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教化美人鱼男主后他成了邪恶鲨鱼》作者：烈酒浇腰刀 洛黎穿书了 穿成了被女主追求者人鱼珈蓝绞杀的病弱反派女配 系统告诉她，只要她不断捉鬼驱邪，就能身体健康；教化还是个可怜哑巴小美人鱼的珈蓝，就能改变洛家被炮灰掉的命运 面对纯真如同白纸的小人鱼，洛黎努力教他真善美，教化事业进行得很顺利。 不会讲话的小人鱼，每天温顺地请求她抚摸自己的尾巴。纯善乖巧的小人鱼，每天都给她带有海神祝福的吻。 与此同时，洛天师的名号也越传越开。 洛黎以为自己的命运就此改变。 直到那一晚，她被潮湿的水汽唤醒。 透明漂亮的鱼尾长出尖刺，他湿漉漉的猩红眼睛脆弱又无助。他眷恋地将美丽的面庞帖在洛黎的掌心，蹭了又蹭。 小哑巴在她耳边黏糊糊哀求:“梨梨，好难受。” 随后化为了原形。 系统告诉她，珈蓝进入成熟期了。 洛黎:你管这叫成熟？说好的美人鱼，为什么变成了鲨鱼？？ 系统:这是因为宿主您捡错鱼了呢。 不过恭喜您，您的命运，真的改变了哦。 他由最深最恶的诅咒言灵而生，她是他**的初始。 所以就算她忘记了他也没关系，就算再次相遇她要找的不是他也没关系—— 他吞噬了那个真正的“珈蓝”，取代了他。 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她的关怀与爱。 而他只需要乖乖听话——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内容标签： 系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黎，洛珈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个男鱼怎么可以如此碧螺春？ 立意：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第1章 一声惊雷伴随着闪电划过天空，原地发呆的洛黎才回过神来。 她坐在沙发上，手法粗暴地擦干自己的头发，舒了口气，开了整个别墅的空调，才没有再继续颤抖。 没办法，这具身体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了。 等到身体回暖，她才站起身，走向浴室。 别墅的浴室很大，开了暖灯，照得整个墙壁都泛着如同梦境一样的黄晕，洛黎□□的脚接触在湿漉漉的地面，再度打了个寒战。 她舒口气，靠近了两米宽的浴池。 水波之下，是一张沉静的美若精灵仙子的脸。 长而柔软如同海藻一般的暖金色长发在水波中铺展开来，眼睑上覆盖着纤长的眼睫，笼上精致的一层阴影，如同大型bjd娃娃，美得不似真人。只是与真人不同的是，他的下半身并不是双腿，而是一条剔透晶莹的浅色鱼尾。 不过，水中的蔓延的血迹和他绝美的容貌，让他脆弱的美丽显得更加有种震慑人心的冲击力。 洛黎半跪在柔软的毯子上，费力地将这个大型bjd从浴缸里拉出来，随后气喘吁吁地歇口气，从身边拿起干燥的浴巾，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做完这一切，身着白色睡裙的少女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时间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穿书了，穿进了一本校园言情小说里，成为了爱慕男主而求不得的病弱反派女配，也是书中首富洛家的掌上明珠。原主身体奇差，把书中的男主当做了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光，然而原女主沈娇得到了首富洛家的奖学金，和这群有钱人家的孩子念同一个高中，引起了男主的注意，两个人水到渠成，谈起了甜甜的校园恋爱。 而洛黎这个青梅竹马，恨女主夺走了男主，在二人谈恋爱期间百般刁难沈娇，得罪了女主的爱慕者反派人鱼王珈蓝，然后连累全家被灭。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不断驱邪积攒福报，这样就能身体健康——对她来说这是本职工作，轻而易举。另外一个任务就是以非武力手段教化未来的反派，避免全家死亡的结局。 “请宿主抓紧时间，改变您的命运哦。”三天前，告知她这些信息之后，系统便再也没出现过。 留存在她脑海里唯一的提示就是，现在的珈蓝只是一只单纯的哑巴小人鱼，而且会在不久之后受伤被冲上这片海滩—— 洛黎的手无意碰了一下那条晶莹剔透的尾巴。触感真实，柔软，如同摸到星河碎宝石。 “好漂亮。”就连上辈子见惯了美人的洛黎都感叹一声。 此时，下线已久的系统，终于再度上线，给出了第二条提示。 “年幼的人鱼是能够教化的，人鱼一族，见善便为善，见恶便为恶。” 它一板一眼地重复鼓励：“请宿主以身作则，努力改变命运吧。” 与此同时，在寂静的浴室里，洛黎的手机突然响了。 洛黎划开手机，那是一条微信，来自于备注为“哥哥”的人。 这也是洛黎第一次看原主的微信。 消息发了一长串，基本都是那名为“洛舟”的人发来的。 洛舟：洛黎，你还要在外面待多久？ 洛舟：看到消息了记得回复我一下。 然后是一条转账消息，已经被原主领了，然而原主却没有回复洛舟一个字。 现在，洛舟又发消息：洛黎，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洛舟是原主的双胞胎哥哥，和原主关系不怎么好——应该说，原主和家里人的关系都不怎么好。 自从原主飞蛾扑火一样喜欢上男主裴蕴，就和家里人决裂了。而哥哥洛舟后来也是女主沈娇的追求者之一。 洛黎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复一下比较好。于是她认真地打字：“我后天就回家。” 想了想，到底是原主的哥哥，不能太冷漠了，于是她在这后面又加了一句“谢谢哥哥”。 而等她再抬起眼的时候，发现一双淡淡的萤蓝色的眼睛已经注视她很久了。 那是一双一看就不属于人类的美丽眼睛。 萤蓝色的虹膜，鎏金的瞳孔，淡金色的眼睫一眨。 bjd的眼睛里全是戒备。此时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言不发。 洛黎脑袋空白了一瞬，一时竟然没想起该做些什么，随后她想起，眼前这个反派名为珈蓝，是个小哑巴。 他不能说话。于是洛黎退远了一些，证明自己并不会伤害他：“你好，我叫洛黎，你受伤了，所以我带你回来了。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不过这倒是没什么必要，毕竟洛黎比他娇小多了。 不知道这条小人鱼听懂没有，洛黎等待他的回应。 珈蓝的嗓子是被人类毒哑的，所以洛黎并不能确定他是否会相信她。 那双漂亮的萤蓝色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身影。洛黎察觉到他的打量，更加努力，生涩而笨拙地释放着自己的善意。 唉，实在是太难了，洛黎想到，还是平时那样对着鬼怪释放冷气来得简单。 人类小姑娘黑沉水润的眼型是上挑的，一头浓密柔软的黑色长卷发，奶白的皮肤，过于瘦弱的身材。珈蓝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他没什么过于激烈的反应，洛黎松了口气，随后再度靠近了浴缸。 小哑巴美人鱼眨了眨眼睛，沉静地望着她。 “我能看看你的伤口吗？”洛黎小心地开口。 小哑巴美人鱼不动，她也不催，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虽然小哑巴看上去是个十六七的少年模样，但是洛黎知道，作为年幼的人鱼，他顶多有五六岁小孩的心智。对待受伤的小孩子，要更耐心一些。 半晌，bjd慢慢地动了，他在浴缸里调整了个位置，而洛黎也终于看到了他脊背上一条长长的划痕，一路开花到尾巴根部。 那划痕深入骨肉，难怪整个浴缸的水都快被染红了。 洛黎很久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自从她越来越强之后，就没什么鬼怪能够伤害到她了。所以现在看着这样的伤口，还有些陌生。 洛黎缓缓的伸出手，想要清理掉卡在伤口里的砂石。 然而，就在她伸手的一刹那，窗外响起一声炸雷！ 只听见一声撞击巨响，浴缸里的水花炸到天花板上，溅了洛黎一身，吓得她跟着一抖。 与此同时，洛黎听见了一声压抑的哭泣。 她连忙擦干脸上的汗水，都来不及害怕了，去看浴缸里的“小孩子”。 果然，受惊的“小孩子”正瑟瑟发抖，缩成一团，鱼尾巴也在不停颤抖。 洛黎想起他受伤的后背上还有焦臭的气息，心底一沉，看来他的伤口可能也有被闪电灼烧过。难怪刚才对打雷的声音反应那么大。 湿漉漉的巨型“小孩子”此时已经到了浴缸的边角，再度和洛黎拉开了距离。 洛黎等了半天，看见他还将脸埋在手臂，尾巴都在颤，叹口气，提起裙摆站起身，踩进了浴缸里。 她一步步靠近了瑟瑟发抖的小孩子。 小孩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靠近，发抖的弧度更大了，甚至一寸寸继续往后缩。 或许他认为是她带来了雷声。洛黎猜测到。 这个场景其实有点好笑。毕竟洛黎是一个这样娇小的少女，他一挥尾巴，她可能就会骨折。 洛黎估测了一个安全的不会被拍骨折的范围，伸出了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 湿漉漉的小孩子抬头了，一双同样淋湿的，眼尾晕红的眼睛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慌看着她。 他咬紧了唇，像是看到了最可怕怪兽的幼童。 这过分的恐惧冲散了洛黎对他体型的忌惮，甚至让她险些没憋住笑。 洛黎不知道他是否能够听懂，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用肢体语言表达，指了指自己又挥了挥手：“不是我。” 又指向窗外，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是外面。” 美人鱼呆呆地望着她，竟然忘记了哭泣。还没彻底干掉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咕嘟一声落进水里，砸在洛黎的脚背上。 奇异的触感让洛黎低下头去看。 只见透着猩红的水波中，自自己脚背滚落的，正是一颗圆润的......珍珠？ 洛黎无言，有些复杂地俯身，将珍珠从水里捞出来。 她有些怀疑人生——落泪成珠，这还真是一条传统的美人鱼。 虽然她是天师，但是也没见过人鱼，更没有和异物种相处的经验。 洛黎伸出手，小美人鱼往后一缩，紧紧闭上眼睛。 他竟然觉得她会打他？洛黎又好笑又觉得他可怜兮兮的。 半天没有感觉到痛苦的小美人鱼，悄悄掀开左眼，瞅见洛黎看见了，又连忙闭上，最后才是试探性地一点点睁开眼睛。 洛黎并没有打他，眼前，她嫩白的手掌上，是一颗珍珠。 她说：“还给你。”是你的。 他像是只猫似的，迅速打量她一眼，伸出手，将她掌心里的珍珠迅速拍走，攥在掌心里，潜在水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个头顶戒备地望着她。 这让洛黎想起那种乖巧漂亮的布偶猫。 她的声音本来就温柔，此时放软了，听上去更安抚人：“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小美人鱼明显还是不信，他游远了一点，只是一双漂亮的眼睛还落在她身上，很有些你不走我就不闭眼的架势。 黑色卷发的少女有些无奈地直起身来，翻出了浴缸。水里的小美人鱼还凝望着她，甚至呲了下牙。美人呲牙，不妨碍美观，甚至显得有几分幼稚可爱。 洛黎本来乱成一团的脑子，因为他的小动作反而平静下来了——他不过是个孩子。 小美人鱼看上去松了口气，现在在水里吐泡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看来今晚是不会让她帮忙包扎的了。洛黎伸手拔掉了浴缸的塞子，水位迅速下降。 “小孩子”脸色一白，徒劳地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又咬紧了唇。 洛黎一开始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到水位下降到他的腰，洛黎才发现他过分的不安。他戒备的眼睛又红了，看上去生无可恋一般绝望。 洛黎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道：“我只是换换水，别怕。”刚才水里全是血。 不过看上去这小美人鱼并没有听懂，片刻之间，浴缸底部就铺上一层小珍珠。 洛黎：...... 她有些头疼，随后打开了水龙头。一边倒水，一边放水。为了防止下水道堵住，她伸手下去捞珍珠。 突然，面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少年的手。 他掌心里全是珍珠。他虔诚地捧着，满脸写满了求生欲“不要杀我”。 洛黎看着他的眼睛，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傻瓜以为她想要珍珠，觉得珍珠可以换来水。 洛黎摇了摇头：“不用，我会给你水的。”她又不是变态，抓来小孩子专门杀掉。 然而见她不收，小傻瓜显然觉得自己死定了，眼圈又红了。 洛黎头疼：“......好吧好吧。” 看着洛黎拿走了珍珠，小傻瓜又游开了，坐在浴缸里，露出水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她。 水换完了一波。 洛黎察觉到这小傻瓜的恢复能力很好，现在已经不再流血之后，便打开门走了出去，正要关上门，又听见水花声一响，回过头对上一双焦急的眼睛，眼睛里写着“不要关门”。 小傻瓜的整个肩膀都露出了水面。 洛黎：“......好吧好吧。” 小孩子沉入水底，再度只露出一双眼睛无辜又戒备地看着她。 洛黎想了想，走了回来，在他身侧放下一个小铃铛。 她示范了一下，摇了摇铃铛。 “如果有事，就用这个叫我。”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他只是默默看着她。 这让洛黎不禁想到，这样一个胆小的“小孩子”，真的会杀人吗？或者，真的会杀了她吗？ 系统听见她内心的声音，再度难得说了一句：“人之初，性本善，只要宿主您好好教育他，他自然不会成为坏蛋。” 洛黎转身出了门，当她下一次路过浴室门口的时候，看见放在浴缸边的铃铛已经不见了。 而他像任何最无邪纯真的一条小鱼，平躺在水里，已经睡着了。 她看见水里还有淡淡的一点血痕。 洛黎想了想，到底还是在浴室里打了个地铺睡下了——胆子这么小，还是陪着好了。 外头的电闪雷鸣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沉睡的少女的脸颊旁，落下淡金色的长发。随后是一根好奇的手指，戳了戳她柔软的脸。 他趴在浴缸边，望着睡着的她的脸。 随后又是一戳——少女发出一声不满的嘤咛，那手指猛地一收，水面上便只剩下一串涟漪。 半晌，没有动静。 他再探出头，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少女依旧熟睡着，他这才放下心来，再度趴在浴缸边。 随后无声地重复。 洛，黎。 他紧紧握住掌心里的小铃铛，在水中无声地摇了摇。 他的唇角微微一弯。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好久不见了鸭！surprise！ 带着现在还瘦瘦的漂亮女儿和以柔弱猎物形象出现的茶茶鱼向大家问好！ 第2章 洛黎是被细微的铃铛声叫醒的。 她睁开眼睛，这才看见满地的水痕，而浴缸里的鱼早已经不见了。 逃跑了？ 洛黎挑了挑眉，随后起身顺着水痕追出去。 果然，在客厅中央的毛毯上，躺着条绝望的鱼。 看见自己来了，他甚至闭上了眼睛，颇有些英勇就义的意思。 他怕是觉得自己囚禁了他吧。洛黎有些无奈。 她出来得匆忙，甚至没来得及换上拖鞋，一路踩着水就出来了。洛黎俯身，蹲在了小鱼面前。 晨光透过漂浮的白色棉麻窗帘，照在这神话生物的身上。洛黎不容拒绝地伸手，穿过他的两胁，就要把它抱起来。 手掌下的皮肤是冰凉的，但是不冷，像是触碰到海水，并非鱼类的粘稠触感，而是一种丝绸般的质地。 洛黎温热的手掌触碰到他皮肤的一刹那，他的尾巴高高翘起，惊愕地望着她，如同控诉下午没有糕点供应的幼儿园小孩。 但是他竟然没有反抗，兴许是不敢吧，洛黎淡淡地想。 从昨夜将他从海滩上背回来她就知道，这个“小孩”很沉。 加上鱼尾的重量，他可比普通十六七少年重多了——况且这一身的腱子肉，洛黎目光扫过他□□的上半身，随后收回了视线。 还真不是个孩子能有的。 他乖乖地任由洛黎将他拖回了浴室，一路上眨巴着眼睛好奇地偷瞟她。 洛黎将他拖到了浴缸旁，随后示意他自己翻过去。 小可怜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像是没有听懂或者没有力气。 真是“弱小无助”。 “没有力气了吗？”洛黎气喘吁吁地蹲下。 他眼前便是她的脸。是和他完全不同的，漆黑的温暖的长卷发，落在他手臂上，又痒又新奇。 她同样颜色黑沉沉但是好看的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里头充满了耐心和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善良温柔。 洛黎软乎乎地叹口气：“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她后退几步。他浑身肌肉显然松弛下来。 如果他表现得坏一点，像是这个系统告诉她的那样，像个反派，她兴许都不会这样心软。她降妖除魔的时候，可从来不会心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但是偏偏，他看上去太过纯良，连长相都是典型的善良美人那款。就连他从浴缸里出来，明明有机会把她解决了，但是别说解决，就连凶恶一点的表情都没有，看见她一出来，他就怕得瑟瑟发抖。 真不知道这些覆盖在他骨骼上充满青春力量感的肌肉，和那条一看就可以拍碎她肋骨的尾巴有什么用。 总之就是让人很难生出戒心。 让洛黎一开始做的“我也许会面对一条凶神恶煞的鱼，一定要做好保护措施”的心理建设从底盘就崩塌了。 就和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没什么差别。 小鱼不安地望着很久都没有说话的洛黎。 洛黎叹口气，站起身来，走向他。 她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吓他一跳，导致她连一张符纸都不敢用。 但是偏偏他连躲都不敢躲，只会紧紧闭上眼睛。 半晌之后，预料的疼痛并没有到达身体，他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女孩蹲在他面前，像只猫似的，温柔地问他：“听得懂我说话吗？” 他迟疑地点点头，又摇摇头，随后迅速转开视线。 洛黎一怔，随后觉得太阳穴更疼了。 “你有没有名字？”她循循善诱。 小鱼这次给出了很快的回应，他摇了摇头。 洛黎放缓了语气：“那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好不好？” 洛黎感觉自己活像是在带孩子。 不过这样的状态倒是让洛黎并不反感。比起带一个心机城府很深的人，和一个纯然的孩子相处就简单多了。 “叫珈蓝，好不好？”反正这也是你原本的名字。 出乎意料的是，这条小鱼并不满意这个本就属于他的名字。 他坚决地摇头。 “是不喜欢我给你取名字吗？”洛黎努力地找，也只找到这一个他会拒绝本名的理由。 小鱼不回答，只是虚弱地倚靠着浴缸。 洛黎觉得他很可能是词汇量不够，才听不懂。 “那还是叫你小鱼吧。这个名字应该听得懂。”她自言自语。 果然，听到“小鱼”这两个字的一刹那，他抬起了眼睛。 洛黎松了口气：“小鱼，现在你能自己进浴缸吗？” 少年一张雌雄莫辨的美丽面容上，是与清冷高岭之花长相完全不符的“呆”。 如果有弹幕的话，洛黎觉得他头顶飘过的弹幕，大概率会是“盯——”。 洛黎想了想，也释然了。 小孩子总是见样学样，她得做个示范。 洛黎提起裙摆，一只脚踏进了浴缸，随后转过身，示意他也跟着进来。 但是没想到，这多愁善感的鱼估计昨晚哭得太多，她竟然一脚踩在几颗圆溜溜的珍珠上，脚底一滑，就摔进了水里。 洛黎呛了一口水，心想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正要爬起来，却被一双手握住了腰，随后是力道强的一拉，便撞入了一个冷冰冰的胸膛。 洛黎从水里钻出来，大口呼吸。 等她缓过神来，才看见一双惊恐的萤蓝色眼睛。 她连忙放开下意识抱着他腰的手，退后几步。 洛黎用手臂擦了把脸，倚靠着另一头的浴缸壁，歇口气。 这具过于羸弱的身体现在还不足够承受她的灵力，导致这具身体更弱了。 一旁的小可怜再度沉下水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个头顶，像是水中移动的小岛。 明明觉得她是个坏人还要救她——真是又蠢又善良的小鱼。 但是这样不经意透露出的天性善良让洛黎更松口气。 还好，真的是可以教化的，至少他本质是善的。 “谢谢你。”湿哒哒的少女像是只落水的兔子，漂亮的黑眼睛弯成月牙。 她尽力遏制着自己不要露齿笑，毕竟似乎昨天他露出牙齿是威胁的意思。 就像是任何养小宠物的家庭，猫要挠下巴，狗要摸肚皮——她得学会“鱼语”，而且得细心对待他。 小鱼不发出声音，只是在水底吐泡泡。 还是戒备她的。洛黎叹口气，但是她并不过多介意，本来嘛，在小鱼的印象里，就是陆地里的两脚兽让他变成了哑巴，他刚才能跳进浴缸来救她，已经算是真的很善良了。 洛黎走到一旁，这才第一次看清楚了现在的自己长什么样。 原主的长相和她很接近，只是因为常年病弱，脸色更加苍白，而且眉宇之间还有化不开的郁气。 明明是相似的长相，原主的面相却是短命早夭之相，而且印堂发黑，气运差得离谱，难怪刚刚进浴缸都能脚滑差点淹死。 这气运差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走在路上，天上落鸟屎，都一定会砸到本人头上的程度。 难怪死得这么早，洛黎叹口气，随后把食指点在印堂的位置，伴随她食指的一按，那黑气便消散了许多。 少女原本的美貌也像是拨开了迷雾终于能看得清楚了。 一双柔润古典的杏眼，天生的浓颜，长睫毛眉毛浓密，还没长开的港风美人。洛黎满意地点点头，这样看上去，倒是和前世的她长得更像了。 不过可惜的是，原主这气运简直倒霉到了极点。而且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现在她根本无法达到她原本驱邪能力的十分之一，就算她短暂驱散了眉间的黑气，黑气又再度聚拢。 洛黎又朝着浴缸里的人鱼少年望去。人鱼少年一双清纯的眼睛不解地望着她，然而，在洛黎眼里，他几乎被黑色的邪气包裹着—— 是因为是反派，所以就算现在是单纯的，身上的邪气也会这么茂盛吗？洛黎微微皱着眉头。 此时，洛黎的手机又响了，这一次是“裴哥哥”，洛黎微微挑眉——是这本书的男主，裴蕴。 裴哥哥：黎黎，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你家里人找了你很久。 裴哥哥：黎黎，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随时可以告诉我，不要离家出走，好吗？ 随后是一个定位。 巧了。正好在这座别墅附近的海滩上。 洛黎这才想起原书中，现在是小长假，原主正是因为想和男主裴蕴一起度假，买下了这栋海边度假别墅，又离家出走，结果裴蕴说早就约好了和朋友一起到海边，原主实在不甘心就也跟了过来，只是原主还没来得及和裴蕴见面，她就穿越过来了。 说白了，如果裴蕴在这个时候坚定点拒绝她，原主也许就放弃了。坏就坏在，裴蕴一直没有确定和沈娇的关系，还默认了洛黎对他的喜欢和洛黎的未婚妻身份，这次也是，拿几个朋友当挡箭牌，大家各玩各的，裴蕴实际上是和沈娇旅行——说白了就是渣。 洛黎没有回复消息，而是将手机放到了洗手台的一边。 等到洗漱完，她才懒懒回复道：“你们好好玩，我也在度假，我会联系我家人的。” 回复完消息，洛黎才看见浴缸里的小鱼已经眼巴巴看着她了。洛黎这才想起，似乎是该吃早饭的时间了。 洛黎想起原主为了和裴蕴的度假，在这个别墅里准备了不少吃的。 她出了浴室，在厨房里翻翻找找半天，无语地发现，吃的东西虽然都很多，但是大部分都是些碳酸饮料，薯片。 这得出门大采购啊。洛黎心想。 在抽屉里，她又无意翻到一袋鱼食。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保质期，确认没有过期。 鱼食的袋子上，写着彩色字体“高蛋白”“易消化”“营养均衡”，还有“一桶可以吃一年”。 洛黎有点不确定地想，他应该可以吃这个的吧？ 随后目光又落在“一桶可以吃一年”上，看了水里的大鱼一眼，随后笃定地想。 吃不吃不知道，如果吃的话，倒是肯定不够吃一年的。 她敲了敲浴缸缸壁，呼唤他：“小鱼，小鱼。” 远在浴缸另一头的小鱼露出一双眼睛瞅她。 这一眼让她感觉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她的心软了软：“过来。” 他期期艾艾地游了过来。 这个浴缸是真的大，简直和小型游泳池没区别。洛黎想到，也许是系统猜测到了这浴缸最初是她想来装鱼的。 一双手扒拉在浴缸边，随后洛黎看见他从水中露出的脸。 两个人离得很近，她几乎可以看清楚他有几根睫毛。兴许是生在自然，晒太阳多，他虽然很白，但是鼻梁上几粒雀斑。 这雪白花瓶上的“瑕疵”，非但没有破坏整体，倒是多了几分纯粹自然的野性美感。 他两只手扒拉在浴缸边，浴缸边遮住他鼻梁以下的脸。 洛黎试探着摸了摸他的手指。 那是和常人没什么区别的手，没有蹼。 他缩了缩，到底没拿下去，活像是委曲求全让人摸肉垫子的大猫。 只是这个大猫连尖利的爪子都没有。 洛黎找到了乐趣，捏了一会儿。少年硬朗的指骨很快让她失去兴趣，她解开鱼食桶，抓了一把，撒进了浴缸。 小鱼没有反应，但是也没有拒绝。 他盯着鱼食蒲公英似的飘落在自己周围。 洛黎等待良久，他也不动。于是她俯身伸手进浴缸，轻轻托起他的下巴。 他瞪大眼睛看着她。 洛黎另一只手捏着一粒鱼食。 她耐心地将鱼食送到他嘴边。他摇了摇头，她指腹便按在他唇瓣上，鱼食飘出去，又坠落。 但是下一秒，他张开了嘴，咬了她一口。这一口其实并不重，几乎只是用牙齿碰了她一下，只是让皮肤微微下陷的力度罢了。 随后他柔软的舌头舔了她一下。 配上他这禁欲的长相，莫名显得缱绻色气午夜场十八禁。 然而在祖国红旗下长大的青年党员洛黎并没有多想。她皱了皱眉，随后问道：“你吃肉？” 那就不好办了——吃肉的野生鱼，是不可能吃熟肉的。 那就意味着，他生吃鱼——茹毛饮血的那种。 这对于教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而鱼只是无辜地吐泡泡。 但是洛黎接受性良好：“算了，吃肉的话，我给你煮熟就好了。” 洛黎打开手机看看，附近的超市大概在一公里左右，可以步行去。 她嘱咐浴缸里的小鱼：“你就在家等着我回来。” 既然是度假，当然不能浪费买这栋别墅的钱，要好好度假。自己过得高高兴兴才是道理。 然而洛黎才走到玄关，就听见那熟悉的铃铛声。 她快步走向浴室。 见她来，小鱼又缩回了缸底。 无事发生。洛黎皱了皱眉，仔细检查了一遍。那他为什么要叫她？ “怎么了小鱼？”洛黎打量了一下水底的bjd娃娃，娃娃本人将脸埋在了两臂。 洛黎试探性地伸手，rua了rua他的头发。新奇的感觉，和撸猫不一样，毕竟是在水里。 但是很舒服，他的发质很好。 小鱼躲了躲，但是似乎是认命了，任由她rua。 rua了一阵，洛黎抽出手，要走出去找鱼食，但是出乎意料的，她的手被拽住了。 她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水面上也就只露出了两只手，他还低头在水里藏着。 其实洛黎的手应当被他一只手就能完全包裹。 但是小鱼可怜巴巴的，用两只手，也就虚虚分别抓住她右手的四根手指。 洛黎尝试着回握了一下，他又像受惊似的缩了回去，放开了手。 洛黎被他逗笑了。 少女柔软的声音：“我不是坏蛋吗？你为什么要抓坏蛋的手？” 没有回答，小鱼缩在角落里不说话。 洛黎走出了浴室，结果才走了三步，就又听见了铃铛声，她直接回头一看，小鱼又从水面上缩回了缸底。 洛黎走了回去，很有耐心：“小鱼，怎么了？” 小鱼这次才在水底抬起脸，无辜地看着她，吐泡泡。 “听不懂泡泡语。”她逗他。 小鱼哀怨地低头。洛黎开口：“我只是给你去找吃的，马上回来。” 然而洛黎这次还没走出浴室，就有听见了铃铛声。 回头时，恰好看见他一只握着铃铛的右手做贼似的缩回水里。 少女被他逗笑了，再次强调：“我马上回来。” 他这样，总让她想起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布偶猫。 也是蓝得深邃如同星辰大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每次她回家，它都会坐在门前等着她，给她一个歪头杀，那也是无亲无故的洛黎，在完成每日的工作之后回家唯一的慰藉了。 终于，这条小鱼大概是知道她会回来了，乖乖的没有再摇铃铛。 而也许是冤家路窄吧，洛黎一出门，就碰到了熟人。 谁也没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巧。 裴蕴的度假别墅，就在洛黎家隔壁。 裴蕴看见洛黎，皱了皱眉，下意识要说什么，然而洛黎只是给他打了个招呼：“你好。”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裴蕴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是滋味。 洛黎是生气了吧。从小洛黎就黏他，什么时候对他甩过脸色？ 此时，沈娇从屋子里走出来：“阿蕴，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说话啊。” 她娇嗔道：“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 裴蕴这才回过神来，对沈娇笑道：“没什么，只是刚刚看到黎黎了。” 沈娇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还是笑道：“黎黎也来了啊，怎么也不叫她进来坐一坐？” “她没理我，像是生气了。”裴蕴若有所思。 沈娇不喜欢裴蕴因为别的女生露出这样的表情，咬了咬唇，装作无意问道：“阿蕴，你和黎黎关系真好。” 她虽然喜欢裴蕴，也感觉裴蕴喜欢她，但是裴蕴从来没有给她表白过，两个人也没确定关系。 裴蕴淡淡看她一眼，声音温柔：“我和黎黎一起长大，我把她当妹妹，她这是年纪还小，分不清喜欢和依赖，你别多想。” 得到了裴蕴的解释，沈娇也没再把洛黎放在心上。 青梅竹马十多年都没在一起，看来裴蕴是真的不喜欢。 她笑吟吟对裴蕴道：“阿蕴，今天天气这么好，我第一次来海边，你陪我去散步拍照好不好？” 裴蕴颔首，随后道：“我先联系洛舟，告诉他黎黎在这里。” 沈娇笑容僵了僵，手指无意握紧：“好。” 洛黎的性格差劲，大家却一再忍让，不过就是因为她是洛家的女儿。她安慰自己，阿蕴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看见大家都回复了超开心哈哈哈哈 还没来得及回复你们，谢谢大家 看到了好多熟人！感谢在2021-07-11 20:57:06~2021-07-12 20:4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芋泥奶茶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阮、秋意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洛舟接到了裴蕴的电话，匆忙赶来，到这儿的时候，洛黎甚至都还没回家。 看着好友皱紧的眉头，裴蕴抚慰道：“你也别着急，黎黎应该就是出门吃个饭什么的，很快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洛黎的身影便从转角处出现了。 沈娇眼睛一亮，笑着给洛黎打招呼：“洛黎同学，我们在这儿！” 其实沈娇不用打招呼，洛黎都能一眼看到她。 除了她是女主角的缘故，还有，沈娇头顶着一片彩虹玛丽苏祥云，脸边还开着一圈鲜花，和洛黎形成强烈对比。 如果说洛黎衰得过分的话，那么沈娇的运气就好得不像话。 洛黎从来没见过气运这么好的人，好到都不像是人类，几乎可以和貔貅麒麟之类的瑞兽媲美了。 在沈娇气运光辉的映照下，就连男主的光芒都黯淡下去，更别说其他周围的人了。 看着洛黎看着自己，沈娇不免有些尴尬。然而洛黎面不改色地打了个招呼，毫无她意料之中的嫉恨。 而且，沈娇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洛黎的脸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变了，看上去更加漂亮了，如同将蒙尘的美玉擦拭干净了一般。 这一点在当她发现裴蕴眼中掠过的惊艳时，更加让她不安。 看着洛黎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洛舟下意识伸手想要接，却看见洛黎目不斜视地路过了自己。 洛舟脸色并不好看，连带着周围的气氛都低沉了下来。 “洛黎。”他叫住洛黎，“你到底还要闹多久的脾气？” 昨天给他发消息，还叫了哥哥，现在却连人都不认了。 洛黎听到他叫她，这才在女主的光环下找到一个气运黯淡得几乎可以和她媲美的倒霉鬼。 她下意识道：“洛舟？你怎么在这儿？” 裴蕴是约了好几个朋友一起度假，只是这群有钱子弟都各玩各的，洛舟现在应该不在这里才对。 “你还要离家出走多久？”洛舟皱着眉头，将洛黎手里的东西接过。 出乎意料，里头竟然都是些蔬菜瓜果还有鲜肉。 洛舟错愕的神情落入洛黎的眼中，洛黎便道：“我说了，我是出门度假。” “你开什么玩笑，你根本不会做饭。”洛舟神色坚定，“快点跟我回家。” 沈娇也跟着劝：“洛黎同学，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没法照顾好自己，还是快点回家吧，伯父伯母一定很担心你。” 洛黎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群人，随后道：“我说了，我明天就回家，我在这里还有点私事没处理完。” 洛舟看着她这神情不像是说谎，抿唇，松开了手：“那好，我今晚住在你那里，明早我们就一起走。” 洛黎也没意见：“可以啊。” 沈娇和裴蕴都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要回家。 裴蕴温柔地叹口气：“回家就好，黎黎，下一次假期，我再带你出来玩。” 洛黎被他逗笑了，随后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下一次有没有时间？我不是每天都有时间的哥哥。” 平日里那一句温柔小意的哥哥此时在她嘴里倒是莫名显得调侃轻视。 也不是不礼貌，就是让裴蕴莫名觉得，她和他之间，突然远了。 洛黎像是想起了什么，往前走一步，靠近了裴蕴。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裴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洛黎开口道：“哦，对了，裴蕴，你和她，是单独住在这里的？” 裴蕴误会她是以未婚妻的身份来查他，解释道：“黎黎，我和娇娇只是朋友。娇娇她家庭条件不好，你知道的......” 沈娇听着这划清界限的话，心头一跳，忍受着屈辱感，回答道：“洛黎同学，你不要误会我们了。” 洛黎噗嗤一声笑了：“看你们紧张的，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们不是朋友了？” “我只是问你，你们是不是，孤男寡女，一起住在这里？” 她声音依旧柔柔的，却带着点让裴蕴心慌的意味。 裴蕴还来不及回答，洛黎便点点头：“我知道了。” 洛黎对洛舟笑道：“哥哥，你听见了吧。” 果不其然，洛舟的眉头也皱紧了。 洛黎清楚，原书里，洛舟的性格虽然看似高冷冰山，但其实原则性很强。他虽然很关心洛黎，但是从来不宣之于口，洛黎不理解他，因为他阻拦她和裴蕴在一起，还恨上了他，就这样，让他一次又一次失望。而沈娇就是在他最失望的时刻走进了他的心里。 但是一直到最后，洛舟都没有忘记自己是他的妹妹，在珈蓝的威胁下，还一心保护她，最终死在了她前头。 洛舟刚才想找洛黎找的心急，没想到这一茬，现在越看沈娇和裴蕴越觉得古怪。 洛黎忽的笑了：“裴蕴，你觉得你有婚约，和她住在一起合适吗？” 裴蕴眉心一跳：“黎黎，你不要无理取闹。” 洛黎又被他逗笑了，十分稀奇：“我无理取闹？你和别的女的同住，我无理取闹？” 听了洛黎的话，沈娇的脸涨红了，眼泪便要落下来。 洛黎更稀奇：“我又没骂你，也没打你，你哭什么，你替裴蕴哭吗？” 她长相漂亮明艳，一双眼睛明润又古典，这么说话，竟然像是真的觉得困惑似的。 这句话堵住了沈娇的眼泪，让她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裴蕴见沈娇迷茫的样子，心疼了一瞬，强硬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要迁怒娇娇。洛黎，你到底想说什么？” 洛黎无奈地笑了笑，随后道：“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清楚了。” “我想说的就是——” “裴蕴，我们退婚吧。” “为什么？”裴蕴下意识脱口而出，而沈娇见裴蕴这样的表情，脸一下就白了。 “没有为什么。”洛黎耸耸肩，“你不守男德，我也不喜欢你了。所以就退婚了。” “黎黎，你不要冲动，联姻是长辈共同决定的......”裴蕴平静下来，像是对待无理取闹的小妹妹。 洛黎觉得他说话一股爹味，皱了皱眉，道：“那你和她住在一起也是长辈共同决定的吗？” 裴蕴无话可说，随后皱眉道：“黎黎，你能不能善良一点？娇娇她家庭条件不好，你十指不沾阳春水你不知道，旅游对她来说经济上很难负担......” 洛黎懒得和他废话，从洛舟手里接过了蔬菜瓜果的口袋，就朝着别墅大门走去，掏出钥匙，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半晌，沈娇安慰裴蕴道：“阿蕴你别生气，洛黎她只是年纪小。她不一定是认真的，她这么喜欢你......”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她就听见个低沉带着警告的声音：“沈娇，洛黎是我妹妹，她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说。” 沈娇惊愕地看着平日里对自己还算不错的洛舟。 然而洛舟冰冷陌生的眼神让她所有的幻想都清醒了。 洛舟也对着裴蕴重复一遍：“洛黎是我妹妹。” “黎黎不对你怎么样，是觉得没必要。”洛舟深邃的和洛黎有几分相似的眼睛落在沈娇身上，随后声音冰冷道，“如果你拿着洛家的奖学金，是来高中谈恋爱的话，那洛家可能得考虑一下，这个奖学金是不是应该给更需要的人了。” 这一句让沈娇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她本来以为洛舟对她也是有好感的，但是没想到洛黎几句话，洛舟就讨厌上了她。沈娇咬唇，倔强地看着洛舟：“你是不是以为有钱就了不起？你是不是以为有钱就能决定我的人生？” 洛舟看着她活像是看神经病。 随后他一张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厌恶：“等你不花别人的钱旅游了，兴许有资格可以这么和我说话。” 还没等沈娇继续开口，洛舟便轻轻笑了一声，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和冰冷。 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沈娇如坠冰窟。 “至于有钱如何，决定你的人生如何......”他淡淡笑了笑，“如果我想的话。” 洛舟的性格并不只是像表面上一样彬彬有礼，而是冰冷的，他不耐烦哄人，也绝对不会给傻逼多一个眼神。 他走向洛黎的别墅，按了按门铃。 他声音依旧冰冷，而沈娇却听出了那里头温柔的耐心：“洛黎，开门。”就算两个人关系再不好，也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哪里能让外人欺负。 沈娇咬着唇，被裴蕴牵回了别墅里。 裴蕴温声抚慰她：“娇娇，你别放在心上，黎黎是被阿舟惯坏了。” 沈娇勉强地点点头，眨眼笑了笑：“我知道的，没事，黎黎只是年纪太小了，我该让着她的。” 随后沈娇忧心忡忡道：“不过阿舟，黎黎和洛舟学长会不会误会我们的关系啊。” 裴蕴顿了顿，随后道：“不会的。因为我注定是她的未婚夫，这是定好的。” 沈娇的心如坠深渊，攥紧了裙摆。 不是说洛舟和洛黎两兄妹关系很不好吗？为什么洛舟这样为洛黎说话？ 为什么连裴蕴都要这样让着洛黎？ 就因为她是洛家小姐吗？ 这世界真是不公平。 第4章 洛黎并没有立刻把洛舟放进家门，开玩笑，家里还有个男美人鱼呢，到底是个神话生物，哪里能让洛舟看见。 她随手画了个符，把小鱼的鱼尾巴变成了双腿，随后又把随便从超市买的衬衣裤子给他穿上。 穿上有点紧，没办法，小鱼虽然叫小鱼，但是并不小，目测应该有一米九，并不是好买衣服的码子。 洛黎将小鱼安置在沙发上，嘱咐他：“不许跑。” 小鱼看着她，像只巨型金毛犬，乖巧地点头。 洛黎奖励他一个苹果，他也就乖巧地玩苹果。 安置好了这边这条鱼，洛黎才打开了大门。洛舟也没生气，只是问她：“你真的想好了要和裴蕴退婚？” 洛黎点点头：“嗯，我不喜欢他了。” 洛舟也点点头，忽的笑了，伸手有些生涩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洛黎无亲无故的，身为天师那些年，也根本没有人敢这样摸她的头。 她心中一动，有种奇异的熟悉感，随后露出个笑：“哥哥，进来吧。” 洛黎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哥哥了，一时间，洛舟百感交集。 他和洛黎在五岁以前还是很亲近的，后来不知为什么，洛黎从五岁之后性情大变，只听裴蕴的话，现在看到眼前的洛黎，他依稀觉得，自己的妹妹，好像回来了。 他想，洛黎这次是真的被伤了心，长大了吧。 而等到洛舟进了客厅，动作一顿，随后警惕地问洛黎：“洛黎，这是谁？” 沙发上坐着个一脸乖巧的少年，漂亮得过分的眼睛看着洛黎，显而易见对他的到来有些局促。 洛黎将提前编好的腹稿说了出来：“昨天晚上我太伤心去喝酒，结果不小心掉进了海里，是他把我救了上来，但是他因为呛了水，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洛舟显然不太相信眼前的少年是真的失忆了，但是又不好在关系才缓和的时候质疑妹妹的说辞，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就坐下了。 他正要开口问什么，洛黎又补充道：“哥哥，他不会说话。”洛舟也没问出来，只好憋着。 于是洛黎就拿着水果刀，给洛舟削了个苹果。 半晌见洛舟没有动作，困惑道：“哥哥，你怎么不吃？” 虽然她削苹果的技术不太好，但是也不至于吃不下去吧。 而洛舟放下苹果，一脸平静地说：“我去一趟卫生间。” 洛舟去了卫生间，就只剩下洛黎和小鱼大眼对小眼。洛黎插了一盒牛奶喝，慢悠悠等着洛舟出来。 半晌，洛黎才看见小鱼眼巴巴望着洛舟放下的那个苹果，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也给你削一个。我削得慢，你先看着电视。” 打开电视正是现在流行的偶像剧，洛黎也没多想，半晌，她才想起这里还有条儿童鱼，于是拿起遥控板调台点播了一个小猪佩奇。 小鱼本来落在电视上的眼睛转到另一边——看上去没有兴趣。 洛黎没带过小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逗他。只是觉得都快要亲嘴了，应该调台。 茶几旁边摆着的几根胡萝卜他也没动，就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手里的牛奶。 洛黎又重新去拿了一盒牛奶递给他：“给，这叫牛奶。”顿了顿，她又怀疑人生地补充一句：“额，milk。” 小鱼不说话，洛黎怀疑他不太喜欢学英语。不过这也无伤大雅，她学英语，是因为要接全球各地的商单，学得懂各国语言，才能明白客户的情况。 小鱼还盯着她手里已经喝过的牛奶。 洛黎将没开封的递给他，他没接。 洛黎明白了，他害怕自己给他的有毒呢。于是她自然地将手里喝过一口的递给他：“没毒，喝吧。” 这小鱼，还挺有戒心的。 小鱼喝干净了牛奶。学着她轻轻地把牛奶盒放在茶几上，又不动了。 也不喜欢看动画片。 洛黎想了想，觉得兴许是这个小猪佩奇对他来说太没代入感了，毕竟他是条鱼，住在海里。 于是她精挑细选了一部《海绵宝宝》。不知道美人鱼战士和企鹅男孩会不会让他觉得有代入感一点？ 洛黎看着他的目光一点点飘向电视，总算放心了。 果然，海绵宝宝，永远滴神。 她开始上网搜索儿童教育相关的内容，看看下一步应该教他些什么。又或者应该从别的地方开始教育他？ 洛黎一边看手机，一边削苹果，无意之间削到了手，只见陶瓷刀和苹果果肉上都染上血红色。 洛黎连忙放下刀和苹果，起身去拿创口贴。 洛黎包扎好伤口，转过身，这才看见他身体微微颤抖，长发遮盖了半张脸，手中正握着那颗苹果。 小孩子可能害怕鲜血？ 她心里咯噔一下，但似乎是她的表现吓到他了，那颗苹果，噗通一声，掉进了地毯上，砸在她身侧。 “小鱼？”她试探着唤了他一声，随后俯身，对上他那双安全感全无的骇然眼睛。 她大概知道他联想到什么了——刀子，血，大概这没什么戒心的小鱼，还是觉得她会杀了他吧。 “唔。”他喉咙里传来的沙哑的颤音打断了她。 洛黎才将苹果捞出来，这才看见雪白地毯上的血迹。 随后是，一颗，两颗，三颗珍珠滚落在血里。 洛黎抬眼，便看见快成荷包蛋哭眼的萤蓝色眼睛。 原来他还握着陶瓷刀的刀刃。 看着她起身，他又慌又乱地将陶瓷刀丢进了垃圾桶，陶瓷刀划过桶边，带出嘶哑的摩擦声。 他缩了缩。 洛黎心头一沉，属实没想到他这么害怕她。 小孩子的应激让他选择了扔掉刀子，这样她就没有工具可以杀了他了。 洛黎长呼一口气，并没有先将目光放在他流血的手上，而是柔声道：“看，苹果是干净的。” 他死死咬住唇，整张脸上的血色才回来一点。 她跪在鱼缸边，随后轻巧地捉住他的手，他往后一收，但很明显出于对她的畏惧不敢动。 洛黎就这样给他把手包扎好了。 包扎完手，她又想起他受伤的脊背，洛黎心头一动，觉得现在是个一起解决的好时机。 洛黎推了推他，他软软地便被翻过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前夜才鲜血淋漓，疑似重伤的脊背——竟然全部愈合了。 洛黎喃喃道：“这么快？”她甚至还没有帮他治疗。 不过一层疑虑在心中被轻轻揭过。 之后洛黎也没有再可以靠近他，生怕他像某些胆小的奶猫一样，稍微激烈一点就会被活生生吓死。 “你们在干什么？” 洛黎转过头就看见瞳孔地震的洛舟。 洛舟因为洛黎亲手给自己削了个苹果有些激动，进卫生间平复心情，哪里知道出来就看见自己妹妹把人家按在沙发上扒衣服。 洛黎一本正经：“他受伤了，我帮他检查伤口呢。” 洛舟这才看见少年脊背上的深可见骨的伤痕，洛舟神色有一瞬间的震撼。掉进海里原来伤害这么大的吗？ 洛黎补充道：“这是他为了救我受的伤。” 洛舟这才放下心，点点头，走过来：“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 话音未落，他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 洛黎一看，这才发现他踩到了地毯上的珍珠。洛舟：“这哪儿来的......” 幸好是在地毯上，洛舟也没事，只是有些狼狈地爬起来，把地毯上的珍珠捡起来，嘱咐洛黎不要乱扔首饰，洛黎乖巧点头，他也没责备她。 洛黎看着洛舟头顶上的乌云，叹口气。 自己哥哥这气运属实差得离谱。 她从茶几上拿了张纸条，在上面用笔写写画画了点什么，洛舟看不出，随后她将纸条装进了个不知道从那里摸出来的小荷包里，递给了洛舟。 她严肃地嘱咐道：“哥哥，你务必要每天带着它。” 洛舟也没问什么，垂眸就看见荷包上写着平安健康，唇角微微一动，神色如常：“知道了。” 小姑娘都相信星座什么的，他知道。 果然，他的妹妹只是被裴蕴那犊子带坏了，本质还是非常爱他的。 虽然这个荷包和他本身气质不太符合，但是这到底是妹妹给他的，那就再适合不过了，他是要每天带着才对。 洛黎倒是没想到他连问都不问一声，又解释道：“那是平安符。” 洛舟颇为高冷地点点头，又摸摸她脑袋：“知道了。” 洛黎又开口道：“哥哥，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洛舟问道：“什么事？” “我想把珈蓝一起带回家。”洛黎道。 洛黎正要解释，却听见洛舟点点头道：“可以。” 他看见洛舟身上的伤，已经信了洛黎的大半话：“爸妈要是知道他救了你，也不会让你放他一个人的。” 洛黎舒了口气，笑了：“谢谢哥哥。” 洛舟唇角一弯，又被他压住：“你高兴就好。” “不过，他叫珈蓝吗？”洛舟若有所思。 “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我就先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珈蓝。”洛黎道。 洛舟也没说什么别的，道：“很好听的名字。”不愧是我妹妹取的。 洛黎听到赞许，笑弯了眼睛。 洛舟轻咳一声，随后道：“该吃午饭了，我们出门去吃？” 洛黎摇摇头：“不用。我来吧。” 洛舟明显不信：“你不会做饭，别开玩笑了。” 洛黎坚持道：“我会的，你不信看看。” 直到洛黎将色香味俱全的菜端上饭桌，洛舟才眼神复杂地相信了她。 看来自己的妹妹为了照顾裴蕴，连做饭都学会了。洛舟有些心酸。洛家从小到大哪里让她干过一点活。 她这样掏心掏肺地对裴蕴，裴蕴却这样轻视她。想到这里，洛舟眼中的戾气一闪而逝。 他老早就看裴蕴不顺眼了，经过了今天的事情，越发觉得他面目可憎，要不是妹妹的婚约，他才懒得理他。 洛黎哪里知道洛舟这些活跃的内心戏，只是给他和珈蓝夹菜。 出乎意料的是，珈蓝也很习惯人类的饭菜，洛黎松了口气，心想，只要不茹毛饮血，那就是好的。 吃完了饭，洛舟忽然道：“黎黎，马上就开学了，你这次还回学校吗？如果不想，我给你请假。” 按照洛黎平常好面子的性格，和裴蕴闹了这么一出，短时间内肯定不想见到裴蕴的。 出乎意料的是，洛黎一边吃饭，一边漫不经心道：“要去啊。” “是吗？”洛舟不动声色地看她，生怕她又是在忍，他到底不希望洛黎不开心。 洛黎早就看出了洛舟在想什么，笑了笑道：“哥哥，我是学生，当然要好好上学。” 她意有所指道：“再说了，心里有鬼的又不是我啦。” 洛舟这才放下心来：“这就好。”不愧是我洛舟的妹妹！ 洛黎笑眯眯地他夹菜：“哥哥你就别担心啦，再说了，我要是遇到麻烦，还有哥哥在学校里呢。” 这一句话让洛舟的眉头彻底松开了，他笑了笑：“你这丫头。” 这又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洛黎跟屁虫的样子。洛舟心里浮起一层暖意，心想，他的妹妹，总算不再纠结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而洛黎也在垂眸思考，要想恢复身体健康，就要不断驱邪捉鬼，所以困在家里，是万万不行的。洛黎弯了弯唇。所以她不仅必须要上学，还得去别的地方找业务。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鸭，例行规矩是晚安曲推荐，最近听到的好听的一首古风歌，叫做《隔岸》。晚安晚安晚安鸭！感谢在2021-07-13 17:13:42~2021-07-14 19:2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意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南山、星非夜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洛黎就这样跟着洛舟回到了家。 洛家不愧是首富，的确有钱，车在庄园里开了大半天才到了门前。 而且洛黎发现，这座庄园，和自己本来世界里的家长得十分相似。 她心中亲切感油然而生—— 直到看见庄园房顶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黑色乌云。 乌云罩顶，这家人的气运果然差到了极点。 洛黎叹口气，随后心想，这个世界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下了车，看到的保姆也是黑云罩顶，看到的管家也是黑云罩顶，直到看到了原主的父母，竟然也是黑云罩顶。 这气运差得简直太离谱了。 洛黎隐约察觉出几分猫腻。 不应该啊，自己迄今为止看到唯一一个运气好，甚至可以说好的过分的只有沈娇。 就连男主裴蕴的运气也只是平平，但是按理说，这些富贵之家的孩子，应该气运都不会太差。 如果不是他们出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只可能是沈娇了。 珈蓝很听话地跟在她身后，因为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连她的手都不撒开。 洛舟一开始还很介意，直到看见珈蓝那一双真的像孩子一样纯真无邪又害怕的眼睛。 算了，是他想太多了。于是他就由着珈蓝去了。 洛家的父母都很欢迎珈蓝的到来，或者应该说是，因为女儿回来了，他们高兴得不得了。后来知道了裴蕴干的那些荒唐事，还有女儿险些淹死后又气又庆幸，抱着洛黎不松手。 这倒是看得洛黎有几分心酸。 她自幼无父无母，哪里有过这些感受，也许这也是穿书给她的另类奖励吧。 洛黎提出要求，洛家父母是一呼百应。她说想让珈蓝和她一起上学，洛爸爸就立刻打电话给校长安排，她提出珈蓝胆子小，洛妈妈就把珈蓝安排到她房间的隔壁。 吃完了饭，两个成年人眼巴巴看着洛黎，又是不舍得，又不愿意耽搁她休息，洛黎心头一暖，便一人给了一个晚安吻，随后带着珈蓝去休息了。 珈蓝还是不愿意松开她的手，直到她把他送到了房间门口。 珈蓝欲言又止。 洛黎心一软，随后便将他牵进了自己的房间，珈蓝这才没有那么害怕了。 珈蓝打了个地铺睡在地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洛黎这才明白，她俯身，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笑眯眯道：“晚安。” 这条儿童鱼才闭上眼睛，安静地睡去了。 折腾了一天，洛黎也累了，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睡梦之中，隐隐约约，冰凉柔软的东西落在她额头，随后她听见一声低沉温柔的：“晚安，梨梨。” * 第二天，洛家两兄妹就带着洛珈蓝去上学去了。 因为洛黎成绩跟不上，洛家父母也没给她开后门的意思，她现在在普通班，洛舟在精英班。 洛舟叮嘱洛黎：“到了学校，就说珈蓝是你表哥。免得给他惹麻烦。” 洛黎点头。一旁的珈蓝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两兄妹的话，只是专注地看着窗外。 洛舟正要说什么，又看他眼神天真无邪，像是个孩子，觉得自己想多了。 “珈蓝和你一个班，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洛舟叮嘱洛黎。 两兄妹已经很久没有坐同一辆车来学校了，下车的时候，裴蕴都惊讶了一瞬。 他给两兄妹打招呼：“梨梨，洛舟，你们......” 洛黎没给他眼神，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洛舟脸色更冷，根本连看都没看他。 很快，洛黎把裴蕴甩了的消息就传遍了学校。 沈娇又是喜又是忧。 很快，洛黎身边带了一个漂亮美少年的消息也传遍了学校。 大家很快就忘记了裴蕴，排着队到洛黎班上去看。 洛黎担忧他们吓到珈蓝，但是却没想到珈蓝并不害怕。 外头的女生对上那一双干净澄澈的萤蓝色眼睛，顿时什么都忘记了，连叫都不敢大声，生怕把面前这安静纯然的美少年吓到。 有一种美，是大家都不会轻易去惊扰的。 很快，围观珈蓝的人就变成了小心翼翼偷看。 加上课业繁重，大家看完了，也就不再好奇了。 只剩下洛黎的前桌，平时和洛黎比较熟：“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个混血儿表哥？” 而且这个表哥的手还一直抓着洛黎不松开。 因为珈蓝金发和萤蓝色眼睛，加之骨相轮廓深，又长了极其细腻的一张亚洲皮相，穿上白衬衣，没了鱼尾，一米九的个子，看上去还真的像是个漂亮的混血儿。 洛黎也没解释，煞有其事道：“他胆子小，平时不说话也不和人来往，你不知道也正常。” 洛黎不动声色地看着前桌头上的乌云。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一整个学校的人，就没几个运气好的，所以，抬眼望去，那气运好得离谱的沈娇就更加显眼了。 沈娇这样好的气运，如果说是天生的实在是离谱，不是天生的话——联系周围的情况看上去，似乎像是吸走了周围人的气运一样。 前桌的女孩又戳了洛黎一下：“诶，洛黎，你真的和裴蕴解除婚约啦？” 洛黎点点头，坦然道：“他和沈娇不清不楚的，我是需要从垃圾桶里找男朋友的人吗？” 前桌女孩噗嗤一声笑了，赞赏道：“洛黎，我支持你。” “总之，恋爱脑是万万不可的。” 前桌女孩名叫顾灵灵。平时原主和班上的人都少有来往，一心扑在裴蕴的身上，所以也没什么朋友。 “你这么久没来学校，要不要抄我的笔记？”人和人一旦有了善意，关系总是会很快变得亲密。 洛黎点点头，笑眯眯道：“谢谢啦。” 她确实需要看看，高二到底都在学些什么，毕竟她现在还是学生。 大家看洛黎不再像是原来那样高不可攀，加上洛黎原本就长得漂亮，很快就有几个人和洛黎一起约吃中午饭，约着出去玩了。 洛黎对这个世界不太熟悉，幸好原主也一直病弱，没怎么出过家门，也不会露馅。洛黎一一答应了，没放过一个扩展业务的机会。 等到发展完外交，洛黎转过头来看珈蓝：“珈蓝，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这条鱼看上去对人类世界很好奇，而她想要教化他，也必然少不了教给他“人性”。 珈蓝点点头，随后对她笑了笑。 这是洛黎第一次看见珈蓝笑。 他笑起来看上去纯然干净得过分，洛黎揉了揉他的脑袋，忍不住也笑了。 顾灵灵看着这两个人相对而笑，道：“你俩感情真好啊。” 珈蓝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顾灵灵被他萌到了，伸手也想摸他的脑袋，却被他避开了。 珈蓝摇了摇头，满脸写着，“我的头，只有梨梨能摸”。 顾灵灵砸吧一下嘴：“好吧。” 洛黎看着珈蓝明显变得活泼了一些，也不再对人类那么戒备，松了口气。 这总是个好的变化。 也许是因为孩子一样的小鱼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他渐渐松开了她的手，饶有兴趣地四处打量。 他长得好看，却美而不自知的天然，更加戳人心窝，乖巧得让洛黎忍不住把他毛茸茸的脑袋摸了又摸。 中午到了，洛黎带着珈蓝和几个今天相熟的同学去食堂吃饭，中途却被拦住了。 是个洛黎都意想不到的人。 沈娇红着一双眼睛来找洛黎，活像是被洛黎欺负了。 中午大家都出教室吃饭，人来人往的，渐渐的就有人把异样的目光落在洛黎身上。 洛黎没给沈娇一个眼神，笑眼弯弯很好相处地和周围的同学有说有笑，那些异样的目光就自动转移到沈娇身上了。 沈娇咬了咬唇，楚楚可怜，终于伸手在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想要拉住洛黎的手。 当然是没有拉到的。 只要洛黎不想让人碰，谁也碰不到她。 沈娇只感觉到自己的手像是触碰到一层隔绝的膜一样被摊开，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洛黎。 然而看对方满脸正常的样子，她又怀疑是自己感觉错了。 见洛黎面不改色又要走，她忙道：“洛黎同学！” 少女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无助又可怜。 沈娇的人缘在这所贵族学校还是不错的，因为这群孩子都很敬佩成绩好又努力的人，因此她这么一喊，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洛黎也回头了。 但是洛黎的眼神太过于淡了，让沈娇觉得自己就像和她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一样，深深觉得屈辱。 “什么事？”洛黎淡淡道。 沈娇上前，握住她的手：“洛黎同学，我不是故意得罪你的，你可不可以......” 少女咬紧了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可不可以不要取消我的奖学金。”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 “洛黎要取消沈娇的奖学金，为什么？” “你不知道洛黎和裴蕴退婚了？好像是因为沈娇。” “所以说，到底是裴蕴退婚，还是洛黎退婚？” “你笨啊，裴蕴那种性格，当然会给女孩子面子，让女孩子先退婚啊。我听和裴蕴沈娇一个班的朋友说，裴蕴好像早就已经喜欢沈娇，上一次还约沈娇去海边旅行呢。” “那洛黎真可怜啊。” “可怜什么啊，你没听见沈娇说，洛黎要因为私人恩怨，取消沈娇的奖学金吗？” “那确实有点过分了吧，奖学金是洛家给优秀学生的，怎么能因为私人恩怨随意取消啊......” 周围的议论愈演愈烈，洛黎皱紧了眉头。 听着有利于自己的评论风向，沈娇稳住了心神。是啊，一切怎么可能那么糟。 她从小就是个小福星，怎么可能那么倒霉呢。 于是沈娇眼睫一动，眼泪就落下来了，凄楚又可怜：“求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梨梨：你有事吗？小福星？那是时候让你倒霉一下了。 鱼鱼的茶和沈娇的茶不一样，鱼鱼只对着梨梨茶，一切以梨梨为最高标准哈哈哈 感谢在2021-07-14 19:26:58~2021-07-15 17:4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鹤鹤儿18瓶；不想当非酋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洛黎倒是没想到沈娇还敢主动找她麻烦，她似笑非笑看沈娇一眼，沈娇便发现，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后。 “娇娇？你怎么了？” 沈娇脊背一僵——裴蕴来了。 裴蕴原本是得了裴家长辈的指示，和洛黎一起吃个午饭，请求洛黎的原谅的，但是却没想到撞见了洛黎“为难”沈娇的场面。 裴蕴皱了皱眉头就要伸手拉洛黎：“黎黎，你怎么就不能宽容一点呢？从小你就是这样，不依不挠......你就不能让娇娇一步吗？你知道娇娇为了在这个学校学习多努力吗？” 洛黎眉毛一挑，倒是没想到裴蕴一上来就失智了一样指责她，看来是已经被沈娇当惯了枪使。 真是智商堪忧。裴蕴这张还算可看的脸怕都是用智商换的，洛黎从他身上半点都没有看出小说里日后操纵商业帝国该有的特质。 裴蕴莫名眼皮一跳。 自从上次在海边那一次见面，他看见洛黎挑眉就心慌。 其实洛黎长大了容貌越发明艳了，挑眉时也风情万种，就是不如沈娇那样温柔，让他非但不喜欢而且还心虚。 果然，洛黎开口没有什么好话。 “裴蕴，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在这儿过家家，昨天说的退婚，裴爷爷为什么还没同意？” “你没有告诉他，你和沈娇同居的事情吗？” 少女眉目明艳，带着天然而成的跋扈骄纵，一看就是被人捧在掌心养大的。裴蕴早就知道洛黎就是这样的性格，在不被她放在眼里的人面前，她的脾气一点都不好。 只是他已经太久没有被她这样对待过了，真的，非常不习惯。 洛黎小时候并不喜欢他，洛黎对他的喜欢可以说是他一步步筹谋得来的。 周围的人都是一片哗然，沈娇的脸瞬间又红又白。 她就是把准了洛黎虽然性子骄傲，但是很在乎裴蕴，不可能轻易把不利于裴蕴的事情说出来。 但是她说了，她竟然说了......沈娇攥紧了袖子，莫名心慌。 洛黎难道一点都不在意裴蕴了吗？以前因为裴蕴，她拿准了洛黎不敢对她怎么样......沈娇第一次有了种事情超出她掌握的失控感。 裴蕴气势被洛黎压下，有些苦涩地低声道：“黎黎，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个地步吗？” 爷爷是绝对不可能同意让他和洛黎退婚的。 洛黎噗嗤一声笑了，声音温柔又困惑：“我和你有什么情分？我们还是未婚夫妻关系的时候，你和洛家资助的贫困学生勾搭到了一起。你觉得我还得忍着，替你擦屁股吗？” 她这话说得实在不给面子。 顾灵灵满脸赞赏佩服，恨不得表演一个原地起飞绕梁鼓掌。 “另外，沈娇同学，我没有取消你的奖学金。”洛黎微微一笑，“我每天有很多事情，不一定记得你的事。”她这话对沈娇说得十足委婉，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沈同学，你别自作多情了，我根本不记得你，也没时间搞你。 沈娇的脸色霎时白了，几乎把嘴唇咬出血。 “可是，”她声音坚定，“今天班主任通知我，我的奖学金被取消了......” “就算不是你取消的，但是也有可能是因为你，他取消了沈娇的奖学金。”周围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洛黎似笑非笑地抬头，望了一眼那说话的人。 那说话的人被她这么一望，气势下去了半截。洛黎淡淡扬起红唇，目光重新落在裴蕴身上。 洛黎记得裴蕴班的班主任，是裴家的人。裴蕴自然也想起了，示意沈娇别说了。 沈娇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咬唇：“洛家是学校最大的股东，只要你刻意针对我，我不可能好好呆在学校。” 洛黎被逗笑了：“沈同学，我都说了，我不太记得你的。” “而且，沈同学也许应该考虑一下自身的原因。”洛黎声音温柔，“奖学金是颁发给学习成绩达标的同学的，沈同学最近的成绩如何呢？” “而且不仅洛家是学校的股东，裴家也是，而且，你们班的班主任姓裴。”洛黎提醒她。 她这话一语双关，倒是扎心得很。 裴蕴和我不相上下，他想护着你，自然能护着你，可是他没有——好像不仅在我眼里，在他眼里，你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裴蕴是不可能保她的，裴蕴答应了裴家长辈会和洛黎复合，和沈娇保持距离。 沈娇最近的成绩确实有所下降。 她本来就不是靠天赋学习，而是靠勤奋刻苦，现在整天和裴蕴风花雪月，哪里有时间学习？ 沈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睁睁看着洛黎纤细的背影离去。 裴蕴见沈娇哭了，心口一疼，但是最近爷爷派人盯着他，他要更加小心和沈娇的距离，于是只是简短安慰一句：“别哭。”就回到了教室里。 沈娇心里一梗，果然，周围的人都像是看笑话似的古怪地看着她。 她擦了擦眼泪，随后难堪地向着天台跑去，周围的人这才散去。 “黎姐，”顾灵灵满脸崇拜，“书店里要是没有你的书，我都得把书店砸了！你怎么这么牛啊！” 洛黎被这直率的女孩逗笑了：“就你会说。” 随后她回转过身，看着一脸懵的珈蓝，问道：“珈蓝害怕我那样吗？” 毕竟还是条天真单纯的鱼，万一受不了她那么凶呢。 而且系统一开始说了，珈蓝见善则善，见恶则恶。 少年萤蓝色的眼睛一片干净澄澈，像是最包容的大海，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笑。 那笑意怯怯的，惹人怜惜的温柔。 洛黎摸摸他的脑袋，告诉他：“那就好。” 珈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洛黎想到，珈蓝不会说话，不能像自己一样反击，于是补充道：“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一定要让我知道。” 珈蓝露出个笑，一米九的个子让他看上去像是一条可可爱爱的大型犬，金毛或者德牧一样听话又温暖。 他眼睛里说的是：“好。” 顾灵灵感叹道：“洛黎，你真的好温柔啊。” 她一开始也觉得珈蓝可爱，但是要是让她这样整天带孩子似的带着他，她也会觉得心烦的，可是洛黎很有耐心。 洛黎眉峰微扬，笑意盈盈：“我刚刚那么不饶人，还温柔吗？” 顾灵灵斟酌一下，答道：“当然温柔啦。我妈妈告诉我，温柔善良是要有棱角的。” “温柔是要有底线原则的，真正的温柔，都不会被滥用。” 她一本正经的解答真诚万分，洛黎笑了笑：“也许吧。” 洛黎笑起来眼尾微扬，像只红狐狸。 她若有所思地想到，当天师这么多年，还第一次有人夸她善良的，怕是没见过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身是血的样子。于是她伸手捏一下顾灵灵的脸，笑了笑：“走吧，去吃饭吧。” 食堂里，三个人坐了一张桌子。 三个人都没有带包，于是洛黎就叮嘱珈蓝坐在凳子上占位子。 顾灵灵远远望着乖乖坐在原地占位置的珈蓝，感慨道：“你表哥好听话。” 洛黎顺着顾灵灵的目光望过去，珈蓝看见她看他，像是看见主人的，耳朵竖起的狗狗，眼睛布灵布灵闪闪发光。 洛黎也情不自禁露出个笑：“不是听话，是体贴人。” 珈蓝是那种温柔的小天使。 从虽然被人类伤害过，但是他还是愿意救她就能看出，他真的很善良。她只给了他一些关心，他就回报给她那么多善意。 洛黎觉得“教化”这个词都不能用在珈蓝身上。 洛黎不觉得他是个恶童，或者需要驯养的动物——他天性本善。 打好饭了，洛黎和顾灵灵回到位置，这才看见洛舟已经带着人和珈蓝坐在一桌了。 这一桌子美少年回头率颇高。 洛舟看见洛黎，露出个淡淡的笑，洛黎已经习惯了叫一声哥哥，端着盘子坐下。 洛舟听说了今天中午的事情，是特意来和洛黎一起坐的。他知道洛黎嘴笨又心软，担心洛黎被欺负。 洛舟给洛黎介绍自己旁边的人：“我朋友，简随安。” 洛黎也介绍：“我朋友，顾灵灵。” 洛舟是典型的高岭之花长相，简随安是截然不同的元气开朗型。他笑着给两个小姑娘打招呼，态度随和舒服。 简随安是健谈的类型，一整顿午饭就没停过嘴。 洛黎倒也乐于听有关这个世界的事情，就耐心从世界八大奇迹听到了都市异闻校园传说。 果不其然，每所学校都有一个建在坟地上的故事。 简随安讲得顾灵灵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听说厕所每晚都会出现一个浑身白色的人影，听说每晚十二点台阶就会多一格，听说学校里的鲁迅塑像会变脸...... 洛黎本来就是玄门中人，听这些倒是也饶有兴趣。 简随安见她感兴趣，也来了兴致：“妹妹你想不想试试十二点的时候来学校看看？” 洛舟皱眉：“你别逗黎黎。” 洛黎却笑眯眯道：“好啊。” 简随安笑道：“没看出来洛舟你这么向着妹妹啊，连我都不放心。” 按照原书洛黎和洛舟的关系，洛舟应该会皱眉，嫌弃地看着自己。洛黎想道。 没想到洛舟神情没变，声音也格外冷静：“她是我妹妹，我不向着她向着谁。” 一旁的珈蓝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简随安。 简随安被少年的眼神逗笑了：“珈蓝，你是想说，你也向着洛黎妹妹吗？” 珈蓝怕是听不懂简随安的调侃。洛黎想道。 珈蓝歪了歪头，极其认真地思考一瞬，周围的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随后，他眼眸微弯，唇角一点点勾起，眼眸里倒映着洛黎的影子。 他用力地点头。 洛黎倒是没想到，这小鱼这么信任人，她只是对他好了一点，他就全然把他在人类那里受的苦给忘了，满眼睛都是纯然的喜欢。 不过这样也好。 心思纯然，日后也不容易走歪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鱼鱼：我喜欢老婆！ 梨梨：好极了，心思纯然，不容易走歪路的好苗子啊！ 感谢在2021-07-15 17:43:18~2021-07-16 11:2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意、三秋不见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沈娇中午被人嘲笑，觉得一整个学校的人看她的眼光都怪，就请假提前回家，在城市里漫无目的走了一阵，才在日落时回到了家。 果然，家里只有妈妈在等着她。 朴素的装潢，狭小的房屋，采光灰蒙蒙。沈娇心中覆盖上一层阴影，不禁想到，她去领奖学金的时候，洛家的公司的模样——装潢高档大气，十几层楼，太阳直直地照射上玻璃窗....... 为什么她不能过那样的生活呢？ 直到沈妈妈对她笑：“娇娇回来啦，快洗手准备吃饭了。” 沈娇脑海里又出现今天下午回家前看到洛黎和洛舟坐的那辆轿车。两兄妹像是天生的焦点，坐在那辆可以买二十个她家的房子的车上。 而沈娇坐着公交车，车上不仅挤，还热得要死...... 沈娇的思绪越飘越远，又想起了那次旅行，裴蕴开着敞篷跑车带她在海边兜风。 如果生活一直都是那样就好了。她不禁这样想到。 吃完了饭，沈娇进房间写作业。 果然，房间里的少年已经在等着她了。 沈娇吓了一跳：“你怎么出来了？” 她佯装凶地让少年变回小鱼，回到鱼缸里。 少年嘴角一翘，只是摇头，这时，沈娇房间的大门打开了，沈娇眼看着沈妈妈的目光落在了少年的身上，呼吸都要被吓得骤停了。 她简直不敢想象妈妈的反应。 然而妈妈只是神情平淡，像是没看见少年一般，嘱咐沈娇：“娇娇啊，妈妈削了水果，待会儿记得出来吃。” 沈娇的心脏这才落回胸腔。 是啊，她忘了，眼前这少年根本不是正常人类。 这是她从海滩上捡回来的人鱼。就在她和裴蕴出去旅行的时候，她捡到了一条小鱼，因为小鱼的颜色实在漂亮，就把它带回了别墅了，谁知道这小鱼，晚上突然变成了一个美少年。 幸好她在别墅里有单独的房间，裴蕴根本没发现，她也没告诉裴蕴这件事。 沈娇坐在床上，抚胸叹气：“你吓死我了。” 少年看着她，眼眸微微一弯，随后做出一个口型“娇娇”。这少年是个哑巴。 但是因为那张年轻英俊的容颜，沈娇还是因为这个口型微微红了脸。 少年注意到她脸上的郁结之气，比划着手势：“你怎么了？” 眼前的少年，是绝对安全的倾诉对象。 而且沈娇知道，他比她遇到的任何人都要厉害，单单从他能够让妈妈看不到他就知道。 沈娇犹豫片刻，开口道：“如果你被一个人夺走了学习的资格，她还想夺走你重要的人，你会怎么办？” 少年皱了皱眉，比划手语：“有人欺负你吗？” 沈娇叹口气：“也不是欺负我。她性格就是那样，从小就习惯了那样做事，也不是她的错。” 少年认真地比划：“错了就是错了，习惯了不代表她应该那样对你。” 沈娇躺倒在床上，喃喃自语：“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没有她漂亮，没有她有钱，唯一强过她的，就只有学习了。可是她不让我继续读书，我又能怎么办？” 少年眼眸中笼上一层阴鸷。他又想起了自己被人类毒哑的回忆。 人类，都不是好东西——除了娇娇。 然而这样好的娇娇，还被人欺负，那人实在是该死。 “她是谁？”少年比划。 沈娇看着少年神情变化，声音软下来：“你问了又有什么用。” 她犹豫片刻：“洛黎，她家很有钱，她喜欢裴蕴，所以很不喜欢我。” 眼前的少年想起，自己被人抓住后毒哑，也是因为被一户有钱人家。那户有钱人家的小姐不喜欢他整日恳求哭泣，就把他毒哑了。 洛黎，该死。少年萤蓝色的瞳孔里都是极端的愤懑敌视。 * 洛黎打了个喷嚏。 洛舟不咸不淡看她一眼：“感冒了？” 洛黎摇摇头，眼看着沙发前坐着的大型“狗狗”困得蓝色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就起身牵他去睡觉：“没事。哥哥你早点休息，我先带珈蓝睡了。” 珈蓝被她牵起来就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看着她。 他眼神总是如此认真，让洛黎觉得被注视着，她就是天地间唯一的东西一样。 一大一小就这样上了楼。 珈蓝还是不习惯一个人睡，似乎是特别怕黑，要关灯就只能和她一起睡。 睡前，珈蓝还在揉眼睛，揉得眼睛都红了，洛黎把他的手打掉。 珈蓝就眼睛水润润地对她笑，乖乖地不揉了。 随后他从地上把自己眼泪凝结成的珍珠捡起来，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认真地串珠子。 洛黎也没多想，觉得这个也有利于智力开发，于是使了个术，把珍珠全打了小孔。 这时，洛黎手机传来一声消息提示音。 她打开微信，看见自己预定的小程序制作已经完成了。 程序员回复道，让她试试怎么样。 洛黎打开那个名为LL的微信小程序。这是按照她在原先世界的常用来接生意的小程序为雏形做的，想请她驱邪镇魂可以通过这个小程序联系她预约时间。 洛黎看了看，觉得不错，暂时找不到什么缺点，就敲字回复：“麻烦您了。” 尾款转干净，她才察觉到，珈蓝已经看了她很久了。 少年大狗一样乖乖等着她处理完手里的事情，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洛黎看着觉得清爽又舒服：“怎么了？” 她声音轻柔，珈蓝听着眯起眼睛，像是被rua了脑袋的猫，献宝一样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她。 洛黎才看见他得意的成果。 是用三根他的头发穿起来的珍珠手串。 完全是由珈蓝制造，他的金发，他的“落泪成珠”，他的“手艺”。 洛黎伸出手腕，他就给她细致地系上。 少年微凉的指腹蹭过她温腻的手腕，动作小心又笨拙，随后抬起头对她又笑了笑。 随后他站起身，捧起洛黎的脸。 洛黎猝不及防，随后额头一凉，什么柔软的东西一触即离。 洛黎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纯粹美丽的眼睛，毫无邪念，温顺天真。 脑海里传来系统沙哑的“滴滴”声：“恭喜宿主，收到‘海神祝福的吻’。幸运值提升十点。” 海神祝福的吻？是指带着“海神的祝福魔力”吗？毕竟珈蓝也不是海神，只是一条小小的美人鱼罢了。洛黎这样理解。 她也微微举起手腕，对着珈蓝道：“谢谢小鱼，我会好好保存的。” 洛黎想了想，从自己的脖颈上取下一条系着铃铛的红绳。 那是她唯一从原本的世界带来的东西了。 她将红绳铃铛放在珈蓝的手中：“送给你。” 小鱼的眼睛亮晶晶，逗得洛黎笑：“只有你有的。”她给洛爸爸洛妈妈还有哥哥都送了一个藏着平安符的荷包，小鱼怕是想起了那个吧。 看他心满意足地拿着铃铛都快看成斗鸡眼，爱不释手的样子，洛黎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怎么能这么单纯可爱呢。洛黎喟叹道。 这个世界真是奇怪，沈娇满眼欲望，身上有着多得可怕的祥瑞运气，然而小鱼这样单纯，身上却全是邪气。 越想越是怜惜小鱼，她从床头罐子里抓了一把彩虹糖给他，他眼睛更亮了，都要亮过室内的灯了。 她忍着笑，伸手摸摸他的头：“可以吃，都是你的。” 她想了想，补充一句：“是谢礼。” 他听懂了“都是你的”，星星眼金光闪闪地看着她。 她摊开手掌，里头全是颜色缤纷的彩虹糖。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接，而是垂首，就着她的手掌小鸟啄米似的吃掉了。 乖巧得过分，像是在亲她的手掌一样，痒痒的。 洛黎有些痒，收回了手，他疑惑地看着她，最后慢吞吞向前一倾，就着她的手继续啄。 实在是太痒了，而且像是喂小狗。 于是等他吃完了，露出还想再吃的表情的时候，洛黎坚定地拒绝了他。 “小朋友不能多吃糖，会长蛀牙的。” 洛黎起身去洗漱。 洗手间外，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听着她轻轻哼歌的声音，他眨了眨眼睛，舔了舔唇，露出个笑，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触碰一下手腕系着红绳的小铃铛。 我的。他想。 只有我有的。 真好啊，只要我是“珈蓝”。他纯然的眼睛弯起，里头像是落进了一万颗星子。 “快过来刷牙。”洛黎招呼他。 他起身，乖乖走过去，和她并排刷牙。 梨梨又对他笑了，她说：“真乖。”随后那只柔软的小手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当然。他想，没有人会比我更听梨梨的话了。 只要梨梨想，我永远都会是珈蓝。 这时，洛黎的手机又响了。 洛黎打开一看，正是白天加入的群聊，里头有简随安，顾灵灵，她，还有洛舟。而刚刚是顾灵灵发的消息。 “刚刚吓死我了，我今天在学校里上晚自习，你们猜发生了什么？” “我路过实验楼的时候，听到一个女孩子在哭，我大着胆子去看，结果发现是从厕所传过来的啊！” “可是现在学校里实验楼晚上是锁着的啊，根本就不可能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妹想到吧！剧情的力量就是这么强大，沈娇还是捡到真的珈蓝了！ 梨梨：我以为我自己捡到了真的珈蓝，但是其实我没有。不过我搞到了一个真的海神......（沉思） 披着小天使外壳的黑心糯米团子露出智慧的微笑。 另外大家不用担心，我一向走的是治愈温暖风，有鬼怪也大部分会是可爱的，治愈的鬼怪！总之，是晚上可以看的那种故事！ 啊开始抓鬼了！感谢在2021-07-16 11:22:35~2021-07-17 13:3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意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果然，第二天来到学校，洛黎看到的就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顾灵灵。 顾灵灵一看到她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洛黎！你总算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昨晚遇到这件事，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洛黎，现在看到洛黎也心安了。 洛黎看到顾灵灵身上果然沾染上了属于鬼魂的祟气，从书包里拿出个平安符递给她，又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拍。 顾灵灵只感觉被她一拍，突然间神清气爽，灵台清明。 她惊讶地接过洛黎递给她的荷包：“黎黎，我怎么突然感觉舒服多了......” 洛黎言简意赅：“你昨天沾上了祟气，我帮你拍掉了。” 顾灵灵瞪大了眼睛：“你还会这个？等等......” “意思是说，我昨晚真的撞鬼了？”顾灵灵一脸绝望，“完了，我现在更害怕了。” 顾灵灵死死抱住洛黎的手臂：“救命啊。” 洛黎被她逗笑了，安抚道：“没事的，只是一点祟气，不代表是有鬼。” 所谓祟气，就是低级一点的邪气。沾上祟气不像是沾上邪气那样后果那么惨烈，顶多就是倒霉点。 也怪她身边一直跟着珈蓝这么一个随时散发着浓烈邪气的人，再加上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才没能及时察觉到祟气。 难道是因为这座学校的大家都或多或少沾染了祟气，才这么倒霉吗？洛黎细想又觉得不可能。 哪里来得那么多祟气啊。 “你昨晚大概是几点碰到哭声的？”洛黎问道。 顾灵灵打个寒战：“八点的样子。” 那也不是极阴之时，一般鬼魂都不会选择在那个时间出现，因为想要害人的话，那个时间他们的力量还不够强。 洛黎言简意赅：“你不用担心，我今晚就去看看。” 顾灵灵感动：“虽然我很感动，但是还是觉得不太行。洛黎，你可不能为我冒险啊。” 一旁乖巧听话的珈蓝缓缓地摇了摇头。 顾灵灵：？ 洛黎也没委婉：“我也不是为你冒险，就是觉得该去看看。” 顾灵灵受伤地趴在桌上：“你没有心。” 洛黎笑了笑，眉目舒展又漂亮，笑意盈盈：“嗯，对啊。” 珈蓝抿唇，坐在椅子上，低垂着眼睫，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颗红苹果，有一搭没一搭地转动着。 他又想起，那一天在海边别墅，她削苹果时不小心割伤了手。随后他一只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无害的手，将苹果拿起。 他轻轻咬了一口。 她什么都不知道。正如不知道她那天包扎她自己伤口的时候，他是如何想残留在苹果上的血珠，吞含入腹，甚至连她的指尖，都想要舔一口。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都是忍耐的青筋，萤蓝的眼睛透出猩红的底色，随后又被压抑回去。 忍耐，我要忍耐。他弯了弯眼睛。 透明的指甲上那一点异样的，因为兴奋而出现的黑红色渐渐褪去，重新变得透明美丽......而且善良。 那是透明好看的，没有杀伤力，柔软而让人放心的，猎物的姿态。 阳光照在他白衬衣侧垂落的金发上，看上去纯洁而不染尘埃。他望向实验楼的方向，只有洛黎和他能看见实验楼里微微的黑气。 刚好饿了，可以把那个吃掉吧。他舔了舔唇。 “珈蓝，饿了吗？”她问他，随后从衣兜里拿出一颗奶糖，“先吃颗糖，待会儿就吃午饭了。” 对于肉食动物来说，糖果并不是什么美味佳肴。 但是他接过糖，一双澄澈的眼睛像是不染烟尘的清爽海风，对她露出同样甜的笑意。 顾灵灵还在问洛黎：“黎黎，你家里是有人做道士什么的吗，你怎么会这个？” 洛黎笑道：“也可以这么想？反正，你之后要是碰到有这一类麻烦都可以告诉我，或者直接用这个小程序预约。” 顾灵灵看着洛黎纤细的手指点开那功能齐全的小程序：“洛黎，你好厉害啊。” 她拿起手机扫小程序码，俏皮又随意：“好啦，我知道了，以后有事，就找我们洛道友！” 洛黎看出了她带着点开玩笑的意思，但是并没有在意，而是笑道：“好啊。” * 洛黎从早上开始就觉得自己隐隐约约好像忘记了什么，直到吃到了才想起到底忘记了什么——今天是校运会。 校运会，是一个重要的情节点。 洛舟因为打篮球伤了腿，被送去医务室，原主因为裴蕴在比赛，赶走了一旁的沈娇后，甚至没有去看哥哥。洛舟对原主心寒，也是在这个剧情点，沈娇温柔照顾开导因为妹妹而烦心的洛舟，让洛舟开始注意到她了。 不过洛黎直到现在为止确实不知道洛舟比赛的事情——应该说，她压根不知道有校运会这回事。 因为她身体太差，加上珈蓝不会说话，体委甚至都没有强制她和珈蓝报名项目。 洛黎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去看看便宜哥哥的情况。 然而等她到了操场，比赛都已经快结束了。 出乎意料的是，洛舟非但没有受伤，甚至拉开了和裴蕴队伍的差距，胜利在望。 全场女生大半都喊着洛舟的名字。 洛黎还听见身边的女生和朋友说：“真奇怪，我今天好像才发现，洛舟比裴蕴帅多了。” “不是我拉踩啊，”女生咕哝道，“但是为什么平常我就觉得裴蕴更帅呢......” 洛黎心想，那是因为男主光环呀。 因为男主光环，所以书中世界的资源天生向男主倾斜，包括这些怀春少女。 毕竟她便宜哥哥只是男二，还是个后期要领便当被炮灰掉的男二。 哨声响起，洛舟队伍胜利了。 洛舟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妹妹，远远对着她一笑，下意识将脖颈上系着的红绳拉出来——是个扁扁的小荷包。 英姿勃发的少年人配上那红色的平安符，倒是显得接地气多了。 少年因为胜利对妹妹露出真切朗然的笑意，做了个嘴型：“我赢啦！” 洛黎难得看到洛舟情绪这么外露，也对着洛舟比个大拇指，做个口型：“真厉害！” 她本来还想下去和洛舟打个招呼，却因为珈蓝不习惯人多的地方，只好挥挥手先离开。 洛舟露出个笑，却见洛黎牵着珈蓝，再度消失在人群中。 “队长，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得这么开心。”队员稀罕道。 简随安笑嘻嘻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能让洛舟笑的，就只有他那个妹妹了呗！” 那队员感慨道：“我之前还看学校论坛上有人说，洛队长和妹妹关系不好啊。看来都是谣传啊。” 却见他们洛队长对着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当然。” 那队员收到了洛舟难得的笑受宠若惊，心想，看来学校论坛里的消息都不可靠啊。之前还有人说，沈娇在和裴蕴谈恋爱呢，但是看现在人家裴蕴，根本就不理沈娇啊。 都是谣传，都是谣传。 洛舟将红绳小荷包珍重地放回衣领子里，忍不住又笑了笑。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带上黎黎给的这个东西之后，他的运气就好像变好了一点？ 或者说，变得正常了一点？ 好像是从黎黎送给他平安符之后开始的？看来平安符这种东西，真的是心诚则灵啊。 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洛黎带着珈蓝来到校门口，把珈蓝交给了洛舟，洛舟问：“你不走吗？” 洛黎摇了摇头，对着洛舟笑了笑：“我就不走了，过几天我们要月考，你忘了？” 洛舟这才想起洛黎因为身体不好经常缺席上课，后来又因为裴蕴，心思更加没有放在学习上。 他觉得欣慰：“不要太累了。我和珈蓝在学校图书馆一起陪着你，好不好？” 出乎意料的是，洛黎摇了摇头：“不用啦哥哥，到时候让司机来接我就好了，图书馆里还有顾灵灵陪着我呢。” 洛舟拗不过她：“好吧。” 洛舟带着珈蓝进了车子，车窗缓缓摇下，洛黎看见珈蓝一张依依不舍的难过的脸，被他逗笑了。 她摸摸他的头，俯身告诉他：“我会早点回来的。” 珈蓝眼神还是不舍，但是他乖巧懂事地点头，像是吐泡泡一样，无声道：“好。” 车开走了。 晚风吹拂过校园，洛黎行走在黄昏之中。 微信提示音响了，她滑开屏幕，是顾灵灵发的消息：“黎黎，你到家了吗？我妈今天做了寿司，我明天给你带来！” 配图是已经到家的顾灵灵和一盘摆盘精美的寿司。 洛黎弯了弯唇角，回复道：“好，帮我谢谢阿姨。” 而在图书馆和实验楼的交叉路口，洛黎碰到了两个熟面孔。 只见沈娇有说有笑地挽着裴蕴，而两个人看到洛黎都是一僵。 裴蕴想要上前，但是又收回了手，无奈道：“黎黎，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家吗？” 沈娇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见洛黎就和见了猫的老鼠一样畏畏缩缩的，松开了裴蕴的手臂。 然而洛黎只是极其敷衍地点点头“嗯嗯”了两声，就头也不回地朝着实验楼走去。 她现在可没时间管这一对在裴家反对下秘密交往的鸳鸯。 裴蕴下意识想叫住她，又想起她刚才冷艳美丽到锐利的侧脸。 洛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像是出鞘的刀剑一般美丽令人不敢再轻易直视冒犯。 看着犹豫的裴蕴，沈娇不是不觉得屈辱，但是她说服自己，裴蕴在家里也很难做，于是柔声对裴蕴道：“阿蕴，黎黎喜欢你这么久，生气也是应该的，唉，只是希望她只生我的气就好，毕竟你们有那么多年的感情。” 裴蕴注视沈娇，摸了摸她的头：“娇娇，这不关你的事情，你不要自责。黎黎性格从小就是那样，委屈你了。” 沈娇在裴蕴的温柔下露出一个笑：“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那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吧。”沈娇俏皮一笑，提议道，“马上就要月考啦。” 裴蕴不经意道：“没事，就是一个月考而已。” 沈娇的笑容一僵。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因为在这个学校里，她保持年级前一百，才能有奖学金。 裴蕴没有看出她的难堪，反而提议道：“不如今晚我带你出去玩，好好放松一下，好不好？” 在英俊的少年的温柔注视下，沈娇无法拒绝，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脸红道：“好。” 或许裴蕴说得对，那就只是一个月考而已...... 裴蕴俯身，又摸了摸她的耳朵：“这几天辛苦你了。” 沈娇脸红道：“一点都不辛苦的。” 裴蕴心想，娇娇永远都是那么温柔，懂事，体贴人。 黎黎不如娇娇懂事，黎黎的大小姐脾气有时候太过了，他脾气再好，也无法忍受。 洛黎倒是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心里过了多少和她有关的弯弯绕绕，朝着已经锁上的实验楼走去。 使了个隐身穿墙术，她就没有妨碍地进入了实验楼内。 而在她踏入实验楼的那一刻，周围瞬间发生剧变。 压抑的空气之中，隐隐约约传来觊觎窥探感，还有隐隐约约烧焦的气息。 洛黎知道原主的身体对于一些游魂鬼怪来说的确是不可拒绝的诱惑。 因为原主的身体因为太过柔弱，所以在夜幕将暗，阴阳交替的时刻，很容易就被鬼魂上身。 实验楼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变成了墙体，而在这一刻，天幕彻底黑暗下去，实验楼大厅的灯泡发出微弱的一声嗡鸣，随后清脆地碎了一地。 洛黎陷入了一片黑暗。 而坐在车上的洛舟，发现珈蓝一直注视着学校的方向。 随后珈蓝笑了一下，那一瞬间，洛舟觉得他有些陌生：“珈蓝，怎么啦？” 珈蓝转过脸，摇摇头，恹恹的，不想让洛舟打扰的模样。 洛舟也没勉强他，心想，本来珈蓝就只听黎黎的话。 玻璃窗上，少年萤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黄昏灿烂天空下实验楼的黑色剪影。 珈蓝叹口气。 实验楼的祟气，吃不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鱼鱼饿了。鱼鱼张嘴：“啊——” 发现饭没了。 鱼鱼：QAQ。感谢在2021-07-17 13:39:34~2021-07-19 20:0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意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归.11瓶；听棠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洛黎的手机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是唯一的光源，然而洛黎面无表情地把手机给按灭了，泰然自如地朝着实验楼的楼梯走去。 祟气都停滞了一瞬间。 “她一点都不害怕。为什么？”黑暗中的祟气源头们窃窃私语。 “不，我才不相信，我们一起去吓唬吓唬她！” 很快，祟气们达成了共识。 洛黎勾起唇角。 这些祟气，在她眼中不过是些儿童罢了，那些把戏，也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实验楼的东西，可比这些小祟气看上去有意思多了。 伴随着洛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楼梯间的灯光突然亮了。 洛黎看见那原本空荡荡的楼梯上，站着个背对着她的小姑娘。洛黎面对着她的后脑勺，小姑娘头发浓密黑亮，穿着红裙子，唱着儿歌，倒着走下了楼梯。 洛黎站在原地，等着小姑娘下来。 距离洛黎还有四步台阶的时候，洛黎看清楚了小姑娘的全貌——原来这小姑娘根本不是倒着走下楼梯的，她一直是正面下楼的。 那梳着双马尾的发丝里传来笑声：“小姐姐，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小皮球？” 洛黎露出个笑。 那笑淡然，像是对待家里贪玩的熊孩子，她指着小女孩手里抱着的人头，道：“不是在你手里吗？” 小女孩噎了一下，那黑黝黝的发丝都像是在打量她。 最后，小姑娘倔强地阴森森地道：“我没有看见啊，要是我没有球了，可以用姐姐的脑袋做一个球吗？” 出乎意料的是，洛黎又笑了笑，甚至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她善意地开口道：“剪一剪刘海，不挡着眼睛，就能看见了。” 随后洛黎手指俏皮地做剪刀状，下一秒，小女孩的刘海便被剪短了。 对洛黎来说，和鬼怪交流都是家常便饭，有段时间不见鬼怪，现在看见还有点亲切。顺手当个tony也不错。 随后，洛黎在小女孩的注视下，上了一楼。 这一次，因为不想浪费时间和这群好奇心很强的鬼怪们挨个儿交流，洛黎没有再隐藏自己的气息。 清润的光辉自她眉心升起，周遭的祟气都在这一瞬间，伴随她的每一步，退避不止。 “她到底是什么人？”祟气里传来惊恐的声音。 洛黎轻轻笑了笑，随着祟气道。 “我是天师。” “胡说！”祟气里的声音惊恐万分，“天师一脉早就在十年前就死光了！” 洛黎皱了皱眉。 这个世界的天师血脉都死了？ 所以这个世界的气运才这么异常衰弱吗？ 洛黎伸出手，从祟气里抓出个黑色的影子。 影子猝不及防：？！ 洛黎笑眯眯问它：“同学你好，你最近有没有听见实验楼里有人在哭呀？” 鬼惊恐万分：“你放开我！你这个魔鬼！救命啊！你不是人啊！” 洛黎：“别怕嘛，你摸摸，我的手是热的。” 她笑眯眯放开了鬼魂，伸出了手：“来，摸一摸我的手。” 鬼魂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摸，震惊：“竟然真的是活人！”他刚才还以为是哪个厉鬼大佬闲得无聊来玩他们了！ 也说不明白心里到底因为洛黎是活人高兴，还是害怕，鬼魂不跑了。 祟气里也出现了更多窥探的眼睛。 “最近实验楼里有没有人在哭呀？”洛黎再度温和开口道。 鬼魂们总算忍不住了：“有！” “一个女的！她天天都来三楼厕所哭！上一次还把嘟嘟吓哭了——嘟嘟就是刚才那个抱着球来找你的小女孩。嘟嘟胆子小，差点被那个女的吓得魂飞魄散。” “那个女的肯定有神经病，我们根本没吓她，她老神神叨叨说有鬼有鬼的，我们是鬼还能不知道实验楼里有哪些鬼啊？” “真是吓死鬼了！” “就是就是！” 洛黎忍住笑：“知道了知道了，今天我就把她带走，你们不用害怕了。” 一开始被洛黎抓出来的鬼魂热泪盈眶：“你真是好人！大好人啊！我们都被那个女的吵得好几天睡不好觉了！” “就是就是，人还能搬家呢，我们被困在这个学校里出不去，根本没办法啊。” 嘟嘟从祟气里走出来，奶声奶气地把手里的人头球递给洛黎：“谢谢姐姐，我把球送给姐姐。” 洛黎看了一眼那个人头球，顿了顿笑道：“这个球我不好带回家的，你自己玩吧。” 洛黎又问道：“现在那个女人在三楼吗？” 众鬼魂摇头：“不在，她只在半夜三更来，真是吓死鬼了。” 看来就算是鬼也怕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而且上次我靠近她，还差点被她哭的唾沫喷到，差点我就没了！”鬼们叽叽喳喳。 是的，普通鬼魂最怕的东西之一，就是人类的口水。 遇到普通鬼魂挡路吓人，你只需要一脸正义地噗嗤口水就行了。 洛黎准备在那个神秘女人来之前，先搞清楚现在的情况：“所以你们为什么都待在实验楼？” 众鬼们都一本正经：“因为这学校里祟气特别多，我们当然是哪里舒服哪里待着，而且这里一楼大厅有免费WiFi。我们刚才还以为你要拆我们的WiFi呢。” 原来如此。 洛黎想了想：“你们长久聚在这里对这里的学生不太好，毕竟你们现在已经阴阳两隔了，不如我找几个别的地方，给你们多安几个WiFi，你们就不要集聚了。” 鬼们都很高兴：“好啊，你可真是大好人。” 嘟嘟拍手：“大姐姐来了，我总算可以在一楼看电视啦。这几天那个姐姐哭得可厉害，我都不敢看小猪佩奇了。” 洛黎想了想：“那行，今天我陪你看小猪佩奇，顺便等着她来。” 反正她平常在家，也都是陪着一条儿童鱼看海绵宝宝。 * 沈娇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幸好沈妈妈不在家，她松口气，走进房间里。 果然，哑巴少年又从鱼缸里出来了。 他平静地看着她，在纸上写：“你去哪里了？” 沈娇身上又是那种少年香水气息。沈娇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撒谎道：“我去图书馆了。” 少年写字：“下次我陪你去，今天太晚了。” 沈娇一慌：“不用不用！” 少年抿唇，像是有些生气，沈娇心里没来由就有些烦，心想，你是我的谁啊，凭什么要管我。 但是她还是笑意盈盈道：“你现在身体还没好，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吧。” 少年神色缓和几分，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像是依恋母亲的雏鸟。 沈娇忍住把他推开的欲望，低声道：“你不用担心我的。”裴蕴他很好。 今天是裴蕴送她回来的，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她叹口气，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她望了望自己小小的家，又想起自己在路上看到猫舍里的小猫。 她和裴蕴去逛街，她真的好喜欢那只小猫，可是五位数的价格她根本买不起。 她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可能让家里承担那么多费用。 安抚好了哑巴少年，让他重新变成一条普通的鱼回到鱼缸，沈娇躺在了床上，根本无心学习。 脑海里一时是和裴蕴在一起的时光，一时又是那只可爱的小猫。 她滑开了手机，心烦意乱地浏览网页。 忽然，她的手指一顿。 页面上的“宠物”和“盲盒”吸引了她的视线。 也恰好在这时，她初中的好友给她发来一个视频。 是一只小猫的视频，小猫躺在纸箱里，一双蓝色的眼睛注视着镜头，看上去很虚弱。 “你养猫了？”沈娇发消息。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最近很火的那个宠物盲盒啊，我只花了十九块九呢。” “可爱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说过大家不用害怕鬼啦，以后大家害怕的时候，就噗嗤口水（bushi）！ 梨梨的任务接踵而来了！ 另外大家可能发现文名变了，嗯，没错，我转组成功了，但是编编说文名最好不要带“恶毒”，所以我就改名了，想来想去不知道改什么合适，就改成这个了（淳朴）。 感谢在2021-07-19 20:05:59~2021-07-20 17:4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意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意25瓶；慕容笙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洛黎在一楼陪着嘟嘟看了一阵电视，打开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八点。 很快，实验楼的大门发出一声开锁的声音。 洛黎处于隐身状态，注视着外头的女人。 那是个中长发的年轻女人，垂落的头发遮挡住了她的半张脸，但是洛黎还是能轻易看出那半张脸烧伤的痕迹。 她的手指在开锁的时候不住颤抖，看上去十分紧张神经质，但是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虚空，像灵魂出窍似的。 嘟嘟被她吓到，躲在洛黎身后。 洛黎将嘟嘟送回了祟气之中，走到了玻璃门前。 女人终于抖抖索索地打开了门，但是她并没有一点开心的神色，反而满眼茫然恐惧。 谢帆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不受控制地走回到实验楼了。 自从那一场意外之后，她就再也不想进入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她想要离开，但是双腿却不听使唤，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救命......” 不受控制地走向三楼，那个噩梦发生的地方。 洛黎没有打扰她，静静跟着她一路走到三楼。 洛黎刚才就发现了，实验楼的三楼紧闭大门，门上还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符纸是为了镇魂而贴，但是因为那画符之人道行近乎为零，连这满楼的祟气都伤不到分毫，更别说他想要镇压的东西了。 洛黎看到了长发女人的胸牌，惊讶地挑了挑眉——竟然是学校的老师吗？ 化学老师，谢帆。 书中并没有详细写学校的情况，所以这个谢帆连出现都没出现过，洛黎没有原主的记忆，并不确定原主有没有见过她。 更奇怪的是，谢帆身上除了一点微末到几乎感受不到的祟气之外，什么异常都没有—— 倒像是她自己人格分裂，在主人格还清醒的状态下另一个人格控制着她来到了这里。 三楼的门打开了，那黄符果然半点作用都没起。 洛黎跟着谢帆进了三楼。 踏入三楼的一瞬间，洛黎就皱紧了眉头。 三楼和一二楼完全不一样，三楼的墙壁上都像是被爆破过一样，幸好实验室的设施设备好，不然整个三楼都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其中受到创伤最严重的的一间实验室里，飘出浓烈的祟气。 谢帆经过那间实验室的瞬间，终于爆发出了一声尖叫，像是终于夺回了自己的身体的掌控权一样。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慌不择路地想跑，但是却连动都不敢动。 洛黎听见她凄厉的惨叫，总算知道为什么那群鬼会被吓一跳了。 她距离谢帆三步远，此时走到了谢帆的背后，正面看到了谢帆所看到的一切。 一只烧焦的手，“啪”一声，扣死在大开的实验室门槛上。 随后，是同样被烧毁得面目全非的一张脸，像是一碰就会变成飞灰。然后是半个肩膀，一张脸，最终洛黎看清楚了那具焦尸的全貌。 那具焦尸在地面爬行着，像是被烧焦的八足毛蜘蛛，距离门外的谢帆越来越近。 像是被浓硫酸腐蚀过的嗓子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模糊声音。 洛黎听不清她想说什么，面前拂过一阵风，谢帆已经朝着走廊另一头开始跑了。 那焦尸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缓缓朝着谢帆的方向爬去。 它的眼珠都被烧干，就算成为鬼魂，视力也应该很差，甚至看不见黑暗中已经解除了隐身术的洛黎。 洛黎冷静地看着从自己身边爬过的身体。 这不是鬼，这甚至不应该有祟气。 它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残念。 那消散的鬼魂，究竟要有多大的执念，才能在消散之后，还会残留下如此深刻的执念？ 这执念的影子很弱，甚至再过几天就会消失了。 而且它根本伤害不了谢帆分毫，为什么要跟着谢帆？ 它甚至追不上谢帆的脚步。 洛黎伸手，触碰到冰冷的被火焰腐蚀过的金属实验室门。 实验室内被烧得惨不忍睹，墙壁上甚至有人的指甲和表皮组织。 可见这里头的人死得多么惨烈。 果不其然，谢帆再度逃进了尽头的厕所，抱着头哭泣不止。 洛黎跟着那蹒跚爬到厕所尽头的执念影子。 洛黎没有从这个执念影子里看出一点恶意，所以她并不打算阻止它。 这残疾蜘蛛一样的烧焦影子，来到了谢帆藏身的隔间。 而谢帆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这几天她夜夜都做这样的噩梦。 漫眼的大火，她逃不出一个房间，在看到可以逃生的窗户的一瞬间，她想要纵身一跃而下，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踝，回头一看，是一个烧焦的人...... 她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 果然，缠住她的，正是一截烧焦的发丝。 谢帆爆发出一声尖叫。 那烧焦的蜘蛛人，看着被吓得几乎精神失常的谢帆。 然后洛黎看见，这烧焦的蜘蛛人面容上，流淌下一滴液体。 它哭了。 蜘蛛人像是被硫酸灌过的喉咙里的声音难听呕哑，洛黎总算听清楚了它一直在说些什么。 “帆帆.....不怕......” “是我啊......” 洛黎不知道为什么脉搏都伴随着这难听的声音难过地一顿。 它烧焦的手指一次又一次尝试笨拙地解开系在谢帆脚踝上的烧焦头发。 却怎么也解不开。 忽然，一双柔软的属于少女的手抚上她被烧焦的，几乎不能称为手的肢体，随后是个温柔的声音：“我来帮你吧。” 出乎意料的是，那看着根本解不开的细密长发，竟然就这样被洛黎轻易解开了，随后化为一道金光。 眼前的少女像是暗夜中发光的星辰月光，让人由衷感受到一种被层叠海浪包裹的温柔。 蜘蛛人一双烧得发白的眼珠看着洛黎，洛黎看出了那里头的感激。 洛黎俯身，在谢帆眉心一点：“谢老师，醒醒。” 谢帆看到洛黎，近乎癫狂的神情终于恢复一点正常人的样子。 洛黎的声音像是带着奇异的魔力：“别怕。” 在精神崩溃临界点的谢帆只觉得自己像是进入母亲怀抱的婴儿，眼皮开始打架，昏昏欲睡。 “谢帆，你真的不认识她吗？”少女温柔的声音像是春风，唤醒了谢帆的潜意识里埋藏的记忆。 谢帆睁开了眼睛。 眼前烧焦的尸体，过去几天做的噩梦，脚腕上常常感受到的束缚感...... 那不是鬼怪困住她的绳索。 那是送她逃生的钥匙。 “谢老师那天一个人在实验室，遇到火灾，烧伤了脸，真可怜啊。”所有人都这么对她说。 谢帆也曾经这么以为的。 但是，那个午后—— 她不是一个人在实验室。 * 谢帆从小就不喜欢自己的姐姐。她过分聪明了，甚至掩盖了自己的光辉。明明两个人都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但是因为姐姐得到了奖学金，没人记得她谢帆。 后来她们又在同一所学校工作，大家都更喜欢笑得温柔，长发留到快要到足踝的温柔谢静，而不是性格孤僻，齐耳短发的谢帆。 然而学校偏偏分配给她们同一间实验室。 一开始，谢静天天找她一起吃午饭。 后来谢静也看出了她的不耐烦，听话地没有再靠近她。 可是为什么，偏偏，那一天在实验室的，就是她和谢静呢？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一向自诩冷静的谢帆被吓得不敢动作。实验室的大门处也开始烧起来，她们根本无路可逃。 还是身后那个一向温柔的声音冷静地告诉她：“帆帆，窗户，我们到窗户那里去。” 她浑浑噩噩地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呆呆地点头。 对方对自己鼓励地笑了笑，像是摸小孩子的脑袋一样摸摸她。 “帆帆，你先下去，到时候再接住我好不好？” 她向下一望，是足足三楼的高度。 她不住摇头，只知道不断重复：“不行，我不行的。” 然而谢静将盘起的长发放下，如同梦境一般，那长发竟然能长到垂至三楼底下的地面。 谢帆茫然地看着她。 直到自己到了二楼的露台，她的眼泪才迟疑地流淌出来。 “谢静！” “你......”快点下来啊！ 然后，一瞬间，爆破的声音让她短暂失聪。 那本就脆弱的属于人类的蛋白质产物，黑色的长发也一瞬间被燃烧，发出难闻的烧焦气息。 谢帆的右脸也被烧伤。 被气浪震开，幸好只是从二楼坠落。 谢帆震荡的脑袋传来剧痛，只看得见三楼的滚滚浓烟。 随后是人群，呼救，救护车的鸣笛声，雪白的医院。 她被勒令停职休养。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可是大家都说：“谢老师那天一个人在实验室，遇到火灾，烧伤了脸，真可怜啊。”所有人都这么对她说。 然而那长久的缠在手腕，脚踝的束缚感，那大火烧焦的气息，都在梦中无法忘记。 如梦似幻，她反复说服自己，自己是独生女，那一切只是一场梦，毕竟，陪伴自己长大的姐姐是个人类，怎么会有那么长的头发？ 所以，一切只是噩梦罢了。 她厌恶那样的噩梦，却总是情不自禁地在黄昏时分走进实验楼。 然后就遇到那个可怕的东西。 那个东西被火烧过，丑得吓人，追着她不放。 每次遇到那个东西之后，她的脚踝都会被什么东西缠住。 她觉得是那个东西想要抓住她。她总觉得那个东西要让她逃不出去。 但是不是的。 谢帆捂住自己的嘴唇，望着眼前烧焦的“蜘蛛人”。 原来不是鬼魂缠住了她，是她自己缠住了自己。她把自己困在了谢静死去的那个午后，一次又一次进行相同的逃生。 因为恐惧，因为创伤应激，她忘记了谢静，但是潜意识里的她带着她，一次又一次来到这里，以自残的方式唤醒自己，告诉自己那一切并不是梦。 而谢静在这里一次又一次解开她脚踝上的束缚。 “觉得难过其实可以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小时候，谢静这么告诉没考到满分哭鼻子的她。 所以，你也可以忘记我的，没关系。 帆帆，别怕。 谢静特别爱美，所以会留那么长的头发，从初中就开始喷香水。 谢静从来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狼狈，连头发丝都是精致的。 而眼前烧焦的人影，早已经没有了那一头长发，身上也都是焦臭的气息。 所以她已经认不出她了。 谢帆伸出手，想要触碰她一下。 然而烧焦如同蜘蛛的人影蜷缩着，往后不断倒退。 谢帆从她斑驳的脸上，看到了一点笑容。 随后，那个人影消失了。 地上只剩下一截烧焦的头发。还有一句逐渐消失的：“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洛黎俯身，叹口气，温柔得像是安慰孩子：“回家去吧。” 地面上，那因为把谢帆从恐惧不安中拯救出来的最后一点执念，化作一点荧光飞到洛黎掌心，似乎是感激一般绕着她的手指盘旋。 原来那里头还有谢静的一点残留的魂魄意识。 地面上残留的长发也逐渐化作飞灰。 谢静关于谢帆的执念消除，谢帆再也看不到谢静的灵体。 “回家去吧。”她对谢帆重复一遍，“你姐姐不是为了让你沉浸在痛苦中不愿前进而出现的。” 她已经被留在了过去的时间里，然而你还是要继续前进的，只是偶然回头，不要忘记她就好。她会一路注视着你前进，不需要你陪伴她留在原地。 谢帆走后，洛黎将掌心的纯粹灵体放进了手腕上的珍珠手串里。 既然完成了执念心愿，那么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也该回家了。 此时，目送着谢帆离去，珍珠手串微微发光，从第一颗珍珠里头传来谢静的声音：“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 洛黎弯了弯唇：“不用报答，我只是随心而为而已。” 与此同时，洛黎感受到，自己身体内部传来像是一颗种子发芽一般的感觉，随后是系统漏水般的提示：“恭喜宿主，完成第一个驱邪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害怕夜晚，因为黑暗里也有很多人守护着你哦。 恭喜梨梨有了第一个帮手！ 谢静的头发能够救人其实是因为她本身......（此处省略100字剧透）太险了我今天回复你们评论的时候差点就剧透了哈哈哈哈幸好我举报我自己举报得快，管理员很快就删除了我的评论！感谢在2021-07-20 17:41:05~2021-07-21 20:0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芒果雪糕、秋意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洛黎下了二楼，只见一群鬼面带景仰地看着她，活像是看着个女英雄。 洛黎被他们逗笑了。 这时，洛黎的手机响了，是洛舟打来的电话：“洛黎，你自习完了吗？自习完了就出来，我和珈蓝在校门口等你。” 洛黎答道：“自习完了，我马上就出来。” 洛舟“嗯”了一声正要挂断，又说：“天黑了，要不要我进来接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哥。”洛黎笑道，“不用，我马上就出来。” 挂断了电话，那之前被她抓出来的鬼魂提议道：“外头那么黑，要不然我们送你出去？” 洛黎摇摇头：“谢谢，不用了——我家里人等着我，我明天再来找你们，解决你们的问题。” 众鬼想了想觉得也是。 看这小姑娘，虽然长得娇滴滴，办事情可比猛男还猛男，哪里像是会怕黑的？ 于是众鬼依依不舍地给洛黎告别生怕她赖账：“说好了的WiFi别忘了啊。” 洛黎笑眯眯点头：“知道啦。” 她想了想，给他们留了电话号码：“有事可以打我电话。” “我们不能给普通人打电话啊。”鬼魂们都苦着一张脸。 洛黎笑了笑：“我不是普通人啊。” 果然，鬼魂们尝试了一下，洛黎的手机竟然真的能接到阴间来电。 洛黎隐身走出了实验楼，还贴心地把大门锁上了。 一片黑暗之中，谢静现出虚弱的灵体状态，陪伴着她走过这段夜路。 校门口正吹着大风，洛舟摇下车床，正要叫洛黎，却见珈蓝已经下车，像只见了主人的金毛大狗，露出笑意。 洛舟想起洛黎一走就怏怏不乐的珈蓝：......好吧，终究是我不配了。 一上车，洛舟便道：“后天是裴蕴爷爷的生日。” “你和裴蕴闹得再不愉快，也还是要去参加裴爷爷的生日的。” 洛舟心想，按照洛黎以往的性格，爱得越深，恨得越重，这次和裴蕴闹成这样，怕是很难妥协，于是又补充道：“你要是实在不想去.......”实在不想去，我帮你想个办法装病也行，只要你别把不爽表现在脸上就行。 没想到洛黎只是静静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洛舟怔了怔。 洛黎见他愣住，又笑了笑，补充一句：“知道了，谢谢哥哥提醒。” 洛舟实在没想到洛黎这么好说服，当下心里百感交集——裴蕴那小子到底怎么对待黎黎的？磋磨黎黎的性格都变了，越是懂事，越是说明受苦了...... 洛黎是不能错过裴蕴爷爷生日这个重要剧情点的，这也是个好机会可以提出退婚。 洛黎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就睡着了——这具身体太弱了，刚才只是用了一点灵力把谢静收进手串里，她就疲惫了。 洛舟正要继续说话，却见洛黎和珈蓝都闭着眼睛，像两个安恬睡去的小孩子，哭笑不得地拿了车上的毛毯给二人披上。 珈蓝是真的黏洛黎。 洛舟心想，这两个人感情这么好，要是珈蓝没办法恢复记忆想起自己是谁，洛家也能养着他，只要洛黎开心就好。 * 第二天，洛黎处理完学校的WiFi点问题，实验楼的祟气向四面分散，不再聚集，这才发现顾灵灵一整天都没有来学校。 洛黎给她发消息，顾灵灵也没有回复。等到洛黎晚上回到家里，顾灵灵总算回复了她的消息—— “黎黎，你有没有师父啊。” 这话问得有点离奇，洛黎一边擦头发一边回复：“怎么了？” 顾灵灵含糊其辞：“没什么，就是问问。” 洛黎敏锐地察觉到问题：“灵灵，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告诉我。” 顾灵灵没有回复，过了一阵，洛黎看着“对方输入中”。 “黎黎，我一个朋友好像撞邪了。” 洛黎来了精神：“具体点说？” 顾灵灵：“我明天和你详细说。我怕你没办法解决，才问你有没有师父。” 洛黎回复：“我明天去裴蕴爷爷的生日，不会来学校。” 顾灵灵：“糟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妈还特意和我说过明天要去裴家呢。那明天见！” 洛黎回复言简意赅：“我没有师父，但是这些问题，我都能解决，你可以放心找我。” 回复完消息洛黎才看见珈蓝刚才一言不发那么老实，其实是在悄悄在做什么。 他做贼似的伸出手，正从茶几上的透明瓶子里抓麦丽素吃。 原来喜欢吃巧克力糖豆。洛黎了然，在心里的清单记上一笔。 他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吃得有点多了，于是伸手把高低不齐的麦丽素搅和平均，假装无事发生。 接下来，他便假装若无其事地便朝着桌子另一端的彩虹糖进发了。 抓了半天也没抓到，直到一只手将彩虹糖推了过来。 洛黎看见儿童鱼的眼睛里露出纯真的渴望欢喜，微微一笑。 然而等到他将彩虹糖抓在手里，才打了个激灵，抬眼惊恐地望着她。满脸写着“被发现了怎么办？！” 洛黎：？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抓偷吃零食的小鱼。 然而儿童鱼已经迅速把掌心的彩虹糖倒进她手里，好家伙，他一只手抓的糖，她两只手都接不住。 洛黎被他这慌乱逗笑了。 儿童鱼小心翼翼地看她。 她没有生气。 少女淡粉色的宽阔T恤衬得她年纪更小，笑起来的时候也更好看。 她笑眼弯弯看他：“都是你的。” 他这才露出个笑，一双萤蓝色的眼睛毫无阴霾，像是最蓝的天空一般。 洛黎看着他，心想，如果所有人都像珈蓝这样天真无邪就好了，那么这个世界上会少很多鬼魅邪祟。 洛黎并没有避讳珈蓝，将谢静唤出来。 珈蓝饶有兴味地看着空中的灵体。 洛黎这才发现，他好像看得见谢静。 她怔了怔，随后试探性地问珈蓝：“你看得见她？” 珈蓝点点头，一脸纯然，似乎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疑惑。 洛黎的眼睛亮了。 好极了，天生有阴阳眼，是个天师的好苗子啊。 加上他心思纯然，不容易走歪路—— 洛黎动了心思。 按照实验楼那群鬼魂的说法，这个世界早在十年前就没有了天师血脉—— 倘若，她再培养出一批天师呢？ 那么这世界的气运，那些浓烈的祟气，是不是会更有可能恢复正常？ 洛黎从来不打算单枪匹马解决问题，而且，她完成任务之后，是会离开这个世界的。 借用了别人的身体，因果循环，不能给别人留下烂摊子。 珈蓝看着洛黎笑眯眯的眼睛，也跟着笑。 漂亮的少年就这样对着洛黎笑，笑得洛黎心里软，她摸摸他的毛茸茸脑袋：“珈蓝真乖。” 对，我很乖，所以你最好只喜欢我。珈蓝眼眸弯弯。 洛黎丝毫不知道珈蓝在想些什么，转头和谢静介绍：“这是珈蓝，我捡来的小人鱼。” 谢静惊讶道：“这世界上竟然真有美人鱼。” 谢静看着一旁纯然的珈蓝，笑眯眯伸手想摸摸少年的头，却被少年躲开了。 洛黎解释道：“他比较认生，不喜欢别人碰他，过几天熟悉了就好啦。” “谢老师，我们学校里的祟气是一直都这么浓吗？” 谢静想了想，回答道：“我记忆中，自从我死后能看见祟气，它们就一直存在。” 谢静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因为我一直不能出实验楼，所以不太清楚原因。” 洛黎笑了笑：“没事。” 祟气并不像是邪气一样对人有强烈威胁，沾上了过多的祟气只是会容易倒霉。 但是祟气其实是会自己逐渐消散的，然而，学校里的祟气却一直这样浓厚。 现在的谢静，只是一个残魂执念形成的灵体，并不是真正的谢静，按照正常情况，她早就消散了。 然而因为学校的特殊环境，她一直存在到了几个月后的现在。而实验楼的鬼魂们说，他们被困在这所学校里。 这说明，学校在源源不断地产生祟气，或者说，有人在蓄意养祟气。 洛黎心中有了打算，就让谢静自己进珍珠里休息了。 随后对着珈蓝露出个笑，循循善诱道：“珈蓝，想不想学点有趣的东西？” 珈蓝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珈蓝本来就是有灵力的人鱼，学起天师术法来更简单容易上手。洛黎心想。 “我教你画灵符，好不好？” * 第二天，洛黎一家带着珈蓝去了裴家。 裴老的生日聚会热闹非常，身为指定继承人的裴蕴自然也在。 裴蕴现在想起洛黎就有些头疼。他现在担心，以洛黎的脾气，怕是会让自己和爷爷都下不了台。 裴老并不知道裴蕴现在还没得到洛黎的原谅，只当是两个人闹小矛盾呢。 宾客们看着洛家入场，都不禁感叹。 裴蕴看到洛黎，也怔了怔。洛黎并没有像他所想的一样装病不来，或者是一脸不爽。 出乎意料，洛黎今天......非常漂亮，优雅大方。倒显得他的猜测都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 裴蕴一直不喜欢太过鲜亮明艳，锋芒毕露的类型，但是不得不说，洛黎真的很漂亮，是真的美人。 生动明艳到让裴蕴都觉得有几分陌生了。 他过去见惯了洛黎穿白裙子，装着柔声细语说话，装着温柔，甚至让他有时有些厌烦。 但是他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被她神情淡然，目下再也没有他的样子所惊艳。 然而，正在他注视洛黎的时刻，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个身形挺拔颀长的少年。 少年轮廓深邃俊朗，有一双萤蓝色的眼睛，是个难得的美人——但是那双眼睛却像是结了冰一样冷冷地注视着他。 那一瞬间，裴蕴几乎以为自己被什么大型食肉动物盯上了，竟然动弹不得，浑身发冷，直到洛黎拉了拉少年的手，少年收回眼神，乖巧而柔软地看着洛黎，仔细听着她一字一句。 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少年人，金色的发丝被蓝色绸带在脑后系了个小揪揪，他手插在裤袋里，乖巧地在洛黎面前俯身低头，让洛黎打理那个小揪揪。他笑得温柔又乖巧，像是眼前的少女无论想做什么，他都会从命，任由她为所欲为。 洛黎穿着黑裙，腰间是蓝色的丝绸腰带玫瑰，而她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指一点点系好少年发丝上的蓝色绸带，面露笑意。少年身穿白色西装，在裴蕴的视角看，就算是俯身也像是蓄势待发的年轻野兽。 裴蕴想起了这个少年是谁。 这些天，这个少年一直跟在洛黎身后。 想到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画面一下变得刺眼起来。 与此同时，洛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那名为洛珈蓝的少年轻轻抬眸，也对着裴蕴微微一笑。 第12章 洛黎快要被裴蕴这副样子逗笑了。 她饶有兴味地看他一眼，最后在裴蕴惊愕的神情中兴致缺缺收回目光。 裴蕴那表情真的太......可笑了。洛黎上辈子见过多少人啊，怎么可能看不出他不甘心的表情。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不甘心呢？ 明明这一次的“洛黎”干干脆脆地放手了，让他和沈娇双宿双飞了——所以，果然难得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东西吗？ 只是原本的剧情里，这一次生日宴会，他会把沈娇也带来，而且无辜柔弱的沈娇，会被她推进游泳池里差点溺死。而“洛黎”也会因为这一次举动，彻底让裴蕴失去耐心，被周围人所厌恶，彻底被定义为“恶毒女配”，因此心情郁结还生了一场大病。 只是这一次......洛黎的目光没有温度地落在自己的手心，百无聊赖地玩着指甲。沈娇甚至没有受到邀请的机会，因为她已经因为自己要和裴蕴退婚而被裴家列入了黑名单。 她最近很忙，裴蕴最好不要又给自己加戏。 洛黎没时间想他俩的事情，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里划过了短短一瞬间，就如同不太体面的流星一样消失在了她装满浩瀚事物的脑海里。 她看到玻璃窗之外的顾灵灵了。 顾灵灵看见她就笑起来，挥手给她打招呼。 洛黎想起昨晚顾灵灵发的消息，对珈蓝道：“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 珈蓝虽然黏人，但是她严肃的时候，他是非常听话的。 少年为了让她放心，露出个纯然的笑，眼睛里写着“你去吧”。 洛舟身为洛家的年轻小辈暂时不能离开，不过也真好可以在大厅里看着珈蓝。 洛黎嘱咐珈蓝：“不要把手腕上的铃铛摘下来。”那个铃铛上有洛黎的气息，洛黎能够通过那个铃铛随时随地掌握珈蓝的情况，不然她也不放心把他留下。 珈蓝乖乖点头。 洛黎给裴老爷子祝完寿便朝着顾灵灵走去，没有再看裴蕴一眼。 洛黎走后，裴老爷子看了裴蕴一眼。裴蕴自然知道那一眼的意思—— 那是对他失望，连一个小姑娘都解决不了。 裴蕴神色阴沉地站在原地，注视着洛黎的背影。 他当然不会在这种场景让爷爷再对自己失望一次——他果断地追着洛黎过去了。 洛黎步子并不快，他很快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像是触碰到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一样，根本抓不到洛黎。 洛黎似笑非笑地转身，看了他一眼。 裴蕴的惊愕还写在脸上，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黎黎，你要是生气，我可以给你道歉，但是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洛家的小姐和裴家的少爷，无论在哪里都是焦点。 大家都知道，他们从小就定了婚约，洛黎是把裴蕴放在心尖尖上的，简直言听计从，而且嫉妒心很强。 然而，就在众人瞩目之中，洛黎微微一笑，一双漂亮的眼睛注视着裴蕴，哪里还有以前那卑微的姿态？ “新鲜啊，第一次见洛黎对裴蕴生气？”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要是有裴蕴那样的未婚夫，做梦都能笑醒。” “也是，裴蕴有她这种未婚妻才是真的倒霉啊，嫉妒心强，除了是洛家的小姐之外，简直一无是处——经常不去上学，被洛家人宠得无法无天，好像什么也不会。” “是吗？我只听说她好像身体很差，病殃殃的。” 顾灵灵在一旁听到这群人说洛黎的坏话，心里的火一下就窜起来了：“你知道什么？洛黎她好着呢！” 正讨论的人笑嘻嘻道：“怎么？你是洛黎的跟班？这么忠心耿耿的。” 然而那人回头一看，发现是顾灵灵，立刻住嘴，识趣地走开了。 顾灵灵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都快气炸了。 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裴蕴都做了什么事，怎么能这么说黎黎？黎黎做错什么了？ 裴蕴已经做好了被她大庭广众下甩脸子的准备了，然而洛黎只是轻笑一声，很好说话地开口：“好啊，你解释，我听着。” 裴蕴松了口气，果然，这么多年洛黎都追在他身后，哪里能轻易放得下他。 他正脑海里措辞，就听见洛黎道：“你从哪里开始解释？是从你对我说你跟着朋友出门旅行，临时放我鸽子，结果和沈娇同居三天开始吗？” 洛黎挑了挑眉，笑盈盈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裴蕴被她这直白的态度噎住，脸色发白：“黎黎，我......” “你别逼我。“半晌他只是说出这一句，面带哀伤。 然而洛黎轻笑了一声：“是我逼着你放我鸽子的？是我逼着你和别人同居，哦不，是我逼着你绿我的？” 裴蕴的脸都绿了。 洛黎挑了挑眉，神情鲜活美丽又十足挑剔：“你把我绿了，你还委屈了？” “我以前喜欢你，你就当我是没脾气的软柿子？你觉得，要不是因为我以前年纪小糊涂喜欢你，我需要忍着你那些恶心事？” “让你退婚，你拖着，让你解释，你说不出......” “裴蕴，我觉得我很给裴爷爷面子，不想在裴爷爷大寿的时候闹得不愉快，我真没想到，你还敢来找我麻烦。”她口齿清晰，神情不变，却让裴蕴莫名觉得自己矮了一截。而且——洛黎竟然让他站在了不孝的风口浪尖。 “竟然真的有人能够这么不要脸。”她神情鲜活，“我真是大受震撼。” “你快解释吧。”她轻轻巧巧道，“我听着呢。” 裴蕴看着眼前这陌生又熟悉的面容，在周围的一片安静中苦涩地开口道：“你如果非要那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英俊的少年落魄，总是会让少女心软的。 可惜洛黎并不是心软的怀春少女。 她丝毫不给面子，噗嗤一声笑了。 她笑起来，本就美艳的五官更加凌厉夺目，让人不知为何心跳加速。 她笑眯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好笑呢。” “我不想听，又说我不给机会解释，给了你机会解释，又说‘你别逼我’，我说我听着，又说‘你非要那么想我没有办法。”洛黎脸上都是嫌弃，“裴爷爷竟然敢放心把裴家交给你？” 裴蕴的脸更绿了。 顾灵灵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黎黎，别理他了，快过来吧！” 洛黎悠哉悠哉就朝着顾灵灵走了过去。 裴蕴再也无法忍受周围异样的目光，向着大厅的方向走。 恰好他转身就对上一脸无辜的珈蓝，心中虽然暴躁，但还是忍住了，维持住了风度。 直到他看见珈蓝也笑了。 珈蓝看着他，一张好看而轮廓深邃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讥讽笑意。 裴蕴一瞬间火气蹭蹭地涨。 洛舟注意到了裴蕴的视线，皱了皱眉，拉了珈蓝一把：“珈蓝，别和他说话。就这点风度......”可别把我们珈蓝传染了。 珈蓝脸上哪里还有刚才那充满恶意的笑，他乖巧地点头，眼中纯洁无垢，收回了视线。 裴蕴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心肌梗塞。 洛舟和洛黎是都瞎吗？ 看不出来这个洛珈蓝有问题？ 裴蕴觉得自己再也没法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从另一头走廊走出去，去人少的游泳池平静平静。 洛舟继续和裴老爷子聊天，而珈蓝注视着裴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随后他独自跟着裴蕴走出了大厅。 等到洛舟发现珈蓝不见的时候，哪里还找得到他人。 洛舟忽然就想起了刚才裴蕴看向珈蓝的那个不善眼神，眉心突突一跳。 * 而洛黎这头总算知道顾灵灵的朋友遇到了什么麻烦。 顾灵灵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会做噩梦，精神恍惚。 “她做的什么噩梦？”洛黎问道。 “她不记得了，每次醒来，都不记得，但是她已经很久没睡好了，憔悴得我都害怕。”顾灵灵打个寒战。 “而且她说她最近总是被鬼压床。就是噩梦醒了，浑身也使不上劲儿，只能躺在床上。她都快被折磨得精神衰弱了。”顾灵灵补充道。 鬼压床？洛黎道：“鬼压床倒是好解决，但是噩梦，还得我见到她才能判断情况。” 洛黎掌心里幻出一道灵符：“你把这个带给她，让她贴在天花板上。” 顾灵灵惊讶道：“你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随后她又想起，眼前的洛黎是个搞玄学的，又珍重地收好：“只用这个就好了吗？” 洛黎笑了笑，摇头：“不，只是看看效果。” 那道灵符上附有她的一点灵力，如果能靠灵符驱散邪物自然最好。 如果不能的话...... 洛黎目光落在顾灵灵发黑的印堂上，叹口气。 顾灵灵不明所以：“你叹什么气？” 洛黎：“没什么，只是想，如果一个人经常能遇到倒霉的小概率事件，也算是很厉害的了。”——比如顾灵灵，先是遇到实验楼的谢帆两姐妹，现在又是印堂发黑。 洛黎伸手点了点她的印堂，问她：“你最近去哪里了？” 顾灵灵身上有淡淡的怨灵气息。应该不是被怨灵缠上了，而是和被怨灵缠住的人见过面有过接触。 顾灵灵想了想，随后道：“我就只和我那个朋友见过面啊。” 洛黎的手指顿了顿。 顾灵灵见洛黎神情严肃：“你那个朋友，也是学生吗？平时有什么爱好，性格如何？” 顾灵灵被她这样严肃镇住，立刻从实招来：“是我表姐，已经大学毕业了，只是没工作，平时做公益呢。” 做公益是做好事，怎么会沾染上怨灵？洛黎皱眉。 “什么公益？”她追问道。 顾灵灵仔细想了想：“我没怎么关注，好像是和动物保护有关吧，最近她还去做了一次志愿者呢。我记得她朋友圈发照片，很多小动物被关在小盒子里，好像是在快递站......我也不是很清楚。” 洛黎道：“你先带着灵符回去，之后我联系你，告诉你结果如何。” 如果是怨灵的话，就不能依靠用灵符解决了。 顾灵灵担忧：“我姐姐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而就在这一瞬，她看见洛黎脸色一变。 顾灵灵立刻紧张起来：“不会是我姐真的......” 洛黎摇头，言简意赅：“不是你姐，是珈蓝。” 洛黎察觉到，珈蓝手腕上的铃铛被人摘下来了，随后是熟悉的气息......裴蕴。 裴蕴，摘下了珈蓝的铃铛？ 与此同时，电话铃声响起。 洛黎才接通，洛黎就听见洛舟急切的声音：“黎黎，你快到游泳池这里来，珈蓝出事了！” 第13章 洛舟发现珈蓝不见了，急着去找珈蓝，然而等他和裴老爷子告辞，从走廊穿过时，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就只来得及看到这样一幕。 珈蓝不住后退着，脸上带着孩童一般的恐惧，看得洛舟心一紧，正要跑过去，就看见裴蕴伸出了手。 随后裴蕴竟然把珈蓝推下了游泳池。 “你在做什么？” 裴蕴从浑浑噩噩之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句话，随后他被洛舟一把推开，撞到了墙上。 裴蕴在疼痛之中才清醒一点，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的超乎寻常发展的一切。 这里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里头。裴老爷子也跟着走了出来。 裴蕴脑子里一片昏昏沉沉，直到对上那双湿漉漉的萤蓝色的眼睛。 洛舟把珈蓝拉上来了。 珈蓝脸色苍白，看着裴蕴瑟瑟发抖。 洛舟怒目望着裴蕴，随后打电话找洛黎：“黎黎，我们在游泳池这儿，珈蓝出了点事儿，害怕得不得了，你快来。” 珈蓝本来就因为救黎黎溺水而失忆，现在再落水一次，是二次伤害。洛舟后悔莫及。珈蓝明明是黎黎的救命恩人，却因为他们家受到伤害...... 裴蕴望着那双湿漉漉的萤蓝色眼睛，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正要开口告诉众人发生了什么，却发现自己一旦想要开口说出刚才的经过，就像是变成了哑巴，他急中生智，只能拉住洛舟。 “洛舟，你们都被他骗了，他不是哑巴！” “他会说话！” 然而洛舟一脸失望地看着他：“裴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不用对我撒这种谎。” “珈蓝他的心智就像是孩子一样，你这样对他，真的不觉得羞愧吗？” 裴蕴只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本来以为今天被洛黎那样对待就已经是最糟糕的了，却没想到，竟然能栽在这个哑巴身上。 不，这个哑巴根本不是个哑巴，他也根本不像是表面上那样纯良温顺！ 然而，裴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双萤蓝色的眼睛红通通的，像是真的要被吓哭了一样，裴蕴靠近一步，他就像是见了洪水猛兽一样瑟瑟发抖。 裴蕴咬牙切齿，但是只能在洛舟失望的眼神下后退再后退。 随后，珈蓝金发遮盖下的唇，微微一弯。 裴蕴打了个激灵，随后告诉众人：“你们快看，他在笑！我是被陷害的！” 然而，周围的人看向珈蓝，只看到美少年一双惊慌得要哭出来的眼睛。 洛舟忍无可忍：“裴蕴，你脑子有问题吗？” 裴蕴茫然地看着珈蓝那张脸，如果说之前，看着珈蓝他只会觉得心烦的话，那么现在看着珈蓝，他心中就只有恐惧了。 刚才，珈蓝和他说的字字句句都在他脑海里，像是魔鬼的低语。 那冷淡而低沉的声音，像是带着奇异的魔力，让人只有服从。那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带着蛊惑人心的音波，让人脑中任何精密运算都停滞。 “蠢货，”现在看上去纯良无辜的少年，那时露出了十足嘲讽而恶意满满的表情，“离她远点——” “她是我的。” 他不喜欢这个人一直打梨梨的主意。他知道，这个人纠缠梨梨，是因为要用梨梨换取裴家老爷子的欢心，而裴家也不会轻易和梨梨退婚。 他不喜欢这个人，可是这个人如果消失了，梨梨会怀疑的。那么，就让他来让退婚这件事快点结束吧。 裴蕴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少年，像是第一次看到他：“你会说话？” 少年脆弱感十足的美貌依旧如初，只是他唇嘲讽地一弯。 “我说过我不会吗？” 裴蕴的脑子伴随这句话嗡的一声，几乎要流出鼻血。 珈蓝哪里还有半点怯懦的样子，他本就生得挺拔，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裴蕴。 随后他居然笑了。 他眼睛依旧是澄澈的蓝色，却涌动着显而易见的黑暗恶意。 “你......为什么？”裴蕴只能问出这句话。 少年的美貌一如既往，其中的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傲慢地嗤笑一声，残忍又冷酷。十足恶劣的性格。让裴蕴感到生命可能都会受到威胁。 “洛黎知道你这样吗？”他艰难地开口。 对方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随后微微一笑，也告诉了裴蕴关键信息。 裴蕴艰难地笑：“果然，洛黎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你这样，绝对不可能留你在身边。” 被那样超自然力量的眼神注视着，裴蕴已经开始头晕目眩：“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珈蓝歪了歪头，随后很无辜地看着他。 在那令人胆寒的揣度打量中，裴蕴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怕是和一盘猪肉没什么区别。 珈蓝笑了笑，靠近他一点：“你会吗？” 他笑弯了眼睛，顿了顿，随后道：“或者换句话说，你能吗？” 裴蕴发现，确实，只要眼前的少年不想，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对我做了什么？”裴蕴艰难地开口。 “言灵，听说过吗？”少年纯然无邪地看着他，“我所说的字字句句，你都将无法违抗。” 伴随着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消散的空气中，裴蕴感受到，自己身体上似乎被束缚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裴蕴听见珈蓝手腕上传来一声轻响。 少年慢条斯理地摘下手腕上的红绳铃铛，不可抗拒地交给他，笑眼温柔：“拿好这个。” 随后，少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凌厉美丽的五官迅速软化下去，与此同时在裴蕴耳边低语：“推我下去。” 那无法拒绝的命令让裴蕴伸出了手。 随后珈蓝笑了，食指放在唇间，那笑容纯善又无辜：“嘘。” 只是裴蕴对这个笑容再也没有除了恐惧之外的想法了。 洛珈蓝的性格，简直是恶劣傲慢的完美写照。 裴蕴一面汗毛倒竖，一面仓皇地发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然后就是现在的局面。 裴蕴看见洛黎赶来了，珈蓝像是孩子一样躲在她身后，泪眼朦朦满脸委屈。 她温声安慰他，摸摸他的头，低声说了句什么，他才没有再抽噎。 很快洛黎就注意到裴蕴手里的铃铛，她皱了皱眉，随后将铃铛从呆若木鸡的裴蕴手中拿走，给珈蓝细心又温柔地系上。 洛黎甚至没给裴蕴一个眼神，带着珈蓝就离开了。 裴蕴对上裴老爷子的眼神：“爷爷，不是我推他下去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就不受控制了。 裴老爷子眼神越发失望，跺了跺拐杖：“难道是他强迫你推他下去的？” “生气可以，只是你用这种愚蠢的方法发泄......”裴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裴蕴，我对你很失望。” 裴蕴想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他打了个激灵，心中绝望。 “阿蕴，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接管财团，那这次，我就暂时不对外宣布了。”裴老爷子冷静下来，声音平淡。 老爷子叹口气，满脸恨铁不成钢：“要是你姐姐当年没有出意外就好了。”随后他离开了。 很快，泳池边只剩下裴蕴一个人。 他尝试着再度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想说出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变成了哑巴，什么也说不出。 他面带惊骇—— 洛黎身边到底跟着个什么样的怪物？ * 此时此刻，裴蕴心中所想的怪物，正闭着眼睛，安恬地睡在洛黎的肩头。 洛黎给他盖上毛毯，轻轻劝慰道：“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 珈蓝睁开一双澄澈的眼睛，安静地望着她的手指。 洛黎正在和顾灵灵发消息：“珈蓝害怕，我先带他回家，你先把灵符带给你姐姐，过了今晚我就大概知道情况了。” 顾灵灵：“嗯！” 珈蓝湿淋淋地依靠着洛黎，面容因为接触了水而逐渐显现出人鱼本态。 那萤蓝色的虹膜逐渐颜色更深，瞳孔中的鎏金色一点点显现出。 不过幸好，眼下的鱼鳞看上去就像是玫瑰金色的高光，倒也没有那么明显。 洛黎伸手拂过他的眼睛，他的面容就又恢复了。 珈蓝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带着点犹豫在洛黎手掌上写到：“他是不是很讨厌我？” 洛黎还没有回答，他就又写道：“我很讨厌吗？” 那双萤蓝色的眼眸里全是孩童般无辜的伤心。 洛黎静静地看他一阵，随后淡淡道：“珈蓝。” 他掀起眼看她。 “下次不要这样了。”她神色不变。 作者有话要说： 黎黎：我可不是傻子。 鱼鱼：听不懂（眨眼睛感谢在2021-07-23 16:51:11~2021-07-24 21:2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芒果雪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景10瓶；西知7瓶；郝十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他眼睫一眨，惶惑看她。 像是纯真的孩子疑问大人为什么不给糖果。 她耐心地看着他，等着一个回答。 这一切始终透着古怪，裴蕴刚刚那副样子也像是大受打击。 他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歪头看她，天真无邪，随后露出个胆怯的笑，看上去像是被人丢弃的娃娃。 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在洛黎掌心里写—— 对不起。 洛黎心头一震，随后看向他的眼睛，心里不由有些失望。 就算是这样规避他黑化的结局也不行吗？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更加胆怯地轻轻在她掌心写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洛黎垂眸，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 “我一定乖乖跟着舟舟，哪里都不乱跑。” “你不要扔掉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下次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洛黎心头一震，他还在写：“下一次你有事走了我也不会来找你的，我乖乖跟着舟舟。” “我会很听话的，你别生气。” 随后他局促地收回手，略带讨好地对她笑了一下。 洛黎又想起他之所以不能说话，是被人毒哑了，一瞬间难以遏制的有些心头一痛。 原来他突然出现在泳池边是为了找她吗？ 洛黎的眼神深深望进那双眼睛里，过了一阵，她叹口气，揉了揉他的金发。 他根本没听懂她刚才的问句，还顺着她的脾气认了错。 也是，珈蓝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没有理由针对裴蕴。 洛黎便露出个笑，安抚这没有安全感的小鱼：“我不会丢掉珈蓝的，珈蓝很好，没有犯错，不用道歉，是我误会你了。” 少年小心翼翼看着她，确保她是真的看上去没有生气，这才又露出一个浅浅的脆弱的笑意。 他垂下眼眸，在她掌心写：“那你一定不能丢掉我。” 永远不能丢掉我哦，梨梨。 洛黎笑了笑：“不会的，我不会丢掉珈蓝。” 他弯了弯唇角，一脸天真无邪—— 那当然是太好了。 他又在她掌心写：“说话算话。”梨梨最好要记住自己说的话啊。 她笑盈盈回答：“嗯，说话算话。” 此时，洛舟的电话来了：“黎黎，你回家之后注意别感冒了，爸爸妈妈已经借着这次机会向裴家正式提出退婚了。” 乖乖倚靠在洛黎肩膀上的少年微微弯了弯唇。 洛舟声音带着浓重的失望：“我们都没想到裴蕴竟然会做这样的事，他甚至连解释都不解释就默认了。” 洛舟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太多了：“算了，不提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你回家之后带着珈蓝早点休息吧，我们也是对不起珈蓝，他救了你的命，跟着我们出门却碰到这种事情。” 为了安抚珈蓝，洛黎让珈蓝以人鱼状态躺在浴缸里一会儿，随后自己就先到阳台上打电话了——学校里那群鬼说是WiFi坏了。 而打完电话，打开浴室门的一刹那，她几乎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有奇怪癖好的病娇霸总，把无辜小白花女主囚禁了。 “你怎么了？”她蹲下身，两条手臂穿过他两胁，架着他往外拖，扶他起来。 小鱼蔫巴巴地在还没有水的鱼缸里躺平。 洛黎才发现他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长一些，这个鱼缸有一米八长，他的尾巴还得弯着。 洛黎安慰他：“再给你做一个新的。” 珈蓝把脑袋歪到一边没有理她，像是强忍着委屈。 洛黎：？ 她耐着性子问他：“你怎么了？” 他看着她，开始比划动作。 她琢磨了一阵，这才明白。他后知后觉开始伤心了。 洛黎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然后珈蓝就好了。 他愉快地表示自己想要看电视。洛黎把他从浴缸里带出来，重新变成人形。 随后洛黎望着看着海绵宝宝出神的小鱼的脸，心里盘算着，自己要上哪里找业务。 儿童鱼看腻了海绵宝宝，懒洋洋地躺在懒人沙发，没有一点戒备地睡着了。 洛黎根据网上看来的“家长应该注意的小细节十条：行小事，改变孩子一生”，准备找条小毯子给他盖上，但是往下一看，好家伙，足足一米九，哪里能盖小毯子。 少女默了默，还是找了条长毯子，虚虚搭在他小腹上，随后泰然自若地想，有没有效果是小事，重要的是我做了。 而且今天的事情——珈蓝白纸一张，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只会表现出鲜明喜恶罢了。 第二天起床，洛黎就打了个喷嚏，觉得脑袋有点晕。 她眼神复杂地望着指向38.5的温度计，回忆起昨天湿淋淋的珈蓝靠在自己肩膀上，心想，这原主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差了。 这么看来自己的老本行要迅速提上行程才行了。 她昨晚的灵符让怨灵暂时不敢靠近顾灵灵的表姐，但是灵符离她本人太远，按照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只能支撑它维持一晚。 具体还要等今天上学见到顾灵灵再说。 洛黎戴着口罩去了学校，这一病，她才知道原主身体有多差。她还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这么脆弱，上学路上一直昏昏沉沉地靠在洛舟肩膀上。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枕在珈蓝大腿上，而大眼萌鱼眨巴眼睛看着她，用冰凉的鱼手给她敷额头。 洛舟担心：“黎黎，你要不今天就不上学了吧？” 反正请假也是常事。 洛黎摇了摇头：“不行.....”今天还有一单大生意。 怨灵的事情哪里拖得，而且只要她搞定那只怨灵，她的身体也会跟着变好。 然而，洛黎下车的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学校明显的不同。 学校里浓烈的祟气，竟然消失了。 是的，彻彻底底的，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洛黎给实验楼的鬼魂们打电话回去，实验楼的鬼魂们也没有接听。 洛黎手腕上珍珠手串里的谢静也飘了出来。 谢静道：“我能感受到大家都还在学校里，只是很虚弱，无法维持化形。”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那个在学校养祟气的人，察觉到了她的存在，释放了祟气？ 洛黎否定了这个可能，在学校里养祟气的这个人道行并不深，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就把祟气释放得干干净净没有痕迹。 如果按照鬼魂们的说法，这个世界的天师血脉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完全消弭，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有某种东西，把这里的祟气都吃掉了。 吃掉祟气是邪物修炼最快的方法。这个吃掉祟气的邪物应该已经变强了不少。 果不其然，洛黎在教学楼，学校雕塑，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察觉到了残留的邪气。 带着和珈蓝类似的，海水的气息。 这时，洛黎迎面遇到了沈娇。 沈娇见到洛黎，第一反应就是低头躲避，然而洛黎已经注意到她身上最为浓重的邪气。 洛黎在心里感叹一声，女主就是女主，就算沾染了邪气，气运也好得离谱。 而沈娇和洛黎擦肩而过的瞬间，听到洛黎低声道：“离邪物远一点。” 洛黎是好心提醒她，然而沈娇却像是见了鬼一样：“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洛黎别有深意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和邪物待在一起，你压不住邪物的邪气，只会被邪物反噬，甚至连累你身边的人。”洛黎声音平淡，“你好好考虑清楚。” 沈娇又想起今天早上，妈妈出门不小心摔了一跤进了医院，而自从那少年来到自己家中，家里怪事不断，心里泛起一阵不安，但还是否认道：“我没有，你胡说些什么呢。” 沈娇烦躁得要死，再也不敢和洛黎对视或者多说一个字，抱着书就走了。 只是洛黎的话总在她脑海徘徊。 那个被她捡回来的少年最近越来越黏她了，昨天甚至跟着她到了学校，要不是她极力反对，他甚至今天也会一起来。 洛黎说，她身边有邪物。 那少年不是人，沈娇知道。沈娇颤抖一下，想起了昨天的事。 昨天她想带着少年进学校，被保卫大叔拦下，要不是她拦着那少年，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是真的带着杀气...... 沈娇现在对那少年是又怕又要哄着，头痛欲裂。 洛黎送珈蓝到了教室，就独自一人去了实验楼。 实验楼里哪里还有哪些鬼魂其乐融融的影子？ 谢静被她放出来，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角落里缩着的嘟嘟。 嘟嘟眼泪巴塌地看着洛黎，一双手不松开洛黎的衣袖：“呜呜呜，洛黎姐姐，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都不见了......” 果然，这座学校里闯进了一个不明身份的人。 那个人吃掉了这座学校里所有的祟气，还想把学校里的鬼魂全部吸收，以此强大自身，只是能力还不够，鬼魂们四散逃逸之后不见了。 洛黎安慰嘟嘟一阵：“嘟嘟，你先跟着谢静姐姐待在我这里，不用怕，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那个邪物现在是在透支能量，自取灭亡。洛黎问道：“嘟嘟，你看见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嘟嘟眼泪朦胧地回答：“是一个漂亮哥哥，蓝色眼睛，金色头发。” 蓝色眼睛，金色头发？ 洛黎将嘟嘟收进了珍珠手链中，站在空荡荡的实验楼外，望着从另一头朝她走来的珈蓝。 珈蓝靠近她，露出个笑，眼里带着困惑。 随后他伸手，额头抵上洛黎的额头，认真地感受她的温度。 洛黎的眼眸一弯，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我没事。” 海里的生物都是金发蓝眼吗？洛黎想起，书中写道，这是只属于珈蓝的特征。 那么那个来过实验楼的是谁？ 第15章 到了教室，顾灵灵一看见洛黎，就疯狂挥手打招呼：“黎黎！” 洛黎还没走几步，顾灵灵已经扑上来了：“你真是太神了啊！” “我真没想到，你们洛家除了做生意，还会这个！”顾灵灵拉着洛黎的手，“我姐姐已经好多了，她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她还让我帮忙谢谢你呢。” “黎黎，你今天中午别去食堂了，我表姐说，请你吃饭......” 洛黎笑道：“灵灵，你慢点说。” 顾灵灵脸红：“这不是高兴得嘛。” 刚好，洛黎也想去看看顾灵灵表姐的情况：“好啊。” 顾灵灵的表姐被怨灵缠上，一定事出有因。不彻底解决，始终会是个隐患。 中午，洛黎珈蓝和顾灵灵就在校门口看见了顾灵灵的表姐。女人长相并不算是顶级的美女，但淡然如菊的气质让人过目不忘。 “你好，我是顾媛媛。”她并不因为洛黎是个学生而轻慢，而是带着微笑望向洛黎的眼睛。 眉间朱砂痣，天生菩萨相。 出乎意料，她眉间却萦绕着一股黑气，洛黎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对上她的眼睛：“你好，我是洛黎。” 怨灵并没有放过顾媛媛，否则她身边不会缠绕着那么多怨气。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涌动着的黑气因为忌惮洛黎，不敢轻易靠近。 那怨气似乎只是单纯想跟着顾媛媛，而非想杀她。 这就奇怪了——难道是有什么需要顾媛媛帮助它们的吗？ 顾媛媛见洛黎眼神微变，心头一跳问道：“你看见什么了吗？” 洛黎点点头：“看见了，它们一直跟着你。” 顾媛媛叹口气，揉了揉额角：“所以，我的事情还没结束是吗？” 看着旁边一头雾水的顾灵灵，她在洛黎耳边极轻极快道：“别告诉灵灵这件事。”顾灵灵那个傻丫头，要知道周围那么多怨灵，怕是要被吓得像个陀螺似的蹿。 二人心照不宣，吃完了午饭，洛黎请假，而顾媛媛摸了摸顾灵灵的头：“那我顺路送洛黎回家。” 车开出校园，缓慢驶向顾媛媛家的方向。 车上，顾媛媛叹口气问道：“洛同学，你有把握吗？” 眼前的少女不过是个高中生罢了。而且过分明艳的美貌之外让她看上去并不像是个欺骗性角色。 洛黎轻轻笑了声。 随后她开口道：“不用担心，没事。怨灵罢了。” 顾媛媛不知为何，方才还带着怀疑的心安定下来，她半开玩笑道：“那就全靠你了，洛同学。” 随后她又好奇道：“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洛黎：“房地产。” 顾媛媛：“......哦，是吗，哈哈哈。” “是洛氏吗？”顾媛媛试探性问道。 她早早就离开了顾家开始做公益，也没时间出席这些晚宴什么的，当然不认识洛黎。 洛黎点点头。 传闻中，洛家小姐洛黎，不仅是个草包，还紧紧追着裴家少爷不放，嫉妒心很强，智商跟不上...... 顾媛媛看着眼前明艳的少女，突然开始有些怀疑这些劳什子传闻的真实性了。 洛黎看出她的疑惑，笑了笑：“不用担心，虽然洛家做房地产，但是我是天师。” 顾媛媛点点头，说服了自己。毕竟能看出怨灵的存在，已经比她之前找到的什么大师强上不少了，又哪里会是什么低智草包呢。看来传言果然不能尽信。 * 因为脑海里久久回荡着洛黎今天那番话，沈娇烦躁得头疼，加上中暑，提前请假回家了。 等到她走到家门口，突然背后一凉，像是周围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一样。 “谁？”沈娇猛地转身。 背后却什么都没有。 沈娇懊恼，都是因为洛黎，她现在也跟着不正常了。她松口气，从衣服包里掏出钥匙，就要开门。 而正是此时，她才看见，自己家门口，有一个大大的快递盒子。 沈娇心里掠过一丝古怪的预感。 最近家里没买什么呀。 她俯身，正要去查看快递箱子里有什么，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眼睛，她被吓得短促尖叫一声。 那只手松开了，沈娇这才看见手的主人—— 金发碧眼的少年一脸无辜，看着她微微一笑。 “是你啊。”沈娇松口气，嗔怪道：“吓我一跳。” “这是什么？”沈娇指着快递盒子。 少年比划手语：“是我要寄出去的东西。” 沈娇觉得奇怪，但是也没多过问，推开家门便进了屋子。 而沈娇家门边，少年确定了沈娇已经关上了房间门，这才俯身，揭开了巨大的快递箱子。 箱子里，露出一张惊恐的脸。 少女被胶布粗暴地缠住嘴，以扭曲的姿势被塞在箱子中狭窄的笼子里，动弹不得，满头大汗，绝望地望向沈娇房门的方向。 少年摇了摇头，潜台词已经昭然若揭：虽然你是娇娇的朋友，但是犯了错，还是要接受惩罚的——虽然你死了，但是只要娇娇不知道，就不会伤心。 很快，负责运输快递的人就到了，少年签好字，付过运费，装着笼中少女的箱子便被快递员带走了。 快递员抱怨：“有点沉啊。” 少年笑了笑，搭把手，帮他一起扛下了楼。 而沈娇实在心烦意乱，躺在床上想和朋友聊天。 打开聊天框，就看见今天早上朋友发给她的消息。 是购买了宠物盲盒的初中好友，上一段视频还是那只被买回来的蓝眼睛小猫躺在箱子里，这一段视频打开，就是猝不及防的小猫死状。 对方抱怨：“我再也不买宠物盲盒了，这简直坑爹嘛。” “买回来没几天就死了，简直浪费钱，不过我今天和商家沟通了，他们说他们会补发给我一只新的！”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开出小布偶猫，我超级喜欢小布偶的！貌美小仙女！哈哈哈。猫猫打滚.jpg” “不和你说了，快递小哥在敲门了，我先去收货啦，收到给你发开箱视频！” 最后一条消息是四个小时之前，而一直到现在，好友再也没有发来一条消息。 沈娇敲字：“快递到了吗？” 对方没有回复。 与此同时，楼梯间里响起一声消息提示音。 和快递员扛着箱子走在楼道里的少年弯了弯唇，将裤兜里的粉色手机关了机。 快递员调侃道：“小伙子用的手机还是粉色啊。” 少年点点头，微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快递员觉得后背发凉，干笑几声，没在说话。 快递箱被塞上了小车，上面覆盖着各种大大小小的快递盒。 少年是个哑巴，但是他还是做了个告别的口型。 他挥了挥手，微笑道：“再见”，随后把裤兜里的粉色手机，“啪嗒”一声，丢进了垃圾箱。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珈蓝要和梨梨见面啦~ 而“洛珈蓝”正在扛着刀赶来的路上。 鱼鱼：（凶狠吐泡泡）扒我马甲者，死！ 之后最新更新的v章会掉落红包！记得留评论呀！ 预收《万人迷穿成万人嫌后拿稳反套路剧本》点击作者专栏可见 宿玉是一本书里的万人迷女主，穿成了另一本书的万人嫌女配。万人嫌女配对男主因爱生恨把全书杀得只剩下主角，还弄残了女主，读者嗷嗷叫着要给作者寄刀片。 系统:因为读者对这个反派怨念太深，你得带偏原剧情，这样就能快点死。 宿玉:了解。 原书中宿玉遇险被男主所救，自此一见钟情逐渐变态。 男主赶来，正要搭救宿玉。 宿玉反手将歹徒扣下，眉目冷峻，顺手救下十三个人质包括女主。 男主:“……那我走？” 原书中反派遭血亲暗算意外失明黑化， 宿玉手握银针，救死扶伤 反派:“你是谁？我要报答你！” 宿玉淡淡道:“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原书中，女配被万人嫌女配抓走下药送去酒店， 宿玉中途截胡， 女配:“宿玉，你毁我清白，我要杀了你……咦，是谁救了我？” 宿玉淡定回答:“我，宿玉。” 在把主角和无数个NPC带歪后…… 宿玉漫不经心道:“这算是偏离剧情了吧，不过我怎么还没死？” 系统:“你还差最后一步，就是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恨你，然后一起干掉你！” 宿玉:“哦，那我觉得目标不远了。” 宿玉穿书一周年 龙王男主拿着铲子给宿玉炒菜，女主给宿玉喂爱心小饼干，宿玉：“其实歹徒是我找的。” 黑化大佬送了一个亿的股份给宿玉，宿玉：“你眼睛也是我搞的。” 女配成为顶流感谢宿玉的支持，宿玉：“你也是我暗算的。” 就连读者也嗷嗷叫着宿玉姐姐yyds，宿玉：“我是个大反派！” 宿玉躺在床上等死然而无事发生。 宿玉:？ 系统:？ 众人宠溺微笑：宿玉又在说什么胡话呢，真可爱。 今天又是好好活着的一天呢。:） 第16章 顾媛媛的家是极简风的都市公寓,从家具装修就看得出来她生活非常朴素。 顾媛媛先解释道： “这里比较方便我平时工作，我爸妈家离中心太远了。” 与屋子里的纯白截然相反的是，屋子里的确有很浓的怨气。 洛黎正在观察,突然,“咚”一声巨响，顾媛媛吓了一跳，转头就对上玻璃窗上炸开的血迹,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想把洛黎护在身后。 然而洛黎脸色平静，走向了窗户。 原本神经高度紧张的顾媛媛一瞬间没那么害怕了。 顾媛媛家有扇很大的落地窗。 刚才,撞击在落地窗上的乌鸦尸体寸寸滑落,自由落体坠落下楼，只在窗户上剩下一道浓稠的血痕。 顾媛媛小心翼翼地靠近,随后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远处云端，密密麻麻竟然全是乌鸦，都朝着顾媛媛的窗口不要命似的撞击过来！ 顾媛媛拉着洛黎往后退： “小心！” 这么多乌鸦，这样俯冲过来的力气,落地窗肯定会碎，站在窗边的人也会受伤。 然而洛黎皱着眉头，手指迅速化出一道灵符,低声道： “后退。” 顾媛媛心剧烈一跳，后退到沙发位置，忍不住嘱咐： “你小心……” 这可是洛家的小女儿，要是在她这里出了事,她可没法交代。 那群乌鸦铺天盖地飞过来的时候,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拦在了窗户外头，柔软地被撞击出去,掉了个头，就四散飞远了。 顾媛媛惊异万分，松了口气，看向洛黎的眼神也变为钦佩： “谢谢。” 洛黎摇了摇头： “没什么，这是朝着我来的。” 这些乌鸦都是被人操纵的。 而且乌鸦身上，有熟悉的祟气——那个吞噬掉了学校祟气的邪物，不知道为什么，盯上了她。 但是这个邪物过分低估她了，并不知道她的真正实力。 洛黎转身，微微一笑： “能带我去你的卧室吗？” 顾媛媛点头。 洛黎进入卧室的一瞬间，卧室天花板上的灵符便悠然飘落在她掌心，化为一片光粒。 看完房子一圈，顾媛媛已经完全相信了面前的少女。 顾媛媛忙问道： “洛小姐，请问是我的房子出了什么问题吗？” 顾媛媛心有余悸： “或者是凶宅什么的？” 洛黎摇摇头： “公寓没什么问题。” 顾媛媛愣了愣： “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死物？” 洛黎问道。 怨气里都是很新鲜的不属于人类的死气，而且源头不是在这里。 顾媛媛仔细想了想： “自从我生病做噩梦开始，我就没有出去工作了，但是生病之前，我的确见过死物。” “而且很多。” 洛黎补充道。 顾媛媛惊叹地看着她，洛黎又问道： “是在哪里？ 这么多怨气，不是平常死物能够有的。” 顾媛媛眼中闪过不忍： “洛小姐，你知不知道，最近很火爆的‘宠物盲盒’？” “宠物盲盒？” 洛黎皱眉，“宠物也能开盲盒？” 盲盒倒是听过，像是泡泡X特什么的，她上辈子无聊的时候买了很多。 可是活物，怎么能开盲盒？ 顾媛媛道： “我平时都在做各种公益，前不久，我去做了一次保护动物志愿者。” “所谓的宠物盲盒，就是一些无良商家，以售卖盲盒的名义，将活生生的小动物装进盒子里，寄快递给购买了盲盒的消费者。” 顾媛媛叹口气，眉头紧皱，“消费者都被二十九块九，三十九块九拆盲盒拆出品种猫咪，品种狗狗的噱头吸引……” “所以没拆到的品种猫狗，都不要了是吗？” 洛黎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怨气了。 生命本来就是脆弱的，当它成为明码标价的商品时，它将更加脆弱。 在几十块钱就能买到一只品种猫狗的诱惑下，人们不需要为它们的生命负责，不需要为它们的死亡付出代价，所以，它们的生命就被肆意践踏了。 一只两只小猫小狗的怨气，不会浓烈成形到这个地步，如果有很多小猫小狗都死于非命，那就能解释了。 “跟着你的怨灵，就是这些死去的小动物。” 洛黎平静地告诉顾媛媛。 顾媛媛苦笑： “刚才听你这么一说，我也猜到了。” “不过它们跟着你，是因为信任你，知道你是好人，并没有恶意伤害你的意思，”洛黎道，“它们通过进入你的梦境来请求你帮它们报仇。 只是小猫小狗都很单纯，并不知道它们身上的怨气对你有害，所以才无意伤害了你。” “我不怪它们。” 顾媛媛叹口气。 洛黎安慰道： “不用担心，解决了它们的执念，怨气自然就会消散了。” 顾媛媛握紧了手机，将相册打开给洛黎看： “这是那几天我去做志愿者的时候拍到的照片。” 脏兮兮的狭窄小箱子里，一只狗狗无精打采地蜷缩着，身上沾着脏东西和排泄物，眼睛了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白翳。 还有被扔进垃圾桶里的还有意识的小猫，连声音都发不出，连爬出垃圾箱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快递滞留，暴力运输，强制退回而死在路上的猫咪和狗狗。” “而商家对买家的承诺就是‘死了补发一个’。” “买家也在赌它们的品种……” 这些幼小的生命什么都不知道，在那样恶劣的幻境里，灵智几乎为零，原本不应该形成怨气，但是因为数目太多，形成了这一股朦胧的，跟着好人求助的怨气。 这也是它们唯一能够求助的方式。 顾媛媛的耳边又传来了那些揪心的哀哀声音。 那些想不起来的梦境，终于在脑海里逐渐清晰。 是黑暗的快递站点里，混着难闻气息的小箱子里，传来的声音。 “呜呜呜…… 呜呜呜。” 救救我。 救救我。 顾媛媛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一刹那间感同身受，仿佛自己也被装进了小箱子里，经历各种折磨…… 突然，脑海中传来一声轻灵的遥远钟磬声，顾媛媛这才回过神来，顿时神清气爽，灵台清明。 面前是洛黎收回的手指，刚才那声钟磬声，竟然是洛黎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对上洛黎墨色浓郁的眼眸，顾媛媛彻底清醒了： “刚刚我是怎么了？” 洛黎道： “你精神状态不太好，很容易被怨灵的执念魇住。” 洛黎让顾媛媛伸出手，在她掌心画了个符。 顾媛媛惊奇地看着手掌中无墨自成的符。 洛黎道： “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顾媛媛被洛黎送出门，还有些不安： “真的没事吗？” 洛黎笑了笑，眉眼舒展明艳： “相信我。” 顾媛媛沉下了心，点头，随后追问： “如果我不小心把这个符咒洗掉了……” 洛黎被逗笑了： “又不是孙悟空画的圈，放心吧，就算你洗掉色了，我的灵力还在上面，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你。” 洛黎嘱咐道： “我打电话通知你的时候你再回来，除我之外，不要相信任何人。” 顾媛媛进入电梯，看着洛黎关上大门和她挥手道别。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她这才想起洛黎还发着烧，于是发条消息给她： “客厅抽屉里有退烧药。” 洛黎拉开抽屉，看见退烧药，里头还有一个switch，停留在动物森友会的界面。 洛黎挑了挑眉，倒是没想起吃药——反正她生病都不是客观能够控制的，而是原主的身体参数引发的。 还不如玩会儿游戏呢，反正待会儿就能见到那对她蠢蠢欲动的邪物了。 而顾媛媛则按照洛黎的嘱咐，乘坐电梯逐渐下行，抵达一楼。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顾媛媛走出电梯，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少年擦肩而过。 对方戴着口罩，蓝色的眼睛微微一弯，像是对她打招呼。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可是，顾媛媛手心里的符咒，猛然发烫。 顾媛媛身体一瞬僵硬，本能地感受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那个人，很危险。 随后她听到一个磨砂质地的奇怪声音叫住她： “小姐。” 顾媛媛身体一僵，僵硬着身体转过头，然而对方却没有再说话，在她眼皮子底下刷了居民卡，走进了电梯里。 眼看着电梯门合上，顾媛媛才舒口气，转身，看着电梯一层层上升的数字。 最终——停在了顾媛媛所居住的那一层。 顾媛媛毛骨悚然地发现，自己周围只有几个合租的女大学生还有一个老奶奶，根本没有见过这个邻居。 电梯间里，少年静静望着数字上升。 他掌心里的怨气正愤怒地盘旋。 他叹口气，用心神和身体里的新怨气对话： “人类都不是什么好人，刚才那个人也不例外。” 感受到怨气仍然抗拒着自己使用力量，少年逐渐失去耐心，在心神中厌恶道： “狗就是狗，改不了狗性子。” 只知道忠诚于人类的愚蠢东西。 他本来想杀了刚才那个女人，变成她的模样，结果这些猫猫狗狗竟然阻止了他。 就算他答应帮它们报仇，它们竟然都不听话，蠢，简直是蠢到家了——蠢货，都该死。 那个女人根本不会帮助它们报仇，能帮它们的，只有他，所以用它们的力量，顺便杀了为难娇娇的洛黎，是它们唯一的价值，而且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此时，洛黎在房间里，收到了顾媛媛的新消息。 “顾媛媛： 刚刚有个奇怪的人上楼了，我感觉符咒在发热，你小心一点，需要我帮忙吗？” 与此同时，房门被敲响了。 洛黎坐在沙发上，勾起了唇角。 来了。 到底是哪里来的邪物，敢撞在她枪口上。 洛黎慢悠悠打字： “不用。 你找个地方喝杯咖啡去吧。” 顾媛媛在楼下，收到了洛黎的新消息，打开一看，是个小程序码。 “洛黎： 勤工俭学，这单免费，不过记得帮我宣传哦姐姐。” 洛家的财力，哪里轮得到她勤工俭学。 顾媛媛哑然失笑，喃喃自语： “真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东西。” 等外头的人敲了一阵门，洛黎才走到门口。 透过猫眼，只看到一个把鸭舌帽压得很低的人。 不过虽然看不到脸，但是隔着门板，她都能嗅到那人身上的邪气。 这时，洛黎的珍珠手串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洛黎姐姐，就是他，就是他带走了叔叔阿姨哥哥姐姐！” 洛黎拍拍珍珠手串： “没事，很快大家就都会回来的。” 毕竟以任何不正当手段获得的能力都会是一把捅向自己的剑。 洛黎懒懒问道： “谁呀？” 外头的人声音沉闷： “送快递的。” 他往后一闪，洛黎就看见一个大大的快递箱，同时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 洛黎打开了门，也就是在开门的这一瞬，快递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露出里头死状极不体面的中年人的尸体。 看得出来，临死之前，他受了不少折磨，甚至大小便失禁，死不瞑目。 一旁的“快递员”笑眯眯看着她，他没有张嘴，洛黎却听见那个沉闷磨砂质地的声音： “surprise~”那声音甚至不来自于他的嘴，洛黎几乎一瞬间就知道，这个人，是个哑巴。 洛黎脑海中极快地掠过一个念头——和珈蓝一样。 同样的金发，蓝色的眼睛，同样的无法说话…… 而此刻，浓烈的怨气形成一个空间将洛黎包裹起来，透露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怨气形成一只大手，握住了洛黎的腰，将她举起，随后掼在墙上。 与此同时，远在洛家的珈蓝翻动书页的手指顿了顿。 坐在二楼窗台上的他眯起眼睛，望向顾媛媛家的方向。 十秒后，洛舟打开房门： “珈蓝，你看见我的那本……” “咦？ 人呢？” 刚刚还在房间看书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洛舟走到窗台前，只看到一本被风翻动的书，正停在第一页，透过窗帘的夕阳照耀下，书页上面写着一笔一划认真的“洛珈蓝”一旁还没喝完的咖啡是温热的，像是坐在这里看书的人，只是暂时出门一趟。 洛舟莫名其妙心头一跳，有些不妙的预感。 *洛黎被那只大手握住，神情平静。 那沉闷怪异不自然的声音带着笑： “你很冷静。” “是已经见惯了这些吗？ 也是，你毕竟不是什么好人。” 洛黎感受到面前少年对自己显而易见的恶意。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但是他显然讨厌她，甚至仇视她——是原主在这个世界上的仇人吗。 她没纠结于这个问题，而是很平淡地问道： “你杀了他？” 少年笑了： “不是我，是那些怨灵想要杀他，我只是帮帮它们罢了。” 少年戴着口罩，但是一双蓝色的眼睛和金色的发梢格外显眼。 很明显，他认为杀人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而沈娇身上的邪气，也来源于他。 他张开嘴，口中竟然冒出一个尖叫着的中年男人的鬼魂，和地上的死尸长得一模一样。 那中年男人的鬼魂，看见洛黎就像是看见了救星，尖叫着： “救救我！ 救命！” 然而很快，他的魂体就被什么力量撕扯开来，拖回了少年的肚子里。 他撕裂的尖叫隔着少年的身体都戳得洛黎耳朵痛。 “你要救他吗？” 少年饶有兴趣地问她。 随后他带着恶意的笑： “你死了，也许我可以考虑放了他哦。” 出乎意料的是，洛黎摇了摇头。 她平静道： “你当我和你一样空心没脑子？” 多少年没有人敢对她说这样的话了？ “我看你需要好好清醒一下。” 洛黎没打招呼的意思，一道灵符就招呼过去。 少年脸色一变： “你是什么人？” 钳制住洛黎的怨气手臂在洛黎纯正的灵力面前烟消云散，反之，洛黎的灵符化作一朵金色莲花，自莲花花瓣中心，生长出无数双柔润手臂，向着少年人而去。 和佛性莲花完全不同的是洛黎语气平静但是内容暴躁的命令： “锤他。” 少年闪身差点没躲过莲花，又看见莲花化作一柄金光大锤，顿时神色狰狞。 风声呼啸，无数金色拳头锤下，地面顿时裂开，可见要是砸在他头上，怕是能把他砸扁。 少年伸手，想要掐住洛黎的脖子。 却见洛黎笑了笑，他这才发现，她和他像是不在一个次元，隔着一层覆盖在她身上的薄膜，他根本无法靠近。 少年已经完全不敢小看洛黎，狼狈地再次躲开拳头的攻击。 他神情逐渐崩裂，手掌一挥，从楼道两端涌来一股水流，果然，只是他碰不到洛黎，水流还是能碰到洛黎的。 他便以身为水，向着洛黎而去，在靠近洛黎的一瞬间，化作长矛就要刺穿洛黎的心脏。 洛黎笑了笑，随后手中灵符化作盾牌，一时间金石迸裂声响，洛黎将他化为水的身躯握住。 少年心中有不妙预感，只见洛黎笑了笑，随后握住了一旁的金色大锤——朝着自己砸了下来！ 冰矛顿时化作碎片。 洛黎叹口气，随后道： “碎了啊，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了。” 下一秒，中年男人的鬼魂挣扎着从冰矛里出现： “救我！ 只要你救我，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中年男人的鬼魂伤痕累累，像是被无数动物围攻过一样。 与此同时，少年身体里的宠物怨灵们也呲着牙出现在了洛黎身后，死死盯着中年男人，中年男人颤抖一下，几乎贴着墙动都不敢动。 洛黎问道： “你是做宠物盲盒生意的老板？” 中年男人警惕道： “你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我那是正当生意。” 洛黎嗤笑一声——真是死了都嘴硬。 “你帮我复活，我给你钱！” 中年男人看着她是个小姑娘，明显已经看轻了她，心想，小姑娘嘛，反正好拿捏。 果然，洛黎歪了歪头，问道： “你能给我多少？” 中年男人更不把她当回事了： “先把我放回去，我就给你。” 洛黎点头： “好哦。” 她将中年男人的魂魄握在手里，忽然顿了顿： “诶，可是怎么办啊，它们不想我放你回去啊。” 中年男人看着那群眼睛发红的动物怨灵，战栗一下，梗着脖子： “我是人，它们是畜生，你听谁的？ 你有没有人性啊？ 我能给你钱，它们能吗？” 眼前的少女露出个微笑，随后道： “你说的有道理。” 她身后的动物们听到她这番话，纷纷愤怒地朝着中年人咬来，中年男人吓得缩成一团，过了一阵却发现它们根本碰不到他时，顿时得意起来，对着宠物怨灵们啐口水： “小畜生，还想害老子，告诉你，老子死了，你也跳不到老子头上！” 中年男人催促洛黎： “快把我放回去，我马上给你钱，快点！” 洛黎慢条斯理地将中年男人的灵魂往他身体里一推。 十秒之后，无事发生。 中年男人崩溃道： “这是怎么回事？” 洛黎平静解释道： “很明显，你死了。 所以回不去了。” 中年男人一瞬瘫坐在地，望着自己的尸体，咒骂不止，随后又拉着洛黎： “你救我，你肯定有办法！” 洛黎笑道： “我有办法让你活，但是我不是什么好人哦，你确定要我帮你？” 中年男人： “左右不就是钱，只要你让我活下来，我立刻给钱！” 洛黎想了想，随后道： “如果我把你复活了，你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中年男人咬牙切齿，但是没有办法，推诿道： “可是我死了，现在没办法给你钱。” 洛黎笑弯了眼睛： “这就好办了。 我们灵符立誓。” 男人按照她所说的发完誓，她伸手，将中年男人又是一推，这一次，中年男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身体里，顿时欣喜若狂。 洛黎道： “转账吧。” 中年男人不屑道： “滚开，碰到你们真是晦气，还要钱呢，给你冥币还差不多。” 中年男人骂骂咧咧的，最后又想起洛黎身后还有一群怨灵跟着他呢，立刻脚底抹油跑了。 洛黎也没追过去，反正和她发誓过的人都跑不掉，而且她都提醒过他了“他已经死了”魂魄虽然在，但是身体已经死了的话，相当于是行尸走肉，能苟活一时，但是会逐渐腐烂，和他的内心一样。 她俯身将那破碎化为水的少年握在手里，想了想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于是随手就往switch里一塞。 而少年在被放进游戏的瞬间就恢复了人形，随后发现自己身边全是各种各样的动物。 这些动物长相奇特，有草莓角的犀牛，紫色的梅花鹿，甚至还有一只布偶玩具熊。 它们快乐地奔跑着，互相打招呼…… 然后扑到了他身上。 伴随身上传来的剧痛，他神情狰狞地望着屏幕外的洛黎。 而洛黎的手指滑过switch屏幕，看着游戏界面中，出现的新小人，随后按灭了switch。 这么喜欢用小动物的力量，那就先在动物森友会里待一会儿吧。 她转身对着身后的小动物们道： “你们吓到顾媛媛了，她做了好多天噩梦。 你们找到帮你们报仇的这个人，也利用了你们想伤害无辜。” 小动物们呜呜呜缩成一团，像是孩子在哀哀哭泣，而洛黎舒缓了语气： “想要报仇的话，应该自己来，那是属于你们的因果。” 随后洛黎笑了笑，明艳的眉眼柔和舒展： “所以，现在你们自己跟着仇人去吧。” 对于那样的人来说，死了还便宜了他，应该让他活一段时间，还干净他的这些业障。 小动物们得到了洛黎的指引，欢呼一声，顿时消失不见了。 而感受到怨气自身边消失的一瞬间，洛黎这一天的鼻塞头痛都消失了。 宕机很久的系统总算发声了： “恭喜宿主成功解决怨灵问题，达到‘冤有头债有主’成就，身体健康达到四十分。” 随后又是进水一样的滋滋电音。 而嘟嘟从珍珠手串里跑出来： “叔叔阿姨哥哥姐姐！” 此时，从实验楼的鬼魂们身体里吸收走的祟气全部都从邪物的身体里逃出来了。 一时间，众鬼魂恢复能力，都向着顾媛媛的房子奔去，周围顿时降温几度。 嘟嘟见到熟悉的大家，终于破涕为笑。 看见大家其乐融融的样子，洛黎也不禁笑了笑： “走吧，先跟着我回去。” 鬼魂们道： “是回学校里去吗？” 洛黎摇摇头，笑吟吟： “你们先跟着我。 本来你们现在待在学校里就不合适，刚好也借着这个邪物的契机带你们离开，这样那背后养祟气的人也不会被惊动，要是惊动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她正准备用珍珠手串给鬼魂们搭个顺风车，随后她想起，这么多鬼，怕是能把手里的珍珠手串都给挤爆。 于是她又打开了手机相机，伴随着她对着众鬼魂咔嚓一拍，鬼魂就都进入了她的手机。 谢静飘在她身边： “那个switch怎么办？” 洛黎道： “我待会儿就把那邪物拿出来。” “现在我们怎么办？” 谢静又问。 洛黎拨通了顾媛媛的电话： “问题解决啦。” 顾媛媛震惊道： “我还没喝完咖啡呢，这么快。” 从电话那头传来洛黎的笑声： “那你就喝完再回来吧，我先回家啦姐姐。” 顾媛媛抬头，恰好看见新闻频道播放着一则震惊社会的消息。 前段时间人口失踪频繁发生，而这些失踪的人，都被装进了快递箱中。 发出快递的人隐藏了自己的身份，甚至让箱子里的人都没有被发现，寄送往各地。 而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曾经购买过宠物盲盒。 购买宠物盲盒的人，被以盲盒的形式被寄送成快递。 顾媛媛不禁打了个寒战，下意识觉得有点冷，双手合十压住掌心的灵符，安慰自己： “没事儿，这不是解决了嘛。” 而洛黎在顾媛媛家中，正要将随手放在茶几上的switch拿起，手下却一顿。 谢静问道： “怎么了？” 洛黎似笑非笑： “跑了。” 放在switch里的邪物，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 洛黎喟叹一声： “还算是有几分本事。” 动森界面上的新小人果然已经消失了，洛黎轻笑一声： “没关系，反正之后还会见面的。” 只要他还待在沈娇身边，就没有解决不掉的道理。 *阴暗的小巷里，少年喘息着，捂住自己的伤口，满脸厌恶，望着公寓的方向。 突然，巷口出现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少年抬眼，看清楚了来人。 来人和他一样，有着金色的头发，萤蓝色的眼睛，还有海洋的气息。 只是看上去比受伤了的他都弱得多。 与此同时少年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那一直跟在洛黎身边的“洛珈蓝”而此时，这羸弱的洛珈蓝身边并没有旁人。 杀不死洛黎，杀掉她身边的人也是一样…… 一瞬间，少年便决定了要杀死这“路过的”洛珈蓝。 此时，那路过的洛珈蓝好像也看见了他，若有若无地转过视线…… “珈蓝？” 珈蓝收回落在巷子里的视线，而少年也硬生生地停住动作，隐藏好身形。 果然，是刚才在电梯那里碰到的女人，不知道和洛黎是什么关系，身上全是洛黎的气息。 顾媛媛带着笑，喘着气： “我就说，看着像是你。” 顾媛媛疑惑道：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是来接洛黎吗？” 眼前的少年在夕阳下，一双澄澈的蓝色眼睛注视着顾媛媛，发梢都是柔软的光芒，随后乖巧地笑了笑，点点头。 顾媛媛的心都被萌化了。 怎么能有男孩子长得这么好看，但是却又软又甜呢。 她当即道： “我带你去找洛黎吧。 你不认识路吧？” 珈蓝又点点头，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巷中，少年几乎在那一瞬间以为他看见自己了，然后也只是那一瞬间罢了，很快对方就收回了视线，二人便离开了巷口。 阴影里藏着的少年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脸上全是戾气。 洛黎才下电梯，就看见在公寓前等着她的熟悉身影。 还没等她走到，那少年便朝着她快步走来，顾媛媛也没反应过来，身边就没人了。 洛黎挑挑眉，问他： “你怎么来了？” 珈蓝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随后把她身上打量了个遍，像是她受了什么重伤似的。 洛黎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的珍珠手串上，瞬间明白了： “你是靠这个知道我刚刚遇到了邪物吗？” 珈蓝点点头，一双海洋似的眼睛里全是担忧。 洛黎笑了，踮起脚rua一把他的金发： “我没事，那个东西还奈何不了我。” 珈蓝看她一切都好，这才放下心来。 而一旁的顾媛媛也笑道： “我刚刚在路边碰到他的，珈蓝好像是一个人来的。” 洛黎顿了顿，随后眼神带着深意看着珈蓝道： “长进了，能自己一个人出门了。” 少年摇摇头，无辜地眨了眨眼。 洛黎拧一把他的脸： “下次不许这样了，你不认识路，也不带钱出门，记得叫上哥哥。” 少年乖巧点头，像是她说什么他都会听。 洛黎这才笑了。 她转头对顾媛媛眨了下眼： “那姐姐，我们就先走啦。” 顾媛媛点点头： “路上小心。” 目送着二人远去，顾媛媛不禁感叹一声： “年轻真好啊。” 所有喜欢都能不加掩饰——不过，就是不知道女主角看没看出来了。 洛黎聪明通透，但是好像并不擅长感知和处理珈蓝这种纯粹的感情呢。 珈蓝的喜欢很明显，洛黎倒还是像把他当成孩子一样对待照顾。 夕阳下，二人的影子在身后被拉得很长。 洛黎突然想起刚才那个邪物，伸手虚虚画了个符在珈蓝脊背上。 珈蓝歪头看她，洛黎便笑眼弯弯道： “试试说话呢。” 珈蓝顿了顿，摇了摇头，眼神无辜，脸上写着“我不会说话，因为我只是个小哑巴”洛黎耐心解释道： “今天看到那个邪物虽然虽然是哑的，但是却能够说话，我才想起，我能够借灵力给你，你试试用灵力发声。” 珈蓝唇微微一动，洛黎这才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和珈蓝乖巧的外表不同，他的声音声压沉郁，让人耳廓微微发麻。 他开口道： “梨梨。” 洛黎不知道为什么心脏重重一跳，随后眼前一花。 他的声音熟悉得过分。 像是某年某月曾经种下的一朵花，在此时此刻的尘埃里，“啪嗒”一声破开了花苞。 洛黎正要去想，就听见脑海里系统漏水一般的滋滋声。 随后是呆板的不稳定的电流音： “驳回记忆。” 等洛黎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对上他一双探究的纯然的眼睛。 洛黎揉了揉太阳穴： “没什么，可能是今天有点累了。” 他点点头，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洛黎知道他可能还不习惯说话，于是道： “刚开始灵力运用不稳是正常的，现在每天大概能说三句话，之后就好了。” 话音刚落，少年便又开口唤她，表情执拗，像是在她寻找什么似的： “梨梨。” 洛黎淡淡“嗯”了一声，随后开玩笑地捂住他的嘴： “好了，知道了，你还剩最后一句话啦。” 少年有些沮丧地看着她，抿紧了唇，欲言又止，想被雨淋湿的大狗。 洛黎摸摸他的头，随后道： “我们珈蓝说话的声音真好听。” 珈蓝的眼睛一瞬间被点亮，像是落进了亿万颗星星的蓝色大海。 然后他笑了，正要说话，又想起下一句是自己今天最后一句话，于是省着点用，住了嘴，拉过洛黎的手，在洛黎掌心写字。 洛黎只在别人的手掌上画过符，从没有人在她手上写过字，她手掌痒痒的，还有点新奇。 他的指腹温暖，贴着她的掌纹滑过——“是你的名字好听。” 洛黎静静望着他的眼睛，那是双干净澄澈足够漂亮的眼睛，随后她笑了： “谢谢。” *夜晚，洛黎打开了手机，把手机里的鬼魂们都放出来。 鬼魂们跟着洛黎进了洛家，老早就好奇地想跑出来了。 一瞬间，鬼魂们都兴奋地问她： “我们都可以四处看看是吧。” 洛黎点头。 鬼魂们又问道： “我们最近不能去学校，那能住在你家吗？” 洛黎： “当然可以——但是要确保不能吓人。” 鬼魂们打包票： “肯定肯定。” 随后一群鬼们四散开来，四处玩耍去了。 洛黎对着一旁静若处子的谢静叹口气，开玩笑道： “这下洛家真的变成‘鬼宅’了。” 一片安静恬然中，洛黎的手机响了。 接通电话，是顾媛媛的声音： “黎黎，我家门口蹲着个大叔，说是来找你的……” 话还没说完，是粗暴的抢夺手机的声音，随后是耳熟的声音： “救我！ 救救我！” 洛黎唇角微微一弯。 谢静在她耳边问道： “是今天那个宠物盲盒老板？” 洛黎点头，笑意在眼底蔓延。 她懒懒道： “什么事？” 对方咬牙切齿： “你在我身上施了什么妖术？ 为什么……” 洛黎接过他的话，悠然道： “为什么会经常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场景？ 为什么会做很真实的噩梦？ 为什么开始倒霉了？” 对方骇然道： “果然是你！” 洛黎轻笑一声： “这可怪不到我头上，是你自己造的孽，因果循环，现在‘它们’当然要跟着你喽。” 中年男人崩溃的声音： “你这是要害死我！ 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回去检查冰库，差点被锁在里头冻死！” “这群小畜生随时随地跟着我，我睡觉的时候就在我床头守着，我做梦都是被它们撕碎吃了……” 对方看上去是真的很崩溃。 最后对方对着电话像是跪下了： “求你了，救救我吧！ 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为了养家才做这生意……” 听着对方痛哭流涕的声音，洛黎道： “那也很简单。” “你就把从它们身上赚到的钱，都还给它们。” 洛黎淡淡道。 对方很明显犹豫了一下，但是却实是被折磨怕了： “怎么换？ 烧纸？” 洛黎平静道： “把你赚到的钱都捐给动物保护协会吧。” 中年男人喘气的声音，随后是： “大师，我能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洛黎笑了： “当然可以，你找这个借你电话的姐姐扫个小程序码就行了，我今天就是去她家驱邪的。” 过了一阵，顾媛媛接电话： “他走了。” 洛黎： “嗯，辛苦你了姐姐，下次他再来你门口蹲守，你直接报警就行了。” 这种精神接近崩溃状态的人还是交给警察处理。 洛黎正要挂电话，就听见顾媛媛犹豫的声音： “黎黎，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洛黎含笑： “当然可以。” “黎黎，今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啊？” 顾媛媛到底是问出来了，她有些急切，“你没有因为我招上什么麻烦吧？” 这中年大叔是怎么和洛黎扯上关系的，她一无所知。 顾媛媛强调道： “虽然你很厉害，但是你还是个高中生，小小年纪的，我是个成年人，有些事情可以交给我处理，如果你不愿意交给我处理，也可以告诉我……” 顾媛媛又道： “你不要误会，我和灵灵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都不喜欢我们成年人管你们，但是你到底还是个孩子。” 电话那头很安静，当顾媛媛心里打鼓的时候，听见对方一声轻笑，随后是小姑娘温柔的声音： “谢谢姐姐，我知道啦。” 顾媛媛这才松了口气：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呢。” 挂了电话，顾媛媛才又开始紧张。 天哪，她刚刚对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说什么呢。 顾媛媛捂住脸，安慰自己： “没事的，她到底是个孩子。” 虽然她知道洛黎很厉害，但是这样的工作对洛黎来说还是太危险了，她真的有点担心。 挂了电话，一旁的谢静笑盈盈看着洛黎。 洛黎道： “顾媛媛是个好姐姐。” 谢静： “也是个好人。 我总算知道你那句‘天生观音相’是从何而来的了。” 珈蓝正坐在毛毯上看书，听见洛黎说话，微微抬头看她，露出个笑。 洛黎便道： “我们珈蓝也是好孩子。” 少年露出个纯然的笑，洛黎便伸手将读书灯调亮了。 她托腮坐在床上，喃喃道： “这倒也是奇怪，天生观音相的人，的确少见啊。” 顾家两姊妹，一个顾灵灵，有点遇灵天分，而且总是能遇到小概率事件，一个顾媛媛，天生观音相。 洛黎轻笑一声： “顾家真是福泽深厚。” 谢静好奇道： “何出此言？” 洛黎眼眸深深，目光落在外头的夜色里： “她们身上都有点灵力，寻常人家能出一个有灵力的就很罕见了。” 谢静： “那你呢？ 洛家也是只有你一个这样的孩子吗？” 她不知道洛家别的孩子怎么样，反正洛舟身上是没有的。 洛黎顿了顿，垂下眼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谢静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好像问到了一个不太妙的话题。 这时，门适时地被敲响了： “黎黎，你睡了吗？” 是洛舟的声音。 洛黎打开了房门： “哥哥，什么事？” 门外的洛舟端着一杯热牛奶，神情还是那么冷淡，但是洛黎却从他眼角眉梢里看出一丝暖意。 洛舟道： “早点休息。” 将牛奶递给了她就离开了。 洛黎静静站了一会儿，这才坐在柔软的床铺上。 坐在毛毯上看书的少年也困了，打了个哈欠，对着洛黎笑。 随后他用了洛黎给他的灵力，说了今天最后一句话： “梨梨，晚安。” *沈娇和裴蕴出去玩得很晚，裴蕴让司机把她送到楼下才走。 等她转过花丛，这才发现树影婆娑中，早已经有个人在等着她了。 沈娇身体一僵，随后柔声问道： “你怎么了？” 眼前的少年像是和人打了一架，亦或者是被人按着打过了一样，很是狼狈。 少年静静看着沈娇，看得沈娇毛骨悚然。 随后他没有张嘴，古怪沙哑的声音自然从身体中发出： “他是谁？” 沈娇一听这个声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强颜欢笑道： “我一个同学——你怎么了？ 是和人打架了吗？” 沈娇迅速转移话题，靠近了少年，手指轻轻触碰着他脸上的伤口，一脸担忧： “怎么这么多伤，你这样，我会担心的。” 少年露出个笑，雏鸟般眷恋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古怪沙哑的声音再度出现： “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好的。” 沈娇感受得到自己浑身上下鸡皮疙瘩起来了，她勉强笑了笑，再度转移话题： “哦对了，我明天要去医院看我初中的朋友，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虽然沈娇很不想带着他出门，但是要稳住他，只能如此了。 沈娇并不想失去这个助力，虽然这个助力对她来说有点窒息。 她宽慰着自己，好歹带他出去并不丢人啊，他的长相是很好的，每次带他出去，大家都会艳羡地看着她。 少年对她“说”“我今天去见了洛黎。” 沈娇浑身一紧，随后问道： “你没对她做什么吧？” 少年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脸，看得沈娇都紧张起来，随后他摇了摇头。 沈娇心中一阵失望，但是她还是笑着说： “这样就好，洛黎也是我同学，之前都是误会。” 沈娇细细讲道： “对了，明天我们去看的我的朋友，就是这次宠物盲盒事件的受害人，她现在精神不太稳定。” 沈娇叹口气： “我真的好担心她。 她妈妈还特意嘱咐了我，不要提起这次发生的事，不然她就要注射镇定剂——你也要记得，千万不要提起啊。” 第17章 第二天,洛黎一到学校，就被顾灵灵揽住： “你身体好啦？” 洛黎笑道： “好了，我身体哪里有这么差。” 看到对方质疑的眼神,洛黎又道： “我最近身体有养好一点的。” 顾灵灵这才笑起来： “嗯！ 你要是不舒服随时告诉我,反正身体是最重要的，成绩啊，考试啊,都不算什么的！” “你也不要担心下下周的月考,我们不急于一时的……” 顾灵灵继续道。 “等等，”洛黎挑了挑眉,“月考？” 顾灵灵惊讶： “你不会忘了吧？” 洛黎这几天忙的很,已经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顾灵灵叹口气： “我以前听说你每次月考都请假，我还不信——洛黎,你老实回答我，你平时有在学习吗？” 洛黎回忆一下自己的学生时代。 她当时上的是专门的天师学校，每天学习驱邪画符，她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她点点头： “有的。” 顾灵灵这才放心： “只要平时好好学习,考试就不会挂的，你别有太大心理压力。” 洛黎心想，我好像没什么压力,但是她还是点点头： “嗯。” 一旁的谢静叹口气： “你考过试吗？” 洛黎： “当然。” 谢静： “少蒙我，我听其他老师说过，洛家小姐每次考试就请病假。” 洛黎争辩道： “那是我身体不好嘛。” 反正原主的锅她可坚决不背。 话说到这里，洛黎又问谢静： “你们老师平时还怎么说我的？” 她有点好奇。 谢静对上她好奇的大眼睛,眼神飘忽： “这个,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洛黎叹口气，看来是没什么好风评了。 她又伸手拉顾灵灵： “之前我在学校里没朋友吗？” 顾灵灵有点一言难尽： “你以前风评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 洛黎向她演绎了我心里还真是没点数。 顾灵灵倒也不客气，掰着指头就开始数： “恶毒花瓶，草包废物，仗着是青梅竹马就缠着裴蕴，用所有智商换了一张脸和洛家的出生，除了追裴蕴什么也不会……” 洛黎开始头疼了： “好了好了师父别念了。” 顾灵灵惊讶道： “原来你一直不知道啊。” 洛黎开玩笑道： “我真不知道原来你一直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和我交朋友。” 顾灵灵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我跟你说，我看人的眼光从来没有歪过，就只在你身上歪过一次，我以前可讨厌你了，不过嘛…… 你现在倒是真的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了。” “我以前到底做了什么风评这么差？” 洛黎心想，如果只是追裴蕴的话，倒也不至于啊。 顾灵灵絮絮叨叨： “我以前看着你围着裴蕴转，欺负那些喜欢裴蕴的女生，给裴蕴兄弟当跑腿的，真的觉得你蠢死了。 裴蕴那些兄弟都利用你你竟然都看不出来，还傻傻地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凡有女孩子接近裴蕴一点，你就变着法子羞辱人家。 当时大家都说你有神经病，啧。” 洛黎叹口气，心想这原主的风评差还真是有道理的。 两个人正在走廊上走着呢，就遇到迎面而来的简随安。 简随安笑嘻嘻地和洛黎打招呼： “洛黎妹妹病好啦？” 听了顾灵灵刚才一番话，洛黎现在听简随安说话都觉得是一语双关。 她老气横秋道： “好了。” 彻底好了。 反正不会因为追求谁而变成恶毒神经病了。 简随安和二人顺路，正聊着天呢，迎面便走过来一队人。 洛黎听见顾灵灵嫌弃地又啧了一声。 为首的穿着篮球衣的男生笑嘻嘻看着洛黎： “洛同学几天不见，竟然又变漂亮了！” 随后伸手竟然就要来挑洛黎下巴。 简随安顿时炸了——洛舟是他好兄弟，洛舟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欺负他妹妹，找死呢！ 简随安： “小兔崽子你干什么呢，你欠……”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声惨叫。 简随安呆滞地看见洛黎反手把那个高大的男生制服在地，随后一脚踩在了他背上。 那男生惨叫着： “洛黎你又发什么病了？ 你信不信我告诉裴蕴啊，裴蕴最讨厌你这种暴力的女生了？” 洛黎踩在他背上的脚用力了一点，男生痛得说不出话来。 这洛黎吃错什么药了，力气这么大？ 随后他听见洛黎冷冷淡淡的声音： “怎么？ 我看你也不像是幼儿园小孩，怎么欠揍被打了还要告家长？” “你是个什么东西，还告诉裴蕴？ 裴蕴是你爹？” 男生以屈辱的姿势仰视她： “雾草，你发什么疯呢？” 简随安震惊地看着洛舟口中所说的“体弱多病，温柔善良”的洛黎妹妹，随后默默后退一步，松开了拳头——算了，是他不配了。 漂亮妹妹的事情，漂亮妹妹自己解决。 洛黎笑了笑： “我发疯？ 那要不要咱们去教务处调监控，看看是谁先动手动脚？” 男生咬牙切齿： “疯婆娘！” 洛黎挑了挑眉，俯身看他，随后伸手——卸了他的下巴。 男生惨叫着翻滚： “啊啊啊啊！” 洛黎这才松了手，男生伸拳头就要打人，简随安闪身站了出来： “你要干什么？” 男生一看是简随安，咬牙切齿看着洛黎： “你等着，我马上告诉裴蕴！” 洛黎笑了： “小朋友要去告家长了？ 我好怕哦。” 男生被噎住，忍痛吼道： “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裴蕴身边一天，你就别想追到他。” 洛黎鼓掌： “那可太妙了，你是喜欢裴蕴咯？ 那我祝你们一生一世长长久久锁死了！” “你别给我在这儿装了，到时候裴蕴不理你我看你怎么哭兮兮给我道歉！ 不出一周，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洛黎双手合十： “我一般道歉都是斋戒一周，把道歉备注写在手机日历上，然后准时盯着屏幕直至闹钟响起，净手焚香后阅读完整本《演员的自我修养之哭戏篇》提前半个小时写好道歉小作文，力求背下每一句话，然后三分钟之内小演讲说完，声泪俱下，一句一磕头，以求得原谅。” 顾灵灵钦佩道： “大师啊！ 我悟了！” 简随安： “学会了学会了！” 洛黎谦虚道： “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看着周围逐渐聚起人来，男生狼狈地爬起来，跟着周围一帮哑口无言的兄弟离开了。 而洛黎转身才看见珈蓝也站在人群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洛黎连忙走过去： “我刚刚说的你可别学啊。” 好好的小孩子可别被带坏了。 大眼萌“小孩子”长长的眼睫忽闪忽闪，随后甜甜笑着点头。 洛黎这才放下心来。 忽然，“小孩子”一脸纯真地开口道： “梨梨，裴蕴是他爸爸，真的吗？” 顾灵灵和简随安噗嗤一声笑出来，就连洛黎也没崩住。 洛黎强忍着笑，随后道： “我猜的。” 珈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梨梨说的都是对的。” 今天珈蓝对用灵力说话以及纯熟很多了，现在甚至能说这么长的话了。 洛黎踮起脚来rua他的脑袋： “好了，少说点话。” 今天还差最后一句话就不能说了。 等进了教室，顾灵灵才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我刚刚还说你以前对裴蕴的兄弟言听计从，他就送上门来了。” 洛黎问道： “他叫什么名字？” 顾灵灵属实震惊了： “你以前帮他跑了那么久的腿，竟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洛黎理所当然地点头： “他不就是个工具人嘛。” 顾灵灵想想确实如此： “那个男生叫方远。” 顾灵灵露出个厌恶的表情： “反正你少跟他接触就行了，他人品太烂了。” 洛黎知道他人品烂。 人品烂的人，身上都会有一股难闻的气息，她刚刚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很难闻，不然也不会下手那么狠。 “他是个渣男，骗外校的小姑娘，前不久，有个外校的女生怀了他的孩子，跳楼了。” 顾灵灵叹口气，满脸憎恶，“反正他全身而退了，又找了个新女朋友，最近又分手，那女生也怀孕了，他前几天请假就是送那个女生去堕胎…… 反正他是真恶心。” 洛黎皱了皱眉，顺手捂住一旁珈蓝的耳朵。 珈蓝看了她一眼，又乖乖地把眼睛也闭上了。 顾灵灵道： “算了，不说这么恶心的人了，我们快想想，你该怎么复习吧。 我都没看你来上过几次课，你也没考过试，嗐，短期内成绩肯定上不来了，我们慢慢打基础吧。” 顾灵灵拿出一套试卷： “你先做做试卷，我看看你的水平如何。” 顾灵灵顺手拿了一套给珈蓝： “你也来一套。” 大眼萌看着她，摇摇头。 洛黎不想自己一个人受试卷的折磨，笑盈盈看着珈蓝。 珈蓝委委屈屈垂下眼睫，接过了卷子。 *方远才从医务室出来，就撞上个人。 他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看清楚不是什么比他家有钱的人家的同学后就开始发火： “你长眼睛了没有啊！” 眼前的少年有一双萤蓝色的眼睛，此时正无辜地看着他。 方远一看好欺负，也不管对方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伸手就推一把： “煞笔别挡路。” 然而对方却执拗地看着他，方远也没推动他： “欠揍啊？” 方远正要动手打人，却发现自己诡异地不能动弹了。 随后，那少年声音像是带着超自然的魔力一般响起： “裴蕴是你爹。” 那一瞬间，方远仿佛得到了什么血脉的指引，心中响彻着一个声音，反反复复，极具信服力。 “裴蕴是我爹。” 方远重复一遍，“裴蕴是我爹。” 不知什么时候，少年已经离开。 裴蕴路过医务室，看见方远在原地发呆，像是被打过，问道： “方远，你怎么了？” 没想到对方转过头，就眼泪汪汪看着他。 裴蕴： 只听方远委委屈屈，声情并茂地呼唤一声： “爸！” 裴蕴神情巨变，随后嫌恶道： “你怎么回事？” 方远更委屈了： “爸，我是你儿子啊！” 裴蕴看见路过的同学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转身就走，而方远还跟在他身后舔着脸： “爸，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多给我十万呗，诶，爸，你去哪儿……” 周围的同学没有憋住笑，拍了一张二人的背影，随后上传到学校论坛。 “惊！ 裴蕴竟隐婚生子？ 孩子都上高中了！” 第18章 而沈娇今天没有上课,特意请了一天假，带着少年去医院。 进了病房，沈娇就看见自己的好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虚弱没血色。 好友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娇娇，你来了……” 沈娇连忙道： “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 好友闭上嘴,看着她，眼睛含着泪。 沈娇哄她： “没事了没事了,我给你削个苹果吃。” 沈娇帮好友躺下,回头对少年道： “帮我拿个苹果过来。” 少年听话地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苹果，走到了沈娇好友的床头,随后站在了沈娇身后。 沈娇接过苹果，拿着水果刀就准备开始削苹果，没想到，耳边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只见好友骇然地望着自己,随后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刀： “你不要过来！ 走开！” 沈娇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好友开始挥舞刀子，神色癫狂： “走开啊，走开！” 沈娇连忙起身： “我走我走,我马上走，你别激动！” 外头好友的母亲听见里头的动静连忙走进来，看见自己女儿挥舞着刀子，也吓了一跳。 一阵兵荒马乱,沈娇带着少年走出病房,心惊肉跳的。 等安抚完友人，友人的母亲总算出来了,叹口气对沈娇道： “娇娇，没被吓着吧？ 她情绪不太稳定……” 沈娇道： “没事，我能理解的。” 友人的母亲擦擦眼泪： “也不知道是哪个丧心病狂的疯子这样对我的女儿……” 不过真奇怪，医生都说了，女儿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只要不刺激她，应该不至于像刚才那样激动啊。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沈娇身后： “咦，这位是……” 沈娇道： “这是我远房表弟。” 而少年乖巧一笑。 友人的母亲擦干了眼泪，点点头： “娇娇，对不起啊，你看今天她状态不太好，你下次再来看她吧。” 沈娇表示能够理解： “好的。 阿姨你也好好休息。” 沈娇和少年正要下电梯，突然肚子有点疼，便把包交给了少年： “我去一下厕所，你等等我。” 而病房内的女孩好不容易从骇然中平静下来，又想起刚才跟在沈娇身边的少年，这才如梦初醒，抓住母亲的手： “妈，娇娇她还在外面吗？” 母亲困惑地摇摇头： “她先走了。” 女孩急了： “你快把她找回来！” 看着母亲匆匆忙忙地出了病房，女孩连忙找到自己的手机，发消息给沈娇： “娇娇，小心跟着你的那个人，他就是把我装进快递箱的人！” 消息发送完成。 随后，病房外传来一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 随后，女孩拨打了110，只是奇怪，怎么也没打通，显示没信号。 可是这明明是本市最大的医院，怎么会没信号呢？ 女孩起身，走到窗前，可是手机还是没信号，突然，病房的门啪嗒一声打开了。 两分钟后，走进病房的人，又走出了病房。 转角的时候还遇到那寻找沈娇的可怜母亲，她连忙问少年： “同学，娇娇在哪里呢？” 少年无辜地笑了笑： “她先回家了。” 随后，不等她再问，少年就走下了楼梯。 而沈娇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她嗔怪道： “你去哪里了，我差点就要广播找你了。” 少年笑了笑： “就是四处转转，我们走吧。” 外头太阳正好，暖融融的，沈娇走出医院，刚才的压抑心情消散了一半，她拉起少年的手： “走吧，我们一起去吃冰淇淋。” 话音刚落，自她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巨响。 沈娇后知后觉地转头，随后爆发出一声尖叫。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沈娇的白色帆布鞋，少年一把揽住她，弯了弯唇角，沙哑的声音安慰她： “别怕，别看。” 少年冰冷的手指像是随时沾着海水一般，潮湿地覆盖在她的面容上，让她的视线陷入一片黑暗。 但是就算是被蒙住眼睛，但是她也记得清清楚楚——地面上摔得支离破碎的女孩，刚才还躺在病床上，虽然和自己闹得不太愉快，但是还是好好的。 沈娇浑身颤抖。 随后，她脑中朦朦胧胧闪过刚才的画面。 刚才把自己搂在怀里的少年——是在笑吧？ 她打了个激灵，根本不敢承认自己看见了什么。 她挣脱了少年的怀抱，几乎落荒而逃。 出乎意料的是，少年没有追上来，一直站在原地。 而她一路走走停停，神游天外，最终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她哽咽道： “裴蕴，刚刚好可怕……” 然而，百转千回，她还是没有将自己身边那古怪少年的事情告诉裴蕴，而只是告诉他，她初中最好的朋友坠楼了。 *美好的星期天，咖啡店里。 洛黎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旁边放着做完的卷子。 顾灵灵拿着红笔勾勾画画： “黎黎，我没看出来你还挺厉害的嘛，就是做得慢了点，正确率还挺高的。” 洛黎心想，那可不，毕竟这么多年没做过了。 号完了洛黎的卷子，她又拿起珈蓝的。 顾灵灵皱着眉头： “珈蓝，你还真的没说谎——你什么都不会啊。” 一旁的珈蓝一脸无辜。 洛黎被他逗笑了，笑盈盈揉珈蓝的脑袋： “对，我们珈蓝最诚实了。” 顾灵灵无语，翻了个白眼： “珈蓝不用考大学啦？” 洛黎趴在桌上，从手臂间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珈蓝，懒洋洋道： “珈蓝想上大学吗？” 少年仔细想了想，随后对她笑： “想。” 他想要融入人类世界，真正进入她的世界。 洛黎问道： “为什么？” 珈蓝摇了摇头。 “是秘密吗？” 洛黎笑了笑，“那就让它是秘密吧。” 就在这一瞬，洛黎的手机响了。 她低头看一眼，看见是此刻她家的鬼魂打来的，就走到教室外，接通了： “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鬼魂慌慌张张： “洛小姐，郑阿姨不见了！” 洛黎记得郑阿姨，也是实验楼的鬼魂之一。 她皱了皱眉头： “家里都没有吗？” “没有啊，我们找遍了…… 洛小姐，你之前告诉我们，我们现在魂体虚弱，在大白天随便乱晃容易消散，那郑阿姨不会出事吧？” 嘟嘟听到电话内容，也从珍珠手串里冒出来，着急道： “郑阿姨对我可好了，姐姐，我们快去找她。” 洛黎沉静道： “别着急，郑阿姨不会随便乱走的，也没有人能从我眼皮子底下带走鬼魂，那郑阿姨一定是去了她执念最深的地方。” 电话那头的鬼魂们叽叽喳喳讨论了半天，随后有只鬼恍然大悟： “今天早上，郑阿姨说，她被关在学校里这么久，不知道她女儿怎么样了。” 洛黎垂下眼眸，随后答道： “知道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和嘟嘟还有谢静一起去找她。” 眼看着现在太阳正盛，如果不快点找到郑阿姨，怕是她很容易就此消散。 洛黎的作风一向是让鬼魂们了解执念自愿离开世界去投胎，现在看来，郑阿姨的执念比她想象中要深，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她很容易因为执念不得解，化为厉鬼或者直接在外面的阳气中直接消散。 洛黎走进咖啡店，对顾灵灵道： “灵灵，我现在有点事，今天没办法继续了。” 顾灵灵了然道： “是又有业务了吗？” 洛黎点点头，没想到下一秒顾灵灵道： “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洛黎干脆利落地拒绝： “不行。” 虽然顾家两姐妹比较特殊，但是这不是她将她们牵扯进因果轮回的理由。 顾灵灵叹口气： “好吧。” 她收拾了书包，站起身走出咖啡馆： “明天见咯。” 洛黎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 顾灵灵看见洛黎怔怔的表情，笑嘻嘻道： “我也没有那么好奇啦，你快去吧快去吧。” 嘟嘟知道郑阿姨生前住在哪里，很快洛黎就带着珈蓝来到了小区门口。 洛黎望着眼前的小区，微微眯起眼睛。 这里的空气里，有那邪物的味道，所以这里——应该也是沈娇家的小区。 忽然，洛黎感觉到，周围好像有人在窥探自己，她回头望去，却没有人。 洛黎正觉得奇怪，身边传来一声“哎唷”她转身就看见一位阿姨摔倒了，手里的蔬菜撒了一地。 这位阿姨的腿好像本来就不太灵便，刚才就是因为腿疼才又摔倒了。 洛黎伸手去扶，却嗅到，这位阿姨身上的邪气尤其重，如果没有弄错的话，这位阿姨的腿之所以受伤，也是因为邪物的祟气邪气。 阿姨忙道： “谢谢你啊小姑娘。” 洛黎接过阿姨手里的菜，露出一个笑： “阿姨，您住在哪一栋楼呀，我帮你提吧。” 沈妈妈一看眼前的少女漂亮又乐于助人，便道： “谢谢你啦，姑娘。” 珈蓝跟在她身后，接过落在洛黎手里的菜。 沈妈妈笑道： “孩子，你们是来找同学玩吗？ 我之前在小区里没见过你们，要是见过这么标致的，我肯定忘不掉。” 洛黎笑盈盈道： “我来找同学借笔记呢。” 很快，三人就走到了沈妈妈家楼下，沈妈妈不好意思道： “没事，就放这儿吧，我让我闺女下来帮忙。” 沈妈妈打了电话，很快，她闺女就下来了。 沈娇穿着家居服，脸色因为缺少睡眠而变差不少： “妈，你回来啦。” 随后她看见了妈妈身后的熟悉面容，神色一变： “洛黎？” 沈妈妈惊喜道： “娇娇，你们认识？ 那可真是太巧了。” 沈妈妈拉住洛黎的手： “同学，你上来坐坐吧。 我还没想到你们是娇娇的同学呢。” 沈娇拉了沈妈妈一把，抗拒道： “妈！” 沈妈妈嗔怪道： “你这倒霉孩子，洛同学帮我把菜提回来了，还不能上我们家坐坐了？” 洛黎委婉道： “阿姨，我们还有事，今天没法来玩了，下一次我们再来吧。” 洛黎目光落在沈娇肩头上一只若有若无的青黑带血的手上，随后从包里拿出个作业本递给沈娇。 沈娇不明所以地接过，正要问，就见洛黎洛珈蓝和自己妈妈告别了。 直到上楼，她在自己房间里打开笔记本，才看见里头夹着一枚小小的平安符。 沈娇看见这个就火大，当即暴躁地把平安符丢进地上，抓着头发更加暴躁。 洛黎来她家干什么？ 难道要把学校里的事情告诉妈妈吗？ 她怎么这么小人！ 这个平安符又是什么东西，她是在里头放了什么想要害她吗？ 洛黎害得她没法安心读书还不够吗？ 还要祸害她的家人！ 算了，她是靠真本事考上的学校，就凭这一点，她比洛黎那个资本家的小姐高贵到哪里去了！ 还有那个人鱼少年，自从上次医院之后，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回来。 烦躁了一阵子，沈娇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肩膀很沉，眼皮也沉，便躺在床上又睡着了。 沈妈妈来叫她吃饭，却见房间乱糟糟的，女儿躺在床上又睡着了。 沈妈妈叹口气。 自从那天沈娇的朋友跳楼之后，娇娇就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的，她看着也心疼，所以没有叫醒女儿。 她俯身，将地上散落的笔记本收拾起来，随后看见了地上落着的平安符，絮絮叨叨： “这孩子，丢三落四的。” 随后她将平安符捡起来，随手揣进了自己衣服里。 而此时，洛黎已经走到郑阿姨生前居住的楼前。 谢静咂舌道： “黎黎，你刚才是看见了吧。” 洛黎平静地点点头： “沈娇的肩膀上趴着只新死的厉鬼。” 所以她才给了沈娇一个平安符。 谢静佩服道： “她也不觉得肩膀沉。” 洛黎道： “我看那厉鬼像是有冤情，还和沈娇有关，不然也不会趴在沈娇肩膀上不肯走。” “不过我已经给了平安符，厉鬼的事可以稍后处理，这会儿先找到郑阿姨吧。” 洛黎沉静道。 日光下的居民楼，鬼气森森，随后两人两鬼一同走进了居民楼内。 就在她们进居民楼后，单元门前的草丛后走出个身影，也跟着他们走进了居民楼。 第19章 洛黎顺着楼道往上走,很快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口。 嘟嘟检查了一遍门牌号： “就是这里了。” 阴暗的楼梯间里，嘟嘟变成实体，手里抱着的人头也变成了皮球,她奶声奶气地拍拍门： “有人吗？” 门里没有回应,反倒是隔壁一户人家闻声开了门，看见楼梯间里站着四个人，探出个头问道： “你们找谁？” 嘟嘟一张奶团子脸圆乎乎,露出个天真的笑： “阿姨,我们找住在这里的姐姐。” 那中年阿姨见嘟嘟可爱，警惕心松了点,随后问道： “你们是谁？” 谢静温柔笑道： “她是我的学生。” 洛黎： “她是我同学。” “家访啊。” 中年阿姨了然道,随后撇了撇嘴，“那你们算是白来了。” 洛黎不动声色道： “她家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中年阿姨道： “那小姑娘根本就不在家里住的,今天周末，不住学校，她怕是早就出去了。” 洛黎追问道： “那阿姨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中年阿姨叹口气： “自从小英妈去世之后就没有人管小英了，她也不理人,我只知道她走的时候背着个什么东西——那叫什么来着？” 这时，中年阿姨身后冒出个小男孩的头，小男孩叽叽喳喳道： “小英姐姐可酷了,妈妈，小英姐姐玩的是滑板！” 中年阿姨拍手： “对，就是滑板，诶唷,每次回来看她都青一块紫一块的,好好的漂亮小姑娘，身上没地方是好的。” 中年阿姨拉着谢静的手： “老师,我们这些邻居平时和她见不了几面，你多教育教育她，小英妈以前在的时候，她可从来不这样。 小英爸爸在小英妈妈去世之后就再婚搬出去了，她孤苦伶仃一个……” 随后中年阿姨松开手： “哎唷，老师你这手还怪冷的。 我锅里汤烧开了，就不和你们说了啊。” 阿姨砰一声关上门。 洛黎静静望着紧闭的大门，叹口气： “郑阿姨来过，可是现在她不在这里。 应该是去找小英去了。” 谢静担忧道： “这就更危险了，在户外阳光下，更容易魂体受损的。” 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先是个寸头，随后是贴着创可贴的鼻梁。 来人一拐一瘸的，背着个滑板，扶着楼梯一言不发地往上走，随后抬起头，看见了洛黎。 她一脸冰冷不屑地擦肩而过，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正要关门，门板却被一只手抓住了。 寸头少女满脸警惕： “你们想干什么？” 谢静松开了扶着门板的手： “我们不是坏人，我只是看，你好像受伤了。” 寸头少女脸色很不好看： “关你屁事，滚。” 随后大门被哐当一声关上。 谢静碰了一鼻子灰，回头无奈地看着洛黎： “这小姑娘看来正在叛逆期。” 洛黎淡淡道： “没事，年纪小嘛。” 谢静噗嗤一声笑了： “你说话怎么这么老气横秋的，你看着也就和她一样大。” “小英姐姐回来了，郑阿姨是不是也要回来了？” 嘟嘟只关注这个点。 洛黎轻轻点头： “应该很快。 母子连心，天下没有母亲找不到自己的孩子。” “成为鬼魂之后很容易忘记自己家在何方，郑阿姨记得清楚，大概也是因为记挂着女儿吧。” 谢静叹口气，“如果郑阿姨没有被困在学校里，应该早就来看她了。” 珈蓝伸手，温柔地摸了摸沮丧的嘟嘟的脑袋。 嘟嘟小声道： “我不记得我家住在哪里了。” 洛黎温柔地笑了笑： “嘟嘟想家了？” 嘟嘟点点头，大大的眼睛看着洛黎： “洛黎姐姐，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洛黎俯下身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嗯。” 嘟嘟兴奋地拍手： “太好了！” 在嘟嘟眼里，洛黎姐姐就是她见过最厉害的人了，没有洛黎姐姐做不到的，洛黎姐姐答应了，那嘟嘟就很快能见到妈妈啦！ 而正是这一刹那，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随后，洛黎嗅到一阵鬼气。 她隐藏了大家的气息，拉着大家进了墙里。 那沉重的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随后，洛黎一点点看清了来人——竟然是刚刚才在咖啡店分开的顾灵灵？ 谢静讶然道： “顾灵灵怎么在这里？” 只见顾灵灵动作迟缓，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甚至手里还提着一袋西蓝花，土豆…… 大包小包全是食材。 洛黎皱了皱眉，随后笃定道： “不对，不是顾灵灵。” 眼前的人步履沉重，像是个傀儡，神态之间更是没有顾灵灵的灵动。 “顾灵灵被附身了。” 洛黎淡淡道。 顾灵灵体质特殊，总是能够遇到小概率的灵异事件，也和她运势奇衰有关。 只是洛黎没有想到，顾灵灵已经衰到了可以被鬼附身的程度。 洛黎唇角抽了抽。 顾灵灵之所以在这里，估计也是也是因为好奇。 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她还诧异顾灵灵怎么这么好说活，这一路而来，也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什么人好像在窥探她们，原来是顾灵灵一直悄悄跟着她们。 现在顾灵灵身上一体双魂，洛黎不能轻易惊扰，否则顾灵灵很容易就精神崩溃。 而上了顾灵灵身的这个鬼似乎也并没有伤害顾灵灵的意思，只是想用顾灵灵的身体走到这里。 “是谁上了顾灵灵的身啊。” 谢静想不通。 “是郑姨。” 嘟嘟却惊喜道，“我闻到了，是郑姨在这个姐姐的身上！” 谢静更想不通了： “郑姨上顾灵灵的身干嘛？” “郑姨在外面待得太久了，阳气太盛，可能有点支撑不住魂体了，所以只能找个路人附身了。” 洛黎眼睛微微眯起。 “所以把顾灵灵牵扯进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 谢静有些担忧。 洛黎道： “见机行事吧。” 只见顾灵灵抬起手，敲响了门。 很快，门被不耐烦地打开了，小英烦躁道： “谁啊？” 顾灵灵的脸上露出个慈爱的笑容，随后竟然对着小英流下了一滴泪。 小英吓了一跳： “你谁啊？ 神经病？” “顾灵灵”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小英，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哽咽。 珈蓝默默伸手，注入一点灵力给“顾灵灵”这是洛黎教他使用灵力说话的符咒。 洛黎欣慰地rua一把活学活用的好学生的脑袋，珈蓝露出个笑，一双眼睛像是天上的星子，有些生涩地开口道： “我做得好吗？” 洛黎答： “做得好。” 随后又给顾灵灵背后贴上一张保护魂体不受损的符咒。 而郑阿姨得到了场外援助，感激地看了一眼墙体，也说出了第一句话： “小英。” 看着小英一脸惊悚，她擦了擦眼泪，随后说道： “我是你堂姐，来看看你。” 此时，珈蓝胸口处传来微微的疼痛，他垂下眼睫，望向自己的胸口。 洛黎叹口气道： “你把你的灵力借给了郑阿姨，她的心痛也传递给了你。” 郑阿姨甚至不敢告诉女儿自己是谁。 她应该也明白，她们已经阴阳两隔，不能再多牵扯了吧。 世界上很多鬼魂都是这样，附身在一些路人身上，来照顾自己生前无法放下的人。 而那些身为鬼魂的执念的活人，大多都以为，自己是运气好碰到了好人。 洛黎曾经遇见过，一个鬼魂附身在一个路人身上，只为了在下雨天给一个女孩一把伞。 完成这件事后，那个鬼魂就看着那个女孩走远，随后消散了。 这是珈蓝熟悉的疼痛——沉甸甸得像是不断沉入海洋的石头，却还能还看见海面上的太阳，是一种悲喜交加的怆然，是他再见到洛黎之时的感受。 只是他失而复得，而郑阿姨充满遗憾不舍。 他抓住洛黎的衣袖，洛黎以为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痛，于是安抚地反握住他的手。 只有谢静看见了珈蓝眼睛里那让人触目惊心的执拗。 郑阿姨被半信半疑的小英带进了客厅。 随后郑阿姨熟练地去了厨房处理食材。 小英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她总觉得这个堂姐看上去很眼熟，但是明明她们没有见过。 可是这个堂姐看她的眼神，却让她觉得好熟悉…… 是在哪里见过呢？ 半个小时过去，堂姐做好了一桌子菜，招呼小英过来吃饭。 小英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但是偏偏却对面前的少女起不了戒心。 这件事已经够奇怪了吧？ 一个陌生人自称是你的堂姐，看见你就哭了，进门就轻车熟路地给你做饭…… 小英本来想赶走眼前这个奇怪的少女，但是她莫名其妙地说不出口，甚至——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依恋和不舍。 她默默坐下来吃饭，堂姐给她夹菜。 像是无数普通的家庭一样，堂姐甚至开始过问她的生活，学业。 这一切简直太奇怪了，但是偏偏这个堂姐看上去太过顺理成章。 “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这样让妈妈怎么放心啊。” 在看见她腿上伤口时，堂姐这么说。 小英皱着眉头，总算忍不住了，像是竖起刺的刺猬： “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妈。” 眼前的少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心，随后道： “你照顾不好自己，我也会不放心的。” 少女的神情太过熟悉，让小英说不出话来。 “还有啊，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喜欢熬夜。 少熬夜，对身体不好。” 少女夹了一块排骨在小英碗里，“多吃点，又瘦又黑。” 小英不满道： “我才没有又瘦又黑呢！” 少女看见桌子上放着的眼镜，又叹口气： “你看你，度数太深了，少玩手机，对颈椎也不好，真不明白那手机有什么好，你天天抱着。” 少女看了看日历，又道： “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啊。” 小英突然有一种被自己妈妈盘问的紧张感： “怎么啦？” 少女却不像自己妈妈一样说，天天就知道玩，怎么不学学隔壁家xxx，也不怕考不上大学。 眼前的少女只是非常温柔地伸手，拂过小英耳边的头发，叹口气道： “我们小英长大了。” 这一幕明明非常诡异。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暖色调的灯光，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小英的鼻子却不由地酸了酸。 小英偏过头，没好气道： “我早就长大了好不好。 你才几岁啊，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啊，怎么说话这么老气。” 少女也没揭穿她红红的眼眶，只是感慨一般道： “我只是觉得，真好啊。” “小英以后想做什么工作呢？” 随后她问道。 小英鬼使神差地就开口道： “我想当滑板职业选手。” 这是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的秘密。 在大家看来，这是不务正业的。 眼前的少女顿了顿，随后笑了笑： “好，那就去吧。” 小英的心里一暖。 而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灵力一点点散去，“顾灵灵”道： “天黑了，我要先走了。” “这么快？” 小英直起了身子，在发现对方笑了之后，小英又没好气道，“快走吧快走吧，你真奇怪——你再不走我都想报警了。” 少女却笑道： “你先进屋学习吧，我把碗洗了再走。” 这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怕这个人是个小偷。 小英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听她的话，走进了房间，打开书包，开始写很久没有写过的作业，等她拔开笔盖，写了不知多久，才想起刚才那种熟悉感来自哪里——就像是妈妈。 不知为何，小英心头猛地一跳，随后猛地打开了门，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随后，她迟疑地唤了一声： “妈？” 果然，没有人回答。 那个少女早已经走了。 小英走进了厨房，看见被码得整整齐齐的碗碟，打开冰箱，看见被盛在塑料餐盒里的今晚的剩菜。 她怅然若失地走回房间，却看见自己桌子上，练习册旁边，不知何时被摆上了一杯牛奶。 晚风轻轻，牛奶还是热的。 门外，魂体虚无近乎消失的郑阿姨真挚地对洛黎道： “谢谢你。” 洛黎问道： “只是想给她做一次饭吗？” 郑阿姨顿了顿，随后皱纹在眼角开出了花，她点了点头： “嗯。 本来有点不放心，但是看着她，就放心了。” “没有遗憾了吗？” 洛黎轻轻问。 眼前的中年妇女笑了笑，消散在夜风中。 而她回答的话音还在风中： “没有啦。” 静寂一阵，倚靠在洛黎肩膀上的顾灵灵悠悠转醒，随后露出个疑惑神情： “这是哪儿？” 她看见洛黎，一瞬间就清醒了，结结巴巴道： “黎黎？” 洛黎浅浅笑了笑： “睡醒啦？” 顾灵灵挠了挠脑袋，困惑道： “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我不是跟着你们……” 等到说完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洛黎敲她脑门一记： “好啦，不用说了，下次想跟着来，直说就行了。” 顾灵灵惊喜道： “你不嫌弃我给你添麻烦吗？” 洛黎： “你不告诉我，才是真的添麻烦。” 顾灵灵撇嘴： “好吧。” 顾灵灵感觉自己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伸手一摸，竟然摸出一颗青椒？ 翻了翻书包，书包里竟然还有土豆，韭黄…… 她一惊，随后绝望道： “完了完了，难道我有梦游症？ 还喜欢梦游做饭？” 洛黎被这个铁憨憨逗笑了： “好啦，快回家吧，天都黑了，你就不怕你梦游症在外面出什么意外啊。” 顾灵灵一个激灵： “对哦。” 这脑袋缺根筋的少女立刻要打电话给司机，结果发现自己手机没电了，还不记得司机的电话号码。 洛黎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顾媛媛，还没打出去，顾媛媛就先打来了电话： “黎黎，你今天看到灵灵了吗，这小丫头，打电话也不接，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洛黎道： “她在我这儿，只是手机没电了。” 随后她给顾媛媛发了个定位，很快顾媛媛就赶来了。 顾媛媛揪着顾灵灵的耳朵把她送上了车，顾灵灵委委屈屈地和洛黎说再见就被关上了车门。 洛黎正要和顾媛媛说再见，顾媛媛却一脸严肃地告诉洛黎： “黎黎，你最近小心一点。” 洛黎眨了眨眼： “怎么了姐姐？” 顾媛媛叹口气，神情忧虑： “我昨天在街上碰到一个老头，他硬是说，我遇到了怨灵。” 洛黎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这个世界的天师不是绝迹了吗，怎么还会有人看得出来这些？ 随后顾媛媛道： “他说，跟着我的怨灵，是被邪物驱散的。 还让我小心，不要相信那个邪物。” 洛黎弯起唇： “是吗。” 那可有意思了。 等到顾媛媛走，洛家的司机到了，谢静和嘟嘟都没敢和洛黎说话。 直到洛黎的手机，叮当一声响了。 是那个小程序来订单了。 洛黎的心情阴转晴，随后看到了订单内容。 “地点： 简康医院时间： 越快越好，加急费x百万。 联系方式：……” 她这个小程序只告诉了顾媛媛，应该是顾媛媛替她招揽来了第一笔生意。 洛黎打开百度地图，看了看这个简康医院。 谢静见她神情转好，在她耳边道： “这个简康医院是本市最大的医院。” 洛黎看着百科简介，皱了皱眉： “简随安家的？” 谢静点点头： “但其实主管是裴家。” 洛黎点点头，随后垂眸想到，医院本来就是阴阳交界处，执念和感情最为浓烈的场所之一，生邪祟无可厚非，只是能让人找上门来帮忙的，应该不是简单邪祟。 百度百科的下一条，就是简康医院最近的一条新闻。 “高中女生诡异自杀坠楼，简康医院门口血溅三尺”洛黎戳开新闻，看见了被马赛克掉尸体的路人拍照。 随后，她顿了顿。 只见，那张模糊图片除了尸体，旁边还照进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洛黎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 谢静也发现了： “这不是沈娇和之前那个邪物吗？” 看来这简康医院的灵异事件，应该和这邪物也脱不开关系了。 *无穷无尽的水流，陷入漩涡的失重感让她无意识张开了嘴。 但是却说不出一个字，随后，她看见了自己的身体。 身体像是长出了翅膀一般，脱离了不断坠落的灵魂。 海水包裹中的灵魂看见了周围的景色，玫瑰色的鱼尾，昳丽的珊瑚，带着气泡盛夏的太阳光圈一点点消失，随后，她落入了深渊。 一片漆黑之中，那被温软的泥土包裹的感觉，让她恍惚觉得自己像是一粒种子——随后是华丽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捧起了泥土之中的种子。 他说道： “我的海玫瑰。” 那是让她的灵魂都为之战栗动容的气息。 模糊的猩红如血液一般的艳丽眼眸注视着她，随后是一个虔诚而轻如羽毛的吻。 伴随着他的动作，洛黎听见了一阵熟悉的铃铛声。 洛黎第一反应就是，面前的人是邪物，纯粹的邪物。 与此同时，洛黎的脑海里响起一阵警报，伴着漏水一般的滋滋声，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执拗地播报： “驳回记忆。” 洛黎猛然苏醒。 随后她看见了坐在窗台上看书的少年，晨风拂过透明的窗帘，吹动他浅金色的发丝，光芒在窗帘上剪切出他的侧脸，凌厉又温柔——只是莫名熟悉，不知在哪里见过……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洛黎的思路被打断。 门外是洛舟的声音： “黎黎，起床了吗？ 今天要考试，早点出发。” 洛黎应了一声，放空了一阵，直到窗台上坐着的少年下来，来到她床边。 洛黎握住了他的下颌，少年眼睫微微一闪，像是金色的蝴蝶： “梨梨？” 像是诱人犯罪的海伦。 珈蓝注视着处于下位的少女，她雪白的脸颊上一双墨一般沉郁的眼眸带着点寻觅意味，注视着他的眼睛。 洛黎看见他无辜的萤蓝色眼睛，收回了手，揉了揉额角： “没什么，头脑还不太清醒。 好了，准备准备去学校了。” 少年乖巧地起身，伴随着起身的动作，他手腕上系着红绳的铃铛微微一颤，发出熟悉的脆响。 那是洛黎送给他的铃铛，作为他送给她珍珠手串的回礼，但是现在看着这串铃铛，洛黎的脑海里第一个想法是——这铃铛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她记得这个铃铛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也记得好像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她的，可是她现在仔细一想，竟然根本想不起是谁，又是什么时候送给她的。 *沈娇几天都没有睡好，一闭上眼睛就感觉自己身处医院长廊了，对面是七窍流血的好友。 半夜醒来的时候，甚至幻视了自己的好友站在床边看她。 而好友面无表情地流着血泪，一遍一遍地告诉她： “不要相信他。” “他杀了我，不要相信他。” 友人又告诉她。 沈娇尖叫着救命，妈妈陪着她睡都无法解决她的幻觉。 这一切一直到月考前一天晚上才结束——因为，那个人鱼少年，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和腐烂气息，随后紧紧地拥抱了沈娇，沈娇虽然厌恶他身上的味道，也大概猜到了他出去做了什么，但是伴随着他的拥抱，她竟然神奇地恢复了精力，甚至没有再出现幻觉。 少年告诉她： “我又变强了。” 沈娇知道他变强一定用的不是什么正当方法，但是她没有心思过问这个，总之自己没有幻觉了就好。 少年身上体温冰冷黏腻，被他抱着像是被蛇缠住一样窒息难受，他问： “娇娇，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沈娇忍住恶心，温柔道： “累了吗？ 好好休息。” 而少年却道： “娇娇，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沈娇心一紧，佯装无事： “是吗？ 可能是你闻错了吧…… 哦对了，昨天洛黎来找了我妈妈。” 她皱着眉头： “我担心她对我妈妈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少年顿了顿，随后道： “娇娇，不用担心，这些问题我都会为你解决的。” 沈娇自然知道他口中的“解决”是什么意思，她叹口气： “你又能帮我什么呢，她家那么有钱，算了，就是一点委屈，我可以忍受的。” 说来可笑，他在洛黎那里受到重创，在医院诱导那个女孩跳楼之后，竟然被那女孩化作的厉鬼压制，几天都不能回到娇娇身边。 一个新生厉鬼，哪里能有那么强的力量？ 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那个医院的不对劲。 想起自己在医院里发现的一切，他阴冷地笑了笑： “洛家很快就要破产了，她不可能再有机会欺负你了。” 沈娇心猛地一跳，压抑住兴奋： “真的吗？” 少年捂住她的眼睛： “嗯，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沈娇正要闭眼，又听见身后的少年道： “只是最近要辛苦你，去简康医院一趟。” 沈娇打了个寒战： “不就是上次…… 坠楼的医院？” 少年抚慰她： “不用怕，你这几天做噩梦就是因为你那个朋友化作了厉鬼跟着你。” 沈娇气道： “厉鬼？ 我和她是朋友，她竟然要害我？” 少年安慰她： “好了，没事，你这几天和我一起去一趟医院，我会把她彻底解决的。” 沈娇面露恐惧： “那你一定要帮我彻底解决，我这几天做噩梦，好害怕，真的想不明白，不是我害的她，她明明是自杀，她为什么要跟着我。” 少年抚摸着沈娇发丝的手一顿，随后道： “娇娇，如果我说，是我杀了她，你会怎么样？” 沈娇感受到他传来的压迫感，抢眼欢笑道： “怎么可能，你说什么胡话。” 但是她脑海里已经闪过了那一天，他伸手捂住自己眼睛时露出的那个笑。 沈娇怎么可能没有怀疑过他。 化作厉鬼，肯定是因为有冤情。 而友人在自己床头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指向他。 可是友人既然已经化作厉鬼，还缠上了她，那就说明友人动不了他，如果她不自量力帮助厉鬼，到头来，受伤的只有她。 沈娇笃定道： “你别说胡话了，快帮我把这只厉鬼处理掉吧，我再也不想做噩梦了。” “真不明白为什么她缠着我，明明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沈娇叹口气，却没有看见窗外那双带着血泪的熟悉的眼睛。 *学校里的小月考基本一天半就能考完，考完了试，洛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简康医院。 负责接待洛黎的是简康医院的院长，当看见来者是个甚至还穿着高中生校服的小姑娘时，院长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找错人了： “是洛黎，洛小姐吗？” 小姑娘坦然地和自己不卑不亢地打了个招呼，颔首： “我是洛黎，院长您好，请告诉我，最近院里到底有哪些异常？” 简家已经请过四五个和尚法师都没有解决的事情，交给洛氏的，洛黎小姐就行？ 院长一张胖胖的脸上不由露出更多质疑，洛黎并不在意，详细听着他所言的所有异常。 都是些很平常的灵异事件。 只是因为次数过多，就影响到了医院的正常运营。 比如心脏病病人在上厕所的时候碰见鬼敲厕所门，半夜三更老人家发现给自己换药的护士没有脸…… 甚至大白天的，还有病人看见有人跳楼，报了警之后，却发现根本没有人坠楼。 走到四楼，院长又说，这一层常常有婴儿半夜啼哭，谢静疑惑道： “这是妇产科吗？” 洛黎淡淡道： “这是计划生育科。” 谢静： “计划生育？” 洛黎言简意赅： “俗称人流。” 计划生育科的婴儿啼哭…… 就连谢静也打了个寒战，那不就是鬼婴吗。 院长带着洛黎一路向前走，正要穿过这个科室，却突然听见女生低低的哭泣声： “方远，我好害怕……” 随后是男生明显不耐烦的声音： “你说怎么办？ 你难道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你不读大学了？ 就算你不想读大学了也别连累我！” 洛黎侧过头，看见了走廊上坐着的一对少年少年。 “我打胎的钱都给你了，你还想要怎么办？” 方远眉头皱得死紧，像是在看垃圾一样看着面前的女生。 女生只是不住地流泪，望着眼前面目全非的男朋友。 在她没怀孕之前，他们的第一次，方远告诉她，没事，可以不用措施，就算怀孕了他也会负责的，他那么喜欢她。 他告诉她，用套太憋屈了，让他很没尊严又难受，所以她让步了。 可是这样频繁的性生活，就算有避孕药，她也没能避开这个孩子。 她并不知道方远的真实面目，直到今天。 二人纠纠缠缠，女生最终抽抽搭搭地进了科室。 院长小心翼翼看着似笑非笑的洛黎： “洛小姐？” 洛黎颔首，院长又问道： “您是认识那两个人吗？” 洛黎不语，只是说： “你带我到别的楼层看看吧。” 方远心烦意乱的，正和好友打着电话： “你说她怎么怀上了？ 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 噗嗤，就算怀上了，就凭她能进我家大门？ 就是个普通的卖鱼的…… 啊，等等。” 方远一抬头就看见了洛黎的背影： “你猜我看见谁了？ 洛黎竟然也来这儿。” 挂掉电话，他突然灵光一闪，举起手机拍下她的背影。 随后他在校内论坛发帖，编辑标题“你们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洛黎来打胎了！” 他的脸上露出个恶毒的笑，耐心地看着被标题炸出来的人。 “一楼： 我丢！ 真是洛黎啊！” “二楼： 谁的孩子啊我的天？” “三楼：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楼主为什么来这里[doge]是也来做人流吗？” 方远看着一层层楼逐渐开始人身攻击，满意地按灭了手机。 他又想起那天屈辱的经历——洛黎将他踩在脚下时那张可恶的冷艳的脸，之后他不知道为什么，精神错乱了似的，竟然对着裴蕴一口一个爹…… 该死的洛黎！ 他还没在一个女人这里吃过这种亏。 就算是他自己的妹妹，也不过是个以后用来商业联姻的工具罢了，搞清楚他才是方家未来的继承人。 洛黎，让你看不起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这个时代，想毁掉洛黎这种女人简直易如反掌…… 咖啡馆，沈娇打开了手机，随后呼吸一顿，有些为难地看着面前的裴蕴。 裴蕴自然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娇娇？” 沈娇为难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能不能和你说，阿蕴，你别难过。” 裴蕴笑道： “有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沈娇咬了咬唇，随后把手机界面给他看： “阿蕴……” “洛黎，怀孕了。” 裴蕴心口一跳，迅速接过手机，就看见那条推送新闻——“17岁洛氏大小姐现身简康医院人流科室”“裴洛两家是否关系崩裂？ 股票骤跌！” 裴蕴不可思议地握紧了手机——洛黎竟然闹出这种丑闻？ 这种丑闻，一旦影响到裴家的股票，爷爷也会迁怒到他。 迁怒他连一个小姑娘都搞不定，还牵连到裴家。 裴蕴脸色很不好看，沈娇连忙安慰道： “肯定有什么误会……” 裴蕴神色越来越难看。 这丑闻传扬之快，肯定背后有人推手，只是自己现在根本没有时间顾忌了，爷爷本来就因为上次的事情对他失望…… 裴蕴起身： “娇娇抱歉，这次事发紧急，下次再和你一起逛街。” 看着裴蕴步伐匆匆，沈娇垂眸，没能察觉到自己心中隐秘的愉快。 她只是不由自主地想，洛黎闹出这种丑闻，裴家绝对不会再继续婚约了吧。 第20章 （二合一）洛黎洗手的时候,谢静出现了。 谢静一脸义愤填膺： “黎黎，刚刚方远也看见你了！ 我以前也教过他，怎么没看出来他是这种孩子？” “要不是我今天状态不好,我早就揍他了！” 看到镜中的洛黎一脸冷静,谢静愣了愣，随后试探着开口道： “黎黎，难不成你知道？” 洛黎这才抬起眼看镜中的自己,擦了擦手,露出个笑： “嗯。”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服，扬起唇笑了笑： “多行不义必自毙。” “那你怎么办？” 谢静忧心忡忡。 洛黎笑了笑： “你放心,这件事自然有人替我解决。” 甚至会比洛家更快。 方远选择在这家医院打胎也是因为方家和简家交好,这家医院的人绝对不会把他干的混账事告诉他老爹。 但是这家医院偏偏现在是祟气鬼气丛生的阴地。 方远身上欠下多少情债，今晚就会有多惨。 “不过,你今天状态不好吗？” 洛黎问道。 谢静叹口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来这个医院就好像浑身力气都被吸走了一样……” 洛黎若有所思地询问珍珠手串里的嘟嘟，嘟嘟答道： “洛黎姐姐，我很好,随时可以打死十个欺负姐姐的人！” 谢静被逗笑了： “你啊你，小丫头就知道说！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你和我一样,进来之后力量就变得虚弱，只是你比我好多了。” 洛黎垂眸，若有所思。 谢静和嘟嘟都受到了影响，谢静尤其虚弱——为什么呢？ 一路逛完了简康医院,除了强烈的祟气鬼气之外,洛黎并没有在这些楼层找到源头，甚至越上到高层,祟气鬼气阴气越稀薄。 一直走到住院部，洛黎手腕上的珍珠手串传来示警的嘟嘟的声音： “洛黎姐姐，这里有危险。” 一旁的谢静也在洛黎耳畔道： “很重的怨气。” 看见洛黎的脚步在这间病房驻足，院长心头一跳： “洛小姐？” 难不成，她真看出什么门道了？ 洛黎颔首，随后进入了这件空无一人的病房。 她径直走到了格纹床前，随后“唰”一声一把拉开了窗帘。 阳光直射进来，照亮了室内。 随后洛黎跳上了窗台。 “洛小姐！” 周围的人都是惊呼一声，却看见洛黎稳稳地如履平地，踩在了窗外的狭窄平台上。 洛黎抬起眸子，对着院长和随行的人“嘘”一声，弯了弯眼眸： “请安静一点。” 随后洛黎俯下身，抹掉了平台上的灰尘。 灰尘底下，俨然是四道暗褐色的血痕。 洛黎皱了皱眉，随后房间里的纸像是有了灵魂一般飘到她手掌上。 洛黎用纸将血痕上残留的碎指甲片收起来，交给了院长。 院长瞠目结舌，冷汗直冒——眼前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洛黎对胖院长笑了笑，随后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窗前，道：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洛黎自然看出来了刚才院长欲言又止，根本不想告诉她这间病房发生过什么。 院长这下什么都不敢隐瞒了： “洛小姐应该知道之前我们医院发生过一起坠楼案。 这间病房就是跳楼的病人住过的病房，她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跳下去的？” 洛黎似笑非笑。 “这……” 院长也顿了顿，一大滴汗水又从额头上流下来。 大家都以为那个小姑娘是因为那次恶劣的“盲盒”事件有了精神疾病随后跳楼自杀了。 而且没能控制住病人让住院的病人坠楼死亡对于简康医院来说是真正的丑闻，他们只想压下这条丑闻，并没有仔细检查，可是刚才洛小姐从窗外所找到的证据却无一不在显示——那个病人可能并不是自杀，而是…… 院长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垂下头。 洛黎也不为难他，只是淡淡道： “今晚我会再来一次。” 院长大喜过望： “真的？” 他搓着手正要夸洛黎，就听见洛黎又道： “不过，这个病房只是你们医院一个小小的问题罢了。” 院长打了个激灵，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恐怖的想法，他吞了吞口水道： “洛小姐的意思难道是说……” 洛黎不置可否： “嗯。 我是说这件病房和你们这次找我的事情没什么关系。” 院长有些绝望了： “那……” 洛黎笑了笑： “没事，这次算是我顺手赠送的服务了，不加钱的。” 院长： 我们说的是同一个问题吗？ “不用担心，”洛黎看出了院长的意思，“有我在呢。” 她笑起来像只火狐狸： “我大概猜到，你们找我的问题在哪里了。” 她伸手准备在病房的门上画一道无墨符。 这时，电话铃声打断了这段交涉。 洛黎示意帮她接一下，院长捧起手机，恭恭敬敬： “能免提吗？” 洛黎笑眼弯弯，看见来电信息： “当然可以。” 她这样随和，倒是和她刚才神通广大让人害怕来得让人放松多了。 电话那头传来少年的声音： “梨梨，回家。” 这不是裴少爷的声音，也不是洛少爷的声音，在场的人心头都一紧，生怕自己听到什么豪门秘辛，被悄悄解决掉。 洛黎的符一笔画成，接过了手机，来电变成听筒模式，周围的人只听见她简短道： “嗯。 你吃完午饭，我就回来了。” 对方嘟嘟哝哝不知道说了什么，像是小孩子一样，而洛小姐并没有觉得烦，反而露出一个极其好看的笑： “知道了。” 在场的众人都伸长了耳朵，这一回倒是又想知道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了。 但是很快这通电话就结束了。 洛黎转头对院长笑道： “我今晚来。 那我现在先走了。” 院长小心翼翼地问： “请问是什么时候，我到时候等着您……” 洛黎怔了怔，笑道： “不用了，我有办法进来。” 她笑得俏皮又无奈，众人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只是礼貌性通知一声。 这么神通广大的洛小姐，会有办法进不来医院？ 那也好，平时还好，最近医院晚上可不太平。 洛黎走后，众人议论纷纷： “你说，刚刚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叫得那么亲近，但是又不是裴少爷，也不是洛少爷……” “你没吃到那个裴家洛家的瓜是吧？” “什么瓜，什么瓜？” 几只猹围在一起交头接耳。 “据说因为裴家那位出轨了，洛小姐要和他解除婚约呢。” 正交头接耳，有人无意看见了手机新闻，忍不住“握草”了一声： “院长，你快看这个！” “有人说洛小姐来咱们医院是来堕胎的！” 院长青筋暴跳： “哪个蠢材放出去的消息？ 不是说了，今天洛小姐来的消息不能传出去吗？” 是嫌上一次医院的丑闻被压得不够吗？ 先不说裴洛两家婚约到底解除没，这一下，是得罪了裴洛两家啊！ 到底是那个蠢货？ 还牵连了简家！ 他连忙打电话通知了简氏…… 方远没想到他买的新闻撤得这么快。 “行啊，有你的洛黎！” 他冷笑一声，“洛家动作也是够快的！” 他咬牙切齿，想了想打电话叫兄弟们来酒局。 一帮纨绔子弟喝得醉醺醺的，方远更是，直接睡倒在陪酒小姐的肩膀上。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 方远的手机放在茶几上，他醉醺醺吩咐小姐： “给我把手机拿来。” 陪酒小姐安静又听话，把手机递给了他。 方远看见来电“赔钱货她妈”他嗤笑一声。 现在可没时间搭理自己这个后妈。 他划到拒接，随后就伸手摸向了陪酒的小姐，没能看到对方发给自己的几条消息。 【远儿，快点回家，你爸爸很生气，你快点回来认错。】【远儿，你快点接电话啊，你爸爸说你又在酒吧，阿姨劝着他，你快点回来认错啊】方远昏昏沉沉，靠在陪酒小姐，随后起身： “什么味道？ 好臭。” 他怎么总是闻到一种什么东西腐烂的臭味啊。 陪酒小姐笑了笑： “没有味道啊。” 方远皱着眉头，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四处寻找，最后目光回到了陪酒小姐的身上： “就是你身上的味道！” 他厌恶又心烦，整理一下衣服，一巴掌扇到陪酒小姐脸上： “你们都不知道陪酒前好好洗个澡？ 就这么恶心人？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和洛黎那个贱人一样看不起我是不是？” 陪酒小姐连忙道歉，眼泪涟涟的。 方远身边醉瘫的朋友拽他一把： “怎么了，你平时不是最怜香惜玉吗，怎么打女人——还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方远笑骂一声“妈的”这才看清楚了陪酒小姐的脸。 他顿时骂了一声： “长得还不错嘛……” 他把陪酒小姐压在沙发上，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倒是没有恶臭了，倒是有种奇怪的血腥味。 方远这会儿精虫上脑，哪里管得了什么味道，解开扣子，也不管女人哭闹求饶： “都出来陪酒当□□了，还不让人上？ 装什么贞洁烈妇呢……” 果然，身下的女人不哭了，而是声音带着柔媚道： “你是方家的少爷，方远？ 你想做什么？” 方远露出个狰狞的笑，已经解开了对方的扣子： “知道就配合点。 不能反抗就好好享受呗。” 对方似乎轻轻地笑了，同时，房间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婴儿啼哭的声音，而且声音在不断靠近。 方远兴致被扰乱： “哪里来的狗崽子？” 身下的女人柔声道： “是我的孩子。” 方远脑子此时只有面前的美色，哪里会去想着包房里会有什么婴儿，恶狠狠道： “让他闭嘴，不然我掐死他！” 话音刚落，那婴儿果然乖巧地闭嘴了。 方远解下了女人的裙子，手上却沾上了什么黏糊糊湿淋淋的东西，他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满手的血。 而那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直起了身体看着他，笑盈盈地： “方远，我流血了。” 方远打了个激灵，酒彻底醒了。 眼前的漂亮女人，他分明在哪里见过！ 面前的漂亮女人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 “好痛啊！ 好痛啊！” 伴随着惨叫和痛苦，她竟然笑出了声，方远毛骨悚然，下意识就想跑。 但是一双小小的手，却爬上了他的小腿，让他动弹不得。 那是一种阴寒的可怕的气息，方远一寸寸回过头去，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只见一个青白的小婴儿，正在他腿上爬，一边爬，一边发出咯咯的笑声。 它喊他： “爸爸！ 爸爸！” 方远终于回过了神，一脚把这个鬼婴踢开，就要逃跑，却被女人一把抓住手臂。 小婴儿痛苦地啼哭着，以诡异的速度爬行到方远身边，顺着方远的腿开始往上爬。 女人叹口气： “傻孩子，你怎么往爸爸肚子里爬呢？ 你是妈妈生的好孩子啊。” 看着女人眼中恶毒的笑意，方远总算明白了这个小婴儿想做什么。 这个鬼婴想爬进他的肚子里！ 方远一手提起茶几上的西瓜刀就开始捅自己腿上的鬼婴。 小婴儿被砍得七零八碎，却依旧咯咯笑着叫“爸爸，爸爸”往他身上爬。 方远绝望了，又拿起西瓜刀砍沙发上的女人： “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自己不好好吃避孕药，自己死在手术室里！ 我给你打胎的钱，酒店开房用的都是我的钱，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沙发上的女人被砍得面目全非，他却还能看得见她在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此刻，鬼婴停下了。 随后，慢慢滑下了方远的腿。 方远松了口气，然而就在这一瞬，房间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沙发上的女人笑了： “它在等自己的兄弟姐妹呢。” 女人笑着问他： “方远，你让我们打过几个孩子呀？” 方远不能动弹，只能看着五六个鬼婴儿从房间四面朝自己爬过来。 一时间，房间里都是他们咯咯的笑声，拍手的声音，他们都叫他爸爸，都想进他的肚子里去！ *夜幕降临，洛黎畅通无阻地穿过玻璃门，进入了大厅。 与此同时，她闻到了空气中熟悉的气味，随后弯了弯唇——果然，这次医院的坠楼也和沈娇身边那只邪物脱不开关系。 洛黎听到了楼梯处传来缓慢爬行的声音，她转过头去，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带着好几个青白色的婴儿。 女孩笑了笑，嘴巴都咧到了耳根： “同学，请问你有没有见过方远啊？” 洛黎平静回答道： “方远啊，他现在应该在酒吧或者KTV里。” 她歪头笑了笑： “不如我帮你找找？” 女孩笑道： “谢谢你。” 洛黎打开了微信，看见了方远发在朋友圈的定位和照片，随后将手机上的内容展示给女孩看： “他在这里呢。” 女孩看见方远的面容，脸型畸变眼神怨毒，她狰狞着面容对着洛黎笑了笑：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洛黎不置可否地点头： “嗯，我的确是个好人，一向爱做好事。” 那种支持冤有头债有主的好人。 女孩正要走，突然回过头。 如果是普通人看见她回头，肯定要吓一跳。 女孩的身体没转过来，头却正对着洛黎，道： “我送给你一个东西，这是我的宝宝在医院里找到的。” 女孩递给了洛黎一把钥匙。 女孩咬字很重： “你是个好人。” 到底是无意找到的，还是专程去找的，谁又知道呢。 总之给她这把钥匙，想必和她此行的目标息息相关。 洛黎只是含笑接过那把冰凉的钥匙： “谢谢你。” 看着女孩在夜色中走远，洛黎按了电梯，直直上了坠楼女生那层楼。 “叮”电梯到了。 *沈娇受惊地缩在了少年的怀里。 少年安慰她： “没事，不用害怕，有我在呢。” 沈娇担忧地点点头，悄声道： “今晚真的能把那个厉鬼…… 解决掉吗？” 少年点头： “当然。” 少年那天告诉沈娇，只要来到医院，让他亲自动手，那厉鬼就不会再跟着她了。 少年笑道： “她从这里来，自然要在这里消失。” 话音刚落，寂静的楼层中就发出一声尖利的鬼啸，沈娇尖叫一声，把脑袋埋在他胸前，再也不敢抬头： “你快点！” 沈娇看不见，此时自己背后站着个黑色的影子，那正是她曾经的好友，如今的厉鬼。 女孩唇齿流血，眼眶暴突，十指成爪抓向少年。 少年淡淡笑了笑，随后指尖化冰刀，划破面前厉鬼的灵体。 厉鬼少女尖叫一声，几乎丧失了曾经为人的意识，她怨毒地看着沈娇和少年。 一个是她曾经的好友，她还想着要把好友从坏人手里救出来，否则她不会惨死。 惨死之后，她还去寻找她，告知她危险，可是沈娇又做了什么呢？ 沈娇选择和坏人一起再次抹杀她！ 沈娇不可能不知道那个少年做了什么。 厉鬼少女的眼珠彻底变为红色，这一次她的目光落在了沈娇身上。 少年在这一刻，却猛地将沈娇从怀中推了出来，让她正面看见了自己昔日好友的模样。 沈娇吓得后退数步，少年又将她救回，蒙住了她的眼睛。 随后沈娇听见令人毛骨悚然的少年的声音。 他那沙哑古怪，并非发自声带的声音带着笑意： “娇娇，你现在知道，谁能保护你了吗？” 沈娇打个激灵，总算明白他带她来是什么意思了。 少年冰冷黏腻的手贴在她手臂上，情人耳语一般说： “你知道能相信谁了吗？” 沈娇勉强笑了笑，比哭还难看： “你开什么玩笑嘛，吓死我了。” 少年哼笑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手臂化作冰柱，劈向厉鬼少女。 厉鬼少女躲闪不及，被打中肩膀，面目狰狞，滚到了沈娇脚边。 厉鬼少女的鬼啸几乎让沈娇的耳膜都要破裂： “啊——救我！ 娇娇！” 沈娇咬了咬牙，堵住了耳朵。 这时，少年低声道： “娇娇，你说，你救不救她？” 沈娇打了个寒战。 少年像是伊甸园里的毒蛇： “娇娇，你说啊，你让我放过她，我就会放过她。” 沈娇哪里敢。 她拼命地摇头： “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厉鬼都会害人！ 我不能放任她害人！” 沈娇话音刚落，感受到背后针刺般的寒凉——她知道，那是自己已经死去的好友怨毒的视线。 沈娇心想，对不起了，各人有各命，谁让你没有我运气好…… 越是这么想，沈娇越是咬着牙抱紧了面前的少年。 恐惧在这一瞬变成了一种庆幸——幸好自己还掌控着这个强大的少年。 她说什么，这个少年都会顺从。 虽然她喜欢的是裴蕴，但是这个时候委屈一下自己又有什么问题呢？ 沈娇便哭泣道： “我真的很难过，我们以前是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你这样对我呢？ 我真的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那么喜欢你……” 沈娇明白了，自己在捡到这个少年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不平凡了，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机遇，而现在不让少年杀了厉鬼，这个厉鬼肯定不会再放过她。 少年笑了笑： “让娇娇伤心的都得去死。” 片刻之后，沈娇听见厉鬼的呼啸声消失了。 她颤颤巍巍问： “她死了吗？” 就在此刻，一个清凌凌的女声回答： “早就死了，不然怎么会是鬼呢？” 沈娇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洛黎？” 眼前的高挑少女眼眸弯弯，温柔道： “沈娇同学…… 晚上好。” 如果忽略她身后站着的厉鬼的话，沈娇兴许会为了形象和她打个招呼。 沈娇瞪大了眼睛，随后了然道： “原来是你要害我！” 洛黎： 洛黎无奈地笑了笑： “沈娇同学，我说了很多遍了，我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根本没时间搞你。 沈娇却不相信： “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你知道吗，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让她成为善恶不分的厉鬼，我有多伤心？” 洛黎想了想，觉得自己和她废话根本没有什么用，直接动手攻向了沈娇身后的少年。 沈娇尖叫一声： “你还想杀我？” 少年似乎也感觉把沈娇留在这里自己不便施展手脚，于是将沈娇一推，推向了电梯内： “娇娇，你先回家。” 少年似乎也无心恋战，只争取够了沈娇离开医院的时间就向着医院最底层逃去。 洛黎没有犹豫，将厉鬼少女收入珍珠手串之中，追了上去。 双掌交握，掌心灵符成形，一只雪白的狼犬和一只黑色的大猫便一前一后，从窗前跃下。 谢静大为震撼： “黎黎，这是什么？” 洛黎笑了笑，简短回答道： “上次宠物盲盒的小动物送我的。” 两个守护灵，一为白犬，一为黑猫。 对于现在实力没有完全恢复的自己来说，是非常有用的助力。 只是这邪物不知道到底又从哪里补充了能量，竟然能逃得这么快。 白色大狗怒吼一声，一口咬在少年的手臂上。 少年面目狰狞一瞬，随后臂膀竟然化为水，从白色大狗口中挣脱。 黑猫紧随其后，钢爪抓破少年的脊背，血溅了满墙。 洛黎无声对两个守护灵吩咐： “别弄死了，还要靠他带路呢。” 少年根本打不过她，但却没有逃离，而是一路下行，很明显——下面有什么让他有自信能够打败洛黎的东西。 很快，抵达了负一楼，负二楼…… 不知跑了多久，楼梯角再也没有楼层标注。 嘟嘟示警： “洛黎姐姐，有危险！” 谢静也忧心忡忡道： “黎黎，现在我们已经不知道到了第几层了……” 跑了这么长的时间，走廊还是无穷无尽，什么时候能走到头…… 洛黎注意到伴随着下楼，谢静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你先到手串里休息。” 谢静点点头，化作一道白光进入了手串，而嘟嘟大声道： “洛黎姐姐，我出来帮你！” 洛黎沉声道： “不用，你先养精蓄锐。” 终于，楼梯转为一片浓稠可怖的黑色，像是流动着一层厚厚的石油一般。 洛黎放慢了脚步，手指落在了墙壁之上——是很浓的邪祟气息。 带着浓重的怨念，血腥味…… 成分复杂，而且年代久远。 洛黎穿过楼梯拐角，看见了一扇大门。 大门之上吊着的红线已经七零八落，铜钱落了一地，黄色符纸摇摇欲坠，悬挂的宝镜也已经开裂，一看就是被人为破坏的。 没有多想，她推开了大门。 一道强烈的白光照射过来，她再一睁眼，竟然来到了一条白色的走廊之中。 这是一条和医院的走廊没有区别的走廊，只是更旧，更脏，也透露出更浓稠的邪恶气息。 洛黎在灰尘遍布的地面上行走，一步一个脚印，最终，感受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冰冷，洛黎停在了一扇冰冻的大门前。 谢静虚弱道： “黎黎，我也进不去。” 洛黎笑道： “当然进不去，这是隔绝邪祟的一道门。” 这道大门和刚才进入这条走廊的大门截然不同，洛黎的指尖触碰到大门，露出个诧异的笑： “竟然是镇魂门。” 封印邪祟所用的门咒有破煞，卷罡，镇魂，降妖等等。 而其中镇魂门以玄铁为原料，由天师亲自镌刻铭文数百道，需数十个和尚围坐炉前日夜祷告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成功铸造。 一般镇魂门都用以镇压灵智高等的厉鬼怨灵，而这扇门用于镇压医院的邪祟，看来医院里头的东西不容小觑。 而且上头的铭文的确是天师手刻——按照实验楼里那群无意留存于阳间而通晓两界事物的鬼魂的说法，这个世界的天师于十年前销声匿迹，那么这扇门，至少是十年以前的手笔。 简康医院恰好是十年之前建立的。 这道镇魂门死死焊在走廊尽头，似乎根本无法通过人力强行打开。 但是洛黎从空气中甚至能嗅到浓烈的新鲜血腥味。 这时，洛黎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 谢静咬牙道： “刚刚引我们进来的邪祟跑了，还关上了门。” 洛黎无所谓地笑了笑： “他在这里也碍事。” “反正，我们不就是为了让那邪物，帮我们带带路吗？” 洛黎眨了眨眼。 看着洛黎跃跃欲试地看向这扇门，谢静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眼前的少女非但没有任何犹豫，反而眼中带着兴奋，含笑道： “这具身体，到底能让我达到原来的几成力量呢？” 第21章 （三合一）眼前这道镇魂门,在洛黎将手掌再次覆盖上去之时，悍然而动。 就在门缓缓打开之际，门里突然伸出一只苍白消瘦的手,猛地扒住了门框。 那手的主人动作困难又痛苦,手指被门烫出大洞，冒出缕缕白烟，但是依旧没有忘记率先攻击洛黎。 随后是铺天盖地的怨气翻卷而来。 洛黎看见了门内的全貌。 青白的灯光下最艳丽的色彩是地板中央一道用血画成的阵,阵中贴着一张破旧泛黄的符纸。 然而伴随着镇魂门的打开,那符纸迅速褪色发黄，随后燃烧。 符纸消失的那一瞬间,房间内无数尸起。 在寒冷至极如同冰库的房间内这些尸体状如生前,并无丝毫腐烂迹象，而此时,他们正和第一个想要爬出这个房间的尸体一样，眼珠暴突，死死盯住了开门的洛黎。 洛黎脚旁的第一具尸体则直接张开了嘴，露出里头变形的尖锐牙齿咬向洛黎的小腿。 此时,一道白光闪过，那鬼尸的头被一只小脚死死踩在了地上。 穿着红裙子抱着人头皮球的小姑娘皱着眉头： “不许咬我洛黎姐姐。” 那鬼尸脑袋都快被嘟嘟踩破，喉咙爆发出嘶哑的呼唤声,听到同伴的呼唤，鬼尸们纷纷嗥叫着想着门口而来。 一时间，站着的，走着的,爬着的,歪歪斜斜都向着洛黎而来。 而洛黎只是顺手关上了镇魂门的大门，没有丝毫逃走的意思。 鬼尸们都停顿了一瞬,随后更加暴怒地向着洛黎而来。 这体弱多病的小丫头是看不起他们？ 洛黎若有所思： “看来你们还是有点灵智嘛。” 不然这镇魂门用来镇他们一群鬼尸，实在是有点牛刀杀鸡。 嘟嘟的小靴子一蹬，第一只鬼尸便被滴溜溜踢远了。 嘟嘟声音清脆： “嘟嘟最喜欢踢皮球了！ “白犬和黑猫也不甘其后，嗷呜一声冲上前去。 只过了不到半分钟，满屋子的鬼尸便一个接一个倒下了。 洛黎笑吟吟俯身看他们： “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 这女人都不问问他们！ 作风怎么这么反派啊！ 鬼尸们想怒又不敢怒，只能一一回答她的问题。 “你们在这里多少年了？” 洛黎问道。 “待在这里最久的有十七年了。” 洛黎若有所思： “和我年龄差不多大呢。” 洛黎手指抬起鬼尸因为方才动作腐朽了的头颅细细查看，在鬼尸的额头上看到了一道黑色的符文。 “还记得是谁把你们关在这里的吗？” 洛黎又问道。 话音刚落，鬼尸的面容就开始抽搐起来，神色痛苦，黑色的符文发出滚烫的光芒，随后，这一只鬼尸面无表情，就要倒下——洛黎伸手，一把将快要离体的冤魂给按了回去。 面前的鬼尸再度恢复了正常，惊异地看着洛黎。 眼前的少女笑吟吟的，一如既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举手之劳： “我是洛黎。 如果你有什么冤屈，尽可以来找我。” 随后鬼尸们眼看着洛黎从裙子兜里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少女眼眸笑得眯起： “具体业务，扫码就可以了解哦。 收费不贵，或者你可以送我你身上的东西作为报酬。” 鬼尸们：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眼前的少女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只知道她是个喜欢钱和好处的人。 第一个被洛黎打趴下的鬼尸对洛黎反而最有亲切感，答道： “我们没有手机，没有钱，也不知道你这个码是什么东西。” 洛黎想了想： “也是，你们进来的时候还没有微信呢。” 她笑起来明艳动人： “那就先办事，再收钱吧——不用担心，我从来不乱收费的，实在没钱，把自己抵押在我这儿就行了。” 她指了指嘟嘟，又放出了谢静： “看，她们都是在我这儿打（白）工的。” 洛黎又让谢静进珍珠里休息去了： “她身体不好，我马上批假，你看，跟着我是不是很好？” 鬼尸们： “…… 嗯……” 看着鬼尸们勉强的样子，洛黎也不强迫他们： “所以在你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提到这个，鬼尸们的面容都愤怒的畸变，但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们身上的怨气浓烈，却又丝丝缕缕飘向阵法的中心。 洛黎的目光又落在他们额头前的黑色符文上，问道： “是想不起来，还是不能说？” 这黑色符文，连洛黎也未曾见过。 鬼尸痛苦地摇头： “我只记得我出了车祸，再次醒来时就在这里了。” “我也是，我只记得商场的灯牌掉了下来。” “路过我的一辆车突然爆炸了。”…… 这样听下来，这些人竟然都是飞来横祸而死，没有一个寿终正寝的，而且无不心存执念。 有的是着急去看医院里分娩的妻子，有的是回家见母亲最后一面…… 那可就有点意思了。 横死之人，十有八九寿数还剩下几十年，而因为那些不能预测的横祸，他们也不能自行下地府投胎去，甚至地府很容易就把这些鬼魂认漏，他们便成了孤魂野鬼，甚至因为怨气成为怨灵厉鬼。 将这样一群怨灵厉鬼养在同一个地方，真是有点微妙。 和学校里蓄养祟气的手法极其相似。 不过这里有镇魂门镇压着他们让他们不能逃出，学校里又有什么限制了那些鬼魂呢？ 另外，这个世界上得通阴阳两界的天师又去了哪里？ 洛黎脑海中思绪不断。 不对，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但是那个念头只是流光般一闪而逝，洛黎一时也没捕捉住。 她走向了那个房间中央的阵法。 这阵法带着邪恶气息，是她未曾见过的异端。 洛黎俯身，指尖落在阵法之上。 而就在接触在这阵法的一瞬间，阵法突然融化，从正中央探出一只干枯的巨爪。 嘟嘟： “洛黎姐姐小心！” 洛黎还没有见过阵法中央能冒出个鬼手的，心想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召唤阵？ 画阵的难道是个魔法少女？ 她正要动手，一个圆形的东西便擦过她的肩膀，落在了阵法中央。 洛黎只来得及对上圆形东西上一双审视的，狡黠的——眼睛？ 那落在阵法中央的，竟然是一颗人头！ 那人头凶悍，一口竟然咬断了那鬼手，吞进了嘴里，嚼得咔吧咔吧响！ 这人头竟然正是嘟嘟一直抱着的人头球。 嘟嘟也吓了一跳，有些茫然无措： “我的小皮球球……” 我的小皮球怎么是个活的？ 吞吃完那只鬼手，“小皮球”便又静静待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洛黎将人头拿起来，抛了两下。 鬼尸们： 这女人怎么这么变态，一定是反派啊！ 洛黎还喃喃自语： “奇怪，现在又消失了。” 刚刚很明显是有什么东西俯身到了这颗人头球上，而现在那个东西又消失了。 嘟嘟接过了自己的小皮球，还有些不真实感： “洛黎姐姐，原来我的小皮球一直是活着的吗？” 那她总是又拍又踢，不是很对不起这颗皮球…… 洛黎被她逗笑了： “没关系，刚刚只是有人路过，借了皮球上身而已。” 只是刚刚一路而来，连她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跟着。 它方才吞食鬼手究竟是为了救她，还是为了销毁证据？ 不过对方只现身了一瞬间，看来也没有现在和她就见面的意思。 洛黎咬破了手指，指尖上的鲜血坠落在地上，她就着流血的手指画了道血符。 满室的怨气，祟气如同有了魂魄一般，自动融入到了血符之中。 伴随着洛黎不断画符，越来越多的怨气祟气凝结其中，血液一寸寸变成暗褐色。 一笔完成。 洛黎转过身，打量着周围呆若木鸡的鬼尸们： “你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留在这里是个隐患，但他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死因，又不会自愿消散。 洛黎挑了挑眉： “你们先跟着我走吧。” 鬼尸们看着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你怎么带我们走？” 所谓鬼尸，就是魂魄住在死尸之中，而尸体见天光就会彻底腐烂，鬼尸没有了寄居的地方，也很快会消散。 “现在天不是还没亮嘛。” 洛黎笑道，“我先带着你们上去，找个地方放你们的身体喽。” “放身体？” “可是我们没有了身体该怎么办？” 洛黎道： “你们可以寄居在我身边的物品上，反正我也是来查找真相的，你们不想知道是谁把你们关在这里吗？” 鬼尸们默然对望，随后点点头。 鬼尸无法穿过镇魂门，他们对洛黎道： “里头还有一个房间，不知道那里有没有路。” 洛黎道： “我带着你们，你们就没有出不去的道理……” 她眯了眯眼睛： “里头还有一个房间？” 鬼尸们答道： “是的，里头还有一个房间，就在那两个柜子后面，藏着的，只是我们没有钥匙，打不开那扇门。” 钥匙？ 洛黎笑了笑，掌心中握着的冰冷钥匙提醒着她自己的存在。 鬼尸们主动给洛黎拉开了那两个柜子。 果然，柜子后面有一扇看上去相当普通的铁门，门上还有一个猫眼，看上去像是那种普通居民楼的铁门。 鬼尸其中一个解释道： “这个猫眼看不见里头有什么，每次我朝里头看，都只能看见黑漆漆的一片。” 洛黎对着黑洞洞的猫眼笑了笑，随后道： “你好啊，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那黑洞洞的猫眼一瞬间变得不再漆黑。 甚至能看见里头透出的光线。 鬼尸： “吓死鬼啦！” 难怪他每次看都黑洞洞的，原来房间里的人也在一直看他啊啊啊！ 洛黎耸耸肩： “谢谢啦。” 随后鬼尸便看见洛黎掏出一把钥匙，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那扇门。 鬼尸瞠目结舌： 钥匙从哪里来的？ 因为洛黎的能力，鬼尸们没有问，反而更信任她了——也许这个小姑娘真的能够帮助他们找到真相呢。 房门一点点打开，温暖的光线一点点倾泻而出。 房间里出乎意料，全是育儿箱。 洛黎眉峰一挑，心想，难怪那带着几个鬼婴的少女能够那么快化为厉鬼。 如果医院本身就有婴灵的话，婴灵们自然要把一切都给唯一的“鬼妈妈”洛黎俯身下去，查看温暖光线下青紫色的婴儿。 就在她俯身的一瞬间，青白的婴儿睁开了眼睛。 婴儿青白的瞳仁注视着洛黎，随后露出无牙的牙床，抓住了洛黎的一缕发丝。 但是婴儿的手被无形的力量弹开了。 洛黎握着掌心的钥匙对着鬼婴微微一笑： “乖孩子是不会咬妈妈请来的客人的哦。” 钥匙上有那个少女，也就是这个医院唯一的“鬼妈妈”的气息。 洛黎一张张床查看着。 嘟嘟跟在她身后，“咦”了一声： “洛黎姐姐。” 洛黎回头问道： “怎么了嘟嘟？” 嘟嘟有些疑惑道： “对面的育婴箱怎么是空的呀。” 洛黎走到了与这边的育婴箱相对的箱子，果然，箱子是空的。 房间内共有两排育婴箱，其中一排是空的。 洛黎蹲下身观察箱子上贴的名牌，名牌上都有性别。 但有鬼婴的育婴箱名牌上有名字，空着的育婴箱上没有名字，只有姓氏。 而嘟嘟检查着有鬼婴的育婴箱： “洛黎姐姐，快来看这个！ 这边也空了两个！” 有鬼婴的那一排育婴箱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箱子都是空的。 洛黎拿起名牌，第一个空的育婴箱上的姓名是： “裴渡月。 女。” 姓裴？ 洛黎走到与“裴渡月”相对的育婴箱，果然，对面那个性别为“男”的婴儿也姓裴。 一路对下来，相对育婴箱的婴儿都是同一个姓氏。 这不难猜。 这些鬼婴大概都有一个双胞胎，只是另一个孩子去哪里了呢？ 是也变成鬼婴了吗？ 一直走到有鬼婴的那一排的最后一个空箱子，洛黎俯身，看见了名牌——“谢静。 女。” 嘟嘟见洛黎神色不对，连忙上前： “洛黎姐姐，你怎么啦？” 洛黎顿了顿，将名牌撕下藏在掌心： “没什么。 只是这个箱子上没有名牌，我觉得奇怪而已。” 她心中隐隐有个猜想，但却无法验证。 而那个猜想，太过残忍了——如果真的有人那样做，怕是下辈子要做畜生。 这两个空箱子的鬼婴，如果被人以养小鬼的方式养大，或者乃至于，被养大之后也不知道自己本来就是邪物…… 这该有多残忍。 但如果这样猜想的话，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谢静一靠近这个地方就感到虚弱，因为育婴箱是为了封印鬼婴而存在的另类法器。 而洛黎一直都有个疑问从来没有问过谢帆和谢静。 就是，那场火灾里，谢静的头发真的能够承受谢帆的重量吗？ 或者说，真的能有两层楼那么长吗？ 换句话说，如果谢静真的用头发救了谢帆…… 那谢静，真的一直都是人吗？ “洛黎姐姐？ 洛黎姐姐？” 嘟嘟担忧地拉了下她的袖子。 洛黎起身，对嘟嘟笑了笑： “我没事。” 这一次是简家人来找她，看来简家人并不知道这地下的事情，那么就只能是和裴家有关了。 裴家在这里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又是为什么呢？ 双生子，杀一留一，将死去的那个以房间外的怨气滋养…… 谢静二十多岁，简康医院建立十多年，这件事竟然从裴家还没有完全成为和洛家齐名的首富时就开始做了吗？ 那是不是能猜测，裴家一开始投资简康医院的目的，安插管理人员的目的，都不单纯？ 洛黎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雇主。 “好好学习天天赚钱： 请问这些该如何处理？” 洛黎这一点考虑得极其周到——万一简家想报警保留证据呢。 雇主在线，很快就回复： “知道了，请全部祛除毁掉。” 洛黎觉得这样也行——鬼婴只要没有了那层束缚他们的躯壳，便可以直接转生在，这对这些可怜的孩子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洛黎手中燃起一簇蓝色的焰火。 育婴箱一点点融化，孩子们在蓝色的火焰中拍掌大笑。 甚至刚才抓住洛黎头发的那个孩子的婴灵飞出了育婴箱，就算皮肤青白，也比任何时候都像个天使——它给了洛黎一个吻，随后消失了。 伴随着欢笑，那些啼哭着来到人间的孩子回到了他们原本的家。 鬼尸们看得动容： “你们看，她看上去好像也没有那么坏了…… 也许她刚才收费也只是说说吧。” 洛黎目送着透明的孩子们一个个消失，脸上的笑容消失，随后转身面无表情对鬼尸们道： “走吧。” 报酬是不可能少的，就算是鬼也不行。 浩浩荡荡的鬼尸队伍便跟着洛黎上了楼： “洛小姐，我们去哪里啊？” 洛黎答道： “停尸间啊。” 洛黎像是个赶尸的，不，尸体都跟在她身后。 鬼尸们叹口气： “也好，我的身体早就从里头烂掉了，住着也不舒服。” 洛黎停下了脚步： “我查明你们的真相，需要你们的身体。” 鬼尸们都道： “您随便用吧，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们对身体早就没有执念了——只要能找到真相。” *半夜三更，简随安打完游戏口渴，下楼喝水，看见自己老爹还站在窗前，吓了一跳，差点把水喷出来： “爸，你站在这儿像个鬼似的，吓死我了！” 简随安走到简父身旁，发现父亲情绪不对： “爸，你怎么了？” 简父神色古怪： “随安，你还记不记得，你裴叔叔当年和我一起创立简康医院。” 简随安喝了一大口冰阔落，满不在乎道： “当然记得啊。” 简随安感慨道： “裴叔叔很厉害。” 多年前，裴家势力渐颓，负债无数，而裴叔叔一人力挽狂澜，让裴家再度兴盛，还和简家一同创建了简康医院。 简父神色不变： “随安，你有没有想过裴家当年欠债无数，是从哪里找到的资金东山再起。” 简随安耸耸肩： “借的吧。” 简父叹口气： “但愿是吧。” 简随安觉得有点奇怪： “爸，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简父叹口气： “只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当年裴家和谢家因为投资了同一个项目而衰败，如今只有裴家站了起来。 而谢家自此销声匿迹。” “嗐，就这啊。” 简随安笑了，“人各有命嘛。” 说完，简随安就上楼了，上楼时，还听见自己老爹在喃喃自语： “人各有命吗？” 简父的手机传来一声提示音，他打开界面，看见对方发来的新消息，正是一张图片。 对方还贴心备注： “下面的照片可能有点可怕哦。” 简父刚点开照片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满屋子育婴箱，而箱子里还有许多青白的婴儿尸体。 对方十分贴心地转发了一个五星红旗表情包给他。 简父：…… 行吧。 简父深吸一口气，回复了消息——这些东西是不能出现在医院的，他的账，只能和裴家算，但是裴家只剩下老太爷和小孩，真正做了这些事的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不禁陷入可怕的猜想中——所谓的人各有命，真的是人各有命吗？ 半晌，对方的消息又来了： “婴儿处理完了，能借您这儿的停尸间用一下吗？” 简父眉头一耸。 停尸间？ 那些婴儿不是已经全部被销毁了吗？ 但他还是恢复道： “您随意。”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对洛黎用了“您”他不由心想，别的不说，倒是这洛家的小女儿真的有点能耐。 他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才信了顾媛媛的话，找了这一位“大师”倒是没想到这位大师就是洛家那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脑子不带心思恶毒”的小姑娘。 不过想起自己当年那么信任裴家，他就越发觉得人不可貌相。 想到这里，他上了楼，推开了简随安的门。 正在在打游戏的简随安： 简父满脸嫌弃： “你看看你，半夜三更还在打游戏，别人家的孩子都知道赚钱养家了，你就知道打游戏！” 简随安莫名其妙被自己亲爹嫌弃了一通： “爸，这么晚，谁家的孩子还在赚钱养家啊，现在是休息时间，大家都在休息嘛，再说了我还在上学呢……” 简父冷哼一声： “你也知道你还在上学？ 你好好学习了吗？ 成天就知道打游戏，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明天就出月考成绩，这次要是还在倒数，我就打断你的腿！” 这次的事情越想越心寒，要是没有洛黎，医院的问题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 他已经老了，裴家继承人已经选定裴蕴，洛家有洛舟，原本以为洛黎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现在想起来，就只剩自己家这个还是个没长大的憨包了。 这孩子天生缺心眼，又是家里独苗苗，真是越看越不让人放心！ 简父有感而发结束，关上了门气哼哼去睡觉去了。 无辜被冲的简随安一脸懵。 他做错啥了？ 他嘟嘟哝哝： “老爹更年期到了吗……” 一会儿伤春悲秋，一会儿又吃了炮仗似的。 总之，遭殃的都是他，唉，简随安啊简随安，你怎么就这么可怜呢。 简随安叹口气，拿出手机给洛舟发消息： “舟啊，你说我看上去就这么没用吗？” “洛舟：”简随安： “我老爹今天又骂我，说我天天打游戏。” 洛舟看着对面一直“正在输入中”已经能够想象到对面那只悲伤的二哈是什么表情了。 于是他坚定地敲字。 简随安写了一大串正准备发送，就看见对方发来新消息。 “洛舟： 洗洗睡吧。” *洛黎回到家里，才发现珈蓝发烧了。 看见她回来，他才在地上睁开眼睛。 珈蓝发烧之后根本在床上待不住，只一个劲儿想躺在浴缸里。 洛黎怕他进了浴缸烧得更重，被他握住手可怜巴巴的看着，蹭了蹭她的手背。 那双萤蓝色的眼睛里朦朦胧胧，带着懵懂的一层水泽，眼睫一眨，便在人心口上扫过。 他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孩子的依赖，让人无法拒绝： “梨梨，我好难受，让我进去嘛……” 洛黎叹口气： “…… 好吧。” 珈蓝露出一个笑，像是醉酒了似的，一眨眼，泪意朦胧的眼睫下就坠落一颗不成型的珍珠。 他眼尾的珠光眼影似的色彩更加明显，纯然又诱人，活像是勾引人。 然而才处理完简康医院事务的洛黎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因为身上祟气太重，甚至没有亲手去扶他，任由他自己进入水中。 洛黎进了浴室看珈蓝。 珈蓝沉静地躺在水底，紧闭着金色的眼睫。 洛黎俯身在浴缸旁，他的眼睫才一眨，睁开了眼睛。 因为发烧，他的皮肤都透着一层淡淡的粉红。 他张开嘴，但只是吐出了一串泡泡。 他这才有些茫然想起自己在水里。 洛黎将他扶起来问道： “怎么还是人形？” 按理说生病了应该化为原形才是，而珈蓝非但还是人类少年模样，而且身上穿着的还是白衬衣和黑裤子。 他鎏金色的瞳孔一闪，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洛黎，病恹恹地开口道： “不想，别人，发现，我的尾巴。” 洛黎被逗笑了，打趣道： “尾巴为什么不想被人看见？ 那我也不能看吗？” 他趴在浴缸边上，懒洋洋看着她： “只给梨梨看。” 像是淋湿的金毛一样温驯，他闭着眼睛，任由她微凉的手指落在自己的滚烫的额头上。 洛黎把这理解为一种孩子气，她笑了笑： “今天成绩出来了哦，你怎么不问我？” 少年眼睫掀开，看着她不说话。 半晌后，他开口道： “我知道。” “我的名字和梨梨在一起。” 他说话声音很轻，带着气音的滚烫。 洛黎笑弯了眼睛： “真聪明。” 洛黎柔声道： “你好好休息，之后我带你出门玩，就当做这一次考试的奖励。” 洛黎正要转身离开，就被珈蓝抓住了手。 少年依旧是那种小孩子握法。 明明手比她大了不知道多少，却轻轻又小心翼翼地，一只手握住她的食指中指，一只手握住她的无名指小指。 洛黎心一软： “怎么啦？” 少年额发湿漉漉，挡住眼睛。 他低声道： “你留下。” 洛黎被他这孩子气又底气不足的“命令”再度逗笑，再度半跪在浴缸旁。 珈蓝听见她轻轻的声音： “好呀。” 他有点错愕地抬头，看见她一双墨黑的眼睛，她问道： “有什么话要说吗？” 少年眼睛微微睁大，看上去呆呆的。 洛黎笑着摸摸他的头： “说吧。” 少年顿了顿，随后道： “我生病了。” 洛黎： 少年强调了一遍： “我生病了。” 他有点伤心地再次重复一遍： “我生病了。” 钢铁直女洛黎： “我知道呀。” 珈蓝伤心的蓝眼睛看着她，随后叹口气： “唉。” 洛黎又被逗笑了： “你还会叹气啦？” 鱼松开了手，钻进水里去了。 洛黎在浴缸旁边戳戳他的手臂： “怎么了？ 生气了？” 气鼓鼓的鱼吐泡泡。 洛黎一戳他手臂，就觉得好玩。 手臂上的肌肉并不柔软，但是鱼本身是软的。 还是个孩子啊。 洛黎垂下眼睫，哄他： “我逗你玩的，快出来吧。” 鱼猛地一个翻身起来了，咕咕哝哝： “就是你让我生病……” 洛黎觉得冤： “我怎么了？” 少年又咕咕哝哝： “就是这样。 你总不带我出去。” 洛黎揉揉他的脑袋： “好啦好啦，对不起。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鱼的脾气下去了，脸还烧得红通通。 鱼： “///原谅你///。” *因为珈蓝病了，第二天只有洛黎和洛舟去上学了。 今天，小月考的考试成绩出了。 洛舟倒是陪着洛黎一起来看成绩，洛舟知道洛黎这段时间都在努力学习，生怕成绩不如人意，洛黎伤心晕倒。 洛黎自然知道他这点心思，先陪着洛舟去看了他的成绩。 毫无意外，第一是裴蕴，第二是洛舟。 他淡淡收回了视线，然而洛黎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你这次没有拿第一呀。” 洛舟倒也没多惊讶，他当万年老二已经很久了。 洛舟唇角微微一动，自然而然又宠溺： “好了，去看你的成绩了。” 洛黎叹口气： “只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和你一个榜面呀。” 洛舟笑了笑： “会的。” 洛黎笑了，笑起来狐狸似的眼睛弯而上翘： “那你要考到第一名，我才有信心的。” 洛黎这句话倒像是破冰似的，让洛舟心中忽然有了点不对劲的感觉——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超过裴蕴？ 亦或者是，为什么他从来没超越过裴蕴？ 两个人实力明明相差不离，怎么也该是轮流坐第一的交椅，可是每次裴蕴都比他高一分两分——真奇怪。 原本就是争强好胜的年纪，看着洛黎的侧脸，洛舟暗暗手指微收。 原本因为黎黎的事情，他打算和裴蕴老死不相往来，但现在看来，还是太早了。 他要赢过裴蕴。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洛黎微微弯了弯唇。 她知道洛舟虽然表面上冷淡少话，不争不抢，其实是个野心很强，能力很强的人，在原书中洛家被灭门，洛舟恰好在谈一笔大生意，要是没有遭遇横祸，按照洛舟的能力，能压裴家一头是迟早的事情。 为了顾及妹妹的自尊心，洛舟原本想从第三面开始找的，但是没想到洛黎第一反应是走向了第二面。 而走到第二面排行榜前，洛舟恰好和简随安打了个照面。 简随安虽说是精英班的，但是也是精英班的吊车尾，只能在第二面榜找。 简随安笑嘻嘻地找到了自己的排名： “好耶，没下降，很稳定！” 他格外乐天开朗，稳居倒数第一也是一种安心嘛。 简随安见了洛黎，就自告奋勇帮洛黎找。 洛黎的名字好找得很，很快，第二面榜的中上游就出现了洛黎的名字。 而洛黎的名字后面，紧紧跟着“洛珈蓝”竟然刚好比洛黎低了零点五分。 洛黎点了点头，觉得还不错，和想象中考得差不多嘛。 珈蓝也不错，各科都挺均衡。 突然有一种为人父母与有荣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洛舟见她一脸凝重地望着排行榜，头一次睁眼说瞎话： “黎黎别伤心，这是你两年来第一次考月考，难免紧张，发挥失常。” 简随安虽然在心里想见鬼了洛黎竟然会伤心，但还是跟着安慰道： “洛黎妹妹没事的，你这么聪明，下一次一定就已经超过我了！ 不，是和洛舟一个榜面！” 洛舟其实清楚，洛黎这次考得是真的不错，他心里简直欣慰死了，但是脸上不能显露出来半点。 他其实觉得洛黎短期内补课能考到这个位置已经不错了，但是这么说就怕挫伤了妹妹的学习积极性，限制了妹妹发展的可能。 两个少年小心谨慎地维护着洛黎的自尊心。 半晌，洛黎笑出了声。 洛舟： 洛黎强忍着笑： “哥，简学长，我没那么伤心，不用说瞎话到那种程度。” “这些天下来我能达到这个成绩是正常水平，不可能再高啦，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 洛黎笑道，“我没有那么脆弱的。” 洛黎眨了眨眼： “毕竟我哥可是要考第一的人！” 洛舟眉头一松： “这样就好，我就知道我妹妹怎么会为了这一点小小的事情就难受。” 不愧是我妹妹！ 简随安震惊地看着洛舟： “那刚刚是谁说的发挥失常是正常的？ 我可是记得某人说过，考场上哪里有什么发挥失常，就是不够努力……” 洛舟扫他一眼，简随安便闭上了嘴巴，等到兄妹俩走了才嘟嘟哝哝： “区别对待双标狗。” 洛黎回到教室落座，顾灵灵一脸兴奋： “黎黎，你这次考得怎么样？” 顾灵灵像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 “天知道我有多忐忑！ 我自己考试都没这么忐忑！” “你忐忑什么？” 洛黎被她逗笑了。 顾灵灵正色道： “这些天都是我帮你在补习，你考试成绩不就是我验收的我自己教学水平！” “所以到底考得怎么样嘛！” 洛黎故意停顿了半秒来逗她： “嗯……” 顾灵灵浑身神经紧绷，记得拍洛黎的手： “快说快说！” 洛黎噗嗤一声笑出来： “没你考得好，距离你还有五十多名的样子。” 顾灵灵愣了愣，随后笑得像朵向日葵，忍住了才没有尖叫出声： “洛黎，你不错嘛！” 顾灵灵乐死了，崩住了自己的表情： “不过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洛黎看着兴奋的顾灵灵，不禁笑了笑。 前世她身边没有顾灵灵这样的人，始终一个人。 天师之中向来君子之交，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偶尔有个黏糊糊的朋友也不错呀。 “我们这次复盘一下，定个小目标——”顾灵灵压低了声音，“干翻那个叫裴蕴的渣渣！”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个声音： “洛黎，有人找！” 洛黎和顾灵灵抬头一看。 顾灵灵一脸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和洛黎对视一眼： “不会吧，我乌鸦嘴这么灵的？ 说曹操曹操到。” 窗外，裴蕴颔首，正看着洛黎，示意她出来。 裴蕴心里正憋着火呢，昨天那条论坛帖子才hot就被管理员删除了，可是肯定有很多人看见了。 这不是让人看他裴蕴的笑话吗？ 看着裴蕴神色阴沉，顾灵灵忍不住吐槽一句： “他以为他是谁啊，脸那么大，还拉那么长。” “以前选校草的时候我还投过他一票，现在想起来我真是瞎了眼了。” 顾灵灵隔着老远对着裴蕴冷哼一声，“也是因为珈蓝之前没有转学过来，你哥哥又太冷淡，他才有机会拿到这个校草。” 裴蕴原本想保持风度，但看见顾灵灵那个白眼，心中的火窜起，黑沉着脸看着洛黎。 洛黎身边的人都这么不懂礼貌？ 先是她自己，在学校里打了方远，又是那坑人的洛珈蓝，现在又是顾灵灵——想起洛珈蓝，他心中泛起厌恶，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洛黎有这么一个表哥。 洛黎现在突然对他这么冷淡，怕不是和昨天的事情有关。 她也心虚了吧。 看着裴蕴这不咬自己一口不会罢休的表情，洛黎不想给班上的同学添麻烦，径直走出了教室。 裴蕴正要开口兴师问罪，洛黎微微皱着眉头道： “你有什么事？” 裴蕴莫名觉得自己被她压了一头，额头上青筋乱蹦： “你昨天去医院做什么？” 洛黎回答得更直接： “我很忙，除了退婚的事情，其他事情不要找我。” 裴蕴下意识抓住洛黎的手： “黎黎，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任性？ 退婚的事□□关两家，不是那么容易！” “虽然我看到论坛上的帖子，但是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女孩子……” 洛黎被逗笑了，微微扬眉： “哪种女孩子？” 裴蕴卡住了，随后道： “我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不是那么随便的女孩子，不会给洛家蒙羞。” 他继续道： “但是你现在年纪还小，不明白这件事对于两家的影响。 现在你还要上学，我就不追究这件事，以后等你成为了裴夫人，你就不能在这样随便一个人抛头露面了。 这是为了洛家，也是为了裴家。” 裴蕴觉得自己最近在洛黎面前非但发不出火，甚至姿态都有点卑微： “我看了，你这次成绩进步了，很好。 但我知道你学起来应该很吃力，女孩子学习上总是会艰难一点的，不过等你成了裴夫人，就不用再勉强了。” “女孩子反正都是要回归家庭的，原本我们家就不打算让你上大学，你早点和我结婚生子也是好事。” 洛黎耐着性子听完了他的发言，随后靠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指头： “嗯，嗯，所以你家什么时候同意退婚？” 嫁给他才是倒八辈子霉。 这种“女德发言”她听着没有立刻给他来一脚一脚算是不错了。 原本她以为裴蕴是个渣男，但现在听完这一系列恶臭发言，才发现他不仅是个渣男，还是个擅长PUA的人渣。 口口声声为洛黎好，实际上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洛黎原本还奇怪为什么他能和方远这种人玩在一起，现在越想越觉得他和方远配得很，绝配天仙配。 裴蕴没想到她听不进去，平复了下呼吸，随后又道： “你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也是正常的。 两家的婚约不是我们两个人能够处理的事情。” “你换位思考一下，伯父伯母为了你承担这些损失，得有多为难？ 这些事情你现在可能不明白，我也没有一定要说服你的意思，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观点。 你现在不明白，以后经历的事情多了，就会明白了。” 裴蕴叹口气，神色变得温柔，“昨天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只要你好好给我道个歉，一切就算解决了。” 裴蕴这一整套思维下来，洛黎倒是成了不懂事的那个。 洛黎挑了挑眉，笑道： “可是怎么办呢，我换位思考了一下，也是觉得不和裴家联姻更好。” “和裴家联姻，我们家给了股份，裴家给了什么？” “裴同学你吗？” 分明自己更高，但裴蕴竟然觉得，自己处处都被洛黎压了一头，甚至有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感。 “裴同学，空手套白狼大概也没有这种套法吧，而且，你觉得你有这十几亿的分量吗？” 裴蕴呼吸一窒，望着洛黎那双平静而美丽的眼睛，竟然被她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 “你……” 他满脸失望： “黎黎，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竟然用金钱来量化，我对你太失望了！” 然而洛黎笑了，眼角眉梢带着看小丑的表情。 她噗嗤一声笑了： “不是…… 裴同学，你想想，就你，你也配？” 第22章 洛黎回到教室之时,顾灵灵连忙问道： “你和裴蕴说了什么，他怎么气成那样？” 顾灵灵眼中都是崇拜之意： “脸都青了，转身就走,不愧是你啊黎黎！” 洛黎微微扬眉笑道： “我没说什么,只是他觉得他自己‘纡尊降贵’给我个台阶下，觉得他身价不止十几亿，然后我说了实话,他恼羞成怒了吧。” 顾灵灵晃洛黎的手： “你可真给师父我长脸！ 不过你家真的给出去那么多？ 那他还这副你们欠了他的德行……” “欠人钱还在人家门口嚣张,不是犯贱吗？” 洛黎薄唇轻启，“原本我想着裴家好歹算是个大家族,怎么也不会像是狗皮膏药似的,结果，裴家的脸都被他给丢尽了,我要是他，我当场切腹自尽算了。 不过他还好好活着，普通又自信，也算是一种本事。” 洛黎说完这番话,见顾灵灵瞠目结舌，笑道： “怎么了？” 顾灵灵回过神来： “没什么。 只是被你说得有点激动。” 简直字字句句都切入她肺腑啊！ “你今天也这么跟裴蕴说的？ 难怪他气成那样。” 顾灵灵感叹道。 洛黎摇了摇头，坦然又开朗： “没有啊,又不是没说过，你看，用这种法子，他还越挫越勇。 所以我今天忍着没说呢,我就是怕啊……” 顾灵灵竖起耳朵： “怕什么？” 洛黎轻笑一声： “我就是怕我这么说了,他还爽呢。” 顾灵灵噗嗤一声笑出声： “夺笋呐。” “不过，今天珈蓝怎么没来上课？” 顾灵灵问道。 洛黎顿了顿： “他身体不舒服。” 昨晚洛黎处理完简康医院的事情回到洛家,就发现珈蓝发烧了，珈蓝烧得迷迷糊糊，现在还躺在床上。 平常身体好的时候，远离海边对他没什么影响，但是现在他身体虚弱，她得想办法带他去海边。 刚想到这里，洛黎眼睛一亮——是了。 按照剧情点，过几天，学校就要组织一次秋游，地点就在海边。 只是，这一次秋游又是个重要剧情点。 男女主遇险，被困在小岛上，互相依偎，感情升温。 洛黎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个剧情点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原文中，身为恶毒女配的原主因为生病连这次月考都没参加，强撑着去参加秋游，结果因为看见男女主双宿双飞被生生气病了。 于是她决定，既然这个剧情点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那就带着珈蓝一起去吧。 回家之后，洛黎把这条傲娇的鱼哄好，关上了浴室门，将谢静和嘟嘟放了出来。 谢静感叹道： “没想到鱼也会发烧啊。” 嘟嘟则抱着人头皮球研究，戳来戳去，希望人头皮球再次说话。 等到确认了人头皮球不会再说话之后，嘟嘟叹口气： “什么嘛，还以为有人可以陪我玩了。” 谢静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这个皮球就算是个人，还能被你玩出花来？” 嘟嘟咕咕哝哝： “哼，这样它就可以自己动了嘛，也可以和我说话。” 嘟嘟还是很寂寞。 洛黎又想起嘟嘟曾经说的那一句想念妈妈了。 之前她问过嘟嘟，嘟嘟说没有对家人的记忆，只记得自己的妈妈身上很香，很暖和。 几乎无从找到线索，除非从学校的实验楼着手。 事到如今，洛黎总算想起了哪里不对。 简康医院的鬼魂们也是被困在了医院是因为那道镇魂门，那学校里的鬼魂被困在实验楼是什么原因呢？ 她上次去实验楼并没有看到类似于镇魂门的东西，而她轻而易举地将鬼魂们从实验楼里带出来了。 是因为那道束缚鬼魂们的东西因为年代久远老化了吗？ 或者是，藏得太深了？ 很巧的是，学校的实验楼最初也是由裴家建设的。 这次的简康医院，学校的实验楼，一切的缘由都指向了裴家。 等等。 洛黎总算之前在简康医院里，自己脑子里一闪而逝却没有抓住的想法是什么了。 洛黎开玩笑要收费扫码支付的时候，简康医院的鬼魂说，他们不知道这个二维码是什么。 算算死亡时间，他们也确实不应该会用智能手机，但是，实验楼里的鬼魂，都会用智能手机，甚至知道蹭WiFi。 那么可以说，实验楼里的鬼魂虽然对自己的死亡没有印象，但是全部都不是死去多年的鬼。 如果是恶意蓄养祟气的话，这一点就说明了那个人或者那群人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入新的鬼魂，那么镇压实验楼鬼魂的东西绝对不可能年久失效。 洛黎眼中墨色翻涌——那看来对于实验楼的核查，还不够清楚啊。 但是那天去实验楼，第一次见到谢帆谢静两姐妹的时候，那道蹩脚的黄色符纸与实验楼里囚禁鬼魂们的强度完全不同，甚至不能说是一人所为。 那是因为，帮助他们囚禁鬼魂的人不在了或者双方谈崩了吗？ 只能明天再去实验楼一趟了。 此时谢静刚好感叹道： “看到珈蓝发烧，我想起我以前小时候也发过一次高烧，大概是我像嘟嘟这么大的时候？ 当时可把我爸妈急得。 我昏迷了好几天，醒来的时候，还发现在发烧之前的记忆全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谢静又哂笑一声： “不对，不是‘我’发烧，是谢静发烧，现在的我，也只是谢静的执念形成的灵体罢了。” 这也是洛黎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之一。 她解除了谢帆，可以确定的是，谢帆绝对是人。 而谢静，初见的时候，她就是执念形成的灵体。 而寻常人类身上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魂飞魄散之后产生执念，执念再形成灵体，这都是鬼怪特质。 谢静如果真的是人的话，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如果，谢静可能就在童年时的那一场高烧中死去了呢？ 谢家父母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异常之处，但是他们还是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女儿养大了。 洛黎眼睫一闪，打算之后去一趟谢家看看。 这下她的行程可是满满当当了，去实验楼，去谢家，带着珈蓝去海边。 而与此同时，洛黎的手机一声提示音响起。 洛黎的小程序来了新单子。 洛黎仔细看了一遍客人的要求，随后唇角微微一弯。 谢静和嘟嘟也凑过来看。 谢静瞠目结舌： “黎黎，你，你这生意已经做到阴间去啦？” 洛黎笑了笑： “也没什么，客人要求还是很朴素的。” 洛黎的手机屏幕上，写着客人朴素的要求——“请帮助我找到我的骨灰。 今晚。” 月黑风高，洛黎再度用隐身符悄悄出了洛家大门。 谢静担忧道： “黎黎，这么晚了，咱们明天去吧。” 洛黎摇了摇头，眨眼笑道： “客人说了要今晚找到，我可是很有职业素养的。” 而且刚好她才想着要去实验楼呢。 最重要的是，那位客人，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谢静叹口气： “好吧。” 也是，她瞎担心什么呢，如果洛黎晚上出门了，需要被担心的根本不是洛黎，而是趁着晚上做坏事的人——洛黎顺手就给一锅端了。 很巧的是，客人说他骨灰所在的位置正是学校。 不过洛黎没有多追问客人的隐私，这是职业素养，同时也是因为没有必要——她要是能找到客人的骨灰，还能不知道点什么吗？ 那位客人发来消息： “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漆黑的夜色之中，洛黎骑着白犬，很快就抵达了学校。 出乎意料的是，客人站在学校门口的阴影里，远远看上去十分眼熟。 谢静忽然回过神来大惊失色道： “黎黎，那不是顾灵灵吗？” 没错，那一脸菜色，站在学校门口像是风一吹就要起飞的正是经常倒霉的顾灵灵同学。 洛黎摇了摇头，随后道： “那不是顾灵灵。” 白犬和黑猫跟在洛黎身后，和她一同靠近了“顾灵灵”客人既然说了是骨灰，自然是不可能有身体的，如果有了身体，那一定是“借”的别人的。 而这所学校里，最容易被“借”走身体的就是顾灵灵。 果然，靠近了顾灵灵。 “顾灵灵”开口，是个男人的声音： “你来了，洛天师。” 谢静觉得有点惊悚。 看着顾灵灵这张熟悉的脸发出陌生的声音，属实有点挑战人的接受能力。 洛黎叹口气，同情地望着顾灵灵。 这傻孩子，之前在学校晚自习就遇到了谢帆谢静，被吓得魂飞天外，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别的学校或许适合晚上留下来复习，但是咱们学校的晚上可一点都不适合留下额外复习了。 男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借来的这个躯壳好像和洛黎有点渊源： “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需要借助别人的躯壳或者尸体才能出现，但是如果选择以尸体的形式出现的话，很容易引起恐慌，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洛天师放心，我没有伤害这位同学，之后也会送给这位同学谢礼。” 男人补充道。 谢静叹口气，和洛黎耳语： “也不好说顾灵灵是傻人有傻福，还是实在太倒霉了。” 洛黎猜测到了眼前这位可能不想轻易暴露他的身份所以才选择使用了别人的身体。 洛黎不置可否： “您所说的您的骨灰，有什么特征吗？” 洛黎不是第一次干找东西的业务，有时候这些鬼魂要找的的东西千奇百怪，根本不长它们应该长的样子。 比如骨灰吧。 客人说是骨灰，它可能是块石头，也可能是颗种子，还有可能是个人呢。 “顾灵灵”开口道： “是一罐骨灰，罐子是白色的。 上面系着铜钱，贴了符。” 洛黎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东西长得这么正常。 谢静： “你清醒一点啊，让你在学校里找骨灰哪里正常啊？ 你怎么不想想，怎么在学校里找骨灰啊？ 这是学校，不是墓地啊黎黎！” 谢静特意强调了，学校，骨灰两个词。 正常人谁会把骨灰放在学校啊！ 然而洛黎却微微一笑，以极高的专业素养颔首： “好的，我尽快为您找到。” 男人满意地点头： “好，那我在这里等着你。” 谢静问道： “您不去吗？” 男人顿了顿，随后道： “我只能感受到我的骨灰在这里，但是不能再靠近了，再靠近的话，我就会被抹杀。” 洛黎点点头，随后问道： “方便问问，您能感受到您的骨灰大概在哪个方位吗？” “顾灵灵”抬手，指向教务中心： “在那里。” 行走在夜色之中，谢静怀疑人生道： “黎黎，教务处怎么会有骨灰，他不是耍你的吧，还有靠近就会被抹杀，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不靠谱…… 你不觉得吗？” 洛黎顿了顿，随后耸耸肩： “这世界上不是天天都在发生离谱的事情吗？” 谢静道： “我有时候真佩服你的接受能力。” 洛黎笑而不语： “不是我接受能力的问题。” 主要是他给的太多了；）就在此时，洛黎的脑海里传来一声漏水一样变形的系统音： “宿主，目标对象…… 滴滴滴，检测错误，滴滴滴，检测出错。” 洛黎被它吵得头疼，也听不明白它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什么？ 什么错误？” 伴随着嗡嗡的声音，洛黎听见系统说道： “正确的…… 出现了。” 随后又是一板一眼的： “请宿主抓紧时间，改变您的命运哦。” 系统的声音消失了。 而洛黎眼前安静的学校道路上，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还有——熟悉的邪气。 电闪雷鸣，原本晴朗的夏夜，一瞬间落下了大滴大滴的雨点。 偏僻的校园角落边，树林中，传来一声熟悉的颤抖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 你是谁？” 洛黎手腕上的珍珠手串微微一亮，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 洛家二楼，洛黎的房间。 原本病恹恹躺在水中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他皱了皱眉，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推开了浴室门。 果然，洛黎不在。 而刚才珍珠手串传来的讯息是，她又遇到了那个邪物——那个真正的“珈蓝”少年的声音低沉，原本柔软纯然的眼眸中全是冰冷的笑意。 他轻笑一声： “有意思，竟然还没有死吗。” 是梨梨手下留情了吗？ 那他就更该死了。 少年注视着冰冷的雨幕，玻璃上倒映出他的面容。 可惜他现在还要等着梨梨回家呢。 手沾上了鲜血，就不是好孩子了。 只是一想起有别人也会有“珈蓝”这个名字，他就觉得不舒服。 他心中浮起一层虫蚁般微末簌簌的恶意——这个名字只能属于我。 这是他的名字了。 怎么敢用他的名字去见梨梨呢？ *雨点大滴大滴坠落在玻璃窗上，裴蕴有点心烦意乱地合上了手中的诗集。 无意中打开了手机，就看见了沈娇发来的消息。 “娇娇： 猫猫打滚.jpg。 阿蕴，你睡了吗？” 和沈娇聊天总是最轻松的，她从来不会提及让他不愉快的事情，裴蕴从这些天的压力当中舒展出来，回复道： “还没有，你呢？” 对方正在输入中。 而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裴蕴被拉回了现实，他揉了揉眉心： “进来吧。” 进来的是管家，管家毕恭毕敬道： “小少爷，请去老爷书房一趟。” 裴蕴眉心一跳： “爷爷找我有什么事？” 管家垂首，摇了摇头。 裴蕴放下手机，便走出了书房，管家则留在书房之中。 书房门合上的一瞬间，裴蕴放在书桌上的手机亮了。 “娇娇： 阿蕴，你听说了吗，我们学校今年的秋游是去小岛上！ 好兴奋呀！ 我还从来没有去过。” 管家不动声色地按灭了手机，叹了口气。 小少爷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裴蕴走进爷爷书房的时候，书房里一片黑暗，只有书桌上的台灯亮着，他正要伸手拉开灯，老人便出声了： “不用开灯，过来。” 裴蕴心头一跳，在电闪雷鸣中看着老人的脸： “爷爷，有什么事吗？” 老人不语，将书桌上的照片指给裴蕴看。 裴蕴低头，才看见桌上的照片，竟然都是沈娇和他的。 他神色一变，随后便听见爷爷的声音： “阿蕴，你已经是个大人了，知道该如何做，是吗？” 裴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爷爷，我……” 老人云淡风轻道： “和黎黎和好了吧。” 裴蕴头皮都是崩紧的——自从上次在洛黎那里吃瘪之后，他就没有再主动找过洛黎。 然而对着老人的眼神他根本不敢撒谎： “爷爷，洛黎她……” 老人笑了： “阿蕴，我给你们安排了一次机会，就在这次秋游。” 裴蕴正想开口，对上老人犀利的眼神却根本不敢说话了。 “不管她想不想嫁，你都要让她嫁，明白吗？” 老人的声音带着点迟暮的沙哑，却有不可抗拒的力量。 裴蕴紧张地颔首： “知道了，爷爷。” 老人示意他可以走了。 等到裴蕴关上门，脚步远去，老人才叹了口气。 从黑暗中走出个人影，那人笑道： “原本我还好奇，你早就应该退休了，怎么还坐着裴家的第一把交椅，现在倒是明白了。” “我们两个老骨头还没有退居二线的机会呢。” 裴老爷子叹口气： “见笑了。” 那黑暗中的人影道： “可以理解，年轻人都是这样嘛，爱玩。 加上他又是唯一被你一手带大的孩子，性格骄傲点也是正常。” “不过听说这个洛家这个小姑娘——是叫洛黎对吧，前段时间闹出了点流言蜚语？ 性子好像不是很安分。” 裴老爷子眼睛睁开，望着黑暗中的人，道： “我让他娶的不是洛黎，是洛家。” 裴老爷子平淡道： “要是他连这个都做不到，那不管是不是我带大的，我都要重新考虑裴家的继承人了。” 黑暗中的人呵呵笑道： “换一个？ 换谁？ 你们裴家就那么几个年轻人。 除了裴蕴，剩下的还不是你亲生的，你舍得把裴氏交给他们？” 裴老爷子默了片刻，望着窗外的雨幕不做声。 半晌，黑暗中的人才听见他苍老的叹息声： “要是渡月还活着，我哪至于为裴家考虑到这个地步。” 黑暗中的人闻言笑了： “如果当年你选择了留下渡月，今天确实没有这么麻烦——“因为渡月要是不死，裴家早没咯。” 而这边的学校里，洛黎眯起眼睛，望着小树林里少年的身影，笑了笑： “又是你。” 小树林那个正是跟随在沈娇身边的那个眼熟的邪物。 少年也觉察到了洛黎，回头冷冷和她对望： “是你，你没死。” 洛黎的目光落在少年脚下慌张的方远身上，眼眸弯弯： “唔，方远同学也在啊。” 方远霍然抬头，看见了洛黎，像是看见了救星： “洛黎？ 救我！” 他正要连滚带爬到洛黎旁边，就被眼前的少年提了起来，一把掼到了教学楼的墙壁上。 方远吐出一口血，险些昏死过去，抖抖索索： “饶命啊，饶命，你放过我，我给你钱，多少都行！ 只要你放过我，我就算是偷来抢来也要给你钱的！ 我爸特别有钱……” 然而，眼前的少年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对他的话不为所动。 方远绝望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 直到少年把方远从地上提起来，洛黎才看见了方远的奇怪之处。 注意到洛黎的视线，方远阴狠地回望过去： “你看什么看？” 方远宽大的校服外套早就掉在了地上，月光和雨水之中，洛黎清晰地看见方远的肚子在动。 方远的肚子撑开了衣服，血管都要爆开了一样，难怪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敢回家。 方远发现洛黎非但没有被自己的威胁吓到，甚至还笑出了声。 洛黎毫无同情心，笑得明艳漂亮得让他想立刻杀了她。 洛黎笑够了，最后对身侧的谢静道： “谢老师，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男妈妈耶。” 洛黎笑起来眼眸弯弯： “方远同学，这次有几个？” 方远青筋暴跳，几乎忘记自己被眼前少年提起来的恐惧，也没想到洛黎刚刚在和谁说话，满脸都是戾气： “闭嘴！” 要不是这个该死的女人，自己也不会这么晦气！ 被女人打了之后，他就开始走霉运了！ 老爸说得对，怎么也不能让女人压在自己头上！ 等他这次平安度过，就打他十个八个女人把这霉运消除！ 但他肚子里的小孩仿佛为了回应洛黎的问话，一个一个开始动了起来，甚至在方远的肚子里玩游戏，笑得咯咯的。 方远疼得面目扭曲。 前天醉酒之后，自己的肚子就一天天大了起来，害得他学也不敢上，只能在大夏天穿着厚外套，也不敢回家。 幸好他本来就不是个经常回家过夜的，家里人也没有怀疑，只是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啊！” 方远痛得高呼一声。 眼前的少年将手伸到了方远的肚子上，方远只感觉到一点锐痛，低头便看见，少年的手成了冰刀，离他被那不知道到底有几个鬼婴的薄如蝉翼的肚皮只有一步之遥。 他转头惊恐地呼救： “洛黎救我！” 别管洛黎能不能救他了，万一洛黎过来了，这个人先杀了洛黎，他不是就有机会逃跑了吗？ 然而一旁的少女却好整以暇，甚至带着微笑看着他。 洛黎并不打算出手救他。 方远大怒道： “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你怎么这么恶毒呢！” 洛黎的手指拂过微卷的黑发，懒洋洋笑道： “我可救不了你，还不如让你痛快点死了呢。” 方远骇然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洛黎笑了笑，淡淡道： “你觉得，你成为了这些鬼婴的母体，会好过吗？ 与其肚子一天天长大，被涨破，还不如早点结束生命呢。” 方远又惊又怒，随后失重感消失，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少年竟然松开了提起他的手。 方远大喜，随后连滚带爬就要跑，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困住，根本无法动弹。 方远对上身边少年冰冷如蛇的眼神，几乎一瞬间被吓得屁滚尿流： “你想干什么？” 少年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没有回答。 洛黎却解答了少年的话，洛黎撑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伞，笑得云淡风轻： “如果你需要有长期的粮食，而此时，在你的眼前出现了一只怀孕的母羊，你会立刻吃了它吗？” 方远脱口而出： “当然不会……” 随后他背后就出了一层冷汗，反应过来，如今的自己，不就是那一只怀孕的母羊？ 那么，这少年要的是他肚子里的东西？ 所以，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被这个少年吃掉？ 方远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与此同时，他终于回过神来： “洛黎，你怎么在这里？” 洛黎耸了耸肩： “路过。” 也不管方远信不信，反正她不需要他信。 方远只觉得自己后脖颈传来一阵酸痛，回头看见少年的手从自己的脖颈后面撤开： “你对我做了什么？” 方远看不见的是，自己后脖颈多了一道标记。 随后他便恢复了自由，他连忙朝着树林子外面跑去，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一眼洛黎。 雨越下越大，方远跌跌撞撞跑走的身影越发模糊。 洛黎脸上的笑意消失，伞下的手指夹着符纸，符纸燃烧，形成无形的屏障，二人进入与外界隔绝的空间。 少年发出一声古怪冰冷的笑： “怎么，你竟然是想保他吗？ 怎么突然大发善心了，洛黎？” 洛黎懒洋洋道： “你想多了，少废话。” 少年笑了笑： “好，你真是命大，竟然能活着从医院出来。 今晚刚好我要加餐，放过了一个，你又来了。” 少年很明显这段时间又吞噬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身上邪气和血腥味重得很： “来吧。” 洛黎皱了皱眉，随后道： “谁说是我陪你打了？” 纵使雨点飞溅，洛黎身边也一尘不染，她微微抬起了伞面，道： “我还有事，没时间和你玩。 要和你玩的，是她。” 话音刚落，少年才发觉不对劲，猛地抬起头，只看见什么东西从天空上坠落下来，直直对着他头顶。 少年正要闪躲，却被不知何时到他身侧的洛黎抓住了手臂。 洛黎笑盈盈道： “诶，跑什么呀。” 就在被洛黎拽住的一刹那，少年被砸中了。 眼冒金星的少年看见洛黎毫发无伤，甚至退开了好几步闲闲观望着。 而一只冷冰冰的手掐在他脖颈，随后是阴森森的声音： “洛同学先走吧，这是我和他算账的时间了。” 洛黎笑眯眯挥手： “好的，待会儿我来接你哦。” 眼前的少女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以诡异的姿态攀附在少年的身上，对着洛黎微笑： “好的。” 少年也认出来了： “是你，你怎么和洛黎……” 没错，这正是沈娇的初中好友，那被他控制自杀化为厉鬼跳楼的女孩。 少女脸上再也没有之前在医院控制不住的凶戾，保持着笑意一直到洛黎离开： “记得我的名字，我是洛黎的鬼，我叫高瑶。” 少年反应很快，一把抓住高瑶的手就要将她甩下来，肩膀处却猛地传来锐痛，他回头一看，看见白色巨犬的利齿。 少年觉得可笑： “你帮她？ 你忘了，宠物盲盒也有她一份。” 白犬却并不听他说话，只是喉咙中发出威胁的声音。 少年这才恍然大悟： “你是为了洛黎妥协了？” 少年面目狰狞： “哈哈哈哈哈……” 白色巨犬却立刻毫不犹豫地呲牙，丝毫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高瑶神色复杂，望着白色巨犬，低声道： “谢谢。” 随后化身为厉鬼形态，也扑向了少年。 *黑色的大猫穿过阴影，带着洛黎和谢静二人继续朝着校园另一头的教务大楼前进。 谢静有些不安： “黎黎，这里的祟气怎么这么重？” 浓稠的祟气像是雾气一样让周围变得黑暗而难以察觉危险。 黑暗之中，谢静看见洛黎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少女笑得轻松： “我说怎么偏偏限定在今晚要找到呢。” 她云淡风轻道： “今天是百鬼夜行，我都忘了。” 天空中一轮明月皎洁，却照不亮地面上的黑暗。 乌云带着雨，遮蔽了明月。 电闪雷鸣消失了，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百鬼夜行，阴盛阳衰，被符术困住的骨灰的主人也更加自由，能力大涨，能够感受到自己骨灰的所在。 此时，感受到浓稠祟气的嘟嘟也醒了，她揉了揉眼睛道： “洛黎姐姐，我闻到好浓的祟气。” 而伴随着嘟嘟的醒来，洛黎感受到来自黑暗中的窥探和审视一瞬间缩了回去。 心中某个念头一闪而逝，洛黎垂下眼睫，对嘟嘟笑道： “不怕，他们不会靠近。” 虽然她的身体很受觊觎，可是她可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的人。 偏偏，洛黎话音刚落，一旁的黑暗中就出现了一个声音。 “同学，能借我把伞吗？” 洛黎看不清那人，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那人声音逐渐失真： “我被打湿了，就会腐烂的。 同学，借把伞给我吧。” 那人一点点垮下去，成为一摊黑黑的黏液，朝着洛黎流动。 洛黎叹口气，不动声色捏了把纸伞给她： “送你了，不用谢。” 要伞鬼： 她怎么一点都不怕我？ 惊讶之余，洛黎已经乘着黑猫走远了。 洛黎对嘟嘟道： “这就是死得太晚了，要是死得早一点，兴许能在天师消失之前见过天师，那里会主动来招惹我。” 要伞鬼呆呆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要了大半年总算到手的伞，痛哭失声，撑着伞离开了学校。 “不会被淋湿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它喃喃自语。 而朝着教务大楼前进的洛黎听见系统沙哑的声音： “宿主健康值提升，获得‘下雨不愁’技能。” 洛黎： “下雨不愁是个什么技能？” 系统没有回答，再次下线。 洛黎耸了耸肩： “好吧，等到下次能用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笑嘻嘻对谢静道： “谢老师，果然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啊。” 谢静哪里知道她在感叹什么： “你还是小心点吧。” 洛黎总是一副这样没戒备的样子，真是让人担心。 第23章 （三合一）教务大楼里面没有人,一片寂静。 虽然少了外人的阻力，但是谢静还是为难道： “黎黎，教务大楼这么大,我们得找多久啊？” 洛黎笑了笑,随后跳下黑猫的脊背，摸了摸黑猫的脑袋： “小玉，去吧。” 身为黑猫的小玉对于这些可比天师还要敏感。 小玉得到命令之后,瞬间如同一道黑色的长风般轻盈地穿过楼梯。 谢静目瞪口呆地看着,随后有些怀疑人生道： “你什么时候给它们取了名字？” 洛黎扬眉一笑： “刚刚呀，突然就觉得这个名字挺不错。” 谢静默了片刻,随后问道： “那那条白色的狗狗叫什么名字？” 洛黎思索了片刻,随后道： “小猫叫小玉的话，小狗就叫小墨吧。” 谢静：…… 行吧。 还是第一次见黑色的猫叫小玉,白色的狗叫小墨的。 不过什么事情发生在洛黎身上好像都不足为奇。 很快，黑猫发出一声绵长的“喵”那声波带着深重的寒气，谢静被叫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却听见洛黎笑眯眯道： “原来小玉叫起来的声音是这样的啊，真可爱。” 谢静： 真可爱？ 你在开哪门子的玩笑？ 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倒是越来越高了。 有了小玉的帮助，两个人直接跟着小玉到了一楼尽头的办公室。 洛黎摸了摸下巴，露出个笑： “这是教务主任的办公室啊。” 谢静看着洛黎的笑意,试探着道： “我记得他，当时我和帆帆来这里应聘就是他通知的。”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平常总是笑咪咪的，对老师们学生们都不错。 洛黎不置可否,手指落在关闭的锁上,只听“咔哒”一声，锁开了。 然而在监控录像中,这只是教务主任没有关好门，被风吹开了罢了。 洛黎走进办公室，第一个感受到的就是来自骨灰的呼唤。 就像是长久困在沙漠的旅人一般，骨灰呼唤着她。 洛黎围着办公室走了一圈，随后蹲在了教务主任的桌子底下。 她的手指敲了敲地板，随后露出个笑： “找到了。” 谢静有些惊讶：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 洛黎垂眸轻笑一声： “因为有老熟人的味道。” 谢静反应过来： “你是说，沈娇身边的那个邪物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那骨灰还在吗？” 谢静着急了。 洛黎抬头，一双墨黑的眼睛望着谢静笑： “还在呢，那个邪物没有能力带走它。 甚至可能……” 谢静追问道： “甚至可能什么？” 洛黎言简意赅： “他受伤了。” 所以抓到了落单的方远，想要吞噬方远肚子里的鬼婴来补充自己。 毕竟刚刚在小树林闻到血腥味的时候，方远还没有受伤，那么血，只可能是那个邪物的。 看来这次自己的这个客户确实很厉害啊——就连骨灰都让邪物垂涎想要私吞。 洛黎掀开了桌下的地毯，看见了一道木制小门，小门上绘制着又一副眼熟的阵图。 洛黎对着谢静眨眨眼： “总算知道为什么会受伤了。” 眼前的阵图和医院那个一模一样。 在简康医院的时候那个邪物就将她引向阵图所在之处，自己进不去就想要以她为诱饵，随后捡漏房间里的鬼婴鬼尸作为养料，却低估了她。 “看来他没有什么进步啊。” 洛黎深感可惜地叹口气。 谢静却听到毛骨悚然，推了洛黎一把： “行了，黎黎你发言怎么这么反派啊。” 洛黎长卷发掩盖下，被月光映照得雪白面庞上露出一点微笑，随后慢慢道： “谁说我是好人的？” 寂静的房间，幽深的夜色，谢静浑身僵硬。 就在这一瞬间，洛黎噗嗤一声笑了。 谢静这才明白她在耍人： “黎黎！” 洛黎低头无辜道： “我在研究这个阵呢，等等哦。” 谢静气得吐槽： “黎黎，你怎么这么爱耍人？ 你看看现在还有谁没有被你耍过？” 洛家那些鬼魂全部都被洛黎耍了个遍了！ 简直是吓死鬼了！ 话音刚落，谢静就想起了： “就只剩下一个珈蓝没被你耍过！” 洛黎慢悠悠懒洋洋道： “嗯，对嘛。 所以怎么能说谁都被我耍过嘛。” 那条傻乎乎的小鱼一耍，就可以流水线生产珍珠项链了。 平时她就是逗逗他，他都能当真的。 洛黎的唇无意识弯了弯。 而且她是要教导他真善美的，怎么能教可爱的小鱼如何骗人呢。 想到这里，洛黎心想，幸好今天没带珈蓝一起来，不然他要是看见怀孕的方远怕是会有心理阴影，而且到时候她要是不救方远就说不过去了。 洛黎叹了口气： “当好一个家长真难呀。” 此时，在洛黎家中想着如何给予“珈蓝”一个正确又不容易出错的死法的“真善美”洛珈蓝打了个喷嚏。 洛黎的手指描摹着阵的模样，将阵型对了个大概，果然，和医院那个一模一样。 洛黎脑海中迅速滑过个想法，随后将嘟嘟放出来： “嘟嘟，你有没有见过这个？” 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一脸童真，蹲在了洛黎身边。 谢静： “你问嘟嘟，嘟嘟她怎么会知道，她一直在实验楼里……” 嘟嘟轻快地回答： “见过！” 谢静只觉得夜风中，一记温柔的小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 谢静沧桑地想到，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嘟嘟对谢静吐了吐舌头： “对不起啦，谢老师。” 洛黎垂眸，问道： “在哪里？” 嘟嘟露出个笑，骄傲地指向自己的肚子： “在这里哦！” 谢静大惊失色： “你吃掉了？ 嘟嘟，你怎么能乱吃东西？” 嘟嘟一脸无辜： “没有啊，这个一直在我身上的。” “你们要看看吗？” 嘟嘟一面说，一面掀开了小衬衣。 谢静原以为嘟嘟最多就掀起小衬衣让她看看，结果没想到，掀起小衬衣之后，嘟嘟喃喃自语道： “等一等哦。” 话音刚落，谢静的san值就开始直线下坠。 谢静头皮发麻地看见，嘟嘟的肚皮上有一层薄薄的阵图，但是和地面上这一副截然不同。 嘟嘟肚子上的阵图是反的。 或者应该说，阵图画在了嘟嘟的肚子里。 嘟嘟平时穿着漂亮整齐的衬衣和小裙子，没有人知道嘟嘟身上有这样一副惨绝人寰的阵图。 就连洛黎脸上的神色都严肃了几分。 嘟嘟的手像是解开礼物丝带一样轻轻解开了自己肚子上的缝合线。 两边薄薄的肚皮展开，正是一副完整的阵图。 谢静不忍地别开眼睛。 直到嘟嘟笑嘻嘻地从肚子里拿出一个人头。 谢静的感情一瞬间消失了： “所以你平时就是把你的球放在这里的？” 嘟嘟不明所以： “对啊，反正肚子里都是空空的嘛。” 嘟嘟的肚子里，没有器官，空空如也，只有一副画满内壁的阵图。 鬼魂存在的形式和死亡前最后的模样一般都是相同的。 洛黎垂眸。 到底是谁对嘟嘟下了这样的黑手？ 而洛黎方才无法打开的阵，在嘟嘟解开缝合线的一瞬间，一点点消失了。 嘟嘟笑盈盈道： “吃饱了！” 此情此景，实在诡异。 谢静心中复杂，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嘟嘟太过天真，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让一切的语言都过于苍白。 洛黎笑着问道： “嘟嘟以前吃过这个吗？” 小女孩系上了肚子上的缝合线，抱着皮球到一边玩去了，声音清脆： “吃过呀！ 实验楼有好多个！ 不过现在没有了，都被我吃掉啦！” 难怪嘟嘟的能力比谢静都强很多。 洛黎摸了摸嘟嘟的头： “那之后能带我去看看吗？” 嘟嘟歪了歪头，随后笑道： “好呀，不过阵图都被我吃掉了，只剩下骨灰了……” 谢静： “什么骨灰？” 难道是她的问题？ 难道学校里有骨灰真的是正常的？ 谢静惊恐地望了洛黎一眼，而洛黎一脸平静： “没关系，我就想去看看。” 谢静： 所以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强的接受能力啊！ 谢静： 这个世界真的是太荒唐了！ 我不做人啦！ 洛黎平淡道： “你本来就不是人了。” 谢静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把话说出来了。 只见洛黎一脸怜悯： “只是你都不是人了，怎么接受能力还这么低呢？” 表面的阵图消失，洛黎将里头的小箱子抱出来，顺手就放在了教导主任的书桌上。 谢静感慨道： “不知道教导主任知道自己的书桌用来放过骨灰盒会有什么感想。” 洛黎风轻云淡道： “没什么感想，每天还在骨灰盒上办公呢，能有什么感想。” 谢静： “说得倒也是。” 洛黎的手指拂过小箱子上的几道黄色符箓，轻飘飘地就撕了下来。 谢静目瞪口呆： “这么容易就撕下来了？” 洛黎百无聊赖道： “还以为多厉害呢，看来只是个会点邪术的妖人罢了。” 说实在的，这画符的水平可赶不上他画邪阵的水平。 洛黎都觉得奇怪，这个人画邪阵这么上手，这么画符倒是弱到这个地步呢。 这装着骨灰罐的盒子上有个和盒子风格极度不符合的大锁。 谢静感慨道： “这和门锁都没什么区别了，我们也撬不开，怎么打开呢？” 话音刚落，洛黎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钥匙就怼进了锁眼里。 谢静： “黎黎，你哪里来的钥匙？” 谢静眼看着洛黎啪嗒一声轻松地开了锁，已经开始怀疑鬼生了。 洛黎脸上一派轻松，将钥匙收进了自己的包里： “还记得医院那晚追着方远去的，带着好几个婴儿的小姑娘吗？” 谢静点点头： “记得啊。” 洛黎眨眨眼： “你忘了，我是怎么打开简康医院育婴房的大门的？” 谢静惊讶道： “那里的钥匙，也能开这个锁？ 你怎么知道？” 洛黎耸耸肩： “我也不知道，就试试嘛，谁知道这个人真的这么笨，一把钥匙通全国呀。” 洛黎愉悦道： “这把钥匙还真有用，没帮错鬼！” 洛黎抱着骨灰坛子旁若无人地走出了教务大楼。 谢静怀疑人生道： “真的不用收拾一下吗？” 洛黎笑眯眯道： “不用啊。” “真的吗？ 万一被发现了是我们……” 谢静忧心忡忡。 洛黎轻笑一声： “你忘了，刚刚可不止我们来过哦。” 谢静福至心灵： “明白了！ 陷害他！” 洛黎皱了皱眉头： “这哪能叫陷害呢？” 谢静： “那这是什么？” 洛黎笑了笑，眼眸弯弯像是狐狸： “你看，他是不是来过？” 谢静点头。 洛黎又道： “他是不是想把骨灰拿走？ 而且还付诸了实践？” 谢静点头。 洛黎： “这不就是嘛，他有作案动机，他还付诸行动了！ 我们当然不是陷害他！” 谢静点点头…… 又好像觉得哪里不对，然而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等到了学校门口，果然，“顾灵灵”还形单影只地站在原地，但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洛黎还没靠近，她就回过了头。 顾灵灵接过骨灰罐，深深看了洛黎一眼： “谢谢。” 这时，她手中燃起一团鬼火，自鬼火之中出现一张雪白的卡片。 鬼火熄灭，他将卡片交给洛黎： “这是我的名片。” 洛黎接过那一张冰凉的卡片，卡片活像是从冰库里才取出来似的，上面还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花。 上面没有一个字。 洛黎叫住了对方： “等等。” 对方似乎也料到了她会叫住自己，转身又道： “那个黑色的阵图，名为转移。 转阴为阳，转盛为衰，转死为生…… 好的，坏的，都可以互相转化。” 谢静骇然道： “那不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看见谢静的目光落在自己怀里的骨灰罐上，“顾灵灵”笑了笑： “那也得有画得出的实力…… 所以我的东西就被他们转化走了。” 谢静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洛黎便开口了： “前辈，那你想要拿回你的东西吗？” 对方脚步顿了顿，随后叹息一声： “小姑娘，小心点吧。 这世上的坏人比你想象得要强。” 随后他不知以何种形态离开了，连同骨灰罐也都不见了。 谢静上前扶住顾灵灵，免得小姑娘摔倒。 洛黎站在原地，忽的轻笑一声。 谢静懵了： “黎黎，你笑什么？” 洛黎星子般粲然的眸子微微一弯： “也许我会有一个很不错的盟友。” 谢静觉得不可思议： “你刚刚问的问题会不会得罪到他都不知道……” 洛黎将掌心摊开，露出手中雪白的卡片，道： “如果他只是需要让我帮他这一次忙，就会像之前一样什么都不告诉我，而不是给我这一张名片，还告诉我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洛黎眼眸璀璨： “等着看吧，今晚他来找我，不过是为了试探我。” “那试探结果怎么样？” 谢静忧心忡忡。 洛黎凝视谢静一会儿，看得谢静都紧张了，这才答道： “真不知道谢老师家里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教出谢老师这么单纯的人。” 谢静这才回过神来： “黎黎，你又耍我！” 洛黎噗嗤一声笑了，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枚玉佩，递给了谢静。 谢静愣了愣： “这是什么？” 洛黎道： “这次帮他的报酬之一——锁灵玉。” “有了锁灵玉，你就可以在白天出现了，当然，你的长相就和现在不一样了，不然得吓到别人。” 洛黎眨了眨眼，“好玩吧。” 谢静心中涌出暖流。 黎黎虽然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的，但是却很真诚。 谢静性子是向往人间烟火的，甚至一直还以人的身份自居，现在洛黎给她这个，无非是为了让她舒服地“做人”谢静接过玉佩，系在脖颈上： “谢谢你，黎黎。” 而嘟嘟也吵着： “我的呢，我的呢洛黎姐姐！” 洛黎又递给嘟嘟一个东西。 嘟嘟乐开了花： “好耶！ 洛黎姐姐你最好了！” 谢静定睛一看，才看见，洛黎竟然给了嘟嘟一把那种大街上处处都能看见的泡泡水枪？ 不过也好，太过危险的东西，交给嘟嘟是不太妥当的——“噗叽”一声，嘟嘟按动了泡泡水枪。 一个巨大的，透明的泡泡出现了，随后将嘟嘟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小女孩坐在泡泡巨人的身上，笑着拍手： “真好玩！” 谢静安慰自己： “没事，也就是一个泡泡人嘛……” 下一秒，嘟嘟“噗叽”一声再度扣下了泡泡水枪。 这次出现的是小小的一串泡泡，谢静松了口气： “还好没什么杀伤性……” 小小的泡泡升空，在空中破开，炸出一串火星。 嘟嘟： “耶！” 嘟嘟举起泡泡枪，对着顾灵灵biubiu一下，顾灵灵便被装在了一个泡泡里，漂浮上了天。 顾灵灵像是气球似的被嘟嘟拉着一路前进。 谢静再也安慰不了自己了： “黎黎，你这样……” 洛黎又将手中的一个猫咪花纹的名牌系到了小玉身上，巨大的小玉便一瞬间变成了一只漂亮的小黑猫。 小玉跳到谢静身上，撒娇讨抱。 然而洛黎已经跟着嘟嘟一起坐上泡泡巨人，欢天喜地朝着实验楼去了，一瞬间，原地只剩下了崩溃的谢静。 谢静听见洛黎的声音： “谢老师，作为报答，你明天要带我去你家作客哦！” 谢静： 毁灭吧！ 赶紧的！ 洛黎一面和嘟嘟玩闹，一面心想，看来刚刚那位客人已经关注她很久了，除了高额的佣金，还送了这些明显有目标性的礼物给她。 他甚至知道嘟嘟的存在。 洛黎很少让嘟嘟出现，大部分时候都让嘟嘟待在珍珠手串里休息，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因为嘟嘟还是个孩子，甚至可能有回到她家人身边，洛黎不想给嘟嘟和她的家人带来麻烦。 很快一行人便到达了实验楼。 这里和洛黎刚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原因无二，楼里的鬼魂都被洛黎顺回家了。 一人两鬼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实验楼。 出乎意料的是，嘟嘟直接在大厅站定了。 谢静困惑道： “嘟嘟，不上楼吗？” 嘟嘟笑嘻嘻道： “就在这里呀！” 随后，嘟嘟指着大厅一旁的消防栓，又用新到手的玩具biubiu两下，消防栓的门便打开了。 里面并不是灭火器，也不是水管——里面是一个成年人能钻过去的大洞。 嘟嘟欢呼着朝着洞钻了过去。 洛黎和谢静也紧随其后。 里头是一个和外面截然不同的独立空间。 洛黎才跳出洞就感受到一股寒意。 房间里全是整整齐齐一溜骨灰盒。 洛黎随手拿起一个，便看见上面写着“郑xx”——是前不久因为女儿已经长大而安心消散的郑姨的名字。 剩下的不用看了，全是实验楼鬼魂们的骨灰。 洛黎有些伤脑筋。 这么多，该怎么拿回去呢。 嘟嘟又biubiu两下，全部的骨灰盒都进入了泡泡中。 洛黎愉悦摸摸嘟嘟的头： “真乖！” 嘟嘟： “最喜欢洛黎姐姐了！” 收拾好骨灰盒，洛.时间管理大师.黎望着外头的夜色，看了看时间： “嗯，有半个多小时了，我们去接小墨和高瑶吧！” 不出意料，小墨和高瑶在原地等着洛黎回来。 谢静诧异道： “那个邪物呢？” 高瑶的脸上划过一丝属于厉鬼的戾气： “逃走了。” 既然身为厉鬼，自然会和杀死自己的人不死不休，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高瑶补充一句： “他变成了水，从地面消失了。” 洛黎低头一看地面上下水道的缝，莞尔一笑： “还挺拼的。” 这么惜命。 高瑶的灵体飘飘摇摇，看得出刚刚的确是经过了一场激烈战斗。 小墨嗷嗷一声，用巨大的脑袋亲昵地蹭着洛黎的手掌，任由洛黎把狗牌给它系上。 小墨变成了一只萨摩耶，围着洛黎摇尾巴。 洛黎俯身揉揉小墨的脑袋： “这样你就能控制自己的大小，也可以在白天出现了。” 小墨汪汪叫两声，像是在回应。 高瑶微微偏过头，脸上神色有点复杂别扭。 洛黎含笑看着她半晌，随后说道： “你虽然是厉鬼，但是除了自己的仇人之外不能伤害他人。 我在你身上画一道符来束缚你，让你不能主动伤人，你就可以自由了。” 洛黎眨了眨眼： “你同意吗？” 出乎意料，高瑶神色阴沉，摇了摇头。 谢静，小墨还有小玉一瞬间就戒备起来——怎么，还恩将仇报吗？ 然而高瑶只是垂首，小声道： “我已经死了，不能回到爸妈身边。” 她声音茫然： “除了杀死仇人之外，我已经找不到我存在的意义了。” 谢静的心软了： “所以？” 高瑶抬起头来，看着洛黎： “我能跟着你们吗？” 高瑶犹豫一下： “我…… 我可以保护你，你也可以顺便看着我，让我不伤人，这样不是两全其美？” 洛黎静静看着她，随后微微一笑： “随你吧。” 高瑶猛地抬起头： “真的可以吗？” 洛黎点点头： “真的啊。” “不过……” 洛黎话锋一转，高瑶的心便提起来了。 洛黎噗嗤一声笑了： “小玉和小墨就交给你照顾了，你愿意吗？” 高瑶一瞬间就明白了洛黎的用意。 这是一种赎罪，洛黎在给她机会赎罪。 高瑶深深看了洛黎一眼，随后道： “谢谢你。” 她以前轻视生命，也是不尊重自己，既然已经没有机会挽回这一切了，那就从现在开始为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赎罪。 轻视生命的人，也会被生命践踏——她已经明白了。 洛黎正要走，就又听见高瑶道： “我死了之后，还能去看我妈妈吗？” 洛黎眼睫一垂，随后转身，无悲无喜道： “可以，不过你确定吗？ 你只能看着她，不能触碰她，她也不知道你存在。 不过只要你确定你不会因此生出执念害了她的话，就可以去看她。 不和她生活在一起，那就没关系。” 洛黎的脸在夜色中看不清，高瑶只听见她叹口气： “你要清楚，你们已经阴阳两隔，你现在能够游走在世间，也不过是因为你并非在地府生死簿上记录的年纪死去，而是横死。 等到年限到了，地府也一样会把你带走，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无论是实验楼的鬼魂，还是简康医院的鬼魂，都是横死，所以幕后黑手才有机会将他们困在实验楼和医院里蓄养祟气。 而到了生死簿上应当死去的年纪时，鬼魂们就会被带去投胎——如果那时那没有因为在世间游走太久而消散的话。 地府工作量大，并不能立刻掌握生死簿上的人到底有没有横死，所以只能按照生死簿上的时间去带人——这就是天师存在的意义了。 都是为了守护阴阳两界的平衡。 不过也有那种百年千年的大鬼，地府并不会管辖。 那是因为力量太强且没有祸乱世间，也没有投胎的意愿，亦或者是天师的鬼…… “好冷啊……” 顾灵灵眼睫一闪，慢吞吞睁开了眼睛。 顾灵灵此时漂浮在泡泡之中，微微睁开眼，随后又闭上眼喃喃自语： “我做梦呢，都是梦，都是梦……” 洛黎被她逗笑了，敲敲她脑袋： “没做梦，这是真的！” “今晚百鬼夜行夜，我们送你回家，回家之后，记得早点休息哦。” 顾灵灵还是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呆呆应声： “好。” 不管什么梦不梦的，有洛黎她就不害怕了。 见顾灵灵又傻傻地睡过去了，谢静叹口气： “真是傻人有傻福。” 谢静偏过头去问洛黎： “所以刚刚那人上了灵灵的身，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吧。” 本来就是个傻妞，怎么感觉更傻了。 洛黎看着周围黑暗中窥探但是却没有对顾灵灵这副容易通灵的身体下手的鬼魂，风轻云淡的笑了笑： “那位客人还送了灵灵一个不错的礼物。” 话音刚落，顾灵灵猛地睁开眼睛。 谢静被吓了一跳： “灵灵？” 顾灵灵呆呆望着洛黎一阵，突然开口道： “黎黎，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可不可以借我的身体用一下……” 洛黎弯了弯唇： “你没同意？” 顾灵灵摇头： “当然没有！” 顾灵灵心有余悸： “黎黎，我不会又撞见鬼了吧。” 洛黎笑了笑，泰然自若道： “嗯，没错。” 顾灵灵： “哦，没遇到就好…… 啊？” 一瞬间，顾灵灵的脸上写满了惊悚，她一脸绝望： “前不久才撞鬼，今天又撞？” 洛黎没忍心告诉她，她可能每天都在撞鬼，只是之前鬼都没有那么有礼貌，都是直接上身，没有问她可不可以罢了。 谢静没有现身，默默取下了锁灵玉，免得侧面告诉顾灵灵这个残忍的事实——她其实天天都和鬼面对面。 洛黎对谢静道： “客人送给灵灵的礼物挺不错的。” 谢静： “啊？ 送了什么？” 顾灵灵看着洛黎对着虚空说话，心里已经开始发慌了： “黎黎，你别告诉我你旁边还有一个？” 顾灵灵闭上眼睛： “算了，我还是睡了吧。” 在顾灵灵一边念叨“我睡了我睡了我睡了”之时，洛黎对谢静道： “客人给了她能够拒绝鬼魂附身的能力，之后灵灵可以自由控制自己被附身不被附身。” 相当于顾灵灵多了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能力。 洛黎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 “如果是我的话，这个技能可太能赚钱了。” 这不就是游走在阴阳两界的桥梁吗？ 鬼魂要是对阳间的亲人或者生活有留恋，就和顾灵灵做交易，以顾灵灵的身体重返人世。 顾灵灵能够自由接纳或弹出自己身上的鬼魂，这一次就和郑姨上身不一样了，郑姨那一次，顾灵灵一体双魂，属于顾灵灵的魂魄沉睡，如果强行唤醒很容易伤害到顾灵灵的魂体。 现在顾灵灵非但魂体不受损，还能在对方上身的时候保持清醒。 洛黎看着把自己反复催眠的顾灵灵，叹口气——算了，现在还是别告诉她了。 顾灵灵的心理素质又强又弱，弱在怕鬼，强就强在虽然害怕，还是能苟。 等她想通了再告诉她吧。 现在先要想想，怎样能查清楚实验楼和简康医院的事情，言出必行，她答应过那些鬼魂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月色渐渐明朗起来，雨也停了。 洛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出乎意料的是，房间的灯还是亮着的。 只见珈蓝手中拿着本书，斜斜靠着床头柜，已经睡着了。 少年人身高腿长，挡了一半的路，洛黎俯身下去，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她从外头回来，手掌微凉，下一瞬，珈蓝的睫毛微微一颤，便睁开了眼睛。 一双澄澈的眼睛望着她，他伸手挡住了她试探体温的手，于是她微凉的指腹就触碰到他滚烫的掌纹。 少年在落地灯旁，一头金发被照得毛茸茸，只沉静地望着她，像是一幅油画，让洛黎莫名其妙地觉得有哪里很熟悉。 就像是曾经在哪个夜晚，也看见过这样的影子。 洛黎脑海里系统尖锐地嗡鸣一声，那一瞬间的印象便消失殆尽： “驳回错误记忆。” 洛黎只觉得脑海中有一瞬的昏沉，随后便清醒过来。 她笑了笑，问他： “怎么还没休息，小鱼？” 他迟缓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笑： “在等你。” 洛黎的心口一瞬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一下，脑海中出现了破碎的画面。 看不清。 只听得见一个模糊的声音： “我会等你的，去吧。” “在等你。” “梨梨。” 洛黎的脑袋有点发痛，随后便听到耳边一声熟悉的“叮铃”她从有些窒息的感觉中清醒过来，就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睛。 珈蓝唤她的名字： “梨梨？” 珈蓝的声音与她脑海里的声音重叠，最终，是一声尖锐的： “驳回记忆。 程序错误产生的垃圾数据将再次销毁。” 洛黎眼神有点发空地望着珈蓝的手腕，那里是一枚铃铛。 她亲手送给珈蓝的铃铛，也是那个铃铛刚刚将她从窒息中唤醒，让她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什么是“驳回记忆”她刚刚好像想起了什么，那就是“程序错误产生的垃圾数据”吗？ 洛黎心底泛起一丝阴翳，再次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个问题——她只记得这枚铃铛是她唯一从以前的世界带来的东西了，那么，这枚铃铛到底是谁送给她的？ 伴随着她不断在脑海之中挖掘，她头痛欲裂。 一层层故障的系统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洛黎甚至能看见虚空之中血红的危险警告。 “警告！ 如果宿主继续尝试逾越权限，数值将全面降低！” 系统的声音不堪重负。 洛黎脸色发白。 *他是一个孤独的徘徊在深渊的影子，不知道自己为何存活在这世间，脑海中唯一的印象就是杀戮，双唇间唯一的言语就是诅咒。 孤独。 无可辩驳。 冷硬——还有纯粹的不分善恶的天真。 直到有一天，这漆黑幽冷的深渊之中，他看见了一点荧光。 淡淡的一点苍白的蓝色，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透明的鱼尾微微一颤，随后他俯身，抓住了那小小的东西。 那是一粒圆圆的，晶莹剔透的东西。 他未曾见过这样的透明发光的生命体。 在这深渊之中，只有他一个人还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神的孩子在深渊内生长，无人干涉。 他没有姓名，不知性别，还是年幼的孩子。 孩子看着从天而降的礼物，随后小心翼翼地将这颗“种子”捧在手心。 这是唯一发光的东西。 种子里的魂魄飘飘荡荡，很不稳定。 于是他皱着眉头，侧游到了一块空地。 因为不见光而苍白的手指一点点捧起泥土，覆盖在这颗发光的种子之上。 如此寂寞的一颗种子，和如此寂寞的一条鱼。 他开始有了乐趣，为了这颗种子，他放弃了说话，成为了哑巴——总之，自己说出来的诅咒，千万不能应验在这小小的，羸弱的种子之上。 少年苍白隽秀的面容上，猩红的眼睛幽幽看着这种子。 他并不知道，自己也是深渊之中唯一的发光体，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注视，这颗种子才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光。 这是他的种子。 他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围绕着这颗种子转圈圈，用自己的尾巴轻轻拂过它上方的土地。 但是种子依旧没有发芽。 于是他开始用自己的眼泪浇灌他。 面无表情的小鱼流出眼泪，还未成熟的鱼类眼泪并不能成为珍珠，而是真实地流淌进了那废土之中。 种子，发芽了。 那初见时，不稳定的魂魄舒展开来，在玫瑰还未展开的花瓣之中，长出了一个蜷缩着的少女。 小鱼觉得，这是属于自己的少女。 他要好好的呵护她。 他开始浇灌给她更多的眼泪，但是，伴随着他长大，眼泪化为了固态的珍珠。 于是他开始以血液浇灌她。 鱼类冰冷的血液，让一朵发光的海中玫瑰，开花了。 最终的某一天，少女出现在他的面前，揉了揉眼睛： “？” 这是在哪儿？ 难道系统投放错误地点了？ 她在脑海里敲了敲系统，系统发出了进水的声音。 少女有些无语，好吧，原来掉进海里的不止是她。 面前的人鱼长相俊美，但是看上去却有点诡异的恐怖感。 他皮肤异样的白，还带着一种晶莹的质地，漆黑的长发，锋利的背鳍，锐利的肌肉线条，乃至于蝴蝶骨，都闪着冰冷如兵器的光。 还有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是一种极端尖锐的美貌，带有侵略性的俊美。 他高大，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把她的腰捏碎。 他看出了她下意识的忌惮，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茫然无措。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相貌，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也许十分丑陋。 他甚至懊恼自己的长相，跪伏在她面前，讨好地对她露出一个笑。 洛黎看着那尖锐美丽的一排鲨鱼牙：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在他面前的自己的一只脚。 “你叫什么名字？” 她问他。 他不说话。 还不能控制自己诅咒言语的少年选择继续成为一个哑巴。 她一双眼睛十分漂亮，注视他的时候，让他想要逃跑。 但是他舔了舔唇，并没有跑——这是他的海玫瑰。 “我叫梨梨。” 少女向他介绍自己。 梨梨。 他在心里默念一遍，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这是我的，梨梨。 这是身处深渊之中，他唯一所有的。 他几乎立即本能地产生了一种吞噬的欲望。 想要吞噬她，从头到尾。 但又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吞噬”这让他有点苦恼。 正在孕育之中的神胎天生残缺，并没有过多丰富的情感。 这一切与无聊无关的情感，都因为面前的少女油然而生。 他笃定的唯一的念头就是，这是我的。 她是我的。 但十分可惜，他并不能够呼唤她的名字。 这也是小鱼第一次想要挣脱这深渊，提前“出生”不为什么，只是想呼唤她的名字。 第24章 （三合一）清晨,洛黎才带着珈蓝进教室，顾灵灵便窜了过来，看到她那表情,洛黎就猜到了她想问什么。 果然,顾灵灵忍住了兴奋，小心翼翼开口道： “黎黎，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了你。” 洛黎眼眸一弯： “好巧哦,我也是。” 顾灵灵继续试探着问： “哦，我的那个梦里,你骑着一个好大的泡泡……” 洛黎作惊喜状： “哇,我那个梦里，你也在泡泡里。” “我们做了同一个梦,好神奇哦！” 顾灵灵总算没忍住，一巴掌拍到洛黎脑袋上： “黎黎，果然那不是梦！” 洛黎噗嗤一声笑了： “我那个时候就告诉你了不是梦了。” 顾灵灵鬼鬼祟祟拉着洛黎坐下： “你给我好好讲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洛黎不回答,只是问道： “你是又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 顾灵灵哽了一下，咕哝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似的，真吓人。” 洛黎弯唇： “我要是什么都知道,还问你做什么。” 顾灵灵的毛被捋顺了，翘起尾巴，但是很快又沮丧道： “我光是昨天晚上，就听到了三个声音问我,能不能借我身体用一下。” “而且昨晚我半夜上厕所,看见镜子里有个陌生女人看着我，长得太恐怖了,她问我愿不愿意借身体给她用用，我当然是拒绝啦，结果她就发火了，伸手就要从镜子里抓我！” 顾灵灵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像是在控诉不公。 洛黎忍住笑： “嗯，然后呢？” 顾灵灵瘪嘴： “她可太没礼貌了。” “结果，她一伸手，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弹开了似的，根本碰不到我，我白白被吓了一跳。” 顾灵灵扬眉，“不过我当然立刻报仇了！” 顾灵灵想起自己昨晚的报酬就嘿嘿嘿笑起来。 洛黎敲了敲她脑袋： “你干了什么？” 洛黎基本已经确定，顾灵灵心态现在好得很，可能是之前那几次已经让她习惯了。 顾灵灵贼兮兮一笑： “我就在镜子面前让一个路过的鬼上了下我的身，然后对镜子里那个说‘就不让你上，就不让你上，略略略’。” 随后她大笑三声： “哈哈哈我看她眼睛都被气出血了，可太解恨了！” 洛黎被气笑了。 真不知道说她傻好，还是运气好。 顾灵灵笑完了，总算想起了正事： “我今天是想问你，这个不会对我身体有什么影响吧。” 洛黎摸摸她的脑瓜： “不会，相反，你可以多一个技能了。” 洛黎给顾灵灵讲了一遍如何靠这个技能赚钱，顾灵灵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看着洛黎和顾灵灵耳语，珈蓝乖巧地坐在一边。 他像是个入世未深的小孩一样，总是看着洛黎，好像她身上有什么永远看不完的东西似的。 洛黎把这个理解为孩子对一个新玩具爱不释手的过程，所以就由着他看了。 只是她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明明接了一单大生意，身体怎么还变差了一点？ 这狗系统真不靠谱。 洛黎在心中默默吐槽。 上课了，今天全天都是评讲月考卷子。 数学老师在上头讲，底下的同学都听得挺认真。 这一次班级平均分提上去不少，原因无二，就是万年不参加考试的零分洛黎，这次考得还不错。 老师的心情也变好了： “希望洛黎同学能继续保持这股好的劲头！” 接下来的每节课老师基本都夸了洛黎一遍，洛黎都被夸得怪不好意思的，但是意外的心情不错。 以前在天师学校读书的时候老师可没这么夸过她进步，因为她一直都稳坐第一的交椅。 这被人鼓励着学习的感觉还挺新奇的。 洛黎一边转笔一边弯起唇角。 珈蓝注视着她，随后道： “黎黎真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被老师同学夸起来，洛黎心里觉得有点暗爽，被珈蓝一夸，感觉却截然不同，总觉得有点心虚——大概是珈蓝夸她的时候太真挚了吧。 洛黎任由黑色的长卷发遮住脸，咳一声，随后伸手随意的rua一下他的脑袋： “一般啦。” 对方却因为她rua了他而露出一个更加天真无邪的笑容。 洛黎叹口气，告诉自己戒骄戒躁，以身作则。 她撑着两颊，心里又开始盘算着这次秋游——该怎么样，才能传递给珈蓝正能量价值观呢？ 这段时间她的工作繁忙，几乎没顾得上珈蓝，让她不禁有点羞愧。 随后洛黎拿过珈蓝的成绩条看了看，看见上面思想品德分数九十多分呢，顿时觉得自己不用担心——这个孩子好带得很！ 天真！ 无邪！ 正能量！ 涉世未深！ 她只需要加把火，带他入世，再规避一下坏事坏人的影响就行。 就像这次秋游，正是一个适合实行思想教育的好时候。 珈蓝察觉到洛黎的心情显而易见变好了，也跟着露出一个笑。 洛黎一看他笑，心情就更好，又rua了下他的脑袋： “走吧，吃饭去啦。” 前排的顾灵灵玩着手机整理好书桌，三人便要出发。 然而，顾灵灵的动作突然一顿，随后有些慌张地抬头看了洛黎一眼。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自然引起了洛黎注意： “怎么了？” 顾灵灵把手机藏在身后，强行笑了出来： “没什么呀，就是饿得。” 洛黎见她不愿说，也没有逼她的意思，而是莞尔一笑： “那就去吃饭吧。” 既然她没有察觉到周围有邪气祟气，那就没什么危险。 然而伴随着三人走向食堂，一路而来注视洛黎的视线越来越多。 顾灵灵狠狠瞪那些人一眼，然而这么多人，哪里是瞪得完的。 洛黎皱了皱眉，随后福至心灵，拿出手机，打开了校园论坛。 果然，第一页高高飘红的帖子就写着她的大名。 洛黎唇角微微一弯，随后点了进去。 这个新帖子才发出来半小时不到，就一石激起千层浪，足足有了六百楼。 洛黎先是看了楼主那一层。 “泛善可陈。” 她有些失望，觉得无趣地想。 顾灵灵看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问她： “黎黎，你饿不饿？ 我们快去吃饭吧。” 那些帖子里的话，简直太恶毒了，她怕黎黎看了，在路上就哭出来。 什么出轨了把裴蕴甩了，怀了别人的孩子去打胎，考试作弊，殴打同学，仗势欺人抢别人奖学金…… 楼里回复更是恶毒“舔狗回踩，就是找到下家了呗”“早就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友友们还觉得意外吗？” “卧槽总算找到一个说真话的了，上次那个打胎楼那么快就被管理删除了，我不信不是她恼羞成怒了删的。” “难怪我今天看她脸色那么虚，原来是去堕胎了啊，啧啧，世风日下啊。” 甚至还有人给洛黎p遗照抖机灵： “铁汁们，我做得对吗？” 底下的人也跟着笑： “哈哈哈哈正道的光！” “哇，层主胆子太大了，不怕小公主顺着网线过去扎你啊。” 底下偶尔有一层说： “有点过分了吧，我看洛黎不像是那种人。” “仇富吗？ 平时唯唯诺诺，网上重拳出击啊。” 就有人反唇相讥： “楼主别看，楼里混进来了奇怪的东西。” “韭菜成精名不虚传，和资本家爸爸共情倒是比谁都快。” 洛黎耐心地翻了一阵，随后关上了手机，轻笑了一声。 顾灵灵见她笑了，更加一脸惊悚： “黎黎，你别想不开啊。” 她手足无措地安慰洛黎： “这个，他们都是胡说啊，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洛黎缓缓地摇了摇头，神色哀伤。 顾灵灵心头猛跳，说不出话来，咬牙切齿就要打电话： “黎黎，你等着，我马上联系查查是谁……” 结果洛黎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顾灵灵:？ 完了，是真的被气傻了啊。 洛黎眼眸弯弯： “我没事，逗你玩的。” “左右不过这些小伎俩，自然有人替我收拾他们的。” 洛黎笑起来像是狐狸，拉着顾灵灵，“好啦，去吃饭吧。” 然而半晌，洛黎发现珈蓝没有跟上，回头一看，珈蓝拿着手机一脸纯真地看着她。 洛黎心头一跳，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一脸无辜地问道： “梨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竖起手机屏幕，屏幕上俨然是论坛上的那个帖子。 珈蓝眼睫微微一颤，随后又一脸无知天然地看着洛黎： “这些人在聊什么？” 洛黎一瞬间就回想起了“见善则善，见恶则恶”顾灵灵小心翼翼拍了洛黎一下： “黎黎，你怎么呢？ 怎么脸色比刚刚还难看……” 洛黎和颜悦色地对珈蓝道： “没什么，饿不饿，我们去吃饭。 不看手机了。” 随后，珈蓝迟疑地看了洛黎一眼，随后慢吞吞问道： “黎黎，我看见我的名字了。” 洛黎太阳穴青筋暴跳，就连顾灵灵心里也咯噔一下。 顾灵灵有种大事不好的预感，果然，洛黎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了。 顾灵灵还没见过洛黎这种表情，活像是手里拿着把大刀要去砍人似的。 她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结结巴巴地拉了一下洛黎的袖子： “黎黎，你没事吧。” 洛黎笑了笑： “没事啊。” 顾灵灵都快被吓傻了： “没事就好…… 就是你这个表情有点吓人。” 洛黎： “有吗？” 与此同时，洛黎的手机传来一声提示音。 洛黎接起电话，便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洛黎小姐，我是简氏集团的总裁助理，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们的疏忽，对您造成了不良影响。 我们将尽快处理，非常抱歉。” 电话挂断，助理一脸紧张地看着坐在一旁的简父。 简父眼眸锐利，带着明显的不悦。 洛黎上次帮了简家大忙，于简家有恩，却再次因为简家蒙受不白之冤。 而洛黎身上爆出这样的新闻，非但对她名誉产生影响，也对洛家的股价产生负面影响。 他难辞其咎。 而且，洛黎之前曾经在接单之前，特别强调过不能暴露她的身份，尤其是在洛家人那里，绝对不能泄露半个字。 他是商人，当下，他亲眼见证过洛黎独一无二的能力，也想要和洛黎谋一个长期发展合作的关系，洛黎这边他绝对不能得罪。 洛黎的那个帖子，眼看着飙升到了1500多层楼。 而洛黎伴随着楼层数的不断变化，泰然自若地在食堂里吃饭。 顾灵灵忍不住开口了： “黎黎，那个帖子还没有被删除掉，我打电话催催吧。” 洛黎看了顾灵灵一眼，随后笑盈盈道： “现在还不到时候。” 顾灵灵原本如坐针毡，而现在看着洛黎，心中竟然平静下来几分。 这些恶意对洛黎来说并不算什么，甚至不算是陌生。 在她还年幼的时候，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得到的恶意甚至比这些更纯粹。 面对真正的弱者，恶意往往更加浓烈真实，发自内心。 弱者如同镜子。 洛黎喟叹着想。 她现在不是弱者，那些流言蜚语只敢在阴暗处沸腾，根本不算什么啊——没有人敢真正对洛黎做什么，也只能在这些角落里散发负能量。 不论是出于对洛家的忌惮，还是出于什么心态，匿名论坛里的话十分恶毒，但也只能算是一场失败的校园暴力，因为自始至终，她都站在他们之上，那些唇枪舌剑无法企及伤害的地方。 这让洛黎想起了自己上一世，被人请去抓一只厉鬼。 说是厉鬼缠着他家儿子不放，孩子日日夜夜做噩梦，惊叫哭泣不休。 洛黎见到了那个小男孩，小男孩长得十分漂亮，如同玉人，拉着她姐姐长姐姐短。 直到入夜，洛黎成功抓住那只不算强的厉鬼，发现那个厉鬼也只是个小孩。 洛黎觉得不对劲，带走了那只小鬼，才知道原来那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主导了对这死去的小孩的校园暴力。 洛黎说明了这一切之后，小男孩的家长却反复说，他只是个孩子，哪里会那么坏。 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也吧嗒吧嗒掉眼泪说： “姐姐，你相信我。” 洛黎能与鬼魂交流，怎么会相信他的谎言，相反还觉得遍体生寒。 都说孩子不可能那么坏，可是坏人，从来不分年龄。 家长说得急了，问她，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她是没有的，世界不承认亡魂说出的证言，能让死尸开口说话的前提也是尸体上有明显的伤痕。 精神的创伤无法证明，让那些受害者的死亡归因为不够坚强。 面对隐形的刀剑，大家都无能为力——洛黎的眼眸如同琉璃一般扫了周围看着她的人一圈。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坐视不管。 希望这群对自己口出刀剑一无所知的少年们通过这一次能够清楚对自己说的话要负责这个道理。 洛黎摸了摸珈蓝的脑袋。 随后对顾灵灵道： “是我之前狭隘了。 只想着让他避开坏人，就不会变坏。 现在我觉得，要教他明辨是非，才能分清善恶。” 顾灵灵虽然听不明白，但是觉察到洛黎的心态不算坏，更加松了口气：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洛黎看着论坛界面，心中隐秘地一动。 她倒是一直忽略了一个东西——校园论坛。 从来，校园传说和都市秘闻，都在论坛里讨论得纷纷扬扬，从来不见于阳光下。 今天整个论坛的热榜，都聚焦在洛黎两个字上。 *沈娇吃完了饭，在实验楼旁边的长椅上乘凉。 刷着论坛帖子，就看见了有人回复了自己那一层楼。 这是沈娇之前写的，写的是“有一说一，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适，我没有说洛黎同学作弊的意思（doge）但是她确实很久没来上课…… 大家都知道吧。” 回复1： “层主求生欲很强了哈哈哈。” 回复2： “她天天跟着校草转得和个苍蝇似的，哪有时间学习，我反正是不相信她没作弊。” 回复3： “哇，层主发言有点茶啊。 都有一说一了，还‘这么说不知道合不合适’，不合适就不要说啊，还‘没有说洛黎同学作弊的意思’。 字字句句都指向说作弊啊。 带上狗头都保全不了你……” 回复4： “楼上的你是没有体会过属于自己的名次别别人抢走的痛苦吧，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是作弊啊。” 整体回复偏向沈娇。 沈娇默默捏紧了手机，随后心想，她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实话实说，有什么错呢？ 她继续翻阅论坛的帖子，随后发消息给裴蕴： “阿蕴，论坛里这么说洛黎，她一个女孩子看见了肯定受不了。” “娇娇： 这算是校园暴力吧，学校里怎么没人管管呢。” 裴蕴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但是并没有插手去管。 他面无表情地想到，洛黎也应该吃吃苦头，才知道谁说的话是对的。 最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的就是，之前他去找洛黎说有关“堕胎”的事情，他都没有嫌弃洛黎给他丢人了，洛黎竟然还嫌弃他，口口声声说要退婚。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洛黎还在乎他，只是用了招欲擒故纵罢了。 小丫头长大了，竟然还学会了这些方法想拿捏他，不过可惜，她永远没办法拿捏住他——他现在只需要等到洛黎最落魄无助的时候，亲自去安慰她，她这些天的小脾气也就结束了——就算是完成爷爷给他的任务了。 他现在是更喜欢沈娇的，但是选择沈娇的话，不仅爷爷那边说不过去，洛家那十几亿的资金也泡汤了。 方远在一旁看着裴蕴低垂着眼，刷论坛的样子，问道： “你真的不管她吗？” 裴蕴抬起眼道： “我为什么要管她？” 方远心里掠过一点鄙夷，但是也觉得，裴蕴不管当然是好事，他就可以更大胆地放手去整洛黎了。 不过那些喜欢裴蕴，觉得裴蕴是君子的女生真是眼瞎，他坏是明着坏，裴蕴是阴着坏，更可恶更自私——但是他当然不能这么说。 方远道： “也好，你后面跟着的女生一串一串的，哪里少她一个。” “倒是沈娇，这次你们要公开了吧？” 方远挤了挤眼睛。 裴蕴默不作声，随后淡淡道： “我和沈娇公开什么？” 方远都惊了一下： “你们不是在……” 裴蕴笑了笑，随后看着方远道： “别乱说，我们就是朋友关系，平时两个人一起学习也不错，而且她家庭条件不太好，有我在，也不至于在学校被黎黎过分针对。” 方远无语了。 沈娇为什么被针对你心里没点数吗？ 方远心中更鄙夷裴蕴，但脸上还是笑着的： “也是，是我胡说八道了。” 裴蕴这一番话倒是把好人当尽了，不过他这个知情的听见这番话，到底觉得恶心得慌。 要不是…… 方远感觉自己的肚子还隐隐作痛。 要不是裴家有人帮自己把自己的肚子处理了，他现在才懒得再当裴蕴的小弟呢。 昨晚他痛得要死，没有办法只能回家，他爸去裴家请人，当晚肚子就消下去了。 方远生怕自己得罪了裴蕴，之后要是再出什么问题，可没人帮忙解决。 主要是自己这肚子来得太诡异了，医院可没有办法解决。 方远想起这里，又隐约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好像遇到了洛黎…… 遇到她之后，发生什么了？ 他脑海中一片模糊，只记得自己脖颈后面痛得很。 算了，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想了。 方远看着论坛里的帖子不断发酵，脸上不禁露出一个恶毒的笑——洛黎，这就是你得罪我的下场。 方远得意洋洋地打开自己发的第一个帖子，一目十行地看着众人对洛黎的咒骂唾弃，心里的满足感不断膨胀。 洛家又如何，洛黎不过是个女儿，以后是要商业联姻嫁出去的，他是方家唯一的儿子，他可不相信洛家会因为一个女儿和方家翻脸。 而且洛黎现在名声狼藉，裴蕴还愿不愿意娶她还是个未知数呢，说不定，以后洛黎嫁不出去，还会在他面前摇尾巴呢。 方远心情越想越舒畅。 直到翻到这层楼的最后一页，几个最新回复出现了。 “你们这么骂一个女孩子不觉得过分吗？” “楼上的，舍利子掉了。” “卧槽，你们马甲没了！” 方远皱了皱眉头，才看见发这几条消息的人的ID，竟然还是带着大名的。 他漫不经心地想，怎么了，管理员看见辱骂过多，开始封号了？ 没关系，越封号，群众越激昂，对洛黎只会越来越仇视厌恶。 方远漫不经心地又发了一条。 “我也是女孩子啊，不过我觉得洛黎这样确实很贱。 她做得我还说不得啦？” 方远敲一下，发送了。 随后他又刷新了一下，准备看舆论如何继续发酵。 等刷出来几条新回复之后，他才看见，自己那条回复，竟然不是匿名ID，而是带着自己的大名！ “卧槽，我没看错吧。 楼上ID都不是匿名了！ 论坛崩溃了？” “有点爽，哈哈哈哈，让你们仗着匿名乱喷人，这下马甲掉了吧！” 方远蒙了，随后手机不断震动，全是最新回复自己那一层的。 “回复1： 哈哈哈哈今日最好笑出现了，方远说他是个女的！” “回复2： 远哥藏得够深啊。” “回复3： 楼上的，叫远姐！” “回复4： 等等，你们快看方远ID后面的代码！” 新的楼层马上就爆了：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这些帖子都是方远发的啊！” 方远的脑子一瞬间嗡的一声，下意识抬眼去看裴蕴。 所幸现在裴蕴并没有发现。 方远下意识点了删除帖子，但是像是中邪了一样，手机卡在屏幕界面，还不断保持着刷新状态，让他能看见不断出现的新楼层。 方远急得一头汗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洛黎。 一定是她干的！ 是洛黎请来了黑客，把论坛黑了！ 方远一头冷汗跑出教室，然而一路上已经有无数人开始讨论这次事件了。 方远随手抢走一个女生的手机，打开了论坛界面，进入了他自己发的帖子。 如同魔法一般，那1500多层的楼还在不断更新，伴随着刷新跳跃的光点，每个人的ID不断变换，最终成为本名。 也就在这短短的五分钟之内，所有有关洛黎的帖子全部实名了。 食堂外，阳光下，洛黎还在认真看着所有回复。 珈蓝坐在一旁，认真地看着她。 阳光照在他侧面，显得他分外温柔。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充满肮脏字眼的界面上，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戾气。 半晌，他问道： “梨梨在做什么？ 不说话。” 洛黎正好撞进那一片海蓝的眼眸里，笑了笑答道： “看见了有趣的帖子，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少年眼眸一眨，随后答道： “我帮梨梨看。” 洛黎下意识摇头： “这可不行。” 少年眼神微微一闪，带着一点失落，像是被淋湿的狗狗： “嗯。” 顾灵灵在一边都看得心软了，随后道： “黎黎，你才说了要教珈蓝明辨是非呢。 如果要明辨是非的话，肯定不能阻止他看到事情不好的一面呀。 是吧黎黎？” 洛黎想起这茬，也有点无奈。 她并不是想要完成系统的任务而教他明辨是非，只是他如果真的见善则善，见恶则恶…… 她离开了这个世界之后他应该怎么办？ 洛黎深谙，越干净的白纸，越是可怕，非黑即白，极致的纯真往往才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 她既然种下了因，就不会不管这个果。 随后她坐得靠近了珈蓝一些，没有刷新帖子，从第一页开始给珈蓝看。 这些帖子不知道是谁发的，主楼倒是一个脏字都没有，但是句句指向洛黎是个人品不好的舔狗。 珈蓝像是攻读艰难晦涩书籍的小学生一样，一脸认真地阅读那些没有营养的内容。 顾灵灵恍然大悟： “珈蓝不懂呢。”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顾灵灵已经清楚了珈蓝的性子，一直以为珈蓝有自闭症。 毕竟他的世界仿佛只为洛黎打开大门，其他人，连缝隙的微光都无法触及。 珈蓝总算看完了，他抬起眼看着洛黎，一双纯真无邪的眼睛里像是晴朗安然的阳光海岸。 洛黎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随后她柔声道： “珈蓝，现在我来教你‘分辨’。” 珈蓝点点头，纯粹好学生的模样。 “首先，”洛黎看着他的眼睛，“珈蓝觉得这个行为是错误的吗？” 珈蓝歪了歪头，不假思索： “错的。” 洛黎笑了笑，随后问道： “为什么觉得是错的？” 一旁的顾灵灵也竖起了耳朵，挺好奇这白纸一样的珈蓝能说出什么道理。 珈蓝： “不能骂梨梨。” 顾灵灵噗嗤一声笑了： “重点完全偏了嘛。”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洛黎，像是小狗狗骄傲求表扬的样子，完全没有把顾灵灵的话放在心上。 洛黎没忍住rua了一下他的脑袋，他就笑起来： “我说得对。” “对什么对，”洛黎反应过来，“我摸你脑袋不代表你是对的。” 珈蓝眉头慢慢皱起来： “可以骂梨梨？” 表情像是很不赞同的样子。 顾灵灵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憋住了笑看着洛黎，准备看洛黎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洛黎叹口气，顿时感觉自己对于他的思想品德建设太过放松了，竟然这段时间这么放心撒手没管他。 洛黎漫不经心道： “看来以后还是只能把你带在身边。” 好随时上课。 少年垂眸，无知纯然的眼眸滑过一丝笑意。 随后，他问道： “梨梨要带我去哪里吗？” 洛黎这才想起这次小岛秋游的事情，珈蓝可能还不知道，于是她笑盈盈问道： “珈蓝想去哪里？” 他眼眸弯了弯： “去哪里都可以。” 微风拂过，珈蓝金色的发丝上都跳跃着阳光。 洛黎笑了，顺手替他把他脑后蓝色发带系上的小揪揪拨弄一下： “带你去看海，喜欢吗？” 与此同时，洛黎落在珈蓝发带上的手指，被一只手抓住了。 顾灵灵见方远表情明显不对，上前一把掘开方远： “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 方远恶狠狠道，“我当然是让大家看清楚这女人的真面目！” 洛黎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方远抓住她手臂的手。 因为刚刚要触碰珈蓝，所以她卸下了周围那一层薄薄的膜，也导致方远触摸到了她。 洛黎淡淡道： “放手。” 她脸上的淡然激怒了方远，方远一把推开了顾灵灵，站在她面前，恶狠狠道： “滚远点！” 顾灵灵也不是个好脾气的： “你脑子有病是不是？” 路过的人扶住了顾灵灵，低声告诉她： “方远脑子有问题，你和洛黎别惹他。” 顾灵灵脾气暴躁起来： “黎黎被骂了一天了，他这会儿又来发疯……” 周围几个同学打断了顾灵灵的话，对视一眼，道： “不就是因为洛黎的事情发疯嘛。” 顾灵灵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路人同学一脸惊讶： “你还不知道啊，论坛刚刚崩了，我们全部都实名了。 方远就是发那些和洛黎有关的帖子的人。” 这时，方远伸手就要掴洛黎耳光，顾灵灵叫一声： “黎黎小心！” 洛黎眼睛都没眨一下，不知道怎么就挣脱了方远的钳制，抓住他的手臂狠狠一掰，随后快准狠扇了方远一个耳光，把方远头都扇偏。 洛黎声音冷淡： “你家里人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 “还是说是没有做好社会化教育的狗，见人就咬？” 方远被一巴掌打懵了，过了半秒才迟钝地感觉到，她好像把自己胳膊给卸了。 对，卸了。 他惨叫一声，这才想起洛黎是谁。 这可是上一次把他按在地上打的女人，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又来招惹她动手呢？ 但方远这时才注意到，周围的人因为他的动静，越来越多了。 他咬紧了牙关，脸上赤红。 这个女人，竟然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方远忍受着手臂的疼痛，半跪在地上，神情阴狠，攥起另一只完好的拳头就要接着反抗。 洛黎躲也不躲，只等着把他另一只手也给卸了。 反正他也打不到她。 然而，就在这时，洛黎眼前一黑，随后听见拳头撞击肉体的声音。 她错愕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珈蓝。 顾灵灵这才回过神来，冲过来检查： “珈蓝，你的脸……” 洛黎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听见珈蓝委委屈屈道： “梨梨，你之前说过，有人欺负我，我就要反抗……” 洛黎望着在珈蓝一米九身高下显得分外弱鸡的方远，当机立断： “珈蓝，先别打人！” 这巨型儿童鱼动手不知道轻重，万一人死了，儿童鱼怕是要被吓哭。 随后，方远就被珈蓝提了起来。 洛黎目瞪口呆地看见珈蓝点点头，一脸严肃地对着洛黎道： “我不打人。” 随后就把方远…… 丢了出去。 方远擦着地面滚动了五圈，才停了下来。 顾灵灵看呆了。 围观群众看呆了。 珈蓝回过头来，洛黎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沉重。 洛黎心想，这几天出去做任务，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他才这么暴风成长？ 然而，洛黎正要开口教育，便看见珈蓝眼睫微微一颤，萤蓝色的眼睛泪眼汪汪起来。 珈蓝站在洛黎面前不动，荷包蛋泪道： “梨梨，痛。” 洛黎这才看见他红肿了的侧脸，一瞬间怒气值满格： “方远下手这么重？” 方远才从地上爬起来，脑子都还不清醒，就被再次提了起来。 出乎意料，这一次不是那个珈蓝，而是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洛黎。 洛黎眉梢一扬： “本来懒得和你计较，现在想来，没事逗逗疯狗也挺有趣的。” 洛黎天生就是浓颜，如今扬眉，更是显得十足恶女似的不好惹。 想要帮洛黎讨回公道的顾灵灵默默退后，觉得自己没有用武之地了——到底是什么欺男霸女的恶霸cp啊！ 方远迟钝地开始害怕了。 但他依然嘴硬： “怎么，你做得我还说不得了？” 洛黎笑得森然： “倒是有点意思，你说说，我做了什么？” 方远被吓呆了，现在脑子都不太灵活，洛黎便善解人意地拿出手机，开始翻论坛： “说不出来，我就帮你看看。” 方远： “果然是你黑了论坛！” 洛黎觉得莫名其妙： “黑了论坛？” 等到她点开帖子才明白： “哦，你是说，你马甲掉了？” 洛黎笑盈盈道： “很可惜，方远同学，并不是我黑的，应该是某个雷锋做的吧。” “雷锋”珈蓝顿时觉得自己胸口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呢。 洛黎漫不经心地开始翻： “唔，校园霸凌，考试作弊，以权谋私，资本压人，堕胎……” 洛黎噗嗤一声笑了： “没想到方远同学你还挺关注我的嘛。” “你得意什么？ 你以为你怀过别人的孩子，裴蕴还会要你吗？ 他根本不会管你！” 方远眼中是带着恨意的畏惧。 洛黎轻轻笑出声： “我说呢，不愧是裴蕴的朋友。 难怪我上次教育了你，你还敢再来，原来你们一样啊。” 洛黎松开手，方远跌坐在地。 洛黎拍了拍手，像是要拍掉脏东西，轻飘飘道： “我不敢多骂裴蕴，怕他爽，现在还不敢多打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一旁的顾灵灵接到： “怕你也爽呗！” 方远脸都青了： “你这个表……” 话音没落，洛黎便笑道： “对不起哦，我都忘记了，你是孕妇，应该轻拿轻放的。” 洛黎一脸惊讶地望着方远： “咦，你肚子呢？” 方远脸色如同黑铁，一瞬间想起了昨晚见过洛黎： “你竟然知道……” 洛黎没搭理他，继续看他发的帖子，随后笑道： “咦，你已经把你的性别问题昭告天下了？” “也是，男孩子一般也不会怀孕嘛。” 洛黎眨了眨眼，“是吧。” 随后，她的手指微微一收。 方远一瞬间脸变得紫红，随后他感受到，自己那平下去的肚子，竟然再度胀了起来，像是个气球。 洛黎在他耳边笑道： “那天简康医院，我还以为你是陪你女朋友去呢……” 后面半句不言而喻。 她眨了眨眼，笑眯眯问道： “几个月啦？” 方远喘着粗气： “你这个…… 唔。” 洛黎及时地打断他： “我这个什么？” 洛黎笑盈盈看着他，方远却不寒而栗。 然而肚子的鼓胀感越来越强，几乎让他无法再说话。 他只能狼狈地爬起来，朝着厕所跑去。 不行，得马上联络老爸和裴蕴，他感觉，他好像要…… 要生了。 第25章 （三合一）方远冷汗直流,手指抖抖索索地就开始拨打电话。 “爸，”他一脸惊恐，“我……” 然而后面是父亲怒不可遏的声音： “你这个逆子！ 你都做了些什么？” 父亲气得像是要高血压发作： “你等着,你回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随后电话挂断了。 方远更加绝望，又拨回去，这一次,直接被拒接了。 方远的肚子越来越痛,随后他感受到自己身下湿淋淋的，低头一看,差点昏过去——全是血！ 方远咬牙切齿： “洛黎……” 都是洛黎…… 她害得他！ 此仇不报,他就不姓方！ 方远挣扎着爬起来，进了厕所隔间,开始给裴蕴打电话。 裴蕴接了： “喂？” 随后听见电话里头那人声音惊恐： “裴蕴，救我，我的肚子……” 裴蕴皱着眉头： “什么你的肚子？” 方远讶然道： “你，你爷爷没有告诉……” 话音刚落,方远也觉得这是件好事，随后他挣扎着喘息道： “你快联系你爷爷，说我出事了,昨晚的事情……” 裴蕴正要回答，就听见后方惨叫一声，挂了电话。 裴蕴觉得奇怪，眼眸低垂——爷爷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他吗？ 他心中升起淡淡的疑惑和不安全感,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什么都没做。 他不可能为了方远那几句话就打扰爷爷。 方远蜷缩在角落，神智几乎全无,而这时，他看见自己面前的一片衣角——有，有人。 他下意识抬头看，却看到了噩梦般的一张脸。 少年蓝色的眼眸微微一弯，戴着口罩，声音沙哑粗噶： “找到你了，鬼婴的母体。” 方远这才想起那天晚上模糊的记忆，他惊恐地后退，却退无可退。 少年的手指化为利爪，向着方远的肚子剖去。 方远绝望地闭上眼睛。 只听一声什么东西戳入肉体的声音，方远听见个熟悉的声音： “妖物，你还敢来！” 方远狂喜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老人——正是昨晚裴家派来给他祛除肚子里鬼婴的大师。 方远顾不得痛了，连忙爬到大师身后： “沈大师，救命啊！” 沈大师没有看方远一眼，手中奇怪形状的兵器已经戳进了少年的身体。 沈大师神情古怪——这个邪物比他想象得弱，像是才受过伤。 但是这也说得通，要拿走那层层镇压下的骨灰可不是就要受伤。 只是方远肚子里的鬼婴昨晚明明被他安抚下来了，怎么突然被唤醒？ 只能有一种解释——一定是眼前这邪物所为！ 沈大师手中的奇怪兵器带着阵阵清越的嗡鸣，竟然将少年挑起来直直插在了墙上！ 少年吐出一口血，随后竟然化为了水状从墙上流淌下来，直奔方远！ 少年自然被阻拦下来，他神情阴鸷地问眼前的老人： “你是谁？ 为什么要阻拦我？” 老人喝道： “你这邪物，夺走骨灰之后还敢再来害人！” 少年神色有一瞬间的迷惑： “骨灰……” 但一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洛黎一箭双雕。 不仅把偷走骨灰的事情栽赃到了他身上，连带着他在方远身上做了标记的事情都算计了，就是为了引出这背后的老人。 难怪，刚刚他突然感受到鬼婴成熟了。 他们都被洛黎利用了。 而在操场的洛黎，也在那一瞬间嗅到了熟悉的邪气和陌生的灵力气息。 她微微扬眉，打开手机界面，进入小程序，找到了一个聊天框。 如果谢静在的话，她就知道洛黎是在和骨灰的主人联系。 “洛黎： 客人，现在您有新的需求了吗？” 后方： “……” “客人： 替我拿回我的兵器。” 洛黎笑了笑，眼眸如落千万星子。 这才是让人愉快的生意嘛，这下把私仇，公事一起解决，还有钱拿~洛黎知道来人是个半吊子天师，主修的是邪阵，便收敛了一身的灵力。 来者没有她强，不可能辨认出她是天师，与此同时，她嘱咐顾灵灵带着珈蓝先回教室。 珈蓝眨了眨眼睛一脸好奇： “梨梨要去哪里？” 洛黎在他耳边悄悄道： “替我们珈蓝报仇。” 并且距离这所学校蓄养祟气的真相更近一步。 一瞬间珈蓝就笑了，他点头，很认真： “嗯！” 随后他乖巧地跟着顾灵灵离开了。 方远离开了，珈蓝和顾灵灵也离开了，只剩下一个洛黎，周围的人也都散去。 洛黎进入了方远逃走的大楼。 大楼外头设了一层薄薄的结界，但是后洛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甚至没有惊动设置结界的人就成功地进去了。 “你们在做什么？” 少女骄横跋扈的声音传来。 沈大师都愣了一秒： “你怎么进来的？” 眼前黑卷长发的女孩美丽的脸盘上带着天生的骄纵： “学校是我家开的，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倒是你，老头，你是谁？ 你怎么进学校的？ 还有你，那个戴口罩的？” 沈大师看着这少女不知死活地靠近，厉声道： “出去！” 洛黎被吼了，满脸委屈： “你干什么啊？” 她没有停下脚步： “你们在做什么……” 这时，方远动了： “大师，就是她，就是她害我！” 沈大师蹙着眉头，本来后方远就没什么好印象： “她是个普通人，蠢物。” 随后，那邪物少年乘机顺着沈大师的兵器往方远和洛黎那一头跑。 方远魂飞魄散： “什么普通人，她是洛黎！” 沈大师这才明了，原来面前这少女就是裴蕴的未婚妻洛黎——难怪裴蕴不喜欢。 眼前的少女漂亮是漂亮，就是确实蛮横。 一瞬间他心里浮动起千千万万个想法，竟然将方远舍弃，第一时间将洛黎推开： “走！” 洛黎眼中拂过一层浅笑。 竟然没有把撞破秘密的她杀了，真是出乎意料。 不过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救她呢？ 洛黎被推开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往二楼上跑，而不是跑出这栋楼，沈大师来不及拉住她，只看见一道流光闪过，那邪物竟然径直追随洛黎而去。 洛黎一面上楼，一面感叹，这邪物少年怎么也学不聪明。 随后她低声道： “嘟嘟，出来吧！” 嘟嘟从珍珠手串中出现，手中握着泡泡枪，biubiu两下，泡泡飞出枪口，吞噬着少年身上的邪祟气息，成为个大球，随后破掉。 方远呆呆坐在原地，眼看着沈大师追着洛黎和那邪物就跑了，自己肚子里的疼痛却丝毫没有减少。 他呻吟着爬出这栋楼，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待着。 绝后不能让人看见他现在这个模样。 肚子里的胎儿们如同小鱼，争先恐后地想要冒出头，却找不到出口。 方远闭上眼睛，绝望地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他也第一次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乱搞。 早知道就不和她们上床了…… 突然，刺眼的阳光被一道身影遮挡了，方远获得了短暂的阴凉和意识。 他颤颤巍巍睁开眼睛： “裴……” 话还没说完，方远就看见了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他粗声粗气地吼： “滚！” 眼前的人竟然是一直跟着洛黎的那个洛珈蓝。 少年被他吼了，也只是莞尔一笑： “你很痛吗？” 方远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一句话竟然更痛了。 少年半蹲着，注视着他。 方远： “你干什么……” 他已经疼得有气无力。 少年微微一笑，一双明媚如海的眼眸一弯，饶有兴味： “我在观察你啊。” 方远气喘吁吁： “你是不是有病？” 洛珈蓝脸上依旧带着点笑，眼眸里却并无笑意： “唔，你猜？” “我想看看，你到底能撑多久呢？” 珈蓝若有所思，“如果，越来越痛的话？” 珈蓝的声音如月下诡谲波涛层叠，如海妖呓语吟唱。 如同带着奇异的魔力，让人完全无法抗拒，全部按照说话人所说的做。 是如同传闻，诅咒般可怕的言灵能力。 方远一瞬间疼得快要昏死过去。 然而，后方声音清凉而温和： “忍一忍吧，不能昏过去，你得亲眼看着你的孩子出生才行。” “这样你才知道，什么叫做真，什么叫做假。” 方远脑子里一片模糊，只有一个念头——疼！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十分清醒，不能昏死。 真假？ 他是什么意思？ 他只能看见那一片蓝，那是珈蓝的眼睛，不同寻常时候的天真，而是带着纯粹的恶劣的笑意。 方远骨子里都凉了。 珈蓝的眼睛里写满了愉悦，他喟叹一声： “你看上去不太善于分辨真假。 大家都不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那你现在，是真痛，还是假痛呢？” “你后我做了什么？” 方远用尽全力说话。 珈蓝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下颌，他唇角一弯，笑意里全是涌动的恶意： “蠢货，你猜猜？” 方远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洛珈蓝，第一次感受到一种被大型食肉猛兽盯上的脊背发凉感。 偏偏洛珈蓝依旧这样沉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死人，眼底又带着一点兴奋，像是个疯子。 方远怕了。 加上肚子里鬼胎的压迫，他都吓得快要失禁了——这洛珈蓝，怎么越看越不像是个人？ 洛黎身边怎么有这种疯子？ 她还日日夜夜带在身旁？ 洛珈蓝顿了顿，叹口气： “真可惜，今天不能给你个痛快。” 梨梨就在楼里——好孩子应该是不会杀人的吧？ 他眼眸纯然天真，一本正经问道： “你是不是很难过？” 方远已经说不出话了。 “既然不能今天杀了你，那就给你个特别的死法，以后补上，好不好？” 他和方远商量。 方远涕泗横流： “疯子！” 洛珈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可真有意思。” 他看方远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玩具： “可惜今天也不能和你玩游戏，让梨梨发现就不好了——”他修长的手指竖起在唇畔，随后露出个笑： “嘘，帮我保密吧。” “这么一想还是不太放心，”他喃喃自语，随后眼神一变，“总归还是死了来得方便。” “梨梨说了，不会说话的话就不要说话。” “梨梨说了，你是只疯狗。” “那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吧。” 伴随着珈蓝的字字句句，方远的眼神逐渐放空，随后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浑身是血地站了起来，旁若无人地双手双脚一起爬进了教学楼。 洛珈蓝看着他，随后沉思道： “疯狗都会咬人吧。 这些人都是梨梨的好同学，那你去咬谁呢？” 方远喘息着。 珈蓝微微一笑，像是才想起那个人一样。 他俯身，拍拍方远的头，像是要把他打出脑震荡，面容却无辜纯善如同孩子： “我最讨厌裴蕴。” “你去咬他好不好？” 他唇瓣一弯，笑意恶劣： “咬了他，你就变回人吧。” *邪物少年追着洛黎，沈大师追着邪物。 沈大师听见少女的呼救，脸上神情越发严肃。 方远死了不要紧，洛黎是绝后不能死的，他们这些年的筹划里，洛黎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终于，三人来到了楼顶，自然，洛黎已经让嘟嘟回到了自己的珍珠手串里。 而邪物少年因为不断被吞噬邪气祟气都有些失控了，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洛黎： “你……” 洛黎扬唇一笑，随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雪白的卡片，手里还抱着个人头。 她笑盈盈道： “客人，你在吗？ 来取货啦。” 一瞬间，洛黎手中的人头睁开了眼睛。 洛黎感叹道： “果然，还是需要一个可以附身的东西啊。” 人头睁开眼睛的同时，沈大师也赶到了现场。 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简直非常确定了——就是这个邪物拿走了骨灰，现在为了后付他，还召唤出了骨灰的主人。 情况简直不能更糟糕了。 沈大师眼中掠过一丝阴狠——这个邪物必须死！ 沈大师将手中的兵器握紧，兵器一瞬间形成刀刃并且变长，第一个目标就是少年。 少年刚刚已经被戳出了个血洞，深谙了这东西使用的道理，判断了一下场地的情况，竟然径直从楼上跳了下去。 洛黎现在没空管这个穷寇，只凝视着沈大师手里的东西。 洛黎眯起眼睛。 这就是客人的兵器吗？ 看上去十分眼熟呢。 伴随着清越的嗡鸣声，那造型古怪的兵器闪耀着一层金光，竟释放出极其精纯的灵力。 洛黎看着寄居在人头里的客人，轻笑一声： “果然，我那句前辈没有叫错。” 客人虽然不愿意告知她姓名身份，但是这长相奇特的兵器一出，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客人瞥了洛黎一眼，竟是有几分无奈： “小姑娘还挺聪明。” “同行之间，互相帮助。” 洛黎俏皮地眨眨眼，“更何况，您可是我的前辈。” 没错，客人生前，是一位天师。 客人一出，洛黎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了。 她声音愉悦： “客人，货已经送到您面前了，这次不收费，就当是简康医院您在地下室帮我咬那一口的报答吧。” 没错，上次在简康医院，人头突然变异咬了阵中出现的东西一口，随后又变回正常，后来顾灵灵又被附身，像是观察洛黎很久了，还知道嘟嘟的存在——洛黎早就怀疑上了他。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已经死去的老前辈为什么后她感兴趣。 老前辈深深看了洛黎一眼，随后竟然露出个笑： “不错，根骨好，脑子也不错，就是要收敛点小聪明。” 洛黎浅浅笑着，坐在一旁天台上歪了歪头，面后沈大师质疑的眼神，洛黎皱起眉头，颐指气使： “愣着干什么！” 沈大师放下了心——看上去还是那个漂亮无脑的洛黎，没问题。 沈大师在心底嗤笑一声： “愚蠢。” 手中的兵器已经后着客人挥去。 洛黎眼眸一眯，随后低声道： “嘟嘟，把你枪给我用用？” 洛黎手中便出现一把小小的泡泡枪。 洛黎眯起眼睛，扣动了扳机。 一个泡泡飘飞出去，带着洛黎的灵力，冲击上了沈大师的武器。 沈大师手里武器一歪，一脸戒备： “谁？” 但顺着来处看，只看见洛黎一脸无辜，还带着点不耐烦： “老头，你到底行不行啊？” 沈大师看着洛黎一张漂亮又嚣张的脸，打消了疑虑。 就是个漂亮蠢货。 沈大师聚集了浑身的灵力，长刀变得更长，钩向人头。 人头敏捷一转，如同神话传说中的飞头蛮，看上去有几分惊悚。 沈大师又是一钩： “妖孽，你往哪里跑！” 洛黎听得浑身发麻，忍不住为他感到尴尬——这招摇撞骗的天师怕还活在tvb年代。 但是后方并不觉得，还精神矍铄地跳跃着，不断后空中的人头发动攻击。 空中的人头看了洛黎一眼，仿佛是在告诉洛黎，自己并不会动手，除非她亲自送过来。 洛黎都快看烦了，也没见客人反击，于是她叹口气，打个哈欠，手指虚虚一握。 沈大师手里的武器一瞬间像是长了脚一样飞了起来，随后从手柄处出现一个泡泡，慢慢包裹着兵器，朝着空中的人头飞去。 洛黎笑眯眯后着客人做口型： “善因结善果。” 算是抵消了他送给嘟嘟的泡泡枪了。 客人无奈地笑了笑，看得出来洛黎是想两清。 洛黎之前没有还是因为还想和他联系，现在这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脑子里怕是又有打算了。 武器接触到空中人头的一瞬间，瞬间消失在虚空中，如同上一次的骨灰罐。 也就是在这一瞬，沈大师神色大变，随后伸手卷起洛黎就往楼下走。 洛黎被“保护”着，一面懒懒道： “老头，你能不能跑快点？” “老头，你几天没吃饭了？” “老头……” 沈大师一面抵御着人头的攻击，一面还听着这小姑娘絮絮叨叨，青筋暴起： “闭嘴！” 这小姑娘怎么这么烦人？ 人头不断逼近，沈大师咬咬牙，从衣襟里摸出个东西，向后头一扔，洛黎回头，看见那东西炸开成个黑色阵图，竟将客人吸了进去。 洛黎心想，看来客人被眼前这个老头抢走的东西还挺多的嘛，现在还没完全恢复。 随后沈大师将洛黎放在一旁，自己开始在自己手掌上画后应的转移阵图。 洛黎好整以暇看着，摸摸自己鼓鼓囊囊的衣服口袋，唇角牵起一个微笑。 沈大师这会儿可没时间管自己丢了什么东西。 洛黎伸了个懒腰，随后悠闲道： “老头，我先走了。” 沈大师巴不得她走，眼见着那人头就要脱离掌控了。 洛黎便从一旁的门大喇喇地离开了。 洛黎叹口气，顺手把结界关得更严实了，心想，那坏老头看上去年龄挺大的，待会儿发现丢东西了怕不会被气死吧。 洛黎愉悦地跨出一步——不过，这可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确认洛黎离开之后，人头飞起半空，一瞬间就挣脱了刚才那看上去将它束缚得很严实的阵图。 沈大师震惊地看着它，眼见着人头逐渐长出虚化的身体。 “你不是没有恢复……” 他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眼前的人嗤笑一声： “现在是时候把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全部还回来了吧。” 沈大师感受到它明显强于自己，不愿再恋战，在后方接触到自己的前一刻，化为一道空气中的波浪，消失了。 地上只剩下一具老头干枯的皮囊。 人头若有所思： “附身吗？” 竟然金蝉脱壳了。 人头脖颈下的身体再度消失，随后顺着结界飞了出去，落到了外头等待着的洛黎的手上。 这场景可谓是十分诡异，但洛黎只是笑笑道： “这次没成功，还有下一次呢前辈。” 人头声音低沉，第一次后洛黎展露了信任： “他抢走了我的大部分力量，所以才能有现在的能力，你千万小心。” 随后，人头闭上了眼睛。 洛黎知道，客人又离开了。 掌心的人头被一旁红裙子的嘟嘟稀罕地抱好： “洛黎姐姐，我的皮球真的会说话诶。” 还会打坏人。 洛黎把手里的白色卡片交给嘟嘟，随后“嘘”一声悄悄道： “嘟嘟，你要是想要皮球陪你玩，陪你说话，就用这个卡……” 虚空中传来无奈的熟悉的声音： “小姑娘，我听得见。” 洛黎笑得眼眸弯弯： “前辈。” “前辈平时觉得无聊，可以随时找嘟嘟和我哦。” 洛黎眨眨眼，“前辈是同行，所以收费会便宜一些的。” 虚空中的人似乎无语了一会儿。 随后洛黎听见他开口道： “小姑娘，你究竟想做什么？” 洛黎笑了： “发展长期关系啊前辈。” “您需要附身才能够有能力夺回你的东西。 我可以帮您夺回您的东西。” 后方嗤笑一声： “小姑娘，就凭你那群实验楼和医院里的鬼魂，怕还是远远不够……” 洛黎不置可否： “他们当然不够——但是还有我啊。” 她没有给后方回答的机会： “前辈要是考虑好可以随时找我。” 眼前这位，可能是十年前天师全部死亡的真相的唯一知情者，也是后简康医院和实验楼的事情的知情者，洛黎答应了那群鬼魂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虚空中再也没有声音。 洛黎朝着教学楼走去，这才又想起了刚才跑出去的方远。 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会倒霉到又碰到那个坠楼的邪物吧。 洛黎摇了摇头，想起那邪物受了重伤，怕是这几天都不敢出门作妖了。 邪物留着有用，还能当枪使，洛黎愉悦地顺手把刚刚从沈大师那里拿到的东西拿出来一看。 真不错，是把新的钥匙呢。 除了钥匙，还有几颗小小的纸丸子，洛黎感测了一下，知道里面大概存了些什么，有些意外地扬眉——这老头手里的好东西还挺多的嘛。 拿来吧你。 洛黎将这把新钥匙和原先鬼妈妈给她的那把收在了一起，存在了珍珠手串里。 与此同时，围观狗咬裴蕴的珈蓝唇畔也浮现出一丝笑意——梨梨又有新的战利品了呢。 *洛黎正准备收起手机，电话就来了。 是顾灵灵打来的电话。 洛黎才接电话，顾灵灵惊恐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黎黎，方远疯了啊，他刚刚追着裴蕴一个劲儿要咬裴蕴，足足追了三层楼！” 洛黎来了兴致： “咬到了没？” 顾灵灵： “？” “现在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现在大家都说是你和珈蓝把方远给打傻了啊！” 顾灵灵恨铁不成钢，“你今天身上发生这么多事，再加上一个殴打同学……” 洛黎倒是一点不着急，而是问道： “除了像是疯狗一样，他还有什么特征？” 难道方远心理素质这么差，被刚刚的邪物吓疯了？ 顾灵灵犹豫一下，随后悄声道： “额，他肚子看上去有点奇怪……” 随后是一阵喧嚣杂乱，顾灵灵那边隐约能够听见尖叫和低低的吼声。 顾灵灵叹口气，随后道： “方远家来接他了。” 而洛黎也已经走进了顾灵灵所在的楼层，和顾灵灵打了个招呼： “灵灵。” 而洛黎也和被方家人带走的昏死的方远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洛黎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熟悉香气。 是珈蓝的气息。 为什么珈蓝的气息会出现在方远身上？ 洛黎微微蹙眉，脑海里划过一个荒唐的猜想，这时，顾灵灵看见了她，挂了电话就跑过来，随后一把拽着洛黎就走。 洛黎问道： “珈蓝呢？” 顾灵灵这才回过神来： “他胆子小，我怕他看不得这些，所以让他先回教室了。” 顾灵灵脑海里又回想起珈蓝刚才的表情。 他淡淡的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表情，珈蓝总是这样封闭的，眼睛虽然看着你，里头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像是一片最为纯净一望见底的海洋——但是那过分的纯净专注总是让顾灵灵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方远和周围混乱的人群，脸上没有表情。 说是害怕吓到他，顾灵灵倒是真的害怕他。 洛黎点点头： “还好，没吓到他就行。” 洛黎和顾灵灵正要走，洛黎的衣角就被抓住了。 说是抓住了，其实倒像是握到了无形的屏障。 裴蕴皱了皱眉，心中掠过一丝古怪——又是这种感觉。 洛黎声音清冷： “什么事？” 裴蕴没能在洛黎脸上捕捉到任何意料之中的痛苦，一时有些怔忪，都忘记了刚刚那古怪的感觉。 洛黎见他不说话，挑挑眉便道： “不说话我就走了。” 裴蕴忍受着有点疼的臀部，有些急切道： “等一下黎黎！” 洛黎饶有兴味地看他： “说吧，是屁股疼，要我帮忙打医务室电话？” 裴蕴准备好的一腔温柔的安慰瞬间被摧毁了，甚至脸还有点绿。 他深呼吸一口： “不是，黎黎，我是想说，你别难过，今天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 他勉强忍痛做出的温柔微笑被洛黎下一句话打断。 洛黎似笑非笑道： “我看方远那个症状有点像是狂犬病，我觉得你还是先处理你自己更好点。” 洛黎轻飘飘道： “你看，你现在脑子都开始不好使了，最好让裴家家庭医生好好给你看一下。” 裴蕴又觉得洛黎是在骂他，又被洛黎几句话勾起了担忧——是啊，谁知道方远是不是狂犬病。 他僵硬着一张脸，维持着最后一点风度： “那黎黎，你先回教室休息吧，今天的事情太繁冗了，你好好休息。” 洛黎很久没有后他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了。 于是裴蕴眼看着洛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嘲笑，漂亮又让人牙痒痒。 洛黎道： “你现在身体比我虚得多，好好休息——”下一句话，她红唇微扬，在和裴蕴擦肩而过的瞬间轻飘飘地开口： “少作点妖。” 少女含笑的声音带着点警告，让裴蕴的心不由地一提。 难道洛黎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裴蕴连忙宽慰自己，洛黎怎么会知道呢，她刚刚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想到这里，裴蕴的心宽下来不少，随后极其小心地坐在了椅子上，勉强维持了风度翩翩的坐姿，给裴家管家打电话让他来接他回家。 而方远被带离之后，午后闲暇的大家又开始讨论洛黎的事情。 因为论坛实名制了，现在倒是没有人在楼里发言，都是各自悄悄讨论。 说白了，吃瓜的快乐后大部分来说都大于后真相的求知。 而且洛黎是什么人？ 首富家的千金，长相漂亮，性格跋扈，从以前开始就没有人胜过她——因为煊赫的家世。 但是她偏偏愚蠢又舔狗，成为了许多人背后谈论的笑话，又看不起又嫉妒。 然而现在的洛黎不仅没有更加弱智，反而还甩了裴蕴，甚至有了比许多人都要好的成绩，总之，整个人都是正面发展，发展速度还快得不可思议——要说背后没有人议论是不可能的。 人的本性就是爱看笑话，笑话没了，甚至以前笑话别人的自己还不如笑话了，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阴暗想法滋生。 这一次洛黎有那么多声讨帖子，也不止是方远一个人添砖加瓦达成的。 现在他们曾经说过的那些恶毒的揣测，快意的宣泄都被实名制，更激化了他们后于洛黎的恶意。 洛黎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有时候人心可比鬼怪可怕多了。 很快，论坛上又有了新的帖子高高飘红。 “实名建议： 洛黎同学的成绩不真实，撤销红榜。” 楼内那位实名的同学被底下追随的人称为勇者，敢和学校头部的人后抗。 底下甚至有人开玩笑： “楼主，你学籍没了。” 楼主口气冷硬，像是一往无前的革命者似的，还一一截图了之前大家后于洛黎成绩质疑的帖子： “我是为大家发声。” “这么多人都觉得洛黎有问题，难道这还不够证明她有问题吗？” “少数服从多数投票，那也是赞成撤榜的人多吧？” “再说了，要说没有作弊，半个学期的学习就足够考到这个成绩，我不信。 从来只有挑灯夜读才能获得好成绩，洛黎同学早上来得不早，晚上回家倒是挺早，我不信她回家之后还会学习。” 楼里的人也跟着： “再说了，公主殿下的人品我们还不知道吗？ 忘了沈娇奖学金的事情了？” 有人问： “沈娇奖学金怎么了？” 那个人便回复道： “2g了啊同学，之前沈娇因为和裴蕴走得近，被公主取消奖学金了。” “难怪沈娇刚刚也在作弊帖子里发言了，应该是很委屈吧。” “公主的人品大家都知道，楼主你要挺住压力啊。” 顾灵灵一边看，一边气得浑身发抖： “他们怎么能这么说呢？ 胡说八道，沈娇明明是自己没有考好才取消的。” 洛黎脸上依旧没什么受伤的表情，只是若有所思地叩了叩手机屏幕。 看来原主在这学校里以前还真是人见人厌啊。 她半开玩笑地侧头问顾灵灵： “我以前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吗？” 顾灵灵都要被气哭了： “没有，你以前就是蠢，不来上学，一整天追着裴蕴跑，不许别的女生追求裴蕴…… 这也是罪大恶极吗？ 裴蕴以前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夫啊。 而且一码归一码，做过的事情你以前还是会承认的，现在他们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洛黎莞尔一笑，伸手抚了一下顾灵灵的脑袋： “别哭，既然如此，我们就更没有难过的道理了。” 洛黎淡淡道： “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还标榜自己为正义使者了……” 洛黎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看着你”的聊天界面。 而帖子里还在闹腾。 “不如让校方把洛黎的卷子po出来？” “楼上的笑死了，校方po出来？ p出来还差不多呢。 你们都忘了公主老爸是校董啦？” “建议直接撤榜，以免造成恶劣影响。” “加一。” “加一。” 而一旁的珈蓝，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身上淡淡的香气顺着微风飘来，让洛黎想起了刚才在方远身上嗅到了气息。 那不会是珈蓝接触而产生的气息，而是珈蓝的灵力自带的气息——珈蓝刚刚有后方远做什么吗？ 洛黎看他一眼，顺手摸了一下额头，却发现珈蓝又烧起来了。 她皱着眉头把珈蓝喊醒： “珈蓝，你哪里不舒服吗？” 怎么又发起烧来了。 珈蓝有些迷蒙地睁开眼睛看她，随后闷闷道： “我不喜欢学校，我想回家。 回我们的家。” 他一边侧脸上还有受伤的红痕，表情很执拗： “我好困，想休息。” 顾灵灵插嘴道： “黎黎，珈蓝他不会是刚刚被吓到了吧？” 顾灵灵也不想洛黎待在学校里了，今天的学校太乱了，本来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能演变为一场近乎网络暴力的骚动，还不如借着珈蓝的机会就让洛黎回家休息去呢。 这时，洛黎的手机来电话了。 她神情不变，接起电话： “喂，谢老师？” 第26章 很快,洛黎被一通电话叫到教务处去了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论坛的帖子更加激昂地飘起——“洛黎都被叫去教务处了，说明校方压力顶不住了，抗争是有用的！” “热知识： 教务处是姓裴的,不姓洛。” 一时间群情兴奋,都蹲守着洛黎的审判结果。 果然，没过多久，广播里传来消息： “由于月考成绩答案出错,我们将重新张贴红榜,半个小时之后印刷好就会公布。 教务处秉持着绝对公平公正的原则，大家不要过分揣测。” 一时间学校里像是炸开了锅。 论坛里讨论更激动： “哈哈哈哈还月考答案出错,太给公主面子了吧！” “确实确实,不过这次公主怕是要被气死哈哈哈哈。” “你们这么群嘲人家成绩，是有人家考得好吗？” “楼上的又和资本家共情啦？ 你以后高考被公主作弊压一头可别哭哦~”而洛黎正坐在教务处办公室里,对面是胖胖的教务主任。 教务主任满头大汗： “洛小姐，都是因为我们的疏忽，事情才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洛黎淡淡笑了笑，并没有看他： “没事,保证成绩公平公正就行。” 教务主任犹豫再三，随后又开口道： “我们这边也是顶不住这么多学生的压力，所以没办法及时管理论坛……” 洛黎又笑了笑,这次抬眼看他了，声音带着笑意： “没关系，堵上了嘴巴有时候比放开他们的嘴巴更糟糕。” 教务处里一片寂静，只剩下红榜重新印刷的声音。 随后教务处主任身边站着的谢帆开口了： “洛小姐,您也别难过,同学们的偏见迟早有一天会消除的。” 洛黎抬眼，含笑看谢帆： “谢谢老师。” 没错,刚才那一通电话正是谢帆打来的。 谢帆神情有些沉重。 自从看见了论坛里是怎么说洛黎之后，她就始终觉得心凉。 那些平时乖巧懂礼貌的孩子，怎么能那么冷酷地对待洛黎呢？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字字句句说洛黎的成绩是虚假，人品有问题，堕胎什么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谢帆走到洛黎身边，忍不住开口道： “老师相信你的成绩是真实的。 别难过。” 洛黎笑了笑，随后问道： “谢老师为什么相信我呢？” 谢静摇了摇头，随后道： “化学题最后一道是我自己出的题，网上不可能找到答案，整个学校就只有你做出了那道题。” 洛黎意外地扬了下眉： “只是因为这个吗？ 那也只是能证明我没有作弊罢了。” 洛黎饶有兴味地开口道： “那有没有欺负同学又能怎么证明呢？” 谢帆顿了顿，摇了摇头又道： “我只是觉得，那天在实验楼告诉我那些话的孩子不可能那么坏。” 洛黎怔了一瞬，随后弯了弯唇： “那就谢谢老师了。” 谢帆露出个笑，随后道： “你是个好孩子，才能也不止在学习上，老师不希望那些流言影响到你，只要是通过努力得到的成绩，就不要因为那些话而轻易放弃。” “所以这就是老师打电话来通知我的理由吗？” 洛黎笑眼弯弯，“包括批阅卷子时候答案的错误也全部重新审核了，全校几千份卷子的工作量……” 谢帆道： “值得的。” 总比一个孩子蒙受不白之冤好。 洛黎忽然轻轻一笑，随后道： “我现在对谢老师成长的家庭更加好奇了。” 谢帆没听清:“什么？” 洛黎摇摇头： “没什么。” 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谢静谢帆这样的姐妹呢？ 而且，谢静还不是一个“人”真是罕见啊，洛黎不由地感慨，所以，这次除了查谢静的来历之外，她又有了新的目标——也许可以借鉴一下谢家教育非人类孩子的经验照顾一下珈蓝，把珈蓝也教育得这么根正苗红。 而平常不怎么看手机只是一心学习的洛舟，总算迟缓地得知了论坛上的消息，还是简随安告诉他的。 洛舟一点点滑动着手机屏幕，看着那些肆意的评论都是针对洛黎，脸越来越黑。 简随安心惊肉跳地： “洛黎妹妹到教务处去了，你要不要……” 洛舟平复了下心情，随后将快要被捏碎的手机还给简随安，深呼吸一下，随后道： “我去一趟教务处。” 随后，顾灵灵就目送着洛舟路过自己教室窗口，杀气腾腾地活像是提着两把菜刀要去砍人。 顾灵灵本来想叫住他： “欸，那个洛舟啊……” 对方回过头来，眼神冷淡： “什么事？” 顾灵灵被他眼神吓得磕巴一下，一时间竟然没有胆量说话，随后洛舟就像是脚下踩着风火轮似的磨刀霍霍就走了。 顾灵灵忧愁地收回视线，随后咕咕哝哝： “算了，本来还想安慰一下的，现在看来，还是交给黎黎吧。” 洛舟气场太恐怖了，谁压得住啊。 顾灵灵回过头来，发现一旁的珈蓝没有趴在桌子上，而是在默默看着窗外。 顾灵灵： “珈蓝啊，你发烧就好好休息，不用担心黎黎。” 珈蓝眼眸一弯，对她笑： “嗯。” 顾灵灵总感觉看见珈蓝笑，脊背就不由自主地发凉，抚了下胸口就转过身宽慰自己道。 顾灵灵，胆子大一点嘛。 珈蓝就是一张白纸，根本不用害怕…… “顾灵灵。” 顾灵灵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顾灵灵下意识脊背绷紧，把刚才自己宽慰自己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转过头道： “什么事呀珈蓝？” 对方笑了笑，随后问道： “我出去一下，待会儿黎黎回来，让她不用担心。” 顾灵灵松了口气： “好的。” 珈蓝出去了，她松了口气，随后暗自琢磨——为什么自己总是忍不住怕珈蓝呢，真奇怪啊。 而身形颀长的少年走出教室，转过走廊，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珈蓝静静望着在校门口等待管家的裴蕴，眼眸轻轻一弯…… 找到了。 *洛黎正坐在教务处，没过多久洛舟和简随安都到了。 洛舟先到一步，脸上冷得活像是要掉冰渣子，坐在洛黎身边便对着教务主任道： “请问成绩核实好了吗，老师？” 教务主任胖胖的脸上活像是戴了痛苦面具： “核实好了，很快红榜就印刷好了。” 洛黎伸手拍了拍裴蕴的肩膀： “没事，哥，不用担心。” 洛舟原本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被洛黎一拍，气消了不少，看着妹妹的表情，洛舟直觉事情肯定不止自己想到的那样简单。 洛黎眨了眨眼，笑道： “之前的成绩真的出错了，这次统计的，才是真正的成绩，完全公平公正。” 洛舟正要开口问，洛黎便又道： “这会儿知道了待会儿就没惊喜啦。” “对于哥哥来说，这算是个好消息。” 看着洛黎平静的笑颜，洛舟也平复了心情。 只要不是洛黎受欺负了就好。 既然洛黎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 两兄妹正等着印刷结束红榜张贴，随后教务处的门又被敲响了。 洛舟： 门打开了，露出简随安一张气喘吁吁的憨脸。 洛舟蹙了蹙眉： “你来做什么？” 简随安大大咧咧坐下： “我也不知道。” 简随安笑得开朗： “我就陪着洛黎妹妹呗。” 原本以为自己会得到热烈欢迎的简随安收到的洛舟戒备的眼神。 洛舟很无情： “不需要。” 就差脸上写一句“这是我妹妹又不是你妹妹，你来凑什么热闹”简随安和洛舟兄弟这么多年了，早就有了一颗强心脏： “好吧好吧，其实这次是我爸打电话让我来的。” “简叔叔？” 洛舟更戒备了，“我们黎黎年纪还小，不需要订婚。” 简随安： “我就那么差劲吗？” 塑料兄弟！ 一来二去，洛黎都被这活宝逗笑了： “简叔叔为什么让你来？” 简随安这才有机会吐槽： “我哪知道啊，我爸最近老让我和你搞好关系，我就搞不懂了，我和你们关系还不够好吗，真是的。” “哦，还有，我爸说论坛的号他会亲自让人清理一遍，社区文明也会进行相应的维护，那些满嘴巴脏话的号应该是被永封了。” 简随安大大咧咧道，“洛黎妹妹不用担心，都交给我…… 我爸吧。” 洛黎大概猜到了为什么简叔叔让简随安和她打好关系，但看着面前这憨憨，又理解了简叔叔的心情。 于是她非常给面子道： “那就帮我谢谢简叔叔了啊。” 简随安笑呵呵： “举手之劳！” 他拍了拍胸脯： “洛黎妹妹你看我啊，我成绩常年倒数，大家也都笑话我，但是我没事啊，我有别的才能啊，你不要气馁……” 洛舟忍无可忍： “闭嘴吧你。” 简随安一脸委屈： “我又咋啦？ 我不是安慰洛黎妹妹嘛。” 洛舟言简意赅： “黎黎不需要安慰，她的成绩是真实的。” 简随安： “那教务处为什么……” 洛舟平静道： “之前的红榜成绩出错了，现在在印刷对的那一份。” “那你早说嘛！” 简随安唏嘘，“害得我瞎担心！ 外头的人也瞎说！” 洛黎饶有兴趣道： “外头的人都瞎说些什么？” “说你成绩作弊，教务处取消你成绩了呗。” 简随安答道。 还没等洛舟和洛黎说话，一个声音就打断了。 谢帆没忍住。 皱紧了眉头： “胡说八道！” “洛黎同学因为长期没有参加考试，所以系统把她分到最后一个考室，考室按照成绩排序，如果说她作弊，她是抄谁的？” “洛黎同学是全校唯一一个英语满分，这又能从哪里抄得来？” 简随安耸耸肩： “这也是那些人胡说八道的地方。” “她们说洛黎妹妹是从校外找的渠道，或者直接找的人帮忙改成绩，哪里会看洛黎妹妹在哪个考场考试呀。” 简随安叹口气，“而且那群人嚷嚷着少数服从多数取消洛黎妹妹的成绩，还说洛黎妹妹怎么可能努力半个学期就能考这么好，从来就没有这种道理。” 谢帆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而洛黎只是轻轻一笑，眼眸亮如星子，淡淡道： “人多便对么？” “从来如此，便对么？” 她淡淡的笑意带着让人不再躁动的如同魔力的感觉。 随后，印刷的机器声停止了。 洛黎抬眼，笑盈盈望着教务处主任： “老师，该张贴新的红榜了。” 早早就有人盯着教务处，教务处主任一出现，大家便口口相传： “新的红榜出来啦！” 但到底害怕闹得太大主任追究，大家都在楼上看着，等到红榜贴完了，再下去看。 沈娇也站在楼上望着张贴红榜的全过程。 她身旁和她要好的同学安慰她： “娇娇别怕，洛黎这次既然已经被我们搞垮了，以后肯定不敢再来欺负你的。” 沈娇回过神来，露出个甜美的笑，用力点点头： “嗯！ 有你们我根本不害怕！” “只是我还是担心，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在论坛说出那样的话……” 沈娇皱紧了眉头，忧心忡忡，“我真的很自责，我只想着把实话说出来，没有想到会伤害到洛黎同学。” “娇娇，你真是太善良了！” 周围的同学都唏嘘道，“洛黎收回你的奖学金，你还对她心软啊。 她上次说你的奖学金是因为成绩问题收回，可是这一次月考，你不是还在前一百吗？”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沈娇，她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她的确是成绩退步了，这一次好不容易考前突击才达到了第九十五名的成绩，幸好尽管如此，她还是甩开了洛黎三十多名。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是侥幸罢了。 她有些担忧地给裴蕴发消息： “同学们要求教务处重新处理考试红榜，撤销黎黎的成绩，我有点担心她，阿蕴，她今天受了这么重的打击，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裴蕴很快回复消息道： “她是自作自受，娇娇你离她远一点，她心情不好，可能会来找你麻烦。” 沈娇看着裴蕴发来的消息，唇角微微一弯——裴蕴果然是向着她的。 她继续打字： “这次我也考得不好，黎黎说得对，我的确没有资格得奖学金…… （哭哭）”裴蕴： “你只要保持前一百的成绩，没有人有资格取消你的奖学金，如果她胡闹，你就告诉我，不要忍着。” “你太善良了，娇娇。” 得到了裴蕴的准话，沈娇放下心来。 这所学校，终归不是姓洛。 果然，她运气从小就好，所有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的，不是吗？ 跟在教务处主任身后的正是洛黎。 阳光灿烂，洛黎微微眯起眼睛，向上抬头一看，恰好看见趴了满栏杆的几层楼的人。 沈娇甚至有一种和洛黎对视的感觉，下意识迅速收回了眼神。 和洛黎对视，说不准原因总会心虚。 这导致她下意识对洛黎有种厌恶。 “洛黎竟然跟着一起来贴红榜？” 众人议论纷纷。 “她还要不要脸啊，我要是她，我都想休学了，这多丢脸啊。” “她竟然还在看红榜？ 该不会是被气疯了吧。” “你忘了她之前对着裴蕴疯狂舔狗的样子啦？ 就是个疯婆子啊。” 众人的议论一字不差地进入洛黎的耳朵，但是她神情并无变化，在看红榜时，甚至还露出个笑。 那个笑，楼上的人自然也看到了。 “我的妈，洛黎真疯了啊。” “疯了吧…… “洛舟看着红榜也是一怔，随后下意识看了洛黎一眼，了然地笑了笑。 “洛舟也疯了？” 开始有人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大家对于红榜的嘀咕也越来越多，好奇心也越来越重。 不是洛黎洛舟疯了就是红榜上有什么变数。 但是红榜能有什么变数？ 难不成他们还能考得更好了不成？ 简随安就在洛舟身边，自然把红榜看了个一清二楚。 简随安瞪大了眼睛，险些高声吆喝出来了，然而看着洛舟洛黎两兄妹还是闭上了嘴巴。 简随安默默竖起大拇指——洛黎妹妹厉害啊，扮猪吃老虎有一套。 洛黎自然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她笑盈盈对着洛舟悄悄道： “哥，这下我们的目标都同时实现了哦。” 洛家两兄妹离开红榜之后那些看热闹的便都迫不及待地跑下来，跑到第一个的还想拍红榜照片发论坛。 他把手机举到第二面榜上，按下了快门，随后笑嘻嘻道： “洛黎的名字没有了！” 剩下那群人也得到了消息——教务处把洛黎的成绩取消了！ 沈娇压抑住心中的喜悦，正要去看榜，就听见那个人“咦”了一声。 那个人瞪大了眼睛： “红榜第一名——”“怎么变成了洛舟？” 只见洛舟的名字高居第一面榜的第一位，而裴蕴被压在洛舟名字之下。 赶来看热闹的也发现了： “对哦，我记得洛舟这次是第二名啊。” 有人满不在乎地说道： “管他第几名呢，第一第二没什么差别，主要是洛黎成绩被取消了就行，作弊的成绩上红榜实在是太恶心了。” “哇，可是裴蕴从来没有得过第二名耶。” 沈娇也睁大了眼睛，看着红榜上第一个名字——怎么是洛舟？ 洛舟不是一直逊于裴蕴一筹吗？ 沈娇手指收起，忍不住咬唇——怎么会是洛舟？ 大家唏嘘了一阵洛舟的成绩后，随后也发现彼此之间成绩排位有所变化。 沈娇想起自己危险的成绩心就有点悬，下意识去找自己的名字，但是这一次却没有在第一面前一百名榜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沈娇心头咯噔一下，顺着名单又看了一遍，这一次，她看见了第一面红榜上第九十九名，还有第一百名的最后一个人的名字。 沈娇手里的手机掉了下去，她睁大了眼睛，嘴唇颤动： “怎么可能？” 身边的人顺着沈娇的眼神也看到了那个名字。 顿时四周一片唏嘘： “怎么回事？ 她不是被取消成绩了吗”“洛黎为什么会是第九十九名？” “为什么她的名次还前进了？” 在众人议论纷纷之中，沈娇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快要晕倒，现在唯一的意志就是找到自己的名字。 沈娇最终咬牙将目标放在了第二面榜上。 她眼前一黑。 一百一十五名。 沈娇晕死过去。 周围的人惊叫不止： “快送她去医务室！” 与此同时，学校广播里传来通报——“由于学校扫卡机器故障，导致阅卷错误，老师已经及时手动阅卷更改了成绩，现在的成绩秉持公平公正的原则，完全正确。” “有关质疑学校管理的帖子我们将进行存档处理，希望各位同学不要扰乱校内秩序。” “至于有关洛黎同学的成绩，征得洛黎同学同意，校方将公示当天考场内监控和洛黎同学的试卷以及评分记录，时间。”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人的手机都响了一声，是校内论坛发来的公告。 点开一看，就是监控链接和试卷评分记录以及时间。 监控非常高清，可以看得很清楚洛黎微微皱着眉头算数学题，舒展自如地写作文等等一系列的举动——甚至非常好看。 而洛黎周围全是最后一个考场的学生，大部分并没有打算好好完成卷子的意思，甚至许多人都交了白卷。 于是洛黎字迹清晰漂亮的试卷就显得格外显眼。 洛黎交上卷子后，对老师淡淡道谢，离开了教室。 洛黎在做听力的时候用笔记录关键词，做化学试卷的时候微微蹙眉，做物理题的时候放弃了一道步骤难算的大题，因为写不完了。 看上去真实极了。 洛黎的试卷以高清大图的形式上传了，有人专门去读了最不可能造假的作文。 还挺像是优秀范文。 这时，人群中有人低低惊呼一声： “洛黎做对了化学最后一道题！” 大家都震惊了。 最后一道题是谢帆老师出的题，谢帆老师是出了名的爱自己造题出，学生们基本拿不到难度题的分。 洛黎竟然做出来了。 一时间众人的心情都有点微妙。 洛黎真的作弊了吗？ 看上去是没有的。 她甚至能做出他们做不出的难题。 那他们这一整天又是在做些什么？ 人群沉默着一点点散去了。 大家都觉得自己像是哪里不对劲，疯魔似的要让洛黎倒霉的样子太过可怕。 “真奇怪，我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我就那么激动地想跑下来看红榜。” “是啊，好可怕，我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莫名其妙。” “就像是被人操纵了一样。” “想想还挺可怕的，最开始是谁说的要撤销成绩的来着？” 谁也想不起一开始是哪些人开始带节奏，甚至扯到了阶级问题，让他们对洛黎的敌意膨胀到那种地步。 洛家两兄妹和简随安顺着走廊前进，洛黎对着洛舟笑道： “我们这次的目标都达到了啊。” 洛舟成了第一名，洛黎和洛舟一个榜面。 洛黎眨了眨眼，随后回头看了一眼简随安。 简随安： “你看我做什么？” 总觉得毛骨悚然。 洛黎微微一笑——既然简叔叔有把简随安交到她手里，和她长期合作的意思，那么她就要负起责任来。 她拍了拍洛舟的肩膀： “哥哥，现在我们的目标是让简随安也进入第一面榜了。” 简随安： “等等，这个关我什么事啊……” 洛舟抬头，面无表情看一眼简随安。 今天看见自己在榜首时，洛舟心里也浮动出了这个念头——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带好友一把，督促他努力学习呢？ 像是心中的什么屏障被打破了一样，洛舟对简随安露出一个笑。 简随安鸡皮疙瘩都涌起来了： “你别笑，太恐怖了……” 洛舟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下个月月考，你的目标是冲进第一面榜。” 听着简随安的惨叫，洛黎进入了自己的教室，随后她立刻发现了——珈蓝不见了。 *裴蕴在校门口等了一阵，总算等到了管家派来的车子。 他松了口气，坐进了车里，总算可以没有形象地休息了。 然而就在他浑身松懈下来的这一刻，前排的人突然说话了。 “裴蕴同学，”那声音熟悉得如同恶魔，“下午好。” 裴蕴浑身紧绷，那天在游泳池的恐惧又支配了他，让他不由自主死死看着前排的人。 珈蓝眼眸如同明朗海湾： “我送你回家吧。” 第27章 洛黎问顾灵灵： “珈蓝呢？” 顾灵灵： “哦,珈蓝说他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他不是不舒服吗？ 怎么还出去。” 洛黎怔了怔，想起珈蓝之前发烧无法控制自己形态的样子,下意识就想到,珈蓝不会现在在外面的哪里变成了人鱼所以没办法回来吧。 得找到他才行。 幸好珈蓝身上有她送给他的铃铛，洛黎开始感测铃铛的方向。 随后发现那颗铃铛正高速运行着，距离学校越来越远。 洛黎： 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珈蓝被绑架了。 随后,那颗铃铛的位置消失了一瞬——随后来到了洛黎附近。 洛黎听见自己身后熟悉的声音： “梨梨？” 她回过头去,珈蓝正笑着看她，一脸无辜。 洛黎挑了挑眉,一瞬间心中滑过千万个猜测,最后问道： “你去哪里了？” 珈蓝眨了眨眼，阳光下金色的眼睫如同浮光的蝴蝶,脆弱又漂亮： “我觉得有点难受，想去找你。” 洛黎墨色深深的眼眸落在他右手的铃铛上，手指拂过铃铛。 铃铛完好无损，不像是坏了。 洛黎的手指微凉,在触碰到珈蓝皮肤的时候一瞬间战栗一下——好烫。 再抬头看，珈蓝的面容却是煞白的。 洛黎皱紧了眉头： “怎么回事？” 怎么烧得这么严重？ 珈蓝适时地张开了嘴，却没有声音。 竟然连用灵力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洛黎当机立断请假带他回到了洛家。 珈蓝懒懒倚靠在她身上,浑身滚烫，她的皮肤像是唯一的冷源，他贴得很近。 司机开得很快，洛黎安慰他： “很快就到了。” 他掀起眼帘有气无力地看她,萤蓝色的眼眸如同深海的渊穴,随后他滚烫的指腹落在她掌心，一笔一画写着什么。 “不许走。” 洛黎答应了： “我当然不会走,我走了谁看着你。” 小鱼这个时候又开始幼稚起来，抓住她的手指。 洛黎失笑。 他胆子越来越大了，她还记得最初他连抓住她手指也可怜巴巴的，明明一只手快有她一个半手大了，偏偏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样，一只手抓她两根手指头，仰着头看着他，她一眼就可以望到底…… 也正是这一瞬，洛黎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记忆之中一双透着淡淡猩红的眼眸注视着她，在虚无漆黑的深渊之中。 她能够听到他的声音——低沉的熟悉的声音： “今天也没有发芽吗？” 对方冰冷的皮肤接触到她表皮上方的土壤——随后是一阵尖利的警报声： “滴滴滴滴——检测到危险行为！” “驳回记忆！ 驳回记忆！” 珈蓝望着肩膀上昏昏沉沉闭上眼睛的少女。 她一头微卷的黑发垂在颊侧，眼眸紧闭，眉头紧皱，嫣红的唇微张。 那是平常绝对不会见到的脆弱姿态。 她的脸色苍白起来，反握住珈蓝的手。 少年垂眸，用自己的手轻轻包裹住她的手。 随后，那双美丽的蓝色眸子低垂，声音带着厌恶： “闭嘴。” 少年的声音仿佛魔咒一般，洛黎脑海里尖锐的警报声一瞬间哑巴了。 他滚烫的皮肤早已经恢复清凉，如同温柔的海洋波涛将她涌入怀中。 随后他俯首，于她额头落下一个淡如羽毛的吻。 洛黎纷乱的脑海一瞬间如同落入一束光，随后是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获得‘海神祝福的吻’。” 什么吻？ 洛黎蹙了蹙眉，随后睁开了眼睛。 “小姐，到家了。” 前排的司机适时地开口。 洛黎低头看见枕在自己腿上熟睡的少年的面容，少年像是做了噩梦，脆弱无辜的孩童一般紧紧握紧了她的一只手。 一头金发也乱糟糟的，可怜兮兮的样子。 洛黎轻轻唤醒了他： “珈蓝，珈蓝？” 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看见是她，就露出一个软软的笑，做了个口型“梨梨”少年长得太高了，完全不能倚靠着她行走，自己固执地一个人歪歪扭扭地走路。 洛黎要扶，他就轻轻摇头，露出个傻傻的笑。 洛黎叹口气： “完了，这哪是发烧，这是喝了假酒吧。” 少年自己歪歪扭扭地走到了二楼，随后就直奔着浴缸去了。 洛黎眼看着他躺进浴缸，随后懵懵地睁开了原本闭上的眼睛。 洛黎忍住笑： “没有水啊。” 他像只委屈地大金毛似的开口“给我水”洛黎打开了水龙头，清凉的水就落在了他肩膀四周。 少年的白衬衣和黑西裤很快就被打湿了。 他紧闭着眼睛，像是沉睡在琥珀里的…… 洛黎想了想该如何措辞。 嗯，沉睡在琥珀里的bjd娃娃。 琥珀里的bjd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随后洛黎看见他眼睑下方又开始出现珠光的鳞片。 洛黎走出浴室，关上了门。 这一天总算有可以休息一下的时间了，然而就在她坐下的一瞬间，电话铃声又响了。 这次来电的是谢静。 谢静有了锁灵玉之后，洛黎就把她交给了顾媛媛。 顾媛媛开了一家花店，正愁没人打理，谢静也很乐意有一个“人的身份”今天一大早就去当打工人了。 听着谢静兴高采烈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洛黎的唇角微微翘起。 洛黎舒了口气，挂掉电话，随后又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那个猜测——要赶快去一趟谢家了。 不如就定在明天吧。 想起刚才谢静兴奋的模样，她现在不打算让谢静带她去了，还是她自己去一趟吧。 洛黎有进入教务系统的权限，很快就找到了谢帆留下的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洛黎打了过去，随后听见了对方的来电彩铃。 “感谢致电明日福利院，您的爱心将会给孩子们带来巨大的影响……” 福利院？ 洛黎怔了一瞬。 随后，对方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 是个年纪较大的中年妇女的声音，听上去慈爱含笑。 洛黎很快转变了自己原本想到的说辞，而是笑盈盈道： “您好，我是洛氏集团的助理，洛氏准备了一些爱心物资想要明天送过来，请问可以吗？” 对方惊讶了一瞬，随后笑道： “当然可以，感谢您的爱心。” 约定好时间，又寒暄了一阵子，洛黎大概摸清了这个福利院的大致情况。 这个福利院开了大概有十多年了，只是现在越来越少的人关注并且捐款，只依靠政府拨款才能继续运营。 对方非常有修养地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挂断了电话，洛黎的手机又响起来了，这次是洛父： “黎黎啊，我听老师说你请假了，没什么事吧？” 洛父声音带着压抑下去的担忧，听到洛黎声音不是带着哭腔之后很明显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洛黎笑道： “就是珈蓝生病了，我带他回来休息。” “珈蓝生病了？” 洛父惊讶道，“让家庭医生给他看一看，你这孩子，珈蓝生病了都不告诉我一声。” 洛父没有提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而是笑呵呵道： “我的女儿这次考得这么好，这么厉害，想要什么奖励啊？” 洛黎沉吟片刻，眼底露出笑意，随后告诉了洛父自己的想法。 洛父讶然了一瞬，随后欣慰道： “福利院吗？ 爸爸马上就给你准备好物资，明天陪你去。” 洛黎开口： “不用啦，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在洛黎的坚持下，洛父到底没有跟着一起去。 挂断了电话，洛父惆怅地叹口气： “真是女大不由爹了。” 不过也好，看着女儿渐渐越变越好，再也不一口一个裴蕴，总归是好事。 接完了这些电话，洛黎又进入了浴室。 珈蓝蓝色的细细发带如同海藻一般柔软地飘荡着，两臂舒展而放松地搭在浴缸边缘，然而水中下半身早已经不再是双腿，而是一条浅色的美丽的鱼尾。 少年的肌肉线条被紧贴皮肤的白色衬衣勾勒得如同重叠山峦般触目惊心，随后那长而有力的鱼尾微微翘起，搭在了浴缸边上。 他金色的纤细眼睫微微一颤，睁开眼睛看着洛黎，坐了起来，腰腹窄而带着爆发力，让洛黎难得对他生出一点警惕心。 浴缸里，珈蓝看着她，一脸乖巧柔顺，随后开口道——“梨梨，摸摸我的尾巴。” 洛黎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 他靠得更近一点，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蹭了蹭，像是一只大猫。 随后洛黎被他握住了腰，顺着那鱼尾就坐在了他小腹上。 洛黎：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柔软的长卷发落在他胸膛。 珈蓝重复一遍： “摸摸我的尾巴。” 他皱着眉头，提出这天真又无礼的要求，但是偏偏，因为他…… 因为他是个孩子。 洛黎翻身从他小腹上坐起，跨到他身侧坐下，柔声道： “不舒服？” 他不过是个到陆地上的深海的孩子，洛黎要给他更多“爱的教育”他眼睫缓缓一闪，随后侧身捧起洛黎的脑袋，吻了吻她的额头。 “恭喜宿主，收到‘海神祝福的吻’，健康值有所提升！” 洛黎叹口气，将手指放在他鱼尾上。 她有点不确定地想，这应该和撸猫差不多吧？ 只是——自己这是在撸鱼？ 洛黎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抬头看着他温柔无知的神情，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手指拂过那条漂亮的尾巴，上面的鳞片都是柔软的，像是丝绸一般。 很漂亮，很舒服，就是有点大。 洛黎带着奇怪的心情安抚了大概十几分钟，随后发现奇迹般的，他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像是沉睡的偶人一般漂亮无害。 洛黎起身，正要离开，他就睁开了眼睛： “梨梨去哪里？” 真有这种奇效？ 洛黎惊讶了。 刚才还没办法说话，安抚了十来分钟之后不仅温度下降了，还能说话了。 洛黎感叹——深海动物的修复身体机能真厉害啊。 洛黎答道： “明天我去福利院，珈蓝要和我一起去吗？” 福利院里小朋友多，小朋友是世界上最单纯的生物，想必珈蓝会很喜欢和他们一起玩。 这不就顺便达到了她另一个教化任务的目的了吗？ 想到这里洛黎的心情更加愉悦。 珈蓝点点头，很是乖巧的模样： “梨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笑起来一如既往天真无害。 洛黎也笑： “嗯！” 随后她听见敲门声： “黎黎，在吗？” 是洛舟的声音。 洛黎第一时间就听了出来，大概猜出了洛舟为什么要来，她关上于是大门，就去给洛舟开门。 果然，洛舟看见洛黎的一瞬间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 洛黎笑盈盈问道： “你还以为什么呀？” 剩下的话，洛舟是必定不可能说出口了——他还以为洛黎心里难受，可能会想东想西，然后伤害自己呢。 洛舟看着洛黎的小脸，一边松了口气，一边不自觉露出个笑： “没什么。” 洛舟欣慰地看着洛黎，心想，真不愧是我的妹妹，坚强又优秀！ 洛舟确定了洛黎没事，放下心来： “爸爸说今晚给你庆祝成绩，哥哥也送给你一份礼物。” 随后，洛舟拿出一枚小小的盒子。 洛黎接过盒子，打开之后，惊讶看他： “哥哥，这是？” 洛舟低垂着眼睛，尽量压抑着自己的羞涩，清了清桑梓： “你这次考得好，哥哥送给你的礼物，你自己收好。” 盒子里是一把跑车的钥匙。 洛舟有点不确定： “我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颜色，所以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红色。” 红色的确是洛黎最喜欢的颜色，她笑着说道： “谢谢哥哥！” 看洛黎又要问什么，洛舟低声开口道： “这是我自己投资挣来的钱，不是爸爸妈妈给的。” 洛黎失笑道： “不是的哥哥，我只是想说，哥哥，我很喜欢这份礼物，谢谢你。” “只是我考了九十五名，你送给我了一辆跑车，你考了第一名，我送你什么呢？” 洛黎沉思道。 洛舟抬起眼睛，一脸坚定： “不用送我东西。” 他眼眸里都是笑意： “我都考了这么多次第二名了，这次也就是进步了一名而已，没什么奖励的必要。” 洛黎: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总觉得像是在凡。 洛黎脑海里算了一遍自己迄今为止的存款，随后笑了笑道： “哥哥，我也有一份礼物。” 洛舟挑了挑眉： “什么？” 他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尽量不在意地说道： “不用你买这些东西，我不缺，你也知道。” 洛黎故意道： “那好吧。” 洛舟心猛地一沉，随后话锋一转： “…… 但是你有这份心，哥哥觉得很好。” 洛舟一边下楼梯，一边觉得可惜。 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暗示到不到位，洛舟有点懊恼。 洛舟开始深刻地思考——如果因为自己那一席话，黎黎真的不送他礼物了怎么办？ 他绝对不是想要黎黎的礼物，只是害怕打消了黎黎的积极性。 算了，不想了。 等等，但是万一黎黎真的以为他不需要怎么办？ 冷酷冰山校草洛舟就在这样的纠结里下了楼。 楼旁的鬼魂们交头接耳，一只鬼告诉另一只鬼： “看见没，这个就叫做妹控。” 洛舟打了个喷嚏： “谁在说我……” 鬼魂们相对而笑，消失不见。 *方远在自己的房间里醒了过来。 只不过才睁开眼睛就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开始惨叫。 方远看见方父的脸，惨叫道： “爸！” 方父别开脸，神色阴沉。 而方远床前还站着另一个人，他声音平静： “方小友，别乱动，我正在给你驱邪。” 方远认清了面前的人，惊喜道： “沈大师！” 随后忍受着疼痛乖乖躺好。 有沈大师自己就有救！ 方远自信满满地想到。 然而，自己腹部的疼痛却丝毫没有减弱，方远终于忍受不了大叫出声： “大师救我！” 最终，才苏醒过来的方远又痛昏了过去。 沈大师擦拭着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转过身对方父道： “方总，邪祟已经离开了。” 方总眉头却依旧紧锁，甚至带着点嫌弃看着床上死猪似的摊开的方远。 他问道： “有什么影响吗？” 沈大师仿佛看不出他对方远的由衷嫌弃，叹口气道： “方少爷这样折腾，对以后…… 生育有影响。” 可以说，经过方远肚子里那群鬼婴的折腾，方远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什么？” 方总又惊又怒，“你说小远他以后可能没有孩子？” 那他老方家不是绝后了吗？ 沈大师委婉道：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方少爷可能没有孩子的原因是因为，邪祟毁掉了他的男性生育功能，但是……” 沈大师神色凝重： “邪祟给了他女性的生育功能。” 方总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 “你说什么？” 随后他如同做噩梦一般看向自己儿子的脸——这和生了个赔钱货女儿有什么区别？ “而且方少爷现在身体内耗严重，阳气不足，可能以后身体会虚弱一些，尤其容易生病。” 沈大师垂着眼，带着点可惜的意思。 方远已经是个废人了！ 这就是方总脑海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 他养了十多年的儿子，不仅成了个阴人，还成了个废物！ 一直到沈大师离开，方总都没有回过神来。 身旁的助理都不敢打扰，小心翼翼开口呼唤他： “方总，您没事吧？” 方总不说话，助理便低声道： “方总，虽然少爷他已经不能继承方家了，但是，方家还没绝户呢……” 方总看着床上的方远，眼中划过厌恶： “你去查查，现在那个孩子怎么样？ 给他母亲一笔钱，把他接回方家吧。” 方总极其注重血脉，原本是不可能让这登不上台面的私生子认祖归宗的，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办法了。 助力又犹豫道： “要是方少爷醒来，看见了小少爷……” 方总不置可否： “之后如果能治好小远，就把小的那个送回他母亲那里去。” 方总望着窗外的夜色，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真是老天爷不公，这么珍惜儿子的他，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事。 方远缓缓苏醒过来，和刚刚生产过的妇人一样，苍白地看着方总： “爸……” 然而，收到的却只是来自父亲的一巴掌。 方远被打蒙了： “爸？” 方总满脸戾气： “兔崽子，老子打断你的腿！” “明天就去给洛家道歉！” 方远更懵了： “爸？ 为什么要让我给洛黎那个贱女人道歉？ 你不知道她打了我吗？” 方总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鼻腔里的呼吸声都更重了。 裴家有裴蕴，洛家有洛舟，就连顾家那两个小赔钱货也比自己家这个兔崽子强…… 方总感觉自己血压又升上来了，随后安慰自己道，不是还有一个简家的简随安吗？ 虽然成绩比方远好，可是人没有方远机灵。 方总总算平息下呼吸，忍着怒气道： “不是让你给洛黎道歉。” 方总声音沉沉： “是给洛家道歉。” 他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看着窗外： “不管你是下跪，还是求饶，都必须让洛黎原谅你，洛黎原谅你了，就是洛家原谅你了。” *夜晚，裴家别墅，鸡飞狗跳。 女佣们胆战心惊地看着大少爷的那扇门，里头传来阵阵狂怒的…… 狗吠声。 而裴蕴则从一开始的惊恐，变成后来的麻木。 眼看着自己随处乱撞，张口咬人，裴蕴又想起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下午，珈蓝笑意盈盈地在裴蕴的耳边说： “我送你回家吧。” 裴蕴身体僵硬，随后恐惧地发现自己无法反抗。 珈蓝十分友好： “你看，你都被狗咬了，我还敢送你回家。 我真是善良啊。” 裴蕴都想说： “你善良个屁！” 要是洛珈蓝善良，那他就是天使了！ 但是他非但一动不能动，甚至也不能说话。 珈蓝眼眸中十足恶趣味： “你说你要是半路发作把我咬了怎么办？” 珈蓝故作认真地沉思一阵，随后眼眸一弯： “所以你还是回到你的‘狗窝’里之后再发作吧。” 随后，在做了三十分钟窒息在深海的噩梦后，裴蕴就被安然无恙地送回了家。 裴蕴以为自己没事了，然而，半夜三更，他却突然睁开眼睛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全程乱咬乱抓如同疯狗。 裴蕴在裴家仆人眼中儒雅安静美少年的形象一去不复返了。 一直到凌晨三点，他才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支配权，然而，大家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可转变了。 裴蕴清楚了洛珈蓝的邪门之处，但是却无法开口，每次要开口，脖子就像是有一道细线，越勒越紧。 他拿出手机，想要给洛黎发消息，却发现自己关于珈蓝捉弄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砰一声，裴蕴倒在了地上。 裴家大宅之外，树影婆娑里，冒出几颗脑袋。 他们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欺负黎黎的狗屁未婚夫的家。” 随后这一群义愤填膺的鬼魂朝着裴蕴的房间进发了。 刚刚安静下来的裴蕴的房间又传来惨叫。 外头裴家的佣人们一脸惊恐。 少爷又疯了！ 果然！ 少爷真的得狂犬病了！ 以后要离少爷远一点！ 第28章 第二天,洛黎带着珈蓝准备出发去福利院，就碰到了个熟人。 方远鼻青脸肿，颤颤巍巍站在风中,像是个拾荒老人一般苍凉。 洛黎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一个,平淡地路过了他。 方远瞪大了眼睛： “喂，洛黎！” 她是没看见他吗？ 然而事实很残酷，洛黎转过身来,眨了眨眼看他,随后笑盈盈看着珈蓝： “看到什么？ 看到我们房子门前有一只疯狗？ 那的确是需要注意。” 疯狗这个词刺激到了方远，可惜他现在鼻青脸肿,脸色的变化根本看不见。 方远看见路边自己家的车的车窗,忍了又忍： “我是来找你道歉的……” “我不接受。” 洛黎很快给出了回答。 方远压下去的火气又涨起来： “你！” 洛黎笑了笑，随后无辜道： “你不是来道歉的吗？ 说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洛黎眼眸一弯： “好狗不挡道。” 方远眼睛里都是刻毒,洛黎怎么会看不出来。 那么方远今天来道歉，也不定有他的目的。 洛黎轻松愉悦地想到，既然如此，那就更不可能让他如愿以偿了。 方远压住了自己的脾气： “要我怎么样你才愿意原谅我？” 他讲话的声音里毫无愧疚,全是忍辱负重的不耐烦。 洛黎笑盈盈： “你想知道吗？” 方远点点头。 “你去蹲个局子给我看看，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洛黎道。 方远不可思议： “你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恶毒？” “你知不知道，留了案底我以后怎么做人？” 洛黎都被他逗笑了： “你该怎么做人关我什么事？ 看来你还没想清楚,要不你想好了再来找我道歉？” 想好是不可能回去想好的，方远望着自家车子黑漆漆的车窗，咬咬牙就跪下了： “洛黎，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 看方远跪得满脸不服,洛黎静静看他一眼，随后拿出手机,到一旁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 方远心中升腾起希望——一定，一定要是给洛总打的！ 看见他这样下跪的诚意，洛总一定会感动原谅他的！ 总之，爸不都说过了吗，是要让洛家原谅他，不是让洛黎原谅他！ 能代表洛家的只有洛总！ 洛黎打完了电话就没有再搭理他，而是带着珈蓝上了一辆卡车离开了。 方远甚至都来不及想为什么洛黎离开了，只一门心思狂热地望着洛家的大门。 然而，洛黎走后，方远跪了半个小时，也没看见有人从洛家的宅子里出来，他疑惑地想，难道洛总今天不在家？ 不应该啊，他还特意找人打听了，洛总今天是在家的。 但是车窗里的人还盯着，自己要是不等到洛总，今天回家怕是皮都要掉一层。 而洛黎坐在卡车上，已经朝着福利院前进了。 看着珈蓝欲言又止，洛黎笑道：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梨梨，你刚刚是报警了吗？” 珈蓝眼眸澄澈，带着困惑。 洛黎笑着看他： “怎么，珈蓝觉得不应该报警吗？” 珈蓝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 “警察好像不负责抓疯狗…… 也许我们应该拨打119？” 洛黎愣了一秒，随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珈蓝你怎么这么可爱。” 她还以为珈蓝对她报警抓人的行为不认同呢，结果原来珈蓝是真的没把方远划在人的范畴里了。 不过确实，方远做的那些事已经够他喝一壶的了。 网络造谣，损毁她的名誉，甚至还主动动手打人，今天又不知死活地来她家门口威胁她…… 洛黎自觉自己的时间非常宝贵，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 珈蓝虽然不知道洛黎为什么突然夸他，但是洛黎夸他了，他就很高兴： “谢谢夸奖。” “我们珈蓝真懂礼貌。” 而留在原地的方远在觉得自己可能被耍了之后，终于听见了警笛声。 方远好奇地看着警车靠近，最后一个念头让他忍不住狂喜起来。 该不会是洛家出问题了，警车才来抓人吧？ 方远脸上露出一个恶毒的笑——那洛黎还靠什么横？ 洛家一定是要倒台了！ 方远一屁股坐在地上准备看热闹，却被两个警察架了起来。 方远懵了： “你们干什么？” 警察拿出什么东西核对了一下，随后问道：”你是方远吗？ “方远警惕起来： “你们有什么事？ 让我配合调查吗？” 如果是配合把洛家给“抄”了的话，那么他还勉强能够同意。 然而两个警察对视一眼，随后就给他烤上了手铐。 方远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他原本是打篮球的，体力还不错，但是经过了昨天那些事情之后，哪里还有力气反抗？ 只能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提起来，蹬着腿不屈不挠： “你们抓错人了！ 你们要抓的人在房子里面！ 我只是路过的！” 警察像是看智障一样看着他。 方远对着自己家的车子呼救： “救命啊！ 警察乱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然而令方远绝望的是，一直到最后，自己家的车子里都没有人出来。 方远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好像被放弃了。 为什么？ 就因为得罪了一个小小的洛黎吗？ 方远百思不得其解。 远在裴家，裴老爷子平淡地接到电话，淡淡吩咐道： “让他吃点苦头。” 这是方远肆意散布有关洛黎谣言，影响到裴家股价的惩罚。 对付一个小小的方远，哪里能让裴老爷子亲自动手，不过是因为，最近方家脑子不聪明了，需要杀鸡儆猴了。 而在简家，简总的助理恭恭敬敬报告： “已经安排好了，就算是方总亲自出马，也绝对不可能把人从少管所里提出来。” 洛氏内，洛父刚刚挂断一通电话： “嗯，人就交给你了，方总也是我的老合作伙伴了，这次就当是老朋友帮他教育一下家里的小兔崽子了。” 洛父不怒自威的眼睛望着窗外，略带臭屁地冷哼一声： “小兔崽子还敢欺负我儿……” 而在警车里挣扎的方远哪里知道自己得罪了岂止是洛黎，还有站在洛黎身后的这些人。 而方总早就对方远失望了，这次哪里会亲自救他。 方远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被送到了少管所。 而洛黎这边，很快，二人就来到了福利院。 洛黎带着珈蓝跳下了车。 早早就在等着的院长吓了一跳——怎么是个小姑娘？ 然而小姑娘一点都不怯场，笑着和院长握手： “你好，我是这次代表洛氏来进行爱心捐助的工作人员。” 虽然眼前的少女一点都长得不像是个工作人员，浑身的气质却格外平易近人。 福利院院长也露出个笑： “您好！ 感谢捐助！” 洛黎笑着看着院子门好奇的孩子，对着孩子们弯下腰，招招手。 有大胆的孩子就上前来，睁着一双大眼睛甜甜地叫人： “大姐姐！ 大哥哥！ 欢迎你们！” 这群小团子不怯场，洛黎深手摸摸他们的脑袋： “乖。” 随后不知道伸手从哪里变出来一把棒棒糖，孩子们欢呼着拿了棒棒糖： “谢谢姐姐！” 更多的孩子围了上来，来棒棒糖吃。 珈蓝也蹲下来，把自己珍藏的彩虹糖大方地和他们分享，像是家里有矿的孩子，一脸傲娇。 “谢谢帅气大哥哥！” 珈蓝十分受用，站起身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点红晕，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害羞的。 洛黎带着笑意看他： “对，要懂得分享。” 果然带着珈蓝来时正确的决定。 很快洛黎就和小孩子打成了一片，等到洛黎再次有机会和院长说话时，院长的态度已经完全变了。 洛黎是真心想要帮助这群孩子，因此院长的态度当然变得不一样了。 洛黎和珈蓝走进福利院的大门，院长开始热情地介绍福利院的历史。 墙面上全部贴着这群孩子画的画，作的小诗，看得出来这群孩子在院长的安排下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洛黎心中百转千回，随后问道： “我想看看历届孩子的资料，不知道可以吗？” 洛黎补充一句： “我想尽我的力量资助一部分孩子。” 院长有点激动： “好的。” 对于她而言，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看见这些孩子们获得幸福和前途，洛黎已经完全打消了她的怀疑。 看着院长的背影，洛黎感慨一声： “总算知道两个谢老师像谁了。” 珈蓝悄悄说： “梨梨，这个地方很多小孩。” 话音刚落，院长已经走了回来，带着笑回答道： “因为这是他们的家啊。 和其他家庭一样，只是我们家的小天使比较多，幸福比较多。” 院长带过这么多孩子，自然看出了珈蓝的特殊情况，但是她和煦如春风的态度让洛黎也十分舒服。 能够做这么多年的院长，把孩子们带的那么好，洛黎也由衷地钦佩她。 院长笑眯眯看着洛黎翻阅孩子们的信息资料。 洛黎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两个名字。 院长看着她的眼神停顿在“谢静”“谢帆”上，眼中掠过一点黯然，随后骄傲地说道： “静静和帆帆是很优秀的孩子，后来成为了老师，教育了更多孩子，我们都为她感到骄傲。” “对。” 出乎意料，洛黎也笑着回应了，“两个谢老师都是很好的老师。” 院长带着点惊讶看着洛黎，洛黎笑道： “我就是谢帆老师的学生。” 院长对洛黎的印象更好了，笑得合不拢嘴： “是吗，太巧了。” 随后她开口道： “待会儿帆帆要回来一趟，我让你谢老师陪你逛逛——帆帆教出了个好学生啊。” 洛黎微微挑了下眉——谢帆也要来吗？ 随后她平静下来。 也好，谢帆来了对于调查也是好事。 福利院院长感慨道： “帆帆这孩子从小又聪明又刻苦，就是太好强了，整个院里除了静静没人能够赢过她……” 提起谢静，院长脸上又闪过一丝伤感： “也是我没照顾好静静，才发生了那样的意外。” “静静帆帆都是我好朋友的孩子，当年谢家出事之后，静静帆帆的父母把静静帆帆交给我，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洛黎捕捉到重要信息： “谢家当年出事？” 福利院院长笑着叹口气： “也是，你是年轻人，年轻人哪里知道这些。 当年a城三大龙企业，一个是你们洛氏，一个是裴氏，一个就是谢氏。” “那年因为投资失败，资金断链，谢家和裴家两个合作伙伴都濒临破产。” 谢家的掌权人正是谢静谢帆的父亲，而他的妻子，正是福利院院长的好友，在宣告破产之后的一个雨夜，谢家人找到了福利院院长，将两个孩子托付给她，随后自此失踪了。 福利院院长脸上都是伤感： “那天，静静还发着高烧，烧得神智不清的。” 就这样，福利院把谢帆谢静记录在册，自此他们成为了福利院的孩子。 讲完这老一辈的故事，福利院院长如梦初醒，有点不好意思： “人老了，就是话多了。” 洛黎笑盈盈的： “没事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洛黎想起谢静所说的童年时的高烧，脑海里闪过个念头，随后便道： “院长，您去忙您的事情吧，我四处逛逛，和孩子们玩一会儿。” 院长乐得合不拢嘴： “好呀，好呀。” 院长笑眯眯地离开前，还不住称赞洛黎有爱心。 院长才走一步，嘟嘟就出现了。 嘟嘟抱着她的人头小皮球，呆呆地看着院子里阳光下的孩子们四处玩耍，眼中闪过一点落寞。 洛黎敏感地发现了，她俯下身问嘟嘟： “嘟嘟也想和小朋友玩吗？” 嘟嘟咕哝道： “想弟弟了。” 洛黎眼睛一亮： “嘟嘟有弟弟吗？” 她循循善诱： “嘟嘟想想，记不记得弟弟长什么样？” 嘟嘟失去了大部分记忆，竟然还记得自己有一个弟弟，真算是奇迹了——或者说，是因为嘟嘟脱离实验楼的束缚之后，在逐渐恢复过往的记忆了？ 嘟嘟想了一阵，随后认真答道： “我记得我好像是有一个弟弟来的。” “弟弟比我小一些，我经常和弟弟玩皮球呢。” 洛黎再问，嘟嘟就不记得了。 洛黎眼神温柔，摸了摸嘟嘟的脑袋： “我们嘟嘟记性真好。” 嘟嘟笑了： “我可聪明了！ 爷爷都夸我聪明的！” 洛黎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启示她： “爷爷和奶奶一定都觉得嘟嘟聪明！” 嘟嘟煞有其事地摇摇头： “不，奶奶不喜欢嘟嘟，奶奶喜欢弟弟，奶奶还说我是小怪物。 所以奶奶不要我，要弟弟。” 重男轻女？ 洛黎心想。 但是越想越不对，就算是重男轻女，也没有“小怪物”这种说法啊。 然而嘟嘟揉了揉眼睛，随后打了个哈欠： “洛黎姐姐我困了，我睡了。” 洛黎失笑——看来想起这些记忆还挺费精力的。 她不能再问了，今天的量已经够了。 在小朋友们热情的攻势下，洛黎和珈蓝被带到了花园里荡秋千，吃水果，还有小朋友给珈蓝这个“看上去很特殊的哥哥”讲童话故事。 讲的是安徒生童话里的《海的女儿》最后，小姑娘叹口气，说道： “小美人鱼真可怜啊，最后变成了阳光下的泡沫。” 珈蓝看着一旁和孩子们玩黏土游戏的洛黎，随后悄悄在小女孩耳边说： “其实小美人鱼没有变成泡沫。” 小女孩睁大了眼睛，欣喜万分： “真的吗？” 珈蓝一双萤蓝色的眼睛正如同故事里小人鱼一般漂亮： “她只是回到了大海，继承了王位，成为了那片海域的女王。” 小女孩： 她高兴极了： “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珈蓝眼眸一弯： “我见过她啊。 小女孩： “咦？” “珈蓝？” 珈蓝身后传来洛黎带着笑意的呼唤声。 他转头，对着洛黎露出个笑： “梨梨。” 洛黎现在和小孩子玩在一块儿，满脸都是土，但是笑得却很高兴： “在讲童话故事吗？” 珈蓝笑起来像是朝着太阳的向日葵，开朗又单纯： “嗯！ 看了故事，讲给梨梨听！” 随后他起身，走到了洛黎身边，看着洛黎捏黏土小人。 “这是什么？” 他好奇地问道。 洛黎一本正经： “这是珈蓝啊。” 珈蓝看着她手里那个歪歪扭扭长得像冬瓜的东西，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梨梨真厉害！” 洛黎侧过头去。 她发现了，自己平时逗谁都不会脸红，唯独珈蓝，她一逗他，他就一本正经无比诚挚地夸奖她，她就会受不了有点脸红，觉得自己像是骗了小孩子。 偏偏这个小孩子还乖乖巧巧看着她笑。 阳光洒在他头发和眼睫上，活像是教堂里的小天使照进了现实。 洛黎没忍住，用带着土的手摸了他脑袋一把。 他就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头发上开始掉土。 洛黎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鼻子，他鼻子上就落下了一道灰土的痕迹。 他生得英俊漂亮，落下一道痕迹，倒是显得更野性美了。 洛黎夸赞道： “我们珈蓝真漂亮。” 他一本正经回答： “我们梨梨真漂亮。” 少年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然，可以把一句话说到洛黎的心里去。 洛黎一面在心里感叹着小天使就是好，一面又看着珈蓝身上浓重的邪气有点发愁。 真不知道为什么珈蓝身上有这么浓重的邪气，明明是个小天使的性格…… 随后，洛黎笑盈盈，随后目光落在了珈蓝的身后。 她声音清脆： “谢老师好呀！” 谢帆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洛黎同学？ 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福利院院长适时地出现了，她笑眯眯地对着谢帆道： “帆帆回来啦——洛氏今天送来捐款和爱心物资……” 谢帆更震惊了——洛氏来福利院送爱心物资，竟然让洛氏的大小姐亲自来？ 看着谢帆世界观崩塌的表情，洛黎俏皮一笑，做个“嘘”的手势，对着谢帆眨了眨眼。 谢帆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院长这么平静和蔼——原来院长压根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是谁？ 谢静听从了洛黎的话，没有揭穿洛黎的身份，在院长的吩咐下，带着洛黎继续逛福利院。 院长甚至开心地告诉她： “帆帆啊，这个小姐说，洛氏还有可能资助我们院里的孩子，你快点介绍一下我们院里的孩子有多优秀啊。 我老了，嘴笨，你年轻，就交给你了。” 谢帆一脸沉重的接受了这个任务，带着洛黎和洛珈蓝走到了一边。 “洛同学，你怎么突然来了？” 谢帆还是有点震惊。 按道理这种送爱心物资的工作应该交给助理才对。 洛黎还是笑眯眯： “谢老师叫我黎黎就好。” 谢帆有点不适应，她本来就是一张扑克脸，这下一纠结，面无表情的脸反而多了几分鲜活。 “黎黎，你来这里，是想查些什么吗？” 出乎意料的是，谢帆这样问道。 既然被这样问了，洛黎也不置可否： “是的。” “是因为姐姐吗？” 谢帆又问道。 谢帆果然很聪明。 洛黎笑道： “谢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谢帆浑身紧绷的力量一下就松弛了下来，她叹口气： “果然。” 姐姐的不对劲，就连她都发觉了，怎么可能瞒得过身为天师的洛黎。 谢帆原本是不信鬼神的，现在想来，从小到大自己遇到的一些诡异的事情，还真的没有办法解释得通。 谢帆十分坦诚： “我姐姐从小就有个怪毛病。” 自从实验楼那次意外事故之后，谢帆就常常做梦。 她年纪还小，但是记得那一个雨夜。 自己和姐姐被藏进了衣柜里，然而姐姐发着严重的高烧，爸爸妈妈不在家，她哭着到外面去找保姆阿姨。 但是保姆阿姨也不在，整个房子空空荡荡，她怕极了，随后回到了姐姐和自己的房间里，随后发现，姐姐浑身滚烫的温度已经逐渐下降了。 她以为姐姐恢复了，自己也哭累了，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谢帆没有忘记爸爸妈妈临走前嘱咐她们一定要在衣柜里藏好。 她和姐姐就这样一直在衣柜里待到了深夜、半夜她昏昏沉沉醒来了，随后摸到了身体冰凉的姐姐。 这时，她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声音。 谢帆第一反应就是，那些人是来找她们的，要是她们被那些人找到了，那么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谢帆拖着身体冰凉的姐姐，努力用衣柜里的衣服遮挡住身体藏起来。 谢静睡得很死，一直没有醒来。 谢帆将姐姐藏好之后，正要把自己也藏起来，忽然周围安静下来，她抬眼，就看见衣柜的缝隙里，有一只眼睛正看着自己。 那是一只红色的眼睛。 谢帆听见耳边传来姐姐的声音，冰冷而纤细： “嘘，帆帆，别说话。” 谢帆下意识捂住嘴巴，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随后，那只眼睛消失了。 谢帆小小的身体发抖，这才察觉到自己身上包裹着一层细密如同丝绸的头发。 而姐姐苍白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自己： “别怕。” 谢帆恍恍惚惚地想到——姐姐的头发，好长啊…… 随后两姐妹就在衣柜里睡了过去。 天亮了，谢帆在谢静滚烫的怀抱里苏醒过来，这个时候，衣柜的门也被打开了，形容憔悴的爸爸妈妈将她们抱了出来。 姐姐还在发烧，不知道开车兜兜转转了多久，谢帆睡着了，醒来就已经在福利院了。 姐姐高烧太久，除了她谁也不记得了。 洛黎听完了这个故事，随后问了第一个问题。 “谢老师，能不能给我看看你们的资料页？” 谢帆这才回过神来，自从实验楼的事情之后她就对洛黎有着天然的信任： “好。” 洛黎的手指滑过谢帆谢静两姐妹的资料页，随后挑了挑眉。 谢帆谢静的资助人并非她预料之中的裴家，而是一个姓沈的中年男人。 算了算日期，大概现在已经是个老头了。 然而洛黎并没有放过这一点，因为她很快想起了自己那天从学校里那个半吊子老头手里拿到的钥匙。 那钥匙上正写着一个沈字。 那个老头与裴家有什么关系？ 谢静曾经说过，她和谢帆是由裴家的那个教务主任招进来的。 她之前就曾疑惑过，谢静和谢帆毕业还没多久，是怎么进入这所向来只招收有教龄老师的学校的。 不排除谢帆谢静的优秀，但是，谢静死了，学校里的学生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而谢静被放在实验楼里，要不是谢帆进了实验楼，恰好洛黎又来到了实验楼，她的灵体可能逐渐发展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巧合发生一次，也许还能算是巧合，如果发生这么多次…… 事到如今，所有的线索，实验楼，谢静，医院，全部都指向了裴家。 *洛黎从福利院回到了家中。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当年谢家的事情。 果不其然，谢家当年和裴家投资失败的事情还能查找到，只是被裴家后来“东山再起”的光鲜亮丽给遮掩住了。 裴家是真的依靠“智慧”东山再起吗？ 洛黎很难相信这一点。 查完了这一切，洛黎找到了当下最好的一个入手点。 十分钟后，洛黎的房间吊顶上出现了她要找的“人”她手指上还夹着那张雪白冰寒的卡片，微微一笑： “前辈？” 前辈脾气看上去并不好： “你到底想做什么，小姑娘？” 洛黎笑盈盈道： “我当然是想帮前辈的忙。” “前辈难道不想要回自己被夺走的东西吗？” 她问道。 听到这一句，对方的神色并没有缓和，反而嗤笑一声： “小姑娘，你自己的东西还在别人手里，就想着帮我要东西了？” 随后，人头消失在了天花板上。 洛黎听见这一句，若有所思，随后对着虚空道： “谢谢前辈了。” 对方当然没有回答。 但是这一次，他已经给了洛黎很难得的信息了。 洛黎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在裴家手里，但是她现在唯一缺的，就是气运。 按照前辈说的，那个阵图的意思是转移，类似于电影里吸星大法的作用。 她脑海里缓缓浮现出一个可能。 裴家东山再起，是不是依靠的就是气运？ 她垂眸。 但是就是不知道他们用的转移是个什么方法。 实验楼的祟气，教务处里的骨灰，这是学校里的异常。 地下室的鬼尸，一群鬼婴，这是医院里的异常。 还有谢家，谢家的父母到底出了什么事？ 按照谢帆的说法，她当年在衣柜缝隙里看见了一只红色的眼睛。 而那个时候谢静就发生了异变，用头发保护了自己的妹妹——亦或者说，那一场高烧之中，谢静就成了活死人。 而裴家以那个沈大师的名义供养了谢静谢帆，又将谢静谢帆招进了学校——那么，谢静的死亡，就绝对不可能是意外。 所有的一切，都有裴家的痕迹。 不过这些对于气运有什么帮助呢？ 这个沈大师有能看出气运的能力，才能帮助裴家干这些缺德的事情。 那么。 这个沈大师，能看出沈娇的气运吗？ *裴家。 黯淡无光的房间里。 “是时候该开始了。” 裴老叹口气。 沈大师呵呵笑了： “你总算狠下心来了？” 裴老咳嗽一声： “我走了之后，阿蕴手里握着洛家，还有你养着的那个女孩儿。” 裴老眼眸如同鹰隼： “只要时刻用死人温养着裴家，那就不成问题。” 沈大师道： “你确定裴蕴能够接受我们这种死人生意？” 裴老冷笑一声： “不可能，我裴家的孩子，都知道孰轻孰重。” “只要你管好你那个心高气傲的容器就行了。” 裴老重重地咳嗽着，“这些年的气运，都养在那个女孩儿身上，要是出了岔子，咱们都不好过！” 沈大师抚着胡须笑： “只是最近不太平，学校里辛苦养的那些祟气全没了，连带着那个人的骨灰也被抢走了，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裴老咳嗽着： “我等不得了。” 裴蕴不成熟，他事事都要考虑透了。 沈大师不语。 随后裴老问道： “我们还有简康医院，重要的东西，在简康医院。 那些东西藏在地下室，只有我们知道，没有人会发现。” “你查清楚了吗，到底是谁背后捣鬼，放走了那些鬼魂？” 沈大师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 “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邪物，不过，我很快会处理掉他。” 因为实在是太巧了，那个邪物，一直跟在他们的气运容器身边。 裴老叹口气： “这些年来，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你知道，为了裴家我付出了多少。 甚至放弃了渡月……” 这也是他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了。 他依旧记得那个孩子，穿着红裙子，笑得可爱又漂亮，叫他爷爷，手里抱着小皮球…… 要不是谢家发现了他的打算，带走了谢静，他又怎么忍心拿自己的亲生孙女顶上？ 不过渡月死得有价值，她至少为裴家换来了以死人温养气运的开始。 走投无路的裴家选择和魔鬼做交易，换来东山再起的资本，随后又发现，用生命换来的资本，也要用生命维持。 裴老躺在椅子上，苍老了许多，喃喃自语道： “嘟嘟啊，是爷爷对不起你。” 他老泪纵横，难得脆弱情态： “裴家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不要怪爷爷。” 沈大师留下他一个人沉浸在悲痛之中，随后离开了裴家宅子。 第29章 夏季过去了,秋日却比夏季更加炎热起来，城市中尘土飞扬，让人不禁更加燥热起来。 然而这对于坐在飞机上的洛黎并没有什么影响。 今天就是学校安排的秋游日了。 洛家有她和洛舟珈蓝,洛氏直接分配了一架小型私人飞机给他们。 顾灵灵也被邀请上了洛家的飞机。 顾灵灵饶有兴致地和洛黎聊天： “黎黎,你听说了吗？ 方远进少管所了！” “哦，还有裴蕴，他那天被方远咬了之后,回家后和疯了一样咬人……” “那个绿茶沈娇彻底没人搭理了……” 洛黎笑着堵住耳朵： “灵灵,你话怎么这么多。” 两个女孩笑闹着，后排的洛舟和洛珈蓝则十分安静。 洛舟知道珈蓝最近状态不好,也没有打扰他休息,想了想，拿了一本童话书出来递给了珈蓝。 他总归是希望洛黎高兴,珈蓝高兴，就能把洛黎逗笑。 珈蓝对他笑了笑，接过了书，随后低声道： “谢谢哥哥。” 洛舟一愣。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珈蓝为什么要叫他哥哥,心里难免觉得古怪。 珈蓝却没有再说话，修长的手指托着童话书，倒像是阅读圣经的神父一般,有种不可打扰的静美神圣。 阳光照射在书页上，也同样照射在飞机底下的层叠海浪上。 这是离陆地不远的一个小海岛，也是裴家的产业之一。 风景秀丽，温暖的海浪轻轻冲刷着岸边的沙砾,如同童话里小人鱼悄悄偷看岸上生活的海滩一般。 降落在停机坪之后,珈蓝牵着洛黎的手下了飞机。 看着两人异常和谐的背影，洛舟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好像被排除在外了？ 顾灵灵在他身边叹口气： “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多余？” 洛舟皱了皱眉。 顾灵灵又叹口气： “我也觉得。” 进了提前准备好的庄园里,这群孩子各自有了各自的房间。 沈娇有些局促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这是她第一次离庄园这样近。 她心中悄悄雀跃着，又遗憾着这样美丽的庄园不属于自己。 然而看着自己前方人群之中的裴蕴，她心中的希望升腾起来。 也许，这会变成自己的不是吗？ 她就看见裴蕴回转过身，朝着自己看过来。 沈娇的面容上泛起娇媚的红——这里人这么多，让人看见总归是不好的。 可是…… 这里不是学校了，没有人能够约束这里的主人裴蕴。 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反正她也无法反抗。 沈娇这样想着，悄悄咬唇。 她垂下眼，带着几分娇怯地想，这是第二次和裴蕴住在一栋房子里。 他十分绅士，发乎情止乎礼，上一次根本没有动过她。 这当然是好的，等到他和洛黎解除婚约之后，她才是名正言顺的…… 面前极其迅速地闪过一道熟悉的影子，还有熟悉的香水味。 然而他并没有停留。 沈娇错愕地抬起头，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衣角在自己眼前一闪而逝。 她甚至没有机会抓住。 “裴……” 裴蕴？ 裴蕴走到了她身后，她转过身去，看见了眼熟的身影。 洛黎身边站着洛珈蓝，她眸子冷淡地看着周围的一起，只有在看向身侧洛珈蓝的时候才流露出一丝暖色。 而面对裴蕴，她甚至更冷淡了。 她非但不理会裴蕴的示好，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眼中是纯粹的厌恶，像是见到一只死老鼠。 沈娇的唇一点点咬紧，平生第一次无法克制自己地捏紧了拳头。 周围的人自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但是看见是裴蕴纠缠洛黎之后也就司空见惯。 洛舟看见洛黎身边有珈蓝，于是安心收回目光。 随后后，无意之中看见沈娇眼中触目惊心的嫉恨。 洛舟皱了皱眉，似乎这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 沈娇憎恨地看着洛黎，随后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转过身，看见洛舟一张冰冷好看的脸。 这样近距离地看他，难免有些脸红心跳，她唇瓣微启，脸红道： “洛舟同学……” 然而洛舟没有给她说完这几句话的机会，而是极度冷冰冰而带着厌恶道： “如果你没办法管理好你的眼神，我不介意把你扔回去。” “再敢那样看着我妹妹，我妹妹出了任何事，我第一个来找你。” 沈娇的脸一瞬间就白了。 她期期艾艾道： “知，知道了。” 她呆呆看着洛舟的背影扬长而去，心里空空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最近得不到大家的喜爱了。 明明一开始，洛舟对她是有好感的。 洛舟欣赏她努力上进，裴蕴喜欢她天真可爱。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们都开始围着洛黎。 以前在学校里嘲笑洛黎的人，为什么现在没有恶意了？ 那些恶意去哪里了？ 沈娇呆呆站在原地，脸青一阵红一阵，随后想到了——好像自从上一次月考之后，大家对洛黎的恶意就减少了很多。 甚至多出了很多夸赞她的声音？ 为什么？ 不就是考好一次吗？ 与此相反，那些在帖子里谩骂过洛黎的人也删除留言，而她并不知道这些风向，直到她偶然打开帖子，发现那些帖子里的回复只剩下零零星星几条，而其中最显眼的是自己的。 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说她绿茶，白莲花。 沈娇惊慌地删除了自己的回复，但是一切没有结束。 她甚至被人打了。 被几个女生围起来揍了一顿，原因是她们说她勾引别人的男朋友。 她不明白，她只是想和那个男生做朋友而已，他只是太累了，靠在她肩膀上休息一下而已，他说过他喜欢她，她虽然没有说过拒绝，但是也没有接受啊。 如果把那个男生送给她的东西拒绝掉，他会很伤心的。 然而任由她一遍遍说“我们只是好朋友”还是挂彩了。 不过很快，人鱼少年出现了，他替她“解决”那几个女生。 那些欺负她的女生很快转学了。 但是她一直以来的好风评却不可逆转地恶化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娇痴痴地看着裴蕴在洛黎身边殷勤的背影。 什么时候她的好运像是抛弃了她一样？ 她从小就没有想要就得不到的东西。 想要昂贵的手机，第二天就能捡到一个，想进入这所学校，就有了洛家的奖学金。 现在她的一切，都被洛黎抢走了。 属于她的喜爱，关注，属于她的成绩，美好的生活…… 裴蕴没能靠近洛黎，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珈蓝他心里就发憷，就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可怕的遭遇似的。 他转过身，周边的人群散了，他有些烦躁，随后看见沈娇一双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睛。 她颤声喊他： “阿蕴。” 他皱了皱眉： “怎么哭了？” 沈娇迅速擦了擦眼泪，随后强颜欢笑道： “我没事啦。” 裴蕴在洛黎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看见个小鸟依人的沈娇，心情不由好了很多。 他柔声道： “说吧，说出来会好受一些。” 沈娇摇了摇头： “没什么的。” 裴蕴哄她，翻来覆去“娇娇”了个遍之后，她总算说出口了： “阿蕴，我心疼你。” “洛黎怎么能那样对你呢，太过分了。” 裴蕴失笑道： “原来娇娇是心疼我了。” 他也觉得洛黎不识好歹： “她性格一直都这样，我只能忍着。” “阿蕴，你真的喜欢她吗？” 沈娇深深看着他，眼睛里全是崇拜关怀，“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 裴蕴心头一动： “娇娇，我喜欢谁你还不知道吗？” 沈娇的脸红了： “阿蕴……” 裴蕴在洛黎那里失去的骄傲和对于高质量男性身份的自信全部在沈娇身上找了回来。 他狠狠地吻上了沈娇的嘴唇。 少年少女情动，逐渐越发放肆，缠绵着一路到了裴蕴的房间。 正要进去，突然，花瓶破碎的声音让沈娇脊背一凉，随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是那人鱼少年！ 她怎么忘记了他？ 沈娇一阵慌乱，一把推开动情的裴蕴，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阿蕴，对不起，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只知道，那条人鱼是她不能丧失的助力！ 果然，回到自己的房间，沈娇就被拽到了墙角。 少年神色阴鸷地看着她，脸上带着陌生的冷笑。 沈娇打了个颤，下意识想跑，然而门却被关上了。 一个小时之后，裴蕴才接到了沈娇的电话，她声音奇怪地有点哑： “阿蕴，我们待会儿一起去吃晚饭吧。” 裴蕴虽然不悦她临阵脱逃，但是到底记得自己是个“绅士”沈娇挂了电话，这才有机会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人鱼少年已经不见了。 而他临走前的话还在她耳边： “娇娇，我没有耐心，但是我喜欢你，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声音让她战栗不止，“我能让你嫁给裴蕴，但是你要给我报酬。” 于是沈娇用自己的方式服侍了他。 这是她第一次在那个怪物面前丧失主动权，都是因为洛黎！ 这让她彻底恨上了洛黎。 如果新婚之夜，她被裴蕴发现了这样的残缺，裴蕴还会要她吗？ 沈娇咬紧了牙，穿上衣服，告诉自己，没关系，裴蕴喜欢她，一定可以理解她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她从小运气就好…… 然而下一秒，她的窗户就被打破了。 沈娇惊恐地看着来人，随后被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沈大师满脸憎恨： “你竟然让那个邪物侵蚀了你的身体？” 沈娇双目恍惚： “爸爸？ 你怎么在这里？” 沈大师苍老的脸上全是厌恶： “你把我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了！” 沈娇听不明白： “爸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沈大师又是一耳光： “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沈娇这才反应过来，垂死挣扎： “是，是裴蕴他力气太大了，我……” 沈大师冷笑一声：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被海里半人不鱼的怪物给……” 沈娇尖叫一声： “你别说了！” 沈大师懒得和她废话，直接敲晕了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庄园的地下酒窖，把她关了起来。 这丫头毁了她身上大半的气运！ 自作聪明！ 他当年和她妈妈结婚就是看中了这拖油瓶的体质，但是没想到她这么蠢！ 算了，沈大师平息了自己怒火。 剩下的这些也勉强够用，只要再多杀几个这个秋游的少年少女就行了。 按照裴老说的，这是座小岛，到时候杀了直接抛尸海里，没有人会发现。 他这次的任务并不繁重，其次就是把那个洛黎成功送到裴蕴那里就行了。 至于这丫头，关在酒窖里饿上几天，再一把火烧死毁尸灭迹就行了。 沈大师很快离开了酒窖。 他并没有发现酒桶之后，坐着个正在一本正经看着童话书的少年。 少年轻轻叹口气，起身看见了昏迷的沈娇，随后带着笑意，轻轻踢了她一脚。 沈娇醒了。 随后看见这一脸纯善的少年好奇地看着自己。 沈娇干裂的嘴唇一张，艰难地发声： “救我，救我……” 她伸手想要抓住那少年的裤管，然而却被珈蓝躲开了。 珈蓝叹口气： “还没有死吗？” 沈娇心跳沉了下去。 他笑吟吟道： “真可惜啊。” 少年蹲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垂死挣扎，问道： “要不要做个交易？” 这是他从童话书里学到的。 小人鱼想要上岸，所以要用声音换取自己的双腿。 沈娇想要逃出去活命，当然要用同等的东西交换。 沈娇绝望地看着面前的少年，随后重重点头。 少年笑了，用童话书拍了几下她的脑袋，漂亮的眼睛里是笑意： “很好。” “告诉我，你是用什么联系上他的？” 沈娇愣了一秒： “他？” 珈蓝叹口气： “你这么笨，难怪大家都不喜欢你。” 沈娇忍耐着屈辱，随后不可思议道： “你知道他的存在？” 珈蓝用书脊敲敲她的额头，敲得沈娇头晕眼花，而他笑得肆意又漂亮： “蠢，货。” 珈蓝不是什么好人，沈娇深刻地知道了这一点，那么打道德伦理牌就没有用了。 她喘息着开口： “你带我出去，我就帮你。” 珈蓝含笑的眼睛笑意更深： “你是在和我谈条件吗？” 沈娇忍住天然的恐惧： “互惠互利罢了。” 珈蓝笑了笑： “你真是个特别的人类……” 沈娇心跳逐渐平稳下来——事情有转机。 她就知道，她的运气一向很好，不可能死在这里的。 然而下一秒，珈蓝一字一顿笑道： “你这么特别，要用什么特别的方法杀死才有意思呢？” 沈娇心中浓烈的绝望让她再度抓住珈蓝的裤管： “救救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珈蓝眯起眼睛，手中的童话书合上，随后笑道： “你现在报答我来得比较实际一点。” 沈娇脸色惨白： “我把这个给你，靠这个，你就能找到那条…… 那条人鱼。” 珈蓝笑眯眯地接过那沾染着沈娇血迹的项链，上面穿着一片小小的鱼鳞。 他脸上都是恶劣的鄙夷： “就这？” 丑陋的鳞片，没有他的美。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丑东西，差点有机会接近梨梨。 珈蓝想起自己为洛黎做的珍珠手串，随后用张丝巾把这“丑东西”包好。 他迟早得解决了那个和他使用同一个名字的家伙。 细密而窸窣的恶意从他心底涌起，如同他所出生的深渊一般，叫嚣着吞没那个可恶的“珈蓝”这个名字只属于他。 只要他解决了那个“珈蓝”然后永远乖乖听梨梨的话…… 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沈娇看着他斯文地将项链放进了口袋，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娇又惊又惧： “你说过你要救我……” 然而那平时看上去无辜纯良的少年回过头，轻笑一声： “说过吗？” 沈娇只觉得脑门上劈下来一道惊雷： “你，你不信守承诺……” 少年美丽的五官无暇白瓷一般，然而那嘲讽的笑意却一点都没减少： “交易自然是要公平公正，你给我这个丑东西，不值得我带你出去。” 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噗嗤笑出声了，眼眸中都是显而易见的愉悦： “哦，忘记给你报酬了。” 他俯下身，声音低悦： “从前有一只小人鱼，他想要上岸寻找自己的公主。” 沈娇不可思议： “你的报酬，就是一个故事？” 少年没有理睬她，而是自顾自讲了下去： “他花费了很多年等到了上岸的机会。” “但是太可惜了，公主要找的似乎不是他。” 他露齿一笑，沈娇一声鸡皮疙瘩，恐惧地看着他： “所以他就想杀死那只公主寻找的人鱼，然后自己顶替上去。” “可惜公主来得太快了，他没来得及把那掠夺他宝物的人鱼处理掉，留下了他的性命。” “本以为那要抢走他宝物的人鱼会死去，但是偏偏有一个女人又救了那条垂死挣扎的鱼。” 洛珈蓝细密纤长的金色眼睫一眨，随后莞尔一笑： “你说，取而代之之后，发现原主还活着，应该怎么办呢？” 沈娇浑身冷汗涔涔： “我不知道。” 洛珈蓝无所谓地站起身，随后合上了童话书，金丝边眼镜下一双萤蓝色的眼睛带上一点可惜： “我以为你会知道呢。” 他笑吟吟道： “当然是再杀他一次啦。” 沈娇没有听懂这个故事，只知道面前的人根本不会救她，甚至对他而言，没有杀了她就是仁至义尽了。 但她依旧没有死心： “你不救我，他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那人鱼少年把她当做天，怎么会容忍有人动她一根手指头？ 洛珈蓝笑着的眼睛一眨： “好的，希望我能在那之前就杀了他。” “你真有趣，非常幽默。” 洛珈蓝俯身，彬彬有礼和她告别。 梨梨教过他如何成为一位优秀的绅士，那么他反复练习。 眼看着洛珈蓝走远，沈娇正要呼喊救命，却发现自己一旦想要叫他的名字就变成了哑巴。 沈娇又惊又怕——这是一个怪物，是个变态！ 但很快她平静下来，不断安慰自己，变态也好，怪物也罢，他跟着洛黎，受害的一定是洛黎，和自己无关。 现在自己只需要想办法从这个酒窖里逃出去…… 洛黎在房间里睡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飘飞白色窗帘的窗台上，少年正在聚精会神地读书。 她揉了揉眼睛，依稀记得自己在熟睡之前，像是听到了什么熟悉的歌声，因此睡得十分安慰： “珈蓝，是你在唱歌给我听吗？” 少年乖乖关上书，跳下了窗台，眼眸里干净又灿烂： “是我。” 珈蓝如今对灵力的运用越发纯熟，洛黎感叹，竟然能唱歌了。 虽然听不懂是什么语言，但是浪漫如诗歌的感觉却久久氤氲在脑海。 像是从深海鲸歌鱼游中上涌的塞壬人鱼之歌…… 洛黎失笑，不对，他本来就是一只人鱼。 洛黎问道： “珈蓝想回到海里去看看吗？” 珈蓝脸上明显跃出欣喜，但是他小心翼翼地看洛黎一眼： “可以吗？” 洛黎被他看得心软： “当然可以。” 这次秋游本来就是为了带珈蓝来放松并且恢复体质的，其余的不过都是顺便而已。 洛黎思考片刻： “不过现在出去有点招摇，不如等到晚上。” 他用力点头，笑得像一只金毛狗狗： “好！” 大眼萌鱼这样看着她，她也认真回复： “好！” 珈蓝看见她的笑和那双明亮的眼眸，垂下了眼睫，遮盖住自己眼中出现的一抹猩红色。 距离那个日子越来越近了。 伴随着力量增长，杀戮的欲望也在不断增强，与此同时，还有成熟期带来的情/欲。 他改变了自己的发色，瞳色，让自己看起来无害温驯，但是到那个时候，所有的障眼法都会消失。 他还记得初见时，深渊之中，梨梨下意识对他模样产生的惊骇。 一面盼望着她想起，一面又恐惧她会不会因此疏远他。 毕竟一个沾染鲜血，充满诅咒的深渊生物并不可爱。 他天性阴冷残暴，睚眦必报，有着一切恶劣的品德，热爱掠夺，善于杀戮。 与他现在伪装出来美好而纯然的少年简直没有一处相像。 洛黎多么喜欢珈蓝，应该就会多么厌恶他原本的模样。 海洋之中的暴君拥有的不会是漂亮透明无害的尾巴，而是锋利的背鳍。 不会是予取予求的天使，而是善于欺诈的恶魔。 这是神胎与生俱来的恶，不可磨灭，无法修改。 第30章 夜晚来临,洛黎带着珈蓝来到了海边。 少年回家一般快乐的笑容感染到了洛黎，让她也跟着他踩下了海水。 少年牵着她的手往海里走。 随后在水位达到腰际之时，双腿化为了透明的鱼尾。 洛黎看着他一双纯粹的眼眸,带着笑意rua一把他的脑袋： “去吧。” 洛黎站在水里,到底有点冷。 珈蓝小声说： “我自己一个人在海里玩一会儿，梨梨待会儿别忘了来接我。” 她点点头，随后上岸去了。 回头时,珈蓝已经消失在了水中。 珈蓝目送着她到达了庄园门口。 伴随着天际的弦月一点点自乌云中显现,他金色阳光般粲然的发丝一点点化为冰冷纯粹的黑色。 随后是一双萤蓝色的眼眸，一点点染上同样浓烈的猩红。 脖颈处黑色的缝合线带着诡异的献祭一般的美感。 随后他捏碎了掌心那枚鳞片。 在庄园之中四处寻找沈娇的人鱼少年一瞬间感受到头皮发麻的操纵感。 等他恢复意识,已经走入了黑色波涛翻滚的深海之中。 冰冷的海浪带着黏稠附骨的恶意攀爬上他的脊背。 “你……”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喘息。 这因为洛黎意外出现而提前孕育完成的神胎,海洋之中的最强者，轻而易举地掌控了这一片天地。 这是原本不应该出现的场景,但是因为洛黎，“珈蓝”不再是最强的，而是成为了臣服在真正的海神尾前的瑟缩臣民。 随后是强大到恐怖的威压气息——他惊异地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应该说是让人恐惧的同类的气息。 他几乎立刻知道了来者是谁,只是惊讶于来者的姿态容貌与先前传闻里的截然不同。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拉进了对方创造的领域之中——海风吹过，冰冷的弦月挂在天际,涤荡出一层层冰冷的波涛。 月光下，洛珈蓝漆黑的长发，锋利的背鳍，锐利的肌肉线条,乃至于蝴蝶骨,都闪着冰冷如兵器的光。 一瞬间，少年人鱼就恢复了人鱼的状态。 一点点干涸的碧眼,逐渐干枯的金发，他颤抖着，服从本能地跪伏下去。 半死不活的少年人鱼紧闭着双眼，面色痛苦，浑身伤痕累累。 然而面前的人并没有半点同情心，他尖锐的指甲划过少年人鱼的脖颈。 受伤的少年根本无法在这个人面前防抗分毫，只能不断挣扎，神色里都是哀求。 然后面前猩红眼睛的恶魔非但没有任何同情，反而还弯了弯唇角。 少年咬牙，想要伸手掐住面前人的脖颈自救，然后，就在手指触碰到面前人脖颈上一圈狰狞红线的瞬间，听见对方低沉含笑的声音： “去死吧。” 这声音如月下诡谲波涛层叠，如海妖呓语吟唱。 如同带着奇异的魔力，让人完全无法抗拒，全部按照说话人所说的做。 如同传闻般诅咒般可怕的言灵能力。 只是，为什么这位要杀他？ 可惜他已经哑了，无法问出这个问题。 意识逐渐模糊，只感受到对方在不断吞噬着他的灵魂。 这天生性格恶劣的，由诅咒而生的海洋之主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渺小而放过他自己，少年深知，面前的人睚眦必报，天性冰冷残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看不顺眼就处理掉。 不管你是谁，是弱小还是强大，弱肉强食就是他的法则。 只是，为什么？ 他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还非要杀死他不可…… 这些问题再也得不到解答了。 只不过短短几秒钟，那血泊中的少年人鱼便消失了。 而剩下的那一位，微微弯唇，一双猩红的眼眸漂亮而恶劣。 他手指拂过脖颈上一圈红色的缝合线，垂眸微笑，低声道。 “珈蓝。” 珈蓝，现在完全是他的名字了。 他完完全全地成为了珈蓝。 “梨梨。” 梨梨赐予给他新的姓名。 他将完全成为她忠诚的珈蓝，矢志不渝。 洛黎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异常的风暴。 然而朝着窗外看，只能看见一片浓黑的浪潮。 她眉心一跳，正要开窗，就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黎黎，你在吗？” 是洛舟的声音。 洛黎打开了门： “哥哥，什么事？” 然而迎面而来的只是一块沾满麻醉药物的手绢堵住了她的口鼻。 洛黎眼睫微微一眨，随后配合地倒了下去。 沈大师将洛黎装进了餐车里，朝着走廊另一边裴蕴的房间走去。 难怪外头邪气这么重，原来是裴家总算按捺不住动手了。 “你是谁？” 随后她听见少年清澈疑惑的声音。 是珈蓝。 她的担心放下一半，随后听见沈大师含含糊糊的声音： “打扫卫生的。” 珈蓝看上去并没有起疑。 沈大师似乎有什么独门秘技能，现在是以一个妙龄少女的形象出现的。 洛黎想到这里，又想到那天在学校里，她从沈大师那里得到的东西。 她手中出现那几个纸团，随后一一展开。 伴随着纸团子展开，洛黎这才发现这些并不是纸团子，而是一些萎缩的皮囊。 她挑了挑眉，随后又将皮囊收在了自己掌心。 这劳什子的邪门大师手里果然都是一些阴间玩意儿。 随后她又想起那把从沈大师那里拿到的新钥匙。 那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 她倒想看看，他到底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她打开了手机，给珈蓝发消息： “乖乖待在房间里面，我马上回来。” 餐车外面传来消息提示。 珈蓝含笑的目光从餐车上收回，随后离开了。 沈大师松了口气。 等到洛黎“昏迷”着被倒在了地上，这才发现自己在哪里。 裴蕴的声音先声夺人： “你是谁？” 沈大师答道： “是我。” 他撕下那一层妙龄少女的皮囊，随后道： “她交给你了。” 裴蕴这才反应过来： “这是爷爷的意思？” 沈大师带着点傲慢点头： “是的，小少爷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裴蕴沉默着。 沈大师嘿嘿笑了几声：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 随后扬长而去。 裴蕴看了看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洛黎，最终咬了咬牙，关上了门。 洛黎是漂亮的，他并不是不喜欢洛黎。 只是洛黎不让他靠近…… 洛黎皱了皱眉头，心想这裴蕴真恶心，随后手指微微一动，唇角露出个冷笑。 裴蕴俯身下去把洛黎扶到床上，而这时，门锁开了。 裴蕴措手不及地看着门口的人： “娇娇？” 沈娇好不容易从酒窖爬了出来，想要找裴蕴求助，结果就看到了昏迷的洛黎。 沈娇的心凉了。 裴蕴一把抱住沈娇： “娇娇，你体谅一下我，这是我爷爷的意思！ 只要我做好了这件事，洛家就是我们裴家的了！” 沈娇算是看透他了，声音更加尖锐： “你不是说你瞧不起她？ 瞧不起她，你还用这种手段，裴蕴，你贱不贱？” 她现在狼狈的样子，连以前清秀佳人的样子都算不上了，裴蕴越看越烦躁： “你冷静一点！” 沈娇今天受了太多刺激。 自己的父亲这样对待自己，人鱼少年凶多吉少，她什么都没有了，连裴蕴也…… 她脸上闪过怨恨，看着地上无知无觉的洛黎。 都是她！ 如果没有她，裴蕴，洛舟都会是她的裙下之臣！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股执念，越发疯魔地挣扎起来，甚至拿起了一旁的水果刀就要去扎洛黎。 裴蕴终于完全丧失了耐心： “沈娇！” 沈娇的脸都被打偏过去。 沈娇愕然地看着裴蕴，却只看见他厌恶嫌弃的神情。 裴蕴最喜欢的就是沈娇的温柔，听话乖巧，柔顺知趣，对他百依百顺，满足他男性的骄傲自尊。 然而现在看着沈娇这个疯婆子的样子，他越发看不上她。 “沈娇，你自己好好照照镜子，你有什么资格那么对我发火？” 他声音低沉，带着厌恶，“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身边那个男的和你是什么关系。” 沈娇愣了一秒，仿佛遮羞布被扯下，面容上的疯狂都凝固了一秒，随后她尖叫着指控裴蕴： “你又有什么资格谴责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你就是想坐享齐人之福！” “没错！” 裴蕴恶狠狠道，“我就是能坐享齐人之福！ 我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要拒绝？”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穷酸样子，要是没有我，你能在这个学校待下去？ 你能来这个岛上逍遥快活？ 你不感激我，还敢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 这对原著中甜甜蜜蜜的主角，总算撕破了脸。 洛黎终于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狗咬狗，真有意思！” 她一边鼓掌，一边像是眼泪都要被笑出来，擦了擦眼角。 洛黎举起手机，随后一段清晰的录音放出来了。 “这是爷爷的意思？” “是的，小少爷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只要我把洛黎睡了，洛家就是我们裴家的了！” “你不是说你瞧不起她？ 瞧不起她，你还用这种手段，裴蕴，你贱不贱？” 裴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化为怒意： “黎黎，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洛黎脸上却带着戏谑的笑意： “裴蕴，你这么多年天之骄子，是不是还没有试过蹲局子？” “你可以和你的好朋友方远一起蹲局子了，开不开心？” 沈娇愣了愣，随后笑的越发尖锐。 裴蕴怒从心起，一把推开了沈娇。 然而洛黎走出了房间，竟然就此消失在走廊。 那份录音，只要有那份录音，他就完了！ 爷爷本来就对他失望了，怎么能再出差错。 外头滚滚的雷声更加刺激了裴蕴隐藏多年的暴虐自私的神经，他一脚一脚踢在沈娇身上，沈娇惨叫着扑上来。 一直到踢到沈娇在地上痛苦呻吟，裴蕴才回过神来。 他惊惧地看着沈娇，要是出了人命…… 他柔情蜜意地俯身下去： “娇娇，你没事吧？” 他声音格外诚挚： “对不起，对不起。” 他连忙拿来毛巾给沈娇擦身上的血： “娇娇，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 沈娇喘息着歇了一个小时，终于疲倦地说： “阿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裴蕴忙不迭点头： “是的，我不是故意的。” 他惊喜道： “娇娇，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沈娇悄悄捏紧了手中的水果刀，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裴蕴。 裴蕴虽然嫌弃她鼻青脸肿，但是想着要安抚她，没有避开。 随后，一阵剧痛。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沈娇。 沈娇脸上总算再度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 沈娇彻底疯了。 好运没有了。 裴夫人的位子也没有了。 学校里大家都不喜欢她，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然而裴蕴，身后有着裴家，怎么会和她一样？ 最终倒霉的只有她而已！ 她不甘心！ 都是裴蕴的错，不然她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她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他垫背！ *沈娇和裴蕴这边鸡飞狗跳，洛黎已经走到了走廊另一头，属于沈大师的房间内。 她纤细手指翻飞，很快用一旁的一团废纸折出了一个小小的正方体。 正方体逐渐变大，上面显示出符文，随后关押了这个单独的小房间。 洛黎笑盈盈道： “前辈，这是礼物。” 那雪白卡片自动飘飞而起，消失在了空气中。 小房间里一瞬间陷入了死寂，随后洛黎听见了有人在地上爬行企图打开房门的声音。 很可惜，那人失败了。 有奇异的液体从门缝里流淌出来，又被无形的墙体挡住。 你来我往，关系平等。 这一向是洛黎的为人处世方式。 洛黎对沈大师并没有什么同情，拿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是一定要还回来的。 而且沈大师手里那么多人命业债，是无法靠他那一条性命就能够偿还的。 洛黎将从沈大师那里得到的几个人皮纸丸子向天空轻飘飘地一扔，随后那几个纸丸子半空中燃烧起来，化为飞灰。 带着火星的纸屑一点也没剩下。 很快，那个房间也开始燃烧起来。 洛黎听见一声淡淡的： “谢谢。” 随后那交往几次却完全素未谋面的前辈出现在她面前。 虽然体温冰冷，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是温暖的。 洛黎心想，大概是因为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吧。 没等她开口，前辈就主动道： “小姑娘，你家的事情确实和裴家有关。” “我家的事情？” 洛黎眨了眨眼，第一次有点没跟上前辈的思维。 这位天师前辈也愣了愣： “你不是为了你家的事情？” 他有些狐疑地伸手，放在了洛黎的眉间。 洛黎怔了怔，想起了他上次提醒自己的，自己的东西都还在裴家手里。 她的气运还在裴家手里，但是这一次她并不是为了气运而召唤出他。 “那是为了什么？” 他表情虽然平淡，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慈爱。 洛黎犹豫了片刻： “我说了不是，前辈难道就不告诉我我家到底有什么事了吗？” 前辈被逗笑了。 他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一身轻松： “先解决了你自己的事情，再帮助别人解决别人的事情吧，小姑娘。 裴家窃取了你家的气运。” 洛黎皱了皱眉。 “我大概猜得到。” 洛黎答，“因为除了我家，其他人的气运也被偷走了。 不过，前辈想说的，应该不只是这个？” 他点了点头，含笑道： “裴家用什么转移气运，你知道的。” “一种阵。” 洛黎答道，随后她忽然想起谢静和嘟嘟，“那种阵可以作用在人的身上，我的两个朋友……” “小姑娘，还有你自己。” 对方叹口气。 “我自己？” 洛黎想起了在简康医院看见的育婴箱，脑海中灵光一闪，想通了所有的关窍。 “他们是依靠双生子来转移气运？” 洛黎冷静地问道。 “十多年前的裴家投资失败，也是依靠这个东山再起。” 他答道，仿佛想起了遥远的当年。 知道了这个办法的裴家，将目光对准了同样落败但是并不知道这个方法的谢家。 谢家恰好有两个双生子，他们看中了双生子之中的姐姐。 “但是他们的恶行被我发现，”他答道，“我那时候年轻，被暗算了，只来得及通知谢家快走。” 谢家父母抱着已经被下了半个阵的谢静就跑。 然而裴家已经依靠血阵召唤出了邪物。 他们去寻找谢静，没能找到之后，没有办法送走那邪物，于是自食恶果，只能将自己的孩子献了出去。 “但是裴家的孩子并不是双生子。” 他继续道，“裴家大的那个小女孩被吃掉了，而那邪物还没有满足。” 洛黎想起那简康医院那两排育婴箱： “所以他们找打了更多的双生子。” “双生子，取其中一个献给邪物，另一个存活在这世间，成为偷窃气运的载体。” 他眼中闪过厌恶，“简康医院那些育婴箱，还有那扇门，那些鬼尸，都是为了镇压那些婴灵。” 和邪物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们获得源源不断的气运的同时也需要谋害更多的人。 阴德缺损，裴蕴的气运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他们养了一个储存气运的容器。 洛黎并不意外： “沈娇？” 沈娇的气运好得离谱，大概就是从这里来的。 对方深深看她一眼，随后继续道： “没错。 沈大找到了一个最适合做容器的女孩，将所有的气运给了她。” “沈大？ 就是里面那个？” 洛黎挑了挑眉。 “对，”对方叹了口气，“他是我的师兄，也正是他当年暗算了我。” 洛黎没有多问他的前尘往事，随后问道： “谢静并没有被吞噬，而是成为了类似于活死人？ 嘟嘟成为了鬼魂，但是她身上有阵……” “谢静是因为当年的半个阵一切没能作用完全，而嘟嘟是因为她原本就是那个临时被拉上去填补谢静逃走的空缺，并不符合双生子条件的女孩。” 洛黎心里微微一惊： “嘟嘟是裴家的孩子？” 随后她想起自己在育婴箱那里看到过一个姓裴的孩子的空箱子。 那时谢静和裴渡月的箱子都是空的，并没有婴灵。 难怪。 就和谢静一样，裴渡月因为不符合条件也没能被吸收完全，成为了一只失去记忆的小鬼。 嘟嘟…… 裴渡月。 洛黎想起嘟嘟对她说，想家，想要妈妈。 可是嘟嘟，正是被家庭抛弃的那一个。 裴家选择了留下裴蕴这根“香火”而不是嘟嘟。 洛黎下意识握住了珍珠手串，果然，嘟嘟已经不见了。 裴蕴因为失血过多正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打晕了沈娇从房间里出来，感觉自己面前隐隐约约有人，他用尽力量呻吟： “救命。” 他好不容易掀开眼皮，却看见眼前一个硕大的人头。 裴蕴瞳孔紧缩，却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那个人头他太过熟悉了。 虽然枯朽，但是那张脸他永远不能忘记。 那是…… 他死去多年的妈妈。 裴蕴面容扭曲，心口狂跳，血液更加迅速地流淌，失血也更快了。 随后一只小手，将那人头拿了起来，像是拍皮球一样拍来拍去。 裴蕴艰难地抬头，看见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姑娘的背影。 “你是谁？” 他问道。 庄园里到处戒备森严，没经过他同意不可能放进来小孩。 “呜呜呜呜……” 那小孩却哭了。 那哭声让裴蕴头皮发麻。 随后那小孩转过身来看他： “弟弟，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是姐姐啊……” 裴蕴瞳孔紧缩。 他险些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失禁。 小女孩转过头，一面脸是可爱的小孩容颜，另一边却是白骨森森。 那破开的血肉肚皮之中，是熟悉的符文。 裴蕴想起了那一天。 被他刻意遗忘的那一天。 一脸紧张的保姆拉着他的手，将他和姐姐藏进了衣柜。 保姆告诉他，一定要藏好，因为如果被抓住的话，他和姐姐只能活一个，无论是谁叫他们，都不要回答，挺过这一天，一切就过去了。 姐姐将他抱在了怀里，瑟瑟发抖。 她声音颤抖地喊他： “阿蕴，别怕。” 妈妈来找过他们一次，没能找到。 爸爸来找过他们一次，也没能找到。 但他怕极了，所以在爷爷奶奶四处呼唤他的名字的时候，一把将姐姐推开，跑出了衣柜。 他知道，如果自己和姐姐只能活一个的话，在爷爷奶奶这里，绝对是会选择自己的。 他还记得姐姐那一瞬间错愕的神情，但是他跑出去，扑到了爷爷身上，抱紧了爷爷。 于是，姐姐被放弃了。 那个带着他拍皮球，四处玩耍的姐姐被放弃了。 不过他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会过得很好。 而现在，姐姐拍着皮球，笑盈盈问他： “阿蕴，快来和我一起玩呀。” “阿蕴，我好想你呀。” 随后她有些遗憾地说： “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也忘记了阿蕴。” 她又露出个笑： “但是我现在想起来啦。” “弟弟，这一次抱紧我好不好？” 随后，她消失了。 而裴蕴感觉自己怀里多了一个无形的，冰冰凉凉的东西。 耳边还有冰冷的吐息： “弟弟，我们回家看看爷爷吧。” “妈妈爸爸都死了，奶奶也死了，但是爷爷还活着哦。” 她的声音笑眯眯。 洛黎正要去追，就被前辈拦住了： “裴家自食恶果，我们不必干涉，因果循环，善恶有报。” 洛黎顿了顿，随后很真诚地道： “我只是不想嘟嘟变成厉鬼。” 嘟嘟是个好孩子。 前辈怔了怔，有些无奈： “你倒是挺善良。” 洛黎摇了摇头： “不是善良，只是报应不应该让嘟嘟受到连累。” “没有办法，”前辈叹口气，“因果循环本就会联系到子孙后代。” 洛黎垂眸，随后道： “这不公平。” 前辈笑了笑： “你不适合当天师，小姑娘。 你当初，是为什么选择成为一名天师？” 洛黎怔住。 为什么？ 她从小无父无母…… 等等。 她脑袋又开始痛。 为什么？ 她无父无母？ 她身上的灵力从何而来？ 五岁前的记忆，她完全没有。 有记忆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成为天师。 为什么要成为天师？ 为什么？ 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之中，她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梨梨，我等你回来。” 看着洛黎神情茫然，前辈严肃起来，感测之后道： “你的魂体里，怎么有个来自别的地方的东西？” 洛黎感受到系统的限制，惨白着脸道： “前辈，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然而对方却皱了皱眉道： “不可能。” “你的灵魂绝对属于这个世界，只是你灵魂里的东西不属于这里。” 第31章 洛黎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说不出，自己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案，很快反驳道： “不可能,我所学的天师符术都是在另一个世界……” “这我就不知道了。” 前辈叹口气,“总之，在我看来，你绝对不可能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你现在所拥有的这具身体就是你自己的。” 洛黎头颅中又传来一阵刺痛,这一阵刺痛甚至有几分熟悉。 这次洛黎听清楚了。 系统沙哑漏水一般的声音鸣叫警报： “驳回记忆，驳回记忆。” 洛黎的脸一瞬间就白了。 前辈察觉到了她脸色不对劲： “你怎么了？” 洛黎缓缓摇了摇头,随后先将手机拿出来,把那段录音发给洛舟，随后艰难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向着自己的房间走： “前辈,我先回去了。” 前辈也察觉到了她的戒备疏离，不过也能够理解。 在洛黎看来，现在最安全的地方绝对不会是他这里。 这偌大的庄园之中，洛黎最信任的是珈蓝。 去找顾灵灵会把顾灵灵卷进来,去找洛舟，洛舟并不清楚她并不是真正的洛黎。 只有珈蓝。 珈蓝对她了解最少，但是包容程度最高,他是绝对良善的，本身也是灵物的范畴。 系统不断抽取着她脑海里的什么东西，让她头疼欲裂。 终于，走到走廊拐角,洛黎被头疼折磨得没有力气了。 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洛黎自嘲地想,说不定这一跪自己就清醒了…… 然而她被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随后被抱了起来。 洛黎皱着眉头,眼前都是一片花： “谁？” 那人脚步顿了顿，随后十分温柔道： “梨梨。” 他十足的骑士姿态，垂首看着怀里的少女。 洛黎放下心来，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珈蓝怔了怔，随后失笑。 梨梨真的很信任他。 不过现在可不是应该信任他的时候，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一道昏黑的气息从他身上如海底蝴蝶般飞起，那双萤蓝色的美丽无辜双眼就变成了猩红色，刻意捏造柔化的五官轮廓变得更加深刻而具有侵略性。 那阳光般灿烂晴朗的金发，一点点褪去明亮的颜色，最终定格为纯粹的墨黑。 苍白的皮肤，墨黑的长发，猩红的眼睛，像是暗夜中的吸血鬼，没有温度甚至可以说寒凉的皮肤。 天使在一瞬间化为了诅咒魔鬼般的存在。 柔弱的猎物化为了凶残的猎手。 只有怀中的少女让他看上去有几分真实感。 他踏着一点点黑下来的光影走进了房间之中，“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洛黎做了一个梦，沉沉浮浮，在海水中的梦。 她梦见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而那黑暗的水波忽然震动起来，从远处划破水痕的人靠近了她。 那双眼睛熟悉又陌生。 他苍白的皮肤上一双猩红色的漂亮又邪恶的眼睛看着她，殷红的唇边咬着一朵玫瑰。 她伸出手，他就俯身，将口中衔着的玫瑰交给了她。 他将她抱在怀中，带她向深渊而上游去。 一点隐约的光浪越来越近，他的眉眼也越来越清楚…… 窒息的感觉一瞬将她从无边无际的水域和他的臂膀中唤醒。 洛黎睁开了眼睛，隐隐松动的记忆让她第一时间在脑海里问道： “系统，你在吗？” 系统一片安静。 洛黎再好的脾气，在知道任务一开始就被隐瞒欺骗之后也好不起来了： “别装死。” 系统小心翼翼“滴滴”地响了两声。 洛黎在夜晚的房间内醒来，窗外是一牙冰冷邪恶的白月牙，伴着波涛诡谲的大海翻卷，充满了邪肆意味。 系统始终不说话。 洛黎也不再问了，只是下意识在周围寻找珈蓝的身影。 珈蓝不在房间，这么晚了，他去哪里了？ 洛黎下意识拿出手机想和他联系，但是手机乍一亮屏，洛黎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时间为什么还停留在下午？ 她揉了揉额角，随后打开了每一个软件。 没有网络，没有信号。 时间诡异地停止在自己昏厥过去的下午时分。 洛黎的心一瞬间提了起来，下意识想到是不是又是谁搞鬼，于是起身，推开了房门。 出乎意料的是，房门之外的走廊也是一片黑暗静谧。 浓稠的黑暗像是包裹着走廊的一层厚厚巧克力，让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都看不清楚。 洛黎轻轻关上了门，随后手中亮起一团灵火。 正在她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她隐约察觉到自己背后好像有人。 她一个转身，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洛黎觉得这里处处都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古怪。 明明充满邪气，但是却一点都没有恶意。 甚至…… 洛黎将手指放在一旁的墙上，那黑暗的邪气就慢慢消退了。 不像是在恐惧臣服，像是在讨好？ 洛黎脑子里的系统不工作，现在又碰到这种情况。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黑暗，黑暗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在无声地告诉她——回去。 回到房间里去。 那声音温柔而富有魔力，像是晚风吹过逐渐退潮的海湾。 洛黎莫名其妙地觉得熟悉。 那声音的催促越来越急切，越来越热烈。 随后一瞬间归于沉寂。 洛黎有些不习惯这周围的安静，正准备回到房间，这时，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梨梨？” 洛黎回眸一看： “珈蓝？” 她松口气： “你怎么在这里？” 珈蓝身上湿淋淋的，像是刚刚在水里过了一遍似的。 洛黎蹙了蹙眉，随后伸手去触碰他的额头。 触碰到额头的一瞬间，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缩回了手。 简直是烫的可怕。 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双眼睛灼灼地看着她，低婉又哀怜地唤她： “梨梨，我们进房间吧，我好困。” 洛黎察觉到了他的不正常，握住他的手，带他进了房间。 在被洛黎握住手的一瞬间，他激烈地打了个颤。 洛黎困惑地回头： “珈蓝？” 他垂下眼睫，咬紧了嘴唇，就连指节都染上了一层忍耐的红。 他近乎贪婪地抓住她的手指，压抑忍耐道： “我有点难受。” 洛黎想起这几次他连续的发烧，也担忧起来了： “你等等，我去浴缸放水。” 他待在浴缸里会更舒服。 就在洛黎去浴室之后，他缓缓躺倒在床上，用被子死死裹住了自己。 鼻息之间都是她的气息，他的焦躁被抚平，但是眼眸不断转换变色。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发色瞳色了。 浑身虚脱但是又诡异地充盈满了能量。 被带着她气息的被子接触到的皮肤甚至开始更加滚烫。 洛黎放好了水，就看见他缩成一团在被子里。 洛黎吓了一跳。 之前虽然发烧，但是也没有烧到这个程度。 她想要掀开被子但是却不能掀开，珈蓝在里面不愿意出来。 她试探着问他： “珈蓝，你冷吗？” 里面少年的声音听上去陌生又熟悉： “是的，我冷。” 那声音痛苦又忍耐，像是经受酷刑一般。 洛黎更担心了，她从房间里找不出更厚的被子，就从行李箱里取出自己带来的外套，一层层盖在那茧一般的被子上。 珈蓝死死咬着唇，没让自己的呻/吟传出去。 浑身滚烫，骨节里都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但是又觉得冷，皮肤渴望着带着她的气息靠近抚慰。 但是她一旦靠近，那就无法克制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 那团茧一点点松弛下来了。 洛黎眼看着金发少年昏睡潮红的面容出现，咬着牙，像是初见那样，将双臂交在他两胁下，拖着他进了浴室。 发烧的珈蓝需要躺在水中。 他是一条鱼，在陆地上总会更加脆弱。 将他放进浴缸，他舒适了许多，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洛黎正要起身，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实话说，这抓住她的强势动作一点都不珈蓝，让洛黎都惊讶了一瞬。 然而回头看见他一双脆弱水润的眼睛，她看懂了里头的哀求“别离开”洛黎其实也不敢离开。 珈蓝今晚这次发烧和以往都不同，看上去严重许多。 不能离开的话…… 洛黎思来想去，还是在门上画了一道灵符。 这样一旦有什么危险，她会立刻醒来。 珈蓝像是患上了皮肤饥渴症一样渴望着她的触碰，手指与她的手指交缠。 洛黎轻声抚慰着他，哄他睡觉。 他实在睡不着，但是在她担忧的神情下，只能闭上眼睛装睡。 只有他知道这样的忍耐又是另外一层酷刑。 发/情/期是无法控制的。 过了今晚，还有明晚。 不知道安抚他了多久，洛黎自己都快困得睡着了。 被系统折磨得昏昏沉沉的，她确定好了门口的符表示一切安全，就倚靠着浴缸小憩了一阵子。 听见她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安静，珈蓝的眼睫微微一闪，随后睁开了眼睛。 一片漆黑中，一双海底浮游生物一样发光的猩红眼睛。 *洛黎被潮湿的水汽唤醒了。 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恰好对上透明的鱼尾巴。 随后，她眼看着那条透明漂亮，脆弱如同水晶的鱼尾，长出了一根尖刺一样的新的鳍。 洛黎懵了。 而下一秒，一只冰冷而骨节分明的手托起她的下颌，随后她额头上就落下一个滚烫的吻。 那个吻一触即离。 她随意搭在浴缸边的手指间滑过丝滑如绸缎的黑发。 洛黎看见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像是珈蓝，但又不完全是。 他轮廓更深，不像珈蓝虽然骨相深刻，皮相却细腻东方。 珈蓝的美丽更加无害柔弱，而他的美丽如同冰冷漆黑的刀锋。 那是一种带着优雅的野蛮残暴气质。 他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无助，随后将美丽的脸庞贴在洛黎掌心，像只大型犬一样蹭了蹭。 他声音低沉，天生优雅，带着冰冷金属的质感： “梨梨，好难受。” 而洛黎清楚地看见了他一点闪着寒光的尖利牙齿。 这是珈蓝。 系统说话了： “宿主不用慌张，这是因为他进入成熟期了。” “成熟期？” 洛黎冷静地在脑海里敲了敲系统，“你管这叫成熟？ 不是说是美人鱼吗？” “为什么变成了鲨鱼？” 系统难得立即回复了： “这是因为宿主您检错鱼了呢。” 随后系统滴滴一声： “不过宿主您的任务已经完美完成，命运轨迹完全改变了，恭喜您！” “系统所剩能量不多，现在开始与宿主解除绑定！” “宿主，祝您生活愉快！” 第32章 系统这解绑的速度比起以前任何一次洛黎需要它回答问题的时候还快。 洛黎来不及再找系统要说法了。 脑海里一片乱麻,她难得开始怀疑自己这些天以来都是在做些什么？ 如果面前的鱼并不是“珈蓝”的话，那么真正的珈蓝又到哪里去了？ 虽然脑子很乱，但是洛黎并没有丧失基本的判断能力,结合种种特点,她很快想到了那个符合各项标准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做好了心理建设，她睁开眼睛,与此同时呼出一口浊气,尽量平静地问道： “你不是人鱼？” 珈蓝漆黑如蝶翼的眼睫一闪，随后带着点慌乱： “我是,我是珈蓝。” 洛黎看着他那俊美邪肆的容颜上又露出那熟悉的表情,心怎么也硬不起来： “你们成熟期，是都要变一个物种吗？” 这是唯一一个给珈蓝喘息空间的问题了。 如果他回答是,一切就只是她的错，是她认错了，捡错了，与珈蓝无关。 如果不是…… 珈蓝又为什么伪装成这个和那个真正珈蓝一模一样的样子靠近她？ 洛黎很难不怀疑他的动机。 自从珈蓝来到她身边之后,发生了不少与他看上去有关的事情。 比如裴蕴和珈蓝那一次落水。 比如受伤的裴蕴身上传来珈蓝的气息。 比如方远和珈蓝那一次“打架”洛黎想到这里，只觉得脑袋都在痛，不过这一次头痛和系统作祟的头痛截然不同了。 这一次,像是见到自己家天使般可爱善良的小孩子变成了小恶魔一样。 洛黎尽自己最大努力说服着自己——我只是想多了，珈蓝还是很善良的…… 珈蓝看着洛黎的眼睛，随后迅速地低下头。 洛黎揉了揉额角。 好了，最糟糕的情况产生了。 眼前这条纯真无邪的小鱼是蓄意靠近自己的。 “你为什么要装成那样靠近我？” 洛黎冷静地问道。 珈蓝声音低沉而委屈： “我原本这样很丑,你不会喜欢。” 洛黎愣了愣,随后有点怀疑人生地看着他的脸。 丑？ 随后她瞪大了眼睛，深深觉得不可思议： “你管这个叫丑？” 珈蓝眼神懵懵地望着她。 如果他头上有弹幕的话,洛黎想那一定是“盯——”他湿漉漉的眼睛里全是伤心： “我很丑。” 洛黎看见他受伤的表情，下意识立刻道： “没有，你很好看。” 珈蓝怔住了。 随后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眼前这样的一幕实在是太具有冲击力了。 一张邪肆俊美的，充满侵略性力量美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傻白甜到极致的微笑。 洛黎被笑得心头一跳，愁云惨淡。 她每次和他讨论严肃问题的时候都会被他牵引到另一条歪路上。 但是偏偏他给出的理由她根本无法反驳。 他就是觉得自己丑，所以换了个发色换了个瞳色，把五官调整得更温柔了一点。 好像也没什么错？ 洛黎觉得今晚自己像是来到了异世界一样，想了半天才想出要问的第二个问题： “那你是谁？” 这个问题像是问倒他了一样。 他重复一遍： “我是谁？” 随后很真诚地回答道： “我是珈蓝呀。” 他湿淋淋的黑发还在往下滴水，脸颊异样的红，像是干枯的玫瑰逐渐焕发生机一般妖邪动人。 说实在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洛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诡异了。 他怎么能这么干净，这么无邪地重复这一句话。 联系着他是蓄意靠近她这一点来看，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我是说，你在是珈蓝之前，是谁？ 你除了是珈蓝，你还是谁？” 洛黎问道。 “我在是珈蓝之前？” 他思索了一下，随后回答道，“我是一条鱼。” “除了是珈蓝，我还是一条鱼。” 他用写满了“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一条无辜的小鱼，你可以放心继续像原来那样对待我”的眼神看着洛黎。 那样的眼神十分具有诡异的说服力——只要洛黎忘记了最根本的问题。 他怎么能那么巧合就在同一片海域被捡到。 他怎么能那么巧合就变成和真正的珈蓝差不多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你根本不是哑巴，为什么要装成哑巴？” 洛黎的这个问题十分犀利，让珈蓝一瞬间都差点露出个笑。 梨梨那么聪明，一旦找到自己身上的漏洞，必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珈蓝眨了眨眼睛，随后道： “你让我在海底等你，我没有等到，只能上岸来找你了。” “我让你等我？” 洛黎更困惑了，“什么时候？ 你认错人了？” 珈蓝缓缓摇了摇头，声线优雅低沉像是大提琴，没有人会想到他会舍弃这样的声音装成一个哑巴： “你的系统带走了你，你让我在原地等你，可是你没有来。” “我把铃铛交给了你，可是你没有想起我。” 他失落道。 “铃铛？” 洛黎看向珈蓝手腕上自己亲手给他系上的铃铛。 是了。 她想起，自己只记得这个铃铛跟随了自己很久，但是并不记得是谁送给了自己这个铃铛。 系统多次的“驳回记忆”让这一切讲得通了。 如果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阴差阳错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去，又被系统捕捉到了回到这个世界做任务…… 一个一抓就能抓到原住民而自己还不知道的系统，在传输的时候出错似乎看上去十分合理。 那么按照二次元的说法，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和珈蓝相遇的第二周目？ “我之前的记忆没有了，所以不记得和你的约定了。” 她皱了皱眉，随后道，“抱歉。” 珈蓝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说谎。 而在珈蓝的视角，伴随着潮水逐渐褪去，银月升空不再有乌云，他对于自身成熟期带来的痛苦能够更好地压抑下去了。 珈蓝叹口气： “没关系，至少我记得你。” 他这么说，成功地激起了洛黎的愧疚感。 洛黎试探着问道： “我们之前，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不然他一条无依无靠的小鱼，也不会贸然上岸寻找她。 他垂下眼睫，半张脸在黑暗的阴影当众，随后强颜欢笑道： “没什么，既然你都不记得了，那就没什么了。” 洛黎习惯性地心软了： “你说吧。” 对着这样的珈蓝，这样的态度，她实在没有办法以一个陌生的心态看待他。 珈蓝成功地看到了她歉疚又温柔的神情。 他愉悦地弯起唇。 他们在海底确实没有发生什么。 梨梨照顾他，陪伴他，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 而他也兢兢业业扮演着好朋友的角色。 彼此唯一的“好朋友”那段美好的时光在系统突如其来地“修复完成”之后结束了。 她告诉他，她有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完成任务之后，她就会来找他。 于是他把铃铛送给了她，这样就能以铃铛感知她的存在了。 他准备好了陪伴她一起完成任务。 这原本是非常完美的计划。 直到她一瞬间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铃铛也处于消失的状态。 他的“好朋友”消失之后，他不眠不休地等候在她消失的地方，夜以继日地盼望她像当初突然出现一样再度出现。 可惜时间过了不知道有多久，他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却依旧没有回来。 而在某一天，铃铛突然再次被感知到了。 他做出了决定——不再等待，而是上岸去找她。 一切的故事也许在她看来“仅仅如此”珈蓝原以为他们的关系是独一无二的，直到上岸之后看见洛黎这样对待她的很多个“好朋友”他就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危险的讯号。 他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面前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不能错过。 他在她忧虑的目光下轻轻开口道： “你说你会和我永远在一起。” 小小的谎言能够换来绝处逢生的新开端，再划算不过了。 他愉悦地想到。 洛黎瞳孔地震了一瞬，昏昏沉沉不知天地为何物。 以前的自己和珈蓝的感情竟然这么深厚吗？ 亦或者说，这种说辞也许应该放在“私定终身”的情况下？ 洛黎揉了揉额角，第一次痛恨系统走得这么快，行为这么狗。 至少要把她的记忆还给她吧？ 看着洛黎眼眸中闪过迷茫，慌乱，自暴自弃，珈蓝垂下眼睫，表情无辜。 他只是稍微加工了一下，毕竟“永远的好朋友”也会“永远在一起”不是吗？ 他的道德感相较于人类来说可以说是低到了可怕的地步。 只是洛黎并不知道，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扮演的十分出彩的小天使角色上。 如果梨梨喜欢，如果梨梨没有发现他的本性，这个角色也许可以陪伴他们彼此终身。 珈蓝猩红色的眼睛落在洛黎的侧脸上。 洛黎脑子前所未有的乱。 她是这个世界的人。 天师前辈说她的身体就是现在这个身体。 此珈蓝不是彼珈蓝。 这个珈蓝以前还和她认识。 她还对他许下了相当严重的誓言。 情况复杂，而现在唯一清晰的答案是——她这个任务做了个寂寞。 从头到尾，她连任务对象都认错了，只是阴差阳错完成了“改变命运”的任务…… 等等。 洛黎皱了皱眉。 自己的命运，改变了？ 自己的命运，按照系统的说法，全家都会死于真正的珈蓝之手。 而从头到尾这个善良的小天使就不是真正的珈蓝，真正的那个依旧黑得比锅底还黑…… 虽然她实力远强于那个珈蓝，可是这是从头到尾就确定的事实，系统刚刚怎么突然判定她任务成功了？ 随后，洛黎心中掠过一个恐怖的猜想。 如果那个对于洛家来说是威胁的珈蓝并没有被教化成功，但是系统却判断任务成功了，那么只能说明——他死了。 洛黎的眼神落在了面前这漂亮无辜的珈蓝身上。 那么，他是谁杀的？ 第33章 洛黎的眼神望向门外。 无论如何,她总觉得事情有蹊跷。 她得去找一找那可能已经死去的真正的“珈蓝”珈蓝猜测到了她要问什么，反而先一步道： “梨梨，你要出去找谁吗？” 洛黎迟疑一下,到底在那熟悉的神情下点头： “我去找那邪物。” 珈蓝脸上的笑意甜蜜蜜： “他死了。” “梨梨找他做什么？” 洛黎眼皮一跳： “你……” 他分外文秀昳丽的眼角伴随着傻白甜的笑意弯了弯： “嗯,是我。” “他是坏鱼，我吃掉坏鱼了。” 他眨了眨了眼，像是邀功请赏的小狗狗。 看着他那副“求表扬”的样子,洛黎的头更疼了。 情况越来越糟糕。 珈蓝似乎是很天真,但是他的天真同时造就了他的残忍。 他看着她表情不对，也困惑问道： “梨梨为什么不夸我？” 他做的也并不是坏事,洛黎冷静下来,不仅帮助她完成了任务，而且从惩恶扬善的角度上来说,这算是学雷锋做好事。 只不过这件好事的性质不同。 不是马路上捡到一块钱交给警察叔叔，而是亲自动手抹杀了那个坏人。 洛黎不想深究他是如何杀的，但是珈蓝却委委屈屈道： “梨梨，我上岸之后就没有吃过东西,我饿。” “他身上的祟气都被我吃掉了。” 他说道。 洛黎正要起身，就察觉到外头那片浓稠黑暗猛然一收。 她带着质疑： “这是你的力量？” 对方乖巧地点头。 洛黎想起自己当时对他的判断——天真无邪，不走歪路。 谁知道他一开始就是歪的,当然不会再歪回正轨上！ 洛黎觉得头疼： “一直没有流动的时间也是你做的？” 就连她都没有力量让时间暂停，从这一点看，珈蓝隐藏的力量不知道还有多少。 “你真的是一条普通的鱼？” 她忍不住问道。 他一本正经点头： “很普通的。” 很普通的神。 洛黎看着他逐渐恢复正常的脸色，想了想还是习惯性探了下他额头： “不烧了。” 对方严肃地纠正： “暂时。” “为什么会发烧？” 洛黎问道。 他一脸纯真： “因为我正在成熟期。” 洛黎被噎了一下。 美人鱼的成熟期…… 那珈蓝现在的状态是——发/情？ 洛黎只觉得自己刚才触碰到他额头的手心都发烫。 她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是无法发挥人道主义精神帮助他的： “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他猩红眼睛上一层迷迷蒙蒙的水雾,看得她心口一跳。 他嘟嘟囔囔道： “我只要梨梨。” “有梨梨就可以解决……” 洛黎及时打断了这歪向另一头的危险话题： “我是说,除了我。” 他伤心地看着她： “你不管我了吗？” 看他这副模样，洛黎觉得自己活像是勾引了良家小鱼的渣女。 但她要是真的渣女不至于撂不出狠话。 她纠结了又纠结： “我不会不管你的。” 他像是得到了什么誓言保证一样,很快展开一个漂亮无害的笑： “嗯！” 随后他捧起洛黎的脸，轻柔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随后他说道： “摸摸我的尾巴。” “摸尾巴？” 洛黎愣了愣。 他一脸“自豪”“我的尾巴是最大，最有力的尾巴。” 洛黎猜测这大概像是孔雀求偶那一面漂亮的尾巴一样，他们海洋生物美人鱼求偶，大概是看尾巴？ 不过这条生着一条锋利尖刺的鱼尾，确实如他所说，看上去十分具有杀伤力。 他说道： “梨梨可以摸我的尾巴，我就不会发烧了。” 洛黎顿了顿，到底还是伸出了手，抚了抚这条格外强悍的鱼尾。 她的掌心柔软细腻，与手掌下如同西方传说恶龙般的鳞片擦过。 就连他的鳞片也是滚烫的。 洛黎回忆着自己上一次的撸鱼手法，就这样一点点把滚烫的鱼尾给安抚下来。 他周身的温度接近正常了。 洛黎收回了手，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她虽然是天师，但是她以前只见过鬼怪，没见过美人鱼。 尤其还是这么奇特的美人鱼。 看着洛黎神游天外的表情，珈蓝又道： “我们人鱼的尾巴，只有配偶能够抚摸。” 洛黎瞬间就清醒了。 “所以成熟期里，只有梨梨能够抚慰我。” 他纤长浓密的眼睫遮盖住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梨梨不管我的话，我就会生病发烧。 我力量控制不住的话，又会出现今天这样时间停止的情况。” 他循循善诱一般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洛黎耳畔。 “所以我就知道，梨梨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他满心信赖地看着她。 洛黎只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成熟期有多久？” 珈蓝看着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看见洛黎眼中一闪而过的怀疑，他慢条斯理地开始演戏： “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只有梨梨。 梨梨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洛黎的嘴成功被他堵住了。 他就是把住了梨梨现在还认为他是“小天使”说白了，也是在利用洛黎的同情心。 但是谁在乎呢。 只要他不露出马脚，一切都没有问题。 你看，在他的话术和演技下，梨梨不就心软了吗？ 他虽然恶，但是是纯真无邪，无人教导下产生的恶呢。 而且他全心全意信任着梨梨，除了梨梨他一无所有。 珈蓝对于自己的欺诈本色一向非常傲慢，除了对上洛黎的时候，他只能伪装再伪装。 这一次洛黎对他的关注一开始就不是正面手段得来的，所以他从一而终，接下来也不打算光明磊落地得到更多。 既然装，就要装到底。 “梨梨，你以前和我在海里的时候，会给我讲很多岸上的事情。” 他微微笑道，“我现在难受，梨梨也给我讲岸上的事情好不好。” 他当然在撒谎。 以前在海中的时候，洛黎并不常给他讲岸上的故事。 她敏感地担忧“单纯”的他会对岸上产生期待，而一无所有的魔法生物来到科技世界，绝对不可能有好的结果。 所以她只给他讲各种童话。 有关于海洋的童话。 比如小人鱼什么的。 上岸的小人鱼不会有好的结果，不是恐吓他，是在潜移默化地告诉他岸上的凶恶。 他总会再听上千百遍，不厌其烦。 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是他比谁都了解洛黎，亦或者说是人心。 他本就生于错综复杂的恶。 梨梨的道德感很强。 所以他才有机会在这么恶劣，稍不注意就会变成对峙然后关系破裂的情况下逆转结局。 他是个除了梨梨就一无所有的小可怜。 生活中只剩下“梨梨”的傻白甜。 洛黎不会抛下他的，因为她道德感很高，底线感很强。 果然，洛黎叹了口气。 她表情柔和了很多，想了想，随后道： “岸上的事情，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你已经上岸很久了。” 他“唔”了一声，随后道： “我除了学校，都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这是梨梨第一次带我出门旅行。” 洛黎对上他一双懵懂的眼睛，心脏上某个地方软软地塌陷下来。 他们很快在珈蓝刻意的牵引下，回到了以往正常的，亲密无间的状态。 直到珈蓝闭上眼睛，再度睡着，洛黎才又走出了房间的大门。 外头的黑暗一点点褪去，洛黎打开手机，看见时间再度缓缓流动。 她松了口气。 随后有些茫然地又想到现在这个状态。 按照系统和前辈的说法，她就是“洛黎”那么洛舟真的是她的亲生哥哥，洛家父母也是她的亲生父母。 叮一声，洛黎的手机提示音响起。 洛黎打开手机，在逐渐明朗的下午走廊里看到了洛舟发来的消息。 “洛舟： 很快就会解决。” 洛黎比他们多过了将近半天的时间，愣了半秒才想起他说的是裴蕴的事情。 洛舟的行动力一如既往的快。 洛黎想到。 裴家这次势必要倒台了。 无论是从现实社会的经济上倒台，还是恶意犯罪上倒台，当然还有他们这些年做的损事的后果，也终于能够冤有头债有主地找上门来。 接下来她拨打了另一个电话。 洛宅中，洛黎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很快，洛黎房间内的电话漂浮在半空之中，那没有形态的鬼魂们听着洛黎讲述前因后果。 鬼魂们的状态逐渐发生变化，变得凶残可怕起来，然而，洛黎的下一句话成功地把他们从即将变成厉鬼的状态拉回人间。 洛黎淡淡道： “洛家整个宅子周围都贴着我画的符，我不会干涉到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但是你们如果在这个时候化为厉鬼，符会第一时间抹杀你们的煞气。” “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洛黎平静道，“而且，你们如果采用了你们想象的方式报仇雪恨，那才是最不划算的。” “做了那么多坏事的裴家人，就这样死了，一点真正的惩罚都没有得到，而且在裴家倒台之前他们死了的话，那对他们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真正付出代价的是你们，你们想要永不超生吗？” 洛黎的声音让众多鬼魂都安静下来。 只要洛黎在，他们就有主心骨。 于是他们问道：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洛黎笑了笑，随后道： “很简单。” “还记得我寄存在简康医院的你们的身体吗？” “既然没有生者能够佐证他们的罪恶，那就让死者来揭穿这一切吧。” 洛黎声音淡然。 “怎么揭穿？ 普通人看不见我们。” 鬼魂们不明白。 洛黎笑了笑： “普通人看不见鬼，但是看得见尸体。” *裴家的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记录下了这诡异的一段。 一群人姿态僵硬地走到了裴家的大门前。 裴家的管家前来开门。 他们走到了裴家的大厅，告诉他，他们要见裴老。 裴老颤颤巍巍下了楼，随后看见了满屋子的尸体。 其中一具，伸出手来，一字一句阴森森道： “杀人偿命。” 然后满屋子不知道多少具尸体层层叠叠。 裴老脑梗当场发作。 毛骨悚然的管家选择拨打了110和120。 那还没有来得及做手脚的监控，就这样被警方收录走。 与此同时，他们接到了首富洛家的报案。 裴家下药意图□□，幸好洛家小姐早就知道了，还录音了犯罪分子裴某的声音。 在裴老醒来之前，第二天的新闻播报里，裴家就被查封了。 东山再起的辉煌，露出了里头腐朽干涸的内脏。 裴家做的肮脏事情在搜查裴家内部找到的某个类似奇怪供奉盒的时候昭然天下。 裴家，彻底完了。 第34章 沈娇在肮脏漆黑的车厢里苏醒了。 她有些茫然地望着这一片黑暗,随后，啪嗒一声，打火机照亮了她对面的角落。 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只不过那张脸变得胡茬丛生,再也没有初见时温润俊秀的模样。 沈娇猛地清醒过来： “裴……” 对方点燃了一支烟,阴鸷的目光望向了她。 沈娇在那接近癫狂的目光之中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对方滑开了手机屏幕，点开了个什么软件,软件内的视频播放着： “…… 裴氏股票跌无止境,犯罪嫌疑人裴某依旧昏迷不醒，其孙裴蕴依旧潜逃之中……” 沈娇完全清醒了。 裴家倒台了。 具体原因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现在绝对不能和裴蕴这个危险份子待在一起。 她不明白裴蕴为什么在逃亡的路上要带上她。 她不会在之前那一次之后还对裴蕴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望,绝不可能认为裴蕴是因为爱她所以带她离开。 那么理由只有一个了。 她上一次一定伤到了裴蕴可怜的自尊心，亦或者是她对裴蕴而言还有什么用处,所以裴蕴在逃亡的路上都要带上她，折磨她。 她下意识想到了向那人鱼少年求助。 如果是人鱼的话，把她从裴蕴手里救出来一定是轻而易举的…… 但是，她现在没有联络他的方式。 而且,她几乎第一时间想起了洛珈蓝。 之前洛珈蓝口中那个无厘头的故事她没有听懂，但是她听懂了他对于追随自己的那人鱼少年的敌意。 沈娇不知道人鱼少年是否还活着，而且就算活着,他也不一定能够找到自己。 在浏览了无数条有关裴氏的新闻之后，裴蕴逐渐暴躁起来。 爷爷还是没醒，他预测中最好的情况似乎不会发生了。 如果爷爷及时醒来了，力挽狂澜,那他还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裴氏继承人。 但是现在,他已经快要一无所有了。 裴氏在裴老多年前就准备好的一系列应急措施中成功而勉强地保住了裴蕴，但是现在,裴蕴身边已经没有能用的人了。 亦或者说，就算有，他也不会用。 他习惯了一切都由爷爷安排好，总之，爷爷将位置让给他之前，一定会为他打点好一切的，不是吗？ 可是事实证明，爷爷并不能保他一辈子。 裴蕴心中全是恐惧，与此同时油然而生暴躁。 他看见一旁睁着一双无辜眼睛看他的沈娇，站起了身，走到了她面前。 沈娇下意识瑟缩一下。 她被绳索绑得结结实实，无法挣脱，只能咬牙想到，得在裴蕴手上撑下去。 她还没活够…… “啪”一声，裴蕴给了她一耳光。 就这样，裴蕴用她此生从未听说过的肮脏语言一边辱骂她，一边左右开弓。 沈娇被打得眼冒金星，快要聋了。 在她昏厥过去的前一秒，看见裴蕴又坐回了自己身边，眼睛里带着泪水： “娇娇，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娇娇，我只有你了。” 裴蕴望着沈娇高高肿起的脸，心中全是奇异的快感，这么多天的憋屈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 但是他现在只有沈娇了，他必须学会“珍惜”很快，他藏身的这个车厢到站了。 裴蕴感受到车厢停下，沈娇也恰到好处地醒来了。 一天一夜没水没粮，沈娇和裴蕴都感到口渴。 裴蕴悄悄解开了绑住沈娇手脚的绳索，拉着跌跌撞撞的沈娇往外走。 在绑沈娇之前，他就给沈娇用了麻醉药物。 沈娇根本无力反抗。 二人如今正在国家边境，只要跨过这一道关卡，他就自由了。 裴蕴贪婪地望着远方。 他会再次变得很有钱的，他是有才能的裴家继承人。 他猛地一拉绳索就往前走，沈娇被勒住的脖子差点被他拉得窒息错位。 秋天的边境下着雪。 二人是从温暖的南方海岛来的，沈娇一身长裙一件开衫，裴蕴也只穿了一层薄薄的衣物。 很快，沈娇被冻得打起了哆嗦。 裴蕴也好不到哪里去，要说他以前大少爷的风度，可是一点都找不到了。 他让沈娇给他垫脚，翻过了围墙。 他强行脱了沈娇的薄外套，套在了自己身上。 穿着不伦不类女装的佝偻少年带着一身脏污长裙的少女在逃亡途中却遇到了个熟人。 眼前的少女神情冷淡平静，见到他们的时候甚至颇感意外的挑了挑眉。 而她身侧高大的少年也莞尔看着他们。 裴蕴下意识想要遮挡自己的面貌，但是第一反应还是狂喜： “黎黎，你终于来救我了。” 他的自信，成功逗笑了在场所有人。 除了珈蓝，珈蓝只觉得不悦。 洛黎挑了挑眉，随后也笑了。 从他们脸上的笑上，裴蕴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他正要转身就走，跟在洛黎身后的那群人就走上前来扣住他的双臂。 裴蕴惶恐地看着洛黎： “黎黎，你这是什么意思……” 而珈蓝打断了他的话，一脸惊奇地和洛黎说道： “梨梨，他是谁？” 洛黎答道： “裴蕴，你不认得了？” 珈蓝更加惊奇： “可是他现在看上去好像一条狗，不像一个人。” 杀人诛心了。 裴蕴现在确实是前所未有的狼狈，一身脏污，满脸胡茬，还披着件明显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短款女装，被人毫无尊严地按在地上戴上了手铐。 与此同时，沈娇抬起头看见了洛黎。 洛黎看见沈娇后，也微微一笑： “裴蕴，你现在罪加一等。” “绑架，虐待沈娇同学，”洛黎看向了沈娇，“沈娇同学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打场官司呢？” 送裴蕴进监狱的官司。 沈娇仰视着洛黎。 洛黎墨黑色长卷发上沾染着雪霜，一双明艳动人的眼睛笑着，毫无作假之意。 沈娇忽然猛地低下了头。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洛黎很好看。 不是那种好看。 是那种让人看到了之后，热泪盈眶，自惭形秽的好看。 沈娇也在这一瞬间清醒了，她点了点头： “好。” 洛黎知道，从现代法律上来看，沈娇并没有犯罪。 除此之外，从法律角度上来说，她甚至可以说是个完美的受害人。 洛黎并没有和沈娇计较的意思。 偶然遇见路边的苍耳粘住裤脚是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不过，那对她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太大的困难。 她很忙，人生很短，还有无数事情等着她去解决。 比起记恨沈娇，她对怎样把该受到惩罚的裴蕴送进局子里多蹲几年更有兴趣。 沈娇也受到了惩罚，不是吗？ 虽然她并不会原谅沈娇伤害过自己，但是天理昭昭，轮回因果，沈娇并没有直接伤害到她，论惩罚，也不该是洛黎来给。 洛黎懒懒抬了抬手，便衣警察们的身后便又走来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沈小姐您好，我是您的律师，您可以将遇到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们必定会帮助您。” 中年人俯身对沈娇道。 洛黎看着沈娇的眼睛，随后又对身侧的珈蓝道： “冷不冷？” 毕竟珈蓝应该是一条热带鱼。 对方认认真真探了探自己的额头，随后板正摇头： “不冷。” 他又笑盈盈地伸手摸了摸洛黎的额头： “黎黎冷。” 他道： “我们回家吧。” 洛黎顿了顿，随后从自己身上解下大衣，递给沈娇。 沈娇没反应过来，洛黎便俯身，将大衣放在了雪地上。 沈娇眼看着洛黎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一点点收回，随后两个人一起上车，珈蓝为洛黎围上一条围巾。 沈娇又回头看见了一脸呆滞的裴蕴。 她突然站起身来，冲到裴蕴面前，左右开弓不知道扇了多少次耳光。 身边的警务人员被她的气势吓呆竟然一时没想到阻止。 裴蕴震惊而痛心疾首地看着她： “娇娇……” 而沈娇从地上捡起大衣，披在了身上。 她声音冷静： “等着法院传票吧。” 随后她坐上了警车。 裴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坐着的警车开走，随后自己也被押上了警车。 他不明白。 沈娇不是很喜欢他吗？ 他都屈尊接受她了，她为什么会背叛他？ 而沈娇抬头，看向窗外的阳光，眼睛里的泪水干涸了。 天下没有什么好运不好运，想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使用了不该用的手段，都会受到惩罚。 并不是来自他人直接的惩罚。 而是来自命运。 没有什么好运不好运，想要改变自己清贫的生活，只有一个办法。 她想起了，自己最初得知能够进入这所学校时由衷的开心。 她想，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给妈妈最好的生活，给自己最好的生活。 可是在一次次心里不平衡之后，她逐渐走向了一条歪路。 幸好现在为时不晚。 她激动地接了手机，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妈妈，是我，娇娇。” 电话那头的女人直接哭了出来。 这是属于沈娇的生活。 一切都应该回到正轨。 沈娇第一件和妈妈商量的事情就是转学。 她会一点点还清洛氏资助的钱，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拥有自己的尊严。 想要得到好的东西，就通过自己的努力。 她已经得到了惩罚。 这才是正确的，属于沈娇的生活。 另一头的车上，洛黎打了个喷嚏。 珈蓝眨了眨眼，随后问道： “梨梨是冷了吗？” 洛黎才不会承认因为自己身体素质不如以前好所以给了沈娇大衣之后就觉得冷了。 珈蓝没有再问一脸冷漠的洛黎，只是给她默默披上了毛毯，又抱住了她。 洛黎落入他温暖的怀抱。 他一双猩红的眼睛也一样温柔： “梨梨不冷，我有点冷。 梨梨抱抱我吧。” 第35章 洛黎看着面前的少年,随后伸手。 少年将她抱在了怀里。 洛黎像是被一只大金毛扑了满怀。 少年弯了弯唇角，随后松开了手。 洛黎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珈蓝如今的黑发被修理成和以前金发一样的长度，依旧用着她给他的那一根蓝色绸带束好,乖顺地垂下。 他一双深邃的眼睛褪去猩红,而是成了墨黑的颜色。 像是海中无边无际的深渊…… 洛黎怔了怔，总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逝，却来不及抓住。 洛黎揉了揉额角,总是觉得自己的脑袋里缺少的记忆有什么重要信息。 两个人挤在一起,洛黎的身体很快回暖，她才从手心里拿出个小小的光团。 那光团光芒微弱,像是生病的小孩子。 洛黎心像是细细密密的针扎过一样,隐隐作痛，但是也只能叹口气,用温暖了的手抚了抚小光团。 小光团像是这才认出她了一样，围着她的手指转圈圈。 这是嘟嘟。 嘟嘟刚刚被她从裴蕴身上带了回来。 虽然虚弱，但是出于机缘巧合，嘟嘟身上的祟气倒是留在了裴蕴的身上。 也算是裴蕴自作自受吧。 洛黎不会说让嘟嘟忘记仇恨之类的话,她只是低垂着眼睫，声音温柔： “嘟嘟，姐姐来接你了。” “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伴随着洛黎温柔的声音，刚刚还有些暴躁发红的小光团一点点安静下来，像是个委屈的小孩子依偎着自己唯一的依靠，眷恋又可怜。 洛黎将嘟嘟放进了珍珠手串里。 嘟嘟安静地休眠着。 裴家的事情,受害者无数,嘟嘟也是其中一个，但是与其他人不同,嘟嘟永远无法释然。 送裴家进了深渊，送裴蕴和裴老进了监狱，其他的鬼魂也许会释然，但是嘟嘟永远没有立场能够释然。 嘟嘟随时有可能变成厉鬼，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嘟嘟进行休眠，而洛黎负责照看她。 洛黎低声道： “睡吧，辛苦嘟嘟了。” 珍珠手串里的光团的光芒慢慢变得莹润。 “梨梨，给我讲个故事吧。” 珈蓝声音如同清凉的海风，将洛黎在神游中唤醒。 珈蓝看着温柔安慰嘟嘟的洛黎，又想起了在海底的那段时间。 他总会伪装因为过于柔弱受伤，梨梨起初不相信他竟然会受伤，但是后来看着他受伤多了，就信了。 毕竟他故意受伤没有什么好处。 但是她不知道，她就是最大的好处。 珈蓝喜欢洛黎给他包扎。 这让他觉得受伤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那能让她很快放下戒心。 所以他才会选择以那样的姿态和她重逢。 你看，梨梨几乎是一瞬间就选择了救他，带他回别墅，给他治疗。 而洛黎眨了眨眼，最终又望向了珈蓝，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却想不明白。 珈蓝自然在她脸上看出了她的变化，然而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微笑等待着。 梨梨失去了那些记忆，就连他也不知道梨梨的记忆去了哪里。 所以他才敢之前那样说谎。 可如果，梨梨想起来了呢？ 珈蓝觉得有些遗憾。 他希望梨梨想起来，记得自己是谁。 但是梨梨想起来，他的谎言就会被拆穿。 不过，到时候也能骗过去吧。 梨梨心疼他的。 他擅长一切坏事，包括欺诈。 所以他可以找到无数个理由。 比如，他可以流着眼泪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太害怕你不要我了。 我骗了你。” 如果梨梨实在气得狠，他就多多示弱。 梨梨是舍不得那样对待他的，因为他是珈蓝。 他的名字都是她取给他的。 珈蓝选择性遗忘了，他亲手杀死的同类才拥有珈蓝这个姓名。 不过这对他而言没什么关系，反正梨梨是他的了。 洛黎顺手又rua了一把珈蓝的黑发，随后再给珈蓝讲了一遍耳熟能详的《拇指姑娘》珈蓝认真听着，随后恰当适时地开口道： “梨梨一开始也是拇指姑娘。” “梨梨只有我心脏那么大。” 他一脸温和无害地说着这听上去有些诡异的话。 洛黎倒是起了好奇之心。 看着她眼睛微微睁大，珈蓝弯唇一笑。 他耐心地解释道： “我第一次遇到梨梨，梨梨是一颗种子。” “梨梨种子掉进了我居住的地方，然后被我捡到了。 我一个人住，很孤独，梨梨种子发光，我很喜欢梨梨，所以把梨梨种子种下了。” 珈蓝眼睛认真地看着洛黎。 在他说“我很喜欢梨梨”的时候，洛黎觉得耳廓有点痒。 明明从头到尾都是说的梨梨种子，怎么这句话就变成了梨梨？ 洛黎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因为珈蓝一脸无邪的笑让她问不出口。 珈蓝到底是单纯的——就算生理上不是个孩子，但是干净澄澈，她绝对不能以成年人的那一套来看他。 他就是口误。 珈蓝继续道： “可是我住的地方没有办法能让梨梨种子发芽，我就用我的眼泪和血来浇灌梨梨种子。” 洛黎眉尾微微一动，觉得这个故事向着恐怖童谣越走越远了。 但是当事人毫无察觉，看上去十分开心： “然后梨梨就发芽啦！” 洛黎露出个鼓励的微笑。 算了，从一个小哑巴发展到现在这样如此有表达欲，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他总有一天会成长到能够独自生活，就像孩子长大一样。 洛黎想，他会住在海里，和其他同类一样。 “梨梨种子发芽，开出了一朵海玫瑰。” 珈蓝看着洛黎的眼睛，“然后梨梨就出现了。” “只有一点点大的，拇指梨梨。” 他一本正经道。 洛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又神奇有趣，随后忍不住开口了： “我一直都这么小？” “不，梨梨很快就变大，和我一起生活了。” 他摇了摇头，“然后梨梨说会带我上岸，带我回家，去她的家看看，然后我们一起住。” “梨梨说到做到，”他笑眼弯弯，“我也要向梨梨学习。” 他这一番话让洛黎刚才掠过的，让他回到海中生活的念头瞬间被掐断，甚至生出一点心虚来。 她刚刚想违背诺言，而这善良的小鱼甚至还想着梨梨真好，要向梨梨学习。 洛黎沉痛地反省了自己一番，随后想，总之就算是以前的自己许下的诺言，那也是自己许下的诺言。 而且珈蓝一个单单纯纯清清白白的小男鱼被她骗上了岸，她还要抛弃人家，未免太不人道了。 珈蓝看着洛黎明显闪了一下的眼神，满意极了。 他必须提前掐断任何一点危险的可能性。 梨梨越愧疚，越会心疼他。 他在梨梨身边的地位就越稳固。 *接下来的几天，洛黎出于强烈的愧疚，带着珈蓝在外面旅行，吃各种好吃的，又是看电影又是逛街的，这条小鱼总算满意地“认识”了一番人间。 但是洛黎又觉得头疼。 他越是这样，以后回到海中的概率越低。 但是岸上这么危险，如果没有她，他分分钟被骗走切成片片鱼被人煮来吃了还只会睁大一双荷包蛋泪眼。 如果没有她的话…… 洛黎只是去扶了一下路过的摔倒的小女孩，转个头，珈蓝就不见了。 洛黎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 结果打过去，自己包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了。 连电话都不记得带！ 洛黎四面寻找，直到驱出小玉小墨这才找到珈蓝。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笑眯眯地吃着个奶油冰淇淋，和一旁一个老大娘聊天呢。 老大娘看见洛黎来了，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珈蓝看见洛黎来了，一脸兴奋： “梨梨快来，这个大娘请我吃冰淇淋呢！” 老大娘也热情招呼洛黎： “小姑娘，过来！” 洛黎顿了顿，目光落在珈蓝吃的冰淇淋上面，随后走上前，嗅到了老大娘身上浓烈的臭味。 比当初方远身上的气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一个作恶多端的人，连灵魂都是恶臭的。 老大娘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从身后背着的泡沫箱子里拿出个冰淇淋递给洛黎。 洛黎礼貌性地拒绝了： “不用了，谢谢。” 然而她越是拒绝，老大娘越是诚恳： “拿着吧，小姑娘。” 后来就连珈蓝都觉得不对了，他认真地告诉老大娘： “梨梨说了不要，就不给。” 老大娘终于烦躁了，随后洛黎身后的面包车门开了，一个两米多高的黑脸大汉走出来，一把就抓住了洛黎，把洛黎往车上拖。 洛黎一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个两个人贩子。 珈蓝手里的冰淇淋球掉到了地上，脸一下就白了： “梨梨！” 洛黎一拳头正要捣在大汉身上，眼前却一花，已经有个人跑上前来，一拳头挥到了大汉的脸上。 那黑脸大汉被打得嘴歪眼斜，摔在了面包车上，满眼金星： “你们……” 这竟然是两个练家子！ 洛黎被珈蓝护在了身后，明明没有被打斗波及，却觉得脑袋有点痛。 奇怪…… 洛黎脑海里涌出了一些破碎的画面。 她想要努力去分辨，但是那些画面却只有一点点。 她只能暂时不再去想，而是揉了揉脑袋，顺便拨打了110。 那黑脸大汉总算爬了起来，不信邪地向珈蓝挥拳。 结果当然是凄惨的。 大汉被捶在地上反复摩擦的时候还在怀疑人生。 这真的是个正常人类吗？ 力气大得简直恐怖。 珈蓝扣住他，抵在了面包车上，这里的动静吸引来了人，已经有人开始录像上传网络。 画面中的小哥像是个人形bjd，但是一拳比一拳狠，有点疯批美人的氛围。 珈蓝降服这大汉的时候，手腕上洛黎送给他的铃铛撞在了面包车上，随后碎裂了。 两颗小金珠子掉在地上，叮当一声。 警察很快就来了，还和珈蓝这“见义勇为”优秀青年合影了，说要送他锦旗，让他留家庭住址。 等到警察离开，珈蓝转过头来看洛黎，才发现洛黎的眼神哪里不对。 洛黎看着一脸纯善无辜的珈蓝，随后一字一顿道： “洛，珈，蓝。” 珈蓝立刻反应过来了，眼睫一眨，几颗珍珠就落下来了： “梨梨，我错了。” 在金铃铛碎裂的那一刻，洛黎在第二周目执行任务前储存在里面的记忆也全部回到了脑海里。 洛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围观群众看着这漂亮小姑娘一生气，刚刚那“疯批美人”哪里还有疯的样子？ 一米九高的bjd总算有了点人的气息，追着前方的小姑娘： “梨梨，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怕你不要我了……” 这一套并没有起作用，洛黎脑袋里的所有记忆都在提醒她。 眼前这个小可怜，骗了她好几个月。 他哪里是什么小可怜美人鱼，他就是一条黑心鲨！ 第36章 最初,洛黎对于落在海里这件事情十分头疼。 系统像是坏了一样，再也没有给过她任何反应，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里,就只有一个光源——就是自己面前这条说是人鱼但却不像是人鱼的生物。 说实话,他是很美的。 但是出现在这深渊之中的黑暗系美丽实在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洛黎只听过童话之中漂亮美丽的人鱼公主，但是面前这位，一点都没有公主气质,反而更像是个反派。 洛黎起初有点忌惮他。 废话,谁无缘无故落进了深渊里，还遇到这种神话生物会觉得不害怕。 但是伴随着那条人鱼一天天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姿态极其卑微,她渐渐有些心软了。 不过是只孤独的人鱼罢了。 洛黎只需要和他说几句话，他就会由衷感到开心,而且洛黎从来没有见过他伤害别人，或者说是，这深渊中并没有除了她意外的任何人存在。 但是洛黎愿意相信他是善良的。 这条善良的人鱼给她筑巢，让她居住在唯一显得亮堂一点的石头上。 说是亮堂,其实也就是深夜十二点的黑暗中，七八点将黑未黑的黄昏罢了。 但是对方却依然十分恳切勤劳地做着这件事。 有时候会让洛黎觉得，他好像特别感激她的存在一样。 他是个美丽的哑巴,只会用一双猩红的眼睛看着她。 洛黎偶尔觉得其中有什么深渊巨兽潜伏着，露出个骇然的影子，但是那眼眸中让人感觉危险的影子却一闪而逝。 大部分时候，他是十分温柔的,甚至可以说是温驯。 温驯的带刺的怪物,尽心尽力供奉着他的小玫瑰。 少年皮肤苍白，肌肉线条像是凌厉的海底山峦起伏,一双深邃的眼眸远远地静静地望着她，在她没有主动邀请之前，绝对不会靠近她一步。 但是就是这样的姿态，却让洛黎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猛兽一面窥伺，一面保护着，亦或者是在她身边留下他的气息，圈属她为他所有。 这情况温和地坚持了大概四五天。 终于有一天，洛黎主动邀请他靠近了： “你可以过来一点。” 对方的眼睛一瞬间亮了，像是纯真无邪的孩童。 他缓缓地靠近，努力不让自己“惊动”她。 而伴随着他的靠近，洛黎才真正感受到面前生物的强悍。 换算成人类的身高，他大概得有将近两米高。 而他一身浑然天成没有赘余的肌肉，带着优雅的凶残，温驯的野蛮。 洛黎觉得有点压力。 他比自己大上不少。 好像雄狮身边坐着个小猫咪。 洛黎也曾经疑惑过，为什么自己能够在水中呼吸，而且这几天没吃什么东西也并不觉得太饿。 但是系统联系不上，她也猜不出来，只能不再去想。 就算叫了他坐过来，洛黎也不知道说什么。 气氛不禁有些尴尬。 加上他也不能说话，洛黎便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不算太饿的肚子，突然咕噜了一声。 洛黎愣了愣，随后眼神飘忽，想到，自己该不会就在这里被饿死吧。 这深渊里，看上去什么食物都没有。 而这几天，他一直在自己身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更不可能有出门捕猎的机会了。 他似乎是察觉到她饿了，也愣了一会儿。 随后，洛黎的余光注意到，他抬起了手腕，随后贴在唇上。 下一瞬，一道浓烈的红色蜿蜒流下手腕。 洛黎惊讶道： “你做什么？” 对方一脸无辜，随后将自己的手腕递送到她的面前。 洛黎明白了： “你想让我喝你的血？” 洛黎觉得惊悚又诡异的有点感动： “不用，没必要的。” 然而对方却游到了她“诞生”的那朵玫瑰前，任由浓烈的血滴坠落在了玫瑰周围的土壤之中。 就在血液坠落入土壤的一瞬间，那原本有些枯萎的玫瑰，再度焕发了生机。 洛黎看着这诡艳动人的一幕，沉默了。 原来自己能够“发芽”就是因为血液的浇灌吗？ 难怪她感觉自己现在有哪里不同了。 她身体里好像多了一种奇异的力量在血脉中脉脉流动，像是她以前看的小说里说的那种“灵力”所以她的这些“灵力”都是从他的血液里获得的吗？ 珈蓝也没有想到过，黑暗生物的血液竟然能够养出会发光的小玫瑰。 他只觉得惊喜。 但是当他再次想将手腕递送到洛黎面前时，洛黎还是拒绝了。 洛黎想了想，随后道： “你让我做一做心理建设。” 洛黎告诉自己，不喝血，十有八九要饿死。 他为了自己咬开了手腕，她不喝的话，他的血就浪费了。 洛黎在洛家的时候，还未曾有过这种体验，她连五分熟的牛排都不吃的。 要不是这个系统突然出现告诉她，洛家要完了，又强行带走了她，中途出了毛病把她投放在十多年前的深海…… 洛黎叹了口气，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现在这条善意的人鱼在自己身边，已经是最好最好的情况了。 而且现在她就算是回到岸上，也不能回家。 按照系统彻底坏掉不说话之前的说辞，她就算是上岸回去，岸上也有一个洛家的洛黎。 一个五岁的洛黎。 她贸然回去也只会吓到爸爸妈妈还有哥哥。 少女纤细修长的手捧起了少年的小臂，垂下头，像是只饮溪的小鹿。 温热的唇瓣带着点小心翼翼，缓缓贴上他冰冷的皮肤。 他觉得有点痒。 随后垂首注视着她，而她低着头，他只能看见她纤细浓长的眼睫毛和小巧精致的鼻尖。 再往下望，就是嘴唇。 她唇上沾染上了他的血。 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奇异的感觉，如同海洋中暗自旋转的漩涡暗流，带着隐忍的渴望。 他为她啜饮他的血而感到由衷高兴而幸福。 比他喝到新鲜的鲸血还要兴奋。 但是不同往日，他是此刻的给予者——不，应该说她才是。 他的心中无师自通了解了自己这全新的感受。 名为“欲望”没有欲望的孤单神胎，在孕育的过程中，第一次产生欲望，是因为一个人类少女。 她的唇才是给予他生机的源头。 他看着她露出的小半张面容，心如擂鼓。 想要永远让她啜饮他的血液，哪怕他流干血液而死。 他甚至想要在身上创造出更多的创伤来喂饱自己这单向的爱慕对象。 只要她的唇贴在他患处永不离开。 他对她的好感更上一层楼。 洛黎带着奇异的心情喝了他的血。 出乎意料的是，那血液并不腥，只带着微微的苦意。 不像是在喝血，倒像是在喝某种中药茶。 这比洛黎想象中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她甚至想过，万一自己在海里喝习惯了，以后出去也改正不了怎么办。 那她不就变成真人版血腥玛丽了。 他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是有些遗憾那温软的唇瓣如此迅速地结束了在他伤口的吻。 洛黎喝了血，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 他对她弯起唇，小心翼翼地笑了笑，没有露出那整齐凌厉的牙齿。 洛黎倒是有点愧疚了。 她开口道： “你的牙齿，很酷嘛。” 他为她夸奖他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虽然他不明白酷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骨节分明而带着层层暗伤创疤的手甚至因为羞涩而微微收了收。 洛黎更大胆了点：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他点了点头，温驯如食草动物。 他过分美丽而锋芒毕露的容颜在柔和的表情下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洛黎又问道：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双漂亮而强悍的手抬了起来，洛黎下意识往后一撤。 她往后的动作似乎伤害到了他的感情，洛黎看见他猩红色的眼眸黯淡下来，就有些后悔。 人家刚才还喂你喝了血，你怕什么？ 洛黎忍不住唾弃自己了一番。 但是没有办法。 他虽然生得漂亮美丽，但是和美丽的瓷器玩具是不同的。 他的美，更像是刀刃，让人觉得危险和下意识惧怕。 洛黎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是有意的，拉住了他后缩的手： “没事，我没有害怕。” 他像是被大雨淋湿的狗狗，垂下了眼睛，看着她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修长纤细，在他手指的衬托下，显得尤其矜贵易碎。 他不想让她有任何的失望。 于是他摇了摇头，反握住了她的手。 洛黎松了口气： “谢谢你刚刚…… 给我喝你的血。” 这句话说出口还有点奇怪。 洛黎忍不住笑了一下。 看见她笑，他明显也松弛了下来。 他微微弯起唇，依旧保持着没有露出一颗牙齿的微笑。 洛黎看出他在努力克制，心里蒙上一层愧疚。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牙齿吗？” 她柔声道，“很酷，我从来没有见过。” 他怔了怔，随后摇了摇头。 洛黎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觉得她会害怕。 然而洛黎却道： “那么漂亮，我想看看。” 他无法对她的意志进行任何违背。 因为是她，所以根本不会有拒绝的念头。 他乖乖张开了嘴。 说实话，洛黎心里还真的挺好奇的。 看着看着鬼使神差就伸出了手，轻轻了碰了一下其中一颗牙齿。 他被她触碰的时候尤其敏感。 在洛黎忍不住触碰到更深处利齿的时候，他轻轻含住了她的手指，摇了摇头。 虽然生着一口尖利的牙齿，但是他的唇舌依旧是温柔的。 洛黎指尖微微发麻，收回了手指。 她有些不好意思： “太好看了，没忍住。” 他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又检查了一遍自己有没有把她咬伤。 毕竟他的利齿能够穿过紧密的鲸鱼皮肤。 没有。 刻意控制利齿的野兽是可以避免损坏到爱人的一分一毫的。 手指完整无缺，洁净漂亮。 他松了口气，随后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指了指上面。 洛黎读懂了他的意思。 “你问我，要不要去上面看看？” 第37章 洛黎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他线条凶悍的身体接触到她的皮肤,总是让她下意识缩一下。 很奇妙的感觉。 如同希腊雕塑一般漂亮的身体，也如同石膏一样冰冷细腻，带着坚硬又柔软的触感,生机勃勃。 他不是丹麦故事里的人鱼。 而更像是来自北欧神话里的人鱼。 洛黎这样想着。 但是又绕了个弯,想到，不过他的温柔倒是和他的外表十分不符。 两人向上游了一段时间，洛黎说道： “我可以试试自己游吗？” 这会儿他们还依旧在深渊之中,看来要游出去得花点时间了。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他捧着她，所以才刻意放缓了速度。 他用尽全力柔软和缓,说是抱着,不如说更像包裹。 如同海中微微浮动的波涛水草，以托举的姿势进行拥抱。 他握住了她的手,她借助着他手的力量，尝试着摆了摆脚。 洛黎放下心来，看来这和岸上游泳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嘛。 看着她唇角浮现的一抹淡淡的笑意和黑亮的充满好奇的眼眸，他也弯了弯唇。 洛黎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只能通过他的光芒看见自己的动作。 自己游动时才看见这深渊究竟有多深。 看不见的底黑黢黢的，只能看到脚下一米多的石头和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深渊像是陆地上的石林一样，从底部生长出无数高耸的不明的石柱。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水流时不时流动的声音。 孤寂，广阔，黑暗的深海。 唯一的光源就在她的身边。 除了他之外，她看不见周围潜藏着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一片寂静究竟会不会被什么声音突然撕裂。 身为人类的不习惯让她有些不安。 与此同时,他握紧她的手。 从掌心传来的无法否认的绝对力量感让她的心平静下去。 洛黎不禁感慨地想到，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理素质才能忍受一直在这里居住。 不过也是,人鱼应该没有什么深海恐惧症。 但是这深渊之中，甚至看不到任何别的生物。 就算不怕深海，他也相当于一个人住在广阔无人的无人区。 洛黎觉得有点佩服，但是同时又想到，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对她这么好的原因吧。 孤孤单单一个人居住的鱼，遇到了一个同伴。 想到这里，洛黎的戒心几乎完全松懈了。 她甚至有点怜惜他。 他就算是捡到一颗种子也如同珍宝一样对待，她出现后，他又为她筑巢，给她喝自己的血。 是个纯善的人鱼。 只是长得不太善良罢了，这也不是人家能够决定的。 而且就算长得不善良，但他长得好看啊。 洛黎目光落在他脸上，想到，确实，她在岸上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真人。 但是她始终觉得他长得眼熟…… 像是在哪里见过。 洛黎的目光落在他优越的五官上，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个答案。 像是bjd娃娃。 洛黎说服了自己把他当成一个会动的善良的bjd精。 他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她看着自己。 他由衷感到愉悦。 看着她的眼神专注落在自己身上，他的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得越发轻快。 她在看着我。 就这样看着我。 就这样看着我吧…… 他下意识想要说话，但是却及时地想起了自己是个“哑巴”浓烈单一的感情涤荡着一整个他，落在实在的地方，就是让他想要给她更多的血。 想让她的眼睛一直注视他，想要她汲取他的血液，他永葆青春的血液只为让她品尝而流动。 他归属于她。 他希望血液能够传达他的爱慕。 他不明白什么是一见钟情，只知道面对她，他变得克制。 然而这份克制，比宣泄还要让人感到满足。 因为兴奋微微发红的眼眶眼尾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脆弱感。 甚至因为这诡异的兴奋感，他的面颊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后他抿紧了唇。 洛黎被吓了一跳。 她有些担忧： “你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垂下眼睫，看着她交握在他手掌的手。 他看上去这么强壮，竟然也会生病吗？ 洛黎这样想到。 他看上去静静的，不愿意再多交流，细密纤长的眼睫毛垂在下眼睑。 而从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遥远的朦胧的声音，如同吟唱。 洛黎的本能告诉她，那是个大东西。 很大，很大的生物。 她拉着他的手，当机立断就往石山后一藏。 他被她拉动着，只静静看着她。 洛黎表情机警： “别动。” 他便乖乖不动了，任由她安排。 洛黎十分满意。 随后她又朝外看。 这时，那个声音又遥遥传了过来。 像是云端教堂里的唱诗，带着令人敬畏的力量。 随后是一道巨大的阴影掠过他们上方。 原本因为他们游动上来了而稍微亮了一点的深渊，一瞬间变得黑暗。 洛黎抬头，震撼地看见了那东西的一小部分。 那龙吟一般的声音，来自她看见的腹腔。 而那腹腔已经足够遮挡这一整个深渊口。 那是一头鲸鱼。 他也发现了。 他舔了舔唇，猩红的眸子闪过一道光。 好饿。 在影子般掠过的黑暗和血腥气之中，洛黎发现，自己在发光——不，不是自己在发光，是他的发光。 洛黎的头皮发麻，下意识将他抵在石山上，企图以自己的身躯遮挡一下。 她总觉得海里都是大鱼吃小鱼，上头这个，不是吃素的，那么她身边这个小的，就可能被吃掉。 他原本蓄势待发的紧绷肌肉在她靠近的一瞬间迅速放松，但洛黎撞到他胸口的额头还是痛了一下。 洛黎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她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撞到了石山上。 但是事实让她沉默了。 她的的确确是撞到了他的胸膛。 洛黎在心里默默吐槽，这是石头鱼变的吗？ 他倒是比她还紧张，撞到的时候身体紧紧一崩，像是被上官抽查的小兵，一个挺打得笔直。 有点好笑。 洛黎揉着额头，被他搞得都不紧张了。 但是，又是一阵鲸鱼的歌声响起。 洛黎脊背一凉。 果然，那鲸鱼还是发现他们了。 它并没有离去，而是在深渊的洞口不断徘徊着，带动深渊之中的水流搅动不止。 幸好它并不能进入深渊之中。 洛黎安慰地想，那她还能够保护他一阵子。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上方遮天蔽日般的鲸。 一瞬间，他的心里便泛起细细密密的嫉妒。 她是觉得那个东西更大，更厉害吗？ 为什么要一直看着它？ 那鲸鱼的声音呜呜呜的，让人胆战心惊。 洛黎又将他往石山里推了一下。 她得确保把他藏好，这样这鲸鱼找不到目标就会离开了。 他被她推开的时候，还怔了一下。 随后就是愤怒。 他厌憎地看着上方的食物。 那食物依然不知死活地在上空盘旋。 他想要把那东西撕碎，让她知道，他是最可靠的。 大有什么好？ 她是最好的，那东西那么丑。 它甚至不会拥抱她，不会理解她…… 她为什么要看着那样一个丑东西？ 蠢笨的鲸鱼，脆弱的鲸鱼，丑陋的鲸鱼。 除了血好喝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优点…… 想到这里，他恍然大悟一般想到，她是因为它的血好喝，所以才看着它吗？ 他的血比它更好。 洛黎忌惮地看着上方迟迟不肯离去的巨型生物。 她心中还浮动着一层隐隐的担忧。 看今天这场景，他不能出去也有了解释。 如果他出去了，一定会被这鲸鱼吃掉，吃得渣也不剩的。 洛黎收回了目光，看着认真看鲸鱼的他。 看吧，一点戒心都没有，现在还在看鲸鱼。 真是白长这么大，洛黎恨铁不成钢。 竟然也不知道躲一躲。 要是今天她不在，他是不是就游出去了？ 然后…… 洛黎没敢往后想，只是觉得庆幸。 幸好她发现了。 终于，那鲸鱼没了耐心，离开了。 洛黎松了口气，转头告诉他：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他神情别扭，抗拒地摇了摇头。 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不想告诉你那是什么。 洛黎觉得他果然有点小孩子的叛逆在身上的，还以为是她阻挠他出门看世界呢。 洛黎心中柔软，耐心地告诉他： “那是一种很强大的生物，你要离他远一点。” 他猩红色的眼睛带着点受伤看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划分领地吗？ 他困惑又伤心。 她觉得那鲸鱼比他强大，还警告他不需靠近。 他闷闷地点了点头。 洛黎满意了。 他看着她弯起的唇角，神情之中掠过暴戾。 没关系。 他和那鲸鱼都属于她的话，他也会是最强，她最喜欢的那一个。 洛黎感叹道：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歌声’呢，虽然有点吓人，但是还挺好听的。” 肮脏蠢笨的鲸鱼。 他心想。 他会为她唱歌的，不需要那丑东西。 他对鲸血再也没有了食欲。 他讨厌，鲸鱼。 洛黎觉得往上游还是挺惊心动魄的，想了想，她又说道： “你饿吗？” 不能浪费出来的机会，下一次出来万一更艰难了呢。 他委委屈屈地点头。 洛黎心塌陷下去一块，指尖穿过他的黑色长发，柔声道： “那我们上去找点吃的好不好？” 他点点头，乖乖的任由她摸脑袋。 洛黎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一只大型犬，脾气好，心地也善良，长得还格外漂亮。 真好啊。 大狗狗。 第38章 洛黎和他一起离开了这个深渊。 所幸自从那鲸鱼离开之后,周围的危险生物都像是被吓跑了一样。 伴随着海水波涛微微震动，眼前的情景伴随着深渊口的拓开而越发明亮。 上方是一片独属于热带的珊瑚。 洛黎原本以为这是一片至少在中纬度偏上的海域，现在看来,这是一片热带海域。 周围的鱼类看上去稍微有些诡奇。 都是洛黎从来没有见过的。 大概是因为这里还算是比较偏僻的海吧。 洛黎抬头向上一看,只看得见薄薄的晃荡的一层光圈荡漾。 她这才发现，只是因为自己从过分黑暗的深渊底出来了，才会觉得这里明亮。 这里其实还是黯淡的。 洛黎看了看周围的鱼类,觉得他们看上去都不像是好吃的。 这一只色彩斑斓,洛黎一靠近，它就猛地一个俯冲,张开了满是尖利牙齿的鱼嘴。 洛黎往前一走,又踢到沙子里的什么，沙子里的东西猛地一动,震动一下，随后悬游着慢悠悠地飞走。 洛黎又是觉得新奇，又有点不安。 这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原本以为出了这深渊，总归能看见点熟悉的生物,但是这完全没有被人发现过的海洋里，依旧是一群她根本不认识的奇怪鱼类。 随后洛黎想到，他不会平时就吃这些吧？ 如果吃这些鱼的话,那又会是怎么吃？ 答案显而易见。 海里没有火。 他只能生食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洛黎觉得这样不太妙。 她已经把他当做同类看待了。 如果他吃生肉，感官上总归是不太美好的。 他注视着她，跟随她的目光看着她看的东西。 他听见洛黎喃喃道： “好丑。” 那是一条五彩斑斓的鱼。 他的心脏微微瑟缩了一下。 如果五彩斑斓都不被她喜爱，那他这样的,岂不是更“丑”他有些不安。 与此同时,那条彩色的鱼，气定神闲地一口吞掉了它面前的比它更小的同类。 她的眉微微蹙起,挪开了视线。 很明显的厌弃和不喜欢。 她的指尖沾染上了血雾，她快速地向后一退。 洛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要求一个海洋生物，这算是苛求了。 毕竟在海里，他不猎食，又该吃什么呢？ 她叹口气，对他道： “你吃完了叫我。” 洛黎缓缓地闭上眼睛，走到一边。 他有些疑惑。 他并不吃这里的东西。 他只喝新鲜的鲸血，还有吞食深渊中源源不断的黑色气体。 但他还是听话的去“猎食”先是“猎”了一棵水草，又“猎”了一棵另一个品种的水草。 他有些犹豫地游到她身边。 洛黎看见他游过来，还有点诧异： “这么快？” 然而看见他手里的水草时，她眼底闪过明显的高兴。 他不是肉食动物。 是吃草的！ 洛黎眼里的惊喜感染了他，让他弯起了唇。 他有些拘谨地缩了缩手，又克制住了自己的笑。 他这样看上去有些傻，但是如果是吃草的动物的话，这样的傻也是亲切可爱的。 洛黎的心放下去一点。 随后她牵着他的手，愉悦地说： “我们回家吧。” 我们回家吧。 他心里滑过这句话，胸腔里的心脏涌过奇异的血流，热而烫。 他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 忠诚得像是公主的骑士。 洛黎如果回头，就能看见这位“骑士”眼里的虔诚。 他是如此喜欢自己的海玫瑰。 他度过了最为幸福的一天。 所谓幸福，就是他不言不语，她为他讲故事。 那些故事他从未听闻。 那些童话他不感兴趣。 不过是什么小人鱼，什么公主，王子。 还有什么青蛙王子，什么灰姑娘。 他听着自己同族的故事，注视着她认真的神情，带着愉悦心想，他如果是小人鱼，上岸寻找一个人，那个人身边有了新的人，他会把那个人给抹杀掉的。 如果这样做“王子”会伤心的话，那他就悄悄杀掉那个人，然后变成那个人的模样，长长久久地陪伴着爱人。 永远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他唇角不禁露出幸福的笑意。 洛黎讲完灰姑娘那一句“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就看见了他的微笑。 那是真挚的幸福的微笑。 洛黎也情不自禁地笑了——真好，看来他真的因为长期生活在海里，是个非常单纯的人鱼。 洛黎的戒心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了。 喜欢听童话，而且为童话的结局而感到由衷高兴的生物，在她看来，十分可爱，十分柔软，十分感性。 他看着她的笑意，又想到，梨梨刚才讲的那个什么灰姑娘的故事。 王子拿着水晶鞋找和他共舞的舞伴…… 看不见脸，不知道身份，这实在是太过有趣。 这个地步的条件，继母和两个姐姐都没能取而代之吗？ 如果要得到王子的话，为什么还要留下灰姑娘的命呢？ 他看不惯的都会被他处理掉的。 那继母和姐姐实在是太宽容了。 果然，太过宽容是根本不能够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的。 愚蠢又可笑。 他牵起唇，嘲讽地微微一笑。 洛黎看见他又笑了。 她备受鼓舞。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她讲故事讲得好。 讲得有成效。 还能说明什么？ 说明他善良纯真，天真无邪，相信美好！ 洛黎讲了好几个故事，正想着再讲一点岸上的生活，又欲言又止。 讲岸上的生活的话，万一他像是第一次见到王子的小人鱼一样，开始向往了怎么办？ 现在这个科技时代，他要是出现肯定是轰动一时，然后会被抓起来观察研究，被无数人日日夜夜盯着。 洛黎简直不敢想象，这对于一个纯真善良不谙世事的小人鱼来说是多么残忍可怕的事情。 他独自一条鱼住在黑暗的深渊十有八九是因为社恐胆子小什么的。 要是被关进小小的鱼缸，被千万人注视…… 于是她住嘴了。 还是童话故事好。 你看，小人鱼多有借鉴意义，上了岸，得到的结果多么现实，就当是告诫一下他吧。 和给小孩子讲“不听话的小孩要被狼吃掉”的效果一样，只是例子更温柔点。 虽然童话故事也和人类世界有关，可是上岸进入人类世界的都没有得到好的结果。 他身边的和人类世界相关的就只有她了，洛黎想了想觉得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离开就像小人鱼一样追上岸。 她轻松愉悦地想，他还是一直待在深海最安全。 过度接触人类对小鱼来说是不健康的。 洛黎又讲了三四个童话故事，总算觉得有点累了。 深渊底下黑黢黢的，洛黎抬头看了看头顶，头顶也没光，默认是天黑了，自己想睡了，就走进了他为她建造的石头巢穴中。 石头巢穴很大，也很空旷，上面铺着一层水草，软软的，加上水波的托举，睡起来很是舒服。 洛黎打了个哈欠，躺在石头巢穴上闭上了眼睛。 等到躺了两三分钟，她又翻个身，坐了起来。 果然，他还在原地，默默注视着她。 洛黎突然就觉得有点心酸。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有什么巢穴，她醒来的时候他在那里，她睡着的时候他还是在那里。 他是把唯一的床让给了她吗？ 果然是条善良的好鱼。 想到这里，洛黎招了招手： “小鱼，你过来一下。” 他知道她让他过来，但是第一次听见她叫他“小鱼”他觉得心口有点痒，像是一朵花在那里悄悄开了一样。 如果是梨梨的话，绝对不会像是故事里的那些愚蠢王子一样做的。 她一定最喜欢他的。 她为他取了名字。 小鱼，多好听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拥有名字，但他确定这不会是唯一一次。 她给他的名字一定会再缀上她的姓氏。 他很期待那一天。 他缓缓游了过去，像是完全盲从于她的召唤。 洛黎被他这姿态给逗笑了： “怎么这么听话。” 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 又像是养的小狗听见主人叫它的名字。 总之，就是惹人怜爱。 他漂亮而富有冲击力的脸靠近了他，抵在了石头巢穴一旁，歪了歪头注视着她。 大眼睛小鱼歪头看她，让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真乖啊。 洛黎感慨。 随后她说道： “你也休息。” 他眨了眨眼，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像是没有听懂这个指令。 洛黎又笑道： “你好像大狗狗。” 大狗狗。 他咀嚼着这个词汇。 是好的吧。 他吞噬的黑气里有无数人类的记忆，他知道狗是什么。 是温暖的生物，人类的好朋友。 梨梨用来形容他的都是好的。 他笃定地觉得。 看他认真思考的样子，洛黎觉得他可爱： “就差一个小铃铛，就真的变成狗狗了。” 她原本只是逗他。 他却眼睛一亮，掌心就出现一枚小小的铃铛。 还有一条红绳系着铃铛。 他将铃铛交给她，目光灼灼地要求成为她的狗狗。 洛黎怔了一下。 眼前黑色长发的美丽人鱼垂下眼眸，扬起头颅，露出一截应该是动物最脆弱的部分也就是脖颈。 毫不设防地面向她，示意她给他系上铃铛。 洛黎手抖了一下，觉得自己像是在犯罪。 他等了半天没等到脖子上属于她留下的痕迹，手腕却被人轻轻地握住了。 垂下头便看见她低头给他系铃铛在手腕上。 他有点新奇，又有点失望。 他不是她最好的那一个朋友吗？ 她会把铃铛给谁系在脖子上？ 还是说他不够乖？ 他陷入复杂的思考里，觉得有点沮丧。 洛黎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说道： “脖子上系绳子，那是标记归属于我了。 那不是好事，这样我们就不平等了。” 他心想，为什么要平等？ “系在手腕上，我们关系平等，可以更长久。” 更长久？ 他竖起了耳朵。 “不平等的关系是没办法长久的。” 她柔声道，“平等的关系是可以永恒的。” 永恒？ 他很喜欢这个词。 他在她掌心写道“我们会是永远的关系吗？” 洛黎想了想，将它理解成了幼儿园小孩子拉钩钩。 善意的谎言总是没错的。 她笑了笑，答道： “会的。” 小孩子的永远，总不会太长。 她离开之后，他会找到新的朋友，或者说，他现在就已经领会到了交友的乐趣，很快会寻找下一个朋友。 他注视着她点头，开心地笑了。 太好了。 永远。 我们永远彼此归属。 第39章 一人一鱼就开始了愉快的海底生活。 洛黎每天陪着他上去拔水草,他每天开心地用血液灌溉他的玫瑰花。 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驯服了。 所以心甘情愿地为她驱策，追随着她，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他陷入了单方面的热恋。 洛黎只是觉得自己这位人鱼朋友十分黏人。 可是谁又会去责怪他过分黏人呢？ 他从出生到现在,都如此孤独地生活在这片深渊之中，现在有了别人陪伴，黏人一些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他十分好看。 洛黎不否认自己也有因为他异常昳丽的相貌的原因,但是大部分还是出于对这个小可怜的怜爱之情。 他虽然身形强悍,体格是她两倍，但是因为他平日总是乖巧柔顺地在洛黎身侧徘徊,洛黎大多是平视或者俯视他,所以并不觉得他有任何凶猛猎食者的外貌。 他只是尾巴上生着刺鳍罢了。 这是可怜的素食孩子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的东西了不是吗？ 他如此乖巧柔顺，从来不会生气,眼睛那么好看地看着洛黎，耐心为洛黎做好一切的安排。 贴心到了极致。 洛黎对他的喜欢自然与日俱增。 只是她并没有深刻地想过，这条小鱼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又为什么总是看着她。 直到有一天,洛黎脑海里的系统总算醒来了。 然而它醒来的代价就是，洛黎昏昏沉沉高烧了一天。 但是系统苏醒的时间并不长久，给洛黎的信息也只有一句。 “宿主不用担心,我很快会修复好自己，到时候我会带宿主一起离开。” 洛黎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系统的声音又消失了。 与此同时，深深的无力感透支感一瞬间让洛黎昏昏欲睡,没有半点精力。 而他, 第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那个从梨梨身上发出的，不属于梨梨的声音。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知道那东西说了什么。 那东西说，它修复好之后，会带着梨梨一起离开。 他瞬间警觉起来。 她会离开？ 为什么？ 而梨梨也在那个声音出现之后，身体肉眼可见的变差了。 她并没有开口回答那个系统，也并没有向以往一样热衷于为他解释新的现象。 他冰冷的脑袋得出一个答案。 没有人类可以在深海生活。 梨梨可以在这里呼吸生活。 没有人类的身上会传出这种声音，梨梨身上有。 梨梨的特殊不止是他认为的特殊。 他想到，梨梨和其他的人类也并不一样。 他也并不像是梨梨想的那样什么也不知道。 相反，他十分清楚人类的思想，人类的科技，人类的生活。 那是这里的深渊提供给他的黑气里告诉他的。 他甚至能猜测到，那些黑气都是从人类世界里输送出来的“恶”他就这样食用着人类的“恶”生长。 他很快猜测除了梨梨可能是因为某种目的要为这个系统做什么事情，但是这个系统中途出了什么毛病，让梨梨成为了一颗落入深海的种子。 毕竟他认为，这样的深渊里并没有可以让梨梨做的任务。 而且如果有的话，按照梨梨的性格，不会和他一起在这里等待。 她一定早就去做了。 但是梨梨并没有。 他默默关怀着发烧的洛黎，将她送入他们的“巢穴”洛黎昏昏沉沉地拉住他的手： “不能一个人出去，知道吗？” 洛黎在这个时候依旧记挂着这条需要被人保护的无知小鱼。 他乖乖点头，很听话绝对不会违背的模样。 洛黎放下心来，闭上了眼睛。 他看着她入睡之后的脸颊，饶有兴味地想到，那个系统会和他说话吗？ 梨梨睡得很沉。 但他并不放心。 他俯身，轻轻在洛黎耳边说道： “晚安，梨梨。” 洛黎真正地沉沉睡着了。 随后，他眼睫微微一颤，带着点恶劣的笑意： “你能听见吧？” 洛黎身上没有反应。 他对这个系统可没有对梨梨那样的耐心。 他阴晴不定地不耐烦道： “说话。” 系统继续装死。 系统并不相信他能够听到自己说话。 他不过就是一个NPC罢了。 就算是很厉害的NPC，现在也不是他能够出场的时候。 系统记录下的原著里，洛家被珈蓝团灭的时候，这位还处于孕育之中，一点戏份都没有。 所以系统并没有把传送bug认真看待。 开玩笑，就因为这一个小小的传送bug，剧情是能改变什么吗？ 难道这位孕育之中的神还能为了洛黎提前出世吗？ 无稽之谈。 系统并不觉得他在对自己说话，也对于他明明能说话却装哑巴没有任何异议。 万一人家就是喜欢对着空气说话呢？ 然而很快，它听见他轻笑一声，美丽而轮廓深邃的脸上掠过一丝讥笑。 那张总是做出小天使般乖巧表情的脸突然变成嘲讽脸的时候给系统的冲击还是有点大。 系统默默填补了一下这位NPC的资料。 大概是有人格分裂吧。 他不喜欢这个系统，或者说是十分厌恶。 于是他没有再心软，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了洛黎的额上，轻轻地一点。 系统猝不及防地被一个未知的力量给拉出了洛黎的脑海。 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毫不客气地握在了掌心。 数据流发出滋滋的怪叫，系统的警报拉长了声音。 对方只是懒懒道： “吵死了，闭嘴。” 系统被迫哑火了。 它惊恐地发现，这一次的哑火并不是自己没有能量了。 而是被一种奇异的力量控制着变成了哑巴。 随后它被一只冰冷的手搓圆捏扁，对方唇角噙着微笑，眼睛里是满满的饶有兴味的恶意。 系统迟钝地开始尝试脱离他的手。 然而他就这样抓住一团空气，像孩子玩着积木一样自顾自地玩耍着。 他这样的玩耍对系统杀伤力极强。 系统不断挣扎，填补数据，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 这个NPC未免有点太离谱了！ 系统叫苦不迭。 早知道投放到深海都这么不安全，还不如就投放到大陆上呢。 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系统已经确认了他能够听到自己说话，只好求饶道： “请你放开我。” 对方却没有像听见洛黎的话那样听它的话，只是笑盈盈问道： “为什么？” 系统卡顿了一下，随后道： “我是洛黎的系统，对你没有恶意。” “但是我对你有。” 他的笑意分毫不减，“是不是很惊喜？” 系统一点都不觉得惊喜。 与此同时，他的手指猛地一收，系统发出一阵尖锐的警报。 洛黎隐隐约约皱起了眉头。 他捏住系统的手指微微一松，随后又道： “闭嘴。” 系统又被强制性禁言了。 他又问道： “你会死吗？” 这个问题突兀又危险。 系统警觉起来： “我被抹杀了，被我捆绑的宿主也会受到精神伤害。” 他挑了挑眉，觉得有点遗憾： “真可惜。” 系统觉得真好。 然而对方又说了第三句话： “她在做什么任务？” 在言灵的驱使下，系统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听完这一切，他若有所思地思忖了片刻。 随后他含笑道： “没必要把梨梨再送到另一个世界，有我在，那个珈蓝会乖乖死去的。” 系统虽然没有背，但是还是觉得脊背发凉。 它尝试着和他沟通： “你不能主动参与这个剧情线，一切只能交给宿主处理。” “我没有干涉的意思，”他一脸无辜，“我只是想，现在的梨梨怎么会抹杀不了一条平平无奇的人鱼。” 系统想说那个反派绝对不是平平无奇，相反，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是想到这里，和面前的人比较了一下，系统突然觉得无力反驳。 和他比，珈蓝似乎却是普通了一点。 而洛黎喝了他的血，也超出了原本的计划拥有了灵力。 但是系统的流程不允许这样不专业的事情发生第二遍。 它冒着被抹杀的危险否认了他： “宿主如今只是有灵力罢了，要学会如何运用还是要到另一个世界去学习。” 他不置可否，只是问道： “所以梨梨就要离开吗？” 他明明是笑着问，表情十分柔和美好，但是系统就是没忍住觉得有点危险： “是。” 他表示了深切的遗憾： “是这样吗……” 不过确实，他不能教梨梨控制灵力。 他不会这个。 他的灵力与生俱来，祟气邪气也与生俱来，天生就知道如何使用。 他很快又想到了系统刚才说的第二个任务，唏嘘道： “梨梨要改造那样一个坏东西啊。” 系统觉得改造那个坏东西恐怕都比改造眼前这个来得简单。 眼前这个十分唾弃珈蓝： “他真是条坏人鱼啊……” 系统想到，再坏恐怕也没有你坏了。 “可以直接杀掉吗？” 他笑着补充道。 系统觉得他过分危险，一点都不想和他与虎谋皮： “不可以。” 他又露出个遗憾的表情。 “所以按照你们的任务标准，他会缠着梨梨很久吗？” 他有点惆怅，“那我就是一个人了，真不公平啊，梨梨是先遇到我的，怎么能再去驯化别人呢？” 系统不明白他这个逻辑，但是却找不到理由反驳。 他和系统商量道： “不如你把人选换了，换成我吧。” 系统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可能？ 珈蓝是有能力和倾向去毁灭世界的反派大boss，才会有这种任务，你……” 对方莞尔一笑： “你是觉得我没有这种能力吗？” 系统语塞。 对方歪了歪头，笑盈盈道： “还是觉得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我之前在深渊里无聊的时候，就常常想，出去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 他瞬间变脸，叹了口气，“觉得出去之后就去放松一下。” “毁灭世界会纾解烦闷心情吗？” 他温柔地咨询道。 系统连忙否认： “当然不会！” “爱护世界，环抱低碳，这才会纾解烦闷心情！” 系统补充。 他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若有所思。 随后他开口道： “现在没有什么比我更有意思的了。” 系统不太理解他的话，但是松了口气。 他声音温柔： “在梨梨身边的我，真的很有意思。” 系统觉得自己要是有寒毛一定毛发倒竖。 他却道： “我会和梨梨一起完成她有趣的任务的。” “不会干扰剧情，我只陪伴她。” 系统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很快它就明白了，他笑得毫无温度： “我会陪她的，你该沉默，就沉默吧。” 第40章 从那一天开始,洛黎就再也没听见过系统的声音。 甚至连偶尔漏水般的声音都没有听见了。 洛黎猜测系统应该是那天联系她用完了所有的能量。 她虽然想要快点回家完成任务，但是没有系统的话，一切都不可行。 再说了,她现在所在的地点时间都完全不对,该怎么样才能完成任务呢？ 洛黎在海里度过的每一天都终结在她画在巢穴旁石头上的一道印记。 一个半月过去了，洛黎觉得自己不能在这片海洋里坐以待毙。 与此同时，她深刻地明白了,自己这个系统是个坑人货。 她以后,再也不会相信它了！ 所有的事情都得靠她自己。 于是洛黎终于在这一天说出口了： “小鱼，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他温顺地看着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就点头了。 洛黎心微微一颤,露出个笑： “你能送我回到岸上去吗？” 小鱼猩红色眼睛闪过一点肉眼可见的难过，但是他没有犹豫,又点了点头。 洛黎难以遏制地对他产生了怜爱之情。 她拉着他的手，柔声道： “我在岸上有需要完成的事情。” 他听不明白，但是他还是点头了。 像是因为主人指令就愿意守在原地等候的温驯大型犬。 他带着难过的心情，用宽大修长的手捧起她的脸,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洛黎怔了怔，随后讶异地发现自己并不反感。 甚至还有点难过。 眼前温柔善良的人鱼看着她，眼神坚定又温和,随后他揽住她的腰，向上游去。 洛黎看着他的侧脸，妖异美丽的一张脸，充满侵略性攻击性。 但他的性格却与面容完全不同的反差。 她沉默了片刻,随后听从自己的心,环抱着他的脖颈，在他侧脸上落下一个吻。 他眼睫轻轻一颤,像是海底落下的晶莹微尘。 他有些慌乱地看着她，随后浑身发烫。 洛黎看出了他害羞的情绪，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调戏良家少女的渣男。 洛黎顿了顿，随后鬼使神差般说道： “别担心，我会为你负责的。” 话说出口她才觉得哪里不对。 负责？ 负什么责？ 洛黎觉得脑袋有点痛，也不知道自己脑袋是哪根筋搭错了。 他从未经历过人世。 她对他淡淡的好感，也许他并不明白。 她也并不想去干扰他原本祥和宁静的生活，他们不是同类，甚至所在的时间线都完全不同。 她又补充道： “感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我也同样祝福你。” 他刚刚还亮晶晶的眼睛一点点黯淡下去，但是还是微微笑着。 洛黎在心底叹口气。 如果不是在这错误的时间地点，也许…… 她不再去想那个也许了。 也许就是朋友。 他只是个纯真善良不谙世事的海洋生物。 对他而言，也许只是因为过分寂寞才不舍离别。 她是个复杂的人类，脑子里想的事情和他截然不同。 人类的感情一向复杂，比如就像是她，她也不明白此刻复杂的心情。 到底是喜欢多一点，还是依赖多一点？ 她不知道。 他与她彼此照顾，互相牵绊，但是他们的心智目的完全不同。 他纯真善良，有着各种美好天然的品质。 但是洛黎截然不同。 她是一个复杂的人，她并不天真。 她甚至觉得自己身为人类的复杂浑浊感情玷污了他。 玷污了他毫无目的的本性善良。 他并不知道洛黎此刻在想什么，只是由衷地感到兴奋。 胸腔里的心脏鼓动频率迅速，让他想要向她完全表露心意，进行最原始的求爱。 但是还不到时候，他告诉自己。 要真正成为她的，必须进入她的世界。 但是伴随着心跳，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口舌间。 他生来能言善辩，天赋就是欺诈玩弄他人。 他曾在深渊间让两只有矛盾但是原本是友人的人鱼关系崩裂，自此你死我活。 对他而言，他所做的不过只是最简单的放大矛盾罢了。 他们不能熄灭心中的怒火，不能进行沟通，是他们的错。 他只会觉得有趣。 只是因为经过的那两条人鱼在交谈的时候用他做了比喻。 “据说这一次的神胎天性本恶，如同恶魔。” “恶魔？ 能有岸上的人类恶吗？” “‘他将如同剧毒，侵蚀恶，吞噬恶’。” 他觉得他们真聪明又有趣，于是就陪他们玩玩。 此刻，那能言善辩的口舌却不能吐露一点秘密。 他感受到自己身体深处传来奇异的感觉。 像是什么东西吐露新芽，一点点向着他喉咙间攀援。 洛黎注意到他的古怪，于是制止他继续向上游动。 而是牵着他的手，游到一侧的石头旁。 他喉咙里的语言，像是发芽生根在他身体中。 灼烧般剧痛在肚腹里燃开，随后轻轻顶开他的喉咙。 那簌簌的枝叶柔软地拂过他的咽喉，让他有点想吐。 生理性的泪水流下，他眼睫轻轻一眨，顺着面庞滴落，滴落在了洛黎手心。 洛黎怔了怔。 那是一颗洁白晶莹的珍珠。 洛黎受到了震撼。 原来人鱼流眼泪真的是珍珠？ 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掌下意识捂住了他的嘴唇。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他甚至有些滑稽而惊疑不定地想到，该不会自己偷偷瞒着她吃的小鱼没有死掉吧？ 他在她面前是一条素食鱼，要是吐出来活鱼，不就完蛋了？ 但是喉咙里的东西根本不像是鱼。 它柔软而坚定地顶开他的舌头，随后钻出了他的口腔。 一滴生理性泪水再度顺着他脸庞滑落。 修长而苍白的指缝间，钻出一片花瓣。 随后，他无法遏制地松开手。 洛黎震撼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黑色长发覆盖下的美丽脸庞上，一双含泪的眼睛，如同完美的雕塑。 但是唯一不同于黑白灰的色彩，就是他唇角簌簌微动的花朵。 他唇舌间，吐出一朵殷红的花，绮丽又妖冶。 他眨了眨眼，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洛黎吞了吞口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她脑海里搜寻了一圈，才想起这次恰如其分的词。 花吐症。 因为爱意不能说出口，于是暗恋者吐出花朵以证明心意。 如果暗恋的人没有理解他的爱意，并给予他一个吻，他就会死去。 浪漫又中二。 洛黎属实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现实世界。 第一个念头是，这是真的？ 好像是。 第二个念头是，花吐症是说明什么来着？ 暗恋？ 好像是这样的…… 不过她很快说服了自己。 眼前的都是名为人鱼的神话生物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于是她在他迷茫的视线中，伸手抬起他的下颌，吻了下去。 他怔了怔，随后闭上了眼睛。 洛黎倒是没想到他闭上了眼睛，心情格外复杂。 这样让他看上去特别像是偶像剧女主。 期待着男主的吻，所以闭上了眼睛。 掌握了绝对主动权的洛黎俯身继续吻了下去。 他的牙齿小心翼翼避开她，听话地承受着。 洛黎倒是从里面找到了一种趣味。 沉默而远超她体型的人鱼隐忍着自己所有的力量，小心翼翼地被她接纳着。 他期待着她继续的标记。 他虽然很想回应，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忍一忍吧。 他告诉自己。 她能接受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不是吗？ 他心里那时常低语的各种来自黑气之中的恶意收敛了趾爪，默默臣服着。 她喜欢就好。 他无奈而甜蜜地想到。 不明意味的吻，迄今为止，是对于黑暗中生长的怪物最好的奖励了。 第41章 他们成功地上了岸。 洛黎并不知道一切都归功于眼前这看上去纯良无害的小可爱。 踏上久违的海岸总归是让人兴奋的。 洛黎也并不知道自己距离那深渊已经遥不可及了。 只要他想,缩地成寸也不是什么难事。 洛黎像是被水隔绝了一般，身上一点湿淋淋的痕迹都没有。 她想了想，随后有点为难地看着他。 他的鱼尾巴该怎么办？ 如果他只能以鱼尾的形态上岸,那对她而言是一个大难题。 洛黎正皱着眉头,他就已经上了岸。 伴随着无形的魔力，洛黎眼前出现了一位人类少年。 他身量和她想象中一样高大，肩膀舒展,线条流畅锐利,英俊而充满侵略性的五官带着点笑意，垂首看她。 这就是魔法生物的先天优势吗？ 洛黎算是高挑的,但是在这种俯视下不免也有点不习惯。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于是蹲下了。 洛黎： 洛黎没搞清他的用意，他却露出个笑。 洛黎又好气又好笑： “起来吧。” 白长那么大个儿,缺心眼儿。 他又好脾气地笑着站起来了。 洛黎看着他满脸写着“我超好骗，快来骗我”不免有点头痛。 她试探着打个商量： “要不你先回海里去，我经常来看你好不好？” 她有点后悔把他搅合进这个任务里了。 尤其是刚才那个吻之后。 他喜欢她,依赖着她。 他到现在也满心信赖地看着她。 洛黎怕这人世间一些复杂的情况让他染上一点不属于他的乌黑。 就像是最美的瓷器上出现迸裂的痕迹，干净的白纸上出现污渍一样。 洛黎喜欢他的纯粹，不希望他受伤。 也许,完成任务之后，洛家平安无事，她可以让他入赘？ 洛黎脑海里滑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最惊讶的不是念头本身，而是自己如此平静地就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她很快就接受了。 虽然她还未曾说过她喜欢他,但是两个人就差这临门一脚了。 也许,和这样的大狗狗一样的男朋友在一起也不错？ 洛黎并不是不能接受他并非人类。 这没什么影响，只要喜欢就好。 洛黎提议的让他在海中等着这个提议被他很迅速地否决掉了。 小鱼垮着个脸,一脸不情愿。 洛黎被他逗笑了。 之前她说什么都听的，现在是因为得到了她那个吻的肯定，所以还有了小脾气吗？ 洛黎不讨厌他这样。 她故意逗他： “为什么？” 他一脸真挚，望着海面困惑。 洛黎明白了： “你是说，你不认识回去的路了？” 他点点头，一脸开朗地笑了。 洛黎被气笑了。 真是个好理由。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狡猾？ 洛黎伸出手，他自动把手放在她手里。 说是放在手里，其实更像是覆盖。 洛黎就这样牵着他上岸了。 这也是洛黎做过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之一。 *上岸之后，洛黎先是来到了洛家。 也许是因为自身存在于不正确的时空之中，洛黎发现这个时空的人们都看不见自己。 而自己的鱼要是不想让人看见，也可以隐身。 于是洛黎进入洛家没有一点阻碍。 这时候洛黎和洛舟还是小孩子。 洛黎看着还是小孩子的自己跟在一个小男孩身后，看了半天她才看出来这是谁。 这是裴蕴啊。 她有点意外。 她并不记得自己年幼的时候这么喜欢裴蕴。 再仔细一看，洛黎更加觉得不对劲了。 自己好像哪里怪怪的？ 还是个小女孩的洛黎一心一意地跟着裴蕴的专注热烈表情实在是有点不对劲。 洛黎心中浮起个微妙的感觉，越看越觉得陌生——就像是那个人不是自己一样。 这时，洛黎看见小洛舟来拉小洛黎，但是被洛黎狠狠地甩开了。 小洛黎哭着闹着告诉洛舟： “我要阿蕴哥哥，我不要你！” 小洛舟一张俊俏的脸蛋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后生着闷气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洛黎知道洛舟小时候气鼓鼓的时候只有自己能哄好。 但是奇怪的是，小洛黎并没有管他，而是热情得如同舔狗一般跟着裴蕴，裴蕴说什么是什么。 一旁的洛父洛母都有些无奈。 洛黎心中那诡异的感觉更深了。 她近乎割裂地看着小时候的自己，随后坚定明确地说道： “这不是我。” 一旁的小鱼似乎没有听懂，只是歪着头看她。 洛黎好像明白了点什么，随后目光落在了裴蕴身上。 自己原本所在的时空里，裴家衰败，自己更是没怎么见过裴蕴。 但是在这个时空，一切截然相反。 裴蕴身上穿得并不像是落难少爷，相反，他看上去身体健康，脸色红润，一身剪裁漂亮的定制小西服。 裴蕴到底年纪还小，脸上得意的表情藏都藏不住，但他依旧一副小大人模样，责怪小洛黎： “黎黎，你不应该这么对你哥哥。” 小洛黎两眼空洞洞，望着他，百依百顺，又走了个哄洛舟的过场。 洛舟被妹妹不走心地哄了哄，因为是个孩子心性，依旧很快好起来了，三个孩子又继续玩耍。 但是洛黎看得出来，“自己”并不对劲。 自己殷勤到恐怖地“帮助”着裴蕴完成一切的事情，手里有一块小蛋糕绝对不会分给洛舟，而是全部献给裴蕴。 一口一个“阿蕴哥哥”洛黎听着都打个寒战。 这是个什么诡异情况？ 洛黎皱着眉头在花园旁，一直看到裴蕴离开。 小洛黎开始哭闹起来不让裴蕴走。 裴蕴一脸小大人模样告诫她，最终洛父洛母还是没能拗得过千娇百宠的女儿。 小洛黎提着裙子就跟着裴蕴上车了，她对父母毫无不舍，甚至眼里只有裴蕴，连告别都没有。 洛舟想要上车，小洛黎皱了皱眉头。 洛舟不开心地走开了。 他也想不通自己的妹妹最近怎么回事。 他甚至对自己的妹妹产生了一点厌烦，但是对裴蕴的厌恶更甚于对洛黎的失望。 如果不是洛黎要和裴蕴一起玩，他根本不会理裴蕴。 洛舟不喜欢裴蕴。 看上去懂事听话，但是总让人感觉不舒服。 洛黎也带着小鱼跟着年幼版本的自己坐上了房车。 她倒是对这个缩小版的自己产生了兴趣。 车上，小洛黎一张嘴巴拉个不停，哥哥长哥哥短。 虽然小女孩声音甜美长相可爱，但是因为这过分的殷勤，倒是容易让人觉得烦躁。 裴蕴的眉头一点点皱起，后来就只剩下，“嗯”“啊”“是这样啊”的礼貌回答。 但是小洛黎仿佛丝毫没有看出他的不耐烦，而是更加兴奋地给他从自己养了一只小乌龟到学校里的课本老师朋友。 裴蕴一言不发地听着，眼中掠过一点烦躁。 以前怎么讨好都不搭理人的洛黎开始黏人的时候是真的烦。 裴蕴虽然喜欢洛黎这个漂亮妹妹，但是也只是喜欢被洛黎追着的感觉罢了。 谁会不喜欢被追逐呢？ 更何况还是被漂亮的女孩子追逐。 虽然裴蕴年龄还小，但是已经乐在其中了。 裴家曾经出过一次事，导致他惶恐地被转入了普通小学，见到那里穷酸的一切之后，裴蕴就再也忍受不了那样的生活。 幸好，裴家根基深厚，很快东山再起了。 裴蕴心里掠过一对双胞胎姐妹的影子，心里拂过一丝轻蔑。 谢家的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 这辈子应该也就那样了。 这时小洛黎还在嘚吧嘚吧讲个不停，丝毫看不出裴蕴的不耐烦。 就连洛黎自己看着自己都觉得尴尬了。 但是她很快说服自己，这根本就不是自己。 现在虽然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是眼前的这个洛黎如果不是人假冒的，就是平行时空的问题。 可惜现在系统不在，她什么都不能问。 很快，车到达了裴家。 小洛黎开开心心地下车了，跟在裴蕴身后。 也就是这时，洛黎身边的少年眯起眼睛。 他望着裴家房屋上空源源不断的黑气，唇角微微一弯。 饿了。 他克制住自己的食欲，跟在了洛黎身后，在洛黎转身牵他的时候一脸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愉快地想到，梨梨要请我吃饭了。 梨梨吻了我之后，又请我吃饭了。 第42章 洛黎自从进入了裴家宅子之后就开始觉得不舒服。 总觉得这里有种黑漆漆的感觉,但是分明裴家的灯具都是全新被擦洗得干干净净，客厅里都灯火通明。 洛黎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这里很冷。 就算有各种漂亮的毛毯挂在走廊上,装修也努力向着舒适温暖的风格靠近,但是洛黎就是觉得这里有种阴冷的感觉。 洛黎跟着年幼的洛黎一路前进，越到走廊越觉得不对。 就好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似的。 洛黎心中凛然，随后拉紧了小鱼的手。 既然她带他上岸,就要好好保护他。 在牵着小鱼往前走的一瞬,洛黎猛然回头。 果然，洛黎并不觉得害怕,甚至十分冷静。 之间墙上的刚才微笑的画像一脸怨毒地看着她,甚至明显以目光追随着洛黎的身影。 洛黎脚步顿了顿，随后牵着小鱼转过身去。 画像的表情更加怨毒。 洛黎却露出个笑,转头对小鱼说： “别害怕。” 她并不是天生接受能力就很强，但是自从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些离奇的系统人鱼事件之后已经完全脱敏了。 洛黎觉得这个东西和深渊的黑暗相比简直是小儿科了。 深渊里无边无际的黑暗她都习惯了，这小小的一点在阳光下的灵异事件又算什么呢？ 于是画像看着洛黎伸出了手。 就连画像都愣了愣。 这个人竟然不害怕？ 洛黎看出了画像呆了呆，于是唇角微微一弯,用手指毫不留情地戳了下画像的眼珠。 画像一脸痛苦面具。 随后眼睛所在的位置留下两行血泪。 洛黎声音轻飘飘： “少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冤有头债有主，你来招惹我就是你的问题了。” 画像面目狰狞,像是要爬出来杀了洛黎，洛黎却直接了当地一拳头捶在了画像的脑门上。 画像愣住。 随后洛黎笑眯眯道： “好好在里头给我待着，要是被我发现你害人……” 后续的话不言而喻。 洛黎刚才那一拳头并不是徒有人类的力气，而是带上了灵力。 洛黎自从身体里多了那灵力之后就开始研究该如何运用。 今天也算是试了试,知道该如何运用了。 洛黎身侧的小鱼也笑眯眯看着画像。 画像觉得很冷。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冷。 对上那双猩红色的眼睛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近乎窒息。 画像刚才被戳出血泪的眼睛像是被铁烧过一样开始疼痛不止。 随后他看着那人类少女离开了走廊的背影，那少年紧跟其后,但是就在快要离开的一瞬间，少年又走了回来。 少女问道： “怎么了？” 少年摇了摇头，随后走回了画像面前，俯身去捡地上自己遗落的金色胸针。 随后他起身，画像与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对上。 随后，画像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里头的祟气在一瞬间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少女有些担忧地跑过来： “小鱼？” 少年愣了愣，像是没想通画像为什么突然掉下来了。 洛黎也没想明白。 难道是自己刚才戳那一下，它失去求生意志了？ 这边洛黎在揣测，善良的小鱼却略带可惜地舔了舔唇——还是个小小的前菜，没有吃饱。 洛黎转身的一瞬间，他嫌弃地踢了一脚画框。 画框十分无助地在地上旋转了数圈之后死气沉沉再没反应。 此时小洛黎已经和小裴蕴走到不知道哪个房间里去了。 洛黎沿着走廊一路前进。 裴家这个布局真奇怪。 完全按照老式庄园的模式来修建的。 难道是裴老爷子的审美吗？ 虽然色调都是暖棕色，但是走廊过长，一路上无数个房间排列整齐，墙上挂着各种毛毯和画像，倒是显得莫名压抑。 洛黎简直想不通修建这条走廊的原因。 这么长的走廊，只有走廊的一头有窗户，其余光源都是来自暖黄色的灯光。 虽然是温暖的颜色，但却显得有点昏暗。 洛黎这边在观察，她的小鱼也在观察。 换算成人类的约会的话，她今天应该是带他来吃了一顿满汉全席。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的房间。 真好，每个房间里都有他的食物。 洛黎的手指被他轻轻拉了一下，她回过头来柔声问： “怎么啦？” 他腼腆地笑了一下，随后示意想要进其中一个房间里去。 他觉得这个房间有问题吗？ 洛黎想到。 洛黎犹豫片刻，想了想，随后道： “走吧。” 虽然说这是别人的房子，但是这个房子很明显不对劲。 而正在此时，房门动了一下。 洛黎听见从里面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救救我。” “救命……” 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洛黎神色一凛。 门后的小女孩似乎是饿极了，渴极了，声音都沙哑了，与此同时，里面还传来了她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咔哒咔哒，但是就是转动不开。 洛黎察觉到这个房门被锁起来了。 钥匙在哪里？ 而就在这时，走廊一头的房间开了。 从里头走出来个管家模样的人。 洛黎看见那管家一脸烦躁地从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 他辨认了那些复古精致华美但是略显诡异的钥匙，选中了其中一把，随后打开了房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洛黎拉着小鱼趁机闪身进去了。 而就在进去之后，洛黎才看见房间的陈设。 洛黎看见了触目惊心的各种黄色的符咒，还有符咒上血色的符文。 洛黎一进来就感到了一阵恶寒。 加上那种熟悉的窥探的感觉，洛黎觉得更加不适了。 她寻找着目光的来源。 随后发现了目光是来自符文贴满的一个奇怪大盒子。 说是大盒子，不如说是一个造型奇异的神龛。 那是一个完全封闭的东西。 洛黎第一眼看见那个东西就觉得诡异，第一反应就是邪恶的东西。 而她身侧的小鱼的唇角弯了弯。 这里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啊…… 洛黎看见那封闭的神龛之上，有一道小小的细细的缝。 管家进门之后，打开了一旁柜子的柜门。 洛黎这才看见刚才求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长发及腰的小女孩。 她脸色像是高烧，她求生的意志让她抓住了管家的裤脚。 但是管家毫不留情地把她踢开了。 她眼睛里全是泪水，张开干枯的嘴唇却发不出一个声音。 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让洛黎一时火大。 为什么要这么关着一个高烧的小孩子？ 为什么要把求助的小孩子踢开？ 洛黎下意识就要伸手去牵那小孩子起来，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摸到。 她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活像是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人一样，根本没有办法触碰到这里的人。 刚才能够触碰到墙上的画像大概也是因为墙上的画像能够看见她吧。 这里的其他人根本看不见自己，所以她也无法触碰到他们。 洛黎的心一紧，不忍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终于沙哑地说出口了： “救救我……” 管家还是一脸冷漠，甚至带着点厌恶： “你能成为祭品是你的荣幸。 别不知好歹。 跟着你那破产的父母你也不会过得好，还不如发挥最大的价值呢。” 谢静不明白，为什么裴伯伯要把她关起来。 谢静恐惧又迷茫。 奇怪的是，自己待在这个房间里，好几天没有吃饭了却没有被饿死，只是发烧。 持续的发烧。 身上的温度高得吓人，但是自己却一直清醒着。 谢静不明白为什么，只知道自己想要出去。 管家关上了门，夺走了她求生的希望。 小女孩蜷缩在角落里，痛苦地□□着。 管家临走之前告诫她： “今天有重要的客人跟着少爷回来了，你要是被发现了，别怪我们不客气。” 小女孩努力地爬回了空荡荡房间里唯一的柜子里。 而洛黎也开始继续观察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除了这个柜子就只剩下那个神龛。 洛黎走近了神龛，就在她靠近的一瞬间，神龛上那道细细的缝开了。 洛黎愣了一下，以为是什么高智能产品？ 但是很快她的这个念头就被否决了。 神龛上那道缝，原来是一只眼睛。 红色的眼珠死死盯着洛黎。 洛黎觉得从内而外地不适，下意识伸出手对着那颗眼珠子就戳了一把。 眼珠子显然没想到一向被拥戴好声好气哄着每天有吃不完的贡品的自己竟然会被这样粗暴地对待。 但是带着灵力的攻击已经让它剧痛起来。 这个灵力…… 带着海水的阴暗的气息。 来自比自己更加阴邪的生物。 红色眼珠惊疑不定。 眼前这个普通的人类少女怎么会拥有这种力量？ 最可恶的是，现在它属于被饲养期间，根本没有一点反击的能力！ 它的所有力量现在都依靠吞噬别人来积累。 如此一指头，让它的祟气几乎像是被捅了个大洞的游泳圈一样迅速开始放气。 红眼球憎恨地看着这不速之客。 随后将这笔账记载了供奉它的裴家人身上。 那管家竟然把这个女人放进来了！ 它要杀光裴家的人！ 它努力修复着自己的创伤。 所幸裴家人从来不吝啬给它鲜活的生祭，那道伤口很快被修复了。 红眼珠闭上了眼睛，生怕面前的这个恶魔少女看不惯自己漂亮的眼睛又给它来一下。 洛黎很快对这个全自动开关的眼珠子丧失了兴趣。 她转头开始看墙上的各种黄色符纸。 而被她剩下的小鱼靠近了神龛上的红眼珠子。 红眼珠子闭上的眼皮子被修长冰冷的手指一戳。 痛死了！ 像是被极寒地带来的锋利冰刃戳开了一样！ 那个女人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红眼珠子很快发现自己的感觉没错。 它的祟气又开始飞速流逝。 它真的被戳开了！ 红眼珠子第一次有了惊恐的感觉。 它恐惧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 他想干什么？ 少年的指尖戳进了红眼珠子眼皮子里，很快，红眼珠子开始一点点憋下去。 它努力挣扎着，但是也只能挣扎出一个扭曲的形状。 “小鱼，你在做什么？” 洛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进食。 他松开了手指，随后转过身一脸无辜，摇了摇头，走近了洛黎。 身后的红眼珠子已经没了半条命。 与此同时，柜子里的女孩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最终定格为了正常的颜色。 就算她已经死去了，但是她也有了呼吸。 红眼珠子的衰弱给了她喘息的机会，她被创造成了独一无二的活死人。 洛黎听见柜子那头传来声音。 那女孩用尽自己的力量，竟然站了起来，朝着窗户走去。 这里是二楼，并不算高，下头还有一个一楼的阳台。 洛黎很快明白了这个女孩想要做什么。 她虽然不能手把手地救这个不知名字的女孩，但是她很快决定了以另一种方式救她。 她迅速走到了神龛面前，随后将神龛抱了起来。 红眼珠子： 它眼看着洛黎将自己抱起来，随后狠狠地——砸向了窗户。 玻璃窗被坚硬的神龛砸烂了！ 走到窗前求生的小女孩一脸震惊地看着应声而爆裂的窗户。 但是她很快做出了决定。 她穿过了那个窗户，顺着管道爬了下去。 洛黎欣慰地看见了她的逃生之路。 但是这里的声音太大了，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女孩逃走了。 洛黎想了想，自己并不能接触这里的人，所以现在只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她看了看手里的神龛，随后眼睛一亮。 红眼珠子觉得背后一凉。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洛黎捧着它，将它伸出窗外。 很快就有人看见了飘在窗外的神龛。 他们惊恐地看着神龛，开始没有意义的跪拜。 是因为他们看守不利，所以神生气了吗？ 然而，“神”很快给了他们答案。 神龛直直地坠落了下来，摔得四分五裂。 人群爆发出一声尖叫。 裴家人六神无主地看着碎裂的神龛。 还是其中一个穿着道袍的人站了出来，大着胆子靠近了神龛，用自己的衣服将神龛里的内容物装了起来。 “沈…… 这样…… 没有关系吗？” 洛黎只能听见他们模模糊糊的对话。 反正现在他们出了神龛也没有时机关注逃走的女孩了，洛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扬起一抹笑意。 这时，惊恐的管家也来开这里的门来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洛黎拉着自己的小鱼再次趁机离开了这里。 洛黎走进了人群，听着他们六神无主的讨论。 从这些零零碎碎的话语讨论中洛黎知道了一些信息。 裴家在供奉一个所谓的“神”而他们的祭品就是活人。 是双胞胎。 不清楚目的，但是总归是为了自己谋利。 洛黎顿时觉得自己刚才那一下砸得好。 很快，这个庄园一样的裴家宅子里就开出了好几辆高级汽车追了出去。 洛黎听见他们说： “总之也逃不到哪里去，再去谢家搜搜……” 洛黎皱了皱眉头，对于那红眼珠子和裴家人更加厌恶。 所以一切还是从根源解决吧。 就算他们把人抓回来也没法达到目的的那种解决方法。 洛黎唇一弯，随后跟上了那个姓沈的人的脚步。 那个人用一个木盒子把神龛里掉出来的内容物装起来了。 洛黎看着他带着木盒子急匆匆穿过走廊，上楼，最后来到了裴老爷子的书房。 裴老爷子还算稳得住，外头那么大动静，在这个人直接推门进来的时候也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什么事？” 洛黎还挺佩服他这心理素质的。 但是很快洛黎就收回了这句话。 在听见神龛被摔碎之后，裴老爷子的脸一下子就青了。 他声音抖着： “那怎么办？” 这个姓沈的一脸阴狠，随后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现在我们先把‘神。'的问题解决了。” 裴老爷子很快冷静下来。 二人开始商讨怎么办。 而就在这时，管家进来了。 “他们说找不到…… 但是监控摄像头拍到了，谢家的车把她接走了。” 裴老爷子脸色阴晴不定。 “现在有个办法又能解决神的问题，又能找到谢静。” 姓沈的那个倒是十分冷静。 “是什么？” 裴老爷子坐了起来。 姓沈的看见裴老爷子一脸严肃，随后沉声道： “就是带着‘神’去找。” “你说什么？” 裴老爷子一脸匪夷所思。 姓沈的并不改变态度，胸有成竹道： “你知道这世界上除了我们，谁还对谢静的情况最清楚吗？” “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吞噬过谢静，和她的身体息息相关的‘神。’”姓沈的露出微笑。 裴老爷子恍然大悟，随后嘴角露出一点笑意。 “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裴老爷子带着笑看着面前的老朋友，“你一向擅长这些。” 姓沈的就笑了笑，带着木盒子出去了。 洛黎对于自己没能摧毁掉那个木盒子而感到由衷可惜，也发现了这座房子里的阴冷感觉都来自姓沈的那个人手里的盒子。 她饶有兴趣地跟了上去。 而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小女孩快活的笑声。 洛黎还没听出来这带着奇怪矫揉造作的笑声是谁的，就听见一阵蹦蹦跳跳的脚步声。 洛黎看见了来人。 原来是小洛黎。 是自己啊。 洛黎到现在都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而就在这时，她对上了小洛黎的眼睛。 那是一双，空洞洞，没有灵魂的，傀儡似的眼睛。 洛黎的心凛然一下。 现在只有一个可能了。 按照那个劳什子的系统的说法，自己可能真的生活在一本书里。 按照书中的剧情线，洛黎是深爱着裴蕴的恶毒女配，做出了许多降智行为。 为什么会有那些令人窒息的操作呢？ 正常人都不会那么做吧。 这就是洛黎第一次听见系统声音的第一个想法。 她觉得十分荒谬。 因为在她这么十多年的寿命里，哪里有什么裴蕴的存在？ 她也从来没有做过系统所说的书中的事情。 那如果，一切从裴家破产之后就开始走向另一个轨迹呢。 如果洛黎像是书中的配角一样被名为世界意志的东西控制着，走着那些所谓的剧情呢？ 那么能够做出那么降智的奇葩事情就并不奇怪了吧。 洛黎觉得一阵透心凉，随后十分复杂地看着傀儡般的自己。 而小洛黎的出现很快惊扰了管家。 管家一脸和蔼笑意： “我的洛黎小姐，你怎么到这里来啦？” 小洛黎一脸骄纵跋扈： “我来这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阿蕴哥哥不见了，我来找他，有什么问题吗？” 管家堆着笑脸： “当然没有问题呀，洛黎小姐想做什么都是对的。” 小洛黎趾高气扬地鼻子哼一声： “那是当然。 还不快点告诉我阿蕴哥哥去哪里了？” 管家犯了难： “这…… 这我也不知道啊。” 小洛黎哪里肯放过他： “你怎么会不知道？ 你就是不想告诉我是不是？” 管家怕了这小祖宗： “洛黎小姐，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我就自己去找！” 洛黎继续朝着楼上走去。 藏在一旁转角处拿着木盒子的人脸上掠过一丝厌恶。 这洛家骄纵跋扈的小东西真是烦人。 她像是完全看不出裴蕴嫌弃她一样。 裴蕴嫌弃她烦，常常和她玩到一半就藏起来一个人静静地看书去了。 也不怪裴蕴年纪小。 这小丫头实在是太烦了，要不是有用，谁会理她？ 这时候管家实在是顶不住了，裴蕴才开了门走出来，一脸笑意地温柔问小洛黎： “黎黎找我有什么事吗？” 到底年纪小，根本藏不住眼睛里的轻蔑。 小洛黎看不出他的不耐烦，一心一意只有裴蕴哥哥，伸手去牵他，声音娇滴滴： “阿蕴哥哥陪我玩嘛。” 小女孩嗲声嗲气的，裴蕴脸上迅速闪过一丝烦躁，但是他还是笑着道： “好，走吧黎黎。” 他一脸好兄长好哥哥的样子教育小洛黎： “黎黎以后不能这样对待管家叔叔哦，我们要懂礼貌。” 小洛黎反问道： “阿蕴哥哥喜欢有礼貌的女孩子吗？” 裴蕴心头一动，随后看着小洛黎的眼睛笑道： “当然。” 小洛黎眼睛一亮。 裴蕴接着说道： “我喜欢有礼貌的，乖巧又听话的妹妹。” 小洛黎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用力点点头，笑眼弯弯道： “哥哥，我记住啦。” 也是这一刻开始，恶毒女配洛黎开启了她注定悲剧的人生。 洛黎触目惊心地看着裴蕴和小洛黎离去的背影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在心底默默叹口气。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意志吗？ 将一切歪曲成这样。 歪曲得“洛黎”都没有了灵魂，彻底成为了一个工具人。 书中的洛黎，一辈子都为了裴蕴这句话努力着。 成为一个乖巧的“妹妹”她一心想要嫁给裴蕴，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而裴蕴和女主角好上之后，拒绝她的话永远都是——“黎黎，我只把你当成妹妹。” 书中的洛黎开始偏执，开始疯狂，开始自虐一般找着男女主的不痛快。 可是她忘记了，最开始自己问的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裴蕴滴水不漏地回答： “我喜欢有礼貌的，乖巧又听话的妹妹。” 自私而擅长利用洛黎的裴蕴完成了一个从来不算是欺骗的问题，全身而退。 只有恶毒女配洛黎守着未婚妻的身份囚禁了自己，成为了女主的对照组，凄惨地被灭门而死。 这就是属于裴蕴和沈娇的故事。 也是恶毒女配洛黎的一生。 第43章 洛黎看着小洛黎和裴蕴的背影远去,这时，她身旁才传来一声陌生的叹息。 洛黎侧过头去，看见了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个小女孩。 小女孩长相十分精致,看上去比裴蕴大上几岁。 洛黎很快想起来了。 按照裴家之前破产前和她见过面的裴家小孩子来看,她迄今为止看见的确实缺少了一个。 如果不是现在在她眼前，她几乎都要忘记的那个人。 裴家有两个孩子。 一个是男孩，也就是裴蕴,一个是女孩,是比裴蕴大上几岁的姐姐。 裴蕴的姐姐，裴渡月。 从小身体不好,总是咳嗽,长得苍白又精致，因为体弱多病,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得多，身高也显得分外娇小。 此时她抱着个小皮球，黝黑的大眼睛默默注视着弟弟带着小洛黎走远。 她轻轻地又叹口气，随后默默拍着皮球。 皮球孤零零在地面上弹了几下,随后滚落了台阶。 她本能想要抓住逃走的皮球却没能抓住，皮球咕噜噜滚到了楼梯下面。 裴渡月呆呆地看着皮球滚远，咬了咬唇,躲在了角落。 阿蕴长大了，不喜欢和她玩拍皮球的游戏了。 她从小冰雪聪明，无论是学习，还是看人脸色都无师自通。 可惜这件事给她带来的永远是痛苦。 如果她笨一点,也许就不会发现母亲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厌恶。 她不会发现母亲对阿蕴说： “你姐姐抢不走你的东西。” 不会发现阿蕴的眼神从以前的依恋喜爱变成了厌烦嫌弃。 她不会发现阿蕴回答母亲： “都是我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这个家里，只有爷爷是喜欢她的。 爷爷不嫌弃她体弱多病。 她也只有在爷爷身边的时候最能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虽然爷爷常常叹息着说,可惜她是个女孩子。 她也只是默默听着，努力表现得更乖巧听话。 在洛黎的视角看来，这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从一开始出现就沉默地用一双漆黑的眼睛偷看着裴蕴和洛黎。 虽然她的眼神清明坦荡，看上去并不像是在偷看，但是她的姿态明显是在躲闪。 躲谁显而易见。 因为洛黎清晰地看见，那皮球滚落的时候，小洛黎明显发现了，想要问什么，但是裴蕴看见皮球的第一眼，脸上就掠过了厌恶。 他毫不留情地，轻轻地将皮球踢到了一边的角落。 那皮球孤零零地转了转，随后藏进了黑暗里。 洛黎察觉到，裴蕴伸出脚踢走皮球的时候，身边的小女孩眼睫微微一闪，像是受伤的小蝴蝶。 甚至伴随着裴蕴的动作，她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洛黎怜爱地看着年幼的裴渡月。 珈蓝的动作则来得更快，他手指微微一动，那滚入黑暗的皮球就像是有了意识一般从黑暗里反弹出来，“砰”一下弹到了天花板上，随后被天花板给弹射到了裴蕴的脑袋上。 裴蕴被皮球毫不留情地砸了一下，差点滚下台阶。 小洛黎尖叫着问： “阿蕴哥哥你怎么样？” 裴蕴眼睛发直地看着那滚落的皮球，不敢置信地看着皮球——裴渡月竟然打他？ 裴渡月竟然敢打他？ 小洛黎不停翻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随后又恶狠狠对管家道： “是谁啊，乱扔皮球？” 而裴蕴也猛地抬头，却只看见楼梯上空无一人。 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欺骗，但是想到了小洛黎还在身边，自己不便发作，于是硬生生忍了下去。 裴蕴露出个小绅士的微笑： “我没事，走吧，我们下去玩吧。” 就算他总是一副小大人样子，可是到底气性大，步子里带上了不少气愤，甚至难免有点迁怒到看见自己丢人的洛黎身上。 小洛黎跌跌撞撞地跟上他，撒娇说道： “阿蕴哥哥你慢点呀。” 洛黎瞥一眼真正的罪魁祸首，真正的罪魁祸首却一脸无辜。 他甚至对着洛黎眨眨眼，笑了一下。 那瞬间闪过的一种狡黠感快得让洛黎几乎捕捉不到。 洛黎从那灵动之中明显感受到一点难言的违和，但是偏偏不知道哪里不对。 而此时，幼小的裴渡月又出声了。 她对着一旁躲进黑暗的捧着盒子的人说道： “沈叔，你在做什么呀？” 沈叔被她敏锐的洞察力察觉，一瞬间只想骂人。 她感受到他的不高兴，就也不多问了，转身进了自己的小房间。 于是沈叔打好的腹稿，那些紧张的应对措施全部都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他额头上青筋跳了跳，随后忍着那一点奇怪的不明来源的不快继续下楼了。 刚才被这些孩子拖了不少时间，得干净出发，早点找到谢静。 仪式才做了一半呢。 一切还没有结束。 就是不知道谢静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神”如此衰弱。 还是在那样关键的时期。 现在相当于谢静和“神”建立完整纽带的时刻，神还没有完全把谢静吞噬，谢静反而先一步逃离了。 于是谢静就在神最弱的时候脱离了神的掌控，甚至如果谢静的状态变好了的话，她可能会反噬神。 他们必须快点找到谢静，让神赶紧恢复体力。 沈叔行色匆匆地带着盒子下楼了。 洛黎拉着小鱼，自然又蹭了一次顺风车。 就这样一路上跟着这个沈叔的脚步，二人很快到达了一座宅邸前。 是座看上去很豪华的别墅，如果忽略其间传来的浓烈衰败感的话。 洛黎目光落在了门牌上的谢字上。 这个沈叔一脸地痞流氓样，拿着盒子就开始砸铁门。 砸不开，他就直接画了个符。 洛黎看见他画符的时候太阳穴都跟着一跳。 她怀疑人生地想到，以前自己还在原来的时空的时候，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不会魔法，也不会画符？ 还是说这个世界人均魔法世界来的大师？ 小鱼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看着她出神地望着“沈叔”画的符，有点不满。 他轻轻又动了动手指。 洛黎警告地看着他，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他又是一脸无辜。 洛黎发现他上了岸就不听指挥了。 她有点头疼地看着他，他又乖乖不动了。 但是洛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明晃晃几个大字： “我错了，下次还敢。” 洛黎伸手，他以为她又要摸他的脑袋，但她却一脸凶狠地对着他的脸乱揉了一通。 他脸被搓红了，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她。 洛黎叹了口气，挫败地发现，自己真的很吃他这一套。 她咳嗽了一声，转过头去继续观察。 “沈叔”的符咒作用来得很快，几乎在起效的一瞬间，别墅所有的门锁就都被打开了。 洛黎不太赞成这种私闯民宅的做法，于是她俯下身，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朝着“沈叔”丢了过去。 石头不大不小，刚好打在了沈叔的膝盖上。 沈叔猝不及防地“砰”一声跪下了。 他错愕地看着自己的膝盖，又看见了一颗石头静静落在自己身边。 “谁？” 他戒备心起，四处望去却没看见一个人。 难道是风吹的？ 他狐疑地起身。 还是谁在故弄玄虚？ 洛黎看见他吃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她的声音沈叔听不见，所以她眉眼弯弯毫不掩饰。 小鱼这下明白了。 为什么刚才她明明那么讨厌那个坏人却阻止了自己。 原来梨梨想要自己动手呀~小鱼深谙其中道理，牢牢记住了，下一次一定要先让梨梨示意了，自己再动手。 要充分理解梨梨的意思才行。 洛黎就这样，以另一种方式开始了给谢静争取逃生时间。 沈叔今天也觉得纳闷，为什么自己从进了谢家的宅子开始就开始倒霉了？ 无缘无故摔跤，被椅子绊倒就算了，竟然天花板上还掉了一个花盆？ 不过那花盆倒是没有一击毙命的意思，像是这里有个无形的力量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它在看着他一样。 但是如果有这种力量，他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沈叔开始了怀疑人生。 与此同时，洛黎也发现了，这所别墅好像没什么人。 应该说，看上去空无一人。 沈叔打开了手中的木盒子，随后开始向那只大红眼珠注入灵力。 那大红眼珠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一部分实力，但却依然待在盒子里一动不动，像是个懒汉理直气壮。 沈叔当然不会觉得大红眼珠是在忌惮什么而不动，他只倔强地觉得是不是自己的灵力注入得不够多？ 于是他继续努力注入，看得洛黎都怜悯他了。 他看来确实没什么眼色，看不出手里的红眼珠子压根不想搭理他。 红眼珠开始敷衍地乱翻。 开什么玩笑。 这个愚蠢的人类看不见面前站着这么两个魔鬼，它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谁会蠢到在老虎头上拔毛？ 总之它是不会动的，永远不会动的。 戳眼之痛，此生难忘。 它忌惮地看着这两个笑眯眯一脸核善的人，打了个寒战。 不知道裴家是从哪里招惹到了这两个煞神。 随后洛黎朝着它走了过来。 它开始装死翻白眼。 沈叔急了。 平时这红眼珠哪有这样过啊。 今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洛黎笑眯眯地对着眼珠子道： “你还是走个过场吧，免得人家着急了。” 沈叔正着急呢，就看见眼珠子“噌”一下亮了，开始在房子里盘旋。 沈叔松了口气，欣慰道： “还好没问题。” 第44章 这红眼珠子在洛黎二人的注视下缓缓地飘向了卧室。 而沈叔也不甘其后,又是画符又是布阵图地开始忙活起来。 没过多久，地面上的黑色阵图就成形了，其中冒出几道黑气,几道黑气成为了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人影忠诚地发出各种令人胆寒的怪声,在屋子里开始四处搜寻起来。 沈叔冷笑一声：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谢家破产之后，已经被禁止随意出行，更别说逃出市外了。 他们唯一的避难所就只有这里,也就是谢家剩下的唯一一个房产。 没有人会帮助如今声名狼藉的谢家人。 谢家人现在就像是过街老鼠,昔日的合作伙伴看见了都觉得晦气的程度。 毕竟背负着这么多债务，公司也已经宣告破产了,谁知道是不是运气天生就差,会不会给身边的人也带来不幸呢？ 别人不知道谢家的运气差不差，可是沈叔知道得一清二楚。 毕竟谢家的运气,是他亲手拿来的。 他利用这个邪恶的阵图，机缘巧合杀死了一个天师，剥夺了对方的能力，随后就这样一路踩着人命,积攒下来了自己的所有“灵力”说实话他并不清楚这个东西该如何运用，只能照葫芦画瓢。 但是夺走了这么多灵力，就算是照葫芦画瓢也比普通人强得多。 他就这样慢慢积攒着,积攒着，遇到了裴家的人。 那个时候裴家还没有衰落，没有遇到投资危机，然而裴家的老爷子却虔心相信天理道义轮回的说法,早早地就把他养起来了。 所以他回报了裴家对于他的赏识。 在裴家遇难的时候,给予了及时的帮助。 就是将这个阵法告诉了裴家，随后以几条陌生人命开启了侍奉“神”的道路。 裴家短暂地获得了喘息的机会,现在为了获得更长久更安稳的富贵生活，将目光放在了谢家两个女孩身上。 他们都知道，用双生子供奉，就获得了更高层次的掠夺气运的机会。 于是他们抓走了谢静。 谁让现在谢家现在无权无势呢。 谁让谢家现在承担着两份霉运呢？ 谁让谢家现在的好运都没有了呢？ 活该罢了。 他还记得最初自己看上的并不是裴家，而是谢家。 但是谢家却拒绝了他，说什么无神论。 他嗤笑一声，看着眼前败落的谢家宅子，心中不失得意地想到，看吧，早知今日，你们何必当初呢。 谁让谢家不识货。 黑人影和红眼珠围绕着谢家严格排查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惊讶想到，难道谢家还有什么秘密据点不成？ 可是除了这里，谢家人还能往哪里去呢？ 他想不通，但是也没想到，这就是红眼珠的一场戏罢了。 红眼珠子现在比他看到得多，格外忌惮洛黎二人，甚至分外听话。 洛黎微笑着做了个手势，它就乖乖回到了原点。 其实如果沈叔要是稍微不那么相信红眼珠一点，他一定能发现，那两个双胞胎孩子正捂着嘴巴躲在衣柜里。 洛黎懒洋洋地抬眼瞥一眼红眼珠子。 红眼珠子就闭上了眼睛。 洛黎十分满意。 她身侧的小鱼也跟着笑。 红眼珠子一个寒颤。 哪里来的一对恶霸啊？ 好恐怖！ 二话不说就戳人家眼睛！ 现在还胁迫人家做事！ 红眼珠子愤懑之余，还是很怂的，并不打算反抗两个人的任何意思。 沈叔百思不得其解地用小盒子装起来没有什么能量的红眼珠，随后迟疑地走回了院子里，随后开车离开了。 开车离开前，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谢家宅子。 看上去的确空空荡荡的，没什么。 他所有的本能狐疑在对于红眼珠子的信任下完全消失了。 “神”那么强大，不会有错的。 他皱着眉头，想着下一步要去哪里才行，神在木盒子就开始异动。 盒子像是木炭一样滚烫起来，盒子里的红眼珠无精打采地闭着。 沈叔紧张起来了： “神，您，您怎么了？” 这是洛黎第一次听见沈叔这么说话。 她脸上带着点嘲讽看着装病的红眼珠子。 红眼珠子是完全地自私体，它以它的思维揣测洛黎的想法，认为洛黎是因为和谢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那么保护谢静。 红眼珠子自信地想到，只要它不对谢静下手，洛黎想必也不会说什么——只有好人才会保护陌生人。 这两个人的作风看上去明显不像是好人嘛。 所以它只需要能屈能伸，跟着沈叔回去，就能开饭。 它眼神中掠过一丝邪恶。 没吃到这个谢静，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裴家家里不是还有一个小女孩吗？ 虽然不符合它生祭的标准，但是能吃一口是一口吧。 洛黎并不知道它脑子里绕了这么多弯弯绕绕。 毕竟它只长了个眼珠，看上去并不像是有脑子这种东西。 短期内想必裴家不会再来找谢家的麻烦了。 而红眼珠早在刚才看见谢静身处的衣柜的时候就知道谢静死了。 红眼珠子也总算松了口气。 死了就好，没有人和自己争抢同源的生命力了。 方便它去寻找新的生命力。 这一次沈叔离开的时候洛黎没有跟上和他一起，而是在谢家的宅子客厅里坐下了。 小鱼没有为什么，也一脸乖巧地跟着坐下了。 过了一阵，外头传来引擎的声音。 果然，洛黎毫不意外。 谢家父母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将两姐妹藏在这里。 而他们冒着危险进行调虎离山。 只不过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姓沈的并不是常人，不会中他们调虎离山的计策。 两夫妇匆匆忙忙地从衣柜里抱出两个孩子就又开始了逃亡的商量。 他们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认为裴家搞得那种是□□仪式。 夫妻二人商量了一会，决定把谢静和谢帆送到福利院。 以免那群奇怪的教徒又执着地对他们两个孩子做什么。 洛黎又目送着两夫妇开着车离开。 随后，她站起了身，将手掌搭在了小鱼的掌心，笑盈盈道： “走吧，我们回裴家。” 小鱼点了点头，像是沉默听话的大狗狗，洛黎眨眼间就又到达了裴家的门外。 小鱼露出一个笑。 洛黎清楚了他的意思，随后示意他低头。 他低下头，满眼期待的亮晶晶。 洛黎忍着笑，随后踮起脚揉了揉他低垂的毛茸茸脑袋，又忍不住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做得好。” 他的眼睛像是落了亿万星子，更亮了。 他真挚的笑意让洛黎心中软软塌陷一块。 她又柔声道： “小鱼真好。” 他露出个带着一点点得意的笑，洛黎仿佛看见他身后无形的尾巴摇了又摇。 随后他点了点头，脸也红，但是骄傲地看着她。 洛黎看着他那张写着“梨梨最好”的脸，也不由自主露出个微笑。 纯然的，属于她的小鱼，真好。 在这样艰难的时候陪伴她，真好。 第45章 洛黎其实非常好奇,如果没有了谢静的话，裴家这个计划将如何执行。 洛黎知道他们要通过双胞胎进行一种类似于“转嫁”的仪式。 如果缺少了那关键的双胞胎，这群人会怎么办呢？ 洛黎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会发生什么。 他们一定会找一个替代品。 至于替代品会是谁,洛黎不得而知。 洛黎所知道的双生子并不多。 她自己和洛舟就是双生子,但是似乎并不符合生祭的那种标准。 双生子，同一个性别才行。 同时满足这两个标准，才算是达标的祭品。 可是在红眼珠子如此饥饿的情况下,裴家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洛黎也并不能确认。 她能做到的，只有自己亲眼去看看。 于是洛黎和小鱼在原地等待着沈叔的归来,等到了熟悉的车子来到裴家大宅门前后,他们才跟着沈叔进去。 沈叔的表情明显十分焦灼。 他感受到手中盒子里对于他的回应越来越弱，再这样下去,这一次请神就失败了。 他花费了不知道多少灵力，多少性命才换来的请神可能会失败——一想到这里，他就满脸戾气。 他绝对不会让谢家好过。 就算是谢静成功离开了，身上也沾染上了红眼珠的气味,他会成功找到她的。 既然不能作为生祭的祭品，那就作为“阵眼”活着吧。 他脸上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 他想要做到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 洛黎看到他那个笑容,由衷觉得不舒服。 她皱了皱眉。 小鱼捕捉到了她眼中掠过的不悦，等候了片刻没等到她亲自动手，于是暗戳戳地想要替她解决问题。 于是他伸出手，轻轻戳在了对方的脊背上。 就在他手指触及到脊背的一瞬间,沈叔微微一僵,随后惊恐地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操纵了一样一动都不能动了。 与此同时，从他身后传来一阵湿冷的气息。 像是被无边无际的深渊海底里潜游的不可名状的怪物凝望着。 那种发自种族血脉内的恐惧让他一瞬间头皮发麻,双目失焦，害怕但是却一动不敢动。 洛黎眼看着人畜无害的小鱼戳了一下沈叔的脊背，然后对方就说不出话，也做不出任何动作了。 小鱼的手指触碰到沈叔灵魂的那一刹那，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嫌弃。 不太干净的人类。 他迅速而轻易地得出结论。 他收回了手指，随后无害地对着一脸惊讶的洛黎笑了笑。 那笑容温顺中带着一点让洛黎心惊的东西。 而他也迅速发现了自己笑容的不妥之处，他眼中掠过错综复杂的一丝迷茫，随后眨了眨眼，恢复了安静。 洛黎还没来得问什么，他的姿态就已经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洛黎刚才看见的都是一场幻觉。 洛黎心中掠过点什么抓不到的东西，下一瞬间，她还是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手，告诫他： “小鱼，不可以这样。” 也许就是天真无辜的孩童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明显的厌恶反馈吧。 洛黎这样告诉自己。 她拒绝朝着另外一个可能性深思。 因为如果朝着那个可能性深思的话，一切就太过超出她的接受范围了。 一开始见面就温驯善良的食草大鱼如果并不是表面上那样，又会是怎样呢…… 洛黎及时地掐断了自己这个想法，随后目光聚焦在前面的人身上。 沈叔在那一瞬间的失神之后，如同惊弓之鸟四处张望，一脸惊惧不安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这周围的安静和表面的安全反而让他更加心慌。 刚才那一瞬间自己被触碰到灵魂般的剧痛简直让他不愿意回味。 像是冰冷的刀刃直接剖开了他的背部，饶有兴味地想要将他切成两半。 轻松的，漫不经心不算太认真地想要置他于死地。 但是沈叔却一点对方的痕迹都无法发现。 他已经抢走了无数天师的能力，绝对不可能一点都发现不了对方的踪迹。 就连手中的神，都不可能做到让他绝对察觉不到。 沈叔想到这里，心安了不少，由衷觉得自己是过分敏感了。 这世界上，哪有比自己请来的“神”更可怕，更强大的某某呢？ 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想多了吧。 想到这里，他又再度恢复了自信。 他胸有成竹地抱着怀里的盒子进入了宅子。 而洛黎也带着小鱼跟了进去。 沈叔直接去了裴老爷子的房间。 而两个人看不见洛黎和小鱼的存在，开始说起了找不到谢静的事情。 沈叔脸上阴云密布。 “今天之内如果找不到的话恐怕神会发怒，到时候今天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稳局面就……” 裴老爷子也皱起了眉头，脸上的担忧比沈叔更甚。 “那该怎么办？” 听到裴老爷子的问句，沈叔顿了顿，随后道： “要是找不到的话，只能找一个替代谢静的了。” “这让我们怎么找？” 裴老爷子觉得这是个难题，“短期之内，哪里还有替代品？” 又是双生子，还是同性别。 沈叔表情微妙地一变，随后开口道： “先稳住‘神’再说吧。” “你的意思是？” 沈叔藏住了眼中得逞的笑意： “只要有比较浓厚的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都可以。” 裴老爷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洛黎？” “不行不行。” 裴老爷子果断地摇摇头，“洛黎要是在我们家出事了，洛家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现在裴家虽然东山再起了，也不过是起步罢了，好不容易勾搭上了洛家，裴老爷子哪里能够容许功亏一篑呢。 他摇头： “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你还能再撑撑吗？ 现在快要到时间了，根本没有时间找新的双生子。” 沈叔脸上闪过一点阴鸷。 其实今天拖延，他也是能拖延成功的。 但是唯一不好之处，就是这次拖延会极大地消耗他的能力。 这对于他的利益来说，完完全全是个亏本买卖。 裴家虽然慧眼识人，但是他并不打算用这种等级的代价来报答所谓的知遇之恩。 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没有裴家，也有夏家，张家，洛家。 他这一匹千里马可不缺少伯乐。 所以他摇了摇头，不动声色道： “不能拖延了，今天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面带惋惜： “不是我不想帮你们，是我的确没有办法帮助你们。” 裴老爷子明显信了他这个说辞。 裴老爷子喃喃自语，脸上带着一丝不甘。 “好不容易才……” 在投资失败后破产的边缘好不容易才起死回生，如果这么快就再次破产，这一切就是一场易碎的美梦罢了。 他绝对不能忍受自己的失败。 他花费了多少代价才得到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又花费了多少代价，才得到了靠近洛家的机会。 他不可能放弃这一切！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裴老爷子继续焦急问道。 沈叔遗憾道： “没有，除非现在找到一个标准差不多的祭品。” “用不完美的祭品暂时补上已经是对神的大不敬了，我要花费的代价已经够多了，没有别的办法了。” 沈叔摊了摊手。 裴老爷子咬了咬牙，眼神有点恍惚。 他们几乎在同时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没一个人愿意说出来。 尤其是裴老爷子。 但是，就在这静默的一刻，有人敲门了。 “爷爷。” 是小女孩带着笑意充满活力的声音。 裴渡月站在门口，一脸希冀地望着快要打开的门。 她怀里抱着一本童话书，那是她要讲给爷爷的。 爷爷给她买了新的童话书，她很喜欢。 一向没什么笑意和活力的小脸，因为要见到家中唯一对自己有点笑脸的爷爷而绽放出了纯真快乐的笑容。 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裴老爷子猛地一颤。 他抬起眼，和沈叔对望一眼，又仓皇避开了视线。 他脑海里闪过不少画面。 曾经裴家的辉煌，无数人追随。 一夕之间发生剧变，裴家险些破产。 无数人离开裴家，裴家成为一个笑柄。 裴老爷子打了个寒战。 随后他又想起，为了东山再起，他付出了多少代价。 那是犯罪。 那都是犯罪。 他用别人的寿命气运，开启了裴家再次辉煌的道路。 说不害怕，心里不虚是假的。 但是“神”的胃口越来越大，必须要他们做到有求必应。 他的儿子，嘟嘟和阿蕴的爸爸，就是死在了“神”的手下。 就是因为那一次代价太过惨烈，他们再也不敢怠慢“神”的要求，哪怕是一点点。 他不甘心失去眼前裴家的一切。 “爷爷？” 小女孩迟疑着又叫了一声。 里头没有回答。 沉默之中，裴老爷子坐在了原地。 他没有起身开门的意思，只是晦涩的眼珠一直望着那扇门。 他闭上了眼睛。 随后告诉他自己，一切，交给命运吧。 如果她开门进来的话，那就是她同意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心脏猛地一颤。 但是他很快逼迫自己平静下来了。 成大事者，不能妇人之仁。 现在情况危急，如果得罪了神，裴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但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用来作为祭品。 就连沈耀也找不到谢静。 只有…… 只有裴蕴和裴渡月了。 阿蕴是男孩子，唯一的继承人。 “爷爷？” 外头小女孩还在不安的询问。 她犹豫了片刻，柔软的手掌放在了门把手上。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开。 她想，爷爷可能不在吧。 她松开门把手的瞬间，裴老爷子心中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更多。 然而，下一秒，沈叔站起了身，“无意”碰掉了一本书。 原本要离开的小女孩，犹豫了片刻。 爷爷要是在里头，绝对不会不答应自己的。 但是里头好像有人？ 小女孩伸出手，“咔哒”一声，拉开了门。 裴老爷子看着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 小女孩对着他展露出了一个笑，声音又清又甜： “爷爷，你怎么不回答我呀。” 第46章 洛黎眼中掠过一丝不可思议。 就连小鱼也觉察到了她异常的情绪波动。 他有些不安地抓住她的手。 洛黎只觉得自己身处冰冷的雪地里一般,就是他的温度才将她从一片白茫茫带回人间。 她回过神来，对着小鱼笑了笑，随后眼神冷漠地看着裴老爷子和沈叔。 这两个人比她想象得还要坏。 裴老爷子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选择对自己的亲生孙女下手…… 洛黎只觉得汗毛倒竖。 这样的家庭养出的裴蕴,就这样肆意而目的不明地接触着洛家——洛黎并没有从系统给出的原书相关剧情的信息中得到这个内容。 起初她以为她要对付的只是那只超出掌控的人鱼，现在她才知道，自己需要对付的不是那人鱼,算计自己和洛家的人早就在这个时候就开始筹谋了。 洛黎握紧了拳头。 她面无表情地牵着小鱼跟上了那对祖孙。 裴老爷子牵着明显察觉到哪里不对而感到不安的小孙女。 他青筋纠结的手指,紧紧攥着裴渡月。 裴渡月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了，她有些胆怯地望着自己的爷爷。 爷爷依旧是对着她在笑的,可是好像又没有。 裴渡月觉得一阵不安之后,随后就是强烈地想吐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想吐。 随后是潜意识里强烈的想要挣脱的欲望。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但是换来的是爷爷一个和蔼的微笑： “嘟嘟,怎么啦？” 她胆怯地摇了摇头。 随后，她恍惚之中听见一个清风一般的女声。 温柔的，焦急的： “快走。” 洛黎几乎是下意识就说出了那句话，但是看着裴渡月毫无反应,她才懊恼地想到，自己说话，对方并不能听见。 她皱紧了眉,随后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身边的小鱼。 小鱼被她注视着，眼神安静又圣洁，像是神坛上最洁白的圣子一般。 洛黎几乎在一瞬间就下了决断。 她转过头，而小鱼也立即轻轻朝着她那边偏头。 她的吐息温暖地在耳边： “小鱼,我触碰不到他们,你能不能试试救救她？” 他原本冷漠注视着前方祖孙身影的眼神在看向她的时候，一瞬变得温暖。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洛黎有点诧异他答应得这么快,顿了顿，随后垂下眼。 她本来不想把他牵扯进这些事情里的。 他只是一条深海生活，天真无邪的小人鱼罢了。 可是…… 现在这张白纸，染上了她的色彩。 他已经完全属于她了。 洛黎感动的同时，又坚定地想到，等到这一切完成之后，她一定会完成她的诺言。 他唇角微微一弯，眼神清澈，像是夕阳余晖下的海面。 是被她驯服的人鱼，不会再为他人驯服的人鱼。 似乎永远会为她等候的人鱼，不知疲倦地为她等待的她的人鱼。 洛黎也是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怦然心动。 裴渡月脚步越来越慢，到后来几乎是被爷爷拖着走。 随后，迎面而来的是妈妈。 裴渡月的眼神一亮，随后唤： “妈妈。” 妈妈的眼神只是短暂地落在她身上，点了点头，对着裴老爷子道： “爸，找到谢静了吗？” 裴老爷子审视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随后露出个堪称和蔼的表情： “没有。” 幼小的渡月夹在两个大人的影子里，抬头看了看爷爷，又看了看妈妈。 像是楼宇里的小老鼠，看着玻璃上逐渐被掠夺的夕阳。 洛黎仿佛听到一声低低的哭泣。 她的心抽痛了一下。 如此安静的小姑娘，她伸出了另一只拉了拉妈妈的衣袖。 妈妈垂眼，看了看，没有说话，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渡月的声音很小。 她说： “妈妈，我想玩皮球，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妈妈低头看着自己生出的孩子。 她是个有点营养不良的孩子，体弱多病，脸小小的，表情带着点清苦，一双大大的雾蒙蒙的眼睛惶惑不安。 她轻轻俯下身。 无限贴近的母女俩，伴随着母亲亲密的靠近，母亲的阴影覆盖在了小女孩的身上。 渡月的眼睛亮了。 母亲对她露出一个微笑，随后道： “爷爷带你去玩，一会儿见。” 渡月的脸皮轻微的抽搐了一下，随后她露出小心翼翼的笑： “好哦。” 妈妈露出一个程式化的笑，难得摸了摸她的脑袋： “乖。” 她眯起眼睛，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度。 尽管那温暖转瞬而逝。 尽管那温暖带着陌生和明显的怜悯。 那是来自陌生人的，怜悯罢了。 可是这是裴渡月一直渴求的温暖，在那温度离去的时候，和母亲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鼓起勇气开口： “妈妈，待会儿见。” 妈妈的脚步没有停留，敷衍地回答： “嗯。” 随后妈妈的裙角消失在拐角。 裴渡月听见她的声音： “阿蕴，你怎么在这里？” 她想要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就被拉走了。 洛黎心中泛起一阵隐痛，她看着裴渡月的背影——如果自己能够触碰到她的话，一定会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如果能保护她就好了…… 裴老爷子很快带着裴渡月走进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的门材质十分特殊，洛黎竟然不能自如在里外穿越。 小鱼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就无遮无拦地走进了那个房间。 那道隔绝能力极强的门，隔住了洛黎，却没有挡住另一个人。 洛黎惊异地看着裴蕴从门的小缝隙里往里看。 而就在这一刻，洛黎的脑海里传来漏水般的滴滴声。 洛黎几乎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系统？” 系统怎么突然醒了？ 系统沉默了一阵，随后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离这扇门远一点。” 神奇的是，洛黎越远离这扇门，系统的声音越清晰。 “这个门会影响你的信号？” 洛黎问道。 系统冷笑一声。 洛黎之前还没听见过系统的冷笑。 系统冷哼一声： “不是，是里面的人，会影响我和你链接。” 洛黎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系统言简意赅： “你离那条人鱼远一点，他并不像是你看见的那么善良。” 洛黎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期间，一直是他在帮助我？” 系统被气笑了一般： “他帮你？ 就是他切断了我和你的联系！” 洛黎皱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裴家这扇门，我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和你连接上了。” 系统说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把过去发生的事情影像播放给了洛黎。 “没必要把梨梨再送到另一个世界，有我在，那个珈蓝会乖乖死去的。” 它冒着被抹杀的危险否认了他： “宿主如今只是有灵力罢了，要学会如何运用还是要到另一个世界去学习。” “所以梨梨就要离开吗？” 他表情十分柔和美好。 “是。” “可以直接杀掉吗？” 他笑着补充道。 他又露出个遗憾的表情。 “所以按照你们的任务标准，他会缠着梨梨很久吗？” “那我就是一个人了，真不公平啊，梨梨是先遇到我的，怎么能再去驯化别人呢？” “我会和梨梨一起完成她有趣的任务的。” “不会干扰剧情，我只陪伴她。” “我会陪她的，你该沉默，就沉默吧。” 与此同时，洛黎听见一声尖叫。 那尖叫把她从脑海里的错综记忆里唤醒，她惊愕地看着裴蕴。 裴蕴哪里还有小少爷的样子？ 他连滚带爬地跑得像是一阵风。 过了片刻，洛黎听见系统道： “宿主，现在我立刻带你离开，你继续完成任务，他已经是一个最大的变数了。” “我们需要立刻离开这个时空。 所有剧情都被他打乱了。” “我已经用我的力量尝试挡住他，但是挡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那扇门开了。 小鱼黑发温柔垂在耳侧，他牵着满脸是血的小女孩，温和的笑意让人心头发寒。 他猩红色的眼睛是缱绻而看不清的深渊。 他歪了歪头，微笑着和虚空之中的什么东西对视一般。 洛黎发现系统一瞬间哑巴了。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这个大哥哥。 小鱼俯身对裴渡月道： “哥哥带你去玩皮球，好不好？” 随后他友善地邀请洛黎： “梨梨要去哪里？” “带上我们吧。” 第47章 洛黎只是愣了那么一秒而已,随后，她眼神警告地看着他： “不行。” 系统在脑海里一言不发。 小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伤心，但是面容还是带着笑的,有种奇异瑰丽的邪恶感。 然而洛黎只是叹了口气。 她像是看着会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看着他,随后道： “你在这里等着我，不要离开。”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释放出的所有的攻击性都收入躯体之中，他又变成了那个温和柔顺的小人鱼。 他点点头。 “先把我脑海里的系统的束缚解开。” 洛黎冷静地告诉他。 他却摇了摇头。 洛黎深呼吸一口气,随后握住他带着鲜血的手指。 他眼眸微微一颤,随后露出个更兴奋的笑。 洛黎一瞬间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做了个对的选择还是个错的选择。 但是也只是动作顿了顿罢了。 她认真地握住他的手，告诉他： “我会回来的。” 他垂着眼眸,缄默不语,但却已经明确地表示了他的拒绝。 洛黎有点头痛。 她现在也搞不清楚这个局面了。 他是好是坏？ 不过好像也不重要了。 对她来说，他是好的。 洛黎想了想,随后道： “相信我。 可以吗？” “如果剧情崩坏了，我和我的家人就再也不存在了，你明白吗？” 他犹豫了片刻，随后说话了： “你必须要回来。” 这是洛黎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像是带着最深层的咒缚一般，一点点缠绕着她的身体和灵魂。 难怪传说中人鱼的声音可以迷惑过路的行人。 洛黎苦笑着想到，她现在也许就是那个行人吧。 但是,就算是蛊惑的话，她也不后悔。 她点了点头： “会的。” “等着我。” 他却突然开口： “梨梨，伸手。” 她伸出手，掌心被放入一颗铃铛。 他猩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她,随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洛黎发现自己并不厌恶鲨鱼的牙齿,相反，现在她觉得那牙齿十分美丽,甚至带着邪恶的性感。 他交给她的铃铛里都是他的力量，那力量会保护她，也会让他随时找到她的所在的方向。 一直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虚空之中，他才收回视线。 裴渡月睁大眼睛看着他。 而在裴渡月的眼睛之中，他看见了自己逐渐消失的身影。 他了然地望着虚空。 现在一切在“归档”了。 她错入这里带来的一切变化都在被世界无声无息地清理。 他会回到深海，这些人都会走入属于他们的悲剧。 小姑娘惊惧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刚刚求生成功的希望一点点在她眼中熄灭。 他笑了笑，俯身用温暖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温柔耐心。 “她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回来的，她会再次来救你的。” “我们一起等她吧。” “保护好你自己。” 他在黑气中得到的无数道理的其中一个就是，强求原本并不存在的爱，是痛苦和不幸的根源。 随后他想了想，补充一句，愉悦道： “她不陪你玩皮球的话，那就想想办法让她陪你玩。” 比如，可以让她变成你的皮球哦。 下一秒，别墅里所有被破坏的东西复位，房间里受伤的沈叔和裴老爷子站了起来。 谢静回到了原本的房间内。 他沾着血的眼睫一点点褪为鸦羽般的黑色。 最后他想了想，还是做了一件他认为她会希望做到的事情。 他慢慢穿过逐渐黑暗的走廊，在路过那个房间的瞬间，手指悄无声息地一动。 就是这一动，是逐渐恢复到前方的世界线也无法察觉的小小动荡。 谢静所在的房间的锁坏掉了。 柜子里的女孩在听见轻微的咔哒一声后，睁开了朦胧的眼睛。 裴渡月看着他逐渐化为黑色剪影的背影，无声地张开了嘴唇——随后，她回到了那个走廊之中。 她恍惚看着迎面走来的妈妈。 妈妈问爷爷，要去哪里。 她在一瞬间知道了，一切又重头再来了。 而大哥哥和大姐姐并没有再次出现。 但是她在剧痛之中闭上眼睛的时候，除了恨意，还有复杂的温暖和希望。 因此她并没有化为真正意义上的厉鬼。 她想着，好像终于有一个能够等到的人了。 而他在黑暗的甬道行走不知道多久之后，终于陷入了一片熟悉的真正的暗无天日。 他又回到了海底。 那个深渊之中。 只是这一次他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她的再次出现。 她会回来的。 *如他所愿，洛黎回来了。 只是不再记得他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 有的是办法，不是吗？ 人类不是有句老话吗？ 办法总比困难多。 先到达她的身边——被她捡走。 再留在她身边——利用已经从系统那里得知的剧情，获取一个最好的身份。 再永远留在她身边——完全“取而代之”完全获得珈蓝这个新名字。 可惜，这一切的完美进行，都有同一个基础。 那就是洛黎没有之前的记忆。 可是，现在的洛黎已经完全想起来了！ 这个黑心白皮汤圆鱼！ 他骗了她两次，还用的是同一套？ 洛黎之前那一周目还没来得及处理就必须离开而积攒下来的怒火一瞬间点燃了。 联系到之前的所有一切异常，洛黎完全明白了，眼前的洛珈蓝并不是纯白可爱的小人鱼。 在她离开第一周目的世界之前，她有过两个猜测。 一个是，小鱼是因为单纯，不辨善恶所以展现出那样令人惊心的一面。 另一个是，他本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洛黎原本一直坚信着，他是因为过于单纯。 现在，她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考虑了。 眼前这个看上去无辜无害的，才是最黑心眼的！ 他到底是多没安全感，才会用同一个套路骗了她第二遍？ 如果真不放心，当时为什么要放她离开呢？ “真的可以吗？” 他眼睛亮了亮。 洛黎这才发觉自己怒得口不择言了。 她深吁一口气，冷静下来看着他的眼睛，接收到她眼睛里的警告之后，他乖乖闭上了嘴巴。 而在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变得煞白。 英俊的少年无力地抱住了洛黎，下巴放在了她肩头，气若游丝： “梨梨，我好难受。” 洛黎心想你难受得还真是时候。 但是她侧过头刚想说什么，又看见他一张惨白的脸。 一瞬间她心中百味杂陈。 先忍了！ “你怎么了？” 她问道。 “梨梨，你忘了，我在发。 情期……” 发。 情期这个敏感的字眼被他轻飘飘地说出，带着几分诡异的色气。 洛黎刚想甩开他，就看见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梨梨，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大街上吗？” 他脸色逐渐变红，身上的温度也升高起来。 “你又不要我了吗？” 洛黎心一颤，差点就被他那张脸上的表情迷惑。 她冷笑一声： “洛珈蓝。” 他“嗯”地应了一声，随后有气无力道： “我好累，想回家，想要水。” 洛黎咬了咬牙，随后道： “回家再和你算账。” 第48章 他果然还是用了相同的招数,简直是吃准了洛黎吃软不吃硬，不会对病中的他生气。 他躺在浴缸里，懒洋洋地掀开一道眼帘,静静注视着一脸隐忍的洛黎。 洛黎很明显在憋着一股怒火。 他当然知趣地不去把导火索点燃。 他只是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洛黎看着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眼睫微微一颤。 他察觉到她手指的靠近，却没有睁开眼，只是等候着这相距经年的触碰。 他喉结动了动。 随后听见洛黎的一声轻轻叹息。 她声音温柔而无奈： “你为什么偏偏就是这样的呢……” 她微凉的手指落在他的脸颊,一触即离。 他睁开了眼睛。 他难得露出了点不快的表情。 像是不爽的孩子——或者说是不爽的恶童。 然而那不爽的表情在触及洛黎眼眸的一瞬间就变成了委屈。 “你不喜欢我了吗？” 他问道。 他的声音因为言灵天赋音质尤其特别,连说软话都像是蛊惑一般。 洛黎有点头疼地皱了皱眉。 他的手指握住她的手指，十分不安的样子： “还是说你更喜欢这样？” 他的模样伴随着话语一点点转变,猩红的眼眸逐渐变成澄澈的海蓝色,乌黑的发丝也变成了阳光般灿烂的金色。 就连他锐利的面部轮廓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停下。” 洛黎当机立断。 他听话地停下了。 停在了最乖巧的模样。 一脸无辜的金发碧眼人鱼少年，就这样看着洛黎,眼中带着不解。 随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露出个笑： “梨梨喜欢我这样吗？” 洛黎被他这变来变去的模样弄得头疼，这下被他的理解能力弄得头更疼了。 更糟糕的是，她无法对他发怒。 她的怒火都憋在了胸口,出口就成了无奈的叹息。 最可恶的是，洛珈蓝现在的笑容在他现在这副天使面孔下，看上去分外不和谐。 他似乎是太久没有变回这副迷惑人的小天使形象了,现在的笑意分明是应该挂在他原本长相上才更加合适…… 这混淆的感觉让洛黎又气又想笑。 气得是他骗她，想笑的是他这副模样。 亦正亦邪，天真有邪。 他滚烫的指腹落在她手腕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还在生气吗？” 他似乎也察觉到她更加无法对着这样的他发火。 洛黎没忍住： “得寸进尺。” 他垂头丧气,耷拉耳朵的样子却又让洛黎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后他察觉到她的手指轻柔地放在了他的头顶,随后她说：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他霍然抬头,有几分错愕地看向他。 那错愕的一瞬间又把洛黎逗得又气又想笑了——果然，他还是没忍住在算计她的反应。 他对着她每一个看似“楚楚可怜”的角度都是精密计算好的。 这也印证了她的想法。 他真的是个黑心鱼。 “等了很久吧。” “如果这么不放心的话，为什么当时还放我走了吗？” 洛黎早就想问了。 按照他这个毫无安全感的性格，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她走。 令她没想到的是，他的神情不再柔软，竟也带上了几分无可奈何。 阳光照在他金色的发丝上，他垂下眼眸低声道： “因为当时你说，你的家人可能会消失。” 洛黎怔了怔。 “是因为这个吗？” 她下意识道。 “嗯。” 他笑了笑。 所以其实他一直很后悔当时放走了她——他等待的日子，其实也很漫长。 而且洛黎去向异世界的时候，他并不能感应到她。 换言之，这一场等待，可能完全是无望的等待。 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而放走了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人…… 他后来也不明白自己这种信任来源于哪里。 他都觉得自己太过自信了。 他究竟为什么觉得自己会十分重要，重要到她会来赴约呢…… 大概是因为，得知他的本性之后，还生气了的洛黎吧。 临走前那副“我很想立马跟你算账但是我来不及了你给我等着”的样子，竟然让他莫名其妙信任了她的“会回来”洛黎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似乎在专注地想着什么，像是无数次在车上，望着窗外时的表情。 洛黎没说话。 然而半晌后，他说话了，声音温柔： “梨梨，我是真的，等了你很久。” 在那深渊之中，等待了你很久。 用我的血液种植出来的海玫瑰。 洛黎觉得自己的心脏塌陷了一块，随后她握住了他的手指。 随后她笑了笑： “辛苦你等着我了……” “但是你骗我的事情，应该和这个无关吧。” 洛珈蓝眨了眨眼睛，随后移开了视线。 洛黎： “看着我。” 他又听话地转过头来看着她，一脸专注又听话的好学生模样。 洛黎咬了咬牙。 这哪里是什么小天使。 就是脸皮厚心眼黑的货。 偏偏她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他又开始可怜： “梨梨，我还是很难受……” 洛黎愤慨地给他倒了一杯果汁。 他慢慢喝着，一边喝一边看她脸色。 随后他一脸无辜道： “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梨梨也更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吧。” 他说道。 洛黎皱了皱眉：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这个样子？” 他也跟着皱了皱眉： “只有这样，你才会对我少一点戒心，不是吗？” 洛黎： “我对你哪里有什么戒心……” 随后她闭上了嘴巴，显然是想起了过去对他外表的第一印象。 强悍锐利的肌肉线条，几乎大于自己两倍的骨架，漂亮与英俊中和而显得分外有侵略感的浓烈长相。 她当时的第一反应的确是忌惮。 毕竟是那样的模样。 和金发碧眼，温柔美丽的长相相比，明显现在更有亲和力。 但是洛黎还是哽住之后说道： “我没有什么戒心啊。” “是你多想了，你什么样子都一样。” 他明显不信，但还是给面子道： “哦。” 洛黎没想到问题是出在了这里，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你黑发的样子也很可爱啊。” 这句话完全就是昧着良心了。 毕竟没有人会对着一个看上去攻击性极强的美人觉得他十分可爱。 但是她的反应的确取悦到了他。 他弯了弯眼睛，并不在意她说“可爱”的时候哽住的一秒。 “梨梨也非常可爱。” 无论是一朵玫瑰之中拇指大小的梨梨，还是海中的梨梨，或者现在的梨梨。 洛黎将这理解为海洋生物的礼尚往来。 他却很在意自己的赞美并没有被当真。 他重复一遍： “梨梨虽然现在不会像海里一样发光了，但是依旧可爱。” 洛黎被他逗笑了： “我一直都不会发光啊。” 他纠正道： “当时在海里，你会发光。” 在漆黑的深渊，你身边是唯一光亮的地方。 洛黎怔了怔，随后想了想道： “不，那个时候，是你在发光啊。” “你之所以觉得我会发光，大概是因为你的光照在了我的身上吧。” 她思索片刻道。 他却很执拗： “是你在发光。” “以往的深渊是漆黑的。” “你来了之后，我看见了除了出口以外的光。” 在那些黑气之中，唯一的光明，来自于你。 洛黎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的心微微一软，随后道： “我在深渊看见的光源是你。” 他笑了笑，随后金色的发丝逐渐变黑，海蓝的眼眸又变成了猩红： “我从来不知道我会发光。” 这样漆黑深渊里成长的生物，纵使是神胎，也不像是会发光的。 洛黎笑了笑，随后道： “没关系了。” 她俯身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好好休息吧。” 我的鱼。 他似乎没想到她会吻他，直到她起身，还睁大了一双猩红的眼睛，看上去呆呆的，好玩又好笑。 随后耳尖一点点红了起来。 洛黎“噗嗤”一声笑了： “你现在在特殊时期，等到过了这段时间，我再一一和你算账。” 然而下一秒，他的场子就被找回来了。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洛黎的手腕，将她往偌大的浴缸里一带，她便滑坐在了他的小腹上。 她眨了眨眼，倒也不害羞，笑眼弯弯道： “洛珈蓝？” 她声音轻巧，他倒是比她辛苦。 处于发。 情期本来就分外敏感的耳尖被她指尖一捏，倒像是被细微的火苗蹿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他松开了手，闭上了眼睛： “你走吧。” 洛黎看出了他有点委屈，笑眯眯道： “怎么了？” 他闷声答道： “你不同意。” 洛黎笑了笑，随后柔声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啦？” 随后她俯身，吻上了那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 她叹口气道： “长点出息呀，小鱼。” 我非常喜欢你。 “我喜欢你。” 她吻住了他的唇。 第49章 氤氲的气息之中包裹着彼此的除了水汽,便只剩下了清晨玫瑰的清香。 洁白被单上散落的黑发彼此交缠着彼此，像是结下永生永世不可消解的契约一般。 一点点消散的潮水般的□□褪去之后，却是更加隽永温柔的爱意。 洛黎睁开眼睛,对上他的眼睛,随后弯了弯眸子，微微一笑。 看着她弯弯的眼睛，他依稀还是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将她抓住了。 真正地抓在了手心里,把那只深渊里的萤火虫抓进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会再离开了。 无论是放任她离开，还是他离开她。 不会再离开了。 上一次放开她的手,而非选择陪伴在她身边,已经是等待良久的遗憾。 青年指腹划过少女棕色的长卷发。 洛黎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独特的来自海洋深处的神秘香气。 那香气一点点沾染上她的身体，悄无声息地标注在她的灵魂之上——我属于你了。 如同情人无声的耳畔低语。 洛黎哑着嗓子开口： “好受多了？” 对方得了便宜还卖乖,并不说话，只是用那双猩红色的眼睛望着她。 那眼神中还带着一些新奇，仿佛是第一次看见她一般。 洛黎眼眸一弯： “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她的手，像是见了新玩具一般在掌心玩够了她纤细的手指,又裹在了自己手心里。 随后他垂首，闭上眼睛。 洛黎看着他的沉静的面容。 他以中世纪骑士一样忠诚又虔诚的理解吻了她的指尖。 随后他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 喜悦点染上他原本看上去分外不好惹的眉眼之间，让他看上去温软又柔和。 洛黎起身,捧起他的脸，回吻一下在他的额头。 他顺从地闭上眼睛。 可惜那温热的唇并没有按照预料的轨迹运动，而是一触即离，如同羽毛。 他短暂地失望了一下,但是在睁开眼睛看见她含笑的眼眸时,胸腔又被纯粹的喜悦填满。 雨过天晴，海面上现出一弯彩虹。 晴空万里。 神明的愉悦总是能通达天地之间。 海底鲸歌鱼翔,海妖也为之歌唱。 为海神所寻找的心的从属而感到喜悦。 万物都为此祝福。 为了海神此刻的幸福祝福。 他眼眸中倒映着她的影子——一个全新的梨梨。 哪里全新？ 因为这是一个与他彼此属于的梨梨。 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他永远能够感知到她的存在，她亦然。 此时，洛黎的房门轻轻响了几声： “梨梨？” 珈蓝的喜悦被中途打断，眼神罕见地带着一丝惊恐。 洛黎不明所以。 她很快回复门外的洛舟： “哥哥，我们马上就出来。” 洛舟习以为常： “哦。” 随后脚步渐行渐远。 “对了，”他的声音突然再度出现，“今天有珈蓝爱吃的三文鱼哦。” “知道啦，我们很快就出来。” 洛黎自如地回答道。 等到答完了洛舟的话，洛黎才发现珈蓝明显松了口气。 她不大明白： “珈蓝？” 他垂眸，带着点委屈： “梨梨，我现在怎么出去见他们？” 洛黎这才反应过来。 珈蓝现在的模样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眼里的珈蓝已经大不一样了。 无论是身量还是面容都产生了改变，普通人可能一时无法接受。 洛黎歪了歪头，打量他一下，随后问道： “不能变回去吗？” 对方低落地摇了摇头。 洛黎下意识问道： “为什么？” 青年垂眸，眼睫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洛黎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有了什么不妙的预感。 果然他开口道： “发情期过了，我完全成熟，不能再变成发情期之前的样子。” 洛黎眉心一跳。 这事情听上去倒是挺棘手。 洛黎想了想，随后道： “没关系。” “他们迟早都要知道的。” 她很坦然。 总之小鱼是她的小鱼。 她这句话很好地安抚了下来这条没什么安全感的小鱼。 珈蓝眼底浮起浅浅的笑意，但是那笑意一闪而逝便被他很好的隐藏了。 梨梨虽然没有听懂他的暗示，但是却说了一句好话。 洛黎怎么可能听不懂这条绿茶鱼的言下之意。 她就没见过这种鱼。 得了便宜还卖乖，看上去委屈得不得了，就为了她早点承认他的身份。 不过算了，也是她告诉他要长点出息的。 他现在很长出息，仗着她心软就要立刻确认关系了，还快进到了见家长这一步…… 不，应该是早见过家长了。 只是现在换了个身份罢了。 *洛黎带着珈蓝下楼的时候，洛父洛母还有洛舟都在桌子旁。 洛舟看着跟着洛黎下楼梯的身影时下意识道： “早上……” 那个“好”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洛舟瞪大了眼睛，第一次形象尽失地几乎破音： “好？” 黎黎背后那个，是谁来着？ 出乎意料的是，洛父洛母却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淡淡一笑： “坐吧。” 洛母伸手拍一下洛舟，嗔怪道： “你还是哥哥呢，瞧你那点出息。” 洛黎也没想到爸爸妈妈的接受能力这么强。 洛父哼一声： “小丫头片子还真以为你每次晚上翻墙我不知道？” “我们家的摄像头是白装的？” 洛舟不明所以，快从椅子上弹射起来了： “什么？” 洛黎这才明白了。 “我和你妈本来担心你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不好的人，还很担心，后来从你简叔叔那里才知道你在做什么。” 洛黎有些无奈： “本来不打算让你们这么早知道的。”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洛父好整以暇。 餐桌上，洛黎并没有隐瞒任何内容，将自己穿越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 故事信息量过大，一开始就没跟上的洛舟更加理不清楚： “等等，黎黎，你是说，你是天师？” 洛舟不明白： “什么天师啊？” 洛黎看他那副世界观崩塌的样子，唇角一弯，顺手捉弄了他的一下，虚空画了个符，洛舟面前的面包便漂浮了起来。 洛舟顿时被口水呛得咳嗽不止。 “我有一点和别人不一样的能力可以抓鬼驱邪，就是这样，没什么别的不同了。” 洛黎说出了这隐藏许久的秘密，也总算松了口气。 洛父洛母皱着的眉头也逐渐松了下去： “这个工作安全吗？” 洛黎原本还有几分苦中作乐地想到自己所说的话别人怕都是不会信，但却没想到洛父洛母接受得这么快。 而伴随着洛黎讲出所有的事情，她也同时察觉到盘旋在洛父洛母和整个洛家的祟气也渐渐消散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原本自己身上那股来自世界线的束缚也随之消失了。 这是指，这个世界不再被故事剧情控制了吗？ 也是，如果故事中的人都知道并相信原本的自己并不是自己，而是被操纵的话，这个操纵的力量的本身自然就消失了。 只是洛黎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在家人身上能得到这么多的信任。 “爸爸妈妈你们一点都不担心我是什么借尸还魂的鬼吗？” 洛黎眨了眨眼，试探着玩笑道。 但这一次是状况之外的洛舟先回答了。 洛舟皱着眉头： “你说什么胡话呢。” 洛父洛母不置可否： “我们还能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洛黎唇角一弯。 这么一看，所谓世界的意志，剧情线，都是些可笑的东西。 世界的剧情规定她逆转命运和“珈蓝”在一起。 但是她选择了自己的珈蓝，而非系统的珈蓝。 系统封闭了她的记忆，可是她不会忘记自己应该做什么，而记得她的人们也不会忘记她。 世界意志的崩溃如此简单。 再精密的系统也无法克制人的感情。 家人之间的信任与爱，以及爱人之间的信任与爱，是无法被所谓的剧本左右的。 无论她是不是书中的人，她的灵魂都不属于躯壳，而是属于自己。 无论穿过了多少个时空，不还是有人能够一眼认出她吗？ 亦或者说，系统把每一个剧情点算得再精，也算不过自己身边这条黑心鱼。 洛黎似笑非笑地望着身侧这条做乖巧状的黑心鲨鱼。 但还是因为他，她重新做回了自己。 珈蓝回望她，微微一笑。 如果没有梨梨，这个故事甚至没有我的存在，他想到。 如果不是你降临在了我身边，我还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中，等待着所谓的成熟，等待一个让我出去的讯号…… 但是，你来了。 那么好像，我就可以盲从于你的呼唤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