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直视你的眼 作者:笃默 文案: 500年前的明朝官员戴明朗与才女穆卿两情相悦,不料穆卿冤死,情之所至,明朗到太行山哭诉衷肠,才求得月神宽宏,让其五百年后再续前缘。明朗服用月神之药,隐于太行山一世亭。五百年后,穆卿经历七七四十九次轮回,曾为虫鱼鸟兽、花草树木、将军饿殍,最后终于转世为女子。女子出生时,明朗重出人世,彼时已经万物更替。他花费许多时日才学会现实生活。前世的爱人,今世的缘分,并不如想象的那般容易...... ☆、第一章肚皮舞娘 橘红色的夕阳透过玻璃窗照进健身房里,激情的旋律漂浮在空中,教练正在台上尽情跳着肚皮舞,并不时看看下面的学员们。学员们对着镜子扭动身姿,腰链上的金币一闪一闪得摆动,香汗淋漓,依然掩不住满脸的喜悦。 这个健身房,是夏苓希下班后必去的地方。其实夏苓希不胖不瘦,可以说身材刚刚好。每当穿上舞蹈服,露出她那可爱的肚脐眼时,健身房的学友们对她的身材总是羡慕不已。而此时的夏苓希自信而美丽。她学得很认真,才来一个月,动作已经很准确,好几次得到了教练的夸奖。 “提胯!”“美女们,舞起来!”金币清脆的响声和着激昂的音乐,在橙色的光辉中,像一道尘世之外的风景。三首曲子重复三遍,练了一个小时。教练鞠躬,众学员拍手。“下课!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深呼吸一口气,便四散开去。 “苓希,南街新开了一家冒菜馆,你今天别回家做饭了,一起去吃吧。”苓希回头一看,是经常站在她身后练舞的杜琴。杜琴总是和朱莫心、齐兰兰一起,是形影不离的三组合。夏苓希和她们是肚皮舞小班最年轻的几个人。朱莫心喜欢与教练探讨舞艺,齐兰兰乐于打听小班的每个人的“前世今生”,而杜琴是典型的吃货。 “哦,不了,我最近肠胃不太好。”苓希再次拒绝了她们的邀请。齐兰兰做了个鬼脸,拉着杜琴和朱莫心走了。苓希不去,也并不是肠胃的问题,只不过今天是星期五,和妈妈说好晚上要去见一个相亲对象的。苓希去更衣室洗完澡,换了一身素雅的连衣裙就出去了。 时值初夏,微风浅淡,晚霞迷人。这和街边的喧闹景象不太协调。街道中车来车往,街边饮食、饰品、衣物、凉鞋各类商店鳞次栉比,喇叭声、叫卖声、谈论生不绝于耳。苓希租的房子就在此处稍远的一个小区,那里有绿树环绕,远离闹市。不过今天是不会回去了,要去菲菲饭店见一个人。苓希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正在苓希拿手机的那一霎,一个清瘦的男子迅速从她身边经过,夺机而逃。苓希还没缓过神来,转身已不见刚才的男子。她还是无力地大叫一声:“嘿,有人抢我手机!”好像无人听见似得,没有人理她。她再叫一声:“抢劫!”这时有人朝她望了望,就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别人便琢磨着,她分明是个疯子。夏苓希无助地蹲下,几乎快哭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 ☆、第二章 相逢总是太狼狈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双奥运蓝安踏跑鞋出现在她眼前。她抬起头一看,是仲孙茂,他今天穿了一身纯净白运动套装,看起来很精神。 她站起身来,着急地说:“我的手机被抢了!那个人突然就不见了!我正赶着去…我…” 仲孙茂一听就知道了。 “你看清那个人的模样了吗?” “没有。” “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灰色,哦,不对,黑色,也不对,棕…色…” “也就是说你什么线索也没有,这周围也没有任何监控器,你报警也很难找到他。” “那怎么办呀?” “准备买新手机吧。” 苓希一下子松了口气,刚才真是急坏了,只是丢了一个手机,感觉像天要塌下来似的。听到仲孙茂这样说,她才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太窘迫了。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 仲孙茂也笑了。“还是先去小区派出所备个案,就算希望渺茫,也要试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好。”夏苓希瞬间觉得自己非常需要一个男人在身边,以增加些安全感。她愣了愣神,看了看仲孙茂。他看起来孔武有力,轮廓分明,做事又沉着冷静,是众多女子心中的完美伴侣。可他?苓希立马斩断此念头。 他们去派出所交代完手机的身型、款式、特征后,就出来了。“你刚才说要赶着去做什么?” “呀!我怎么忘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这次真是谢谢你了!下次再聊啦,拜拜!”苓希急急忙忙地跑开了。仲孙茂微笑着说:“慢着点啊!”“嗯。” 苓希坐出租车快速赶到菲菲饭店,向服务生问到了第十八号座位,便直奔向那里。十八号位置正坐着一位绅士,身穿浅蓝色西服,内里搭着白色衬衫。姿态端庄,犹如一名古代女子。 “请问,是秋棣棠先生吗?”苓希气喘吁吁地问道。 “是。你是夏苓希小姐吧!” “是的。” “你好!” “你好!” 这位秋先生满脸堆笑,神情温柔。“不用紧张,我也是刚到。” 他打趣道。苓希苦涩地笑了笑。 苓希开始打量起这个温柔可亲的人来。齐眉的刘海,浅金色头发没过耳朵,瓜子脸,朱唇皓齿,最迷人的,是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仿佛可以穿透他人的内心。苓希望着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很帅吗?”秋棣棠调皮地说道。 “帅。不过我绝不以貌取人!”苓希坚定的说。 “是吗?我也一样。”棣棠说完,两个人都不做声了。 这时候棣棠开口道:“我听妈妈说,你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吃饭、逛街、看书、听琴、画画。生活过的挺古朴啊!不过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不和男孩子交流,会很快变老的哦!” “我一个人挺好的。”苓希生气的说,“要不是为了妈妈,我不会来的。既然你看不对眼。我们就此别过!”说完起身要走。 棣棠忙拦住,依然微笑着说:“你从不参加相亲。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妈妈今天一定要你来吗?” “是我妈妈,不是你妈妈,请注意措辞。”苓希心想,这人真是太随便,哪有第一次见面就称女方妈妈为“妈妈”的。 “你的妈妈就是我的妈妈啊。”棣棠很肯定地说。 “看你是个有教养得人,怎么说出这么无理的话!”苓希准备掏手机打电话给她妈妈的,才想起手机已经丢了。 “是我们的妈妈。你多久没见到她了?”秋棣棠再次肯定地说,眼神依然温柔而透彻,“你先坐好,看着我的眼睛。” “哼。我是很久没见到妈妈了,她在老家嘛。我说回去看她,她又不让。难道你比我更清楚我妈妈?”苓希想到一直都是和妈妈电话联系,已经半年没见过妈妈了,心中开始疑惑了。 “盯着我的眼睛。”棣棠再次轻声说道。 “莫名其妙。”苓希边说边望着他的眼,这双眼虽然美丽,却温柔中带着凌厉,摄人魂魄。只是一眼,就会被这样的目光吸引了去。对视第七秒后,苓希突然感到天旋地转,周围一片模糊,浑身无力,瞬间便晕倒了。 ☆、第三章 大海之歌 当苓希睁开双眼的时候,一幅充满浪漫色调的画卷出现在她眼前。天空一片湛蓝色,零星地漂浮着几朵白云。蔚蓝的大海上,三两只帆船渐行渐远,大海上泛着夺目的金光,海水卷着朵朵浪花打在海边的沙滩上。浅水区,沙滩上,三五成群的游人正在玩水、嬉戏,一片欢乐的景象。苓希再看看自己,正悠闲地躺在沙滩椅上,身穿比基尼,戴着墨镜,和煦的海风亲吻着她的脸颊,让人如痴如醉。苓希心想:我这是在度假吗?还是在做梦?如果是梦,我希望这梦永远不要醒来。 就这样听着海的声音,吹着海风,大约十分钟后,一个穿着泳衣的小男孩骑着儿童沙滩车来到她面前,小车子差点撞到她的椅子上。 “妈妈,奶奶去哪里了?”小孩子闪着明亮的眸子,问道。 苓希觉得这双眼睛在她的记忆里出现过的,可奇怪的是,他在叫妈妈,是在和我说话吗? “你在问我?” “对呀!” “我不是你妈妈哦,你弄错了吧?”苓希起身,摘掉墨镜,盯着男孩,示意他看清楚些。 “你就是妈妈。哼哼。这次你都没穿玩偶服,可骗不了我!” 苓希站起来,抱起男孩,走到沙滩中心位置,对男孩说:“你再大声叫几声妈妈。”她希望这样做,可以让孩子的母亲听到,来把她失散的儿子抱回去。 “妈妈!妈妈!妈——妈——”男孩调皮地对着苓希大喊,开心极了。 这时候,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男人出现在她面前,戴着墨镜,穿着泳衣,说笑着走向他们。男士正准备开口。只听见小男孩高兴地叫到:“奶奶!爸爸!” 苓希正在疑惑间,两人摘下墨镜,露出深情地一笑。“妈…妈?”苓希愣住了。再看看旁边的男子,分明是秋棣棠。苓希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是在做梦吗?我什么时候有孩子了?我们怎么来了海边?刚才不是在菲菲饭店吗? 他们走近了,秋棣棠从苓希手中抱起小男孩。中年妇女轻轻地抱着苓希,缓缓地说道:“孩子,妈妈终于见到你了。” 苓希有些不知所措,一脸茫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苓希的母亲梅青黛是一位体态丰腴的女人,虽已人到中年,依然掩不住她美丽而睿智的脸庞。在苓希很小的时候,她妈妈和爸爸就离婚了。苓希一直都很听母亲的话,在她的教导下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任何一个母亲,都会因为有这样的女儿感到自豪。梅青黛也不例外。但与其他女人不同的是,她并不急着女儿的婚事,平生只安排过秋棣棠一人相亲。苓希上大学以后,梅青黛一直待在县城老家安逸地做一个公务员。但就在苓希工作的第二年,梅青黛突然辞职了,去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而苓希,也只是和她有电话联系,半年没有见到本人。 “人生有时候就像个谜一样,谁也猜不到下一刻究竟会发生什么?”梅青黛望着碧蓝的大海,深深叹息着说,“也许,有人先一步揭开谜底,一切就会变得完全不同。” “妈妈,你在说什么呀?”苓希越来越迷惑了。看了看秋棣棠,看了看男孩,急着等待一个解释。 梅青黛示意棣棠带走孩子,自己拉着苓希走向海边。她们在沙滩上席地而坐,双脚浸泡在宜人的海水中。她们的头发在海风中起舞。阳光下,苓希听着妈妈将人生的故事娓娓道来,那就像是一个神话传说。 “孩子,你从小到大,一直循规蹈矩,生活过得很安稳。可惜成熟地太晚,这样在生活中、工作中总是要吃亏。妈妈知道你是个肯吃苦的孩子。但是有些时候选择比努力要重要的多。你的一生,都是被选择打败了。”青黛停了停,说道,“我们在离海边不远处开了一家酒店,接待来来往往的旅客。我是这里的董事。你可以选择做酒店的副总裁,不用做太多工作,平常还可以出来吹吹海风,消遣一下。不用再回到从前的小城市给别人打工。妈妈希望你在此安居乐业。在说明真相之前,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选择。你愿意一直生活在这里吗?”她恳切地望着苓希。 “我……”苓希最开始确实想永远呆在这个梦里。可是她突然就获得了这样的生活,就好像天上掉馅饼一样,一点也不真实可靠。她才24岁,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奋斗,有未知的世界等待她去探索。在小城市打工不一定有好的前途,并且可能困难重重,生活艰苦,但是那至少是她自己去拼搏的,她能感受到生命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但是倘若一切痛苦都可以跳跃过,人生的两件大事--组成幸福的家庭和成就伟大的事业,在没有任何过程的情况下,倏然来到她的世界,表面上是幸运地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可实际上看起来了无生机。假设还要在这里呆一辈子,那更是无趣极了,就算是真的神仙,也会眷恋凡尘的花花世界。更何况,在以前,除了自食其力地工作外,还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跳肚皮舞、画画,还有朋友相伴,多么有冲劲的生活啊!想到这里,苓希越发抓狂了,开始掐自己,以让自己赶紧从梦中醒来。“啊!”可是好疼啊。却是真的。 “傻孩子,不要多愁善感,犹豫不决了!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妈妈催促到。 “妈妈,我想靠自己努力争取。我希望一点一点地成长,经历痛苦和欢笑。这才是人生啊!” “不用尝试痛苦不是更好吗?” “痛过,才是真实的活过。” 梅青黛感到非常失望,心想,都是怪她自己,一直用传统方式教育苓希,她听话、好学,花太多精力去思考人生意义这类太过感性的话题。是她放纵了她的倔强。 “好。我会让秋棣棠送你去到更远的将来,看看你选择的会带给你怎样的结局。看看你是否还愿意经历痛苦!”这一次,梅青黛觉得苓希一定会为她的选择而后悔,她深信不疑。 她起身,对秋棣棠说:“你来和他谈谈。”说完跑过去,带着他孙子去沙滩椅上晒太阳去了。并不时朝苓希看看。 秋棣棠小跑着过来,坐在苓希旁边,把双脚浸在水里,微笑地看着她,眼光依然温柔而透彻。 “你怎么会……”苓希还没说完。秋棣棠已经知道她的心思了。 棣棠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我的眼睛是天上的星星。”苓希扑哧一声笑了。 “让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吧!”棣棠说完,拉过苓希,深情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苓希一阵慌乱,再次被这种目光惊扰。但很快就陷进巨大的漩涡中,视线模糊,全身无力。整个人都坠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第四章 一朝春尽红颜老 “奶奶快醒醒啊!”男孩的哭叫声。 “妈——”男人的轻声呼唤。 “妈——”女人的急切呼喊。 苓希迷迷糊糊地听到这些声音,拼命想站起来,可是身子怎么也动弹不得。苓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浑身大汗淋漓,很吃力地,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 一束柔和的光线投入到她的眼眸,周围是安静的,又是急切的。此刻,她正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坐在床边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孩。男孩正擦干净眼角的泪珠,望着她,突然惊喜地叫到:“奶奶醒了!” 这时,旁边的男子兴奋而感动地握起苓希的手,“妈,您终于醒了。” 苓希恍惚中记得,自己才24岁,竟然当上奶奶了,心下感慨不已。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她现在的面容已经有七十八岁之余。“我——怎么会——在这里?”苓希问道,可这声音,分明发自一个苍老而缓慢的老太太。 “您忘了。您在公园散步时不小心绊倒了,是路过的丈哥把您送到医院的。我和福郁、小芸才赶到这里。您昏迷了一个上午了。我们都很担心您。现在终于醒了,我们这下放心了。”男子说道。 “怎么会——绊倒?” “您是不小心踩到了一颗石子摔倒的。”女子提醒道。 “只是——一颗——石子——而已……”苓希茫然了,原来真的老了,秋棣棠把他带到了她的老年,老到会被一粒小小的石子绊倒。 “那你是——”苓希缓缓侧过眼,望着男子,问道。 “我是您的儿子逐滩啊!”男子握紧她的手。一时间心中害怕起来,担心母亲这次摔伤,是不是造成失忆了。 “妈,我是您的儿媳福郁,”女子急忙接过话,并指了指男孩,“这是您的孙子芸皖。” “哦——”苓希继续闭着眼。陷入了无边的沉思中。如果生命还未曾辉煌过就走到了尾声,如果鲜花还未迎接晨曦就要沐浴夕阳之辉,如果可以比任何人先一步看到故事的结局,那会不会,相当的失望? “奶奶。”小芸推了推苓希的肩膀。 “奶奶累了,让她休息一会吧。”福郁一把拉过她儿子,训斥道。 逐滩松开手,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表,中午12点刚过,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拿起手机,在上面划了几下,点了“月朗风清”套餐。轻声对他母亲说:“您先休息会,午饭到了,我叫醒您。” 苓希微微点了点头,没有睡着,只是不想去面对这突然的苍老。 “放心吧,医生说了,妈这次摔倒没有伤到脑部,不碍事的。”福郁压低声音对逐滩说。逐滩原先还紧皱着眉头,直到苓希苏醒后,心情才开朗起来。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个穿着白底绿花色制服的年轻小哥缓缓推门进来了,面带微笑且礼貌地对大家说:“您好!‘月朗风清’送到,山间明月照我心,江上清风送国香。请品尝!”每一个听到他声音的人,无论有多愁云满布,都会瞬间心情舒畅。 “请到这边来,谢谢!”福郁说道。小芸去帮忙了。逐滩过来轻声叫她母亲,并扶起她。苓希听到小哥的声音早就忍不住要见识见识了,这新时代的服务真叫人拍案叫绝啊!苓希打量起这位笑容可掬的年轻人,面容清秀,做事干净利落,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如沐春风。他们老板真会挑人! 不一会,饭菜都摆在了床边的桌上。苓希仔细观察,才发现,原来这个病房只有她一个病人,一张床,一套桌椅,就像家里的居室一样。是设计者巧妙安排,将柔和的灯光,一株常青盆栽植物,病床、大显示屏,简单地摆放在适当的位置,营造出一种温馨、舒适的氛围。 小哥布置好后,就出去了,走的时候还礼貌地轻声关上了门。大家回头准备安排病人吃饭时,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厚厚眼镜的年轻医生轻声推门进来。“付医生!”逐滩过去打了声招呼。这位医生走到床边,关切的问道:“醒了多久了?现在感觉怎么样?”福郁接话道:“醒了好一会了。” 苓希迟疑了一下,毕竟心态年轻,说笑道:“感觉——还不错。”大家都笑了。医生对苓希做了检查,单独和逐滩说了几句,就出去了。 好了,终于可以吃饭了。新时代的菜肴会是怎样的呢?苓希有些迫不及待了。 “小芸,”苓希说道,“扶我到椅子上。”小芸急忙过来。但是逐滩执意要背她,她也拗不过儿子,只好依了。 没想到坐上椅子后,感觉真不一般。这个椅子也是一流的,实木纹路浑然天成,高度也刚刚好。难道住进了一等房? 来不及细想。因为真的该吃饭了,眼前的菜肴看起来实在是,太—— 八块紫薯糕像花瓣似地摆在盘子里,盘子中心则放着一只淡黄色调味碟;草绿色菜蔬随意地放在白玉盘中;一道清真鳕鱼,鲜美可口,滋味浓厚;四碗青瓷莲花碗里放着四只青瓷莲花勺,碗里盛着莲子羹,晶莹剔透,清香扑鼻。 这里的外卖竟然不是塑料盒装的! 病房的摆设如此温馨,连自点的菜肴也是亲切的。苓希对这样的服务感到惊呆了。 大家开始吃饭了,相互夹着菜,一片欢乐的景象。 用餐完毕,福郁把碗筷收拾并洗涮干净后才放到门外,说是等那位送餐的小哥自己来取。 吃完饭后开始有了力气,苓希在小芸的搀扶下坐到病房的梳妆桌前,这梳妆桌比较简单,但是镜子上,却清清楚楚地映照着她的苍老容颜。苓希难以置信,这张褶皱的脸庞,竟然就是她自己。她最宝贵的青春已经成为历史,光辉的岁月已经不复存在。镜子里那双凹陷的眼睛,让她望而生畏。两个中年人管苓希叫妈,本来还有些不习惯 ,可现在看来,这样的称呼实在很恰当。 那么秋棣棠现在怎么样了呢?她的母亲,是否依然健在?苓希想着,自己病倒了,他们应该会在身边的。 “秋棣棠呢?”苓希问到。福郁和小芸都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她。只有逐滩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心中突然抖了一下。早在几十年前,他的父亲就失踪了,这么多年来,母亲从没提起过他,更不愿听到别人喊他的名字。可这一次,母亲竟然自己开口问了,并且心中没有一丝伤感的情绪。难道真是失忆了? “啊——不认识啊!您在说谁呢?”为了不引起母亲的伤痛情绪,逐滩故意避而不谈。 “不认识?他不是——”苓希心下想,难道自己后来改嫁了?这件事势必要弄清楚的。 “我想出去走走。”苓希说道。 “下午的时候外面比较晒,在医院外的走廊散散步就好了。您身子刚好点,不要走太远。”逐滩说道。其实苓希醒过来之后,身体虽然垂垂老矣,但神智却是年轻的,恢复地比寻常老者快许多。 “嗯。” “要不我背您出去吧?” “不用。”苓希不服老地说道。 小芸找来奶奶的拐杖。奶奶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撑着小芸,开始往外走了。苓希走之前回头对逐滩说:“你们忙去吧,小芸陪着我就行。” “您当心点啊。”逐滩示意小芸照顾好奶奶,并提醒他,“别在外面呆太久啊。” ☆、第五章 落差 小芸扶着他奶奶缓缓地走向医院外的长廊。这时候外面没有多少人,一路格外的安静。长廊的两边是两排大树,从粗大的树干推测,树的年纪该有百年了。有凉风从树梢间飘过,树的清新气息便传过来。这样一个以济世救人为目标的地方,此种生命的芬芳真是必不可少的。有了这种芬芳,也便有了蓬勃向上的力量,所有病痛,都只不过是小事一桩,自不用放在眼里。苓希就这样走着,想着以前上班的时间,没有哪一次不是匆匆地赶路,从未这样放慢脚步地走过一寸土地,错过了的时间里也错过了更多的风景。 他们找到长廊上的一个椅子,准备坐下来。这时候,一个小女孩来到他们面前,眨巴着小眼睛,将手中的小机器人递给苓希,说道:“奶奶,这个送给您,祝您早日康复!”苓希心里生出一丝特别的感动。她站稳后,立马伸出双手去接这个玩具,幸好小芸扶着,不然就摔倒了。“谢谢!”声音苍老而有力。 “不用谢!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我叫卿卿。你叫什么呀。”声音清脆响亮。 这声音触动着苓希的心灵。是啊,她小小年纪,是祖国的希望,而自己,却是负担。 “好啊。我——叫希希。”苓希想了想说道。一旁的小芸则笑了。 “哇。大人的名字也这么可爱。你好!希希。”说着来握了握苓希的手。 苓希笑得很欢,深深的皱纹顿时溢满脸庞,有着另一种美。 小女孩欢快地跑开了。苓希摇摇头,叹息道:“朋友不分年龄啊!“他们停下来,坐在椅子上,清风吹拂,绿意盎然。一不小心,小玩具从苓希手中滑落,掉到地上了。 “亲爱的你,多么美丽。你的眼,闪耀如天上的星。你的微笑,朝阳般灿烂。愿陪伴你,愿守护你!青春永驻!幸福绵长!” 不知道是不小心碰到了哪个机关,小机器人滑落后竟然站起来。他的腹部唱着动听的歌曲,整个身子随着旋律跳起舞来。 “呵呵。奶奶您看,是他在唱!真好玩。”小芸惊喜地叫到。 “是啊,我还担心他会摔坏。他还在祝福我。祝福我青春永驻啊!”苓希最后几个字说的很重。 “苓——希?”是一个老太太在叫她。 苓希看了看声音传过来的地方,一对白发老人正悠闲地散步。老太太是听到歌声才过来的,尽管视线不太清晰,但走近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苓希。 “你是——”苓希看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心生慈悲,却始终未能看出她年轻时的模样。她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小芸。小芸摇了摇头,看来他也不认识。 “我是——你的大学同学——周凝露。”老太太一字一顿地说道,用非常重的语气强调了“大学同学”四个字。 这时,旁边的老头子发话了。“还有我,也是你的大学同学哦。夏苓希!”很热情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精神。看来这老头子身子骨真是好。苓希再仔细看看,这两位同学,虽然满布皱纹,但是五官还是依稀能见的,老太太确是周凝露不假,老头子正是李迎风。周凝露是当年他们班最漂亮的几个女生之一,而李迎风是学院篮球队队长,郎才女貌,从大一就动情了,此后一直作为大学里人人羡慕的模范情侣,毕业后也没有分手。而现在是,他们真正实现了白头偕老啊! 苓希激动地站起来,准备再走近些。周凝露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坐下。这对金童玉女,看着苓希,回忆着他们最浪漫的岁月,感到是那么久远。而在苓希的眼里,却仿佛还是昨天的故事。 “自从我们上次的同学聚会后,我们该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吧。”周凝露打开了话匣子。三位老人开始追溯过往。 “二十年?”苓希想到,他们或许中年的时候搞了一次同学聚会吧。 “是啊。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啊?”李迎风准备问苓希,还没等到苓希说话,他又说道,“当年听说你为了自己的艺术之梦,果断放弃了稳定职业,一直潜心钻研舞蹈、国画。我们都是敬佩的很啊!” “我——有吗?”苓希真的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曾这样果断过。 “当然啦。”周凝露接话道,看了看小芸,“这是你孙子吧?像你的儿子。哈哈。” 大家都笑了。 “唉,你们怎么在医院啊?是哪里不舒服啊。”苓希关切地问到。 “我们一直住在医院啊。”李迎风笑着说。 “是啊。”周凝露说,“你怎么会来医院啊?” “奶奶早晨散步时摔倒了。”小芸接话道。 “你怎么这么不当心啊!现在感觉怎么样啊?”周凝露声音大了起来,在责怪她,又是在关心她。 “不碍事。看我这不好好的吗?”苓希开玩笑似地说,仍然像年轻时一样。 “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我儿子一定帮你搞定。”周凝露拍拍苓希的手背,很自豪地说。 苓希刚要开口问,周凝露就说:“放心吧。我儿子是这个医院的院长。一般事情都难不倒他的。” 李迎风在旁边咳了两声,让周凝露别在那显摆了。其实这也不算显摆,老年人都有这样的毛病,遇到相识的人,特别是年轻时相识的人,都是爱谈自己的儿孙,他们有多能干,心中就有多自豪,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他们总是主动提供帮助,哪怕别人并不需要。 这一对璧人,年轻时过得虽然不算拮据,但也并不富裕,他们相互扶持,勤勤恳恳地工作,不停止地奋斗,才换来了今天的成绩。在养育子女上,他们也是投入了大量的成本,更是付出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能换来今天的美好日子,当然也是与他们的深切情感密不可分的。特别是李迎风,没有他对周凝露的处处忍让,这份执着的感情绝不会经得起柴米油盐的浸泡。 苓希怅惘地望向远方,她自己的那份感情,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经历了什么然后又夭折了? ☆、第六章 智慧城市 苓希和他们聊了半个多小时,便找了个借口,拄着拐杖,和小芸回去了。一是她不想聊太多老人的话题,二是逐滩提醒过她叫她早点回去。他们回到病房的时候,看到逐滩和福郁正和一个小伙子在聊天,这之前他俩趴在桌子上小憩了片刻,这会精神还不错。苓希和小芸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们聊得火热。 “哟,夏阿姨回来啦!”小伙子打了声招呼。小伙子三十来岁,皮肤黝黑,声音爽朗。第一次见他,就让人感到亲切。 “你好--啊!”苓希托着长长的感叹词回应他,瞪着双眼看他。 “丈哥刚吃完饭就过来看您啦!恰巧您刚才不在,已经等了一会了。”福郁立马说道,任何事情,只要她知道的,就没有不说出去的,像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事态的发展一样。 苓希依稀记得刚醒来的时候他们提过这个丈哥的,是他送自己到医院的。便又开口说了句感谢的话:“多亏你啊!” “没有啦,应该的。”丈哥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弄得大家都笑了。 苓希已经不想去弄清当时的情况了。突然变老的生活是很无趣的。她必须早日找到秋棣棠,那个送他来到这个时代的人,只有他才能把她送到属于她的时代。 他们在那里聊得津津有味,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虽然医院的服务周到,逐滩又在那陪她,但是日子实在难过,因为“年轻”的她和他们能聊的话题实在太少。本来已无大碍,可是医生诊断后一定要她在医院住一晚,才勉强在那呆了一天,可把她闷坏了。就这样熬到第二天,她终于出院了,心情就像刚出笼子的小鸟一样雀跃。 走出医院那天,天空有些朦胧,宽阔的大街上,车辆匀速行驶着,一眼望去,没有任何的交通拥堵。街道两旁的绿树枝叶繁茂,排列整齐,有着厚重的历史感。那些商店,不是参差不齐地挤在灰尘漫天的街道边,而是在绿树环绕的广场上。 逐滩准备带着他们去吃早餐。一栋摩天大楼里,美食、服装、生活用品等等都在特定的楼层,楼层里通风很好,且每层楼的布局都简单易懂,厕所提示标志清晰明了。每楼都有上下扶梯,老弱病残有专用通道。 他们到了三楼饮食区,一家四口人从专用通道上楼,出门走了大约五步,来到“清心粥”餐馆。门外的服务生是一男一女,都面容清秀,彬彬有礼。“欢迎光临!”热情洋溢。 逐滩找到一个靠窗的桌子,先让小芸扶着苓希坐下来。桌子上已经放好一个移动电子触摸屏,是用来点餐的。这里生意很好,来吃早餐的人很多,但是整个餐馆里仅有少数几个服务生。端菜、收拾桌子都是由一些事先配置好程序的机器人来完成。而买单一般都是在用餐结束时线上支付的。只有客人吃得不高兴的时候,才有经理人员出来调节。 小芸拿起移动菜谱,上面有南瓜粥、紫薯粥、玉米粥、银耳汤、绿豆粥等粥品,图片清晰,像是现场直播。 “奶奶,我就点您最爱吃的紫薯粥了!” “嗯。”苓希满口答应,心思却在琢磨这个餐馆的智能经营方式。 小芸自己点了个南瓜粥,给他爸妈点了蔬菜粥和两碟小菜,再加一笼“珍珠玲珑包”。 苓希观察到,这个“菜谱”和她以前在餐馆见过的大小差不多,菜式也没什么不同,但是神奇的是,从这个移动电子屏幕上,可以看到盛饭、送餐的全过程。厨房对顾客完全透明公开化,大家享用食品的时候感到安全又放心。点餐后,不用多久,食物就送到了。她们开始大快朵颐。 苓希不得不注意到,这样的服务应该是价格不菲。加上这么多年的通货膨胀,这紫薯粥怎么也得二三十块了吧! “多少钱啊?”苓希问了问小芸。 “不要钱。”小芸爽快的说道。 “别逗我了,快告诉我?”苓希发问的时候。逐滩心里想着,他们以前常在这里吃的,莫不是母亲又健忘了。 “这个紫薯粥单独买的话,得要50元。我在银行开了消费理财账户,每个月都有利息收入,这个利息就可以用做日常基本消费。”小芸解释道,格外的自豪,并补充道,“现在很多人都有消费理财账户,大家一起买,就像直接团购一样,只需要35元。” “35元?”苓希惊叹道,“仅仅一碗紫薯粥!”然后用鼻子嗅了嗅,仔细品尝了一下。 “妈,你以前天天吃都没觉得贵啊。今天是怎么了?”福郁笑说道。 “可能很久没吃了吧。老了记性差,忘了。”苓希辩解着说。 “逐滩,你一个月收入多少钱?”苓希这一发问把福郁差点愣住了,老太婆这一病该不是要夺走她财务主管的位置吧。 “嗯——啊,4万。”逐滩回答说,“我做软件开发的,您知道的,我现在年纪大了,在这行已经混不开了,我下个月就申请辞职。”逐滩说的时候很紧张,因为怕收入一直不提高,引起母亲担心。 “哇!”这个收入在以前是高层管理也达不到的标准啊。 “不用担心,奶奶。还有我呢。我制作的学习互动网站,流量很多,每月都有稳定的广告收入。”小芸急忙说道,俨然一个大男子汉。 “是啊。我也不想做财务了。我和逐滩准备自己开个智能家居店,逐滩做网站,到时候网上销售,物流又快,生意肯定好。正准备和您说这事儿呢。”福郁开口就没完没了了。 苓希却听得痴迷,真是精彩极了。不惊拍手道,“好事啊!支持!”两人一听,心情就轻松了。 “小芸,你现在上几年级了?” “高三啊。” “那你这两天耽误了多少课程啊?” “放心吧。我学分都修满了。” “学分?”苓希想到,这学分不是大学才有的吗? “嗯。” “妈,您先吃粥,一会回家,咱再详细说。”逐滩已经吃完了,示意大家先吃饭,“大家慢慢吃。” 这个紫薯粥很好吃,清新,微甜。 大家默默地吃着饭,心里都各自回味着刚才的对话。 ☆、第七章 尘封的记忆 他们吃完早餐,就踩着欢快的步调往回走了。医院离他们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福郁自己打车去上班了,逐滩开车把小芸和苓希送回家后,自己也赶去公司了。 回到家里,小芸便收拾完毕,跑到他自己房间弄他的电脑去了。去之前还说道:“奶奶,有事叫我啊!” “我的房间在哪啊?”苓希立马问道。 “就是这啊!奶奶。”小芸指了指他自己房间旁边的那间卧室。 “嗯。你今天不上课啊?”苓希地思想还停留在旧时代。 “这周的面授课程已经上完了啊,我今天上远程教育课啊。”小芸有点不耐烦了,“奶奶,您又忘了。” “哦。”苓希随声附和道,“那你安心上课吧。我给你关上门。” 苓希早就想一个人静静了,现在正好可以独自理一理已经凌乱的状态了。 她观察了整个客厅,摆设整齐干净,像是随时有人收拾一样。里面超大屏幕液晶彩电、沙发椅、医疗检查仪器、跑步机、识声遥控器,一应俱全。玩够“新”家具后,苓希抬起头,看到墙壁上有一幅山水墨画,画面简单,但是气势磅礴,犹如江水奔腾,生生不息。再细看,该画名为《尘水西流》,署名正是夏苓希。她走上前去,想要伸手摸摸那幅画卷,刚抬起脚步,就被一个小东西绊倒了。小东西发出“嗤嗤”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拿着拐杖捅了捅它,它开始在房间各个角落移动,是在吸尘。“呃!原来是扫地机器人。”苓希不由得笑了笑。 她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推开门,茉莉花的清香扑鼻而来,这个味道好熟悉。也许,是她故意安排的香气,好让自己拥有不变的少女情怀。开门的时候,灯光很自然地由暗变明自动打开了。她的房间里布置地也很简单,一个衣柜、一张床、一个书桌、一盆温室培养茉莉花而已,她来到书桌前坐下。书桌很大,上面有她绘画用的端砚、宣纸、调色水缸、毛毡、毛笔架,还有一些书籍放在书桌最前面的书架上,摆放整齐。毛毡上有一幅未完成的画作,是一条蜿蜒在山间的小路,山间绿郁葱葱,蜿蜒的小路上有一个亭子,亭子下有一个人。这个人还没画完,刚刚画好头发,浅金色的。 书桌的下面有两个抽屉,一个打开着,另外一个则锁住。打开的抽屉里,放着笔记本、铅笔、备用宣纸,还有几只毛笔。没开的这个抽屉,锁旁边竟有一个屏幕式小键盘。苓希很好奇地用手指按了几个字母。“不好意思。密码错误。”没想到小屏幕居然有提示音。 她试着想自己会设置一个什么样的密码呢?然后以自己最喜欢的一道菜全拼输入,发现不对。再以自己最喜欢的一朵花为切入点,“全拼”、“大写”、“全拼+大写+数字”,都不对。 “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该死的提示音。 苓希的思绪全乱了。望着桌上的那幅画卷,不由自主的拿起笔来,开始画人。这幅画重在蜿蜒的小路,还是重在人物呢?她已经无法猜测了。借着明亮的灯光,她的视线变得清晰,画起画来游刃有余。苓希接着头发下面开始画脸,正想提笔画眼睛的时候,脑海里闪过秋棣棠摄人魂魄的眼神,心里有点害怕了。便空着眼睛,接着往下画,直到整个人物轮廓清晰的时候,她突然回想起客厅墙上的那幅画作,再看看书桌前的画,灵机一动,心中记起一个密码来。她在屏幕上试了试这个密码,果然,抽屉打开了。 这个抽屉里竟然是一个日记本,和书一样厚厚的国画作品。苓希看了看那些画作,心中隐隐作痛。这是她一生的心血啊!她看着那些画作,记载着每一个春夏秋冬的山水花木,就像记载着她跌宕起伏的人生轨迹。她心里五味杂陈。 看了几张画作,她已经按捺不住了。打开日记本,翻开第一页。 上面写着:今天,我辞职了。没有理由。人生,应该要自己做主。 仅此一行。苓希已经明白,这是想了很久才做出的一个决定。她粗略地翻了翻,想先一步看到结局。可是日记本的后面好多页,都是空白的。她试着从最后面往前翻。果然,有一行记录。 “他们来到我的家里,说第十次画展马上就要举行。这一次,一个人,会被历史永远记住。” 苓希看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再往前翻,也是很多空白。她很纳闷,这不是她写日记的习惯。翻来翻去。基本都是空白,只有最前和最后有字迹。苓希不甘心,再仔细一页一页地检查了一下。终于找到几行字。 “你们都不理解我,没有人支持我。我知道,失败了这么多次,你们一定会觉得这条路已经走不下去了。如果继续这样走,生活必然相当艰难。但是,它就是我的生命,放弃它就等于放弃了我的人生。请你们相信我!” 苓希感到喉咙有些堵塞了。合起日记本,任思绪飞扬。为什么总是老得太快,而明白得太迟? 苓希拿起勾线笔,在砚台里蘸了点墨水,开始完成书桌上的画作。一提笔,便又想到秋棣棠的双眼。她越是阻止自己想他,脑海里越是浮现出他的眼神。不知不觉地,一幅画作完成。画作上的人物,竟然活脱脱就是秋棣棠本人!那双眼睛,竟然也和真的一样。苓希不由得看花了眼。 苓希欣赏着这幅画,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第八章 桃花依旧 “夏苓希!想啥呢?跟上节奏!”是教练的声音。苓希的思路突然被打乱,所历之事早已忘记大半。 她一看,大家正在练舞,自己正木讷地呆在那里。她先是感到惊奇,继而觉得迷茫。她赶紧拍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咦!”,痛着呢。 看着教练凌厉的眼神,她也不去多想,便跟着步子开始跳起来了。 对面的镜子里,是她婀娜的身姿,娇美的脸庞。我的青春回来了!苓希心里想着,心情变得异样的愉快。音乐飘荡,舞步轻扬,正阐释了人生最美的年华。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下课!”音乐声结束后,教练纠正了几个动作,就下课了。 她走过来,上下看了看苓希,说道:“你这些天已经有很大进步了。今天老是走神,有心事啊?” “没——没有啊!”苓希有点语无伦次了。 教练没再说什么了,浅浅一笑,转头离开了。 苓希长吁了一口气。 这时候,杜琴过来说道:“苓希,南街新开了一家冒菜馆,你今天别回家做饭了,一起去吃吧。”苓希一听,立马愣住了。 “今天星期几啊?”她的脑海里正浮现出那个如梦一样的遭遇。 “星期五啊。”杜琴再次用热情的眼神望着苓希。“怎么样?一起去吧。”朱莫心、齐兰兰也一起凑了过来。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今天还有事情。”苓希心中还有未解开的疑惑,立马拒绝了。 “哎呀,走啦走啦。”齐兰兰把她们两个都拉走了。 苓希见他们离开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拿她放在衣柜里的单肩包,因为她的手机就放在里面。她打开包包的时候,看到了她的手机,依然是她原来的那个,手机上的日期也正好就是与秋棣棠相亲的那个日期。她又长吁了一口气。准备立马换衣服出门。 拿起衣服准备换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之前手机被抢的事情,马上拿起手机拨打她妈妈的电话。“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一连按了3次,都是“无法接通”。她开始有些焦躁了,三下五除二收拾妥当后,便直奔菲菲饭店。 走出健身房的时候,她碰到了仲孙茂。他依然穿着那身爽朗的运动装,看起来阳光帅气。 “嗨。这么急,要去哪?”仲孙茂打了声招呼。 “有点事情。谢谢你上次帮我——”苓希准备谢谢他,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帮你什么?”仲孙茂似乎不记得曾经帮过她什么。 “喂,抢手机的!你别跑!”突然,一个中年大妈在那歇斯底里地喊起来。 “你先走吧,我去帮忙!”仲孙茂对苓希说完,一个箭步就冲过去了。 等苓希回过神来,从包里拿起手机一看,“啊——原来错过了时间。不然被抢的就是它了。” 她想,有仲孙茂在,这次那个强盗准是没法逃脱了。她便在人行道路口打了辆出租车,前往菲菲饭店。 到菲菲饭店的时候,服务生礼貌地迎接了他。她自己直接走向十八号座位。她进去的第一感觉:服务退步了,不及“清心粥”的十分之一。 到位置一看,竟然——空无一人。 苓希有点气愤,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早已过了约定时间。“该死的秋棣棠,居然爽约?” 又打了几次电话,妈妈的手机依然打不通。没留秋棣棠的电话,真是失策。 正在她焦灼万分的时候,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出现在她的眼前。 秋棣棠眼神迷离,看着她,轻声叫了叫她的名字:“苓希。” “你——”苓希想训斥他,但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只好勉强地问他,“为什么迟到?” “有点事情耽误了。”秋棣棠解释道,将手里握着的一束百合花从背后伸出来递给苓希,并轻声细语地说道,“请苓希姑娘原谅。” 他这样主动道歉,弄得苓希不知所措。她没有伸手去接那束鲜花。秋棣棠再三恳请她收下。苓希便一把夺过百合,假装生气地说:“算了,原谅你了。” “玲玲玲——铃铃铃——”苓希的电话突然响了。她一看,原来是妈妈打来的。 “喂,妈妈。” “苓希,你见到秋棣棠了吗?” “见到了。妈妈,您在哪呀?” “别管我在哪。听着,让秋棣棠带你到另一个时空去。快!” “妈妈,我不想——” “我们会见面的。相信我。” “不是的,我不想去那里。妈妈,我喜欢现在的日子。” “哎,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了呢?你——” “嘟——嘟——嘟——”他们在电话里激烈地说了几句,就断线了。 秋棣棠听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你说,这是为什么?”她问他。 “你的决定是——?”秋棣棠没有回答她,反问起她来。 “你把我妈妈送到哪去了?”苓希狠狠地咬咬牙。 “她是我的妈妈,我不会害她。何况,一切都是她的主意。”秋棣棠解释道。 “那好。那么,你究竟是谁??” ☆、第九章 今夕何夕 秋棣棠什么也没有说。叫来了服务生,点了两瓶啤酒。苓希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有些急,但是又拿他没办法。局面一直僵持着,苓希气急败坏地等着,棣棠却看着她很得意地笑。直到服务生拿来啤酒,棣棠才开始带着调侃的语调对苓希说道:“来,咱们慢慢谈。” 苓希没说什么,眼看着他把啤酒盖打开,往玻璃酒杯里倒酒。他为苓希的杯子斟满酒后,准备往自己杯子里倒。苓希伸出手阻拦。“我从不喝酒的。” 棣棠看了她一眼,仍然继续自顾自地倒酒。“你我今日重逢,只是小酌一杯,你随意浅尝也无妨。”顿了顿,“再说,你看清楚了,我可是在为自己倒酒。”说完笑着指了指苓希的杯子。 苓希听着他说话,不知道他是故意装斯文还是他本身就是文邹邹的样子。这样反而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当她侧过脸去,看到了被她放在一旁的百合花时,怒气已消大半。再转过头来看秋棣棠时,他已经斟好酒并举起了杯子。并示意她也举杯。 苓希缓慢地把杯子举起来。秋棣棠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苓希正准备将酒送往嘴里,却被他端过去,又是一饮而尽。 “你怎么--”她完全不理解这个男人。他的表情里时而带着喜悦之色,时而又藏着无尽的忧愁。他的眼神里充满着故事,好像那里有许多道不明的情愫,让人弄不清楚是虚无缥缈的还是真实可靠的。 “饿了吧?”秋棣棠又点了几道饭店的特色菜肴,往苓希碗里夹了一块鱼肉,便自顾自地边喝酒边吃菜了。他只是偶尔看看苓希,并不说什么。 苓希再也按捺不住了。跟他如此周旋,也仅仅是为了得到那些未解之迷而已,但是知道结果又能怎样?未来的自己不外乎苍老孤寂,一事无成!与其去找到那些不愿意知道的答案,不如就在此刻,享受一下美好的青春。倘若生命在一瞬间就可能走到尾声,那宁愿让疑惑解开地更晚一些!想到此处,她立马拿起筷子,夹起鱼肉,深吸一口气,赞美一声:嗯~。开始昏天黑地地咀嚼这人间美味。 “哈哈哈。”秋棣棠乐得笑出了声,露出那洁白的牙齿。 “不许笑!食不言,寝不语!”苓希立马振振有词地命令他。 “好。”秋棣棠还是掩不住笑意,眼前的这个女孩,她的吃相跟她文静的外表太不相称了。这么鲁莽又放肆的吃相可谓世间少有。 秋棣棠比较绅士地帮她夹菜,她也偶尔故意“丢”点食物给他,算是礼尚往来。就这样,他慢慢地吃着,不时喝点酒。她津津有味地嚼着,陶醉在清香爽口的饭菜营造的气氛里。他们一起吃饭,在外人看来,其乐融融,俨然一对恩爱夫妻。可实际上,这二位只是初次见面。哦,不,第三次了,如果梦里那两次也算的话。 两瓶啤酒下肚,秋棣棠越发精神了。秋棣棠说:“今天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苓希摆摆手。 吃完饭后,他们肩并着肩走出菲菲饭店,一出门就迎来夏日的清风,空气骤然变得清新。夏天的夜晚里,满天星斗,让苓希想起她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在院子里乘凉的情景。可看看今天的景色,城市灯火通明,晚上还是车水马龙,丝毫瞧不见那闪耀着的星光。 “不要总是一个人嘛,容易变老的!”秋棣棠拍拍胸脯道,“大帅哥在你面前,不心动吗?” 苓希沉默了一会,才对他说:“我妈妈现在生活得好吗?” “放心吧,很好。”秋棣棠说这句话的语气和他的表情是一致的。苓希听了也相信他。 “那就好。”听到这个答案,她觉得满意了。 “哦,对了。”要分别的时候,她回头对他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吧。我想过自己的人生。” 秋棣棠没有说话。 “谢谢!”苓希诚恳地说了声,摆出再见的手势。“拜!” 秋棣棠微微点点头,举起手应和她。 苓希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她加快脚步,去打车了。她自己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想着无尽的心事。她不知道的是,秋棣棠一路跟在她的后面。 ☆、第十章 潜伏者 秋棣棠默默地跟着她,她打车,他就再叫一辆,跟在后面。她下车了,往楼上走,他就停车,隔着车窗子望她。有人和她打招呼,他就紧张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做好下车准备。他在车窗边看她打开她房间的灯,等她梳洗完毕,熄灯就寝了,他还要迟疑一下,才坐车离开了。 “这个小区叫什么?”在回家的路上,秋棣棠问司机道。 “小满香园。”这位大胡子司机笑看着他,“看上人家就去追嘛。这年头,还藏藏匿匿的呢!” 秋棣棠有些冷淡又不失礼貌地说:“有些感情,是注定的。没有‘追’这回事。” “嘿,头一次听见这样说的!”司机的语气里带着不屑。 “就到这吧。”秋棣棠把车费给他就下车了。 司机下车的地方离他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因为他不想再和司机说下去,便提前下了车。他往常总是闲悠着散步回去的,因为散步的时候,可以思考很多问题。不过今天,心中有点兴奋,就奔跑着往回走。此时已经夜深人静,他的跑步声很响亮。那条笔直的大道,在黑色的夜里,就像是一条通往天堂或者地狱的路。 他跑了得有十多分钟,才到了他住的那个别墅区。他的这栋别墅建筑很特别,别墅前有蜿蜒的小路,路灯下绿草茵茵,半路中间有一个小亭子,日月星辰,花香鸟语,都能在这亭子里感受得到。他一进屋就直接躺下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天一亮,秋棣棠就开始在网上搜索“小满香园”的租房信息,这是个幽静的小区,上面的租房信息不多。他就跑了一截路,赶公交车到那里去看。他不是没有车,只不过很少开,因为这会阻扰他想问题。而公交车就不一样了,虽然有时候又挤又吵闹,但用他自己的话说,那会挤出些灵感来。再说,不开车也为环保事业做了点贡献。 他来到小满香园,在小区公告栏里看到只有一个“单间出租”的信息,上面写着“三室一厅,出租次卧,限女性。”并留了电话。他直接忽略了“限女性”三字,一把扯下来,像是这房子就是他租定了似的。他打电话去问地址,别人一听他声音就说不租给男人,帅哥也不行。他就说房子是帮一个亲戚租的,是个女大学生。人家才答应叫他去看房。 他顺着那个地址上楼,边走边琢磨苓希住的位置。 苓希已经起床了,本来准备周六睡个美容觉的,却被她的大学室友黄宸一个电话叫起来了。上学的时候,那些爱自称“朕”的同学们都叫她皇妹。她是个豪爽的女人,乐于助人,人缘也很好。所以召集同学或朋友郊游啊,聚会啊,唱歌啊,球赛啊等等一系列的活动,少有拒绝她的。她打电话来是问苓希:到了没有。苓希迷迷糊糊地搞不清楚她在说什么,直到她说她们的另一个室友吕馥,今天中午会在意重酒店举行婚礼时,她才猛然惊醒。苓希平常不喜欢刷朋友圈,加上她前段时间又到模糊的未来走了一遭,这事是本周的最热门话题,大家一直都聊得热火朝天的,就她一个人丝毫不知情。一个月前吕馥就把请帖给她寄过去了,她也说好要去的,可真到了这时候她竟然就忘了。她急急忙忙地收拾着,心想幸好吕馥跟她在同一个城市,要不然,铁定赶不上了。黄宸说了会开车来接她,她收拾完毕后就小跑着去楼下了。 秋棣棠爬了六楼才到了租房的地方,里面住着两个漂亮的单身女孩,很小心地盘问了他一会,才给他开了门。当他英俊的相貌展现在二位美女眼前时,两人都犯花痴发了一会呆。棣棠进屋后随意走了两圈,看了看次卧的环境,觉得还不错,问了价钱就租下了。两个姑娘想着以后的室友有个这么帅的亲戚,心情很雀跃。棣棠找他们拿了钥匙,说这几天会给他亲戚买点生活用品,好让她来的时候有地方落脚。说完就走了。棣棠看她们这么诚恳,真是有点于心不忍。他打算暂时先这样,找到别的地方再换吧。 他从租房处出来的时候,看到有一个人正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下楼,刚好走过六楼楼梯口。他一眼就认出这是苓希的背影,立马紧跟上去。 ☆、第十一章 婚礼上的聚会 苓希一到楼下,就看到黄宸已经停车等在那里了。她站在车子外面,穿着一套休闲装,正戴着遮阳镜四处观望。看到苓希来了便开始招手,“苓希,这里!快!快!”苓希踩着那双鞋子,走起路来一点也不方便。这两年不见,黄宸已经不再长发飘飘,她留着黑得发亮的短发,给人一种很干练的感觉。她凌晨就从邻近的城市出发了,开车来的路中,正好看了一场完美的日出。她这一路把能叫到一起的伙伴都叫上了。这会正好路过苓希这里,才打电话问她。 “哎哟,这两年不见,咱们苓希越发水灵了!”黄宸边说边伸手去拥抱苓希。不远处的秋棣棠看得真切,心中有点莫名地生气。苓希刚赶到,累得气喘吁吁地。歇了歇才搭话。 “嗳,是啊,好久不见,你变了好多,瞧你这发型,我都认不出你了。”苓希呵呵笑着。 “哎,我说二位,别在那叙旧了,赶紧上车吧。”车里传出另一个女孩的声音。 苓希一听声音,才注意到车后座上还有人,走近一看,惊喜地交道:“丸子!哈哈,你也来了。” 丸子本是他们的同班同学,大二时因为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就转专业了。她的名字叫万思芊,因为长相可爱,酷似樱桃小丸子,大家都叫她丸子。 “想我了吧?”“想!”大家都兴奋极了。 “这位是?”大家说笑一阵子后,苓希才发现丸子旁边那位戴着厚厚眼镜,西装革履的男士。 “哦,我忘了给你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文彬。”丸子望了望他,再望了望苓希,“这是我大学的好朋友,夏苓希。” “Hello!苓希好朋友!”这个文彬,貌如其名,可是性格却不似其名,活泼俏皮,又不失风趣幽默。 苓希对他笑了笑,“今日得见庐山真面目!”“哈哈哈!”一行人欢乐地前往目的地了。 秋棣棠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他看他们的车开走时,迅速而准确地记下了车牌号。随后打了辆车跟上去了。 苓希他们到意重酒店后,先去婚宴宴会门口送上他们准备好的红包。黄宸自己去洗手间换了一套预备的礼服,看起来像仙女下凡似的。苓希看到后,不禁感叹:“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踩着高跟鞋这一路,可受罪了。”“她要开车,穿着礼服也不方便啊。”丸子说道。黄宸却直嚷着:“我们快去看看新娘子吧。” 他们找到吕馥时,她正忙得团团转,好多人围着她照相。她穿着美丽的婚纱,站在那些人中间,笑容无比灿烂。可她手里挽着的,却是一个略显老练的男人,光头,不敢恭维的容貌和身材,同样笑得花儿一样地灿烂。这位大叔控真的嫁给了一位大叔。吕馥已经看到这几位了故友了,照完相就过来了,微笑着走向他们。 “吕馥,你今天好美呀!”黄宸边赞美边表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好像她的美已经到了不可比拟的境地。 “皇妹!”“苓希!”“丸子!”她提着婚纱走过来,一一拥抱她们。新郎也过来了,跟她们热情地打招呼。 吕馥看了一眼文彬,刚想开口问。他自己就介绍说:“我是丸子的男朋友文彬。恭喜恭喜!” 其他几位附和道:“新婚快乐!早生贵子!”文彬就和新郎聊起来了,还要了他的名片。 大家看了他的名片后才知道,原来这位大叔正是某个集团的一个高管。“哇!”几位姑娘露出崇拜的神色。吕馥感到很有面子。“一会典礼要开始了。我得忙去了。你们快去坐下。”吕馥指了指宴会大厅。“好。”大家答应到。吕馥便挽着他相公走了。 “哇咔咔…”黄宸他们几个到宴会厅一看,他们的几个老同学正围坐在一张桌子上。他们都不由得相互打量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在桌的有他们的班长顾盼筠,处事圆滑,有着成熟男人的魅力;第一差生罗三才,大学时每学期必挂一科,补考必过,上午一二节的课必逃,当年的热门网游必玩通关,他的这种毅力真是少有人能及,而今日的他,看起来却是神采奕奕,风度翩翩;周凝露和他的老公李迎风,性格开朗乐观,是他们学生时代爱情的代言人。再看这几位姑娘,个个出落的亭亭玉立,仍然拥有着少女的纯真美好,同时又多了一份贤淑和独立。 大家入座后,开始天南海北地聊起来。文彬很快就和几位男士混熟了,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一样。这时候,一位服务生过来上菜了,留着八字胡子,像小丑一样,甚是可爱。苓希看着他,觉得很熟悉。再仔细瞅瞅,那双眼睛是唯一的,那袭人的眼神更是谁也没有的。 正疑惑间,只听见主持人说道:“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夏风悱恻,荷花有情。他是人中龙凤,她是绝代佳人,他们相遇,相识,相知,最终缘牵万里。今天,是何由许先生和吕馥小姐人生中最辉煌的日子。让我们一起见证他们最幸福的时刻,并送上我们最诚挚的祝福,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二位新人上台!” 一时间,音乐声起,玫瑰花瓣从上空盘旋飘飞起来,这二位新人手挽着手踩着感人肺腑的步子登上那紫色薰衣草布置的舞台。他们在司仪的主持下,拜堂行礼,互换戒指。双方的父母都感动的热泪盈眶。吕馥激动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她先生何由许,像在公司大会上讲话那样地表现得极为自然,说了一通感谢的话来,不外乎是岳父岳母赐他淑女,亲朋好友远道而来,各界名士大驾光临云云。 典礼完毕,大家起身,一齐举杯祝福。 ☆、第十二章 初见情 “其实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别老是追忆过往了。咱们谈谈美好的梦想吧。”黄宸在那欢呼雀跃起来。 “说起梦想啊,我希望以后开个川菜馆,想吃多辣就能吃多辣。”丸子嬉笑着说道。一旁的文彬报以一种很委屈的眼神。其他人都笑得前仰后合的。 黄宸说她以后想做个专业旅行家,游遍全世界。“我要努力,这个目标一定会实现的,对!”她说的时候抓了抓了拳头。大家感到一股正能量涌到后脑勺了。 “我们准备培养个国家栋梁出来。”李迎风很自信地说着。周凝露跟着点了点头。 “哦…“大家都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 顾盼筠深深呼吸一口气,说道:“等以后有机会,我要远离都市,回到老家去,种几亩田地,养几只牲畜,泡一杯清茶,闲看俗世风云。多惬意啊。”他描述的场景,让众人不禁陷入遐思。 “瞧你们说的都太不现实了。我要做行业领袖,富可敌国,美女如云,这才风光。哈哈哈!”罗三才边说边笑起来。 “俗气。”黄宸、丸子、顾盼筠齐声说道。 “嗳,苓希,你呢?”丸子碰了碰苓希。 “我……还是让文彬先说吧。”说着指了指文彬。 “我没那么大的志向,只想一辈子陪着丸子,生一大堆孩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文彬边说边用手揽住丸子的肩膀。丸子的笑容甜的跟蜜似的。 “不害臊!”黄宸、周凝露、罗三才、顾盼筠一齐笑到。 “夏苓希,到你了,快说呀!”罗三才催促到。 “我……没有梦想。”苓希支支吾吾地说着,“我现在其实挺好的。” “没有?你就没有人生目标?”黄宸又把这个话题弄得过于严重了。 “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过着平安快乐的生活咯。我现在工作、生活、爱好都不缺呢。”苓希说着,心里也是很满足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找什么样的男朋友啊?”丸子问她。 没等她回话,罗三才便说:“哇,苓希还单着呢!”两只眼睛就快放光了。 “随便啦。我才不想这么多。”苓希故意避开这个问题。 这时候,留着八字胡子的服务生过来了,笑眯眯地对他们说:“各位美女帅哥,难得大家这么开心。不如一起看我表演魔术吧!”说着望了望苓希。苓希欲言又止。 “好耶!婚宴上居然也有表演!”大家欢呼起来。 八字胡服务生在他们餐桌的空位置上摆开了阵势。只见他在桌上铺了一块布,布上放着两个碗,三个小球,手里握着一根筷子。他先将两个碗倒扣在桌上,里面各放着一个小球,另外一个球则握在手里。再用筷子一指右边的碗,手里拿着的球就不见了。打开碗一看,那球竟然就藏在碗下呢。他又将碗扣好。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时候右边的碗下有两个球,左边的碗下有一个球。他又用筷子从左边的碗指向右边的碗。他掀开左边的碗一看,竟然空无一物。他再次掀开右边的碗,竟然三个球都跑过去了。大家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拍手叫好!“啪啪啪!”“好!” 服务生收拾好他的道具,准备收工离开。这时候旁边桌的人不乐意了,都要求他表演。他笑着说到:“今天大家都是来喝喜酒的,我可不敢当了主角!再说,我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刚刚跟我的朋友们闹着玩呢!”说完一把脱去自己的服务生外套,扯掉自己的胡子,露出英俊帅气的脸庞来。其他人都略显失望了。苓希看到他的模样时,心里有些莫名的激动。是啊,秋棣棠的出现都让她不知所措。 “哟!你们谁认识这位帅哥呀?!”黄宸花痴地看了看秋棣棠,问道。大家都摇摇头。 “苓希。”秋棣棠叫了叫她的名字。众人都看向她。 苓希自己在那小声地嘀咕起来,“我不是说我们不要再见了吗?” “苓希,他是谁啊?也不介绍介绍?”李迎风提醒她。 秋棣棠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下了。 “他是……我远房表哥。”苓希搪塞着说道。 秋棣棠听到后脸色很不好。 “你叫什么名字啊?”罗三才看他的眼神不是很友好。 “秋棣棠。” “刚才的表演很精彩。”罗三才的眼神有些异样。 “谢谢。” 大家开始围着秋棣棠交流聊天,苓希却感到极不自在。等宴席进行得差不多的时候,苓希跟吕馥道别后,就先借口离开了。秋棣棠被缠得几乎脱不了身。苓希一起身,他的热情就没了,跟大家说:“我还有点事,失陪了。”便紧跟上着苓希走了。 “你别跟着我啊。”苓希踩着高跟鞋走得很快。到酒店门口时,下台阶太快,她一下子就摔倒了。“哎哟!” ☆、第十三章 好一个周末 秋棣棠赶紧过去扶起苓希,心疼地说:“干嘛委屈自己穿这种鞋子啊!以后不许这样了。” 苓希把他的胳膊甩开,努力站起来后,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边说道:“你别管我了。” 秋棣棠二话没说,上去就一把抱起苓希。午后的夏天,外面的太阳正烈,周围没有多少行人。但似乎空气再热,也不及他臂弯的温度。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如雷。苓希一时恍惚,感觉那就像是在做着一个童话般的梦。 “你这是干什么?”苓希说着,看了看秋棣棠,不由得脸红了。 他抱着她走了一段路后,才到街边叫了辆车走了。罗三才躲在酒店门后看得很真切,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他们到小满香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天气仍然很热。下车后,他背着她一口气爬上八楼。 “就是这了。”她说道。 “呼——哧——呼——哧——”放下她,秋棣棠在那累得大汗淋漓地。 “这地方——竟然没电梯。”秋棣棠感叹道。 “不好意思啊。我——忘了说了。电梯在那边呢。”苓希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非常同情地望着他,指了指楼梯门外几米处的地方。 秋棣棠听了表现出很气恼的样子,但很快就消失了,整个脸上满是幸福。 苓希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给人很清爽的感觉。 他帮她揉了揉脚。她开始坐着歇息。 “嗳,你为什么来找我啊。”她问道。 “怕你太孤单,想过来陪陪你。”秋棣棠轻声说道,凝望着她,“没想到,你今天过得倒挺热闹。” “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参加婚礼呢?” “从你出门时我就看见你了。” “你知道我住这里?” “哦,不。我也住这栋楼。你下楼时被我看到了。” “不可能。” “真的,我就住在六楼。” 苓希心想,他就是投影在她心中的那片云,注定要将她的生活打乱,要在她的心里掀起波澜来啊。 “这是你画的?”秋棣棠指了指客厅挂着的一副山水图卷。 “不是。在路边小摊看到的,因为喜欢就买下了。” “街头艺人也有这个水准哈。”秋棣棠笑着说。 “对啊。他们的临摹功底很深。但画还是少了些韵味。”苓希若有所思地说。 “是哦。” “呵呵……“他们一起笑道。 “嗳,你是干什么的呀?还会玩魔术哦?” “我——”秋棣棠想了想,像在掩饰些什么,“是魔术师咯。” “我不信。” “那你敢不敢看我的眼睛。”秋棣棠过来盯住她。 “信了信了!你快走开。” “呵呵……“ 秋棣棠抬起手臂看了看表,面色有些凝重。“我得走了。” 他走到门口,又转身说道:“你脚不舒服就别乱跑了,注意休息。我以后再来看你。”门嘭的一声就关上了。 他走后, 她的心里竟然有一阵失落。 ☆、第十四章 职场丽人 秋棣棠匆匆赶到他的别墅时,已经六点过了。坐在沙发上的梅青黛脸色铁青,“说好的五点呢?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有点事情耽误了。”秋棣棠一面平淡地回应她,一面去脱去他的外套,走到屋内墙壁边,眼光扫了一下,竟打开一扇门。 梅青黛怒气渐消,“我进去看看就出来。” 她带着几分疼惜,几分懊恼地从棣棠身边走过。那扇门里,一眼望去,都是古物。秋棣棠心中明白,他吃尽了苦头才得到与苓希再续前缘的机会,无论如何也要珍惜,同时也清楚地知道,要成眷属,有些恩怨必须要化解。所以这些年来,梅青黛的任何要求,他都尽量满足。 苓希在这个周末都在家歇息,没去跳舞。星期一恢复上班的日子让苓希一时适应不过来。虽然两天没上班,可感觉像是过了几十年那么长。所以今天上班的时候,因许久未见的缘故,苓希对所有同事都分外热情。但是由于很久没有工作,办起业务来却有些生疏,好一会才进入状态。 苓希在运营线做了一年多的业务销售,因为业绩不太理想,加上性格因素,她才转到现在的后勤岗位。 “喂,夏姑娘,有个重要客户要见你。”它的主管卓雁林厉声道。 这是她一贯的脾气。也难怪她,上了年纪的女人支撑着一个家庭也不容易。家里没处发火,在办公室里,就让她出气好了。苓希一声不吭地向外面会议室走去。心里正琢磨着,自调来后勤部门,已经许久没有跟客户打交道了,莫不是以前做业务时出了什么纰漏。她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她进去的时候,会议室里有几位同事和客户正在讨论着什么。 她喊到,“陈总。” “嗯。” “是有位客户要见我?” “是的,来我给你介绍。”陈总指了指那位神态威严的大老板,“这是赵总。别看他年纪轻轻,他的公司4年前开的,现在已经上千人了。到明年,该准备上市了。哈哈哈…”那位赵总只是听着,也不搭话,并打量着苓希。 “赵总您好,我是夏苓希。负责本公司的文秘宣传。” “你好!”双手递出去一张名片。 “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到您呢?” “是这样,我们公司创业不久,各方面都还有些欠缺,我们的宣传部太注重表面的东西,不务实。还得多向你们这样成熟型的公司学习。正好这位部门负责人在场,就麻烦你呢,指导他一下。” “赵总您说笑了。我才该向你们多学习呢。” 他们开始交流工作了。在会议室里切磋还不算,陈总和赵总又约定在晚上继续天南海北,宣扬着他们壮大公司业务的伟大目标。“在坐的各位都去啊。都去啊。”陈总不断地说到,像是没人知道是他做东似的。 会议散场。苓希在琢磨着,在业务上,也帮不了什么。晚上该找个理由推脱一下。无名小卒不会有人在意的。白白耗费一个晚上真的没必要。 她回到座位上没多久,陈总过来了。 “苓希,今天到你大显身手了。晚上准备盛装出场啊。” “陈总,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听说你会跳肚皮舞。到时候露两手,把赵总哄高兴了,他带来的业务还多着呢。” “那可真不巧,晚上我有事不能去。我正要跟您说呢。” “说,是什么事!” “我没必要去。” “你必须去。” “我不是业务部门的。” “我是公司副总。” “哎呀,夏姑娘,你就去呗。逮着机会。说不定业务提高了,陈总还给你升职呢。”卓雁林一边说道。 “我不稀罕这样的机会。晚上我有事,去不了。请你别打扰我工作。”说着一本正经地拿起了文件开始看。 “你以为公司就你一个人会跳舞啊?找你去是看的起你!你不去自然有人去!” “我跳肚皮舞,是我的个人爱好。我没想过用它来取悦任何人。我不是马戏团的动物,请你尊重我。” “你!”陈总甩手就走了。 办公室的同事还是像以前一样,好奇地看着这场闹剧收场,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着自己手头上永远也干不完的事情。卓雁林看着这场硝烟燃起、覆灭,觉得年轻真好,为了自己的原则可以不顾一切。 “夏姑娘,在职场上,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忍忍也就是了。现在你得罪了陈总,以后就是我想提拔你,也难有机会了。” “假如你是我,他叫你去献媚,你去吗?” “去啊。别说的那么难听。这是在职场生存的道理。记住,永远别得罪你的顶头上司。还有你上司的上司。” “得罪了又怎样?” “那你还怎么混啊,姑娘。” “这混不开,就找能混得开的地方。” “能有多大区别呢?天下乌鸦都是一般的黑。姑娘,你得改变自己,适应环境。” “我偏不改。” “好啊,那看你能存活多久。”她走开了。 苓希好不容易恢复工作的状态,被这么一闹,心情更糟糕了。听到卓雁林刚才说的话,脑子里开始哄哄作响,隐隐约约想起她梦见过的潦倒的老年时光。是啊,那个苓希辞职了,开始了自己的梦想,直到年老仍然一事无成,她后悔过吗?如果重新选择,她是要现在的稳定职业呢,还是一个梦想?可是现在的苓希没有梦想,本来稳定的职业或许开始有些动摇了。追求梦想的那位老人,贫困潦倒的她,是快乐的吗? ☆、第十五章 饭碗砸了 那天,苓希在朋友圈发出了当年的第一个状态:一个傻子,在绝好的升职机会和强烈的自尊面前,选择了后者。 很快,这条状态开始有人留言了,一些人说做得对,应该这样,有些说应该权衡利弊,又有一些人说,如果升职带来的好处足够多,牺牲一点点自尊根本不算什么。她看了只是笑笑。到了下午的时候,罗三才留言到:来我公司当二把手,绝对自尊。他留言不到一分钟,底下就展开了黄宸的评论:偏心老罗,你怎么不叫我啊?接着开始连番争吵,直到罗三才放出话来让黄宸做执行总监为止。 然后苓希就接到黄宸的电话了。说正好她还没走,今晚上再聚一下。苓希正愁有苦没处诉,自然答应了。 梅青黛只是偶尔会在秋棣棠的别墅出现,其他的时间都在一个相当遥远的地方,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除了秋棣棠见过她几次,几乎没人知道她的行踪。换句话说,她“退隐江湖”了。她的女儿,夏苓希,居然开始叛逆。这让她想不通。秋棣棠是她命里的人,那就让他去解救她吧。 秋棣棠永远是那么古怪,接触他的人,没有一个人能看穿他的内心。他做的那些事,表面上有理有据,实际上又是那么地令人费解。 当他像往常一样,路过一个街道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是那么地可怜,四肢虽然健全,可枯瘦如材,眼神暗淡无光,像是几日没吃过饭似的。他把碗伸向了秋棣棠,哀求他施舍。秋棣棠停下脚步,不是无视地走过,也没有掏钱,相反,他一脚踢翻了乞丐的碗。 “来人啦!”乞丐疯也似的叫起来,“他踢我的碗!他踢我的碗!来人啦!” 果然没多久就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人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看着人模人样,原来是个畜生!”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对啊,乞丐也没碍着他什么?不给钱也就算了,还踢了人家的碗。” “是啊,人家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呢。” 秋棣棠听了不脸红,也不生气。 苓希和黄宸吃得饱饱的,谈到了罗三才真够义气的。 黄宸说,早就不想在她的公司干了,这次换工作就准备留在这城市了,平常游玩啥的还有个伴。 苓希说,好啊。年轻的时候,绝不低头。 对,不低头。 此时两位姑娘正悠哉悠哉地逛到了那个街道。 “发生什么事了啊,那好多人。”黄宸指了指前方。 “管他呢。现在都是净看稀奇的人。又不会带人家走出困境。”苓希说。 “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啊。去看看能做点什么吧。” 黄宸满腔热血。 “你看,他还准备揍人家呢!?” “可不是。真是有辱斯文。” “伙计,你考虑要不要换个饭碗?”秋棣棠俯下身来,问他。 “当然,你砸了我的财碗,不得赔一个啊!”乞丐的身体状况似乎比看起来好很多。 “好。”秋棣棠爽快地掏出一百元递给他,他还没接上,又收了回来。“砸你一个碗, 给你今天造成了多少损失?” “那损失可大了。得……” “想清楚了。算好了,是多少我赔多少!” “一万一千!” “哇。”周围一片唏嘘。 “哦?有这么多吗?” “你踢了我的碗,耽误了我这么久。平常少说也有二千,今天便宜你,只收一千。另外一万是我的精神损失费!” “我没听错吧?你一个乞丐一天两千块?敢情人们都像神仙一样供养你啊!” “你说了,你说了要赔的。”乞丐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有点支支吾吾起来。 “我是说了。但不是一万一。嗨,那位大婶,刚说我有病的,你给了这位伙计多少钱?” “谁是大婶呢!我就给了他一块钱!”看热闹的人都在笑着。 “亏我每次路过都把零花钱给你呢。我以后都不会给你钱了!骗子!”一个年轻男学生说到。 “我们也不会给了。” 乞丐哭了,开始摇着秋棣棠要赔款。 “哇塞,那是你远房表哥哎!”黄宸一声大叫。 他们都听到了。秋棣棠也听到了。他依然望着乞丐,“放心,我说过要赔就一定会赔的。不过,你这种行为让很多人变得冷漠。现在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已经没有人愿意去帮他们。这是你们这类人的过错。你要赔偿他们。” “这也要算在我的账上。” “当然。而且远超过一万一。你欠他们的少说也有上百万。听着,我愿意全部给那些真正穷苦无助的人一百万。这样,你还倒欠我九十八万九千元。” “你简直胡说八道!我哪有那么多钱还!” “你有手有脚,只要肯吃点苦,找份正经的工作应该不难。我想,一百万,你工作一辈子应该够数了。” “我也是走投无路才这样的啊……呜呜……你见我弱小可欺,你才……” “嗳,别着急。这有份现成的工作,准够还这笔债的了。给!明天收拾好了来!”秋棣棠递给他一份公司的职业介绍信。 乞丐突然不哭了。不知道是突如其来的遭遇打击了他,还是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他。 没等乞丐发话。秋棣棠从人群中大步流星地走出来。高大的背影在人们的视线里渐渐模糊。哪个街道只留下片片惊异的感叹声。 “酷毙了!苓希苓希!你表哥超有型哎。喂,苓希,给点反应行吗?你怎么木在那里啊?你应该像我这样欢呼!欢呼啊!”黄宸扯着嗓子喊道。 “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啊?”苓希嘀咕了一声,怅惘地望着那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第十六章 迷雾 秋棣棠心里很清楚,在梅青黛眼里,从未把他当儿子看待过,尽管曾经他确实是。他要干的事情,她觉得可笑。而她干的事情,他也是万分鄙夷的。她一面利用他的资源谋取利益,不曾感激,甚至觉得心安理得;一面又对他颐指气使,发挥着一个长者的权威,虽然她并不承认他们的关系。或许只是因为,棣棠曾经提到,那些价值连城的物品能够保存下来,她也功不可没。然而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发财了。 上一次,苓希的表现,在别人看来无疑是幼稚的。有些同事本就和她没什么交情,现在又变得分外地冷淡。而另外一些,平时无论多么聊得来,却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她一踏进办公室,就觉得十分的不自在。大家一致以为她一定会收拾包袱走人,可她什么也没做。她依然按时上下班,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任那些闲言碎语消失在无边的时空里。渐渐地,那些排斥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曾经的不屑转而成为钦佩。连她的主管卓雁林也对她刮目相看。当陈总无意间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她像平常一样打招呼,那件事情仿佛从未发生过。陈总心想,明明是她遭遇了打击,却像是我受了冷落,难道她小小夏苓希豁达善忘,反而我堂堂副总小肚鸡肠了吗?于是他也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以为彰显他的大度。久而久之,最终的事实是,苓希真的忘了此事。而他老陈始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苓希没有想到的是,黄宸真的辞职了,并果断去了罗三才公司。黄宸去罗三才公司上班第一天就把公司的人员架构及运营方式弄的一清二楚。她觉得罗三才真是拖泥带水,怪不得公司一直做不大,现在幸好把她招进来了,她感到自己真是活菩萨。当晚她就准备请客吃饭,美其名曰以庆祝罗三才招贤纳士成功。 “苓希,晚上去菲菲饭店啊。庆祝老罗找到黄宰相。” “哪里?菲菲饭店?能换个地方吗?” “当然不行。这地方最合我口味。再说,老罗好歹也是大老总,总不能太过寒碜。” “可是我…” “别可是了,就这么说定了啊。” 挂掉电话后,苓希觉得非常苦恼,重温旧梦的滋味也许并不那么好受。 但是,他们还是去了。 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大桌菜,桌上摆了好几瓶酒。苓希看到地上还放了一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你要干嘛----我们只有三个人……” “知道知道!难得高兴嘛。” 与上次见面相比,今天的罗三才穿得更精神,显出一副老总的风范。他偶尔看了看苓希,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们开了一瓶酒开始畅饮起来。 “咱老同学有几个能在一个城市的,更别说在同一个公司了,瞧瞧这缘分,这多不容易啊!”罗三才兴致勃勃地嚷道。 “就是就是。来来来,干杯!” “干杯!” “苓希,你现在的工作干得怎么样?”罗三才心里琢磨着,正是一个揽人才的机会。 “还是老样子啊,迟迟没有大的进步。” “你看看皇妹,以前被工作折磨得‘形容枯槁’,现在多么容光焕发!有人情在,就有好职位啊。你以为那些高官厚禄的职位他们会留给别人吗?告诉你,没门,那都是留给自己人的!要前途,要钱,都是一样的。”说着先自己饮了一杯,“我这个人最讲义气,你来了,和皇妹一样的风光!” “哎,我说老罗,你竟吹牛,现在搞网游的公司比比皆是,你这个非专业的门外汉,自以为着了迷地玩了几年游戏,就能在占领一块市场啊!没有我黄宸,看你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瞧你说的,我只说了让苓希来,又没说代替你的职位,你这性子也太急了!” “哈哈。要我说,你们的网游公司还是找大牛来的,咱不是计算机专业出生,到底不比人家实力强。再说,往高的职位我还驾驭不来。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我在公司没有进步的空间了,自会再找出路。你们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苓希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 “我还不了解你!我都说老罗拉不来你。今后我也不会劝你了!”黄宸又开了一瓶酒,“咱们继续喝!” “好好好!那咱们换个话题。你们看啊,咱同学一个个都成家立业了。我老罗还是光棍一条。话说你们二位有没有苗头啊?” “噗嗤”黄宸刚喝的一口酒吐在地上,“单着怎么了?我跟你说,没几个男人是靠谱的,要么拼了事业忘了家庭,要么就在外面找了别人。咳咳!” “黄宸你慢点。”苓希劝到。 “抱歉太激动了。谁要提这个话题的啊,真讨人嫌。”说这竟有点硬咽。 苓希从未见她这样,对于天不怕地不怕的黄宸,就算曾经有过失恋,也是很快就走出来的。 “是我不好,今天我们公司新加入了皇妹,可喜可贺,我敬皇妹一杯!”罗三才本想问问夏苓希是否有了对象,还没来得及讲出口,就被黄宸搅合了,只好作罢。想着以后或许该有机会。 “这还差不多。哈哈哈。” “干!” 苓希举着杯子,一昂头间,却看到窗子外面的秋棣棠。不止他一个人。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孩,该有十六七岁了。那个女孩脸色有些苍白,一阵风吹过,她的长头发飞舞起来,她似乎在秋棣棠身上闻到了一种幸福的味道,自然地露出了纯净的笑容。这幅画面多么熟悉。苓希想起上次秋棣棠也背着她爬楼的情景,心里隐约有些酸痛,可是这个女孩显得那么地天真可爱,让人想恨都恨不起来。 秋棣棠背着她进了菲菲饭店,真不巧,已经没有空位置了。他跟服务生说了几句,转身又背着她就走了。 “苓希,你怎么了?”黄宸向窗子外望去。 苓希没有回答。 这时候,罗三才也看了看窗外。“呀,下起雨来了啊!” ☆、第十七章 情归何处 夏季的雨总是来得很突然的,白天是晴空万里,入夜就开始哗哗下起来了。苓希他们只顾说着话,来的时候夕阳还未下去,现在街灯已经全部开了。隔着窗子望去,秋棣棠急急地奔跑着,那模糊的背影在一阵汽笛声响起后,消失在雨中。直到车门关闭,车子走了好一会,苓希才回过神来。 “这下好了,终于可以凉快一下了。”罗三才道。 “待会怎么回去啊?” “还早呢,苓希,等我们吃完估计雨都停了。”黄宸说着又拧开一个瓶盖。 罗三才和黄宸兴致勃勃地谈了很多。苓希本来也是很畅快的,此时竟有些心事重重的。是因为秋棣棠吗?他做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他的世界我又何曾懂得? 这顿饭好漫长啊。大家准备离开时,这雨果然就停了。罗三才开车把苓希送到小满香园后,拉着醉醺醺的黄宸走了。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加上一场雨的冲刷,本来幽静的小区此刻显得异常孤冷。到八楼屋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隐约听到楼梯间还有人在说话。苓希好奇地走过去,下了几步楼梯。依稀记得,秋棣棠说过,他住在六楼。顺着声音往下走,六楼一间房正开着门,门口摆了一堆行李,像是有人刚搬进去。 “我看这些东西应该够生活了。明天你收拾好了,看看还缺什么,我再送过来。”从屋子里传来秋棣棠的声音。 “够了够了,谢谢你,棣棠哥。”一个女孩说到。 秋棣棠出来搬东西,刚弯下腰来,就注意到楼梯口站着的苓希。“苓希……” “我路过。你刚搬进来?”苓希指着地上的行李问。 “我其实…” “是苓希姐姐吗?”这时候,一个女孩摇着轮椅到门口来。 苓希来到他们门口,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女孩正是晚饭时候在菲菲饭店看到的那位。 “你是谁?你知道我?” “我叫紫苑。棣棠哥常跟我提起你。”她说的时候,很自然地流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哦,是吗?可我从不知道你。你刚搬进来?你和秋棣棠住在一起?”一想到秋棣棠背着她,又和她同住一间房,心里就不是滋味,一百个疑问正不由自主地冒出来,猛然发现她的轮椅。“你的腿?” “一场意外失去的,没什么,我都习惯了。”她依然很客气,苍白的脸转过去,“先进屋来吧。”说着,摇着轮椅进去了。 秋棣棠动作麻利地把东西都搬进去了。也示意苓希进屋。她走进去,才发现客厅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在收拾东西。 “嗨。”苓希试着打招呼。那两个姑娘只是嗯了一下,然后继续她们手里的活。 “她们是我的室友,我们合租的。”紫苑介绍到。 苓希这时候已经一团雾水了。秋棣棠带着她进了紫苑的卧室。“看起来还不错吧。棣棠哥帮我找的房子,今天才搬进来。”紫苑笑着对苓希说。 “你不会以为我们住在一起吧?”秋棣棠狡黠地对苓希笑笑。 “是你之前说你住在六楼的啊!再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呵呵。”秋棣棠笑了,面对紫苑说到,“你的室友帮忙收拾应该很快。今天有些晚了,我改天再来看你。”说完拉着苓希的手就走。 “哎----你----”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苓希有些晕头转向的。 秋棣棠拉着苓希到了八楼。“请我进去坐坐吧。” 她望了他了两眼,有些迟疑,但还是说:“好吧。” 她本以为,他会解释些什么,令人失望的是,他非但没有解释关于紫苑的事情,反而恳请苓希帮忙照顾这个可怜的女孩。 “你没弄错吧?我和她素不相识!” “她和你一样,喜欢画画!” “这世上很多人都喜欢画画!” “只有你能帮她完成心愿。至于为什么?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总之以后你会明白的。” “很奇怪,凭什么找我?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至少……”棣棠深吸一口气,“我们有同一个母亲。” “你怎么又提到她?” “无论如何,请你明天下班后去看看她。夜深了,早点休息。我走了。” 没等她说一个字,这位具有同情心的绅士便飞快的关上房门离开了。 苓希显然有些气愤。但是紫苑的神情,语气,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她连自己也不会想到,竟会生出一丝怜惜之情。 ☆、第十八章 背后的故事 第二天回到小满香园,苓希稍微犹豫了一下,进电梯时还是按了八楼。 炎热的夏天,空气没有一丝水分,屋子里异常的沉闷。苓希推开了窗户,一阵风吹过来,便觉得有些凉快了。苓希望了望下面,小区广场上有一群人围着,嘻嘻笑笑,很热闹。再一看,是一个推着轮椅的女孩在卖画呢。没错,就是紫苑,回来的时候竟然没有注意到。苓希心里想着,同时飞快地跑下楼去。 到广场的时候,有部分人已经散去。因为轮椅的关系,紫苑的画似乎很受欢迎,很快便卖完了。当她准备收工回去的时候,才发现站在一旁的苓希。 “苓希姐姐。”她慢慢地移过来。 “你,在卖画?”苓希大步走向前扶住她。 “是啊。这样既能自食其力,又能朝梦想一步步靠近。不是很好吗?” “额。” “外面太热了,不如去六楼坐坐。” “你那里太挤了,不介意的话,去八楼吧。” “好啊。”她仰望着苓希。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真诚。 她们坐着电梯上楼,直到进入苓希的卧室,中间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给你倒杯水。” “谢谢。”她摇着轮椅慢慢地走动,四处观望着。“我喜欢国画。如果我弟弟还在,你墙上这幅画一定没有他画的好。” “你弟弟?你是指…”苓希将水递给她,疑惑地问道。 “我的双胞胎弟弟。”她喝了一口水,继续讲道,“我们的父亲很早就离开我们不知所踪。我们的母亲,也因为难产而亡,我和弟弟还是从她肚子里取出来的。没有亲戚愿意领养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我们被丢进了福利院。在那里我们受尽了欺辱。八岁那年,有一天,我们收到了别人捐赠的毛笔和白纸。弟弟对我说,他想做一个画家。这家伙似乎很有天赋,自学成才。他把福利院的每一个春夏秋冬,一草一木都画进画里,唯一不同的是,画中没有欺辱和抛弃。两年前的一个午后,他疯狂地往桥上跑,他说,‘姐,我会画浪花了。’我追着他,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朝我撞过来。那时候我感到整个世界安静了,我以为我的人生就这样结束了。迷蒙中,我看到弟弟从桥上一跃而下。我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弟弟很早就已经写好了遗书。他说,‘姐,别再忧郁了,去做个画家吧。福利院养不了那么多人,我走了,我的那份饭给你吃,你就可以活下去了。这个世界我已经看够,我包里那副新画的未来世界图送给你,祝你快乐。’那以后,我没有了弟弟,双腿不能走路了。你知道吗?因为昂贵的医疗费,福利院更养不起我了。那时候我真的是心灰意冷,于是在深夜的时候,我悄悄的爬出了福利院。” “你弟弟真傻。” “不,他是个天才。没有人在那么小的年纪看透人生。走,去六楼,我给你看他画的那些画。”她一咕隆喝完了整杯水。 “也不必急于一时,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刚才说到你出了福利院,那后来呢?” “后来我遇到了棣棠哥。他真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大好人啊。” “切~” “你不相信?” “呵呵。” “他给我起的名字,给我安排住所。” “哦。” “我不是指六楼合租的那间。这两年我就住在他带我去的一个收容所里。” “那你为什么又重新租了房子?收容所不好吗?” “不。那里非常好。我是因为你在这里才来的。” “我?”苓希非常吃惊。 “对啊。棣棠哥自己有房子的,租在这里是方便为了照顾你。他说你们在去菲菲饭店认识,我就央求他带我去看看。没想到他带我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了。嘿嘿…跟你讲了这么多,你不介意吧。” “喔,不会啊。是你主动要说的啊。”苓希顿了顿,说道,“我何时需要秋棣棠照顾了?” “我很羡慕你额,苓希姐姐。他在背后默默关心你,你却全然不知。”紫苑摇了摇头。 “我不想谈他。” “你总会知道有人关心是多么难得。你知道吗?我弟弟想举办一次成功的画展。可惜我不能帮他完成了。我的时间不多了,苓希姐姐。你能帮我吗?” “什么叫时间不多了?我能帮你什么呢?” “我本来就行动不便,现在又生了严重的病。我不能活太久。帮我弟弟举办一次成功的画展。苓希姐姐,你一定要帮我,要帮我啊!” “办画展可以,但不一定成功。” 紫苑露出了沮丧的神情。“你会努力画画的,对吗?你的画也许会成功。” “我…” “请你帮帮我。” “好吧好吧,这…我暂时答应你。” 她们坐着看了一会天空,良久,没说一句话。 ☆、第十九章 收容所 夏去秋来,这几个月,苓希已经很熟悉肚皮舞,因而不再每天去健身房了。她一有空便开始钻研国画。日积月累,她的技法也在不知不觉中进步了。至从上次和紫苑长谈后,她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好。苓希对她的恳求感到很无奈。但画展终究要办,这也不是什么很丢人的事件。只不过,她看过紫苑弟弟画的那些画,处处皆在讽刺,花朵、草地、海洋,全是黑色,在任何一个普通人眼里,这些画面真正是单调无趣的很呢。他要表达的只是一种非同寻常的思想。每每想到这些,她总是叹息道,可惜,我夏苓希并没有那么高的精神层次。 在苓希的心里,秋棣棠总是神出鬼没,母亲又总是下落不明,有时候觉得这世间是不是只剩她孤单一人。秋日天气寒凉,夜来总是难以入眠,苓希独坐窗前黯然泪下。最亲的人对自己不管不顾,便不自觉的心生怨恨。她总是觉得,这根本不如在孤儿院嘛,那里起码热闹些。 一天,正好周六放假,紫苑上来同她画画,边画边聊着天。 “苓希姐,难得你今天有空,等着这幅秋菊画完,我们去收容所转转。我好久没有见我的那些伙伴了。” “你叫我陪你一起去?” “对啊。那里很近,我自己也可以去。不会麻烦的。” “你这样我也不太放心,还是一起去吧。” “呵呵,那最好不过了。” 不一会,她们便各自完成了一副作品。苓希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呢子外套出门了。 收容所果然很近,经过小满香园后面,走三里的水泥路就到了。 这个收容所与苓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从一个微斜的平地上去,便是收容所的大门,进门后有约摸两百平米的广场,广场上有两株高大的榕树,地上零零散散地飘落着几片金黄的叶子,应该是经常有人打扫。广场正中央有一百多平方米的土地,整齐地种满了各种蔬菜,有莴苣、青菜、甘蓝。广场后共有三栋楼房,从雪白的墙壁来看,应该翻新不久。这些房子也就三五层的样子。最中间的楼房比旁边两栋高些,楼顶上,清清楚楚地架着“为国争光”四个大字。紫苑带着苓希去了右边一栋楼房,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的收容所里十分的安静,那两株大榕树上的鸟叫声特别的刺耳。 “紫苑,这里很宽敞啊,你为什么要搬走呢?” “为了离你近些啊。”紫苑说着,注意到苓希正像小孩子一样好奇地四处打量着这个收容所。“最开始这里只是一个破旧的小学学校,三年前棣棠哥买下这里进行了简单的装修,才有了现在的收容所。那些贫穷没有依靠的人,残疾病痛的人,只要心地善良,肯吃苦耐劳,都会被棣棠哥带到这里。只要四肢健全的人,棣棠哥都为他们安排了工作。他们白天出去上班,夜晚便安居在这里。有闲暇的,还会在田里种种蔬菜,浇浇水,除除草。” “听起来他们的生活还不错。秋棣棠真有这么好心?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你别这么说棣棠哥。虽然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什么背景,但我们清楚地感到他对我们的好。他是值得尊敬的,其他的不重要。”紫苑立刻替他辩白道。 “紫苑。紫苑。紫——苑——”一阵浑浊的男音从她们背后传来。她们正聊着天,并没有立即听到别人的呼喊。因此,那个男士多叫了几声。等她们听得清楚了,再往后看时,那个人从楼房的过道里一拐一拐缓缓地走过来了。 等他走近时,苓希立刻别过了头。他的脸不光长得很扭曲,皮肤像是烧伤过,皱巴巴的。第一眼看去,与其说是丑陋,不如说是狰狞。 “嗨。大灶哥。还在忙活呢。”紫苑打了声招呼。 “是啊,在给孩子们做午饭呢。我听到你的声音,出来瞧一瞧,没想到真是你。你好久没来看我们了。”大灶边说着,边看了看此刻正背对着他的苓希。 “哦,这位是夏苓希,棣棠哥的朋友。”紫苑笑着说。 “大灶哥你好。”苓希背对着他打了声招呼,并迅速地向前走了几步。 “这位夏小姐似乎不太喜欢我。”大灶轻声说。 紫苑摇着轮椅到苓希身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她转过身来,但是眼睛尽量地望向天空。“哦,紫苑,我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我去别处逛逛啊。”说着飞快地走了。 “哎——苓希。”紫苑叫了一生,但她并没有回头。 苓希一个人跑到左边楼房去了。她正弯着腰呼呼地喘着气。看到一个失去四肢的瘦骨嶙峋的人正一步一步匍匐地朝他她走过来。她心里想到,自己虽然同情他们的遭遇,但要像紫苑一样,与他们一起生活,打死也做不到啊。 苓希一下子冲了出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拼命往家跑。 晚上,有人响了苓希的门。她亦步亦趋地前去开了门。却一眼见到了秋棣棠。“怎么是你?”语气很失望,可脸上分明流露出惊喜的神色。 “你今天上午去收容所了,还把紫苑一个人忘在那里。我刚带她回来。”秋棣棠一进来便说。 “啊?我给忘了。”苓希这才想起来,有些惭愧。 “哈哈哈。我今天去收容所里看看,他们说今天来了位穿红衣服的陌生姑娘,我还纳闷呢,原来是你。” “啊?那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啊。我跟他们说你是我一个重要的人。”秋棣棠望着她嬉笑到。 苓希想到自己对待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和他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不禁有些脸红。 “那个收容所是你…” “哦。我只是觉得好玩。不值一提。”秋棣棠环视了一周她的房间,“最近画画还蛮多?” “是紫苑和我一起画的。她弟弟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啊。那都过去了。是他自己选择的人生。别被紫苑误导了。我希望你画画,是因为你自己喜欢。苓希。”秋棣棠轻声呼喊着她,双目盯着她,好像要从她那里取得什么似的。苓希也仿佛被这眼神刺到,趔趔趄趄往后退了两步。 “好…好。”她变得有些数不清楚。 “我最近比较忙,可能要过些天才能见到你。好好照顾自己。”说完他立刻上前紧紧拥抱着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又放开她,深深地转身望了两眼,轻轻关门离去。 苓希愣了愣神,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很剧烈。 她不自觉地走到窗边,并没有看到秋棣棠离去的背影。看看黑暗的天空,心里竟有些温暖。 ☆、第二十章 落寞 “苓希,我需要你!”星期六一大清早,黄宸的一通电话把她吵醒了。苓希睡得迷迷糊糊地,只听得黄宸在电话那头心急火燎地说:“老罗公司新开发的游戏崩盘,公司的所有技术人员已经连续通宵达旦工作三天了。但是故障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我这两天光顾着稳定用户情绪,已经胃痛好几个小时了。我看老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我。苓希,你快过来陪我吧。” “啊。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苓希立马爬起来。“你真是…那我马上来,等着啊。” “记得买早点啊。吃了早点,才能吃药。这个胃不争气。哎哟!还让不让人活了。”黄宸痛苦的叫了一声。 苓希挂掉电话,三下五除二迅速地收拾出门。她到的时候,公司里鸦雀无声。挤在一处。她不得不停下原来急匆匆的脚步。给黄宸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苓希,苓希。这里。”黄宸从一个房间探出头来,轻轻地喊她,生怕被人听见似的。 她跑过去,把东西递到她的手里。喘着气说,“这怎么回事啊?老罗呢?” “他在忙呢。看到了吗?办公大厅那些技术人员正趴在桌上睡觉呢。他们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这几日连续奋战,今天早上总算有点眉目。老罗大发慈悲,让他们休息一会再战斗,可别把他们吵醒了。”黄宸故意压低声音说。一手拉她进办公室,一手关上了门。 “你怎么样?胃还疼吗?”苓希进去时,只看到黄宸一个人在屋里。 “老毛病,吃了东西一会就好了。” “你慢点,别噎着。” “嗯。嗯。你知道吗?这款新的游戏是老罗精心策划的,新颖有趣,上线运营当天就吸引了一大批用户。可没想到就在前几天,这个游戏就像出了个大窟窿似的,用户充值进去的游戏币一个劲的往里面掉,更奇怪的是,这些钱并没有到公共账户上。运营人员发现出了问题,立马开启维护模式,暂停用户使用。咳。咳。”黄宸呛了一口水,“发现这个大纰漏,老罗立马找到数值策算员,质问他怎么计算的游戏规则。当时那个戴眼镜的年轻小哥委屈地都快哭了。按道理,新产品上线都要通过测试的。而且老罗玩了两把,也没发现什么bug。于是开始全面大排查,就在两天前的晚上,你猜发现了什么?原来是那个主要开发人员利用自己编程的便利,在程序里设置了一个根据时间变化的变量,累积到一定时间后,游戏会变成另一种模式运营。就是用户充值的一部分游戏币会自动进入首个注册用户的账户里。而第一个注册账户的就是这位开发人员。天啦!他敢明目张胆地干!老罗肯定饶不了他。可没想到叫他出来当面对峙的时候,发现他在游戏上线后没几天就已经辞职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他。可恨啦。老罗召集了所有技术人员进行修改,并再三测试。免得还隐藏了什么漏洞。看他们都累成那个样子了。” “那个开发人员真有才啊。” “那叫有病!” “嘿嘿。”苓希怜望着她的这位老朋友,“那你们还要奋战多久啊?” “很快就能修复了。只不过这次事件损失惨重。且不说走了大量用户。公司更是损耗了许多资金。我看啊,我这个月只有喝西北风了。还指望发家致富呢。呜呜呜。” “没那么夸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陪我出去走走吧。” 她们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公司。周六上班的人不多,早上的空气格外地清新。她们沿着公路慢慢地走着,路两旁整齐地列着一排排树木。秋风簌簌,树叶儿开始纷纷飘落下来,是金黄的银杏叶啊!路上也铺满了一地的,金黄的叶子啊,像钱币一样金灿灿的。两个人边走边聊着天,偶尔会碰到一两个出来晨跑的人。她们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一个体格健硕的男人正迎面而来。 “你长点眼睛行不行!”黄宸骂道撞上她的男人。 “不好意思。”男人说到。他看了一眼黄宸,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叫到:“居然是你!” 这时候,苓希也认出了来人,吃惊的说,“仲孙茂?你们认识?”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让她更吃惊的是,他们不仅认识,而且,从他们相互的神情来看,一定有过一段历史。 “既然碰到了,我不想把事情拖得太久。该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仲孙茂一脸不客气地说。 “啊?你们?”苓希疑惑地看着二人,猜测他们难道是否还有未解决的感情纠纷。 “现在不行。我遇到了点困难。”黄宸的声音有些低。像是在求他放过似的。 这样的氛围,让苓希感到十分的压抑。 “你们能把事情说得明白些吗?” “苓希,这不关你的事。”仲孙茂说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黄宸,冷笑道,“每次你都说遇到了困难,我管你有没有什么困难!赶紧把钱还给我!” “还钱?什么钱?”苓希上前准备阻止他,却发现他的拳头捏得响当当的。 “我说了,不行。”黄宸咬着牙齿说到。 “她欠了你多少钱?我帮她还!” “你帮她?你知不知道,一年前她拿着我的五十万跑得无影无踪?” “那你呢?只是因为你怀疑我和别人有什么,我就应该被你打得鼻青脸肿吗?” 他们两已经吵得难分难解了。 “仲孙茂,以前我只听说你有暴力倾向。今天我终于见识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热心的好人,实际竟然如此虚伪!”苓希怒吼道。 “我已经改了。”仲孙茂辨驳道。望向一边的苓希。“无论过去怎么样。总之,她欠我的债,总是应该还的。” “好。是不是把钱还了,你就不再找她麻烦?” “当然。” 苓希对黄宸说,“黄宸,反正是欠债,不如换一个债主吧?”黄宸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苓希已经打电话告诉秋棣棠她要借五十万了。 半个小时后,秋棣棠出现在他们眼前。 “苓希,你把你远方表哥叫来干什么!” “你别管。”她对秋棣棠说道,“这是我的好朋友黄宸,上次我朋友婚礼上你见过的。他,要五十万元。你可否先帮忙还了,成为新债主?” 秋棣棠看了两眼仲孙茂,竟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仲孙茂?” 仲孙茂也看了看秋棣棠,表示有些失望和无奈。 一旁的苓希看得傻了眼,这两人居然也认识!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等你的前女友把钱还给你了,就交给收容所,对吗?”秋棣棠问道。 “我是说过,可是——”仲孙茂立马解释道,白了一眼黄宸。 秋棣棠过来,笑着对黄宸说道:“放心,钱我先收下了。你欠着慢慢还吧。” 秋棣棠没呆多久就走了,仿佛永远忙不过来一样。 仲孙茂和黄宸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黄宸把头别过去,仲孙茂便转身离开了。 “我该回公司了,苓希。晚上我去找你。”黄宸有些难过得抱了抱苓希。 “我送你。” “不用。”苓希看着她慢慢远去的背影,踩着一地的落叶,呲呲的响。秋风的声音有些嘈杂,依然掩盖不了她的哭泣声。这又勾起了多少往日的伤痛啊。 ☆、第二十一章 闭馆 后来黄宸才告诉苓希,原来她和仲孙茂是在网上相识的。一开始他们就聊得很投机,尤其是双方都喜欢健身和旅行。于是,爱情之火便在他们之间熊熊燃烧起来。很快二人便计划一起买房结婚了。可没想到,相处不到三个月,仲孙茂就暴露出他的大男子主义本质,处处管制着黄宸。黄宸的异性朋友本来就很多,这就更引起仲孙茂的嫉妒和猜疑。二人因此经常吵得不可开交,仲孙茂好几次竟然大打出手。黄宸再也受不了了,拿着准备买房首付的钱逃离了二人一起生活的那个城市。这二人的感情就像是晒得干枯的稻草,烧起来时火势分外猛烈,并以同样的速度化为灰烬。 黄宸拿着大笔钱去了繁华的大城市,而仲孙茂只能找个小城市将就着。这期间仲孙茂交了好几个女朋友,都以失败告终,后来和健身房的一个妹子好上了。这女子当然不是省油的灯,他对她挥拳的时候,她就顺势拖住他的手,狠狠把他摔在地上。两个人互殴没几天就玩完了。这女子便不再去他们认识到那个健身房了,走的时候还再三叮嘱那个谁谁谁暴力倾向,娘家妇女千万别靠近。而黄宸就不同了,她后来在大城市找了一个非大男子主义的男朋友。黄宸以为这回稳妥了,可结果发现这个男人非常地懦弱,事业上从不敢去争取什么,做任何事情总是犹豫不决,遇到稍微大点的事,便一下子慌了神,生活中一切事物全靠黄宸自己。黄宸知道没有什么未来后,果断放弃了这段感情。黄宸来到这个城市,不期然,竟又碰到仲孙茂,往事真是令人伤怀,想要忘记却偏又遇见了,还是在事业低落的时候。哎,人不顺的时候,真是什么厄运都往身上跑。 时间匆匆的过去,天气越来越冷,每天都按部就班地过去,并没有什么新鲜事。黄宸和罗三才忙着拯救他们的公司,秋棣棠总是神出鬼没,紫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而夏苓希虽然偶尔作画,但心情总是低落,所以并没有什么成果,日子就这样挨到了寒冬。 一个晴朗的周六下午,苓希许久没有去健身房了,准备去跳会舞,没想到去的时候发现招牌改了,最开始以为去错了地方,再仔细瞧,又没错。当看到齐兰兰时,她显得异常惊讶。因为这个招牌的名字叫“老公追踪所”,而老板就是齐兰兰。 “你不知道吗?咱们之前那个健身会馆早就倒闭了。我们家租下这个场地很久了。”齐兰兰告诉她。 她稀里糊涂的四处打量了一番,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名字也太……” “笑什么。我老娘天天见不着她老公,最开始也没太在意。时间久了才发现原来给一狐媚子给勾搭走了。我们这是帮助广大女同胞啊,万事要防范于未然。更何况,你也别光看大招牌。那,你看,我们也有提供老人小孩帮寻服务的。怎么样?” “呵呵。很…很好啊!” “你别说,我这生意还挺好的。那些大商场乱串的小孩子,手机丢了的,找不着人的,都得找咱们。” “可你们的服务与你这招牌分明对不上号嘛。” “招牌往往反而是副业啦。嘿嘿。” “哈哈哈。” “我今天先不忙了,咱出去喝点什么呗。” “好啊。” 他们走出商场区,沿着街边的商铺往前走,在一家小吃店停了下来。 “这不是那家冒菜馆吗?才几天没见,怎么也换了模样?” “嘿嘿,你又无知了吧,这冒菜馆才开一个月就有位客人食物中毒,结果被食药监部门查出了罂粟粉。我们还去吃过呢,想想就可怕。你猜这家店的老板是谁?” “不会是…杜琴?” “猜对了。就是我。夏苓希!”杜琴穿着白色围裙出来了。 二人相视微微一笑。原来早就想自己做生意的杜琴用大学生创业贷款租下了这家店,卖起了绿色食品。苓希抬头一看,醒目地印着“清新粥”三个字,总觉得这几个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她们放心地吃着清清淡淡的粥,听着杜琴在那里高谈阔论她的宏伟目标。说以后要为每一道菜取一个诗意的名字,每一道菜的配色和形状都要有讲究,服务员也要统一风格。等做出名堂来,她就去拉融资,开个全国连锁店,哦,不对,是全球连锁店。 “你不怕累吗?”齐兰兰笑道。 “累。我每天准备食材,检查,消毒,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但我心里很乐意,一想到我那辽阔的理想,我就浑身特别有力量。” 两个人竖起了大拇指。说得各自心里都激动得很。 “其实吧,我也想开个画馆。画自己的风格,不去管临摹什么名家,出自哪一派。也不管什么逼不逼真。欣不欣赏全由别人。只可惜,我没有启动资金。一时没了职业还真不行啊。” “苓希你就是没有下定决心,才有那么多借口。你看我,自己怎么会有钱嘛,还不是想办法咯。” 苓希这下沉默了,想想别人说的也对。可是自己的行动力的确就是不如人家,不由得深深地佩服。 因为担心晚饭时客人太多,杜琴忙不过来,她们没聊一会就各自回去了。 苓希想到,做任何事情,尤其是自己做主的事情,肯定是要承担许多风险的。因为变化太快了。稍不留神,昨天开的餐馆,今天就倒闭了。经济市场也时常进入低谷。怎么可以轻易地就放弃一份稳定的工作呢?哪怕人事上有些困难,又算得什么?因为不舍,因为不确定,所以她不敢去走更宽阔的路,她只能是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吗?想到这里。哼哼。夏苓希不由得冷笑了几声。 ☆、第二十二章 复苏 天气仿佛了解人的秉性似的,深秋过得十分的迅疾,枯燥的秋风直将岁月逼进了寒冬。苓希应该会一直在她的那个大国企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 算起来,她在公司做文秘宣传已经三年有余了。这几年,她从刚毕业的愣头青,逐渐走向了成熟,个人能力不仅慢慢地提高了,在处理人事关系方面,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横冲直撞,开始懂得委婉含蓄。工作上,大大小小接了几十个项目,虽然并不全都十分出色,但大部分都算得上漂亮。据说今年年终评选,年度优秀员工名单中也有她夏苓希。 卓雁林据说要调往总公司了,这意味着,她们现在这个地方性公司的宣传部部长,将由另外的人来担任。卓雁林推荐了夏苓希,只可惜,更上层的领导并不同意,说夏苓希虽然干出了一些业绩,但毕竟她的资历太浅,不能胜任部长这样的职位,所以找猎头招聘一个老成的职工更为妥当。夏苓希之前并不知道,也是后来听同事议论的时候说的。上层领导的考虑也是有道理的。她自己也清楚,要当上部长,恐怕还要磨练个两三年。 就在公司筹备举行年终大会的前夕,传来总经理意外离世的消息。第二天的年终大会异常的沉重。这位令人敬仰的中年人,为工作弹尽竭虑,脑袋时刻为公司的大小事务运转着,不舍昼夜,就连在梦中,也不曾见着其他。他的二十四小时,属于他家人的从不超过八分之一。他精明的脑袋,装下了全部的经济趋势和竞争对手,却见不着他儿子的影子。这样了不起的脑袋,终究还是崩裂了。公司的每一个人,无不为他们敬爱的忙碌的大老总感到悲凉。 如果没有这件事,苓希绝对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很强的压力下工作的,虽然这些压力鞭策着她进步和努力。因为她喜爱这份工作,所以并没有在意这是超负荷的。能完成那么多项目,仅仅是因为她还年轻,有一个坚强的体魄。那万一她不年轻了呢?那样的结果她根本无法预料。 年关过去,公司有过一段短暂的放松。第二年春天,一切又恢复如前。或者,许多事,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算什么事。 春天来临的时候,过去的痛苦似乎全被寒冬带走。苓希听黄宸说,他们公司经历了上次的失败,后面的项目变得更谨慎,在信息安全上着实下了苦功夫,下了大成本减少人为因素造成的损失,慢慢地,客户回来了,新的项目正稳步上线中。罗三才和黄宸这些天的患难与共,竟结下了深厚的感情。黄宸最开始以为最多也就是兄弟般的友情,直到罗三才说破后,才发现二人已经爱得密不可分了。苓希知道了为她感到开心,她自己也是欢天喜地的。她也说,运气好的时候,也是好的一塌糊涂。本来以为这二位要庆祝一下事业情感双丰收的。结果黄宸说,她和老罗已经领了证,连简单的婚礼也不办,就直接度蜜月去了。开玩笑说上个秋天没放过他们,他们也绝不放过她孙子——这个春天。哈哈。 苓希看着两位老同学终成眷属,这才想到自己。说来有些奇怪,秋棣棠已经许久没有联系她了。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通知她,紫苑平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了。是的,夏苓希和紫苑就住在同一栋楼,还常常一起画画,聊天,游玩。紫苑,清楚的知道自己快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跟同一栋楼的朋友(如果她心里认这个朋友的话)透露任何消息,而是直接去找了秋棣棠。这说明她对他的万分信任。苓希想着,紫苑的人生虽然短暂,但却很精彩,因为她一直都是为自己而活着。她孤苦无依,在收容所结识了很多朋友,生活便充满了温暖;她虽然清贫,却要努力画画,自力更生;她双腿失灵,但丝毫没有减少那蓬勃向上的生命力。所以,她要实现的一切,都不曾放弃。所以,她不是仓促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她走得很平静。春节的时候,她弟弟的画展举办地很成功,她就更没有什么遗憾了。只不过,她这一走,却硬生生把苓希从稳定的生活中拉出来了。“苓希姐姐,如果我没能成为一个画家,我希望你能实现。”苓希的脑子里浮现着她的音容笑貌,回荡着她央求的声音。她竟是这样执着!她弟弟没能完成心愿,将灵魂永远埋葬在滚滚江水中,她自己又没有足够的天赋和时间!那么,又把这该死的梦想传给我夏苓希了!天知道我能不能实现? 苓希后来的工作状态很差,每天上下班经过楼下的时候,总能想起那个卖画的女孩,回到家里,处处都是她们的画作,空气中那个女孩的味道依然熟悉。躺在床上,梦里总有个女孩在与她嬉戏,翻来覆去总觉得不是滋味。反反复复几天后,苓希的思维渐渐清晰起来,才发现自己原本就是个女画家,只不过是时代让她选择了现在的职业。不过,离开现在的职业?她将何以为生? 一天,秋棣棠给她发了条微信:愿资助卿以画为业。她回了句:以画为业,生活可自理。 不久后她就提交了辞职申请。很快,她从稳定的岗位中退下来。经卓雁林的介绍,她利用闲暇时间给人做起了私人教练。一边绘画,一边舞动人生。未来没有保障,生活相对自由。 “苓希,你要是缺什么可要告诉我,我可是及时雨哦。”秋棣棠发了语音留言。 “谁不知道你是‘救世主’啊。我什么也不缺。”苓希绝不会让自己没了经济支持,怎么可能低头去找他。更何况,这个秋棣棠不知道藏着多少秘密呢。 ☆、第二十三章 一场大雨 春天的美景稍纵即逝。夏天就像赶场似的,热热闹闹的来了。这些天一个劲地刮着大风,刮完大风又开始刷刷地下起雨来。这两个晚上,雨下的很大,而且是连续地下,直到今天早上,才终于停了。苓希一大早起来,打开手机一看,到处是大洪灾的新闻。朋友圈里到处弥漫着山地毁灭的消息。任意点开一个视频,就可以看到被水围困的世界。许多山村地区的房屋已经倒塌,镇街道的交通一片混乱。地势稍低一些的街道已经成了一条宽阔的河流。泥水直接漫入一楼的商店里,无一幸免。抢险队伍正积极地在一线救援呢,但损失已经不可避免。 “苓希。大灶哥的老家发洪水了。他大婶一家子就住在那山沟里呢。现在信号断了,那边电话也打不通。他现在非常担心那边的情况,一定要去看看。你快出来,我带你一起去。”秋棣棠打电话急急地说,电话里边还听得见风呼呼的声音呢。估计正在开车的路上。 “大灶哥?他、他去干嘛啊?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那里正发洪灾,危险着呢?大家躲都躲不及。” “我也说了。但他就是不放心。我让他就在收容所呆着。这么大的事我得去看看。想着你正好画画需要素材,不如一同去吧。哎,也不知他们那屋坍塌没有。你赶紧收拾啊,我一会过来接你。” 夏苓希上车时,发现这位绅士穿了一套登山服。“秋老板,你这是去探险啊!”“彼此彼此。你不也穿了登山鞋吗?”“呵呵。呵呵。” 车子很快离开了城市平坦的大路,驶进了崎岖的山间小道。小汽车一拐一拐地在泥泞的道路上行驶着,车窗已经被泥染成土黄色。一不留神,轮子滚上一个石板,又从大石板滚下来,抖得人脑袋和上半身几乎都分了家。这样的路程大概有两个多小时,他们才到达目的地。 “来,把这个穿上。”下车时,秋棣棠从后备箱扔出一件背心给夏苓希。 “这衣服太耀眼了,难看死了。不穿。”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衣服的样子,随口答道。 “美女,这是救生服。快别嫌弃了。赶紧穿上。”秋棣棠大声的说,一边关上车门,一边四处观察环境。“镇上街道的洪水还没有退,车子应该开不进去了。我们一会走小路,到半山腰看看去。下面也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哦。” 他们沿着小路往半山腰走去。秋棣棠很自然的牵着夏苓希的手,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走着,像一对相处多年的老夫妻一样。夏苓希并没有留意,只是这种感觉很奇怪,不是初次牵手的那种激动和羞涩,恰恰相反,这双手的温度分明已经十分熟悉。 走了一会,他们看到一栋砖房,那边吵吵嚷嚷挤满了人。秋棣棠用望远镜看了看,按照大灶哥发给他的图片来看,这应该就是他婶家了。他们快步走到那里。原来抢险队正在下面紧锣密鼓的救人救物。许多人员已经安排转移。这是他婶家的这栋房子在半山腰,这里没有严重的泥石流,洪水没有袭击到,躲过了这一劫。下游的村民们暂时没有落脚处,只好先安顿在这里。大婶家还有些粗米,全部用来煮粥给受难的村名们喝。当然,她们家毕竟不富裕,几十号人吃不了几顿的,还等着政府的补贴呢。他们一家子安全了。大灶哥也就放心了。秋棣棠向大婶说明了来意,给她拍了一段视频。 夏苓希则在一旁研究着这大自然的语言。她仔细地瞧着这片远离都市的山村,并没有像她之前设想的那样。这里并非树木繁茂,也没有密集的庄稼田园,倒是街道两边排满了房子,房子不算高,但是一楼都开了商店,都被水淹了。这和网上的视频并没有什么差别。还有街道上,有些小汽车已经陷在泥水中。有些人慌乱地将他们的财物转移到稍高的位置,有一些人好像已经逃离了危险,正拿着手机四处拍摄呢。他们脸上惊叹的表情显示出他们并不是在害怕这场噩梦,而是在饱览这难得一遇的奇观。那些荒芜的山坡说明,已经多年没有人在种植树木。房屋顶上那些一根一根的线,是他们与这个世界交流和沟通的纽带。而一场雨的冲刷,让它们此时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田地里的那些庄稼,是那些可怜的老人用着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在坚守着。然而现在,稀松的土壤滑了坡,哪里指望有收成呢。从老人们深陷的双眼可以明显看出,他们很无奈,他们正巴巴地望着政府的补贴呢。但如果补贴很少甚至没有呢,那这一年的努力似乎就是徒劳了。 夏苓希没有打开手机摄像头。那些画面一幕幕地已经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她看了看自己脚下的泥土,里面正有一颗小草刚刚翻出新芽。她的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马上脱下鞋子,双脚踩在湿湿的泥土上。闭上眼睛,发现此时与大地真是如此亲近。 当夏苓希感慨完毕,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秋棣棠已经像明星一样被围困起来。她好奇又担心的去看的时候,发现那个绅士正在给一群人发微信红包呢。夏苓希挤过去,一把抢过他的手机。“你在干什么?” “我正在了解他们的情况,好给他们一些经济上的帮助。” “发红包就算帮助了吗?那那些没有手机的怎么办?你怎么帮?”夏苓希有些气急败坏了,“难道你没有想过帮真正的帮他们改善生活吗?” “当然啊。”秋棣棠说着看了看表,皱了下眉头,转过头对大家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有什么困难到时候再联系我啊。”跑过去一把拉着夏苓希就走。 到车上的时候,夏苓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你还生气呢?”秋棣棠对她的生气感到愤怒,“你仔细想想,你又为他们做了什么呢?夏苓希,你觉得我是不是有义务为别人做什么啊!还是你觉得我钱多的花不完啊!每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我还想着到时候捐一部分资金帮他们恢复家园。考虑到孩子的教育问题,我还打算建个图书馆呢。这世界需要帮助的地方多着呢?我只有一双手,你觉得我能帮的过来吗?” 夏苓希沉吟了,仿佛她所想的全被他说中了一样。她望向车窗外,低声说道,“对不起。” 秋棣棠自顾自地开着车,并没有再说什么。他做事情,从来不是十分认真,就像刚才,他不过用玩一玩的方式在给他们提供一些物质上的满足罢了。当然,虽然活跃了气氛,实质性上却没有多大的帮助。他们具体怎么想,他丝毫不在乎。 ☆、第二十四章 重现 夏季的洪水猛兽,人之心思的琢磨不透,还有这变幻着的世界,所有的一切在夏苓希的脑海里交融。等她回到家里,已经快到黄昏了,此时仅有她一个人,秋棣棠早就急急地走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忙,她从没有问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可问的。这一次同行,让她了解到他真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这没有让她远离他,而是让她更想接近他了。 她铺开一张宣纸,准备提笔作画,所有的印象在纸上呈现出来。波涛汹涌,人潮涌动,在她的画中展现出来。她这一画画就是两个小时,他们只是在回来的路上买了点糕点吃,这会肚子已经饿的不行了。她停下手中的笔。叹了一口气,想到这小小一张纸如何容得下这许多感慨呢?于是起身去弄些吃的。 秋棣棠回到他的别墅时刚好五点,也就是酉时。梅青黛已经等在那里了。 “说吧,这次又要多少古董?”秋棣棠面无表情地问她道。 “我这次不是缺钱来的。我经营的酒店现在生意很好。钱已经够多了的。”梅青黛轻描淡写地说着,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她的嘴唇涂了厚厚的口红,脸上也摸了粉,白得有些过了。不否认,她看起来不算很老,但这一点也没隐藏住她正在拼命留住青春。她微胖的身材,看起来也是风韵十足。她这个模样也是许多中年人羡慕的对象。可惜,她不接受任何伴侣。 “够了?您居然会说够了。我真是大开眼界。”秋棣棠分明难以置信。 “我没有那么贪得无厌。”梅青黛确实感到这是一种讽刺,“这次来我有更重要的事。” “您最重要的事不就是要钱吗?这些古董数量有限,被您一再拿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我要是早知道这些破东西居然会变得如此价值连城,我就一件也不留了。我早就跟您说过,不要来来回回的,这样很伤灵魂的。我这里再没有可以给您的值钱东西了,剩下的我得用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况且,您知道的,我还得靠它们续命呢。”秋棣棠有些愤怒的盯着她。 “哎呀,你就放心吧。我真不惦记你那些破玩意儿了。”梅青黛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放低了声音,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这次,是为苓希的终身大事来的。” “什么?您想干什么?” “她马上就二十六岁了。也是时候成家了。你不是一直都在等着她吗?你应该赶紧娶了她,带着她,和我们一起去海边生活。”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能因为自己,而毁了她的一生。” “那哪能叫毁?她有这个机会是多么难得的啊。你那双透析时光的眼睛,只有碰上注定的有缘人,才能发挥作用。不是吗?” “没错。我希望回到我们最初的时光。可是那能实现吗?我们谁也回不去了。我们只能往前走。越往前,就离我的心越来越远。这一切都是因为您。”秋棣棠痛苦地望向一边,像在思念着谁,他无奈地叹着气,似乎在拼命挽回着什么。 “我会和她见面。” “您知道,时光之眼要在每个月初一的酉时才发挥作用。如果酉时过了您还没走的话,就只能再等一个月。”秋棣棠望向了她,“还有一点,我该告诉您了。时光之眼的使用寿命是二十四次。现在,已经用了二十二次了。只剩最后两次了,您要想清楚,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到未来。” “这让我不知所措。你得让我想想。”梅青黛警惕性地避开了他的眼神。她到未来,就意味着她要以一个年轻的灵魂去经营一个枯老的身体,尽管未来的经济增长让她的古董赚了更多的钱,那些钱可以给她带来最优质的生活和最尊贵的享受。然而她并非长生不老,到了行将就木的一天她终将离开这个世界。如果现在就去未来,跳过了人生的十年,那么她就让自己更逼近了死亡。可是留在现在呢?她烦恼于一切值钱的东西都留在了未来。人们会过问她的失踪,她将无从解释。况且,她清楚的记得,这其中有几年,自己是在监狱度过的。她一定要努力避开这几年。女儿的事业她已经无能为力了,但婚姻,总不能置之不理吧。就算秋棣棠说了要娶她,但是婚礼如果没有长辈参加,苓希的心里会不会很别扭,别人又会怎么想? “一个月。我一个月之后再走。”梅青黛说道。 “可以。但请您不要干扰我做事。”秋棣棠像是在请求又像是在命令她。 “成交。”梅青黛眉头轻挑,全身放松下来。 秋棣棠当初就知道,要生存在这个世界,必须收集足够的能量,而能量来自于积德行善,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钱财上的帮助算是简单的,心理上的帮助往往寸步难移,况且,有时候,你的馈赠别人不一定会接受。就像仲孙茂,要除掉他的恶习,不能明告诉他“你暴力倾向严重,对这个社会的和平造成了巨大的威胁”,这样显然有些过头了,只好把他往“为全人类创造美好未来”这条康庄大道上引导了。况且,仲孙茂开始行善积德,也为秋棣棠节省了不少力气。 秋棣棠清楚,积累能量的范围不能太过狭窄,所以他总是天南海北地跑。他挽回过重度抑郁患者的生命,帮助留守儿童创办了希望小学,开了一些工厂帮助无家可归的人就业,在许多的城市都建造了收容所,他还远渡重洋为忍饥挨饿的人们送去水和食物,在提高人心品质上,他也不断地做着一些努力。他的视线范围内,能做的都做了,但是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大,又怎么去影响整个社会?连自己身边的亲人——梅青黛,都无法帮助她摆脱贪婪的脾性,更何况是陌生人呢?但不能因为没有结果就不干了,只要做了,哪怕有一点变化,也心满意足了。 ☆、第二十五章 摊牌 在之后的大半个月里,夏苓希疯狂地画起了画。为了潜心画画,她事先购置了大量的笔墨纸,还有干粮。她关闭了手机,关掉了网络,以免被人打扰。就算有人去敲她的门,她也戴着耳塞懒得理会。梅青黛一连几次去找她都落了空,便以为她出了远门。秋棣棠正忙着给灾区的人送温暖,也没空理会她。直到十七日这天下午,梅青黛再次来访,才终于见着了她的闺女。 给最大的那副画写下“尘水西流”这个名字后,夏苓希停下笔,长吁一口气,脸上浮出了满意的微笑。她很小心的将两个屏风放在阳台的两边,又将书桌移到中间,将画作一一铺上去晾干。做完这些,她摘下了耳塞,此时门外的敲门声已经连续响了三次。 她慢慢地走到门口,用猫眼瞧了一瞧,是一个背影,看来来人正准备离开。不对,这个背影很熟悉,她很快意识到这一点,立马开了门。“等一下,您找我?” 梅青黛回过头来,吓了一跳,站在她面前的夏苓希赤着双脚,穿一身宽松的睡袍,微微露出她瘦瘦的肩膀,整个人像是许久没有梳洗似的,蓬头垢面不成样子。 夏苓希又喜又惊地喊道:“妈——妈?” 梅青黛一把拉过她的闺女,揽在胸前抱着,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声泪俱下的说着:“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夏苓希调皮地笑了笑,“我刚刚才起来。”他们进了门。一股强烈的墨味扑面而来。 “别哄我,你的眼睛都肿了。一定是失眠了。跟我讲讲你是不是受欺负了?失恋了?”梅青黛边四处打量房间,边思考着什么。有些怀疑地说道:“你失业了?” “啊?也不算失业吧,就是换了工作。” “你的工作就是画画?”梅青黛有些责备地问道。 “嘿嘿。”夏苓希笑道,“对了,妈妈,您怎么突然来了?您不是在…” “我不能来吗?”梅青黛捡起地上的一页废纸,看了看,又捂住她的鼻子,说道,“你小时候就爱这些,我以为你会听我的话,不这么沉迷在画画里。没想到你还是…哎,你看你,哪有一丁点淑女气质!” “呃呃。” “算了。不说这些。”梅青黛坐在了沙发上,“我问你,秋棣棠向你求婚了吗?” “求婚?妈妈,八字还没一撇呢。”夏苓希猜想她和秋棣棠也许算是两心相知了,但步入婚姻还为时尚早。 “你以为还早吗?秋棣棠等了你快二十六年了,你知道吗?”梅青黛准备摊牌了。 “妈妈您在开什么玩笑?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呵呵。看来秋棣棠什么也没告诉你。”梅青黛有些无奈地摊摊手。她的眼神渐渐深沉下去,将事情一一道来。 “你出生的那个深夜,当所有人都睡熟之后,一个穿着怪异的陌生人来到了我的病床前,看到我第一眼,便叫我‘母亲’。我当时就吓坏了,以为精神病人闯了进来,立马大喊一声。他也感到自己的唐突,很慌张地跑了出去。因为病房的灯光很暗,我当时并没有看清楚这个人的模样,加上他满脸泥土,根本辨不清是人是鬼,因此大家都没有找到他。等到第二次见到他时,是在你十八岁的生日当天。那个时候你正好高考结束了,在放长假。但我没有让你见到他。虽然这一次他打扮的光鲜亮丽,与第一次截然不同。他的头发染成了浅金色的,一双眼睛盯得你刺骨的冷,宽阔的后背显示出青年的稳重。我在我们老家院子里发现了他,与上次一样,他又荒唐地喊我母亲。我真怕街坊邻里诬陷我有了个私生子,准备赶他走。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两块玉佩来,从他们通透的质地来看,应该价值连城。我猜他应该是来做大生意的,于是把他带到里屋,私下跟他谈了很久。从他的叙述中推断来看,他是一个明朝人。恰巧在明朝他的母亲和我长得一摸一样,所以他看到我便直呼母亲。他只所以活到现在,是为了等一份姻缘,那个人就是你。你刚出生的时候,他在太行山下感应到了你的生气,便奔过来看你。然而令他惊讶的是,他看到的是他的母亲。这里的着装和一切都与他见过的完全不同,于是又走了。后来过了些年,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他对这个世界已经分外熟悉,并且赚了非常多的钱。他已经是几家公司的老板了。他对我提出要求,说要向你求亲,并将两块玉佩送给我了。我当然立即拒绝了他,且不说我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就算是真的,你还没上大学,也不可能成婚。我对他提出了条件,要求他等到时机成熟后再与你相识。他同意了,依然尊称我为母亲。不知道我当时是不是脑子发昏了,这点我也没有反驳。后来他经常来找我打听你的消息,跟踪你上大学,替你扫除一切追求者。你知道的,我一个单亲妈妈,在县城当干部劳心劳力没有多少收入,当时离退休还早得很,可我的生活已经淡如止水。我当然想生活有没有另外的可能。后来他每次来找我,我就跟他诉苦,我们渐渐熟络起来,直到后来感觉他真是我的儿子了。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能打开时光之眼。第一次用它,就让我觉得兴奋至极。尝到了甜头,我便一发不可收拾,再也不想呆在现在了。我于是提出辞呈,销声匿迹。我也答应他,让他跟你见面。于是给你安排了相亲。这个人我想你已经猜到了,他就是秋棣棠。” “哈哈哈,哈哈哈哈。”夏苓希听她母亲说完之后,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妈妈,您可真会编故事。” “瞧你那样,自己都经历几次了,还在装蒜。” 夏苓希突然沉默了,这种故事真叫人匪夷所思。不过还是要等到秋棣棠亲口告诉她。 ☆、第二十六章 第一次画展 时间像含在嘴里的一块含片,在唇齿间清凉的气息中慢慢融化,最后变成胃里的一滩水。不知不觉,紫苑已经离开快一年了,若是她在,一定会好好帮夏苓希筹备这次的画展。黄宸又不在这个城市了,至从她和罗三才旅行结婚后,就留在了罗三才的老家,这本不是她的性格,但她肚子里的那个新生命,不允许她站在信息时代的风口浪尖上,她必须暂时放弃她的事业。同时罗三才的母亲在老家照顾这位媳妇,为她提供充分的休息时间和天然的健康食物,像老佛爷一样供着。想到这些,夏苓希为朋友的喜事感到幸福,同时又为朋友的远去有些伤怀。这次的个人画展准备得很匆忙,前前后后忙活了差不多一周,今天就要在落雪公园举办。梅青黛至始至终都没有支持她的女儿。她一直在竭尽全力劝导夏苓希离开现在的这个世界,但是分明没有什么作用。而秋棣棠口里答应要娶她的女儿,在实际上却也没有什么动静。夏苓希为画展忙前忙后,梅青黛却为融化一颗坚固的心急得不可开交。有时候夏苓希觉得她烦透了,会朝她发火,让她赶紧离开。梅青黛似乎没有感到不快,继续着她的劝导,不做一丝一毫的让步。就在今天早上出门前,她们还为夏苓希的衣衫褴褛吵了一架。 去往落雪公园的路上,梅青黛不停的说,“真不知道是干嘛的,明明是出席重要场合的,却像是去要饭。” “妈,我都说了,这是为画里的意境造势。”夏苓希再次重复了她之前的回答,又着重加上一句,“这是艺术。” “艺术也不需要你成为一个乞丐。” “与你无关。” “我还管不得你了。” “不是管不得,我都说了这没什么要紧。妈,您能帮我做点正事吗?我的第一次个人画展就要开始了,您就是帮我宣传一下也行啊!” 正待梅青黛想要开口,她的电话响了起来。“啊?真的。”她接到电话显示出十分兴奋的神情,接着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夏苓希的衣裳,也不知道来人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她立马又露出高兴的神色,一个劲儿地答道,“好。好好好。” 接完电话,她温柔的说道,“好,我帮你宣传。” 很快,他们来到了落雪公园,彼时才六点左右,天已经亮了好一会了。落雪公园已经有多年的历史了,里面人来人往,古木参天,除了建筑被翻新外,还种上了一排排银杏树,碧绿的叶子很美丽。画展策划人将画展安排在公园湖边的长廊上,一是为了避免晚些时候的烈日,另外也因为这里的游人更多,利于宣传。六点半过后,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些人,参观,评赏,但并不深入。这些画对夏苓希来说,是对一次灾难的记录,也是对人生的一种回顾。夏苓希的一身旧衣裳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因为人们都是冷冷地看她的画,然后说笑着离开。也有画家来看过,只不过除了认为她的笔法有些新奇之外,并没有更深的体会。到了快十点的时候,天气开始热起来,几乎没有人前来观赏画作了。 大家的表情都很焦虑,似乎在期望着一种酷刑能够早日结束。夏苓希显然很失望,她无聊地揉搓着她衣服上的一个破洞,四处看了一下,没有看到梅青黛的影子。没一会儿,公园里来了一群衣衫破旧的人,有的脸被烧伤,有的推着轮椅,还有的拄着拐杖,有的枯瘦如柴,有的白发苍苍,一个个都说笑着来到长廊上,他们与画里的陈旧和破败是那样的相配,活像是画里的人走了出来一样。一时,聚集了非常多的人专注于观赏这些图画,公园外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来了,最后连整个长廊都挤不下了。人们渐渐才发现,这些画勾勒出了人间疾苦,把人们与洪水猛兽相对抗的场景一一描绘出来,其笔法独特,取景深远,印象尖锐而深刻。也许是看惯了手机上的图文消息,或者现场直播的视频报道,大家对这种以静态展现动态的作品失去了耐心,因此才没有发现这里面浮动出的不一般的韵味吧。画展策划人介绍她时,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很不好意思的点头微笑,她才意识到,这样的打扮真真是多余。人们开始找她赠画或者买画,夏苓希留了一副“尘水西流”,其他的都处理了。虽有些不舍,但仍然希望她的画可以流向更远的地方,传达着些许感动的讯息。 当烈日的光辉慢慢铺开,天空开始呈现出她的碧蓝色,时针将要逼近中午,游人散去,梅青黛喜笑颜开地来到夏苓希的身边。秋棣棠手捧一束茉莉花慢慢地走了过来,在距离夏苓希略两米的位置,停住了脚步。夏苓希似乎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幸福,她的心正激烈的跳动,真恨不得立即扑上去给他一个拥抱。然而梅青黛的手牢牢的抓着她,使她根本不敢往前一步。秋棣棠穿着一身西装,头发也梳得油量,俊俏而深沉的脸庞上带着微笑。看了一会他眼前的小乞丐,秋棣棠说道:“苓希,有些事情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母亲给你说的,都是铁真的事实。”一旁的梅青黛“”嗯嗯”地点头。夏苓希转过头去立马要走了。 “等等,听我说完。”秋棣棠喊到,“曾经,我不得已失去了最爱的人,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我获得了一次希望。这个希望让我相信,上天会给我重续前缘的机会。多年后,这个希望变成了现实。但随着这些年时代的不停变换,我早已不是以前的我,你更不是原来的你。所以,你并不是谁的替身,你就是你。我活过的那个时代不会再重来,曾经的爱人也不可能重生。我只是现在的我。苓希,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想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这会成为我们共同的事业。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但你人生的每一步,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无论去哪里,是痛苦还是快乐,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我不敢去奢求什么天长地久,因为变化总让我们猝不及防。但只要我在这世上一天,我的心都会与你紧紧相连。如果你认为我这个人还算可靠,你愿意与我共同努力,那么我会牵着你的手,一辈子不放开。你是否愿意,把手给我?”秋棣棠一步一步走过去,担心她会害怕,担心她会逃跑,觉得这两米的路程仿佛有两百米那么长。 夏苓希的心比刚才跳得更加厉害了,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被表白的场景,没想到真正来临的时候,它变成了一场意外的求婚。她应该打扮得美丽动人,而不是穿的这样破破烂烂的。她应该骄傲的等待着他双膝跪地,为她戴上大大的钻戒,而不是举着素净的茉莉花送到她的面前。她该看到一场华丽的演出,而不是平淡的几句台词。但那些鲜艳的摆设究竟是给别人看的呢,还是给自己人生的一段记忆加些重墨?还是这短短几句话,足以温暖她的全身,直至将她的心彻底融化?牵手一辈子? 梅青黛退到一旁去了。秋棣棠来到夏苓希的面前,伸出他的手来。她盯着他看,盯得她眼睛发酸,都快挤出泪水来了。她一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别人都说,从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出他有没有撒谎。她看出来了,那双眼睛除了凌厉的眼神,还有更深的忧伤。他口里曾经的爱人让他如此伤痛,以至于他的眼角已经显现出了一些皱纹。可他又是这么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如此地专情,仿佛那个曾经的爱人就是眼前的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然轻轻地点了头。他拉过她的手,将一个东西戴上她的左手无名指,她惊喜地摸了摸,发现是一枚戒指。他又摘下一朵茉莉花别在她的胸前。她说道,“这件衣服将会是我的收藏了。” ☆、第二十七章 意外 这次婚礼没有请来多少同学,与两年前的热闹场景相距甚远。黄宸马上就要临产了,应该来不了。两年前室友婚礼上的那些同学一个个都忙着工作,抽不开身,送来了礼金,却没有见到人来。冷冷清清的婚礼场上,只有以前公司的几个同事和一起跳肚皮舞的姐妹来了。收容所的人都来了,但梅青黛不让他们进正厅,他们只能在外面送上祝福。 婚礼结束后,秋棣棠带着夏苓希去了海边度蜜月。秋棣棠拥有的价值连城的宝物,都不是他自己的,或者说都不是他自己用的。他只想用来做些善事,也为他的这个躯体能活在现在积蓄点能量。夏苓希对他的事只有一些初略的了解,对他的财产也是所知甚少。另外她也根本不关心这些,因为他们共同的价值观已经趋于一致,那么其他的,诸如物质、人品、性格、兴趣等等,都只是一层层神秘的面纱,留待她一生去慢慢揭晓吧。他们度蜜月途中,夏苓希一边画着她的画集,一边送着温暖。这两日,她感受到生命的存在就在于创造和奉献。而爱情,会给这创造带来灵感,也会使这奉献更有意义。 他们计划度蜜月的时间很短,只有四天,因为回来后第二天就是初一了,而梅青黛不会再等一个月。然而计划总会与实际情况有些差别,就在他们出去第三天,梅青黛着急地打电话找秋棣棠要钱,但没有说明原因。尽管很失望,他们还是订了返程的机票。他们当晚就回到别墅了。 “说吧,要多少。”秋棣棠一回到家就有些鄙夷地问道。 “我们现存有多少?”梅青黛双眼冒着光。 “从没有计算这些。钱有来有去,足够维持我的事业和生活。难道?你想要拿走全部?” “当然。但不能说是拿走。我这两天谈到一个非常好的项目,可以帮我们赚一大笔钱。我们将资金存在中间人那里,他们把钱借出去,每天给我们百分之十的利息。他们这个是随借随还的,两天后就可以还给我们。到时候我只要利息就够了,本金依然是你的。”梅青黛看了一眼有些气恼的秋棣棠,“你放心,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会回来拿钱了。” “额,我可以给您部分资金。没有必要把全部资金都借出去吧?更何况,有些古董没那么快兑现呢?”秋棣棠听后松了一口气。 “投入的资金的多,赚的利息也更多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浪费呢?” 还没等秋棣棠开口,一旁的夏苓希气愤地说道:“中间人把钱借给谁?那些人还不上钱怎么办?您有没有想过他们拿钱来干什么?万一他们是骗财的,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我那么容易被骗吗?那个中间人是我以前单位的领导,绝对信得过。”梅青黛冲女儿吼道,然后又觉得不妥,才语气稍稍温和地补充道,“对了,你们现在结婚了,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还是留点资金,以防万一吧。” “那您刚还说信得过呢?您明知道秋棣棠每天都要用这些钱为世界奉献一份力量,怎么能一次又一次的索取?这钱不能借!还有,我是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是绝不会向任何人索取的。” “我已经和别人签好合同了。现在反悔,丢了违约金不说,失了诚信,你让我老脸往哪搁?无论如何,今晚必须筹备好资金。重申一下,我只要两天的利息。” “那这是不是应该由秋棣棠做主!” “他会同意的。” 夏苓希望了一眼秋棣棠,等待他否定的回答,可是他并没有说一句话。后面发生的事情让她的人生陷入了不可逆转的凄凉中,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那样的话,而多年以后她总是对今天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不已。 “我终于知道爸爸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你了。”她两眼直直的盯着母亲说道,“因为你太专横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她脸上。此刻全世界都安静下来,她能感受到的只有快速的心跳声和那两行簌簌直流的热泪。两分钟之后,梅青黛伤痛得离开了他们。而至始至终,秋棣棠只是过来轻轻握住她的双肩,把她揽进怀里,不曾说一个字。 梅青黛没拿到钱,面子很过不去,又不甘心去央求女儿,只好另想办法。那天晚上,她辗转难眠,终于想出了一个好的计策。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守在秋棣棠别墅外面瞧着,直到看见他和夏苓希出门去了,才独自进入别墅。梅青黛庆幸他们结婚后没有收走自己的钥匙,这样她就可以按照计划取得财物。她一进屋,发现客厅有几幅不错的字画,便收下其中一副来,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打火机。点火之前,她心里有些犹豫,若不是要秋棣棠在场才能进入宝库,也不至于出此下策。但最终她还是点燃了那副画卷。随着火势蔓延开来,她急忙跑出屋外稍远的地方。由于此处比较偏僻,少有人来,对她来说就更有利。她已经算好这火会烧掉一些东西,但不会影响到宝库,便很放心地等了十分钟,才报了火警。接着打电话告诉秋棣棠屋里着火了,让他赶紧将宝物换成现钱,现在将资金借出去还可以赚些利息,并弥补损失。梅青黛或许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控制很多东西,很多人,可是火,却是控制不了的。再过十分钟,消防车还没来,却听得一声巨响,没想到引起了爆炸,整个别墅被炸毁不说,宝库的东西瞬间化为乌有。梅青黛当时几乎已经吓傻了,当消防队和她女儿女婿到达的时候,她好像耳朵都聋了,怎么喊都不答应,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梅青黛一清醒,就想立马回到未来,这样就可避过一劫。只是可惜了到嘴边的肥肉,就这样溜了。秋棣棠这次损失惨重,日子一定不好过了,偏偏又做了她女婿,哎。 秋棣棠别墅被毁,他们只能暂住在小满香园,收容所的人陆陆续续地来看望他们。正巧初一这天,梅青黛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大灶哥来了。这个满面烧伤的人一看到梅青黛,便质问她为什么要烧了秋棣棠的房子。她又是吃了一惊,那天的大火是怎么发生的,这个人竟然全看见了。她一开始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那人扬言说要报警,她即刻冲出了屋。夏苓希和秋棣棠还没问清楚来龙去脉,大灶哥早已冲了出去。他跟着她跑了几公里,在路边电话亭报了警。一甩掉目击者,梅青黛停下来打了车,她慌乱地用手机给秋棣棠打电话:“警察要抓我,快送我去未来!快!我在老地方等你。”秋棣棠急忙开车到他的别墅,见到梅青黛的时候,她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了。“这次是我的错。但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上,你一定要送走我。”梅青黛央求他道。“我早该知道你会这么冲动。你应该收到惩罚——”秋棣棠有些犹豫。“我知道,我不想在牢里呆一辈子。还有,这件事情千万别告诉苓希。那样,她就更加没法原谅我了。”梅青黛已经泪水直流了。此时已经到了酉时。“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能留下来了。他们迟早会将这个地方调查清楚,那样我也没有身份活下去了。我只有再找机会回来。我们一起走吧。”“嘀嘀——”一阵警报声响起来。秋棣棠用他那深邃的带着忧伤和悔恨的眼神望着梅青黛,损间消失了,就像他们仿佛从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似的。 当梅青黛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镜子里她的满头白发,没想到,阴差阳错,到了她的晚年,她的日子没有多少了。“趁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赶紧换个地方。”梅青黛嚷道。“一定是刚才太着急。”秋棣棠解释道,开始打开时光之门,但并没有什么作用。他一连试了几次,均告失败。梅青黛焦急万分。秋棣棠想了一会,然后有些为难的告诉梅青黛:“原来我计算错了。我以为时光之眼还有两次。但是却漏掉了夏苓希老年画画时凭自己的意志力开启的那一次。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啊啊啊——”梅青黛的眼泪顺着她深陷的眼眶流下来 。然而悔恨已经于事无补了。 ☆、第二十八章 时光载着苦难过去了 夏苓希一时之间失去两个最亲的人,心里却没有过多的担心。她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相信她的丈夫会回来的。听说黄宸生了个大胖小子,还在老家坐月子。夏苓希便打个电话过去问候一下。原本以为她会很虚弱,没想到精神好得很。“苓希,我准备出月子就去上班。这日子过得真是太没劲了。”“你呀,现在就好好休息,别操心这么多。孩子还需要你照顾呢。”“哪里需要我啊,罗三才他妈一手包揽了所有事情,正忙得不亦乐乎呢。这哪有我的用武之地。我真希望月子早点结束。”“哈哈。”“你婚后的生活怎么样?唉,我告诉你啊,千万别急着要孩子,辛苦着呢。我跟你说啊,有小孩了别想有清净日子。你看我,整天被扰得心力交瘁不说,人也一下子老了。”“我当然知道啊。”有时候,朋友的忠告不会有什么作用。毕竟,每个人的经历都不相同。有些事情,会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又有一些事情,总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或许,有些是种幸运,有些就是不幸。 夏苓希以为秋棣棠很快就会回来。可是一两个月过去了,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她的那颗心开始摇摇晃晃起来。别墅的那场火灾已经有了初步结果,大灶哥作为唯一的目击证人向警察说出了实情,虽然肇事者是梅青黛,但是她已经不知所踪,因此需要全力追捕。同时,在烧毁的别墅中,找到了一些文物的痕迹,估计价值颇丰,其私有还是公有的性质还有待确认。这些让夏苓希感到不快,毕竟她母亲和丈夫藏了太多秘密,他们取得财物的正当性也让人怀疑。她真想早点找到他们问清楚一切缘由。 一天早上,夏苓希开始干呕了几下,整个人感觉头晕目眩。到医院检查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两个月。她不禁想起黄宸的提醒,真是太晚了。她又想起度蜜月的时候,秋棣棠说过给孩子取名叫“逐滩”。“为什么叫逐滩啊,这名字多难听!”“总之以后你会明白的。”他说得不清不楚,人也消失了。现在倒好,有个孩子作伴,不会再觉得孤单了。 有些时候,夏苓希对新生命的降世充满了期待,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丈夫不在身边,心里觉得十分的苦涩。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在秋棣棠回来的那一天结束,可这一天始终没有来到。她肚子大起来,孩子出生了,孩子会走路了,孩子上幼儿园了。一个人承担着心酸苦辣,一个人忙得焦头烂额。虽然有朋友来帮忙,但别人能帮的究竟能有多少呢? 莫天上午,夏苓希像往常一样送逐滩去幼儿园,刚走出门口就被公安局的人拦了下来。“请问是秋棣棠的妻子吗?”“我是。”夏苓希听到这个名字,心里翻腾起一阵浪花,是好是坏,终于有消息了。“我们近几个月调查户口,发现了一些问题。方便进屋坐会吗?”“当然,请进。”夏苓希拜托邻居把逐滩送到幼儿园,开始听她期待已久的消息。 “我想知道你们结婚有几年了。” “五年。” “是这样的,我们在城西郊区发现一座坟墓,碑文上刻着秋棣棠的名字。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这个坟墓已经盖了三十一年了。我们查到了这个坟墓人的户口,当时上面登记的年龄为十二岁。可能是发生了意外,这个人后来没有继续生活下去了。由于他的户口没有变更,你的丈夫便以该户口簿上的身份进行了登记。我们需要早点找到他,以确认他的真实身份。” “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不知道…” “你放心,我们很清楚这事与你无关。我们要对他的事情进行详细的了解。你只需要配合我们就行。” 夏苓希告诉他们秋棣棠别墅里有甚多古董,还有他与收容所的事情,以及他做的慈善事业。他们离开的时候,夏苓希感到很沮丧,如果是这样的话,根据母亲说的,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需要靠别墅的资金做慈善才能继续活下去。那么,现在,别墅没了,岂不意味着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是的。他没有回来。孩子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工作,甚至结婚生子,他一直没有回来。夏苓希举办过无数次失败的画展,他没有来。他不会像求婚那次请收容所的人来帮忙烘托气氛了。他不在了。但夏苓希还要生活。她的人生之路如此漫长,只能让那些画给她生命增添一些色彩。 有时候两个人能一起走到人生的最后着实是不易的,要日久情深就更难了。夏苓希的那些同学中,就只有周凝露他们一直都过得很幸福。其他的,要么分散了,要么互相伤害着,将日子过得越来越酸涩。令她没想到的是,黄宸和罗三才到中年的时候竟然离婚了,理由仅仅因为黄宸忍受不了罗三才半夜的呼噜声!大家都劝她,都忍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习惯?不是不习惯,是厌倦了。 夏苓希心里一直保留着秋棣棠最美好的一面,尽管也许他骗了她。没有机会来了解他的全部,便没有机会对他产生厌倦。夏苓希虽然口里不让别人提起秋棣棠,但是在心里面是此生除了他,再也不愿与任何人有所亲近,哪怕一个人拉扯大一个孩子确实不容易。一个人面对失败和别人的流言蜚语,无所谓。她是独立的,在人生路上,独立地闯荡着。失败的画展,只会磨炼她更深的绘画功底。年纪的增长,会把一个舞者的妖娆变成祥和。她体会着人生更多的滋味。在回忆里,他是一个具有奉献精神的人。所以,她要带着他的意志活下去。她用那些水墨描述了一种和平的理想世界,就像紫苑弟弟曾经描述的那样。以前不懂,现在她懂了。她也把这个理想的世界呈现出来。一开始是荒诞的,再后来别人就视而不见,直到如今,最后这一次画展,人们觉得那不是天方夜谭了。几十年的变化,已经让现实世界更接近画里的世界。是啊,期待什么,总会出现什么的。 ☆、28 “逐滩…” 这次的画展安排在海边。这是秋棣棠与夏苓希度蜜月的地方。他给儿子取名叫逐滩,逐滩,逐滩,追逐沙滩。也许他的灵魂会去到海边。一定要让他看到这次成功的画展。 广播上开始播放着:“海内外各界人士,大家上午好,在你们欣赏大海的辽阔和沙滩的壮美的同时,也请你们光临夏苓希女士的国画展。请你们在接受阳光浴的间隙,抹点文化的香皂。墨水的气息从南方飘来,高山流水正在唱着歌。好了,我提示的够多了。请你们赶在众人之前去发现神秘吧。” 秋棣棠迈着矫健的步子往艺术长廊跑去。一个穿着红色唐装,带着老花镜,满头银发的女士正低着头在那里题字。只见她面带微笑,从从容容地与各界名士交流着。她的眼眶凹陷,满面褶皱,行动依然有力,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如果说少女的美丽是一种鲜花的盛开,那么迟暮的美却是一种霞光的流淌。她抬起头来,有点不相信的取下眼镜揉了揉,再戴上去。那眼睛里仿佛泛着泪花,将前来的人照得那么大。前面站着的这个小伙子依然年轻帅气,他独一无二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垂垂老矣的女士。 “很遗憾,苓希,让你孤独的度过这一生。”他走近了,对她说道。 她的脸上浮现出微笑,“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你不恨我?” “恨过。但我更要感谢你。” “谢我什么?” “遇见你我找到了梦想;离开你我懂得了人生。” “我多担心你不会原谅我。你知道吗?这里面存在许多误会。” “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走在生命最后的路上。而你,可以继续追求你想要的。” “你与穆卿真的很不一样。你放得下。 所以你不是她,我一直以来都认错了人。我对不起你。我愿意接受上天任何的惩罚。苓希,我真的很佩服你。几年前,我在饭店吃饭的时候,菜肴都是你画画的创意;我乘坐地铁,也能看到你作的魏巍黄山;我还在边远山区看到孩子手里有你的画册;我家里买了一副屏风,上面也是你绘制的荷花图;今天,我看到了你的名字刻在艺术长廊的大石上。我为认识你感到骄傲。” 她轻轻笑了一笑。“你不叫秋棣棠?” “对不起,这点我也骗了你。警察一直在找我,我后来又改身份了。我在等一个女孩的出现,她是我活下去的全部意义。对不起,我以为她就是你。但至从母亲不在了我才发现原来不是。抱歉。” 她的眼泪流的更多了, “母亲…”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化解。你也不要埋怨她什么,也不要怪自己没有尽到女儿的义务。我负了你,你的义务我已经承担了。你可以释怀了。” “好。不必多说。我已经明白了。” “这是我和她的故事。你看了之后,一定会懂我的。谢谢你。我要走了,我感到她就快来了。”他递给夏苓希一个小机器人,看到夏苓希点头后便迈开了双腿。 她看到他像海滩上奔跑过去。一阵喧哗声在她耳边响起。 “有个女孩好像掉进海里了!” “好像只有四岁!她的家人在喊她卿卿!” “救生员和机器人已经去了!” “对啊,明明会有人去救她,可有个男人还是奋不顾身好地跳入海里!” “不是孩子的父亲吗?” “不是。他好像不会游泳!” “ 啊啊啊!都得救了!” 听到这里,夏苓希转过头走了。 夏苓希在家闲着的某一天,听到那个机器人讲了一个故事。她喃喃自语道:“我不该看他的眼睛啊。” ☆、前世情缘 正德九年,乾清宫大火,损失者众,武宗下令重建,遂加赋于民也。民则食不果腹,饿殍遍野。一壮汉终日劳作无所得,卖女于怡香院。此女姓穆,单名一个卿字,年芳十六,生的俊美灵秀,且聪明颖悟。老鸨见之窃喜,随即请师傅教之以琴,画,舞,所学不过数日,已了然于心。其琴音婉转清绝,当世少有。其墨画素雅明净,妙笔生花。其舞姿轻盈飘逸,翩跹活泼。 一日,穆卿首次会客于堂前,纤纤细手拨弄琴弦,秋风袅袅,引得无数王孙公子流连。其中一杜大人阔脸皮厚,权势颇高,愿为穆卿首客。该女安坐如山,断不肯移动一步。客大怒,老鸨劝来。穆卿见来者生得丑陋,并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宁死不肯。正僵持不下,一群带刀捕快闯入院内。穿官服者三人,分别官至知县、知府、大理寺少卿。为首的年龄最小,不过三十出头。此人名叫戴明朗,出任大理寺少卿三年,审案公正廉明,深得民心。老鸨见状,唬住不敢言。知县令捕快绑起一位小生,该生模样俊俏,世间少有。只听得戴明朗讲到:“柳三娘,你盗取京城大小官员金银财宝也就罢了。但王尚书命丧你手,实在罪责难逃!“这些狗官的财物自百姓手中夺走,我不过还回去有什么过错?姓王的自己私吞了税款,又来霸占土地,饿死百姓无数,根本死有余辜!”该男装烈女愤愤不平道。“带走。”两个健壮的捕快将她带走。这时,一旁的穆卿见状,大声说道:“柳姐姐,你做得好!我当天有事没有帮忙下药,你不会怪我吧?”“姑奶奶从不需要帮忙!”戴明朗犹豫了一下,看到穆卿近乎哀求的眼神,厉声道:“把那个帮凶也一块带走!” 穆卿当然非帮凶也,知县查实情况,欲放之回怡香院。穆卿不肯,宁入狱。禀大理士少卿,问之:“家中几口人?”答之:“仅老父种田为业。”问之:“可有什么手艺?”答:“无他,新学胡舞,书画,古琴。”“无甚可用,愿为奴乎?”“甚好。”至此成为戴府花工,终日辛劳,不敢懈怠。 戴大人喜会客于园中,兴之所至,或切磋诗词,或言天下大局。穆卿养花间隙,偷学诗于园下,所得废纸废笔皆做成图画,并题诗于上。明朗偶然见之,以诗词考之,均对答如流,甚喜。此后请穆卿与文人墨客共论辞赋,知识见长。众人诵诗歌,穆卿则配之以琴音。众人作诗词,穆卿便同作一幅画。如此几个岁月,穆卿之才见闻于京城。明朗与穆卿日日相见,同生爱慕之心,互赠信物,此生不换。 戴府老夫人连氏,管子甚严,觅媳甚挑。五年前,明朗迎娶一女,两年无所出。连氏逼之,后郁郁而死。今明朗询母意,色变而呼之:“穆卿何人之女?”“农夫。”“甚荒唐!戴家几代为官,娶妻当家世显赫。农夫之女,岂能相配?”“此农夫之女远胜之!” “不可!你若娶她,你娘死也!”“休要如此,再不敢有此心。” 明朗告之穆卿,穆卿垂泪连连。“愿劝汝母。”“当心。”“我知。”遂前往劝之。 “我入府中一年,侍候夫人可还满意?”“侍候甚好,若为媳,免说。” “夫人选官家女,不能生一女,若我,定得一子也。” “如何相信?” “我和明朗,情比金坚,生死相依。日前佛主托梦与我,佛将佑我得子。” 连氏犹豫再三,取出同心玉佩,赠与二人。遂成婚。婚后一年,得一女。老夫人恨之,劝子休妻,子不肯。老夫人病重,数日躺于床。 一日,穆卿看望老夫人,谓:“子尚在,晚来。”以宽慰夫人之心。连氏病日渐好转。一日与穆卿同游花园中,连氏滑倒,穆卿扶之,二人均倒地。戴明朗请大夫为母亲和妻子治伤。医者摇头道:“夫人腹中胎儿不保也。”连氏闻之,垂泪道:“孙儿亡也!”穆卿忙劝道:“母亲勿慌,此亦女也。子在后。”连氏不信也,郁郁寡欢,日渐憔悴,悔恨当初信此农夫女生子一言。连氏心下盘算,既不得子,当早日弃之,新配良媳。 中秋日,连氏向巫士寻得假死药藏于枕下。穆卿前往探视之,好言劝道:“母亲,我近日尽心调理身体,早晚圆了母亲心愿。母亲切勿挂怀。” 连氏别过头去,怒道:“贼娘子,又来骗我!气煞我也!”“母亲莫怪,愿受母亲处罚。”穆卿低头不语。连氏握药丸于手心,讲到:“请明朗赐一休书可也。” “宁死不肯。我愿永与之好也。” “然我死皆由你故。”连氏遂挥手打之,将一圆凳推翻在地,穆卿扶,连氏踹之。穆卿还击,老夫人借势倒于地,放药于口中。外人听到声响,入内劝阻,却见老夫人已亡。戴明朗进屋,痛哭万分。穆卿惭愧难当,含泪告夫君:“我错杀母亲也!当死!”戴大人心痛难忍,急命下属绑妻。穆卿入狱中,留一血书,后撞墙而亡。书曰:“夫君之恩,永不敢忘。妾心不改,愿五百年后,再续前缘。” 两日后,老夫人棺木响动,吓倒家人。老夫人起,道:“勿怕,真人也。”戴明朗喜,问其故。老夫人言佛主送其抱孙子来,问之:“穆氏何在?” “死于狱中。” “可怜我的好媳啊!” 连氏假哭道。明朗悲从中来,不愿再提。后几年,夫人多次劝戴明朗重娶佳妻,明朗均拒之。后连氏终老,言:“我经营得万贯家财,今全托付于你。平生只一件憾事,即未见孙子。倘若有来世,愿见之。” 戴母离去,明朗将孩子交给穆卿之父,即运大量财宝远行,访太行山。 明朗至太行山向月神哭诉衷肠。月神道:“你二人情意深厚,奈何今生缘分已尽。世间万物,朝夕更替,来世相见与否实未可知。”戴明朗央求道:“区区薄财,愿献于天下太平。”月神道: “不足以长存。你可暂封躯体于太行山。待缘分到来,即可重现于世。需日日行善,保躯体不死。然因缘造化,又岂有一种?你母亲连氏与你另有一缘,皆在来世相续。我赐你时光之眼,助你寻之也。有缘人必能深入你眼,越是精神纯粹之人,越能看的分明。若得他缘,也是天意也。切记切记。我去也。” 明朗被封于太行山五百年,得天意而出。彼时已在中华。明朗复出,感其缘而行,先寻得其母,惊之于产后。旁有一女婴,灵巧可爱,看着动人,误以为穆卿转世。明朗为避追踪,逃于偏郊,适逢一矮墓新立于旷野。明朗取“秋棣棠”三字,重生为人。若干寒暑,日日扶危济困,勤学智慧,终成现世人。一日,携母亲所赐同心玉佩前往相认,母亲应允,从此助其成就大业。昔日婴孩,今个芙蓉也。三五载后,为试缘分,相见于菲菲饭店。果真有缘也。此女不似穆卿模样,却有穆卿之才。无穆卿之德,然个性昭然。明朗与她似爱似敬,若即若离。某日母亲问之,是否愿永与之好。明朗不答,一夜未眠。君子愿摘花入瓶中,一人独赏,亦或任其绽放于天地,芬芳无限乎?然母亲夙愿,不敢违也。昔日贤妻,不可回也。后与该女成婚。然命途多舛,新婚不过几日,明朗悲愤舍其而去。时光荏苒,母亲终有所悟,永归于黄土,而缘仍未灭。原穆卿之缘后来也!明朗捶胸顿足,不敢见现世妻子。又五十年,明朗寻真穆卿于海滩,恰逢其现世妻出席盛会,急前往观之。老人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生活凶猛,被其治服于掌中。明朗敬之,自感羞愧难当。昔日芙蓉,今个明月也!屋中小花,结籽而重生于天地也!乘风沐阳,参天大木也!现世光辉,真灿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