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要离婚的吗》作者:苏苏苏语 傲娇x强势 万人迷攻,轻微狗血+修罗场,本质是个小甜饼。 * 容夏,一流长相,一流演技,顶级资源,电影里客串个3分钟的镜头都能拿奖,人送外号“俄罗斯蛊王”。 搁别人身上是一秒火出天际的配置,可他偏偏不温不火了很多年。 原因…… #容夏+英年早婚# 粉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 一场意外,寇雅郡失去了这五年婚姻的记忆,忘了和容夏的感情,偏偏记得自己要离婚。 寇雅郡:爱我你就放开我! 容夏:哦……(失望) * 五年婚姻,已婚一朝变离异。 #容夏终于离婚啦!# 离婚的消息引爆后,粉丝欢天喜地,前夫唉声叹气。 * 下属A:容夏这次的新戏又有很多“那种”镜头。 寇雅郡:??? 下属B:今天有人拍到容夏和别人进了同一家酒店。 寇雅郡:??? 下属C:老板!!老板娘的初恋回国了!!! 寇雅郡:??? #离婚之后我后悔了怎么办# 容夏挠头:还能怎么办,不是你要离婚的吗? 小剧场1: 容夏:不想染头发。 寇雅郡:那就不染! 容夏:不想上综艺。 寇雅郡:那就不上! 容夏(托腮):不想复婚。 寇雅郡:那就不……不行!这个不行! 容夏抓着一大把离婚证的碎片丢给他:去你的吧,拜拜! 小剧场2: 前男友A:夏夏终于离婚啦,看我趁虚而入! 前男友B:夏夏拍戏累了吧,我来帮你按摩! 寇雅郡:你们都给我滚!(挥扫帚—— 【没有了以前的记忆、没有了相处的痕迹,爱你的本能也一直在。 再来一次,还是爱你。】 【不要再发ky攻受或者疑惑容夏为什么是攻的评论了,再问一万遍容夏也是攻】 攻有四分之一俄罗斯血统,原生头发是浅金色,平时会染黑;有前男友,受是第三任。 如有不适请及时退出,婉拒写作指导。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夏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该不会又后悔了吧 立意:每一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无心的善意也会被人捕捉 第1章 离婚 “……千年修得共枕眠,维系一段婚姻确实需要不少精力和付出,有矛盾及时沟通,不一定非要离婚的呀。两位都结婚五年了,想必是有感情基础的……” “不用劝了。”对面的男人开了口,“办手续吧。”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已经苦口婆心地劝导了近十分钟,依然不能改变对面两个男人的心意。她叹了口气,拿过两人签好的离婚协议,又一次确认两人签署的意见确实是“同意离婚”。 为想要离婚的伴侣办理手续前,按照规定,是要进行调解和疏导的,即便他们是自愿离婚。今天说的格外多,除了因为这是必走的流程外,还有一点—— 工作人员悄悄抬起头,看向刚刚说话的俊美男人。 这是那个大明星,容夏。 他结婚的时候,自己还是他的粉丝呢。 女孩在心里感慨着,手上利落地开始办理各项手续。 那两年新人男演员实在太多了,韭菜似地一茬一茬往外冒,能在这么多人里闯出一点名气实属不易。谁都想不到,这人居然扭头就去结婚了。 刚有点要红的迹象就敢这么作,容夏也是头一份了。 更想不到的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前偶像,居然是在这种场合。女孩在心里默默叹气,将所有的资料订在一起,手指却在抚过离婚协议时稍微停留了几秒。 常年同这种纸质资料打交道,她对纸张的情况很了解。这份离婚协议右下角都卷了边,一看就是经常翻弄的模样;上面的两个签名也不像是同时签的,写着“寇雅郡”名字的那一处分明签得更早,连墨水的颜色都氧化黯淡了。 传闻容夏在寇家过得并不怎么好,时常要看豪门家族的脸色行事,想来大概是真的。 女孩在心里为自己以前的偶像抹了把泪,从抽屉里拿出签字笔和印泥递到两人面前,说:“确认没问题的话,在这里签字按手印吧。” 两人几乎同时伸手接过那几张纸——然而容夏看都不看,直接签了字,旁边的寇雅郡则看着纸张上的字发呆。 几秒钟后,容夏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啪地一声把签字笔摔在桌上。 随后,寇雅郡终于提笔,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五年婚姻,就这样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结束了。 工作人员将两本离婚证递给二人,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悄悄抬头看向对面—— 至少从长相上看,那两人是真的般配啊。 据说,前阵子寇雅郡遭遇了一场车祸,看上去颇有些憔悴,直到现在脸颊有点不太明显的凹陷,整个人带着一丝病气,但这些并没有掩盖住他英俊的五官和天之骄子的气质。 他是很不明显的内双,只在眼角最外侧能看出一点点的双眼皮褶皱,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他凌厉的五官,垂着眼睛看向桌上的离婚证时,竟然多了一份温柔。 至于容夏的长相,就更不必多说了。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混得刚刚好,精致又不会过分异域,白皙的肤色自带柔光,素着一张脸也看不出瑕疵。 他长了一双天生温柔多情的棕色眼睛,即便是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甚至带着点怒意的样子,看上去也只显骄矜。 他用眼角瞥了一眼身旁的人,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离婚了,满意了?” 随后起身离开了。 寇雅郡还坐在里面,右手摆弄着那个紫红色的小本本。他把离婚证竖起来,用左下角磕着桌子。那声响极不清脆,沉闷得让人难受。 几秒钟后他也起身,跟在容夏身后,走出了民政局。 容夏没走出太远,就站在门口等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容夏转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寇雅郡。 “容夏……”寇雅郡斟酌着开口,“既然、既然没什么感情,早点离了好,还可以早点追求自己的幸福……” 他本还想说“尤其是你”,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容夏的冷笑打断。 “没什么感情?”他啧了一声,“嗯,没感情。” 跟着,他从口袋里掏出离婚证,拿在手里随意翻了几下。 “解脱了?高兴了?满意了?”容夏脸上挂着讽刺的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要跟我离婚,这五年婚姻,真是委屈死你了啊。” 寇雅郡皱眉,“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我们只是离个婚,又不是仇人。我还是希望……” 这一次,他想说的话依然没能说完。 因为容夏慢条斯理地撕了他手里的那张离婚证。 撕得粉碎,一片片碎纸屑雪花一样从他手里落下,一片不落地落进了垃圾桶。 寇雅郡眉毛蹙得更紧,嘴唇动了动,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三个字:“容夏,你……” 容夏没理他,拍干净手上的纸屑,走了。 寇雅郡摇摇头,跟上他的脚步。 只是没走出几步,容夏发觉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到了停车场时他才回头去看,身后果然没有寇雅郡的影子。 容夏烦躁地坐进车里。 他们今天是坐一辆车来的,自然也要坐一辆车回去。 他不高兴地嘟囔着:“受伤的不是脑袋吗,怎么走路也这么慢!” 大约两分钟之后,寇雅郡才过来。 他像往常很多次一样,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只是这一次和以往那么多次都不同,他刚迈进一条腿,就听到容夏说:“坐后面去,看见你就烦。” 寇雅郡定定看了他几秒,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 三个月前寇雅郡出了一场车祸,伤得有点严重,休养了两个多月,伤势才好得七七八八。 除了皮肉伤之外,最严重的是…… 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清醒之后,寇雅郡的记忆停留在23岁,和容夏结婚的两年前。 两个星期前,寇雅郡提出了离婚,原因就如刚刚所说的,“没什么感情”。 容夏似乎并不意外,很爽快地就同意了。 * “我说,寇总,”等待红灯的时候,容夏从后视镜里看着坐在后排的人,说,“婚也离了,你是不是也该搬出去了?和没感情的人一起生活不太好,你说呢?” 寇雅郡也从后视镜中跟他对视,说:“好吧。再给我两天时间,我找找地方。” “哦,我忘了,你觉得现在自己只有23岁是吧?”容夏又说,“那我提醒你一下好了,按照你现有的记忆,你该知道你是租了一间loft的,对吗?那间loft你还租着呢,每周都请人打扫,随时可以回去住。” “……”寇雅郡眨眨眼睛,慢半拍地“哦”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之后的路途中,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在距离家还剩最后一个红绿灯时,容夏的手机进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手机架在充电支架上,屏幕顶端一行小字一闪而过。 寇雅郡视力很好,这么小的字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条消息是一句很简短的话:【刚下飞机,我回国了,夏夏】 发信人是段寒。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阅前提示 1、容夏和寇总离婚前有矛盾有误会也有一点点狗血,不是纯甜文但也不虐。感情上是寇总单箭头到两人的双箭头,【离婚之前也是双箭头】。所以这篇从容夏的角度看是解开矛盾的过程,从寇总的角度是刚离婚就后悔了于是一路打情敌一路追老婆的故事。【我们家的老婆都是攻】 2、文案已经写了,和寇总结婚之前容夏有两个前任,离婚之后也遇到了其他追求者,有修罗场,和别人有过一点亲密接触。 3、我不追星,不混粉圈,没有原型,文中关于娱乐圈的部分全是我编的。 v前随榜更,v后日更,更新时间是每晚九点,不更会挂假条。 感谢支持~ 第2章 搬家 容夏专心开车,没有去理会手机里的新消息,寇雅郡却因为那个发信人的名字心生烦躁。 段寒,段寒。 原来,段寒出国了吗…… 回到家后,容夏刚刚打开门锁,一大团白色的毛绒绒就撒了欢地迎上来。 那是容夏的狗,一只巨大的萨摩耶。 它很乖,不乱跑也不乱叫,主人回来了也只会跑到他身边坐下,乖巧等待主人的抚摸。 萨摩耶美貌又懂事,可可爱爱的模样一下就疏解了容夏心里那点不快。 他蹲下身子,用力撸了两把萨摩耶的头顶,又去揉它的耳朵。 一人一狗蹲在地上玩了一会儿,后来容夏站起来,越过寇雅郡回房,阴阳怪气地扔下一句:“狗都比你听话。” 寇雅郡皱眉说道:“哎!你这个人!” 萨摩耶大概感受到了两位主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向前蹭了几步,左前爪扒着寇雅郡的裤腿撒娇。 * 寇雅郡是最喜欢小动物的。 出院回到容夏这里,开门见到的这只大狗狗一下子冲淡了失忆带来的惊慌和疑惑。狗狗并不知道他不记得自己,只会像以前一样歪着头冲他微笑。 但现在,他要离开了…… 寇雅郡也蹲下来,把萨摩耶轻轻搂在怀里。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回到卧室的容夏,和用力关紧的房门,低声对萨摩耶说:“过两天我就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也不知道是对狗说,还是对谁说。 几分钟后,容夏卧室的房门又打开了。他很不客气地出了个声:“儿子,过来。” 萨摩耶犹豫地看看寇雅郡,小心从那人怀里挤出来,两步跑到容夏房里。 在关门之前,它又回头看了一眼还蹲在地板上的人。 寇雅郡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外,其余的衣服、物品、文件已经打包好了放在客房。 都打算离婚了,再住在一起确实不像话,只是说来奇怪,寇雅郡收拾好了行李却一直没有搬家的打算,就连晚上睡觉都还是和容夏睡在一起。 一个不提搬家,另一个也不催。 直到今天终于办好了手续,容夏才终于开口赶人。 那一晚,两人还是睡在一起。 容夏抓紧被角往自己这边扯,嚷嚷着:“你烦死了!被子,我要被子!” “你那边那么多被子还不够盖吗?”寇雅郡也不堪示弱,反击道,“这被子绝对够两个人盖,你过来一点不就好了?!” 容夏气绝,抿着嘴恶狠狠瞪向寇雅郡。 倒也不是真想跟他吵架——更何况现在两人的关系也确实不该再同睡一张床、同盖一床被,只是看到容夏就总是忍不住想逗他。 意识到这点后,寇雅郡心虚地闭嘴不再说话,还赶紧关了床头灯,像要掩盖什么似的。 只是容夏也没有再说话,他坐在床上呆了一会儿,随后躺进被子里,一言不发背过身去,只留给寇雅郡一个背影。 第二天一早,寇雅郡的秘书带着司机和几个搬家工人赶来了。 他们沉默地帮自家老板把行李搬上车,脸上不约而同露出遗憾又惋惜的神色。 寇雅郡只装作没看到。 容夏抱臂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这一切。他心不在焉地跟萨摩耶玩闹,却也分了一大半心思在门口闹哄哄的搬家队伍中。 一个没留神,逗狗棒都被他当成了零食,直愣愣戳在萨摩耶嘴边。它疑惑地哼唧一声,容夏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萨摩耶的狗头。 寇雅郡的行李并没有太多,四个箱子足够装了。 行李装上车后,秘书让司机带着几个工人先去送东西,自己则留在外面,体贴地等待老板和前老板娘的最后告别。 寇雅郡站在玄关的鞋柜处,临走前最后环视了一遍这间房子。 两个人的水杯,两个人的牙刷,两个人的碗筷,两个人的睡衣…… 这些可带可不带的东西寇雅郡通通留了下来,说不出是种什么心理,虽然不记得那五年婚姻中相处过的痕迹,但大概内心还是不想抹去这些。 容夏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跟着他四处扫了一遍。之后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进厨房。 他拿着属于寇雅郡的那只杯子,又去卫生间拿下一只牙刷。 “寇总,帮忙丢下垃圾。”容夏眨眨眼睛,嘴唇弯出个笑模样,笑意却半点没传到眼底。 寇雅郡脸色铁青,垂着眼睛盯着那人手里的东西,到底还是没接。 “自己扔。” 离开前又看了一眼狗。 萨摩耶并不知道这次分别意味着什么,它还以为这一次与往常那么多次一样,那位主人只是短暂地离开,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它坐在沙发上,冲寇雅郡歪歪头。 寇雅郡的表情顿时松动了,他的语气温柔下来,“不管怎么说,我们总归……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容夏微微侧过头,余光注视着他。 “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 不知是不是寇雅郡的错觉,容夏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后忽地又黑了几分。 “谢谢您啊,寇总,我看还是不用了。”他打断寇雅郡的话,不耐烦地摆摆手,“快滚。” 寇雅郡也绝对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闻言扭头就走。 房门关上的时候,他隐约听到门内传来萨摩耶一声很轻微的叫声。 容夏回头看看关紧的房门,心里五味杂陈。 心里的苦涩慢慢涌到舌尖,他舔舔嘴唇,回到沙发上坐下。 萨摩耶乖巧地钻进他的怀里,两只前爪搭在他的腰间,乍看上去,竟像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嘴里的那点苦味就快要漫到眼眶时,容夏的手机响了,是经纪人林子薇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离婚的事要不要公开?】 公司的意思是没必要刻意瞒着,但也没必要直接公布。当年容夏结婚时,粉丝那一大波脱粉浪潮历历在目,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他现在离了婚,当初那些脱粉的人也未必会有几个愿意重新回来,没必要把自己的私事拿到公开场合来,白白当作别人的谈资。 容夏放开萨摩耶,噼里啪啦按着手机屏幕,打了几行字回复林子薇。 【容:结婚时藏着掖着,离了婚也要藏着掖着,这日子过得真没意思】 只是刚发出去就后悔了,容夏咬着嘴唇把这话撤回,最终回了一句:【都听公司的,你们安排吧。】 * “寇总,”开车的秘书斟酌着开口,问道,“真离了?” 寇雅郡“嗯”了一声。 这位秘书叫林逍。说是秘书,实际上跟寇雅郡也算是半个好友,能说上心里话的那种。 “寇总,你别嫌我多嘴,”林逍想想又说,“我知道,对你来说,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来到了几年后,心里肯定很难接受……我不知道你现在觉得你和容夏是什么关系、有没有感情,但是……” “反正都离了,别说这些了。”寇雅郡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意再多交流的意思。 他坐在后排,林逍看不到他两只手都插在口袋里,也看不到他口袋里放着什么东西。 所有的行李都在另一辆车上,寇雅郡随身带着的,除了钱包和手机,就只剩上外套口袋里那两样东西。 左边是自己的离婚证,右边装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透明文件袋,里面是一沓碎纸屑。 * 他们的目的地正是寇雅郡的Loft。 前几年时loft很流行,但寇雅郡租这一处纯粹是因为那时候没钱。 说起来很奇妙,寇雅郡现在是有名的家族企业掌门人,可倒退回几年前,他只是个和家里闹翻了、只一心想做自己事业的叛逆小年轻。 他不愿意和父母一样做生意,只一心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动物救助站。 这一家三口脾气都不太好,谁也不会先低头先让步,最后的结果是,寇雅郡大学还没毕业就从家里搬了出去,一心投入自己的“事业”;至于父母那边,就静静看着他瞎胡闹,不帮忙,也不过问。 宠物类的行业不景气也不赚钱,这种救治流浪猫狗、给他们看病打针的小诊所更是干赔不赚。寇雅郡靠着兼职和实习赚来的那点钱全搭在里面了,剩下的钱,就拿来租了这间loft。 据容夏说,他们结婚之后,寇雅郡就把这间loft买下来了,也不知道留着干什么,每个星期都雇阿姨来打扫,弄得像还有人住似的。 不过这倒也方便了他,不用收拾,东西一放就能住人。 他对这里还有印象,只是现在的模样和记忆中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多了一些东西,也少了一些东西。 他个子太高,这间公寓二楼卧室区域甚至要弯着腰才能进来。也正是因为这样,以前他把很多原本放在二楼的东西拿到了一楼,尽量减少在二楼储物。 但是…… 寇雅郡坐在床上,疑惑地看着某处。 原先摆放衣柜的地方,放着一个高度到他膝盖的箱子。 他弯着腰走过去,蹲在地上,打开了那个箱子。 里面是一沓纸质文件资料。 最上面的那张纸,是公司注销登记申请书,落款是他熟悉的,那间短暂存在过的救助站的名字。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局,但真正看到这几个字时,寇雅郡还是呼吸一窒。 他按按自己的胸膛,重重呼了口气,又继续往下翻看。 剩下的资料都是些病历,哪年哪月一只猫咪来做绝育,哪年哪月某只小狗骨折之类的。 他大概翻了翻,看着看着又笑了。 箱子的最底部,放着一沓订在一起的纸张,标题是新手养狗的注意事项。 两三页纸,内容并不多,但还是用黄色的荧光笔画出了关键内容。 寇雅郡大概浏览了一番,发现被标记黄色的内容都是一些饲养大型犬时要格外注意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东西,纸张都隐隐泛了黄。 第3章 失忆 大概三个月前,寇雅郡意外遭遇了一场车祸。 说不上来事故发生时他在干什么,行车记录仪和摄像头录下的画面都是寇雅郡突然调转车头方向,强行变了道,后面的小轿车躲闪不及,跟他撞了个正着。 怎么看都是寇雅郡全责。 就挺奇怪的,这人平时严谨又严肃,虽说开车时总是脾气急躁,但他驾龄都十几年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只是这事眼看着是要变成不解之谜了,因为当事人昏迷几日后苏醒时,已经失去了这一段记忆。 * 他像是做了很漫长的一场梦,醒来之后头脑发昏,头痛欲裂,意识昏昏沉沉,像飘在空中。 耳边有人在焦急地呼唤他,寇雅郡吃力地扭过头去—— 他看到了容夏担忧的脸。 他还是那么好看,只是眼下挂着青色的黑眼圈,眼眶泛着水光。 寇雅郡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告诉他别担心,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心里先涌上了古怪的情绪。 容夏为什么会在他身边?他又为什么想要抚摸容夏的脸庞……? 容夏、容夏不是段寒的男朋友吗…… 后来,医生为他做了很全面的检查。几分钟后,自己的父母赶来了。又过了没多久,病房里又出现了另外两位中年人。 那位女性寇雅郡是认得的,是一名超模,在国际上也很是有名。 那是容夏的母亲。 寇雅郡的头脑愈发混乱。他看着自己的父母安慰着容夏,温声让他先去休息;看着医生拿到检查报告后,第一时间先去告诉容夏相关情况…… 他和容夏,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来会诊的医生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七嘴八舌地分享着自己的见解。过了快两个小时,才终于有人站出来说明情况。 “小寇总可能……”那位医生委婉地表示,“出现了一些记忆方面的障碍,根据刚才的交谈,想必各位也能看出来,他现在的记忆,应该是停留在了23岁的某个阶段。” 最难接受这件事的就是寇雅郡本人。 他放弃了自己想做的事业,回到了父母的公司,处理那些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他身家上亿,脾气不好,做事雷厉风行,容不得半点瑕疵;还有,他和容夏结了婚,至今为止已经度过了五年的婚姻生活…… 并不是说这样不好,并不是说容夏不好——相反,这个时候的寇雅郡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对容夏的那一点小小的绮念。 只是,他是朋友的恋人啊…… * 那个时候,容夏是和自己的室友在一起的。 那位室友名叫段寒,寇雅郡和他关系麻麻,可也深知避嫌的道理,到后面几乎是看到容夏就扭头走开的程度。时间长了,寇雅郡也说不清这样的逃避到底是真的为了避嫌,还是为了掩盖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 至于现在他眼前的这个容夏,毫无疑问比当年更加耀眼了。这么多年的明星生活让他褪去了身上大男孩的青涩,举手投足都带着优雅和矜贵。 * 起初的相处也没有太大问题,大概是为了照顾刚失忆的寇雅郡,容夏体贴地没有说太多以前的事情,只像照顾普通病人那样照顾他,寇雅郡也逐渐不再去想“段寒去哪里了”“容夏为什么跟他分手”,以及“他们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这样的问题。 然而随着伤势渐愈,容夏对他突然冷淡了起来。 寇雅郡有时能察觉到容夏看着他的神色复杂,却始终看不懂其中的含义。 直到有一天,寇雅郡在书房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份离婚协议,那上面早已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还没能完全消化和容夏结婚了的喜悦,又被自己曾经想过和容夏离婚而震惊不已。 心理年龄只有23岁的寇雅郡还学不会隐瞒自己心里的想法。他拐弯抹角地问过自己的父母、朋友,得来的答案倒是很一致。 【你和容夏的感情一直很好啊!你是不是看到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爆料了啊,说容夏在寇家被欺负什么的?别信那些,他跟你父母相处很好的!】 寇雅郡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朋友的回复,又抬头看了看自回家后就一直背对着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容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容夏对他是有怨气的…… 更奇特的是,身边的朋友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和容夏的感情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因为他们是闪婚。 那一年容夏接到了职业生涯中第一个重要角色,靠着只有三分钟的戏份拿到了含金量很高的奖项。本以为属于他的时代就要到来,没想到几天后被人爆出来“容夏隐婚”。 容夏还年轻,早早结了婚又没有勇气承认,这件事无法避免地影响了他的口碑和风评。好在他的业务能力还算过硬,之后接连拍了好几部戏,票房和评价都很好,这才挽回了颓势。 自此,容夏彻底在娱乐圈站稳了脚跟,不管是奖项还是资源,在同龄的男演员里都称得上一骑绝尘了。 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可私下里他和容夏的关系真的像大家看到的那样恩爱吗? 寇雅郡忍不住,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在我失忆之前,我们的感情好吗?” 容夏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房间里异常安静,一时间只能听到萨摩耶的大尾巴在地上扫动的声音。 寇雅郡攥了攥拳头,又问:“在我失忆之前,我们是打算离婚了吗?” 这一次容夏终于有了反应,他冷笑一声,右手搭在沙发上,坐得歪歪斜斜,不怎么在乎地说:“寇雅郡,你搞清楚一件事。是你,不是我们。” 他解释道:“想离婚的是你,偷偷摸摸签好了离婚协议的是你,大喇喇放在书桌上等我自己发现的也是你。” 说着他换了个姿势,两只手架在沙发背上,下巴搁在上面,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讥讽还是别的什么,“是你要离婚的,不是我。” * 听说寇雅郡出车祸的时候,容夏还在剧组。 他快杀青了,只剩下最后几场戏。 那天助理慌里慌张打断了拍摄,说寇总出事了。 寇雅郡昏迷了很久,车祸造成的外伤明明不重,却偏偏伤到了最重要的头部。 紧赶慢赶拍完了最后几场戏后,容夏一直留在医院里照顾他。 自从无意间在寇雅郡的书房里发现那人早就签好了离婚协议后,他就一直单方面地和寇雅郡冷战着。实在想不到,再一次能安静地、好好地和丈夫相处,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终于等到寇雅郡睁开眼时,那人的记忆却回到了23岁,忘了他们是怎么结的婚,忘了他们也曾经短暂地拥有过爱情,更忘了是什么让他动了离婚的念头。 容夏心情复杂,要结婚的是他,要离婚的也是他,现在失忆的还是他。作为这场婚姻的另一个当事人,容夏觉得自己明明经历了所有事情,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压抑着的不满和怨气终于在寇雅郡发现了离婚协议后彻底爆发。 容夏抱胸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冷冷地说:“离啊,你不是早就想离婚了吗。” 决定签离婚协议的那一晚,容夏还特意看了一眼,寇雅郡拿来的协议还是原先那一份。 容夏笑了笑,没再说别的。 之前说得好好的,既然决定离婚就别再拖泥带水,今天签协议,下周一就去民政局办手续。 可真到签字的时候,寇雅郡又犹豫了。他攥着那两页纸,迟迟没有递给容夏。 容夏懒得多说,抢过协议几下签好了名字,又丢回寇雅郡怀里。 他想,也就是趁着这人身体还没好利索,自己还能占点便宜,不然等他彻底康复了,这离婚协议自己怕是抢都抢不到。 “那就还按之前说的,下周一去民政局办手续。” 寇雅郡脸色不是很好看,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身体没好利索。他看了容夏一眼,慢慢点了点头。 容夏本来不想多说,可看他这副模样还是生气。 “寇雅郡,别搞得一副好像你很舍不得的样子。我真是搞不懂你,不是你要离婚的吗?” 第4章 段寒 大概是前一天的情绪起伏太大,这一晚容夏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被林子薇的电话吵醒时,居然已经快11点了。 他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接通了电话,同时穿上裤子,下床去给萨摩耶放狗粮。 “夏夏,昨天有人拍到你和寇总从民政局里一起出来,现在网上都在猜测你们是去办离婚了。” “所以呢?”容夏最烦他们说话说一半,“公司什么意思?” 林子薇说:“公司让我来问问你是什么意思,想瞒着或者想承认,公司都有解决方案,看你怎么想。” 萨摩耶看到主人,欢快地跑过来,在自己的小饭盆旁蹲下,眼巴巴等今天的口粮和零食。 容夏摸摸它的头,心情却没有半点好转。 连狗都不能治愈他糟糕的心情了。 容夏真是满肚子不满。 这通电话的意思无非就是通知他,他离婚的事已经有人知道了,现在主动站出来承认,肯定比藏着掖着好——当初结婚时非要藏着的后果,大家都记得。 问题是,既然早就有了解决的方法,何必多此一举装模作样来问他的意见?搞得像是他说的话真的会有人听一样。 结婚时他不想瞒着,公司非要瞒着,好说歹说劝他别冲动。现在离婚了,又来拐弯抹角给他灌输想法。 难听的话都快涌到嘴边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不管怎么说,林子薇也不过是在传达公司的意思,她和自己一样,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最终容夏只是说:“反正本来就是离了,没有否认的必要。” 一句话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容夏为人一向自我又任性,林子薇已经习惯了,“好,反正公司早有准备,等等我把声明发给你,没问题的话我用工作室的账号发,你去点个赞或者转发一下都可以。” 挂断电话后,林子薇很快就发来了工作室的声明。 容夏随便扫了两眼,回复道:【你们觉得可以就发吧,我看不出来有没有问题】。 几分钟后,容夏工作室的最新微博发出,直接承认了他离婚的事。 声明内容很简洁,无非就是说容夏和寇雅郡因为工作繁忙、聚少离多、感情变淡,双方和平解除婚姻关系,最后再感谢一下大家的关心,并请大家将关注的焦点放在关注艺人的工作而非私生活上。 非常官方的声明,用到的理由也是艺人分手时最常用到的。 容夏去点了个赞,之后就出门遛狗了。 另外一边,寇雅郡也早就知道自己和容夏去民政局被人拍到了照片。 他还不是很能习惯自己这个霸总的新身份,一时之间也忘记了找法务部的人商量,只自作主张想着解释一下。 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总之不太想让大家都知道他和容夏离婚的事。 但是怎么澄清呢,什么样的理由合理又不显得太离谱呢? 寇雅郡思来想去,想好了一个理由。 他是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微博帐号的,平时发发自己公司的业绩,转转容夏的新动向之类的。他打开微博,编辑好了一段文字,还在最后圈了容夏本人以及工作室的账号。 就在他即将按下发布的前一秒,手机顶端蹦出来一个提示。 “您关心的@容夏刚刚点赞了” 寇雅郡点开一看,陷入了沉默。 他又回到自己的页面,看了一眼才编辑好的文字。 【没离,结婚证丢了,去补办@容夏】 寇雅郡默默删掉这几个字,摇头苦笑。 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脑袋里在想什么,幸好这微博没发,不然可太尴尬了,他这脸没处搁了。 * 与容夏离婚这件事一起被送上热搜的,还有一个很好笑的微博id。 @容夏今天离婚了吗:草,好像离了,不知道真假,等工作室辟谣or官宣 @容夏今天离婚了吗:[转发微博]不敢相信…… @容夏今天离婚了吗:离了离了离了!我可以改id了!!!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的坚持,今天终于得到了回报,我们夏夏解放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的眼泪哭成第二个大西洋QAQ 平时一直喜欢嘲笑这些追星girl的理中客,今天也破天荒地闭了嘴——倒也不是说这次很能理解她们的心情,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 现在这些关注娱乐圈明星的小女生,当年有几个没经历过容夏爆红的时候呢? 容夏在这个圈子里,一直都是个很尴尬的存在。 微博粉丝数量不多,勉勉强强接近三千万;找不着几个活粉,也没人做数据;他本人又不爱营业,微博安静得像个僵尸号。 但如果要评选谁最会用脸蛊人,这位的票数绝对能甩开第二名几条街;人也挺勤奋,每年至少一部商业片,产量和成绩都很稳定;每当有人说他总是拍一些没营养的爆米花电影时,也会有好心人出来反驳说,爆米花电影怎么了,那也得是人家有这个号召力才能撑得起票房啊。 总之就是矛盾。 有些粉丝嘴上说着“已婚男滚啊”,背地里偷偷开小号视奸容夏的行程图。 这不,人家才刚离婚,就有人开始转发抽奖庆祝了。 不过容夏本人对此无知无觉。 他穿着厚厚的外套,裹得像只熊,牵着萨摩耶出去溜达了。 马上就到年底了,各个颁奖典礼、各个晚会即将开始,这段日子大概是今年最后一点轻松的时间了。 容夏推了一些不重要的活动,专心在家休息,不去理会网上的纷纷扰扰。 前几天下了雪,小区花坛边上的积雪还没融化,萨摩耶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 容夏怕冷,围巾手套戴得整整齐齐,露在外面的鼻子还是冻得发红。 他打了个喷嚏,鼻音很重地念叨着:“这个狗儿子真不让爸爸省心,快回家了啊,爸爸快冻死了。” 萨摩耶咬着他的裤脚,把他拽过来看自己踩出来的小脚印。 容夏瞪着眼睛看了它一会儿,没忍住,笑了。 “行行行,玩玩玩。” 这时,容夏的手机响了。 他嘟囔着“不是说了别来烦我吗,谁又给我打电话啊”,摘了手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段寒。 先前段寒给他发的消息,容夏一条都没回。不是故意想晾着他,实在是那段时间事情有点多,容夏给搞忘了。 他没那么多初恋情结,和段寒的相处虽然愉快,但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分开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当初的感情现在已经半点不剩了,对他发来的消息自然也不怎么上心。 长久没有等到回复,段寒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夏夏,我回国了。” 几年没见,段寒的声音听上去依然温和又有力,容夏听着他的声音,心里和段寒有关的记忆慢慢浮出水面。 “啊,”容夏眨巴着眼睛,还是解释了一句,“之前有点事,忙忘了。” 段寒在电话那边轻声笑了一句,“没事,前段时间我还在收拾,也是这两天才空下来。” 之后容夏就不说话了。 前任相见就是会有这样的尴尬,好歹也是朝夕相处过的人,现在通着电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一番沉默过后,段寒又说:“夏夏,好久没见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一起吃个饭吧。” 萨摩耶非常乖巧听话,但再乖巧听话,骨子里毕竟也是狗狗,爱玩爱闹是天性。它趁着主人和别人讲电话,在积雪上用脚爪踩出了一大片不明物体,然后绕着容夏的脚边打转,吐着舌头要他来看。 容夏被它拽着,绕着花坛转了一圈,被萨摩耶的大作看笑了,“好好好,你厉害,你最棒!” 段寒听了心花怒放,立刻应道:“好,那我一会儿看看吃什么。” 容夏:? “不是,你等一下。”容夏扶额,对自己这个跟狗说话的习惯有些无语,“我刚刚……” 在跟狗说话……?说起来有点奇怪。 “算了,”容夏还是决定不去解释了,“吃就吃,你定吧。” “嗳,我看看,晚上决定了发给你。”段寒的声音听上去轻快不少,尾音还带着一点欢快的气音。 容夏又在楼下陪着萨摩耶玩了好一会儿,直到冻得受不了了才上楼回家。 第5章 醉酒 段寒仍如以往那般谨慎,挑选的餐厅是家私密性很好的高档餐厅。他去得很早,容夏到达时,段寒面前的水都喝掉一半了。 说起来,虽然有个国际超模母亲,但容夏真正踏进这个圈子的契机,还是段寒给他拍过的几张照片。那时段寒也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摄影师,什么都敢拍,什么都敢发,厚着脸皮磨了容夏好几个月,终于说动他来做自己的模特。 没想到一拍即合。 那时候的容夏带着一种天然未经雕琢的美,干净、清透,或许远不如现在这样风格多变,但初出茅庐的青涩,又是另一种味道。 两个人互相摸索着前进,最早的那点点成就,应该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容夏凭借出色的容貌小火了一把,顺便也带火了背后的摄影师。 后来两人默契越来越好,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微表情,就能明白什么意思 甚至,连穿衣打扮的风格都像了起来。 容夏脱了大衣,看看段寒的奶白色高领毛衣,又低头看看自己的灰色高领,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同款。 段寒察觉到了他的疑问,笑着帮他倒上温水,又示意服务员上菜,之后开口说道:“好像是同一件的不同颜色,XX家的新品。” 容夏“啊”了一声,笑笑说:“也是,还是你比较懂这些。” 这家餐馆是家私房菜,粤菜偏多,段寒考虑到容夏上镜需要保持身材,点的多是些低碳水的菜品。 不过容夏对吃没什么挑剔,他只关心—— “先生,红酒现在开吗?” 段寒余光瞥到对面的人耳朵立刻支愣起来,笑着回答道:“现在开。” 酒是段寒带来的,玛歌酒庄的干红葡萄酒,颜色乌黑似墨水,近闻还有淡淡的黑莓香味。 “好酒,”容夏托着下巴,终于笑得真心了些,“有心了。” 段寒摆摆手,“前两年去法国采风时朋友推荐的,想着以后回国了可以送你,就买下了。” 高档红酒价格不菲,却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里面的心思被段寒一笔带过。 容夏抿抿嘴,说了句“谢谢”。 红酒冲淡了多年没见的生疏,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不那么尴尬了。 餐桌上,段寒说起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这几年他在国外,也算是小有成绩。时尚圈一向爱报团,国外这个圈子尤其排挤华人,段寒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实属不易。 回国之前,段寒是国外某个大杂志的御用摄影师,不少作品都在业内好评如潮。 毕竟算是在一个圈子里,容夏多少也听说过段寒的名字,知道他做得不错。再想想自己听说过的或亲眼见过的那些捧高踩低的杂志编辑,更加知道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挺真诚地说:“不容易。” 段寒只是淡淡笑了笑,“其实也还好,就是想着,怎么也得混出点成绩,才有底气回来找你。” 容夏没回答,默默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 分手这么多年了,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这些年几乎没有联系——容夏一直是个很干脆的人,说了分手就是分手,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而段寒这边,也很难接受他跟寇雅郡结婚的事,干脆远走异国他乡,嘴上说是为了工作,实际上心知肚明,自己只是为了逃避。 这一次再见面,段寒觉得容夏与以前不太一样了。 大概确实是红气养人,明明是和以前一样的五官,可现在的容夏实在比以前耀眼了太多——看人的眼神自带深情,低头抿酒的动作矜持优雅,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那么清脆悦耳。 段寒清了清嗓子,舀了勺汤放进容夏的碗中。 他还记得容夏不爱喝肉汤,特意撇去了表面的一层浮油,又多舀了一点茶树菇进去。 递给容夏的时候碗壁碰到了那人的手腕,搭在一边的勺子咔哒一声磕在碗边。 也磕在段寒心里。 太久没见过面的后遗症就是这样,甚至都还没有真的触碰到他,心里就开始发痒。 段寒欲盖弥彰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年底颁奖礼多。我看他们说,XX奖的最佳男主角悬念不大,应该是你。” 容夏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能说,说了要败人品的。” “好好好,不说,不说。”段寒闷声笑了,“电影我看了,真的很不错。” 说到电影,容夏终于来了兴致。 “拍的时候累惨了,”他伸手下去揉了揉左边的膝盖,“膝盖到现在都没好。” 这部电影的导演受早年香港电影风格影响很大,拍摄手法也很接近传统香港电影,讲究真场景的实际拍摄。 电影中有一段容夏从十几楼的高空往下跳的动作戏,没用替身,直接拍的。 拍摄时间紧,当时也没太注意,回去之后容夏总觉得膝盖不舒服。 这地方的伤不好养,拖拖拉拉养了小半年,上下楼时还是觉得难受。 这些拍摄的内幕没对外公开过,除了工作人员外,几乎没人知晓。 段寒听说后皱紧了眉毛,“这也太危险了吧!” 容夏:“还好,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做好了安全防护措施的。” “那也不……” “成片效果好就行。”容夏打断道。 段寒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停下来,生硬地换了个话题:“看过医生吗?” “看过啊。”容夏懒洋洋道,“养着呗,少运动,有空去按摩。” “……嗯,也是,养膝盖确实要花一段时间。”段寒很轻声地叹了口气,眼睛里是满满的不赞同。 可看着对面的人神色一脸无所谓,段寒也无可奈何,只在心里默默记下,想着之后再去打听哪位骨科医生靠谱些。 * 关于电影的话题又聊了很久。 段寒这些年全世界到处跑,在不少地方看过容夏的电影。异国他乡听到乡音本就让人心潮澎湃,更何况荧幕里的人还是自己的初恋。 “以前从相机镜头里看你时已经觉得很好看了,”段寒有点酒意上涌,他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道,“没想到……没想到屏幕放大后再看你,竟然觉得更美。” 容夏不怎么挑造型,随意修饰一下就很完美了。只是小镜头里更关注画面的氛围感,大荧幕则对人物整体的形象、气质、和角色的贴合度更加挑剔。 每次在大荧幕上看到容夏时,段寒都觉得那人不再是容夏,他就是影片中的那个形象,他让这个人物“活”过来了。而电影结束时再回想,人物的性格、表演的完整度让容夏美得更加惊心动魄,就像是注入了灵魂。 这是杂志和照片都不能带来的震撼。 现在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再去看容夏,和荧幕上、和相机里又是不同的。少了一分惊艳和疏离,多了几分人气儿。 好像动动手指,就能把他揽入怀里。 * 饭菜很快见了底,两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段寒掏出手机叫了代驾,又突然紧张起来。 “会被人出来吗?要不要——”他比划着,想问容夏要不要用墨镜或者口罩遮挡一下。 容夏瞥了他一眼,嘀咕着说:“不用,就这样出去,没人能认得出来。大晚上戴着口罩帽子和墨镜才更显眼,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明星。” “哦……”段寒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两人站在路边,等待代驾司机赶来。 夜晚寒冷,酒精带来的那点眩晕很快被风吹散。段寒侧过头去,看着穿着单薄大衣的容夏,忍不住问道:“冷不冷啊?” 容夏默默摇着头。 太瘦了。段寒心想,自己离开的时候,他有这样瘦吗? 想着想着心里就泛酸,也不知道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都说豪门是非多,都说容夏离婚是因为在寇家过得不好,不知真相是不是这样。 大概是这种念头先入为主了,段寒越想越觉得心酸。 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思念突然就收不住了,他伸手攥住容夏的手腕——即便隔着衣物,那截手腕依然纤细。 “夏夏,”他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一些,“既然……既然你和雅郡都离婚了,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容夏慢吞吞转过头,盯着段寒看了很久才吐出两个字:“什么?” 段寒几乎快要收不住心里澎湃的感情,如果不是顾虑着现在还是在大街上,他真想现在就抱住容夏。 “夏夏,我想跟你重新开……” 话还没说完,容夏一头扎进段寒怀里。 “……”段寒愣了一秒,先是喜悦于容夏主动的“投怀送抱”,之后才反应过来…… 这人估计是醉了。 说起来容夏很有点人菜瘾大。 可能是因为骨子里的那点俄罗斯血统,容夏很喜欢喝酒,但酒量实在不敢恭维。好在他酒品很好,喝多了酒最多就是碎碎念和倒头大睡,不闹也不给人添麻烦。 段寒把容夏扶好,单手搂着他的腰,让他把全部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又用另一手解了自己的围巾给他戴上。 就是可惜了才酝酿好的情绪,段寒苦笑着想。 几分钟后,司机到了。 段寒半搂半抱地把容夏扶上车,却在告诉司机地点的时候犯了难。 他不知道容夏住在哪儿。 正在犹豫的时候,倒在段寒肩膀上的人突然坐直了身体,口齿不太清晰地说了个地址,之后立刻又倒了回去。 段寒强忍着笑意辨别了一番那几个囫囵的字眼,勉强拼出个地址。 “应该是这儿,开车吧。” 作者有话要说: 红酒品牌和口感什么的都来自百度百科 第6章 前夫来电 司机开得很稳,车速不快,街道上的路灯隔几秒才会投射进车子里,照在安静睡着的容夏脸上。 路灯像是时有时无的滤镜,暖调的鹅黄色衬得人温温柔柔。 段寒侧着头,一直注视着他。 吃饭的地方离容夏家很近,没过几分钟就到了。 段寒让代驾司机先离开,自己陪着容夏坐在车里等他醒来。 容夏睡得很沉也很安静,等了许久都不见有醒来的迹象。段寒犹豫了一瞬,下车绕到另一旁,准备把他抱下车。 谁知手刚绕到容夏腿弯,人就醒了。 容夏手脚利落地推开他,自己下了车。 临走前还记得锁了车。 走路也可以走直线,话也说得很清晰,除了眼神有点呆之外,实在看不出别的醉酒特征。 段寒跟在他身后,本想看他平安回家就离开,没想到容夏打开房门后,又贴着墙软绵绵往下滑。 “哎!”段寒眼疾手快捞住他,心里直叹气。 他今晚真的只是想和容夏吃顿饭,别的念头都没有想过,但…… 实在是没办法了,段寒一手揽着容夏的腰,一手托起他的膝盖,稍一用力将人抱在怀里。 容夏很轻,段寒抱着他丝毫不费力。只是一下子搞不清哪个才是主卧,抱着容夏多走了几步。 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段寒走得不稳,总之容夏的小脑瓜啪——贴在了段寒的肩膀上。 带着红酒香气的呼吸洒在段寒的脖颈,又痒又热。段寒笑着躲了一下,又用下巴蹭着容夏的额头。 这一点点肌肤上的触碰,就让段寒觉得下巴快要烧起来了。 抱着容夏在客厅里晃了两圈后,段寒终于确认了主卧是哪一间。他打开房门,笑着把人放到床上。 也不知道在脑补些什么,总之段寒脸上的笑容没停,笑意越来越浓。 他把容夏放到床上,自己则坐在床边,食指点点容夏的鼻尖,自言自语说:“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万一我是个坏人呢?那你多危险……” 以前,他最喜欢的就是容夏的鼻子。 容夏实在是很绝的长相,正面看有明亮的深棕色眼睛,侧面看有高挺的鼻梁,哪个角度都挑不出瑕疵。 食指指尖沿着鼻尖又划到了额头。 容夏额前有几根碎发,段寒帮他捋好,又小心扯出被乱七八糟压在脑后的发丝,顺便梳了几下。 他拨了拨容夏的发根,看着那里长出来的一丢丢浅金色,带着点笑意说:“又该给发根补颜色了,夏夏。” 容夏的姥爷是俄罗斯人,母亲的长相也带着七八分俄罗斯风情,段寒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时,还以为这是俄罗斯哪位体操或花滑运动员。 不过到了容夏这里,混血的长相已经非常不明显了,唯一比较明显的特征只剩下明显比常人浅几度的瞳色,和这一头浅金色的头发。 为了拍摄需要,他得把头发染成黑色,每个月都要去补染发根。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戳到了容夏,只见他蹭地从床上坐起,盯着段寒认真说道:“我要洗澡,我得洗头!” 醉成这样也还没忘大明星的包袱。 段寒拗不过他,只能随他去了。但还是担心,害怕容夏在浴室里滑倒,于是一直守在外面等他洗完出来。 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听着时响时停的水声,段寒心思飘了。 他有点受不了这个刺激,干脆离开卧室出去冷静一下。 结果打开房门,看到门口蹲了一只巨大的萨摩耶。 段寒:“?养狗了啊?” 萨摩耶不知道在门外待了多久,一声都没吭,然而才刚看到段寒,就像发了疯似地嗷嗷乱叫。 段寒不怕狗,但看着这么大的大型犬在面前狂吼还是心里发怵。 他犹豫着该不该叫容夏出来安抚一下。 这时,容夏主动出来了。 他刚好洗完澡,只穿着睡裤走出卧室。 上半身没擦干,头发也还在滴水。 客厅的灯光把他一身皮肤照得雪白,偏偏脸上又带着热水蒸出来的红晕。容夏抹干净脸上的水,小跑着过来找萨摩耶玩。 段寒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地板,不去关注身旁湿漉漉的人。移开的视线反倒让听觉更加敏感,他觉得自己甚至都能听到容夏发丝上的水珠滴落到肩膀的声音。 容夏凑到萨摩耶面前蹲下,手掌用力揉着萨摩耶的头顶,温声哄道:“乖啊,爸爸回来了。” 又把萨摩耶抱进怀里。 狗狗很乖,即使身边的陌生人还在,被主人抱进怀里后也老实地不再出声了。 段寒听着这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心里觉得好笑,想问问容夏怎么这么会训狗,一扭头却发现萨摩耶的小狗脸在容夏怀里被压得瘪瘪的,它的耳朵就贴在他的胸前,挤着的的地方正是…… “……”段寒又一次移开视线,他揉了揉耳朵,悄悄换了个姿势。 容夏蹲在地上和狗玩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把萨摩耶领回房间——原来狗狗也有自己的房间,难怪刚才都没注意。 安抚好了萨摩耶,容夏摇摇晃晃回到自己的卧室,一头扑进床上。 段寒:“……” 还没清醒啊?! 段寒把他摆好盖上被子,又发现这人头发和前胸都是湿的——刚才和狗玩了半天,胸前还蹭上了一堆狗毛。 段寒认命地叹了口气,去浴室拿了条干毛巾给他擦狗毛,努力心无旁骛。 最后再把被子一裹,把人裹成了粽子。 大冬天的,硬是折腾出一身汗。 心里那点旖旎的念头被强按了下去,现在看着容夏无知无觉地睡着,段寒心里只觉得好笑。 容夏应该已经睡熟了,隔壁房间的狗狗也老实地没有再发出声音,段寒没什么目的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觉得自己该离开了。 临走前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容夏,心里更加坚定想跟他重归于好的念头。 正要离开时,容夏的手机忽然响了。 容夏伸出一只手在床头胡乱扒拉着,一下失了准头,把手机推到了地上。 “哎!”段寒快步走回来弯腰捡起,递回容夏手里的时候却看到来电人是寇雅郡。 段寒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手比脑袋更快,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离开容夏能碰到的距离。 只是容夏虽然醉着,动作倒很迅速,先段寒一步摸到了手机。 两边这么一使劲,反倒划开了接听键。 “容夏?”寇雅郡的声音自听筒里清晰传来。 容夏哼唧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小,没有传到对面。 “喂?喂?” 段寒犹豫再三,还是把手机举到耳边。 “……雅郡,是我。容夏晚上喝了酒,现在已经睡着了。” 他隔着屏幕都能听到对面的人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屏住了气,紧接着寇雅郡语气不善地问道:“你在他家?你为什么——” 话语在此戛然而止。 几秒钟后,寇雅郡淡淡地说:“算了,那我明天再找他,挂了。” 说是这么说,可电话迟迟没有挂断。 电话两旁的男人呼吸声都很粗重,像是在暗暗较着劲。 最终段寒先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尴尬。 他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我才回国,跟容夏吃个饭。”他实话实说,“本来想找你的,但是……” 他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 容夏可能是觉得冷了,伸出被子外面的手臂动了几下,想伸回被子里又没找到路。 段寒这才如梦初醒,握着容夏的手臂好好给他盖上了被子。 也终于接上了想对寇雅郡说的话:“说实话,一想到你、你和夏夏,我就觉得尴尬。” 躺在被子里的人终于感受到了暖意,舒服地哼唧一声,意识逐渐回笼,含糊问道:“谁啊……” 原本清脆的声音在酒意和困意的双重包裹下变得绵长,安静的夜晚又给这份绵长增添了半分暧昧。 电话那旁的人大概也没话好说,只重复了一遍“我明天再找他”,就挂断了电话。 * 容夏还在一旁睡着,酒意带来的红晕从眼尾一直晕到了脖子。 他又睡着了,刚才的低喃和动作似乎只是无意识的。他睡得很安稳,丝毫不知道几分钟前自己的前夫和初恋进行了怎样一番情敌相见的交谈。 段寒努力维持着绅士风度,没有在容夏毫无反抗能力的时候动手动脚,只揉乱了他散在枕头上的黑发。 离开容夏家的时候,与容夏见面的喜悦已经被寇雅郡的那通电话冲得分毫不剩。 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 段寒摇摇头,离开了。 另外一边,寇雅郡也是满脸阴沉。 今晚打这通电话纯属心血来潮。 为了避免受伤失忆的事被太多不相干的人知道,前段日子他一直以身体不好为由避着别人的探望。 离婚的事被曝光后,之前那些朋友都坐不住了,这几天打给他的电话就没停过。 “不是,我说,你还真离婚了?” 这次打来电话的人名叫陆朝,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这些天寇雅郡回答这个问题实在是回答烦了,即便电话那边的人是陆朝、即便知道陆朝是真心关心自己,也还是忍不住怒了。 “啊,离了,是离了。怎么了,不能离?” “我的老天爷!不能离,当然不能离!”陆朝有口难言,“你赶紧想办法领人复婚!哎也不行……你俩这都公开了……” 俩人从小一起长大,陆朝深知寇雅郡这个臭脾气,也知道日后他必定后悔,只能好言好语地劝道:“你这是为什么呀……以后有你后悔的!我的天呐,我求求你了!你是我哥,你是我爹行不行!你赶紧复婚吧!!” 离婚确实有冲动的原因——喜欢朋友以前的恋人、外界都不看好的婚后生活、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 还有,容夏冷淡的态度。 每一件事都让他们的婚姻看上去岌岌可危。 但对婚姻的留恋、对容夏的不舍,也在朋友的接连质问下逐渐变成了疑惑。 寇雅郡有点不能理解,“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容夏的事情吗?为什么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 陆朝说累了,他重重叹了口气,说:“说实话,我们不知道你和容夏之间发生了什么,也许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你们确实产生了矛盾,才会让你在失忆之后也毫不犹豫地要离婚。但是——” 陆朝咂咂嘴,停顿了几秒钟后又说:“但是,我有眼睛我能看到,至少在我看到的时候,你和容夏的感情真的很好。可能你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明明是你的朋友,话里话外却总是向着容夏——说真的,就是因为我是你的朋友,我才知道我才清楚,等你以后想起来这几年的记忆,我保证你想打死现在这个自己。” 之后陆朝又老妈子一样地唠叨了好几句,才挂了电话。 寇雅郡心乱如麻。 陆朝说的话,他是相信的。自己刚从昏迷中苏醒的那几天里,容夏眼里的担忧不似作假。 他们应该是真的相爱过,但是…… 再回想起那人之后的冷漠,寇雅郡只觉得心脏钝钝的疼。 他按了按心脏,不想承认自己确实是后悔了,手指却背叛了主人的心,径直按下了容夏的号码。 他在漫长的通话等待声思考着到底该说些什么,却在电话真的被接起的时候哑口无言。 他听到段寒说,容夏已经睡着了。 有那么一瞬间,寇雅郡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脑袋是懵的,心里乱糟糟,只有嘴巴不受控制。 他听到自己问:“你在他家?你为什么——” ……却又生生吞回了后面的话。 算了吧,离都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呢。 第7章 回忆(1)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的时候,容夏睡醒了。 他的生物钟还算准时,即便没有工作也不会睡到很晚——毕竟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狗。 他揉了揉眼睛,穿好衣服下床洗漱。 给萨摩耶换好了狗粮和零食后,容夏老父亲心态大爆发,一直蹲在地上看狗狗吃东西。 “我还以为你不会叫呢。”容夏笑摸狗头,一路从耳朵撸到脖子,说,“昨天叫得挺欢啊!” 他这只萨摩耶非常温顺,去医院洗澡打针都不太会叫,最多也就是哼唧几句,没想到昨晚见了段寒吓成那样,咆哮了好几分钟。 想起段寒那副手足无措的怂样就好笑。 容夏又闷头笑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去沙发上吃自己的早餐。 昨天确实喝醉了,但绝对没到不省人事的程度,该记得的事情全都记得。 段寒一直重复着的想要和好的话语,和相比之下还算克制的举止,以及……寇雅郡那通明明没说什么、却显得异常尴尬的电话。 容夏懒得想这些,三两口吞掉了一只煮鸡蛋后,靠坐在沙发上发呆。 马上就到年底了。 每年这个时候他都异常忙碌,忙着跑电影宣传,忙着上综艺节目,忙着参加颁奖典礼。 原本他给自己安排了一场一个人的旅行,他想要一点自己的时间,好好考虑和寇雅郡的婚姻是否还能继续维系。 然而没等到出行,那人就先出了意外,这场旅行也就这么搁置了。现在婚都离了,再谈这些毫无意义。 容夏在心里感慨一番,坚信这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出手帮他做了决定。同时他还在心里暗骂没眼力见的前夫,都离了婚了,大晚上的打电话来干什么。 萨摩耶在这时小声嗷呜了一声,肥肥的爪子把饭盆往前一推,示意容夏自己已经吃完了。 容夏一看——零食吃得干干净净,正经狗粮基本没动。 “傻狗。”容夏笑着起身去厨房刷碗,“怎么这么馋?” * 厨房的水声盖过了客厅的声音,容夏刷好碗回来才看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都是段寒。 容夏暂时没有跟段寒进一步发展、甚至和好的打算。 当时和段寒分手分得并不难看,非要追究原因,大概只能用“性格不合、理念不合”来概括。 只是人的性格哪有那么容易改变?昨晚短短几个小时就足够容夏判断,段寒的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 本打算对段寒的电话视而不见,然而那人锲而不舍,下一通电话很快又打进来了。 “喂。”容夏接起,顺便去厨房拿了盒冰淇淋。 “我的钱包好像落在你家里了。”段寒说。 容夏这时已经端着冰淇淋回到客厅,闻言叼着勺子好一通翻找,最后果然在沙发缝隙里看到了一只黑色的钱包。 他恍然大悟:“我说刚才什么东西硌得我屁股疼。” 段寒说亲自过来拿,被容夏果断拒绝:“你少给我来这套,我叫闪送给你送过去。” “好吧,好吧。”这点小把戏没法摆平容夏,段寒也就不再坚持,说了自己的地址。 讲电话的工夫,容夏挖空了一整盒冰淇淋。他摸摸肚子,罪恶感后知后觉地冒上来。 “昨天……昨天睡得还好吗?”段寒又问。 “还好。” “哦……那,昨晚那家餐厅怎么样呢?他们家还有很多招牌菜,昨天没点那么多,我们下次再去尝尝怎么样?” “……”容夏“唔”了一声,说,“没话说就不要勉强找话题了吧。” 段寒笑了,声音都有点不好意思,“那好吧,我不骚扰你了,忙吧。” 这通电话才算结束。 * 容夏昨晚睡得倒是好,可有人几乎失眠了一整夜。 昨天挂断电话后,寇雅郡烦躁不已。 陆朝说的话像是在他心里投下一个小小的炸弹,把他心底隐藏起来的后悔全都炸出了地面。偏偏这时候又被段寒横插一脚…… 寇雅郡肺都快气炸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折腾了快一个小时后,寇雅郡无奈起来,试图找些什么事做来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 出院也有一段时间了,这几天父母一直念叨着让他回公司上班。 想想也是,三十岁的人了,总不能以受伤失忆的理由逃避上班吧? 只是……他对自己失忆前在做些什么,实在是全无印象。 思来想去,他决定开电脑找找以前的资料。 这电脑他先前用过一次,那时候他刚出院,对身边的一切都很陌生,想着电脑里应该有些什么东西,至少能窥探一下自己失去的这五年记忆里都在做些什么。 但大概是久未开机,电脑出了些故障,怎么都开不了机。 之后他一直被自己和容夏的关系困扰着,也没顾上再来看看电脑。 今晚倒是顺利,连上电源后很快开了机,只是开机密码又犯了难。 寇雅郡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不对。又输了容夏的生日,也不对。 他想了一圈,最后试着输入了自己和容夏的结婚日期。 ……密码正确,笔记本电脑成功启动,进入了待机桌面。 寇雅郡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他摇摇头,甩掉脑袋里的诸多猜测,专心浏览电脑里的内容。 这应该是他办公用的电脑,里面装了很多报表和数据,还有公司一些公告的文件存档。 大致翻阅一遍后,寇雅郡对这几年来自己做过的项目有了初步的了解。 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挺奇妙的,在自己遗忘掉的这几年时间里,他从一个不愿意接手家里企业的叛逆少年,变成了这家公司的董事长,而且竟然做得很不错。 不知不觉看了好几个小时,看到天都快亮了。 寇雅郡揉了揉肩膀,正准备合上电脑时,瞥到D盘有一个纯数字命名的文件夹。 他这个人强迫症比较严重,放置项目资料的文件夹必须用“日期-项目名称-部门-负责人名字”的格式命名,这个风格截然不同的文件夹看起来属实扎眼。 他点进去一看—— ……全都是容夏。 照片、视频、电影截图、甚至定妆照…… 寇雅郡慢半拍地又去看了一眼文件夹的名字。 7664942 把容夏的名字拼音按照九宫格的排列方式、用数字的形式打出来,就是这七个数。 寇雅郡忽然觉得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他觉得脑海里似乎有什么记忆正要呼之欲出,他甚至觉得他就要抓住些什么了,可…… 剧烈的头痛袭来,他用双手撑住前额也盖住了眼睛,靠在书桌前缓了好几分钟,才又直起身子,重新去看文件夹里的内容。 排在第一位的是一张照片。 眼睛被手掌压了太久,眼前的视野有些不大清晰,寇雅郡眨眨眼睛,几秒钟后才看清这张照片的样貌。 照片中的容夏穿着单薄的白衬衫坐在草地上,抱膝看着远方的夕阳。 旁边的操场上有跑步的学生,有聊天的情侣,明明是那么热闹的气氛,他的背影看上去却孤单又寂寥。 寇雅郡记得这张照片,这是…… 这是段寒拍的,背景是自己和段寒读的那所大学。 他啪地合上电脑,胸腔又一次被烦闷充满。 他不想再去看其余的那些照片和视频都是些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为什么段寒拍摄的照片会在他这里。 他只是觉得很难受。 他和容夏这样,算什么呢? 到了现在,他已经能够确定,年少时那点小心思并没有变淡,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成了浓烈的爱意。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寇雅郡带着满心疑问重新躺回床上。 这一次他很快就睡着了,只是睡梦中也依然不踏实。他迷迷糊糊地做了很多梦,梦里全都是容夏。 他似乎梦到容夏去参加什么晚宴,又喝醉了,自己开车过去接他回家。 那晚下了雪,地面一片洁白。 容夏站在酒店大堂等他。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高定西装,衬得人白皙又精致。腰收得很窄,腿又直又长,只是上镜时刚刚好的身材,现实里看着多少有些过分瘦削了。 寇雅郡把车停在酒店门口,撑了把伞下车。 容夏远远看见他下了车,自己也走出了酒店。 雪夜寒冷,容夏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西装,看着就觉得冷。 寇雅郡见状赶忙小跑两步迎上去。 “好冷啊。”容夏伸手给他摸,“原来外面下雪了。” 寇雅郡攥着他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说:“在里面等着就好了,出来干什么?外面又是风又是雪。” 听上去带着点指责,语气却是掩盖不住的关心。 容夏歪头哼了一声,手指在他的口袋里抓了抓,用指腹刮着寇雅郡的手腕,一点都不老实。 两人在雨伞的遮挡下浅浅接了个吻才坐回车里。 雨伞撑得不高,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被人注意到。 梦境凌乱,寇雅郡却清晰记得那一吻结束后,容夏脸上是挂着笑容的。 寇雅郡睡得昏昏沉沉,再次醒来时脑袋都是懵的。 不知梦境是真是假,但梦里的他们,大概是真的相爱过的。 第8章 “配偶” 容夏今天要去造型师那里试妆发。 正如段寒所说,今年容夏这部电影得奖概率很大,公司非常重视,在造型和妆发上也更加用心。 由于电影角色的原因,容夏的造型要做得比往常更加温柔。 因为他在这部电影中饰演了一个变态杀人魔。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电影宣发的时候只能按照男二的番位来宣传,即便容夏的角色戏份最多,对剧情的推动作用也最明显。 当时寇雅郡为了这件事很不开心,很想运作一番,最后还是被容夏劝住了。 当时容夏是这么说的:“你消停会儿。我从来都没在乎过番位这个东西,不重要。” 电影上映之后反响不错——或者说容夏现在几乎是这类商业电影的招牌演员,大家很喜欢在这类解压电影中看到他,再加上他接戏的频率不快不慢,既不会审美疲劳,也不会被大众遗忘——但是这个角色的反响有点过分不错了,网络上开始出现“容夏可怕”和“容夏变态”这类的关联词条,不知道是粉丝在整活,还是确有其事。 为了挽回一点变态杀人魔带来的可怕形象,这次为颁奖典礼准备的造型比以往都更温柔。 * “早,小夏。”造型师推着小推车走进化妆间,“咖啡,喝吗?” “喝。”容夏伸手接过。 这位造型师叫月月,跟着容夏很多年了。 她没什么背景,早先不被人重视,甚至还在大剧组里被人欺负过。后来遇到还没走红的容夏,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负责他的造型。 容夏的第一家经纪公司是个小作坊,知道容夏的家世后一心把他往“混血颜”的方向打造,还是月月提议说最好不要。一来容夏的五官混血感并不强,二来,混血的标签一旦贴上,日后接古装剧怕是困难了。 事实证明月月的看法还是正确的,现在人们提起“俄罗斯蛊王”,大多都只是调侃,几乎不会有人对容夏的古装扮相有太多质疑。 月月把常用的化妆工具摆好,站在容夏身后,从镜子里观察他的脸。 看着看着却疑惑地皱了眉。 “怎么了?”容夏放下嘴边的咖啡,问道。 月月没回答,走到容夏面前,换用正面的方向再次打量起他的脸。 这么来回看了五六分钟,月月终于迟疑着开口:“夏夏,你这个头发颜色……是不是太黑了?” 说着,她用手拨开容夏头顶的头发,又反复确认了许久。 “你换美发店了吗?”月月摇着头,肯定地说,“确实不是以前的颜色了。” 补染发根是件辛苦的事,活动多的时候甚至每隔几天就要补一次,容夏时常觉得头皮刺痛。 为了最大程度地减少频繁染发的不适,公司给容夏选择了专业又靠谱的美发店为他改色。 只是…… “上次染得急,是换了一个。”容夏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这么明显吗?” “日常灯光下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会场里大灯一照就很明显了。”月月诚实地说,“有点呆板。” 几个小时后,月月给容夏配好了全套的衣服和妆容。 不等她说话,容夏自己先叹了口气,“确实有点奇怪。” 头发太黑了,把肤色压得过于苍白,整个人看上去过分虚弱了。 电影的颁奖典礼可不是能尝试新鲜造型的地方,这种带着点猎奇的妆发绝对不可以。 容夏自己也不满意,对着全身镜左看右看都觉得奇怪。他脱下借来的高奢高定西装,又从沙发上拿起手机给美发店打电话,预约今晚改色。 月月连忙制止:“先别,你才染过,太频繁了对头发不好。我想想,换个别的造型算了。” “还是去改色吧,这次是我没注意。”容夏拨弄着头发,垮着肩膀。 “好吧。”月月无奈点头,主动帮他卸了妆,心里也在懊悔自己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下次还要更加谨慎注意。 容夏反过来安慰她:“所以说混血也没有什么好处,你看,老这么染发,我都害怕哪天我会秃。” 月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才不会呢,净瞎说。” * 晚上,容夏郁郁闷闷去改色。 美发店的店长听说这件事,亲自过来道歉。 容夏摆摆手,说:“算了算了,那天本来也是我自己同意换人染发的,跟你们没关系。” 容夏的头发不算长,但改色完成后也已经是深夜了。 染发剂用香料盖住了化学试剂的味道,只是洗掉浮色后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刺鼻的氨水味。容夏回到家草草收拾了一下,又给萨摩耶做好了清洁并换上明天的水和口粮,这才躺到床上睡觉。 他被染发剂的味道刺得睡不着,心里又因为回家太晚吵醒了狗狗萌生了一点愧疚。 这只萨摩耶现在看着油光水滑、可爱甜美、人见人爱,可谁又知道,几年前这只狗曾经被人遗弃过呢? 那年容夏刚接拍第一部 戏,剧组没什么钱,只能在一个破落的小县城周边随意搭了景。 某天一对年轻的学生情侣牵着一只白色的狗狗来剧组,问有没有人愿意收养这只狗。 小年轻做事冲动,也没有对未来的计划,心血来潮之下买了这只萨摩耶,但他俩尚是学生,根本无力负担养狗的开销。买回来没几天,就不想要了。 那时候的萨摩耶又瘦又小,纯白的毛发沾着灰,木讷又胆小,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剧组的人都兴趣缺缺,只有容夏看着那只狗委屈的眼神,心软了。 那时候他还不红,没这么多工作,可以每天陪它玩;后来结了婚,哪怕自己不在,也还有寇雅郡帮忙遛狗。 现在离婚了,萨摩耶每天独自待在家里,自己甚至都不能做到每天按时带它出去玩耍,容夏实在心里有愧。 心里想着事,鼻子也因为难闻的味道不舒服,这晚容夏一直没有休息好。更糟糕的是,大概是因为早上吃了一大碗冰淇淋又灌了一杯咖啡,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容夏隐隐觉得胃痛。 * 另一边,寇雅郡也在失眠。 心里虽然回到了五年前,身体可没有。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怎么可能重新适应又小又挤的loft? 回来这里之后,寇雅郡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但也说不上是出于什么心理,总之他暂时不想回寇家住。 又是一个不眠夜。 天色擦亮时,寇雅郡接到了林子薇的电话。 他记得这个女人,她是容夏的经纪人。 “寇总,打扰你一下。”林子薇说话的语气很是小心翼翼,细听甚至带着一点敬畏,“小夏这边有点不舒服,正准备做胃镜……” “什么?!”寇雅郡的音调陡然拔高,“他怎么了?!” “他、他一直都有点胃病,你知道的……今天早上又说胃痛,就想,干脆趁着这几天没什么工作,做个胃镜检查一下。”林子薇更加紧张,“全麻胃镜需要人陪护,我的身份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小夏又不愿意让父母过来。您看……” 林子薇真是叫苦不迭,但凡还有别的人选,她都不会来找寇雅郡。就不说寇雅郡平时多可怕了,单就这俩人现在的关系,让人家前夫过来签字也确实不合适。 要不是容夏这个小祖宗死活不肯让爸妈过来,她真不至于去找这位爷…… “知道了。”寇雅郡答应得爽快,“哪家医院?地址发我。” * 胃不好确实是老毛病了。 做演员这行的,胃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作息不规律,常常不能按时吃饭,再加上容夏爱喝酒又爱吃凉的,胃疼是常有的事。 从前寇雅郡管得严,有好几年都没疼得这么严重过了。现在容夏自己一个人住,这几天放开了作,今天终于受不了,老老实实去医院做胃镜了。 全麻需要有人陪同,还要在知情书上签字,这些寇雅郡都是知道的,只是…… 他看着“陪伴人与病人的关系”这一栏发愁。 签什么?前伴侣?离婚后的朋友? 林子薇站在一旁也在发怵,她又把电话里的言论重复了一遍:“夏夏不愿意让父母过来,说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省略掉了自己提议叫寇雅郡过来时,容夏气急败坏的脸色。 寇雅郡轻声“嗯”了一句,两下签好了字递给麻醉医生。 他在两人关系那一栏,填了“配偶”两个字。 医生看了一眼,对着这两个字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在寇雅郡带着冷意的眼神里把话咽了回去。 这段时间里,容夏一直背对着这几个人躺在病床上。 这人表达不爽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脑袋一蒙,只用屁股对着人。 医生过来看了一眼,笑了。他拉开容夏的被子,笑着说:“大明星准备一下,我要打麻醉了。” 容夏还想张嘴说些什么,只是声音还没发出来,意识就飘忽着跑远了。 再醒来时,病房里只剩寇雅郡一个人,他正坐在角落看膝上的笔记本电脑。 容夏头晕晕的,还有点恶心。麻醉药劲儿还没过,全身都软绵绵的。 寇雅郡察觉到了病床上的动静,合上电脑走到容夏床边,弯腰问道:“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恶心都是麻醉后的正常反应,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容夏:“#¥¥……#@&*” “?”容夏疑惑皱眉,“_=)&##!@#$%&+!!!” 寇雅郡抿了抿嘴,试图压下嘴角那点笑意,但语气还是暴露了:“这也是麻醉后的正常反应,舌头会有点僵硬……咳咳,一会儿就好了。” 容夏咬着嘴唇看他,脸慢慢地红了。 他又嫌弃地拉起被子想盖在脑袋上,只是四肢发软,扑腾了半天也只把被子拉到了下巴——之后还被寇雅郡扯了下来。 大概是见容夏无力反抗,寇雅郡也不再强忍着笑意,直接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 容夏恶狠狠瞪他。 过了大约十分钟,身体终于慢慢恢复了力气。容夏用舌头抵着牙齿转了转,感觉舌根还是硬的,他不想再出丑,只能拿起手机按了几个字。 寇雅郡用余光观察着这个不老实的人,想看看他又在闹腾些什么。直到自己的手机响起才反应过来,原来容夏刚才噼里啪啦按着手机是在给自己发消息。 【一团毛绒绒:快走开!别打扰我休息!】 一团毛绒绒…… 顾不得这条消息的内容,寇雅郡只是看着容夏的名字,突然被可爱到了。 像被小狗用爪子踩了一下,心里麻麻的。 比起前段时间那个冷淡的容夏,还是现在这个胡言乱语口齿不清的人更鲜活些。 寇雅郡的心里一片柔软,再抬头看向容夏时,心里居然多了几分欢喜。 他走到容夏床上,伸手拨了拨他头顶的头发。 容夏做胃镜检查时,寇雅郡也听说了这人连夜染发的事。 他不是明星,理解不了头发太黑为什么也会是需要调整的地方。 容夏的发根还残留着一点不干爽的涩感,摸在手里不够爽滑,寇雅郡却像是觉得十分好摸一样捋了又捋,直到容夏甩甩头才放开。 “黑点就黑点。”寇雅郡搓了搓手指,说,“咱们中国人头发本来就黑啊,黑点又怎么了?” 容夏没回答,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翻过身去,向后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寇雅郡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低头笑了笑。 离开医院后,寇雅郡没急着回家,先给林子薇打了个电话。 今天这件事让他想起了一点模糊的记忆。 容夏确实经常染头发,连带着他也对染发剂的刺鼻味道很熟悉。 电话接通后,林子薇颤巍巍地问:“……寇总,怎么了?” 寇雅郡没头没脑地问:“非要染头发吗?” “大多数工作,都是要染的……”林子薇为难道,“大部分人都不能接受一个演员顶着一脑袋金毛的。” 说完这话后,两人沉默了许久。 林子薇受不了这种气氛,艰难地说:“已经给他找了最温和的染发剂了,染发频率也降低了很多……” “好,”寇雅郡打断她,“我知道了。” 第9章 获奖 胃镜的检查结果并没有太大问题,医生只是建议他少吃生冷,戒酒戒冷饮。 容夏乖巧点头,然后在坐车去化妆间的时候立刻又下单了一箱冰淇淋。 林子薇见状无语,却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容夏根本不听。 寇雅郡不在,真是没人管得了他了。 容夏把头发改成了棕色,月月和其他几位造型师商量过后,又把原先的发型和妆容都进行了微调。这一次的试妆效果非常完美。 几天的时间转瞬即逝,颁奖典礼就在明天。 * 搬离容夏家后没几天,寇雅郡便回到公司上班了。 这天秘书林逍下班前特意到寇雅郡办公室晃了一圈,“好心”提醒道:“今晚颁奖典礼。” 寇雅郡头都没抬,也不理人。 林逍摸摸鼻子,灰溜溜离开。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办公室里的人淡淡应了一句:“知道了。” 林逍摇头叹气:今天也是为老板和老板娘的爱情操碎心的一天。 来提醒寇雅郡今天有颁奖典礼的并不只有林逍,他的母亲肖连芳也记着这事,甚至直接跑到loft来找他。 寇雅郡已经知道自己早已和父母和好,只是记忆仍停留在因为小动物救助站而和父母闹翻的时候,现在面对肖连芳,心里还是有点尴尬。 当时为了离开家里,他和父母没少吵架,但看来胳膊还是拧不过大腿,自己还是回家了。 那时候闹那么一遭,现在想想,就像笑话一样。 想到这些寇雅郡心里有些难受。 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回到了这个有钱的牢笼,曾经说下的“为了梦想什么都可以放弃”的话也都落了空。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强颜欢笑,应付着肖连芳的话语。 肖连芳先是问了问儿子的身体情况,又聊了几句公司的事,接着斟酌着开口提起了容夏。 “我记得今晚小夏要参加一个颁奖典礼。” 寇雅郡“啊”了一声,点点头。 肖连芳笑了笑,拢拢耳边掉下的头发,说:“你不记得了,当时那部电影弄得你很不开心。” 寇雅郡对自己失去的那部分记忆一直非常好奇,此刻听到母亲提起,立刻追问道:“为什么?” 肖连芳细细解释:“他们电影圈有个规定,男主角必须是伟光正类型的角色,不能是反派、不能是坏人。这部戏里小夏演的是个杀人魔,按照规定就只能是男二号,也不能报名最佳男主角。当时你说想给他运作一下来着,但后来小夏好像拒绝了。” * 母亲简单的几句话勾起了寇雅郡心里一丝异样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类似的对话好像曾经发生过…… 交谈的人同样是自己和母亲,自己则垂着头表情淡然。 那,对面的母亲在说些什么…… “我可以帮你,”母亲说的话被切割成了只言片语,只能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但你得给我一个理由,我总不能无缘无故撸了人家定下来的角色,对吗。” 寇雅郡难受得按了按太阳穴,那抹记忆明明近在咫尺,伸手抓却抓了个空。 * 几秒钟后,寇雅郡放弃思考,有些疲惫地说:“但他还是提名了啊,我记得提的是最佳男主角。” 肖连芳眨眨眼睛,说:“你还看了提名名单啊,这么关心他?” 寇雅郡没说话,别开了脸。 肖连芳本来不想多说什么,毕竟小辈们的爱情不该由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來插手。但看着寇雅郡明显旧情难忘的模样,肖连芳忍不住想起几年前儿子回家的场景。 说到底,寇雅郡愿意回家,还是因为容夏。 想到这些,肖连芳实在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做父母的不该插手。但是……”她轻轻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小夏是个好孩子,妈妈还是希望,如果有机会,你们还能和好。” 寇雅郡转过头,眉毛微皱。 他听出了母亲话语中的欲言又止,心里疑惑更多。他有心想问问肖连芳,外界那些传闻是真是假,他们夫妻俩和容夏相处如何。 但…… 对父母明说自己的感情困扰实在不是寇雅郡能做出来的事。想问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咽下去了。 他只是说:“离都离了。” 肖连芳重重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 与此同时,颁奖礼如火如荼地举行着,现在剩下的只有最重要的最佳男女主角和最佳影片这三个奖项了。 主持人和颁奖嘉宾都在努力地活跃气氛,但现场气氛还是紧张。 很快,最佳影片的结果公布了。 背景屏幕放了几秒的电影片花,一一闪过几位男男女女的脸。 在黑暗中绝望逃跑的少女,阴暗的、潮湿的地下室,女人痛苦的哀嚎声…… 背着光走进地下室的男人心情放松,甚至哼着几句不成调的欢乐颂。 窗外电闪雷鸣,闪电划破天际,也映出了男人的满脸血迹。 片花到此结束,画面陡然定格。 从男人脸颊滴落的血水缓缓书写出了电影的名字。 《逃》。 正是容夏主演的那部电影。 容夏在全场轰鸣的掌声中起身,步履优雅地走向舞台中央。 他们这部戏的导演陈安是个资深社恐,对这种人多的场合一向是能避则避,颁奖典礼也不例外。 这次提前找上了容夏,好说歹说磨了半天,终于说动容夏来帮他领奖。 领最佳影片时,容夏的获奖感言说得很诚恳也很官方,无非就是说些“这是全剧组所有人努力的结果”云云。 领了这个奖之后,容夏内心也平静了许多。 所有人都说这次的最佳男主角非他莫属。这话虽说是赞美,却也同时带来了压力。 这个最佳影片,稍稍缓解了他内心的焦虑。不管最佳男主角花落谁家,至少这部电影是被大家认可的。 容夏按按心脏,平静等待最后两个奖项的颁发。 接下来的最佳女主角结果也如人们事先料想的那般,是呼声最高的那位女演员。 三个重头奖项的前两个都没爆冷,大家对最后一个奖项的热情也更加高涨。 颁奖嘉宾是位女演员,她穿着仙气十足的长裙,裙摆拖得很长,上台阶的时候没注意脚下,险些跌倒,幸好同伴扶了一把才免于出丑。 打开装着获奖名单的信封时又不慎将手卡掉到地上。 会场本就紧张,这接二连三的小插曲让几位提名的男演员更加焦虑。 容夏刚刚平静下来的的心再次提得高高的,眼睛一直盯着女明星手里的卡片。 耳边的声音都模糊了,只剩下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台上的女明星低头看着手中的卡片,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她抬起头对着麦克风温声说:“恭喜容夏,恭喜《逃》剧组,又斩获一个大奖!” 雷鸣般的掌声再次想起,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容夏这里,全场摄影机纷纷对准他的脸,把这幕场景一瞬不移地捕捉下来。 * 颁奖典礼是现场直播,此时视频网站的直播页面被各种评论刷得几乎看不到容夏的脸。 寇雅郡“啧”了一声,关掉了弹幕。 ……本来他是对这个颁奖礼不怎么感兴趣的,但几分钟前还是忍不住点开了直播页面。 没办法,现在通讯太发达了,随便看个新闻也能看到弹窗不停地提示谁谁谁又得奖了,寇雅郡没忍住,在弹窗提示即将颁发最佳男主角的时候切到了直播页面。 男明星不比女明星,在红毯上的穿着没有太多可以选择的余地,大多都是一身西装,容夏今晚也不例外。 他的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透出隐隐的棕色,而灯光不那么明显的时候,又变回了黑色。 好看是好看的,但一想到这颜色鼓捣了一晚上才弄好,寇雅郡心里难免有点不清不明的心塞。 视频中的人已经登上了颁奖典礼的舞台中央。 他手捧奖杯,开口之前先深深看了一眼手中的金色小人。 那双手生得很好看,不似一般男性那般骨节粗大;手指纤细又修长,可以把小金人整个拢在了手掌里。 那双手的触感应该是软软的,细腻的。 寇雅郡盯着容夏的手,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 “当时接这个角色的时候,陈导劝过我,说这个角色比较……变态。” 容夏欣赏够了手里的奖杯,终于开始说获奖感言,也让屏幕前的寇雅郡回过神来。 他调大了iPad的音量,又关了房间的灯光,在一片黑暗中静静听着容夏说的话。 “拍摄的过程……真的很痛苦。”容夏缓缓说道,“我不是科班出身,总是会对戏里的角色投入太多感情,像《逃》这样情感起伏比较大的角色,对我来说一直都是挑战。说实话,拍完这部戏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情绪很糟糕,总觉得自己还在戏里,走不出来。” 说到这里,容夏顿了顿,像是说不下去了。 主持人适时带头鼓起了掌,台下很快响起淅淅沥沥的掌声。 寇雅郡不知道容夏还想说些什么,只是隔着屏幕,似乎都感受到了他那时的痛苦和挣扎。 几秒钟后,容夏再次开口,语气带了点笑意:“挺吓人的,那时候老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变态杀人狂魔,身边的人晚上都不敢跟我单独相处。” 台下哄堂大笑。 寇雅郡却笑不出来。 现在他已经知道,容夏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能用几句话就唤起别人的心疼和怜惜,也能用一两句话让人以为他刚刚是在调侃自己。 但是他知道,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容夏刚刚说的都是真的,这部戏拍完之后的难受,都是真的。 等到会场内重新恢复安静后,容夏又说:“说起来,那段时间非常感谢一个朋友,多亏了TA的照顾。” 主持人见有料可挖,立刻八卦地问道:“那位朋友……想必现在也正在屏幕前看直播吧?” 容夏微笑:“那谁知道呢,他是个傻子。” 寇雅郡:“……”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容夏口中的“那位朋友”是他,但还是有一点不爽。 此时容夏笑眯眯地说:“开玩笑,开玩笑的。” 颁奖典礼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寇雅郡臭着脸盖上平板,几分钟后又重新打开,点进了直播页面,看了一会儿大合影,直到画面黑屏才又退出。 * 林子薇在后台听到容夏的获奖感言时,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之后恨不得给小祖宗跪下。 得了,这番话又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但容夏本人并不在乎。他双手合十,冲无辜的经纪人歪歪头,说:“交给你们了,我要回家喂狗啦!” 作者有话要说: 电影的部分内容参考了韩国一个老电影《追击者》 第10章 你是谁的小号? 容夏为人一向任性又自我,采访时胡乱说话没少惹过乱子,好在他现在的经纪公司老板有点本事,提前和很多家媒体打过招呼,这些年几乎没有人发过太离谱的稿子。 但今天不太一样,颁奖典礼可是直播,他那番关于朋友的言论早就传开了。 经纪公司的老板立刻打电话给容夏,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你能不能不要乱说话!” 容夏认错态度良好:“我错了,梁总。” 这位老板名叫梁翎,原本也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主,只是一物降一物,这几年下来早被容夏磨得没了脾气。 “你少在那儿跟我装,我还不知道你?虚心接受坚决不改是不是?” 容夏嘿嘿一笑。 梁翎有点忙糊涂了,嘴一秃噜又开始瞎说话:“我告诉你啊容夏,就你今天这个恶劣行为,必须得让寇雅郡给下部戏投五千万才能抵消!” 话一出口梁翎就后悔了。 这俩人离婚了不是? 容夏那边也安静了许久。 梁翎心里有点打鼓。他对旗下艺人的私生活管得不严,容夏这种摇钱树级别的更是几乎不管,那两人离婚时他也只负责找了公关团队,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离婚。 万一俩人有点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那他这话可是撞枪口上了…… 他赶紧找补:“那什么,今天剧组庆功宴你没去,我找人替你给他们发红包。你记着啊,红包我发过了,你别给重复了。” 容夏不喜欢这种场合,除非实在推不开,这种庆功宴杀青宴他一向是能躲就躲。 这时,电话那旁终于传来了动静。 “汪!汪!嗷呜——” 紧跟着的是容夏远远的笑声:“哎!那是我的手机,你抢什么,你会用吗?” 几秒钟后,容夏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我们家的傻狗刚才把我手机叼走了……梁总,今晚的事你看着处理呗,我下次一定不了,保证!” “……”梁翎无语地叹了口气,“唉!你呀,气死我了!” * 挂断电话后,容夏收起手机,摸摸无辜背锅的萨摩耶。 大狗狗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嗷呜一声将两只前爪搭上他的肩膀。 容夏笑出声了。 “好好好,抱着!”说罢一把将白色的大型犬抱进怀里。 他这狗养了好多年了,个头很大,一人一狗蹲在地上时,身高不相上下。 容夏撸着手掌下萨摩耶的毛发,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要抬起手才能摸到狗狗的耳朵了。 容夏哭笑不得:“儿子,你也太……你的伙食是不是太好了啊?长这么高这么胖。” 小狗可听不得这种话,怪不高兴地把头埋进容夏怀里,哼唧着表示不满。 提起这个,容夏想起一件事。 家里好像快没有狗粮了。 他去杂物间翻找一通,只找到最后一包零食。照萨摩耶这个食量,这一小袋零食估计只够它吃十天的。 容夏打开手机,打算网购一些狗粮,却在选择种类上犯了难。 老实说,这些东西他很少管,以前都是寇雅郡负责。 非要算起来,这只萨摩耶不爱吃饭只爱吃零食的坏毛病,也是被寇雅郡惯的。 提起这个容夏就生气。他又想起刚才梁翎说的话,气上加气。 寇雅郡真像个背后灵啊!天天阴魂不散的。 他打定主意绝不去问寇雅郡。 本想着明天找家宠物店问问看,放下手机时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他重新按亮手机点开微博,在私信列表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个联系人。 id叫“愿夏夏一生顺遂”。 这个账号他眼熟很多年了。 在容夏还只是个小透明的时候,这人就是他的粉丝。她大概是很沉稳内敛的性子,很不像普通追星女孩那样狂热,发的私信也都很克制,大多都是自己写的电影长评链接,偶尔夹杂着几句“电影很好看”“加油”之类的话语。 容夏快速往上滑着,终于找到了几年前的一段对话。 【愿夏夏一生顺遂:[地址][地址][地址][地址]这几家宠物医院都很专业,你找一家吧。大型犬饲养不易,这个链接里的内容可以看看。[链接]】 容夏点开最后的网页链接——还好,几年过去了链接依然有效。 之后按照上面的提示,下单了几袋狗粮试水。 不过说起来…… 容夏退出两人的聊天界面,“顺遂”最后一次给他发私信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逃》不久前上映,“顺遂”没有发布关于这部电影的任何消息。 要知道,这位粉丝在容夏的粉丝圈子里相当有名。 她从不参与各类应援活动,也不做数据,只安静写着自己的影评。但她文笔极好,逻辑也清晰,每部电影都精心截图,又总能发现影片中的小细节——大概两年前,容夏拍过一部电影,里面的小彩蛋最早就是从“顺遂”这里传开的,连微博上那些专业的影评大v都没发现。 就连影评的发表时间都非常早,几乎在电影上映的当天就能发出。 是很神秘又低调的粉丝,不常出现,但在粉圈里很有名。 容夏与她并没有什么私下的联系,只是在早年还是小透明的时候,回复过几条她表示夸赞的私信。 “顺遂”给他发的第一条私信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加油。 那时容夏粉丝不多,每条私信都能看过来,也很亲切地回复了一句“谢谢”。 再之后,就是关于萨摩耶的事情了。 两人可以算是聊了很多年,但私信的内容除了简单的赞美和感谢,就只有一个又一个影评了。 容夏恪守着偶像和粉丝之间的安全距离,从未多说过什么;“顺遂”也从来没有正面表达过对容夏的喜爱。 她的感情好像都蕴藏在那一篇篇排版精美、内容丰富的影评中了。 唯一一次差点逾矩,是因为容夏喝多了。 那时容夏的某个角色被制片人的小侄子挤掉了,容夏年轻气盛,受不了这个气。那晚多喝了点酒,打开微博看到了“顺遂”发来的简短安慰,一下没忍住,抱怨了几句。 私信发出去之后,容夏突然惊出一身冷汗。 ……他这是在干什么?! 手忙脚乱撤回消息后,容夏想着要不要发点什么掩盖过去。 最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在忐忑中渐渐睡了过去。 之后还短暂地戒了酒。 好在“顺遂”那时并不在线,直到几天后才回复了一个问号。 容夏心有余悸。 但这件事,总算是这样揭过去了。 手机顶端,网购软件跳出了消息,是提醒容夏及时付款的消息。 他甩甩头,关掉微博的私聊界面,给萨摩耶买好了狗粮。 ……但还是管不住手,又去看了一眼“顺遂”的微博。 安安静静,没有《逃》的影评。 容夏猜,她大概是脱粉了吧。 说来也是,“顺遂”在追星方面看来并不狂热,也没有朋友,只靠着一篇篇影评维持热情是很难的。或许她不喜欢这部电影,或许她不想在浪费时间做这些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事情。 又或许,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容夏了。 有人喜欢,自然也会有人讨厌。这个圈子里,粉丝来来去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个道理容夏很明白,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怅然。 容夏抱着萨摩耶,看它瘫着四肢撒了会儿娇,之后拿着换洗衣服去浴室。 出来时,手机屏幕上躺着来自段寒的未接来电和四条消息。 【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到,是不是在和狗狗玩呀?我买了一瓶酒,想送给你,庆祝你今晚又拿了一个奖。】 【有点等不及想见你,我现在来找你可以吗?】 【……你们小区的安保太严格了,我进不来。】 最后一条是一个小狗哭哭的表情。 容夏盯着这几条消息看了一会儿。 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是20分钟前。 他斟酌了一会儿,给段寒回了电话。 第11章 段寒又来了 电话刚接起,容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那旁的人吸了吸鼻子。 “……”容夏冷酷道,“不要跟我装可怜。” 段寒笑着说:“冤枉。我怕车没电,就没开空调,外面确实冷。” 说着说着他笑意更浓,先是恭喜容夏今晚又拿到了一座奖杯,又庆幸道:“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太能习惯你这个大明星的身份——我开到半路才想起来,你没接电话会不会是因为去参加庆功宴,我心都凉了,觉得今晚肯定要扑空了。” 容夏把手机开了免提丢在茶几上,自己则瘫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萨摩耶的尾巴,淡淡道:“今晚确实是有庆功宴,但我一直都不喜欢那种场合。” 再者,连导演都不参加的庆功宴,男主角翘掉自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这话他懒得再跟段寒解释,便闭了嘴。 段寒还是笑,“外面真的很冷,我能上去坐坐吗?” “大晚上的,你来找我干什么?还是回去吧,万一被人看见不太好。” 段寒沉默了几秒,低声说:“想你,想见你,就来了。我从地下车库上来可以吗?那里不会被人看到。” 扬声器传出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一如他们曾经无疾而终的感情。 大概是得了奖心情确实不错,容夏难得耐心又温柔地劝导了几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呢?” 但段寒明显没那么容易知难而退。 “反正现在你是单身,我也是单身,我总有追求你的权利吧?”段寒话锋一转,说起了自己带来的酒,“你不见我,至少把酒留下吧?这是我之前去俄罗斯买的,国内买不到。我看看叫什么啊——” 段寒打开车顶的灯光,看了半天,最后郁闷地说:“……看不懂,都是俄罗斯的蚯蚓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了俄罗斯,容夏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些许笑意:“好吧好吧,下不为例啊。” 段寒很会顺杆往上爬,“下次再说下次,这次先解决这次。” 容夏问了段寒的车牌号,随后给楼下值班的物管打电话,终于把段寒放了进来。 * “这个真的很好喝,之前去俄罗斯采风的时候当地人请我们喝的。”段寒人还没进来,先把酒藏在身后,生怕容夏接了酒就把他赶出去。 容夏也不说话,他倚着玄关的鞋柜,抱臂看向段寒,眉毛微微上挑,一副“我就静静看你表演”的样子。 最终还是段寒先败下阵来,他把身后的果酒递给容夏,无奈道:“你真的好严格。给——” 除了伏特加之外,俄罗斯其他的酒类似乎都不那么有名。但段寒带来的这瓶容夏还真知道,几年前他过生日时在家喝过。 好像是叫马林果酒,颜色很漂亮,比普通的葡萄酒颜色更清亮一些。 段寒双手奉上果酒,又比了个拜托的手势,真诚地说:“让我进去吧!” 容夏被逗笑了,摆了摆手让条路出来。 萨摩耶闻到陌生人的味道,又一次焦虑起来。它慢慢躲到容夏身后,嗷呜了一声。 段寒还对这狗上一次的反应心有余悸,“你这狗……是一直都这么凶,还是只对陌生人凶啊?上次叫得好大声。” 容夏摸着狗头,微笑着说:“都不是,它很听话也很温顺,只有对你才凶。” “……”段寒哭笑不得,“它叫什么名字呢?” “啾啾。” 久违地听到自己的名字,萨摩耶欢快地转起圈圈,还伸出舌头舔着容夏的手指。 “不过一般不会叫名字。”容夏作势去咬萨摩耶的耳朵,傻狗不仅不躲,还把耳朵凑了上来,“你出个声它就知道是在叫它,很聪明的。” * 不叫名字这件事,倒也不算是有什么隐情——这名字不是容夏起的,他不习惯。 啾啾这个名字,是寇雅郡胡乱起的。 容夏没给萨摩耶起过名字,平时就“哎”“宝贝”“儿子”之类的乱叫。 有一次寇雅郡问他,你这狗到底叫什么名字? 容夏:“……叫、叫……” 他眨眨眼睛,表情突然明朗,“叫耶耶。” “……”寇雅郡一脸无语,“你随便起个名字是不是以为我听不出来?” 容夏:“……” 寇雅郡抓抓狗狗头顶的头毛,抓了一个小啾啾,随口说道:“就叫啾啾算了。” 萨摩耶突然兴奋起来。它先是绕着寇雅郡转了一圈,然后跑回容夏身旁,兴奋地嗷嗷直叫。 容夏笑着和它贴贴,“还挺喜欢,傻狗。好吧,啾啾就啾啾。” “……”寇雅郡无奈道,“你在说什么绕口令啊。” * 萨摩耶在容夏的安抚下很快恢复了乖巧,只是仍然不喜欢段寒,委委屈屈躲在主人背后,探出大脑袋看着面前的陌生人。 段寒干脆蹲下来和萨摩耶面对面,又抬头问容夏:“养只狗也保护得这么好?我都没在网上看到你养狗的新闻。” 狗狗每天都要遛,自然被拍到过,只是记者多半都会卖寇雅郡面子,没有发出来过。 容夏不想解释这些,含糊着应付过去了。 小动物确实是拉近人们距离的好帮手,关于萨摩耶的话题一点一点撬开了容夏的嘴巴,两个人的话题终于多了起来。 聊够了萨摩耶,又说起了容夏的电影。 《逃》因为题材原因,在内地上映的版本有过十几分钟的删减,删减内容是一段杀人碎尸的镜头,因为太过血腥无法过审,索性全部删掉了。 剪辑很巧妙,几乎看不出删减痕迹,甚至还被观众以为是刻意留白,任由他们自己想象。 但片方的人都清楚,这段删减内容里有这个杀手唯一一次犹豫、唯一一次能算得上是“温情”的心软。 “就是挺奇怪的,整部电影从头到尾,居然都没有洗白的剧情。”段寒倚着沙发,笑着摇摇头,“这也太不符合主旋律了。不过这种彻头彻尾的反社会人格,也确实带感。” “有的,”容夏说,“可能不算是洗白,但他有过心软,有过犹豫。” 他在段寒疑问的眼神中缓缓说道:“上映时删了一点,其中有一部分是……” 容夏托着下巴,手臂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茫然不知看向哪里。 “……分尸时他看到了女人手里的钥匙扣,那个形状的钥匙扣他妈妈也曾经有过一个。他短暂地犹豫过一下,但最后还是把她杀了。” 容夏眼睛低垂着,睫毛的阴影落在下眼睑,遮住了眼神里淡淡的落寞。 段寒没有看到,只是直觉容夏现在有些低落,绞尽脑汁换了个话题:“这部分情节不可以保留下来么?用什么手段处理一下?” 容夏说:“想过,但是剪了几版都不行——要么过不了审,要么剧情不够连贯。” 他很快又从刚才低落的情绪里脱离出来,懒洋洋靠着沙发,说:“最后的效果也不错,比想象得好很多。” 段寒笑着“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这几年都没什么人敢演这种角色了,前两年明明很多人争着演,觉得是最容易展示演技的角色。” “现在大家不喜欢这种角色了,更喜欢看细水长流、不动声色的演技方式。”容夏感慨道,“观众喜欢看什么,演员就扎堆演什么,总是这样的。” 之后他们又聊了两句几年前的电影。 看得出来,段寒确实用心看过,每部电影的名场面都记得一清二楚。夸容夏什么打扮都能适应,夸他演什么像什么,甚至比那些科班演员更有灵气。 他说得很真诚,人又向来是沉稳的性格,很容易让人相信这些话是出自真心。 容夏带着一点点得意“哼”了一声,也慢慢放下了心里的戒备。 又过了几分钟后,萨摩耶困了,容夏赶它去睡觉。 从狗狗卧室出来时,他看到段寒蹲在萨摩耶用的饮水机旁边,正在擦着弄出来的水渍。 萨摩耶爱玩水,每天都把那部分地板弄得湿漉漉的。 “哎——!”容夏两步走过去,赶紧问道,“你用哪块抹布擦地啊?你别乱用。” 段寒抬起头,指指手里的抹布,“紫色的这个,你以前一直用紫色的抹布擦地板,我没记错吧?” 容夏抄着手,用拖鞋踢踢段寒的屁股,没好气地说:“不要,给我,使这种小把戏!我才不会被这种小把戏收买!” 段寒没立刻回答,只是笑着把地板擦净,又小心把饮水机挪到干燥的区域,这才起身说道:“我看到地板湿了就顺便擦干净,哪里算什么小把戏?” 说罢,段寒又去卫生间洗抹布。 水声哗哗的,段寒的声音不甚清晰。 “给我喜欢的人做事,让他少点麻烦,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洗好了抹布挂起来,这才走回客厅,回到容夏身边。他脸上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苦涩。 他说:“现在让你接受新的感情肯定不现实,所以我会等你,我愿意等你,再长时间都愿意。但是……” 手指还有点潮湿,段寒换用手背,蹭了蹭容夏的脸颊。 “但你别这么防备我,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喜欢你。” 容夏的脸颊凉凉的,皮肤很细腻,仅仅是用手背触碰着,也能让段寒心猿意马。 那人穿着藏蓝色的毛绒家居服,头发柔顺地落在耳边,看起来是非常少见的、好像可以被随意搓圆揉扁的模样。 太乖了。 明知道容夏绝不是乖巧的性格,还是会被蒙骗到。 这时的容夏,则因为段寒奇怪的举动抿起了嘴。 两片唇悄悄抿成了拱形,“哎,干什么啊到底?” 看吧,乖巧的模样维持不了几秒钟的。段寒转过头清了清嗓子,终于还是忍不住。 他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干净水,伸手按住容夏的后脑—— 独属于容夏的气息在鼻息间爆开。 第12章 新的情敌已经出现 “你说,容夏说的到底是谁?”寇雅郡两只手交叉着放在办公桌上,若有所思地问林逍,“他拍《逃》的时候还有别人在他身边吗?” 林逍两眼发直,用余光悄悄看了一眼腕表,为自己遥遥无期的下班时间掬了一把心酸的泪水,认命地回答道:“没有别人,就是您,老板。” 出色的秘书,即便已经回答了一百遍同样的问题,也会在回答第一百零一遍的时候充满认真和耐心。 寇雅郡当然也知道自己问这个问题问了太多遍,可架不住心里就发痒,非要把“容夏在颁奖典礼上感谢的人是他”这件事确认个十遍八遍才肯罢休——虽然在那之后容夏又阴阳怪气地说了些别的。 又一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寇雅郡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不过这点得意很快又被别的情绪盖了下去。 他靠着椅子,一言不发。 “你不是忘不了他?”林逍眯了眯眼睛,“你是后悔离婚了吗?” 寇雅郡早就后悔了,可第一次这样直白地被人说出来,心里还是有点尴尬的。 他摸摸鼻子,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也后悔,也不后悔。” * 对寇雅郡来说,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发生的大部分事情都让他充满疑惑。 他考虑再三,决定再听听看旁人对自己这段婚姻的看法。 “林逍,我问你一件事,”寇雅郡向后靠在椅子上,眉心微蹙,“你知不知道……我好像很早以前就打算离婚了?” “怎么可能?!”林逍连连摇头,“你和容夏感情很好的。” 寇雅郡苦笑,在心里咂摸着“感情很好”这四个字。他摇摇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的父母、朋友、同事……每一个人都对我说过同样的话,说我和容夏感情很好。”他闭上眼睛,用食指指节按了按眉心,疲惫地说,“但我能感觉到,在我出事之前,我和容夏的婚姻就出了问题——我早就准备好了离婚协议。” 林逍难以置信:“……什么?” “我失去了很重要的记忆。”寇雅郡比了个手势,“我不是怀疑你们说的话,我能感觉到我和容夏之间是有感情的……可是真的很奇怪不是吗?容夏说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想要离婚——我也相信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我,可那会是因为什么呢?” 林逍无法回答。 一时之间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林逍和容夏不算熟悉,但印象很好——那位大明星为人谦和友善,半点架子都没有,人又长得漂亮,有时来公司等老板下班,远远看去,不知道多迷人。 跟老板的这段婚姻也一直被旁人羡慕。明星和豪门的联姻总是为人津津乐道,觉得明星贪钱、豪门图色,可他们不是的,他们像所有寻常眷侣一样,恩爱又和谐。 “说实话,是后悔,当时提离婚,更多的就是冲动。但……”寇雅郡用手指敲着桌上透明的文件袋,那里面是一团碎纸屑,“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呢?把离婚证都撕了。” “……”林逍叹气,“原来你不知道啊?办理复婚需要用到离婚证,容夏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着吗?就是不想跟你复婚了呗!” “什么?!”寇雅郡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什么??” 林逍耸耸肩,两手一摊,“你想啊,自己老公躺了好几个月,醒来之后先是失忆,之后又要离婚,换成谁谁不生气啊?撕离婚证算是很有风度的发泄方式了好吧?” 寇雅郡用力闭了闭眼睛,拳头重重捶了下桌子。 “……好烦啊,感情这种东西真复杂。” 林逍可不同意他这种说法,“什么复杂不复杂?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合得来就继续,合不来就分,要我说啊,这世界上没有比感情更简单的东西了。你就说,你现在到底对容夏还有没有感情?有感情就想办法复婚,没感情就算,多简单的事啊。” 寇雅郡依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现在的我对他有没有感情重要吗?失忆之前的我爱不爱他才是关键吧。” 说一千道一万,23岁的寇雅郡,确实喜欢着朋友的男朋友。 想到这里,寇雅郡竟有些羡慕起失去记忆的、未来的那个他。 至少,那个他应该真的拥有过容夏的爱情。 至于再多的话,寇雅郡就没有继续说了,他把自己心底另一点小小的疑惑按了下去。 毕竟问了一圈,谁也不知道他们当时为什么会闪婚,这个疑问,大概只有容夏本人能回答他了。 想到这里,寇雅郡不仅开始懊悔起自己的迟钝,怎么居然在离婚之后才考虑到这一点。 他叫住正准备偷溜出办公室的林逍,说:“容夏之后的行程安排给我看一下,我记得,他快要进组了?” * 另一边,段寒的吻最终还是没有深入,只堪堪擦过容夏的嘴角,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段寒有些局促地向后退了一步,看容夏淡定地回到沙发上,找出自己的手机。 电话是林子薇打来的。 “夏夏,有个事。”林子薇话没说上几句,先叹了口气,“之前不是定的下周进组吗?那部戏……可能要再考虑考虑了。” 容夏原本要在下周一进组拍戏,是最近很火的重生题材,名字言简意赅,就叫《重生的小林》。讲述的是主人公小林上辈子悲惨枉死,意外重生后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原定的男二被人挤了,挤掉他的那个人……”林子薇清清嗓子,低声说,“是霍山。夏夏,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不想演就算了,梁总有安排。” 容夏不解地问:“男二换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这戏哪有男二?是说小林的恋人吗?” 开放同性婚姻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了,现在的这批年轻人对同性之间的爱情接受程度很高,每年也有不少描写同性恋人题材的电影上映——不过《小林》专注事业线,对爱情的刻画较少,容夏并不认为恋人这个角色能算是这部剧的男二号。 这是一部再传统不过的大男主戏,除了小林,其他人都是配菜。 “就是他……唉!” “是就是,叹什么气啊?”容夏挠头,“拢共没几分钟戏份的角色。” 林子薇快哭了,“我的祖宗啊,戏份是不多,可他、他不是小林最后的伴侣吗,还要拍吻戏的那种!而且,而且,换的人是霍山啊!” 容夏小声嘀咕着:“什么火山,我还叫海啸呢……” 林子薇恨铁不成钢地提示了半天,容夏这才想起来。 霍山就是几年前差点抢了他角色的那个人。 也不能怪容夏健忘。他那时只是个小透明,对剧本的选择权非常有限,遇到了一个好角色恨不得立刻牢牢攥在手里,知道被人半路截胡也只能暗自生气,甚至连截胡的人姓甚名谁都选择性地遗忘了。 之后寇雅郡帮他拿回了角色,再之后,两人就结婚了。此后他们对这件事避而不谈,都装作没发生过一样,能不提就不提。 再者,霍山之后似乎没再接到什么优质角色,按理说以他的背景,绝不会这么多年在圈子里毫无起色,然而事实就是,霍山不红,不仅不红,连半点名气都没有,容夏听到名字都反应不过来这人到底是谁。 经过一番提醒,终于想起了霍山这人,又听林子薇啰嗦着抱怨一通后,容夏淡淡地说:“无所谓,换就换了。下周就要进组开拍,男主角这时候跑路像话吗?” 他学着林子薇的语气,开玩笑道:“林子薇呀,你给梁总省点心吧!” 电话那头的人都气笑了,“哎呀你呀!不过……虽然这几年没听说霍山又作什么妖,还是小心为好。要我说,这人就是心术不正,这么多年了还总是抢别人的角色,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 容夏倒不这么认为,不过还是顺着林子薇的话“嗯嗯”了两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段寒一直安静听着两人说话,也大概了解了他们在说什么事。 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电话打断了之前那点暧昧的心思,却也没那么容易放弃。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下部电影的名字,思考着之后再做些什么,好让容夏再多分些心思给自己。 思考了几秒钟后,段寒主动说道:“对了,之后你去拍戏,要去挺长一段时间吧?萨摩耶谁来照顾呢?” 容夏的表情明显懵了几秒。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以前那些年,家里还有另外一位爱狗的男主人,他根本不需要操心这个问题。 但现在…… 容夏眨眨眼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道:“哦哦,有朋友帮忙的。” 段寒露出失望的神色,“那好吧。如果需要帮助,记得找我,我一直在这儿,哪儿都不去。” “哦,”容夏僵硬地说,“好。” 又尬聊了两句后,容夏以“太晚了要休息了”为由,赶走了段寒。 临走前段寒欲言又止。 那个吻就这样被打断了,容夏丝毫不在意——不在意那个吻被人打断,也不在意那个吻为什么会发生。 没有留恋,也没有不满或愤怒,对容夏来说,这好像是一件根本无需关注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但如果真的发生了,也未必会让他有太多波动。 到头来,还是只有自己耿耿于怀。 段寒轻声说了句“我走了”,便离开了。 家里安静下来后,容夏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低头看看咬住骨头玩具的狗狗,认真思索起之后这段时间萨摩耶的起居问题。 爸爸对狗毛过敏,不能过来照顾;妈妈倒是可以,只是……不行不行,她太瘦了,出门遛狗时经常被萨摩耶拖得东倒西歪,容夏不放心,也不能让她来照顾;至于其他的朋友…… 也不是不行,只是上次有个朋友帮忙照顾萨摩耶,结果没忍住拍了照片传到网上。容夏一向很保护家人和宠物,这么多年了,自己的父亲、寇雅郡还有萨摩耶都没有暴露在外界的视野中。这照片一发,容夏真的生了气。 最后还是寇雅郡出面找到那家网站的老板,花钱把照片删干净了,这事才算过去。 有了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容夏不想冒险。 思来想去,没有想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容夏的视线落在手机上。 要不要暂时把狗寄养到那个狗男人那里?容夏盘算着。 寇雅郡现在住的那个loft又矮又小,对萨摩耶这种精力旺盛的犬类实在不太友好,而且啾啾胆小,换了新的环境未必能够很快接受……哎呀,狗男人愿意来家里帮忙照顾是最好不过的了,只要能做到每天至少早晚各溜一次狗,再随时帮忙换狗粮换水,每周洗个澡之类的就可以了呀,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嘛! ……算了,还是找宠物寄养吧,容夏甩甩头,他可不想主动找那人说话。 容夏拿过手机给助理发消息,想让他帮忙留意一下附近的宠物寄养,消息还没发出去,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屏幕上“郡哥”两个字欢快地跳着舞。 作者有话要说: 霍山应该是这本最不讨喜的角色,不喜欢可以随意骂。但他不是反派,这本就没有反派,大家都对容夏很好的 第13章 过去(1) 容夏臭着脸接起电话,“干什么?” “我记得你快进组了?” “啊,是,”容夏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脑袋飞速运转着,思考如何让这人主动开口来照顾啾啾,“怎么了?” “没事,问问。” “……”容夏无语,“没事不要给我打电话,不要总是骚扰离婚了的前夫。社交礼仪,懂不懂?” 寇雅郡低声笑了,说:“那好吧,我就是问问。” “问完了,挂电话吧。” “嗯。” 这人嘴上答应了,可是丝毫没有挂电话的动作;至于容夏,他还惦记着啾啾之后几个月的起居,自然也不想马上结束通话。 大约半分钟后,寇雅郡清了清嗓子,问:“对了,之后你去拍戏,啾啾怎么办?” 大冤种上钩了,容夏得意洋洋地想。 “还能怎么办,就凑合着过吧。”容夏把它说得可怜兮兮,“每周日晚上我回来给它换水换狗粮,平时就让它自己待着吧,没事的。” 寇雅郡沉默了几秒钟,迟疑着开口:“萨摩耶精力旺盛,你不带它出去玩,不怕它拆家吗?” 容夏不情不愿的,“那我能怎么办呢,我总不能带它去拍戏吧。” “要不……我帮你照顾它?” 容夏目的达成,可心里忽然又涌起了一点不情愿。他鼓了鼓嘴,小声说:“算了算了,我找宠物寄养。” “小动物不要频繁更换居住环境,容易应激,啾啾胆小,更要注意。”寇雅郡徐徐说道,“我来吧,每天早上上班前溜一次,晚上下班早也溜一次,实在来不及就第二天补上。食物和水你就别管了,洗澡也交给我。工作日可能没时间,周末我来陪它玩。” 寇雅郡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把啾啾的作息和洗好一股脑说了个遍,最后还保证道:“你家里的东西我不动,你放心。” “……”容夏抿着嘴坐到沙发上,“那好吧,” 寇雅郡听出了那人语气中的忧虑,又补充道:“放心吧,我也很了解它的。” 容夏哼了一声:“你最好是。等我回来它要是有个什么,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威胁道:“一根毛都不许少!”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挂断电话后,寇雅郡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看着看着居然笑了。 苦思冥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跟容夏说几句话。 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实在太过丰富,寇雅郡听他说话时,总觉得容夏的脸似乎就在他面前,脸上的表情形象又生动。 他在床上躺着发了一会儿呆,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折腾半天,还是认命爬了起来。 床脚那个奇怪的小盒子还摆在那儿,没事的时候寇雅郡总是忍不住去翻一翻。 他又把里面那张养狗指南拿出来看,里面的内容他几乎倒背如流。 寇雅郡几乎能想象到,那人最开始抱来啾啾时是怎样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需要自己准备入门级别养狗指南帮忙的人,现在也已经是成熟的铲屎官了。 他笑着收起这几张纸,又把小箱子重新盖好放回原处。 他真想看看容夏以前怎么被啾啾弄得手足无措哇哇大叫的样子。 缺失的这些年,他真想重新再经历一次啊。 * 几天的时候很快过去,明天容夏就要进组了。 他又检查了一遍家里的摄像头,确保各个角落都没有死角才肯放心。 不是第一次离家拍戏,但这是萨摩耶第一次单独在家啊…… 容夏蹲在地上,看萨摩耶傻乎乎地冲他笑,心里又酸又软。 “爸爸很快就回来陪你,乖啊。” 他摸着萨摩耶的耳朵,把那两只柔软的耳朵压平,再看他们重新立起来。之后又把狗狗抱进怀里,舍不得地摸了又摸。 心里虽然知道寇雅郡比他更会照顾狗——毕竟以前还没离婚时,萨摩耶的生活起居更多的还是那人在照料——但总归是怪别扭的。 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心里正琢磨着这事呢,寇雅郡那边就发来了消息。 【寇:争取每晚七点前遛狗,每周给你发照片,把心放肚子里吧。】 * 再怎么舍不得,拍戏还是不能耽误。第二天一大早,容夏提着行李在家门口和萨摩耶依依惜别,执手相望。 磨蹭了快十分钟,最后被林子薇拎上了车。 路上林子薇一直在说关于霍山的事情。 “这么些年也没有过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你看看他拍的那些戏,什么粗制滥造的网剧,什么网络喜剧大电影,那也能叫电影?笑掉大牙了真是。”她喋喋不休地数落着霍山,“我就不信,这么一个人能进我们的剧组。这些年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来,到头来还不是要靠家里的关系?” 她一把掀开容夏的眼罩,愤怒地说:“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来咱们剧组恶心你?” “……”容夏头疼地抢过眼罩,“睡觉呢姐,干什么呀这是……” “我还不是关心你!我还不是怕你被人欺负!” 容夏满不在乎地说:“他以前都欺负不了我,现在就更没机会欺负我了,瞎操什么心啊。” 这也不是狂,现在的容夏可不是几年前那个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抢了角色的小透明。 * 说起来当年差点被霍山截胡的那部戏,算得上是容夏的代表作之一。 那是一部献礼剧,容夏扮演的角色是一位用自己的生命保护情报的无名英雄 角色戏份并不多,算上出场时的人物介绍和牺牲后在别人回忆里出现的场景,一共也就三分钟的戏份。 出场时间很少,但短短三分钟就将这个小人物的性格刻画得淋漓尽致。如果用粉丝的话来说,这个角色天生带着爆相。 电影上映后,容夏果然靠着这个角色火了。 他在电影里几乎素颜出镜,脸上带着炮火轰炸后的黑灰。随后画面的色调逐渐变为黑白,偌大的屏幕里,只有他的眼睛依然明亮。 那眼神中带着坚定,带着决心,带着明知必死却依然愿意坚守岗位的骨气。 “俄罗斯蛊王”的外号也是那时候开始叫起来的,不靠脸也能征服观众,这大概是对一个演员最大的夸奖。 * 林子薇担心了一路,到了剧组和工作人员对了一遍日程安排后才得知,霍山三天后才进组。 至于最为关键的那场吻戏,大概是怕霍山入不了戏,特意安排在霍山杀青前的最后一场。 提到这个林子薇更闹心了,“他好恶心啊,他就是因为有这么一场亲热戏才来的吧?!” 容夏哭笑不得:“他只是差一点抢走我的一个角色,你不要把他形容得像是变态一样。” 这一次,林子薇长久地沉默了。 此时她在酒店的房间里帮容夏收拾行李。 日常的便服都放在压缩袋里,被压得扁扁的。林子薇拔掉压缩袋的塞子,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好。 可她刚挂了一件,反倒像被抽走了力气一样,后退几步靠着桌子,哽咽着叹了口气。 容夏抬头看她一眼,心里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 “容夏,我问你,”几秒钟后,林子薇吸吸鼻子,轻声说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容夏坦然道:“什么在意不在意的,角色最后我拿到了,还靠他拿奖了,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是你!如果不是因为他,你……”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口,林子薇看到容夏淡淡扫了一眼过来,马上就要冲破喉咙的话语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只比容夏大两岁。现在这个王牌经纪人,倒退回几年前,不过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他们的关系远比经纪人与艺人要近得多。 林子薇别开脸,避开了容夏的视线。 她搓了搓手臂,到底还是管不住心里的想法,又问道:“那我再问你,你和寇总离婚,到底是、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以为、我以为……” 她没有指望容夏会回答。 这些年来容夏一直过得非常自我,不在意外界的看法,不在意别人的评价。结婚时是闪婚,离婚时也没提前通知过谁,就连她和梁翎也都是看了网上的爆料才知道的。 没想到,容夏居然回答了。 “为什么离婚啊……”他坐在地毯上,一边叠着衣服一边说话,声音很平淡,好像在讲一件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我同意离婚,大概是因为我还是很在意吧。” 他把叠好的衣服放到一旁,又拿起下一件毛衣慢慢叠着。 “……我还是有点在意,为什么结婚之前我们明明都是有好感的,结婚之后反倒变得尴尬生疏;在意这段婚姻明明给了我美好的爱情和蒸蒸日上的事业,却也因此变得不再纯粹;在意……在意很多东西。”容夏把一件毛衣摊开放在膝盖上,缓缓说道,“相爱的时候可以忽略一切,我还以为这些事情我早就不在意了。但后来他失忆了嘛,很多以前掩盖起来的矛盾就暴露出来了。后来想想,或许还是应该分开。” 容夏抬头看着林子薇,平静地说完:“所以你也不要觉得可惜或者替我觉得委屈,我不觉得。离婚或者他失忆不再记得我,这些都……都不重要,或者说,都没有那么重要。我更介意的,是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我希望的样子。可是……这个事情没法说,他那时候是真心爱我,也是真心想帮我,而我也接受了他的帮助,如果我们没结婚,如果我没拿回那个角色,我还能有现在这样的成绩吗?也许有,但肯定不会像现在一样顺利吧。” 他声音虽轻,每个字却咬得清清楚楚,“也许你不能理解,但——离婚了,这个事在我这里才算彻底过去,也挺好。” 女人揉了揉眼睛,走到容夏身旁坐下,一言不发地帮他一起整理衣服。 行李收拾好,林子薇起身,离开前揉了一把容夏的头顶。 容夏无辜地看她。 还想说点什么,但她只是摇了摇头,伸出食指用力戳了戳他的脑门。 容夏“哎呀”一声,抱怨道:“无不无聊!” * 几天后,霍山也进组了。 与想象中前呼后拥的大阵仗很不一样,霍山很低调地进组了,身边甚至只带了一个助理,要不是林子薇连连使眼色,容夏都没注意到他。 虽然几年前有过一些“矛盾”,但这一次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霍山看上去很紧张,大冬天地出了一脑门汗。 “容老师,我、我是霍山。” 作者有话要说: 信息量有点大的一章,到这里他俩之前结婚的原因基本上都铺开了,还差一点小细节,之后几章很快就会补全 第14章 拍戏啦 虽然早就听林子薇说过,但容夏并没有主动了解过霍山——也可能是下意识在逃避,总之,在这次见面之前,容夏对这人半点了解都没有。 不过霍山……怎么说,跟容夏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本以为肯定是嚣张又跋扈的性子,没想到本人非常温和有礼貌,甚至算得上拘谨。 容夏挂上职业性的微笑,冲对方点点头,温声道:“你好,第一次见面,我是容夏。” 霍山愣了一下。他还不太会控制自己的表情,听到这话明显迟疑了。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用笑容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话没说上几句,霍山就被导演杨沐叫走了。 见人走了,林子薇走上前来,撇撇嘴说:“肯定是装的,这个圈子里多的是那种表面人畜无害、背地捅你刀子的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小心他的。”容夏看她这副老母鸡护崽的样子就好笑,“反正他戏份也不多,除了拍戏,其他时间我不跟他接触就是了。” * 话是这么说,可剧组就这么大,怎么可能完全避开一个人? 而且容夏老觉得霍山好像有意无意往他身边挤。 比如现在。 “容老师,请问,台词应该怎么练呢?”化妆间隙,霍山蹭到他身旁,小声问道。 容夏不是科班出身,刚开始演戏时台词功底很一般,当时也是硬逼着自己练过一段时间才有所提高。 没等容夏回答,霍山又说:“网上说你练台词的事,是真的吗?” “那个啊,是真的。”容夏摸摸鼻子,提起这件事舌头就隐隐作痛。 容夏以前说话喜欢拖长声音,咬字也没那么清楚,听起来软绵绵的,不管说什么都像是在撒娇。 做素人时无所谓,演电影时可不行。 为了矫正这点,他专门找过配音老师学习怎么口齿清晰地说台词。 配音老师教给他一个办法:让他含着小石子说话。 容夏走红之后,经纪公司用这件事小小地做过宣传,把他说得凄惨无比,说什么每天练到满嘴溃疡、口吐鲜血。 听说过这些后,霍山的神色很复杂,崇拜之余还夹杂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只是容夏还沉浸在对那段往事的回忆里,并没有注意到霍山的异样。 “你好厉害呀……”霍山眼睛里简直要冒星星了,“难怪你能成功。” 容夏从化妆台的镜子里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闭一下眼睛哦夏夏,我要涂颜料了。”特效化妆师推着装满红色颜料的小车走了过来。 马上要拍的这场戏,是小林上辈子车祸意外身亡的戏份。 化妆师往容夏脸上刷着红色的颜料,又把他的头发沾上道具做的灰尘。 好好的一张脸,弄得乌七八糟。 霍山拖了把小马扎过来旁边坐着。 马扎太矮,人坐到上面矮了一截,他只能仰着头看容夏。 没安静几分钟,霍山又开始叽叽喳喳:“容老师,你长得这么好看,在戏里却要扮丑,你不觉得难受吗?” “这怎么叫扮丑?”容夏微微皱了下眉。 “别乱动。”化妆师轻声制止,她扭头看了一眼霍山,不知是不是不认识这人,说话语气也不怎么客气,“角色需要,又不是故意扮丑,哪有什么难受不难受的。难道一辈子都只接年轻貌美的角色吗?” 霍山羞愧地低下了头,“我特别在意我在镜头里的形象,怎么办呀……” 容夏悠悠地说:“最简单的就是,导演说这一条可以了之后,不要去监视器里看你自己的表现。这样你就不知道自己在画面里是美是丑了。” 霍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容夏的妆还要画很久,他可不想再继续和霍山尬聊,于是开口赶人:“应该快拍到你的戏份了吧?” 霍山这人有点没眼力见,根本听不出容夏的言外之意。他掏出手机对容夏挥了挥,说:“到我时助理会叫我。” 他还跟献宝一样捧着手机给容夏看,“我助理说导演今天上午发脾气了,说是群演一直很不配合。” 容夏还闭着眼睛,闻言只睁开一条缝,权当是听到了他的话。 又过了快二十分钟,霍山才起身离开。 临走前他背对着容夏,说话语气难得正经了些。 “容老师,我刚刚一直在想你说的话,就是,‘不要在意自己在镜头里是美是丑’。但我觉得,我可能暂时做不到,怎么办呀?” 容夏闭着眼睛,自然也看不到霍山脸上沮丧到快要落泪的表情。 “我想在镜头里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我有特别想接近的人,我想让他看到状态最好的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容夏腹诽,这是把我当知心大哥哥了吗? 他胡乱应付几句:“演员出现在荧幕上时,就不再是他自己了,他代表的是他饰演的角色。我认为,一个演员状态最好的时候绝对不是他最美或最帅的时候,而是他最接近这个角色的时候。” 霍山站在化妆间门口,手上还是一副要拉开房门走出去的动作。他像被定在原地,呆呆思考刚刚听到的话语。 几分钟后,他用力点点头,超大声“嗯”了一句。 “我知道啦容老师,谢谢您!” 容夏摆摆手,“快快快快走吧!” 化妆间终于恢复了安静,容夏长舒一口气。 而化妆师稍微暂停了手上的工作,歪着头看看镜中满脸血污的人,又回头看看半掩着的房门。 他回想着这两人刚刚的交谈,若有所思,最后低头笑了笑。 * 化好妆正式开始拍摄,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化这种特效妆太耗时间了,不管是导演还是容夏自己,都希望今天一次性把所有受伤的镜头都拍完。 好在受伤的戏份也不多,除了上辈子遭遇车祸的镜头,大多都是出现在重生后小林的噩梦中。 说起来虽然重生后的小林过上了开挂一样的生活,但上辈子的小林,悲惨得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小小年纪就没了妈,考上大学之后爸又得了绝症。为了筹钱给爸爸治病,他把自己卖给了宁文——也就是霍山饰演的角色。 然而几年之后,唯一的亲人还是去世了。 小林恍恍惚惚,在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回家时,车祸身亡。 杨沐导演跟容夏合作过很多次了,对他很是照顾,特意把这种情绪起伏比较大的戏份安排在刚刚开拍的时候。 合作过几次的人都知道,对容夏来说,难的从来都不是入戏,而是出戏。被许多人诟病的“容夏只演没营养的商业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趁着拍摄早期,把这些情绪最饱满的戏份拍完,省得杀青之后容夏回了家一个人胡思乱想。 * “停一下!”容夏从地上爬起,举手示意杨沐,“小沐哥,你过来看一下这个距离,我觉得还可以再近一点。” 他说的是车子撞过来时与自己的距离。 拍摄这种危险戏份时选用的驾驶员都是非常有经验的专业人士,拍摄之前会进行多次的模拟,确认无误后才会进行拍摄。正式拍摄时驾驶员会在事先商量好的位置停下,而演员则需要同时在这个指定位置表演出被撞飞的动作。 这种拍摄方式不用绿幕,也不需要后期扣图,效果更逼真,但也更危险。 杨沐走过来看了一下容夏和车子之间的距离,确实可以再近一点,穿帮的可能性更小,相应地,危险程度也更高。 “算了,没必要,就这样。”杨沐拍拍容夏的肩膀,说,“现在这样就可以了,不要在这些地方吹毛求疵。” 容夏撇撇嘴,挺不服气地吐了吐舌头。 又模拟过几次之后,准备正式拍摄了。 这场戏还是场雨戏,为了营造绝望的气氛,道具组的工作人员甚至把小喷壶换成了拳头粗的大水管,看得容夏心里拔凉。 他赶紧回头找林子薇,想确认下这个不靠谱的女人有没有给自己准备暖宝宝。 这一回头,居然看到了段寒。 容夏疑惑了一会儿,稍一琢磨就猜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前阵子的定妆照效果不太好,摄影师和后期配合不够协调,发出来的照片被好几位演员的粉丝冲了。 后来杨沐就念叨着换合作的摄影师。 估计是找上了段寒。 杨沐最后和道具组确认了一遍水量的大小后,拍了板子。 摄影机器嗡嗡启动,容夏立刻甩开脑袋里的其他念头,进入了状态。 他抱紧手里的道具,一个方方正正的骨灰盒,垂着头走在路上。 他的身影那么单薄,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太久没打理过的头发遮住了眼睛,谁都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早已体会到了他的痛彻心扉。 小林走到路口的时候习惯性地停下了脚步,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曾教导他,过马路时不要心急,先停下来看看信号灯,再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没有车子后才可以过马路。 冰冷的眼泪和瓢泼大雨一起落在手上,小林吸了吸鼻子,抬起腿向街对面走去—— 大货车从左边轰然驶来! “cut!” 随着杨沐的指示,容夏头顶的水柱也停了。他没去管脸上的水渍,维持原样半躺在地上。 杨沐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和身旁的几个副导演边看边讨论。几分钟之后,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一条过。 工作人员小跑着过去扶起容夏,用大毛巾帮他擦拭湿透的头发。 很快,厚衣服、暖宝宝还有热水也依次递到容夏手里。 大明星习惯了被人照顾,一时之间也没注意递来东西的是谁。就着那人的手灌下了一大杯热水之后,才听到那人激动又带着心疼的声音。 “容老师,你好辛苦。冷不冷啊?” 容夏扭头一看,那人竟然是霍山。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更改了一下文名,我还没想好到底用哪个orz 第15章 寇总的小心机 容夏向后仰头,避开霍山的手,“你在干嘛?” 霍山真挚中透露着一点尴尬,“我、我来看你拍戏,学习一下。” 周围毕竟还有这么多人,容夏没说太多,只挥开霍山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可霍山还是看不懂别人的脸色,也体会不到周围工作人员尴尬的神情,硬是一路跟着容夏去了化妆间。 “……”容夏头疼道,“我现在要去卸妆,你跟着我干什么?” “哦哦,那,那我走了……”霍山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又竖起拇指夸奖容夏,“容老师,你真棒呀!” 没头没脑的夸奖反倒让容夏惊恐起来,他露出无法直视的表情,心里暗想,这孩子可能脑筋有点什么问题。 打发走霍山之后,容夏快步走进化妆间。 ……结果在里面又看到了段寒。 不过,大概是因为霍山太烦人了,现在他看段寒都觉得眉清目秀了起来。 “你怎么也来了?”容夏张开双手,让化妆师一层层剥落身上的湿衣服。 拍戏这么多年了,因为时间紧迫或布景简陋而不得不在旁人面前换衣服的场合实在太多了。到了现在,容夏对于在外人面前裸露身体早已习以为常。 但他觉得这没什么好避讳的,段寒可不行。 低头是劲瘦的腰身,抬头是凸出的锁骨。皮肤又因为在冷水里冻了太久,泛着不正常的苍白,本就纤细的身体看上去更加惹人怜惜。 段寒僵硬着背过身去,很绅士地不去看容夏换衣服,顺便回答他的问题:“听说你们之前的定妆照翻车了,我来嘲笑一下。” 容夏哼哼两声。 拍摄时间很赶,晚上还有一场夜戏,段寒体贴地没再多打扰。 “我来也只是为了跟你打个招呼,之后几天我都在编剧那儿听他讲戏,摸准人物性格才好拍。”段寒温柔地笑了笑,做了一个“包在我身上”的手势,“放心吧,在我手上,你就是小林。” 容夏摇摇手指,慢条斯理地说:“我本来就是小林,不管谁拍。你还是动动脑筋,想想怎么拍别人吧——特别是那个霍山。” 话刚说出口,容夏就意识到了不妥,他把剩下的那句“霍山看着就不太靠谱”咽回了肚子里。 不过提到霍山,段寒的表情瞬间变了。 “那个霍山……”段寒欲言又止。 容夏以为段寒是想询问几年前自己差点被抢了角色的事。 他不想多提这件事,只看了一眼段寒。 到底是相爱过的人,容夏一个眼神过来,段寒就知道他不想多说。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推门离开了。 段寒离开后,化妆师笑吟吟地问:“夏夏,刚才为什么不让那个人说话呀?” 容夏:“烦。” 化妆师笑意更浓,调侃说:“看腻了情敌打架的戏份了吗?” “?”容夏疑惑,“什么??” “刚才那个人喜欢你,霍山也喜欢你啊。那个人肯定是想提醒你,离霍山远一点。” “停,停!”容夏受不了地摇摇头,“你天天跟组,剧本看太多了吧?快停下你的脑补。” 化妆师嘴上说着“好好好”,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小声嘀咕道:“等着吧,早晚你会知道的。” 又被容夏瞪了一眼才闭嘴。 晚上的夜戏无波无澜,试过几条后,很快就过了。 为了节约拍摄时间,《小林》分为A、B两组同时拍摄。今晚B组拍摄的刚好是霍山的戏份。 中间休息的时候,容夏凑到杨沐身旁,回放着监视器里的内容。 刚才那场戏,他总觉得自己有点用力过猛,杨沐也是犹豫再三才说了过,其实心里也有点犹豫。两人商量着,要不还是再补一条。 这时,B组的导演跑过来,说:“我那边结束了。” 杨沐惊讶道:“这么快?”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飘去了霍山的方向,“不是说那位演技非常有问题吗?” B组导演不知是顾虑着容夏在场不好多说,又或者霍山的演技真的还可以,总之他笑着说,“至少驾驭这种角色真的没问题。” 于是这一晚的夜戏,最晚下戏的居然是最有经验的容夏。 容夏半开玩笑地说:“完蛋,太丢脸了。没脸在这个圈子混下去了。” 杨沐跟着打趣道:“明天请大家吃早餐!” 不等容夏回答,工作人员就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传下去,俄罗斯大明星明早请吃饭!” “……”容夏瞪着杨沐,在后者满脸无辜的表情中一脚踩住他的鞋,之后背着手,溜溜达达回去卸妆休息。 * 第二天真的请剧组吃了早餐。 影视基地不算偏僻,但伙食肯定比不上外面。前一晚睡觉前,容夏就吩咐助理去附近的酒店定了第二天的早餐。 于是这天早上,剧组在欢乐的气氛下开始了一天的拍摄。 化妆时容夏接到了寇雅郡的视频请求。 化妆师正在他身后摆弄着头发,见到屏幕上闪烁着的头像,偷笑了一声。 容夏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按开了视频。 “干什么?” 寇雅郡没回答——他只留给容夏一个背影,正弯着腰不知做什么。 这人穿着一件休闲款的灰色毛衣,和平时上班时西装革履的模样很不一样。 几个月前那场车祸留下的小伤养得差不多了,容夏明显觉得寇雅郡比前阵子结实了不少,宽松的毛衣袖子下面,已经隐约能看出流畅的手臂线条了。 容夏眯了眯眼睛,说:“哎,寇雅郡,都离婚了啊,没事不要来骚扰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寇雅郡直起身子,稍微往旁边挪了挪,让容夏看到被自己遮挡住的大型犬。 他正在给萨摩耶洗澡。 卫生间光线不好,视野又被寇雅郡的身体遮住了大半,容夏这才看清背景原来是自己家里的小浴室,萨摩耶专用的那间。 容夏的眼睛顿时亮了,也不管化妆师正在鼓捣他的头发,一个猛子凑到屏幕前,大声嚷嚷道:“儿子!快快快快让爸爸好好看看!” 萨摩耶乖乖坐在它的专用浴缸里,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看向手机里兴奋的男人,非常甜美地冲着容夏微笑。 容夏看得心花怒放,对着摄像头“啵啵啵”亲个没完。 “宝贝乖,快亲亲爸爸!” 大狗狗用两只爪子扒着浴缸,向前探出身子,小狗脸蹭到手机前,马上就要贴到屏幕上—— 下一秒,屏幕里的景象天旋地转,最后定格在了……寇雅郡的脖子上。 他可能在撸狗头,动作大得手机都跟着颤动。 “别把手机弄湿了。”他说。 “……”容夏骂道,“手机湿了就湿了呗,你换个新的不就好了?你好小气啊寇雅郡。” 寇雅郡才不管他的,把手机放回刚才的位置,又让萨摩耶重新坐好,自己则拎着狗狗用的洗发露,坐到一旁开始搓泡沫。 其实这是一幅很正常甚至很温情的画面,容夏想,如果寇雅郡没有把上衣脱掉的话。 现在寇雅郡赤着上身背对着他,手臂上的肌肉不太明显,但会随着动作一点一点隆起又落下。 之前车祸中最深的两处伤痕在腰部的左侧,现在也早已痊愈,只留下一点浅浅的、泛着暗红色的疤痕,藏在颜色略深的皮肤中,要很仔细才能看到。 冲水的时候,萨摩耶甩甩耳朵,泡沫和水珠噼里啪啦落到寇雅郡身上。 这人也不恼,只“哎”了一声。 那声音细听还带着隐隐笑意。 几分钟后,寇雅郡起身擦干净手,拿起手机说:“我去给它吹干了,吹风太吵,就不给你看了。” 容夏抿着嘴不说话。 心里还是想再看一会儿的。出来拍戏这么多天,虽说寇雅郡每天都给他发萨摩耶的照片,但看到活蹦乱跳的宝贝儿子,今天还真是第一次。 不过…… “哦,行吧,”容夏冷淡地说,“我也要去拍戏了。” 装得挺不在意的,眼睛可一直黏在寇雅郡身后露了一只小jio jio的狗狗身上。 寇雅郡看笑了,让了点空间出来再让容夏好好看看。 * 关掉视频后,容夏叹了口气。 “聊完了?”身后的化妆师冷不丁出声。 容夏吓了一跳,“你不要突然出声啊!!” 说完才发现自己头发乱七八糟的,原来刚刚化妆师一直非常八卦地在听两人聊天,根本没在给他做造型。 容夏无语:“耽误了拍摄,小沐哥要骂人的。” 化妆师拿起工具,又比了个投降的手势,大笑着说:“饶命饶命!可是杨导还在吃你的爱心早餐啊,哪还顾得上拍戏!” 逗了几句嘴,化妆师突然严肃起来。 他双手撑着容夏的椅背,从化妆镜里跟他对视,一向没正经的脸上难得带了点认真。 “夏夏,你别嫌我多嘴啊。”化妆师的脸上带着点遗憾和可惜,说道,“你说,你们这是为什么呀……感情不是挺好的吗?” 容夏没什么表情地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感情很好了?” 化妆师想说“我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可看着容夏的表情,这话又咽了回去。 最终他只是摇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给容夏做造型。 第16章 回忆(2) 前一天遛狗的时候,寇雅郡的脑海里闪过一些零星片段,都是他和容夏一起带萨摩耶时的相处记忆。 最近这段时间总是这样,时不时有那么一两个画面在他脑袋里闪过,只是他大部分时候都无法抓住那些片段。 去医院复查的时候,医生也无可奈何,只是安慰他早晚都会想起来的。 回到容夏家的时候,萨摩耶主动抬起脚,在毛巾上蹭干净了爪爪上的灰尘,才啪嗒啪嗒走进卧室。 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又唤起了寇雅郡的丁点记忆。 他按着太阳穴,忍耐着脑海中的剧痛,试图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画面…… * “……我不要!”容夏跺着脚,抓着自己胸前的扣子大步往后退去,“我是个明星!怎么能光着膀子给狗洗澡啊!” 另外一边,寇雅郡刚把自己的衬衫兜头脱下丢在一边。定制的衬衫十分昂贵,此刻却被主人像丢破烂一样丢在地上,丝毫不在意上面沾上了水渍。 “这时候想起你是大明星了?之前下楼时裹得像个爱斯基摩人,我也没见你有偶像包袱啊!” 容夏梗着脖子嘴硬:“那能一样吗?那还不是因为外面太冷!我冻感冒了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寇雅郡说不过他,干脆直接上手,两下扯开了容夏的扣子,一把拽掉了他的上衣。 “一会儿它肯定到处甩水,到时候衣服湿了贴在身上才更容易感冒。”寇雅郡解释道。 话说得真诚,手也很老实,几颗扣子就挨着敏感部位,寇雅郡也没有趁机乱摸。 被迫脱掉了上衣的容夏嘟嘟囔囔着,把萨摩耶的毛巾卷成卷,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这个坏人的后背。 寇雅郡也不理他,自顾自给浴缸放好水,之后去房间领来了萨摩耶。 不得不说寇雅郡还是很有些经验的。萨摩耶下水后没多久就嗷呜着要容夏抱,两只葡萄眼湿漉漉盯着人看,表情之无辜可怜令人动容。 容夏可受不了这种眼神,顿时心软成一滩水,抱着狗狗哄个不停。 这下好了,不仅身体湿了,连裤子、袜子、甚至头发都湿了个透。 寇雅郡看着一身水的容夏,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到底是狗洗澡还是你洗澡?” 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他凑近容夏—— 容夏胸前全是宠物用香波的独特香气。 寇雅郡笑了:“你怎么带着一股啾啾的香味?” 容夏怒不可遏,立刻举起花洒,敌我不分地一通乱喷。 确实也报了仇,寇雅郡的裤脚被打得湿透;与此同时,容夏全身都湿透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萨摩耶歪着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两个主人在自己的浴室里玩水。 没有人理它,它孤独地垂下了头,大尾巴拍着水面,很快又因为自己不用洗澡而开心起来。 只是这开心也没持续太久,几分钟之后,容夏磨磨蹭蹭走过来,把试图逃跑的萨摩耶重新抱回浴缸里。 单纯的萨摩耶沉浸在继续洗澡的恐惧中,十分不能理解,为什么满身水渍湿漉漉的主人,皮肤却这么滚烫。 * 过去的记忆像是一张发黄的老照片。 那里面的人,那里面的景,都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黯淡。唯独容夏的笑容,他说话的语气,还有他被蹭上的狗狗香波味道,每一样都清晰。 缓过了撕裂般的头痛和令人作呕的恶心之后,寇雅郡脸色苍白地坐回沙发上。 一边的萨摩耶感受到了主人的难受,主动跑过来趴在他面前,小狗脸上满是担忧。 寇雅郡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大型犬,伸手把它抱进了怀里。 * 第二天又借着给萨摩耶洗澡的借口,给容夏挂了一个视频,几天之后,又以“你怎么给啾啾换狗粮了?”为由,再次骚扰容夏。 【一团毛绒绒:你平时吃饭难道只吃一种食物吗?你都知道换着花样吃好吃的,我就不能给我儿子换换口味吗?】 寇雅郡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视线始终不能从“一团毛绒绒”这几个字上面移开。 还怪可爱的。 【寇:我给它换了这个[图片]比你买的营养丰富一些。】 【一团毛绒绒:你是不是在质疑我?】 明明发送的是文字,寇雅郡却好像已经看到容夏气急败坏的表情了。 【寇:没有,不敢。但你让我照顾它,所以现在得听我的。】 容夏发了一堆省略号,不知道又想骂些什么,总之聊天框顶端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最后大概是想到寇雅郡确实更懂怎么照顾小动物,容夏妥协了。 【一团毛绒绒:算了,懒得管你。】 寇雅郡嘴角笑意更浓,逗弄这人的心思也更甚。 他干脆发了条语音过去。 “哎,容夏,最近狗狗一直都是我在照顾,而且——你至少还得在外面待一两个月吧?我也不能白帮你照顾,你干脆把儿子分我一半算了。” 说到后面,寇雅郡实在压不住心里的笑意,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不少。 另外一旁,容夏终于听出来寇雅郡又在逗他,气鼓鼓按了几个字发过去。 【容:我!懒!得!理!你!】 又发了一个“威胁”的表情。 太烦人了,连按手机屏幕都更用力。发完这两条消息之后,容夏锁了手机,两手抱在胸前怒视手机。 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的脾气传递给寇雅郡一样。 几分钟之后,容夏的心情逐渐变得复杂。 他觉得不对劲——寇雅郡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 ……但应该也没有太多重要的内容,只是他明显能感觉到这人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或者说,寇雅郡在每一个人生阶段,都是很不一样的。容夏甚至觉得,这一点或许连寇雅郡本人都没有察觉到。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寇雅郡是个沉默到有些阴鸷的人;帮他照顾萨摩耶的时候,是细心又温柔的人;说要跟他结婚的时候,是冷酷的、强势的;婚后关系有所缓和时,是…… 是爱他的。 至于自己单方面开始冷战后,他又变回了那个沉默的人。 而前一段时间、刚从车祸中苏醒过来的,更像是自己刚认识的那个寇雅郡,只是在沉默中又增加了一点失忆后的惶恐。 总之,绝对和刚刚这个敢这样逗弄自己的人不一样。 想想有点好笑,怎么会有这么善变的人啊! 发黄的记忆被重新涂上了颜色,从黑白的简笔画变成了浓墨重彩的水彩画。 容夏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回到了五年前。 * “……你说什么?”那时他正蹲在地上和啾啾玩,听到寇雅郡的话时,他僵硬着抬起头,看向身旁站立着的男人。 寇雅郡侧着头,留给他的那小半张侧脸看不出太大的表情起伏。 他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说,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结婚。” 说着,寇雅郡走到容夏身边蹲下,伸手摸着他金色的头发。 容夏的视线从那人的眼睛移开——很奇怪,他明明没有太多表情,眼中的情绪却浓得快要把他吞没。 容夏低头看着啾啾,很罕见地露出手足无措的表情。他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寇雅郡握住他的手,宽大的手掌把他和啾啾的毛爪一并拢进掌心。 “我在跟我喜欢的人求婚。”他说,“以后我们三个——我们两个带着啾啾,一起生活吧。” 下一刻,容夏被他抱进怀里。 “昨天我说喜欢你,你没有回应,今天我能听到你的回答吗?”寇雅郡用下巴蹭着他的额头,“我会对你好,会照顾啾啾,会竭尽所能帮助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寇雅郡看不到,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容夏的表情竟慢慢从喜悦变成了黯淡。 他从寇雅郡的怀里挣脱开,食指的指节无意识地搓着大拇指。 他看着寇雅郡,不知如何回答。 * 酒店的房门被人敲响了,也适时打断了容夏的回忆。 那段记忆停留在自己做出回答之前,容夏一时无法判断自己是烦躁更多还是庆幸更多。 他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没想到的是,来人居然是霍山。 看到这个人,容夏心里火气更大。 “干什么?” 霍山被他的冷言冷语吓得一哆嗦,小声说:“我、我想跟你对戏……” 容夏知道,拍戏时应该专业,不管私下里有什么矛盾,板子一拍就必须全部忘记。 可现在他实在无法心平气和面对眼前这个人,做了几遍深呼吸还是觉得烦躁。 “改天吧,今天没空。”他挥挥手,堵在门口,一副赶人离开的姿势。 霍山难堪地对他道歉:“对不起啊……我是不是应该提前跟你商量一下?那、那之后再说吧……” 容夏冷淡地“嗯”了一声,关上了房门。 别的时候也就算了,在刚刚回忆起那段糟糕的往事后,容夏实在无法对霍山摆出什么好脸色。 ……五年之前,为了拿回自己被抢走的角色,他同意跟寇雅郡结婚了。 这场婚姻没有充足的感情基础,那时候的他对寇雅郡只有一些朦朦胧胧的好感。这好感大多来自于那人对啾啾的耐心和体贴。 但,就如同容夏之前的每一段感情一样,婚后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中,容夏不可避免地对身边的人产生了依赖。寇雅郡爱他,尊重他,也很会照顾他的心思。 于是依赖变成了爱。 感情渐渐升温,他也放下了最初的芥蒂。 再后来,就是无意间看到离婚协议后单方面的冷战。 容夏对待感情的态度一直很割裂。 在他身边的那一个人,就是他此时此刻最爱的人。可他又总是很容易就能够从这段感情中抽离出来,对段寒和梁淮是这样,对寇雅郡也是这样。 对这段婚姻的开心与不开心,已经随着那一纸离婚协议烟消云散。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再遇到霍山。 容夏噘着嘴坐回床上,开始后悔起自己先前的不在意。 还是应该让霍山离自己远点。 作者有话要说: 梁淮就是第二任,过几章再出场 第17章 吻戏 助理过来通知拍戏时,容夏才反应过来霍山为什么回来找他对戏。 今晚拍的戏份,刚好是和霍山的吻戏。 这部电影主要讲的是小林这个男主的成长经历,很难让女性观众有代入感。为了留住女观众,剧本改编的时候特意加了一条重生后的感情线,对象还是霍山饰演的宁文——重生后,小林远远避开宁文,但爱情不讲道理,几经波折后,两人还是再次相遇了。 两人并没有就不清不楚地继续这样在一起。小林对宁文坦白了重活一次的真相,也坦诚讲述了暂时无法放下上辈子的芥蒂,不能接受宁文的爱。 故事的结尾,小林在异国休假的时候,久违地听到了熟悉的乡音。他回过头去,对着来人笑开了。 而这部电影中唯一的吻戏则发生在重生前。这个吻并不甜蜜,反而带着苦涩和痛楚。宁文知道自己用错了方法,却早已没有补救的办法;小林在无望的挣扎中爱上了曾经让他痛苦的人,这样的爱情同样让他进退两难。 * “别哭,不至于。”杨沐拧眉说道,“五官别这么扭曲,你需要表现得是压抑的痛苦,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那种外露的痛苦,明白吗?” 霍山紧张地点点头,擦掉眼泪,磕巴着说:“我、我再试一下。” 他演戏还可以——但也只是还可以的程度,不出戏,却也不怎么经得起推敲,像这种感情略微复杂一点的戏份,霍山就很明显接不住容夏的戏。 前后拍了四条,甚至都还没有真的吻上,就已经被杨沐骂了三次了。 勉强又拍了两条,霍山的表演还是不能达到杨沐的要求。 杨沐叹气,示意打光和其他道具都暂时撤下。他走到霍山面前,头疼地说:“你听我说,现在的情况是,你和小林是互相相爱的,对么?” 霍山讷讷点头。 杨沐又问:“那为什么现在他们的关系这么纠结?” 霍山:“因为他们现在的关系……不平等?” “还有呢?” 霍山一脸懵。 杨沐摇摇头,转过头来冲容夏扬扬下巴,说:“你给他讲讲,还有什么。” “……”容夏正在放空中,冷不丁被点名,心里一紧,他眨眨眼睛,思考了几秒宁文的剧情,斟酌着说:“关系不平等是一方面,我认为阻碍他们不能坦率相爱的原因还有很多。对宁文来说,他是想要帮助小林的,只是他没想过小林会提出用身体来偿还,站在宁文的角度,他觉得他帮助了小林,应该得到感激,可小林对他……” 说到这里,容夏陷入了沉默。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眉心微蹙又很快松开。 随后他很快地轻声说了一句:“又爱又恨吧。” 杨沐略一点头,“差不多,宁文这个角色戏份不多,如果只是想做到不出戏的话,挖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他又回头去看霍山,“这场戏前后也就几十秒,上映时不会有太多观众关注这个角色、关注这场戏,你刚刚的表现,我也可以让你过,但以后被人翻出来,这就是黑历史。” 拍戏的时候他一向认真又严肃,此刻面对着据说很有背景的霍山,说话也毫不客气:“你既然费了这么大力气来到这个剧组,我还是希望你能再多揣摩一下人物的形象。这个角色也许不重要,但我不允许你敷衍。” 霍山脑袋都快低到胸口了,脸上也羞愧得涨红。他努力地为自己辩解道:“我……我没有敷衍。我就是……” 到底还是顾虑着霍山的背景,杨沐没再多说些什么,挥手示意暂时休息一下,让霍山调节一下状态,十分钟之后再继续拍摄。 临走前杨沐戳戳容夏的手臂,低声说:“你也调整一下,想什么呢?老走神。” 容夏摸摸鼻子,也低下了头。 工作人员三三两两离开了,偌大一个拍摄场地,只剩下霍山和容夏两个人。 霍山的助理离开前给他递了一个水杯,他犹豫着,磨蹭到容夏面前,伸手交给了容夏。 容夏也没客气,接过来喝掉了,“谢谢。” “是我连累你了,对不起啊。我太没有做这一行的天赋了。”霍山的表情还是很沮丧,看来刚才杨沐的话对他打击很大。 容夏没好意思说“你现在还谈不上比拼天赋的程度”,只委婉地表示:“慢慢来,都有这么个过程。” 霍山却极认真地摇了摇头,说:“刚才……刚才我不想和杨导顶嘴,所以没说。我承认我状态不好,但不是因为没有深入了解角色,整个剧本我看了五遍,和宁文有关的部分我每天都在看!” 说着说着又想到了自己实在没有天赋,他苦笑着摇摇头,“再深层的情绪我确实想不到,但……真的不至于什么都没想过。我……” 霍山的嘴唇张张合合,纠结着不知如何开口。他攥紧拳头,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看着容夏,表情虔诚。 霍山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现在……或者说一直以来,你对我都没有什么好印象,觉得我偷奸耍滑、爱走捷径,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到处欺负别人……我、我……我不辩解,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生气、你恨我,我都受着。” “……”容夏试图打断他,“你先等一下……” 然而霍山抢先一步,又说道:“我只想跟你解释一件事情,宁文的角色是我堂堂正正争取来的,没用任何手段。” 他诚恳地说:“原来定好的演员去了另一个导演的剧组,两边时间冲突,他可能觉得另外一边前景更好,就毁约了……当时我只听说你在这个剧组,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角色,也不知道和你有感情戏,如果……” “好了,十分钟到了。各部门准备一下,继续拍摄吧。”杨沐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打断了霍山的话语。 他懊恼地低下头,五官皱在一起,又快速说了一句什么。 只是这句话被喇叭里的声音盖过,容夏没有听到。 “我知道了。”容夏淡淡道,“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吧。” * 这一次拍摄继续后,杨沐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情绪是到位了,但…… “停停停……”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霍山,你该不会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吧?接吻都你妈不会啊?!” 霍山:“……” “你成年了吧,啊?百科上的出生年月是真的吧?”杨沐把剧本卷成条啪啪砸着自己手掌,“咱都成年人了,接吻热情点不犯法,懂?” 容夏忍笑忍到脸快要抽筋。 按照导演的要求和剧本情节,在霍山吻过来的时候,容夏会下意识地躲避。霍山看了心酸又愤怒,再次吻住容夏时带上了强迫。 至于容夏,则需要表现出不甘和耻辱,最后在熟悉的亲吻中逐渐沦陷,沉溺于**。 情绪递进不算复杂,只是霍山每次吻过来时都过分小心翼翼,只会贴着容夏的嘴唇,动都不敢动一下。 “不要看到容夏就扭扭捏捏的,容夏亲过的帅哥太多了,今天你们亲得再激烈,到了明天他也忘了。所以不要有心理负担啊,根本没有用,因为跟你拍吻戏的人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杨沐很会调节气氛,需要压情绪时更严厉,这种场合则会用玩笑化解。只是…… 容夏被调侃得生无可恋,无奈望天。 两句玩笑话真的缓解了霍山的紧张。 再次拍摄时,不管是复杂递进的情绪,还是被推开后不甘又不愿放手的眼神,都演绎得十分到位。 至于接吻的部分…… 马马虎虎吧。 * 容夏这边专心拍戏,并不知道段寒早在今天下午就来到了剧组。 听说容夏是一整天的戏后,他安静站在最外面的角落没去打扰,只远远看着站在摄影机下的人。 拍戏的场景远不如最后在荧幕上呈现出的那样光鲜亮丽。 打光会让人的皮肤和衣物质感更高级,后期的精修会让画面更加完美无瑕,镜头的聚焦又会在物理上让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在某个人身上…… 但即便没有这些,也总有人能在最简陋的画面里脱颖而出。 容夏饰演的那个人,自卑、贫穷、被生活压垮了肩膀。他微微驼着背,背影都流露出丧气;往日里最明亮的双眼也失去了光泽,只剩下死气沉沉。 每到这种时候,段寒都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容夏。 他站在十几米外的远处,都能感受到容夏传递出的、属于小林的绝望。 段寒有点受不了这种压迫感,提前离开了。 回酒店的路上,他遇到了两个剧组的工作人员。 是两个女孩,年纪还小,大概才刚跟剧组不久,对明星正是最感兴趣的时候。 段寒听了一耳朵,果然是在讨论容夏。 “下午要拍吻戏呢!据说容夏都没有拍过吻戏了!” “是啊是啊!!不知道下午会让我去A组还是B组……如果去A组就好了!” “好纠结哦,又想看他多拍几条,又想让他一条就结束……” 段寒:? 他缓缓停下脚步。 第18章 修罗场 这当然不会是容夏第一次拍亲密戏——几年前容夏曾经拍过一场尺度很大也很有名的情。欲戏,非常轰动。只是后来大约是因为与豪门的联姻和自身转型,容夏渐渐减少了类似戏份的拍摄,别说是床戏或者吻戏,这几年连感情戏都很少拍了。 粉丝们嘴上不说,心里都在默默遗憾。既担心容夏被一些奇怪的词条黏上,又真的很想看他脱。 毕竟,容夏这身皮相真的很蛊人。 那场引起了极大讨论的情。欲戏,段寒自然是看过的。 那时他人在美国,事业正是起步阶段。杂志的主编听说最近上映了一部中国电影,热情邀请他一同观看。 电影中容夏饰演一名涉世未深的男大学生,那场情。欲戏是和恋人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他是青涩的,害羞的,直到那场戏结束,他都只是被动地承受恋人的爱抚和拥吻。 他矜持地躲避着。他吃下了诱惑的苹果,神情却依然是天真的,是纯洁的。 早就知道大荧幕上呈现出来的形象与自己相机镜头里的完全不一样,可段寒还是在看完那场情。欲戏后心脏狂跳。 那之后的情节他完全看不进去了,脑海里只剩下刚才那几十秒的镜头。 那人泛着潮红的两颊,鼻尖欲滴不滴的汗珠,接吻间隙被恋人勾出唇外的嫣红舌尖……恋人牵着他的手解开了自己上衣的纽扣,被衣物遮盖住的身体也已经泛了红,红晕从肩膀一直晕到腰间。 衣服从手臂滑下去的时候,容夏的指尖很轻微地颤抖着。他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只是那点微弱的挣扎很轻易地被压了下去。 最后,那双手盖在衣服里,凸起的骨节抓皱了衣服。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湿漉漉的潮意,还有近在耳边的喘息。 那部电影段寒看过很多次,只是每次都没能坚持过这场戏,以至于到现在,他对那部电影的剧情都一知半解。 说起来也好笑,相爱的时候什么都做过,可荧幕上只露了一个后背的容夏,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 听说下午的戏份是吻戏后,段寒心里又痒又难受。他逼着自己按下那些心猿意马的念头,却也无论如何不敢再去看容夏拍戏——哪怕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他强迫自己去想些别的。 第二版定妆照的拍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除了定妆照,片方还属意与某个杂志进行合作,拍摄一组人物封面。 段寒听说后立刻将这件事包揽下来。 他盘算着这几家杂志擅长的风格和受众,心里大概有了数。 正琢磨着,段寒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他下意识向内侧躲避,随后回过头去—— 一辆黑色宾利从不远处驶来。 几年前的一款限量车型,现在有钱都买不到。 这样一辆车出现在这个剧组,车子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段寒抓了抓手指,站在原地静静等待车子停下。 千般不愿百般躲避,还是躲不掉和寇雅郡见面的这一天。 几秒钟后,宾利果然在他面前停下。 车门打开后,一只白色的萨摩耶欢快地跳了出来。它闷坏了,刚一下车就撒了欢儿地跑走。 随后,男人沉稳的声音从车内传出,他扬声叫着萨摩耶的名字。 “啾啾,回来!” 萨摩耶果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歪着脑袋看向声音的来源,然后听话地乖乖跑回来。 寇雅郡弯腰抱起萨摩耶放在腿上,伸手指指手套箱,对司机说:“给我拿一下。” 萨摩耶不肯老实坐着,左动动右动动,从寇雅郡的腿上跳到了皮质座椅上。 司机从手套箱里取出粉色的遛狗绳递给寇雅郡,看着萨摩耶踩出的小脚印,欲言又止。 套好狗绳后,寇雅郡才牵着萨摩耶下了车。 狗狗对周遭的一切都好奇,唯独读不懂主人和面前另一个男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它还想到处跑,把狗绳挣得哗哗乱响。 寇雅郡低头安抚地摸摸它的脑袋,等它终于安静下来后,才抬头直视段寒。 “好久不见。” 段寒动动嘴唇,“……雅郡,好久不见。”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几年未见,寇雅郡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总是皱着眉、浑身带刺的模样。 “身体还好吗?听说你前阵子出了车祸。” 车祸的事瞒不住,但失忆的事情寇雅郡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此刻面对段寒的问话,他只是稍一点头,“嗯”了一句。 不想露出破绽,所以不愿多说,但这副态度落在段寒眼里,就变了味道。 一直脾气温和的老好人这时也冒起了无名火。 在与自己分手之后,容夏短暂地交过另一个男朋友。换句话说,容夏跟寇雅郡结婚,既不是热恋时劈腿,也不是分手后无缝衔接——在这段关系里没有人是过错方。 没有人做错了,但就是尴尬,就是别扭。 容夏年纪小,刚谈恋爱时,段寒和所有的年上恋人一样,像照顾小朋友一样照顾着容夏。 那时候寇雅郡还笑过他,说他简直是养了个祖宗。 当时自己怎么回答的来着? “我只是喜欢照顾他,他性格很好,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任性的孩子。” 寇雅郡受不了地挥挥手,说:“好好好,你最好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 狗狗的叫声打断了段寒的沉思。 萨摩耶半蹲在寇雅郡脚边,仰头嗷嗷叫着,似乎不满主人的一直走神。 寇雅郡揉揉它的耳朵,又牵住狗绳,把它往自己脚边拽拽,这才抬头对段寒说:“容夏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天,家里狗忍不住了,这两天一直闹,怎么都哄不好。刚好今天有空,我就带它过来看看。” 段寒笑着说:“原来如此。这狗这么乖也会闹啊?那看来是离开容夏太久了。” 他蹲下身子,平视着漂亮的大狗狗,语气惊讶地说:“是我记错了吗?我怎么觉得上次见它时它的毛比现在长?” 寇雅郡定定看了他几秒。 两人一站一蹲,中间隔着一只完全状况外的笨狗狗。 男人很英俊,狗狗很可爱,明明应该是很养眼的画面,可这两人的微笑却将这气氛渲染得无比诡异。 半晌后,寇雅郡开口解释道:“昨天刚去做了美容,‘围脖’太长了,修了一点。” 他用手指在萨摩耶脖子下方抚了一圈,又说:“‘围脖’太长,容易弄脏。它平时不喜欢吃狗粮,就爱吃肉罐头,弄得到处都是肉汁,我一个人不好给它洗澡。” “哦——”段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也是,我没养过狗,一下就暴露了。不过既然都可以做宠物美容,洗澡肯定也可以去外面洗吧?” 寇雅郡淡淡道:“家里洗放心。” 段寒含笑点头,“是吗。” 一番热情攀谈过后,连萨摩耶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气氛。 它咬着寇雅郡的裤脚往一边拖。 寇雅郡低头看了看,说:“马上就带你去找爸爸,乖。” 随即又问段寒:“之前我一直在修养,你也知道,我出了一场车祸,最近才刚恢复工作。你离开家乡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也该聚聚。如果有空,不如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说罢他又摇摇头,笑着说:“不行,还是明晚吧。今晚我得把狗送回家,这狗认窝,换别的地方就要撒泼。” 段寒:“好,那就明晚,地点你来定吧。” “可以。” 寒暄本该到此为止,不过离开前,寇雅郡还是明知故问了一句:“段寒,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段寒回答得毫不遮掩:“我跟你一样,也是来找容夏的。” 寇雅郡顿了一顿,点头说“哦”。 随后两人沉默着往一个方向走去,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嫌,甚至前后错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这个离奇的组合里,快乐的只有这只白色的大狗狗。 路上寇雅郡打了个电话给林子薇,确认容夏今天的戏份安排。 “下午容夏的戏份已经拍完了,他正在卸妆。那我告诉他哦——” “算了,你别说。”寇雅郡说,“我带啾啾过来了,给他留个惊喜吧。” 段寒跟在后面,沉默着听他打完这通电话。 类似的场景以前也发生过,只不过那时跟在后面的,是寇雅郡。 * 这家影视基地的条件不错,剧组安排的酒店就在附近,十五分钟的路程很快到了。 啾啾老远就闻出了另一位主人的气味,兴奋地原地转圈圈。 寇雅郡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温声说:“嘘,不要叫,等会儿把别人引来了,大家又要围观你。” 他的威胁很管用,萨摩耶立刻乖乖坐在地上,吐着舌头看他。 “那等一等我来敲门,你躲在我身后,不要让爸爸看到,好不好?” 狗狗眼睛亮晶晶的,小狗脸上满是期待。 寇雅郡站起来,屈起手指敲了敲房门。 房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一条小缝,门内人说话的声音清晰传出—— “……我就跟他说我喜欢年纪比我大的,”容夏懒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比如我前夫那种类型的男人。” 寇雅郡的动作停在原地。 也说不出究竟出于什么心理,总之,听到这话时,他下意识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段寒。 只见段寒脸色铁青,下巴绷得紧紧的。 他没说话,只是扭头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夏:口嗨现场被抓包(挠头,他不会当真吧?不会吧不会吧! 第19章 过去(2) 半小时前。 “你又来干什么?”容夏抱臂靠在门上,看着面前的霍山。 霍山刚下戏,脸上的妆都还没来得及卸,一路小跑着来找容夏。 “刚刚休息时还有几句话没说完,”霍山挠挠头,“我……” 这时,容夏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忽然想到曾经那一次,段寒提起霍山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事情好像串起来了:霍山明知道自己不待见他,还天天往身边凑;每次都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可每次张嘴都吞吞吐吐;还有听说自己在这个剧组,削尖了头也要来拍同一部戏的经历…… 容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霍山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能不能进去说呢?”霍山左右看看,脸色为难,“这样有点尴尬……” 是挺尴尬的,霍山一脸被训了的样子站在自己房门口,怎么看都是一副被自己狠狠骂了一顿的模样。 容夏无奈,侧了个身让人进来。不过还是留了个心眼,在霍山顺手打算关上房门的时候,容夏用手臂卡出了一道缝隙。 他在霍山疑问的眼神中解释道:“快到晚上了,我们不要关着门同处一室,容易让人误会。” “……”霍山哭丧着脸,表情更加郁闷。 傍晚风大,原本半敞着的房门没过多久就变成了虚掩。 * 门内,容夏坐在小沙发上,撑着下巴歪头看向对面拘谨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霍山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看向容夏—— 容夏晚上没有戏,早就卸好了妆、换上了便服。 容貌出色的人反倒对穿着打扮没那么在意,他素着一张脸,只穿着饱和度很低的单色毛衣和卫裤,褪去了大明星的光环后,整个人看上去软绵绵的。 霍山不好意思看他的脸,于是垂着视线看地面。 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想为当年的事情道歉,想解释自己怎么进入这个剧组,想告诉他自己并没有想借拍戏的名义跟他“接吻”…… 想说的话太多了,做错了一件事,需要花多少时间来弥补呢?霍山不知道,以他的愚蠢和笨拙,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取得容夏的谅解。 思考半晌后,霍山终于开口:“容老师,我……” “嗯?”见这人终于不再自顾自罚站,容夏稍微坐正身体,做出一副聆听的模样。 霍山过来之前容夏正在看剧本。几页薄薄的纸被他压在手肘下,随着他的动作轻飘飘落在了地毯上。 容夏立刻弯腰去捡—— 霍山见状也去帮忙,只是动作慢了一步,蹲下身时,容夏已经把那几页纸握在手里了。 浅灰色的宽松卫裤因为这样的动作向上滑去,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腕。 裤子的颜色明明已经足够浅,却还是能把容夏的肤色衬得白皙如玉。捡起剧本的时候,他的手划过脚腕,从霍山的角度看,竟像是有过短暂的抚摸。 原本想说的话忘了个干净,霍山盯着容夏重新落下的裤脚,心如擂鼓。 他脱口而出:“容夏,我喜欢你。” “……”容夏眨眨眼睛,重新撑起了下巴。“啊?” 冲动之下说出的话无法收回,霍山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可原先起伏不定的心情却忽然平静了。 霍山抬起头,终于敢直视容夏的双眼。 “容夏,我……我喜欢你。” “少来。”容夏微微扬起下巴,赶紧制止他,“咱俩才认识几天你就说喜欢我?钓鱼也不是这么钓的。” 这句冲动的告白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霍山说话利索多了:“对你来说,你确实只认识了我几天;可对我来说,我已经认识你很多年了……从,从那部戏开始。” 他盯着容夏浅棕色的眼睛,缓缓说道:“容夏,当初那件事,我可以解释吗?” 容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同意,也没反对。 * 那时候霍山年纪很小,才17岁。他长得还算可以,浓眉大眼,是很符合传统审美的阳光小帅哥。 霍奶奶疼他,打小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天天把“我孙子全世界最帅气”挂在嘴边,时间长了,霍山还真以为自己长了一张能进娱乐圈的脸,每天做着当大明星、受万人追捧的美梦。 踏入娱乐圈的第一步,就是寻找一部适合新人的戏。不能太招摇,免得被人诟病是带资进组;但绝对要是重要的戏份,得是大制作。 巧得很,霍山的叔叔那时候正琢磨着投资一家电影制作公司,二话不说把霍山塞进了一个剧组,完全不管这个角色是否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霍山不懂这些,看不懂剧本好坏,也没有抢了别人资源的自觉,整天美滋滋地,觉得自己就是娱乐圈的天降紫微星。 直到有人找上了霍山的父亲,把这事捅了出来,霍山才被踢出了剧组——霍家这位掌门人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上至父亲下至儿子,全都被他收拾过。 霍爸爸当时就怒了,把自己的弟弟骂了一顿,又把儿子关了小半年紧闭,之后把他丢到娱乐圈让他自生自灭。 当时是这么说的:“想演戏?先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吧!没有霍家你算个屁?!” 还放话出来,但凡是敢对霍山另眼相待的,就是跟他们霍家作对。 原先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少爷,一朝跌落谷底。 他心里不服,又委屈又愤怒,一腔怒火全发泄在了那个角色的扮演者身上。电影上映后还特意去看过,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人找上自己的父亲告状。 结果这一看…… * 他还蹲在地上,维持着想帮容夏捡剧本的动作,只是双手抱着膝盖,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你演得真的好。”霍山不好意思地笑着,“那个角色,2分54秒,我可能看了得有两百遍。” 他回想着在屏幕上看到容夏回过头来,冲着摄像机露出笑容的瞬间,眼神里是满满的憧憬,“我当时一直在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他什么都没说,甚至是微笑着的,但我看了居然想哭。你演得真好呀……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你拿到的第一个重要的角色。” 霍山蹲了太久,腿有点麻,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继续说道:“当时我心里又后怕又庆幸,幸好那个角色最后还是回到你手上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赎罪……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机会也不敢跟你说句抱歉。” 抱着膝盖的指节微微发了白,霍山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容夏鞠了一个躬。 “……对不起,当时我不太懂事了,差点害你失去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容夏早就移开了目光,他看着空中虚无的某一点,淡淡地“嗯”了一声。 “现在说这些其实……没什么意义。”容夏没什么表情,“反正都过去了,而且——” 容夏闭了闭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的音色干净清脆,说话的音调又比大部分男性要高一些,是带着点清冷的声线。此刻不带情绪起伏地说话,更显冷淡。 他想了想,还是把剩余的话咽了回去,只摇摇头,说:“算了,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霍山直起身子,小心地看着他的表情。 但容夏什么表示都没有,既不看他,也不说话。 “还有,关于这部戏……”霍山顿了顿,又说,“先前说的都是真的,我听说这部戏空了个位置出来,又听说你在剧组,就跟过来了。” 他搓着手,局促地说:“为了拿到这个角色,我给宁文写了好几篇人物小传,一直在跟导演和编剧讨论这个角色……但是我、我实在是太没有做这行的天赋了,就算是这样,正式开拍时还是一直拖你后腿……不过,有件事我要解释一下。” 容夏瞥了一眼过去,“什么?” “我拿到的剧本里,没有那段吻戏。我不是因为有这场吻戏才想争取的。” 霍山好好说话的时候不磕巴也不窝囊,“如果我早知道,我是不敢来的。容夏,刚才说喜欢你,是认真的,但我不会拿这事来占你的便宜。” 他的表情有点难堪,“我不是这种人。别的话你不想听就算了,这一点我必须要解释一下。” 之后的几分钟里,两人谁都没说话。 容夏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只有双眼偶尔眨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从鼻腔里出了个声。 “嗯,知道了。” * 鼓起勇气来找容夏之前,霍山打过很多遍腹稿。他想请求容夏的原谅,想让容夏知道自己的心意,想和容夏成为朋友。 但直到真的站到容夏面前,坦诚对他说出这番毫无逻辑的话后,他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和可笑。 ……容夏不会原谅他的。 无地自容的感觉又回来了,霍山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容夏,你特别特别好,你是……你是我的偶像。” 他悄悄抬起头,看着仍然望向别处的容夏,眼里闪着崇敬的光。 “你是我想成为的那种人。” * 一直都不怎么有眼力见的人今天难得会看人颜色了,说了一大堆矫情巴拉的话之后,霍山识趣地离开了。 霍山是一个导火索,他引发了后面一连串的事件。容夏不可能原谅他或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毫无芥蒂,但真要说有多恨,其实也没有。 他听着霍山的一通剖白,心里却反反复复想着自己当年答应跟寇雅郡结婚的场景。 不浪漫,甚至带着一点怨气和不解。 他记得那时说,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好好想想。 之后他抱着啾啾离开。 可刚走出两步他又停下了。 啾啾扒着他的肩膀,跟他头贴着头。 他就站在那里,抱着啾啾的双臂都在颤抖。 他问寇雅郡:“你昨天说你喜欢我。” 寇雅郡“嗯”了一声。 他转过身,面对着寇雅郡。啾啾从他怀里跳出去,蹲在地上将两人隔开。 它刚洗过澡,身上散发着宠物香波的甜味。 容夏低头看它,又看看寇雅郡,又一次确认道:“你说你以后会照顾它。” “照顾你,也照顾它。”寇雅郡纠正道。 容夏垂下眼睛,嘴唇颤抖着,“这个角色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能演好,他能让我火。” 他喃喃地说:“我需要这个角色。” 寇雅郡:“我知道,我可以帮你。” 啾啾在容夏腿边,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腿。 “……那就……那我们结婚吧。”容夏固执地又确认了一遍,“我们结婚,你说的话得算数。” 寇雅郡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柔软的金色发丝从他指间穿过,留下一点若有似无的凉意。 寇雅郡说:“好,我帮你。” * 容夏陷在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手机屏幕。 以前总是避免回想的往事,如今再想起时内心也已经风平浪静了。 不过还是生气,真想敲开寇雅郡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容夏越想越生气,立刻掏出手机按了几个字想发给寇雅郡,按下发送前被梁翎的电话打断了。 梁翎说:“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你和霍山在一个剧组不好。” 容夏:“……他的戏份都快拍完了您才想起来这事啊。” 容夏一向不喜欢因为别的事情打乱拍摄。他把刚才霍山来找他道歉的事简短说了一下,说着说着还挺得意:“人家还说很崇拜我呢!” 梁翎听笑了,逗他说:“你很可以,不愧是俄罗斯蛊王——我听说他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别人添油加醋。要不你干脆考虑考虑他?” “……”容夏心想,这个人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随口扯了个谎,“你在说什么东西?谁对谁有意思?他要是有意思,我就跟他说小屁孩靠边站,我喜欢年纪比我大的,比如我前夫那种类型的男人。” 梁翎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容夏跟他说话时一向没大没小,他从不当真。之后又问了几句关于霍山的问题,都被容夏插科打诨应付过去了。 挂断电话后,容夏看着手机上先前打好的话,扁了扁嘴,按下了发送。 【容:垃圾,变态,狗男人!】 谁知下一秒,门口传来了新消息的提示音,和男人熟悉的低笑声。 容夏:? 他迟疑着走过去看—— 寇雅郡左手牵着狗,右手举着手机,正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第20章 回忆(3) 比起骂人被当场抓包,此时的容夏更关心的是,自己刚才打电话时那一通胡乱口嗨有没有被这人听到。 心虚之下,容夏气急败坏道:“你这个人真是的!为什么躲在我的房间门口?!” “谁躲了?房间外面的走廊是公用的,我在这儿站着,怎么叫躲?”寇雅郡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他牵着手上的狗绳,冲容夏挑挑眉,说,“你儿子在家一直闹,我带它来找你。这也不行?” 容夏抱着手臂,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但不管怎么说,跟萨摩耶确实太久没见面了。 寇雅郡会发照片或者小视频给容夏看,但——一来这些照片视频拍摄得实在敷衍,角度诡异画面模糊,二来,影像始终不能代替狗狗本身。 容夏低头看着乖乖坐在地上的萨摩耶,心里再没有其余想法。他蹲下来和萨摩耶平视,两只手揉上了狗狗的耳朵。 萨摩耶的耳朵很厚实,Q弹可人。容夏坏心眼地屈起手指弹过去,只见圆滚滚的耳朵立刻向一旁歪倒,随后缓缓回弹,立回原本的位置。 他被萌得心肝颤,牵着萨摩耶回了房间。 走了几步才想起身后的人。 容夏回过头,没好气地说:“你要么就进来,要么就走,不要堵在我的门口,被别人看见像什么话?” 寇雅郡自然会把这话当成是邀请。 走廊昏暗,进了房间后寇雅郡才发现,容夏嘴唇红红的。 他很自然地以为这是刚刚卸过妆、用卸妆棉大力揉搓过留下来的红痕,丝毫没有往别的方向考虑。 这时,容夏手机响了,是新微信提示。他点开微信界面,林子薇的大嗓门从麦克风传了出来:“今天拍的吻戏NG了多少次?霍山有没有故意占你便宜?!” 容夏像是忘了身后还有个人,丝毫不避嫌地用语音回复道:“也不多,五六次吧,大部分都——” 话还没说完,背上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容夏手一滑,语音发出去了。 他回头看向这个人形冷气制造机,不明白他在发什么神经。 寇雅郡简直火从心起怒意滔天,又实在没法表现出来——就不说他们已经离婚了,就算他们的婚姻关系还在继续,容夏作为演员,拍什么戏份都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佩服起未来的那个自己,心真大,也真能忍。 他忍不住又去看容夏红红的嘴唇,细看嘴角还有处小伤口。 寇雅郡木着脸背过身去。 容夏搞不懂这人在干什么,也懒得理他,干脆自己坐到沙发上继续温习明天要拍摄的内容。 这里已经是附近最好的酒店了,但还是比不上市中心的五星级。房间有点小,灯光也不够明亮。 寇雅郡艰难地避开容夏的嘴角,回头去看他在干什么。 “这儿灯光这么暗,还是别看剧本了吧。” “我倒是不想看,”容夏说,“不看怎么背台词啊?你帮我背?” 寇雅郡好脾气地没回嘴,依然带着浅浅笑意看他。 顶嘴是一定要顶的,不过容夏还是老实地放下了剧本,专心逗弄着啾啾。 萨摩耶被照顾得很好,跟容夏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乖巧得任主人搓圆揉扁。 容夏坐在地毯上,牵起狗狗的前爪,幼稚地玩起了“狗爪必须在上”的游戏。 见到许久不见的萨摩耶自然是开心的,但头顶传来的那道视线着实让人无法忽略。 容夏在心里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觉得自己刚才胡乱说的话一定是被听到了。他打定主意,如果寇雅郡敢拿刚刚的话质问他是不是真的,那他就委婉地回答他:“你给我滚。” 不过,寇雅郡心里并没有这个想法。 容夏那句“喜欢我前夫那种类型的男人”不至于让他自作多情到相信这是容夏的肺腑之言——怎么说呢,容夏对他的称呼是“前夫”,甚至连名字都不愿意提起,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这件事对寇雅郡而言最大的作用,就是气跑了段寒。 不过,现下他无暇考虑这些——此刻他心里隐秘的快乐有百分之八十都来源于容夏和萨摩耶的互动。 很奇妙,他们两人一狗,看上去竟然像是很和谐的一家三口。 挺难想象的,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凭借23岁的寇雅郡对容夏的印象,他真的很难相信容夏能照顾好一只大型犬。 可狗狗是不会骗人的,谁对它好它就和谁亲近,它喜欢容夏,一定是因为容夏也爱它。 记忆中对容夏的印象,悄悄贴上了细心和耐心。 至于剩下那百分之二十的快乐则来源于…… 顶着“一团毛绒绒”这么可爱的名字,骂人的语气居然还挺凶,这个反差意外戳中了寇雅郡的内心。 寇雅郡越想越好笑,强忍着才没让笑意继续扩大。 * 萨摩耶有固定的休息时间,而且容夏也要准备明天的拍摄。两人别别扭扭地吃过了一餐晚饭后,容夏开口赶人了。 “差不多该走了啊!” 寇雅郡拎着外卖饭盒起身,另一只手冲萨摩耶打了个响指,“来,回家了。” 萨摩耶好像明白了自己又要离开主人,小狗脸都蔫了,磨磨蹭蹭走到寇雅郡身边。 容夏赶紧跑过去抱住它安慰,“宝贝乖啊,爸爸拍完戏马上回家!” 狗狗失落地垂下头。 道别道了十五分钟,最后寇雅郡忍无可忍,拽着萨摩耶,硬是把狗从容夏怀里扒拉出来。 临走前容夏扒着门框,可怜巴巴地目送萨摩耶。 寇雅郡笑了,主动说道:“过两天再带它来看你。” 容夏终于没再怼他,说了今晚态度最良好的一句话:“好呀。” * 影视基地离容夏家有点远,抵达之后,萨摩耶已经靠在寇雅郡怀里睡着了。 他看了看时间,对司机说:“一会儿你把车开回公司吧,不用等我了,今晚我打车回去。” 司机和他的loft在完全相反的方向,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寇雅郡不打算再让司机折腾。 他小心抱着萨摩耶下了车,回到容夏家。 家里一直维持着容夏离开时的样子,这几次他过来也只是用了小浴室给萨摩耶洗澡,没再碰过其他的地方。 今天实在是折腾太多次,寇雅郡有点累了,索性坐到沙发上,打算休息一下再离开。 这一坐下去,他觉得不太对劲。手伸到沙发里面一翻—— 翻出来一条属于容夏的睡裤。 寇雅郡:“……” 这个人啊。 心里关于“细心”的标签被撕去了一个角角。 寇雅郡把这条睡裤捡起来收到脏衣篓,准备哪天请家政阿姨帮他丢进洗衣机清洗。可睡裤攥在手里时,寇雅郡忍不住揉搓了一把。 纯棉的长裤,手感柔软细腻。 他低头看着这条睡裤,眉头越皱越紧。 曾经相处的痕迹一点一点蹦进脑海中。 *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上。 与往常一样,寇雅郡依然比容夏先睡醒,他看着乖乖靠在自己怀里的人,伸手把两人的被子盖得更严。 容夏有一段时间没接工作了,头发根都是新长出的金色,配上密密的睫毛,真有几分像是童话里的小王子。 小王子睡得脸蛋红扑扑,手里还牢牢攥着寇雅郡的手臂。 不想吵醒他,寇雅郡躺在床上发呆,等这人自己睡醒。 过了大概十分钟,容夏眼皮微颤,也从睡梦中醒来。 他反复地睁开眼睛再闭上,直到眨掉了眼里的那股水汽后,眼神才慢慢聚了焦。 他往寇雅郡怀里凑了凑,嘟囔着抱怨:“今天是不是降温啊?好冷。” “好像是。晚上换床厚被子?” 容夏慢慢点着头。 两个人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寇雅郡用双手把容夏冰冷的耳朵捂得暖暖和和的。 但不能再腻歪了,该起床给萨摩耶倒狗粮了。 容夏工作时间很不固定,经常没空带萨摩耶出去玩,于是自告奋勇,一力承担了按时喂狗的任务。 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寇雅郡盖着被子靠在床头,疑惑地看着容夏背上和腰上的几道指印。 昨天没有这么激烈吧……他很克制啊昨天! 他清清嗓子,伸出食指轻轻戳着容夏的肩膀。 “嗯?”那人回过头来,脸上并没有痛色,“怎么了?” 寇雅郡眨眨眼睛,“头发,掉在背上了,我帮你拿下来。” “哦哦。” 之后,容夏又弯腰穿裤子。 ……更不得了了,腿上也有。 后来容夏去卫生间刷牙,寇雅郡没忍住,也跟过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容夏终于察觉到老公不太对劲。他从镜子里跟寇雅郡对视,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给他。 “……”寇雅郡艰难地把视线从容夏耳后的暗红色痕迹移开,淡定地说,“容容,你要不换条睡裤吧,这条裤子真的显得你屁股很大。” “?”容夏吐掉嘴里的水,转过身来笑得优雅又友善,“你说什么?” 寇雅郡不说话了。 “……”容夏气绝,他随手抽了一张毛巾,卷成卷甩在寇雅郡手臂上,“你屁股才大!你屁股才大!!” 之后寇雅郡蹲在地上逗狗时,容夏跑过来,对着这人屁股就是一脚。 寇雅郡一时没留意,险些栽倒在地,他回过头,无辜地看着容夏。 只见容夏伸出两手的食指,从中间向两边分开,比了一个很长的距离,恶狠狠说:“你屁股才大!有这么大!!” 寇雅郡:“……” 随口找的这一个理由,让容夏一直气到了下午。 吃过午饭后,寇雅郡不得不认命去哄他。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容夏先紧张兮兮地问他:“我屁股真的很大吗?我是不是长胖了?” “……”寇雅郡心里默念三遍祸从口出,“没有,我逗你的。” 容夏塌着肩膀,扭过头去。 “真的没有,我跟你开玩笑的。”寇雅郡从身后环住他,一只手臂揽着他的腰,“你哪里会胖?你看你瘦的,我一只手都能圈过来。” 容夏却不理这套,他推开身后的人,跑到穿衣镜前照镜子。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时不时扯扯宽松的睡裤。 “别看了。”寇雅郡坐在沙发上,伸出一只手搭在靠背上,下巴抬了抬,说,“谁敢说你胖?” 容夏斜了他一眼,带着点不言而喻的意味。 “过来。”寇雅郡低头笑了笑,又冲他招招手,在他不情不愿走近的时候,拽着他的手腕一把拉到自己腿上。 之后抱着容夏翻身,又捏着他的下巴吻了过去,动作一气呵成。 容夏意思意思挣扎了两下,很快就招架不住。 他缩着肩膀,两只手却很依赖地圈着寇雅郡的肩膀。 昨晚留下的痕迹还没消下去,很快又增添了新的。 接吻的间隙里,容夏断断续续地求饶,贴着寇雅郡的下巴,很亲昵地叫他“郡哥”。 沙发被弄得一团乱,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几分钟之后,被主人嫌弃了一上午的睡裤悄悄落了地。 纤细白嫩的脚腕搭上了沙发靠背,随后被另一只手掌握住,脚踝的主人受了惊吓一般蜷起了脚趾,又很快重新舒展开。 随着一声极为短促的气音,客厅终于恢复了平静。 * 寇雅郡双手撑在腿上,手掌扶着额头。 他低头看看摊在腿上的裤子,又回头看了看自己坐着的沙发。 那条睡裤被他不知不觉地攥紧了,紧到裤脚那处有了明显的褶皱。 几分钟后他直起身子,向后靠在沙发上,无声地吐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便宜寇雅郡了,真是的 第21章 情敌相见 第二天傍晚。 寇雅郡比约定好的时间早到几分钟。他在侍者的引导下走入包间,安静等待段寒的到来。 他和段寒关系麻麻,不远不近,勉强称得上一句昔日好友。 他们念同一所大学,但不在同一个专业。大三时段寒决定考研,于是在校内论坛上发了个帖子征集室友,一起租房、一起监督、一起复习。 寇雅郡那时候正在筹划他的小动物救助站,住在宿舍有太多不方便。看到这个帖子后,主动联系了段寒。 室友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虽说租着同一间房子,可两人不在同一专业,也各自有更要好的朋友,再加上作息时间也不尽相同,平日里了解也不多,真要说有多熟悉,其实也没有。 段寒是个温柔的老好人,性子温吞,寇雅郡则沉默许多,俩人也不是很合得来的性格。 段寒有个恋人,寇雅郡一直都知道,只是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那是个男人。 某天寇雅郡去救助站,出门才想起自己忘了带手机,返回出租屋的时候,正巧听到段寒开着外放打电话。 “段寒?段——寒——喂喂喂??” 段寒被突然折回来的人吓了一跳,愣了几秒才关掉外放,举起手机说:“在呢在呢,夏夏。” 这时寇雅郡才知道,原来段寒每天念叨着的“夏夏”,是个男孩。 他没那么多想法,自顾自拿了手机,冲段寒挥挥手后又出了门,只是在下楼的时候多想了一点。 有点奇怪,开放同性婚姻都这么多年了,他们这一代的年轻人早就不把同性恋当回事了,怎么段寒还一副有点尴尬的样子。 至于第一次见到容夏本人,说实话,寇雅郡已经不太记得那个场景了。 他只记得当时容夏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头顶戴着一顶灰色的棒球帽,长至肩膀的金发在脑后松松扎了一个马尾。 那人正在低头看手机,一截白白的颈子露在松散的金发下面,白得近乎透明。 他不知道听到谁在叫他,抬头朝寇雅郡的方向看过来—— 明明整个人都是浅色的,可那一眼看过来时,他居然变成了这世界上最浓墨重彩的颜色。 * “先生这边请。” 侍应生的声音让寇雅郡回过神来,他还没来得及收回脸上怅然的神情,就和段寒的眼神正正对上。 “……”段寒挤了个微笑出来,“雅郡。” 寇雅郡朝他点点头,“坐吧。” 算是打过了招呼。 段寒落座后,两人寒暄了几句,无非还是老几句,问问寇雅郡的身体,问问这几年的事业发展,之后再礼尚往来说说自己的情况。 非常客套且尴尬。 挺好的一顿饭,俩人都没心思好好品尝。 先沉不住气的是段寒。 “雅郡,我有个问题,不知道会不会让你觉得冒犯。”他没吃几口菜就放下了筷子,他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地说,“你和夏夏……你们为什么离婚呢?” “我不会觉得冒犯。”寇雅郡也放下了筷子,他向后靠去,姿态很放松,“但也不会回答,这是我和容夏的私事。” 段寒的五指微微收拢,虚虚攥了个拳头,之后他又笑了,这次的笑容看上去终于有了几分真心。 “这么多年没见,你好像没怎么变。” 包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段寒的视线定格在不远处的榻榻米上,却也没有真的在看些什么。再转过脸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客气的微笑。 “你们结婚结得突然,我真的吓了一跳。出国躲避是我胆小,接受不了这件事。但是——”段寒单手托着下巴,收起了一向温和的神色,难得严肃地说,“现在你们离婚了,夏夏也是单身,我有追求他的权利,对吗?” 他没给寇雅郡回答的时间,立刻又说道:“哪怕你现在已经后悔了。” 话说到这里,饭是绝对吃不下去了,空气中的沉默和无声对峙让人窒息。 那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直到侍应生进来添水,段寒才又开口。 “这段饭就到这吧,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了。” 他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水温略热,烫得他嘴里发苦。他起身,穿好自己的黑色大衣,理好领口后,他背对着寇雅郡,疑惑地说:“我真的理解不了你……从前,我觉得你不太喜欢他,可你们结婚了。现在我觉得你爱他,可你们离婚了。” 他在包间的房门前站定,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寇雅郡。他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离婚了还纠缠夏夏,这并不理智。” 寇雅郡抬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他依然没有直接回答段寒的问题,他只是说:“总有些东西不可能一下子断掉,你在国外躲了这么多年都没忘记他,也不能要求我立刻就忘记他,对吧。” 段寒看着他,没说话,砰的一声关门离开了。 * 容夏一直很注意保护自己的隐私,自己的私人生活一直捂得很严实,后来跟寇雅郡结了婚,很多事情更是没有人再敢去打听。 寇雅郡并没有太多兴趣和段寒寒暄,今晚这顿饭只是想多听一听关于容夏的事情——没办法,段寒这个人倾诉欲实在太强了,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每天夏夏长夏夏短,他不相信现在这人能学会忍住不说。 不过想问的东西没打听出来,寇雅郡倒是差点把自己气死。 他又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就在他和段寒久久沉默的那段时间。 * “可是之前说好你陪我一起去的啊!”电话那边的男声颇有点不依不饶,“我不管,你不来我不就去了。” 段寒好言好语哄道:“我不是不去,我只是稍微晚十分钟,就十分钟,你在楼下等我好不好?” 男孩态度软化了一点,但还是不怎么开心地嘟囔着:“你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急着明天做?” “一个考前预习小结,我之前看漏了,刚才才看到。”段寒无声地笑了,随口扯了个谎。 安抚好小男友后,段寒又给刚才一直在聊的手表销售打了个电话,再三确认明天下午拿货的时间。 他给容夏买了一块手表作为生日礼物。这块手表他看中很久了,一直念叨着,只是总也买不到。这次趁着容夏生日,他终于订到货了。 寇雅郡在另外一件卧室整理猫咪的病历,客厅里室友和男朋友的对话也顺便听了一耳朵。 室友的那个小男朋友他见过一面,确实很好看,光看脸也是能让人捧在手里呵护着的样子。 只是…… 寇雅郡走出卧室,靠着房门,对客厅里看着手表照片傻笑的人说:“段寒,快到七月了,记得准备钱,该交第三季度的房租了。” 段寒懵了一瞬,随后表情变得愁苦。他拍拍脸,连连叹气。 “唉……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段寒赶紧去翻自己的理财软件,唉声叹气道,“多亏你提醒,要不然我得等到下个月实习工资发了才能凑够钱。” 他双手合十,笑着冲寇雅郡拜了拜,随后又去看手表。 那块手表寇雅郡也知道,今年突然流行起来的样式。绿色的方形表盘,很小巧精致的样式,应该是很适合容夏的。 只是价格对他们这种大学生来说,多少有些太贵了。 要一千四百块呢,他们的实习工资一天才一百,他们还要交房租、要交水费和电费,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不过,寇雅郡的提醒似乎太委婉了,段寒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见他还靠在门上,甚至兴高采烈地给他看手里的照片。 “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寇雅郡无奈,却也不得不承认,容夏如果戴上这块表,肯定是很好看的。 那人皮肤白,绿色更衬肤色。这绿色绿得浓郁,却又不显沉闷。 他说:“好看。” 这时,段寒终于意识到了室友的欲言又止。 “雅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段寒笑着解释说,“你误会了,这是我自己看中想送他的,不是他找我要的。他没这些想法。” 寇雅郡说:“我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个确实太贵了,对我们这个年纪的学生来说。” 段寒挠挠头,“我也觉得贵,但……” 他脸上的笑意很明显,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 寇雅郡摇摇头,一副狗粮吃饱了的样子,“随你随你。” 第二天晚上,寇雅郡在出租屋附近的地铁上见到了室友跟他的男朋友。 那块绿色的手表已经戴在了容夏手上,随着他的动作一摆一摆,牢牢吸引着寇雅郡的目光。 和先前想的一样,绿色很配容夏,衬得他活泼又优雅。 想着想着,寇雅郡笑了。 挺有意思的,名字叫夏,出生在夏天,又和这种夏天特有的绿色这么般配…… 他看着头抵着头坐在一起的两人,自己则站在无人在意的角落。 半分钟后,地铁到站了。 他看着容夏蹭地站起来,拉着段寒下了车。 寇雅郡磨蹭了一会儿,赶在车厢门关闭之前挤了出去。 地铁站距离出租屋还有大约十分钟的路程。 那两人溜溜达达,走得很慢,路上又拐到旁边那条街去买了一小碗冰淇淋。 寇雅郡犹豫着要不要趁这时快些离开,又担心落在身后的两人追上自己——他可不想做那两人的电灯泡,于是也放慢了脚步,继续远远跟在那两人身后。 容夏不知买了一碗什么味道的冰淇淋,竟然也是淡淡的绿色。 他举起手里的透明小碗给段寒看,不知道段寒说了什么,容夏听完之后噘起了嘴,小跑两步跳上了一旁的台阶。 段寒哈哈大笑着,试图靠近他,容夏却又躲了几步,歪歪扭扭走在花坛的台阶上。 台阶不高,只是容夏明显在三心两用,根本没有认真看脚下的路。 寇雅郡看得心里一紧,总觉得那人下一秒就会摔下来。 那边容夏嘴巴开合着,还在说着寇雅郡听不到的话。他太忙了,忙着吃冰淇淋,忙着和段寒斗嘴,还要在台阶上蹦蹦跳跳。 终于一个没留神,踩空了。 那个瞬间,寇雅郡心跳都快停了。 不过容夏并不会摔倒——他身边有段寒在。 段寒托着他的屁股,被他扑得一个趔趄,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容夏靠着他的肩膀,脸上带着没消下去的恐慌和庆幸。他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大概是觉得丢脸,这点小小的动作还特意避开了段寒。 倒是被寇雅郡看了个正着。 之后他被段寒从怀里捞出来摸了摸头毛。 金色的头发很柔软,脑袋后面的小啾啾被摸得一耸一耸。段寒的手指离开时,还带下来一小缕碎发,落在容夏脸边。 段寒帮他把头发拢拢好,手掌托着他的侧脸,歪头看了几秒—— 柔软的吻落在容夏嘴边,之后温柔地撬开他的嘴唇,舔舐着带着葡萄冰淇淋味道的唇缝。 以前,寇雅郡总觉得容夏虽然足够漂亮,但多少有点任性和太过自我。可现在,任性的男孩并没有拒绝来自男朋友的亲吻,只是乖乖张开嘴巴,任由男友吻得更深。 这个吻没有持续太久,浅尝辄止。 段寒恋恋不舍地松开容夏,拇指在他唇边蹭了又蹭才舍得放开。 至于容夏……之后一直老实跟在段寒身边,伸手出来给他牵。 拐进出租屋所在的小区后,寇雅郡停下了脚步。 他在楼下抽了半包烟,段寒才领着容夏下楼。 两人见到他都是一愣。不等他们询问,寇雅郡主动说道:“抽根烟,散散味再上楼。” 说着他冲那两人挥挥手里的东西,欲盖弥彰地解释着。 段寒很少看他这么主动说话,还有点奇怪。但他忙着送容夏回去,没有多问。 * 每次想起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都很痛苦,特别是,这段记忆也并不愉快。 记忆的最后,寇雅郡带着一身浓重的烟味回去洗澡,进门发现浴室是湿的,不知道刚刚是谁用过。 他没有洁癖,也没有太多规矩或要求,但心里的不快是实打实的。 那时的寇雅郡并没有想过自己每次见到容夏时那点不愉快的心情从何而来,甚至简单归因于“容夏或许是个很任性的人”上。 然而想起这些事情后,寇雅郡终于知道,那些不愉快的情绪,全都是苦涩和酸楚。 他下意识地摸摸口袋—— 什么都没有。没有烟盒,也没有打火机。 上学时,因为父母的不理解和不支持,因为救助站一直缺钱,寇雅郡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极度的重压之下。也是那时候起,他开始靠香烟发泄压力。 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他早就戒烟了。 从昏迷中醒来后到现在,他没有任何一刻犯过烟瘾。 第22章 霍山下线 这一晚寇雅郡烦得要死,容夏这里也很头痛。 他今晚拍摄的是B组的戏份,早早结束后,顺便去霍山那边看了看。 今晚霍山拍摄的是杀青戏,也是宁文在剧中出现的最后一个场景。 小林没留下任何信息,一走就是几年,宁文满世界找他,最后终于在云南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这场戏情绪不算复杂,但不能太外露。用杨沐的话说,宁文已经找了这么多年,心态早就从最开始的急迫变成了淡然。 “你不要表现得好像是宁文在寻找欠债不还的人。”杨沐崩溃道。 “哦,哦。”霍山点头如捣蒜,视线却不自觉越过杨沐,飘到了容夏身上。 杨沐就站在他面前,这点小动作自然不可能躲过导演的眼睛。 “霍山!”杨沐拔高嗓门,怒不可遏,“最后一场戏你还在走神?!” 霍山又是一连串的道歉。 明明不是复杂的戏份,最后还是磨蹭了许久才拍摄完毕。好在结束时时间也不算晚,还来得及吃顿简单的杀青宴庆祝一下。 只是霍山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容夏。 “别看了,容夏一直不参加这种活动。”杨沐用手肘戳戳他,“拿了奖都不参加庆功宴的人,还指望他来吃杀青饭?歇会儿吧你。” 霍山失望地“哦”了一声。 下了戏的杨沐没有平时那么严厉,话也多了起来。 他并非真的对眼前这人有什么意见,只是有时他的演技着实辣眼睛。不过今晚霍山就杀青了,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还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现在看着霍山心不在焉的模样,他突然福至心灵,压低声音问道:“你这么关心容夏干什么?你该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吧……?” 霍山平时老是一副磨磨唧唧的模样,这时倒是坦率承认了。 “导演,您别跟别人说……” “……难怪容夏一来你就溜号。”杨沐在心里暗骂自己的大嘴巴,“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你还是趁早断了那些想法吧。几年前那事,这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容夏不说,不代表他不介意。” 霍山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烧烤串,挺忧伤地说:“我知道……其实我也没想跟他有什么结果。我就是,我就是……” 就是想跟他说声谢谢。 确定容夏不会出现后,霍山十倍速结束了这顿简单的杀青宴,撒丫子跑去容夏房间门口咚咚敲门。 看到容夏走出来时,霍山才后悔起刚刚的鲁莽。 “你睡了吗,我、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容夏满脸无语,“就算睡了也被你吵醒了。你又要干什么?” 霍山挠着后脑勺,傻乎乎地笑着,说:“明天早上我就要走啦。” 容夏面无表情,“那可太好了。” “嗯嗯。这段时间实在是给你添了太多麻烦啦……”霍山抿着嘴,声音有点发抖,“这次的拍摄真的让我学到了很多,谢谢你,容夏。” 容夏被这突如其来的真挚搞得全身都不舒服。不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容夏也多少了解一点这人的性格。 霍山有点愚蠢,但,应该是没什么坏心眼的。 “算了算了,不用说这些,我也没给过你什么帮助。”容夏摆摆手,作势要去关门,“不早了,不说了。” 霍山这次难得听话,顺着容夏的力气往外退了一两步。房门关闭的前一秒,霍山小声说了一句:“你真的帮了我很多。” 容夏犹豫了一秒,房门到底还是没关上。 “跟你一起演戏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很厉害。”霍山继续说,“比起你,我差得太多了。” 容夏心里有点小得意,他清清嗓子,谦虚地说:“还好,还好。” “但是,除了这些之外,我还有很多地方要感谢你。” 霍山也不去推开房门,就隔着一条小小的缝隙跟容夏说话。 总是冒冒失失的人,难得认真一次就让人感觉到了真挚。容夏站在原地,安静等他把话说完。 但霍山也并没有太多别的话说了,他只是用食指稍微顶开房门,从门缝里看着暗恋的那个人,说出了自己隐藏许久的心里话。 “谢谢你,因为憧憬你,我才能坚持到今天,不然,我到现在还是个只能靠家里的废物。” 霍山笑着看他,眼里闪着光,“我以前是不能理解那些追星女孩的,后来遇到你,我才终于明白。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他离你很远,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你有交集……” 他有点哽咽,吸了吸鼻子,才又说:“但你知道,他是你生命里的光。他永远都不会认识你,但他是你前进的方向。” 容夏低着头不去看他。 沉默了几秒钟后,容夏嘀咕了一句:“大晚上的矫情什么。去去去,别打扰我休息。” 在剧组这么些天,霍山也看出来了,容夏非常不能直接接受这样带点真挚的话,每每听到都会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霍山笑出了声。 他其实还想再问问容夏,什么时候才会开始考虑下一段感情。他还抱着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希望,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有这个机会。 不过霍山仅剩的一点自知之明提醒他,容夏选择谁,都不会选择他。 于是这最后一句话就变成了“你以后会找到更合适的人的”。 “……”容夏不知该说什么好,“我谢谢你啊。” * 打发走霍山后,容夏重新回到房间里坐着。 他按亮手机,屏幕上面快速刷新着最新的微博评论。 实际上,今晚容夏的心情非常烦躁。 霍山这一捣乱,让他原本低落的心情开朗了不少,但一看手机—— 还是烦。 起因是月月最近去参加了一档综艺节目,主题是素人改造。 她负责容夏的造型已经很多年了,稍微有些关注的粉丝都知道。 这档节目中,月月提起了前段时间容夏拿奖时的妆发风格,这一期刚巧在今晚播出。 既然说到了颁奖典礼,节目中自然就剪了几段容夏拿奖、以及电影《逃》的片段,粉丝们在微博上帮忙造势做话题,给自己的偶像再多争取一点关注。 原本是很和谐的,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话题走向跑偏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提起一件事:那位最喜欢写影评的大粉,似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出现过了。 每部电影都有的剧情长评一直拖到了现在,《逃》从上映到拿奖,她始终无声无息;拿了最佳男主角也没见人出现,现在容夏又进了组,这人还是悄无声息,微博安静得快要长草。 【-别问,问就是脱粉了,这还不懂吗?难不成还非要顺遂自己出来说啊?】 【-不要乱带节奏啊大家!顺遂大佬那文笔那阅历一看就不是我们这种十六七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有空每时每刻都泡在网上呢?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呀!】 【-是呀是呀!应该只是三次元很忙没顾上吧QAQ】 【-你们真能自欺欺人,《逃》上映都几个月了啊家人们,生个孩子的时间都有了。】 容夏看着她们在评论区打架。 粉丝吵吵闹闹是常有的事,容夏工作室的微博每天都挨骂,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这一次…… 容夏闭了闭眼睛,手指不受控制地在私信页面搜索那人的id。 刚输入一个字母y,那个id就自己跳了出来。 愿夏夏一生顺遂。 容夏犹豫良久,手机屏幕暗了亮,亮了又暗,最终还是点了进去。 果然如她们所说,微博里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更新。 她在容夏的粉圈里一直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她非常高冷,不和别人抱团,从不回复微博评论,唯一的关注是容夏本人——连工作室都不关注。 哦,也不是从来都不回复评论,几年前回复过仅有的一次。 那时她不知想起什么,在影评之外,又开拓了新业务——她剪了一个视频。不过效果不太好,被几个同好吐槽“风格太直男了”。 后来“顺遂”回复了一条评论,是一串省略号,说确实搞不来这些,还是算了。 容夏很快就找到了那仅有的一个视频。 BGM非常古早,人物动作踩不上音乐节奏,转场也十分不自然,确实不是成熟的作品。 “顺遂”的微博很少,没几下就翻到了尾巴。 再重新回到顶端的时候,容夏发现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顺遂”的评论区已经被自己的粉丝占领了,无一例外都是问她最近怎么样了,是不是三次元在忙。 评论刷得很快,看得出来有人在刻意安抚大家的情绪。 【-家人们,顺遂大佬的事迹我给你们科普一下:不知道会员可以编辑微博,于是同一篇影评发了三次删了三次,只为修改标点符号和空行的格式;不知道怎么设置上传原图,曾经连发好几条,打开之后那文字还是糊我一脸;还有,最好笑的事情就是,顺遂大佬根本不改微博的个人信息,她现在的性别都还是男,年龄还是六岁2333就这样一个人,你们指望她登微博回答你们的疑问?散了吧散了吧家人们。】 容夏看着那句“年龄还是六岁”,笑了。 他突然来了兴致,真的去确认了一下。 还真是六岁。 但他同时又发现一件很奇特的事。 “顺遂”的微博少得可怜,几分钟就能看完,可页面最上面显示她有好几千条微博。 容夏心想,这人到底是发错过多少条,居然只显示出几十条。 不过,大概是先前压抑了太久,大粉的安抚非但没有起效,反而带来了反作用。 【-顺遂脱没脱粉天知地知,你们捂嘴有用吗?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顺遂以后要是还会回来,我掏十万块钱抽奖好吧!有些人,我不知道你们是大粉还是工作室的人,有这时间捂我们的嘴,不如回去劝劝你们哥哥别再作了,顺遂这种事业粉都让你们哥哥作跑了,还不知道反省呢?】 【-说实在的我也不想说这些,可是夏夏是不是对自己的事业太不上心了?除了他之外我再没见过第二个23岁结婚的男明星。你说不靠我们粉丝,行吧,我们也不说什么,你爱结婚就结婚吧。那接戏呢?这么多年了天天演这种爆米花片,是不是真觉得粉丝爱看?顺遂都跑了啊!!粉丝天天哭着喊着求你拍部爱情片,就真当看不见是不是?】 【-爱情片多难啊,票房不高,还容易招惹cp粉,已婚男明星哪里舍得拍?】 【-yygq的滚好吧!我们只想开开心心看小甜饼,不想天天在电影院里听爆炸声,这也有错吗?】 * 拍戏的时候容夏一直不怎么留意外界的事,这些事情林子薇都会处理,他通常不会管。 而且……说实话,都这么多年了,他的粉丝早都佛了,平时安静得宛如一潭死水,真是想不到,现在居然还是有掀翻天的本事。 他一直是最不听粉丝话的那种偶像,凡事都只顺着自己的想法。他对外界的评价不太在意,也不怎么敏感,可今晚还是感受到了一点点难受。 ……他真的有这么任性、这么作吗? 容夏靠着沙发坐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到了阵阵冷意,才搓搓脸起身准备休息。 睡前他想起今天还没看到萨摩耶,于是点开手机的APP,想看看今天的监控录像。 随便吧拉了几下都没看到重点内容,容夏有点烦了,干脆直接点开与寇雅郡的聊天记录,想质问这人为什么今天没有给自己发照片。 正在啪啪打字的时候,寇雅郡的照片发过来了。 萨摩耶正面看着镜头,眼睛湿漉漉的。 身后露出了男人的半个肩膀。 就这一张照片,没有别的话。 容夏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心里的不耐消失了不少。 他又重新打开监控APP,耐心翻看着萨摩耶今天的情况。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萨摩耶困了,躺在摄像头前面睡了一会儿。毛绒绒的大脑袋正对着摄像头,粉嘟嘟的耳朵偶尔动一动,棉花糖一样甜美。 容夏看着看着就笑了。 他没带耳机也没开声音,直到视线范围内突然出现一双脚才意识到寇雅郡过来遛狗了。 之后,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镜头里,顺着啾啾头顶,往下抚了抚它柔软的毛。 监控画面空白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 容夏快速往后拖着进度条,想再看看它回来之后的样子。 只是不知怎的,困意很快来袭,他还没翻到萨摩耶玩耍回来,自己就先睡着了。 * 回到家里后,萨摩耶擦干净了脚爪上的灰尘和泥土,欢快地跑到沙发旁边的摄像头下面,吐着舌头傻乎乎蹲在那里。 另一位主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家里,也跟着走过去。他坐到萨摩耶旁边,揉揉它的耳朵,笑着说:“傻狗,终于知道这个地方爸爸能看到了?” * 酒店房间内的自动感应灯光暗下了。 容夏睡在枕头上,发丝柔软地散开。 他的手机就放在枕头旁边,还在兢兢业业地播放着监控的录像。屏幕里萨摩耶躺在地上,又在折磨它的长颈鹿玩偶。 很快,一只手伸过来,稍微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位置,让它更加清晰地出现在镜头中。 容夏大概是冷了,拽着被子把自己裹得更严实。 手机也被他一同罩进了被子里。 第23章 情敌又见 配角的戏份这几日断断续续都杀青了。 虽然上辈子经历悲惨,但《小林》大部分的剧情都集中在重生后,绝对算是大男主类型的电影,除了容夏之外,其他角色戏份都非常有限。 似乎比以往的电影来得慢一些,但拍摄进度过了大半,容夏仍然和从前每部戏一样,开始感受到了痛苦。 他不是专业的科班出身,在拍戏方面的技巧非常有限,这些年来要么是靠着自己瞎琢磨出来的套路去演戏,要么是靠想象自己是剧中的角色来体验情感。 最早的时候拍过不少爱情剧,每部戏结束得都很痛苦。他时常觉得自己还在戏里,可大脑明白地知道他不是戏里的那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容夏开始尽量避免感情戏。如果有感情戏,也会和导演沟通,把戏份尽量提前到刚开拍的时候。 可能是因为身边一直有霍山这个不靠谱的活宝捣乱,拍摄小林的感情戏时,容夏没有太多精力思考其他的。 但随着霍山的杀青,容夏的心情开始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 他总是在想,小林和宁文上辈子本来可以有美好的结局的。 宁文爱他,也有能力帮助他,逝去的亲人无法挽救,但小林绝对不是孤身一个人啊…… 重活一遍固然能弥补遗憾,但有些事,原本可以不成为遗憾的。 一旦陷入这个思维怪圈就很难再跳出来,容夏像是钻了牛角尖,越在意就越忍不住去想,越想又越觉得难受。 杨沐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提出给他放半天假休息休息。 容夏拒绝了:“早点拍完吧,马上就是元旦了,现在拍摄进度才刚过半,大家都想着年前能结束呢。还是能往前赶就往前赶吧。” 杨沐说:“我当然想往前赶,可我担心你啊。” 他们合作过许多次了,杨沐很清楚容夏这点小忧郁,特意把和霍山的感情戏放到最前面拍摄,也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 无奈容夏坚持说自己没事,不用担心,杨沐也只好作罢。 为了调整心态,容夏避免在下戏之后再接触剧组的人,也减少了反复阅读剧本、揣摩人物性格的时间——好在,这些准备工作他早就做好了。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很快就到了年底,这一年马上就要结束了。 新年前的最后一天下午,杨沐给全剧组放了假,让大家毫无顾虑地去过跨年夜。 容夏立刻马不停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距离上次见到萨摩耶,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老父亲心心念念着自己的乖“儿子”,一刻都不想多待。 拿了几件必要的物品塞进双肩背包后,容夏急匆匆走出酒店。 结果在门口看到了段寒的车。 段寒放下车窗,左手支着下巴对容夏笑,“晚上一起吃个饭好吗?” 容夏看狗心切,挺着急地说:“我要回家!看狗!” “哦,哦!”段寒恍然大悟,“我把这事忘了,也对,你肯定着急回去。” 他下了车,两步走过来帮容夏取下背包拎在手上,又问:“就你一个人回去吗?没有助理帮你开车?” “我让她先回去了。” 跨年夜一年才一次,容夏也不想让助理把大好的时间浪费在帮自己开车上,索性把她打发走,自己开车回家。 这个回答丝毫不会让段寒觉得意外。他笑着拎起容夏的双肩包背在肩膀,说:“那你跟我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像是怕容夏拒绝似的,又赶紧补充道:“我来都来了,自己一个人回去也是回去,载一个你回去也是一样的。你什么时候再回剧组呢,元旦放不放假?” 容夏的思维不知不觉被段寒带跑了,老实回答说:“放三天。” “那刚好,”段寒略一思忖,“我那天刚好有空,还可以送你回来。” 容夏盯着段寒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直到看得那人终于憋不住一本正经的表情,才收回视线。 “随你啦,”容夏大方表示,“马上要见到乖狗狗,心情很好不想跟你多计较。” “好好好,那我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容夏嘴上说着心情很好,可段寒总觉得他有些心事重重。路程过半时,段寒试探地问道:“要不要吃个饭再回去?” 容夏这次没拒绝,甚至主动去找合适的餐厅。 吃饭间隙,段寒犹豫着找个什么话题和他聊聊。 思来想去,还是聊电影最安全。 “我看杨导前两天发了照片,霍山的戏份拍完了吗?” “嗯,拍完了,霍山杀青好几天了。”容夏小口小口喝着粥,没空多想,段寒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段寒“哦哦”着,按照容夏的口味把菜品摆弄好,又问:“他是不是不太红?没怎么看过他的作品。” “一般红吧,作品不算太有名,但也有一些。”容夏擦擦嘴,问道,“怎么,你对他很感兴趣吗?” “没有,怎么会。”段寒笑着递过纸巾盒,“只是觉得新鲜罢了,毕竟你很久没拍过感情戏了,关心一下。” 容夏点点头,没做他想。 段寒又说了些别的——过了元旦,很快就是春节了。 “夏夏,今年春节有什么打算吗?” 这倒是问住容夏了。 * 容夏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这种重大节日,他基本都宅在家里——没办法,去哪儿都会被人认出来。 不过在家待着也不算无聊。他那位超模母亲老早就退出娱乐圈了,父亲也有很长时间的假期,他自己平时忙忙碌碌,难得有机会陪伴父母,自然很珍惜这段时间。 再加上…… 往年,还要去寇雅郡家里拜访的。 豪门是非多,也不全是外界谣传。 寇家发家在香港,寇奶奶那辈儿才从香港回到大陆,一直到现在,他们家还保留着很多老香港人的传统习惯,春节这种重要节日,小辈儿是一定要在家里陪伴亲人的。 寇奶奶很喜欢容夏,之前几年的春节,容夏要在寇家老宅子里陪老太太住上好几天。 不过今年都离婚了,应该能空出更多时间了。 * 容夏抓抓脸,对段寒说:“目前还没什么打算。幸好你提醒我,我得想想。” 段寒立刻举手自荐,“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玩?” “?”容夏疑惑地问,“春节期间难道你走得开?你要陪老外婆吧。” 他这话问得很诚心。 某种程度上来看,段寒家里和寇雅郡非常类似,都是很传统的家庭。不太一样的是,段寒家里传统是因为家里有一位百岁老人,是段寒母亲的姥姥,平时段寒叫她老外婆。 这个年纪的老人,过一年少一年,这种重要的节日,家里一定是要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度过的。 段寒挠头,说:“一两天总是可以的。” “算了吧你。”容夏不客气道,“一两天能去哪儿?路上就得耗个半天吧。” 提到段寒家的老外婆,容夏又多问了两句:“老外婆身体还好吗?” “好。走路腿脚可利索,我刚回国时还跟她一块儿去爬了山,我都跟不上她。” 容夏笑着点点头,“那就好。” 晚饭的气氛很好,刚才随口提议的“出去玩”也没有被明确拒绝,段寒心里有点飘,一时没忍住,多嘴又问了一句:“那,夏夏,今年过年你要是有时间,不如来我家见见老外婆?前两年她还念叨过你呢!” 容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表情倐地冷了下来。 * 和段寒在一起的时候,容夏见过他的父母,不过考虑到老外婆年岁已高,未必能接受同性恋人,于是对她隐瞒了两人的真实关系,只说是很要好的朋友。 容夏当然能理解,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后来又因为某些原因,这件小事变成了一颗小刺。 而且,这时容夏才反应过来,刚刚段寒为什么一直追问关于霍山的事。 两件事摞在一起,容夏有点不高兴了。 “不去,我没有春节期间去看朋友亲人的习惯。而且——”容夏靠着椅子,坐姿放松,神情却不怎么好看,“段寒,你刚刚一直在问霍山的事,是因为听说这部电影里我跟他拍过吻戏吗?” 这一连串的话语说得段寒有点懵。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容夏又自顾自说道:“是拍了,你吃醋啊?” “……”段寒无奈一笑,“是啊,我吃醋。” 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容夏倒也没什么别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段寒,你……” 他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话就直说,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拐弯抹角的。” 几分钟之后,容夏才补全了这句话。 段寒的手在桌子下面捏紧了裤子,有些局促地解释道:“我……我不是,就是……” “等拍完戏吧,”容夏打断他,“等拍完这部戏,我找个时间去看望老外婆,过年时还是算了,我想在家陪爸妈。” 挺好的气氛最后还是冷了。段寒懊悔起自己的一时冲动,却也知道容夏决定好的事情很难改变,只能点头同意。 吃过晚饭后,两人重新出发,只是刚刚的不快让两人一路沉默。 好在路程顺利,抵达容夏家的时候,才刚过八点。 下车前段寒叫住容夏。 “夏夏,尾箱有个东西,你拿一下。” 容夏绕到车尾按开尾箱,在里面看到一个黑色的圆筒。他见过不少这东西,只是一时有点拿不准段寒的意思。 “这是……是画?还是字?” 段寒锁好车,从驾驶座走了过来,接过这只圆筒,说:“是一幅字,送给容叔叔的。” 他说了个名字,“这位老师写的。” 容夏听到名字之后吃了一惊,“你买的吗?!这得多贵啊!” “不是买的,我哪里买得起。”段寒连连摆手,“有个同事和这位老师算是亲戚,卖了我个面子,不然我可拿不到。” 段寒这份礼物是真的用心,也很会投其所好。 容夏的爸爸是位大学教授,教历史的,对古玩字画最是感兴趣。 容夏当然知道他这是借花献佛,不过架不住这礼物实在讨巧。他冲段寒笑了笑,温和地说:“谢谢你,有心了。” “老师随便写的,没打算卖钱,装裱就寒掺了点,让叔叔别介意。”段寒也笑,“实打实花钱买,我是真买不起啊!” 容夏终于被逗笑了。 先前不太融洽的气氛终于有所缓和,容夏心情很好地背起自己的双肩包,甚至还邀请段寒上楼撸狗。 段寒简直受宠若惊。 * 容夏刚走出电梯就听到了萨摩耶的小声叫唤。 “可能是闻到我的味道了!”容夏开心地说,“它很聪明的,有一次我出去大半年,回来时它都还记得我的味道!” 容夏把拇指贴上指纹锁,大门咔哒一声打开。 萨摩耶果然就蹲在门口,只是…… 客厅灯还亮着。 “果然是你回来了啊,我就说啾啾怎么突然跑出来了。”寇雅郡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正背对着大门给萨摩耶换饮水机里的水。 容夏:“……” 他自认绝对没有做半点见不得人的事,可此刻还是无法用语言描述内心的尴尬心情。 太尴尬了,太可怕了,太…… 容夏甚至顾不上问一句“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算了,看这情景就知道,肯定是又来给萨摩耶洗澡了。 寇雅郡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疑惑转身—— 对面的容夏一脸无辜,至于另一个人…… “段寒?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寇雅郡皱着眉头问。 第24章 小小修罗场 “不是,你先等一下。”容夏比了个手势,示意寇雅郡先闭嘴,“这个话怎么都应该是我来问吧?你能不能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我家?我让你帮我照顾狗,但可没有允许你随时在我家里逗留啊!” 容夏倒没有向着段寒、同时质问寇雅郡的意思——他就是单纯地想知道这人是不是来给狗狗洗澡的。 寇雅郡盯着他眯了眯眼睛,没再去管后面一脸阴沉的段寒。 “啾啾晚上去水坑里滚了一圈,弄得脏兮兮的,顺便洗个澡。”寇雅郡说。 “哦。”容夏没再说别的,只蹲下身来摸摸萨摩耶的耳朵,“又去玩水,怎么这么不乖?不是跟你说过不许在外面玩水吗?” 萨摩耶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小狗脸满是委屈。 容夏摸摸下巴,敏锐地察觉到了诡异。 照寇雅郡说的,萨摩耶才刚去外面疯玩了一趟,怎么想都应该正是闹腾的时候,怎么现在看着蔫了吧唧。 他疑惑地抬头看了寇雅郡一眼,脸上一副“你快点给我解释一下”的表情。 寇雅郡:“说了不让它去玩水还非要去,打了一顿。” “???”容夏愤怒起身,“你说什么?!你敢打它!!” 萨摩耶很配合地垂下头,嗷呜一声咬住容夏的裤腿。 “啊。”寇雅郡一脸理所应当,“做了坏事就得管,不然以后更不听话。你得让它知道你是主人,得听你的话。” 容夏一时语塞。 * 差点忘了,这人只是失去了和自己这五年婚姻的记忆,怎么养小动物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寇雅郡确实很会养狗。 萨摩耶刚被容夏带回家时很不听话,容夏没养过狗也完全不懂,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一不小心就把啾啾养成了萨摩耶届的熊孩子。 管教成现在这么乖的模样,怎么看都是寇雅郡的功劳。 那时容夏时常去请教怎么教育小狗。他老是支支吾吾的,时间长了,寇雅郡终于觉得不对。 “它是不是不听话?大型犬和小型犬可不一样,小型犬疯起来顶多乱咬乱咬,萨摩耶这种体型,疯起来你拉都拉不住。而且大型犬扑人的概率和后果都比小狗厉害得多。” “……”容夏垂着头,小声说,“可我不会管……” 说着,他掀起自己的裤腿—— 原本光洁的小腿一片青紫,他皮肤白,看着更加瘆人。 再往上,膝盖有一处巴掌大的伤口,破皮处伤口狰狞可怖。 “怎么回事?”寇雅郡吸了一口冷气,蹲下来仔细察看他的伤口。 容夏不说话。 “它是不是乱跑,把你拽倒了?”寇雅郡稍一思索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拧眉问道。 容夏默默点头。 寇雅郡眉头皱得紧紧的,扭头去看乖乖蹲在地上、一脸清纯可爱的啾啾。 “过来。”他冲小狗挥挥手。 不明真相的狗狗哒哒跑过来,在寇雅郡身边乖巧坐下。 “看到这个伤口了吗?”寇雅郡给狗狗指容夏膝盖上的破口,同时左手高高举起—— 啪—— 沉闷的一掌拍在萨摩耶的背部。 房间里一人一狗全都惊呆了。 “!!!”容夏愣住,“你,你……” 啾啾也完全状况外,一双葡萄眼快速眨巴着,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寇雅郡又一次举起手—— 啾啾学乖了,立刻卧倒在地,两只肥厚的耳朵也趴了下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高举起的手掌缓缓落下,寇雅郡冷着脸看向萨摩耶,做了一个摔倒在地的动作,又把萨摩耶两条前爪举起,搭在自己腿上。 聪明的小狗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低下头钻进他怀里,大脑袋蹭着他的下巴,试图让眼前凶巴巴的男人原谅自己对主人犯下的滔天罪行。 然而…… 啪—— 趁着萨摩耶不注意,寇雅郡又甩了一巴掌在它头上。 萨摩耶皮毛很厚,寇雅郡也很注意力道,这两巴掌看着恐怖,实际上一点都不疼。 第三个巴掌准备落下时,容夏弱弱地拉住他的手,“别、别打了……” 寇雅郡摇摇头,挪开怀里的狗狗,凑过去跟容夏说:“该打还是得打,好好教育狗才是对它负责的表现。” * 多少年前的事了。 容夏摇摇头,心想这人虽然失忆了,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他揉了一把萨摩耶的狗头当做安慰,意思意思凶了它几句,“你再去外面玩水,以后没人带你出去散步了哦!” 之后就放开萨摩耶,脱了外套自顾自坐到沙发上。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时,容夏才想起来自己身后还跟着段寒。 那人脸色晦暗不明,嘴角绷成一条直线,眼神死死粘在寇雅郡背上,心里的不满全都化成了关门的力气。 被他盯着的人也丝毫没有察觉,把饮水机角角落落各擦了一遍后,才拍拍手站起来。 两人淡淡地对视了一眼,随后各自移开了视线。 客厅的温度随着这一个简单的对视,迅速降低了好几度。 “……”容夏抱起追着自己过来的萨摩耶,揣在怀里暖手。 几分钟后,段寒挤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颇为热情地打招呼:“又见面了,雅郡。” “啊,又见面了。” 直到这时,寇雅郡终于肯仔细打量一眼这个莫名出现在这里的人,可这一眼却让他彻底变了脸色。 原本还算淡定的神情突地变为阴鸷,他不确定地看了一眼容夏丢在沙发上的大衣—— 也不知道段寒是不是有意为之,他今天又穿了一件和容夏同款的大衣。 容夏那件是墨绿色,他这件是藏蓝色。 发现了这点“小心机”后,寇雅郡越看心里越不舒服。 他逼着自己把视线从段寒脸上移开,转过头去跟容夏说:“我带了点补品过来,都是养胃的,有空吃。” 他不等容夏回答,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妈给你买的。” ……天知道他都多久没回过家、多久没见过父母了。 容夏懒懒应了一声:“知道了。” 段寒看着他俩旁若无人地你一句我一句,段寒捏紧了拳头。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按下心里的醋意,先去关心容夏的身体。 “怎么了,又胃疼了吗?” 寇雅郡抢着回答:“之前胃疼,做了一次胃镜。不过医生说不用太担心,平时忌生冷忌酒,多注意养着就行。” 段寒:“……哦。” 他心虚地想着晚饭时容夏灌下的那一大罐冰淇淋,甚至顾不得再为寇雅郡这副非常了解的语气生气。 想到这点,他心里不由得多了点愧疚,自己也太不仔细了…… 他坐到容夏身边,低声说:“夏夏,之后还是得多注意点,少吃冰的。” 容夏鼓了鼓嘴,打算装作没听到。 * 尴尬的气氛持续蔓延着。 寇雅郡一言不发抱胸站在原地,段寒坐在容夏身边温柔注视着他。 至于容夏…… 他自动关闭了听觉和视觉,两只手不停搓着萨摩耶的脑袋和耳朵。 几分钟后,寇雅郡凉凉道:“它该睡觉了。” “哦,也是。”容夏看了一眼时间,拍拍狗狗的屁股,说,“走,回去睡觉!” 萨摩耶听话起身,甩着尾巴回了自己的小卧室。 打发走了萨摩耶,容夏又看向寇雅郡。 寇雅郡:“?” 容夏对着房门的方向伸出左手摊平,“您?走吧。” 寇雅郡铁青着脸,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又折回来,表情终于恢复了淡定。他随口扯了个谎:“对了,前两天回老宅,奶奶说好久没见你了,想你。” 从进门后容夏就一直是一脸看戏的表情。听到这话,他的神色终于正经起来。 他飞快地抬头瞟了一眼寇雅郡,像是在判断着话语的真假。 “是吗……”他低声说道,“那我找个时间去看她。” “嗯。”寇雅郡应道。 他不记得奶奶和容夏相处得怎样。但说来很奇怪,外界都在说容夏嫁进寇家后一直受气,可他心里一直觉得,自己的家人一定都很喜欢他。 很难说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怎么说,真的会有人不喜欢容夏吗? “好,那你记得去。”寇雅郡又重复了一遍,像是怕他反悔,之后就离开了。 * 段寒不甘心做这两人对话的旁观者,可他实实在在感觉到了生疏。 曾经的爱人,昔日的好友,自己在一旁听着他俩说话,却一句话都插不上。 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无措,他清楚地知道,即使离了婚,这两人之间也有太多羁绊。 没有他的位置,没有他能够横插一脚的位置。 ……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周五入v哈,到时候订阅有抽奖,感谢大家~ 第25章 第一个吻 寇雅郡离开后,容夏低着头靠在沙发上,表情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难得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段寒心里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不远处,客厅的餐椅上还放着自己送给容夏父亲的那副字。 段寒盯着那个黑色的圆筒看了又看,心里突然不知道那副字是否还有意义。 他也坐不下去了。 正在犹豫着怎么开口告辞时,容夏回过神来,表情是惯有的轻松。 “段寒,你也回去吧。” 段寒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起身拿起自己藏蓝色的大衣时,他捏紧了袖口,又回头看了容夏一眼。 那人甩掉了拖鞋,抱着双腿靠在沙发上。他明明没什么表情,可段寒分明从他脸上看出了温柔。 * 寇奶奶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太太。 刚结婚的时候,容夏对寇雅郡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不愿意办婚礼,不愿意带戒指,连寇家人都不想见。结婚半年多,只跟寇雅郡的父母吃过一次饭。 不知道寇雅郡用什么理由安抚住了他的父母,总之半年时间过去了,这户家大业大的传统豪门也真的从未对容夏要求些什么。 转折发生在几个月后的春节。 容夏刚拿了一个分量重的大奖,正是最红的时候,各种杂志、电影的邀约接踵而来,甚至还收到了春晚的邀请。 于是那一年的除夕,容夏出现在了春晚的舞台上。 那晚寇雅郡正陪着奶奶看电视,就在容夏的节目出来前两分钟,他接到了某个生意伙伴的电话,不情不愿去卧室讲了一会儿电话,完美错过了容夏出场唱歌的那五分钟。 没想到出来之后,奶奶乐呵呵地找他要遥控器,说是要看回放。 寇雅郡疑惑地找到遥控器,帮她把节目调到几分钟前。 “这个小伙子长得好靓。”奶奶笑呵呵地说,“这几个人里他最好看。” “您说哪个啊,”寇雅郡捏了一下膝盖处的布料,轻声问,“这么多人呢。” “就这个呀!”奶奶拍着大腿,嗓门都拔高了,“多明显呀!” 寇雅郡盯着满脸皱纹的老人,眼睛眨了眨,隔了好久才又说了一句“是吗”。 老太太看得高兴,几分钟后又要遥控器,还要再看一遍。 “有这么好看吗?”寇雅郡也难得露了点笑模样,“看多少遍了都。” “就是好看啊!”奶奶甚至跟着音乐拍起了手,“模样长得好看,唱歌也好听!” 寇雅郡看她那副高兴样,忽然就忍不住了。 他坐到奶奶身边,双手伸开搭在沙发背上,眼睛看着电视里专心表演的人,笑着说:“老太太,喜欢这个人吗?” 奶奶不明白他想说什么,扭头看了孙子一眼,说:“喜欢啊,长得这么俊。” “行,喜欢就行。”寇雅郡点点头,“那我明天带他来见你。” 奶奶知道自己儿子和孙子都有点本事,可从没听说过这父子俩还涉足娱乐行业,听见这话一头雾水,“带他见我干什么?” 寇雅郡摸摸鼻子,“嗯……我结婚了,跟这个人。” 寇奶奶微微瞪大双眼。 “之前怕您接受不了,再加上——”寇雅郡伸手指了指电视里的人,“他是明星嘛,平时也忙,一直没时间,就……就一直瞒着您。” 寇雅郡坐直了身子,脸上表情很正经,“我结婚了,跟这个人。” 一时冲动,寇雅郡给奶奶许了个空口支票,过后才开始着急。 他担心容夏不想来。 犹豫着给容夏打电话说这事时,寇雅郡心里直打鼓。 没想到容夏居然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奶奶正在吃早饭的时候,容夏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敲响了寇家老宅子的大门。 容夏家里的老人去得都早,他对那一辈儿的老人都没什么印象。虽说父母感情好也很疼他,但提到亲情,他总觉得自己缺失了那么一小块。 他能拒绝和寇雅郡的父母见面,却无法拒绝寇奶奶的邀请。 那天早上寇奶奶拉着他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觉得满意。 吃过早饭后,寇奶奶回自己的房间鼓捣了一阵,再出来时颤巍巍递给他一个厚厚的红包。 容夏连连摆手,“我都多大了,早就不收压岁钱啦!” 寇奶奶只是笑,硬要塞给他。 这时,寇雅郡的父亲出来说了句话。 “拿着吧,这也算是我们家的传统了。” 容夏无奈,只能接过红包。他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叠老版港币。 “嚯,还真是这个啊。”寇爸爸说,“这老太太,真能存东西啊!” 他迎着容夏不解的目光,解释道:“这是老太太当年结婚时收到的红包,现在传给你了啊。” “……”手里的东西突然变得烫手了,容夏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急得脸都红了。 最后还是扭扭捏捏地收下了。 他在寇家的老宅子里住了几天,就住在寇雅郡的卧室。 说起来还有点尴尬,结婚这么久了,他们俩还没有过亲密接触。 没拉过手,没接过吻,连睡觉都分房睡。 寇雅郡主动说:“我睡别的房间也可以。” 容夏瞥了他一眼,“得了吧,让长辈们看见像什么话?” 就在俩人别别扭扭准备睡觉时,寇奶奶突然叫走了容夏。 她神神秘秘交给他一个相册,偷笑着说:“寇雅郡小时候的照片,有很多很丢脸的模样,你可以拿去嘲笑他。” 于是等寇雅郡洗完澡出来,容夏正捧着那本相册,笑眯眯地看着他。 寇雅郡:“……” 他故作淡定地抢走相册,清清嗓子说:“太晚了,该睡觉了。” 容夏把他小时候那副丢脸的样子全都看光了,心里正在得意着,根本懒得计较别的,只哼了一声,便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他是很习惯在别人面前裸露身体的。 他拍过尺度很大的床戏,也拍过一些裸露身体的杂志和照片,进这行这么多年了,容夏早就不会因为在别人面前露出身体、更换衣服而感到难为情了。 但,他不觉得难为情,不代表别人就受得了这个刺激。 容夏只穿着睡裤走出浴室,而寇雅郡则坐在床头发呆,听到声音后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之后僵硬地转了回去。 容夏完全没察觉,他还在想着刚才的相册。 “照片呢?我还没看完呢,快给我。”容夏抱胸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说。 寇雅郡似乎叹了口气,磨磨蹭蹭把相册取来给他。 容夏自认为终于抓住了这人的把柄,光是取笑还觉得不够,硬要寇雅郡也过来一起看,边看还要边点评。 当他又一次用泡得起皱的食指戳这人腰时,寇雅郡终于忍不住了。 容夏毫无防备地被掀翻在床上,甚至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就被堵住了嘴。 寇雅郡一手托住他的后脑,一手抬着他的下巴,霸道地吻了上来。 那是容夏第一次闻到寇雅郡身上香水的味道。 苦味带着辛辣一起冲进鼻腔,呛得容夏喘不过气来。想要大口喘息,张开嘴又被更强势地夺走了呼吸。 寇雅郡甩掉拖鞋,整个人覆在容夏身上,将他更深地抱进自己怀里。 鼻间是只属于容夏的独特气息,手掌下面是他光滑细腻的肩背,睡裤前面宽松的绳结很快被蹭开。 嘴唇被吮吸得肿胀发麻,容夏艰难地伸手抵着寇雅郡的胸膛,却反被抓住了手腕按在头顶。 这一吻结束的时候,容夏全身都是红的。 寇雅郡单膝跪在床上,伸手从床头扯了张纸擦擦自己的手,又去擦容夏的肚子。 纸巾划过皮肤的时候容夏抖了抖。他挥开那人的手,慢吞吞坐起来,自己擦去了身上的一点汗水。 寇雅郡沉默地看着他,又伸手抓过被子,裹住容夏单薄赤。裸的身体。 随后欲盖弥彰地扯了扯自己的睡裤。 这时他才看到,深色睡裤晕开了一小块白色的痕迹。 他又抬头去看容夏——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接触了一下,随后各自移开。 容夏已经盖好了被子,只能看到露在外面的脸颊和耳朵依然泛着薄红。 后来他们又分别洗了个澡,再重新躺到床上时,两人谁也没出声。 容夏背对着寇雅郡,紧闭双眼侧躺着。 夜晚太安静了,一点动作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一阵极轻微的颤动声后,寇雅郡僵硬地把手放在了他的腰上。 又过了好几秒,那人的手掌轻轻落下,温暖的掌心抚着他的肚子。 * 寇雅郡提到了奶奶,也让容夏想起了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以及第一次去寇家老宅子时的事情。 他走到自己放置杂物的房间,找出了寇奶奶给他的那个红包。 那几张港币平平整整,还像新的一样。 他从寇奶奶身上感受到了自己想要的祖孙亲情,不过离婚这事至今还是瞒着寇奶奶的,他一时之间有点无措,不知道现在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再去见寇奶奶。 思来想去,容夏决定趁着明天回家,去和父母商量一下。 * “宝贝乖啊,爸爸晚上吃了饭就回来。”容夏蹲在地上摸摸萨摩耶的脑袋,一边哄一边说。 容爸爸对狗毛过敏得厉害,最严重的那一次差点进了医院,容夏不敢带狗回家,只能让狗狗独自看家。 萨摩耶耷拉着大脑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小狗脸上写满了委屈。 容夏凑过去跟它贴贴,怪舍不得地走了。 路上容夏收到了爸爸的消息。 【一位英俊的历史老师:楼下超市给我提桶油,谢谢!】 容夏正在开车,只顾得上回复一串省略号。 抵达父母居住的小区后,容夏径直走进了楼下的超市,按照父亲大人的指示,去买食用油了。 排队等待结账时,他又去买了杯热巧克力。 容夏很爱吃甜食,但家里几乎没有糖类的零食。因为几年前,萨摩耶误食过一次巧克力。 容夏当时吓坏了,大晚上把寇雅郡薅起来——那时候两人什么关系都不是。 现在想想,仍然心有余悸。 不过今天狗狗不在身边,刚好可以解解馋。 容夏捧着一杯热巧克力,又甜又温暖。 他惬意地眯着眼睛。 这杯巧克力还没喝完,他听到身后响起一阵啪嗒啪嗒的高跟鞋声。 容夏扭头一看—— 身后不远处走来一个个子极高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直筒大衣,腰带随意挂在腰间。毛衣很短,堪堪遮住一点肚子,下摆随着走路的动作偶尔掀起,露出一截纤细腰肢。下面是一条黑色的短裙,搭配同色系的长靴。 女人头发不长,刚过下巴,发梢带着点不明显的卷儿。她染了一头极为张扬的粉色头发,搭配着吹弹可破的皮肤和优越的五官,衬得人又酷又甜。 她噔噔噔走到容夏身旁,伸手挽着他的胳膊,脸上是甜甜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显得有那么一点凶神恶煞。 “你还知道回家呀,我的宝贝儿子。” 容夏:“。” 作者有话要说: 容妈叫颜翘 翘这个字平时肯定是读四声多,不过这个名字我取的是“翘楚”的意思,所以在这个名字里念二声 今天更了两章,后面还有一更 第26章 情敌又双叒叕…… 颜翘,23岁之前最为人所熟知的身份是国际超模,23岁之后,则是大明星容夏的母亲。 她成名很早,15岁时第一场秀就惊艳了整个时尚圈。 修长的身材,极佳的比例,以及明亮又张扬的五官,一头天生的金发更成为了她最特别的地方, 容夏长得很像她,却又不完全一样。 女性和男性的脸颊骨骼不一样。女性通常更加柔和,也追求面颊的饱满,更何况十几岁的女孩多少都有点婴儿肥,那时的颜翘五官深邃,带着浓郁的俄罗斯风情。 容夏则不一样,他的下颌多了些属于男人的棱角,冲淡了浓郁的五官,也减轻了混血感,让他看上去只是个精致得过了头的男人。 母子俩长相有五六分相似,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 容夏两口喝完了剩下的热巧克力,受不了似的攥着颜翘大衣的腰带一裹—— “这是什么季节啊,你还露着肚子?去年臭美非要穿哪儿哪儿都是洞的毛衣,结果冻得拉肚子,是不是忘了?” “……”颜翘拎起手包锤他胳膊,“用得着你多管闲事啊?!” * 到家之后,容夏刚进门就嚷嚷上了:“容老师,您管管颜女士吧,一把年纪了还露着肚子呢,也不嫌冷。” 容沛扬笑了笑,他把鼻梁上的老花镜往上推了推,冲颜翘说:“你儿子又说你了。” “小兔崽子,”颜翘哼了声,“敢管我?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吧。” * 容夏的父母是对很奇特的组合。 大学教授和超模,怎么看都是完全不挨边的两个行业,但他们相爱得很自然。 颜翘事业巅峰期的时候,走过一场国外的秀。那时她的事业红红火火,风头一时无两,谁都想不到,她居然在后采时对着全世界直播的镜头说,这是她最后一场秀,走完这场她就退出模特圈。 原因是,她要结婚了。 回国之后,颜翘火速结了婚。不到一年,又低调地生了个儿子。 国内的模特圈至今还流传着她的传说,再没有人像她一样在国内外都如此大放异彩,也再没有人像她一样在巅峰时期说退圈就退圈——还是全球直播的那种,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但不管外人怎么不看好,夫妻俩一直过得和和美美。 容沛扬的长相不似妻子和儿子那样出色,却也别有一番味道。常年的教书生涯沉淀出了浓浓的书卷气,看上去儒雅又沉稳。 他又批了几张试卷,这才摘下眼镜,笑着打量许久没回来的儿子。 “这部戏什么时候才杀青啊?”容沛扬笑呵呵地问。 “估计要等到春节后了。”容夏说,“对了,送你个东西,我朋友给的。” 容夏从包包里掏出段寒送他的东西,小心取出铺好,招呼父亲过来看。 容沛扬眼前一亮,“你哪里弄来的?” “说了是朋友给的嘛。他还说没有装裱,让你别介意。” “我怎么会介意?装裱只是形式,不值钱的字裱得再好看也不值钱啊!” 正在厨房榨果汁的颜翘也出来凑热闹。 “哪个朋友送的?小夏还认识这么有文化的朋友啊。” “……”容夏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段寒。” 颜翘托着下巴想了几秒钟,恍然大悟道:“他啊,想起来了,你那个老初恋。你该不会跟他和好了吧?” 容夏实在跟不上她这八百倍速的脑洞,也懒得质疑“老初恋”是什么意思,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容沛扬笑着接过话头:“你儿子都这么大了,你还管他跟谁谈恋爱啊 ?” “我可不是得管?”颜翘抱胸冷哼,“省得他再碰上寇雅郡这种混蛋玩意儿!” 这话一出,一家三口都沉默了。 容夏的父母对儿子离婚这件事很是不满,或者说,他们对容夏这段长达五年的婚姻一直很不满。结婚时着急忙慌的,离婚的理由也这么离谱可笑。 半晌,容沛扬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车祸受伤失忆,他也挺倒霉的,别说这个了吧。” 颜翘:“我偏要说。受伤怎么了,失忆怎么了?他在医院躺着时,小夏可没少忙前忙后照顾他,他倒好,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要离婚啊?便宜他了。” “……”容夏额头青筋直跳,“我说,二位,能不能别在你们儿子面前离婚长离婚短的?别老气我。” 不过,既然已经提到了这件事,容夏干脆提起了寇奶奶的事。 “寇雅郡说,奶奶一直念叨我。”容夏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指,“我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去看看老太太?” 颜翘虽然对寇雅郡有诸多不满,但寇家长辈对容夏关怀备至,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她和容沛扬对了一个眼神,点点头说:“是该去看看,那老太太挺有意思……你们离婚的事是不是瞒着她呢?” 容夏点头。 “这事闹的……”颜翘惆怅地说,“也不可能一直瞒着,纸总归是包不住火的。” 容夏含糊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去看看他们家人也好。”容沛扬出来打圆场,“再怎么说,他们家人对小夏都不错。” * 元旦假期的后两天,容夏都窝在家里,唯一的外出活动是遛狗。 短暂的假期让他忘记了戏中的纠结,难得享受了几天无人打扰、自己安静放空大脑的时间。 只是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容夏早上起床后就陷入了浅浅的焦虑中。 不想回剧组,不想拍戏。 段寒过来接他的时候,他满脸都写着抗拒。 “不想开工啊?还是舍不得狗狗?”段寒只当他是犯懒不想工作,笑着安慰了几句。 回剧组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 段寒几次想找话题跟容夏说话,可每次一扭头,都只看到容夏的睡颜——他好像上车后没多久就睡着了,小脑瓜歪在靠枕上,安静地闭着眼睛。 路过服务区时,段寒停了车,小心靠过去调整容夏那边的座椅,想让他睡得更舒服些。只是容夏大概没有睡太熟,段寒才刚靠近,他就睁开了眼睛。 “我帮你调一下座椅,你这样睡腰受不了。”段寒轻声说。 容夏的双眼还带着点刚清醒后的水气,雾蒙蒙的。 他挡开了段寒的手,缓缓摇摇头,说:“不用,我不睡了,要不晚上要失眠的。” “也好。”段寒看着他的脸,有点忧心,“怎么感觉你很累?这几天没休息好?” “嗯,有点认床,回来了反而睡不着。”容夏含糊道。 段寒下车去服务区的小超市买了一罐热乎乎的甜牛奶,拉开瓶盖后递给容夏,说:“偶尔喝一杯,不会胖的。” 容夏盯着牛奶瓶身上的红色小人,沉默着接过来。但他只喝了几口,之后就放在一边,没再动过。 段寒看着红色瓶罐内剩下的大半瓶牛奶,抿抿嘴,没说话。 后半段路程段寒加快了车速,比预计的早了半个多小时。抵达剧组时,才刚过十点。 容夏没有太多行李,这次他换了一个手拎的大包,只装了几件贴身衣物。 不过段寒还是坚持送容夏回到酒店,容夏回头看看他,没有拒绝。 他们在电梯里遇到了剧组的另一位演员。 容夏和对方打了个招呼,那人夸张地拉长声音叹气:“唉——又要昼夜颠倒地拍戏啦!” “是啊,年纪大了越来越熬不起夜,”容夏笑着点点头,说,“元旦前那几场夜戏,拍完之后我心脏突突突地跳,回去之后睡都睡不着。” 电梯上行速度很快,那人没再来得及和容夏再多寒暄,容夏所住房间的楼层就到了。 他冲对方微微颔首,抬腿走了出去。 打开酒店房门后,段寒回头看了一眼电梯的方向,说:“原来你们也会有这种假期后遗症。” 容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假期里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容夏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就瘫在懒人沙发上发呆。 段寒帮他把包包里的衣服拿出来挂好,之后又烧了一壶水。 等待水烧开的过程中,他走到容夏面前蹲下,一只手按着那人的膝盖,温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很不高兴。” 容夏瘫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天花板,似乎没打算回答他的话。 段寒安静等了一会儿,见这人始终没反应,向前挪了两步,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容夏的腿。 “夏夏,你——” 段寒才刚开口,手掌下面容夏的裤子口袋突然传来剧烈的手机震动。 容夏吸了一口气,像是突然惊醒。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后,容夏看着屏幕上寇雅郡的头像,噘着嘴哼了一声。 视频接起的那一刻,段寒转过头,从地上站起来。 视频那边的画面还在摇晃,几秒钟后画面才平静下来,寇雅郡坐到了loft二楼的床上。 他没急着说话,只是凑近摄像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容夏那边的背景。 之后他靠在床头,板正地坐好,坐姿和容夏天差地别。 “……”容夏无语了几秒钟,之后在沙发上瘫得更开,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幼稚地和屏幕那边的人唱反调,“你好无聊,寇雅郡。” 寇雅郡短促地笑了一声:“彼此彼此。” 容夏瞪着他不说话。 “快递拿了吗?”寇雅郡清清嗓子,又说,“啾啾的沐浴液用完了,我买了新的,物流显示已经放到快递柜了。” 容夏:“没有,没收到短信,你自己去找吧。” 寇雅郡点点头,“行吧。” 聊完了快递的问题后,两人一时之间再没有别的话题可以聊,但寇雅郡明显没有挂断视频的意思。 容夏盯着他看了几秒,心里突然有点不爽。 他冷下脸,声音也变得冷淡,“还有事吗?” 寇雅郡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人态度的变化,脸上表情也正经了些。 “没事……” “没事就挂吧。”容夏打断他,“最近这段时间要拍摄的戏份比较重要,没有太要紧的事就别来打扰我。” 寇雅郡嘴角几乎绷成一条直线,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 容夏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干脆地挂断了视频。 之后,他从沙发上坐起,看着靠在桌边的段寒,低声说:“段寒,你也是。之后这段时间别再来剧组了,我想一个人安静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啦,感谢大家的支持,29号零点之前v章全订有抽奖,么么哒 第27章 亲亲会被前夫哥看到哦 刚才容夏和寇雅郡的对话, 段寒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再听到这话也不觉得意外。 他走到容夏身旁,伸手摸着他的头发, 低声说:“好, 那我之后不来了, 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事需要帮忙记得告诉我。” 容夏闭着眼睛,后脑勺靠在沙发上, “嗯”了一声。 之后的几分钟里两人都没再说话, 段寒安安静静站在容夏身边,完全没有准备离开的意思。 容夏挥开他的手,终于睁开眼睛看他。 “我想等你休息了再走。”段寒说, “你不想说在烦恼什么也可以,但我不放心,还是想看着你睡了再离开。” 容夏:“随你。” 他从沙发上站起,拿了换洗衣物走进浴室。出门之前他洗过澡,现在也只是简单冲了冲, 几分钟就出来了。 段寒正在套被罩。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他动作顿了顿, 猜想容夏大概又没有穿上衣,到底还是忍住了回头的动作, 继续整理手上的被罩。 床铺好后, 容夏一头倒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段寒过来摸摸他的头发,疑惑地说:“我说怎么这么快,原来你没洗头啊。” “嗯, 出门之前洗过了。” 段寒没再说话, 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 安静看着床上的人。 容夏仰躺着,许久都没有动作,呼吸也逐渐平稳,可段寒知道容夏并没有真的睡着。 犹豫许久后,段寒干脆坐到床上,用手掌覆着容夏的额头,自己则弯下身去,隔着一只手掌轻碰着他的前额。 “夏夏,你到底怎么了?” 他们挨得很近,段寒的呼吸几乎扑在容夏的鼻间。 容夏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段寒。 房间里关了灯,他们都只能看到对方朦胧的脸颊轮廓。 但容夏的双眼在黑暗里依然明亮,他看着段寒,眼睛眨了眨。 “我前段时间拍的戏份,有点……”容夏犹豫着坐起来靠在床头,缓缓开口。 被子从他的肩膀滑落,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身体。 段寒艰难地移开视线,只专注盯着容夏的眼睛,“……拍的戏怎么了?不喜欢情节的发展吗?” 容夏看着他,想说的话就在嘴边,心里满涨的情绪下一秒就要冲破喉咙。 可他只是垂下了视线,轻飘飘揭过了这个话题,“算是吧,太纠结了,想起来就烦。” 鸦羽一般的浓密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也盖住了容夏眼底复杂的情绪。 * 刚才闭着眼睛酝酿睡意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想小林和宁文纠结的情感关系。 电影里有这样一段戏份,发生在小林接受宁文的资助、决定把自己“卖”给对方的时候。 【……他看着宁文手里那张薄薄的银行卡,又抬头看着那人带着笑意的脸庞,试图从中分辨这笑意是真是伪。 然而宁文就只是笑,冲他挥着手里的东西,说:“拿着呀!先打了五十万,你先拿去用。” 五十万…… 小林接过这张银行卡。卡片轻飘飘的,放在手里没有一点重量,可存在里面的钱,足够压死自己和父亲。 他拼了命地打散工,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用来工作赚钱。可他拼命那么久,都比不上宁文这张轻如鸿毛的卡片。 见小林终于收下了钱,宁文的笑容更大了些。他拉过小林的手,开心地说:“你以后不要这么忙碌啦!钱的事我来帮你想办法,你就省下兼职送外卖啊送快递啊的时间,这些赚不了大钱的!” 他没注意到小林冷淡的神色,因为他很快就陷入了自己对未来的幻想之中。他收起了脸上太过明显的笑意,羞赧地说:“小林,你能不能抱抱我呀?” 小林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容。他张开双手,紧紧抱住宁文。 掌心里长方形的卡片重重挤压着他的手心,在他的皮肉里留下几个圆弧形的痕迹。 宁文靠在他肩膀,笑得眉眼弯弯。 不过一个拥抱而已,宁文就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他坚信钱可以摆平一切,包括小林和父亲的苦难。 他心里以为,这天之后就是雨过天晴。】 《小林》讲的主要是重生之后的事业线,前世的情节一笔带过,和宁文的感情戏也以开放式结局结尾,很多细节没有在剧本里太过展开。 这段戏份是在霍山刚进组的时候拍摄的,那时候容夏状态还不错,入戏快出戏也快。 可是最近他越来越沉浸在小林的角色中,这段根本不重要的感情戏反倒成为了他痛苦的根源。 宁文的钱帮小林度过了最痛苦、最难熬的阶段,却也让他们的关系降至冰点——宁文始终不知道,小林心里也是有他的。 宁文以为自己在帮助对方,却不知道他的“好心”和“体贴”,提前结束了这段本来会有结果的朦胧爱情。 再活一次的时候,小林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他只把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当做生命中的一个小小挫折,没有放在心上。 可这段感情的遗憾,最终居然落在了容夏的心里。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就要对段寒讲明自己心里纠结的东西了。 只是开口前还是又咽了回去。 不是很好解释,他在为了剧本里的、完全虚构出来的人物伤心难过。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一点…… 容夏想了想,还是决定闭嘴,“就是有点烦,没什么……” 他缩回被子里,重新把自己裹好,只是睡意完全消失不见,他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抿着嘴一言不发。 段寒心里忽地涌上一股无力。 他当然看得出事情绝对不像容夏描述得那么简单。 但容夏不愿意告诉他,不愿意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 ……容夏不需要自己的安慰,不需要自己的劝导。 中间缺失的这些年里,容夏早就不再需要他了。 段寒攥紧了手指,苦涩从心里一点点涌上喉咙。 他心里一直都知道,容夏不是会吃回头草的人,自己这些所谓的陪伴和关心,更多的只是自我感动。 只是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强烈。 段寒闭了闭眼睛,沉声说:“夏夏,可能你听腻了,但我还是想说……” 他看到容夏转过脸看向他。 幽暗的房间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 他还等着听段寒的后半句话,双唇微微张开着,眼神也带着疑问。 段寒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弯下腰,在容夏额头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他补全了后半句话:“……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可以像以前一样依赖着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被淹没在呼吸声中。 容夏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又在段寒稍微退开的时候重新睁开。 他看到段寒的眼神变得幽深,眼睛里带了些晦涩不明的欲望。 紧接着,段寒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脸庞,潮湿的亲吻沿着额头向下,掠过鼻梁、嘴角、脸颊,最后停在了他的嘴唇。 容夏侧过头去想要躲开,却被捏住了下巴。他几乎没见过段寒有强硬的一面,不过转瞬之间,段寒的吻就落了下来。 带着急迫,带着不容拒绝。 容夏挣扎了几下,很快又被制住。段寒顶开他的唇缝,寻找他软嫩的舌尖。 口腔内每一处都被反复扫过,段寒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压得容夏快要不能呼吸。 可是,段寒似乎还觉得不够。 他甩掉鞋子,干脆挤进容夏的被子,一手揽着身下人的后脑,另一只手抓着容夏潮湿的指尖。 他把容夏牢牢按在怀里,一刻不停地吻着他。 两双唇贴在一起,分享着彼此滚烫的呼吸。 容夏逐渐软化下来,他没有再继续挣扎,却也没有多少回应。偶尔有几声低低的声音泄出,又很快变成含糊不清的、沉闷的喘息。 不知道多了多久,段寒才放开他。 容夏的嘴唇又麻又痒,呼吸也很急促,眼中带着淡淡水意,一张嘴,声音都带着情意。 “要么把被子盖好,要么你就出去,”容夏开口,却也没有为刚才段寒的冒犯大动肝火,“冷。” 段寒扭过头,犹豫一下还是离开容夏的床,重新帮他掖好被角。 容夏的脸上还带着激烈亲吻留下的红晕,声音里的暧昧却已经随着刚才的话语淡去。 他问段寒:“你就是想要这个吗?” 段寒没有理解,只是愣愣看着他。 容夏翻过身,侧躺着看向段寒,平静地问:“你想跟我接吻,跟我上床,是吗?” “……”段寒忽然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他急急地制止容夏接下来的话,“不是!” 容夏却不给他制止的机会,继续说道:“这些都可以,甚至你想跟我发展长期的关系,也可以。” 他知道段寒传统又古板,恐怕很难接受“床伴”这样的词,于是换了个委婉一点的说法。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段寒明白了他的意思——段寒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 “但,如果你还想要别的——想要我爱你,想要我跟你谈恋爱,还是算了吧。”容夏不管这些,又说,“我们不合适,没办法勉强在一起。” 段寒时常会懊恼自己的无趣——他知道自己不懂情趣,也没什么花样,只有为人正直和恪守规矩能勉强算得上是优点。 过去那几年里,他总是后悔没有在容夏和寇雅郡结婚时大闹一场——也许他们还是会结婚,也许这样也没有任何意义,但至少自己不会后悔这么多年。 方才冲动之下那一吻,可能是他这么多年的人生中,做过的最不绅士的举动。 ……只是现在看来,也依然没有任何用处。 不管温柔的他,绅士的他,还是离经叛道的他,都已经不是容夏喜欢的他了。 他试着做最后的辩解:“夏夏,我不想要这些,你知道的。我知道你觉得我们性格不合,但,但……” 段寒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了下去,“但人是会变的……以前不合适,现在或许……或许就不一样了……” 容夏打断他:“如果会不一样,那早就不一样了。” 段寒抿嘴不言。 “我之前一直不想把话说得太绝,”几分钟后,容夏又开口,“但好像反而让你误会了。我们当然可以做朋友,可以像现在这样相处,也可以再进一步——但不代表我们还有机会和好。” “……” “我承认,当时分开的时候对你有过不满,但我也没有觉得你做过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我一直以为我说得很清楚,我们分开,是因为我们不合适,很多方面都不合适。” 最后,容夏闭着眼睛,轻声说:“所以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段寒。” 几分钟后,段寒才哑着嗓子说:“我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 “随便你吧。”容夏说。 他把左手塞到脸颊下面,又打了个哈欠,一副想要睡觉了的样子。 段寒突然想起,容夏睡觉时确实喜欢枕着手,以前很多次跟他抱怨说,早上一觉睡醒,手都麻得没知觉了。 从前的甜蜜,现在回想起来只剩伤人。 段寒攥紧手掌,修剪得短短的指甲嵌在掌心里,依然刺得生疼。 可是手心里的疼痛,怎么也比不了心里的痛。 “……我知道了,夏夏。”过了一会儿,段寒平静地说道,“以后我不会再说这些让你为难的话了。” 他坐到床边,轻柔抚摸着容夏的头发。容夏的头发柔软服帖,握在手里凉凉的。 他猛地凑过去,小心掀开容夏的被子,在他的肩膀印下一个吻。 “唔……”容夏吓了一跳,推着段寒的肩膀想要躲开。 段寒用牙齿叼着那一小块皮肤,不疼,只有点隐隐的痒。 他顺着容夏的力道离开,再抬起头时,两只眼睛都泛着红。 容夏移开视线,淡淡地说:“走吧,我要睡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真的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容夏不知道段寒什么时候离开的,第二天一早,只在手机里看到一条来自段寒的消息。 【-段寒:给你买了早餐,就放在桌上,记得吃。】 容夏趿拉着拖鞋走过去看,一只煮鸡蛋和一碗小米粥,粥碗还冒着热气。 时间还早,容夏慢吞吞吃掉了早饭,没精打采去化妆。 刚一推开化妆间的门,容夏就愣住了。 “……寇雅郡?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必备要素,那啥一定会被前夫哥看到 入v啦,今天有三章,夹子前这几章更新会早一些,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28章 修罗场必备要素 “……寇雅郡?你怎么会在这里?” 寇雅郡就坐在化妆台前, 从镜子里和容夏对视。 容夏无语,“之前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最近别来骚扰我吗?” 寇雅郡摸摸鼻子,说:“哦, 突然想起来之前忘了跟你说啾啾的事, 今天就过来告诉你一声。” 听到萨摩耶的名字, 容夏紧张起来,“它怎么了?!” “没怎么,你照顾得挺好的。” “……”容夏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你在逗我?” “我在夸你, ”寇雅郡笑道,“真的养得很好。毛发光滑没有打结,萨摩耶这个品类祖传的玻璃胃也没体现在它身上, 性格又这么乖巧,看得出来你花了心思。” 容夏抬了抬下巴,被夸得很高兴,脸上表情都得意起来。 寇雅郡这番话是真心实意。 他见过太多冲动养狗的家长了。萨摩耶貌美,一向是冲动饲养的重灾区。 救助站还在的时候, 他不知道帮多少被半路弃养的萨摩耶找过新主人。 看着啾啾被养得这么好, 寇雅郡那颗热爱小动物的心蠢蠢欲动。 不过今天来找容夏,当然不是为了说这几句跟萨摩耶相关的闲聊。 昨天视频里容夏说的话很不客气, 寇雅郡虽然听得火大, 但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说不上来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他想到了去年颁奖典礼上容夏说的话。 容夏说,拍完《逃》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角色,多亏身边一个朋友的照顾。 再加上昨晚容夏说过, 之后要专心拍戏。 寇雅郡稍微一联想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明说, 只是先找个借口, 看看容夏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 得意了几分钟后,容夏终于意识到奇怪。 他抱胸看着寇雅郡,凉凉地说:“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寇总是不是太闲了。” “也不全是,我来找杨沐。”寇雅郡瞎话张嘴就来,“他说他缺钱,找我投资。” “缺钱?”容夏太好骗了,思维立刻就被带跑了,“你这么一说……拍摄的进度确实比预想得慢。” 是真没想到这人这么好糊弄,寇雅郡眨眨眼睛,立刻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啊,找我要了不少钱呢,”他看着容夏,表情玩味,“跟我说话还这么不客气?以后我可是你们剧组的金主爸爸了。” “……”容夏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给我滚。” 寇雅郡看来心情很不错,听见这话也没生气,反而闷声笑了。 这时,化妆师怯怯地挤进门里。 “呃……现在可以开始化妆了吗?” “化吧。”寇雅郡招招手,“别耽误了拍摄。” * 化妆师真是苦不堪言。 之前寇雅郡突然过来,说有事要找容夏,让他去外面等半个小时再进来, 他也不敢问为什么,在瑟瑟寒风中等了四十多分钟,实在冷得不行,才敢敲门进来。 容夏的造型很好做,随便弄弄就很精致,化妆师打好了底妆后,只简单调整了一下眉形,妆面部分就结束了。 之后化妆师推来衣架,拿下今天的戏服递给容夏让他换上。 不过…… 化妆师为难地看着寇雅郡。 肯定是不敢开口让这位避嫌的,而且眼看着寇雅郡也并没有要回避的自觉。 化妆师无奈,只能用眼神示意容夏。 不过他忘了,容夏根本就不在意这个。 只见容夏接过衣服,二话没说把自己身上的这件一扯—— 之后,他僵硬地停下动作。 化妆间里的三个人,视线全都集中在容夏身上。 他的肩膀左侧、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块非常明显的暗红色痕迹。 容夏:“……” 昨晚段寒并不粗鲁,这个吻也没有持续太久,容夏根本没有想过居然会留下这么明显的印子。 他淡定地换上戏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回椅子上,对化妆师说:“我记得今天的发型是卷发哦?” 化妆师也赶紧接话:“啊嗯是的。” 只是这位化妆师想的有点多。 他从镜子里看看容夏没什么尴尬表情的脸,又偷偷去看寇雅郡的表情。 那位也没什么意外之色。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虽说这二位离婚离得人尽皆知,可寇总三天两头往剧组跑,看着也不像是真的没感情的样子,至于容夏……欲拒还迎,这是欲拒还迎吧! 他脑洞大开:或许,两人离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不就……这是什么自己不懂的情趣吗…… 再联想到寇雅郡今天一早就出现在剧组,以及刚才容夏肩膀上明显的欢爱痕迹…… 这位想象能力极其丰富的化妆师觉得自己掌握到了事情的真相,他打着哈哈说:“寇总,之前不就跟你说过,不要这么用力,夏夏皮肤薄,又白,很容易留痕迹的哈哈哈!” 这话一出,寇雅郡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化妆师心里一紧,又低头看容夏。 容夏也没太多表情,只是递了一个“你话真多”的眼神。 几秒钟后,寇雅郡开口道:“出去。” “啊?”化妆师指指自己的鼻子,“说、说我吗?” 没有人回答他。 寇雅郡的长相绝对算不上柔和,垂着那双不太明显的双眼皮冷脸看人时压迫感更重。 化妆师缩了缩肩膀,放下手里的卷发棒,灰溜溜离开了。 化妆间里再没有别人后,寇雅郡才慢慢走到容夏身后。他从后面撑着容夏的椅子,从镜子里看着面前的人。 容夏还在摆弄着自己烫了一半的卷发。 寇雅郡低下头,跟他一起捋着发尾处小小的卷儿。 容夏弹开那只手,不悦地说:“你耽误我化妆了。” 他的话很快被寇雅郡打断—— 原本在抚摸着发尾的手指变换了方向,钻进了容夏的衣领。即使在棉料的遮盖下,寇雅郡也准确地找到了那处吻痕的位置。 他的指腹轻轻点在那里,画了一个很小的圆圈。 容夏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寇雅郡没做别的,只是很轻很轻地碰着那里,他就已经感受到了这动作隐藏着的不快。 “……”容夏抿着嘴,小声嘀咕,“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寇雅郡的手指挑开他的衣领,人也跟着侧过来,从那处窄窄的缝隙里看去—— 之后他把容夏的衣领抚平,左手按住容夏的肩膀。 这一次手指的落处,依然在那块红痕上。他隔着一层衣料,指腹贴在那块痕迹上。 “不干什么。”寇雅郡语气平稳地说,“接着化妆吧。” 寇雅郡离开后,化妆师哭丧着脸重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说:“我是不是闯祸了?” 容夏没好气地应了一声,“你话可真多。” * 离开容夏的化妆间后,寇雅郡在走廊里闷头待了很久。 嗓子里面痒痒的,烟瘾又犯了。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能在这个时候疏解心头不快的,绝对不会是香烟。 郊区寒冷,寇雅郡穿着单薄的大衣在凛凛寒风中冷静了好久,脸都被吹得僵硬,可依然无法缓解内心的焦虑和酸意。 他不能限制容夏和任何人来往,他当然知道;段寒一直虎视眈眈,他也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除了段寒,还有许多别的人…… 漂亮、年轻,有钱又有名,随便一个条件拿出去都能吸引大批追求者,而这些身外之物,只是容夏最不重要的优点。 寇雅郡按按心脏,感慨自己的沉不住气。 他苦笑着想,中间空白的这些年里,自己好像也没什么长进,一遇上容夏的事情,还是会自乱阵脚。 别忘了今天过来的目的,他提醒自己,让容夏的心情早点恢复平静,比什么都重要。 * 刚才在容夏那里随口扯了个谎,现在寇雅郡认命地去给自己圆谎。 他去找了杨沐,真的和他谈了注资的事。 杨沐不太相信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再三询问:“你有什么企图?你是不是想塞人进剧组?” 寇雅郡额角直跳,“你们这拍摄都过半了,还能塞人?再说了,我能塞谁,我还认识哪个小明星??” “但我们不缺钱啊。”杨沐说,“我们的资金估计都是盈余的,你给我钱也没用啊!” “那就拨到宣发去,别再和之前的定妆照一样那么丑了。” “不是,”杨沐有口难言,“宣发不归我管啊,您去找公司谈吧!” 眼看着越解释越混乱,寇雅郡索性实话实说:“我刚才和容夏扯了个谎,现在要圆上,不管你要不要钱。” “嗨呀!你早说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杨沐一脸恍然大悟,他靠近寇雅郡,神神秘秘地说,“我教你一个办法,让你把钱花在刀刃上——你给他找个综艺上。” 寇雅郡觉得不靠谱,“他一直很少参加综艺。” 杨沐说:“给他找找那种种地类的节目,在乡村里种种田做做饭,晚上围着火炉闲聊天的综艺,很轻松的,观众也爱看。” 寇雅郡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最近确实有那么几档偏向温馨生活类的综艺,成绩亮眼口碑也不错。观众看腻了恶意剪辑造成的所谓“冲突”,最近的口味回归到了这种乡村琐碎生活的素材。 “行,我考虑一下。” 杨沐本来还想说,如果需要的话自己可以给他推荐几个正在筹划的节目,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比起这个八字还没一撇的综艺,他更好奇另一件事。 “我说,寇总啊,你别嫌我多嘴。”杨沐摸着下巴,“你跟容夏不是离婚了吗?为什么还这么关心他?” 寇雅郡不说话,就用一种看弱智的表情看着他。 “切,不说算了。”杨沐跟他也是老熟人了,说话没那么多顾虑,“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俩这就是好日子过够了,瞎折腾!不过我跟你说啊,前段时间剧组有个小演员,对容夏有点那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寇雅郡立刻斜了一眼过来。 “……虽然最后好像没有什么结果,但是……”杨沐拍拍他的肩膀,“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祝你成功吧。” 说罢,杨沐背着手悠悠离去。 寇雅郡看着这人的背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 最近拍摄的戏份都是重生之后的部分,金手指开得很大,没有任何一丁点憋屈或者纠结,重生之后小林救回了家人,收获了友情,也赚了很多钱,生活和和美美。 拍摄的时候全身心投入在快乐的情绪里,等到下了戏回到房间、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容夏心里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 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又打开家里的监控app,检查萨摩耶今天的情况。 快速翻了一下今天的监控,容夏发现寇雅郡只在早上出现了一次。他给萨摩耶换好了狗粮和水,带着它出去散了半小时步,之后就没再出现。 寇雅郡确实忙,不能做到每天带着狗狗散步两次也是情有可原。可这人上午还出现在剧组,容夏不得不怀疑,寇雅郡是因为待在剧组才没有回去照看萨摩耶。 他离开监控视频,给寇雅郡拨了个电话过去。 几秒后,熟悉的手机铃声在放门外响起。 容夏:“……” 他从床上跳起来,一把冲到门口拉开房门—— 门外的人举着手,正要敲门。 作者有话要说: 如何拿捏寇雅郡? “你不是离婚了吗?” 第29章 欺负夏夏你开心了吗 “寇雅郡, 你是不是很闲?”容夏一脸难以置信。 门外的人挤开容夏的身体,径直走进房间,“我来看看你。” 容夏对他这副大摇大摆的样子很是不满, 正要发作却闻到了一股烟味。 自己不抽烟, 这味道只能是从寇雅郡那里传来的。 “你怎么又开始抽烟了?”容夏关上房门, 也跟着走进来,靠着桌边问道。 “刚才在楼下抽了一根。”寇雅郡闻闻袖口,“味道很重吗?” 味道并不重, 只是戒烟这么多年的人, 身上忽地又带了烟味,实在是很明显。 “说到这个……”寇雅郡来了兴趣,“我是怎么戒烟成功的?我记得大学时戒过好几次, 都失败了。” 容夏没好气地说:“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谁会记得啊!” * 但其实是记得的。 容沛扬也是个老烟枪,容夏从小被迫吸二手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烟味并不敏感, 刚结婚的时候也没想过让寇雅郡戒烟的事。 后来有一次, 容夏接了一个很聒噪的角色,有大量的鬼吼鬼叫戏码。而容夏本人的声音清亮, 又带着点冷意, 和这个角色不太贴脸,后期配音时不得不压低声线。 这个角色的配音工作异常辛苦,配音结束后,容夏的嗓子也坏了。 他连着咳嗽了好几个月, 总觉得嗓子沙沙的, 异物感很明显。 看医生时, 医生提了一句,戒烟、戒酒、戒辛辣、戒一切刺激性的食物。 容夏本人没当回事,身边的人倒是放进了心里。 最终,寇雅郡这次戒烟非常成功。 * 容夏对于只有自己记得两人的过往这件事一直非常耿耿于怀,每次想到这个问题气就不打一处来,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挑剔。 “你到底来干什么?我要睡觉了,没别的事就赶紧走!” 寇雅郡脱了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自己则走到窗前,单手撑着玻璃往下看。 休养了这么久,车祸带来的伤病终于完全痊愈,寇雅郡背上浅浅的肌肉线条透过衬衫,匀称又不夸张。 他看着酒店下面安静的夜景,出声问道:“我给你找个综艺怎么样?就过这种乡村生活,做做饭,喂喂狗之类的。” “?你这是又想起什么了?天天想一出是一出。” 寇雅郡回过头,挺认真地看着容夏,说:“想让你换个环境,换个心情,省得你天天脑瓜里不知道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容夏真觉得跟他说话能把人气死,“我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那你倒说说看,你这两天在为什么事情低落呢?” “我……” 容夏语塞,一句“我没有低落”梗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 寇雅郡望着他,说话的语气竟有些咄咄逼人,“虽然我想不起来很多事,但我猜你肯定是拍戏时遇到什么困难了——就像你颁奖典礼上说的,你需要我陪你度过这段拍戏之后的时间。” 他每说一句话,容夏的视线就不自觉地往下移一点,到后面,几乎是直直看着地面了, “……所以我来了。”寇雅郡说。 容夏沉默了半晌,别扭地开了口:“谁说我需要你了?我在颁奖典礼上说的那个人,你就知道一定是你?你可真会自作多情。” 寇雅郡反问:“那你说是谁?给你三秒钟,你要是说不出来,那就是我。” “你!”容夏气绝,“我懒得理你!” 寇雅郡听到这话反而笑了,“行,那就不说这个,说点别的。” 他走到容夏面前,在距离他还有两三步的时候站定。 “……”不知怎的,容夏心里突然有点紧张。 寇雅郡失忆了太久,他几乎忘了,这个人从来不是好说话的人。 此时寇雅郡看着他的表情很像、很像在某种时刻才会出现的神色。那表情非但不凶,反而带着点温柔,但只有容夏知道,这点温柔下面埋着什么。 容夏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试图躲开面前这个危险分子。 但寇雅郡可不会给他躲避的机会。他握着容夏的腰往自己怀里拽去—— 过去太多次类似的经验让容夏忍不住惊呼出声。 寇雅郡离他很近,鼻尖几乎和他挨着。 容夏转过脸,双手推着他的胸膛。 过热的气息唤醒了他对某些事的回忆,容夏指尖微颤,脸颊没出息地红了。 ……实在以前被寇雅郡欺负得太狠了,身体会先于大脑做出一些习惯性的反应。 “你放开我……”容夏指尖瑟缩着,揪紧了寇雅郡胸口的衣服。 寇雅郡稍微退后一点,只是裹挟着周身的气息还没来得及散去,木调的香水味道就钻进了容夏的鼻尖。 寇雅郡爱用的这个香水,不管闻过多少次,容夏还是觉得苦。 温热的指尖拨开衣领缓缓下滑,准确无误地点在某一处。 昨天被段寒那样用力研磨都没什么感觉的地方,现在在寇雅郡的指尖下发着热。 领口的扣子不堪重负,脱离了扣眼,一整片白到发光的皮肤露了出来。 一整天的时间过去了,那道红痕非但没有褪去,反而变得更深,紫红色的一团痕迹印在皮肤上,减少了几分暧昧和色情,变得可怖。 容夏抬起手攥住寇雅郡的手腕,只是他远没有那人力气大,才刚碰到就被反握住抓到背后。 他扭动着身体躲开寇雅郡,“你走开——” 再之后的话全变成了气声。 寇雅郡用鼻子拨开碍眼的衣物,低头叼住了那块皮肤。 他咬得并不用力,也几乎没有痛感,只是用牙齿叼着那一小块皮肤反复磨着牙。 滚烫的鼻息洒在脖间,又热又痒。容夏被按压着后背,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又被揽着腰靠在寇雅郡怀里。 “寇雅郡!!”他颤抖着声音抗议,“你这个混蛋!” 回应他的是齿间明显加重的压力。 容夏怕得立刻噤声,手指蜷曲着,攀上了寇雅郡的肩膀。 寇雅郡一直是吃软不吃硬的,跟他完全相反。 容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丧权辱国地放软态度,像以前很多次一样软绵绵地讨饶:“……郡哥。” 按在背上的那只手掌突然用了力,容夏甚至觉得自己背上的衣服都快要抓破。而尖尖的牙齿则松开了一点缝隙,寇雅郡换用嘴唇含住那里,偶尔用舌头拨弄一下。 皮肤上很快传来了凉凉的湿意,容夏敏感得一哆嗦—— 他马上又被抱紧。 寇雅郡瞥了一眼自己刚刚祸害过的地方,看到上面紫红色的暗色重新被染成嫩红,终于满意地放过那处。 他沿着容夏的锁骨向上吻去,干燥的嘴唇印下了密密麻麻的亲吻。 轻如羽毛,却不能忽视。 容夏攀着他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关节都微微泛了白。 他小声地喘着气,语气却没有什么**的欢愉。 他说:“寇雅郡,你到底想干什么……” 磨人的亲吻终于停下,寇雅郡的双唇贴着他的皮肤,短硬的头发刺刺地戳着他的下巴。 “我想……”寇雅郡抬起头,情不自禁地凑近容夏的嘴角。 容夏一偏头,躲开了,那个吻最终只落在了耳侧。 寇雅郡想说的话,也就这样没有了下文。 身后抓着双手的力气消失了,容夏稍一用力,推开身前的人。 寇雅郡刚才的冒犯让他眼角一片绯红,他咬了咬嘴唇,侧过身去系上了衬衫的扣子。 锁骨下方后知后觉涌上了酥麻,薄薄的衬衫布料贴在上面,粘腻感无法忽视。 容夏扣好了衣服,再转过来时脸颊依然带着潮红,只是说话声音冷静了不少。 他看着寇雅郡,声音冷静,“寇雅郡,你再敢这样,我就报警。” 寇雅郡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嗯?” “猥亵离异单身男明星。”容夏说,“看你丢不丢得起这个脸。” 寇雅郡扯了扯嘴角,挤出来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算笑的表情。 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烟盒,问道:“我抽根烟,介意吗?” 容夏没回答。 寇雅郡把他的沉默当成了不愿意。于是刚掀开打火机的盖子又被啪地盖回去,寇雅郡两指夹着香烟,重新回到窗前,背对着容夏看着窗外。 半晌之后,他终于开了口:“……我——” 同一时间,容夏冷冷地说:“寇雅郡,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 “……”寇雅郡疑惑看他,“什么。” 容夏抱着肩膀,脸上笑意愈浓,眼底的嘲讽也明显了起来,“我想问你——” 他笑得暖意洋洋,又拉长声音,表情甜美得像是在撒娇,“你该不会是后悔跟我离婚了吧?” 啪嗒—— 打火机终于点燃了。 寇雅郡推开窗子,右手撑在窗边,对着外面吐出一口烟圈。 意思意思抽了两口后,寇雅郡把还剩一多半的香烟按灭。他转过身,双眼直视着容夏,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情绪。 “对,后悔了。”他话说得坦诚,从得知段寒回国后就一直焦躁的内心终于有了片刻的平静,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说出的话依然清晰,“我后悔了。” 容夏一点一点敛去脸上的笑意,他木着脸说:“我不后悔。跟你结婚结得莫名其妙,现在离了婚我开心得很自由得很,你爱后悔就后悔去,别来骚扰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入v这三章的内容,你们就说,值不值得你们给我多留两句好听的评论 第30章 别动,劫个色 “你说结婚就结婚, 说离婚就离婚,”容夏冷漠道,“现在你又后悔?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吗?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寇雅郡听着这番抱怨, 不反驳也不解释。 等到容夏终于发泄够了, 寇雅郡才淡淡开了口:“你说得对, 是我提的离婚,现在我也没什么立场说后悔。” 容夏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寇雅郡这人脑回路也是神奇得很,听到这话居然笑了。 “对不起, 刚才是我太过分了。”他诚恳道歉。 “动动嘴皮就算道歉了吗?你的道歉还真容易。” 寇雅郡挺真诚地说:“那你说怎么办。” 容夏:“之前就跟你说了啊, 少来骚扰我。” 寇雅郡想了想,居然同意了,“也行。刚才跟你说的那个综艺, 你考虑一下,我说认真的。” 事关工作,容夏终于认真了一点。他不情不愿地问:“叫什么名字,我看一下。” 寇雅郡说:“《乡村环游记》。项目资料我发给梁翎了,先让他看看有没有问题, 合适的话他会找你, 你好好考虑。” 这个节目容夏知道,第一季播出的时候他还看过两三集。 是个挺踏实的节目, 导演和制片都是新人, 但做事很沉稳,一点都不浮躁。为了避免各种撕x,他们没有邀请任何流量,对外宣传也非常谨慎。 在如今的综艺市场, 这档节目可以算是一股清流了。 第一季结束后, 节目组口碑大爆, 很多艺人工作室都在争取第二季的嘉宾名额。 容夏大致回想了一下节目的内容:确实非常平淡,平淡到有些无聊的程度,一群半生不熟的嘉宾坐在一起洗菜切菜煮菜,遛猫遛狗遛鹅。 容夏:“……”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着草鞋带着草帽被一群鹅撵得四处乱跑的模样,不禁怀疑起寇雅郡让他考虑这个综艺的真实目的。 是为了看自己丢脸吧! 容夏怒道:“我不去!鹅很凶的你知道吗?” “?”寇雅郡完全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什么鹅?” 说完他才想起,上一季某位女嘉宾被大鹅追着啄的事。 寇雅郡哭笑不得,“这一季没有鹅了。你可以去做饭,或者遛狗。如果你愿意,带啾啾去也可以。” 容夏不知被哪个字戳中了,棕色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立刻想到了反击寇雅郡的绝妙方法。 他故作深沉地问:“我确实会做饭,但你怎么知道的呢?” 寇雅郡果然愣住。 * 容夏会做饭,手艺也相当不错。不过离婚之前,他们家还是寇雅郡做饭的次数多一些。 寇雅郡这人在某些事情上很有点执着,比如除非万不得已,绝不在外面吃饭。 他本人是这么说的:“只有在家里和家人吃饭才叫吃饭,在外面吃饭那叫加班。” 所以,只要有时间,两人基本上是在家吃饭的。 但是—— 容夏玩味地看着眼前的人。自己会做饭这个事情,30岁的寇雅郡是知道的,23岁的寇雅郡是从何得知的呢? “请问寇总,是想起什么了吗?不然,你怎么知道我会做饭?”容夏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是习惯性地那么一说,还是——” 寇雅郡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努力深挖着自己现有的记忆。他吃力地回想着,说:“我记得……” 容夏笑眯眯打断他:“记得吃过我煮的面,对吗?西红柿黄瓜鸡蛋面,你还吃了两碗。” “……”寇雅郡眉心微蹙,“对,但……” 容夏在心里狂笑,尽量摆出最甜美可人的笑容,说:“再想想,这面是给谁做的呢?是不是——” 几秒钟后,寇雅郡脸色铁青。 他想起来了,面是给段寒煮的。 那时段寒去拔了一颗非常难搞的阻生智齿,偏巧又碰上期末大作业,虚弱和疲惫之下发起了高烧,容夏过来照顾过几次,顺便给他们带过饭。 容夏看着寇雅郡难看的脸色得意洋洋,心里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城,总算是扬眉吐气,甚至冲他扮起了鬼脸。 寇雅郡无奈地摇摇头,啧了一声。 * 时间不早了,寇雅郡还要回去照看萨摩耶。他没有再多待,揉了一把容夏的头毛就离开了。 容夏拨开他的手,骂了一句“快滚”。 临走前,寇雅郡盯着容夏看了几眼,那视线就停在那处吻痕上。 他没再说别的,只留下一个深深的眼神,离开了。 走出容夏的房间后,寇雅郡啧了一声,又折回去。 他站在房门前,抬手就要敲门。 中指指节就要碰到门板时,又硬生生停住。 寇雅郡沉默着思考了几分钟,还是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寇雅郡给杨沐打了个电话,询问拍摄进度。 “快拍完了,不过估计至少还得半个月。”杨沐刚下戏,困得哈欠连天,“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寇雅郡直说道:“如果能将就的话,就别让容夏再去染头发了。” “啊?” 刚才他和容夏挨得这么近,一眼就看到了那人头顶又冒出来的金色发根。 “反正都快拍完了,别折腾了。”寇雅郡说,“把染头发的时间节省下来拍戏不好吗?” 他两三句话打发掉杨沐,又去给林子薇打电话。 “之后如果剧组再要求容夏去补发根,直接拒绝就行,我和杨沐打过招呼的。” 林子薇不明所以,疑惑挠头,不过畏于寇雅郡说一不二的做事风格,还是讷讷应了一句。 驾驶席上正在开车的林逍笑出了声,他打趣道:“哎呀——这么关心离了婚的前夫,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寇雅郡淡漠的脸庞,缩了缩肩膀。 寇雅郡装作没听到这些。 他换了个话题,说:“对了,之后把小林的剧本找来给我看一下。” 林逍:“之前给你看过的——我是说车祸之前,剧本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寇雅郡始终觉得容夏不对劲,可这人不说,他也实在猜不到。思来想去,他觉得问题应该是出在电影上。 他不想给旁人解释这些,含糊说道:“别废话,再拿来给我看一下。” “好像就在办公室,明天我去找找,找到给你。” * 第二天一早,容夏就接到了梁翎的电话。 “我看了一下,可以试试,不过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愿。” 容夏问:“有剧本吗?我想先看看剧本。” 梁翎失笑:“宝贝,你有没有想过,综艺和电影不一样?综艺的剧本只是一个大致的走势,在开拍前会告诉你。现在节目才刚立项报备,谁会这么早准备剧本?” “……”容夏尴尬道,“没参加过,心虚。” 梁翎说:“这个名额我先帮你占着,你想去的话咱们就去,不想去到时候再说。别有心理负担,这个节目组不敢搞事情的。” 容夏慢吞吞“哦”了一句,说:“那我想想。” * 容夏几乎没参加过这种真人秀类的综艺节目。 演员要保持神秘感,他不想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中,也不希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所有人看着。在戏里演了太多别人,生活里他只想要做自己。 不过…… 容夏苦恼地想,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几乎没有什么圈内的好友——他的交际圈子还维持着做演员之前的样子。 有时参加一些颁奖典礼或慈善晚宴,多少有点尴尬。 也许这是个机会……容夏想。 不过,《乡村环游记》的录制毕竟还早,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小林这部戏。 * 之后的日子里,寇雅郡时不时会来剧组转一圈。 有时工作忙,一周才来一次;时间充裕时,恨不得连天住在剧组守着容夏。 剧组的人一开始还觉得新奇,后来都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有脑洞大开的群众在心里想象出了无数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假设:比如说离婚是假离婚,实际上是为了安抚容夏那些不满意他过早步入婚姻的粉丝。 不过外界怎么传的,当事人并不清楚。 “你们寇氏是不是要倒闭了?”容夏看着坐在他对面吃饭的人,气鼓鼓地问,“你天天往我这儿跑什么?” 寇雅郡:“上次放你家的那些东西你都没吃。补品放不住,我干脆带来给你。你胃不好,平时多注意点。” 容夏指着眼前那一小碗燕窝,“那请问,燕窝对于养胃的功效体现在哪里?” 寇雅郡充耳不闻,只闷头扒饭。 午饭过后,寇雅郡回公司了。 “晚上我就不过来了,晚上陪啾啾散步。” “……”容夏咬牙切齿,“你这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可真让人生气。” 寇雅郡摸摸鼻子,笑了笑,说:“但我看你的样子……你这不是挺开心的吗?” 容夏刚想反驳“我没有”,那人又说:“对比你前段时间那副鬼德行。” 容夏心里愤怒的小火苗咻一下熄灭了。 “……”他瞥了一眼寇雅郡,非常小声地问,“有那么明显吗……” 寇雅郡说:“有,非常明显。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你……” 容夏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应该不想被别人这样戳穿脆弱的心事,寇雅郡没来由地想。他把“你需要陪伴”这几个字咽回肚子里,只摇了摇头。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容夏坐到沙发上,表情闷闷的,头顶翘起的呆毛都塌了下去。 寇雅郡看了不忍心,走到他身边,说:“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讲。不管什么事,我都会想办法帮你。” 容夏的表情忽然变了。 他靠着沙发背,看着寇雅郡的神情冷淡又凉薄。 他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是是是,你寇大总裁多有本事啊,你只手遮天,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信手拈来。” 寇雅郡不明白气氛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容夏的助理过来敲门了。 “拍戏咯,容老师。” “来了。”容夏扬声说。 他起身出去,路过寇雅郡时很不客气地撞开他。 “说了多少次别来烦我,快滚!” 他扔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寇雅郡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 这几天的拍摄都很顺利。 虽然不想承认,但寇雅郡的出现确实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容夏的焦虑和对剧情的抵触,状态恢复了,一条过的次数也增加了。 拍摄进度赶得很快,眼看着只剩下最后几场戏了。 杨沐挺高兴,拍摄间隙时说:“照这个速度,年前能拍完,搞不好还能提前放假!” 剧组的工作人员立刻捧场地开始给容夏吹彩虹屁:“我们能不能提前放假就全仰仗容老师啦!” 容夏:“……” 他嘴上笑呵呵地对付过去了,心里却像压了一座大山,这几天好不容易调节好的心情又一次跌落谷底。 夜晚下雨了。 本想趁着雨势不大赶紧拍完,没想到雨越下越大,勉强着拍了一会儿后,居然飘起了雪花。 “算了。”杨沐无奈地说,“镜头里全是雪花,人都看不见了。今天先这样吧。” 他嘟囔着“这天气预报怎么回事”,招呼大家收了工。 拍摄已经到了收尾部分,剧组里的人没剩几个,听到导演说今晚拍摄暂时结束,立刻作鸟兽散,眨眼间就找不到人了。 杨沐摇摇头,笑着骂这群年轻人无组织无纪律。 他回过头,冲一直在发呆的容夏说:“大明星,今天别保持身材了吧?跟我去撸串啊!” “……”容夏嘴角都在抽动,“你都说了我是大明星,我能去做撸串这种事吗?” “切,不去算了,我找别人。” 杨沐叫来的撸串小伙伴很快跑着来到两人面前。 “走了啊,你自己回去小心点。”杨沐挥挥手,跟那人一起离开了。 走出几步后,容夏还能听到杨沐的抱怨。 “你怎么这么慢啊?就这么几步路你走了十分钟!” 那人笑着道歉:“路上耽搁了——看帅哥去啦!” “什么帅哥?” 容夏作为一名爱好男性的颜控,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去,看到那人夸张地边比划边说,“开一辆这——么长的摩托,手腕还有一串纹身,我估计是纹了条花臂!太帅了!虽然带着头盔,看不到脸……” 容夏:? 摩托、花臂。 两个关键词连在一起,该不会是…… 容夏犹豫着掏出手机,找到L开头的联系人。 打好的文字还没发出去,身后便传来了摩托车引擎的巨大轰鸣声。 不过两三秒的时间,那辆摩托车稳稳停在他身旁。 急速行驶带来的风势夹杂着雪花落在容夏脸庞,他扭过头去,还没来得及说话,腰间便被一个硬硬的金属物体顶住了。 “别动,打劫。”来人低笑着说,“劫个色。” 作者有话要说: 梁淮来啦! 搞了个抽奖,感谢大噶支持 第31章 梁淮 容夏转过身去。 身后的人带着一只乌黑的头盔, 跨坐在一辆火红色的摩托车上。 他攥着一只银色的钥匙扣,正顶在容夏腰间。 容夏:“……我没见过用钥匙扣打劫的,你要不换个东西?” 那人见状收回手, 把钥匙放回裤子口袋里。 他穿得宽松, 一抬手就露出了半截手腕。 绿色的纹身从手腕内侧蜿蜒而上, 钻进外套袖口。 那是一根枝条,袖口处还有几根小小的分叉。 容夏的视线从这人的手腕处移开,又去打量他的坐骑。 这辆摩托车通体火红, 在雪夜里十分耀眼。 容夏说:“装神弄鬼的干什么, 梁淮?” “……”梁淮无奈,一抬手摘了头盔,“好久不见啊, 夏夏。” 他穿得很单薄,前额却因为长时间闷在头盔里,溢出了丝丝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 “梁淮,大晚上跑这儿来干什么?你明天不上课吗?” 梁淮摘下头盔放在腿上, 冲容夏淡淡一笑, 受不了似地说:“大明星,也稍微爱护一下祖国的花朵吧。现在都一月中旬了, 我们学校早就放假了啊。” 梁淮, 容夏的第二任男朋友。 他和容夏一样爱喝酒,私人的爱好是玩摩托,花臂图案沿着左手手腕一直延伸到两片蝴蝶骨,说话吊儿郎当, 没个正形。 但这人有个和以上描述完全不搭边的身份——他是一名高中老师, 教生物的。 容夏歪歪头, 疑惑道:“高三学生现在放假这么早吗?我记得我高三时都是上到春节前呢。” 梁淮耸耸肩,“放得早,开学也早。初十就开学了。” “……”容夏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不爱护祖国的花朵啊?就这么几天假期,也好意思叫放寒假?” “冤枉冤枉,”梁淮说,“这又不是我决定的。” 他拉过容夏,从腿边又拿出一个头盔抛给他,笑得挺愉快。 “兜风去啊!” 容夏犹豫着看看周围,“下着雪呢。” “一小会儿,十分钟,保证在十二点之前送你回来。”梁淮朝后坐指了指。 容夏接过头盔,抿着嘴想了两秒钟,之后露出一个窃喜的笑,两腿一迈坐到梁淮身后。 * 梁淮很守时,说十分钟就是十分钟。 时间一到,摩托车稳稳停在容夏的酒店大门前。 雪后夜晚宁静,空气新鲜。梁淮开得不快,十分钟的时间去不了太多地方,但足够让容夏从拍戏的情绪里解脱出来,重新换上一副好心情。 容夏两手一直揣在梁淮的外套口袋里,即便雪夜寒冷,掌心也是热乎乎的。 只是两颊和耳朵冻得冰冰凉。 至于梁淮……这人是出了名的要风度不要温度,这种天气骑着摩托也只穿了一件皮衣挡风。他冻得瑟瑟发抖,还摘了手套给容夏暖耳朵。 容夏看他那一脸通红就好笑,大方表示:“进来坐坐,喝口热水吧。” 梁淮把两个头盔往腋下一夹,一点都不客气,“那我不客气了啊,活菩萨夏夏。” “去你的,神经病。”容夏笑骂道。 他看着梁淮明明冻得发抖还硬装出一副完全不冷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脚上速度放得更慢,故意慢悠悠地走着。 梁淮察觉到了他的坏心眼,一把攥住容夏的手,快步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只是,指尖相触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只敢松松握着容夏的手腕。 酒店房间暖气充足,打开门后暖意扑面而来。 梁淮搓搓手背,惬意地说:“真好啊,我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酒店。” 他脱掉皮衣,很随意地丢在椅子上,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位客人,自来熟到令人发指。 “夏夏,我们多久没见了?”梁淮两腿一分,反坐在椅子上,下巴搁在手背,抬头看着容夏,“今天这么晚了,我能不能申请留宿?你床这么大,分我一半呗。” 他的视线稍微下移一点,又说:“你的腰最近还好吗,一会儿帮你按两下?” 容夏斜了他一眼,走到他旁边坐下。 “腰还行,膝盖不舒服。” 梁淮听容夏描述了几句,想了想,说:“我帮你按两下,你先去洗澡。” 半小时后,容夏穿着睡衣趴在床上,梁淮则坐在他腿边,在他腿上揉揉捏捏。 “这样疼吗?” 容夏摇头。 “这样呢?” 还是摇头。 折腾一番后,梁淮拍拍手坐到一旁,说:“没什么大问题,养着吧,没有太好的办法。” 医生之前也是这样说。膝盖这个部位比较特殊,除非一整天都不动,只要走路,膝盖就会承受压力。 容夏养了几个月,现在已经很少觉得不适了。 “腰和肩膀呢?要不要按一按?” 容夏向后仰着头,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嗯”。 成为大明星之前的容夏非常坐没坐相,一坐进沙发里就整个人陷在里面;后来长时间拍戏,腰有点受不了了,年纪轻轻就有了腰肌劳损的前兆。 巧得很,梁淮的爷爷曾经经营过一家按摩店,梁淮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些非常了解。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帮容夏按腰。 * 容夏趴在床上,腰腹和半截后背都露在外面。 梁淮灵巧的手指在他莹白的皮肤上按压着,肤色差带来了微妙的色情感,揉捏后皮肤上留下的红痕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梁淮手上忙活着,眼睛还一直盯着容夏的后脑勺。 那里有一簇头发立起来了,随着自己的力道一颤一颤的。 “啊——!!!”容夏扭过头来,脸都皱成一团,“那里很疼!” “是有点僵硬。”梁淮稍微用了点力气,揉着容夏腰部左边的肌肉,“你就不能在沙发上好好坐着吗,非要整个人瘫在上面。” 容夏不服气地甩甩头,头顶那簇呆毛也跟着得意地甩了甩。 膝盖和腰腹之后是肩膀。 现在容夏的上衣已经完全褪下了,一整个上半身都裸露在外,裤子也在刚才被拽下了一点。 梁淮视线闪烁,眼睛眨了眨,最终看向了一旁的床单。 手掌下的皮肤细腻柔嫩,触感极佳。 “好了。”梁淮有点热了,他清了清嗓子,说,“最近拍戏很累吧?感觉你肩膀有点僵硬。” 容夏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有一点,而且酒店的枕头太高了,我枕着不舒服。是不是也有影响啊?” “肯定有影响啊。枕头不要枕太高,床垫也不要睡太硬,对骨骼都不好。” “真的啊?”容夏鼓着嘴,“那我明天去换一个枕头。” 说着,他发泄一般锤了锤身后的枕头。 梁淮看了好笑,摇了摇头。 笑过之后,苦涩慢慢涌进心头。 这话他以前就跟容夏说过,看来这人早就忘了。 * 容夏不在意裸露身体,上次对段寒说可以发展长期的关系也确实是内心所想——肉。体和欲望都不是会让他难堪的东西,他这个年纪、身处的这个环境,让他能够很轻易地将感情和身体区分开。 但即便是这样,面对梁淮时这种丝毫不扭捏不避嫌的态度也实在太过。 说起原因,大概是因为在容夏心里,梁淮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前任。 他和梁淮的关系,更像是一段各取所需的crush。 那时容夏刚和段寒分手。 年轻人谈恋爱没个定性,小年轻分分合合再正常不过。容夏思考了很久,还是觉得自己和段寒合不来,提出了分手。 跟初恋分手这件事并没有让容夏有太多悲伤或忧愁,但也绝不是毫无影响。 他决定出去散散心。在这样的状态下、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他遇到了梁淮。 彼时正巧碰上那座城市最最有名的那家甜品店推出情侣免费的活动,梁淮站在门口,一眼见到路过的容夏,二话不说拉过人,吧唧一口亲在脸上。 “情侣,”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容夏,没什么表情地对店员说,“可以免费吗?” 按道理来说,肯定是不行的。店员见多识广,一样就能看出这两人之前绝对不认识,只是被随手抓来凑数的。 但大概是梁淮的表情太坦然了,坦然到店员甚至有些怀疑:或许,这两人真的是情侣也说不定…… 于是,这个情侣免费的活动,就这样被梁淮骗到了。 容夏虽然觉得冒犯,可他从未见过像梁淮这样的人,心里又觉得有趣。 一番攀谈之下又意外得知,两人竟还是老乡,都是出来旅游的。 梁淮是个师范生,工作的学校已经定下来了,趁着开学前还有时间,赶紧跑出来浪。 他对容夏一见钟情,嘴上不说,可眼神里时刻透漏着迷恋。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他已经单方面坠入了爱河。 他知道容夏刚刚分手,并不想开始新的感情,但又实在无法放手。 思来想去,他提出了一个想法:他想和容夏做一个月的情侣。 这一个月里,他们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交往,一个月后就分开。 他保证绝不纠缠容夏,也不会以此要求容夏为他做些什么。 “你不用有什么负担,我只是想满足我自己的这点好感。”梁淮靠在酒店房间的门前,一脸坦然地对容夏说,“一个月,怎么样?” 容夏同意了。 那一个月的时间很快乐。梁淮是非常浪漫、非常有情趣的人,他很懂生活,也很懂爱情。 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容夏时常觉得浪漫得不像人间。 第一次发生亲密接触时,容夏看着梁淮背上那一片巨大纹身,微微愣住。 他纹了一颗树在身上。 背上是树稍开出的洁白花朵,左臂是棕色的树干和绿色的叶片。 小臂还有几只蝴蝶。 梁淮难得有了些手足无措,不好意思地摸摸脸,问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容夏慢半拍地笑了,“很漂亮。” 梁淮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像是在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几秒钟后他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觉得奇怪。” 容夏认真地说:“不会,我觉得很酷。” 得到了夸奖自然是开心的,不过很快梁淮又摇头叹了口气,“纹这个的时候没想过以后会当老师,现在好了,我夏天也只能穿长袖了。” 容夏用指腹勾着他腕上分叉的枝条摸索几下,遗憾地说:“这么好看的图案只能藏起来,有点可惜。” 不过,他们总归是要回到人间的。 一个月到期后,他们离开了那座邂逅的城市,回到了两人的故乡,也结束了这段短暂的情人关系。 梁淮果然如之前所说,主动退回到了朋友的位置,再没有做出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 两人不常联系。 看似不着调的人做起了教书育人的工作,也渐渐地远离了容夏的世界。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营养液和作者专栏收藏(大声 明天要上夹子啦,所以明天的更新晚一点,在晚上11点,再之后就恢复晚上九点更新,感谢大家~ 第32章 情敌见不完了 那晚梁淮真的留在容夏的房间。 容夏找了一套备用的睡衣借给他, 心里毫无顾虑地睡在他身边。 这样的待遇是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拥有的——段寒不行,寇雅郡也不行。 但这样的待遇绝对不代表容夏的偏爱,梁淮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黑暗里, 梁淮安静看着容夏的睡颜。 他睡觉的习惯还是那样, 脸一定要压着手背, 嘴巴微微翘起,睡梦里也是一副在和人撒娇的模样。 * 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在一年多以前。 容夏对他们这段关系的定位很清晰,他们没有感情纠葛, 一个月时间到期后的分别也不认为是分手, 他们就像是有过短暂身体接触的朋友,之后仍然可以来往。 说来也是无奈,先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明明是梁淮, 后来后悔的也是梁淮。 “分开”之后,他们没再有过比朋友更亲密的接触,但关系依然不错——大概是因为有一个做教师的父亲,容夏对从事老师这个行业的人有种天然的好感,他很喜欢听梁淮说些学校里的事:哪个老师又被学生气哭了, 哪个学生偷偷早恋又被抓住了云云。 甚至见面也是常有的事。 容夏结婚后, 梁淮曾经装作不在意地询问他那位丈夫的情况。容夏看来是不想多谈,说了几句便含糊带过。 曾经他也信过那些谣言, 以为容夏不愿多谈是因为感情不睦。 但后来他知道不是的。 他能看出容夏过得真的不错。 * 夜晚的时间过得很慢, 慢到梁淮几乎把他们相识的经历从头回想了一遍后,天色才蒙蒙亮。 乡村的早晨苏醒得格外早,不过六点钟,远处就传来了响亮的鸡鸣。 还不到容夏生物钟的时间, 他恼怒地掀起被子盖在头上, 试图隔绝外面的声音。 梁淮见状, 伸手捂住了容夏的耳朵。 办法老土但有效。 容夏挣扎了几下,从被子里钻出来。他睡得双颊酡红,浓密的睫毛盖着下眼睑,给平时张扬又傲娇的人添上了一抹乖巧。 讨厌的鸡鸣声变得模糊,容夏恼怒的神色也渐渐褪去。身旁的温度刚刚好,烤得他暖意融融。 他往旁边拱了拱,离热源更近一些。只是,他没有收到如同以往那么多次一样的拥抱,反倒觉得身旁的人微微僵硬了。 他不满地嘀咕了一声什么,伸手把旁边人的手臂搂紧。 梁淮沉默着把人抱紧,心头五味杂陈。 半梦半醒想要抱紧身边的人,那么,梦里他希望身边的人是谁呢? 反正不会是自己。 梁淮没想过容夏离了婚自己就会有机会,但这样的事实如此明确地摆在自己面前,他也真的很难接受。 梁淮呆愣着侧躺在床上,心里翻来覆去想的只有一件事:容夏为什么会离婚呢? 没过多久,容夏眉头皱了几皱,慢慢睁开眼睛。 “我的脖子……”他换了个姿势,“这个枕头睡得太难受了。” 梁淮趁机坐起来,靠着床头说:“我今天去给你挑一个新枕头吧!” 容夏含糊着应了一句。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容夏终于彻底清醒。 出发去化妆前,他问梁淮:“你今天回去吗?” 梁淮故作不满,“嗳——这就赶我走啊,夏夏,你好没良心。” “……”容夏一脸不忍直视,“那你今天做什么?准备待几天?” 梁淮绕到他身后,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用鼻尖NANFENG蹭着他的耳朵。 “我想多待几天。”梁淮说,“反正学校放假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多待几天行不行?你管我饭,管我住。” 容夏斜了他一眼,“那你呢?你给我钱?” 梁淮无辜地看他,“你怎么这么小气,你是大明星,我是个贫穷的人民教师,你还找我要饭钱?” 容夏一脚踩在他的拖鞋上,“少跟我来这套。” 梁淮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双手悄悄握住容夏的腰,从身后将人整个拢在怀里,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还要再说些什么。 到底还是亲近些的念头占了上风。 “我想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我……”梁淮犹豫着说,“如果可以,我想像以前一样。” 背后拥抱的姿势牢固又暧昧,说话间梁淮的气息全都吹在容夏耳边,他用气音无声地说了几个字,问道:“可以吗,夏夏。” 容夏敏感地抖了抖耳朵,回头斜了他一眼。 “之后再说,拍戏时没心情考虑这些。” 梁淮也没有什么被拒绝的尴尬,脸上表情依然淡淡的。 他跟着容夏走出酒店,表情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步伐十分欢快,没几步就超过了容夏,两手插着口袋,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我很快乐但我不说”的诡异感。 “我说,梁淮,”容夏无奈道,“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你这副样子被你的学生看到像什么样——” 容夏话说到一半生生闭了嘴,一个急刹车停在原地。 梁淮见身后的人没了动静,奇怪地回头去看。 他看到容夏眯着眼睛看向远方某处。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居然觉得那眼神里带着一点挑衅。 他顺着容夏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宾利。 宾利后排的窗子打开着,坐在里面的人伸出一只手搭在车窗。 那人指尖夹着一根没点着的烟,无名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车身。 不过一只手而已,隔着这么远,竟然都让人感受到了压迫感。 梁淮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险些踩在容夏的脚上。 他回头一看—— 容夏歪着头看向那人,脸上带着得意和狡黠。 “寇总!寇——总——!”容夏用双手拢住嘴边,朝那边喊道。 宾利后排的车门开了条缝,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脸色很难看,一言不发地站在车子前面,远远地跟容夏对视。 容夏像是感觉不到那人传来的压迫感,背着手大摇大摆往那边走去。 “寇总,您怎么又来我们这个小破剧组了?这么闲啊!” 那人没有急着回答,他的视线越过容夏,定在了梁淮身上。 他姓寇,又出现在容夏的剧组,是谁不言而喻。 梁淮迎着他的目光,细细打量着这人。 寇雅郡却并没有在他的脸上停留太久。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梁淮的肩膀。 昨天才下过雪,今天正是最冷的时候,梁淮那件皮衣不抗冻,出门前找容夏借了件外套穿。 容夏穿衣服一直偏爱素色,别人没有他这样出色的颜值,穿上他的衣服很容易泯于众人。 梁淮不自觉地挠了挠手心,低头看向外套下摆。 再抬起头时,寇雅郡已经走到容夏身边了。 * 寇雅郡最近抽空看了一遍小林的剧本。 粗粗看第一遍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他早就过了对这种无脑爽文感兴趣的年纪,看得也不怎么认真。读过一遍后,除了觉得重生后的小林金手指实在开得太大了些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想错方向了,或许容夏根本不是在为剧本低落,又或者容夏根本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一切只是自己想多了。 他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来看看容夏。 谁知一来就看到了这种场面。 容夏身边那人自己没印象,但…… 他穿着容夏的衣服,跟容夏从酒店里一起走出来,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很难不让人多想。 寇雅郡觉得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好,一如往常一样冷静,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凶得像是要吃人。 容夏在心里忍着笑意,挑眉问道:“来剧组找谁呀?该不会是找我吧。” 他一直很喜欢逗这种状态的寇雅郡,看这人一向沉稳的表情裂开是容夏长久以来的爱好之一。 以前没离婚时他就时常在寇雅郡发飙的底线疯狂试探——当然,相应地,每次也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过现在离都离了,寇雅郡还能把他怎么着? 容夏越想越觉得好笑,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得意洋洋来形容,“不说话我走了啊,我可忙呢,不跟你一样,天天闲着没事干来骚扰离婚了的前夫。” 寇雅郡眉头皱得死紧,片刻后又意识到这样的表情太凶,缓缓松开了眉毛。他抿了抿嘴,喉结滚了滚,再开口时声音平静:“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容夏轻笑一声,“我说,寇总,你再往剧组跑一百次,也改变不了我们离婚这个事实。别做无用功了。” 他收起笑容,定定看着眼前的人,“我跟段寒不可能,跟后面这个人也没有可能。” 容夏的话语在这之后停顿了几秒钟,之后他绽出一个微笑,“跟你也不可能了。” 寇雅郡稍稍侧过头,视线只在容夏脸上停留了一瞬间便移开。 容夏不想再多说些什么,绕过寇雅郡的车径直离开。 “容容——” 容夏猛地停住脚步,再回过头时神色复杂。 “……干什么。” 寇雅郡缓步走到他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给他。 “听杨沐说,你们最近一直在赶进度,想在春节前杀青。”他把东西放进容夏手里,纸质的包装盒上还带着一点温热的体温,“巧克力,留着晚上补充体力。” 他特意把包装翻过来,指指背面的配料,“低脂低糖,没那么容易胖。” 容夏低头看了一眼,揣进口袋里。他没有说话,只在原处停留了一秒,就转身离开了。 寇雅郡倚着车门,看他走出很远后都没有动作。 重新回到车里时,他才想起远处还站着一个人。 他从车窗看出去—— 那人还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不知看向哪里,又在想些什么。 宾利缓缓启动。 经过那人身旁时,寇雅郡撑着下巴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恰好和他对了个眼神。 寇雅郡想起来了,这人和容夏短暂地谈过一个月的恋爱。 * 化妆的时候,容夏一直摆弄着那盒巧克力。 他爱吃甜,爱吃巧克力,这个牌子很有名,以前他经常吃。 不过,巧克力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了,没办法,上次巧克力没藏好被啾啾偷吃了一块,之后疯狂腹泻流口水的事情容夏到现在都还记得。 那天晚上他跑遍了家附近的宠物医院,要么已经关了门,要么不肯救治。他在大马路上抱着狗,哭着给寇雅郡打电话。最后寇雅郡把这一人一狗带上车,送去了朋友开的医院,这才把啾啾救回来。 别说巧克力,那之后家里连糖果都没再出现过了。 拍夜戏的时候他拆了这盒巧克力的包装,大方地分给剧组的人。 工作人员打趣道:“大明星不厚道,喂我们吃巧克力,自己却一口不动,是不是想看我们发胖!” 容夏笑着点头承认,“是啊,我要保持身材。” 最后还是林子薇掰了一块喂给他。 “?”容夏向后躲着递到嘴边的东西,“我不吃……” “你少来。”林子薇毫不客气地拆穿他,“你脸上写着‘你很想吃’这四个字,我都看见了!” “……”容夏嘟囔着,低头把嘴边的甜味卷进嘴里。 第33章 过去(3) 容夏看到这盒巧克力时想到了以前的事, 下了戏之后立刻去看家里的监控。 啾啾正坐在饮水机旁边喝水。 容夏对着手机出了个声,它听到身后有动静,疑惑地歪了歪头, 啪嗒啪嗒跑到摄像头前, 毛绒绒的小狗脸对着镜头左看右看。 刚喝完水, 鼻子上还挂着水珠。 容夏趴在桌子上,两手垫着下巴,欣喜又愧疚。 他喃喃说:“宝贝, 爸爸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 你不要跟爸爸生气呀。爸爸很快就回来陪你哦!” 也不是没想过把狗暂时寄养到寇雅郡家,只是……他那个loft实在不怎么样,估计都放不下萨摩耶常用的玩具。 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容夏舍不得啾啾, 啵啵啵亲个没完,狗狗也很乖,一会儿用耳朵碰碰摄像头,一会儿用鼻子碰碰。 腻歪了一会儿后,大门咔哒一声响。 容夏:“……” 这么晚了, 这个人又来干什么?! 他悄悄捂住麦克风, 不想让寇雅郡知道自己正在看监控,又实在好奇这人大晚上来干什么。 寇雅郡也真的没有发现。 啾啾在听到大门响的时候第一时间跑过去。 它和寇雅郡也很亲。 男人拎着它两只前爪晃了晃, 又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逗它, 从容夏的角度,只能看到啾啾向上直起身子,扒着寇雅郡够玩具。 容夏看着这一幕,心里对萨摩耶的愧疚少了那么几分。 还好, 还有个人能替自己陪着啾啾。 后来寇雅郡坐到沙发上, 容夏换了好几个摄像头的位置, 都看不到这人脸上什么表情,只能看到他把头靠在沙发背,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撸着萨摩耶的毛。 容夏:? 大晚上跑我家里撸狗,可真烦人啊! 过了大约十分钟,寇雅郡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蹲下来,摸摸萨摩耶的头顶。 高个子的男人终于在监控镜头中露出了面容,他神色温柔,半蹲在地上揉着啾啾柔软的耳朵。 之后他说:“他好爱你,是不是。” 容夏愣住。 萨摩耶像是听懂了寇雅郡的话,嗷呜了一声,躺倒在地上给寇雅郡摸肚子。 再强势的人也受不了它这样撒娇,寇雅郡干脆坐在地上,又跟它玩了一会儿。 再次准备离开前,他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他真的好爱你,你知道吧。” * 说不上是出于什么心里,容夏立刻关掉了监控app。 他小声嘀咕着:“我儿子我当然爱了,用得着你废话。” 另外一边,梁淮刚洗完澡。 他从浴室出来有一会儿了,就一直站在容夏身后,看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监控里的狗和男人。 这次来找容夏之前,他还有过一点小小的期待:他也看了容夏在颁奖典礼上的发言,抱着一点点的侥幸心理,奢望容夏说的那个朋友是他。 * 去年拍完《逃》之后,他和容夏见过几次。 容夏这个人,天生就是做演员的料。他非常会共情,人物的一丁点情绪变化他都能体会到。 也正是因为这样,每部戏结束后他都要花很长一段时间走出角色、走出人物的情绪。 拍完《逃》之后,容夏也恍惚了许久。不过他们见面时,容夏已经差不多走出来了。 梁淮忙于工作,一周后才看到这段获奖感言。后来他又关注了一下容夏的最新情况,正好,这人又进组了。 学校的工作结束后,他马不停蹄往容夏这里赶,希望能在这部戏的拍摄期间多给他一些陪伴——毕竟容夏离婚了,现在身边还有谁陪他呢? 但…… 梁淮安静站在容夏身后,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多余。 * 容夏关了监控坐直身体,冷不丁被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啊!!”容夏大叫,“站我背后想吓我啊!” 梁淮很给面子地扮了个鬼脸,鼻歪眼斜地说:“呔!何方妖怪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容夏:“……你有病就赶紧去治。” 梁淮笑得直不起腰。 笑够了之后,他揉了揉笑到僵硬的脸颊,又去房间的角落拎了一个包裹过来。 “今天去给你买枕头了,”梁淮利落撕开包装,把枕头塞给容夏让他看,“睡这个枕头绝对不会颈椎疼。” 容夏一向很信任他,立刻接过来拍拍软,“真的哦?那我试一下。” 梁淮“嗯”了一声,点点头,又说了一大堆保护腰椎和颈椎的注意事项。 “记住了没有啊?”梁淮的老师脾气大爆发,扒着容夏肩膀摇来摇去,“丢掉这个懒人沙发,好好坐直身体。” 容夏被他拎起来,一脸生无可恋地在椅子上坐直。 “听话,”梁淮拍拍容夏的头顶,又打了个响指,说,“免费按摩只有今晚这一次机会了啊,之后你再想要都没有了。” “嗯?”容夏扭头看他,疑惑道,“你要回去了吗?昨天不是说想多待几天?” “是准备回去了。”梁淮点头,“来之前没想到你拍戏这么忙,我在这儿一整天也见不到你几分钟,晚上你还要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也拖了把椅子,跨坐着和容夏头挨着头,“这次来,主要还是担心你,上次你拍完《逃》状态不好,我怕你这次也会受到情绪上的影响。” 容夏“唔”了一声,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只说:“还好,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 之后,梁淮主动申请,帮容夏给头皮滴药水。 容夏这头金色的头发虽然好看,打理起来也着实费劲。常年烫染让他的头皮异常敏感,时不时还会冒几个包出来。最近昼夜颠倒地拍戏,抵抗力有点下降,头皮又有些红肿发炎,昨天容夏洗头时不小心挠破了,又疼又痒。 梁淮让容夏躺在他的腿上,自己小心拨开浓密的发根,仔细给发炎的地方滴药水。 他边滴边摇头:“这么好看的头发,谁能想到这么遭罪呢。” 容夏摆了个小哭脸,“这就是美丽的代价。” 梁淮笑了。 杀菌药水带着明显的苦味,凶猛地涌入鼻腔。 他吸吸鼻子,装作不经意地问容夏:“夏夏,那等你拍完戏,来找我玩啊。” 他故作苦恼地说:“唉——陪苦逼高三教师度过最后的快乐时间吧。” 容夏枕着他的膝盖转了个方向,从下方仰头看他,笑着说:“好吧好吧,如果春节前能杀青,那你开学之前我去找你。” 梁淮“嗯”了一声,抬抬下巴冲他说:“那说好了啊,大明星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药水保质期很短,开封之后就要立刻用完。 梁淮用指腹按着容夏的头皮,再三寻找还有没有漏掉的红肿部位。 他的力道轻重刚好,按在头上很舒服。 困意来袭,容夏眨眼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药水里加了一点薄荷,滴在头上凉凉的,偶尔会引来容夏的低声哼哼。 一瓶药水滴完后,容夏终于睡熟了。 梁淮轻手轻脚把他挪回枕头上,又伸手关了灯。 睡着的容夏又在习惯性地噘嘴,唇珠翘起的小小弧度可爱又娇气。 梁淮盯着他的双唇看了很久,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过去吻住,哪怕是在容夏已经睡着、毫无知觉的情况下。 他犹豫许久,最后只伸出两根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然后将手指递到容夏唇边。 食指和中指不受控制地瑟缩着,虚虚悬在容夏唇边半厘米的地方。 连这样隔空送上一个吻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梁淮心里酸涩,最终只用食指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容夏的嘴角。 * 寇雅郡最近十分忙碌。 公司在隔壁市的项目出了点小状况,需要他亲自去处理。他放心不下容夏的狗,决定当天去当天回,下飞机时已经凌晨了。 他在机场的便利店随便买了点吃的填填肚子,结账时看到货架上摆着的巧克力,顺手买下了。 记忆丢失了,身体的本能还在。 拿到手里时,寇雅郡后知后觉地想到,容夏好像很爱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以前见段寒买过不少。 想见容夏的心情,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谁知送去的时候居然看到了那样一幕。 满心希望地去,带着一肚子气回来。 一整天的时间过去,寇雅郡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离了婚,也确实不应该对容夏有太多要求,他想和谁来往,想和谁交朋友,都是他的自由。 寇雅郡故作大度地想,如果容夏有了新的情感经历,那也…… 寇雅郡重重闭了下眼睛,赶紧停下自己乱跑的思路。 没影儿的事,胡思乱想什么呢。 想着想着,宾利已经抵达了容夏居住的小区。 生气归生气,狗还是要去遛。 萨摩耶乖巧坐在门口,听到门响后,激动得原地转圈圈。 寇雅郡给它套好狗绳,牵着它出了门。 在小区里溜达了半个多小时,萨摩耶终于折腾够了。 寇雅郡带它回到家,又简单收拾了一下狗狗的玩具和狗粮,离开了。 坐回宾利里时,寇雅郡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他脸色苍白地扶着车窗,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司机注意到不对劲,赶紧跑到后排扶住他。 “寇总,寇总!你还好吗?我们现在去医院!” 寇雅郡拉住司机,手掌满是冷汗。 他说不出话,半晌后才轻轻摇了摇头。 针扎一样的刺痛剧烈,但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过短短几分钟,他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你出去一下,十分钟之后再回来开车。”寇雅郡声音沙哑地说。 司机不放心,可老板的话不得不听,他小心说道:“寇总,我就在这附近,您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寇雅郡闭着眼睛,幅度很轻地点了点头。 司机离开后,他才放松身体,整个人瘫在后排的座椅上。 刚刚那几分钟的剧痛,是因为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每次捡回这些被遗失的记忆都是无比痛苦的过程,但没有哪一次像刚才这样无法忍受。 寇雅郡抚着胸口,胃里翻江倒海,嘴里甚至有股浓郁的铁锈味。 除了记忆之外,汹涌的情感也像浪潮一样向他扑来,压得他无法呼吸。 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容夏的,但他好像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发现这件事的。 那人在他心里住了很久,他却迟钝到那样晚才发现…… 七年前的某一天凌晨,正在睡梦中的寇雅郡被手机震动声吵醒。 他气急败坏地拿起手机,连来电人是谁都顾不上看,划开屏幕准备劈头盖脸责骂对方,谁知—— “寇、寇雅郡……”电话那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容夏的声音单薄又颤抖,“啾啾下午吞了一块巧克力,现在快不行了……” 说完这几句话,容夏再也控制不住哭声。他哭得快要断气,连声音都破了。 “怎么办呀……” 寇雅郡愣了两秒钟,立刻翻身下床。 “你现在在哪里?地址发我。你带着啾啾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我马上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 梁淮的重头戏在后面,这两章先让寇总得意一下。 然后就是(挠头),真的有笨蛋在下了夹子之后才想好下一篇写什么文哎……呜呜呜呜我下一篇想写穿成被大佬豢养的金丝雀,感兴趣的大家收藏一下吧呜呜呜呜呜 第34章 过去(4) 寇雅郡赶到的时候, 容夏就抱着狗蹲在路边,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萨摩耶那时候才几个月大,身量虽没有现在巨大, 但窝在容夏怀里还是勉强了些。它的两只前爪搭在容夏肩膀, 双眼毫无生气, 眼睛半闭不闭,奄奄一息。 寇雅郡顾不上停车,老远就冲着容夏大喊:“容夏!上车!” 那人听到声音, 吓了一跳。 寇雅郡看着他抹干净眼泪, 抱起萨摩耶飞快跑向自己。 凌晨两点,路上行人稀少,车也没有几辆。 容夏上车后, 寇雅郡从后排拿了条毯子给他,本想立刻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一扭头看到容夏哭红的双眼,大脑突然空了一下,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他沉默着把毯子给这一人一狗盖好, 低声安慰道:“我联系了一个朋友, 是位经验很丰富的宠物医生,现在去她那里。” 他的视线又落到啾啾头顶, “没事的, 别怕。” * 寇雅郡捡过许多流浪小动物,简单的清洗和绝育他可以自己来,但他毕竟不专业,太棘手的病症处理不来, 只能去麻烦这位朋友。 他在电话里简单说了下情况就挂断了电话。 容夏抱着啾啾坐在副驾驶座, 无声地流着眼泪。 他哽咽着说:“我以为锁在柜子里它就、就不会看到。我, 我……” 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毯子上,没一会儿就湿了一片。 思索再三,寇雅郡在等待红灯的时候酝酿了一肚子安慰的话,正要开口,他看到容夏扭头看着玻璃。 玻璃上映出了他伤心欲绝的神情。眼睛是肿的,鼻头都红了,脸蛋上还挂着泪痕。 安慰的话语梗在心头,寇雅郡伸手拍拍他的肩,低声说:“马上就到了,别急。” 容夏转过头来,睫毛都被眼泪糊在一起,干净的脸庞被泪水冲刷得异常苍白。 他害怕极了,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淌了下来。 “它会死吗……” “不会。”寇雅郡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又重复了一遍,“别怕。” * “宁姐,我朋友的狗,四个月,下午吞了一块巧克力,一直在腹泻。” 宁姐动作轻柔地接过萨摩耶放到病床上,冲两人比了个安心的手势,说:“交给我吧,你们去休息一下。” 她看着躲在寇雅郡身后一言不发的人,笑着安抚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不过以后还是要小心点。” 容夏红着眼睛点点头。 萨摩耶很快被推进了手术室,寇雅郡则在走廊里陪容夏坐着。 宁姐的话并没有缓解容夏的焦虑。 他把脸埋进掌心,身体微微打着颤。 “……我怕它找到巧克力,特意放在最上面的柜子里。”容夏声音闷闷的,“下午它一直特别闹腾,我还以为是因为早上没出去玩。我好粗心,我怎么这么粗心……” 寇雅郡不忍心,按住他的肩膀,说:“不怪你,不要这么自责。” 容夏抬起头看着他,喃喃地问:“它会不会怪我呀……它这么小。” 异样的暖流从心里一直涌到鼻腔,寇雅郡用力拉着容夏的肩膀靠到自己身上。 只是再多的安慰还是说不出来,他只会苍白地说:“不会有事的,别怕。” 身旁人的气息令人安心,从发现啾啾误吞巧克力后一直压抑着的痛苦和自责彻底爆发,容夏靠着寇雅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冰冷的眼泪顺着衣领一直流到寇雅郡的颈窝,他沉默着把人搂紧。容夏金色的发丝戳在他的嘴边,随着他哭泣的动作划过脸颊,留下一点冰凉的痒意。 寇雅郡偏过头,嘴唇堪堪挨着那一簇簇金色的头发。 容夏哭了很久,哭到最后声音嘶哑,靠在寇雅郡怀里睡着了。 * 宁姐忙活了快两个小时才出来。 原本睡着的人听到手术室大门打开的声音后顿时清醒,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冲过去问:“啾啾、啾啾怎么样了?!” 宁姐折腾了一晚,表情也有些疲惫,但脸上还挂着笑容。她说:“放心吧,跟你说了别紧张。让它在我这儿待两天,还得确认一下后续情况。” 容夏一听这话,刚放松下来的眉头又立刻皱起。他看看寇雅郡,像找主心骨一样盯着他,手指揪着他的衣袖,求助似地望着他。 宁姐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狗狗刚从麻醉中苏醒,今天还是不要再折腾了。像你这样的宠物家长我见过很多,这个时候情绪低落又敏感,说实话,不适合照顾虚弱的宠物,还是交给我吧。” 她歪歪头,脸上挂着温暖的微笑,说:“相信我,好不好?” 寇雅郡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还躲在自己后面,手里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根本不是能自己做决定的样子。他想了想,伸手拢住容夏的手指,对宁姐说:“好,那麻烦你了。让它待几天?” “看它自己的恢复情况。恢复得快就一两天,如果恢复得慢可能要五天到一周。等我电话吧,我通知你。” 寇雅郡又一次和宁姐道了谢,之后宁姐就离开了。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等到萨摩耶从麻醉状态中彻底恢复过来后,进手术室看看它的状况。 萨摩耶可怜兮兮地躺在病床上,看到容夏后低声嗷呜一声。 容夏走到病床边,弯下身子拍拍它的头,用自己的额头蹭着它的鼻尖,哽咽着说:“宝贝乖啊,爸爸过两天就接你回家。” 萨摩耶伸出左边的爪子攀住容夏的肩膀,耳朵抖了抖。 离开的时候,容夏魂不守舍,他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着手术室的方向。 折腾了一整晚,现在已经快四点了。 深冬的凌晨,天色依然昏暗。附近勤劳的小吃摊刷拉一声拉开了卷帘门,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容夏像丢了魂儿一样走在路上,麻木地跟在寇雅郡身后走向停车场的方向。 停车场距离宁姐的宠物医院有点远,来的时候太着急了,停好车后寇雅郡抱起啾啾下车就跑,根本没感觉到这至少一公里的距离有多么遥远。 才走出没几步,他就感觉容夏远远落在了身后。 回头一看—— 那人垂着脑袋脚步虚浮,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寇雅郡折回去,走到容夏面前停下。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容夏,直到容夏被他看得全身都不自在,才开口说道:“这一晚上都没休息,累坏了吧?” 他指指停车场的方向,又说:“停车场有点远,我背你过去吧。” 容夏温顺地爬上他的背。 没过多久,脖间又滴落了容夏的眼泪。 他一声不吭地流着泪,抽噎着跟寇雅郡道谢。 寇雅郡走得很慢,一公里的距离磨蹭了快半个小时。 路边的早点铺传来了粥香,他想问问容夏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去,一扭头发现这人睡着了。 睡梦中眉头也皱着。 终于坐进车里时,寇雅郡犹豫着,还是扭头去买了几个包子。再回来时,发现容夏扒着车窗往外看,怪可怜的。 寇雅郡看笑了,“你这个人真是的。刚才睡得那么熟,我怎么叫都叫不醒,现在闻到包子味儿就醒了是不是?” 容夏不好意思地抓抓脸。 鸡飞狗跳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当时的担心、忧虑、紧张都记不清了,现在回想起来,寇雅郡只记得背上沉甸甸的重量。 * 十分钟的时间到了,司机小心翼翼敲着车窗,询问寇雅郡是否还有哪里不舒服。 寇雅郡推开车门下了车,除了额头冒出几滴汗水之外,看上去已经没有异样。 他对司机说:“我上楼一趟,过会儿再回家,你回停车场,把车停了吧。” 重新回到容夏家门口时,寇雅郡没急着开门,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仍然觉得脑袋里像有两股力量在反向拉扯,痛得他头晕眼花。 寇雅郡用额头顶着容夏家的大门,刚才回想起的片段不只带来了身体上的痛楚,心里也像被拧了一把一样又酸又软。 这是、这是一段很重要的往事。 那天他背着容夏,余光看着那人睡着的脸庞,心里涌上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容夏很瘦,也很轻,可背上的重量一直延伸到了心里,压得心底一片柔软。 门内,萨摩耶可能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小跑着过来挠门。寇雅郡输入门锁密码,眼前的毛绒绒物体让他恍如隔世。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当时奄奄一息的小动物现在活得很健康,性格这么乖,笑容这么甜。 寇雅郡笑着进了门,又陪它玩了一会儿。 狗狗无忧无虑,早就忘记了几年前自己曾经在鬼门关徘徊过一晚,仍然没心没肺地躺在地上,敞开肚皮给寇雅郡摸。 柔软的毛发握在手里,手感极为绵密,但寇雅郡竟然觉得,手掌下毛绒绒的萨摩耶摸着远没有容夏的头发柔软。 他低头看着表情甜美的啾啾,上手挠挠它的耳朵,说:“他好爱你啊。”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容夏或许变了很多,但对啾啾的爱,大概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的吧。 再次坐回车里时,司机毕恭毕敬地问:“寇总,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寇雅郡淡淡地应了一声,说:“开车吧。” 路上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让司机换了个方向。 “您告诉我地址吧,我按导航开。” 寇雅郡想了一会儿,那处地名就在嘴边,可就是想不起来。半晌后他放弃了,摇着头说:“我告诉你怎么走,你开就是了。” 十分钟后,宾利缓缓停下。 这附近有好几个住宅区,商业很发达,一条街都是大大小小的餐馆。 司机以为他饿了,主动问道:“您想吃什么吗?我去买。” 寇雅郡看向外面,视线左右扫了好几圈。 那家包子店已经没有了,原本的位置变成了一家面馆。 他收回视线,“走吧。” * 第二天下戏的时候,容夏发现梁淮已经离开了。 答应杀青后去找他,说起来也有自己的私心在。 梁淮一直很懂生活,他一直精力充沛,好像没有事情能够打倒他、压垮他。他也很会让身边的人快乐,这是自己现在最需要的。 容夏掏出手机,还是打算出去走一走。之前计划好的独自旅行被寇雅郡的意外事故打断了,或许现在可以变成和梁淮的双人旅行。 他打开机票软件搜索着,正犹豫去哪里时,梁淮发来了消息。 消息很长一段,把重要的内容提炼出来无非就是一句话,让容夏之后少接点这种情感起伏这么大的剧本。 容夏快速扫了一遍这条消息,没有回复,径直退出聊天界面,继续去看机票了。 不同的是,他把旅行套餐的人数从双人重新改回了单人。 几分钟后,梁淮又发来一条消息,这回是几张截图。 他和容夏想得差不多,都觉得大好的假期适合出去玩。 他细细说了一番自己的计划,又根据容夏的拍摄进度,分别安排了好几种行程安排。 容夏没太详细看,他把聊天界面调到最上面,发现刚才那一大长串消息被梁淮撤回了。 他动动手指,打下一句话。 【容:春节前应该能杀青,我自己出去一趟,大概初四或者初五去找你。】 第35章 修罗场这不是又来了么 最近的拍摄非常顺利, 容夏像拼命三郎一样向前赶进度,不了解原因的人都在感慨他的拼命和努力,了解内幕的人则知道, 这是因为容夏对电影的情绪承受度已经快要达到饱和了。 他必须早点结束拍摄, 不能再让情绪继续满涨。 大概是听说了最近拍摄进度吃紧, 寇雅郡来剧组“捣乱”的时间也少了一些,一般都只在饭点出现,带着一些所谓养胃的补品给容夏吃。 只是…… 容夏掀开饭盒盖子, 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 无奈地说:“银耳?” “……”寇雅郡没法解释,只能再次把母亲大人搬出来,“我妈让我带给你。” 容夏都气笑了, “我怎么以前不知道,你还是个妈宝呢!” 寇雅郡木着脸没说话。 调侃归调侃,这人带来的食物确实很对胃口,容夏两三口吃完了饭菜。 他瘫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寇雅郡, 你知道吧, 我快杀青了。” “听杨沐提了一嘴。”寇雅郡一边收拾餐盒一边说,“说是最近拍得很顺利, 春节之前肯定能结束。” 说完他反应过来容夏是什么意思了。 杀青之后容夏肯定要回家住, 到时候就不再需要他来照顾啾啾了。 不过容夏想说的还有别的,“杀青之后我要出去,不在家,为了避免有些人偷偷跑到我家里, 我决定好心地提前告诉他。” 说罢他从沙发上坐起, 手掌撑着下巴杵在膝盖上, 语气挺正经地说:“寇雅郡,咱们都是挺体面的人,你不会搞那种暗地里偷偷查离婚了的前夫乘坐哪个航班、去哪里、然后跟着跑过来的事吧?” 寇雅郡:“。” 他心里正在想这个。 没办法,他只能点点头,说“不会”。 “对了,容夏,这两天我抽空,看了几遍小林的剧本。你——” 寇雅郡倚着桌子,话题刚开了个头就被敲门声打断了。 “容老师,外面阴天了,下午可能要下雨,小沐哥说中午提前拍,下午休息。”容夏的助理在门外说道。 寇雅郡啧了一声,不耐烦地说:“我有话跟你说,下次找机会吧。” 容夏嗤笑一声:“我没什么话跟你说,别烦我,懒得理你。” 本以为寇雅郡听了这话肯定又要变脸色,没想到这人只是扫了他一眼,之后居然笑了。 容夏惊恐地看着他,开始怀疑这人失忆之后脑袋也跟着坏掉了。 * 寇雅郡这人的性格,怎么说呢,某种程度上来说跟容夏是非常互补的。 容夏属于很典型的蹬鼻子上脸,以前感情好的时候,时不时就要闹那么一下,每次都要闹到被寇雅郡收拾一通、弄得自己腰软腿软才肯老实。 不过,闹得再厉害,只要容夏软绵绵叫声郡哥,天大的事也能翻篇。 仗着离婚之后寇雅郡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容夏可劲闹腾,就想看这人气得牙痒痒又什么都做不了的模样。 可现在……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个寇雅郡怎么不对劲。 容夏带着一脑袋问号出去拍戏,寇雅郡也跟着离开了。 其实寇雅郡的想法很简单。 他纯粹是想到了容夏前后性格的反差,一时之间没忍住罢了。 啾啾出事的时候他明明也挺听话挺乖巧的,把性格里的傲娇和任性隐藏得挺好,现在倒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了。 * 下午的时候果然下雨了,后来还飘起了阵阵雪花,大家感慨着瑞雪兆丰年,《小林》也一定能有个好彩头。 拍完几场戏后,杨沐很爽快地给大家放了几个小时的假。 容夏回到房间,掏出手机给段寒打了个电话。 自从上次跟他把话说清楚之后,这段时间段寒很老实地没再来找过他。 段寒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温柔过了头,自己想要的东西不会争取,失去了也无能为力。相爱的时候他的温柔恰到好处,可分手后面对容夏这种绝不会吃回头草的人,他的温柔变得毫无意义。 他不可能打动他分毫。 接起电话时,段寒的声音明显带着迟疑。 “夏夏?”段寒挺开心地说,“下午没拍戏吗?我还以为你只有晚上下了戏才有空。” 容夏唔了一声,说:“影视基地这边下雪了,拍不了外景,今天下午放假。” 段寒那边声音嘈杂,大概是正在工作。他不知对着谁说了一句稍等,之后换了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容夏问:“你在忙啊,那回头聊。” 段寒连忙说:“工作室内部的事,晚点再跟他们说也是一样的。你说。” 他这样一说,容夏反而不好意思开口。 “那个,”容夏挠挠头,“我快杀青了,估计最多还有一周。我买了机票,之后一个人出去转转。” 段寒果然沉默了,再开口时明显有些强颜欢笑。 “哦,你去哪里呀?做好功课了吗?要不要……” “就自己随便走走,也不太需要提前做什么功课,我又不是为了看风景。”容夏说,“说这个就是提前告诉你一下,省得之后你有事找我时我不在。” “行吧。”段寒苦笑道,“那你一个人小心啊。不想告诉我去哪里也行,至少每天给我打个电话,让我知道你平安。”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在我心里,你就是小孩子呀。”几秒钟后,段寒轻声说。 容夏不自在地甩了甩头,换了个话题:“最近在忙什么工作呢。” 说起这个,段寒声音明朗了些,“最近XX台在筹备一个新综艺,是明星带着家里的宠物一起生活的内容,找我给他们拍宣传照。刚才正和工作室的人讨论拍照风格呢。” 容夏知道这个节目,之前找过他,被他拒绝了。 自己家的啾啾绝对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动物,但是容夏并不想让它在镜头前暴露太多。 啾啾胆子小,遛狗时被泰迪或者博美吼两声都要容夏抱着哄;可偏偏它又是个窝里横,运动量一旦少了那么一丁点就要拆家。乍看起来当然是甜美又可爱,但谁也不能保证一个节目周期下来,苛刻的观众会不会对它有什么**。 想到这点,容夏立刻拒绝了节目的邀约。 “哦,那个节目啊,我知道,”容夏想了想,说,“之前还找过我,被我拒绝了。” 段寒听说过这件事,“我知道,听导演说过你的顾虑,所以这个case开始挺久了,我一直也没邀请你。不过——” 段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反正都提到这个事了,还是给你发个邀请。你不想参加节目,那想不想来拍个照片呢?就是最日常、最自然的相处,不会给啾啾上什么道具摆造型,你们平时什么样,我拍出来就是什么样。” 换了别人容夏肯定想都不想就拒绝,可是段寒的为人他信得过。再加上,捡回啾啾已经五年了,他们居然真的没有过太多合照。 这么一想,容夏有点松动了。 段寒说:“夏夏,我知道你特别保护家人,我刚才说的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凡事都看你,你怎么决定我都尊重你。” 容夏犹豫着说:“我想想,等我回来答复你。” “别说是等你回来,你就算明年答复我我也没意见。”段寒笑了,马上又想起一种办法,他说,“或者,如果你想拍但不想商用也可以,就当作是——哎,叫什么来着,哦对,粉丝福利!当成粉丝福利随便发发也行。” 容夏被说服了。他咬了咬嘴唇,歪着头说:“行吧,我考虑一下。” “嗯。还是那句话,看你自己的想法。” 挂断电话之后,容夏打开了监控app,看了一会儿萨摩耶玩耍的模样。 它正在咕噜咕噜喝水,喝得下巴湿漉漉 容夏出了个声,啾啾歪了歪头,朝着声音来源跑了过来。 它的智商理解不了为什么主人明明不在家,但家里居然会有声音传出来,它只能看着声音的方向,无辜地眨巴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 它坐在地上玩了一会儿玩具,又躺到地板上,小狗脸在摄像头里颠倒了过来。 容夏也跟着它歪了脑袋,趴在床上看它用牙齿咬着长颈鹿布偶。 看着看着,容夏眼皮直打架,握着手机不知不觉睡着了。 * 眼前视线模糊了一阵,容夏眨眨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 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只隐隐觉得面前这栋建筑物很眼熟。 他走进这栋居民楼,脚下的水泥台阶遍布灰尘,呛得他清了清嗓子。 他想起来了,这是…… 这是小林生活过的地方,是他上辈子和病重的父亲苦苦挣扎过的家。 容夏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他推开小林家的房门,就看到那人背对着他坐在地板上,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哦,他是要搬去和宁文一起生活了。 小林听到门后的动静,动作顿了顿,说:“是你啊。” 容夏惊讶:“你知道我?” 小林说:“我知道你,你把我演得很棒。” 容夏不好意思地摸摸脸。 他站在门口,安静看着小林收拾东西。 等到那人终于把行李装好拉上拉链后,容夏出声问道:“小林,我想问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 小林笑着说:“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我最后会不会接受宁文?” 容夏点点头。 “应该会……吧。”小林斟酌着说,“他帮助了我。” “你心里不怪他吗?”容夏认真地问,“原本,你们上辈子就可以幸福的。” 小林淡淡道:“阴差阳错而已,没什么怪不怪的。” 容夏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他又想起了什么,急急地说:“小林!后来你重生了你知道吗!重生之后你简直是爽文大男主!” 小林转过头,含笑冲他点点头。 他穿着容夏拍戏时穿的戏服,脸上也是容夏熟悉的妆容。 看着他,容夏觉得像是在看着另一个自己。 可他们分明又不一样。 来不及思考这点不一样来自哪里,容夏听到耳边传来不太清晰的呼噜声。 他皱皱鼻子,睁开了眼睛。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监控的画面,萨摩耶贴着摄像头,也睡着了。 容夏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 一周后,《小林》终于杀青了。 容夏罕见地没有逃掉杀青宴,老老实实跟着剧组去吃了顿海鲜料理。 杨沐打趣道:“哟,铲屎官今天不着急回去铲屎了啊?” 容夏作势要走,“你要这么说我可就走了啊!” 杨沐赶紧拉住他,“哎哎!回来!” 这家海鲜料理在本地非常有名。刺身新鲜,口感极好,就连包间的装潢都非常有情调。 一行人多是有点名气的大小明星,谁也不想喝多了出丑,于是只点了几瓶度数很低的清酒解解馋。 容夏不太喜欢清酒的口感,喝得也不多,但大概是心里压着事,反而有点醉了。 他醉得不太明显,能口齿清晰地和别人说话,只是头晕晕的。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后,容夏凑到杨沐身边,说:“你们吃,我先回去了。今天我买单,我请你们。” 杨沐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因为要提前走才说这话,但哪有让你买单的道理啊。我来我来。” 容夏一听就知道这人喝多了,也没跟他争,笑着捶捶他的肩膀,离开了。 他低调地从餐厅后门离开,掏出手机叫代驾。 酒精让他的思维有那么一丝丝的迟缓,屏幕解锁后,手指比大脑快一步点开了通讯录。 容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想干什么,就先看到了通讯录置顶的联系人。 郡哥。 容夏:“……” 他点开通讯录名片,把“郡哥”两个字删掉,换成了“狗男人”,又取消了收藏,看着寇雅郡的联系方式从置顶栏消失。 容夏叉着腰,觉得自己又小小地赢了他一局。 不过怎么回家呢……容夏陷入了沉思。 几分钟后他拍拍脑门,又摸出手机,把通讯录调到了字母D开头的联系人那里。 * 段寒来得很快。 才刚走进停车场就看到了容夏的车,段寒小跑着过去敲敲他的车窗,“夏夏?” 容夏睡眼惺忪地回答:“啊,段寒,你来了。” 他从驾驶座出来,换到副驾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后就闭上了眼睛。 看着是醉得不轻,段寒笑着摇摇头,手伸过去把座椅位置调低了些,让容夏躺得更舒服一点。 一路平稳,容夏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驶进容夏家的地下库后,这人又奇迹般地清醒了。他揉揉眼睛下了车,径直去往电梯间。 段寒锁好了车,问:“有行李吗?” 容夏:“没有,昨天已经让林子薇找人搬回来了。” 段寒笑了笑,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发,问:“今晚喝得不多啊?看你还挺清醒的。” “他们喝的清酒,我不太习惯那个味道,没喝太多。” 段寒点点头,“嗯”了一声。 说是没喝太多,进电梯的时候还是踉跄了两步,容夏扶了一把电梯门,软绵绵地靠在边上,眼睛又快闭上了。 段寒有点轻微的洁癖,真看不了容夏就这么靠着电梯侧壁,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揽住他,让他靠着自己肩膀。 刚走出电梯,隔壁那户电梯也停到了他们的楼层。 电梯门一开,熟悉的白色毛绒绒欢快着跑了出来。 第36章 不看后悔 “……”段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越不想看见谁就越会看见谁。他无奈,回过头去看身后走出电梯的人。 那人也正冷冷地看着他。 大概是因为电梯里没有别人,寇雅郡松开了萨摩耶的狗绳, 粉红色的狗绳拖在地上, 随着狗狗欢快的动作撞击着地面, 发出清脆的响声。 容夏蹲下身来摸着它的头顶,本来就被酒精麻痹了的大脑更加注意不到身边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慢半拍看到拖在地上的粉色狗绳,又下意识地抬起头—— 正好和寇雅郡对上了视线。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皱着鼻头超大声地冲寇雅郡哼了一声, 又抓起狗绳往他身上丢去。 寇雅郡:“?” “都跟你说不要粉红色了!”容夏大声嚷嚷着,“你非要拿粉红色的,现在你又不用!” 寇雅郡从这乱七八糟的抱怨里勉强拼出了故事的前因后果。 刚开始养狗时, 容夏自己买了一条遛狗绳,他看到后说这不适合大型犬,于是从救助站里翻出一条新的狗绳送给容夏。 但只有粉红色了,还是非常非常引人注目的、亮眼的、荧光的粉红色。 他低头看着狗狗脖子上的绳扣,不得不承认这个粉红色着实有点辣眼睛。 * 每到这种场合, 段寒心里只有苦涩。 他搓了搓手指, 走到容夏身边,轻声说:“外面怪凉的, 快进家吧。” 与此同时, 寇雅郡向着萨摩耶的方向伸出了手—— 那手在空中拐了个弯,最后摸在了容夏的头发上。 也不知道是想起什么了,寇雅郡轻声笑了,“你们父子俩这身高, 太好笑了吧。” 即便是在萨摩耶这种中等身材的犬类中, 啾啾的体型也能算巨大了, 同样是蹲在地上,它和容夏身长居然差不多。 容夏极为无语地瞪了他一眼,之后又抄起啾啾的粉红狗绳,哗啦啦抽在寇雅郡裤腿。 寇雅郡这人抖M没药救,挨了一下子居然又笑了。他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到房门口,输入了密码。 啾啾跟着欢快地跑了进去。 容夏跟着起身,不过实在蹲了太久,站起来时抖了一下。 段寒就在旁边,见状立刻扶住他。 手很热,温度透过单薄的大衣传到容夏腰间。他回过头,像是终于想起身旁还有一个人,含糊着说:“段寒,太晚了,你回去吧。谢谢你啊今天。” 正在门内换鞋的寇雅郡闻言动作一顿。他稍稍侧了下头,薄薄的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 进门之后,容夏倒在沙发上,困极了一样闭着眼睛,啾啾趴在沙发旁,粉嫩的耳朵搭在容夏手背。 室内暖气充足,又因为喝了酒,容夏的脸上很快泛起潮红。 段寒弯腰帮他脱下外衣,又把他的腿摆摆好,让他躺得更舒服一些,之后去卫生间洗毛巾,想帮他擦擦脸。 另一边,寇雅郡在收拾被啾啾弄乱的房间。 萨摩耶的精力太旺盛了,哪怕早晚都要出去玩一趟,啾啾自己在家时还是会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 寇雅郡叹了口气,从饭桌下面捡起它的骨头玩具,又把被咬坏了的手机充电线丢进垃圾桶。 再回头看看正在和容夏撒娇的罪魁祸首,寇雅郡真觉得自己血压都上来了。 通过这段时间和啾啾的相处,他逐渐想起一些关于啾啾的情况,例如它这个庞大的体型主要是自己喂出来的,还有明明很熊孩子却被容夏一直夸乖的性子,是这个躺在沙发上的人惯出来的。 他摇着头走上前,在啾啾头顶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容夏没睡太熟,听到这声响揉着眼睛坐起来。 啾啾在这时委屈巴巴地趴在容夏腿上,小表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容夏怒了:“你怎么又打它!” “……”寇雅郡看了一眼啾啾,弹了弹它Q弹的厚耳朵,“你怎么这么会告状?” 容夏推开他的手,咬着嘴唇一脸怨念地看着他。 段寒听到客厅有动静,拿着热毛巾走了出来。 他无视掉客厅里这一家三口的即视感,当做没有寇雅郡这个人一样,直直走到容夏面前,用自己的身体隔开这两人。 他把手里的热毛巾递给容夏,温声说:“既然睡醒了,还是先去洗个澡?” 喝醉了的容夏十分乖巧。他没有接过毛巾,而是仰起脸闭上眼睛,让段寒给他擦脸。 热毛巾暂时缓解了一整天的疲惫,容夏揉揉脸,脚步虚浮地向卧室走去。 “你们俩都回去吧,我要洗澡休息了……” 寇雅郡听到这话,转身去了阳台。 再走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条灰色的棉质睡裤。 他走到主卧门前,屈起指节敲敲房门,说:“睡裤。前两天刚洗过。” 容夏脑袋已经不怎么转了,压根不会奇怪为什么自己不在家的时候睡裤会被拿去洗。 他呆呆地接过来。 只是寇雅郡攥得死紧,他稍微用了点力气,才把睡裤从那人手里抢过来。 裤腰处松松系好的绳结散开了,柔软的绳子划过寇雅郡的掌心。 他下意识合起手掌,却抓了个空。 容夏已经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洗衣液的香气后知后觉扑进鼻子。 明明泡在水里的时候也不觉得好闻,被容夏拿在手里时,这香味才变得清晰。 * 回到客厅时,客厅里只剩下段寒一人。 他坐在沙发上,扭头看着从卧室里走出的人,面无表情。 寇雅郡从来不是会在意别人脸色的人,他的视线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啾啾。 他走向啾啾的房间,打开门,冲里面说了一句:“睡觉了啊?” 狗狗嗷呜一声,过去蹭蹭他。 之后他回到客厅,坐在餐桌上处理工作,完全无视掉黏在自己背上的那道视线。 两人谁也不说话,像是在暗暗较劲,非要比谁先沉不住气。 不过在比忍耐力这一方面,段寒似乎从来没赢过寇雅郡。 几分钟后,他终于出声问道:“你在这里等什么呢?” 寇雅郡反问:“那你又在等什么?” “我在重新追求夏夏,你说我在等什么。” 寇雅郡敲键盘的声音顿了一下。他把打开的文件保存起来,合上笔记本电脑,转过身看着段寒,说:“巧了,我也是。” 他这样坦率的态度反倒让段寒无从开口。 “你——”段寒重重叹了口气,心里的不耐快要冲破喉咙,“我真是搞不懂你怎么想的。” 寇雅郡坦然道:“你就当我有病吧。” “……”段寒怒极反笑,“好,好,你有本事,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话好说。” 安静几秒后,段寒终于想到如何反击。他看着寇雅郡,尽量平静地说:“说实话,你自己心里应该也知道,夏夏就不是会回头的人,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有什么机会。” 寇雅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没必要。” 顿了顿,寇雅郡又说:“我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些什么,但你没有机会不是因为我。” 他摊摊手,说出来的话虽然全无希望,但脸上竟然看不出太多伤心或难过,“你没有机会,是因为他不喜欢你——同样的,我也没有机会,我们都是一样的,这你知道。” 寇雅郡说的这些话,段寒心里确实明白,可他并不能像对方一样坦诚地接受这件事。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刚开口,就听到主卧传来了容夏的声音。 他洗好了澡,靠在房门上歪头看着客厅这两人。 “你们还没走啊?”容夏表情懵懵的,“都这么晚了,不回去睡觉吗?” 容夏问得真心诚意,让本就心里有鬼的段寒更加忐忑。 他顿时坐不住了,屁股下面的沙发像有火在烧。他起身走到容夏面前,局促地说:“那……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容夏乖乖点头,视线又越过他去看寇雅郡。 本以为这也是赶人的意思,没想到容夏却说:“狗男人,你过来一下。” 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遭的寇雅郡火从心起,想了想又决定不跟醉鬼一般见识。 他在离那两人两米远的地方停下,“干什么。” 容夏伸手指了指卧室的抽屉,又给他看自己的手背,“磕破了。” 手背上的伤痕并不明显,才刚被热水浸泡过的皮肤白嫩细腻,寇雅郡凑近了,才看到容夏手背上有两处小小的破皮。 伤口很小,又因为热水的缘故泛着白,血丝还没有渗出来。 “那个抽屉把手,”容夏噘着嘴抱怨道,“又把我的手磕破了!你再给它贴上胶布!” 寇雅郡往抽屉的方向看了一眼—— 抽屉把手的形状很锋利,四个角都没有磨平,虽然视觉上确实美观,但磕破皮肤的概率也大大提升。 可是…… 寇雅郡奇怪地回到客厅左右看看。 装修风格保持着一致,客厅也是同样的抽屉,只是把手上面都细心地贴好了胶布。 他甚至去杂物间看了看,就连这个平时没什么人去的地方,抽屉把手也都做好了防护,避免碰伤。 他扬声问容夏:“你房间那个抽屉没有贴胶布吗?” 容夏说:“贴了,我看着烦,撕了。” 寇雅郡:“。” 烦什么、为什么烦,就不必再问了。 容夏又说:“要跟以前一样的。”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要有啾啾的贴纸!” “……”寇雅郡又回到客厅,360度观察了一下防护胶布。 哦,原来每块胶布上面都印着啾啾的卡通形象,有的在微笑,有的在睡觉,有的瘫在地上撒娇,每张都不一样。 寇雅郡忍俊不禁,自己以前还真是挺有闲情逸致的。 他无奈,点点头说“行”。 容夏等到了回答,这才肯老实回去睡觉。 * 段寒默默看着这一切,出声说道:“夏夏,我帮你吧。你要是觉得不好看,我可以把所有的胶布都换一遍,你看怎么样?” 谁知容夏极认真地说:“那不行,我每天都要看到啾啾!一个贴纸都不能少!” “好好好,好。”段寒赶紧揽住他,半扶半抱拖着容夏躺到床上,“那你好好休息,贴纸的事我帮你想办法,你……” 容夏顺着他的动作躺到床上,脑袋刚碰到枕头就立刻陷入了睡眠。段寒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呼吸均匀地进入了梦乡。 段寒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秒入睡的人,弯腰帮他盖上被子。 之后他走出卧室,看了一眼寇雅郡,淡淡地说:“走吧,人家都说了这么多遍让我们回去。” 寇雅郡难得地没再抬杠,拎起电脑和衣服,跟在段寒身后出了门。 段寒过来时开的是容夏的车,这会儿正要掏出手机叫车。他突然想起什么,站在原地等寇雅郡跟上来。 他看着寇雅郡的司机小跑着坐进宾利的驾驶座、看着黑色车身在黑暗中扬长而去才放下心来,安心等待网约车司机到来。 至于寇雅郡…… 车子行驶了几分钟后,他拍拍驾驶席,对司机说:“回去一趟。然后你把车开走,明早我用车时会给你打电话。” 十分钟后,寇雅郡坐在容夏家客厅,打开笔记本电脑,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啾啾的卡通图片。 他这台电脑应该是用了很多年的,里面的资料很齐全,他翻翻找找一通,还真找出了不少啾啾的照片。 大多都是他拍的,出镜的多是啾啾和容夏,只是拍摄角度非常清奇。 例如…… 他歪着头,试图辨认这张照片是从什么角度拍摄的。 照片中容夏露了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左手摸着萨摩耶的小狗爪,一人一狗一派和谐。 寇雅郡笑了。 他关掉文件夹回到桌面,一不小心又瞥到了装满容夏照片的那个文件夹。 寇雅郡的手不听使唤,鼠标指针挪到文件夹上,按了两下打开文件夹。 第一张照片还是容夏抱着膝盖坐在草坪上的那一张。 说实话,这个文件夹寇雅郡没再打开过,光是想起段寒拍的这张照片他就觉得心梗。 他真是搞不懂几年后这个自己,留着情敌拍的照片到底是怎么一种心态。 不过今天再次点开这张时,寇雅郡心里的醋意淡了许多,反倒是添了点别的情绪。 先前被妒意冲昏了头脑,现在再看到照片里容夏单薄的背影时,寇雅郡才反应过来,照片里的人看上去这么孤单,这么寂寞。 他应该是这样的吗? 寇雅郡的视线飘向房门紧闭的卧室。 容夏应该是……应该是骄傲的,是快乐的。他那么轻易就能得到大家的爱,他怎么会有“孤单”这样的情绪呢? 寇雅郡的心里像被戳进了一颗小刺。 他关掉照片,呆愣着看着电脑屏幕。 几秒钟后,他瞥到了屏幕角落的一个视频。 视频的封面自然是容夏,只是…… 容夏闭着眼睛趴在床上,脸颊绯红,眼角挂着一颗欲滴不滴的眼泪珠。 寇雅郡心脏咚咚跳,他犹豫着点开那个视频,只坚持着看了几秒就赶紧关上。 视频里的另一个人是……是自己。 第37章 小视频-一更 刚才那几秒钟的时间已经足够寇雅郡把视频里容夏的模样深深记在脑海里。 他们有过五年的婚姻生活, 发生点什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心里清楚归清楚,亲眼看到的冲击力实在太强。 寇雅郡觉得心脏都快烧起来了。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再按下播放键的动作却异常流利。 ……他甚至无法将视频放大至全屏, 只能在那个黑乎乎的小窗口里做贼一样地观看。 屏幕上的人满脸嫣红, 鼻尖缀着两滴汗水。他双眼紧闭,一副完全承受不了、下一秒就要崩溃的样子。 额前的头发也湿了,偶尔会随着主人摇头的动作贴在脸颊, 又很快被甩开。 镜头摇晃了两秒, 之后属于另一个人的手进入镜头。 两人贴得很近,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那人诱哄道:“你看看镜头,容容。” 容夏下意识地抬起头向前望去。 白嫩的脸庞盖上了一层红晕, 脸颊是红的,鼻尖是红的,嘴唇也是红的。他的双唇微微张开,看清楚面前的镜头后,又羞耻地低下头, 把自己埋在枕头里。 但他没能藏起来太久, 很快,身后那人从后面抬起容夏的下巴, 自己也压下身子露出半截下巴。 容夏挣扎的力道突然变大了, 他唔唔着摇头,纤细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软绵绵搭着身后人的手腕。 他挣扎着转过头,哆嗦着亲着身后那人的下巴, 带着几分讨好和求饶。 身后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 扬着下巴向后躲了躲, 说:“又来这套。” 容夏脸颊的红晕一路顺着耳朵蔓延到了锁骨,混合着两人微妙的肤色差,色情得无法直视。 见撒娇没用,容夏艰难地翻过身,换用两只手一起圈住那人的脖子。 这一次的吻,落在了嘴角。 容夏用气音几不可闻地叫了一声“郡哥”。 * 等寇雅郡从小视频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时,他人就站在容夏卧室的门前,手掌按在门把手上,再用点力气就能打开房门。 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后,他像触电一样缩回了手。 他这是在干什么…… 寇雅郡恼怒地坐回椅子上,眉头紧锁。 他并没有趁人之危的打算,也绝不会趁着容夏在随意任人摆布的状态下做些什么。 他按按自己的心脏,那里面跳动着的物件依然有力,一下一下地几乎快要跳出他的身体。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寇雅郡强迫着自己想点别的转移注意力。 对了,这种视频放在电脑里安全吗?他不由得开始责怪起未来的那个自己,容夏一个大明星,私下里再怎么恩爱,也不能留下这种视频吧…… 他犹豫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干脆删掉这个视频。 没想到,刚一回到电脑旁,寇雅郡惊讶地发现那个视频竟然还在循环着一次次地播放。 “……”寇雅郡勉强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伸手去关闭视频播放的窗口,可手指不听使唤,鼠标按了几次都偏了。 不得已,他只能再次将视线集中在电脑屏幕上,一抬头却正好看到视频里的人转过身体面对着镜头。 他们像是隔着电脑屏幕,交换了一个深深的眼神。 只是寇雅郡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一下那眼神里的情意,视频中的人已经抬起身子,吻上了他的丈夫。 浅尝辄止的亲吻结束后,容夏贴着那人的嘴唇,喘息着叫他“郡哥”。 啪——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被用力盖上,寇雅郡的手掌就按在电脑盖子上,甚至在银白色的金属外壳上留下了几个汗涔涔的指印。 那一晚,寇雅郡头晕目眩地在客卧睡下。 他浑浑噩噩,闭上眼睛,脑海里想起的全是容夏。 陷入睡眠的前一秒,寇雅郡迷迷糊糊地想,明天要再去仔细翻一遍电脑,再决定要不要删掉这个视频…… 睡梦中,寇雅郡居然做了春梦,对象当然容夏。 梦里容夏的触感那样真实,容夏的身体、声音、表情,他湿滑的手臂,湿润的舌尖,和湿漉漉的头发。 * 第二天睡醒时,寇雅郡脸色很不好。 这一整晚都没睡踏实,梦中的情景让他意乱情迷。 看看时间,现在才刚七点半。 他拉开客卧房门出去洗漱,正好碰到容夏从主卧走出来。 那人游魂一样飘去小房间给萨摩耶换狗粮,又游魂一样回到卧室重新倒在床上。 大概是以为家里只有一个人,连门都没关。 他大大咧咧往床上一倒,丝毫没有一点偶像包袱。宽松睡衣被掀开一个角,露出一片洁白的皮肤。 暖气很足,应该不至于感冒,但那片洁白还是刺到了寇雅郡的眼睛。 他轻手轻脚走向容夏,小心帮他整理好衣服又盖上被子。 这样细微的动作也还是吵醒了他。容夏半睁着眼睛,愣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你昨天没走啊?” 寇雅郡扯了个谎,“昨天太晚了,我就在你家的客卧睡下了。” 容夏不高兴地从被子里伸出胳膊,冲着寇雅郡摊开手心,说:“房费。” 寇雅郡却只顾着看那只手。他漫无边际地想,那双手果然如他之前所想,是柔软的。 容夏见这人一直在发呆,伸手推推他的胳膊。 寇雅郡回过神来,低头看着他,说:“……我去公司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没头没脑的。 容夏也不理他,蒙着被子往脑袋上一裹—— 离开容夏的卧室时,寇雅郡脚步缓慢,在门口徘徊许久。 手臂上还留着容夏指尖的触感,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容夏纤细的腰和泛红的脸,就连他凶巴巴的语气,听起来都像是在撒娇。 寇雅郡抿了抿嘴,离开容夏家。 * 之后几天,容夏在家里安静地收拾行李。 他买了一张去云南的机票,打算在那里待几天,除夕前再回来。 这几天过得很清静,那几个人都识趣地没有再来打扰他。 几天时间转瞬而过,容夏带着萨摩耶,坐上了飞往云南的飞机。 这不是他第一次去云南,几年前拍戏的时候也曾经去过一次,只是那时忙着赶进度,没顾得上到处走走,这次难得有时间,容夏想好好散散心。 节前不是旅游旺季,容夏下了飞机,随意找了家民宿住下。 民宿的老板是个东北汉子,个子很高,人长得很清秀,帮容夏扛行李的时候手臂鼓起很结实的线条,一张嘴居然是个烟嗓。 脸、声音、身材,怎么看都对不上号。 这位老板第一眼就认出容夏了,不过他并不惊讶,只淡淡问了一句“你是容夏吗”就再没了下文。 容夏原先还有点紧张,见他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渐渐放下心来。 “来我这里住过的大明星多的是,我都见怪不怪了。” 民宿老板笑了一声,“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安排一个私密性好一点的房间。” 老板姓蒋,看着年轻,实际上已经三十多岁了。 这家民宿开了很久,旺季不涨价,淡季也不降价,甚至老板没心情做生意时会暂时停止营业,总之生意做得非常任性。 不过他家的饭菜非常有名,地道又美味。 容夏两口喝完了碗里的菌汤,夸赞道:“真的很鲜。” 蒋老板很不客气地接受了赞美,“我做的当然鲜。” 容夏很少见到这么自恋的人,一下子没了言语。 蒋老板又说:“晚上睡觉时小心点。” “……”容夏一下子紧张起来,“这里治安不好吗?” 蒋老板:“不是,菌子吃多了容易中毒,如果你发现眼前五颜六色,那就是中毒了。” 容夏低头看着桌上的汤,顿时食欲全无。 蒋老板哈哈大笑:“骗你的!” 正想跟这人理论几句时,容夏接到了梁淮的视频电话。 这人可能是刚骑车回来,一脑门汗。他对着前置摄像头随意擦了擦,边活动脖子边跟问:“云南什么样子,好玩吗?我都还没去过。” 容夏起身,示意蒋老板自己吃好了,转身回到楼上房间。 蒋老板倚着吧台,目送着他上了楼,又看看桌上剩下的饭菜,不知在思考什么。 “我下午才降落,也没来得及出去转转。”容夏说,“之后出去拍照给你看啊,我也没做什么功课,不知道哪里好玩,就随便转转。” 梁淮:“嗯,提醒你一下,吃菌子小心中毒。” “……”容夏哭笑不得,“你们一个两个的,别拿这个吓唬我!” 也不知道哪个词戳到了梁淮,他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 两人一时无言。 几分钟后,梁淮才又开口说道:“夏夏,你这次说想自己一个人出去散散心,我知道肯定是因为你有心事。也许你不想告诉我,也许你不想告诉所有人,这些都没关系的。但你要记住啊,不管怎么说,你身边还有我。” 他不太擅长说这些真挚的话,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担心,他可说不出口。 “我就是想说,夏夏,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那我会很愿意听的。” “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沉默了几分钟后,容夏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需要一点时间,来……” 话说到一半,房门被敲响了,蒋老板在门外说:“有位客人要找你。” “?”容夏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对梁淮说,“有人,等会儿再说。” 挂断视频后,他迟疑着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然后在看到门外那人的脸时立刻关上门。 不过还是迟了一步,寇雅郡的手掌已经伸进房间,拦在门口。 容夏木着脸对蒋老板说:“这人我不认识,报警吧,让警察把他抓走。” 蒋老板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还以为刚才和你视频的那个人是你男朋友。” 寇雅郡周身的温度陡然降低。 毕竟是个明星,容夏真觉得丢不起这人,他恶狠狠瞪了寇雅郡一眼,让他进来了。 “寇雅郡,我之前怎么说的?”容夏抱胸坐在床上,凉凉地说。 寇雅郡比了个“稍等”的手势,说:“我没有偷着查你的航班。”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那人掏出手机,划拉了几下递到容夏面前,“你刚一上飞机,全世界都在传播你的航班号。” 容夏:“……” 行吧,这个空子算是让寇雅郡钻明白了。 “你只说不让我查,可你的航班号是自己蹦到我眼前的啊。”寇雅郡无辜地说。 容夏被他气得眼前直发黑,他咬牙切齿地说:“寇雅郡,你可真狗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个小~视~频~为了避免误会哈,我就说一个字 腿 你们懂我意思吧? 另外今天更了三章,后面还有 第38章 接个吻-二更 寇雅郡低头笑了笑。 他的行李就放在门口, 很迷你的一个旅行箱。他回头指了指,对容夏说:“逗你的,我来这附近出差, 顺便过来看看你。” 像是担心容夏不相信, 还特意给他看了自己的机票购买记录, “我明天一早就走。” 容夏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看清楚出行时间和购票日期后才哼了一声。 寇雅郡又说:“真的就是过来看看你,我住楼上。” 容夏没再说些什么。 寇雅郡在这儿坐了一会儿, 问了问容夏今天的行程和未来几天的安排。 容夏:“哪有什么安排, 走到哪儿算哪儿。” “行,你自己小心就是了。”寇雅郡点点头,“有事随时找我。” 一个两个的, 怎么都把自己当小孩看。容夏怪不服气的,但迫于寇雅郡眼神的压迫感,还是点头同意了。 寇雅郡没再多待,起身回自己房间,“我上楼了, 还有点工作。” “去吧去吧, ”容夏摆摆手,“刚好, 我要去遛狗了。” 这个县城不算是太热门的旅游景点, 再加上临近春节,大部分人都已经返乡,并没有太多游客,只有平和的乡村生活。 啾啾对这里也十分好奇, 几次差点挣脱狗绳。 又一次被啾啾拽得一路狂奔后, 容夏终于出声凶了它几句。 啾啾的厚耳朵悄悄躺平, 双眼皮耷拉着,山竹一样的肉爪紧紧挤在一起,低低地嗷呜了一声。 容夏还能说什么呢?他瞪了狗狗几秒钟,最终还是没忍住,蹲下来揉揉它的大脑袋。 “很喜欢这里吗?看你这么兴奋。”容夏揉揉它的头顶,又去摸它的耳朵。 刚刚躺平的飞机耳顿时竖了起来,萨摩耶主动靠过去,温顺贴着主人的手掌。 回民宿的路上容夏思考起了寇雅郡曾经提过的那个综艺。他看着啾啾甜甜的笑脸,若有所思。 不然……就,试试看? * 蒋老板也养了只小动物,是只猫,个头不小,毛色纯白。 和胆小的啾啾不同,这只猫从小养在民宿,见惯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不仅不躲人,反而很粘人。 见到民宿里久违地来了另一只动物,猫咪很亲昵地凑过去,想和高大的萨摩耶亲近亲近。 可把啾啾吓坏了,它委委屈屈趴在桌子下面。 蒋老板没养过狗,理所当然地以为这种大型犬会更闹腾更凶猛,完全没想到这只萨摩耶居然这样胆小。 容夏哈哈大笑:“个头越大的狗越胆小,有一次我遛狗,遇上了另一只哈士奇,我们家的傻狗和那只哈士奇被一只小泰迪撵得嗷嗷乱叫。” “真的假的?”蒋老板难以相信地感慨道,“我之前还想过要不要养一只哈士奇看店呢。” “那估计不行,”容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真出点什么事,它怕是跑得比你还快。” 容夏描述的场景实在太过生动,蒋老板忍不住脑补了一番,摇着头笑出了声。 他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火柴,点燃了叼在嘴里的雪茄,吸了一口后才后知后觉地问:“介意吗?” 容夏摇头,心想自己怎么在哪儿都遇上老烟枪。 蒋老板的娃娃脸隐藏在烟雾后,若隐若现的。这个人的种种反差看似不可思议,却意外地和谐。 几分钟后,蒋老板悠悠问道:“是因为那个人也抽烟吧?所以你习惯了?” 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容夏不打算回答他。 蒋老板还算会看人眼色,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把雪茄放在一旁,又用湿巾擦了擦手,走到桌子下面蹲下,歪头看着萨摩耶。 他扬声问道:“摸一下可以吗?” 容夏说:“可以,但是……” 萨摩耶哆嗦着躲开了。 “……它真的很胆小。”容夏把后半句话补齐。 “那好吧。”蒋老板苦笑,“我还从没被这么嫌弃过。” 说话间,木制楼梯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响,来人步子迈得很慢,每一步却极为沉重。 他在最后三阶台阶处停了下来,低声叫着狗狗的名字,“啾啾,来。” 啾啾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犹豫地看看主人,得到了允许后,迈着小碎步走向了那人。 撸狗的手法很专业,三两下就把啾啾摸得舒舒服服。它咬着那人的深色西裤,想把他拽下楼梯。 “行了,别撒娇了。”男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笑意,“去找你爸爸玩吧。” 说着,他拍拍啾啾的屁股让他下楼,自己则转身回了房间。 蒋老板已经在这期间回到了吧台,他重新拿起了那根雪茄,淡淡地盯着这一幕。 待男人离开后,他对容夏说:“我还以为昨天视频里那个人是你男朋友。” 容夏梗了一下,有点无奈地说:“你是一点都不关注娱乐新闻吗?” “?” “这个人不是我男朋友,那个人也不是我男朋友。”容夏颇有点咬牙切齿,“我刚离婚。” “……”蒋老板真不知道这事,他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说,“不好意思,不是故意说这个的。” 要不是顾虑着偶像包袱,容夏真想翻个白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搅和了这么一遭,容夏也坐不下去了,准备带着萨摩耶回楼上房间。 路过吧台时他停了一下,状似无意地说:“昨天那个人是我在之前某次旅行里认识的人,不是男朋友。” 说者是有意,听者也有心。 蒋老板愣了一下,飞快地看了一眼容夏,之后转过头去。 再看向容夏时,眼睛里的情绪多了一些,也少了一些。 * 回到楼上时,容夏发现寇雅郡正抱臂站在他的房间门口。 “堵人家门口干什么?”容夏不悦道。 寇雅郡让出地方,让他进门,自己跟在后面,也闪进了房间。 容夏鼓着嘴看他。 “你给啾啾带玩具了吗?我怎么觉得它一脸没玩够的表情呢。” 莫名被cue的啾啾抖了抖耳朵,眨巴着眼睛看向寇雅郡。 这副小模样把他逗笑了,随便扯的理由也有了点真心,“我陪它玩一会儿,好几天没见了。” 容夏哼哼着回去拿换洗衣服,“好吧,我先去洗澡了。” 他边找衣服边嘟囔着:“奔波了一整天呀。” 民宿房间的私密性做得很好,卫生间的位置在一个视觉死角,坐在沙发上根本看不到。 寇雅郡心无旁骛地陪着萨摩耶玩耍,只偶尔随着时有时无的哗啦水声瞥一眼浴室的方向。 正和萨摩耶玩得开心,浴室突然传出沉闷的敲打声,随后是容夏的低声痛呼。 “嘶——啊!!” 花洒里的水尽数滴落在地面,随后是重物敲击水池的沉闷响声。 心里的担忧冲破了一切顾虑,寇雅郡大步走到浴室门前,刷拉一声拉开门—— “你怎么了?” 容夏单腿站在地上,左手握着脚背,神色痛苦。 “怎么了?!”寇雅郡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两步迈到容夏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腰。 容夏指指自己的脚,脸都皱成一团,“刚才洗澡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刺刺地疼,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咬到了……” 浴室水汽缭绕,什么都看不清,寇雅郡稍一用力,弯腰抱起容夏,快步回到沙发上。 啾啾听到动静,摇着尾巴给两位主人让开路,自己则乖巧蹲在床边。 深色的沙发很快晕开一片水迹。 但谁都顾不上这些,容夏还在喊痛。 他的脚被热水泡得通红,皮肤还带着略烫的温度。圆润的脚趾上有一处很不明显的肿,中间不知被什么戳了一个小小的破口,很仔细地看才能看到。 肿包不大,周围也没有明显的瘀血,寇雅郡第一反应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他握着容夏的脚腕,拧眉问道:“疼得厉害吗?” 容夏耷着眉眼,蔫了吧唧地说:“比刚才好多了。” “那痒不痒?麻吗?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症状?” 容夏摇头说没有。 寇雅郡这才稍微放下心,他的手还搭在容夏的脚腕上,舒了口气说:“如果之后还有什么不舒服一定及时说出来。” 他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又说:“应该就是被什么虫子咬到了。会不会是跳蚤?从外面带进来的。” 容夏“啊”了一声,表情带愣了几秒,突然大声叫道:“糟了,啾啾!” 萨摩耶毛长且厚,极容易在外面沾上小虫子带回家里。 容夏想到了这一点,随手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一蹦一蹦地跑过去看萨摩耶。 他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一心翻着啾啾身上每一寸毛发,就担心它被小虫子咬伤。 先前只顾着关心容夏的脚,根本没心思注意这人的身体。此刻寇雅郡才意识到,原来刚才容夏一直都是不着寸缕的状态。 身体甚至还在滴着水。 手掌一片潮湿,寇雅郡却觉得温度热得快要烧起来。 脚腕滑腻的触感还留在手心,他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指,眼神追去容夏的方向。 “你……”再开口时寇雅郡的声音都是哑的,“我来检查,你先去把身体擦干。” 他走到容夏身后,摸摸他湿漉漉的头顶,又说了一遍:“我来。” 容夏起身,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啾啾,咬着嘴唇回到浴室。 萨摩耶的皮毛真的很厚,寇雅郡一片一片翻过去,细心检查着有没有沾上什么蚊虫。 没过多久容夏又重新出来,焦急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寇雅郡让了个位置给他,“没找到虫子,应该不是跳蚤。” 容夏舒了一口气,心里的担忧终于淡了一些。 这么折腾一遭,脚上也没那么疼了。 他揉揉脚趾,嘀咕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寇雅郡扭头去看他,又像触了电一样赶紧转回来。 仔细检查过两遍之后,两人才如释重负地站起身。 “不是跳蚤就好。”容夏摸摸萨摩耶的耳朵,“傻儿子,可把爸爸吓坏了。” 寇雅郡口干得厉害,他清清嗓子想说点什么,一低头—— 容夏衣服穿得急,都没顾上好好整理,睡衣下摆一截乱糟糟地塞在裤子里。 寇雅郡下意识伸手帮他整理。 衣服被拽出裤子,藏在下面的腰线白得晃眼。 那截弧度很好看,窄窄的,又很有线条感,容夏的粉丝想看他拍床戏,也正是这个原因。 寇雅郡的手忽然就动不了了,他维持着抓住容夏衣角的动作,胸腔里似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爆炸。 “?”容夏疑惑回头,“拉我衣服干什——” 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衔住了。 寇雅郡终于松开了他的衣服,转而握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则用力压在他的背上,以一种绝对不容抗拒的力道,带着他向身后走去。 容夏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惊叫着倒在沙发上。 还没来得及问这人又在发什么疯,寇雅郡的重量从上方直直压了下来。 第39章 舔舔伤口 辛辣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太久没闻到这个味道了,容夏恍惚了一下,很快就被牢牢压住, 不能动弹。 霸道的吻铺天盖地地袭来。 寇雅郡贴得太近了, 容夏只觉得自己胸腔里每一寸空气都快被挤压出来, 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忍不住张开了嘴,又被捏住了下巴,身上人的气息更猛烈地入侵着。 习惯了温存的身体经不起这种直白的挑拨, 容夏弓起身子, 又被揽住后脑吻得更加深入。 宽松的睡衣很快被扯开,纽扣咕噜噜滚到地板。 亮晶晶的物体一下子引起了啾啾的注意,它欢快地跑向沙发, 又被沙发激烈的动静吸引住了。 啾啾歪头看向沙发上滚作一团的两位主人,纯洁的葡萄眼眨巴着,大尾巴拖在地上一甩一甩。 沙发上的人很快注意到了它,他屈起膝盖,挣扎着踢向寇雅郡的腰—— 还没碰到就被握着小腿按了回去。 容夏用尽全力推着那人的胸膛, 最后落下的力气依然软绵绵得像在撒娇。 “啾啾、啾啾还在旁边……!”容夏声音都带上了些哭腔, 亲热现场被“儿子”抓包的尴尬让他万分羞耻。 寇雅郡停下了动作,看着身下的人。 容夏仰面躺在沙发上, 嘴唇红肿, 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可怜兮兮的模样丝毫没有让寇雅郡心生愧疚,反而激起了他心底一直压抑着的占有欲。 他稍微直起身子,取了腕上的袖扣丢到沙发上,又卷起衬衫袖子, 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 容夏愣愣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 心里大叫不好, 他磨蹭着往后退去—— 身后可没有路。 他的脚后跟蹭着沙发,脚趾上的肿包已经消掉。热水带来的红晕已然褪去,又在刚刚的亲吻中重新覆上了薄红。 寇雅郡伸手握住他的脚踝向自己的方向拽。 容夏太瘦了,那点挣扎也完全起不到效果,他几乎不用费太大力气就能把人拖到自己身边。 他低下头,温柔地在容夏额头落下一个吻。 很轻,也很柔和。 他的手按在容夏的脖子上安抚地捏捏,很快又顺着脊椎滑向下方,掠过他的蝴蝶骨,停在了腰间。 绷紧的神经才刚松懈下来,容夏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下一秒身体陡然腾空—— 寇雅郡抱起他快步走向卧室,砰地一声用脚踢上了房门。 萨摩耶蹲在原地愣了一秒,也跟着跑到房门口。它进不去,在门外急得转圈圈,嗷嗷叫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开门。 狗狗的记忆就那么两三秒,没等来回应的啾啾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狂风暴雨,安静窝回沙发上。 * 门内,容夏的衣服乱七八糟地丢在床头,寇雅郡的头发刺得他下巴都红了。 他拽着寇雅郡的头发想远离这样过于明显的刺激,却…… 南方室内没有暖气,可容夏的颤抖绝不是因为冷。 身下被塞进了一只手,托着他的腰向上按去,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拢在怀里。 “放开我,你放开我……”容夏鼻音浓重,眨眨眼睛,掉下一连串眼泪。 结婚这么多年,该做过的都做过了,寇雅郡太清楚容夏身上哪一处碰不得,也太清楚怎么让他舒服了。 没有记忆也没关系,身体的本能和习惯都还在,寇雅郡咬着他的舌头…… 容夏不受控制地发着抖,双腿却背离了主人的意愿,悄悄缠上了寇雅郡的腰。 寇雅郡直起身子,粗鲁扯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一抬手脱掉了衣服。 他重新覆回容夏身上,耐心吻去他的眼泪,低声叫他的名字。 “容容。” 短暂的温柔让容夏睁开了双眼。 长长的睫毛被泪水糊作一团,可怜兮兮地贴在眼皮上。他小口地吸着气,额头流下的汗水滴进了眼睛,又酸又痛。 他眨眨眼睛,又是一滴眼泪。 寇雅郡沉默着亲吻他的眼睛,在他终于放下戒备、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时,手臂用力,抱着他翻了个身。 身后马上传来了解开皮带的声音。 容夏紧张地回头去看,正好看到那人的黑色西裤被丢到自己脸旁。 来不及说出抗拒的话语,容夏又被捏着下巴吻住了嘴,他唔唔抗拒着,却没能坚持过几秒。 身体迅速软化下来,寇雅郡覆在他身上,吻是霸道的,动作也是极粗鲁的,只有抚摸着他脸颊的手指是轻柔的。 这个吻终于结束时,寇雅郡晦涩不明地问:“那个视频里就是这样子的吗?” 容夏根本无从分辨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只能抽噎着摇头。 “那是什么?” 寇雅郡却不会放过他。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了,”寇雅郡低声说,“你告诉我,是什么?” 容夏抖着嘴唇摇头,“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寇雅郡的表情好像是嫉妒又好像是怜爱,他吻着容夏的后颈,诱哄道,“还是花样太多了,你都记不起来了?” 容夏终于慢半拍地听懂这人到底在说什么,他羞耻地摇着头,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喃喃说:“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寇雅郡不依不饶,“是没拍过那些视频,还是没被我弄过?” 眼看着这人说的越来越离谱,容夏无法,还是只能用老办法。 他抓过寇雅郡的手臂压在脸下,嘴唇轻轻碰着他的手指,声音湿漉漉的,“郡哥……” 耳边的声音似乎和那个视频重叠了。 寇雅郡稍一晃神,容夏立刻推开他,捞起被子盖在身上,受到惊吓一般地看着他。 脸上还带着没散的情意,眼睛也仍然是湿润的。 寇雅郡伸手碰碰容夏的脸,帮他把被子盖得更严实,之后俯下身子,蹭了蹭他的鼻尖。 他翻身下床,捡起自己的衣服裤子穿好,又推开房间的窗子,点了一根烟,让它自己燃着。 这根烟燃尽后,寇雅郡说:“……对不起。” 声音还有点哑。 容夏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声音还没发出来就看到那人按灭了烟头,重新朝床边走来。 他又紧张起来。 大概是这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实在太过好笑,寇雅郡愣了一下,摇着头笑开了。 “我是想问问你还要不要再洗个澡。” * 民宿环境优美,但各项设施不算好用,譬如这个加热非常缓慢的热水器。 容夏远远站在角落,尴尬等待花洒喷下热水,寇雅郡则在洗手池洗着两人的睡裤。 太恶劣了,这个人。容夏用指腹挠着光滑的瓷砖墙壁,恨恨地想。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欺负人的手法一点都没变! 他越想越生气,照着寇雅郡的小腿肚子飞起一脚—— 寇雅郡头都不回,淡淡地说:“脚又不疼了是不是。” 容夏吃了个瘪,没再说话。 好在热水已经烧起来了,浴室里慢慢聚起雾气。他支使寇雅郡去试试水温合不合适,又让他洗完衣服赶紧出去,不要影响自己洗澡。 寇雅郡这次倒是听话,很快便拎着两件湿衣服离开了浴室。 * 容夏这个澡没洗太久,可从浴室出来时,外面的世界已经非常安静了。 夜深了,村子里养的土狗都睡觉了。 外面路灯昏暗,整个县城都陷入了沉睡。 他擦着被溅上水珠的发尾,走出浴室发现卧室亮着一盏小小的台灯。 寇雅郡正靠在床头看手机,听到动静后冲他招招手,说:“啾啾的沐浴露用完了,我换了一个味道,不知道它会不会喜欢。” 容夏没回答,只默默坐回床上,远离这个危险分子。 他躲避的动作太明显了,寇雅郡清了清嗓子,又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容夏哼了一声钻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问:“你该回你的房间了。” 寇雅郡说“好”,但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容夏见状也不再管他,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装作身边没有人的样子。 几分钟后,小台灯也被关上了,卧室彻底变黑,一点光亮都没有。 灯光这么暗下来,容夏反而没了睡意。他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无聊地数羊。 “还没回答我呢,”寇雅郡用气音小声问道,“脚还疼吗?” 容夏下意识地伸手,想去碰碰那个小伤口,只是手刚伸下去就被拦下了。 寇雅郡挤进他的被子里,一把攥住他的脚踝。 滚烫的热度又一次爬了上来,眼前的黑暗让触觉更加灵敏,容夏急急地想躲开,然而……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脚背,先前刺痛难忍的脚趾竟传来一阵湿润的凉意。 寇雅郡在一片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那一处小小的肿包,温柔地为他舔舐着伤口。 * 那天晚上,容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再睁开眼睛时天色还早,他抬起上半身看了看窗外,估计也就是三四点左右。 倒回床上时他压到了寇雅郡的大腿,那人皱着眉头出了个声,又继续睡去。 手还搭在容夏腰上。 容夏抿着嘴唇,热度一点点爬到脸上。 藏在被子里的左脚无意识地蜷起了脚趾,昨晚嘴唇柔软湿润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那片皮肤上。 他搬开寇雅郡的手臂,缓慢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大腿内侧火辣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磨破了。 他在心里疯狂辱骂这个依然在熟睡的人。 有些人,脑袋不太好使,手脚可真利索。 第40章 过去(5) 不知道是不是翻身的动静大了些, 还是心里偷偷说的小话顺着空气传到寇雅郡耳朵里,总之这人动了动手指,也跟着醒了。 醒来之后发现怀里抱着个人, 非但没觉得惊讶, 反而收紧了手臂把他抱得更紧, 之后若无其事地打算继续睡觉。 容夏简直无力吐槽! 他拍拍揽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颇有点咬牙切齿,“我说, 寇总, 你不觉得咱俩现在这个姿势有点诡异吗?” 寇雅郡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睡意,“你醒了啊?怎么这么早。再睡会儿吧。” 容夏凉凉地说:“我怎么记得有些人说今天早上要坐飞机回家呢。” “……”寇雅郡一个翻身坐起,拿起手机一通操作, “还真是,多亏你提醒。” 他把手机递到容夏面前,“取消了。” 说着他又躺回被子里抱住容夏,闭着眼睛说:“再睡一会儿。” 容夏正想发作,转过头来却发现了很好笑的事情。 他在心里笑翻了天, 出声叫道:“哎哎, 寇雅郡,先别睡。” 被这么一闹腾, 寇雅郡的睡意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容夏, 只是…… 寇雅郡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 还是觉得眼皮怪怪的。 容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眼睛肿成双眼皮啦!” * 寇雅郡给人的感觉一直很凶,林子薇怕他,连梁翎跟他说话都会带着几分尊敬。 他的凶倒不是“凶狠”或者“易怒”, 更多的是一种“你必须听我的”的强势和说一不二。 至于这份强势和说一不二, 几乎全都来自于他凌厉的眼型, 薄薄的内双功不可没。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居然肿成了欧式大双眼皮。 容夏笑得快喘不上来气。他跳下床,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来一管眼霜扔到寇雅郡身上,“消肿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寇雅郡无奈地揉着眼睛,叹了口气。 天都还没亮,俩人一通瞎折腾,现在谁都睡不着了。 容夏丢过来的眼霜顶端自带按摩。棒,寇雅郡在这人幸灾乐祸的表情下缓缓地按着自己的眼皮,无力地解释道:“我以前没有肿过。” 容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静了几分钟后,寇雅郡突然问道:“之前你手划破了,现在好了吗?” 说的是上次容夏在家被抽屉把手割伤的事。 容夏低头看了看。 这种伤口看着不大,但通常都很深,也不容易愈合,加上容夏自己不太在意,伤口泡了水有些化脓,直到现在都还没好。 “快好了吧,”容夏无所谓地说,“这种伤口就是很难痊愈的。” 寇雅郡盖好那瓶眼霜放到床头,坐直身子拉过容夏受伤的手,就着极其微弱的光亮看了看,说:“还是小心点,你那个抽屉把手虽然好看,但确实危险。” 容夏撇撇嘴。 “防磕胶布我来想办法,你小心别再撞到就行。” 说起这个话题,寇雅郡来了兴趣,又问:“当时……当时这个抽屉是谁选的呢?” 容夏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软绵绵的,看得他心里发痒。 容夏说:“我自己选的啊。当时没想那么多,就觉得挺好看的,没想到棱角这么锋利,刚买回来时可没少撞伤。” 当然,省略了选购过程中寇雅郡建议不要买这个,以及买回来之后吭哧吭哧贴胶布的事。 寇雅郡点点头,“哦”了一声。 虽说现在这个时间有些尴尬,但气氛竟然难得的和谐融洽。 寇雅郡观察着容夏的神色,说:“不再睡一会儿了?” 容夏摇摇头,“不睡了吧,我估计这附近跟影视基地差不多,一到六点钟就开始鸡鸣狗叫,我可不想刚睡着就被吵醒。” 说着他伸了个懒腰,“刚好今天时间早,一会儿带啾啾出去玩。对了,你到底怎么回事,今天不回去吗?” 寇雅郡摸摸鼻子,“今天周日,我晚上再回去,明天一早回公司也可以。” 容夏不去管他,自顾自地去洗漱,之后又回来给啾啾的小包裹填东西。 萨摩耶食量大,出门在外一整天,中途肯定是要补充食物的。他给啾啾买了一个红色的小包包,塞满了各种营养膏,让它背在背上。 寇雅郡看笑了,“它是不是挺喜欢这里的。” “不好说,反正肯定是觉得有新鲜感的。”容夏边收拾边说,“之前你——” 话语戛然而止。 气氛太和谐了,容夏嘴一秃噜,居然主动提起了以前的事。 他不想再继续说,偏偏有人不长眼,硬要问。 “之前我怎么了?” “过去的事提它干嘛?”容夏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意外的是,寇雅郡竟然也没再追究。 他提起了另一件事。 “容夏,其实我这次来……当然这边确实有工作,但我也可以派人过来。非要自己亲自跑这一趟,确实是为了找你。” 容夏安静听他说着。 “之前一直想问问你,但总是被各种事情打断。”寇雅郡徐徐说道,“我老觉得你前段时间状态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我想到你在颁奖典礼上说的话,担心你又陷在剧里的情绪走不出来,怕你出事,所以来看看你。之前你说这次的旅行不想被别人打扰,我还是没做到,实在不好意思。” 容夏撇撇嘴,“来都来了,还说这些。我还能把你拖走吗?” “好吧,我就是先斩后奏。”寇雅郡闷头笑了笑,“没办法,提前跟你商量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冲容夏招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又说:“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我也就直接问了——” 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下调出一个文件给容夏看。 “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在为这个事情烦躁?” 手机屏幕上是《小林》的剧本,显示出来的这一段正是宁文将50万交到小林手中的那一场戏。 容夏皱了皱眉头,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那看来就是了。”见容夏不想多看,寇雅郡也不强求,他锁了手机,说,“宁文确实愚蠢,最后没能和小林在一起,也正常。” 容夏噘了噘嘴,“你又知道他俩最后没在一起了?” “你还希望他俩修成正果啊?”寇雅郡乐了,“一部电影的结局如果是开放式的,那潜台词就是‘我想拍悲剧,但为了市场妥协了’,亏你还是演员,这你都不知道?” “行行行,你知道,就你知道!”容夏怒道。 寇雅郡一看他这副炸毛的样子就想逗他,不过还是忍住了,他揉乱了容夏的头发,说:“看你这样子,你是挺希望他俩在一起的啊?” 容夏咬着嘴唇点点头,几秒钟之后,又表情纠结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诚实地说:“我心里肯定向着小林多一点啊,宁文虽然……他很爱小林,但,他——” 容夏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他表情纠结,“小林是想要这五十万,但,但是!宁文这种做法,和花钱包养小林有什么区别呢……办法有这么多,他偏偏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 他甩掉拖鞋坐到床上,两只手抱住膝盖,“但你知道吗,这个事情又不能怪宁文,这五十万救不了小林爸爸,但这笔钱依然是救命钱,没有宁文、没有这五十万,小林当时的状态也坚持不了太久啦……他好像帮了小林,又好像掐断了小林对生活的最后一点希望。” 容夏着急地说:“他们!他们两个是相爱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寇雅郡两手向后撑在床上,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他看看容夏,又抬头看看天花板。 “你说的这些我没想过,”几分钟后,寇雅郡缓缓开口,“我想了想,你说的也对。” 他试着从容夏的角度去分析,“或者说,正是因为小林本身就是喜欢宁文的,他才更不能接受这种做法,是吗?” 容夏点头道:“对啊,人们有时候就是会这样,越是亲密的人,忍耐的阈值反而越低。想到这个就觉得很矛盾,我理解小林不能接受宁文的原因,可他明明喜欢宁文啊;我又生气宁文怎么这么愚蠢,可,谁又能说他做错了呢?他才是真正帮助到了小林的那个人啊!”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耗尽力气一般倒在床上,“想到这些就觉得很纠结,互相喜欢的人最后没能好好在一起,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谁做错了。好像谁都没错,但结果就是这么糟糕。” 他眨眨眼睛,像是皮球泄了气一样,又说:“……我很奇怪吧,小林和宁文又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可我就是,我就是……我就是在意。” 寇雅郡说:“很正常啊,这就是电影的魅力,明明是虚构的故事,但就是有打动人心的本事。” 他伸手扯出被容夏压在下面的头发。挺长时间没去染发了,发根长出挺长一截金发。 “你说的这些我还真的没有考虑过,可能因为你是扮演者,对小林这个角色共情更强,”寇雅郡又说,“从我的角度想,我倒觉得没有那么复杂。” 容夏疑惑地看他。 “你有没有想过,宁文帮他,或许只是因为爱。” 容夏微微睁大眼睛。 “因为爱他所以想要帮他,因为爱他所以……想要陪伴他。”寇雅郡也转过脸,神色温柔地和他对视,“当然我的意思也不是说宁文做的就全是对的,并不是所有以爱为前提的伤害都能忽略不计,他们的故事确实很遗憾,如果小林没出事,或许,结果也会不一样。” 寇雅郡又去戳他的鼻子,看容夏皱了皱鼻子才移开作恶的手。 “爱当然不是万能的借口,宁文失去了一个和小林好好谈恋爱的机会,原本挺好的感情被他搞得一团糟,确实愚蠢。” 容夏瞪着他,意有所指地哼了一声。 “原来你之前在为这个心烦,他们俩的感情线确实纠结,不过——” 寇雅郡说着,疑惑地耸耸肩,“这个剧本有一百四十多页,小林和宁文的感情线只有两页……” 他摇着头,语气带着点不太容易察觉的紧张,“这点剧情都能让你这么共情,说实话,我有点担心你。” 容夏从床上坐起,方才纠结的表情变得复杂。 宁文的戏份一共只拍摄了不到两周的时间,就算再难出戏,也不至于为这两周的戏份纠结这么久。 他在意这段感情戏,说到底,还是因为在宁文的身上看到了寇雅郡的影子。 他为那两人的感情纠结,归根到底,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爱情也同小林一样,没有一个完美的开始。 容夏想,或许这也是个机会,就算没有了那段记忆,寇雅郡也该知道这些。 他应该知道他们这段婚姻是怎么开始的。 容夏犹豫着开口:“寇雅郡,当年……” * 手机铃声尖锐地划破了清晨的安静。 两人都吓了一跳。 寇雅郡伸长手臂,去拿床头的手机,同时对容夏抱歉地说:“昨天晚上忘了设置睡眠状态——” 他的话语在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时骤然停下。 寇长勋,是他父亲的电话。 爸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会在大周末的早上五点打来电话? 寇雅郡皱着眉头接起。 …… “什么?!”听清电话那边的话语后,寇雅郡的声音陡然拔高,“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让她住在二楼,你就是不听!” 寇长勋也是个暴脾气,闻言立刻火了。容夏听不到他说什么,却能从密集的话语中听出愤怒和焦急。 之后,寇雅郡扔下一句“我知道了”,便匆匆挂断了。 他扭头看着容夏,眉头皱得死紧——过去这么多年里,容夏几乎没见过他这样震怒的模样。 “……奶奶起夜,下楼时没踩稳,摔了。”寇雅郡尽量平静地和容夏说话,“手掌摔破了,去医院缝了五针。” 他在房间里毫无头绪地转了几圈,手指攥得咔咔响。 “我先回房间收拾行李,之后马上回家。后面几天要照顾奶奶,可能很忙。”他深深地看着容夏,伸手点点他的鼻子,“我还有话要说,等我回来找你。” 说罢,他拉开房间的门,离开了。 容夏其实没太听清他后面的话,自从听到寇奶奶摔伤、甚至去医院缝了好几针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耳边嗡嗡响。 这个年纪的老年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伤势…… 他看着寇雅郡走出房间,懵了两秒后追了出去。 “郡哥!” 寇雅郡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容夏满脑子都是老太太塞给他红包时笑眯眯的和善模样。他急得满头汗水,赶紧叫住寇雅郡。 “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回去!” * 容夏几下收好了行李,一把抱起还在睡梦中的啾啾,急吼吼往外冲。 啾啾懵懵睁开眼,嗷呜一声。 “宝贝乖啊,我们现在回家了。”容夏拍拍萨摩耶的屁股,安抚道。 寇雅郡正在楼下打车订机票,一回头看见容夏左手行李右手萨摩耶,着急忙慌迎上去帮他。 啾啾稳稳落到寇雅郡怀里,仍然没搞清楚状况的傻狗在一脸茫然的情况下坐进了车里。 两人走得急,没顾得上安排宠物托运,寇雅郡临时找了两个朋友帮忙安排,让容夏带着萨摩耶进了头等舱——因为担心影响到其他乘客,容夏还特意给啾啾带了止咬器。 云南离他们居住的T市很遥远,哪怕已经乘坐了最近一班的航班,也要经过近四个小时的飞行才能降落。 两个人坐在头等舱柔软的座椅上,相对无言。 啾啾原本窝在容夏怀里,后来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身旁另一位主人的低气压,主动扒拉过去,大脑袋靠在寇雅郡的肩膀上。 寇雅郡冲它挤了个微笑,伸手揉揉它的耳朵。 赶飞机的路上寇雅郡一直在问奶奶的情况。 这个年纪的老人是最怕摔倒的。奶奶住在二楼,前几天卫生间的灯坏了,老太太不想麻烦别人,每天摸黑洗澡。家里人都忙,一连好几天都没人发现。昨天晚上她半夜起夜,下楼去一楼的卫生间,结果一个没留神,在楼梯上滑了一下。 她腿脚利索,立刻抓住了扶手才不至于摔在地上,只有手掌被刺破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寇长勋发来了片子和伤口缝合后的照片,老太太的手心上爬着几道蜈蚣一样的缝合痕迹。 寇雅郡看了一眼就关上了手机。他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周身的烦躁和愤怒压都压不住。 容夏从他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看看寇奶奶的伤势。只是…… 他也跟寇雅郡一样,也只看了一眼屏幕便匆匆移开视线。 * 四个小时的飞行慢得令人窒息。 飞机降落后,寇雅郡立刻打电话,找人帮容夏取行李,自己则抱起啾啾,牵着容夏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子。 寇长勋亲自带着司机过来接机,看见容夏和啾啾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不过心里着急,也没说什么,只招呼两人赶紧上车。 车子还没启动,寇雅郡就发起了脾气:“你们怎么照顾人的?!” 寇家这父子俩的脾气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寇长勋面色不耐,又因为确实理亏没有多说,只哼了一声,说:“我懒得理你。” 寇雅郡也跟着哼了一声,撇过头去,拒绝再和父亲说话。 车内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的安静中。 容夏抱着啾啾坐在后排,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连啾啾也傻呆呆一动不动,舌头都乖乖藏进嘴里。 这父子俩每次见面都要吵架,每次吵架都吵得天崩地裂,实在可怕。 十几分钟后,寇长勋的劳斯莱斯停在了寇家老宅子门前。 啾啾撒欢一样溜了出去,跑出几米远才想起主人还在身后,灰溜溜迈着小碎步回到容夏身边。 走进院子大门的时候,一行人刚巧碰上正要离开的医生。 寇雅郡拦下他,仔细询问了奶奶的伤势。 “小心护理,避免沾水,定期复查。”医生说,“老年人体质差,受伤需要更长的时间恢复,小心照顾吧。” 寇雅郡沉默着点头。 老太太坐在沙发上,正在吃午饭,听到孙子回来了,笑呵呵地说:“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 寇雅郡没好气地说:“你说呢老太太。” 寇奶奶撇撇嘴,立刻不说话了,继续闷头吃饭。 她手不方便,只能把碗架在小饭板上,左手用不习惯勺子,喝一勺粥能撒出来半勺。 寇雅郡看了直叹气,走过去坐在旁边,二话不说抢过勺子准备亲自给老太太喂饭。 “哎哎,走开走开。”寇奶奶笨拙地挥舞着完好的左手,“我看见你这张脸就生气,走开,一天天的跟别人欠了你钱一样。” 寇雅郡平白无故挨了嫌弃,抿着嘴离开老太太身边。 这一让开地方,寇奶奶才看到躲在人群最后面的容夏。 她哎了一声,扬声问道:“是小夏吗?” 啾啾听到主人的名字,呲溜一下窜到最前面,乖巧蹲在地上冲着寇奶奶吐舌头。 “哎哟,你也来了啊!”寇奶奶想伸手抱抱它,无奈手不方便,最后只能摸摸啾啾的厚耳朵。 跟着她又冲容夏招着手,“快来快来,好久没见你了哇!” 容夏挠挠头,扭捏地走上前去。 ……还是有点尴尬,毕竟婚都离了。 他坐到寇奶奶身旁,小声问道:“奶奶,手没事吧?” 寇奶奶毫不在意地挥挥右手,“没事,就他们父子俩天天制造紧张气氛,烦人得很。” * 这一整个下午容夏都在陪寇奶奶在聊天,啾啾乖巧蹲在一旁,时不时舔舔老太太没受伤的左手。 寇雅郡在那边忙着训人,偌大个寇家,从寇长勋和肖连芳到家里打扫和做饭的阿姨,从上到下从男到女,都被他骂了个遍。 寇奶奶见状连连摇头,“寇雅郡这个脾气,比他爸还难伺候!唉!” 容夏在旁边忍笑到腹痛。 快吃晚饭时,寇家大门被人敲响了。 寇雅郡按开可视窗口,看清门外的一男一女后,整个人都僵硬了。 外面那对夫妻是容夏的父母。 * 和这趟旅行开始时一样,容夏刚买完回程的机票,行程就被粉丝“监测”到了,大家都在猜测,这人到底为什么昨天才抵达云南,今天就启程回家。 颜翘亲切地询问:【你在搞什么鬼,我的笨蛋儿子。】 容夏:“。” 他回复道:【我去寇雅郡家了。】 为了避免颜女士大发雷霆,他赶紧又补了一句:【寇奶奶摔伤了,去医院缝了五针,我去看看。】 颜翘虽然生气寇雅郡,不过该有的礼节还是有。夫妻俩立刻买了些补品,上门探望寇奶奶。 小辈们的爱情纠结,大人们的关系也显得有点尴尬。 四位家长坐在客厅里尬聊,容夏受不了这个气氛,尴尬得脚趾都蜷起来了。 刚好煮饭的阿姨过来汇报晚上的菜谱,说是老太太点名,要吃炸云吞。 容夏如获大赦地跳起来,高声喊道:“我帮你包!” 肖连芳哎了一声,说:“你坐着,我来!” 说着也跟去了厨房。 虽然不常下厨,不过容夏做饭的手艺实在很不错。他又聪明,学东西也快,只看煮饭阿姨包过一次云吞就学会了手法,这次做得有模有样。 肖连芳打发走了煮饭阿姨,来到容夏身边跟他一起包着。她问了几句容夏刚刚杀青的新电影,说:“拍摄还顺利吗?” 容夏说:“还好,和导演合作过好几次了,挺顺利的。” “那就行。” 容夏手脚利索,说话间就包好了一屉。 肖连芳笑着把包好的小云吞挪开,轻叹了口气,说:“寇雅郡要是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每次回家就知道跟我们吵架,你说,奶奶摔伤我们难道不着急不担心吗?他倒好,一回来就嚷嚷上了,骂完我和他爸爸就去骂几个阿姨。真是的。” “他也是因为担心奶奶,”容夏莞尔一笑,“奶奶这个年纪,摔伤了确实让人担心。” “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也不至于……”肖连芳才不肯听这些,自顾自数落着儿子,“都三十岁的人了,一天天的也不知道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容夏笑着听她说,没再回答。 肖连芳安静了几分钟,终于还是忍不住。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委屈你了,好孩子。” 容夏动作一顿。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摇摇头,笑着说“没有”。 “这孩子,打小就不听话,我和他爸说什么他都不听,非要拧着来。”肖连芳靠在料理台上,缓缓说道,“我也不是给自己找理由,但是他要离婚,这事我和他爸都不知道,我们要是知道……” “阿姨。”容夏轻声打断,“都过去了。” 这话可真是扎在肖连芳心里。 儿子不听话,眼看着自己也劝不动容夏,肖连芳心里真不是滋味。 厨房里忽的安静下来。 煮饭阿姨悄悄进门,说:“肖总,小夏,我来吧,你们别管了。” 肖连芳无奈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容夏,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又叫了他一声。 容夏没回头,只说:“我留下来帮忙吧,快一些。” * 没过多久,一大碗花胶鸡端上了饭桌。鸡汤金黄,花胶软糯,鸡肉也炖得刚刚好。 寇奶奶念叨着:“小夏以前不爱喝肉汤,我都还记得。来我们家吃了阿姨煮的花胶鸡,这才觉得味道不错。” 容沛扬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太太,笑着说:“我们家两个大明星,都不敢吃这种带油水的东西,习惯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饭桌上恢复了安静,几人各怀心事,只有寇奶奶乐呵呵地。 她哆嗦着用左手给容夏夹菜,看得众人好笑又无奈。 “消停会儿老太太。”寇雅郡接过筷子,帮忙把金针菇夹进容夏碗里,自己又给他夹了两块藕片。 容夏看了一眼,把藕片丢回他的碗里,并且在寇雅郡疑惑的目光中说道:“藕片吃起来太硬,我不吃太硬的东西,发腮了怎么办。” 寇雅郡直觉他这是在胡说八道,可也没有太过追究,自己夹起被退回来的藕片放进嘴里。 两秒钟后,容夏小声说:“你吃藕。” 寇雅郡和桌上众人:“?” 唯一能get到这个梗的居然是寇奶奶。她笑得满脸皱纹,“吃藕丑,哈哈哈哈哈!” “……”寇雅郡什么风度气度都不要了,当场在饭桌上翻了个白眼,“你们好无聊。” 尴尬的气氛因为这个冷笑话有所缓和,肖连芳笑着说:“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治得了寇雅郡,现在算是在这饭桌上聚齐了。” 颜翘闻言哼了一声,适时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同时冷冷地瞥了一眼寇雅郡。 * 晚饭后,寇奶奶拉着容夏,死活非要让他留下来。 容夏苦不堪言,又实在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拒绝这老太太。 颜翘噘着嘴,小声说:“留下就留下吧,谁让你们离婚瞒着老太太。” 她又想起一件事,立刻竖起眉毛,“你不许跟他睡一张床啊!!” “……”容夏无语,“你快走吧颜女士!” 看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边嘀咕够了,寇雅郡适时出现,说:“容老师,阿姨,我送你们回去吧。” “哎哟,”颜翘阴阳怪气地说,“你还记得我们家住哪儿吗?还是不麻烦小寇总了吧。” 寇雅郡:“……” 寇雅郡在颜翘阴阳怪气的话语里败下阵来,送这夫妻俩回家的工作还是交给了司机。 几个人折腾了一天,都有点累了,寇奶奶哈欠连天地去睡觉,容夏也回了卧室。 ……当然,还是要跟寇雅郡一起睡的,就算是做戏也得做足了全套。 他找出以前留在这里的洗漱用品,懒懒散散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寇雅郡已经安排好了啾啾的住宿,回到了卧室,正坐在床上看他。 “啾啾有点害怕,哄了一会儿,”寇雅郡主动解释道,“刚才已经睡着了。” 容夏点点头,“它之前没在这儿过夜过,我就说让它在这间屋睡,你非不听。” 寇雅郡装作没听到,别开脸看向一旁。 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很快又转过来盯着容夏。 他忍着笑意,挺认真地说:“你怎么又穿这条裤子?” 容夏:“……?” “不是跟你说过吗,真的显得屁股很大——” 寇雅郡话还没说完,容夏的手掌啪地贴在他嘴上。 “你想好了再说。”容夏凉凉地威胁道。 寇雅郡笑得肩膀都在抖,他拉下容夏的手,还在继续作死,“你这人怎么听不了真话呢?” “你再废话!”容夏推他肩膀。 寇雅郡止住笑意,手里还攥着容夏的手指,坐在床上抬头看着他。 容夏哼了一声抽出手,绕到床的另一边坐下,背对着寇雅郡说:“你好无聊,既然都想起来了,就别跟我装失忆了。” “没有装。”寇雅郡回答道,“只想起来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 容夏反问道:“那在你看来什么才重要呢?” 寇雅郡停顿了两秒钟,再开口时声音涩涩的。 “什么最重要……”寇雅郡眼神空了几秒,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嘴上说着想起来一些“不重要的事”,但真有哪件事不重要吗? 中间这几年的时间,和容夏相处的每一秒,他都迫不及待想知道。 他别过头,藏起了眼里复杂的情绪。 “重要的事情有很多,”寇雅郡轻声说,“比如……我们结婚的时候,你是心甘情愿的吗?” 容夏万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一时之间也有些发愣。他转过身看向寇雅郡,又发现那人也正在注视着他。 容夏避开视线,吸了口气,说:“……这是什么问题,难道你还能绑着我、按着我的手签字吗?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的抽屉里会有一份你已经签好了字的离婚协议吗?” 即使被避开了视线,寇雅郡还是一瞬不移地看着容夏。 “离婚协议……自然也好奇。”他缓缓地说,“既然提到这个,不如我们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他自言自语地点头肯定道:“是该好好聊聊。” 容夏对他这样自说自话的样子很是不满,正要开口说“没什么好聊的”,寇雅郡就扔下一句话,把他砸得头晕目眩。 寇雅郡说:“当时我们结婚,是我强迫你吗?” * 不太想提及的过去被毫无预兆地挖出来,容夏呆愣一下,也跟着陷入了对往事的沉思。 他轻笑一声,平静地说:“也算,也不算。你只是问我要不要结婚,说你可以帮我,而我那时候确实需要帮助,也就同意了——就是霍山嘛,当时有个角色被他中途截胡了,我不甘心,我想抢回来。” 容夏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再提起这些事的时候心里也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挣扎。也许是因为过去太久了,也许是因为真的不介意了。 他说:“你那时候一直没回家,也不肯接手家里的生意——这些你总记得吧。我们结婚之后你就回家了,我的角色也拿回来了,那时候我心里挺怨你的,觉得,挺好的感情怎么会以这种形式开始,对你没有好脸色,也没见过你爸妈。后来不知道你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反正后面真的见了面,他们对我也不错。” 这些事情他一直没想过——即便是后来感情很好的时候,他也不愿意去想这些。说着说着,容夏忽然想明白了。 他说:“现在想想,那时候你大概是和你爸妈达成了什么一致意见吧,例如什么帮我把那个角色拿回来,并且以你回家作为交换条件之类的。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你说这段婚姻算不算强迫……我不知道该不该算。”他歪头看向寇雅郡,“好了,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换我问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因为……”寇雅郡沉默了几秒,才又开口道,“我刚从车祸中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寇雅郡难得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他笑着说:“就是觉得挺神奇的,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来到了几年后,还和喜欢的人结了婚。 不过这表情没维持太久,他很快又皱起眉头。 “后来我又觉得奇怪,我总觉得我们是有感情的,可又觉得你在因为某些事情怨我。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但我总觉得,这段婚姻不是你想要的。” 容夏手指动了动,没说话。 “最开始我也想过,是不是因为我忘掉的记忆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寇雅郡笑了笑,“说实话,以前你和……你和别人谈恋爱的时候,我是觉得你有点任性的,所以也会想,大概是因为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你在跟我赌气闹脾气。直到后来,我发现了离婚协议。” 话说到这里,寇雅郡也有些说不下去了。这一次他沉默了非常非常久,才下定决心似地说:“看到这个的时候我有种奇异的想法——我准备这个东西,应该是知道你对我、对这段婚姻非常不满,再联想到你之前的怨气,我就冒出了这个奇异的想法。” 他看着容夏的眼睛,声音轻到几乎无法听清,“我想,我们结婚,是不是我在强迫你,是不是我们提前约定了某种协议,而你,并不想跟我结婚。同时我又发现,我和父母的关系缓和了,我接手了家里的企业,我变得有钱、有权利。” 寇雅郡苦笑着摇头,“说实话,我不愿意这么想,但每件事似乎都在把我往这样的方向引导……想来想去,我自己也被说服了。我觉得我似乎搞清楚了这整件事——我喜欢你,又因为某种原因想要跟你结婚,可能是威逼可能是利诱,总之我们结婚了,长久相处下来,你终于愿意接受我,但又因为一些原因,我还是决定放你自由。” 容夏安静听着,没有打断,等到这一长串的话语结束后,才开口说:“倒也没差太多,大部分都是对的。” 半晌,寇雅郡又说:“离婚之后,很多人都来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很多人都信誓旦旦跟我说,‘你和容夏感情很好’。我也疑惑过,觉得我是不是想错了,觉得我做错了。不过——” 他往容夏身边挪了挪,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后来你进剧组,我觉得你的状态不对劲,联想到你在颁奖典礼上说的话,担心你陷在人物的情绪里出不来,就去找了小林的剧本看。” 容夏猛地抬头看他—— “看过之后,我知道我先前的猜想是对的——我确定我猜对了。”寇雅郡伸手摸着他的脸,语气很温柔,“小林和宁文的感情再纠结,也不过是几笔带过的情节——那么厚的一个剧本,他俩的感情戏只有两页,你为什么会为这么一点点故事这样介意?” 容夏低下头,躲开他的手掌。 “……是因为小林的遭遇让你想起了以前的事吗?除了这种可能性,我也想不到别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日万下个月会有一个自然榜,我想试一下,所以周末会多更一些,并没有说每天都会更这么多的意思(。 第41章 过去(6) 容夏垂着眼睛, 视线黏在床单上某一点。他对那些事的记忆也没有那么清晰,此刻听着寇雅郡的话,倒是回想起了不少。 “寇雅郡啊, ”他轻声说, “你还挺会猜。” 寇雅郡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只是这笑容没持续太久,很快就变得苦涩。 他抬手摸摸容夏的头发。一段时间没有再烫染,发质又重新恢复了柔顺光滑, 凉凉一把攥在手里, 触感非常细腻。 他把容夏的头发拢拢好,手指恋恋不舍地抚摸着黑金交接、突兀过渡的那部分发丝。 “对不起,容容。”片刻后, 寇雅郡毫无征兆地开口道歉,“这五年婚姻,居然是以这样的原因开始的。” 不等容夏开口,他又说:“但我想解释一下,我现在后悔跟你离婚, 跟知晓这些真相没有太大关系。我纯粹是因为……” 容夏抬起眼睛看着他。 “因为舍不得你。”寇雅郡说, “……离婚的事我后悔了,我想跟你重新开始。” * 夜很深了。 郊区比市里更冷些, 北方的冬夜寒风凛凛, 树叶被北风吹得不停摇摆,沙沙作响。 容夏的视线越过面前的人飘到窗外。 一片树叶被呼啸的狂风吹落,打着卷儿磕在了玻璃上,又被下一阵风吹走, 不见踪影。 直到视野里再也找不到那片树叶, 容夏才收回视线。 他看着寇雅郡, 脑袋里意外地很平静。 他们确实应该好好聊一聊,他该告诉寇雅郡自己一直以来很在意这件事,寇雅郡也该早早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只是他们都没有。 准备结婚的时候没有谈过,寇雅郡想离婚的时候也没有谈过——现在他失忆了,当年那份离婚协议,大概和寇雅郡出车祸的原因一样,永久地封存在那些丢失的记忆里了。 早就应该知道的想法在太晚之后才得知,容夏心里只剩下了遗憾。 他握着寇雅郡的手背,将它拉开自己的脸庞。 “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呢。”容夏轻声说,“离都离了。” 手指上似乎还残留着容夏皮肤的触感,只是那点温热很快就消失在寒冷的冬夜中了。 寇雅郡的手就悬在容夏脸庞,动动手指就能碰到的距离。 只是,以往有过那么多次的爱抚,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才又一次传来寇雅郡的声音。 “是啊,现在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寇雅郡摇了摇头,几不可闻地说,“太晚了。” 容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躺进被子里,拉起被角自己盖好,对寇雅郡说:“我有点困了,先睡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困了,还是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才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打了个哈欠,眼角都带上了小泪花。 寇雅郡却并没有睡觉的打算。他理了理自己衣服的下摆,低声说:“想起来还有点工作没处理,你先睡吧。” 容夏带着浓浓睡意“嗯”了一声。 才刚走出房门,寇雅郡又折了回来,靠在门上问:“你手好了吗?” 容夏已经是半睡着的状态,大脑一时转不过来,根本没听懂他在问什么,只含糊应了一句。 寇雅郡:“就是上次在家里磕破的地方,之前你说化脓了。” 容夏没再回答,是真的睡着了。 寇雅郡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从被子里拿出容夏的左手,细细观察着他的手背。 即使因为沾了洗澡水而发炎流脓,小小的伤口也总归会痊愈。前两天结的痂已经脱落,手背上只剩下比周边皮肤颜色略深的粉色痕迹。再过几天,连这点痕迹都会消失。 寇雅郡用拇指指腹温柔摩擦着那处痕迹,最后弯腰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 容夏不知道昨晚寇雅郡什么时候工作完回来休息的,只知道自己早上起床的时候身旁仍然是空的,伸手摸摸也只有一点点残留的体温。 他正坐在床上发呆——昨晚接收了太多信息,容夏觉得自己的大脑到现在都还是一团乱麻。 洗漱完毕后,他才觉得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拿出自己的行李箱,缓慢地收着自己的东西。他不打算再在这里多住了,再多待下去,寇奶奶肯定要留他在这里过年。 想到这里,容夏忽然又不想再瞒着寇奶奶了。 这时,门口传来地板的咚咚声,啾啾小声嗷呜了一声,撞开房门直冲冲跑进来。 容夏放下手里的东西,张开双手接住它。 白色的大狗狗扑到他身上,整个埋在他的怀里。 一整晚没见,给孩子想坏了。 容夏被它闹得全身都痒,缩着肩膀一直躲。 寇雅郡也跟着进来。他已经穿好了外衣,应该是刚溜完狗回来。 容夏稍一使劲,把萨摩耶抱起来放在一旁。他看看时间,现在才刚七点四十。 “这么早就去遛狗?”他问。 “啊,反正也没事干。” 房间暖气很足,寇雅郡又最怕热,说话的工夫已经卷起了毛衣袖子。 他冲容夏扬扬下巴,说:“醒了正好,下去吃饭吧。” 大概是为了方便寇奶奶,今天的早饭多是些小点心,一口就能吃掉一个。 容夏惦记着一会儿离开和向寇奶奶摊牌的事,没什么胃口,吃了几个就饱了。他撑着下巴,一直在偷瞄寇奶奶的表情,想判断一下她心情好不好、能不能承受自己已经跟寇雅郡离婚这件事的冲击。 古怪的举动很快引起了寇雅郡的注意,他抛了个疑惑的眼神过去。 容夏抓抓脸,小声对寇雅郡说:“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啊。” 寇奶奶听了个正着,“你这就走了啊?别啊,再待两天!” 容夏支支吾吾着,也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回绝。 寇雅郡伸手拿了个煮鸡蛋,剥开递给奶奶,顺便帮容夏解围,“人家忙着呢,哪有时间整天陪你这个老太太。” 寇奶奶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好吧,你们年轻人是忙。” 她笑眯眯地看着容夏,又说:“那你什么时候再来啊?” 容夏挤出一个微笑,“我忙完这阵就来看您。” 寇奶奶开心地应下了。 吃过早饭后,寇奶奶去客厅看电视。 容夏没急着走,还在思考着怎么告诉寇奶奶自己跟他的孙子已经离婚了。 他坐到沙发上,挨着寇奶奶,陪她看了一会儿电视。 不过大概是节目内容都很无趣,奶奶一直在换台,换来换去也找不到想看的东西。 她把遥控器递给容夏,说:“小夏,你给我找找你上次演的那个电视剧,我想看那个。” 容夏笑了,找出iPad给她连上,放起了去年上星的那部电视剧。 是一部古装剧,有别于谈情说爱的古偶,这是一部复仇升级流的正剧。 剧里参考了南北朝时期的时代背景和服饰打扮,容夏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神色肃杀。 他表情淡淡地自人群中经过,一一记下这些人的面容。 这都是他的仇敌。 容夏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难受。 他是不太喜欢回看自己演过的剧的,实在是有点丢脸。 他忍不住出声说:“奶奶,这剧这么血腥,你怎么爱看这个啊……” 说着他拿起遥控器,想给她换个轻松点的剧看。 寇奶奶“哎哎”着拒绝,“我就要看这个!” 容夏哭笑不得。 剧情推进很快,几分钟后,电视机里传来了兵刃交接的声音 寇奶奶看得一脸激动。 趁着这个空档,容夏小声说了一句:“奶奶,我和寇雅郡离婚了。” 寇奶奶转过来,超大声地“啊”了一句,说:“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容夏眨眨眼睛,看着寇奶奶真诚的脸,实在无法判断她是真没听到还是装没听到,只能又重复一遍,“我说,我和寇雅郡离婚了。” 寇奶奶索性关了电视声音,往容夏身边挪了挪,没受伤的左手拢住耳朵,又问了一遍:“什么?你和寇雅郡怎么了?” 她自言自语地解释道:“我怎么听不清呢!” “……”容夏艰难地重复了第三遍,“离婚了。” “嗨呀!”寇奶奶拍拍自己的耳朵,特别大声地说,“小夏,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说法?” 容夏:“……啊哈?” 寇奶奶:“耳背的人长寿。” “……”容夏还能说什么呢,“您本来就长寿,能活两百岁。” 寇奶奶挺开心的,捂着嘴笑了,还要故作正经地说:“胡说,活两百岁那成什么了?” 最终还是没能再重复一遍。 容夏已经不想再去判断寇奶奶是真的突然耳背,还是刻意不接这个话茬,总之,今天也依然没能让寇奶奶接受他和寇雅郡已经离婚的事实。 吃过午饭后,容夏准备离开了。 原本他打算自己离开,可寇雅郡非要送他——这人从出了那场车祸到现在,仍然被剥夺着自己开车的权利,进出都要靠司机,这也就算了,他还非要开他那辆最招摇的宾利。 全国都找不出几个开这辆限量款宾利的人。 容夏手里拿着啾啾的狗绳,无语地站在宾利前。他挠了挠头,对寇雅郡说:“我说,你要不然拿个喇叭昭告天下,就说你离了婚的前夫昨天晚上住在你家?你能不能别这么招摇。” 寇雅郡想了想,点点头,说:“也是,那我换辆车。” 这是车的问题吗……容夏无奈望天。 “好了我知道你车多,闭嘴吧你!” 这话倒是真的。 除了先前在车祸中报废的那辆劳斯莱斯,和现在最常坐的这辆宾利,寇雅郡的车库里还有一辆迈巴赫。 寇雅郡低头笑了笑——显然,刚刚那番话又是在逗容夏。 容夏懒得再跟他多说,别别扭扭坐进了宾利的后座。 路上两人一直很安静。 啾啾昨晚换了个居住环境,大概没休息好,刚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它安安静静趴在容夏脚边,时不时抖一抖毛绒绒的耳朵。 不知道是不是啾啾的困意传染了容夏,没过几分钟,这人也开始打起哈欠。 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没多久就垂到了寇雅郡的肩膀上。 才刚挨上,容夏突然惊醒。 他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下,之后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眼睛又有闭上的趋势。 寇雅郡看了好笑,干脆揽过他的肩膀,按在自己怀里。 容夏挣扎了几下,躺到寇雅郡的膝盖上时,困意和太过熟悉的位置还是压过了其他想法。 他嘟囔了几句,睡着了。 心里还惦记着啾啾,手里攥着它的毛爪爪,一人一狗睡得都很踏实。 寇雅郡不老实地摸摸容夏的头发,捉住那一缕发丝的时候,心头忽然闪过了一种熟悉感。 摸着那缕发丝的手指不自觉地用了力气,寇雅郡低头去看,发现自己正握着两截发色的过渡部分。 被掩埋的回忆一点一点苏醒。 * “疼吗?” “不疼,就是有点凉。” 容夏乖乖趴在他的膝盖上,苦着脸说:“换了这家染发店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发炎过了,我还以为以后都不会再起小疙瘩了。” “再温和的染剂也经不起这么频繁的染发啊。”寇雅郡挤出最后几滴药剂后,把瓶子丢到一旁,不悦地说,“这世界上就没有金发的男性角色了吗?” 容夏抠着他的膝盖,没说话。 药剂很快就干了,容夏还赖在寇雅郡的膝盖上不想动,难得有个清闲的周末,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过了一会儿,午睡醒来的啾啾迈着小碎步来到容夏面前。 “宝贝,过来爸爸抱。”容夏歪着头,冲萨摩耶伸出双手。 啾啾低下头,大脑袋蹭蹭容夏的手心,非常乖巧温顺。 熟悉的人和宠物都在身边,容夏心情非常愉悦。他头顶竖起一撮呆毛,激动得左摇右晃。 寇雅郡垂着眼睛看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容夏的后脑勺可真圆。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心想,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连他的后脑勺都觉得可爱。 手机就在旁边,寇雅郡顺手拿过来,调出相机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容夏露出一整个后脑勺和小半截光滑的手臂,自己则摸着容夏的头发——这姿势很像在撸猫。 寇雅郡很艰难地忍住笑意,低头一看—— 这人的后脑勺,还真是毛茸茸的。 他想了想,调到微信的界面,迅速改了几个字。 他看着自己改的“一团毛绒绒”,无声地笑了。 继“名字叫夏、出生在夏天、又很适合夏天的颜色”外,寇雅郡又发现了这人“姓容,人也毛茸茸的”这个无聊的萌点。 容夏无知无觉地躺在他的膝盖上,还在和啾啾玩耍。 寇雅郡像是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小秘密,心里得意又开心。 他和每一个热恋中的人一样,总想着向全世界炫耀自己的伴侣——不过他的伴侣是个大明星,可经不起炫耀。 于是他通过手机浏览器打开了自己的微博,登陆上去唰唰唰发布了几条仅自己可见的微博。 【怎么连后脑勺都这么可爱】 【那边有一团毛绒绒,这边也有一团毛绒绒[图片]】 【有时觉得自己养了一只猫,[抱抱]提前过上了猫狗双全的日子】 【我可真是个人生赢家】 * “寇总,到容先生家了。”司机低声开口提醒。 “……”寇雅郡视线闪烁,茫然地应了一声。 宾利驶入地下车库后,寇雅郡轻轻推了推膝盖上的人。 “到家了,”他说,“……容容。” 第42章 和啾啾拍拍照片 坚持要送人回家, 自然也要坚持送人上楼。 两人站在车前面,一人拎着行李箱一角,谁都不肯松手, 无声地对峙着。 “……”容夏咬牙切齿, “你又想干什么?” “我想上去坐会儿。”寇雅郡诚实地说。 他稍一用力, 把行李箱从容夏手里抢过来——容夏那个常年吃草的小身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容夏竖起眉毛,眼看着就要骂人—— 萨摩耶悄悄挤到两人中间, 仰着脸看着两位主人, 露出了傻乎乎的微笑。 容夏毫无防备被击中内心,一不小心又让坏人得了惩,寇雅郡又一次登堂入室。 短暂离开两天, 家里不会有太多灰尘需要打扫,寇雅郡拎着吸尘器随意扫了两下地面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有半分客人的自觉。 “……”容夏就这么看着他,简直快气笑了, “寇雅郡, 我以前真不知道你脸皮这么厚。” 寇雅郡轻笑,“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他适时停止这个话题, 冲着客厅某个方向指了指, 说:“防磕碰胶布我买好了,正在打印啾啾的照片,过两天我来帮你装。” “……”容夏眨眨眼睛,心里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倒也不是他记性太差, 上一次确实喝多了, 他只知道自己醒来之后手磕破了, 完全不记得发酒疯闹着要寇雅郡再把防撞胶布贴回来的事。 他努力想了半天也没回想起这段记忆,只能含糊着应付过去:“啊,哦。” 寇雅郡看他那副懵懵的样子,一时没忍住,嘴上又开始作死,“啾啾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别是从你这儿遗传的吧。” 这一句话可是把这一人一狗得罪完了。 容夏好和善好温柔地看着他,“你给我滚。” 啾啾甩着大尾巴走到主人身后,垂下耳朵嗷呜了一声。 真真是祸从口出,甚至连晚饭都没吃就被容夏赶了出去。 临走前寇雅郡倚着门框,无奈地笑笑,说:“我过两天还要出去一趟,回来再找你。” 他指指卧室的方向,抢在容夏开口拒绝之前说:“贴胶布。” 轰走寇雅郡之后,容夏坐回沙发上。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胶布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没能想起来。 但…… 说实话,他不是太想和寇雅郡有过多的纠葛了。 婚都离了这么久,在这段婚姻中自己最在意的东西现在也差不多掰扯清楚了,再这么不清不楚地纠缠下去,实在不是容夏的风格。 他回头看看卧室的方向,皱眉思考了一会儿。 这时,容夏的手机响了,是梁淮的电话。 “夏夏,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在外面玩吗?” 容夏说:“有点急事,回来处理一下。” 这就是不想多说的意思。 梁淮“哦”了两声,很有眼色地没再询问,转而又说:“离过年还有几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容夏叹了口气,“算了吧,我一买机票,全世界都知道了。” 梁淮反应了几秒才明白是什么意思,闷声笑了半天,“大明星就是这点不好。” 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梁淮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 容夏生无可恋,“你好没有同情心哦。” “那我们出去兜风啊!”梁淮终于笑够了,“我这辆摩托车你只坐过一次吧?上次才坐了十分钟,这次带你好好转转,怎么样?” “倒是可以。”容夏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想在年前插个工作,之后等初四初五左右你过来找我吧。” “也行。”梁淮打了个响指,应下了。 挂断梁淮的电话后,他又看到了段寒的微信。 容夏一时之间有点无语,这几个人怎么回事…… 他点开聊天界面——哦,原来段寒是来找他说工作的。 这人应该也听说了自己这趟旅行只进行了两天这件事,于是来问问他对之前提到的宠物拍摄有没有兴趣。 正好,容夏也正想找他说这个。 出去这两天,倒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啾啾非常开心。 路上容夏认真地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太多和啾啾的合照——天天面对着镜头,容夏对拍照这件事真的已经非常麻木了,私下里基本是能避就避。 而且,这一次寇奶奶受伤,也让容夏想到了一些以前没注意过的事情。 啾啾已经六岁了…… 萨摩耶不是长寿的犬类,一般情况下,七岁以后萨摩耶就会进入衰老状态。 容夏没法想象爱玩爱闹的啾啾之后会逐渐变得安静慵懒,也根本不敢去想,索性趁着现在,给它和自己留下一份共同的、美好的回忆。 原本想先跟梁翎商量一下,没想到段寒抢在他前面先去安排了。 【-容:我去跟梁翎商量一下,可以的话就安排在年前这两天呗,反正最近我都很闲】 【-容:不过我还是不想作为节目的宣传照片,照片给我我自己发微博行不行?】 段寒没意见。 【-段寒:当然可以,这本来也只是我自己的私人邀请[小狗贴贴]】 这个人真是的,哪里找的这么可爱的小狗表情。 容夏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人真的很会投其所好,一边默默收藏了这个新表情。 * 既然说好不是公开行程,那也没有太多需要提前准备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容夏自己带着啾啾出门了。 萨摩耶坐在车子的副驾,安全带系得牢牢的,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 摄影棚是段寒自己搭建的,简单又不失温馨,非常符合这次拍摄的主题。 妆发都很简单,反正容夏够好看,随便弄弄都很上镜;至于衣服,则是容夏自己带来的,都是一些家居便服。 “放松、自然就行。”段寒没有太多的要求,“我们就拍你和啾啾最真实的相处,反正你也好看,它也好看,怎么拍都不会出错。” 拍摄过程果然如段寒所说,非常自然且安静。他几乎没有干预过容夏或者啾啾的动作,完全任由他们自己发挥,只是隔个十几分钟提醒容夏换一套衣服。 到后面,容夏几乎忘了这是在拍摄现场,只专心逗着萨摩耶。 大型犬体力惊人,容夏怕它闹累了,时不时掏出一点零食喂给它。他把面包撕成小块递到啾啾嘴边,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来兴奋地对段寒说:“段寒,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他往后退了几步,从大概半米外的距离,抛了一块小面包到啾啾的脸上。 啾啾呆愣地看着主人,既不会躲避也不会张嘴接住,就这样傻傻地任面包片掉在自己的脑门上。 容夏哈哈大笑,“儿子,想不想吃?想吃自己接哦!” 说着,又扔了一片面包过去。 历史反复重演,没过几分钟,啾啾脚边已经聚起了一小堆面包片。 “?”段寒看傻了,“原来不是所有的狗狗都会接东西吗?我看别人家的小狗都会啊!” 容夏笑到腰都直不起来了,“萨摩耶有点……笨。” 他捂住啾啾的耳朵,小声说:“雪橇三傻可不是白叫的。萨摩耶不是寻回犬,你丢个飞碟出去让它找,它能就地坐下,根本不会给你拿回来,哈哈哈哈!我给你演示一下。” 容夏越说越兴奋,小跑两步去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个长颈鹿玩具。 “啾啾,看我!”容夏稍一扬手,长颈鹿玩偶嗖地飞出去。 啾啾得到指示,啪嗒啪嗒跑过去,很快就跑到了玩偶掉落的位置。 ……然后原地坐下,叼着长颈鹿不肯松嘴。 “啾啾,回来!” 啾啾回头看看容夏,没有任何动作。 容夏实在笑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慢悠悠解释道:“以前教过,它就是学不会。” 段寒也是第一次听说寻回犬这么个词,甚至放下了相机,掏出手机认真搜索了一番。 “原来如此。”他也是哭笑不得,他学着刚才容夏的模样,避开萨摩耶的视线,小声说道,“原来狗狗真的有智商上的差异啊……” * 这个小插曲实在过于好笑,一直到拍摄结束,两人还在说这件事。 啾啾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两人对自己的嘲笑,委屈地咬了咬容夏的裤脚。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容夏蹲下来摸摸它的头毛,“怎么可以嘲笑啾啾呢!” 萨摩耶抖抖耳朵,叫了一声。 之后两人一起吃了晚饭。 吃饭时段寒一直在摆弄相机。他挑着给容夏看了几张照片,说:“你是最上镜的,根本不用在意拍得好不好看,只要整体氛围合适,照片就很美。比如这张和这张。” 他坐到容夏身边,给他看这两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里,容夏盘腿坐在地上,萨摩耶则温顺靠着他的膝盖。男人的眼神充满温柔,狗狗的眼神里则流露着依赖和满满的爱。 第二张是背影,容夏背对着镜头,怀里抱着一大团棉花糖一样的萨摩耶,夕阳把他们的背影拉得长长的。 除了照片之外,段寒还调出了一段花絮,正是刚才那段关于寻回犬的讨论。 这个话题实在过分好笑,以至于段寒重温花絮时,毫无防备地被满脸笑容的容夏晃得心脏狂跳。 “我想把这段花絮发出来,”段寒征求他的意见,“到时候配个BGM,不让他们听到你在说什么,可以吗?” 容夏耸耸肩,“随你,我无所谓。” * 吃过饭后,两人各自回家。 段寒一刻没耽误,到家后立刻开始选片,也真的把那段视频剪出来传到了微博。 他只加了个滤镜——反正容夏的脸真的挑不出毛病,根本不用在意角度或是光线,怎么拍都是美的。 视频才一发出,立刻得到了极大的关注。 要知道,让容夏营业可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夏夏你躺在原地等我向你款款走来:我的妈呀!看我发现了什么!】 【-我今年想看一百部新电影:新物料吗?这是什么拍摄,我怎么没听说过?!】 【-老婆离婚感天动地:没听说过+1哪位业内出來透透口风哇,是不是新杂志?】 段寒随便看了几眼就没再管了。 他把视频也发给了容夏。 容夏同样不关注这些,随手保存了视频,把啾啾哄睡之后自己也准备睡了。 这是私人拍摄,梁翎和林子薇只知道有这么个事,谁都没有过多干涉;而段寒的视频也是发在自己的私人微博上,他这个微博才几万粉丝,根本没指望能引起多少关注;至于容夏……他连自己的微博评论都很少看,自然也不会去注意这个。 等到容夏的经纪公司发觉不对时,某个负面词条已经悄悄出现在了微博热搜。 #容夏作秀# 第43章 寇总小小出力一把 最一开始, 评论区的画风很正常,大多是在询问这位常年在国外的摄影师和容夏是怎么认识的,毕竟这段花絮里, 两人看起来真的十分熟悉。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话题的风向忽然就跑偏了。 一开始是有人质疑容夏最近上热搜的频率实在太高。 【有些德艺双馨的影帝是不是终于熬不住了, 糊了太多年要发疯了是不是?去年年底离婚时炒一大波,拿奖炒一大波,现在连宠物都能拿来炒作啊!这是要把结婚之后糊穿地心的人气重新炒回来吗?劝你醒醒, 内娱早变天喽!】 【各位粉丝老师们, 本爱狗人士有一个疑问不知你们能不能解答一下[图片]这是我从你们大粉那里偷来的去年一整年容夏老师的行程图,据我统计,去年365天里, 他一整天都没有任何工作安排的日子只有37天,也就是说,他只有37天能够保证每天遛两次狗。萨摩耶这种体型的犬类,精力十分旺盛,每天遛两次都不能保证不拆家, 可我看视频里这只萨摩耶非常乖巧, 一点都不闹腾,我不理解, 这不合理, 真的不合理,我怀疑因为他常年没空遛狗,这狗被他养抑郁了。】 【明星拿猫猫狗狗立爱宠物人设翻车的事还少吗?见怪不怪了属于是。而且他往萨摩耶脸上扔的是什么?就为了演示一下萨摩耶智商不高,就一直往它脸上扔东西?万一砸坏了怎么办!】 …… 段寒大半夜被工作室同事的电话吵醒, 叫他立刻上微博看看评论。 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 刚点开微博就被评论数量吓醒了。 容夏的粉丝反应速度还算快, 那些负面的评论爆发后没多久,她们就组织好了一系列的解释话语。 【容夏这只狗养了很多年了,不是最近才养的,只是他很少发照片出来,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萨摩耶精神状态很好,没有抑郁,只是胆小;[图片][图片][图片]这是视频里的截图,我加了一个滤镜又调亮了颜色,能看得更清晰,它的毛发很有光泽也很柔顺,一看就是花了心思养的。】 【那个,家有阿拉斯加的铲屎官来说一下。大型犬确实精力旺盛,但也不是每一只都热爱拆家,我家的阿拉斯加每天溜一次,回来之后也只是自己玩耍,很听话很老实也很乖。虽然大部分的狗狗都淘气,但也有性格内向的狗狗啊QAQ】 【丢的好像是面包,我看他掰下来的时候还掉了渣渣。这个不疼,真的不疼,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这种高度丢一片小面包真的不会疼,而且萨摩耶皮毛很厚很厚,它是雪橇犬啊!隔着这么厚的毛,真的真的不会疼,大家不要再带节奏了!】 不过,这次针对容夏的负面言论似乎是早有预谋,半个小时后,热搜上甚至出现了#容夏虐狗#这样的词条。 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以为这是什么新鲜的玩梗方式,毕竟容夏已婚又离婚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不少人以为他这是又有了新的感情生活,点进热搜之后一脸懵。 ——排在最上面的是一张萨摩耶剃了毛的照片。照片中萨摩耶四肢和肚子的毛发都被剃光了,只有脑袋上还有一圈圆圆的毛。照片中的萨摩耶表情悲伤,愣愣看着地面。 下面配上文字:【这就是你们心里爱狗的容夏?】 粉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黑词条打懵了,反应过来要做澄清时,这条微博的转发已经破万了——别有用心的人把它投稿给了微博上很多不少萌宠博主,哪怕只有一个人肯转发,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段寒一目十行地翻着看了这些评论,看到最后已经完全陷入迷茫。 他对这些追星女孩、对这些粉粉黑黑的了解非常有限,更加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骂得这么难听,连虐狗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就算不了解容夏、就算没见过他和啾啾怎么相处,光是看着视频里萨摩耶甜美的微笑,也不会有人相信虐狗这种词语能和容夏联系到一起。 他本以为这种低劣的话术绝不会有人相信,直到看到搜索框里容夏的词条后面跟上了一个“爆”,才真的慌神了。 他急急地去评论区解释。 【就是面包屑,容夏撕得很小块,打到身上不会疼。】 【容夏和他的狗狗相处很好,我这里还有很多花絮可以证明。】 【没有虐狗,不可能虐狗,那只剃了毛的萨摩耶根本看不出来是不是容夏养的这一只啊!】 段寒不养狗,对萨摩耶也没有太深入的了解,在他看来,这些萨摩耶的长相就没有区别,那张照片里的萨摩耶固然悲惨,可仅凭这张模糊的照片,怎么能确定这就是容夏的狗?! 他不相信。 可他不相信,总会有人相信;解释得再多,装傻的人依然会不听不看。 【面包屑打人不疼,那怎么不让容夏拿面包屑扔你呢?真站着说话不腰疼呗】 【众所周知,视频不能PS所以一定是真的[狗头保命]】 【粉丝老师们的话术真的有点可笑,照你们说的,俄罗斯蛊王这狗养了这么多年但是一直不喜欢晒,那你们怎么知道的?而且这不是侧面锤死了他糊得快要发疯,先是离婚再是萌宠疯狂炒作的事吗?】 短短几个小时,段寒体会到了人言可畏。 他打字的手都在哆嗦,语言功能像是忽然丧失了,评论里一条一条刷着的不堪入目的话语全都变成了一颗颗锋利的刺,扎得他鲜血直流。 怎么会这样…… 下午拍摄时温馨的场景历历在目,容夏的笑容一次又一次落在他心里。为什么有些人的嘴可以这么恶毒,辱骂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哪怕这个人是个明星,这样真的能让他们快乐吗? 段寒更加不敢想,这样的场景,以前是不是也曾出现过?在他没有了解的地方,容夏还经历过什么…… 乱七八糟的思绪被电话铃声打断。 段寒一个哆嗦,手机没握住,摔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居然是寇雅郡。 电话接起后,寇雅郡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在干什么?!” 段寒嗓子发紧,“我……” “什么都别回复,现在关上微博,之后一周都不许再登录!”寇雅郡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在家躲两天,任何人问你关于容夏的问题都别理别回答,还有你工作室的人你也通知一下,谁也不许回答跟容夏有关的话题。就这样。” 说完之后,寇雅郡就挂断了电话。 * 寇雅郡也是半夜被人吵醒的。 他最近在外面谈生意,每晚都到凌晨才能休息。 晚上刚睡下没多久,林逍的电话就打来了。 “寇总,法务部刚才联系我,说网上似乎有人在黑容夏。” 寇雅郡拧眉坐起来,听林逍说了一下大致的经过。 类似的事情林逍之前帮忙处理过很多次——容夏的经纪公司……怎么形容呢,从上到下都很佛系,旗下一众有实力有资源有背景的人,谁都不愁没戏拍,危机公关的处理确实差了些。 有了太多类似的经验,林逍一看就知道这是竞争对手在搞鬼。 “前段时间《逃》上映的时候,因为排片问题和另一个电影有了点冲突,”考虑到寇雅郡的记忆问题,林逍解释道,“那个团队一直喜欢搞这种小把戏。” 寇雅郡“嗯”了一声,说:“知道了。先去找那只被剃了毛的萨摩耶的来历,很多人不养狗,觉得萨摩耶都长一个样,根本判断不出来;同时找梁翎,别的不用管,只澄清那只狗和容夏无关。对了,你把那个电影的主创名单发我一下,我看看。” 林逍一一记下,说:“好。” 不过,林逍显然忽略了一件事——现在这个寇雅郡,可不是之前那个寇雅郡。 于是几分钟后,他又接到了法务部的电话。 “……那个,林总啊,就是,寇总的、寇总的微博……呃。” 林逍一头雾水,点开微博之后两眼一黑。 【-寇雅郡:说几个事情。第一,被剃了毛的那只萨摩耶精神状态确实很差,建议迅速找到照片来源,以后多加照顾,狗确实会得抑郁症,夏天天气再热也不要把萨摩耶的毛发剃光——夏天把你剃成光头你乐意不乐意?这只狗不是容夏的狗,萨摩耶虽然长得很像,但每一只都有微妙的差别,可以给你们认识的宠物医生对比照片,问问专业人士这只狗和容夏的狗是不是同一只。自己看不出来区别就觉得这是同一只?你们[拇指]第二,本人和容夏离婚前共同抚养萨摩耶啾啾,他没空遛狗的时候还有我在,啾啾性格乖巧怕生,在陌生的地方一直很拘谨,这是性格原因,与“抑郁”无关。第三,萨摩耶是雪橇犬,为了适应雪地中的恶劣天气所以毛发长且厚,我们家的啾啾没有刻意剃过短毛,面包这种重量的东西真的不会对它造成伤害,感谢大家的关心,但请停止恶意的造谣和伤害。】 这段话说得非常得体,大家关注的几个点也都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但…… 【离婚了为什么还要给前夫解释?】 【-寇雅郡: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用得着跟你解释?每个陌生人做的事情是不是都要提前跟你解释、你批准了之后才能做?】 【晕字,太长不看】 【-寇雅郡:要不给你打120,拉医院治治?】 【真官方,我可一个字都不信。】 【-寇雅郡:不信你就划走呗,非得跑我这儿来放个屁证明你来过?只听说过狗撒尿圈地盘,你也想用这种方式圈地盘?】 * 寇雅郡一边在评论区“巡逻”,一边一目十行地看着林逍发来的资料。 严格来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寇雅郡都没怎么把手伸到娱乐圈这个行业里。不过猜也能猜到,这个圈子里能用的手段无非也就是那些。 寇雅郡看了看那部竞争对手电影里的几位主演,又翻了几遍他们之后的合作安排,心里大概有了数。 那部电影里的一个小新人,正是先前所说那档萌宠综艺的飞行嘉宾。 寇雅郡让林逍找来节目制片人的联系方式,亲自撰写了一封邮件发了出去。 林逍:“……您能别乱发脾气了吗?别再把事情搞得更乌烟瘴气了行不行。” 寇雅郡说:“可以,等我发完这条微博。” 这次微博内容倒是言简意赅:警惕之后给自己立爱宠人设的男演员。 之后就关了电脑,不再去管这场闹剧。 很快,刚刚发出的邮件有了回复。寇雅郡草草看了看,回复了一句“麻烦你们加班剪辑了”。 又过了几分钟,他接到了梁翎的电话——那人大概刚醒,声音都还带着睡意。 “就这么滴吧……”梁翎一副躺平不管的语气,“你来你来,我不管了啊。” 他和梁翎交集并不多,失忆的事也是瞒着他的,就算现在再想说“以前发生类似的事情时都是怎么解决的”,现在也只能闭嘴什么都不说。 寇雅郡阴沉着脸挂了电话。 林逍又发来了一些东西,大多是今晚这场闹剧里下场了的营销号。公司的IT部门连夜拉出了以往的数据,基本确定下来这是谁在带节奏。 容夏为人温和,待人待物一直很谦虚,平时几乎没和谁结过怨。不过依然有人随时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一出点什么事就立刻上去踩一脚,恨不得把他踩进泥里,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晚的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寇雅郡重新睡下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第44章 去飙车 大概是昨天下午的拍摄过于温馨, 这一晚,作为事件中心人物的容夏,居然是最没受影响的那个人。 他早早睡下, 一觉睡到天亮。 手机上安安静静, 没有任何一个人来骚扰他。 反正, 容夏本人并不能为解决这件事出谋划策,那还不如别让他知道——少一个人操心也是好的。 每个人都抱着这种心态,于是容夏这个当事人, 一整晚都无知无觉。 第二天一早, 他照常起床去给啾啾换狗粮和水,自己也吃过早饭后,才坐到沙发上看看昨天的微博反响。 点开微博后, 容夏短暂地愣了几秒。 这个转发和评论的数量……着实有点吓人。 他随意看了看前排的评论和转发量最大的几条微博,这才恍然大悟:确实是太久没发过微博营业了,更何况这种偏生活风格的东西,过去几年他几乎没有发过,难怪粉丝反应强烈。 容夏心里琢磨着, 以后还是多发发微博。 他只简单看了看, 根本没有继续往下翻,自然也错过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和评论;他也实在是很不经常看微博, 并没有什么看看热搜排行榜的习惯。 阴差阳错地, 昨晚那场发酵了好几个小时又悄然平息的闹剧,这位当事人至今仍一点不知情。 中午,段寒打来了一个电话。 容夏接起电话时声音很愉快,听不出半点闹心。 “段寒, 怎么了?喂喂喂?” 甚至因为没有及时等到段寒的回答, 还反复“喂”了好几遍。 段寒声音有点哑, 语气听上去还有些疑问。但他也没说太多,只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容夏安静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电话那旁段寒呼吸声音很粗,沉重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说,“……昨天的照片我发给你。” “好呀。”容夏对昨晚那个花絮视频很是满意,现在提起来声音也带着笑意,“我们家啾啾真上镜啊!” 容夏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元气,不像是受到网上留言纷扰的模样。段寒恍惚了几秒,把涌到嘴边的道歉和安慰都按了下去。 “夏夏,你……” “嗯?”容夏没等来下文,只应了一声。 他像是在跟啾啾玩耍,偶尔冒出一两声带着笑意的逗弄声,“哎哎,咬我手了——再乱挠我不爱你了啊!听话听话……” 段寒几乎一整晚都没睡,脸色难看得很,现在容夏放松的状态算是给了他唯一的一点安慰。他喃喃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容夏正专心跟萨摩耶玩耍,心思根本没在这通电话上,听到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也只会下意识地回应道:“我能有什么事。” 段寒没说别的,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没事就好”,之后便结束了这通电话。 安静了没多久,容夏又接到了新的电话。 他看着屏幕上跳跃着的“梁淮”二字,忍不住开始思考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跑来找他。 刚划开接听键,梁淮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从听筒处传了出来。 “夏夏——” 容夏实在没忍住,笑出声了,“你又怎么了?今天这么有空。” 回答他的是摩托车发动机轰鸣的引擎声。 “我刚刚去保养摩托,怎么样,现在有空没?带你体验保养过后的丝滑。” * 容夏开车非常规矩,几乎到了胆小的程度:别人要超车他就老老实实减速让路,别人开得慢他就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简而言之,怕死且怂。 飙车这个词就跟他没关系。 之前那一个月的相处里,他被梁淮哄着坐了一次这人的摩托车后座。 容夏忐忑地爬上去,双手搂住梁淮的腰,抓得紧紧的,两只眼闭得死紧,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句“你、你开吧”。 然后在风驰电掣的速度中叫得嗓子都快破音了。 事后,当事人表示,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极限速度真的很让人肾上腺素飙升——当然,如果他下车之后不会头晕眼花走路歪扭,那就更好了…… 后来又坐了很多次,习惯之后,眩晕和憋气的不适感渐渐减少,只剩下心脏砰砰跳动、快要冲破胸膛的快感。 无法否认,极限运动带来的刺激过于强烈,光是听到“飙车”这两个字,容夏的心跳已经开始加速了。 他低头看了看腕表,有点犹豫地说:“那,那……” 梁淮果断道:“别这这那那了,地址发我,我现在去接你,就这么决定了。” * 虽然昨晚没有第一时间关注到那些乌烟瘴气的言论,但早上睡醒后,梁淮还是立刻了解了昨晚那场莫名其妙的闹剧。 他自然也不会相信那些博人眼球的言论。而且……虽说这些年容夏经受过的风风雨雨他都看在眼里,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替他捏了把冷汗。 他和容夏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他几乎没有什么能帮到容夏的地方,或者说,容夏根本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来帮忙。 梁淮坐不住,揣着车钥匙匆匆出了门。 容夏没有需要他的时候,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能为容夏做。 * 十分钟后,梁淮通知容夏下楼。 这人又换了一辆车——上次那辆车还是火红色,这次的低调了很多,是纯黑色。 容夏眯着眼睛,不赞同地吐槽道:“人民教师工资这么高哦?天天换车。” 提起这个梁淮就肉疼,他赶紧比了个拜托的手势,满脸心塞地说:“我一整年的工资就买了这一件东西,求求您别说了。” 容夏得意地哼了一声,用手指敲敲梁淮的脑袋,翻身上了车。 梁淮从腿边拿下头盔递给他,又回头帮他小心戴好。 容夏眼神好得很,一下就认出头盔也和上次的不同。 “你好败家,梁淮。”容夏指指点点。 自觉心虚的梁淮闭嘴不说话,装作没听到一样帮容夏调整头盔的角度。 一切准备就绪后,梁淮向后方伸手,抓着容夏的手抱在自己腰间。 “坐好了吗?” 容夏左右动动,屁股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坐好。 他心里既紧张又激动,还不想表现出来,嘴硬地说:“还能没坐好吗?我又不是第一次坐,我才不害怕呢,我……” 梁淮听了好笑,伸手拍拍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背,右手向下转动油门—— 摩托载着容夏的尖叫声,呼啸而去。 容夏居住的小区地方不在市内,距离高速不过几分钟的车程。 下午三点,阳光正是最灿烂的时候,金灿灿的光束打在梁淮藏蓝色的冲锋衣上。仪表盘在阳光的照耀下反着光,那上面显示的数字不断向上攀升。 109、110、111…… 眼睛已经无法跟上高速行驶的速度,身边的景色飞速倒退,隔着护目镜映在容夏眼中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光怪陆离的光圈。 风很大,容夏压低了脑袋,还是觉得狂风呼呼地拍在脸上。 梁淮在前面吼了一句什么,容夏听不到,他只能抬头向前看看—— 弯道近在咫尺,梁淮大概是说让他抱紧,马上要转弯了。 他更紧地贴在梁淮身后,学着他的动作压低身体,尽量和他保持着相近的角度。 视线前方是急转弯道,左侧是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面,在他们后方,则是一辆又一辆被远远甩下的汽车。 容夏心里大喊着“我要飞出去了”,身体却随着拐弯的结束慢慢竖直。 排气管的轰鸣声顺着耳朵冲进他的心里,在他的心窝窝上毫无预兆地炸开。 他几乎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来气。 不知过了多久,摩托缓缓停下。 心跳终于落在了实处,咚咚咚的跳动声取代了耳边呼啸的风声和鼓膜的阵阵刺痛。几秒后,头盔被人温柔取下。 容夏的鼻尖缀着几滴小汗珠,脸颊在密不透风的头盔里憋得闷红,眼神还带着一点迷茫。 他看到梁淮也取下了头盔,额前的头发湿了几缕,同样是一脑袋汗。 不同的是,那人眼里没有忐忑和恐惧,有的只有游刃有余。 他掐掐容夏的耳朵,半开玩笑似地调侃道:“原来你还是害怕啊,早说嘛,我就不开那么快了。” 他用手指把容夏的头发梳理好,之后跳下车子,弯着腰看着缩在后面可怜兮兮的人。 “你说说你,”梁老师职业病又犯了,“不能喝酒还爱喝,晕车还说一点都不怕,怎么这么人菜瘾大?” 容夏怪不服气的,想皱眉瞪他,一抬头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梁淮没再继续逗他,只是伸手揽住他的身体,半扶半搂着把他带下车。 缓过那阵要命的眩晕感后,容夏抬头四处看看——梁淮停到了附近高速的一个休息区。 这个休息区不大,吃饭休息都不太方便,平时很少有司机愿意在这里停留。 人很少,倒是适合大明星暂时休息一下。 玩笑归玩笑,缓过那股要命的眩晕、终于能够“脚踏实地”地踩在地面上时,容夏又忍不住回想刚刚那种几乎失重的眩晕感。 也终于有力气回怼梁淮:“你才人菜瘾大,我不晕车,是你开车技术有问题。” 梁淮笑出声了,“好好好,我有问题,我人菜瘾大。” 说着,他伸出右手,用食指揩掉容夏鼻尖那几滴汗水。 冬日寒冷,低温很快蒸干了两人的汗水,容夏脸上的红晕也慢慢散去,重新变得白皙透明。 他眯着眼睛看向天空,按了按心脏,回头对梁淮说:“真的好解压,好刺激,我也想学赛车……” 他自顾自地形容着极限运动带来的快感,却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落在梁淮眼里是怎样一幅美景。 远处的太阳落在他身上,乌发雪肤泛着金色的光,美过世上任何一幅画。 他张张合合的嘴巴里到底在说些什么,梁淮已经无心去听了。 他只是凑近容夏,用嘴唇碰碰他的鼻尖。 一触即分的触碰。 容夏侧过脸来看他,脸上表情淡淡的。 酸涩从心里慢慢涌了上来,梁淮挤出个微笑,轻声说:“回去吧,夏夏。”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需要,现实生活中驾驶摩托要小心为上,要做像容夏一样怂怂的乖宝宝(。 第45章 寇总你怎么想的呢 回程路上, 梁淮放慢了开车的速度。 “你为什么开这么慢?”容夏坐在后面,很不老实地掐着梁淮的肚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梁淮一向很会揭容夏的短, “对啊!刚才有些人晕车晕得小脸苍白, 我肯定要照顾一下啊!” 容夏气绝, 掐住梁淮的手又多用了几分力气,看那人在前面低低笑了几声,示弱地叫痛才肯收手。 这么一通折腾,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容夏摘下头盔还给梁淮, 作势就要离开。 “哎!等一下。”梁淮拽着他的衣角把人拖回来。这姿势有点滑稽,他人还在车上,手伸得长长的, 整个上半身都趴到车上了。 容夏回头一看,被他这个纠结的姿势逗笑了。他还记着梁淮刚才的嘲笑,故意往外又退了一步,看这人的胳膊也跟着自己向外伸得更长。 “哎!你这个人——”梁淮哭笑不得,“别走了, 我要摔倒了!” 他费力地扒拉着容夏的衣服, 把他揪回自己身边,痛心疾首地说:“夏夏, 你变了, 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坏。” 容夏背着双手,老神在在地说:“那怎么办呢,对付你这种坏人,就得自己变坏。” 两人又逗了会儿嘴。 梁淮锁好车, 四处望了望, “我记得刚才过来时, 这附近有个超市。” 容夏知道他想说什么,偏偏装作不知道,装傻道:“啊,怎么了?” “晚上一起吃饭?我来做。” 容夏抱胸看他,“就只吃个饭?” 梁淮:“……我还想撸狗。” “还有呢?” “……”梁淮败下阵来,举手投降,“还有,今晚想住你家,贫苦的人民教师想体验一下大明星的豪宅。” “不可以。”容夏冷酷地说,“我不是说过春节之后会去找你吗?” 梁淮无语望天,“你好严格。” 容夏笑笑,拽着梁淮的衣服往家的方向走去。他说:“吃饭可以——当然前提是你做。不过,今天晚上你还是先回去吧。” 对容夏来说,梁淮确实是个很不一样的存在。不管他们的开始是怎样的,梁淮都始终是最能让他轻松、放松的人。 他或许不能理解容夏心中的烦闷,但他总能想出新花样让人短暂忘记种种不愉快。 * 虽然不能留宿,但梁淮心情仍然不错。 “200平的大平层,”他语气夸张地连连咋舌,“我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啊。” 容夏不客气地说:“少买几辆车、少买几个头盔就能买得起了。” 梁淮没顾上反驳,又被别的事情吸引走了注意力。 “耶耶,是耶耶啊!”他瞪大眼睛看着从小卧室门口伸出脑袋怯怯看着他的萨摩耶,自己走过去蹲在地上看着它,“它好可爱,真的和视频上一模一样。” 容夏好笑地拉住他,“它胆子小,见了生人会害怕,你别逗它。” “真的吗?”梁淮没养过狗,只从视频里见过容夏这只萨摩耶, “真的很胆小吗?我记得你说它很亲人。” 容夏过去贴贴啾啾的小狗脸,笑着说:“是亲人,我一个朋友,之前我们家傻狗第一次见他时吓得嗷嗷叫,现在也熟悉起来了。给它点时间,它有点慢热。” 梁淮点点头,站起身子四下看了看。他看到沙发角落里放着几个玩具,走过去仔细挑选了几个拿在手里,试图吸引萨摩耶的注意。 “你还挺会挑,”容夏站在旁边看了一眼,“这几个还真是它最喜欢的。” 梁淮不动声色地得意着,“这几个玩具上面牙印最深,肯定是耶耶最爱咬的玩具。” 容夏受不了地挥挥手,“你太厉害了,你太厉害了梁老师。” * 过了十来分钟,梁淮终于从第一次见到萨摩耶的兴奋和喜悦中脱离出来,逐渐恢复淡定。他摸摸萨摩耶的耳朵,走进厨房开始着手准备做饭。 他手脚利索,很快做好了四菜一汤端上桌。 虽然手艺比不上容夏,但也算不错。 饭后两人又去遛狗。在外面玩耍一圈回来后,啾啾似乎不再害怕梁淮,会躲在角落里偷看他。 不过萨摩耶很笨笨,每次偷看都被人抓个正着。 晚上八点多时,梁淮准备离开了。 这时容夏正在厨房给萨摩耶开罐头。罐头不好开,容夏鼓捣了半天才把拉环撕开一个小口。 他说话的声音夹杂在刺啦的铜箔摩擦声里,不那么清晰。 容夏问:“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 梁淮愣了一下。 * 原本是没发现的。 梁淮说要来找他,容夏也没多想。 梁淮这人,年纪不小思维倒是跳脱,一向是想起什么是什么,选择做老师,可能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循规蹈矩的一件事。他看似话少,实际上情话张嘴就能说,丝毫不会觉得肉麻或者不合时宜;不过他一直很会看人眼色,提议了几次一起出去玩都被容夏拒绝后,今天还肯再三重复这件事,实在非常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这次莫名其妙跑来,二话不说带人去飙车,甚至又提出了今晚留宿的想法——容夏之前明明说过不久后就会去找他。 想来想去,容夏觉得不对劲。 * 梁淮靠着厨房的推拉门,笑着摇了摇头,说:“好吧好吧,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走过来帮容夏倒出罐头里的肉,慢慢地说着昨晚的事。 “也没什么,就是……昨天晚上有几个营销号带节奏说你。”梁淮略去了那些难听的黑词条,言简意赅地解释着,“我怕你看了之后心里不舒服,你本来就刚杀青,肯定正是最敏感的时候,我就想着过来陪陪你。” 容夏缓缓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这事,昨天睡得早,也没人告诉我。” 容夏用勺子拌了拌碗里的食物,又倒了几片钙片进去,这才端出去给啾啾吃。 他蹲在地上,手掌摸摸它柔软的毛发。他仰着头,从下方看向梁淮,问道:“说我什么了?” 梁淮走到他身后,低头摸摸容夏的头顶,低声说:“没什么,反正就是挑刺,别理他们。” “你都说是挑刺了,”容夏含笑说道,“那我怎么会因为别人挑刺而心情不好?这么多年了,一直被人拿着放大镜找缺点,习惯了。” 容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不用担心,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越是这样毫不在意,梁淮看了心里越觉得难受。 他绕到容夏面前,抬起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安慰似地摸摸他的后脑。 小孩子一样的抱法把容夏逗笑了,他戳戳梁淮的胳膊,说:“行了,别腻歪了。” 梁淮切了一声,松开他的腰。 * 这人离开后,容夏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还是忍不住点开了微博。 那些黑词条已经被净化得干干净净,很难看出昨晚到底是什么状况了。 他本想问问林子薇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切到微信的界面后又停下了。 既然都不想让他知道,那就算了。 容夏按按心脏,有点无奈地想,这些人,一直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保护着…… 不过这一丝无奈背后,更多的还是温暖。连梁淮这个完全和娱乐圈没有联系的人都跑来安慰他,看来昨晚事情闹得很大。即便是这样,仍然没有人来打扰他这个当事人,没有无聊的采访,没有看似安慰实则探询的“关心”,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什么都没有。 兵荒马乱的一晚,只有他安稳地睡着。 纠结再三,他给林子薇发了一句“谢谢”。 ……几分钟后,这个女人回了一个问号,顺便送上了疑问三连。 【?】 【干什么?】 【发疯了??】 “……”容夏心想,果然不能对这个女人抱有什么期待。 他好脾气地回复道:【昨晚忙了一整晚吧?怎么不告诉我呢。】 林子薇沉默了大半天。 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接通之后又不肯立刻开口,只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 容夏何其聪明,察觉到林子薇的欲言又止后,他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哦——我知道了。”容夏拉长声音,试图让语气听上去轻松一些,“是寇雅郡做的,是吗?” 他不等林子薇回答,又自顾自地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也是,他以前就很擅长这些,” “嗯。”林子薇轻声回答,“昨天忙活了一晚上,四点多还在给梁总打电话。这次事发突然,又是在半夜,我们都没发现。如果不是他在帮忙处理,恐怕……” 容夏把手机的扬声器打开丢到一旁,自己躺在沙发上,安静听着林子薇的话。 他大致明白了昨晚都发生了些什么,心里好笑又疑惑。他也终于明白了早上段寒那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是为了什么。大约是觉得做错了事,想和自己道歉,结果发现当事人什么都不清楚,思来想去还是不想用这些烦心事骚扰自己,就作罢了。 不是没被人诽谤造谣过,昨晚那点事和当年那场床戏带来的舆论压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容夏不仅不觉得生气,反倒被激起了叛逆心。 他立刻决定今晚就把和萨摩耶的合照全部发掉! 不过…… 耳边,林子薇的声音逐渐和他脑海里的想法重叠。 “我有时真是……我真是搞不懂你,也搞不懂寇总。”林子薇又在叹气,“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容夏闭着眼睛,轻声说:“谁知道呢……不管他。” * 电话挂断后容夏又重新回到微信的界面。 曾经给寇雅郡设置过的昵称和置顶框早都已经取消了,中间容夏甚至换过一次手机,那些相爱过的痕迹也都随着手机的更换消失不见。 现在这个社会,他们有太多种方式可以记录下自己万分珍惜的回忆,却也太容易丢失这些回忆了。 伴侣的关系已经随着那一纸离婚协议解除掉,相处中的小疙瘩也在那一次彻夜长谈中被好好抚平。 可事到如今,寇雅郡似乎还在用自己的方式表现着他对这段感情的不舍和留恋。 容夏甩甩头,抛下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搜索到宼雅郡的对话框,想跟他说句谢谢。 但,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容夏看着手机顶端那人的名字,删掉了自己打好的两个字。 算啦,随他去吧。 容夏从沙发上坐起来,叫了一声“啾啾”。 萨摩耶从卧室里小跑着出来,扑到容夏身上,用力地蹭着他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容夏接受你的帮忙但拒绝跟你和好,本文BE(不 寇雅郡追老婆小课堂开——课——啦—— 寇(推推并不存在的眼镜):遇到困难怎么办?嘴上说说“你没事吧我来安慰你呀”有什么用呢?你能实际帮到他吗? 梁:那你做这些他知道吗? 寇:。 第46章 除夕夜前夫上门 几天后就是除夕夜了。 年纪渐长, 容夏更加珍惜和亲人在一起的时间,即便是春晚这样重要的工作,也是能推就推。春节期间不安排工作, 这是他和梁翎提前说好的。 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 但比起平时, 似乎也没有太多不同。 容夏和父亲从下午开始就在拌馅擀皮包饺子,颜翘则在收拾其他的菜品。 一家三口非常和谐——各种意义上的,容貌出众, 气质出彩, 就连做饭的手艺都是个顶个的出色。 洗菜时颜翘不知道想起什么,噔噔噔跑到卧室里拿了个东西放到容夏的口袋里。 “?”容夏疑惑道,“你又在搞什么鬼。” 颜翘神神秘秘地说:“我专门去给你求的, 就是邻市那个很有名的寺庙!” 容夏满手面粉,顾不上掏出来看看,又问:“求了什么啊?” 颜翘伸出食指,点点自己儿子的肩膀。 “姻缘啊!” “……”容夏无语到想要翻白眼,“单身真的很自由希望你明白。” 颜翘哼了一声, 回到另一边继续洗盆里的青菜。 容夏无奈地看了一眼容沛扬, “容老师,您, 是不是得说两句?” 容沛扬也不说话, 装作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包着饺子。 煮饺子的时候容夏偷溜出来,拿出手机看着自己家里的监控。 没办法,父亲的过敏太严重了,一家四口三世同堂的美好场景容夏只能在心里想想。 好在萨摩耶对此并没有不满, 对它来说, 除夕夜也只是普通的睡满18个小时的一天。 容沛扬跟着出来, 抱歉地说:“都怪我……” 容夏连忙收起手机,“怎么会怪你,你过敏嘛,那能有什么办法。” 容沛扬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年后我再去医院看看吧……我也想撸啾香啾啊!” 颜翘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饺子从厨房走出来,招呼两人过来吃饭,顺便对容沛扬好一番嘲笑:“哎呀,啾啾这么可爱温顺,有些人却摸不到,啧啧啧。” 容沛扬无奈地摇头笑笑,对容夏说:“颜女士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挖苦我。” 饺子刚上桌,电视里春晚的直播也正好开始。 颜翘随意看了一眼,问:“我记得前几年你不是还去过春晚?怎么最近几年都没见人家再邀请你啊?” 淡出娱乐圈二十多年的颜女士突然警觉,“你该不会过气了吧?!” “……”容夏跟她说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放下筷子,认真解释道,“找过,但我想在家陪你们啊!还有,我没过气,我很红。” 颜翘撇撇嘴,“自己说自己很红,我的宝贝儿子,你好厚的脸皮啊!” 容夏被噎得快要掀桌,他看向容沛扬,怒道:“爸!你管管,管管她!” 容老师淡定地端着碗坐到沙发上,远离战火现场,装作不知道桌边的“战火”,点评起了今年的春晚节目。 * 三人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可实在是眼大肚皮小,就算每个人都吃到肚皮圆滚滚,也依然剩下了不少。 饭后,容夏自觉主动去刷碗。 厨房内水流哗哗响,又夹杂着碗筷磕碰的清脆响声。直到关上水龙头后,容夏才听到客厅传来的说话声。 颜女士又在发动嘲讽大法,只是吐出来的词听上去怪怪的…… “哎——我看还是算了,我们家这小破地方,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呀!” 容老师这是又怎么惹到她了…… 容夏擦干双手,走出厨房一看—— 颜翘抱着手臂站在客厅,女王一样训着对面的年轻男人。 男人个子比颜翘高出不少,此刻却像小学生挨骂一样垂着头,一句不敢吭。 “……”容夏朝自己的父亲丢了个眼神,无声询问着这人怎么会在这。 容沛扬耸耸肩膀,比了个口型说不知道。 “大过年的,来都来了,您还不找地方坐下呀?”颜翘小嘴叭叭的,“嗨呀,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害怕我呢,寇总。” “……”寇雅郡悄悄吐出一口气,硬着头皮说,“阿姨,我……” 这两个字可又触了颜翘的逆鳞。 寇雅郡不记得了,从前颜翘不让他叫阿姨,让他和别人一样,叫自己颜女士。 寇雅郡可叫不出口,于是每次上门,都嗯嗯啊啊的应付过去。这段记忆消失了,他脱口而出的“阿姨”两个字,简直要把颜翘气疯。 “大过年的不在家吃团圆饭,跑我们家这个小破地方来干什么?离婚了的前夫不需要你的关心。” 容夏听见“离婚”这俩字就头大。 他头疼地拉开两人,先安抚住颜女士的情绪,“大过年的我们不吵架哈,颜女士大人大量别跟失忆了的笨蛋一般见识。” 他冲容沛扬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把人带走。 之后他转过身,歪头看着除夕夜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家的前夫。 “我说,您老人家,”容夏表情又好笑又无语,“什么意思啊这是。” 见颜翘跟着容沛扬离开,寇雅郡悄悄松了一口气,脸色也终于没那么憋屈了。 颜翘真的太可怕了…… 寇雅郡放在手里拎着的几个礼品袋子,趁着容夏不注意,还偷偷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这才回答了容夏的问题:“……奶奶让我来看看你。” 容夏抱胸站在一旁,一脸“我已经看穿你在隐瞒什么了”的了然表情。 寇雅郡:“。” * 事实上是,吃过年夜饭后,寇雅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怎么待着都不舒服。于是决定把明天的行程提前,今天就去容夏父母家拜访。 他跟自己父母打了个招呼,又去楼上跟老太太道别。 “奶奶,我去趟容夏家。” 以往的除夕夜,他们也是分开度过,初一时寇雅郡会去容夏家里拜访,顺便把容夏接过来,在老宅子里住上几天。 奶奶听到这话没太大反应,只招呼寇雅郡过来坐到她身边。 “容夏今年有工作,所以……”为了安抚奶奶,寇雅郡提前想好了一套说辞,“我今天过去,早一点把他……” 话还没说完,寇奶奶的巴掌啪地一声落在他的背上。 老太太没多大力气,疼倒是不疼,不过这一声沉闷的声响还是让寇雅郡愣住了。 他眨眨眼睛,离老太太远一点,“……这是干什么?” 寇奶奶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呀!你呀!!” 说着又在他肩膀甩了一巴掌。 老太太手上的伤还没好,寇雅郡不敢躲更不敢拦,挨了几下后他说:“手疼,手疼,老太太。” 寇奶奶闻言脸上怒意更重,两步走到小沙发上拿起靠枕,重重砸向自己的孙子。 “你气死我了,你气死我算了!” “……”寇雅郡挨了两三下,小心伸手抽走抱枕,“大过年的生什么气。” 寇奶奶嚷嚷着:“大过年的,大过年的,你真是会找话说!大过年的你为什么非要给我找不痛快!你看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 “……”寇雅郡抿着嘴不说话了。 这老太太,大概是察觉到自己已经跟容夏离婚了吧,寇雅郡无奈地想。 * 寇雅郡欲盖弥彰地解释说:“奶奶嘱咐我给你带点东西,我刚好今天有空,过来看看你。” 容夏:“东西送到了,寇总请回吧。” “奶奶还说想见你来着。” “好哇,”容夏冷笑,“那之后我找一天你不在的时候,回老宅看奶奶。” 寇雅郡肉眼可见地哽住。 容夏在心里笑到捶地。 寇雅郡这个嘴呀,真是硬到走在路上跌倒能把地面砸个大坑的程度。 笑过之后,容夏又重新恢复了淡然。 他朝自己卧室的方向歪歪头,说:“别杵在客厅了,一会儿颜女士出来看到你又要说了。有什么话去我卧室说吧。” * 失忆以来,这是寇雅郡印象中第一次走入容夏的卧室。 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才跟在容夏身后走进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寇雅郡的错觉,他觉得这个房间里独属于容夏的种种气息非常明显。他能闻到容夏常用的洗发水香味、最喜欢的香水味道,和被子上散发着的洗衣液的果香。 容夏坐在床上,两只手撑在床上,抬头看着寇雅郡。他的表情称不上冷淡,却也不算热络。 他就是疑惑,“说说,你又来干什么?” 寇雅郡盯着容夏撑在床上的白皙手掌,撑得很用力,指尖一点一点泛了红。 他看着那抹红,久久移不开视线。 他一直没回答,容夏等得不耐烦了,从床上拿起枕头丢到他身上,不客气道:“除夕夜跑到我家来发呆啊?有话快说说完快滚。” 他头顶的头发随着丢枕头的动作抖了抖,先前因为和啾啾的拍摄,他又把头顶的新长出的金发染黑了。 寇雅郡没忍住,伸手摸了摸。 头发很柔顺,即便多次烫染也不显干枯,只从发质上绝对看不出来染发时这人要遭多少罪。 寇雅郡用指尖卷着他的头发,看他乌黑的发丝缠绕在自己手中。 “又去染头发了啊。”寇雅郡皱眉说道,“我之前跟梁翎说过,可以不染的。” 容夏把自己的头发夺回来,没好气地答道:“你说不染就不染?一截黑一截黄多难看啊。” 寇雅郡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好像还有一点光滑微凉的触感。 半晌,他低声说:“不难看,怎么会难看呢。” 容夏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两人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寇雅郡沉默着走出卧室,把自己拿来的几个礼品袋子一一打开给容夏看。 除去昂贵的补品,他还给容沛扬带了一份画展的邀请函,给颜翘准备了一条钻石项链,都是些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寇雅郡说:“我也想不起来以前都送过些什么了,不知道合不合他们的心意。” 容夏打断道:“合心意又能怎么样,不合心意又能怎么样?寇雅郡,大好的节日我也不想说这些,但——” 他向前探了探身子,伸手合上那几只包装精美的袋子。 两人的手指挨得很近,再靠近一分就能触碰到对方温热的体温。 不过,容夏说出来的话却冷冰冰的, “你做这些干什么呢?我们离婚了啊。” 像是怕寇雅郡没听懂,容夏甚至又重复了一遍:“我们离婚了啊,寇雅郡。” “上次在老宅说的那些话,我以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看来还是没有,”容夏缓缓说道,“别纠缠了,离都离了。” 他用脚拨开这些礼品袋,重新坐回床上,安静看着对面的人, 寇雅郡喉结滚了滚,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些晦涩难懂的情绪。 “……我也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 打火机啪嗒一声被打开了盖子,一小簇火苗冒了出来,又很快被按灭。烟在手指里绕了一圈,最后还是丢到了桌子上。 “……我后悔了。” 寇雅郡站在窗边,额头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几不可闻地说:“后悔了,容容。” 玻璃窗上迅速晕开了一片洁白的雾气,又很快消失不见。 寇雅郡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的从容,他说:“如果我说,我做这些什么都不图,只是单纯想对你好,那是假话——我做这些就是为了重新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和你复婚。” 容夏:“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寇总,我的离婚证——” 他比划了个动作,“撕了。撕了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 寇雅郡含糊说道:“一个证明而已,总会有办法的。” * 寇雅郡这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没人比容夏更清楚了。他不想再去争论什么,只点点头说:“行吧,随便你。” 寇雅郡大概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他把刚刚被容夏挪到一边的礼品袋重新拿回来,在里面翻翻找找,翻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给他。 “这是给你的。” 容夏接过来拆开,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愣住了。 他太熟悉这个东西了,这是数字电影的高清带。 他疑惑地抬头望向寇雅郡,“这是……小林?” 寇雅郡点头,“嗯,今天下午才拿到,我还没来得及看。” 他缓缓解释道:“前段时间听你说了关于小林和宁文这段关系的看法,回去之后我想了想,原先剧本处理得确实不好。后来我找杨沐聊了几句,他也觉得……” 容夏忽然皱起眉头。他又拿起枕头,重重打在寇雅郡肩膀上,怒道:“你让他改剧本了啊?!” 寇雅郡躲闪不及,被正正击中。 他是真没想到容夏关心的居然是这个问题——也不怪他,失忆之后,他根本没有机会陪伴容夏完整地度过一次拍戏的经历,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人最讨厌电影的拍摄被外力更改。 “我没有啊。”寇雅郡无辜地说,“我只是让他剪了一个HE的版本,送审和上映的自然还是原先的剧本。不是,改结局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让他在拍摄完成之后才做。” 听到这里,容夏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寇雅郡又说:“这个版本只有这一份拷贝,换句话说,这个版本只有你和我能看到。” 解释了半天,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如果他俩能够有一个好的结果,那这个故事会是什么样的走向。我没想那么多啊!” 在这通连番解释后,容夏终于听懂了事情的始末。他挠挠头,“哦”了一声,说:“好吧好吧,算我误会你了。” 他起身去找放映机,鼓捣了半天连好投屏——还好家里有这些专业设备。 寇雅郡关掉了房间的灯光。漆黑的卧室里,只有墙上的小小投屏发着光。 “杨沐说剪得很粗,也有一些地方衔接不上,毕竟和原先的想法不一样,随便看看吧。”寇雅郡轻飘飘地揭过自己怎么逼着杨沐在几天之后剪好,杨沐又是怎么崩溃到每晚都打电话对他破口大骂的光荣事迹。 确实剪得很粗,甚至还有些内容前后矛盾;后期的配音还没开始,霍山台词功底不行,说话像含着水,很多台词都听不清楚。 不过这一版倒真是剪出了一个和原剧本完全不同的走向。 * 原本,重生后的小林从一开始就避开了宁文,这辈子他们相遇的时间被推迟了非常久。寇雅郡拿给他看的这一版,宁文居然在小林重生后第三天就找到了他。 ……原来,小林身亡后没多久,一场意外也带走了宁文。 再次找到小林后,宁文这股粘人劲儿更甚,恨不得吃饭睡觉上厕所都跟在小林身后。 黏着黏着,小林也慢慢软化了,两人敞开心扉聊了聊,最后决定再给这段感情一次机会。 * 容夏跳过小林专心搞事业的剧情,快进着看完剩下的部分。 这一版剧情的结尾,依然是原剧本的那一幕,只是更改了前因:小林为了一个非常重要且需要保密的项目,独自踏上了一段不为人知的旅行。几年后项目解封,相爱的两人终于重新团聚。 粗略看完后,容夏起身关闭了投屏。 重新坐回床上时,他笑着摇摇头,“难为小沐哥了,居然真的能剪出不一样的剧情……” 他戳戳寇雅郡,“说说感想?” 寇雅郡略一沉吟,开口说道:“这种,双重生题材的爽点到底是什么?我理解不了。这个乱七八糟前后矛盾的感情戏都比小林搞事业的部分有趣。” “……”容夏又想用枕头丢他了,“理解不了就放弃吧,这说明你没有能在娱乐圈赚钱的头脑。” 寇雅郡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问:“那你说说你的看法?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容夏学着他的样子思考了几秒,深沉地开了口:“这里面有很多我没见过的剧情,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寇雅郡摇头。 “说明,霍山拍废了太多东西,他演技确实不行。” 寇雅郡:“……” 两人对视一眼,都被对方无聊的发现逗笑了。 容夏简直是捶床狂笑,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人家辛辛苦苦剪了一版,我们两个这都是什么观后感啊!” 寇雅郡被他的笑意传染,一开始还能忍着,后来表情也逐渐有了失控的迹象。 他别过头去,难得有了点开怀大笑的意思。 等到终于笑够了,容夏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花,声音还带着笑意。 他说:“不过说实话,看了这个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剧本要这么安排了。电影篇幅有限,肯定只能侧重一个方面,如果要详细讲爱情线,那这篇事业线大概率会被砍掉。现在这样的安排就是刚好相反,留下了事业线,去掉了更复杂更纠结的感情线。” 寇雅郡点点头,附和道:“倒是符合现在观众的口味。” 挺混乱的一版剪辑,甚至有些台词都无法辨认,但它真的很神奇地疏解了容夏对这部电影的种种遗憾和忧愁。 他踢掉拖鞋,两手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脸蛋也压在膝盖上。 房间里还是没开灯,寇雅郡却能清晰看到容夏明亮的双眼。他伸手拨开那人眉毛上方的几根碎发,温声问道:“小林和宁文的这个结局你还满意吗?” 容夏轻声说:“满意。戏剧本来就是为了给大家看现实里很难发生的事情,如果电影里相爱的人都不能有圆满的结局,大家该多失望啊……” 他的侧脸用力压在膝盖上,压得扁扁的,喃喃自语道:“相爱的人,能好好在一起,这才对呀。” 寇雅郡揉揉他的头发,笑着说:“嗯,你觉得满意就行。” 他起身把录影带取出来,又重新装好塞进盒子里,回头说道:“那这个你留下来做纪念?全世界只有这一份。” 容夏点头。 心里开心了,脸上表情也变得乖巧起来。 寇雅郡见状,也终于放下心来。 从察觉到容夏不对劲到现在,悬着的心终于稳稳放平。 “容夏,以后……”他斟酌着开口,“大概不能每次都让导演按我们的心意剪辑,但,你心里在意的事情还是可以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说这话时寇雅郡并没有指望能从容夏那里得到什么回应,只是出于关心,有些话不能不说。 但没想到,容夏居然听进去了。 他把脸从膝盖上抬起,两条腿并得紧紧抱在一起,小声说:“这怎么说呀……多奇怪。” 寇雅郡不解:“哪里奇怪?” “就是奇怪呀……”容夏绞着手指,垂下了眼睛,“小林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宁文也不是,谁会为虚拟的人物伤心难过呢?一两天也就算了,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说这些多矫情啊……” 他不等寇雅郡说些什么,又自我肯定道:“别人都不会这样,只有我会,显得我多奇怪呀……” 寇雅郡仍然不能理解:“别人不会这样、只有你会,这就奇怪了吗?谁规定的?这也只能说明你和他们的想法不同——这世界上哪有完全一样的人,想法不同再正常不过了。” “不是的,不是的。”容夏试图解释,“就,就……”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低声说:“就和我的头发一样,别人都是黑色,只有我是金色,就很奇怪!” 寇雅郡简单的思维理解不了容夏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就算别人都是黑色的头发而你是金色,那又怎样呢?金色很配你,黑色也很配,怎样都好,怎样都可以,怎样都是你。头发的颜色也好,肤色也好,高矮胖瘦怎样都好,这些都不能成为‘奇怪’的理由。” 他按按容夏的头顶,说:“就算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拥有某种东西、某种特性,也不能说明你很奇怪,或者你是异类。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容夏的下巴被这人按着压在膝盖上,他只能挑起眼角看了寇雅郡一眼。 他噘起嘴巴,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寇雅郡放开他,顺势坐到他身旁,犹豫一瞬后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朝着自己的方向靠去。 容夏很难得地没有反抗,乖乖任他揽着,自己还寻找了一个舒适的地方,把脸埋了进去。 眨眼睛的时候睫毛扑闪着,簌簌打在寇雅郡的脖子上。 “拍电影的事我不懂,但是,”寇雅郡低头看着他,视线从高挺的鼻梁下滑到柔软的双唇,“或许我能帮你……不要求回报的那种。” 容夏愣愣地抬起头。 * 黑暗放大了视觉之外的所有感官,寇雅郡只觉得容夏的呼吸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触碰到。 他喉结一滚,低头寻找着只属于容夏的甜蜜气息。 凑过去吻住的时候,容夏向后躲了躲。 寇雅郡的手臂比大脑更快一步反应过来,在他躲得更远之前,伸手将人拉入怀中。 “容容……” 之后的话语吞没在耳鬓厮磨中。 寇雅郡爱用的那款前调很苦的香水味道又一次冲进容夏的鼻子。 他伸手推着面前这人的肩膀,只是寇雅郡重得像座大山,直直向他压下来,压得他快要喘不了气。 湿润的水意从嘴角蔓延至唇缝,容夏受不了地张开嘴,又被含住了舌头,吸吮得更加用力。 不知不觉中,他被寇雅郡压在身下,仰躺在床上。 寇雅郡只用一只手就能将他的双手按在头顶,空闲的另一只手则急迫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布料摩擦的声音极其明显,容夏小腹一凉—— 毛衣被掀开了。 * “咚咚咚——” 突然传来的巨大敲门声让两人从情。欲中惊醒。 “小夏,小夏!!你干什么呢?”颜翘用力拍着门板,大嗓门快要掀翻天。 寇雅郡尴尬地翻身坐起,又手忙脚乱帮容夏把衣服整理好。 “……”容夏窘迫地搓搓脸,声音沙哑地冲门外喊了一句,“我在看电影……” 开头那一两个字还算大声,只是到后面,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了。 颜翘不客气地说:“寇雅郡呢?这么晚了他还不回去?该不会是想留宿吧!” “……”寇雅郡抿着嘴,下去打开房门。 当然,开门前还是记得回头看了看容夏,确认这人衣衫整齐,才按下房门把手。 他打开门,低声对颜翘说:“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又回头跟容夏说:“我……那个……我去看看啾啾,它一整天都自己待在家里,估计你也不放心,我去看看,看完就回老宅。” “哦,哦。”容夏讷讷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颜翘(撸袖子):寇雅郡这个狗东西!!!!!他在干什么!!!!!!!!! 周末依然是万字更新,后面还有一章 第47章 一生顺遂 容夏同手同脚地走到大门前, 一把拉开房门。 “快快快快走吧……”他低着头,声如蚊蚋。 寇雅郡摸摸鼻子,也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两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 在颜翘面前像是早恋被抓包的小学生情侣。 “那我先走了, 我去看看啾啾, 一会儿再——” 话还没说完,容夏家的大门在寇雅郡面前砰地关上。 “……”寇雅郡无奈,摇摇头离开了。 门内, 容夏心虚避开颜翘的视线, 溜回房间洗澡。 脱下衣服后,容夏意外地发现自己腰间多了一道红痕。 颜色鲜红,一看就是刚留下的。 他在心里胡乱骂了一通那个不知轻重的人, 自己又粗鲁地搓了搓那处红痕。 不仅没弄掉,反而让那片红扩得更大。 容夏“哎呀”一声,不再去管这些,擦好身体回到床上睡觉。 市区禁燃,临近零点的时候, 容夏只能听到外面的沉闷钟声。 手机屏幕不停闪烁, 合作过的艺人朋友们纷纷发来了新年祝福。左不过还是那些老话,星运亨通, 事业顺畅, 部部电影票房口碑双丰收。 容夏回复了几个,后面祝福越来越多,他回不过来,索性按灭手机, 打算明天再说。 几分钟后, 不停涌入的新年祝福终于有了安静下来的趋势。他关掉卧室的灯光, 开始琢磨起自己的新年愿望。 可是想来想去都没想到太新鲜的。 他很红,演技也受人认可,去年刚拿过最佳男主角,事业上该有的都有了。 至于爱情……反正现在也不着急,顺其自然就好。 那么其他的……? 容夏闭着眼睛胡思乱想,贪心地想用一句简单的话把所有的好事都概括进去。 希望家人健康,希望身边的人一切都顺利,希望他们想要的都拥有,希望他们一辈子都幸福快乐…… 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这也太多了。 困意逐渐涌来,容夏抛开脑袋里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乡。 昏昏欲睡时,容夏脑袋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词,可以完美综合以上所有的愿望。 一生顺遂。 容夏睁开眼睛眨了几眨,睡意全无。 他翻过身平躺在床上,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去看微博的冲动。 不管怎么说,偶像和粉丝之间还是要保持距离。 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他不可能为每一个脱粉的人失落。她们曾经来过,这就已经很好了。 困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容夏索性坐起来。他靠在床头,忽然想到,昨晚还没有看过监控。 他重新拿起手机,按亮屏幕。 锁屏界面上是一长串未读消息的提示。 他没耐心一一看过去,索性全部清除掉。正要切到监控APP时,他瞥见寇雅郡在五秒前发来了一张照片,把自己的对话框自动顶到了最上面。 容夏抿着嘴,点开了对话框。 照片里,啾啾躺在自己的小窝中安静地睡着。寇雅郡不知从哪里翻出了好早以前买过的小道具——一个蓝色的小水滴发卡,别在啾啾眼下。 还用非常正式的字体在照片上P了一句话。 【爸爸总背着我出去偷玩。】 搭配着萨摩耶蠢萌的睡颜,还真有几分搞笑。 很快,寇雅郡又发了一个几秒钟的视频。 啾啾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睡着觉还在抖耳朵。 容夏看得心花怒放,美滋滋点了保存。 已经十二点二十多了。 这人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去吗? 容夏动动手指,敲了几个字。 【你怎么还在我家?】 说起来,寇雅郡虽然工作繁忙,但作息非常健康——他很少熬夜,除非极个别实在脱不开身的情况。 不过…… 容夏挠头,这人是自己要去家里看啾啾的,又不是自己逼他的,不管他。 【寇:你怎么还没睡?】 没等容夏删掉这几个字,寇雅郡的新消息先进来了。 他像是猜到容夏会问些什么,又立刻发来一张截图:他与容夏的对话框顶端,赫然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容夏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又回复了两个字,“睡了。” 再次把手机锁屏后,困意奇迹般地重新回来。没过几分钟,容夏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容夏洗漱完毕走出房间。 客厅里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自然是容沛扬,而另一个…… 容夏揉揉眼睛,不敢置信,“寇雅郡,你……” “你”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寇雅郡正在陪容沛扬下棋——不得不说,寇雅郡真的很有老年人的风范,除了作息习惯之外,他还喜欢下棋、喜欢写字、喜欢钓鱼,总之,和容沛扬非常合得来。 这不,下完了棋,他又装模作样站在容沛扬身边,看他写字呢。 容沛扬为人非常谦虚,他收了笔,仔细端详着自己刚刚写好的“一帆风顺”,看着看着又摇了摇头,说:“别的也就算了,这个‘顺’字我怎么都写不好。” 说着,他把毛笔递给寇雅郡,温和地说:“你试试。” 容夏眯着眼睛看寇雅郡假模假式地推辞。 “容教授,您也太谦虚了,我这几笔字写得这么烂,哪敢在您面前献丑。” 容夏无法吐槽,这个人真的虚伪到一定程度了…… 果不其然,寇雅郡嘴上说着“我写得烂”,手上立刻接过了毛笔,在铺开的宣纸上唰唰唰写了四个大字。 都说字如其人。容沛扬的字体工整规矩,线条流畅又不失锋利;寇雅郡的字则张扬有余柔和不足,带着一股冲天的桀骜。 容夏背着手,老大爷散步一样踱到这两人面前。他低头看向桌上的宣纸,正想阴阳怪气两句,却在看清寇雅郡写下的四个字时愣住了。 “一生顺遂”四个大字行云流水,力透纸背。 容夏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寇雅郡。 这人又委婉地吹捧了一番容沛扬的笔力,把人哄得开开心心。 容夏复杂地看着他,出声叫住:“哎,寇雅郡,跟我过来一下。” 寇雅郡看了他一眼,冲容沛扬点头笑笑,随后跟在容夏后面,去了卧室。 * “一大清早的,你又来干什么?”容夏靠在电脑桌前,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面。 寇雅郡:“来告诉你,啾啾挺好的。” “……”容夏闭了闭眼睛,勉强按下心里涌出的一百个问号,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你今天凌晨才发了照片和视频,而且我有监控,我当然知道它挺好的。” 寇雅郡换了个说法:“它今天早上挺好的——视频和照片只能说明它今天凌晨很好。” “寇雅郡,现在是21世纪了,”容夏咬牙切齿道,“科技这么发达,您有没有想过,可以用电话或者微信告诉我这件事呢?” 寇雅郡瞎话张嘴就来:“我手机坏了。” 容夏真气笑了,“你给我看看,你把你手机拿出来给我看看。真坏了我出钱给你买一个好吧!” 寇雅郡不理他。 容夏怒了:“快点!” 那人不情不愿地把手伸进裤子口袋,在里面摸索半天。之后昂贵的西裤口袋里传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声响。 寇雅郡取出手机,摊在手掌中心给容夏看,“你看,真的坏了,” 容夏看着裂了一个角角的手机屏幕,心里有一万个小人在狂奔。 天呐,寇雅郡真的把脑袋撞坏了! 他看着无辜身亡的手机,挤出个微笑,同时竖起拇指,给他比了个真棒的手势。 “你,寇雅郡,你是这个,你厉害,你厉害。” 寇雅郡淡淡应下:“嗯,还好吧。” 说着,他把手机重新收起来。 “等一下!”容夏又说,“再给我看看。” 他指指寇雅郡的裤子,“手机!” 寇雅郡犹豫一瞬,把手机递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顺遂会因此掉马吗 第48章 一大个修罗场 容夏背过身, 仔细打量着这部手机。 虽说屏幕刚才被某个神经病捏坏了,但功能完全没有问题。 他们以前不太避讳,彼此都给对方设置了面容ID解锁, 容夏很轻易地进入主界面, 找到了微博APP。 他稍微侧过头去, 确认寇雅郡没有凑上来,才犹豫着点开微博的图标。 短暂的几秒钟后,首页出现了刷新后的内容。 都是一些时政要事、经济新闻, 没有半点关于娱乐明星的消息。 容夏又点开右下角的小图标, 打开“账号”菜单—— 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寇雅郡的私人账号。 容夏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 他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的多疑。 一生顺遂,多平常的祝福语啊, 怎么会因为寇雅郡写了这四个字,就怀疑他是微博上那个大粉呢? 他摸摸鼻子,挺不好意思地把手机还给寇雅郡。 没想到,这人居然又冲他摊开手掌。 容夏:“?” “钱,”寇雅郡理所当然地说, “你刚才说的, 如果我手机坏了,你给我买新的。” “……”容夏真是无语了, 他委婉表示, “我给你俩巴掌你要不要。” 于是,半点好都没讨到,还白白损失了一部手机的寇雅郡,默默离开了容夏父母家。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低着头笑了。 * 春节假期一晃而过。 大明星和普通人也并没有太多不同。在外面拍戏时, 颜翘天天念叨着“小夏我的宝贝,你什么时候才回家看爸爸妈妈”,真的在家住了几天之后,颜翘怎么看儿子怎么不爽。 “一天天的不是吃就是睡,你有点偶像自觉行不行?” “回了家也不主动做饭洗碗做家务,你有什么用啊?” “打游戏,就知道打游戏,别人打游戏赚钱,你呢?好几万好几万往里扔。氪金也就算了,你玩出点成果也行,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菜。人菜瘾大,真没说错。” 到了初四那天,颜翘已经忍无可忍。 “你今天晚上遛完狗就别过来了,回你自己那儿待着吧,啊。”颜翘叉着腰,“我看见你就烦!” 容夏:“……” 于是,大年初四的下午,大明星容夏灰溜溜地拿着行李,滚回了自己家。 路上他给梁淮打了个电话。 “我在家不干活,被我妈赶回来了。”他无奈地说,“明天你有空吗?有空就过来吧。” 电话那旁,梁淮还没来得及回答,先被几个听上去十分年轻的声音打断了。 “是谁是谁?是不是师娘!” “是女朋友还是老婆!看梁淮这脸笑得啧啧啧啧啧!” “让我看看,让我也看看!” 梁淮“哎哎哎哎哎”一通驱赶,声音冷酷地说:“大人打电话小孩子不要捣乱。” 几秒钟后,他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这才顾得上回答容夏。 “下午跟学生们出来看电影了,才结束,正要去吃饭。”梁淮说。 “哦——”容夏拉长声音,调侃道,“真大方呀!不知道梁老师有没有请学生们看过我的电影呢?我记得去年国庆黄金周我可是有部电影上映哦。” “……你这个人,”梁淮无语,“我要是请别人看电影,那肯定首选你的电影啊,可是你现在没有电影正在上映啊。” “那我不管,”容夏逗他,“你这是给我的竞争对手贡献票房。我不理你了!” 明知道容夏是在说笑,梁淮还是会上当,“行行行,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每年365天天天排一部电影,您看怎么样?这样我就能每天都请大家看你的电影了。” “神经病。”容夏笑着骂他。 学生们又在起哄了,梁淮捂住话筒又说了几句,这才回过头来继续跟容夏说:“一群小屁孩烦得很,我吃完饭回家找你,刚好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 * 梁淮想说的,是几天后他会带学生们在邻市的一个人工湖野餐烧烤。他想邀请容夏一起来,又顾虑着这人的身份,不知道容夏愿不愿意。 大明星听上去光鲜亮丽,然而离开聚光灯后,私下里的生活反而有诸多限制。 梁淮总想带他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却又不得不顾及着他的身份,毕竟,年前那场闹剧还历历在目。 “我的学生们都挺乖的,不会出去说些奇怪的话,这个你放心。”梁淮解释说,“我是觉得吧,人多还能热闹一点。不过确实可能对你来说不太方便,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我们两个,我也不叫他们。” 容夏挠挠头,“我想想啊。” 他也觉得人多热闹一些,而且…… 去外面烧烤这件事,以前他和梁淮也试过一次。 怎么说呢,东西是很好吃的,但,容夏什么都不会,就搬个小板凳在旁边坐着,看梁淮一个人手忙脚乱。 那次他看着其他人的帐篷都热热闹闹的,自己这边只有两个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冷冷清清。 容夏想了想,迟疑着说:“要不就……叫上他们一起?” * 梁淮今年带的这届学生,是高三年级成绩最好的重点班。 说起来他的年纪和履历并不足以胜任高三班主任的职位,但,现在学生们心思活络得很,他这款不走寻常路的老师居然相当受欢迎,一不小心就变成了苦逼的毕业班班主任。 第二天上午,容夏拎着小包包牵着萨摩耶,坐上了梁淮租来的大客车。 他在学生们好奇又紧张的眼光里,径直走到最后面的座位,一屁股坐到梁淮身旁。 “一群书呆子,每天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梁淮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道,“再开学就是最后一个学期了,我想着,趁这个假期有时间,让他们好好放松一下。” 容夏也凑过去跟他咬耳朵,“嗯,所以你就把两个行程合并在一起,既能照顾学生,又能打发我,是不是?” “……又来了,”梁淮无语地抱怨道,“哪有这回事,都说了你不愿意我就不带他们了。” 容夏哈哈大笑,也不再调侃他,专心给啾啾指着窗外的风景。 目的地并不远,四十分钟后,客车停下。 这群学生当真老实得很,等到梁淮出声,才一个接着一个下了车。 梁淮带着几个男生手脚利索地搭帐篷、搭烧烤架、给木炭点火,容夏则和一群小姑娘一起,围成一个圈看啾啾躺在地上撒娇。 笨笨狗狗还很会看人下菜,先前见到陌生男人就只会往容夏身后躲,现在看到年轻的女学生,居然主动躺到地上任她们摸肚皮。 过了快二十分钟,才终于有胆子大的学生跑过来和容夏说话。 “你是容夏吗?” 容夏点点头。 女生没有太多惊喜或者羞涩的表情,只是淡淡点了下头,说“哦”,之后就跑走了。 她小跑两步回到自己的同伴身边,小声跟她们说了几句话,那几个女生立刻回头来看容夏。 容夏:“。” 他实在是被这种毫不掩饰的打量逗笑了。 不过也算新奇,平时别人看到他总是很激动地“哇”,今天面对一群高中生,他居然久违地找到了不会被围观的体验。 过了一会儿,梁淮那边的烧烤终于考好了第一摊。 先前羞涩的男孩女孩们再顾不得身边还有陌生人,一溜烟凑过去,一个个嗷嗷待哺,等待梁淮的投喂。 梁淮不紧不慢,先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纸盘摆好肉块,之后才把剩下的分给学生们,同时还要提防着不懂事的坏小子抢走吃光、不给女孩子留。 “夏夏,这个你拿去和啾啾吃——哎哎,别抢,给女生留点!” 班上的男生狼吞虎咽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终于自告奋勇来接替梁淮。 梁淮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再三叮嘱他们小心用火安全、东西一定要烤熟才能吃,之后就离开去找容夏。 学生们在那边叽叽喳喳说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两个大人则远远坐在帐篷中吃着东西。 容夏吃得心满意足,连连夸奖:“这个鸡翅好吃啊!” “我自己腌的,昨晚鼓捣到一点多。”梁淮说着,从容夏手里抢下一根火腿肠喂给啾啾,“好吃吗宝贝?” 容夏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四处寻找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拿来教训梁淮。 他瞥见不远处,啾啾的粉红色小包包挂在一旁,于是跑过去取下,抓着书包带子往梁淮肩膀砸去。 “你倒是挺会讨好啾啾!从我嘴里抢吃的给它吃?” 梁淮也不躲,又从容夏的盘子里夹了几片五花肉喂给啾啾,振振有词地跟容夏斗嘴:“大明星,你要注意身材啊!” 他被容夏砸得连连后退,一边“哎呀”着一边笑,“被我说中了你心虚是不是?” 后来被锤得受不了了,他反手抓住容夏的手腕,满脸真诚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怎么能让大明星和狗狗抢吃的呢。” 于是,又被容夏按住打了一顿。 * 帐篷里的两个人终于闹够了,外面的学生们也已经把梁淮带来的食材全部解决干净。 中午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梁淮想了想,决定抛弃学生们,和容夏两个人单独去玩。 他走到那群学生中间,叫来班里最靠谱的班长,叮嘱他们注意安全,有事及时联系自己,之后便拉着容夏离开了。 起初,容夏还有些不放心。 “一群十几岁的孩子,你也放心让他们自己玩?” 梁淮说:“你把他们想得太脆弱了,十几岁不假,可早都是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年纪了。来之前我做过功课,这地方的湖边都围起来了,连钓鱼都不行,不用担心落水;周围空旷平坦,只有一处山坡——就是我们即将要去的那个地方,他们不去,也不会发生坠落的危险;公园里不允许机动车行驶,也不会出现交通意外。这个地方再安全不过了。” 他拍拍容夏的肩膀,安慰道:“你总要让孩子长大,该放手的时候还是要放手。” 容夏将信将疑,被他拉着往外走去。 啾啾也很少来这么远的地方玩耍。它兴奋极了,自己颠颠跑到容夏面前,嘴里还叼着粉红色的狗绳。 容夏被面前这一人一狗说服了,暂时放下了心里那点小小的担忧,跟梁淮出去了。 * 附近行人不多,容夏索性解开了绳子,让啾啾走在自己前面。 这座城市距离他们居住的城市并不遥远,气候却差异很大。 家里还是冬天,这里却像是抢先一步进入了春天,温度适宜,湖边的阵阵微风吹在脸上,让容夏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容夏问道,“离家这么近,可我从来没听说这里还有个人工湖。” 梁淮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他又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后,用手指勾了勾容夏的手心。 怎么告诉他呢? 我每天都在留心这些好玩的地方,就等着带你一起来玩。 * 这地方真的很大,不知不觉,两人一狗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 啾啾一开始跑得非常欢乐,后面也走不动了。它扭头看看身后的主人,耍赖一样地往地上一趴—— 容夏也早就走不动了。 他往梁淮身上一靠,柔弱地说:“我说,这地方怎么这么大,还要多久还要走出去?我好累哦。” 梁淮掏出手机看了看导航,无措地说:“……我们刚走了一半,再走一个小时就可以出去了。” 容夏丢给他一个“你再想想,再说一遍”的眼神。 梁淮:“。” 他本意只是想和容夏随便走走,真没想到这一走就出不去了。 这个人工湖是个椭圆形,中间并不连通,只能沿着一个方向走出去。 “怎么办?要不,你和啾啾在这等我?我去看看有没有哪里能租自行车。” 容夏转转眼睛,想到一个绝妙的好方法,“不用,你背我回去吧。” 梁淮:“……?” 于是,梁淮身后背着一个一百多斤的容夏,怀里抱着一个接近一百斤的啾啾,一步一步走得摇摇晃晃。 他不知道是不是被生活压迫得精神失常,居然笑了起来。 “我说,你们是不是欺人太甚了啊。 容夏在他背上笑到发抖,“那谁让你挑了这么一个地方?走得我累死了,你说你该不该负责把我背回去?” “好吧好吧,背你也就算了,它呢?”梁淮举起手里的萨摩耶,“为什么它还要我抱着回去?” 萨摩耶清脆地汪了一声,可可爱爱的,两只前爪越过梁淮肩膀,握住了容夏。 很有一种合伙坑蒙拐骗成功后的庆祝之感。 梁淮摇着头笑了。 这地方是个小山坡,不太好走。 梁淮的视线被啾啾挡住,必须伸长脖子才能看清脚下的路,他还在分心和容夏说话,一个没留神,踩空了。 山坡不高也不陡,只是这一脚踩空时啾啾受了惊吓,嗷呜一声从梁淮怀里跳出来,反倒把人扑倒了。 梁淮顾着容夏怕他摔倒,手伸到后面扶了一把,又被容夏情急之下握住一推—— 原本只是普通的脚滑,在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下,变成了两人抱在一起双双滚下小山坡。 拢共也就不到两米的高度,但凡是个正常的四肢协调的成年男人,都决计不会摔倒。没想到,居然成为了容夏痛失偶像包袱的罪恶之地。 他摔得头晕眼花,裤子还因为在土里滚了一圈,沾上了一层黄褐色的泥巴。 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啾啾歪头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以为这是主人开发的新游戏,决定下去跟他们一起玩耍。 于是也去土里滚了一圈,把自己搞得全身脏兮兮。 容夏:!!! 他看着啾啾脏兮兮的小肉爪,血压都高了。 但又不能拿狗撒气,于是他扭头看向坐在地上揉屁股的梁淮,表情之和善友好实在让人瑟瑟发抖。 “……”梁淮坦然道,“这是个意外啊。” “意外!意外!我让你意外!”容夏从地上坐起,偶像包袱也不要了,半跪在地上,炒着啾啾的包包摔在梁淮肩膀,“你走路有没有问题啊!这点高度怎么会摔跤!” “哎呀!”梁淮笑着躲闪,“错了,错了,我错啦!” 他越躲闪,容夏越起劲,最后,他干脆张开双手,一把抱住容夏。 容夏一时没注意,被他拽得失去平衡,踉跄着跌倒在他身上。 梁淮单手把人紧紧扣在怀里,另一只手绕到容夏身后,仔仔细细拍了拍他身上沾染的泥土。 “摔疼没有?”梁淮问他。 这个小山坡没有铺砖块,只长了一片野草,地面并不坚硬,况且冬天穿得也厚实,摔下来的时候又有梁淮这个人肉坐垫压在下面,真要说摔伤或者划破,倒也没有。 主要就是丢脸。 容夏哼了一声,说“没有”。 别别扭扭的样子看得梁淮心里一阵阵发痒。 他在裤子上擦干净手里的泥土,上前一步捧住容夏的脸。 他含住了容夏微微翘起的嘴唇,吞下了他喋喋不休的撒娇和抱怨。 容夏没有躲开,只是在梁淮靠近时微微迟疑了一下——再怎么说,现在还是在外面。 这点小小的挣扎立刻被梁淮捕捉到。 他放开容夏,自己微微起身,一扬手,脱了自己的藏青色夹克。 容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情况,就被兜头罩住了脸。 轻柔的吻自眼睑落下,柔软的嘴唇依次印在眼窝、鼻梁、脸颊,最后停留在嘴角。 等到容夏终于适应了眼前黑暗密闭的空间后,梁淮终于挤进他的唇缝,亲吻长驱直入。 * 罩在头顶的衣服不知不觉被梁淮顶落,摊开掉在草坪上。他顺势压着容夏,两人一起倒了下去。 他的夹克铺在身下,这一次没有再弄脏容夏的衣服。 闷住呼吸的衣服被拿开了,容夏却依然觉得呼吸不顺畅,每每想张口呼吸,都只会被梁淮叼住舌尖吻得更深。 来不及搞懂这个吻是怎么发生的,梁淮的气息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就这么压了过来。 梁淮一直不算温柔,被接连咬了好几下嘴唇后,容夏终于忍不住了。 他别开脸,小声嘀咕了一句“疼”。 梁淮也不听,捏住他的下巴转回来,又一次咬了上去。 容夏的呼痛和抱怨又一次淹没在唇瓣的辗转中。 抱怨还是有效果的,梁淮动作放轻了很多,左手塞到容夏背后,安抚地抚着他的背。 糖衣炮弹最会降低人的防备心,容夏意思意思挣扎两下,很快在梁淮的亲吻下放软了身体。 两只手被梁淮牵着绕到那人背后,容夏借着他的力气从草地上被抱起来,树袋熊一样缠在梁淮身上。 亲吻的力道变得轻柔,气氛却更加暧昧。梁淮蹭着他的嘴唇,在亲吻的间隙叫他“夏夏”。 手掌下面是容夏柔软的屁股,眼前是他挺翘的鼻尖。容夏鼻梁高挺,是很英气的轮廓,只是鼻尖有颗褐色的小痣,增添了一点俏皮和可爱。 梁淮放过他红肿的双唇,蜻蜓点水般地在那颗痣上亲了一口。 容夏闭着眼睛靠在梁淮肩膀,后知后觉跟他算账。 “不要搞这种突然偷袭,”他戳戳梁淮的腰,声音还带着情。欲后的沙哑,“无不无聊。” 梁淮含糊应了一句,偏过头去用侧脸压住容夏的后脑,假装两人是一个深情拥抱着的姿势。 他伸长手臂捡起自己的夹克,拍拍上面的泥土重新穿回身上。 之前还不觉得,穿好衣服后梁淮才发现自己的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亲吻罢了,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却依然能让梁淮心如擂鼓,全身是汗。 在边上玩泥巴的萨摩耶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主人,甩着尾巴走到容夏身边,用鼻子蹭蹭他的脸。 容夏笑着“哎呀”一声,腾出手来揉揉啾啾的耳朵。 他拍拍梁淮的肩膀,从他身上站了起来,伸个懒腰,说:“回去吧。” ……提到这个又马上皱起了脸,“这么远的距离你背我回去!” 最后,梁淮找人工湖的巡逻人员借了一辆电瓶车,载着容夏和啾啾离开了这片区域。 容夏抱着啾啾,生无可恋地喊道:“怎么办!明天我会上微博热搜吗!” 梁淮在前面哈哈大笑:“‘大明星为何满身泥土坐在电瓶车上’这种标题吗?” 容夏用脑门撞撞这人的后背,嘀咕道:“遇上你就没好事,我算是看明白了。” 两人这一走就是几个小时,学生们已经散成几个小团体,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们回到帐篷时,刚好看到几个男生向树上抛着水瓶。 梁淮以为班上的男生又在淘气,停好电瓶车后走到男生身边,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巴掌。 “干什么呢?怎么砸树啊?” 男生挠挠头,指指树上挂着的风筝,“她们的风筝挂树上了。” 说着又指指身后几个女同学。 梁淮摇摇头,脱了自己脏兮兮的夹克让学生们拿着,两下爬上树干,捞下了那只风筝。 他把风筝丢下去,自己也跟着跳下来。 “用水瓶砸这得砸到什么时候去……”他无奈地说,“连爬树都不会啊,男子汉怎么能不会爬树?” 容夏哼哼唧唧着走过来,说:“谁规定的男子汉就得会爬树啊?你不要强词夺理了。” 几个男生被梁淮说得不好意思了,挠挠头,拎着风筝还给班上的女同学。 有胆子大的男生反击道:“老师会爬树就很了不起吗?出去一趟不也是把衣服弄脏了……” 梁淮没说什么,只扫了一眼过去,倒是另一位当事人抓抓脸,有点心虚地低下了头。 到底还是一群半大学生,在别的城市待到太晚总归是会引起学生家长的担心。五点时,大客车按照约定来接他们回家。 学生们玩累了,返程时睡得七荤八素,就连啾啾的精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趴在地上昏昏欲睡,一整车人里,只剩下坐在最后排的梁淮还清醒着。 他并不是不累,只是常年平静如死水的内心突然起了波澜,胸腔里跳动着的心脏震得他无法平静。 他看着玻璃上映出的侧脸,容夏倚着他,小脑瓜一点一点。 他伸出手指点点玻璃,指尖正正落在那人鼻尖的倒影上。 * 客车抵达长途汽车站后,梁淮一一送学生们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为了今天的一日游,梁淮准备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堆在脚边。 “我说,大明星,”他指指脚边的包裹,对容夏说,“打个商量,让我借住一晚?” 容夏装模作样思考一番,冲他伸出手,示意他给报酬。 梁淮配合地垂下头,苦恼说道:“我没有钱,以身相许行不行?” “不行。”容夏摇摇手指,“你这是在占我便宜。” 梁淮笑了笑,又说:“那你说怎么办?我这个穷苦的底层人士,工资都用来养车和请学生吃饭了,我一分钱都没有了。” 容夏对着傻乎乎蹲在地上吐舌头的啾啾扬扬下巴,说:“晚上帮我给它洗澡,都是你害它变得这么脏!” “好好好,”梁淮摇着头笑笑,“行行行,我是罪魁祸首,行了吧。” * 给萨摩耶洗澡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说起来,以前给啾啾洗澡的工作,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寇雅郡在做,容夏只偶尔打打下手帮个忙,真的动手操作起来,容夏发现洗澡这事还真没那么简单。 不过短短几分钟,他的睡衣就湿透了。 梁淮也帮不上太大忙。他没养过狗,不知道什么样的力道合适,重了怕萨摩耶不舒服,轻了根本按不住,没过多久,也被甩得满身是水。 两人磕磕绊绊快两个小时,总算给他洗好了澡。 容夏把烘干机搬出来的时候,梁淮简直瞳孔地震。 “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他不敢置信,“需要这么大的机器来烘干吗?” 容夏甩甩头发上的水珠,解释道:“没办法,它毛太厚了。一岁多一点的时候有一次用吹风机给它吹毛,吹到后面吹风机的线烧了。” 说起这件事容夏就心有余悸。 当时他闻到了糊味,还以为是吹风机太热,把啾啾的毛吹糊了。后来寇雅郡拧着眉毛从卧室走出来,一把抢下他手里的吹风机,这才发现吹风机底部的连接线已经冒了烟。 第二天,寇雅郡就拖着这个巨大的烘干机回了家。 容夏慢悠悠讲述了烘干机的来历,随口感慨了一句:“萨摩耶这个品种真的不适合新手饲养,太容易走弯路了,没有别人指导真的很难。” 他只是随便那么一说,身边的人却没法不往心里去。 烘干之后还要梳毛。 现在还没到萨摩耶的换毛季,不过掉毛量也已经相当惊人。 容夏支了个蚊帐,自己钻进去用大梳子一下一下梳着萨摩耶的毛发。 蚊帐空间小,无法再容纳一个成年男人,梁淮只能坐在外面看着。 他待着无聊,随意打量了一下容夏的豪宅。 然后视线定在了这人的酒柜上。 他笑着取下一瓶威士忌,冲蚊帐里的人摇摇手,说:“我开这瓶酒可以吗?” 容夏抬头看了一眼,给他指了另一瓶,“开那瓶吧,还剩一半没喝完。” 他艰难地从蚊帐里爬出来,拍拍身上的狗毛,又打了个喷嚏。 “每次给它洗澡,我都觉得我快要得鼻炎了……”话还没说完,又是一个喷嚏。 梁淮拎着吸尘器,打扫干净蚊帐里的狗毛,收起蚊帐时却犯了难。 那边,容夏已经坐在沙发上喝起了威士忌,他看了一眼,说:“放着吧,一会儿我来收——那个蚊帐有点问题。” ……说起来又是寇雅郡。 在蚊帐里面梳毛的方法也是这人教的。有一年啾啾在换毛季,每天都一把一把掉毛,蚊帐总开总关,终于坏了。 寇雅郡简单修了一下,倒是能凑合用,只是收起来时不太方便,只有家里这两人才知道怎么省力地将蚊帐关起来。 梁淮耸耸肩,说“好吧”。 他坐到容夏身边,拿起了另一只广口杯。 他的酒量可不比容夏,实实在在是个千杯不醉。 他不想在容夏喝醉的情况下跟他说话,一直想办法抢着这人手里的杯子,无奈容夏左躲右躲,就是不给他抢到。 梁淮无奈。 灌下一杯威士忌后,容夏两眼发直。他从沙发上坐起,径直走到蚊帐前面,对梁淮说:“给你演示一下,这个蚊帐应该怎么收。” 说着,他按下蚊帐自动关闭的开关。 “……”梁淮扶额,“不是说坏了,不能自动关闭了吗?” 容夏眨眨眼睛,“哦我这是给你演示错误的方法。” 梁淮默默捂住了眼睛。 他起身把容夏拽回沙发上,“我真是服了你了!这么多年酒量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也是个人才。” 容夏不服气地哼哼,“没有长进又怎么样?我又没有喝醉。” 梁淮才不管他这套,自己坐回他身旁,端起杯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容夏不喜欢口味太烈的酒,这款威士忌并不辛辣,余韵甚至带着点果香。 他酒量虽然差,但也真的不到一杯就会喝醉的程度。他伸长手去够茶几上的冰桶,想再在自己的杯子里加一块冰,摸到了冰桶又想起做胃镜时医生说的话,难得有了些犹豫。 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重新坐回沙发上。 他不知道梁淮在他起身时把手搭在了沙发背上,他这一靠回去,整个人直直落进了梁淮的怀抱。 容夏慢半拍地歪头看看他,说:“手拿开,硌到我了。” 梁淮没动。 他只是看着容夏浅棕色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开心或幸福的情绪。 他低声问容夏:“夏夏,你和那个人……断干净了吗?” 容夏:“……?” 他歪着头,似乎在思考这话的含义。 “你们不会再和好了吧?”梁淮突然有些紧张,他又问了一遍,“离婚和情侣间的分手可不一样。” 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他该等待容夏的回答,毕竟这一次,他想要的已经不再是像上次一样的crush,他想要容夏的感情,想做他堂堂正正的恋人。 但是,他看着容夏的脸庞被威士忌的酒意缓缓熏红,看着他被酒液润湿的双唇,看着他褐色瞳仁中自己的倒影。最后,梁淮的视线落在了他鼻尖的那颗痣。 他凑近容夏,又一次吻住了他。 他可以在容夏面前保持理智吗?梁淮想,他大概永远都做不到。 麦芽发酵的香味弥漫在两人唇齿间,容夏向后躲了一下,又被按住后脑继续深入。 带着酒意的吻令人头晕目眩,谁都没有注意到原本安静趴在地上的啾啾突然兴奋起来。 它啪嗒啪嗒走到大门前乖巧蹲好,几秒钟后,容夏家的门锁咔哒一声打开—— 容夏疑惑地出了个声,声音带着情。欲过后特有的甜腻。他看向门口—— 寇雅郡拎着一个粉色的袋子,一脸阴沉地看着沙发上拥在一起的两人。 * 春节前寇雅郡出了趟差,回来之后往容夏父母家晃了两圈,后面又马上有了新的工作。 好不容易闲下来,他又准备起了啾啾的贴纸——贴在抽屉把手上的东西,不能摸几下就掉了颜色,也不能在外力作用下太快变形,总之,肯定要选可以多用几年的材质,不然某个小祖宗不知道又要说些什么话来奚落他。 寇雅郡亲自跑了好几家数码打印店,终于选好了照片的材质。他又把防磕胶布一张张剪好,贴上啾啾的小照片,鼓捣了两天,做好了一袋子胶布。 出发去容夏家前有个紧急工作,寇雅郡不得不折回办公室准备。这一忙活,一直忙到了下午五点。他看看时间,顺便叫了两份外卖,一起带过去跟容夏吃。 等待外卖的时候,他打开电脑,又一次点开了那个装满容夏照片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塞了太多东西,每次打开都能有不同的发现。 这次,寇雅郡注意到了角落一张非常不起眼的照片。 这是一张微信视频通话时的截图,时间是两年前的某天晚上。 也不知道是容夏外出拍戏,还是自己出差在外,总之那天两人没见到面,只在睡前通了次视频电话。 截图中,容夏凑到屏幕前面,给自己指指自己的眉毛。右上角的小窗口里,自己则眉头紧皱。 容夏眉毛下方不知被什么刮破了一个口子,伤口不深,但位置尴尬,再往下几分,恐怕就要伤到眼睛了。 * “……就这么小一个伤口,”容夏用发卡夹起前额的碎发,给寇雅郡看自己的眉毛,“修眉形时不小心蹭到了,没事的。” 寇雅郡皱着眉毛,语气严厉地说:“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到底是哪个化妆师?不是月月,那是谁?” 容夏:“……都跟你说了没事的,你不要总是这么凶巴巴,我告诉你是谁之后你想怎么样?想找人家麻烦吗?” 寇雅郡不说话了。 最终寇雅郡也没从容夏嘴里问出是哪个化妆师这么毛手毛脚,还在容夏的威逼利诱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立下保证,绝不再追究这件事。 * 寇雅郡甩甩脑袋,慢慢地眨了几下眼睛。 他又看向屏幕上容夏的照片,那伤口确实不深,却也绝不是能完全忽略的程度。靠脸吃饭的人,弄伤了脸蛋也不肯让自己追究些什么。 这个人啊…… 他忽然就坐不住了。 去容夏家的路上,寇雅郡一直反反复复思考着刚刚想起的那一小段记忆。 听到容夏说眉毛划破时的心焦,亲眼看到伤口时的心痛,和被迫答应容夏不去追究的无奈……每一样情绪都清晰流入脑海。 还有,视频通话接起后,容夏凑到镜头前那一刻,自己漏掉的半拍心跳。 “寇总,拐过这个弯就到容先生家了。”司机恭敬地说,“我是在车库等您,还是把车开走明早再来接您?” 寇雅郡看了一眼腕表,说:“开走吧,明天早上来接我。” “好的,寇总。” 寇雅郡甚至没让司机把车开进容夏家的小区,在门口就下了车,心情很好地和保安打了个招呼,慢悠悠往容夏居住的楼栋走去。 虽说离了婚也搬出了家,但容夏并没有更换电子锁的密码,也没有删掉寇雅郡以前录入过的指纹——寇雅郡把拇指贴到识别区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开心。 怎么说,这也算是容夏对他没有完全忘情的证据吧……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熟悉的白色毛绒绒欢快地跑到他身边,乖巧地冲他摇着尾巴,而寇雅郡的视线却盯在沙发上忘我拥吻的两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谁爽了我爽了 第49章 寇雅郡又在发什么疯 又是那个人。是上次在剧组见过的那个男人。 寇雅郡回头关上门, 淡淡扫了一眼容夏身旁的男人,视线重得能压死人。 他定定看了那人几秒,直看得对方收回了搂在容夏腰间的手臂, 也松开了容夏的肩膀, 端正坐在沙发上, 才开口问道:“你是谁。” 那人开口,说:“我是……” 寇雅郡打断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并不是真的想问,也根本没打算给那人回答的机会。 “出去一下, 我有话跟容夏说。”寇雅郡又说。 那人的脸色很快变得难看起来。 * 一旁的容夏一直处于放空状态, 他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看看脸色难看的寇雅郡,又看看脸色同样难看的梁淮, 硬着头皮开口说道:“是我朋友,住几天……” 寇雅郡冷冷地说:“什么朋友还能接吻同居。” 梁淮听不下去了,起身说道:“这跟你有关系吗,你管得着吗?你们都离婚了。” “有关系,管得着。”寇雅郡把手里拎着的袋子丢到地上, 低头捻了捻手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点燃后夹在指尖。他的面容和表情隐藏在缭绕的烟雾后面,看不太清楚, 说话的声音也轻飘飘的, 可语气却重得无法忽视。 “我在跟容夏说话,你插什么嘴?”寇雅郡慢悠悠地说,“出去。” “……”容夏无语望天,他实在不想继续待在这里看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攻击, 干脆冲啾啾打了个响指, 说, “儿子,跟爸爸回去睡觉。” 只是,才刚走出两步,身后又传来了寇雅郡幽灵一样的声音。 “站住。” “……”容夏懊恼地转身,皱着鼻子骂道,“你好烦啊寇雅郡!” 寇雅郡:“我来找你说工作。” 容夏嚷嚷着说:“工作你去找梁翎啊!” 他急得直跺脚,“大晚上你不要在这里搞事情!” 梁淮听不下去了。他取来自己的外套,在容夏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们聊,我出去转转”,便急匆匆离开了。 临走前,他低头看了一眼被寇雅郡仍在一旁的袋子。 他并不惧怕寇雅郡,只是…… 或许容夏自己都没发现,他和那人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远比面对着其他人时丰富、生动得多。 * 碍眼的人终于走了,寇雅郡的表情稍微缓和了那么一点点。 他从地上的袋子里掏出一叠东西,二话不说向容夏的卧室走去。 “哎,哎!”容夏骂道,“我要报警了啊,你私闯民宅!” 寇雅郡头也不回,“报,用不用我帮你拨号码?” 床头抽屉的把手依然裸露在外。 寇雅郡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找出了剪刀,两下贴好了胶布,又把周围多出的边边角角剪掉。 本来是打算把家里所有的胶布都换一遍的,不过刚刚那一幕实在让寇雅郡没这个心情继续。 他把手里的东西往抽屉里一扔,回过头来看着容夏,目光沉甸甸的,实在无法忽视。 “……”容夏移开视线不看他,问道,“谈什么工作?快点说,说完快点走。” 寇雅郡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个文件,说:“《乡村环游记》这一季的三个常驻嘉宾名单出来了,如果你想参加,那最后这个名额就给你。” “都有谁?” 寇雅郡说了几个名字。 一位是童星出身的女演员,一位是前不久刚刚通过选秀出道的小爱豆,还有一位是透明了很多年最近爆火的实力派老戏骨。 这几个人容夏都知道,都是很踏实、很实在的人。 “上一季红了之后挺多公司想塞人进来,”寇雅郡说,“但这个节目组挺有点意思,那些爱惹是生非的、风评不好的,全都拒了,最后敲定的三个人就是他们。最后一个名额还空着,你觉得可以的话,我让梁翎去跟他们说。” 容夏抠抠手指,他可不好意思说他想去。 寇雅郡盯着他看了好几分钟,这才把心里那股火压下去。 他没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又回到客厅,取出一个保温袋递给容夏,说:“吃饭了吗?” “……”容夏小心说道,“或许,寇总,您知不知道一件事?我们正常人吃饭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只有你这种工作狂魔才在七点吃饭。” 他把保温饭盒还给寇雅郡,“带走吧,我早就吃完了,” 寇雅郡嘴角绷得紧紧的,隔了好几秒才伸手接过。 第50章 防磕胶布和奖牌 容夏胡乱甩着头避开这人碍眼的手, “关你屁事啊!你管这么多!” “怎么不关我事?做胃镜的时候不还是要我签字。”寇雅郡放开他的双手,手掌向下摸去,停在了容夏的肚子上, “少喝点酒吧, 特别是威士忌这种烈性酒, 你的胃受得了吗?” 加了冰的威士忌灌进胃里,冰冷过后酒液的刺激涌了上来,交替的冷热刺激着容夏的脆弱的胃。 现在被寇雅郡的手掌盖着, 温热透过衣物和皮肤缓缓传到了身体里。 很舒服, 但容夏还是噘着嘴拍开他的手,“受得了,你管我呢!” 寇雅郡又盯着他看了几秒, 直到容夏受不了地推推他的肩膀,才起身离开沙发。 容夏贴着沙发角落,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他用脚踢了踢寇雅郡的大腿,说:“快走开,狗男人。” 只是脚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就被寇雅郡扣住了脚踝。 容夏骨架小, 人也瘦,各处关节都细细的, 寇雅郡一只手掌就能圈住他的脚。 寇雅郡稍一用力, 把容夏拽到身边,自己则低头看看他的脚,手指在脚趾处拨了拨。 “不疼也不痒了?”说的是上次洗澡时不知被什么咬的包。 容夏都忘记这件事了,被寇雅郡这么一提才想起来。那天突然一下的肿痛感好像又回到了身体里, 他不自在地蜷起脚趾, 小声嘀咕道:“早就不疼了, 都多少天过去了。” 寇雅郡瞥了他一眼,说:“多少天过去了不也得问问?谁让你娇里娇气的。” 容夏不服气,“我哪有!” 话还没说完,容夏左边的手背传来了湿润的触感。寇雅郡弯下腰,在他先前磕破的伤口那里落下了一个吻。 发过炎的伤口好得没那么快,但现在也已经完全愈合了,只剩下一点不太明显的痕迹。舌尖舔上去的时候,只能察觉到有一些不平整的凸起。 容夏全身都绷紧了,身体里的血液好像一下子全都集中到手背。 他慌乱地挥开手,伸脚想把寇雅郡挤开,碰到那人的衬衫下摆时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猛地收了回去。 寇雅郡可不会放掉自己送上门的机会,他抓着容夏的小腿,自己靠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皮。 容夏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浅浅的触碰结束时,他听到寇雅郡问:“这里也早就不疼了吧。” 容夏睁开双眼,眼中一片迷茫。 他早就不记得寇雅郡碰到的这片皮肤,曾经被刮眉刀蹭出过一道小伤口了。 寇雅郡屈起食指,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低声说:“真是个笨蛋,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容夏懒得跟他争辩到底是谁什么都不记得,只用膝盖顶顶他。 * 胸腔里的醋意和火气消得差不多了,寇雅郡按按心脏,不想再追问那个男人的事——反正按容夏的性格,既然从前分开了,现在也不会再有机会和好。 他从沙发上起身,捡起先前被自己丢在一旁的防磕胶布,又去给客厅的抽屉更换。 换到第四个抽屉的时候,容夏家的大门被敲响了。 寇雅郡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又开始冒火。 一向怕生的啾啾迟疑了一下,之后居然甩着尾巴朝门口跑了过去。 萨摩耶对那人的亲密更加让寇雅郡怒火中烧。 他眯着眼睛看容夏过去开门,视线定格在男人手里拎着的东西。 也是一袋子防磕胶布,巧得很,这个牌子之前寇雅郡买过一包,后来发现表面过于光滑,啾啾的贴纸不好贴,这才换了手里的这个牌子。 寇雅郡冷哼了一声,没再理那两人,继续忙活着手里的东西。 十分钟后,所有的胶布都贴好了,寇雅郡拍拍手,扫了一眼窝在沙发角落撸狗的容夏。 “走了。” 喝了酒的容夏本就有些昏昏欲睡,去外面玩了一整天,晚上又折腾一通,强压着的困意终于随着大门的又一次关闭彻底爆发。 他打了个哈欠,对梁淮说:“好困,我好睡觉了。” “去吧,我弄个东西,一会儿就睡,” * 之后几天,容夏的生活过得非常丰富。 梁淮带他跑了一趟摩托车的赛车比赛。 “你要是觉得这个环境太吵,你待着不舒服,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只跑一圈,之后咱们就走。”换衣服时,梁淮小声对容夏说。 容夏倒不觉得不舒服,他觉得挺新鲜的,“你们的车都好酷啊!我也想学。” 梁淮想了一下这人开车时怂怂的样子,笑了一下,“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容夏:“。” 容夏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安静等待比赛开始。 国内摩托车竞赛的发展远远比不上国际,比赛场地里几乎没有围观的观众,全是即将参赛、或已经被淘汰的赛车手。大家的关注焦点都集中在即将开始的比赛上,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这里藏着一位大明星。 不过,容夏的气质还是太过出挑,即便如此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孩挤到他身边,盯着他看了半天,结巴着说:“你你你你你——!你是!” 容夏赶紧“嘘”了一声,“我不是,我什么都不是!” 男孩了然地嘿嘿一笑:“我帮你保密哦!绝不告诉别人!” 他单方面地和容夏达成了一致,滔滔不绝地说着:“真是想不到!居然还有大明星来看比赛!你来看哪个选手呢?” “……”容夏艰难解释,“我走错地方了,误入这里。” 男孩好像根本听不到容夏说话一样,自顾自说着:“我们这个比赛场地虽然不怎么样,但这已经是北方最大规模的摩托车比赛了!没办法,国内摩托车比赛发展得确实不行……” 这个男孩虽然奇怪又中二,但说的话意外让容夏很感兴趣,他不知不觉听进去了。 “今天这一场是决赛?” 男孩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不知道啊!” 他又立刻给容夏介绍起了这几位选手,就要介绍到梁淮时,场地的喇叭里传来了主持人倒计时的声音。 “比赛马上开始了!”男孩在容夏耳边大叫,“马上开始了!!!” 容夏也不自觉紧张起来,他伸长脖子往场地中心看,每个选手都穿得差不多,脸包裹在头盔下,只能勉强通过不同颜色的赛车服判断哪个是梁淮。 喇叭里传出几句不甚清晰的英文,同一时间,场地中心的几辆摩托车向前奔去! 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声顿时淹没了整个场地,耳边同时涌起了围观者的欢呼声。 容夏的心高高提起,紧张得仿佛比赛的人是他。 摩托车速度快,眨眼间一圈就跑完了。 梁淮的赛道在中间,一圈下来位置不前不后。他开得很稳,没有急着超车,也没有落后,一直按照自己的节奏跑着。 五圈之后,梁淮身后的选手开始准备超车了。那人从跑道内侧逼近梁淮,每过一次弯道,和梁淮的距离都压得更近。 终于在第九圈的时候,他从内侧成功超了车! 容夏一下子紧张起来,手心里都出了汗。 比赛一共二十二圈,赛程即将过半,梁淮依然没有加速的意思,眼看着身后又有一位选手想要超车。 容夏有点沉不住气了,他回头想问身边的男孩梁淮水平到底怎么样,还没开口就听到场上迸发了极为响亮的欢呼声。 梁淮开始加速了。 和之前超车的选手不同,即使是加速状态,梁淮依然开得非常稳。第十一圈的时候,他已经将身后的几个选手远远甩在后面。 车队从梁淮这里划出了非常明显的分界线,本来一直跟在梁淮后面的选手被越拉越大的距离影响到,不管不顾跟在后面,也开始了加速。 在转过下一个弯道的时候,那人太过着急,硬生生挤进了弯道内侧,打算从这里超车。 梁淮扭头看了他一眼,默默让开了距离。 这个速度超车太过危险,那名车手的车身又压得太低,才刚拐进弯道中心就失去了平衡。他努力回正身体,却还是因为过快的速度和惯性摔倒在地—— 梁淮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稳稳拐过了那个弯道。 摩托车撞击地面的声音过于恐怖,连前面领先的选手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再回过头时,身旁迅速闪过了一辆车! 不过眨眼之间,梁淮已经超了好几人,正处于第三名的位置。 选手摔车的影响是巨大的,几分钟之后,又有一人掉了队。 只有梁淮依然稳定。 他在第十六圈超了第二名,逐渐逼近一直领先的第一名。 摩托车比赛胜负一向就在一瞬间。容夏觉得自己都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场上领先的两人已经进入了最后一圈。 距离终点越来越近,只剩最后一个弯道——这个弯道之后,胜负就有了分晓。 领先的那名选手明显被身后紧逼的梁淮搞慌了心态,进入弯道前他每隔几秒就要回头看一下身后的人,似乎是在确认他们之间的距离。反观梁淮这边一直非常淡定,外界再乱也影响不了分毫。 两人几乎同时拐出最后一个弯道,容夏甚至无法用眼睛判断究竟谁更领先一点。 只是,就要回到最后一段直线跑道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梁淮身旁的那名选手不知怎么忽然减速,大幅落在梁淮身后。几秒钟之后,甚至被远远落在后面的人依次超越。 场地内一片哗然。 而梁淮依然没有半分停歇,最后几秒,他一心向着终点冲去。 最终,梁淮毫无悬念地赢得了这场比赛的冠军,并且甩开第二名很长一段距离。 容夏被场上热烈的欢呼声感染,激动得像是自己拿了奖。他在角落边边用力地拍着手,丝毫不在意自己这点动静根本不能给场内的欢呼声贡献一丝一毫。 和激动的容夏相比,他身边那个大男孩倒显得不那么开心了。 他切了一声,“装逼犯。” “?”容夏愣住,“你说谁?” “梁淮咯,还能说谁。” 男孩细细解释道:“他之前好多年都不参加比赛了,说是工作了,没时间继续玩这些。结果今年忽然又跑来了。” 原来,年前那几天梁淮一直安静地没来骚扰他,是因为在参加这场比赛的资格选拔。 但容夏还是不理解,“这跟装逼有什么关系?” 男孩说:“哦这个啊,他突然又来参加比赛,一开始很多人都不看好啊,毕竟这么多年没比赛过了。他就说自己肯定能赢,因为赢了之后他要——” “喂!喂喂喂!” 男孩话说到一半,被梁淮的小声呼喊打断了。 刚赢了比赛,正是最引人注意的时候,梁淮想办法脱了身,又担心直接呼喊容夏的名字会被人发现这位大明星的身份,无奈只能“喂喂喂哎哎哎”地小声叫他。 “哦哦,来了!”容夏冲他挥手,压低声音回应他。 “不说了不说了,人家堂堂正正赢了,哪里装逼了?”容夏绕过身边的男孩,打断他的话还不给反驳的机会。 说罢,他跳下看台,张开双手给迎面走来的男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梁淮只是淡淡地抱了抱他,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带在容夏脖子上。 “送你了。” 是刚才赢来的奖牌。 “送我干什么?”容夏低头,迟疑地摸摸脖子上挂着的东西。 梁淮说:“我一个一穷二白的人民教师,家里装着这么个招摇的东西,那像话吗?你帮我收着吧。” 容夏嘴上嘟囔着“我帮你收着就像话了吗”,手里倒是很诚实地把奖牌攥紧了。金灿灿亮晶晶的东西,容夏可喜欢了。 * 容夏走得急,没有听完那个男孩想说的话。 先前资格赛上梁淮曾说,这次比赛他一定要拿冠军,因为他想把奖牌送给一个重要的人。 他说,人民教师一穷二白,太贵的东西也送不起,手里也就只有这点奖牌,勉强能够送得出手。 第51章 家、啾啾和他 回去的路上容夏依然坐在梁淮的摩托车后座上。 城里毕竟不是赛车场地, 梁淮开得很慢,甚至还有余力腾出一只手,抓过容夏的手, 让他抱着自己的腰。 容夏满心想的都是这块奖牌, 没空管他这些小动作, 他小心地把奖牌护在胸前,时不时还要伸手摸一摸。 “真的送我了吗!”他在梁淮耳边大声问道,“之后你不会再想要回去吧?” 容夏说话的声音被风裹着吹到梁淮耳边, 他轻笑一声, 说:“送你了就是你的,我如果想要回去,现在就不会给你。拿着吧。” “耶!”容夏欢呼一声, 又摸了摸心口,奖牌已经被体温捂得温热。 两人一路聊着天回了家,吃过晚饭后,梁淮又给了容夏另外一个惊喜。 容夏正躺在沙发上玩消消乐,眼前突然暗了。 梁淮关了客厅的灯。 他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 眨眨眼睛适应眼前的黑暗后, 疑惑问道:“梁淮?关灯干什么?” 梁淮没说话。 黑暗中,容夏只能听到梁淮轻微的脚步声。 他好像拿了个东西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几秒钟后, 梁淮手里亮起了一小簇火光——他拿出打火机, 点燃了一罐香薰蜡烛。 一栋缩小的房子在容夏眼前亮起。 蜡烛的表面罩着一圈LED灯,燃烧时外壁的灯随着蜡烛温度的上升被点亮。 “这是……” 容夏凑到茶几前,脸颊被蜡烛的温度烤得热热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蜡烛。 本以为上面的图案是随意刻上去的,可容夏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终于, 当他转到另一个方向时, 看到了一团熟悉的毛绒绒, 蜡烛背面,印着一只吐着舌头的萨摩耶。 图案上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终于落在了实处,容夏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看自己周围的家具摆设,又低头看看茶几上燃烧着的小小蜡烛。 这蜡烛外壁LED上画的图案,是一间房子,是缩小版的容夏的家。 蜡烛的暖意顺着皮肤淌进了心里。容夏又换了个方向,在“啾啾”旁边,看到了蹲在地上的、缩小版的自己。 “他”正摸着“啾啾”的头顶,手里拿着狗狗最喜欢的长颈鹿玩具。 不知道为什么,容夏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眼眶一热。 他抹抹眼睛,坐回沙发上。 “原来你前几天是在弄这个。”他想起这几天梁淮总是一个人神秘兮兮地在鼓捣什么,现在想来,大概就是在做这个了。 客厅没开灯,容夏看不到蜡烛具体的样子,自然也不知道梁淮在上面留了大约两厘米的空间,刻了些其他图案。 直到几秒钟后,蜡烛的热度缓缓向上方爬去,原本空白的区域慢慢飘起了“雪花”——梁淮在留白的部分,画了一颗颗六边形的晶状体。 鹅黄色的灯光下,那个小小的容夏和他最亲近的狗狗在属于他们的家里玩耍,头顶上方飘下一点雪花,给他们的家点缀上了一点温馨和温暖。 原本安静待在自己卧室的萨摩耶不知感觉到了什么,挤开房门跑进了客厅。它被昏暗的客厅吓了一跳,嗷呜着要找自己的主人。 容夏伸手把它揽进怀里,下巴压着啾啾的耳朵,给它指这个小小的蜡烛。 萨摩耶看看面前这个Q版的自己,又扭过头来看看容夏。 几分钟后,梁淮按开了客厅的灯光。 容夏和啾啾都吓了一跳,猛地闭上眼睛的模样都有几分相似。 梁淮笑了笑,又熄灭了蜡烛,把它推到容夏面前,说:“送你的。” 蜡烛外壁不知用了什么材质,容夏不懂这些,只知道摸上去虽然仍有燃烧过后的余温,但并不烫手。他把它举起来,想再仔细看看,刚凑过去又闻到了肉桂的香味。 味道很淡雅,细闻后调还带着点柑橘的酸甜味。 “送我了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容夏美滋滋地盖上蜡烛的盖子,他还抱着啾啾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梁淮,问:“今天怎么了,怎么一直送我东西?” 梁淮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径直朝他走来。 相处了几天后,啾啾不再害怕这个陌生男人,却依然和他不太亲近。眼看着这人越走越近,它嗷呜一声,从容夏怀里跑开了。 梁淮走到容夏身旁,也跟着蹲下。他在容夏注视的目光中一点点靠近,在就要吻上他的唇时才稍稍停下。 梁淮说:“为什么送你东西……当然是因为我在追求你啊,傻夏夏。” * 蜡烛带来的温暖还留在容夏心里,半点都没有消减,他的表情却因为听到梁淮这句温情的告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嘴角那一抹笑意慢慢淡去,容夏从地上站起,避开了差一点就能触碰到的亲吻。 梁淮好像并不意外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摸了摸鼻子,坐回了沙发上。 他抬头看着站在身旁的容夏,伸手去拉他的手,叫他的名字。 “夏夏,”梁淮说,“我想……” 他用手指圈住容夏的食指,很轻柔地摩挲着他的皮肤,“我想,我们能不能试着相处一下?” 他飞快地补充道:“谈恋爱的那种相处。” 容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梁淮在很轻微地用力,想让他坐下,坐到沙发上。 但容夏没有,他反而勾了勾自己的手指,从那人的手掌心里挣脱出来。 容夏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情绪,梁淮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隐约看到容夏逐渐绷紧的嘴唇。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容夏紧绷的情绪才稍微放松下来。 他向上撩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没有任何修饰的五官依然精致清丽,可说出来的话语却多少显得有些无情了。 “梁淮,我以为你知道……”容夏犹豫着开口,“我们能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就是因为我不想跟你谈感情。” 说到这里,容夏似乎有些不耐烦,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以为你知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梁淮看着他的眼睛,“可我现在不想这样了。我不想跟你同居,不想跟你……上床,我想要你爱我。” 容夏叹了一口气,终于肯坐到他的身边。也不知该算是安慰还是感慨,容夏轻声说:“如果你想要我爱你,那一开始就不该提议只做一个月的情侣。” 他认真地看着梁淮,浅棕色的眼睛里全都是对方的倒影。 “梁淮,你知道的吧,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跟你在一起,是很快乐的事情。” “可我想要的不是这种喜欢,夏夏,你也知道的吧。” 容夏很轻地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几分钟后,啾啾从自己的卧室里跑出来,叼着它最喜欢的长颈鹿给容夏看。 还以为这是萨摩耶在撒娇,然而容夏低头一看—— 长颈鹿的一只脚终于在啾啾的暴力下被咬坏了,里面的棉花都跑了出来。 容夏伸手抓过长颈鹿,在萨摩耶头顶敲了一记,“坏啾啾,怎么又把玩具咬坏了?” 梁淮见状接过玩偶,说:“我帮你——”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容夏抢走,只见他自顾自地跟啾啾说着话:“爸爸帮你缝好还是买个新的?” 梁淮沉默地看着他,落下的手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那天晚上容夏睡得很早,梁淮洗完澡走进主卧时,容夏已经睡醒了一觉。 只是,原本朦胧的睡意在看到梁淮时陡然消散,容夏眨眨眼睛,眼神慢慢变得清明。 觉是睡不着了,他干脆坐起来靠在床头,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梁淮过来坐。 可等人真的坐过来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酝酿半天,最后还是梁淮先开了口。 “我今晚说的话……” 容夏打断他:“你如果还想保持现在的关系,那你晚上说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如果你希望我考虑,那……” 他本想把话说完,只是梁淮那边的床垫突然极为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他侧过身子,吻住了容夏。 这就是他的答案了。 * 春节假期已经进入尾声了。初七那天,容夏接到了《乡村环游记》节目组的电话,与他确认节目录制的时间和相关内容。 梁淮在一旁静静听着。 节目录制的那一天,刚好是梁淮开学的那天。 初六到初十,短暂的五天时间美梦,就这样过去了。 最后的这几天时间里nánfēng,梁淮没再提过那晚的话题,容夏也确实像曾经说过的那样,当做没听到过这件事,两人依然维持着原先的关系。容夏没有疏远他,可也没有过再亲近些的举动。 开学前一天晚上,梁淮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没什么东西,无非就是些换洗衣服。他很快收拾出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立在沙发旁,回头找容夏时,他发现那人正在摆弄自己先前送他的蜡烛。 容夏好像感应到了身后的视线,也刚好回过头来。他苦着一张脸,对梁淮说:“我有一个问题,如果蜡烛烧完了,它是不是就不亮了?” 梁淮点头,说“是”。 容夏赶紧把蜡烛捂好,护在自己怀里,“那我以后每次只点一分钟,可不能让它这么快烧完。” 梁淮笑了笑,过去揉他的头发。 ……到底还是忍不住,梁淮说:“蜡烛烧光了也没事,我可以随时给你做一个新的。” 容夏很轻柔地蹭蹭他的手掌,吐出一句“不用了”。 对话到此戛然而止。 第二天一早,梁淮就要回学校上课了。 他起得很早,给啾啾倒了狗粮,还下楼买了早饭,带回来跟容夏一起吃。 容夏也起得很早,他晚上就要出发去录制《乡村环游记》了,一会儿就要去做妆发。 吃早饭时容夏问起了梁淮这学期的课程安排,听过之后容夏连连咋舌,感慨道:“现在的孩子们也太辛苦了吧!我高三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忙。” 梁淮喝了一口豆浆,又张嘴咬住了容夏手里的包子,气得这人吱哇乱叫。他说:“没办法,这还已经是减负之后的安排了。前两年据说更辛苦。” 容夏笑嘻嘻地说:“好吧好吧,辛苦梁老师了。梁老师回去之后好好教书,不要误人子弟哦。” 简单地吃过早饭后,梁淮提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准备离开了。 他回头看看容夏的房子。不过短短几天,他居然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要说有什么遗憾的,那大概是…… 他的视线飘到了客厅的抽屉,那上面的防磕胶布换了新的——并不是他买的,而是这间房子曾经的另一位男主人贴上去的。 至于自己和容夏说的,想和他认真、好好相处的话,梁淮压根没期待过容夏能有回应。 只是到了离别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免有些不能面对。 “临走前,再让我最后问一次吧。”他背对着容夏站在门前,说话声音很轻,“夏夏,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有个正常的开始,如果我们像其他普通情侣一样……你会爱我吗,会不会多考虑我一点点。” 容夏把手里端着的杯子放到餐桌上,玻璃杯磕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响。 “如果我们和其他情侣一样,有个正常的、普通的开始……” 容夏好像陷入了这样的想象中,他托着下巴,眼神不知看向哪里。几秒钟后才回过神来,继续说:“如果那样啊……如果是这种情况,我还是……我还是喜欢年纪比我大的。” 他给了一个十分委婉的回答,笑着说:“我……嗯,我确实喜欢老男人。” 梁淮转过身来看着他,挤出一个不算生硬的微笑。他知道容夏这是在拒绝他,又不希望把气氛弄得太僵硬。他顺着容夏的话语,自我调侃道:“所以我是输在不够老是不是?” 容夏也笑。 * 梁淮离开了,热闹了几天的家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萨摩耶乖乖趴在容夏脚边,时不时抖抖耳朵。 只是,这份安静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几分钟之后,啾啾忽然起身,甩着尾巴看向大门口。 容夏正躺在沙发上休息,没有注意到狗狗的奇怪举动。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响了。 寇雅郡安静了几天,今天终于忍不住,又去骚扰容夏了。 容夏不情不愿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那边的人说:“那个人走了没有。” 第52章 去录综艺 “那个人走了没有。”寇雅郡问。 容夏乐了, “走了怎样,不走又怎样?这是我家,我愿意让谁住就让谁住, 你管我呢?” 寇雅郡也不恼, “既然你不肯老实告诉我, 那就只有我亲自来验证了。” 容夏突然警觉起来。他从沙发上坐起,一眼看到萨摩耶乖巧坐在大门前。 糟糕!这人现在绝对就在门外! 似乎是为了印证容夏的猜想,下一秒, 大门的电子锁发出刺啦一声声响—— 寇雅郡缓步走入。 “……”容夏咬牙切齿, “我今天就把你的指纹删掉。” “76647664,”寇雅郡说了几个数字,“那我就用密码进来, 知道你家密码的人这么多,换个密码很麻烦吧?” 容夏:“……不多,也就林子薇和我爸妈,换个密码告诉他们很方便,再方便不过了!总比继续让某些不怀好意的人随意进出来得好!” 寇雅郡微微一笑, 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那你就换吧,我还有钥匙。” “……”容夏败下阵来, “你真的好无聊, 寇雅郡。” 寇雅郡难得在容夏这里占到上风,心里难免有些得意。 他脱了自己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又逗着啾啾玩了一会儿,之后走入客厅。 容夏沉浸在自己的小脾气中, 并没有注意到寇雅郡的视线短暂停留在了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上。 说起来, 容夏居住的小区虽然安保严格, 但考虑到容夏的身份,还是要再三保护隐私。因此,自从买了这套房子,这面落地窗就一直被窗帘封印着,很少见光。 寇雅郡眼神飘忽着看向落地窗,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 今天过来找容夏,是因为…… 自从那天无意间撞破容夏和那个男人缠绵的亲吻后,寇雅郡一直处于一种极度暴躁的状态,暴躁到晚上睡觉都不安生。 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容夏动情时泛红的双颊。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几日睡觉时,寇雅郡总会梦到容夏。 梦里容夏对他的态度要好得多,会乖乖巧巧地靠着他的肩膀叫他“郡哥”;有时他会梦到两人一起吃饭,容夏对着一桌子水煮菜叶唉声叹气;而最近一次梦到容夏,是…… 那应该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寇雅郡又去出差了,晚上回来时,家里只留了一盏小夜灯。 他轻手轻脚去浴室洗澡,出来时看到容夏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等他。 夏天天气热,他穿着薄薄的短款睡衣睡裤,两条长腿露在外面,黑暗里依然白得晃眼。 寇雅郡走过去摸摸他的脸,带着点愧疚问:“我吵醒你了?” 容夏打了个哈欠,说:“没有,一直也没睡熟。” 说着还伸了个懒腰。 素色的睡衣随着他的动作滑到了腰间,还带跑了睡裤的系扣,松松系着的松紧带悄然松开。 寇雅郡看得眼神一暗。 他猛地抱起容夏,霸道地吻上他的双唇。 容夏惊得紧紧抱住他,两条腿习惯性地攀上了他的腰。 明明只有几天没见,却像是过了几年。寇雅郡猴急得像是第一次接吻的毛头小子,甚至磕到了容夏的牙齿。 “哎呀!”容夏酸得连连抱怨,“你干什么,干什么!” 寇雅郡也闷头笑了,“太着急了,我看看。” 他用嘴唇蹭着容夏的鼻尖,留下一连串湿湿凉凉的水迹。 容夏很瘦,单手就能环住。 不过…… 怀里带着清新沐浴露味道的爱人让他改变了主意,寇雅郡换了个方向,向客厅那面久不见光的落地窗走去。 他用一只手搂着容夏的身体,另一只手过去拉开了窗帘。 “唔——!”玻璃面到底还是比手指的温度低,容夏忍不住低低抱怨了一声,“冷,冷……” 手心的温度覆上了容夏的脸颊,也给了他一点点的温暖。 寇雅郡重新吻上他。 容夏瑟缩着往他怀里钻去——明明知道这时这地,除了他们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自己的轻声嘟囔会被其他人听了去。 寇雅郡咬住容夏的耳垂,在他耳边低声诉说着几日离别的思念。 “这两天都在干什么?”寇雅郡笑着问。 “还能干什么,还不就是那老几样。”容夏掰着手指一一数着,“吃饭,睡觉,遛狗,陪啾啾玩。” “没了?” “没了。” “嗯?”寇雅郡挑眉,“你再想想,是不是还差了什么。” 容夏装作不懂,“没有啊,没有差什么。” 寇雅郡无可奈何,明知道容夏在故意气他,也只能戳戳他的脸,说:“就没有想我?” 容夏笑嘻嘻跳开,对他吐了吐舌头,说:“没有!” 最后,容夏不得不又去洗了一个澡,而寇雅郡则留在客厅里,打扫着地面上乱七八糟的痕迹和衣服。 做完这一切后他抬起头,眼神定在玻璃上,久久不能挪开。 ……那上面留下了几个不甚明显的指纹。 * “寇雅郡?寇雅郡!!” 容夏略带不满的声音打断了寇雅郡的沉思。 他不自觉地又去看了看落地窗,之后神色才平静下来。 “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容夏真是难以置信,“怎么会有像你一样脸皮这么厚的人呢?擅闯我家还问我怎么了?” 寇雅郡:“你下午就要去录《乡村环游记》了,我来问问你这几天啾啾怎么办。” 容夏撇撇嘴,“你少来。这又不是拍戏,每次录制只有几个小时,我当天就能回来,不需要再找人照顾啾啾。” 寇雅郡明显哽了一下,似乎是真的没想到这点,他的嘴唇张张合合,到底还是没说出话来。 看他这副模样,容夏又得意起来,“而且,之后我会带啾啾去录个一两期节目,就更不需要寇总您操心啦!” “……”寇雅郡无奈地点点头,说,“那好吧。” 几秒钟后,他收起笑容,颇为认真地对容夏说:“你第一次参加这种综艺,不要紧张,有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帮你摆平。” 容夏的两只食指绕在一起扭了几圈,不服气地说:“不会有什么事情,这几个嘉宾都老实得很,谁都不是爱搞事的性格。” “说是这么说,但总怕有个万一。”寇雅郡低头,看他绞在一起的手指,也伸手过去碰了碰,“反正,我知道你不会主动惹事,但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你也别担心。” 他看着容夏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容夏移开视线,几秒钟后“哦”了一声。 寇雅郡死皮赖脸留在容夏家里吃了一顿饭。 他好久没有做过饭了。Loft没有燃气,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是在公司吃过才回家。久违地再次下厨,竟然也没有生疏。 容夏嘴上挑剔这个挑剔那个,倒是很诚实地吃了个七七八八。 下午,经纪公司派车过来接容夏去做妆发。 容夏离开之前,寇雅郡还在和啾啾玩耍。 他过去踢踢这人的屁股,说:“你还不走?又想赖在我家干什么?” 寇雅郡笑着说:“我待一会儿。” “主人马上要离开家,然后你说你再待一会儿,寇雅郡,你自己听听,像话吗?” 寇雅郡充耳不闻。最后被骂得烦了,他挥挥手,说:“反正你明天早上回来时我肯定已经走了,我又不会动你家里什么东西,待一会儿又怎么了?” 容夏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厚脸皮震惊到哑口无言,一时之间没想出更合理的方法把这人赶走。 没过多久,林子薇的车到了,通知容夏下楼。 容夏看着赖在自己家里的人无奈叹气,又找着着人屁股后面踢了一脚,这才气呼呼地离开。 容夏离开后,寇雅郡坐在地毯上呆愣了一会儿。 之后他起身,犹豫着走向客厅里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哗啦一声,厚厚的窗帘被拉开—— 外面太阳耀眼,照得寇雅郡眯了眯眼睛。 他眨眨眼睛,压下眼眶里的酸涩,伸手碰了碰面前的玻璃。 掌心湿热,一个清晰的指纹印在上面。 寇雅郡看着那里,不知想起了什么,笑了。 * 正如容夏所说,《乡村环游记》第二季邀请的四位嘉宾都不是爱搞事的性格。 除了容夏之外,另外三位分别是女演员苏墨,乐队主唱林清桥,和老戏骨刘景。 考虑到几位嘉宾互相都不太熟悉,节目组特意将第一次拍摄定在了吃晚饭的时间。 大家短暂地放下了偶像包袱和可能会发胖的危险,一起享用着这顿美味的火锅。 饭桌上四个人很有些尴尬:大家互相都认识,却怎么也谈不上熟悉,彼此之间的关系仅限于“我有你微信”这种程度。 容夏刚开始拍戏时,曾经跟苏墨拍过一次戏。他们饰演一对兄妹,只是容夏饰演的是成年后的大哥,而苏墨扮演的是少女时期的小妹。接触不多,不算太熟。 和刘景一起担任过一次电影节的颁奖嘉宾,两人年纪差得比较大,而且刘景拍电视剧比较多,和容夏不在同一个领域。接触不多,不算太熟。 至于林清桥……说实话,容夏之前没见过他,只知道这人是通过今年某档选秀节目出道的。决赛那天热搜都快炸了,据说林清桥很有实力人气也很高,最后居然没出道,就卡在出道位的后一名。 这件事的热度之大,连容夏这种不怎么看微博热搜的人都知道了。 那天他刚和梁淮吃完晚饭,正打算出门遛狗,多看了两眼这条新闻。 梁淮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有点惊讶地出了个声。 容夏:“?你这是什么反应?” “……这个人我知道,”梁淮满脸疑惑,“这人,是我们校董的哥哥,我见过他们的合照。” 第53章 林清桥 梁淮说着掏出手机给容夏看。 那位校董的微信朋友圈非常简洁, 只有背景墙挂着一张两人的合影。这张合影大概有年头了,相片中两人面容都十分青涩,不过林清桥的眉眼五官与现在几乎无差, 任谁都能看出这是年少时的他。 容夏感慨了一句“交际圈发生了奇妙的重叠啊”, 没做多想, 牵着啾啾和梁淮一起出门遛狗了。 听到综艺嘉宾有林清桥时,他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直到今晚见到本尊, 容夏才想起他们这个微妙的交集。 * 饭桌上, 年纪最大的刘景主动担任了活跃气氛的角色,一句“我们现在的气氛非常之尴尬”,说得大家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提议说:“说实话, 我这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实在对现在的娱乐圈不太熟悉,来之前做了不少功课,可真见到你们还是尴尬。大家让让我这个老头子,互相之间做个自我介绍,如何?” 几人之中苏墨性格最开朗。她放下手里的碗筷, 在火锅的腾腾热气背后, 捧着脸说:“我是苏墨,我从四岁就开始演戏了, 除了刘景老师之外, 你们应该都是看着我的戏长大的吧。” 容夏一个没忍住,笑出声了。 随后他也用几句话简单介绍了自己,无非就是些第一次参加综艺,请大家多多照顾的套话。 听到这话, 刘景笑着调侃他:“我听说容夏要来参加这个综艺, 硬逼着经纪人想办法给我接到。我实话说啊, 我来这儿就是为了之后有机会和容夏演父子!” 几句插科打诨的玩笑话总算缓解了半生不熟的气氛,最后,只剩下林清桥还没说过任何一句话。 他大概是真的很内向,笑容也很腼腆,他说:“我刚参加完一个选秀,但是很遗憾没有成团出道,现在在一个乐队,做主唱。” 人看着温温柔柔,可刚一开口说话,这把金属感十足的嗓子就把大家镇住了。 容夏“哇”了一声,海狗拍掌,“你声音好好听哦!” 林清桥的脸慢慢红了。他挠了挠头,闷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青菜。 一顿火锅稍微拉近了几人之间的关系。晚饭结束后,导演跟他们讲了之后的拍摄内容。 今天只是一个简单的见面,第一次正式拍摄在两天后,拍摄地点在隔壁市的某个小村落,他们的任务是帮助当地的农民卖菜。 蔬菜有两类,一类是土豆这种粮食作物,一类是白菜、油菜这样的绿叶菜,今天需要做的,是提前确认四人如何分成两组。 “那四位老师自己选择队友进行分组吧。”导演说。 四名嘉宾里有三位都是男性,自然都想着照顾年纪最小又是女生的苏墨,纷纷表示让苏墨来进行选择,其余的两个人则自动分为一组。 苏墨想了想,选择了年纪最大,看上去应该最有生活经验的刘景,于是容夏和林清桥则自动分为了另一组。 今天除了分组之外,没有太多别的内容,之后分别进行小黑屋后采后,就可以结束去睡觉了。 采访时,节目组问的问题中规中矩,只是说,容夏之前参加过的综艺大多都是为了宣传新剧,很少参加这种真人秀类型的综艺,为什么这一次选择了他们这个节目。 很无聊的问题,但容夏居然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番。 他说:“为什么选择参加这个综艺啊……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你们知道我养了一只萨摩耶吧。” 他主动提起了前阵子那场风波:“我平时确实经常不在家,总也没时间陪它,说实话,在养狗这方面,我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主人,我有太多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了。萨摩耶运动量大,每天至少要三个小时的活动量才不会拆家,但我家的萨摩耶很乖,因为——” 容夏歪歪头,对着摄像机笑了笑,说:“因为离婚之前,我前夫每天都会带它出去玩,把它教得很乖。” 摄影师手一抖,差点把扛着的摄影机摔了;负责给提示和提问的剧本老师愣住了,她下意识看看在一边旁听的林子薇。 ……林子薇吓得手机都摔地上了。 怎么说呢,容夏这种行为。他离婚这件事没人不知道,人们不相信什么“聚少离多、感情变淡”的鬼话,更何况这场婚姻的当事人一方是大明星,一方是豪门。两人过于显赫的身份和地位让大家更加好奇,总觉得这场婚姻失败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今天的大秘密。 只是,挺多人挖了很久,都没有挖出来他离婚的真实原因。 没想到,上了个综艺节目,容夏居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剧本老师还想再继续深挖一下这个话题,只是被林子薇凌厉的眼神吓退了。 好在容夏也没有再说些语出惊人的话,他只是说:“现在我离婚了,平时没人有时间再带它出去——我爸妈不跟我一起住,而且我爸对狗毛过敏。前段时间我出去走了走,带着萨摩耶一起,我发现,它对外面的世界真的很感兴趣,去哪里都觉得好玩,去哪里都觉得开心。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我越来越觉得对不起它。” 他对着镜头抱歉地笑了笑,又说:“刚好你们节目找上了我,我想,这也是一个带它出去玩的好机会,所以决定参加。之后我会找几期带它一起过来参加,到时候大家就可以看到全天下最可爱最漂亮最甜美的萨摩耶啦!” 摄影大哥被他的快乐感染,镜头没稳住,又抖了抖。 * 这一晚他们睡在拍摄场地,节目组没有给他们任何任务要求,只说大家随便聊聊,就当累积素材了。 短暂的尴尬期过后,四人终于熟悉起来。这几个人都没怎么过过乡村生活,期待之余都有些紧张,就担心之后给他们安排一些去蹭饭、去找村民要食材之类的任务。 他们又说起了上一季的搞笑片段,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那位被大鹅追着到处跑的女嘉宾。 苏墨捂了一把脸,说:“希望这一季取的村子里没有人养鹅!” 几个人说说笑笑,只有林清桥还是不爱说话,也不是不合群,就是不说话,只笑。 十一点钟左右,导演宣布今天的录制结束。 摄影机关闭后,导演跑过来小声跟林清桥说:“你多说点话呀,你今天的镜头都剪不出几分钟。” 林清桥乖乖点头,连连说“好”。 * 抵达节目组安排的酒店后,容夏发现自己和林清桥竟然还住在隔壁。 他抱胸倚在门前,对林清桥说:“队友,咱俩还挺有缘。” 摄影机一关,林清桥好像少了几分不自在,脸上的表情终于自然了些,他说:“是呀,明天我们一组,今天的房间也住在隔壁。” 话音刚落,电梯响了,林清桥的助理背着一把吉他向他走来。 林清桥赶紧接过,脸上表情带着点歉意,“不好意思啊,又麻烦你了。” “没有没有,这是我该做的呀!” 林清桥笑着,又道了谢。 “我们今天只住一晚,明天早上就回去了,你也要带吉他来吗?”容夏惊讶地问。 “嗯,我每晚都要练。”林清桥笑着点头。 他像是刚反应过来让容夏站在门口和自己聊天非常不礼貌,赶紧打开房门,邀请他进来。 “不好意思啊,我怎么一直让你站在门口呢。” 容夏见状也没有推脱,跟在林清桥身后进了门。 林清桥小心把吉他放下,对容夏解释道:“乐器这种东西,一天不练就会退步,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极为爱惜地摸了摸琴身,说:“乐器是不会辜负你的。” 容夏不懂这些,只知道眼前的林清桥似乎和今晚和摄影机下的样子很不一样。 他点点头,说“这样啊”,又过去打量这把琴。 是很漂亮的蓝色,只是…… 这颜色看着明显过于活泼了,和林清桥本人内向的气质很不一致,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挑一把蓝色的琴。 容夏表现得过于惊讶了,林清桥低头笑了一声,主动解释道:“是不是觉得这把琴跟我很不搭?比赛时经常有人这么说。这把吉他是我弟弟送的,他这人比较……” 林清桥露出了难以形容的神情。 “哦哦,这样啊,”容夏点头,“那你跟你弟弟关系真好啊,他送你的琴你都随身带着。” 林清桥愣了愣,没有说话。 * 时间不早了,容夏也不方便再在人家房里多留,很快就告辞回自己房间了。 他这人不怎么认床,在哪里都能睡着,回去之后很快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睡梦中他似乎听到隔壁房间有人在唱歌,声音低低的,很好听,嘴里唱着的歌词他却只能听懂个大概。 容夏迷迷糊糊地想,林清桥唱的好像是粤语。 * 第二天的拍摄如期而至。 容夏真的把啾啾带着一起去了录制现场,胆小的萨摩耶躲在容夏身后,怯怯地躲避着工作人员的抚摸。 容夏笑着捂了一把脸,又解释了一遍:“胆子小,过过就好了。” 他牵着萨摩耶走了一圈,挨个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打过了招呼,啾啾这才不那么紧张,开始吐着舌头冲大家卖萌。 它不仅获得了工作人员的喜爱,还靠着超高的颜值俘获了村里一众老小的心。 很快,容夏和林清桥那一组的白菜就卖得差不多了,对比苏墨他们的土豆,简直算是进度神速。 苏墨悄悄过来打探他们的销售情况。看到两人面前所剩无几的白菜时,她大为震惊。 “怎么会这样?!不是才刚开始半个小时吗?!” 容夏蹲在地上,两只手举起啾啾的前爪,掐着嗓子模仿卡通人物的声音,说:“当然是因为可爱的狗狗啦!谁不喜欢狗狗呢!” 苏墨急得直跺脚。她跑过去一手抓着容夏,一手抓着林清桥,不依不饶地让两人帮忙一起卖土豆。 容夏大方地表示:“可以,但你得承认我比你厉害。” “……”苏墨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卖个菜而已,你的胜负欲可以不这么强的。” 容夏停下脚步,“那我不去了,啾啾还我!” 苏墨赶紧蹲下,张开双手护住萨摩耶,大声说道:“你爱去不去,萨摩耶给我留下!” * 最终,容夏还是过去帮他们卖土豆了。 说是去帮忙,实际上只是站在那里露个脸,毕竟,真正能在卖菜这件事上起到作用的,是坐在地上微笑看着路人的萨摩耶。 村里的老头老太太对漂亮的男孩女孩不感兴趣,却独独对乖巧又美貌的萨摩耶毫无抵抗力,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会停下脚步,摸一摸萨摩耶软软的毛发。 撸了人家的狗,还不买人家的菜,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半个小时后,村子里的中学下课了。 年轻的男生女生嬉笑着走在回家的路上,也终于有人认出了这四个大明星。 有人嚷嚷着“苏墨你是我的梦中情姐”;有人面红耳赤地在林清桥耳边尖叫,带着哭腔跟他道歉,说之前比赛时真的已经尽力打投了,却还是没能送他出道;还有人不高兴地抱怨说,刘景演的父亲过于严厉,以至于自己的父亲居然在向他学习,现在都不允许自己带手机去上课了。 至于容夏这边…… 好几个女生还笼罩在《逃》的阴影中,远远躲在人群后面,面带惧色地看着他。 容夏:“……” 他很给面子地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心情很好地看着那几个女生躲得更远。 不过,还是有大胆的女生敢过来和他们搭讪。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女生故作苦恼地说:“好可惜哦,如果我们这里是海南就好了!” 容夏警惕地问:“……嗯?” 女生笑眯眯地边比划边说:“这样我就可以要求,买一个这——么大的小椰椰,送一个这——么可爱的大耶耶!” 她指指地上傻笑的啾啾。 “……”容夏真的有被土到。 他立刻想起了反击的好方法。他噔噔噔跑去导演组的保姆车,从上面抱下来好几个冬瓜,呼哧带喘地碰到几人的摊子前,对女生说:“椰子没有,但你可以买冬瓜。” 女生也立即警惕起来,“买冬瓜干什么?” “买一个这样的大冬瓜,”容夏微微一笑,敲敲女孩的脑门,“送一个你这样的小傻瓜。” 众人:“……” 谢谢,又被土到了。 几个人捧腹大笑。 * 在啾啾的意外“帮忙”下,今天的拍摄任务结束得比预想的要早得多。 容夏欢天喜地地牵着萨摩耶回酒店,还在没有其他人的田间小路上让啾啾体验了一把没有狗绳束缚、可以自由狂奔的快乐。 大概是今天的拍摄进展过于顺利了,晚饭时导演愁眉苦脸。 “顺利归顺利,但也太平淡了……”他撑着下巴,和编剧讨论了一会儿,说,“几位老师,咱们晚上临时加个活动吧,不然这期节目也太无聊了。” 虽说四人都不是闹腾的性子,但事关镜头多少,大家也都没意见。 至于补充些什么内容……几个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林清桥。 林清桥:“……?” 最终,他在其他三个人的威逼利诱下,抱着吉他唱了几首歌。 他的声音当真好听,即便是在宽阔的室外,即便没有出色的音响,单靠着一把吉他也足够吸引人。 安静的乡村夜晚,面容姣好的男男女女,不远处还卧着一只乖巧的萨摩耶,还有,木吉他流水一般的音色和林清桥温柔的嗓音。 第二首歌开始前,林清桥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广东人,给大家唱一首粤语歌,可以吗?” 他想唱的是一首老歌了,名字叫《单车》。 巧的是,容夏也会唱这一首。 前奏响起的时候他疑惑地歪歪头,直到林清桥唱起第一句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这首歌我也会哎!” 吉他声悄然停止,林清桥冲他挥挥手,“来呀!一起。” 容夏假惺惺地推辞,“我唱歌跑调哎。” “得了吧,某年春晚某人曾经上去唱过歌啊,还是真唱呢。”苏墨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容夏得意地笑笑,对她比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两步跳到临时搭建的简陋舞台上,很不客气地分享着林清桥的麦克风。 容夏声线偏高,唱起歌时声音更显清冷,配着林清桥的和声,听上去居然非常和谐。 这首歌结束后,林清桥颇为意外地说:“容夏,你的粤语怎么这么标准?我记得你是北方人啊。” “……”这话容夏真没法接,他试图含糊地糊弄过去,“哦,我挺喜欢这首歌的,特意学过。” 林清桥却有些不依不饶,“这样吗?那你学得好标准啊,是有哪位广东朋友教过你吗?” 容夏没回答,只露出一个非常和善的微笑,同时在心里把无辜的寇雅郡拖出来鞭尸。 这个事情,寇雅郡是真的冤。 他父亲从没在香港生活过,母亲更是跟香港扯不上半毛钱关系。他纯粹是为了哄奶奶开心,胡乱学过几句简单的粤语,有段时间每天晚上回了家就开着音响播放粤语课程。不过他没什么语言天赋,自己没学会几句,倒是被容夏偷师了不少。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看着容夏的表情越来越核善,忍不住出来打了个圆场:“那个那个,不然今晚的录制就到此结束?” 容夏欢呼:“好耶!” 回酒店的路上,容夏咬牙切齿地想着,寇雅郡这个狗男人,可真是阴魂不散! 心里正在疯狂辱骂这人时,他居然打来了电话。 容夏瞪着手机屏幕,真想冲到屏幕那边掐死他。 “喂,干什么啊又?”容夏没好气地接起电话。 还没说话就被怼了一句,寇雅郡一头雾水,“不干什么,我就问问你第一天录制顺利不顺利……” “能有什么不顺利的?这又不是什么闯关冒险的高危综艺,卖个菜而已,还能怎么不顺利?!”容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一通输出。 “那好吧那好吧。”寇雅郡被骂得连连败退,“我就是问问,顺利就行。啾啾呢?我想看看啾啾。” 容夏扔下一句“等着”,挂断了电话。 之后,他拍摄了一张啾啾的头顶,给寇雅郡发了过去,还收获了这人的一串省略号。 【-寇:你能不能别这么敷衍?好歹给我看看正脸啊。】 容夏很快又拍了一张给他发过去,这次,整个屏幕都被啾啾的鼻子占满了。 【-寇:……你好无聊,你无聊不无聊。】 容夏没再理他。 对着完全不知情的寇雅郡小小发了一通脾气后,容夏重新恢复了开心。 他拍拍萨摩耶的屁股,说:“啾啾,爸爸跟你赛跑好不好?我们就比谁先跑到酒店大堂!” 萨摩耶不明所以,只知道跟在容夏身后,欢快地撒着欢儿。 一人一狗幼稚地跑进酒店、跑上楼梯,在拐进自己房间时,意外撞上了满脸怒容的林清桥。 容夏一个急刹车,“哎哎——” 林清桥赶紧伸手拉住他。这人脸上又是愤怒又是惊恐,神色格外复杂。 容夏抚抚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好丢脸啊!” 林清桥笑了。 他张张嘴,应该是想回应些什么,只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又满脸愁苦地摇了摇头。 容夏并不想多管闲事,只是……林清桥现在的模样看着着实有些可怜,他一时心软,多嘴问了一句:“你跟人吵架啊?” 没想到,这一句话居然问得林清桥红了眼睛。 “……也没什么,跟我弟有点不愉快。” 容夏嘴比脑袋快,脱口而出:“霍清鹰吗?” 这下轮到林清桥意外了,“你怎么知道?!” 走廊毕竟不是聊天的地方,林清桥叹了口气,拉着容夏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后,他的表情似乎比之前更加破败了,无措、疑问、羞愧……太多种情绪轮番出现,压得他脸色苍白。 他轻声问着容夏:“你怎么知道?……哦,我明白了,其实你们都知道吧?霍清鹰给我做票的事情。” “……”容夏在心里大声尖叫,他真是倒霉催的,怎么会这么巧合地撞破了这种事情。 他弱弱地解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和霍清鹰是兄弟,这也是意外得知的……” 林清桥悲伤地看着他,完全没有相信这番辩解。 他慢慢地走到床边,似是终于不堪重负,踉跄着跌坐下去。 “我参加的那个选秀,开拍之前他就和节目组打过招呼,请他们多多照顾我。所以从一开始,我的镜头就是最多的——我拿了一个好剧本,因为这样,每次投票我都在前几名。但他不想让我跟组合出道,所以最后决赛的时候,他把我的票数做成了出道位的后一位。” “为什么?”容夏完全不能理解,“参加选秀不就是为了出道吗?如果不想让你出道,一开始就不要给你好剧本啊!费这么半天力气,这不是瞎折腾吗。” 林清桥摇摇头,自嘲似地笑了笑,“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容夏皱了皱鼻子,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倒霉弟弟的脑回路。 “那你们刚刚是在为了这个争吵吗?” “不是。”林清桥摇摇头,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认命的神色,“我以为这个节目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刚刚才知道,竟然也是他塞给我的。” “那个……”容夏挠挠头,为难地说,“有些话可能你不爱听,但……我没有向着他说话的意思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想说的是,他给你的这些东西,确实都是好东西,你们那个选秀我知道,你最红,决赛没有成团出道很多人在为你意难平;现在这个综艺就更不用说了,第一季爆了之后多少人挤破头也挤不进来。这些都是好东西,他给你这些,我想,应该是真的在为你的前途打算。” “我知道啊,我怎么会不知道。”林清桥轻声说,“可我要的是这些吗。我只想自己安安静静组个乐队而已。” 容夏:“那他知道吗,你跟他说过吗?” “……”林清桥眨眨眼睛,他咧了咧嘴角,挤出一个嘲讽的笑,“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容夏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抓抓脸,安抚地拍拍在陌生房间待了太久而有些不安的啾啾,想再安慰林清桥几句,却又实在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这时,林清桥的手机又响了,“小鹰”两个字跳进了容夏眼中。 见状,容夏冲他挥挥手,说:“你忙,我回去了。” 林清桥点头说“好”,手上却干净利索地按掉了来自霍清鹰的电话。 不知是不是容夏的错觉,方才林清桥复杂纠结的情绪好像因为这通电话全都消失不见。他冲容夏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真是对不住,今晚让你看了这么大一个笑话。” 容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说:“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你放心吧。” 林清桥却说:“我不担心这个。” 他像是在和容夏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无所谓的,谁知道我都不在意了。” 他起身送容夏出门,没有再给容夏过多思考的时间。 * 容夏牵着啾啾回到自己的房间,只是……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林清桥,霍清鹰……他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两个名字。 容夏掏出手机,给梁淮发了条消息。 那人刚下晚自习,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霍清鹰啊,怎么想起问他了?”梁淮笑着跟他开玩笑,“你问我别的男人,我可有点吃醋。” “去你的,”容夏也笑了,解释道,“我不是接了一个综艺吗,到了拍摄场地才想起来,我们这里有一个嘉宾就是霍清鹰的哥哥。你记不记得,当时你还给我看过他们的合照。” 梁淮想起来了,“哦,那个选秀决赛被淘汰的人吗?” “对。” “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梁淮惊讶道,“他人怎么样,不好相处吗?” “好相处,挺好的——不是不是,我不是说这个,”容夏不知不觉被他带偏,赶紧拉回话题,“我是想问,霍清鹰这个人,你接触过吗?” “说实话,没接触过。”梁淮诚实地说,“我只知道他是我们学校的主要出资人之一。我一个小小教师,哪里有机会接触他。” 容夏趴在床上,苦恼地说:“感觉他们两兄弟……怪怪的。” “怎么怪?” 大嘴巴的容夏立刻把今晚听来的八卦分享给梁淮,“你说他们感情好吧,应该也是不错的,不然,霍清鹰为什么要花这么大力气把林清桥安排得明明白白?可是,反正我看林清桥也挺不高兴的。” 梁淮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太关心,吃瓜群众好奇的明星八卦,在他看来远远没有逗逗容夏来得有趣。 “这可真是个很有趣的消息,”梁淮懒洋洋地说,“我有点想跟别人八卦一下,分享分享。” 容夏立刻不说话了。几秒钟之后才咬牙切齿说:“你可真烦人!” 对林清桥的担忧被梁淮这么插科打诨的冲散了,他们又闲聊了两句梁淮的苦逼生活,挂断电话各自休息。 * 《乡村环游记》录制得非常顺利。 那天之后,林清桥有了些不太明显的变化。他还是内向,还是不爱说话,但总算知道要找镜头、要计算自己的放送量了,会接别人的包袱,也会自己主动找些话题来说了。 容夏带着啾啾跑了好几个地方,刘景调侃说,好好一个种田类的节目,被容夏搞成了大型亲子教育课堂。 这一季的节目预计共播出12集,大概每三集就会更换一个地图。终于跑过了四个村子后,节目录制进行到了尾声。 最后一次录制时,节目组没有再安排特殊的任务,而是又准备了一顿火锅,让他们随便聊聊这季节目的感想。 从一顿火锅开始,又以一顿火锅结束。 容夏说:“其实我也没有太多感慨,这个节目和我来之前想的一样,轻松,也解压。” 他低头摸摸萨摩耶,看它玩得满脸泥巴,消停了没多久又去追着蜻蜓乱跑。 它是玩高兴了,容夏看着那一身脏兮兮的毛发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长长叹了口气,“唉!回家洗澡!” 后来又说了些感谢的套话。说之后接戏自己也会留意,如果有父亲的角色就立刻来找刘景;说苏墨的新电影上映之后,自己出钱给她的粉丝送一千张电影票;说,林清桥唱歌真好听,不过还是比自己差了点。 然后收获了苏墨的一个白眼,和林清桥羞涩的笑容。 容夏沉浸在带薪遛狗的快乐中,没有太去留心其他人说的话。 他记得林清桥说,非常谢谢大家的关注和帮助,一直以来给太多太多人添了麻烦,这不是他的本意,以后也不会了。 话说得很短,但十分真挚,容夏左耳进右耳出,只隐约觉得林清桥话中的情绪确实重了些,其余的没再多想。 那晚寇雅郡还打了个电话,问容夏这两天的行程安排、哪天回家。 “哪天回家关你什么事啊?”容夏躺在床上,开着外放跟他讲电话。 寇雅郡轻笑一声,诚实地说:“看看哪天去骚扰你比较合适啊。” 容夏懒得理他,伸手就要挂断电话。 摸到手机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寇雅郡,我问你,你在广东那边有没有生意上的伙伴?” “嗯?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寇雅郡不明所以,也还是认真回答了,“有几个,不多,怎么了?” 容夏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怀里抱着枕头,皱眉问道:“你听说过霍清鹰这个人吗?” “……”寇雅郡沉默了,过了好几分钟才开口回答,“你不要跟他有接触。” 话说得不重,语气里的怒意却无法忽视,隔着屏蔽都能吓得容夏眨巴了下眼睛。 人怂还爱浪的容夏很不服气,嘟囔了一句:“有什么接触?我问问都不行吗?” 寇雅郡叹了口气,言简意赅地说:“不行。” 之后又马上补了一句,“我没别的意思,他很危险,所以才让你不要跟他接触。怎么会问起他?他不常来我们这里吧。” 能让寇雅郡这种危险分子都觉得危险的人……容夏抿紧嘴巴,咽了咽口水,小声说:“他是林清桥的弟弟。林清桥你知道吧,我们这个综艺里的一位嘉宾。” “什么?”寇雅郡像是真不清楚这回事,“林清桥和霍清鹰?!” 电话那边叮咣乱响,寇雅郡不知碰倒了什么东西,之后还传来了玻璃摔碎的声音,一片兵荒马乱。 “喂喂,寇雅郡,寇雅郡?”容夏疑惑地叫他。 “……”寇雅郡声音低沉地回应道,“先挂了,我等会儿再找你。” 说完,居然真的就这样挂断了电话。 容夏瞪着黑了屏的手机,不理解这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也没过太久,寇雅郡很快又打来了电话。 * 这通电话没讲太久,信息量倒是很大。短短几分钟,寇雅郡把林清桥这兄弟俩的关系摸了个透。 他俩还真的是兄弟,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不过这俩人长得不太像,性格大相径庭,姓氏也不一样,没有人会把他俩联系在一起。 这几个嘉宾的资料寇雅郡都看过,林清桥的履历太常见了,几乎是选秀节目炮灰标配,他没多想,就这么放过去了。没想到,居然在他身上爆了大雷。 “这个霍清鹰……”寇雅郡咂了下嘴,不知如何形容,“他……怎么说呢,你就把他理解成反社会人格吧。” “什么?!”容夏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所以我才说他很危险。”寇雅郡严肃地说,“疯子一个,离他远点。” “……怎么会呢,可林清桥是很内向的人!”容夏喃喃地说,“他们不是亲兄弟吗,兄弟之间性格会差这么多吗……” 寇雅郡没有兴趣管什么林清桥,他只是略带愧疚地说:“这个事情是我疏忽了,要不是你说,我还真不知道他俩居然是兄弟。” 林清桥本人没什么问题,他那个疯子弟弟也不会有接近容夏的机会,寇雅郡说得唬人,实际上根本不会对容夏造成任何影响。他只是懊悔自己百密一疏。一向觉得万事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人,难得有了点挫败感。 容夏挠挠头,语气低落地“哦”了一声。 “林清桥跟你抱怨他那个疯子弟弟了吗?”寇雅郡问。 “那倒没有,是我自己无意间——糟了!!”容夏惊呼一声。 他忽然想起了晚上林清桥说的那番话。 什么添了太多麻烦,什么以后再也不会,什么感谢大家的帮助…… 乍听上去毫无破绽,可现在回想起来,容夏只觉得无比诡异。 他把前几天无意撞破的兄弟争吵复述给了寇雅郡,忧心忡忡地说:“林清桥今晚说了好多奇怪的话,就是……哎呀!你能不能感受到!” 他耐心给寇雅郡解释着自己的忧虑:“不觉得很奇怪吗,林清桥这种性格,在镜头前能躲就躲,到后面导演都不去主动cue他镜头了,这样一个人,在节目最后一次录制时说,‘以后不会再给大家添麻烦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容夏对旁人情绪的变动一向敏感,分析得头头是道。寇雅郡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只是,还没等他理出什么头绪,容夏那边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谁啊,这么晚了……”他嘀咕着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苏墨。 她表情尴尬,站在门口表情很有些不知所措,手和脚似乎都不知道摆在哪里合适。 看到容夏推门出来,她甚至后退了两步跟他保持距离。 “容夏哥,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来打扰你。”小姑娘斟酌着开了口,“这么晚了,贸然来敲你的门实在不是件合适的事,但我确实有点担心……” 她给容夏看自己的手机,“林清桥晚上突然从咱们四个的群里退出去了,这事你知道吗?” 录制第一晚,苏墨给这四位嘉宾拉了一个微信小群,偶尔在里面聊聊天,几个人都不是外向话多的人,这个小群一直都比较安静。 容夏接过她的手机看了一眼——林清桥确实离开了。 他抬头,诧异地和苏墨对视了一眼,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苏墨说:“我也是刚刚才看到的,我以为他嫌我们烦,可是……他今晚说的话,我总觉得怪怪的。” 容夏慢慢皱紧了眉头。 “去林清桥那儿看看。”他立刻决定。 四人不住在同一层,等电梯时花了点时间,容夏心里直打鼓,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来到林清桥房间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这间房没有锁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房间一片漆黑,半个人影都没有。 林清桥不在里面。 第54章 接你回家 林清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还带走了所有的行李,现在这个房间里,干净得像是从来没人居住过。 容夏不敢相信, “……他去哪里了?之前没有听节目组的人说他今晚就离开啊!” 苏墨也非常疑惑, “对啊, 不是说还要再拍几张宣传照吗?!” 两人都觉得林清桥非常反常,甚至顾不上计较他的任性会给节目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 呆愣几分钟后,苏墨回过神来, “我去找导演哦!先让大家知道这件事!” 苏墨离开后, 寇雅郡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容夏来得太急,甚至忘了挂断视频。 “容夏?容夏?” “啊?”容夏回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啊……林清桥、林清桥他去哪里呀?” “你先回房间, 等工作人员来了,让他们去联系。”寇雅郡冷静地说,“你什么都不用管,先回去。” * 容夏浑浑噩噩回到自己房间。 他不常参加综艺,每次又都有寇雅郡帮他把关, 出道到现在, 合作过的艺人朋友都是极好相处的,从没遇上过意外情况。 他失魂落魄坐在床上, 听着寇雅郡在那边噼里啪啦敲键盘, 不知在做什么。几秒钟后,那边的声音被切断,过了五六分钟才重新恢复。 与此同时,剧组的工作人员也听说了这里的情况。他们来容夏房间安慰了几句, 并且告诉他现在的进展。 他们和林清桥的经纪公司取得了联系, 但, 林清桥今晚的行动没有和任何人提前商量过,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选择在今晚提前离开,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们只能安慰容夏不要着急、不要担心。 容夏脸色苍白地送走了工作人员。回到房间里时,他喃喃地叫了一声寇雅郡的名字。 “郡哥……”容夏的声音紧张又无措,他低声说,“……你有办法吗,你能找到林清桥吗?我怕他出事!” 他话音刚落,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寇雅郡给他发来了好几张截图,有微信聊天,也有刚刚才拨出去的电话记录。 在刚才的十几分钟时间里,寇雅郡已经安排好了能做的一切。 他找人联系了霍清鹰,告诉他节目录制完成后,林清桥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直接离开了拍摄场地;之后他联系到了林清桥的经纪公司,让他们按住这人的微博账号,避免他在微博上发疯胡乱说话;然后他让自己公司的公关团队给几个最近才冒头、没有太多人气基础的小明星炒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当做对这件事未知后续的未雨绸缪。 做好了这一切后,寇雅郡又给梁翎打了一个电话。他简单说了今天的情况,让梁翎做好准备,万一这个节目因为林清桥的原因流产,记得找他们要赔偿。 原本,看过前面那些安排后,容夏心里更多的是踏实和安心。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寇雅郡记得一切还是失去了记忆,他都能在自己开口之前安排好一切,让他毫无后顾之忧。 但,当看完寇雅郡和梁翎的聊天记录后,容夏冷漠地想,商人,这就是商人吧! 很快,寇雅郡又发了一张聊天记录过来。 林清桥经纪公司的人已经报了警。 寇雅郡说:“行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和霍清鹰吧。容夏,你就不要瞎想了。” * 就算失去记忆,他也还是了解容夏的。 容夏此时正躺在床上,懊悔着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林清桥的不对劲。 “你又不是救世主,别把什么责任都揽自己身上,”寇雅郡话说得直接,很不客气,“按你说的,林清桥今天晚上闹这么一出,多半是因为跟他那个疯子弟弟有矛盾。” 容夏闷闷地“嗯”了一声。 寇雅郡还想说些什么,刚出了个声就被电话铃声打断了,电话那边噼里啪啦不知说些什么,只见寇雅郡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难以置信。 “……我知道了,我先看看,多谢。”他挂断电话后,一言难尽地看着容夏,说,“这个林清桥……也是个疯子啊。” * 林清桥的经纪公司在接到寇雅郡这边的通知后,按照后者的提示,第一时间改了林清桥的微博密码,避免他冲动之下胡乱说些不可告人的东西。 林清桥发现自己无法登陆微博之后,情急之下重新注册了一个什么内容都没有的小号,在上面发了一篇约一万字的文章。 在文章中,他详细地说明了自己从参加选秀以来的种种经历,包括节目组给他打造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设,后期如何进行剪辑,以及最后为什么没有出道……每一件事都写得清楚明白。 他甚至弄来了最终决赛时真实的投票数据——不过,这个数据显然与他今天想表达的内容没有太大关系,如果按照真实投票数据,他是稳进出道位的。 他没有点名这件事是谁做的,却在文章的最后诚恳地向所有人道歉,为他破坏了比赛的规则、为他走过的捷径、为这些不该由他取得的成绩、为可能被他伤害到的其他选手道歉。 这篇文章的最后,林清桥丢下一个重磅炸弹:他决定从此之后,解散乐队,永远地离开娱乐圈。 * 容夏囫囵吞枣地迅速看完这篇文章,和屏幕那一侧的寇雅郡对视一眼,遗憾地说:“做了这么多准备,还是没能防住他这一手……” 寇雅郡安慰他说:“他早就是个成年人了,我们只能尽最大努力降低这些事情带来的不良影响,但我们不能左右他的想法,他可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容夏遗憾地说:“可是……太可惜了。你看过他出道的那个选秀节目吗?他真的很出色,人长得好看,实力很强,为人低调又认真,即便没有节目组塞的剧本,但凭他自己,他也一定能脱颖而出……” “这样吗?那很奇怪啊。”寇雅郡对这些综艺可不感兴趣,听容夏说起后他认真想了想,耸耸肩膀,说,“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他这么优秀,一定能够脱颖而出,那霍清鹰为什么要做这些?” 容夏想起那晚和林清桥的对话,也跟着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这一点,恐怕连林清桥自己都不能理解。” 说完这几句话,两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又过了几分钟,寇雅郡接到了一个电话。 ……林清桥带着一个U盘,去了警察局。 如果没猜错的话,U盘里应该都是些对霍清鹰不利的证据。 林清桥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大概是准备和弟弟鱼死网破了。 寇雅郡这一通电话还听来了些别的消息,但容夏脸色很差地制止了他,“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好,那就不说了,也没什么别的了。”寇雅郡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 林清桥引起的风波还在继续,不过,现在容夏根本不想再去理会这些。 他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和林清桥有说有笑地吃了一顿饭…… 寇雅郡也没有再打扰他,转而去找节目组的人商量《乡村环游记》后续播出时如何处理。 视频通话没有关,寇雅郡也不避着容夏,对节目组的人破口大骂。先是指责他们完全不调查嘉宾的背景,这种身上自带雷点的嘉宾本来就应该格外小心;之后再批评了他们的危机处理能力,林清桥大半夜偷偷跑路,头一个发现的居然是同为嘉宾的苏墨和容夏。 “我本来以为,能做出《乡村环游记》这种质量的节目,你们整个节目组应该是挺靠谱的一个团队。现在看来,你们上一季的成功,根本就是踩了狗屎运吧,全靠同行衬托。” 制片人被他骂得讷讷不敢出声,只能一个劲儿地道歉。 容夏安静听着,无声地笑了。 寇雅郡啊,可太凶了…… 这人现在的表现,和上一次得知奶奶划破手掌时一模一样,他把能想到的人全都拎出来骂了一遍,也不管现在几点、别人是不是正在休息。总之,凡是能和《乡村环游记》、和林清桥兄弟俩扯上关系的人,今晚都收到了寇雅郡的亲切问候。 等到寇雅郡终于发泄完了,容夏出声说道:“寇总,你也太……” “太什么?”寇雅郡心头里的火还没散干净,此刻说话的语气颇带着一点威胁。 容夏:“……太周到了,想事情太周到太靠谱了,天底下就没有您寇大总裁搞不定的事情!” 话说得挺认真,可这话多少带着点调侃,寇雅郡能听出来。 他把手机摆摆正,又让容夏从床上坐起来——刚才一直忙着,没时间好好看看容夏。 他盯着容夏看了许久,视线从那人棕色的大眼睛一直下滑到微微上翘的唇珠。他一寸一寸看过去,视线像是有重量一般,一一掠过容夏的脸庞。 容夏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噘了噘嘴,避开他的视线。 “不跟你废话了,我要睡——” 寇雅郡轻声打断他:“我当然有搞不定的事情。” 容夏微微愣住。 “我搞不定你啊,容容。” 寇雅郡的轻声叹气透过手机的听筒钻进容夏耳中,烫得他耳朵一麻。 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也变得烫手,容夏一个没稳住,手机摔在床上,屏幕朝下掉在被子上。 他手忙脚乱从被子里捞起手机,丢下一句“不跟你废话了,浪费我的时间”,匆匆挂断电话。 寇雅郡没再说什么,只在几秒钟之后又发了一条消息。 【-寇:明天早上你哪里都别去,我已经买了机票,明天我接你回家。】 容夏瞪着手机,在心里大声喊了三遍“我不需要!” 但……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什么都没回。 这一晚的闹剧并没有结束,不过,容夏已经暂时远离了这些是是非非,安稳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后面还有 第55章 掉马啦 第二天一早,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来敲容夏的房门。 容夏没心没肺的,昨天晚上还在为了林清桥忧伤不已,今天一早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工作人员一脸疲惫, 才慢半拍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睡意消散, 他揉揉眼睛清醒一下,问道:“找到林清桥了吗?” 工作人员苦笑说:“这哪是我们能得知的事情……容老师,我来是跟你道歉的, 真不好意思, 挺好的一个节目,最后居然变成这样……” 容夏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该拿的钱拿到了,又难得和啾啾有了一趟单独旅行;节目组选择的几个地方环境优美;虽说最后闹了这么一出, 但录制时和另外三位嘉宾相处也算融洽。 这不是挺好的吗! 至于节目能不能播出……容夏觉得无所谓,他对这些一向很佛系。 钱都赚到了,别的事情才不需要他来操心。 他心里这么想,脸上还是摆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沉痛表情,懂事地安慰道:“没关系的, 最后变成这样也不是你们的错, 大家都不想的。” 工作人员闻言点点头,又说:“那今天我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一起回去, 节目组会派车大家送到机场, 之后几位老师你们自己……” “哦哦不用了,”容夏连忙打断,“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有人接我。” 工作人员的脸上立刻露出“我懂了”的表情, 了然地说:“哦!哦!!” 容夏:“……”你懂什么了啊。 他懒得解释, 挥挥手打发走了他, 之后又躺回床上发呆。 时间还早,他不想下楼去餐厅,索性从包包里翻出几个小面包,和啾啾分着吃了。 寇雅郡大概在飞机上,手机关了机。容夏联系不到他,也忘了问他什么时候到,只能无聊地在酒店里长草。 陪啾啾玩了一会儿后,容夏终于还是忍不住,点开微博想看看昨晚的事情有什么最新进展。 网速很慢,什么消息都打不开。容夏试着输入林清桥的名字,屏幕中间的小圆圈转了很久,最后居然404了。 他以为自己的手机有问题,重启了好几次,最后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容夏无奈,又把手机丢到一旁,专心和啾啾玩耍。 半小时后,寇雅郡抵达。 * 林清桥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可真要说会对容夏产生什么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寇雅郡说得煞有介事,实际上除了“霍清鹰是个疯子”之外,别的事情都是一分紧张被他说成了八分恐怖。 吓唬吓唬容夏,让他老老实实的,自己正好过去接他。 到达酒店的时候,容夏正在跟梁翎打电话。 才刚结束一份工作,马上又来了新工作。 梁翎给他发了一个年代剧,让他看看剧本,考虑一下。 这是部民国时期的电视剧,男主角是位外表柔弱内心坚毅的记者,他是个孤儿,自小被某个寺庙的住持捡回去养大。那个年代战火四起,时局动荡,他用自己的笔杆子写下了一篇又一篇感人肺腑的报道。 剧本是好剧本,角色人设也是真不错,唯一的问题在于…… “下个月就进组,准备的时间不多。”梁翎说。 “怎么这么急啊?就这么点时间,我都没法好好研究剧本。”容夏给寇雅郡开了门,让他自己找地方坐,对梁翎抱怨道,“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又欠了别人人情,让我临时救场来偿还?” 梁翎:“可没有这回事,你不要冤枉无辜的我。这是人家制片人专门点名希望你来演的。” 说到这里,梁翎还开了个玩笑:“你可小心点吧,别是人家制片人看上你,想要潜规则你。” 这人说话声音大,这句玩笑话被寇雅郡听了个正着。 “梁翎,昨天晚上的事你处理好了吗?”寇雅郡凉凉地说。 “……”梁翎没再说别的,啪地挂断了电话。 寇雅郡抱胸靠在桌边,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嘲讽,总之他怪里怪气地开了口:“这剧的制片人是我朋友,不会潜规则你,放心吧。” 容夏瞥了他一眼,大眼睛转了转,肚子里开始冒坏水。 他摸摸自己的脸,表情很有些遗憾,“真的吗,我是不是年老色衰了?已经不能靠着这张脸蛊人了吗……” 只是话还没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寇雅郡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后来没忍住,还是跟着一起笑了。 * 他们吃过午饭才回去。 寇雅郡以“昨天一整晚都在为你的事情忙碌,我都没空睡觉”为由,硬要赖在酒店的床上睡午觉。 容夏叉腰站在窗边,看着假装睡着的人无可奈何。 这个诡计多端的寇雅郡,以前还真不知道他的脸皮有这么厚! 不过很奇怪,他很快也被寇雅郡的睡意传染,眼皮困得直打架,后来被这人捞进怀里,也睡着了。 这个下午就这样睡了过去——甚至还起晚了,两人带着啾啾慌乱赶往机场。 途中容夏又开启了机关**式,把寇雅郡喷得一文不值。 “我真是服了你了,我和林子薇出来坐飞机的时候从来没有晚过,我们甚至每次都是提前一小时就已经在登机口等待了!” 寇雅郡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淡淡地说:“头等舱有专门服务,肯定会等你,不需要提前到,保证没有迟到就可以。” 第56章 回忆(4) 【2015年11月XX日: 去工商局注销救助站, 回来的路上捡到了一只猫。怀孕了,右后腿受了伤,走不了路。看肚子已经很大了, 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要生了。 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先给陆朝打电话, 让他抱走给宁姐治疗。 痛苦是会后知后觉出现的。 抱着她等待陆朝过来时,我终于意识到,救助站没了。】 【2015年2月XX日: 回到家看到他正在沙发上睡觉, 啾啾在他腿边趴着。 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 我走过去, 想摸摸他的头发,刚一动作他就醒了。我装作要撸狗的样子,很尴尬】 【2015年2月XX日: 他有点睡迷糊了, 问我,你回来了啊。之后才清醒过来。 他瞪我。】 【2015年2月XX日: 怪可爱的。】 【2015年2月XX日: 接吻了。】 【2015年2月XX日: [视频]央视镜头也不是照妖镜啊,这不是和别的镜头没差别吗,都很好看啊。】 【2015年3月XX日: 他不喜欢染头发,很痛。】 【2015年6月XX日: 帮他滴药水, 他睡着了。[图片]这里有一团毛容容, 那里还有另一团毛绒绒。】 【2015年6月XX日: 这个角度真的好像小猫咪[图片]提前实现猫狗双全的梦想,人生赢家寇雅郡。】 【2015年10月xx日: 戒烟真没有那么难, 看你想不想戒了, 真想戒就一定能戒。】 【2016年1月XX日: 在剧组被不靠谱的化妆师刮破了脸,还不让我生气。[图片]小可怜。】 【2016年7月XX日: 又做噩梦了。杀青小半个月了,每天还在做着拍戏的噩梦。】 【2017年5月XX日: [图片]看见这个人了吗?我的。】 【2018年8月XX日: 原来的航班因为大雾延误,转了几趟高铁才回来, 小笨蛋问我, 为什么非要赶在今天回来, 等明天大雾散了再回来也可以。 我…… 老婆是个笨蛋啊,连自己生日都忘了。 你说我为什么非要赶在今天回来呢。】 【2019年4月XX日: 这次的剧本是个变态杀人狂魔,有点犹豫是不是应该让他推了,不知道会不会又让他情绪波动很久。】 【2019年4月XX日: 问了一嘴,还是算了,他喜欢这个剧本,拍就拍吧。】 【2019年4月xx日: 突然想明白一件事,能够打动人心的角色,一定要先能打动自己,如果自己都不能对人物感同身受,又怎么能让观众体会到人物的情感呢? ↑笨蛋老婆说的。】 【2020年8月XX日: ……我也不知道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2020年8月XX日: 我真的帮到他了吗?】 【2020年8月XX日: 寇雅郡,这是你想要的吗?】 【2020年8月XX日: 我不离婚,谁都别想抢走他。跟我结婚了就是我的人,这辈子都是我的人。】 寇雅郡跳着看完了隐藏的几千条微博。 过往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缓慢播放着。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 寇雅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听说,听说段寒以前那个小男友,真的去拍戏了。 那人和段寒分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己也退了和段寒合租的房子,换了一个稍大一点的loft居住。 说起来,他和那人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但不知怎的,自从今晚想起那个人之后,寇雅郡的心里一直不能平静。 真想不到,自己身边居然要出现一个大明星了。 寇雅郡的手指有点不听使唤。他点开了手机浏览器的搜索框,在里面输入了那人的名字。 容夏。 普普通通的两个字,还怪好听的。 现在的容夏并不是什么大明星,虽说已经有了一小部分粉丝,但距离爆红还差得远。 虽说不在这个圈子里工作,但寇雅郡出身商人世家,对这些东西也算是有点了解。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的年轻人了。虽说容夏有个超模母亲,可她早已经退出娱乐圈多年,又能在资源上给他什么帮助呢? 想到这里,寇雅郡不禁摇了摇头,开始担心起容夏以后在娱乐圈的路该怎么走。 搜索引擎列出了一大堆关于容夏的消息,大多都是些粉丝的花痴,说他长得好看,说他骨架出色,说他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却又避开了母亲过分异域的特征云云。 寇雅郡想看看粉丝拍的照片大图是什么样的,于是随手点开了一个链接,页面自动跳转到了微博。 ……但是需要登录才能查看。 寇雅郡无奈,用手机账号临时注册了一个账号,又重新进入这个页面,终于看到了粉丝们拍摄的高清大图。 也不知道是用什么设备拍的,连容夏脸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正在拍摄一个洁面产品的广告,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水珠,湿漉漉地挂在上面。 拍摄现场的打光很明亮,可寇雅郡看着这几张照片,只觉得再明亮的灯光都比不上这人微笑着的脸。 顺着几个粉丝的微博,寇雅郡又翻到了容夏本人的微博。 里面内容很少,今天早上才刚发过一条,只要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开工了。 后面还有一个加油的颜文字。 寇雅郡点开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留言的粉丝一水儿地换上了统一的头像:祝夏夏生日快乐。 哦,容夏的生日是在这个月的,寇雅郡想起来了。 再仔细一看那些留言粉丝的id,几乎也都是统一的名字,什么愿夏夏大红大紫,愿夏夏票房百亿之类的。 寇雅郡手比脑子快,反应过来时,已经给容夏发了一条私信。 【生日快乐。】 “……”寇雅郡心里暗骂了一句,觉得自己这个举动非常的神经病。 明明有容夏的微信啊! 这么一想,上网搜索容夏的名字、查看跟他相关的各项新闻这件事,也显得非常神经病了。 他默默地离开微博,继续酝酿睡意。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睡意越来越淡,刚才还只是失眠,现在彻底清醒了。 寇雅郡干脆打开了灯,躺在床上发呆。 他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越想越觉得不妥,又挣扎着爬起来给微博账号改了个名字。 愿夏夏一生顺遂。 甚至还换上了“夏夏生日快乐”的头像,伪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又掩饰性地发了一个“加油”。 再退回主界面的时候—— 不得了了,容夏居然回复他了。 【谢谢你哦,嘿嘿!】 寇雅郡盯着这六个字和两个标点符号看了很久。 不知不觉,天亮了。 * 自那之后,这个微博账号就成为了寇雅郡心里一个隐秘的小秘密。 再一次通过这个账号和容夏联系,是因为容夏捡了一只萨摩耶。 据说是被人弃养的,容夏看着可怜,捡回家里了。 他把脏兮兮的萨摩耶照片发在微博上,询问好心人附近哪里有靠谱的宠物医院。 寇雅郡看到了,立刻把自己的救助站地址发给他。 ……发出去之后就后悔了,这也太明显了,这不是一下子就暴露了! 前男友的前室友在微博上伪装成自己的粉丝,神经病一样偷窥他的生活…… 是变态吧,这种行为是变态吧! 于是寇雅郡认命地又去给自己鲁莽的行为打补丁。 他紧急找了几家靠谱的宠物医院,把地址一一发给容夏。 他看着自己那家救助站的地址在第一个,并且和下面几处地址之间有着非常明显的时间间隔,深深地、无力地叹了口气。 怎么……怎么感觉一碰上容夏的事,自己就变得非常愚蠢了呢。 之后,寇雅郡又去整理了一份大型犬饲养的注意事项发给容夏,还担心容夏看不懂,特意将最重要的内容标了黄。 说起来十分巧合,容夏现在租的房子,和寇雅郡的救助站就在相邻的街道上,直线距离也就一公里,很方便。 第二天上午,容夏牵着一只毛绒绒的萨摩耶,敲开了救助站的大门。 他似是十分惊奇,“哎,是你!” 寇雅郡佯装惊讶,“哦,是你,” “你……你叫什么来着?”容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好意思,我记不得了。” “……”寇雅郡木着脸自报家门,“寇雅郡,儒雅的雅,郡县的郡。” “哦,哦哦哦!”容夏点头如捣蒜,“我叫容夏。” 寇雅郡移开了视线,“我知道。” 容夏笨手笨脚地牵住萨摩耶,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寇雅郡看,说:“有个粉丝给我发了几个宠物医院的地址,这里离我家最近,所以我过来看看。” 寇雅郡看着手机屏幕最上方“愿夏夏一生顺遂”这几个字简直觉得心肝脾肺哪哪都疼,他受不了地打断他,说:“哦,你先进来再说。” 容夏赶紧牵着萨摩耶往里面走,只是…… 这狗不太听话,扒着门框不肯动。 容夏也不敢用力,一人一狗就这么僵持着。 寇雅郡看笑了,走过去说:“你这狗绳系的位置不对,它可能觉得勒得脖子难受。” “啊?!”容夏窘迫道,“我没养过狗……上网查了一下,都说新手不要养萨摩耶……怎么办呀,我怕养不好!” 他又掏出手机,又把私信聊天界面展示给寇雅郡看,急急地说:“这是一个粉丝发给我的,你帮我看看,靠谱吗?” 寇雅郡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装作自己仔细看过一遍的样子,含糊着说:“挺、挺靠谱的,你就照着做就行……这上面这几种狗粮都是营养丰富、性价比最高的,萨摩耶属于快速成长型的犬类,你记得多准备一些狗粮。” 容夏谨慎地点了点头。 之后,寇雅郡又给他找了根新的狗绳。 容夏接过来,看着手里的荧光粉色狗绳欲言又止。 寇雅郡完全没发现容夏扭曲的表情,也不知道心里在高兴些什么,总之非常愉悦,打开了话匣子给这人讲了许多注意事项。 从那以后,两人的联系就多了起来。 第57章 回忆(5) 那段时间寇雅郡过得一直不太好, 或者说,那几年里,他过得一直不好。 寇长勋和肖连芳都是急脾气, 两人这么一结合, 宼雅郡的脾气青出于蓝胜于蓝, 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富二代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没吃过苦也没缺过钱,更没有经历过因为几千块钱不得不低头的窘迫。 为了节约人力成本, 救助站里除了寇雅郡之外, 其余的人都是附近过来帮忙的好心大学生——他那位发小陆朝甚至还从救助站里找到了情投意合的女朋友。 这个女生叫桃桃,是寇雅郡的同门师妹。 这天桃桃在学校里捡到了一只被自行车撞伤的小猫咪,赶紧抱着来找寇雅郡。 猫咪大概是骨折了, 伤得很重,需要尽快手术。 两人立刻去找宁姐。 到了宁姐那里,寇雅郡才想起来一件事:上次欠宁姐的手术费还没有给,算上这次的,林林总总加一起, 估计要五千块钱了。 寇雅郡下意识摸摸口袋, 在心里计算着自己今天能不能凑出五千块钱。 宁姐看出了他的尴尬,主动说道:“之后一起给吧。月付算了, 怎么样?” 寇雅郡扯了扯嘴角, 低声跟她道了谢。 宁姐不靠这个赚钱,做这些纯粹是兴趣使然。寇雅郡也想像她一样,只是…… 现在的寇雅郡,离开了寇家的寇雅郡, 哪里有这样的经济基础, 支撑他做这些呢? 桃桃是个极有眼色的女孩, 她看看宁姐又看看寇雅郡,心里大概猜到了些什么,立刻打电话给男友陆朝,撒着娇要钱,说:“小陆哥,我想救这只小猫,我想养它!你给我一点钱嘛!” 十分钟后,陆朝匆匆赶到。 他一看到寇雅郡不善的神色,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安抚地拍拍女友的头顶,又拉着寇雅郡到一旁,从包里拿出个小钱包塞到他手里。 “一万块钱,你先拿去用。” 寇雅郡看了一眼,沉默着接过,“谢了,之后还你。” 陆朝说:“小事,你手头富裕时再说吧。” 陆朝家和寇家渊源很深,往上数好几辈都是熟悉的合作伙伴,陆朝对寇雅郡现在的情况非常了解,知道他和家里闹翻,知道他急需用钱,这些年来没少贴补他,借出去的钱也没真的想要他还,能帮一把是一把。 寇雅郡揣着这一万块钱回了loft,先去交了救助站这个月的房租和水电费,又还了宁姐三千块,最后剩下小一千块钱,准备当做这个月的备用资金。 但这么下去,总归是不够的。 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寇雅郡烦躁地躺在床上发呆。 又是一个失眠夜,他在床上酝酿了许久睡意,依然觉得大脑清醒极了。 无奈之下他打开iPad,无聊地找些视频打发时间,顺便催眠。 视频网站开屏宣传是最近很火的一部偶像剧,在几个社交网站的评分都很高,网友和各个影评人几乎把这部偶像剧吹上了天,说是内地少有的浪漫又真实的都市剧。 不过寇雅郡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 正要点“跳过”的时候,这个偶像剧宣传的片花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形象。 是容夏。 寇雅郡:“?” 容夏前阵子是在一个都市剧里演了一个小角色,但不是这一部啊。 寇雅郡点开电视剧的详情页,看了一圈才知道,原来之前那部剧的名字有点问题,改名了。 寇雅郡这下子更不困了。 他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跳着看完了容夏出场的cut,还在心里大方地赞美了看这个只看某个演员出场片段的功能。 怎么说呢,这部偶像剧,剧情确实不错(指容夏出演的那部分),作为一个没什么营养的快餐剧,质量确实属于上等了。 寇雅郡点开那几个电影评分网站,仔细看了一些关于这部剧的影评。 ……大部分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啊啊啊啊啊”,偶尔夹杂着几句“什么垃圾玩意儿,一星”和“每天打开手机到处都是这部剧的广告,成功激起了我的逆反心理,一星”之类的**。 寇雅郡可不认同这种无端的差评,立刻噼里啪啦打了一大串文字跟他们battle。 battle完还觉得不解气,又把剧集里容夏的表现夸了个天上有地下无。 这一通操作下来,天都亮了。 寇雅郡不算是很能熬夜的人,大概是平时心里压力太大,他晚上老是睡不好觉,是非常需要休息的人。 他看了看时间,又该去救助站了,于是只简单眯了半小时,便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但是挺奇怪的,这一天他觉得并没有觉得太过疲惫,反倒觉得精力异常充沛。 晚上再打开那个电影评分网站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昨晚胡乱写的那些东西收获了不少赞和评论,甚至有人私信他,询问是否可以转发到微博上。 寇雅郡拒绝了:我自己有微博,我自己可以发,不需要麻烦你。 于是他点开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账号,把昨晚发的东西稍微整理了一番,发了上去。 发表在微博上的长文也和先前的评论一样,很快引起了轰动。容夏的粉丝们顺着关键字找来,纷纷惊呼“这是什么神仙太太”。 寇雅郡眯着眼睛看着“太太”这两个字,默默删掉了这个评论。 又过了几天,他想起这件事,点开微博想看看那些粉丝又说了什么。 没想到,居然被容夏本人点赞转发了。 寇雅郡眼睛都瞪圆了,确认了好几遍那真的是容夏本人的微博。 原来,有好事的粉丝转发之后圈了容夏,而容夏真的也来看了。 还夸寇雅郡写得好呢,说他看出了很多小细节,非常感谢他。 还说期待以后的作品能让他继续喜欢。 寇雅郡:“。” 什么意思啊这是,难不成之后的电视剧或者电影还指望自己写这些东西去跟别人battle吗? 小半年后,容夏的第一部 电影上映,寇雅郡三更半夜坐在床上码字。他截图截得头晕眼花,打字打得手指酸疼,排版排得眼花缭乱,终于赶在上映后的十二小时内,把这部电影的影评发到了微博上。 他咬牙切齿地关掉电脑,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可眼前只有容夏在电影中的笑脸。 * 那个微博账号居然真的就这么运营起来了。 粉丝一天天增加,一不小心,居然已经有一万多粉丝关注了。 至于容夏,他的发展比寇雅郡想象中顺利很多,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已经从一个查无此人的小透明,逐渐变成了小有名气的新人演员了。 很多人夸他,说他是最近这几年里难得的既有颜值又有灵气的男演员。 寇雅郡冷漠地看着评论,心里却有点暗爽。 * 救助站一如既往地缺钱,寇雅郡和父母的关系也依然很僵硬。 那夫妻俩不会主动向他低头,寇雅郡也只字不提回家的事。 唯一能让他“屈尊纡贵”回家看看的人,只有家里那位老太太。 这一天奶奶过生日时,寇雅郡终于回了一趟家。 他刚进家门就收获了寇长勋的嘲讽:“哟,还知道回家啊,还知道你是寇家人啊?” 要不是奶奶就坐在客厅里笑眯眯地看着他,寇雅郡真想扭头就走。 奶奶拿起抱枕,作势要去扔寇长勋,“寇雅郡好不容易回家,你少给我废话。” 寇长勋不说话了。 吃过晚饭后,肖连芳支走了丈夫,打算和儿子好好聊聊以后。 她一针见血地说:“听说你缺钱缺得紧。” “……”寇雅郡不悦地说,“没有。我不缺钱。” 肖连芳:“是吗。那你的钱哪里来的?你养一堆猫猫狗狗,赚得到一分钱吗?总不能没钱了就找陆朝要吧?陆朝是你什么人啊,冤大头也不是这么当的。” 寇雅郡:“陆朝的钱我在还了!” “你怎么还?你拿什么还?拆了西墙补东墙吗?”肖连芳也火了,“寇雅郡,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低声嘟囔了一句:“别跟霍家那孩子一样,不知道天高地厚。” 寇雅郡不想再听她说教,黑着脸走了。 连寇奶奶都拦不住。 虽说每次跟父母见面都避不开一顿争吵,但今天肖连芳的话无疑更加扎心。 他烦躁地撸了两把头发,坐在床上发呆。 这时,手机来了一条新通知。 “您特别关心的@容夏发了一条新微博。” 寇雅郡深深吐出一口气,点进去看了一眼。 普普通通的一条营业微博,祝大家周末愉快。 寇雅郡顺手点了个赞,又进去这人的主页查看。 容夏删掉了一条微博。 寇雅郡疑惑地想了想,对比一番后发现,他删掉的是萨摩耶的照片。 大概是为了保护隐私吧,寇雅郡想,就连他有个超模母亲的事,他都没有大肆声张。 寇雅郡手指不听使唤,又点开了“顺遂”和容夏的私信聊天框,发了一个“加油”过去。 ……之后他看着这两个字默默捂脸。 莫名其妙的,加什么油啊。 他赶紧找补,又发了一句“以后还会越来越好的”,后面还加了个波浪号,语气看着怪可爱的。 寇雅郡被这矫揉造作的话语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一次暗骂自己说话做事不走脑子。 可是骂归骂,手上打字的动作可是一秒都没停,很快,第三条私信又发了出去。 【未来会越来越红的~】 让寇雅郡万万没想到的是,容夏居然秒回了他。 只不过回复的消息让他看了直皱眉。 【-容夏:不会好了】 【-容夏:也就这样了,不会好了,以后再也不会好了】 第58章 回忆(6) 寇雅郡呆愣看着这两句话, 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复他。 ……容夏这是怎么了……? 发在微博上的那些长评洋洋洒洒好几万字,可这时面对着这位扮演者本人,寇雅郡居然笨拙到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不过, 容夏显然也没有给他安慰的机会, 抱怨的文字裹着愤怒和不甘的情绪一并抛出。 容夏说, 前两天他接到了一个剧本,是预计今年国庆要上映的献礼片。这种电影就像是大锅饭,凡是有点名气的男女演员都能分一杯羹。 有个导演找上了他, 想让他出演其中某个角色, 戏份不多但情绪很重。导演看到了他在之前一些电视剧里的表现,觉得他可以担任这个角色,希望他尝试一下。 眼看着几天之后就要进组了, 今天他突然被导演告知不用去了。 因为这个角色,被别人抢走了 导演隐晦地向他暗示这个中途截胡的人很有些背景,为了电影后续拍摄顺利,他只能同意。 【容夏:我想明白了,反正我也混不出什么名堂了, 就这样吧, 我红不了,南我没这个命, 我认了, 我认了行了吧!】 不是,你别认,没有这回事! 寇雅郡急急地去打字,连着按了好几个字都打错了, 短短几个字敲了好几分钟都没有成功发送出去。 终于敲好了这几个字, 就要按下发送键的前一秒, 容夏突然撤回了这几条消息。 寇雅郡又愣住了。 他看着屏幕上一连串的“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发呆。 那一晚,容夏再没有说些别的。 寇雅郡又失眠了。 容夏不该跟他这个“粉丝”抱怨什么,偶像该和粉丝保持距离,如果今天晚上这番话被别人知道,他们恐怕不会同情容夏半路被人截胡,只会嘲笑他无能狂怒,背地里和粉丝有些不可告人的联系。 容夏做得没错,他应该撤回那几条消息,自己也应该装作没看到。 那么,还有另一个问题。 是谁抢走了容夏的角色? 寇雅郡凭借对那几句话的印象在网络上搜索了一番。 这个中途截胡容夏的人,居然是霍山。 这个人寇雅郡是知道的,他们这个富二代圈子里知名的阿斗。 那一夜,寇雅郡辗转反侧。 * 第二天一早,他在救助站看到了容夏。 这人也不知道几点就跑过来了,就牵着萨摩耶傻乎乎等在门口,也没想着打个电话给他。 寇雅郡小跑两步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了?打个电话让我过来开门啊,怎么在这傻等着。” 容夏搓搓耳朵,挺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说:“哦,我就是过来告诉你一声,我要走啦,之后应该不会来这里了。” “……”寇雅郡“哦”了一声,“是搬家吗?” 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自己那一瞬间沉下来的脸色。 容夏眨眨眼睛,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才又恢复轻松的表情,说:“算是吧。” 他抿着嘴唇,脸上的微笑分明带着一点遗憾,“我之后可能就不拍戏啦,打算搬回家和父母一起住。” 寇雅郡捏紧了手指,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是吗”。 容夏显然并不想对这件事过多解释,只低着头看脚尖。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几分钟后,寇雅郡开了门,对容夏说:“外面怪冷的,进来坐坐吧。” 容夏摆摆手说:“算啦,我不进去啦,我准备回去了。” “你别走。”寇雅郡推开救助站的门,自己则倚在门口,回过头来看着容夏,“你别走,留下来吧。” “……”容夏忽然变得僵硬起来,他定定看了寇雅郡几秒,笑容有点尴尬,“哦,哦,那我就进去坐一会儿,啾啾可能也走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寇雅郡打断他,“我是说,你别回去,别离开这里,就留在这儿。” “……什么意思啊,我……” “意思就是,留下来,容夏,我想像现在这样,隔几天就能见到你,每天都能见到你。”寇雅郡也看着他,“我喜欢你,容夏。” 啾啾不知感受到了什么,忽然开始撒起欢儿。它毫无征兆地向救助站里面的小隔间跑去,拽得容夏一个趔趄。 寇雅郡赶紧扶了他一把,顺便抽走了容夏手中的狗绳。反正是在室内,啾啾就算乱跑也不怕。 容夏搓搓手指,不太自然地避开了寇雅郡扶着他的手。 啾啾还在里面疯狂跑酷,时不时经过这两人身边,横冲直撞的。 它一直这样,怕生又窝里横,出去被别人摸两下耳朵都要容夏哄半天,却俨然已经把寇雅郡这里当成了自己的领地,尽情撒欢儿。 容夏看得脸热,终于体会到了自家熊孩子到处闯祸时家长无法直视的心情。他躲开寇雅郡的身边,慢半拍地去抓啾啾,“哎呀……你不要淘气,啾啾,听话!” 他追不上啾啾——几个月大的萨摩耶正处于快速成长期,是最闹腾、经历最旺盛的年纪,容夏拉不住它,只能跟在它屁股后面到处乱跑。 挺滑稽的一个场面。 寇雅郡看着他们,心里一片温柔。 他往旁边走了两步,顺着啾啾的路线往回走,直直挡在萨摩耶面前。 啾啾很笨笨,被挡住了面前的道路也不懂得拐弯躲开,只会傻傻蹲在寇雅郡面前,歪着头看他。 容夏终于抓住了捣乱的狗狗,他撸了一把萨摩耶的狗头,低着头视线不知飘到了哪里,语气也飘忽着,说:“我回家了啊,那个,嗯,我回家了。” 狗绳胡乱套在啾啾身上,他拉着狗狗就往外冲,像是后面有什么妖魔鬼怪撵他一样。 还没走出救助站的大门,寇雅郡又叫住他。 “容夏,你演戏很不错,别轻易放弃。”寇雅郡说。 容夏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但又很快放松下来。他侧过脸,只留给寇雅郡一个侧颜。 他的表情有些惆怅,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敷衍地点点头,说“好”。 寇雅郡想着昨晚容夏那些撤回去的消息,心里突然一片凄凉。 如果换成是自己,还能坚持吗?也许真的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事情,真的有坚持的必要吗? 如果,如果这几年不是陆朝时不时接济自己一点钱,自己也早就放弃了吧……现在对容夏说这些,算不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是…… “为什么不想拍戏了呢?”寇雅郡又问,“是不喜欢了,还是有什么麻烦。” 容夏依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寇雅郡见劝不动他,也只好作罢,“那好吧,你自己考虑一下,别轻易放弃喜欢的事情,免得以后后悔。” 容夏忽然扭过头来。他眼圈有点红,很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也只是又一次胡乱地点了点头。 离开救助站前,寇雅郡又低声说了一句:“除了以后还要不要演戏之外,你也考虑一下我。” 容夏一惊,鞋底甚至在台阶上打了滑。 他慌慌张张回过头去看寇雅郡,棕色的眼睛瞪得溜圆。 寇雅郡只是一脸坦然地看着他,像是丝毫不觉得刚才的那番言论有多么让人震惊。 容夏的大眼睛眨了几眨,又慌张地回过头,慌张地离开了。 * 那天晚上,寇雅郡又回了老宅。 寇长勋见了他依然没有好脸色,和往常一样出言讽刺了几句。 本以为这又会是一场天崩地裂一般的父子争吵,没想到寇雅郡只是皱了皱眉,颇为礼貌地和寇长勋打了个招呼。 “爸,我回来了。妈呢?” 寇长勋见鬼一样看着他,说话声音也不自觉小声了些,“……在楼上,上午刚从上海回来,正在休息。” 寇雅郡点了点头,说“知道了”,然后走到沙发坐下,安静等待肖连芳休息好。 他的行为未免太过反常,反常到寇长勋站在客厅观察了许久,之后皱着眉头上楼去卧室找妻子。 “……儿子回来了,就在楼下,要找你。”寇长勋满脸疑惑,甚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奇奇怪怪的,你去看看。” * “你说什么?!”肖连芳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谁?” “霍山。”寇雅郡淡然道,“霍山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打算去做演员,他挑了一部剧,是很重要的剧、很重要的角色,但这个角色原本是别人的。” “……”肖连芳难以理解,“那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这是霍家的事,总不能也让我来管吧。” 肖连芳腹诽,我连自己儿子都管不了,难不成还要让我去管霍家的儿子?开什么玩笑。 寇雅郡沉默几秒,轻声开口:“被抢角色的人是我朋友,他需要这个角色。我想帮他,” 肖连芳何其聪明,顿时明白了儿子今天这么平和的原因。 她向后靠在沙发上,向来强硬的神情难得出现了一点柔和。她把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褪去了谈判桌上雷厉风行的强势,此刻她只是一个关心儿子的母亲。 她说:“你想帮他,那么你来找我,是希望我做什么呢?” 寇雅郡低着头,脸上表情有点难堪。他说:“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找你帮忙。”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母亲的眼睛。 自从几年前和父母大吵一架搬出家之后,他们很难再有心平气和聊天的时候;自己独自在外生活了这么多年,或许真的是在做喜欢做的事,但到了今天,到了现在,寇雅郡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想帮助容夏,却什么都做不了,到头来,只有回到家里,厚着脸皮求母亲帮忙。 即便在教育孩子时,肖连芳依然改不掉自己的商人思维,她问寇雅郡:“当年你说走就走,这么多年也不肯跟我们好好说话。现在你说希望我帮忙,我为什么一定要帮你?孩子,你不可能把所有好处都占了,对吗。” “……嗯,对。”寇雅郡点点头,语气沙哑,“以前……以前是我任性,就算我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也有很多种方式,说到底,就算不想接手你和爸的生意,我也应该选择别的方式来表达。”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为自己与父母之间的隔阂道歉,“以前是我太幼稚,让你和爸生气了,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肖连芳:“好,你的道歉我接受。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聊第二个问题。霍山那件事,我也可以帮你——说实话,从小到大,你几乎没有主动开口要求过什么,就算你今天提出再过分的要求,只要爸妈能做到的,就不会拒绝你。一个角色而已,不是什么难事,但是……” 肖连芳敲敲沙发背,“你得给我一个理由,我不可能平白无故撸了人家定下来的角色,对吗?今天你能为了一个朋友找我帮忙,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又有一个同学,后天又有一个同事。我不是做慈善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肖连芳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说:“你得让我知道,我帮你做的这件事,是有意义的。” 寇雅郡垂着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饶是肖连芳,也很难看出他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又在想些什么。 就在肖连芳以为自己等不来儿子的回答时,寇雅郡突然开了口。 “他是我的爱人,我想跟他结婚。” 第59章 回忆(7) 肖连芳虽然震惊, 但也没有多做怀疑——寇雅郡就算再不懂事,总不至于拿婚姻当儿戏。 之后,肖连芳提了几个要求:让寇雅郡关了救助站回家住, 开始学着接手家里的生意, 另外, 霍家的事先由寇雅郡自己出面解决,如果谈不拢,她再来帮忙。 最后一点, 她要见见那个孩子。 其余的, 寇雅郡二话没说,都同意了,唯独这最后一点。 “再过过吧, ”寇雅郡说,“他是个小演员,遇到这个事情,对他来说是天大的打击了,我想等他迈过这个坎, 再带他来见你们。” * 寇雅郡八百倍速做完了肖连芳要求的那些事情。 他前后只花了三天的时间, 去注销了救助站的营业执照,解散了几个经常来帮忙的实习生, 翻了家里企业这些年的业务范围和涉足的领域, 最后,他问容夏要不要跟他结婚。 容夏答应了。 两天后,他把救助站卖了。 店面面积大小适中,位置方便, 寇雅郡出价不高, 很快就脱手了, 收拾东西的那天,桃桃和陆朝也过来帮忙了。 桃桃眼眶红红的,看着竟比寇雅郡这个主人更加难过。 她从大二时就过来这里帮忙,前后从这儿抱走了两只猫和一只狗。这里是她在大学期间最美好的回忆,她甚至在这里收获了甜蜜的爱情。 桃桃想不明白,明明几天前还好好的,怎么说关门就关门。 她一边整理这些年留下来的资料一边抹眼泪。 寇雅郡在门外,和来看房子的人讲价格。 前后也就几天时间,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最多是说话直接不太好听,现在居然有了些咄咄逼人的架势。 来讲价格的人大概是个中介,挺好的口才也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桃桃回头看了看,擦了一把眼泪,低声对男朋友说:“为什么突然就不做了?陆朝,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陆朝也不清楚前因后果,只是听家里长辈提了一嘴,说寇雅郡终于肯回家了,再详细的,陆朝也不清楚了。 关系好归关系好,朋友的家事他懒得打听。 桃桃又回头看了一眼寇雅郡,再开口时忍不住带上了埋怨。 “他真的舍得吗,这么多年的心血。还有院子笼子里的小猫咪,就这么让给别人来照顾?小动物突然换了环境,受得了吗?” 陆朝不懂这些,只能含糊着安慰:“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呀。” 也不能怪桃桃难受。 说关门就关门,之前送养的小动物也不再去做定期回访,而且——这个救助站后面自带一个十几平的小花园,还住着好几只暂时无人领养的小猫咪和小狗狗。猫咪喜静,在后面没人打扰,过得很舒心;院子足够大,也足够成长期的狗狗们自由玩耍。 决定卖掉这里之后,寇雅郡一直在安排它们之后的住处。 有人领养的就无偿送养,暂时没人领的,也都找了几个同行朋友帮忙照顾着。 桃桃还想说些什么,一扭头,外面聊天的中介离开了,寇雅郡推开救助站的大门走了进来。 桃桃闭了嘴,抹了把眼泪,继续低头整理东西。 临走前,她在后面的小院子转了几圈,又抱走了一只小狗。 寇雅郡安静站在屋内,只在他们离开时伸手揉了揉桃桃怀里的小狗,对她说了一句“谢谢”。 走出几步后,桃桃终于忍不住眼泪,放声大哭。 小狗从她怀里探出头来,黑色的小鼻子温柔地蹭蹭她的下巴。 陆朝伸手抱住她,亲亲她的头顶,温声安慰道:“不难过了,不哭了,啊。” 桃桃摇摇头,眼泪掉得更凶,“陆朝,我刚刚在想,连我都这么难过,学长心里肯定比我更苦吧……” 陆朝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只能叹口气,轻声说:“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实在不能兼顾了……” 陆朝走得急,耳机掉在救助站里了。 他们刚一离开,寇雅郡就看到了。他捡起耳机,推开门想叫住陆朝,却无意间听到了他们这段对话。 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掌缓缓落下,寇雅郡回到房间里,坐在椅子上发呆。 几分钟后,他给陆朝打了个电话。 “你耳机落我这儿了。” * 几天之后,寇雅郡回了家里的公司。 他简单熟悉了一下该做的事情——从小被当做家里企业唯一的继承人的培养,这些东西对寇雅郡来说并没有太过困难。 之后他给那部电影的制片人打了一个电话,对方接起电话后,他自报家门:“我是寇雅郡。” 对面人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寇……寇雅郡?” “对,或许你现在不了解我,但以后你会知道我的。” 当天晚上,霍山的角色被撤下,电影的导演找到容夏,重新对他发出了邀请。 * 至于和容夏的关系…… 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寇雅郡很少主动找他,容夏自然也不会主动来找他。 他们好像回到了容夏和段寒还没有分手时候的样子,不,或许比那时候更疏远。那时他们只是不熟悉,现在…… 不过,寇雅郡对这些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容夏很快进了组,拍摄进度也很顺利,导演私下找过寇雅郡,让他考虑一下给容夏换一家经纪公司。 单是电影中这个出场只有几分钟的角色,这位导演就断定容夏以后一定能红。 * 等到容夏的戏份杀青后,他们抽时间去领了结婚证。 实际上,寇雅郡只对容夏提过一次结婚的事情,即便后面容夏反悔,寇雅郡也没打算胁迫他。 不过,容夏并不是这种人。 他们没有提前准备结婚照,只在民政局随便拍了一张。照片中两人都木着脸,一个不高兴,一个本来就不爱笑。 办理手续的工作人员挺疑惑地看着他俩,见惯了离婚时破口大骂的夫妻,倒是很少见结婚时就不高兴的情侣。 离开民政局后,寇雅郡说:“我们买房子吧。” 容夏点点头,同意了。 再后来,房子买好了,也按照容夏的洗喜好装修完毕,寇雅郡拎着行李住了进去,两人算是彻底完成了成为一对合法伴侣所需要经历的全部流程。 * 婚后生活平淡。 他们自然不会爱得死去活来,可容夏对他也不错,度过了最开始爱搭不理的几个月后,容夏的态度渐渐缓和,也愿意多跟他说上几句话了。 容夏不愿意见他的父母,寇雅郡就一直想办法推脱着。 起初,寇长勋和肖连芳对此颇有微词,他们这种传统豪门,最在意的就是面子。不过随着寇雅郡对家里企业的管理越来越重,渐渐地,他居然变成了寇家说话最有分量的那个人。 父母的不满他全都当耳旁风,容夏不松口,他就真的没有强行让他跟自己回过家。 最大的转折点,是那一年容夏过生日。 他为人低调,即便现在红了,也不愿意多加张扬,生日也只叫了颜翘夫妻俩来家里吃饭。 他们四个人过了一个非常简单的生日,那天晚上,那夫妻俩还住在容夏家。 他们对容夏突然结婚的事情也不太满意,但,大概是寇雅郡还算像样,他们再不满意,生米也煮成了熟饭。 那晚夫妻俩就住在容夏家,为了避免他们发现什么端倪,寇雅郡晚上留在了容夏的卧室——这是搬进这个房子以来,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 容夏有点僵硬地睡在一边,寇雅郡则坐在桌前看电脑——他也觉得尴尬,索性找了个理由让容夏先睡。 不过,听着身后细微的声响,容夏也并没有真的睡着。 寇雅郡想了想,关了电脑掀开被子躺下。 容夏僵硬得像块木头,在感受到寇雅郡的体温之后,下意识地向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之后大概是觉得这样太过明显,又停在了原地,一点点挪回去。 他这点小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取悦到了寇雅郡,黑暗中他的笑容越扩越大,几乎快要笑出声,心里也有了想要逗逗这人的念头。 他往容夏身旁凑凑,黑暗中准确无比地抓住那人的手。 暖暖的手掌握在一起,肌肤相接的地方很快渗出了丝丝汗水。 夏天还是热,即便室内开了空调,两个人挤在一起,温度也还是太高。 容夏小心躲避着,“太热了……” 寇雅郡一向最怕热,此时竟也不觉得高温是多么让人难以容忍的事。 原本只想逗弄容夏的心情,在真的触碰到那人的手臂时,慢慢变了味道。 寇雅郡扣住容夏的手腕,手指塞进他的指缝里,拇指缓缓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那皮肤柔软细腻,软乎乎的被自己攥在手里。 容夏几次试图抽走都没有成功,最后一次动作时,他听到寇雅郡说:“容夏,我们都结婚了。” 不等容夏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寇雅郡欺身压了过来—— 辛辣伴随着苦涩的香水味道涌入容夏鼻间,他仰着头,被迫承受着来自寇雅郡的亲吻。 只是,这人的吻看着来势汹汹,却是一推就离开了。 容夏推着他的肩膀躲开,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盯着他的眼睛。 “你、你干什么?!”容夏惊慌地问。 寇雅郡舔舔嘴唇,心里的念头更加恶劣,他威胁似地说:“履行夫妻义务。” 容夏的眼睛瞪得更大。 寇雅郡忍住笑意,继续说:“咱俩都结婚这么久了,总不能一直分房睡吧。我可不会一直容忍你这种行为,咱们早晚是要……” 说到后面他实在忍不住了,自己先笑出声了。 容夏谨慎地看着他,确认这人刚才说的话是在开玩笑后,才稍微放下心来。他抓过身后的枕头,一把摔在寇雅郡的腿上,怒道:“你神经病啊!” 寇雅郡捂脸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把容夏塞回被子里,说:“行了,快睡吧。” 等到容夏重新躺回被子里后,寇雅郡又开始嘴欠:“这次就先放过你,我们的夫妻义务等下次再说吧……” 这一次,他话还没说完,又被容夏一个枕头摔在脸上。 入睡前明明还隔着楚河汉界,熟睡后,容夏不知不觉滚进了寇雅郡的怀里。 空调的温度调得刚刚好,两人手脚相缠,睡得香甜。 第60章 回忆(8) 半夜, 他们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颜翘在外面焦急地敲门,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小夏!你爸爸,他、他……” 容沛扬一直对狗毛有点过敏, 容夏每次带啾啾回家时, 他都觉得鼻子不舒服。 开始只以为是轻微过敏, 一家人谁都没往心里去,直到今天晚上睡觉时,容沛扬突然开始呼吸急促。到了刚才, 已经有点喘不了气了。 寇雅郡听着颜翘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语后, 立刻翻身下床。 他穿好衣服,让容夏赶紧去开车,自己则背起容沛扬往外跑。 路上还给寇家的医院打了个电话, 通知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狗毛过敏这事,说厉害也不厉害,但真严重起来,还是有点危险。 容沛扬在医院住了两天,之后再也不敢去儿子家了。 容夏愧疚又纠结, 偏偏一边是父亲, 一边是心爱的狗狗,他可是谁都离不开。 那几天他不敢回家, 就怕自己带上狗毛又让父亲过敏, 只能让寇雅郡一人在家里照顾啾啾。 一直到容沛扬出院回家后,容夏才终于回了自己家。 前后不过几天的时间,他觉得好像已经一个世纪没见过啾啾了。 到家后他着急地呼唤狗狗,找了半天, 才从小浴室听到熟悉的叫声。 寇雅郡正在给啾啾洗澡。 “……我之前都不知道, 它居然都不会下楼。”寇雅郡回过头来, 无奈地看了容夏一眼,“今天出去玩,下楼时从楼梯上滚下来了,正好掉进下面一个水坑里。” 容夏挠挠头,挺不好意思的。 啾啾……嗯,确实不太聪明,他也不怎么会教,真要说起来,这傻狗确实害怕下楼梯,每次都是容夏抱着下来的。 它现在体型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胖,容夏抱它都开始吃力,也就避免再带它走楼梯。 结果,寇雅郡这个狠人,第二天就开始教啾啾下楼。 他就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可怜的狗狗蹲在楼梯上不敢动弹。几分钟后,甚至在最下面的一级台阶上放了一根火腿肠和肉罐头。 啾啾委屈巴巴,抬头看看寇雅郡,又去寻找自己的爹地——容夏被寇雅郡勒令站在原地不许动弹。 但,不得不说,寇雅郡还是有两下子,几天之后,啾啾居然真的学会下楼梯了。 * 萨摩耶像是一个绝好的桥梁,容夏不太会养,刚好寇雅郡最擅长,不知不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 具体体现在,寇雅郡开始回家吃饭了。 不仅回家吃,甚至亲自下厨做饭。 只是……这人厨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强忍着吃了几天难以下咽的饭菜后,容夏忍不了了,“还是我做饭吧,你不觉得这菜很难吃吗?” 寇雅郡:“我觉得还好啊。” 第二天傍晚,寇雅郡比前两天早回来了半个小时,又开始琢磨今晚做什么饭菜祸害容夏。 容夏忍无可忍,“算了,我来吧。” 寇雅郡说:“这样吧,你来教我,我学。” “我拒绝,”容夏说,“我不信你能做好,走开!” 寇雅郡:“为什么不信?我很聪明,学东西很快的。” 容夏真被他这个普通且自信的样子气笑了。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包括油是冷是热,调料该放多少、什么时候放,怎么让肉类熟透又能有鲜嫩的口感。 没想到的是,寇雅郡居然真的一一记下了,那天晚上的饭菜像脱胎换骨一般。 容夏不敢相信。他跑到厨房检查了许多遍,叉着腰问:“你是不是偷偷叫了外卖?你给我老实交代。” 寇雅郡懒得理他,脸上写着“得意洋洋”这四个大字,“都跟你说我学什么都很快了。” 晚上,这人又拎着自己的枕头,跑来和容夏一起睡。 这两人也是挺无聊的,容夏每天早上都会把寇雅郡的被褥扔回客卧,而寇雅郡则每天晚上都抱着被褥厚着脸皮来跟他一起睡。 而且,不管睡前手脚多么老实,睡醒后容夏总是会被寇雅郡圈在怀里。 本来,这天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被寇雅郡骚扰的晚上,不过…… “呃,我,我不是特别想演……”容夏坐在床上打电话,神色和语气都很为难。 电话那边大概是哪个导演,哗啦哗啦说了一大堆,只见容夏的表情越来越尴尬。 眉眼耷拉着,空着的那只手攥着衣角扭来扭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要是剧情需要,什么都行……我没有看不起这种戏份的意思。”容夏慢慢解释着,只是那边多少有些咄咄逼人了,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我只是……我之前拍过类似的,而且就是今年才上映的。这样密集地拍大尺度的床戏,有点不好……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寇雅郡洗完澡出来,正听到容夏说这个。他坐到容夏身边,用大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听容夏在旁边讲电话。 只听了几句,他就知道这两人在为什么争执了。 说起来,先前容夏拍过的那场情。欲戏,当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没看过,怕把自己气死,一直绕开了那部电影。直到现在还有人在他那个微博账号下面留言或发私信,问他有没有看过这部戏,怎么没有发过关于这部戏的任何消息。 甚至还有人给他发过那场床戏的截图,寇雅郡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直接把那人拉黑了。 不知道这是哪部剧的导演,又找上了容夏来拍裸戏。 这个剧本大概不太行,再加上容夏有意转型,不想接也是正常。 拍戏这个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人家都说不想拍了还非要强求,寇雅郡看不上这种行为。 他擦干自己的短发,又把毛巾挂回卫生间,之后走回容夏身旁,二话没说伸手夺过他的电话。 容夏“哎”了一声,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落到寇雅郡手中,下一秒,这人冷冷的声音传进自己耳中。 “你这个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寇雅郡说,“不是说了好几次吗,不演,不接,找别人吧。” “……你是谁啊你?我跟容夏说着话,你插什么嘴?!” “我是寇雅郡。”寇雅郡低头掸掉掉到手背上的水珠,说。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恭敬了不少,“哦,是寇总啊。是这样,我们这个剧本,人家点名要容夏来演,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您看……” “谁能决定你让谁来找我,”寇雅郡打断他,“总有人能决定,你让他来跟我说。以后不要再打容夏的电话,再被我抓到你骚扰他……” 后面的话寇雅郡没有继续说,他听到电话那旁的人屏住了呼吸,轻笑一声,说:“行了,就这样,找你们管事的人来找我。如果没人找我,我就当这事拒绝掉了。” 之后,他挂断了电话。 容夏缩在一旁盖着被子,小心看着寇雅郡。 寇雅郡简直无法吐槽,“你一天天的,跟我说话时这么厉害,怎么拒绝别人时跟小兔子一样?不想拍就拒绝,强硬一点,别让别人牵着鼻子走。” 容夏挑眉,作势又要打他。 手刚一抬起来又弱弱地放了回去——还真是像寇雅郡说的,窝里横。 他气呼呼往床上一躺,被子直接拉到下巴,躺平装死。 寇雅郡还在闹他,“哎,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个人。” 容夏伸出一只手胡乱在空中挥了挥,说:“你烦死了,我要睡觉了!” 寇雅郡看着他,又笑了。 他掀开容夏的被子钻进去,这一次他没有等到容夏睡着,而是在此时此刻就伸手将他抱进怀里。 容夏挣扎两下,没挣脱开,索性也放弃了,只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寇雅郡压在他的身上,完全收起了调笑的表情,非常认真地说:“容夏,你……” 开了个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清清嗓子,觉得自己想提的这个要求多少有些过分了,但…… “我知道拍戏时为了剧情需要肯定是要做出一些牺牲的,”寇雅郡的声音放得更轻,“但……” 他眨眨眼睛,到底还是说不出口,“算了,没事。还是那句话,不喜欢的东西就直接拒绝,有人为难你你就告诉我。” 他看着容夏近在咫尺的双眼,低头下去轻轻亲了一口,“只要是你的事,我什么都能帮你搞定。” 之后他放开容夏,回到自己那一边,也准备睡了。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容夏居然主动地拉住了他。 寇雅郡诧异地低头看他。 容夏的金发散在枕头上,眼睛有些紧张地眨了又眨,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他抓着寇雅郡的手,有点忐忑地确认道:“你说的,你什么都能帮我。” 寇雅郡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嗯,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我能帮你的,我都会帮你。” “那,那……”容夏视线乱飘,嘴巴也悄悄抿了起来,有点像是害羞,又像是在撒娇,“那,我信你……”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可寇雅郡分明听见了。 喜悦和惊喜慢半拍地在心里爆开,寇雅郡一时之间难以相信,只能又问了一遍:“……什么?” 容夏抓着他的手腕,借着他的力气坐起来。他看着寇雅郡的双眼,甜蜜的话语再一次从嘴里跳了出来。 他说:“我说,我信你一次,你不能骗我。” 寇雅郡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他拉过容夏的手臂将他抱在怀里,侧脸紧紧贴着他金色的头发,开口时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沙哑。 “嗯,我不骗你,永远都不会骗你。” 再之后的话语淹没在唇舌之中。 他咬着容夏的舌头,听那人低低叫了声痛才肯放开。 第一次的坦诚相见晚到了太久,但还是好好地来了。 容夏的睡衣乱糟糟堆在头顶,两只手还陷在里面出不来。 形状优美的手指在棉质睡衣布料下面纠缠着,时不时带起阵阵波浪。 * 两个小时后,两人去浴室洗澡。 容夏手脚虚软着跌进浴缸。他把手臂横在浴缸边边,下巴压在上面。 手臂上还泛着阵阵红晕,左手无名指的指节还有一块不太明细的紫红色痕迹。 他泡在水里,昏昏欲睡。 寇雅郡穿着裤子去外面抽了根烟,散干净了烟味才回到浴室。 回来时还顺手拎了一瓶啤酒。 容夏掀开眼皮看他一眼,眼神在路过那两瓶酒时突然放光。 寇雅郡轻笑一声,却并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他拉开易拉瓶罐,在容夏眼巴巴的神色中自己灌下了一大口,随后脱掉衣服,也坐进了浴缸中。 容夏没有泡澡的习惯,这个浴缸是交房时自带的,容夏没有特意装修过这里。此时才知道,这个小小的浴缸几乎无法容纳两个成年男人的身形。 他们挤在一起,皮肤的温度比热水还要更烫。 容夏不自在地摸了摸脸,手指抠着浴缸边边。这一次寇雅郡靠近的时候,他终于没有再往反方向躲避了。 湿漉漉的手掌按住他的下巴,寇雅郡忽然凑近他—— 啤酒醇香的味道涌入容夏嘴中,水蜜桃的气味压住了酒精的刺激,又因为带着爱意的亲吻而更加香甜。 寇雅郡将刚刚灌下的那一口酒缓缓渡进容夏口中,来不及吞下的透明酒液沿着容夏的下巴滴落,划过颈子,划过胸前,最终消失在水中。 寇雅郡的手按在容夏的头发上,按着他的后脑更深地压进自己的怀里。 不知不觉,容夏的双手圈住了寇雅郡的脖子,人也软成一团被他牢牢箍在怀里。 他被亲得很舒服。 这一吻结束时,容夏用手指抠着寇雅郡的肩膀,主动钻进了他的怀里。 * 寇雅郡先前只知道容夏爱喝酒,却不知道这人酒量差成这样,不过一口就隐隐有了醉意。 抱着容夏回卧室的时候,寇雅郡想,他真的太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老板,商量个事情。 我最近工作实在有点忙,精力不太够用,而且这篇文估计还有8w字左右完结,最后收尾的部分不太好写,也需要多磨一磨。所以更新的事情我想这样,每周末还是保证至少更一万字,工作日的话,争取隔日更。 第61章 回忆(9)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 两人的感情极速升温。 寇雅郡是很霸道的性格,恨不得全天下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的心意发展,稍微有一点偏离他的预想, 这人就要拧眉头。 容夏这个人就…… 他刚好相反, 属于自制力非常差, 什么事情都要别人管着才能老实下来的性子。结婚这么多年里,被寇雅郡管着控制了酒量,被寇雅郡逼着戒掉了冷饮, 又在寇雅郡的监督下学会了游泳——寇雅郡早看他那个天天吃草的减肥方法不顺眼了。 不过半年时间, 硬是把容夏的生活习惯管教得非常健康。 两人的事业也在飞速发展着。 之后两年里,容夏一连接了好几个爆剧,年末颁奖典礼上出现了一幕戏剧性的“我打我自己”;寇雅郡这边也算顺利, 他说自己聪明、什么都能学得很快,也不完全是普通且自信,接手家里的生意后,他居然做得比寇长勋和肖连芳当家时更好。 容夏的父母渐渐接受了寇雅郡的存在;他们虽然和寇雅郡的父母来往不多,但关系也不错——不管怎么说, 如果不是因为容夏, 寇雅郡什么时候肯回家,谁都不知道, 光是这一点, 就足够让寇长勋夫妻俩对容夏刮目相看了。 要说唯一有什么不好的,就是容夏那批天天盼着他离婚的粉丝。 这个事情说起来很尴尬。 娱乐圈的男女明星,无论年龄大小,结婚和谈恋爱势必会招来骂名。旁人或许无法理解, 但几乎没有哪个追星girl能看着自己的偶像谈恋爱或结婚, 还能毫不在意的。 今天嘲笑别人塌房, 明天塌房的可能就是自己。 决定跟容夏结婚之后,寇雅郡第一时间给他换了一家经纪公司。新经纪公司的老板姓梁,人很佛系,但背景挺厉害,未必能帮到容夏多大忙,但至少能保证容夏以后不会受欺负。 领证之后,梁翎建议容夏暂时不要公开。 当时话是这么说的:“容夏现在正是快速上升期,结婚约等于自毁前途。当然也不是说结了婚就一定很惨,但这么多年了,没人这么干过,谁也不能预料后果,我建议不要冒险。” 寇雅郡对此没有太多考虑。结婚这个事情,他本来就不怎么占理,只含糊说了一句:“让容夏自己决定吧,这个事听他的。” 容夏对此也果然有自己的想法:“……现在这个时代信息这么发达,真的有什么事情可以完全隐瞒下来吗?说不定现在网络上已经有我去民政局领证的爆料了。与其日后被人爆出来再想办法补救,不如直接点自己出来说。” 他和梁翎讨论过许多次这个问题,两人都很坚持,但最终还是梁翎说服了容夏。 结婚这事,就这么瞒下来了。 寇雅郡说着不在意这件事,也是真的管住了嘴,除了父母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和容夏结了婚,连奶奶都瞒下了。 后来事情爆发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全都一脸懵逼。 确实如容夏所说,他结婚的事情根本瞒不住,他前脚领了证,马上就有语焉不详的爆料流了出来。 不过他口碑好,寇雅郡又专门成立了一个法务部帮容夏处理这些有的没的,这事情被按下了好几个月,直到一个电视剧的宣发才被人挖了出来。 那部电视剧里,容夏和一个女演员有感情戏份。拍摄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宣发时剧组没有提前跟他们商量,居然炒了一波容夏和那位女演员的cp。 当天晚上,容夏隐婚的事就被人爆了出来。 隐婚加炒作,直接把容夏送上了风口浪尖。 那段时间,网上说什么的都有。 【咱也不是接受不了和男人结婚,毕竟开放同性婚姻都这么多年了,问题是,和男人结婚同时和女演员炒cp,我真想问一句,脸呢?】 【一边享受着女友粉的追捧一边隐婚,流量密码属实是掌握明白了。】 【不是,你结婚就结婚,为什么不敢承认呢?不敢承认你就别结婚,想结婚就得担起责任。又想结婚又不想承认,你这不是又那啥又那啥吗?】 寇雅郡看得血压都高了。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喜欢一个明星而已,为什么搞得好像容夏欠了他们几百万一样。 他知道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冷处理,之后找个不那么显眼的时机暗示一下容夏确实已婚。只要不把这事锤死,总会有粉丝能够体谅的。 只是,容夏先他一步,自己处理好了这件事。 他发了一条道歉。 先是承认自己确实已婚,因为结婚对象是圈外人,不想让他受到过分关注,因此没有选择公开。之后又说,从来没有想过靠除了演戏之外的其他非正常手段上位。 很简洁也很得体的一则道歉声明。 寇雅郡想了想,新注册了一个带认证的账号,转发了这条微博,顺便带了一下话题的走向。 他说:寇家是上市公司,高管的个人行为也有可能影响股价,这才对结婚的事情有所隐瞒。 评论很快就被带跑了,大家纷纷感慨,这原来又是一起明星和豪门的联姻。 大家吃了一会儿瓜,见实在扒不出太多关于寇雅郡的信息,渐渐地也就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 * 那段时间,容夏表现得一直很淡定,他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些流言蜚语的影响。 寇雅郡旁敲侧击地问过他,反被他教育了一通。 “我一直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地跟我说话,郡哥。”容夏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既然我们结婚了,那我觉得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直说,不要拐着弯套我的话,我不喜欢这样。” 寇雅郡点头,说“好”,这次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担心你会因为网络上那些言论不开心。” 容夏莞尔一笑,“我要是说完全没受到影响,那肯定是假的。但,说实话,今天这个结果我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其实也还好。” 他趴在桌上,下巴抵着桌边,可怜巴巴地说:“说到底,这个事情确实是我做错了,也不能怪他们生气。” 寇雅郡摸摸他的头发,安慰道:“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就算结婚,也不该承受这种舆论压力。” 容夏却摇摇头,“我以前也理解不了,觉得,一个明星而已,怎么就不能谈恋爱不能结婚了呢?但现在我知道了,对我自己来说,演员自然只是一个职业;但对她们来说,这是她们的一个梦想。现在我结婚了,等于亲手打破了她们的梦想,她们生气是应该的。” 寇雅郡心里有点难受,他把容夏搂进怀里,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他想,容夏远比他想象中成熟得多。 之后几个月,容夏又被寇雅郡勒令暂时戒了网。 容夏嘴上说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总归没有强大到完全不在意。断网之后,他肉眼可见地轻松了不少。 等到几个月后,容夏又拿下了一个中外合资的大制作,前段时间的风波终于逐渐平息了。 断网的这几个月里,寇雅郡又用“顺遂”那个账号偷偷给容夏发了很多东西。 隐婚的事情到底还是对容夏有些影响,先前很多眼熟的粉丝悄悄注销了账号,原本还算活跃的粉丝一夜之间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寇雅郡担心容夏之后重新上网时看到这些又会难过,于是在这段期间里找了许多话题,尽量自然地发给他。 果然,几个月后,容夏重新拿到手机的当天就回复了一句“谢谢”。 * 隐婚的事情看似处理好了,但背地里造成的影响一直持续了很久。 这个事情再一次爆发,是在他们结婚第四年,容夏过生日的时候。 一直以来都对这些非常低调的人,这一年过生日时罕见地发了张照片。 照片里不仅有他,还有他那位消失在大众视线非常久的超模母亲。 容夏很注意保护家人,即便母亲当年也非常有名,他也从来没有拿这件事做过文章。这次主动发出来,确实让人十分惊喜。 照片中带着黑框眼镜的容夏揽着母亲坐在桌前,另一边的父亲被贴心地打了马赛克,还俏皮地画了个小箭头,写上“素人老爸”四个字。 桌上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蛋糕,上面画着一个Q版小人。 非常温馨、非常和乐融融的一家人。 挺好的一件事。 圈子里几个有名的富婆甚至开始转发抽奖,庆祝容夏营业。 只是,这份快乐没持续太久,很快有人发现,照片中容夏的镜片里,反射出了拍照人的模样。 不是很清晰,但依稀可见是个年轻男人。 容夏的经纪人很有名,听名字就知道是女性,所以不可能是经纪人在拍照;照片中只有容夏和父母,看拍摄环境也很明显是在家里,这样的家庭聚会,和他们一起吃饭拍照的,肯定也只会是关系亲近的亲戚,他们可从没听说过颜翘生过二胎,那么,这个人是谁,已经非常明显了。 很多人拿着寇氏年报中的高管照片仔细比对,几乎确认镜片中的倒影就是寇雅郡。 这一下子,容夏的粉丝又炸了。 * 照片确实是寇雅郡拍的,也正是顾虑着容夏的粉丝,他主动提出自己不入镜,免得又引起什么争端。 事情爆发的时候他在飞机上,没有第一时间得知;下了飞机之后又着急回家,秘书林逍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到。 开开心心回到家后,他发现容夏正躺在地毯上睡觉,手里攥着手机。他们家的那只萨摩耶蹲在他身旁,时不时凑过去舔舔他的脸。 寇雅郡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放下手里的行李,快步走到容夏身边蹲下。 “容容,容容?”他拍拍容夏的脸,一连叫了他好多声,一直不见他有反应。 寇雅郡有点着急,又去推他的肩膀,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容容?容夏?容夏!” 容夏这才睁开眼睛。 他从地上坐起,习惯性地摸了一把萨摩耶,又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说:“你回来了啊。” 寇雅郡松了一口气,“嗯。你怎么回事,怎么在地上睡觉?” 容夏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啾啾下午玩累了,就在地上睡着了。我看着它睡,自己也困了。啊——!” 不等他说完,寇雅郡把他拦腰抱起,两步走到沙发上。 容夏“哎呀”一声,乖乖坐在他的腿上,说:“吓我一跳。” 寇雅郡还是不高兴。他伸手戳戳容夏的脑门,“你才是吓我一跳,我叫你好几声都不见你有反应,你人又躺在地上,我还以为你晕倒了。” 容夏蹭蹭他的脸,撒娇一般地说:“我以后不会在地毯上睡觉了。” 两个人在沙发上腻歪了一会儿,容夏又说困了。 “行吧,那你先去洗澡,”寇雅郡揉揉他的头发,“我手机刚才一直在震,可能有工作。你先睡,不用等我。” 容夏点点头,起身去了浴室。 容夏离开后,寇雅郡掏出手机。 林逍给他打了十好几个电话。 寇雅郡看着这些未接来电,手指突然抖了抖。 没由来的,他直觉林逍给他打这些电话,是跟容夏有关。 他按按心脏,给林逍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接起后,林逍说了很多,寇雅郡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惊讶逐渐变为阴沉。 他沉默着听完林逍说的话,安静了许久,直到电话那边林逍忍不住出声叫他,他才哑着嗓子开口,说:“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 容夏还没洗完澡。 寇雅郡慢吞吞走进卧室,在床边坐下。 床上摆着好几件衣服,乱七八糟地铺在床上,内裤、袜子随意堆在一起。 ……这根本不像是容夏的风格,这人爱干净,衣服从来都收得整整齐齐。 寇雅郡呆愣着坐到床上,伸手把容夏的衣服叠好收起来。 浴室里水声停了一阵,他抬头看看,容夏却并没有出来的意思。 几分钟后,水声又响起来。 这时,容夏放在床头的手机震了几下,有人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寇雅郡习惯性地拿过来看—— 他们两个对手机这个东西都非常坦诚,不会乱翻,但也不会刻意隐瞒。 他拿起容夏的手机,屏幕自动解了锁,映入眼帘的内容直接让寇雅郡黑了脸。 【-不离婚不改名:一声不吭就跑去结婚,忍了,反正你是高贵的资源咖,根本不需要靠我们这些粉丝吃饭。不爱营业、一个月都发不了一条微博我也忍了,演员嘛,好作品傍身比什么都重要。你倒好,真觉得粉丝对你的纵容是毫无底线的是吧?我们越烦什么越讨厌什么你就越做什么,好不容易发张私下里的照片也要暗戳戳秀恩爱。这次我不忍了,我祝你以后前程似锦好吧。让你恶心得这辈子都不想再追星了,你给我滚出来道歉@容夏 @容夏 @容夏】 浴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容夏擦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 寇雅郡手里一抖,容夏的手机掉在床上。 容夏愣了一下,嘴角扯了扯,问道:“我手机响吗?” 寇雅郡把他的手机捡起来递过去,“嗯,有人给你发消息。” 他有点欲盖弥彰地解释说:“好像很急,一连发了好几条呢。” 容夏接过来看了一下,没有回复,直接锁了屏。 他也很不自然地解释说:“林子薇老毛病又犯了,一件事翻来覆去确认一百遍也觉得不够,不理她。” 寇雅郡点点头,说“嗯”。 容夏拿着毛巾坐到床上,缓慢地擦着头发。寇雅郡见状接过来,手指插进他的发间,像往常一样一寸寸地检查。 “最近都没再发炎了吧?”寇雅郡问。 容夏:“没有,最近不是一直在休息吗,没染发就不会发炎。” “嗯。”寇雅郡应了一声,接过毛巾帮他擦拭着半干的头发。 那天晚上,两人安静得有些诡异。 容夏的手机一直在响,到后面他甚至不再去查看新消息,就安静窝在寇雅郡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天。 那晚容夏罕见地絮叨个不停,从询问寇雅郡这趟出差顺利不顺利,一直说到自己这几天里都做了写什么,折腾了老半天才休息。 没过多久,容夏睡着了。 寇雅郡却瞪着眼睛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自己只是随手拍了一张照片,为什么会引发这么大的声讨……? 寇雅郡理解不了。 他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容夏熟睡的脸庞。这人的睡颜还是那样,眼睛闭得紧紧的,嘴巴也要噘着。 只是往日看来可爱的睡颜,今天再看竟然有了几分委屈。 寇雅郡伸手摸摸他的嘴角,把他搂得更紧。 *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寇雅郡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疑问,只是这一次闹得太严重,严重到他想无视都无视不了。 来自陌生人的爱意他可以忽视,可那些爱意毫无预兆地变成了对容夏的恶意时,寇雅郡疑惑了。 更让他觉得难以接受的是,造成这些恶意的根源,似乎正是自己。 他一直都知道容夏的粉丝对自己很有意见,所以几乎从不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有时会有些太极端的发言传到他这里,他也只当做没听到没看到。 他和容夏结婚,本来也不是为了炫耀什么,只要能够实实在在给容夏一些帮助,别的东西都不重要。 但是现在…… 他一瞬不移地盯着男来风犊伽容夏,看着他在睡梦中依然微微皱着眉头,心里说不上来到底是种什么心情。 结婚的时候容夏爱他吗?大概是不爱的。 他们的婚姻开始得不磊落,他比谁都清楚。每每想到这点,寇雅郡都觉得对不起容夏,总想着,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只能在其他方面弥补他更多,至少,他们的婚姻应该能给容夏足够多的利益和好处。 看起来好像是有的。被霍山截胡的那个角色回到了容夏手里,他靠着这个短短三分钟的角色在那一年的颁奖礼上拿奖拿到手软;大红起来后,因为有寇雅郡这层关系,没有人敢去胡乱编排一些关于容夏的言论;有时看到班底出色、容夏有感兴趣的剧本,寇雅郡就想办法塞点钱进去,让他们考虑一下容夏。 从前不觉得这些有什么问题,但如今一想,除了最一开始霍山横插一脚的那件事外,其余的时间里,自己真的帮到容夏了吗? 说到底,容夏能有今天这样的成绩,更多的还是他自己足够出色。 自己以为的帮助,真的有用吗? 寇雅郡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摸摸容夏的脸,又想到了那个粉丝发在微博上的话。 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哪怕再怎样破口大骂,也不会让人难受太久。真的能伤到人的,永远只有那些曾经支持过、维护过、深爱过的人的失望。 寇雅郡的心里翻江倒海。 他烦躁得很,索性翻过身去蒙在被子里,掏出手机漫无目的的上网。 谁知刚一打开浏览器,自己那个无人知晓的小号就蹦了出来。 他看了烦,本想立刻关掉,视线一瞥又看到了各种未读消息提示。 最近容夏安安静静,什么行程都没有,这个账号也没有更新,按理说不会有这么多新评论。 最终还是没忍住,点进去看了。 这些新私信和评论的内容大多差不多。 【顺遂太太你没脱粉吧!不好意思打扰了,我知道你不怎么登微博,我就是想说,大家现在真的很需要大粉稳定一下军心QAQ你没脱粉的话,上线之后能不能说点什么QAQ】 【呜呜呜大佬!明天杂志就发售了,你还会买来送给大家的吧?!不送也行,你别脱粉就行,球球了!】 【太太,跟你说这个可能挺奇怪的,但你能理解吧,大家都接受不了再有人离开了】 寇雅郡锁上了手机。 差点忘了,明天上午十点容夏有个新杂志要发售。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小号的人设就变成了低调的大龄富婆姐姐。为了维持这个人设,每次容夏有些要花钱的活动,寇雅郡都要提前买上一百本杂志一千张电影票之类的,抽奖送给那些粉丝。 容夏那边赚着钱,他这边花着钱,神经病一样。 寇雅郡无奈,又按亮手机,定了一个明天上午九点五十九分的闹铃。 之后他又回到浏览器,很轻易就找到了和容夏的私信窗口。 这些年来,这个账号和容夏的联系没有断过,不过容夏毕竟不是当年刚进圈子里的小朋友,总归要注意言行举止,早先还会回复几个可爱的表情,现在大多只是简单的“谢谢”。 看着很冷淡,可寇雅郡知道他都看过。 犹豫再三,寇雅郡在窗口里打下了几个字。 【-愿夏夏一生顺遂:别太在意那些,你值得大家的喜欢。】 * 处理这件事情时,寇雅郡难得强硬了一回——娱乐圈这么大,总会有人不怕死地去针对容夏。只是大多数人都还算识趣,被寇雅郡一个电话打过去就会老实闭嘴,时间长了,那些人也都摸清了寇雅郡的脾气,需要他亲自来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少了。 再加上,粉丝内部的弯弯绕绕他几乎从来不去看,再怎么说那也是容夏的粉丝,就算他们是合法伴侣,寇雅郡也不该把手伸这么长。 不过这一次,他真的有点生气。 寇雅郡让林逍试着私下里联系一下那个“不离婚不改名”,希望她能够删掉那番言论。 林逍一番运作,最后带给他一个意外的消息。 “不离婚不改名”是容夏一个很有名的粉丝,她发完那篇发泄式的抱怨后自己也很后悔,只是等她再想删掉的时候,局面已经有点骑虎难下了。 十几个和她一起脱粉的粉丝似乎把她当成了“领袖”一样的人物,每天聚在一起讨论些捕风捉影的所谓黑料。后来“不离婚不改名”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被有心人利用了。 这个事情后续解决得还算顺利。 “不离婚不改名”的道歉是寇雅郡亲自拟的——为了不被别人扒出来,他特意更改了自己习惯的行文风格,从头到尾修改了三遍,确认和“顺遂”的风格完全不一样,这才让林逍发给这位粉丝,让她自己发出来。 之后这个账号就被寇雅郡接管了,这也是他们约定好的。 梁翎那边也早已经安排好,这场风波结束之后,梁翎专门拨了几个人帮寇雅郡看着这群粉丝,免得再被人利用。 看起来似乎已经将影响降到了最低,但发生过的事情,总归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那段时间容夏老是在发呆,连带啾啾玩都有点心不在焉。他推了好几个工作,说是想休息一段时间。 寇雅郡不放心他,那阵子甚至经常在家办公。 两人都在家时,经常会陷入莫名的安静。 每到这种时候,寇雅郡又会怀疑起自己是否真的有帮到容夏。 他好像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这样的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吗? 你想要帮他,不顾他的意愿跟他结婚,可他现在的痛苦,也是因为你的存在。 “醒醒醒醒,回神啦!”容夏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发什么呆呢?” 寇雅郡愣了一下,扣上电脑,搓搓脸说:“怎么了?” “……”容夏一脸无语,“该做中午饭了。” “哦,哦。”寇雅郡起身向厨房走去。 午饭过后,容夏去睡午觉了。 寇雅郡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弯下腰亲亲他的嘴角,之后回去书房继续工作。 这段时间为了容夏,他有点疏于工作,着急的事堆了一件又一件,不得不抓紧处理。 恰逢月末,几个子公司的财务总监都给他发来了这个月的报表,寇雅郡随意翻了几页,感觉其中一家的经营情况有点奇怪。 他拉开抽屉,翻找着这家公司前几个月的报表,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这一找,居然找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他在自己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份离婚协议。 看到这个文件的时候,寇雅郡第一反应是,寇长勋难道要和肖连芳离婚了吗…… 他焦急地翻开文件,又一次惊呆了。 文件的最后,居然签着他的名字。 宼雅郡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怀疑有人盗了自己的签章,可那上面的字迹分明和签章刻的笔迹不一样;又怀疑是不是谁的恶作剧,可他实在想不到谁会做出这种事…… 直到视线又一次落到自己的签名处时,寇雅郡注意到了下方的日期。 签字的日期,是他和容夏结婚的那一年。 寇雅郡想起来了。 刚结婚的时候他确实准备过这个东西。那时容夏对他很不满,他也没有信心这段婚姻能持续多久,想着,如果有一天容夏再也忍不了了,那他们就干脆地离掉。 他找律师拟过一份离婚协议,把能分给容夏的东西都分给他了——既然不能让他在这段婚姻中开心,那至少,该在物质上多弥补他一些。 这份离婚协议拟好后,他利索地签了字,之后就放在书房的抽屉里,等待着不知会不会用上的那一天。 但,寇雅郡从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容夏没有厌烦他,甚至慢慢地接受了他。这份离婚协议随着两人逐渐变深的感情,被寇雅郡抛在脑后了。 如果不是今天无意间翻到,他真的忘了自己竟还准备过这个东西。 寇雅郡胡乱地把离婚协议塞到一沓文件的最下面,连强迫症和整理癖都顾不上了。他在心里暗骂自己以前真是个傻逼,纯纯的脑子有病。 离婚,离个屁婚!谁也别想让他离婚! 容夏是他的,谁也别想分开他们! “郡哥,”容夏的声音冷不防在门口响起,“啾啾把客厅的踢脚线咬坏了。” 寇雅郡真的吓了一跳。 他很少对容夏隐瞒些什么,最要紧的大概就是“顺遂”这个账号了。可刚才发现的这份离婚协议不一样,此刻他看着容夏,心里罕见地有了些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看看。” 说着他走到容夏身边,拥着他的肩膀,半搂半拖把人带离了书房,“是不是这两天没出去玩,开始拆家了?” 容夏被他拽着离开,一路“哎哎”着。他奇怪地看看寇雅郡,又回头看看书房。 又看了看寇雅郡。 * 之后几天,寇雅郡去出差了。 他去的地方和国内有时差,跟容夏有那么几天没有好好见过面,再回家时,容夏忽然对他冷淡了。 那晚十点左右他从机场搭车回来,到家时刚过十一点半。 容夏已经睡了。他打开卧室门,却发现房门被反锁上。 本来以为这是容夏的误操作,可后面的两三天,容夏的状态都不对劲。 那一周的周末,容夏甚至二话没说,直接进组了。 拍的这个片子,寇雅郡提前都没听说过。 他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出了一趟国,容夏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等红灯时他浏览了一下这几天的新闻,反复确认容夏的工作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那……问题就是出在自己身上……? 绿灯亮了,劳斯莱斯缓缓启动。 和胆小的容夏不同,寇雅郡开车非常狂野,两人一同出去时,容夏通常会拒绝让寇雅郡驾驶。 现在的寇雅郡脑袋里依然在想着容夏变得反常的原因,脚上油门的速度可一点都没减,他要在前面变道,走最左边的车道左转。 他一边为容夏的事情烦闷,一边被后面不停响起的鸣笛声心烦,这时,下属又来向他汇报工作,几件事这么一搅和,寇雅郡简直快要爆炸。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点开了下属发给他的文档。 文档…… 寇雅郡的眉毛慢慢皱起,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出差前他随手放在桌上的离婚协议,现在去哪里了?! 寇雅郡在工作方面的强迫症非常严重,无论纸质还是电子版的文档,都必须按照他的要求整理归档,也正因如此,凡是经过他手的文件,他从不会忘记放在了哪里。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份离婚协议到底有没有收回抽屉了! 寇雅郡一遍又一遍回想着那天下午的情况:他把离婚协议拿出来翻了几下,随后放在桌上,摞在一排文件夹下面。之后容夏进了书房,自己怕被他发现,揽着容夏离开了…… 之后呢,之后呢?! 出差之前他打开过一次抽屉,那次是往里面放什么?到底有没有离婚协议?! 八月末仍是酷暑,寇雅郡坐在冷气充足的车子里,竟出了一身冷汗。 他几乎确定了,离婚协议被他随手收进了抽屉,就放在最上面,拉开抽屉就能看到。 他也几乎确定了容夏这几天的反常——那天自己匆忙拉走容夏的动作看来还是暴露了,离开的这几天里,容夏应该是看过他的抽屉。 ……也看到了那份离婚协议。 寇雅郡心乱如麻。他狠狠锤了一把方向盘,在心里懊悔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事情上出了纰漏! 他顾不得回家,只想赶紧找到容夏解释清楚。 暴脾气的寇雅郡一秒都等不了了,手上的动作也根本没过脑子。 他居然在大马路中间直接掉了头。 ……那之后的事情他记不清了,只记得额头剧痛,眼前一片血红。 * 寇雅郡两只手肘撑在膝盖上,拇指紧紧压着太阳穴。一段又一段的记忆夹杂着复杂情绪传进大脑,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和那些消失的记忆一同涌入的,还有懊悔和心痛。 他居然真的跟容夏离婚了…… 寇雅郡双眼紧闭,牙齿咬得紧紧的。 膝盖覆上了一只毛绒绒的小狗爪。 寇雅郡红着眼睛抬起头来,啾啾正担忧地看着他。 厚耳朵躺平了,葡萄眼也耷拉着,舌头都收回了嘴里。 寇雅郡的嘴唇抖了抖,伸出双手把萨摩耶抱进怀里。 容夏的卧室传来了突兀的脚步声。 “寇雅郡你这个变态,”容夏随手抄起抱枕甩在他的后背上,“你不要趁我没注意非礼我儿子!” 说完这句话,容夏也不给寇雅郡回答的时间,转身又回了屋里。 用力关上房门后,容夏脱力一般靠在门上。 他闭了闭眼睛,神情复杂。 * 容夏一直是个敏感且心思细腻的人,这是优秀的演员必须具备的特征。 寇雅郡接过到林逍的电话时有一瞬间的怔愣,容夏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 之后那人胡乱编了个理由把自己赶回卧室,诡异的行为立刻让容夏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寇雅郡到底又在搞什么鬼,先被手机上来自林清桥的电话吓了一跳。 这人胡乱搞了一通事后失踪,现在又跑出来给他打电话! 容夏有点生气。不管这兄弟俩有什么矛盾,不管林清桥有什么苦衷,他到底还是影响了《乡村环游记》这个节目,这让容夏很不开心。 他接起电话,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和善:“林清桥?” 电话那边的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容夏顿时又不忍心了,“你怎么了?没事吧?你到底跑去哪里了呀,有没有跟节目组还有经济公司报平安?我听说你公司的人都报警了。” 林清桥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了个歉:“对不起呀,节目组那边的赔偿我会好好支付的,连累了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容夏无奈道:“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我今天翻手机,找到了一个东西。”林清桥换了个话题,“打电话来也是为了告诉你这个。之前录制时你唱的那首歌,我录下来了。我发给你哦。” 容夏挠挠头,他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一时之间心里更加无奈。 这个林清桥,惹了这么大的事,现在居然还有心思跟他说唱歌…… “你又在跟谁打电话啊,哥哥?” 林清桥那边传来了几声缓慢的脚步声,随后应该是霍清鹰在说话。 挺奇怪的,林清桥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他撂下一句“关你什么事”,又对容夏说:“视频我这就发给你,给你添麻烦了。” 他又一次语气诚恳地跟容夏道歉:“真的不好意思。” “跟别人说话就这么温柔,跟我就——” 林清桥挂断了电话,也打断了他那个混蛋弟弟想说的话。 容夏摇摇头,不想再去理会这些。他随手点开了林清桥发给他的视频,轻柔的音乐前奏缓缓响起。 * 他还没忘记刚才寇雅郡的异样,容夏蹙眉思索着。 能让林逍通过自己来找寇雅郡处理的事情,大概率不会是公司的事。 那就只可能是…… 他迟疑着点开了今天的娱乐新闻。 熟悉的id就挂在微博热搜上,再往下的几个词条,都和那个粉丝id、和自己有关。 容夏忽然紧张起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房门的方向,似乎想通过紧闭的大门看看客厅里那个人在干什么。 他的手指弯了几下,轻轻点进那条热搜,点开了那个粉丝的微博。 “顺遂”隐藏起来、设置成仅自己可见的微博,因为今晚服务器的bug,全都变成了公开可见。 最上面的那一条,赫然是自己的照片。 背景是他家里的客厅,他正趴在寇雅郡的腿上逗啾啾玩,寇雅郡则正在给他的头皮滴杀菌药水。 这个场景实在发生过太多次了,容夏根本不记得这是哪一回。 但这并不妨碍他一眼就能看出这照片出自寇雅郡之手。 他眨眨眼睛,慌乱地锁了手机。 这时,他在录制时和林清桥一起合唱的那首粤语歌终于放完了前奏,自己清亮的声音从麦克风清晰地播放出来。 * “不要不要假设我知道/一切一切也都是为我而做” 【这些毛孩子们会怪我吗?对不起呀,我也舍不得你们,但不能再陪你们一起走了,我要陪更重要的人去了。】 【你们的苦难都结束了,以后只会有幸福的主人,所以,就原谅我吧。】 “为何这么伟大/如此感觉不到” 【本来已经决定了,如果他不提结婚的事,我就装忘记算了。但还是忍不住。说好了明天去领证,到现在还在失眠。烦。】 【有时也不得不感慨,寇氏的新主人一个电话就能解决掉霍山的事,可如果只是“寇雅郡”这个人,就什么都做不到。】 【想保护他,只有自己变得更强大。】 “从来虚位以待/何不给个拥抱” 【又在因为染头发叫痛了。搜了一圈这几年的男性角色,还真没有金发的形象,原来现在对男角色的限制这么大吗?】 【找了几个朋友问过,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换用稍微温和些染发剂。什么温和呢?这周末研究一下。】 【自己的东西用着最放心,以后这家美发店就专门给你用啦[抱抱]】 “想我怎去相信这一套/多痛惜我却不便让我知道” 【IPO真愁人,好几天没在他睡前见到他了。】 【睡前整理邮箱看到了这个剧本[图片]年初立项时就觉得是个好本子,现在终于递到他手上了。】 【忽然就不累了,赚钱的意义就是这样吧。】 【一边打电话说工作一边切菜,把手切了,被迫享用了一餐老婆做的晚饭。怎么说呢,他做饭确实比我好吃,找时间再学习一下。】 【他妈的,跟我来这套?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你们这些电影节,我真是没法吐槽,但是谁也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属于容夏的,谁也抢不走。】 “你爱我爱多些/让我他朝走得坚壮些” 【今天带他和啾啾出去爬山,最后居然是把啾啾背下来的……[笑哭]】 【睡觉时想起了之前啾啾误吞巧克力的时候,那次吓坏了吧。】 【是谁,好不容易有个周末可以休息,大晚上还不睡觉,偷偷摸摸在书房写影评!】 【寇雅郡前三十年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把那些影评搬到微博上。】 【现在每天熬的夜,都是当时头脑一热造的孽!】 【不写了!!】 【操,终于发出去了。】 【大明星,红了之后都不回我私信了,我也要脱粉。】 【但你别说,追星看到的和生活中看到的还真的不一样。】 【很新奇的体验。】 【天边人在眼前,心上人在身边。】 【小笨蛋偷偷看我微博被我发现了。】 【原本还想以后找个理由慢慢关掉,现在……算了,继续做就继续做吧,也不耽误事。】 【今年生日难得他有空我也有空。去年他的生日是在剧组过的,南方又闷又湿,都给孩子热傻了;前年生日时容教授又过敏了,没过成;再前年生日带啾啾出去玩了一趟,结果傻狗拉肚子。总结一下,就没有好好给小笨蛋过过生日。】 【仔细看小笨蛋和爸妈长得都挺像啊,集优点之大成[拇指]】 【怎么比个剪刀手也这么可爱啊[抱抱]】 【?】 【有毛病吧,这也骂】 【……】 【……怎么会这样……?】 【我不离婚,盼我离婚的建议早点清醒清醒。】 * 手机里的音乐循环播放了一遍又一遍,他在这首略带埋怨的歌词中,慢慢地翻完了这个微博上仅自己可见的几千条微博。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出自陈奕迅《单车》 第62章 我爱你啊 曾经被忽略掉的细节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并不是毫无破绽的。 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关于霍山的事, 寇雅郡是如何得知的呢?前一天晚上才因为喝多了酒胡乱给“顺遂”发消息,怎么第二天寇雅郡就知道了这件事? 而“顺遂”消失的时间,刚好就是寇雅郡出车祸之后。 还有最早的时候, 怎么就这么巧合, “顺遂”也是喜欢小动物的人, 又“巧合”地把寇雅郡的救助站推荐给了自己呢?而寇雅郡,又“巧合”地很会养萨摩耶这种大型犬? 都是些很小的细节,只是现在想起来, 处处都显得巧合得那么明显。 容夏没由来地想起春节时寇雅郡在父母家里随手写下的那四个字。 一生顺遂。 容夏攥着手机, 沉默着坐到床上。 他愣愣地发着呆,心中五味杂陈。 “顺遂”是……不太一样的。 不知道别的明星会不会这样,但容夏始终记得他最早的那几个粉丝, “顺遂”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粉丝数量没有那么多,几乎每条评论、每条私信他都能看过来,对那几个人都眼熟得很。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最早的那批粉丝几乎都走光了,就只剩下“顺遂”。 撇开偶像和粉丝的这层关系, “顺遂”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也很不同, 那人好像自带让人安心的技能点,那几次闹得最沸沸扬扬的大事里, 他总能从那人发来的简单一句“加油”里汲取到一点点能量;每次看到“不要太在意”“会过去的”, 当下的烦恼和忧虑就真的过去了。 而隐藏在“顺遂”这个id后面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容夏从未过多想过,只当是和其他粉丝一样,是一个从未谋面的、将梦想寄托在自己身上的、万千追星女孩中的一员。 如今, 随着这几千条微博无意间流出, 容夏惊讶地发现, 原来那些让他舒心的安慰,竟全都来自于寇雅郡。 兜来转去,这些年里陪在自己身边的,从来都只有他。 容夏按按心脏,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寇雅郡就坐在沙发上,紧紧地抱着属于他们两个的萨摩耶。 他掩饰性地过去推了他一把,之后又逃回了卧室。 * 寇雅郡在客厅里待了很久,后来啾啾闲不住,甩着尾巴来挠卧室的门。 容夏开了门,把它放进来。 萨摩耶直起身子要容夏抱,柔软的毛发扑在容夏颈间。 隐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碎片,也随着那几千条微博渐渐被挖掘出来,容夏把啾啾抱得更紧,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一团毛绒绒”,想着他们在民政局拍的脸色很臭的结婚照,想着这些年里,他对寇雅郡的漠视、怨念、依赖,和爱。 想着那个寒冷的夜晚,寇雅郡在他面前蹲下,说,我背你吧。 想着,他在寇雅郡的背上,哭得撕心裂肺。 寇雅郡也走进了房间。 他脸色苍白得很,恍惚间容夏好像回到了那人刚出车祸、虚弱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好了,啾啾,该去睡觉了,别闹爸爸了。”寇雅郡走过来摸摸啾啾的头顶,挤了个笑容出来,轻声说。 啾啾听话地从容夏怀里离开,乖乖回到自己的小卧室。 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容夏看了一眼寇雅郡的脸色就知道这人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拢拢耳边的头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寇雅郡先开了口:“我……” “嗯?”容夏安静等待着下文。 “我想起来了,”寇雅郡的嗓音有点沙哑,“都想起来了。” 容夏点点头,轻声说:“那个账号,真的是你啊。” “……是我。”寇雅郡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慢慢解释道,“最一开始随手注册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心血来潮给你发了私信,后来就……反正就这么一直用着了。” 容夏哭笑不得,“一整天都朝夕相对的,还能想到用微博私信交流。寇雅郡,你真是个人才啊。” 寇雅郡捂了一把脸,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 这样的沉默让容夏有些窒息。他不是很想再去详细了解那个账号背后的故事,却不得不在意一件事。 “……一群半大小姑娘,你跟他们置什么气呢。”半晌,容夏轻声说。 寇雅郡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向窗边靠了两步,整个人斜斜倚着窗户,手里夹着的香烟燃起了点点火花。他说:“我没跟她们置气,你知道的,她们怎么说我,我不在意。” 说到这里,寇雅郡似是十分疲惫,他用前额抵着玻璃,几不可闻地说:“我只是觉得,她们说的好像没错。” 寇雅郡笑着摇摇头,自嘲似地说:“我总觉得,我好像什么都能做,只要我在你身边,就能保护你,就能让你的未来一切顺利。但那时我忽然意识到,或许在某些方面,我反而成为了你的绊脚石。” 承认这些不是件容易的事,每说一个字寇雅郡都觉得万分艰难。 “有时想到这些就觉得痛苦,那段时间好像一直在钻牛角尖。看着你好像也很不开心,我就更难受。”寇雅郡很明显不想再继续说这些,很生硬地换了个一个话题,说,“但有一件事我要解释一下,之前——就是我还失忆的时候,那时跟你说的话里,有一些是错的。” 他按灭手里的烟头,回过头来看着容夏。 “我不想跟你离婚,没想过要放你自由,那时我想错了,事实不是这样的。” 寇雅郡的脸上很罕见地出现了悲伤的表情。 他简短地解释了一遍离婚协议的来龙去脉,只隐去了协议里约定好的财产分割条款,和自己着急回家、在半路遭遇车祸的事情。 最后,他说:“我怎么会跟你离婚呢?我怎么舍得。” 他走上前去,拉过容夏的手臂,紧紧将人搂在怀里。 “我爱你啊……” * 面前是从前伴侣熟悉的气息,耳边是他滚烫的话语。 拥抱有过很多次,可这一次好像和之前每次都不一样。 容夏忍不住缩起脖子,像是那气息再近一分就会灼伤他的皮肤。 寇雅郡却怎么都不放手,他揉着容夏的背,勒得人快要不能呼吸。 他的手臂颤抖着,好像松开手,容夏就会从他身边逃跑。 太多件往事从眼前掠过,太多种情绪萦绕在心头。 突如其来的车祸,突然失去的记忆,那些看似正确却错得离谱的猜测…… 寇雅郡闭上眼睛,眼前最后定格的那一幕,是他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时,容夏焦急的神情。 他终于肯松开容夏,转用手掌抚摸着容夏的侧脸。指腹一寸一寸抚过他的脸颊,恨不得把这段时间缺失的相处全都补回来。 良久,他说:“那时候,我真想抱抱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容夏却神奇地听懂了。 “……当时,真的吓死我了……”容夏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肩膀,自己后退两步跌坐回床上。 寇雅郡又一次张开双手拥住他。他微微弯下腰,将人紧紧护在自己怀里。 “我从医院里醒来时,觉得全身都动不了,”他把下巴压在容夏头顶,说,“不然,我真想抱抱你……” 寇雅郡的话也让容夏短暂地回想起了心急如焚的那几天。 那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冷战,容夏甚至友情帮一位导演客串了个小角色,就为了躲开寇雅郡。 没想到…… 他只是对寇雅郡不满,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会想要离婚,他只是…… 他只是在生气,可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寇雅郡会永远地离开他。 容夏抹了抹眼角,又用力眨眨眼睛,眨掉眼睛里的酸涩。 他从寇雅郡怀里钻出来,脸上已经没有了纠结。 他搓搓自己的脸,歪头看了看寇雅郡,喃喃地自言自语:“你都想起来了呀……你说说你,突然就莫名其妙什么都不记得了,又突然莫名其妙地,什么都想起来了。我有时真怀疑你是故意的。” 寇雅郡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难看,“如果我是故意的,那这个代价未免有点太大了。” 容夏捋了捋头发,说:“寇雅郡,既然你都想起来了,以前的事情都差不多说开了,那我们就趁这个机会好好捋捋。结婚的事,过去这么久了,我已经不在意了。但是,离婚的事——” 他看着寇雅郡,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婚的事,如果我说全赖你,你也不能反驳吧?” 寇雅郡沉默着看他,许久之后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低声说了一句“都赖我”。 容夏拉下他的手。寇雅郡的体温一向很高,此刻手掌里居然有丝丝冷汗。 “结婚的事我们翻篇了,在我这里这个事情过去了,你也不要再想了。但是,婚姻毕竟不是儿戏,不管怎么说,离了就是离了。” 掌心中被容夏触碰过的位置烫得很,一冷一热交替着,寇雅郡竟然觉得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他听到容夏继续说:“总不能说,你失忆了,所以离婚也可以不算数,对吧。” 寇雅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容夏还想说点什么,没来得及开口,卧室的门被啾啾撞开了。 萨摩耶眨巴着眼睛待在门口,等待主人让它进去的指令。 就算天要塌下来,只要看到啾啾傻乎乎地冲他笑,容夏就能暂时忘记一切烦恼。他招招手,啾啾啪嗒啪嗒跑过来。 大脑袋搭在容夏腿上,毛绒绒的尾巴蹭着寇雅郡的膝盖。 容夏揉着它的耳朵,实在没忍住,笑了。 人和动物之间的感情真的非常奇妙,就算容夏刚才还想说些什么,这时看着啾啾的小动作,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笑着拍拍萨摩耶的头顶,话是对着寇雅郡说的:“算啦,别的我也不说了。寇雅郡,你就记着一件事,你想结婚时我们结婚了,你想离婚时我们也离婚了,但不代表你想和好,我们就能和好——这世界上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听你的,对吗?” 寇雅郡摸着啾啾的毛发,许久之后才“嗯”了一声。 * 微博的bug没有持续太久,那些被设置了可见范围的内容很快又消失不见。 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太多可以处理的余地了——寇雅郡知道得太晚,事情已经发酵得一发不可收拾,就算那些微博又重新隐藏起来,该截图的人也早已经截了图。 寇雅郡不可能顺着网线把那些看过微博的人找出来一一清除记忆,索性以调侃的语气说了一句“微博的服务器还没有他们寇氏用的好”,既没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事情虽然有点社死,但好在寇雅郡不算时常露脸的公众人物,就算事情再大,等过两天有了新的八卦,大家也就忘了。 那天晚上,两人居然久违地一起吃了一顿晚饭。 容夏像是真的没有受到影响,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开了一瓶起泡酒,跟寇雅郡分着喝了。 至于寇雅郡……他不太有食欲,只吃了一点,一整顿饭的时间,他始终有点心不在焉。 “对了。”吃完饭收拾餐具的时候,寇雅郡想起来一件事,问道,“你是不是又要进组了?” 说的是上次那个民国剧。 容夏说:“还没签约,但谈得差不多了。那个剧本不错,人物形象也正面,我和梁翎都觉得不错。” “是不错,我也看了。”寇雅郡点点头,抬头看了容夏一眼,表情有点为难,“问你这个是因为……编剧是谁,你注意过吗?” “当然注意过,”容夏奇怪地回答,“是——哎?是谁来着?” 他撑着下巴想了半天,硬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哎?!我不可能不注意编剧是谁啊!” “当时看得太急,没留心吧。”寇雅郡笑着说,“那时候你正在操心林清桥的事呢,是不是?” 容夏挠挠头,还是觉得这样基础的问题自己不可能遗漏。 “问这个是因为……”寇雅郡犹豫着开口,“编剧是柯柯。” 容夏愣住。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一直微微上翘的嘴角都耷拉着。 寇雅郡看了有点心疼,换了个轻松的语气缓和气氛,“你今年是不是有点犯太岁啊,怎么老是跟……这种以前有矛盾的人合作。先是霍山,再是柯柯。” 说归说,柯柯和霍山可不一样。后者是实打实和容夏有过过节,而柯柯…… 他和容夏谈不上深仇大恨,甚至曾经还是很好的朋友——容夏出道的那部都市剧,编剧就是柯柯。那是容夏的第一个角色,也是柯柯的第一个剧本。 那部剧的班底很新,从制作到演员,几乎全是新人。有趣的是,多年之后,这些人居然多多少少都混出头了。 容夏应该是其中发展最好的,而柯柯,大概是发展最差的了。 柯柯很有才华,也很会抓女性的心理——现在这个娱乐时代,消费主力依然是女性,明白女性观众想看什么,这部剧就算成功了。 但柯柯和很多文艺工作者一样,有一颗异常敏感且脆弱的内心。他接受不了批评,也接受不了拒绝,一点点小挫折都能让他一蹶不振。 当时那部剧的收视和口碑都很不错,柯柯的这点弱点就没有太早暴露;他和容夏都是新人出道,算是一起度过了籍籍无名的小透明时期,有“革命友谊”在,慢慢的也变成了可以交心的朋友。 事情开始变得奇怪,是因为柯柯递了一个新剧本给容夏,希望能够继续合作。 那时容夏已经小有名气了,也和寇雅郡结了婚,虽说依然算是个半新不老的新面孔,但已经有了选择剧本的权利。 那个剧本也很出彩,只是容夏并不喜欢那个角色,刚好当时有更合适的本子,容夏就推了。 柯柯没说什么,几个月后又找过他一次。 这一次的角色容夏很喜欢,遗憾的是,他刚签了另一部戏,时间实在匀不开。 于是这次合作又泡汤了。 接连两次拒绝,容夏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他那时忙,隔了小半个月之后去找柯柯,却发现…… 柯柯已经把他拉黑了。 这是容夏在这个圈子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大概也是最后一个。 这个事情寇雅郡在很久之后才听容夏提起。 他没有全程经历这件事,也绝对理解不了柯柯这种内心脆弱的人,对此颇为不满,甚至还动过好好收拾他一顿的念头。 当然,肯定是被容夏制止了。 那之后,柯柯就成了不能在容夏面前提起的人。 好几年过去了,柯柯的剧本没再递到过容夏面前,圈子里不少人也对他古怪的脾气颇有微词。 这次不知怎么回事,这次容夏打算接的新剧,居然会是他的本子。 也是亏了寇雅郡在这个时候恢复了记忆,这才想起他们还曾经有过这样一段不快的往事。 “你要是不想接也可以,”寇雅郡斟酌着开口,“据我所知,柯柯还是那个脾气。说真的,你愿意演,他都未必愿意让你演。” 容夏抿着嘴,表情呆呆的,几分钟后他叹了口气,有点委屈地说:“我就要演,我就要演这部剧。” * 离开容夏家后,宼雅郡第一时间给梁翎打了个电话,质问他为什么这部剧的编剧是柯柯。 出乎意料的是,梁翎说,这是柯柯主动找上门谈的。 “你知道吧,我一直觉得容夏在圈子里太特立独行了,这样不太好。”梁翎说,“还是有必要交几个朋友。” 寇雅郡无语地说:“所以你选择的朋友人选就是柯柯?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寇雅郡是绝对理解不了柯柯心里对容夏的怨气的,他只把柯柯这种行为归结于纯纯的脑子有病。 所以,寇雅郡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恢复记忆后除了去了一趟医院检查身体,之后就专注于仔细阅读这一次的剧本了。 这次电视剧的名字挺民国,叫《日出东方》。 民国剧受到的审核会严格些,几次审查下来,剧本不会出现太明显的问题,但…… 寇雅郡不放心,非要自己也看一看。 翻了好几遍,确实没觉得有明显的问题,甚至还看入了迷。 要知道,寇雅郡这个年纪,纯文字类的东西已经很难打动他了。 即便对柯柯有偏见,寇雅郡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剧本是个好剧本,这个男主角相当有魅力。 除开编剧是柯柯这个危险人物外,别的都非常完美。 寇雅郡无奈,只能又去和容夏确认了一遍。 “你真的要演?” “那你觉得最近还有更好的本子吗?”容夏反问道,“《小林》杀青时还是二月初,现在马上就到五月了,也该进组了,总不能一直这么闲着。” 三四月份不是电影上映的好季节,先前的《乡村环游记》被林清桥这么一搅和,还不知道能不能如期播出,再加上从去年离婚后开始,容夏每次被人提起,几乎都是一些和拍戏不太相关的话题。 对一个演员来说,这或许能够保持短暂的曝光度,但长久来看,绝对是弊大于利。 上一百次无关紧要的热搜,都没有一部成熟的剧、一个出彩的角色更有意义。 容夏说得很在理,寇雅郡无法反驳,只能点点头,说:“那好吧,什么时候去签合同?” 容夏说了个日期。 * 眼看着进组在即,啾啾的起居问题又一次摆在两人面前。 这次寇雅郡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容夏满头问号,简直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寇雅郡很无赖地说:“我说,我把loft卖了,现在无家可归,想求求你在拍戏期间,把房子借我住一下。” 容夏一时难以判断寇雅郡是人傻了还是把自己当傻子,他有点愣住,但还是不会轻易上当。 “……你等我一下哦,我现在就开电脑看房管局上有没有你过户的信息。” “……”这下轮到寇雅郡无奈了,“你等一下,我还在办手续,你现在查肯定是没有的。” 这就是在骗人了,容夏心想。 “无家可归可以回老宅子住,”容夏冷酷道,“再不行可以睡大马路。” “反正,之后你去拍戏,我也要帮你照顾啾啾,对吧?刚刚好。”寇雅郡甚至反将一军,“住几天而已,你不要这么小气。” 容夏拳头硬了。寇雅郡歪理太多,真要比嘴上工夫,他还真说不过这个狗男人。 于是,容夏只好搬出最简单也最有用的那一招,“寇雅郡,我是不是得每天提醒你一下啊。我不想跟离婚了的前夫有牵扯了,你能不能别让我每天把这话挂嘴边上?” 不过,这话的杀伤力似乎只对先前那个失忆了的寇雅郡有效,恢复记忆后,不管是嘴皮子还是厚脸皮,似乎都又上了一个台阶。 寇雅郡轻笑一声,说:“那你也别让我把‘后悔了’这三个字天天挂嘴边上了吧?怪丢脸的。” 容夏气急败坏却又不知怎么反驳,最后干脆直接挂断了电话。 寇雅郡看着黑了的手机屏幕,笑了。容夏最后这个动作实在太生动,寇雅郡甚至都能想象到那人的表情和动作。 说起来,幸好还有啾啾在……寇雅郡庆幸地想。 几分钟之后,容夏居然主动又回拨了一个电话过来。 寇雅郡惊讶地接起,只听对面的人硬邦邦地说:“你今天晚上去我家看看啾啾,我今晚在我爸妈这儿,就不回去了。” 也没给寇雅郡回答的时间,就挂断了电话。 * 寇雅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容夏刚到父母家里。 拍戏时在剧组一待就是好几个月,他不想让父母太过挂念,每次出门之前,必定是要回家一趟的。 只是这个事情每次都有点尴尬:爸爸过敏严重,所以只能自己回去父母家;而离开家太久,他又实在放心不下家里的萨摩耶。 这个时候,寇雅郡实在是个再合适不过的照顾狗狗的工具人了。 他还在为自己机智的安排沾沾自喜,开心得哼起了歌,没想到这番举动全被颜翘看在了眼里。 “容沛扬,你过来看看你儿子。”她冷不丁出声,把容夏吓得要死。 “你什么时候出现的啊!!”容夏快要尖叫,“为什么躲我身后?!” 颜翘:“看看你有什么问题,一个人在那得意什么呢?” 容夏无法解释,随便敷衍过去了。 颜翘这个人,说好糊弄也好糊弄,说不好糊弄,也实在是很难缠。 她没有再继续纠结儿子刚才诡异的举动,转而问了另一个话题。 “容夏,你跟我老实说,”颜翘眯了眯眼睛,单刀直入主题,“你没有跟寇雅郡和好吧?” * 颜翘这个人很……很难形容。 从出生到现在,她所经历的每一件人生大事,基本都可以用“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但老天爷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来形容。 十几岁时出门上学被星探相中,第一场秀红遍时尚圈;做模特的那些年里,唯一被黑过的点是,为了事业,高考推迟了一年。 颜翘一怒之下发奋读书,还真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顺便把当时留校做助教的容沛扬拐回家了。 因此,在颜翘以往的人生经验中,就没有“说话做事要小心一些,不然会对事业有阻碍”这样的概念,她一向是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经常语不惊人死不休。 容夏听了额角直跳,怒道:“没有和好!没有和好!你整天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啊!!” 颜翘撇了撇嘴,说:“他是不是天天跟你献殷勤?马后炮。” 容夏正想解释一番,说寇雅郡只是适合照顾啾啾,自己没有半点想复合的想法。只是话还没说出口,颜翘忽然正经起来。 她说:“小夏,你都这么大了,不管你怎么选择呢,其实爸爸妈妈都不会阻拦你的。” 难得有这么认真正经的模样,容夏惊讶地看着她,愣愣点点头。 “我只是想告诉你,婚姻不是儿戏。”颜翘继续说,“你知道的,当时你结婚时,我们就不是很满意,但后来……寇雅郡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只要你过得好,别的,我们也就不在意了。后来你又离婚,我们也没多说什么。这些不是我们不想管,只是想让你自己决定。 一直坐在客厅看网课课件的容沛扬也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带着淡淡笑意看向一旁说话的妻子和儿子。 “如果你觉得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因为这样才会离婚,现在误会解开了觉得还可以试试从头开始,那你们当然可以试试。”颜翘说得认真,“但如果你已经不想再和这个人继续了,不管怎样都觉得想要过属于自己的新生活,那就去过新生活。” 最后,颜翘说了结论:“不管你是想继续还是想彻底抛开,都要问问你的内心——一定是你想这么做,而不是因为听了外界的什么话语。生活是你自己的,你过得开心最重要。” 说到这里,容夏大概知道了。父母一定是看到了前两天发生的那件事。 他思索再三,决定和颜翘实话实说:“算是有误会,也算是解开了。现在这个状态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婚姻不是儿戏,结婚离婚都不应该是草率决定的事。在我这里,这场婚姻开始和结束得都……都有点问题。不管之后会变成什么样,是老死不相往来还是能够重归于好,至少不应该和之前一样。” 说到这里,容夏有些愧疚,“我现在的想法就是这样……之前,之前不管是结婚还是离婚,确实太让你们操心了。” 颜翘拢拢头发,“跟我们不用说这些,反正,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做父母的肯定都支持你。” 前阵子给头发染的粉色掉得差不多了,头发长度也从下巴长到了肩膀。前几天颜翘把头发染深了,玫瑰棕色的头发让她看上去有了几分成熟,说起话来也显得语重心长。 不过这份成熟稳重也没持续太久,说完这句话,颜翘跳起来搓搓胳膊,小声嘀咕:“哎呀,跟儿子说这种话恶心死了。容沛扬,下次你来!”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呸呸呸!没有下一次了!” 她又坐回容夏身旁,紧张地问:“小夏,妈妈上一次给你求的姻缘符还在不在?你这次拍戏去要带着哦,说不准哪天就遇上真命天子了!” “……”容夏冷漠地看着她。 * 那天晚上寇雅郡确实去了容夏家,并且未经同意擅自住下了。 容夏打开监控时正好看到寇雅郡的大脸,他立刻骂道:“寇雅郡!你这个人!” 寇雅郡:“?不是你让我来照顾啾啾的吗?” “可我没让你住下啊,你看你一副立刻就要在我家睡觉了的样子。”容夏不爽地说。 寇雅郡乐了,“我今晚在不在这里睡,对你来说有影响吗?一来我住客卧,不会弄脏你的被子;二来你今晚不在家,我根本也不会打扰到你;三来嘛,明天一早我会去遛狗,还省了你的事,这不是挺好的吗?” 一连串的理由听上去十分像那么回事,容夏还真被他唬住了,吭哧吭哧半天没想到反驳的话。 寇雅郡又说:“你无非就是不想看到我嘛,那明天一早你回来时,我保证,肯定已经离开你家了。怎么样?” “你可真无聊。”容夏低声嘟囔,“你这种行为和今晚就离开有什么区别吗?” “没什么区别,”寇雅郡悠悠地说,“就是看你会不会因此上当,提前一晚回来。” 他压低声音,说:“一天不见就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后面还有 第63章 又要去拍戏啦 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总之,当寇雅郡意识到电话那边已经许久没有人回应时,容夏已经睡着很久了。 他对着电话“喂喂”了好几声, 这才无奈地摇摇头, 挂断了电话。 这个容夏呀……天大的事都不会影响他睡觉, 明明几分钟之前还在对他吹胡子瞪眼睛。 * 《日出东方》拍得很急,几周前才给容夏看了剧本,马上就要进组开拍, 不知道制片人在着什么急。 好在容夏这段时间工作安排比较宽松, 刚好可以腾出时间来。 简单准备了一下,几天后就要进组了。 不过,进组前有个私人“行程”要安排一下。 梁淮班里有个女生过生日, 他邀请容夏过来一起庆祝一下。 就是上次去野餐时,那位风筝挂树上的小姑娘。 生日原本在下周,考虑到容夏的时间安排,提前到了这周周末。 容夏没太犹豫,直接答应了。 说是庆祝一下, 其实两个成年男人带一个半大小姑娘着实有点尴尬, 最后只在梁淮家里吃了一顿午饭便结束了。 女生还是内向,虽说已经是第二次见容夏, 心里也还是胆怯, 饭桌上不太敢说话,连和容夏对视都不敢。 在娱乐圈里见惯了人精,容夏也早就习惯了伪装自己。见到这样心思单纯的学生的机会实在很少,他觉得新奇, 也当做是难得的放松。 饭后梁淮去刷碗, 女生犹豫了一会儿, 怯怯地坐到容夏身边——隔了大概半米远的那种身边,伸手指指趴在地上的萨摩耶,小声问道:“我想摸一下,可以吗?” 容夏点点头。 女生腼腆地笑了笑,弯下身子,朝萨摩耶伸出了手。 一般来说,人类对犬类伸出手,多半是想跟它握手的。 但…… 啾啾吐着舌头看她,丝毫不为所动。 “?”女生疑惑,又换了一只手。 啾啾依然…… 容夏在一旁默默捂脸。 他无力地解释道:“它,呃,不会握手。” 女生露出尴尬的表情。 “但你可以试试抱它!”容夏试图帮傻狗狗挽回颜面,“它很喜欢跟女孩子贴贴!” 女生迟疑着过去摸摸它的头。 啾啾果然欢天喜地地扑进她的怀里。 容夏悄悄松了一口气,“萨摩耶,一种‘歹徒友好犬’。” 他在女孩子不解的眼神中解释说:“比如路上遇到歹徒想把它抱走,它一点都不会反抗,兴高采烈就跟着走了。” 女生噗嗤一声,笑了。 到底还是年纪差距太大,就算有萨摩耶从中调和气氛,单独和女孩相处也还是让容夏有点尴尬。 他悄悄离开客厅,去厨房帮梁淮收拾。 三人一狗没有吃太多东西,不过梁淮整了不少花样,现在正悲惨地抠着盘子上干掉的奶油。 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有点惊讶地说:“怎么不在客厅里陪啾啾玩?” 容夏:“和你的学生在玩,我在场有点……尴尬。” “尴尬么?”梁淮腾出手擦了擦鼻子上的汗,说,“上次出去时我看你和他们相处得还不错,想着让你换换心情的。” “是不错,跟他们一起很轻松,什么多余的都不用想。”容夏背靠着料理台,手里拿着一个个碗慢慢擦着,“就是……怎么说,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待太久了,会有点忘记怎么和孩子相处。轻松是真的轻松,尴尬也是真的尴尬。” 梁淮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吃过午饭后,女孩没在梁淮家里留太久。都这个年纪了,单独和男教师相处容易遭人非议。 临走前梁淮送了一个护身符给她,说是祈求学业的。 女孩感激地收下了。 送走之后,梁淮才对容夏说:“挺可怜的一个小孩。自己身体不好,治病掏空了家底;父亲为了筹钱,每天除了上班之后还兼职了好几份零工,结果前两年车祸走了。现在家里只剩她和妈妈、奶奶。初中时,班上学生正是叛逆的时候,老欺负她,上了高中才好一点。” 梁淮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之前我去她家家访,她妈妈告诉我,孩子小名叫小草。现在看看,还真有点顽强的感觉。” 容夏听了不忍心,小声问道:“学习怎么样?” 梁淮没直接回答,从手机里找出来一张照片给他看。 容夏一眼就看到小草的名字。 全班第三,年级第五。 “那还不错哎!”容夏稍微放下心来,“真不错,很坚强的女孩子。” 梁淮笑着点点头。 * 梁淮的住处不算隐蔽,周围很多居民楼,容夏不想贸贸然出去,担心被人认出来反倒误事。于是这个下午,他就在梁淮家里逗着啾啾玩耍。 他觉得梁淮这次找他过来,不仅仅是为了给小草过生日。不过还有什么别的打算,他也懒得追问。 梁淮也真沉得住气,直到吃完饭时,才从卧室拿出来一个绒布袋子递给容夏。 “去福来寺的时候顺便给你求的。” 容夏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顿感不妙——之前颜翘给他的那个什么姻缘符,就是在那里求来的。 他低头看看这个躺在梁淮手心里的红色布袋,心头闪过了一连串的省略号。 “这是,什么?”他指了指,真诚发问。 梁淮把东西塞到他的口袋里,说:“求姻缘的。” “……”容夏微笑问道,“我是长了一张很想立刻再婚的脸吗?” 梁淮敏锐地察觉到不对,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没有这回事。” 容夏把东西丢回梁淮身上,怒气冲冲地说:“我有一个了,不要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把颜翘给他请来的姻缘符拿出来给梁淮看。 这个场景实在过分好笑,梁淮忍了又忍,还是笑出声了。 梁淮一边笑,一边躲避着来自容夏的“攻击”,说道:“你说说你,多少人关心你的婚姻大事啊!” 说到这个,容夏自己也很无奈。他耸耸肩,说:“我真的不理解……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在着急什么?我还不到三十岁啊!单身怎么了,单身它不快乐吗?!” “快乐,快乐。”梁淮退回沙发,躲开容夏的攻击范围,“那你再多享受享受单身生活。” 容夏危险地眯起眼睛,“我怀疑你在讽刺我。” 梁淮却说:“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我更期盼你一直单身了吧。” 这话半真半假,但他心里清楚,容夏是不会当真的。 于是他又说:“怕你被又被前夫的小把戏骗走。” 一说这话容夏就明白了。 没办法,“顺遂”那个小号的事传播太广,就算冷处理效果还不错,也不能完全抹去大家对这件事的记忆。 容夏说:“想多了哈。我又不是小女生,这种小把戏才不会让我上钩呢。” 梁淮笑了笑。那笑意没持续太久,他的表情很快变得认真。 他看看容夏,像是在确定什么一样地点点头,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他想了半天也没组织好语言,最后只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你觉得快乐、觉得幸福就够了。” 他话说得模棱两可,容夏也无心去追究这话里的深意。晚饭吃完之后,就牵着萨摩耶回家了。 现在已经是四月底,是高考前最后的冲刺阶段了。梁淮比以往更忙,毕业班班主任的压力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临走前梁淮靠着房门,无奈地说:“之后我可能要失联一段时间了,高考完之后还要给学生们辅导填报志愿,估计八月份才能解放。” 容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哦哦,我也要去拍戏呢!” 梁淮眨眨眼睛,笑了笑,说“是啊”。 看着容夏坐进车里时,梁淮苦笑着想,也不知道容夏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 车子扬长而去,竟只有萨摩耶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对着身后的梁淮笑了笑。 第64章 柯柯 进组前的最后一天, 容夏又收到了段寒的电话。 自从上次和啾啾拍照的喃事情之后,段寒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许久没再主动找过他。 也不难理解, 就不说他心里对容夏的愧疚, 单是这件事牵扯到他和工作室, 就足以让段寒低落许久了。 他为人和善,不善与人争吵,第一次遇到这样大规模的争议, 还给正在追求的初恋造成了困扰。以段寒的性格, 他是绝对不会继续打扰容夏了。 看到段寒的来电时,容夏先是一愣,之后又想到前两天确实收到了段寒发来的消息。 不过那时他在背台词, 没顾得上回复,事后也就忘了。 他接起电话,说:“段寒?怎么了?” 段寒的心情听起来还不错,只是背景音里说话的人明显不是中国人。只听段寒说:“我在埃及,来采风。听说你又要进组了?” 容夏“嗯”了一声, 说:“跑到埃及去了啊。真羡慕你们, 全世界各地公费旅游。” 段寒笑了一声,“最近还好吗?” 容夏:“挺好的, 反正, 我有点什么事情,你们都能从热搜上知道。” 段寒的笑意更明显了,“这种压力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我就受不了。” 说完这句话, 段寒沉默了半天。 容夏能感觉到他是想说些什么, 一直安静等着。果然, 几分钟后段寒说:“夏夏,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我有挺长一段时间都在怀疑自己。我想了想,你说得对——从一开始你就是对的,我们不合适,勉强在一起不会有好结局。” 容夏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说出来的话不那么合心意,不过段寒的语气倒是十分轻松。他说:“我明白得太晚了,才会、才会这样……今天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段寒有点说不下去了,“就是这样,以后……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能力,我们就做普通的合作伙伴,我不会再说奇怪的话,也不会再做让你为难的事。” 容夏挠挠头,说:“也没有奇怪或者为难,你能这么想那最好了。” 段寒的能力他当然信得过,那人主动提出退回到普通的合作伙伴关系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容夏笑着跟他寒暄了几句,直到啾啾叼着小饭盆走到他面前,才挂断了电话。 容夏弯腰摸了摸它的头顶,看看尾巴甩得飞快的狗狗,打了个响指说:“上次拍的照片你喜不喜欢呀?喜欢的话爸爸之后再带你去拍呀!” 萨摩耶笑眯眯地看他。 给啾啾喂过饭后,背后灵一样的前夫又发来了消息。 容夏有时真的会怀疑,这几个人会不会私下里有什么电波交流,不然怎么会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出现。 他无奈地点开寇雅郡发过来的照片,又愣住了。 这人真的去给那间loft办了过户。 容夏当场呆愣。 随后,寇雅郡又发了一张照片。 这次是一张银行卡。 【-狗男人:房租。让我住。】 容夏气急败坏地盯着手机,又一次被寇雅郡的厚颜无耻震惊到了。 这个人怎么会这样?!之前结婚的那几年里,他明明没有这么无赖啊! 容夏把手机屏幕按得啪啪作响。 【-容:你好不要脸啊!你不要再这样自说自话了,我是不会让你住的!】 下一秒,寇雅郡的第三张照片发过来了。 拍了一张居民楼的楼道,赫然就是容夏家门口。 容夏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啾啾很快摇着尾巴迈着小碎步跑过去,等待大门传来的吱呀声响。 两分钟后,寇雅郡自己打开了锁,悠哉悠哉地走了进来。 哦,还带着一个小行李箱。 进门后他把行李箱竖在玄关的鞋架旁,自己背着手走进客厅,领导视察一样左右看看。 特别检查了一下失忆时候贴的防磕胶布,确认都还是自己的作品之后,才挨着容夏坐下。 容夏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问:“寇总啊,您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寇雅郡点点头,还挺得意地说:“看一下新租的房子。” 说着还像是十分疑惑,反问道:“不能检查一下吗?” 回答他的是一只丢到脸上的抱枕。 寇雅郡躲了一下,笑了。再低头看看这只抱枕,笑容更大了些。 这是前段时间容夏粉丝送的礼物,上面印着啾啾的照片。 之前拍照时啾啾就露过面了,后面录制《乡村环游记》时更是有不少路人拍过容夏带着一只萨摩耶一起录节目的照片,他这只养了多年的狗狗终于被大家所熟知。 啾啾被养得很好,毛发油光水滑、蓬蓬松松,几个视频里也能看出性格很软萌,那场风波澄清之后,啾啾一跃成为现在最火的网红狗。 爱狗的粉丝快把那几个视频翻烂了,每天都到容夏工作室的微博下面打卡,要求给啾啾开一个专门的微博营业。 这个事情,最后还是寇雅郡去安排了。 狗狗的微博弄好了,每天按时按点地发发美照,这只狗的人气越来越高。几天之后,这只印着啾啾大脸的抱枕就寄到了容夏的工作室。 寇雅郡把抱枕拿过来,和啾啾本狗对比着看了看,赞许地说:“还挺可爱。” 啾啾站在旁边,嗷嗷叫了两声,尾巴摇得飞快,几乎快要摆出残影。 “好好好,都是因为你可爱。”寇雅郡笑着摸摸它的头顶。 寇雅郡这种自作主张跑到他家说要住下、不经过主人允许就撸他的狗的恶劣行为实在让人生气,容夏正欲发作,被跳上沙发的啾啾一把抱住。 他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跟前夫生气”和“快乐撸狗”这两件事的重要性,大方地决定不再和身边的坏男人一般见识。 不过,自己还在家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允许坏男人在家里过夜的。 享用过寇雅郡煮的晚饭后,容夏推着他来到大门口,指了指开了一条缝隙的房门,最后送上一个笑脸。 寇雅郡顺手关上了门,抢先一步恶人告状说:“你吃完我做的饭就把我赶走,多少有点没良心了。怎么也得让我多待一会儿吧。” 容夏笑嘻嘻:“你想多待一段时间啊?也行。那我把厨房的洗碗机扔了,你留下来把碗洗了再走?” 这种话对于讨厌洗碗的寇雅郡来说简直像是晴天霹雳。他极为无语地看了容夏一眼,还真的被容夏反问住了,没再说话。 两人在门口无声地对峙了几分钟,最后寇雅郡笑着摇摇头,离开了。 * 《日出东方》的拍摄场地就在本市,开车不过半小时的路程。 直到坐进了车里,容夏才有了一点实感。 ……他现在要去的剧组中,有自己曾经要好的朋友,柯柯。 很难形容这种心情。 他们真的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最大的过节无非就是柯柯连续两次邀请他出演自己的戏,都被拒绝了。 柯柯对待剧本的态度一向严谨,每个剧本都像是他的孩子一样。他爱这些剧本,被拒绝后恼羞成怒也情有可原。 只是……最后两人变成这样,实在是容夏始料未及的。 那时容夏也有些年轻气盛,发现自己单方面被柯柯拉黑之后,他也幼稚地拉黑了对方。 两个都不成熟的年轻人,明明一同经历了最痛苦最漫长的籍籍无名时期,却没能在熬出头之后,做一辈子的好友。 难得的朋友,谁能想到他们走着走着就散了呢? 也不是没想过解释一下当时的情况,但…… 怎么解释呢?剧本不合适、档期有冲突,这些都是事实,都不是胡乱找的原因。 容夏也觉得很委屈。 也正是因为委屈,才一直拉不下脸再去找柯柯。 说来也奇怪,最近这两年,他都没再听说柯柯有什么新作品了。 * “小夏,我能进来吗?”导演敲开了容夏休息室的房门,轻声问道。 “哦哦,秦导,请进请进。”容夏赶紧说。 《日出东方》的导演挺厉害,叫秦恒,是位老导演了。 他产量不高,磨一部剧通常要好几年的时间。这部剧能请动他,看来是真的野心很大。 他的资历可比容夏老太多了,容夏很尊敬他,自己搬了椅子坐下,让秦恒坐舒服些的沙发。 “哎,你们都躲在门口干什么呀?”秦恒朝门口扬声说道,“进来呀!” 容夏顺着他的声音抬头望去—— 几位副导演和重要的工作人员笑着从门外走进来。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人,正是柯柯。 虽说早就知道在同一个剧组避免不了碰面的尴尬,但刚到这里就见到他,容夏还是毫无准备。 他悄悄打量了他一番。 柯柯胖了不少,先前窄窄的尖下巴变得圆润,脸上也有了点肉,人看着亲切了不少。 没等那几个人开口跟容夏打招呼,秦恒先开了口:“小夏,虽然咱俩没合作过,但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场合,特别是剧组聚餐。你今天刚进组,我就带咱们这几个主创人员过来,单独跟你见个面。” 这一番话说得容夏脸都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不是,不是的……我就是爱喝酒但是酒量又差很容易醉,怕给你们添麻烦才不喜欢聚餐的……” 秦恒倒是很好说话,“没关系的,有才华的演员,我让着他们也无所谓,只要你能演好,你在这个剧组横着走我都没意见。” 容夏低着头,尴尬的红晕从脸颊一直扩散到了耳朵。 后来,把容夏从这尴尬气氛中解救出来的人,居然是柯柯。 “秦导,您光顾着聊天了,都没给容夏介绍一下大家呢。” 他和以前一样,说话声音细细的,听上去就十分脆弱的样子。可这时这几句细声细气的话语,居然真的从尴尬中解救了容夏。 秦恒笑了一声,说:“还真是的,都忘了介绍一下。来,小夏,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执行导演,这是……” 秦恒一一数过去,最后介绍到柯柯的时候,那人抢先一步,说:“我和容夏认识的。” 秦恒大概是真的不知道,听到这话还挺意外。他笑呵呵地说:“原来你们认识啊?那我就不介绍了,之后你们自己聊吧。” 柯柯笑着点点头。 * 容夏抬头扫了一眼,见柯柯笑得真心实意,也没有说什么,只应和了一句“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秦恒没再说别的,只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一行人离开时,柯柯依然走在最后面。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在看到容夏也在看他时,柯柯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笑容淡淡的。 和柯柯的见面比想象中早得多,也……和谐得多。预想中的冷漠或争吵都没有发生,场面甚至算得上温馨。 那些人离开后,容夏坐在休息室里发呆,脑袋里想的,全是当年自己拍摄 第一部 剧的场景。 那时整个剧组都没钱,编剧是柯柯这个刚毕业的学生,道具和服装都抠抠搜搜的,不少戏服都是容夏的私服。 穷,但快乐。 他记得柯柯经常熬夜改剧本。 那人对剧本的要求非常严格,一句台词都要磨好多遍,除了对话的语气外,甚至还非常讲究台词的对仗和平仄,他写出来的人物对话美得像散文,却又不会过分拗口。 容夏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些久远的回忆。 * 回到酒店后,他第一时间打开监控去看啾啾。 春天了,萨摩耶到了换毛季,家里狗毛满天飞。 寇雅郡上周末过来帮忙打扫卫生,顺便捡走了不少狗毛,扎了一个小小的萨摩耶送给啾啾。 啾啾看到缩小版的自己时愣住了,黑漆漆的葡萄眼眨巴着,不敢靠近也没有后退。 啾啾呆萌的样子很可爱,容夏看着它,跟寇雅郡说话的语气也和善了不少,那天大发慈悲,允许寇雅郡留下来吃了一顿晚饭。 监控里,啾啾正趴在地上,用鼻尖拱着那只毛球版萨摩耶,玩得非常开心。 容夏切换了一个摄像头,又去看啾啾的食物和水。 饮水机里水是满的,小饭盆里狗粮还剩了一些,看来是啾啾吃剩下的;家里还算干净,没有很明显的被祸害过的痕迹。 容夏心里盘算着,寇雅郡今天应该是来过了,啾啾出去玩够了,现在才能乖乖待在家里。 不过…… 容夏心里才刚涌起一点点对寇雅郡的感激,酒店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容夏:“。” 根据以往这么多次的经验,现在门外这人如果不是寇雅郡,他就从酒店的窗户里跳下去。 不知该说幸运还是倒霉,容夏并没有得到这个跳楼的机会。 来者必然是寇雅郡。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一个前文的小bug,柯柯和小夏那段交好又绝交的往事寇雅郡是好几年之后才知道的 第65章 培养培养感情 容夏现在已经懒得再跟他掰扯那些“你不要来骚扰我”之类的话了, 他就静静地看着寇雅郡,说:“我倒要看看你今天又能想出什么理由。” 寇雅郡低头笑了一下,后来实在没忍住, 抖着肩膀笑出了声。 他说:“我过来告诉你一声, loft我卖了。” 容夏眯起眼睛, 追问道:“卖给谁了?” “……?”寇雅郡有点懵,还真没想过容夏会继续追问,他眨了眨眼睛, 说, “你管我卖给谁了呢,反正我卖了。我现在真的没有地方去,一会儿我就回去你那里住。” 说的跟真事一样。 容夏背着手, 慢悠悠地说:“也行,你卖房子,卖给谁你也不一定认识,对吧?那这样吧!” 他打了个响指,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这周末我去帮你搬家, 怎么样?你在loft住了这么多年,从大学一直到现在, 肯定有不少东西吧?你一个人怎么收拾得过来呢!” 他拍拍寇雅郡的肩膀, “这周末,勤劳小夏帮您搬家!” 寇雅郡定定看了他几分钟,咬牙说了一句“行”。 他在容夏毫不遮掩的嘲笑声中叹了口气,终于说了实话:“我听说今天你和柯柯碰面了, 就过来看看。” 容夏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瘫在沙发上, 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眼角耷拉着,嘴角耷拉着,连头顶的头毛都无精打采着。 寇雅郡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温声问道:“说什么了?总不会见面第一天就吵架吧? “没有吵架,怎么会吵架?”容夏摆摆手。 想说“柯柯是会和人吵架的性子吗”,又想到寇雅郡和柯柯根本没有交情,不了解才是正常。 最后容夏只是说:“当时柯柯如果会直接来跟我吵架,那我们也不会闹掰了吧。” 寇雅郡对柯柯的偏见实在太深,听到这话也只会撇撇嘴,“这么小肚鸡肠的人,难怪混不出头。这部剧的制作班子很顶尖,说实话,我不觉得以柯柯现在的能力能进入这个剧组做编剧。” 毕竟也是曾经的朋友,寇雅郡不想在容夏面前用不太好听的语言形容柯柯,剩下的话都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柯柯的水平你不用怀疑,他是有真本事的……”容夏帮柯柯辩解了几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皱起眉头,看向身旁的寇雅郡,语气有点严厉,“寇雅郡,你给我老实交代。” “……?”寇雅郡不明所以。 “以柯柯的能力,这几年不至于一个好剧本都没写出来。”容夏眯起眼睛,“你是不是在背后搞了什么鬼?” “……”寇雅郡简直无语凝噎,“我真是服了你了。几年前你被化妆师刮破眉毛这么严重的事,我都听你的没有追究。柯柯的事我敢多管?” 容夏眨眨眼睛,想想也是,脸色慢慢缓和了下来。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还不是你平时太凶了。” 寇雅郡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这两天我找人问了一下,听到的说法是,好像生病了,一直在养病。” “!”容夏惊呆,“什么病,很严重吗?” 寇雅郡想了想,说:“你这么关心,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呢?” 容夏的嘴角又耷拉下来,“算了,我不关心。” 寇雅郡见状摸出手机,按了几下后放在耳边。 “林逍,你昨天说柯柯是什么病来着——” “哎——!”容夏赶紧抢过手机,“让我听听,让我听听!” 夺过手机后才发现手机还是锁屏的状态。 寇雅郡根本没有拨电话! “……”容夏不知该气还是该恼,咬着嘴唇瞪了寇雅郡一会儿,最后只吐出来一句,“你好烦,寇雅郡。” 寇雅郡乐了:“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就告诉我,用不用我帮你问问这几年柯柯到底怎么了。” 容夏绞着手指,眼神飘忽着去了别处,好半天才点点头。 不过,他很快又摇摇头。 “算了,不用你,”容夏说,“我自己会找机会问的。” 寇雅郡正想夸他两句,谁想到容夏朝他吐吐舌头,说:“你以为我什么事情都需要你的帮忙啊?狗男人,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 刚开始拍摄的第一周还算轻松,秦恒脾气好,成名这么多年也丝毫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对谁都很温和。 这周过得很快,周六那天人手安排不开,没有排容夏的拍摄进度,容夏就顺势请了半天假,回家了。 他非要亲自看看寇雅郡的loft卖给谁了,不当面揭穿这人恶劣的谎言、让他狠狠社死,容夏可真觉得不过瘾。 于是周六早上,容夏谁也没通知,自己悄悄开车去了寇雅郡那间loft。 途中他给寇雅郡打电话,听到那人“嗯”了一声,语气疑惑中带着一丝慌乱。 容夏:“快点过来,说好了我帮你搬家啊!” 之后,他听到寇雅郡几乎咬牙切齿地应了一句。 他认定寇雅郡不可能真的把房子卖掉,这一切都只是那人的托辞。于是容夏惬意地坐在车子里,等寇雅郡过来。 十分钟后,寇雅郡来了。 他不知从哪儿过来,居然没开他那辆招摇的宾利,而是打车过来的。 他急匆匆下了车,臭着脸走到容夏车前,伸手敲敲他的玻璃。 容夏放下车窗,下巴靠在上面微笑着看着寇雅郡,说:“寇总啊,您又贵人多忘事了,之前不是跟你说了这周末我来帮你搬家吗!” 寇雅郡木着脸看他,直到现在还在负隅顽抗,“我不着急搬家,买房子的人不急着住进来。” 容夏笑眯眯伸出手,“给我看看哪个大冤种买了你的loft。过户手续给我看看呀。” “……”寇雅郡无话可说。 * 倒也不是完全在敷衍容夏,这房子真的卖出去了——怎么说呢,他还是比较了解容夏的,知道这人肯定会问,所以提前做了一手准备。 他把房子卖给了……林逍。 就是他的秘书林逍。 几天前,他强迫借了林逍一笔钱,让他拿着这钱把这间loft买下来。 林逍:“你们有钱人找前夫复合的方式真的挺离谱的。你觉不觉得离谱?” 寇雅郡:“个点付你利息,怎么样?” 林逍:“好嘞寇总!我这就去办过户!” 于是,这房子就这么强买强卖给了林逍。 不过,寇雅郡是真的没想到,卖了房子还不够,容夏居然还要帮他搬家。 现在这人趴在车窗上,一脸无辜可爱地看着他,气得寇雅郡牙都痒痒。 没办法,自己撒的谎,说什么也得圆下去。 寇雅郡认命叹了口气,带着容夏上楼。 说起来,寇雅郡虽然工作忙碌,但生活习惯还算良好,loft空间不大,收拾得倒是整整齐齐。 容夏左右环视了一圈,这里还和几年前一样,几乎没有太大变化。 一楼依然不会放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说,寇雅郡本就没有太多重要的东西。 公司的文件他会定时整理,几乎不会长时间放在家中,真要说有什么东西是宝贵的、不能丢失的,那大概就是二楼柜子旁边的那个小盒子了。 果然,进去之后,寇雅郡没有理会一楼的衣服和日常用品,径直上了二楼。走进卧室前他还是顿了一下脚步,回头对容夏说:“我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哪里需要你来帮忙?” 容夏抱胸看他,扬扬下巴说:“我当然知道不需要我帮忙,我这是为了治寇总的嘴硬。” “……”寇雅郡哽住,碍着个人形象才没有翻个白眼。 他让开路,让容夏走进来,自己坐在床边,抱出柜子里的那个小盒子,说:“把这个拿走就算搬完了,其他的东西找人收拾一下装箱就行,没有什么重要的。” 说着他打开箱子,把里面那些已经发黄了的纸张都拿出来一张一张抚平。 他随意翻了两张,又摇头笑笑,说:“其实,这个也没什么重要的,只是留着当个回忆罢了。” 他翻到了一个东西,笑着指给容夏看,“你看,这是当时给你那条遛狗绳的记录。” 容夏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个账本,翻开的那一页记着“x月x日赠送一条遛狗绳”。 “这个你也要记录啊?”容夏忍俊不禁,“干什么,都记下来以后找我算账是吗?” 寇雅郡看他一眼,无奈地说:“你在想什么啊,这些都是救助站里的东西,是公有的,我送东西给别人,当然要如实记录。不然不就乱套了。” “好好好,你厉害,你非常有经商头脑。”容夏撇撇嘴。 寇雅郡没再跟他斗嘴,又去看别的记录。 他又翻出一个本子,表情有点凝重,但很快他又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摆弄两下,他点开一个女人的微信朋友圈,翻出了几张照片给容夏看。 “看到这个‘尾巴半截’了吗?”寇雅郡指指本子上的记录,又给容夏看照片,“这个是它现在的样子。” 照片里一只小狸花坐在宝宝床上,短短的尾巴被一个小婴儿握在手里。 仔细看看,这只小狸花的尾巴真的只有半截。 寇雅郡说:“你还记得我那个发小吧,就是陆朝。这是他儿子和从我这儿领走的猫。‘尾巴半截’是陆朝老婆——就是桃桃——在学校里捡的,当时被车子撞了,差点没活下来。尾巴也在那次事故里断了半截,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他把照片放大一点,给容夏看小狸花的尖耳朵,说:“现在应该已经九岁了,养得很好。” 之后他又给容夏看了很多捡过的小动物,名字都奇奇怪怪的。像什么“八两猫粮”“鼻子黑”“前腿骨折”“下雨天”之类的。 容夏:“……你起名的时候能不能不那么敷衍,稍微认真一点?” “但很好记啊,而且也很有特点,言简意赅。”寇雅郡指指“下雨天”的照片,“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是在下雨天捡到的。” 容夏无法反驳,只能沉默。 说起“下雨天”,寇雅郡打开了话匣子。 “当时我缺钱,手里只有陆朝借我的八千块。那时我刚从实习公司下班,回家路上在便利店啃了两个饭团,结果出来的时候下大雨了!”寇雅郡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我真的气死了。没钱,又冷,还遇上大雨,我快气炸了。冒着雨回家,结果在小区门口捡到了它。” 容夏专心听着。 以前,寇雅郡几乎没说过这些。 如果不是上次微博的bug,容夏可能永远都不知道那时候寇雅郡是过着这样的日子——他只以为这是富二代下凡体验普通人生活的小把戏。 他摸摸“下雨天”的照片,轻声问道:“它送给谁了呢?” 寇雅郡摇摇头,说:“没送给谁,已经去喵星了。” 容夏震惊地抬起头,呼吸都停了一拍。 “费了半天劲把它抓回来,”寇雅郡缓缓解释道,“检查发现一身病,得了传腹,没救活。” 他说得轻松,却无法完全掩盖声音中的悲伤,“当时桃桃一直哭,哭得可惨。” 他侧过头来看看容夏,伸手摸摸他的眼眶,半安慰地说:“那几年看到了很多毛孩子的离开,我都习惯了。” 容夏慢慢地点了点头,说“哦”。 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自然不知道现在他的脸上是怎样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明明几分钟前还在嘲笑寇雅郡起名一点都不走心,现在难过得连鼻头都红了。 寇雅郡点点他的鼻尖,凑过去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父母坐在一起翻看儿子小时候照片的场景 第66章 和好前的甜甜甜 容夏要走了那张记着粉红色狗绳领取记录的纸。 寇雅郡无语道:“你刚才还说我记这些没用, 现在又找我要?” 容夏装没听到,哼哼哈哈着转移话题。 那个盒子里还有…… 曾经以“顺遂”的身份发给容夏的大型犬饲养指南。 提起这个容夏又有点不高兴了,“我说, 寇雅郡啊, 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把我当笨蛋啊。” 寇雅郡没好意思承认, 担心又一次祸从口出,干脆闭嘴不答。 容夏慢条斯理地数落着:“还把注意事项都用黄色标出来,我难道自己不会看吗, 我是没长眼睛吗?” 寇雅郡默不作声, 抬头看天。 等容夏说够了,寇雅郡才递给他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气得容夏直跳脚。 离开loft时, 寇雅郡回头望了望。 当年刚租下这里时,loft才刚刚流行。一晃几年过去,原本还算崭新的房子已经变得破旧。 和容夏结婚时他买下这里,只是为了给曾经努力过的梦想留下一点念想。现在说要卖掉,心里也并没有太多不舍。 很多东西不一定要留着才有意义, 记在心里, 也是一种纪念。 容夏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的人不见了。他回过头去, 见寇雅郡站在楼下发呆, 出声叫了一声:“喂喂,你在干什么?” 寇雅郡回过神来,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那天容夏回家待了一会儿,陪啾啾出去逛了逛, 之后就回剧组了。 * 前期的拍摄就在本地郊区的影视基地, 没安排拍摄时容夏会回家, 但更多的,还是寇雅郡过来看他。 来的频率也不算高,一周一两次的样子。恢复记忆之后的他又和先前有了些不一样,即便是知道自己失忆时非闹着要离婚、甚至连原因都想错了,现在他面对容夏时也还算是放松,既不像结婚前那么沉默,也不像离婚后那样纠结矛盾。 挺新奇的。 他堂而皇之地在容夏家里住了下来,也不征得主人的同意,容夏每每拿这件事情数落他,这人就自动关闭耳朵,权当没听见。 容夏一边看剧本一边嘲讽他:“人家古人说,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何如。现在,演员容夏问,用你的嘴,磕磕你的脸,看看是你的嘴更硬,还是你的脸皮更结实。” 寇雅郡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什么话都没说,光是那眼神里带出来的警告就够让容夏缩着脖子老实下来。 容夏这人,又怂又爱撩,被寇雅郡“恐吓”了一番后他撇撇嘴,又在心里暗骂起了这个人。 恢复记忆之后,这人身上那种时刻带着的压迫感减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则是容夏最熟悉的“看我怎么收拾你”的“恐惧”。 容夏气呀,抄起印着啾啾照片的抱枕就去砸他。 寇雅郡也不躲。抱枕软绵绵丢在背上后,他只回头看了看容夏。 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很有一种“我就静静看着你胡闹”的感觉。 容夏这软钉子碰的,实在是气得没话说了。 影视基地的戏份拍了十天,之后他们换了一个场景,集中拍摄男主角韩艺君儿童和少年时期的经历。 他从小在寺庙长大,在僧人们的教导下也生了一副菩萨心肠。从慈悲为怀到杀伐决断的性格变化,是这个角色最吸引人的地方。 为了最大限度地还原真实场景,制片人不知费了多少力气,说动了附近一座寺庙的住持,同意让他们借寺庙拍摄几天。 而这间寺庙,说来也巧,正是颜翘和梁淮先后去给容夏求姻缘符的那间福来寺。 * 寺庙一向是个严肃的地方,就连闹哄哄的剧组,进去之后也肃穆了起来。 住持特意来迎接他们。他生了一张慈眉善目的面庞,说话倒是中气十足:“我们这里破旧得很,你们别嫌弃。” 秦恒连连摆手,“我们就拍一周,打扰各位了。” “不会,导演别客气。” 他们说话的工夫,容夏细细打量着这件寺庙。 虽说这里就在邻市,但容夏从未来过。他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也从没有将希望寄托于这些东西。 他摸摸口袋里的姻缘符,眨了眨眼睛。 “发什么呆呢?”身旁有人问。 容夏下意识回答道:“哦,没什么,突然想到,我妈之前来过这里,还给我求过……” 话音戛然而止。 容夏惊讶地扭头看向刚刚说话的人。 柯柯正笑着看他。 说起来,先前这十来天的拍摄中,容夏并没有见到柯柯。 他有点不自在,但毕竟柯柯主动来跟他说话,他也就笑着应了,“我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去给我求姻缘符。我真是服了她。” 柯柯也笑:“做父母的肯定关心这个。” 容夏说“是啊”,之后两人就又沉默下来。 后来柯柯被另一位编剧叫走了,这段对话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容夏回头看看,脸上表情淡淡的。 * 在寺庙拍摄的戏份大致分为两部分。 韩艺君童年时期的成长自然是交给小演员来拍摄,容夏只需要拍好他离开寺庙投身革命,和寺庙被人恶意报复、一把火烧透的戏份。 这两场戏,是《日出东方》前半段和中段的两场重头戏。 福来寺建成许多年了,一直没有翻修过,非常符合被一把火烧毁之后的破败。 夜晚下戏后,容夏一个人在福来寺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有点睡不着。 《日出东方》的拍摄才刚开始,他已经有点觉得痛苦了。 秦恒以前没有跟他合作过,自然也不知道他出戏难的问题,拍摄顺序非常随意,这次又把两场情绪起伏最大的戏集中在一起拍摄。 容夏不好意思跟他说起自己这些小毛病,也实在不想因为自己打乱拍摄计划,就一直忍着。 寇雅郡本来今晚要过来的,谁知道啾啾突然拉肚子,又被容夏赶回去照顾啾啾。 现在他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了些什么,一向沾枕头就能睡着的人,居然罕见地失眠了。 明天就要拍韩艺君再次回到寺庙的那场戏了。 说实话,容夏觉得自己并没有准备好。 剧本中,韩艺君是一位立场鲜明的著名记者,他不畏强权,一心只求公道。恩怨分明的性格固然是记者的优秀品质,却也为他惹来了不少麻烦。 那些被他揭露了真面目的资本家不惜一切代价打压他,疯狂地报复他。 制造恶性车祸,逼迫报社辞退他,在无人看到的深夜街道痛殴他…… 最后,他们将罪恶的手伸向了韩艺君从小生长的那座寺庙。 他们放火烧了它。 他从小生长的地方,视他如己出的老僧人们,他们守护了一辈子的土地,短短几小时内化为乌有。 福来寺的香火不算旺盛,不少宫殿的墙皮都有了脱落的迹象,斑斑驳驳的挂在墙上,黑夜里竟显出了几分寂寥。 容夏不知不觉走上前去,伸手摸摸拿出破裂的墙皮。 这么好的地方,说烧就烧了…… 容夏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草草洗了澡后,倒在床上发呆。 夜已经深了,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早就过了他习惯的睡觉时间,可他躺在床上,闭紧了眼睛,仍然毫无睡意。 他又坐起来,掏出手机去看监控。 才刚一打开监控就发现家里客厅还亮着灯。 怎么回事……容夏奇怪地嘟囔着,难道啾啾还在拉肚子?! 他急急换了个摄像头,试图看看啾啾躲到哪里。 这一看更奇怪了——啾啾就在它的小卧室,安静地睡着。 再调回客厅时,他发现灯被关上了。随后,家里的大门砰的一声—— 很明显,刚才寇雅郡在客厅,现在他关了灯,出门了。 容夏:? 容夏发誓,他绝不是关心寇雅郡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要出门、又是要去哪里,他只是觉得奇怪。 这个老年人作息的坏男人,什么事会让他这么晚了还会出门去? 他有点奇怪,忍不住拨通了寇雅郡的电话。 电话那旁,寇雅郡也十分惊奇:“你怎么还没睡?!” “……”容夏没好气地说,“我打开监控,发现你出门了。我才要问你搞什么鬼!” 寇雅郡愣了几秒,低声说:“我去看看你。” 这回轮到容夏愣住了。 他沉默了好几分钟,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他不说话,寇雅郡只能又主动开口,说:“啾啾下午就没事了,早就睡着了——你是因为担心它才去看监控的吧?” “……那不然呢。”容夏干巴巴地说,“你别过来啊,我都睡着了。” 寇雅郡说:“我就是过去看看,不会吵醒你,你睡你的。” 容夏没再说话,默默挂断了电话。 说来也怪,怎么都酝酿不起来的困意,在这通电话结束后突然汹涌起来。 容夏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被外界的任何声音吵醒。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还愣了一会儿,心想,寇雅郡是在糊弄他吧,他根本就没有过来。 翻身下床后,容夏发现桌上有一只茶叶蛋和一杯黑豆浆。 伸手摸摸,还是热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三更 第67章 再甜一甜 容夏撇撇嘴, 就着豆浆吞下了这只鸡蛋,起身去化妆间上妆。 民国时期妆发风格和现代相差不大,但总归不像都市剧一样简单。容夏坐在椅子上发呆, 任由化妆师摆弄着他的脸和头发。 中途跑腿的工作人员过来敲了敲门, 让化妆师和容夏分别挑选一下午饭的菜单。 “……?”容夏疑惑着接过来, 纳闷问道,“不是统一的盒饭吗,怎么变成定制餐了?” 工作人员笑眯眯地说:“那还不是得感谢寇总。” 这可真是把容夏噎得不轻, 特别是工作人员一脸八卦地盯着他看, 整张脸上写满了“这都是容老师枕边风吹得好”这几个字。 容夏咬牙切齿,“呵呵。” * 上午的拍摄还算轻松。 午饭时,寇雅郡果然派人送来了美味的菜肴。拍戏时候大家普遍都吃不好住不好, 这一点点伙食的改善就能让剧组的人欢天喜地,恨不得视寇雅郡为毕生偶像。 容夏:“……不是,你们感动的标准是不是有点太低了?” 有人在旁边调笑着接了一句:“说到底,我们也就是沾了你的光,当然值得高兴一下了。” 容夏哼哼着:“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们收买到, 你们也……” 话还没说完, 他忽然闭了嘴。 这是他才意识到,刚才跟他说话的人, 又是柯柯。 柯柯这人很有点神出鬼没。他不常来拍摄现场旁观, 却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场合悄悄出现在容夏身边。 他好像丝毫不觉得尴尬,也似乎忘记了早就拉黑了容夏,像没事人一样笑着主动跟容夏说话。 还是那句话,他们并没有深仇大恨, 绝交都绝得莫名其妙。 这当然是一个和好的绝佳机会。只是…… 先不理人的是柯柯, 主动回来靠近的也是柯柯, 从头到尾,容夏都像是没有参加过这件事情一样被隔离在外。 他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和柯柯聊天,他甚至可以像以前一样,重新和柯柯做无话不谈的朋友。 但是容夏不愿意。 凭什么呢?当时不是你先离开的吗? 他也不知在跟谁赌气,淡淡地回了一句:“那下次让他给你们送更好的餐。” 之后就离开了。 他走得潇洒,剩下柯柯在身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怅然若失。 * 下午要拍摄最重要的那场戏了,男主角看到福来寺被烧毁后的痛彻心扉。 天气不算太好,明明应该是最明亮的午后,居然开始阴天了。 阴天的戏份不好拍,既要保证画面质感,又不能过度打光破坏氛围。打光师调整了好几版,秦恒还是觉得不满意。 来来回回的修改、重拍,大家都有点累了,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作为男主角的容夏,无疑是最为疲惫的那个人。 试拍的这场戏,是韩艺君得知福来寺被烧毁后,踉踉跄跄回到儿时的住所。 这场戏要传递的情感很复杂,既要层层递进,也要过渡自然。 虽说只是试拍,该有的情绪可一点都不能少。 灯光调整到第六遍的时候,容夏有点承受不了心里复杂的情绪,迈过福来寺大门门槛的时候脚下一滑,摔倒了,扑通一声摔在门口。 “哎!容老师!!”一旁的工作人员赶忙跑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搀起来。 当众摔跤这种事,比疼痛感更先传来的一定是羞耻。容夏被人扶着从地上爬起来时,从从脸到耳朵红了个透。 他这一跤摔得着实响,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生怕他摔坏了。 而容夏这边为了掩盖自己的丢脸,只能超大声地说“我没事我没事”,打发他们赶紧离开,继续拍戏。 几分钟后再次开拍时,膝盖那一处的疼痛后知后觉明显了起来,到后面,左边的膝盖整个麻了,大概是破皮流血了,戏服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刺刺地疼。 容夏不动声色地活动活动腿,浅浅皱了下眉。 拍摄前调整了半天灯光,正式开拍后倒是很快拍完,算上后面补其他角度的镜头,也才一共拍了六条就过了。 秦恒还惦记着刚才容夏那一声声音巨响的摔跤,关切地问了两句,让他先去休息十分钟,过会儿再继续拍后面的戏。 不提起来还好,一提到伤口,容夏真的觉得疼得越来越厉害,这次他没再推脱,道了谢后一瘸一拐地回到酒店房间。 确实是摔破了。 戏服被血水和汗水浸湿,从伤口处剥下来的时候又撕破了上面的破皮。 容夏痛得吸了一口气。 他裸着两条腿在房间里翻翻找找,终于从行李箱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医药箱。再次坐回沙发上时,又不小心碰疼了伤口。 容夏叹了口气,弯着腰给膝盖擦碘伏。 简单给伤口消过毒后,容夏靠在沙发上发呆。 他又在想剧里的事情。 韩艺君性格温吞,跟谁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温柔有余却勇气不足。福来寺的毁灭加速了他的成长,让他彻底放下了骨子里最后一点优柔寡断,真正成长为顶天立地的战士。 困难和挫折使人成长,这是影视剧里最常设置的冲突类型,观众最爱看,写起来也容易。 只是,容夏一直看不得这种剧情。 拍戏时,他最害怕遇到的,就是主人公原本什么都有、天真无忧,却被迫失去了所有。哪怕之后他因此变得更加坚强勇敢。 容夏总是忍不住想,这样的蜕变未免太残忍了。 想着想着又入了神,连碘伏的盖子都忘了盖上。 容夏看着膝盖上的伤口,擦过碘伏之后痛感减轻了不少,但膝盖位置尴尬,动一下还是觉得疼。 他试着屈了屈腿,不高兴地抿起了嘴巴,重新穿起了裤子。 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很快到了,容夏从沙发上站起,准备回去拍摄。 刚一拉开门就听到电梯响了。 回头一看—— “……”容夏悄悄地翻了个白眼,阴魂不散的寇雅郡又来了。 他实在是无语,“我说,寇总大下午的不去上班,跑这里来干什么?” 寇雅郡:“或许,你知道今天是周六吗?” 容夏:“。” 还真没注意。 “让让。”容夏撇撇嘴,没好气地说,“我们小破演员可没有周末不上班这种说法。” 寇雅郡笑了笑,说:“跟你说两句话我就走。” 说着他用下巴点点房间的方向,“我能不能进去一下?我买了个锅,给你煮东西用,我想看看放在这个房间里方不方便。” 昼夜颠倒地拍戏,容夏确实觉得胃病又有复发的趋势,想着反正不要白不要,别别扭扭放寇雅郡进去了。 结果这人一进去就看到了桌上没盖盖子的碘伏。 “受伤了?”寇雅郡拧眉问道。 容夏想起刚刚在众目睽睽下扑街的模样,又丢脸又生气。他噘着嘴坐到沙发上,胡乱撩起自己的裤腿给寇雅郡指了指,说:“扑街了,在一百个人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看得出来寇雅郡想象了一番那个场景,甚至还有点憋不住笑的趋势。 在表情变得更加难以控制之前,他清清嗓子,拿过碘伏重新给他擦药,边擦边说:“拍戏时还走神,摔疼没有?” 他也不等容夏回答,又嘴贱逗他:“疼不疼先放一边,丢脸是真丢脸。” 容夏伸腿就去踢他。 寇雅郡笑着躲开,一把攥住容夏的脚踝,指腹在滑腻的小腿肚上揩了把油,笑道:“你又不疼了是不是?” 眼看着容夏又要发作,寇雅郡连忙制住,说:“行了行了,上药上药。” 容夏给自己擦碘伏擦得十分敷衍,拿棉签随意涂了几下,也不管到底有没有涂到破皮的地方,纯粹是给自己找个心理安慰。 寇雅郡可看不得容夏这种糊弄行为。 ……在他看来,容夏手指上长根倒刺都能让他忧心半天。 * 碘伏凉凉的,擦在伤口上不仅不疼,甚至还稍微缓和了那一点点的刺痛。 而寇雅郡的呼吸又喷在他的腿上,一冷一热交织着,痒得容夏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寇雅郡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低头给他擦药。 直到把伤口周围直径两厘米的地方都涂满了碘伏,寇雅郡才放下手里的东西。 他随手把用过的面前丢进垃圾桶,又卷起了衬衫的袖子,在容夏警惕的眼神中拽着他没受伤的腿—— “你这个混蛋!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容夏推搡着寇雅郡的肩膀,低声骂他。 还不忘回头看看房间门关好没有。 寇雅郡乐了,“别看了,关了,我关的。” 容夏推着他的脸,两只脚蹬着他的大腿,嘴里吱哇乱叫:“你好烦啊,你给我走开!” 寇雅郡真的笑出声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我进来了就不会走——哎哎,腿,小心腿!” 这人嘴上说着小心腿,手上的动作也是真的小心——他干脆把容夏受伤的左腿抬到沙发背上,自己压了下来—— 迷迷糊糊间,容夏想,寇雅郡好像又戒烟了。 嘴唇很快被衔住,湿滑的凉意从嘴角蔓延开。 寇雅郡托着他的后脑,呼吸就洒在他的鼻间。 这个吻还没来得及深入,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寇雅郡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从沙发坐起,声音怒气十足:“谁啊?” 门外的人愣了两秒,随后一个小心的声音传来:“是我,柯柯。” 容夏一把推开寇雅郡,又整理了一下裤子,起身去给柯柯开门。 门开了,柯柯没急着说话,先伸长脖子往房里看了看。 确认里面的人是寇雅郡后,他先是有些疑惑,随后立刻又笑开。 “你们和好了啊?”他笑得很真诚,笑容里既没有疑问也没有探究,有的只是真心的快乐。 容夏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不愿意去解释这一系列前因后果,只言简意赅地、略显冷漠地说:“没有。” 这话一出,房间里外的两个人脸色都变了。 寇雅郡是因为那干脆的两个字,柯柯则是被容夏的语气吓到了。 他有点无措地搓了搓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袋子递到容夏手上。 “你……没事吧?我看你回来时动作有点不自然,是不是那一下摔伤了?” 容夏低头看了一眼,也没接,只说了句“嗯”。 随着这几句话,气氛几乎将至冰点。 最后,柯柯还是把那个纸袋子放到容夏手里,又尴尬地笑了笑,之后告辞离开。 容夏关上房门,把手里的袋子。他把额头靠在门上,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脑袋后面的呆毛都蔫了。 寇雅郡走到他身边,抓了抓他的头发,轻声问:“他最近一直找你?” 容夏闷闷地“嗯”了一声。 “想跟你和好?”寇雅郡又问。 这一次,容夏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几不可闻地说:“谁知道呢。” “那他跟你解释过什么吗?”寇雅郡揉揉他的头,指腹轻轻按在他的发根,“之前是怎么想的,现在又是怎么想的。” 这几年容夏几乎没有再提起过柯柯这个人,曾经拥有过、又失去过这个朋友的事情,似乎早被他抛在脑后,但寇雅郡知道,容夏一直没忘记过。 既然这次有机会,他挺想帮容夏和柯柯和好的。 但…… “他没解释过,我也不想听。”容夏站直身体,脸上表情很冷淡,“他想拉黑我就拉黑我。想和好就和好?没有这个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寇:很难不怀疑容夏在指桑骂槐 第68章 不甜不要钱 那一次与柯柯不欢而散后, 那人许久都没有再在容夏面前出现,涉及剧本微调的工作,基本上都交给了柯柯的助理来传达和沟通。 容夏没做多想, 只以为是自己那天的恶劣语气起到了效果, 让柯柯终于放弃了想要跟他重新做回朋友的念头。 只是…… 容夏的心情很复杂。 这么多年过去了, 本来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可现在看来,他还是生气, 还是……还是在意。 不过, 随着拍摄的戏份越来越多,渐渐地,容夏顾不上再去考虑和柯柯的关系了。 他又开始钻牛角尖。 * 这天晚上寇雅郡过来的时候, 容夏正趴在桌上发呆。 自从把一切误会都说开后,寇雅郡已经丝毫不掩饰自己强势入侵容夏生活的恶劣举动了,甚至当着容夏本人的面,提出“让林子薇每天给自己汇报容夏今天的生活工作”这种非常不要脸的要求。 林子薇权衡了一下,就要屈服于金钱诱惑下时, 被容夏威胁的眼神吓退了。 不过就算不能买通林子薇, 寇雅郡也总是有别的办法的。 到最后,整个剧组的人都在偷偷给寇雅郡汇报今天容夏有没有哪里不大对劲。 于是, 容夏前一天抱怨了一句“枕头不舒服”, 第二天寇雅郡就找人送来了记忆棉枕头;容夏前脚提了一句降温了膝盖有点难受,当天晚上老中医就上门来按摩了,哦,还顺便给容夏带了一句话, 说是肯定比那个开摩托的半吊子强。 容夏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老中医, 有火没地发。 林子薇见状忙安慰说:“哎呀小夏, 你看,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你什么都不用管,饿了有人送饭,渴了有人递水,不舒服了还有人按摩,好好享受多好呀!就让寇总这个冤大头继续看你眼色行事,我看挺好!” 好个屁。容夏白她一眼,不想说话。 不过……林子薇说得其实也没错,容夏想了想,决定顺着这个台阶下来,大方地不再去计较寇雅郡这些无聊的行为。 这天上午,容夏拍戏时走了几分钟神,当天晚上,寇雅郡就过来“探望”他了。 容夏也懒得再问到底是谁这么大嘴巴,因为…… 寇雅郡今天把啾啾也带来了。 容夏把下巴放在啾啾的背上,侧脸在它的毛发上滚来滚去,嘴里意味不明地发出一些“嗯嗯嗯”的声音。 寇雅郡真有点听不下去了,“我真想把你现在这个样子拍下来给你那些粉丝看看。” 容夏得意洋洋,“我害怕吗?我不怕。” 寇雅郡无奈地摇了摇头。 吃过晚饭后,容夏去收拾行李了。 在福来寺里待了几天,这里的戏份终于拍摄完毕,明天上午的拍摄结束后,剧组就准备离开了。 他东西没有多少,寇雅郡帮着整理了一番,很快就把小行李箱装好打了包。 之后,寇雅郡又坐在沙发上翻起了容夏的剧本。 福来寺的戏份情绪很重,虽说才刚开拍不久,但寇雅郡总是放不下心。天天往剧组跑,也是因为这样。 果然,容夏一见他翻起了剧本,嘴角立刻耷拉下来。 他垂头丧气坐到寇雅郡身旁,蔫了吧唧地往沙发上一靠,说:“我在想啊,为什么这些剧的主人公都这么悲惨。” 《日出东方》因为背景、年代的关系,整部剧的基调都很沉重,是最近比较少见的正剧风。剧中的几个主要角色经历都很波折,播出时一定能赚足观众的眼泪。 韩艺君作为男主角,一生经历坎坷。孩童时期失去亲人,童年颠沛流离;长大后离开养育自己长大的福来寺,又在几年后得知这里被自己连累,从庙到人全都没了;战争愈演愈烈,他又看着自己的战友、朋友接连牺牲。 那个年代胜利了,可回头望去,他孤身一人,再无亲朋。 容夏揉了揉眼睛,轻声说道:“我可能是老了,现在看不了这种情节了。这种抗战剧都这么拍都这么写,我知道,可我就是觉得他好可怜。” 寇雅郡一时语塞,竟真的想不出什么话安慰他,只能沉默着拍拍他的肩膀,揽住他靠在自己身上。 容夏嘀咕了一句“走开”,还是被寇雅郡按在了肩膀上。 这次的剧本,说实话,也不能怪容夏心思敏感胡思乱想。确实像容夏说的,这个韩艺君,实在是太惨了。 寇雅郡大概明白剧情为什么会这样设置,大概就是想用男主角个人的悲惨衬托出那个时代胜利的来之不易。再加上整部剧的基调本身就很悲壮,这种剧情安排再正常不过了。 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该怎么劝导容夏,没想到刚出了个声,发现容夏睡着了。 寇雅郡有点哭笑不得。 他们家这个祖宗,从前是沾枕头楠枫就能睡着,现在没有枕头也能随时睡着。 他轻手轻脚把人抱回床上,轻声离开。 * 说起来,恢复记忆之后的寇雅郡又和前段时间的模样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现在这个寇雅郡比之前那个失忆了的样子更加……蛮横不讲道理,所有的事情他都要知道,所有的事情他都要管,容夏现在连吃个冰淇淋都要看他脸色! 不过也有好处,现在这个寇雅郡不再像之前一样总是动手动脚,除了前几天那个浅尝辄止的吻,寇雅郡没再做过什么出格的行为。 手很老实,嘴也很老实,晚上也没有要求过留宿——反正就算回去,也是回容夏那里。 容夏无法反抗这种强盗行为,只能默默躺平忍受。 临走前寇雅郡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隆起的那坨被子,无声地笑了笑。 * 坐进自己的宾利里时,司机为难地指了指左边树下的阴影。 “寇总,那儿有人等您,等了一晚上了。” 寇雅郡疑惑地抬头望去,阴影下缓缓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 是柯柯。 寇雅郡和柯柯并不熟悉。 那人和容夏交好又绝交的那段时间,寇雅郡和容夏什么关系都不是,只偶尔通过“顺遂”那个账号沟通。直到几年之后一次醉酒,容夏才无意间吐露了这件陈年往事。再加上这些年柯柯实在没什么作品,寇雅郡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甚至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正经打量过柯柯的长相。 个子不高,很瘦,豆芽菜一样的身材,看着也没什么精气神,好像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寇雅郡一向对柯柯这样的人没什么好感——寇大总裁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哪怕最落魄最穷、连五千块都要靠朋友接济的时候,这位哥也觉得“老子全天下最牛逼”。 不过,考虑到柯柯毕竟也算是容夏的朋友,他还是放缓了语气,问道:“你找我?” 柯柯有点紧张,“嗯,能借一步说话吗?” 寇雅郡盯着他看了几秒,叫他上了车,在附近找了间咖啡厅说话。 “说吧,什么事?” 柯柯这次没再纠结,开门见山地说:“现在都六月份了,我们这个剧,估计七月能杀青。” 寇雅郡“嗯”了一声。 “容夏的生日在八月,秦导想给他过个生日。”柯柯继续说,“但是估计赶不上,所以想着,要不要提前。” “然后呢?” 柯柯腼腆地笑了笑,说:“我想给他准备一份生日礼物,剧组条件有限,但我也不想随便糊弄应付过去。寇总,您最了解容夏,我想问问……” “你想问什么,就直接去问他。”寇雅郡打断道,“不要想从我这里了解什么。一来,容夏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地说话,二来,我也不会做任何人和他之间传话的工具。” 他看到柯柯因为自己这几句话而变得苍白的脸色,但还是继续说道:“我猜,准备生日礼物应该是真的,但这只是一部分吧?你是想知道容夏现在还想不想跟你重新做朋友?” 柯柯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说:“原来你知道啊……” 寇雅郡心里涌上一点小得意,“我当然知道,我和容夏谈了那么多年恋爱。” “……”柯柯明显哽住,再开口时脸上的尴尬消失了不少,变成了另一种很难描述的神色,“也是,也是。” 话说到这里也没有什么继续的必要了。柯柯主动买了单,起身告辞。 临走前他又问:“对了,容夏他最近是不是……” 话说一半他自己停下了,摇摇头,笑着说:“你说得对,他不会喜欢我向你打听他的事情的,我自己去问他好了。” 他很真诚地对寇雅郡道谢:“谢谢你啊,寇总。从在剧组重新见到他之后,我一直都好纠结,现在才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寇雅郡挥挥手,把人打发走了。 回容夏家的路上,寇雅郡倒是思考了一番刚才柯柯说的话。 或许,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他回想了一遍上次容夏见到柯柯时的模样,心里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几分钟后,宾利停在容夏居住的小区。 寇雅郡牵着萨摩耶上了楼,在外面乱跑了一晚上,终于回到家后,啾啾小声嗷呜一声。 寇雅郡笑了,摸摸它的头顶,声音温柔地说:“见到爸爸开心了?” 萨摩耶的尾巴甩得快要出现残影,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 寇雅郡干脆蹲下来,用力揉了揉它的脑袋,说:“好了好了,下次我还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终于得到了主人的同意,萨摩耶开心地原地转圈,激动地迈着小碎步回狗窝睡觉。 寇雅郡站在原地摇头笑笑。 这个家,所有的活力都是从容夏那里产生的。 第69章 病弱夏夏 虽说拍摄过程磕磕绊绊, 但好在福来寺的戏份并不多,一周之后,剧组一行人便离开了那里。 临走前容夏远远落在人群后面, 慢吞吞地一步三回头。 他看着斑驳的墙皮, 又看看站在门口微笑目送他们的住持, 也冲他们笑了笑。 再之后拍摄的戏份没有这段这么压抑,却也绝不轻松。容夏的情绪一直算不上好,寇雅郡经常会来陪他, 但陪伴带来的安慰总是短暂的, 很长一段时间内,容夏独处时都会陷入一种茫然又无能为力的复杂情绪中。 * 拍摄进度和预想得差不多,七月初的时候, 容夏的戏份已经快杀青了。 夏天天气炎热,太阳又晒,容夏蔫蔫地坐在一旁休息,脸都晒红了。 他一手拿着一个小风扇,旁边林子薇和助理也帮他举着两个, 可实在架不住下午两三点的太阳烘烤。 说是休息, 一点都没放松到不说,容夏甚至觉得更热了。 几分钟后工作人员小跑着过来找他, 说:“容老师, 这边准备继续拍摄了,您准备一下哦!” 容夏虚弱地点点头,鼻尖流下一滴冷汗。 他关掉小风扇还给林子薇,自己起身往拍摄场地走去。 ……然后在林子薇和身边几个工作人员的惊呼声中, 直直倒了下去。 他手脚都虚软着, 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意识并没有远离他, 他只是觉得自己头晕眼花,全身发冷,心脏砰砰地跳。 * 天气热,戏服又厚,容夏连续好几天没睡好觉,疲惫之下有点中暑。 不严重,就是一直头晕。 没办法,今天下午和晚上的戏份只能暂时取消。 他抱歉地和秦恒再三解释,最后秦恒哭笑不得地说:“我又没说你在装病,你别紧张啊!好好休息,今天就先放松一天。” 容夏点点头,刚一动作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秦恒赶着回去拍戏,没待太久。他带上了房门,留容夏一个人在房间里休息。 空调温度开得刚刚好,可容夏却根本无法安心休息。 他身体不差,昼夜颠倒连轴拍戏是常有的事,也有很多次在夏天里拍摄冬天戏份的经历。但真的热到中暑晕倒,这还真是头一次。 容夏浑浑噩噩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努力想睡着。他耳边嗡嗡的,什么声音都听不清,窗外清脆的蝉鸣传到耳中也变了调,扭曲得像是古怪的人声。 身体上的不适又放大了心里的脆弱,容夏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闭得紧紧的,几分钟之后,眼眶居然湿了。 透明的眼泪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水迹,容夏擦擦眼角,吸了口气,把头埋进被子里。 周围明明一片黑暗,可脑海中回想起的一幕幕往事却又那样清晰。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演戏的时候。那时他什么都不会,台词背得磕磕巴巴,眼神乱飘,手脚也不知该往哪里摆。 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参加颁奖典礼的时候。他坐在台下,一脸艳羡地看着台上接过奖杯的男男女女。 还有从那对学生情侣手中接过啾啾的那天。萨摩耶全身脏兮兮的,毛发打绺,梳都梳不开,他崩溃地嗷嗷大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萨摩耶洗澡。 再后来的事情,似乎开始慢慢好转了起来。 他拿奖了,有了自己的代表作,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他,也终于能把自己接下的每一部戏都演得很出色。 他还……他还结婚了,有人和他一起照顾啾啾了。 从某一个时刻开始,他的身边就有了一个让人可以放心依靠的存在,好像天塌了也不用担心。 想着想着他又开始为韩艺君难过。他自己也曾经度过过无人陪伴的孤单时刻,但比起几乎失去了身边所有人的这位男主角,他还是幸福得多。 想到这里,容夏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咒骂柯柯。 这个人真是好狠的心,怎么能写出这么虐心的剧情! 说来也巧,容夏正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柯柯敲开了他的房门。 “容夏,容夏?我是柯柯。”他在门外小声说着,“你睡了吗?” 容夏纠结了两秒到底是装睡不理他还是下去开门,最终还是抹了抹脸,吸着鼻子打开了房门。 他的脸色恢复了不少,至少看着不那么苍白了,只是刚刚才哭过,眼角还红着,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柯柯挤进房门,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容夏老实回答:“有点头晕,想吐。” “我带了一点绿豆汤过来,什么时候有胃口了就喝一点吧,解暑的。”柯柯举起手里的保温桶,说,“最近天气是有点热,注意降温。” 容夏实在没力气接过来,只能用眼神示意他放到桌上,自己则手脚绵软地重新躺回床上挺尸。 他没开口赶柯柯离开,这人也就顺势留了下来。他手脚尴尬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那一团不明物体,小声说:“你喝水吗?中暑要注意补充水分……” 说着,他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容夏,表情还带着几分忐忑。 容夏瞥了他一眼,从床上坐起,伸手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喝着。 看着容夏喝完了水,柯柯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他不是很会说话的性格,哪怕是真心想和容夏修复关系的现在,他也不知该如何对容夏说起那段时间的隔阂。 容夏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本不想再留他继续待在房间,但…… “你好狠的心啊,柯柯。”容夏看着他,幽幽地说。 柯柯突然紧张起来,不明白容夏为什么蹦出这么一句话。他揪着自己的裤子,磕磕巴巴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容夏把手里的杯子放回床头,又重新躺回被子里,闭着眼睛说:“韩艺君有原型吗?” 柯柯:“……?” “是不是你现实生活中的仇人?或者欠了你钱?” “……啊?”柯柯不能理解。 容夏猛地回头看他,两只眼睛瞪得可大,“如果不是,为什么要把他写得这么惨?” “原来你是说这个……”柯柯哭笑不得,他挠了挠头,解释说,“这个剧的基调本身就比较压抑,所以……” 容夏才不听这些,柯柯越解释他越伤心,想着想着又开始掉眼泪。 他掰着手指,一一细数韩艺君这些年来遭受过的不幸:“从小就没了父母,差点在襁褓中就被饿死了;好不容易被好心的住持收养,过了几年幸福快乐的时光,又遇上了战争年代;他想报效祖国,也想平静生活,可是,可是!” 容夏抹了把眼睛,下巴都鼓起了可怜的小山包,“视如亲人的住持因为他的原因无辜丧身火海,福来寺也没了。没有了家也没有了亲人,这是他该承受的吗?战争是胜利了,可他什么都没有了呀!” * 从前和容夏的关系没有破裂的时候,他们拍的那部剧是个再典型不过的都市小甜饼,没有那么多复杂纠结的情节,他也没注意到容夏的反常。 后来听过一些容夏在拍摄后期有点难以出戏的传闻,但柯柯不太喜欢从别人嘴里听来太多关于容夏的东西,总是下意识地避开,直到现在才知道,那些传闻大概是真的。 他试图解释,又被容夏打断。 “你不要解释,你就是没有良心,你太坏了!” 劈头盖脸糟了一通抱怨,柯柯有点哭笑不得,“容夏,关于这部剧……” 这一次的解释依然没说完,容夏的房门开了。 “怎么生病了?”寇雅郡人还没进来,声音先到了,“刚开完会就接到电话,你……” 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寇雅郡疑惑地看着满脸泪痕的容夏,又低下头去看坐在床边的柯柯。 他背着手走到柯柯身边,右手按在他的肩膀,阻止了他想要起身的动作,语气不善地说:“你在干什么。” 柯柯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只能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我没有!” 寇雅郡:“你没有什么?” “我没有、没有……”柯柯磕巴着试图解释,他赶紧看向容夏求助。 容夏擦了把眼泪,鼻音很重地说:“你一来就发脾气,你走。” 这副略显抱怨的语气毫无疑问又被寇雅郡当成了容夏的迁怒——也实在不能怪寇雅郡误会,容夏一脸伤心欲绝,房间里另一个人则一脸淡然,任谁都会觉得容夏这是被他欺负了。 好在容夏没有放任这人继续脑补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说:“我们在说剧本,在说韩艺君。” 他指指柯柯,“我在教育他不要写这种报社的情节。” 柯柯忙不迭点头。 寇雅郡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他松开柯柯,淡淡道:“走吧,这没你的事了。” 柯柯擦擦头上的汗,起身告辞。临走前他指指桌上的保温桶,又嘱咐道:“绿豆汤你记得喝啊。注意身体。” 离开酒店房间的时候,柯柯拍拍脑袋,又有些懊悔。难得有个机会能和容夏好好说几句话,可还没等他解释以前的事情,就又被寇雅郡打断了…… 他垂头丧气地离开,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一次机会。 * 房内,寇雅郡捏着容夏的下巴左看右看,确认这人真的没有什么异样后才把人塞回被子里。 他摸摸容夏的额头,又摸摸脖子,帮他擦去身体薄薄的汗水。 亲自上手检查了一通才放心下来,问道:“吓我一跳,林子薇跟我说你晕倒了。” 容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什么精神地说:“中暑,不碍事。” 寇雅郡刚松一口气,就听到容夏又补了一句:“我就是心里难受。” 他说着,眼圈又红了。 寇雅郡轻声叹了口气,坐到容夏身旁,低头蹭蹭他的鼻子,说:“先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 他知道容夏在难受什么,也知道让他不去想这些根本没有用,只能弯下腰,连人带被子一起拥进怀里安慰着。 容夏难得老实了些。他默不作声地埋在寇雅郡的怀里,只偶尔在这人衣服上蹭蹭自己的眼泪。 过了许久,他才小声说:“他真的好惨呀……比之前任何一个人都惨。” 寇雅郡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头顶,低声应了一句,安静听他继续说。 “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没办法逃离战争的**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战友们的离开也是为了最后的胜利……这些都、都是无法改变的。但是……”容夏轻声说,“福来寺被烧了,实实在在是因为他……” 容夏闭上眼睛,声音哽咽,“别的事情无法改变,就算失去了再多他也没抱怨过……只有这件事,太痛苦了……” 说着说着,眼角又湿了。他在寇雅郡的衬衫上用力蹭了蹭,小声说:“我好想帮他呀。” 第70章 谢谢 寇雅郡默不作声地抱着他, 只偶尔伸手擦擦他的眼泪。 先前被压抑了太久的痛苦情绪终于随着这次生病彻底爆发出来,容夏攥着寇雅郡的衣袖,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 到底还是身体不舒服, 折腾了快半个小时, 容夏终于睡着了。 寇雅郡帮他把被子盖好, 又调了合适的空调温度,之后坐在床边,皱着眉看他。 有很多种办法能让容夏快乐起来, 但总归是治标不治本。 寇雅郡趴在床头看他, 用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容夏长长的睫毛。 * 这边的夏天确实太热了。寇雅郡担心容夏又中暑,找人弄了几台制冷机运到剧组,用制片人的身份送了过来。 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东西是给谁准备的。 于是每天都有人逗容夏,说都是托了容夏的福。 容夏有口难言,只能痛骂寇雅郡。 “关我什么事?”寇雅郡装作无辜地反问道,“我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吗。” 容夏气得跺脚。 中暑是不会再中暑了,寇雅郡闲下来的时候也经常去探班, 为了安慰容夏, 甚至经常会带上啾啾——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在安抚容夏这方面, 大概没人能比得上萨摩耶。 表面上的安抚做到位了, 背地里的“小动作”也在继续着。 * “就在楼下,你下班时帮我拿一下,明天给我带过来。”临下班时,寇雅郡叫住林逍, 给他安排了今天最后一项工作。 林逍无语:“我真不知道董秘的工作竟还包括取快递。” “这是公司业务的合同, 是和工作有关的快递, 你可以拿。”寇雅郡用理所应当的语气压榨着倒霉打工人林逍,“每年付你这么多年新,给我拿个快递怎么了?” 林逍眼珠一转,偷偷笑了一声。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寇雅郡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怎么用一句话让他闭嘴了。 他笑吟吟地伸长脖子,看向寇雅郡的工作桌,高声问道:“老板,纸片好粘吗?用不用我帮你?” 寇雅郡手上动作一顿。 “走了走了!”林逍脚底抹油,“快递我帮你拿!” 寇雅郡极为不爽地瞪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面前这一摊碎纸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无奈归无奈,愣了几秒钟之后,他又任命地低下头,继续拼着那一团碎纸屑。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七月底了。 七月剩下的时间里,容夏的心情起起落落,但总算没有再糟糕下去。 临近杀青,剧组都有些蠢蠢欲动,不少人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起杀青宴去哪里吃。 容夏向来不参与这类活动,别人问他的意见时,他只笑笑,也不回答。 几天后,容夏的戏份杀青了。 虽说《日出东方》里韩艺君是第一主角,但这部戏还是偏向群像更多一些,几个关键人物的戏份都差不多,只是以韩艺君的角度阐述了这一整个故事而已。 容夏是第三个杀青的主要人物,他的戏份结束之后,剧组的拍摄工作就进入了收尾阶段。傻乎乎的他以为剧组里暗戳戳弥漫着的快乐气氛是因为拍摄即将结束,并不知道大家背着他偷偷准备了一场小小的庆生宴。 那天傍晚,容夏的最后一场戏拍摄完毕。 他还没从戏里的情绪里脱离出来,先被几个工作人员簇拥着离开了拍摄场地。 身上还穿着戏服,是一件蓝色长衫,圆领的宽窄刚刚好,衬得他的脖子纤细修长。 容夏看着神神秘秘把自己按在休息室沙发上的工作人员,满脑袋都是问号。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那几个工作人员还在死鸭子嘴硬,说:“没有,没什么,就想让容老师好好休息一下!” 容夏:“那能不能先让我把戏服换了顺便卸妆?”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你看我我看你,装作没听到一样。 几分钟之后,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一群人排着队接连走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脸傻笑的林子薇。 她推着一个足有三层高的巨大蛋糕,唱着不知道跑调跑到哪里的生日歌,在容夏震惊的表情里走了进来。 跟在她身后的都是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妆,一看就是下了戏匆匆赶来的样子。他们跟在身后,一起唱着不成调的生日歌,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容夏目瞪口呆。 “你们,在,干什么,呀?”容夏弱弱地问。 林子薇把手里的小推车停好,举手回答道:“剧组的大家想提前给你过个生日!” “哦,哦……”容夏呆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好了,可以了大家。”林子薇打断道,“我们来切蛋糕吃吧!” 众人一哄而上。 容夏:“……?嗯?” 还有人振振有词:“您是大明星,不能吃蛋糕这种罪恶的食物,我来替你承受发胖的痛苦吧!” 这场滑稽又突如其来的生日宴在容夏疑惑、震惊、不解和无语的神色里突然发生,又突然结束。 最后,导演秦恒作为代表,很不好意思地出来向容夏解释这整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前段时间看你状态不好,又总是生病,就想着杀青前帮你庆祝庆祝。”秦恒缓缓说道,“这部戏基调太压抑了,拍的时候大家都很痛苦,你是男主角,肯定心里也堆积了不少压力。好在现在你的戏份杀青了,之后好好休息一下吧。” 容夏抓抓脸,很想解释一番自己平时身体真的还不错,但话到嘴边还是算了,最终他只是抿着嘴笑笑,跟大家道了谢。 颇为真挚的一番对话结束后,大家又开始敞开了吃。门外不知是谁叫了外卖,厨师们托着一盘盘卖相精美的菜肴摆放整齐,把小小的休息间挤得满满当当。 容夏哭笑不得:“不是,我说,为什么要在休息室吃饭啊?” 没等他继续发问,林子薇塞过来一个小蛋糕堵住他的嘴,“快吃!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容夏挣扎着挥开她的手,自己拿过那个小蛋糕慢慢地吃着。没猜错的话,这一桌菜应该都是寇雅郡找人准备的——这段时间寇雅郡只要过来陪他吃饭,多半就是吃这一家的菜。这样看来,今天这场奇奇怪怪的庆生,寇雅郡绝对是事先知情的。 容夏一边咬着嘴里的甜点一边想,这个寇雅郡,自从恢复记忆之后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居然还在背地里偷偷策划这种事情,回去真是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不过,手里的蛋糕实在太过好吃,容夏心里开心得很,决定就罚寇雅郡之后一个月独自承担遛狗的责任。 正这么胡乱想着的时候,容夏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蛋糕,茫然地左右看了看。 ……他发现,柯柯不在。 再三确认过这里出现的每一个人后,容夏低下头,愣愣地看着面前吃了一半的蛋糕。 他犹豫几秒,重新拿起来放进嘴里。只是先前奶油甜蜜的香味悄然褪去,此刻,容夏嘴巴里只剩下索然无味的甜腻。 房间里每一个人都在狼吞虎咽地吞着嘴里美味的食物,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只是不知怎的,这快乐竟然完全无法传递到容夏心里。 他叹了口气,思考着寻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提前溜走。 心里正反复纠结的时候,休息室的房门又被打开了。 ……柯柯小心伸头进来。 他几乎瞬间就看到了容夏。同一时间,容夏也注意到了他。 柯柯先是一惊,随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他朝着容夏的方向伸出手,向怀里勾了勾—— 容夏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大概是没想到容夏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也会如此冷漠,柯柯愣住了,随后他扯开一个尴尬的笑,挠了挠头,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看不到容夏的手指一直反复搓着裤缝,也无法得知容夏心里闪过了多少复杂的念头。不过好在,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最终还是没有完全消散,他看到容夏犹豫着起身,朝他走来。 * 十分钟前。 “走了啊。”林逍把车停好,回过头去对坐在后排的寇雅郡说,“你自己在这儿等司机过来?” 寇雅郡点头,“嗯,走吧。” 林逍嘟囔着:“直接叫司机开过来不就完了,非要折腾我。” 寇雅郡的视线还黏在不远处的小房子里,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今天这顿外卖不让你亲自去点,谁去我都不放心。” 林逍感慨道:“能者多劳也不是好事啊!” 他还在感慨时,后视镜里忽然闪过了一个人影。 “哎,老板,”他出声对寇雅郡说,“你看后面那个人,这不是容老师剧组那个编剧吗?” 寇雅郡立刻回过头去看—— 还真是柯柯。 林逍说:“他不在里面给容老师庆生,跑出来干什么?这才几分钟啊,总不能就吃完了吧?” 寇雅郡撇撇嘴,说:“你下去时顺便把他叫过来,我问问。” 之后,柯柯在林逍的引导下,坐进了寇雅郡的宾利。 他拘谨地坐在寇雅郡旁边的位置,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寇雅郡冷着脸看人的时候本来就凶,又因为对柯柯有点偏见,表情更加不耐。 柯柯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他。 寇雅郡先开口问道:“你在这干什么?不是说今天晚上容夏杀青之后,剧组的人一起给他过生日吗?” 柯柯结巴着解释:“大、大家已经在里面了。气氛,气氛挺好的……我、我……” 寇雅郡看他那副窝囊样就来气,打断道:“说重点。” 柯柯愣了一下,低着头语速飞快地说:“我看他挺高兴的,我怕我过去了又让他生气,就先出来了。” * 寇雅郡眯着眼睛,简直不知该如何评价面前这个人。 前段时间这人找上自己,说这次拍摄的剧情让容夏心情有点低落,希望在他离开剧组前帮他调整一下过于糟糕的心情,又说想趁这个机会跟容夏重归于好,解释清楚以前的误会。 没想到乱七八糟折腾一通,生日宴照常办了,这人想做的事却没做成。 寇雅郡真受不了柯柯磨磨唧唧的性子。他懒得再说废话,拉开车门走到另一边,伸手抓住柯柯的衣领,拽小狗一样拽着这人下了车。 “哎!哎哎哎哎哎——”柯柯小鸡仔一样被他拎着,一路佝偻着身子重新回到休息室所在的那栋楼前。 寇雅郡松开他,冷酷地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就趁今天,就趁现在,把你和容夏之间的误会也好恩怨也好一次解释清楚。” 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又说:“今晚之后,如果容夏再因为你的事情烦恼——” 柯柯惊恐地睁大双眼。 再后面的话寇雅郡没有继续说,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之后回了车上。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柯柯站在休息室门前做了老半天的心理建设,才大着胆子重新上楼。 * 容夏的休息室在二楼…… 寇雅郡把手伸出车窗外,下巴靠在手臂上抬头往二楼看。那个房间里,灯光时亮时灭,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听不清在讲什么的欢呼声。 很热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楼的房间终于逐渐安静下来。 寇雅郡坐起来,一瞬不移视线地盯着后视镜,等待容夏出来。 夜色已经深了,远处走过的人影分明已经看不清面容,可寇雅郡只需要扫一眼,就知道那些人都不是自己在等待的那个人。 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从车旁走过,偶尔有几个人会弯腰下来跟他打招呼。 人群来来往往,却始终不见容夏。 寇雅郡想,容夏很少参加这种场合,怕是应付不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上楼看看情况时,一阵熟悉的香水味钻进了他的鼻子。 跟自己常用的那款是一套情侣香。男香前调辛辣后调苦涩,女香前调清爽后调香甜。 明明一直很嫌弃这款女香,今天不知怎么,容夏居然主动喷了一点在身上。现在香水只剩下甜甜的后调,大老远就提示着寇雅郡,他终于等来了期待已久的那个人。 他下了车,迎接身后的人。 * 容夏不知道喝了多少,走路有点摇晃。他看到寇雅郡下了车,干脆等在原地,等着那个熟悉的温暖怀抱过来拥住他。 容夏晚上没喝太多,却分明已经醉了。他头晕晕的,任由自己倒在寇雅郡的怀里。 耳边传来男人的轻笑声,寇雅郡问:“这么开心?柯柯跟你说什么了?” 喝了酒的脑袋转不过弯,又有点恼怒于他轻而易举就察觉到自己的小心思,容夏撇撇嘴,口是心非地说:“没有很开心,你不要乱说。” “好,我乱说,我乱说。”寇雅郡揽着他朝宾利走去,说出来的话很敷衍,语气却是怎么都隐藏不住的笑意,“那你就一辈子都别再理柯柯。” “你这个人!”容夏从他怀里扭出来,站在原地跺跺脚,骂道,“你好烦啊!” 寇雅郡无辜道:“这么好的机会他都把握不住,明显是不想解释以前的事情,就想这么跟你误会下去了。你还理他干什么?” 容夏胡乱推搡了他几下,嘴里嘟囔着:“你闭嘴,你闭嘴!” “唉,结婚五年的前夫,因为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朋友对我拳打脚踢。”寇雅郡装作柔弱地向后退去,笑着说,“我好悲惨啊,有没有人管管了?” 容夏瞪着他看了几秒,笑了。他小声抱怨道:“寇雅郡,你是不是真的撞坏脑子了?我觉得你以前没有这么无赖呢。” 寇雅郡上前几步扶住他,收起了脸上不怎么正经的嬉笑表情,有点惆怅地说:“以前面对你时总有点放不开,现在决定破罐破摔了,反倒觉得轻松不少。” 容夏:“原来你之前一直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也不至于到装模作样的程度吧。”寇雅郡笑了,“只能算稍微美化了一下自己吧。” 容夏噘噘嘴,没再计较这件事,转头重新向宾利走去。他走得头重脚轻、摇摇欲坠,被寇雅郡扶着才稳稳坐进车里。 屁股刚一贴到座位上,容夏立刻歪歪倒向一旁,眼睛都闭上了。 寇雅郡看了好笑,跟着坐进去,又把人扶起来枕在膝盖上。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说:“你又开始人菜瘾大了。” 容夏罕见地没有反驳。他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寇雅郡,眼神懵懵的,还带着点水汽。他小猫一样伸手抓了抓寇雅郡的小腹当做威胁,之后又重新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车内安静了许久。 寇雅郡时不时抓抓他的头发,见人始终没反应,便伸手关了车内的灯,想让容夏睡得更踏实些。 没想到容夏并没有真的睡着,这点动静让他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寇雅郡,毫无征兆地说了句“谢谢”。 寇雅郡挑挑眉,“怎么了?突然间的。” 容夏抿抿嘴,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柯柯跟我说,他实在很胆小,今天做了老半天心理斗争,还是不敢主动跟我说话。临阵脱逃时被你抓到了,是你逼着他过来找我的。要不然,今天也就那么过去了。” “……”寇雅郡心想这话柯柯也好意思说,“我知道他准备了这么个事,今天就过来等你,刚好看到他在那儿纠结着,就……” 寇雅郡摸摸鼻子,说:“你知道,我最烦这种磨磨唧唧的人了。” 容夏还是笑,脸颊甚至挤出个小小的酒窝,不明显,但很甜。 他说:“你想知道柯柯的事吗?” 说实话,寇雅郡没太大兴趣,只是看着容夏因为这件事闷闷不乐,才有心帮他解决。 他捏捏容夏的耳垂,轻声问:“他是怎么回事呢?” “就跟你之前了解得差不多吧,”容夏从他腿上坐起,喝了酒的脸颊红扑扑的,“就是生病了,神经性贪食症。” “神经性……贪食症?” 容夏慢慢地点着头,说:“就是暴饮暴食,严重到不能控制。” * 柯柯小时候很胖,青春期的时候同龄人都在疯狂抽条,只有他只长体重不长个子,那时候没少被嘲笑。后来他下了狠心减肥,却用错了方式。 单纯的节食让他迅速瘦了下来,却也一点点摧毁了他本来就脆弱敏感的心。 “他说,当时我连续两次拒绝他的剧本,让他很受打击。那段时间他的创作欲也一直很差,写什么都找不到感觉,很痛苦,节食多年的后果突然就爆发了。” 容夏又趴回寇雅郡的腿上,手指抠着他的裤缝,轻声说:“后来越来越严重,甚至到了需要住院治疗的程度。浑浑噩噩了很长时间,终于健康出院时,已经是一年之后了。” 寇雅郡摸着他的头发,低声“嗯”了一句。 “那段时间状态不好,身体也不好,想着再联系我的时候,才发现联系不到了。”容夏继续说道,“他又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之前生病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只是……哎,你知道的吧,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敏感又爱乱想,等到了那个时候,他又觉得没法再来找我。” 说到这里,容夏皱了皱眉。 “他觉得,我是大明星了,他还什么都不是,又因为生病发生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也不知道怎么说怎么解释,就一直这样了。” 寇雅郡拍拍他的头顶,说:“怎么说呢,这是一个合理的故事,但——这么说吧,生病的时候确实很多行为不受控制,这些都可以不计较。但,他觉得你是大明星,而他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编剧,就不敢再来找你。他有这种想法,只能说明他真的不了解你。” 容夏温和地笑笑,屈起手指弹弹寇雅郡的肩膀,说:“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不过——说是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能理解的。虽然……确实有点难以接受啦,但真要说有多怪他多恨他,那肯定没有。” 容夏顿了顿,又说:“一直都没有过,就是挺可惜的。在这个圈子里待得越久,越能感觉到想交到一个真心实意的朋友,实在是难。” 寇雅郡应了一声,又抓着容夏耳边的碎发戳他的脸颊,把人闹得眯着眼睛躲开才收手。他问:“事情说开了之后呢?跟柯柯和好了吗?” 容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老半天没说话。 寇雅郡见状也不再追问。几分钟后,容夏的呼吸声逐渐均匀起来。 睡着了。 寇雅郡调好车内的温度,又紧了紧容夏的领口,看着他沉沉地睡着。 夜深了。皎洁月光照在容夏脸上,像是给他打了一层柔光滤镜,衬得他更加白皙精致。 不过车里毕竟不是睡觉的地方,再怎么小心调整好姿势,没过多久容夏还是醒了。 他抓了抓脸,打了个哈欠,说:“我怎么还在车上啊……” 寇雅郡点点他的鼻子,“没敢动你,怕一动你就醒了。” 容夏“哦”了一声,揉揉眼睛坐起来。他推开车门,歪歪扭扭往外走,又被寇雅郡扶了一把腰。 睡了几分钟,醉意反倒更明显了,容夏嘀咕着说自己头晕。 从这里回酒店的路程并不遥远,不过…… “背你?”寇雅郡问问蹲下身子,扭头问容夏。 容夏慢慢地眨了几下眼睛,爬了上去。 * 短短十分钟的路程,很快,两人就回到了酒店门前。 寇雅郡惦记着容夏那点偶像包袱,在门口停了下来,用手心拍拍他的屁股,问道:“这几步路是我继续背你还是你下来走?” 容夏嘴上说“我要下来自己走”,身体完全没有动作的意思。 寇雅郡无奈道:“那一会儿如果被人看见了,你可别后悔。” 容夏充耳不闻,用脑门顶着寇雅郡的脖子,哼哼唧唧的。 “走了,赶紧回去早点休息。”寇雅郡把人往上托了托,在前台小姐姐诧异的目光中走向电梯。 幸好现在是晚上,来往客人都不多,不然,大明星这脸真要丢光了,寇雅郡笑着想。 背上的人一直没动静,寇雅郡以为他又睡着了,轻手轻脚开了房间的门,又小心把人放到床上后,他才发现容夏一直睁着眼睛。 棕色的大眼睛眨巴着,看着又无辜又可怜。 寇雅郡摸摸他的眼睛,说:“没睡着刚才一直不跟我说话?还学会装睡了。” 容夏怪不服气地瞪他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寇雅郡没再说什么,见容夏没有立刻要睡觉的打算,干脆在一旁帮他收拾起了行李。 容夏是很喜欢整理的性格,最看不得东西乱糟糟地堆着,帮他收拾东西并不麻烦。 寇雅郡将几件明显过了季节、不适合夏天穿的衣服装进行李箱,又捡了几件应季的衣服,拎在手里冲容夏比划着,问:“这几件给你留着穿?” 容夏慢吞吞转过来,扫了一眼他手里的衣服,没回答。 寇雅郡当他同意了,又去把衣服挂好。 这时,容夏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突然这么客气?”寇雅郡一边挂衣服一边问。 心里当然知道这肯定不会是为了整理行李这点小事,他脑筋转了转,以为容夏又在为柯柯的事情跟他道谢。 他挂好衣服回到容夏床边,笑着摸摸他的头发,说:“有什么好谢的,刚才不是都说过了,我看见柯柯那个墨迹德行就来气。我也只是……” “不只是这次的事情。”容夏打断他,轻声说,“一直以来你为我做的事,我都很感谢。” 容夏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却带着沉甸甸的、不容忽视的重量。 只是,说完这句话后,他拉起被子盖好,闭上了眼睛准备继续睡了。 寇雅郡也没有再闹他。 他安静地看了他几分钟,同样低声说道:“不用谢我,这些都是我想为你做的。” 容夏眼皮动了动。 到底还是忍不住,寇雅郡弯腰,用嘴唇碰了碰容夏的额头。 “之前你说,结婚时的事情过去了,你不在意了,我就一直没说。但……”他贴着容夏的额头,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羽毛一样轻柔的吻,“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帮你,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过要你拿什么东西来回报。” 他又吻着容夏颤抖的眼皮,说:“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想必大家能感觉到了,马上就要完结了,所以今晚有二更,记得来看~ 第71章 过生日 容夏在剧组又待了两天, 补拍了一场先前效果不太好的戏,之后就离开了。 回家之后的生活倒也没有太大变化——寇雅郡最近一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整日早出晚归。 容夏也不管他。宼雅郡不在, 自己乐得轻松。 日子悠闲地过了小半个月, 乡村环游记开始播出了。 说起来,这个综艺也真的是命运多舛。开播时明明那么受人关注,中间却出了岔子。 容夏并不清楚关于林清桥的事情后面是怎么解决的, 他无心关注这些, 也没有人会给他讲这些烦心事。 第一集 播出时,他跳着看了看。 节目组并没有对林清桥的事情借题发挥,也没有剪掉他的部分, 该怎么播出就怎么播出。 挺有性格的一个制作团队。 至于网络上,应该是有人在带节奏。总之,话题的焦点全都集中在节目本身,有关于林清桥的讨论非常少。 容夏试着搜索林清桥最近的情况,能查找到的消息寥寥无几。 他摇摇头, 放下手里的iPad, 不再去想关于林清桥的事。 几天之后,容夏的生日到了。 他这人没什么仪式感, 对这些也向来不在意, 今年想到要过生日,还是因为颜翘要求的。 那天,颜女士打电话过来,磕磕巴巴地说要给他过生日。 “啊?”容夏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 那就过吧……不是, 颜女士,是有什么讲究吗?” 颜翘清清嗓子,说:“呃,有,有的吧!” “是什么?” “是、是……呃,是,是什么来着?” 颜翘思维一向跳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路揣测,于是容夏理所应当地把母亲大人奇怪的举止当作是她给自己准备的惊喜或礼物。 甚至心里还有点美滋滋的。 他可不知道颜翘挂断电话后立刻叉着腰数落起寇雅郡:“你找我帮忙也不提前给我想好台词,这下好了,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小夏会相信才怪!” “……”寇雅郡有口难言,又是道谢又是道歉。 * 即便是要认真过个生日,排场也并没有很大。容夏只请了几个朋友,还有自己的父母,以及死皮赖脸非要跟过来的寇雅郡。 还有……还有柯柯。 还是有点犹豫的。 该说清楚的话都说清楚了,但中间丢失的这么多年很难弥补。小时候的玩伴长大了都可能走散,更何况是相识不过几个月的好友。 邀请柯柯的消息更改了好几遍,容夏就是迟迟按不下发送键。 最后,寇雅郡趁他不注意,帮他按了发送。 “……”容夏目瞪口呆咬牙切齿,“寇雅郡!!” 寇雅郡耸耸肩,又抢过容夏的手机高高举起,躲闪着说:“原来你不想发送出去么?那我帮你撤回。” 容夏:“……那倒也不必。” 算是把容夏拿捏透了。 那边柯柯的反应很快,几乎瞬间就打来了电话。 “容夏,你过生日啊?”柯柯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惊喜,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废话,最后“嘿嘿”一声,说,“那你给我发一下地址哦,你买新房子之后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容夏别别扭扭地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给他发了地址。 * 容夏对过生日这件事没有太多要求,家人朋友聚在一起就够了。 寇雅郡说要帮他做菜,他没拒绝。两个人忙活了几个小时,弄了一大桌子菜。其他的,也没有更多了。 很简单的一顿饭,与其说是为了庆祝生日,倒不如说是久违地和朋友聚聚。 柯柯赶到的时候,容夏正和寇雅郡一起分着刚从烤箱拿出来的烤乳鸽。 难得有时间聚一聚,容夏决定暂时抛下偶像包袱,不去管会不会发胖的事情。 他抬头朝玄关看了一眼,淡淡道:“柯柯来了啊,找地方坐吧,现在实在腾不出手招待你。” 柯柯不大会做饭,在厨房门口转了半天也找不到自己能帮忙的地方,最后老实坐到了沙发上。 萨摩耶躲在角落里怯怯地看着这几个陌生人,熟悉了几分钟后,它小心翼翼走出来,挨个嗅嗅他们的味道。 对狗毛过敏的容教授依然只能悲惨独自待在家里,靠着手机镜头和容夏说上几句话。他看了一眼桌上丰盛的饭菜,又到处找啾啾,然后在容夏幸灾乐祸的表情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虽说许久不下厨,但容夏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鸽子烤得外焦里嫩,咬一口肥得流油,刚一上桌就被哄抢一空。 不过,有人抢着吃,自然也有人不敢吃。 柯柯愣愣看着桌上空了的小盘子,抠了抠手指。 容夏瞥了一眼,转身又进了厨房。 这次端出来一小碗菜粥。 上次和柯柯摊开说清一切之后,容夏没有再和柯柯多联系的机会,但看柯柯如今的状态,估计也是吃不下太多东西的样子。 所以今天专门煮了点他能吃的东西。 柯柯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时不时抬起眼睛看看容夏在做什么,就差把“有话想跟容夏说”挂在脸上了。 寇雅郡见状撇撇嘴,在心里吐槽了几句柯柯这个让人看了着急的性格之后,干脆把容夏推出厨房,说:“行了,剩下的我来吧,你去跟他们说话吧。” 容夏洗干净手,嘱咐了几句,离开了。 柯柯见到容夏走出厨房简直双眼放光。他指指身边的座位,招呼容夏过来坐。 等容夏真的坐过来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吭哧半天,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剧本可以聊。 柯柯说:“写《日出东方》的时候,是我病得最严重的时候。心里的情绪也影响到笔下的文字,所以,这部剧确实太压抑了一点,是我没考虑周全。” “年代剧就是这样,总不可能非常欢快,”容夏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那天说的话,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就是之前中暑那次。那时候身体有点难受,心里难免就会乱想,没有说你的剧本写得不好的意思。” 柯柯抿着嘴笑了笑,提起《日出东方》的时候脸上难得带了点自信和自豪。他说:“这几年,就这个本子我觉得最拿得出手。写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在心里打定主意,我一定要让你做我的男主角。” 说到这里,柯柯又有点为自己这些年对容夏的疏远感到抱歉,“只是没想到,这部剧让你这么难受。容夏,我确实太不了解你了。生病不是理由,什么都不是理由,明明有很多可以挽回的机会,我居然都错过了。” 容夏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听着。 啾啾跑去厨房,缠着寇雅郡要了几块烤肉吃,之后心满意足地跑出来,在容夏身旁坐下。 填饱了肚子的大狗狗惬意地放平了耳朵,又把毛绒绒的头顶递到容夏手掌下,撒着娇求摸摸。 容夏笑了。 他摸着啾啾的耳朵,转过头来对柯柯说:“都过去了,你也不要太在意那些了。当时大家年纪都太小,都不成熟。” 他看着柯柯的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神里终于不再有一丝埋怨,只充盈着温暖和笑意。 “不说那些了,”他拍拍柯柯的肩膀,“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合作呀。” * 厨房里,寇雅郡终于煮好了面条。端出来放到餐桌上时,他看到容夏坐在沙发上,拼命推着柯柯的脸,而柯柯手里攥着一大把订好的纸张,不遗余力地在容夏耳边大声嚷嚷。 “那这个呢?这个呢?你再看看这个呀!”柯柯的眼睛被容夏捂着,睁都睁不开,还在努力对容夏说,“这个剧本你一定喜欢,而且一定适合你!” “你走开!”容夏生无可恋地喊道,“我今天是让你来吃饭的,不是来跟你谈工作的!走开走开!” 寇雅郡笑着摇摇头。 一群人闹腾到大半夜才离开。 前阵子拍戏时容夏身体一直不好,这段时间被寇雅郡勒令不许喝酒——虽然容夏本人并不明白寇雅郡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要求他做这做那,但,总之,出于某些原因,他还是不情不愿地照做了。 于是这一晚,所有人都喝得醉醺醺,只有过生日的容夏本尊滴酒未沾,清醒地指挥着司机送人回去。 打发走这一大群人之后,容夏累瘫在沙发上。 “我的天呐,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容夏躺在沙发上,两眼发直。 寇雅郡帮他把大家送来的礼物一一收好,又大致跟他说了说都是些什么东西。 容夏还躺在沙发上,甚至连眼睛都闭了起来。听过之后他朝寇雅郡伸出手。 “怎么了?”寇雅郡装傻。 “不怎么。”容夏微笑起身,“去找段寒和梁淮讨生日礼物。” “哎!”寇雅郡连忙拉住他,赶紧比了个救命的手势,“等一下,等一下,我现在去拿。” 容夏哼了一声:“寇雅郡,还治不了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章 第72章 接住你了 几分钟后, 寇雅郡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塑料文件夹递给容夏。 容夏随手接过来,翻开之后愣住了。 这是一份合同,签约主体是寇雅郡名下的一家公司, 而受托人是一家旧房改造公司。 至于待改造的房屋则是…… 福来寺。 太专业的词汇容夏看不懂, 只能从翻新项目和合同条款的长度判断个大概。总之, 绝不是个小项目。 容夏沉默着翻完这个合同,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意思,又在后面看到了另一份合同。 寇雅郡出钱建了一个小学, 在他们这座城市最有名的一家孤儿院旁边。 出资人的名字……是容夏的工作室。 容夏攥着这个厚厚的文件夹, 纸张的角角都被他捏得起了皱。 寇雅郡什么都没说,像无事发生一样去逗啾啾,只在察觉到容夏久久愣住的时候回了头, 问他:“看完了?” 容夏点点头,“嗯,看完了。” 寇雅郡说“嗯”。 他接过容夏手里的文件夹,低声说:“这段时间一直看你为了剧里的情节难过,我想了挺多办法, 都觉得没什么作用。思来想去, 只能帮忙把福来寺好好修一修,至少看上去不像是剧里被烧毁之后的模样。” 他翻了几页, 又点点修学校的那份合同, 说:“你自己说的嘛,那位男主角什么都没有,没有亲人,没有家人, 最后连朋友和战友都没有了。我想了想, 剧里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了, 但如果有机会,还是可以帮一下现实生活里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就想到了这个。” 寇雅郡把文件重新装好,又放回容夏手里,淡淡地说:“或许这些也不能让你对这部戏稍微释怀一点,但是——” 他向容夏的方向凑了凑,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低声说:“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这么难过,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他蹭蹭容夏的鼻尖,轻轻一吻落在唇边。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我在……” 容夏垂下眼睛,只偶尔抬起视线看看眼前的人。 他不知想了些什么,沉默许久后,张开双臂轻轻环住寇雅郡,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 夜已经很深了。 奇怪的是,容夏这个沾枕头就能睡着的人,今晚罕见地没了睡意。 凌晨一点他拽着寇雅郡下楼,说要出去吃包子。 寇雅郡满头雾水,这个不合时宜的时间,这个不合时宜的食物,不管怎么想都绝对不是容夏会做的事。 容夏依然不允许他这个危险分子开车,于是他坐在容夏的副驾,满心疑惑跟随身边的人踏上了吃包子的旅途。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寇雅郡逐渐明白过来。他甚至在容夏等待红灯时,出声提醒他可以走另外一条路。 容夏扭头看看他,眼睛里的情绪太过复杂。他听从寇雅郡的建议,换了另外一条路走。 相处多年的那点默契不会骗人,几分钟后,车子停下。 他们找到了曾经的那个地方。 只是…… “那家店关门了啊……”容夏失落地说。 “嗯,关门了。”说着,寇雅郡推开副驾的车门,他的视线定格在远处那家熟悉又陌生的店面,说,“变成了一家面馆。” 兜兜转转,他们回到了当时啾啾生病时,他们曾经吃过的那家包子铺门口。 容夏遗憾地叹了口气,叫住寇雅郡:“回来吧,回家了。” 寇雅郡却不听,他冲容夏招招手,“来都来了,干脆吃碗面再回去吧。” 锁好车后,两人慢悠悠朝小面馆走去。 凌晨不是营业的好时间,好在面馆刚打发走几个醉汉,还没打烊。 容夏抱歉地冲老板娘说:“不好意思哦,这么晚了还来吃东西。我们就吃碗面,很快就走。” 老板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歪着头看了容夏很久很久。 她恍然大悟:“哦!你是——” 容夏条件反射地连连摆手,赶紧否认:“我不是,我不是,我什么都不是!” 老板娘莞尔一笑,又冲寇雅郡说:“怎么不是呢!当年你男朋友着急忙慌给你买包子吃啊!”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了。 再仔细看看这位老板娘—— 她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老板娘指指寇雅郡,说:“你男朋友这么帅,见过一次就记住啦!” 她细细解释道:“我们家原来是间包子铺,我妈在管。后来她年纪大了,腰不好,我就来帮忙了。不过我实在没有做包子的天赋,就自作主张,改成面馆了。当时呀,你男朋友跑着过来买包子,急出了一脑门汗,还一直往你们车子的方向看。我就好奇,也跟着去看——” 老板娘笑眯眯地说:“你们真是好般配的一对啊!你男朋友帅,你也这么好看,比电视剧里的大明星还好看!” 说话间,两碗面条煮好了。 两人一人捧着一碗,安静听着老板娘的絮叨。 “你说,是之前的包子好吃,还是现在的面好吃啊?”老板娘是很活泼的性子,一张嘴说个没完,“我就觉得我煮的面最好吃。” 容夏咽下嘴里的面条,笑着说:“都好吃,都好吃。” “你不要敷衍我。”老板娘却依依不饶,“你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随意糊弄我。” 容夏只笑,不肯继续回答。 这时,一直安静着的寇雅郡终于开了口。 “之前吃包子的时候包子最好吃,现在……”他扭头看看容夏,“现在吃的这碗面条最好吃。” 容夏也扭头看着他。 “总之,现在在身边的,就是最好的。” 老板娘没有听出这话里的深意,只认为他这是在夸奖自己的手艺,得意地笑了。 大概是觉得和他们两人实在有缘,老板娘没有收他们的钱。 两人没再推脱,吃饱喝足后愉快地同她道了别。 路上容夏摸摸肚子,说:“吃得有点多,好罪恶,我们走一走再回去吧。” 寇雅郡说“好”。 两人并排走着,手指偶尔碰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凌晨,路上空无一人。白天光鲜亮丽受万人追捧的大明星,难得有了些能够放松、不必担心摄像头的时刻。 容夏懒懒地伸长手臂,不顾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手臂落回去的时候,被寇雅郡捉住了。 容夏扭头瞪他一眼,那人只装作没看到。 “懒得跟你一般见识。”容夏碎碎念道。 * 改头换面的不只原先那家包子铺,道路两边也翻修过了,原本窄窄的小路修长加宽,两边种上了高高的乔木,一派生机勃勃。 走着走着,容夏心思动了。 他挣开寇雅郡的手,跳上马路旁边的小台阶,摇摇晃晃走在上面。 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好好的大马路不走,非要去走窄窄又容易摔倒的小台阶。 寇雅郡跟在他身旁,伸出双手虚虚接着他。 容夏不服气地说:“我不会摔下去的!你不要看不起我!” 寇雅郡很敷衍地“嗯嗯嗯”。 容夏瞪着他。 再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他忽然一个趔趄—— “哎!小心——”寇雅郡赶紧上前,握住他的腰。 谁知容夏下一秒就摆正身体,若无其事地说:“我没有摔倒哦,都跟你说了不会摔倒的,我就是吓唬吓唬你。” “……”寇雅郡无奈,“你好无聊啊,小祖宗。” 容夏冲他做了个鬼脸。 道路没有尽头,但台阶有。 眼看着前面没有路了,容夏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快下来了,前面没有路了。”寇雅郡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容夏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埋头自顾自继续往前走着。 他在台阶尽头前的最后一步时停下了。 他回头看着寇雅郡,抿了抿嘴。 还没说话,寇雅郡却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他冲容夏张开手,微微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容夏大声喊道:“你要接住我呀!” 下一刻,他稳稳地落入那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 “接住你了。” * 和福来寺的住持签订翻新合同的时候,寇雅郡抬头看了看那周边的环境,在心里估算着工程量的大小。 住持却会错了意。他笑眯眯地指指远方,对寇雅郡说:“找那里吗?” 寇雅郡一脸疑惑,“哪里?” 住持没有回答,只是神秘地笑着,引着他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小山。 远看是小山,走进了才发现,这山的台阶长得看不到尽头。 住持解释说:“都知道福来寺求姻缘很管用,但很少有人知道真正能求得好姻缘的地方并不在寺里,而是在这山顶的宫殿。以前有人想去,又总是畏惧这高山,便作罢了。后来时间长了,这里就无人知晓了。” 他回头看看寇雅郡,问道:“有缘人,或许,你想上去看看吗?” 寇雅郡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却多少被姻缘两个字蒙住了双眼。他略一点头,跟在住持身后,上了山。 住持年纪虽大,身体倒是好得不像话。山上空气稀薄,他依然声音洪亮。 他解释说:“这台阶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级,人们引喻为长长久久。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了……” 寇雅郡跟在后面,默不作声地往上走着。 他记不得究竟走了多少个小时,只记得抵达山顶时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色。 不过,再美的风景他也无心欣赏。 他重重喘了几口气,问道:“在哪里?求符的地方。” 住持微笑着领他来到山顶宫殿的偏殿。 殿内烛火昏暗,寇雅郡却能一眼看到挂在墙上的一个个粉红色的荷包。 他快步走过去,顺手取了一旁的纸笔。 可等他展开宣纸,落笔时却不知该写什么好。 犹豫再三,他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随后小心折好。 住持走过来,看到他写下的这几个字先是一愣,随后又了然地笑了笑。 寇雅郡不信天地更不信鬼神,他只信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自己去争取。 他的字迹依然潦草又桀骜,写下的话语只有最朴实的愿望。 愿容容一生顺遂。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为止,这篇的正文部分就完结了。复婚的部分在番外,寇总还在粘离婚证呢2333这章评论发红包吧 不知道大家对这篇的观感怎样。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说,这篇故事和人设的完成度应该是目前几篇里最好的,整个连载的过程也很轻松愉快,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如果能给看文的大家带来一点轻松和愉快,那就太好啦! 之后会有几个番外,都是容容和寇总的日常啦。大家如果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提。 休息一段时间开《穿成被大佬豢养的金丝啾》,这个文名可能有敏感词,后面大概会改,避免走失请收藏一下,球球了呜呜呜呜呜呜 文案如下: 没心没肺只想咸鱼的小美人攻x男德十级大佬受 兢兢业业的倒霉打工人郁宁一朝猝死,穿书了。 书中的世界和他原先生活的世界相差不大,但…… 这是一本古早狗血虐文。原书中郁宁因为和大佬的白月光有三四分相似,被折断羽翼,被迫养在大佬身边,成为了一只被豢养在牢笼里的金丝雀。 大佬为人狠戾,脾气阴晴不定;白月光亲友团软饭硬吃,茶香四溢。 郁宁惨啊!被白月光的亲友连番嘲弄是家常便饭,被大佬虐身虐心是日常必备。 郁宁:?21世纪竟然还有这种狗血剧情?!爪吧! 本打算收拾细软跑路的郁宁,不小心被大佬的巨额资产蛊住了。 豪车豪宅随便送,每周十万零花钱,每季度还有bonus! 穷鬼郁宁摸摸屁股下面能容纳四个人的kingsize大床,看看富丽堂皇的四层别墅,又和排成一排微笑看他的十八个佣人打了个招呼。 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郁宁反水了:大佬有钱,我可以! 他拿着大佬的钱,住着大佬的豪宅,继续兢兢业业做替身。 白月光回来后,郁宁甩着手绢抹泪,再见了,我的咸鱼生活;再见了,人傻钱多的大佬,祝你和白月光开开心心,幸福美满,我会想念你(的钱)的~ 刚跑出去两步就被大佬揪住:你去哪儿?! 郁宁:我走啊,给你和白月光让位置。 大佬暴怒:谁允许你走的!谁说你是替身的! 双穿书,受开始没有穿书的记忆,后面会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