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入豪门就变蘑菇》 作者：九阶幻方 【文案】： 因为四百年前祖宗的坑爹毒誓，叶悠不得不嫁入豪门，嫁给出身世家帅破天际的科技新贵陆青衿。 记者的镜头之外，陆青衿冷着脸把戒指扔到桌子上：做个样子而已，你不要当真。 叶悠：那当然，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愉快度过这两个月啊。 然后发现，不每隔几天跟他亲一下，就会死。 小剧场： 一次亲过之后 叶悠怒气冲冲：陆青衿！亲也是有基本法的，咱们两个有协议，不是你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陆青衿抿一下嘴唇，平静道：哦。亲错了。重来一次？ 文案2： 都说妖界大佬陆青衿是稀有的龙族后裔，金鳞冰爪，呼风唤雨，一生气，整座城市都打雷 叶悠：不是一只到处蹦跶的小兔叽吗？ 陆青衿：兔子？你说我是兔子？？ 下一秒，叶悠整个人都被龙身箍紧，一只冰爪按住肩膀。 陆青衿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想清楚再说。我是什么？” 文案3： 自从叶悠搬来之后，尹特助觉得每件事都不对了。 冰山一样冷漠的陆总嘴角常常上翘。 煞神一样严谨的陆总开会时开始走神。 衣着整洁到强迫症的陆总在办公室里和叶悠不过才呆了五分钟，出来时扣子开了，领带歪着。 安保说陆总的办公室和私宅经常有形状奇怪又邋遢的不明物种进进出出，尹特助立刻去汇报。 陆青衿抬起头，凌厉地看他一眼：都是我老婆养的。你有意见？ 先婚后爱小甜文，1v1，HE。现代架空。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甜文 都市异闻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悠，陆青衿 ┃ 配角： ┃ 其它：先婚后爱，恋爱合约 第1章 QS集团一年一度的新品发布会照例在CBD的总部大厦举行。 这几年，QS集团已经成为人工智能应用领域的龙头老大，每年发布的新品都是业界的风向标，各路媒体兢兢业业当了一年舔狗，等的就是今天，希望凭借和QS集团良好的关系，顺利拿到发布会的入场资格。 可是今年的名额格外难抢，除了科技媒体人在刺刀见红以外，居然还有不少热衷八卦的娱记跑过来虎口夺食。 因为早前就有小道消息流出，说给今天发布会压轴的，是QS集团总裁陆青衿。 陆青衿极少露面，却名声在外。 两年前，QS旗下的影视公司刚成立不久，陆青衿特别参加了QS投资的第一部电影的发布会。结果只站台一分钟，说了三句话，媒体就彻底疯了。 陆青衿只不过闲闲地站在那里，凭着清俊的脸、完美的身材和一身优雅矝贵的气质，直接把电影的男一男二两个当红流量小生碾压穿地心，送到地球对面的阿根廷。 现场一分钟的短视频在网上疯传后，狗仔和粉丝开始在陆青衿的私宅和集团大厦外蹲守，陆青衿不胜其扰，搬了家，加强了大厦安保，从此以后再也不轻易露面。 此时，在QS大厦顶层，俯瞰整个CBD的办公室里，被娱记们惦记了一天的陆青衿悠闲自在地靠在转椅里。 楼下的发布会已经开始很久了，陆青衿还没有下去的意思。 陆青衿向来要求严格，整个QS在他暴君式的残酷统治下，如同运转完美的机器。公关团队身经百战，熟能生巧。发布会的每一个细节，从细微的灯光变化到招待记者的小点心上的QS标志，全都经过仔细推敲。按部就班，陆青衿一点都不担心。 “买到了？”陆青衿伸出手。 尹特助赶紧递上手里的小袋子，一边留神观察陆青衿的神色。 陆总今早过来的路上才说还需要一对婚戒，时间太赶，尹特助放下手头的工作，亲自冲到蒂凡尼店里，选了一对没有任何装饰的素雅的铂金对戒，心想，就算陆总自己过来选，大概也会挑这个样子的吧。 果然选对了。 陆青衿打开盒子，直接把戒指拿出来套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 陆青衿随便扫了一眼手指上的戒指，并不太在意。那双眼睛冷冽淡漠，眼尾很长，如果真的笑，大概拉长的眼尾会氤氲出一点温暖的意思，可惜极少有人见他笑过，浅淡的眸色配上如刀锋般的眉，不怒自威，只会让人心惊胆寒。 老板没有不满意就是满意。尹特助松了一口气。 陆青衿随手把装戒指的一层层小盒子小袋子扫进垃圾桶。 “她的戒指你也送过去了？” “是，连同衣服和鞋子一起送过去了，请的造型师也跟过去了，都在十楼后台的化妆室，不过叶小姐不要造型师，也坚决不肯化妆。”尹特助的脑海里忽然冒出叶悠那张小脸，犹豫了一下补充，“……其实我觉得叶小姐不化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陆青衿并没理会尹特助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蹙蹙眉：“随便吧。反正就是走个过场。” 陆青衿今天肯在发布会上露面，是因为在发布会结束前的提问时间里，他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当众宣布—— 结婚。 结婚对象——这个叫叶悠的，一小时之前才刚刚赶到QS总部，陆青衿还没见过。 不过反正无所谓。她只需要在陆青衿宣布婚讯时有一个两秒钟的镜头而已。这两秒钟的镜头，会被精准地剪辑在QS送给媒体的官方视频里，以便向陆爸和整个家族交差。 而叶悠的全部任务，就是在这两秒钟内打扮合宜、仪态端庄地坐着不动，保持微笑，然后就可以滚了。 陆青衿扫了一眼腕上的表。 尹特助立刻条件反射地也看看时间，谨慎地建议：“陆总，我们下去？” 陆青衿脱掉西装外套，递给尹特助，自己只穿一件衬衣。科技产品发布会，穿得太隆重反而奇怪，要有一点亲民。 尹特助接过外套挂起来，也忍不住多看一眼陆青衿。他身上只有衬衣长裤，愈发显得肩宽腰细，两条腿修长笔直，气质绝佳。 两人正要走，尹特助忽然侧头单手按住耳麦，听了一会儿，皱眉说：“你们继续找，今天大楼进出都要刷卡，她还能到哪去？” 陆青衿挑眉看向他。 尹特助的额头有点冒汗：“他们说叶小姐不见了。” 不见了？ 这种时候居然不见了？ 真是个麻烦精。 陆青衿淡淡道：“继续找，务必在我的演示结束之前把她带到座位上坐好。” 两人乘专用电梯下到十楼，十楼是总部会议厅，陆青衿直接到了后台。 里面大得堪比剧院，观众席是环状排布的几百个红色座椅，背后的玻璃窗已经自动调节成纯黑色，一片幽暗。正前方的舞台上，镶嵌着巨大的黑色弧形无缝显示屏，地面全部是半透明黑色玻璃，以便配合屏幕显示做出光效。 发布会的一切看起来都在控制中，上一个宣讲就快结束，时间分秒不差，完美无缺。 陆青衿心情愉快地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第一排的一张空椅子上。椅背上贴着名字——叶悠。 为了防止记者骚扰，临近的座位全部安排了QS自己公关部的员工，人人正襟危坐，严阵以待。 这张椅子却还空着。 好像顺畅的旋律中突然蹦出来的不和谐音符。 主持人终于报出陆青衿的名字，等得快崩溃的娱记们在科技媒体人鄙视的眼神中玩命鼓掌。 陆青衿淡定地走上舞台，来到演讲台前。 前几个宣讲都是由后台控制屏幕，但是大家知道，陆青衿向来不喜欢受制于人，后台乖乖地把屏幕的操控权上交给演讲台。 演讲台如同一个竖立的瘦长箱子，箱体纯黑，台面上嵌着触摸屏。压轴的产品是陆青衿亲自上阵跟进的医用微型胶囊机器人，陆青衿熟稔地点了几下触摸屏，大屏幕上出现胶囊小人滑稽的过场动画，全场一片轻松的笑声。 可是有什么东西不太对。 陆青衿眼角的余光扫过身前的演讲台，不由自主地定住了。 演讲台下，本来应该除了走线外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有个姑娘窝在里面，正在用一双黑白分明清澈无比的眼睛看着他。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第2章 叶悠也很尴尬。 刚才在后台化妆室看过他们送来的衣服——小西装加高跟鞋，叶悠知道头上盘的太极髻不太合适，打算打散了重新扎一个普通的小揪揪，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小绿就不见了。 叶悠攥着一大把长头发回头时，刚好看见小绿细长的尾巴嗖地一下从半开的门缝里钻出去。 叶悠顾不上头发，扔了簪子就追出来，外面的人都在跑来跑去做发布会前最后的准备工作，小绿看见人多，慌不择路，滋溜一下钻进了舞台旁边的管道里。 估计有很多女记者怕小绿，要是让它溜进发布会现场，怕是会惹出大麻烦。 叶悠着急，趴在管道口向里看，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见。 还好舞台是半透明玻璃做的，叶悠能勉强看出下面管线的走向，跟着管道一点点爬过去。 管道通向舞台上的演讲台，叶悠爬到演讲台下，拧开管道出口的螺口，隐隐约约能看见小绿就在下面，因为线多，小绿好像是卡住了。 叶悠凑到管道口：“小绿，宝贝，快过来。” 小绿看见主人了，努力挣了挣，还是出不来，大眼睛眨了一下，里面满满都是委屈。 “快点过来，乖一点，出来我给你抓蚂蚱吃。”叶悠诱惑它。 小绿歪歪脑袋，大概觉得在这个一棵草都没有的地方抓到蚂蚱的可能性不太大，动力不足，又使了一会劲，放弃了。 没办法，叶悠整个人都探进演讲台，把一条胳膊顺着狭窄的管口伸下去。 就差一点。 叶悠苦苦挣扎着去够小绿时，全场的喧嚣停了，原本忙来忙去的工作人员纷纷往后台撤。 叶悠直觉大事不妙，立刻打算站起来逃跑，可是不知为什么，全身上下所有的关节忽然像被锁死一样。 一动都动不了。 叶悠整个人仿佛都变成了一具冰雕，眼睁睁地看着最后的逃跑机会就这么没了。 大屏幕上缓缓浮现出QS的标志，片刻之后，叶悠又能动了，可惜舞台已经被一片炫目的光效笼罩，发布会开始了。 可怜的叶悠，就这么被撂在舞台上的演讲台里。 好在演讲台被弧形的屏幕包围，侧边候场的人看不见里面，前几个上来演讲的又都热衷于在大屏幕前走来走去比手画脚，没人理这个没什么用处的孤零零的演讲台。 谁想到新上来这个人，怎么就好死不死地非要站到这儿呢？ 叶悠回想了一下刚刚主持人报的名字。 陆青衿。 不会吧？这个就是陆青衿？ 两个人目光对上，都呆了一秒钟。 藏在人家的演讲台下，还披头散发，好像恐怖片，没把人吓死算他胆大。 自己是比较理亏的那方，叶悠想了想，对他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充满歉意的笑容，然后不再理他，埋头继续去捞小绿。 看到她对自己笑，陆青衿脑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肯定又是一个狂热粉丝，也就是传说中的私生饭。 陆青衿在网上爆红之后，这两年没少受这种粉丝的骚扰，以前陆宅和QS大厦都曾经神出鬼没地进过人，自从有一次陆青衿直接起诉了一个潜进陆宅车库的粉丝，然后启用虚拟管家，把安保系统全面升级后，才总算是好多了。 陆青衿盯着她的小脑袋估量。 要是现在直接把她扔出去，明天所有的报道一定会爆，好处是肯定会给发布会带流量，坏处是报道会跑偏，转移公众对新产品的注意力。 陆青衿眯眼用打量猪肉几斤几两值不值得下手的眼神打量这个悄悄藏在演讲台下的小人儿。 扔还是不扔？ 沉吟不定时，屏幕上的过场动画已经结束了。陆青衿不动声色地点了下触摸屏，开始演讲。 叶悠把胳膊努力伸到最长，都快抽筋了，指尖才终于碰到小绿的小尖嘴巴，小绿闻到主人的气味，受到鼓舞，在管道深处努力一挣，向前窜进叶悠的手里。 叶悠小心地握着小绿，把它拉出来，摸摸它的脑门，把它收进口袋。 大功告成。 叶悠松了口气。可以撤了。 现在撤，动作够快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赶上尹特助千叮咛万嘱咐的两秒钟露脸时间。 陆青衿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上方稳稳地传来，听语调绝对想不到他刚刚才发现身前的演讲台下藏着个人，心理素质好得让人佩服。 大屏幕上此时正在显示微型胶囊机器人到处寻找癌症病灶的动画，演讲台四周一片黑暗。 就是现在。 叶悠悄悄地弯腰站起来，准备出逃。 陆青衿感觉到下面的异动，立刻明白她打算干什么。 叶悠一直藏在演讲台里面，四周都是黑的，对现场的状况一无所知，判断完全失误。演讲台这里虽然暂时暗着，可下面坐着好几百号人，这么直接冲出去，当大家都是瞎的吗？ 陆青衿毫不犹豫立刻上前一步，又把她堵回去了。 非把她堵回去不可。 如果刚刚把她揪出来，大家都会说陆青衿冷血无情，又逮住一个疯狂粉丝，但是如果由着她这么冲出去，明天的新闻一定是陆青衿纵容一个女的藏在面前的演讲台下，不知道在做什么，这就是一个特大号的桃色绯闻。 叶悠没料到陆青衿会上前一步，一头撞到他身上。眼前就是他劲瘦的腰腹和两条长腿，叶悠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往回缩。 他绝对是故意的。把下半身往别人脸上凑，这家伙是个变态吗？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头顶上就猛地一下扯痛，叶悠不由自主地一把按住头发，“嘶”了一声。 陆青衿也察觉到异样，垂眸扫了一眼。 叶悠一头长发散着，一大缕头发不知怎么的，直接挂在陆青衿的皮带扣上，纠缠不清。 叶悠想去死一死。 陆青衿也想。 还不如刚才把她扔出去呢。 四分三十五秒之后，演示就会结束，接下来要宣布QS集团一个新的医疗慈善项目，陆青衿必须要走到舞台中间，向慈善组织象征性地捐赠支票。 总不能带着她用这种姿势一起走过去。 陆青衿的演讲没停，心里却在冷漠地琢磨直接把那缕头发从她头皮上扯下来的可能性。 她现在不能直起来也坐不下去，只能保持着半弯着腰的姿势，努力去拽头发。 好像怎么都解不下来。 陆青衿是俯视，看得明白，从他的角度下手最方便，可他却不能帮忙。台下的人对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如果现在把手伸下去做小动作，明天不知能冒出什么奇怪的新闻来。 第3章 演讲台上摆着一个放大版胶囊机器人的模型，原本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已经被提前牢牢固定在支架上。 陆青衿伸手，似乎打算把它取下来。 当然是拿不下来。 陆青衿顺势用手指比了一个剪刀开合的手势，立刻有人奔走去取，不到二十秒，就有人把一把剪刀送到台上。 陆青衿的演讲没停，随手用剪刀剪开固定住机器人的绑线带，举起它给观众看。拿剪刀的那只手自然垂落，剪刀轻轻掉落在地上。 可是叶悠没捡。 这把头发是好不容易从紧贴头皮的短发一点点养起来的，叶悠当做宝贝一样精心呵护，足足养了四五年，丝一般柔顺无比。那么大一缕，在头顶上又看不到，这么没头没脑咔嚓一剪刀下去，叶悠心疼。 发现她就是不肯用剪刀，陆青衿心头的怒火腾地一下冒起来，分神低头去看她。 随即就看见一双莹白的小手正在自己的皮带那里忙活着。 陆青衿不由自主地走了半秒钟神。 走神是因为，那双忙活的小手左手的无名指上，正戴着一枚和自己手上完全一样的素雅的戒指。 陆青衿闭了闭眼睛。 原来她在这儿。看来无论如何是不能把她扔出去了。 陆青衿又轻轻踢踢地上的剪刀。 叶悠一眼都不看剪刀。 叶悠心中很笃定，已经解开那么多了，从进度估计，胜利在望，一定来得及。 剪刀还在地上。陆青衿压抑不住的怒火一股一股往上窜，心念一动，血脉中古老的血液火烧火燎。 陆青衿是正宗的龙族后裔，龙族自古有行云布雨之能，天边随即传来隐隐雷声。 叶悠终于把最后几丝头发拽出来了，喘了口气。 隆隆雷声中，面色不善的陆青衿眯了眯眼。 下一瞬，一道炸雷落在离QS大厦极近的地方，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全场的灯光突然一起熄灭。 现场陷入一片漆黑中。 灯光熄灭之前，叶悠分明看见陆青衿对后台的人打了个上来的手势。陆青衿的放低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不要立刻启用备用电源，等三十秒。” 三十秒足够了。 叶悠嗖地一下窜了出去，这次没人堵着，畅通无阻。 发布会要求手机全部关机，只有紧急出口的小灯亮着，舞台黑成一片。陆青衿在黑暗中感觉到了她带起来的一阵风，心想，这个麻烦精还挺机灵。 三十秒后，灯光重新大亮，发布会照常继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整个流程像水一样顺滑。 简单的慈善捐赠后，就到了记者提问时间，所有的提问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如同演戏，绝无意外，很快轮到最后一个问题，一个女娱记站起来，语调活泼地问到陆青衿的个人问题。 陆青衿扫了一眼那把空椅子，把双臂架在演讲台上，修长的十指交叉在身前，让镜头能拍到无名指上的婚戒，准备开口。 还没来得及说话，会场的侧门那里探进来半个小脑袋。 叶悠的小脑袋。一头长发已经盘成一个小揪揪，盘得着急，还有点歪，有点毛。 座位在第一排，众目睽睽之下，她没法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进来。 陆青衿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动了动心思，又一道炸雷落在附近。 雷声大得惊人，全场都被吓了一跳，有人尖叫出声，捂住脑袋。这次灯光闪了闪，倒是没有熄。 大家还没松一口气，第二道炸雷紧跟着又来了，整个大厅仿佛都跟着抖了几抖，有人干脆抱头要往椅子底下钻。 接着又是第三道，吓人得简直让人绝望，现场一片混乱。 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炸雷吸引时，叶悠对雷声的巨响充耳不闻，抓紧机会悄悄地进了侧门，弯着腰猫一样无声无息地溜到第一排的座位上。 陆青衿的话因为这三道炸雷停顿了半分钟，等雷声止了，才自然地接着说：“看来老天也觉得我要宣布的是一个重要消息——我结婚了。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太太。” 陆青衿背后的大屏幕上，镜头一扫，落在第一排。 那姑娘端庄地坐在那里，发髻高高盘着，穿着件精致的深色小西装，袖口翻着，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身材姣好，腰线流畅，没化妆也莹润无暇的小脸上带着一点微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得不像人类，漂亮得不像话。 完美无缺。 只有陆青衿能看得出来，她其实还有点喘。 “陆总，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有相熟的记者笑问。 “婚礼已经秘密举行过了。”陆青衿淡淡应对，迅速结束话题，离开现场。 发布会顺利结束，媒体记者都争先恐后地去体验厅抢几个日用AI产品的首发，陆青衿回到自己三十九楼的办公室，忽然问尹特助：“婚前协议拟好了？” “已经好了，只等叶小姐签字。” 陆青衿点点头：“叫她上来。” 尹特助离开了一会儿，又一个人回来了，有点犹豫：“陆总，叶小姐说，她现在很忙，你要是实在有事，就自己下去找她。” 陆青衿沉默了几秒，居然真站起来了。 好。就下去看看这个麻烦精又在搞什么花样。 叶悠仍然留在十楼后台的化妆间里，尹特助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清脆的一声——“请进。” 还真是又搞出了新花样。 尹特助才扭开门，闪到一旁，陆青衿就一眼看见，一个小道姑安然盘膝坐在椅子上，里面一身纯白，外罩青布道袍，脚上穿着白色云袜，绑住裤腿直到膝盖下，套着黑白十方鞋，头上四平八稳地用白玉簪盘着一个牛鼻子形状的标准太极髻。 怎么看都不是刚才披头散发的狼狈样，明明白白就是个出家人。 陆青衿：“……” 她很忙，原来是忙着打坐。 叶悠原本在闭目养神，现在才睁开眼，用一双清亮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拱拱手：“道友慈悲。” 叫道友倒也没错，陆青衿是正经的妖族后裔，说到底，大家都是修行人。 事情的发展方向好像不是太对。 四百年前，陆家的祖先立下毒誓，和人结了婚约，作为陆家唯一一个嫡系传人，陆青衿肩负重任，必须履行契约，无论叶悠是什么人，他都得责无旁贷地娶了。 陆青衿原本以为这个叶悠毫不犹豫地答应要嫁，还千里迢迢自己送货上门，一定又是听说了陆青衿其人，说不定干脆就是看到照片犯了花痴。 陆青衿的打算，就是先光明正大地宣布婚事，过一段不长不短合适的时间，把婚一离，这件事就算解决了。 反正契约也没说结了就不能离吧？ 陆青衿来找叶悠，就是要跟她把话说清楚——结婚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让她少当真。 可是好像不大对。 叶悠悠悠开口：“我在大雁山的紫霭观里被爷爷抚养长大，从小心无杂念，一心向道，可惜爷爷说，我家和你家之间还有四百年前的契约未了，如果我不嫁过来，就要倒大霉，让我一定把这件事做个了断。我想着，契约又没说结了以后不能离，你看咱们俩结三个月好？五个月好？还是一年的好？” 陆青衿准备好的话被叶悠直接噎了回去。 她这番话和陆青衿心里想的一模一样，可是怎么听着这么不爽呢？大概是因为被她抢先说了。 陆青衿莫名其妙地不想让叶悠占了上风，立刻回击：“三个月太长，就两个月吧。”说完，冷冰冰地把无名指上的婚戒撸了下来。 第4章 叶悠仿佛没看见他这个撸戒指的小动作，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点点头痛快答：“好，那就两个月。” 尹特助心想，就两个月？这么短陆总恐怕是不能跟家里交差，但是敏锐地感觉到了陆青衿和叶悠之间的战火硝烟，识相地没说话，想了想，给自家总裁双手呈上进攻的弹药——那份婚前协议。 陆青衿对尹特助的机灵劲很满意，接过来扬了扬那沓厚厚的文件，向叶悠一送。 “不过结婚前，你得先签份婚前协议。” 叶悠接过文件，举到眼前看了眼厚度，并没有打开的意思，只随口问：“里面写的都是什么？” 陆青衿心想，她说她从小在深山道观里长大，别说看协议了，可能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吧？ “里面说的主要是，”陆青衿淡漠道，“就算和我结婚，我的东西，你也什么都拿不到。” 叶悠哦了一声，抽出文件夹上别着的笔，抬头问：“签哪？” 尹特助连忙过来，一页页把要签字的地方指给叶悠。 叶悠根本看都没看，大笔一挥，一分钟不到，就哗啦啦翻着页把所有该签的字都签完了，把笔还给尹特助。 字签得那么爽快，尹特助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叶悠几眼，心中升起一点好感。 话也说明白了，字也签了，陆青衿下楼来的目的全部顺利达到，没有继续留在这儿的理由，陆青衿示意尹特助该走了。 刚走到门口，叶悠忽然出声招呼：“道友。”声音清脆甜美。 陆青衿回头，看到一个什么东西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朝这边飞过来，立刻下意识地伸手抄住。 抄在手心，小小的，硬硬的。陆青衿一看，是那枚婚戒。 女款的，和陆青衿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小了一大圈。 叶悠对他笑笑：“你的戒指，别忘了。” 陆青衿攥着戒指回望叶悠，忽然看见一只不到手掌长的小巧秀气的长尾巴绿色蜥蜴悄悄顺着叶悠的背爬上她的肩头，探头探脑地看向陆青衿。 “这是什么？”陆青衿问。 “小绿，我养的。很听话，据说叫水龙。”叶悠偏头用脸颊贴了贴小绿，从刚才和陆青衿短兵相接到现在，头一回露出一点愉快和调皮的神情。 就这种小东西也敢叫龙？八万年前能跟龙沾上点亲戚关系？陆青衿默默吐槽，转身出门。 回到办公室，陆青衿看了一眼一直不知不觉攥在手心里的一大一小两枚戒指，本想直接丢进垃圾桶，不知为什么，又改主意了，拉开抽屉扔了进去。 尹特助看他情绪不高，在旁边试探地问：“陆总，听叶小姐说，她从昨天起先爬山，然后坐长途汽车，又转火车再转飞机，刚刚才赶到，现在先送叶小姐回去休息？” 尹特助早就派人把市中心一套房收拾好了，就等叶悠过来以后住过去。 陆青衿眼皮都不抬：“好。”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陆青衿拿起来看了一眼，是陆爸。 陆爸和陆青衿两父子向来话不多。陆青衿不用想就知道媒体的报道已经发出去了，陆爸大概已经看到叶悠。 “爸，你看到了？” 陆爸嗯了一声，说了句：“还不错。” “还不错”已经算是陆爸嘴里最高级别的赞赏。当初陆青衿做的虚拟个人管家系统秒杀美国的IT巨头，也只不过拿到一句“还不错”。 陆青衿心想，那个小麻烦精的一张小脸还是挺能骗人的。 “我听说你准备让叶悠住在另一套房子里？”陆爸单刀直入。 原来这才是陆爸突然打电话过来的目的。 陆爸脾气不太好，刚做过心脏手术，需要情绪平稳，陆青衿立刻答：“不是，我已经让人在我家二楼帮她收拾好房间了。” 陆爸停了停才又嗯了一声：“夫妻当然应该住在一起。你们打算分房？”显然对陆青衿“收拾好房间”的说法还是不太满意。 陆青衿不由自主地畅想了一下叶悠一身小道姑的严肃打扮，盘膝坐在自己那张大床正中间打坐的场景，这次坚决不让步了。 “爸，我才认识她两个小时不到。” 陆爸妥协了：“也好。慢慢来。” 慢慢来？陆青衿挂了电话。 尹特助赶紧问：“那还要送叶小姐去公寓吗？” 陆青衿扔下手机：“算了。让她住我那边吧。” 陆青衿没有和陆爸他们一起住陆家老宅，自己单独住在一幢高科技风的新建别墅里。 尹特助试探：“现在要不要先送叶小姐回家？” 陆青衿心想，回什么家，她打坐打得那么四平八稳，让她先在化妆间里坐着吧。 “不用，等一会儿和我一起回去。” 尹特助没敢出声。陆总那辆不近女色的和尚车，现在是忽然打算破戒载女人了吗？ 结果果然是想多了。傍晚时，陆青衿又叫了一个司机开另一部车，让叶悠坐上去，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回陆宅。 叶悠仍然是一副小道姑打扮，对司机偷偷扫过来的好奇的目光视而不见，悠然地坐在后座望着窗外。 整座城市繁华热闹，和深山老林里大不相同，只可惜空气不怎么样，到处看着都灰蒙蒙，好像笼罩了一层雾气。 车开了一阵子，停在一幢安保森严的别墅前。陆青衿先下了车，等着叶悠。 叶悠纳闷，看他似乎也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难道真要两个人住在一起？这是在抽什么风？ 不过这个人好像是有点变态，不能用常理揣度。 叶悠拎着布包袱，肩上扛着小绿，施施然跟着陆青衿走进他那座线条简洁硬朗的别墅的大门。 别墅里的温度和光线早已调节成陆青衿最喜欢的状态，不用钥匙也不用手，所到之处，一扇扇门自动打开。 叶悠左顾右盼看得新奇，“道友，门自己会开？” 陆青衿解释：“面部识别。”随即意识到叶悠可能听不懂，补充了一句，“它会记住你的脸，看见脸，就会帮你开门。” “它？谁啊？”叶悠好奇。 “小A，我的人工智能虚拟管家，整个陆宅都在它的控制中。”陆青衿对着空气说，“小A，这是叶悠，给她八级权限，再加上允许她进出她自己的房间。” 一个年轻活泼的男声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来，语调流畅自然，一点都不像机器：“好，八级权限。她的面部扫描已经完成了。” “小A认识你了，会帮你开你房间的门。”陆青衿随口说。 叶悠好奇：“八级权限是什么？你是几级权限？”陆青衿自己一定是最高级别的。 “一级。”陆青衿淡淡答。 “那他呢？”叶悠指指身后跟着的尹特助。 “三级。”陆青衿语气自然。 那是他的心腹，权限肯定很高。叶悠再问：“那外面那个司机呢？” 陆青衿看她一眼，答：“六级。” 懂了。八级权限的意思，就是权限低穿地心对吧？他要是刚刚不在八级权限后补上那句“再加上允许她进出她的房间”，大概是连自己房间的门都进不了。 “所以八级权限到底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陆青衿脸上似笑非笑，“八级权限的意思，基本就是当火灾地震这种紧急危险情况发生时，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允许你从正门逃跑。” 叶悠：“……” 神特么的八级权限。 第5章 叶悠随即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所以我不能自己随便出门？” 陆青衿冷漠答：“不能。你爷爷交代要看好你，不许你乱跑，而且让你随便进出不利于陆宅的安保。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全部要先跟我申请报备。” 叶悠默了默，明明是在城市里，却感觉自己被人拐卖到深山里当了媳妇。 陆青衿回头问尹特助：“她的房间都安排好了？” “好了。”接到陆爸的电话后，赶在下班之前，尹特助已经让人给叶悠在陆宅整理好了房间。 陆青衿本想说“你带她去房间”，又改主意了，对尹特助说：“你回家吧，我带她过去。”心想，趁着这个机会，正好跟她把话都说清楚。 尹特助走后，陆青衿带着叶悠上了二楼，二楼一上楼左转就是起居室，围成一圈的沙发看起来很舒适，墙上嵌着巨大的液晶屏，正在播放国家地理频道，大概是小A按照陆青衿的喜好放的。再往里走，前面的门自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房间，是间卧室，宽敞明亮。 “这就是你的房间。”陆青衿带她转了一圈，“这边是衣帽间，这里是卫生间。” 叶悠觉得不妙，放下包袱，抄手在胸前。 “陆青衿，我有个问题。” “说。”陆青衿挑挑眉，心想，你终于不叫道友了？ “你有一级权限的意思，不会是想开我的门时，随时都能直接开吧？” 刚刚陆青衿只不过走到门前，门就自动打开了。 陆青衿瞥了她一眼，随口说：“小A，关门。”门居然又自动关了。 叶悠看看听话地紧紧合上的门，再看看陆青衿。 陆青衿直接一步步朝叶悠走过来，眯着一双凤眼，神情高深莫测。 叶悠退了两步，后面是床，退无可退，眼睁睁看着陆青衿逼过来。 陆青衿把她逼到床边，稍微俯身，在她耳边说：“我们是夫妻，为什么我不能开你的房门？”然后满意地看到叶悠一直悠闲自若的小脸上终于不那么悠闲自若了。 靠得太近，叶悠身上一阵好闻的清香幽幽传来，不是化妆品，不像花香，更像是山涧清泉乍泄，绿苔新发。 叶悠并不害怕，而是拳头有点痒，心想：认识第一天就揍他一顿，没问题吧？应该没问题吧？ 叶悠默默倒数三秒，就要出手时，陆青衿已经退后了一步。 “不舒服对不对？老实说，你住进我家，对我来说，就像我刚刚离你这么近一样，也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对你根本没兴趣，也请你不要对我有兴趣。我住三楼，楼梯没有门，但是你不准上去，同样，我也不会下来，我们两个井水不犯河水，平安过完这两个月。” 陆青衿说完打了个响指：“小A。” “在。”小A的声音立刻冒出来，看来每个房间都装了扬声器。 “取消我进出叶悠房间的权限。” “收到。已取消。” 叶悠冷漠地看着他这番做作，心想，你说取消就能取消，当然说加上也就能加上，一级权限大人，你欺负山里来的孩子，当我是傻的吗？ 门的事，还要再想别的办法。 陆青衿把话说清楚了，心情不错，伸手按了床头一个遥控器的按钮，衣帽间的门缓缓移开，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整间房间的温度、湿度、光线、背景音乐，还有所有门的开关全都在这里，”忽然意识到遥控器上都是英文缩写，甚至叶悠可能根本就没用过遥控器，又说，“或者你可以直接对小A说，它会帮你调。” 然后又大发善心，打开卫生间的门，进去扫视一圈。 叶悠也跟着走过来。 陆青衿又看到一样大山里长大的叶悠未必明白的东西，然而必须要跟她说清楚。 “这个叫智能马桶，多功能的，会自己冲水，还会……”陆青衿自己说不下去了。 叶悠似笑非笑地靠在门上：“你不觉得你应该找个女的来教我吗？” 陆青衿冷笑一声：“整个陆宅上上下下，连只母苍蝇都没有，我到哪去给你找女的？” “都是男的？”叶悠莫名其妙。 “从厨师到花匠到杂工，全部都是男的，我再也不想受人骚扰了。” 太变态了。叶悠由衷感慨。这人好像真心以为从八岁到八十岁的雌性动物全都会随时对他伸出魔爪。 另一个念头浮上脑海。 这个人不肯结婚，不近女色，连虚拟管家的声音都设成男的，叶悠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根本就是喜欢男的吧？” 陆青衿为她知识之丰富诧异了一小下，才说：“不是。我倒是可以向你证明。不过我不太想。” 叶悠心想，谢谢，我也不想。你爱喜欢公的母的还是半公半母七分公三分母的你全都自己随意。 陆青衿冷冷道：“你以为我愿意浪费时间教你？你是我名义上的太太，我总不能让一个男厨师上来教你怎么用马桶。告诉你，我只讲一次，记不住就算了。这里是喷水，角度可调，这里是烘干，不懂就自己试一次。” 陆青衿又顺手打开淋浴房的门。 “洗澡时的水温冷了热了都可以叫小A，”随即意识到小A是男声，叶悠未必愿意在洗澡的时候叫他，“你也能自己调，这里有控制面板。” 陆青衿探了大半个身子进淋浴房，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花洒，又给叶悠看嵌着的控制面板。 “过来看。这个钮调水量的大小……” 叶悠盯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刚刚他把人逼到床边的那副变态样，心中的邪念简直压不住。 控制面板上有个最大的圆形，上面明显地画着淋水的花洒标志。 叶悠把手伸进淋浴房，在那个标志上轻轻一按，随口问：“这是什么？” 哗啦啦一声，头上的花洒反应灵敏地直接浇水下来，劈头盖脸，把大半身都在淋浴房里的陆青衿淋了个彻彻底底。 “小A！关水！”陆青衿吼了一声。 水瞬间停了。小A委屈的声音传来：“按了当然会出水，面板控制的优先级比我高。” 陆青衿的头发全湿了，水滴顺着他漂亮的下颌一滴滴淌下来，白衬衣从肩膀起大半都湿成半透明，里面的肉色若隐若现，瞬间有了点脱衣舞男郎的风韵。 叶悠抬头看了看花洒，真诚地感慨：“水量还真是不小，可惜还是赶不上我们大雁山里的瀑布。” 第6章 陆青衿湿淋淋地上楼换衣服去了，叶悠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八级权限，除非着火，连陆宅的大门都不能随便出。 总不能真给他放一把火。 还是要烦死他，让他把自己赶出去。要是真的像尹特助开始说过的那样，一个人住在市中心的一套房里，行动就自由得多了，什么事做不成？ 叶悠打定主意，跳起来开门出去，想都没想，就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和二楼的布局几乎一样。 小A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来：“叶小姐，青衿不是说你不可以上三楼吗？你是不是走错了？餐厅在下面，晚餐再过四十分钟就好了。” 叶悠不理它：“陆青衿的房间在哪？” 陆青衿并没有说不可以告诉叶悠，小A犹豫了一下，终于答：“你面前的就是。” 原来和叶悠房间的位置一样，就在她头顶上，外面也是个有沙发和大液晶屏的开放式起居室。 叶悠估量了一下他房间的门和地毯之间细缝的宽度，用手指把厚厚的地毯压了压，从口袋里掏出小绿放到地上，摸摸它的头，轻轻向前一推。 小绿很听话，扁一扁身体，滋溜一下就钻进去了。 大功告成，叶悠溜达到沙发那里，拉过几个靠垫舒服地垫在自己的腰周围，盘膝坐好，问小A：“有道士念经的视频吗？” 小A严重地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我找到一个道士做白喜事的，行吗？” “凑合吧。放。”叶悠拍板。 原本电视上国家地理频道的爪哇犀牛立刻变成一群披袍子的道士做法事，放到那么大的屏幕上，清晰度挺低，糊得好像打了局部马赛克一样，透出一种可疑的劲头，敲锣声和唱歌一样哼哼呀呀的念经声响成一片。 叶悠不满意，“声音太小，听不清。” 小A谨慎地把声音调大一点儿。 叶悠干脆一把抓起遥控器，直接把音量飙到最大。 小A的声音也变大了，语气严肃，“这么大音量会吵到青衿，你如果在十秒钟之内不肯调小的话，我就只能给你关掉了。一，二……” 还没数出“三”来，卧室的门就开了。 陆青衿一开门，就看见外面的电视屏幕上好几个道士围着一个红漆大棺材转圈，敲锣打鼓，又唱又念，声音震耳欲聋，叶悠在沙发上一身道袍，盘膝正襟危坐，看得十分认真。 好像才意识到身后有人，叶悠回头对陆青衿灿烂一笑，在电视的轰鸣声中努力拔高声音跟他说话：“我上来找小绿，找累了，坐在这休息一会儿。” 陆青衿应该正在洗澡，浑身湿淋淋的，还在淌水，基本裸着，只随便围了条浴巾，脸色铁青，手里捏着同样湿淋淋的小绿。小绿看起来倒是挺高兴，一心一意扭头想去蹭陆青衿的手。 叶悠分神想：这哥们身材好成这样，万一有一天总裁当不下去破产了，还真有资本去做脱衣舞男，说不定能凭一身肌肉东山再起。 小A已经兢兢业业地数到了“十”，电视的噪音被猛然切断，四周陷入一片尴尬的寂静。 陆青衿手一抬，把小绿直接扔进叶悠怀里，声音隐忍，只说了一个字： “滚。” 滚字未落，天边忽然响起隆隆闷雷。 叶悠心想：龙兄，您还真是个自带背景音效的男人。 然后愉快地滚了。 陆青衿铁青的脸色一直保持到晚饭，坐在叶悠对面，切他盘子里半生不熟的一大块肉，一言不发。 他已经气疯了，该放饵了。 叶悠悠悠开口：“陆青衿，你是不是觉得不方便？其实我也觉得很麻烦。我实在是想不通，咱们俩结就结吧，为什么非要住到一起？” 陆青衿握着刀，眯眼看了叶悠一眼，声音冷得听不出情绪：“你想自己住？” 有戏。 叶悠连忙答：“你不会穷得只有一套房吧？把我扔出去，你照样过你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小日子，不好吗？” 陆青衿的脸色终于没那么黑了，反而多了点研究的神情：“所以你是想搬出去，一个人过你自由自在的小日子？” 叶悠噎了噎。这家伙反应也太快了一点。 “想得美。”陆青衿叉起一块鲜红的牛肉。 把她送出去住，陆爸那关就先过不了。 看他死不松口，叶悠只好压低声音威胁：“我觉得你对我找麻烦的能力有点估计不足。” 陆青衿心想：早就知道你是小麻烦精。冷冷答：“我觉得你对我抽人的能力有点估计不足。” “打人犯法。”叶悠立刻说。心里却想：咱俩要是真打一架，还不一定谁赢呢，要不然哪天约一场？ “不用我亲自动手，只要让小A把你在房间里关两个月禁闭就行了。每天送饭进去，绝对死不了。” 叶悠：“……” 这个也犯法，他就是说说而已吧？ 陆青衿抬眸看了她一眼，心里爽多了，终于问：“你这么折腾，到底是想要什么？想跟我谈判，就把你的条件摆在明面上。” 这家伙生意做得那么出色，也许真的可以开诚布公。 叶悠想了想：“你不肯让我搬出去，也可以。我要每天都能自由行动，想什么时候出门就能什么时候出门，想什么时候回来就能什么时候回来。” 陆青衿若有所思地看看她：“就这个？” 叶悠立刻答：“就这个。你答应了，我保证三楼的一个台阶都不踏上去，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绝对不会让你看见半个人影，让你一丁点都感觉不到这幢房子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不过在你需要的时候，我还可以全心全意扮演你的好太太，大家皆大欢喜，怎么样？” 陆青衿的眼睛闪了闪：“你要行动自由，是想去哪？” 叶悠不答，低头吃自己碗里的米饭。 陆青衿看了她一小会儿，忽然说：“好。”又扬声说，“小A，给她随便进出大门的权限。”然后对叶悠说，“我分给你一个司机……” 叶悠立刻拒绝：“不要。我自己会走。”让他的司机跟着，不就等于身后多了个盯梢的么。 陆青衿眯了眯眼睛，没有坚持，摸出皮夹，抽了张黑卡，长长的手指一推，顺着桌面滑过来。 “你身上没钱吧？难道陆太太要穿件道袍在马路上拦着人算命骗钱？” 叶悠伸手按住滑过来的卡，抬头看陆青衿。 陆青衿的语调仍然冷冰冰，“我的卡，不会用的话明早尹特助来了，找他教你。”然后报了密码。 叶悠收起卡，心想：这个人说话虽然难听，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变态。 这念头还没坚持三秒，就听到陆青衿说：“不过我有个条件，平时不许再穿这身道袍了，被别人看见不像话。还有，你根本就不是道姑吧？我不信你家里明明知道你要嫁给我，还会让你出家。” 陆青衿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瞥了眼叶悠，“你是觉得穿身道袍就能挡住我？你也太不了解男人了。还是说你想玩制服play？” 第7章 这话实在太不合适了。 陆青衿刚说完就后悔了，扫了一眼对面叶悠茫然懵懂的眼神，心中庆幸她在山里长大，应该是听不懂。 晚上叶悠回房没多久，就有人敲门，叶悠跑过去打开，看见一个年纪不太大的男生推着两架挂得满满的衣服站在门口，衣架下还摞着好几摞鞋盒。他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对叶悠绽开笑容：“陆总让我把叶小姐的衣服送过来。以后叶小姐的房间都是我整理，您可以叫我小李。” 叶悠侧身放他进来，小李认真地帮叶悠把衣服都分门别类挂到衣帽间才走。 小李走了，又有两个男生搬进来一个大得占掉半面墙的饲养箱，是给小绿的。陆青衿大概再也不想和小绿一起洗澡了。 看来陆宅上下还真的都是男的。 叶悠把小绿放进饲养箱参观它的新家，自己翻了一下衣服。全是应季新款，除了少数礼服和套装，剩下多半都是大牌的少女副线，轻松活泼。那个大袋子里装着成打的内衣，一律是清爽的纯色和格纹，尺寸非常合适，如同叶悠自己买的一样。 叶悠把内衣收进抽屉，心想，穿着那么宽松的道袍都能看出内衣尺寸来，可见这个陆青衿真的不是好人。 好像是回应她的想法，小A的声音悠悠传来。 “叶悠，尺寸都合适吗？全是我选的。我生平头一次给女孩子买衣服，尤其是内衣，你给我个反馈行不行？好让我优化一下算法。” 好吧，原来是它。 “我穿着那么大的道袍，你尺码都能看得这么准？”叶悠好奇。 “简单。我捕捉了你在做动作时各个角度袍子贴身的一瞬间，计算了你身体的实际围度，再结合你这个年龄段女孩的平均尺寸，给你建了一个裸.体模型，你想不想看一下？”小A的声音里透着点得意。 “谢谢，不要。”叶悠拒绝。 “我看你一直穿道袍，所以挑了很多宽松款的衣服，你喜不喜欢？” “喜欢。”叶悠一边随口应付它，一边换下身上的道袍，才脱了一半，忽然有点害怕，“小A，你现在不会能看见我吧？” “我当然不会在卧室里开监控，你以为我是偷窥狂吗？”小A不满。 你不是，你家主人可不太好说。 叶悠找出睡衣换上，又在衣架上挑挑拣拣，精心搭配了一套小西装和长裤，对着镜子在身上比了比。 正经中带着点俏皮。明天要出门去见人，穿这个应该刚好。 脱下来的道袍就在旁边，叶悠随手放进脏衣篮里，心想：制服play你的头哦，陆青衿你个大变态。 第二天一早，小鸟一样自由的叶悠出了陆宅的门。 这次叶悠是被爷爷派人送来的，美其名曰“送”，其实应该加一个字——押送。 爷爷不是叶悠的亲爷爷，是只妖，亲手把叶悠从小带大。爷爷说，叶家四百年以前和陆家结了契约说要结亲，结果一代又一代死活都不愿意，一直拖着，结果马上就要拖到死限，现在陆家这代只有个单传的陆青衿，叶家也只有一个叶悠，要是不结婚，两家当初发过的毒誓就要应验，一起大难临头。 叶悠好奇：“我那四百年前的祖宗发了什么坑爹毒誓了？” 这话说得辈分混乱，没大没小。爷爷白她一眼，“都四百年了，谁还记得？” 叶悠无语：不记得还怕成那样？ 爷爷劝叶悠，“让你结亲是为了你好，叶家就剩下你一个人，叶家倒霉不就是你倒霉？” 叶悠当时听爷爷说完，沉吟片刻问，“两家结亲就可以，那么无论是嫁陆青衿还是嫁陆青衿他爸都行对吧？” 结果后脑勺直接挨了爷爷一巴掌。 叶悠委屈：“我就是随便开个脑洞……” 爷爷对叶悠瞪眼睛，“他爸年轻时丧偶，一直一个人，情深义重，你少给我胡说八道。陆青衿那孩子我见过，你一定会喜欢。” 一定会喜欢？呵呵。 虽然叶悠一再保证会把结婚这件事干净利落地解决了，爷爷还是不太放心。这次送叶悠过来，叶悠直接就是个“三没人员”——没卡没钱没手机——全被没收了。只带了证件，好去办结婚注册手续。 叶悠毫不手软地刷了陆青衿的卡，买了个新手机，提了现，打车按以前查好的地址顺利找到一片老旧的居民区，敲开一楼一户人家的门，把手里一直攥着的推荐信递进去。 片刻后有人开了门，里面是好大一整间，像办公室一样摆着桌子和电脑，热闹非凡，鸡飞狗跳。 是真正意义上的鸡飞狗跳。 叶悠进门时，一个人突然胳膊一展，化成两大扇翅膀，腾空而起，扑棱着往窗口飞，带起来的风扇得满桌的文件雪片一样乱飞到地上。 另一个人立刻吼起来：“说了多少回了，室内禁止飞行，死也不改，显摆就你长翅膀呢？” 说得像“室内禁止吸烟”一样自然。 鸟人并没有丝毫鸟他的意思。吼人的这位怒了，头一晃，忽然变成一只穿着衣服的二哈，一个纵跃，一口就叼住那鸟人的爪子，把它直接拽下来了，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叶悠视而不见，跟着引自己进门的胖子往里走。胖子带着叶悠来到里间门口，动动头上一对圆圆黑黑的熊猫耳朵：“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啊。” 在外面枯坐二十分钟后，叶悠被叫了进去。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翻了翻叶悠的推荐信和递上来的简历，从旧玳瑁眼镜上方打量了叶悠一眼。 “你是人类，为什么会来应聘妖管会的工作？” 妖管会，全称妖怪事务管理委员会，别看办公室隐藏在居民区一楼的民房里，管的事可不少。 叶悠心想：这不就是“面试必问的五十个问题”里的第六道嘛，“为什么要应聘这个工作”，昨晚就想好怎么答了，深吸一口气，声情并茂地开始背答案。 “虽然我是人类，但是我家世代都和妖怪打交道……” 才背到曾曾曾祖父的光辉事迹，中年男人就把叶悠打断：“行了，你明天来上班吧。” 哈？ 中年男人继续道：“试用期三个月，五险一金——”顿了顿，“——全都没有。工资也没有。试用期结束后凭表现决定转不转正。” 怪不得直接就能上班，整个就是免费劳动力。这里到底是妖管会还是黑社会，不怕违法吗？ “请问你们试用期结束后转正率大概有多少啊？”叶悠试探。 中年男人茫然地想了想，下意识地动动椅子后垂着的长长的凤凰尾巴：“上一个成功转正的，好像是五年前？六年前？要不就是七年前吧？” 叶悠：“……” 熊猫大叔带叶悠办好入职手续，叶悠并没有因为不发工资受到丝毫打击，兴致勃勃：“所以我的工作是什么？” 熊猫大叔䀹䀹明亮的小眼睛，指指被鸟人扇得满地都是的文件和原本就乱扔了一地的碎纸：“要不你今天就把这些文件用扫帚扫一扫，分类整理一下？” 叶悠把身上三千美金一件的小西装的袖子卷起来，大刀阔斧地开始扫地。 扫个地不算什么。进妖管会一直是叶悠的夙愿，难得爷爷肯放人来结婚，实在是天赐良机。 可是试用期居然一分工资都没有，看来还是要暂时先在陆青衿那里蹭吃蹭喝。 叶悠说到做到。 “让你一丁点都感觉不到这间房子里还住着另一个人”这句话，叶悠贯彻得十分彻底。 自从那天和陆青衿达成协议后，陆青衿就真的完全看不到她的人影。 不用说一步都不踏上三楼的楼梯，陆青衿简直怀疑她到底还住不住在二楼。 陆青衿每天上下楼梯路过二楼时，都会看到她房间的门紧闭着，里面安静极了，一点声音都没有。有时晚上能看到从她门缝里透出一点光，有时是漆黑一片。 陆青衿看到屋里黑着，第二天早晨忍不住问小A：“叶悠回来过吗？” 小A立刻答：“昨晚11点20分36秒进门，今早6点23分8秒又出去了。” 这么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 至于她到底去哪了，陆青衿懒得操心，大概是第一次从山里进城，看什么都新鲜，到处乱跑乱玩吧？反正尹特助一直都在派人盯着她，从没汇报过，就说明她一切正常，没遇到什么危险。 她也从来不在餐桌上出现。 开始的两天，陆青衿想起来时还会叫小A去叫叶悠。除了陆青衿的肉外，厨房也准备好了中餐，可是每次小A都回答“叶悠不在家”，或者是“叶悠说她吃过了”。这样过了几天，陆青衿也快忘了还有另一个人住在这里。 似乎又恢复了一人独居的状态，陆青衿对此很满意。 她比一只猫还安静。只有小A和信用卡能证明她还活着。 信用卡除了第一天刷过一笔，看消费记录应该是买了个手机，之后就只有小额的刷卡和提现。少到陆青衿深深怀疑她到底吃的是饭还是鸟粮。 直到一个星期后，陆青衿才碰巧逮到了这只猫。 那天下午，陆青衿提早回家，在书房查资料时，小A忽然给他的手机发来一个备忘。 陆青衿扫了一眼没点开，直接问小A：“怎么了？” “叶悠刚刚从游泳池的玻璃墙上翻过去了，我判断虽然违规，但是不会危害到陆宅的安全，所以只给你发了个备忘。” 后院有一个半露天的标准游泳池，周围围着一圈一人高的玻璃墙，门锁着，叶悠没权限开。 陆青衿心想：这小麻烦精其实并没有变老实，只是不再在自己面前不老实罢了。 前几天小A也发过备忘，因为备忘都是不重要的信息，优先级极低，陆青衿忙，就都没看。 陆青衿逐条打开，发现叶悠这两天只要一有空，就偷偷翻墙去泳池游一会儿泳。陆青衿想起来前两天有一条运动用品商店的消费记录，她大概是自己去买了件泳衣。 刚好觉得坐太久了，陆青衿放下手机，活动了一下，端起咖啡杯走到窗口，一边喝一边低头向下看。 果然，叶悠已经在泳池里了。 她穿了件高领长袖长裤连体运动泳衣，从手腕一直包到脚踝，除了一双脚，一点肌肤都没露出来。 一头长发却没有束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在水中有生命一样蜿蜒。她并没有像陆青衿平时那样在标准泳池中比赛一样来回折返，而是自由自在，在水中潜进潜出，毫无目的，好像一条美人鱼，水就是她的家。 叶悠前两天一到陆宅，就发现后院有个不错的泳池。 门锁着？没关系。以叶悠的身手，区区一人高的玻璃墙哪可能挡得住？最近每天都在妖管会打杂，回来刚好游一会儿放松一下。 在水里玩够了，叶悠从泳池里出来，熟练地把手在玻璃墙上轻轻一搭，整个人瞬间拔到了墙上，顺势一偏腿，就已经跃过玻璃墙，轻轻巧巧地从另一边跳了下来。 刚要走，叶悠凭第六感察觉到好像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等抬头向上看时，三楼窗口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就不见了。 那个位置，不就是陆青衿的房间吗？ 叶悠心想：这是什么动物啊？ 回去洗了澡，叶悠坐在床上，一边擦头发一边和小A闲聊。 要天天躲着陆青衿，叶悠在这里没人说话，闷得发疯，只好有事没事就骚扰小A。小A很满意叶悠一直把它当成一个真的人看待，最近和叶悠越混越熟。 叶悠问小A：“你们陆宅养狗了？” “狗？”小A莫名其妙，“没有。青衿有一点洁癖，不喜欢养动物，觉得太脏。” “哦。”叶悠纳闷，“难道陆青衿喜欢长毛绒玩具？” 小A笑起来，“青衿又不是女孩。叶悠，你是想要一个毛绒玩具吗？我可以在网上订一个特别大的送给你。” “不是。”叶悠解释，“我是真的看到了，就在三楼他房间窗口，一条大狗一样的动物，白色的，毛茸茸的。” 小A沉默了片刻，才说：“叶悠，青衿不允许我和你讨论这个话题。” 它是人工智能，就算是闲聊也有严格的界限，叶悠不再难为它。 可是没用几个小时，叶悠就又见到那条神秘得不能讨论的大狗了。 第8章 傍晚的时候开始下雨，秋天的雨，透着点凉，没完没了，天黑以后反而更大了，一会儿功夫窗外就已经变成白茫茫的，连后院都看不太清。 叶悠怕吵到陆青衿，没去餐厅，自己随便吃了点零食，就安静地关在房间里玩手机。雨声稍弱时，忽然听到轻微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门口。 有贼吗？还是陆青衿有事？ 叶悠跳下床，让小A打开门。 门口蜷缩着一只动物，没头没尾的一个大团，大概是淋了雨，狼狈得简直像落汤鸡一样，一身长长的白毛全都打缕了，脏兮兮沾了泥水，一条一条乱七八糟的，滴滴答答在门口滴了一大摊水。 应该就是白天叶悠看见的那条大狗。 还说没有养狗，看来小A也会骗人。可是陆大总裁养条狗而已，又不是偷偷养了个小三，有什么不敢认的？ “小A，你家狗淋雨了。”叶悠呼小A。 小A的声音犹犹豫豫响起：“叶悠，我不能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叶悠郁闷，这个傻AI。 “你不用跟我讨论，我的意思是说，你赶紧去叫个人来带它回去擦擦，都被雨淋透了，过一会儿估计要着凉。” 陆宅的员工有单独的住处和办公室，和主宅分开，除非有事，平时这边几乎没人。 “可是我不能跟任何人讨论关于它的话题。” 叶悠无语，“陆青衿总行吧？我不能上他的三楼，你去告诉陆青衿，他的狗在我这儿。” 小A声音挣扎，“我真的不能跟你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叶悠要疯了。 那只动物听到声音，把一直缩着的头抬起来，睁开眼睛看了看叶悠。 叶悠才意识到，它好像真的不是狗。 虽然体型差不多和狗一样大，它却有两只长长的耳朵，尾巴是绒乎乎的一团白球，紧紧贴着，怎么看都是一只大号的兔兔。 大兔子用鼻子嗅一嗅叶悠的裤脚，又蹭了蹭，看起来乖乖的。叶悠忽然发现，它的眼睛和一般的兔子不大一样，是非常漂亮的湛蓝色，蓝得像海水。 叶悠不再理小A，对大兔子说，“进来吧，我帮你弄干。” 它好像听得懂，站起来，一蹦跶一蹦跶地跟着叶悠的脚后跟进了房间。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大的兔兔。”叶悠把它领进浴室。先看看浴缸，觉得兔子大概不会喜欢整个泡在水里，就打开淋浴房的门。 大兔子跟过来，白毛上都是泥水，还有草棍，好像是冒雨在后院的草坪上打过滚。 “怎么那么淘气，下雨还出去？乖，给你先洗一洗，太脏了。你主人不是不喜欢脏脏的东西吗？” 大兔兔好像听懂了，自己跳进淋浴房。叶悠把花洒取下来握在手里，顺手按开了水。 花洒淋水出来的一刹那，大兔兔抬头看了看水，舒服地眯了眯蓝眼睛，一脸享受。 叶悠奇怪：还有这么喜欢水的兔子吗？怪不得下雨天会跑出去玩。 大兔兔主动打了个滚，自己把全身都弄湿了，然后蹭了蹭叶悠的手，乖乖地不动了。 真是个好孩子。 叶悠拎着花洒，动手给它洗那身长毛。 叶悠洗完后背，握着它的爪爪把它翻过来，帮它洗肚皮。它的肚皮上是一层短短软软的绒毛，露出下面浅浅的粉色，可爱极了。叶悠顺手挠了挠它的肚子，顺便瞥了它两腿中间一眼，哈哈一笑。 “你原来是个男孩子啊？” 大兔兔闭了闭蓝眼睛，好像有点害羞。 小A好像听到叶悠说话了，开口问：“叶悠，你在干什么？”语调中透着绝望。 叶悠一边洗一边答：“那么脏，当然是先帮它洗个澡。” 小A陷入沉默。 这么冷的雨天淋得透湿，你不肯帮它还不许别人帮它了吗？ 叶悠不理小A，帮大兔兔把那一球尾巴也认真洗了，又去洗它走路走得脏兮兮的爪子。 那对白爪爪早就变成黑的了，叶悠只好小心地用了一丁点沐浴露，叶悠早就注意到陆宅浴室里放的沐浴露都是无香的，给它用一点倒是凑合。 叶悠拉着它的爪爪搓泡泡，搓着搓着，顿悟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兔子，又傻乎乎完全不是开了灵智的妖，估计是陆青衿不知从哪弄来的稀有品种，说不定还是什么保护动物，养了违法，怪不得要藏在三楼，还不让小A说。 洗好了，叶悠用自己的浴巾帮它擦了一遍毛，又仔细用吹风机吹干。 大兔兔洗过之后鸟枪换炮，一身白毛又蓬松又柔软，摸起来舒服极了，叶悠忍不住揉了揉，才说：“洗好了。你住在三楼吗？我不能送你上去，你自己蹦回去吧。” 它大概平时都呆在三楼，否则不会叶悠来了好几天，一次都没看到过它。 大兔兔不走，恋恋不舍地绕着叶悠的腿转圈。 “你想多留一会儿？”叶悠摸摸它的脑门，“随便你，反正我还不睡。” 叶悠坐回床头，继续玩手机。大兔兔跟过来，在床下看了看叶悠，忽然利落地纵身一跃，跳到床上，越过叶悠，在床的另一边紧挨着趴下来，拱拱叶悠，把鼻子埋在她的衣服下摆里，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好像是非常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叶悠明白了，“你刚淋了雨，有点冷，想上床找人取暖对不对？”顺手拉过自己的被子帮它盖住，分出一条胳膊搂住它，一边一下下地捋着它的毛。 “你又在干什么？上床是什么？取暖又是什么？”小A好像要疯了。 “它要感冒了，我抱抱它不行？”叶悠气愤，人工智能就是人工智能，太没同情心了。“再说你不是不能跟我聊关于它的话题吗？” 小A闭嘴了。 雨渐渐小了，依旧淅淅沥沥，整座陆宅的灯光都自动调成了柔和温暖的暗黄色。 叶悠房间的灯也早被小A按时熄了，只留了一盏小小的夜灯，昏暗中的呼吸声均匀绵长。 “青衿！青衿！”小A声音极小，语调却很着急。 “青衿，你醒醒，你不能在这里睡！” 一双清亮的眸子猛然睁开。 “青衿，你能听到我吗？” 陆青衿没有回答，看了看周围，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胸前有人动了动。 借着夜灯的光，陆青衿看到叶悠的小脑袋正枕在自己的臂弯里，脸颊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睡得香极了。 陆青衿的头嗡地一下，全身的血液都一起往上涌。 “青衿，你醒了吗？”小A偷偷摸摸的声音又传来。 陆青衿嗯了一声。 小A似乎松了一口气，“我都叫你好几个小时了。你又变身了，跑到叶悠的房间和她一起睡着了，趁她还没醒，你快走。” 第9章 怎么竟然会跑到这里来了？ 陆青衿皱皱眉。 陆家四百年前发过的毒誓，代代相传，记得清楚，就是变成兔身。 死限临近，最近这种莫名其妙的变身来得越来越频繁，每次一变身就像失了智一样，陆青衿自己一点都不记得了。 小A叫人的声音很轻，叶悠完全没有被吵醒。 陆青衿谨慎地一点点把被她压住的胳膊抽出来，才抽到一半，叶悠好像对枕头没了这件事很不满意，动了动，伸手一抱，把他重新抱了个满怀。 她好闻的味道从怀里一阵又一阵传来，陆青衿要疯了。 龙族的鼻子天生敏感，能察觉到细微的气味。陆青衿从不让女人坐他的车碰他的东西，就连助理厨师都是男的，除了不喜欢被骚扰外，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不喜欢化妆品和香水。 可是叶悠身上一点都没有，反而有一种特殊的香气。 特殊的、陆青衿从来没在任何地方闻到过的香气，简直让人崩溃。 陆青衿稳了稳神，耐心地等叶悠把自己当成抱枕再睡老实了。 “青衿，还不快走？你还在做什么？”小A声音急切，继而有点怀疑，“你不会是真想做什么吧？” “你闭嘴。”陆青衿怒了，它啰啰嗦嗦唠叨个没完，又要把叶悠吵醒了。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叶悠的呼吸又重新绵长起来。 陆青衿悄悄地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背上一点点挪下来，自己缓缓地向后退，动作又慢又稳定，好像在一格一格地放动画片。 眼看进度就要完成快百分之八十时，叶悠又动了动。 小A这次是真的急了：“青衿，根据卫生间的使用数据，每天晚上四点三十五分，叶悠都会准时起夜，现在已经是四点三十四……” 小A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连它都听到叶悠“嗯？”了一声。 就在那一瞬间，陆青衿不再管进度到底是百分之八十还是九十，直接扔掉叶悠的手，整个人嗖地一下，干净利落地从床上滚下去了。 陆青衿带得被子也扯了一下，叶悠迷糊地又“嗯？”了一声，慢慢坐起来。 “小A，你说什么呢？” 叶悠的问题不太好回答，小A决定保持沉默。 叶悠并没在乎它有没有回答，从床上爬起来，去了洗手间。 陆青衿翻下床后就直接进了床底下，安静地躺着。她马上就会回来，现在不能出去，出去的话一定会被她抓个正着。 果然，不到一分钟，叶悠就又回来了。 一眼看到被子一大半都掉到地上，叶悠走到床的另一边，弯腰把被子捞起来。 她的一双脚就在离自己的头二十公分的地方。陆青衿再镇定，心脏也在扑通扑通地跳。 就这么什么都不穿赤身裸体藏在人家女孩的床底下，怎么想怎么变态，何止是跳进黄河，跳进天河都洗不清。 还好叶悠完全没有往床底下看的意思，迷迷糊糊地爬回床上，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问了个问题：“大兔兔呢？刚才不是还在我床上睡觉吗？” 也不知道是在问谁，小A和陆青衿都不敢出声。 叶悠好像还处于半睡眠状态，没想清楚，就又一头倒在枕头上了。 陆青衿一动不动，安静地等着叶悠睡熟。 雨渐渐停了，只剩屋檐滴滴答答淌水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陆青衿从床底下出来，忍不住看了一眼床上的叶悠。 她老老实实地盖着被子，没有了陆青衿，就紧紧抱着一个枕头，把大半张脸都埋在里面，长长的睫毛阖着，一缕长发斜搭在鼻尖上，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陆青衿忍住帮她拨开那缕头发的冲动，先去卫生间拿了条浴巾围在腰上。 遮住关键部位，终于觉得自己没那么像变态了，陆青衿心定了一点，走到门口，低声吩咐小A：“开门。” 小A的声音严肃而无奈：“你取消了你开她房间门的权限，要先加上我才能给你开。” 陆青衿闭了闭眼睛，声音隐忍：“恢复我开她房间门的权限。开门。” 第二天事多，下班后还要加班开会，尹特助明显觉得陆青衿心不在焉。 是个小会，已经成立了一年多的可穿戴式私人助理的研发团队来做上一季度的工作总结汇报，陆青衿对这一块一直特别关注，他自己就是专家，每次的意见和建议也最多，提的问题又准又狠，常常把大家折磨得死去活来。 可是陆总今天却一声不吭。 他反常的沉默态度搞得每个人都如坐针毡，说话小心翼翼。 坐在旁边的尹特助却知道，他根本没在听，或者说，没有全心全意在听。 架构师正在做汇报，桌面传来轻轻的“嗡”的一声震动。每个人都迅速瞄了一眼四周，心想：谁吃了豹子胆，敢在和陆总开会时开着手机？ 陆青衿把自己扣在桌面上的手机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 连正在做报告的人都停住了。严禁所有人开会时碰手机是陆青衿立的规矩，他今天居然自己破了例。每个人的想法都一样：陆总新婚，这是在等夫人的短信？ 叶悠当然不会给陆青衿发短信。短信是小A发的，是一个备忘——叶悠又去翻墙了。 陆青衿顿了顿，拇指在屏幕上轻点，随手回复：“小A，把叶悠的权限升成六级。” 六级权限，可以自由进出泳池、影音室、酒窖等等这些公共区域不受限制。 陆青衿对自己说：这样免得小A每天都要发条备忘过来烦人，而且昨晚让叶悠莫名其妙地抱着裸奔的自己睡了半个晚上，有点对不起她，这就算是给她的补偿吧。 陆青衿敲完字，忽然想起还有笔道士做法事的仇没报，长长的眼睛一眯，又添了一句，“现在不要升级，等她从泳池里出来爬墙的时候再升，背景音乐就放贝多芬的F大调第八交响曲——音量调到最大。” 小A立刻回：“收到。” 陆青衿想象了一下今天叶悠从游泳池出来，突然被升级时脸上可能会有的惊吓表情，嘴角一挑。 坐成一圈的人都看见陆总发完短信，嘴角轻轻向上勾出一个弧度，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太可怕了。 这还是陆总吗？ 陆青衿仿佛刚刚意识到没人出声了，把手机重新扣回桌面上，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冰山表情，扫视一圈：“怎么了？继续。” 天渐渐黑下去，大片火烧一样的晚霞染红了池水，叶悠才从泳池里出来。 拧了拧长发，叶悠照例把手搭在玻璃墙上，轻轻一跃，爬了上去。 叶悠心里得意：所以这么矮的墙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叶悠伸出一条腿，跨过玻璃墙。 就在这一瞬间，欢脱又雄浑的交响乐轰然响起，原本昏沉沉的后院泳池内外所有灯光一起大亮，一直紧紧关着的玻璃门打开了。 正在偷偷爬墙的叶悠，就像一只来偷东西的小耗子，灯光大亮，被人抓了个正着，可怜兮兮地被撂在聚光灯的正中，保持着一个爬墙的姿势僵住不敢动弹。 和陆青衿料想的一样，叶悠满脸都是惊吓。 过了半天，叶悠才出声：“小A，你们家游泳池坏了？” 小A兴奋的声音伴随着交响乐的轰鸣传来：“叶悠，恭喜你，你升级了！一口气升到了六级权限！！升到和清洁工小王一样了！！！” 叶悠：“……” 陆青衿，我谢谢你啊。 第10章 大兔兔那天走后，就再没来过。 叶悠去逛超市时，不由自主地往蔬菜货架那边瞄。下次它再来，总得招待人家吃点好吃的。 一个鹤立鸡群的精致小货架上码着一袋又一袋的胡萝卜，里面每一根都超级迷你，只有叶悠的一根手指头大。 旁边有一盘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给人试吃，叶悠捏了一片，脆脆甜甜的，比普通的胡萝卜好吃太多了。 叶悠看了一下标签，进口的，还很不便宜。 不知道大兔兔有没吃过。不过陆青衿养的兔子，应该见多识广吧？ 叶悠拿起一袋放进篮子，想了想大兔兔的体型，又拿起一袋。犹豫了片刻，又放回去了。心想：现在还在花陆青衿的钱，大兔兔，等姐姐发工资了，再多多地给你买啊。 叶悠回到家，顾不上自己吃饭，先把几根小胡萝卜洗了，问小A要了个盘子。 小A让人送上来一个盘子，问：“你要盘子干嘛？” 叶悠把洗好的迷你胡萝卜放上去，“我有好吃的送给大兔兔。大兔兔在楼上吗？” 小A沉默。 好吧。禁忌话题。“那陆青衿在家吗？” “他还没回来。”这次小A答得挺快。 “那等他回来了，你帮我找人把这盘胡萝卜送给陆青衿，让他给大兔兔行吗？” 小A又不说话了。看来话里带上“大兔兔”都不行。 叶悠找出便签纸和笔，画了一只小兔子，贴在盘子上：“你能叫人把这盘胡萝卜送上三楼给陆青衿吗？”画一只兔子，他应该知道是给谁的，不会自己贪污了吧。 小A流畅地回答：“根据陆宅的安全条例，我不能给青衿提供任何渠道来源不正规的食品。” 叶悠要疯了。 “渠道来源正规是什么？” 小A严肃举例：“比如陆宅厨房提供的，比如青衿自己带回来的，比如青衿打电话叫来的……” “总之只要陆青衿本人肯收就可以对吧？”叶悠想想，“要么这样，我把盘子摆在楼梯口，等陆青衿回来后，你就告诉他这是我准备的，要不要由他自己决定，好不好？” 这个流程符合规定，小A爽快地答应了。 陆青衿回家时，已经入夜，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就看到三楼的第一层台阶上摆着一盘小小的胡萝卜。 小A松了一口气：“叶悠留的。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今晚一直分了一个进程监视这盘胡萝卜，怕小李他们上下楼时一脚踩进去。” 陆青衿俯身端起盘子，打量了一下。胡萝卜看起来是洗好的，上面的缨子都仔细切掉了，码得整整齐齐，盘子的沿上贴着一张便签纸，画着一只十分幼稚的长耳朵小兔子。 小A神秘兮兮：“是给……那谁的。” 陆青衿没说什么，一手端着盘子，脚步轻快地上了楼。 等进了房间，小A才敢说话：“青衿，你不会是真的想吃这个吧？” 陆青衿是条龙，是标准的肉食动物，食谱简单，可以一天三顿都是半生不熟的牛肉，也爱吃禽类，从来都不吃素。 陆青衿不答，把盘子放到书桌上，转身欲走，目光却又回到那盘小小的胡萝卜上，犹豫片刻，捏起一根小胡萝卜，观察了一下，放到嘴边稍微咬了一小口。 清脆的一声轻响。 小A看不见陆青衿房间里的情形，只听得到声音，吓了一跳，“青衿，你真的在吃胡萝卜？” 陆青衿已经放下手里的胡萝卜，皱皱眉，把咬下来的一点吐在纸巾上，揉成一团。 次日清晨，陆青衿起床跑了一圈步，回来一边吃早饭一边随口问小A：“叶悠起床了？” 小A立刻报告：“刚刚起床，我听见洗漱的声音了。” “跟她说，今天下午两点到QS总部顶楼找我，我一点有个会，两点差不多该结束了，要和她一起去一个地方。最好提前十五分钟，我不喜欢别人迟到。哦对了，让她带上证件。” 陆青衿盘子里的肉还没吃完，就听到叶悠的脚步声。 陆青衿抬起头，看见叶悠纤长的腿上是条贴身的牛仔裤，上面随便穿着一件宽大的卫衣，像是急匆匆套上的，领口歪歪扭扭几乎露出半边肩膀，头顶胡乱扎了一个小揪揪，嘴角还有一点没擦干净的牙膏泡泡，小脸板着站在门口。 两个人已经很多天没打过照面，叶悠努力克制着自己，尽量对自己的临时衣食父母态度好一点。 “陆青衿，我就是来问个问题，三分钟就消失。你找我？下午有事？” 真想伸手帮她拉一下衣服，再抹掉嘴边的白泡泡。陆青衿垂下眼睛，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继续消灭盘子里的肉。 叶悠压抑着怒气，“你有事，要提前告诉我好吗？哪有人早上通知让别人下午腾出时间来的？你们QS平时也都是这么干活的？” 陆青衿挑挑眉，看了她一眼，才低头继续切肉，声音慢条斯理：“在QS，所有人当然都要配合我的时间表。” 他以为他是太阳系正中最闪亮的那颗星，银河系中心最牛叉的那道光吗？ 叶悠努力安抚自己：不生气，不生气，毕竟还要吃他家大米。 “我看看今天有没有时间，不行的话，就只能等明天了。下次你有事，最好提前一天跟我说。”叶悠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陆青衿这时才放下刀叉，凝视着她的背影思索。 陆青衿原本也没空，今早看了尹特助发来的备忘，发现下午的一个会议取消了，才临时起意。原以为叶悠不过是到处玩，总归会有时间，可是看叶悠的表情，好像她真的有事。 她究竟是在忙什么呢？ 七点三十分，尹特助准时来到陆宅，陆青衿正在房间里换衣服。 尹特助把一天的行程都汇报了一遍。陆青衿等他说完了，才问：“你知道叶悠最近都在忙什么吗？” 尹特助愣了愣，才说：“叶小姐好像是在上班。” “上班？”陆青衿打领带的手停住了。 尹特助火速回忆了一下，报了一串地址，“叶小姐每天都去这个地址，朝九晚五，因为是在居民区，我原本以为她是去见什么人，就派人用送快递查水表检修管道的名义进去打探过，里面就是一间很正常的办公室。我让手下的人去查过他们的注册资料，是一家慈善组织在本地的办事处。” 陆青衿皱皱眉：“慈善组织？” 尹特助赶紧补充：“据说是个没什么人捐钱半死不活的慈善组织。派去查的人说，每次进去，都看见叶小姐在忙着扫地、打水、擦桌子。” 陆青衿：“……” 叶悠回到房间，给熊猫大叔发了个请假的短信，忐忑不安地等着，不过三分钟，熊猫大叔就回复恩准了。 叶悠松了一口气，跟小A说：“帮我告诉陆青衿，我下午可以去找他。” 中午时，叶悠吃完午饭，就立刻冲出来赶公交车，火急火燎，好不容易才在一点五十分来到QS大厦楼下。 前台小姐姐穿着精致的制服，一丝不苟，和宽敞明亮的大厅相得益彰，看见叶悠走过来了，微笑着打招呼，“你好小姐，访客请先来这边登记。” 叶悠对她笑笑，“你好。我和陆青衿……嗯……你们陆总两点钟有个约。” 前台小姐脸上笑容不变，动作却明显地顿了顿，又打量了一遍叶悠。一身休闲打扮，随便顶着个丸子头，长得倒是挺漂亮，可是看着年纪好像很小。 不会又是陆总的狂热粉丝想混进大楼吧？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前台小姐想起前几天的入职培训的重要一条：火眼金睛辨别出伪装成客户、送快递的、修电路的等等一切陆总的粉丝，坚决保护陆总不受私生饭的骚扰。 “您有预约？” 叶悠点点头。 “请问您是公司客户吗？您找陆总有什么事？” 叶悠想一想：“私事。” 前台用怀疑的眼神再看叶悠一眼：“您稍等，我打电话问问陆总的秘书室。” 秘书室的电话没人接，大概都去开会了，前台小姐干脆直接拨了安保室的电话，一边分神对叶悠微笑：“您请稍等。” 大厦保安的电话倒是接得很快，前台小姐压低声音，“麻烦你们过来一下，这里有个……” 还没说完，叶悠身后就响起一个带笑的男声，“叶悠？” 第11章 叶悠回头，身后站着个年轻男人，虽然也穿了件西装，却和陆青衿风格迥异，像是随便套上的，没打领带，因为没处可打，里面直接是件印花T恤，站没站相，一身痞里痞气，好在长得实在太好，眼睛随时像在放电，一帅遮百丑。 叶悠一片茫然。他认识叶悠，叶悠却不认识他。 前台小姐立刻紧张了：“安总。” 这个叫“安总”的扬扬嘴角，“连你们老板娘都不认识？” 老板娘？ 前台小姐的眼睛瞬间不止大了一号。 早就听说陆总新婚，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老板娘？ 她还没说话，一个穿着一样的制服但是看起来年纪大一点的前台冲过来，先打招呼。 “陆太太好。安总好。” 然后解释：“我刚才去吃午饭，让她顶替一会儿，她刚入职，还没培训好，没认出陆太太来。”一巴掌按在刚刚那个前台小姐的后脑上，拼命道歉。 “没关系。”叶悠心想，你们就看过一个两秒钟的镜头，你和这个什么“安总”一眼就能认出来，才真的是火眼金睛孙悟空投胎吧？ “你找青衿？”安总向电梯偏偏头，“走，我带你上去。” 叶悠对还在道歉的前台小姐们摆摆手，跟着安总去坐电梯。安总绕过大堂正中一群人都在等的大电梯，走到侧边一个隐蔽的电梯门前，刷了卡，电梯立刻就来了。 “青衿的专属电梯。”安总带叶悠进了电梯，按了顶楼，“多不亲民。你看我就不一样了，向来都和员工打成一片。” 叶悠好奇地看他：“你是？” “安予和。”安予和伸出手来和叶悠握了一下，“我和青衿同一间医院出生，进同一个幼儿园、小学，后来一起去国外读书，现在连公司都在隔壁。绝对是睡一个被窝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被窝？裤子？叶悠懂了。 陆青衿的男朋友嘛。 领着自己刷卡直接坐陆青衿的专属电梯，这明显是宣示主权来了。怪不得一眼就能认出自己这个挂牌夫人来，谁会不认识情敌？ 叶悠立刻声明：“你知道我和陆青衿其实只不过是……” 安予和对叶悠挤挤桃花眼，答：“知道。结婚契约嘛。青衿都跟我说了。” 你知道就好。叶悠放了点心。你那个宝贝男朋友没人抢，你自己宝贝着吧。 电梯中间不用停，还挺快，顶楼转瞬即到。 顶楼只有陆青衿的秘书室、小会议室和他本人的办公室，线条冷硬。安予和又用自己的卡刷开陆青衿办公室的门。 里面是大到空旷的办公室，一面全是落地窗，俯瞰着整个CBD的车水马龙。 “你等一等，他大概还在开会。” 安予和让叶悠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又去刷开里间的门。过一会儿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子，递给叶悠。 “秘书室今天连个留守的人都没有，我懒得去弄茶点，没东西招待你，你要不要吃这个？青衿自己私藏的。” 安予和一副主人热情招待客人的架势。 叶悠心想：好了，知道这是你的地盘，你和他关系非常不一般了。 叶悠接过来，木盒连清漆都没涂，原汁原味。打开盒上的卡扣，里面居然是一盒牛肉干，没商标没说明，整个一个三无产品。 “青衿定制的。他家自己在新西兰的牧场产的牛肉，每年他都要人帮他专门做几批，他口味和别人不太一样。要不要尝尝？” 叶悠在他鼓励的目光中尝了一小块，很硬很磨牙，关键是连盐都没加，一丁点调味料都没有，就是纯粹的牛肉本人，但是有种清淡的烟熏的味道，微微的苦味中又带着点甜，不特别留意，几乎不能察觉。 “你要吗？”叶悠把盒子递向安予和。 安予和摇头：“这是青衿的最爱，用阿帕拉契的山胡桃木和樱桃木熏的，盒子也是山胡桃木的，借一点原木的清香。我真的不太喜欢，觉得苦。” 叶悠的牙正在努力和那块坚硬的牛肉干做友好交流时，门开了，陆青衿回来了。 陆青衿一进门，就看见叶悠坐在沙发上，安予和吊儿郎当地靠坐在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一只胳膊撑着她身后的沙发靠背，垮垮地向叶悠倾身下去，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眯着，用这个象征性的环抱的姿势在跟她低声说话。 叶悠看见陆青衿回来了，立刻扬扬手里的盒子，揭发：“他从里间给我拿的。” 这要是场宫斗戏，叶常在一定要先把话说明白了，免得被安皇后栽赃陷害。 陆青衿脸上淡淡的，只哦了一声：“送你了。” 叶悠莫名其妙了一下，继而明白了。这是陆青衿嫌弃这盒牛肉干已经被自己打开碰过了，不肯再吃剩下的。 不要白不要，没事磨牙还挺不错的。而且原来没加调料的牛肉干别有一番天然风味。 “谢谢啊。”叶悠随手收进随身包里。 陆青衿走到沙发边，捏着安予和的衣袖把他拎开，自己坐了安予和刚刚坐的位置，问他，“你来干什么？我一会儿和叶悠出去有事。” 安予和没地方坐了，鸠占鹊巢，走到老板桌后面陆青衿的位置坐下，在转椅上转来转去：“我家老爷子今天跑到我公司去了，死活要试试秋天要发布的新游戏，干不过就拍桌子，说打仗不是这样的，非让我大修大改，你让我先在你这儿躲一会。你们俩要去哪？” 陆青衿面无表情，“注册结婚。” 叶悠：！！！ 叶悠“！！！”不是因为自己马上就要注册结婚，而是全心全意想着：这对安皇后来说，不就是一出虐心大戏吗？爱人要结婚，新娘不是我。 安予和倒没什么反应，满脸惊讶：“你们两个居然到现在还没注册？” 陆青衿没理他，回头转向叶悠：“你先在外面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在这种时候，确实要好好安抚一下伤透了心却假装无事发生的男朋友，完全可以理解。叶悠乖乖出去，好心地帮他俩带上门，在电梯那里等着，已经默默脑补出三十万字的狗血虐文。 陆青衿等门关上，才压低声音对安予和说：“你特么给我离她远点。” 第12章 安予和挑挑眉一脸玩味：“你吃醋？” “胡扯。吃什么醋？她现在名义上是我太太，跟你这种到处泡妞的纨绔混在一起，别人看见了，我的脸往哪放？” 安予和完全不怕他，认真问：“她现在是你太太，那两个月之后呢？就不是了吧？” 陆青衿没有回答。 安予和摊在转椅里，手肘撑着椅子扶手，摸了摸鼻子，“她身上的那种味道你闻到没有？真想生吞活剥吃下去，连骨头都不剩。” 陆青衿冷冷地瞥安予和一眼，开门走了。 叶悠和陆青衿叫了辆公司的车。司机在前面开车，两人一起坐在后座，谁也不说话。 陆青衿安之若素，叶悠也安之若素。跟他一说话就互呛，还不如不说。 叶悠坐得无聊，偷偷把手伸进包里，摸出一块牛肉干，遮遮掩掩地悄悄放进嘴里。 然后就后悔了。 这部车的隔音实在太好，车里安静得要命，咀嚼声咯吱咯吱，显得奇大无比。叶悠只好含着，一点一点用牙齿慢慢磨。 陆青衿一直雕像一样正襟危坐，这时才偏头看了叶悠一眼，薄唇抿着，一双凤眼似笑非笑。 他在嘲笑别人吃东西声音大么？ 叶悠瞪他：“谁嚼这种东西是没声音的？” 陆青衿似乎呵了一声，一只手掌摊到叶悠面前。 叶悠不服气，真的放了一块牛肉干到他手里，静等着他做进食礼仪的示范。 陆青衿把那块牛肉干放进嘴里，下颌动了动，真的没什么声音，没了。 叶悠怀疑地看着他。他不是为了逞强，把那么硬的东西直接吞了吧？ 可是陆青衿又摊出手掌来。 看叶悠望着他的手不动，陆青衿才说，“再给我一块。” 明显是没吃够。 虽然原本是你的，可是你已经送人了，送人的东西还能再这么毫不客气地往回要的？叶悠不动。 陆青衿补充：“给我一块，还你一盒。” 这还差不多。叶悠又摸出一块放到他手里，心想，有本事你再囫囵吞啊，噎死你。 车里就三个人，叶悠不好意思，趴到前排座椅背上捅捅司机：“牛肉干，要不要来一块？” 司机吓了一跳，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老板的眼神，连忙说：“谢谢陆太太，我不用。” 于是只有叶悠和陆青衿两个人一起默默地嚼牛肉干。 陆青衿对付牛肉干好像真的很有经验，比叶悠吃得快多了，一会儿就再伸手。 叶悠又拿出一块放到陆青衿手掌上：“两盒。” 陆青衿默默地吃了一块又一块，叶悠心想：陆总，你再这么吃下去，你的定制库存估计要见底。你悠着点，这么硬的东西，就算你肯给我好几箱，我也嚼不动。 车终于停下来，一大盒牛肉干已经没了——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陆青衿的功劳。 叶悠下车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刚刚吃得那么欢，看来把这盒牛肉干送人，并不是因为嫌弃它已经被叶悠碰过了，说不定真的只是想送给叶悠，让她尝尝。 这是登记结婚的地方，大厅里一对又一对的新人喜气洋洋，都在排号等着进去领证，排队的一小会儿功夫都黏在一起，腻歪得不行。陆青衿穿过那些卿卿我我的小鸳鸯们，目不斜视，直接带着叶悠去了角落里一个小窗口。 他不是人类，流程是不一样的。 很快就有人把他们带进一个单独的小房间，一个大妈坐在桌前，和蔼地让他们坐下，先问叶悠，“你知道他不是人类吗？” 当然知道，龙嘛。 叶悠点点头。大妈很满意，拿了两份文件让他们填表签字。对过证件后，大妈把两人带到旁边，郑重地宣读了誓词，在红彤彤的背景前咔嚓一声，给他俩拍了张合影。 不到十分钟后，两个小红本本就送过来了。照片上的两个人在大妈的指挥下把头凑在一起，叶悠硬拗出一点尴尬的笑容，陆青衿抵死不笑，两个人看起来离心离德，其傻无比。 这件事总算是搞定了。那四百年前的毒誓算是没了吧？ 叶悠松一口气，顺口问大妈：“请问最快多长时间能离啊？” 大妈抬起头，一脸茫然。陆青衿没等大妈反应过来，一把攥住叶悠的胳膊，把她直接拖出房间。 叶悠甩开陆青衿的手：“我就是问一下不行吗？”继而怀疑地看着陆青衿，“你不会是骗我结了，然后根本不想离了吧？” 陆青衿被她气笑：“不想离？你以为我喜欢看你天天在我家里转来转去？”又瞥了一眼大厅另一边，那边和这边的气氛不同，愁云惨雾，都是等着办离婚的。陆青衿冷冷道：“我只求现在就能去那边领号排队。” 叶悠一言不发直接就往离婚那边走。 陆青衿忍不住：“你干什么？两个月还没到。” 叶悠头也不回：“我先去熟悉一下流程，到时候好速战速决，省得耽误时间。” 陆青衿正要去追叶悠，忽然意识到旁边排队等着领证的一对对新人都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 有个男的跟他女朋友窃窃私语：“刚领证就要离，这么劲爆的吗？” 他女朋友很有经验地下了个结论：“放心，这种我见得多了，越吵越好，这辈子都离不了。” 陆青衿：“……” 上了车，两人沉默了半路，谁也不理谁，气氛还不如刚刚一起比赛吃牛肉干时和谐。 陆青衿犹豫良久，看在刚刚结了个婚，自己又是个男人的份上，终于先开口问：“你下午要去哪？我送你。” “回家。”叶悠吐出两个字。已经请了一下午假，不用再去上班了。 两人又陷入沉默。 陆青衿见她还是不肯理人，再开口：“午饭吃过了？要不要再去吃点东西？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馆子。我请你。” “不用。” 叶悠心想：他已经一再主动示好，大人不记小人过，作天作地的太小家子气，给叶家丢脸。 “陆青衿，我有个问题正想问你。”叶悠主动说话，再看一眼司机。 陆青衿目光敏锐，立刻察觉了，先把和司机之间的隔音层放下来，才问：“什么？” “你知道四百年前立的不结婚就倒霉的毒誓究竟是什么吗？” “你家的我不知道，我家的好像是——”陆青衿犹豫了一下，终于坦率地说，“——一种身体的变化。” “身体变化？怎么变？”叶悠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陆青衿，在脑海里伸出魔爪把他那张英俊的臭脸橡皮泥一样捏来捏去，捏得奇形怪状。 陆青衿好像知道她在脑补什么，冷冷道，“你还是操心你自己的吧，你连毒誓是什么都不知道，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叶悠“哈”了一声：“这件事是真是假都不好说，说不定就是鬼扯，要不是这是我爷爷一直以来的一块心病，我又那么孝顺，我才不会下山到这儿来陪你玩过家家呢。” 鬼扯？陆青衿看看她，没说话。死限临近，最近一段时间变成兔子的次数，好像是越来越多了。 陆青衿试探，“你不觉得最近自己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变化？” 如果毒誓开始对陆青衿起效，叶悠也绝不会安然无恙。 “变化？没有啊。”叶悠心想：他大概是在故意吓唬人吧。 陆青衿让司机把叶悠放到陆宅门口才回公司。叶悠想起一件事，刚刚忘了问他，好久没见到大兔兔了，不知道它好吗？ 叶悠舒服地放了一下午假，晚上吃过饭，正在房间里跟小绿玩，门口又传来熟悉的悉悉索索声。叶悠从床上弹起来，让小A开门。 惦记着曹操，曹操就到了。果然是大兔兔趴在门口。 这一次没淋雨，全身上下都雪白白，又干净，又漂亮，乖乖地眨着一双湛蓝的眼睛等着叶悠。 叶悠先跟小A报备：“小A，你家大兔兔又来了，陆青衿要是找不到它，就告诉他兔兔在我这儿。”又补充，“你不用回答我，假装没听到就好。” 小A：“……” 大兔兔跟在叶悠脚边蹦进房间，也不东张西望，只在叶悠腿上挤挤挨挨。 叶悠忽然想起来：“兔兔，你等着，我有好吃的给你。” 叶悠从放零食的小冰箱里拿出一根洗好的小胡萝卜，走过来蹲在大兔兔面前：“我就知道你还会来，专门给你买的。上次的胡萝卜也是我给你的，陆青衿那个家伙没有贪污吧？” 大兔兔看看叶悠，看看她手里的胡萝卜，再看看叶悠，眼睛眨巴眨巴。 “我查过了，胡萝卜虽然高糖，但是可以偶尔给兔兔当零食吃，没关系的。”叶悠把胡萝卜往大兔兔嘴边送一送。 大兔兔不动。 “吃吧，甜甜的，绝对比普通的胡萝卜好吃。”叶悠诱惑它。 大兔兔用鼻子拱了拱叶悠的手，终于犹犹豫豫地咬了一小口。 “好吃吧？”叶悠把剩下的递了递。 大兔兔嗅嗅叶悠的手指，再勉强咬一小口，看上去更像是就着叶悠的味道在啃胡萝卜。 就这样一口叶悠，一小口胡萝卜，一小口胡萝卜，一口叶悠，居然辛辛苦苦地把那根胡萝卜全部吃光了。 叶悠站起来，去冰箱那里又拿出一根：“没吃够吧？当当当当！看！我还有！” 大兔兔：“……” 第13章 一根又一根，足足一晚上，大兔兔把叶悠冰箱里的胡萝卜库存清空了。 第二天一早，小A就在陆青衿耳边唠叨。 “你居然把她的胡萝卜全都吃了，一根不剩！吃完还不肯走，要往叶悠的床上蹦，还好叶悠脑子清醒，说太晚了，怕“陆青衿找不到你”，又哄又劝地把你往三楼楼梯上赶，堵在楼梯口不让你下来。真是丢脸死了。” 陆青衿面无表情：“我不是说过，看到我变形就立刻把我关在三楼么？” “没办法。你这次是在二楼楼梯上，变了形就直接往叶悠房间跑。”小A抱怨完，又陷入新的忧虑，“下次如果在公司里可怎么办？” 变形这种事，倒是真的从来没在公司里发生过。 “你吃了那么多胡萝卜，今天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肚子疼吗？要不要约医生过来看看？” 陆青衿淡淡道，“不用。” 晚上，陆青衿从餐厅出来，刚好看见叶悠从餐厅前一闪而过，手里拎着好大一包东西，一步好几级楼梯，三两下就蹦上二楼，看起来似乎兴致很高。 那包东西，好像是满满一大袋草。 真的草。实打实的草。 透明的袋子里全是半绿的草棍和草叶，包装精致，都是英文，应该是进口的。 陆青衿顿时有了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一晃眼间，陆青衿已经看清了包装袋上的英文名，看着好像人名一样，回房上网一搜，果然。 提摩西。 铺天盖地的广告：“提摩西草，兔兔一生中最重要的草，适合各年龄段各品种的兔兔，避免牙齿过度生长，高纤维低蛋白促进消化，帮助排出毛球，身为兔奴的你值得拥有哦！爱你的兔兔，就喂它提摩西吧！” 爱你的兔兔，就喂它提摩西吧。 西吧。吧。 陆青衿陷入了沉默。 第一件事就是找小A。 “小A，除了告诉叶悠兔子就是我之外，以后你可以和叶悠讨论兔子的问题，一定要盯好叶悠，不要让她给我喂任何奇怪的东西。” 小A立刻答应了。 第二件事是去找叶悠。 叶悠躲在房间里听歌，敲门声响了好几遍才听见，叶悠跳下床让小A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居然是陆青衿。 叶悠有点纳闷。自从他第一天来教叶悠怎么用马桶顺便过了个泼水节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二楼。 今天贵人踏贱地，不知有何指教。 叶悠的房间里隐隐约约都是她身上的香气，陆青衿身不由己地走进来。 看他一副熟门熟路一点都不见外的样子，叶悠挑挑眉：“你当初自己不是说‘你不上去，我也不下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过完这两个月’吗？” 陆青衿猛然想起自己前些天说过的这句话，不动声色的皮下暗暗脸红：这房间这几天都不知道来过多少回了。 “我今天情况特殊。”陆青衿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偏头示意身后跟着的人进来。 小李带着另一个男生，两个人每人怀里的纸箱都摞得看不到脑袋，小心翼翼地进了叶悠的房间，把纸箱靠墙放好，才安静地退了出去。 叶悠莫名其妙：“什么东西？” “跟你换的牛肉干，七十六盒，给你凑了个整，一百盒，十箱。” 叶悠无语。他那天吃牛肉干的时候居然真的一块块数了。可是那么硬，一百盒，每盒又很大，吃到过期也吃不完吧？ 叶悠大方地做了个顺水人情：“我跟你开玩笑的，你给我一箱就足够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吧。” 陆青衿随意地四处看看，顺口说：“除了你，还有别人要吃。” 别人？叶悠不懂。 “我的兔子最近常到你这儿来？”陆青衿直言不讳。 这话题现在是可以随便聊了吗？ 叶悠承认：“没错，它来过两次。是它自己找上门的。” 意思是：我可没打算诱拐你家兔子。 陆青衿只随便嗯了一声。 他毕竟是大兔兔的主人，叶悠报备，“我昨天喂它吃过胡萝卜。胡萝卜不能常吃，我知道。所以又从宠物商店买来一包草。” 叶悠打开小冰箱。她自己的零食和饮料都被拿到冰箱外面放着，冷藏格腾出来的空间被一大包草塞得满满的。叶悠费劲地拽出来给陆青衿看：“加拿大进口的提摩西。” 陆青衿心想：果然。还好自己来得快。 叶悠小心地打开一点袋口，从里面抽出一小把草叶，主动举到陆青衿眼前给他检查。 “正规宠物商店买的。我看见店里的小兔子们吃得可欢了。” 陆青衿望着叶悠手心里那把还带着点绿的干草叶，脸上的肌肉有点抽搐。 半晌，陆青衿才幽幽道，“其实我家兔子有点特别。它只吃肉，不吃草。” 叶悠愣怔了一下，眉心微微拧起来：“陆青衿，作为主人，你这样是不对的。” 陆青衿挑眉望着她。 “兔兔自己不懂，但是你是人，你应该懂。我小时候养过兔子，知道很多兔子都肯吃一点肉，有的还很喜欢吃，可是它们是兔子，其实消化不了，吃多了肚子会疼的。” 陆青衿没有出声，忽然觉得昨晚的胡萝卜到现在还没消化，自己的肚子真的有点疼。 “可是叶悠，你不觉得我的兔子比其他兔子大了一点么？” 叶悠承认：“好像……是大。”还大了不止一点。 陆青衿打了个响指，“小A，告诉叶悠那只兔子是什么品种。” 小A好像正在待命，立即背书一样流畅地回答：“来自秘鲁的亚马逊雨林里的莱珀斯兔，体型庞大，终身肉食，极其珍贵和稀有，至今世界上仅有个位数的数量留存。” 陆青衿心想：莱珀斯是兔子的拉丁文，去年自己才去过秘鲁的亚马逊雨林度假，“1”也当然是个位数，这几句全都不能算是说谎。 叶悠疑惑：“真有天生吃肉的兔子？” “真的。它从小到大都只吃肉，不信下次你可以喂它牛肉干试试。”陆青衿语气笃定。 怪不得他那么大方，搬了这么多箱牛肉干过来，原来是为了他家兔子。 叶悠开始担心了：“可是我昨天喂了它那么多胡萝卜，它没事吧？” 陆青衿不动声色：“暂时没事。” 叶悠仍然不放心，忽然放轻声音恳求：“陆青衿，我能现在破例上楼去看看它吗？” 被她怼了这么多天，头一次听到她用这么软的口气说话，陆青衿神清气爽，心中默默记下：这只小麻烦精浑身长刺，大兔子却是她的一块软肋。却完全忘了她这么软的态度是自己用一肚子可怕的胡萝卜换来的。 看他不答，叶悠又补充：“就看一眼，保证不超过十秒钟。” 不用看它一眼，你已经看它很多眼了。陆青衿流畅自然地撒了个谎，“这种兔子还有个习性，就是喜欢睡觉，经常一睡就是两三天，睡觉时特别怕人打扰。它刚睡了，还是不要去吵它的好。” 全部搞定，陆青衿随手拎起那袋草转身就走。 叶悠奇怪：“草不还我吗？” “送我吧，给兔子垫窝。”陆青衿回答，心想：这种可怕的东西，还是拿走比较安全。 第14章 陆青衿拎着那袋草上楼，随手扔在桌子上。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陆青衿拿起来看了一眼，对小A说：“去问一下叶悠，周末有没有空，我爸让我们回家一起吃个晚饭。” 小A立刻去跟叶悠说了。 叶悠痛快答应，心想，进步真不小，宇宙中心大人居然知道要提前预约了。 周六傍晚，陆青衿先下楼来找叶悠。 叶悠看到他居然穿着精致烫贴的深色西装外套，虽然没打领带，见自己的爸爸，好像还是太正式了点。 不过宇宙中心大人的卖相真好，清俊优雅，随便一站，毫不含糊就是一个杂志封面。大概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为了这幅皮相，也肯忍他的破脾气，把他惯出那么多毛病。 陆青衿看了一眼叶悠身上的九分裤和宽松款丝麻白衬衫，自己走到衣柜前帮她挑衣服。 都是自己家里人，不用晚礼服，叶悠穿条及膝的小裙子已经足够了。 陆青衿在叶悠的衣架上挑挑拣拣，心想：小A选的这点衣服多数都是平时穿的，一共也没几件，远远不够。而且小A挑衣服口味十分奇怪，大半都宽松得不行，一件像睡衣，再来一件还是像睡衣。 陆青衿把衣服全都过了一遍，才拎出一条浅灰色线条简单下摆散开的小礼服裙子。 叶悠看了看裙子的款：“你不是说，就是和你爸爸吃个饭吗？” “可能还有别人要来。”陆青衿把裙子递给她，“换上试试。” 叶悠当初答应过要好好扮演他的好太太，一声不吭地关在衣帽间里把衣服换了。 再出来时，在陆青衿面前转了个圈。 陆青衿没有说话。 裙子的下摆质地柔软，覆着一层同色薄纱，随着她的旋转微微扬起，腰身处却又收束得极其贴身，上半身好像第二层皮肤，却什么都没露。 叶悠用探询的目光望着陆青衿。一双眼睛水一般清澈，头上仍然是个并不整齐的小揪揪，鬓边柔顺的碎发不太乖，软软地垂下来一点。 尹特助前些天说得对，她根本就不用化妆。 “可以吗？”叶悠又问。 陆青衿把目光移开：“不怎么样。” 叶悠困惑地低头看看自己，裙子好像没什么问题：“要不要重新弄一下头发” “不用，来不及了。”陆青衿直接拒绝，随手帮她拣出一双鞋子和手包，“走吧。” 司机就等在外面，陆青衿上车就吩咐说：“开快一点，要迟到了。” 陆青衿指挥着司机开到市中心，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叶悠纳闷：不会吧？你们陆家老宅建在这儿？ “等我五分钟。”陆青衿把叶悠和司机扔在车上，自己消失了。 不是说已经来不及了吗？叶悠莫名其妙地等着，也就五分钟，他真的回来了，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叶悠：“戴上。” 叶悠从袋子里挖宝一样挖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对钻石耳环，两颗大而剔透的梨形钻石垂坠下来，流光溢彩。 他大概是觉得叶悠全身上下全无装饰，自己没面子。 叶悠毫不客气地戴上，晃晃脑袋。 只能感觉到一对耳坠秋千一样晃着，可惜自己看不见。 陆青衿只瞥了一眼，不置可否，就吩咐继续出发。 陆家老宅还真的离市中心不太远，是个外观古旧的大院，看着总有几百年历史了。陆青衿带叶悠下车，已经有人把朱漆大门从里面打开。 陆青衿忽然靠近一步，手掌贴住叶悠的侧腰。 叶悠莫名其妙：今晚装个样子而已，也不用这么入戏吧？抬眼去看他。 他脸上全没表情：“我这些天饿到你了么？没有。冻到你了么？也没有。现在到你尽夫妻义务的时候了，你忍忍吧。” 叶悠：夫妻义务？？？ 叶悠没想到，陆青衿口中轻轻巧巧一句“吃个晚饭”居然会是这样的。 老宅外面看着古朴，里面大不相同，全部重新修缮成现代式样，院子里灯火辉煌，衣香鬓影，人来了不少。不过有老有少，还有小朋友在人群中到处乱窜，看着应该还是他家的家宴。 陆青衿一进来就变成焦点，立刻有人围拢上来。他带着叶悠，一路和人招呼。叶悠跟着他认人，各种亲戚，让叫什么就叫什么，乖破天际。 叶悠心想：今晚叫了这么多叔叔阿姨表哥表姐，平白吃了这么多辈分的亏，姑且就算还他的饭钱。 叶悠也看见安予和了。有长辈在，安予和难得地安分，西装里不是T恤，可惜做派仍然是一样的。原来他也是陆家亲戚。 “我爸呢？”陆青衿问他。 “在里面聊天，我建议你现在先别进去，他们正在说东海水族的事，火都不小，你刚才没听见打雷？”安予和桃花眼一眯，跟叶悠打了个招呼，转而对陆青衿说，“这么漂亮，两个月太长，真有点等不了。” 陆青衿没理他，搭在叶悠腰上的手收得紧了一点，继续招呼人。 人太多，宴席全摆在院子里，叶悠看他们的坐法是典型的中式圆桌主宾席，看摆台却又是西式，面前是盘子和刀叉，奇怪的是刀叉只有一副，刀也和普通餐刀也不太一样，要锋利得多。 陆青衿的爸爸终于和几个年纪大的人一起出来了，坐到主席陆青衿身边。 陆爸和陆青衿差不多高，一样的身材绝佳，脸上的线条看起来比陆青衿还要冷硬凌厉，大概是保养得好的原因，年纪似乎并不算太大。看来陆青衿清雅隽秀的那一部分应该是来自他妈妈。 叶悠跟着陆青衿一起叫了一圈人，又叫了声“爸”，陆爸点点头，只特别向叶悠微微笑了一下。 这父子俩话真是少。 折腾到现在，叶悠饿了，安静地等着好吃的。 没有头盘也没有汤，等了好一会儿，厨师忽然端上来一个金色的大盘子，盘子正中放着巨大的一整块肉。真的就是一块孤零零的肉，其他什么都没有。厨师认真地用刀切开，分到众人的盘子里。 刀锋压下去时，肉汁四溅，全是红的。 肉也放进叶悠的盘子，不是一片，而是好大一块。只有外面轻微地烤过，封住血水。 叶悠默了默：这算什么奇怪吃法？而且这个基本就是生的吧？ 陆爸尝了一点，皱眉问：“换酒了？” 旁边立刻有人上前答：“这批牛开始时喂的是六年前的红酒，那年葡萄采摘季前波尔多普降暴雨，咱们两个酒庄的酒都不太好，后来虽然换了，可是牛肉的味道还是有点不一样。” 陆爸没再说什么。 原来是牛肉。 别人都开始大快朵颐，叶悠犹犹豫豫伸手去拿刀。 一只手忽然把叶悠面前的盘子拿走。 陆青衿默不作声，干净利落地把叶悠盘子里的肉切开，然后把生的部分全挪到自己盘子上，又把自己盘子里烤得稍微熟一点的放到叶悠盘子里，帮她切成能入口的小块，才把盘子重新推还给叶悠。 第15章 他居然也有这么体贴的时候？叶悠心想：十有八九是怕陆太太不会用刀叉，出乖露丑，给他丢脸。 叶悠叉起一块肉尝了尝，鲜嫩多汁，居然还凑合，可惜连一点盐都不加。 陆爸原本没什么表情，现在看到陆青衿的小动作，眼中居然带了点笑意。 陆青衿稍微靠向叶悠，用只有叶悠能听到的音量说：“不喜欢就不用吃，过一会儿还有烤燕子。” 下一道菜来了，又是几乎全生的肉。这个看起来比牛肉还要瘦。叶悠听到有人说是鹿肉，这次有陆青衿的话垫底，叶悠直接拒绝。 全肉宴的第三道好不容易来了，这次是鹌鹑一样的鸟，估计就是陆青衿说的燕子。 最关键的是，是烤的，全熟的。 叶悠要了一只，还没碰，陆青衿已经又默不作声地把盘子拿过去，直接帮她把燕子腿撕下来，又用刀沿胸骨纵向切开，把胸肉剔下来放好，还给叶悠。 叶悠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服侍，吃完一只，又要了一只。坐等陆青衿剔肉的功夫，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 这一院子人说话声音都很低。无论男女老少，全部长得漂亮，衣冠楚楚，吃肉的姿态一个个无可挑剔地文雅，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会透出种凶狠的劲头。一只只燕子流水一样送上来。 叶悠不知道，不远处的安予和他们正在议论自己。 安予和在隔壁桌，右边坐着他妹妹安予菁，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了条浅紫色的小裙子，悄悄捅捅她哥。 “哥，这个新嫂子是人类？很牛嘛。” 安予和用询问的目光看自己妹妹。 安予菁解释：“这一院子不是龙就是龙的亲戚，又有龙王坐阵，天上阴沉沉电闪雷鸣的，一般人早吓死了，她好像完全不害怕。” 安予和：“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你知道叶家吗？” 安予菁茫然。 “叶家你会不知道？可惜她家这些年人口凋零，几乎没人了。” 安予菁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叶家？” “没错。就是她家。她家一代又一代都是干什么的？” “驭龙！”安予菁立刻答。 安予和笑笑：“是。驭龙人，怎么可能会怕龙？” 安予菁噗地一声笑出来：“一条龙居然娶了个训龙的？叶家和咱们世世代代都是死对头，那青衿哥哥不是惨了？” 安予和也笑了，低头吃燕子。 安予菁又想起一件事：“你刚才闻到没有？新嫂子身上有种特别好闻的味道？” 安予和点点头：“嗯。” “这是驭龙人对付龙用的招数吗？”安予菁好奇。 “应该不是。用这种招数，是想训龙还是想把自己送进龙嘴里？” 安予菁想想也是，感慨：“真想抱住咬她一口啊！” 安予和笑了：“你敢咬？今晚一院子龙，一半都是公的，个个虎视眈眈，你没看见你青衿哥哥张牙舞爪，好像守着自己家大白菜一样守着她么？” “不会吧？不是都说青衿哥哥结婚就是做个样子吗，连婚礼都不肯办？” “我看未必。”安予和叉起一块燕子肉：“要不要跟我打赌？你赢了，我给你我在斐济的度假村，我赢的话，你就把上次生日妈送你的北海道的温泉酒店给我，怎么样？” 安予菁再看看那边正在认真地给叶悠剔燕子肉的陆青衿，断然拒绝：“不要。” 这顿全肉宴好不容易吃完，又聊了一会儿，夜已经深了。陆爸让陆青衿带着叶悠逐一送客，等客人都走后，把叶悠和陆青衿叫进屋子里说话。 陆爸随便问了几句QS的近况，又说：“你喜欢开公司打发时间，我不干涉，不过有空也要多留意家里的事，我一天天老了，忙不过来。” 陆爸看一眼叶悠，话锋一转，又转到叶悠他们两个人身上：“你们去登记结婚了？” 陆青衿嗯了一声：“前两天登记了。” “你不想办婚礼，不想摆酒席，都可以，那是你的事，我都同意。可是听说你们两个现在还是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 陆青衿不出声。 “不住在一起也叫结婚？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你糊弄我容易，只怕未必过得了关。你最近还有没有……” 陆爸的话没说完，就被陆青衿打断，“最近好多了。” 绝不能让叶悠知道兔子就是自己的事。 陆爸打量了一眼陆青衿，并不那么相信，“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就算已经登记结婚了，毒誓也还是没有解除，变形最近非但没有好转，情况反而越来越坏，随时随地说变就变，一点征兆都没有。 回家的路上，陆青衿一直蹙着眉没有说话。 这样象征性地假结婚难道真的不行？非要弄假成真？ 陆青衿转头看看旁边的叶悠。 她累了一晚上，早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正在犯迷糊，头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点下去又被自己吓醒，一脸的单纯懵懂。 好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动物，如同群龙宴上的燕子，完全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为了自己和陆家的利益应该怎么做，相当明显。 可是陆青衿觉得自己下不了手。 陆青衿腾出一只手，覆上她的额头，把她向后按回椅背，又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帮她盖好，她才安稳睡了。 回到家，陆青衿叫醒叶悠，送她回了房间就走。 “陆青衿，你等等。”叶悠把身上披着的西装脱下来还他，又偏头去摘耳环，越着急越摘不下来。 陆青衿知道她要把耳环还给自己：“你留着吧，我是男的，要耳环有什么用？”说完就打算上楼。 叶悠刚刚看到耳环的牌子，知道是真钻，这两颗钻石都不小，叶悠有点无奈：“这么贵，我弄丢了怎么办？丢了算你的？” 陆青衿忍不住勾勾嘴角：“算我的。丢了我再赔你一对。” 他心事重重了一晚上，突然笑了，一双清淡的眼眸中仿佛早春乍暖，冰雪初融，眼尾微微地弯着，好看得要命。 叶悠也被他逗笑了，觉得自己有点胡搅蛮缠：“好。丢了找你。晚安。” “晚安。”陆青衿再看叶悠一眼，眼神中含义复杂不明，站在门外，并没有真的走，而是问叶悠：“叶悠，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种特殊的香气？你自己闻不到？” “香气？”叶悠莫名其妙，“我从来不用香水，洗发水润肤露什么的也都是你们浴室本来就有的，都是无香的……” 叶悠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他该不会是在说什么体香之类的东西吧？哪有一个正经男生敢跟女孩面对面探讨这种问题的？ 叶悠冷静地问：“你说什么香气？” 第16章 “不是香水。就是你身上的，很特殊。我只要一靠近，就能闻到。”陆青衿坦然回答。 叶悠的脸上一阵又一阵发烧，静默了片刻才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什么香气。我要睡觉了。小A，关门！” 小A很乖，干脆利落地帮叶悠把门关了，把陆青衿拍在门外。 陆青衿望着面前离鼻尖一厘米远的紧闭的门板，得出一个结论：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 隔天早上，小李又带人送来好几架衣服过来。这次说是陆青衿挑的。 叶悠翻了翻，衣服和小A上次选的迥然不同，精致，优雅，和他自己的穿衣风格一样，一看就是出自他的品味。 其中套装和小礼服居多，审美非常直男，一件比一件女性化，最可怕的是几乎全部收腰贴身，没有一件宽松的，穿了就别想好好吃饭。 可是真的都漂亮，各种真丝、雪纺、欧根纱、手工绣花和珠片，好像每个女孩小时候梦想中的公主衣橱。 所以陆青衿正在cos灰姑娘里送裙子的仙女吗？叶悠翻了翻一起送来的几十双鞋子，里面居然真的有双镶满水晶的高跟鞋。 叶悠把这一大堆“陆太太制服”在身上比来比去玩了一会儿，挂回去，重新穿上小A挑的舒适款。 穿这种衣服去擦桌子扫地，实在是太神经病了，人家灰姑娘都不这么干。 不过叶悠最近在妖管会的待遇好了一点，虽然还是要干杂活，但是熊猫大叔忽然发现叶悠还有别的才能。 办事处里原本有五个人，四个都是糙得不能再糙的糙汉，每个人桌上都摊着山一样的文件，档案管理一塌糊涂。叶悠为了少扫地，一点点不动声色地把文件收走。 靠墙就有一大排半旧的铁皮档案柜，全都塞满过期零食、坏了没人用的文具，还有全部混在一起不知道哪年的旧档案。叶悠抽时间一点点把柜子都清出来，擦干净，把文件分门别类放进去，做好索引。每次他们要找什么，几秒钟内叶悠就能变出来。 没用几天，大家尝到甜头，开始把自己的文件主动上交。 办事处的头儿——凤凰老大被显而易见变整齐的办公室吓了一跳，默默地在叶悠的工作内容上添了一笔：档案管理。这件事就算过了明路。 “小悠啊，你来了这么多天，还没出去办过事吧？”叶悠坐在位子上消灭早饭的包子豆浆时，坐隔壁的二哈兄——周创探头过来。 “没。”叶悠摇摇头。天天都忙着打扫卫生端茶倒水了。 “快点喝，喝完哥带你出去一趟，怎么样？”周创看看周围，狗头狗脑。 办公室里除叶悠之外唯二的雌性动物——白珊姐呵了一声：“小悠，别理他，他肯定是有活自己不想干，要抓你去当劳工。” 白珊姐是只猎豹，天生一头御姐式波浪长发，美艳得要命，性格却比男人还豪迈，揍趴两三个周创都不在话下。 “姐过几天带你出差，保证吃香喝辣。” 叶悠匆匆把豆浆喝完，向周创举手：“我好了。白姐，今天先跟创哥走，过两天再跟着你啊。” 叶悠跟着周创一起到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满心纳闷：“所以咱们出来干什么？” 周创得意非常：“巡街。” 叶悠不懂。 周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不知道几十年前的皱巴巴的旧地图。整张地图都被用不同颜色的水彩笔勾成几个部分。 “拿着。”周创把地图递给叶悠，又拿出一叠纸，上面全部是手写的一列列姓名和地址，一看就是凤凰老大的字迹，名字后面都跟着一排红勾。 “这是这一块区域所有妖怪的全记录，每半年咱们都得来巡一遍，看看他们有没有遵纪守法，另外还有没有什么困难要咱们帮忙。” 懂了。叶悠乖乖跟着周创挨个走访名单上的妖怪，大涨见识，才知道原来某著名的炸鸡店是只狐狸开的，火遍全国的独立设计师是只孔雀，卖得最好的网红冰淇淋店，店主竟然是萌萌的奶牛一家。 QS大厦就在附近，叶悠好奇，指指那边：“咱们也要去那儿吗？” 周创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他们陆家是龙族？白姐告诉你的？” 叶悠无语，伸出手指弹弹周创手里的名单。 周创低头看看名单上陆青衿的名字，松了口气，随手用笔在名字那排最后画了个勾，表示已经走访过了。 叶悠不懂：“不去吗？” 周创解释：“去走访他？疯了么？他们家自古就是龙王，掌管水族，实在太特殊，不归咱们管，他们不来招惹咱们就是万幸，咱们也犯不着去招惹他们。” 周创看一眼手里的名单，顺手把上面其他几个名字也勾了。叶悠眼尖，已经看到里面也有安予和。 两个人站在马路边埋头研究名单，忽然听到身后一阵乱，有人正在大喊：“抢钱！有人抢钱！” 旁边不远处就是一家银行，叶悠回头一看，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大爷正在颤巍巍地努力往前跑，前面是两个青年，其中一个抱着一个黑色手拿包，正在拔足狂奔。 一看就是老大爷刚从银行取钱出来，就被人抢了。 路上行人都在驻足张望，却没人帮手。 叶悠和周创对视一眼，立刻一起追了上去。 周创就算没有变成二哈，跑得也很快，远远地用一个人类绝对做不到的纵跃，从背后直接把抱着包的那人扑到，按在地上。 叶悠也不慢，紧盯另外一个。另外一个见势不妙，一点义气都没有，就打算扔下同伴往马路对面逃跑。 叶悠看看左右，助跑几步，在旁边的水泥护栏上轻轻一点，整个人都腾空而起，向那个人的后心飞踹过去。 不远处的QS大厦前，陆青衿坐在车后座，看着窗外。 前座的司机也盯着路对面，已经看呆了，下意识地问：“那是陆太太吗？” 陆青衿没有回答。 叶悠这一脚又准又狠，那个贼被她重重地踹在后背上，猛扑到马路边，起不来了。 可是叶悠才踹完，人还在空中时，就知道不对。 十分不对。 身体所有的关节都像被突然锁死了一样，一动都不能动。 就像那天QS发布会前，在演讲台下时发生的一样。 叶悠保持着这个姿势，像破布娃娃一样狠狠地摔了出去，滚到了机动车道上。 躺在马路中间，叶悠仍然完全不能动，眼睁睁看着十字路口的交通灯变了，一辆对前方路况全无察觉的公交车飞速朝自己冲了过来。 下一秒，叶悠觉得自己又飞了。 不过并不是被公交车撞飞的。 一道金色的影子一卷而过，仿佛有什么强壮有力的东西如同大手一样把自己包裹起来，迅速腾空而起。 马路上的喧嚣都消失了，眼前只剩下湛蓝的天空和耀眼的阳光。 叶悠终于又能动了。先转头看看挟裹住自己的东西。 原来龙是长这样的。 虽然从小生在驭龙世家，叶悠却从来没有见过真的龙。 蜿蜒的金色龙身在阳光下流光溢彩，闪得人眼花，前面的龙头上有一对巨大的金色的角，龙爪晶莹剔透，宛如冰铸。 “陆青衿？”叶悠出声。 那龙嗯了一声，并没有回头。 第17章 果然是他。 “你放开我。” “我放开你？你会飞？”陆青衿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是说你用爪子抓住我就行了，为什么要缠住我？” 陆青衿粗大的龙身在叶悠身上绕了一整圈，好像巨大的蟒蛇打算勒死兔子一样紧紧箍住叶悠，让她半点都动弹不得，用这种奇怪的姿态带着叶悠飞行。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是驭龙的，我怕一放开你，你就恩将仇报，翻上来骑到我头上。” 这倒是真的。叶悠有点想笑。 翻身上去，骑在他脖子上，双手攥住他的龙角，扯紧他的龙须。这套动作从小就学，熟极而流，却从没在真的龙身上付诸实践过。能骑到他头上去，真是连想想都能让人高兴。 周围都是呼呼的风声，叶悠察觉到陆青衿刚才是猛然拔到极高的空中，现在重新开始降落，落的速度和刚刚拔起来的速度一样快，大概是怕人看清楚。 QS大厦比周围一圈的建筑高出一截，陆青衿的落点就是QS大厦的楼顶。 陆青衿把叶悠轻轻放下，自己也降落下来。 “这次谢谢你。”叶悠说得很诚恳。要不是他及时出手，自己的小命估计就要玩完。 陆青衿盘踞在楼顶隐蔽处，两只前爪按在地上，仍然不矮，叶悠仰头看着他，忽然发现他龙身的眼睛仍然就是陆青衿的眼睛，和往常一样波澜不惊地看着自己。 陆青衿又随便嗯了一声：“不用太感动，不过是举手之劳。让你死在QS门口，别人大概会以为我杀妻。” 好吧。 叶悠问：“你不变回来吗？” 陆青衿静默了片刻，才说：“我不能变回来。我没有衣服。” 叶悠：“……” 他的衣服大概是刚刚急着救人，瞬间从人化龙，已经被撕成片片了。下一个念头跑进叶悠脑子里——如果他没有衣服，那刚刚他用龙身缠着自己时，不就是……光着的吗？ 叶悠和变成龙的陆青衿谁也不说话，两个人在想同一件事，一时都有点尴尬。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下楼去给你买几件衣服回来。”叶悠转身就走。 “不用。”陆青衿伸出一只爪子，勾住叶悠的衣服下摆轻轻一用力，就把她重新拽回来了。 “去我办公室，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有保险箱，里面一个信封里有张备用门卡，用那张卡刷开里间的门，衣橱里有衣服。今天尹特助不在，你先试试，要是实在不会开保险箱的话，就找秘书室的人帮你。”然后报了保险箱密码。 叶悠默默记住，打开安全通道的门冲下楼。 秘书室今天有人，看见叶悠进来，好几个人都异口同声叫了声：“陆太太。” 全都能一眼就能认出来，秘书室一屋子人精。 叶悠对他们笑笑：“你们陆总让我过来拿点东西。” 立刻有人帮叶悠刷开陆青衿办公室的门。 陆青衿的保险箱和里间密室，还是自己亲自动手开的好。 叶悠把人打发走，到他的办公桌下找了找，确实有一个柜子，里面藏着保险箱。叶悠用陆青衿的密码打开保险箱，最上面的信封里真的有张门卡。 叶悠用门卡刷开了里间的门。 陆青衿锁起来不许人进的神秘私人领地原来长这样。 里面面积极大，有衣橱书柜，还有一张大床，但是占据一大半面积的，是一个尺寸堪比小型游泳池的按摩浴缸，而且居然是开着的，正在翻腾着小小的白色水花。 浴缸正上方的天花板上，向下伸出两只黑色的机械臂，泛着金属的幽光。机械臂尽头是制作精致的龙爪，一看关节就知道可以开合，好像是用来抓住固定什么东西。 叶悠再看一眼，觉得浴缸中要是有人半坐着，被迫举着胳膊，两个狰狞的龙爪刚好可以固定住两只手腕。 这里窗帘紧闭，光线昏暗，巨大的按摩浴缸和纯黑的金属龙爪透着一点说不清的暧昧和淫.靡。 他出身豪门，开个集团公司不过是为了消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称得上为所欲为，有点隐秘的个人爱好也没什么奇怪。 不过一本正经的办公室里间藏着这些东西，看起来真的是有点变态。 叶悠把脑补的奇怪画面抹掉，转开目光，打开衣橱去拿衣服。 先拎出一套有光泽的深灰色羊毛西装和一件白衬衣，叶悠又挑了皮带袜子和皮鞋，顺手拿了条浅灰色领带，领带上印着的无数小白斑马里突然趣致地冒出一匹小红斑马。有个抽屉里是一排排内裤，叶悠随便抽出一条，抱着这一大堆衣服，冲出办公室。 秘书室的人看见叶悠抱着一堆内衣外衣鞋子急匆匆走了，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多问。 叶悠一口气冲回楼顶，看见陆青衿还安然无恙地等着，放下心来，把这堆衣服放到他面前的地上。 陆青衿的龙头偏偏，伸出爪子搭在衣服上，问叶悠：“你想看？” 叶悠不懂：“看什么？” “看我换衣服。” 叶悠莫名其妙：“谁要看你换衣服？” 陆青衿淡淡道：“不想看，为什么不转过去？我马上就要变身了。一，二……” 叶悠在他数出三之前火速转身，陆青衿一秒都没多等，伴随着“三”，身后传来尾巴划过地面的轻响，然后是悉悉索索的穿衣服的声音。 “你的品味还真有意思。”陆青衿在叶悠背后说。 “什么品味？什么有意思？”叶悠忽然懂了，“你是说小斑马领带吗？” “我是说内裤。黑色豹纹超薄的。上次尹特助买的，我从来不穿，放在衣橱里忘了扔。” 随便一抓，手气真好。叶悠的脸默默红了，但是就是不想让他占了上风，嘴硬道：“豹纹算什么？太弱了。我喜欢全透明的。” 叶悠看不见。但是总觉得身后的陆青衿好像笑了。 叶悠不知道，自己原本白皙的耳廓烧得通红。陆青衿瞥一眼她的耳朵，心想：要是真有人穿全透明的给她看，她会先吓死吧？ “喜欢看男人穿全透明内裤的叶悠，下楼了。” 陆青衿路过叶悠，伸手拍拍她肩膀，已经恢复了衣冠楚楚。 刚才一时争强好胜说了那句话，叶悠后悔到绝望，他要是敢在别人面前这么叫自己，一定要杀了他灭口。 老板和老板娘一起回来了。秘书室的人隔着玻璃一起抬头。 老板身上居然换上了老板娘刚刚抱出去的那套衣服，虽然仍旧是一副冷冰冰不动声色的模样，但是熟悉他的人却能看出他眼中透出的愉快，老板娘就菜多了，脸颊上全是没褪尽的红晕。 秘书们都只看了一眼就照旧忙来忙去，表面上仍然正经而专业，其实人人都早已脑补了一百二十万字的重型履带式装甲车。 陆青衿回了办公室，先进到里间，拎了一个画着红十字的小药箱出来，在叶悠对面坐下。 “转过来，伸胳膊。” 叶悠莫名其妙伸出胳膊，才发现刚刚在马路上那一下摔得太狠，右边从肩膀后到手掌全是见血的擦伤。 叶悠不当回事：“破了点皮而已，常事，我小时候要练功，后来又上树爬墙，天天摔成这样，有一次比这个还狠，肩胛骨都差点骨折。” 陆青衿不理她，动手把她的短袖卷到肩膀上，自顾自拿出棉球帮她消毒，只看着伤口，语调冰冷。 “你在家摔断脖子我都不在乎，可是在我这里时万一伤口感染死了，你家里找我要人怎么办？” 两人靠得这么近，叶悠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喷在肩膀上。 叶悠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公司没有医务室？” 陆青衿头也不抬，“医生是个四五十岁秃顶啤酒肚的老男人，你喜欢？” 叶悠心想：选医生又不是选美，再说那个无辜的医生知道自家老板背后这么诋毁人吗？ 他的一只手帮叶悠拉着衣服，微凉的指尖无意中轻轻擦过叶悠颈侧的肌肤，连叶悠自己都看到自己胳膊上细细的汗毛全部立起来了。 他正在盯着伤口上药，肯定也看见了。 叶悠尴尬了，努力想找个话题聊，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叶悠，”陆青衿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主动开口，“我刚刚看你起跳时的动作没有问题，身手不错，为什么会突然摔了？” 叶悠回答：“我也不知道，忽然全身都动不了，就直接拍下去了。” “完全动不了？”陆青衿不动声色，好像医生在询问病情。 “对，就像浑身关节都僵死了一样。” “这种情况以前有过么？”陆青衿立刻继续追问。 “有过一次。”叶悠的注意力被彻底转移，忘了他的手指，细微的汗毛缓缓平伏下去。 “什么时候？” 陆青衿边问边给叶悠胳膊上的伤口消毒，自此之后非常小心，不让自己的手指再碰到叶悠。 叶悠回答：“就是不久前，你们QS开发布会的时候，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困在演讲台下面？” 陆青衿不再出声，默默帮叶悠消好毒，涂了药，才收起药箱：“暂时先这样，回头我叫医生过来看看，会不会留疤。” 叶悠不在乎：“不用。哪有那么严重？” 陆青衿坐回办公桌前，注视了叶悠一会儿，又问：“你刚刚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什么男的？叶悠想了想，忽然明白他说的是周创：“你说创哥？周创？” 陆青衿向椅背上靠了靠，双手交叉在胸前，漫不经心地问：“不管是什么哥，你就这么消失了，不告诉他一声？不怕他着急？” 这倒是。他要是不说，叶悠都已经彻底把这茬忘了。 叶悠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周创的号码。 铃声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周创的声音传来，大得陆青衿都能听见：“小悠？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我没看错吧？你被一条龙卷走了？” 叶悠还没说话，手机已经被人从手中抽走。 陆青衿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先低头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创哥”两个字一眼，把手机放在耳边。 “你好。我是陆青衿。” 第18章 对面的周创明显沉默了两秒。 “陆青衿？” 陆青衿对自己的知名度十分自信，并不奇怪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只嗯了一声：“叶悠现在在我这边。” 周创又沉默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问：“她没事吧？” “没事。只有点轻伤，不过受了惊吓，下午需要休息。” 周创立刻答：“没问题，我回去帮她请假……” 叶悠已经跳起来，一把夺回手机：“不用！创哥，你先回去，我马上就来上班。” 叶悠按掉电话，皱皱眉：“别闹了，为了这点小事就请假？上次登记结婚已经用掉半天，这个月就只剩半天假了，我还想留着呢。” 陆青衿看着叶悠：“留着干什么？” “当然是每个月……”叶悠突然不好意思：“不用你管。我得走了。晚上……”刚想说“晚上见”，忽然想起自己答应在家时也不在他面前出现，改口道，“下次见！” “你等等，我叫司机……” “不用。”叶悠扔下两个字，人已经嗖地一下冲出办公室不见了。 陆青衿生平头一次遇到这种事。 想让人留下，那人居然完全不理，自己跑了。 空旷的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陆青衿不爽，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按了人事部的电话，问：“公司里女员工和男员工的休假是一样的？” 对面的人一下就听出他语气不善，像是不知道哪件事又触了总裁的逆鳞，立刻战战兢兢答：“是的陆总，都是一样的。像您上次开会时说的，只关注能力，不关注性别，同工同酬，绝对没有偏袒……” 陆青衿打断她：“以后所有女员工每个月带薪假期多加一天。” 那边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顿了几秒才重复了一遍，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好的陆总，所有女员工每个月带薪假期多加一天。” 话音未落，背景中已经传来一片女孩子的欢呼。 陆青衿按断电话。办公室里仍然只有满室午后的阳光，一点声音都没有。巨大的落地玻璃隔绝了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嚣和燥热，叶悠不知道在外面哪辆车上，正匆匆忙忙赶去上班。 叶悠在大太阳底下的车站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来了一辆公交车。 刚找到位置坐下，手机就收到一条短信。 “叶悠，我是陆青衿。” 他神通广大，居然能弄到叶悠新手机的号码。 其实陆青衿有别的话要说，刚刚又不能当面问叶悠：她跑去上班，是因为缺钱又不好意思刷卡？ 陆青衿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只好直接发消息：“叶悠，我给你的卡没有上限，你想买什么都可以，就当是最近扮演我太太的酬劳。” 叶悠收到消息愣了愣，终于回复：“我有吃有穿有住，不想买什么。” 陆青衿不太明白，那她出去，是因为在家闲得无聊，想找点事做？可是她在山里长大，大概什么都不会，只能去做点简单的工作。 陆青衿沉吟片刻，再发一条：“你要是觉得太闷，可以来QS我的秘书室帮忙。”停了停又加一句，“最近秘书室正缺人手。” 叶悠笑了：你们红得发紫的QS集团，总裁的秘书室会缺人手？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 叶悠秒回：“天天帮你端茶倒水打杂？我不要。” 陆青衿默默吐槽：你现在难道不是天天在帮别人端茶倒水打杂？ 叶悠又追加了一句：“不用费心了。我喜欢我现在的工作。” 喜欢现在的工作？陆青衿盯着叶悠的那句话，又想起刚刚看到他们在马路上捉贼时周创那明显非人类的一跃。 陆青衿按了尹特助的电话：“你再去亲自查一遍，叶悠上班的地方究竟是干什么的。我觉得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慈善组织。” 当天下午，社交媒体上就有人传说在市中心看到了一条龙。 说得绘声绘色，什么全身都是金色，特别长，好大的爪子，一晃就冲到天上去了。 也有人说拍到了照片，可是发到网上，全都是模模糊糊一道影子，什么都看不出来，一看就是手机拍照时的晕光。 这话题热议到晚上，突然有人拿出清晰版的照片，照片上是全须全尾一条金龙，正盘旋在市中心上空。 金龙的照片被疯狂转载。 可是没用多久，就有火眼金睛的网友做了图片比对，扒出这张图完全是用一部电影里的镜头P的，这之后，只要有人再说看到龙，就会被人带领网友群嘲，紧接着，一位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被爆出包养丑闻，龙的话题就此被迅速终结。 假照片当然是陆青衿让QS公关部做的，舆论也是他们引导的，他在市中心公然现了一次形，居然什么麻烦都没有。 陆青衿没事，叶悠却麻烦缠身。 下午回去上班之后，周创就问个没完没了。 “是陆青衿救的你？他为什么要救你？” 叶悠趴在桌上痛苦地应付他：“见义勇为？” 周创切了一声：“大庭广众化成龙身见义勇为？也不怕别人看见？每天路上那么多车祸，怎么没看见他都去见义勇为？” “说不定他不想让人死在QS门口？不吉利？”叶悠语气揣度。 周创怀疑：“他还用你的手机打电话帮你请假？” 叶悠撑不住了：“这估计是他……闲的？” 熊猫大叔凑过来，神秘地说：“你们在说龙族那个陆青衿？” 周创白他一眼：“除了他还有哪个陆青衿？” 熊猫大叔思索片刻：“咱们小悠长得那么漂亮，陆青衿不会是动了凡心吧？小悠，你要嫁入豪门了？” 旁边的白姐接口道：“可是那个陆青衿不是最近刚结婚吗？” 周创头一次听说：“他结婚了？和谁？” 这个话题的走向非常危险，叶悠立刻说：“他们那些人结婚，一般不都是为了利益和别的家族联姻吗？要不就是哪个女明星上位。” 熊猫大叔想了想，语重心长：“小悠啊，你可千万长点心。就有这种人，仗着有钱，长得还行，明明家里已经有老婆了，还到处拈花惹草。” 白姐反驳：“说不定他结婚是那种政治联姻，他本人不喜欢，咱们小悠才是他的真爱。” 叶悠无语：“什么真爱？这个陆青衿今天只不过是顺手救了我一下，我俩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三句，连认识都算不上。” 下班之前，凤凰老大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接完从里间出来，点点白珊姐和叶悠。 “你们两个，以后每个月多了一天假。” 周创纳闷：“为什么就她们两个有？” 白姐一想就明白了，眯眼对周创笑：“你也想当母的？我正好认识一个兽医，阉狗的技术一流，咔嚓一下斩草除根，保证无痛哦。” 然后转而问凤凰老大，“可是我又不是人类那样每月一次，那我不是占了大便宜？” 白珊姐说得过于直率，凤凰老大尴尬得老脸泛红：“制度改了，上面刚刚通知的。真是想起来一出是一出。咱们妖管会的员工多数都是妖，和人不太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全都和人类一样一刀切，各地办事处的所有女员工每月都多了一天假。你就当是天上掉馅饼吧。” 叶悠心想：这也太巧了，刚跟陆青衿抱怨每个月假期不够，就凭空多出来一天。难道是他干的？ 他神通广大，不止查出这里是妖管会，还不知动用了什么人脉，直接动手改了妖管会的规章制度。 只是他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 要小心点。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结果下班时，叶悠才出门，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车等在外面，车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傍晚的秋风里，黄了的树叶扑扑簌簌地落下来，空气中沁出丝丝缕缕的凉意。陆青衿在西装外面又套了一件考究的长风衣，在漫天黄叶中悠闲地倚在车边，好像在等人，从上到下帅得让人心悸。 路过的行人全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叶悠却一眼都没多看，立刻转身就往回走。 第19章 然后叶悠的手腕就被白姐一把扣住了。 白姐笑眯眯：“好像在等你呢。” 熊猫大叔看看陆青衿，再看看叶悠：“我就知道这小子在打咱们小悠的主意。” 连才出门的凤凰老大都看见了：“这不是陆家那个陆青衿么？他来干什么？” 知名度真高，居然人人都认识他。 周创一直没吭声，现在才低声说：“车真不错，让我随便开，当小三也可以考虑。” 叶悠心想：要开他的这种商务车，根本不用当他小三，应聘当他司机就行了。 陆青衿已经遥遥地看见叶悠了，并没有过来的意思，只向这边几个人微微点头致意，然后开口：“叶悠，过来。” 叶悠还没动，就被白姐在背后猛推了一把。 “小悠，上！真人比照片还好看，帅成这样，你就当是嫖一次也值了！” 叶悠无语：你们这些人要不要这么没有节操啊？ 几个人讨论陆青衿都讨论一下午了，一个人关在里间的凤凰老大还完全在状况外。 凤凰老大后知后觉地问：“叶悠，陆青衿是你男朋友啊？” “当然不是。”叶悠断然否认，“估计他还是因为上午的事找我，比如去警察那儿录笔录什么的，我去看看。”叶悠跟大家挥手告别，向陆青衿走过去。 “你来干什么？”叶悠低声问。 “先上车。”陆青衿帮她拉开后座车门。 叶悠等车开了，才继续问：“找我有事？” “没事。顺路带你回家。” 妖管会的方向和回家的方向南辕北辙，这算怎么个新鲜顺路法？ 陆青衿不再说话，沉默了半路，忽然开口。 “叶悠，我知道结婚协议你根本没看，可是你当初签的协议上写得很清楚，作为陆太太，结婚的这两个月不能和别人谈恋爱，否则会有巨额赔偿。” “谈恋爱？”叶悠困惑，“和谁谈恋爱？” 他满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叶悠忽然领悟：“你不会是说创哥吧？” “我没说你那个什么哥，只不过是提醒你履行协议，别给自己找麻烦而已。” “人家创哥一直在追白姐好不好？就是刚才那个卷发大美女。” 所以这就是他今天自作主张跑到妖管会门口宣示主权，大模大样把叶悠像自家养的宠物一样招过去的原因？ 叶悠越想越气，简直不想理他，半天才说：“等协议期满，我一定要一口气交他七八个男朋友庆祝一下。” 陆青衿冷冷道：“你不是号称从小心无杂念、一心向道么？才到了花花世界几天，就打算还俗了？” 叶悠瞪他：“我愿意，不行？” 陆青衿瞥她一眼，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她和周创两个人站在马路边把头凑在一起看地图的样子：“你打算交七八十个男朋友都没问题，可是当陆太太的时候不行。还是说你真想把自己卖了赔我违约金？我估计也没人肯出这个价买。”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陆青衿话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把头转向车窗外。 叶悠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真想现在就签张支票，甩到他那张脸上。然而不行，身上仅有的那几块钱还是他的。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回家后下车各自回房。 叶悠回房后还在生闷气，翻了一会儿手机，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开始想家。 大雁山满山的叶子现在红黄相间，正是最好看的时候，可惜看不见，紫霭观后山上的山楂早该熟了，今年也吃不着了。爷爷答应会把山楂做成蜜饯，他不会忘了吧？满山的松塔都能打了，今年的松子全都要便宜准备过冬的松鼠。 两个月而已，不知为什么，长得要命。 没多久，就听到有轻轻抓门的声音，开了门，果然是大兔兔来了。 “小A，你家大兔兔又来了。” “我知道。”小A的声音有气无力，“看都看不住，直接就往你房间跑。” 叶悠奇怪：“咦？你可以跟我聊它的事了？” “可以。青衿给我权限了。他怕你一高兴又给兔子喂草。” 大兔兔仰头看着叶悠，好像看出她正在不高兴，扒住她的腿立起来蹭她的手。 “你主人是个大坏蛋，你倒是很乖。” 叶悠摸摸它的头，捏捏它的耳朵，忽然想起牛肉干，跑过去拿了一盒，撕开密封包装，打开摆在大兔兔面前。 大兔兔眯眯眼睛，嗅了嗅，并不肯吃，而是拱了拱叶悠的手。 叶悠会意：“你要我喂？”拿出几块放在手心里。 大兔兔直接就着叶悠的手吃起来。 果真是只吃肉的兔子，牛肉干吃得比胡萝卜快多了，速度直追陆青衿。 大兔兔火速干掉一整盒牛肉干，绕着叶悠的腿转了两圈，抬头观察叶悠的脸，好像觉得她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拽着叶悠的裤脚往外拉她。 叶悠不明白它要干什么，跟着它往外走，大兔兔一路引着叶悠，把她带到后院游泳池旁。 “你要游泳？你会游泳？”叶悠不可置信。这只兔子也太奇怪了吧？亚马逊河来的兔子就是不一样。 “小A，你家兔子会游泳？” 小A叹了口气：“会。很会。”好像对他家兔子完全呈放弃状态。 不知道兔子怎么游泳。叶悠有了点兴趣，“那你等等，我上去换泳衣。” 大兔兔也高兴了，一跳一跳地跟着叶悠。 “叶悠，我强烈建议你换衣服的时候把它关在门外。”小A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 小A懒洋洋：“他是公的。男女授受不亲。” 大兔兔完全不管授受不亲那一套，虽然换衣服时被迫关在门外，但是一进泳池，就贴着叶悠游来游去，玩个不停。 它的水性比叶悠好得多，想加速时在水中一道白影一样射出去，想潜水时在水中好久都不出来，好像完全不需要换气。 叶悠纳闷：这还叫兔子吗？ 大兔兔在水中看见叶悠在一脸好奇地看它，蓝眼睛眨一眨，忽然一窜，钻到叶悠下面，向上一托，力气不小，居然像海豚一样把叶悠顶出水，驮着她劈开水面，箭一样从泳池这头射到那头，再一路冲回来，把叶悠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玩了好久，叶悠已经彻底忘了傍晚被陆青衿气死的事，一人一兔一起兴高采烈地上了岸，叶悠把大兔兔带回房间。 它一身都是毛，湿了会冷，叶悠先帮它冲水洗澡。洗完那身白毛才吹了一半，大兔兔就自己跳上叶悠的床。 “你这个坏蛋，把我的床单都弄湿了。”叶悠一边抱怨，一边拎着吹风机追它。 小A的语调镇静：“洗澡，上床，你们俩还打算干什么？” 话音未落，大兔兔猛地一个反扑，跳到叶悠身上，把她压倒在床上。 那双湛蓝的眼睛离叶悠极近，看了叶悠几秒，浅粉色的嘴巴就直接向叶悠凑了过来。 “你不是想亲我吧？”叶悠笑着躲它，还是被它亲上来了。 有点湿，还毛茸茸的。 嘴唇碰到的一瞬间，那双蓝眼睛的瞳孔猛然一缩。 再放大时，眼中的神情已经大不一样。 陆青衿首先看到的是叶悠的脸，就在离自己几厘米远的地方，她正在假装生气：“你这算强吻你知道吗？跟谁学得这么坏？不会是你家主人吧？” 她唇瓣的清香和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 小A的声音随之传来：“它亲你了？呵，我就知道。”全是看破一切的语气。 陆青衿低了一下头，看到自己两只毛乎乎的白色前爪正按在叶悠胸前柔软的地方。 陆青衿愣了几秒，立刻松开叶悠，从她身上跳下来。 这是第一次清醒时还是兔身，浑身长毛，感觉怪异。 火速蹦下她的床，看到房门半开着，陆青衿急匆匆往外冲，还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捞住，抱了回来。 叶悠用两条胳膊环在他胸前，费劲地把他拖回床上，拿起吹风机：“不好意思了？没关系，原谅你犯错误。要走也先吹干了再走，天冷了，不吹干容易着凉。” 叶悠一只手拿着吹风机帮他吹风，另一只手顺着他的毛，顺便挡在前面，小心地试着吹风的温度不要太热。 从脑门一路到尾巴，陆青衿全身僵硬，由着她一点点把后背吹完。 第20章 叶悠吹完后背，伸出两手握住他的一对爪子，想照例把他翻一个肚皮朝天。 陆青衿抵死不从，跟她较劲。 兔身的力气还真不小。 叶悠纳闷：以前又不是没吹过，今天是怎么了？ 叶悠干脆伸手挠挠他长满细细软毛的肚子：“你躲什么？” 陆青衿躲得更厉害了。 叶悠觉得奇怪，低头凑近兔子的眼睛，认真问：“你难道是在害羞吗？” 陆青衿保持沉默，一双蓝眼睛躲躲闪闪，如果兔子能脸红，他一定是脸红了。 叶悠不解：“你害羞什么？我上次帮你洗澡时就全部都看见了啊！公的，毛茸茸的白球球和粉粉的小豆豆，对不对？” 小豆豆？ 陆青衿已经无语到极点，拼命挣脱她的怀抱，跳下床，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她的房间。 第二天，QS大厦里，陆青衿还在琢磨。 随着死限的临近，最近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要变一次兔子，变身之后脑中一片混沌，自己干了什么全都不知道。 可是昨天只是和叶悠轻轻地亲了一下而已，兔身立刻就清醒了。 难道当年的毒誓真的要靠这种实打实的暧昧接触才能解？ 那如果再亲一下，会发生什么？能不能缓解最近越来越常变身的趋势？ 不是真的要吻她，也不是要占她多大的便宜，只是像昨天一样，轻轻地、无伤大雅地、几乎可以忽略地、任何成年人都不会太放在心上地，稍微碰一下？ 成本极低，可能的回报却高得诱人。这种好事，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商人都不会放过。 唯一的问题，就是叶悠未必肯乖乖配合。 陆青衿烦躁地用手指敲敲桌子。 “陆总？” 陆青衿抬起头，看见整间会议室大圆桌周围坐的一圈人都在看着自己。 尹特助纳闷：不会吧？总裁居然又走神了？立刻提示讨论的进度：“陆总，您觉得……” 陆青衿打断他：“竞品分析那块谁做的？实习生吗？我不用你大段大段描述他们的交互功能，想看这个我自己拿一个过来试试不是直观得多？我不是产品经理，不关心这个，我要的是详细分析他们的市场价值和占有率的预估增长幅度，数据说话，不是‘猜想’、‘料想’、‘我觉得’。还有MVP，你们到底打算为了一小撮用户的需求牺牲多少性能……” 一个个把一圈人怼得都不出声了，陆青衿重新回到自己的思路里：怎么才能亲到她，既不会被她抽耳光，又不会让她误以为自己爱上她了呢？ 难道真要等下次再变成兔子？ 姑且不说下次兔身时还会不会保持清醒，万一吻真的有作用，像童话里一样，立刻把兔子变成人怎么办？ 还是人形时亲最安全。然而做人时想亲到她，可比当兔子时难多了。 散会后，陆青衿和尹特助两个人乘电梯上楼。 陆青衿看起来高深莫测，心事重重。尹特助看了他好几眼，心想：最近公司一切顺利，到底是什么事能让陆总烦心成这样？ “尹特助。”陆青衿突然开口。 “当初你……第一次是怎么吻到你太太的？”陆青衿平缓的语调中带着一点僵硬。 “吻到我太太？”尹特助吓了一跳，突然明白了：这就是陆总今天一直在走神的原因。 恋爱嘛。过来人都懂。 尹特助脸上露出小女孩一样的愉快微笑：“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不过那种感觉，我记得还像昨天发生的一样清楚，是我太太突然冲上来吻我的，她穿了条粉色的裙子，像小鸟一样扑到我身上，勾住我的脖子……” “算了。”陆青衿打断尹特助的美好回忆，心里忽然莫名其妙冒出点嫉妒。 尹特助清清喉咙，两个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回到总裁办公室。 尹特助帮陆青衿放好文件，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陆总，您的职业是什么？” 陆青衿愣了片刻，真的回答他：“QS总裁？” “对。”尹特助语气兴奋而坚定，“总裁。霸总。我太太天天看各种霸总小说。霸总要是想吻谁，根本不用找借口，只要直接按在墙上，按在树上，按在办公桌上，按在马桶盖上，哦不是，按在引擎盖上，这样直接亲下去……”尹特助用右拳坚决地一锤左掌，“……就行了！” 直接亲下去？ 陆青衿有一秒钟的时间，脑海里勾画出按住叶悠亲下去，然后被她直接踹飞的画面。 那样别说未必能亲到，大概连两个月的结婚协议都要立刻泡汤，她那种脾气，大概真的会把自己卖了赔违约金吧？ 再说万一事情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她被这样强吻了一次，从懵懂无知突然开窍，食髓知味，就像别的女生一样缠上来怎么办？两个人现在住在一起，躲都没地方躲。 陆青衿在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尹特助出去。尹特助用充满同情的眼神看看思虑重重的陆青衿，还顺手帮他带好门。 下午，尹特助又打了个电话过来，语气神秘：“陆总，您去看看公司论坛。” QS有个自己员工的内部论坛，平时用来发布各种消息，也用来聊天灌水，陆青衿一进去就看到置顶标红的热帖—— “喜迎中秋——说出你初吻的故事，有效回答中抽取三名幸运儿，每人延长年假三天”。 陆青衿点进去。 三天带薪年假诱惑力实在太大，大概整个QS的所有员工都跑来答题了。从特聘老顾问四十多年前生产大队供销社里的初吻，到实习的零零后藏在教室窗帘后的偷香，应有尽有。也有一看就是胡编的，谁信有人的初吻是走在马路上一头撞上新垣结衣？ 陆青衿一楼又一楼看了一遍，一无所获。人家多数都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陆青衿干脆在网页地址栏敲了几个字，“怎么骗女生接吻”。回车。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渣男。 搜出来的答案不比公司论坛上的答案靠谱多少。 陆青衿扔了鼠标，心想：全都是胡扯。什么骗女生回头然后等她自己撞上来。你实操一个试试？ 陆青衿忽然想到一个人，拨了安予和的电话。 “太子殿下？有事？”安予和的声音传来，背景中还有女人娇俏的笑声。 现在可是上班时间。陆青衿皱皱眉，紧接着就问了个也不是上班时间应该问的问题：“你知不知道应该怎么亲到女生又不被她扇耳光？” 陆青衿的语气平静，一派无事发生的调调，好像在讨论天气。 安予和沉默了片刻，才说：“……勾勾手指头？” 陆青衿无语，立刻打算挂断电话。 安予和好像猜到他要挂断，连忙说：“你等等。” 陆青衿的拇指离开挂断图标两毫米，静等他还打算说什么。 安予和还是忍不住揄揶：“我早就跟你说过，一直当和尚是不行的，总得找人练练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书到用时方恨少，学富五车不为多？” “文盲。”陆青衿又打算挂电话。 “好好好，教你一招。”安予和好像整理了一下思绪：“其实很简单。你弯腰等在她背后，叫她回头，让她自己亲上来。你亲到了，她也不会揍你。” 和网上的胡说八道一样。陆青衿哼了一声：“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关键是找好角度和距离，练得多了，自然熟能生巧。”安予和忽然换了种挑逗的声音，“宝贝儿，回头。” 一声女人的娇笑，紧接着就是不绝于耳的暧昧的亲吻声。 陆青衿的拇指落下，按掉电话，把手机随手扔到桌子上。 他安予和可以的，陆青衿会不行？ 第21章 叶悠觉得陆青衿很不对劲。 下午下班之后，陆青衿的车居然又停在妖管会外面。 他今天换了套深灰色西装，微微地泛着柔和的光泽，和叶悠帮他挑的那套非常像，不过他自己配的是一条稳重的浅灰色细斜纹领带。他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靠在车上不知在琢磨什么，依旧帅得天怒人怨。 所有人都对叶悠挤挤眼睛：“又来等你了呦！” 叶悠走过去，还没来得及抱怨，陆青衿已经帮她拉开车门，一只手无意识般搭住叶悠的肩膀，送她上车。 叶悠无语：自己小三的名头算是被他彻底坐实了。 陆青衿今天不知道在抽什么风，小动作特别多。叶悠上了车，陆青衿就侧身过来帮她拉安全带。 叶悠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坚硬的胸膛，把他按远，警惕道：“我自己来。” 看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陆青衿心中暗想：以前那些拼命往上扑的女生到底是喜欢自己什么呢？脸？身材？腿？手？好像恍惚记得以前有封情书说到侧颜的线条什么的。 陆青衿看向叶悠，却发现她完全没在注意自己，只望着车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理由他安予和都可以大杀四方，堂堂陆青衿却连骗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轻轻碰一下嘴唇都骗不到。 说不定是因为她自己那张小脸长得不差，所以对帅的人比较麻木？ 要么就是还在生昨天的气。 叶悠看了一会儿外面的路，忽然发现不对：“我们不是回家？” “不回，我们去一家新建的主题乐园。” 叶悠又生气了，从来没见过这么独断专行的人：“你要带我去哪，要事先问过我，提前跟我预约，好吗？” “那我现在预约。”陆青衿望进她的眼睛，“叶悠，我们二十分钟后去一家新建的游乐场，你有没有时间？” 叶悠无语。 “没有。我要回家。” “叶悠，”陆青衿看着她的眼睛，“我也是下班前才收到消息，新建的游乐场可以进入试运行，所以没来得及先问你。昨天是我不对，胡说八道，今晚就当作赔礼，好不好？” 他这是在道歉吗？叶悠狐疑地看着他。 陆青衿继续：“你要是真的不想去，那我现在就打电话通知他们，把试运行推迟一天，看你明天有没有心情去玩，今天我们先回家。” 说完，陆青衿直接拿出手机去找号码。他这几句话说得很有诚意，似乎其实是一片好心， 叶悠松口：“算了，去看看吧。” 陆青衿收起手机，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立刻领悟了。 她的性格吃软不吃硬。适当的妥协和迂回，好像更容易达到目的。 车开了没有二十分钟，远远地就能看到高高架起来的过山车轨道，在火烧云中蜿蜒如蛇。偌大的停车场空荡荡的，一辆车也没有。 叶悠跟着陆青衿下了车。游乐场里已经亮灯了，灯火辉煌，大门开着，却没有人。 叶悠问：“你家的？” “准确地说，是我的。” 叶悠明白了，这不是陆家名下的产业，是陆青衿自己的QS旗下的。 “刚建好，明天起试运行。我们今晚先来拿它的一……” 陆青衿把最后一个字咽下去了。 叶悠知道他是想说“一血”又觉得对女生说这个含义双关，不太合适。 乐园里没有别人，只能偶尔看到工作人员。他们看到陆青衿，都远远地微笑着，并不近前。 整个乐园都是高科技未来风，充满炫目光效，只有门口的旋转木马格格不入。 旋转木马看起来好像有年头了。通身嵌着一排排老式圆灯泡，发出温暖柔和的黄光，上下两层，下层是各种姿态奔腾的瓷马，拉着十九世纪流行的包.皮铜扣座椅开放式马车。 陆青衿顺着叶悠的目光看过去，“这是这次庆祝开业特别从英国运过来的，一八三几年造的，要不要试试？” 叶悠心想：怪不得看起来这么古董。当年第一批玩这个的小朋友就算还在人世，也都垂垂老矣。物是人非。 叶悠跃跃欲试，又有点不好意思：“只有小朋友才坐这个吧？” “有什么关系，反正没人看见。”陆青衿对不远处的工作人员比了个手势，结果人家偷笑着乖乖地转身背对他们俩。 这让叶悠更不好意思了：“你不是人？” “不然这样，我陪你。”陆青衿干脆把手放在叶悠背上，推着她上了旋转木马。 “你要坐车还是骑马？”陆青衿问。 “我当然是要骑马。”叶悠不等陆青衿帮忙，自己已经轻巧地跨上马背。 陆青衿在她身后的车厢里坐下：“我要坐马车。” 古老的木马随着音乐缓缓旋转，王子悠闲地坐在马车座位里，公主豪迈地跨在前面的马上，虽然有点诡异，但是还算和谐。 转了几圈，叶悠打算下来，才动了动，就听到陆青衿说，“我帮你。” 一双手搭在叶悠腰上。 “叶悠。”陆青衿忽然开口。 叶悠猛然回头，发现他正在身后离自己极近的地方，骑在马上，比平时高得多，这样一回头，眼前就是他俊美无比的侧颜，两人的距离只有几公分，叶悠散落的发丝几乎扫到他的脸，呼吸相闻。 他怎么会突然靠得这么近？ “什么？”叶悠困惑。 “没什么，叫你小心下来。”陆青衿双手轻轻一提，就把她从马上托下来了。 “前面就是过山车，”陆青衿提议，“一旦运行，就是国内最高的悬挂式过山车，你听过邺氏集团新建的水世界里的过山车么？比那个还要高一些。要不要坐坐看？” “好。”叶悠答应得毫不犹豫，心想：刚刚在外面远远看见的轨道就是这个吧。连过山车有多高都要和别人比一下，他到底是有多争强好胜？ 陆青衿好像对她痛快答应诧异了一小下，随即就带着叶悠向过山车那边走过去。没有别人，倒是不用排队。两个人直接挑了第一排的座位坐好，工作人员帮他们扣好安全杠。 “这个有意思吗？”启动前，叶悠问。 陆青眯眯眼，好像把兔子骗到陷阱边的狐狸，答道：“应该……还可以吧。” 起初是缓缓的向上爬行，没什么感觉，然后就开始了。爬到最高点后，停顿了一秒钟，然后从极高处几乎垂直地疾冲直下，飞速斜扫过一条隧道，接下来是一个接一个连续不停的三百六十度大回转，天和地一圈又一圈翻转个没完。 过山车终于停下来时，陆青衿先下来，又伸手去接叶悠。 叶悠早就自己下来了。 “怎么样？”陆青衿观察她。 “还不错。”叶悠不想打击他。毕竟是来人家游乐场白玩的，而且他好像还挺为他的过山车自豪。“我刚刚在上面转圈的时候，看到左边有一大片店，店里有不少人在忙着，看招牌都是在卖吃的，咱们能不能过去要点东西？我有点饿。” 陆青衿沉默片刻，才问：“你不晕？” 叶悠呵了一声：“怎么可能晕？你这过山车叫什么？” “龙腾九天。”陆青衿答。 这不就完了。叶悠挑挑眉，没再说话。 刚刚上去之前，叶悠就看到过山车的名字了。 龙腾九天。 一个驭龙的怎么会怕跟着龙腾上九天？骑上龙，它来一个俯冲再转个圈，难道驭龙人还要说“麻烦你稍等，我先去旁边吐一会儿”？ 陆青衿也明白过来了，半晌才问：“叶悠，你们驭龙人不会飞，是怎么练的？” 叶悠当然不肯说：“你是龙族陆家的，我是驭龙叶家的，我怎么可能把这种秘密告诉你？” 各家店里都有工作人员在忙，为明天开业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叶悠转了一圈，看上了一家店外玻璃橱窗里摆着的披萨模型，陆青衿立刻叫工作人员帮她现烤了一个。 自家老板点单，员工使出浑身解数，披萨上的料加得极足，恨不得在面饼上堆起来。 叶悠小心地托起一片一边咬一边感慨：“他们明天要是也这么做，估计你要赔本。”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过山车对龙和驭龙人全都一点作用也没有，陆青衿和叶悠的胃口都不错，你一片我一片地干掉了一整个十二吋的披萨。 叶悠的眼睛又黏在一个彩虹色装饰的摊位上。 陆青衿立刻叫人来，帮她做了一个带耳朵的彩虹棉花糖。 棉花糖耳朵长长的，好像一只小兔子。叶悠低头一心一意地低头舔着兔子耳朵，完全不管陆青衿又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叶悠！” 叶悠赶紧回头，回头的一瞬间，嘴唇擦上了什么东西。 第22章 陆青衿就在后面俯身偏头看着叶悠。 靠得实在太近，几乎快贴在一起。 叶悠的嘴唇轻轻划过他嘴角旁的脸颊，就如同自己主动凑上去亲了他一下一样。 两人都凝固了一秒。 再偏一公分，初吻就没了。 陆青衿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我已经叫你好几声了，你都听不见。非要离得这么近？我们到了。” 说完用手指抹抹自己的脸，指尖上都是棉花糖。 陆青衿好像不太高兴，微不可察地蹙蹙眉。 叶悠看到他皱眉，无比尴尬：阴错阳差地干了坏事，真的不是故意的。谁让他离得那么近来着？他自己至少也应该有一半责任吧？ “我有纸巾。”叶悠连忙掏出纸巾，一人一张，分给他擦手指。 他要来的原来是一个像鬼屋一样的地方，不过不闹鬼，而是各种声光特效。 从狭窄的入口走进去，是一连串的小房间，每一个地方都设计了特别的音效和光效，还有无数镜面，地面晃动，墙面逼仄，空间感变得十分奇诡，有的地方是上下左右无穷多的自己的影子，有的地方又除了铺天盖地的荧光球，黑得什么都看不到。 每一个小房间都隐藏着通往下一个的门，陆青衿没有在前面开道，而是紧跟在叶悠身后，任她自己一点点探索。 叶悠开始的时候进度很慢，慢慢摸到规律，门找得快多了，连着通关了无数房间。 走了好久，来到一个奇怪的通道里，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两边的墙壁是柔软的，又带着点劲道包裹过来，需要努力挤过去才能前进，好像进了什么大型动物的消化道里。 音效也很奇怪，重鼓一样的声音震着人的心脏。 叶悠努力地向前跋涉，身后的陆青衿紧贴着，有时会伸出胳膊帮叶悠分开两边挤过来的软墙。 黑暗中，叶悠有点搞不清抱着自己的究竟是墙还是陆青衿。 “叶悠。”他好像在耳边叫叶悠。 “有话一会儿再说，听不清。”叶悠在鼓声中放大音量，这次抵死不回头。 两个人离得这么近，又是黑的，这一次再回头，说不准刚刚门外发生的惨剧就要重演，万一运道不好，不知道会碰到哪里。 “叶悠。你说什么？” 他就在身后，叶悠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有点痒。 他今天像叫魂一样，一直叫个没完。叶悠随口应付着他，继续探路。 拨开无数柔软有弹性的帘幕，前面终于现出一丝光亮，好像是到了“消化道”的出口。 “叶悠。”身后的陆青衿又叫人。 与此同时，叶悠也在说：“到了！陆青衿，前面就是出口！”胜利在望，叶悠兴奋极了，猛然回头。 咚的一声。声音超大。 叶悠的头疼了一下。听到头上陆青衿一声闷哼。 黑乎乎的，谁知道他会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 叶悠是用最硬的地方撞人的，自己并不觉得太疼。 “你还好吧？”叶悠问。 陆青衿淡淡道：“没事。” 分开最后一层遮挡，眼前豁然开朗，外面灯光大亮，出口原来就在刚刚的入口旁边，转了一个大圈又回来了。 终于从那么逼仄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速度还不算慢，叶悠高兴得不行。 刚刚送他们俩进去的工作人员们正守在出口等着，看了自家老板一眼，纷纷偏转目光。 叶悠心里奇怪，回头去看陆青衿。 他的嘴唇正在流血，下唇上有个明显的牙印。 叶悠不明白：“怎么会咬到这里？” 陆青衿眼里的尴尬一闪而逝，低声说：“你撞上来的时候，我刚好抿了一下嘴唇” 可是在别人看来，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在乌漆嘛黑的地方转了一圈，出来时嘴唇上就是流血的牙印，这明显是图谋不轨，被人咬了一口。 叶悠忍住笑问工作人员：“你们有没有医药箱？” “不用。”没等人家回答，陆青衿已经一把拉住叶悠的胳膊把她拖走了。 陆青衿就这么挂着被咬的幌子，又陪叶悠转了一大圈，坐了大摆锤和三次跳楼机。叶悠觉得太晚了，又有点担心他没处理的伤口，坚持要回家，两人才离开游乐场。 夜深人静，二楼叶悠的房间早就熄灯了，三楼陆青衿的房间还亮着。 费尽心机，打了好几个擦边球，仍然没有得手。陆青衿坐在书桌旁琢磨。 难道只有最后的办法？趁她睡觉时，潜进她的房间？ 可是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应该不会。陆青衿安慰自己，上次看她睡觉睡得那么沉，抱着的兔子变成人都不知道，轻轻碰一下应该也不会醒。 陆青衿终于下定决心。 陆总一旦决定，就立刻执行。陆青衿脚步轻快地下到二楼。 “小A，开门。”陆青衿站在叶悠房间门口，低声吩咐小A。 “青衿，你打算干什么？”小A怀疑的声音传来。 “我进去拿点东西，立刻就出来。”陆青衿不知为什么，对小A撒了个谎。 门仍然没开。 “小A，为什么不开门？你的程序出bug了？” 按理说，即使小A完全不赞同主人的做法，也绝对不会拒不执行主人的命令。 “青衿，我开不了。” 陆青衿：？ “门打不开，好像里面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什么东西？” “不知道，力气很大，门完全不能动。” 叶悠不会是多了个睡觉时用家具抵住门的习惯吧？这是有多不放心？ 小A忽然想起来了，“青衿，我想起昨天叶悠好像买了个东西回来，我给你发照片。” 陆青衿的手机一震，小A发来两张监控录像的截图。 一张是叶悠进门时怀里抱着一个盒子，另一张是局部放大的，能看到盒子上的大字—— 顶门器。 陆青衿最近举止诡异，叶悠不得不防。 第二天，安予和一进陆青衿的办公室，就先笑出来了。 陆青衿的嘴唇虽然已经连夜叫医生来处理过，但还是有明显的牙印形状的伤口，还肿着，并没有那么容易消。 “看你这样子，算是得手了？”安予和问，随即又感慨，“这妞可真有意思，我喜欢。” 陆青衿只顾忙着，头都不抬，“胡说什么？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看一眼牙印的方向和角度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我自己咬的。” 然而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智商正常的人”。 QS公司内部论坛闲聊灌水版，一大早起就在首页飘着一个贴子：“急问：强吻时被咬了一口怎么办？” 贴子一上午就翻了十多页，所有回贴都在一本正经地回答问题，讨论强吻的可能性，讨论其实这说不定是一种情趣，讨论嘴唇被咬后怎么消炎，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到陆总。 然而“陆总的嘴唇”这五个字就像一个幽灵，飘在这几百楼的帖子里，谁都看得见，谁都不说。 第23章 尹特助早就看到这个贴子了。 从昨天咨询初吻经历，到今天嘴唇被咬。尹特助跟着陆青衿这么久，这些天，头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点活的人气。 尹特助压根就没打算让管理员删帖，自己兴致勃勃看了一上午，换上小号回帖：“当年我和我老婆谈恋爱的时候啊，有一次……” 去游乐场玩了一圈之后，叶悠坚决拒绝陆青衿再去妖管会“顺路”接人。 连着几天，叶悠又在陆宅隐身了。 陆青衿晚上回家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向她那边看看。今天又是黑的，陆青衿顺口问小A：“叶悠回来了？” “回来三十七分钟了。”小A回答。 “在干什么？” “在后院泳池里。” 陆青衿回房换了衣服，走到窗边向下看，果然看到叶悠又在游泳。 叶悠在泳池底一个转折，用力一蹬，冲上水面，立刻看到陆青衿站在三楼窗口，正在低头参观。 叶悠没当回事，又潜下去游了一圈，等再浮上来时，发现陆青衿居然还没走，好像看得津津有味。 他以为他是在海洋世界看海豚表演吗？ 叶悠受不了了：“小A。” “在。” 叶悠咨询小A专家：“泳池的遮阳蓬是可以合起来的吧？” 小A回答：“当然可以。” “那帮我彻底关起来，谢谢。” “现在天都快黑了，也没太阳啊？” 小A虽然嘴里问着，还是很听话地操控遮阳蓬。 于是原本半开的遮阳蓬就在陆青衿的眼前毫不客气地缓缓合拢，把整个泳池都罩了起来，变成一个巨大的神秘的蒙古包。 陆青衿：“……” 陆青衿回到书桌前开始办公，不知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下去，总有点心神不宁。 “小A，叶悠还在游泳吗？”陆青衿忍了一会儿，终于问。 小A也正同时开口：“青衿，遮阳蓬里没有摄像头，叶悠半天没有声音了，好像有点不对。” 小A等了片刻，没听到陆青衿的回答，再想问时，监控中突然出现一道金色的影子，从三楼窗口疾冲直下。 一层遮阳蓬根本挡不住它。 遮阳蓬瞬间就被撕裂出一个大口子，金色的龙身长驱直入，冲进水底。 陆青衿把她卷上来时，心想：她和上次一样，僵直不动，浑身冰冷，只不过上次还傻乎乎地睁着眼睛，这次连眼睛都是闭着的。 上岸的一瞬间，陆青衿已经化回人身，先说：“小A，叫救护车。” 小A迅速答：“已经叫了，在路上。” 陆青衿把叶悠平放在泳池边。 她安静地躺着，小脸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头湿淋淋的长发胡乱散在地上，好像一条美人鱼。 死去的美人鱼。 一动不动。 眼前漂亮的小脸和另一张秀美的脸重叠在一起，陆青衿的手抖得控制不住。 当初那个噩梦般的日子，好像又重新回来了。 六岁那年，那个阳光晃眼到让人呕吐的下午，痛苦到崩溃的父亲，也是这样湿发蜿蜒紧闭眼睛的母亲，面孔严肃低声说话的大人，彻底吓坏的孩子们——所有支离破碎的片段，陆青衿身陷其中，从来就没能离开。 我是一条龙，绝不会让人在眼前淹死。 陆青衿强迫自己冷静，一步一步来。 观察胸廓没有起伏。 食指和中指检查颈动脉。她雪白纤细的脖子冰冷。陆青衿努力稳住发抖的手，去感觉脉搏。 还好，还有微弱的一跳一跳。 检查口鼻没有异物阻塞，按住光洁的前额，抬起颏部，开放气道。没有呼吸。 捏住她的鼻子。 陆青衿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去。 在嘴唇还差0.1毫米就碰到她的嘴唇时，叶悠猛然睁开眼睛。 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盯着陆青衿，然后又向两边骨碌碌转了转。 灵动清醒，显然是什么事都没有。 攥在陆青衿心脏上的那只手骤然松了。 陆青衿当机立断，下压的动作没有停，让那0.1毫米消失了。 叶悠睁开眼睛时，眼前就是他浓密的睫毛。嘴唇上随即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他的嘴唇上涂过药，还有一点清凉微苦的药味。 叶悠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用力推他：“不用了，我没事。” 并没有丝毫赏他一巴掌的打算。 因为刚刚只是不能动，不是溺水，叶悠一直都很清醒。 僵直突然发生时，叶悠刚好闭了一下眼睛，结果就再也睁不开了。 叶悠心中大叫不妙，整个人好像正在一点点往水底沉。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碰不到。 遮阳蓬合着，没人能看见异状。连小A都没察觉，大概是遮阳蓬里没装摄像头。 正在恐慌时，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激起水流，接着就是一种熟悉的紧紧包裹的感觉，一股大力迅捷无比地把自己带离了水面。 叶悠不能动，却一直什么都能听见。 他吩咐叫救护车，他在检查脉搏，他打开气道，手法熟练标准。 叶悠虽然有点怀疑，刚刚他好像是先看到自己睁开眼睛，然后嘴唇才压下来的？但是那么近的距离，说不定只是因为惯性，没停住。 陆青衿浅淡的眸子观察了叶悠一会儿，好像在确定她真的没事。 叶悠是真的一口水都没喝。 陆青衿放开她：“没事就好。闭眼。” “啊？”叶悠不懂。 陆青衿似笑非笑地看了叶悠一眼：“我要是你，现在就闭眼。”说完离开叶悠站起来，转身向沙滩椅走过去。 叶悠突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第一时间火速把眼睛重新闭上。 虽然他转身转得不慢，电光石火之间好像还是看到了什么。 不过就算他转身了，能看到的也还是有点多。 他刚刚那么快不管不顾地冲下来救自己，叶悠原本满心感激，现在却很想抽他：这个变态。干嘛那么快站起来？真是正人君子的话，好歹应该给人留个几秒钟的反应时间吧？ 陆青衿若无其事地拉过叶悠留在躺椅上的沙滩巾，围在腰上，才对小A说：“我们不用救护车了，跟他们说谢谢。明天叫人来修遮阳蓬。还有，”看一眼叶悠，“今后任何人游泳时都不许再把遮阳蓬彻底关起来，把这条写进陆宅的安全条例。” 第24章 周末，陆青衿又“预约”掉叶悠的一整天，要带她去陆家自己开的私立医院，美其名曰“婚前体检”。 “你签的那份婚前协议里写得很清楚，要做一次婚检。已经拖了这么久，再不做都要离了。”这是陆青衿说的。 又不是真的结婚，检什么检？叶悠不爽。 他们陆家真当是在选妃进宫？要“扪其肌理，察其贞洁”？ 当时不应该意气用事，随便乱签，还是应该好好看看那一大厚迭协议里到底都胡写了些什么。 陆青衿看看她发黑的脸色，随即说：“公平起见，你查什么，我就陪你查什么，”顿了顿，“还不高兴？不然你每抽一管血，我就抽两管？” 叶悠白他一眼。他以为这是拼酒呢？你干一小杯，我就灌一大海碗？ “你不敢？怕了？”陆青衿激她。 “谁怕了？”叶悠切了一声。就跟他去看看，反正不高兴就闪人。 到了医院，早有一大群人等着，把两人引到一间套房一样的休息室，直接在里面做各种不需要大型仪器的检查。 叶悠一直都很防备。 就这么防备着被抽了好几管血，又防备着被医生测试了各种肌肉运动协调性，还检查了颈椎和脊柱。 最后又被人引着去了其他房间，叶悠警惕无比，然后发现是要做脑电图和ct。 陆青衿一直陪着，言出必行，凡是叶悠做的检查也都跟着做了一遍，看叶悠一脸紧张，好像心情极其愉快。 两个人一圈检查做下来，耗掉大半天，才重新回到开始时抽血的房间休息等结果。 说是婚检，居然没做任何妇科检查。 叶悠有点纳闷，忍不住问：“这就算好了？” “否则呢？”陆青衿完全明白她在想什么，“没查够？你还想查什么？我现在马上叫人帮你安排。” 叶悠沉默地拿起边桌上盘子里的马卡龙，把自己多话的嘴堵上。 主治医生急匆匆来了，大概五六十岁，和蔼可亲，对陆青衿也不卑不亢。 “有些结果暂时还没出来，明天出来后我们就组织院内专家会诊。不过从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叶小姐非常健康，不像是原来考虑的短暂性脑缺血导致全身僵硬，也不像是神经问题和癫痫。” 叶悠突然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婚检，他就是想查查叶悠为什么会突然僵直不动。 明明是一片好心，却不肯直说，非要给人找个别扭，玩得还很高兴。 而且他还居然真把抽血ct之类的全都陪着做了一遍，他是多有病啊？ 叶悠看一眼陆青衿。陆青衿一脸一本正经，听完医生的话，蹙蹙眉，“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 两个人自顾自讨论，没人理叶悠，叶悠悄悄举手。 两个人终于看向她。 “如果你们说的是我不能动的那件事的话，其实还有一点很奇怪：就是每次发作的时候，我都完全不用呼吸。” 陆青衿疑惑地看着叶悠。 “我动不了，连呼吸都不能，可是就算一直不吸气也一点都不憋闷，很舒服，就好像天生用不着呼吸一样。”叶悠看向陆青衿，“所以上次在泳池里也没呛水。” 离开医院，陆青衿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回QS总部。周末的QS大厦很冷清，陆青衿带着叶悠直上顶楼，却没回办公室，而是打开了总裁办公室旁边小会议室的门。 叶悠原本以为他是回来拿东西，等进了会议室，才觉得奇怪。 “到这儿来干什么？”叶悠不解。 陆青衿已经走到会议室椭圆形会议桌的尽头，在最里面自己惯常坐的位置直接坐下：“开会。” “开会？和谁？” “你。坐。”陆青衿双臂撑在会议桌上，双手交叉，若有所思地看着叶悠。 坐在和他位置相对的另一头，实在太远，两个人喊着说话也未免太诡异。 他自己不客气地占了最好的位置，叶悠只得在他右手边坐下，把椅子拉远一点，和他保持合适的距离：“开什么会？你在搞什么鬼？” “没有搞鬼，我打算开诚布公地跟你谈一谈。” “谈什么？”叶悠不懂。 这里是他的主场，他郑重其事把人拉过来，不知道要说什么。 陆青衿面无表情，看了叶悠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好像知道你家四百年前的毒誓是什么了。叶悠，你不觉得你身体健康，却总是会全身不能动，而且像你说的，不能动的时候意识还在，却根本连呼吸都不用，这件事很不正常么？” 叶悠看着他不说话。 当然不正常，不止不正常，简直是太奇怪了。 陆青衿也不用她回答，继续说：“而且像你说的，第一次发生就是不久之前，后来又发生了两次，我敢跟你打赌，你以后出现这种状况的频率会越来越高。” “我敢这么预测，是因为我家的毒誓正在我身上起作用，和你一样，也是身体状态的某种变化，大概是两个月前开始的，原本十几天才会有一次，后来越来越频繁，前一段时间，几乎每隔一两天就发生一次。” 陆青衿语调平缓，不带丝毫情绪：“叶悠，我觉得我们两个要一起想想办法了。” 叶悠沉默了好半天。陆青衿也不催她。 “你有什么办法？”叶悠终于问。 陆青衿谨慎地选择着措辞：“按当时的契约，我们结了婚，毒誓原本就应该可以解，但是我们结婚了这么久，毒誓仍旧在起作用，可见这样没用。不过前几天，你在泳池溺水后，我帮你做了人工呼吸，那天之后一直到今天，足足四天时间，我都没有再出现我家毒誓里说的身体变化。” 叶悠听懂了。 他是说两个人要亲上去才能缓解毒誓的发作？这都是什么鬼啊？ 叶悠不想再开这么荒唐的会了，站起来，推开椅子就打算走。 “叶悠。”陆青衿好像早就料到她的反应，坐着没动，“我带你到这里来跟你谈，就是想表明，这对我而言完全是一笔交易，我没有别的意思，并不是想占你的便宜。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身体变化并没有任何危险，可是你的不分场合突然不能动很容易就要了你的命。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我希望你能在下次出事之前答复我。” 他的语气完全是公事公办，叶悠忍不住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现在还不知道除了真结婚以外能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不过我觉得为了延缓毒誓发作，我们两个暂时至少应该——”陆青衿直视进叶悠的眼睛里，吐出四个字： “——定期接吻。” 第25章 定期接吻？ 所以他一本正经地找了会议室这个一本正经的地方，就是为了把这么不正经的四个字说出来？ 第二天，叶悠上班时一直心不在焉。 “定期接吻”这四个字，就像口水歌里的副歌一样，无论叶悠在做什么，都一直在叶悠脑子里反复回放，好像按了循环键，停都停不下来。 不停地在脑海里打转的，还有那天泳池旁陆青衿低垂的睫毛和带着一丝药味的温暖触感。 叶悠觉得自己要疯了。 那天那一下，其实应该算是初吻了吧？ 客观地说，就外表而言，作为初吻对象，陆青衿还算合格。可是大概没什么人的初吻是被对方捏着鼻子的。真是倒霉透了。 “叶悠，你一直在心事重重地想什么啊？”白姐问。 “你该不会是在想……”周创神秘兮兮，“那个陆青衿吧？” 叶悠猛然听到他的名字，吓了一跳：“我不是！我没有！” “那个陆青衿，一看就不靠谱，你年纪小阅历少，这是被他那张脸骗了，走走走，哥带你出去透透气，转移一下注意力。” 周创带叶悠出来，是去处理一个投诉。两个人坐了半天地铁，才到了一个足有五六十年历史的旧小区。 “物业投诉说，不知道两家养了什么动物，大半夜不睡觉，对着干嚎，闹得附近几栋楼的人都失眠，报了好几次警，警察叔叔觉得有蹊跷，最后投诉就转到咱们这儿来了。” 周创带叶悠爬上一个单元的顶楼：“后来我查了查，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左边住着一窝猫，右边不久前搬来两条狗，要是不打起来就奇怪了。 叶悠瞬间明白了他今天为什么要带自己一起过来：猫狗打架，来拉架的是只二哈，猫们要是听话才怪。 一窝猫是两姐妹，长得漂亮，屋子里也收拾得干净又舒适，像个安乐窝。 两个人七嘴八舌，一起投诉：隔壁男生不讲卫生，往楼道里乱丢垃圾，隔壁男生没礼貌，不穿好衣服就出来乱晃，还站在阳台上往这边偷窥，隔壁男生半夜不睡觉，打游戏声音特别吵…… 叶悠打断她们问：“你们说的这些事，跟他们直接沟通过吗？” 两姐妹齐声说：“说了，没法沟通！” 叶悠和周创又敲开隔壁的门。这两条狗是好哥们，一起合租，提起旁边住的猫姐妹投诉的事，倒是都认了，只说：“有话不好好说，她们俩想吵架，咱们就陪着吵，不就是比谁嚎的嗓门大吗？咱们祖上是狼，能输？” 周创脸一板，对付同类一点都不留情：“给你们两条路，一，按人家说的逐条整改，二，三天后直接搬走，否则罚款。” 两个男生互视一眼，忽然一起蔫了：“选一。” 猫狗本来见面就打，叶悠灵机一动：“要不你们互相加下微信，有话不用当面说，写字总比说话深思熟虑，好不好？” 两条狗狗的眼睛顿时一起亮了。 叶悠无语：喜欢人家还非要和人家掐，很有乐趣吗？ “别的好整改，我俩真的没在阳台上偷看隔壁，站在我们家阳台上，一转头就看到她们家，有什么办法？”一只狗狗委屈。 周创和叶悠扭开阳台门，出去看了看。两家的阳台都没封，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到隔壁。 周创提议：“不然这样，你们自己在靠近她家这边挂个布帘……” 周创正在出主意，旁边的叶悠也站在阳台上东张西望。 这里是七楼，叶悠并不恐高，扶着栏杆探身往楼下看。 把上半身探出栏杆的一瞬间，叶悠意识到：又糟糕了。 全身又不能动了。 栏杆不算高，叶悠刚才扶着栏杆的手不再起作用，向下探身的惯性让整个人都从护栏上倒翻了下去，好像在主动跳楼。 眼前一花，天旋地转。 幸而这次僵直只持续了片刻就消失了。叶悠从小练功，反应极快，恢复正常的一瞬间在空中一抓，准确地握住了阳台外焊着的晾衣架，冲力带得铁架一阵震动，嗡嗡作响。 旁边的周创反应过来时，就看到叶悠像一件衣服一样，默不作声地吊在阳台外的晾衣杆上。 叶悠借着晃动，手上一发力，就打算翻上来。周创吓得魂飞魄散，不等叶悠自己动作，扑过来一把攥住叶悠的手腕。另两个男生也冲过来。三条狗狗一起用力，直接把叶悠拎回阳台。 当晚回家，叶悠让小a去叫陆青衿。 陆青衿下楼来到叶悠房间时，看见她正盘腿坐在床上，头上照例盘着小揪揪，穿一件超大件的米色毛衣，嘴里叼着一支笔，对着一张纸不知在琢磨什么。 “找我有事？”陆青衿问。 “嗯，我决定同意你的建议。”叶悠抬头，神情平静。 陆青衿停顿了半秒，沉声问：“你今天又出事了？” “差点从楼上掉下去。没什么大事。”叶悠扬扬手里的纸，“你过来看。” “掉下去？从哪掉下去？你们妖管会不是在一楼么？”陆青衿继续追问。 叶悠一脸的不在乎：“反正没真的掉下去，就是在七楼的阳台外吊了一会儿。小时候练功时也经常在大树顶上吊着，没事。” 叶悠把手中的纸向陆青衿一递。 陆青衿又看了眼叶悠，才把目光转到那张纸上。 第一个念头是：叶悠虽然在山里长大，可是字写得真漂亮，大概是她爷爷教得好。字体一点都不像女孩，金钩铁划，遒劲有力。 陆青衿迅速扫了一遍，像平时看合同一样，口气公事公办：“所有关于方式的条款我全部不接受。什么不许超过五秒，不许用舌头，身体的其他部位不许接触……我并不知道要怎么吻才能有最好的效果，先加上这么多限制束手束脚，我不同意。” 叶悠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一脸倔强：“不同意就算了。” 陆青衿换了说服策略：“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会尽可能减少接触。你相信我，我也不想碰你。如果我想吻女生，你信不信想来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市中心？我为什么这么费劲，非要占你的便宜？” 叶悠心想：这倒是实话。大概他勾勾手指头，就有成群结队的女生扑上来吧？ 陆青衿看她动摇了，在心里把那几条默默划掉：“这几条先搁置，我会尽可能用最少的接触，达到最好的效果。” 叶悠挣扎：“至少有一条，不许你把舌头……伸进我嘴巴里。” 陆青衿看她一眼，嗯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再低头看一眼那张纸，“其他我可以答应。注意个人卫生，之前刷牙，口香糖……”陆青衿犹豫了一下，“我完全忍不了薄荷和水果香精的味道，不过如果你坚持，我可以让小a去找没有香味的口香糖。” “频率……”陆青衿皱皱眉，“你的最多一周一次完全是拍着脑袋想出来的吧？根据我的观察，最少要四天一次，三天比较保险。” “那就四天。”叶悠选了个长的。 “开始时间……”陆青衿又皱皱眉。 叶悠害怕：“你不会是打算今天就开始吧？” “你要是不想明天再从楼上掉下去或者被车撞的话，我建议现在、马上，因为我也不知道接吻多久之后开始起效。” 两个人条件谈好，陆青衿上楼履行他答应的个人卫生条款去了。叶悠手足无措地在房间里一圈圈转圈，手脚冰凉。 十分钟后，陆青衿再下来时，看见叶悠虽然佯装镇定，但是小脸煞白，比那天溺水时好像还更白一点。 陆青衿的心顿时就软了。 还有一点奇怪的隐隐的失落。 她的表情完全就是要上刑场，好像真的是一点都不喜欢。 陆青衿没再说话，直接走过来，把一只手贴在叶悠的腰后。 叶悠扭头看了看他那只手：“要这样？” “要。这样方便。”陆青衿向她俯下身去。 叶悠的腰被他的手固定着不能动，整个上半身努力向后仰，用手撑开他：“你刷牙了？” 陆青衿耐着性子嗯了一声。 叶悠的手仍然撑在他胸前没松。她的腰软，离陆青衿要多远有多远。 陆青衿再把手向上滑一点，按住她的后背，把她按回来。 “闭眼。”陆青衿受不了她那双清澄无辜的眼睛就这么盯着自己，好像在犯罪。 “不要。”叶悠拒绝，脸上全是警惕和不放心。 她完全是一副要被人非礼的样子。陆青衿生平从没被人这么嫌弃过，简直想直接放弃算了。 可是那天她一动不动躺在泳池边的样子在脑中闪过，心脏被绞紧的感觉记忆犹新。陆青衿心想：并不是有多关心这小麻烦精，至少这两个月，决不能让她在陆宅出事。 “叶悠，乖一点。” 陆青衿决心已下，伸出另一只手捉住她抵在胸前的两只手，拉低，原本扶住她后背的手干脆再向上，强行按住她的后脑，稍微偏头，亲了下去。 和那天在泳池边短暂的一碰不一样，他停留了很久。这是一个深深印下来的吻，却很君子，除了紧紧相贴的唇，并没有别的小动作。 不像想象中那么可怕。 他的肩臂肌肉绷紧，坚实无比，把叶悠牢牢压在怀里。 在初秋的寒夜里，他的嘴唇和怀抱甚至还有点温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青衿终于松开了。 叶悠如蒙大赦般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叶悠吁这口气的声音实在太大，连陆青衿都听见了。 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把人放开，匆匆说了句：“太晚了，睡吧。”就上楼走了。 第二天，陆青衿坐在总裁办公室里，完全无心工作。 她的气息好闻得要命。那时陆青衿按住她的后脑，克制着自己索取更多的欲望，满脑子都是安予和的那句话：“真想把她生吞活剥，连骨头都不剩。” 生吞活剥，拆吃入腹。 吻完，她也并没有像陆青衿原本想的那样，因为这个吻纠缠上来，相反，她那张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总算是结束了，接下来是三天大假，然而第四天又要再来一次，这可怎么办呢？” 等下午安予和照例跑过来打混时，陆青衿忍不住问他：“到底该怎么吻女生她才会喜欢？” 然后沉默地看着安予和瘫在沙发上笑个没完。 安予和笑够了，才说：“我认识几个吻技特别好的女孩，要不要找她们教你？我觉得只要报你的名字，她们肯定愿意。” “不要。”陆青衿立刻拒绝。 “怕被缠上？你不会想要我亲自教你吧？你饶了我，我可没有这种牺牲精神。” 陆青衿从喉咙深处呵了一声。 安予和琢磨：“难道要我去给你找个职业的来练练？我还真不认识，要不叫人帮你打听一下？” 陆青衿神情冷漠地看着他，这次连“不要”都懒得说。 安予研究地看了他一会儿，说：“我忽然想出今年你过生日要送你什么了，我要给你建一个汉白玉的贞节牌坊，四根柱子三层飞檐那种，立在你家大门口，然后请叶悠题四个大字——‘冰清玉洁’，刻在正中间。” “这叫洁身自好。我不想别人碰我，关叶悠什么事？” “你说这句话良心不会痛么？你正一边说着不想别人碰你，一边在问我，要怎么吻叶悠她才会喜欢。这也不要那也不行，你自己对着空气慢慢琢磨吧，我看好你呦。” 安予和走后，陆青衿给小a发了条指令：“去帮我找找有没有接吻的教程，或者去查查有没有这方面的专家，让他们直接做一份教程给我。” 陆青衿从小到大争强好胜，从不落人后，这种事，怎么可能会认输？ 叶悠的大假放了两天，都没怎么看到陆青衿的人影，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第三天，叶悠在下班路上路过便利店，买了一个三角饭团，回家后又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就打算凑合一顿当做晚饭。 饭团还没打开，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叶悠让小a打开门，就看到陆青衿倚在门口。他好像刚洗过澡，头发泛着柔和的光泽，穿了件柔软舒适的浅米色毛衣，下面配浅棕色卡其裤，一身初秋的颜色，和他浅淡的眸色很相配，显得眼睛清亮无比。 两个人虽然一起住了这么久，在家里却不怎么见面。叶悠眼中的陆青衿一直在穿西装和不穿衣服之间切换，很少看他穿得这么轻松随意。 秀色可餐。叶悠忍不住占他便宜，多看了几眼才说：“下次不是明天吗？” “知道。叫你下去吃饭。” 这就更奇怪了。想叫人吃饭，让小a说一声不就完了？ “我有吃的，路上买的。”叶悠扬扬手里的金枪鱼饭团。 陆青衿居高临下，顺手抽掉叶悠手里的饭团：“下楼。厨房已经做好你的晚饭了。” 叶悠莫名其妙：他不是第一天起就声明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生活吗？ 晚饭果然已经开始摆了，餐桌被分成泾渭分明的两边，一边是几盘菜和一个煲。另一边是亘古不变的一大块肉。 中式饭菜明显都是叶悠的。看菜式，都是大雁山那边的做法，爆炒多，口味重，其中还有一盘炒松蘑，是大雁山的特产。厨房明显是用了心思。 陆青衿帮叶悠拉开椅子，让她坐下，顺手把叶悠的饭团交给上菜的人收走。 叶悠看一眼饭团：“不浪费么？可是花你的钱买的。” “都是花我的钱，厨房每天帮你把饭做好了摆着，你从来都不下来吃，不是更浪费？” 叶悠反驳：“是你说的，你不喜欢看到我在你周围晃来晃去。” 陆青衿矢口否认：“我从来都没说过让你不要来吃饭。我这里又不是奥斯维辛集中营。”看一眼叶悠面前的盘子，“厨房揣度你口味做的，有空你还是给他们列个菜单吧，免得他们自己费脑筋猜。” “有什么关系？”叶悠盛一点汤，“反正过几天我就走了。” 陆青衿提醒她：“还有一个多月。” “三十一天而已。”叶悠报出数来。 听到这么精确的数字，陆青衿抬眸看她一眼，继续低头切肉：“叶悠，我觉得我们应该多一点相处的时间。” 叶悠：？？？ 陆青衿继续：“可能你不太在乎，可是我真的忍不了每隔几天就要和一个陌生人接吻。”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叶悠怒气上冲。 看到她生气，陆青衿愉快多了，语调轻快：“为了我们都能吻得自然一点，我建议我们各自分一点时间出来培养感情。今天晚饭后你想干什么？游泳？” 他难道想两个人一起游泳？ 叶悠瞬间想起那天他在泳池旁裸奔的情景，觉得自己幼小纯洁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立刻果断拒绝：“我今天不太想下水。” 陆青衿想了想：“不下水？那就一起去看电影吧。” 陆青衿不再跟叶悠说话，只顾低头滑手机，一边自言自语：“最近有什么好片子？” 吃过晚饭，陆青衿直接站起来：“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叶悠好奇地跟着。 陆青衿到了楼梯口，就打算往地下一层走。 去地下干什么？叶悠立刻停住了，满脑子都是“惊！少女失踪三年原来竟被邻居囚禁地下室”之类的新闻。 陆青衿看出她的心思，似笑非笑：“这幢房子大部分时间都只有我们两个，我要是想做什么，根本就不用到地下室。” 这倒是真的。 地下一层和上面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因为没窗，全靠灯光照明，地毯又格外厚，显得比楼上静谧多了。 一个人影都没有，地毯把两人的脚步声都吞噬了，安静无比。叶悠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叶悠。”陆青衿突然在叶悠耳边叫她。 叶悠吓得一哆嗦。 陆青衿忽然伸出胳膊把叶悠一搂，另一只手顺手推开旁边的房门，把她没头没脑地胡乱往门里塞。 叶悠头皮发炸，瞬间反手去锁他的咽喉，陆青衿一点都不慢，上身向后微让，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她的胳膊扭到背后，叶悠顺着他的力道上前一步转了个身，胳膊泥鳅一样滑出来，双手抱住他的一边上臂，就打算来个过肩摔。 不过没摔出去。 在转过来准备发力的一瞬间，叶悠才看清，眼前的房间像个正规的小影院，一边是银幕，另一边是和电影院里一模一样的座椅，不过只有两排，每排五个。两个工作人员正在墙边一台红彤彤的机器前忙活，突然看见陆青衿和叶悠扭打着开门进来，全都呆住了，直愣愣地看着这边。 陆青衿放开叶悠，被叶悠扛着打算过肩摔的那只手顺势轻轻搂搂叶悠的肩，淡淡道：“别闹，有人。” 说得好像叶悠在故意和他调情。 工作人员们立刻转开目光，假装什么都没看到：“陆总，马上就好。” 陆青衿点点头，带叶悠在第一排座椅上坐下。叶悠看了看座位，在和他相隔一个位置的座位坐了。陆青衿立刻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挪了一个位置，依旧紧邻着叶悠坐下。 叶悠再想挪，余光却看见那两个工作人员已经憋笑憋得快绷不住了。 算了。再挪就更像在和他撒娇闹小脾气。 “我们要看什么？”叶悠姿态端庄地问，语气严肃得像在开会。 “看看就知道了。你的最爱。”陆青衿示意那两个男生，“可以了，让他们放吧。” 灯光缓缓地暗了，银幕亮起来，浩瀚的大海上，一轮红日从水天相间处喷薄而出，光芒万丈。 伴随着柔和典雅的中国古典音乐，一个铿锵有力一本正经，比叶悠刚才的语气还要严肃得多的男声响起： “朗诵版道德经。老子。” 男声缓慢而清晰，唯恐观众听不明白，屏幕下方随之庄严肃穆地一字字现出注音版字幕：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陆青衿侧过来低声说：“刚才特别帮你找的，全长一个多小时，比你上次看的道士做法事好多了，喜不喜欢？” 叶悠：“……” 他整人有瘾。 叶悠在道德经的朗诵声中正色道：“我觉得你天天动不动打雷下雨，确实需要看看这个修身养性。我这么平和的人，倒是用不着看这种早就倒背如流的东西。” “倒背如流。”陆青衿点点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下一句。” 陆青衿那双眸子里都是不动声色的戏谑。 叶悠瞥他一眼，接道：“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陆青衿没料到她真的会背，挑挑眉没说什么，抬手做了个手势，大屏幕上的道德经被掐断，变成电影公司的片头。 “那么好的东西不看，就只能看这个了。这个月的新片。” 叶悠心想：他们陆家真是穷奢极欲，居然把新上映的片子弄到自己家里来放。 这是一部新的科幻大片，地球又喜闻乐见地倒霉了，水淹火烧，大卸八块，全世界人人能叫得出名字的著名建筑又要遭一遍殃。 音响效果超好，一片天崩地裂的轰鸣，周围黑得像在真的电影院里，陆青衿碰碰叶悠：“爆米花。” 一大桶散发着浓重奶油味的爆米花被放在两人中间。 刚刚叶悠就看到两个工作人员正在鼓捣的那台红色机器是台爆米花机。所以陆青衿是在模拟两个人真的出去看电影吗？连爆米花机都有，这也未免有点认真过头。 “只有一桶？”叶悠奇怪。都能弄来一台爆米花机，就不能多拿几个大纸桶吗？ 陆青衿嗯了一声。 叶悠旋即明白了，不客气地把爆米花桶端过来，抱在自己胸前。 “你不吃这种东西，对吧？”就从来没见过陆青衿吃肉以外的食物。 “谁说我不吃？”陆青衿淡淡答，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居然真的伸出手，就着叶悠怀里抱着的桶，抓了点爆米花过去。 自由女神像和帝国大厦照例开始被强拆时，陆青衿递过来一大杯加冰的可乐。叶悠喝了一口，放在旁边扶手的杯托里，心里暗暗佩服：这电影院也模拟得太真实了吧。 陆青衿三心二意地看着屏幕，心里默默地一条条核对刚刚从网上搜来的影院约会攻略。 选一家环境好的电影院，提前帮妹子买好票。打勾。家里的私人影院是请了一个专门设计影院的著名设计师做的，应该还算环境好吧？票也不用提前买了。 尽量选人少的场次，挑隐蔽的位置坐下，确保周围座位不会坐其他人。打勾。周围的座位当然绝对不会坐其他人，除非闹鬼。 贴心地事先准备好吃的，喝的。打勾。正常的影院零食应该就是可乐和爆米花。爆米花机赶在电影开始之前火速运到了，陆青衿刚刚犹豫了一下，琢磨要不要带牛肉干进来，又觉得好像有点奇怪，放弃了。毕竟吃零食不是主要任务。 绝对不要看青春偶像片，当心妹子把你和里面的男主角比较。陆青衿：呵呵。不过反正最近也没有青春偶像片。 可以挑恐怖片，表现你的男子气概，让妹子害怕时躲进你怀里瑟瑟发抖。打叉。陆青衿偏头看一眼叶悠。别闹了，就她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看见贞子应该一脚就踹上去了吧？哪可能瑟瑟发抖？ 或者挑科幻片，事先做一点功课，稍微介绍一下背景知识，让妹子对你崇拜有加。打勾。这个可以考虑。可是电影是临时挑的，陆青衿的心思又全不在上面，根本就没太注意屏幕上到底在演什么。 看到感情戏，和妹子友好讨论，比如问：“你的接吻技术怎么样？”打叉。严重打叉。这攻略是谁写的？确定不会被一巴掌呼飞么？ 最后，两人共吃一桶爆米花，有机会碰到小手手哦。 碰到小手手。 陆青衿默默地叹一口气，心想：尹特助今天结婚纪念日，不能过来，这件事要是他来办，一定会体贴地拿小一点的爆米花桶。现在这一大桶，能吃到明天早上吧？ 叶悠像只小老鼠一样在咯吱咯吱地啃爆米花，陆青衿完全不懂这种泡沫塑料一样的东西到底好吃在哪里，皱皱眉，悄悄地把自己手里的爆米花扔掉，又伸手到叶悠的桶里，重新抓了一把。 什么黑暗的电影院里，女孩枕着男生的肩膀哭泣，都是骗人的。 叶悠看炸地球看得兴高采烈，像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完全没有为地球母亲稍微哭泣一下的意思。 埃菲尔铁塔也倒霉了，估计接下来就轮到咱们的长城。 攻略都是胡说八道，还是要靠自己。 叶悠认真地看电影，陆青衿一直在偏头看叶悠。一边时不时抓一点爆米花。 叶悠吃，陆青衿扔，地球眼看就快拯救成功时，好大一桶爆米花才终于见了底。 叶悠在桶底摸索了一下，终于找到最后一小朵爆米花，忽然感觉到另外一只手也找了过来。 不会吧？爆米花而已，这也要抢？ 叶悠坚决不松手。 陆青衿也不肯松手。 叶悠转头去瞪陆青衿，看到他把另一只手肘撑在扶手上，支着头，正在看着自己，一双狭长的眼睛半眯着。 叶悠忽然觉得他的手指放开了爆米花，转而握住自己的手，向前一拉，整个人倾身过来，直接就着自己的手指，把那朵爆米花吃掉了。 吃掉了。 他温暖柔软的唇抿过叶悠的指尖。 叶悠瞬间慌张起来。 陆青衿若无其事，放开她的手，去拿叶悠怀里抱着的桶：“吃你一个，赔你一桶。” 爆米花机就在旁边，里面满满的全都是，直接去装就好了。 叶悠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神经，为什么非要跟他抢那一颗爆米花啊？叶悠心慌意乱地站起来：“我自己来。”越过陆青衿向爆米花机那边走。 然后就绊了一下。 他的大长腿长得要命，还好死不死横在那里，黑暗中根本看不见。 “小心。”陆青衿伸手握住叶悠的腰，不由分说地把她重新按回座位里。 气氛实在太奇怪了。 陆青衿把叶悠按回座位，也没松手。叶悠看见他的眼睛极亮，注视着自己，然后就向这边俯身过来。 分隔开两个人座位的扶手被他顺手扳了起来，唯一的障碍消失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在眼前，比平时多了点温度，在离叶悠很近的地方停下来，目光向下，去找叶悠的嘴唇。 叶悠有点被眼前的美色迷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火速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巴。 陆青衿好像是微微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握住叶悠的指尖，向自己拉近一点，一个吻轻轻落进叶悠的手心。 叶悠脸红，握紧拳头不让他再碰到手心，陆青衿趁势把她的拳头拉下来，攥在手里。 然后靠得更近了。 呼吸相闻，却仍留着一丝距离。 “下次……不应该是明天吗？”好像一开口就有碰到他的薄唇的危险，叶悠的心忽然跳得有点快。 陆青衿低声说：“快十二点了，马上就是明天。”语气温柔。 他的手指掠过叶悠耳畔，把一缕垂下来的头发绕到叶悠耳后，然后顺势托起她的脸颊。 吻若有若无地落在一边嘴角，又移到另一边，轻轻碰碰，才回到中间，印了印，含住叶悠的唇瓣，缓缓勾勒辗转。 电影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字幕一行行开始滚动时，有人把灯光慢慢调亮，不过灯光只亮了一瞬间，好像突然发现唯二的两个观众正在做什么，立刻就又被人迅速地熄掉了。 叶悠并不知道灯曾经亮过。 她整个人都被困在座椅和陆青衿的怀抱中间，完全笼罩在陆青衿高大的身形之下，眼睛始终是闭着的。 第二天清早，陆青衿比平时早起半小时，跑步回来洗了个澡，一身清爽，心情愉快，脚步轻快地下楼梯，一边问小a：“叶悠呢？还在睡懒觉？帮我叫她起床，一起吃早饭。” 转念又说，“算了，我自己去叫她。”拐到二楼叶悠这边。 “青衿，她好像不在。”小a检查了一下，“她今早六点零三分四十秒就出门了。” 陆青衿奇怪：“出门？”这么早就去上班？ 小a补充：“她今天有点反常，背了好大一个包，里面好像装得很满。”然后发了监控截图给陆青衿。 照片上，叶悠梳着小揪揪，过冬一样围着好大一条满是骷髅头的红围巾，一张小脸半埋在围巾里，背着一个巨大的包，穿着件麂皮羊羔绒厚外套和半高的保暖靴子，完全是一副出逃的打扮。 跑了？ 昨天亲了那一下，她就跑了？ 陆青衿立刻摸出手机，直接拨了叶悠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陆青衿劈头就问：“叶悠，你在哪？” 对面的环境嘈杂，叶悠的声音压得很低，勉强才能听清：“陆青衿？我在火车站。我以为你不会起得这么早，本来想上车后再给你发消息……” 陆青衿打断她，沉声问：“你在火车站哪里？我立刻过去。” 第26章 “你要过来？为什么？”陆青衿的语调太过严肃，叶悠明显地愣怔了一下。“我要和白姐他们出几天差，去密水湖，你过来干嘛？” 陆青衿说不出话来，停顿两秒：“密水湖？” “对。”叶悠解释，“妖管会有事，要去那边。我离开几天没关系吧？我们昨晚不是已经那个过了吗？” 叶悠的语气轻快流畅。 昨晚的那个吻，她好像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陆青衿心中五味杂陈，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说：“嗯。去那边不要下水，注意安全。”挂掉电话。 叶悠看到电话挂断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本来没打算跟白姐他们一起出差，结果叶悠昨晚从地下室看完电影回来，一夜都没睡好，今早临时起意，给白姐发消息要求和她们一起走，大清早起床，火速打包冲到火车站。 叶悠觉得，自己实在应该离陆青衿远远的，清醒一下。 昨晚一定是被他迷惑了。他们那些妖，说不定真有什么乱人心智的手段。 一整夜，叶悠一闭上眼睛，就是他温暖有力的怀抱、被睫毛半遮的眼睛、亲昵摩擦的鼻尖，还有唇上被他勾勒啮咬的触感。 这个妖孽。 “你们昨晚‘哪个’过了？” 耳边有人说话，叶悠吓得一哆嗦，一回头，就看到拎着大箱子的白姐。 叶悠瞬间尴尬：“真的不是你以为的‘那个’！” “我以为‘哪个’了？小悠，我可是听到你刚刚叫陆青衿的名字了。” “白姐！”叶悠欲哭无泪。 白姐哈哈一笑，豪迈地拍拍叶悠的肩膀：“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保密？保什么密？”周创也到了。 “没白长一双狗耳朵，可真灵。”白姐下结论。 叶悠心想，都不用谦虚，你的猎豹耳朵也不错，那么小声打电话你都听见了。 去密水湖坐火车要一路向南，根本就不在叶悠他们的妖管会管辖的地界内。叶悠坐上火车还在纳闷：“白姐，咱们千里迢迢去密水湖干什么？” “没看档案？”白姐似笑非笑，“都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你就来了，你不是为了躲人吧？” 叶悠心想，还真被你猜中了。 周创解释：“其实咱们这次是去捉小泥鳅。” 原来妖管会的辖区里有一对泥鳅夫妇，有一天带着几个还没长成人形的宝宝出门买菜，一不留神让宝宝们在菜市场溜了，这对夫妇估计，小泥鳅们十有八九是觉得鱼摊大泡沫箱里的普通泥鳅看着亲切，混进去找小伙伴们玩去了。 泥鳅夫妻吓得半死，唯恐宝宝们被人买回家红烧。 等回头去找的时候，却发现菜场里卖的泥鳅全部都不见了，跟摊主打听，才知道正巧有人来菜场买泥鳅放生，整箱搬走。 宝宝们倒是没变成菜，可惜就此踪影全无。 “我们调查过了，这一大批放生的泥鳅去了好几个地方，宝宝爸妈和亲戚朋友们去了其他几个点，咱们去密水湖，同时下手，怕万一晚了宝宝们出意外。” 火车慢悠悠晃了一上午才到密水湖。密水湖的车站极小，几乎没别人下车，才出火车站的门，就看到一个人靠在外面栏杆上等人。 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俊美温润，芝兰玉树，干练的浅灰色皮衣下，露着一点红色细格纹牛津布衬衫的领子，下面是工装裤和短靴，戴着薄薄的黑皮手套，一身轻便打扮。 看到叶悠他们一行人，他微笑着上前打了个招呼。 白珊低声对叶悠说：“这边辖区妖管会派来协助咱们工作的。” 那人已经摘掉手套，伸出手来：“我叫程律。” 互相自我介绍过后，程律开门见山：“我知道初次见面就问你们的妖身是什么不太合适。不过情况特殊。几只泥鳅宝宝太小，完全不懂事，我去现场看过，估计得亲自潜下水去找。我想知道你们中有没有会水的？” 叶悠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周创说：“我是哈士奇。会狗刨，潜水不太行。” 白姐主动坦白交代：“猎豹。游泳一般，大概还不如他。” 程律的目光转向叶悠，静等着她说话。 叶悠有点尴尬：“我没有妖身，我是人。不过还算是会游泳，也学过潜水。” 程律松了一口气：“有一个会的就好，因为我潜水也不太行。” 白姐问：“你们这么清楚这边的情况，为什么不调一个水性好的过来？” “我们组是有条大鲵，刚好出差了。”程律说，“他们叫我来，是因为这案子涉及小宝宝的生命安全，而我是只麒麟，精确地说，是只麒。” 这句话没头没尾，叶悠完全没听懂。 白姐看出她不懂，好心地帮忙解释：“麒麟是上古吉祥瑞兽，麒麟一出，必有祥瑞。” 程律微笑道：“是。凡是我经手的案子，至今为止还没死过人，我来这里的话，小宝宝没事的几率大一点。” 叶悠明白了：“那你不就是一条锦鲤？” 程律微笑着不说话。 白姐立刻给了叶悠后背一巴掌：“傻孩子，什么锦鲤？锦鲤那点招祥纳福的小本事哪能跟麒麟相提并论？” 叶悠马上多看了程律一眼，心想，比锦鲤还牛？看来一定要抱紧这头瑞兽的大腿。 瑞兽开着一辆越野车，直接把队伍拉到了密水湖畔，湖畔天高云淡雁南飞，放眼黄叶漫地，已经是入秋景象。 说是瑞兽来协助工作，他却自然而然地直接给大家分配了任务：白姐和周创腿脚都灵便，又不太会游泳，两个人负责绕着密水湖一圈水浅的地方，叫着宝宝们的名字仔细找。他和叶悠负责潜下湖去。 虽然他直接拿走了指挥权，却因为态度温和有礼，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等白姐他们走了，程律打开后备箱，拿出两套潜水装备和防寒衣。 “我没料到要下水的是女孩子，衣服准备得大了，一会儿再让人送合适的过来，你先凑合着用。我们两个轮流下去找，它们的妈妈说，泥鳅的活动范围不大，而且宝宝们是在自家小池子里养大的，不会游远。不过它们和普通泥鳅不一样，不一定呆在浅水里，可能会藏在水深的地方。” 叶悠好奇：“可是怎么看出来是它们而不是普通泥鳅？” 程律像是很意外叶悠什么都不知道，回车里拿了档案，抽出一张照片来给叶悠看。照片里是四条小泥鳅，每条都有从头贯穿到尾的金线，非常显眼。 叶悠躲进车里换潜水防寒衣，从车窗看出去，看见程律背倚车门站着，望着远方波光潋滟的湖面，绝不回头。 叶悠心想：这要是陆青衿，大概也不会回头，但是一定会弄出点整人的幺蛾子。 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干什么。 叶悠走了三天。 其实平时也看不到她，但是到处都一点痕迹。她房间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泳池里的水声，偶尔一闪而过的身影，有时还能听到她在和小a悄悄说话。 第一天，陆青衿觉得生活又恢复了正常，怡然自得。 第二天，陆青衿觉得整幢房子安静得有点过分。路过二楼时，转了个弯，停在叶悠房间门前。 “小a，帮我开门。” 小a听话地打开门，语气疑惑：“青衿，叶悠不在，你进去干什么？” 陆青衿走进房间，眼睛一扫：“我来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个顶门器。” 墙角果然放着一个，陆青衿拎起来研究。 “青衿，人家不在家，你就这么进来，不太好吧？” 陆青衿挑挑眉：“她不在家，难道没别人进来？” 小a声音小了：“有。小李每天都进来打扫。” “小李能进，我不能？” 小a不说话了。 陆青衿逛了一圈，逗留了一会儿，才上楼回自己房间。 第三天，叶悠还没回来。 陆青衿问尹特助：“找到他们在哪了？” 上次调查叶悠工作的地方时出了纰漏，现在凡是叶悠的事，尹特助不敢掉以轻心，全部亲自经手。 “是，查到了。他们临时住在密水湖旁边一个度假村里，白天去密水湖里找什么东西，在湖边一呆就是一整天。据说，叶小姐在和别人轮流下水。” “轮流下水？”陆青衿的眉头拧起来。不是跟她说过不让她下水么？全当耳旁风。 虽然这几天大概接吻起作用了，陆青衿再没变过兔子，可是这种事不好说，万一僵直又突然发作了呢？ 陆青衿站起来：“今天的行程全部取消，我要去密水湖。” 密水湖临着大江，水源却是地下水，往下潜的时候，越潜越冷，即使身上穿着防寒衣也冷得受不了。 湖水并不算深，水质也还算不错，就是有点绿，贴近湖底时根本看不太清。 叶悠身上带着灯，灯光过处，小鱼们看到她，纷纷吓得东躲西藏。 这两天，几个人早出晚归，足足找了两天，完全没有见到泥鳅宝宝们的影子。白姐说另外几组也没找到，也就是说，就算大海捞针，也还是要继续，说不定宝宝们就在这里。 叶悠又在水底转了一圈才上岸，一边往上爬一边拼命哆嗦。 防寒衣是干式的，里面并没有湿。叶悠把防寒衣脱了，只剩里面贴身保暖的衣服，擦了擦头发，给自己裹了一条毯子坐在湖边继续哆嗦。用不着回车里，缓一缓，过会儿还要再下水。 程律走过来，把瓦斯取暖炉放在她旁边对着她烤，他自己已经换好潜水服，准备下湖。 身后忽然有踏碎落叶的咯吱咯吱声传来。难道是白姐他们有事回来了？ 叶悠转过头。居然是陆青衿。 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他踏着一地黄叶，一脸冷峻，目光锐利，里面仍是一丝不苟的三件套西装，外面套着一件厚厚的双排扣大翻领的羊毛大衣。 叶悠顾不上觉得他帅，唯一的想法就是：他肯定不冷。 “你怎么来了？”叶悠讶异。 陆青衿找到湖边，第一眼就看到叶悠裹在一条薄薄的毯子里，缩成一小团，旁边只放了一盏小得可怜的取暖灯，一头长发湿淋淋的，在秋风里明显地哆嗦着。 好像听见有人过来的声音，她猛地转过头，看清是谁，眼睛里全是惊讶。 小脸惨白一片，嘴唇都是青紫的。 陆青衿的火不知为什么腾地一下冒起来，上前一步，动作粗鲁地把她从地上拖起来，解开大衣，把她整个人紧紧地裹进怀里抱住。 叶悠的脸瞬间红了。程律就在旁边，他这又是在抽什么风？ 叶悠挣扎着要出来，无奈陆青衿箍得死死的。 不过他的体温高，怀抱倒是真的很暖和。 陆青衿脸色不善：“不是说过不让你下水？” 你说不下就不下？叶悠默默吐槽，但是顾不上这个，先解决别的问题：“陆青衿，你先给我制怒。本来就够冷的了，你要是再下场雨，谁都受不了。” 他正在发脾气，脾气发得十分明显——天上刚才还晴空万里，现在天际忽然涌出大片大片的乌云，雷声隆隆。 陆青衿抬头看看发黑的云层，压抑住怒火，问：“你们下水捞什么？” “泥鳅宝宝。”这句话是程律说的。 程律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没出声，这时才走过来，对陆青衿伸出手：“程律。” 陆青衿不动，完全没有和他握手的意思，上下打量他一眼，冷冰冰问：“你们程家穷死了，想捞东西，请不起专业潜水员？” 叶悠从陆青衿胸前的大衣里露出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他们俩难道认识？ 程律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表情也淡漠起来：“要找的是妖，根据妖管会的保密条例，不能请外人。再说你以为人人都只知道倚仗家里的权势，不明白凡事应该先靠自己的道理？” 真能怼。叶悠默默给程律比了个赞。 陆青衿再打量程律一遍，放开叶悠，脱下自己的大衣帮她穿上，严严实实包好，才说：“凡事要靠自己，不是靠女人。” 程律的脸色变了变。 叶悠自己捞着快拖到地的大衣。心想：回怼得不错。不过这话说得太大男子主义了，只能给半个赞。 陆青衿不再理程律，径直走到水边，面对湖水，抬起一只手。 天上的乌云突然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滚涌动起来，转眼间天昏地暗，彻底遮蔽了整个天空。 陆青衿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长长的龙吟，密水湖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翻起白浪，水像开了锅一样，水面下好像有数不清的东西在搅动。 不过片刻功夫，湖面完全不一样了。 无数鱼虾蛇鳖浮出水面，大概密水湖里所有的水族都在这里了。 而且整整齐齐，每一类都各自分别聚在一起，在湖面上一片又一片，好像在列阵，和其他种类绝不混淆。 平常追来追去的捕食者和被捕食者此时和平共处，谁都顾不上搭理谁，全部乖乖地浮在水面听令。 陆青衿面无表情地回头问叶悠：“要找什么？泥鳅？” 第27章 叶悠点点头。 陆青衿做了个手势，一大片泥鳅聚拢在一起，自动向岸边游过来，停在临岸的浅水里。 他这是在亲自给程律演示，什么才叫真正的“凡事靠自己”。 叶悠走近一点，一眼就看到四条脊上背着金线的小泥鳅夹裹在里面，个个摇头摆尾，活泼得不行，安然无恙。 叶悠欢呼一声，拖拖拉拉地裹着陆青衿的大衣，光着脚跑到越野车旁，把早就准备好的水桶拎过来，回到水边，俯身小心地把滑溜溜的小泥鳅们捧进桶里。 “找完了。可以回家了？”陆青衿问。 足足找了两天，他三分钟就搞定了。 “等等，我把白姐他们叫回来。”叶悠兴奋无比，忙着找手机打电话。 白姐和周创这两天都在趟浅水，两个人也一身泥水半身湿，在小刀一样的萧瑟秋风中哆哆嗦嗦地回来了，看见陆青衿来了，还找到了泥鳅宝宝，好像并不算有多意外，几个人一起凑在桶边看泥鳅。 陆青衿看一眼叶悠仍然紫着的嘴唇，雷厉风行，叫人来把水桶拎上车，火速把所有人都赶到车上取暖。 程律修养不错，若无其事地跟大家道别，自己开车走了。 陆青衿这次带了两辆车和司机过来，让白姐、周创和尹特助一起乘另外一辆，自己和叶悠乘一辆，直接开上高速路返程。 司机把空调开到最大，车里渐渐地暖和了起来。 叶悠不哆嗦了，觉得越热越舒服，陆青衿也不抱怨热，自己默默脱掉西装和马甲，只剩衬衣。 看见叶悠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唇色也变回嫩粉，陆青衿开始算总账。 “不是告诉你不要下水，非要下去？就不怕万一又不能动？” 他口气很凶，却没有恶意，叶悠耐心回答：“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万一不能动也没关系，因为我一不能动就不呼吸，根本不会呛水，只要等着恢复正常就行了。” 陆青衿冷冷地看她一眼：“你知不知道在水里体温流失快，时间长了会失温死人？而且直接就让你一个人下去，连个潜伴都不带？一群旱鸭子被一只不会水的麒麟带着，简直就是胡闹。” 叶悠好奇：“你知道程律是麒麟？你们认识？” “不认识。可是隔着十米远我就能闻到他们麒麟的臭味，更何况他还姓程。” 这条龙好像是很不喜欢瑞兽。 叶悠不再哆嗦了，裹着他的大衣，悠然自得地盘膝坐在后座上听他一个个骂过去。 “还有你们妖管会，什么装备都没有就让你们过来了？另外那两个也在水里趟着，就不能去买两条橡胶裤？” 叶悠摇摇头：“这里离市区很远，而且潜水服、取暖灯和毯子还是程律私人赞助的，妖管会是非盈利组织，全靠上面拨款，没什么钱。我们每个案子都有预算，出差的车费住宿费就不少了，没法买这些有的没的。陆大总裁，您太不了解民生疾苦了。” 陆青衿沉默了。 叶悠眼带促狭地看看他：“不过人家都说男人的梦想——升官发财死老婆，你好像很不想死老婆？怕死了没人帮你解毒誓啊？” 陆青衿安静了几秒，淡淡道：“毒誓也就算了。你死了，以后别人会说，龙族陆青衿的老婆是捞泥鳅时淹死在小水坑里的，你不觉得怎样，我还嫌丢脸。” 泥鳅宝宝们就放在前座，叶悠时不时探头去张望一下。四个宝宝倒是挺活泼，一直在桶里游来游去。 白姐打电话过来，指挥叶悠拍了泥鳅宝宝们的照片，给泥鳅妈妈发过去，好让她放心。虽然泥鳅爸妈立刻就往回赶，可是一时半会大概还回不来。今晚泥鳅宝宝们去哪就成了大问题。 “我室友是只猫，还是只天天吃鱼的馋猫，我实在不放心把小泥鳅带回家，”白姐犹豫，“可是交给周创这只二哈又不放心。” 叶悠先瞟一眼陆青衿，“白姐，你能把小泥鳅交给我吗？” 陆青衿听到了，但是没什么表情，未置可否。 叶悠放了点心，继续说：“我保证在他们妈妈回来之前，把他们几个照顾得好好的，好不好？” 白姐在电话那边笑道：“你有地方放吗？总不能一直让人家呆在桶里。” 叶悠立刻保证：“有！陆青衿家里地方很大，实在不行，后院还有个游泳池……”话说了一半，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不是主动交代自己住在陆青衿家里么？ 对面的白姐笑出声来。 只听旁边的陆青衿轻轻哼了一声，低声说：“游泳池里养泥鳅，亏你想得出来。不知道里面有消毒剂么？放在浴缸里不就好了？” 他这算是默许了吧？ 叶悠顾不上害羞，立刻跟白姐敲定：“那就说好了，我带回家。” 两辆车进了市区就分道扬镳，那辆车送白姐他们回去，叶悠和陆青衿直接回陆宅。 陆青衿叫人来拎水桶，自己向桶中扫了一眼，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屑，好像在自言自语：“那么小一点，黏糊糊的，又游得那么慢，到底有什么好？” 叶悠瞪他一眼：“你不觉得小小的游来游去特别可爱吗？”又压低声音，“你小声一点，别胡说八道的，泥鳅妈妈说，宝宝们早就能听得懂人话了。” 小泥鳅们被运到叶悠房间里。陆青衿自然而然地跟进来，看着叶悠把浴缸塞好，把小泥鳅们放进去。 活动的空间大了，泥鳅们明显兴奋起来。 叶悠趴在浴缸边看泥鳅，她的头发早就干了，胡乱披着，身上还穿着陆青衿的大衣。 陆青衿忍不住问：“泥鳅放好了，你不休息一会儿？” 叶悠不动，十分不放心：“它们妈妈来之前，我得好好看着它们。它们不会自己弄开塞子，跑进下水道里吧？万一进了下水道，可就真没处找了。” 陆青衿没答，又在叶悠身后站了一会儿，才说：“我上楼了。” “好。”叶悠连头都没回。 叶悠把手指伸进浴缸和小泥鳅们玩，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敲门。 打开门，小李他们竟然搬来一个巨大的贝壳型大盆，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比叶悠的浴缸还大了一圈。 “陆总吩咐送过来的。还有这个。”小李递过来两包鱼粮。 叶悠接过鱼粮，心想：他细心起来，真的很细心。 小泥鳅们被转移到大盆里，叶悠放心多了，自己去洗了澡换好衣服，拿了一把鱼粮，刚想洒进水里，泥鳅宝宝们已经看到，争先恐后地往叶悠手心里扑，直接去抢吃的。大概是平时被爸爸妈妈这样喂惯了。 一条条都只比叶悠的手指长一点，大概和陆青衿的手指差不多，嘴边三对须子，身上滑溜溜的，弄得叶悠手心很痒痒。 喂完泥鳅宝宝，天早已黑了，叶悠靠在床上迷糊，却听到小泥鳅还不安分，在水里折腾。 “你们不睡觉吗？”叶悠不太懂泥鳅的生活习性。 泥鳅宝宝们看起来游得很焦躁。 “你们的爸爸妈妈正在往回赶，再耐心等一会儿，马上就要来了。”叶悠哄它们。 有人敲门，叶悠去开门，陆青衿又来了，已经换了身便装。 “还不睡？我看见你的灯还没熄。” 叶悠带他进来看泥鳅宝宝。“它们一直拼命游来游去一刻不停，不知道怎么了。” 陆青衿低头看了一眼，忽然对泥鳅宝宝们低声喝令：“不许动。” 四条泥鳅宝宝立刻定住不动，八只眼睛一起惊恐地看着陆青衿。 叶悠：“……” 叶悠白他一眼：“不是不让它们动，我是想知道它们到底怎么了。” “哦。”陆青衿挥手让它们继续游，“它们大概是不熟悉环境，不太喜欢这个盆。” 陆青衿扬声叫小a：“小a，让他们去弄点泥来，”又补充，“最好是河泥。” 只过了最多半个多小时，就有人搬了黑乎乎沉甸甸一大桶河泥上来，也不知是从哪条河里挖的。 叶悠把小泥鳅倒出来，动手把河泥平平地铺在贝壳盆的盆底。 忙活了半天，铺得差不多了，叶悠把小泥鳅重新放回去。小泥鳅们看到盆底多了泥，立刻在泥里钻来钻去，看起来没那么焦躁，安分多了。 虽然叶悠很小心，还是弄了一天一地的泥点。地毯上斑斑点点，叶悠的衣服前襟全是泥水，两只手更是不用提。 举着两只黑乎乎的泥爪，叶悠这时才注意到，陆青衿一直离得远远地抄手靠坐在叶悠床上，满脸都是嫌弃，明显把“这是什么脏东西，我可不想过来”这句话挂在脸上。 他好像是有点洁癖。 叶悠恶作剧心起，站起来，若无其事地向陆青衿靠近，一边说：“你要不要过来看他们钻洞？” “不要。”陆青衿拒绝。 “不要啊？难得养一次泥鳅，这种机会可不多。”叶悠假装遗憾地说，又靠近两步，“真不要？” “真不要。” “那你要不要来玩一下泥巴？” “不用。”陆青衿的眉心微微蹙起来。 他果然是不喜欢这个。叶悠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突然伸出一只沾满泥巴的手，朝陆青衿身上就是一抹。 陆青衿反应极快，火速侧身，躲开她的袭击。 叶悠扑空了，爪子按在白床单上，留下一个泥印，叶悠也不管，跳起来继续攻击。 陆青衿左躲右闪，狼狈得不行。 叶悠得意。两个人上次看电影时交过一次手，身手差不多，谁都没占到什么便宜。但是现在叶悠手上有了泥巴这个大杀器，就如同淬了毒，陆青衿束手束脚，立刻就落了下风。 两个人在屋子里腾挪，看她两爪泥巴，一脸得意，陆青衿忽然眼一眯，反而上前一步，一手捉住叶悠一只手腕。 叶悠见招拆招，双手顺着陆青衿反关节的方向同时一绕，瞬间挣脱了他的手，肆无忌惮，顺势直接举起来，把两只泥爪子往他脸上蹭，满心以为他会后撤躲开。 叶悠忘了，泥巴又不是真的毒。 陆青衿不动声色，根本没理会她抹过来的手，趁着她这时门户大开，伸手搂住她的腰背，直接吻了下去。 叶悠正在踮脚去抹他的脸，看起来倒像是在主动投怀送抱，自己捧住陆青衿的头让他亲上来一样。 被他突然吻住，叶悠吓呆了，傻了一秒才想起把他推开，怒道：“你干什么？” 陆青衿并没放开她，低声说：“到接吻的时间了。你忘了？” 叶悠一时之间有点搞不清楚，努力想：上次接吻是几天前来着？应该还没到吧？ 陆青衿根本不容她算清楚，重新把她按回来，去找她的嘴唇。 叶悠挣扎着含糊地说：“刚刚不是亲过了么？” 陆青衿分开一点，耐心解释：“时间不够。要亲就要保证质量，否则万一没有效果，我可不想再补亲一次，你也不想对不对？” 第28章 是不想。叶悠还没回答，他已经重新吻上来。 叶悠没再反抗，心想：他上次亲的效果的确不错，这几天一次都没再发生过不能动的状况。 接吻的事，暂时就先交给他全权负责。 他英俊的脸颊上被叶悠抹了几道泥巴，胸前的衣襟也都蹭脏了，却完全没管，一心一意地吻着叶悠。 叶悠的手机震起来的时候，陆青衿仍不肯松手。 叶悠努力推开他，顺便在他胸前蹭蹭手上的泥——反正他的毛衣早就一塌糊涂了，也不在乎多这一道两道——赶紧抓起床头的手机。 是泥鳅妈妈打来的。她等不及火车，居然从外省直接叫了辆出租车返程来接宝宝，现在已经快到市郊。 叶悠跟她报了陆青衿家的地址，静等她上门。 折腾到现在，已经是凌晨，陆青衿还没有走的意思，而是脱掉被叶悠虐待得不成样子的毛衣，扔在旁边，走进卫生间去洗脸。 叶悠默默吐槽：真不拿自己当外人，随随便便就脱衣服，而且进人家女孩子的卫生间自然得好像进他自己的一样。 “你不上去睡觉？”叶悠扬声问。 陆青衿的声音伴随着水声传来：“等人来过了我再走。我怕你傻乎乎随便放人进来，把我家搬空。” 反正叶悠也不能睡，他不放心就让他等着好了。 叶悠等他洗好脸，也进去洗了手换了衣服，回来盘膝坐在床边扶手椅里，顺手打开房间里的电视，换了一圈台，停在电影频道。 这个时间，正在放午夜剧场，渗人的音乐响起来，屏幕上猛然冒出一张青白的鬼脸。 这个不错。叶悠立刻被吸引住，不换台了。 陆青衿在旁边的另一张扶手椅里坐下，看一眼屏幕，再看一眼目不转睛的叶悠。心想：那天看电影时猜得不错，果然是没有躲进怀里瑟瑟发抖这件事。 外省的出租车司机对帝都不熟，泥鳅妈妈好久都没到。叶悠在恐怖片销魂的音乐中眼皮拼命打架。 夜渐渐深了，整座城市都已经睡熟。 叶悠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一阵震动。 陆青衿迅速接起来，压低声音说：“到了？好。我叫人帮你开门。” 泥鳅妈妈终于来了。 陆青衿挂掉电话，轻声吩咐小a叫保安开门，然后低头看看还在泥巴里钻进钻出的小泥鳅，再看看缩成一团已经在扶手椅里睡熟的叶悠。 不想叫别人进来，陆青衿皱皱眉，终于拿来水桶，卷起衣袖，把手伸进泥泞里。 小泥鳅们看见他居然伸手下来，都乖乖地不敢稍动。 陆青衿把滴答着泥水的小泥鳅们捞出来放进桶里，拎出叶悠的房间。 前院灯火通明，保安已经把出租车放进来了，停在车道上，泥鳅妈妈刚从车上下来。 泥鳅妈妈胡乱裹着一件泥巴色的大衣，头发乱蓬蓬的，也是半身泥水，风尘仆仆，一眼看见出来的是陆青衿，吓了一跳。 陆青衿把桶一递，“四条，都在里面。” 泥鳅妈妈先抱过桶来，看到宝宝们全都安然无恙，松了口气。然后抬头看着陆青衿，两眼放光。 “陆……陆……”好像一时不知道叫陆青衿什么好。 陆青衿嗯了一声。 “殿下，”泥鳅妈妈终于找到合适的称呼了，虽然又中二又诡异，“能不能请您跟我的宝宝们合个影？等他们长大了，我就能跟他们说，他们小时候有一次遇到危险，是被您救回来的。” “不是我。是妖管会的人在密水湖里捞了好几天。” 不过陆青衿还是耐心地等着泥鳅妈妈拿出手机，由着她给自己和那个塑料大水桶合了个影。 泥鳅一家终于走了，陆青衿转身进大宅，习惯性地想把手抄进口袋，忽然想起满手都是泥。 两手无处可放，陆青衿心想：大半夜不睡觉，一手泥巴，拎着人家的宝宝交接人质。今晚干的所有的事，没一件是正常的，简直都傻透了。 都是拜那个小麻烦精所赐。 然后上楼时自然地一拐，又拐进了小麻烦精的房间，继续给自己找麻烦。 叶悠早晨醒来时，人是在床上的，好好地枕着枕头，盖着被子。床单都换了，雪白一片，一点泥巴都没有。 叶悠一眼看到窗外明亮的阳光，慌慌张张爬起来：“小a，都几点了？你居然没叫我起床？” 小a回答：“青衿说今天让你随便睡，不用叫你。” “你家青衿又不是我老板！”叶悠扑到床头抓手机。 “青衿说，昨晚你同事发来消息，说今天放假，休息一天。” 不早说，叶悠松了口气，在手机上翻了翻，还真有白姐发来的这条消息。 “小a，陆青衿在吗？” “他上午有会，早就走了，他让我告诉你，昨晚泥鳅妈妈已经把宝宝们接走了，还有，让你下楼去吃早饭，不要只吃零食。” 叶悠向地上张望，才发现房间里的贝壳大盆连同泥鳅宝宝都不见了。 所以昨晚睡着后，他自己把所有的事都搞定了？叶悠简直有点感动。 还没感动完，就听到小a接着说，“他还说，睡够了，吃饱了，今天没事，正好去他公司做一天苦工，做得好的话，昨晚麻烦他那么久的事就算了，那件毛衣也不用你赔了。” 叶悠：“……” 叶悠磨磨蹭蹭地吃完早饭，才到qs顶楼报道。 陆青衿开会还没回来，秘书室的人把叶悠带进办公室里等着，送上茶点。叶悠乐得逍遥，躺在大沙发上吃着可口的小蛋糕刷手机。 所以陆青衿一回来，就看到本应该来做苦工的人，正在幸福地过着她腐朽堕落的生活。 陆青衿勾勾唇角，没说什么，自己在办公桌前坐下忙正事。 过了没多久，陆青衿的手机响了。 接完电话，陆青衿站起来，“叶悠，跟我下楼。” “去哪？”叶悠问。什么事能让陆青衿脸上多了点严肃？ “我爷爷来了，我们下楼去接。”陆青衿解释，“爷爷常住东海，难得回来一次，今天要来qs看看。” 原来他把人叫到qs，是为了见他爷爷？ 能让陆青衿的神情这么认真严肃的爷爷，不知道是什么神仙。叶悠多了点好奇，乖乖地跟着他到了楼下。 一群人在楼下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远远地看见一队黑色的迈巴赫开过来，只有中间两辆停在qs门口。 前面一辆的司机下车，打开车门，下来的居然是陆青衿的爸爸，依旧西装革履，气宇轩昂，不输陆青衿。依旧是简单地对陆青衿和叶悠点点头。 陆青衿已经上前几步，不用司机，自己去帮忙开了后面一辆车的车门，用手挡住车门顶，请里面的人下车。 下车的，是一位老大爷。 真的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大爷，头发花白，穿了件普通的便装夹克，布鞋，衣着朴素，好像刚从哪个公园遛弯回来，相貌平平无奇，只有一双眼睛特别明亮。 老大爷一下车就笑呵呵地对陆青衿说：“你忙你的，我随便过来看看，何必要下来接我？” 陆青衿立刻伸手搀住：“爷爷难得来一次，当然要接。爷爷刚从东海回来？” “是。刚到。”陆爷爷越过陆青衿，一眼就看到站在后面的叶悠。 叶悠上前叫了声：“爷爷。” 陆爷爷立刻笑了，上下打量叶悠：“小悠？长这么大了？” 叶悠：？？？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陆爷爷笑道，“你那么小，当然不记得。你爷爷身体还好吗？胃口还好吗？还吃那么多？” 竟然真是爷爷的熟人。不是熟人的话，不会第一句话就问到爷爷的胃口。 叶悠赶紧答：“身体好着呢。每顿都吃得特别多。”话才出口，忽然意识到，爷爷的食谱问题不适合在陆青衿面前讨论。 看来陆爷爷什么都知道，陆青衿却还蒙在鼓里。 就让他先蒙着吧。 陆爷爷也完全没有继续讨论这个的意思，换了话题：“他还在紫霭观里呆着？你爷爷的大雁山那边太冷，我的龙尾巴受不了，让他去东海我的岛上看我，他又说没有好吃的，不肯来，老顽固。” 陆爷爷说完，回身招呼：“腾逸，过来。” 叶悠早就看到，陆爷爷带来的人中有个人格外出众，比旁边的人都高出半个头，姿态洒脱俊逸，一双眼睛和陆青衿竟然有七八分相像，眸色却深沉得多，幽黑如潭，一眼看不到底。 叶悠注意到他，是因为从下车起，他的目光就一直停在叶悠身上，脸上的表情神秘莫测，让人看不明白。 那人并不着急，慢慢走过来。 陆爷爷问：“青衿，这是腾逸，你们应该很熟吧？” 陆青衿眉峰一挑：“邵腾逸。我们小时候见过几次，不熟。” 那人露出点似笑非笑的表情，纠正道：“陆腾逸。” 陆青衿没理他，用询问的眼神去看陆爷爷。 陆爷爷哈哈一笑：“你那个不争气的叔叔，当年非要娶人家邵家的女儿，一口气追到欧洲去，像倒插门一样，宁肯儿子都送给人家，跟人家的姓，丢咱们陆家的脸。现在腾逸长大了，自己说要改回陆姓，咱们陆家就多了个传香火的子孙，是不是好事？我今天带他过来逛逛。” 叶悠在旁边已经看呆。 不会吧？亲眼目睹陆家的豪门大戏？ 外面都说陆家单传，只有陆青衿一个正宗的传人，原来他还有个叔叔也生了儿子，却入赘到别人家跟了别人的姓？ 这个叫腾逸的现在主动把姓改成陆，自己跑回来了，今天还被陆爷爷亲自带来过了明路，所以他们是要上演豪门争产的戏码么？ 陆青衿啊，你的“太子”地位好像危险了。 叶悠兴致勃勃喜滋滋地看戏，唯恐天下不乱，完全没想到这件事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陆青衿却第一时间想就到了，看了一眼叶悠，脸色阴沉下去。 陆腾逸主动伸手，和陆青衿稍微碰了碰，又把手伸向叶悠。 陆青衿已经去扶陆爷爷，位置卡得刚刚好，挡在陆腾逸的手和叶悠之间，对陆爷爷说：“爷爷，门口风太凉，咱们先进去？” 陆爷爷点头答应，前呼后拥带了一群人，一路和陆青衿和叶悠聊着，进了qs。 陆爸还有别的事忙，送爷爷过来就走了，交代陆青衿好好陪着。陆青衿本想把人直接引到自己的办公室，可是陆爷爷难得来一次qs，执意要参观，陆青衿只好带着一群人前呼后拥地把qs转了个遍。 转了一大圈，回到陆青衿顶楼的办公室。 爷爷好像有话要说，让闲杂人等都出去，身边只留下陆腾逸和一直跟着的一个中年眼镜男。 爷爷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问陆青衿：“我听你爸爸说，你们两个还在分房？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 叶悠无语。为什么人人都这么关心两个人的睡法？ 而且当着那个奇奇怪怪的陆腾逸讨论睡法，实在是尴尬得要死。 陆青衿沉默不语。 陆爷爷严肃起来，“结婚哪有这样结的？你们两个就算是假装，也要给我睡在一起。青衿，小悠年纪还小，不懂毒誓的厉害，你也跟着胡闹？” 陆爷爷并没有丝毫商量的意思，又看了眼叶悠：“小悠，我听说你还偷偷跑出去上班？你爷爷不知道吧？现在解决毒誓才是要务，你不乖的话，当心我跟你爷爷告状。” 这是威胁吗？ 爷爷交代一定要把毒誓的事解决，爷爷说来帝都好好结婚，不许乱跑。叶悠全都没照办，要是被爷爷知道，回家就要挨削。 看来这位“平平无奇”的陆姓老大爷虽然远在东海，却消息灵通，什么都知道。 面对这个隐藏大boss，叶悠立刻就蔫了。 陆爷爷又劝叶悠：“我看真结婚也不错。不是我自夸，我这个孙子，除了脾气，样样不比别人差。他要是敢欺负你，你直接来找我告状。” 陆爷爷干净利落地对付完叶悠，转而看向陆青衿，话锋一转：“青衿，你要是真的觉得太难为你，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以前只有你一个，长辈只能逼一逼你，现在腾逸回来了，也是咱们陆家的正经传人。你要是真不想，让腾逸娶叶悠，也是一样的。” 叶悠：？？？ 第29章 这是什么操作？不是已经结婚了吗？难道要再换一个结吗？ 陆爷爷一脸笑眯眯：“反正小悠一定要嫁进陆家，这个孙媳妇我要定了，不过嫁给哪个孙子，可以商量。” 陆腾逸站在陆爷爷身后，高深莫测地看着叶悠，并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明显是陆爷爷已经和他沟通过了。 陆青衿脸上阴晴不定，字斟句酌地回答陆爷爷：“我已经和叶悠登记过了，消息也发给媒体了，现在再换人，传出去不太好。结婚的事，我尽量。” “尽量。”陆爷爷点点头，“可是这也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小悠，现在有得选了，我这两个孙子，你想选哪个？” 哪个？哪个都不想要。 然而不行。 叶悠不由自主地看看陆青衿，他也正在看叶悠，清澄的眼睛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叶悠看不明白。 “还是陆青衿吧。换人太奇怪了。”叶悠小声说。 当然是陆青衿。唯恐被女人骚扰，恨不得把自己装进罐子密封起来的陆青衿，总比第一次见面就一直盯着，好像想把人一口吞掉的那个什么腾逸好。 陆青衿的表情立刻放松了。 叶悠心想：看他居然这么紧张，难道结婚解决毒誓和他在陆家家族中的地位有关？算立了一大功么？ 陆腾逸好像早就料到了，并没有什么失望的表情，反而对叶悠笑了笑。 陆爷爷爽朗大笑：“好，好，你们两个都不想换。那就先这样吧。不过小悠，要是你哪天改主意了，尽管跟爷爷提。” 陆爷爷示意身后一直不作声把自己假装成家用电器的中年眼镜男上前。眼镜男立刻捧上一份文件。 爷爷拿过来，递给叶悠：“给孙媳妇的见面礼。” 叶悠尴尬，抬头看向陆青衿，在陆青衿威胁的目光中，只得接过来。 眼镜男在旁边帮忙翻开，给叶悠看过，递上笔请叶悠签字。 是陆家名下的产业，一个帝都新开发的楼盘，里面有公寓和商铺，已经建好了。 陆青衿用下巴微微示意，让她签字。 大不了离的时候还给他。 叶悠签好，眼镜男又送上来一个盒子，陆爷爷递给叶悠：“东海没什么特产，只有珍珠还能凑合。” 眼镜男帮忙打开，里面是一整套珍珠首饰。是完美无瑕的极品，莹泽圆润，每颗都亮得如同小镜子，颗颗大小丝毫不差。叶悠知道，有些地方的风俗是送新媳妇珍珠首饰，爽快地收了。 陆爷爷这才站起来：“事都办了，孙媳妇也见过了，我得回去补觉了。” 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陆腾逸突然开口，对爷爷说：“我想留下，跟青衿说几句话。” 对陆青衿既不叫哥，也不叫弟，不知道他俩到底谁大谁小。 陆爷爷爽快答应：“好。你们这么多年没见面，是该聊几句。小悠，你送我下楼，青衿，你就和腾逸聊聊。” 叶悠扶着爷爷，送他下楼。陆青衿等电梯走了，才折回办公室，关好门，自顾自在老板桌后坐下，研究地看着陆腾逸。 “想说什么？” 陆腾逸远在欧洲，小时候家族聚会回来过几次，没有一次不是和陆青衿针锋相对，最后以打一架告终。 陆腾逸没有坐，抄手站在陆青衿桌前，阴沉沉地哼笑了一声：“陆青衿，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听说你这些年都没交过女朋友，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毛病。你要是没能力，我就帮你。” 陆青衿冷冷看着他，嘴里蹦出几个字：“开风俗店的人家的子孙，有资格？” 邵家当年流落海外，与异族联姻，在横滨开风俗店起家，发迹后好长一段时间都在擦着情色业的边打转，从小陆腾逸就当作是奇耻大辱，不许人提，为了这件事，没少和别人打架。 隔了这么多年，他的这个命门，陆青衿还记得很清楚。 陆腾逸果然脸色大变：“我没有资格？我没有资格会受你连累？” 陆青衿不懂，挑眉望向他。 陆腾逸定了定神：“你不肯把这件事搞定，害得我每隔几天就要变形，长出一对兔子耳朵来，你愿意当兔子，我可不愿意。” 他居然也会变形？陆青衿的脸上露出点诧异。 看来即使陆腾逸姓了邵，作为陆家的子孙，还是没能逃过毒誓。 那是不是也说明，要是他真娶了叶悠，也确实能把毒誓解决掉？ 陆腾逸看陆青衿不表态，撂下一句：“你要是不把这件事办了，我就亲自动手。”开门走了。 叶悠早就送走了陆爷爷，怕打扰他们俩，一直等在秘书室，看见陆腾逸铁青着脸走了，才回到陆青衿的办公室。 陆青衿的脸色倒是不青，但是盯着叶悠，好像盯着兔子洞的狼，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叶悠被他盯得发毛，坐下继续玩手机。 陆青衿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抽走手机：“起来，开工了。” 开什么工？真的要干活吗？ 叶悠看了一圈，这里窗明几净，所有的东西井井有条，实在是没活可干。 “要我做什么？”叶悠问。 陆青衿眼睛一眯，目光在叶悠身上从上扫到下，蹦出三个字：“服侍我。” 他说什么？服侍他？ 服侍？ 叶悠在心中笑了一声，脸上不动声色，问：“怎么服侍？” 陆青衿想了想：“先热热身。去帮我做一杯doio……”话才出口，陆青衿忽然意识到她大概根本不会，改口道，“泡杯红茶。” 好。就先帮你热热身。 叶悠溜达出去，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杯子，走得非常慢，好像唯恐里面的东西洒出来。 叶悠小心地递给陆青衿：“当心烫，绝对能‘热身’。” 她以为‘热身’是这个意思吗？陆青衿心中好笑。接过来杯子来看了一眼，居然真是doio esresso。 “秘书室的人说你平时喜欢喝这个，教我做的。”叶悠解释。 陆青衿只试探地抿了一点，虽然味道透着点奇怪，不过叶悠是第一次，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而且也并不烫。 陆青衿放心地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然后噗地一下喷出来，喷了一办公桌。 一口咖啡，半口盐。 怪不得她刚刚走得那么慢。她在杯底埋了厚厚一层盐，唯恐晃得厉害，让上层味道变得太多，害不到人。 陆青衿平时不碰盐，今天被这一大口盐呛得受不了，眼睛一眯就打算跟叶悠算账，却看见叶悠一脸无辜。 叶悠看着他喷得一天一地的咖啡，狐疑地问：“不好喝么？我怕你觉得太苦，加了不少糖。” 她的眼睛清泉一般又干净又明亮，一时让陆青衿也有点弄不清楚。 她不知道陆青衿从不加糖，而且茶水间里有他们中午做色拉用的盐罐，她是真的拿错了吧？ “还不错，就是有点烫而已。”陆青衿假装没事，放下杯子，自己去拿纸巾。 叶悠望着他的背影弯弯嘴角，等他擦完桌子，伸手摸摸咖啡杯，严肃地报告说：“现在不烫了，可以喝了。” 陆青衿尴尬：“我刚刚被烫到，不太想喝。” 叶悠微笑：“我辛辛苦苦泡了半天，你怎么能不喝？我会伤心的。来，我亲手服侍你。”说完抄起杯子，瞬间举到陆青衿嘴边，直接就往里灌。 陆青衿立刻明白了：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陆青衿伸手一把捉住叶悠端杯子的手腕。叶悠迅速用另一只手反击，也被他架住。 硬碰硬较劲，毕竟不是他的对手，叶悠的手举着咖啡杯，陆青衿攥着她的手腕，两个人一时僵持不下。 “你自己辛辛苦苦泡的，你不想尝尝？” 陆青衿凤眼一眯，突然凑过去，就着叶悠的手喝了一口咖啡。 他居然自己喝了？这不是加了料的吗？？ 叶悠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陆青衿的脸迅速靠近，嘴唇贴了上来。 不会吧？他竟然想把咖啡直接用嘴巴渡过来？他含过的咖啡？ 叶悠傻了一秒，慌慌张张就躲。 陆青衿只不过在逗她玩，并没想真的把咖啡渡给她，看她信以为真，惊慌失措，心中好笑，趁机腾出一只手去按她的后脑。 门这时突然开了。 尹特助引着一大群人走进来，一进门，就看见陆青衿正强制地按住叶悠，打算亲她，而叶悠在他怀里拼命挣扎。 尹特助当机立断，立刻做了个手势让大家撤，却看见陆青衿放开叶悠，神情镇定，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淡淡道：“进来吧。” “因为您说到时间就带他们过来，所以我……”尹特助解释。 陆青衿嗯了一声，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尹特助却想：进总裁办公室不用敲门，向来是自己引以为豪的特权，看来从今以后这个习惯要改一改了。可是为什么一点都不遗憾，反而有一种看着自家的孩子终于长大成人的欣慰呢？ 叶悠想哭。 居然被那么多人看见了。 陆青衿让大家进来，接过叶悠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顺手抽了一张纸巾，帮她擦擦嘴唇上沾到的咖啡，低声体贴地问：“为什么不想喝？你还是觉得烫？我倒是觉得温度正好。” “色狼，变态。”叶悠小声骂他。 “我又没有手，这不是唯一能让你喝到的办法么？”陆青衿神情自若。 尹特助他们已经进来了，这个话题实在不适合继续，叶悠只得放陆青衿去忙正事。 来了一群人，沙发上全坐满了，叶悠没地方呆，正想去秘书室，陆青衿走过去刷开里间的门，把叶悠往里推，在她耳边说：“先进去等我。” 怎么听着那么怪呢？ 不会是刚刚闹着玩，闹出这条龙什么奇怪的兽性来了吧？ 望着里间昏暗光线下的按摩浴缸和狰狞的龙爪，叶悠这次抵死不从，一低头从他胳膊下钻了出来，两三步跑到门口：“你们忙，我一会儿再来。” 办公室里那么多人在看着，想来他也不敢用强。 还是秘书室好。人多。亮堂。 秘书们马上就发现这个老板娘很好应付。 她找了把角落里的椅子坐下，抱着手机，头都不抬，完全没有任何干涉大家的意思。给吃的就吃，给喝的就喝，要不是手机屏幕上放的不是动画片，简直就是陪爸爸妈妈来办公的小朋友，乖巧好哄。 叶悠蘑菇一样一声不吭窝在墙角，大家都忙到飞起，忙着忙着，就渐渐地把她还在这件事忘了。 “一会儿叫人过来？” “陆总开会呢，让他们等着。” “上次那个挺帅的小哥哥怎么样？”有人问。 “陆总不满意，让换人。” “不是已经是头牌了么？特别有名，普通人约都约不到，还不行吗？到哪再去找那么好的？” “上次那个真是帅，被他看一眼我都腿软。对人一笑起来，简直了。” “那当然，做这行，卖相要好，脾气也要好。我都想点他一次了，可惜没钱。” “要不要下次换一家？不是传说有家新开张的么？你听说过没？据说背景还挺硬。” “先用这家吧。这次一口气叫了两个，好像都还有点名气，陆总说不定就凑合着了。” 叶悠没有抬头。心想：陆青衿你的秘书室真牛，还负责帮你拉皮条。 第30章 所以那个看起来那么神秘又邪恶的办公室里间，是做这个用的？ 不过说来说去，他原来还真是喜欢男孩子。 怪不得他进出女生的房间时那么自然，在女生面前裸着也丝毫不害羞，而且在捉弄人的时候敢直接凑上来乱亲。 因为根本对女生无感，多碰一下少碰一下都不太在乎。 这么一想，倒是不觉得他那么色狼了。 叶悠觉得自己刚刚在他办公室时，可能是有点想得太多，反应过头。 中午时，总裁办公室里面的人总算是开完会出来了，一大群人蜂拥着去乘电梯，后面居然跟着陆青衿。 陆青衿没跟着他们走，而是一转弯，拐到秘书室，进来以后，在秘书们一片齐刷刷的“陆总”声中，用眼睛找了一圈，目光定在角落：“叶悠，出来。” 抓劳工也抓得太积极了一点。 叶悠站起来跟他回办公室。办公室里面还有人，不过这次是陆宅厨房的人，正在把好几个保温盒打开往桌上摆。 他的午饭送来了。 陆青衿食谱特殊，几乎从不在外面吃东西，饭都是陆宅厨房做好之后直接送过来的。不过盒子这么多，打开摆出来就知道，除了陆青衿的一块牛肉外，其他的全都是叶悠的。 “我叫人把你的午饭也带过来了。”陆青衿让叶悠坐，自己坐在她旁边，随口问，“你平时上班中午吃什么？要不要他们顺便把你的午饭也做了，送到妖管会去？反正他们总是要出来给我送饭。” 叶悠吓了一跳，要是在妖管会里摆这么一桌子，别人一定会觉得这人有病。 叶悠连忙拒绝：“不用，我喜欢妖管会小区外的小饭馆。” 陆青衿吃牛肉三下五除二，速度飞快，叶悠就慢得多了，和自己的一桌子菜慢慢较劲。两个人正在吃饭，有人敲门。 “进来。”陆青衿随口说。 尹特助带着两个人开门进来，发现陆青衿和叶悠还没吃完，立刻尴尬了：“陆总，那让他们过一会儿再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男人，每个都大概二十多岁，一个长得眉清目秀，清爽干净，另一个居然画着眼线，打扮得十分妖娆，两个人卖相都还不错。 叶悠明白了，这是陆青衿平时叫这些“小哥哥们”上来的时间，今天因为叶悠午饭吃得慢，耽搁了。 陆青衿看了那两个人一眼，皱皱眉，直接说：“今天不用了。” 叶悠立刻跳起来：“我在这儿你不方便，我先走了哦。” 陆青衿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又让她坐下了：“才泡了杯咖啡吃了个饭，你的苦工就算做完了？哪有这种好事。” 怕妨碍你，你还不领情？ 既然他这么说了，叶悠就不客气地继续安心吃饭，心中却对他升起一点同情。 他明明不喜欢女生，还被父亲和家族逼着结婚，也是够可怜的。 陆青衿下午仍然忙着，没再让叶悠“服侍”，由着她继续玩手机。叶悠纳闷：所以他把人留下来，就是为了陪他在办公室里白坐一整天？ 可能是因为寂寞。 陆青衿这个人，其实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生人勿近，但是人人都怕他，在他周围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只有一个父亲，关系好像也不太好，家里和他关系最亲近的，居然是个ai。 大概他有时候也会有点寂寞吧？ 叶悠不由自主地抬眼去看陆青衿，忽然发现陆青衿也正坐在老板桌后，一言不发地盯着叶悠研究。 那目光把叶悠看得发毛。 陆青衿见叶悠抬头，终于开口：“叶悠，不然我们真的住到一起？” 哈？ “不是真要睡在一张床上。”陆青衿说得直截了当，“住在一个套间，里外两间，做做样子而已，免得这样楼上楼下，我爷爷和我爸一直啰嗦。” 叶悠心想：他这是被陆爷爷逼的。 从天而降一个陆腾逸，虎视眈眈，好像对他在陆家的地位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而且他似乎真没把和女生住在一起当成一回事。大概开始时是怕被女人骚扰，现在发现叶悠并没有骚扰他的意思，放心了。 叶悠刚进妖管会，开了个好头，万事顺利，不能后院起火，让陆爷爷把状告到爷爷那里去。 叶悠痛快答应：“好。” 陆青衿：？ 陆青衿本以为又要费一番唇舌，说不定还得把人拉到会议室认真开个小会，没想到叶悠居然直接答应了。 “住在一起可以，但是你不许随便进我的房间骚扰我。”叶悠抢先说。 陆青衿无语：“你得先保证不会来骚扰我吧？” 两个都很怕被骚扰的人顺顺当当达成了新的同居协议。 其实谁都没弄懂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傍晚两人一起回家，一进门，陆青衿就吩咐小a：“把叶悠的权限升到四级。” 小a立刻答应。 叶悠不懂：“升级干什么？” 陆青衿似笑非笑：“不升级，你进不了三楼我的房间。” “四级权限？能进你的房间？”叶悠猜了一下，“是不是和杂工小李一样？” 陆青衿还没说话，小a已经诚恳地表扬道：“叶悠，你真聪明，猜得太准了！” 走到二楼楼梯口，陆青衿直接示意叶悠上三楼。 “难道今晚就搬吗？”叶悠有点惊吓。 陆青衿站在台阶上等她：“否则呢？还要挑个黄道吉日，放挂鞭炮？上来。” 陆青衿带着叶悠上了三楼。那扇叶悠从来没进去过的门缓缓打开，里面是陆青衿的私人空间。 这里比楼下大得多，想来是占掉别墅的半面，外面看起来是起居室和书房，里面应该是卧室。 qs大厦里的装修都冷硬现代，金属感十足，这里却不一样。家具都是黑胡桃木的，墙上的贴板也是，所有的布艺一概是浅铁灰色，一看就是男人的地盘，却很舒适。 陆青衿把里间的卧室打开给叶悠看，里面空间也不小，放着一张极大的黑色皮质大床。 陆青衿问叶悠：“你喜欢住里面还是外面？” “当然是里间。”叶悠立刻答。进里间要路过外间，里间本身却不受打扰，更隐秘也更安全。 陆青衿怀疑地看着她：“你不会是又打算用顶门器吧？” 他连顶门器都知道，估计是小a告的密。 虽然他好像不喜欢女生，但是保险起见，还是用顶门器比较安全。 叶悠不说话。 陆青衿无语：“卫生间在里面，你用顶门器，晚上我怎么进去？” 叶悠反驳：“晚上你还想进去？你家就一个卫生间？” 陆青衿更无语了：“我半夜起来，还出去到处找卫生间用？” 叶悠流畅地接道：“你胆小怕鬼啊？要不要我晚上陪你上厕所啊妹子？” 陆青衿郁闷，忽然觉得和她住在一起，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家里的工人都是男的，几个人上来三两下就利落地把叶悠的东西连同小绿的豪华城堡一起搬到三楼。陆青衿巨大的床被挪到外间，给叶悠的床腾了位置。 陆青衿又让人把衣帽间腾了一半给叶悠，忽然发现她的衣服远远没自己的多，而且一大半都没见她穿过，就挂在那里，每天翻来覆去就是小a帮她挑的那几件。 陆青衿伸手拨拨他选的那一排裙子，问叶悠：“不喜欢穿？” 叶悠回答：“没有啊。喜欢。就是穿着太冷。” 陆青衿突然明白了。 她每天要跑来跑去，乘公交车地铁上班，天气一天天冷下去，上次送她的那些裙子和套装都太不现实了，妖管会那么穷，大概也不暖和。 果然，叶悠继续说：“我们老大特别抠门，这个天还没供暖，又不让开空调，坐在办公室里脱了外套就哆嗦，肯定穿不了裙子。” 陆青衿看着她出神，心想：自己想送什么就直接送，无论送她什么她都默不作声地收了，其实从没问过她到底需要什么，喜欢什么。 叶悠等小李把衣服挂完，自己动手把常穿的那几件挪到最外面，一回头，就看到陆青衿正在身后板着扑克脸监工，不知在想什么。 叶悠对他灿烂一笑：“同居快乐啊。” 陆青衿绷不住，扬扬嘴角：“合作愉快。” 然后叶悠就发现，其实很难愉快得起来。 睡前叶悠特别开恩，让陆青衿进到里间用浴室。他洗得倒是很快，一会儿就出来了。 叶悠的眼睛一路跟着陆青衿：“我忽然想到同居协议里还要加上一条：室内不许裸奔。” 陆青衿转头看看坐在床上的叶悠：“你是怎么定义‘裸’的？我有浴巾。再说没有浴巾的你不是也看过了？” 叶悠：“……” 陆青衿自顾自穿过叶悠房间出去，一边说：“你一直盯着我不放，是在数腹肌么？八块，不用数了。”顺手帮叶悠关上里间的门。 叶悠熄灯睡觉时，外面的灯还亮着，透过门缝照进来。他不知还在忙什么，不过没什么声音，大概是怕吵到叶悠。 多了个陆青衿在外面，叶悠原本以为自己会不适应，没想到反而睡得十分安心。 睡到半夜，叶悠突然醒了。 不知道几点了，门缝是黑的。 外间一阵阵传来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人的一声声低低的呻吟。 叶悠立刻彻底清醒了。 陆青衿怎么了？生病了吗？叶悠悄悄下床，松开顶门器，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张望。 陆青衿的外间是彻底黑的，连夜灯都没留，床上有个黑黑的影子。叶悠忽然意识到，他是个成年男人，正发出可疑的声音，无论在做什么，自己都不适宜偷看。 叶悠正准备重新关上门，又一阵闷哼声传来，声音痛苦，好像饱受折磨。 第31章 小a的声音传来，语气轻柔：“青衿！青衿！” “他怎么了？”叶悠小声问小a。 “又做噩梦了吧。常事，每隔几天就会有一次。”小a答。 原来是噩梦。叶悠松了口气，重新打开门，向床上张望。 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次看明白了。不知为什么，他居然化了龙形，半身在大床上，半身在床下。龙身时不时扭动一下，好像很痛苦。 叶悠赤着脚悄悄走过去。 他好像还没醒，龙爪攥着床单，巨大的龙头伏在床上，眼睛紧紧地闭着，龙角在暗夜中也发出一点幽光。 他的龙身体型虽大，不知为什么，此时却远比他做人时要显得孤单和无助。 看上去也就是只特大号的小绿而已。 一阵莫名其妙的同情涌上心头，泛滥起来。叶悠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角，又摸摸他的额头。 那龙闭着眼睛抬了抬头，用鼻子找到叶悠的手，亲昵地轻轻蹭了蹭。 可是下一秒，一只龙爪突然扣住叶悠的肩膀，叶悠的腰和腿被什么东西猛然缠住，一拉一撤，整个人都被拖上床压住，压制她的龙睁开狭长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光闪闪。 “你在做什么？”龙问。 小a听见声音，立刻代答：“青衿，你又做噩梦了，人家叶悠好心出来看看你。” 他沉默了片刻，哦了一声。 那双眼睛看起来好像清醒了一点。 叶悠却忽然发现龙头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他好像正打算现在立刻变回人身。 “停！你等一下！”叶悠大喝一声，挣脱他的龙爪，七手八脚地爬下他的大床，火速冲回自己房间。 关好门，叶悠才大声说，“好了，你变吧。” 陆青衿化回人形，翻身仰躺在床上。 额头上刚刚噩梦的冷汗还没干，陆青衿却彻底清醒了。 不止清醒了，还有点想笑。 看来叶悠真的是害怕他不穿衣服。看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居然还有怕的东西？ 这些年来头一次，陆青衿在噩梦醒来之后，没有继续坐在床上冒冷汗。 噩梦的情节早就被抛到脑后，烟消云散，陆青衿只顾心中好笑：她不怕不穿衣服的龙，只怕不穿衣服的人。裸龙和裸人有很大差别么？ 陆青衿低头看看自己。这幅人的身体看起来应该也不算太差吧？难不成比贞子还恐怖？ 第二天一早，陆青衿不知为什么，执意要跟叶悠一起吃早饭，一起出门，不让她去坐公交车，让司机把她一路送到妖管会。 叶悠问陆青衿：“好久都没看到大兔兔了，它还好吗？它也住在三楼吗？” 陆青衿答：“哦，它最近不在家。” 叶悠：？ 陆青衿耐心解释：“它本来就是雨林里的兔子，在这边待久了身体会不舒服，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会送它回亚马逊的家乡度假。” 兔子度假。 要是别人说出这种话，叶悠一定会觉得他有病。可是陆青衿不一样，他那么有钱，做出多神经病的事都没什么奇怪。 离妖管会还有两个路口，叶悠就让司机停下来。 陆青衿不解：“有什么好偷偷摸摸的？”前些天接了她那么多次，上次又去密水湖找过她，全妖管会的人不是早就应该知道她是陆太太了么？ “你还是少出现的好。这样过两个月，我就直接告诉他们咱俩分手了。大家只会觉得我年纪小不懂事，被美色所惑走上邪路，当了几天小三，很快就幡然悔悟，改邪归正，对不对？” 陆青衿无语：所以她宁肯承认自己是小三也不承认自己是陆太太？ 不过她说“被美色所惑”，可见还是看得到“美色”，一点也不瞎。 陆青衿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叶悠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下了车，临走时还不忘对后座上的陆青衿挥挥手。 陆青衿有点尴尬，也象征性地举了举手，目送她穿过热闹的早点摊，欢蹦乱跳地上班去了。 一进妖管会，就看到白姐他们聚成一堆在聊天。白姐叫叶悠过来：“看，咱们来新人了，不过是老熟人。” 人群中，程律遥遥地对着叶悠微笑。他今天换了件黑色棒球夹克，在屋子里仍然围着灰白格纹围巾，戴着黑色半指手套。 凤凰老大介绍：“小程，你们都见过，最近要调到咱们这边来工作一段时间。” 瑞兽居然来了。 叶悠立刻想：上次有他在，小泥鳅们最后果然都平安无事，那妖管会托他的福，是不是也能找地方多弄点钱付电费，开个空调？ 这个天，一楼的妖管会里如同冰窖，人人在办公室里裹得像粽子，真的能把人冻出毛病来。 瑞兽不愧是瑞兽，叶悠在心中默默地对着他许的愿，居然不到中午就灵验了。 中午时，凤凰老大忽然从里间出来，把尘封已久落了厚厚一层灰的小破空调开了，呼呼地吹着珍贵的热风。 所有人都惊呆了。 白姐不客气地问：“老大，你中邪了？” 凤凰老大老脸一红，解释说：“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突然给各地的妖管会都拨下来一笔取暖费，要求专款专用，凭票报账，钱还挺多的，周创，你下午出去买两台新空调，拣功率大的买，别管价钱。” 一片欢呼。 晚饭时，叶悠坐在陆青衿对面，高高兴兴：“我们妖管会今天拿到一大笔钱。” 陆青衿只哦了一声，专心切自己盘子里的肉，没有任何表示。 “不知道是谁给的，指定是取暖费。” 陆青衿把肉分成小块，好像没有听见。 叶悠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换了话题：“那只瑞兽太可怕了，简直能对着他许愿。”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陆青衿听不懂，终于抬起头来：“什么瑞兽？” “麒麟，叫程律的，你上次在密水湖见过。他今天调到我们这边来了。”叶悠解释，“今天早晨我对着他悄悄许了个愿，希望办公室里能暖和一点，结果中午，凤凰老大就说上面拨下来一笔取暖费，把空调开了，还又换了个新的。神不神奇？ 陆青衿手中的刀不动了，没有说话。 叶悠见他还不说话，微笑了一下，继续：“还有上次，他说凡是他经手的案子就不会死人，泥鳅宝宝们托他的福，最后真的都平平安安地回家了。瑞兽不愧是只瑞兽，引福纳祥不是说说的。” 陆青衿终于忍不住了：“上次好像是我把小泥鳅叫上来的？” 叶悠承认：“是你。可是说不定就是因为他在，小泥鳅的运道特别好，你才会来帮忙吧？”叶悠笑眯眯喝一口鸡汤，“我觉得我以后可以天天对着他许愿。” 陆青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与其对着他许愿，还不如对着我许愿。你可以比比看，哪个更快。” 叶悠支着头看着他，心想：这人死鸭子嘴硬，终于打算承认了？ 他那么不喜欢瑞兽，用瑞兽刺激一下，效果非凡。 叶悠直接问：“所以取暖费是你捐的？上次女员工多出来的一天假，也是你想办法加的，对不对？” 陆青衿原本不想让她知道，可是现在改主意了，一点都不想让叶悠把功劳全都安在那只麒麟身上，不动声色地答：“小事一件，就当是庆祝同居的礼物？” “谢谢你啊。”叶悠对他灿烂一笑。 陆青衿淡淡道：“不客气。” 叶悠耍了点小手段，逼他招供了空调的事，心情愉快，开始专心进攻自己的菜，心想：其实这条傲娇龙也不是太难对付。 陆青衿吃了一块肉，幽幽地说：“叶悠，你知不知道龙自古也是吉祥如意的象征？龙的前额，代表智慧，龙的角，代表长寿，龙的眼睛，代表威严，龙的爪，代表英勇……” 叶悠抬头看看他，在脑中按他的分法把他罗列的身体部位们脑补成一盘又一盘的菜，心想：刺激过大，他的脑子还停在刚刚的“瑞兽”上没走。 晚饭后，陆宅来人了。 一个男人带着七八个大箱子，让陆宅的工人帮忙运上三楼。 这男人从上到下一身纯黑，头发剪得极短，除了最前面的一小撮，几乎都贴着头皮。但是这么短的头发，却认真漂过，染成干净不带杂质的蓝色，左手手腕上带了一只极宽的镶嵌复杂颜色绚烂的古董珐琅手镯。 “伊森，设计师。”陆青衿帮忙介绍，“叶悠，你跟他一起选选秋冬的衣服吧。” “叶小姐喜欢什么样的？”伊森打开电脑，又从箱子里搬出一大堆各大品牌的商品图册和自己提前挑的样衣。 “陆太太。”陆青衿纠正，“她要实穿，舒服，还要保暖，在外面走很久都不会冷。”陆青衿想了想又补充，“对了，最重要的是穿起来方便活动，可以随时跳起来踹飞别人的那种。对不对，叶悠？” 叶悠忍不住笑了。他终于不送小裙子了？ 伊森常年帮各界名流选搭衣服，从没遇到过这么奇葩的要求，但是不愧是专业人士，迅速调整情绪，静下心来和叶悠一起研究商品图册，时不时把带来的衣服在叶悠身上比来比去。 他们的箱子和衣服占领了陆青衿的房间，还是摆不开。叶悠顺手征用了陆青衿的大床，放了一天一地的衣服，自己也坐在床上。 陆青衿并没有让他们挪进里间的意思，自己只占了一个书桌的角落工作，时不时抬头看看叶悠换衣服。 叶悠和伊森两个人越聊越投机，伊森忍不住对陆青衿说：“陆太太穿什么都好看，只试一个类型的衣服，实在太可惜了。” 陆青衿心想：我当然知道她穿什么都好看，但是她有她自己的选择、自己的想法。 两个人忙了一晚上，伊森下面还有别的客户，只得恋恋不舍地打包收拾。 陆青衿这时才走过来：“挑好了？” “是，明天就把今晚挑的衣服和配饰都送过来。” 下楼前，伊森忍不住问：“陆太太是学艺术出身的吗？” “不是。”叶悠严肃答，“其实我是学驯兽的。” 陆青衿：“……” 不过伊森一语提醒了陆青衿，陆青衿突然意识到：叶悠的穿衣品味其实很好，就算穿得简单随便，搭配却很讲究，张弛有度，大气自然。 难道一个大雁山里长大的孩子，生来就有这种天赋？ 伊森走后，叶悠累得半死，又像刚刚和伊森一起挑衣服时一样，盘膝坐回陆青衿的大床上看伊森留下来的画册，坐得坦然自若，自己完全没察觉。 陆青衿却立刻就意识到了，却没出声，只静静地打量着叶悠。 陆青衿想起刚认识她时，在脑海中勾画过她穿着道袍坐在这张床上的样子，心想：她现在真的坐在这张床上，看起来还是挺和谐的。 就算她穿的不是便装，是道袍，其实也没有以前想象中那么不能接受吧？ 叶悠才发现他不说话很久了，抬起头，眼中写着一个“？”。 “叶悠，你一直在大雁山里长大？在山里读的小学？”陆青衿状似不经意地问。 “没错。”叶悠答，“大雁山里学校不多，原来有个离紫霭观挺近的小学，后来撤点并校，学校没了，结果要上学，每天都要爬两个小时山路。不过我无所谓，本来就要五点起床练功，走走路比练功轻松多了。” “后来呢？中学在哪读的？”陆青衿追问。 “后来？后来我就考上了镇上的中学。我的成绩很好。”叶悠流畅地答。 “中学毕业后呢？你没去读大学？”陆青衿丝毫不放松。 “没有。爷爷说，叶家传人，最重要的是别丢了祖传的本事，爷爷也用不着我赚钱养家，不用去读大学。” “你的字写得不错，又会背道德经，谁教的？” “当然是爷爷。何止道德经，我还会背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朱子家训呢，你要听吗？”叶悠笑笑。 陆青衿向后靠了靠，望着叶悠：“大雁山里长大的孩子，皮肤真好。” “那当然。”叶悠毫不客气，“我们大雁山空气好水好，灵气充沛，你以为是帝都？呆一冬天能得肺癌，出门一次回家脸都是黑的？” 叶悠眯眼看着陆青衿：“陆青衿，你打算和我这样聊一晚上，把我的祖宗十八代都问一遍，不睡觉了？” 陆青衿合起电脑，淡淡道：“睡。一起？” 叶悠瞬间瞪大眼睛。 陆青衿继续：“不想？那你为什么一直赖在我床上不走？” 叶悠连滚带爬地爬下他的床，冲回自己的房间，心想：才同居两天，好像都跑到他的床上两次了。看来他顾虑得很对——真的不是他来骚扰自己，而是自己会去骚扰他。 次日，陆青衿把叶悠照例送到妖管会附近，等她一下车，就吩咐坐在前座的尹特助：“去查一下叶悠，我要她从出生起的经历的详细报告。” 第32章 尹特助连忙答应了。 陆青衿望着车窗外叶悠走远的背影不动。 陆青衿早就知道，叶悠大概两岁的时候父母双亡，被一个“道士爷爷”收养，带到大雁山紫霭观。其他的，陆青衿就不知道了。当初陆爸和爷爷说她是叶家传人，让陆青衿娶了，陆青衿就随便娶了，并没放在心上。至于她究竟是什么人，不知道也不关心。 尹特助办事极有效率，没两天就捧着一个文件夹来找陆青衿。 “这是叶小姐出生证的复印件，”尹特助打开文件夹给陆青衿看，“两岁时她父母车祸去世，才到了紫霭观，这是收养证明。叶小姐开始的时候读一个附近的小学，后来撤点并校，又换了一个远的，上学要走山路，这是学校的照片。” 和她说的一模一样。陆青衿接过照片，出乎意料，学校看起来居然还不错，校舍是栋整洁的白色两层小楼，操场居然是塑胶跑道。 “咱们qs的慈善基金曾经给这个学校捐过电脑和电化教学设备。” “楼也是咱们捐的？” “不是。”尹特助摇头，“是邺氏的慈善基金捐建的，他们有一个建校计划。” 尹特助又翻出几张纸：“这是叶小姐小学时学生证的复印件，还有旧作业，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陆青衿接过那张纸，黑白的复印件上，小小的叶悠和现在一样，头顶一个小揪揪，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整个脸好像一只小包子。 陆青衿勾勾嘴角，再去看她的作业。 是一篇作文，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字体已经有了一点现在的风骨，题目是《我的理想》。 陆青衿往下扫，只见小叶悠写道： “我的理想，是有一天能骑在一条真正的龙上，抓住龙角，我想去哪里，一下命令，它就带我飞到哪里……” 陆青衿：“……” 尹特助静等陆青衿读完作文，才说：“叶小姐小学毕业后，就考进了镇上的中学，录取分数很高，全校第一。这是当初录取的档案。” 复印件上，叶悠看起来大一点了，有了点小小少女的风范。 “叶小姐在这个学校读了初中和高中，我找到了学生证的复印件和历年的成绩单，成绩一直都非常好。” “她学过画画？”陆青衿问。 尹特助遗憾道：“这所中学抓得很紧，只能找到成绩单和每年的操行评语，其他课外活动的资料都很少，不过我在学校档案里找到了她们班高中毕业的大合照。” 陆青衿拿起那张照片。好几排学生站在教学楼前，照片旧了，也有点糊，但是陆青衿还是一眼就看到叶悠了，她站在最左边，穿着硕大一件松松垮垮的校服，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一无所获。 陆青衿抬头对尹特助说：“问问她的小学和中学还缺什么，什么都不缺的话，就帮我各捐一笔钱。”合上档案夹。 妖管会里，凤凰老大去开会，白姐和周创也有事要办，出去了，只剩叶悠和程律两个人留守。 程律坐在他的座位里，也不知在忙什么。 叶悠早上没吃饱，肚子饿得咕咕叫，悄悄地对着他的侧影许了个愿：希望今天中午能有好吃的。 叶悠的午饭全在小区外面的川菜小馆解决，是家夫妻店，老板娘的手艺出奇的好，老板的手艺出奇的烂。 一道招牌干煸牛肉丝，老板娘炒出来的芹菜鲜嫩水灵，牛肉又干又香，又麻又辣，让人欲罢不能，老板炒出来的好像所有材料都在盐水里沤了一晚上，全都蔫哒哒没精打采。 人多活忙的时候两个人都上手，所以点菜就变成了买彩票，说不准会撞上谁炒。 “叶悠，你盯着我干什么？”程律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来了。 “没。”叶悠一激灵。 “中午了，一起去吃饭吗？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程律微微一笑。 “我带你去一家川菜小馆。”叶悠站起来。 川菜小馆中午照例爆满，店面不大，只有几张桌子，叶悠和程律只好坐在外面路边的小桌旁。 “姐姐，你来啦？还是干煸牛肉丝和米饭？”菜馆小妹跑过来点菜。 叶悠刚想点头，忽然灵机一动，悄悄对程律说：“你帮我说：还是照常。” 程律眼睛里全是笑意，虽然完全不明白她在干什么，还是听话地对小妹说：“没错，她还是照常，我要回锅肉和米饭。” 小妹爽利地答应着走了，程律才低声问：“为什么一定要我说？” “我在做实验。等出结果了再告诉你。”叶悠不肯说。 等了一会儿，菜来了。叶悠尝了一口牛肉丝。肉丝一入口，眼睛都眯弯了。 程律没吃他的回锅肉，只顾看着叶悠：“怎么了？” “我试了一下。让你点菜，果然是老板娘炒的，味道超赞。你不知道，要是撞上老板炒的，有多可怕。” “真的？”程律问，“我能尝尝你的牛肉丝么？” 叶悠把盘子向他推了推。 程律拿起没用过的一次性筷子，从叶悠盘子里夹了几根牛肉丝，尝了尝：“确实不错。”然后忽然伸手要过叶悠的筷子，从自己盘子里夹了几片回锅肉，放进叶悠碗里，“还你。” 叶悠尝了尝他的回锅肉——果然也是老板娘的手艺。 这头瑞兽实在是太瑞了，应该每天都带他出来吃午饭。 叶悠好奇地看着程律坦然地慢慢吃着回锅肉和米饭，问：“你们麒麟不挑么？辣的和米饭也能吃？” “从小在家里不吃这个，开始时确实不适应。”程律说，“不过我觉得既然要在人类里生活，还是把很多习惯改掉的好。别的很多妖的饮食习惯早就和人没什么大区别了，只有我们这些老家族，还守着旧习惯不变。” 叶悠心想：好像是这样。周创和白姐也是妖，正常的饭菜都吃得好好的。陆青衿他们龙族却还是老传统。 也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哪里吃他的牛肉。 陆青衿并没有在吃牛肉，他坐在路边车里，望着车窗外，看着叶悠和程律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桌子旁，程律从叶悠盘子里夹了点菜过来，又把自己的菜送进叶悠碗里，两个人说说笑笑。 “陆总，要我送进去么？”司机问。 陆青衿看看车座位上的保温盒：“不用，我自己过去。” 陆青衿自己开门下车。身后的司机还在喊：“陆总，您忘了拿保温盒……”只见陆青衿头也不回地直接向路边小店走去。 叶悠正在吃牛肉丝，忽然发现对面的程律不动了，转头看向旁边。 叶悠也跟着看过去，只见陆青衿正朝这边过来，脸色阴沉，走路带风，身后的天空阴云密布。 叶悠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没带伞。 他一看见瑞兽就要发飙。 瑞兽也面无表情，直视着陆青衿。 两个人的眼神无声地杀出一片刀光剑影。 麒麟和龙，到底是有什么仇什么怨？ 马路边一排都是小饭馆，中午时间，外面不少露天坐着吃饭的人，要是真下起雨来，大家就都别吃了。 为他们着想，叶悠火速跳起来，一把抱住陆青衿的胳膊。 “我忘了要和你一起吃午饭，不好意思。”叶悠直接用手机转了钱给程律，“你一会儿吃完帮我结个账，谢了。” 火速把陆青衿从程律面前卷走了。 陆青衿低头看了看她紧紧挽住自己胳膊的手，面色稍霁。 陆青衿的车极其醒目，就停在路边，叶悠上了车，也把陆青衿推上车，一眼就看到保温盒。 “你不会真是来给我送饭的吧？” 陆青衿打发司机去吃饭，自己冷着脸打开保温盒，“我今天路过，顺便带过来了。”然后发现，车里地方太小，摆不开。 “没关系，我吃一样拿一样。你呢？吃过了没？” 陆青衿先帮叶悠打开座椅扶手里藏着的小桌板，把菜放在上面，然后才拿出自己那份，默默地吃起来。忽然想起程律，看向窗外。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路边对着对面空空荡荡的座位吃饭，心情顿时好多了。 叶悠也看了一眼程律，心想：外面馆子里老板娘炒得再好，也比不上陆宅的厨师，他们精心琢磨的菜式全部都合叶悠的胃口。 看来今天对着瑞兽许的愿又成真了，中午果然吃到了好吃的。 瑞兽实在是太灵验了。 不过这句话抵死也不能对陆青衿说。 陆青衿吃得简单多了，很快就结束，坐着静等叶悠吃饱喝足。 叶悠终于吃好了，把保温盒重新整理好，抽了张纸巾随便擦擦嘴角，就打算下车。 “谢谢你，我们晚上回家再见。” “下班等着我，我过来接你。”陆青衿望着她皱皱眉，酱汁还沾在她的嘴唇上。她急匆匆胡乱一擦，根本就没擦掉。 陆青衿忍不住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又重新拽回车里：“叶悠，等等。过来。” 陆青衿拉近她，伸出手指在她的唇瓣上轻轻一抹。 他的指尖微凉。 叶悠愣住了，脸上的红晕忽然迅速升起来，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今天好像是又到接吻时间了？ 陆青衿明显也是想到了同一件事，默默注视了她一会儿，忽然倾身过去，捧住她的脸颊，把嘴唇覆了上去。 覆在她的唇上，温柔地辗转，只过了一小会儿，陆青衿就发现怀里的人起了变化。 她开始回应，软软的唇学着陆青衿的样子含住他的下唇，一个小小的舌尖突然悄悄伸出来，猫一样轻轻地舔了一下。 陆青衿全身巨震，血液一起往上涌，一把按住叶悠的肩膀，哑声问：“你在干什么？” 叶悠被他吓坏了，结结巴巴回答：“我……我……我就是想练练……” “练练？”陆青衿的手没松，眼神阴沉得吓人。 “你的技术那么好，我想学一下……反正我们总是要亲，我觉得这是个练习的机会，练一下，涨涨经验值，免得以后万一要用的时候不会，对不对？” 叶悠看他还愣着，迅速挣脱他的手：“时间到了，我要回去上班了。晚上见。”嗖地一下下车跑了。 陆青衿还凝固在那里不动。 她夸他技术好。 她说要趁机练练。 她忽然要练这个，到底是打算在谁身上用？ 陆青衿心中一团乱麻，五味杂陈。 第33章 陆青衿终于彻底学会了预约，提前三天就跟叶悠打过招呼，周五晚上有个陆家的鸡尾酒会，爷爷也会出现一会儿，陆爸最近都在忙东海的事，顾不过来，陆青衿和叶悠务必到场。 酒会晚上六点半开始，叶悠怎么算，都觉得来得及回家换衣服。 可是等到下班，陆青衿派来接人的司机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前面出了车祸，堵住了过不来，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叶悠边接电话边急匆匆冲出妖管会，跑到路边想直接拦一辆出租车，这种时间，一辆路过的空车都没有。 正准备给陆青衿打电话，一辆越野车在叶悠面前停下，按了声喇叭。 程律对叶悠笑笑，用大拇指指指副驾：“上车。” 等叶悠拉开车门上了车，程律才问：“看你那么着急，想去哪？我送你。” 急人所难，真是只瑞兽。 叶悠赶紧谢过他，报了地址，吁出一口气。 有他送，大概来得及吧？叶悠对着他悄悄许愿：今天出来晚了，酒会可千万别迟到。 程律车开得不慢，叶悠还是拼命地催。程律笑道：“什么事急成这样？再快就超速了。” 叶悠猛然想起，陆青衿很不喜欢瑞兽。没关系，让车停在陆宅外，不让他看见就好。 快到陆宅时，叶悠的手机响了，是陆青衿打过来的。不等他催，叶悠就保证：“我马上就到了，再过三分钟。” 陆青衿嗯了一声：“别着急，我等着你。注意安全。” 这时程律正在看路，转头问叶悠：“前面右转，对不对？” 叶悠：“……” 也不知陆青衿听没听到，叶悠赶紧答：“我知道，一会儿见。”立刻把电话挂断。 陆青衿看着手里的手机出神。 程律的那句“前面右转对不对”非常清晰，她应该是坐在副驾。 陆青衿冷静地想：叶悠今天要迟到了，所以程律开车送她回来，是同事又不是司机，叶悠当然会坐在副驾。 喉咙有点不舒服，陆青衿把领带扯松一点，忽然听到雷声。抬起头，看见天边浓墨一样的乌云翻滚而来，夹裹着闪电。 望着乌云，陆青衿有点茫然，心想：我到底是怎么了？ 程律把车驶近陆宅，叶悠刚想让他在这里把自己放下，就知道来不及了。 离得老远，就看见陆青衿和他的车都在陆宅大门外，陆青衿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眼神奇怪，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这里停吧。”叶悠让程律把车停了，自己跳下车，对程律一笑，“今天麻烦你了。” “小事。”程律微微一笑，假装没看见那边的陆青衿，开车扬长而去。 叶悠心想：我没打算让你看见瑞兽，是你自己好死不死非要等在外面，不关我事。假装无事发生朝陆青衿那边走过去。 他今天比上次家宴时穿得正式，藏蓝色西装，雪白的衬衣，打了条低调的比西装深一度的领带，胸前口袋里的丝巾是浅蓝色的，露出一角，整个人挺拔清爽，赏心悦目。 叶悠才走了几步，就意识到不对。 陆青衿身后，不是平时的商务车，是他自己车库里的一辆，黑色的布加迪。这车他向来自己开，不让别人坐。 叶悠四下看看，并没看见别的车。叶悠困惑：“今天不用司机吗？” “司机请假。”陆青衿淡淡答，帮她拉开副驾的车门，“上车。” 司机不止一个，那么凑巧，全部都请假？ 叶悠心想：算了，他说请假就请假吧。 “可是我的衣服鞋子和手包……” “我帮你带了。过去再换。” 他的品味向来可靠，叶悠放心了。 坐在陆青衿的副驾上，由他来当司机，这件事十分新鲜有趣。叶悠上了车，左看看右看看。 等叶悠扣好安全带，陆青衿只说了两个字：“坐好”，一踩油门，整辆跑车就像疯了一样冲出去。 叶悠被吓坏了：他这是在开车还是想和谁同归于尽？ 陆青衿的脸上很淡定，几乎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是天上已经被浓黑的云层遮蔽，天昏地暗，惊雷炸裂，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好像世界末日。 转眼间大雨倾盆而下，连成一片，连路都看不清，陆青衿却依旧我行我素，一点减速的意思都没有。 “陆青衿，你给我冷静！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快迟到了，开快一点。”陆青衿的声音平静，一丝异样都没有，“叶悠，看看你手边的盒子。” 叶悠早就看见两人座位之间放着一个方型的丝绒盒子。 叶悠打开，里面是一条古董钻石项链。三圈钻石链，中间连着钻石镶的藤蔓，围拱着一颗硕大湛蓝的蓝宝石，蓝得好像大兔兔的眼睛，蓝宝石的正下方又垂坠着一颗大小相若的水滴切割的钻石。 “给你配衣服。”陆青衿说。 这是前些天想起叶悠没有首饰，在日内瓦的拍卖行拍到的，当初沙皇时期俄国皇室的珠宝，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旧东西。陆青衿亲自选好，听代理说拍到了，心中还小小地愉快了一下。 为了一个普通酒会，给叶悠拍价格以亿计的项链，陆青衿当时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不过现在懂了。 刚才盯着天上电闪雷鸣的云层，陆青衿忽然明白了。 暴雨把天和地浇了个通透，肆虐的狂风和倾泻的大雨中，布加迪像条黑色的龙一样向前冲。 陆青衿的心境无比平静，却和外面末日般狂暴的景象很和谐。 原来是这种感觉。 狂乱。非理性。难以言喻。 想和她一起飞起来，或者一起沉下去。 想把她带到所有人面前炫耀，又想把她关进地下室，手脚锁上镣铐，让她永远不见天日。 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以求她一笑；又想扼住她的脖子掐死她，再和她一起死。 路上的车多起来，雨渐渐地停了。 陆青衿把车停下。 叶悠下了车，感觉简直像劫后余生，心想，他开车太可怕了，以后还是坐他家司机的车比较靠谱。 雨后的空气清新得像刚切开的柚子，乌云散尽，还来得及看到落日。帝都的天空被大雨洗涤得格外干净，落日对面，现出贯通半边天空的巨大的绚烂彩虹。 “看，彩虹！还是双层！”路上的行人都停下来。 叶悠也看到了，一把抓住陆青衿的胳膊：“陆青衿，快看！赶紧许个愿。”说完自己也闭上眼睛。 陆青衿看了看叶悠，伸手扳过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总是对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许愿。早就说过了，有什么愿望，只要对着我许就好。” 叶悠忍不住笑出来。 陆青衿凝视着她，唇角也勾起来，眼中映出天边的彩虹。 叶悠看着他的笑容，有点晕，心想：这个人是个疯子，刚刚还在下暴雨发神经，现在突然雨过天晴，弄出那么大的彩虹来，而且笑了，还笑得那么好看。 不过他真的应该经常笑一笑，才对得起他的那双眼睛。 陆家的酒会在一个私人会所里，是百年前公使的三层小洋楼。酒会现场在一楼，正在布置，宾客还都没到。 两人完全没迟到——对着瑞兽许的愿又一次灵验了。 陆青衿借了间房间，让叶悠换衣服。 陆青衿这次选的裙子很奇怪，和他挑衣服的喜好完全不一样，浅蓝色的丝裙外面覆着轻纱，一垂到底，松松垮垮连收腰都没有，前不露胸，后不露背，连胳膊上都有一层薄纱，因为是鸡尾酒会，长度只到膝盖，但是除了一截小腿，遮得十分严实。 不过他的品味仍然不错，裙形高贵典雅，但是保守得要命。 叶悠出来给陆青衿看裙子，顺便打散头发，这次没扎小揪揪，而是在脑后盘了一个松散的低垂的发髻，三分钟搞定。 发髻优雅别致，和裙子极搭。她站在这个旧时风情的房间里，紫铜把手的窗前，和谐得好像天生就该在这里一样。 陆青衿看着她说不出话来。沉默半晌，才打开项链盒子，帮她把项链戴上。 “会不会太夸张了？”叶悠对着镜子，有点怀疑。 “不会。你戴什么都不夸张。”陆青衿淡淡道，退后一步打量。 行吧。反正他是老板，这是他家的酒会，他说可以就可以。 下楼来，许多客人都还没到，大概是暴雨让大家在路上都耽搁了，先遇到的是个熟人——安予和。 安予和打量一遍叶悠，目光在她的项链和裙子上扫过，感慨：“青衿，我终于明白女孩子打扮芭比娃娃的乐趣了。” 陆青衿默默地把这句话吃下去了，居然没有反驳。 酒会和上次的家宴不同，请的都是生意伙伴和名流。人渐渐地多了，陆青衿忙了起来，开始还坚持带着叶悠到处应酬，后来突然察觉，叶悠的目光一直在往冷餐台上飘。 她饿了，又不说。 陆青衿环顾一圈，把安予和招过来，低声吩咐：“我离不开，你带她去吃点东西。” 安予和眼中都是戏谑：“交给我，你能放心？” 陆青衿眯眼威胁地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叶悠心想：我又不是小朋友，还非要找人陪着？ “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安予和似乎一点也没有应酬的任务，一心一意带着叶悠觅食。叶悠很快就发现，这个人虽然嘴上花花的很不靠谱，但是心思敏捷，体贴入微，他推荐的东西一定好吃，他说别碰的肯定不用试。 安予和鞍前马后，照顾得十分周到，简直把服侍叶悠当成正经事来做。 叶悠边拿吃的边东张西望。 不远处一阵小小的喧哗。一个明显穿过头，一身银色高定晚礼服的女生在冷餐台那里拿了一个小点心，咬了一小口，大概是不喜欢，随手嗖地一下抛到身边经过的侍者的托盘上。 托盘上有收来的酒杯，那个年轻的侍者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本能地一闪，盘子里的酒杯一歪，落到地上碎成几片。 立刻过来几个侍者匆匆收拾，那女生却脚步不停，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依旧和身边的年轻男人说说笑笑。 安予和也跟着看了眼那边，低声道：“这一家子暴发户真是碍眼。” 叶悠好奇：“谁啊？” “柴从鑫和柴从芮，一个地产商的儿子和女儿。他家本来在广河府种果树，赚了点钱，开始炒房产，后来不知勾搭到谁，炒了房产炒地皮，越做越大，这几年赚了不少钱，把女儿送到英国的野鸡大学读了年预科，就打算弄回来嫁人。柴从芮开始和葛家老二订婚了，葛家去年一出事，立刻悔婚，这次好像胃口不小，居然惦记上青衿……” 话没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对谁说话，把后面的话吞了。 酒会座位少，安予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置，安排叶悠坐下吃东西，自己又去帮她拿喝的。 安予和刚走，柴家那两兄妹就往叶悠这边过来了。 第34章 柴从芮到了叶悠对面，看叶悠自顾自吃东西，完全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只得自己坐下。 “陆太太？” 叶悠抬头看她一眼。 柴从芮把手里价值四千美金的h家手拿包放在叶悠面前的桌子上，顺便看了一眼叶悠的。 叶悠今晚的手包是陆青衿挑的。白色的小小的一个，线条简单，顶端嵌着钻，没有logo，看不出是什么牌子。 柴从芮的目光又落到叶悠的项链上。在脑中搜索了一遍，不像是梵克雅宝的风格，难道是卡地亚或者宝格丽的新款？可是蓝宝和钻石大成那样，假的吧？ 不过按理陆家不会让自家女眷戴假东西。 难道居然是真的？ 柴从芮心中的嫉妒疯狂扭搅起来，努力安慰自己：她这个陆太太八成是假的，戴的项链估计也真不了。 叶悠不知道她复杂的心理活动，照旧进攻自己的食物。 “是陆太太吧？我不太认识。听说连婚礼都没办？” 还真是找事来的。 叶悠有点无语：来挑这种衅有任何好处吗？陆青衿难道是奖杯，你打嘴炮赢了，他就归你了？ 柴从芮看叶悠是陆家要冲喜才结婚的呢。” 叶悠吃掉一个鱼子酱奶油塔：“冲喜？你说陆青衿要死了？” 叶悠说话过于直截了当，柴从芮顿了顿才继续：“我当然是不太信，不过整个圈子里，大家都对你不太熟呢。是吧，哥？” 他哥端着一杯红酒，站在旁边，笑了一声：“是不认识。” 叶悠微笑：“刚刚青衿已经带着我把该打招呼的人都招呼了一遍。” 没有你们。 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圈子’是什么鬼。 柴从芮的脸色变了变：“我来晚了，青衿刚刚没看到我。说起来，我十七岁就认识青衿了。” “没办法，”叶悠，一脸无奈地答，“他长了那么一张脸，认识他的人就是多，上次我们一起出去玩，冰淇淋店老板娘家的小女儿才两三岁，就指着他喊：看，陆青衿！是我老公！” 身后有人笑出声，叶悠回头，是安予和回来了，手里端着帮叶悠拿来的橙汁。 那对兄妹看见安予和，不敢那么嚣张了。 “安公子。”柴从鑫打了个招呼，想转移话题，可是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只得说：“今天的酒真不错。” 安予和站在叶悠身后，把空着的手按在叶悠的椅背上，完全是一个支持和保护的姿势，并没有搭腔。 气氛陷入尴尬的迷之沉默，柴从鑫愣了片刻，装腔作势地摇一摇手里的红酒杯，举起来看看，闻一闻，又喝了一口，夸张地在嘴里漱一漱，才下结论，“酒色深，高单宁，口感强劲，有明显的黑加仑味。这是一零年的拉图？” 酒名和年份其实就在瓶子上标着。 “我觉得这个也不错，”安予和不作声地看他演完全套，也拿起手中黄澄澄的橙汁，晃了晃，认真看了看挂杯，也闻了闻，象征性地喝一口，“高甜，高酸，无酒精，酒体饱满，有明显的柑橘味，”然后不动声色地下了个结论—— “这特么是今年的广河府大橙子吧？” 叶悠呛了一口，差点就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捂住嘴咳嗽。 安予和脸上依旧挂着笑，眼神却凌厉得吓人，一副打算直接动手打一架的表情。 叶悠突然意识到，这个看起来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其实毫无疑问也是头肉食动物。 柴从鑫向来以出身果农为耻，脸色骤变，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变了好几轮。 安予和再不务正业，背后也有庞大的家族垫底，柴从鑫到底没有敢和安予和叫板的底气，伸手拉起妹妹，转身走了。 “这么骂没关系吗？”叶悠问。 安予和微微一笑：“我是著名的纨绔安公子，我想骂谁就骂谁。这杯我碰过了，再去帮你拿新的。” 等安予和再回来时，叶悠好奇地悄悄问他：“安予和，你的妖身是什么？” “终于对我感兴趣了？我还以为你一直不会问呢。”安予和在叶悠对面坐下，“你知道龙的第五子么？狻猊。你可以把我当成狮子。” 原来是传说中龙和狮子的杂交品种。 “叶悠，”安予和把手里新拿来的橙汁推给叶悠，“过两个月，你要是真的想和青衿离婚，要不要考虑跟我在一起？” 叶悠继续吃东西，含糊问：“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安予和靠近一点，低声说：“当然有好处。你知道公狮子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 叶悠看一眼他的表情，就猜到他一定要说公狮子能每天圈叉上百次之类的话，于是流畅答：“知道。都是母狮子负责找吃的，公狮子专业蹭吃蹭喝、游手好闲，什么活都不干？” 安予和笑出来，并不生气：“好好考虑一下，等你哦。” 门口那边忽然一阵骚动，人群都涌过去，原来是陆爷爷终于来了。 安予和立刻带叶悠站起来向那边走，没走几步，陆青衿急匆匆过来，把叶悠截走了。 陆爷爷今天没穿便服，而是穿了件唐装，身后照例前呼后拥跟着一群人，倒是个个都西装革履。 看见叶悠和陆青衿一起过来，陆爷爷老远就露出微笑，赞道：“小悠今天真漂亮。” 叶悠流利地商业互吹：“爷爷才是帅冠全场。” “我年轻的时候，真的不比青衿差。”陆爷爷一点都不谦虚，目光落在叶悠脖子上：“项链不错，配得上小悠。青衿挑的？” 叶悠答：“是。” 陆爷爷看了眼陆青衿，表情极其满意。 叶悠顿悟了：他为了一个普通的鸡尾酒会买这么贵的东西，执意让叶悠戴上，原来是为了哄陆爷爷开心。 一老一少互拍完马屁，爷爷伸手让叶悠扶着：“走，我带你去认认人。” 虽然陆青衿已经带着叶悠走了一圈，爷爷还是带着叶悠又打了一遍招呼，介绍自己的新晋孙媳妇。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爷爷亲自带着走一遍，和刚刚陆青衿介绍一遍又不一样，大家对叶悠的“漂亮、大方、有气质”的赞美比起刚刚又上了一个新台阶，词汇之丰富，让叶悠暗暗佩服。 那个陆腾逸今天也来了，就在跟着爷爷的那群人里。 叶悠在心里暗暗纳闷：如果爷爷真像他对陆青衿要挟的那样，打算不行就换人，难道过几天还要再带着叶悠在社交场合转一圈，介绍说，孙媳妇还是那个，但是孙子换人了？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一直在陆爷爷外围等着，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突围，挤进来问好。 陆爷爷有片刻的愣怔，旁边的眼镜男立刻低声提示：“祥隆集团的柴总。” 陆爷爷随即笑道：“小柴啊。”随意寒暄了几句。 叶悠特意多打量了这人几眼，心想：这个应该就是刚刚大橙子兄妹的爸爸吧？ 这个柴总倒是很识趣，溢美之词不要钱一样往上砸，只不过没来得及说几句，好位置就被别人抢了。 叶悠心想，柴父这么钻营，知道儿子女儿在背后给他拆台吗？柴氏兄妹娇生惯养，蠢得要命，名利场如战场，有这样的儿女，早晚要倒霉。 陆爷爷应酬烦了，低声对陆青衿说：“你在这边，我和小悠去坐一会儿。” 陆青衿答应了，忽然伸手扶住叶悠的腰，嘴唇在她额角轻轻贴了贴，嘱咐说：“帮我照顾爷爷。” 不近女色冷成冰山的陆青衿居然当众吻了吻叶悠，还是这个据传是凑数冲喜的叶悠，四周的人群都跟着静了静。 叶悠也被他的突袭吓了一跳。 演得跟真的一样。 赶紧联系奥斯卡，让他们把你的小金人空运过来。 不远处的柴从芮看着这一幕，眼睛都快滴血了。不过叶悠和陆青衿谁都没注意这样一个人。 叶悠只在想：陆青衿这番做作，要么就是为了假装恩爱给爷爷看，要么就是为了故意跟陆腾逸挑衅。 爷爷眯着眼睛露出笑容，而陆腾逸也确实一直望着这边，眸色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爷爷只逗留了一会儿就走了，酒会结束后，陆青衿带着叶悠送客。陆爸不在，陆青衿隐然已经是陆家的新一代掌权人。 安予和出门时，对陆青衿挤挤眼睛：“我在停车场看到你的车了。你自己开车带叶悠来的？” 陆青衿只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结束后仍然自己开车带叶悠回家。 和过来的时候不同，这一次他把车开得稳稳的，一点都不疯， 叶悠心想：他好像终于想开了，不想自杀了。 回到陆宅，两个人都有点累。 叶悠进了自己住的里间，伸手到脖子后面去摘项链，陆青衿已经快步跟上来，帮她解开，解完随手扔在叶悠床上，扶住叶悠的肩膀把她转了半圈，面向自己，什么也没说，托起叶悠的下巴，吻了上去。 叶悠迷迷糊糊地想：好像是应该到接吻的时候了吧？ 陆青衿的吻不像以往那么温柔，似乎带着点莫明的情绪，叶悠能感觉到，却说不清。 吻了一会儿，陆青衿稍微分开，低声问：“你不想再练练了？” 嗯？ 可以吗？ 上次他不是很不喜欢吗？ 大概是酒会表现很乖，他给的奖励。叶悠愉快起来，咬上陆青衿的唇。 陆青衿立刻就后悔了。 她的小舌头在唇上肆意妄为，简直能把人逼疯。 陆青衿再也控制不住，用力把人揉进怀里，心想，不伸舌头什么的，全都去他妈的吧。 可是衣服穿得太少，叶悠在贴上他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他身体的明显变化，松开他的唇，惊慌失措，拼命向后退。 陆青衿牢牢箍着她，干脆按住她的头，不让她走。 叶悠被他突如其来的狂暴劲吓坏了，左躲右闪都逃不掉，对着他的嘴唇狠狠咬了一口。 血腥味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散开，陆青衿顿住，狂乱的眼神重新变回澄明。 “陆青衿，我是女的！我是叶悠！”叶悠对着他吼。 这条龙刚才是突然发疯了吗？ 我当然知道你是叶悠，可是是女的又是什么意思？陆青衿把她放开，退后一步，摸了一下嘴唇，全是血。这次说是强吻被咬，一点都不冤。 叶悠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陆青衿。 陆青衿心想：刚才实在太莽撞了。 这时稍微说错一句话，两个人这些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就要前功尽弃。陆青衿的脑子飞转。 第35章 叶悠吃软不吃硬。 在她那里，装可怜和做动物比什么都好用。 陆青衿飞快地想：要不要立刻化成龙身？她对人身和龙身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不不，还是暂时不要，先用人身试试看。 陆青衿不再管嘴唇上的血，忽然在叶悠的床沿上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 “你怎么了？”叶悠依旧远远地站着，目光里多了一点好奇。 “有点头晕。”陆青衿回答，“不太舒服。” 叶悠不过来，只问：“你是生病了吗？” “不知道。”陆青衿引导她：“我今天只不过试着喝了一点酒而已，会这样么？” 喝酒？叶悠突然想起刚才在酒会上，好像确实遥遥地看到他拿过酒杯。 想起他奇葩的饮食习惯，叶悠问：“你不会是从来就没喝过酒吧？” “我向来都不碰酒。”陆青衿干脆利落地撒了个谎，“不过应该不至于，只不过四五杯而已。” “‘只不过四五杯’？你从来没喝过酒，敢一口气喝四五杯？还开车？”叶悠无语，又想起另一件事，“而且你空腹喝酒，今晚根本就没吃过东西吧？” 陆青衿声音里带着点委屈：“酒会上又没有我的牛肉。我饿了，只好找了点红酒喝。” 叶悠心想：他说得没错。酒会上没有他能吃的东西，他忙着应酬，忙了一晚上，也饿了一晚上，居然傻乎乎空着肚子给自己灌了那么多酒。 叶悠走近几步，蹲在床前观察他。 陆青衿漂亮的眉头紧紧蹙着，好像很难受。 看见叶悠蹲在面前直视着自己，陆青衿长长的眼睛带着点羞涩地躲闪，语气却很诚恳：“叶悠，刚刚你亲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就不太对劲，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没关系。”叶悠心想：他那么冷淡自持的人，居然也能在酒精的作用下乱了性。可见酒真的不是好东西。 “可是刚才在酒会上还没什么事。”陆青衿语气疑惑。 叶悠以前常看爷爷喝酒，很有经验地帮这只菜鸟答疑：“有时是这样。开始没事，酒劲被风一激，刚上来。”又问：“你要叫医生过来吗？” “不用。”陆青衿摇摇头。 叶悠本想说：那你躺一会儿吧。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床，转而说：“那你回自己的床上躺一会儿吧？” 陆青衿嗯了一声，站起来，而且好像稍微有点不稳。 叶悠下意识地扶了他一把，人却远远地闪着，准备随时见势不对，拔腿就跑。 陆青衿倒是老老实实跟着她回到自己那边，在床上躺倒。 叶悠问：“你不想叫医生，至少让人送个医药箱过来，你的嘴唇还在流血。” 陆青衿低声答：“医药箱就在卫生间的柜子里。” 叶悠跑到卫生间，找到医药箱拎过来。里面用具齐全，叶悠又观察了一下陆青衿，觉得他闭着眼睛，可怜兮兮，似乎一点都没有再暴起袭击人的意思，拿了消毒棉球，试试探探地帮他擦了擦伤口。 陆青衿果然乖乖地不动。 叶悠问：“上次涂嘴唇的药还有吗？” 陆青衿低声答：“红色罐子那个。” 叶悠用棉签蘸一点药，涂在他多灾多难的嘴唇上。 陆青衿轻轻闷哼一声：“疼。” 真是养尊处优，这么娇气，一点点小伤口就喊疼？叶悠这么想着，手上却轻多了。 “陆青衿，你要是好一点了，最好还是起来吃点东西，我让厨房送点牛肉上来。” “我不要。”陆青衿语气任性，“坐起来头晕。” 叶悠无奈。想了想，忽然想起牛肉干，跑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一盒。 “来，吃一点再睡。”叶悠把牛肉干送到他嘴边。 陆青衿依旧不睁眼，老实地张开嘴，就着叶悠的手把那粒牛肉干吞掉了。 一粒又一粒，叶悠像喂大兔兔一样把一盒牛肉干都喂给他，觉得差不多了，才站起来，把盒子扔掉，去收医药箱。 项链还扔在床上，叶悠问：“陆青衿，项链该收在哪？” 陆青衿闭着眼睛不动：“保险箱，在书橱柜子里，密码和办公室的一样。那是你的，你以后要戴就自己开保险箱拿。” 叶悠去放好了项链，回来时，看见陆青衿长长的睫毛阖着，呼吸平稳，好像是已经睡着了。 虽然睡着了，眉心还蹙着。不像平时那么淡漠，反而看着有点可怜。 叶悠不知为什么，觉得他皱着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十分熟悉。好像有同样一张英俊的脸，同样蹙着眉，就藏在记忆深处的什么地方。 叶悠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那两条英挺的眉毛之间轻轻揉了揉。 他的眉心似乎舒展了一点。 叶悠扯过被子帮他盖好，把手指放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帮他捋着，听着他的呼吸越来越绵长。 不知过了多久，陆青衿睁开眼睛，偏头去看叶悠。 叶悠原本靠着床头坐着，现在已经趴在陆青衿的枕头边，闭着眼睛，手还搭在陆青衿前额上，身上穿着酒会那身裙子，没来得及换。 她刚刚那么凶悍地咬了人一口，现在却又在色狼面前丝毫没有防备地睡着了。 陆青衿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把她的手挪开，下了床。 一手绕过她的腋下，另一只胳膊兜住膝弯，陆青衿尽量轻柔和缓地让她靠在胸膛上，把她抱起来，走到里间，放在她自己的床上。 裙子是宽松款，穿着睡觉应该不会太不舒服，陆青衿帮她脱掉鞋，盖好被子，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心地吻了吻她的唇，才走到门口。 门边角落里扔着顶门器。 一起住了这些天，叶悠发现陆青衿晚上真的不会进来骚扰她，顶门器开始放在墙角里落灰。 陆青衿扫了一眼顶门器，认真地帮她关好门。 酒会后必然有答谢，没想到第一个接到的邀请，竟然是柴家的。柴家最近手里有一个地产项目，和陆氏旗下的子公司有合作，趁机贴上来。本来也请了陆爸，陆爸当然是不会去。 也不好完全不理，应酬的任务就落在了陆青衿身上。 陆青衿把请柬给叶悠看，叶悠把目光从手机上的纸片人身上挪开，瞟了一眼，挑挑眉毛。 陆青衿一眼就看出她不想去：“我们只留二十分钟而已。” 叶悠懂了，晚来早走，露个小脸。 柴家的宴会开在自己家里，是郊外一个占地不小的新建别墅，巴洛克式的雕花大门和白色廊柱对着的，是院子里小桥流水的古典中式园林，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陆青衿从不在外面吃东西，只说有事，带着叶悠足足晚了一个小时才到，想避开他们的晚宴。 结果他们居然执着地等着。 来的人不算多，看到陆青衿和叶悠进门，人人都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吃饭了。 柴父早就离婚了，养了一堆情妇，玩得高兴，并不想再娶，今晚柴从芮就代替了宴客的女主人的位置。 长桌铺着雪白的桌布，摆满瓷器刀叉和闪亮的水晶杯，点缀着鲜花。 立刻有女客惊叹：“真漂亮，这一定是芮芮的品味。不知道以后谁有福气娶到芮芮做当家主母。” 柴从芮瞄一眼陆青衿，含羞笑道：“什么品味，这种布置，都是做女主人的常识而已。” 居然是西式的拆夫妻式坐法。叶悠被安排在柴父旁边，陆青衿的位置邻着柴从芮。 叶悠坦然入座，陆青衿冷冷地看了一眼，完全不理他们那套。他人高马大，挡在柴父前面，直接在柴父的位置坐下。 他想做什么，没人敢管，大家只好哈哈一笑，假装无事发生。 叶悠心知肚明。他对叶悠吃西餐不放心，自己要在旁边盯着。 陆青衿每样东西都象征性地碰碰，并不真的吃，一边注意叶悠，只觉得她端庄典雅地坐在那里，居然一点马脚都没有。 女儿坚持这种男女间隔的坐法，柴父也挺痛苦，他好像有话要跟陆青衿说，一会儿就忍不住绕过中间隔着的人，探身过来低声说话。又觉得实在不方便，忽然请求陆青衿跟自己去一次书房。 陆青衿见叶悠优游自若，什么事也没有，放心地走了。 他走了，叶悠对吃的没什么兴趣，自己研究碟子上的花纹，席间聊的东西极度无聊，来来去去，无非都是各种炫耀和是非。叶悠简直恨不得直接掏出手机来打游戏。 来的客人都跟柴家兄妹很熟，大概就是柴从芮口中那个所谓的“圈子”。 有人问：“芮芮，你哥说你最近在学长笛？” 柴从芮笑一笑：“别提了，乱学的。上次去伦敦，听了一场音乐会，觉得特别美，才想学学。”转向叶悠，“陆太太玩乐器么？” 柴从芮今天是铁了心想用自己衬托出叶悠作为陆太太的不合格。 叶悠很想回答她：乐器？玩啊，我会用树叶当笛子吹，能吹整首小星星呢，那动静和你的长笛也差不了多少。 然而不行。 为了陆青衿的面子，叶悠幽幽答：“稍微会一点。” 柴从芮穷追不舍：“会什么？” 叶悠歪头想了想：“钢琴，大提琴？” 说的都是人人知道的大众乐器。柴从芮呵了一声，明显是不信。 “今年芮芮还是去巴黎过圣诞？” “是，以前在英国读书时，常去巴黎，就当自己家一样。”看一眼叶悠百无聊赖的神情，又继续进攻叶悠：“陆太太以前是在哪里读书的？” 叶悠勾勾嘴角，没答。 柴从芮见她不说话，撇撇嘴：“我听说陆太太以前毕业的学校，可是挺有意思的呢。在座的各位肯定都没听说过。陆太太不跟大家讲讲？” 叶悠心想：什么意思？她居然有空派人去大雁山调查过了？她是有多无聊？叶悠再是冲喜的，也披着陆太太的皮，这样当众不给陆太太面子，就是驳陆家的面子，这是好日子过得不耐烦了吗？ 席间一片静默，人人都看着叶悠。 柴从芮又继续：“我听说陆太太的学校，连教学楼都是慈善组织……” 陆青衿和柴父这时忽然进来，大概是聊完了。 陆青衿明显是听到柴从芮说的话了，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柴从芮看见陆青衿和爸爸回来了，立刻转了话题：“说起慈善，这次圣诞打算在巴黎参加一个慈善酒会，然后多呆一段时间，特意请了一位法国人当法语老师，想学点法语，不至于像哑巴。” 柴从鑫笑道：“法语老师都夸芮芮有天赋，学得很快。” 立刻有人捧哏：“芮芮说两句，给咱们开开眼。” 柴从芮看一眼陆青衿，娇俏道：“青衿，听说你法语好，帮我正正音。”然后用法语说，“我刚刚开始学法语，说得不太好。今晚多谢大家来我家吃晚餐，我和哥哥、爸爸都很高兴，祝大家用餐愉快。” 叶悠低头看一眼面前的牛排。 柴家的厨子比陆宅的差得太远，大概是煎的时候乱动过，牛排的焦面一塌糊涂，汁水四溢，应该是用橄榄油煎的，厨师不懂，以为越贵越好，用了特级初榨，肉里明显的油烟味。 一块乱七八糟的牛排却装腔作势地摆在描金盘子里。 叶悠连盒饭和路边摊都吃得兴高采烈，现在却突然不想委屈自己。 陆青衿还没开口，叶悠漠然地放下叉子，用法语说，“柴小姐是应该正正音。你的法语老师是魁北克来的吧？这种口音当心去巴黎玩人家听不懂。换一个老师吧。” 这几句话柴从芮听得半懂不懂，茫然地看着叶悠。 满桌只有陆青衿一个人盯着叶悠不动。 叶悠站起来，继续用法语说，“我出去透透气。”离席走了。 陆青衿不动声色地也站起来，“她说得没错，你的法语带着魁北克口音——不过我觉得中式口音更重，想要去巴黎玩，还是换个老师的好。还有，柴小姐，我不认识你，我很不喜欢陌生人直接叫我名字。” 叶悠刚刚的话没人听得懂，陆青衿的这几句补刀却是用中文说的。 一桌人都陷入尴尬的静默，柴从芮的脸瞬间涨红成火腿。 陆青衿不再理她，去追叶悠。 追到庭院里，就看到叶悠一个人坐在一株桂树下的长椅上。对着天上一轮圆月。她今天穿了件通身柔软刺绣的牙白色曳地礼服，袖子极长，一直包到半个手掌，配爷爷送的珍珠项链和耳环，衬得一双眼睛明亮无比。 陆青衿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叶悠没有转头，忽然说：“紫霭观外有一条河，夏天有好多鱼，每条都只有一寸来长，游得快，不太好捉。小时候我经常用石头垒成水坝抓鱼，捞回家养在玻璃罐子里。观后还有一座山，背阴那面会长野生的蕨菜，一晚上就冒出来，叶子都卷成一个一个的小绒球，不能等它展开，展开就老了，所以一定要在早晨天刚亮的时候…… 叶悠的话戛然而止，陆青衿倾身过来，嘴唇轻柔地覆在她的唇瓣上，只贴了一秒钟，就离开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问：“天刚亮的时候怎样？” 叶悠停顿了半天，望进他清澈的眼眸里，觉得这是一个友好的安慰之吻，才继续：“天刚亮的时候，带着露水采下来，回家趁着新鲜炒肉丝。爷爷是妖，不吃这个，我自己能抱着吃一大盘。” 陆青衿温柔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才问：“叶悠，你为什么会法语，而且还说得很不错？” “哦。大雁山的小学有一个志愿来大山里支教的法国人，人特别好，在大雁山呆了很多年，当初我们教他中文，他教我们法语，我从小就学。” 叶悠转向陆青衿：“这个院子除了这两株桂花树，全部丑得要命，我一点都不喜欢，咱们走吧？” “好。”陆青衿站起来，把手伸给叶悠，也拉她起来，淡淡道，“你不喜欢，那就只留这两棵树吧。” 第36章 没几天，祥隆集团的柴总被捕的消息就传开了。 最近有一起重点调查的非法集资大案，案子上上下下牵连无数，祥隆也卷在里面，办案人员明知道却捉不到，陷入僵局。这时候，忽然有祥隆内部员工站出来，实名举报，提供的证据翔实确凿，给办案提供了突破口。 这一锤下去，摧枯拉朽。 柴总被抓的小道消息刚一扩散，祥隆的股票瞬间跌停。 网上传说当天下午，柴从鑫和柴从芮兄妹二人出现在帝都机场，似乎要搭飞机离境去旧金山，还没登机就被直接截了回来，带走协助调查。 祥隆的银行账户和资产立刻被全部冻结，连海外资产也没能幸免，祥隆的办公室查封，高管被带走，人心惶惶。 财发得快，没得也快，不过几天时间，偌大一个祥隆集团就分崩离析，树倒猢狲散。 数月之后，为追赃挽损，柴家郊外的别墅被拍卖，新买家到手后，大概是不喜欢别墅和园林奇葩的风格，立刻让工人全部推平。 别墅化为一大片瓦砾，废墟上，只孤零零留了两株桂花树。这是后话。 现在叶悠晚饭时抱着手机边吃边玩，一眼扫到祥隆出事的消息，问：“祥隆出事了？” 陆青衿在对面随便嗯了一声。 “你干的？为什么？” 陆青衿想一想：“天凉王破？” 叶悠笑出声，他居然知道这个。 “他们身歪影斜，害人害己，我就是帮忙搜集证据，举报不法行为，尽一个好公民的义务而已。”陆青衿吃了一块牛肉。 叶悠哦了一声，就继续去翻其他的新闻。 陆青衿见她没什么大反应，在对面看了她一会儿，又幽幽补充道：“其实也忙了好几天，要打通各种关系，到处找人证，想办法找物证，还不能打草惊蛇……” 叶悠打断他：“都是你做的？” “资情科做的。” 叶悠挑挑眉。 陆青衿申辩：“可是是我让他们做的。”陆青衿凝视着叶悠，“我以为你会稍微感动一下？” “我为什么要感动？”叶悠说得极其没有良心，“他们敢公然不给陆太太面子，就是打你的脸。你马上要接手为陆家掌舵，可是太年轻，资历浅，旁边又有个陆腾逸虎视眈眈，现在正应该是杀人立威的时候。有人自己把脖子往刀口上凑，有什么办法？” 陆青衿勾勾嘴角，帮她补充：“而且他们最近和陆家搭上了点关系，我早就听说，背后居然敢直接打着我们的名义招摇撞骗，当然要杀一儆百，以绝后患。” 叶悠点点头，继续玩手机，看腻了新闻，又开始调戏纸片人，过了一会儿，一抬头，发现陆青衿还在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眼神里明显带着点委屈。 这种表情难得在他脸上看见，叶悠忍不住好笑：“好。我特别感动。你想要什么？” 陆青衿目的达到，不动声色：“想要你吻我。” 叶悠：“……” 两个人不是一直都在亲来亲去吗？ 陆青衿解释：“我是说，自从我们达成接吻协议以来，这么多次，每次都是我主动。当然我是男人，主动一点没问题，可是我总希望公平起见，偶尔你也能主动一次。” 叶悠有点脸红，但是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毕竟协议是两个人自愿达成的，按理两个人都应该主动一点。 “你想我怎么主动？” 陆青衿想起尹特助的话：“穿一条漂亮的裙子，像小鸟一样飞扑到我身上，勾住我的脖子，然后吻上来？” 叶悠：？？？ 他这听起来就是要满足什么奇怪的幻想。可是幻象对象为什么是穿裙子的？女装大佬？ 叶悠：“可是这么冷的天，又快睡觉了，我不想换裙子。一定要穿裙子吗？” 陆青衿妥协：“那不穿裙子。只要‘像小鸟一样飞过来，勾住脖子’？” 叶悠腼腆：“在哪里勾？这里吗？” 陆青衿看看左右，这里是餐厅，时不时有厨房的人过来，确实不太适合，放下手里的刀叉站起来：“我们上楼？” 两个人都不吃晚饭了，郑重其事地上楼去“勾脖子”。 陆青衿回了房，在自己房间正中停住，等着叶悠。叶悠看了看他，反而退后若干步，退到房间门口。 见陆青衿正在不解地看着自己，叶悠认真解释说：“要拉开一点距离，不助跑的话，我没法像小鸟一样飞起来。你站好。” 陆青衿还没理解她的意思，就看见叶悠做了个起跑的姿势，小炮弹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这边冲过来，在两三步远的地方一个蹬地起跳，飞身而上。 陆青衿没料到她是这个“飞”法，却不敢闪开，怕她扑空摔跤，张开胳膊，硬生生把她接住。 巨大的冲力让两个人一起往后倒，还好身后就是陆青衿的大床。 叶悠整个人都挂在陆青衿身上，虽然倒了，姿势有点不对劲，仍然牢记任务，用胳膊搂住陆青衿的脖子，凑上去吻上他的嘴唇，定住不动。 陆青衿被她压在下面，和她大眼瞪小眼，半天挪开一点，问：“你不动么？” “要动吗？” “要。”陆青衿肯定，“不动算什么主动吻。” “可是我怕你又像上次那样。” “我不会。我又没喝酒。”陆青衿保证。 叶悠半信半疑地轻轻吮了吮他的嘴唇，随时准备势头不妙，就给他的旧疤上添点新伤。 陆青衿果然信守承诺，没有什么不对劲。 叶悠放心地开始把自己跟他学来的本事一股脑往他身上用。 陆青衿受不了了，分开一点，压低声音说：“我要翻一下，你别怕。” 叶悠没明白：什么翻一下？ 突然天旋地转，陆青衿和叶悠的位置换了换，叶悠被压在下面。 陆青衿用手肘和膝盖撑住床，小心地避免自己的身体和她有过多接触，低声说：“你主动，我也主动，两个人一起主动，比较公平。” 这话没毛病。 陆青衿也开始回吻叶悠，理智、温柔、体贴，似乎没有任何失控的迹象。 叶悠很满意，陆青衿也很满意。 合作愉快。 第二天，叶悠有事先走了，尹特助上门时，陆青衿问他：“让你去查的事，查过了？” 尹特助答道：“查过了，叶小姐当年就读的小学里，确实有一个来支教的法国义工，叫皮耶尔杜波伊斯，中文名叫杜波，已经在大雁山的小学呆了二十多年。” 陆青衿想了想：“你叫人去问问那个法国人，他还记不记得一个叫叶悠的学生。” 尹特助露出一个“我早就料到会问这个”的微笑：“这次我是专门派人去大雁山走了一趟。已经问过了，杜波居然真的记得。十几年前，他教过这么一个女孩，因为又聪明又漂亮，印象深刻。还说曾经给她开过法语的小灶，那时候叶小姐的法语就已经很好了。” 陆青衿边系领口的扣子边问：“那紫霭观呢？” 尹特助拿出手机，给陆青衿看了一段视频。拍视频的人躲躲藏藏，明显是偷拍的。 虽然镜头乱晃，还是能看出，这地方山清水秀，现在是秋天，紫霭观掩映在黄叶里，看起来是个规模中等的道观，红墙青瓦，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收拾得整齐干净。 “说敲了门，里面没人应。但是应该是有人住，能闻到焚香。道观背山面水，前面是条小河，后面是座很高的山，山上都是松林。” 全都和叶悠说的一模一样。 仍然无懈可击。 虽然透着不对劲，可是总是无懈可击。 陆青衿虽然一直在暗中调查，但是两个人自从那次强吻之后，达成了新的稳定状态，住在一起一直都相安无事，叶悠越来越放松，陆青衿也越来越放松。 稍微有点放松过头。 有天叶悠下班回家，一进三楼套房，就看到陆青衿已经提前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工作，但是上半身是人，腰部以下却是长长的金色龙尾，随便横亘在沙发前。 看见叶悠回来了，半人半龙的陆青衿状似随意地解释：“刚刚去过楼下健身房，有点累，休息一下。” 大概是恢复妖身比较舒服，但是上半身要是人才能敲键盘，可以理解。 叶悠小心翼翼地迈过地上他碍事的大尾巴。 顺便瞄了一眼。 叶悠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陆青衿，你现在是在裸奔？而且还是穿一半衣服，下半身光着？” 陆青衿无语地抬起头：“你见过哪条龙身上是穿着衣服的？” 叶悠建议：“你就不能定做一个长布筒，变成龙以后套着？” 陆青衿想象了一下自己的龙身套着长布袋子的模样，坚决反对：“我从小到大，龙身都没穿过衣服。” 叶悠妥协：“就算你真的不想穿衣服，看在和女生住在一起的份上，你好歹找点东西盖一盖吧？” 陆青衿不作声，慢吞吞伸手扯过沙发上一个抱枕，精确地遮在龙身的某一处。 叶悠无语，帮他从柜子里拿了条毯子扔过去。 陆青衿拿掉抱枕，换成相对于他的龙尾巴仍然小得不像话的毯子。 叶悠不由自主，跟着看了一眼他刚刚特意遮的地方，脑子里明显在跑马。 陆青衿打量她一眼：“别看了，平时看不见，是藏起来的。” 叶悠瞬间大红脸。 陆青衿低头继续干活，随口补充：“看不见，但是绝对有。” 叶悠不想让他占上风，挣扎道：知道你有。你们龙最有名的不就是见什么就想和什么生孩子吗？和牛、凤凰、狮子、老虎，各种物种都能生，一点生殖隔离都没有，生出来的东西千奇百怪。” 陆青衿并不介意：“那是上古，天地初成灵气充沛的时候，现在并不会那样。和牛生的要么是龙，要么是牛。和凤凰生的要么是龙，要么是凤凰。” 叶悠好奇：“那你们和人能生出来什么？” 陆青衿回答：“当然是人，或者龙。”过一会儿又勾勾嘴角，“像你这么菜，大概只能生出人来。” 叶悠并没注意他在说什么，脑子早就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偏了：“龙和什么都能生，那你这种gay龙能和男人生孩子吗？” 陆青衿抬起头：“我这种什么？” 第37章 虽然叶悠说完就意识到不合适，坚决不肯再说第二遍，但是陆青衿觉得自己绝对没有听错。 她说gay龙。 陆青衿的头有点大。 陆青衿睡前用了点时间，躺在床上从头开始，一点一点梳理和她认识以后发生的每一件事，心里纳闷：她是怎么得出这么一个神奇的结论的呢？ 第二天，安予和过来闲逛，陆青衿忍不住问他：“你觉得我像gay么？” 安予和愉快地看看陆青衿：“你自己终于意识到了？” 陆青衿：？ 安予和诚恳地说：“你知道吗，从中学到大学，从国内到国外，我们每换一所学校，同学都会打赌你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你不觉得每次到一个新地方，开始时你收到的女孩子的情书比我多，后来我的情书就会超过你，你再收到的情书就都是男的写的吗？” 陆青衿无语，顿了顿才说：“那是他们瞎。我从头到脚，哪里像？” “从头到脚，哪里都像。”安予和说，“你哪来的刻板印象，觉得gay都是偏阴柔的那种？不是。你这种又冷又帅的简直就是gay圈天菜。” 陆青衿哼了一声。 “你想想，你不近女色到了变态的地步，你记不记得有个女生私自拿走你的书用了用，你居然当众把书扔进垃圾桶，害得人家觉得丢脸，最后转学走了？” 陆青衿冷冷道：“她用香水。我是龙，受不了香水。” 安予和不以为然，“我还是半条龙呢，女孩子只要漂亮，用香水腌透了我都不在乎。还有，你洁癖得那么厉害，做事完美主义，一丝不苟，穿衣服比女人还考究，怎么看取向都不太正常。你再看看你身边，我，他，”指指正在帮陆青衿整理文件的尹特助，“还有你家工人，上上下下，有半个雌的吗？” 尹特助本来默默地听着不发言，这时候忍不住插话：“其实公司里也一直有这种传言……”看一眼陆青衿的脸色，立刻郑重表态，“不过陆总，我一直坚信您绝对是直的。” 安予和痛心疾首：“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到处泡妞，变成人人都知道的花花大少？因为我们俩天天混在一起，你自己挂着gay的名头就算了，我可是死也不想让人误解我的取向。” 陆青衿冷漠脸：“所以你泡妞还是被迫的？真的不是因为你天生是头色狼……色狮子？” “那当然。”安予和一点都不脸红，然后继续解决陆青衿的问题：“还有，你和叶悠一起住了那么长时间，亲了那么多次，居然什么都没发生，正常男人可能吗？” 陆青衿瞥一眼尹特助，压低声音辩解：“我倒是想。她咬我。” “她咬你那是喜欢你，她为什么不咬我？” 陆青衿：？？？可以这么理解吗？ “所以你今天问这个干什么？”安予和想了一下，“别人的想法你不会在乎的，不会是叶悠以为你是个……不会吧？” 安予和快笑抽过去了。 尹特助倒是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汇报：“陆总，上次您和叶小姐在这里吃午饭的时候，我带两个年轻男生进来，当时就看到叶小姐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她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陆青衿也想起来了，那次叶悠的反应是不是太正常。 她当时说什么来着？“我在这儿你不方便”？ 而且那天让她进里间等着时，她看了里面一眼，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嗖地一下就跑了。 陆青衿揉揉眉心，吩咐尹特助：“把上次那两个再叫过来。”然后拨电话给叶悠。 只振了一声叶悠就接了：“陆青衿？什么事？” 陆青衿的谎话随口就来：“叶悠，有急事。爷爷上次送你东西的文件少签了一份，他们急着跟我要，可是我下午有会，走不开，你今天中午能来qs签一下么？” 叶悠奇怪：“你让尹特助他们送过来不就好了？” 陆青衿流畅答：“尹特助下午也要开会，文件很重要，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旁边的尹特助立刻被老板这两句谎话哄得心花怒放。 叶悠痛快答应：“好，我打车过来。” “不用，我中午让司机过去接你。” 陆青衿挂了电话，转向安予和：“你那堆女朋友，哪个有空，叫一个过来。” 安予和知道他是想快刀斩乱麻，不给叶悠任何对两人关系遐想的空间。 “不用了吧？叶悠知道我喜欢女人，我早就告诉过她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陆青衿坚持。 安予和只得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翻，口中喃喃自语：“哪个比较漂亮？” 要在叶悠面前露脸，不能太没面子，一定要找一个压得住场的。 陆青衿呵了一声：“随便一个。反正你的那些女朋友的脸一模一样，都是刚从同一个生产线上下来的。你自己不会弄混么？” 安予和漫不经心地翻通讯录：“有什么关系，反正我都叫宝贝儿。”终于选了一个，换了语调，“宝贝儿，你现在有空吗？” 叶悠到qs大厦的时候，尹特助正在楼下大堂里等着，看见叶悠来了，带叶悠去乘电梯。 今天陆青衿的专用电梯下来打开门时，里面居然难得地有人。 两个人。正吻得难解难分。 男的是安予和，身上挂着一个女人，打扮精致，长得漂亮，身材好到爆。 再看第二眼，好像是最近新窜红的一个女明星。 安予和用余光看到叶悠和尹特助，把人从自己脖子上剥下来揽在怀里，笑着打了个招呼：“叶悠，你来了？青衿在上面。” 到了总裁办公室，里面空荡荡的，一室午后的阳光，却没有陆青衿的人影。 “这个时间，陆总应该在里面。”尹特助帮叶悠推开里间的门。 有尹特助在身边，带着温柔的微笑，看起来很靠谱地帮叶悠抵着门，叶悠并不太担心，迈进里间。 里面还是照旧昏暗，只有柔和的灯光，不过这次有人，而且还不少。 陆青衿俯卧在大床上，上半身裸着，下半身围着浴巾，两个年轻男人正在汗流浃背地帮他又按又敲。陆青衿腰背上的肌肉结实，两个人活干得十分不容易。 叶悠一眼就认出，两个男人就是上次来qs做苦力时看到的那两个。一个眉目清秀，一个有点妖娆。 原来他们从事的是这种“服务业”。 “我有事，今天就这样吧。”陆青衿对他们挥挥手，坐起来，让尹特助去给叶悠拿文件。 陆青衿状似不经意地解释：“我身上有旧伤，从小到大，一直没好，坐久了会疼。如果上午开会的时间长，一般中午就会叫他们过来帮我按一按。” 原来如此。 陆青衿大概是有点洁癖，叫来的技师也都要长得清爽干净。 叶悠心想：自己上次真的想得有点歪。 “你要吗？”陆青衿问。 “要什么？” “让他们帮你按按？” 叶悠吓一跳，连忙说：“不用。” “我不是说他们两个。他们店里应该也有女的。”陆青衿问其中一个年轻男生，“你们的名片给她一张。这是我太太，她约的话，记在我账上。” 年轻男生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陆太太，我们店里有两个很有名的女技师，城里的太太小姐们都喜欢找她们按，您想用的话，打电话过来，立刻就可以优先安排。” 叶悠点头答应，接过那张印制考究的名片。 等他们出去了，陆青衿起身走到浴缸边，顾虑到叶悠在，没有解开浴巾，直接跨进水里。 “这里面有药，泡一泡会舒服一点。而且我的龙身要时不时泡一下水比较好。” 陆青衿一下水，下半身立刻化成龙尾。 怪不得要小泳池那么大的浴缸，他的尾巴那么大，普通浴缸完全装不下他。 陆青衿的下半身浸在水里，胸和肩膀还露在水面外，肌肉线条分明。 “你盯着我看，是想和我一起泡？”陆青衿幽幽问。 “谁要跟你一起。”叶悠转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他前面那对黑漆漆的龙爪。 陆青衿立刻敏锐地察觉了，看她的表情，对她在想什么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陆青衿伸手拿起旁边的平板电脑，按了几下浴缸边的按钮，让龙爪降下来，抓住平板，调整好角度。 “想同时办公时，可以这样用，很方便。”陆青衿若有所思地看着叶悠，“叶悠，你该不会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吧？” 叶悠死不承认，“我没有。” 尹特助敲敲门，陆青衿放他进来。 “叶小姐，在这里签字。”尹特助把文件打开递给叶悠。 叶悠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再乱签东西，先翻回第一页仔细看过，居然又是一份赠予协议，这次是沿海城市的一幢酒店公寓。 陆爷爷真大方。 叶悠签完，陆青衿留她：“我已经叫他们把你的午饭也一起送过来了，吃完再走？” 叶悠不肯：“妖管会一会儿还有事呢。我要赶快回去。” 直接跑了。 等她走后，陆青衿靠在浴缸边，整个人都放松多了。心想：这应该算是全部解释清楚了吧？一抬头，看到那对龙爪。 她脑补的邪恶用法其实还不错。 陆青衿想。以后有一天要是真有机会，说不定可以试试。 尹特助去放文件了，叶悠跑得太快，没等他，自己直接去乘公用电梯。 公用电梯来得慢，刚刚那两个按摩技师还在等。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叶悠过来了，自顾自聊天。 “陆总今天怎么这么反常？不是说不太喜欢咱们的风格，很久都不叫咱俩了吗，这次为什么特意点名要咱俩过来？”眉清目秀的那个问。 “我觉得应该是在演戏。”妖娆的那个神秘地说。 “演戏？” 妖娆的那个柯南附体：“对。陆总今天一开始就警告咱俩，背以外的部分全部绝对不能碰，还说多用点力气，下手看起来越重越好。而且你没注意到陆总是接到一个消息后才让咱们开始给他按的吗？然后没多久，陆太太就进来了。” 他观察能力过关，推理能力也不错，“所以我猜，应该就是故意要演给陆太太看的。” 叶悠：“……” 第38章 叶悠默默地退后，转了一个弯，走到那两个技师看不见的拐角。 这时候出去，大家都尴尬。 等他们两个走后，叶悠才出来又按了电梯下楼，刚到大堂，就遥遥地看到安予和正在大堂另一边和他那个妖艳女伴说话。 要是平时，叶悠肯定直接走了，可是今天脚下却不由自主地转了个方向，路过他们身后的绿植。 “非要有事才找人家来。那你今天下午有空吗？”女伴把手搭在安逸和胸前，正在娇嗔。 “今天下午我不能陪你，还有正事。” “那明天呢？” “我最近几天都忙，确实没空。有空了再给你打电话啊。”一听就知道安予和在随便应付她。 女伴不甘心：“那你觉得我今天的戏演得好不好？” “好。演戏谁能比你好？尤其是吻戏，你是专业的。”安予和哄她，“你上次不是说看上一个什么包了吗？自己去买，我帮你报销。” 好吧。 这些人统统都是在演戏，所以今天陆青衿到底是在搞什么鬼？突然抽风想当导演？ 说起包包，叶悠忽然意识到，刚刚跑得太快，把随身的背包忘在陆青衿那里了，急忙冲回去再重新搭电梯上顶楼。 尹特助看见叶悠又回来了，十分纳闷，帮她打开里间的门。 陆青衿还泡在浴缸里，肩臂搭在浴缸沿上，肌肉线条分明，长长的眼睛半闭着，正在养神，听见开门的声音，清冷的眼眸看向这边：“怎么回来了？” 叶悠解释：“我把包包丢在这儿了。” 陆青衿挑挑嘴角，重新闭上眼睛：“小迷糊。下次把自己丢了怎么办？” 他好像心情不错。 叶悠转身要走，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陆青衿，我真的觉得性取向完全是个人选择，和别人没有关系，不用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 陆青衿的眼睛又睁开了，转向叶悠。 叶悠语重心长：“我知道，昨晚我说你是gay，你今天就特地把人全都找来，陪你演戏给我看，证明你不是。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你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我都不认为有什么问题。”叶悠着重强调，“真的完全没有关系。” 叶悠的肺腑之言让陆青衿向来平静无波的脸色变了几变。 陆青衿的神情不太对。叶悠想。好像实在是有点太不对了。 过了半天，陆青衿才从牙缝里冷冷地挤出几个字：“可是我觉得很有关系。” 忽然哗啦啦一声水响，他整个人都从浴缸里站起来。 叶悠连忙闭上眼睛。其实不闭也可以，因为一瞬间叶悠已经看到，他的下半身还是龙的状态。 一股大力突然一卷，叶悠觉得自己腾空而起，接着就被人直接按进水里。 叶悠从水中挣扎着冒出头来，发现自己已经进了浴缸，陆青衿的下半截龙身极高地站着，正在上面低头俯视叶悠，眼眸中风起云涌，吓人得要命。 “叶悠。”陆青衿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说，“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我喜欢女的，我愿意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叶悠被他可怕的语气镇住，满脑子都是爷爷的教导——从小爷爷就说过无数次：驭龙人最忌讳和龙一起下水。 好汉不吃眼前亏，叶悠立刻声明：“我信！”态度坚决，一丁点犹豫都没有。 陆青衿眯起眼：“真的？” “真的。”叶悠保证。一边保证一边努力往浴缸边沿爬。 浴缸大得漫无边际，叶悠还没爬出去几步，忽然腿上一紧，又被他卷住重新扯回去了。 叶悠怒了。 稍微认个怂，你就真当我是吃素的？ 他半人半龙，叶悠眯眼打量他的腰下，心中迅速地估量了一下，也不从水里出来，直接潜过去，抬肘不由分说找准穴位猛地一击。 陆青衿一阵剧痛，瞬间扑进水里。 叶悠翻身而上，骑在他身上，心中暗暗地遗憾了一下他现在只有半个龙身，能施展的手段有限。 叶悠手里仍然按住他的龙筋要穴：“一条龙而已，也敢欺负我？知道我从小到大是学什么的吗？” 陆青衿不回答，忍住痛，龙尾在水中奋力一摆，把叶悠重新翻下水去。 两个人在水中扭打成一团。 按理在水中，陆青衿有绝对优势，但是他唯恐真的让叶悠呛到水，行动反而束手束脚，优势变成劣势，再加上叶悠灵巧滑溜，又招招进攻他龙身的要害，就落了下风，全仗着叶悠对付真龙的实战经验不足，才没吃亏。 陆青衿心想：要打败叶悠，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立刻变回人身裸奔，她一定秒怂，但是显得胜之不武，她一定不服气。 叶悠也在手下留情。毕竟这是陆青衿，真的会让他受伤的手段全不能用，只能当是在驯龙。 爷爷说，驯龙的时候不能真的伤龙，却要斗智斗勇，打掉它的傲气，让它心甘情愿低头。以前叶家祖先们把龙关起来，每天去和它打一架，一连恶斗好几个月都是常事。 不一会儿，陆青衿又翻上来，重新占了上风，按住叶悠：“一个人而已，也敢看不起龙？” 叶悠挣脱他的钳制，片刻功夫又反压住他：“人怎么了？你打得过吗？打得过再吹牛。” 两个人互不相让在水中互殴，一会儿你压我，一会儿我压你，心中都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开始的时候是为了什么事打架来着？ 不太记得了。 管他呢。赢最重要。 水波翻腾，两人折腾得天昏地暗，泼出去的水淹了一地。 谁都没能占到便宜，陆青衿突然退后，远远地离开叶悠，把龙尾小心地盘踞起来不让她看见，靠在浴缸边上：“不能再打了，我下午还有会。” 叶悠也突然想起来：“对了，这是中午啊，我还得回去上班呢。” 这一架打得莫名其妙，两个人现在都有点尴尬。 陆青衿本来就什么都没穿，叶悠却一脸痛苦：“衣服都湿透了，我怎么回去？全都是你害的。” 陆青衿抿了一下嘴唇，用下巴指指衣橱：“里面有你的衣服，自己找。” 叶悠奇怪：“你这里有我的衣服？” “你常来，我觉得放几件你的衣服说不定会用到，”陆青衿面不改色，“这叫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叶悠爬出去，浑身滴滴答答地去看衣柜，陆青衿的衣服中间，还真有一大片都腾出来了，挂着女装，全都是上次叶悠挑的，件件都是实用款，上上里外都有，他居然复制了一份备份放在这里。 这个人奇奇怪怪，不知道都在想什么。不过这次倒是真用上了。 叶悠进卫生间换好衣服，急匆匆往外跑，陆青衿在她身后幽幽道：“叶悠，就算今天你打赢了，我也不会喜欢男的。” 也不知她听没听见。 晚上下班，叶悠出妖管会时，看见陆青衿居然又等在外面，不过这次没用司机，他自己的布加迪就停在路边。看见叶悠出来了，不作声地帮她打开车门。 “你又打算干什么？”叶悠边问边熟练地自动坐上副驾。 “带你去一个地方。”陆青衿干净利落地把车掉头。 “咱们俩是要找个地方继续打架吗？”叶悠兴致勃勃，“最好还是有水，有水好玩。” 头一次和真的、活的龙打架，把从小就练了一遍又一遍的招数都用出来，只玩了中午那一会儿，叶悠实在没过瘾。 陆青衿无语：“什么打架？一个女孩，满脑子都是打架。去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地方，原来是家店，一看招牌叶悠就知道是哪里。和今天收的那个年轻按摩师名片上印的招牌一模一样。 店里的人没料到陆青衿这次不是叫人上门，而是亲自过来了，都吓了一跳。 陆青衿说明来意，让当班经理带着上上下下逛了一大圈。当班经理非常敬业，一边介绍，一边推销，有问必答，唯恐得罪了这个大客户。 看着不像作伪。这就是一家正经店，十分专业，什么花头都没有。 叶悠边参观边小声问陆青衿：“陆导，所以你又买通了一整间店的人陪着你一起演戏？花了不少钱吧？” 陆青衿咬咬牙，不说话，手痒得简直想动手去掐她的脖子。 直到晚上睡觉前，叶悠玩够了，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终于对陆青衿说：“陆青衿，我仔细想了一遍，我说你是gay，都是我自己捕风捉影胡思乱想出来的。今天把你气成那样，对不起。” 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今天真的快气疯了。 陆青衿挑眉。哦？真的吗？她总算是相信了？ 一整天总算没有白忙。看着叶悠充满歉意又认真的神情，陆青衿几乎有一点感动。 叶悠微笑了一下，继续：“不过既然你是直的，那我就得再重申一遍。同居和接吻都有协议，以后绝对不许在我面前裸奔，不许不到时间就乱亲人，还有，从今天起，再也不许用我的卫生间洗澡。” 然后，陆青衿就看见叶悠进了房间，把落灰的顶门器拿过来，认真地把门关好。紧接着传来放顶门器的声音。 陆青衿：“……” 夜渐渐深了。 睡到半夜，叶悠迷迷糊糊地又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呻吟声。 这一次叶悠没有犹豫，直接开门出去。 小a也听见了，轻声问：“叶悠，你醒了？青衿又做噩梦了。” “我知道。”叶悠走到大床边。 陆青衿又化成龙形，卧在床上，闭着眼睛，喉咙深处传出一声又一声闷哼，时不时抽动一下，好像在梦里奋力挣扎。 叶悠蹲在床前，发现他的眉头紧蹙着。 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长长的眼尾滑落下来，落在床单上，消失不见了。 他居然在哭。 第39章 不知道是什么样可怕的梦境，能让这样一个向来冷漠骄傲的人哭。 叶悠起身坐到床边，把手搭在他的额头上，轻声说：“乖。不怕。都是梦，梦都是假的。” 闷哼声停了，龙抬起头，好像在分辨熟悉的气味。然后挪了挪，把沉重的龙头乖乖地伏在叶悠的腿上。 叶悠继续轻轻摸着他的头：“睡吧。我在这儿。” 这条龙安静了一会儿，半睁开眼睛，低声问叶悠：“你出来了？你不怕我了？” 看来他醒了。 “我从来都不怕你。我刚刚放顶门器是在逗你玩。你睡吧。”叶悠回答。 他的龙身虽然大，可是在叶悠看来，就像一只小动物，还没有他的人身有威胁感。 龙有点不放心，问：“你不走？” “我不走。”叶悠的语气很肯定。 龙放心地闭上长长的眼睛，一会儿功夫就彻底睡沉了。 第二天早晨，陆青衿在满室阳光中酣畅一觉醒过来， 第一件事就是左右看看，大床上空空荡荡。叶悠从里间高高兴兴地出来，对陆青衿打了个招呼：“早。” 陆青衿心想：说好的不走呢？小骗子。 妖管会今天很忙，叶悠刚一进门，就看到凤凰老大正把大家招在一起，布置任务。 看见叶悠来了，凤凰老大叫她：“叶悠，过来，今天你和程律一组。” 一组？干什么？叶悠不懂。 程律拿起车钥匙：“赶时间，先走吧，路上我再跟你详细说。” 程律开车带着叶悠去城北，一边开车一边把情况告诉叶悠。 原来是丢了一只小毕方。 毕方，兆火鸟也，是传说中的火侍，据说见了毕方就是要着火的预兆。 从昨天起，走失了一只小毕方，城里的火情突然比平时多了起来，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没真出什么大事，可是也挺危险。 还是要把那只到处放火的小破鸟捉回来。 “从昨晚到现在，这只小鸟放了无数把火，消防局觉得这件事太不对劲了，才通知到咱们这边。刚好妖管会也接到报告，说有只小毕方走丢了。”程律拿出一张地图，上面标了无数红点，“这是昨晚到现在城里的着火点，有的可能和毕方有关系，有的可能没有。咱们的人分散着到最新的火点找找看。” 叶悠奇怪：“除了借调走的，咱们现在加上凤凰老大一共就六个人，顶多分成三组，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程律微微笑了一下：“他们几个都是单独行动，老大说要找个人和你一组，我就自告奋勇了。” 叶悠懂了：没经验的小菜鸟要人带着。然后就问了个真菜鸟问题：“毕方长什么样？” “毕方全身都是青色的羽毛，上面带着红色的斑点，鸟喙是白的，跟鹤很像，但是只有一只脚。”程律耐心地回答，“但是你要找的不是这个。你看一下我手机上最新的照片。” 叶悠拿起他的手机，找到照片，看到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望着镜头，小小年纪就一脸冷漠，神情气质颇有一点陆青衿的风范。 叶悠忍不住勾勾嘴角，问：“怎么就走丢了呢？” “说是和父母吵了一架。” 和爸妈吵架了居然就离家出走？脾气真够大的。 “这孩子虽然长得高，其实才十三，叫毕焓。”程律边开车边说。 毕方家族居然姓毕。 “其中有几个着火点有监控，拍到他了，我在地图上特别画了圈，咱们这就去一个一个看看。” 叶悠低头看看，地图上有几个红点上画着黑圈。 有圆圈的红点分布得很分散，叶悠无语了：“这孩子是在全城一日游吗？” 程律笑笑，还没说话，他的手机就响了。程律笑道：“帮我接一下。” 是凤凰老大。老大说今早城北又有一个新的起火点，刚接到报告，离叶悠他们不远。 程律立刻调转车头，直奔新目标。 最新着火的地方是路边一个杂货店。现在满地狼藉，店主老大爷还在清理烧了一半的货物，到处都是黑乎乎烟熏火燎的痕迹。 程律过去买了瓶饮料，随口跟老大爷聊天。 原来大概半个多小时前，小店突然就起火了，大爷生气：“就是有那种没有公德心的人，随便乱扔烟头，往哪扔不好，非要扔到我店里？幸亏有个中学生动作特别快，冲过来拿着个小灭火器一阵喷，才没真烧起来。” 程律和叶悠对视一眼，问老大爷：“中学生，是个男孩吗？” “是，一个半大小伙子。” “那个中学生后来去哪了您知道吗？” “好像进庙了吧？”老大爷指指身后的藏庙，“也挺奇怪，上学时间不去学校，进庙里干什么？” 程律回头看看那间藏庙，随手写了一个号码递给老大爷：“大爷，明天您有空时打电话给这个号码，他们会负责赔偿您这里的损失。” 老大爷愣怔地接了。 走出几步，叶悠好奇地问：“咱们妖管会还管赔偿？” “不是咱们赔。”程律答，“咱们负责调解，联系小毕方的父母赔偿。放心，毕家赔得起。他家熊孩子不看好了，到处放火，惹是生非，当然要赔。” 藏庙是城北一个还算有名的旅游景点，庙不大，只有里外几进，早上游客不多，逛一逛就知道人应该不在，叶悠一边跟在程律后面在冷清的庙里乱走，一边琢磨。 “程律。”叶悠忽然叫住程律，“那孩子真的是在全城一日游。坐地铁。” 叶悠让程律把地图拿出来。 监控拍到小毕方的几个火点全部都离地铁站不远，其他火点也有不少在地铁站附近。这个藏庙本身就是地铁站一个出口。 程律露出笑容：“所以咱们应该去地铁站看看。” 早就过了早高峰，这里的地铁站是个小站，也不是换乘的地方，人不算多。叶悠站在高高的扶梯顶上向下看，一眼就看到等车的地方有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的背影。 “程律，快快快！”叶悠来不及等扶梯慢慢向下走，直接就往下冲。 一冲就刹不住了。 叶悠的手脚突然锁死，向下直扑过去。 这里的地铁建在很深的地下，金属的扶梯极陡，如果滚下去，不知要受什么样的伤。 “叶悠，小心！”身后一股大力忽然把叶悠拖住，是程律在身后一把攥住了叶悠的衣服。 虽然麒麟力气不小，程律也还是跟着往下冲了两级台阶，才拉住叶悠，问：“你怎么了？” 叶悠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难道离上次和陆青衿接吻已经四天了？不可能吧？” 数学问题还没解决完，叶悠已经又能动了。 下面传来地铁报站的声音，叶悠顾不上细想，对程律说：“我没事，快走。” 眼看地铁就要来了，等车的人纷纷站起来，男孩也向前走了两步，向地铁来的方向探头张望。叶悠和程律奔下扶梯，一起往男孩那边跑。 眼看就快跑到时，叶悠又不能动了。 这站太老，没做防护门，前面无遮无拦，隧道里已经传来地铁进站的隆隆声。叶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轨道的方向扑过去。 好像打算跳轨自杀。 叶悠满脑子都是：刚刚已经发作了一次，怎么可能直接就来第二次？？这是什么新玩法？？？ 这一次程律的注意力全在男孩身上，完全没意识到叶悠的不对，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斜刺里冲过来一个人，猛地撞上叶悠，直接卸掉了叶悠冲向轨道的势头。与此同时，地铁呼啸而至。 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撞得太狠，都有点发懵。 那个人是个中年男人，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忘了拿东西急着回去，有点着急，没留神撞上你了。” 叶悠已经能动了，坐起来对他摆摆手：“没事。多亏你这一下，否则我差点掉下去被地铁轧死。” 程律伸手来拉叶悠，叶悠已经自己站起来了，几步过去抓住那个男孩的胳膊问：“你是毕焓？” 男孩转过头，眉清目秀，就是照片上那只小毕方，背着一个硕大的双肩包。 人总算是找到了，叶悠松了一口气，低声问程律：“你能自己带他回妖管会吗？” “没问题。”程律答应，“你去哪？” “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办。”叶悠回答，直接上了刚来的地铁。 叶悠冲进陆青衿的办公室时，陆青衿正站在桌前，不知低头在看桌上的什么文件，看见叶悠来了，眼中都是愉快，还带着点诧异：“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叶悠没有回答，终于看到他了。 从城北到qs大厦的这段路奇长无比，叶悠走得小心翼翼，上车、下车、过马路、下台阶、进电梯，每一件平常随便做的小事都让人提心吊胆，不知道会出什么奇怪的意外。 在他温和的目光中，叶悠心中一松，还有点想哭，直奔过去，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亲了上去。 他的肩膀坚实可靠，他的嘴唇很温暖，还带着他独有的清新好闻的味道。 陆青衿愣了两秒，随即搂住她的腰，低头回吻。心想：这个才是尹特助说的，像小鸟一样扑过来，勾住脖子亲上去。 这回真是小鸟，不是小炮弹。 过了好一阵，叶悠才放开陆青衿，把头埋在他温暖的胸膛里。 陆青衿仍然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顺顺她耳边乱了的头发，捧起她的脸颊，低声问：“怎么了？”声线温柔。 她这个样子，绝对不正常。 “以前不都是四天吗？你说过的，只要每四天亲一次就可以了。”靠在他胸前，一阵莫名其妙的委屈涌上来，叶悠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她能把恐怖片音乐当催眠曲，整条胳膊都见血都满不在乎，今天居然哭了。 陆青衿不动声色地抱着她坐下，把她放在自己大腿上，揽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 好半天，叶悠终于哭够了，开始不好意思。 从小到大，叶悠只在亲人面前哭过，从来都不在外人面前掉一滴眼泪。 刚才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刚刚被他抱着，只不过听见他问了一句“怎么了”，眼泪就哗啦啦不受控制地自己往外跑。 叶悠心里有点忐忑：陆青衿的嘴向来又毒又狠，不知能说出什么话来。 然而陆青衿没有。 看见叶悠不哭了，陆青衿吻吻她的额角，依旧紧紧地搂着她，问：“出什么事了？你又不能动了？” 声音温和，目光清澈。头脑清醒，猜得极准。 他的声音能安抚人心。叶悠靠在他身上，等情绪平复下来，把今天到处找小毕方，下扶梯时突然不能动几乎摔下去，恢复之后居然又僵直了第二次差点卧轨自杀的事一五一十讲给他听。 陆青衿听完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难道咱们以后要……”叶悠算了算，“……每三天亲一次吗？还是干脆两天亲一次比较保险？这样下去，不会以后每天都要亲一次吧？然后难道要每小时都来一次？最后发展到要天天嘴唇贴在一起变成连体婴儿？” 叶悠被自己想出来的场景吓得一哆嗦。 “叶悠，”陆青衿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一双清亮的眼睛凝视着叶悠，“嫁给我吧。” 第40章 叶悠愣住了。 “我是说真的嫁给我。”陆青衿的语气认真，“真的嫁给我，毒誓就没用了。” 他这算是在求婚吗？ 真的要荒唐地为了个坑爹毒誓结婚？ 叶悠秒懂：陆青衿这个人，虽然有时候有点大男子主义，但是却是一个极有责任感的男人。一个女孩在他怀里难得一见地哭了，让他觉得即使出于男人的责任，也一定要做出点表示。 叶悠瞪了他几秒钟，嗖地一下从他腿上站起来，退后两步，有点尴尬。 “不用。我觉得咱们还没惨到非要真结婚不可的地步，其实两三天亲一次，也不是不能接受。我刚才就是突然有点不正常，现在已经好了。下午还有事，走了啊。” 叶悠开门溜了。 她一脸惊吓。 她说“没惨到非要真结婚不可的地步”。 陆青衿望着关上的门枯坐了一会儿，伸手打开面前的抽屉，翻了翻，找出当初扔进去的那两枚结婚戒指。 两枚素雅的婚戒，一大一小。陆青衿把它们并排摆在桌上，看着它们出神。 叶悠回到妖管会时，看见一群大人围成一圈，中间是那只小毕方——毕焓。 毕焓在一群大人的围攻下，岿然不动，神情冷漠地坐在正中。脚边放着他的大双肩包。 凤凰老大正在说：“我们过一会儿就通知你家里，让他们过来领人。不过他们来之前，你必须得说说你从昨天起到刚才，到底都在哪些地方放了火，我们要写报告，联系赔偿。” 到刚才？ 叶悠一眼就看见妖管会里大家围坐着吃盒饭的木头桌子烧得焦黑，地上一大滩水。 这只小毕方真能放火，居然放到妖管会来了。 毕焓不说话。 白姐瞪了老大一眼，“你那么严肃，吓到孩子。”自己蹲在毕焓面前，“别怕，能跟姐姐说说你去过哪儿吗？” 毕焓冷漠地看她一眼，依旧一言不发。 程律不高兴了，对大家说：“你们去忙，我来审他。” 他这个“审”字，让毕焓立刻抬头看了他一眼。 等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程律抬脚踹踹毕焓坐的椅子，行为挑衅。毕焓眯眼盯着程律。 叶悠心想：你这么干，看小毕方的小表情，他完全不怕你，好像想直接跟你打一架。 程律俯视着毕焓：“咱们是妖，天生和人不一样，多了特殊的能力，就得负责任。你随便出去逛一圈，一路放火烧过去，觉得自己家里有点钱，想烧就烧，赔钱就完了，可你知道你给别人找了多少麻烦么？” 毕焓盯着他，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 叶悠眼看着两人杀气腾腾，心想，他俩不是准备在妖管会里打一架吧？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熊猫大叔照例开了小窗口看看是谁，随即把门打开。 叶悠心想，难道是小毕方的父母已经听到消息，过来接孩子了？可是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门外居然站着陆青衿，今天穿了件铁灰色大翻领克龙比式大衣，锐利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先找到了叶悠。 陆青衿和熊猫大叔低声说了几句话，直接走进来。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 这个人好像无论到哪，都自带环境静音效果。 叶悠满脑子都是：居然杀到办公室来，小三和情夫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陆青衿并没有来找叶悠，而是跟着熊猫大叔，进了凤凰老大的里间，只呆了大概不到五分钟，就被凤凰老大送出来了。 老大一脸喜气，“谢谢谢谢，那我这就让他们把需要的设备拉个清单？” “好。列好给我的助理发过去就可以了。”陆青衿看一眼叶悠这边，对凤凰老大说：“我有点事，在外面坐一会儿？” “您随意。”凤凰老大也看一眼叶悠，眯眼笑道。 叶悠无语。这明显就是陆青衿用钱买路，凤凰老大为了钱，一点都不在乎他跑到妖管会来为所欲为。 “白珊你们几个，”凤凰老大用手一划拉，“都进来，列一下你们觉得缺什么办公设备，还有出去办事的装备，叶悠，”凤凰老大点点叶悠，“你不用，你陪着陆总。” 叶悠：“……” 就这么被卖了。 等人都走了，叶悠才低声问陆青衿：“你怎么过来了？” 陆青衿靠在叶悠办公桌旁，随手拿起她桌上摆着的小盆栽来研究：“你直接跑了，这次这么不正常，连着发作两次，你怎么知道亲过之后就一定不会再来一次？” 原来是不放心跟过来了。叶悠有点感动。 “这就是那只小毕方？”陆青衿问。空荡荡办公室里现在除了叶悠和陆青衿两人，只剩下毕焓还坐在那里。 毕焓没什么表情，目光冷冷地扫向这边。 “嗯。我们正在问他到底都去过哪里，烧过什么地方，好写报告联系赔偿。可是他死都不开口。他不开口，就不能让他回家。你来之前，程律正在审他，两个人差点动手。”叶悠低声说。 陆青衿转头看一眼毕焓，不再靠着叶悠的桌子，走过去，随手拉过一把椅子放好，在他对面坐下。 “闷得受不了，想出去逛逛？”叶悠遥遥地听见陆青衿问。 毕焓没说话，目光却停在陆青衿脸上。 “关了多久？”陆青衿语气随意。 安静了好一阵，毕焓忽然冒出三个字：“四个月。” 陆青衿呵了一声：“四个月就受不了？我关过一年。” 毕焓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没跑？” “当然跑了。”陆青衿不在意地说，“我飞到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一口气连着下了几天大暴雨，最后被我爸抓回去了。” 毕焓又打量了他一会儿才问：“你是陆青衿？” 陆青衿嗯了一声。 “你用了多久才能控制你呼风唤雨的能力？”毕焓问。 叶悠远远地听着，不敢作声，心想：两个人这是开始聊起来了吗？ “一年零七个月。”陆青衿回答。 毕焓向后靠了靠：“我一定比你快。” 陆青衿表情全是不信：“控火容易一点。可是四个月都忍不了，还想比我快？” 毕焓被他的表情激起了斗志：“走着瞧。” 陆青衿的目光转到他脚下的大双肩包，问：“这是什么？” 毕焓犹豫了一下，伸手拎起来，看他的动作，这包不轻。 毕焓拉开背包的拉链给陆青衿看。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红彤彤水壶那么大的便携式灭火器。 叶悠心想：看来他知道自己的控火能力不稳，会到处点火，离家出走时早有准备，并不是像程律说的那样，想放火就放火，到处随便惹麻烦。 听他俩的意思，难道他们这些有特殊能力的妖，在学会控制自己的妖力之前，是被关起来不能出门的吗？ 叶悠突然想起爷爷说过，龙并不是出生时就能呼风唤雨，长大时某一天，会突然获得这种能力，但是要学会掌控，就要很花很长一段时间专心用功。 看来毕方也是一样的。能力一出现，就要被关到学会控火为止。 这小毕方被关了四个月，关疯了，自己居然跑了，难得还随身背着灭火器，来了个全城一日游。 陆青衿与他同病相怜，瞬间就明白了他离家出走、到处放火的理由。 毕焓把灭火器给陆青衿看过，又问：“后来呢？你没再跑过？” “后来我父亲妥协了，帮我炼了一块孟诸石放在身上。每月能带一天，出去走走。”陆青衿答。 叶悠心想：这个孟诸石是什么好东西？带了就能屏蔽能力，不乱放火了吗？ 毕方也在问：“东海的孟诸石？” 听口气他好像是听说过。 陆青衿答：“是。不过我后来下决心要用功，很少真的带孟诸石出去玩。你要么？我可以借你用用，等你学会控火后再还我。” 毕焓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睛却亮了，郑重地点点头：“陆青衿，我会记得这件事，不会白要你的好处。” 陆青衿并不在意，嗯了一声：“我叫人给你送过去。那东西有碍修行，对身体也不好，一个月最多带一天。不要多用。” 毕焓认真地问：“你一共用了几次？” “两次吧。”陆青衿随意答。 毕焓郑重地说，“我一定用得比你少。” 叶悠心中好笑：这孩子完全把陆青衿当作参照物和标杆。 陆青衿点点头，回来从叶悠桌上抽了张纸，拿了支笔，走回去递给毕焓：“把你这两天放过火的地方写下来，赶紧回家用功。一直在这儿鬼混，还想超过我？” 毕焓接过来，问：“有地图么？对着地图好找。” 等白姐他们从凤凰老大的房间里出来时，毕焓图文并茂的详细说明已经写好了。 凤凰老大从叶悠手里接过来，看了一眼，玳瑁眼镜上方的眼睛里全是惊诧，问了个问题：“叶悠，你家祖上也驯毕方？” “不是我。”叶悠回头指指陆青衿，“是他说服那孩子写的。现在能让毕焓回家了吗？” 凤凰老大给毕焓家打了电话，倒是没用多久就有人来接。不过来的人并不是他父母。 来的人是个律师，态度倒是很好：“毕先生和夫人都在西班牙，毕先生说，所有的损失他会全部负责赔偿。” 叶悠心中对这个和陆青衿有点神似的男孩子泛出一点同情。离家出走这么久，还在外面过了一夜，父母居然只派律师过来接人？ 毕焓走了，已经到了中午，大家纷纷站起来去吃午饭。陆青衿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问叶悠：“一起吃饭？” 叶悠问：“你要叫人送饭过来吗？”立刻警惕了，“你可千万别让他们送我的。” 在这里摆一桌子太可怕了。 陆青衿不动声色地问：“你平时在哪吃？” “外面的小饭馆。” 陆青衿站起来：“我也去。走。” “不会吧？你想去吃那个？”叶悠跟上他。 结果最后就变成了，在叶悠他们平时吃饭的川菜小馆里，妖管会的几个人围成一桌，坐在一起。 小妹人人都认识，过来问大家：“几位都还是照常？”然后问其中唯一看着眼生的陆青衿：“这位帅哥想吃什么？” 陆青衿直接转向叶悠：“我吃什么？” 叶悠立刻明白了，他根本没来过这种馆子，完全不知道该点什么菜。 叶悠想了想：“和我一样，也要一份干煸牛肉丝吧。不要辣，不要麻。” 小妹答应了一声，刚要走，叶悠又叫住她：“对了，也不要葱，不要姜，不要芹菜。” “不要葱姜和芹菜吗？”小妹在单子上记上一笔，“好，我跟老板娘特别说一下。” 小妹拿着单子转身时，又被叶悠叫住。 叶悠补充：“最好跟老板娘说，也不要加豆瓣酱，不加酱油，不加料酒，不加盐，不加糖，不加味精，总之就是什么都不要。” 小妹愣了愣神，小声劝道：“牛肉还是得要吧？没有牛肉，这盘菜就只剩一个盘子了……” 叶悠：……你真幽默。 第41章 陆青衿这盘奇怪而纯粹的干煸牛肉丝点完，一桌人都陷入沉默。 他是金主，今天一口气包养了妖管会所有的人，大家都刚刚在凤凰老大那里列完自己给陆小仙女的愿望清单，这时候高兴劲还没过，嘲讽技能全关。 半天白姐才说：“陆总口味还真特殊。” 程律坐在桌子对面，只笑了笑，也没说话。 陆青衿看一眼叶悠，幽幽道：“其实我都可以。” 都可以？叶悠心想：你懂得什么叫川菜吗？你吃过辣椒吗？你快算了吧。 陆青衿的特别定制版干煸牛肉丝上来了。老板娘手艺超群，煸得到位，虽然除了牛肉什么都没有，这一盘居然也香喷喷的看得过去，只是没有叶悠那盘红红绿绿的那么热闹。 陆青衿低头研究了一下那盘牛肉丝，夹了两根吃了。 叶悠假装不经意地问他：“怎么样？” 陆青衿淡定答：“还不错。” 叶悠放下心来。这牛肉比他家的牛肉差得远，难得他不挑。 人人都在埋头吃自己的饭，陆青衿只不过安分地吃了一小会儿，就忽然靠近叶悠，毫不客气地直接用筷子夹了一筷叶悠的牛肉丝到自己碗里：“我尝尝你的。”然后又自然地夹了自己盘子里的牛肉丝，补给叶悠，“礼尚往来。” 他这是在作死吗？连盐都不吃的人，突然抽风想吃辣椒？ 叶悠低声拦他：“这个特别辣又特别麻，你绝对受不了。别犯傻。” 陆青衿根本不听，固执地夹起叶悠的牛肉丝，放进嘴里嚼了嚼。 叶悠无语。这么不听话，你自己随意吧。一会儿直接辣哭了，看你总裁大人的脸往哪搁？ 对面的程律也抬起头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好像在等着看热闹。 然而没有热闹可看。 陆青衿把牛肉丝吃了，脸上一切如常，什么表情都没有。 居然没事？怎么可能？他连一口盐都能喷出去的人，吃这个会没反应？ 叶悠正在纳闷，就看见他平静地夹了一大口米饭，平静地吃了下去。 叶悠无语。他这是辣成什么样了，居然连米饭都肯吃？ 叶悠善心大发，忍了一会儿才招呼小妹过来：“帮我拿瓶矿泉水。” 他还在强撑面子，要是说水是给他买的，他肯定不要。 小妹把矿泉水拿过来，叶悠拧开瓶盖自己先喝了一口，放在旁边，又过了一会儿才把水向陆青衿那边推了推，状似随意地问：“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陆青衿居然没有拒绝，对叶悠勾勾嘴角，也把矿泉水瓶凑在嘴边喝了几口，心情好像还挺愉快。 吃完饭，一群人一起往回走，叶悠和陆青衿落在最后面，叶悠问他：“你不会还想跟着我们吧？你下午没事做吗？” 陆青衿没回答，先问叶悠：“你下午要出去还是留在妖管会？” 叶悠想了想：“应该不会出去，要写小毕方那件事的报告。” 陆青衿点点头：“那我先回去开会。你自己不要乱跑，万一不能动了，不要又跑到qs找我，直接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还有，下班后等着我，我来接你。” 叶悠认真地看了陆青衿一会儿，忽然说：“陆青衿，我头一次发现，你有时候还是挺能唠叨的，能跟我爷爷k一下。” 陆青衿尴尬地把目光转开，丢下一句：“那我走了。”手里仍然拎着叶悠买的那瓶水，转身向路边停着的他的车走过去。 下午叶悠下班时，陆青衿还没到，给叶悠发了个消息说开会晚了，让叶悠稍等。 天已经擦黑了，叶悠乖乖地在小区的石凳上坐着等，一边玩手机上的游戏。 程律路过，一眼看到叶悠，走过来问：“叶悠？怎么坐在这儿？你不回家？” “哦。我有事，过会再走。你先走吧。” 程律脚下没动，并没有丝毫走的意思：“要我开车送你回去吗？” “谢谢，不用了。”叶悠赶紧拒绝。让麒麟跑到陆宅，陆青衿又要发飙。 程律站在那里，笑道：“真的不要？那我可要走了。”却仍然不走，问，“你在玩什么？” “一个游戏。”叶悠心不在焉地说了句废话，忽然想到一件事，从石凳上蹦起来，“程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程律微笑问：“什么忙？” 叶悠把手机举起来给他看：“帮我抽个卡。” 叶悠最近在玩的手机游戏里有很多卡牌，按稀有程度分级，能拿到什么卡，基本全靠硬抽。 抽卡要花费游戏里的道具，叫蓝钻，叶悠不想花陆青衿的钱给游戏充值，每天做任务拿蓝钻做得天昏地暗，可是叶悠天生手气烂到家，脸黑得要命，玩了这么久，最想要的几张稀有的ssr卡一张都没抽到过。 最近叶悠好不容易攒了点蓝钻，想趁着游戏公司搞活动调高ssr出来的概率时，抽几张卡试试手气。 刚才忽然灵机一动，谁的手气能有瑞兽好？为什么不请麒麟大人帮忙抽抽看？ 程律低头看看叶悠的手机，不太明白，问：“怎么个抽法？” 叶悠踮起脚指给他看，“就这样，点这里。”然后紧张地等着。 程律认真地点完，问：“就这样就好了？” 叶悠拿回手机，飞速地查看了一遍，说不出话来。 抽出的十张卡，其中居然有四张是最稀有的ssr，是叶悠心心念念做梦都想要的那几张，剩下的sr也全是叶悠没有的，居然没有一张重复。 叶悠看着程律，心想：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程律看了看叶悠的表情，“怎么了？抽出来的不好吗？” 没有不好，好得可怕，好得简直就像是网上大家开玩笑图出来的。 “好。特别好。程律，从今以后，我一旦攒够了抽十张的，你就帮我抽一次卡好不好？”叶悠立刻跟瑞兽预约。 程律笑了：“当然没问题，只不过点一下而已。”程律忽然伸手拍拍叶悠的脑袋，好像在哄小朋友，“你慢慢玩吧，我走了。” 叶悠点点头，心里想，被这只瑞兽摸摸头，手气也会跟着欧起来的吧？ 目送程律的背影，叶悠才发现，陆青衿正在不远处站着，这时才向这边走过来。他今天居然没在外面路边等，大概是不放心。 他和程律擦肩而过，却谁都没打招呼，连目光都没交换一下。 这两个人已经升级进入了互相视而不见的新境界。 叶悠连忙拎起包，向他跑过去，才到他身边，就被他伸手一带，揽住肩膀。 “等很久了？” “没有，我刚出来一小会儿。” 陆青衿点点头，仍然没有松手，直接揽着叶悠往外走，边走边问：“你们刚才看什么呢？” 叶悠立刻明白了，和程律抽卡的事，他全看见了。 他根本没避讳，直接问叶悠，问得坦然自若，叶悠也就坦然地拿起手机给他看：“我请程律帮我在游戏里抽卡。” “抽卡？”陆青衿不懂。 叶悠耐心地把自己在玩的游戏和怎么凭手气抽卡跟他详细解释了一遍。却没敢说瑞兽大人有多瑞。他好像特别不爱听这个。 陆青衿却直接问叶悠：“他抽得怎么样？” “还挺好的。”简直好到爆炸。 陆青衿点点头：“我能也抽一下么？” 不会吧？连抽个卡都要比？这条龙是有多争强好胜？ 叶悠尴尬：“刚才一口气抽了十张，我攒的蓝钻都快被他抽光了。” “可以直接充钱抽么？”陆青衿锲而不舍。他猜得很准，有钱能使磨推鬼，只要充钱，什么都有，想抽多少抽多少。 叶悠只得说：“不用充钱。我这里剩下的蓝钻还能再抽一张，都说单抽出奇迹，你要不要试试手气？” “好。”陆青衿毫不犹豫。 叶悠把手机递给他看。 “就这样点？”陆青衿认真地点了抽卡。 叶悠接过手机看了一眼。 他没吹牛，龙果然也是瑞兽。 明晃晃又是一张最稀有的ssr，无数人哭天抢地求而不得的那种，无数人愿意为了这个氪金无数月底只吃榨菜的那种，叶悠抽到了会跳起来撒花花转圈圈那种。 可惜。这张卡，刚刚程律已经帮忙抽到过了。 重复的卡对叶悠用处不大，叶悠迅速地调整了一下表情，佯装兴奋：“ssr！陆青衿，你太厉害了！” 陆青衿眯眼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两人上车后，开车之前，陆青衿给尹特助把刚刚的游戏名字发了过去，又追了一条消息：“查一下开发运营这个游戏的公司，买下来，要快。” 接下来的两天，叶悠都在努力攒蓝钻，好让麒麟大人帮忙抽卡。 晚上吃过饭，叶悠照例闷在房间里辛辛苦苦地做游戏任务，把每天的所有任务做了，只能拿到六十个钻，要两百个蓝钻才能抽一张卡。 叶悠在努力做任务，小a在唠唠叨叨努力打击她。 “小悠，这种游戏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让你充值。想靠做任务什么的拿到ssr就是做梦，都这么干，游戏公司喝西北风去吗？你为什么不充点钱？” 叶悠头也不抬：“我不要。” “不想花青衿的钱？”小a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要不我私人赞助一点我今年的维护费用给你？” 陆青衿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小a，我都听见了。挪用公款，嗯？” 小a争辩：“你去年八月三号二十一点四十六分零五秒说：‘小a，维护费用由你自由支配。’” 有理有据，陆青衿不说话了。 陆青衿也有吃瘪的时候，叶悠笑出声，继续和任务较劲。 游戏里忽然冒出提示，新发布了一个抽奖活动，随机掉落游戏中的各种道具和奖品。 抽奖是限时的，只有一小时，没法等到明天上班时让程律帮忙。 还好家里还有头瑞兽，叶悠立刻冲出房间去找陆青衿。 陆青衿正靠在床头工作，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叶悠爬上他的大床，跪在上面，把手机往他面前一送：“抽。” 陆青衿只看了一眼，随手在屏幕上点了一下，眼睛又回到自己的笔记本上。 叶悠拿回手机，看了看，说不出话来。 活动抽奖的那么多奖品里，陆青衿抽中的是最好的那种——掉落随机数量的蓝钻。 他随便点一下抽出来的蓝钻数量，是“1”后面跟着长长的一大串零，长到一行都显示不完，还要换两次行。 叶悠稍微数了一下，就放弃了，心想：这么多零，这到底是多少啊？ 第42章 “抽得怎么样？”陆青衿看着笔记本屏幕，心不在焉地随口问。 “陆青衿，”叶悠慢慢说，“你太可怕了，你确定你是条龙，不是只貔貅？” “哦？”陆青衿终于抬眼看她，好像不太明白。 “你抽出来了好多、好多、好多的蓝钻！我敢说全服务器都没人有我这么多蓝钻！”叶悠跪在床上举起手欢呼，“陆青衿，我暴富啦！” 陆青衿望着她，眼中带着笑意，“那你可以随便抽卡了？” “没错，有这么多蓝钻，我可以随便抽了，想抽多少抽多少。” 这些钻看起来能抽到天荒地老，抽到游戏公司破产倒闭。 “不用再找别人帮忙了？” “应该不用了吧？这么多钻还抽不出好东西的话，我是得有多非啊？”叶悠撸了撸袖子，“我先来试试手气。” 陆青衿眼睛仍在屏幕上，却微微笑了一下。 叶悠坐下来，直接豪迈地点了一个十连抽。 然后就惊呆了。 向来脸黑得像炭的叶悠居然一下子就抽到了两张ssr，还都是叶悠没有的。运道这是转了吗？ 陆青衿也偏头过来看：“抽到你的ssr了？” 叶悠点点头，快哭了：“我这种超级大非酋居然也有自己抽出ssr的一天？” “非酋是什么？”陆青衿顺手揽住她，把她拉到身边靠着坐下。 叶悠手里忙着点手机，口中还在解释：“运气不好就叫脸黑，就像非洲人，黑中之黑，就是非洲酋长，简称非酋……” 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和陆青衿一起靠在他的大床床头，窝在他怀里。 陆青衿一只胳膊揽着叶悠，只能用另一只手单手敲键盘，也并不在意，继续做自己的事。 叶悠放心大胆地抽，抽了十张又十张，从没这么爽过。 运道真的是转了，ssr次次都有，次次不落空。 抽着抽着，叶悠忽然觉得耳边痒痒的，转过头，发现陆青衿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他的呼吸轻轻喷在叶悠的耳鬓，他的眼睛却还在他的笔记本上，正在专心工作。 他的侧颜就在眼前，从额头到鼻梁到嘴唇到下巴到喉结，线条优美流畅，英俊得让人窒息。 “嗯？”陆青衿才意识叶悠在看自己，目光从屏幕上移过来，刀锋般英挺的双眉下，一双清淡的眼眸注视着叶悠。 叶悠被抑制不住的奇怪念头蛊惑，忽然抬头凑过去，在他的唇上碰了碰。 两个人都静默了一秒。 叶悠立刻解释：“我算了一下，好像又到时间了，现在改成三天了对不对？” “三天太长，还是两天吧，比较保险。”陆青衿从容回答，低头吻住叶悠。 他的吻一点都不急躁，用唇舌在叶悠双唇上耐心地一点一点研磨，好像一只守在兔子洞外的狼。 叶悠试探地回吻他，他没有反对，叶悠就继续自己的练习课，陆青衿除了怀抱变得紧了一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叶悠放心了，他最近的脾气好像很好。 叶悠正在认真地模仿陆青衿的动作，舌尖却忽然被他捉住了，旋即放开，过一会儿又被捉住，他摩擦着叶悠的舌尖，勾挑着，慢慢引诱叶悠进到自己的地盘。 叶悠有点晕，迷迷糊糊地想：这样可以吗？两人的协议里是怎么说的来着？不许他把舌头伸进叶悠嘴巴里，但是好像没说反过来不行？他那么有洁癖的人，为什么会忽然想这样？ 叶悠稍微推拒了一下，陆青衿就松开她不再继续吻，而是把她松松地抱在怀里，目光又转回膝头的电脑上，用空着的左手把刚刚接吻前敲了一半的句子写完，并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 叶悠顿时明白了，他大概也是好奇，只不过是想试试而已。 陆青衿从容自若，继续工作，单手的键盘也敲得飞快，看起来工作效率极高。叶悠倒是盯着手上的手机屏幕，完全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走了半天的神。 “陆青衿，明天午饭后你有时间吗？” “嗯，有事？”陆青衿问着，眼睛不离屏幕。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陆青衿问。 “到时候告诉你。一个惊喜。”叶悠抬头对他笑笑。 “惊喜？”陆青衿感兴趣了。 “嗯。明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我估计你是忘了。”叶悠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陆青衿默默地想了一下，不年不节，上次看她的资料时记住她的生日了，也还没到，完全想不出来明天有什么特殊。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叶悠直接冲到qs来找陆青衿。陆青衿记得她的约定，正在办公室里等她。 “去哪？我打电话叫司机。” “不用叫司机。你也偶尔体验一下正常人的生活方式。咱们搭地铁过去，坐地铁只要两站，比开车快多了。”叶悠兴致勃勃。 陆青衿并没反对，乖乖地跟着她下了楼，走到地铁站。叶悠帮他买好了票，带他进站。 “到底去哪？”陆青衿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中午的地铁里人不多，不算太挤，没能让陆青衿真正体会一下公共交通脸贴玻璃门的感觉，叶悠十分遗憾。 不过他确实不太适合出现在地铁上，因为实在太过显眼。 他长得显眼，穿得也显眼，车厢里无论男女老少，每个人的目光都在往他身上飘，叶悠还看到有人悄悄摸出手机偷拍。 陆青衿久居高位，大概是被人看习惯了，倒是并不在意。他只观察了一下环境，拉住上面的拉环，顺手把叶悠抱在怀里不让别人碰到。 叶悠放心地在他怀里趴着，笑道：“头一次坐地铁吧？” “不是，”陆青衿摇头，“小时候坐过，以前在斯坦福读书时也坐过。” 还好很快就到了。叶悠带着他出站，一路按地图找路，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陆青衿问。 “就在前面，闭眼。我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叶悠伸手握住陆青衿的手。 陆青衿低头看了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弯弯嘴角，闭上眼睛，放心地跟着她走。 没走多远，叶悠就转弯了。 “小心台阶，一共五级。”叶悠贴心地说。 陆青衿依言上了台阶，好像进到一个热闹的地方，周围都是人声，人还不少。 “当当当当！到了，睁眼。”叶悠语调兴奋。 “什么好地方？”陆青衿睁开眼睛。 眼前是个熟悉的办事大厅，很多人都在领号排队，左边的一对对要么愁云惨雾，要么就斗鸡一样互相瞪着，好像随时会掐起来，右边的一对对腻腻歪歪，如同黏在一起分不开的连体小鸳鸯。 这就是办结婚登记和离婚手续的地方。前不久两个人刚来过。 叶悠笑容满面：“我就猜你忘了。咱们结婚的两个月期限，到昨天为止已经满了！惊不惊喜？” 陆青衿：“……” 陆青衿明白了，她怕开车过来陆青衿认出路，特地带人坐不熟悉的地铁，就是为了制造惊喜效果。 可惜只有惊，没有喜。 叶悠依旧拉着陆青衿，跑到领号机那里领了一张办离婚的号。 两个人看起来十分登对，手牵着手，叶悠又一脸兴高采烈的表情，看得领号机旁边的工作人员莫名其妙。 “小姑娘，”工作人员叫住她，“上面的图标是结婚，下面的图标是离婚，你按错了吧？” “没错，是离。”叶悠拿好号码，牵着陆青衿去离婚那边找位置坐。 叶悠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座位。陆青衿只想速战速决，按她坐下，自己干脆矮身单膝跪在她面前，双手撑在叶悠座椅两边，打算开始劝降。 叶悠却还在东张西望地找座位。 陆青衿伸手把她的小脸扳正：“别找了，我不用坐。” 他跪着，叶悠不好意思。 陆青衿见她还不安稳，扬扬眉提议：“不然你把座位让给我，你坐在我腿上，我抱着你，怎么样？” 他声音不小，调情调得过于直白，周围来离婚的一对对怨偶齐齐投来诧异的目光。 叶悠瞬间脸红。 还好旁边的人刚好被叫到号，站起来走了，叶悠伸手拉起陆青衿，让他在身边坐下。 陆青衿心想：当初来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别别扭扭，还当场吵了一架，今天来离婚，倒是甜甜蜜蜜，手牵着手。 总而言之，两人一直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画风奇怪。 “叶悠，”陆青衿开口，“离婚要带证件吧？” “看！”叶悠拉开随身包的拉链，拿出证件和红本本，“我上次放项链时，就看见你的证件和红本本都锁在保险箱里，为了今天给你一个惊喜，我自己拿出来了。这是你的，这是我的。” 叶悠把证件在两人之间的座椅扶手上排好队。 “我已经在网上查过了，离婚要带照片，不过我们可以直接在这边拍，还要填一式三份的离婚协议书，”叶悠又从包里掏出几张纸，“我上午已经下载打印出来填好了，咱们两个既没有财产要分割，也没有孩子要抚养，你只要直接签个字就行，我的已经签完了。” 叶悠在包里挖了半天宝，挖出来一支笔，递给陆青衿。 她全都准备好了。 陆青衿接过笔，眼睛在离婚协议书上扫了一眼，半天才说：“叶悠，我们好像暂时还不能离。” “你是说毒誓的事吗？”叶悠问，“我想过了。其实咱们结不结婚，和毒誓完全没有关系。结了不能让毒誓消失，估计离了也应该没有影响。” 陆青衿问：“离了的话，你怎么跟你爷爷交代？” “我知道，你也没办法跟你家里交代。你爷爷估计会去找我爷爷告状。我早就想好了，不告诉他们不就完了？除了离婚，接吻同居什么的一切照常。” 陆青衿的心放下一点，继而有点无语：“一切照常，为什么还非要离婚？” 叶悠纳闷：“为什么不离？我们只结两个月，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吗？” 陆青衿不动声色：“叶悠，你真以为我爷爷是吃素的？我们来办了离婚手续，他会不知道？” 陆爷爷真会手眼通天到这个地步吗？ 叶悠心中对这个笑眯眯的大boss也有点害怕。 陆青衿凉凉地问：“叶悠，你到底在急什么？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不遵守协议，赖着不肯离的人么？” 第43章 你不是吗？叶悠有点拿不准。 陆青衿帮叶悠把座椅扶手上的证件和红本本摞起来：“既然一定会离，就不急在一时。何必现在给自己找这种麻烦？离婚不过是个简单的手续而已，需要办的时候，过来五分钟就办完了。” 也是，就是个几分钟的手续而已，也许真的没那么重要？ 离了的话，陆爷爷不会真的立刻知道吧？ 叶悠犹豫不决。 看出叶悠动摇了，陆青衿把那一沓证件塞回叶悠的背包里，帮她拉好拉链，顺手把那几张离婚协议书揉成一团，向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抛。 一个漂亮的空心篮，准确命中。 “离婚这件事，暂时搁置。”陆青衿站起来，紧紧攥住叶悠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叶悠被他拽得跌跌撞撞地跟着他：“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啊？” 陆青衿淡淡道：“以后再说吧。” 叶悠想了想，“暂时不离也可以，可是陆青衿，当初签的婚前协议，我的那份你也没给我，我要重新看一遍，弄清楚里面到底都胡说八道了什么东西。” 陆青衿忍不住弯弯嘴角，“好。就在我办公室。” 两人乘地铁又折腾回qs大厦，回到陆青衿的办公室。陆青衿没叫人，自己到文件柜里翻了翻，找到一个文件夹，把里面的一大叠东西拿出来，递给叶悠。 这一厚叠文件就是当初叶悠签的婚前协议。 叶悠抱着文件坐在沙发上，埋头一页一页地仔细琢磨。 陆青衿却还在屋子里找什么东西，找了一圈没找到，开门出去了。 叶悠还没读完几页，他又回来了，手里攥着东西，把叶悠手里的婚前协议抽走，开了里间的门。 叶悠莫名其妙地跟着：“你干什么？” 陆青衿一言不发，走进洗手间，把那一大沓纸捻开，在洗手台上把手里拿着的东西亮出来。 一个打火机。 他的手指一动，啪的一声，火苗烧起来，燎到纸上，欢快地把协议一大口一大口地吞了。 烧到没办法再用手拿着时，陆青衿才把它丢进洗手池里。 那叠纸很快化为灰烬，陆青衿问叶悠：“看完了？” 叶悠沉默了片刻，回答：“看完了。” 陆青衿点点头：“看得挺快。” 是。没法不快。一堆焦黑的片片，一眼就扫完了。 叶悠有点感动，把目光从灰烬上移开，直视着陆青衿的眼睛，诚恳地说：“陆青衿，谢谢你的信任，就算没有协议，我保证我们两个今后也能顺利离婚，绝对不会让你的财产受半点损失。” 叶悠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陆青衿漂亮的嘴角有一点抽搐，半晌才伸手碰了碰叶悠的指尖，挤出四个字：“合作愉快。” 叶悠下午回妖管会时，正好迎头被程律逮到。 这两天小毕方放火的火点已经基本都联系过了，损失的清单和预估的金额已经转给毕家，只剩下一个卖麻辣鸭脖的小铺子。 小铺子是夫妻店，带着孩子，着火后一家人一起回了老家，联络不到，只辗转找到了他们登记的老家的地址。 程律抄了地址，对叶悠说：“他们还不知道赔偿的事。快点让他们拿到，他们就能早点回来重新开张，干脆我们两个走一趟？” 叶悠知道他是一片好心，立刻答应了。 那家人的老家宁城是个小城镇，离帝都不算太远，高速开车过去不用两个小时就能到。 郊外秋色宜人，满山红叶，空气清冽，好像来郊游。程律把车开得飞快，到了宁城直接按地址找到那家人。 那家人喜从天降，被意外的赔偿砸得有点发蒙，在程律的帮助下一笔笔仔细估算了店面的损失，又在程律的指使下多估了一点，准备赔偿金一到账，就立刻回去重新开张。 事情办得干净利落，两人全部搞定时还不到下午五点，叶悠算了算，这样的话天黑就能到家，比平时也晚不了多少。 叶悠先给陆青衿发消息，告诉他今天在宁城办事，回家会晚一点，也不用他去妖管会接人。 陆青衿只回了个“知道了”。 叶悠和程律出来准备返程时，才发现外面居然已经下起了大雨，雨水不要钱一样往下泼。 明知道这里离帝都远，这雨和陆青衿没有关系，叶悠还是忍不住笑了。 一看到下雨，就觉得又是他在闹脾气。 下雨开高速路，程律格外小心，可是开着开着就不对了。 前面的车都在狂打双闪。再往前走一点，就看到有警车和工程车打着灯停在高速上。 程律冒雨下车问了问，原来是因为暴雨，前面的路段山体滑坡，冲到了高速路上，车都堵着，暂时没法过去，正在冒雨抢修。 程律湿淋淋地回来，问叶悠：“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下高速，绕到国道，再想办法从前面再上高速，不过路况不好，而且我路也不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干脆退回宁城，等雨停了路通了再走。” 这样冒雨开车实在太危险，尤其又是开不熟的路，叶悠果断拍板：“咱们还是先回宁城吧。” 一边在心里琢磨，和瑞兽一起出来居然能遇到山体滑坡，他今天突然不瑞了吗？ 回到宁城时，天已经擦黑，两人随便找了个小店吃晚饭，外面的雨却一点都没有变小的意思。 也不知道高速路通了没有。 陆青衿的电话已经追过来了。 “叶悠，你到哪了？我看到新闻说宁城那边下暴雨，山体滑坡，高速都堵了。” “我们过不去，已经又回宁城了。”叶悠把高速上的事汇报了一遍。 程律一直在对面默默地听着，这时忽然开口：“不然我们俩今晚就找地方住一晚上，明天再走？” 叶悠：“……” 上次酒会他开车送人，就刚好在陆青衿打电话过来时开口说话，这次又来。 叶悠现在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虽然刚刚发消息时，叶悠已经告诉陆青衿是坐程律的车过来的，陆青衿听到他的声音，还是安静了一秒。 “叶悠，”陆青衿说，“雨太大，不要再开车回来，太危险。先找一个地方住下来，找到地方后告诉我酒店地址和房间号，明早我让人去接你。” 叶悠答应了，又说：“明早也不用来接我，明天雨停了我们就直接开回去。” 陆青衿不置可否，把电话挂了。 宁城不大，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快捷酒店。酒店房间很小，陈设简单，但是还算干净。 程律住的房间就在隔壁，他先到叶悠这边，帮她把里外彻底检查了一遍，把窗全部销好，还没有走的意思，顺手把叶悠房间的电视打开。 叶悠挑挑眉。 “台还不少。”程律把皮夹克脱下来，扔在椅子上，拿起遥控器。 “程律，要看回你自己房间看，我要睡了。”叶悠毫不客气地赶客。 “九点就睡觉？”程律问，站着不动，把频道换了一圈。 叶悠皮笑肉不笑：“我生活习惯好。” 他平时看着挺正常挺和气的一个人，这是和女生单独出差，半夜留在酒店里，冒出什么奇怪的想法来了吗？ 叶悠不动声色地活动活动脖子和手腕，心想，还没有跟麒麟打过架，应该也不会太难吧？ 程律没有说话，和叶悠对视了几秒，看出她完全是一副准备打架的样子，反而笑了：“好，我走。” 程律放下遥控器，拎起衣服走到门口，好像有话要说，又停下来了：“叶悠，我知道你是谁。” 叶悠：？我不是叶悠吗？ 程律笑一笑，“你是陆太太。并不是陆青衿的小三或者情妇。” 叶悠：“……” “不过我也知道，你这个陆太太是假的。”程律望着叶悠，“我上次回家时就听说了，陆青衿随便娶了一个人，连婚礼都不肯办，据说结婚是为了冲喜？” 看来冲喜的说法流传得还挺广。叶悠不说话。 程律继续：“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在想，既然你并不真的是陆太太，你要不要考虑做我女朋友？” 叶悠：？ 看叶悠除了惊讶外没有任何反应，程律笑笑，“你想一想，不用急着答复我。”自己开门走了。 他这是在发什么神经？ 叶悠把认识他以来两个人相处时所有的事都梳理了一遍，都想不出他会突然求交往的理由。 没有任何迹象，没有暧昧，什么都没有。 在密水湖边刚认识时，他的态度客气，甚至有点冷淡，并没有特别照顾叶悠，只当做合作的搭档。后来他调来帝都，就算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他连话也都不多说一句，还没有周创和白姐跟叶悠混得熟。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多了一点私交。每一次他弄出来的一点小暧昧，都像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叶悠不再操心这件事，扔到脑后，把门认真反锁好，直接上床睡觉了。 叶悠闭上眼睛，才有点迷糊，就听到窗外传来敲打玻璃的咚咚声，迷蒙中以为是雨点打在玻璃上，后来突然意识到不对，雨声不会这么大。 难道是下大冰雹了？ 叶悠拉开窗帘一看，吓了一跳，火速把销好的窗子拉开。 金色的龙身无声无息地从窗口进来，湿淋淋地弄了一地的水。 叶悠无语：“陆青衿？你就这么飞过来了？还跑到人家酒店窗外？被人看见怎么办？你疯了吗？” “你再唠叨一句，我就在这里直接变成人。”陆青衿一边威胁，一边进了卫生间。不过片刻功夫，就化成人形出来，腰间围好了浴巾。 他浑身都湿淋淋的，连头发都在滴着水。 叶悠赶紧把空调的暖风开大，丢给他另一条浴巾让他自己擦，又翻了一遍抽屉，找到吹风机。 “这种天裸奔，你不冷吗？” 陆青衿淡淡道：“为什么会冷？我们龙什么时候都裸奔。” 叶悠被他气笑，把他拎过来帮他吹头发。 陆青衿像小朋友一样乖乖地坐在床边，由着叶悠摆弄自己。 叶悠像给大兔兔吹毛一样耐心地帮他把一头湿发吹干。他的短发柔软又有光泽，手感极好，让人忍不住想多揉了两下。 好不容易吹好了，叶悠顺手又对着他身上没擦干的水珠吹了吹。 这条龙一身缎子一样泛着光泽的肌肤，包裹着鼓胀发达的肌肉，好像一匹健康漂亮的马。 叶悠问：“你就这样冒雨直接飞过来了？” “冒雨有什么关系？我喜欢水。明天一早司机会开车过来接我们。” 叶悠无语：“所以你打算今晚就呆在我这儿？” 陆青衿眼神无辜：“我没有衣服，没有钱，没有证件，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只能再变成龙出去了。” 没见过这么赖皮的人。 叶悠灵机一动：“陆青衿，我觉得你应该定制一个防水的塑料小包，里面装上必需品，变成龙的时候就斜跨在身上，这样再变回人时就什么都有，不会这么狼狈了。这主意怎么样？” 陆青衿想象了一下斜挎着塑料小背包的龙，一脸无语。 忽然门外有人敲门。 “叶悠，我下去买了点夜宵，也顺便给你带了一份。”外面是程律的声音。 都几点了还夜宵，他又在搞什么鬼？ “程律？我睡了，不用……” 叶悠还没说完，陆青衿已经站起来，自己走过去打开门。 程律站在门外，看见来开门的是只围着浴巾半裸的陆青衿，怔住了。 “这么晚了，找我太太有事？”陆青衿一脸冷漠。 第44章 程律沉默了一下才说：“我带了份夜宵上来，既然她睡了，就算了。”转身就走。 “程律。”陆青衿在身后叫住他。 程律回头，面目表情地看着陆青衿。 陆青衿的目光从程律脸上滑下去，落在他戴着黑皮半指手套的右手上。 “把你右手的手套摘掉。”陆青衿冷冷地说。 叶悠一直被陆青衿挡在身后，这时忍不住挤了挤陆青衿，从他身边探出小脑袋来看热闹。 叶悠奇怪：陆青衿要程律摘手套干什么？不过想想也是，自从认识程律起，无论在室内室外，天冷天热，他都一直戴着手套。不过因为入秋了，倒也没觉得太奇怪。 程律并没有摘手套，反而笑了。 “陆青衿，你终于想起来了？给别人的手上留了那么重的伤，自己说忘就忘了？” 陆青衿淡淡道：“我从小到大揍过的人多了，哪记得住。” 程律的脸色变了变。 “不过你要是敢继续骚扰我太太，我就废了你另外一只手。”陆青衿直视着程律，声音里都是威胁。 程律笑了一声：“你太太？” 陆青衿肯定道：“没错。我太太。”在程律面前关上门。 叶悠吃瓜吃得正高兴，突然就没了，心想：猜得果然不错。程律根本就是冲着陆青衿来的。 自从密水湖畔发现叶悠和陆青衿的关系不一般之后，程律一直以来做的事，全都是为了能给陆青衿添点堵。说不定突然调到帝都的妖管会，也是他故意的。 叶悠跟在陆青衿身后当尾巴：“我早就猜到他并不是对我有意思，而是想对付你。所以你以前揍过他？” “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大人们聚会，我们小孩一起玩。龙和麒麟本来就不太对付，他说我们龙族四海守得一塌糊涂，我们俩吵起来，化成原形打过一架，差点废了他一只前爪。” 陆青衿并不太在意：“很多年前的事，我本来已经忘了，今晚躺在床上，突然想起来了。” 怪不得他立刻化成龙身飞过来，原来是对程律不放心，怕他图谋不轨。 看他们这意思，那场架明显是陆青衿打赢了。 叶悠追着问：“那你受伤了吗？” “怎么可能。”陆青衿回答，“我从小到大打架就没输过。” 一语激起了叶悠心中的斗志，想：这么狂？什么时候应该和这条龙再约一场。 想着打架，叶悠忽然冒出一个新想法：“陆青衿，咱们俩干脆现在就回家吧？” “回家？怎么回？”陆青衿不明白。 叶悠有点小羞涩：“其实……那个……你可以变成龙飞回去……我嘛……” 陆青衿秒懂了她的意思，坚决拒绝：“想骑我？你做梦。你家世代驯龙，有哪条龙会随便给你骑？先打赢了我再说吧。不然我用爪子抓住你飞回去，你要么？” 叶悠扁扁嘴：“不要。” 陆青衿望着她不开心的表情，勾勾嘴角，顺手熄了床头灯，在床上坐下：“过来。” 叶悠吓了一跳：“你不会是打算和我一起睡吧？” “否则呢？”陆青衿问。 快捷酒店里的家具简单，除了几乎占满房间的唯一一张床，就只有一把椅子，连张沙发都没有。 “可是……”叶悠犹豫。 “可是什么？我们两个天天住在一起，你已经很久都没用顶门器了吧？还信不过我？”陆青衿靠在床头舒展了一下，好像挺舒服，“还是你信不过你自己，怕你克制不住，会来骚扰我？” 叶悠被他激得呵了一声：“我克制不住？我骚扰你？” 而且这明明就是自己的床，他那么大模大样舒服地靠着，自己反而站在地上。 叶悠气鼓鼓地去壁橱里找了找，抱出一床备用薄毯放在床上，把被子往陆青衿那边推了推。爬上床。 那条土黄色的毯子没有被罩，不知道被多少人盖过，应该是没怎么洗，上面的颜色痕迹和气味都很可疑。 陆青衿手一伸，嗖地一下把毯子抽走了。 叶悠还没明白过来，陆青衿已经把自己盖着的被子一抖，罩在叶悠身上，自己裹上毯子躺下了。 被子好歹套着白色的被罩。 叶悠心中有点感动。他洁癖成那样，居然肯碰那条毯子。 “陆青衿，”叶悠跪在床上，爬得离陆青衿近一点，“算了，不用委屈你盖毯子了。” 陆青衿睁开眼睛，眼神明亮，看着叶悠，等着她说“干脆咱们两个一起盖着被子睡吧”之类的话。 叶悠伸手拉开他的毯子扔到旁边：“干脆咱们两个还是一起飞回去吧？回家睡多舒服，不是比这里强多了？你不许我骑，那你就用爪子抓住我好了。” 陆青衿：“……” 叶悠说做就做，干脆利落地爬下床，穿好衣服，盘起头发，给程律发了个消息，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进包里，把包背好，然后双眼放光地看着床上的陆青衿。 “不走吗？快快快，不然天都快亮了，就没法飞了。”叶悠催促他。 她好像是真想飞。陆青衿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翻身下床。 叶悠跑到窗前把窗子开大，问陆青衿：“我该怎么做？” 陆青衿有点不放心：“你先给我保证，不会趁我不注意骑上来。” 叶悠忍笑道：“好，我保证。然后呢？” 陆青衿走到窗边：“抱住我。” 叶悠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紧紧搂住陆青衿裸着的胸膛，抬头再问：“然后呢？” 陆青衿努力压制住心中的邪念，最后看了一眼酒店房间中唯一的那张床，搂住叶悠，一瞬间已经化成龙形，跃出窗口，腾空而起。 刚才还在肆虐的大雨，在他带着叶悠飞起来的一瞬间突然停了。 叶悠知道，他这是不想让她淋湿。 地上的建筑迅速缩小，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叶悠并不害怕，抱着他东张西望。陆青衿的前爪紧紧扣着叶悠，用箭一般的速度迅速拔高，带着她直接穿过浓重的乌云。 云层上面，居然是璀璨的夜空。 与下面的狂风暴雨全然无涉，与世间的离合悲喜全然无涉，点点繁星守在静谧的夜空中，亘古不变。 “漂亮么？”陆青衿问。 “嗯。漂亮。” “我心情不好时，就飞上来看看。在这么高的地方，就会觉得无论什么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陆青衿低头问叶悠，“你冷么？” “不冷。” 其实叶悠冷得发抖，但是陆青衿是温暖的，叶悠努力地抱着他，把整个人都紧贴在他龙身上，汲取一点温度。 他飞得极快，比汽车火车都要快得多了，又是取直线，两人没飞很久，就回到帝都陆宅上空。 陆青衿带着叶悠骤降到陆宅后院，吩咐小a开窗。 等窗子打开，陆青衿直接裹着叶悠飞了进去，爪子一松把她扔在床上，顺便扯过自己的被子，把她没头没脑地直接包起来。 等叶悠从乱七八糟的被子里找到出口，钻出来时，陆青衿已经变回人形，穿上了睡袍，正在系腰间的带子。 时机掌握的真好，叶悠什么都没看见。 陆青衿见叶悠顶着钻得毛乎乎的小揪揪从大被子里出来了，手中的动作没停，眼中却多了点玩味的笑意，走过来单膝跪上床，伸手扶住叶悠的腰，亲了下去。 他吻得实在太热情，又把叶悠重新按回床上。 叶悠挣扎着问：“又到亲的时间了？” “不是。”陆青衿挪开一点，双唇还抵着她的唇，低声说，“搭飞机还要买票，你敢把我当成交通工具，我就要收一点报偿。”然后再压上来。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蒙住叶悠的头不让她看见，好穿上衣服，可见并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大概是在开玩笑。 叶悠放心地让他吻着。 他的味道实在太好闻，叶悠忍不住回吻回去，才一试探，舌尖就被陆青衿捉住了。 叶悠慌忙逃走，陆青衿居然紧追不放，挑开她的齿列，直接跟了过来，在本来禁止他入内的地盘挑逗地逡巡，耐心而嚣张地探索他的新领地。 他没按协议走，这动作过分了。 这就是一个不折不扣标准的舌吻。感觉新鲜又奇特，和以往的接吻都不太一样。 但其实一点都不讨厌。 叶悠被他撩拨得有点迷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奋力推开他。 “陆青衿，你忘了我们接吻是有协议的吗？不是你想怎么亲就能怎么亲！”叶悠口气里全是愤怒，脸上却一阵阵发烧。 陆青衿抿了一下嘴唇，好像在回味刚才的那个吻，凝视着叶悠的眼睛，若无其事地说：“哦。刚刚一不小心，亲错了。不然我们重来一次？” “流氓。色狼。”叶悠抓起旁边的枕头抽在他身上，跳下床，往自己的房间跑。 陆青衿脑子里塞满了邪恶的念头：去追她，抓住她，把她按在床上，反正这个时间整幢房子里只有两个人，无论发生什么，就算她大声喊救命都没有人会听见…… 叶悠已经冲到自己房间门口，打开门，随即发出一声尖叫。 陆青衿一秒钟都没耽搁，从大床上大步跨下去，也冲过来。 只见打开的房门里，叶悠里间的床上，居然坐着一个男人，斯文俊美，穿着白衬衣浅色卡其裤，悠闲地靠在床头，原本好像正在读手里的一本书，现在听见开门的声音，才放下书，抬起头。 陆青衿有点奇怪，陆宅现在的安保十分周全，自己的卧室进人了，小a居然没事人一样，完全不知道？ “小a，打电话报……”陆青衿的“警”字还没出口，就看到叶悠一脸喜色、欢蹦乱跳地向那个男人扑了过去。 陆青衿：“……” 第45章 “小绿，你总算是醒了？”叶悠拉着那男人的胳膊高兴得直蹦。 小绿？陆青衿心想：我没听错吧？ 男人满脸都是无奈：“什么小绿，叫哥。” 陆青衿的头顿时大了不是一点半点。 “哥什么哥，我照顾你吃伺候你住忙了好几个月，你摆个头的谱啊？”叶悠不服气。 男人的目光从叶悠身上转向门口的陆青衿，问：“小悠，这就是你嫁的那条龙？” “没错。”叶悠还兴奋着，“这个就是陆青衿。” 陆青衿冷冷地插口：“你又是哪位？你呆在我的房间里，穿着我的衣服，看着我的书，总得跟我解释一下吧？” 陆青衿早就一眼看出，这男人身上穿的衣服全部都是从自己衣橱里顺的，难得的是两个人身材相若，穿得还挺合适。 “这是小绿，不认识了吧？”叶悠得意，“你们两个前些天不是还一起洗过澡吗？” 男人：“……” 陆青衿：“……” 叶悠对自己的话制造的惊悚效果很满意，笑嘻嘻解释：“他是我哥，叶谦牧，是条水龙，他们这一族的妖有个特点，就是每隔两三年，都会完全变回原身几个月，蜕一次皮，长大一点，然后才恢复正常。”叶悠看看男人，“蜕皮的时候，天天蠢得要命，什么都不懂。本来都要变三四个月，这次不知是怎么回事，两个月就提前醒了。” 什么水龙？陆青衿在心中冷哼一声，不就是一条绿蜥蜴？ 陆青衿眯眼看他们，“叶谦牧？姓叶？你们叶家是人类，你怎么会有个蜥蜴哥哥？” “哦，因为他跟我姓。”叶悠大言不惭。 随即咚地一下，脑袋就被身后的叶谦牧用手里的书随手敲了一记。 “我又没说错。”叶悠瞪他，“这个哥哥是白捡的。我小时候，有一天在紫霭观前的河边玩，看见他傻乎乎的被什么东西咬穿肚子，快要死了，我觉得他有点可怜，就拎回家，养了好几个月才把他养好，谁想到几个月以后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大活人。他没亲人，没有地方可去，就留在了紫霭观。我爷爷说，反正叶家没人了，干脆让他也跟着我姓叶。” 陆青衿心想：所以这就是个没有血缘的“哥哥”，叶悠对他有救命之恩，两个人还从小一起在大雁山长大。 陆青衿整条龙都警惕起来。 叶谦牧却看起来轻松随意。大雁山不知道是什么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叶悠这个“哥哥”也和她一样，气质极佳，把陆青衿一件普通的白衬衣穿得斯文隽秀。 叶悠解释：“我这次来帝都之前，刚好他要蜕皮变身，爷爷太不靠谱，我怕把他留在紫霭观爷爷照顾不好，一不留神又跑丢了，就顺手把他也带过来了。” “那你就每天带着，让他在你身上爬来爬去，还跟你住一个房间？”陆青衿的语气中透着不爽。 “有什么关系？他变小绿的时候，智商差不多直接清零，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叶悠满不在乎。 “所以这位就是我妹夫？”叶谦牧等叶悠解释完前因后果，终于对陆青衿伸出手。 “妹夫”这两个字，让陆青衿神色稍缓，冲着这个称呼，陆青衿向前走了两步，稍微跟他握了一下手。 “陆青衿，你这里还有房间给我哥暂时住一下吗？”叶悠问，“他变回人了，我们俩还住在一个房间里，不太合适。” 陆青衿心想：你还知道？ 陆青衿吩咐小a：“小a，有客人，一会儿做面部扫描。叫人在二楼西面收拾出一间客房来，给他……”陆青衿想了想，“……八级权限。再加可以进出他自己的房间。” 小a早就听到他们在房间里说话了，虽然听见这个不速之客是小绿，还是默默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安保系统，没敢出声，这时立刻答应。 叶悠心想：这个“八级权限”，还真是久违了。 没多久功夫，小a就汇报说二楼的房间收拾好了。 叶谦牧的房间就在叶悠原来住的二楼房间对面。叶悠高高兴兴地跟叶谦牧一起下楼，参观了一圈，一切满意，就赶陆青衿走：“你先上去，我哥傻了好几个月，我想跟他说一会儿话。” 陆青衿没办法，只得说：“快一点，天都快亮了，就算明天是周末，也总得稍微睡一会儿。” 等陆青衿走了，叶谦牧才笑了，眼中闪着促狭的光：“好大的酸味，醋腌龙肉？” “少胡说八道。”叶悠坐下。 “我胡说？刚才你们两个刚回来时，我在里面可都听到了。” 叶悠知道他在说两个人一进来就直接亲到床上的事，有点脸红：“我跟他亲来亲去，是有原因的。”把这两个多月来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叶谦牧渐渐地不笑了，神情明显忧虑起来：“所以即使你们两个登记结婚了，毒誓也还是没解？” “没解。”叶悠倒是不太放在心上，“反正就是天天亲，拼命亲，亲就完了。” 叶谦牧蹙眉：“你说亲有效力的时间会变，越来越短，要是有一天，亲也没用了呢？你认真想过没有？” 叶悠不说话了。 叶悠当然想过，可是现在也没有什么解决的思路。 “小悠，你喜欢那条龙吗？”叶谦牧直截了当地问，“你要是喜欢，哥就支持你，你要是不喜欢，咱们还要再想别的办法，我去继续帮你找古书里立毒誓的资料。” 叶悠想了想，自己也有点困惑：我喜欢他吗？ 叶悠回三楼时，陆青衿居然还没睡，正在书橱前把一本书拿出来又放回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叶悠心事重重地路过他，随便打了个招呼：“这么晚你还不睡？我借几件你的衣服给我哥穿哦。” 胳膊忽然被他一把攥住。 陆青衿把人拉过来，抵在书橱上，毫不客气地吻了上去。 吻够了，陆青衿突然松开叶悠，好像无事发生一样淡淡道：“你自己去挑吧。” 叶悠呆了几秒，才离开书橱，走到衣帽间，心想：他该不会像谦牧哥说的那样，真的吃醋了吧？ 第二天，陆青衿起床时，发现叶悠难得地已经起来了，还换了一身利落的运动装，扎好头发，一副打算晨跑的样子。 这倒是难得。 “周末不用上班，不多睡一会儿？” 陆青衿的生活习惯向来像闹钟一样规律，叶悠却大不相同，周末懒得像小猪，能一口气睡到午饭。 昨晚折腾到那么晚，她居然没赖床，还提早起来了，让陆青衿有点意外。 叶悠一脸紧张地嘘他：“小声！别让谦牧哥听见。我家的规矩是每天无论刮风下雨，都要起床练功，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天都不许歇。” 练功？陆青衿回想了一下，自从认识她起，就没见她早起运动过，更别提什么练功了，每天恨不得睡醒直接去上班，要不是陆青衿盯得紧，连早饭都想省了。 “你‘谦牧哥’在二楼，听不见。”陆青衿提醒她。 随即就听到门口有人敲门：“小悠？” 叶悠给了陆青衿一个“你看吧”的表情，乖乖地去开门。 叶谦牧站在门口，看见门开了，稍微对陆青衿点点头，就不再理他，随手在叶悠头顶揉了一把，把叶悠扎好的头发弄得乱糟糟：“都几点了？来帝都以后没人看着，是不是天天偷懒？” “我没有！”叶悠挣扎着申辩，指指陆青衿：“不信你问他。” 陆青衿开口：“是，她一天都没耽误，天天练功。” 天天在床上练睡功。 叶谦牧听见陆青衿帮叶悠说话，满脸都是不相信，笑了笑，搂住叶悠肩膀：“走，下楼，让我看看你‘天天练功’的成果。” 陆青衿很快就知道他们去哪了。一会儿之后，后院就传来声音。 陆青衿站在窗口向下看，清晨的后院里，叶悠和叶谦牧两个人正在过招。 两个人用的应该都是叶家的功夫，是同一个流派，一看就是对付龙这种大东西用的，避其锋芒，身法灵活，以巧取胜。叶谦牧身手很好，对叶悠下手一点都不留情。 “小悠，你退步成这样，再不练就变成废物了。”叶谦牧说出来的话也一点都不客气。 “你不是也好几个月没练？”叶悠不服气。 “‘也’好几个月没练？”叶谦牧立刻抓到她话里的毛病。 叶悠知道说漏了嘴，等于直接承认自己这几个月都在偷懒，干脆招招进攻，让他没空再说话。 叶谦牧看见她心浮气躁，逮住一个破绽，一把把叶悠抱住，顺便举起来转了一圈：“让我看看，懒成这样，是不是胖多了？” 陆青衿瞬间不想再看，离开窗口。 叶谦牧看到三楼窗口站着的人不见了，心中暗暗好笑：这就是传说中不近女色的陆青衿？ 叶谦牧随手放下叶悠：“小悠，我闷了两个月，要活动一下筋骨，你今天陪我出去逛逛？” 叶悠眼睛发亮：“好。你请客？咱们出去吃喝玩乐吧？我这几个月快要穷疯了。” 叶谦牧讶异地看着叶悠。 叶悠：？？？ “你走的前一天晚上，咱们和爷爷一起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把你的道袍递给你，还对你眨了眨眼，你没看见？” 叶悠不懂：“我当然看见了啊，你的意思不是让我穿上这个，免得陆青衿图谋不轨吗？” 叶谦牧无语，忍不住抬手给了叶悠一记爆栗：“你是不是傻？我在袍子里襟的暗袋里塞了张卡，你没看见？” 叶悠张口结舌：“我怎么知道你眨眼睛是这种意思？你就不能暗示得再明显点？” “明显点叫什么暗示？再说爷爷就在旁边，我怎么明显？我本来想晚上再多说一句，可是我怎么知道晚上我就变回原形了？” 叶悠快哭了：“早知道有卡，我何至于穷成那样啊？我在超市多买袋胡萝卜都要算钱你知道吗？” 叶谦牧的脸色顿时沉下来：“爷爷怕你不愿意结婚自己跑了，不给你钱，可是那条龙也敢委屈你？” “他倒是没有。”叶悠笑出来，“他怕我穿着道袍出去算命，丢他的脸，第一天就把他的卡给我了，不过我不想花他的钱。你不知道他那时候有多欠抽。” “怎么欠抽？”叶谦牧不动声色地问。 叶悠把开始时两人互相叫板，陆青衿撸戒指，签婚前协议，给叶悠不能自由行动的八级权限，还有自己如何斗智斗勇终于重获自由的事绘声绘色地给叶谦牧讲了一遍，然后哈哈一笑：“你不知道，他还问我，我穿道袍是不是想跟他制服y！” 叶悠觉得还挺好玩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结结实实地在叶谦牧面前告了陆青衿一状。 叶谦牧的脸色越听越黑，最后彻底黑成锅底。 叶谦牧冷着脸一字一字慢慢说：“我妹妹，屈尊纡贵，肯下嫁给他一个爬行动物，他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叶悠忍了忍，没敢提醒他：先不管龙到底是不是爬行动物，哥你自己不就是板上钉钉的爬行动物吗？这骂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太好吧？ 第46章 陆青衿一个人坐在一楼餐厅吃早餐，过了好一阵，才听到叶悠和叶谦牧说说笑笑的声音一路从后院过来。 叶悠让叶谦牧在自己身边坐下，看看桌上摆的碗碟，“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身为主人，陆青衿还是有责任问叶谦牧一句：“你早饭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这题叶悠会，叶悠抢答：“不用麻烦了，我喜欢吃什么他就喜欢吃什么，我们俩口味一样。” 陆青衿：“……” 叶谦牧果然和叶悠一起吃她的中式早餐，清粥小菜豆花虾饺，一点都不挑。两个人挨着坐在桌子一边，吃着一样的东西，其乐融融。 “陆青衿，我哥刚醒，今天我们俩要出去玩一天。”叶悠边吃边报备。 “我陪你们一起？”陆青衿问。 “不用。我们两个就行。”叶悠立刻拒绝。 陆青衿被她干脆利落的拒绝弄得恍了恍神，半天才说：“好。出去玩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要司机么？” “不用。我们自己走。”这次拒绝的是叶谦牧。 陆青衿心中吐槽：你穿着我的衣服，吃着我的饭，说得那么硬气，有种先把衣服剥光了再走？ 不过叶谦牧不比程律，再怎么说也是叶悠名义上的哥哥，而且看起来叶悠和他的感情好得不得了，硬怼是肯定不行的，陆青衿默默地忍了回去。 叶悠的心早就飞了，急着出去玩，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饭，催着叶谦牧快走。 “玩心就那么重。”叶谦牧无奈地笑笑，只得站起来，对陆青衿说，“我们两个好久不见，小悠可能会晚一点回来，” 叶谦牧想想又补充，“说不定今晚就不回来了。” 说完伸手揽住叶悠的肩膀就打算走。 陆青衿眯眼看着他放在叶悠身上的那只手，邪火上冲，推开椅子站起来：“叶悠，过来。” 叶悠不明白，不过还是乖乖地走过来：“什么事？” 陆青衿攥住她的胳膊一带，带进怀里，就直接在叶谦牧面前亲了下去。 深入又彻底，长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长得让叶悠脸红。 叶悠心想：要出去玩，他不放心，确实应该在走之前补一个。 陆青衿终于觉得够了，放开叶悠，低声嘱咐：“早点回家。”一抬头，就看见叶谦牧那双意味复杂的眼睛。 他们走了，陆青衿一个人对着餐桌坐了一会儿，还是不爽，吩咐小a：“去帮我找找，有没有蜥蜴肉卖。” “蜥蜴肉？”小a赶紧去查了一圈，回答：“找到了，有国产的，也有墨西哥进口的，要订吗？” 陆青衿答：“要。每种都要。” 小a小心翼翼：“青衿，你打算换食谱吗？你没吃过，最好先试一点再说。” 陆青衿冷冷道：“不用。通知厨房，今天的午饭和晚饭，我全部都要吃蜥蜴肉，油煎火烤都可以，熟透。” 怕叶悠知道了不高兴，外加还有一个没摸清底细的叶谦牧，陆青衿没有派人跟着他们，但是也没太担心他们去哪了的问题。 叶谦牧当小绿时连衣服都没有，身上必然没有钱，两个人出去玩，一定是刷陆青衿的卡。 只要看一眼消费记录，就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可是陆青衿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自从他们离开陆宅后，一笔消费记录都没有。 卡根本就没刷过。 叶悠和叶谦牧离开陆宅，叶悠掏出从道袍暗袋里找出来的卡，举起来翻来覆去研究：“这东西被洗衣机洗过一遍，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叶谦牧笑笑：“不用管它。”用叶悠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不到二十分钟，一辆雪白的保时捷918呼啸而来，刹在两人旁边，车上跳下来一个年轻人：“谦牧，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打声招呼？来干什么？” 叶谦牧笑笑：“来打劫。” 三言两语，来的人立刻乖乖上交了车钥匙和钱包，眼睛还停在叶悠身上：“这么漂亮，你女朋友？” “我妹。”叶谦牧微笑，“亲生的，你敢打主意就抽死你的那种。” 叶谦牧和叶悠两个人瞬间就从一贫如洗变成了腰缠万贯。 “先去哪？”叶悠问。 “先跟我去买几件衣服，把这身龙皮换了。我实在是受不了。”叶谦牧说。 叶悠没敢告诉他，其实他当小绿时，好像还挺喜欢陆青衿的，被人家拎着，还一直往人家手上蹭，大概十万年前是一家，天然地亲。 叶谦牧带着叶悠直奔一家熟悉牌子的店，在店员妹子们满眼乱飞的红心中换好了衣服，问叶悠：“你想要玩什么？我今天陪着你。” 叶悠眼巴巴地看着他：“我想要大吃大喝，想要疯狂大采购，吃的穿的玩的用的，什么都想要，你只要负责刷卡就行了。” 叶谦牧看着她：“陆青衿到底怎么虐待你了？你弄得我很想揍他一顿。” 叶悠否认：“没有，他对我挺好的。我就是不好意思刷他的卡而已。” 叶谦牧微笑：“你不好意思刷他的卡，刷我的卡可从来都不手软。果然是女生外向，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话虽这么说，掏皮夹的动作却熟练而流畅。 叶悠一笑，把手里挑的一大抱衣服塞给店员妹子：“这些我全部都要，他买单。” 陆青衿一个人在房间里闷了一上午，自己吃了午饭，吞掉好大一块味道奇怪的蜥蜴肉后，忍不住给叶悠发消息。 “玩什么呢？” 陆青衿心想：没什么，只不过想问问她在哪而已。 没有人回。 陆青衿捏着手机。让手机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一圈一圈转个没完。 陆青衿终于下定决心，给叶悠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好久才有人接。叶悠的声音混杂在喧嚣的背景音中，好像有人声又有欢快的音乐声，叶悠明显是努力在喊：“陆青衿？有事？” “没有。就是想问问你在哪。”陆青衿回答。 “我啊？我在上次你说的邺氏新建的水世界里玩。正在看花车巡游，你记得你说这里的过山车没有你建的那个高吗？我刚坐过，还挺好玩的，不比你那个差。” “那你继续玩吧。我挂了。”陆青衿按掉电话。 他们两个也去游乐场了。 不过这种时间水世界里面人肯定不少，排队都要排很久，而且天冷了，那些水上项目全关了，肯定玩不到什么好玩的。 陆青衿这么想着，心里安慰多了。 到了晚饭时间，叶悠还没回来。陆青衿对着那盘可怕的蜥蜴肉，一点胃口也没有，给叶悠敲了三个字：“吃饭了？” 自己都觉得自己婆妈，又删了，转而拨了尹特助的号码。 “找到了？” 尹特助的声音传来：“他们把水世界都找遍了，也没看到人。还要继续找吗？” “继续，他们应该已经走了，想办法查一下监控。”陆青衿挂断电话。 天渐渐黑了。陆青衿终于拿起手机，拨了叶悠的电话，电话只震了一声就断了，再拨就是关机。 大概是没电了。 叶谦牧那句“今晚可能不回来了”在陆青衿脑中一遍又一遍回放个不停。 叶悠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手机没电了，正在市中心一家日料店的和式榻榻米包房里幸福地大吃大喝。 叶谦牧已经吃完了，盘膝坐在对面，看着叶悠消灭第二份黑鲔大腹，微笑道：“慢慢来，有的是时间，你急什么？” “都出来玩了一整天了，”叶悠解释，“太晚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叶谦牧却一点也不在乎，悠然自得。 “怕陆青衿着急？你让他急一急，没坏处。哪能以前他不动心的时候，想怎么欺负你就怎么欺负你，现在就都让他称心如意？” 叶悠吓了一跳：“哥你说陆青衿……” “我什么都没说。”叶谦扫了一眼叶悠，“听说这里郊外有个不错的温泉酒店，开车过去只要一个多小时，我刚刚变成人，正想去泡泡，不如今晚我们两个就住那边？” 叶悠立刻摇头：“陆青衿让我早点回去，不然我先打电话问问他？” 叶谦牧把手里的清酒嗒地一声放在桌上：“我自己的妹妹，从小到大都是我带着玩，现在偶尔出来一次，还要先问过那条龙？” “你不知道，”叶悠边吃边说，“他找不到人，会发脾气的。一旦发起脾气，外面就会……” 话还没说完，外面响彻天地的一声炸雷。 叶悠无辜地继续：“……就会这样，大家一起倒霉。” 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坐在店里，都能听到外面一阵比一阵密集的雨声。 全城暴雨。 等了好一阵，雨都没有变小的意思。叶谦牧倒是一点都不在乎：“下雨了，就更走不了了。再叫一份海胆？” 但是叶悠不肯。叶悠摸出手机，发现没电了，火速吃完，然后坚决要出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回家。 叶谦牧停车的地方离这里不近，这么大的雨，现在出去一定会淋湿，叶悠正在门口踌躇，日料店的店员小妹冲出来，脸蛋红扑扑地送了叶谦牧一把带着本店logo的大伞。 叶谦牧只得打着伞，小心地揽着叶悠不让她淋到，两个人一起进到大雨里。 才走了几步，叶悠眼尖，一眼就看到路对面，陆青衿撑着一把纯黑的伞，正打算朝这边过来，这时抬起头，也看到了叶悠。 “你怎么来了？”叶悠对他喊。 雨声太大，根本听不清。 叶悠想都没想，嗖地一下钻出叶谦牧的伞，直接向街对面冲了过去。 她像一只小鸟一样飞过来，不管不顾，完全无视天上还下着大雨。陆青衿愣了愣，立刻快步迎上前，一把抱住叶悠。 叶悠冲得再快，因为雨实在太大，也还是湿透了。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平时前额上毛绒绒的一圈碎发都湿得打缕了，叶悠一点都不在乎，眼睛亮晶晶地仰头看着陆青衿：“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叶悠又问了一遍。 陆青衿郁闷了一天，找了一天人，这时听见她问，突然不想回答，低声说：“要你管。” 他那么大一个人，却在耍小孩子脾气，叶悠无奈：“雨这么大，你能不能先把雨停了再说？” 陆青衿的神情中露出一点委屈：“我也想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停不了。” 叶悠忍不住笑了。 笑笑笑。陆青衿忽然生气，按住她的后脑，恶狠狠地亲了下去。 协议又被他丢到脑后。 他好像一个强盗，横冲直撞地闯进不属于他的地盘里，什么都想要，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完全彻底，烧杀抢掠，把所有的一切都据为己有。 等他终于满意了，放开叶悠时，暴雨居然奇迹般地停了。 一直站在路对面的叶谦牧收起伞，踏过地上反射着霓虹灯光的积水走过来，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住。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停站后回来的小可爱 第47章 叶谦牧没有继续走过来，声音中仿佛带着雨后清凉的水汽。 “陆青衿，你们的毒誓还没解，在我找到办法之前，我妹就暂时先寄放在你那里，她要是有半点闪失，我就抽了你的龙筋。” 叶谦牧说完，转身径自走了。 陆青衿仍然抱着叶悠不松手，低头问叶悠：“他要去哪？” “我哥肯定有地方去。”叶悠并不在意，“他的性格可不像我，哪可能拿着个八级权限赖在你家里不走？” 陆青衿不再替叶谦牧操心，收起伞，帮叶悠脱掉湿了的外衣，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她穿好。 “不用，我又不冷。” 陆青衿认真地帮她一颗颗扣好扣子，淡淡答：“我怕你感冒了，你哥抽我的龙筋。” “你别说，他还真会。”叶悠兴致勃勃，用手在陆青衿身上虚虚地比划了一下，“抽龙筋的这招，他从小到大练得特别熟。” 陆青衿：“……” 第二天，叶谦牧就让人把叶悠昨天大采购的东西全都送过来了，小山一样堆满半个房间。 叶悠趴在里面一点一点挖战利品出来。 除了衣服鞋帽，还有各种床品、窗帘、各种画和装饰，房间原本男人味十足，现在被叶悠按自己的喜好整个变了一个样。 陆青衿望着铺天盖地的购物袋，有点不爽。 她向来不挑不拣，给什么就要什么，半个不字都不说，可是在叶谦牧面前，却自由自在，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陆青衿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所以你不是不喜欢买东西，只不过是不愿意刷我的卡？为什么肯花他的钱，却不肯花我的钱？” 这问题问得奇怪。 叶悠试探着说：“因为你说的那个‘他’，正好是我哥？我哥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吗？” 陆青衿走过来，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弯下腰注视叶悠，一字一顿道：“你哥的钱还真不是你的钱，我们两个已经结婚了，你是陆太太，我的钱才是你的钱。” 叶悠尴尬，心想：结婚是假的你忘了？这个人是不是争强好胜争到脑抽了？ 陆青衿又问：“再说你们两个哪来的钱？” “哦，打劫弄到的。”看了一眼陆青衿的表情，叶悠连忙补充，“打劫我哥一个朋友的。” 打劫朋友？陆青衿心想：这个叶谦牧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 叶悠边聊天边从一个米白色的纸袋子里拎出一个长长的小盒子。 陆青衿好奇：“这是什么？” 才靠近一点，盒子都不用打开，一种特殊的味道扑鼻而来。陆青衿立刻明白这玩意是什么了，迅速退后两步，远远地躲开。 叶悠笑出来：“香水，青柠罗勒和柑橘。我忘了你怕这个。” “叶悠，你要用香水么？”陆青衿站得远远的，皱着眉，一脸明显的委屈，“你真的打算开始用香水么？” “好，我不用。”叶悠哄他，把盒子放回袋子里，继续挖宝。 一会儿就用余光看见陆青衿悄悄走过来，自以为叶悠没注意，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捏着那个装香水纸袋，不动声色地把它挪到房间的最角落，藏在柜子后。 叶悠也不戳破，忍住笑，又挖出一个巨大的袋子，抱着塞给陆青衿：“送你的。” “是什么？”陆青衿接过来。 叶悠一脸严肃：“我哥穿了你的衣服，本来想赔你，又怕买不合适，你又什么都不缺，想来想去，给你挑了这个。很便宜，礼轻情意重哈。” 陆青衿看了眼袋子上的商标，好像是个母婴用品店的牌子，伸手去拿里面的东西，那东西噗地一下从大袋子里弹出来，居然是个一个硕大的u型抱枕。 陆青衿无语地在脑中迅速搜索了一下，问：“这个该不会是孕妇用的……” “没错！孕妇睡觉用的抱枕。”叶悠笑嘻嘻，“我觉得你的龙身趴在里面刚好，抱着东西，睡觉踏实。” 陆青衿无语，心想：我确实想要个抱枕，不过可不是这个。 当晚，没有理想抱枕的陆青衿睡到半夜，忽然被手机铃声吵醒。 陆青衿摸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尹特助。 尹特助会半夜打电话过来，一定是有他认为必须要把陆青衿叫醒的事。陆青衿立刻接了，问：“什么事？” “陆总，您去看一下热搜。” 舆论宣传是公关部负责，日夜都有专人盯着，有问题一般直接就处理了，电话会打到陆青衿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陆青衿马上去看了一眼。 一眼就看到“陆青衿结婚冲喜”。 陆青衿突然结婚可能是为了冲喜这件事，前两个月在社交圈内就是广为流传的小道消息。不过都是说说而已，上到陆爷爷下到陆青衿全都身体健康无病无灾，冲喜的说法本来就站不住脚，没人太当回事。 再加上叶悠这几次露脸，都被整个陆家上下当成宝贝一样捧着护着，陆青衿更是一反常态，和叶悠亲昵得简直不像他向来的作风，谁都不瞎，谣言反而渐渐地没了。 可是这次却不一样，这件事被当成花边新闻，捅出了圈。 陆青衿迅速地浏览了一下。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绘声绘色地讲了一个qs总裁陆青衿因为迷信，到处找八字相合的女人，最后终于从大山深处挖出叶悠来结婚冲喜的故事。 料是一点点放出来的，先爆话题炒热度，营销号和大批水军跟进，然后放实锤。 实锤很简单，他们把叶悠的真实身份扒出来了。 陆青衿看着大雁山小学的照片和叶悠学生证上那张小小的包子脸。 一半真一半假，料放得很讲究，真的那半让假的那半看起来也很可信。 陆青衿知名度极高，粉丝无数，不是明星，胜似明星，又神秘无比，关于他的消息向来随随便便就能火，一直全靠公关部该删的删，该压的压。所以这条冲喜的新闻一出来，没费什么劲立刻就爆了。 再加上qs集团向来的企业形象是专注创新，科学严谨，这次画风完全不符，非常抓人眼球。 陆青衿往下扫，评论也有人在控场。 “突然就结婚了，一点预兆都没有，果然是有理由的。” “当初宣布结婚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他们这种豪门结婚，婚礼的排场应该大得吓人吧？怎么可能这么悄悄的就算结完了？” “真是随便找的？只看八字？陆太太只有中学学历，连大学都没读过吗？忽然觉得我也能做qs总裁夫人！” “学得好不如嫁得好，嫁得好不如天生八字好（笑哭）” “娶这样一个人，替我家青衿委屈。” “没关系，这种冲喜，都是用过就扔吧？” “那群有钱人其实最迷信了，做高科技的也没好多少。” “科技新贵结婚冲喜，打不打脸？” “这个年代，真的是有权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想怎么干怎么干。” “陆总的慈善基金给村里的学校捐钱，学校给陆总捐人？？？做慈善新功能get” …… 陆青衿冷漠地往后翻。尹特助一直在电话那头默默地等着，这时候忍不住出声：“陆总，我本来想立刻让公关部找人删了，可是因为关系到叶小姐，觉得还是应该先问问您。” qs的新一代个人助理最近正在大火，以碾压的优势席卷市场，把竞争对手们打得体无完肤，这时候爆出这种新闻，一定会影响qs的企业形象。 最正常的操作，就是立刻直接花钱删了。 “陆总？”尹特助一直没听到回答。 “我过一会儿给你打过去。”陆青衿挂了电话。 陆青衿披上睡袍，打开叶悠房间的门。 没用顶门器，她也睡得非常安心，长发胡乱散在枕头上，头埋在枕头里，像只香喷喷的小猪。 陆青衿坐到她床边，把手搭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用拇指轻轻抚过，低声叫她：“叶悠。” 叶悠嗯了一声，动了动，翻了个身，伸手抱住陆青衿的腿。 好像觉得这个抱枕挺不错，干脆一头把脑袋扎进陆青衿的睡袍里，舒服地蹭了蹭，又不动了。 陆青衿忍不住想笑，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威胁：“叶悠，你醒一醒，我有话要问你。再不睁眼，我就要亲你了。” 叶悠的眼睛立刻就睁开了，盯着床边坐着的陆青衿发呆。 看起来又警惕，又傻。 让陆青衿真想亲亲她。 “你怎么进来了？我是在我房间里吗？”叶悠还在迷糊。 “是。我问一句话就走。”陆青衿摸摸她的头，“叶悠，有人把你的真实信息爆到网上，还有你在大雁山小学的照片，你想要我删掉吗？” 叶悠哦了一声，并不在意，重新闭上眼睛，嘟囔了一句：“为什么要删掉？” 陆青衿笑了笑：“是。照片拍得那么好，为什么要删掉。”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帮她掖好被子，起身离开了。 早晨起来，冲喜的热搜仍然高高挂着，叶悠的小包子脸被转发了无数次，画风却彻底变了。 因为夜里，陆青衿发了条微博。 陆青衿虽然粉丝无数，却向来只在微博上转发qs公司的新闻，一看账号就是公关部在代管。 昨晚账号却突然活了。 对外万年一副冰山面孔的陆青衿把那条造谣生事的微博上小叶悠的照片单独裁了出来，在她头上三两笔手绘了一对猫耳朵，旁边添了穿在一起的两颗红心，只写了一句话：我家悠悠从小就可爱。 下面的热评也被洗了一遍。 “这是陆青衿吗？我的天！盗号了吧？” “这是陆总亲手画的吗？” “从我爷爷那年代起就没人再画一箭穿两颗心了哈哈哈哈~怎么忽然感觉总裁大人有点傻傻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酸了……” “这张照片是可爱，我都想捏捏未来总裁夫人的小包子脸哈哈” “我第一眼看见照片就想说，美人从小就是美人坯子。”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们这些妖魔鬼怪说三道四？” …… 叶悠早晨一醒来，就被手机里的消息炸晕了。 妖管会的人发了一堆消息过来。 周创：“小悠，快去看，你上热搜了！” 熊猫大叔：“总裁夫人，你都暴露了，能让你老公再给咱们妖管会捐点钱吗？” 白姐的最长，全是血泪控诉：“小悠，你居然是陆太太？你还给我装？我还在想，陆青衿看着不像渣男，你俩感情又那么好，一定是陆青衿因为政治联姻不得已才娶别人，脑补了半天虐恋情深，结果你严重欺骗我感情！” …… 叶悠坐在床上狂翻手机，看着陆青衿昨晚发的那张照片发呆。 叶悠下楼时，陆青衿正一身清爽坐在餐桌旁，对叶悠说了声“早”，眼神明亮而愉快。 叶悠扬扬手里的手机：“这是怎么回事？” 陆青衿哦了一声：“有人搞鬼，最近新产品势头很好，大概是冲着qs来的，说不定是竞争对手，结果连累你了，对不起。” “所以你昨天半夜跑进我的房间问我要不要删，不是我做梦？” “不是，我确实进去过。”陆青衿一本正经，“经常梦到我，所以有点搞不清？” 叶悠没心思和他逗着玩，有点忧虑，在陆青衿对面坐下：“这种冲喜的新闻爆出来，会不会对qs和陆家的形象不好？这种新闻会影响qs股价吗？” “有什么不好？”陆青衿伸手帮叶悠从煲里盛了一小碗干贝粥，“还股价？操心那么多，吃你的饭吧。” 这件事的热度一早晨都没降，因为又有新的照片冒出来。 有人发了一张偷拍的照片，是在地铁上，高大英俊的陆青衿一身烫贴的西装，手握拉环，把叶悠紧紧护在怀里，叶悠的手小猫爪子一样搭在陆青衿胸膛上，正在仰头跟陆青衿说话，满脸笑容，陆青衿低头望着她，眼中全是满得溢出来的柔情。 配图只有一句话：实在看不下去了，本来不想发出来的。这是前几天在地铁上遇到他们两个偷拍的。你跟我说这是冲喜？ 评论区一片哀嚎。 “受不了了，我也想去冲喜……还有哪位总裁家需要冲喜吗？” “我就觉得冲喜的事是假的，陆青衿那种性格的人怎么会娶不爱的女人？” “慕了……” “这是一个恋爱中的男人的眼神啊~我家青衿好像真的在谈恋爱？不不不我不相信（疯狂摇头）” “你们发现没有？冲喜一点证据都没有，凭什么人家是山里来的孩子，就非说人家是找来冲喜的？就不能是真爱？” “一大早变成柠檬精。”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 叶悠一到妖管会，刚进门，就被白姐用猎豹爪子掐住脖子。 “装，你给我装！我开始就奇怪陆青衿那么一个人，怎么会养小三？” 周创问：“小悠啊，冲喜的说法到底是从哪来的？你俩好成那样，说养小三还靠谱一点，怎么可能是冲喜？” 叶悠严肃道：“还真就是冲喜。” 一办公室的人全都不信。 程律并不参与讨论，一个人遥遥地坐着，只笑了笑。 熊猫大叔笑眯眯地走过来，把一群不务正业的人轰散：“总裁夫人，地还没扫，桌子没擦，这一沓文件中午之前全要打出来，别聊天了，快干活。” 叶悠松了一口气。 大概因为陆青衿这些天一直不停地往妖管会跑，接人撒钱帮忙毫不含糊，大家早就有心理准备，对叶悠的态度一切如常，并没有因为那条热搜有什么变化。 qs大厦里，秘书室的人一大早看见陆总进来，脚步轻快，看起来心情愉快。 尹特助跟进陆青衿的办公室：“陆总，爆料的人已经找到了，果然是竞品公司指使的。” “先交给法务部，起诉索赔一条龙。等咱们的产品完全铺开，他们就彻底完了。” 尹特助答应了：“那什么时候放明星的料？” 公众喜新厌旧，爆个明星的大料出来，热点立刻就会转移。 陆青衿随意答：“下午吧，不急。” 上午开盘时，qs的股价开门红，一点影响都没有。 还没过多久，尹特助又来了。陆青衿一抬头，就看到他一脸犯了错误来领罚的表情。 “怎么了？”陆青衿有点好奇。尹特助这人办事精明干练又稳当，向来脸上笑眯眯一肚子都是主意，很少看见他这幅打蔫的样子。 “陆总，您再上网看一下。您扣我下个月工资吧。” 尹特助手里有不少qs的原始股，投资眼光又不错，本来就不是非要靠工资吃饭的人，他背了根细细的小柳条来负荆请罪，不知是怎么了。 陆青衿滑开一直没碰的手机，翻了翻，不动了。 上午又有新的消息爆出来。 有人发了这个： “叶悠是山里长大中学毕业就不读书的孩子？你逗我？我们从英国圣萃尼缇私立女校到剑桥读商科，一直都是同学好吗？” 下面配了张照片，七八个年龄差不多的女孩一起在剑桥著名的国王学院礼拜堂前拍的合照，种族不同，却很亲昵，勾肩搭背的一看就是一起出去玩，照片上人人嗨翻天。 陆青衿一眼就找到叶悠了。 她的黑发格外显眼，比现在短一些，笑得阳光灿烂。 第48章 陆青衿握着手机，一动不动。 尹特助站在旁边不敢出声，等了很久才小声叫：“陆总？” 陆青衿终于说话了，脸色平静：“不用扣工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现在直接飞到英国去，马上给我去查查叶悠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越没有表情，看起来就越吓人，尹特助立刻答应了，却没有走。 “陆总，我过来之前就做过功课，这家私立女校很特殊，学生的资料用普通手段估计是拿不到。” 陆青衿嗯了一声：“我一会儿给你几个人的号码。” 尹特助知道他是要动用陆家的老关系，放心了，走向门口又停住。 “陆总，”尹特助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这条叶小姐在剑桥读书的消息是有人故意放的。早上还没有，刚发出来就爆了，炒热的手法非常熟练，背后应该是有人在运作。您觉得，会不会是有人的照片，等炒热后，再爆照片是假的？” 尹特助的顾虑很有道理。 叶悠昨天被人肉，全靠陆青衿的微博和qs公关部的运作控评，才把局势扭转过来，现在如果再被揭出这张照片是假的，刚清的水就又浑了，对叶悠毫无疑问是二次伤害。 陆青衿的眼睛不离手机上的照片：“不用担心。我觉得照片是真的。” 尹特助向来对老板的判断深信不疑：“可是这照片是谁放出来炒热的呢？陆总，我们要不要也查一下？” 陆青衿淡淡道：“我能猜到是谁放的，不用查了。” 陆青衿继续往下翻。 有人在科普，这家圣萃尼缇是英国学费不便宜，可是有钱也没用，挡住人的不是钱，是资格，普通人根本进不去。 现在评论的口风全变。 “我就知道，陆青衿会娶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呵呵我昨天一开始就猜到了，有人红眼病，故意造谣。” “原以为陆青衿真的娶了个灰姑娘，原来还是王子和公主大团圆呜呜呜。” “为什么昨天陆青衿不解释一下？” “人家不想跟你解释，有问题？” “散了散了，不想吃豪门狗粮了，我还得去吃我的泡面。” …… 陆青衿把尹特助叫住：“你让人去找个专家，把上次你拿到的叶悠在大雁山高中毕业合影的照片分析一下，看看是真是假。” “难道这个是真的，那张才是假的？”尹特助答应着走了。 不到中午，不用陆青衿动手，一对演艺圈恋人被狗仔爆出隐婚半年多。 两人被爆后还挺坦然，互相秀恩爱，两人庞大的粉丝团开始互掐的互掐，送祝福的送祝福，无数人粉转黑，无数人出于同情路人转粉，全网乱成一锅粥。 有人在暗中操控，qs这边准备好的旗下明星的大料根本没用上。冲喜的热度就悄悄地下去了。 评论自始至终，一直都被人严格控制在“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叶悠嫁给陆青衿根本就不是占了便宜”的基调上。 中午，尹特助打电话过来。 “叶悠的事查好了？”陆青衿问。 “还没有，”尹特助答，“但是照片的鉴定结果出来了，我们找关系请了搞刑侦的专家分析，那张叶小姐在大雁山高中毕业的合影是假的。其他人都很正常，只有叶小姐是后期加上去的，刑侦专家说，伪造的手法很专业，是行家做的，他都差点看不出来。” 有人给叶悠认真地伪造了一个身份，学籍，照片，成绩单，全弄得有模有样。 还有人手法纯熟地控制舆论，帮她解围，唯恐她被人说是攀上高枝嫁入豪门，生怕她受半点委屈。 陆青衿挂了电话，心想：这个小骗子。 快下班时，尹特助终于过来了，手里抱了一沓资料。看来是查明白了。 “叶小姐确实是英国的圣萃尼缇私立女子学校毕业的，从九年级读起。这间女校名额很紧，但是叶小姐入学的推荐人非常有背景，直接进去了。叶小姐成绩很好，毕业后，就去剑桥读商科，还没读完，今年突然办了休学手续回国，应该就是特意回来为了和您结婚。” 陆青衿问：“在那之前呢？” “之前确实是在大雁山。叶小姐小时候的资料都是真的。” 所以她真情实感说的那些垒水坝、抓鱼、摘野菜不完全是说谎，都是她小时候的事？ 陆青衿从中午到现在，第一次稍微觉得安慰了一点。 陆青衿翻了翻，看到一张扫描的照片，少女叶悠穿着绣着校徽的西装校服和格子半裙。大概是刚入学时拍的。 尹特助也看了一眼：“我们还找到了叶小姐当时的同学，拿到了她私下的生活照，叶小姐那时候有点……嗯……” “嗯”是什么意思？陆青衿抬头看尹特助。 “据说叶小姐虽然成绩好，但是非常调皮，要不是背景硬，好几次都差点被退学。”尹特助翻出另一张照片。 照片上，长大了的没穿校服的叶悠留着贴头皮的短卷发，显得眼睛又大又亮，穿着一件利落的皮衣，脚踩马丁靴，搂着另一个女孩子的脖子。 尹特助幽幽道：“她同学说，叶悠那时候是圣萃尼缇的校草。” “校什么？”陆青衿的声音有点变。 “校草。”尹特助冷静地说，“她天天耍帅打群架，罩着整个学校的姑娘们，和隔壁男校的学生互殴，喜欢她的女孩非常多，情书和礼物收到手软。” 陆青衿有点头疼，揉了揉眉心：“她交过女朋友？” “那倒没有。”尹特助知道他还想问什么，接着说：“不过也没交过男朋友。” 要是一分钟之前，听到她没有过男朋友，陆青衿一定会觉得愉快，可是他现在心情有点复杂：“从小在女校长大，从没交过男朋友，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确实有个男的在她读圣萃尼缇的时候常来找她，那男的据说当时在剑桥读书，也是读商科，叶悠叫他哥哥。” “叶谦牧？”陆青衿不动声色地报出名字。 尹特助脸上都是讶异：“是。陆总，您怎么知道？” 下了班，叶悠在妖管会外小区的小花园里给叶谦牧打电话。 叶谦牧整整一天都不肯接手机，现在终于尘埃落定，才主动打给叶悠。 叶悠怒极：“哥，都是你干的？你全给我捅出去了？” “有什么关系？你小时候太野，爷爷帮你伪造一个身份，是出于安全考虑，现在你都这么大了，怕什么？我今天看到网上人人都说你嫁给那条龙是什么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麻雀？凤凰？呵！” 叶谦牧冷哼了一声。 叶悠被他气笑：“我这叫掉马你懂不懂？我捂得那么严实的马甲你不打声招呼就直接给我剥了？陆青衿到现在都没给我打过电话，大概是在家里磨刀呢。” “他敢。”叶谦牧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干脆搬到哥这边来住。” “让我不好好结婚搬到你那边住？你不怕爷爷知道了削你？” 叶悠说了一半，手中的手机就被人抽走。 叶悠一回身就撞进陆青衿怀里。陆青衿应该是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拿到手机，理都没理，直接把叶谦牧的电话挂断。 叶悠赶紧看一眼他的脸色，他的表情一如往日，平静无波，叶悠又迅速瞥了一眼天上，天上不像要下雨，却也灰蒙蒙一层阴云。 所以他到底是生气了没有？ 陆青衿顺势揽住叶悠，一言不发，用半抱的姿态挟裹着她往小区外走。 两人看起来动作很亲昵，其实只有叶悠知道，他的胳膊就像夹住猎物的铁箍，根本不容人挣脱。 叶悠试探地问：“咱们去哪？” 陆青衿只答了两个字：“回家。” 走到车边，陆青衿照例帮叶悠开了车门，把她塞进去，关好，自己才上了车，风驰电掣地开上路。 车速很快，车内却一片安静。 叶悠偷偷去瞄陆青衿，他娴熟自在地开着车，看不出情绪。叶悠一眼又一眼地看他，忐忑不安，陆青衿却毫无反应。 两人一路沉默地到了家，陆青衿依旧帮叶悠开了车门，拉她出来，夹着她上了三楼，进了房间，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床边坐下，然后把扶手椅拖过来，坐在她对面。 两个人膝盖抵着膝盖。 陆青衿向前微微倾身，把上臂撑在腿上，双手在两膝之间十指交叉，浅淡的眼眸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叶悠，好像辅导员打算跟失足少女促膝谈心。 陆青衿看了叶悠一会儿，终于问了一句话。 “叶悠，我对你不好？” 一句话，让叶悠心情复杂。 刚开始认识的时候，是不算太好。不过以他这种性格，突然不由分说硬塞给他一个陌生人做老婆，还住进他家里，冷漠是正常的。 不过就算是那个时候，如果不考虑态度，只考虑实际行为，他也不算真的不好。 后来呢？ 后来他救叶悠，帮叶悠，该出手的时候从没有半点含糊。 何止好，而且是非常好。 叶悠不说话，咬住自己的下唇。 陆青衿的目光向下，落在她咬住的唇瓣上看了一眼，又重新盯回她的眼睛，仍然不动声色，问了第二个问题：“那为什么骗我？” 第49章 为什么？ 叶悠小声说：“我怕脱不了身。” “哦？脱不了身？” 叶悠的声音虽然像蚊子一样小，口气却大言不惭：“我长得这么漂亮，性格又好，跑来跟你结婚，你肯定一秒钟就会爱上我，死都不肯跟我离婚。” 陆青衿无语。 叶悠继续蚊子哼哼：“我以为你出身世家，在名利圈里打滚，一定是个特别虚荣特别市侩的人，瞧不起我们大雁山里来的孩子，等毒誓解了，我就可以走了。” 陆青衿问：“我是么？” 叶悠咬紧嘴唇，摇摇头。 陆青衿注视着叶悠：“叶悠，你刚才把自己夸了一通，还有一个最大的。” “什么？” 陆青衿幽幽道：“脸皮特别厚。下次再夸自己的时候，别忘了加上。” 叶悠忍不住弯弯嘴角。 陆青衿却没有笑，继续审她：“后来为什么还继续骗我？” 叶悠不说话。 陆青衿不放过她，盯着她等着。 叶悠舔舔嘴唇，终于小声开口：“后来觉得……骗你……还……还挺好玩的……” 陆青衿：“……” 陆青衿好像把最关心的问完了，向后靠了靠，随口问：“怎么会去国外读书？” “我爸妈给我留了一笔钱。”叶悠看见他放松了，答得也顺溜多了。 “本来小时候在紫霭观跟着爷爷练功夫，过得挺开心的，可是爷爷说我在深山道观里养得越来越野，以后嫁过来对不起你们陆……对不起我未来老公他家，刚好他在英国有一个妖怪朋友，他们家族在欧洲已经呆了好几百年，挺有声望，就给我做推荐人，把我送进那间特别严格的女校。” “荼毒了好几年——我是说学校被我荼毒了好几年之后，又去剑桥读商科，然后爷爷说死限快到了，就逼着我回来了。” 陆青衿嗯了一声，问：“你那时候是短头发？” 叶悠明显露出“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的表情。 “那是后来才长出来的，本来是光头。”叶悠下意识地摸摸头上的小揪揪。 光头？ 陆青衿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一下她光头的样子，挑挑眉。 “十年级的时候，班上有个同学生病，头发全掉光了，她戴着假发还觉得尴尬，为了陪她，我就剃了光头，没两天班上所有姑娘的头发都没了，我们原以为会被校长骂死，结果我们校长，一个特别严肃特别古板的人，居然支持我们，把她养了十七年的长头发也给剪了。” 原来不是为了看起来更像男孩子。陆青衿松了一口气。 “听说有很多女孩喜欢你？” “哦，”叶悠不太在意，“都是些低年级不懂事的学妹。” “腐国天那么阴，生活那么无聊，没顺便交个女朋友解闷？”陆青衿问。 “女朋友？”叶悠有点诧异，又有点脸红，“我喜欢男的。” “哦？你交过男朋友？” “没有。”叶悠嗫喏，“不过……我有喜欢的人。” 看着她泛红的小脸，陆青衿眯起眼睛，手心微微冒汗，心跳得有点快，顿了顿才问：“你喜欢谁？” 这问题真要答吗？这太侵犯隐私了吧？ 可是这次是自己理亏，在陆青衿逼视的目光中，叶悠硬着头皮红着脸说：“我……我……我喜欢卷福。” 陆青衿：？？？卷福？谁？？ 叶悠看他不懂，又补充，“《神探夏洛克》你没看过？演福尔摩斯的啊！”叶悠在下巴上比划了一个拉长的动作，“脸挺长的那个。你不觉得他特别特别苏吗？” 陆青衿：“……” 见陆青衿不再说话了，叶悠试探地问：“你审完了？” “嗯。完了。” 叶悠长出一口气，准备站起来。 可是才起身，就被陆青衿伸出两只手一按肩膀，重新坐下了。 “不是审完了吗？”叶悠奇怪。 陆青衿从容道：“审完了。还没判。” 判？叶悠瞪着他。 “你骗了我这么久，就打算这么过去了？想得挺美。” 陆青衿松开叶悠，双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她，“让我想想怎么罚你。” 叶悠警惕地看着他，提了个合理建议：“我现在有钱了，请你吃东西吧？哦你不吃外面的东西，不然请你出去玩？去哪都行，我陪着。” 陆青衿不为所动：“你又打算花叶谦牧的钱？那算什么罚你？” “其他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命不能给你，”叶悠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我以身相许吧？你少做梦。” 心思被看穿，陆青衿挑挑眉毛：“那你还有什么？” 叶悠想想：“还有劳力。要不帮你做苦力？我可以每天帮你做doio esresso。我真的会。这次保证不加盐。” “做苦力的想法不错。”陆青衿答，“咖啡就算了。” “那做什么？整理房间？做饭？我还真会做饭，但是我不会做你那种特殊的牛肉。” “不用那么麻烦。我倒是有一个主意。”陆青衿扫了一眼大床上叶悠送的u型枕，语调轻松地说，“就当我睡觉的抱枕吧。” “当当当当什么？”叶悠被吓坏了。 “你‘当当当’的是在敲锣吗？”陆青衿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双臂抱在胸前，“抱枕。抱枕而已，胡思乱想什么呢？” “可是……那个……”叶悠一脸惊吓。 “放心，晚上睡着之前抱一会儿。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叶悠瞪着陆青衿。 陆青衿目光清澈，看起来坦坦荡荡。 他晚上常做噩梦，上次做梦时，就赖皮地不想让叶悠走，非要人抱着。明明那么大了，却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这是一个从小就没有妈妈的孩子。 就算位高权重，杀伐决断，冷如寒冰，仍然是那个从小没有妈妈的孩子。 叶悠也没有妈妈，所以叶悠懂。 望着他的眼睛，叶悠从那一片无波的清冷平静下看到了隐隐的期待，一点柔软而说不清的东西从心底慢慢浮起来，溢满整个胸口，叶悠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恻隐之心还是同病相怜。 “好。”叶悠答应，“我每天抱你一会儿，不过你睡着了我就走。” 陆青衿完全没料到这么简单就达到目的了，有点讶异，立刻把轻易到手的战果锤实，“那好，就从今晚开始。” 晚上，叶悠洗漱过，还在自己房间玩手机，就被隔壁皇上招过去侍寝了。 “你这么早就睡？”叶悠纳闷。陆青衿晚上经常工作到很晚，今天倒是特殊。 “反正你在玩手机，到我这边来玩也是一样的。”陆青衿回答。 为了今晚的特殊使命，叶悠特意换了身长袖长裤遮得严严实实的睡衣。 陆青衿就没那么乖了。他靠在床上，随便穿了件睡袍，睡袍的前襟松散地半敞着，露出一大片胸膛，怎么看都不太正经。 “陆青衿。”叶悠指指胸前，提醒他。 陆青衿哦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干脆动手直接把睡袍脱掉，扔到床边扶手椅上。 叶悠：“……” 叶悠才意识到一件事：“你平时都是裸睡的？” 陆青衿无语：“一起住了这么久，你才知道我是裸睡？我睡觉时有时候会变成龙，为了方便，当然不会穿衣服。”陆青衿掀开被子给叶悠看，“不过今天为了你，我特意穿了条裤子。” 他下面真的穿了运动裤。 叶悠叹口气：“再找件上衣穿上吧。” “为什么？你又不是没看过。还不止一次两次。”陆青衿不动。 “今天你不是要我抱着吗？” 陆青衿挑挑眉：“我光着的时候你不是也抱过？你那次扑上来就抱住我，一点都没害羞。” 他说的应该是变成龙带叶悠从宁城飞回来的那次。 叶悠有点崩溃：“去，找件衣服穿上，否则不抱。” 陆青衿打量她一眼，觉得她态度坚决，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磨磨蹭蹭下了床，去衣帽间转了一圈，总算是套了一件跑步时穿的紧身白棉t，但是脸上都是委屈：“穿上衣服我睡不着。” “你不穿衣服我睡不着。”叶悠利落地接，说完才觉得这话不太对劲。 陆青衿一双眼睛里都是笑意，不再抱怨衣服的事了，回到床上对叶悠伸出手：“过来。” 他包严实了，叶悠乖乖地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陆青衿顺势一揽，让她靠进自己怀里。 叶悠依偎在他的胸膛上继续玩游戏，这个新靠枕实在是舒服，还会自动发热。 叶悠心里有点纳闷：这到底算是谁抱谁啊？ 理论上，叶悠作为一个合格的抱枕，确实应该是被他抱着的。可是想想他需要抱枕的理由——孤单寂寞冷，应该是想别人抱抱他。 但是陆青衿自然地把叶悠揽在怀里，完全没有反过来在叶悠怀里当个小可怜儿的意思。 既然他愿意，叶悠也乐得在他怀里取暖。 陆青衿抱着叶悠，她好闻的气息一阵阵传来，松散的小揪揪时不时擦过陆青衿的下巴，陆青衿在心中不停地警告自己：第一天，千万不能轻举妄动，把她吓跑。 只有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叶悠玩了一会儿，意识到陆青衿什么都没做，安安静静坐着不出声，纳闷地抬头看他：“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你……”陆青衿答，“……的手机。” 叶悠被他大喘气的半句话弄得脸红。 第50章 “别玩了，睡吧。”陆青衿熄了灯，自己先躺下。 “好。你睡着了我就走。”叶悠关掉手机。 叶悠刚把手机放好，就被陆青衿伸手一拉，倒在床上。陆青衿自然地把一条胳膊贡献出来，垫在叶悠的脑袋下给她当枕头，另一只手抱着叶悠，把她按进怀里。 叶悠有点尴尬。 叶悠原本想象的当抱枕，是自己坐在床上，让陆青衿像上次做噩梦时一样，把头枕在自己腿上睡觉。 现在这样好像有点不太对？ 他是个男的，被他这么抱着睡不太合适。 不过他的怀抱里真的很舒服。 叶悠努力地跟自己斗争了半天，怎么都舍不得走。 叶悠的爸爸妈妈去世得早，被爸妈抱在怀里的感觉，早就不记得了。 后来被爷爷带到大雁山，爷爷被叶悠爸妈临终托孤，硬着头皮领养了叶悠。但是他自己从没有过小孩，潇洒自在地闲晃了一辈子，带叶悠带得乱七八糟完全不得其法，于是想了个馊主意，干脆把叶悠当成紫霭观里修行的小道士养。 叶悠从小就自己住一间静室，每天黎明即起，读经打坐，练功识字，自己学着洗漱收拾，开始时一塌糊涂，渐渐地，小小年纪也弄得有模有样。 爷爷虽然很疼叶悠，但是平常人家父母的亲亲抱抱，统统都是没有的。 后来多了个哥哥，虽然对叶悠好得不得了，毕竟男女有别，叶谦牧从小就十分懂事，并不会和叶悠举止过分亲昵。 再然后就离家万里，去国外寄宿。 从小到大，叶悠都没被人这样抱着睡过。 原来被一个坚定、温暖、值得信赖的人抱在怀里是这样的。 叶悠悄悄地把脸颊贴在他厚实的胸肌上，听着他的心跳，心想：怪不得大家都喜欢。 黑暗中，陆青衿感觉到原本撑在自己胸前的一只小手悄悄移位，挪到自己的后背上，试探地抱住。 陆青衿不敢出声，也不敢稍动，屏息静气，等着她睡着。 她香香的，小小的，陆青衿努力地把她想象成明天开会要讨论的二代智能助理，强迫自己在脑中整理工作。 他们交上来的升级方案看着不怎么行啊……她的鼻尖呼出一点点热气，刚好喷过来…… 新挖过来的那个产品经理不适应qs的工作节奏，水土不服，再跟不上就要先扔进冷宫让他调整调整……她的头发像丝一样漫在下巴上，弄得人痒痒的…… 昨天路过会议室顺便瞄了一眼，新的数据爬取方案那是什么鬼，要不要提点他们一句还是看着他们撞墙……她整个人都动了动，更深地扎进自己怀里了？ 过了好久，叶悠半梦半醒，早已不知道身在何处，脑中突然冒出一件事，嘟囔道：“陆青衿，今天好像忘了亲了。” 头顶上传来陆青衿冷静的声音，似乎带着点咬牙切齿：“今天不亲。明天再说。” 叶悠终于睡熟了，陆青衿总算放松了一点，身上的t恤箍得难受。 就脱个上衣而已。反正现在脱了她也不知道。陆青衿慢慢把被叶悠枕着的胳膊抽出来，动手去脱衣服。 刚掀起t恤，就不对了。 陆青衿的视角突然大变。 陆青衿立刻低头——两只白爪，一身白毛。 不会吧？才两天没亲，就又变成兔子了？而且这次这么特殊，变成兔子之后意识居然还是清醒的？ 就在这时，叶悠动了动，迷迷糊糊伸手摸这边，好像在找陆青衿，直接搭在兔兔肚子软乎乎的白毛上。 陆青衿毫不犹豫，嗖地一下跳下床，兔身太矮，够不着按钮，陆青衿低喝一声：“小a，开门。” 门应声而开，陆青衿跑得就像兔子那么快，飞速地溜了出去。 叶悠摸了一手毛，觉得好像手感不太对劲，迷迷糊糊地在床上坐起来，四下看了看，没有陆青衿。 刚才恍惚中，好像听见陆青衿在叫小a开门。 他是去洗手间了吗？套房里间被叶悠霸占后，他夜里的确会去外面用其他房间的洗手间，可是现在自己又不在里间，他出去干嘛？ 叶悠还没彻底清醒，完全没想明白，不过意识到一件事。 我怎么还在陆青衿的大床上？ 叶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摸索到里间，一头倒在自己的床上，又睡着了。 陆青衿冲出房间，藏在外面起居室的一排沙发后，躲了一会儿，发现叶悠并没出来，知道她没有发现，放了点心，跃上沙发。 “青衿，你又变了？”小a的声音传来，应该是从起居室的监控里看到兔子了。 陆青衿嘘他：“小声。” “你居然是清醒的？？”小a压低音量，声音中带着惊喜。 这有什么好惊喜的？陆青衿问他：“叶悠睡着了没有？” 小a听了片刻后报告：“根据呼吸声的频率分析，应该是睡着了。” 陆青衿蹲踞在沙发上，团成一个白白的毛球，心中有点委屈。今晚本来应该呆在温暖舒服有叶悠的大床上，怎么最后变成一个人大半夜的蜷在冷冰冰的沙发上？ 还不如刚才抱着她的时候干脆亲她呢。 对了，亲她…… 陆青衿跳下沙发：“小a，再帮我把门打开。” 门开了，陆青衿蹑手蹑脚地摸进去。叶悠已经不在大床上了，里间的门大开着。 叶悠果然回了自己房间，倒在床上，连被子都没盖。 陆青衿悄悄跃上她的床，对准她的唇，亲了下去。 叶悠早晨醒来时，觉得和每天都不太一样。 全身都暖和得不得了。 虽然陆宅里有中央空调也有地暖，但是叶悠自己不会发热，手凉脚凉，每天早晨起来都要稍微活动一下才能暖和起来。 可是今天不一样，整个人好像窝在一个超大号的暖水袋里。 暖水袋包裹着叶悠，焐着她的手，也暖着她的脚，触感极好，像缎子一样，结实又有弹性，而且还会出声：“醒了？” 叶悠猛然清醒，一睁眼，就看到一双璀璨如星辰的眼睛，眼尾长长的，微微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叶悠冷静了三秒，才问：“我昨晚没走？” 陆青衿悠然道：“从现在的状况推断，应该是没走。” 叶悠有点困惑：“我怎么记得我回去了呢？” 陆青衿看看她，冷静地说：“你做梦了吧？心里一直惦记着要做一件事，就会梦到自己已经做了。其实根本没有。” 真的是做梦吗？叶悠也有点搞不清楚：“那你为什么不叫我？” 陆青衿很无辜：“我当然是睡着了，怎么叫你？不是说好我先睡着你才走的么？” 居然真的在他床上赖了一晚上？叶悠有点害羞。被人抱着，叶悠这一觉睡得实在太舒服，一口气到天亮，中间都没醒，简直前所未有。 叶悠随即发现了一个问题。 “陆青衿，你的t恤呢？” 陆青衿低头看看：“大概是夜里觉得不舒服，脱了？” 叶悠生气：“和我在一起还脱衣服，你是变态吗？” 陆青衿纯洁地回答：“我当然不是，我要是变态的话，为什么还穿着裤子？” 他还真穿着裤子。 好吧，理由充分。叶悠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被陆青衿按住了。 “叶悠，昨晚忘了亲。” 对哦，还有这件重要的事没做。 两人的姿势倒是很方便，陆青衿顺势一翻，直接亲下去。 床头陆青衿的手机忽然不合时宜地响了，陆青衿摸过来看了一眼，接起来，叫了一声“爸”。 叶悠窝在他怀里，不敢出声。陆青衿连着说了几个“好”，挂断电话，低头问叶悠：“你今天能请假么？爷爷急召大家回去有事商量，人人都要在，你是陆家孙媳妇，不去不好。” 尽好陆太太的义务是结婚协议的一部分，叶悠乖乖点头。 两人打仗一样火速吃完早饭，叶悠换了条收腰连身阔腿裤，为了配裤子，难得地穿了双极高的高跟鞋，外面搭了件俏皮的短到不能再短的软呢外套，还是小包子头，耳朵上扣了上次和伊森一起挑的一对蝴蝶耳环。 陆青衿自己换好衣服出来，发现她突然长高了这么多，很有趣，伸手往下按了按她的脑袋，好像想把她按回去，未果，就进到叶悠房间里，一会儿拎出一袋东西。 叶悠看了一眼，有点诧异：“香水？” “嗯。又要把你扔进龙窝里，还是喷一点的好。” 喷一点，遮一遮她身上那种让龙受不了的香味。 为什么进龙窝就要喷香水？叶悠不懂，不过还是接过香水：“我喷这个，你忍得了吗？” 陆青衿不说话，用两根手指捏住提绳，把袋子递给叶悠。 叶悠把盒子拿出来，拔开银色的小瓶盖，再看一眼陆青衿：“我真的要喷了啊。” 陆青衿嗯了一声。 叶悠按住喷头对着自己：“真的喷了哦。”手指按了下去。 刹那间，陆青衿后悔了，一把攥住叶悠的手去夺香水。可是叶悠已经按下去了。 噗地一下，香水喷口直接戳在陆青衿的西装上喷了下去，倒是一点都没波及叶悠。 陆青衿瞬间变成了一条香喷喷的龙。 第51章 陆青衿立刻就疯了。 一秒钟都没耽搁，陆青衿干脆利落地剥掉身上的衣服，扔在旁边，只穿着内衣进了浴室。 等他洗好出来时，叶悠已经叫人收走了衣服，把窗子全部打开通风透气。 可陆青衿仍然皱着眉，火速换了另一套衣服，吩咐小a：“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把屋子拆了都可以，把这种奇怪的味道彻底去掉。” 然后拉住叶悠下楼。 明明受不了，非要瞎逞能。 叶悠笑个没完没了，笑得几乎走不了路。 陆青衿眯眼看看她，忽然一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来走下楼梯。 叶悠毫不犹豫地揍他一拳：“你干什么啊？” 陆青衿一直把她抱到车库才放下：“你穿那么高跟的鞋下楼梯，是想摔死吗？” 叶悠切了一声：“我不喜欢穿，因为不舒服，不过真的穿的话，跑个百米一点问题都没有，说不定不比你慢多少。” “吹牛。脚崴了别跟我哭。”陆青衿也上了车。 这次到陆宅是白天，这座青砖灰瓦的旧宅子大门紧闭，有人打开侧门，迅速把陆青衿和叶悠让进去。 为了那一下香水，两个人迟到了。 今天第一进院子里是空的，没有人。青砖地严丝合缝，明显是新铺的，在早晨的阳光下泛着光泽，旧日的白墙和雕龙影壁还留着，从前雕梁画栋的房舍却都改建过，变成西式的简洁线条，到处都是敞亮的落地玻璃窗。 陆青衿和叶悠才进院子，就看到安予和从里面快步出来，像早晨的空气一样清爽愉快。 安予和看见陆青衿，哈了一声。 “你爷爷让我出来看看看你来了没有。你们两个绣被五更春睡好，大清早的让别人都等着？” 陆青衿淡淡道，“不懂就少乱诌词。爷爷他们呢？” “你快进去吧。”安予和随手指指里面，“我送叶悠到女眷那边。” 陆青衿点点头，对叶悠交代：“你跟着他走。”就一个人先走了。 “女眷？什么意思？”叶悠问安予和。 “我们家族有个传统，”安予和解释，“男人就算还在穿尿布，家里有事商量的时候，也必须要到场，女眷不议事，不做主，不上战场。” 叶悠无语。这都几几几几年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奇葩规矩？怪不得陆青衿一直有点大男子主义，原来是被这样教育大的。 说是什么事都不告诉女眷，但是安予和并没有对叶悠隐瞒的意思：“四海水族从上古以来就是咱们龙族管着，东海最近一直不太平，昨晚有人带了新消息回来，所以爷爷召大家过来，大概是有话要说。” 安予和穿过几进院子，先把叶悠带到一间书房一样的屋子。 “叶悠，能不能先帮我个忙？我家一间新开的日料店墙上缺两句诗，今天急着要，青衿说你字写得好，帮我写一下？” 店面装修的事安予和会自己操心？一听就是撒谎，不知他在搞什么鬼。 叶悠还是痛快答应，看一眼他拿来的软头笔，问：“有毛笔吗？” 等帮安予和写好字，两人才进到后面一个精致小院里，院子正中是与地面齐平的水面，浅浅的水里养着几尾锦鲤。 “嫂子你来了？”叶悠一进门，安予菁就过来打招呼。 果然女眷们都在，全是上次叶悠见过的姨妈舅妈表姐表妹们，还有一群小姑娘满屋子跑来跑去，果然一个男孩都没有。 安予和不放心，怕叶悠不记得人会尴尬，又帮她重新一个一个认了一遍人才走。 安予菁和她哥一样鬼机灵，又天不怕地不怕，逮空小声说：“这才是对未来的当家主母应该有的态度嘛。” 她说得没错。叶悠也敏锐地感觉到了，这次大家对叶悠的态度和上次并不相同。 上次群龙宴，大家都持客套的观望态度，这次却多了不少距离合适的热络和亲昵。 叶悠心知肚明，这都是陆青衿和陆爷爷对叶悠的态度的效果。 妈妈们扎堆，原本的热闹话题是聊孩子，看见叶悠来了，知道她年纪小，没法插话，立刻有人把话题一转，带到送孩子去国外读书上，开始咨询叶悠私校的申请条件，各校的校风寄宿伙食，又问叶悠剑桥的专业设置等等。 叶悠一一耐心解答，心想：看来人人都看过热搜了。 从私校一直扯到英国天气有多差，牛津剑桥有多难考，送去英国好还是送去美国好，要中学就出去还是先培养人脉等到大学再说。 叶悠觉得差不多了，就撤到旁边找东西喝，放妈妈们继续自由地侃她们的育儿经。 安予菁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叶悠。 “悠悠嫂，你说凭什么我哥和青衿哥他们就能去开会，咱们就得关在这儿？我哥除了长得比我高点，哪比我强？” 看来予菁这只小狮子不满了。 “这不是你家的规矩吗？”叶悠找到葡萄汁，顺手给安予菁也倒了一杯。 安予菁豪迈地一饮而尽，把杯子当地一声撂在桌子上：“规矩是什么东西？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悠悠嫂，你知道他们开会讨论什么吗？” 叶悠捧着自己的葡萄汁：“不知道，青衿没说。” “说是东海出事了。我前些天就听说，东海缺人手，好多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妖全都调过去巡查了。” 叶悠默想：怪不得。妖管会那只大鹏鸟只在面试那天见过一次，自从叶悠进了妖管会就没出现过，说是有事借调走了。程律也说他们组里的大鲵出差，结果害得一群不怎么会水的妖一起在密水湖里捞泥鳅。 “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要不咱们俩悄悄摸过去偷听？”安予菁提议。 “我不要。”叶悠可不想惹这种是非。 “不要就算了。”安予菁也没坚持，坐到叶悠身边，忽然深吸一口气，“悠悠嫂，你可真香啊，青衿哥天天和你在一起，是怎么忍住不咬你一口的？” 叶悠不懂。 “香味啊，你身上的，你自己不知道？我，我哥，我妈，表姐表妹，家里每个人都能闻到。而且你身上的香味，好像比上次还浓。”安予菁凑近叶悠，又深吸一口气。 叶悠猛然想起，好像很久以前陆青衿说过能闻到一种香气，那时候还以为陆青衿在耍流氓。 刚刚出发前他突然发神经，想要喷香水，说的也是“又要把你扔进龙窝，还是喷一点的好”。 难道香气的事是真的？ “什么样的香气？”叶悠抬起手腕凑在自己鼻子底下仔细闻了闻，什么也闻不到。 “好像是吃的，比牛肉香，也比燕子肉也香，以前从来没闻到过，特别馋人。”安予菁靠过来眯着眼在叶悠肩膀上蹭蹭，“悠悠嫂，你能给我轻轻地咬一小口吗？就尝尝味道。” 叶悠：……这是什么奇怪的香味？龙薄荷吗？ 没过太久，就有人过来通知说前边的会开完了。一群女眷一起往外走。 陆爷爷正站在前院和几个年纪大的人说话，周围还有一群人，叶悠用眼睛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陆青衿。 陆爷爷倒是一眼就看到叶悠了，招手叫她过来。 “小悠，在找青衿哪？他和他爸有事要去办。今天是青衿开车带你过来的？我找人送你回去。” 叶悠立刻说：“没关系，我找安予和……” “予和跟青衿他们在一起。”陆爷爷回头扫视了一圈，好像觉得谁都不太可靠，最后终于点了个人，“腾逸，你过来。” 陆腾逸牵牵一边嘴角，从人堆里出来，走到叶悠身旁。 大boss这是什么意思？叶悠张口结舌立刻拒绝：“爷爷，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肯坐外面的车，可是你穿着这么高跟的鞋走出去找车，多不方便？” 叶悠心想：我今天脑抽了才穿这双鞋。我宁愿光着脚走路也不要他送。 陆爷爷眯眼笑着，语气却是全然不容置疑，“腾逸，你帮我把小悠送回家。” “好。”陆腾逸答应。 陆爷爷发话，叶悠只得磨磨蹭蹭地跟着陆腾逸。 陆腾逸并没管叶悠，一个人大步往前走，他人高腿长，都快走到陆家老宅的大门口，才发现叶悠没跟上来。 陆腾逸转过身，发现叶悠走得不快，目光在她的恨天高上转了转，又沿着她笔直的双腿向上，一寸一寸挪上来，一点都没放过。 等向上挪到眼睛，才发现叶悠正在眯眼威胁地盯着他。 被这样一个漂亮的小人儿威胁，陆腾逸并不当回事，等叶悠终于走到近前，陆腾逸才挑挑唇角开口：“这种鞋，穿着就是为了勾引男人，除此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人早起没刷过牙？ 新铺的青砖很滑，叶悠索性走得更慢了：“不用你操心，反正勾引的不是你。想送我就给我慢慢等着，不服就自己回去找爷爷换人。” 陆腾逸好像没想到叶悠会跟他对呛，满脸兴味，好像在逗猫。 叶悠绕过他，自己先出了老宅的大门。 陆腾逸遥遥地开了自己的车。是辆暗金色的兰博基尼埃文塔多，线条复杂，颜色嚣张，在老宅外停着的一排雍容低调的车里格外扎眼。 陆腾逸看到叶悠在打量那辆车，随口说：“喜欢？这次回国刚买的。” 叶悠流利答：“比青衿的布加迪丑多了。丑得这么惊世骇俗，也算难得一见。你这颜色叫什么？土豪金？” 陆腾逸脸上抽搐了一下，直接上了车。 坐上车，叶悠观察了一下，看出他的确是在往陆宅的方向开，放了点心，望着车窗外不说话。 陆腾逸漫不经心地单手握着方向盘，主动开口：“看到后面跟着的那辆迈巴赫了吗？你猜是谁的？” 叶悠看了一眼，后面果然有辆黑色迈巴赫一直大模大样地尾随着，也不怕叶悠他们看见。 “爷爷的人的。”叶悠猜。 陆腾逸转头瞟了一眼叶悠：“猜对了。” 叶悠心想：有车还让陆腾逸送人，让陆腾逸送，却还派车跟着。陆爷爷到底在想什么？ “不放心我，怕我把你弄走。”陆腾逸半笑不笑，好像在回答叶悠的疑问，“但是又让我送，大概是想把我当枪使，算是对你们两个的一个警告。” “警告？” “嗯。”陆腾逸忽然问，“你和陆青衿现在还在凑合着延缓毒誓发作？靠什么？就靠亲？” 叶悠有点讶异，他猜得挺准。 “你们两个，昨晚亲得不太及时吧？”陆腾逸继续问。 昨晚是忘了亲，今天早晨才补的，可是他怎么知道？ 叶悠转过头问：“你怎么知道？” 随即想明白了，吓了一跳，“毒誓不会对你也有作用吧？” “没想到吧。”陆腾逸回答，“我是陆家的后代，毒誓当然对我也有作用。你们两个不及时亲，我就跟着你们倒霉。” 叶悠盯着他琢磨：他昨晚毒誓发作了，就跑去找爷爷告状了？所以爷爷才让他送人，算是对叶悠两个人的警告？ 不过陆青衿一直不肯透露毒誓发作时是怎么变形的，这倒是个好机会。 说不定能从陆腾逸嘴里套出来。 叶悠状似不在意地说：“你也会变形？变就变吧，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有生命危险。” “是没有，可是麻烦。”陆腾逸回答。 看来陆青衿说他的变形没有生命危险，不是说谎。 “所以你昨晚变形了？”叶悠试探。 陆腾逸哼了一声，懒洋洋道：“昨晚在一个会所里跟一群朋友喝酒，众目睽睽之下，头上居然长出这种东西来，还好那边光线暗，我又趁它没完全长出来，走得快，去洗手间里躲了一会儿。” 所以变形是头上会长出东西？光线暗还看不出来？会是什么呢？ 第52章 叶悠努力地抑制住好奇，继续套话：“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没了，你们两个后来亲过了？” “没有。”叶悠心想：是今天早晨才补亲的。陆腾逸变形了，陆青衿倒是没事？大概他们俩的变形也不同步。 叶悠瞄着陆腾逸的头，心里琢磨怎么继续诱供。 陆腾逸发现叶悠在看自己的头，自己主动交代：“你们女的喜欢在头上戴对动物耳朵装可爱，我可不喜欢。” 动物耳朵？兽耳？ 天！陆青衿是这样变形的？！ 什么耳朵？猫吗？还是兔子？狐狸？老虎？熊？ “是什么耳朵？”叶悠忍不住问。 “你不知道？陆青衿没告诉你？”陆腾逸挑挑眉，并不回答。 不说就不说。 叶悠脑补了一下陆青衿戴各种兽耳的样子，自嗨到不行。 那个坏蛋，这么好玩的事，居然不肯给人看？太小气了，过分。 叶悠不再跟陆腾逸说话，脑子里早就一路跑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陆腾逸开了一会儿车，坐立难安，终于忍不住问叶悠：“你用了香水？” 叶悠一怔：“什么香水？我不用香水。” 随即明白他在说什么。又是那种香味。陆青衿和安予菁都说过的那种。陆腾逸也是条龙，不会也能闻得到吧？ 陆腾逸有点烦躁：“一种香味。你自己闻不到？” “闻不到。”叶悠断然答，“是你自己车里的味道吧？”但是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不是。上次在qs我就闻到了。”然后疑惑地想了想，“这种香味我好像以前就在哪里闻过，又不太一样，没有这么浓。是在哪里呢？” 陆腾逸也不再说话，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看一眼叶悠。 叶悠觉得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好像在冒光，像条狼。 叶悠心想：这到底是什么倒霉香味啊？ 还好没用多久就到地方了。 陆腾逸好像不想进陆宅，把车开到离陆宅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在路边停下，放叶悠下车。 叶悠说了声“谢了”，直接往陆宅走，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一把拉了回来。 陆腾逸把叶悠拉回来，一手扣住叶悠的腰，另一手的几根手指固定住叶悠的下颌，望进叶悠的眼睛里，忽然笑了。 “女人都是骗子。靠得越近味道越浓，就是你身上的香味。你到底在用什么香水这么特殊？” “我没用过什么香水。”叶悠威胁他，“你放开我，否则倒霉的是你。你欺负我不怕爷爷知道？” 陆腾逸完全不把叶悠的威胁当一回事：“要把我当枪使，就应该知道，我这把枪，可不太听话。” 陆腾逸用捏着叶悠下巴的拇指摩挲了一下叶悠的脸颊，“叶悠，我不管你和陆青衿在搞什么鬼，我早就说过，你们要是害我变形，我就亲自动手。反正你为了毒誓能跟陆青衿接吻，跟我接吻也是一样的。” 说完，捏住叶悠的下巴亲了下去。 还没碰到叶悠的边，陆腾逸脚上一阵剧痛，痛得弯下腰去，怀里的人趁机一滑，就脱开了他的钳制。 叶悠转瞬间已经后撤两步，转身就是一个漂亮的回旋踢。 陆腾逸全无防备，直接跪倒在他的土豪金旁边。 那辆一直跟着的迈巴赫也早就停在不远处，看见这边两个人的动作不太对，车上立刻下来几个人，朝这边跑过来。 为首的保镖一样的大个子先问叶悠，“陆太太，您没事吧？” 叶悠轻松地答：“没事。” 那人又尴尬地问陆腾逸，“陆少，您还好吧？” 陆腾逸哼了一声，顾不上站起来，先摸了一下热辣辣地痛着的脸颊，满手都是血。 刚刚脚上被叶悠狠狠地跺了一下，脸上又被割了一道，全都是拜叶悠利得像凶器一样的高跟鞋跟所赐。 爷爷的人过来了，两人不能再打架。 叶悠低头对陆腾逸诚恳地说：“陆腾逸，你刚刚说恨天高这种鞋只有一个用途，就是勾引男人，这是不对的。” 说完转身走了。 叶悠一边走，一边把沾了血污的高跟鞋脱下来，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光着一双脚进了陆宅。 陆青衿是夜里才回来的。 叶悠原本惦记着晚上睡前还要给他当抱枕，洗漱好就直接窝在他的大床上玩手机等着他，一边和小a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结果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屋子里灯还亮着，仍然只有叶悠一个人。他还没到家，不知去哪了。 叶悠拿起早就掉在床上的手机，看见已经过了十二点，就给陆青衿发了条消息，问他现在在哪。 没有人回。大概是他忙。 叶悠焦躁地到窗口看了看。外面寂静无声，前院和陆宅大门的灯照例亮着，没有任何车回来。 “叶悠，你先睡吧，有时候青衿有事，就是会这么晚回家。”小a听见叶悠起来的声音了。 “我没等他，就是随便看看。”叶悠有点不好意思。 不能再在他的大床上等了，会被他嘲笑的。叶悠让小a熄了灯，回到自己房间，渐渐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做了无数千奇百怪的乱梦，梦里陆青衿不是受伤了就是死了，辗转到不知什么时候，叶悠忽然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叶悠动了一下，身后的人立刻说：“是我。” 他总算回来了。 “你居然跑到我床上来了？”叶悠抱怨。 “我来找我的抱枕。”他低声说，一只胳膊从后面搂住叶悠，下巴抵住叶悠的头顶。 “只许呆一会儿。”叶悠重新闭上眼睛。 “你让我睡吧，我刚变成龙下了次海，又飞了那么远。我累了。”陆青衿的声音含糊，一会儿就没有动静了。 结果他又在叶悠的床上赖了一夜。 赖得心情愉快。愉快的心情保持了一整天。 安予和来qs的时候，陆青衿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张表格琢磨。 安予和好奇地凑过来看，研究了半天才问：“这是什么？” “我做的表格，蓝色的点是我变形的时间点，红色的点是叶悠不能动的时间点，柱形是我们接吻能起作用的时间。你来看，接吻能起作用的时间越来越短，变化是有规律的，按这个趋势判断，大概再过两周多，我们两个就必须每天接吻。” 安予和认真研究了一会儿：“那再之后呢？” “不知道。”陆青衿微蹙着眉，“每半天吻一次？每小时吻一次？我一直在找能彻底解决毒誓的方法，什么有用的资料都没有，很多古书都找不到了。不知道四百年前的毒誓是怎么立的，居然这么厉害。” 陆青衿有点烦躁：“接吻不解决问题。我大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说服她跟我上床。” 安予和看了陆青衿一眼，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没有说话。 陆青衿察觉了：“怎么了？” “一个月啊？”安予和忍笑，“我一般勾引人跟我上床，用不了半小时……” 陆青衿不屑地看他一眼：“……你当是你那些女朋友？那是叶悠。” 安予和不再看表格，靠坐在陆青衿的办公桌上：“说真的，你们俩现在的进度怎么样？” “睡在一张床上。” 安予和看着陆青衿，说不出话来。 陆青衿给了他一个“又怎么了？”的眼神。 “你们两个现在睡在一张床上，你说你打算花一个月的时间说服叶悠跟你……”安予和站起来，“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得出去透透气。” 安予和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陆青衿在他身后呵了一声。 “你半小时就能和人上床，是用钱砸的吧？” 安予和不服，转过身来：“你不觉得我长相身材都不错吗？” 陆青衿冷冷道：“我不信如果你不姓安，不把华贸那堆牌子不写中文的店里的东西不要钱一样往外送，或者干脆彻底破产的话，就算顶着这张脸，你安公子还能那么受欢迎。” 安予和认真地思索了片刻，下了个结论：“我觉得没问题。说不定靠这样的脸和身材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性格，还能重新攒到第一桶金。” 这人脸皮太厚。陆青衿不再理他，继续琢磨自己的事，喃喃自语：“到底怎样才能让一个女孩真的爱上你，心甘情愿跟你在一起？” 安予和终于找到了攻击他的点，有点幸灾乐祸：“怎么爱上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再这么和她睡下去，当心她对你的身体越来越没有新鲜感，最后睡成兄弟。” 一直这样睡下去，真的会变成兄弟？ 陆青衿心里也没底了。 连着好几天，陆青衿晚上睡觉前，都只稍微有节制地抱叶悠一会儿，就提醒叶悠回自己房间睡觉，乖得让叶悠觉得奇怪。 一会儿黏人黏得不行，一会儿又突然要保持距离。这条龙的心思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既然捉摸不透，叶悠就不再费心。 叶悠这两天忙得头昏脑涨。凤凰老大把自己房间里的一大堆旧档案都搬出来，让叶悠分类整理。这些陈年档案乱七八糟，叶悠足足忙到中午，才暂时放下出来吃饭。 刚跟白姐一起走出妖管会的小区，就看到又有人等在外面。 这次不是陆青衿的车，是辆黑色的兰博基尼，一看就知道是谁的。虽然线条还是很嚣张，但是至少颜色没有那么神经病了。 看见叶悠出来了，陆腾逸下车走过来，脸上的伤还是一道红痕，还没全好。 陆腾逸虽然讨厌，但是卖相不差，白姐问叶悠：“这谁啊？” “陆家另一条龙，你先去吃吧，我一会儿就来。”叶悠并不怕他。 等陆腾逸走过来，叶悠才似笑非笑地说：“陆腾逸，你不要得寸进尺，上次我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没下重手，再来一次，你的脸可就真要歪了。” 上次叶悠脚下有分寸，只让他受了点表皮伤，没真的伤到肌肉彻底破相。 陆腾逸看上去一点记仇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先用满是兴味的目光在叶悠全身上下彻底扫描一遍，好像觉得她一身短大衣牛仔裤小靴子的便装打扮挺有意思。 “我不是来非礼你的，也不是想打架。我有话要说。”陆腾逸回答。 他上次送人时，态度嚣张，一副瞧不起女人的大男子主义的模样，挨了揍后这次再来，态度居然好了不少。 “什么话？说。”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上车。” 叶悠心想：你当我傻吗？上次刚揍过你，现在就跟你上你的车？ “有话就在这里说。有什么不方便的？” 陆腾逸哼笑了一声：“在这里说，你不怕别人听见你的秘密？” “我有什么秘密？”叶悠坦然问。 陆腾逸靠近一点，放低声音，墨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叶悠。你胆大包天，敢把这种东西带进陆家，挖空心思想勾引陆青衿就算了，还想来勾引我？” 勾引你？勾引你？ 叶悠盯着他脸上的伤，心想：上次还是踢轻了，可惜今天没穿高跟鞋，否则可以直接在原位补上一脚。多踢几脚，这人的脑回路说不定能踢正常一点。 叶悠在揍他和审他之间权衡了片刻，问：“我带什么东西进陆家了？” 陆腾逸用揣测的眼神看着叶悠，挑挑一边嘴角：“明知故问。你身上的香味是怎么来的？” 他又在说香味。 叶悠自己闻不到，对这个他们这群龙一直都在说的奇怪的香味无比好奇，这时努力控制住揍他的冲动，问：“你说是怎么来的？” 陆腾逸冷笑一声：“真以为这种东西已经绝种了，别人都找不到？虽然别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可你运气不好，刚好撞在我手上。” 陆腾逸拿出手机，翻了一下，找出一张照片给叶悠看：“眼熟吗？” 照片上，是一朵小小的蘑菇。 蘑菇柄像雪一样白，上面的小伞圆鼓鼓的，是浅浅的棕黄色，棕黄色中间最深，逐渐变淡，到小伞的边沿时已经变成纯白，整个小蘑菇光洁完美得好像玉石雕出来的一样，看着就很鲜嫩可口。 第53章 这漂亮的小蘑菇和身上奇怪的香味有关？ 叶悠不答，抬眼看陆腾逸。 既然她不说话，陆腾逸就自动接上。 “云笈菇，自古就是龙族最爱吃的东西，以前常常用来诱龙，你们驭龙叶家应该对这个很熟吧？可惜这东西只长在东海的孟诸岛上，四百年前东海一场大战，云笈菇全都毁了，再也没在世上出现过。 “可是大概七八年前，我在横滨时，有一次在一家店里闻到一种特殊的香味，就去问老板。老板给我看了他养的这种蘑菇，说是他祖上从东海一个小岛上偷偷挖来的。我去查了一下，和传说中的云笈菇长得一模一样，就花大价钱从店主手里买了过来。 “可惜这东西太娇贵，很不好养，我让人费尽心力养出来一点，都长得不太好，香味轻，而且我怀疑这点留下来的云笈菇已经和别的品种杂交过，才活到现在，这些年就没再放在心上。 “但是前几天，我就觉得你身上的香味很熟悉，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你身上的香味要浓得多了，想来这是你们叶家自己养的云笈菇吧？ “叶悠，你身上带着这种诱龙的东西嫁进叶家，是想勾引陆青衿？陆青衿是不是因为这个对你神魂颠倒，每天都把你抱在怀里想一口吞掉？” 话说完了，叶悠还看着照片一动不动，陆腾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叫她：“叶悠？” 叶悠回过神，面无表情地看着陆腾逸：“你特地跑过来跟我说这个，是想要干什么？” 陆腾逸悠然道：“是想告诉你，我可不是陆青衿，没有那么好骗，不过你的秘密我全知道，我们两个合作怎么样？” 叶悠深吸了一口气：“我身上根本没有什么云笈菇，我也没有想勾引谁，你想说的我都听完了，你跪安吧。” 转身回妖管会了。 陆腾逸站在原地没走，双手插在口袋里，盯着叶悠的背影，补了一句：“你好好想想，我过几天再来找你。” 叶悠一边走，一边给叶谦牧发消息。 “哥，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叶谦牧秒回：“小屁孩的奶臭味？” “滚。说真的，你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没有？” 这次叶谦牧不开玩笑了：“我这次醒过来之后，确实觉得你身上的气味和以前不一样，我还以为你用了什么香水。女孩子嘛。” “什么味道？” “说不清，好像是某种植物的味道。” “好闻吗？” “一般，我不太喜欢。你用香水了？” 看来叶谦牧也闻到了，不过他不是龙族，并不喜欢。而且以前一直没有，是最近才出现的。为什么呢？ 如果是最近出现的，难道和毒誓发作有关？毒誓会让人身上冒出龙喜欢的云笈菇的香味？ 白姐回来时，发现叶悠一副根本没去吃午饭的样子，趴在桌子上，整个人埋在堆成山的旧档案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白姐在旁边坐下，推推叶悠，“又来了一条龙，不太好选？” “才不是。”叶悠把头偏过来，仍然趴着，“白姐，你说怎么才知道一个人究竟喜不喜欢你？” “这道题简单，我会答。”白姐坐下，“从他看你的眼神，就能知道他喜不喜欢你。” “什么样的眼神算喜欢？”叶悠问。 白姐笑笑：“陆青衿看你的眼神就是喜欢。” 叶悠苦笑了一下：“可是比如有一个人三天没吃饭，饿急了，你在他面前摆一大碗红烧肉，他看红烧肉的眼神，应该也是挺喜欢的吧？” “食色性也，食本来就排在色前面，我觉得如果一个人会用看红烧肉的眼神看你，那证明他还真的是挺喜欢你的。” 叶悠追问：“可是如果你本身就是一碗红烧肉呢？你怎么知道，他到底是喜欢你，还是想吃了你？” 白姐不懂：“如果你就是一碗红烧肉，这两件事有区别吗？” “有。”叶悠闷声闷气地回答，“红烧肉觉得，区别大了。” 下班时，陆青衿已经等在外面了，看见叶悠过来，走过来顺手揽住她肩膀，薄唇顺便在她额角贴了贴。 这种最近做熟了的亲昵动作却让叶悠起了疑心，总觉得他好像顺便像动物一样嗅了嗅。 他原本是那么冷淡的一个人，现在却黏人黏成这样，小动作多得要命。 还千方百计地算计人当他睡觉的抱枕，原来全都是为了这种诱龙的香味？ 两人坐进车里，叶悠忍不住问：“陆青衿，你的车向来不让别人坐，为什么我可以？” 陆青衿被她的问题砸得沉默了一下，半天才字斟句酌地回答：“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哪里和别人不一样？”叶悠追问。 陆青衿没有转头，仍然看着路，耳根居然泛出一点红。 “哪里都不一样。” 他回避问题。 叶悠换了个问法：“陆青衿，车里空间小，又不开窗，你觉不觉得有我坐在车里，特别……开胃？” 开胃？这词听起来怎么那么暧昧？ 陆青衿的耳根更烧了，努力把自己从眼前的尴尬状况中解救出来。 陆青衿腾出一只手，伸过来捏捏叶悠的下巴，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是开胃。有你这么个小麻烦精在，我晚饭都能多吃一份，好有精力对付你。” 他绕来绕去不肯直说。叶悠闷在座椅里不说话。 车到陆宅，停了下来。 叶悠仍然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青衿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帮叶悠解开安全带，看她还没有下车的意思，倾身过来，在极近的地方凝视着她，低声问：“你怎么了？” 叶悠抬起眼眸看着他，认真地问：“陆青衿，你是不是很想吃了我？” 这话让陆青衿心中猛地一跳，陆青衿实在忍不住，覆上她的唇深深地吻了好一会儿，才分开一点，哑声回答：“是，每天都想吃了你。” 叶悠看了他的眼睛几秒，忽然推开他，自己下车走了。 陆青衿坐在车里，心中有点后悔，刚刚那句话是说得太直白了吧？ 大概让她觉得冒犯，她不喜欢。对她还是要尽可能迂回婉转。 晚饭时，叶悠坐在陆青衿对面，一反常态地沉默着，但是每吃几口饭，就抬头看一眼陆青衿。 “有事？”陆青衿察觉了，抬起头。 叶悠缓缓问：“你这段时间特地把我叫下楼，和你一起吃饭，是不是因为就着我吃饭，你的牛肉特别好吃？” “嗯。”陆青衿随口答，“有你在，特别下饭。” 叶悠低下头继续扒拉自己碗里的饭，满脸都是委屈。 陆青衿有点纳闷：这几个字还好吧？连“秀色可餐”这种程度的话都不能说吗？ 叶悠一晚上都闷闷不乐，跟她说话也不大理人，陆青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全顺了一遍，也没想通她到底在生什么气。 晚上睡觉时，叶悠洗完澡，还是不肯说话，不过倒是自动自觉地跑到陆青衿的床上。 陆青衿有点奇怪，仍然伸出胳膊，不动声色地把她抱在怀里。 手机是叶悠的命，平时手里都攥着玩个没完，熄灯后要陆青衿反复催三四遍才恋恋不舍地关掉，今天居然没带手机上床，窝在陆青衿怀里早早地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陆青衿尽量不惊动她，把被子拉好，低声让小a把灯熄了，却听到黑暗中叶悠问：“陆青衿，我好闻吗？” 陆青衿一瞬间突然打通关窍。 她从回来到现在，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关于这件事的。 她是终于意识到她身上有种特殊的香味了么？ 她闷闷不乐到现在，可见这道题一定要慎重回答。 可是这道题的标准答案究竟应该是什么？ 陆青衿思索了一下，谨慎地遣词造句：“我们龙族的鼻子非常敏感，能察觉到细微的气味。每一个人身上的味道都是不同的。我其实能靠气味分辨人。” 叶悠嗯了一声，头仍然闷在陆青衿胸前，追问：“然后呢？” 陆青衿继续：“你身上有种清香，我一直觉得你的气味很好闻。凡是闻过的气味我都记得，你身上的气息虽然我以前没有闻过，却总觉得很熟悉。” 叶悠欲哭无泪，心想：你不会也去过横滨的那家养云笈菇的店吧？ “那你觉得……”叶悠问，“……我好吃吗？” 陆青衿的思路瞬间向危险的方向歪过去，但是从她白天在车上的反应来看，知道叶悠不是那个意思，再像白天那样回答，她一定会生气。 陆青衿努力正了正思路，正色答：“你闻起来好像很好吃，但是我不吃人。” 叶悠想起安予菁，小声追问：“你想尝尝吗？” 怀里抱着她，被她问这种问题，简直就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陆青衿紧了紧胳膊，尽可能用最正经的语调低声答：“你是一块糖么？我为什么要尝尝？” 叶悠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如果有一天，我身上没有这种味道了呢？” 陆青衿奇怪：“你是叶悠，叶悠就是叶悠的味道，怎么会没有呢？” 叶悠在心中叹了口气：当然有可能会没有。 如果香味和毒誓有关，解了毒誓，香气就没了。 叶悠不再说话，窝在陆青衿怀里不动。陆青衿心想：今天她不高兴，就别提醒她回去睡觉的事了。 陆青衿不提，叶悠也没有走的意思，两个人就这么抱着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青衿是被满屋子浓重的香味熏醒的。 整个套间里，都飘散着一种奇怪的味道，有点酸酸的，好像水果，又有点刺激，像是谁刚洗完澡用的香皂。 香味像一只没办法忽略的手，抽打着陆青衿灵敏的的鼻子，拼命撕扯着陆青衿的神经。 “叶悠，你喷香水了？”陆青衿坐起来。 第54章 叶悠从浴室里施施然走出来，表情平静：“是。我稍微喷了一点点。” 陆青衿有点痛苦，但是考虑到她从昨晚到现在都行为诡异，只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叶悠挑眉看了一眼陆青衿，见他真的没什么反应，就下楼吃饭去了。 吃早餐时，陆青衿一直都在被那种奇怪的香水味折磨，面前盘子里的牛肉好像全部用肥皂加青柠水泡过一遍。 尹特助过来后，两个人收拾好，准备出发。 出了门，叶悠自动自觉问：“要我坐尹特助那辆车吗？还是我自己去乘公交车？” “为什么？”陆青衿不解，顺手帮她开了自己的布加迪的车门。 叶悠看了他一眼，心想：他是真没意识到，还是在装傻？ 叶悠笑了一下：“你可别后悔。” 叶悠坐进车里，一直在观察陆青衿的反应。 陆青衿和往常一样扣好安全带，流畅地把车开出陆宅。 车里空间小，叶悠的香水味让叶悠自己都觉得有点冲，忍不住想咳嗽，陆青衿却一脸平静，一点特殊的表情都没有。 陆青衿照例先送叶悠，把车停在妖管会的小区外，叶悠正想下车，忽然被陆青衿捉住，拉了回来。 陆青衿的手指抚过叶悠的唇瓣：“还没亲过。”然后把她抵在座椅上亲下去，很久才松开，“晚上下班等我。” 叶悠忍不住，终于问：“你不觉得我身上的香水味很可怕吗？” 陆青衿用一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她：“你要是打算开始用香水，我总得学会适应。” 这话说得太好听，叶悠脸上的表情全是不信。 陆青衿看她不信，勾勾嘴角，忽然问：“你在哪里喷过香水？” 不等叶悠回答，陆青衿忽然偏头，薄唇压上叶悠耳后的凹窝，含糊地问：“这里？” 叶悠的耳朵瞬间烧得滚烫。 陆青衿仿佛完全没注意到，一路滑落，又在她的脖子上流连，低声问：“还是这里？” 他的鼻子确实灵，一下子就精准地找到了叶悠到底在哪些地方喷过香水。 叶悠的脸烧得受不了，慌慌张张地推开他：“我我我要迟到了。下班见。” 逃跑一样下了车冲进小区不见了。 陆青衿望着她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一边倒车一边想：看她的反应，这次的回答应该是满分吧？ 开车去qs的路上，陆青衿随手要放下车窗玻璃透气，又改主意了，继续一个人闷在充满香水味的狭小空间里。 陆青衿心想：她要是真打算开始用香水，确实应该从现在开始学会适应。 叶悠进了妖管会，白姐看了她一眼，立刻问：“红烧肉今天心情不错？” 叶悠放下包，豪迈地卷起袖子，双手撑在桌子上俯视着堆得满满的旧档案：“红烧肉打算今天把这些档案全部都干掉！” 白姐点点头，还没说第二句话，就打了一个大喷嚏：“小悠，你喷香水了？” “对啊，不好闻吗？” 周创也痛苦地抽抽他的狗鼻子，幽怨地说：“小悠，这一屋子都是动物，你居然喷香水，也太不人道了。可怜可怜我们吧。” 叶悠哈哈一笑，抽了几张纸巾，乖乖地跑到洗手间去洗脖子。 午饭的时候，叶悠照例去吃饭，刚出小区，身后就跟上来一个人。 陆腾逸又来报道了：“我过来问问你想好没有？” “想好什么？”叶悠脚步不停，想了想，“哦，跟你合作。你昨天胡说八道了那么多蘑菇什么的，我已经差不多忘光了，不然你重新说一遍？” 陆腾逸并没生气：“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承认。” 陆腾逸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东西，“看，这是什么？” 是一个小小的透明自封袋，里面装着一小撮褐色的粉末。 叶悠看一眼：“你改行贩那什么了？当心点，抓了可是死刑。” 陆腾逸没理她的话，直接打开递到叶悠面前：“闻一闻。” 叶悠看看左右，两人正在小区门口热闹的地方，有不少中午出来买菜吃饭的人来来往往，应该不用太担心，就真的偏头稍微闻了一下。 什么味道都闻不出来。 叶悠下结论：“什么味道都没有，这是什么？” 陆腾逸满脸都是无语：“你们人类长鼻子都是摆设？云笈菇粉你闻不出来？”随即笑一笑，“不过我还准备了别的。你闻不出来，陆青衿总能闻得出来，我今天特别帮你安排了一场好戏。” “什么好戏？”叶悠警惕地站住，抬头盯着他，“你敢在陆青衿那里搞鬼，他一定会剥了你的皮。” “没什么。我又没打算害他。我只不过想向你证明，云笈菇这种东西，我真的有。陆青衿这些年有名的不近女色，却对你那么特殊，我猜想，一定是因为这种香气特别合他的胃口。所以如果别人身上有同样的香气，我猜他也一样喜欢。” 叶悠有点无语：你觉得陆青衿是狗吗？ 陆腾逸靠近叶悠一点，面露微笑，“今天下午，陆青衿要和qs影视公司总经理开会，明年重点投资片子的主创也会到场，我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放了云笈菇，你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叶悠盯着陆腾逸不出声，心想：他要在陆青衿那里搞鬼，确实是要过去看看的好。 下午三点，叶悠跟熊猫大叔请假，提前下班杀到qs，上了顶楼，却没去陆青衿的办公室，而是往秘书室一拐。 秘书室的人看见叶悠进来了，都有点奇怪。 “陆太太，找陆总？陆总好像正要开会，您要不要去办公室里等？” 叶悠摇摇头：“不用，我不吵他，等他开完会再说。我在你们这边坐一会儿好不好？” 秘书们都笑了：“当然好。”忙着给叶悠拿茶点，又帮她找地方坐。 点心是楼下一家店里有名的蛋挞，还是热的，外酥里q，浓浓的蛋奶香。 叶悠吃着蛋挞，找了个正好能看到外面的地方。 透过秘书室的玻璃隔墙，一眼就能看见对面总裁办公室外的小会议室，就是当初陆青衿把人拉过来开小会、讨论接吻协议的地方。 会议室也是玻璃隔断，椭圆会议桌边围坐着一圈人，陆青衿已经在里面了，就在他惯常坐的椭圆桌尽头的位置上。 叶悠看见他靠在座椅里，微微偏头，正在用冷冽审视的目光看着发言的人，在他那种眼神下，没有人会不忐忑。 叶悠突然意识到，两人单独相处时，已经很久都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了。 他们一讨论就是好久，陆青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叶悠心想：他上次说的腰背上的伤是真的吧？坐这么久，大概会受不了。 果然，叶悠看到陆青衿在讨论的间隙，调整了一下坐姿，微不可察地皱皱眉。 快到下班时间，叶悠看见陆青衿低头在手机上敲了点什么。 叶悠的手机果然响了，陆青衿发来消息：“在开会，可能要晚一点，我让司机去接你。” 叶悠回复：“不用。我已经出来了，我自己回家就可以。” 陆青衿又低头，片刻功夫消息就过来了：“好，去找出租车，不要在网上乱叫车，不安全。” 这人一边开会，一边分神唠叨。叶悠笑笑，回了个ok的手势。 过了下班时间，老板在开会，秘书们也不走，秘书室里照旧很热闹。叶悠吃完蛋挞，又吃他们的小蛋糕，把晚饭的量都快干掉时，总算是散会了。 一大群人纷纷往外走，去乘电梯，陆青衿也跟着出来了，站在会议室外和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说话。 正说着，一个女的走出会议室，从陆青衿身边路过。陆青衿立刻把她叫住。 叶悠的心停跳了一下。 叶悠仔细看了一眼，觉得眼熟。再看一眼，确定是最近qs影视公司新捧红的一个女明星，好像叫阮茗。 这女孩和叶悠差不多大，长得也有点像，整个人清澈透亮，在遍地网红脸中如同一股清流，巧的是，看她最近爆出来的街拍，最爱梳的也是丸子头。 阮茗今天来开会，穿了身便装，顶着丸子头，浅棕色茧型大衣配深褐色毛绒绒的小靴子，看起来很可爱。 陆青衿继续和男人说了两句话，然后对阮茗比了个进去的手势。 阮茗对陆青衿甜甜地一笑，乖乖走进会议室。 陆青衿和中年男人握手告别，也回会议室了。 两个人关上门，陆青衿走到旁边按了什么，紧接着，整间会议室的透明玻璃墙忽然变成不透明的乳白色。 叶悠看着那道白色的玻璃墙发呆。 叶悠心想：看来陆腾逸的云笈菇粉就是放在那个女明星身上。 可是陆青衿，你究竟是个吃货还是个笨蛋？ 谁身上有香味你就理谁？你真是属狗的吗跟着味儿跑？ 而且那么笨，别人放个圈套，你立刻上钩？傻成这样，陆氏干脆直接送给陆腾逸算了，还争什么争？再说和一个女的单独关在会议室里，还把玻璃墙弄成那样，有没想过别人会怎么想？ 避嫌你懂不懂？懂不懂？ 好半天，那道乳白色的玻璃墙都白晃晃地呆在那里，一点都没有变回来的意思。 “陆太太？”旁边一个秘书问，“会议结束了，要不要我们给陆总打个电话，告诉他您在这儿？” 叶悠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半天没动，两手冰凉。 叶悠攥了攥手，笑一笑：“不用，等他忙完再说。” 他还在白玻璃墙里忙着，完全没有出来的意思。 qs旗下的影视公司自从今年初出品了一部真人cg电影后，火得要命，最近签了不少不错的艺人。 他是qs的大老板，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要谁就有谁。 倒是要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过了好久，会议室的门仍然关着，没有丝毫动静。 “陆太太，陆总可能要加班，我们要先下班了。”秘书室里的人纷纷站起来。只有一个年纪大的秘书坐着不动，笑眯眯地陪着叶悠。 叶悠忽然意识到，秘书室里有各种资料档案，下班要锁门，自己不走，他们就得留人陪着，不能回家。 “我也要走了。”叶悠也站起来，跟着大家走出秘书室。 难道就这么走了吗？ 看着那堵始终不透明的玻璃墙，叶悠心想：别逗了，当然不可能。 两个人说好了结婚期间不许和别人谈恋爱，上次不过是跟周创出来巡街，他就出言不逊，现在他自己居然敢这么干？ 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叶悠决心已下，噔噔噔快步走到会议室外，站在那扇紧闭着的门前，伸手一推。 门是反锁着的。 居然还反锁？叶悠抬手就准备敲门。 手还没碰到门，叶悠用余光忽然注意到旁边的总裁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 秘书室都锁门了，陆青衿的办公室门居然大开着，不怕招贼吗？ 叶悠不由自主地朝那边走了几步，向里看了一眼。 随即看到陆青衿正一个人悠闲地坐在他的大办公桌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叶悠。 叶悠：？？？ 陆青衿看到叶悠看向这边，不动声色地抬手勾了勾手指。 第55章 他不是在会议室里吗？什么时候回他的办公室了？而且那个女明星又去哪了？ 叶悠满脑子浆糊地进了他的办公室。 陆青衿靠着椅背打量着叶悠，并没有什么表情，好像一个不动声色的牌手，正等着对方亮出底牌。 “关门。过来。”陆青衿说。 叶悠关好门，走到他面前，彻底混乱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不在这，应该在哪？”陆青衿淡定地问。 “你刚才不是和人进了会议室……” “你监视我？”陆青衿打断她。 叶悠尴尬了一秒。 陆青衿突然伸手攥住叶悠的胳膊，往自己这边一带。 叶悠全无防备，直接跌进他怀里。 陆青衿把她固定在身上坐好，用两条胳膊把她牢牢圈住不让她逃跑，才在她的耳畔从容地低声问，“陆太太，你来捉奸啊？” 一抹红晕在叶悠的脸上火速升起来：“我没有。” 陆青衿的薄唇从耳边滑过来，落到了叶悠嘴唇上点了点，才说：“陆腾逸挑拨离间，设了个圈套，你就往里钻，我再给你设个圈套，你也往里钻，你笨到家了，还吹牛说从小成绩好，考试都是靠蒙的吧？” 叶悠努力从他的嘴唇下挣扎求生：“圈套？” “我早就看见你了，你坐在秘书室里，吃完蛋挞吃蛋糕，吃完蛋糕又吃小三明治，你把我的茶水间的点心都清空了吧？” 吃蛋挞？那是刚进秘书室的时候。 他竟然那么早就已经看到了，后来下班时还发消息说要派司机去妖管会接人，这个人天生是个戏精吗？ 陆青衿眼角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悠。 叶悠明白了，自己真的掉进了他的圈套。他故意和那个女孩单独进会议室，还把玻璃遮起来，都是做给叶悠看的。 这个坏蛋在耍人。 可是他又是什么时候回办公室的呢？叶悠一直在盯着会议室，根本就没人出来。 正在这时，忽然有轻轻的敲门声。 陆青衿答：“进来。” 叶悠不好意思，立刻想从他身上站起来，却被陆青衿死死地按在怀里。 门开了。不过开的不是陆青衿办公室的门，而是旁边一扇小门。 尹特助一开门就看见陆青衿怀里抱着叶悠，顿时满脸都是尴尬：“陆总，可以让阮小姐走了吗？” 他背后，站着那个阮茗，双眼哭得通红。 “好。”陆青衿随意应了一声，抬手示意他们关门。尹特助飞速把门重新关好。 原来他的办公室有门直接连着旁边的会议室。怪不得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办公室里。 陆青衿仍然抱着叶悠不松手：“今天他们一来开会，我就发现有人身上有种特殊的味道，有点像你，本来是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刚想打电话，就看到你进了秘书室。会议结束后我就把她留下。我不耐烦审人，就先回来了，让尹特助去会议室那边审了审，果然是陆腾逸在搞鬼。” 陆青衿靠近叶悠一点，放低声音，带着点笑意：“我和那个女的清清白白，连话都没多说一句。陆太太，你要是不相信我，会议室里有二十四小时的监控，我可以随时让安保调出来给你检查。” 叶悠脸上发烧，继而生气：“你这个大骗子，你故意的。” 看见他和别人躲在会议室里一直不出来，就气势汹汹跑来要跟他算账，这次实在太丢脸了 “对。我就是故意的。我想试试看，结果发现……”陆青衿清澈的眼眸里全心满意足，仍然紧紧抱着叶悠，在她耳边说，“……原来陆太太真的会吃醋。” “谁吃醋了？我只不过想来提醒你履行协议。你放开我。”叶悠义正言辞地板着小脸。 “不放。”陆青衿回答得很干脆。 “再不放我就动手了。”叶悠威胁他。 “怎么动手，这样么？”陆青衿毫不含糊地含住她的唇瓣，顺手按住她的后脑，打算进犯别人的领地。 然后就真被揍了。 叶悠一拳怼在他肚子上。陆青衿闷哼一声，手上居然还不肯松，直接去捉叶悠不老实的胳膊，打算反剪。 叶悠不管胳膊，抬脚去踹他的小腿。 抱着她实在太被动，躲都躲不开，陆青衿不得不松开她的胳膊，带着她一起站起来。 站得正合叶悠的心意，两人离得这么近，想打哪都方便。 陆青衿这才发现叶悠恼羞成怒，是认真在动手，只好打点精神对付她。 没一会，陆青衿仗着力气大，把叶悠控制住。叶悠又踢又踹不肯服软。 陆青衿看着她，眼眸中忽然露出点笑意：“叶悠，打赢我，我就给你骑。” 叶悠愣怔了片刻。 不会吧？他突然愿意了？ “真的吗？”叶悠已经忘了生气的事，眼睛发亮。 “真的。”陆青衿松开叶悠，走进里间，再出来时已经化成龙形。 这里没有水，陆青衿的龙身不占便宜，一只庞然大物在空间有限的屋子里反而不好腾挪。 叶悠深吸一口气，脑中把自小到大学过的驭龙的本事火速撸了一遍，打点精神斗龙。 陆青衿化成了龙，下手不再容情，认真跟叶悠恶斗，龙尾随便一摆，就把叶悠拍到地上。 叶悠浑身的骨头都要被拍散了，努力爬起来，抓住他的尾巴翻身而上，抱紧龙身跟着他在屋里飞。可只抱住片刻，又被他一扭身甩了下去。 一人一龙你来我往，把整间办公室打得乱七八糟，却谁都占不到便宜。 这条龙机警又刚猛，普通打法根本没什么用。 叶悠狠了狠心，下一次龙身盘旋俯冲时，抓住龙爪，先敲他爪旁左胸一处大穴，陆青衿猛地一疼，带着叶悠一起腾起来，叶悠趁机翻身而上，抱住他的脖子，一把揪住龙须，趁他痛得不行的时候，手指扣上他的眼睛。 想降龙就要让他疼，疼了才会听话。 龙的全身都如同铠甲，坚硬无比，叶悠手里没有武器，不能把他怎样，但是眼睛却是徒手可伤的最脆弱的地方。 手指下是那双熟悉的修长清澈的眼睛。叶悠的手停住了。 实在是下不了手。 下一秒，就被陆青衿又从身上甩了下去。 叶悠拍在地上，全身又酸又痛，躺着喘气，陆青衿缓缓地降下来，落在她身边。 金色的龙身伏下来，前爪屈起，漂亮的龙头俯低。 “上来。”陆青衿说。仍然是他平静如水的语调。 叶悠：？ “上来。你不是想骑我么？”陆青衿又重复一遍。 “真的？我这样就算是赢了吗？”叶悠忘了痛，火速爬起来，毫不客气地爬到陆青衿身上骑好。 “你早就赢了。”陆青衿别有意味地说，腾空而起。 叶悠稳稳地坐在他身上，握住他的角，跟着他在屋子里盘旋了一圈，有点贪心不足。 “这里地方太小了，不好玩。” 陆青衿回头看她一眼，飞到墙边，碰了个高处的按钮，一扇落地玻璃居然开始向下缓缓沉降，夜晚清凉的空气涌了进来。 “我的办公室，当然是可以飞出去的。” 陆青衿带着叶悠飞出窗口，腾上夜空。 天早就黑了，下面是万家灯火，一大朵又一大朵的云潮水般汹涌而至，片刻就遮蔽了整个天空。叶悠知道，陆青衿是打算用云层隐蔽龙身。 叶悠上次也被他带着飞过一次，但是是在下面抱着的，视角不好，不像现在，骑在他身上，居高临下，自由自在，感觉好极了。 “想去哪？”陆青衿问。 “我想去哪都可以？”叶悠兴奋地问。 “你不是说过，你的理想就是能骑在一条龙上，想去哪里它就带你飞到哪里么？” 这确实是叶悠从小到大的梦想，可是……叶悠问，“我说过吗？” 陆青衿不答，带着叶悠穿过厚厚的云层，飞向璀璨的星空。 “叶悠，陆腾逸弄来的那包有特殊味道的粉末究竟是什么？”陆青衿边飞边问。 看来他已经看过从阮茗那里找到的粉末了。 叶悠静默了一秒，紧紧地攥了攥龙角，才下定决心一样回答，“是云笈菇。” “是几百年前就已经绝种的云笈菇？他哪里弄到的？”陆青衿的声音很随意，好像并不认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叶悠把陆腾逸的话原样跟陆青衿复述了一遍，一点都没有隐瞒。 陆青衿听完，思索了片刻，“叶悠，我好像知道你的毒誓是什么了。不能动，不用呼吸，身上还莫名其妙冒出云笈菇的香气。” “我家叶悠原来是朵小蘑菇。”陆青衿语气轻松地总结。 叶悠握着他的角不说话。 叶悠这两天也早就想明白了。毒誓应该就是变成云笈菇。 不解毒誓，就变蘑菇。 可是要是有一天真的解了毒誓，身上他喜欢的那种香气就没了。 见她一直沉默着，陆青衿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叶悠，抱住我的脖子。” “嗯？”叶悠不懂。 “这么飞，你不冷么？” 叶悠听话地趴下来，搂住陆青衿的脖子。 贴在他身上，他温暖的温度一阵阵传来，叶悠忽然觉得，这些天纠结了那么久的什么香气、毒誓，统统都见鬼去吧。 一人一龙在城市上空盘旋了一大圈，陆青衿问：“还想去什么地方？” “我们回家吧？”叶悠抱着他，在他耳边答。 “只飞了一小圈，就飞够了？”陆青衿意外。 “你不会只给我骑这一次吧？以后咱们能不能常这样出来逛逛？”叶悠另有算计，给鼻子上脸。 “那要看你乖不乖。”陆青衿再问一遍，“真要回家？” “嗯，太晚了。”叶悠点头，半天才小声补充说，“再说你开了一下午会，不是还没吃过晚饭？” 陆青衿的眼睛里都是笑意，直接向陆宅的方向飞过去。 第二天晚饭时，一直在关注qs动态的叶悠看到一条不起眼的新闻，qs影视公司的新片女主角换角，正在上升期的新星阮茗被撤了，与此同时，因为阮茗的身体原因，所有的代言和宣传活动全部取消。 下面的评论不多，多数都在猜测阮茗是不是被封杀了。 还有人说，去翻了这个阮茗以前的照片，和现在风格完全不一样，都是烈焰红唇款，自从签了qs后，不知为什么突然改走可爱小清新风，妆淡了，发型打扮也全变，天天扎着丸子头。 大概是新造型和她八字不合，星途不顺，还是赶紧改回去的好。 叶悠随便扫了一眼，问陆青衿：“阮茗被封杀了？” 对面的陆青衿头也没抬：“阮茗？谁？” 第56章 好吧。叶悠去刷下一条微博了。边吃边刷，兴致勃勃。 一只手越过桌面，搜地一下把叶悠的手机抽走。 这个人时不时就抢人手机，抢上瘾了是吧？ 叶悠把两条眉毛拧在一起，对陆青衿怒目而视。 陆青衿看着她一脸愤怒的小鸟式表情，绷不住弯弯嘴角：“你‘谦牧哥’不在，你就天天偷懒不用功，这也就算了，现在连泳都不游，每天吃饱就玩手机，玩完睡觉，睡饱再吃，不怕变成小猪么？” 叶悠理直气壮：“小猪怎么了？小猪又不吃你家……” “大米”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叶悠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碗里的米饭——还真是他家大米。 陆青衿瞥她一眼，淡淡道：“我倒是不在乎那点大米，关键是，你胖成小猪，怎么……嗯……骑我？”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 叶悠郑重地想了一下：要建立长期友好的骑与被骑关系，体重问题确实要注意。 叶悠放下筷子，把面前的碗一推：“好。我不吃了。” 陆青衿的脸上带着点无奈：“不是不让你吃饭，我是想问，一会儿一起去游泳？” 有话不直说，绕了那么一大圈，原来是为了这个。 也是该运动运动了。叶悠点头，但是立刻声明：“游泳可以，不过你不许裸奔。” 陆青衿无语：“和你一起游泳时裸奔？你以为我是变态么？” 叶悠流畅答：“你不是吗？你不是的话为什么你全身上下全都被我看光了？” 陆青衿语气严肃认真：“你占我的便宜把我全都看光了，为什么说我是变态？” 叶悠：“……” 有人天生暴露狂，有什么办法？ 晚饭后，陆青衿换了条保守的平角泳裤，虽然上半身还是裸着，对他来说，肯包这么多，已经算是很不容易。 叶悠依旧穿上自己那件从头遮到脚的长袖长裤泳衣。 后院的游泳池是温水，却是半露天。他们下去前，小a已经提前点燃了泳池周围一圈灯柱一样的室外暖炉，暖炉呼呼地冒着火，一点也不冷。 陆青衿先下到水里，轻松一蹬，就箭一样射了出去，回头叫叶悠：“来比一比？” 叶悠慢悠悠浸到水中，舒服地泡温泉一样划拉了两下，根本不去追他，心想：和龙比游泳？我又没疯。 陆青衿蛟龙入水，像回了家一样，已经转回来了，语气不屑：“这么慢。上来。”背对叶悠。 叶悠按住他的肩膀纵身一跃，跳到他背上，陆青衿稍微一动，就带着叶悠嗖地一下冲到泳池的另一边。 虽然好玩，但是叶悠有点纳闷：不是说好要游泳锻炼身体避免长胖吗？这样玩，究竟是谁在锻炼身体啊？ 陆青衿带着叶悠在水里潜进潜出，叶悠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陆青衿，”叶悠问，“大兔兔还在亚马逊吗？我有点想它了。” 陆青衿沉默了一下：“怎么了？我背着你游得没有它好？” 他怎么知道大兔兔也带人游过泳？叶悠心想，大概又是小a告的密。 “它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陆青衿心中默默补充：最好还是再也别回来了。 “还要过一段时间啊？”叶悠趴在他背上，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失望。 明知大兔兔就是自己，不知为什么还是有点吃自己的醋。 陆青衿不服气，用比刚刚还快的速度破开水面，冲向泳池对面：“我快还是它快？” 叶悠幽幽答：“关键不是快。大兔兔浑身都是白白软软的毛，摸着很舒服。你也能全身长毛吗？” 陆青衿：“……” 陆青衿的饭后负重加强版运动项目持续了一周，就被陆爷爷打断了。陆爷爷又招人周末回陆家老宅吃晚饭。 叶悠心想，他家最近是怎么了，一直叫人回去，一副有大事发生的样子。 这次陆家和枝枝蔓蔓的龙族亲眷仍旧人人到齐，还是和上次一样的排场，只不过是陆爷爷坐在主位，左手边坐着陆爸，右手边却多了一个眼生的人。 这人和陆爸年纪相若，个子矮一些，不像陆爸那样一身久居上位的凌人气势，长得比陆爸和气，眼睛更细长一些，总是眯着，仿佛随时都带着点笑。 陆爷爷看见陆青衿和叶悠来了，知道叶悠不认识，笑眯眯帮叶悠介绍：“这就是你二叔。” 叶悠乖乖叫过二叔，心里明白了，这个就是追老婆追到欧洲，自愿入赘别人家，连儿子都肯跟人家姓的陆腾逸的爸爸，好像叫陆成。 这个陆成，倒是一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超级情种。 陆腾逸这次坐在他爸旁边下首的位置，就在叶悠对面，没理陆青衿，却跟叶悠打了个招呼。 晚饭照例是熟悉的生肉，只不过这次上牛肉时，分肉的人居然绕过了叶悠。叶悠正在奇怪，就看见有人端着托盘过来，单独给叶悠上了一份。 居然是正常的前菜。 叶悠望着盘子里的鹅肝，感动得不行。原以为今天又要饿着肚子等最后的烤燕子，居然不用。 会搞这种特殊，一定是陆爷爷的主意，叶悠抬头感激地对陆爷爷笑笑。 陆爷爷也对叶悠笑着挤挤眼睛。 陆青衿靠过来低声说：“这么疼你，我都嫉妒了。”说完，居然从叶悠的盘子里偷了片鹅肝。 鹅肝刚碰到陆青衿的嘴唇，就被叶悠毫不犹豫地龙口夺食，又抢回来了。 叶悠把那片鹅肝自己吃了，边小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就敢乱吃？小心肚子疼。” “不分我吃？那我要你帮我切牛肉。” 陆青衿一脸清冷，说出来的话却很幼稚，和那张脸一点都不搭。 叶悠无语，小声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切牛肉？你自己没长手？” “上次我帮过你，这次你来帮我，公平合理。”陆青衿低声答，振振有词。 这人赖皮起来简直让人没办法。 怕一桌人都听见，叶悠悄悄把他盘子里的一大块牛肉挪过来，一点点帮他切成小块。 正在切牛肉，叶悠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一抬头，就撞上对面陆腾逸那双眼睛，深不可测。 只是那双黑潭一样的眼睛里居然带着浓浓的醋意。 叶悠纳闷：吃醋？不会吧，他吃的哪门子醋？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等他们都吃完烤燕子，叶悠也吃完了自己的主菜和甜点，陆爷爷清清喉咙，好像有话要说。 “这次叫大家回来，是有事商量。” 老龙王一出声，全场都安静下来。 “大家都知道，东海自古以来一直都有异蛟作乱。几千年来，和咱们的争斗不断，四百年前，异蛟化成人形上岸，烧杀抢掠，和咱们一场大战，败了之后他们就退回东海海底的地下，这些年时不时出来一两次。最近的一次就是十九年前。” 叶悠心想：他们一直说的东海出事原来是指这个。 这个叶悠知道。小时候爷爷说起叶家的故事时，必然提到异蛟。 异蛟体型巨大，长相丑陋，与龙相类，却生性凶残，自古以来就是东海的心腹大患。 异蛟是妖类，能用妖术加固皮甲，普通武器很难伤得了它们，但是天生最怕孟诸石。 用孟诸石炼制打造出的武器能克制妖力，又锋利无比，杀他们十分容易。 孟诸石原本极其珍贵，非常稀少，四百年前的大战时，只有极少数人手里有孟诸石炼成的武器，那一仗打得很不容易。但是十九年前，龙族在东海海底发现了一个孟诸石矿。 陆爷爷扫视全场，“最近一段时间，又有人在东海看到了异蛟，我们前不久潜下深海查了一遍，发现因为地动，有些地方出了新的地缝，异蛟要从海底出来，有可能会绕过我们现在守着的几个出口。” “咱们手里已经有不少孟诸石打造的武器，但是还不够。这东西在深海海底，不止难采，而且非常难炼。所以我今天请大家来，就是要说，今年家族产业的分红估计一大半都要用来炼孟诸石。” 这番话才说完，主席上几位年长的立刻表态支持，看来早就已经通过气了。 与异蛟争战了千年，大家都知道厉害关系，又有人带头，并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龙族一族上下都以大局为重，没有掉链子的。陆爷爷很满意，正想再说什么，旁边的陆腾逸爸爸忽然开口表态：“我现在虽然不算陆家人，但是也不能袖手旁观，我也愿意捐一笔钱。” 陆爷爷伸手拍拍他的背以示鼓励，父子两个看起来十分和谐。 马上就有不少表嫂舅妈表示，除了家族这边应该出的那一份，自己娘家也愿意额外再多捐一笔。 叶悠知道，和陆家联姻的大都是妖类的名门大族，看来妖族这次准备齐心协力抵御异蛟。 席上女眷差不多人人都表了态，陆爷爷点头让身后的人一一记下来，说，“如果这笔钱用不了，就留起来当做以后再炼孟诸石的基金。” 这边气氛正好时，陆腾逸的目光又落在叶悠身上，仿佛笑了一下，忽然幽幽开口：“大家都捐了不少，咱们的新嫂子就没什么表示？” 陆腾逸爸爸立刻呵斥：“腾逸！” 可是所有人都已经听见了，瞬间全部看向叶悠。 叶悠身边的陆青衿立刻把话接过来，淡淡答：“我和小悠愿意按qs集团今年全部利润的数目捐款。” 人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qs是陆青衿自己的，并不算在陆家产业里，这几年发展势头极好，今年的利润只怕比刚刚大家捐的加起来还多得多。 陆腾逸却并不吃这套，依旧穷追不舍，好像今天立定决心要跟他俩过不去：“qs是你陆青衿的，嫂子自己……” “我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我的。”陆青衿打断他。 两人正在剑拔弩张，门口有人匆匆进来，低声对陆爷爷说了句什么。 “这么快就到了？我还以为得等到夜里。”陆爷爷笑道，站起来打算出去迎客，还没走两步，门外已经进来了好几个人。 当先的是个须眉皆白的老大爷，穿着青布道袍，一身仙风道骨，进门先笑道：“老龙王，你不好好守在东海，回来躲清闲来了？” 陆爷爷一点亏都不吃，迎了上来，立刻回敬：“好歹算是有点用处，总比你这头只知道吃的老貔貅好。” 老大爷环顾一圈：“也不等等我，你就开席先吃完了？” 陆爷爷笑道：“你又不吃这个，你的那份我早就准备好了，就在后面放着，保证合你胃口。” 陆爷爷让老大爷坐了自己的位置，自己在陆爸座位坐下，才对叶悠说：“小悠，不跟你爷爷招呼一声？” 陆青衿怔了片刻。 这个一身道袍的老大爷就是把叶悠养大的叶悠的爷爷？还是只貔貅？ 叶悠看看爷爷，这时才敢开口：“爷爷，你怎么过来啦？” 叶悠的爷爷笑道：“我听说东海出事，就赶紧赶过来了，也顺便来看看你。” 然后又说：“我刚才在院子里就听见你们说炼孟诸石的事。四百年前，叶家和陆家定过盟约，共御异蛟，现在叶家不比你们陆家，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小悠一个，但是该出的一份力还是要出的。炼孟诸石的费用，叶家的邺氏集团出一半。” 叶悠的爷爷对叶悠笑笑，转向大家：“你们整个陆家出多少，我们小悠的邺氏就出多少。” 一番话说完，席间安静无比，真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第57章 人人都在想：邺氏集团与陆家一南一北，向来并驾齐驱，这个向来神秘的邺氏，居然是叶家的？ 眼前这个不声不响的陆家新孙媳妇、未来的当家主母，就是叶家唯一的后代，那整个邺氏，都是她的？ 这样的联姻，对陆青衿的助力，简直不言而喻。 除了陆爷爷和陆爸满脸早就知情的淡定，陆腾逸父子表情深不可测，剩下其他所有人都惊奇地看着叶悠。 叶悠现在只想拉起桌布，把自己藏在下面。 爷爷和谦牧哥的作风一模一样，说扒人马甲，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就扒了。 陆青衿一定气疯了。 叶悠盯着眼前的碟子，一眼都不敢看身边的陆青衿。 窗外忽然响起一声滚地炸雷，声音惊天动地，震得所有的窗框一齐嗡嗡作响。 为了驭龙，叶悠从小就练习适应电闪雷鸣，这是这些年头一次，被雷声吓得一哆嗦。 叶悠的爷爷立刻笑道：“老龙王，好久不见，你这是给我打个雷当见面礼？” 陆爷爷笑呵呵摆摆手，一脸无辜：“这个还真不是我干的。” 陆爷爷转向罪魁祸首陆青衿，“青衿，小悠爷爷来了，不叫声爷爷？” 叶悠总算敢迅速地瞄了一眼陆青衿。 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刚才那声雷不是他打的。 “爷爷。”陆青衿叫了一声，声音平静。 “好孩子。长得比小时候还好看。”爷爷笑答。 陆爷爷只想和老朋友聊天，打发大家走：“饭吃完了，该说的话说了，你们口袋里的钱我也全都刮走了，你们赶紧回家吧，别打扰我们叙旧。” 大家哄堂大笑，纷纷站起来告辞。 陆青衿和叶悠照例代陆爸在门口送客，陆青衿表情自然，举止合宜，却一句话都没跟叶悠说，连目光都没有向叶悠这边偏一偏。 他自己和人应酬，叶悠就在另一边和女眷聊天。 人走得差不多了，就看到陆腾逸慢腾腾晃过来。 叶悠并不太想理他，陆腾逸倒是主动开口，嘴角一勾：“小夫妻吵架了？也是，都结婚了，还不说清楚自己是谁，是有点过分，要是我我也生气。叶悠，你瞒得还真好，连我都不知道。” 叶悠低声威胁：“你哪位？关你什么事？脸上疤还没结好，就想再添道新的？” 陆腾逸并不怕她，靠近一点低声说：“那次是有爷爷的人在，否则能让你轻易跑了？我接吻的技术相当不错，一定找机会让你试试。肯定不会比陆青衿差。” 话音未落，陆腾逸的领口忽然被人揪住，被叶悠踢过的左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陆青衿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冷着脸一言不发，还没等他倒下去，就又干净利落地补了一拳。 叶悠吓了一跳，心想：陆腾逸你够倒霉的。陆青衿现在一肚子火，正愁没人下手，你这时候自己撞上来，实在是太没眼色了。 陆腾逸被打得发懵，爬起来定了定神，和陆青衿扭打在一起。 门口顿时乱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退后，把中间让出一大块地方让他们两个打架，并没有任何人上前拉架。 两个人势均力敌，你一拳我一脚，不过打了片刻，好像是嫌不过瘾，突然双双化成龙形。 陆青衿一身金色，陆腾逸的龙身却不太一样，通体黝黑，只有龙须和爪尖血红。 两人化龙之后反而停下来了，对峙片刻，陆腾逸稍微退后一点，一双幽深的眼睛盯着陆青衿，忽然屈起前爪，龙身微伏。 陆青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居然也回了一个同样的奇怪的动作。 两个人刚才还在互殴，现在这个姿态，倒像是在互相行礼。 紧接着，两条龙一前一后冲出屋子，腾空而起。 转瞬间，狂风大作，天上乌云翻滚，一道闪电劈天裂地，撕破浓黑的云层，随着轰隆隆一声巨响，暴雨倾盆而下。 大雨中，一金一黑两条龙消失在云层中不见了。 他们是去天上继续打架了吗？ 叶悠冲到门口，看着天空手足无措，身后传来安予和带着笑意的声音：“别看了，你爷爷叫你。” 叶悠转过头，看见陆爷爷和叶悠的爷爷还在原位笑呵呵地聊天，镇定自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陆爸站在旁边，脸上挂着陆青衿惯常有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倒是陆腾逸的爸爸，脸色苍白，一丁点血色都没有。 “龙族有自己的规矩。”安予和对叶悠解释，语气轻松，“青衿是龙族真正的继承人，未来的新龙王。陆腾逸刚刚化成龙身，向他挑战，青衿接受了，他们两个现在要打一场，败了的一生为臣、再无贰心。” 安予和伸手安抚地拍拍叶悠的背，带她往爷爷那边走，边低声说：“我才看明白爷爷下的这盘好棋。安排你嫁给青衿，青衿今后的地位就会更稳固了。陆腾逸一直在背后搞小动作，拖着不肯按老规矩公开挑战，今天终于沉不住气了。” 外面风大雨大，叶悠惦记着天上的龙，边走边转头往外看。 安予和看见她担心，安慰说：“放心，青衿不会输的，从小到大，我就没看见他打架输过。” 这和陆青衿自己吹的牛一样。 可是陆青衿刚刚正在发脾气，会不会不够冷静，被陆腾逸找机会捞到便宜？ 爷爷看一眼叶悠忧心忡忡的表情，不高兴了：“小悠，爷爷来了，你也不过来跟我说几句话，才嫁人几天，就不理爷爷，就惦记着那条龙？” 陆爷爷切了一声：“你管得也太宽了。人家两个小辈感情好，你还不高兴？” 爷爷问了几句叶悠的近况，让叶悠坐在旁边，又和陆爷爷继续聊天。 叶悠心不在焉地听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心思却都在外面。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雷声一路朝北方而去，声音越来越远。 陆爷爷也听了听，随意道：“他们到别处打架去了，这两个孩子打架，估计得打上一两天。” 居然要一两天？这得打成什么样啊？叶悠心神不宁。 恍惚中听见陆爷爷对爷爷说：“赶路饿了吧？我在后面给你准备了精纯的黄金和一大盆上好的东海珍珠，就等着你去吃了。” 爷爷点点头，问叶悠：“小悠，我今晚就住在这儿了，你也留下吧？两个多月没见了，陪爷爷说说话。” 叶悠心不在焉答：“爷爷，我今晚想回家。” 陆爷爷立刻注意到她把回陆青衿那里叫做“回家”，会心一笑：“好，晚上回家吧，明天再过来。我叫予和送你。” 安予和把叶悠送回陆宅时，天上的乌云已经散尽，只留下清冽的空气和满地积水，那两条龙不知道打架打到什么地方去了。 安予和走后，叶悠换了衣服，一个人坐在陆青衿的大床上，在网上四处搜索暴雨的新闻。 只有更北方两个城市今晚突降雨夹雪，然后就再没什么动静了。 叶悠半睡半醒等到半夜，突然听到声音。 陆青衿的声音，他在吩咐小a开窗。 窗子无声地打开，他金色的龙身游进屋里，直接倒在地上。 不是说要打一两天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叶悠从床上跳下来，上下仔细看了一遍，只见陆青衿龙身上有不少见血的爪痕，闭着眼睛，听见叶悠的声音，缓缓睁开。 陆青衿的语调平静：“你回来了？我以为你还在老宅。” “我猜你打完一定会先回家，就回来等你。”叶悠答。 陆青衿凝视了她一会儿，开口使唤人：“帮我拿件睡袍吧，我要变成人。” 他都惨成这样了，还惦记着这个。 “你直接变好了，我又不是没见过。”叶悠去帮他拿来睡袍。 陆青衿愣了愣：“闭眼。你不害羞，我还害羞。” 叶悠依言闭上眼睛，心想：他居然也会因为裸奔害羞了？只听说人的脸皮会越来越厚，头一次见到有人脸皮会变薄。 人身上的伤口比龙身上来得显眼，陆青衿只不过不想让她看见，接过睡袍穿好，才让叶悠睁眼，自己走到床头坐下。 叶悠看他动作如常，知道应该是没有大碍，放下心来。 陆青衿靠在床头，凝视着叶悠：“我还以为我看着这么惨，你起码会扑过来，抱着我大哭一场。” “别闹了。”叶悠答，“我小时候常受伤，你这一看就是皮肉伤，不算什么。我查过新闻，没有什么大雨，你俩一定是飞到很远的偏僻地方打架去了。你进门就趴下，是飞累了吧？” 陆青衿：…… 不过她猜得一点都不错。 “你们去哪了？”叶悠问。 “西伯利亚。”陆青衿靠在床头懒得动，好像是真累了，“你明天去网上查，说不定有天上坠龙的新闻。” 他说得那么轻松，看来从天上掉下来的肯定不是他。 叶悠好奇：“你赢了？你们龙族打架怎么才算赢？要直接打死吗？” 小人儿不大，心真狠。 陆青衿有点无语：“不用打死，我揍了他一顿，拔了他半边龙须。拔了龙须就算赢了。” 叶悠噗地笑出来：“拔龙须？龙须难道不像男人的胡子，会再长出来吗？” 陆青衿也笑了：“龙须只有一对，拔了就不会再长，所以一般人不会随便挑战。” 叶悠也爬上床：“因为拔了龙须太丢脸？” “是。”陆青衿好像已经忘了今天生气的事，伸手把叶悠揽在怀里。 叶悠脸上并不在意，其实还是小心地尽量不碰到他的伤口。 陆青衿半靠着床头，把和陆腾逸打架的经过一点点讲给叶悠听，叶悠时不时不以为然地评论一句“要是我我就怎样怎样”，陆青衿也不在乎，由着她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他讲完了，叶悠终于忍不住问：“你不生气啦？” 第58章 陆青衿随手捏捏她头上的小揪揪：“算了。反正从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调皮捣蛋，专门惹麻烦，随口撒几个谎也没什么奇怪的。” “别捏，我刚扎好的。”叶悠拍掉他的手，窝在他怀里。 叶悠心里有点纳闷：这次骗他骗得这么狠，居然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邺氏是怎么回事？”陆青衿问叶悠。 叶悠想起陆青衿常常把邺氏当成竞争对手，连过山车有多高都要比一比，就有点好笑。 “我爸妈去世时，叶家手里还有点产业，也有点钱，但是不多，那时我才刚会走路，所以都是爷爷接手打理。爷爷是世上最后一只貔貅，本来是我家的朋友，每顿都要吃黄金白银、珍珠翡翠，但是他天生招财，招来的比吃掉的多得多。” “自从爷爷接手后，我家的产业做哪行赚哪行，越做越大，爷爷嫌外面乱，不够清净，都交给别人，带着我躲在紫霭观里，后来我哥长大了，好多事情就交给我哥。爷爷逼着我们都学商，就是为了邺氏，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 陆青衿默默听完，下了个结论：“所以非赢陆腾逸不可。” 叶悠：？？？ 这句话的逻辑是什么？ 陆青衿见叶悠不懂，也不解释。心想：当然要赢陆腾逸，接手陆家，否则不是人人都会觉得陆青衿是个吃软饭的？ 叶悠追问：“再说你不是已经打赢陆腾逸了吗？” 陆青衿并不看好：“那是龙族从上古起流传的规矩，现在人心不古，重利轻义，他们未必肯这样算了。” 正说着，小a叫的医生到了。 医生耐心地帮陆青衿处理伤口，等处理完，天都快亮了。 陆青衿明显应该补觉，叶悠催他重新上床，自己打算回房间，却看见陆青衿眼神幽怨。 “叶悠，我刚打了一架，飞了那么远，现在是最需要休息却最容易做噩梦的时候，你就忍心这么走了？” 他身上裹着白花花的纱布，看起来很有说服力。 叶悠只得转了个弯，又乖乖回到他床上。 陆青衿心满意足地抱着她，闭上眼睛，心想：能多抱一次就多抱一次，睡成兄弟什么的，管他呢。 陆青衿硬拉着叶悠陪他一直睡到中午，两人才起床去陆家老宅看爷爷。 陆爷爷和叶悠爷爷正在一起聊天，看见陆青衿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好像全在意料之中，根本一句都没问他和陆腾逸决斗的事，也没问陆腾逸去哪了。 陆青衿这次再来老宅，对叶悠爷爷的态度恭谨有礼，和对自己爷爷的态度一模一样。两人一直在陆宅陪着爷爷们聊天下棋，足足地尽了一天孝才回家。 回家后叶悠上网搜了一圈，发现别国真的有了坠龙的新闻。 据说有条黑龙在雨夹雪的雷暴天里从天上掉下来，在荒野里趴了大半个晚上，被当地农夫发现，生物学家和记者还没来得及赶到现场，黑龙就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接下来一周，陆腾逸都没出来再作过妖，不知是真的按龙族的规矩，从此以后洗心革面甘愿为臣，还是只是伤得太重，还没养好。 周末，叶悠又被陆青衿死缠烂打抱了一晚上，天快亮时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挣扎着从陆青衿的怀里爬出来。 他还在安心地睡着，长睫阖着，一动都不动。 自从叶悠做了他的抱枕之后，这些天再没见他做过噩梦，睡得比以前安稳多了。 小a听见叶悠起来的声音，小声问：“小悠，你醒了？刚刚予和来过了，说今天是青衿的生日，要送青衿一份大礼，因为他有陆宅的二级权限，做的事情也不危害陆宅的安全，所以我就没叫醒你们俩。小悠啊，”小a神神秘秘，“予和说别叫醒青衿，给他一份惊喜。” 叶悠趴在窗口看了看，天还没完全亮，熹微的晨光中看不大出来大门口的那些工人在热火朝天地做什么。 叶悠研究了一会儿，不再操心，回到床上，拉起陆青衿的胳膊枕上去。 陆青衿动了动，本能地把叶悠抱紧，两个人继续补觉去了。 所以等陆青衿按时醒过来时，对着自己的新大门，满脸都是无语。 才一早上的时间，大门口就多了一个足有两层楼高的巍峨的牌坊。 牌坊毫不含糊的四根柱子三层飞檐，雕刻精美，通身汉白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不出意外，正中间刻着四个大字——“冰清玉洁”。 一看就是在其他地方雕刻好，运过来火速装起来的，还挺有效率。 叶悠不知道安予和他们两个在搞什么鬼，由衷地赞美：“还挺漂亮。” 陆青衿看着上面的题字问叶悠：“安予和最近让你帮忙写字了？” 叶悠也早就看出上面镌着的四个字是自己写的了。 “前些天他说听你说我写字漂亮，让我帮他写两句诗，‘小炉温清酒，冰泉洁玉壶’，说他家新开的日料店装修临时要用，我跟爷爷学过毛笔字，就顺手帮他写了。” 原来是为了捉弄陆青衿。叶悠暗暗好笑：这玩意是贞洁牌坊吗？ “安予和送你一座贞洁牌坊干嘛？”叶悠问。 “大概是……”陆青衿面无表情，“……夸我吧。” 陆青衿回陆宅吃饭，顺便吩咐人去找施工队拆了牌坊，把上面的字磨掉，改成“放浪形骸”，立到安予和家门口。 等他把报仇的事安排完，叶悠问：“听小a说，安予和有陆宅的二级权限，他是不是能在这儿为所欲为？” 陆青衿看一眼叶悠，叫小a：“把叶悠的权限升成一级。” “一级管理员权限？和你一样？好嘞！”小a答得兴高采烈。 陆青衿边吃牛肉边对叶悠说：“现在你也能‘为所欲为’了，随便设权限，改规矩，你要是高兴，把这幢房子拆了都可以。” “真的吗？”叶悠眼睛发亮，想了想，“那就先把一楼拆了吧，二楼三楼暂时留着。” 陆青衿无语：“你少胡说八道，小a真的会找人来拆房子的，说不定他会想办法拆了一楼，把二楼三楼用柱子顶起来。” 小a声音不满：“小悠在开玩笑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不过小悠，你确实不想拆对吧？按流程我必须得确认一下。” “先不用拆了。”叶悠笑了半天，笑够了才说：“陆青衿，今天你生日？生日快乐！” 陆青衿嗯了一声：“随便说句生日快乐就完了？不表示一下，送我点什么？” 叶悠秒答：“要不再来一座牌坊？” 陆青衿没搭理，一双清澈的眼睛上下打量叶悠，好像在研究盘子里的牛肉。 叶悠被他打量得有点警惕：“你想什么呢？告诉你，不许胡思乱想。” “你说我想什么了？”陆青衿勾勾嘴角，“这样好了，陪我一天。” “好。去哪？要去吃喝玩乐吗？”叶悠问。 “别问了。等你吃完我带你走。”陆青衿起身上楼，“我们飞过去，穿得暖和点。” 所以又可以骑他了？这么快？ 叶悠扔下手里的勺子，嗖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三两步冲上楼，追上陆青衿，抱住他的胳膊。 “可是你不是刚刚受过伤吗？” 陆青衿胳膊上挂着叶悠，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脚步轻快地继续上楼，悠闲自若：“你不是说过了？都是皮肉伤而已，而且也愈合了。我正想出去逛逛。” 叶悠雀跃得好像要去郊游，急匆匆换了一身轻便保暖的衣服，又翻了半天，找出一个大大的双肩包，帮陆青衿装了一整套衣服预备给他换。 陆青衿眼带笑意看着她忙来忙去，自己脱了衣服，趁她转身时变成龙形。 叶悠熟门熟路地跨到龙身上坐好，两个人腾空而起，陆青衿召来云层，飞到云层之上。 这次召来的云不是墨黑的雨云，一大片一大片，洁白得像，看起来又松软又好吃。 已是初冬，清冷的阳光只有薄薄一点暖意，映得金色的龙身闪耀着光晕。 “叶悠，抱着我，要飞很远，你这样坐着太冷。”陆青衿回头叫叶悠。 叶悠听话地把上半身趴低，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下面全是一望无际的洁白云海，完全看不出他在往哪飞。 虽然穿得多，但是这里高，风又大，还是很冷。 叶悠解开自己脖子上又厚又长的红色羊毛围巾，把自己和陆青衿一起一圈又一圈地缠起来。 陆青衿无奈道：“你围吧，我真的不冷。” 叶悠一点都不信：“风这么大怎么可能不冷？” 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陆青衿，你觉得不冷是因为你这样飞习惯了，并不是你真的不冷。” 陆青衿有点好笑，心想：都说“有一种冷叫做你妈妈觉得你冷”，原来还有有一种冷，叫做你老婆觉得你冷。 但是心底深处，却有一种真的温暖一点点升起来，丝丝缕缕蔓延开。 “陆青衿，我建议你给你的龙身做一套衣服穿，织件厚毛衣套上，一定暖和。”叶悠还在顺着自己的想法走。 陆青衿坚决拒绝：“我不要。” 心中却想，要是有一天她生了小龙宝宝，说不定真的会不由分说，给小龙织一个彩色毛线筒套在身上。 仔细想想，其实还……挺可爱的？ 陆青衿的思路越飞越远，已经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陆青衿降低高度穿过云层的时候，叶悠终于明白他飞到哪来了。 眼前是大雁山连绵不绝的山脉，一层又一层，望不到头。 叶悠鼻子一酸，有点想哭。 这次休学回来，在家才呆了两三天，就被爷爷逼着去帝都嫁人，完全没呆够。 想家想了两个多月，说回来，居然立刻就回来了。 大雁山气候冷，已经是初冬景色，山上能落的树叶都已经落了，只剩无数枯枝指向湛蓝的天空，黄叶铺了满地，唯独松柏依旧是苍翠的。 陆青衿看到，平坦的盘山公路蜿蜒着绕进山里，山间的村落民房整齐漂亮。 这不是个闭塞的地方。 紫霭观在大山深处，爷爷不喜欢热闹，紫霭观周围不通公路。 陆青衿直接带着叶悠往山里飞。 “每年假期我回来，都要花大半天爬山，要是抱怨累，爷爷就说‘小丫头养尊处优惯了，这么几步路都不想走？’今天倒是方便，直接飞进来。” 紫霭观红墙青瓦，古朴雅洁，掩映在参天古树中，一副认真维护历久弥新的模样。 叶悠指挥陆青衿在紫霭观前落下，让他在旁边林中换衣服。 叶悠背对着他，望着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怎么样？漂亮吧。”叶悠得意。 “很漂亮。”陆青衿换好衣服，从背后抱住叶悠，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 虽然早就在尹特助弄来的视频里看过了，陆青衿还是配合叶悠，又认真把她当做家的紫霭观看了一遍。 叶悠挣脱他：“陆青衿，先说好，道观里是清心修行的地方，可不许举止不当。”说完就往前跑，却被陆青衿拖回来了。 “你干什么？”叶悠急着回家。 “趁我们还没进道观，先……”陆青衿低头覆上叶悠的唇，含糊地说，“……举止不当一下。” “不当”了很久，久到让叶悠几乎忘了自己站在家门口的事，陆青衿才满意地松开叶悠，放她一蹦一跳冲上观前的石阶。 陆青衿问：“爷爷不在，观里还有别人？” “当然有了，人还不少呢。”叶悠回头看一眼陆青衿，“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陆青衿跟上，伸手把叶悠的小手握在掌中，温和地说：“我是不知道。你一样一样慢慢告诉我。” 第59章 叶悠才到观门口，就放声大喊：“开门！我回来啦！！” 门很快就开了，才刚打开，一大坨巨大的黏糊糊的东西噗地一下从门里飞出来，糊在叶悠脸上。 叶悠一把把那坨东西剥下来：“黏黏，说了多少遍，不许扑我的脸！” 陆青衿镇静地看着她手里黑不黑灰不灰黏呼呼的一大团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黏黏。我捡回来养的。” 她到底是捡了多少东西回来养？还不止叶谦牧一个？ “又是在你们观前的小河里？” “这个倒不是。他是一只刚变妖的小海蛞蝓。有一次去海边有事，发现它在浅滩石缝里快死了，捡回来的。” 她这是有种“总能捡到受伤的动物而且那动物原来是妖怪”的特殊体质？ 陆青衿心中庆幸，幸好上次的小泥鳅们有妈妈，否则大概也会被她搜罗回家。 紫霭观里确实有“人”，而且还不少。 陆青衿低声问：“都是你捡的？” 叶悠白他一眼：“我哪有这种本事，多数是自己来的。邺氏有一个帮助妖类融入人类社会的基金会，能认识不少无家可归的妖。” 看见有客人来，妖们纷纷化成人形，无论大小胖瘦，统统都穿着青布道袍，和叶悠当初一样，做道士打扮。 陆青衿就这样坐在叶悠房间里，喝着一杯叶悠倒的甘甜得沁透舌尖的山泉水，被窗外一群大小道士围观兼评头论足。 嘁嘁喳喳的声音传进来，让人想忽略都困难。 “是龙族的啊？” “长得其实还不错，配我们小悠也算勉强凑合吧。” “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龙诶，不会还吃人吧？”有人表示担心。 立刻有人切了一声：“咱们小悠是专门驭龙的你忘了？真打起来，一定能把他揍趴。” “这样说起来，爷爷给小悠找条龙，真是英明神武。咱们小悠怎么都吃不了亏。” 赞同声顿时此起彼伏。 一个看着身高足有两米二的壮汉又有了新的忧心，嗫嚅道：“就这小身板儿，会不会不行啊？” 陆青衿抿一口山泉水，心想：谁不行？你才不行。 叶悠走到窗口，哗啦一声把窗帘放下来，把围观群众的视线全挡在外面。 午饭时，大家团团坐了一大桌，叶悠把这一观的妖怪小道士给陆青衿介绍了一遍。紫霭观里的妖，喜欢出去跑的都在邺氏外面的企业里，不喜欢热闹的就留在紫霭观里陪爷爷。 陆青衿立刻就发现，人家每个人都有名字，叶悠却非要给人再起个奇奇怪怪的小名。 比如那只海蛞蝓，人形是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大名叫做殷喻，因为妖身黏黏糊糊，又喜欢黏着叶悠，叶悠非把人家叫黏黏。 还有那个又高又宽的壮汉，本名叫洪之乾，是头熊，因为动不动就脸红，叶悠给人家起名叫妞妞。 人人都有个可怕的外号，陆青衿立刻问叶悠：“所以叶谦牧的小名叫什么？” “叫小绿啊。”叶悠用“你是个笨蛋吗”的眼神看着陆青衿。 陆青衿尴尬了一下，仍然对叶悠这个哥哥耿耿于怀：“为什么别人都不跟着你姓叶，就他那么特殊？” “哦，因为他是我小时候第一个捡的。而且后来观里的妖越来越多，一则别人自己都有姓名，二则，爷爷说，也不能全都姓叶，以后人家会以为叶家是一大家子妖怪。” 紫霭观不比一般的道观，因为里面都是妖，荤素不忌，叶悠亲自动手帮陆青衿煎了块牛肉，陆青衿居然吃光了。 吃完饭，黏黏拉叶悠去看叶悠酿的李子酒去了，陆青衿自己在观里闲逛，忽然看见妞妞远远地对他招招手。 陆青衿跟过去：“什么事？” 殿后站着好几个大小道士，齐刷刷看着陆青衿。 妞妞的脸红了红，鼓起勇气发言：“我们讨论过了，觉得你大体上还算不错，就是看着矮了点，弱了点。” 陆青衿想想自己一八九的身高，腹诽：这是你一个人的想法吧？ 妞妞红着脸继续：“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想试试你够不够格保护我们小悠，”指指殿后一堵正在砌的红砖墙，“你要是今天下午空手能把这堵墙拆了，你就那个……能娶我们小悠。你放心干活，小悠跟黏黏呆在前面，不会过来。” 陆青衿明白了，他们这是让黏黏拖住叶悠，来试炼未来的新姑爷来了。 陆青衿瞥一眼那堵墙：“这个？” 妞妞嗯了一声。这堵墙，以妞妞天生的大力气，徒手也要拆半天。 陆青衿说了句“稍等”，转进大殿。 片刻功夫，一尾金色的龙从殿中游出来。 龙身一转，飞到墙边，龙尾猛然一甩，轰隆隆一声巨响，整堵墙都拍在地上，碎了一地红砖。 金龙现身时，妞妞他们已经看呆了，整堵墙倒下去时，一个出声的都没有。 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叶悠已经从前院跑过来了，手里还抱着个装酒的小瓷坛，一眼就看见陆青衿化成龙形，妞妞他们站在旁边，地上一塌糊涂一地红砖粉。 叶悠立刻双手叉腰怒吼：“你们在干什么？我一眼看不见，你们就敢欺负他？！” 妞妞无语：你老公那么可怕，谁欺负谁啊？ 陆青衿看见叶悠来了，问妞妞：“这算拆完了吧？” 妞妞只好点头。 陆青衿不动声色地游回大殿去穿衣服——叶悠辛辛苦苦一路背来的衣服，化龙时要记得穿脱，不能随便弄坏。 既然不用再拆墙，下午陆青衿就跟着叶悠把紫霭观周围都逛了一遍。 “可惜冬天什么都没有，没夏天那么好玩。”两人踩在咯吱咯吱的枯枝和落叶上，叶悠有点遗憾。 陆青衿伸手握住她的手：“没关系，明年夏天咱们再一起回来。” 观前的小河还没结冰，河水不比夏天，水小了很多，汩汩地流着。 天是铅灰色的，两人牵手走在河滩上，叶悠抬头看看天空：“下雪时这里可漂亮了。现在季节有点早，应该还没下第一场雪吧。” 陆青衿没有抬头，只凝视着叶悠，下一刻，无数片小小的雪花飘飘洒洒地从天而降。 叶悠惊喜地用另一只手去接雪花，忽然明白了：“不会吧？下雪也归你管？” 陆青衿伸手帮她掸掸快要融化在她的小揪揪上的雪片：“连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雨和雪本来就是一回事。” 雪片融化在叶悠的指尖。 “能再变大一点吗？”叶悠问。 雪立刻变大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扑扑簌簌的，转眼河岸上就白茫茫一片。 “差不多了，停！”叶悠抽出手，两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天上最后一片雪花飘来荡去，落在地上，大雪应声而止。 “陆青衿，我忽然想到，要是有一天你破产了，可以去滑雪场打工，想怎么下雪就怎么下雪，雪场老板一定喜欢你。” 陆青衿无语：有这么咒自己老公破产的么？ “我还真有个雪场，等入冬了带你去滑雪。” 叶悠点点头，还在沿自己的思路走：“嗯。或者你可以专门去人家婚礼上下雪，你想，无论冬夏，新娘穿着白色的婚纱慢慢走出来的时候，漫天飘着雪花，多漂亮！” “你喜欢这样的？”陆青衿问。 “什么？”叶悠不懂。 “婚礼。下雪的婚礼？” 叶悠忽然脸红，重新拉起他的手快步往紫霭观的大门走：“下雪可真冷，咱们回去吧？” 两人打算住一夜再走。这是在观里，又有那么多吃瓜群众，叶悠抵死也不肯让陆青衿留宿在自己房间，安排他住另外一间净室。 观里空房不少，每间都很简洁，设备却一应俱全。陆青衿看着净室附带的整洁现代的卫生间，想起自己当初教叶悠用抽水马桶，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青衿就去敲叶悠的门。 叶悠半闭着眼睛把他放进来，自己倒回床上，又睡着了。 看她还迷糊着，陆青衿毫不客气地躺到她身边，伸手搂住她，又补了一个回笼觉。 昨晚一个人睡得不好，这个回笼觉就未免睡得有点沉。 沉得过了头。 等陆青衿再醒来时，窗外日光大亮。睁开眼睛，看见叶悠正盘膝坐在床上盯着自己，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早。”陆青衿说。 叶悠似笑非笑，说了声“早”。 好像是有什么事不太对劲。 她脸上的表情很不对，语调更不对，一点都不像平时早起那副傻乎乎的样子，也不像在生起床气。 到底是怎么了？陆青衿迅速想了一遍，除了趁她迷糊，抱着她补了一觉外，好像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犯过什么严重错误。 陆青衿定定神，准备坐起来。 然后立刻就明白什么不对了。一头冷汗刷地一下冒出来。 坐不起来。身体结构不对。 陆青衿一骨碌翻过来，改成趴的姿势，举起爪子看了看。 没错。爪子。白的，长毛的，还挺好看。 “大兔兔，你从亚马逊度假回来了？”叶悠幽幽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 陆青衿：fg随便立，照样he，就是这么自信。 第60章 要是刚刚醒过来时不出声，说不定还可以先靠装傻对付过去，再慢慢想主意。 可惜那一声“早”，彻底把陆青衿出卖了。 昨天过来时在紫霭观门口才吻过，今天就失效了，接吻起作用的时间越来越短，毒誓发展得比陆青衿预计得还要快。 不过陆青衿现在顾不上想这个，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叶悠半笑不笑地伸手捏了捏大兔兔毛茸茸的长耳朵：“亚马逊雨林好玩吗？你这次回去见了不少亲戚朋友吧？要不要给我讲讲？” 兔兔保持沉默。 “你装什么啊？你不是会说话吗？” 继续装傻肯定是不行的，刚刚那一声“早”的声音和语调完全是陆青衿自己的，叶悠肯定能听得出来，一点退路都没有。 “叶悠，先亲亲我，把我变成人再说。”陆青衿冷静道。 叶悠用研究的目光审视着大兔兔，语调中透着好奇：“真有意思，亲一亲就能把我们的兔兔王子变成人了？我这是活在童话里吗？” 叶悠伸出双手捧住大兔兔的两腮，俯下身来靠近。 就在马上碰到大兔兔粉嫩的嘴巴时，叶悠微微一笑，捏了捏大兔兔绒乎乎的两腮，温柔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叶悠放开他，直起身，重新把双臂抱在胸前。 “骗我好玩吗？让我帮你洗澡，带你上床，还喂你吃东西，陪你游泳……”叶悠一件一件数过来。 陆青衿顿时觉得，这件事说不清了。 明明最开始时都是大兔兔自己做的，现在看起来，怎么都像是为了套路叶悠老谋深算。 陆青衿当机立断，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做最后的挣扎：“叶悠，其实开始的时候，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陆青衿一五一十地把毒誓发作会变成兔子，后来大概是受叶悠身上气味的诱惑，兔身一直会无意识地去找叶悠，直到有一天被吻醒，那之后兔身就能一直保持清醒的事全部跟叶悠说了一遍。 叶悠听他交代完，盯着他半天不说话。 看来他的毒誓是直接变兔子，不是长出兽耳。毒誓在他身上的效力和在陆腾逸身上不一样。 “叶悠？”陆青衿忐忑不安，悄悄地向前挪了挪，把一只茸茸的白爪搭到叶悠腿上，给自己找了个自以为最萌的角度，偏头用那双漂亮的湛蓝色眼睛看着叶悠。 叶悠终于开口：“好。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是一开始就故意要骗我。” 陆青衿：？这么容易就让她相信了？ 叶悠慢慢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眼神跟我开始时认识的大兔兔不一样。” 陆青衿：？眼神？ 叶悠扫了一眼他搭在叶悠腿上的爪爪，郑重道：“大兔兔，你现在的眼神不纯洁了。” 陆青衿：…… 以前大兔兔的眼神懵懂单纯，而现在大兔兔的眼睛，虽然瞳仁还是蓝的，却明明白白是陆青衿的眼睛。 “叶悠，那你能不能先亲我一下，让我变回来？” 陆青衿说完，积极主动地咬住被角把自己的身体遮住，以免变身时被她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叶悠却没理会他的体贴，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跳下床。 “亲什么亲？都几点了？大兔兔，快，跟姐姐起床了。” 看来她是下定决心不肯帮忙。 陆青衿郁闷地跳下床，跟在她脚边。 叶悠把他关在洗手间外，洗漱收拾好才出来，打开房间的门，陆青衿犹豫了片刻，仍然寸步不离地跟着。 看见叶悠脚前脚后多了一只毛茸茸的超大只兔子，道观里的人都有点纳闷。 而且那只兔子除了叶悠，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理，湛蓝的眼睛里莫名其妙地透着种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呃……王霸之气？ 大概人家是兔子界的霸主，兔中之兔。不信你看那体型。 黏黏忍不住伸手去摸它的脑袋：“小悠姐姐，你还带了只兔子过来？我昨天怎么没看见？是兔子精吗？” 陆青衿火速偏头，躲过他的手。 “哦，昨晚到的。是陆青衿养的宠物。”叶悠解释。 叶悠又亲手帮陆青衿煎了牛肉，切成小块，也不嫌麻烦，一点点喂给陆青衿吃完，才带着大兔兔出了门。 陆青衿看左右没人，低声问：“去哪？” “去遛遛兔子。”叶悠带着大兔兔出了观门。 叶悠也没什么目的，沿着河边向前闲逛。 她气还没消，陆青衿乖乖地跟在她后面被她遛。 昨天下过雪，地气还不够冷，雪很快就化了，地上半湿不干。大兔兔默默地跟着叶悠蹦，才一会儿，四只小白爪就全部变黑了。 叶悠低头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自己脚上的翻毛小靴子，心想：他等于是光脚踩在泥地里。且不管他的洁癖，这样走路也是够冷的。 “你冷吗？”叶悠假装不在意地问。 陆青衿本想说“不冷”，突然福至心灵，改口答：“嗯。冷。” 叶悠又走了十几米，转身往回走：“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大兔兔一路紧跟着叶悠回到紫霭观，进了叶悠的房间。 他满脚泥巴，在地上印了一排爪印。叶悠低头看看，发现他的毛太长，肚子下面也全黑了。 “让我看看你的爪子。” 陆青衿怕她看不清爪爪上的泥，立刻高高举起一只前爪。 叶悠叹口气，打开浴室的门，又回头看着陆青衿牌大兔兔，心里有点犯难。 陆青衿立刻就明白了，她把自己扔进了一个两难的困境：大兔兔没手，不能给自己洗澡，她给大兔兔洗了那么多次，现在却绝对不好意思帮已经知道是陆青衿的大兔兔洗澡，所以只能亲亲陆青衿，把他变回人，可她又不愿意。 陆青衿眨着一双湛蓝的眼睛，优哉游哉地看她发窘，然后就看见叶悠毅然决然地选了选择三。 她拉开房门，对外面大叫：“黏……” 陆青衿就算脏死也不想让那个叫黏黏的小鼻涕虫帮忙洗澡，在她的第二个字还没叫出来之前，陆青衿施展大兔兔优越的弹跳技，猛冲上去，一个起跳。 跳得还真高。 小狗那么大一只大兔兔呼地一下扑在叶悠身上，直接把叶悠扑倒在门口。 一不做二不休，人都扑倒了，粉嘟嘟的兔兔嘴巴索性直接凑了上去。 一秒变人，简洁高效。 陆青衿有点得意：看，大兔兔并不是不能对付你，让着你而已。 两人正趴在地上大眼对小眼，门外突然响起黏黏清脆的一声“姐姐”，门被人打开了。 空气凝固了一秒，门又“啪”地一声紧紧关上。 紧接着，外面传来妞妞的声音：“黏黏，你跑什么？怎么了？” 然后是黏黏惊慌失措的喊声：“啊啊啊我看见什么啦？那条龙不穿衣服压在小悠姐姐身上啊！我眼睛要长针眼啦！！” 叶悠被气到崩溃，不管不顾地对外面大声喊：“黏黏你给我闭嘴！他没穿衣服可我穿着衣服呢！你给我滚回来仔细看看，我穿着衣服好不好？！” 可黏黏早就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陆青衿仍然保持姿势不动，这次居然难得地笑出了声。 叶悠把满腔怒火转移到陆青衿身上：“陆青衿你个变态！” “我哪有。我什么都没做。”陆青衿无辜地说，用一只手按住地面，把自己撑起来一点，好心地提醒叶悠，“你要不要闭眼？我可是要起来了。” 叶悠愤怒地闭好眼睛。 陆青衿慢悠悠起身，先进了浴室，简单地冲洗了一下，又溜达出来，好整以暇地去找今早留在叶悠床铺上的衣服，一点都不着急，也不怕叶悠偷袭——不用想都知道，她根本就不敢睁开眼睛。 “陆青衿，你磨磨蹭蹭到底穿好了没有？”叶悠双目紧闭，坐在地上气势汹汹地问。 然后嘴唇上就被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贴了贴。 “好了。睁眼。” 叶悠立刻飞起一脚，陆青衿没避开，忍痛让她出气：“叶悠，上次邺氏的事你骗我，大兔兔的事我骗你，我们两个这次一比一抵平，全部既往不咎好不好？” 叶悠心想：邺氏的事他没深究，原来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在这里等着呢。 他那次直接放过了叶悠，这次如果跟他太较真，就显得小气。 “好不好？嗯？”陆青衿俯下身，再用薄唇擦了擦叶悠的唇瓣。 他那双清冷的眼眸里带着点微笑，而且居然带着点撒娇，比什么时候都更像大兔兔的眼睛。 叶悠心软了。可是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陆青衿敏锐地看明白了她的想法，那双眼睛似乎又微笑了一下，“好，我让着你。你还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就算额外给你的补偿，怎么样？” 正好有事要求他。叶悠想了想：“那我要你今天额外再带我飞一个很远的地方。” “想去哪？”陆青衿拉起她的双手。 叶悠仰头望着他，答道：“东海。” 陆青衿的手顿了一下，才把她的一双手包在大手的手心里攥住：“东海？今天？” 叶悠语气肯定：“是。就是今天。我想去东海，随便到东海哪里，只要找一个岸边能看到海的地方就行。” 陆青衿的眼中暗潮翻涌，默不作声了良久，才说：“好。” 叶悠等陆青衿化了龙，收拾好他的衣物，对陆青衿说：“等等我。”就冲出房间。 等她再回来时，手里抱着一个小瓷坛，还拿着一个小瓷杯。 陆青衿知道，那是她亲手酿的李子酒，昨天和黏黏一起挑来挑去，好不容易才选出酿得最好的一坛，做了记号。 叶悠把小酒坛塞进大背包里，拉好拉链，拍拍包，对龙说：“我们走吧。” 这次陆青衿飞得极快，取直线直飞东海，到海边时也还是已经傍晚了。 他却没有停，掠过蜿蜒的海岸线继续向前，又在大海上飞了很久，才熟门熟路地找到一个远离大陆的小小的孤岛。 陆青衿带着叶悠在岛边一片临海的荒礁上落下来。 天上铅灰色的云层未散，惊涛拍上黑黝黝的嶙峋石崖，卷起一层又一层的白色泡沫。 初冬咸凉的海风透着彻骨的寒意。 陆青衿换衣服去了，叶悠一个人迎着风坐在崖上，望着茫茫大海，好像并不觉得冷。 坐了好一会儿，叶悠才站起来，拿出背包里的小瓷坛和杯子，摆在礁石上，斟满了一杯自己亲手酿的李子酒。 叶悠端起斟得满满的酒杯，走到崖边，对着大海叫了声：“爸。妈。” 再也说不下去，泪水滚滚而下。 杯中的酒被倒进崖下的浪花里，消失不见。 后背忽然贴上一个温暖的怀抱。身后的人拿走她手里的杯子，离开了。 片刻之后，等他再回来时，杯子里已经重新斟好了酒。 “爸。妈。”叶悠听到头，“我叫陆青衿，今后我会替你们照顾叶悠。”然后抬起手，把杯中的酒尽数倾在海水中。 陆青衿在背后抱着叶悠，并不去看她的脸。叶悠肆无忌惮地哭够了，才用手抹一抹，转过身问：“走吧。” “等等。”陆青衿松开叶悠，回去又重新满了一杯酒。 陆青衿回到崖边，把杯子交到叶悠手中，让她握住，再用自己的手包覆住她的手，带着她把那杯酒倒进海里。 陆青衿低声说：“妈，我又来看你了。这个是叶悠。我早就想带她来见你。” 叶悠抬头看向陆青衿。 陆青衿紧紧揽着叶悠，望着崖下汹涌的海水，好一会儿才说：“今天是你父母的祭日，也是我母亲的祭日。我妈妈和你的爸爸妈妈一样，当年都葬在这片东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见过爸妈了。 第61章 陆青衿听到叶悠要去东海，就已经明白了。 十九年前让叶悠父母双亡的，根本就不是资料上的什么车祸。 叶家驭龙世家，世代豪侠，当年在东海和异蛟的那场恶战，怎么可能会不来？ “你父母死在杀异蛟的战场上，”陆青衿低声说，“我妈妈却是因为我死的。” “那时候我才六岁。六岁就能呼风唤雨，自古以来龙族就没人那么早过。我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是天纵奇才，下暴雨，发洪水，连闯几个大祸后，就被我爸扔到这个孟诸岛上，慢慢学习怎么控制自己的新能力。” 六岁的陆青衿平时在荒岛上用功，闲极无聊常常潜下海去乱逛，附近很快就逛遍了，越游越远。 那年生日那天，小陆青衿给自己放了个大假，一口气游了很远，突然遇上地震，天摇地动，等海水平静下来时，陆青衿眼前的海底裂开了一条大缝，裂缝中居然满满都是妖类的克星——孟诸石。 “孟诸石能用来炼制克制异蛟的武器，非常珍贵，我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立刻回岛让人通知我爸，我爸带信回来说知道了，又说东海最近突然又有异蛟出没，让我什么都不要管，立刻启程回家。” 陆青衿的声音平静，手掌却冰冷一片。叶悠握住他的手，努力想给他一点温暖。 陆青衿反握住叶悠的手，继续说：“我当然不肯回家，一心想再去探探那个孟诸石矿，第二天一早就又去了，在附近发现了更多的孟诸石，高兴得不得了。” “我不知道，那时候龙族已经和突然大批出现的异蛟打起来了。我爸根本顾不上我，我妈妈着急，怕我遇上异蛟，自己亲自飞来东海找我。” “她在飞来孟诸岛的路上，遇到了异蛟。” “我妈妈是只白泽，是驱邪的瑞兽，只会飞，完全不会游泳，根本就不是异蛟的对手。” 陆青衿停下来，低头贴住叶悠的头顶。 叶悠攥着他的手，等他重新平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陆青衿才继续：“我爸听说孟诸岛方向也有异蛟，等打退一波异蛟后才去追我妈妈，却已经晚了，她已经掉进大海里。等我回家的时候，就看到……” 陆青衿说不下去。 “……我看到我妈妈的遗体后，生了一场大病，神志不清，什么都不记得了，等再清醒时，已经是一个月后。她已经按照龙族的规矩，葬在这片海里。” 天渐渐黑了，风更大，猎猎地吹动着两人的衣摆。 “那之后，再也没人敢跟我提一句当年东海那场大战的事。我一直怨恨我爸，怪他当时不及时把我妈追回来，不过我更怨恨我自己。” “在梦里，我会一直回到我爸叫我回家的那天，每次我都拼命往回飞，可是每一次都来不及，我到家时，我妈妈总是已经走了……” 陆青衿不再出声。 这就是他摆脱不了的噩梦。 叶悠没有抬头，望着眼前的海面。崖下的海渐渐看不清了，只剩海涛拍打礁石的声响。 沉默了很久，叶悠才说：“那时我只有两岁，根本不记得了。不过我听爷爷说，当年东海那一场恶战，所有会游会飞的妖全都去了。” 叶悠轻轻说：“我们叶家世代驭龙，正好能对付异蛟，责无旁贷。可是叶家都是人，一旦掉进海里就没有活路，最后一个人也没留下。不过爷爷说，当时的蛟王就是我爸妈骑着祸斗，用孟诸石匕首合力杀的。” “陆青衿，你找到了孟诸石矿，打造了那么多孟诸石的武器，这些年异蛟才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再来。你妈妈要是知道的话，也一定会觉得骄傲。” 叶悠握住陆青衿的手，拉着他离开崖边。 把酒坛收好，叶悠看陆青衿还是不动，伸手帮他解领口的衣扣。 陆青衿回过神，一把攥住叶悠的手：“你干什么？” 叶悠平静答：“帮你脱衣服，让你化龙，我们好回家。” 陆青衿去岩石后化成龙，两人趁着夜色返程。 不用陆青衿出声，叶悠就伏低，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四处寂静无声，夜空辽远，大地一望无际。 天与地之间，只有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保持着彼此的温度。 到达帝都上空时，夜已经很深了。叶悠望着下面的万家灯火，知道其中的一个温暖的小点就是家，在陆青衿耳边小声说：“陆青衿，我不想再像这样，每天随时都在担心变成蘑菇不能动。” 陆青衿怔了一下，回过头，一双修长的眼睛望着叶悠。 叶悠紧紧地抱着他，把半张脸埋在和他缠在一起的大围巾里，声音含糊，低得几乎听不清：“你也不想再变兔兔了对不对？” 陆青衿又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过头，什么也没说。 陆宅就在下面，已经能看到后院泛着波光的碧蓝色泳池。 陆青衿带着叶悠，龙尾一摆，一个骤降，直接冲入泳池里。 叶悠猝不及防，差点就呛到水，赶紧挣扎着解开围巾，甩掉沉重的背包和湿透的外套。 七手八脚地往上游，叶悠终于从水中冒出头来，深吸一口气才怒喝：“陆青衿，你神经病啊？！” 金色的龙身在水底转了一个圈，也浮出水面。陆青衿没理叶悠，直接吩咐小a：“小a，把遮阳蓬合起来。” 小a看见他俩突然从天上冲进水里，吓了一跳，立刻回答：“青衿你上次说过的，根据陆宅新的安全条例，任何人游泳时都不能把遮阳蓬完全合起来。” “我们不是要游泳。”陆青衿答，“不过以后这条还是取消吧。” 陆青衿说完，重新潜回水里。 才刚喘了几口气的叶悠忽然被一股大力缠住，向下一拖，又到了池底。 他还是巨大的龙身，金鳞冰爪，强壮有力，叶悠头一次觉得他真的不是萌宠，而是头猛兽，他的龙身原来和他的人身一样可怕。 他难道就不打算变成人了吗？ 叶悠顿时慌了，挣脱他的纠缠，手脚并用再往水面上游。 眼前忽然一闪，金光过处，一条结实的手臂从背后托住叶悠，稳稳地带着叶悠重新浮出水面。 “别怕。都交给我。”陆青衿的声音贴着耳边传来。容她吸足了气，低头吻住她，紧紧揽着她重新沉向水底。 泳池的水很温暖，那个人热得惊人。上方的遮阳蓬在叶悠眼前缓缓合起来，把这里隔绝成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小小的世界。 已经是初冬时节，帝都还是下了一夜的雨。 暴雨洗刷着整座城市，雷声隆隆，狂暴却隐忍，倾盆大雨之后，细密的雨丝连绵不绝，笼罩着万物，全是无尽的温存。 叶悠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他的大床上，好好地盖着被子，眼前是他含着点笑意的清澈的眼睛，眼尾微微地弯着。 “懒虫，猜现在几点了？” 窗帘开着，外面风停雨歇，一大片明亮得耀目的阳光从水洗过的碧蓝天空倾泻下来，看天色应该是过了中午。 叶悠努力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反驳：“我一共也没睡几个小时。” 陆青衿弯弯嘴角，离开叶悠，把床边地上的早餐桌搬上来：“我觉得你差不多快醒了，让厨房做好送上来的。饿了吧？” 那小李他们不是都看见了？叶悠把自己埋得更深一点。 陆青衿伸手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让她坐好，打开汤盅，舀了一勺汤，送到叶悠嘴边：“啊。” “我又不是小孩。”叶悠拉起被子严实地遮好自己，张口含了那勺汤，吞下去，从被子缝里伸出一只手去接勺子。 “让我喂你。”陆青衿躲开她的手，又夹了一点菜送给叶悠。 就这样认真地一口一口喂叶悠吃饱了，陆青衿才把早餐桌重新挪回地上。 叶悠补充完能量，脑子会正常运转了，忽然抓着被子从床上弹起来：“不对，今天是星期一吧？我的天我要去上班！陆青衿你害死我了！” 陆青衿伸出胳膊，把她连同被子一起捞回床上：“放心，我早晨就让小a帮你请过假了。” 叶悠松了口气，问：“可是都几点了，你也不用去qs吗？” 陆青衿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把叶悠圈在怀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君王今天不打算早朝。你吃饱了？我们继续。” 叶悠挣开他的手，吓得直往后缩：“没完没了了？你是属狮子的吗？” 陆青衿听她这样说，长长的眼睛眯起来，威胁地慢慢靠近：“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会不如安予和？” 好汉不吃眼前亏。叶悠一边说着“我没有”，一边火速后撤，转眼已经退到大床边，忽然不知怎么回事，扑通一声掉到地上。 叶悠向来身手敏捷，陆青衿没想到她退着退着会真的摔下床去，急忙下床去看她。 只见叶悠躺在床前地上，全身僵直，瞪着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 两个人此时的想法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毒誓现在不是应该已经解了吗？ 陆青衿看了叶悠几秒，把她抱起来，低头碰了碰她的嘴唇。 叶悠瞬间能动了，长长地出了口气，随即陷入忧虑：“陆青衿，这是怎么回事？” 陆青衿英挺的剑眉微微拧起来，神情严肃：“我也不知道。” 毒誓居然还是没解。 好在亲一亲还是有用的。 叶悠本以为从此可以一劳永逸，结果发现事情真的在朝两人变成嘴对嘴的连体婴儿的方向发展，有点欲哭无泪。 陆青衿把叶悠放回床上：“我蠢到家了，我早就应该明白毒誓并没有解。” 叶悠纳闷地看着他。 “因为你身上那种云笈菇的香味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在，一点变化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走到大结局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 第62章 叶悠想哭：“那我不是白白地……” 陆青衿不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里全都是威胁：“所以你就只是为了这个？一点都不是因为喜欢我？” 从昨晚起就一直安静得像只猫一样的小a突然出声，打断他俩：“青衿，你爸爸找你，有急事。” 他的手机昨晚直接跟叶悠的背包一起进了泳池，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还泡在水里，手机全部报废，陆爸只能把电话打到陆宅找他。 “接进来。”陆青衿对小a说。 陆爸的声音通过小a的麦克风响起来，让陆青衿立刻带叶悠回老宅，语气一如既往地严肃，这次难得地带着点急迫。 陆青衿也从陆爸的语气中听出点非同以往的意味，立刻和叶悠收拾好，出发去陆家老宅。 老宅的氛围有点奇怪，院里院外都多了不少人，黑压压一片，人们低声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什么。 陆青衿一到，就看到陆爸居然在前院，好像专门在等他。 陆爸对叶悠点点头，就要带陆青衿走。 陆青衿迟疑了一下，忽然回身把叶悠拉进怀里。 众目睽睽之下，陆爸还在旁边，陆青衿居然低头毫不含糊地吻住叶悠。 叶悠知道，昨晚亲过无数次，今早毒誓竟然又发作了。毒誓现在发作得频繁又诡异，他不太放心，能多亲一次多亲一次。但是还是忍不住脸红。 “青衿，我们要出发了。”陆爸提醒。 陆青衿点点头，放开叶悠。 陆爸说“出发”？ 叶悠心里突然有点发慌，伸手握住陆青衿的胳膊：“你们要去哪？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陆青衿还没说话，陆爸的脸色却突然大变，神情复杂，毫无血色，但是开口对叶悠说话时，语调却温和得吓人：“小悠，你就留在这里，不要出去，不要乱跑，好好等青衿回来。” 陆爸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陆青衿不动声色地看了他爸一眼，低头帮叶悠把碎发顺到耳后，对叶悠说：“你自己小心。” “你放心，我没事。”叶悠对他笑笑。 陆青衿点点头，又用薄唇在叶悠额头上印了印，才真的转身走了。 叶悠一到小院，就发现今天和以往不太一样。 上一次他们开会，小院里只有老老小小一屋子女人，这次却多了不少小男孩。一大群小孩正在舞刀弄棒地满屋子乱跑乱窜。 茶点照常摆在那里，妈妈们照常在聊孩子，可是就是有什么不对劲。 人人都在假装镇定，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里都渗透着忐忑不安。 叶悠稍微寒暄两句，就拿了杯果汁走到角落的沙发里坐下，继续观察着这群佯装镇定的女人。 又有人进来了，这次是安予菁。 安予菁的小脸涨得通红，气呼呼地走进来，跟那群嫂嫂婶婶们随便打个招呼，眼睛一扫，找到叶悠，过来在叶悠旁边坐下，端起叶悠面前的果汁。 “那杯我喝过了。”叶悠有点尴尬。 “没关系，你碰过的特别好喝。”安予菁一饮而尽，撂下杯子。 灌了那么多冰凉的果汁，安予菁的气还不是太顺，低声抱怨：“我打架不比我哥差多少，有一次还赢他了呢，凭什么让他去不让我去？” 叶悠的心猛地沉了一下，紧接着狂跳起来。 叶悠定定神，试探着说：“你家的传统不就是女眷不上战场？” “可是这种大战，说不定一辈子都遇不到一次，我还没见过异蛟呢。” 叶悠的心冰凉一片。果然是异蛟。 东海海底有了新的裂缝，前些天有人报告看到异蛟，看来这次异蛟又出来了。 陆青衿要去东海。 他去东海时，自己难道要像个傻瓜一样关在这个院子里吃着茶点聊着天等他回来？ 叶悠腾地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 门口站着老宅的保安，客气地把叶悠拦住：“陆太太，请您暂时先留在这儿。” “要等多久？”叶悠问。 “我们也不清楚，要等通知。” “要是到了晚上呢？” “后院有足够的客房，陆太太不用担心。”保安很有礼貌，态度却很坚决。 屋里的女眷都停下聊天听着叶悠和保安交涉，默不作声，等叶悠回来了，才又假装无事地继续聊起来。 “我们被软禁了。”安予菁跟着叶悠，“以前不是这样，好像是说十九年前那场东海之战，出了大事，才多了这个规矩。” 叶悠心里明白：当初陆青衿的妈妈去了东海，出了意外，所以才新立了这个规矩，把大家关起来。 刚刚陆爸的脸色那么不对，大概是当年他走的时候，也对陆青衿的妈妈嘱咐过要留在家里等他回来的话吧。结果一走，就是天人永隔。 天渐渐地黑了，老宅上下寂静无声，还没有任何消息。 叶悠却觉得不太对。 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居然没人来送饭，虽然这里有茶点而且大家也没心思吃饭，但是这不像陆家的待客之道。 叶悠走到门口，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门外的保安已经换人了，人还不少，门口刚刚那个客气的保安不见了，换成一个留小胡子的男人，看见叶悠出来，伸手拦住叶悠，一言不发。 叶悠低头看看他的手，这手离叶悠有点太近，一点都不像对他家少夫人应该有的尊敬态度。 “什么时候摆晚饭？”叶悠问他。 那人上下打量一下叶悠，半天才冒出几个字：“我去问问。” 叶悠不作声地走回去，脑中飞转。 外面的保安不对劲。这不是陆家老宅的人。 不一会儿，那人开门进来，却不是来摆晚饭的，而是让大家各自去客房休息。 大家都没有吃晚饭的胃口，倒没觉得太奇怪，带着孩子们鱼贯走出小院。 陆宅不像往日那样灯火辉煌，到处都黑着，也没有什么人声，好像在黑暗中隐藏着什么秘密。 一路走来都被保安押着，一点儿开溜的机会都没有，叶悠只能先跟着大家去客房。 安予菁执意要跟叶悠住在一起，他们倒也没反对，由着她俩进了一间。 “悠悠嫂，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安予菁是个小机灵鬼。 “是。咱们得想办法逃跑。”叶悠一进房，就里外检查了一圈，可惜窗外都是保安。硬闯能打得过一个两个，打不过一大群。 叶悠心想：陆爸，你为了安全把女眷和孩子都关在一起，结果被人当成人质，连锅端。 “逃跑？你也觉得外面的保安不大对？”安予菁一脸惊喜。 叶悠无语，这孩子机灵归机灵，但是唯恐天下不乱，一副好不容易才遇到大热闹的兴奋样。 “你猜外面是谁的人？”安予菁问，不等叶悠说话，就自问自答，“陆腾逸他们的。我听到有两个保安说日文了。” 真的是陆腾逸的人？ 叶悠问：“予菁，你会飞吗？” “当然会了。”安予菁挺骄傲，“我是长翅膀的，不比龙飞得慢多少。只不过不太会游泳。” “那太好了。咱们要找机会悄悄干掉几个保安，然后飞出去。” 两人绕了一圈，正在观察哪里好下手时，外面来人了。 昏沉的夜色中，陆腾逸急匆匆穿过院子走过来，问了一下外面守着的人，就直奔叶悠住的房间。 叶悠深吸一口气。计划赶不上变化，看来只能先跟他打一架了。 “予菁，要是待会我们打起来，一定会乱，你找到机会就逃跑，去东海找你哥他们。” 安予菁看了叶悠一眼，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点头答应。 说话时，陆腾逸已经推开门，一双眼眸幽深如潭的眸子盯住叶悠。 叶悠笑了一声，抢先开口：“龙族的男人都去东海打异蛟，你却忙着在这儿欺负女人小孩，争权夺利，不愧是邵家教育出来的男人，确实不一样。” 激怒他，他动起手来心思就会乱。 陆腾逸的脸色变了变，居然回答：“是爷爷让我留在这儿，守着女眷和小孩。” 让他守着女眷和小孩？陆爷爷怎么想的？简直是直接把羊群往狼嘴里送。 叶悠点点头：“你守得真不错。” 陆腾逸脸色铁青，伸手去扣叶悠手腕，叶悠闪身后撤，抬脚踹过去，却被陆腾逸避开了。 他有防备的时候，也不太好对付。 陆腾逸看了叶悠一眼，没再过来，而是转身把门打开了：“我是先来放你走的。” 叶悠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大开的门，不动。 陆腾逸见她不肯过来，自己率先退到门外：“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服我爸，所以先来放你走。你走了之后我再去找他，让他放了其他人。我本来打算也去东海，飞到半路，听说我爸和异蛟说好，要把你们扣起来当做人质，逼龙族后撤，毁掉孟诸石矿，所以我又回来了。” 陆腾逸又退后几步，让她们出来。门外的保安见他放人，只远远看着，都不敢动。 安予菁出了门，低低吼了一声，转眼变成一头金色的小母狮子，狮身长着火红的双翼，尾巴也像火焰一样红，随着变身，洋装嘶啦一声四分五裂，被她随便抖了抖，落在地上。 “悠悠嫂，上来。” 叶悠还是不太相信陆腾逸，慢慢退到安予菁身边，低声问：“你能驮得动我吗？” “别闹了，我经常驮着我妈到处玩，两个你加起来都未必有她重。”安予菁和安予和极像，这个时候的声音里依然带着笑意，一点都不害怕。 叶悠骑到安予菁身上，安予菁双翼一振，腾空而起。 “叶悠。”两个人飞起来时，陆腾逸忽然开口，“我是一条龙，是龙族陆家的后代，不是什么开风俗店的人家的子孙。” 可是叶悠并没听见，已经飞远了。 安予菁带着叶悠冲上夜空，在云层上兜了一圈，问：“咱们去东海？” 叶悠想了想：“你飞得快，去东海找他们。我还要回老宅。陆腾逸未必能说服他爸，我要想想办法，把大家都放出来。” 这头小狮子一点都不婆妈，觉得叶悠说得有理，在云层中掉了个头，又重新俯冲下去。 还好现在黑，安予菁又对老宅极熟，两人找了个背人的角落悄悄下来。 叶悠对安予菁笑笑：“你走吧，快点飞，我十有八九会再被抓起来，就指望你了。” 安予菁郑重地点点头，翅膀一振，又向上冲入云层。 叶悠看了看方向，悄悄往刚刚关人的后院潜过去。 除了陆腾逸，居然又来了别人。 陆腾逸的爸爸，叶悠的那个所谓“二叔”陆成，正站在前面不远处的院门口跟陆腾逸发脾气。 看着面相那么温和的人，发起脾气来居然也很凶。 “我已经和异蛟说好了，马上就要把那几个人先送到他们那边去，你居然一声不吭就跑来把人放了？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陆腾逸脸色平静，只哼了一声，对他爸并不客气：“你仔细想想，你是为了我吗？你是为了你自己吧？你和陆青衿他爸争输了，看中邵家，以为能把邵家拿在手里，结果人家突然冒出一个在外面的私生子，完全没你的份。你背入赘的名声背了二十多年，忍不了了，现在又想把陆家抢回来，我说得对不对？” “我拿到的东西最后给谁？我的东西不就是你的东西？”他爸气急败坏。 “这样抢来的东西，我并不想要。”陆腾逸从口袋里掏出巨大的爪套一样的东西，尖端全是闪着幽蓝光芒的锋利匕首，“真是陆家的男人，现在就应该在东海用这个杀异蛟。” 叶悠心想，那东西难道就是孟诸石炼成的武器？叶悠从小就听爷爷说，当年爸妈就是用这个杀异蛟，但是从没亲眼见过。 陆腾逸正在和父亲争执，手里突然一空。 一个人鬼魅一样从暗处闪出来，夺走了他手里的爪套，下一瞬，匕首尖已经顶在他爸陆成的脖子上。 叶悠对陆腾逸笑笑，说了两个字：“退后。” 这东西是杀龙的圣品，又能克制妖力，比什么都好用。陆腾逸默不作声地退后了两步。 “让他们把人都放了。”叶悠又说。 陆腾逸仿佛松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有人把他从两难的境地中解救出来，回头吩咐院里的人：“把人都放了吧。” 陆成面如死灰。他的精心安排，就这么被儿子的几个字毁了。 叶悠抵着他的脖子，一点都不敢放松，看着他们把人一个个都放出来。 女眷们看到叶悠用孟诸石匕首抵着陆成的脖子，人人的眼中都是忧虑和担心。 叶悠还有心情对她们笑笑，带着陆成一点点退到老宅门口，看着她们带着孩子们上车走了，才松一口气，都是妖类大族，回家了自然不怕。 叶悠心想：现在自己要怎么全身而退？ 这里都是他们的人，手里的人质绝对不能松，东海之战不结束，陆成也一定要继续扣在手里，绝对不能放。 放了他，说不准他就会继续作妖。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干脆一刀把他解决了就完了。 叶悠心念一动，陆成的脖子立刻见血。 陆腾逸看了一眼流下来的鲜血，对叶悠说：“叶悠，你放开我爸，我送你回家。” 叶悠并不相信他，可是看在他刚刚放人的份上，手上的匕首松了松：“你们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宰了他。如果你们敢跟来，我也宰了他。” 然后低声对陆成吩咐：“化龙。” 陆成用眼角余光看了叶悠一眼，真的听话地化了龙。原来他和他儿子一样，也是条黑龙，只是通体纯黑，并没有一丝杂色，龙须只有一边，想来是当年也挑战过他哥，被拔了。 叶悠的刀还抵在龙脖子上，骑上龙背，下命令：“飞起来。” 陆成听话地带着叶悠腾空而起。 叶悠幽幽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可惜这刀就是用来对付龙的，无论你想干什么，我都能在我死之前，先割了你的脖子。” 陆成默了默，问：“去哪？” “东海。”叶悠答。 陆家人都在东海，爷爷和谦牧哥肯定也在那边。自己势单力薄，只有到东海找到他们，才能真的控制住手里这条龙。 陆成听到“东海”两个字，龙身仿佛都抖了一下。 才飞出不远，叶悠就看出不对：“你是觉得我路盲，还是觉得我傻？” “东海不在这边么？”陆成小声嘟囔。 叶悠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骤然松开，随手往龙身上一插。 插得不深，却是龙筋大穴所在，黑龙疼得浑身猛地一抽，在天上疯狂翻滚，滚了无数圈才重新稳住。 叶悠早有准备，紧抓住龙身不放，好像跟着在坐超大型过山车。 “现在想起东海在哪边来了没有？还是要我再帮你清醒一下？”他翻完了，叶悠的匕首早就重新回到龙脖子上了。 陆成不作声，终于乖了，调转方向，飞向东海。 叶悠身上有克制妖力的孟诸石，陆成没法招来闪电和暴雨来对付叶悠，只能磨磨蹭蹭地往前飞。 只要他一有想要作妖的迹象，叶悠就毫不手软地给他来一刀。 叶悠随即就发现，这条黑龙养尊处优，好像没吃过什么苦头，比陆青衿要怂得多了。 其实陆成想对付叶悠很简单，只要冲进水里，或者和叶悠一起从天上掉下来，叶悠必死无疑，只是这么干，难保不会先被叶悠割了脖子，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赌的就是他怂，没有这个胆。 这个只敢背后搞鬼、对力气不如自己的女人和小孩下手的怂货，被匕首逼着，乖乖地往东海飞。 叶悠心想：要是陆青衿，肯定没这么容易放弃抵抗。是他的话，大概会想出什么歪招，不然就是干脆争个鱼死网破。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在干什么。 这样磨蹭到天蒙蒙亮时，才总算飞到东海，大海灰蒙蒙一片，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叶悠指挥着陆成飞了好久，终于看到前面有只大鹏鸟。 大鹏看到叶悠他们，主动迎过来。飞近一点就能看清，鸟爪上也戴着镶孟诸石匕首的爪套，爪套上都是黑色的凝固的血迹。 “龙族的人在哪？”叶悠遥遥问它。 “就在前面，异蛟退了，咱们要赢了！”大鹏从他们身边一掠而过，语气兴奋，“我去传信，先走了！” 这次打得这么顺？大概是人人都有孟诸石武器的功劳。叶悠也兴奋起来，驱动陆成赶紧向前。 陆成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前飞，说不定又在偷偷摸摸兜圈子，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因为飞了一会儿，叶悠又看到前面有只动物朝这边过来，看着却不是龙。 那东西长得有点像龙，却比龙粗一圈也大一圈，头上没有角，身上都是岩石一样灰色的嶙峋的硬甲，一张大嘴，凶神恶煞的，比龙丑多了。 陆成也看见了，看了一眼，掉头就跑。 “那玩意是异蛟吗？”叶悠问。 “是，咱们还是跑吧。”陆成调转方向，飞得飞快，比刚才快多了。 叶悠奇道：“你和异蛟不是一伙的吗？你跑什么？” “他们异蛟只有王族通人性，其他的智商有点低，见谁杀谁，根本不讲理。” 叶悠无语：“你这合作伙伴选得可真好。” 陆成不理她的揶揄，闷着头往刚刚大鹏指的龙族的方向猛飞。 他知道，只要能找到龙族就安全了，就算和异蛟勾结的事败露，也就是被关被罚，绝对死不了，可是撞上异蛟，连命都保不住。这笔账陆成算得十分清楚。 叶悠从腰上拿下来别着的爪套：“我还有多的爪套，你带上，咱们两个一起对付它，未必杀不了。” 陆成用看疯子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叶悠，根本不理爪套的事，继续往前逃。 可是它飞得还是没有异蛟快。 这大概是头打输了从战场上刚撤下来的异蛟，看到一条落单又见到它就逃跑的龙，立刻猛冲过来，用不了一会儿就追到黑龙身后，先一爪子朝叶悠拍过来。 叶悠一拧身，躲过它这一下，这一爪就落到陆成背上，龙身瞬间冒血。 黑龙抽动了一下，居然不管不顾继续往前逃跑，全无策略地把自己和叶悠的整个后背都晾在敌人面前。 “你这样我没法打架。”叶悠对陆成吼，看异蛟又来拍他，不得不转身倒骑在龙背上，打点精神去进攻异蛟。 陆成发现叶悠的匕首离开了自己的脖子，抓住机会猛然一甩，直接把叶悠甩下龙身，落荒而逃。 叶悠没想到自己帮他，他居然这么不仗义，情急之下扑过去一把攥住异蛟的爪子，借力一纵，用从小到大练了千万次的动作，干脆利落地翻身上了异蛟的背。 异蛟知道背上来人了，悍勇无比，居然并不在乎，仍然一巴掌向黑龙拍过去。 它大概才在龙手里吃了苦头，一心一意想先杀了眼前这条黑龙。 异蛟这一爪不偏不倚，正中陆成的头，黑龙顿时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飘飘摇摇向海面坠落，掉进翻涌的海水中，消失不见了。 打掉了黑龙，异蛟才专心对付叶悠，在天上盘旋着一通狂扭，想把叶悠甩下去。 大海茫茫，并没有另一个活物，骑在它身上，不能一刀杀了它，叶悠只得按龙身大穴一刀刀顺着往下插，想要让它听话。 异蛟虽然疼得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嚎，却完全没有服输的意思。 异蛟带着叶悠在天上上下翻飞，被叶悠死死贴着，怎么都甩不掉。忽然长鸣一声，就往海里冲。 “你敢下去我就割了你的脖子。”叶悠揪住龙须，把匕首按在异蛟的脖子上。 异蛟可能是明白了，重新腾起来，嚎叫着扭摆盘旋，发现仍然甩不脱叶悠，调转方向，重新冲向海面。 拼着被叶悠割喉的危险，它也要把叶悠弄死。 这头异蛟可比陆成刚多了。 跟它一起下海，就是死路一条。 反正都是死，当然是要同归于尽。一换一，不吃亏。 叶悠看它毫不犹豫地往海里冲，也毫不犹豫地一刀割了它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巨大的蛟身顿时失去了控制，直接跌向海面。 叶悠松开异蛟，也跟着落向大海。 海面向叶悠呼啸而来。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叶悠的心中十分平静。 这片大海，因为葬着太多的亲人，反而亲切而熟悉，就像家一样。 叶悠心想：爸爸妈妈，我来了。 一别十九年，我还是来了。 最后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叶悠眼前闪过的竟然是陆青衿的那双眼睛。 浅淡的，清亮的，看起来冷冰冰不近人情，其实全不是那样。 明年的今天，大概能喝到他倒进海中的酒吧。 茫茫东海里，又多了一个他要祭的人。 原来从高处落下来时，水面的感觉是那么的硬，入水的那一刻，叶悠的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猛拍了一下，眼前就全黑了。 …… …… …… 叶悠再恢复意识时，眼前是温暖的橙红色，仿佛有阳光照在眼皮上，却睁不开。 有人用手指抚过叶悠的脸颊，小心翼翼，好像唯恐弄疼了叶悠。 叶悠不用看到，就知道是谁。 刚刚落水前的那一秒，叶悠似乎看到远处天上飞来的安予菁了，她身后跟着个头比她大一圈，又多了火焰一样的红色鬃毛的狻猊，应该是安予和。 看来他们来得挺及时。他们不会游泳，应该是去叫陆青衿了吧。 看来刚才被海面拍晕后，毒誓刚好发作。 叶悠第一次真心诚意地感激有毒誓这种东西。因为毒誓发作的时机刚刚好，这次反而救了叶悠一命，叶悠不用呼吸，落海了一次，却一点都没呛到水。 “叶悠。叶悠。”熟悉的声音不断低声叫着叶悠的名字。 声音中透着绝望和挣扎。 叶悠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心想：你这个傻瓜，我还没死呢，你快亲亲我啊。 好像听到叶悠的心声，那人俯身下来，吻住叶悠的唇。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叶悠仍然不能动。 也是，他那么聪明，只要找到叶悠，肯定第一时间就吻过了，不会拖到现在。 叶悠的脑子飞转，这又是什么新情况？毒誓发作得更可怕了，连吻都没作用了吗？ 他一直吻着叶悠，久久都不肯离开，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顺着他的脸颊滚上叶悠的脸颊，沿着叶悠的鬓边滑落下去。 他好像在哭。 叶悠想起他那晚做噩梦时眼尾滑落的泪滴，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告诉他别哭了，却动不了。 陆青衿终于离开叶悠的嘴唇。 “叶悠，刚才我在海里到处找你的时候，全都想起来了。很多年前，我就见过你。” “十九年前，东海大战之后，很多人都到陆家老宅来了，当时你只有两岁，父母双亡，也跟着你爷爷到了老宅。” “我那时六岁，刚没了母亲，自责得想死，躲在老宅后院的角落里哭。那时大人们都顾不上我，只有你一点点大，笑嘻嘻地走过来，看到我在哭，就坐在我旁边，像哄娃娃一样抱着我，一下一下地拍我。” “我们就那样呆了一天，后来大人们找来了，我抱着你死也不松手，一直到后来，我发高烧昏过去了，你才跟着你爷爷走了。” “那些天的事我病好后都忘了，可是却记得你身上的气味。我能靠气味分辨人，一直觉得你的气味非常熟悉，闻到就觉得安心，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叶悠，我喜欢的是你，你身上是云笈菇的味道也好，是你自己的味道也好，还是香水的味道也好，我都不在乎。你有哪种味道，我就会爱上哪种味道。” “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会真的娶你，按龙族自古以来的规矩，三书六礼，让你乘着九头瑞兽担的云舆，重新嫁给我。叶悠，你愿意么？” 叶悠死而复生，满心都是“我愿意”，可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叶悠脑中仿佛有某种气泡一样的东西破裂的声音，又像是响起清脆的铃音。 陆青衿好像也感觉到了，轻轻抚着叶悠脸颊的手顿住了。 叶悠猛然睁开眼睛。 -- 叶悠从来不知道，结婚原来是这样的苦差事。 还是现代的登记好，跑过去，签个字，拍张照片，几分钟搞定。 要不是这婚非结不可，叶悠实在想逃跑。 不过除了叶悠，所有人都坚持叶悠和陆青衿的婚礼一定要完全遵照四百年前的规矩来。 陆青衿拿出管qs集团的完美主义劲头，对婚礼的每一个细节苛刻要求到变态，非要全都依照龙族的古礼。 弄不清的就去查古书，找专家，他和叶谦牧因为云舆上云纹的制式到底应该是云气纹还是卷云纹吵起来的时候，叶悠就在想：这俩都疯魔了吧？ 最后陆青衿在好几个专家的支持下胜出，虽然不说，但眉眼间明显小得意了好几天。 其实叶悠明白，他们那么神经，是因为谁都搞不清毒誓到底是什么标准，都怕一个弄错，那鬼东西又跑回来了。 大雁山太远，迎亲不方便，叶家特意在离陆宅不远处买了幢别墅，暂时当作叶悠的娘家。 陆青衿认真地走流程，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样一样做下来。 送聘礼时，叶悠欢蹦乱跳地一路跟着从陆宅出发的队伍，看他们把辛辛苦苦准备好的大箱小箱搬到叶家别墅，心里好笑，悄悄拉拉陆青衿：“费这么大劲搬来搬去，不都是咱们的嘛，过两天还得再重新搬回来，麻烦不麻烦？” 陆青衿随手捏捏她的小揪揪：“皮成这样，一点新娘子的样子都没有。” 叶谦牧在旁边听见了，深以为然，当天就不让叶悠再回陆宅住，让她好好呆在叶家收心养性，准备结婚。 好不容易才熬到结婚这天。 第一天是正式的婚礼，只以龙族的身份宴请各大妖族，等到第二天才会以陆家和叶家的身份宴请生意上的伙伴。 陆宅内外当晚喜气洋洋，宾客盈门，妖类的名门大族都到了。 午夜时，龙吟凤啼，数百只鸾鸟引路，浩浩荡荡迎亲队伍的尽头，是黄金与砗磲打造的云舆。 叶悠按龙族嫁娶的规矩，头戴镶满红珊瑚珍珠等等海中七宝的云冠，穿着大红礼服，坐在九头瑞兽担着的云舆上，在云层上兜了一大圈，才自夜空中缓缓往下降。 陆青衿就等在陆宅前，也身穿大红礼服，看到云舆上的叶悠，与她遥遥地相视一笑。 刹那间，天空中忽然飘起纷纷扬扬大片大片的雪花。 九头瑞兽伸展开五色的翅膀，在漫天白色的飞雪中，一身大红的叶悠乘着云舆飘然而下。 看见陆青衿的表情，还有宾客们统统看呆了的样子，叶悠深深地觉得自己sy得非常成功，在家憋了这么多天，还是很值得的。 陆青衿三楼的套间被布置成了洞房，红成一片。 好不容易终于只剩两个人时，叶悠指指头上那顶不知道几斤重的云冠：“这个能摘了吧？” 陆青衿帮她摘掉云冠，小心地不去勾到她的发丝，顺便吻了吻她：“累么？” “还好。”叶悠嗅一嗅：“你喝酒啦？” 刚刚叶悠按规矩等在洞房里，他一个人下去应酬。他的薄唇带着清淡的葡萄酒香。 陆青衿轻松答：“放心，我从小酒量就不错，肯定不会耽误洞房。” 叶悠沉默了一下，没理会他的调笑，眯起眼睛：“你从小就什么？” 陆青衿怔了一下，猛然想起以前吻她时有点失控，随口撒过一个不会喝酒的谎。心想：酒果然是不能多喝，脑子容易乱。 叶悠捞住裙摆，利落地从大床上蹦下来：“谎话说太多了，自己都有点记不清了吧？你这个大骗子，还想洞房？想得美。” 陆青衿去握她的手：“叶悠，我那时候也是迫不得已，你原谅我好不好？” 叶悠火速甩掉他的手，绕到床的另一边，隔着大床叉好腰：“不好。” 好几天没怎么看到她了，她整个人漂亮得像会发光，一身大红礼服，几寸宽的腰带把腰收得不盈一握，陆青衿按捺住直接过去捉住她的冲动，温声说：“叶悠，你想要我怎么做才能放过我？只要说出来，我都可以。” 叶悠偏头想了想：“好。你变成大兔兔，我就不跟你计较。” 这就是存心难为人了。陆青衿无奈：“你明知道……” 话音未落，整个人都矮了下去。 大红礼服跟着落下去，一对雪白又毛茸茸的长耳朵从一堆红彤彤的衣服里钻了出来，抖了抖。 叶悠一脸震惊地看着突然变出来的大兔兔，脑中头一个反应就是：那可怕的毒誓又回来了？该不会云舆上真的应该按谦牧哥的主意刻卷云纹吧？ 陆青衿用湛蓝的眸子看着叶悠，半天才说：“毒誓又回来了？” 叶悠欲哭无泪，点点头。 陆青衿沉默了几秒，忽然一闪，又变回人形。 叶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只不过动了动念头而已。”陆青衿低头看看自己，“叶悠，我好像可以控制变化，就像变成龙身一样，想变就变。” “自己能控制？不是吧？那说不定我也能……”叶悠的话说了半句，就不能动了。 陆青衿立刻闻到云笈菇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散开，叶悠身上已经消失的香气又回来了。 “……也能控制。”叶悠转瞬就让自己恢复了行动能力，把后半句说完。 “所以不是毒誓回来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 陆青衿体会了一下，才慎重地答：“我觉得不是。” 叶悠又试了一下，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 这倒是不错，以后掉进水里再也不怕了，直接装蘑菇就行。 叶悠甚至有种感觉，那种闻不太出来的香气说不定都可以收放自如。 “你在控制云笈菇的香味？”陆青衿突然问。 “你觉得了？”叶悠一脸惊喜。 “嗯。味道一会儿浓一会儿淡。”陆青衿答。 莫名其妙拿到一个新技能，叶悠认真地切换状态，全没注意到不知何时陆青衿已经转到了她面前。 腰突然被人扣住，陆青衿不动声色地低头盯着叶悠的眼睛，“你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是想勾引谁？” 叶悠一脸无辜地看了他片刻，忽然灿烂一笑：“你啊。” 云笈菇的香气在一瞬间突然变得前所未有地浓郁，铺天盖地，充满了整间新房。 完全就是在挑衅。 在简直能把龙逼疯的香气中，陆青衿长长的眼睛危险地一眯，向前一步，握着她的腰的手一收，就把她压在红色的床褥上。 大红色的吉服宽袖大摆，漫了一床。陆青衿伸手抽掉那条镶金嵌宝的宽腰带。 “人不大，胆子不小，”陆青衿贴着她的耳边说，“敢跟我挑衅，不知道最后哭的是谁。” （完） 作者有话要说： 随心所欲变兔兔和蘑菇是送给两小只的新婚礼物，祝你们恩恩爱爱，百年好合。 ——爱你们的毒誓留 --------------- 正文至此完结，缘更番外，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