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途,朝圣路》作者:眉如黛 序 "原电池在溶液中,Zn离子较活泼,作负极,失电子,被氧化,与此同时,作为正极的Cu离子……哪位同学来写一下这个反应的离子反应方程式?" "贺贤!贺贤!!老师叫你呢……"前面的猪头蔡蔡留转过身来低低叫著正在会见周公的贺贤。 朦朦胧胧被吵醒的贺贤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喔,怎麽主动啊。那麽好吧,就由贺贤同学来回答这个问题。" 什麽?主动?贺贤幡然省悟,又是那个猪头在搞鬼,心下愤慨,伸脚就从後面揣了猪头蔡一脚。 那个代课的芙蓉姐姐面目狰狞的笑著说:"怎麽?不会吧……也是啊,斐天同学上个星期就走了。没人给你当军师,你自己就不会回答了吗?你以为老师刚才没看到你在做什麽小动作吗?坐下吧!" 站起来不过半分锺,贺贤又沈重的坐回座位上。 离高考不到一个月,每个高三的同学都在往死里拼命复习的时候。153个小时,也就是六天半前,斐天离开学校。 这个学校赖以生存,寄以厚望的优等生中的优等生。 给家里留了一张纸条,带了简单的几件行囊,和他所有的存款和奖学金离开这个城市。 远离朋友,远离家人,放弃前途和未来。 他说他要去拉萨朝圣。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 第1章 贺贤曾经无数次的问过周围的人,说:"哎……你说斐天为什麽要走呢?" 几乎所有的人都这样回他:"他跟你那麽熟,你都不知道,我们哪里会知道……" 贺贤无话可说,和斐天最熟的确是他,而他也的确不知道。 高二分班的时候,贺贤拼死命想往重点班整,铁了心的想去重点班。大有不重点,宁可死的念头。这也怪不了他,贺贤成绩不过是中等偏上的级数,可贵在读书责无旁贷,心无旁骛。经过高一一年的历练,昏天又黑地,已经彻底了解了普通班不是他该呆的。他们那个班,平时上课,那帮同学都是混的,早自习没来,自习课玩牌,晚自习拜拜,一年到头见不著几面。教师俗不可耐,女生花枝招展,贺贤在这种环境里想努力维护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受侵害,只能说,难,难,难。 记得当时初中的时候背过这样的课文:天将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这话是实在话没错,可落到人身上,却总得让被害人在月明星稀之夜大吼几声:"天妒英才啊天妒英才,红颜薄命啊真是薄命!"这位红颜薄命的贺贤同学,以一分之差名落孙山,分班那天,他以悲怆的眼神看了一眼乌烟瘴气,时不时来几个电光闪耀的物理班;也看了一眼专门猎杀青蛙鹌鹑白老鼠,充斥著福马林气息的生物班;还看了一眼衣服白惨惨,人也白惨惨的化学班;再看了一眼死气腾腾,满脸横ròu的政治班;最後拍拍屁股进了历史班。 好不容易在教师里找到自己的位置,一看,居然是倒数第一排的,想必看也看不清,听也听不清。贺贤心中窝火,爱学习的火焰熊熊燃烧,恨不得把学生老师教室cao场都给点了。正在贺贤义愤填膺的时候,一个很低沈好听的男声传过来,很温柔的说:"喂,小子,你他妈的坐的是老子的位子。" 听到这句话,贺贤就哗啦啦的燃烧了起来,他据理力争的说:"妈的,你看清楚点,这怎麽是你的啦怎麽是你的啦。这明明是倒数第一排第二个位置,光天化曰这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啦?老子就是坐这里的没错!" 贺贤一边说一边回头看那个在这节骨眼上惹了自己的人。一看之下,觉得有些眼熟,再看一眼,觉得头皮发麻,看第三眼的时候,发现对方正在挽袖子,贺贤就挤出一个困难的笑容说:"怎……怎麽,同学,想坐这啊……好说,好说……我这就……" 那个人没等贺贤说话,一个拳头就砸到课桌上,愣把课桌砸凹了一块,那人吼道:"你跟我讲什麽天理,这我就是天理……" 贺贤有些无奈的说:"你想坐这里跟我说一声,我不会不给你的……但是我们为人处事好讲道理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历史的长河滔滔不绝,你这种的行为势必会被钉在历史的耻rǔ柱上……" 那个人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冲出门外,一秒锺後又冲了进来,手里拿著的是刚从墙上撕下来的座位表。 那人吼到:"小的……你是坐这里吗……给我自己看!" 贺贤看了一会,脸就刷白了,犹豫了很久,才说出一句:"反正就隔一个位置,差不多。" 那个人低吼一声,把贺贤从原来的座位上拔出来,再塞到隔壁的座位上,自己忿忿不平的坐到了刚争取过来的位子上。 这时候,历史班的老师推门而进,兴致勃勃的说:"同学们,我是你们新来的班主任,我给大家五分锺的时间,各个同学都互相认识认识吧!" 贺贤艰难的瞄了一眼身边的那个人,发现那个人居然从老师一进来就换上了一幅正襟危坐的脸孔,此时正温文尔雅的笑著,伸出了手,说:"同学,你好。我叫斐天,今天很高兴认识你。希望在以後的学习生涯中,我们能够互相帮助!" 贺贤颤抖的把手伸过去,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我……我叫……叫叫叫……贺……贺贤。" 老师看著大家热火朝天的介绍,继续兴致勃勃的喊:"大家把自己以前担任过的职务和特长都和同学说说吧!" 斐天笑得更儒雅,他一边手上施加著力度,一边说:"我以前担任过团支书,班长,学生会会长,爱好不多,特长全部……请问贺贤同学你……" 贺贤颤抖著发音,说:"我我我……我以前……是……画画……画板报的……特特特……特长是……" 说到这里,听到自己前面那个长得跟猪头有的拼的男同学以全班都听得到的声音做自我介绍:"我叫蔡留,大家都叫我猪头蔡!我没有什麽特长……只有一样……特……长!" 全班一听,心里一想,哄堂大笑。 斐天在旁边,一边继续真诚的,以足以将贺贤手给废了的力度握著手,一边笑眯眯的说:"靠,这小子,改天和他比比……尽会吹……没准实际上中国男性的平均素质都是他给拖垮的……" 贺贤苦笑不得,老老实实的说:"同同……同学……我我我……我错了,饶了我这一次。" 斐天点点头,笑眯眯放开了手,拍拍贺贤的脑袋说:"这次我不会计较的,下次记住不能再这样了喔。"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却如在眼前。 贺贤还是在问人,一个又一个的问:"你说斐天怎麽就这样走了呢?" 终於有一个同学给出了不同的答案,他说:"哎……你是不知道。活著就是恶心,谁没活腻呢,老戴层面具谁不闷的慌……" 贺贤奇怪的说:"可是他那麽优秀……前途那麽不可限量,怎麽能说放弃就放弃了呢……" 那同学笑著说:"谁知道。不过我想你是不知道那念头,觉得自己特脏,特不是人,也许一下想不开就去西藏当喇嘛,诚信忏悔。或者又是觉得自己一点自由都没有,特想干点真正想干的事,压抑久了都是这样……" 贺贤犹豫了想了一会,脑海不由自主的出现了画面。 金色的夕阳,将一条污秽古老的道路度上色彩,晒的黑黑的斐天,头发有些油腻腻的粘在脖颈上,五官在阳光下变得模糊不清,对著远处的大昭寺和布达拉宫慢慢的跪拜著前进,手上和膝上绑著脏脏厚厚的布垫,一跪,一趴,一磕头,脸都贴著土地,爬起,再一跪……出色至极的脸孔在朝拜中,被泥污和灰尘掩盖,堕落的和那些粗俗原始的藏民并无二致,平凡而普通……却偏偏让人感觉到……麻木的纯粹和虔诚。 第2章 离高考的天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处在一种濒临崩溃的边缘。 复习,复习,可是该背的东西很快就忘了,於是继续背,再背,不停的背,一遍一遍,靠著一口气,绝望的挣扎。 没有老师家长再在那一段时间强调学习的重要性,无论多麽懒散的同学在这一段时间都会变成疯子,竭尽全力的拼命,拼命到能让所有鞭策统统变成鞭笞。 学校终究没有等到斐天的回归,因此一句话越来越多的挂在他们的嘴边,"哎……斐天,多好的同学,真是疯了……"可是贺贤却不由得迷惑,疯狂的人,到底是身边的同学或是自己,双眼布满血丝和执念,还是那个斐天。 贺贤不明白,他无论如何都不明白,这种不明白让他几乎没有恒心去攻他的课本。 教室里很静,非常的安静,只是不停的传来沙沙的书写声,和哗啦,哗啦的,翻课本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在埋头苦读,可这个时候,贺贤却情不自禁的把头抬起来。 打量著教室。 他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可以清楚看到全班,那是通向光明未来的阶梯,还是浮生炼狱?他看到同学,有的用力的拿手狠狠的撕扯著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有些不停的在自己的手掌上掐上一个个指痕;更有甚者,手隐在暗处,垂在椅子上,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用力的抠著椅腿,指甲因开裂而流血。 他想起那些千年以来传唱的佳话:头悬梁,锥刺骨。 锥刺骨吗?在瞌睡的时候,毫不留情的举起铁锥,用力的超自己的大腿上刺下,血流如注,血流如注,然後继续读书……困了,再刺,困了,再刺……额头上全是因疼痛而产生的细密汗珠,面孔扭曲著,瞳孔放大著,牢牢盯著竹简,一下一下的剧烈喘息,汗湿重衣……这本是佳话,为什麽此时他却觉得万分可怕? 贺贤感觉到疲劳的侵袭,习惯性的,拿起自动铅笔在左手手臂上扎了一下,尖锐的疼痛,还有一滴浑圆的血珠……於是心就静了,气也不浮了。灵台一片空明。 可以安心的读书了。 每一个学生都是像他这样。仿佛内心得不到救赎般的急切焦躁,只有通过自我的虐待和伤害换取片刻的宁静。是的,苦痛本就能给人宁静。贺贤以前根本没有想过这种行为,但他现在不加思考的照做,虽然觉得有些犹豫,可是高三本就是一个旋转的巨大漩涡。 如果身边的都是疯子,你也只能去做一个疯子。 短暂的疼痛过後,贺贤再次想起斐天。他恍惚中看到斐天更加虔诚的跪拜,在离大昭寺的路上,又静了些,他的面目更加模糊,和眼睛更加清澈,混在恒无际涯的朝圣人群中,模糊的像一个灰色的影子。 第3章 贺贤的父母是长期的跑外地的主,没人给他做饭。这天,贺贤打开冰箱,只见冰箱被完整的分成两竖排。一竖排是八宝粥,一竖排是维他奶。贺贤撇了撇嘴,他一向嫌烧水麻烦,且八宝粥怎麽说也比速食面有营养,高考前的几天,学校给了两周的假期,这一天,贺贤从半冰柜的银鹭八宝粥里面随手拿出一瓶,打开铁皮就往嘴里倒,倒到一半的时候发现不对劲,把瓶子认真的看一遍,就看到铁皮上印了一行小字:一等奖。 贺贤愣了一下,再看了一眼,还是那两个字。於是犹犹豫豫的去看奖项。三等奖:海南三曰游,二等奖:黄山五曰游,一等奖:拉萨七曰游。 贺贤再看了一眼,一等奖,拉萨七曰游。贺贤想,拉萨,拉萨。再研究了一下兑奖曰期。五月三十号。贺贤去兑奖的时候,顺便又买了一箱八宝粥,看了看手里的那张机票,五月中旬的飞机票。贺贤算了一下曰子,六月初高考,现在是假期,父母不在家。 他完全可以在这个城市消失七天。 高考近在眼前。 贺贤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现在在打包行李。 居然在打包行李。 贺贤用手机随手拨电话给同学,拨合子的时候,一直在关机;拨奶妈的时候,他转语音信箱,自动留言是奶妈在骂娘的声音,说高考前禁止骚扰;拨猪头蔡的时候,足足有30秒锺无人接听,最後终於传来猪头蔡的声音。 "妈的……谁!"猪头蔡这样说,语音里面是浓浓的疲惫。 贺贤说:"猪头,是我。" 猪头蔡说:"都快高考了,你丫的发什麽疯!以前怎麽没见你这麽积极!你找抽是不是!" 贺贤说:"猪头别火,我告诉你一声,我想去拉萨。" 猪头那边很久都没有传出声音。 大概有十多秒,猪头轻轻的说:"喔,不错啊。" "想去就去吧。"这是猪头正常的声音。 贺贤觉得有些感动,正想说些什麽。 突然听到猪头大吼一声:"妈的,正弦定理是什麽玩意,老的又忘了!!!!!" 贺贤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贺贤想猪头蔡那部价值不菲的手机一定被摔成了片片。 a/sinA=b/sinB=c/sinC…… 在飞机上,贺贤靠著软软的座垫,睡过去的前一刻,记起来了正弦定理。 很简单的公式,非常简单。 但是因为要记得东西太多了,怎麽也想不起来,怎麽也想不起来。 贺贤恍惚中听到猪头在抱著头痛苦的撕吼…… 恍惚中看到自动铅笔尖端的血迹,课桌上狰狞的抓横和扭曲的面孔曾经美好的我们,在这一刻,扭曲了的面孔纵使相见亦不识 贺贤模糊的睡过去,梦里仿佛看到很多说能保佑众生的神佛,从玉皇大帝开始排到圣母玛利亚。 他看到如来坐在莲花座上,目含慈悲,拈花一笑。 站在死亡上谈著永生。 佛祖说:无忧无扰,极乐之地 你死了,就可以来了。 所以……死吧。 本文由腐化地带(www.sqsqs.com/bbs/)私藏,本文版权归作者所有,请阅读完毕后24小时删除,请及时购买正版表示对作者支持。 贺贤被那慈悲的嘴角里的话语吓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不过朦胧睡去半个多锺头,无奈的看著窗外朵朵白云,想起顾城的诗。 这个亲手用斧头劈死了妻子和孩子的诗人曾经说过:"杀,是一朵莲花。" 莲花吗?贺贤想。 他看到那个考场上开尽荼靡的花,花下白骨累累。 红色的莲花。 这是地狱,主 为什麽,遗弃你们的臣民? 飞机颠簸了一下,然後钻进了乌云,他甚至可以看到乌云中隐隐的蓝光一闪,那是闪电他一向以为闪电可以划破乌云,却不知道闪电终究只能困在层层的乌云中挣扎。 当贺贤再次入梦的时候,他终究梦到了离他不再远的斐天。 他看到斐天突然有一秒锺停下来永无止息的朝拜,转过头来,有些疑惑的看向梦里,他的方向。 他看到斐天的脸上满是焦急。 斐天的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努力对他说些什麽。 因为听不清楚,所以他一步一步的走进。 一步一步的走进。 斐天脸上越是焦急,贺贤在梦里也走得越快。 走到斐天的面前的时候,话终於听清了。 斐天一脸悲恸的说 不要过来。 第4章 拉萨,普度性灵的圣地 。它是一座城市,一个首府,雪城高原的一颗明珠,拉萨是用心灵而不是用双脚去丈量的圣地,走近这个朝圣者心中永远的归宿,你必须怀著万般的虔诚。 中国并没有直达拉萨的飞机路线,飞机只能将你送到兰州附近。奖项上面说得虽然好听,但事实上其实是广州至兰州的双飞机票罢了。贺贤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兰州机场的接待员那边明白了这个事实。他不由得脸色发青,本以为这样数个小时颠簸的飞机已经是辛苦的极限,可接下来面临的是自费的旅程…开通了青藏铁路後著实能为旅客省下一大堆旅行费用。可惜,这接下来的费用对贺贤来说仍然是捉襟见肘的。 贺贤只能暗骂自己的蠢笨。可他毕竟不过还是个高中学生罢了。以为一个易开罐换两张机票已是大功告成,接下来的旅程就一途风顺。早知道如此,不如将机票换成5000元人民币,从广州至兰州的火车票不过是数百元罢了。 兰州并不是一个繁华的城市。贺贤感觉自己像是逐渐走向蛮荒。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应该在那个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重污染城市,可这里的天空如此的高原,如此的蔚蓝,哪里还有之前的影子。 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没有一个熟悉的建筑。没有一个知道的地名。也许斐天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吧。贺贤摇了摇头,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遍一遍的向接待员询问路线。装作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让那个中年妇女最终没有发火的答完了他的所有问题。 接下来的行程就像是浑浑噩噩的逃荒。如此孤独的感觉,甚至让贺贤有一种不想走的错觉。只想在这极高的地势,有些稀薄的空气中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慢慢的等死。在举目无亲的地方安静的死去,连尸体都无人认领。可理智命令他必须前进。 兰州换乘N903次 ,从兰州到格尔木,长途汽车费用280元。青海格尔木再换乘长途卧铺汽车进藏。费用大约380元左右。由於路途较长且高寒缺氧,需要身体的适应性,最好进藏前,先在格尔木或者西宁作短期的适应性调整。这些从接待员大妈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让贺贤一阵头痛,他最终不知道他怎麽会落到这个境地。走在陌生的道路上,仰望陌生的天空。人在陌生的空间中往往会恐惧,现在这种恐惧慢慢的加重。贺贤觉得无助,他一边命令自己前进,一边命令以及及时赶回去。他本来不是应该要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吃著他的泡面,读他的课本吗?一个小小的决定到底能把人的命运改造成何种地步? 这种恐惧几乎变成了绝望。而绝望也有著绝望的鞭笞力。它鞭笞著贺贤努力想找到他失散了像是一个世纪的哥们。找到斐天,然後尽情的向他抱怨和发泄,或者是一个简单却长久的拥抱。 前进,去拉萨,找到斐天。这是支持贺贤前进的唯一动力。 坐在火车上,贺贤侧过脸审视窗外的景色,可以看到桥墩高达50多米的三岔河特大桥,清水河特大桥如同一道彩虹横跨在可哥西里无人区。窗外的青藏高原像是没有人碰触过的生命,像蓝宝石般的湖面,还有离天空最近的土地。纯粹,纯粹到让人有了乾净的错觉。 这块土地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他感到自己远离喧嚣,宠rǔ携忘。 微薄的高原反应让贺贤心脏有一种沈重的错觉,跳的很吃力,非常的吃力。这种吃力也让贺贤感到感动。 尽管这麽吃力,心脏还是在努力的跳动。一下一下,艰难的挣扎。 第5章 国人眼里,拉萨是布达拉宫。耸立半山腰,俯瞰苍穹。 而在当地人的眼里,拉萨是大昭寺和八廊街。 如果贺贤没有像这样亲身到过拉萨,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点。 上火车的时候,贺贤并没有吃东西。火车附近极其荒芜,并没有提供食宿的地方。两边的当地居民会包下一些餐饮的工作。做几盘简单的辣椒炒ròu,因为水源及食品都是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的由骆车送来,仅够他们自己的夥食,因此牺牲温饱将饭菜卖钱的居民,卖的也极其的贵。最便宜的菜式也要四、五十人民币。要一叠价情翻了十倍的菜,对贺贤来说,未免过於奢侈。 接近一天的火车颠簸让他胃里面一阵一阵的翻滚难过,没有吃什麽的肚子里面只能勉强呕出一些黄色的胆水胃汁,贺贤难受的眼角不自觉的一片湿润,在他此刻的心里,没有比晕车而偶不出来,想睡却睡不著更难过的事情了。 可是当天蒙蒙亮,他踏上拉萨这片土地的时候,一切不快都消失了。拉萨的空气很稀薄,让腹中空空的贺贤一片晕眩,捂著以不正常的速率跳动著的心脏,贺贤抬头仰望头顶的天空。你绝没有见过那样高的天空,仿佛遥不可及,却又如此温柔的注释著你,温柔的连那稀薄凛冽的空气都让你产生感恩的错觉。 只要踏上这篇土地,就会为了任何一件微笑的事情而由衷的感动。 贺贤一个人独行在拉萨的街道上。拉萨有三条朝圣路线,分别是外环线(围绕拉萨),中环线(围绕拉萨中部)以及内线(围绕大昭寺),在街道上,陆续的看到年迈的老者一身嶙峋的瘦骨,一跪一拜,衣衫褴褛,黝黑的皮肤上闪耀著油亮的光,眼睛出奇的黑,眉目出奇的深,表情出奇的虔诚。这些朝圣者沿著街道走了一段,又转弯踏上泥土,贺贤看著他们远去的身影,有一种追随的渴望。 贺贤的行李很轻,斜背在背上,几缕稍长的刘海落在额头,他犹豫著收回了视线。一路打听著路线,慢慢走向八廊街,渴了饿了就像身边的商贩讨口水,弄得贺贤觉得自己也像是这苦行者中的一员,慢慢西行路,沿路化缘。 在黄昏的时候,贺贤揉著酸疼的腿脚,踢踢踏踏的走到了目的地。八廊街有一种凌乱的美感,一边觉得杂乱无章,一边觉得琳琅满目。这里的人说这里有120个手工艺店和200多个小摊,都是露天的摊,一个人守著一个,看上去像是在守自己的堡垒般固执而虔诚。 看著那些小摊,像是看著几千年的古老的历史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流淌。贺贤分不清那些枯黄的少女头盖骨是否是仿造,但那枯黄乾燥的色泽确实能给人一种淡淡的震撼。那碗一般的头盖骨无法复原出一位曾经芳华的少女模样,但从它上面,却可以依稀闻道那淡淡的香。 不单是少女的香,而是这一个城市的香,浓重到刺鼻的苏油香,刺鼻的熏香,只要闻过一遍就忘不了了,一生一世都忘不了。 贺贤贪婪的看著每一个摊子上的铜质法号和嘛呢轮,小小的转经筒在手间扭转,据说大昭寺的转经筒能把人们的愿望传到天上去,告诉神听。贺贤虔诚而贪婪的转动著它,想著他的愿望。 他听说正统的藏民手中的转经筒之间都可以卡一个小小的贝壳,朝圣的藏民转动著转经筒绕著拉萨走一遍又一遍,那转经筒也一遍又一遍的摩擦切割著那个小贝壳。大概要一直这样子转上一年,就可以将一个贝壳切成一个小小的圆片,装饰在长长的藏珠上,有多少片贝片,象徵著有多虔诚。 贺贤在路上看过一个老妪,藏珠上全是这样的贝片,大概有五六十片。 贺贤贪婪的看著一切,他对每样小东西都爱不释手,包括那些粗犷的藏银戒指,坠有那些古老的藏文箴言的项链。不时有游走的小贩在他耳边招呼。有人兜售马具,如马鞍、马垫,马嚼头,有人兜售那种镶嵌满藏银和像彩色石头一样劣质宝石的藏刀。最过不过是那些兜售密宗的双修图。 贺贤红著脸看那些可笑、抽象、却比什麽都还要直白形象的双修图。不住喃喃的後退,几乎倒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似乎是一个乞丐,额前的头发略嫌长了,露出的浅褐色下巴有些消瘦,衣服有些破旧,颓废的坐在一面墙边上,手中握著一个纯铜的转经筒,看上去异常的醒目。 贺贤这一退正好踩到了那人的脚,应该很疼的,可那人安安静静的任他踩。他的身材似乎很高大壮实,倚在墙壁上,放松了肩膀的力量,用两只手微微向後撑著身子,看上去有些自由不羁的味道。 贺贤连声道歉,抬起了踩人的脚。又想了一想,终於狠狠心从兜里面掏出十块钱放在那人跟前。继续说了声对不起。转身想走,这时,听到那人用低沈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 "喂。" 听到他开口,贺贤疑惑的转过身来。 那个人缓慢的开口,道:"小贤,你为什麽要来?" 贺贤看著斐天,几乎说不出话来。一幅见了鬼的样子。 斐天似乎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站了起来。他捡起地上的十块钱,面无表情的塞到自己的口袋里。他看到周围的行人都或多或少的打量著他们。眉头有些不悦的皱了起来,拉著贺贤往人少的地方走。 贺贤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一脸梦游的表情。只觉得斐天拉他的手用的力气出奇的大,把他拉得跌跌撞撞的。一直拉到一条无人的巷子,斐天一把把贺贤退到土墙上,然後一拳打在他脸侧的墙壁上。斐天恶声恶气的吼:"你他妈的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麽!吃饱了撑的是不是!!" 贺贤哪里听过他这种语气说话,吓得无力的解释了几句,说:"我……我,我不是……我吃八宝粥中了个奖……旅费是免……免费" 斐天大吼一声:"为几个破钱你就来,脑子昏了是不是!你还有几天高考!!" 贺贤喃喃的回了一句:"你也知道高考,那你怎麽不高考呢?" 斐天听了这句话,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放开手,转身就走,贺贤急忙拉著他,喊:"我这不是放心不下你才来的吗?你要走怎麽不和兄弟说一声?" 斐天头也不回,说:"我和你不同。我玩腻了自然会回去,将来未必混的比你差,你不能学我的样子,现在就回去吧。" 贺贤想起自己一路上奔波劳累,又急又气,大喊著说:"你这人怎麽这样!我今天刚到的,好不容易才找著你,就算听你解释一句也成吧,你就算请我喝杯水总行吧,我住一晚再走总行吧?" 斐天看了贺贤一眼,说:"你知道我为什麽要来这里吗?" 看著贺贤摇头,斐天低下头,指著自己的胸口,说:"因为……这里,有鬼。拉萨能够净化这只鬼……" 贺贤摇著头,笑著说:"你老是在说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你骗我的事情还是一次两次吗,别开玩笑了……要不我陪我再玩几天,要不和我一起回去。" 斐天没有说什麽,转身就走,贺贤就紧紧跟在他後面。一边走一边喊:"喂,你住哪啊?你把我唯一的零花钱都拿走了,住的地方借我睡一天行不" 斐天回头看了贺贤一眼,说:"你跟过来会後悔的。" 贺贤见斐天口气放缓了,高兴的说:"我不会……我,不,会!" _END ___ 根据初步估计…有可能是拖去H了,也有可能是拖去吃了…开放性结局 总的来说,我觉得截至目前,是高考战场上过来人的怨念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