八大姨,孙子重孙重外孙都在的场合,没孩子的夫妻总是要面临着你们什么时候生孩子之类的问题。 两人光是保持表面恩爱就已经很累,还要回答这些问题,着实是为难了一些。 唯一的安慰就是林昊对林家晚辈还算热情,倒是省了我应付林家老老少少。 有一个小意外便是徐医生也来了,大概是寿辰上的人也不算熟悉,打完招呼后,便是坐在了我身旁那男桌,两人偶尔搭搭话,打发打发时间。 徐医生说这次回来正好遇到个心理医生朋友,在海城那边有工作室,等到回去可以引见一下。 “不和林昊说?” “他总是排斥看心理医生,到时候还需要你劝劝他。”徐医生半开着玩笑,“或者,你也可以来一起看看。” “我看着像心里有病的人么?” “可以填表看看。”徐医生像个搞传销的,“测测呗,没病不要钱。” 晚上老爷子收拾完,半躺着,让我按摩一会儿头部和肩膀,闲聊着最近菜园子的问题,“那乌鸡今天晚上让宰了,就在冰箱冻着,你们走的时候要带上。” 老爷子的孙辈不过林昊和林染两人,自然是疼的紧,每每过来,都要给上很多亲自养的吃的,鸡鸭鱼肉小青菜,往往要装满后备箱。 我应下,给老爷子松松肩膀,便听老爷子问最近和林昊如何。 “都好。” “阿昊容易犯浑,若是欺负你,一定要告诉爷爷。”他说着叹了口气,“你俩离得远,在外面还是要吃好睡好,别天天忙得饭都不吃,这次回来,两人看着都瘦了不少。” 林昊确实是瘦了,他本来因为受伤就躺了两周,醒来后脑子又不太好,整个人状态不稳定,这么折腾下来,自然是容易瘦。 只不过这些事儿都没和家里人说,我们本来是想等离婚手续都走完,再慢慢告知的。 当初我和林昊结婚,最开心的就是林老爷子。 原因无二,就是觉得苏芮对他孙子好,又是踏实过日子的。 到底夫妻离心,老爷子还是能看出来,还好没有多问,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说。 按完脚之后,老爷子出了些汗,浑身舒服,跟着房子里的两个儿子说都想搬到海城养老,现在也就小苏现在不嫌弃他是个老人家。 一阵哄着之后,老爷子喝了药,又把林昊叫了过来,主要还是问问公司的事情。 年轻人说自己过得最好的时候,就是面对家人的时候。 仿佛外面永远风平浪静,一帆风顺,仿佛岁月当真那么静好,仿佛全世界都是好人。 公司的事情大都是林昊来说,我在一旁听长辈们闲聊,偶尔会应上两句。 这样家庭的感觉,叫人羡慕。 林昊从来尊重自己的爷爷,坦言了近来的动作和未来规划,低声细语,逻辑自恰。 老爷子早年下海,从商多年,对我们最近的一些问题只说了一句话——凡事预则立。 说白话就是林昊太急了。 为什么林昊为什么会这么急呢? 其实一直以来,林昊都是放风筝的人,他的性格沉稳,眼光长远,往往能在关键时候做出正确选择,并且坚定地push下去。 创业最需要的两个人,一个是画蓝图的,一个是踏实干事的,前者稀缺,后者常有。 林昊,是稀缺的前者。 这个前者如今明显也认可确实没完全准备好,只不过又觉得一切都在把控之中。 “为什么不准备好了,再开始?” 林昊那便秘的表情刚刚好一些,就又回来了,反问着,“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呢?” “我个人偏向第三季度报表出来,表彰大会开了,做好宣贯,人心安定时候再大动。” 至少,你应该先与我说一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只要相信,这条路是没有错的,我和你一样,一心只想尚家更大更强。” 是的,他总是有这样的自信。 “苏苏,我确实太急了,我只是想你能更快开心些。” 但是我想听原因,“你是不想解释?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话已经有了攻击性,只是林昊太累,也就叹了口气,“苏苏,这件事没和你提前通气,如果让你不开心了,我确实很抱歉,后面的任何策略调整,我都会和你提前商量一下,好不好?” 得饶处人且饶人,林昊这样放低自己,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洗了个澡出来睡觉。 他还是习惯性地抱着我,鼻息扑在脖颈间,叫人心都随之颤抖。 恍惚间想起第一次来老爷子这里,我们还没有结婚,也是在这个林昊从小就住的房间。 还是青年时候的林昊兴致很好,缠着我一直做到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他已经上缴完全部存货,依然没什么睡意,便抚摸着我的背,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年少时候的事情。 林昊从来都喜欢和我聊过去。 其实人如果总是回忆过去,大部分原因是当下过的不好。 可惜那个时候苏芮不懂这个道理,只当是共同话题。 我转过身,看着有些意外的林昊,轻声问着,“林昊,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么?” “只要你在身边,再不好也能熬过去。”他的声音很轻,如同呓语,问的话却是清醒,“今天徐谦,和你说什么了?” “推荐了一位心理医生。” “没想到他跑去和你说了。” “他说你挺排斥的。” “人的天性罢了。”林昊的呼吸声渐渐平静,就在我以为他要睡着时候,那呓语般的声音又传来,“你希望我去的话,我会去的,放心。” 得儿,这话怎么说的好像是我求他一样。 牵个线呗 林家人一向重视早餐,一张桌子,四代同堂,很是热闹。 油条包子白米粥,凉拌小菜咸鸭蛋,味道舒心。 我和林昊昨夜大都睡得不好,起得晚了一些,下来时候大家都在,看向我们的目光暧昧。 小嫂子笑着可得多吃点,补充能量。 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被林昊牵着到林母旁坐下。 他事无巨细,给我拿着吃喝的东西,像极了新婚燕尔。 “瞧瞧这小夫妻,感情多好,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呀?” 我的手下意识一顿,便听林昊回答,“看缘分,急不得。” 缘分缘分,有缘无分。 吃完饭,林母请我陪她一同散散步。 老人家这时候往往是有话可说,我放下手里收拾的碗筷,陪她一起沿着房子周边走走。 苏州人活得比较精美,房子前总有不少花花草草,尤其是大游行之类的月季,更是生长得有几分野蛮。 曲洛那片繁花相送,便是在此留影。 林母聊了聊老宅那边的花草,见我笑语晏晏,才问了和林昊最近如何。 我和林昊闹离婚的事儿,瞒的最紧的就是林家人,尤其是林母,更是一点风声没透。 不过母子连心,她终究还是有所感觉,所以会问这个问题。 “挺好的,就是我们最近都比较忙,林昊又是刚刚出院,情况不算太好。” “要不搬我那里住?离你们上班地方不远,张妈也好给你们做做饭,年轻时候还是身体重要。” “等到尚家忙过这阵了,我们回家陪陪您。” 老太太便很自然地说起了孩子,传宗接代,是老人家的愿望,都可以理解。 我笑笑,唯独这个话题很难聊,毕竟人类也没办法无性繁殖。 我和林昊刚结婚那段时间,是尚家相对稳定的时候,便很想要个孩子,私心也想用孩子把这个男人彻底绑在身边,然而林昊多精明一人,自然是不愿意的。 他从来把防护措施做的很好,久而久之我也就顺其自然了。 一个孩子最大的不幸就是到一个没有□□,如今没有孩子反倒是我们最大的幸运。 回到林宅,林昊正和林家的几个同辈聊天,院子里坐满林家年轻男人,一时间很有生命的朝气。 女眷们都还没有离开,在室内嗑瓜子吃水果,小嫂子便拉着我一起坐下。 这世上,有孩子的女人和没孩子的已婚女性,相当于两个世界的。 我大都是一旁听着奶孩子和孩子读书的奇葩事情,正想插两句话,忽然便是听小嫂子们说起了徐谦,准备介绍个林家的姑娘给人家。 昨天老爷子的寿宴,徐谦跟着徐家老大过来祝寿,行为举止颇为在场人喜欢,更何况人家还长得一表人才,而徐家老大也半开玩笑说着有合适对象给自己这个弟弟介绍介绍。 有什么要求么?林家的嫂子们很是积极。 徐谦笑着,“没什么要求。” 没什么要求就等于别多管闲事。 然而已婚女性难得的爱好就是撮合有情人走入婚姻的坟墓,所以小嫂子们硬是从认识的林家几个姑娘里找了两个适龄女青年。 “看着小苏和徐医生挺熟的,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么?” 熟?说实话我也不过在寿宴上和徐医生坐的位置近些,多说了几句话。 实在看不出哪里熟。 “联系方式总是有的吧。” 我点头,也就被安排了个帮忙引着认识一下的任务。 推个微信的事儿,只要徐谦同意,倒也可以。 中午吃了饭,回去路上我问了徐谦想法,人家没什么意见,就顺便把微信推了。 林昊侧头笑着,“怎么对当媒婆感兴趣了?” “偶尔也想蹭蹭喜气。” 他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一路上放着浪花朵朵开,只不过前方堵车,实在也浪不起来。 我昏昏欲睡,闭目养神。 “困就睡会儿?” “快到了,到家再睡。” 话这么说,我却还是睡着了。 故人旧事入梦,昏昏沉沉的醒不来。 我和林昊有过很多第一次,记忆最清楚的,却是两人共乘一车。 那个时候林昊刚研究生毕业,搞了个二手车,男人遇到车和枪总是格外激动,年轻时候的林昊也是如此。 他兴冲冲地约我们一起自驾去阿拉斯加,本来楚轩和秦源也说要一起,临时学校有事情,也就成了我和林昊的二人世界。 那是我们第一次处在一个空间,空气里都是林昊的气息,熏得我头昏脑涨。 所以我打开车窗,让自己呼吸顺畅一些。 林昊放慢了一些车速,放了首欧洲民谣,歌名记不清了,大概是讲了一个青年离家追求自由。 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年轻人觉得离开家就是追求梦想和自由。 其实远行的结果,或许只是大梦一场。 这个观点,恰巧也是林昊认同的,所以我们的话题,便也是从远行是否能追寻到生命意义的这个命题开始。 两个过客,一路上聊了古今中外的很多旅人,从玄奘到徐霞客,从功勋到当代留学生,从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到19世纪的科学家,然后是我们身边的亲朋好友,最后,是我们自己。 他出来,是为了更好地回去。 而我出来,是希望理解母亲当初的选择。 “你的母亲是那次的画家么?”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你们关系好像不太好。” 参加母亲画展的见面确实不太愉快,她的新婚丈夫、继子们都在,其乐融融,温馨和睦,只有苏芮是一个外人。 “我不能理解她。”这次到我寻找合适的措辞,便简单说起了自己的家庭情况。 父母离异后,母亲改嫁了老陈的父亲,后来认识了现在的外国丈夫,便嫁到了英国。 从此成了华裔,事业也上了层楼。 她从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会埋怨自己的母亲么” “陈爸爸对我很好,也有很好的继兄,其实她对我也不错,好像全世界都很不错的样子,所以才更难理解。” “或许你也不需要理解他们的选择,很多现在看起来很难的情况,等我们过去这个阶段了,就会觉得没什么,或许还会成为一种谈资。” “不好意思,是我格局小了,”我看向旁边这张帅气的脸,“那你呢,有成为谈资的事情么?” 他稍微关上了一些窗户,侧目看我,脸上挂了笑意,“挺多的,你想听哪种。” “家长里短,风花雪月。” 人和人的关系拉近,大都是从信息交换开始的。 家长里短好说,风花雪月却是刻意避开。 许是两人都是经历过痛苦,伪装着活得很好的那种人,彼此之间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和想法难免相似,话题也就更多了。 我们从来没想到过,两人 那天的路途很长,长到我们说完前半生的大部分事情,却还不够期望将来。 所以我莫名地说了一句,“真希望可以多开一会儿。” 恍惚间这话换了声音,是林昊的声音。 “真希望可以停在这个时候。” 大脑不那么混沌,我动了动身体,看向窗外,原来快到了。 只是到的,是我们的公寓。 确实,也算是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寓的灰白色系多了些米色和黄色元素,而墙边居然有一副我的画像,用原木框裱着。 若是摆上点花草,插上几根香,我都想上去跪一下。 “还没想好挂哪里。”林昊倒了两杯果汁过来,“像你么?” 那画上的女子留着长发,挡住两边脸的肉肉,勉强伪装出鹅蛋脸的模样,只是浅淡的双眸有着莫名的疏离感,还好笑得温婉柔顺,让人觉得亲近了几分。 仿佛是我又仿佛不是我。 “比我好看不少。”其实林昊因为早年家里变故,很多技能并没有机会精进,除了钢琴吉他能上台忽悠人,别水平都很一般,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画功,“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技术?” “我也是很久没画,没想到拿起画笔还挺顺手。”他小心地将画移到次卧,解释着,“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不到你,我就会有些忘记你的长相,怎么画又觉得都不像。” 这么小心的他,叫我的心揪着疼。 “这么晚,今天就在家睡吧。”他出来,合上次卧的门,“我睡这边,不打扰你。” “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咱哥那边我说过了。”林昊补了一句,“ 他会转告给小楼。” 这话就有点刻意了,我抬头,问道,“你是不是对小楼有什么意见?” 林昊没否定,一双墨瞳煞是坦诚,“对你有想法的,我都会有意见。” 男人不讲理起来,着实也是蛮横。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完了狗子的宠物汤圆哈哈~墩墩太可爱了~~ 局外人 薪资改革的那阵风过去,走的走,留的留,又来了一批社招设计师和管理人员,尚家的热度下来,又开始搞家居节和签代言,转走了公众的关注力,毕竟尚家不是什么娱乐公司,所以很快进入新的平稳期。 再过一两个月,整个尚家就会恢复正常。 所以不太忙的时候,刘芸常常趁着下午茶时候来到我办公室摸鱼,若是时间合适,还能蹭到林昊让送来的下午茶或者还没吃的午餐。 “林总也太心细了。” 外人看热闹总是如此,我把红豆酥给她,转移别的话题。 这个女人极其能聊,自称和我在一起很轻松所以更能说。 她悄悄说如今私下做公关科普的账号,粉丝量不大,不过用户粘性好,希望我可以帮忙客串,正好能趁着最近公司招代言吸一波粉。 这事儿倒是简单,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聊聊咱们前段是案件,顺带吐槽一下某些白眼狼行为。” 我一乐,“你是吐槽区UP?” “知识区!”她抱着我的人形抱枕躺下,“你就一点不气?” “都是各自的选择罢了,没有什么背叛不背叛的。”我倒是看的比较开,“尚家从创建到现在,人来人往的,都很正常。” “大佬心态就是不一样,不过我看林总心情好像不大好,最近几次开会看他,脸拉得比轩总还长,昨天我们部长去汇报工作,回来就拉着我们开大会,说前段时间公关部事儿干的不漂亮,响应速度太慢。” “楚轩脸不长吧?” “轩总五官大,脸长也不碍事。”她弯着眼睛,“不过林总真是一点没给轩总留面子。” 我笑出声来,“林昊是做产品出生的,本身对事情会比较苛刻,不过他从来对公不对私,这点楚轩也懂。” “反正轩总笑呵呵的,今儿秦总回来,还看他们三人一起喝茶呢,真是公司难得的好风景,”这个女人已经转了方向,“你和林总那样的男人生活,压力是不是比较大?” “他生活时候是生活的样子,也还好。” 和公司里面的人,我很少会聊与林昊的婚姻生活,若不是最近林昊总是跑过来露脸,很多新员工大都不知道我和他是夫妻关系。 一家夫妻店的本身,就意味着风险,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分明在走离婚程序,却不能搞得难看的原因之一。 刘芸察觉我不是很想聊和林昊的事情,也没有持续八卦下去,聊了聊最近尚家准备签代言人的事情。 尚家经过上次的风波,正是热度高时,趁热打铁,可以收割一大波流量。 这个时候签代言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如今娱乐圈鱼龙混杂,国家查的也紧,指不准谁翻车了,人员资质审核需要花不少心思。 “现在逐渐进入KOC时代,那些视频网站KOC的势能也很高,也可以考虑签一些核心流量。” “轩总和秦总也都是这个想法,所以会走ab测,到时候根据获客成本看比例到时候怎么分。” 难得那俩能达成共识,或许楚轩的想法也在改变。 想到他上次和我提创业,最近也没后文,不知道如今想法有没有转变。 我正出神,就听着刘芸神神秘秘的模样凑过来,“你知道么,品牌那边推荐了曲洛呢。” “曲洛?”这个名字一下把我拉了回来,面上倒是平静,“她确实是个美人。” “你不生气呀?” “蹭热度其实也是借势宣传,从商业逻辑上来说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曲洛和林昊本来也是朋友,帮帮忙还能省点钱。” 刘芸忍不住感叹,“苏芮我说你真不愧是做大事的,这包容心,姐姐下次都得给你多敬上两杯。” 或许等我不在尚家了,和刘芸确实可以喝上一杯。 在尚家,我始终不能和任何人走的太近,职场便是如此,亲疏远近意味的利益关系的交互,而我和林昊总是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员工私下的谈资。 林昊和曲洛的夜会的事儿虽然最终以朋友解释结束,只是公司内部难免各种猜想,若不是林昊最近和我表现出的关系亲昵,只怕传言会更多。 说起关系亲昵,我难免又是头疼。 自从上次从老爷子寿辰回来,我其实和林昊谈过一次。 他不懂我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分明这两年我们其实过得还可以,尚家在一点点变好,我们也是很了解彼此,甚至很少争吵,两家关系都不错,分明一直都那么和谐。 我沉默了很久,只觉得一切很可笑。 我问他为什么总是不回消息,为什么加班不回家也不能提前说一声,为什么在家的时候总是和我没什么话,为什么给他买的那么多东西都不愿意用?为什么每次我出差回来都不能接一次?为什么我们□□时候很少吻我?为什么每次我爸祭日都不能一起过去?为什么你们林家大大小小事儿都要我去操办你却能问一句都不想? 为什么你要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自愿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每一个为什么都是一次失望,失望久了,就会成绝望。 “所以现在,林昊,为什么你稍微对我好一些,我就要回头呢?” “苏苏,一直以来,你就这么怨我么?”他难以置信,那双墨瞳红了眼眶,“你真的一直都这么怨我么?” 他的情绪反应和曾经那个冷漠的林昊实在差距太大,我恍惚间又想起来林昊忘了很多东西,需要好好看心理医生,我们站在信息不对等的位置,很多事情如此难以达成共识,倒像是苏芮如此不讲理,对他咄咄相逼。 “林昊,我说这些话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现在这个情况很难再走下去,你和我都是怕麻烦的人,如果再下去两人只会进入更麻烦更尴尬的境地,不如就在现在结束,将来咱们在尚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也还能做个朋友。” “你怎么会想和我做朋友,你一定只想离我远远的。”他苦笑着,“苏苏,我要做什么,你才能相信我是爱你的。” “好好看心理医生吧。”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林昊,等你什么都想起来,就会觉得现在做的这一切是多么的可笑,真的。” 而林昊不觉得可笑,甚至开始了送饭。 偏偏他送过来的还都是我喜欢的,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这家伙是哪里知道的,毕竟很多菜品我们在一起之后基本就没吃到过。 林昊在改变,但是我却更恐慌。 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林昊似乎不是那个林昊。 这是个更可笑的想法,我摇了摇头,送走刘芸,到楼上开会,会议一出来就遇到了之前询问情况的警官,还带着个小警察在等咖啡。 一身便衣,神色倒没那么严肃。 “是出了什么事儿么?”我给两位打了两份咖啡。 “刚刚有人报警发生了盗窃,我们来了解一下情况。” 这事儿倒是不大不小,有对应人员在负责,而两位警官也没问林昊事情。我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外面嘈嘈杂杂,等到傍晚才安静下来。 第一次,我有了一种似乎自己是尚家局外人的感觉。 谢子安的生日如期而至,除了易正和品超在外地,我、林昊、楚轩、秦源都过来了。 他们住的是个小别墅,早年海城开发时候就买了,环境挺好,有个挺大的院子,很合适做烧烤。 华路在门口迎接我们,笑意盎然,旁边的金毛尾巴摇得快要飞起,基本见一个人都要扑一下。 上次见这条狗,才小小一个。 时间到底还是过去了。 华路比前两年看着稳重不少,不过也更显疲惫,眼角有了淡淡的纹路。 自己开公司总是如此,看似自由,要操心的事儿却也更多,华路属于事无巨细的性格,费心事儿会更多一些。 大家都是同行,又有共同奋斗过的岁月,话题自然不少,场子十分热闹。 饭到一半,华路说要给隔壁邻居送一些吃的,请我帮忙一起。 “住别墅就是不一样,邻里关系这么好。” “主要是邻居养了个拉布拉多,遛狗时候会遇上,听说他的房子也是尚家设计的。” “世界这么小?” “安宇设计的,他现在还在尚家么?” “那可是我们首席。”我戳戳他,“可别想挖人啊。” “挖来了,我也养不起呢。”他轻轻叹息,“商业规则上,到底还是平台成就个人。” “平台和个人都是成长起来的,你算是个人成就平台的类型。” “没想到你对我评价这么高。” “我们一直很佩服你的实力。” 至于离开那件事,说到底是个事实,过去就过去了,并不合适当下。 说回他这邻居,门铃按了半天也没人开,倒是能听到狗叫和挠门的声音。 “不会没人吧?” “今天早上还一起遛狗,说晚上给他送些烧烤。”华路弯着眼睛,逗趣起来,“这位是个明星,待会儿你可以要个签名。” “住别墅就是不一样啊,邻居都是大明星。” “我记得你喜欢梁朝伟,以前还总说林昊气质像呢,现在有变么?” “现在出来的小鲜肉风格有些接受不了。” 其实我这些年也就看看曲洛微博,其他时候对演员的认识局限于看看商场和电梯里的海报,不过要是这位长得好看,确实可以要个合照。 门终于打开,眼前黑影一晃,便是狗狗先扑了上来,嘴里叼了个小玩具,着实热情。 我蹲下摸狗狗脑袋,听着华路和那主人说话,刚听着介绍到我,准备起来打个招呼,便听那主人叫了声小苏。 这个声音?! 蓦地抬头,看清那张脸时候,浑身下意识一凉。 若是有所准备我还不至于如此,实在是太突然了。 是的,太突然了。 我知道梁五,也在商场看到过类似梁五的海报,听谢子安说过隔壁住了个演员,但是从来没有联系到一起。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做演员? 那个平面上的人不过是和他相似罢了。 大脑一阵乱,心脏似乎沉到了肚子里,后背都在发凉。 这是刻入骨子里的恐惧,因为太突然导致我有些应激。 华路将盘子给他,“答应你的烤肉,这个盘子里没放盐,小苏可以吃。” 那人笑着接过烤盘,道不好意思刚刚补觉,邀请进去坐坐,说话间视线一直在我身上。 “不了,朋友们都在等我们过去继续party呢。” “这位是你朋友?”他故意问着,茶色的眼里挂着恶劣的笑意,果然在华路说话之前自问自答,“苏苏?还真是你。” 擦,我和你有这么熟么?说实话也不过知道你叫梁五罢了。 那条拉布拉多许是误认为主人叫他,更是激动。 可恶的家伙,居然养了条和我乳名一样的狗。 华路怎么都没想到我和梁五会认识,他加入尚家时候,尚家已经开始扩张,自然不知道那段恩怨纠葛,我并不想提太多往事,也没必要与梁五表现得熟稔,只是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叫一声梁先生 。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猫咪总是踩键盘我要疯了!!!!!!!! 葡萄酒香 也还好这次偶遇并未影响到心情,回去当吃吃,当喝喝,走的时候还打包了一些华路酿的梅子酒。 小楼和老陈很喜欢这就酒,曾经还嚷嚷着要我酿上一些。 我做饭水平也就能征服林昊,不过酿酒腌菜确实有一套,大都是在美国那段时间闲来无事,常常跑农庄里玩学来的。 只不过当下8月,并不是酿梅子酒的好时候,便想买了些葡萄,准备酿点葡萄酒,也可以给老陈小楼闲来无事喝点。 第二天林昊就送了一后备箱的葡萄到老陈楼下,说是朋友葡萄园的,正是好吃时候。 那些葡萄个大鲜美,就是太多了,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是要搞批发售卖。 看着他一箱两箱子往上搬,满头大汗,我都不好意说出其实不要这么多的话来,榨了一杯冰葡萄汁送上。 “大哥不在家?” “他去日本那边办事儿,得待一段时间。” “难怪看着你睡得不好,这边一人住还害怕么?” “还行,毕竟自己家。” 他尴尬笑了笑,一口便喝完了整杯,“你做这些果汁酒水类的总是很好喝,记得之前做酒还要一个一个擦葡萄,需要帮忙么?” “我们没一起做过葡萄吧?” “之前聊天时候说过。” 那还真是一点想不起来,我给他又续上一杯,“葡萄酒不着急,晚上要出去一趟,等回来再弄。” “那午饭——” 霍,敢情在这儿耗着饭呢! 林昊卡的这个时间很是微妙,正是饭点,人家干了这么多活,我还不至于说直接赶人,便问想吃什么,顺手多做一口。 昨天两人吃肉都有点顶,今日自然还是素菜。 林昊点了小炒藕和凉拌黄瓜,又问我能不能做鸡蛋羹。 “每次感冒生病的时候,就特别想你做的鸡蛋羹。” 我笑笑,没接这茬,问想吃什么主食。 “米饭我来做吧。”他很是主动。 这就导致我们两一直在厨房,而林昊很自然打起了下手。 林昊这人办事讲究效率,打下手也是叫人挑不出问题来,往往刚刚用完的锅碗瓢盆很快就被洗了,想要的葱姜蒜啥的都是切好装在小碗里,等我们做完饭出来,整个厨房都干净利落的很。 我忍不住有些想笑,这叫林昊疑惑。 “就是觉得男人很神奇,想表现的时候就跟变了个人。” “苏苏,这不是在表现,以后我也会一直如此。” 他的面容严肃而又认真,我知道这个男人没有说谎。 “你不要总是拿糖衣炮弹轰炸。”我将小炒藕给他尝了一口,“味道还行么?” 那双墨瞳已经弯成了月牙,直到离开时候都还是笑着的,叫我出去时候心情都好了许多,即便大周末出来是为了见韩一诺。 我已经决定放弃争夺在尚家的位置,协议方便自然得重新谈。 韩一诺不理解我的决定,不过律师的职业操守让他并没有问太多,只是闲聊了一下以后的安排。 “以后?” 他整理着文件,一双眸子从笔记本电脑后看过来,“这个问题算是我帮老陈问的。” “哟,我哥都有公关发言人了。” “他怕给你压力,”韩一诺已为人父,说话总是带点语重心长的哄孩子味道,“你呢,自己有什么想法,我们聊聊打开一下思路。” 这个问题小楼、楚轩甚至林昊都有问过,但是我确实没有准确的想法,“我还没毕业就已经投入了尚家的事物中,见证尚家一点点成长,如今有了离开的想法,就好像突然换了一条船,要走什么航道,怎么走,还真没仔细规划过。” “其实也不着急,你哥也是担心你失去目标感,会影响到生活。” “没关系,只要活着,总是会遇到新的事情。” 小楼最近基本都在出租房那边,想忽悠我出去滑板,感受一下年轻人的氛围,听说要做葡萄酒,立刻就来了精神,晚上跑过要加入帮忙。 “葡萄不洗么?” “沾了水的话,葡萄酒会很难发酵。”我一颗一颗擦着葡萄,这样的行为总是会让人内心平静。 “不过农庄里总是用脚踩,我们还踩过呢。” “还好我们那个时候小,踩完的不是我们喝。”想起年少在农庄的经历,整个人都会柔软很多,“你那个时候一边踩一边吃葡萄,还喜欢和小堂弟互相扔葡萄皮。” “还好奶奶脾气好,从来不训我们。” 小楼的奶奶确实是个性情温和的华裔,即便外貌都消失在记忆力,那笑容似乎一直都在。 “你马上要去上班,要不要回家看看?” 小楼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爸妈在尼斯那边,家里没人,去了也没意思。” 这孩子与父母并不亲近,虽然有时候挺想他能和父母多多相处,然而世间亲子关系各式各样,我并非局中人,自然不能强行安排。 “我这两周把视频拍摄的文案写了,正好在家多陪陪姐姐。” “也好,最近正好不忙,我们明天下午可以去同里转转。” “嘿,那姐姐可不可以穿那个汉服?” 汉服? 我想起那是小楼送的生日礼物,是蓝色系的汉服,造型还算轻便,夏日穿着虽热能忍,我只在生日那天试穿过,觉得胸前低了一些,平时又没穿的场合,也就压了箱底。 “那个胸太低了,穿出去也不方便。” “姐姐,你之前说答应我拍视频的。” 这小子一脸委屈,手里捏着葡萄。 暴殄天物! “臭小子,不要跟食物过不去。” “那姐姐答应了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想想自己一直忙着工作,也少了很多流行的乐趣,便答应了下来。 “我给姐姐拍视频。”他很是兴奋,随即又苦恼起来,“不过穿汉服要做发型,陈哥不在。” 老陈的手很巧,读书时候我臭美的发型大都是他折腾出来的。 这么一说,我都有些想他。 老陈和我时差1个小时,对我突如其来的视频很是意外,先问了是不是林昊又搞啥幺蛾子,得知不是后又问我是不是想要什么东西。 “我就看看你。” “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老陈很是嫌弃,说给我们带了礼物,不过出了些问题,还需要多待两天,“你要是在家害怕,让小楼回来陪陪你。” “小楼在这边。” 老陈更是嫌弃了,“不要睡一屋!” 此时的小楼正抱着枕头赖在我的床上不愿出去,栗色的头发湿漉漉,天生的小卷毛半挡着眼睛,像个小泰迪。 “我好困呀~”那眼睛亮乎乎的,哪来的半点睡意。 还好老陈不在,要不然得把这小子从窗户扔下去。 “防盗窗也扔不下去呀~” 我抹着水乳,并不松口。 “姐姐已经好久没陪我睡觉了。” “你都是20多了,大好青年一个,哪有缠着姐姐睡觉,要是说出去,怎么找对象?” “那就不找了。”他滚了圈,卷着被子滚到了床的里面,“我不抢被子。” 小楼小时候睡觉尤其爱抢被子,然而醒来时候被子都在地上,只有他趴在我身上。 小时候还好,奶团子一个还算可爱。 后来再见面时候都十多岁,还是那睡觉习惯,常常压得我喘不过气,也就不愿意和他睡张床。 然而北美有时候太冷,小楼像个小暖壶一样,一起睡觉确实暖和。 人类总是拒绝不了温暖。 “姐姐,明天什么时候叫你?”他眨巴着眼睛,已经躺下来调闹钟。 “不要叫我,睡到自然醒。” “那我下去买早饭,姐姐想吃什么?” 得了,我懒得再赶人,拿了床被子在一旁躺下,“素馅包子,豆浆。” 他应下,已经有了鼻音,迷迷糊糊地又叫了两声姐姐,便像个考拉一样抱着我的手臂睡着。 年轻人就是这点好,可以彻夜狂欢,也可以倒头就睡。 我却迷迷糊糊一直很难入眠,在黑夜中看着充电器的蓝光一闪一闪,脑子一阵一阵混沌。 梁五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入梦,一如当初他毫无征兆地闯入生活。 那张脸实在惊为天人,然而也猖狂的可恶。 他锁紧我的手腕,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说的话如那张脸一如恶劣。 “第一次啊?不过如此。” 我一下惊醒,胸口一如既往的沉重,果然,小楼的压了我半身,口水流在衣服上。 小兔崽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大姨妈就不用运动了。。。快来快来快来。。。 黄道吉日 小楼笑嘻嘻,等吃完早饭,换了汉服,凑过来梳发型。 我不信他的手艺,便想找个绑带随意绑一下。 “有点仪式感,我正好拍一下这个镜头。” “敢情你是拿我做素材。” “之前想和姐姐拍毕业旅行的,可惜姐姐太忙了。”他满脸遗憾,“姐姐你一直都好忙,这么多年假期都很少,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呢?” “快了,现在不少事情陆续交出去,忙的事情少了很多,你看我,双休日不久正常了么。” “哪有,昨天晚上睡前还在处理邮件。” “等你工作了就知道,很多时候没办法。” “要是做了老板还像姐姐你这么忙,倒是不如打工。”他看向镜子,“这边发髻要高一点还是低一些?” 本来还以为摆摆样子,没想到小楼真的梳的有模有样。 “姐姐,书上说古人梳头,会说点吉利话。” “说来听听?”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这是出嫁时候的梳头吉祥语,倒是没想到小楼这样一个文言文看不懂的也能记下。 “等你娶亲时候,我给你媳妇儿念一遍。” “倒是觉得不婚嫁也挺好。” 小楼对婚姻的态度一直相对悲观,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我的影响。 “人生总是需要多经历的,感情这种东西,说到底是单行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翻车了。”然而我的父母,包括我自己的婚姻都如此狼狈,也就不好非得劝人结婚,“你要是遇到喜欢的,还是得给人家一个保障。” 小楼笑笑,让我看看镜子里的发型怎么样。 虽然不算精致,到底还算拿得出手。 “没想到你个外国人,还有这手艺。” “拍摄时候学了一些。”他有些遗憾,“要是有发簪,会更好看一些。” 这么一说,我想起压箱底的确实还有一对发簪,还是母亲送的,她送过我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唯独这对发簪比较简单,当然,几乎也是用不上。 记得和发簪搭配的是一身旗袍,花色清淡,只不过是湖绿色。 我最讨厌的,便是绿色系的东西。 我和她从来不亲近,送的礼物不合心意也算正常。 这些年收到礼物总是心中惊喜的,一个是老陈,一个是小楼,便是林昊,也很少送合心意的东西。 恍惚间又想起出嫁时候,我也是如此对着镜子,看着镜中的脸被画上厚厚的妆容,变得越来越陌生。 只有镜子的里的小楼依旧那副模样,他早早起来,趴在化妆台一边,看我化妆,换衣服,吃高茶,告父母,上婚车。 想到此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兜兜转转,如今人世间亲人,不过老陈和小楼而已。 将来这两人到底也会成家立业,到时候也会疏远不少。 只怕到时候又是苏芮一人。 兜兜转转,苏芮又会成为一个人。 同里是个风景很不错的地方。 只不过我从小生活在苏城,春游都会跑这里,见惯了这里的风景,倒是小楼这个假外国人,对这些古典风格总是喜欢,大镜头一直举着都不嫌累。 有人在这里拍片。 里外都有人隔着,一群保镖围成一圈,让游客们绕路而行。 我和小楼倒是想绕道而行,然而突然来了个黑眼镜,说需要个汉服姑娘拍个背影,能不能帮个忙。 “不能。”小楼很是干脆,将我拉到身后,满脸警惕。 “剧组会付钱。” “不好意思,我们约了人,现在要过去。”我找了个还算礼貌的理由。 那人很是为难,拿对讲机说了一下,一会儿里面就走出来一人。 人高马大,人模人样,人面兽心,可不就是梁五。 时隔多年,这或许是我第一次在阳光下和这个人见面。 果然是长了一张人皮,似乎没有记忆中那么面容恐怖。 有游客认出他来,瞬时一阵人脑,一边感叹好帅,一边咔嚓咔嚓赶紧拍。 我抓着小楼赶紧走,不管身后的混乱一片。 白日之下,这条鬼并不敢有太多动作。 然而心中却慌乱,两年多没怎么见到过的人,短短一周已经见了两次。 我一向有些迷信,直觉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小楼意外我还认识这么一个人。 “见鬼罢了。”我恨不得这人烂在时光里,一点点相关的记忆都不愿想,赶紧转了话题,“什么时候拍完,想去吃太湖白鱼。” “还有几个河边的镜头,不过得用个道具。”小楼从包里取出一把团扇,眼睛弯成月牙,“拍几个矫情的镜头。” 那可不是一般矫情,尤其是遮面抬眼,更是拍了两三个镜,比公司拍宣传片还要累人。 我心里状态不好,总是不得要领,还好小楼擅长□□,很是耐心地调整姿态。 “下巴收,视线从眼角下看。” 这个声音如冬日中的暖阳,夏日中的凉风,不娇气也不粗犷,左右找不到词形容,生生也只能夸一句好听。 一抬头,声音的主人居然是曲洛。 今天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 这个反应有的瞬间,手一抖,团扇掉入了水里。 有一种人存在,就是让你觉得怀疑上帝公平性的,曲洛无疑是其中之一。 防止被人认出,她戴着墨镜,穿着简单的运动装,却挡不住那袭人的气质与傲人的身段。 如果不是林昊,我应该会很喜欢这个美丽的女人。 此时她居高临下,面上带笑,向我伸出了手。 那只手纤长白暂,在阳光下似乎透明。 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握住。 在她面前,我总是弱了气势。 小楼还没认出曲洛,跑过来关心怎么了。 “手抖。”我指了指河,“扇子掉下去了。” “没事儿,不值钱。”他看向曲洛,有些意外,又有些敌意,转脸道,“我们走吧,姐姐。” “你是,楼神吧?”曲洛倒是先叫住了他,“我看过你的视频,写bug的那几期十分有趣。” “谢谢。”小楼并不想搭话,拉我要走。 曲洛则是眉目含笑,语气像是哄小朋友,“我和你姐姐也是故交,难得见到,能借我聊几句么?” 确实算是故交,只不过交情微妙罢了。 我其实也有话想问,便道正好给老陈要个签名吧。 他一直遗憾之前参加我和林昊婚礼时候,没来得及和女神合照。 后来见我们三人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也就避讳着提及曲洛。 这签名他不一定期待,到底还是能收藏一下的。 曲洛笑着应下,提议到人少一些的地方。 河边的小茶馆就是不错的位置,价格贵,味道差,停下的人一向不多。 我们选了个靠边角的,因为小楼对曲洛有不少问题,也不算尬场。 “你和林昊还好么?” “挺好的。”除了在离婚。 “那便好。”她抿了口茶水,即便一身现代装,行为举止倒是古色古香,“我一直很担心上次同学聚会被拍的照片,会对你们的关系造成困扰。” “我们一切都好,不过还应该感谢你,给尚家带了一波免费的流量。” “尚家确实是个有趣的公司,前几天经纪人拿了代言过来,正好看了一些尚家的宣传片,很有创意。”她莞尔,“林昊总算有了一个他比较骄傲的事情呢。” 我有些意外,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会搞事情,林昊和曲洛传了绯闻,随后又找曲洛代言,面上倒是客气,“那你有新房子,可得找我们来设计。” “打折么?” “友情价的话,8折,不过给你做应该算是宣传,说不准可以免费。” “那确实可以考虑。”她真就一本正经地问了设计师和风格之类的,原来是在姑苏区买了房子,“我小时候就想在苏城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河,楼下就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商贩。” “苏城确实是适合定居的地方。” “可惜我在苏城没什么熟人,只怕到这里会成孤家寡人。”美人叹息,只是垂眸,便叫人心生怜惜。 看着她脖颈的玉,我有些晃神,恍惚间想起父亲常说的,“新的朋友总是会出现的,人总是会想和离得近人多交集。” “所以我很羡慕你。”她弯着眉眼,许是太过纤瘦,许是皮肤白的透彻,许是天生的三层眼皮,那双眸子透露着浓浓的易碎感,“苏芮,你在哪里,似乎都有很多朋友呢。” “因为我太普通了。” 是的,苏芮太普通了。 普通到即便化了妆,照片还需要美颜,拍照要凹半天造型,最终不过挑出最自然的两张,出门约会都要试好几套衣服,却总有不满意的地方。 更可恨的是,普通到要不停的锻炼控制饮食才能保持体形。 而这些,都是曲洛不需要担心的。 所以每次面对曲洛,我都会有一种从骨子里生出的自卑感。 即便在知道她即便这么大名气,却依然过得不过如此之后,这种自卑感也没有减轻太多。 这种自卑感会影响心情,唯有食物可以治愈。 吃了一碗米饭,半条太湖鱼,一份糖醋藕,正在消灭小河虾时,便见放下摄像头的小楼一脸微妙。 “菜不够?” “还以为你心情不好。”他扫了眼饭菜,“要不再加个三鲜汤?” “加水煮肉片吧,这些都太淡了,这个藕还吃么?” 他摇了摇头,我便吃掉最后一口糖醋藕,“心情好和不好,食物都是一种慰藉,人嘛,总有享受生活的权力。” “你总是有理。”他撑着脸,有些后怕的模样,“还好刚刚你们没吵起来,要不然尚家又得上热搜。” “她挺好的,如果不是因为林昊,我和她或许会成为朋友。” 小楼不理解,“你们不是情敌么?” “曲洛是很多女人的情敌。”我喝了口雪碧,“不过挺逗的,她居然看过你的视频,当时应该问问IP名称是什么,互关一下。” “我又不喜欢她。” “你和人家没真的接触过,说不准深入了解后,也会觉得不错。” 小楼不以为意,等菜上了,赶紧给我夹菜,又有些担心我犯胃病,便没有让我吃太多,后面想吃冰淇淋也被禁止。 从小到大,不快乐的时候父亲就会给我买冰淇淋。 “冰的都不行。”他一脸严肃,“陈哥特意让我看着你。” 这小子总是搬出老陈狐假虎威。 然而我实在想吃甜品,便还是点了份小的,只是这汉服实在有些勒肚子,最后只吃了一口,剩下的都给了小楼。 “不好吃。”小楼蹙眉。 “网红店的东西,能有几个好吃的。”我盯着他,帮忙拿起相机,坏笑着,“吃完啊,20块钱就买了这么点。”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猫为什么睡觉总是趴在我的脸上!!!我决定给梁五养一只猫—— 说一下梁五噻,这哥们吧——怎么说呢,不要太早喜欢他,反正不是什么三观正直的人 看心理医生 林昊第一次去看心理医生,小杨助理送饭过来时候,特意在我面前说了很多次。 我看着那些小炒,蹙着眉,分明之前都说好了,等食堂开了就不送饭过来了。 “林昊又闲了?” “林总最近复盘项目,白天是很忙的。”他叹了口气,数着那些病例单,“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多事情记得很乱,只怕林总一个人去看医生,很多情况会说不明白。” 这人又不是小朋友,打针还要妈妈陪。 我不搭话,小杨猴精一人,也就不主动说太多,就是走的时候把林昊那些病历单都不小心留了下来。 所以晚上林昊过来取单子,不经意地说周六要去看心理医生。 “第一次看心理医生,我有些害怕。”那张脸还真有那么回事,“我忘了很多事情,可能性格也变了不好,现在公司人看我都有些奇怪。” 这是实话,林昊自从醒来,性情相对之前温和不少,早有合作伙伴和高层私下问我林总是怎么了。 不过他毕竟没在公司裸奔,没开会时候睡觉打呼,现在不仅能内部兴风作浪搞出大动作,还积极拓展外部资源,着实也不像什么奇怪的人。 “他们暂时不习惯罢了。”我实话实说。 林昊这人一米九,坐在我的小沙发上,委屈屈地嗯了一声,低头数着那些病历单。 一张一张,反反复复。 擦—— “后天什么时候看医生?” “约了下午1点,上午正好和家居会场那边负责人开会,到时候一起过去。” 所以这些心理医生都不用午休的么? 心理诊所总是会用温馨的色调,温暖的笑容给人岁月静好的错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地不想进去。 在助理的引导下,我和林昊都填了一些表,折腾下来快过去了一个小时才见到医生,是的,他见一位,我也见了一位。 解释的原因是林昊给我也挂了个号,正好也需要了解一下家属的情况。 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乖乖跟着那位笑得温婉的女医生进去。 我这边大部分时间是在闲聊,比如休息情况,工作感受之类的,慢慢的话题也会深一些,和林昊的夫妻关系,家庭过去之类的。 那位女医生梳着简约的马尾,五官大都没什么攻击力,一双眸子始终带着笑,叫人无端亲近,聊天自然也是舒服。 离开时候我问她自己如果一个人有难以启齿的污点该怎么办。 “你愿意告诉我是什么么?” 我摇了摇头,“很抱歉,黎医生,我觉得不说出来会更好。” 她并不强求,只是给我添了杯茶水,讲了一段故事。 那是一位美国士兵的故事,那个大兵经历海上一个多月的漂流,不又信成了日本军的俘虏,每天都被日本军官当成猪狗一样虐待,后来是更是被一位变态军官每日爆打折磨,终于在日本投降之后活着回到美国。 那个时候很多人都报道他,他也表现得很快乐,但是这位大兵其实一直很难入眠,每天都在做噩梦,整个人陷入极其痛苦的地狱之中。 见过地狱的人,很难再面对光明,那个阶段是最难熬的。 “你知道他是怎么走出来的么?” “我猜不到。” “他很幸运,经历大概半年的心理建设,他终于答应了妻子一同去教会,更幸运的是,他遇到了一位友善的神父,可以听他倾诉那一切,而他也决定宽恕那些人,尤其是那位日本军官。” 我沉默,“您是想告诉我,说出来?” “如果你愿意,自然是极好的,”医生看我的目光带着鼓励,“不过我更希望,苏小姐你可以找到新的信仰。” 林昊的情况或许有些复杂,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出来。 我在门口等他时候,搜了搜医生黎医生说的那位军官,听到开门声,一抬头,就看着林昊表情格外沉重,也还好这是心理诊所,要不然人家以为这家伙得了啥绝症。 “咋了这是?医生吓唬你啥了。” “没什么。”他满脸写着事儿不小,“后面需要吃一些药调理。” 我只好自己拿过那厚厚的单子,最后两页上写着焦虑症,可能有抑郁倾向之类的。 焦虑症我可以理解,毕竟林昊忘了不少事情,尚家那摊子事儿也不少,还有苏芮要抛弃他这件事始终困扰着。 不过抑郁症?我虽然不是搞心理学的,也知道不少抑郁症的人大都是容易自我归因,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别人,而且长期低迷才能到达抑郁症的程度。 然而林昊这家伙绝对是外部归因的天才,优先考虑自我快成这个男人天性。 他怎么可能会有抑郁症? 他昏迷前还在想着怎么搞裁员,怎么搞新的薪资标准呢! 然而那些检查报告和内容,确实也是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所以我提议,“要不我们再换个医生?” 他还是很情绪低落,“谦哥的同学还是靠谱的,我现在不算严重,先吃药调理,就是每两周需要过来一趟,要麻烦你一起来。” 啥? 人家已经要去拿药,搞得我只能眨巴着眼睛,被那位高医生叫了进去。 许是高医生个子不是很高,气质又比较内敛,整个人不若徐谦那样给人压迫感。 他很是客观地建议要关注一下丈夫的心情,平时可以出去转转,增加运动之类的。 人家高医生表情谦和,满脸有些慈悲味道,手腕上更是戴着一块宝玑,也不像是庸医。 “他醒来后,脑子总是不太记事,是造成轻度抑郁症的原因么?” “这两个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抑郁症本身确实会影响人的记忆能力,不过林先生的失忆情况,我看了检查报告,个人判断和脑部受伤有关。”高医生说话颇为严谨,很有耐心,“林夫人,是这样子的,人类的记忆是从短时记忆转长时记忆,林先生的海马体这些部分都没有受伤,表明当下记忆能力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人类的大脑很复杂,可能某个区域受伤,影响了之前的记忆。” “那性情呢?” 高医生道人经历过重大变故,为人处世总是会有些变化。 “也会突然会很多技能么?比如之前不怎么会画画,突然就很厉害了?” “这点我和林先生没有聊过,不过通过聊天,我个人判断林先生是个兴趣广泛的人,或许只是之前没有展示出来。” 这点我并不否认,听着外面敲门,知道是林昊回来了,也就和高医生道谢。 “等林先生过来时候,辛苦您也一起过来一趟。”他特意提醒。 这事儿林昊已经和我说过,只当是防止病人出意外,需要家属陪护,便答应了下来。 离开医院,林昊就一直精神萎靡,回到家换了鞋子就顺便进屋睡觉,几乎不给什么说话机会,顺带还道歉不好意思,今晚没办法做饭,问我想吃什么,他点个外卖。 额——搞得我一时间很是尴尬。 能说本来也没想和你一起吃饭么? 想推门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只好问他,“有什么想吃的么?” 如果林昊说随便,那就叫外卖,然而人家需求极为明确,想喝我做的蔬菜粥,还要是那个砂锅做的。 看来是真的不舒服。 林昊不是爱喝粥的人,一般都是肠胃不舒服,才会被我压着喝一些。 唯有蔬菜粥是他平时也爱的。 那蔬菜粥是我父亲最拿手的,天下的父母总是觉得孩子应该多吃蔬菜,这样才能身体健康。 这款蔬菜粥中的食材比较多,香菇,上海菜,胡萝卜,木耳,西蓝花,豌豆,玉米,虾仁,想养生的话放一些冬虫草也是极好的,我没有想到林昊这里居然这些食材都有。 或者说,那个双开门冰箱里,有很多很多食材,而冰箱上贴的菜谱和菜单,更是叫人意外。 有一些是他最近让小杨送的菜,有一些是写的菜单,大概是后面要送的。 厨房的流理台旁有一个小黑板,上面写着一些食材名称,动物内脏,姜黄,芹菜之类的,都是我不喜欢的。 这一时间我突然有些愧疚起来。 其实我和林昊的婚姻开始的并不单纯,我一直知道林昊只是爱和苏芮上床和工作,并不爱这个人,也并未动过结婚的心思,甚至因为工作在一起,为了避嫌,两人对外男女朋友之间的亲昵都很少展现。 只是当时林老爷子身子不好,林染又因惹事被送出国读书,而林母又总是给他安排相亲,所以林昊才想到和我结婚。 只不过有些犹豫,毕竟两人关系有些复杂,又有公司这一层利益在。 而我自然是想嫁给他的,一方面是喜欢,一方面则是我太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然后开启新的生活。 我太懂林昊担心什么,所以很主动地找韩一诺草拟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并且签了字,告诉他如果将来觉得麻烦,就可以签了字,将来两人大道东西各自走。 其实我们的婚姻开始就没有太多感情,这两年因为忙碌对彼此的激情也消耗殆尽,走到这一步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然而人总是不希望自己做那个恶人,所以想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 本来我还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说是因为林昊始终忘不掉曲洛。 偏偏林昊现在表现出的,却又是在乎我。 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乎的呢?看着那粥一点点翻着泡泡,似乎每一个曾经的林昊都随之出现又消失。 我们之间的身份变化太多,年少时候的同学,后来的学长学妹,异国他乡的老乡,校友,志趣相投的朋友,并肩作战的合伙人,习惯互补的舍友,身体协调的床伴,同床异梦的夫妻。 我最终还是想不到这在乎从何而来,因为我见过林昊爱曲洛的样子,也见过他之前和我离婚时候的冷漠与不耐。 或许,他就是忘了罢了。 那愧疚感随着那碗粥被林昊喝完而消失了一些,我提议最近请个阿姨上门。 “没这个必要。”林昊就差舔碗了,“我不喜欢我们家里有别人。” “那你最近让保镖跟一下,人一倒霉可能不少事会碰一起。” 这点林昊没反对,放下碗,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我,问的却是能不能教他做这个粥。 我刚想说要回去的话又这样被压了下,挤出一个好字。 这一折腾,又在这边住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超喜欢高医生哈哈哈~ 说说林昊噻,他因为是穿回来的,所以知道经济走向,也知道苏芮经历过的很多事情,所以说是他看心理医生,也是给苏芮治病的过程~ 今天辣条吃多了上火。。。 吃烧烤呀徐医生 高医生和林昊到底具体说了些啥,林昊又是啥情况,我实在想知道,便想着约徐谦吃个饭,能不能打听一下,正好小嫂子介绍的林家姑娘也想见徐医生,希望我组局。 敢情是真想叫我做媒婆。 许是太熟悉那小心翼翼的女儿家心思,又有小嫂子前后拜托,我便没有拒绝。 挑了个徐医生和家居设计师签合同日子,我就顺便把那林家姑娘叫了出来,说是家中小妹,正好在这附近转悠。 徐医生一见到那小妹,就秒懂了什么意思,全程礼貌异常,都没什么笑意,饭没吃几口,等那林家姑娘离开,才又整了整脸色,一张白无常的脸似笑非笑,明显是有些不高兴。 “妹妹不够漂亮?” “基因角度来说,你们连表的算不上。” “中华民族是一家,说不准多少代前还是一个山洼洼的亲戚呢,我们也可能是呀,”我弯着眼睛,叫着,“哥哥~” 他一脸嫌弃,忍着没离远点,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工作比较忙,如果找对象的话,会更偏向生活状态稳定的。” “现在年轻姑娘稳重的也不少,可不能对年纪有偏见。” “你算是年轻还是不年轻呢?” “青春永驻。” “小学毕业?” 我们笑出声来,“其实今天我还有一件事想找你问问,就是林昊那边,高医生具体是怎么说的呢?” “我和小风虽然是好友,不过涉及病人隐私,聊的比较少。”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小风问过我林昊的一些检查情况,听他的意思,林昊这个情况比较复杂,不能用一般诊断标准来判断,但是从神经病科角度来看,林昊不算个病人。” “林昊,还有可能想起之前的事情么?”这却是我最担心的。 “我很难给出论断,人脑是最复杂,当然,女人的脑子更复杂。”徐谦感叹,“小苏,日后你要是想问问题,直接说就行,不需要这么兜兜转转。” 我尴尬地笑笑,本来就有点理亏,便提议带他去个地方放松一下。 然而人家徐医生对我一点不信任,直言时间差不多,要回去休息。 “一个小时,给我个机会补偿一下嘛。” 一小时可以干什么?当代成年人的交际,自然是按摩放松养生局。 没想到正骨堂的老板和徐医生还是认识的,说是徐医生颈椎不好,常常过来按摩。 每个职业都有些职业病,像徐医生这样的神经外科医生,一台手术就要十来个小时,颈椎和腰椎不好都是常态,只不过之前徐医生大都是叫人上门,过来这边也会错开时间,一般不会卡这个点。 现在这个点,正骨堂基本就是职业病人集结地,喊轻点,疼的不在少数。 估计徐医生都想给人打个麻醉。 我们进了小包厢,铺上一次性垫子,也还算干净,而我此时话少,对徐医生而言,也算清静。 这样环境,确实很容易睡着。 等徐医生醒来时候,已经10点左右。 他睡眼朦胧,看到我时候有几分意外,随即反应过来是什么原因,又有了几分尴尬,“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儿,见你睡着了,我看了看周边的吃的。”我晃了晃手机,“可惜这个点只有烧烤店,要么致癌要么致病。” “偶尔一顿也可以” “你喜欢吃辣么?”他穿上鞋。 那是自然。 烧烤,定然是孜然辣椒面才能够味。 没想到徐医生是个重口,吃着满口红,脸色都不带变的。 我受不住,让烧烤哥们给这桌加点饮料,“谦哥,要啤酒还是北冰洋?” “啤酒。” 徐医生的酒量还不错,喝了两杯也没什么醉意,只是话多了一些。 他说今日有些抱歉,刚刚不该冷言相对,只是前两天做完手术的病人情况一直不稳定,还是去了,他这两天都在处理医院和病人的事情,今天得了空,想看看房子装修转移一下心情,没想到还是把情绪带到了朋友这里。 朋友这个词,着实暖心。 虽然和徐医生也没什么朋友交情。 “你这问题不过夜的处事态度真好。” “不过还是谢谢介绍对象。”他很是真诚。 “下次给你整个合适的妹子,”我和他碰了一杯,“那你明天要正常上班么?” “请假了,调休三天。” “那今天可以多喝点。” 他摇了摇头,“还是要随时待命的。” 我不由得有些同情,“你责任心太重,所以才会这么忙。” “这点你应该最理解,有些东西是性格,改不了。” 这是实话,所以说两个人都是操心的命。 这种同命相怜让两人的话多了起来,虽然说的都是不同行业事情,然而都是从微时走到现在,都在努力闪闪发光,总有相似的心态,聊着聊着,两人甚至有些相见恨晚的味道来。 “你和林昊,离婚走的怎么样了?”一席将近,他小心地问了这个刻意避开的话题。 “您老人家推荐的那个心理医生,说林昊情绪还算稳定,等能开证明就可以正常走程序了。” “提前恭喜。”又干了一杯。 “你还是第一个恭喜我的。” 于是又干了一杯。 酒逢知己千杯少,聊着聊着也就不知道喝了多少。 酒量就是过了那个量就会醉。 我不记得怎么到的家,醒来时候就躺在床上,旁边趴着小楼,睡得很沉。 捏了捏这小子的脸,我起身打开电脑处理了一些消息,本想起床收拾一下,却因为脑瓜子太疼又躺了下来。 果然,还是年纪大了。 以前应酬啥的都是喝完还能第二天跑去开大会。 躺了片刻,大脑放空片刻,不习惯赖床的身体还是挣扎着起来,咕噜咕噜地喝完床头的水,我简单洗漱了一下,看着镜子里那双红肿的眼睛,乱蓬蓬的头发,忍不住自己都嫌弃。 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意外看到从小楼房间出来的徐医生。 他穿的是昨晚的衣服,头发乱得像是鸡窝,一身酒味藏不住。 双眸相对,他有几分不好意思,倒是像个被抓包的学生。 “昨晚都醉了,是你弟弟接我们回家。” 我想起来当时正好小楼打电话,正好位置离这边不远,便没叫代驾,直接让他过来接了一下,隐约还记得自己抱着谁哭得像条狗。 那个谁的脸仿佛一瞬间是眼前这人。 这下,成我有些不好意思。 “要喝水么?”我咳嗽了一声,给徐医生倒了杯水,“吃了午饭再走吧,正好可以收拾一下。” 他点了点头,目光不着边际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家,“你家风格挺不错。” “是吧,这是我哥的房子,最近他出差,平时就我和弟弟住这边。”考虑到徐医生的身段和穿衣风格,我还是找了老陈不怎么穿的一套短袖短裤给他,顺便把换洗的衣服都丢进了洗衣机。 午餐烧到一半,小楼醒了,黏糊糊地跑过来要早安吻,趴在我的肩膀上,问在做什么。 “都是能吃的,别碍事,快去洗漱一下。” 没刷牙的小子便亲了下我的脸,转身去洗漱,突然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我连忙出来,原来是小楼以为洗漱间没人,直接推门进去,和正在洗澡的徐医生打了个照面。 确实很容易被刺激。 “是昨晚你一起带回来的。” 小楼恍恍惚惚,皱着眉,“这人怎么还赖在咱家。” 赖这个词就有点过了,“谁让你昨天一起带回来的。” “你昨天一直抱着他哭,拉都拉不开。” 啊哈? 我恍恍惚惚,那张迷迷糊糊的脸都清楚不了,甚至还能想起来自己喊着好难啥的,真是——丢人—— 便嚷嚷着家里应该装两个卫生间,跑去厨房继续收拾饭菜。 再出来时候,那两人都坐在桌子上,成年男人和年轻人总是能有话题,只要小楼问题够多,场子话题不会少。 就是都没什么眼力劲,这两都是直到端菜时候才过来搭把手。 “手艺不错。”徐医生睁眼说瞎话。 “姐姐家常菜做的一直很好。”小楼嗅觉也出现了问题。 不过他们也真是饿了,吃了两碗米饭,还叼了些餐后水果。 然而我到底清楚自己做饭是什么样儿,本来也宿醉没什么胃口,便简单吃了几口,换身衣服准备下午去公司。 “不休息一下么?” “下午4点要去审一下标书。” 徐医生对此还有些意外,他一直觉得尚家是个做室内装修的,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门道。 我便耐心解释了一下尚家的业务,不仅做家居室内装潢设计,也会承接度假区等大项目的室内装修,现在这些主业务线上,增加了家居服务,不过目前家居服务的主项目还是在房屋清扫维修和收纳整理,其他业务还在孵化中。 徐医生翻着尚家的APP和官网,惊叹,“行行出状元。” “现在医疗APP流行,互联网确实带来了商机和便捷。” 这阵东风,既然能蹭到,就绝对没有下去的道理。 如今是尚家发展的黄金阶段,不管将来如何,我都希望能见证尚家平安度过这个阶段,任何影响尚家的情况,我都会尽量避免。 或许林昊也是利用我这个心思,软硬皆是,总是拖着离婚的事情。 真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离开的时候徐医生和我一同下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了之前和小楼打过照面。 “什么时候?” “林昊刚醒没多久,你弟弟回来看望,之前我还一直以为是林染。” 林染确实特意回国来看过林昊几次,还和我起了一些冲突,不过我想徐谦不至于认错人。 我有点意外小楼会跑过去看林昊,毕竟这孩子从未对我提及过此事,心里不以为意,“可能是去找我的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北京的雪好大呀~没想到朋友圈好多人在刷张万森下雪了哈哈哈~ 暗恋真是太苦了,我想自己不会想经历第二次。 苏苏吃饭呀 现在我和林昊在各自办公区,除了周一工作汇报和周四的分区汇报会碰面,白天基本没什么交集,当然,如果林昊不让助理每顿午餐都送过来刷存在感,我会更轻松一些。 实在想不到林昊怎么会有时间做饭。 当总裁的,其实不是坐在办公室就可以,光是对内的邮件处理、常规会议就要占去一天一大半时间,更何况还有对外的合作洽谈,资源协商、业界学习之类的事儿,定大方向的人大都是脑子极度忙碌,这也是为什么林昊总是给人心思深的感觉。 他要想的事情实在太多。 所以我虽然抱怨,却也从来理解林昊曾经可以忙到不怎么回消息,不怎么和我说太多的话。 现在就不忙了么? 小杨便特别说明,“林总晚上就把饭做好了,炖菜的话晚上也会做好,如果是小炒,就会先把菜切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炒一下,中午微波炉一打,刚刚好,您看这烤鱼,多香。” “你知道的挺详细。” 这个优秀的助理笑了笑,没说太多。 我不至于拒绝这些美味的饭菜,只是吃到嘴里,脑子里就要浮现一下家里的厨房,心情又很复杂,所以每次吃完都要说一句以后不要送饭过来了。 小杨从来答应的爽快,然后第二天又一脸为难的过来。 这样一周下来,我居然胖了3斤。 3斤! 健身房白去了! 所以这天趁着小杨送饭之前,我去食堂买了饭菜,拿着过去找林昊一起吃。 他正和两个投资部负责人聊着事情,等了一会儿才出来,满脸疲惫,看向我时候却很高兴。 他总是很擅长用这个模样叫我收回那些不好听的话。 “怎么过来这边?” “一起吃个饭。”我指了指手里的餐盒,“正好和你说点事儿。” 他领我进去办公室,一个一个打开餐盒,“你可不要说,以后不给你送饭。” “下周我们办公区搬到这边,可以吃食堂。” 总部办公区这边有食堂,去食堂自然也比较方便。 “中台搬到这边?”他表情还挺意外,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假不知道。 “财务、人事和法务都在这边,以后到这边,对接工作也会比较方便。”我把汤推他面前,“这家外卖我们以前总点,汤是新品,尝尝。” 他喝了一口,道味道不错,“你喜欢这种蘑菇汤?” 我点头,“南方人,对汤难免比较偏爱,你知道这个汤么,要是家里做的话,光是炖高汤就要一整夜,现在食堂刚开,做的时候就会上心一些,虽然没炖太久,还加了浓汤宝,不过味道也不算差。” 林昊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笑意收了几分,“就这么想和我拉开距离?” “林昊,摸着良心说,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也就是卡着节假日做顿饭,现在这样每天早晚把时间放到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改变自己的生活节奏,你也不舒服,何必呢?” “能给你做点事情,是我最舒服的事情。” “但是我不舒服。”我安静地吃口米饭,米饭有些僵硬,不若林昊做的口感软糯,到底也可以下咽,“我吃惯了外卖和食堂,也习惯了我们两人之间保持着距离,林昊,你也说过,当初和我结婚,是因为麻烦少,因为我们两人没有那么多的感情牵扯,现在你的行为其实是在给彼此增加麻烦。” “是我不知好歹,”他颇为受伤,“苏苏,还以为我们两人关系好了一些,为什么你对别人都那么包容,对我却连个挽回机会都不给。” “因为我希望两人还离婚后还能在一起工作。”有的话,当下也想和他说明,“任何事情都是有沉没成本的,等你付出太多却还没有结果,那个时候我们之间可能连正常相处的机会的都没有,林昊,难道你想和我到那一步么?” “但是苏芮,我更不想,将来自己连去你葬礼的理由都没有。” 林昊说出这样的话,着实是有些叫人意外。 只是他又那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自从他醒来,不知道是不是抑郁症的影响,总是提生生死死的话题,搞得人心里很不舒坦。 “你能不要总是说生说死么?” “你不喜欢,我便不说。”他情绪平缓了一些,一双黑眸如同困兽,“苏苏,你不喜欢我送饭,我便不送了,你想拉开距离,都听你的,只要你能舒服一些,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家伙总是能用情绪挑起我的愧疚感,再说不就吃饭这点事儿,非得搞得跟恩断义绝,割袍断义一样,显得自己格外矫情。 话说成这样,我也只好退了一步,“咱们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平时去食堂吃吃饭,聚聚餐什么的还是可以一起的。” “好。”他弯着眼睛,那笑意是藏不住的,“都听你的。” 第二天我就后悔说这句说了,林昊早早就过来找我一起吃午餐,手里还领着饭盒。 “你今天不是有会么?” “会议进度比较快。”他的心情似乎不错,在我桌前的小沙发坐着,并着腿,手指打着小节拍,要是那沙发高一些,我都怀疑他要晃腿,“还有工作?” “中秋活动,品牌部的方案需要过一下。” “感觉怎么样?” “今年准备的晒全家福活动创意性太低,不过可操作性强,准备在玩法和奖品上看看有没有新的方式。” “还是得贴着团圆这个主题,”林昊已经绕到了我身后,下巴快贴在我的脑袋上看电脑,“你这边还有不少邮件未读,需要我帮忙么?” 你要是能出去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知道装忙碌不能让他离开,便合上电脑,趁着现在吃饭人不多,先过去吃饭。 说是吃食堂的饭,结果大部分还是林昊带的,一时间那么多人侧目,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叫他明天不要带了。 结果第三天,他又来了,这次手里提了汤,确实不算招摇。 刘芸正好在我这里聊视频拍摄,被撞了个正着,又被邀请着一起去吃了个饭,回来后说后背都在发凉,毕竟林昊去年毫不犹豫裁员20%,在业内也是出了名的。 “之前觉得林总就很有成大事的潜力。” “现在呢?” “有情有义,成不了伟人。”刘芸嬉笑,“不过做个业界翘楚,问题不大,再不济以后也能做个厨子。” 这么一听,好像林昊得轻度抑郁症,也可以理解。 或许事故对他,确实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想想当初母亲那么自私的人,因为父亲去世,在我们曾经的家里待了一个月,眼睛都哭出了问题。 一个人总是会有很多面,或许那个柔软善良的林昊因为事故慢慢苏醒了呢? 而我还一直拿着之前对他的理解来对待他,是不是也有些不公平呢? 代言人梁五 公司的代言人终于定了下来,不是曲洛,这事儿我本来就是知道就可以,不过公司小姑娘格外兴奋,原来是代言人要来公司拍一天上班体验。 现在流行直播这些,这样搞确实比较容易抓热度。 “定了梁琰。” “梁琰?”我隐约觉得耳熟,“这名字能火,不容易。” 一般人看到哪里能记住,不查字典已经对得起九年义务教育了。 “人家很火的,唱歌超好听好么,就是接代言比较少,能接咱们尚家算是意外了。”刘芸被逗乐,“你不会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么?” “帅哥。” “神颜,以前觉得谢子安算是顶呱呱帅的,结果那天签合同你真应该过来,看了眼梁琰,瞬间回来看咱们这边谁都不太行。”刘芸泛着老阿姨的花痴,“能做明星都不是一般人,我儿子是没戏了。” “你儿子赢在性格。” 刘芸哼哼两声,“也不知道什么样父母才能生出那样的脸。” “这得帅的多天怒人怨呀。”我低头划着竞品分析报告,倒不是很想和这个当妈的女人一起犯花痴,“三森推出的二手房改造套餐还挺新鲜,你有关注过么?” “我一个公关部的,可不需要对业务熟到这个份上~”她没有和我在八卦上共鸣,抬着红指甲戳戳我的脸,“姐妹,咱们得保持对鲜肉的持久兴趣呀。” “睡不到的,我一般都没什么兴趣。” “哟哟哟,大家都知道你占个林总,一般的看不上。”刘芸试图拓宽点话题勾起兴趣,“听说这些男明星私下都挺乱的,这个梁琰,身世特别神秘,听说是个富二代呢,前几天还被拍到和一个女的游同里,看着像个网红。” 说到同里,还真不是什么黄道吉日。 只是需要看分析报告,下午给战略部那边做反馈,便没和刘芸八卦完,倒了咖啡回办公室。 等那代言人出现在我办公室时候,躺在沙发上招手时候,一杯咖啡差点直接泼那人脸上。 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可不就是梁五。 突然有点后悔品牌那边要签代言人时候,没去现场了。 不,选代言人时候,就应该好好关注一下! 刘芸说梁琰的时候也该反应过来,娱乐圈当下红的还姓梁的好像也没几个。 梁家许是上辈子造孽,连生了两个儿子都夭折,所以梁五小时候就以小五为乳名,五同武音,也算是强身健体的意思。 可惜他长得跟没骨头一样,躺在沙发上都如同一张人皮贴在上面。 这家伙我都随着别人叫五少,又刻意避开联系,只记得大名是三个字。 至于梁琰,当是改了之后的名字。 这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面。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避开这个人,而他也信守承诺没来为难,实在想不到命运为什么这么搞笑。 许是有过前面的见面,许是自己主场的公司,那种浑身瞬间冰凉的恐惧感,并没有之前那么强烈,只是后背发凉,动作有些下意识的僵硬。 “又见面了~”他没有起身,那胳膊从人皮里抬了出来,“不好意思,你办公室位置偏一些,能安静地处理点工作。” 你的工作就是这样躺平么? “我让负责人给你安排一个休息室。”尚家总部这边办公区的一层多的是这种会议室,“你要是喜欢,沙发也可以带过去。” “太麻烦了,这里挺好,我这人吧,还是喜欢有点人气的,”他裹紧了毯子,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助理没带毯子,征用了一下,你不介意吧?” “喜欢可以带走。” “这个呢?”他指了指头下的枕头,歪着头,“我也挺喜欢。” 那抱枕是合作的厂家送的人形抱枕,基本是按照我的形象定制的。 追逐乐趣的年轻人或许喜欢这种人形抱枕,我看着确实奇怪,尤其是林昊每次来睡觉都要抱着,更是觉得诡异。 像极了古人做诅咒的小人。 “这个还是算了,怕你咒我。” 他笑笑,说渴了,有没有什么喝的。 来者是客,何况还是自己主场的公司。 “咖啡?牛奶?还是水?” “热水,谢谢。”这人总是喜欢多说一句,“现在肠胃不好了,不敢折腾。” 我懒得接话,倒了热水过来,便是回去办公桌前处理工作,偏偏品牌和市场那边知道梁琰在这边,安排我给梁琰介绍工作。 “找谢子安,设计部是我们对外的一线。” “谢总那边在4点时候,您这边可以先拍一下介绍咱们公司历史,本来是秦总负责的,但是他这会儿临时开会。” 和梁琰同框着实不是让人愉快的事情,我看了眼梁琰,和那双略带笑意的浅色眸子撞了个正着。 那双眸子是浅淡的棕色,白光下如同兽瞳。 “楚轩呢?”我躲开视线。 “轩总也被叫去开会了。” 如此,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 几个创始人都在忙,确实只有我能顶上。 便和摄影组准时约了过本子时间,现在抓紧时间把几家竞品的分析看完,和战略那边的负责人把反馈时间提到了半小时之后。 人一旁,就会忘记事情。 听着咔嚓一声,才反应过来梁五那个不自觉的还在这里。 明显的冷落也不离开,脸皮倒是和林昊有的一拼。 又是咔嚓一声,我停下手指,蹙眉看过去。 结果又是咔嚓一声,梁五颇为满意地看着手机屏幕,“我总算理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办公。” “?” “那些看过你办公的人,一定会爱上你,不过还好,只有我能看到。” 也只有这样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才会随随便便说出爱这样的字眼。 “谢谢。”我喝了口咖啡,让自己冷静下,说的话却又刻薄起来,“梁家家道中落?你也需要抛头露面?” “活着总是需要找找乐子。” “接尚家的代言,也是为了找乐子?” “那你可能是瞧不起自家的品牌部了,代言人要综合考虑商业价值和个人价值,你们的品牌pr选定我,至少说明我和尚家的调性,还是匹配的。”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尚家的品牌风格定位是温馨时尚,高性价比,也不知道哪里和梁五这个神经质住别墅的富家子弟相投。 人人只看他现在光鲜,哪里知道他背后多么龌龊。 然而只要表面糊弄人也够了,难道我还能拿着砍刀去找品牌部的老张干架不成? 现在求着这打个在合约的一年里,好好过日子都来不及。 想到这里,理性完全占据上风,我转过电脑屏幕,“1点30时候,摄影组过来对下午拍摄的本子,你的时间OK么?” “那现在我们可以吃个午饭么,上午就来拍摄,午饭还没有吃一口。” 梁五的午餐是他助理送进来的,大都不是人吃的,然而梁五盛情邀请,我只好坐在一旁,陪着吃几口。 果然,不是人吃的。 助理大哥很是高兴,和化妆师一旁叫外卖,商量着吃炸鸡还是烤串。 “帮忙带个鸡腿。”我在一旁补充。 “真无情。”梁五吃了口水煮蛋,“不过你确实比之前瘦了不少。” 我不想说话,听着梁五一个人独自叙旧。 他从来不是看氛围的人,不过助理大哥和化妆师明显感觉我俩气氛不太对,找了个取外卖的理由起身出去。 这下就只剩我和梁五了。 门刚关上,梁五忽然起身,抬手靠近。 我对他的靠近实在敏感,连忙后退一步。 “嘴上有东西。”他指了指嘴角。 一擦,是个蛋黄粒。 他好像很开心,突然抓着我的手背,将那蛋黄粒舔入口中,像猫一样地舔着我的手指。 浑身汗毛炸起,我下意识地厌恶,抬手后退一步,却被他顺势堵在墙边。 这人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却有一双魔鬼一样的眼睛,只一眼,似乎就要把人生吞活剥。 身体骤冷,呼吸都在一瞬间停滞。 原来我还是如此怕他。 “苏苏,我的还有一只猫,叫芮芮。”他抢在我开口之前说话,“忘了恭喜你,和林昊要离婚了。” “谢谢。” “韩一诺的律师事务所是我投资的。” “恭喜你投了不错的项目,”我深深吸了口气,浑身一用力,推开他,“没什么事儿的话,简单聊一下工作吧。” 好人设 “你和梁五挺熟。”林昊的小指敲着方向盘,“听说他一直在你办公室休息。” “之前度假区项目和他接触的比较多,没想到这人会放着梁家产业不顾,跑出来做演员。” “梁家大姐离婚,回了梁家,现在担的事情比较多,梁五能跑出去玩一玩。” 梁五有个大姐,据说他10多岁,一直长姐如母,可惜也不是会个教孩子的,要不然也养不出梁五那样无法无天的变态。 “兄弟姐妹多就是好。” “你不也是有哥哥弟弟,梁五确实幸运一些,家里背景比较大,想做什么也更自由,想要什么也都能随便拿到。。” “人和人命不同吧,”我不想提这人,转开话题,“你们今天怎么一直在开会呢?” “最近公司事情多,做一下复盘。”他放低了些声音,“没叫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本身也不喜欢开会,看看复盘报告就好。”说到开会,现在尚家的会确实太多,着实有些内耗,“公司发展大就会存在这个问题,没多大点事儿也得拉个会告知,说到底还是部门之间不通气,流程复杂。” “你有什么想法么?”林昊一脸虚心。 有什么办法他能不知道么?要不然也不会最近推行线上系统。 我便半开着玩笑,“你带头少开点。” “好,都听你的。”他侧脸,满眼肉麻的深情,还好没说什么肉麻的话,只是问我要不要去N大看看,回国之后一直忙碌,也是好久未去。 那是我们的母校,充满了最单纯的快乐与幻想。 只不过苏芮和林昊,需要看当下看未来,唯独不需要复盘。 “不了,待会儿要去家居节那边看看进度。” 这次家居设计会场承办,尚家是赞助商之一,虽然只是一个小项目,但是作为外宣也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这个事儿是运营部和设计部负责,本来也不是我管,只不过林昊在,正好可以去看看。 林昊没有反对,换了定位过去。 我们并不是视察,自然也没有通知那里的负责人,只是快到时候和谢子安打了个招呼,他便安排设计部驻场的员工过来接一下进去,顺便大概介绍了一下进度。 “不好意思,不少伙伴吃饭去了。” “没事儿,我们也就是来随便看看。” 谢子安可能并没有和她说两人身份,所以姑娘挺大方。 姑娘汇报工作时候,逻辑清晰,事情也都细致,存在的问题更是挑了重点,也提议了解决方案。 很有职业素养的表现。 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一时间只觉得眼熟,便问了姓名。 “李清源,叫我圆圆也可以。” 哦,果然是她,不过再看看林昊没什么反应,我便问了一些别的事情,她大都答得很顺畅。 她弯着眼睛,转过休息区时候倒了两杯水,“会场布置大概是现在这个情况,过两天就是商家入驻,不过到时候就不需要我们设计部再跟了。” “挺好的,辛苦了。” “没事儿~我喜欢这个工作~” 姑娘看着林昊,眉眼弯弯。 我瞥了眼那如同工棚的休息区,放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在这里着实是受累了,便告诉她回去之后可以找hrbp那边领一张购物卡,也可以休几天假,我这边会和谢子安提前打个招呼。 她一下笑如阳光,见同事儿们回来,喊了负责人过来,打了个招呼走了。 那负责人是认识林昊的,不是长袖善舞的人,见我们来有些性格有些拘谨。 “我们来随便看看。”林昊出言宽慰,放下手里的杯子。 那杯子的水是红色,原来是泡了红茶。 挂牌是B,英国的一个小品牌,不算出名,不过林昊喜欢。 后面的工作大都是林昊在聊,他本就是来看看,并不会干涉谢子安的权力和分工,自然也不会问很深的问题。 不过离开时候,那中年负责人还是冒了汗,在后视镜里能看到中年男人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圆圆姑娘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新人总是比较敢,记得你第一次谈判时候,衬衫都是湿的。”林昊弯着眼睛,“那天穿的是蓝色条纹。” “你的记忆点总是有点奇怪。”该记得的人却是一点想不起来。 他舔舔唇,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这模样我实在太熟悉,便捏了他一下,“行了,前面停一下车,我坐车回去。” “送你吧。”他声音温和,“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有的人就是这样,一旦出现,就会总出现,梁五无疑是这样的。 自从他签了代言,几乎是哪里都有相关的消息,我本就烦这人,而刘芸和公司的一些小姑娘偏偏喜欢过来问两句。 有时候是能不能要个梁五的签名照。 有时候问问梁五的八卦。 有时候则是能不能去哪里一起玩时候说一下,她们可以过去,远远地看一眼梁五。 说实话,梁五在我眼里就是个外皮光鲜烂苹果,这些小朋友只是爱上了人设而已。 楚轩和我聊工作时候,很意外梁五会签尚家的代言。 “当时说的是正好公寓是安宇设计的,也算是还人情。”安宇是尚家的首席设计师,除了院校和奖,宣传卖点之一就是梁五的那个公寓,“不过我还是担心他会为难我们。” 是啊,毕竟有前科。 那为什么会签? 刘芸摊摊手,“现在娱乐圈塌房太厉害了,梁五这人低调人气高,评价好,形象和我们的小资轻奢调性也匹配,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说还人情,代言费比三线男星还低。” 我:...... “而且你看人家多有契约精神,工作体验,宣传片,活动,都是一个通知就过来了,风雨无阻,性格也超级好——现在很少见到这么低调好性格的艺人了。” 我:...... 楚轩在一旁都快被气笑了,见我那微妙的脸色,又压下了笑意,通知行政那边给梁五安排好休息室。 “你还好么?”他知道我和梁五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过去,却不知深浅,“后面梁五再过来,我这边应着。” 我点点头,心里却知道梁五那家伙没那么好应付。 就比如我不要梁五的签名照,不代表人家不会主动送。 “听说不少人和你要,我签了一些。” 搔首弄姿多少张,名字签得同样浪得飞起。 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我离他远点站着,“今天没活动吧。” “有啊,私人活动。”他已经靠着沙发坐下,抱着那个人形抱枕,“看看你算么。” 我便又后退一步,“看完可以走了。” “苏苏,知道么,这样子会让人误以为是欲擒故纵。”他从来以逗弄人为乐,见人一副看他不爽又干不掉的样子更是心情愉悦,“不过说实话,这两年我也算是正经做人做事,怎么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这实话,可没一句叫人舒心的。 我严肃地打断他,“梁五,你之前说过,不提那事儿。” “我后悔了。”他理所当然。 一阵郁气冲向脑门,只是看着那张脸又觉得委屈至极,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梁五也没料到我这反应,俯身安抚着,“怎么还这么不经逗。” “边儿去。” “好好好,我边儿去。”他果然换了一边,抽了湿巾过来,“可别哭了,本来就不好看,哭花了妆怎么见人。”他说着竟然自己笑了起来,嘴角都快挂眼睛上,“你这是谁家眼影,轻轻松松就掉妆成女鬼模样,回头我可不能代言。” 我不想和他搭话,接过湿巾擦掉眼上的妆,眼睛清明,看着那笑脸也更加清晰,只觉得更加无力。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用最天真美好的脸做最残忍可恨的事儿呢。 他很知道适可而止,指了指沙发边上的几个盒子,“代言商送了一些燕窝糕点之类的,我也用不上,想着你脸色不好,就拿了过来,你不至于连吃的都不要吧?” 我才注意到沙发旁的盒子们,一个比一个华而不实,确实像是梁五会代言的产品。 “你到底想干什么?” 说实话我和梁五不熟,实在到不了久别重逢遇故知的程度。 “我自从再遇到你,就经常睡不着,以前确实是对你不好,所以想稍微补偿一下。” “离我远点。” 他果真后退一点点,“这个距离可以么?” 这么多年,他还是无赖至极。 外面忽然一阵敲门声,我还没说进来,那人已经进来,是林昊。 他看看我,又看看梁五,表情并不好看,不过很是礼貌,“五少好。”说话间已经站在我和梁五中间,动作更像是把我护在后面。 难道我对梁五的恐惧已经如此明显了么? “聊到以前一些事情。”我擦了擦眼睛,问他有什么事儿。 “家居节主办商今晚有个饭局,我来接你一起过去。”他握住我的手,不着边际地离梁五远点,“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现在出发?” 林昊对梁五有着很深的敌意,明眼人都能感觉到。 当下不管怎么样,能离梁五远点都是好事。 只不过应付林昊问及我和梁五的关系,却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只是他,没有问。 这很不符合林昊的性情,而他一路上聊的确实最近合作的厂子外迁的事情。 “因为环境保护法,不少工厂外迁,我们的家具供应商那边出了问题,有可能会导致项目延期,今天去吃饭,大家也是先做了一下风险评估。” 做装潢设计的,总是时刻评估人工、运输和材料成本。 “运输成本肯定不会低,主要是产品质量把控方面也容易出问题” “市场规律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林昊倒是不着急,“后期我们的APP会升级成比价加购模式,让用户在网上可以先自行选择材料和家具,价格也可以更公开透明。” 确实是一种照顾用户情绪的方式,只不过尚家的APP之前只是相当于一个平台,功能性相对单一,现在必然得升级,估计又要招人了。 林昊这个事儿会由人事、技术部负责,楚轩跟进。 “楚轩跟?” “阿轩也觉得是个挑战,挺愿意试试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去健身啦!我要争取参加朋友婚礼时候找个小帅哥!!问 一间画室 关于楚轩说的一同单干,我不是没有动过心,只是当下的我,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不太合适,而公司始终太过忙碌,到了我这样年纪的人,心里总是想更安稳一些。 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出国深造,随便找一份安稳的工作,见着相似的人,过完平静的余生。 而不是在这里觥筹交错,总是见着新的面孔,说着新的话,摆出热情的笑容。 如今不流行酒桌上论英雄,更何况我和林昊一起,而林昊还是个病人,合作伙伴们也不好劝酒,只不过林昊酒量一般,事情聊完时候,他也有些醉了。 小杨已经提前回去,只好我送林昊回家。 林昊这人喝醉也是相对安静的,不会胡闹,直到弄上床,便自己翻了个身,就是把我也一起卷了起来。 “林昊?” 他的呼吸声如同带了呓语声,嗯了一声后便没了音响。 我挣扎了几下,却被他抱得更紧。 “你放开我,要上卫生间。” 这个家伙完全听不进去,头埋在我的脖颈里,声音软软糯糯,“苏苏,你是不是不开心。” 憋尿憋成这样,谁能开心呢? “我也想上卫生间。” 我,“......” 林昊上完卫生间,洗把脸,喝口凉水,稍微清醒了一些。 那双墨瞳一直跟随着我的动作,如深夜里的潭水,静谧至极。 “睡吧。”我轻声说着。 “我睡着了,你会消失么?” “不会。”我睁眼说瞎话。 “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选择沉默。 他却还是眨巴着眼,抬手揽住我的腰,“苏苏,你要一直好好活着,好不好。” “?”我总是跟不上林昊的脑回路,更何况他还喝醉了。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别怕,苏苏,梁五我会去处理。” “什么?”我心下一沉,敏感地察觉到林昊可能知道什么。 那双眸子却闭上了,徒留我在深潭中,茫然得有些不知所措。 内外盘点尚家发展历史时候,都会把接受ANA的度假区项目作为一个里程碑事件。 然而,却很少有人关注过,那么大的单子,是怎么到尚家手里的。 ANA的中国区管理是梁家,那个时候我们试过很多方式,正常的竞标,不正常的贿赂,然而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 原因很简单,尚家太小,担不起这么大的项目。 这是事实,却也不是全部的事实,因为尚家完全可以承接其中犬舍酒店和花园别墅区的室内装潢设计和施工。 尚家有案例也有对应的能力,这个原因我们是不认的。 最终,秦源从内部人那里得知,是总经理的意思。 承包商那么多,并不是非要某一家不可。 总经理,就是梁五。 我那时候并不知为何会针对尚家,还特意通过朋友去了梁五组的局,勉强见面说上两句话。 梁五多高位置的纨绔,爱答不理,寻着乐子,最后硬是让我上去跳个舞唱个歌又喝了不少酒才算罢休。 第二次见面,则是他主动约我。 电话是助理打来的,善意提醒一定要收拾利索一些。 有事儿求人,自然被动。 我特意去画了妆,做了发型,还换了母亲送来的旗袍。 镜子里的女人精致而又陌生。 “我的眼光果然没错。”那双浅色眸子里,挂满了恶意的笑,“上次打伤你的脸,我很抱歉。” 说的话当真毫无歉意。 原来上次撞车拉扯,揍林昊的人就是他。 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冲上去就把林昊紧紧护在身后。 “冲冠一怒为红颜,可以理解。”我下意识脸疼,后退一些,和这个危险分子保持点距离,取出包里的文件,“这次来想和您谈一下尚家和ANA的合作。” “您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们只是见个面,并不谈合作。” 说的好像不谈合作,你丫的能见到我一样。 “是这样的,苏小姐,我这人,一向喜欢公事公办,公私分明,现在尚家破坏了这个原则,着实也让我不太舒服。”他手抱胸前,表情悠然,胸有成竹,“说实话,尚家这两年靠着龙湾物业推单,发展确实很快,实力在竞标公司里也是靠前,但是呢——。” 这家伙是故意顿着,我打断他的节奏,主动发问,“我想先知道一下,您找我来是要聊公事还是私事?” “得看你怎么分了。”他转身坐在沙发上,拿出一个遥控,点开,就是屏幕上视频。 半开半合的窗帘后,是拥吻的林昊和曲洛。 情深意切,如此沉迷。 我从来只知道林昊心里有着白月光,对她痴情得很,那白月光是个大明星,却不知道这人是曲洛,也不知道他们那段时间关系如此亲密。 浑身一阵冰凉,心脏似乎跳的很慢,大脑却清晰的很。 我听见自己点评,“曲洛不化妆也这么好看,林昊是高攀了。” 梁五一下笑出声。 “曲洛是我女人。” 那还真是复杂的事儿。 “所以呢?”我已经调整好了表情,转身看着那张越看越欠抽的脸,“您可不要说,林昊睡了你的女人,所以你想睡我。” “那得看苏小姐觉得,这是公事儿还是私事了。” “林昊睡了你的女人,你不是应该睡他么?” “倒是一个不错的思路,”他弯眼看我,心情更愉快,摩挲着遥控器,换了下一段视频,依然是曲洛和林昊的秀恩爱,不过稍微限制级一些,“这个录像喜欢么,可以发一些备份到你的邮箱。” 神经病! 我一下沉默,甚至有几分恐惧,什么样的人可以把别人的隐私打探的如此彻底? 看着那张第一次见到都惊为天人的人脸,我主动求饶,“五少,您要不自己再考虑考虑,咱俩真上床,真不知道谁赚了。” 他更快乐了,笑的声音像个神经病。 为了证明自己能下得去嘴,忽然起身捏住我的下巴,硬生生咬了一口脸。 你丫的是狗么! 我推开他,抬手用力擦着。 “考虑一下,我不太喜欢等人。”他势在必得。 这个法外狂徒。 我心里嘲笑梁五的过度自信,自认为还不至于为了公司做到出卖自己的地步。 虽然喜欢林昊,然而我们退一步红蓝知己,不至于献身到此地步。 然而公司就是这样,到一定时候,就会发展成一种责任。 梁五不仅竞标方面卡的很死,连着尚家合作的材料供应商也施加了压力,并且抬高了推广广告的费用,这些手段对于现在的尚家不过小打小闹,对于那个时候必须控制成本的尚家基本是致命的。 真不知道一个梁五,哪里来的那么多权力。 我恨的牙痒痒,和楚轩去谈新的供应商,秦源和林昊则是负责项目的成本核算和客户沟通,谢子安负责设计宣传和跟进ANA合作的情况。 大家忙得焦头烂额,公司里哀声一片。 公司发展有时候就是一种势头,势头对了,势如破竹,势头不对,分崩离析。 那个时候尚家势头明显不对,不少设计师简历已经出现在了人才市场。 而梁五,就在投标会的前两天给我打了电话,问有没有兴趣明天一起吃个饭。 真是会选日子啊。 兴趣没有,饭却是要吃的。 我和楚轩刚刚和一个木料供应商吃完酒,被灌了不少酒,又被吃了豆腐,本就有点火大,回去路上楚轩没兜住嘴,提起要是卖了尚家会怎么样,搞得我整个人心情更差。 感觉自己像个傻X。 如果尚家没有了,那苏芮又算什么呢? 所以对电话那边的罪魁祸首更是火大,直接吼着,“梁五,你TM有本事弄死我。” “女孩子说话注意点。”他似乎并不生气,说话慢悠悠的,“还有,我妈死了。” 梁五在半小时后到了我住的地方,面容冷峻,一张脸更像是雕塑。 这样的脸陈列在暗无天日的博物馆里,供人参观,而不是在人间游荡。 后面回忆不堪回首。 我和梁五的那段过去如同沉寂在河床的淤泥,肮脏,散发着叫人心烦的恶臭,然而只要无人知晓,只要不被翻动,就可以保持清透干净的假象。 那段记忆太脏太痛苦,我连想都不愿意想。 下意识的,我不希望林昊知道什么,那样羞耻的过去会让人有浓浓的愧疚感。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永远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我才可以在没有梁五的时候,假装忘记那一切,永远不要想起来。 倦意袭来,我想到次卧睡一晚,一开门,便被这个房间惊到了。 整个次卧的床被改成了画室,床被搬走,整个房间换成了榻榻米的风格,墙上挂满了画,有速写,有水墨,也有油画,上次林昊拿进来的那副油画,正安静地靠在窗边。 那些画上,都是一个叫做苏芮的人。 年幼时候的,读书时候的,工作时候的,最近的,以前的,或是笑的,或是蹙眉的,或是工作时候的。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这样的震惊感动之中又有很多疑惑,我说不出来疑惑在哪里,看着这些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心里那个小人在一遍遍说着,“苏芮,你居然都不知道林昊这么爱你。” 然而理智却又告诉我,他只是忘了很多事情。 我最终拿走了一张侧脸的速写,默默退出了这个房间,逃也似的离开这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咳咳咳——不要太早喜欢任何一个角色 他想起来了 躺在看着林昊画的速写,我有些晃神,心里的小人一直跳着说要不再拖一拖,反正你们协商都差不多了,多一个月也不算多,就当是这么多年难得的享受了,另一个小人则是一旁点赞,喊着好呀好呀,忘了那么多事儿的林昊看着那么可怜,多陪陪也没什么。 是吧,确实也没什么。 我一直承认,自己一直有侥幸心理。 我们相逢于微时,虽然不算一见钟情,到底志同道合,相互扶持至今,若不是结为夫妻,我们当是世间最好的朋友。 即便走到了离婚这一步,我还在期待过林昊有一些改变。 只要他愿意多给一点点时间给苏芮,愿意下班时候等一会一起走,愿意一起吃个饭,愿意聊聊天,一起去健身房,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刻,我却也没有高兴,只觉得慌张。 这样的慌张感叫我难以入眠,如同站在人生的分叉口,做一个双避选择。 和他继续下去?当下的林昊可能想起一切,想起他爱的不是苏芮,而我也要小心瞒着和梁五那段过去。 和他分开,就意味着那苏芮会失去很长很长的一段美好的回忆,从此在世上又是孤独一人。 孤独,确实太可怕了。 林昊第二天上午没来上班,会议是秦源那边开的,他开完早会就来找我,问林昊怎么了,电话也打不通。 “昨天喝高了,这会儿可能正在睡。” “阿昊喝醉了,你让他一个人在家?” “他是成年人。”我蹙眉。 “我看你俩都是做小学生的事儿,”秦源和林昊穿一条裤子长大,情同手足,本来对于我和林昊搞到一起就不是很赞同,此时对我难免有些责怪的意思,让小杨助理去看看怎么了。 20分钟之后小杨给了电话回来,说在去医院路上。 怎么了? “不太清楚,到了医院再看看。” 秦源瞥了我一眼,声音冷漠,“你待会儿有什么事儿么?” 再有事儿现在也不能有了,更何况我还占了个家属的位置。 我和团队那边说了一下下午有事儿不过来,安排了一下工作和人员,然后拿上电脑去医院,直觉告诉我这次林昊住院不会太早出来,所以我给小楼那边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周末约好的活动要取消。 “需要我去帮忙么?”小楼问道。 “你好好工作,有空回家看看老陈,这家伙最近没人看着,估计生活又不规律。” 这里有医生,有护士,确实不需要太多人,甚至我自己都有些多余。 林昊进了抢救室,出来时候还在昏迷状态,徐医生面色并不好看,他说还好送来及时,要不然林昊可能就过去了。 “是毒发么?” “大脑有淤血沉积,现在情况稳定了。” 这可能跟头部受到的重击有关,虽然林昊消案了,但是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查一下,谁也不能这么平白无故被打了吧。 等到林昊醒来,他也换了态度,警察叔叔再来问话想起来的事情也多了不少。 时间,地点,可能被袭击的原因,包括我们俩现在的关系,基本都想了起来。 那双看向我的墨瞳深沉而又明亮,带这些许的疏离与警惕,再也没有之前那种莫名的怜悯与眷恋。 我知道,他都想起来了。 哦,他还是想起来了。 而这里或许也不需要我。 小杨助理到了之后,我就拿上东西离开,出来看着那蓝天白云,忍不住有些自嘲,苏芮,你在期待什么? 我给韩一诺打了电话,告诉他现在林昊正常了,可以继续交涉离婚协议。 至于尚家的业务,股份之类的,都按照之前林昊那边提出的走,而我不在尚家再担任任何职务,从此全身退出尚家。 韩一诺不解,“之前不是说留一些职务?” “我太累了。” 这个城市人来人往,容得下那么多虚情假意,面和心不和,却容不下一点期待。 “你处理吧,有事儿邮件联系,我想出去走走。” “保重身体。”韩一诺总是有着优秀律师乐观的心态,“放心,等你回来,一切都会搞定。” 之前协议书的只差我签字,如果顺利,回来之后我是尚家的荣誉董事,股份也会折现,以后尚家经营与我不再相关。 而我和林昊,终于可以不再相见。 我也不用担心过去会被翻出,而叫自己夜不能眠,慌张度日。 自从再遇到梁五,我便常常梦到林昊知晓一切,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而我无法言语,只能被千夫所指。 错的不完全是我,然而承受结果的却是我自己。 中台那边的事情交出去,再和楚轩说了一下近期安排,合作商那边也慢慢交给了新的对接人,没那么多工作,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如果警察叔叔不来找我问话,日子可能会过得更轻松。 现在出去旅行,倒是有些畏罪潜逃的感觉。 我从秦源嘴里听说林昊可以出院了,言语间又责备我不曾去医院看过。 “我和林昊在离婚。” “你们不是一直在闹么。”秦源不以为然,“苏苏,有些话不该我这个外人说,只是你俩这一年都在内耗,我实在是看不过去,不管谁做错了,你俩都得好好解决问题,以后在尚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一直把问题横在那里,两人都不舒服。” 他说的是实话,只是他不知道,我连尚家都会离开。 我还是被秦源架在了道德高地,不得不去看林昊。 看林昊的人挺多的,那个叫做圆圆的姑娘也在,说是来问问家居节活动那边的事情,我内心冷笑,并不答话。 林昊见是我,并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来了。” 林母在一旁照顾,见我来了很是欣慰,拉着到林昊身旁坐下,叫那女孩出去,“苏苏还没吃饭吧,我去买些东西。” 这下好了,剩下我和林昊,两人更是尴尬。 他先开了口,“最近还好么?” “公司那边都挺好的,”我倒了杯热水,“就是警察叔叔知道我们要离婚,总以为我要谋杀亲夫。” 他正色看我,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是在怀疑我。 这话叫我心有郁气,“你知道了什么?我该知道什么?” 慢性毒素在家中并没有被发现过,林昊的用品也没有残留,至今不知道投毒渠道是什么,而上次被偷袭,目前有两个调查方向,一个是袭击曲洛,另一个才是袭击林昊,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跑去销案,现在只怕也都查了出来。 “销案?”林昊蹙眉。 这个混蛋玩意!搞什么鬼? 我只好找徐医生问怎么回事,徐医生自然也有些不太清楚,不过见林昊生龙活虎的模样,倒是觉得问题不大,还很欣慰地告诉我林昊现在头部淤血已经消失了,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情况,就是喝酒什么的还是要克制一下。 “他——这里,真的没问题了?” “后面继续观察,”徐医生说的严谨,“不过心理医生还是要继续看的。” “林昊后面自己过去就行了吧。” “听你弟说你最近睡眠都不好,他还特意找我问了一些怎么有助睡眠的方法。” 难怪这两天小楼总是跑来忽悠我出去运动,吃一些奇奇怪怪的汤水,敢情都是他出的主意,倒是不知道这两人私下交集不少。 我自然是没病的,只要能出去走走,找到新的人生方向,一切都会好起来。 是的,人只要活着,时间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过交接完工作后,我还是去见了一下黎医生。 苏芮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有病,却也很清楚这是自我欺骗。 她依然是那样的笑容,问我最近有没有开心一些。 “我看着很不开心么?” “你总是应该更开心一些。”她关上门,邀请我坐下,那双眸子带着鼓励,而我也把和梁五那段过去说了一部分出来。 那个过程那么痛苦,我只说了一点点便突然颤抖起来,怎么都说不下去。 翻出的淤泥那么丑陋,苏芮没有勇气直接面对。 “不是你的错,亲爱的,”黎医生重复着这句话,“相信我,不是你的错。” 她那么坚定,叫我居然有些相信。 我在那个房间待到晚上才出来,海城的天空依然没有星星,一片黑暗。 离开海城的那天很平常,天气平常的热,买冰淇淋的人平常的多。 我发了离职申请,然后用一个小时在群里和合作商处都说了后续工作安排,这一切都那么平静,平静的好像一切都没什么。 只不过我确实是不开心的,所以进机场前买了一个冰淇淋,付钱时候却有人给我扫了码,侧脸,便是一张要昂头才能看清的脸,挂着叫人想撕碎的笑容。 正是梁五。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设定里,喝酒喝醉了,灵魂会换回来,小林会回来占据身体,感觉老林要哭死了,好不容易把媳妇儿挽回一点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没关系,老林还会回来的! 你爱我么 离开海城的那天很平常,天气平常的热,买冰淇淋的人平常的多。 我发了离职申请,然后用一个小时在群里和合作商处都说了后续工作安排,这一切都那么平静,平静的好像一切都没什么。 只不过我确实是不开心的,所以进机场前买了一个冰淇淋,付钱时候却有人给我扫了码,侧脸,便是一张要昂头才能看清的脸,挂着叫人想撕碎的笑容。 正是梁五。 我的旅途中并没有他,他却硬生生把自己放了进来。 对于梁五这个人,我已经不会去问为什么,怎么会知道,也不会去表现太多的抗拒,因为都没有用。 他如同这个世界上的孤魂野鬼,自有一套生存法则。 而他却又恐惧孤独,常常想把我变成同类。 所以他更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有推荐的么?”他笑着,“你去的那家挺不错,不过我不太喜欢那位高医生。” “你跟踪我?” “我只是喜欢看看你。” 我沉默,“你说过不会再为难我。” “所以你看,我在和你做朋友。”他取出一块巧克力,剥开放我嘴里,“我们只是旅途刚好在一起。” 因为疫情,旅途大都还是在国内,我的路线很随意,随便搜一个地方,然后坐车过去,吃一些饭,和当地方聊聊天,可能过夜,可能不过夜,梁五便是跟在我身旁。 他每天就好像扒在门缝上,只要我出来,必然马上跟出来。 这人腿长手长,总是三两步就跟上来,附赠一个欠揍的笑容,“好巧~去哪儿?” 此时我们都在大理,还能去哪儿,自然是租个小电驴去洱海转转。 梁五长得总是招摇,又是个名人,我并不想和他一道,偏偏人家没这个自觉,一条腿直接便是跨上了我租的小电驴。 胸膛贴着后背,似有似无的伤痕隐隐作痛。 他一路很是高兴,唱着欢快的歌,如同没心没肺的疯子,站在水蓝天蓝之间,大声问我要不要一起拍个合照。 “苏苏,我们一直没有好好拍张照片!” 我们一起拍过很多视频,内容大都不堪入目,见不得人。 倒是没有站在阳光下,心平气和地拍过照,甚至说过话都没有,说到底,我和梁五的那段关系,终究是见不得光。 曾经最害怕的就是和梁五再有联系,唯恐如淤泥的过去被翻出来,然而如今阳光之下,两人都披着人皮,似乎也没什么。 我们一起拍了很多照片,从最开始的扭捏到后面的自然而然。 “苏苏,你该多笑笑。” 这个伤害过我的人如同孩子一样笑着,仿佛曾经的一切不过是个恶作剧。 “我不喜欢。” “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他并不在意,跨上车座,“要不待会儿你往海里开,我不躲。” “你怎么不自己进去?” “我舍不得你呀。” 其实梁五做朋友是不错的,他和小楼一样健谈,又很会揣度别人想法,知道该避免什么,更何况,我们有着同一个肮脏的秘密。 我们穿过喜洲古镇到了双廊,梁五第一次做电驴,被晒得脸发红,屁股也被磨得不舒服,下车便控诉我专走不好的路段。 他说的事实,我并不辩驳。 我们找了个靠洱海的露天民宿,一起吃了半生不熟的特产米线,然后各自睡下。 夜间打开手机,有无数个未接电话,因为提前都交代过,工作的上的事情大都走邮件,电话也就多是私人。 韩一诺的电话是告诉我一切顺利,我克制住问林昊有没有说什么,只回了谢谢两个字。 易正是问旅途感受的,我告诉他很合适带家里人来度假。 老陈和小楼问有没有什么趣事儿,我的心情还不太好,告诉他们回去聊。 楚轩知道梁五可能和我在一个地方,打电话提醒,我将两人合照发了过去,告诉他不用担心,梁五并未为难我。 更何况,梁五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为难我的了。 剩下的电话10来个是林昊的,还有两个是林母和我母亲的。 我与母亲从来生分,不卡着逢年过年或者生日极少联系,便先回了过去。 这里是晚上,美国正是早上。 她的声音还有几分倦意,听到我的声音带着愉悦,“我的姑娘,你总算接了电话。” “妈,有什么事儿么?” “昨天定下画展在海城艺术中心举办,妈妈想和你分享这件事儿。” “恭喜,妈妈真是太棒了。”这是她的心愿,我从心里为她高兴,“什么时候过来,到时候我安排一下,老陈最近发掘了不少好馆子。” “下周四会先过去聊一下场地布置,你在海城么?妈妈想和你一起吃个饭。” 那我大概还有一周左右的旅行时间,回去刚好就可以和林昊领离婚证了。 总是躲不掉的,回去吧。 我看着满天繁星,片刻的出神,“妈,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 “怎么了?” “我和林昊下周领离婚证。” “哦,上帝。”她的声音瞬间清醒很多,“你一定很难过,我的傻姑娘。” “你和我爸离婚,难过么?妈,我只是单纯地问,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电话那边的她大概能理解我的情绪,回答的声音都很温柔,“我很难过,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你的父亲那样,包容我,宠溺我,但是我又很庆幸,因为如果不离开你的父亲,我永远找不到真正理解、支持我的人。” 她总是能为自己的自私和目的性找到理由,然而身为子女,我却也只能去理解她。 毕竟那段婚姻里,最受伤的是我这个意外。 “等时间过去了,都会好起来的。”她挂电话前如此道。 我最终没有给林昊回电话,只是给林母说了一声过段时间就回家,不用担心,如今和林昊离婚已经拿到了台面上,我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林母。 忙完这些之后,接到了林母的电话,电话那头只有呼吸声,原来是林昊。 “怎么了?” “你在哪儿?” “大理这边。”我坦然。 “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吧。” “具体哪天,我接你。” “我哥和小楼过来接。” 一阵无话,我想挂电话,却又听电话那头没头没尾地道,“我与清源没有发生过什么。” 真是张嘴就没叫人舒服的话,“你还有别的想说的么?” “苏芮,你是成年人了,离婚就意味着能解决问题么?你以为离开尚家,什么事儿该结束就结束了么?家居节的活动,中秋项目一直是你跟,现在换人出问题怎么办?” 我直接挂了电话,一会儿电话又打了过来,是林昊自己的手机。 他的火气大概是下来了,冷静地问我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林昊,你是想告诉我,走到这一步都是我的错么?” “感情上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和工作一样有对有错,至少你应该听我解释再做决定,你一直以来都很理智,不是这么武断的人。” 林昊太擅长谈判,三两句话就把我推到了道德有失的一方。 我从来都说不过他,只有沉默。 电话那头有林母劝话的声音,又有关门的声音,林昊的声音急促而又清晰,“苏芮,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什么人你不清楚么?我和曲洛的关系你结婚前就很清楚,婚后我也和她保持着距离——” “你爱我么?”我打断他的节奏。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隔着几千公里,我能感受到对方正在抿着唇。 那三个字对他很沉重,因为林昊不是会说谎的人。 其实苏芮也是,所以我笑了笑,告诉他,“没关系的,林昊,我也不爱你了。” 我们这场因为合适开始的婚姻,最终也俗气地因为没有感情走向结束。 不要随便捡人回家 我第一次见林昊,其实并不喜欢。 他在我眼里属于特会装X的类型,校服不好好穿,衣服上面的领子从来不扣,常常一脸目中无人的高冷中二青年模样,年纪轻轻就早恋,还搞出过争风吃醋处分的事儿。 要不是看他经常出现在光荣榜上,我都没啥好印象。 也正是有点印象,看到那个因为躲在雨水丧气的林昊时候,我还是小心地走过去,为他撑了伞。 他抬眼看我,一双墨瞳满是雾气,眼眶发红,可怜巴巴的如同被丢垃圾桶的小狗。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个生命是如此脆弱。 鬼神差使的,我带了他回家。 那是他唯一一次好好听话,跟着我回家,乖乖地洗澡,换衣服,吃饭。 熬的粥是父亲最擅长的蔬菜粥,用的是父亲留下的那个砂锅。 那个时候父亲刚刚去世,母亲和老陈的父亲也早离婚,去了英国,我不愿意跟母亲走,留在陈家其实也尴尬,假期便在父亲留下的房子里待着。 其实这个房子很快也不再我的家了,因为父亲治病,叔叔卖掉了这套房子,新的房主将在两个月后搬过来,从此苏芮的过去都将不在。 我们都不是情绪很高状态,两人刚开始的话都是极少。 “你一个人住么?” “我和爸爸一起住。” “你爸爸呢?” “他去世了。” 林昊喝了半口粥,垂着头道,“我爸爸也是,在我初中时候就走了。” 那还真是巧,我们喝完粥,一起看了一部电影,电影史周星驰的审死官,分明是喜剧,两人却都没什么笑意,看完电影后两人都没睡意,我便做了一套高考试卷,林昊则是帮忙批改。 他惊讶于我数学那么差完全不像是坐第一考场的人。 “所以我脑子不太好。” 林昊给了他到这个房子里的第一个的笑。 后面我们聊的话题还是挺多的,能聊学校里的人,怀念彼此都不在世上的父亲,那个瞬间两人似乎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们不自觉地睡着,等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 两人面对面,这才有些尴尬,问了彼此的名字,一起吃了饭,却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苏城那么大,除了林昊回校演讲,从此没有再见过面。 我记下了这个人的学校,虽然不是非要过去,最后阴差阳错选择了N大。 一开始我并没有接触到林昊,不过学校处处有他的传言,一方面是他本身优秀,年纪轻轻就创业,另一方面则是曲洛有了些名气,两人郎才女貌,总是惹人注目。 他们的眼里都是彼此,郎情妾意,活成了爱情最好的模样。 我大二寒假时候才和林昊接触,他那个时候创业失败,失恋,遭受双重打击,放弃保研,临时决定出国,和我报了同一个雅思班。 处在低谷期的大男孩,整个人都有些惆怅,常常胡子拉碴,收拾自己都不太利索,整个冬日都是卡着一顶毛线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唯恐被人认出来。 然而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上前打招呼。 他满脸惊讶,并不排斥与我变得熟悉。 我依然看他不顺眼,只觉得发型有些犀利哥,便在圣诞节那天送大保健一套,总算把这家伙收拾出了人样。 林昊看着明亮的海城夜空,叹了口气,“为什么总是状态最差时候遇见你。” “应了那句话,最难的时候总得有人拉你一把。”我把那块红玉送给他做护身,还把父亲最爱说的那句话送给他,“兄弟,以后都会好起来的,没什么比现在更差的了。” 我们很少聊彼此朋友和家庭,只是像极了兴趣相投的朋友,学习时候常常在一起,因为两人都喜欢竞技类运动,便也会一同。 林昊顺利拿到了offer,为了庆祝找我吃饭,点了一桌子菜。 “哟,有钱了?”我从来知道这个大男孩有多节省。 “我爷爷出来了。”他还是笑得很收敛,“之前被放在外面的一些资产收了回来,以后我们家就没债务了!” 这大概是这么多年来对林昊而言最好的一个消息。 钱毕竟是王八蛋,可以左右一个人的快乐与不快乐。 那双墨瞳笑意到了眼底,叫我片刻晃神,那个时候我就在想。 神呐,请让他永远快乐吧。 我俩难得奢侈一把,打包了很多菜,晚上唱歌唱到很晚,然后回他的出租房里睡觉。 林昊之前为了小公司方便,租的是个公寓式单间,收拾得挺干净,还有一台电脑,两人在周末睡醒了便一起看电影,吃打包回来的饭。 这相处模式很像我和老陈,所以我开玩笑说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这个妹妹。 林昊则是弯眼,道苟富贵勿相忘。 那个房子还有两个月左右到期,林昊告诉我就不退了,正好暑假上课可以来住,他在纽约等我过去。 “理工科专业申德国那边更合适一些。” “来吧,你来了我们就不是一个人了。”他的声音满是蛊惑,“苏芮,我真是太幸运了,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你这样的人,以后还会有很多朋友的。” “你是不一样的。”他问我为什么年少时候敢捡他回家,也不怕是个坏人。 原来他一直记得当初那个人是我。 “因为我也淋过雨。” 林昊轻轻笑出声,问我现在梦想是什么。 “就好好活着吧。” “我也是,”他说现在其实是做一个无情的反派,没心没肺,无牵无挂,自由自在。 可惜人都有天性,林昊本就是重视责任的人,有自己生存的原则和底线,即便变得冷酷而又追求利益,但也不会做突破底线的事情。 所以他活得总是不自在。 时至今日,我都还会同情林昊,他吃了太多的苦,以后有尚家这个重担,也不会轻松。 这么一想,我就这样离开了尚家,确实不负责任,不怪林昊会生气。 只是我没有想到,林昊会气到跑大理找我。 他总是有办法知道我在哪儿。 我的母亲曾说,男人很容易犯贱,所以相处时候,要进一步退两步,不能对他们太好。 那个时候我心里不服气,想着自己一定要全心全意对自己男人好,把所有真心都捧到他面前,如果他珍惜,我就一直给更多,如果他不在乎,我就打碎了那颗心,永不回头。 我自认为不论是喜欢林昊这件事儿,还是在婚姻之中都做到了极致。 只是离开这件事犹豫不决,才让两人到了这样尴尬的境地。 为此我是真的像他道歉,不应该趁着他记忆混乱时候就藏着私心,推迟了离婚的手续。 当然,现在手续都快走完,就差回去领个证,也没必要这么折腾。 “我不是为了这事儿来找你。”他明显不悦,“我来聊聊尚家在华南那边遇到的问题。” “华南区现在是易正和大将负责,你可以直接找他们。”我打断,“现在我在休假,只聊私事,还有10分钟后要吃早饭,如果你实在想聊公事,也可以等回去再聊。” “早餐有什么?”林昊转了话头。 “还没买。” 他笑笑,“那一起吧。” “......” 话这样说,他却是先进屋,放下了行李箱,然后才出来。 我眯了眯眼,等会儿在外面吃过,他自然还要回来拿行李箱。 真是个心机婊。 -------------------- 作者有话要说: 每年被逼相亲时候都在怀疑人生 打架 早餐,是三个人一起吃的。 梁五早早就等在了民宿门口,见我和林昊出来很自然地打招呼,便是没骨头一样贴着我走路,说有一家不错的当地早点可以过去。 “不过车只够我们两人哟~” 这话是对林昊说的,还好现在两个我都不想搭理,便在民宿旁边吃了早饭,然后回去准备再骑车绕洱海一圈。 这次从双廊绕到大理古城,换了一条路,又是一番风景。 如果可以,这两人都不在是最好的,偏偏梁五没这个自觉,赖在车座上不下来,林昊也租了个车跟着一起。 本来是旅行放松的,结果整个人都是高压状态。 苍山洱海,风花雪月,却不如这两人抢眼,着实是两男一女在这里太过微妙。 梁五今日连个墨镜都没在,被一些人认出来,总是会被邀请签名和合照,他在阳光下礼貌得人模人样,我看得都嗤之以鼻。 同样不放松的还有林昊,他问我为什么会和梁五在一起。 “旅行偶尔碰到的。” “你们这么熟么?”林昊试探,“我记得你并不喜欢他。” 真没想到现在的林昊反倒是忘了之前一个来月的事,还好大脑淤血好了,要是再搞一次,我都能抓狂。 “之前ANA合作时候交集比较多,现在他给尚家代言,也就重新联系了。”我不希望林昊在这事儿上多问,偏偏人家跟个八卦狗仔一样,还问为什么梁五现在做娱乐了。 大哥!这事儿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我疑惑,“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次轮到林昊一脸疑惑, 好吧,那还真是一点不记得了,所以他更理所当然,表示离婚协议附属内容在记忆混乱期间协调的,不做数。 我被气得够呛,转身便想回去,林昊却是一把拉住我,“晚上这么冷,打车回去吧。” 这里早晚温差大,风都是凉的,林昊许是来的急,夏日款的西装衬衫比较薄,这会儿自然觉得冷,但是我套着加绒外套,丝毫没这样的感觉,偏偏林昊硬是把我塞进了车。 “车我会骑回去。” 至于梁五,竟然也是他带回来的。 只不过两人一个眼角青黑,一个嘴角带血,不知道还以为遇到打劫的,一个被劫色,一个被劫财。 我看着心惊,回到房间时候问林昊谁赢了。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们会打架么?”那双墨瞳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气息。 “你俩不是第一次打架,我好奇什么?” 这是实话,林昊和梁五不是一次干架了,这次自然也不是最严重的。 从我个人角度而言,最严重的应该是四五年前,我们在争取度假区ANA合作时候。 那个时候夏天刚刚结束,秋天要来没来,天气总是阴沉沉的,林昊也总是心情不好的样子,做什么事都有些不太上心,开车时候也出神,一下和前面的车追尾。 好巧不巧,那车上的人就是梁五,另一位后来我知道是曲洛。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梁五还在与度假区合作上故意为难,公私恩怨,两人没说两句就动了手,这两都是练家子,不过梁五明显更阴,手里夹了刀片,霍霍地便往林昊脸上招呼。 林昊的脸若是有了疤,估计笑起来会很丑。 那个瞬间似乎是一种本能,我连忙上前挡住林昊。 刀还是太锋利了,一下便将我的后脑开了口,其实不算严重,只是血从耳根流下来,又动手一擦,脸上都沾了血,看着跟红关公一样。 所以送到医院时候,那医生都不相信是打架打的,硬是让查了核磁啥的。 还好没脑震荡,要不然这脑子很难做生意。 我本来想报警给梁五一点教训,只是考虑到后面需要合作,这事儿最后便不了了之。 也是那时候我意识到两件事,林昊还喜欢着曲洛,梁五是个神经病。 不过梁五明显不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晚上睡前时候特意进屋来汇报一下情况。 这家伙是让老板娘开的门,理由是担心朋友出事,所以他直接进来,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我。 “没想到五少红到脸能当卡刷了。” 梁五倒了两杯米酒,“可惜你的心是防盗锁,刷打不开。” 大晚上的本就因林昊堵着呢,可不想跟这家伙玩文字游戏,“五少,我真的是来旅行放松的。” “现在12点,放松的人还不睡?”他到我身旁躺下,看着满天繁星,“苏苏,你说人为什么活着?” “这个话题不太合适我们。” “那聊个开心的,你前夫为了你打我。” 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我喝完那米酒,口中一阵凉意,胸口堵着的郁气稍微消散几分,“你和林昊新仇旧恨本就不少,不要再把我扯进来。” “这事儿我可难办,毕竟尚家的代言是林昊亲自和我签的。” 这点我真是没想到,想想之前林昊对梁五的态度,说实话确实有些微妙,不过当下的林昊对梁五的态度却又很正常,真是叫人难以琢磨。 “你为什么要混娱乐圈?”我想把话题转走。 “我总得有个方法叫你看到我。”他侧脸,黑夜中,那眼角青黑显得有些滑稽,“放心,我们的事儿,我从未对外说过,那是我们的回忆。” 这个可怕的疯子,“你是想让我说谢谢么?” “苏苏,要以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总是这样恶意揣度,我也会难过的。”他凑得更近一些,身上的味道叫我下意识浑身僵硬,一时间竟然忘记躲藏,便一下被他揽住,“苏苏,苏苏,你看我其实没那么可怕,是不是?” 梁五拥有世上最蛊惑的声音,也难怪这么快就可以成为所谓的优秀歌手。 然而苏芮对这个人的恐惧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只是这样的碰触,就让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白日之下,我们如同常人,嬉笑怒骂都可以。 只是黑夜之中,那些非人的回忆便会如潮水般涌上来,将人吞噬,那些过去的苏芮的哭泣声似乎一下喷出来,缠得我内心不得安宁。 过去的她在泥泞中挣扎,控诉我就那样丢下那段记忆。 然而我却连问现在当事人一句为什么的勇气都没有,只想那些回忆烂在淤泥里。 “五少,你还是不想放过我,是么?” “我一直挺遗憾没和你好好做一次爱。” “婚内出轨这事儿,我做不出来。” 梁五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儿,声音很是愉悦,“那你离婚了,我可以追你么?” “五少,人鬼殊途。” “你还是这么有趣,”梁五被打击习惯了,埋在我的肩膀里笑出了声,过了很久,那笑声才停止,说出的话听着都没什么力气,“苏苏,今天是我生日。” “梁五,生日快乐。”˙这句话是真心的。 “谢谢。” 还好他没厚颜无耻地缠生日礼物,要不然今夜是别想睡了。 许是这个全世界最恐怖的人就在身旁,而他当下也不会对我有伤害,这一夜反倒是无梦,难得睡了个好觉。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就没这么容易糊弄过去,梁五刷牙昨晚赖在这里睡,一早上起床开始就开始说今天是他生日,反反复复像极了哪里来的小学生。 “你把需求明确一下。” “一起拍照吧。” 我皱眉,“不是拍过了么?” “不一样。”那张人模人样的脸上写满了小学生一样的纯真期待,“拍完这次照片,我保证一个月不烦你。” 呵,倒是没想到用这种方式来提需求。 “能一辈子别和我见面么?” “要不回去找个好地方,你把我埋了?” 那我还真怕这家伙变成鬼也要缠着,便换了个问题,“林昊前段时间受伤,和你有关系么?” “没有关系。”梁五的唇角勾着,一副知道很多的模样,见我没问,便自己说了,“我找的人只负责保护你,姓林的是死是活可不是我关心的范围,不过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帮忙查查。” “那你这个人情可得卖给林昊。” 梁五摊摊手,表情并不赞同,“不过苏苏你找我的话,要见面么?” "我不会找你。" “九年义务教育应该教会过我们不要把话说太绝对,”他听着敲门声,转了个慢三脚步去开门,“我猜是林昊。” 不用猜,现在除了林昊也不会有别人。 为了防止造成不必要的冲突,在梁五开门时候我便也过去,和林昊那张阴沉沉的脸正好对上。 “说好了,明天见哟~”梁五不嫌事儿大,拿着我的毛巾擦着头发回房间。 果然林昊一进来,看了眼房间,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睡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人世间怕是要哭死我——我的猫可能疯了,一直踩键盘,让她写好了 你永远是我的家人 “单纯地睡觉而已。”我不以为然,转身进屋,“有什么事儿么?” “单纯?你内衣都没穿。” “林昊,大部分女士睡觉都是不穿bra的。”我不以为然,“我们做朋友的时候,我也是如此,不是么?” 他一下顿声,低声道,“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和你能做朋友,和梁五就不行了?” “你那时对我,和你现在对梁五能一样么?” “差不多吧,”我倒了杯水,盯着那张似乎总是不太开心的脸,“林昊,我想你来这里,不单纯是为了找我,应该也安排了别的工作。” “所以我来找你帮忙。” 帮忙?这个词从林昊嘴里出来有点稀奇,自从尚家B轮之后,除了区域化和重大项目表决,很少有需要苏芮必须在的场合。 林昊要让帮忙的事儿,也正是和区域化相关。 ANA在大理这边建设的集中型度假区,尚家这次是参与了合资,现在结束了一期二期工程,已经对外开放,三期正在建设中,林昊既然来了,便也需要过去了解这边业务情况,和尚家在这边做工程项目的设计师们打个招呼。 其实这些都不是非要我过去,只是尚家这边不少项目之前都是我在跟,人员上而言也是相对林昊更熟悉,更何况,林昊来的这么急,也没准备什么资料,如果一切都要ANA负责人来说,倒是显得尚家比较被动。 这些道理林昊说了一遍,权衡之下,我的个人心情自然也不是很重要。 那就去吧,正好我也很想看看这个尚家第一个参与合资的度假区建设如何了。 大理是一个天蓝水蓝的地方,一切都显得格外干净,洱海更是这一切纯净的代表。 这个度假区就是取了洱海边建设,风格采用了当地民居风格,墙屋角均用水墨图案装饰,木门横栏,很是典雅。 整个度假区集休闲、娱乐、餐饮一体,个人、情侣、家庭旅行都很合适。 其实这里离我住的民宿不远,两人过去大概是10分钟车程,林昊在这边开的是度假区的车,也不知道什么眼光,挑了个玫红色的,一路上很是拉风。 刚到度假区,这边负责人就已经过来迎上,几个负责人都比想象中年轻,待人接物礼貌热忱,职业素养很不错,对项目很是熟悉,整体业务情况和数据都可以说的有理有据,可见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 中午的饭是和尚家在这边的事业部伙伴一起吃的,也大都是聊聊目前这边的开发情况、项目遇到的问题之类的。 换句话说,这边一切顺利,除了经营情况没有预期那么好,三期进度慢了,设计部那边需要重新更换风格之外,业务上并没有什么问题,而这些都可以在总部沟通解决,其他的并没有林昊说的那么被动。 “苏苏,我希望能和你有一个相对平和的相处空间。” 两人此时顺着度假区往外走,五颜六色的洱海便是在眼前,一瞬间天地开阔,山高鸟高,叫人心情舒畅。 我便没有计较他的自作主张,“记得我们的第一年结婚纪念日,是准备来大理的,不知道为什么后面又没来成。” “那段时间尚家刚结束A轮,在进行几个新一线城市的扩张,我们总是很忙,旅行就推后了。” “是啊,我们总是很忙。”忙到没有时间一起吃饭,没有时间好好过一个夫妻的周末,度假更是成了一种奢望,“我有时候想,当初我们都不向前一步其实挺好的,一定会是很好的工作伙伴,就像我和楚轩那样。” “苏苏,我很抱歉,你想要的家,我没有给到你。”他的那双墨瞳里倒映着这里的山山水水,最终只有一个小小的苏芮,“苏苏,离婚的一切手续我都会配合,只是希望你不要轻易放弃尚家。” 原来他想说的是这件事,“尚家发展到现在,相当于自动运行的机器,不会因为一个人两个人的去留有太大的影响。”我只好再和他说白话,“再说,你早就想把我和楚轩踢出局,不是么?” “我承认和阿轩在尚家发展上确实有很多不太对付的地方,只是对于你,我从未有过排斥出局的想法,尚家有今天,煎熬的也是你的心血。” “那挺好的。”我言语淡淡,“只是林昊,我总是需要新的生活。” “这两者并不冲突。”他不解。 是啊,他怎么会理解。 面对他的苏芮,永远没有办法再爱上新的人。 我深深吸了口气,对这个陪伴了大半段路程的男人道,“林昊,只要面对你,我便无法开始新的生活。” 你开心不开心,我会在乎。 你健康不健康,我会在意。 你过得太好,我会不爽,你过得不好,我也不会开心。 关心你快成了苏芮的本能,所以我只能离你远一些,然后慢慢变回那个要好好爱自己的女人。 “你永远都是我的家人。”林昊坚定着,“苏苏,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的家人。” 梁五说的拍照,拍的是一套民国时期的风格照片。 那中山装风格的西装看着眼熟,看着盘扣,我反应过来是华南那边的店,而这套旗袍,自然也是出自那家之手。 难怪小楼定的衣服至今没有送来,敢情是赶工做了这活儿。 “喜欢么?”梁五给我戴上簪子,那簪子是铃兰花,做工很是精美,“这是我做的。” “五少这手艺,将来做个手艺人也不错。” “我要是做了手艺人,定要在你楼下摆摊,早晚看着你进出。”他很是满意我的打扮,“你很合适穿旗袍。” 苏芮并不是什么前凸后翘的身段,身高也不过165,因为长期户外运动,整个人相对精干,其实一般穿休闲服更是合适,所以我默认梁五眼瞎还没有治好。 梁五却对自己的审美很有自信,拍摄时候当起了指导师傅,一会要这个景,一会要那个造型,若不是他确实有名气,给的又足够多,估计那摄影师会想打死他。 不过梁五没被打死,那摄影师也是心情不错,让助理拿着电脑过来挑片,我只觉得照片里像两个民国活到现在的鬼,并不想看,所以只要梁五说了可以,便都同意。 “两位是?”小助理满脸八卦。 “战友。”我抢了梁五说话前回答。 “是的,我们一起扛过枪。”梁五不嫌事儿大。 本来以为拍完就能走,结果天都要黑了,这群人都没收摊子的打算,说要拍夜景。 我没想要要拍这么晚,整个人冻得哆嗦,偏偏梁五穿的也没多多少,两人只好在车里待着暖和一些。 “你结婚时候,我就觉得你的婚纱照应该拍成这样。” “怎么什么事儿你都知道。” “我总是需要关心你,”他弯着眼睛,对随意跟踪监控这种事情丝毫不觉得抱歉,拿出手机,那手机屏幕上是穿着齐胸婚纱的苏芮,那张脸笑得那么开心,似乎都可以不介意身上的那些伤痕。 我的锁骨胸前有烟头烫伤和刀疤,所以一直很少穿如此坦露的衣服。 只不过这条婚纱是老陈亲自设计的,我还是穿上走进了婚礼殿堂。 现在在我身上留下那些伤痕的人却在说,“我一直希望你可以这样和我笑。” “我或许会这样去笑你的坟墓。” “也可以,不过你可得吃好睡好,活得更久一些。” 大理的月亮圆的像是假的,假的就像我和梁五的笑,两人终于拍完晚上的片子,我想赶紧回去睡觉,梁五便跟了上来,邀请一同吃个晚饭。 拒绝梁五永远是不明智的,所以我选择服从。 我才知道他在大理有一套自己的房子,白色小别墅,修在去往城区的路上,哪儿哪儿都不靠,对面就是湖水,若是谁死在这房子里,大概都没人知道。 “你总是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梁五失笑,“这边房子和ANA度假区是同一套体系,只不过这边做房产进行销售,属于梁家的资产,我每年都要去鸡足山那边学佛,总是需要个落脚的地方,就在这里留了一套房子。” 他说完不忘记补充一句,“你若是以后过来,随时可以来住,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呵呵一笑,没搭理这话,刚进门就有些后悔,这里的布置实在太过眼熟,和我跟林昊的房子风格太像。 “设计师也是同一人,安宇,你们的头牌。” 原来他说要感谢的设计,是这个。 我蹙眉,“你不会在我家还装了摄像头吧。” “擅闯民宅可是违法的,”梁五义正言辞,“我这个人还是有底线的,做的事情最多接受道德谴责。” 这话我不敢苟同,不过他的说的实话,便坐下来,看着满桌饭菜,并没有动手。 “放心,是找了淮扬菜馆的师傅过来做的。” 他说着已经吃了一口,给我夹了个藕片。 因为以前被这家伙下过药,我其实不太敢吃梁五给的东西,见他吃了一半没什么,才吃了几口菜,很快就觉得饱了,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今晚住这儿吧。”梁五说的是商量,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那我叫个外卖,你想吃什么?” 这里位置偏,其实没什么可以吃的,两人看了一轮,最终定了烧烤啤酒。 云南这边烧烤多是不刷酱料,有些干,我吃的不习惯,至于梁五从来吃东西寡淡,基本也就是一旁喝着啤酒。 人总是可以借着酒劲说很多话,梁五也是如此,他问我是不是很恨他。 “五少,我不恨你。”人和人实力悬殊太大,恨自然是说不上的,“我怕你。” “我有时候也挺怕自己的。”他垂头,晃着手里的啤酒,“我从记事开始,就觉得这个世界很多人,很多事情都很无聊。” “五少,你这个情况总结来说叫做孤独。” “你应该比我更孤独吧。”梁五侧脸看我,眼尾微微勾着,“你一直想融入到正常人的生活中,伪装成和他们一样。” 我最烦的,就是梁五自认为很懂,然后实行洗脑。 然而本质上,我们是不同的。 我拿过他的酒,一饮而尽,酒壮怂人胆,更何况我们之间现在最坏的结果就是毁尸灭迹。 “即便我和正常人不一样,但是梁五,我和你也是不一样的,不是因为性癖,也不是因为家庭,而是我不会因为无聊随意去戏弄他人,不会因为一己私欲毁掉别人的前途,也不会因为权力高低随意践踏他人的尊严与真心,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善有善报,是包容和宽恕,我害怕一切道德的谴责,也不想站在道德高点去谴责任何人,我不恨你,是因为我很清楚,我们之间是交易,尚家最终也从中获利了,我怕你,是因为你让我太疼了,这是人的本能,而我现在能和你相处,是因为我自己希望可以面对过去,能做到原谅你。” 他轻笑着,“你为什么,要原谅我呢?” “因为只有原谅你,我才能放过我自己。”我靠近这张依然如同鬼魅一样精致的脸,呢喃着,“梁五,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自己呢?” 这个问题大概是把梁五问住了,那双大手摩挲着我的脖颈,摩挲着锁骨下的伤疤,最终他只说一句早点睡吧,起身上了楼。 他的背影高大而又孤独,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林昊的影子。 -------------------- 作者有话要说: 老林热身结束后要回来啦! 林昊年轻时候不太擅长表达,也因为年少的经历所以很在乎别人的眼色,往往要在别人抛弃他之前先做决定,即便是对苏芮也是这样~ 后面老林和小林的关系可能两个走向吧,一个是老林给小林留下提示,第二个则是老林的记忆和小林的记忆慢慢融合,但是会隐掉一些部分~ 遇到一个疯子 我和林昊的世界里极少出现梁五这个名字,若是出现,大都也和曲洛有关系。 在还不知道未来的过去,梁五的角色大概是个横刀夺爱之类的家伙,然而情感之事本就无对无错,所以此人在我这里并没有太多的存在感,若不是因为ANA合作,我们一生或许都不会有交集。 和他接触之前,我们就听说过梁家这个唯一的少爷爱玩的很,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喜欢碰一碰,竞技类运动都是玩命的那种,所以当时为了拿下ANA的合作,我们也找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他送过,偏偏都被退回了。 后来我知道梁五这人的尿性就是爱刺激的,别人白送的东西对他而言没有挑战性,所以喜欢强。 当初对曲洛如此,对我也是如此。 然而他总是能站在交易的角度,把选择权交给你自己,最终就算怪也怪不得他。 也难怪他能做个优质的商人以及虐待狂。 我们最开始只是说一个月,偏偏这家伙玩不够,没有底线地加长,玩的也越来越过。 对于能从□□获得快感的男女而言,这种过程或许是一种享受,但是对于常规取向的男女而言,只是一种屈辱。 这种屈辱感梁五很懂,也能从中获得更多的快乐。 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没有尽头,随着身上伤疤增多,我对他的恐惧日益增强,同样增多的还有厌烦。 我常常在尚家工作与对付梁五两件事中心力交瘁,每一件事都让人看不头。 所以将那把玩弄我的细刀刺进了梁五的胸口时候,我的世界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敞亮。 这种解脱就像是高考那段时间生一场重病暂时逃脱,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舒服而又畅快。 我当着他的面打电话报警,说杀了人。 梁五第一次那么生气,他如同疯掉的猛兽,挣扎着摔掉了手机,将我甩回床上,让保镖好好看守,然后晕了过去。 梁家一片兵荒马乱,梁五的姐姐见到我便是给了一巴掌。 一巴掌见红,着实是生了气。 呵,再怎么也不能被梁家人欺负了。 我便也是一个巴掌打回去,扯开衬衫让她看这狼狈的身子。 整个皮肤没一块正常的,新伤旧伤一起,胸口还有被梁五刻上的罗马字母五。 很新鲜,正在流血。 如果她是正常的女人,自然会有所同情,幸运的是梁五的姐恰好是个正常人。 一杯茶水后,两人都冷静很多。 她表示抱歉,表示会给大量的补偿,这个做姐姐的只有一个希望,不要再伤害梁五。 我哭笑不得,“他放过我,一切都会结束。” 梁五的姐姐却告诉我,只有两种可能会结束,一个是梁五死了,第二个是梁五想通了。 而第二个几乎没有可能,因为梁五本身就是个偏执的怪胎。 连这个姐姐都在说梁五怪胎,可见不是我的问题。 她却还告诉我,其实梁五喜欢我,因为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如此上心,“他在医院时候给我打了电话,在父亲到海城之前转移你。” “我不需要。”我直直地看着这张与梁五相似的脸,只要一个答案,“你能帮到我么?” “我很抱歉,梁五是梁家唯一的儿子,只有父亲能稍微管制住他。” 至于梁五的父亲,只要不触及梁家底线,压根不会管这些。 梁家大姐把我带到了梁五的医院,那个男人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正在经历生老病死。 他的脖颈白暂,清晰的可以看到血管,此时即便是柔软儿童就可以叫这人死去,而我却从未生过叫梁五死去的想法。 梁五醒来便要见我,把能扔的东西都砸了过来,力道挺大,砸得我浑身疼,看来这人并没有什么大碍。 于是我转身要出去,就听着梁五吼着,“你丫的今天出了这个门,就等着跟你们那个破装修公司一起玩完吧。” 像极了一只暴怒的狮子。 只是见习惯了,也就习惯了。 “我去自首。” 我拉开门,就见到了在门口站着的梁五父亲,他要请我吃饭。 那个长着和梁五一样深情的男人看不出具体年纪,满脸却是如门神一般严肃,光是看着就叫人生出几分胆怯,然而他目光冷静,举止优雅,声音沙哑却又温和。 就像一个正常人。 “你的眼睛和我的夫人很像。” 那双一样微微勾起眼尾的眸子没有任何对所谓梁五母亲的眷恋,只是在描述一个事实。 然后他告诉我,梁五的母亲是被梁五推下楼梯的,“虽然是意外,但是这个事实无法改变。” 他就像是讲童话故事一样说着这样的事情,情绪上没有太大的波动,等到饭菜凉了,就让人换了新的,“人老了,就是喜欢说说往事,苏小姐没有厌烦吧?” “我确实厌烦,不过当下更关心您具体想说什么。” “小五这孩子有时候做事是过分了些,确实是我这个父亲没有管教好,”这绝对不是要说的全部,所以我没接话,等他继续说下去,“只是做家长的,也就求一个孩子平平安安,苏小姐,往后在业务上,我可以保证梁家不会有任何为难,贵公司的事情梁家也会尽力帮衬,。” 说的倒好像是尚家被为难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 然而这又确实是很好的保证,但是我知道有条件,便提前说明,“我本人并不想和梁五有任何纠缠。” “确实是小五为难了你。”他没有为儿子辩解的意思,“我会为他物色一个好的结婚对象,只是这段时间,小五还会需要你帮忙照顾。” 这句话就是答案,所以我意识到,一个苏芮太小了,只有梁家有变化,梁五才会被真的管制。 梁五被管制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因为我举报了梁氏资金的财务和法律问题,趁机还将梁五之前乱七八糟的事儿收集了证据。 此时梁五要开始准备接手梁家,这个节骨眼不能出问题,所以他被强制带走,但是很快就出来了。 局势逆转,我有了谈判的筹码。 再见面时梁五送了一套房子,那套房子就是苏家的老宅子,因为父亲生病被转卖掉,因为整个苏城房价暴涨,那房子已经到了200来万,我的钱都投在了尚家,自然没有多余资金买回,倒是没想到梁五会买来给我。 他送什么都可以拒绝,唯独这个房子,我没有办法。 “苏苏,希望你可以感受到我的歉意。” 两败俱伤从来不是明智的选择,所以我放弃了后面的证据提交,接受了他所谓的歉意。 他在那个房子里把房产本给我,签了协议,一起正常地叫外卖吃了饭,然后开门出去。 他走的很慢,出门的时候头低了一下,笑着说你家人个子都挺矮的。 他依然是那么可恶,只是多了一些孤独。 因为这点相似的孤独,我大概能有点知道为什么梁五会缠上我。 当初也是因为相似的孤独,我和林昊才走的那么近。 孤独的人就像是冰天雪地里走丢的企鹅,取暖也只能埋在雪地里,灵魂瑟瑟发抖,前路却依然迷茫。 孤独,真是太可怕了。 但是孤独,却依然不会让我原谅梁五,真是一个不好的情况。 最后三天的旅途是去鸡足山,这里有父亲曾经许下的愿,他当初没来得及还愿便走了,我来给还上。 如果幸运,还可以看到佛光,那是父亲一直以来的向往。 鸡足山是佛家圣地,我虽不信佛,到底还是有虔诚之心。 所以没有虔诚之心的梁五没有硬跟着,说是要去见师父,便从竹林分开。 我乐得轻松自在,一级一级台阶上去,仿佛那个满身污秽的苏芮都在远行。 鸡足山的庙很多,我认真地拜了每一个佛。 父亲说他在这里为我求了一生健康平安,如今也算实现,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带来他为我求的玉。 那块玉是我初生高时候求的,求的是锦绣前程。 玄学有时候很神奇,那块玉保了我去想去的学校,保了林昊事业开花,如今也保了曲洛前途顺利。 或许一切和个人努力有关,然而那块玉,到底是父亲的心意。 所以当我看到站在竹林之中的林昊时候,便问能不能把玉归还。 “很抱歉,那块玉找不到了。”他从来是个解决问题思维的人,提出了一个替代方案,“苏苏,‘我送你一块玉,可以么?” “那不需要了。”我叹了口气,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如父亲那样保佑苏芮。 夕阳西下,佛光如从天而降,我虔诚地跪下,对着那片光磕了四个头。 一磕头,感谢父亲,让我无论何时都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二磕头,感谢爱我的人,让我无论何时都有生活下去的希望。 三磕头,感谢伤害过苏芮的人,那些不曾打败她的都化作了成长的基石。 四磕头,感谢苏芮自己,至今还在相信只要好好活着,就可以遇到更多可能。 离开云南时候,这里的天气和来的时候一样好。 更好的是不用和林昊、梁五同行。 我前一天改签了机票,从成都那边转机,然后在成都呆了一天,享受完吃喝玩乐之后才回海城。 如此总算不用和梁五折腾到一起,不过这也意味着梁五和林昊同一班次回去。 有时候挺希望梁五发疯把一切告诉林昊,从此以后这把剑便也不再悬于头顶。 然而当我到了机场,看到那个与母亲一同出现的林昊时,只觉得头都大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你觉得孤独可怕么? 投喂 母亲说是碰巧与林昊遇到,就一起过来了。 还真不是一般碰巧,我到海城的时间只告诉了她、老陈还有小楼。 她一双眸子浅浅笑着,如同秋波般动人,一眼看得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更何况我们很少单独相处,有个林昊在场也不算尴尬。 四川到海城不过3个小时左右,总是不能以舟车劳顿为理由拒绝吃饭,于是晚餐便选在了一家粤菜馆子。 这里的菜大都是母亲喜欢的,不过意外的是林昊居然提前都点上了,我们刚到就正好吃饭,也不耽误时间,所以母亲很欣慰地说林昊太用心了。 说实话林昊和我母亲见面都没几次,实在不知道是哪里打听过来。 三人很是和谐,聊工作聊发展聊变化。 其实林昊话不是很多,大都是我和母亲在说话。 长久不见的人就是如此,一个话题都可以辐射很多点,仿佛只要时间够长,就永远说不完,即使我和母亲并不熟悉。 这顿饭林昊买单,我这个即将失业的人没有争。 看别人花钱总是心情很好的事儿。 吃完饭林昊提及送母亲去酒店,我已经叫了车,也是婉拒了后面还要送我回家。 我现在并不愿意和林昊单独相处。 母亲一旁笑着,告诉林昊开车慢点,到家说一声,我们三人都没有提及离婚事儿,直到送母亲去酒店路上,她才说。 “阿昊说你们准备先分居半年看看?” “我们应该这周就要去领证了。”我这时候才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就林昊今儿的表现而言妥妥也不是要离婚的样子,“他和你说现在是分居?” “他说现在林母身体不太好,也怕影响到老人家心情。” “你们聊了什么?”我直直地看她,深深了吸了口气,“你是来劝我不要离婚的么?” 我和林昊结婚至今,你见过他几次? 我活到现在,你又了解我多少? 你站在什么立场呢? “苏苏,我并不是要干涉你的决定。”她很快表明立场,温和地安抚着,“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但是妈妈又很担心你冲动,以后会后悔。” “你有后悔过么?”我反问,语气并不算好。 五彩的霓虹灯在这个美丽女人的眸子里闪着模糊的光晕,她点了点头,“是的,我有后悔。” “但是你现在过的很好,不是么?” “苏苏,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没有给你婚姻很好的示范,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婚姻都是靠感情维系的,不是因为利益纠葛,你和林昊之间都还有感情,这点妈妈看得出来。” “我承认自己对林昊有感情,他有什么困难,我也会去帮,林家长辈若是愿意我去探望,我也会去照应一二,只是妈妈,你一直都很清楚,感情本身也不是婚姻的全部,其实结婚后,我和林昊的生活只有一种感觉,累。”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累。 累得一点点抽走整个人的快乐,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愿意踏入那个房子,即便知道进去说我回来了,也不会有人回应。 我们的关系甚至都比不上婚前做合伙人,至少那个时候还能喝着啤酒吃着路边摊吹着充满希望的牛。 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婚姻本身就是魔咒么?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苏苏,你总是太理性,其实感情很多时候没有为什么,去问那个为什么反而会让自己陷入牛角尖。” “是不是理性的人不适合在一起?” “理性和感性本身是相对的,并不是绝对,”母亲抓住我,弯着一双眸子,“你看,我们母女俩就是理性和感性的代表,但是你在我面前,总是更感性,而我却又相对更理性。” 分别时候她忽然叫住我,紧紧地抱住。 秋初的海城微凉,她的怀抱很温暖,又很陌生。 “苏苏,妈妈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我没有抬起手给出回应,只是道了早点休息。 母亲给我们所有人都带了礼物。 给小楼的是一块手表,是块机械表,复古而又精细,我觉得对小楼而言相对老成了一些,不过他很是喜欢,说是搭配我送的西装刚刚好。 订的西装终于到了,小楼穿着瞬间像个大人,不笑的时候,眉眼竟然多了些深沉的味道。 我们合照发了朋友圈,一时间引来不少要介绍对象的。 就连点赞都不给的徐医生,都跑来说了一句你弟拾掇的像个人了。 老陈的是一份请柬,地址是安德森先生的花园,那位安德森先生早年以电影配色出名,后来凭着兴趣做起了园艺,作品总是叫人惊艳,母亲是搞艺术的,和这类人总是会有交集。 老陈明显很高兴,狠狠地亲了我一大口,甚至提出要请母亲吃饭。 “就为这个请柬?”也太没出息了! “安德森先生是我的偶像,能见他一面,你哥我跳黄浦江也值了。” 每个行业都有这样足以封神的人物,见上一面就跟被神眷顾一样,我对园艺圈了解,不过能理解老陈的心情,也为他真正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感到高兴。 心里却也知道另一个原因,他希望可以帮我慢慢修复和母亲的关系。 “你和林昊,不是要这周领证么,要我陪着去么?”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过你得把晚上时间给我,领完证咱们去庆祝庆祝。” 老陈便是抬脚给我一屁股,“庆祝个屁,晚上赶紧和我去健身房,看看你最近都胖成啥样了。” 谁能想到这几斤肉还是林昊给养起来的。 即便这几天我只是偶尔去公司处理事情,林昊还是会跑来送饭,然后拎着一起去食堂。 我们离婚不会对外公布,离职的原因对外公布是要出国深造,在公司也保留了合伙人位置,只是把占有份额进行了调整。 然而阴谋论总是会有,刘芸说公司内部众说纷纭,有说因为部门斗争的,有说情感不合的,更有甚者说是尚家以后可能会分家,所以我还是会来公司走动,和林昊相处,收尾一些之前业务的事儿,和一些业务交流深的伙伴与合作商吃散伙饭,让一切事情看着很正常。 刘芸自然是高兴,第一时间拎了不少东西过来,一边吃着林昊带来的甜点,一边遗憾着以后没这样口福。 “你要是出国,可就吃不到了。” 这表情也不知道是谁吃不到。 我还是答应了母亲,等她的画展结束后,再和林昊去领离婚证,这大概也是这人为什么还会继续研发新品投喂的原因。 他最近几乎是换着花样投食,搞得我的体重即便晚上狂奔5公里也还是掉不下去。 老陈很是鄙视,捏着我肚子上的肉肉,“你就不能不吃么。” 答案自然是不能,毕竟——太好吃了。 更何况,以后都吃不到了。 我和林昊过一天少一天,如同诀别。 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个感觉,这个林昊又不是之前那个林昊。 那双墨瞳紧紧落在我的身上,似乎多看一眼都是万年。 因为林昊的眼睛眼白少,眼瞳黑,眉骨高,所以很容易给人心思多的感觉,然而这双眸子却好像平静如水,只是多了很多故事。 那故事似乎都和苏芮有关,所以那双眸子总是满满的只有我一个人。 而林昊,永远不会用这么不舍与眷恋的眼神看苏芮。 “你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老林回来啦~ 画展 “我是林昊。”他合上电脑,伸手轻轻地摸着我的脸,“苏苏,或许我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那人,但是请你相信,我是爱你的。” “我相信,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我们卡着周六过去,早上先去徐医生那里复查一下,接着去看心理医生,下午去母亲的画开幕式,时间还挺宽裕的。 不过我们还是耽误了时间,刚刚好赶上开幕式。 没有想到梁五又在。 说又是因为我们在心理诊所已经见过面,耽误时间也是因为他在高医生那边超过了时间,导致我们的时间不得不延后。 但是我们确实没有见到面,之所以知道是他纯属因为医院小护士过度激动,那模样和我们公司小姑娘没差多少。 所以梁琰的名字,自然而然就到了耳朵里。 许是大理与他同游没有那么可怕,现在这个名字不会叫我过度反应。 为了防止遇到,我和林昊说要去这边的花房等着,林昊自然同意,没想到黎医生也在。 这个女人就像是清水一样,只是站在那里便会让人有种舒服的感觉,她和我们打了招呼,一边修剪花草,一边闲聊。 我们的话题从最喜欢的花开始。 黎医生喜欢铃兰,如生命一样纯洁又坚韧,我喜欢向日葵,如同生命一样阳光灿烂,而林昊不喜欢花,因为这种生命太过柔弱和短暂。 而生命的柔弱与短暂,恰恰是母亲这次画展的主题。 只不过来的人,大都不是什么柔弱之人。 这种场合总是需要有些有名有地位的人来撑场子,梁五被邀请的身份是梁家人,一同过来的还有梁家大姐。 这个女人瘦了挺多,穿着一身浅色套装,气势比起之前收敛很多,像极一把精美的软剑。 她很主动地来问好。 话里话外,都是商业化的礼貌。 画展这种地方更多时候是一个社交场合,大家都是来社交的,恰到好处的礼节大家都很舒服,就连梁五也是如此,并没有过来刷什么存在感。 拍合照时候,母亲拉着我和林昊在身旁,还给在场的人做了介绍,同时也相当于介绍了一下尚家,一时间郎才女貌之类的客套话便有了不少。 我们笑着应和,等拍完照后,母亲去给来宾介绍画,我俩才得以清静。 脸都笑僵了——我揉揉脸,就看到林昊满眼笑意,“脸笑僵了?” 我点了点头,看向保持优雅笑意的母亲方向,“有时候觉得她应该活得挺累的。” “不过她很享受当下的状态,这也未尝不好。” 确实,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两人还要等母亲一起吃晚饭,便在画展里随意走走。 母亲是国画起家,能有名气的却是因为油画,她很擅长展示那些美到极致的东西,即便是抽象的情绪,也会用独特的美具象化。 这些大都是百科能看到的,其实我并不懂画,尤其是她的画,更是看不懂。 然而林昊懂,并且能说上一二。 比如眼前的这幅画,从色彩应用到布局,从构图到立意,林昊都分析得头头是道,上一次听到这种类似的分析还是装潢设计作品评比上。 “你什么时候艺术造诣这么高了?”不说能看懂这些画展里的画,还能自己画出一屋来。 “我也是接咱妈的时候多聊了聊。” “你们聊了什么?” “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情,没想到你小时候就那么会挣钱。” 他说的应该是我小时候跟着母亲学了些三脚猫工作,就以给同学画素描挣钱的事儿。 虽然画的四不像,也没收到钱,不过还是被请了家长。 来学校的是我的父亲,他那个时候很年轻,保证了没有下次之后,就领了我回家问我为什么。 “我想和他们快点变熟悉。”刚刚转学的孩子,不抓紧时间融入群体,很容易被排斥,接受异样的眼光。 父亲则是给我买了个冰淇淋,“苏苏,等你变强大了,大家自然会和你熟悉,朋友不是靠讨好来维系的。” 其实不仅朋友关系如此,亲情,爱情也是如此。 父亲去世时候,我抱着母亲,哭着求她不要再离开,说着我会挣很多钱,会照顾好她的那些不负责任的胡话,然而她最终还是走了。 她走向了那片光明的鲜花与掌声中,过去的一切都隐于黑暗,包括那个只有16岁的女儿。 然而父亲走之前告诉过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抛弃母亲。 也是这个原因,现在她想见面,有什么活动主动邀请,我都会尽量配合,就像为了让父亲在天之灵能放心。 至于接近母亲,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我心里始终不愿意。 这点林昊也懂,所以他与我母亲的交好叫人看不懂,甚至为此特意了解母亲的画作。 画展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卖画。 母亲的画用色鲜明,有很好的装饰效果,买回家也不用担心放哪里落灰。 只不过一副普通的画都能到两三百万,着实是贵了些。 我和林昊并非上流社会人士,除了必要的送礼,很少进行这种投资,只不过像是梁家那类的家庭自然是会买的,梁家大姐便是入了一副叫做迷雾的画,要离开时候还把画转送给了我。 理由是我应该很喜欢。 这幅画估计放小学老师都会说不知道画的是啥,所以我也不知道能喜欢什么。 但是这种公开场合,梁家的名义送的,不收就是驳面子,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收了,也就意味着我们与梁家交好,尚家也相当于有不错的关系网,母亲之所以特意让我们过来,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利大于弊,所以我笑着接受了,大不了私下再送回去。 因为这幅画,她借机找我我聊了聊天,而林昊便是正好被母亲叫了过去,引荐在场的一些来宾。 梁五早就不知去向,我总是怕这人突然冒出来。 “我弟有拍摄,现在得过去。”梁家大姐的语气还算亲和,“说实话我很意外,你居然是韩女士的女儿,韩女士的画作,家父一直很喜欢。” 梁家大姐见过我最尴尬最耻辱的场景,所以见到她我总有种被扒光的难堪,说话自然也是小心,“ 那这幅画送我,梁老先生应该会很遗憾。” “如果是给你的话,他应该很高兴,不过我爸爸最不喜欢人说老先生了。。” 我便附和地笑了笑,转了话题问是否有什么别的事情。 “家父想见见你。” 果然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儿,只不过他见我做什么? “父亲生了重病,医生说也就是这几个月吧,他为何要见你,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梁家人只有这个女人是正常的,提及病重的父亲也有身为子女的难过,“你放心,父亲若是提了不合理的要求,我会安排。” 许都是经历过至亲离世,我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这个请求。 梁家大姐走的时候,满眼带着怜悯。 这种眼神,曾经在老陈的眼里有过,在楚轩眼里有过,如今,就连这个梁家大家眼中也都是如此。 他们都有各自怜悯我的原因,只不过林昊,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我呢? 难道他真的是知道了么? 参展的人陆续散去,母亲和林昊还在与几个人聊天,我打了个声招呼,提前出来美术馆,想安静地待会儿。 倒是没想到居然下雨了。 不大不小,淅淅沥沥。 海城一到九十月份就会开始雨水增多,这几日总是天气还不错,没想到雨水说来就来。 此时整个城市华灯初上,雨水为这个城市增加了几分莫名浪漫的气氛,而那雨水从屋顶落下,被白灯一照,居然有几分下雪的感觉。 我静静地昂头看着,忽然听着耳边有人说,“下雪了。” “是啊,真好看。” 这个场景,真是莫名的熟系。 转头,才注意到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大个子,那张脸含着笑意,一双墨瞳有着淡淡的水汽,正是林昊。 “妈那里结束了,我们去吃饭吧。” 我点点头,没有拒绝他将外套披在肩上,也没有拒绝被他揽着进去。 我们两人很多美好的回忆都和雨有关,如果能增加一件,对两个人都不是坏事。 这场雨连续下了两天,紧接着就是台风,尚家都放了两天假,我便陪着母亲回苏城给父亲上香,顺带去南城那边见林母一起吃个饭,之间我们谁都没提离婚的事情。 母亲和林母一向很聊得来,光是对比生林昊和生我哪个更受罪,养女孩还是养男孩哪个更省心,就能友好交流一天,为了增加交流时间,还要带我一同去泡温泉做美容 我其实提议可以一起登山之类的户外运动。 这两老淑女便表示,“那你去吧。” 于是当天晚上三个女人就在温泉坦诚相待了。 你能陪陪我么 我比较扭捏地穿上了泳衣,为了更好地遮住了身上的伤疤,大部分时间都是泡在水里,昏昏欲睡,听着这两人说话,都觉得像是梦里传来的声音。 天呐!女人之间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呢? 嘴巴不是应该用来吃饭和接吻的么? 母亲和林母之间的嘴几乎没有停过,围绕哪个国家泡温泉体验好,到泡温泉出现的尴尬事情,到现在讨论的是我适合穿什么衣服,真是天南海北都能聊。 “还是生女儿好,老了有人在身边,阿昊啊,难得能见个人。” “阿昊工作忙,那么大公司都要他一个人管。” “还好小苏一直陪着。”林母表情宽慰,叫我不好意思说其实已经离开尚家了。 从此以后尚家只是林昊的尚家。 一直以来,我和林昊都有个共识,工作上的事情,我们都极少让林母知道,生活中的摩擦也大都自我消化,基本没有闹到过她的面前。 女人如林母,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却还能如此温和善良,任谁也不忍心叫她多心忧。 更何况她如今却是身体不太好,下腹总是隐隐作痛。 “我吃吃药就能控制住,不用担心,不用和阿昊说。” 老一辈人总是如此,觉得问题不大,熬一熬忍一忍就能过去。 所以父亲的胃癌到晚期才被发现。 而他那个时候还在说着没事,忍一忍就好。 林母的情况我还是和林昊说了一下,明天和母亲一起陪着去医院做检查。 “谢谢,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说,先不要让林染知道。” 林昊的声音格外沉重,我忍不住问怎么了。 “最近事情有些多。”他大概是在强撑着精神,最终也只挤没事两个字。 尚家因为这场台风影响到了家具会展的活动,虽然算是个资金损失,但是不至于影响到尚家大局,我已经确定离开尚家,也就没问太多,挂了电话后给小杨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照看一下林昊的饮食,有必要的话请个保姆。 小杨简直找到了救星模样,一个劲儿地说着林总要修仙了。 翻过天,林母的检查情况出来,是肠息肉,情况比想象中好,不过这个年纪挨一刀也挺受罪的。 林母心态挺好,有种劫后余生感觉,说还好不是癌症。 林昊也松了口气,他在林母住院的这个周六过来南城,整个人收拾过,看着还行,只不过脸色灰暗,看来是修仙过度的结果。 医生进来说了一些手术前的注意事项,还建议林昊做个身体检查。 林母的手术明天就进行,如今林昊来了,我也就能回去休息一下。 “苏苏,明天——你能陪我一起么?” 那双眸子满是红血丝,似乎在拼凑一个脆弱至极的林昊。 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在那渴求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告诉林家阿姨送饭过来时候多做一份林昊的。 回到酒店时候,母亲正和继父视频,拉着我打了个招呼。 继父是位典型的英国绅士,不热情也不疏离,邀请我和母亲一起回家。如今他们都搬到了美国,离我之前读书的城市不远,也算得上故地重游。 我礼貌地回应,等母亲挂了电话,便见她那双眼睛的鱼尾纹都是弯着的。 那是只有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才会有的笑容。 然后她告诉我今天和老陈父亲吃了饭,大排档还是叫人怀念,又道陈父抱怨我和老陈整天都不沾边,得空还是应该多去探望。 世上少有女人如她,占了前妻的身份还能与前夫相处得如同老友。 “不同人对夫妻关系的看法不一样。”母亲并未做过多解释,以免引起我的反感,倒是问了身上怎么有那么多伤疤。 到底还是都看到了。 “不小心弄伤了。” “不是你自己弄上去的?”母亲半开着玩笑,眼里的担心却又明显。 “那我得分成两半,一半被打,一半受着。” 母亲轻笑出声,我便趁机转移话题,问她去除疤痕有什么好的办法么?” 她年将50,保养得却如同30来岁,对此自然有发言权,还道有家熟悉的美容院可以祛疤,等我去美国那边玩的时候,可以一起过去。 所以很希望我这次可以一同过去,也可以多陪陪彼此。 那你就不能留下来陪陪我么? 这种任性的话早已过去说出的时机,我笑着没有给出答案,到她身旁躺下。 虽然都在一张床上,我却下意识地保持了一些距离,隔了太多年,她的体温实在太过陌生。 不过这一夜睡得却是难得安稳,第二天当阳光散落到身上时候,居然有一种年幼早起上学的感觉。 我从小就不是爱早起读书的孩子,往往要到太阳照屁股,被父母掀了被子被拎起来才睁开眼睛,刷牙洗脸穿衣,随便塞两口吃的,就被父亲放在车座上,赶忙送去学校。 往往前脚刚刚踏进教室,后脚就听着铃声响。 当然,放学时候我跑的最快。 年幼的孩子,只要不写作业,一切都是快乐的。 读小学时候,最快乐的是和同小区的小孩子们去抓蚱蜢抓蜻蜓。 父亲便是接母亲下班,到小区附近的小公园再接上我,笑着说要把那些蚱蜢蜻蜓炸串吃。 至于学业,他们管的比较少,底线是按时保量完成作业,每年都要有个学习小目标,比如进步多少名,比如哪个科目考过多少分。 我每年都是拿个优秀少先队员的奖状,极少拿到三好学生之类的,父母倒是高兴,将那些奖状挂了满墙,围绕在中间的,便是一家三口照片,而另一面墙上,是母亲的画作和父亲的书法。 这样的一家三口怎么看都是幸福和谐的,怎么就成了今天的样子呢? 造化弄人,命运无常,我经历了越多这样的事情,就越不能想通为什么。 林昊大概也是想不通为什么,他在医院手术室门口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一直低着头。 子欲养而亲不待,他担心,也很愧疚。 这么多年林昊一直很逃避回到南城,也逃避了林母对他的关心。 时间向前走,老人会死去,我们会老去。 还好现在有补偿的机会。 我建议等林母修养差不多了,接去海城,也方便照看,他却摇了摇头。 “我现在这个样子,只会叫她担心。” 说实话,他现在的样子,确实不太好。 昨天穿西装不大看出来,今日穿上运动衣,才感觉他又瘦了,手指更是骨节分明,抓手时候有种膈应骨头的感觉,可能那身肌肉都快化作一层皮了。 “你还是得照顾好自己。” “这段时间忙完就会好很多。”他闭上眼睛,后靠着墙,“小染毕业后会回国,林家的业务和资产,以后都会交给他负责,他到时候离妈妈近,也能照顾一下。” 这样确实可以省些心力,毕竟一个尚家够他操心的。 “如果还有一次机会,我或许不会做尚家。” “那你也会创办别的公司,反正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林昊侧脸,一双墨瞳写满了疲惫与沧桑,“苏苏,我好累。” 手术 累是一种人生常态,我转身给了林昊一个拥抱,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们一直用这句话自我安慰,然而却也是事实。 年幼时候无比痛苦和担忧的事情,长大了之后回头看看似乎也没什么。 只要活得够久,时间够长,人类承担痛苦的能力会越来越强。 所以我希望林昊可以长命百岁,白发苍苍时候,有亲朋好友陪伴左右,回头看过去,也会觉得那些苦难不过如此,这样子,至少可以快乐一些。 然而现在的他却是必须紧张的,大夫出来说情况比想象中复杂,有肠粘连,需要割掉一段肠子。 那大夫说话并没有太多情绪,很客观地问我们要不要帮林母肚子上的一小段脂肪取出来。 顺便,所以不加钱。 可见情况没有那么严重。 我和林昊都松了口气,同意了大夫说的手术内容,至于脂肪,就随意留着吧。 又等到天黑手术才结束,主治大夫出来宣布手术顺利,随后交代注意事项之类,感叹着,很难见到老人家能忍这么久。 林昊道了谢谢,先一步跟着护士去病房看林母,我和大夫这边了解一下后续情况,再过去病房时候林昊却不在那边,只有林家阿姨在收拾林母住院的一些东西,说林昊出去接了个电话。 在整个楼层的角落,我找到了林昊,他站在一排窗户前,单手靠着栏杆,肩膀轻轻颤抖着。 窗外的城市被黑暗吞噬,窗内的世界也不明亮,白色的屋顶压在他的头顶,整个白色空间收缩,紧紧地困住了这个高大的青年。 恍惚间我又想到了那个在雨水中的少年林昊。 雨水很凉,从他的头发流下,流过了眼睛,鼻尖,下巴,唇部,最终落了这个少年满身。 他的黑色T湿了透,粘在并不强壮的身体上。 他个子那么高,背微微驮起来,就那样靠着墙,连拥抱自己都不愿意。 不管是谁,看着这样子的人,都会有恻隐之心。 本来只是想把伞给他就走,而那双满是雾气的黑色眸子看向了我,那双眸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苏芮。 那个瞬间,我知道得拉他一把。 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他,苏芮总是会遇到这个状态下的林昊。 我不再犹豫,走向他,想告诉他要去办理一下缴费,要不要一起过去。 “你饿了吧,办理完之后,我们吃点东西。” 这点没有理由反对,我确实饿了。 我们在医院附近的面馆吃了热乎的,馆子已经要收摊,老板把剩的肉啥的都给装上了,分明两人点了面和两份小菜,结果吃出了酒席的错觉。 林昊胃口不好,基本是喝了汤水便吃不下,又不好放下筷子,便拿筷子捏一口吃。 若是小楼如此吃饭,我早就一下踹上去。 然而这位如今情绪低落,我也就下意识地哄一点。 “再多吃两口,多浪费呀,你妈要是知道,准说你浪费粮食。” 他点点头,勉为其难又吃了点面条,吃一口看我一眼。 我被逗笑,给他添了个藕夹,“这是干啥,拿我下菜呢?” “我们好久没这样一起吃饭。” “那你可得多吃点,看现在瘦的,以后公司内外人看你,就是竹竿上顶了头发。” “想想还有点惊悚,”他眼里有了些笑意,“那人家会怀疑尚家出了什么问题。” “尚家确实比较费心,你要是觉得很累,可以再放权下去,任何公司能发展壮大,最终都会成为自动驱动模式,依赖的是规则和制度,不是依靠某一些人。” 这些道理林昊这个学经济的自然都懂,不过关注的事情更主观,他问,“我在你们眼里,是强权者么?” “你觉得自己是么?”我把问题抛了回去。 “我希望自己不是。” “那你以后加油。” 只不过以后的事情很难说,我们更要关注当下的事情。 晚上只能一个家属在这边,毕竟林昊一个男人不方便,商量之后,我还是留下了来,等过两天再让林家阿姨过来照顾。 林母半夜醒来过两次,虽然疼得脸都发白,但是没有发什么声音,第二次醒来时候天已经蒙蒙亮,医生过来给她打了消炎针,提醒不要给水。 睡眠是人体调整的方式,过度的疼痛却会让人睡不着。 “你睡会儿。”她有气无力。 一个人面对黑暗,太过孤独。 我给林母的唇沾了些水,握着她的手,说说话转移注意力。 身为人母,想听的大都是孩子的事儿。 林昊年少离家,有很多林母不知道的事情,而我刚好接茬了林昊的离家的那段时间,考虑到那十几年的人生起伏,我给林母讲了我们在美国的那段生活。 因为父亲的学生,也就是小楼的父亲在纽约,我刚到那边的生活还算顺利,不需要找房子,也不用跟隔壁舍友闹矛盾,更不用担心带了朋友回家就要被房东赶出来。 而这些风险,林昊却是要面对的。 他早我一年到纽约,房子是在网上订的,这家伙那个时候也不算差钱,只是将就成了习惯,为了价格便宜,租的房子离学校有些远,也没找人提前过去取看看,等到那边才发现房源有问题,那房东是二房东,收了定金人却没房子,最后只能临时找房子。 也还好秦源的住处比较大,可以暂住几日,给找房子空一些时间。 林昊啊,总是别扭,不愿意向朋友求助。 他觉得若是如此,就意味着彻底认输了。 我们那个时候从未想过将来会交集那么深,彼此更像是网友感觉。 等我申请完学校,去纽约大学交流时,林昊已经换了三个住处,还能在群里分享点租房经验。 好巧不巧,我去的秋天,他又在看房子。 不过这次情况不同,林昊想看一个位置不错的单身公寓,方便后面实习和接私活。 和导师见面结束后,我蹭了他一顿饭,闲来无事就一起去在纽约转转,顺便帮忙一起看看房子。 纽约就跟后来我们去过的每一个城市很像,那么大,那么好,又那么陌生。 我从来都不知道纽约这样的大都市里,也会有那种窄的多一个人都嫌拥挤的单身公寓。 不过林昊很高兴,如果记得没错,这大概是认识林昊以来,这个人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一双黑瞳似乎都明亮很多,说话的尾音在不经意间上扬,脸上的笑更是自然而又流畅。 我们的话题很轻松,毕竟对彼此其实依然不熟悉,不聊过去,不聊将来,只是说当下发生的情况和事情。 林昊很自觉,像是个导游,介绍着这个城市,介绍在这里的生活,表达对我到来的高兴与期待。 我问他有没有交到新朋友,林昊说其实不需要那么多朋友了。 那我们算朋友么? 我们肯定会成为朋友的,他如此道。 当天林昊并没有看到合适的房子,因为小楼家离他租的房子近,我便和段叔叔说了一声,说带朋友去吃饭,也是存了私心,希望林昊可以和段家稍微熟悉,异国他乡,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能有个人在。 多一条朋友多一条路,多一条路就多一种好好活下去的机会。 “你总是处处为他想着,”林母声音很轻,抓我的手却更用力,“小苏,是阿昊对不住你。” 许是黑夜太深,人会脆弱,我有一瞬间觉得委屈,泪水到了眼眶,又压了下去。 我突然想知道林昊是怎么在其他人面前说苏芮的。 是说苏芮是合适结婚的对象,还是说苏芮上床起来很爽,或者说苏芮很忠诚? 或许林昊自己都不知道,他那些所谓兄弟之间的话都会传到我耳朵里。 然而这一切都过了追究的时间,即便是委屈,也不能再翻出来叫彼此不痛快。 两败俱伤从来是我所不齿的。 我们依然要伪装成感情不错的样子,叫林母放心,叫来探望林母的亲朋好友安心。 林昊第二天上午赶回海城处理完家具展和海外项目签约,傍晚又赶了回来,还好这次是小杨开车,整个人在车上睡了一会儿,虽然眼圈发红,整个人精神还可以,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他已经请了护工过来,林母的情况也相对稳定,今天晚上不需要我在这边。 我和母亲约了饭,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先离开,林昊说送送,一下就送到了门口。 没想到母亲是和老陈父亲一起接我去吃饭,见着林昊也在,便叫上一起。 理论上有点自觉的这个时候都应该找个理由赶紧走,偏偏林昊很快就开了口,“叔叔阿姨有想吃的么?” “陈越在西林餐厅订了位置,位置发群里了,咱们直接去就成,我车在外面,你俩开车了么?” 陈叔这话自然是想和母亲单独相处,我便没上去凑着,坐林昊的车跟过去。 一路上林昊的眼里都有些笑意,看来是睡得够,整个人精神。 “没想到咱妈和陈叔叔可以这样相处。” 咱妈?话说咱俩不也是如此么,只是这话太膈应人,到嘴就变成了,“他俩一直有联系。” “陈叔现在有对象么?”男人八卦起来真不是一般烦人。 “要介绍?”我成心堵他。 “我只是觉得咱妈的现任,若是见你母亲和前夫关系这么好,大概是要嫉妒。” 那得多小心眼子,我懒得接话,又听林昊说好久没见到老陈。 额——其实老陈一点不想见到你。 为了防止老陈没心理准备,我还是先打了个语音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很困哈哈,跪一下评论~这个故事或许更合适第三人称写,大家都感受不到林昊的内心。 错觉 老陈倒是出奇冷静,很是大方地表示反正也吃不了几顿饭 这不正常。 到了那边,老陈很是热情地安排位置,点菜,甚至和林昊关心起了最近的工作情况。 一通和谐的家庭吃饭聊天后,就见老陈给大家添上热水,很自然地问了我俩准备什么时候去领证。 他笑得很是和气,甚至有些长兄如父的气场,明显是挑事儿的。 这就正常点了,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啥证?”陈叔很是意外。 母亲放下茶杯。笑着说,“离婚证,他俩要离婚呢。” 陈叔更意外了,向我求证,“你俩这是决定好了?” 我点了点头,林昊放下碗筷,看着二老道,很是认真,“我们现在分开会好一些。”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 陈叔叹了口气,看了眼笑眸相待的母亲,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后面的时间话少了很多,大都是听我们说话,还找了个时间和林昊一起尿遁去了。 这些信息对他都太过突然,毕竟陈叔对我们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的婚礼。 婚礼上,陈叔是父亲的角色,将我的手交给了林昊。 婚礼的场景布置主题是铃兰花,和我的婚纱、伴手礼、乃至宾客的礼物都是一个主题,这些都是老陈的设计。 是老陈,我的哥哥,想给妹妹最好的婚礼。 而林昊对婚礼本身如何并不是很在意,他只负责给充足的预算,让那些人好好看看现在的林家。 所以那场婚礼十分盛大,盛大到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人一定很相爱才会如此大费周章。 当然,他们也一定很有钱。 女人也容易有如此错觉,看着那如梦如幻的场景,我一度误以为婚姻就是爱情的天堂。 然而婚姻实在太复杂,两个相爱的人都会因为茶米油盐争论不休,更何况我们两本就不相爱。 直到婚礼的前一天,林昊还在忙着尚家的B轮,没有时间参加彩排,一切的婚礼流程都说着我相信你的眼光。 后来我们相处,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小到七大姑八大姨前辈晚辈的往来,大到家里装修,他都是随我。 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太多,这场婚姻也似乎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种解释对于陈叔而言明显不够,婚姻太复杂,所以他并没有问为什么,更关心的是我后面怎么办。 我没告诉他自己已经要离开尚家,只是说想先出去溜溜弯散散心。 “叔叔这是始终是你家。” 我点了点头,看着这个鬓角白发的老人,心中更是愧疚。 因为母亲的原因,我心中有愧,又因为工作太忙,我总是不能多看看他,等离开尚家,自己终于可以有时间多陪陪他。 母亲难得回国一趟能多呆些时间,几乎把能见的朋友和亲戚都约了一下,我跟着见了两位阿姨一位舅舅,那些脸熟悉而又陌生,问着家长里短的话,问题必有为什么不要孩子。 答案自然也是不着急。 这个答案往往还能有很多后续的话题,趁年轻好生养之类的。 我笑笑不应话,之后母亲要去见的朋友也就不是很愿意跟着去。 这个女人便是拉着我的手臂,跟小朋友一样说着去嘛去嘛。 她如此可爱又会示弱,叫人不忍拒绝,难怪那么多男人会喜欢。 “苏苏喜欢妈妈么?”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女人。” 她便是笑得很开心,亲了下我的额头,将手腕上翡翠手镯转到我的手腕上,“苏苏是妈妈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这个翡翠是外婆传给她的,这个时间给我总是有些微妙。 翡翠上还有她的体温,真实而又可以碰触,似乎这话都是真的。 然而我心里并不相信,她最爱的永远是她自己而已。 等林母出院,到家安顿差不多之后,我才回到海城,也错开了母亲回美国的时间。 她每次离开,我都不愿意送她,即便这次她主动提出希望送一下,也找了理由没有过去, 从小我就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没有理由长大了还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最讨厌的就是分离。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重病 坐地铁回去路上,第一次看到那么多梁五代言的广告,铺满了海城地铁。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火的。 有小姑娘想合照,请我帮忙拍一张。 她换了个各种造型,也不介意对着那纸片人亲亲。 我们顺路而行,我没忍住,问她喜欢梁五什么。 “他超好超努力的,唱歌也超好听,跳舞也很帅呢,姐姐你要是了解他,一定也会喜欢的。” 那姑娘的眼睛都亮了,话更是停不下来,好像全世界最好的词汇都配不上那个人渣,还推荐了梁五新出的歌。 那首歌的名字简单,叫酥酥。 “听说是写给恋人的呢,歌词特别好,姐姐你一定要听呀。” 我自然不会听梁五的歌,如果可以,那些广告撤掉也是最好的。 当然这些都不太可能,如果猜的没错,过两天尚家中秋活动这家伙也会在现场,到时候依然要挂上人模人样的笑。 到家时候刚好小楼也在,正在老陈的指挥下给家里换挂画。 那些挂画是老陈曾经的涂鸦,水平一般看不出画的啥,丑的很有特色,不过摆久了也有点艺术品的味道。 不愧是母亲带出来的学生。 倒是没想到老陈会主动换掉,共更没想到的,要换的画居然是母亲的画。 画展的画一部分会做拍卖,一部分做募捐,还有一些会赠送,老陈拿到的这个,是本来要走拍卖的其中两幅,两幅画都是配色相对简单的意境画,线条明晰,摆在老陈这种地中海装修风格的空间里很是融合。 “阿姨离开时候送我们的,别站着了,把地上灰扫扫。” “姐姐先帮我看看挂得正不正。”小楼猫着腰,头快碰到屋顶了,“姐姐,那些放着,我待会儿收拾就行。” 这两幅画挂了十来分钟才都挂完,至于老陈的涂鸦,人家自然也是舍不得扔,便安排挂我那屋一个。 他指挥人向来利索,很快便在房间里找了个不错的墙,正好对着床。 那鬼画符像是符咒,大晚上看着还有渗人。 我表情微妙,小楼便是无奈地耸耸肩,小声说等陈哥出差了再换一副画。 老陈倒是满意,眼睛瞥到书桌上的速写小像,眼睛一亮,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很是赞赏道,“画工不错,什么时候学的?” “我拿笔就废,这是林昊画的。” 老陈表示不信,甚至有些鄙夷,“林昊毛笔都拿不稳,还画画。” 以前过年时候再陈叔那里写对联,林昊确实是写字力度不够,字虽然写得一般,还不至于毛笔拿不稳。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谁知道林昊为什么突然有这水平了呢? 我将那速写随手放起来,问他们有没有吃过饭。 三人很久没一起吃饭,这个点很合适出去下馆子。 不过意外还来了个人,就是徐医生。 他说是顺路过来,就和小楼约了饭。 确实顺路,一个城中,一个城北,开车一个小时不到而已。 我笑而不语,看着这两人,就连老陈都觉得不对劲,吃完饭时候悄悄问那徐医生是谁,怎么认识的。 这个做哥哥的总是担心我们遇人不淑,对徐医生也有警惕。 我实话实说,只不过关于徐医生和小楼为何关系如此,这得问问小楼。 小楼还在外面送别徐医生,回来时候满脸的笑都挂不住,见我和老陈一副有故事的模样,笑得有几分羞涩模样,倒是没说什么回了房间。 孩子大了,就容易有秘密了。 我和老陈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因为谈起感情,我忍不住想问老陈如今有没有什么进度,听说前两天在南城也是有相亲局的。 。"我依然坚持不婚主义。。"老陈义正言辞,“人活着,自己快活最重要。” 他总是歪理很多。 “你是放不下成玉吧?” 老陈便是直接抬手拍了下我的嘴,“我舍不得的人多了去。” 成玉却又是不同的,那是他的初恋,曾经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人一定可以走进婚姻的殿堂,然而那段感情却无疾而终。 老陈从来没有解释过什么,也没说过一句成玉的不是,这两人分手都分了个好模样,后来成玉很快走进了婚姻,我这个大哥却依然单着。 当然,做妹妹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明天就要去领结婚证。 我和林昊约了直接在民政局见面,他却早早在楼下等我,还带了早餐。 “我熬粥水平一般,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林昊的面色温和,甚至叫人生出几分岁月安然的错觉。 到民政局门口时候,早餐刚好吃完,林昊先下车将那些垃圾袋丢掉,很是自然地牵着我的手进去。 额—— 和那些坐着就气氛紧张的怨偶,我俩大概不像是来离婚的,就连那办理离婚的小姐姐都是表情微妙,问了两次是否确定。 我点了点头,林昊没有反应。 那红本本很快到了手里,唯一的区别就是不需要拍照留念。 不过林昊还是在门口请人帮我们拍了一张合照,那路人将手机寄过来,我接过来才注意到林昊的手机里都是我,奇奇怪怪的角度都有,很多照片拿出去估计都找不到对象。 真没想到,这人也有偷拍的习惯。 我没说什么,将手机给他。 要分别时候他提及明天的中秋晚会,两人还是要一起出席。 这两年该有的社交活动我们还是要保持夫妻模样,这是协议里达成的共识,我点了点头,见他眼睛还是盯着看,以为是不知道晚会穿什么,便说待会儿把要穿的造型发给小杨。 然而那双墨瞳还是盯着我。 “怎么了?” “看着你好像轻松一些,想多看一会儿。” 我失笑,“那你呢,有感觉轻松一些么?” “没有。”他满脸苦恼的模样,眼底却有笑意,试探地问道,“苏苏,我可以重新追你么?” 哈?! 林昊把我搞得很懵,这家伙却又很认真,甚至提出明天来接。 我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过去的一切都在远行,整个人如同卸下了很多东西,前路没有变得如何轻松,却又似乎坦然了一些。 整个下午我都待在尚家刚到上海时候租的那个工作楼,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似乎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流淌过各种各样的人脸。 这里一切纷纷杂杂,楚轩在催着设计稿,秦源在工作室里和合作人握手,谢子安拿着设计图和一群人说话,门口来拜访的韩一诺和老陈帮着大将看一个法务问题。 “苏苏!” 声音是那么高兴,一回头,就看到林昊跑过来,将我抱起转了两圈,然后跳上桌子宣布拿到了融资。 他笑起来总是那么灿烂,叫我都忍不住跟着笑出来。 神呐,请让林昊一直开心吧,什么难过的事情都不要追上他。 然而脸却僵得没有办法笑,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 林昊!我想喊着,脸似乎被什么紧紧按住,皮都快从脸上扯下来。 整个人被那个东西拖出了那份快乐的环境,拖着从黑暗的裂缝中坠入另一片黑暗中,周边越来越冷,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电话铃声响起,我一下惊醒。 周围太黑,夜色的凉意叫人打了个冷战。 我拿着手机跑出去接的电话。 电话是梁家大姐打来的,说梁父情况又恶化了,还有三个小时就要进手术室,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真是太突然了,却也松了口气,是不是就不用见那位老人了。 我出言宽慰,便听梁家大姐说,“父亲希望能见你一面。” 其实苏芮化成灰,梁父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实在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在生命垂危之时浪费宝贵的时间。 这个点,他更应该和家人们交代后事。 这些问题梁父都不会回答,这个孱弱的老人依然是保持着体面模样,穿着干净的衬衫,不像是重病的。 “梁先生好。”我能站多远就离得有多远。 “你来了。”他出声的只有气声,拍了拍床头的位置示意坐下。 我看了眼梁家大姐,见那眸子满是恳求,还是过去坐下。 一走进,浓浓的药味就冲入大脑,这个味道太过熟悉,充满着死亡的气息。 当初父亲即将去世,也是如此气息。 看来祸害遗千年,也不一定是真话。 “您还好么?”我主动开了口。 “不太好。”梁先生抬眼,那双眼睛依然是看穿人心的模样,并不见浑浊,他挂上无力的笑,问了一个很礼貌的问题,“我可以摸摸你的眼睛么。” 梁父说过我的眼睛和梁五母亲的眼睛很像,我不觉得这个老男人会深情如此,只是对将死之人,终究叫人不忍,便还是俯下身子,任他抬手摸着眼睛。 老人家的手没有什么力量,冰冰凉凉,摸在眼睛上如同刀片。 我心里发毛,猜不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想着快把1个小时候熬过去。 梁父摸完了眼睛,道了谢谢,别的什么都没说,让梁家大姐叫梁五和律师进来。 进来的有四五个人,梁五我认识,他并不意外我在,还主动站在我身旁。 另一个认识的看到我就意外了,就是西装革履的韩一诺。 真是哪里都有这家伙。 只见他掩饰住意外,公事公办地打开遗嘱文件,交给前面年长的律师宣读。 遗嘱的内容叫人震惊,以至于韩一诺都怀疑我是梁家的私生女。 要不然,梁父怎么会把那么多财产给一个不相关的人。 那部分财产主要是两部分,一部分是梁五的母亲那部分的财产,另一部分则是些虚名。 如果一定要用词形容当下心情,那就是飞来横祸。 “遗嘱我不会签字,也不会接收。”这点我明确表态。 然而梁父已经被一群医生拥着推入手术室,而梁五和梁家大姐都没有表示什么意见。 梁家大姐一脸疲惫,说的话却是坚定,“父亲给了你,自然有他的打算,你可以当做是梁家对你的补偿。” 她双眸发红,要跟去手术室那边,并没有余力与我争什么,与助理说了些事情,拉着一直看我的梁五一同去手术室。 这件事只好问问韩一诺怎么解决。 “梁家兄妹都没提出异议,只怕不一定能转回去,毕竟梁老先生立遗嘱时候,很清醒。”韩一诺很大方地提议,“也可以捐出去,佣金我少收一些,当然,财产托管这一块,我也很乐意帮忙,咱们这么熟,佣金八折。” 我怀疑韩一诺眼前看人就是看一座金山,“你怎么不去抢钱呢?” “抢钱犯法,捞钱不会。” 所以他能和老陈做朋友不是没有原因。 因为韩一诺的律师所都是梁家入的股,利益纠葛,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梁家作对,见我这么坚持,便正色下来,将其中利害免费讲了一通,建议等梁父那边情况确定后再去做遗产转让。 “梁家家大业大,你这点东西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要是为这种事闹得两边过度不愉快,反倒是得不偿失。” 他说的都对,毕竟他不知道我和梁家的纠葛。 这个热爱捞钱的律师还记得今天是我的离婚日,道了恭喜,即将开启新生活。 新生活或许会有,只是没有那么令人期待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单独写个小番外的人吧,主线稿子没了啊哈哈哈哈 朋友 往年尚家是没有什么中秋晚会的,对于打工人而言,办个晚会不如提前半天放假,对于财务核算而言,这种行为属于内耗。 不过今年有签代言人和KOL,这样的晚会就很有宣传效果,钱自然花的也就值了。 晚会女主持人是刘芸,她自称是被临时抓来顶上的,晚礼服穿的都是西装牛仔裤,说话很脱口秀,不过效果很符合尚家尿性。 开场首唱的是梁五,台下一阵阵尖叫,他虽然依旧光鲜亮丽的人样,眼下的青黑却是明显。 外面还没有关于梁老先生如何的传言,不过能猜出情况不好。 后面节目歌舞小品脱口秀都有,可见尚家人才济济。 我并没有参与这些晚会彩排,只是跟着林昊上去做一下开场便下来,而公司晚会也不是什么吃喝玩乐,总有一部分时间要去做业务汇报和商业洗脑——啊呸,是公司文化宣传。 当下离开了尚家,业务上的事我并不感兴趣,便想提前离席,出去透透气,等结束时候再过来露脸。 “要陪你么?” “想一个人走走。” “你还没吃东西,先垫上一口,”林昊从包里取份牛奶和能量棒给我,道半小时后至少要回来拍合照。 我点点头,起身,身后听楚轩正在讲着最近新项目的进展,声音活泼,还很不要脸地跟各部门要资源要支持。 台下一阵阵善意的笑声,和谐而又向上。 尚家一切仿佛没有变,有没有苏芮都没什么。 这是一件好事,却也是不叫人感到愉快的事情。 我总是生活在这样的矛盾里,装着大度,实则斤斤计较。 刚刚出来,拐了两个弯,就和一个大个子正对面,是梁五。 他已经换下表演的衣服,套着休闲服,头发随意散落,看着人畜无害。 梁五就是等我,理由是知道我肯定会找他。 距离约定一个月不要来烦我其实还有几天,梁五倒是不以为然,眨巴着眼睛,竖着手指,“28天应该也算是一个月。” 行吧,我不接话茬,把财产转让的想法一一告知。 “这么不想和梁家扯上关系?” “攀附梁家不是坏事,但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梁五低笑,眉眼带勾,“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把母亲的财产交给你,不过就算他不给,以后这些也都会给你。” 这神态,和昨晚那张略有悲伤的青年判若两人,可一点不像是要失去父亲的人。 甚至,我能感受到这人的语气里有一些难以压制的兴奋。 或许对这家伙而言,所谓父亲的去世不过是走了一个有血缘的熟人,是一个束缚。 看着梁五那几乎黏在身上的眼神,我蹙眉,“梁五,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苏,你想摆脱我,是么?”他身子前倾,双眸的红血丝显得神经质,抬手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脸,“苏苏,你要不要——来毁掉我。” 这个疯子,活得是有多无聊多么中二! “你不是已经把自己毁掉了么?” “是吧,但是怎么说呢,总觉得活着更无聊了,”他挂上阳光灿烂的笑容,“苏苏,我现在弱点很多,如果你觉得筹码不够,我可以帮忙再加一些。” 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要把那些财产给我。 真是把干涉别人人生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的视线落在这人的心脏上,又想起那个午后,刀片压着紧实的肉进去,□□的时候带了很多血。 血很热,是任何人类都会有的温度。 所以我还是希望站在人和人的立场上和他沟通,然而两人逻辑不通,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只能具体化说事情。 思索片刻,我提了一个对梁五而言还算诱人的建议。 他接收走那部分财产,从此我不反对他出现在生活里,我们可以正常的见面,一起吃饭,聊天,我会尽量收起对你的成见,待你以朋友的礼节。 换句话说,“梁五,我们可以尝试做朋友。” 那双还算人的浅眸带着意外,他没有没有马上给出答案,提醒我接一下电话。 是刘芸打过来的,提醒要过去拍照,当然这种场合,这个花了很多钱的代言人也要过去露脸。 林昊已经在门口等着,对梁五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转身给我整理了衣领,搀着手过去拍照。 这里人来人往,一切似乎如常。 晚会结束后,林昊坐我的车回去,他和几个老朋友一起喝了些酒,整个人微醺状态,便被秦源直接塞进车里,还说到家记得说一声。 我猜秦源已经知道我和林昊离婚,也知道林昊如今态度,便没多说什么,答应先送林昊回家。 林昊半道耍起了脾气,硬是要去N大转转,说着还要抢方向盘。 我还想多活点时间,只好转了方向过去,现在学校都管得严,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不过之前来N大办宣讲和拜访时候,车牌有过登记,那保安见我们人模人样,又是校友,便没有为难,放我们进去。 学校这个点大都是熄灯,外面三三两两的,不是情侣就是出去觅食的人,像我们这种大半夜回来感受校园氛围的,实数少数。 我下去买了两杯冰镇柠檬水,回来时候发现林昊已经不在车上,虽然不担心林昊丢了,到底对这个醉汉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赶紧打电话找人。 还好他并未走远,在图书馆前的小路上驻足。 背影高大而又黑暗,一瞬间如同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林昊。”我唤了一声,如同招魂。 他转身,一双墨瞳在圆月之下,泛着水汽。 不会哭了吧? 我走近一些,他便已经三两步走过来,一把将我揽在怀里。 林昊的怀抱总是如此温暖,只要被抱住便有种被包裹的感觉。 “你怎么了?” “对不起。”低沉的声音贴着耳朵,带着些酒气,“苏苏,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护你。” 他的语气那么难过,几乎是要哭出来。 我只好抬手轻轻拍拍这个男人的后背,安慰着,“林昊,就跟以前做朋友时候一样,我们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没有什么保护不保护的说法。” 林昊的情绪依然很低落,我便将那杯柠檬水给他,一同在学校里面走走。 我们关于这个学校的记忆很多,不过最常走的路就是宿舍,教室,食堂,图书馆。 N大新校区并不算大,半小时内大概可以走完常走的三点一线,林昊的酒醒了不少,情绪也稳定了些,到女生宿舍时候,他指着一个窗说那是我的宿舍。 说实话我自己都记得不清楚,倒是不知道他怎么记得的。 “我经常会过来看看,想着要是能大学时候就和你在一起就好了,也不是,或许从第一次见面,我们就应该在一起。” 这一下我又觉得林昊的酒或许没醒。 “我们还好没太早在一起,要不然现在肯定会老死不相往来。” 林昊笑笑,“苏苏,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番外恶鬼与花 梁国出了个暴君,所谓暴君嘛,嗜杀如命,残暴至极,不听良臣之言,重用奸吝小人,不顾百姓死活,不顾国家安危。 总之,就是个享受一切权利的恶鬼。 伺候暴君的,不论男女,皆是短命。 故而朝中大臣,大都不敢将家中女儿送去宫中。 防止家中女儿遭到祸害,许多大臣会提前从远房挑几个姿色不错适龄女孩,收为义女,养于家中,备不时之用。 如此也可一举两得。 苏三小姐便是这被收养的义女之一。 她为孤女,虽没有生得倾国倾城,到底有南方女子的俊秀之姿,一双浅眸如含春水,楚楚动人,琴棋书画虽不精通,却是个会说话的巧人,很得苏家老夫人的喜欢。 时年正月,不幸最终降落苏家。 苏家要送一女儿进宫,而一同被收养的两个女子还小,苏三就成了最终人选。 苏老夫人知道后一病不起,只在病的当天与苏三见了一面,最终分别都没见上一面。 苏三刚进宫时,其实一切如旧。 她被安排在偏殿,偶尔会见一些尸体从偏殿门口抬走。 那些尸体上盖着白布,偶尔露出的皮肤上带着发黑的血痕。 苏三静静地看着,等着相似命运的到来,然而获得永远的解脱。 春暖花开之时,整个后宫要跟着暴君去春耕,祈求一年风调雨顺,百姓丰收。 苏三心中嘲笑,任由宫女给她换上新衣,跟在队伍后面。 一路上有很多小鸟,长得随随便便的树,偶尔探头的小动物,那些自由的东西,苏三看着就觉得开心。 她年少时候身边有过很多小动物,最喜欢的就是一只小狐狸,如今却只有自己了。 趁着回来的队伍修整之时,她以出恭为由,跑到无人之处,张大嘴发出低声的呐喊,深深地呼吸满是草腥味的空气。 她俯身挖了一株开着小黄花的小草,想带着回去。 忽然有一片阴影从身后投了下来,苏三抬头,便见一身黑衣的青年。 那人好生俊俏,饶是见惯了美人的苏三都忍不住道,“你真好看。” 她说着已经眉眼带笑,将手上的小黄花送上,听着有脚步声,她连忙拉着这人往灌木丛里躲上,手指压着唇,示意不要出声。 那黑衣青年眉眼中满是玩味,然而苏三并不是很能看懂,只是待那脚步声远离后,才松了口气。 “你想逃跑?”黑衣青年问。 “只是想待会儿,下次出来——” 或许也没有下次了。 苏三忽然觉得手上有些黏糊,低头,才注意到手上红了一片,再看那青年,原来这人的袖子、手上都是鲜血。 刚刚送他的小黄花上,也沾染了血迹。 然而青年并未受伤,血也不是他的。 柔弱的女子总是会对鲜血有些恐惧,苏三也不例外。 她起身告别,并未告知青年自己的名字,也未问青年信息。 有缘自会相见,只不过怕是孽缘罢了。 这次春耕之旅,同行的两个女子未能回来,听说是惹怒了王,被王亲手杀死,曝尸荒野。 苏三并不参与评价,她最近喜欢上了养花草,害怕养在外面触犯他人被找麻烦,便将那些花草养在室内,早中晚总是要抱着花草去追阳光,倒也是打发了无聊的时间。 自从春耕回来之后,宫中的环境又似乎轻松了些,少有人死去。 苏三偶尔也和隔壁一同被送进来的官女子走动,同龄女子,共同话题总是不少。 官女子房间的阳光甚是不错,苏三将自己养的花草拿了两个过来。 而那官女子很善棋艺,常常拉着苏三下棋,一下便是半天,不争输赢,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苏三棋艺不精,常常苦思冥想,还要悔棋,才能拖延时间,那官女子也不恼,便是等着。 有时候等着等着都能昏昏欲睡,两人便也同塌而眠,等晚膳时间醒来一同吃饭,再继续未完成的棋局。 只是那日官女子被召侍寝,她们的棋局再也没有后来。 官女子的房间从此空下,苏三便常去那房间里,照顾花草,摆出棋局,自己和自己下着。 春去夏来,夏七在官女子房间里昏昏欲睡之时,忽然觉得面上一凉。 她一下惊醒,入目的就是那张绝美的脸。 夕阳之下,那张脸美的没有血色,如人间游魂。 “你是黑无常,还是白无常?”她如此问道。 游魂便是笑出声来,“我是恶鬼。” “你是要来吃我的么?”苏三打了个哈欠,抿了口茶水,给恶鬼也添了杯茶,邀请这恶鬼坐下,“那我们下棋吧,你如果赢了,我可以让你吃掉。” 恶鬼眼角微微勾起,笑意似乎晕染了整双浅淡的眸子,“你好吃么?” “应该不是很好吃,我娘说,山上的鬼喜欢吃小孩子。” 那恶鬼一下笑出声,在棋盘对面坐下,“是你走棋,还是我走棋?” 华灯初上,棋局才结束。 赢的是苏三。 不是她棋艺如何高超,只是对方水平太差。 “再来一局,如何?”恶鬼很是悠闲,“这一次你若赢我,我满足你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都可以么?” 青年点头。 苏三便坐了下来,重新摆上棋。 她的棋是父亲教的,那个时候不过黄毛小儿,常常依偎在母亲怀里,走棋前总是想看看母亲神色才敢小心落下,若是要输了,便着急悔棋。 父亲总是笑呵呵,倒是母亲会无奈地说要输得起。 后来她失去了太多东西,才知道输得起是对苦难之人的宽慰。 苏三对赢没有太多偏执,不过还是赢了这貌美青年。 也不知这恶鬼的棋艺是拜谁为师,能差到如此地步。 鬼青年倒是不恼,问她有什么愿望。 “什么愿望都可以么?”苏三看向那双深不可测的浅眸。 “都可以。” “那再下一盘棋吧~”她弯着眼睛,“和你下棋,很开心呢~” 这个请求叫恶鬼一怔,随即一双淡漠浅眸也温和下来。 只是当下天色已晚,棋局只能放着下次。 下次啊,苏三有些遗憾,“可能再见面时候,你得去黑白无常那里寻我。” 青年莞尔,绝美的兽瞳在烛光中看不出情绪,“我会让你活着。” 他们的棋局直到秋日,中秋晚宴将近,本不需要她如何表现,却因一妃子受了伤,管事的嬷嬷便叫她去替上。 苏三舞艺一般,中秋家宴上场着实是高抬了。 更何况她实在不愿意太早见到暴君。 “你为何如此怕王?”鬼青年问他。 “我只是怕死。”苏三一子落下,便吃了青年两子,“你的棋艺还是如此,我若是死了,可没人帮你练棋。” “王也不一定杀你。” “苏家是前朝重臣,掌管财权,一直为新王忌惮,我为苏家女子,怕也会被不喜。” “你知道,倒是不少。”鬼青年取了新的一格,虽不为妙手,倒也杀出了新的出路,他对这一手也是满意,看着对方略有惊讶的神情,悠哉地端起茶水,才注意到不知不觉已经喝完了,便寄了杯子过去,问道,“对于王,你怎么想?” 苏三失笑,给鬼青年添了杯菊花酿,这花还是她从花园揪来的,新鲜的很。 “等冬日,我给你做梅花酿,那是最拿手,不过可能年关,你们做鬼的都比较忙,”她抿了口茶水,看着棋局,倒是不着急,“我与王从未接触过,大都是听人传言,自然不能给出评价,只不过,我始终觉得,朝堂之事不管多么复杂,都不该用拿手无寸铁的女子来铺路。” 话音落下,手中棋也落下,这一次,是死门。 一声清脆的杯子碎裂声,苏三抬眼,才注意到这青年带有怒气的面容。 她从来反应迟钝,刚刚从觉得鬼的力气大,注意到这青年手受伤了,随即一阵窒息感便涌了上来。 原来是那青年已经按住了她的脖颈,说话的声音带着凉意,“你耍我?” “手受伤了。”她说出要说的话。 那手的力气却更重了一些,“回答我的问题,你刚刚看我落子,为什么表现出惊讶?” 她呼吸困难,只觉得脖颈黏糊糊的,直视着那双兽瞳,恍惚间想起年少时候,在山里采药时候遇到的一只狐狸,分明胆小怕人,却总是凶巴巴地想抢她的干粮。 那只小狐狸后来怎么样了呢? 不过动物大概活不了这么久吧。 那我需要继续活着么?这个问题不需要思考,苏三给出了答案,“因为这是我父亲创造的方式,没想到会有人用出来。” 梁国还无暴君之时,大到王公贵族,小到平民百姓,大都爱玩兵棋,一年一度的兵棋大赛更是全国重事。 因一局棋,名声大噪,平步青云者,不计其数。 苏父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因棋而得名声,又因棋获罪,前途尽毁。 青年这才收了手,他的血染红了女子的衣襟,脖颈,乃至她的脸,都有些许血迹。 月色之下,烛光之中,这残破模样的女子,叫他忍不住心脏一缩。 他控制住再次伸出手的冲动,任苏三给他清理手。 “鬼也会流血么?”苏三闻了闻他的手,“还以为鬼的伤口会自动恢复,看来你很长时间不能下棋了。” “那你还想和我下棋么?” 女子没有抬头,声音很轻道,“我后面日子,该去跳舞了。” 母亲说过,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她从来知道,却不愿意揭开。 说是为了自保,也是因为享受那片刻的安宁与快乐。 可惜人鬼殊途,即便短暂相遇,也不会真的交心交肺。 当中秋家宴,青年的脸与王的脸重合时,苏三知道,自己做鬼的日子快到了。 她的舞裙还未换下,便被王抗进了宫殿。 这里冰凉阴凉,偶尔可见类似血迹斑斑的点,似乎到处都是索命的冤魂。 那些被强行续命的黄色小花,在这个房间显得妖异。 害怕是一种本能,当王抬手时,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这个动作惹恼了王,易怒的王一甩手便是软鞭落下,随即又是暴雨般的鞭声。 王是王,不是那个与她下棋的青年。 下手,自然也不节制。 那鞭子如有弯钩,落下时候扎得心跟着疼,抬起时又仿佛要拽走后背的皮肤。 苏三咬着牙,恍惚间她又想起来那只小狐狸,可能因为给了食物,很长一段时间,她去采药,那只小狐狸都会跟着,有时候还会在小屋子等着她出来,再后来小狐狸会到家里,伸头看看,若是她忽然有了大动静,那小狐狸就会吓得一下窜出去,然后再偷偷伸出来头来,歪着头看她的一举一动。 母亲说狐仙是有的,还说小狐狸是狐仙的后代,所以才这么通人性。 神啊,苏三觉得手上的力气在逐渐消散,如果真的有神,下辈子不要再让我做人吧。 人,怎么会这么难呢。 然而人类的求生欲真的很神奇,她还是活了下来。 那太医见她醒来都很意外,不过随即就是狂喜,冲出去,不一会儿又有一人进来。 那人居高临下,看不清神情,却在她身旁蹲下,轻轻地摸着她的脸。 动作轻柔,如视珍宝。 哦,是王,那个人间恶鬼。 他面容消瘦,居然吻着她的手,声音沙哑,“苏苏,你只要活下来,要什么我都给你。”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神啊,下辈子惩罚我做人也可以,只要不遇到他就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番外,梁五这个人吧,我考虑一下要不要番外吧,他实在是不大好搞,个人不觉得爱是洗白,反正人渣就是人渣 坦白 他虽然带着笑,表情却那么凝重。 直觉告诉我,林昊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有时候气氛到了,拦都拦不住。 林昊没给出拒绝的机会和反应的时间,他说,“苏苏,妈妈生病了。” 这件事么,“我知道。” “是岳母。” “?” 我疑惑至极,因为这次看母亲,怎么看都是那么健康,除了总是想亲近我,似乎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她依然那么光鲜亮丽,依然那么爱着自己,依然不会为了我有片刻的停留。 “年前出了一场车祸,现在是并发症,情况不是很好。”林昊的表情凝重,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可能,只有半年左右的时间。” “不可能。”我如此肯定,却也找不到林昊说谎的理由,最终只能给母亲打电话求证。 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声音很是轻松,“苏苏,妈妈真的很想见你。” 我忽然便是不想再说一句话,一个人坐着发呆。 其实自己年幼时候,很喜欢母亲。 她美丽,温柔,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她那么有才华,能妙笔生花,画出世间万物。 更重要的是,她总是和父亲一唱一和,讲着很多奇奇怪怪的故事,传达那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却也是她,打破了那些骗小孩的道理。 我至今想不通,为什么她会抛弃那样温柔的父亲,会抛弃那么包容她的陈叔叔。 也想不通,她如何做到将16岁的女儿一个人留在国内,去追求所谓的梦想。 责任和血缘,其实在她心里并不重要。 然而我却又因为这个原因,要对她的情况上心。 真是,太不公平了。 这种情绪很容易被老陈捕捉到,他坦言也是从陈叔叔那里知道了母亲的情况,所以这段时间才会一直希望我可以和母亲多多相处。 “叔叔走的时候,你就一直在后悔没有多陪陪他,妹妹,我不想看你再那样。” “他们不一样。” 老陈没有否定这种争辩,只是坚定地说,“妹妹,去和她好好告别吧。” 心中委屈更甚,我约了小楼出来喝酒,聊着工作生活之类的事情,话题总是会刻意避开家人,没想到酒水喝到一半,梁五却来了。 这种街边摊,出现这么一个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大家忙着自己的人情冷暖,没人注意到这么个人。 小楼对梁五颇有敌意,凉凉地问来做什么。 梁五并不是很在意,在我身旁坐下,加了些菜,然后说梁父刚刚去世了。 那真是不幸啊。 “节哀。”我真心宽慰,只是也不懂他为何找我。 “没什么,就是想想见见你——这个朋友。” 哦,看来他同意了提议。 见梁五如同人间游魂,防止伤及无辜,我便让小楼先回去,明天也好起来上班,至于后面半场就和梁五喝上了。 毕竟是我自己说可以和他做朋友。 朋友,就是该听的要听,该说的话要说。 “还以为,你父亲去世了,你会开心。” “他真走了,也没想象中那么值得开心。” 血缘至亲,有一些牵挂在所难免,要不然我也不会如此纠结。 “你后悔么?” 梁五没什么表情,灌了口酒水下去,“我们虽为父子,本身没那么多交集,若说后悔,也是后悔没能叫他另眼相看。” 倒是没想到这人还有如此志向,只不过,“你爸没把你看做人渣,已经很不错了。” “你和人做朋友,说话也这么狠么?” 倒是没想到梁五还有心情牙尖嘴利,我摊摊手,“分人,也分心情。” “心情不好?”他直接忽略人不好这个可能性。 “还行吧。”我倒了杯酒,“你爸葬礼,什么时候?” “大致的财产分配安排好之后,会对外宣布父亲离世的事儿。” 梁家家大业大,盯着的人那么多,这两姐弟需要一些准备时间,而需要更多时间的,其实是梁五。 我想他是惶恐的,不论多么玩世不恭,梁家的责任却是实实在在,他可以不在乎梁家,但是只要他心中想着赢过梁父,就必须要让梁家比当下更好。 梁五没有否认,还告诉我一个好消息,等梁父葬礼之后,他也要结婚了。 家族联姻,不谈感情,只谈利益,很合适梁五。 “你要结婚了,是不是就不红了?” “等和尚家合同到期,我也会退圈。” “哦~那恭喜。” “同喜。”他已经吹完了一瓶酒,整个人倒显得更清醒,“你应该很高兴。” “又不是我结婚,高兴什么?” “以后我不会再为难你。” “哦,那是应该庆祝一下。”我与他碰杯。 梁五开了瓶新的啤酒,与我直接碰杯,“很遗憾,苏苏,我们会一直是一个人。” 我已经醉醺醺的了,靠在桌子上,整个人思维都慢了很多,那声音入耳的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只是一直念叨着,“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一直希望找到伙伴,找到家人,却还是一个人呢。 梁五没有说话,他似乎一直看着我,冰凉的手如同蛇一样在我的脸上滑动。 这一夜我做了被蛇霍霍的梦,浑身冷汗却始终醒不来。 好不容易醒,才发现我正在床上,抬眼就是老陈的鬼画符。 床头放着水,外面阳光明亮,时间上是中午。 出来,外面正是小楼,他见我起来很高兴,说昨晚喝醉了,因为担心我有什么问题,所以今天请了假陪着。 我确实是脑子不太清醒,洗了澡出来还是浑身难受,进去吐了一通才算舒服些。 小楼很是担心,强拉着我去医院做检查。 上上下下也不过是个肠胃发炎,吃点药就好,他却还是很担心,又去中医那里开了不少方子才罢休。 一路上他欲言又止,最终也只说出了一句,“姐,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你身边,你不会是一个人。” 这话叫人哭笑不得,“咋了这是,我昨晚是说啥了?” “也没,姐姐昨晚回来就睡了。 还真是每次喝醉酒都是这小子照应,“谁送我回来的?” “我一直没走远,姐姐你一看到那个演员,就很紧张的样子,我不放心,看你喝醉了就接了回家。”小楼抓了抓我的手,“姐姐,你们发生过什么?” 原来我表现的那么明显,只是和梁五的关系那么难以启齿,面对小楼的困惑,也只能用当下最新的关系——朋友。 梁五这个朋友还表现的尽责,我刚回到家,就打电话来问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好。” “父亲的葬礼从后天开始,你能来么?” “好。”我答应的爽快,倒是叫电话那边的梁五有些意外。 因为财产转让还没有顺利走完,梁五又是个性格不定的,防止出什么幺蛾子,我自然会表现的多是顺从。 至于去梁先生的葬礼,也是和林昊一同。 这天下所有的葬礼的都是相似的氛围,梁先生葬礼唯一的不同便是来的人太多,多到我和林昊只是和梁五还有梁家大姐说了句节哀,便又被来往的人带着离开了会场。 我们对外本就是商业合作的伙伴,献上花篮已经足够。 只是梁先生下葬那日,梁家大姐还是给我打了电话,希望可以在现场。 因为这天下午要对外宣读财产分布。 “梁五答应我——” “他和我说了,我也都同意,只是转让需要你在现场。” 思虑再三,我问林昊能不能一同前去。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和他说开一切。 从此以后,不管他会怎么看我,我都会坦然接受。 林昊意外下葬和财产宣读会邀请我,不过还是答应了,只是上午有会,来的时候是中午。 梁家外面人不多,个个都是一身黑,面容严肃,等待着正式的财产公布和梁家后续安排。 此时离财产宣读还有1个多小时,我们在梁家用了些点心,梁家大姐安排了休息室。 一个多小时,讲一段故事太短,随便聊天的时间太长。 不加修饰,坦白从宽,倒是刚刚好。 外面的秋意已经铺上,我沉默地看着,等林昊从卫生间出来,最终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背对着脱下了上身的衣服。 “苏苏?” “你应该一直很好奇,我身上的伤,都是怎么来的。” 我很少去看自己狼藉的后背,林昊却是清楚的。 每每情到深处,他便常常忽然停下,耐心地舔舐着那些伤痕,叫我浑身颤抖求饶。 他从未问过这些伤痕时哪里来的,我们总是如此,即便心中存疑,也会小心地避开彼此的逆鳞。 “我和梁五,有过一段——算是交易的关系,这些是他留下的。”我背对着他,声音尽量平静,“也不一定是他,他也会找人一起,只要梁五同意了,谁都可以玩弄我的身体。” 身后一片寂静,没有声音。 我转过身,才发现林昊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身后。 他浑身凉意,看不清表情。 我想后退一步,却被一只宽厚的手揽住,随即脸便被贴在那温暖的胸膛上。 那暖意从脸蔓延到全身,叫我忍不住眼眶发红。 不要说下去了——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喊,然而我却必须把要说的话都说完。 从此以后苏芮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勇气,把一切都说出来。 我推开他,拉开一些距离,深深吸了口气,靠着窗稳定住身子。 “林昊,我怀过梁五的孩子,那个孩子两周大小的时候就被流掉了。” “林昊,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可以放弃尊严,我从皮子到骨头都被淤泥充满,永远都洗不干净,脏得连自己都会恶心。” 只是这么点话,几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我只能控制自己抬头,看着那张分不出是意外还是痛苦的脸,“林昊,我很抱歉——” “苏苏,苏苏啊,你听我说,”他唤着我的名字,似乎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用外套将我紧紧包住,“苏苏,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他一遍一遍地说着,即便是听完财产宣读,一路回去的路上,依然是抓着我的手。 “如果那个时候,我就能这样抓着你的手,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 他居然还和我说谢谢,谢谢我愿意坦言。 我不懂林昊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愿接话,所以回来一路上都是沉默。 亲自将难堪与耻辱的过去扒开放在林昊面前,虽然心头的重担卸下,却也让我更加无法面对林昊。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点要完结的感觉了~最近真是太忙了啊啊啊 家人 所以我决定去见母亲。 她听言很是高兴,仔细问了很多信息,比如来的时间,叮嘱了不少事情,还将继父那边孩子的联系方式给我。 其实我和继父的孩子们一直都有联系,只不过很不亲近罢了。 老陈见我整日在家呆着,唯恐出什么问题,便拎着去工作室打打下手。 他做园艺设计和婚礼布置,确实有不少杂活,很多工作单一而重复,很合适打发时间。 我闲暇时间就刷着尚家有关的信息,大概知道尚家如今的状态。 旁边走过的小姑娘以为我是看梁五,八卦着梁五有绯闻对象,说着还打开梁五的微博,放大了一张照片。 那照片不用放大也能看清楚,一男一女的背影,站在天蓝水蓝之间。 男的是梁五,女的——如果没错的话是我。 只是图有些P过了,腰着实是太细了些。 这些图,正是梁五在大理时候忽悠拍的照片,只是成片梁五从未发过我。 我不参与这些八卦,在小群里看着楚轩他们吐槽最近的业务和合作商。 楚轩已经准备要接手海外市场的活儿,特意来这边找我吃饭,一同过来的还有正好回来的易正。 “本来想叫秦源谢子安一起。” 只是这么一叫,林昊不来也说不过去。 他们都知道我和林昊如今关系,一顿饭也就避免提到林昊,除了聊聊过去,剩下的大都是关于尚家如今的情况。 自然薪资改革之后,尚家度过了危险期,吸收了不少新的血液,当下情况算是安全期。 而尚家也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扩张期,这种期间不论是对于管理者还是打工人而言,都是比较舒服的状态。 从楚轩与易正的模样也能感受一二。 “你看着好像还是很累。”易正总是心细一些。 “以前什么事都围绕着尚家转,真的离开了,一时间反而不太习惯。” 一个多月了,苏芮还没有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 “刚开始都会这样。”楚轩很是注重解决问题,“想想有什么事一直没做的。” “我想当外交官来着。” “你多大来着?30——哦,不对,29,应该还可以考一下试试。” 易正也是点头,不过他的核心思想是,当下没什么经济压力,有什么想做的,可以先去试试。 他说我活得总是顾虑太多,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一段时间不算坏事。 朋友便是这点好,他很了解你,却一点不会想着改变你。 老陈深刻觉得我在内涵他,气鼓鼓地第二天自己开车就走了。 我哭笑不得,只好叫车过去要布置的会场,今天是一个森林风格的室外订婚宴,天不亮就得到那边布置差不多,9点撤场。 到的时候,就见老陈正在指挥着两个徒弟把花墙架起来,对于我完全不搭理。 “真生气了?”我戳了戳他胳膊,“给你带了早饭,要不要吃点?” “这招没用啊。”他义正言辞,不过10分钟后还是问了早餐有什么,吃完后整个人脾气也下去了,开始指挥我过去帮忙。 恍惚间又想起当初我的婚礼现场布置,老陈的小公司还不大,很多地方还是朋友过来帮忙布置的,一群人忙前忙后,脸上挂着似乎永远不会消失的笑容。 最开心的就是老陈,他虽然不满意林昊,却为我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开心不已。 没人比他更懂,苏芮是多么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他总是把最好的给我,我却总是有所保留。 我始终觉得,他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就跟所有朋友那种关系一样,渐行渐远。 “苏苏,如果你觉得人生就是一场孤独的旅途,任何人都是过客,那你最终只能是一个人。”老陈难得如此严肃,总是笑意的眸子看向我的眼睛,“妹妹,只有你在,我们家才是完整的。” 我为自己的偏执和狭小向他抱歉。 “你若心里过意不去,有空去看看爸爸吧,他答应过叔叔要照顾好你,现在你这样,他一直很愧疚。” 我一直觉得离婚,过得如何都是自己的事情,很少考虑身边人的感受,没有想到无形中会对身边人造成困扰。 陈叔叔很开心我的到来,带着和老朋友一起去钓鱼。 “你要是以后没什么事,可以来叔叔这帮帮忙。” “我对物业管理的业务也不熟悉。” “管理嘛,都差不多,你能把尚家做好,物业的活也差不多,都是处理人的事情。” “要不把我哥忽悠回来?”我果断提议。 陈叔一乐,旁边的老友也笑出声,“就跟你说要多生两孩子,就你这双儿女,各有各的出息,我看哪个都不会回来。” “年轻人各有各的事儿也好,老年人的事儿还是得我们这代解决。” 晚上一起吃饭,陈叔亲自下厨,我便打了下手。 一桌子菜很快出盘,色香味俱全,居然有些大厨的味道。 “你们俩都跑海城去,难得回来一趟,我这学了的菜都没什么做的机会。” 陈家的房子很大,很多时候只有陈叔,着实是孤单了一些。 “等从美国回来,我想搬回来住。” 陈叔意外,更多的是高兴,“后面准备在南城这边工作么?” “投了南城这边几个院校的讲师,回来时候再看看。” “也好,女孩子过得轻松一些。” 住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新换的床单被罩有淡淡的薰衣草味道。 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天花板,我第一次有了一种归属感。 不管苏芮变成什么样,经历了什么,这里都可以等我回来。 我飞美国,是从南城机场走的。 下午的飞机,下午到的纽约,到母亲那里时候,天色已晚。 她很是高兴,因为刚刚做完化疗,面色苍白,不能陪我好好吃饭,也不能陪我好好转转。 我们才一个来月不见,没想到她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生命本身就很脆弱。” 母亲的心态很好,带我参观画室。 继父一向很尊重也很支持母亲的工作,光是从这个如同花房一样的画室便可感觉到。 阳光如同金子一样流淌在这个房间,叫人生出原来画画是如此美好一件事的感觉。 我在她的画室里看到了一副熟悉的画,正是在林昊那里看到的那副。 “原来是妈妈画的么?” “是阿昊,”她眨着眼,“不过被我要了过来,那孩子还很不愿意呢。” “那他怎么给你了呢?” “我答应给他讲讲你的事,从出生开始的事情,讲了好多,妈妈当时都觉得一年的话都说完了。” “是我去云南时候么?” 母亲点了点头,给出一个难以否定的结论,“阿昊那孩子,是真的很喜欢你。” 我从来都不知道林昊会有这么喜欢我,或者说,我不知道林昊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喜欢苏芮。 这种困惑没人给得出回答,除了林昊自己。 他在一周后来了美国,一方面是为了尚家在美国这边的业务和招聘宣讲,一方面则是为了来探望母亲,顺便看看我。 距离上次我们坦白一切,两人已经很久没见面,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有时候我都快觉得林昊会彻底从生活中退出,然而他偏偏又这样出现了。 一双墨瞳一下便是将我锁住,那样深情而又怜悯,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依然有羞耻感,见面时候没怎么说话,甚至有些逃避。 母亲真是太自作主张,邀请林昊过来。 继父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婚,对林昊很是热情,继父家的三个孩子都是好客之人,接待我们也是大方,还特意空了一间大卧室给我们。 如今和林昊躺在一张床上,是一件极其微妙的事情。 偏偏他一个转身,就将我抱了满怀。 “苏苏,最近有开心一点么?”他的声音很轻。 “还好。” 我们的呼吸声离得那么近,黑暗中似乎心脏都贴在一起。 可惜人心隔肚皮。 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林昊,你——就一点不在乎么?” 他却将我抱得更紧,良久,才道,“苏苏,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本来大纲里还想折腾一下,但是越写越觉得苏苏真的太难了,她要承受的事情太多了,而这些都要从她的口吻说,太过残忍,所以苏苏的就先到这里了~会再有两个林昊角度的~ 有人在偷偷爱你(上) 林昊不仅是知道苏芮经历过什么,也知道原因,这些,都是梁五亲自说的。 而且,听过无数次。 有理有据,无法否认。 如果要追溯,大概要追溯到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计算的过去。 他经历过无数次苏芮的意外死去,无数次参加她的葬礼,一个人度完一生,然后回到那个醒来的日子,看到活蹦乱跳,好像真的很开心的苏芮。 他慢慢接受了一个现实,苏芮死去的命运无法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真的开心一些,走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心结。 他已经不想怎么去报复伤害苏芮的那些人,也不想执着地把苏芮留在身边。 想通这点之后,林昊想了很多计划,每次面对苏芮时候都在实行,似乎一切都有一些变化。 然而这次却是例外,再次醒来,居然是在从大理回海城的飞机上。 林昊一阵惊喜,侥幸心理重生,是不是,这次会有些不同。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时间也在之前苏芮离世之后,按照之前的规律,今天应该是苏芮的葬礼。 林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当下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是坐在旁边的梁五。 自从知道梁五对苏芮干的那些缺德事后,他杀了这混账玩意儿的心都有。 然而那么多年那么多次的经历,却也让他看到了梁五对苏芮的心。 这个世界上,他不敢自称是最爱苏芮的人,但是梁五却敢。 在苏芮出事之后,来探望的人里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就是梁五。 他和梁五从来相处不愉快,只是没想到两人一同等到苏芮病房之外时,却可以那么和谐。 苏芮最终没有被救回来。 她带着那么多遗憾,那么多不堪,那么多痛苦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梁五这个罪魁祸首表现得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难过。 那张叫人厌恶的脸没有任何表情,眼泪就那么滑下来,然后忽然变得狰狞,坚持要转院之类的话。 他表现得那么激动,一瞬间倒是分不清谁才是家属。 梁五也真是这么做了,调了两批医疗团队过来,折腾了两天两夜才放弃。 等苏芮的葬礼结束之后,梁五还在守在苏芮的墓前不愿意离开。 后来他无数次帮助尚家度过危机,主动以朋友的身份去接触苏芮的朋友和家人,活得像是一个正常人。 梁五终生未娶,死后葬在苏芮旁边的墓地。 当然,那个时候的梁五和当下的梁五不同,当下的梁五实在太过惹人生厌。 是个正常人,看到对方屏保是自己老婆都会不爽,更何况人家还很坦然很嘚瑟地问一句,“好看不?” 林昊也是一样不爽。 公共场所,他还是克制了一下,回答苏苏什么时候都好看,然后冷静地回想这到底是哪一次。 除了最早几次和梁五有接触,后来大都会刻意避开梁五。 他怕自己一刀了解了这东西。 这一定是一次没有走完的轮回,而他做了一些特别的事情才会让一切有所不同。 他下意识地打开公文包里取电脑,摸到了一个凉凉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块尾部带些红的玉。 这一瞬间他终于想起了不同的地方。 之前这块玉都是在苏芮去世之后,曲洛还回来的,现在这块玉却提前回来了。 他一直知道这块玉是苏父求给苏芮的,保事业顺利,说实话也确实玄学,这块玉保了尚家顺利也保了曲洛万事顺利。 当初这块玉到曲洛那里其实是意外,他一直以为弄丢了,还买了相似的玉应付苏芮。 那块相似的玉他一直随身携带,然而这次却不在身上。 是年轻时候的林昊弄丢了么? 林昊并没有太多时间想,因为旁边的梁五没有给思考空间。 这个令人烦恼的家伙,也装模作样地拿出了电脑,邀请一同挑点片子。 林昊本没有兴趣,余光瞥见那张照片里的笑脸,一下愣住。 他很久没有看到苏芮那样笑过了。 “在云南拍的?”林昊将那照片放大了一些,“她一直想在大理拍套婚纱照。” 梁五大概也没想到会吃瘪,点了点头,像个孩子展示玩具一样偏执,又问了句,“好看么?” “给我发一张只有苏苏的吧。” 姓梁更是愕然,眯了眯眼,“你也是个奇怪的人。” “你觉得苏苏很奇怪?” 对方翻了下一张照片,照片的里苏苏穿着旗袍,如同展览的洋娃娃,“她和我很像。” 这点林昊不能苟同,“苏苏其实是个很不擅长处理冲突的人,所以很多时候她为了避开冲突会选择妥协,换句话说,你觉得自己和她相处和谐,更多的可能是她不想发生没有用处的争端。” “你好像很懂她。”梁五明显对此不太爽快,“可惜你们还是要离婚了。” 他悠闲地将照片翻到下一章,里面一个被抓拍到的苏芮。 夜色初上,女人应该是有些冷,微微蜷缩着身子,眼神空洞地看着什么。 任何人看到这张照片,都会生出一种她不快乐的同情感来。 梁五拍的苏芮,还有很多。 这个男人,对苏芮的贪婪已经超过了一般的程度。 飞机还有3个多小时才能到,林昊思考了片刻,问梁五想不想看看其他时候的苏芮。 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梁五更想深入了解苏芮,当初苏芮去世后,这个人愿意拿梁母那部分的财产来换苏芮的一些遗物。 所以这个提议,对梁五很有诱惑力。 林昊带来的这台电脑里有一个文件夹,是自己上次醒来之后建的,名字叫L,LOVE的首字母。 里面大都是和苏芮有关的事情,甚至苏芮的毕业论文都在里面。 “她写论文时候,忙着尚家的事情,论文写得断断续续,最后还是我们几个朋友帮忙,最后才通过。” 林昊把文件夹翻到了更久之前的,那里面有很多大学时候的苏芮。 第一张照片是在圣诞树下拍的,苏芮穿的挺土,红黑格子的棉服,黑色小裙子,头上顶着当时比较流行的兔子帽,手里拿着冰淇淋,下面一张就是两人的合照,都戴着那个帽子。 “挺土的。”梁五评价,眼神却格外贪婪地看着照片里的人。 “这件衣服是她父亲买的,现在还在家里的衣橱挂着,苏苏一直很想念她的父亲。” 梁五没有否认,毕竟也是这个原因,当初拿苏家老宅与苏芮和解时,她才会那么轻易答应。 “这张不错,”梁五指着那张穿着滑雪服的女子,“什么时候拍的?” 阳光之下,一片雪白,穿着玫红色滑雪服的苏芮难得笑得大白牙都漏了出来,可见是真的很喜欢滑雪。 “大三时候,她去美国那边交流。” 那个时候北美正是冬日,假期时候,苏芮被小楼拉去滑雪,结果就上瘾了,几乎只要有空就自己跑过去,整个冬日下来,黑了不止一个度,也是那之后苏芮开始喜欢上刺激类型的户外运动,之前相对白皙的皮肤也慢慢成了小麦色。 小楼?林昊想起那个总是前后不一的青年,不知道这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后面几张照片大都是户外运动时候拍的游客照,她似乎总是在路上,登顶过泰山,踏上过蓬莱,在雪屋玩过雪球,也在三亚尽情冲浪,跑西双版纳摸过大象,也在西藏虔诚礼佛。 她拍照时候其实很少笑,大都是那么迷茫的神情。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出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 直到尚家开始,苏芮才慢慢有了变化。 她和这群人在一起时候,眼里有光,可以笑得那么肆无忌惮,那么年轻张扬。 那张合照,也是苏芮一直会带在身边的。 “对苏苏而言,重要的不是尚家,是这群人,是这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她没有家人,没有爱人,朋友成了最重要的存在。 所以才会不顾一切想留下这群人,想维护尚家。 苏苏这个人,总是会想守护一些东西,为此不在意牺牲了多少东西。 “你知道了吧。” 梁五确实是个敏感的人,林昊没有否认,合上电脑,语气平静,“我知道了你对苏苏做过的事情,也知道你安排清源出现在我面前。” “选择是你自己做的。”梁五不以为然,“清源和曲洛确实很像,你果然也很喜欢。” 可真是欠揍啊——怎么会有这种混账破坏别人家庭还如此理直气壮呢? 林昊并不顺着梁五的思路,陈述另一个事实,“五少,你派人跟踪苏苏,在我们家中装摄像头这些事情,可不是我们的选择。” “所以呢?”梁五的气息在瞬间变得有几分危险。 这种变化无常的上位者人释放出的低气压会让人有不舒服感,林昊很难想象苏苏每次是怎么面对梁五的。 那么多年和梁五对手,林昊很清楚怎么拿捏住这人,他只是提出了一个相对主观的条件。 “我希望苏苏可以开心一些,如果她因你不开心,我也会尽我所能叫梁家不得安宁,梁老先生如今身体情况不好,想必你也不想多生事端。” 有人悄悄爱着你(中) 他回到海城时候,正好苏母也到了,约一起吃个饭。 林昊便是约人到了家中,在这里,有一些话也会比较好说。 其实和岳母,林昊相处也不多,当初知道岳母是著名画家还有些意外,实在是苏芮生活状态给人的感觉太过普通。 他总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苏芮是如何成长到今天的。 苏母见到这个家的样子之后,也是明确了林昊的心意,这个没有尽到为母之责的女人,心里还是希望林昊不要那么轻易放弃苏苏。 她看着那些画,很喜欢其中一副苏苏的油画。 “我可以带走这幅么?” 林昊表情是不太愿意,这是最满意的一副画。 “我可以送些别的画给你。”苏母的眼中有些俏皮,这个女人似乎永远不会老去一样,“这次展览,带了不少画过来。” 苏母的画现在很有市场,几幅真品也是价值不菲。 将来还会更有市场,因为中国风会慢慢征服国际友人,更多人会欣赏中国风类型的画作。 这些都不是林昊关心的,他想知道,为什么当初苏母会选择把苏芮一个人留在国内。 他曾从苏芮留下的书信中无数次看到这个问题,然而这个问题却连当事人都无法解释清楚。 那您现在为什么要这么主动接近她呢? “我的时间不多了,”苏母目光温和,轻轻抚摸着画里的女儿,“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她,如果可以,我希望尽力给她一些补偿。” “怎么会?” 林昊意外,他清楚地记得,苏母是长寿的,会白发苍苍,会优雅而又失落地老去。 “年初的时候出了一场车祸,没想到会有后遗症。”她对死亡接受的很坦然,“林昊,你想听听苏苏的事情么?” 那个只有苏芮的大门打开,林昊却在一瞬间有了迟疑。 他知道苏芮有太多藏在深处的苦,实在不愿再看她更多的不快乐。 其实苏苏小时候,还是很快乐的,她和所有孩子一样,会玩沙子,会抢玩具,也会因为压岁钱被爸爸妈妈收了而委屈巴巴,不快乐的苏芮是从初中开始的,那个时候父母离婚,她被判给了母亲。 离婚家庭的孩子总是不同的,即便表面不说,别的孩子也会在私下悄悄说一句,“苏芮是单亲。” 苏母那个时候忙着向上社交,总是带女儿去各种场合,把她打扮得像个小公主,在那些场合的苏芮总是格格不入,更是不被同龄的孩子接受,等到后来跟着母亲到陈家,转学到了南城,没亲戚也没朋友,也就很少说话了。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老陈也不喜欢苏芮,初中男孩子整人的方法不过那么几种,但是恶意却也足够苏芮在学校里被流言蜚语困扰。 她不是那种擅长表达情绪的孩子,所以苏母一直以来也都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苏芮终于在一个晚上离家出走,回了父亲身边,怎么都不愿意回到南城。 最终苏父和苏母达成协议,周六日时候让孩子到苏城那边。 有家做避风港,苏芮慢慢变得开朗起来。 再后来老陈那孩子也喜欢跟过去,兄妹俩才变得亲近,家也像家了。 苏芮的高中选择在苏城,这点苏母没有反对,因为这个时候与陈父已经在协议离婚。 陈父想要一个相夫教子的妻子,而她注定不会愿意为这种生活放弃追求的东西。 她和苏苏吵了架,然后该继续的都在继续。 一切似乎都在向前,意外也接踵而至。 苏父去世了,这件事没有太多征兆,而她那段时间因为国外办沙龙,私心里没有接苏苏和苏父的任何一通电话,等到再回电话时,却再也没打通。 后来的很多年,苏母都没有再打通过苏父和苏苏的电话。 一个再也无人接听,一个无人愿意接听。 因为知道女儿永远不会原谅这个母亲,所以当苏父的葬礼,苏苏请求留下来时候,她没有同意。 她为了自己的所谓追求,失去了太多,抛弃了太多。 这个时候停下脚步,得不偿失。 “确实是我的自私给苏苏带来了很多不幸,这点没有办法辩解。”苏母转身看向林昊,眼神里有一些恳求,“林昊,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不管过去和将来苏苏身上发生过什么,你是否都愿意多帮帮她?” 将来?脑子有东西一闪,林昊试探性地问道,“将来苏苏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她会好好的。” 两人一起用了晚餐,苏母离开时,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接苏苏。 “我可以么?”距离上一次见苏芮,又是30来年,林昊是真的很想她。 他不知道在云南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一个月那个林昊做了什么。 林昊开始翻这里留下的东西,手机里有很多苏芮,云南的一定是那个小林拍的,他翻到了更早之前,发现了一个视频。 视频说的两件事,一个是不要让苏芮成一个人,另一个则是不要让梁五过度靠近苏芮。 他想起来,这是第一次回到这个时间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候因为第一次回到,一切都太未知,为了防止随时离开,他留下了这个视频,留下很多痕迹。 只希望小林万一回来,能感受到,苏芮是他最爱的人。 他希望不要像自己那样,用余下的三十来年去回忆拥有过苏芮的每一天,去寻找和苏芮有关的任何信息,任何回忆。 他多希望小林可以多陪陪苏苏,陪她吃饭,下班,一起去医院做检查,能一起去旅行,一起多去探望老人。 哪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也能和苏苏多沟通,让她有机会说出那些委屈。 他希望小林可以意识到,那个总是乐观爱笑的苏苏,其实活得比谁都不开心。 小林接收到这些信息了么? 林昊没有办法确定,等到和苏母一起接到苏芮时候,心里就更不能确定了。 苏苏见到他时,是那么平静而又熟悉模样,就好像每一次见到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经历过那么多次轮回,他或许都不知道苏苏心里藏了那么多事情,有那么多矛盾。 不要逼她,不要着急,让她慢慢面对曾经发生的事情。 对林昊如今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个,一个是尚家,一个是搞定梁五。 不过开始这些之前,他需要先和段小楼聊一下。 段小楼是苏芮的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弟弟,这也就意味着会产生非分之想。 之前去华南出差,说是让叶夫人和苏芮见面,也是变相介绍了段小楼和叶家姑娘认识。 每一个段小楼,林昊都是厌恶的,当年如果不是这小子黑近行车系统,苏苏也不会发生车祸,当下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他甚至怀疑被袭击和段小楼有关系,只是没有证据。 对于段小楼,林昊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当时那个男孩就那样站在苏芮身后,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着敌意与冷漠,甚至有一些怨毒的味道。 然而苏芮一回头,他便笑得很是阳光单纯。 表里不一,心思极深,不适深交,这是段小楼。 对苏芮一心一意甚至偏执,也是段小楼。 所以苏芮去世后,段小楼会忏悔,会痛苦,会逃离中国,最后又选择接受法律的制裁。 每一次他都拉开段小楼与苏芮的距离,然而每一次苏芮都会用新的方式去世,也是这个原因,他变得没有那么恨段小楼,恨的更多是自己,不能让苏芮敞开心扉,不能活得开心。 他还不至于与段小楼示弱,之前在华南区就已经拿下毒的事警告过段小楼,让他搬离了陈家,这次见面更多的是想知道一下苏苏的情况。 有必要的话,也还可以给出第二次警告。 他相信除了梁五,第二个关注苏苏的就是这小子了。 意外的是,聊完后,徐谦会在停车场堵他。 更意外的是,如今这两人会搞到一起。 “缘分就是这样奇妙,”徐医生眼底带笑,“你可别欺负小楼,他这孩子对苏芮已经很愧疚了。” 愧疚? 林昊不懂段小楼为什么会愧疚。 徐医生也不懂,也不需要懂,只要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段小楼就可以。 就跟苏芮只想让他,看到想被看到的那个苏芮就可以。 真的要逼她去面对么? 林昊有了犹豫,现在的他不知道苏芮什么时候会走,也不知道将来可能会发生什么,有惶恐,也有心安。 当然这些情绪不能影响到工作,尚家还要继续向前发展,按照将来的规律,家居服务,智能家居,海外市场会成为接下来5年的关键词,所以他把三者权力下放到了不同人手里,自己主抓APP升级和区域化合作。 会议多得忙不过来,他也只有忙碌,才能让自己不去烦苏芮。 不过私下还是安排了保镖跟在苏芮身边,至少能清楚苏芮最近情况。 自从这次醒来,他小杨和人事沟通,对清源做了调动,把这个误会彻底从苏芮的世界拨开。 然而这些都是主观能动性可以解决的,难以解决的,是梁五。 梁五的行为举止很难用常人来解释,这个人那样对待残忍对待苏芮,却又摆出深情的模样,着实不是常人干得出的。 幸运的是这人有个能用常规行为解释的父亲和姐姐,考虑到梁家当下很多事是梁家大姐梁宁负责,林昊先找的就是这个梁家大姐。 梁家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毕竟梁家与尚家合作很多,然而当林昊直接说是因为私事,梁家大姐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梁五的很多行为是梁家的避讳,然而她又是梁五的姐姐,私心里希望这个弟弟可以活得正常一些,最终还是同意了这场因为私事的会面。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从来不写40章——因为我好讨厌4这个数字啊啊啊啊啊,这可怎么办 有人悄悄爱着你下 林昊再见到苏芮,就是林母生病了。 这个时间段和之前每次的时间段都差不多,病也相似,不太严重,但是折腾老人家。 对于母亲,林昊是愧疚的,他年少时候只顾自己感受,不愿意在家呆着,常常留母亲一人,母子相处时间很少,结婚之后因为工作太忙,回去探望也少。 如果可以,他想过段时间接母亲到海城,也能多陪陪她。 这也是苏苏一直希望的,她从结婚后回去探望母亲的次数远远多余自己,亲戚朋友都会说家里多了个女儿。 苏苏,真的很知道如何好好爱别人。 只是她受了委屈也从不说,就那样依然要爱着这个世界的模样。 等爆发出来之后,就不给人缓和的余地。 离婚是两人必然的结果,不过林昊在离婚协议上做了些更改,这两年苏芮要出席尚家一些需要夫妻合体场合的活动,以此保持两人的联系。 这个更改是小林做出的,林昊想那个人应该是感受到了。 毕竟,有一点一直没有变,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最感谢苏芮可以出现在生命里。 在那个独自淋雨的年纪,这个女孩子是第一个给自己撑伞的人。 如今,他希望自己可以给她好好撑住伞,直到彼此生命的最后一刻。 苏苏最终还是知道了苏母的病,其实林昊也是从陈叔那里知道的,这位名义上的岳父知道两人离婚后,私下和说了苏母的情况。 车祸? 脑子里有根线连到一起,林昊问,“是什么时候?” “年前,之前没什么问题,没想到上个月开始恶化了,上周结果刚刚出来——可能,时间不多了。” 林昊没有沉默起来,苏母离开时,他知道苏苏不会去,便过去送了一下。 苏苏从未说过对苏母什么态度什么想法,但是林昊知道,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苏苏是深爱的。 “要告诉苏苏么?” 苏母摇了摇头,“让她开心些。” 然而林昊很清楚,如果苏母走了,苏苏不会开心,只是能有立场劝苏苏的,是老陈。 那个人是苏苏如今在世上唯一看做亲人的人,事实也是如此,苏苏被说动了。 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样,只要有了破冰,后面一切都会简单很多。 而苏苏愿意面对过去,也是如此。 林昊和梁家本来只是谈了对梁五制约的方式,而梁父直接把梁家的一部分财产作为筹码让了过来。 这位父亲只有梁五一个疯儿子,将死之时,最大的希望是有人约束住这个孩子,不要毁了梁家。 可怜天下父母心,无关身份地位。 苏芮是极好的人选,也是唯一的人选。 不过这些他都不会告诉苏芮,他只能很心疼地抱住那个几乎崩溃的女子,一遍一遍地告诉她不是你的错。 他会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会一直陪在她身边,让她慢慢相信,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没什么。 都是经历过伤痛的人,所以林昊一直很清楚,苏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可以完全走出来。 没关系,他等了那么多次三十年,再等这一辈子不算长。 在这个缓冲期,他希望苏芮可以继续好好看心理医生,去看看别的世界,去和过去慢慢和解。 苏芮需要和解的事情真的太多,就连他也是其中之一。 他从苏芮曾经留下的日记和书信中,知道她因为隐瞒和梁五那段过去,而对自己一直有愧疚之心,因为梁五一直刻意回避一些细节,他从来没有想过梁五会玩得那么过。 对于正常三观的人而言,那一切太过沉重。 承认那段过去,需要太大的勇气。 苏芮,足够勇敢了,只是需要一个安全舱,可以喘息。 她这一辈子都在向前跑,似乎至死方休。 因为一个人太久,她忽略了身边很多东西。 她没有最爱的父亲,却有一直待她如女儿的陈叔叔。 她没有血缘上的兄弟姐妹,老陈待她是真心实意,始终愿意做退路。 她总是千人千面,觉得世人不可信,不愿轻易交心,却不知易正楚轩待她完全以真诚。 如果她愿意,会发现母亲也会张开怀抱,等着她回头。 只是她,偏偏觉得是自己天性凉薄。 被爱伤害的人,最终也只能被爱治愈。 所以林昊一一和这些人聊了聊,与其说是聊,更多的是拜托。 他撒了一个还算善意的谎言,苏苏现在属于抑郁症早期。 只是每个人都没有什么意外,因为苏苏一直是一个太容易内部归因的人。 易正表现得最为欣慰,“她现在有你在身边,是最好的。” 这也是对林昊很大的安慰,他现在最大的支撑就是苏芮活下去,他受够了余下的一生,一个人活得越来越像苏芮。 他准备回苏城看看爷爷,也去苏家老宅那边看看苏芮的过去,秦源得知后,推了手头的事情,一起同行。 他们好友多年,很多话这个时候反而不太好说。 秦源先开了口,“你都知道了。” 林昊没有否认,“难怪你一直反对我和苏苏结婚。” “不论如何,我始终觉得她欺骗了你。” “阿源,不管苏苏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她,如今只要能看她过得好一些,我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秦源以看鬼的眼神看了眼自己这个发小,“所以你这是来跟我表态的?”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对我媳妇儿好点。” “行行行,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苏芮,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考虑到对方关系,秦源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问他准备如何处理和曲洛的关系。 但凡看过清源那张和曲洛相似的脸,都会觉得林昊是对旧情人还有心思。 林昊对此的回答也只能是时过境迁罢了。 有的人会被埋葬在永恒的时光里,回忆起来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曲洛注定成为那样的角色。 但是林昊不希望自己对苏芮而言成为这样的角色。 当听到苏芮终于决定去看望苏母时,他松了口气,大概了解了一下苏芮的行程和时间,便也以工作的名义申请了签证。 一同过去的还有楚轩,上一次两人一起出差还是自己和苏芮结婚前夕,那个时候因为忙着公司融资,需要海城和首都之间来回。 他们曾经是相互理解的好友,无话不说,如今坐在一起,除了商谈工作,却没有太多话题,到了纽约,两人办完事情,便各自去见了想见的人。 很多人或许没有意识到过,楚轩是喜欢过苏芮的,也是这个原因,叫林昊有危机感。 那个时候尚家刚刚回国,发展势头不错,几个大男人常常一起吃饭,酒喝上了难免话题也就随意。 男人嘛,无外乎那么点事儿,也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就聊起公司里哪个女的好看。 楚轩便是果断投了苏芮一票。 “苏芮?秀气是秀气,不过说不上大美女。”谢子安的点评从来很到位,“苏芮的皮肤暗了一些。” 中国男人总是偏爱皮肤白皙的女子,楚轩大概是个例,他一脸鄙视地表示,苏芮那是小麦色。 “那你要近水楼台么?” 当时三个人租了一套房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楚轩,确实有得月先机。 想到苏芮会属于别人,林昊就有一种很是微妙的感觉,忍不住便多喝了一些。 那天各种各样的苏芮都在脑子里闪过,最终是早上那个穿着大T短裤,头发乱成鸡窝,睡眼朦胧出来找水喝的苏芮,最终那个苏芮从雨雾中走来,撑着一把浅色的伞。 她分明个子不高,却用了那么大的一把伞,一下就可以放满两人。 她满眼笑意,问道,“同学,你要跟我回家么。” 林昊无数次觉得,苏芮是上天给他最后的怜悯,是命运独一无二的恩赐,是重要的家人。 家人? 林昊喝完了最后一杯酒,听着好友们给楚轩的出谋划策,仿佛下一秒苏芮就要属于楚家,心中居然还生出几分嫉妒来。 楚轩着实是优秀的人,南城世家子弟,性情幽默开朗,情商高,乐于助人,似乎拥有了世间好男人的优点,更何况和苏芮爱好相投,自从尚家起步,这两人的对外项目一直在一起做,相处时间很多,说不准苏芮也是有心思的。 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 所以像林昊这种自私的人,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拥有苏芮。 从里到外拥有这个人,即便不是因为爱情。 确实是——太自私了。 也难怪苏芮会对他如此失望,会有那么多的怨言,会到最后一刻都不愿见他。 她那样温暖有趣的女人,本来就应该值得更好的人。 想到这里,林昊便又沉默起来,看着纽约的灯火马龙,一时间有些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 分明自己,才是苏芮不幸的根源。 有一些问题,总是没有答案的。 他见到苏芮时候,有些局促,准备了很多话,问最近有没有开心一些。 苏芮掩饰住意外,点了点头,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坦然。 谁能知道,为了这份坦然,他走过了多少轮回。 那一瞬间林昊突然有些想哭的冲动,眼泪到了眼眶,嗓子有些发热。 他想抬起双手,紧紧地抱住她。 然而他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走近她一步,一同走向站在阳光之中的苏母。 致温暖的你 这个故事写了太久,一开始大纲时候写了很多设计点,比如小楼是个小变态,梁五过度偏执,楚轩的背叛,秦源和曲洛感情线,叶夫人和苏母的纠葛,还有复杂的职场人际和商战。 后来发现第一人称不好写,而且并没有精力构建那么大的长篇,但是已经开始了——嗯,那就只能缩啊缩啊——甚至一度写不下去。 因为苏苏,真的太苦了。 我到后面甚至一进入这个故事,就没有办法快乐起来,尤其是梁五出现之后,我自己都没有办法用欢快的笔触描述苏苏。 那个时候我在想,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爱可以拯救苏苏。 毕竟林昊是索取型的爱人,是的,我想先聊聊索取型爱人,当然,人渣不在这个范畴,我们聊的是相对正常的范畴。 索取型爱人有几个明显特点,自私是必然的,另一方面是过度理性。 像林昊这样从小没有人听他意愿,只能随着命运走的长子,很容易成长为这种类型的恋人。 同样的,他也很难真的感受到爱。 不是不爱,而是很多行为,他不知道是爱的表现。 若是这类人性情温和还好,偏偏大部分索取型爱人是强势的。 这种强势来过度的理性,他不是不对你好,而是理智为你安排好理论上正确的一切,忽略你的情绪感受。 更难受的是,强势的人要么拒绝沟通,要么就是传达意志。 说实话,如果和这类人生活一辈子,你的情感输出太多,情绪价值感受太少,时间久了,就会只觉得累。 苏芮便是如此,那样经历过苦难,依然保持乐观的女孩,都会在和林昊的婚姻中心力交瘁。 这世上,多少人能如苏芮呢? 所以啊,如果你是温柔善良,擅长包容,而且母性比较强的姑娘,一定要记得避免这类人哟~~当然,你也会是最吸引这类人的。 说回苏苏,设计母亲这一段也是比较突然。 我最近开始去学校做些兼职,每每看到那些孩子奔向父母,便会想苏苏小时候也是如此。 不论是苏苏还是苏母,都是彼此的全部。 男女之爱无法解脱苏苏,或许父母之爱,是唯一的退路。 最后聊聊写作,虽然希望更多人看到自己写的东西,但是总觉得写作应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因为可以让自己认真起来。 成年人了,能认真太不容易了。 我还是会很喜欢写作,去构造那个自己喜欢的世界,希望有缘看文的你,也可以找到一个让自己喜欢而又认真的事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