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背着我偷偷难过 作者: 莎朗 简介: “不要背着我偷偷难过,我想第一时间给你拥抱。” 给受填补千疮百孔生活程潇&自虐式逼迫自己麻木无感韩弋 一直压抑着自己的韩弋在遇见程潇后开始动摇。 结局HE 救赎 校园 ​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潇&韩弋 ┃ 配角:高中的孩子们 ┃ 其它:看看就好,随笔写写高中生活 一句话简介:他正是我缺失的那部分 立意:活得真实 第1章 —— ——初见—— 一声啼哭从手术室内传来,打破走廊内因过于安静的气氛仿佛空气凝结成的冰。 门外的人们回过神来,却好像,并没有那么激动、欢喜或者着急关心刚剖宫产完仍在麻醉作用下昏迷的母亲和家中刚刚新添的一个小生命。 “看看我孙子,白白胖胖的,有六斤多呢!真是有福气啊!哈哈哈!” 男婴的奶奶笑的嘴都合不上了,急着向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也就是男婴父亲那边的亲戚们炫耀。 “男孩儿好啊!给我们老韩家传宗接代!”「儿子好!儿子好!你可真有福气啊!」不知道哪个亲戚看着男婴笑的五官都要挤在一起了,突然又一脸埋怨嫌弃和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俺家那儿媳妇就生了个小姑娘儿,白费!我们老韩家就断在她手里了!” “你真不容易啊!这孙子就是老天赐给你的啊!” “我儿子娶个媳妇买个房子可容易了,一点不费劲!哈哈哈!这孙子也说来就来!”男婴的奶奶大声叫嚣着。 病床上被大家忽略的母亲黯然神伤。 病房内乌泱泱的一群人,七嘴八舌,又吵又闹,声音越说越大,脸上都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亲戚队伍离开,病房恢复安静,只剩下男婴的父母和奶奶外婆。 母亲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刚才父亲那边亲戚的探访已让人精疲力尽,头晕脑胀。 此时,男孩大声哭了起来,外婆和母亲惊了一下,外婆赶忙去安抚。 或许是刚才的亲戚们让孩子收到了惊吓,安静下来后,惊吓害怕的情绪便涌了上来。 外婆把男婴抱在怀里慢慢摇着,不停哼着儿歌。母亲在病床上皱着眉头,眼中尽是心疼,心如刀割。 一旁的奶奶磕磕绊绊地说:“他们叫我一块……聚一聚,我这去晚了不好……”说话时还一直眼睛还瞟向自己的儿子,好像在试探,又好像有些害怕。 母亲和外婆沉默不语。 父亲张口说到:“那你去呗,这也没你事了。” 父亲说话总是大声又带着命令的语气呵斥,又急又冲,又有些吐字不清和不耐烦。 “哎你就说有什么可聚的,还得花钱,我都不爱去,人家非得叫我,我可隔应那个老李太太……” 奶奶的嘴像打开了开关,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气,嘴上责怪,但解脱的情绪确写在脸上,更像是最后的狡辩。 脚步也走得很快,头也不回嘟嘟囔囔的在孩子的哭闹声中离开了。 父亲抱着胳膊看着哭闹的孩子,目光越来越暗沉,胸口明显的起伏了一下,暴躁的脾气终于掩饰不住。 “你哭你妈逼的哭!你妈了个逼的!死了得了!马勒戈壁的烦死人了!” 父亲指着男婴大声怒吼,怒目圆睁,让本就凶狠的面目更加狰狞恐怖。 “再哭我把你卖了!” “韩腾你闭嘴!那是你亲儿子你骂什么骂!” 本就虚弱的母亲几乎是一瞬间坐起来,胸口不断起伏。刚才用尽了她全部力气,她眼睛通红,嘴唇发抖,透过眼睛可以看到她的愤怒、不可置信,还有失望、心痛。 “骂你了吗!啊?!温姗我告诉你……”韩腾指着她说:“你敢他妈的吼我!生个儿子牛逼起来了啊?!你看我敢不敢把他卖了!” 韩腾抬起下巴,眯了眯眼,微张着嘴,舌头舔着嘴角又抿了抿嘴,好像打了场胜仗,轻蔑的看着敌人。 韩腾指着自己的脸,像展览般给病房里的两人看,瞪着眼睛伸着脖子,依旧是又急又冲,带着怒火的语气说:“这家我说的算,记住昂!不然我打你俩!” 说罢,歪着嘴角笑起来,一副天地不能奈我何的表情,用手隔空点了点病床上的温姗和一旁低着头不敢出声的外婆。 他活动活动肩膀和脖子,胳膊还是紧绷的状态,胳膊肘向外凸起,拳头紧握,一副要连带着砸了这病房的架势,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人,最后摔门离开。 只剩下孩子更尖锐的哭声还有低沉的啜泣。 初秋的天没有半点云,无垠的蓝天,很高很远,干净且清透,阳光依然明媚灿烂。 街道两边的银杏树叶渐渐泛黄,有几片不经清晨的秋风萧瑟,在空中歪歪扭扭转了几周,将要落地,正巧汽车驶过,又飘向未知的远方。 九月,又到了D市二中高一新生报到的日子。 D市二中是当地最好的高中,在省内也是佼佼者,高考成绩曾在省内所有高中排名前三,管理制度也毫无悬念的非常严格,时间观念强,分秒必争。 这天虽是报到的日子,但新生报到结束就要抓紧时间把寝室整理好,因为之后就是新生军训的开幕式。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校门口,车后座的男生打开车门刚要走,开车的温姗一边着急的解安全带一边叫住他:“韩弋,妈妈送你。” 男生已经关上车门,单肩背上包,从后备箱拿出行李箱。 “不用了妈,你快去上班吧。” 温姗已经下了车,想帮韩弋拿肩上的包,韩弋个子高身子瘦,侧开身子避开了,温姗的手举着不知所措。 “妈妈送送你吧,别的孩子都有……” “说了不用,之前都没送为什么这回突然要送了?” 韩弋一脸疑惑打断她,“去上班吧,我进去了。”说完便走了进去,温姗就这样目送着儿子离开。 韩弋一路走来引来不少目光,大多是来自女生。韩弋身高一米八左右,瘦瘦的但身形挺拔,皮肤白净,头发乌黑,额前碎发略微遮住了细长的眉毛,眼睛是单眼皮但不小,眼角展开着且微微下压,眼尾稍长有些上扬,是一双狐狸眼,眼球漆黑,睫毛浓密下垂像鸦翅,薄薄的嘴唇透着点红,嘴角有些下垂。 整个人透露着清冷、距离的感觉,但一双漂亮的媚眼让韩弋骨子里又添了几分媚,吸引着人们想靠近。 韩弋报道完,来到寝室,寝室是四人寝,另外三人看样子是都收拾好了去操场等着开幕式了,韩弋东西少,草草收拾完了,独自走向操场,几乎是卡着时间开幕式时间到的,站在了队伍最后,旁边是一个一米九的高个子男生。 每个班级前面都有个班旗,印着高一几班,韩弋前面的是高一6班。 开幕式结束,军训正式开始。 韩弋班级训练场地在看台正下方,看台对面是体育馆。所有人都跟着教官走,唯独韩弋旁边的男生玩着手机反向离开,还玩的不亦乐乎。韩弋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叫住他:“同学,往这边走。” 大个子男生抬头确认了一下方向,又同样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哥们儿,你才走反了吧。” “那是看台。” “对……而且它对面那是体育馆。”男生愣了愣,一脸难以置信僵住了。 “对啊,你知道你还往那边走?” “去、训、练、啊。”高个子男生一字一字说完皱着眉头一脸不忍直视地走了。 “呃……”韩弋一脸不可思议:这人玩手机完成傻逼了吧,学校连这种脑子的都敢收……用膝盖想想都知道军训哪有人去体育馆训练的。 高个子男生又回头看了眼走回去的韩弋,一脸愁苦摇了摇头:这学校还有这种智商的孩子…… 但他又越想越气,锤了一下空气:真给我们体育生丢人!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操场我们体育生哪有地方练! 于是这两人冒出了同一个想法:待会点名,这傻逼不在,看他后不后悔不听我的。 作者有话说: 开篇是个大伏笔,后续会展开,但这个韩腾是真的禽兽本兽。 第2章 —— ——任性—— 军训是下午开始的,晚饭结束,学生们修整片刻又继续训练了。 韩弋和高个子男生果然一直没见到对方。 晚训结束,学生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寝室。 寝室有独立卫浴,一个阳台,两个上下铺,四个柜子,平平无奇,处处显示着刻板和毫无人气,好像无声地告诉学生:这只是个睡觉的地方,多余的东西一律拉黑。 韩弋低头看着手机,回复着温姗的关心。学校严禁学生带手机,但不妨碍有些胆大的学生挑战权威。 韩弋是无奈被温姗软磨才带着。其实他也知道,这只是一种垂死挣扎般的监视。 韩弋就这样独自走回寝室,发现寝室灯亮着,心想室友应该先回来了,毕竟还没见过。 他在门口站着想到了多个打招呼的方式,在心里模拟练习着,挑出一个自认为最好的方式。 韩弋虽然看着不易靠近,但其实这只是他自我保护的方式,他一直害怕陌生人和陌生的环境。 好像在牢笼里关的很久的动物,突然被扔在人世间里,没有方向,不知所措。 但毕竟住在一起,不可避免的要相处。他不希望自己的原因给室友造成负担。 尽管表面上他还是那么冷淡,但心里其实很慌很乱。 韩弋深吸一口气,正要把门拉开。 突然门从里面打开,在韩弋面前一厘米处顿住。韩弋没回过神,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当韩弋和他对视后,瞪大了眼睛…… 里面这位也同样…… 这不是今天下午那个执意走反向的那个人吗?! 韩弋准备以久的见面礼仪瞬间被打乱,什么叫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此时完美展现。 一旦没有准备,韩弋就会慌乱不知所措,脚底瞬间崩塌,无依无靠失去平衡。 韩弋张了张嘴,艰难吐出一个字:“你……”当韩弋还在「你好」「你不是今天……」「你也住在这啊」中艰难选择时,里面的男生已经把门推开,侧身让了让了,示意韩弋进来。 男生先开口:“这么巧,一个寝室啊。” 韩弋刻意看向别处,点了点头:“是啊……” “我叫程潇,程咬金的程,潇洒的潇。” “韩弋,戈少一撇那个弋。” “啊啊啊,你这名的字儿还真独特啊!” 程潇恍然大悟,终于从脑袋里的字典里扒拉出来这个字,并且标上了拼音。 与其说扒拉出来,不如说新添一个…… 程潇突然想起什么,问到:“韩戈……” 哥?! 又是一个戈弋不分的,离谱的是上一秒刚说完,下一秒就混淆…… 戈和弋常有人分不清,经常有人叫成韩ge,不过韩弋也已经习惯了。 “不不不,韩弋!”程潇赶忙改口,“你是练啥的啊,还在操场上练啊。” “我是练军训的……” “你不是体育生?!” “什么生?” “体育生。”程潇指了指自己,“就是走体育上来的学生。” “我不是……” 这俩人四目相对,终于明白下午那个对话中,为何觉得对方竟能如此智障,原来俩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哈哈哈!”程潇躺在下铺床上大笑,“原来如此!难怪你非说我走反了。我是打篮球的,我们体育生不军训,军训时间都在体育馆训练呢。” 程潇的五官相较于韩弋就硬朗许多,眉骨突出,眉头下压,眉形上扬。 双目有神,能看到宽宽的双眼皮。鼻梁挺直。刘海被胡乱掀起,皮肤稍白,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如冬日暖阳,灿烂的耀眼。 程潇是篮球特长生。对于这一类体育特长生,教育部批准的招生学校根据校高水平运动队项目的建设需要,推进素质教育,从参加中考学生中招有体育项目特长且符合校工作规定的学生,且有降分录取的政策。 听上去很简单,然而对于他们来说,夏日暴晒,冬日挨冻,受伤都是家常便饭,体能训练后的痛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韩弋看着他的脸微微愣神,但只是一瞬间就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我以为咱们一样呢……” 韩弋微笑着抓了抓头发,表现的礼貌得体。心里已经是尴尬的要死,肠子都要悔青了。 心说真是丢人,后悔自己不早点先把话说明白。转念一想自己要不要再说点什么。 韩弋在知道要强制住宿后,假期时特地上网搜索陌生人之间如何相处,他记得,顺着对方的话题说下去是一个好的办法。 韩弋想着要不要再说些和体育生有关的,试着聊下去,但是他对体育生一点不了解,瞬间哑口无言。 “哎没事没事!”程潇摆摆手,问到,“你哪张床啊?” “在你上铺。”韩弋还在思想斗争,机械的回复了程潇。又突然回过神来,这样的回答会不会太冷淡太死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一场思想斗争开始了。 程潇想问他需不需要自己帮忙,刚要说话,另外两个室友回来了。 男生之间,分别自我介绍一下就算认识了。 对面下铺是张思哲,中等身高,身形微胖,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上铺是杨天,和韩弋差不多高,俨然一副调皮好动样儿。果不其然,杨天和程潇一见面,确认过眼神,交流几句,宛如失散多年的兄弟,俩人一拍即合,一个吊儿郎当,一个嬉皮笑脸,很快打成一片,又疯闹在一起。一旁的张思哲笑的合不拢嘴。 韩弋站在一旁轻轻笑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点牙齿,狐狸眼眯成一条蜿蜒的线:眼角顺着斜上方拱起,眼尾先稍稍下压又向上挑起,完美的弧度一气呵成。 加上细长的眉毛,若单看眉眼,妖娆,妩媚。而这一双眉眼放在韩弋身上并不违和,相反和他清冷的气质相得益彰,宛如一个刚刚下凡,还带着仙气的,高傲的,不近人情的小狐狸。 看着室友玩闹着,韩弋眼神慢慢的暗了下来,又流露出习惯性的淡然的眼神。但这次似乎多了别的情感,忧伤?庆幸?欣慰? 看着这个新环境,韩弋觉得新室友都不错也很好相处,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而且自己好像还挺喜欢他们。 但韩弋一瞬间又像想到什么似的:以后也会分开的吧……算了吧…… 要不,这次,任性一点点。 但是他没有借口和理由。 韩弋从小没上过寄宿制学校。小学时候放学了就被丢在托管班,温姗下班了再去接回来。 初中放学晚了,正赶上温姗下班,所以温姗每天开车接他。 在车上母子俩话也不多,温姗总想关心他,但发现韩弋对他自己好像都并不那么在乎,回答都是简短的几个字。 韩弋没什么朋友,外人看来,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愿让人打扰靠近,淡然的眼神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 别的孩子嘻笑打闹,他孤零零待在一旁。就算有同学主动找他,韩弋低沉没有人气的嗓音让人觉得这人阴冷,也能把人逼退。 韩弋不是冷漠孤僻,他也会在心里偷偷羡慕。他只是觉得,有或者没有,都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淡化甚至是消散。 当别的孩子哭闹着要新玩具,其实韩弋在一瞬间也会想要,但下一秒,他就会知道,以后就不会在乎了。歇斯底里有什么意义,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会不在乎的,那就不要了吧。 久而久之,似乎任何东西,对韩弋来说变得可有可无。玩具是,人也是。 韩弋从不要求,也不挽留。任何一阵小小的风都能把韩弋身边的东西带走。 室友毕竟要住在一起,关系比一般同学要更亲密,新室友热情善良且活泼坦诚,让韩弋眼前一亮。 韩弋不曾见过,便第一次冒出了想和他们走的近些的想法。 十六七岁少年,一言一笑,总是那么有感染力,让人倾心。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军训结束了,这两周所有人基本上是除了训练和吃饭就是睡觉,在家散玩了近三个月,猛的军训算是给他们找回了状态,之后学生们便进入了正常的学习生活。 韩弋从一开始的怕生人变得能跟室友说话了,虽然话还是很少。 他的室友没有人觉得韩弋奇怪,只认为韩弋不过是内向腼腆,其实很善良,多闹腾闹腾就好了。 十多岁的孩子不像成年人那样复杂,他们永远是坦诚的、善良的。 开学第一天,学生们早早来到了教室。学校规定六点半必须全员到齐早自习,七点半开始第一节 课。 班主任按身高排好座位,同时又照顾同寝室的室友先放一起,韩弋和程潇坐在了一起,毫无疑问是最后一排。 韩弋坐在座位上,突然两只手按在了他的两肩,并且用力捏了捏。 韩弋忽的抬起头,看到正上方程潇低着头,露出两颗虎牙笑着看着他:“嘿嘿,咱俩还是同桌啊。” 第3章 —— ——小狐狸——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姓艾,是一个中年女老师,教语文。艾老师说话温声细语,一副慈祥母亲的样子。 艾老师并没有直接上课,而是用了一节课时间和同学们闲聊。 闲聊中得知,艾老师的孩子和班里同学同龄,看到班级里的孩子,艾老师就跟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似的,眼睛流露出无限慈爱。 温柔是对艾老师最恰当的形容了。 一天下来,各位老师都和同学们见了面。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已经是三点了。 D市二中的课表安排是上午五节课,下午两节课。上午第三节 课结束有个课间,学生要做操,冬天则是长跑,下午第二节课上完同样。 韩弋抬头,看到程潇已经站着背着书包要走。 程潇肩宽腿长,站在身边,韩弋还要再稍抬高点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初秋的下午依然有夏天走过的痕迹,余温尚在。 程潇嫌热,蓝白校服外套一脱随手往身后的椅背一挂,里面穿了个宽大的纯白色短袖。 少年的朝气让不加任何修饰的纯白色衣服看起来都如此好看。 单纯、干净、明亮。 “你……为什么背书包?”韩弋眼中好像闪过一道光亮,顿了顿,问到。 “去训练呀,一下午呢。”程潇顺手抓起校服外套,突然一脸邪气的笑了笑,两手把校服撑开,看向韩弋。 “哦。” 韩弋觉得还要说点什么,但实在想不出来,刚要转头走,突然一个校服披头盖下来,遮住了视线。 “下午就剩你自己了。”程潇笑着,隔着校服拍了一下韩弋的头就离开了。 程潇跟别人嘻笑打闹是经常的事,天性也是无拘无束,活泼好动。 上课经常一会儿一句地跟韩弋说话开玩笑,偷吃零食时候也会怼怼韩弋问他吃不吃,或者干脆扔到韩弋桌肚里。 有时候接老师话茬或者直接借题发挥,把韩弋逗的硬是憋笑了好久,觉得他这个人才不去说相声讲段子实在可惜了。 班级门口站着三四个背着包的男生,也是体育生,他们等着程潇一起走。 韩弋把头上的校服扯下来,撇了撇嘴,要把校服砸向程潇的桌子,最后一瞬间手顿了顿,轻轻放了下去,嘴角无奈扬了一下。 一只袖子耷拉下来,韩弋担心一会校服会顺着掉地上,又把校服拢了拢,在程潇桌子上放好。 张思哲和杨天拉着韩弋一起走了。 出了教学楼,杨天逗的张思哲笑得不停,一会又跟韩弋皮一下,被韩弋微笑着拍了一巴掌。 前方有几个高个子男生突兀显眼,背着包,是去训练的体育生。韩弋看到了程潇就在其中。 他们在前面边走边聊天,笑着笑着又闹了起来。一会你追我赶,一会抓着胳膊或者脖子玩笑似的给你来两拳。 他们爽朗,自在洒脱,好像没有规矩能约束他们。骨子里渗出的自信和傲气又让他们与周围的学生更加与众不同。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一起训练,四海就都是兄弟。操场是第二个家,是移动的床,一起汗如雨下,苦中寻乐。 选择体育并不是选择捷径,更像是孤注一掷,只能一直走下去。 今天的成绩是用多少痛苦、伤痛换来的。 他们一点不比周围的常规学生差。 所以,他们有什么理由不骄傲呢。 韩弋又一次看得出神。 韩弋就这么边走边出神,忽略了身边走过的女生对他投来惊艳、激动、羞涩的目光。 韩弋走哪都是这么惹人注目,但他并没注意过。 突然,韩弋听到了有人提到程潇的名字。发现是斜后方两个女生。 “他是体育生,长的可好看了。” “哪个是程潇?” “就那个,单肩背包就是他……” “我天,好高好帅啊!” “小点声!别让他班人听到,多不好意思!”女生压低嗓子说到,但仍然掩饰不了语气里的激动。 韩弋:“……” 不过,经这两个女生提起,韩弋发现程潇确实很吸引眼球,基本都是来自女生。 “确实长的……挺帅的。”韩弋心想。 间操结束,学生们回到教室,开始了自习。 D市二中在高一上学期要学九门课程:语数外,政史地,物化生。期末考试结束进行文理分班,课程变成六门。 被拆的班级变成文科班,这些学生按照成绩排名蛇形分配到其他班级。 同学们一本一本翻看课本预习,有的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九门啊!为什么高一上学期这么惨啊!” “快点分班吧!我不想学物理!” “快点分班吧!我不想背政治历史!” “这一串乱码是啥啊?哦,这是数学。这是数学?!” 韩弋也在漫无目的的翻书,虽说他在学习上不是数一数二,但也是名列前茅的优等生。但面对九门课程,也是有些头疼了。 他偶尔也会看向旁边空空的桌子。 终于熬到了吃饭时间,韩弋还在看书,杨天喊他:“韩弋,去吃饭啊!”他一只手向韩弋招手,一只手勾着张思哲的脖子。 杨天和张思哲是同桌,一个二乎乎的,一个憨憨的。放在一起总是能把韩弋逗笑。 “韩弋啊,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从来都不会笑的呢。”杨天突然感慨。 “就是,看着感觉冷冰冰的。”张思哲装作认真点了点头。 韩弋拿着勺子的手停了一瞬间,轻轻笑了笑:“不好意思……” “啊呦,啥不好意思的,韩弋你也太客气了。”杨天一脸夸张的「担不起担不起」,还摆了摆手。 韩弋突然被他那夸张的演技逗笑了,眯起眼睛偏开头笑着。 “什么事啊笑成这样。”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韩弋旁边传来。 “呦!咱们的潇哥收工下班了呀。”杨天打趣道。 韩弋一抬头,正好对上了程潇的眼睛。 “我们刚才感慨韩弋竟然会笑,真是世界奇观啊。” “这就奇观了?人家上课没少笑呢。”程潇自信地说道。 张思哲和杨天一脸不信。 “什么表情!可是我给人家逗笑的!”程潇急着说,又突然想到什么,一脸惋惜说:“下午没有我是不是很难熬啊,唉!” 韩弋实在被这两人的对话整无奈了,拍了一下还在玩自己头发的程潇的手。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好像任何一丁点的快乐就能让韩弋笑。 从食堂出来,杨天走在前面一点,一直半转着身子跟后面说话,或者直接倒着走。 后面的程潇胳膊勾着韩弋的脖子,跟杨天你一句我一句。要是互怼了几句,杨天就直接开跑或者把张思哲捞回来当挡箭牌。而程潇则是护着韩弋别让他被误伤。 “你可别误伤韩弋了,人家细皮嫩肉的。” “哈哈哈细皮嫩肉!好好好放过你,看在韩弋细……皮……嫩……肉——”杨天又故意把那四个字拖长了声音。 韩弋:“……”转头瞪了一眼程潇。 程潇看着韩弋的眼睛,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啧,小狐狸眼瞪人还挺凶的。”程潇扬起声音。 小狐狸的眼神又添了几分杀气。 程潇看到小狐狸下一秒就要跑了,马上开始给他顺毛。 “我错了我错了,咱们小狐狸笑起来多好看,笑一笑。”程潇勾着韩弋的胳膊紧了紧,笑着逗着小狐狸。 其实韩弋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朋友间开玩笑很亲昵很开心,他喜欢。 四个人晃悠回到了教室,漫长的晚自习开始了。 D市二中晚自习六点半开始,九点半结束,中间有两次休息。 下了晚自习学生可以用校园卡出校门,但是要在十一点,也就是寝室熄灯时间之前回到寝室。 当天下了晚自习,杨天程潇就拉着韩弋张思哲去校门外逛了一圈。 校门外有一条美食街,还有夜市,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韩弋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对一切都很新奇。温姗因为工作没时间,韩弋又没有什么朋友,自己一个人,也没兴致。 原来有了朋友,周围的事物都开始有了意义。 韩弋看着热闹的夜市出了神,直到有个热乎乎的东西被塞到了他的手里。韩弋低头一看,是一杯热奶茶,上面已经插好了吸管。 程潇的声音响了起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拿着,给你买的。” 程潇手里也有一杯,说完便喝了一口。 “谢谢你。”韩弋接过奶茶,抱在手里。 “客气什么,小狐狸。”程潇笑着说到。从晚自习开始,程潇开始偶尔小狐狸小狐狸的叫韩弋,一个晚自习下来,明显顺溜了。 “你刚才看什么呢,咱俩去转转。杨天那家伙跟撒了欢一样,拉着张思哲到处转去了,不管他俩了。” “嗯……”韩弋想说没有在看什么,但他犹豫了一下,不想扫兴,便说到:“就……随便转转吧。” “好啊!”程潇笑着,胳膊勾着韩弋的脖子往人群里走。 中间还碰到了杨天张思哲,韩弋被他俩强行投喂一堆小吃,程潇晚自习嘴没闲的,吃不下,就帮着杨天和张思哲让韩弋把自己那份也吃了。 杨天和张思哲干完坏事就跑,程潇在原地笑的不停,手里还拿着韩弋的奶茶。刚才怕打翻,就被程潇拿走了。 程潇用吸管碰了碰韩弋的嘴角,笑着说:“小狐狸太瘦了,得多吃点哈哈哈。来,喝奶茶顺一顺。” 韩弋噗嗤一声也被气笑了。 程潇又勾起韩弋的脖子,两人笑着,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往人群里走去。 第4章 —— ——阳光体育艺术节—— “要开始选班委了。” “我打算竞选试试。” “我还是算了吧,学习都搞不明白。” 艾老师上课提到了要竞选班委的事,学生们有的随缘放弃,有的跃跃欲试。 “哎,小狐狸,你要竞选不。”程潇声音不大也不小。 咣当一声闷响从程潇前桌传来。 程潇和韩弋前面是两个女生,这两人性格天差地别。一个豪爽果敢,说话做事有着大哥的风范。另一个则有些内向,说话也是细声细语。 “咋地啦,撞哪了你。”豪迈大姐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女生磕磕巴巴说到。 “嗷嗷,注意着点。”豪迈大姐说到,却没有发现她的同桌还在愣神中。 小狐狸……是在叫韩弋吗…… 后来大家才知道,这位叫胡悦大姐就是他们的班长,她中等个子,扎个马尾,嗓门又大又粗,一副小事无所谓,大事往我身后退的气势。同学们也是对她当班长这回事全票赞成。 她同桌叫江馨黎,是学习委员,戴着眼镜,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很容易紧张。奇怪的是看到韩弋总会脸红。 韩弋对这些兴趣不大,也就没有竞选。程潇却来劲,选了一个体育委员。 很快来到了九月末,按照学校传统,在十一假期前,学校要举办为期两天的运动会和艺术节。白天运动会,晚上是文艺表演。 艾老师总是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同学们,同学们瞬间就兴奋起来。 “停停停,别激动,咱们商量商量出什么节目吧。”艾老师微笑着说着。 艾老师的声音温和不大,同学们虽然很兴奋,但听到声音也都很快安静下来。 他们很喜欢艾老师,当然也很尊重她,听她的话。 “我看别的班主任直接就定下来大合唱,我一想啊,这一年一次的表演机会,选择权当然要交给你们,所以我听你们的意见。” “真的啊!爱死你了老师!”一个男生的声音大声响了起来。 “轮不到你!这是我第二个妈妈!” “切!人家是我的小姐姐!” 班级里又爆发出一阵欢笑,艾老师也是被逗的笑个不停,比出个停的手势,说:“你们大家商量商量吧,顺便把运动会的项目安排一下,文艺委员和体育委员负责,到时候跟我说一声就行。好了好了,上课了。” 走廊又爆发出一声响亮的「老师好」,紧接着又是一阵笑声。 走廊里其他班级被惊了一下,都知道肯定又是6班,这个班级真是气血旺盛。 程潇本以为运动会项目分配会很头疼,谁知现实相反。每个项目需要出两人,接力则是4人。 人称「6班一姐」的胡悦带头包了100米、200米、400米、跳高和两个接力,直接满项。 同学们看着班长的气势,一个个都热血沸腾,每个项目基本都超出规定人数,大家只好匀一匀,争取每个人都能上。就连看着柔弱的江馨黎都主动要上接力。 韩弋只有一项接力,还是让程潇坑蒙拐骗报上的。而程潇因为身体素质优势,自然也是满项目,也包括接力。 运动会项目很快安排完了,就剩文艺晚会的节目问题了,6班同学们最后一致决定,艺术节要表演跳舞。 “我赞成!不能白瞎了咱们班的身高和颜值。” “对对对,有潇哥韩哥,这排面我们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怎么着,这时候想起你们潇哥了?”程潇调侃。 “潇哥,你简直人如其名,英俊潇洒,这么好看的脸,这么完美的身高,不上去露个脸多可惜啊!” 文艺委员是个男生,叫高远,身形胖胖的,带个眼镜,会吹萨克斯。 选班委当天差点当场表演一个,文艺委员毫无疑问是他当选。 程潇照着头给了高远一巴掌,一脸嫌弃地说:“得得得,肉麻死了,我上我上。” “潇哥够意思!哎潇哥,你能不能劝劝韩哥也稍微……出卖一下色相啊?” 高远一脸小心的问到:“韩弋看着有点高冷……你俩关系那么好,也就潇哥你能行。” 程潇噗嗤一声:“好好好,我去劝劝那位小狐狸,看他愿不愿意赏个脸。” “什么小狐狸?” 众人一脸懵逼,只有江馨黎又一次僵住了,脸憋的通红,又一次不幸撞到了桌子。 其实众人对韩弋的印象和程潇对韩弋的印象有很大区别。接触一段时间后,程潇却认为他不是高冷,只是对周围的事物没什么兴趣,与其说没什么兴趣,倒不如说是不敢开口,好像可以让自己不在乎,让自己远离。 程潇能看出他每次愣神时内心的挣扎和犹豫,刚要伸出的爪子又突然缩了回去。 所以他总是在韩弋缩回去的一瞬间把他抓住,时不时整出一些心意一股脑塞到韩弋手中。 看着韩弋在面对自己时,一点点把冰融化,他知道韩弋很开心,他也想帮他留住。 程潇基本什么事都拽着韩弋,也会故意逗他,偶尔给他带些小玩意,就想看他笑一笑,眼神中露出惊喜和满足。 程潇偶尔也会感慨:啧啧,真是个小狐狸精,要命。 韩弋本不想参加表演,但扛不住程潇的软磨硬泡。 “赏个脸呗小狐狸。” “长的这么漂亮不露个脸多可惜了呀。” 韩弋没有在人群前表演过,也没有学过跳舞。儿时的他见过同龄的孩子在舞台上光彩夺目的样子,周围的人为他喝彩,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站在舞台上,收获观众真诚而热烈的赞扬。 “你潇哥我教你跳舞,行不行,啊?我学过呢,包教包会!”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程潇像个太阳一样,让韩弋周围不再是冷冰冰的,开始有了温度,好像他这个人,也开始暖了起来。 韩弋第一次乱了阵脚,不再像过去那样瞬间就可以断了任何念头。 他犹豫的时间变长了,「以后就会不在乎」这句话变得不那么坚定。他动摇了。 程潇看到了韩弋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的。他知道,一定要抓住。 “有我呢,肯定没问题!”程潇揉了揉韩弋的头发,像是一种安慰和鼓励。 “嗯,我参加。”韩弋突然有一种束缚解开一点的感觉。 班里的人分好了工,有的负责服装,有的负责编舞,有的负责音响设备,有的则是上台表演。 6班决定体育课上练。 这节体育课,四个班级一起上,两个班级一个老师。程潇和韩弋走在一起,其他班级的女生齐刷刷投来目光,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 她们早就听说了6班有两个风格不同的大帅哥,一个清冷型,一个阳光型,今天见到了活的,还一起上体育课,一个个都激动得不得了。 程潇做为体委,在前面带着同动时,女生们的目光一会停留在前面,一会又在人群中找韩弋。 程潇知道有很多女生目光在他身上,他的朋友基本每个班都有,多多少少也从朋友口中听说别班女生对他很是关注。他听完也只是笑笑,丝毫不在乎。 而韩弋压根不知道每天都有很多女生关注着他。 自由活动时,程潇自然地勾着韩弋,胳膊搭在韩弋的肩上,跟着同学去练舞了。这画面又引起一阵骚动。 练舞时韩弋才发现,程潇是真的学过跳舞的,动作都潇洒自如。学了两遍就差不多了,就给韩弋当私教了。 学校只给一周时间排练,转眼间到了运动会的前一天晚上。 晚自习时,同学们都蠢蠢欲动,难以压制住激动、兴奋的心情。 艾老师每天都会等同学们放学了再走,她住在学校里的教工寝室楼。 她看到学生们已经坐不住了,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就放学了,依旧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看你们一个个激动的下一秒就像要起飞了一样,反正也快放学了,听我唠叨几句,明天开运动会,一定要多穿一些,早上很冷的。运动员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名次无所谓,重要的是不要受伤。” 听到班主任发话了,学生们干脆把笔一扔书一合,又跟班主任唠上了。 放学铃声响起,整栋楼轰隆隆响了起来,学生们马不停蹄的飞奔下楼,那气势跟逃难似的,6班学生们也噼里啪啦的收拾东西要走。 “走吧走吧,不耽误你们放学,记得明天多穿衣服!注意安全!”艾老师喊到。 “好嘞!老师我们跑了啊!拜拜!” “肯定听话!晚安艾妈妈!” 程潇因为有事要去一趟校门口,晚上天冷,就不拉着韩弋一起了,韩弋就和杨天张思哲一起回了寝室。 第二天早上,因为大家都很兴奋,都早早起了床。韩弋本来还睡着,但顶不住寝室里杨天这个今天超级加倍兴奋的活猴子,再加上门外吵闹的声音,韩弋也起了床。 他起床后没看到程潇,问了杨天才知道,体委要布置看台,所以早早就走了。韩弋点了点头,继续吃早餐。 九月末的早晨温度低,空气都是冰凉的,偏偏运动会这两天温度到达最低,就像什么定律一样,每年都如此。 韩弋只穿了一件长袖,外面一件校服,冰冷的空气很快透过衣服钻进了皮肤里。 杨天因为有项目,里面穿的少,但外面穿了个厚厚的外套,张思哲则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韩弋顶着低温走到了看台,在自己班范围内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旁边是杨天和张思哲。 韩弋话少,基本都是在听他俩叽叽喳喳,但目光却在别处,好像在寻找某个人。 突然一件羽绒服披到了他的身上,上面还带着温度,一股暖流瞬间包裹了上来,熟悉的声音出现了:“穿这么少,找生病呢,赶紧穿上。怎么一点不照顾自己呢。”说完还轻轻拍了一下韩弋的头。 第5章 —— ——汇演前—— 程潇把衣服脱下来,披到了韩弋身上。因为穿了一早上了,衣服里面裹满了温度,所以更暖和,就给小狐狸穿了。 韩弋愣了愣,带着迷茫的眼神看着程潇。 “你……” 韩弋刚想说「你怎么办」就被程潇打断了。 “我还有一件,昨天晚上我老妈给我送来的,这件厚,你穿着。” “我项目多,运动量大,一会还得活动活动,穿不了这么厚的。” 韩弋也想说让他穿这件厚的,嘴刚张开,声音还没出来就被面前的人又一次打断。 “第一项男子100米,记得给我加油啊小狐狸。” 程潇笑起来很阳光,那种只属于少年纯粹的笑容。 韩弋身上暖和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衣服的缘故,心也暖和。 第一项比赛开始,比赛的位置就在看台前的跑道。 杨天也是100米选手,分在第一组。枪声一响,六个男生一并冲出去,互相不分上下,紧张焦灼,看台上各班的呼声一个比一个大。 杨天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但在关键时刻丝毫不怠慢,懒散的态度瞬间收起,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俗话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杨天本就长的也挺帅,一场比赛圈粉不少。 杨天的优势越来越明显,最终拿到了小组赛第一。 “天儿牛逼!”6班欢呼声轰一下响起,盖过了其他班级。 杨天冲出终点线很远,剧烈运动后的酸痛袭来,但就算这样,杨天还是坚持走到6班看台下拗了个造型,气喘吁吁地说:“你们天儿哥牛逼不,快来点掌声。” 看台上同学给他啪啦啪啦鼓掌。 “天儿哥最帅!天儿哥是第一!6班是第一!” 杨天刚要虚伪的低调一些,突然爆炸出一阵女生的尖叫声。 杨天「卧槽」一声,被吓的一得瑟。他定睛一看,原来是程潇这组比赛开始了,女生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持续到程潇冲过终点线。程潇帅气的落第二名好几米,轻松拿到小组赛第一。 杨天看得脸都僵了,急得直抓头发,嘴里不听哀嚎,自己的风头瞬间被潇哥以压倒式盖住了。 “程!潇!你让我多装会逼行不行!老子耍个帅都帅不过五秒!!”杨天气急败坏,眼睛直冒火,大声咆哮到。 看台上的同学笑个不停,胡悦指着杨天大声叫到:“嚎什么嚎!一会没项目了啊?赶紧给我歇着去,留着力气跑完200米再耍帅!” 一旁艾老师和同学一样笑个不停,还特地用相机给他俩拍了个照片,韩弋笑出了声。 韩弋的身边第一次这么热闹,他有些不想失去了。 程潇在操场撑着膝盖喘了喘,抬头看向看台,韩弋正看着他。 程潇嘴角微微扬起,好像在说“厉害不?” 韩弋也笑了笑。 “真厉害。” 之后的200米,程潇杨天都成功晋级决赛。女子组这边胡悦不愧是「一姐」,也全部晋级。400米男女各一人晋级。 程潇跑完就赶去跳高了,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韩弋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程潇。 程潇穿着宽松的白色短裤,里面穿着高弹紧腿长裤,勾勒出腿型又细又长,好像能看到小腿紧实的肌肉,上身套了一件黑色卫衣。 韩弋看着程潇一次一次轻松跳过逐渐升高的杆,助跑,侧身,抬腿腾空跳起,两条腿先后越过杆,又稳稳落在垫子上。 杆的高度越来越高,人数越来越少。程潇把卫衣脱了,里面的黑色短袖衣边被带起,露出一点小腹。 程潇不选择跨越式,要用背越式。只见程潇助跑后转身,腰部用力带着整个身体飞起,形成一个弧线,空中双脚辅助用力,完美过杆。 韩弋就这样目不转睛看着程潇一次次打败对手,拿到了跳高第一。 韩弋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站起了身,手里抓着一瓶运动饮料。 程潇的衣服穿在身上,衣服有点大,松松垮垮的,袖子遮住了韩弋的手,衣服长到盖住了韩弋的小腿。纯黑色衬得韩弋的脸更白。 程潇一定很渴,这么久没喝水。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来到操场,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迎着程潇回来的方向走。 前方不远处程潇正和一个男生说话,那个男生韩弋记得,是跳高第二名。 “潇哥你都赢我好几年了,初中就回回都是你第一我第二。” 第二名的男生和程潇是初中同学,也是体育生,但他的特长项目是跳远。 “老薛,叫声爸爸我就考虑让你一次,别到时候啊我不小心连赢你六年的跳高。” “程潇你给老子滚!”说着就要给程潇来一脚。程潇笑着往前跑,正好对上了韩弋的眼睛,视线下滑,看到了韩弋手里的水。程潇的嘴角微微上扬。 “呦,这水是给我的吗?小狐狸什么时候这么人性了?” 程潇故意拖长声音说着,话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手却毫不客气的从韩弋手里抽走了水,轻松拧开,仰头灌了半瓶。 韩弋抬头看着他,喉结顺着喝水的动作上下滑动,又有几滴汗珠划过。 “看你比赛都没来得及喝水,就给你带了。”韩弋别过头,闷声说到。 “潇哥,跟谁俩呢?”老薛好像闻到了暧昧的气息,语气贱白白的喊到。 程潇转过身,一把搂过韩弋,胳膊挂在韩弋的脖子上,手里还拎着饮料。韩弋有些踉跄地往前走几步。 “跟小狐狸俩呢。”程潇挑了挑眉,说到。 “哪有狐狸?!”老薛真的低头找了起来。 “哎哎哎别找了,小狐狸在这呢。”程潇收回胳膊,另一只手抓着韩弋身上自己衣服的后领拎起来一点,伸直了胳膊举到了老薛的面前,韩弋被拎着往前走了两步。 这么一看还真像拎着一个小动物的后颈把它提起来。 老薛看着面前这个「小狐狸」张了张嘴,半天没动静。 韩弋回头瞪着程潇,程潇还在一脸笑嘻嘻。 “不逗你了,这是我初中同学薛小飞,在7班。”程潇继续搂着韩弋,胳膊随意搭在他肩上。 “我是韩弋,是程潇同学。” 老薛回过神来,又热情地跟韩弋打招呼:“叫我老薛就行,小狐狸。啊呦!” 程潇一脚踢在老薛的屁股上。 “叫韩哥,什么小狐狸。” “你不是……好好好,韩哥韩哥!”眼看着程潇又要来一脚,老薛顾不得那么多,马上改口。 三个人一起在操场上转悠,老薛指着一个人说:“这不你班那个杨天吗?” 三人齐刷刷看去,看到杨天贴着跑道站在内侧的绿皮草地上,张着嘴喊着什么,急得直跺脚。喊完飞奔到下一处接着喊,在场地上忙的不得了。 现在是男子1500米,张思哲主动出战,杨天本想陪着跑,但被制止了,就只能在这个地方喊完,加速跑到运动员前一点的位置等着,张思哲跑过来就给他喊加油,然后再换下一个位置,就像一个操心的老父亲。 一场比赛结束,好像最累的不是运动员,反而是杨天。张思哲也不负众望,虽然是第五,但也有计分。 杨天叉着腰,俯下身呼哧带喘,看到程潇他们三个向他走来,程潇手里还有一瓶运动饮料。 “潇哥,水给我喝口,累死我了。” 程潇果断拒绝,说有洁癖,拒绝和别人喝一瓶水。杨天听完更想给程潇两拳。 男生之间基本都不太在乎这些,程潇也只是不喝别人喝过的而已,自己喝过的到无所谓。 主要这水是某人特地送来的,程潇有点私心,一点也不想分享给别人。 如果是随便一个人送来的,就直接扔给杨天了。但就这个不行。 第一天运动会在下午结束了,晚上就是文艺汇演了,又要换服装又要化妆,还要简单彩排一下。 幕后人员也是忙得不得了,取表演服装,调设备,女生负责给表演的人化妆,几个班委提前去艺术楼确定班级的座位。一个个都忙的不可开交,基本都没吃晚饭。 门口走进来好几个个男同学,左右手各提一个大袋子,讲台上堆了好几个。 胡悦最后进来,在讲台上说到:“兄弟们,艾老师看大家没时间去吃饭,就自己花钱给咱们买了一堆吃的,人人有份,不在的同学大家帮着留几份。” 班里爆出一阵欢呼,隔壁几个班级:“……” 这他妈的6班为什么天天可以这么快乐。 袋子里有面包、火腿肠、饼干、巧克力等等等,光是吃的就七八种,喝的也有三四种,果汁都有好多口味,就连零食也有,唯独没有咖啡或者功能性饮料,因为她担心学生们晚上睡不着,第二天没精神。 艾老师这一波操作就像担心孩子挑食不吃东西,特地备好了多种食谱,周全又细心。 6班飘出食物的味道,隔壁几个班也都基本没吃饭,闻到味道很快就扛不住了。 有几个平时和6班来往的同学特地来看了一眼,想凭几声「爸爸」顺来一些吃的。 “叫爷爷也没用,这是来自艾妈妈的爱心晚餐,只能内部消化——”杨天站在门口幸灾乐祸。 程潇让韩弋坐着,他去拿吃的。因为他知道让韩弋自己拿的话,他肯定随随便便一凑合就完事了。 程潇的包里每天必备吃的,各种各样,有时候还有进口零食和饮料。 而且他从来不问韩弋,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硬塞到韩弋嘴里,因为他知道问也是白问,就算是韩弋喜欢的,他也习惯性的说不吃,塞到嘴里就吃了。 喝的东西他不知道韩弋介不介意,干脆每次都让韩弋先喝,他再喝。 买水的时候程潇问韩弋喝什么,韩弋从来都是不用了,程潇没反应,自顾自在货架前挑选,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每次都是把一瓶拧开的柠檬味饮料递到韩弋嘴边,这是韩弋最喜欢喝的。 一个月下来,韩弋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喜欢什么口味程潇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他特地避开了一切奶味椰味的东西和豆制品,因为他记得之前他带了鲜牛奶和豆浆,韩弋坚决一口不喝,说喝了会难受,但程潇发现韩弋就连闻到味道也会难受。 虽然极力掩饰不适,但程潇还是看出来了,吓得马上去卫生间倒掉了,之后就没在韩弋面前喝过,后来他上网一查,韩弋应该是乳糖不耐受。除此之外,韩弋从来不碰椰子味的东西。 韩弋喜欢果汁果茶,他先拿了个果汁,挑的是韩弋最喜欢的柠檬味。 两条黑巧克力,一根鸡肉肠,一条柠檬味饼干,一个素三明治,一袋鸡胸肉,一袋牛肉条。 保证了荤素都有,也是韩弋平时吃的比较多的,哗啦啦往韩弋桌子上一摆。 “你想撑死我啊。”韩弋提高声音说到。 “多吃点,你看我多好,特地挑出来你喜欢的。”程潇边说边拆开了素三明治的包装递到韩弋手里,又说到:“先把这个吃了。” 韩弋接过来咬了一口,程潇又自然地拿来果汁,拧开瓶盖,放到韩弋面前。 “潇哥你偏心!我也拧不开瓶盖,嘤嘤嘤。”杨天装作很伤心地说到。 韩弋噗嗤一笑,偏开头,肩膀一直在抖。 此时程潇只想给这个嘤嘤怪来两脚。 第6章 —— ——谢谢你—— 程潇非要让韩弋把桌子上的东西都吃遍,这个吃一点,又递上来另一个,剩下的自己吃。 大家吃过晚饭,正好演出服到了。 6班决定走酷雅路线,表演的人不管男女,都是白衬衫,黑西装黑领带。男生到卫生间去换衣服,让女生在教室换,能方便一点。 卫生间都有隔间,有的男生也放得开,直接就脱衣服。韩弋默默地想躲进隔间里换,正要关门,被一只手挡住了,然后挤进来个人,反手把门关上了,除了程潇不然肯定没人敢。 “你进来干嘛,害羞啊?”韩弋先发制人。 “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免费看到我的八块腹肌和完美的人鱼线而已……”程潇毫不要脸的回答:“那你进来干嘛呀,也怕被看到?”程潇挑起眉看着韩弋,声音很轻很低,逼近韩弋。 “我换衣服了。”说着把西装上衣扔到了程潇脸上,挡住了他的脸。 程潇刚要把衣服扯下来,韩弋又警告他:“动一下你就给我出去。” 程潇马上站直,举起双手,说:“好好好,我肯定不动,肯定不动。” 韩弋无声地举起手在程潇面前晃了晃,又竖起个中指,确定程潇没有反应,确实看不见,转身脱了上衣。 程潇能听见韩弋换衣服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一动不动仔细听着,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头上的西装没挂住,有向下掉的趋势,程潇丝毫没注意到。 忽然西服掉了下来,程潇眼前一亮,正好看到韩弋裸露的上半身,正抬起一只手穿衬衫。 韩弋皮肤冷白,后背有两个凸起的蝴蝶骨,腰上皮肤紧实,胳膊纤细。 这样的皮肤摸一下触感一定很滑很软。程潇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突然被韩弋一巴掌拍醒。 本来韩弋刚要穿衣服,听到有东西掉了,回头一看,瞬间轰隆一道闪电劈在自己脑子里,看着程潇正盯着裸露的上身看的发呆,他咬着牙说到:“你……” 他赶紧把衬衫穿上,扣子还没扣上,冲上去先给程潇的胳膊来一巴掌。 “我可没碰它,它自己掉的!”程潇忙着解释,低头又看到韩弋的锁骨,视线继续下滑,胸膛、腰、小腹。韩弋被他肆无忌惮的视线二次惹急,刚想再补一巴掌。 “啧,真瘦。” 韩弋瞬间石化,瞪大眼睛一脸懵逼的看着程潇。 “来,礼尚往来,潇哥给你看看什么叫完美身材。”说着程潇真的开始脱上衣,一步步向韩弋逼近。 韩弋低着头往后退,不敢抬头,直到抵到了墙上的瓷砖,无处可躲,视线里出现一个裸着的腰腹,八块腹肌,依稀能看到人鱼线。 自己的一只手被抓起来,韩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手指突然触碰到了皮肤,被牵着上下滑动,紧实的肌肉,凹凸分明。直到被拽着整张手贴上去,他才知道,那是程潇的腹肌。 程潇的体温顺着韩弋的手传递,进入身体蔓延开,温度越来越高,韩弋浑身燥热,呼吸越来越急促。 “怎么样,羡慕不。” 程潇还抓着韩弋的手贴在自己身上,面前的人脸通红,低着头一动不动,手任由程潇抓着。 “潇哥韩哥,你俩好了没!”杨天喊道。 “马上!”程潇大声回复到。 韩弋终于找回了理智,嗖的抽回手。 程潇韩弋一前一后出来。程潇把衬衫扣子解开两个,衬衫衣边露在外面,领带松松散散挂在前胸,刘海掀起,痞帅痞帅的,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势。 韩弋则是把扣子都扣好,领带系在衣领处,西装的距离感给原本清冷的韩弋添了几分禁欲。 男生们换好衣服就都在教室门口等着女生出来。路过的女生基本都是红着脸离开,有人甚至悄悄用手机拍照。主角依然是靠在一块的程潇韩弋。 “你当时脸红什么呀,看到我完美的身材害羞了?” “呃……”韩弋紧闭着嘴,头歪到别处。 “怎么不说话啊,哎你听到没啊?” 程潇在韩弋边上窜来窜去,韩弋每次都故意把头扭开,留给程潇一个后脑勺。 “摸完就不理人了?你这可是占我便宜啊。”程潇站在韩弋身后,微微低头,在韩弋耳边轻声说。 韩弋终于受不了了,刚要给韩弋一巴掌,一转头对上了程潇的脸。 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体。 时间好像暂停了,两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睛,谁也不动。 “啊!”江馨黎打开教室门,没想到正看到角落里的这一幕:班里两个颜值担当正相互对视,几乎贴在了一起。 杨天也被吓一跳,问到:“咋回事啊?被我们6班最帅男团帅到了?” 江馨黎平稳了一下呼吸,吞吞吐吐说:“啊……没事没事。”说完偷偷看了一眼角落,俩人已经分开了。 程潇韩弋在听到声音时第一时间分开一些,迅速把头转到了两边,谁也没多说什么。 胡悦跟在江馨黎身后,看到门口的男团,说:“帅是帅,你们一个个堵在门口能不吓着人吗!” “冤枉啊!我们是守护公主们的骑士,防止外人闯进去!”杨天又开始飙起了演技,整的很无辜样子。 “对对对,公主们请吧。”其他男生跟着附和,齐刷刷给公主们让出一条道,让6班公主们先走。 程潇先开口:“内个……该走了。” “啊!哦。”韩弋机械似的跟在程潇后面。 各班级在艺术楼的指定位置落了座,汇演就开始了。主持人穿着华丽的礼服在台上激情澎湃,学生们在台下欢呼喝彩。 韩弋看着舞台上的一个个节目,他没有很兴奋,也没有很激动,只是静静地坐着看。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表现出激动和热情。但现在,他只是觉得这些东西离他都很远,越来越远,甚至消失。 到了6班表演,台下的欢呼声早早就响起来了,有的已经打开了录像功能举起了手机,因为年级最帅的两个人要同台表演,听说还有互动。 音乐响起,随着震撼而低沉的前奏响起,6班的队形逐渐向周围散开,从单膝下跪的姿势慢慢站了起来,胳膊慢慢舒展,像一朵正在慢慢盛开的花。 前奏结束,所有人站好位置,随着音乐的节奏,齐刷刷的跳起舞。 程潇微微出汗,趁着跳舞的空隙又把领带往下拽了拽,领口松了松,引得场下一片尖叫。 江馨黎本来有些紧张,场下的欢呼让她渐渐放松找到自信,每个动作是又帅又飒。 台上的每个人此时都是最耀眼的,所有灯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这是专属于青春的时刻,是专属于少年的舞台。 舞蹈接近尾声,音乐缓慢而绵长,优雅而悲壮,似乎在诉说离别。 花开花落,美丽而又遗憾,又是一个春秋。花瓣飞舞之处,又是生生不息。时光荏苒,时代更替,但希望永远存在。 舞台上两两一对面对面,一个人微微仰头,另一个人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隔着一点距离放在他脸边,顺着轮廓慢慢下滑,在不舍的告别。 灯光照在韩弋脸上,程潇看到他脸颊微微泛红,微张着嘴,呼吸有点急促,整场下来体力消耗大半。 程潇怔了怔,鬼使神差地把手贴在了韩弋脸上,拇指放在韩弋嘴角。 音乐停止,灯光关闭,表演结束,台上一片黑暗。 台下的掌声伴随着尖叫声响起,这是韩弋第一次站在舞台上,第一次收到的掌声。 他有些吃惊和不知所措,眼中有激动有兴奋,还有一些不可思议。 程潇看到了从韩弋眼中看到了全部,轻轻捏了一下韩弋的脸,笑着说:“跳的不错,小狐狸。” “谢谢你。”韩弋眯起眼睛轻轻笑了。其实他原本有些不敢接受,甚至有些害怕,不相信这是自己完成的。 谢谢你,帮我填补这千疮百孔的生活。 第7章 —— ——回家—— 运动会第二天,基本都是决赛,还有接力比赛。 100米决赛程潇还是第一,杨天第三。 200米决赛程潇依然第一,杨天第二。 两场决赛下来杨天也是服了,你潇哥还是你潇哥。 到了接力比赛,程潇拍了拍韩弋告诉他:“有潇哥,没意外。” 韩弋被他的自信逗笑了。 枪声响起,程潇箭步冲出去。接力比赛第一棒都是四人中最快的,而程潇还是占到了优势把接力棒递给了第二棒杨天。 杨天在此基础上又拉开一段距离,此时6班第一,优势明显。 到了第三棒,有个班的短跑体育生追了上来,两人同时把接力棒递到第四人手里。 韩弋瞬间冲了出去,两人不分上下,看台尖叫声此起彼伏没停下来过,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终点,后来看了视频慢放,6班险胜。 韩弋倒在地上,剧烈运动后乳酸堆积,两腿酸痛不已,但他还是笑了。 程潇在韩弋冲过终点线第一时间接住了韩弋,半搂半抱带到草地上。 衣服脱下来披在韩弋身上,带他先缓慢走几步,再让他坐下。 程潇皱着眉看着韩弋因酸痛而颤抖的腿,单膝跪在韩弋腿边伸手给他轻轻按摩。 “谁叫你不好好活动活动,后悔了吧。”程潇按了按额角,一脸愁苦说到。 “不好意思……” 韩弋赛前只轻微活动活动,跑都不跑一下,偏要把力气全留在比赛上。 事实证明确实有效果,就是有点费腿。 杨天和班里两个同学本来要来看看韩弋,但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一个坐着低着头不说话,好像犯了错的孩子,身上还穿着明显不合身还大很多的衣服; 一个单膝跪在他身边一边唠叨一边轻轻给他按摩腿。 杨天突然把身边的人拦下了。 “天儿,咋了?”一个同学纳闷了。 “啧……我觉得,我们还是走吧,不打扰人家了。”杨天一脸认真的说。 “打扰谁?” “哎别问了走吧走吧!”杨天把两个人拉走了。 运动会的闭幕式在下午结束了,6班计分最高,是高一学年第一名,甩了第二名好几十分。 学生们收拾好东西就可以离校了,十一假期终于来了,虽然只有五天,但也谢天谢地了。 程潇搂着韩弋的脖子,一路上两个人有说有笑,直到程潇的父母把他接走。 韩弋没有人接,自己在人群车辆中穿行,周围的高一学生身边都有父母,他显得有些孤单。 但韩弋没有任何失落或者羡慕,独自走着,身边的一切跟他毫不相干。 其实是韩弋自己不让父母来的,一来他觉得没任何必要,自己又不是不能走;二来他觉得麻烦别扭。 或者说,不愿见到。 韩弋回到了家,温姗和外婆在厨房忙着做饭,韩腾凑上前嘘寒问暖。 “儿子,回来了啊。”韩腾笑脸盈盈。 韩弋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只觉得这张脸笑起来真违和,没有任何善意,只有虚伪。 “我把朋友都问了一圈,都没上二中,就你考上了,哈哈哈!” 韩弋厌恶极了,冷眼看向别处,他一点都不想看到韩腾。 中考前的有一次模拟考试,算上最终中考,韩弋只有那一次没有学年前三,考了个学年第五。 韩腾在外和狐朋狗友喝的烂醉,因为自己在外吹牛逼说韩弋都没出过年级前三,享受着那群狐朋狗友捧他教子有方,好父亲的滋味,觉得特有面子。 其实韩腾从未关心过韩弋的生活,只有打骂。每天晚上在外喝酒,基本天天烂醉如泥,没事就拿韩弋撑面子。 而那次韩弋的第五让韩腾丢了脸。借口说接韩弋下补习班好好安慰他,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黑着脸走了。 韩弋下了补习班自己直接回了家,韩腾整整来晚了一个小时,其实根本不是想接韩弋,不过是气急败坏着急出口恶气而已。 喝的烂醉的韩腾急红了眼回家,自己扑了个空就认定韩弋就是逃课才考成这么个德行,白花了那些补课钱,下手更狠,把韩弋打的浑身是淤青,嘴角有些出血,又一脚踢在韩弋的胃上,韩弋本来胃不好,这一脚让韩弋疼得直接倒在地上捂着胃蜷缩了起来,踢完还扬言要给韩弋退学不念了。 韩弋知道韩腾不愿承认自己的真实目的,暴露本性,就毫无道理找个出气口发泄。 所以韩弋一句话不解释,韩腾根本不会信,或者说根本没必要,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出完气就行了,忍一忍没什么。 温姗拦了几次被一胳膊甩开,韩腾刚要伸手打温姗,韩弋好不容易爬起来一点,抓着韩腾的脚腕,忍着剧痛,声音颤抖对韩腾说:“别打我妈……我的错,我会考回去……给我一次机会……” 韩弋勉强抬着头,只看到程潇指着他嘴里说着什么,胃疼的已经让他听不见声音,但那双充满仇视的眼神韩弋却记得很清楚。 他甚至觉得很可笑,只能选择接受,有时甚至激怒韩腾让他更狠的打自己,通过一次次疼痛让自己麻木,他相信会有一天就习惯了,就不痛了。 因为温姗他不能反抗,他只是不愿因为自己让周围人受牵连,不是因为温姗是他妈妈,他对任何人都这样。 何况韩腾随时可以打温姗,用温姗出气,把怒火牵到她头上,下手又重。韩弋不得已这样。 韩弋顺利考上了二中,韩腾在外面吹得更响,脸面更大,韩弋只觉得丢人。 有几次韩腾向韩弋套近乎,韩弋不愿搭理他,韩腾的脸马上沉了下来,指着韩弋大声骂了几句脏话,顺手摔了几个杯子,韩弋依旧不理他,看都不看一眼。 当韩弋看到韩腾这副嘴脸,恶心的想吐,韩腾被韩弋冷了几下,忍着愤怒走了,在沙发上一坐,继续看电视。 餐桌上只有韩弋一个人在吃饭,温姗给韩弋夹菜,外婆坐在一旁看着韩弋。 他知道外婆不敢在这个家有任何动静。在韩弋小时候,他亲眼目睹了外婆家被韩腾砸的一片狼藉,外婆护着温姗,她自己被韩腾拳打脚踢。 韩弋哭喊着,拉着身边的奶奶让他阻止韩腾,但奶奶没有任何反应,他只记得奶奶咬牙切齿和出气后的痛快。 后来才知道,是奶奶故意挑拨关系。奶奶看不惯外婆身体不好就总咒骂她去死,看不惯外婆有自己的房子而自己没有,看不惯外婆比自己有钱,嫉妒怨恨温姗和外婆的一切。 就编瞎话温姗有外遇,韩腾对仇恨家人这点毫不吝啬,全盘相信,一怒之下在外婆家找到了温姗。 而外婆家的地址还是奶奶告诉韩腾的。她看着韩腾对她俩拳打脚踢,把房子砸的稀碎,心里及其过瘾解恨。 韩弋的爷爷去世的早,奶奶一直住在韩弋家,平时总是故意刁难温姗,给这个家制造麻烦,从儿时就跟韩弋念叨外婆的温姗的坏话,甚至还有辱骂,明里暗里挑拨温姗和韩腾关系。 事情过去好多年,老实说今天看到外婆在家,韩弋有些意外和担心。 今天奶奶不在家,听说是自己大女儿有事,她去看看。 温姗一个劲儿的给韩弋夹菜,韩弋一个没动,自己夹自己的。 他看着外婆束手束脚,连说话都轻轻地说,温姗把饭菜又分出来一份端到客厅的茶几上。 他瞟了一眼在沙发上懒得要死的韩腾,吃了几口就饱了,拎着书包回到了自己房间。 韩弋关上门,背抵在房门上,低着头,一动不动。门外很安静,不一会听到了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知道外婆离开了。韩弋无声松了口气,起身离开。 过去,小时候的韩弋和温姗在客厅看电视,每次只要听到了玄关门外有脚步声,韩弋知道是韩腾回来了,吓的从沙发上窜起来,跑回自己的房间钻到被子里装睡,安静地听着房门外的动静,他害怕韩腾又发怒,祈祷韩腾不要打妈妈,不要打自己。 渐渐养成了习惯,他总是抵着房门关注着外面的情况,确定没有动荡再离开。 现在的韩腾几乎不动手了,酒也喝不动了,发现以后得指望韩弋和温姗,毕竟自己一无是处还啃老,收敛了不少,过去的事就像跟自己无关一样,对韩弋丝毫没有愧疚和歉意,反倒一副无所谓不计前嫌的样子。 这是韩弋最厌恶的,令人作呕。 他恨韩腾,也怨恨温姗,但他遵守做为儿子的道德和原则,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也仅此而已。 韩弋总是礼貌又强硬地拒绝他们进入自己的生活,从不向他们袒露心声,甚至连话都很少,更别说笑一笑了。 其实刚回家,韩弋就突然有些想念在二中的生活,那里没有这个家的任何痕迹,他可以暂时摆脱这些常年阴魂不散的琐事,不必在这个屋檐下重复曾经的噩梦。 韩弋坐在书桌前,自嘲地笑了笑。打开书包拿出书本。发现一个本子里夹了一张纸,打开一看是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几个字: 小狐狸要多笑一笑。 那天下午间操回来,韩弋桌子上放了一瓶一看就是国外的饮料,瓶盖上贴了张便利贴,歪歪扭扭写着这几个字。 要不是程潇因为训练不在,韩弋真的想借着他的字损他几句。 当时韩弋轻轻笑了一下,这张便利贴就被韩弋夹在了本子里。 韩弋这次还是没忍住笑,心里突然轻快了许多。 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打开微信,发给了程潇,下面跟着一句话: 上次忘了说,你这字柔韧度真好。 在学校韩弋基本不用手机,偶尔拿出来一次还被程潇看到了,按着手加了个微信。 韩弋从不和别人闲聊,一没兴趣二嫌麻烦三没朋友。 当韩弋反应过来自己主动跟别人废话的时候,程潇回复了,是一段语音。 韩弋怔了怔,最后还是点开了,程潇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就损我吧!亏我特地挑的柠檬味,一箱里面就那么一瓶!” 韩弋愣住了,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第二条语音弹出来:“感动不?要不来给潇哥笑一个?”程潇得意地说。 “呃……”韩弋本来还有点感动,然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感情。 韩弋直接「呵呵」甩给屏幕那边的人。 但莫名想笑,心情好了很多。 程潇看着屏幕也是笑的合不上嘴,虽然只有两句话和一张图片。 作者有话说: 韩弋家的一小部分真相…… 第8章 —— ——明天见—— 韩弋这几天一直闷在家里,哪也没去。 国庆期间,温姗要加班,韩腾出去鬼混。 晚上温姗回家,跟韩弋道歉,没空出时间陪他。 为什么要陪我?韩弋第一反应是这个,但没说出口。只是沉默地应了一声。 韩弋记得小时候,儿童节前一天他求温姗带他出去玩,温姗答应了。 当天韩弋早早起了床,在家左等右等,最后跑到小区的大门口等。 韩弋等了一整天,甚至一顿饭都没吃。他记得昨天妈妈答应他今天会带他去玩,去吃好吃的。 晚上七点,温姗下班回来,看到在小区大门口的韩弋,她忘了昨天的约定,想起来后只有一句:“对不起。” 韩弋没哭也没闹,他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他从早等到晚,然后温姗失约,最后只有道歉。 后来他习惯了,对节假日什么的并不关心。他不懂为什么有人要纪念那些日子,在他看来每天都一样。 韩弋这天早上是被手机微信震动吵醒的。 他半边脸埋在枕头里,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半睁着眼,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摸手机,看到微信有十多条未读消息。 是程潇…… 韩弋突然清醒了不少,点开聊天框。 今天最后一天了。 小狐狸出来玩不? 我旅游回来了。 给你带了礼物,好奇不? …… 程潇说了一堆,总之就是想找韩弋出来。 韩弋有些意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十多年没有过所谓的玩,一直以来都是沉闷和封闭,以至于突然有人找他,他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有些小心翼翼和害怕。常年的孤独和压抑,让他畏惧,本能的想逃跑。 他又想找个理由拒绝程潇的邀请。但这次,他找不到了,因为心里隐隐有了一点期待,是好奇礼物是什么,还是想见到程潇,或者是其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理由,足以让韩弋动摇。 原本压抑到了极致,已经刀枪不入,但依旧有弱点。光总能穿过层层空隙,给这间腐朽阴冷又潮湿的房间带进来一丝光亮。有了第一次,就会奢求期盼第二次。 越是不可救药,越是病入膏肓,物极必反,往往只需要一点外力,就会瞬间崩塌瓦解。 本能里对光的追求暴露的一览无遗。 我刻意地回避所有,逃避自己无能为力,害怕自己不配拥有。 我只是个胆小鬼,害怕的方式是让自己对一切都无所谓,只要不去面对,就不会害怕。 但只要有程潇在,我就忘了自己是胆小鬼,我想勇敢地冲出阴影魔障,和他一起站在光亮之中。 十月初天气正适合出门游玩。韩弋穿了件黑色卫衣和灰色运动裤走在路上。 到了约定的地方,却没看到人。 韩弋给程潇发消息: 我到了,人呢? 刚发出去,一条语音弹了出来,韩弋点开。 在……你……后……面—— 韩弋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转身转到一半,余光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一瞬间扑在他身上。 程潇两条胳膊搂着韩弋的脖子,整个人从后面扑在韩弋身上,韩弋被这么一扑踉跄了两步。 “想我了没?”程潇扬着声音说。 程潇穿了件卡其色风衣,里面穿了件纯黑色衣服,下身是条蓝色牛仔直筒裤,休闲又随意。韩弋看了一会,移开了目光。 “问你呢,想不想我呀?” “不想。”韩弋扭过头,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给你个机会重新回答,不然礼物我没收!” 程潇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又精致的黑色丝绒礼盒,在韩弋面前晃了晃。 “好……想你,可想了,行不?”韩弋彻底绷不住笑了。 在程潇印象里,韩弋一开始总是一脸冷淡,话少,从来不笑。 但现在,韩弋真的变了好多。 韩弋的话变多了,有时候还会怼程潇或者损程潇几句。再就是也愿意笑了,每次韩弋开心的笑,狐狸眼眯起来,特好看。所以程潇都会发自内心的谢天谢地,值了值了。 相处的这些时间里,程潇发现韩弋总是在回避周围的任何事物,明明心里有期盼,但总是迈不出那一步。别人看不出来,但自己看出来了,就一定要拉韩弋一把。 他也发现,韩弋冷淡的外表下,其实很可爱。 韩弋上课困得不行了就会用手指支撑自己的眼皮,也会靠在椅子上困得东倒西歪直点头,会因为美食而两眼放光,晚上睡觉的时候整个人会贴着墙缩成一个团,连头也往里缩,像个猫。 程潇对他的好他也会想办法回应。看着韩弋别别扭扭,僵硬地感谢他的样子,程潇刻意不拆穿,假装什么都不懂,看着韩弋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笑个不停。 这些大概就是程潇喜欢和韩弋一起玩的原因吧。 程潇一直这么认为。 “这还差不多,奖励你一个潇哥亲手制作的礼物,世界仅此一个,独一无二。”程潇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把盒子递到韩弋手里。 韩弋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盒子,觉得它很重,自己有些承受不住。 程潇一瞬间看出了韩弋的顾虑,给他解释到:“其实也没什么,没费多少时间,就是很简单的小玩意儿。” 他看到韩弋放心地点了点头,终于接受了。他默默松了口气。 韩弋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手链。 手链主体是黑色细编织绳编起来的,连接处是两头抽拉式,手链上嵌着一个银边包裹的、和手链粗细一样宽的长方形淡蓝色石头。 石头雕刻的很精致,很清澈很透亮,在阳光照射下又闪又亮。韩弋的直觉告诉他这石头没那么简单。 手链又简约又有质感,很适合男性。 韩弋看着这手链的精致程度,一脸不信地看着程潇。 程潇发现韩弋好像不太信这是自己随便弄的,赶忙改口胡诌:“其实……费了一番功夫……” “呃……”韩弋不说话,但脸上写着:你继续扯。 程潇编不出来了,索性承认了。 这个手链主体确实是程潇按照纪念品店里的手链样式自己编的,因为那些手链要么红的要么绿的,程潇觉得颜色难看,就自己选颜色自己编,他注意到韩弋的东西都是黑色,就选了黑色。 至于上面的石头,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石头,是叫海蓝宝石,也被称为「勇敢者之石」。 程潇老爹搞珠宝首饰生意,程潇从他老爹淘回来的石头里挑了这个,而同样的石头程潇家还有很多,程潇他爸就给了程潇。 他让老爹找人当天赶了出来。因为程潇的要求没什么难度,所以很快就做了出来。 “这……太贵重了……” 韩弋其实很喜欢,但他觉得自己实在不配。 宝石贵重,程潇的心意更贵重。 程潇料到了韩弋会这个反应,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他:“你生日过了吗?” 韩弋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距离他17岁生日还早,他一月过生日。 “没。” “那正好,这个是你的17岁生日礼物,提前送你。我下个月过生日,你随便回我一个礼物就行了。” 他知道这个手链因为上面的宝石,而且韩弋向来答谢别人都是在同等基础上投入多点,所以韩弋肯定会很有负担。 他又说:“先说好,得是自己做的,别想着花一大堆钱来糊弄我,再说这石头还是我白嫖来的不算数。” 韩弋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真的没法拒绝。 看着韩弋睁着眼睛微张着嘴说不出话,程潇知道阴谋得逞了,这下没理由拒绝了,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机智。 果然,韩弋收下了,还答应了程潇的生日礼物。 程潇和韩弋在商业街转悠着,假期里这条街格外热闹,路过的女生都会回头偷看他俩。 这条街在韩弋印象里一直很模糊,只记得十多年前路过一次,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他穿梭在人群中,看着两边的建筑,熟悉又陌生。 程潇让韩弋等他一下,韩弋点了点头。 身边旁边走过一家三口,孩子只有四五岁,手腕上系着一个飘起来的氢气球,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 韩弋看着出神,没注意程潇回来了。 程潇一早就用手机在饮品店订了两杯饮品,回来就看到韩弋转头看着什么出神。 他把吸管递到韩弋嘴边碰了碰他,韩弋回过神,接过来喝了一口,是柠檬味,很好喝。 “谢谢。”韩弋轻轻笑了一下。 “跟我客气什么啊,走,带你吃饭,出门没吃东西吧?”程潇拉着韩弋的胳膊,神采飞扬。 “嗯!” 韩弋感觉到那一瞬间心中的某一部分好像被填满了,就像弥补了多年的遗憾,完成了过去的执念。 这次我再也不用羡慕别人,我觉得,至少整条街里,我就是最开心的那个,因为我身边有程潇。 程潇带韩弋来到家火锅店,上来就跟老板娘热情地打招呼,一看就是经常来。 店里的装修是中式风,所有装潢都是木制,包间的地方用屏风挡着。今天节假日,店里的人不少。 程潇哗啦哗啦翻着菜单,一个一个问韩弋,韩弋一开始还是「行」、「都行」,后来实在无奈了,这一个一个问不得问到猴年马月。 “你觉得可以的就都行,我相信你。” 直到东西都摆上,韩弋看着桌子额头青筋直跳。 桌子挺大的,但上面还是铺满了。旁边的木制架上目测还有不下十个盘子没放上来。 “这……吃的完吗?” “这不是今天咱们的小狐狸在吗,肯定要照顾得周到啊。”程潇边说边忙活。 韩弋也想帮着程潇,被程潇慌忙制止了。 “哎呦你等着吃就行了,细皮嫩肉的可别烫伤了。”程潇担忧地说。 韩弋气笑了,懒懒的往长椅上一靠,就这么看着程潇。 程潇的手宽大,指甲短短的,手指一动就能看到手背上凸起的筋骨,整张手有明显的骨感。 韩弋没注意到自己的盘子里已经摞起来一座小山,发现时程潇还一个劲往韩弋盘子里夹。 “我发现,你天天就是想撑死我。”韩弋一脸认真看着程潇。 程潇偏头噗嗤一笑:“冤枉,这不是看你太瘦了吗。”说着放下加长的筷子,拿起一副一次性手套。 韩弋正低头吃着盘子里的,听到一声「张嘴」。 韩弋没反应过来,听话的张着嘴抬起头,一只剥好的虾被放进自己嘴里,程潇戴着手套的手收回去,继续剥虾。 韩弋的脸不明显的红了,微微有些烫。 他没多想,认为自己只是有点不好意思,竟然有人会给他剥虾,会喂他。 两人在外面玩了一天,他们在路口分别。程潇回头喊了一声「明天见」就走了。 韩弋目光落在程潇的背影上,眼神温柔,轻轻说了句:“明天见。” 回到家,韩弋把黑色丝绒盒子和之前那张便利贴一起装进了个空盒子里,放在了抽屉的最里面。 他希望时间可以过的快一点,快点到明天。 第9章 —— ——没我允许谁也不给—— 这天早上,韩弋起得很早,他收拾好刚要离开房间,又转过头看着书桌的抽屉,想了好久。 吃早饭的时候温姗注意到韩弋手腕上若隐若现戴着个什么东西,印象里韩弋对这些从不感兴趣。温姗皱了皱眉,觉得有问题。 “你手上戴的……”温姗怀疑地问到。 “同学送的,叫程潇,男的,我跟他好。”韩弋的语气有些不悦,语速很快,声音依然冷冷的,但这次好像声音里带着些冰刃,熟练地又快又准刺向温姗心中的所有问题,说完就走了,他此时只想离开。 “什么样的同学,还送你东西?”温姗声音更加怀疑,语气中透露着戒备。 曾经温姗在接韩弋的时候看到过一次有个女生和韩弋说话,虽然韩弋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但温姗还是怀疑起来,有些不悦。 她故意没有接韩弋,还特地告诉他让他今天自己回家,然后跟在韩弋身后,看看她放学都干什么,有没有和那个小姑娘一起走。 韩弋的确是自己回来了,温姗等了一会才回家。一晚上对韩弋百般试探,旁敲侧击,甚至有些疾言厉色,之后又是监视了好几天。 她不顾韩弋的说辞,全凭自己的意愿,一点信任也不愿给韩弋,甚至还告诉了韩腾,韩腾对韩弋上来就一耳光,指着骂了好久。 后来韩弋从没跟任何女生有过接触,那次只是班长通知韩弋准备好第二天的三好学生演讲而已。 自己一直是一无所有,从小就相当于没有父亲,还整天被母亲扔在一边,他的所有都被忽视,甚至连基本的信任都得不到,家对他来说只有陌生、空虚和恐惧。 现在表现出关心了,想把我栓起来了,想控制我了,平时一副仔细而又小心的样子,倒不如说是戒备和监视,任何一个和他们认知里有偏差的举动还都会遭到怀疑。 也是,你们从未看过我的生活,对此一无所知,我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对陌生的人有戒备有怀疑理所应当。 韩弋苦笑了一下,他能想通,他想通一件事很容易,因为他年年都在做,但却依然很讨厌。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委屈,因为程潇的好意因为自己就被温姗那么随意的怀疑。 他有些怪自己,怪自己那么着急戴上手链,怪自己任性贪恋那几分钟。 他没有回复温姗,出了门。 看到韩弋走到教室的后门,程潇刚想打招呼,但一瞬间就发现韩弋整个人有些恹恹的,虽然不明显,但能感觉到,他赶忙跑了过去。 “怎么了?给小狐狸委屈成这样。”程潇皱着眉,有些心疼。 韩弋看着程潇,心好像被狠狠的绞了一下,又低下了头,心中的歉意、无助、自责顺着裂口渗出来,慢慢汇成一条,一滴一滴落下来。 程潇看着韩弋的情绪正在暴露出来,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他知道韩弋此时很难受很难受。 他没再说话,而是伸出一只手拉着韩弋的手,正巧看到韩弋手腕上的手链,程潇笑了笑,又轻轻地往自己面前带了带,让他离自己近些,另一只手摸了摸韩弋的头,又慢慢地让韩弋的额头抵在自己的肩上,温柔地一次又一次抚过韩弋的头发。 程潇知道如果韩弋不想说就绝对不可能说,对于韩弋来说,他不想要安慰和开导之类的后话,韩弋都能想通,他只是累和压抑。 所以程潇只是默默的陪着他,让他有地方可以歇一歇,至少能缓解一下疲惫。 韩弋的而额头抵在程潇肩上的一瞬间,他的身体放松了下来,紧接着眼眶红了,鼻子有些酸涩,嗓子哽咽。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发泄心中的压抑,但他不能影响程潇。 他一开始只想把自己最不堪最沉重的东西藏起来不让程潇看到,因为他害怕程潇会因此疏远他,毕竟他和程潇有差距,他也似乎能看到两人分道扬镳的那一天。 直到这一刻程潇双手捧起韩弋的脸,让他看自己的眼睛,轻轻地说:“坚持不住就来我这,相信我,我一直都在。” 韩弋看着面前那双充满坚定和温柔的眼睛,里面倒映着自己眼眶通红湿润,嘴唇微微颤抖。 一直绞着心脏的锁链灰飞烟灭,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却有释然的感觉。 韩弋重重的点了点头,回应程潇,也是在回应自己。他不想一直藏着,与其心惊胆战什么时候会暴露,不如勇敢去面对,如释负重的感觉太好。 程潇感觉到韩弋放松了下来,双手轻轻抱住了他,好像抱着个珍贵的易碎品,不忍心放下,又害怕会在手里碎掉。 他俩来得早,走廊空空如也,教室没几个人,也没人注意到程潇正站在后门门口,轻轻抱着他的小狐狸。 谁知道,杨天本来想早来一会儿抄个作业,没想到就看到这样一幕:韩弋的头抵在程潇的肩上,程潇抱着他,轻轻拍着韩弋的后背。 杨天瞬间石化,两个眼珠子快要跳出来,下巴已经合不上了。 而那俩人没发现这有个刚刚半个世界观崩塌的杨天。 杨天深吸一口气,找回点理智,声音颤抖地说:“那啥……潇哥韩哥……早上好啊……” 程潇看着韩弋以迅雷不及的速度挣开自己的怀抱,还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淡定的很,但他的腿可不淡定,一个劲儿的想往教室里钻,脸也微微泛红。 程潇轻轻一笑,故意堵在门口不让韩弋进去,一脸恶趣味的对杨天说:“早啊天儿,我俩有点事,你走前门行不?” 杨天虽然刚才被雷个半糊,但还是有理智,马上领悟到程潇的意思,灰溜溜跑了。 “你要进去吗?”程潇轻轻地问面前的人。 “嗯。”韩弋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有些后悔回答。 “好吧。”程潇妥协似的耸了耸肩。 程潇没有让开,只是脱下了校服外衣,扣在韩弋的头上。 充满阳光和洗衣液的气味包裹上来,这是程潇的气息。 “你的眼睛和鼻子都红成那样了,多明显,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为了避免被冤枉,还是藏起来好。”程潇的语气很轻快随意。 韩弋忽然睁大眼睛,嘴唇微微颤抖,他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说。 课间,杨天凑了过来。 “哎潇哥潇哥,今早怎么回事啊?”杨天趁着韩弋不在压低声音说,满脸藏不住的好奇。 “啧,你韩哥只是心情不好。”程潇敷衍一句,又低头在手机上点来点去。 “我知道,这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杨天无奈道:“我跟张思哲研究一早上,想着怎么让韩哥高兴高兴,唉。” 前面的江馨黎和胡悦齐刷刷回头,给程潇和杨天吓一跳。杨天本来靠在韩弋的桌子边,吓得直接弹起来。 程潇原本好好坐着,突然来了个椅子打滑,缓了缓又低头忙手机。 “你俩要干嘛!?”杨天惊恐地看向面前的两人。 胡悦白了杨天一眼,满脸一言难尽:一大老爷们儿就被这吓到了? “其实……我也发现韩弋好像今天不太对劲。”江馨黎先开口,胡悦也点了点头。 这三个人还在一顿猜测的时候,程潇关了手机。 “搞定!”程潇扬起嘴角信心十足地说,“今天中午我的小……” 程潇想说「小狐狸」,但突然哽住了。 “你的小什么啊?”杨天问到。 “啊,我的小计划,为了哄你们韩哥高兴。” 程潇又觉得这个「哄」说得会不会太奇怪。 平时都不注意,口无遮拦的,今天怎么格外别扭,总有说不上来的意味。 “咦……潇哥,我发现你对韩哥很不一般啊——”杨天挑着眉,刻意拖着声音调侃。 “去你的,你韩哥心情不好,还能不管啊。”说着就给杨天一脚。 程潇也不知道为什么韩弋不开心自己也会跟着着急,会绞尽脑汁想办法哄他开心。 应该就是为了博美人一笑吧,毕竟那一笑太诱人了,谁顶得住?反正我顶不住,程潇心说。 6班体育课是上午最后一节课,程潇让韩弋去食堂等着,自己一会过去,然后就偷偷摸摸不知道干什么了。 韩弋随便找了个位置坐着,偏着头一直看向门口,想第一时间找到程潇。 在程潇赶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人第一时间发现对方,韩弋招了招手,程潇笑着走过去。 原来程潇偷偷去拿外卖了,体育课是行动的最好时机。二中校规严禁学生偷订外卖,在学校各个地方装了监控,基本无死角,然而程潇他们早就摸清了漏洞。 他订了一份麻辣小龙虾、一份蒜香龙虾尾、一盒乳酪黄金小面包、两份章鱼小丸子、六个不同口味的糯米团子,还有两杯青柠绿茶。 韩弋马上就猜到了,程潇是想让自己开心一点,而且今天一上午程潇都在变着法的逗他。 韩弋深深的看着程潇。 “程潇……”韩弋轻轻地叫他。 “嗯?”程潇转头,把手里插好吸管的绿茶递给他。 “谢谢你,你让我很开心。”韩弋看着程潇的眼睛,语气很平静,但眼底尽是感动和温柔。说完接过绿茶喝了一口,眯起眼睛笑了。 韩弋笑起来和孩子一样,纯真又治愈,和平时冷淡的样子形成巨大对比,判若两人。 “啊……谢,谢什么啊。”程潇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谢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不是韩弋一贯的作风,但是无所谓,小狐狸开心了就行。 程潇很快来了劲头,一上午了小狐狸可算笑了,给他激动坏了,人家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小狐狸一笑可是勾人的魂。 啧,小狐狸精。 韩弋拒绝程潇喂他,在食堂这么人的地方,他是在是不好意思。 而且他总觉得看他俩的人很多,还都是女生,韩弋一向害怕人多,特别是别人看着他,这会儿更是别扭。 “哎哎哎,我自己来。”韩弋笑着拍开程潇的手。 程潇戴着手套,举着刚剥好的龙虾尾,硬是递到韩弋嘴边。 “哎,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家小情侣还没尴尬呢,咱俩俩男的怕什么呀?” 韩弋心说正是因为俩男的才怪怪的。 韩弋还是躲不过,就着程潇的手吃了。然后就感觉到身后突然袭出一片凉意,好像还有些怨恨,而面前几个女生一会一回头,每次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更让韩弋头皮发麻,瑟瑟发抖。 程潇看着韩弋笑个不停,他倒是不在意别人对他怨恨或者羡慕的目光。 程潇一脸玩味的看着韩弋,突然凑过去,胳膊搭在韩弋的椅背把他半圈起来,脸贴在韩弋的耳边,压低嗓子用气息轻轻地说:“你看有多少人嫉妒你是我的专宠。” 韩弋先愣了一下,马上一巴掌招呼过来,被程潇笑着拉开距离躲开。 两人一来一回让那些女生炸了锅,有的还是特地多待一会想看看自己的男神,结果看到这一幕,传言「阳光男神专宠清冷男神,而清冷男生温柔只给阳光男神」竟然是真的,只能默默悲伤,掩面离开。 不过自从这次,韩弋发现,来要他和程潇联系方式的人少了,微信好友申请难得清净,晚自习下课来偷看他俩的人也基本没有了。 刚开学那时候,高一整个年级都传遍了,连高二都有所耳闻,高一6班有两个帅哥,一个阳光型,一个清冷型,那颜值说是全校最帅都没人反对。 一到下课门口就有一堆女生两三个人结伴路过,每次都探头向里看。 平时下课基本都有老师在教室,这群女生比较收敛,晚自习没老师了,她们就开始肆无忌惮,站门口看的,想交朋友的,找人帮忙送礼物的,递情书的,更有直接找借口叫出来表白的。 程潇韩弋都经历了个遍,觉得比受刑都可怕。还有晚上放学跑来门口堵的,所以程潇韩弋每次都在放学铃声一响就冲出教室,俩人头也不回的嗷嗷跑,好像身后有一群僵尸,跟逃命似的。 本来稍微平息了一段时间,又因为运动会上程潇独揽多项冠军,运动场上体育生的风采无人能敌,英姿飒爽,而韩弋一直被程潇拐走,走哪带哪,俩人又火了一把,不停有女生又是送水又是要联系方式,这次还多了不少高二的学姐。 每次程潇都是礼貌又熟练地拒绝,但韩弋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应付,所以都是程潇挡在他前面替他拒绝,要是程潇不在身边,韩弋就会撂下一句:“不好意思,有急事。”说完就要跑。 有次有个女生脸皮也厚,追着问他什么急事偏要现在走。 韩弋没料到她会追问,自己也没提前准备好理由。 “找程潇。” 韩弋慌乱之下只能想到这个。 “可程潇回来了啊。”那女生指了指韩弋身后。 程潇看到这一幕马上意识到怎么回事,上去一胳膊把韩弋搂过来,韩弋还在懵逼,程潇话都说完了,留着那个女生原地震惊。 “这是我家的小狐狸,没我允许谁也不给。” 第10章 —— ——主权—— “我错了我错了!” “别打别打,哎!别打脸!” “小狐狸乖乖,把手拿开——” 程潇被韩弋追着满走廊打,求饶求着还唱上了。 “那种类型的就得让她死心死的干脆一点,不然天天找你。”程潇边躲边说。 “哎哟宝儿,饶了我吧。” 程潇接住韩弋挥过来的巴掌,攥在手里,往自己身前一拽,韩弋被带着转了半圈,后背抵在了程潇的身前,程潇眼疾手快又抓住了韩弋的另一只手,以从后抱着的姿势把韩弋的两只手钳在韩弋的胸前,笑着低着头,贴在韩弋耳边说话。 “不过说真的,我真挺不想把小狐狸给别人。” 韩弋的瞳孔微微放大,睫毛轻轻颤抖,程潇的呼吸轻轻扫在他的侧颈,配上低沉戏谑的声音,又酥又麻。 有点热…… 耳朵好烫。 韩弋心说千万别让程潇看到,可惜晚了,而且那抹粉红正顺着晕染到了脖颈和脸颊。 韩弋觉得整个人很烫很烧。 真要命,怎么这么不抗撩,面对那些女生惊涛骇浪似的情话攻势都没反应,大风大浪都顶住了,反过来被雨点般的一句话整的烧起来? 丢死人了!哎呀这该死的热怎么还退不下去!怎么越急烧的越快?韩弋心中炮火连天,整个炸了。 韩弋心说反正看到了,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得了。 程潇就这么搂着韩弋,看着他的皮肤泛着粉红色,眼神飘忽不定,自己也有一些出神。 “不想给……就,就不给。”韩弋偏开头,撅着嘴闷声说,程潇也回过神来,有些吃惊。 “你也是,我不想。”韩弋顿了顿,喉结轻轻滑动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似的,轻轻地说:“就不给。”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最后一个字轻到韩弋觉得自己才能听见。 他霸道的宣示主权,却因为是第一次,或者因为害怕和担心,说的一点都没有底气,最后还基本没了声。 他害怕程潇会不开心,会担心程潇有被束缚的感觉,一边不想限制程潇的自由,一边隐隐期待程潇多留一会。犹豫不决,就泄了气。 但他还是留了一点小心思,他很不想把程潇的好分给别人,专宠只能是自己。 但看着那么多女生喜欢程潇,追程潇,不免想到如果程潇有了女朋友…… 自己肯定不会阻拦,顶多难过一会,会不舍,没什么的。但是……还是想多留一天,一小时,十分钟,或者……几秒。 你依然是一阵风就能轻易带走,我很想把你留在自己手里,但我的手掌太小,什么也没有,实在是太委屈你了,所以还是让你走吧。 反正一开始只是开玩笑,不如借着机会说给你。 如果程潇生气,就告诉他是开玩笑。如果程潇没当真,那最好,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这两个结果都能接受,韩弋心说。 于是韩弋定了神降了温,做好了准备等着程潇的回答。 这几秒钟长的没有尽头,韩弋松了口气,心想沉默就是生气了,赶紧解释一下吧。 韩弋刚要说话,突然声音卡在了嗓子眼里,整个人又烧了起来。 程潇的头埋在了韩弋的侧颈,唇贴在上面一字一字地说:“我就这么让你没有底气吗。” 程潇声音有些沙哑,闷闷的,很平静。 这和自己想的不一样,韩弋先想到的是这个。 然后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 程潇也不等韩弋回答,自顾自的说:“不想让我有女朋友就告诉我,不用害怕和担心什么,对小狐狸肯定是有求必应。” 韩弋怔住了,他只感觉到心揪在一起,很酸很疼,有些喘不上气,因为程潇的声音又委屈又难过,整个人无助地抱紧韩弋。 路过的人不知到程潇抱着韩弋在干什么,只觉得两个人在玩闹,有的女生还会脸红偷笑。 “对不起……我……”韩弋的声音越来越颤抖。 “所以……你要相信我。”程潇委屈。 “我信。”韩弋颤抖。 “拒绝那些女的。”程潇依然委屈。 “好。”韩弋依然颤抖。 “你要让她们都死心。” “好。”韩弋还在颤抖。 “说你有人了。” “嗯,我有人了。”韩弋认真记着。 “你很听他话。” “我很听他话。” “他不让就不让。” 程潇噗嗤一笑:“你怎么这么好骗,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 韩弋还没回过神,一直在像机器似的记着程潇的话并重复,茫然无知地看着程潇。 “刚才我让你说我是你老公你是不是真就说了?” 程潇戏谑地说,勾着嘴角似笑非笑满脸不正经,一看就是一肚子坏水。 “呃……”韩弋一时不知道是感谢他没勾引自己说浑话,还是谴责他的卑鄙无耻蓄意恶劣没皮没脸想法。 但想到刚才的程潇……韩弋心说就让他一次。然后挣开程潇的胳膊,撅着嘴扭头不看他,心里还是暗暗谴责一句:恶!劣! 程潇当然知道韩弋忍着让他一回,心里肯定把他谴责了个遍。他也不急,反而在韩弋炸毛的边缘反复横跳。 “要不小狐狸叫一声?” “不叫老公叫哥也行。”程潇继续作死。 “不好意思,我、比、你、大。”韩弋可算逮到机会调侃程潇,翘起尾巴摇来摇去。 “不可能,你生日什么时候?”程潇装作不相信,其实别有目的。 “跟你同年,1月28——”小狐狸得意忘形。 “啧,确实。”程潇遗憾道,但知道了韩弋的生日。 他之前问过韩弋,韩弋只说1月,再也没多说,好像想起了什么心事,程潇就没再多说而是岔开了话题。 这次程潇发现韩弋没有什么异常,有些庆幸。但是怕韩弋又想起来,急匆匆拉着韩弋回了教室,还一边叨叨要上课了赶紧走。 韩弋还不可思议看着他,说他是不是受刺激了,竟然着急上课,哪次不是拖到铃声最后才回去。 中途还碰到了学年主任严主任,一个整天板着脸跟煞神似的高个子中年老头,走路手背后面微仰着头,每一步都走得不快不慢,但却很有气势,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眼神凌厉好像随时在抓违反校规的在逃罪犯,看人的眼神就像审视,好像有一双法眼,能看透所有学生的小心思,有的心理素质差的,当即能吓得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动作不对就被要法眼盯上。 学生见着他都躲着走,就像老鼠见了猫,四处逃窜,煞神走过之处寸草不生。 韩弋也有点害怕他,但程潇可一点不怕,每次还能冲着煞神打两句哈哈,煞神也只有看着程潇时眼神才会稍有变化,但仍然板着脸。 偶尔会屈尊降位开金口回程潇两句,有次直接抬脚给程潇来了一下,程潇还一边「哈哈哈」的笑着一边跑,引来了满走廊的围观,所有人是又好奇又心惊,最后看到煞神严主任竟然一脸愁苦的走了,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可思议」。 严主任竟然还有别的表情? 这应该能上校史了吧? 这个程潇到底是何方神圣?煞神竟然都对他手足无措? 而此时此刻程潇依旧是一副不怕死的样子,还热情地扬着手跟煞神打招呼。 韩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煞神脸上竟闪过一丝不忍直视。后来想到程潇的战绩,确实是有些不忍直视。 “程潇……”煞神竟突然开口:“扯个手怎么回事。” 煞神的眼睛落在程潇的手上,此时程潇正拉着韩弋的手,因为身高差距和体型差距,韩弋被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啊?”程潇忽然反应过来,一用力把后面的韩弋拉到了身边,还举起牵在一起的手晃了晃,笑着说:“老师,我可没处对象啊,这是男的。” 煞神直接被噎住了,皱着眉努力眨了眨眼,然后一手痛苦掩面,一手冲程潇使劲扇了扇,让他快走。 程潇马上领会,扬着声音俏皮地说了句:“走了啊老师——”然后就牵着韩弋走了。 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像严主任这种秉公执法、不苟言笑、浑身上下写着「规矩」二字的煞神,碰到程潇这种脑子里根本没有「规矩」二字的,能忽略一切攻击的乐天派简直是束手无策,头疼的要死。 然而头号乐天派今天乐不出来了。 这节是物理课,物理老师是个矮矮的小老头,幽默感十足。 他刚来就说了月中有个考试,同学们齐刷刷哀嚎,唯独物理老头乐得不可开交。 每次有什么通知物理老头总会第一时间跟自己的学生讲,然而每次6班都知道,这次自己竟然比老艾快一步,老头兴奋的不得了,好像革命终于胜利了。 程潇本来还在低头玩手机,听到考试瞬间坐直了,僵硬了两秒,转头问韩弋:“我怎么听到了考试……” 韩弋看着他那惶恐悲伤的脸笑个不停,没等他回答,老头先开了口:“小程同学,你没听错,真的是考试。”物理老头说完还一脸幸灾乐祸。 程潇思考了一会,喊了句:“老师,我叫程潇,不叫潇程。” “你这死孩子,真让我伤心!我亲切的喊你,你竟然觉得我声调不分!”物理老头掩面痛心。 班里一阵欢笑。 “别别别老师,您别着急难过,我给你好好考着,让您乐呵乐呵。” 物理老头瞬间变脸,面露喜色:“不考80我就收拾你!” 程潇一听马上哭丧个脸,韩弋在一旁笑个不停。 这几天各科老师带着复习,韩弋跟的不费劲,平时他就细致,各个知识点弄的很明白。 他发现这几天程潇上课不睡觉不玩手机,也不开小差,一直在认真复习。 对于体育生来说,虽然高考会有降分录取,但要是想去好学校好专业,高考分数也要高,况且他们大部分时间花在训练和比赛上,想考出高分就要比一般学生更拼命。 虽然临近考试,但程潇依旧得训练。而且程潇的早训时间提前了,练完还要赶去上课,早饭都来不及吃。 韩弋放心不下,就天天帮他带早饭。下午经常有老师来自愿辅导,讲些考试题相关,韩弋都会好好整理出一份放在韩弋的桌子上。 韩弋让程潇把不会的题给他,他虽然都会,但还是每道题都在心里讲了一遍,有一丁点觉得自己讲的不够明白的都会去问老师。 考试这两天,第一天整天考六门,第二天上午考两门,下午发答案,学生批改试卷。 像程潇这类,考完拉倒,答案一眼不看,眼不见为净。韩弋则是另一类,对完答案看错题。 二中批卷效率高,第二天就出了成绩。 程潇突然怂了,让韩弋替他看。 韩弋班里第三,年级第九。 程潇班里第二十,年级四百整。韩弋特地看了程潇的物理,81分,险些丧命。 整个学年一千多个人,程潇作为体育生成绩排在中上游已经是奇迹了。 程潇激动的抱着韩弋,头发蹭着韩弋的脸和脖子痒痒的,韩弋推也推不开,无奈给他抱着,但心里也是很开心的。 这还是程潇从不听课全靠这几天突击复习的成果,已经很不错了。 就连艾老师都衷心佩服。物理老头知道程潇以1分的优势获胜,虽然惋惜,但也是开心的不行,笑骂道:“兔崽子给我保持住,掉了80我还收拾你!” 考试一过,所有人都稍微松了口气,恢复到了正常的学习生活。 眼看进入了十一月,天彻底冷了下来。 中午寝室内。 程潇逼着韩弋穿自己的衣服。 “穿我这个,你那个太薄了,想感冒啊!” “我真不冷,而且你的衣服太大了我不穿!” “大点儿怎么了?不比感冒强啊?” 程潇拿着从衣柜里翻出来的黑色绒卫衣堵在门口防着小狐狸不听话要逃跑。 看着小狐狸坚持不穿,但又不能放任小狐狸感冒。程潇决定上手段。 程潇把卫衣往自己床上一扔,开始扯韩弋校服外套。 “咳咳。”杨天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旁的张思哲默默转身,不看那俩人。 “我说,这寝室还有人呢……”杨天讪讪地说。 程潇一脸无所谓,但是韩弋脸皮薄。 两分钟后。 “早点听话穿着不就行了?”程潇心满意足地说。 程潇虽然比韩弋高一个头,但体型差却很大,衣服的码数差很多。 果然,穿着程潇的卫衣,校服外套死活也穿不上了。又要穿着程潇的衣服被人围观了,韩弋心说。 上次韩弋穿着程潇的校服外套被一路的女生围观,一个个都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韩弋心里有些发毛,从那之后韩弋一直抗拒穿程潇的衣服,这次还是被强制穿。 午休后,学生们离开寝室去教学楼,就这十来分钟,一个爆炸新闻在高一传遍了: 程潇不仅搂着韩弋,还和韩弋牵手了,而且韩弋外穿着程潇的衣服。 第11章 —— ——心事—— 韩弋一路都在试图把手抽回来,因为旁边的某人发现他的手冰凉,非要给他暖手,那手又大又有力气,韩弋挣不开也就放弃了,于是就出了这么个新闻。 韩弋别别扭扭的缩着脑袋,程潇以为他冷,直接把卫衣后面的帽子给他扣上了。 韩弋被帽子一遮,又被程潇搂着,体型差对比的很明显,显得更娇小。 这俩人简直风风光光火了一路。 韩弋没想到的是,好不容易回到教室了,教室里面又炸了锅,自己班女生怎么都这么起劲,齐刷刷回头看。 后来从江馨黎口中得知,好多女生特别磕他俩,生出一堆妈妈粉来,还说什么「看他俩在一起比我自己谈恋爱都要兴奋」之类的话。 韩弋心说还妈妈粉,是组织才对吧。 他难得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现在是十一月,心想程潇的生日是这个月,生日礼物早就准备好了,但具体哪一天,韩弋一直不知道,他问过程潇,程潇只说到时候就告诉他,他也问过杨天,杨天也只知道在十一月,好像刻意不告诉具体是哪天。 这天艾老师发了一张学生信息表,按照校规定得填写。韩弋看到上面有出生年月日一栏,顿时眼前一亮。 韩弋一边写一边偷瞄程潇,果然程潇写的时候遮遮掩掩,肯定有问题。韩弋这下铁了心要看。 韩弋各个角度都没偷瞄到,撇了撇嘴,想到了个办法。 “程潇,有吃的没。”韩弋拖着声音,有气无力的好像饿了好久。 程潇第一次听到小狐狸开口跟他要食物,开心的头顶直放烟花,差点跟着起飞。 “有有有,我给你拿,你爱吃的我这都有。” 程潇马上弯下腰从包里掏出一堆零食,那张信息表就彻底暴露在了韩弋眼皮子底下。 韩弋勾着嘴角微微一笑,阴谋得逞。 他赶紧伸脖子偷看,表情一僵,转过头捂嘴偷笑,肩膀一直在抖。 刚刚殷勤找零食的程潇转身就看到这一幕,看了看自己的信息表,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小、狐、狸、精! 下课…… “哈哈哈潇哥,原来你光棍节过生日啊,哈哈哈!”杨天乐得前仰后合。前面的江馨黎和胡悦强忍着不笑出声。 “杨天你给我闭嘴,收拾完你韩哥,下一个就是你!”程潇恶狠狠地恐吓杨天。 程潇一下课就扑向要逃跑的韩弋,抓着脖颈给拎了回来,扔在自己的座位上,韩弋背靠着墙,面前站着程潇,韩弋觉得自己可能难逃一劫了,马上开始求饶,程潇撂下一句「没用」就再次扑了上去。 程潇的一个膝盖直接压在韩弋的两条腿上,一只手钳住韩弋两只手举过头顶压在墙上,另一只手直接伸到韩弋的衣服里。 韩弋看着程潇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自己一动也动不了,心里有一点恐慌。下一秒,程潇就动手了。 “啊!手,手……别,别别别,啊啊啊不,不行了,我我我错了,程潇!” 韩弋手脚都被控住了,只能一直扭着腰躲开程潇的手,但丝毫没有起作用,程潇一点也不手下留情。 “小狐狸精,学坏了?敢耍我了?”程潇一边挠手里人的腰一边挑衅他,他知道韩弋最怕痒,全身都敏感,而腰是最敏感的地方。 韩弋喘的越来越急,脸开始染上了粉红色,嘴唇泛红,半睁着眼,全身好像都有电流流过,腰以下已经酥麻没知觉了,胸膛上下起伏,软瘫着靠着墙,衣领宽大歪向一边,隐隐露出雪白的凸起的锁骨和半个消瘦的肩膀。 程潇看了一会,终于停手了,直起身来单手抓着韩弋的两个爪子拎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勾起他的下巴,低头轻轻微笑着说:“小狐狸,下次还敢不敢啊?” 说罢松开了手,韩弋的脸顺势贴在程潇的腰上,呼吸还很急促。程潇摸摸了韩弋的头,又一脸阴笑着转头看向了杨天…… “啊啊啊!潇哥对不起!”杨天边跑边大声求饶,后面就是凶神恶煞穷追不舍的程潇。 “杨天你给我滚过来!” 两人在走廊里你追我赶,又爬了好几层楼。中途差点撞翻了煞神严主任,煞神龙颜大怒,扯着嗓子怒吼:“程潇杨天你俩站住!” 俩刁民猛的刹住闸掉头就跑,边跑边道歉,应该说只有一人道歉。 “主任对不起!”杨天头也不回地喊。 “严总不一起吗?”程潇还是嬉皮笑脸,人已经跑出大老远,还特地站住回头说一句。 “程潇你闭嘴!”杨天马上要泪流满面了。 “不一起我们可走了啊!严总拜拜——”程潇说完溜得比兔子还快。 杨天赶在煞神咆哮前一秒逃下了楼。 “我,我说呢,怎,怎么,那层楼,楼人,那么,少。”杨天撑着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严总没下来,没事,幸好咱俩跑得快。”程潇天天训练,来回跑一趟没怎么太累着。 “你还,好意思说,你,你非要聊个闲,我心脏差点跳出来。”杨天还在后怕。 “煞神看着吓人,其实老好玩了。”程潇不知道杨天听完这话差点以为他脑子跑丢了。 杨天忍不住脑补了一下煞神笑起来的样子……算了还是别笑了,恐怖一万倍。 “快走,我回去看看小狐狸。” “哎潇哥……”杨天欲言又止。 “怎么。”程潇应了一声。 “你和韩哥……怎么个情况啊……”杨天小心地问。 程潇没回答。 “你和韩哥关系也太好了,有时候我都觉得吧,你俩跟男女朋友一样。”杨天收起平时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态度,竟真有些关心。 “我俩是男的,什么男女朋友。”程潇说完就加快脚步走了。 “行吧。”杨天叹了口气,跟着走了。 程潇没有细想过对韩弋的感情,一直都是觉得韩弋人长的漂亮,冷淡压抑的外表下藏了颗孩子的心,笑起来像个单纯的孩子,可爱又惹人心疼。 他真的很像个小动物似的,好像刚来到这人世间,对一切都懵懂无知又充满好奇,不敢伸手不会表达,也经常会逃跑,每次程潇看到就忍不住想拉着韩弋护着韩弋。 他偶尔能看到韩弋身上又好像千疮百孔,不知道韩弋曾经经历了什么,但只想帮他慢慢弥补,期盼着有一天韩弋能真真正正的活出自己原本的样子。 程潇会因为有人追韩弋而不爽,好像有人光明正大从他眼皮子底下抢自己的东西,恨不得把韩弋完完全全圈进自己的领域里,标上只属于自己的标记。 程潇猛的惊醒,为什么自己突然有这种想法。现在正是下午第二节 课,这节没课,学生们自习,韩弋低着头写作业,程潇盯着韩弋出神。 柔软的黑发,上挑的眼尾,淡红的嘴唇,白皙的脖颈……韩弋的皮肤很滑很软,碰一下就会泛红……韩弋的侧颈,真想,真想咬下去,用舌尖轻轻舔舐…… “程潇,你看我半天了,要干嘛?”韩弋疑惑。 “没,没什么。”程潇心虚地马上转过头,心说自己刚才在想什么,竟然想咬韩弋…… 程潇赶紧把脑子里的废料清扫干净,捏了捏眉心,又双手合十心中默念: 我是男的,韩弋是男的。 不可能不可能。 我怎么可能喜欢小狐狸。 小狐狸是男的。 我喜欢小狐狸不就是同性恋了? 小狐狸是动物。 卧槽那我还是跨种族同性恋?! 呸呸呸,跨哪门子种族。 程潇越想越乱,正巧下课了,扔下一句:“体育馆老地方等我!”就跑了。 韩弋满脸问号。 晚上,韩弋去了体育馆正厅等程潇,等了十分钟了还没下来,韩弋就到了楼上篮球场看看怎么回事。 篮球场传来鞋子摩擦地板和篮球砸向篮筐的声音。韩弋心说应该加训了吧。 果然,韩弋看到篮球队成员在打训练赛。他一眼找到了程潇,程潇正在球场上穿梭。 程潇单穿了一套白色篮球服,露出的胳膊和腿肌肉紧实。他接到传来的篮球,面前有一人防守,右前方的队友被对手防的死死的,左边也同样,而自己正站在球场中央,加时赛的时间也马上到了,如果传球大概率被截,这比赛就输了,而现在比分好不容易持平,我的小狐狸还在楼下等我呢。 程潇僵持一秒,突然带着球向左前方突击,对手反应也极快,整个身体向,程潇和他的身体撞在一起,一个往前顶,一个用力抗。 程潇刚要继续向前突进,突然一个假动作,直接向右跨了一步,对手马上扑了个空,带着身体有些不稳,瞬间反应过来向左防,勉强稳住了身体,而程潇又一个回转身返回,不给对手任何反应时间。 对手想再防已经来不及,因为这次直接失去了平衡滑倒,前方无阻,程潇猛的蹬地向前冲,一个完美三步篮将球送进球框。 程潇撩起衣服擦了擦脖子和额角的汗珠,抬头就看到韩弋站在门口,两人视线相对。 韩弋这是第一次见到程潇认真打篮球的样子,他的脸竟有些微微泛红,全神贯注捕捉程潇的每一个动作和身影,因为太完美了,韩弋想永远刻在脑海里。 他冲程潇微微一笑,程潇笑着迎过去。 “等我一下,我冲个澡换身衣服,很快。”程潇胡乱揉了揉韩弋的头。 “去吧,不着急。” 两个人出来已经没有时间吃晚饭了,干脆去逛超市。 程潇依旧搂着韩弋,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闲唠着,但程潇心里想着别的事,这周六他生日,怎么开口邀请韩弋陪他过生日。本来挺正常一件事,今天让杨天一说,突然觉得特别扭。 程潇还在犹豫的时候,韩弋开口了:“你这周六过生日吧?” “啊?啊!对对对。”程潇没想到韩弋会先提。 “生日礼物可以期待一下。”韩弋偷笑着说。 程潇心说韩弋都没别扭,我别扭个屁啊。 “你自己做的?” “算是吧,但是我手艺差昂。”韩弋懒懒地说。 “没事没事,周六陪我过生日不?”程潇追问道。 韩弋眼神一亮差点直接答应下来,但一想到韩腾和温姗,他的目光暗了下来,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又担心程潇会失望,而他自己隐隐有些期待。 “好啊,你可得好好招待我。”韩弋笑着说。 “好好好,肯定肯定!”程潇兴奋地扑上韩弋,紧紧的搂着他。 当晚,韩弋给温姗发微信。 妈,周六同学过生日,我想陪他过。 温姗很快回复:谁?去哪过? 程潇,我们就吃个饭。 温姗一脸怀疑,她没回复,而是去问韩腾。 “哎,韩弋说周六陪他同学过生日,还说吃个饭什么的,这什么同学,韩弋怎么凑合一块的。” 韩腾躺在沙发看电视,听的有些不耐烦,他自己没事就和那些朋友凑合一块吃饭喝酒,见怪不怪的,扔了一句:“吃个饭能怎么了,你是真你妈的事多。” 温姗气的瞪了韩腾一眼,忍了下来。 行,去吧。 韩弋看着手机,有些不敢相信温姗就这样同意了,但至少他可以安心了。 周五,韩弋让江馨黎把东西带着,那是他自己做的礼物,就是程潇的生日礼物。 韩弋这周带来的,想周六当天送给他,放在自己这里怕被程潇发现,就暂时让江馨黎保管,江馨黎答应了。 前一天晚上,这俩人像特工秘密交接情报似的将东西拿回来。 那是一个相框。 四周的边框是木制的且比较窄,韩弋买来一些仿真叶子藤条,沿着边框曲折的贴上去,看起来像藤蔓编制成的。 光是这样有些单调,韩弋照着网上教程,买了材料做了两朵小向日葵和几片叶子,因为里面塞了棉花,捏起来软软的,特别可爱。 韩弋把这两朵小向日葵贴在了相框的边角,又配上几片叶子。 韩弋挑了一张照片放在里面,照片里两个人都穿着校服,笑的很开心,程潇和平时一样搂着韩弋,韩弋的头偏向程潇。 周五晚上,程潇寝室都没睡,都在给程潇守零点。他们用手电筒当灯,把整理箱拖出来,上面摆满了吃的,炸鸡、烧烤、零食还有啤酒饮料。 零点时刻。 韩弋掐着时间在说祝福的时候把礼物送给程潇,程潇急不可耐已是期待很久。 “生日快乐程潇,你的礼物。” “哎呦我等我的宝等了好久了,可以现在拆吗?”程潇用乞求的目光看着韩弋。 “拆吧拆吧。”韩弋失笑。 程潇轻轻打开包装,看到相框的瞬间手顿住了。他拿起相框,随后慢慢摩挲着藤条,又轻轻碰了碰两朵小向日葵,动作轻的像是在欣赏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程潇神情柔和,看着韩弋。 “我很喜欢,谢谢你。” 程潇转头看向韩弋的时候,背着光整张脸在黑暗中。但韩弋能看到程潇眼中闪烁的光亮。 “不用谢。”韩弋微笑着看着他。 “潇哥,敬你!顺便祝你光棍节不再光棍哈哈哈!”杨天突然说到,手里拿着一瓶啤酒。 “去你的死杨天!”程潇瞬间变脸。 程潇和杨天没完没了的喝,韩弋只喝了一瓶就被程潇拦住了,不让他多喝,还让他多吃水果,怕他喝酒难受。 韩弋其实没醉,只是有些困,坐在程潇的床上昏昏欲睡,眼皮已经睁不开了,浑身上下只有意识还勉强醒着。 张思哲已经倒下竖起了白旗,杨天和程潇还喝在劲头上,然而这俩人已经醉了。 最后杨天投降了,爬回自己的床躺下就睡着了,程潇也醉的差不多。 程潇转头看到韩弋躺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两条腿还耷拉在床边。 他坐在床边,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看着韩弋。韩弋侧着身微微蜷缩,半张脸陷在床里,面容平静。 程潇看着有些愣神,伸出手轻轻摸着韩弋的脸,拇指又落在韩弋的嘴角,然后缓缓移到嘴唇上。很软,如果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程潇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觉得喉咙干燥,酒精的作用让他身体燥热起来,某种欲望渐渐浮出水面,正一点一点占据程潇的意识。他的手已经捏住了韩弋的下巴。 好像有一滩深不见底充满神秘的湖在吸引程潇沉进去。 韩弋被程潇的动作弄醒,慢慢睁开眼,满脸困意。程潇坐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手已经收了回去。 “程潇?”韩弋轻轻地问。 “嗯,睡吧,没事。”程潇压制了心中的欲望,轻轻安慰着韩弋。 “醉了吗?”韩弋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困意。 “有点,但还好。” “嗯,我回上面睡,你睡这。”韩弋挣扎着要起来,被程潇按住了。 “你睡吧,别回去了。” “可是……” 韩弋没说完,程潇打断了他。 “没事,睡吧。” “嗯。” 程潇摸了摸韩弋的头发,动作很温柔。韩弋任由着他,感觉到心安,就陷入困意,很快再次入睡。 看着韩弋睡着了,他独自坐了一会,看着手里的相框,想着心事。 第12章 —— ——释然—— 韩弋被闹钟叫醒,他从被窝里钻出来,坐在床上闭着眼缓了好久,程潇早就醒了,刚洗漱回来。 “醒了?”程潇拎着洗面奶和牙杯轻轻关上了门。 “嗯。”韩弋还有些困,揉了揉眼睛。 “啊?!”韩弋猛的睁眼,自己是上铺,怎么跑到下铺程潇的床上了,他端着茫然的脸看向程潇。 程潇知道他想问什么,噗嗤一笑。 “看你太困了,就没让你回去。” “你醒了一次,哄两下又睡着了,实在不忍心。”程潇忍俊不禁。 “那你呢……”韩弋闷声说。 “还能怎么办,只能去你的床了。”程潇回答的相当坦荡。 这天周六,程潇难得没有早训。他和韩弋本来还担心杨天会没精神,谁知道杨天前一天大醉,只睡了四五个小时,第二天还能精力充沛跟个猴子一样。 这天下午放了学,程潇带着韩弋去了程潇一早订好的餐厅包间,进来发现已经有人先到了,韩弋认出来有个是程潇的初中同学老薛,就是薛小飞。 韩弋在学校的时候问程潇,生日还要过两遍吗? 程潇跟他说,他的那些一起训练的朋友们非要给他过生日,怕自己被他们喝死,有韩弋在他们就会收敛。 理由是程潇胡诌的,这是程潇自己的圈子,程潇的私心想让他的朋友知道韩弋,是他很喜欢的小狐狸。 韩弋有些怕生人,但程潇一直抓着他的手腕,他就好像有了依靠。 程潇的朋友都是成天在操场训练跑圈的体育生,有着四海皆兄弟的爽朗和无拘无束自来熟的天性。 他们平时就没少听程潇提起韩弋,什么好看、漂亮、可爱、贴心之类的形容,尤其是程潇喜欢叫他小狐狸,今天现场近距离见到活的一个个兴奋的不得了,凑上去又是打招呼又是唠嗑,跟围观稀有小动物似的。 程潇极度不满,一个劲的把韩弋往自己身后拽,摆摆手不给围观。 韩弋被这群人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能感受到他们的善意,也是笑着回应。 “干嘛啊老潇,把人家藏起来还不给看啊?” “没看到人家小韩乐意跟我们玩吗?” “老潇要吃独食啊!” “去去去,小狐狸是我的。”程潇跟他们没完没了的拌嘴,没注意到身后的韩弋微微愣神。 吃饭的时候韩弋被这些人的酒量震惊了,而且这些人并没有因为韩弋这个新人在就轻点灌程潇,反而灌的更凶,他自己也替程潇喝了不少。 程潇的朋友逮到机会就去找韩弋,韩弋虽然气质清冷,话还少,但那一张脸诱人讨喜,这群大男人一点抗拒不了这种有着猫性的韩弋,就好比一只长得漂亮但高冷的猫,你还忍不住伸手去摸它。 程潇一边被灌酒一边驱赶那些图谋不轨的人。 程潇被灌的很醉了。后来蛋糕被服务生用推车送进来,这群人才休战。 韩弋刚松口气,就意识到休个鬼的战。 啤酒生死局决战结束了,奶油蛋糕战争刚刚开始。 程潇许了愿吹了蜡烛,分了蛋糕后,这群人吃了两口,开始用奶油互相攻击。 本来是两个人的战争但卷入不少无辜人群,无辜人群马上就兴奋地投入战斗,还有不少主动加入的。 程潇反应快,拉着韩弋就跑,躲进了卫生间的隔间里,这俩人才没被误伤。 程潇的胳膊搭在韩弋的肩上,喘着粗气。 “上次,老薛,过,过生日,就这么个场面。” 韩弋忍不住笑出声。 他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笑什么,可能是看到程潇醉了还拼命逃难的恐慌样觉得好笑。 或者,是被程潇这总是充满着少年的朝气活力和欢声笑语的生活感染。 “笑,就知道笑!”程潇抬胳膊捏了捏韩弋的脸。 韩弋笑骂:“起开!都醉了还不老实点。” 程潇没回答,而是突然抱着韩弋,脑袋在韩弋的肩窝蹭了蹭。隔着衣服韩弋能感受到程潇常年锻炼健壮的身体。 韩弋一下子烧了起来,身体一动不动,程潇的声音响了起来,又低又沉。 “韩弋,你是我的……” 韩弋的心被轻轻挠了一下。 “别让其他人靠近你……” “你是我的……” 程潇的话像一颗石子落入沉寂的湖水,荡起一片片涟漪,打破了韩弋心中的平静。 程潇的嘴唇贴上了韩弋的脖颈,韩弋能感受到程潇的嘴微张着,呼出的热气全都覆在自己的皮肤上,温度渐渐透过皮肤,进入血管,顺着血液慢慢占据身体的每一处,白皙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红色。 直到程潇的两颗虎牙碰到韩弋的侧颈,韩弋感到一丝刺痛,他本能想挣脱,但身体热的有些发软,敏感位置的痛痒让他又酥又麻。 程潇咬得越来越用力,胳膊抱得越来越紧,韩弋的身体基本上彻底软了,呼吸更加急促,酥麻的感觉从脖子蔓延到了全身,腿脚渐渐失去力气,身体没有了支撑,彻底倒在程潇的怀里。 他抱着韩弋托着他不让他倒下,感觉到韩弋急促的呼吸,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韩弋,感觉到怀里的人抖了一下,而牙齿仍咬着韩弋的侧颈。 程潇发现韩弋的身体越软,呼吸越急促,自己越想狠狠地欺负,想占有他,想把他吞噬,想让他全身上下都属于自己。程潇更加用力咬了下去。 “啊!呃……唔……”韩弋忍不住疼痛叫了出来,又极力隐忍着低声。他没有推开程潇,而是死死地抓着程潇的衣服。 程潇听到叫声马上放开了韩弋,他偏开头,撑着隔板,一只手手背抵着嘴。 他震惊,恐慌,后悔,害怕,不知所措,刚才没忍住咬了韩弋,还想侵占韩弋,如果不是韩弋叫出声,不知道自己控制不住还会干出什么。 韩弋一定很疼很害怕,也会很失望,自己对他干了这样的事…… 他不敢看韩弋,他最害怕韩弋会生气,会失望。 程潇一直偏着头,许久,他声音颤抖地开口。 “对……对不起……我……” “程潇。”韩弋打断他,声音带着鼻音,有些沙哑。 程潇瞪大眼睛,慢慢转过头对上了韩弋的眼睛。 他看到韩弋的眼睛蒙着水汽,眼尾发红湿润,隐约含着泪珠,冷白的皮肤泛着红,脖子上留着牙印,两颗虎牙咬过的地方格外明显,那块皮肤好像还泛着水光,是自己舔的。但韩弋神情依然温柔,还带着一丝心疼。 程潇看着韩弋慢慢靠近,然后轻轻抱住了自己。 “对不起程潇,你不让我靠近别人我就不会靠近,我是你的,对不起,在你生日这天让你不开心了。” 韩弋的声音颤抖,带着歉意和安慰。 程潇摸了摸韩弋被咬过的皮肤,很是心疼,轻轻地问他:“疼吗?” “还行,不疼。”韩弋笑了笑,安慰着他。 “骗人,都叫出声了。” 韩弋愣了一下。 这时,门外有人在叫他俩。 “老潇!出来!就知道你肯定躲在这!你是不是还把小韩拐跑了!” 程潇闻声,愁苦的捂上了脸,韩弋轻声一笑。 吱呀一声,隔间的门打开。 “拐什么拐,韩弋本来就是我的。”程潇不削的说道。 回去后,这群人又喝了一顿,走的时候程潇彻底起不来了,韩弋也有些醉了,但还能搀着程潇把他弄上车送回家。 韩弋和程潇一路东倒西歪终于到了程潇家,程潇的父母把程潇弄进房间,也邀请韩弋进来了。 程潇的妈妈看着程潇瘫在床上,又嫌弃又丢脸,程潇的爸爸一边哄着程潇的妈妈一边后悔在程潇小时候教他喝酒。 程潇的头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老程……你俩出去……让韩弋……陪我……” 程潇的妈妈一脸嫌弃地说:“困死我了,我俩走了,不管你了。” 说完还是把手里的解酒药和一杯水放在了程潇的桌子上,转头不好意思地跟韩弋说:“小韩,麻烦你看着他把药吃了,这死孩子我的话他肯定不听。” 韩弋答应了下来,程潇父母离开了房间。 这时,韩弋的手机响了,是韩腾。 韩弋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整,韩弋马上就猜到了韩腾故意掐着时间,他冷笑一声,毕竟韩腾就喜欢蓄意挑人的行为进行质问然后狠狠的辱骂践踏,这对于韩腾来说是乐趣,是消遣,是用来展示自己的威严以达到自我满足和享受的一种手段。 恐怕这准时的八点,他七点半就开始预谋了,这半个小时里,他刻意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这件事上,然后吹毛求疵不停激怒自己,忍着愤怒,最后在某一刻爆发。大概是为了那一瞬间发泄所有怒火的快感。 韩弋深吸一口气,接了电话。 “你怎么个事,这都几点了。”韩腾轻蔑又傲慢的厉声质问。 “在同学家,一会回去。”韩弋冷冷的回答。 “你妈了个逼的你给我死外面!我告诉你,今天必须给我死外面!曹你马勒戈壁的,不回来呗?给我滚!快去死吧你!你要是没死给我回来了我拿刀砍死你!”韩腾暴然怒吼着。 韩弋在他怒吼的一瞬间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垂在身侧,但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太大,还是传到了韩弋耳中,然后就没了声音,电话被挂断了。 韩弋直勾勾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和川流不息的车辆愣神好久,他用力眨了眨眼,看着手机通讯录里那个刚刚挂断的没有备注的号码。 那串号码韩弋从小就从温姗的手机里记住了,从儿时起那串号码就像一个可怕的咒语,召唤来的是个恶魔。 韩弋记得以前看到这个号码打过来他总会发抖,心慌的停不下来,甚至连说话都发颤。 从温姗接电话那一刻起,韩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盯着温姗的脸一动都不敢动,她在心里恳求温姗不要皱眉,不要生气,不要有任何不对劲,那意味着电话那边的恶魔心情不好,回家一定要挨打挨骂。他害怕,恐惧。 如今,这个号码出现时他的心还是会咯噔一下,心跳好像暂停了一秒。 韩弋看着手机看了好久,界面一直停留在通讯录。很奇怪,他一直没有任何感觉,所有的情感好像都丢失了似的,韩弋刻意让韩腾的话在耳边重复,一字一句甚至是语气态度,韩弋就静静地等着韩腾的声音变模糊,至逐渐消散。 他到最后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其他情绪,除了心跳有些快,只感觉到心好像是个空壳,空到麻木,空到什么都可以容纳接受,空到已经没有机会伤到它。 韩弋笑了,这是不可思议的笑,他开心,他激动,这么多年了,他几乎每天都在遭受辱骂和践踏,每次这些东西就像利刃刺在心头,韩弋觉得自己没用,听了这么多年还会觉得刺痛,还会心存恐惧。 而他这次好像终于挺过了韩腾无底线的辱骂,他终于开始麻木,开始无感。 尽管这一瞬间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的东西,整个人有些不稳,但明显感觉到,过去那些纠缠他多年的声音正在消失,自己正在迅速的消化,一个个如过眼烟云,转瞬即逝。 韩弋微笑着,一滴泪水划过,从眼尾顺着脸颊、下巴,最后落在地板上。 这就是释然。 第13章 —— ——流浪猫—— “韩弋?” 程潇挣扎着抬起有些眩晕的头,看到韩弋抓着手机,目光盯着窗外,在想着什么。 “嗯,来把解酒药吃了吧。” “好。” 韩弋来到程潇床边,扶着他吃了药。 程潇吃过药又躺下了,他侧着身一直看着韩弋,觉得韩弋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韩弋,你是不是一会就要走了。” “嗯。” 韩弋眼底温柔,轻声回应。 程潇觉得这样的韩弋有些陌生,他心里有些恐慌,明明人就在眼前,为什么会有一种离得很远的感觉,远到看不清对方的脸。 明明是很温和的面容,但这种温和下好像暗藏汹涌。 韩弋刚要起身,程潇抓住了他的手。 “你去哪?” “给你倒杯水。”韩弋给他看了看空杯子,说着站起身。 “韩弋!” 韩弋不知道程潇喊他要干什么,但最后还是坐在了程潇的床边。 程潇张着嘴突然没了声音,许久,他轻声说道:“你的脖子,对不起。” “没事,不疼了。”韩弋的声音很平静,他摸摸了脖子,给了程潇一个微笑。 “不是,你不会觉得我有问题吗?”程潇偏头自嘲似的一笑。 韩弋其实没有任何反感和厌恶,也没觉得程潇有什么问题。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程潇想,他就会满足。 “不会。”韩弋笑意更浓。 程潇有些意外,抬眸对上了韩弋的眼睛。 “谢谢你。” 程潇撑着身体坐起来,轻轻抱了抱韩弋。 两人都没再多说什么,其实韩弋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程潇做他想做的,不论什么要求韩弋都会答应,没有任何犹豫或者怨言。 而程潇意识到自己对韩弋的感情并不单纯,他没有谈过恋爱,但多少听说过,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喜欢上了韩弋。 喜欢的人是男是女对于程潇来说没什么,挺正常的,他也不愿意受世俗的约束,必须和女人谈恋爱,真心喜欢上一个人本来就很难且几率很小,如果再有性别的限制,那也太不人道了,不过是想追求幸福罢了,为什么要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程潇之所以没有现在坦白他的感情,一是担心韩弋会接受不了,担心韩弋的父母会接受不了,毕竟这有些违背世俗,在大部分人眼中是个异类。 二是害怕自己是年少冲动,一时兴起,就这么急冲冲告诉了韩弋,不论结果如何,都会对韩弋造成一定的影响,他不能不考虑韩弋的感受,他不是自私的人,何况他也不忍心。 韩弋谢绝了程潇父母让他留宿,顶着寒风回了家。 韩弋的脸越来越冷漠,眼神越来越凌利,他知道今晚会是个不眠之夜了。 韩弋熟练地打开玄关的门,刚走进去,看到面前站着韩腾。 “你怎么没死,我不是说了让你死外面吗!” 韩腾见到韩弋的一瞬间暴怒起来,狂怒的样子像吃人的野兽,他说话急冲又不利索,还有些吐字不清,每个字像散弹似的从他口中一股脑迸发炸开,震得韩弋鼓膜嗡嗡作响。 也难怪,毕竟这是韩弋第一次在电话里对韩腾的话不理会,对于韩腾来说,自己被无视了当然没脸。 而韩弋和同学去玩,快八点半才回家,在韩腾眼中韩弋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胆子就是不把他放眼里,能耐了有自己想法了,韩腾看不惯,不允许,因为这个家所有人都必须听他的,所有人都必须怕他。 这次韩弋没有老老实实听他骂完,而是换了鞋往自己房间走,没有多看韩腾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这一连串举动对韩腾来说就是火上浇油,韩腾冲上去一把抓住了韩弋的头发,扯着他的头狠狠的往玄关边的柜子上撞,撞出一声闷响,又把韩弋扔到墙边。 韩弋顿时一阵头晕,胃里翻江倒海,又被巨大的力气甩到一边,身体重重撞上了墙。 韩弋双腿发抖,头昏脑胀,低着头躬身靠着墙,一只手按着胃,一只手捂着嘴干呕,慢慢顺着墙坐在了地上。 “曹你马勒戈壁的上了高中牛逼起来了啊?!” 韩弋抬起头,冷笑一声。 “我操尼玛我操尼玛!赶紧给我死!” 韩腾愤怒到了极点,一脚一脚狠狠踢着韩弋的肚子,还嫌不够,又甩了几个耳光,每甩一次就指着韩弋问「活没活够」「活够了我打死你!」韩弋一声不吭,接着又是一耳光。 韩弋被打了十几下,嘴角破了一直流血,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有几处伤口也不停的渗着血。 韩弋舔了舔嘴角,一股甜腥的味道在嘴里漫开,他还是一声不吭,猝不及防被一脚彻底踢倒。 “死人吗你!不会说话啊?!”韩腾恶狠狠地叫骂。 韩弋仍倒在地上,他咬着牙爬起来一点,冷冷的说:“你呢?就会打人?” 温姗听到有东西杂碎的声音,她不顾韩腾警告她不许出房间不然连她一块往死打,跑到玄关就看到韩弋身体蜷缩有些抽搐的倒在地上,双手捂着头,玄关柜子上的玻璃碎了一大块,玻璃碴满地,韩弋就倒在中间,而韩腾还在狠狠地踢踩韩弋的腿。 “韩弋!”温姗尖叫一声,慌乱的跑过去。 “你看你生的什么玩意儿,打死得了!”韩腾转头就指着温姗就骂。 “别打了……”温姗无助的哭了起来,跪在韩弋身边,用身体挡着,乞求着看着韩腾。 “妈……我没事。”韩弋发颤着爬起来,额头被玻璃割伤,血水顺着眉心流下,挂在了脸颊,让韩弋苍白的脸更加触目惊心。 “你别管他,我他妈的看看他要干嘛!完事就给我滚!断绝关系,死都别回来!”韩腾终于不再动手,而是站着骂。 “韩腾!!”温姗哭喊着。 “你闭嘴!” “妈,对不起,连累你了。” 韩弋又转头看向韩腾,他看到韩腾愣了一下,被自己的血吓到了,被自己的样子惊到了。韩腾虽经常家暴,但见血这还是第一回 。 韩弋嘴角轻轻扬了一下,转瞬即逝。 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只差最后一步。 “妈,看您嫁的人,都把您儿子打出血了。” 话音刚落,全家陷入死寂。 韩腾垂下双手神情复杂,气势可观的泄了下来,温姗浑身颤抖眼神空洞。 韩弋撑着柜子一瘸一拐走到门口,照韩腾说的,离开了。 这一晚韩弋任打任骂,甚至听话滚出了家门。 没有任何反抗,却好像赢了场胜仗。 如果想要别人深刻的记住某一天某一时刻,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出一些平常没有的东西。 韩弋知道韩腾这种人根本不会在乎自己如何家暴,要想让他记住,就一定要够惊心够震撼。 平时韩腾家暴时,韩弋本能的恐惧韩腾已经见惯,当韩弋麻木习惯,从恐惧变得无畏,反差之大足够加深印象。 而不反抗甚至是激怒让韩腾失控下手更狠,就是为了流血,为了那从未出现过的猩红的颜色。 这一切足以让韩腾把今晚深深印在脑海里,而韩弋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保证温姗不受牵连。 韩腾这种非黑即白的观念很容易将温姗归列为韩弋这一边,毕竟当时温姗在袒护韩弋,所以韩弋先发制人,把韩腾的注意力引开,临走前最后一句话就是在发现韩腾慌神时想到的,那一瞬间韩腾质疑了自己,韩弋就是抓住了这个,把方向引到了这上面来,又再次提到血这个触目惊心的东西。 这基于韩弋对韩腾的了解。韩腾向来横冲直撞,像个无头苍蝇,越是这样越容易激怒,也越容易控制。最重要的是,韩腾怕血。 用最熟悉的方式亲手制造出自己最怕的东西,这辈子怕是都忘不了了,只要韩腾挥手要打下去,就必定会想到今天这一幕。 韩弋在程潇家发现自己开始失去一定的情绪时就算好了这些计划,他极力掩饰住自己的兴奋和急不可耐,不想让程潇发现,否则程潇会问,会担心,自己最不擅长说谎。 韩弋一路走到了小区的门口,神情淡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冷风一下一下划着脸上的伤口,韩弋心中也是毫无波澜,然而他为了整个计划不功亏一篑,被赶出家门。 “晚上怎么办呢……”韩弋自言自语,无所谓的语气好像和自己没关系似的。 “喵。” “嗯?”韩弋看到前面的路边有一只刚出生大小的小猫直勾勾看着自己。 韩弋走近,小猫也不躲,又叫了几声。 “饿了吧?等我一会,我给你买吃的。”韩弋轻轻摸了摸小猫,起身去了便利店。 他拿了根火腿肠和一瓶奶,又觉得奶有些凉,外面的天这么冷,他心疼小猫不想给它喝凉牛奶,幸亏便利店有微波炉,店长也同意帮韩弋热一下牛奶。 韩弋出来时候小猫乖乖待着原地,韩弋笑了笑,心说小猫还挺乖。 韩弋把牛奶的瓶盖放在地上,倒了点热牛奶,又把剩下的奶抱在怀里怕它凉的太快,用自己的体温留住那温度,火腿肠被分成很小块喂给小猫。 韩弋蹲在地上,胳膊抱着两个膝盖,半张脸埋在胳膊里,外套的衣摆刚刚搭在地上,将这个人包裹起来。 韩弋就这么低着头一动不动看着小猫,头发被冷风吹得有些凌乱,眼神还是一贯的淡然。 他没注意到旁边几米远处的程潇一直默默看着他喂猫,捂着热牛奶,裹着衣服抱着自己蹲在地上,那双看着小猫的眼睛慢慢出神。 程潇在韩弋走后没多久也出了门,不知不觉走到了韩弋家楼下,正巧,看到了韩弋。 程潇慢慢走向韩弋,每一步都走得很累很艰难,真正快要靠近的时候,他听到了韩弋的声音。 “我现在跟你一样了。”韩弋轻轻地说,手指小心的摸着小猫。 程潇的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能不能……” 一辆车呼的驶过,带起路边的落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小猫受到惊吓扭头跑开了。 韩弋看着小猫瞬间消失了踪影,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前方。 “陪陪我……” 韩弋说完,身旁出现一个身影。 韩弋低头看到一双熟悉的鞋子,心中闪过一个人。又顺着抬头向上看,熟悉的裤子,熟悉的外衣…… 当视线相对的那一刻,韩弋的睫毛颤抖,眼圈通红,满脸的伤痕一览无遗。 程潇的嘴抿成一条线,鼻子发酸,视线慢慢模糊,眉头紧皱。 紧握的手让指甲狠狠扎在手心,能感觉到痛,但远不及心里的痛。 眼底下的这个人像个惨遭虐待的流浪猫,带着浑身的伤在寒风中抱着自己取暖。 他不同情自己,也不心疼自己的狼狈,身上的伤痕好像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不在乎,也无所谓,爬起来就习惯的躲进自己的小世界里,任何事情都和自己无关。 程潇的心揪在一起,疼且酸楚。 每一处伤痕好像都在自己身上,疼得他喘不过气,疼得他不知所措。 韩弋有些惊讶会遇见程潇,他第一反应就是程潇看到他的脸会不会担心,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会不会难过,为什么要安排程潇出现在这里,他不想让程潇看到自己的这一面。 韩弋扭开头,用手挡着脸,被程潇拍开,扳着脸让韩弋看着自己。 韩弋紧闭着眼,他不敢面对程潇。 一个吻轻轻落在韩弋的鼻尖上。 程潇沙哑的嗓音响起来。 “我能,暂时收养你吗?” 第14章 —— ——反常—— “妈,韩弋等不到车,我把他带回家了啊。”程潇一手牵着韩弋的手,一手跟自己的妈妈打电话。 电话开的免提,程潇妈妈的声音传出来。 “我就说嘛!就住咱家多好,快把他带回来,外面冷!”程潇妈妈顿了顿,电话隐约传出老程的声音。 “奥对,搭出租车回来!” “好好好。” 程潇挂断了电话,转头对韩弋说:“看吧,说了不打扰,你看老程他俩多希望你留下来。” 韩弋在程潇面前拼命隐藏自己的不堪和落魄,他害怕暴露自己,害怕充斥着暴力和压抑的家庭被程潇发现,害怕程潇会被吓跑,但换成别人他就不会害怕。 但这一切都瞒不住程潇。 程潇没有过问一句和韩弋的伤或者被赶出家门有关的事,而是直接牵着韩弋回自己家。 那些沉重而痛苦的往事远不如带你回家重要。 回到程潇家,一开门就看到程潇的父母在门口守着,俩人看到韩弋开心的不得了,刚要凑上前就被程潇蹭的一下横在中间拦住了。 程潇不想让父母看到韩弋的伤。 “你俩干嘛?!别吓着韩弋。”程潇展开双臂用身体不停阻拦,还时不时回头朝韩弋使眼色,让他赶紧去自己房间。 “程夫人您该睡美容觉了,您再熬夜多贵的护肤品也救不了你衰老了!还有你,老程!你忍心让老妈衰老吗?还不快劝她睡觉。” “死孩子,一口一个老妈,老老老,我就这么老吗?!”程夫人伸手就要收拾儿子。 “哎哎哎!生气会变老!” “你走开!小韩呐,我老不老啊?” 不老夫人试图越过不孝子去确认自己到底老不老,一个劲扒拉挡在自己面前的半个身子。 “您,您很年轻。”韩弋赶紧回答道。 程夫人马上就笑了,但转头又是一巴掌拍在程潇的脑袋上。 “哎呦!” 程潇抓住老妈拍在自己头上的手就往老程怀里送。 “老程,交给你了!” 程潇说完就搂着韩弋往自己房间跑。 “谢谢叔叔阿姨留我。” 韩弋急匆匆道了谢就被程潇拐走了。 关上房门,程潇发了几句牢骚。 “这么晚还不睡,就知道靠护肤品,满桌子都不够用的。”程潇叹了口气。 “老程也真是惯她,我都嫌自己这电灯泡太亮。” “你怎么了?真被吓到了?” 程潇转头就看到韩弋在愣神。每次韩弋愣神就微低着头耷拉个眼皮,视线有些涣散,双眼没有焦距。 “没,没什么。” 韩弋回过神,冲程潇笑了笑。 其实韩弋不过是回想着刚才程潇家的小打小闹,有些开心和好奇罢了,因为自己从未见过,不曾体会过。 能有幸看到就是恩赐了,通过一遍遍回想的办法,让这珍贵的一刻在脑海里留得深一些。 “行,你等我一下。” 程潇说完就出去了,又很快回来了,手里提着药箱和几袋冰袋。 “去床上坐着,我给你涂药。” 韩弋微张着嘴,直勾勾看着程潇。 “想发炎吗?告诉你不可能。” 程潇按着韩弋的肩膀让他坐在自己床上,给他冰袋让他先敷脸,自己把旁边的转椅捞过来坐在韩弋面前,低头在药箱里认真翻翻找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小时候好动老受伤,我家的药箱就可全了,到现在也是,因为训练,还特地分出个跌打扭伤系列。” 程潇说话的功夫就把东西找齐了,在桌子上摆了一滩。 “脸过来,先帮你擦干净。” 韩弋没听够,但还是乖乖把脸靠过去,程潇帮他擦去脸上胡乱一抹后还残余的血渍。 之后拆了个酒精棉用镊子夹着,轻轻给伤口消毒。 “嘶。”韩弋疼得一哆嗦,倒吸一口凉气。 “稍忍一下,我给你吹吹。” 酒精擦过的地方凉凉的,缓解了点疼痛。程潇担心韩弋还疼,想分散分散韩弋注意力,就开始讲自己的历史战绩,不想着韩弋竟然喜欢听。 “有一次啊,我爸带我去公园,那里面有松树,上面还有松果,我趁着我爸接电话就爬了上去摘,给我爸吓个半死,把消防队都叫来了,我还坐在树枝上冲他炫耀手里的松果。”程潇讲着突然噗嗤一笑。 “结果那树枝突然断了,老程正好就在底下,我就砸他身上了,他腰间盘突出,我一点事儿也没有,消防员还有几个憋不住笑出声来的,结果老程回去还被我妈教训了,说不好好看着我,活该被砸。” 程潇自己笑的停不下来,韩弋也跟着笑个不停。 韩弋喜欢听程潇讲他自己的过去,好像那些快乐都发生在自己身上,看过别人的童年就当是自己也过了一回,也蛮幸福的。 程潇看韩弋笑了,知道他爱听,又吧啦吧啦讲个不停。程潇的童年丰富的不得了,丰功伟绩数不胜数,一度把程潇父母吓得差点过去。 有次小程潇自己要下厨,差点把厨房炸了,拆过电视拆过电脑主机,在家里玩滑板打碎了程夫人一面化妆镜和半桌化妆品,程夫人一时不知道是先收拾小程潇还是先心疼化妆品。 小程潇霍霍完家就去外面找乐子,翻墙爬树,抓蚂蚱往井盖里丢要为民除害,因为跳进小区喷水池里抓了条金鱼被保安大爷追着跑,第二天老程买了一条还回去还一个劲跟保安大爷赔不是。 “那条鱼后来呢?”韩弋好奇。 “唉,我当时特地带了个袋子,里面装上水,抓到就放里面,结果那大爷跑的是真快,我光顾着逃命了,没注意袋子被划了个大口子,水都流光了,回家的时候鱼都断气了。”程潇相当惋惜的叹了口气。 韩弋脸上最后一处伤被处理好了。 韩弋心说这鱼没水就算了,还要被颠簸一路,也是够惨的,不愧是程潇。 “你把头发……算了,你别动了,老实敷冰袋吧。” 程潇上身前倾,又靠近韩弋一些,目光聚集在韩弋额头的伤,他伸出两根手指,一根一根挑出和伤口血液混在一起的头发,让后用手掌向上一推,把额前的头发都掀了上去。 程潇的手掌带着温度,贴在韩弋冰凉的额头。 这手好暖和啊。 韩弋没意识到自己又向前贴了贴,只是下意识寻找热源。 没有头发遮挡,伤口一览无遗。 程潇皱着眉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然后如释负重似的无声叹了口气。 不幸中的万幸,玻璃没有直接扎进去,伤口不深也没有残留玻璃碎渣,只是被划了道口子,但这长度怎么着也有两三厘米了。 韩弋偷偷瞟着程潇,看到他凝重的神情,撑在床上的手攥紧了床单。 对不起,你本不该有这样的表情。 程潇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个女孩子扎头发用的细小皮筋,把韩弋前额的头发扎起个揪揪,立在脑门上。 “啊??”韩弋猛的抬头,一脸懵逼。 “哈哈哈,多可爱。”程潇靠在椅背上狂笑。 “你别急,这样方便处理伤口。” 韩弋闷声:“哦。” “程夫人一堆这些小饰品什么的……”程潇打开新的酒精棉,沿着伤口周围消毒时又讲了起来:“我洗脸时候嫌头发老沾上水或者是洗面奶,就随身带个小皮筋,把刘海扎起来,跟你一个样。” 程潇又打趣:“但没你这么可爱。” “你在学校怎么不扎头发?”韩弋斩钉截铁地问。 程潇的手一顿,眼神飘忽:“呃……” 韩弋死死盯着他,脸上写着:别想跑。 “那,那不是,啧,哎呀!那么多人我嫌丢人!” 韩弋认真地说:“真的?你竟然会有觉得丢脸的时候?” 韩弋没想到没皮没脸的程潇竟然会注意形象。 “闭嘴!老实敷冰袋!” “奥!”韩弋无辜懵懂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程潇的喉结滑动一下。 心说真要命,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配上这副可怜的样子真让人恨不得扑上去好好宠着。 “处,处理完了,我出去放药箱。” 程潇忙手忙脚装好箱子逃出去了。 韩弋纳闷,出去怎么急成这样,而且这么久还没回来。 卫生间里,程潇一遍遍用冷水洗脸,还拆了个冰袋贴在脸上,他想赶走刚才脑子里生出来的一些少儿不宜画面,用冰凉的触觉压制心中烧起来的火。 “卧槽……” 门咔哒一声打开,程潇洗了个澡,头发还在滴水,换上了一套灰色冰丝睡衣,正胡乱的擦着头发,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去洗个澡吧,脸别碰水。”程潇对韩弋说。 “嗯。” 韩弋进了卫生间,避开伤口脱了衣服。眼神一斜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脸颊还有些红肿,隐约有手印,嘴角破了,脸也划伤了,额头的伤被包扎好了,看不到什么样子,脑门上面的小辫子还扎着,韩弋想了想,还是拆下来了,遮住额头的伤。 而自己身上,腹部有一大片是紫红色的,胳膊和小腿有好几处大小不一的淤青,甚至开始发黑,碰一下就很疼,所以韩弋几乎是发着抖洗澡,几次险些没站稳。 韩弋身上涂着沐浴露,手上有泡沫,突然小腿和胳膊一阵刺痛,整个人身体一麻失了力,撑着墙的手打了滑,毫无防备的跪在了瓷砖上,膝盖磕了上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下一秒卫生间的门被打开,接着是浴室的门,程潇手里拿着新的干浴巾和自己的睡衣闯了进来。 他一直守在外面,等程潇洗完亲手把浴巾和衣服给他,中途就听到摔倒的声音。 先是一大股白蒙蒙的热气混着玫瑰花香沐浴露气味扑面而来,香味遇热蔓延膨胀,玫瑰花的香气迅速填满卫生间的每个角落,从四面八方钻进程潇的毛孔里,他本有些醉意,但看到地上的韩弋又瞬间清醒过来。 韩弋身上涂着了泡沫,跪坐在地上,两条腿叠着歪向一边,一只手捂着膝盖,另一只手用力抓着浴缸的边缘,指尖泛白,白皙的皮肤被热气熏的有点泛红,但胳膊和腿布满了青紫的瘀斑,整个人剧烈颤抖,抬起头目光惊恐的看着程潇。 程潇看着韩弋的样子先是震惊,然后心里酸痛苦涩起来,小心地一步一步朝着韩弋走过去,他害怕吓到韩弋,因为疼痛可能会唤醒韩弋的恐惧和自我保护。 果然,程潇刚迈开脚,韩弋慌张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甚至有些失声:“别,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并用手竭力挡住自己的脸把头扭向一边,身体不停向后躲,死死抵住浴缸的边缘。 “韩弋,别怕,我是程潇,我是程潇。”程潇温柔的唤着韩弋:“我在呢,别怕,别怕。” “韩弋,韩弋,不要躲着我,不要害怕我。” 程潇在韩弋身前蹲了下来,而韩弋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扭过头,对上程潇饱含神情与温柔的眼神,眼底还闪烁着光,眼圈通红,微笑着看着自己。 韩弋虽然镇定了一点,但仍然抖得很厉害,紧紧的抱着自己。 “程潇,程潇,程潇……”韩弋哽咽着,不停叫着眼前人的名字。 不,应该是心里的那个人。突如其来的恐惧让他本能寻找避风港。 “嗯,嗯,嗯……”韩弋每叫一声,程潇就应一声。 原本脑海里只是闪过几张落了灰又模糊的图片,当韩弋的余光看到自己跪着坐在地上,瞳孔急剧收缩,那些图片上的灰尘骤然消散,一张张,像影片似的连在了一起,最后播放了起来。 “躲屋里了?给我滚出来!”韩腾一脚踹开了小韩弋的房门,门锁歪歪扭扭挂着,最后「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门口的人背着光,看不清神情,但能看清那双红怒的双眼,手里拎着长条的东西,像个恶魔。 突然间,程潇发现韩弋的眼神变了,从一开始的恐惧害怕变得涣散空洞,没有焦距,眼球开始不停的颤抖,并且抱着自己抱得越来越紧,手指死死抓着胳膊,指甲扎进皮肤,已经渗出了血,甚至还要沿着胳膊继续挠下去,留下一条条血印; “我错了爸爸!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了!” 小韩弋被韩腾一脚踹倒,跪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手背上是稀里哗啦掉下来的泪珠。 “韩弋!韩弋你看着我!韩弋!韩弋你怎么了!” 程潇的手抱着韩弋的脸,让他看向自己,但韩弋没有任何反应。 “手松开!松开!”程潇去拉韩弋抓着胳膊的手,好在程潇力大,把手拉开并制住了。 韩弋的指甲里混着沐浴露的泡沫和血,两个胳膊各留下五个鲜红的指甲印和几道抓痕。 韩弋刚被制住又开始挣扎起来,甚至想把程潇扑倒。 “别打我别打我,放开我,走开!走开!”韩弋不停推着程潇。 “韩弋,乖,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别怕。”程潇一把抱住韩弋,将他锁在怀里,摸着他的头发,安抚他的情绪。 小韩弋回房间,用椅子抵着门,在床上抱着自己缩成一团躲进被窝里,哭累了便睡了过去,眼底还含着泪。 韩弋挣扎几下后开始冷静下来,然后整个人无力的靠在了程潇怀里。 程潇感受到韩弋平静下来,松开了他,抬起他的脸。 韩弋的眼睛开始恢复正常,视线也逐渐聚集在程潇的脸上。 “程潇,程潇……我……对不起……我……”韩弋止不住哽咽,无助且愧疚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渐渐看不清眼前人,但能听到他激动又温柔的声音:“嗯,我在,我在,不用对不起,没事的,没事的。” 程潇再次把韩弋拥入怀里,用自己的温度安抚他。 离开浴室的时候,程潇穿着自己拿给韩弋的那套睡衣。原来身上那套沾上了水和沐浴露,他帮韩弋洗完澡,自己又洗了一遍,还找了个大浴巾把韩弋裹了起来抱回房间,说一会还得给他涂药,衣服先别穿了。 韩弋被放在床上,脸和脖子还红着。 “怎么,都是男的,看光了还害羞啊?”程潇勾了勾韩弋通红的脸,戏谑道。 韩弋一声不吭偏开头,心说被按在浴缸看遍摸遍的人又不是他,而且这人脱衣服脱裤子也不打个招呼,那震撼程度一般人可受不起。 “上回在学校只看了上面,这回看全了,还满意吗?” 最后四个字程潇刻意贴在韩弋耳边挑着声音一字一字吐出来,说完轻笑一声。 韩弋只觉耳根酥麻,裹着浴巾往床里面扭了扭,扔给程潇一句:“拿药去。” 程潇噗嗤一笑:“好,等着。” 不一会程潇拎着药箱回来了,这个药箱跟上次的不太一样,程潇特地给韩弋展示上面贴着的标签「跌打扭伤」。 “这就是我家的药箱分箱,程潇专属跌打扭伤系列。” 韩弋听完这介绍笑了一下。 程潇坐在床边,趁着韩弋还在笑,便一手掀起韩弋的浴巾,从里面捞过来一条腿放在自己腿上。 韩弋感觉身下一凉,一只手正抓着自己脚踝,笑容凝固一秒,下一秒就开始乱窜,挣扎着刚要抽回来一点就又被拽走。 “你干嘛?!” “给你涂药,老实点。” 程潇话音刚落,冰凉的触感从小腿的淤青传来。 “嘶。” 程潇给他揉腿帮助药物吸收,同时让瘀血化开,按揉的时候力气有些大,韩弋强忍着疼痛。 “忍着点,这回没有小故事给你分散注意力,叫你身上有伤不说,这回膝盖又新添两位。”程潇按住轻微颤抖又想缩回去的腿恶狠狠地说。 韩弋低下了头没吱声。 程潇一如既往没有多问,只要韩弋不提自己就不会去问。那些东西对于韩弋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只有韩弋自己最清楚,况且今晚韩弋的反应,自己更是不敢莽撞去问。 但如果韩弋永远不说也不是个办法。而且,刚才的韩弋实在有些不对劲。程潇的目光暗了下来,对韩弋的反常产生了疑虑。 程潇要抓另一条腿的时候,韩弋突然平静的说:“我刚才,是不是很不正常。” 程潇抬头看着他,有些惊讶,没想到韩弋会问他。 韩弋没等他回答,又继续说了下去:“我……” 韩弋皱眉想了想,接着说:“记不清自己摔倒后在干什么,好像不受控制,当时脑子里都是过去的事。” 第15章 —— ——夜晚—— 程潇不知道为什么韩弋会突然说这些,他原本还会担心韩弋情绪不稳定,但现下看来,很稳定,甚至稳定得有点让人不舒服,好像只是转述别人的话,和自己毫无相关。 这种两极分化式的状态和断崖式变化的情绪让程潇有些不安。 但他只是静静地听韩弋说下去。 “我的大脑,眼睛耳朵等所有感官都在复刻过去的场景,情绪也陷入其中。” 韩弋低着头,沉默了一会。 “对不起,吓到你了,让你出现了不该有的情绪,抱歉。” 程潇想打断他,否定韩弋,但韩弋马上自嘲地说到:“我一直都想瞒着你,但这样对你太不公平,对不起。” 韩弋就是这样,只要对方因为自己的问题而发生一点变化,他就会自责,所以他总是试图避开所有人。 韩弋低着头没再说话,他看不到程潇的神情。 半晌,程潇说话了。 “你现在呢,真没事了?” “啊?”韩弋有些意外。 “别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是我硬要带你回家。”程潇低着头继续给韩弋揉腿。 “和拉着你的手一样,你的一切我都接受。” 韩弋微怔。 “所以,请你不要有太多负担,至少在我这,可以不用顾及那么多。” “要是一开始不习惯,可以慢慢来,比如……” 程潇把另一条腿放回去,下半截浴巾还是被扯开的散落两边,两条腿被裸扔在床上。 程潇俯身凑上前,双手撑在韩弋身体的两侧,两人鼻尖几乎相贴。 “比如,身上的浴巾拿开一下。” “呃……”韩弋脸色一变,下意识收紧身上的浴巾。 “想什么呢?给你胳膊涂药,快点的!”程潇失声笑道,心说小狐狸真不抗撩。 韩弋觉得自己被耍了,报复似的直接把上身的浴巾掀掉,上身全露了出来,撅着嘴偏开了头。 “哎?刚才在浴室怎么不这么痛快,还是说小狐狸这是……熟能生巧?”程潇眯起眼睛看了看韩弋。 韩弋脸都憋红了,大怒道:“程!潇!” 程潇笑了笑掩饰一瞬间皱起的眉头,因为韩弋胳膊上的伤映在他眼中。 胳膊没比腿好哪去。 韩弋强忍着打程潇的冲动,心说看在他给我涂药,暂时推迟程潇的上刑时间,坐床上老老实实把胳膊给程潇。 周围安静了一会,偶尔有打开药瓶的声音。 今夜月亮孤单的让人有些怜悯,周围没了星星一片黑暗,只能凭借自己发出的那微弱的光亮,弱到穿不透黑暗,弱到勉强维持自己不被吞噬,弱到连光线都是苍白的,给黑夜添一层亮,让人不至于迷失。 “被弄成这样,很疼吧。”程潇突然冒出来一句。 韩弋没反应过来,还在脑里盘算怎么收拾程潇,但很快就知道程潇在问什么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要说疼,当时被打还真没怎么觉得,甚至还挺无所谓,但要说不疼,现在疼痛的感觉占据他的大部分大脑。 “还行吧。”韩弋斟酌了一下。 “嗯。”程潇没再多问。 “你没有过吧。”韩弋问他。 程潇明白什么意思,他没有被父母打成这样过,甚至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被打过。 “嗯。” “那真好。”韩弋笑了,有些庆幸,庆幸程潇一直很幸福,庆幸世上少一个和他一样的孩子。 两人再没说话。 程潇处理完最后一块淤青,起身收拾药箱,边收拾边说:“等着,给你找一套睡衣。”同时视线落在韩弋的身上。 韩弋浑身上下只有小腹以下大腿以上那些地方被浴巾遮盖着,只要掀开,就能一览无遗。 程潇看了一会,嘴角一勾。 “浴巾给我,我顺便带出去。”程潇相当自然地说到。 韩弋:“!” “愣着干嘛啊?给我。” “不给我自己拿了。” 程潇上去就要抢,韩弋反应极快,马上躺下轱辘一圈,把散开的浴巾重新卷到自己身上,又艰难的往后蹭了蹭,一脸恐慌和拒绝,死死盯着程潇。 程潇:“……” 程潇自己先乐了:“行吧,要是害羞就算了,反正,也不是没看过。” 韩弋的脸又红了。 程潇出去的时候,韩弋找到自己的手机,看到好几个未接电话和消息,都是温姗的。他没回拨,就看了一眼消息。 晚上8:45; 妈:你在哪了? 妈:妈不对,应该早点出来拦着。 妈:你去医院了吗? 妈:身上疼不疼? 晚上8:53; 妈:有人说看到你跟一个男生走了,去哪了? 那是什么人?你跟他认识吗?你怎么随随便便就跟人走? 你是不是跟那个男生去哪混了?大晚上出来的男生哪有像样的?真像你爸说的能耐了呗。 晚上9:14; 妈:快回家,他睡着了,回来躲房间里,明天再说。 …… 韩弋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温姗对那位带他走的不像样男生的敌意和怀疑。 韩弋只回复了一句:我没事。 之后就关了手机扔到一边。 不久,程潇回来了,他在柜子里找了套睡衣给韩弋,在韩弋百般阻挠下,程潇还是背过身等韩弋穿上。 “唉,穿个衣服而已,有什么害羞的,再说又不是没看……唔。” 韩弋抓着浴巾一把砸到程潇脑袋上。 程潇扯下来,转头笑嘻嘻的对上了韩弋幽怨的眼神。 行,我闭嘴。 程潇让韩弋睡床上,自己打地铺,说话间在地上摞了好几层被褥,拿了个抱枕当枕头。 韩弋:“别了,你别睡地上。” 韩弋自知自己是被「捡」回来的,不能霸占这屋子主人的床。 程潇听完眼前一亮:“怎么,想和我睡?” 韩弋:“你!” 程潇还在乐:“逗你的,真要睡一块了,晚上不小心碰到你,你那些伤就更难好了,你是伤员,去床上。” 程潇说话漫不经心还带着笑,但句句透露着担心。 “那,那好吧,谢谢。”韩弋明白程潇的心意,还是犹犹豫豫的,但最后还是听了程潇的话。 韩弋躺在程潇的床上,窝在程潇的被子里,头埋在程潇的枕头中,身上穿着程潇的睡衣,住在程潇的房间里。 韩弋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有安全感,他喜欢程潇的所有,因为让他心安和放松。 韩弋晚上消耗了大量精力,在浴室的反常又让他脱力,在程潇的气息环绕下,几乎是躺下就睡了过去。 程潇听到韩弋呼吸变得平稳有序的时候,他起身坐在床边。 韩弋还是一贯的睡姿,缩起来,背死死贴着墙,一只手挡在脸前,被子盖到下巴,从被子的褶皱能看出来,韩弋的腿缩在胸前。 程潇看了一会,把韩弋遮在脸前的手拿开,握在了自己手里。 韩弋面容安详,神情放松,嘴角不是一贯的下垂,这次好像带了些微笑,眼睛闭起来形成完美的弧度,和平时笑起来的眼型差不多,内眼角内陷,眼尾梢长上挑,睫毛密又长,这样柔和的脸仿佛在做着美梦。 程潇喃喃道:“都被打成什么样了,家也回不去,还笑。” 程潇想碰韩弋的脸,想了想还是把手收回去。 韩弋的脸还有些肿,伤口的血也刚凝固,没一块好地方,别碰疼了。 不会害怕吗,不会做噩梦吗,还是已经习惯了。 程潇看着韩弋安详的脸,越看越难受。 韩弋每次挨完打骂,都像没事似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丝毫不会被影响,好像那些痛苦和悲伤永远追不上他,他太擅长控制情绪,总能轻易避开,或者说是逃脱,永远不会让自己沉浸在苦楚和伤感之中,那样太凄惨太可怜,韩弋不需要。 程潇牵着韩弋的手,不知道默默坐了多久,第二天韩弋醒来就发现程潇躺在自己身边,两条腿耷拉在床边,整个人贴着床沿感觉随时会掉下去,自己的手被他抓在手里。 韩弋轻轻动了动被抓着的手,程潇就醒了。 “对不起……吵到你了吗……” 程潇半睁着眼看着韩弋,一句话也没说。 “要不……你靠过来些,别掉下去。” 程潇这次笑了笑,把两条腿拿到了床上,但还是贴着床沿。 “你靠过来些……” “身上还疼吗?” “不疼了。” “嗯。” 下一秒,程潇掀开了韩弋的被子钻了进去,两人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在一起,韩弋背靠着墙哪也躲不开,任程潇靠过来。 韩弋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有些不自在,瞬间清醒过来,他极力往后躲,但身体还是似有似无贴在了一起。 程潇轻轻扣住韩弋的头往自己的颈窝靠了点,哑着声音有些委屈的说:“可以让我赖会床吗?” 韩弋愣了愣,脸有些红,当鼻尖贴在程潇的胸前时,心跳开始加快。 “嗯。” 程潇没再说话,调整了下睡姿,搂着韩弋很快又睡了过去。 尽管昨晚韩弋睡觉看上去风平浪静,但程潇还是放心不下,几乎是守了一整夜,他担心韩弋会做噩梦,担心韩弋会再次反常,他要在韩弋睁眼时就出现。 看到韩弋一晚上睡得很踏实,早上也有精力,程潇终于放下了心,安心的睡了。 韩弋抗拒不了程潇带给他的安全感,那种从头到脚都被程潇的气息包裹着的,韩弋很快也有了困意,躲在程潇的怀里再次睡了过去,嘴角依然挂着微笑。 第16章 —— ——亲人—— 当韩弋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身边空空的,程潇已经起了床。 程潇没睡太久,被老妈叫了起来,他轻手轻脚离开被窝,掖好被子离开了房间。 “韩弋的妈妈给我来电话了,问我韩弋是不是在咱家,我跟她说是。” “还说别的了吗?”程潇皱了下眉。 程潇的妈妈想了一会,才开口说到:“他的妈妈让他今天尽早回去。但是……电话里还传出来点别的声音……” 程潇隐约有了猜测,他抿了抿嘴,没出声。 “是一个男人,应该是小韩的爸爸,说……” 说反正断绝关系了,这家是我的,我不准他回来。 程潇的妈妈有些说不出口,失落又难过的看着程潇。 程潇很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但他能看得懂妈妈的意思。 他的妈妈从来不会掩饰自己,难过开心都写在脸上,虽然天天看上去一脸嫌弃自己的儿子,但其实很疼程潇,从小到大把程潇护的好好。 她情感细腻,也见不得什么人间疾苦,不然总是会难受,就像现在心疼韩弋一样。 “唉,要不先别让小韩回去了,留咱家吧,等小韩家里稳定点再说,等一会小韩醒了,你问问他同不同意先住咱家,告诉他咱家什么都有,不用有什么顾虑,缺什么用什么跟我和老程说。” 程潇有些意外,但随即就笑了,他的妈妈总是这样。 太好了,韩弋暂时有家了。 “谢谢您,妈。”程潇笑的很开心。 程潇的妈妈去上班了,桌子上放着做好的饭菜,餐具都是两份,临走时还不舍的去看了眼韩弋,满脸心疼的要死,又嘱咐了几遍程潇让韩弋住在这的事,程潇每次都答应的特积极爽快。 韩弋下了床,找到手机。 上午10:23; 妈:你在程潇家? 妈:今天给我回家,别在人家那添麻烦,还睡在那,多不像话,你也不知道人家乐不乐意就去。 妈:他气消了,一直挺老实,估计是长记性了,他知道自己打你不对,就是没说,你回来给他个台阶下就行了。 韩弋的目光暗了下来。 许久,他拨了通电话,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接通。 “在哪了。” 韩弋愣了一下,又看眼手机,上面是温姗的号码,接电话的却是韩腾。 韩弋冷淡的说:“外面。” “不打算回来了呗?” 韩弋没说话。 “爱回不回,你看谁能要你,滚去睡大街去。”韩腾扔下这一句就没了声音,下一秒温姗说话了。 “你爸没真生气,回来道个歉认个错就好了。”温姗看到韩腾死撑着要面子不愿先服软,有些急了。 “妈。”韩弋的声音很平静,察觉不到任何情绪。 电话那边安静了。 “为什么。”韩弋好像不是在对温姗说话,更像是在问自己。 “什么……”温姗有些不安。 “如果只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折腾这么久,又何必闹成这样。” “真的就是要一个道歉吗?” “儿子……” “吵架,动手,不是要争出是非对错,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法律和道德写的一清二楚,何须我们多此一举。” 韩弋的语气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像个无情冰冷的局外人,略过细枝末节,冷静的分析一针见血。 “存在的问题早已根深蒂固,错综缠绕,为什么不愿面对,为什么任由它肆意妄为,为什么忍气吞声承担这些后果。” 韩弋没再说下去,电话那边传来温姗压抑的抽泣,但韩弋好像听不见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韩弋,对不起,妈妈让你受苦了,对不起,让你承担那么多,对不起,对不起……” 温姗失声痛哭了起来,后面开始语无伦次,韩弋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知道应该有怎样的情绪,整个人像个空洞。 大概是曾经一个人深深的崩溃和无助过,所以才会像今天这样冷漠。 韩弋不知道的是,温姗接电话的那一刻,韩腾让她打开了免提,这些话韩腾也都听见了。 两边都没人再说话。 最后电话被挂断了,韩弋听到「嘟嘟嘟」的声音便放下了手机。 手机又收到了消息,是温姗。 妈:刚才程潇妈妈来电话,问我可不可让你在她家住一阵,你要是想就住吧,到时候好好谢谢他们。 妈:你爸也默许了。 韩弋:嗯。 “周末先让韩弋待在程潇那吧,咱俩先处理好自己。” 温姗有些低沉,韩腾一言不发,算是种认同。 韩弋转头对上了程潇的眼睛。 “对不起,我没想听。”程潇马上解释,自己只是来看韩弋醒没醒。 韩弋冰冷的神情终于化开,眯起眼睛笑了,整个人放松又惬意,像个睡饱了觉的猫。 “没事。”韩弋的语气终于有了温度。 “好饿,有吃的吗?” “有,快来,我妈弄了一桌子呢!” 程潇拉着韩弋离开了卧室。 两人到了餐桌,程潇给韩弋拉开椅子让他坐下,又从橱柜里拿了两个杯子,倒上了蜂蜜柠檬水。 “这么多啊。”韩弋惊到了。 桌子上除了惠灵顿牛排、番茄肉酱意面、芝士蛋糕、抱蛋煎饺、蔬菜水果沙拉、芝士炒年糕、五花肉泡菜汤、土豆丝鸡蛋卷饼这八角,还有巧克力曲奇、草莓雪花酥、水蜜桃千层、葡式蛋挞和奶油玉米粒这五个配角。 韩弋不可思议的看着程潇,程潇噗嗤一笑。 “噗哈哈哈,你一来,我妈就有新的小白鼠了。” 程潇拿起大汤勺盛了碗汤,递给韩弋。 “放心,这些都是我妈比较拿手的。” 程潇又切了块芝士蛋糕递过去。 “我妈平时除了上班和护肤,就是研究菜谱,关注了不少博主,人家出一个教程我妈就学一个,我从小就要跟我爸被抓去当小白鼠。” 程潇又夹了块牛排,夹了两个抱蛋煎饺和一个鸡蛋饼放到一个空盘子里递到韩弋面前。 “有一次我妈看韩剧,非要学做里面的酱蟹,结果我们仨那天一块吃坏肚子,我还两天没上学,我当时还想,难受没事,只要不上学就行,后来一不想上学就怂恿我妈做酱蟹,我妈真以为我想吃,自己没少琢磨,后来还真做的挺好吃。” 程潇还要往韩弋的盘子里塞东西时,韩弋哭笑不得给拦住了。 “你成天就想撑死我。” “这不讨好一下你嘛,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啊?” “就是吧,你能不能在我家多住几周。”程潇跃跃欲试。 韩弋眼前一亮,程潇马上就来劲了。 上钩了,有希望。 “你看哈,我家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一个专门研究菜谱的老妈,这满桌子以后天天不重样,想吃什么告诉我妈,她肯定连蹦带跳给你做。 老程还能每周接送咱俩,没事就晚上给咱俩送点小温暖,开个小灶改善民生,我家地方还大,我房间的床咱俩睡那绰绰有余,衣服什么的就穿我的,你看这么诱人的地方,你能拒绝?” 韩弋偏开头噗嗤一笑,又装作很犹豫的样子逗程潇。 “怎么样?心动了吗?”程潇故意勾起韩弋的下巴,他知道韩弋逗他,他倒要看韩弋能坚持多久。 “我想想啊。”韩弋拖着声音,满脸笑意。 “想这么久?快说!不说我挠你痒痒了。”程潇上手装作要挠韩弋的腰。 “哎!别!我住!我住!”韩弋胡乱拍着程潇,身体条件反射似的东躲西躲。 程潇还没碰到韩弋呢,韩弋自己就招不住了。 “哈哈哈!没碰你呢你躲什么啊,这么敏感啊?”程潇笑个不停。 “不动你了,吃饭了,小狐狸,我很有爱心的,自己家小动物饿不得。” “什么你家……” “暂时是也是。” 程潇的爱心让小动物畏惧,小动物想偷偷逃跑,被拎着脖子抓回来,坚持要把每样菜品甜点吃个遍。 “韩弋!”程潇在收拾餐桌,冲着房间大喊一声。 “我不要!真吃不下了!”韩弋躲在程潇的房间里。 “不是!你身上的淤青好点没?” 隔了一小会。 “好多了。” “等我会,我刷个碗,一会给你换药。” 韩弋应了一声,不一会外面水龙头的声音停下了,紧接着程潇拎着药箱进来了。 韩弋正站在程潇的书柜前,上面摆满了程潇打比赛时得的奖牌和荣誉,还有自己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程潇的视线落到韩弋身上。 韩弋穿着自己的睡衣,松松垮垮,领口有些大,袖子和裤脚都长出不少,堆在一起,衬得韩弋更单薄清瘦。 程潇的心跳停了一瞬间,而后有些加快。 “去床上坐着,给你换药。”程潇的声音没有任何异常。 “嗯。”韩弋乖乖坐在床上。 韩弋脸上的伤口结了痂,但额头上的恢复得很慢,隐隐还渗着血,根据程潇多年受伤经验,这种伤口一直都会刺痛,而换药的时候药物进入伤口里会火辣辣的疼。 但韩弋跟没事人似的,还跟程潇笑着说话,程潇心里叹了口气,心说疼了也不吭声,就知道傻乐。 “别光顾着笑,你这脸虽然不肿了,但这伤一时半会好不了,脸上的不至于留疤,额头上的肯定要留了,唉。”程潇惋惜的说。 “额头上而已,没什么,头发一遮就行了。”韩弋说的轻松,反倒是程潇操碎了心。 “没什么没什么,对自己上点心吧,衣服脱了我看看淤青。”程潇看韩弋这样子愁个要死。 “不,不脱,都好差不多了。”韩弋有些怂了。 虽然都是男的,但韩弋本不是什么比较开放的性格,就算被程潇看过一两次,也还是有些放不开。 “啧,这里就咱俩两个人,你害羞什么啊,我又不是要对你干别的。”程潇又开始不正经。 “啊?”韩弋茫然。 程潇勾起嘴角,俯身贴在韩弋耳边,慢悠悠的说了起来。 韩弋的脸和脖子突然红了,脑子里炸开了般,推开程潇往后挪了挪,偏开头努力眨眼让自己清醒。 “噗哈哈哈,不逗你了,把袖子挽上去我看看胳膊,给你再涂点药。” 程潇的手掌宽大且有温度,韩弋不知道是程潇的手还是药效,身体有些发热。 韩弋从小到大都很抗拒别人触碰自己,只要碰到,韩弋就会浑身难受轻微发抖,好像血液里有不计其数的虫子在爬,在啃食他的血管,从里向外侵蚀他,时间久了,别人没碰到他,就算离得近了也会条件反射的浑身一颤,本能的提前避开。 但程潇是个例外。 不论是被他牵着手,抓着胳膊,还是浴室里帮自己洗澡,手掌贴在皮肤上涂药,韩弋都没有抗拒,反而有些酥麻的感觉,身体总会软下来。 程潇帮韩弋涂完药,就去收拾衣物了,毕竟要住校,总要多带几件衣服,也要给韩弋备好。 “这件你试试。” “这件卫衣比较小。” “这件我买小了,你应该能穿。” “这件……” “来,试试这个……” …… 韩弋换了好几件,有的衣摆甚至快到膝盖,反正没有不大。 最后只有三件衣服韩弋能穿,只能说没那么大。 两个人下午出去转悠了一圈,然后韩弋就被程潇拐到了商场地下超市里。 程潇推个手推车,熟练的穿梭在货架中,哗啦哗啦往车里扔了一堆零食饮料,又去了国外商品区,挑挑拣拣往车里又塞了不少。 “你进货呢?”韩弋忍不住扬着声音问道。 “学校多憋屈啊,回二监不得准备好充足的粮食。”程潇还在货架前徘徊。 D市第二中学也叫D市第二监狱,简称二监,是学生们对二中的称呼,因其封闭式管理和严密的时间管理而获称。 “还有,这不是家里有个小动物吗?”程潇转头笑着看着韩弋。 “我……我不是什么小动物……”韩弋给看得有些不自在,躲闪着说。 “那也不行,亏待你了我妈也不能放过我,她上班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母后大人的话我可不敢不听。” “谢,谢谢阿姨……” 韩弋没有什么人际关系交往的概念,面对程潇一家的照顾,他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自己深深的谢意和感激。 因为他习惯拒绝,自己承受不起,也还不起。 程潇知道韩弋的顾虑,所以他总是会带着满心欢喜,双手捧着自己悉心准备的全部心意偷偷送到韩弋面前,这时候韩弋就彻底藏不住了。 程潇觉得韩弋看似隐忍克制,但也有孩子的那份单纯和天真。 这天晚上,程潇父母一起早早回了家,手里大包小包买了不少食材,程潇的妈妈终于有了大显身手的时机,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老程跟在她后面打下手。 “老程看看锅!” “老程你切点水果蛋糕给程潇小韩送去,让他俩少吃点垫一垫,我马上做好了!” “老程你看着点时间,三分钟一到就关火,不能有一分一毫差错,不然就变味了!” 房间内…… 韩弋爬在床上翻着程潇的相册,程潇坐在床边端着水果蛋糕一口一口喂着自己床上的小狐狸。 “哎,就一本相册,有什么好看的,我小时候的照片简直就是我的黑历史,我到现在都不愿面对它们。” 程潇就着喂过韩弋的叉子,吃了口手里喂给韩弋的蛋糕,又从自己那块蛋糕里挑出来最后一块芒果,和蛋糕一起喂给韩弋。 “张嘴。” “啊。” “多可爱啊,这些都记录着你的童年,人就那么一次童年,多珍贵啊。” 韩弋仔仔细细看着每一张照片,发现什么稀奇的东西就问程潇,满是期待。 程潇猜到大概韩弋的童年没那么快乐,嘴上不愿看照片,其实每张照片程潇能回想起来的都会讲给韩弋。 偶尔程潇会有一种错觉,韩弋好像被长久关在笼子里,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猛然接触人世,对一切又好奇又害怕。 “小韩!儿砸!吃饭了!”程潇的妈妈开心的好像中了大奖。 韩弋见到餐桌第一眼,被着金光闪闪香味扑鼻的一桌菜肴惊到了,韩弋这次又数了一下,十六个主角八个配角,还有三种程潇妈妈自己做的饮品。 “妈,为什么我平时就没这待遇啊!?” “你成天就知道吃零食,做了也是浪费。还有,你在学校别老天天带着小韩吃零食,这孩子多瘦,净让人家吃没营养的东西,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程潇妈妈扬着头哼了一声。 “韩弋都胖了!说明了什么?说明我养的好啊,在学校都能养胖了,多不容易啊!。”程潇急着炫耀。 “不管他,小韩快坐下吃饭!尝尝阿姨手艺!” “嗯!”韩弋笑了。 晚餐时,程潇父母轮番给韩弋递吃的,程潇也不例外,韩弋感觉这两天自己的胃撑大了不止一圈。 “谢谢叔叔阿姨,饭菜真的很好吃,我来帮您刷碗吧。”程潇一家这两天把韩弋照顾得无微不至,韩弋总想做些什么表达感谢。 “不行!程潇!你把小韩带出厨房,冰箱里有甜点,拿给小韩!” “好!来了!”程潇的声音马上传了出来。 程潇一把捞过韩弋,手里拿着各种甜品点心回了房间。 “我就想谢谢阿姨……” “得了吧,我爸妈多喜欢你,把你当自己家人了,你要真感谢他俩,他俩可能还会伤心呢,觉得你把他俩当外人看了。” “所以啊,安安心心住着吧,当自己家……”程潇话一出,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家,韩弋好像不知道真正的家是什么样子。 “总之,当做是亲人吧,亲人之间没什么感谢不感谢的,都是情愿的。”程潇摸了摸韩弋的头。 “嗯。”韩弋一如既往轻松的笑了。 程潇松了口气,这下安心了。 因为第二天要起早上学,程潇和韩弋早早睡觉了。 韩弋背抵着程潇的胸膛,头缩在程潇的下巴和脖子之间,程潇一只胳膊搭在韩弋的腰上,脸贴着韩弋细软的发丝。 这次背后不是冰冷的墙壁,是温热而心安的程潇。 第17章 —— ——悲伤—— “儿子,小韩,到学校了。” 老程回头喊了一声,车后座里,程潇韩弋靠在一起打盹。 “嗯……”程潇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的应了一声。 “走了……”程潇拍了拍还在迷糊的韩弋。 秋天的清晨空气稍凉,气温低,程潇特地带了件自己的外套,下车时披在了韩弋身上。 此时正赶上学生回校的高峰期。 “哎你看,那是不是程潇和韩弋。”一个女生惊叫。 “卧槽!对对对,是!这俩人一起上学?” “程潇给韩弋披衣服!” “卧槽!卧槽!” “程潇好宠韩弋啊……” “对,我朋友在他班,说程潇天天跟宠女朋友一样宠韩弋。” “我突然不想抢韩弋了,我想磕他俩!” 程潇和韩弋两人正困着,互相搭着往教学楼走,没精力关心周围。 程潇定闹钟有个习惯,定一连串每隔五分钟响一次,第一次负责叫醒,先稍微有个意识,因为马上又会睡过去,所以第二次负责再次叫醒,之后稍微赖会床,再后来的闹铃负责把程潇彻底叫醒。 程潇第一次被叫醒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闭着眼关了闹钟,脑子一片混沌,只能勉强感觉到怀里有个软软的东西,抱着很舒服,就把一条腿压了上去,胳膊也收的紧了些。 韩弋听到闹钟就醒了,后背依然靠着程潇的胸膛,他带着困倦慵懒的声音喊了一声:“程潇……几点了……” 程潇没回答,手脚一齐把韩弋死死箍在怀里,除了身体的重量压了上来,还有别处特别的触感,韩弋猛的睁开眼。 “程潇,程潇!”韩弋一边挣脱,一边想把程潇叫醒。 “干嘛……”程潇迷迷糊糊回了一句,然后又睡过去了。 程潇意识模糊,肆意抚摸怀里的抱枕。 “所以你干嘛那么早叫我,困死了……”程潇一道半睁着眼,哈欠连天。 韩弋也是,本来还能睡会,被程潇早上这么一折腾,自己的生物钟被打乱了,比程潇还没精神。 “我,我看错时间了……” 程潇难得一上午那么安分,因为困得起不来,韩弋又使出了秘技:拇指食指撑眼皮。 终于熬到了午休,俩人饭都没吃拖着身子回寝室就睡觉。 吃可以放一放,但有床睡的觉绝对不能。 韩弋困得不行,身体也没什么力气,程潇让他干脆别爬上去睡,直接睡他的床。 韩弋警惕的盯着程潇。 杨天和张思哲回来就看到,程潇床上有两个人窝在一张被里,靠近看,发现是程潇和韩弋。 杨天:“……” 张思哲:“……” 这他妈俩人昨晚干嘛了,困成这样?还非要挤在这小床上。 韩弋抵抗不住程潇生拉硬拽,程潇困得一把捞过韩弋就压在了床上。 午休过后,两个人终于有了些精神。 走回教室的时候,程潇和韩弋看到自己班门口堵着三五个人。 都是男生,其中一个整个学年没有不认识的,叫于力。 这个于力整日不学无术,从军训开始就每个班找对象,追完这个班的追那个班的,凭着一副渣男的长相身边的女友换个不停,追女孩子也别有一套。 而且,愿意跟他混一起的人基本没有,于力本人人品极差,唯一优势就是那张脸和跟抹了蜜的嘴。 由此,这人堵在6班门口,看这架势准是看上谁了。 程潇和韩弋走近才知道,这人来追江馨黎。 “同学,麻烦帮我找一下江馨黎。”于力笑盈盈的对一个6班女生说道。 “你找她干嘛?”这个女生有些没好气,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神情更加厌恶,毕竟这人是年级红人,什么德行都清楚。 “我挺喜欢她的,想当面约她晚上放学出去走走。”男生脸不红心不跳,毫无负担和压力。 “呵呵……” “怎么了?” 程潇和韩弋看着胡悦越来越黑的脸色,预感到马上有一场毁灭性的灾难要降临在某人头上了,为了不被波及,他俩默默逃离了,同时为于力祈祷不要死得太惨。 找谁不好,偏找胡悦。 “江馨黎拒绝你多少回你没数吗?啊?!就你个死渣男,你那喜欢连个屁都不如,扔地上踩碎了都嫌硌脚,你喜欢江馨黎简直就是对江馨黎的侮辱! 你配么?!我告诉你,江馨黎不好意思把话说死绝说难听,我好意思!再敢来烦她,我整不死你!” 胡悦的嗓门满走廊都听得见,比男生还霸气,其中掺着怒火和不耐烦,像一头正有着起床气的愤怒的雄狮。 “还有,这是我班,别堵在这影响我班人进出,请,回。”胡悦狠狠瞪了于力一眼,转身回了教室。 于力大概一直太顺风顺水,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不仅丢了面子,人也被震傻了。 “胡姐牛逼!” “胡姐威武!” 班里人又是起哄又是鼓掌。 “咱班学委亭亭玉立,品学兼优,这么一大美女能让给于力那傻逼?做梦吧!”一个男生起哄道。 “就是,咱班女生记得啊,真要挑男人,可得擦亮眼,实在不行我们给你们把把关。”另一个男生附和。 “公主们可别让猪拱了,公主得配王子。” “胡姐算公主吗?我觉得应该算王子,将来得配个公主。” “哈哈哈!” “哎哎哎,你们消停点。”胡悦有些头大。 “胡悦,谢谢你。”江馨黎冲胡悦一笑。 “谢啥谢啊,跟我还客气啥啊。”胡悦摆摆手。 6班的气氛总是这么放松和谐。 下午的上课铃声响起,这节课是艾老师的语文课,但迟迟没有人来。 “艾姐呢?” “课代表去找找艾姐吧。” 正当课代表要出门时,煞神严主任来了。 全班忽的静了下来,周围的气氛凝固了。 但这次,严主任的神情有些变化,眉头微皱,眼神复杂,看着6班的孩子们,许久,他才张口。 “你们的艾老师……”严主任顿了顿,随后艰难的吐出最后几个字:“出车祸了,在医院抢救。” 全班都不可置信的望着严主任,那眼神好像再说「这是开玩笑」,「骗人」。 “会没事的。”严主任的语气难得柔和了点。 像是一层乌云积攒已久,化成一道闪电发泄了出来。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女生崩溃的哭喊起来,接着又是一个女生压抑的啜泣,一个接一个,充斥着痛心和不舍的哭声。 男生有的红了眼睛,气愤地狠狠锤了墙,最终掩着面强忍泪水。 世事无常,有人一生为善,最后却落得个无善而终,抱憾终生; 有人一生作恶,却总能逃过正义的审判,苟且偷生,最终入土为安。 韩弋的心猛然颤了一下,他垂下眼睛,看到桌子角放着今早艾老师给他和程潇的提神薄荷糖。 原来命运可以毫无预兆的瞬间夺走一个人的自由,残忍又无情。 韩弋转头看向程潇,程潇皱着眉一言不发,嘴抿成一条线,拳头握的很紧。他气愤、难过、不知所措。 整个班级陷入悲痛中,韩弋内心的某一处隐隐有些反应,像是产生了共鸣,拼命想要挣脱牢笼。 这种近在眼前却又虚无缥缈的矛盾感与恐惧感让韩弋迫切地想挣脱逃离。 是悲伤,是韩弋最不需要的东西,是韩弋认为最没用的东西,是韩弋曾逼迫自己舍弃的东西,是韩弋逃避面对的东西,也是韩弋当下最真实的感受。 只是时间经久,有些陌生和不认识罢了。 时隔多年,我们还是见面了。 亲友离别、家破人亡、生老病死……人总是会因各种理由而悲伤。 悲伤不能挽救事实,也不能扭转局面。 所以为什么要悲伤,这个像毒药似的东西每天都在扼杀你我。 这是韩弋一直以来的疑问,而今天,似乎有了答案。 悲伤让我们肆意挥洒泪水,让我们放开宣泄世界的不公,是祭奠我们亲手编织起的羁绊与感情,是我将你深藏在心底的证明。 凄美又浪漫,深情又疯狂。 此时的我渺小又无力,但我还是想为你做些什么以表我对你深深的牵挂与惦念,那就将我此时的所有情绪化作悲伤随这冰凉的秋风而去,你会收到的吧?想让我不为你悲伤,那就请你一定要好起来。 大家互相安慰着,坚信艾老师一定会平安,所以人能做的就是好好学习,不让艾老师的心血功亏一篑。 严主任早就听闻6班的学生相较于其他班级比较出众,现下看来,事实确实如此,他们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 严主任除了负责传达消息,还有一项重任。 “因为艾老师暂时不能带你们了,今后你班的临时班主任由我担任,语文课会安排其他任课教师。” 全班:“!!” 二中重大新闻:煞神严主任首次担任班主任,幸运儿是整天活跃得要掀二中房顶的6班。 “沃沃沃日……”杨天凑到韩弋和程潇的座位边:“我现在都不敢上课干别的,总感觉煞神无处不在。” “唉,我好想艾姐啊……”杨天这种整日无忧无虑的乐观主义也会失落。 这一周6班死气沉沉,上课没了欢声笑语,课任教师也都默契的避开这不幸的话题,上课闷头讲课。 所有人都在默默祈祷,终于在周六这天得到了医院的消息。 严主任本来周六休息,为了这一消息又亲自回到学校,一路上闯了不少红灯。 “艾老师平安,只是身上多处骨折。”严主任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握着车钥匙,额头有细微的汗珠,不明显的喘着气,虽然语气没什么起伏,但像是松了一口气,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6班的孩子们炸开了锅,激动、庆幸、喜极而泣,即便他们害怕的严主任还站在面前,应该保持自习安静的状态,但他们忍不住内心的欢喜。 严主任这次出奇的没有制止,只是默默看着孩子们。 “高兴够了就学习吧。”严主任说完就离开了教室,身后的6班还陷入狂喜中。 程潇激动的抱着韩弋,程潇作为体育生一直受到班主任的歧视和针对,虽然他已经习惯了不在乎了,但艾老师却是个例外,艾老师尊重他,信任他,鼓励他,从未把他当成个例外,甚至更加关心。 胡悦先发现了今天周六,严主任为什么会在学校。 “快看窗外,是老严的车。” 窗边的同学齐刷刷趴着窗。 “今天我看了停车地方,没有车啊,老严这是……” 他是特地来告诉我们的? “他……开车走了……” 所有人心知肚明,严主任是为了让我们安心,亲自来学校报平安。 江馨黎先打破了沉默。 “严主任好像没有那么可怕……” “我上次值日洗抹布,本来水是凉的,但是我擦完窗台,看到严主任拿了个保温杯往盆里倒水,之后水就是热的了。” “那个保温杯是我借给老严了,之后他好像去了开水房……”坐在门边的一个女生补充道。 在学生的印象里,严主任让人又敬又畏,他冷漠无情,不苟言笑,眼里容不得任何学生违反校规校纪,时间长了,学生们害怕他,讨厌他,像躲瘟疫似的避开他。 然而,当学生们静静回忆起这一周和严主任相处的点点滴滴时,所有人沉默了。 严主任严厉,但心软。他在班级厉声呵斥沉浸在悲伤中而自暴自弃的同学,背地里却扔掉手头的工作去悉心安慰开导学生直到晚上放学。 他看不得学生们心不在焉的状态,自习时间和他们一起出去跑步自由活动。 女生因生理期肚子痛,他一言不发转头就开车去买暖贴。体育老师请假停课,他就让程潇带着同学们上体育课,被校长知道了,严主任就担着。 严主任像个严厉的父亲,不说话,却总在默默付出,毕竟父爱无声。 作者有话说: 写了些程潇韩弋起床那啥(你们懂得)……然后被锁了……要遵纪守法,所以让改(删)就改(删) 第18章 —— ——勇气—— “周末回我家还是……”程潇期待的看着韩弋。 “唔……” 韩弋其实不好意思说,他想和程潇回家。 “行……”程潇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今天跟我回家,老程来接咱俩。” “好。”韩弋低着头,脸有些红,但嘴角不自觉笑了。 韩弋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离不开程潇,每天都会盼着程潇训练完回教室,下课会想和程潇玩闹,午休和夜晚会想靠着程潇睡,每次与程潇有肢体接触自己都会情不自禁想贴的更近一些,不想放开。 他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无意识的想靠近程潇,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程潇成为自己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他只记得,刚见面时程潇就像一束光照进了自己的生活。 初秋的心动始于金黄的日落。 但韩弋自己并不清楚这是为什么,长年情感的缺失让他不清楚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 十多年的克制与压抑,在遇见你的那一刻全盘崩裂,但孤独与忧郁让我小心翼翼,唯恐当我奔向你,你就会消失。 我不想再满怀希望最终却大梦一场空,那种空落落的被遗弃感我很害怕,十多年了,我没再遭受那种痛苦不是因为我战胜了它,只是因为我躲了起来。 这缕希望,又会存在多久呢…… 可不可以……多留一会…… 我好像……离不开了…… 韩弋看着程潇的脸,思绪早已飞到云外天边。 直到程潇拍了拍他的脸。 “想什么呢?一直盯着我看。” “没什么。”韩弋微微一笑。 “骗人,快说,想什么呢!”程潇玩笑着说,一胳膊把韩弋搂到怀里,额头抵着韩弋的额头,充满威胁的压过去。 韩弋只是笑笑:“以后再告诉你。” 这一瞬间,韩弋有很多话想告诉程潇,但他害怕程潇会反感会别扭,最终也没说出口。 最终他也没想明白,这种感情从何而来。 放学的时候,程潇带着韩弋回了自己家,两人刚进家门,饭菜的香味传了过来,程潇的妈妈又摆满了一桌子,看到两人回来了,激动的招呼他俩先去洗手然后来吃饭。 韩弋洗手时把袖子挽了上去,吃饭时也没有放下,手腕的海蓝宝石手链露了出来。 “呦,这是不是程潇要走的那块石头。”程潇的妈妈拍了拍老程。 “哎对。”老程正享受着晚餐。 韩弋一瞬间想摘了还回去,他有些心虚,想到虽是程潇送的,但会不会没有经过人家父母的同意,如果是那样自己就不能收。 “对,对不起……”韩弋已经摘了手链。 程潇的妈妈吓了一跳:“哎呀!摘了干嘛?这不是程潇给你做的吗?摘了给我们干嘛啊?” 老程也吓一跳:“咋啦?怎么摘了?这手链怎么了?” “啊……”韩弋傻愣愣的端着手,手里是那串手链,像个私藏东西被发现了要主动领罚的小动物,被吓的不敢动,可怜又可爱。 程潇实在被韩弋心虚受惊的样子整笑了,拿过手链又给他戴上了。 他知道韩弋在想什么,温柔的说:“他俩知道这手链,也知道我送你了,放心戴着吧,以后不准摘了。” “吓我一跳,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在呢?小韩呐,阿姨刚才吓到你了,真不好意思啊。”程潇的妈妈忙着安慰韩弋。 “没事的……谢谢叔叔阿姨,这个,我很喜欢,谢谢。”韩弋低着头磕磕绊绊地说。 “别客气了,小韩,跟阿姨不用客气,来,吃这个。” “妈,你别撑到韩弋了。” “来,小韩,喝点汤。” 程潇:“……” 房间里…… “给,睡衣。”程潇从衣柜翻出一套自己的洗干净的睡衣递给韩弋。 韩弋接过来,脱掉浴袍,窸窸窣窣换上了,头发还有些潮湿,被抓到后面。额头的伤口已经闭合,脸上的伤基本看不出来了。 多亏韩弋的头发能把额头的伤口遮个七七八八,这一周没人发现韩弋的伤,只有程潇天天忙前忙后换药。 “我的心血没白费,伤口都长好了,至少不是裂开的了。”程潇长舒一口气。 “谢谢……” 韩弋坐着床边,低头看着自己的两条腿垂在地毯上。 程潇在自己面前,坐在转椅上。 他不敢去看程潇,他愧疚自责。 在韩弋看来,他人因为自己而分神都是浪费精力,何况是担心和在乎,他最承受不住,因为他笨拙得无力报答。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 “韩弋。”程潇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坚定的叫了面前这个人的名字。 “嗯?”韩弋有些发愣,程潇这样的语气他第一次听到,猛的抬头对上面前的那双眼睛,深邃又平静,清澈又明亮,坚定而不可动摇。 “你不会难过吗?”程潇心痛的说,眼底闪烁着光,温柔又锥心。 韩弋怔了怔,他不知道难过是什么感觉,因为他早就麻木了。 但此时此刻,看着程潇的眼睛,他鼻子酸涩,好像万箭穿心,好像心脏被攥紧,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短短几秒好像长得没有尽头。 “会。”韩弋轻声回应,好像身心被折磨的没有了力气。 程潇的喉结动了动,微笑着看着韩弋,神情若水般柔和缠绵。 “可不可以,和你商量个事。” 程潇倾身上前轻轻抱住韩弋,下巴抵着韩弋单薄瘦弱的肩,他微侧着脸,唇靠在韩弋的耳边,温柔又虔诚。 “能不能……” 程潇微微收紧双臂,两颗跳动的心脏隔着皮肤和衣物贴在了一起,互相感知着对方的体温。 “不要背着我偷偷难过,我想第一时间给你拥抱。” 这句话彻底摧毁了韩弋心中早已腐朽溃烂的高墙,潮湿阴冷的心房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只是不知为什么,竟有一丝怯弱。 就像黑暗的房屋猛的照进来一束光,第一反应不是温暖,而是刺眼。 韩弋张着嘴,所有的话语皆堵在咽喉,只有瞳孔在剧烈颤抖,他紧紧抱着程潇,一刻都不想离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别怕,我不会离开你,我永远都在。” 程潇轻拍着韩弋的背,他能感受到韩弋在剧烈颤抖。 这一刻,程潇不再是如镜花水月般虚幻的梦。 程潇慢慢放开韩弋,双手抚摸着他的脸,两人在对视中,唇靠得越来越近。 韩弋一直垂着眼睛,呼吸慢慢变得急促,在程潇一次次试探着靠近时,一次次向后躲,最终整个人躺在了床上,程潇也被拽倒,顺势压了上来。 韩弋陷在蓬松柔软的棉被里,显得柔弱又纤细,苍白的脸泛着微红,微张着嘴急促的喘着。 程潇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小臂撑在韩弋的耳边,一直手勾着韩弋的下巴,唇再次靠近。 直到快要贴上身下人的唇时,程潇停住了。 “韩弋……”程潇的声音轻柔又克制:“我喜欢你。” 程潇接着说道:“我只是在向你表达我的真心,不是在要求你的回应。所以,请你不要有任何负担,只要心安理得接受,好吗?” 韩弋先是停止了颤抖,之后呼吸便更加急促,他颤巍巍的看着程潇,怯弱的样子像个被收留又精心照顾的流浪猫,不敢伸出自己的脏爪子唯恐脏了这一片干净。 程潇像是看穿了韩弋的想法。 “韩弋,鼓起勇气好吗?” “我……” 韩弋既贪恋程潇的怀抱,又害怕自己会成为拖累和负担。 “我很喜欢你,想把你拥入怀里,想尽我所能保护你,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你也喜欢我的,为了自己,你可以自私一次吗?自私的把我拴在你的身边,只属于你。” 程潇看着韩弋,韩弋偏着头,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程潇只是微笑了一下,正要起身,手腕突然被抓住了。 韩弋终于转过头,却仍耷拉着眼皮,脸颊通红。 “别,别走。” 韩弋抬眼看着程潇,单纯又无辜。 “栓住你了。” 韩弋收紧了抓着程潇的手。 下一秒,两人拥吻在了一起。 勇气,是为了拥抱你的权利,是为了留下和你在一起的痕迹,是为了表达我对你深深的爱意。 所有疑惑都有了答案,那些复杂而又矛盾的情感,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韩弋感觉口腔中的空气被一点一点剥夺,有些头晕目眩,快要因缺氧晕过去时,两人的唇分开了,韩弋刚喘过来一口气,下一秒自己的唇被啃咬,沿着嘴角,下巴一路滑到喉结。 韩弋死死抓着被单,竭力难耐向后扬头,程潇埋正在自己的脖颈吮吸啃咬。 程潇和韩弋体型差距大,自己又天天训练,韩弋被他制的死死的,此时自己正像忍了很久终于开荤的饿狼,正享受面前干净纯白的小狐狸。 “呃……唔……” “啊……嗯……程,程,潇……啊!” 程潇的虎牙扎进了韩弋锁骨的皮肤里。 韩弋倒吸一口凉气,大口喘着气,颤抖得失了声。 程潇松了口,亲了亲韩弋的脸颊,低声轻笑。 “宝贝儿,你……”程潇眯着眼看着韩弋,感觉到了什么,轻笑一声,身体刻意往下压了压。 韩弋想躲却被抓住,无处可逃。 程潇抱起韩弋就往浴室走,把韩弋轻轻放进来浴缸里,自己也跨了进去,打开花洒,水淋在两人身上。 “这回……辛苦你忍着点,别让他俩听到了。”程潇坏到了极致。 两人出来时,韩弋浑身上下又多了不少的痕迹,而程潇只是肩膀上有几个牙印,背上几道抓痕,那些都是韩弋极力忍耐的印记。 第19章 —— ——幸运—— 清晨…… 韩弋依旧缩在程潇的怀里,露出的脖颈上布满了痕迹,嘴角隐约破了,此时正安详且毫无防备的熟睡着。 当韩弋醒来时,先是懒懒的伸个懒腰,转身对上了程潇的眼睛。 “睡得好吗?”程潇眯起眼睛笑着说。 韩弋想起了昨晚……眼睛躲闪时看到了自己的手腕和小臂,视线继续向下,胸口、腰腹甚至大腿…… 等等,韩弋愣住了,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没穿。 昨晚两人把睡衣霍霍完了,程潇使坏不找衣服,直接用浴巾把韩弋卷起来抱回去塞被窝里,自己干脆什么也不穿了,反正没人看到,但韩弋不能着凉。 韩弋又感觉到后背有些酥麻疼痛,知道身后看不到的地方也一塌糊涂了。 小狐狸嗖的一下钻到了被子里。 程潇被逗乐了,从被窝里把韩弋翻出来。 “躲什么啊?你看看,我这肩膀,我这后背,可都是你干的,来来来,看看你的杰作,怎么不好意思了啊?。” 程潇非要把身上的痕迹往韩弋眼前送。 “我,我身上不也都是……” “嗯,我对我的作品很满意,如果你不介意,让我再好好欣赏欣赏。” 程潇抬起韩弋的下巴,真的在认真看韩弋脖子和锁骨上的痕迹。 韩弋终于憋不住了,挣脱程潇的手,想跑,但自己什么都没穿,不好意思「裸奔」,只能杵着脖子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程潇笑个不停,翻身下床去翻衣柜了。他拿出一盒新的男士内裤,拆开丢给韩弋一条,还不忘调戏犯浑一下:“型号可能……” 程潇认真想了想,接着说:“有点差距。”这个「点」还特别加重强调了一下,满是戏谑的意味。 “毕竟咱俩身形差距就大,所以,有些地方也难免也会有差距,先穿着吧,不要嫌弃。” 程潇裸的靠着衣柜,勾着嘴角意味深长的望着床上红着脸一动不动的韩弋。 韩弋脑子里不可控的闪过一些程潇的画面,挥之不去,曾惊得韩弋脑中瞬间空白。 他没注意到,程潇已经走了过来,正单膝跪在床上,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十分混蛋的说:“等到成年了,你受得了吗?” 韩弋一点一点僵硬的扭过头,程潇的舌尖划过嘴角,一脸坏笑,好像在计划着怎么吃掉面前这份诱人的点心。 韩弋羞红了脸,自从昨晚和程潇亲热,他发现程潇像头猛兽,霸道又不可抗拒,自己差点被吃的连渣都不剩,被折腾的怎么睡过去都不记得,早上又满嘴不正经。 韩弋心说在一起之前人模人样,其实是个禽兽,坏的很。 韩弋又露出那求饶和委屈的小眼神,他忍不住去想,要是真的和程潇做了那种事,自己会不会疼晕过去。 程潇看韩弋那可怜的样子,闷声笑了笑,亲了一下韩弋的眼睛,递给他一件自己的纯白长袖上衣和一条灰色卫裤。 “哎呦,不逗你了,看你那样子我心疼,衣服穿上吧,洗漱完去吃饭了。” “哦……” 韩弋缩到被子里把衣服穿好了,蹑手蹑脚下了床,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面对程潇,不知是因为昨晚的亲密,还是因为他和程潇的关系不再普通。 他艰难的迈出这一步,难免会有一些不现实感和慌乱不知所措。 毕竟心中的堡垒坍塌了,那是牢笼,也是保护壳,猛然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四周没了习惯依靠的东西,就算感觉温暖也会有些慌张和害怕,空荡荡的感觉。 韩弋低着头站在床边,程潇也穿好了衣服,转头就看到韩弋不动弹了,他走上去,挑起韩弋的下巴,看到了他有些飘忽和躲闪的眼神,不久,他抱住了韩弋,摸着他的头轻声说:“放心,什么都不会变的,我们就像以前一样,或者可以更加亲密,我一直在,可以像现在这样随时抱着你,我知道你可能会突然有些不安,那就来我这里,我是你的男朋友,也是最坚实的依靠。” 韩弋本来有些颤抖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他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眼神充满柔和温情。 “嗯,我的男朋友,你要说话算数。” 只有挣脱牢笼,才能奔向心之所向,那里是真正的归宿。 韩弋洗漱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瞬间炸了毛,自己的嘴角破了点皮,现在还有些发红,脖颈已经没了半点好地方,大片的红色都有些发紫的迹象,锁骨满是星星点点的吻痕,甚至还有几个的牙印。 宽大的衣领有些下滑,肩上的齿印和红印也映在韩弋的眼里。 挽起衣袖,还有手腕、小臂…… 方便时,又看到大腿根…… 韩弋:“……” 吃饭时,程潇总觉得韩弋的眼神有点小幽怨。 第二天回学校,韩弋穿着程潇的高领衫,衣领提的高高的,被程潇搂着进了教室。 6班同学对程潇和韩弋搂搂抱抱小打小闹已经见惯不怪,只觉得这两个人关系不是一般的好,整个高一学年基本都知道6班两个男神关系好得出奇,大概就是因为长得帅的和长得帅才能玩的这么好。 而且,这周开始,两个人简直形影不离,早上两个人一起吃早饭,韩弋会把程潇送到体育馆早训再回教室,课间和下课两个人就黏在一起,程潇对韩弋又搂又抱,偶尔也会使坏欺负欺负韩弋,韩弋这个清冷挂的竟然一点没脾气,给搂给抱,还给欺负。 下午程潇去训练,别班体育生来找他一起去体育馆,就算不点距离程潇也要搂着韩弋,然后依依惜别,像一对小情侣似的。 晚上训练结束,韩弋总是在篮球场的观众席等着程潇。每次程潇的朋友看到韩弋,都会开玩笑的跟程潇说:“潇,你媳妇来了。”然而程潇也不生气,反而还有些开心。 男生之间开玩笑口无遮拦的,也没什么心眼和其他意思,只是单纯的看程潇韩弋关系太好,再加上程潇有事没事就把韩弋挂嘴边,又宠又爱的,一群青春期的男生难免会开玩笑这俩人是一对的。 也是这周开始,程潇基本都是最后离开体育馆的。最后从更衣室出来有两个人,一个低头红着脸被牵着手走,一个心满意足还时不时回头调戏两句。 严主任有时会看到程潇和韩弋搂搂抱抱,韩弋有些心虚,急忙问好又下意识会躲,但程潇丝毫不在乎,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热情打招呼,怀里抱着些受惊的小狐狸。 严主任每次都只是撇一眼就走了,扔下一句:“注意安全。” 这周除了程潇和韩弋变化有些大,整个6班变化也巨大,最明显的是他们都不那么怕严主任了,甚至多了不少喜欢。 曾经唯恐避之不及,现在都能笑着且恭恭敬敬的向严主任敬礼问好。 像杨天程潇这一类胆大活跃的,没事还能跟严主任扯两句皮,有空就喊严主任一块打篮球,打篮球打得尽兴时,张口闭口就是严哥,老严。严主任不生气,反而笑的很开心。 别班差不点惊掉了下巴,心情跟被雷劈了似的。他们十分佩服6班的能力,竟能把严煞神同化了。 他们十分不理解为什么6班和严煞神相处得那么好,但也发自内心的羡慕。 晚上放学,杨天和张思哲回到寝室,发现程潇和韩弋又不在。 “他俩干什么去了,又不在,比咱俩还慢。”杨天打开寝室灯。 “我走的时候看到他俩还在又说又笑,一点不着急放学似的。”张思哲附和道。 “随他俩吧,整天跟小情侣似的。”杨天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脱了衣服就去洗漱了。 而此时教室内昏暗寂静,门窗紧闭,月光下两个人正拥吻在一起,安静又祥和。 从试探到唇舌缠绵,互相交换着温度与气息,终于有一方撑不住,短暂的喘息后又被勾起下巴,接受了一个霸道又温柔的吻。 “晚上睡我那。”程潇贴着韩弋的耳朵,嗓音低哑,还有一些急促。 “嗯。” 韩弋还沉浸在程潇带给他的意乱情迷。 韩弋从未对一个人产生情或者爱,对恋人之间的亲热也很懵懂无知。 当他第一次接触这些,总是很容易被勾起欲望且手足无措,招架不住,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韩弋在感情方面笨拙又迟钝,但却很单纯简单。我喜欢你,我想拥有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给你我的一切。 程潇总是对自己喜欢和所爱之人或者事物有着很准确的判断。 作为体育生,他清楚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热爱什么,容不得一丝将就。 他相信自己的选择,只要认定就会一直走下去,坚持下去。 所以程潇从未轻易的喜欢别人,他对待感情就像对待篮球一样,专一且绝对。 喜欢程潇的人有很多,他本可以有无数次机会去品尝恋爱的甜,但他对感情的态度不能容忍他肆意挥霍浪荡。所以程潇一直从未喜欢过任何人,直到韩弋的出现。 韩弋的出现让程潇乱了阵脚,打破了原则。他曾有一段时间开始质疑自己,一向对感情认真的自己怎么会喜欢上面前这个刚认识不久的男孩子。 但自己是那种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会毫无保留付出自己的全部去爱他,会让他进入自己的生活,会想方设法去宠他爱他,他会是自己唯一的例外和特殊。 这些骗不了他自己,让他更加确认和肯定自己对韩弋的喜欢和爱意。 我好幸运,我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我。 第20章 —— ——摊牌—— 程潇和韩弋几乎是最晚回到寝室楼的。回到寝室后,杨天和张思哲已经习惯了这俩人晚归寝,也没什么异常,该玩该闹一样不差。 韩弋在柜子前翻找教材时,程潇悄悄从后面贴上来。韩弋转过身吓了一跳,鼻尖几乎相贴,韩弋偏头向后仰了仰,脸有些发红。 程潇一脸坏笑压了过去,趁着杨天和张思哲不在寝室的几分钟,飞快的亲了一下韩弋脸颊,一条腿挤进了韩弋两腿之间。 韩弋感觉到一根手指勾着自己提高的衣领往下拉了拉。 “还行,消的差不多了,明天换件衣服吧,还是一样,穿、我、的。”后三个字刻意一字一字强调,温柔却不可抗拒。 韩弋脖颈上的痕迹变淡了不少。 “嗯……” “宝贝儿真乖。” 程潇轻轻吻了一下韩弋的喉结,温软的唇一触即逝。 韩弋喜欢程潇的全部,没有抵抗力,无论什么要求自己都会答应也愿意。 何况程潇的衣服上有着他本人的气息,对韩弋来说充满安全感。 张思哲只是去了卫生间,杨天去别的寝室玩了。当张思哲一回来就看到面前的两个人面对面紧紧的贴在一起,欺压的人还恶意的用腿,意味不明的动作着,受害者背抵着柜门无处可逃,红着脸把教材抱在怀里,相比之下弱小又可怜,腰胯和腿被带着一次一次动起来…… 张思哲虽然知识面没有那么广泛,但也略懂一二。 程潇和韩弋,不会是真的吧…… 张思哲猛的转身躲到一边,趁里面的两人还没发现他,转头看到杨天回来了,表情瞬间消失,脑子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扑了上去。 不能让杨天看到,对不起了,兄弟! “哎哎哎,你干嘛啊?我靠!我要断气了,松手!爪子放开!”杨天被张思哲勒住了脖子往后拖。 张思哲一言不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别人发现程潇和韩弋的关系,我得保护好他俩。 “张思哲!你受啥刺激了?哎!你先放手,你拉我上哪啊?张!思!哲!” 张思哲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里,麻溜松开了杨天。 “你,你要去哪。”张思哲反客为主,却慌张得要死。 杨天瞪个大眼珠子:“还能去哪?回寝室啊,这话该我问你吧,你薅着我要去哪啊?” 张思哲哑了火,看到杨天要回寝室,又冲上去一胳膊把杨天勒住了。 杨天:“……” “张思哲!信不信我把你团成团从楼梯上滚下去!” 张思哲忽略了面前正急躁的杨天,越过杨天看到心情美丽的程潇去洗漱,突然有种完成一项艰巨任务的成就感。 “呃,你,你不是要回寝室吗,这,这不也没人拦你,快回啊,快回啊,快……” 张思哲在语无伦次中逐渐没了声音,因为看到即将爆炸的杨天。 杨天线先是微微一笑,撸起袖子走向了张思哲…… 咚咚咚!两个少年在寝室走廊狂奔。 “张思哲!耍我呢?!你给我站住!给老子回来!” “杨哥我错了!” 盥洗室在走廊中间,与走廊直接连通。程潇一只手搭在韩弋肩上,微曲着一条腿往韩弋身上一撑。 两个人站成一排举着牙刷刷牙,看着面前满走廊来回跑的杨天和张思哲。 这俩人一致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精力真旺盛。 快要熄灯时,杨天押着张思哲回了寝室。 “你什么时候这么能跑了?”杨天还喘着粗气,张思哲也不例外。 张思哲心说被逮到就一个死,能不拼命跑吗。 “宿管大爷也真是的,不就跑了两步吗,至于抄起扫帚就给我屁股来一下吗,妈的,现在还疼。”杨天疼的龇牙咧嘴。 张思哲也同样挨了一下,点头赞同:“真的,疼死我了。” 杨天一听,瞬间又炸了:“要不是你这个孙子,爷爷我至于挨揍吗?!” 这俩人拉拉扯扯刚到寝门口,一瞬间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程潇站在自己床边,一手拎起被子的一角,一手低头看手机,而韩弋轻车熟路顺势钻了进去,还往往里面挪了挪腾出一大半地方,程潇弯腰抬腿,头也不抬也钻了进去。 一气呵成,熟练的让人第一反应是毫无违和感,甚至有些理所当然。但下一秒这诡异的和谐感破裂了。 门口两人一齐:“卧槽……” 杨天:卧槽我跑了半天回来就给我看这个? 张思哲:卧槽我逃了半天回来就给我看这个? 程潇向后仰了仰头,看到门口被雷霹的焦糊的两人,丝毫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还笑盈盈打了个招呼:“呦,运动回来了啊。”说完就转头和韩弋一块窝在被里低着头看手机。 第二天清晨,杨天和张思哲在吃早饭,两人都有点懒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杨天先打破了安静。 杨天:“你有没有觉得,程潇跟韩弋……” 张思哲手机的勺咣当一下掉进了粥里,抬眼紧紧盯着杨天。 张思哲这个人老实憨厚,最不善于伪装,这突然的谨慎,杨天马上就发现了问题。 张思哲没说话,杨天又问道:“你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张思哲:“……” 杨天:“就在昨晚吧,你费劲吧啦勒我的时候。” 张思哲自知瞒不住了,点头承认了。 杨天出奇没有任何反应,接着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张思哲把昨晚的事复述了一遍,他担心传达不到位,由此昨晚的细节一个都不少的进了杨天的耳朵里。 张思哲原本担心杨天会有什么激烈反应,比如恶心厌恶之类的,但杨天始终很平静,也收起来一贯不正经的作风。 杨天:“嗯……那应该是真的了。” 张思哲也顺势点了点头,杨天扔掉手里的勺子往椅背一靠,伸个懒腰接着说到:“其实韩弋跟程潇在一起挺好,蛮合适的。” 张思哲看着杨天半躺在椅子里,抬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或是在回忆什么,自顾自又说了起来:“你没发现韩弋虽然看着挺冷的。但其实……并不是那样,说不上来,也只有和程潇在一起才会……怎么说呢,真实?放松?” 杨天轻叹:“大概只有潇哥懂吧,也只有潇哥能做到,啧,他俩还真是绝配。” 回教室的路上张思哲和杨天一同沉默,心照不宣地明白两个男生在一起不知是好是坏,坏在两个男生要面对的风雨很多,但好就好在只要两人不那么张扬,一般人不会发现,就不会受到伤害,算是万幸了。 这俩人刚替那俩人松一口气,进教室就看到正要出来的韩弋,突然觉得白操心了。 韩弋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程潇的,行吧,不就衣服吗,男生之间借个衣服穿很正常,没事没事。 但是,韩弋的脖子露了出来,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红印,虽然不夸张,但也不至于看不出来,也行吧,深秋难免会有半死不活的蚊子咬人。 但但但是,嘴角明显刚被弄破……这怎么编? 韩弋跟面前两个人打招呼,发现这俩人眉头紧锁,目光盯着自己,刚要上前询问,杨天突然指挥道:“上,把人藏好。” 自己转头去座位翻书包,张思哲冲上去想用身体把韩弋遮住不让任何人看到。 很快杨天翻出一条围巾和一盒创可贴,直逼后面的两人,神情严肃坚定。 这天是周六,程潇本来只是离开一会,回来就看到韩弋被杨天和张思哲按着又是围围巾又是贴创可贴。 程潇:“……” 韩弋、杨天、张思哲:“……” 中午,食堂内有一小块地方气氛紧张凝固。一面是学年两个男神,一面是杨天和张思哲,中间是一堆校外的外卖,那香味让人直流口水,但却没人动,僵持一会,程潇先憋住了。 “你俩早上干嘛呢?对人家动手动脚。”说完冲着身边的韩弋扬了扬下巴。 杨天郑重其事咳了一声:“鉴于某人不知收敛会导致韩弋同学受到伤害,我们只是在采取急救措施挽救一下那惨不忍睹的案发现场。” 张思哲重重点了一下头:“没错。” 程潇噗嗤笑了,看了眼韩弋,韩弋正闷头坐着,一动不动,脖子上的创可贴早就被程潇撕了下来,上面还有几天前残留的痕迹。 程潇也不避讳,“哦”了一声,之后直接承认了:“这么说,你们知道韩弋是我媳妇了?” 杨天、张思哲万万没想到程潇直接摊牌了,还说的这么,干脆明了。 他俩原以为程潇会隐晦的暗示一下,但转念一想,程潇这么没皮没脸的人,说出来这种话也不奇怪。 杨天努力平复一下如过山车般的心情,但张口瞬间没了刚才的气势:“潇哥,你俩……” 程潇像是知道杨天要问什么,打断杨天继续补充,语气神态那叫一个得意:“我俩上周六晚上在一起的,当时韩弋在我家,毕竟有些兴奋,所以做的有些过火了,吻痕有点多。” 程潇口无遮拦,只是神情有些懊恼,丝毫没有像其他情侣那样被发现时的羞涩或者腼腆。 韩弋听不下去了,忍不住伸手扯了扯程潇的袖子。 “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们了。但是,还是要谢谢你们。”韩弋又是道歉又是感谢。 杨天和张思哲在听到正常人话后缓了过来,杨天松了一口气,说道:“唉,没什么,你俩在一起了就好好的吧,毕竟这条路可不好走。” 张思哲接着说到:“我们俩不会觉得有什么怪异的,你俩放心吧。” 程潇和韩弋的事之前并没有人知道,他俩明白若公开一定会遭到各种阻拦和反对,而且不只是早恋那么简单。 但没想到最先发现的两个室友竟会选择保护他们两个,会给他们支持。 程潇笑了笑,真诚地道了谢。韩弋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很激动,很感谢。 杨天最受不了别人对他又恩又谢的和这种严肃正经的气氛,赶紧岔开了话题。 “别别别,可别谢了,真要谢这顿就潇哥韩哥请了吧,赶紧吃,饿死我了。” 程潇听完眉毛一挑,一脸认真地对杨天说:“说什么呢。” 杨天:“?” “我请,怎么能让我媳妇花钱。” 杨天:“……” 这顿午餐吃完,杨天和张思哲彻底不想和对面这俩一起吃饭了。 程潇一摊牌完,便丝毫不顾及了,张口闭口都是「媳妇」、「宝贝儿」、「乖宝」,吃的喝的全喂到嘴边,韩弋动个手都多余。 杨天中途请求他俩注意点,对面还有人在吃饭,谁知程潇冒出来一句:“我知道,而且我注意了,不然我就用嘴喂了。” 这天下午韩弋收到了温姗的信息。 妈:放学我去接你。 第21章 —— ——疑惑—— 温姗的车停在校门口,身上穿着简洁干练的白衬衫,黑色裤子,外面是一件灰色的风衣。 韩弋和程潇一起出了校门,温姗马上迎了上去。 “你就是程潇吧?”温姗面色柔和,温文尔雅。 “是,阿姨您好。”程潇礼貌回应。 “程潇啊,你的家长来了吗?这段时间我们这有点事,韩弋一直麻烦着你们照顾,肯定添了不少堵,实在不好意思,我想当面道个谢,也准备了谢礼,希望你们可以收下。”温姗避重就轻,冷脸撇了一眼韩弋又马上笑着赔不是。 程潇没注意,但韩弋看得懂那眼神:死皮赖脸住人家两个礼拜,真是够好意思的,我都觉得丢人。 “不不不,阿姨,韩弋真一点麻烦没添,我可希望有个人陪我了,而且我爸妈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谢礼真不用了,我爸妈肯定也不会收的。” 程潇连忙摆手拒绝,温姗听完倒是愣了一下,淡淡地看了看韩弋。 远处的老程看到这边的情况,也走了过来。 温姗和老程见面后,同样表达了感谢和歉意,老程也是对韩弋一顿夸,张口闭口都是喜欢,坚决不收温姗的谢意,最后温姗到底是没送出去。 “你没添麻烦吧。”温姗手里握着方向盘,眼睛一直看着挡风玻璃外的车道,神情全无,没了半点之前的笑意。话本是询问,语气一出倒像是确认一样。 “我有注意。”韩弋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偏头看着窗外的天,好像对温姗的质疑没有任何情绪。 日落的光不似正午那么耀眼不可直视,山丘遮挡住了她的半边容貌,但却依然散发万丈光芒,一圈圈光晕妄想将整片天空点燃,一道道金光似利剑要将这黑暗驱散。 日出于东而落于西。这位美丽又温柔的夕阳小姐只好将最后的黄昏留在世间,意在疗愈安慰尘世中奔波忙碌了一天的人们。 韩弋从小就喜欢看天,自己一个人在家时就窝在落地窗前,身后是昏暗寂静的房屋,面前则是金黄的日落。 白天也会跑到楼下,坐在长椅上抬头望着惊艳又玄幻的天空。韩弋想留住但无可奈何,只能奢望的多看几眼。 温姗听到韩弋的回答似乎很不满意,冷冷地继续说道:“人家那是客气地说不麻烦,喜欢你,谁愿意让个外人住自己家白吃白喝,就看你是个孩子才不好意思表现什么。” 温姗声音有些提高,她重重地呼了口气,韩弋都能听到温姗鼻腔发出的呼气声。溫姗指责又命令地继续说:“以后别了,我嫌丢人。” 韩弋早已习惯冷嘲热讽,平静地应了下来:“不会了。” 韩弋本可以反驳,因为这原本就是温姗的主意,她和韩腾一开始也达成共识。 而现在温姗的态度却截然相反,不过是因为那只是韩腾和温姗走投无路而随意抛出的一个借口,他们不需要负责,也不考虑后果,只考虑当下对自己最有利的路径。 虽说是为了韩弋,为了孩子,倒不如说是因为其他原因需要暂时稳住这层关系,而韩弋不过是个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借口。 而韩弋并没有反驳,因为韩弋对温姗和韩腾的反悔和推脱责任早就习以为常。 温姗瞟了眼韩弋,转头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心有所想,随后语气温柔了许多,但却有些别扭:“住别人家本来就不好,好像那孩子没家没人管一样,这人家父母能怎么想,是不是?家丑不可外扬,你这一住人家两个礼拜。” 溫姗说到「两个礼拜」不自觉加重了语气,挺高了音调,充满了震惊和荒唐,但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声音又缓了下来:“这不是给自己丢人吗?” 韩弋始终望着窗外,夕阳仅剩几道余光,藏蓝色的天空正慢慢吞噬着最后的金黄,一步步走向黑暗。 韩弋收回目光,原本映在瞳孔中的金黄在闭眼时消散,再次睁开时已成一滩深不见底的死水。 韩弋垂头看着自己的双腿,两手十指交叉放在上面,始终沉默,目光淡然,看不透思绪和情感,因为韩弋根本没有,这只是韩弋习惯似的空洞落寞样子。 温姗看到韩弋低下了头,认定韩弋正在自己的教诲而悔恨难过,不由得有些满足,继而调整了坐姿,立直了腰身,一脚踩在油门上。 下了车,溫姗主动搭话:“这两周啊,家里那个老实多了,说话声音都小了,脾气改了不少,都知道来主动帮我了。一会回家别不说话,给点好脸色,毕竟现在还用得着他。” 韩弋产生了一丝疑惑,他长这么大,从没意识到韩腾的「用处」到底在哪,若不是温姗这么说,他可能到现在还在困惑温姗为何要一直隐忍。 韩弋早就怀疑这个家没有那么简单,他之前就有旁敲侧击问过溫姗,但温姗从不对他袒露任何关系到家族网的信息,只有自己如何被婆婆和韩腾欺负。 后来韩弋通过自己观察,也只是发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而且自从温姗发现韩弋开始稍微明事理,便更加刻意隐藏和防备,甚至丝毫都不再透露。 韩弋记得从记事起,自己的奶奶每天在自己耳边念叨温姗和外婆如何不好,自己是她带大了,一说能说上一整天,韩弋听烦了也不说话,而是跑了。 后来自己长大了些,温姗开始慢慢告诉他关于自己的过去。 自己还几个月大的时候,温姗上班,就托奶奶照顾自己,结果奶奶一天不给自己吃的,喝的水都是接的自来水,之后无赖地说温姗没给韩弋吃饭喝水钱,自己一分钱没有。 后来温姗买好食材,奶奶要么故意多放盐,要么故意多放油,或者直接把菜弄个半熟,甚至不怎么切或者干脆不切,刻意做米饭不做粥,又放到冰箱冰硬了再拿出来喂韩弋。 之后借着逗韩弋玩机会就狠狠打韩弋拍韩弋,或是把韩弋一次次踢倒,小韩弋每次即便感到疼但都笑着爬起来,扶着墙找奶奶,刚走一步就又被踹倒,然后再爬起来。 温姗看到韩弋身上的淤青,奶奶解释说小孩学走道自己摔的。 韩弋上了小学放假时,奶奶便天天出去打麻将,把韩弋一个人反锁在家。 小韩弋饿了但家里没有任何吃的,自己也没有钱,就出门找奶奶。 小韩弋没有钥匙,但奶奶告诉了他自己在哪打麻将,结果小韩弋在那并没有找到。 回来后门又锁上了,自己只好在楼下的长椅坐着,抬头看着无边际的天空发呆。 院子里有结伴的小孩子,每次看到韩弋都嫌弃地避开他,或是站的远远的用童真的声音喊到:“那个小孩是流浪儿,是乞丐,离我们远点,脏死了!滚出小区!” “对!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你别坐在那,弄脏了我们还怎么坐!” “你们看他长得像妖怪一样,我要保护我家,我警告你,你赶紧滚出这里!” 孩子们又四处收集石子,要打跑面前的怪物。小韩弋睁着漂亮的狐狸眼直勾勾望着他们,低着头嗖的一下跳下长椅跑出了小区,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前石台阶上坐着,抱着膝盖依旧望着天空。 后来韩弋再也没出过门,一个人窝在落地窗前看天,一看就是一天。 温姗在韩弋上初中时将过去慢慢告诉了韩弋,也是从初中开始,奶奶对韩弋的态度彻底变了,甚至变得复杂,一会讨好,一会咒骂,永远都在这两个极端。 同时,韩腾变得没有印象里那么频繁的动手打人,或是经常愤怒咆哮。 更奇怪的是温姗和韩腾一齐开始对韩弋上心,关注起学习和生活,准确说是监视,因为始终没有最重要的信任。 好的时候什么也不说,坏的时候往死骂,一直持续到高中。 思绪拉回现实,当下。 韩弋抬眼看了一眼温姗,背光下看不清韩弋的眉眼,只有一道横在眼睛上的黑影。溫姗全当韩弋答应了,笑着带韩弋回了家。 一回家,韩腾就走了过来,主动接过韩弋的包,韩弋要换鞋时还殷勤主动地递上了拖鞋,满脸笑意地问道:“儿子,最近累不累啊?你们二中我听说老累人了。” “还行吧。”韩弋不咸不淡地回答。 这大概是这么久以来韩弋第一次正面回答韩腾的话,还是在闲聊的时候,韩腾瞬间来了劲头。 “儿子啊,别太累,差不多就行了,别把自己累坏了,二中那制度太夸张了。”韩腾好像真的为韩弋抱不平一样,竟有些着急和担心。 “嗯。”韩弋看到韩腾第一次这样,也不忍心再冷淡,难得有了点情绪,声音也有了温度。 “我今天看到那个程潇了。”温姗突然说道。韩弋听到这个名字时眼前一亮,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那孩子我看着挺不错,我要送礼人家父子俩坚决不要。” 韩弋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竟有了笑意,眼底温柔。 “哦,那还行,别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韩腾的脸冷了下来,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韩弋。 韩弋本来微微扬起的嘴角又垂了下去,他隐约觉得,如果父母知道程潇是体育生,或许态度就会来个360度反转。 这一晚韩弋一家三口难得坐在一起吃了顿晚饭,可以说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但基本都只是韩腾溫姗两人在找话说,生硬又勉强,韩弋偶尔会回答几句。 强行制造出的和谐和温馨虚假得让人难以忍受,甚至更加折磨。 韩弋回到房间,还是习惯性抵在房门待了一会才离开,打开手机弹出来一堆消息,是程潇。韩弋马上笑了起来,心软的似一片清水。 程潇:小狐狸,我也到家了。 程潇:我妈知道你回去了之后还难过起来了,老程一直安慰她呢。老程也是,回来跟我念叨你叨叨了一道。 程潇:你那里还好吗? 程潇:不管怎样一定要告诉我,说好的不许背着我偷偷难过。 程潇:很担心你,每一分每一秒都是。 程潇:你可是我心爱的老婆大人。 程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韩弋觉得沉重又酸楚,一时手足无措,像根木头。 程潇的爱意汹涌澎湃且明目张胆,总是能一击将韩弋那谨小慎微的壁垒冲破粉碎,用浓而烈的情与意再将韩弋包裹起来。 我要清除那腐朽溃烂的过去,将你拥入怀里,成为你未来最坚实的城垒。 韩弋按住语音键:“我很好,放心吧……” 韩弋刚想松开语音键,看了看程潇发来的那些信息,想到什么,随后吞吞吐吐硬着头皮憋出来一句:“老,老公。” 韩弋马上松开了语音键,穿衣镜映出了韩弋烧的火红的脸和脖子。 韩弋之前在和程潇亲昵时,被程潇使过各种手段叫「老公」,自己最后都招不住然后老老实实叫了出来,换来的却是程潇更猛烈的。但即便叫了那么多次,再叫还是会害羞和生硬。 果不其然,程潇马上回了消息,也是一条语音。 “宝贝儿,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想……”程潇语速很慢,声音低沉戏谑,一种成熟男性特有的磁性嗓音一阵一阵刺激着韩弋的耳朵,酥麻微痒,而后的声音添了丝邪魅:“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韩弋的耳膜轰然作响,程潇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电流从耳根流向全身,一点一点吞噬着韩弋的感官,全身不受控制的发软无力。 韩弋很快逃脱了那片漩涡找回感觉,甩了甩头想驱散掉脑海里那些挥之不去的场景,然后视线再次回到手机屏幕上,看着微信聊天界面上方「程潇」二字,本来韩弋想了好久到底要给程潇什么备注,现在一秒钟就麻利地改了:大坏蛋。 大坏蛋一晚上都在和韩弋打电话,其中大部分都是叫韩弋明天来自己家,说老程他俩不在,自己在家孤单寂寞又害怕,需要老婆大人陪一陪。 韩弋哭笑不得,最后答应了。两人聊到很晚,韩弋困得睡了过去,手机在微张的手掌里还通着电话。 另一边的程潇听到韩弋第一次打哈欠时就让韩弋去睡觉,韩弋不答应,说自己不困,后来又连打好几个哈欠,程潇即便看不到也能想象到韩弋困还硬挺那副倔强的小模样,可爱又惹人心疼。 程潇哄着说道:“宝儿,你困了就睡吧,电话就放着,你睡了我就挂断,好吗?” 韩弋还在坚持,却被程潇再次拒绝:“哎呦亲爱的老婆大人,早点睡明天就能早点起,就能早点见到你老公,快睡吧。”韩弋拗不过,最后真的睡了过去。 程潇听着电话那边韩弋的声音越来越小,说话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 程潇轻声一笑,听着韩弋的呼吸声听了好久,困意席卷上来,最后温柔又不舍地说了句晚安,便挂断了电话。 周天早晨,冷冽的寒风逍遥了一夜,给万物镀上了一层冰晶,眼前一片幽静的雾蓝色,冰冷却有些忧郁,仿佛只要靠近,就会打碎在冰封中沉睡的这人世间。 太阳剥开了云雾,光线穿透冰层落在大地上,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一高一矮,互相拥抱着对方。 程潇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围在韩弋的脖子上,又捧起韩弋的双手放在嘴边呼气暖手。 “怎么不多穿点呢,手冷死了,鼻子都冻红了。” “想早点见你,太着急了,就没顾不上。” 程潇咧嘴一笑,韩弋勾起嘴角。 程潇抓着韩弋的手放在自己的衣服兜里,像个燃烧着的暖炉,融化周围的寒冷。 第22章 —— ——导火索—— 门锁打开时,两个纠缠的身体跌跌撞撞闯了进来,在意乱情迷中胡乱又急切地剥掉裹满寒冷的外衣,剩下火热的身体和内心,又磕磕绊绊地进了房间,关上门的瞬间,客厅恢复安静,房间传出闷闷的声音,说不清道不明。 两个热恋中的人在房间这种私密又安全的地方总是忍不住身体的躁动,一种偷食禁果的刺激感和满足感占据了所有理智。 程潇最后只在韩弋的后颈留下了一抹淡红的吻痕。 “程潇,我想吃上次那个冰淇淋。”韩弋趴在程潇的床上翻看着上次那本相册,记录着程潇的童年。因为上回没看完,韩弋也一直惦记着。 外面翻着零食柜和冰箱的程潇绝情又残忍地拒绝:“吃什么冰淇淋!大冷天的,你肠胃还不好,不行!” 韩弋试图撒个娇:“程……潇——” 程潇:“……” 韩弋听到程潇的动作停了下来,眼里放光,继续撩拨:“就这一次……” 韩弋说完趴在床上偷着乐,没注意到程潇三步并两步回到房间。 再一抬头,幸灾乐祸的韩弋对上了程潇凌厉又极度克制的眼神。 韩弋:“……” 程潇死死盯着韩弋,手里的零食扔到床上,俯下身捏着韩弋下巴让他抬起头,两人额头相抵。 “撒娇也没用,不、给、吃。” 韩弋:“……” 程潇拆开一条巧克力,怼了怼韩弋紧闭的嘴唇。韩弋不吃,程潇也不急,就这么放在韩弋的嘴上,果然五秒后,韩弋极其不愿意地张开了嘴十分勉强咬了一口,程潇憋着笑,看着韩弋快吃完就又递上去,韩弋这次只坚持两秒,眼球在巧克力和相册中间左右滑动一个来回就又咬了上去,之后就坚持一秒,最后干脆不硬装了。 韩弋忍不住感叹程潇家的零食饮料等等种类多的数不过来,一个高两米宽一米的柜子里满满当当屯满了各种吃喝,除此之外还有个大冰箱,下面的冷冻室里也塞满了各种冰淇淋。 程潇说,当年老程和程夫人是大学认识的,当时程夫人是系花级别的少女,身形高挑,五官精致,再加上自己格外注意要时刻保持美丽,零食饮料一点不沾。 后来和老程认识了,老程当年有些微胖,但个子高。若看脸,算不上及其帅气,但一双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让他看起来格外秀气且与众不同,加上总是笑盈盈的脸,程夫人便注意到了他。 按照程夫人的说法,大学里追她的帅哥多的数不胜数,但程夫人觉得肤浅,担心自己的初恋浪费在一个渣男身上,最主要还是自己不喜欢,就拒绝得干脆明了不给任何人多想的机会,但偏偏对老程情有独钟。 当时只觉得老程看上去憨厚老实、气质出众、为人谨慎,自己对他有些好感,后来发现老程不仅学习成绩优异,人品极佳,在竞赛方面尤其出众。 于是程夫人借着问问题的机会靠近老程,发现老程一点不为所动,只专心给程夫人解答,不会因为身边是个系花而心生别念。 在之后的日子里,程夫人对老程的好感日渐增加,学生时期老程的成熟稳重的气质和幽默风趣的灵魂深深吸引着程夫人,程夫人甚至为了发奋学习接近老程放弃了外表的美丽,老程也十分欣赏程夫人这种执着勇敢,有着冒险精神的女孩,两人最终走在了一起。 毕业后老程在家庭的支持下创业从事珠宝生意,连锁门店越来越多,程夫人进了国企,从一个会计实习生到如今的财务总监。 两人在一起后,老程把程夫人宠的像没长大的小女孩,喜欢零食,会撒娇会粘人。从那时候起家里就一直存着零食,到现在也是。 韩弋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没听过溫姗或者韩腾讲起过他俩怎么认识的。 韩弋其实只是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他无所谓知不知道,也没有想知道的心思。 下午,程潇硬要把韩弋送到家门口,韩弋哭笑不得,两人最后在楼下拥抱告别。 温姗和韩腾这次又出奇一起回了家。韩腾自从下了岗,天天靠着奶奶的退休金和温姗的工资混日子,游手好闲。 奶奶曾经也住在这个家,只是这两年不知怎的不住了,去她大女儿家住了。 而奶奶住在这里的十多年里,吃喝用也全是用温姗的,自己有退休金但从未拿出来过,韩弋小时候渴了想喝水奶奶都不给买,硬说没有钱,若不是韩腾脾气暴戾,跟奶奶要钱花,恐怕这些钱最终都会随着入土。 也就是靠着奶奶的退休金,韩腾才能这么逍遥自在,整天整夜不着家,而今天和温姗一起回来了,韩弋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眼花了。 “儿子,明天回学校了啊!”韩腾没话找话。 “嗯。” 每次韩腾故意找话题硬聊,韩弋都会浑身不自在,只要看到韩腾的那张脸,脑子就会出现曾经韩腾怒目圆瞪,红血丝布满眼白,整张脸因充血泛红,龇牙咧嘴谩骂,震耳欲聋的声音,张牙舞爪的样子。 韩弋只要看韩腾一会,心就会不受控制的发颤,回忆顺着时间线往回爬,越来越清晰。 韩弋微低着头,垂下眼,不与面前的男人对视。 笑起来的恶魔比不笑更恐怖瘆人。 但至少,韩腾现在确实不似从前那样嚣张跋扈,脾气看上去好了很多,对这个家好歹也开始关心了一点。 但人要是扮演起与自己人格相反的角色,演着演着就厌烦了。诚然,韩腾还是本性难移。 好景不长,不到一个月之后,韩弋周六放学回家后,就看到温姗在厨房忙前忙后,韩腾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面前放着洗好的水果,果核被随意吐在茶几上,丝毫没注意到韩弋站在玄关处看着他。 之后韩腾又吆喝道:“哎,给我倒杯水。” 温姗在电器的杂声中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听到韩腾的声音。 韩腾等了三五秒,声音大了一点:“给我倒杯水!” 温姗依旧没听到,韩腾有些急了,一句接着一句重复着:“给我倒杯水!” 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故意一口气说好几遍,中间都不停息,最后温姗终于听到了,本想说:“你闲的你就自己倒啊。” 但温姗本就在忙,被韩腾又催又吵更是急得手忙脚乱,失手打碎了个碗。 韩腾听到声音竟来了劲头,刚才还懒得连水都要等别人伺候,现在却蹭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活动活动脖子和肩膀,面无表情神情严肃地走向厨房。 “你,怎么个事。”韩腾的语气像是训斥下属的领导,官威凛凛。 “就你老催,我在这做饭还得伺候你,你就不能自己倒啊?”温姗有些生气。 韩腾也怒了,不知是因为打碎了个碗,还是因为自己被指责了:“你笨啊你!你傻吗!连个碗都能打碎,你可真他妈的没用!就他妈了个逼的瞎忙活,半天没忙活出点玩意儿!” 溫姗在捡地上的碎瓷片,韩腾抱着胳膊站在她的面前。 这时,温姗把手里的碎瓷片往地上一摔,站起来指着韩腾大声说:“我什么都没干?这家,天天都是我收拾我打扫,饭也是我天天做,我天天上班挣钱供着你们花,韩弋得上学,你成天出去鬼混,家里还得开销,你说我什么都没干? 说我没用?你整天懒得要死往沙发上一躺,什么什么都不干,饭菜都得送到你跟前,倒个水都不起来,我摔个碗你来劲了,行啊你。” 溫姗的抱怨像是导火索,这个家的往事从溫姗和韩腾的争吵中浮现出了一点真面目。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指着对方,将言语化成利刃疯狂地刺向对方,像是一定要在这次战争中获得胜利。 第23章 —— ——家没了—— 韩弋现在住的家是当年温姗和韩腾结婚不久后贷款买的,这么多年都是靠温姗一个人的工资还贷,好在温姗有自己的店,生意一直不错,家里的开销也足够,但一个月下来也省不了太多。 韩腾一直都是跟着奶奶住在一个旧居民楼里,家里条件比温姗家差的多,后来结了婚,奶奶偷摸把原来自己住的房子卖了,钱都私藏了起来,又吵吵自己一大把年纪得有人照顾,耍了不少心眼跟着韩腾溫姗住进了新家,最主要还是奶奶不停地跟韩腾说:“哪有当儿媳妇不伺候婆婆的,嫁进来享福啊?我要不在那盯着,保不准她挣的钱都给谁花了。 她妈到是过的好啊,大房子住得顺心,有退休金有养老保险的,一个月五六千呢! 凭什么给自己妈伺候好了,把婆婆扔一边不管了? 我一个月才不到两千,住这不几平的小破房子,那个死娘们心真狠,对我这样?!我看就是把钱偷摸给别人花了!自己婆家一点不都管!” 奶奶教唆人起来向来无中生有、添油加醋,不把水搅浑了绝不罢休,为人也是尖酸刻薄,嫉妒心极重,见不得人好,整日整日地算计使坏。 但偏偏韩腾是个横冲直撞的性格,从没有自己的看法和判断,尤其是在关系到自己家人的方面,胳膊肘往外拐得极快且不犹豫,似乎亲人就是自己的死敌和仇人,得不到自己的任何信任,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概是容不得外人占据自己一点的便宜,若是有,就要加倍讨回来,自己的亲人无疑首当其冲,是最大的敌人。 后来韩腾硬要把奶奶接回来一起住,温姗也没反驳,便答应了。 白天溫姗上班,韩腾混日子,家里没有人时,奶奶就进温姗的房间,翻柜子翻抽屉,打开桌子上的护肤品挨个闻,又用手指扣一块抹在手心,贴在眼前如老鼠般盯着研究好久,然后对着镜子往脸上一顿乱搓,觉得那半个指甲盖量的护肤品抹匀了,贴在镜子前细细欣赏一遍自己的脸,不久就皱起眉头,大概是因为没什么效果,骂了两句转头去窥探别处。 温姗每次回家都会发现家里被糟蹋过的迹象,厨房里放了一天已经发馊味的碗筷,地板上穿鞋踩过的印记,打翻在地的护肤品,餐桌上大片已经干了的汤或粘着菜叶和米粒。 毫无疑问,是奶奶故意干的,因为见不得别人一直住在好房子里,而自己曾经活得那么憋屈,就找借口毁坏。 温姗当然明白怎么回事,但一直忍着,让奶奶不用打扫房间了,比起打扫,不打扫能更干净些。 后来有了韩弋,韩腾不允许把韩弋放在外婆家照顾,也不许外婆来自己家,温姗就只能托自己的婆婆照顾韩弋。 自己的婆婆从不为这个家做过什么,只是像个吸血虫寄生在这里,一开始不乐意,后来听到温姗说给她钱托她照顾,这下子乐意了,否则能虐待韩弋就虐待,不让韩弋死在襁褓中,也让小韩弋天天闹病。 但就算给了钱,奶奶还是会私藏一大部分,其余的也是能省就省,留着打麻将。 后来温姗发现了,不再预支,而是让奶奶花多少自己先垫多少,回家再还给她,这下子奶奶不至于私藏太多。 小韩弋一直病怏怏的。还在喝奶的时候就被奶奶硬喂下去冷米饭和多油多盐、半生不熟的菜,每次吃完都吐,去医院扎点滴,到底是彻底落下了胃病。 韩弋稍大些,奶奶不知从哪弄来的一袋劣质糖,全喂给韩弋,又逗他闹他,小韩弋笑着笑着就直咳嗽,喘气时都能听到肺部发出尖锐的求救声,去医院查出得了哮喘和支气管炎,每周都要扎点滴,一扎就连扎好几天,那一个多月里基本天天都在医院,药也是不停,等到两只手已经扎的没有地方了,布满红针眼,周围泛青,就扎胳膊。 护士姐姐和大夫都格外照顾这个孤零零的孩子,因为他没有家人陪着,但却很安静。 想给他吃的喝的又不敢,怕会加重病情,最后想到给他讲故事,发现这孩子格外爱听。 后来韩弋学着走路,被奶奶踹倒好几次,每次都往床脚,桌角之类的踹,小韩弋被巨大的冲力逼的歪歪倒倒后退好几步,最后都不偏不倚撞了上去,好几个月里身上一直都有淤青,或是几道伤疤。 等到韩弋上幼儿园了,奶奶就天天从早到晚打麻将,周末也不耽误,小韩弋不愿出去玩,就自己饿着肚子窝在家里一天,外婆有时会来,那是小韩弋最高兴的时候,因为外婆会给自己吃的,自己不会挨饿了,但外婆不会待很久,放下吃的,含着泪抱了抱韩弋,亲了亲他的脸颊就离开了,临走时总会偷偷塞给小韩弋一些零花钱,还说不要告诉妈妈,别让她发现了,自己留着买些喜欢的东西。 外婆有时会给十块、二十,有时五十,甚至是一百,小韩弋也不花,就偷偷留着。 有一次儿童节前,小韩弋拿出了自己攒下来的全部钱,一分都没花,两手捧着全部给了温姗,抬着头,可怜又无助地说:“妈妈,这些钱够不够你明天的工资,你能请一天假吗?” 温姗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韩弋好久,一直没有拿出时间陪陪他,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韩弋。 温姗这次看了韩弋好久,发现原来自己的儿子长大了,长得也很漂亮,皮肤很白,薄薄的嘴唇泛着粉红,鼻子很挺,眼睛格外漂亮。 温姗单膝跪在小韩弋面前,紧紧抱着他,肩膀止不住颤抖。 第二天小韩弋第一次和妈妈过儿童节,本该是小韩弋最开心的一天,回家就发现家里一片狼藉。 韩腾发火了,一旁的奶奶还在煽风点火,看到溫姗领着韩弋回来后又马上心虚地闭上了嘴。 这天晚上小韩弋被关在房间里,外面有争吵声、叫骂声、打碎东西的声音,对小韩弋来说像世界末日前的灾难,恐慌又害怕,小韩弋拍着被上了锁的门,带着哭腔不停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和妈妈过儿童节,别打妈妈,我错了……” 他只记得韩腾喊到:“你他妈不上班是不是带着韩弋跟别人混了!让韩弋认别人当爹呗!你妈了个逼的,我妈的,你看我一会怎么揍里面那个小崽子,我打不死他,草!” 当韩腾被奶奶挑唆着去砸了外婆家时,小韩弋看到一旁奶奶的眼神就彻底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一直以来自己喜欢的奶奶干的,之前奶奶总是说妈妈和外婆不好,韩弋不懂为什么,现在事实就摆在了眼前,所有疑虑都有了解释。小韩弋认为比爸爸妈妈还亲的人原来是假的,是骗人的。 小韩弋的世界塌了。 小韩弋认清了奶奶的一小部分真面目后就开始远离,或者说是逃避,不愿面对。 但越是躲着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奶奶还没意识到小韩弋的变化,继续给小韩弋洗脑:“你妈肯定有外遇,不然她的钱都哪去了,韩弋,你看没看过你妈的存折,里面有多少钱? 你下次问问你妈,别说是我问的。还有你妈给你买的水果,给奶奶偷两个过来。 我昨天跟踪你妈去店里,你妈跟没跟你说过,你妈好像发现我了。 还有你姥姥还那个死德行吗,整天跟个死人一样。韩弋,你姓韩,你得帮着我们老韩家,嘿嘿嘿……” 小韩弋好像不认识奶奶了,面前是个暗黄色皮肤的,露着一排尖牙齿,咧着嘴角满脸皱纹,神态扭曲,五官狰狞,阴笑着看着自己的巫婆。 韩弋高中时奶奶就不住这里了,去了大女儿家。这几年里,大女儿不满奶奶的钱给了韩腾花,自己就以死相逼,让奶奶给自己钱,结果转头拿去赌博,现在已经倾家荡产,欠了一屁股债。 奶奶的存折最后都被抢走了,自己的名义下也欠了钱,母女俩没少打架,奶奶恨得咬牙切齿,毕生的心血全没了,就是死也要赖在这里,两人谁都别好过,血抽干了,骨头渣也不放过,奶奶不管这出租房破烂不堪,能抢到什么就抢什么,能捞到什么就捞什么,不管有没有用,贪到就是赚了。 奶奶这么一走,家里毕竟少了个扇风点火的人,再加上韩腾已经没有嚣张的资本,背后的靠山都倒了,可能自己还要收拾烂摊子,曾经那气焰消散了不少。 韩弋渐渐长大,变得沉默寡言,冷漠疏远。他讨厌韩腾,所以不能让自己变成一个暴戾的怪物; 他也讨厌溫姗,所以也不让自己逆来顺受。韩弋好像没有情绪,既不欢欣也不悲伤,一直都是淡然的表情,但性格格外强硬,韩弋的防线很低,但若触及了,韩弋冷若冰霜的态度和决绝就是在表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像一块极地的冰,任你怎么钻凿,依旧纹丝不动完好无损,不露一丝一毫缺口。这也是让韩腾和溫姗又恼火又无措的原因。 两人矛盾虽多,但有一点一致,让韩弋受自己掌控,万一韩弋叛逆,自己的后半辈子就算是毁了。 要孩子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所以韩腾和溫姗都暂时忍耐下来,虽然偶尔也会打架,但相较于之前已经少了很多。 韩腾找了不少人,把韩弋送进了当地最好的初中,主要因为里面有韩腾的朋友,方便时刻盯着韩弋,随时向韩腾汇报。 而高中偏偏也有韩腾的朋友,只是没那么熟,韩腾不好意思经常问,只能机缘巧合碰上了才会问一两句,对方也只是敷衍了事,这样韩腾和溫姗及其焦虑,最后决定让韩弋带个手机随时回复,而手机也是韩腾拿到朋友那动过手脚的,游戏等无关软件一个没有,也下载不出来,只有通讯功能,每周还要交给韩腾和溫姗检查。 韩弋交还前留个心眼,把微信小号调出来应付,里面空空如也,除了温姗几个联系人,寻常无比。 和程潇联系的号只能暂时藏起来,因为韩弋舍不得删除和程潇的聊天框,里面的记录会一并消失也找不回来,那是他和程潇的一点一滴,自己最珍惜的回忆,所有的快乐和幸福,虽然见不得光。 而今晚这场战争,两人都用尽了所有的忍耐,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两个人都有理,听上去都是为了这个家,但只言片语中却透露着自私。 “这个家没了!没了!我说的,没了!”韩腾大手一挥,打发似的头也不回往沙发走。 溫姗哑口无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咽下了这口气,什么也不说,也不附和。 韩弋一直站在玄关处,低着头,手里抓着书包。 韩腾发现韩弋回来了有些讶异,还是强装镇定有理,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 “回来了。” “嗯。” 韩弋抬起头,眼神冰冷,双眼好像镀上层冰,冷漠无情,目光如锐剑,嘴角一贯下垂,整张脸没有任何情绪的表现,却让人毛骨悚然,周围好像散发着冷气,直逼人心。 韩腾看了一眼就躺在沙发继续看电视,惬意悠闲。韩弋掠过客厅来到厨房,看到温姗还站在原地,微扬着头不自然地眨着眼,抿着嘴竭力压抑着抽泣,偏着头,双眼漫无目的地扫过厨房的每一个角落,手背不时抵在嘴唇上,身体轻微颤抖。 碎瓷片静静躺在地上,围在温姗的脚边。有第一次失手摔的,还有第二次溫姗自己摔的。 韩弋走过去,一片一片捡起地上的碎片,又把碎渣扫了起来,一并倒进垃圾桶。 把温姗带到餐桌扶她坐下,自己去厨房盛好饭菜端到餐桌上,又拿了两套餐具,一套摆放在温姗面前,一套放在自己面前。 又起身打开电热水壶的开关,等了一会就关上了,一杯温水递到温姗面前。 全程韩弋一句话也没说,面无表情,动作不急也不慢,自然有序,面面俱到。 韩腾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他的狐朋狗友找他喝酒去,韩腾痛快答应了。不一会,玄关传来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餐桌上的饭菜谁也没动,不久,韩弋说道:“我先吃了。”声音还是那么平淡。 “儿子。”溫姗声音颤抖。 韩弋的手一顿。 “我刚才,是不是就该答应。”温姗马上要哭了起来。 “什么。” “家没了。” 家没了,那就离婚吧。 第24章 —— ——转机—— 溫姗坐在床边低声痛苦,韩弋站在一边,时而单膝跪地给溫姗擦眼泪,时而轻拍温姗的肩膀,然后就是保持沉默,好像无动于衷。 “我从嫁进这个家,就没有一天好日子。”温姗哽咽着说:“我天天起早贪黑上班,回家还要洗衣做饭,韩腾什么也不干,天天像个公子哥一样吃喝玩乐,他凭什么过得那么自在,我就要拼命挣钱。” 说到这里,温姗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说话因抽泣而变得断断续续:“他和老太太一起欺负我,我跟个傻子一样天天听他们使唤。当年结婚,彩礼就一千,一个月的开销都不够,结了婚老太太又把这钱要了回去,骗我说自己病了要买药,自己没有钱,其实她根本没病,你没看到她拿到钱后那狡猾贪婪的眼睛,后来我才明白,老太太是想空手套白狼。 结了婚,我就想,不能让我的孩子挤在那么个小房子里,就贷款买个房子,让我的孩子住到新家里。结果……” 温姗此时已经失声痛哭起来:“结果我一个人还了十五年的房贷,韩腾和老太太就等着乘凉享福,我委屈,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做,韩腾说这是我要买的房子,房贷就我还,他没提就不算。 最后这套房子的写的还是我和韩腾的名,老太太也搬了进来,还把原来的房子卖了,说自己没地方住了就只能住这。” 温姗泣不成声,这十多年的委屈和痛苦终于发泄了出来。 “韩弋,刚生下你没几天,韩腾就打你,要把你卖了,妈妈无能为力,只能责怪自己怨恨自己。 有一次你晚上哭了,才两个月大,韩腾喝酒回来拿菜刀指着你叫你闭嘴,不然就砍了你,我当时吓的,扑上去抢菜刀,说你要是敢砍我儿子,就先砍了我,那菜刀把我手划了个大口子,血直往外流,韩腾害怕了才把刀扔了。 后来,韩腾那个疯子就拿扫帚打你,妈妈想拦但拦不住,你才两三个月打就基本天天被打,打了那么多年,妈妈看你现在天天不说话就觉得是你小时候留下的阴影,你小时候一哭就要被打,就咬嘴唇憋着不出声,都把自己的嘴都咬出血了,有时候妈妈在家都感觉不到你的存在,因为太安静了。 但是妈妈也被打,韩腾一被老太太挑唆就打我,有一次我报警了,第二天白天韩腾到我的店里把店都砸了,当着别人的面打我骂我,从收银台把钱找出来全都撕了,我那天晚上一张一张把纸币拼好粘起来。 那是这个家的经济来源啊,怎么能说砸就砸,说撕就撕。我拼命付出,什么都不管不顾,甚至把自己儿子都给忽略了,这么多年一直想感化韩腾,对他还有感情,觉得,肯定有一天韩腾能看到我付出了多少,但是十多年了,我坚持了十多年,这一个月以来我以为我的付出终于有点回报了,结果还是一点没变,这家他可以说没就没,说不要就不要,转头就吃喝去,就这么可有可无,这个家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我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就算是个外人陌生人都不至于这样。我刚才错了,不该犹豫的,不该还心存侥幸,就应该离了,早该离了……” 溫姗也是个母亲,曾经也很爱自己的孩子,只是这份爱早就被破碎的婚姻耗没了。 她整日奔波,全部扑在工作和家庭上,偏偏漏掉了韩弋。过去,韩腾家暴时,温姗也心疼韩弋,慢慢的,温姗的想法就发展成感化韩腾,要更加付出以求韩腾改变。 对温姗来说,韩弋受苦从锥心的疼痛变成了一瞬间的轻微刺激,她已经麻木,精疲力尽,逐渐失去自我,逐渐走向极端,早已无暇顾及韩弋的成长,只要想到工作和家庭,这些痛感就会消失,而所谓的家庭,不是一家三口的和谐幸福,而是温姗和韩腾满目疮痍的婚姻。 韩弋的存在只是更加刺激温姗拼命去感化韩腾而已。 整个房子陷入一片黑暗寂静,只有一扇房门缝隙渗出丝丝黄光,虚弱地落在地板上,略微拉长。 房间内,温姗竭力控制情绪,用纸巾按了按眼角,接着说到:“韩弋,你六岁之前一次生日都没过,你那时候连自己生日都不知道,也不问,告诉你了你也不在乎,妈妈想给你过生日你都不要,你说你不想过生日,你的出生不值得庆祝,妈妈当时心都要碎了,后来在你六岁生日的时候准备了生日蛋糕,但没告诉你这天是你的生日,你还问妈妈为什么这个蛋糕插着蜡烛,妈妈告诉你这是生日蛋糕后你就一口都没吃,后来韩腾回家看到蛋糕就骂我乱花钱,蛋糕都吃上了,我告诉他今天是你儿子的生日,你儿子从来没过过生日,买个蛋糕怎么了,他都没吃过生日蛋糕。可是韩腾还是把蛋糕扔了,骂完我浪费又去打你。” 韩弋终于有了动作,他默默点了点头,因为韩弋记得。那天是自己第一次过生日,第一次见到插着六根蜡烛的生日蛋糕,蛋糕是淡蓝色的,很像自己喜欢的天空的颜色,蛋糕底边周围是白色的花边,上面一圈奶油花也是白色的,隔几朵花就有一颗又大又红的草莓,侧面是白色淋面,中间是用淡粉白色写的「happy birthday」。 但这也是韩弋第一次那么厌恶自己的生日。韩腾骂完溫姗,小韩弋在房间里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像死神的镰刀拖在地上发出瘆人又绝望的响声,自己此时无处可逃。 「嘭」的一声,房门被踹开,砸在墙上又反弹开,韩腾冲进去抓着小韩弋的头发把他从卧室拖到客厅,抄起玻璃烟灰缸就砸向小韩弋,小韩弋用胳膊挡了一下,烟灰和烟头散了满身,烟灰缸砸在了手臂上,留下一块淤青。 韩腾气得张牙舞爪,牙根直痒,恨恨地破口大骂起来,手脚并用对韩弋拳打脚踢。 “给你惯的臭毛病!过个生日还要蛋糕,你以为你谁啊,妈逼的过个生日牛逼完了,胆子大了敢要东西了,从哪学的?! 说!!妈了个逼,你还真会享受,过个生日连蛋糕都吃上了! 我生日都没你这么会玩,你他妈四五岁就学会社会上那一套了呗?!出去吹牛逼呗!吃死你,你妈了个逼,我妈,死崽子……” 从那次起,自己再也没过过生日,也不敢做什么,更不敢要什么,好像有一张量身定做的铁丝网紧紧束缚在自己身上,只要稍有其他动作,就会被认定有了歪门邪道的心思和忤逆的想法,下一秒就会被毒打。 不想被毒打就得收回自己的手脚,慢慢蜷缩起来,而这张网也越收越紧。 韩弋一直想忘掉那个日期,但因为上学要经常填表填档案,又不得不记住。 “这幸亏老太太走了,我的日子终于好过了点,老太太和她女儿都欠了钱,没了资本,对我态度好了点,不那么刁难我,韩腾也改了不少,老实多了。 他们知道以后得靠着我,韩腾没工作没养老保险,说不定以后还得收拾老太太的烂摊子。 但是,韩弋,我一想到这十多年的夫妻感情我就不忍心扔下韩腾,一旦离婚了他不找工作以后肯定会流落街头,他那副德行哪里会敢收留他,毕竟夫妻一场,而且过去有些事确实也是他办的,这个家也有他的份,尽管很少……韩弋,一个家没有个男人真的不行。” 温姗的语气软了下来,似乎犹豫不决,好像刚才的埋怨和不满只是一气之下发的牢骚,像一个喷嚏,转瞬即逝。 “韩弋,你说要不要再给韩腾一次机会。” 韩弋睫毛颤抖了一下,身体不自然的紧绷起来,木偶似的一顿一顿抬起一直低着的头,抬眼看着溫姗,双眸死寂无神。 韩弋不理解,为什么温姗到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为什么溫姗失望这么多年还能给韩腾机会,这些年给的机会还不够多吗。 温姗已经从崩溃的情绪中脱离,平复了心情,渐渐稳定下来,有些畏缩和无助地看着韩弋,好像在寻找一个理由,在寻求一个赞同以支持自己再次原谅韩腾,再次抓紧这段婚姻。 温姗其实心意已决,但却有些愧疚和心虚,她愧怍于过去饱受折磨和亏待的自己,因委屈和失望而留下的泪水和这么多年的青春年华。 曾经天真烂漫,一心向往爱情的小姑娘最终落得如此。但温姗心底还有一丝期待和幻想,对婚姻和爱情仍抱有信任和希望。 她不想放弃,尽管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实都在表明这是条通往深渊的道路。 现在只需要有人站在她这一边,同意她支持她,哪怕一万人反对,她也有勇气再赌一次。 韩弋明白温姗不想放弃,比起自己受这么多年的折磨,他更不想泼温姗冷水,这并不是因为温姗是自己的母亲,自己的亲人,而是韩弋潜意识里对自己的忽略和无所谓。 不知多少年前开始,韩弋就像一个空壳,任何外界的刺激都被挡在门外,无法穿过到达自己的内心造成任何波澜。 这样有一个好处,自己可以永远不被左右情绪,可以躲开一切悲伤的可能,尽管也可能错过快乐,但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韩弋,快乐只会让痛苦加倍,会更加难以忍受,这种心里落差让人喘不上来气。 就像吸食的毒瘾,一旦迷恋上,这辈子都戒不了,因为有了心瘾。 温姗突然抓住韩弋的手腕,像是抓紧一根救命的绳索,恳求地看着韩弋:“韩弋,妈妈对不起你,让你跟着妈妈受苦了……” 韩弋的身体有些不适,先是手腕发抖,然后是手臂,再是整只胳膊,被抓的地方又出现那种虫子啃食血管的感觉,而皮肤上好像也有虫子在爬,那种清晰的异物贴在皮肤上的感觉让韩弋身体紧绷,额头渗出了细微的汗珠,后背已冒出冷汗。 “妈!”韩弋像是受到什么惊吓,几乎是叫了一声,猛地抽回手臂又后退几步,刚才温姗抓过的手腕被韩弋藏在身后,手指发抖,整条胳膊不时颤抖一下。 温姗吓了一跳,刚要凑上去就被韩弋抬手制止了。 “儿子,你怎。” “我没事……”韩弋打断温姗,不想温姗继续问下去,便转移了话题:“你自己的事你拿主意吧,不用对不起我。” 韩弋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温姗低头看了看刚碰过韩弋的手,无声叹了口气,思绪飞回过去。 温姗记不得小韩弋是几岁开始不让人碰,一碰就是刚才的那个反应,一开始温姗只是以为小韩弋只是在跟她赌气就没当回事,后来每次接触都是这样,像是受到刺激。 过去的温姗一直有一个遗憾,就是没能好好抱一抱小韩弋,等到想起来时,小韩弋已经变成了这样。 等到温姗再反应过来时,韩弋长大了,无声地离自己越来越远,这让温姗产生了危机意识和侥幸心理。 此时温姗的心态已发生巨大的变化,她害怕如果韩腾一直不知悔改最后离了婚,而自己也失去了韩弋,那么自己的婚姻就什么都没有了,自己老了就会无依无靠。 但她又庆幸韩弋没有走上歪路,学习又好,目前看来还算听话老实,也没有变成韩腾那样。 所以自己要马上控制住韩弋,但自己太不了解韩弋了,所以要想办法知道韩弋的一切,要给他关心要对他好,让他离我近些。 而韩腾那么看重韩弋是个男孩,能传宗接代,让韩家血脉继承下去,所以韩弋也是个能让韩腾安分的工具,他肯定不想落得个妻离子散,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及其失败的,何况以现在的形势来看,韩弋会更偏向我一些,韩腾再傻也能看得出来。 韩弋抵在房门上,半天才缓过来,慢慢呼出一口气,有些疲惫无力。 程潇,我想你了。 这是韩弋全部思绪。 想念是比相见更深沉的爱意。 韩腾是半夜回来的,东倒西歪终于躺在沙发上,他喝得有些醉,嘴里嘟嘟囔囔个没完,溫姗睡眠质量不好,很快被吵醒了,起身来到客厅。 韩腾看到溫姗来了,咧开嘴笑了一下,招呼温姗过来。 “小姗呐,咱,咱们,家,多好!哈哈哈!我,我跟老王,他们说,我媳妇老好了!我儿子特,优秀!他们,谁都,都羡慕。哈哈哈!” 韩腾情绪激动,手跟着挥舞,只是舌头已经因醉酒而不灵活,说起话来很费劲。 温姗却不在乎这些,她差点激动的流下眼泪。每次韩腾都会在酒桌上吹嘘,回家再炫耀自己是如何被羡慕的。 “对,咱们家好着呢!” “好着呢好着呢!哈哈哈!” “你小点声,韩弋睡觉呢,明天还得起早回学校。” “奥!对对对,韩,韩弋真是,优秀!” 韩腾朝前方竖起一个拇指,声音马上低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说:“别,别吵到,韩弋,了。” “哎!赶紧睡觉吧。” 溫姗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一直很激动。 “睡,睡觉!” 房门内,韩弋蜷缩在棉被里,半张脸都埋在里面,仅露出的眉眼安详平静,月光落在上面显得更加柔和放松。 在这纷扰污秽的尘世间里依然那么干净纯洁。有那么一瞬间,韩弋不像芸芸众生中的其一,他好像带着灵气下凡的小白狐狸,雪白纯粹却懵懂无知,远看高贵冷艳,走近却活泼可爱。 他侧枕着,脸边是一部手机,在前不久手机屏幕刚黑下来,最后的页面是微信的聊天界面。 聊天框最上方是对方的备注:程小潇。 程潇轻轻道了晚安,像是生怕吵醒手机里的人,按掉挂断键,手机屏幕上显示,聊天时长:02:10,聊天人:韩小弋。 第25章 —— ——我好喜欢你—— 冷白的弯月在雾霾蓝的天空中显得有些沧桑模糊,好像下一秒就会消散,朝阳已渐渐升起,如火焰般红黄混杂在一起的光束从地平线迸射开,在深蓝色的天空衬托下极为耀眼,光源处的金黄晕圈逐渐发散,照亮天地。 此时已是十二月的月底,干燥冰冷的空气好像结晶成了冰碴,吸进鼻子里又冰又刺,呼出的白气团成一团,转着转着就散了。 天亮的晚,加上寒冬腊月,人人都犯懒。韩弋到6班时有些诧异,教室空无一人,一片昏暗。 韩弋没开灯,走到自己的位置,脱掉了外套披在身上,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着程潇。 韩弋昨晚梦到程潇了,他实在太想程潇了,太想见到程潇,结果今早自己就提前醒了。但韩弋的生物钟向来准时,这会正犯困。 韩弋趴在桌子上闭了会眼,隐约听到点声音,若有若无,韩弋就以为是自己太困所以幻听。直到一个轻柔熟悉又带着几丝凉意的吻落在自己的唇上。 程潇一早来就看到韩弋趴在桌子上,裹在外套里,闷声一笑,心软成一滩水,轻手轻脚走过去,俯身吻住韩弋的唇,衣服发出摩擦的声音。 韩弋熟悉这个吻,自己又往上贴了贴,始终闭着眼,全身心沉浸在程潇的接触,不久,两人分开。 韩弋的眼睛懒懒地睁开了一条缝,慵懒娇气又毫无戒备,浓密的睫毛轻微摆动,带着困意的湿气浸润了双眸,鼻尖被冻得还有些发红,脸颊则是雪白,微张的唇被亲的淡红,闪着微光。韩弋看到正蹲在自己身边的程潇。 程潇裹着一身寒气,微笑着看着韩弋,眼底尽是珍惜和爱意,他伸出手顺着韩弋的头发抚摸,还不时曲起手指勾缠韩弋细软顺滑的发丝,一圈一圈绕在自己的指尖,宠溺至极,爱不释手。 程潇轻声温柔道:“睡吧,宝,我陪着你。” 韩弋被困意和温暖包裹,轻微点了下头算是应一声就睡过去了。 程潇起身帮他把外套盖好,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韩弋的睡颜。 程潇总觉得看不够,手机里存了不少韩弋睡觉时的照片,这会又摸出手机偷拍了一张,存到了名叫「小狐狸精」的相册里,这个相册在两人还没在一起之前就有,那时候程潇不论是偷拍韩弋还是和韩弋留影都会存着,珍贵到一张也不舍得删,就算拍糊了看不清是什么也不删,只要自己知道就行。 后来特地整理出来放到一个新建相册,因为自己那时候喜欢叫韩弋「小狐狸」,而且每次看到韩弋的照片都会有些脸红心跳,所以相册就叫「小狐狸精」了。 韩弋睡得很踏实,周围有程潇的气息,自己便沉浸在这温存中,可以暂时忘掉之前所有的不幸与疲惫。 窗外的天空亮了起来,没一会又暗了,灰蒙蒙的云铺满天空,几片雪花悠然的飘在空中,随风而舞,优雅而孤独。不久,漫天飞雪,洋洋洒洒。十二月的雪终于来了。 课间,同学都趴在窗边看雪,在这满是规矩,刻板又严格的学校里,下场雪足以让学生们感到新鲜又兴奋,一个个激动得像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雪似的。 一个女生先说道:“下雪了!还是初雪诶!” 另一个女生激动道:“我看韩剧里,初雪这天所有的谎言都会被原谅,所以这天好多人都会借着说谎的机会表白呢!可浪漫了!” 一个男生活通透似的感慨道:“唉,现实是很骨感滴,只有电视剧才会那么浪漫。” 另一个男生附和道:“可不是么,下雪天只有打雪仗才是现实!” 这一下引起男生们的躁动:“对!兄弟们,下节课估计也不能跑操了,咱们打雪仗去吧!男人之间的决战要来临了!” “好!跟着我保证赢!看着吧,给你们展示一下我极高的扔雪球水平,见识见识什么叫一击毙命!。” “就你?你可拉倒吧,上次扔个纸团都能砸老严脑门上,当时老严那个脸吓死个人,没要了你的小命就不错了哈哈哈!” “那老严最后还是笑了!要怪就怪那纸团太轻!扔着没数!但是!人要多角度看问题,这也说明我扔东西的准头确实高,老严的脑门诶!得几万分之一的概率啊!” “论准头你不行,但要是论花样作死,你最行!” 刚才的女生打断他们:“你们这群老爷们就知道打打杀杀,初雪多适合搞浪漫啊,活该你们一个个都单身。” 此话一出,男生们醍醐灌顶,一个个跟通透了似的,满脸写着「升华」二字。 “卧槽,我这就给我对象搞个小礼物去,哄人家乐呵乐呵。” “卧槽,这是个给我暗恋的女神送礼物的好机会!我正愁没机会送。” “卧槽,要不我表白试试,我喜欢二班那个女生喜欢老久了。” 这群男生突然陷入焦虑中,女生一个个帮着出主意,初雪而已,硬生生过成了情人节,劲头一个比一个足。 没人注意到最后一排两个男生在课桌下十指相扣,头偏向同一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 江馨黎看着窗外自由飞舞的雪花,耳朵里听着同学七嘴八舌讨论着,心头有些蠢蠢欲动,余光看了眼身后的韩弋,韩弋正和程潇说笑,他笑得很温柔,让江馨黎心加速跳动,手里抓着衣角,越抓越紧。 中午下课,韩弋一如既往先去食堂找个地方等程潇,程潇和韩弋在上节课的课前就订好了外卖。 韩弋倚在靠背上发呆,突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韩弋以为程潇回来了,刚想说:“怎么这么快。”转头就发现是江馨黎。 韩弋起身,低头望着比自己矮一大截的江馨黎,语气柔和地说:“是你啊,有事吗?” 江馨黎一直低着头,两手紧握。半晌,终于抬起头,对上了韩弋那双漂亮的眼睛,她的脸滚烫起来。 “你发烧了吗?脸怎么这么红?要不要去医院?” “韩,韩弋!”江馨黎紧张到声音发抖。 “嗯?” “我,我,我喜欢你!但,但是,只是喜欢你而已……”江馨黎深吸一口气,掠过韩弋有些惊讶的表情,再开口声音平稳了很多,继续说道:“我单方面喜欢你,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我自愿的!和你没关系!我不是想向你要求什么,我就是觉得对一个人的感情应该说出来,应该让那个人知道。如果,如果对你造成什么困扰,对,对不起。” 江馨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虽然周围没人,韩弋挑了个角落,学生们都在排队。 “今天,初雪嘛,就听她们说起来,所以才……要不,就当个谎言吧,能,能原谅我吗?对不起,说了那些……” 江馨黎低下了头,羞涩和害怕让她语无伦次。自己春心萌动,笨手笨脚,因为自己天生容易感性而莽撞地告白,担心惹得面前的男生难堪。 韩弋此时已消化了刚才江馨黎突如其来的表白,声音依然很温和:“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不能回应,我……” 韩弋停顿一下,爱意涌上心头,连声音都更加轻柔:“我有喜欢的人了。” 江馨黎的身体不自然紧绷一下,只是一瞬间而已。 “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困扰,相反我感到很荣幸,但很可惜。” 江馨黎其实有些小失落,但被如释负重的感觉覆盖住了,她抬起头,释然一笑:“谢谢你,韩弋。”江馨黎坦然接受了韩弋的婉拒,也没有多纠缠。 江馨黎转身刚要走,又转了回来。 江馨黎小心翼翼地问道:“韩弋,能不能问一下,你喜欢的人……” 江馨黎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答案,她不敢多想,因为越想越荒唐,越不可思议,但还是想听韩弋亲口说出来。 “唔……你真想知道?”韩弋勾起嘴角,狐狸眼眯起来,声音带着笑意,面前的人很容易被这副样子迷惑,仿佛有勾人魂魄的能力,让人大脑空白,不受控制地去打开既神秘又危险的大门。 “如,如果方便说的话……”江馨黎莫名有些紧张,有种疑团重重的乌云即将散开,真相揭晓的激动和急迫。 “别吓到哦。” 韩弋这么一说,江馨黎就懂了,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样,脱口而出:“是程潇?” “嗯。”韩弋回答得自然流畅,尾音似乎有些上扬,语气又有些得意和骄傲,好像这个名字是自己的无价之宝。 “那……你们两个……” “嗯,在一起了。” “啊!”江馨黎震惊地捂着嘴。“那,那祝你们幸福!” 江馨黎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早有准备,但韩弋这么快就承认了自己是万万没想到的,而且这两个人竟然在一起了! 江馨黎匆匆撂下一句:“我和胡悦吃饭了。”就跑了。江馨黎跑到一半又停住了,在人群中回头冲着韩弋摆了几个口型就接着跑了,韩弋莞尔,轻点一下头。 “你俩不准分开!” 这是江馨黎摆口型留下的。 没一会儿,程潇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份芝士培根塔可,两份粗薯,两份咸蛋黄鸡肉条,一盒蔬菜水果沙拉,一盒玉米片,两杯青柠红茶。 程潇戴着一次性手套,一会喂一下韩弋,韩弋每次都默契地张开嘴吃掉。 “跟你说个事。” “什么?”程潇递过去一个玉米片。 “江馨黎知道了,我告诉她的。” 程潇突然安静了,手停了下来。 韩弋突然有些慌张,他只是没忍住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男朋友,但忽略了两个人的特殊性,他不知道程潇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我……我就是……” “谁是老公谁是老婆说了没?”程潇突然转过脸,语速极快,认真地问道。 程潇满脸遗憾,身子往后一躺。 “哎呦宝,下回记得,得告诉人家我才是老公,不然别人容易搞混。虽然咱俩站一起很一目了然,你是我媳妇,我是你老公,但是!保不准就有一些脑回路奇怪的站反了。” “噗嗤!”韩弋低头一笑。 “哎?你笑什么啊?多严肃的问题!” 韩弋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抬头望着程潇。“程潇,你,真不介意?” 程潇心里明白韩弋问的是什么,尽管这句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收起刚才玩闹的态度,真挚地回答:“不介意,我也想让所有人知道我爱人的名字,向他们炫耀你属于我,你可是我的珍宝。” 眼睛好像真的会说话,而且比嘴巴更加动人真诚。程潇的眼睛干净清澈如山间泉水,不含一丝杂质,闪着波光,透过眼睛仿佛就能看到他炽热真纯的内心和忠诚专一的感情。 如海浪般汹涌,如火焰般热烈的爱意不可阻挡地从程潇的双眼中流露。 韩弋望着程潇的双眼一刻也不想移开视线,那双眼睛给了自己无限的安全感和信任。 韩弋张口轻声说了一句话,下一秒倾身环住了程潇的脖子,在胳膊的掩护下,轻吻了一下程潇的喉结就松开了,笑着转过身喝了口青柠红茶。 “我好喜欢你。” 程潇愣住了,好几秒后深吸一口气:这是食堂,不能扑上去,影响太不好,忍住,忍住,一会就回寝室了……草!忍不了了!但是媳妇没吃完,媳妇好好吃饭最重要!不行!忍着!忍着!媳妇第一重要! 旁边的韩弋丝毫未察觉即将来临的危险,继续细嚼慢咽,旁边的程潇憋的要炸了。 寝室走廊里,程潇来回溜达终于等来了杨天和张思哲。 “天儿,阿哲,寝室借我十分钟。” 张思哲疑惑:“啥?” 杨天刚想损程潇脑子是不是坏了,说了一堆什么玩意,但瞬间反应过来了。 “行行行,您请!阿哲,小哲哲,陪我去个达不溜西呗——” 阿哲:“……” 阿哲崩溃:卧槽,好他妈恶心! 阿哲就这样手脚胡乱拍打着及其抗拒被杨天拖进了卫生间。 “咣!”寝室门被关上了,紧接着是「咔嚓」一声,门被锁上了。 韩弋正躺在程潇床上翻看着一本小说,是从图书馆借来的,看得正入迷,就被门声叫醒,起身看到程潇走了过来。 “你……哎!” 程潇瞬间扑上去,把韩弋挤到背贴着墙。 “宝贝儿,送你一个吻,要不要?”程潇挑逗道。 韩弋的脸唰一下红了,知道自己中午那波调戏调出事了,赶紧低下了头。 “嗯?脸红什么意思?”程潇求追不舍。 韩弋死死揪着程潇的衣服,舔了一下嘴唇,喉咙干燥,好像急需水液润一润。 看着媳妇又羞又急,程潇不忍心继续了,自己也早就忍不了了,闷声一笑,吻了上去。 程潇微张着双唇含着韩弋的唇,舌头一次一次尝试打开韩弋的齿关。 韩弋每次接吻开始都会不好意思,有些紧张生硬。这时程潇就会主动,温柔地让韩弋放松,让韩弋沉溺。 两人紧贴的唇节奏一致地张合,偶尔还能透过缝隙看到里面相互纠缠相互捕捉的舌。 韩弋没机会换气,无处可逃,但一次次霸道的深吻让人沉沦。 突然,韩弋「唔」了一声,随即呜咽着扭着腰想躲。但双手却抱着程潇抱得更紧,挣扎间嘴角留下了银丝,滑到下颌。 “别怕,不动你。”程潇喘着粗气,声音又急又闷。 韩弋的喉结敏感,湿软的唇和温热的呼吸一刺激,韩弋竭力向后仰头,呼吸加快,身体发抖,无力的软瘫下沉,却又碰到了。 “啊!呃啊!唔……哈,哈……程,啊!” “叫我什么。” “程……呃!” “再叫。” “程,呃啊!啊!” “老……嗯……老……” “继续,宝贝儿。” “唔……嗯……老……老公……” “乖宝。” “阿哲,你……听到没……”杨天猛地一激灵。 “听到什么?”张思哲一脸懵逼。 两人百无聊赖地倚在距离寝室五米开外的墙边。 杨天心说就怪程潇那个傻逼,不然自己也不会被迫脑补,也不会幻听。 “没,没什么,哈哈哈……” “十分钟到了,天哥,咱俩……进……去……不……” “要不……再上个达不溜西……” “好主意……” 两人磨叽完回来先贴着寝室门听没有声音,再轻手轻脚打开门,透过门缝发现没问题就进来了,看到程潇床上一如既往有两个人。 只是里面的韩弋好像脸很红,被子盖过脖子,捂的特严实,所以脸红一定是热的。 下午,韩弋换上了程潇的高领毛衣。 第26章 —— ——无奈—— 一月迎来了期末考试,二中一直都是期末考完试再上一周学,讲卷子或者继续讲新课。 面对期末考试,韩弋依旧不慌不忙,看了看错题就算复习完了,平时韩弋对待学习就一丝不苟,做到极致,再加上有着过人的天赋和一点即通的悟性,思维逻辑严谨周密,学起任何学科都不费劲。 初中时仅仅是初露锋芒,高中时就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 程潇原本就不爱学习,被韩弋带着也一直努力打牢基础。他听了韩弋的话,任何学科想拿高分掌握好基础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个人能力。 试卷的难易程度比一般是7:2:1,7是基础,2是中难,1是困难。很多人为了那一个或者两个比例而忽略了七个比例的基础,得不偿失,况且最难的题也不至于一分拿不到。 总而言之,基础最重要,也就是书本上的内容,课外练习册的题可以少做甚至不做,但书本上的例题课后题必须要弄明白。 程潇相较于普通学生来说学习时间本来就少,只能把所有精力放在书本上。 韩弋一直都会隔几天翻一翻程潇的书,给他查缺补漏,所以期末复习时程潇没有那么费劲。 期末考试结束了,学生们绝大多数撒了欢,答案不对了,课也不怎么听,一个比一个兴奋,因为一周之后就放寒假了。 程潇帮着韩弋把书搬回座位,给他挪桌子椅子,借着教室吵闹没人注意到他俩,贴在韩弋耳边说道:“媳妇,晚上出去吃宵夜啊?犒劳犒劳我们家的老婆大人。” 韩弋推开程潇的脑袋,笑着说:“啧,没皮没脸的,答的怎么样啊就想着吃喝。” 程潇像个粘人的大狗,一个劲往韩弋身上贴,韩弋也没想真推开他,任着程潇伸开胳膊环住自己的脖子,脑袋搁在自己的肩上蹭来蹭去。 程潇和韩弋搂搂抱抱对6班来说司空见惯,没什么奇怪的,只当是关系特别好感情特别深的两个好哥们。 “有老婆大人呢,肯定没问题。老婆大人亲自辅导,小弟可不敢考不好。哎,去不去啊媳妇,晚上出去吧,好不好,小狐狸。” “好……”韩弋拖着声音说:“那你可得好好犒劳我一下。” “嗯嗯嗯,一定一定!我的小狐狸真好!” 程潇胡乱摸着韩弋的头发,歪头笑着看着韩弋,韩弋笑起来很好看,很迷人,程潇就喜欢看韩弋笑。 晚上放了学,程潇和韩弋并肩走在街道上,两人挨得很近,路灯光线暗淡,照不亮牵在一起,十指相扣的双手。 他们虽然活在光亮里,却只能在黑暗中悄悄牵着自己的全世界。 世界没有规则,因为所有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生存,但却又到处都是规则,因为审判的人无处不在。此时此刻,世俗就是规则,而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审判者。 我们不能像正常恋人那样在人群中牵手,只能靠的近一些,偶尔手背触碰一下,又要赶紧分开,否则显得有些不正常。 我们也是可以像正常恋人那样毫无负担地相处,只要躲进黑暗里就行。 第二天上午成绩就出来了,6班的成绩震惊了整个学年。 先是韩弋,学年第一,江馨黎学年第二,比韩弋少了25分。 整个学年二十个班,将近一千人,学年前三,前两个都是6班,前十名里有六个6班,前五十里有二十一个,后面的最低名次也只是六百多名,基本卡在一本线。 成绩单传到各科办公室的老师手里,每位老师都惊叹于6班孩子的能力,遭遇变故也没能打消孩子们的朝气,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尽自己所能让医院里的艾老师省心。 杨天激动得满教室跑,自己进步了五十名。程潇又粘在了韩弋身上,夸自己媳妇厉害,又笑着讨奖励,自己进步了一百六十名。 韩弋自己考了第一也没多高兴,反倒因为程潇进步了而开心。 中午,寝室走廊里,韩弋被程潇拉进寝室,程潇步伐很快,韩弋几乎一路小跑,关上门后韩弋就被程潇压在了床上。 刚刚韩弋在寝室走廊里,趁着没人,翘起脚主动亲了程潇的嘴角,还伸舌头轻舔一下,算是奖励,刚想跑就被程潇抓了回来,低头吻了回去。 而此时楼梯传来人声,程潇只能暂时放开韩弋,回寝室再继续。 程潇被小狐狸精这么勾一下简直要炸了,恨不得把身下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6班的同学还没来得及高兴完,严主任就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坏到整个班级崩溃了,天塌了。 “分文理,咱班要拆。这几天出学生分班安排,放假前能进新班级。” 本来还在为自己班级欢呼雀跃的同学们猛然安静下来,笑容从凝固到消失,欢悦变成茫然和悲伤。 外面的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云好像也在为这群孩子诉说委屈,替他们难过落泪。 任课老师们十分理解孩子们遭受打击的心情,况且这是第二次,原本欢快的课堂变得索然无味,因为离别就在眼前,任课教师们其实也很舍不得这群孩子。 物理老头这节课没讲课,而是一直和学生们说话,但没有人回应,所有人都耷拉个脑袋,有的女生肩膀颤抖,手里一直抓着纸巾,偶尔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尖锐的抽泣。和上次听到噩耗一样。 “我跟老严经常唠嗑,这事不能怪老严。” “老师,他是主任,为什么不能管。”一个女生哽咽地说道,语气尽是悲伤和无助。 老头叹了口气:“老严他……他争取过了,还惊动了校长,俩人在校长室还吵了起来。因为你班暂时没有老师能当班主任,老严提出来自己带你班,但他是主任,自己忙得都脱不了身,再当个班主任,人可能没几天就跨了。 老严还想辞掉主任,校长坚决不同意,因为没人顶替,况且老严以前是教政治的,带个理科班实在说不过去,学校没有这样的例子,也没有绝对的理由给你们破例。他们认为拆班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学生们本来还在责怪学校无情,没人性,不以学生的角度看问题,甚至还要找家长去学校闹,但这些都仅限于想想而已,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学校的安排是很合理,也很正确,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韩弋和程潇都沉默不语,只有桌子下面牵着的手紧紧相握。 韩弋害怕,心慌,不知所措,他想象不到自己和程潇分开后自己会怎样,只要一想,就会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和心痛打断,所以他一点也想象不出来,他没法用习惯的方式让自己麻木,让自己舍弃,让自己说出「无所谓」,「算了吧」,「以后就会习惯的」。 这种感觉就像在被凌迟处死,每一分每一秒都心如刀割,胆战心惊,无比煎熬。 这一切都因为程潇成为韩弋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韩弋浑身发冷,手不自觉握的更紧,程潇感觉到韩弋的担忧,自己也同样,但程潇还是尽可能稳住情绪,现在是上课,不能抱一抱韩弋,只能用拇指一次次抚着韩弋的手背,尽量安慰韩弋。 名单出来那一刻,尘埃落定,终于有人崩溃地哭了出来,悲伤迅速蔓延开,绷着的弦都在这一秒断开。 学生们像被赶出家门的孩子,一个个都傻站着,或在教室门口,或在走廊窗边,手足无措。 6班的同学就这样分开了,这个传奇一样的班级就此消失,故事以悲剧戛然而止,遗憾、无奈、不舍。 每个人都会怀念那不到半年的时光,一个学期建立起的深厚的感情。 韩弋和程潇愣在名单前,两人四目相对,又仔细确认了一遍进入1班的名字,第一个是韩弋,最后一个是程潇。 “这……这他妈的,怎么回事……”程潇不可置信。 韩弋也同样懵逼:“你学年二百四,蛇形分班怎么排在了最后。” 此时,老严走了过来,不冷不热地说:“收拾收拾去新班级吧。”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男生说道:“严主任,谢谢您!再见。” “严主任再见。” 一声声「严主任再见」就像平时学生们放学和严主任打招呼似的,只是这次多了些严肃和敬意。 严主任依然板着脸,浑厚的嗓音响了起来:“走吧。” 严主任转身离开了。 程潇追了上去,跑到了严主任面前。 “严主任,那个分班……” 严主任给他了一个眼神,什么也没说,绕开程潇走开了。 过了几秒,程潇的嘴角扬了起来,轻快一笑,转头喊道:“谢谢你了,严哥!回头帮你扫办公室。” 严主任头也不回,背着手转进了楼梯。 每次分班大多数体育生选择学文,相较于理科,文科更加适合自己,所以会造成每个班体育生不等的情况,为了公平,每个班要分一定数量体育生,开学就是这么执行的,文理分班时也同样,体育生另外分班,本来是随意安排,但严主任这次特地亲自分配,就把程潇放到了韩弋所在的班里。 今晚是6班同学和自己室友一起住的最后一晚,第二天就要换寝室了。 杨天感慨道:“唉,我在2班,但也不错了,在你俩隔壁。” 张思哲就离得比较远了,在10班,差了两个楼层。 杨天问道:“所以真是老严把你俩放一起的?” “差不多就是了,多亏老严了。” 程潇摸着身边韩弋的头发,韩弋缩在自己怀里,胳膊在被子里环着程潇的腰,额头抵着程潇的颈窝。 寝室一片漆黑,杨天和张思哲只知道程潇和韩弋在一张床上,但看不清两人的动作。 “你俩的新班主任咋样啊,我感觉我那个挺不错,一个中年老头,教物理。”杨天继续说道。 程潇手里玩着韩弋的头发,说:“我俩那个班主任是个女的,挺年轻,教数学的,叫刘什么的,听说今年才当上班主任,反正我总觉得不得劲。” 张思哲插了一嘴:“叫刘佳丽,那个女的我也觉得不咋地,之前接触过一回,年纪轻轻神气的很,挺看不起人,也不知道是真有实力还是怎么着。” “唉。” 韩弋也默默叹了口气,班主任如何自己不在乎,至少还能和程潇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就搬寝室,程潇和韩弋班级的寝室没有空床位,俩人只好住到顶楼的两人寝,寝室面积一样,两张单人床,两个柜子,陈设和原来一样。 程潇放下手里的行李箱,看到是两人寝,说道:“不枉费我爬这么多层,能和老婆住二人世界也值了。” 韩弋笑了笑:“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程潇和韩弋来到新班级,女生们齐刷刷盯着两人看,眼里尽是兴奋和好奇。两人身高优势,又是坐在最后一排,好在还是同桌。 程潇和韩弋单独住一个寝室,下课又不怎么和新班级的人接触,基本都是去别的班级和老同学玩,或者老同学来找他俩。两人不刻意融入新班级,也不刻意表现出拒绝。 没几天就放寒假了,这三两天里程潇和韩弋只记住一个人,一个女生,是班主任的课代表,叫许娇娇。 许娇娇长得不高,还算漂亮,脸圆圆的,戴个圆框金边眼睛,声音像大多数女生那样柔和。 许娇娇在程潇和韩弋刚来时就一直找机会接近两人。先是表现友好,主动自我介绍,说有问题可以问她,然后主动帮他俩熟悉环境,再然后就是帮着取材料取作业…… 没接触几次就开始自来熟起来,一下课就凑到程潇和韩弋身边,主动插嘴聊天开玩笑都不算什么,夸张的是刻意肢体接触。 程潇和韩弋都是有夫之夫,感情好得很,眼里只有对方,自然受不了别人挤在两人中间。 程潇和韩弋都不太会记住别人,但许娇娇是头一个让两人这么快就记住并觉得碍事的人,所以两人一下课就逃离教室,免得有人打扰自己谈恋爱。 放寒假这天,韩弋碰到了江馨黎。 江馨黎只是一怔,随即礼貌地笑了笑。 “韩弋……真巧……你和程潇还在一个班吧,是1班?” “嗯,你呢?” 韩弋像是面对着一个老朋友,轻松自然地闲聊。 “啊,我,我在5班了。” “挺好的班。” “是啊……那个……韩弋……” “嗯?” “我上次,不知道你和程潇在一起了就……不管有没有造成影响,这都是一种不礼貌的打扰,真的对不起。我也真心祝福你们两个,还有就是,我也会努力超过你的。” “谢谢,以后要更加努力了。” 江馨黎了了心结,就与韩弋告别了,而韩弋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程潇。 程潇招了招手,语气一贯的亲昵:“走了媳妇,我帮你把行李箱搬下楼。” “来了。” 直到回到寝室,程潇都没问一句刚才韩弋和江馨黎说了些什么。 “你,不好奇刚才我跟江馨黎说了什么吗?” 程潇疑惑道:“啊?好奇什么,我还不相信我媳妇?” 韩弋坦白了:“江馨黎她,前几天跟我表白了。” 程潇「啧」了一声。 “不愧是我媳妇,男女都招架不住啊。” 韩弋被程潇的话噎住了,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你就没什么要问的?” “问什么?” “就……随便什么都行。” 程潇有点慌了:“宝贝你怎么了?” “你,你不怀疑?或者,或者,不信?随便什么的。” 程潇瞬间懂了,捂脸噗嗤一笑,走过去环抱住了韩弋,勾起他的下巴。 “宝贝,有人喜欢你多正常啊,我媳妇那么优秀那么漂亮。”程潇的手掌贴在了韩弋的脸颊,轻轻抚摸着。 “我这么喜欢你,当然完全相信你,相信你会处理好这些事,相信你不会跟别人跑了,相信你会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所以啊,我为什么要在乎那些,真正要在乎的是你我之间的感情,因为我这么喜欢你,你是我的男朋友。” 韩弋一开始没有告诉程潇只是不想程潇有不必要的烦恼,韩弋的成长环境让他养成把所有事情憋在心里的习惯,因为说出来就会给别人增加烦恼和担忧,韩弋不忍心,会愧疚。 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只要让他开心无忧就好,反正自己绝对不会背叛,这唯一的自信源自于自己那颗固执不变又有些极端的真心。 第27章 —— ——新生日—— 放寒假已经是一月份,在此之前,程潇就琢磨着给韩弋过17岁生日,虽说之前借口送过生日礼物了,但程潇认为那个不作数,对外宣称「定情信物」,别人当不当真不管,反正自己就这么认为了。 说白了就是想对韩弋更好,想好好爱他、宠他。他了解韩弋从来不伸手要什么,这无所谓那没必要的,其实就是舍不得别人为他做什么,觉得浪费,也不忍心别人为他而绞尽脑汁、费尽心思,觉得自己不值。韩弋越是这样,程潇越是心疼。 筹备韩弋的生日是一回事,还有就是韩弋的生日要不要当天过,这是程潇最头疼的问题。 程潇之前旁敲侧击问过两次,多了没敢问,不想引起韩弋过去的思绪。 程潇发现韩弋对自己的生日及其不上心,隐约有着厌恶和逃避和意思,连日期都是犹豫一下才说出来。 直觉告诉程潇,和韩弋的过去有关,而且发生在生日当天。 程潇躺在床上,枕着一直胳膊,举着手机翻看日历,看着标注的11月25日,那是自己和韩弋在一起的日子,突然灵光一闪,程潇一个激灵起身,知道韩弋生日在哪天过了。 韩弋家从寒假开始一直都很和谐,大部分原因是韩弋考了个年级第一。 温馨的家庭,饭后的闲聊,偶尔的说笑,韩弋甚至会产生一种这个家从没有过暴力和争吵的错觉,但几乎是一秒的迟疑后,韩弋还是醒了过来,刚要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去。 韩弋的父母经常会问起程潇,毕竟这是两人印象里韩弋的第一个朋友,虽然好奇,但心底的怀疑仍然没有打消,总觉得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朋友,还关系这么好,一定有问题,说不定韩弋动了什么歪门邪道的叛逆心思。 溫姗说:“那个程潇,你俩怎么玩到一起去的?” 韩弋不看也知道,溫姗正转着眼球狐疑地打量着自己,巴不得从自己的神情上找到疑点和破绽,虽然表面上还算正常。 韩弋早已习惯,对这些丝毫不在乎,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一直低头看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 “同桌,同寝室。” “哦。”溫姗似乎有些不满意。 “他学习怎么样,看着不怎么正经。” “学习很好,学年二百四。” “啊!那还真厉害啊!能上个985、211了!”温姗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韩弋心说人家还是体育生,学习时间本来就少。 “嗯。” “我就觉得程潇是个好学生,又稳当又老实,他还老用功了吧。” 韩弋停下翻页的手,突然有些想笑,程潇稳当、老实? 成天丢三落四,下了课就又疯又闹,跟老师皮溜,跟严主任称兄道弟,翘自习去拿外卖,上课吃泡面,睡觉,玩手机,没事接老师两句话茬这都是基本操作,稍微有点水平的,和杨天比谁投球准,当然不是投篮框,为了增加难度,两人的目标是墙角的监控,只要偏一点就会被墙体弹回来,本着砸不到拉倒砸到就造福的坚定信念,程潇越战越勇,成功赢下比赛,而代价就是被老严追着满学校跑。 最后监控的镜头碎了,被一根电线牵着半死不活晃悠着脑袋,摇摇欲坠。 或者,晚自习没有老师时,撬开了机房的锁,还特地准备了U盘,里面是下载好的游戏,结果发现没有网,游戏玩不了了,就玩扫雷,竟然玩了一晚上,还跟韩弋炫耀自己通了关,一个雷没踩到。 再或者,装作不小心掀了校长的假发,让光滑似卤蛋的头重见光明,闪耀光辉……韩弋扒拉手指头细数程潇的闪耀时刻发现完全不够用。 韩弋闷声一笑:“嗯,很听话。” 温姗满意地点了点头。 晚上…… 程潇:“宝贝儿,明天出来吧。” 韩弋看了眼日历,明天是25号。 “嗯,好啊。” 程潇:“来,宝儿,亲一个,木马!” 韩弋:“嗯嗯嗯,收到啦!” 程潇:“宝儿,明天你睡够了再起来,几点都行,我去接你,随时待命,等我啊!” 韩弋:“好……行……听你的——” 程潇:“嗯!” 韩弋也不问明天去哪玩,去干什么,只要和程潇在一起就什么都是有意义的,那些都无所谓。 程潇每次和韩弋出来之前,自己都找好了吃喝玩乐的攻略,哪里新开了商场、餐饮、休闲娱乐场所之类的,程潇都会带韩弋去。 就连KFC出了什么新甜品新饮品也要带韩弋去。程潇还会特地买儿童餐,就为了那几个小玩具。 因为有次韩弋随口说了一句这几个玩具挺好看的,又了解到韩弋从来没有这些东西,所以每次出一套玩具程潇就给韩弋买一套。 韩弋哭笑不得,自嘲:“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程潇:“在别人面前不是,但在我面前我的宝贝可以不用长大,只当开开心心过自己的童年就好。” 临近年底,所有人都忙了起来,街道也变得热闹,寒冬腊月打消不了人们迎接新年的热情。 程潇带着韩弋来到一家服装店,据程潇说这是老程朋友的店。 里面的装修轻奢高级,主题是黑色元素,衣服的风格简约时尚,随便一件卫衣都要几百或者几千。 程潇一看就是老客户了,进店后热情又熟练地和导购姐姐打了个招呼。 “小林姐,我来拿衣服。” “你运气真是够好的了,衣服昨天刚到。这件新款上海总店都没上新呢,本来就是季节限定加预售的,你一下要两件,可费死劲了。” 程潇:“真不愧是金牌导购小林姐啊,谢谢哈。” 小林姐:“得了吧你,少吹两句,你买两件干嘛啊,还是一样的,送人啊?” 一旁的韩弋愣了一下,抬头正对上程潇的眼睛。 程潇:“是啊。” 小林姐:“噫……对象?” 程潇:“嗯哼——” 小林姐:“行啊你,看样子你还挺稀罕这小女朋友的,送这么贵的衣服。” 程潇:“我的宝肯定要宠着啊。” 程潇说着,又朝韩弋挑了下眉,神情得意。 韩弋默默低下了头,耳根有点泛红。 小林姐接着说:“你那小女朋友得老漂亮了吧?” “那是,整个学年,不,整个学校出了名的漂亮。” 小林姐大吃一惊:“哎呦卧槽,你小子不赖啊,校花都到手了。” 校花:“……” 程潇:“低调低调。” 程潇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校花。 “但不得不说,我的校花是真漂亮,冰山美人呢,看到他第一眼我的心跳都漏了一拍,简直美艳独绝,特别是那双狐狸眼,那叫一个天然风骚,万种情思。 身形那叫一个高挑,皮肤那叫一个白皙,外人看是冷艳高贵不近人情,但是在我面前别提有多活泼可爱了,啊呦!” 韩弋默不作声给了程潇一脚,然后还若无其事目视前方跟着导购姐姐。 导购姐姐赶忙回头看一眼:“怎么了?碰着哪了?” 程潇:“嘶……没,没事。” 导购姐姐一早就注意到程潇身边的这个少年,相貌出众,清冷类型,这么细看,也是狐狸眼……还真有点……高贵冷艳,冰山美人…… 而两件衣服一个码数是程潇的,另一个,好像也是男生尺码…… 导购姐姐也是在互联网游了很多年,网上冲浪从不掉队,一个危险又难以置信的想法刚冒出个苗头就被扼杀掉了。 导购姐姐最后认为程潇是对这种类型的人情有独钟,朋友也不例外。 程潇拿完衣服就带着韩弋去了家西餐厅。 服务生带领两人到了程潇预约的位置,是个包间,桌子上零零散散铺着粉色玫瑰花瓣,中间还有一个白色瓷花瓶,插着三两朵红玫瑰。 等到服务生关上门离开,韩弋疑惑地看着程潇。 程潇笑得不正经:“喜欢吗,特地订的情侣包间。” 韩弋:“……” 两人离开西餐厅,玩了一下午,路过精品店时,程潇和韩弋进去转了一圈。 程潇看到有个不知是狼耳还是猫耳的发箍,拿了个白色的偷摸戴到韩弋的头上,在韩弋还没反应过来时赶紧打开相机拍了一张。 照片里的韩弋刚好回头,顶着一对毛绒绒的白猫耳,睁着大眼睛受惊吓似的一脸诧异望着程潇。 最后程潇说想去看电影,已经订好了位置,韩弋也答应了。 来到影院,韩弋才发现这是个私人影院。在包厢门口时,程潇不知道从哪抽出来个丝带蒙在韩弋的眼睛上。 韩弋:“?!” 程潇:“等一下,宝。” 韩弋听到房门打开,然后自己被程潇牵着手带进房间。 走了几步,忽然间,眼前一亮,周围响起缓慢悠长的音乐。 房内有一张床,床头的墙上贴着银色英文气球「HAPPYBIRTHDAY」,贴着气球的上方有一串小夜灯,两边装饰着银色和白色的圆气球,英文气球下方是一排星星月亮的装饰帘灯,床上散落着红色玫瑰花瓣,地上铺着白色毛绒地毯,有一张小桌,上面放着一个蓝白色的生日蛋糕,插着一根数字「17」的淡蓝色蜡烛。 整个房间的光亮都来自墙上或地上的小夜灯,柔和温存,让人放松惬意,犹如落日的余晖,光线稀散,却留得一抹柔情。 “宝贝,两个月纪念日快乐。” 韩弋一怔。 “韩弋,17岁生日快乐。” “如果你不介意提前过个生日。” 正对着床有个大银幕,此时正播放着一段视频。视频里是韩弋背对着镜头走着,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听声音是程潇,转身时正巧一阵微风经过,自己前额的几缕头发随风扬起,敞开的校服外套衣摆被带了起来,阳光下的自己满面春风,意气风发。 之后一张张照片都是自己和程潇的点点滴滴,照片里的自己都在笑,笑得舒畅,笑得轻快,笑得纯真。 韩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有些不可置信,照片里的人是自己。 充满朝气,明亮,自信,真实。 像程潇,像自己喜欢的样子。 程潇从后环抱住韩弋,下巴搁在韩弋的肩上,一同看着影片。 影片停在了最后一张照片,悠扬的音乐还在继续,而床上的两人正纠缠一起。 眷恋、缠绵。 在玫瑰花的香气里。 屋内灯光昏暗,韩弋被程潇压在身下,拢在怀里,陷入阴影当中。 韩弋看不清程潇的脸,意乱情迷中环抱住程潇的脖子,想将他拉得更近些。 程潇的手不老实,韩弋每次都手忙脚乱地制止。 “别,那里,别……” “宝贝,那……上衣可以吗?” 韩弋不知道自己逐渐上钩,还以为程潇真的放他一马。 “唔……嗯……” 程潇闷声一笑,气体喷在韩弋的喉结上,又酥又麻。 韩弋感觉不对劲…… 程潇一笑,准没好事。 “宝,自己脱。” 韩弋刚要凶人,程潇起身一把捞过韩弋,韩弋一个不稳扑在了程潇身上,程潇的那双手又肆意妄为。 “我不!” “嗯?小狐狸凶人了?” 程潇这时曲起腿,韩弋原是跨坐在程潇大腿上,这下又顺着下滑一点。 只见韩弋突然身体紧绷,打了个激灵,双手死死抓着程潇的肩,身体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 “宝贝,老公想看。” “你!嗯啊……” “小狐狸,你不知道你凶人的时候,特别像……撒娇吗?” “你……” 死程潇!臭程潇! 本来这样的姿势就够羞耻,程潇一直恶劣戏弄,韩弋最后受不住了,妥协了。 衣服刚放到一边,自己又被扑倒…… 一边是难耐地挣扎,一边却渴求对方更深的索取。 急促的喘息,意味不明的呜咽,暧昧的。 韩弋不用想也知道,身上又「劣迹斑斑」了。 许久,终于停息。 “衣服先别穿。” 韩弋警惕:“干嘛?!” 程潇:“试衣服啊。想什么呢?怎么,媳妇还想要?” 韩弋抓起一个枕头就扔了过去。 “滚蛋!” 程潇笑个不停,去拿衣服。 “送给凶狠小狐狸的17岁生日礼物,试试吧,和老公还是情侣款的哦。” 程潇说着就去拿地上的长方形灰色纸质购物袋,上面一串英文品牌方名称,看不懂意思,但能看懂「贵」和「高级」。 衣服是浅灰色的冲锋衣式连帽卫衣,宽松的领口是拉链式,拉上拉链能遮住下巴,让本就干练简约的风格增加了几分休闲随性。 衣服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白色的衣服品牌的标识作图案。 韩弋:“这,这也太……” 太贵重了,我还不起。 程潇一眼看穿,不容韩弋考虑,打断他并给他穿了上去。 “我的衣服基本都是从那买的,老板是我爸朋友,所以衣服都是从厂家直接拿来的,没有店里那么贵,这种限定的也是。” 程潇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其他衣服可以,但限定款都只有代言人或者明星才能提前拿到,程潇本可以等到发售再买,但这衣服确实好看,也适合韩弋,况且韩弋的生日和两个月纪念日一定要有仪式感,所以程潇才会花费不少精力去买这两件衣服。 韩弋也不懂这些,就信以为真。 程潇看到韩弋没怀疑,转头松了口气。 韩弋突然轻声喊道:“程潇。” “嗯?” 韩弋踮起脚吻了程潇的唇,离开点时程潇看到韩弋眼底温柔深情。 “谢谢你,我喜欢这个新的生日。” “别说谢谢,你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的宝贝,让你开心是我的责任,也是我最喜欢做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天天改天天锁,锁了14次…… 第28章 —— ——端倪—— 1月28日。 餐桌上气氛及其怪异,每一句话都像一阶不和谐的音调。 生日宴精心又周全,在一个餐厅的包厢里。 有人大放厥词、既往不咎,有人心有余悸、欲盖弥彰。 韩腾侃侃而谈,对自己的儿子赞不绝口,餐桌仿佛是他的演讲舞台,吹嘘自己深藏的功与名。 而过往如烟尘,挥一挥手就都散了,对此自己不会留神在意,更不必说计较什么。 温姗自己早就忘了这天,一直没人提,自己也就自然而然忽略了,而想要补救时已是多年之后,但溫姗也想当然认为一切还来得及。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自己,不过是工具和预谋,却要包装成亲情和爱。 温姗还自信地认为韩弋一定会很高兴,就像小孩子那样,哄一哄,一开心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韩弋,今年几岁来的,十、十几啊?”韩腾喝了些酒,说话吐着大舌头。 “韩弋十七了,你怎么连韩弋多大都不知道。”温姗责怪道。 “哦,十、十七了啊……” 韩弋一直默不作声,闷头叉着蛋糕往嘴里送,稍抿一下就咽了下去。 叉子细小,每次不是粘着一小块奶油,就是蛋糕渣。 一小块蛋糕韩弋吃了一个世纪也没吃多少。 韩弋不像是吃蛋糕给自己庆生,更像是找事情打发时间。 韩腾喝多了,温姗和韩弋掺着他回家,一路上嘟嘟囔囔,还和路人起了争执,差点打了起来。 回了家,韩腾又把韩弋叫来,说是和他谈心。全程韩弋没有一句话,听着韩腾对自己的教导。 “韩弋,你,你快十八了昂,青春期,我都了解,哎,就你们这么大的学生,都肯定,有点歪心思。” 韩腾有些神气和得意,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我,我,告诉你,韩弋,你,你要是,敢处个对象,什么,吕,吕,女朋友,我,我肯定打死你,那,那个小姑娘,我,我也,照样,把她也一块打死。” 韩腾猛地一敲茶几,带着烟灰缸和水杯震了一下,发出清脆刺耳的「咔嚓」一声。 韩腾挺直了腰板,扬着头,撅起嘴瞪着眼睛,因为下巴过于用力,下嘴唇凸出来,眼球瞪的几乎要跳出,上面布满红血丝,恶狠狠地盯着韩弋。 韩弋整个人陷入阴影当中,低着头,静如石塑,这会儿终于动了一下,但也只是睫毛微颤一下,转瞬即逝。 “我,我找好人了……” 韩弋不知道韩腾在说什么,反正自己都没没兴趣。 “在,在学校,就,就盯着你,嘿嘿嘿……”韩腾的笑声阴森又狡猾。 韩弋闻言,慢慢地抬起头,周围的空气似乎在韩弋抬头的过程中渐渐冻结,那双死寂无神的眼眸,骤然间爆发出刀光剑影,冰冷刺骨的目光带着锋芒,毫无避讳地,尽数直逼面前这个阴笑着的男人。 一团有着燎原之势的烈火被镇压在坚如磐石的冰块里。 一边是躁动与疯狂,一边是压抑与克制。 韩腾醉得眼神飘忽,看不清韩弋的神情,自己的感官也因酒精麻醉而迟钝,但还是有那么一瞬间感到空气中有些逼人凉意。 但韩腾没当回事,抛之脑后。 “我,我儿子,我听说,在学校,挺,挺有名?” “学习好……”韩腾开始数起手指头,“稳当,礼貌,聪明。” “再就是,长得好……还有什么,小姑娘,来找你?找你干嘛!!”韩腾蹭一下发怒。 “是不是你!找别人!不然人家,为什么找你!” “你有没有?!” 韩弋冷冷道:“什么。” “你敢说?那些小娘们儿里,你是不是,就和谁处对象了?!” 韩弋想笑,但还是冷嘲一句:“跟女的,没有。” 韩弋的确实话实说,和女的没有搞在一起。 “那你说,为什么她们不找别人就找你!你是不是现在牛逼了!长得像个人样就出去招摇!啊?!” 韩弋不想解释,也懒得争辩。 对韩腾这种人,没有任何道理可以讲。 “我告诉你,我什么都能查到!” 温姗上前打断韩腾。 “今天孩子过生日,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啊。” “韩弋,走吧走吧。”温姗拉着韩弋要离开。 “那个程什么,就你俩天天混一起那个,叫程什么,程潇!是不是!” 韩弋突然站住,心颤一下。 “温姗,这死崽子成天和体育生混一块,你知不知道?!” 温姗大惊失色,松开了拉着韩弋的手。 “那体育生都是什么些玩意儿,抽烟打架,整天混日子的,你跟这些垃圾混一起?啊?!能耐了啊韩弋!你是不是还以为我不知道!”韩腾站了起来,指着韩弋叫骂。 温姗脸色难看,斜眼看着韩弋,语气里藏不住厌恶:“那体育生是不是都是学习不行才找个捷径上高中,一个个小混混,你跟谁玩不好,怎么就偏得跟他们,以后离那个程潇远点,少跟他们接触。” 韩弋杵在原地,两手握紧成拳头垂在身侧,眼里尽是怒火。 他皱着眉,狠狠地闭上眼,重重地喘了口气,再次睁开眼。 此时眼里恢复冰冷,拳头慢慢松了下来。 韩弋冷笑一声。 “程潇他什么都很好。” “让我离他远点,不行。” 韩弋径直进了房间。 之后的日子里,温姗隔三差五就会提起程潇,拐弯抹角地提醒韩弋离这种人远一些,但韩弋总是一句话也不说地直接离开,直到开学。 韩弋进了教室,有些恍惚,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回到了6班。 但桌椅摆设不再是过去的样子,墙上的条幅也都变了,黑板,讲台,同样的陈设也都变得陌生。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而这时班里的同学一个个都进了教室。 有的会热情地跟韩弋打个招呼,但也是一个两个,其他基本都是当做看不见,或者刻意别开头,绕开走。 韩弋本就怕陌生人,而这些人的反应像是韩弋得了什么瘟疫,一教室的陌生面孔和气息刺激着韩弋的神经。 韩弋感到不适和畏惧。 好在,程潇来了。 与韩弋不同,程潇刚进来,见到的人都会跟程潇打招呼,热情又熟络。 程潇天性使然,跟谁都熟的起来。而韩弋的冰冷气场却总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程潇一眼找到韩弋,直奔过去。 班里的几个女生小声议论起来。 “程潇和韩弋关系也太好了吧。” “是啊是啊,程潇一见到韩弋就跑过去,那个韩弋冷冰冰的,但在程潇面前就变了个人似的。卧槽,韩弋笑了!笑了!” “韩弋笑起来好好看啊,看着好温柔啊!” “韩弋这种清冷型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对我的胃口了,但是我怂,不敢上啊。” “劝你放弃吧,韩弋的眼里只有程潇,你看他什么时候跟别人话那么多,还带玩闹的?” “卧槽卧槽!程潇又搂韩弋了!” “程潇一只手就能控制住韩弋两只手,这这这,我他妈,我不对劲!” “其实,看俩男神互动日常好像也……挺甜的!!” 教室后面某处…… 韩弋被程潇控住双手,肩膀被一条强劲有力的胳膊按在身后人的怀里。 韩弋本就清瘦,被程潇一搂着,整个人陷在程潇的身体里,遮的严严实实。 许娇娇凑了过来。 用着娇嫩而甜美的声音说:“程潇,你在干嘛呢?” 程潇一个侧身,带着韩弋也转了过来。 看到韩弋在程潇怀里,程潇搂着他,许娇娇天真甜美的笑容要绷不住了,顿时来了气。 “哦,家妻。” 许娇娇要炸了,嘴角却仍挂着微笑,但眉头已经皱的凹凸不平。 “啊……那,那能不能……” 程潇没再等她说下去,带着韩弋走开了。 许娇娇彻底绷不住了,猛地扭开头走了。 刚才的一幕被刚才的女生们尽收眼底。 “许娇娇也真是的,分不清楚时间场合。” “她就那样,恨不得所有男的围着她转,整天假惺惺的,谁都勾搭,但那群男的还真有上钩的。” “真是笑死我了,碰上硬钉子了,看程潇那态度,摆明了不想理她。” “韩弋这种就更难了,说句话都费劲。” “哎,她过来了,嘘。” 几个女生散开凑在一起的脑袋,等许娇娇过去,就又凑在一起。 “她就仗着家里有点钱,一天天嚣张的,谁不知道她给班主任送钱。” “唉,惹不起惹不起。” “我上次还亲眼看到她妈给刘佳丽送钱,刘佳丽直接收了,卧槽,都不带犹豫,那个嘴脸,真的恶心死我了。” “哼,刘佳丽还针对过我,就想让我送钱,我就是不送,也不知道怎么盯上我的。” “废话,你妈来开家长会那时候,刘佳丽盯上你妈拎的包了,我当时看她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铃声响起,走廊里响起「噔噔噔」的高跟鞋声。 刘佳丽昂首挺胸进了教室,神气十足。 有的人低声哼笑,有的人刻意偏开头,有的假装扶额实际和别人低声细语。 只有许娇娇坐直身体,面带微笑,与刘佳丽隔空目光相对。 程潇用胳膊肘轻碰了一下韩弋。 韩弋:“嗯?” 程潇压低声音:“我感觉这个班好像不太对劲。” 韩弋:“什么?” 程潇:“这气氛就怪怪的。” 而这时边上一个男生主动搭话。 “哎,你俩新来的,不了解。” 男生一脸神秘又认真。 “怎么说,兄弟。”程潇询问。 “班里没人喜欢刘佳丽,都烦她,这倒霉老师。” 男生在课桌下冲着程潇和韩弋打了个手势,拇指和食指来回摩擦。 “收、礼。” “孙蒙!” 那个男生猛地抬头站起来:“到。” “你干嘛呢你,不抬头在底下干什么,桌肚里藏什么了啊?比看我还吸引力大呗?” 孙蒙:“没什么。” “你是来上课的还是玩的?不看我你能学会什么?活该你成绩倒数,到时候考不上大学你跟谁哭去,后悔都没机会。我可不背锅,你自己不学谁也救不了你。” 孙蒙:“奥。” 刘佳丽瞪了他一眼,孙蒙也没理会,若无其事就自己坐了下来。 刚坐下就又转头对程潇和韩弋摊开手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下课,孙蒙就被叫走了,在教室门口被刘佳丽训了好久。 班上另一个男生对程潇和韩弋说:“你俩做好被她挑毛病的准备吧,有点什么就要被她找,何况你俩新来的,她就喜欢欺负你俩这种,什么都不了解的软柿子。 我上次因为想题想的投入,笔没动,被她叫出去说了半个晚自习,再回来我的思路都没了。” 程潇:“你们能忍?” 那个男生叹了口气:“没办法,谁叫她是班主任。哦对,友情提示一下,她特别喜欢找家长,不管家长忙不忙,有次她大晚上叫了八个家长来,因为他们的孩子晚自习写作业慢。” 这时,许娇娇走着精算好的步伐走过来,那个男生余光瞄到,压低声音说:“还有,这个许娇娇,别惹她,她是刘佳丽的小金主。” “程潇——”一个娇滴滴又软绵绵的声音响起来。 程潇和韩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程潇!你要去哪啊?!” 许娇娇看到程潇拉着韩弋就要跑,矜持不住端庄优雅的步伐,追了过去。 “去超市。” “能一起吗?正好我也想去呢。” 程潇:“……” 许娇娇看到程潇的犹豫,以为成功了,自己和学年男神站在一起,出去走一圈肯定能出名,这么有面子的事能让别人女生羡慕死,于是绽出一个笑容:“那走吧。” 程潇突然冷冷道:“我跟我媳妇去,你确定要跟么。” 许娇娇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丢了面子,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的脸顿时火辣辣的烫。 “啊,我,我,我不想去了……” 程潇不理会,勾着韩弋的脖子走了。 程潇和韩弋离开教室,许娇娇又羞又没面子,但还是故作镇定回到座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男生们说话,滔滔不绝,有意无意的想引开别人的注意,让别人无暇回想刚才自己尴尬的一幕,企图让别人忘掉自己刚才羞愤的样子。 女生们又小声议论起来。 “看许娇娇往上硬凑的样子真恶心。” “人家都不爱理她。” “程潇真是绝世好老公啊,拒绝得真干脆,真爽。” “许娇娇成天跟别的班嘚瑟两个学年帅哥在自己班,也不知道她神气个什么劲。” “虚荣心呗。” 超市里…… 程潇:“草,搞得我都没胃口了,还有点想吐。” 韩弋失笑:“嗯嗯,我也怪难受的……” 程潇:“那小姑娘。” 韩弋接着说:“老找我男朋友。” 程潇:“……” 韩弋继续逗程潇,想让他开心点,别被影响了心情。 “不过呢,刚才老公的表现我还是有点小得意的。” 程潇:“……” 午休,寝室内。 “程,程潇!松开!松……呃啊……唔……” 程潇吻了好久才停下。 “宝贝,我忍了一上午了,在超市就想亲你了。” “去……去你的!啊……别,别在脖子……留,留印。” “好的宝儿,再叫声老公。” “你……” 不久…… “老……老公……” 第29章 —— ——破例了—— 程潇和韩弋几乎整天黏在一起,而许娇娇却总要见缝插针去跟程潇搭话。 程潇碍于维护女生的自尊心,不愿当着别人面拆台,让人难堪,虽然不耐烦许娇娇搅了自己和韩弋的二人时间,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而许娇娇却错把敷衍当做是例外,因为程潇基本不和女生说话,却对自己有问必答。 许娇娇既得意,虚荣心又得到了满足,她心想:自己和程潇关系比一般女生好得多,以后程潇就会邀请自己一起吃饭、一起放学、下课我们就可以一起打闹说笑了,就是这个韩弋有点烦人。 许娇娇的心中燃气了敌意和妒忌:韩弋凭什么就能让程潇那么惯他,自己平时一副爱搭不理的死样子,在程潇面前就会笑了会说话了,偏偏程潇就乐意。 许娇娇嫉妒归嫉妒,但还是打心底羡慕,又不愿承认和面对。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虚荣心和自尊心远大于任何情感,比如爱情。 如果许娇娇接受了自己在程潇心中远不如韩弋重要这一事实,就好像自己输得一败涂地似的,既不甘心又手足无措,急于挥舞着拳头发泄愤怒和恨意,但拳拳打在空气。 许娇娇越想越气,恨到牙痒痒,看韩弋越看越不顺眼,有时甚至会故意甩给韩弋一个白眼,不管韩弋看没看到,会不会被自己的白眼惹得不高兴,反正自己出气了就行。 许娇娇攥紧了拳头,狠狠地咬着嘴角,她下了个决心:把程潇抢过来,自己要霸占韩弋的位置,成为韩弋。 恨一个人,可能因为讨厌他,也可能因为羡慕他,或者两者都有。 开学第一次月考结束,程潇稳定在学年中上游,韩弋稳在学年前三。 而许娇娇看到成绩单后,虽然自知自己成绩在末尾,韩弋高高在上,但那一瞬间还是气急败坏。 自己讨厌的人处处比自己优秀,还拥有自己最想要的程潇。 许娇娇气到颤抖,一个邪念从心底萌生。 程潇和韩弋丝毫没有注意到许娇娇心生别念,处心积虑。 这天周末,二中表白墙突然冒出来个帖子,配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背景是体育馆,韩弋两只胳膊环着程潇的脖子,懒洋洋的样子像个撒娇的猫,挂在程潇身上,而程潇身穿白色球服,一只手扶在韩弋的腰上,一只手拿着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两人笑颜相对。 而帖子的内容却是:韩弋是个同性恋吧!整天这么粘着程潇,腻腻歪歪,又搂又抱真恶心! 许娇娇得意忘形,期待着下面的跟风评论。 但评论区的风向却不尽许娇娇的意。 点赞最高的是:果然程潇没让我们失望,就是程韩!(狗头)(竖起大拇指) 有生之年系列!韩弋不再高冷! 程潇好温柔啊,手一直扶着韩弋的腰诶! 韩弋的腰好像还挺细。(流口水) 楼上姐妹注意你的发言。 楼上姐妹小心下一秒程潇手里的水瓶子就在你的头上。 这照片我私藏了。 感谢发帖同志贡献程韩甜蜜日常。 感谢! …… 许娇娇:“……” 我谢你大爷!! 韩弋得知后只轻描淡写地一笑。而程潇虽然有些生气,因为这帖子里那个傻逼竟然敢这么说韩弋,但韩弋还是好说歹说劝住了程潇。 程潇虽然答应韩弋这事到此为止,但到底不能放任别人继续这么说下去。 于是,周一开学。 “韩……弋——” “宝贝儿——” “小狐狸精——” “乖宝儿——” 程潇整天整天粘着韩弋,手、胳膊尤其不老实,在韩弋身上乱摸索,有时候脸贴得很近,嘴唇几乎要亲上。 “媳妇——” 韩弋猛地打住:“别,万一……” 万一被发现了。 韩弋在想什么,不用说出来程潇都能意识到,于是他低声说:“没事,别人不会当真的,都觉得是开玩笑,况且他们也不可能相信这是真的。” 事实正如程潇所说,其他人甚至还会借此开玩笑,调侃一句两句,飘飘悠悠,毫无意义。 韩弋会沉默,程潇也只是苦笑一下。 很不幸,我们的关系只能披着玩笑的外套苟活在世俗里,在外人眼里只是个笑话。 虽然苦涩,但能借此向所有人坦白,也算是慰藉了。 坐在第一排的许娇娇恶狠狠地偷窥着两个少年,心里又开始了盘算。 周六,韩腾和溫姗一致同意韩弋和程潇放学后出去走走。 韩腾:“去吧去吧。” 溫姗:“妈妈和你爸想过了,该让你适当放松放松。难得周末,跟程潇出去走走,在学校憋了一周了,别累坏了。” 韩弋拿走了成绩单,点了点头。 韩弋远远就找到了程潇,此时正背对着他。 韩弋轻手轻脚走过去,不料程潇像是有感应似的,一转身正好韩弋就扑进自己怀里。 “走吧乖宝。” “嗯。” 两人像男女情侣约会那样度过今夜良宵。 老程陪着程夫人出差去了,程潇就坑蒙拐骗把韩弋弄到自己家来,想干点什么不言而喻,而韩弋还被蒙在鼓里。 当晚,韩弋抓着丢在一边的衣服挡住自己的脸,却每次都被掀开。 浑身失控的颤抖,死死抓着床单或者散落一旁的衣服以求安慰和依靠。 韩弋在迷离眩晕之中,双手失去了自由却不晓得,只有轻微的勒紧感。 程潇一手按着韩弋被发带捆起的两只爪子举过头顶,整个人覆在小狐狸精身上。 韩弋只觉一沉,空虚和不安马上有了归宿。 “还害羞啊?宝贝儿。” 程潇的声音低沉戏谑,施了魔咒般魅惑着韩弋一直潜藏在冰层下浪荡妖娆的一面。 韩弋曾经在这方面就是个懵懂无知的乖小孩,后来明白了点,但对荤味也一点不感冒。 韩弋不明白为什么情侣之前要亲要吻,甚至会做些增进感情的私密事。 自从和程潇在一起,韩弋也就明白了。 说起来很简单,因为我喜欢他,我爱他,我想要他,想要他的拥抱,他的吻,他留下的种种痕迹。甚至甘愿把自己贡献给他,全部交给他,认他摆布。 俗话说,物极必反,人也是。 韩弋越是冰冷,压抑的情感与人格得不到释放,一旦压不住暴露后就越是疯狂。 “程潇……” 韩弋的声音和语气都变了,叫得程潇心头一震,险些绷不住。 韩弋勾起嘴角轻笑一声,眼睛眯了起来,就这么看着程潇。 程潇一瞬间有些恍惚,身下的人好像真是个狐狸精变的,千娇百媚,妖娆万千,勾人魂魄。 “老公……”韩弋拖着声音挑逗起来,被束缚的手挂在程潇的脖子上,手指有意无意刮过程潇的后颈,腿也不老实起来。 月光之下,韩弋的肌肤白嫩如雪,眉目间妖媚多情,面颊晕染着淡红,一双狐狸眼散发着欲望和诱惑,被吻得发红的唇湿又软,泛着水光。 韩弋勾引着程潇俯下身,自己主动吻了上去,先是打开门关,再是探入,寻找,挑逗,纠缠…… 吻技堪比程潇。 又是一声短暂轻飘的笑声,却好像重重地冲击着程潇的意识,瓦解他仅存的丁点理性。 “学的怎么样,老公是不是要给个奖励呢?” 韩弋一直都是腼腆羞涩不进挑逗,而现在浪荡不羁还会耍起流氓。 巨大的反差让程潇几乎神魂颠倒。 “原来小狐狸这么浪……” “嗯哼?”韩弋仍微笑着。 “宝贝,我真想吃了你。” 韩弋嘻笑一声:“来、吧。” 一个兽性大发,一个放纵浪荡。 人生得意须尽欢,何况有爱人相伴,为何不做到酣畅淋漓,精疲力竭,浑身瘫软。 每一分每一秒都何其珍贵与不易,一定要留下更多在一起的痕迹。 以至于后来回忆起的每一秒,都足够花上大半天来回味,即便我们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很少,也能靠过去被填满的每一秒中活得甜蜜幸福。 程潇还是破了例,没能等到成年。 韩弋有些撑不住了,深刻认识到普通人和体育生的差距真不是一点点。 “不行了?”程潇感觉到脖颈上的胳膊软了下来,耳边呼吸急促难耐,断断续续地。 不可抗拒的控制,无法自主的服从,令人周身疲软的热潮……模糊迷离中唯一的依靠…… 天旋地转眩晕之中唯一的意识:“停下……不,永远不要停下……” “还浪吗?” “轮到我了。” 只剩快感吊着残存的意识。 睁眼闭眼间闪过天花板、浴室、镜子的画面。 “真是疯了。”韩弋的意识烟消云散。 第二天,韩弋一直窝在被子不出来。 学校里,韩弋走路还是别扭,走平地还行,走楼梯就费劲了。 程潇坚持不让韩弋走楼梯,不论什么时候都要自己亲自抱着,背着不行,因为韩弋会疼。 程潇单手抱着韩弋的膝窝,另一只手抱着韩弋的背,让韩弋趴在自己身上。 “宝儿,还疼不疼,这么抱着行吗?” “行行行,快走快走……” “韩弋这是怎么了?脚伤着了?”班里的人询问。 韩弋偏头不答,偷偷掐了一把程潇。 程潇失笑:“这事怪我,没考虑到韩弋身娇体弱,弄伤着了。” 同学:“……” 这怎么哪听哪不对劲儿…… 突然一个雄厚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严主任。 “程潇!你俩干嘛呢!抱一块下楼找摔啊?!” 一群学生齐刷刷转头,先是像见了阎王似的看向严主任,然后转头又措不及防被喂了口狗粮。 学生们的脸上基本半黑半绿。 程潇:“老严你放心!稳着呢!你看——” 程潇说着就抱着韩弋蹿下楼。 严主任咆哮起来:“程潇!!你赶紧把人放下来!” 程潇先是「哎」地应一声,接着说:“不放,这是我的人。” 一群女生没忍住尖叫一声,随即马上打住,毕竟阎王严主任龙颜大怒中。 许娇娇在教室拿着铅笔在卷子上漫无目地涂涂画画,心思早就飘到九霄云外。 一个女生冲进来,还险些撞到门,发出「咣当」一声。 “外、外面!程潇抱着韩弋,还跟阎王说这是他的人!!快去看!!” 许娇娇猛地抬头,攥紧了铅笔。 “卧槽!有相机吗?谁带手机了?!” “我第一个冲了!” “卧槽我一个大男人也跟着兴奋了。” 许娇娇的耳边尽是同学们起哄,兴奋、激动,她厌烦到了极点,「啪」地掰断了手里的铅笔,转头将恶狠狠的目光逼向同学,企图让他们闭嘴。 然而没人注意到她,就算看到了也不理她,只觉得许娇娇有些莫名其妙。 这群傻子竟然还在起哄!没看到我生气了吗!还不闭嘴!还不快滚! 又是韩弋!又是韩弋!凭什么!程潇是我的!我也要程潇对我好!只要是我想得到的东西,我一定要抢到手! 许娇娇被无视了,自尊心再一次收到打击。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快速解开密码,因为手抖还输错两次。打开微信,从黑名单里找到了那个人,取消了拉黑。 许娇娇按住语音键,刚刚还因气恼痛恨而怒发冲冠的样子转瞬即逝,再开口时愧疚万分、楚楚可怜。 “我错了,我想你了,我们和好吧。” 三秒钟后,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娇娇不是你的错,都是我,是我不好!你愿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娇娇你真的太善良了,我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能有你这么好的女孩!” 许娇娇像是胜券在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似的,顶着一张不屑一顾和嘲讽的脸,扔了一个爱心过去。 而对面的人却激动万分,小作文一个接一个。 第30章 —— ——扣分—— 这几天午休时程潇一直给韩弋揉腰。 “没有!” 韩弋的头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 “宝贝,你哭的样子特别好看,特别诱人,要不我怎么……” “你闭嘴!我不记得……” 韩弋说着说着就泄了气,因为他猛然回忆起镜子里的模糊的画面。而且……程潇一直在吻自己的眼角。 脑海深处传来几声带着粗喘和声音温柔蛊惑的安慰:“别哭……不疼……” 也有调戏:“真好看……” “不、记、得、了?” “是谁趴在镜子前呢?” “程潇你故意的!” 程潇好像有点惋惜似的道:“哎,那么好看,你自己看不到多可惜……” 韩弋顾不上身体不适,起身把程潇扑倒,凶狠地示威。 “下次,你看你自己去!” 程潇也不反抗,而是眯起眼意味深刻地看着韩弋,又乖巧又老实地微笑着,手里扶着韩弋的腰。 “小狐狸越来越狂了呢。” “不过……” 韩弋:“什么?” 下一秒韩弋陷入了劣势方,战况反转。 “如果小狐狸精下次还那么浪,再多叫几声,我或许可以考虑,让你一次。” 韩弋:“……” 程潇被一蹄子踹下了床,之后又麻溜爬回去,一个劲往韩弋的身上蹭。 韩弋没少被程潇耍流氓说浑话撩拨,每次都是又羞又急,招式用尽都没堵住程潇那张嘴。 男人真善变,没在一起前人模狗样正人君子,在一起后就撕掉伪装了,其实就是个禽兽。韩弋心想。 但转念想到那一晚,韩弋不禁感叹:自己和程潇好像也差不多。 程潇笑脸相迎:“媳妇,你腰不好,不闹了好不好,把身子转过来,来我怀里睡,你不是特喜欢窝在老公怀里吗。”说着还伸手去摸韩弋的腰。 韩弋缩成一团,向后挪了挪,背部抵上程潇的胸膛。 “哎呦宝儿,看不到小狐狸漂亮的睡颜老公睡不着的,睡不好下午就没精神,训练特别难受,状态不好还要挨骂,晚上还要学习……”程潇越说越委屈。 韩弋听不下去了,翻身转了过来:“好好好,体谅咱们的好老公下午在外吃苦耐劳上班,晚上又要加班加点,所以这位咱们家的顶梁柱赶紧睡觉吧。” 程潇嘻笑着在韩弋的唇上亲了一下,掖好被子搂着韩弋睡觉了。 两人刚安静下没多久,突然寝室门被打开了。 一个尖锐泼辣有些上了年纪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俩!俩大小伙子挤一张床?!下去!睡自己床!校规校纪不是说了不准俩人睡一张床吗!啊!!” 程潇和韩弋猛地撑起个上半身,像两只海豹,大概是被宿管大妈的声音吓傻了,再加上睡意朦胧时有些迷糊,两人都有些懵。 “赶紧去自己床!哪个寝室,扣分!!” 程潇懒散又吃力坐了起来,刚想说话,宿管大妈又飙起高音:“没得商量!扣分!” 「咣」一声,门被关上了。 程潇还在困头上,韩弋还没回过神,两人的眼皮子都在打架,勉强艰难睁开一条缝。 程潇一把搂过韩弋又倒下了,韩弋被笼罩在程潇的气息里,一秒不到直接睡了过去。 午休结束,寝室楼下的扣分小黑板上多了一行字:1001寝室,两人睡一张床,-1。 原本只是杨天和张思哲两人知道程潇和韩弋睡在一起,这下子整个学年都知道了。 刘佳丽要气炸了,当天晚上程潇和韩弋刚吃完饭,教室都没进去就被堵在门口一直等着他俩的刘佳丽叫住了。 “学校不是严格规定两人不准睡一张床吗?你俩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啊?!”刘佳琪叉着腰,语气一点不客气地批评。 韩弋脸上空白没有任何表情,毕恭毕敬地站着,但冰冷的气场悄然散开,寒气逼人。 程潇踩着一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篮球鞋,穿着黑色高弹紧腿长裤,叠穿个篮球服,外面的校服上衣敞着怀,单肩背着一只一看也很贵的黑色运动背包,吊儿郎当倚着身后的墙。 两个人虽然各有站样,但一致都低着头。 刘佳丽脸都憋红了,从开始到现在这俩人一个人也不理她不回她,只会偶尔「嗯」、「啊」、「哦」,一点也没有害怕自己的样子,最憋屈最可气的是,这俩小崽子一个一米八一个一米九,自己却一米五几。 刘佳丽仰脖子仰到酸,但就是不愿示弱或者妥协,她本可以后撤几步让视线下降一点,但退后了就好像自己丢了脸面似的,这走廊还有来往的学生,自己作为班主任,正在教育犯错学生的时候,严肃又威严的场合,怎么能让身高差距这种滑稽荒唐的事给打断。 杨天往教室走的时候,远远看到程潇和韩弋站在墙边都耷拉个脑袋,看上去就像在反省错误,杨天手里的饮料差点没拿住。 “卧槽……什么日子,他俩竟然也会低头认错反省了?被老严罚了也不至于吧。不会是那个刘佳丽吧卧槽!” 杨天刚要感叹刘佳丽真有一手,程潇都治得了,结果走近…… “噗噗噗。” 刘佳丽正踮着脚,一手叉腰一手举着竖起的食指在韩弋和程潇脸上来回点,就差直接敲了上去,嘴里噼里啪啦放鞭炮似的输出,面红耳赤。程潇和韩弋非常有礼貌地低下头看着她训斥。 而面前的两人虽然低着头,脸冲着刘佳丽,但视线一会在对方身上,一会交换个眼神,妥妥的用眼神沟通,听到杨天的声音又「嗖」转过头,刘佳丽直接被无视了。 看到老朋友兼两人私事的知情者加支持者,韩弋眼睛一亮,程潇挑了挑眉。 刘佳丽狠狠地瞪了杨天一眼。 杨天本来还在捂着嘴憋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过去了,跟刘佳丽对上眼后,杨天抽了一口气,长长的「咯」了一声把爆笑咽了回去,转着脑袋用眼神衡量着身高差距,打量这喜感的画面,没忍住又「噗嗤」一声,又赶紧堵住嘴,溜进了教室,隔壁班马上又传来肆无忌惮的笑声。 刘佳丽丢脸丢大了,扔下一句:“别再有下次!”灰头土脸地走了。 程潇和韩弋看着刘佳丽走远的背影,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晚自习下课时,程潇和韩弋在走廊闹,背对着程潇走来一个男生,身形微胖,个子不高,一米七出头,带着个细长黑框眼镜,皮肤有些黑,属于扔进人堆里找不到的普通大众长相。 男生见到一班后门那里有个男生,正站在门和墙形成的死角里,认定是一班的,上前拍了他的后背。 “同学,麻烦找一下我对……不,我找许娇娇。” 这位身高一米九,长相俊朗又带着攻击性的男生好像不大情愿,转过身发现这里面还有个清秀冷淡的男生,一开始被他的身体遮住了。 “不好意思,我有事,你找别人吧。” “啊……好,好,不,不好意思……” 男生觉得自己像是搅了两人玩闹的兴致,又像是……一头撞上了正在亲热的情侣,总之从那个一米九的脸色看,危险的很,还有那个冷冰冰的,瘆人的慌。 “操!怎么我一想亲媳妇就冒出来许娇娇!本来在学校想亲一下都难。” 韩弋左右飞快地看了一圈,没人。 程潇还在发牢骚:“气死……” 韩弋垫脚亲了一下程潇的嘴角。 “还生气吗?” 半秒空白后,程潇把韩弋拥入怀里撒起娇来。 “要老婆再亲一下就不气了。” 韩弋失笑,扶着程潇的肩又亲了一下。 “现在呢?” “特别开心,老婆亲亲治百病。” “啧,没个正经。” 一班门口。 “刘凯?你怎么来了?”许娇娇一脸诧异。 刘凯却很激动,向许娇娇靠过去,但被对方残忍阻拦:“保持点距离,别被抓了。” “对对对,保持点距离,我一着急犯糊涂了。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咱俩不才和好,然后我好久没见到你了,就很想你……” 许娇娇和刘凯上学期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就分了,许娇娇嫌弃刘凯本来就长得一般,个子不高,皮肤又黑,最重要的是还不解风情,当初和他在一起也只是利用他学习好,天天让他给自己讲题。 加上刘凯追许娇娇时虽然笨拙但深情款款,全网表白,花了不少时间和金钱,把许娇娇捧上了天,许娇娇一高兴就答应了。 但许娇娇的成绩还是没有任何进步,看刘凯越看越没劲,甚至心生嫌弃,就踢了他。 许娇娇摆出一副高贵骄傲又得意的样子:“哦,那现在见到了,回去吧,要上课了。” 刘凯有些不舍,也有些着急:“娇娇,你,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许娇娇眼前闪过一道亮光,随即淡淡的忧郁悲伤起来:“唉,没事,你回去学习吧,别耽误了你,我自己能行。” 刘凯更着急了:“娇娇,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告诉我,我给你想办法,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能开心!” 许娇娇一脸忧伤又心疼地看着刘凯,温柔地说道:“我,我最近碰到点事,有人,有人欺负我……” 许娇娇抽泣一下,委屈得几乎要哭了。 “谁!是谁!我去收拾他!” “我还是不说了,人家有靠山,人家要是知道我背后说他,我可能在这个班就待不下去了!” “你说!没事!我肯定不告诉别人!我替你收拾他!” “可是,可是你没有理由地直接去收拾他,他肯定知道是我说的,是我教唆你的,最后还是受害者还是我,还是会找到我的头上,还是算了吧,我没事,真的。” 刘凯彻底急炸了,看到许娇娇楚楚可怜,隐忍委屈的样子,和自己听到的「许娇娇是贱人,是,是心机女,是绿茶」的各种流言蜚语完全不同,明明就是一个单纯可爱,心地善良的好女孩,现在却要忍受别人欺负。 “没事,我有办法,只要我和那个傻逼有点过节就行了,这样我去揍他去整他,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和你无关!” 许娇娇睫毛一颤,阻止道:“可是,这是我俩之间的事,你本来无关的,这样你就牵扯进来了。” 许娇娇的拒绝让刘凯急于展现出男子气概和担当:“没事,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能处理好,你放心!” 两人掰扯两个回合,刘凯如愿接下大任,赢得许娇娇同意牵一次手,限时五秒。 “那个人是韩弋,他就是个恶心的同性恋,喜欢男人。我做课代表工作时候,免不了要和同学沟通,和别人说话都没什么,一和程潇说话韩弋就瞪我,拉着程潇就走,不让程潇跟我说一句话,害得我好几次工作没做好,班主任还说我。 那个韩弋整天整天粘着程潇,又搂又抱,午休还爬到程潇的床上了,白天都这么不要脸,晚上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 他俩每次一起玩,韩弋都巴不得把脸凑到程潇嘴上让人家亲他,趁着程潇低头时占程潇便宜。 程潇早上起早训练,韩弋也早起要陪他吃早饭,下午训练完韩弋还要去体育馆接他。 韩弋还整天整天被程潇搂怀里,再就是被程潇用胳膊搂着,分明就是在勾引程潇,程潇就是被他迷了眼!” 许娇娇一口气说了一堆,语速又快又急,发泄着自己不愿承认的嫉妒和羡慕。 刘凯只记住了韩弋就是欺负许娇娇的人,忽略了每次都提到的程潇,甚至没注意到韩弋粘着程潇到底为什么让许娇娇这么气愤恼火。但只要许娇娇说谁不好,谁就是不好。 “好,我知道了。欺负我家娇娇,我让他没有好日子过!谁是韩弋?我看看去。”刘凯说着就要进一班找人,被许娇娇拦了下来。 “人家又和程潇走了,喏,我这有照片。” 许娇娇手机里的照片就是当时表白墙上的那张。 刘凯看到照片后脸色大变,竟然是刚才自己打扰到的两人。 就凭刚才的印象,一个像充满攻击性的狮子,一个像寒霜缭绕的极狐。 惹上这俩,刘凯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两种死法:要么被撕成碎片,要么被刺成冰渣。 “你怎么了?认识他俩?也难怪,这俩在学年多出名,不认识才奇怪呢。” 刘凯咽了口口水,竭力稳住声音:“我,我确实见过。你放心吧,交给我了,我让这个……”刘凯的声音颤抖一下,牙齿磕在了一起。 “韩,韩弋,看我怎么整他!” 许娇娇莫名其妙地看了刘凯一眼,随即打发他走了。 第31章 —— ——怪事—— 韩弋有一个巨大的变化,那就是对新事物逐渐有了兴趣。 过去都是程潇寻觅美团点哪家店,变着花样地挑选吃什么喝什么,为的就是把韩弋的胃口摸得清清楚楚。 程潇这么做只是因为韩弋似乎对新事物总提不起兴趣,也不愿去接受。 每次吃早饭,韩弋都是万年不变的那几样,连粥都不换一下,还是程潇按着韩弋喝了口自己的加了糖的黑米粥,韩弋第二天才破天荒地也点了份加糖的黑米粥。 之后就变成了天天都是甜黑米粥,说是好喝,不愿换别的。 韩弋白皙细嫩的手指伸过来,将程潇从回忆中勾回来。 程潇低头,随即愣住了。 韩弋正探着脑袋,伸手在程潇的手机上轻点一下。 韩弋:“这个,看着好像不错……嗯……这个也行……” 程潇看着韩弋盯着屏幕难得露出好奇和期待的目光,似乎还有一点认真,顿时心头一热。 韩弋终于对食物上心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韩弋低头划着界面,没听到程潇回答,又问一句:“你看看,我觉得……” “行行行!就它了!老婆你喜欢什么点什么!” 韩弋被程潇的一激灵吓了一跳,诧异过后显得有些为难:“那,那我看着选……” “嗯哼——”程潇把手机递给韩弋。 小狐狸先是挺犹豫,后来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到处充斥着吸引力,险些收不住。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程潇和韩弋掐准时间去老地方拿外卖。 韩弋道:“你是怎么挖掘出来那么多好玩的好吃的?” 韩弋实在是好奇程潇这个人怎么能每天过得那么快乐,那么五花八门,花样百出。 程潇愣了一下,失笑道:“这还用挖掘?就是碰巧看到了,觉得新奇,就想试试。” 韩弋:“哦……那这些东西,都是在哪看到的?” 程潇被着直愣愣的问法逗笑了:“哪不能看到啊?手机、电视,再者出个门,外面稀奇古怪花里胡哨的多着呢。” 韩弋思考了一会,继续问道:“那……为什么要……就是,去试?” 韩弋像是长年被囚禁在笼子里,周围是密不透风,黑暗高嵩的围墙。 机械似的生活方式让韩弋不懂新事物存在的意义,以及接受它们的目的。 程潇收起了笑容,看着前方,望眼欲穿,似乎在他的眼中,远处存在着答案。 “活着嘛,一定要积极、要快乐,得去享受生活。生下来就走这么一遭,还要亏待自己,何必呢,怎么着也得玩够疯够再离开,不留遗憾。” “至于去尝试、去接受,不仅是新的事物,还是新的自己。要想活得真实,就需要从外界寻找答案。 况且人总是要向前活的,总不能把自己圈在原地,像个机器一样刻板又封闭吧,所以就要不断去发现,去尝试。” 程潇说着,伸手胡乱揉一把韩弋的脑袋,似乎带着安抚和鼓励的意味。 因为他明白韩弋的话中牵扯到的是他过去十多年暗无天日的暗淡生活。 要想活得真实,就需要从外界寻找答案。韩弋在心里反复默念着,随后转头望着程潇,一点点出神。 韩弋选择了程潇,因为程潇是他埋藏在心里,竭力压制住的一团烈阳,也是他舍弃掉、却又偷偷一直向往的真实的自己。 程潇偏头亲了一下韩弋的嘴角,笑道:“想什么?这么盯着我我可忍不住。” 但没料到韩弋这次竟然直接展开胳膊环住了自己的脖子,往下拉了些,直接覆上了自己的唇。 这种本能地贪恋与渴望,与爱人的亲昵,就是当下的真实。 不久,韩弋低着头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想亲你。” 程潇勾着韩弋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这么主动,中午得、好、好、报答一下。” 学校的角落这里是一小片草地,已经被踩出了一小条道路,光秃秃的泥土裸露在外,上面寸草不生,草地尽头的围栏不知何时被拆掉了一根,留出个勉强侧身能钻过去的空隙。 骑士小哥刚把一大袋外卖交到程潇的手上,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咆哮。 “你俩!过来!” 于是程潇和韩弋就被拎到了严主任的办公室,程潇还不忘把外卖一块带着。 到了办公室,程潇像进了自家家门似的,自然而然地把外卖顺手搁在严主任的办公桌上,而严主任就坐在程潇对面。 韩弋自知理亏,老老实实站着,微低着头。 严主任张口时已经没了刚才的气势和威严。 “就非得点吗?” 程潇:“偶尔改善一下伙食。” 严主任扶了一下额,说道:“那你俩能不能别那么嚣张,今天可是学生跟我举报的,这学校规定不准点外卖不准点外卖,我又不能当着学生面无视规定,就得给你俩拎到这来。” 程潇和韩弋两人均是一愣。 程潇表面上没太在意,继续扯皮:“老严,这我就要说说了,我俩这是被学校食堂逼急了才迫不得已用不正当手段谋生活命……” 程潇马上变得可怜巴巴地说:“学校食堂真的难吃,有的菜都没熟!给我家……给我班胃不好的韩弋都整怕了,吃完是又吐又泄,给我心疼的要死,光一颗菜就能霍霍一个虚弱身体和一个脆弱心灵,这简直是一尸两命!” 严主任听不下去了:“得得得,你闭嘴吧。”严主任又看了眼韩弋那副清瘦无力的样子,大概觉得韩弋是真的体弱多病型。 “你俩在这吃完赶紧走,不用锁门。” “好嘞!谢严哥!”程潇笑嘻嘻地跟严主任招呼。 严主任没理程潇,背着手走了,还不忘把门带上。 严主任其实对于学生点外卖这件事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拿着外卖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来回晃悠挑衅,就算从身边经过自己也当做看不到。 因为严主任曾特地去食堂了解了情况,为什么学生不喜欢去食堂吃饭,结果发现很多地方存在问题:菜没熟,饭隔夜,肉制品要么腥味重,要么就都是人工合成的,调味品的使用量不合理等等; 除此之外,用餐环境和餐具的卫生情况也不达标。严主任明白了也不能完全怪学生,他曾多次向上级反应,但都杳无音信。 程潇戴着一次性手套给韩弋剥小龙虾,剥好就送到韩弋的嘴里。 “今天老严特地带咱俩从小道回来的,就是免得被校领导发现,真够意思。老严这办公室的椅子还真舒服,没白来一趟。” “得亏是严主任,换成个书记校长咱俩就等着全校通报批评吧。” “我真想知道是哪个傻逼干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点外卖还被人举报。” 韩弋也没有头绪:“总有那么几个人正义感比较强吧,喜欢打抱不平,对程少爷阔绰又嚣张的生活不满。” “噗,还程少爷,谁家少爷屈尊降位给别人剥虾啊。” 程潇脑瓜子快速一转,紧接着说:“但是呢,有一个人除外。” 程潇朝韩弋的嘴里塞了个小龙虾,笑道:“那就是少夫人。” 韩弋立马反驳:“你才是夫人。” 短短五个字落在程潇的耳朵里像是在傲娇和害羞似的。 “谁在上面谁在下面这不是很明了吗?” 韩弋对程潇张口就来的混话实在是束手无策、招架不住。反手扯过来一副手套,刚要带上,一只青筋突起,充满骨感的大手按住了韩弋的双手。 “宝贝儿放下,你夫人我舍不得,我来吧。” 程潇撩起来是随时随地、不分场合,再加上那迷惑人心的低沉嗓音,韩弋每次都会掉入陷阱,心说自己明明比程潇大将近一岁,怎么好像自己才是年纪小的那个,青涩懵懂好上钩,经受不住面前这个人的诱惑和勾引,被吃得死死的,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乖乖听话顺从。 这天下午,教室广播每响起试音的声音,就有人兴奋又期待地抬头。 刘凯急得直抓头。 “我亲眼看到他俩被抓,怎么可能没通报批评!” 许娇娇抱着胳膊厌恶地看着刘凯,一脸恨铁不成钢,又责怪他道:“谁让你去整程潇的?!我不是说了吗让你去找韩弋麻烦,为什么还要扯上程潇!幸亏这次没通报,不然程潇就被你害了!” 刘凯被许娇娇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尖锐气氛的声音让他脑子乱成一团,他本人也反应迟钝,丝毫没注意到许娇娇有些过于在意程潇,只知道一个劲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许娇娇白了他一眼,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晚自习下课时,杨天和程潇韩弋凑在了一起。 杨天感慨:“你俩可真牛逼,能在老严办公室吃午饭,还是外卖!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程潇一个劲摆手:“知道为什么我俩能有这殊荣吗,因为我俩被老严抓个正着。” 杨天一惊:“老严是知道咱门的秘密交易地点所以开始埋伏了?!” 韩弋苦笑一下:“不是。” 程潇两手一摊,无奈说道:“我俩被人举报了。” 杨天不敢置信:“什么?这还有人举报?傻逼吧!” 程潇道:“老严够意思了,没通报我俩,就是这事挺奇怪,提醒你一下,也小心点。” 杨天叹了口气:“啧,真憋屈。” 教室里的许娇娇见到程潇靠在教室门口的窗台边,赶紧摸出小镜子仔细整理一番头发,摆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迈着公主的步伐打算出去和程潇来一个路过偶遇。 刚出门就看到韩弋也在,还有一个隔壁班的杨天。 许娇娇好歹也身经百战,脸上的假笑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尽管心情已经糟透了。 “嗨,程潇。”许娇娇笑魇如花,随后扫了一眼韩弋和杨天。 程潇淡淡回应一句:“你好。” 杨天饶有趣味地打量一眼许娇娇。 韩弋面无表情,一副平时冷冰冰的样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等许娇娇离开,杨天好奇地问一句:“你班的?” 程潇应了一声。 “许娇娇是吧,和15班刘凯处着呢。” 程潇一脸「关我什么事」。 杨天继续道:“这小姑娘不简单啊,刚才那样子,看上你了?” 程潇:“放屁。” 杨天大笑起来:“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那小姑娘就是对你有想法。” 韩弋默不作声,杨天的话都听在了耳朵里。 韩弋当然知道喜欢程潇的人很多,追程潇的女孩子一直都有,但程潇都一一拒绝,干脆明了,给足了韩弋偏爱和安全感。 韩弋本来也没把那些当回事,但这次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不痛快。 韩弋没注意到自己闷闷地撅起了嘴,突然自己的耳朵就被捂了起来。 隔着手掌隐约能听见程潇对杨天说:“别当着我老婆面说这些,会惹他不开心的,我心疼。” 韩弋的心好像被轻轻挠了一下。 杨天一脸嫌弃的表情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狗粮噎到了,落荒而逃。 程潇没有将手拿开,而是挪到了韩弋的两颊,捧起韩弋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 “我看看,小狐狸生气了?” 韩弋不承认自己生气:“没有。” “没生气撅个嘴干嘛?想让老公亲你?” 韩弋一愣:“我撅嘴?没有。” 程潇笑道:“宝儿,你的嘴都撅上天了,还说没有?” 韩弋的脸微微泛红,眼神飘忽不定。 “吃醋了?” 吃醋?因为许娇娇? 自己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情绪。 但好像……确实是这样。 谁让他是我的程潇呢。 韩弋任着性子,装作不在乎,但却刻意拖着调子,好像为了表现出伪装而伪装。 “没、有。” “哎呦,完了完了,老婆大人生气。” 程潇的语气依旧充满挑逗的意味。 韩弋突然冒出个想法,想让程潇哄哄自己,虽然自己并没有生气,醋意也已经消散,但就是想……撒娇? 不料程潇当着来往学生的面,借着阴影的遮挡俯身轻吻了一下韩弋的侧颈,唇又贴在了韩弋的耳廓,温热的气息伴随着低沉磁性的声音。 “晚上,老公好好表现,好不好,宝贝儿。” 程潇唤韩弋「宝贝儿」时,韩弋的身体好像轻微的电流通过,酥酥麻麻,腿脚无力,喘息变得微微急促,下一秒就想瘫软在程潇的怀里。 充满着宠溺、诱惑、挑逗、情趣、痞气。 韩弋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慌慌张张说道:“不,不行……” “嗯?” “明天……” “明天周六,可以一整天歇着。” 晚上,一片天旋地转过后,节奏不一的喘息渐渐合为一起。 “表现如何?” “滚……” “早点叫老公不就好了?” “叫了你就更狠!” “叫得那么热情,勾引我呢?” “闭嘴……” “现在怎么害羞了?” 韩弋微撑起身体,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对方的唇,不一会儿因体力不支,胳膊一颤,又倒在了床上。 浸着泪珠的眼睛,淡红色的眼尾,泛着粉红的两颊,挂着银丝的嘴角。程潇居高临下地俯视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身下的人似乎被眼前像是中了迷药的眼神挑起了兴趣,自己也燃起了欲望,萌生出想继续勾引他,让他把身心魂魄全部交予自己,而自己被他侵占所有的想法。 韩弋委屈巴巴地说:“亲亲我啊,疼……” “小狐狸精……” 第32章 —— ——梦—— “所有同学请坐好。” “通报两项年级处分。” 广播里严主任肃然冰冷的声音下似乎掩饰着凶猛的怒火,「滋啦滋啦」的电波声像溅起的火星作响。 “高一9班于力,高一10李姝,男女生交往严重过密,现已被遣送回家反省一周,同时处以严重警告处分,记入诚信档案。” 消息一出,全班低声议论起来。 高中里热度最高,备受瞩目和关注的话题向来都是男女生之间的八卦新闻。 下课铃声刚响,杨天就窜到1班门口,把程潇和韩弋喊了出来。 “卧槽劲爆大瓜,我告诉你俩啊!于力和李姝!家长都来了!然后!在老严办公室!卧槽卧槽!你俩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卧槽太劲爆了!于力!卧槽!” 程潇:“……” 韩弋:“……” 程潇像是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杨天:“你不说我俩知道个屁啊!” 杨天像被一肚子话噎住了似的,恨不得一下子全抖搂出来,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程潇和韩弋从语无伦次的杨天那拼拼凑凑大概知道了所谓的劲爆大瓜。 于力和李姝都被找了父母,严主任办公室里鸡飞狗跳。 先是李姝的父母劈头盖脸指着于力一家破口大骂,责骂于力勾搭自己的女儿。 而于力的父母虽然被自己的儿子气个半死,脸都丢尽了,但突然飞来一个锅全盘砸自己身上,顿时火冒三丈,硬是咽不下这口气,反手责骂李姝一个小姑娘不知检点,家长也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李姝哭着恳求自己的父母不要再吵,硬说是自己追的于力,全都是自己的错,但却被自己的母亲甩了一巴掌。于力一直闷不做声,即便被自己的父亲踹了也不吭声。 严主任按着太阳穴看着面前两个原本无任何交集的家庭,如今因自己的孩子互相谩骂、指责、怨恨。 “双方家长,你们没必要在这里互相指责,出了这种事双方都有责任。” “今天中午在食堂二楼,他俩吃饭时候在那不老实,两个人都是,严重过密,让校长抓了个正着,给送到我这来了,让我必须找家长过来。” 短暂的沉默后,严主任缓缓道:“你俩谁先找的谁,怎么在一块的这些我不管。我问你俩,以后都打算好了吗?谈婚论嫁吗?私定终身了吗?未来什么的都规划好了吗?这些都想好了吗,就这么早就在一起了?” 无人回应。 严主任再次开口语气柔和许多,像个慈祥的父亲:“李姝,你说说,你怎么想的,怎么想怎么说。” 李姝边抽泣边道:“我,我就想,就想,和他有个,结果。” 严主任点了点头,转头问了于力同样的问题。 于力沉默许久,低着头不敢面对李姝坚定又期待的目光,更不敢违背自己的父母。 而他自己,也从未把李姝规划进自己的未来,不过是闲来时的消遣、玩物。 “没,没有。” 李姝如遭霹雳,所有的美梦与幻想如泡沫一闪而破,期待与承诺撑起的天空轰然塌陷,露出的是曾经天真可笑的自己,自以为拥有一段双向奔赴的美好爱情,却还自欺欺人地次次为他从未真心喜欢过自己的事实辩解。 李姝坐在地上失控地哭喊,她绝望、后悔、痛心、无助、迷茫。 韩弋这节课有点心不在焉。 李姝顶着所有人的反对,大胆地选择自己的爱情,到头来却大梦一场空,输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万一自己和程潇……程潇一定不会放手,但是自己,豁出所有也给不了程潇同等的回应……会不会让程潇失望……会不会让程潇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喜欢他…… 韩弋和程潇的差距,远不止一个健全的人格和正常的情绪,还有完整的家庭,牵扯到的还有阶层、思想、观念…… 生命有太多的不确定,也那样不安定,想到你我之间的差距,好像有光年的距离。 一早就刻下两人的差距,预示着两人的未来。 只会越欠越多,失望和分歧也会越攒越多。 自己能否负担得起这任性,万一最后还是让程潇失望…… 程潇一早就发现韩弋的眼神时而呆滞,时而飘忽。 韩弋在感情上很极端很纯粹,要么雷打不动地不在意一丝一毫,要么一片雪花都能引起雪山崩塌。能不被染上任何颜色,也能被轻易染上任何颜色。 下课,其他同学都陆续离开去操场上间操,程潇也不着急去训练,关上教室门,钳住韩弋的下颌重重地深吻下去。 吻得并不温柔,似乎要把韩弋所有的思绪夺走。 韩弋推开程潇,喘了口气,问道:“你干什么?” 程潇不说话,就注视着韩弋的眼睛。 即便韩弋看上去和平时一样,但伪装的再好还是被程潇发现了。 “不要多想,我的未来都是你,对你表白那天之前就想好了,你要是想听我随时讲给你,所以别害怕,我不会不要你,不会抛弃你,我这么喜欢你,信我,也信你自己好吗?” 韩弋推着程潇肩膀的手骤然一颤。 程潇他……怎么知道的? “我,我当然信你。” 我当然相信你的真心。 我只是不信我自己,不信自己会让你一直这么坚定的选择。 韩弋低着头,不敢看程潇的眼睛。 程潇轻握住韩弋的手,拉到自己的怀里,托着韩弋的下颌仔细地在他眼中寻找着什么。 “宝贝,你来都来了,我还能让你跑了?就算以后你想甩开我推开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认准你了,我都会回来。” “因为我的小狐狸从来不让我失望,小狐狸真的特别好。” 程潇将韩弋拥入怀里,揉着韩弋的脑袋。 “宝贝,你肯要我,是我这辈子都还不起的,为了回应和感激,我做的这些还不够万分之一。千万别觉得自己付出的不够多,已经太多了,这辈子我真要还不起了。” “是我欠你的,你还不讨回点利息?不在老公这撒个娇任性耍点小脾气让老公哄?嗯?” 程潇低头看着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往自己的颈窝里拱了拱,轻笑一声,尽是宠溺。 “为了我们的小狐狸,多远的距离我都能跨过去,多大阻拦我都会克服,因为小狐狸太值得我去疯。所以别担心也别难过好不好,相信自己好不好。” 程潇不再是平时一副玩笑不正经的模样,他把韩弋拥在怀里,一下下轻拍着韩弋的背。 像极了安慰一只受了惊吓缩在角落里的小狐狸,轻手轻脚地唯恐吓着他,一点点牵着他离开阴影,重新站在光亮中。 韩弋点了点头。 闷声道:“嗯……好。” 韩弋退开了点,脸颊有点泛红,正抿着嘴不知所措,偏头想避开程潇的目光。 程潇像是有看穿自己的能力,任何伪装都瞒不过去,但每一句都像一剂特制的良药,能愈合着心中的创伤。也总能第一时间吹散韩弋心中的阴云雾霾。 晚上熄灯后,程潇和韩弋又挤在一张床上。 韩弋现在越来越粘人,之前还只是缩成团窝在程潇怀里,现在上半身几乎全趴在程潇的胸膛和腹肌上,半张脸埋在程潇衣物里,汲取着程潇的气息,像是安眠的香薰,让人睡得踏实。 程潇也习惯了韩弋的睡姿,一只手覆在韩弋的后颈上,轻轻摩挲。 这晚,程潇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只人型的小狐狸,背影看着很清瘦,身上只有一件白色浴袍,光着腿和脚,乌黑的头发上立着两只雪白的毛绒绒的耳朵,浴袍下面耷拉条大尾巴,是不过这尾巴和普通狐狸不太一样,而是一大团,像个毛绒玩具。 那只小狐狸远远的背对着程潇坐在灌木丛中间的草地上,两条修长的腿曲折交叠在一起,尾巴瘫在一旁,身体似乎微微颤抖。 程潇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那个背影很像一个人。 程潇走到近处,腿刮到了枝叶引起「沙沙」的声响,小狐狸的耳朵轻微动了下,像是听到了声音,猛然惊恐又警惕地转头看着靠近的陌生人,两手撑着地拖着身子向后退。 当小狐狸转过头的时候,程潇呆住了。 面前这只坐在地上的小狐狸,就是韩弋。 五官完全一样,甚至手腕上还带着自己送给韩弋的定情信物手链。 程潇吃力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韩?韩弋?!你,你真他妈是狐狸变的?!” 小狐狸看到面前这个神情复杂,五官有些生硬扭曲的陌生人虽然有些奇怪,但似乎没有恶意,便不再后退,而是直勾勾地望着他,眼神充满好奇。 程潇见狐狸韩弋一句话也不说,心生疑虑又不敢置信,又试探地唤了一下:“媳妇?老婆?” 没有反应。 “小狐狸?” 小狐狸的眼睛粲然一亮,露出一个笑容,摇起了那团毛绒的大尾巴,耳朵也跟着回应。 程潇的认知瞬间被狠狠地摧残,面前的韩弋不仅不会说话,还变成了狐狸。 但是……就算长了狐狸尾巴和耳朵,却一点没有违和感。甚至……还挺合适……尤其那双眼睛……雪白的肌肤……可怜兮兮让人想狠狠欺负到哭的眼神…… 程潇赶紧打住思绪,目光落到小狐狸的身体上,发现小狐狸是受了伤。 一条刺目的血淋淋的伤口从脚腕延伸到小腿,正涌着鲜血,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小狐狸疼得直发颤。 程潇想上前,而小狐狸却蹭一下跑了。 程潇跟上去,却叫不住他。 小狐狸一瘸一拐地跑着,突然栽倒在一片灌木丛中。 程潇急着直奔过去,扒开草木,小狐狸趴在地上,抖了抖头上粘着的几片绿叶,眼眶有些发红,可怜巴巴地望着程潇,又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腿脚,像是抗拒,又像是求救。 程潇无奈道:“跑什么?我又不吃你,受伤了还乱跑。” 程潇一靠近,小狐狸就躲。 后来程潇只好蹲下和小狐狸试着沟通,安慰他的情绪,尽管小狐狸听不懂人话,但至少小狐狸开始慢慢接受程潇靠近,也放松了警惕,最后终于乖乖地让程潇抱着带回家。 穿过草木,长得和韩弋一模一样的小狐狸被程潇带回了一座丛林木屋。 程潇悉心给小狐狸包扎好伤口,又给他找了件自己的上衣穿着,至于裤子……尾巴太碍事,没法穿。 程潇的手指挑逗着那对毛茸茸的耳朵,耳尖拨一下就会弹回来,耳朵的主人缩成一团在自己身上熟睡,怀里还抱着自己那团雪白的大尾巴。 和韩弋睡觉一个样。 程潇轻微一动,小狐狸马上就会皱眉,之后便又往程潇身上蹭了蹭,像是怕程潇会跑。 睡觉还一样的粘人。 蜷缩的姿势让衣襟拉扯上去些,除了裸着的双腿,光滑紧实的臀瓣也尽收眼底。 那条尾巴从后穿过两腿的缝隙被抱在身前,被当成了抱枕,腿根埋在雪白的毛绒里。 程潇的记忆停留在向那腰臀伸出了手。 天旋地转间,云雾散尽,最后一缕泛灰的红色裂痕消失在了天际。 幽暗的空间,交叠的身影,空气中的水汽染上了温度。低沉的嗓音引起山泉的振动,失控的奔涌而出,溢出溪流,蔓延到平原,浸湿一片。 止不住的颤抖,放肆的呐喊,崩溃的求饶。 朦胧中,程潇再次眨了眼,身前出现一团黑影。 有东西在推自己的脸,在拍自己的胸口。 不想理,怀里这团毛绒绒的抱枕很舒服,不想起来。 凌晨,韩弋被程潇牢牢锁在怀里,怎么也挣脱不开,原本倒也无妨。 但腰腹传来的呼救让韩弋慌了神。 “程潇!你醒醒!程潇!” 程潇动了动身体。 “啊!” 韩弋倒抽一口凉气,惊叫一声。 程潇微睁开眼,睡眼惺忪。 只见韩弋依然趴在自己身上,只是少了两只耳朵,周围的环境也发生了变化,自己已不在木屋,四周是空荡荡的墙壁,梦中的场景仅有片段模糊的记忆盘旋在脑海中。 程潇想抓住即将消散的烟云,那仅存的梦境里的镜花水月。 残余的触感让人一时分不清究竟哪里是现实。 程潇张口叫道:“小,小狐狸?” 韩弋没听出哪里不对,刚要爬起来就又被按了回去。 “你干嘛?” 程潇的手在韩弋的脑袋上乱摸一气,又伸向下面。 声音带着困意,沙哑含糊:“诶?你会说话啊?等会,你耳朵呢?尾巴怎么也没了?” 韩弋听得云里雾里,怕不是程潇被夺了舍。 “什么尾巴耳朵?什么我不会说话?那现在说话的是鬼啊?” “狐狸耳朵和尾巴……你刚才还有的啊,你不是狐狸吗……我再找找,是不是你给藏起来了……你的耳朵真好玩……一弹一弹的……真想咬一口……尾巴……好软……毛绒绒的……小狐狸……” 仔细摸过一遍后,程潇的眼珠子撞开半睁的眼皮,游走的手猛地刹住车,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程潇几乎是一跃而起,翻身坐起来。 “呃……我好像……做了个梦……那个……哈哈哈……媳妇你……身体好软……” “耳朵和尾巴不找了?” “呃……” “这么喜欢那只狐狸精?” 韩弋指了指程潇身下,语气带着质问和醋意。 “都有反应了?” 程潇出奇红了脸,被勾起了梦境。 韩弋不再说话,愤愤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程潇一看媳妇要跑,伸手拦在韩弋的腰上把韩弋抱了回来。 “媳妇,怎么了?你要去哪啊?” “你跟你的梦中情人睡吧,不,梦中情妖。” 程潇一愣,便埋在韩弋的肩窝里闷声笑个不停。 “哈哈哈,媳妇吃醋了啊?” 气鼓鼓的小狐狸故意躲开程潇亲昵的举动,程潇干脆把小狐狸压在了身下,无处可跑。 “媳妇,你就不想知道那狐狸精长什么样吗?” “哼,没兴趣。” 程潇一直用目光细细地描绘着韩弋的脸庞,拖着调子,慢悠悠地说道:“那只小狐狸呢,看上去十六七岁,是个白白净净的男狐狸精。” 韩弋的睫毛轻微摆动。 “有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尖尖的小鼻子,淡红的嘴唇,除了眼神一副可怜样儿,其他和我面前的这只赌气的凶狠小狐狸一模一样。” “真的?”韩弋傲娇地问道,尽管他确实相信。 “嗯!” “那你为什么有反应了?是不是梦里干坏事了?”韩弋变脸比翻书还快,反客为主调戏程潇。 “我,我去浴室……媳妇,我,我很快回来……” 程潇脸皮再厚,这面子也不能丢。 韩弋难得看到程潇会羞愧到落荒而逃,顿时来了兴致,也跟了过去。 “老公,你梦到我是那只狐狸?那我变成狐狸之后呢?发生什么了吗?快讲讲,我想听。” 程潇头也不回地往浴室里钻。 韩弋起了恶劣的想法,闪身也跟着钻了进去,贴在程潇的耳边故意借着说话使坏吹气,弄得程潇酥酥麻麻险些没绷住。 “出,出去……” 程潇抓着韩弋的肩要把人往外推。 韩弋突然发力,把程潇按在了瓷砖墙壁上,纤细的手指勾勒着程潇的脸庞。 直到冰冷的指尖点在程潇的喉结上。 “我点的火,我来帮你灭。” 小狐狸精真没白叫。 第二天一早,程潇的队友看到程潇第一句话都是:“卧槽,你通宵了?黑眼圈这么大。” 韩弋上课点头险些磕到桌角,手指撑着眼皮撑着撑着就扶着脸睡着了。 而程潇直接趴桌子睡。 杨天几次来找程潇和韩弋玩,发现两人不是趴桌子睡就是靠在一起睡。 “这俩人昨晚干嘛了?卧槽!不会是……嘶,不能不能,程潇虽然说不准,但韩弋肯定不能,算了,晚上找他俩吧。” 下午,睡了半天的两人终于有了点精神,一个去训练,一个去间操。 “宝贝,你再勾引我,一晚上都别想睡了。” “哦……那我还真想试试。” “你……” 真是只狐狸精,一副人畜无害天真可怜样着实让人又爱又心疼,明明之前还腼腆害羞,现在比谁都浪荡不羁。 第33章 —— ——公开—— 初夏的中午,绿荫早已成片,却仍抵挡不住烈阳的光芒。风有了温度,裹着花草独特的香气。 程潇,韩弋,杨天,张思哲约好一起吃午饭。 韩弋刚出教学楼被阳光迎面晃了下眼睛,眯起了眼。 程潇伸手遮在韩弋的额前。 “你俩能不能不要随便秀恩爱啊!”杨天突然觉得比起这大中午的气温,身边两人的温度更高,还带着恋爱的酸臭味。 程潇诚恳道:“天儿,这不是秀恩爱,这是责任。” 那语气和态度像是在和一个初生牛犊讲道理。 四人都规规矩矩在食堂吃饭,难得没点外卖。 食堂的卫生突然大有改善,菜品窗口不仅变多了,也终于不再难以下咽,半生不熟。 据说是严主任连着好几天向上级反应,领导终于有了行动,亲自去巡查一波,结果差点被那半生的菜给齁死,转头就厉声下令马上重新整改。 之后食堂的人明显多了不少,点外卖的寥寥无几。 程潇将餐盘里的酱牛肉都挑给了韩弋,又把韩弋不爱吃的香菇挑到自己盘里,还特地留了两个,让韩弋必须吃了,说不能不吃菌类。 韩弋老老实实吃掉了程潇喂过来的香菇。 杨天闲聊道:“韩哥,你可真牛逼,这次期中考试学年第一,我班小姑娘一个个比自己考了第一还兴奋,成天管我要你的微信。” 张思哲的班里也差不多。 “我班也差不多,知道咱几个之前一个班还住一起,有几个老缠着我要微信,还托我给你送东西。” “潇儿,你媳妇可一堆人眼红呢。” 韩弋的脸不明显的红了,闷着头吃饭。 程潇瞥见一眼,勾起嘴角轻笑。 “我媳妇那么优秀那么漂亮,不争的事实,喜欢他的人那么多,很正常啊。” 韩弋微撩起眼皮看向程潇,怯生生的,有些不太相信。 “没,没有吧。” 杨天哈哈大笑:“别谦虚了韩哥,你看看你有了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简直就是完美版「别人家的孩子」好吧,要长相有长相,要身高有身高,要智商有智商。” 张思哲突然补充道:“要男朋友有男朋友。” “哈哈哈,阿哲你变皮了啊!说得对,咱韩哥这么完美,男朋友都可以有。” 程潇靠在韩弋身上笑个不停,突然凑到韩弋的耳边。 “看吧,咱们小狐狸真的很优秀很完美,没瞎说。” 韩弋微怔,红晕蔓延到耳根。 “我……” 韩弋注视着咫尺距离的那双溢出爱意的明亮眼眸。 “程潇,好巧啊!” 程潇深吸一口气,竭力压制住怒火,抬起头。 许娇娇拉着一个女生走来。 “你们也在这吃饭啊。” 程潇礼貌地皮笑肉不笑:“嗯。” 杨天在桌下拍了拍张思哲的大腿,挤了个眼色。 韩弋只是轻微闭了下眼,再次睁眼时,方才的激动和喜悦转瞬即逝。 他微笑着看向许娇娇,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冰冷。 许娇娇看都不看韩弋一眼,夹着声音娇滴滴地和程潇说话:“程潇,我昨天刚好看到一套护膝,想着你训练容易伤到,就买下来了,你能跟我去拿一下吗,就在我的包里。”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好意思,我不能收,况且……” 程潇刻意去揉韩弋的脑袋,眼底变得尽是宠溺和爱意,和看向许娇娇的眼神天差地别。 “韩弋送过我了,有这一套就够了。” 许娇娇早有准备,被拒绝了一次依然淡定自若:“你可以留着备用,万一坏了丢了……” 程潇斩钉截铁:“我会爱惜韩弋送我的东西,不会坏掉丢掉,所以不需要什么备用。” 许娇娇:“……” 杨天和张思哲不自然地抽搐一下,脸通红。 张思哲只是偏开头轻微颤抖,杨天则俯下身,憋得直拍张思哲的大腿。 “那……那行吧……” 许娇娇走后,杨天和张思哲彻底绷不住了。 “潇儿,你也太……哈哈哈!” “潇哥,你给人家气得脸都黑了哈哈哈!” 程潇嫌弃道:“我是有家室的人,这种沾了其他女人气味的东西怎么能进我家门。” 杨天看许娇娇走远,压低声音道:“诶,这个许娇娇,就是之前发你俩照片的那个。” 程潇,韩弋,张思哲均是一愣。 “什么?!” 杨天继续说下去:“我朋友就是表白墙本人,他私下跟我说,这个许娇娇最近又发了些照片,都是你俩那些比较亲密的…… 呃,就是搂搂抱抱勾肩搭背,也没什么,但是我那个朋友没发出去。 毕竟……话说的太难听,影响不好,而且,都是针对韩哥的。他知道我们关系好,就提了一嘴。” 张思哲道:“是不是因为韩哥你和潇哥天天在一块,那女生嫉妒。” 杨天赞同。 程潇沉不住气了。 只要韩弋受到任何一点伤害,程潇都忍不了。 自己把韩弋护得死死的,捧手心里宠着,还有人敢钻空子。 作死程度好比去抢一头雄狮爪里的食物。 韩弋按住程潇。 “没事,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你是我男朋友,这本来就不该是你承受的!” 韩弋垂下眼眸,鸦翅般的睫毛留下阴影,看不清那双眼。 只能看到那笑意很深的嘴角。 “程潇,我想……” “我想公开。” 三人僵住。 “公开?什么?” “公开你是我男朋友,我是你男朋友。” 程潇像是被一阵巨浪淹没,耳根轰然作响,除了心跳声,什么都听不清,也什么都看不清,意识被潮水冲散。 强烈的兴奋和激动涌上大脑,浑身的血液沸腾到身躯颤抖。 韩弋被程潇抱得喘不上气,抱得太紧太用力,像是在狠狠确定这一刻的存在。 “松开松开,太紧了……诶诶诶!别在这里亲我脖子……” “宝贝儿,你真想好了吗,如果……” “当然啊……”韩弋挣开那双强劲有力的胳膊:“你不会害怕吧?” “没有没有,我害怕什么,我,我只是担心你,你真的能接受的了,那些,吗?” “嗯,而且,我也不想我的男朋友总有人来骚扰。” 程潇这种专一,占有欲强,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有个宝贝男朋友,当然想公开。 但他知道,尽管自己是韩弋的避风港,可以随时让韩弋有个休息疗伤的住所,但韩弋长年被困在铁笼里,早就不愿去接受任何陌生的事物,甚至是胆怯和恐惧,逃避和放弃,只能躲在自己这里。 程潇一直计划着带韩弋慢慢走出四面皆是灰白墙壁的房屋,抬头看看广袤高远的天空。 便一直将这世间美好的存在捧到韩弋面前,韩弋看不到,自己就送来。 但他又小心翼翼,生怕一个鲁莽刺激到韩弋,他就又缩回去了。 好在,韩弋一直都愿意接受,愿意牵着自己的手,愿意跟着自己走出去,自己的努力没白费,韩弋正一点点离开阴冷的角落。 只有程潇,和程潇的爱才能让韩弋安定下来,缺一不可。韩弋很难和别人建立起情感联系,几乎失去这种能力。 即便情绪上认同,情感上也本能地认为这一切毫无价值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可悲的是,韩弋早已麻木,意识不到,就无法让自己疲惫溃烂的情感有一个栖身休息的时间和地点,也就无法意识到自己丧失爱和被爱的能力,更无法去治疗这缺陷。 直到程潇的出现,他意识到了爱。 他爱他的勇敢洒脱,他爱他的自由明亮,他爱他的无拘无束,骄傲放纵。 他羡慕、向往、憧憬。 他自卑、怯弱、扼制。 那是他亲手丢掉的,缺失的自己。 韩弋主动愿意公开,足以说明了一切。 他遇到了那个特定的人和特定的爱。 消息先是在整个学年炸开,接着传到高二高三。 有祝福,有惊叹,有歧视,有厌恶。 许娇娇当天就跟刘凯闹了分手,分的不明不白,莫名其妙。 刘凯彻底对许娇娇失了望。 “许娇娇,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为什么突然闹分手?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没用!我让你整韩弋,你差点连累程潇!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帮倒忙!现在好了,程潇跟韩弋在一起了,都公开了!我没机会了!程潇都开始讨厌我了!” 话音刚落,刘凯颤巍巍地问:“你……你说什么……没机会……什么……程……潇……” 许娇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犹豫一下,索性不再掩饰:“对啊,我就是想把程潇抢过来,你能跟程潇比吗?” 刘凯似乎明白了万箭穿心与背叛的感觉。 刘凯悲愤欲绝:“许娇娇!我真是瞎了眼!你利用我,骗我,跟我在一起,就为了程潇!亏我对你这么好!你个白眼狼!别人说的都是对的!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对啊!” “许娇娇,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刘凯头也不回离开,许娇娇「哼」一声,转头盘算着新的计划。 自打程潇和韩弋公开后,程潇也不收敛了。 一下课就扑到韩弋身上,或是让他坐自己大腿上,说是要韩弋教自己题,但手里却也不拿根笔,一直在韩弋身上,脸上摸索。 下午韩弋去接程潇,几个体育生老远就热情地喊道:“嫂子好!” 程潇训练累出了汗,索性脱掉了上衣,裸露着宽肩窄腰,胸肌和腹肌凹凸分明,结实有力的胳膊一把揽住韩弋。 韩弋还未反应过来,程潇一个弯腰,抱着韩弋的膝窝,把韩弋抗在了肩上。 去往更衣室的路上,身后是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和起哄。 更衣室内,程潇放下韩弋,把他圈在柜门前,自己像个大型犬,低头蹭着韩弋的颈窝,委屈道: “媳妇,训练好累……要亲亲。” 程潇还喘着粗气,身上的汗水未干。 韩弋揉了揉程潇的脑袋,看着他起伏的肩胛骨,还喘着粗气,心疼的很,确实累坏了,便在他的额前轻轻留了个吻。 “还累吗?” “不行,要亲这里。” 程潇抬起头,居高临下,指了指自己的唇。 韩弋也不退缩,扶着程潇的肩,踮起脚啄了一下。 程潇显然不满足,一条腿挤进韩弋的两腿之间,贴得更近。 程潇穿着篮球鞋,比平时要高一些。但此时,好像又高了,难不成又长个子了,压迫感和侵略性比以往更强。 “舌头都不伸?”程潇坏笑道。 韩弋的脸烧了起来。 他抿着嘴,有些不知所措和羞耻。 最后还是抱着程潇的脖子,加深了刚才的吻。 踮着脚尖本就不稳,韩弋的腿一软,倒在程潇的怀里,脸贴在凸起紧实的胸肌。 不知是谁的心跳加速,叫嚣着欲望。 程潇舔了舔嘴角:“媳妇,我也还你一个。” 「渍渍」的水声,又湿又欲。唇周被故意染上的水光银丝,又被舔舐干净。 口中是对方软滑的舌和津液,顺着吞咽,占有,剥夺,将气息留在体内。 韩弋站不住了,程潇便托起那两条软绵的腿。 程潇的上半身被韩弋狠狠抓着、胡乱挠着。 “媳妇……” 韩弋微睁开眼。 “嗯?” “一会有人进来了,我不想让他们看到你这副样子……留到晚上再好、好、疼、你……” “什么……呃!” 低声的缭绕片刻,程潇满意地舔了舔韩弋喉结上的红痕。 随着上下滑动的喉结忽而凸起,忽而下落,在那片白皙的皮肤上波澜跃动。 似乎在地张扬,暧昧地宣示。 韩弋礼尚往来,在程潇的侧颈上还了个牙印。 而后得意地摇着狐狸尾巴,调戏道:“好啊,也送你一个,晚、上、见。” 不论走到哪里,总有异样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程潇和韩弋也不在乎。 男生基本都是该怎么玩怎么玩,似乎没人在乎这段异样的恋爱,而女生几乎成了「程韩cp」的粉丝,见到两人时,眼里像是有星辰,闪着灼热的光。 万幸,恶意没有那么大。 韩弋从未像现在这样开心过,满足过。 明明是监控与规则无处不在的牢狱二监,偏偏成了最自由的那片蓝天。 第34章 —— ——承担—— 韩弋被透过窗帘的一束光线晃醒。 他眯睁着一只眼,又很快被那阳光刺得紧闭,懒恹恹地把头埋得更深了些。 身上薄被被带起了褶皱,而身体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那种痛感越来越清晰。 韩弋被阵阵刺痛唤醒了,看着面前那张正在熟睡的英俊清爽的脸庞。 像只乖巧的大型犬。 但是一到晚上就变成一头开了荤的饿狼。 想打,又舍不得。 想踹,自己的下身却又被这人一条强劲有力的长腿镇压住。 韩弋想挣脱,刚一动作,就被锢得更紧。 程潇似乎是毫无意识地低下头,将唇覆在昨晚反复亲吻舔舐,甚至是啃咬的那片细嫩皮肤。 韩弋被这喉结上的唇弄慌了神,不禁想起昨晚两人的厮混,自己险些醉死其中。 韩弋挣扎起身时,发现两手腕还有几道细微的红痕,一只还稀松地缠着自己送给程潇的发带。 程潇额前的碎发平时不会遮眼,只有沾了汗才会趴下来,有些遮视线,影响训练,胡乱掀起来,一会就又倒了下来。程潇不愿剪得太短,韩弋便给程潇精挑细选了个发带。 结果没想到还可以用到自己身上。 “程潇,起床了,一会吃不上早饭了。” 韩弋推了推他。 程潇一手钳制住韩弋的两只爪子,将人揽在怀里,摸了摸韩弋的脑袋,细碎的吻落在韩弋的脸上,含糊道:“再……睡……两分……乖……媳妇……” 韩弋也知道这样的程潇根本叫不醒,索性一起赖会床。 而且自己很贪恋程潇的怀抱。 这一赖床,两人都险些迟到。 韩弋几乎是卡点到教室,刘佳丽紧随其后。 “韩弋,你脖子怎么了?” 刘佳丽路过韩弋的桌子,本想看看韩弋在干什么,却见韩弋的脖子上有好几处红痕。 “呃……上火了,掐的。” 确实有这么个偏方,上火了就掐脖子,直到掐紫。 “哦,我看这颜色挺淡的,才刚刚变红,就有几个稍微紫了,这得用力掐吧,这么轻能行吗?” “你这细胳膊细腿,一看就没啥劲儿,回去让程潇帮你,他有劲儿。” 韩弋的身体不明显地微颤。 “好……” 因为韩弋品学兼优,老实不惹事,刘佳丽很是喜欢,便对韩弋的关心与容忍比旁人多出许多,但却显得刻意和生硬。 “哎,你这手链……” 刘佳丽抱着胳膊,意味深刻地勾了勾嘴角,她扬着头,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流出轻蔑和狐疑的目光寸步不离那串手链。 厉声道:“哪来的?” 韩弋心说关你什么事。 “程潇送的。” “哦……真是程潇?不是什么别的小姑娘?我可看到不少小姑娘来找你啊,不是她们?” “是程潇。”韩弋重重地重复道。 刘佳丽微微后仰半身,撇了撇嘴,显然不信。 又拿出一副陪你演戏撒谎到底的神气。 “为什么送你这个?这石头还挺像样。” “他送我的生日礼物。”韩弋冷冰冰道。 夹着冰碴子的话硬生生让刘佳丽吃了个不痛快。 韩弋冷起来时,语气和态度能跟浸了冰水的长鞭似的,抽得你生疼,不留半点情面。 “来,你出来。” 韩弋刚被刘佳丽带走,班里「嗡」地响起来。 “这就被叫出去了?至于么?刘佳丽针对新来的还没针对够吗?” “刘佳丽傻逼吧,就一个手链都要较真?” “真莫名其妙,说了那是程潇送的,刘佳丽就爱疑神疑鬼,多管闲事。” “就是!我上次因为中午洗了个头发没干,就没扎起来,下午她非说我心思不在学习上,成天想着打扮,那意思就是我搞对象了呗,一连盯着我好几天,还针对我,气死我了,上次考试我进步三百名,她秒变脸,呵呵。” “也说不定盯上那块海蓝宝石了,据说程潇他爹搞珠宝生意的,刘佳丽这人,懂得都懂。” “谁让他一开始就针对程潇是体育生,结果发现针对的是个大金主,估计后悔死了,就想从别的地方下手了,所以盯上程潇身边的人了。” “也有可能刘佳丽看程潇和韩弋俩校草,都长个祸害小姑娘脸,就怀疑他俩勾搭小姑娘,怕给自己招黑,她可多喜欢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啊。” “哎哎哎,讲个事,前两天刘佳丽还想找我盯着程潇和韩弋,看他俩处没处对象,有了就赶紧上报,她还说给我奖励。” “卧槽,你答应了?” “哼,怎么可能,老子能给刘佳丽那个傻逼当狗?” “后来呢后来呢!” “我说,你放心吧,认识的都知道,他俩都没、有、女、朋、友!哈哈哈!” “绝!” “嘘,小点声,咱班就有一个狗呢。” “呵呵,许娇娇呗,谁怕她啊。你看现在除了那几个傻逼男的整天捧她哄她围着她转,就为了让许娇娇在刘佳丽面前夸他们两句,开个小灶,还有谁乐意搭理她,女生那边干脆一个都没有。” “不过,许娇娇会不会告诉刘佳丽程潇和韩弋……” “应该不会,她上赶着喜欢程潇呢,说出去不就把程潇害了吗,到时候还会被程潇讨厌。” “补充一下,已经被讨厌了哈哈哈……” 门外…… “你们互相之间都送这么贵的礼物了?” “这是什么石头,看着挺特别啊。” 韩弋冷淡道:“是挺贵,海蓝宝石。” 刘佳丽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程潇跟你关系挺好啊,送你这么贵的礼物,这是他从他爸珠宝店拿的?人家家长知道吗?” “知道。” “程潇他家长同意送你这么贵的宝石?!” “同意。” “哦……” “你俩从小就认识?还是父母有工作上生意上的联系?” 韩弋彻底不耐烦了:“没有。” 刘佳丽强忍着躁动,压住近乎癫狂的惊喜,那双贪婪泛红的眼睛瞬息间变得温和,正笑脸盈盈。 “韩弋啊,你多和程潇玩一玩,你俩之前还一个班的,关系肯定好。程潇活泼好动,性格又外向,我看你啊总是不爱讲话,成天闷闷的,正好程潇能弥补你。” 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嗯,一定,谢谢。” 刘佳丽尝试和韩弋套近乎,却发现韩弋根本不吃这一套。 “老师,没什么事我回去学习了。” “回去吧。” 韩弋刚进门,低声窃语戛然而止。 韩弋前面的男生趁着刘佳丽不在,回头好奇道:“韩弋,刘佳丽找你干嘛?” 韩弋淡淡道:“问手链。” “嗨,指定是盯上了,刘佳丽就眼红这些钱财珠宝。” 韩弋头也不抬,低头整理着昨天的作业题,挑出几道典型和易错,重复的类似的太难的太偏的都舍掉,做成题集,等程潇回来让他做,最大化节省程潇本就不多的学习时间。 “她眼红她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嘿呦!这关系可大着!在刘佳丽眼里,你和程潇是一体的,对你好就是哄程潇开心,程潇一高兴,人家家长就高兴,人家家长一高兴,这金主不就又添一位吗!” “金主?” “就是给刘佳丽送礼送钱。”男生压低声音,挤眉弄眼。 “就比如许娇娇。” 韩弋冷「哼」一声。 “我说,你俩千万不要跟刘佳丽有什么钱财的联系,善意的提醒,否则就是掉进了无底洞。” 韩弋当然不想:“不会的,谢谢你。” “客气客气,只要不是刘佳丽的人,咱就都是兄弟。” 韩弋顿了顿,挑起眼皮扫了面前的男生一眼,又低下头写着题集,看不出任何异常。 “嗯。” 中午,食堂二楼里。 杨天嗤笑:“刘佳丽名不虚传啊,早就听说这老师收礼收钱,还真可能盯上那块宝石了。” 程潇听到「刘佳丽」三个字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打了个激灵:“停停停,我今天被她的特别关照整的差点连去年今天吃的凉皮都要吐出来了。” “哈哈哈!” 杨天和张思哲乐得四仰八叉。 韩弋也忍不住偷笑,因为这一上午,他亲眼见证了程潇是如何被「特别关照」的。 程潇早训回来时,刘佳丽不知从哪钻出来的,在程潇身后拍了他一下。 程潇转头没看到人,嘴里一句国粹,以为谁恶作剧。 刘佳丽绿着脸咳一声,程潇这才低下头。 此时刘佳丽顶着半青半红的笑脸问道:“回来了?” 程潇吓得嘚瑟一下,心里噌噌发毛:“回,回,回来了……” 刘佳丽虽然气得眉毛都拧在了一起,那皱纹都能夹死个蚊子,但仍绷着笑脸。 “吃早饭了吗?没吃去我办公室,我那有包子。” 程潇大概这辈子没这么恐慌过,堪比大白天见了鬼。 “吃……吃过了……” “那训练渴……” “老师我回去学习了!!” 程潇拎着包,头也不回的狂奔进教室,硬生生冲刺出了100米决赛的速度和决心。 之后的一上午,刘佳丽总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程潇身后,给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 杨天和张思哲笑得脸涨红,韩弋那清瘦的肩膀也抖个不停。 “别笑!”程潇恶狠狠地恐吓面前的两人,又抬起一只手抓着韩弋的后脖颈,把人拎到自己面前。 韩弋的脸笑得泛着淡红,眼尾也笑出了眼泪。 程潇的喉结滑动一下。 “你也是!再笑回去收拾你!” 这天下午,乃至之后的好些天里,刘佳丽被程潇气了又气,但为了目的又只能强忍着愤怒和恼火,从期中硬是坚持到了期末。 期末考试结束后,学校为了动员高一同学进入高二学习生活,决定开个家长会。 学生到空教室自习,家长在本班级开会。 枯燥的领导讲话结束后,班主任再嘱咐两句,家长会算是结束了。 程潇和韩弋回到原班级时,发现程夫人被刘佳丽拦住了,不知道说着什么。 程潇:“宝儿你先和阿姨回家吧,我还得等会。” 韩弋:“嗯,回家告诉我。” “好好好,遵命,老婆大人。” 程潇和温姗打过招呼后,送两人离开,又折回到教室门口。 走廊已空荡荡,程潇远远瞧见自己老妈的脸色越来越不耐烦,有些担忧,索性直接走了过去。 “我儿子和小韩玩得好怎么了?” 刘佳丽连忙辩解:“玩得好没什么问题,就是他俩有时候太亲密了,影响不好……” 程夫人的嗓门提了一个度:“亲密?学校规定俩孩子玩一块不能亲密了?” 刘佳丽:“没,没有……就,就是,我班学生有反应……韩弋……” “韩弋?小韩怎么了?!” “说……韩弋,可能……是个同……同性恋。” 程潇的脑中轰然作响。 程夫人:“什么?!” “可能程潇还小不懂事,别,别被骗了……那么好一个孩子,别被带歪了……而且我也觉得韩弋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这孩子又冷漠又孤僻……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心理问题……” 程潇此时走到了程夫人身边,将气到轻微颤抖的程夫人拉到身后。 而程潇也强压着怒火。 刘佳丽见到程潇也是脸色巨变。 “老师,我不知道您从哪听来的,但请您不明真相的时候,不要随便下结论。” 程夫人眼中直冒火,恨不得冲上去和刘佳丽理论,但被程潇死死拦在身后。 “老师是你这么当的?!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韩弋?还带歪我儿子骗我儿子?同不同性恋怎么了?犯罪了还是违法了?” 刘佳丽慌了神,她原本只想向程夫人献个殷勤,美其美曰为程潇着想,而且许娇娇说的那么真切,有理有据,自己都信了,没想到结果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还惹到了程潇一家。 程潇一边安慰着程夫人,一边冷冷地说:“韩弋没有错,要真像您所说的,那就是我带歪了他。” 程夫人和刘佳丽皆是一愣。 老程在车里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宝贝媳妇和气人小犊子。 “哎呦!怎么了这是?谁给你气成这样?” 程夫人坐上副驾驶,气得直拍老程大腿。 “那个刘佳丽,气死我了!他竟然!” 程潇突然开口:“爸,妈。” “嗯?” “怎么了儿子?” “摊个牌,我喜欢韩弋。” “我们知道啊,我俩也喜欢小韩。” “呃……是男朋友那种喜欢。” “哦……啊?!” 程潇认真道:“我追的韩弋,现在到手了,要杀要剐随你俩,但不准动韩弋。” 程潇很想和父母坦白自己和韩弋的关系,把韩弋当自己家人,但碍于担心自己的父母不接受,会对韩弋有偏见和恶意。 他想保护好韩弋,韩弋受到的伤害够多了。 他也恨不得那些矛头和恶意都指向自己,让韩弋少受点委屈。 藏着掖着,说不定韩弋又会被刺伤,那干脆自己直接挡在前面,承担未知的一切。 车里安静了几秒。 程夫人:“什么时候的事?” 程潇:“去年11月25号。” 老程:“追了多久……” 程潇:“两个多月。” 程夫人:“韩弋有前女友前男友吗?” 程潇:“没有。” 老程:“过节过生日给没给人家准备礼物。” 程潇:“准备了。” 程夫人:“亲过没,进展到哪一步了。” 老程:“你是内啥那一方还是那啥那一方啊。” 程夫人:“他俩还未成年吧,还不能干内什么。” 老程:“哦!对对对!糊涂了!嘿嘿嘿。” 程潇:“……” 程夫人心情明显转好。 “老程,开车回家!” 程潇:“爸……妈……你们真的……” 老程笑得更开心:“小犊子,你真行啊!女朋友没弄着,弄着个男朋友!” 程夫人:“你哪天把韩弋叫咱家住两天,都好几个月没来咱家了,这放暑假了有的是时间了。” 程潇:“哎不是,我对象是个男的,你俩没什么反应?” 程夫人:“男的女的无所谓,谁像那倒霉班主任一样,而且韩弋那孩子我喜欢的不得了!眼光不错啊,我又有个儿子了!” 老程:“儿子,你放心,你爸妈都是开明人,韩弋是个好孩子。但是有一点,既然到手了,就得真心待着,不能玩够了就不要了,你得负起责任。” “嗯,一定。” “谢谢你俩,爸,妈。” “得了得了,记得叫韩弋来咱家。” “再问他能不能多住几天。” 第35章 —— ——悠然—— “程潇!别磨叽!快下楼去接小韩!” 程夫人在厨房布下大阵仗,就为了迎接儿媳妇儿。 “是是是,我比您还急呢!” 程潇在玄关换了鞋,着急忙慌出了门。 韩弋刚到程潇家楼下,就瞧见远处一个高大的人影,凭那完美的身材比例,挺拔的身型,俊朗的面容就知道是程潇。 “宝贝你终于来了!” 程潇扑上去就是一个拥抱,又抱着韩弋的腰转了三两圈。 韩弋笑得明朗:“干嘛!放我下来!别摔了!” “不放!我抱你回家!” 程潇顺势架起韩弋的膝窝,将人抱回了家。 走廊里,程潇掏钥匙时,韩弋问道:“多住几天真的没问题吗?太打扰叔叔阿姨了。” 程潇轻快说:“没事,他俩巴不得你整个暑假都在我家住。” 韩弋并不知道程潇父母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关系,见到两人后,尽管察觉到一丝莫名诡异的气氛,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程潇父母在程潇再三叮嘱下忍痛压制住见到儿媳妇的冲动劲儿,就韩弋的性格,生怕如程潇所说给韩弋吓得不敢再来了。 一家人吃过程夫人研究三天耗时一个凌晨和一个上午的午餐后,程潇父母要去珠宝店,临走前又千叮咛万嘱咐让程潇好好待着韩弋,让韩弋别拘谨,当自己家,需要什么尽管提,随便使唤程潇。 老两口一走,小两口就纠缠到了一起。 韩弋被按在卧室门上亲了许久,亲到快要缺氧时,脖子又传来刺痛。 “别,别留印……叔叔阿姨……会看到……” 程潇却一点都不在意:“看到也没事。” 程潇比韩弋高大许多,身型健硕,轻易就能压制住韩弋,圈住韩弋。 韩弋也自知,况且程潇发起兽性来哪能听得进去。尽管缺氧和刺痛的感觉并不好,但快感浸入身心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想被困在程潇的爪牙之下,想被圈禁在程潇的怀里,想留住那永远都抹不掉的真实的安全感,是程潇独有的气息。 太喜欢一个人时,都会想把自己送到对方的手里。 韩弋纯粹,更是如此。 窗外的蝉小息片刻又一齐奏鸣。绀碧的天空,一贫如洗的蔚蓝,几缕面纱般单薄的烟云抵不过烈阳高照,大地随处是耀眼的光芒。 室内即便开着空调,温度也不大低。 “这就累了?都出汗了。” 程潇的食指挑起韩弋额前的碎发,细微的汗珠渗出了皮肤。 “被你这么折腾,不出汗才怪。” 韩弋脱了力似的躺在程潇的床上,衣衫不整,双手高举过头顶,似乎一点不想挣扎,反而更像迎合。 程潇再次扑了上去,抱着韩弋又腻歪地亲了亲,怎么也稀罕不够。 “带你洗澡去。” “抱我,我不想动。”韩弋翻了个身,懒洋洋地撒起娇来。 程潇下身一紧,捞起韩弋就往浴室走。 韩弋挂在程潇的身上,软绵绵的,似乎对即将来临的危险毫不畏惧。 浴室里,紧贴的肌肤,炽热的亲吻,溅起的水花,空气发热甚至灼烧,以至于头昏脑热地做出更加疯狂的侵略与索求。 韩弋软硬兼施,让程潇放过自己的脖颈,生怕留下太多的痕迹,毕竟程潇的父母也在这屋檐下。 可程潇并不听。 程潇似乎对韩弋的喉结情有独钟,喜欢吻它,舔它,咬它。 每当它滑动,在程潇眼中就会变得无比漫长。紧致白皙的皮肤绷起一条条连接着下颌和锁骨的纹理,如平静的江面,凸起的喉结是岸边的山丘,滚动时依稀可见荡起的波澜。 将它含在口中挑逗时,江面被激起圈圈涟漪,波澜也愈来愈不可控,江面下正汹涌澎湃。 不出程潇所料,韩弋果然按耐不住了。 若程潇不借此发狠欺弄,直到看到韩弋眼尾的红晕,剔透的泪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不定还能听到几声难耐的呼唤。 毕竟韩弋涉世未深,程潇想带他沉入情海,对他做尽欢爱,看他羞愤慌乱的样子,看他露出不加任何掩饰的舒适享受的表情…… 而这次,程潇心生邪念,想听韩弋叫: 「哥哥」。 与叫「老公」不同,「哥哥」似乎多了禁忌和荒唐的意味。何况,该叫「哥哥」的是程潇。 韩弋叫不出口,就要忍受折磨。 韩弋甚至在残存的理智中疑惑为什么程潇花样这么多,难道程潇做这些不害臊吗。 韩弋印象里程潇的手,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手掌宽大,五指又修长。 但韩弋想象不到,此时,那手指在什么位置,又是什么样子,在做什么…… 醉生梦死的边缘,程潇如愿听到了。 韩弋终究太天真,没想到程潇还有给他的额外奖励。 只能不可抗拒的全部收下。 韩弋着身子,裹着浴巾侧躺在床上。 喉咙沙哑:“你给我找一套长衣长裤吧,最好带一条围巾,我现在已经见不得人了。” 程潇心情格外愉悦,洗完澡后整个人神清气爽,裸着上半身站在衣柜前翻找两人的衣物。 “这就受不住了?小狐狸,你撩我的时候就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男人可不是吃素的,长记性没?” 韩弋默默掀开身上的浴巾,低头瞅了一眼,半秒不到又惨不忍睹地转开头,重重裹紧了浴巾。 “谁能想到你跟头狼狗似的!你!你……你连我的手腕都不放过?!” 程潇舔了舔嘴角,显然意犹未尽,目光似乎能透过浴巾,看到自己留下的印记。 “如果可以,我连你的里面都不想放过。” 此话一出,韩弋愣了愣,茫然地看着程潇,显然没听懂。 程潇噗嗤一笑,小狐狸还是太单纯。 韩弋看着程潇一步步靠近,嘴角还挂着邪乎的笑,一副玩味的神情告诉韩弋准没好事。 程潇一点点逼近猎物,撑着床伏在韩弋的耳边,轻声道:“小狐狸不会以为,光是进去就结束了吧?” 韩弋身躯一颤,瞳孔急剧收缩。 那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手不知何时伸到了浴巾下。 “到时候,这里……”程潇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按了下韩弋的小腹,带着笑意低声道:“也不会放过,会被填满……” 韩弋几乎要知晓了,朦胧的迷雾即将拨开。 “什么……” 程潇的唇张合着,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耐心回答。 灼烧般的赤红在韩弋的脖子、耳根、两颊迅速化开,烧的韩弋喉咙干燥发紧,浑身滚烫,心如同吊在烈火之上,几乎要跳出胸腔。 程潇笑了,揉着韩弋的头发和脸颊:“别怕,你不同意我是不会做的。” 韩弋定了定神,张口已开始结巴:“你……你快……快把衣服给我……我要长衣长裤……” 此时程潇的手机响了,是老程。 “喂老程。” “儿子,我今晚陪你妈在她公司加班,不回去啊。” “行,你俩注意休息啊。” “你把手机给小韩,我有话要说。” 程潇将手机递给韩弋。 “小韩啊。” “嗯,叔叔您说。”韩弋竭力使自己镇定。 “我跟程潇妈今晚不回去了,冰箱里有程潇妈做的……” “手机给我,我说,急死我了……” “喂,小韩呐,我是阿姨……”急了半天的程夫人一把抢过手机,“冰箱里有水果蛋糕,上次看你喜欢吃,阿姨这次做了个大的,还有曲奇饼干,巧克力蛋挞,柠檬水,哦对,冰箱下层还有冰点杨梅,记得千万不要空腹吃! 一定要先吃点主食!零食柜的零食不爱吃就让程潇去买,有事让程潇干,在家好好玩,出去的话尽量到商场这种有空调的地方,大热天别晒中暑了,晚上出门小心蚊虫……” 程潇扶额,叹了口气:“还是亲妈么……” 韩弋连忙称是:“好的阿姨……听您的,您放心……谢谢叔叔阿姨……劳您费心了,一定一定……” 程夫人在交代了十五分钟后终于放心挂掉了电话。 韩弋把手机还给了程潇,顺势要拿程潇手里的衣服,不料程潇一个侧身避开了。 “我爸妈都不回来了,那就别穿长袖了。” 程潇原本打算先给韩弋遮一遮,要是他爸妈知道自己毫不节制地把韩弋弄成这样,估计能削死他。 程潇回到衣柜前,将衣服随便一塞,又开始翻找起来,找到一件纯白色的短袖,韩弋记得这件衣服是高一刚开学那时候程潇穿过的那件。 当时程潇穿着都略微宽松,自己穿更是。 衣领都快滑到肩头,锁骨大片暴露在外,衣摆盖过了大腿。 韩弋整理着衣领问到:“裤子呢?” 掀开浴巾后,裸露的臀瓣又蹭着了床单。 “呃……还有……内个……” 程潇收回目光,笑了笑:“忘了,我给你拿。” 到韩弋手中只有一条内裤。 韩弋又问到:“裤子呢?” 谁知程潇脸不红心不跳,将羞耻的事说得那么直白露骨,还微笑着:“都脱干净上床那么多次了,你还有哪是我没看到过的?还差一条裤子吗?” 韩弋:“……” 程潇眼底的笑意和宠溺越来越深,甚至越来越欠揍。 韩弋抬手就把浴巾扔到程潇的脸上,多少还是有点羞耻心,趁着程潇看不见,慌慌张张穿好了内裤。 天空四周没有半点浮云,承受着落日的余晖,挂着赤红的晚霞条带,空气里弥漫着尚未散去的暑热。 楼房、路灯、车辆、行人,点缀着暮光下的烟火人间。 六七岁的孩子正是最活跃调皮的时候,你追我赶,笑得清脆明亮。 老人拿着蒲扇,唠着家常,坐在长椅上等着孩子的父母回家。 不远有处篮球场,两个身影被余晖拉得瘦长,一半淹没在阴影里,一半在落日的橘色暮光里穿梭。 一个穿着黑色篮球服,一个穿着白色。 显然,穿黑色那个要比穿白色那个挺拔很多,肩膀宽阔,身材高大,胳膊上隆起的肌肉紧实充满力量,小腿劲瘦,细长的跟腱绷得很紧。 白衣服的身高也很出挑,相较于黑衣服却显得有些娇小,或是因为那一身宽松略大的篮球服,也或是因为那纤细的胳膊和双腿,单薄的身型,反而衬得更加瘦弱。 “你跳起来的时候我托着你,来,一、二、三,跳!” 程潇两手扶着韩弋的腰,在韩弋奋力跳起的一瞬间将韩弋高举起来。 韩弋两手抓着篮球高举过头顶,在程潇的帮助下跳得更高,顺势对准篮筐,将篮球投了出去。 篮球在晚霞中划过一条抛物线,砸到篮板,「咣当」一声,反弹落入篮筐。 程潇一直牢牢保护着韩弋,生怕韩弋落下来站不稳受伤。 篮球砸向地面,没方向地乱跑,程潇小跑过去捡了回来。 “不愧是我媳妇儿,一教就会,命中率还这么高。” 韩弋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你扶着我我才能投中的。” “还有,是程老师教的好。” 韩弋刻意拖着调子。 程潇对韩弋的这些小把戏一点没有抵抗力,一步步逼近同时,坏笑道:“今晚把学费交了呗?韩小同学?” 韩弋笑骂程潇这个老不正经。 韩弋是典型的白天一副正经矜持的样子,口是心非,欲拒还迎。 一到晚上就变成狐狸精,妖艳绝伦,风流性感,无羞愧地将自己交送出去,惹得程潇每次都几乎疯狂。 到头来晚上受罪的和第二天难受的都还是自己。 “你真不是狐狸精变的?” “滚蛋……” 第二天的韩弋疼得不愿多说一个字。 第36章 —— ——盛夏沉醉的夜晚—— 韩弋站在卧室的窗前,手机靠在耳边。 冷淡眼眸似乎裹满了风雪,投在窗外窸窣摇曳的绿叶,热浪蒸腾着大地,金光刺得睁不开眼,仅是隔窗望着,就感到一阵闷热眩晕。 程潇从冰箱里拿出蛋糕,切了一大块放在盘子里。又从橱柜拿出两只透明玻璃杯,倒了八分满的柠檬水。 程潇做完这些,从裤袋掏出手机,倚在餐桌边上玩了起来。但玩得并不专心,时不时看向那扇没关紧的卧室门。 韩弋在程潇面前毫无隐瞒,除了家庭。韩弋从不提,程潇也不问,甚至会礼貌地回避,似乎是一种默契。 程潇喜欢的仅仅是韩弋这个人,其他的本都不在乎。但唯独家庭,那是韩弋病痛的根源,不可能不在乎。 与其不问,不如说是不敢问。 他很怕,怕问到敏感的问题,怕勾起韩弋的阴影,怕韩弋会像上次在浴室那样恐慌害怕,怕韩弋会瞬间沉默……最怕自己的鲁莽最后让韩弋承担后果。 他这么爱他,捧在手心里爱着,怎么舍得让他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爱是轰轰烈烈,爱是小心翼翼。 韩弋挂断了电话,推开了卧室门。 “没事了,程潇。” 韩弋的声音轻松愉悦,程潇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脑子也停止了胡思乱想。 太好了,万幸,终于松了口气。 “真的吗?那最好了,吃蛋糕吧。” 韩弋听到「蛋糕」的瞬间眼睛闪过一道光。 “就知道你听到蛋糕会两眼放光……”程潇笑道:“上次看你喜欢里面的芒果,这次特地让我妈多放了一些。”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天,笑得仰面朝天。 直到…… “程潇。” “嗯?” “你,你不想知道……刚才那通电话吗?” 韩弋似乎很擅长观察人心。 程潇愣住,他想知道,又不敢问。 “其实没什么事……就,就是我……” 韩弋像是被钳制住了咽喉,说不出话。 几秒钟后,吃力又笨拙地说了两个字:“我爸。” 程潇有一阵错觉,感到莫名的怪异和违和。 像是在拼读一个陌生的词,很生硬,很模糊。 “他问我有没有添乱,再就没了。” 程潇点了点头,便一直垂着脑袋。 每次提到韩弋的家庭,气氛都会变得沉重。这也是两人一直不愿提起的原因,总是难以化解。 这是韩弋第一次讲起自己的过去和家。 出于什么原因,韩弋不愿再去思考了。 如果一定要有个解释,那就是不愿对程潇有任何隐瞒。 韩弋记不大清幼儿园的生活,脑海中只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脚边的石子,打翻的餐盘,湿漉漉的衣服,和……逃跑时的慌张。 上了小学,韩弋每天都会起得很早去学校,因为他害怕撞见韩腾,只能趁着韩腾还在睡觉时逃走。 早上没饭吃,就饿着,胃疼也不说。 没有水喝,就渴着。 中午放学了,奶奶答应来接韩弋回家吃饭,韩弋很高兴,他也有家人接了。 他在门口等啊等,等到门口没人了,等到其他小孩吃过饭回来了,等到还有五分钟上课了,也没等到。 那时有一个男孩拉着自己的爸爸愿意陪着韩弋等,被韩弋拒绝了,他不愿意耽误别人。 奶奶说她打麻将忘了,韩弋没哭也没闹,很乖地一直自己上学自己回家。 那时候唯一天天牵着韩弋的小手过马路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交警叔叔。 交警叔叔说的最多的话是:“看到你就想起我的儿子,也这么大了,我工作太忙,没时间陪他和他妈妈,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他俩。” 两年后,交警叔叔被调走了,韩弋的手里攥着那颗糖,是自己考了第一班主任奖励的,站在道边等了很久。 或许是那时候,韩弋就开始思考,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食言了可以靠一句道歉一笔勾销,人与人之间的牵绊终究要断开。 那年冬天,清晨太黑,路也很滑,突然的低血糖让韩弋倒在了路边的雪堆上,雪已经冻得坚硬,滚烫的鲜血渗透进去。 那是韩弋觉得最无助的时候,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去学校,太阳穴涌出的鲜血一滴滴顺着脸颊流下。 他害怕爸爸妈妈知道,他害怕学校老师告诉爸爸妈妈。 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会耽误妈妈上班,会惹爸爸生气,会让家里白白浪费医药费。 韩弋还是去了学校,用冰水洗干净了伤口,晕晕乎乎地过完了一天,幸好妈妈加班,幸好爸爸出去喝酒。 韩弋坐在床上,垂着眼眸讲着自己的过去,嘴角却挂着微笑,好像再讲别人的故事。 后来,大概是三四年级,韩腾把外婆家砸了,因为奶奶说溫姗有外遇,出轨,怀疑溫姗为什么那么快同意嫁到韩家,一定是怀孕了被甩了,想赶紧找个人嫁了,免遭人闲话。 从那时起那韩腾和溫姗隔三差五吵架,韩腾甚至会动手家暴。 韩弋在那两年被拽到医院做了四五次亲子鉴定,结果都一样,但没什么用。 初中那三年的胆战心惊,风声鹤唳,体弱多病,遍体鳞伤,但韩弋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程潇倾身向前,抱着韩弋,他的心酸楚一片,疼得似乎滴血。 却不想韩弋道歉:“对不起,我讲的这些……但……但我真的好像……没有很快乐的那些……我真的……很努力在想……但还是没有……只能想到这些……” 程潇没有说话,回应的只是越来越紧的拥抱。 韩弋曾想过,自己有什么意义。 韩弋的含义是什么,明明爸爸妈妈都不那么喜欢自己,把自己生下来又不管不顾,如今的关心也只是监视和控制,对自己充满怀疑和警惕。 答案就是没意义。 韩弋的成长伴随着不断的思考,即便有短暂的情绪,过后也会理性地思考解决办法。 一开始只是让自己不再轻易地付出和满怀期待地等待。 随后是克制情绪,压制感情。 一个一个经历,一个一个放弃,情绪和感情剩的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冷漠孤单。 冷心冷肺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不在乎,不去想,因为都没必要了。 没有任何意义了。 “但是,直到遇见你,程潇。” 程潇颤巍巍地说:“什么……” 韩弋笑了笑:“走这一遭也值了,过去那些也都有了意义,就是为了能遇到你。” 程潇注视着咫尺之间那双乌黑的眼眸,他忽然明白了。 韩弋不会拘泥于过去,不会止步不前,不会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他能与所有不幸和解,不被过去拖住前进的步伐。 干净,凌冽。 这也是韩弋纯粹的原因。 所以,韩弋不会忧郁,不会哀伤,更不需要同情,可怜。 程潇放开韩弋,眼神尽是温柔,揉韩弋的脑袋说:“不说这些了,走,带你出去玩。” “好!上次路过家甜品店,里面有一个蛋糕我想吃。” “好好好,最近新上映个电影,恐怖片,去不去?” “去!” 韩弋不需要同情和可怜,他也不在乎,何况没人有资格这么做。 心灵相通的人才知道,只有和韩弋一样将往事当成凋零的花瓣随风扬了,才是对他最大的慰藉。 像一朵开在极地的雪莲,不断凋零,再重生,败落的花瓣沾着风雪,随风远去,每一次绽放,都比以往更加顽强坚毅。 程潇和韩弋换好衣服时,程潇的手机「叮咚」一声,韩弋的手机也「嗡」了一声。 是微信群消息。 群名是四个表情,两只狗,两个情侣。 杨天:@程潇@韩弋,你俩有空没啊,别光顾着谈恋爱了,我跟阿哲在外头玩呢,来不来。 杨天:阿哲难得出来一回,咱四个小聚一下啊? 张思哲:潇哥韩哥,你们的阿哲难得休假,来吧来吧「哭」「哭」【哭】 程潇和韩弋噗嗤一笑。 程潇拎着手机发语音:我跟我老婆正要出门呢,你俩在哪了,发个定位,我俩马上过去。 杨天:好嘞潇儿。 张思哲:「兴奋」「兴奋」【兴奋】 正巧杨天和张思哲在电影院附近,四人直奔新上映的恐怖电影。 杨天跃跃欲试:“恐怖片这玩意根本不吓人,你就想,都是人假扮的,就不那么害怕了。” 张思哲本不想看,被杨天怂恿加花言巧语给哄骗进来了。 “真,真的吗……你,你别骗我啊天儿。” 张思哲瑟瑟发抖。 电影上来就一段阴森诡异的背景音乐,张思哲没怎么着,杨天先是「卧槽」一声。 随后,几乎是切一个镜头,杨天都要警惕一下,如果是个人,杨天还勉强能撑住,如果下一秒是个鬼,杨天直接原地弹射起步。 张思哲看的入迷,也只是对悬疑的剧情入迷,几乎忽略掉了这是个恐怖片。 而另两个人…… 韩弋羞愤地压低声音:“手,手拿开!” 程潇的手钻进了韩弋的衣服里,揉着韩弋劲瘦的腰。 “让我搂一会,我害怕。” 韩弋心说你电影都没看几眼,刚坐下手就忙前忙后,还在这嬉皮笑脸说你害怕? 但顶不住腰部太敏感,韩弋很快软了下来,「哼」了一声,随即马上捂住嘴,扫了一眼周围。 程潇贴在韩弋的耳边,轻声戏谑:“放心,周围都没人,杨天张思哲也不跟咱俩坐一块,轻轻叫两声不会有人听到。” 韩弋这才发现,四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顿时身体一紧,程潇也察觉到了,继续放混话:“你知不知道,跟图谋不轨的人出来看电影是很危险的。” 韩弋此时知道了,因为那双手从腰腹伸进了自己的裤子。 韩弋僵持没多久,终于忍不下去,吻住了程潇。 杨天出来时还惊魂未定,张思哲一直跟杨天讨论着案件,可惜杨天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直到进了饭店的包间,喝了半杯冰水才冷静下来。 程潇笑道:“吓得不轻啊哈哈哈!刚才谁信誓旦旦说恐怖片不吓人的?” 张思哲:“我还是觉得那个男主……杨天?天儿,你醒醒啊天儿!” 杨天狠狠揉了把脸:“我说阿哲,咱能停止这个话题吗?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男主变成鬼的画面,还有!你俩呢?真没吓到?你俩胆子这么大吗?!” 这俩心虚沉默,笑容僵在脸上。 程潇「咳」一声:“我俩,还真没怎么吓到,哎呀快点点吃的吧,快点快点。” 吃饭时杨天喝了酒有些上头,拉着其他人又去了一家酒吧。 韩弋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刚进来被这灯红酒绿迷了眼,耳边是摇滚的英文歌曲,男男女女一起玩牌摇骰子,一切陌生又新奇。 程潇早已见怪不怪,被自己的哥们儿拉来这种地方很多次了。 程潇从刚进来就一直牵着韩弋的手,另一只手划拉着手机。 四个人刚坐下,就有两个漂亮的女孩子端着酒杯走过来。显然,一个冲着韩弋,一个冲着程潇。 “请问一下,可以加个微信吗?” “这位小哥哥,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韩弋本能地往程潇身边躲,程潇也大方地将韩弋搂在怀里,微曲着手指,指节勾着韩弋的脸颊。 “不好意思,他不行,我也不行。” 两个小姐姐勉强又尴尬地笑了笑,看出这两人关系好像不一般,识趣地离开了。 杨天三两下点了一桌子酒水,张思哲不喝酒,杨天特地给他点了可乐。 “祝咱们潇哥和韩哥百年好合,伉俪情深,早生贵子,三年抱俩,五年……” 程潇赶紧拦住:“得得得,你可少喝点吧。” 杨天喝得越来越上头,程潇酒量不错,也替韩弋喝了不少,他不想让韩弋喝太多,毕竟韩弋的胃一向不好。 韩弋有些微醺,手肘抵着桌子,支个脑袋。听到程潇手机响了,接着耳边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我出去一下,坐着别动。” 韩弋的眼睛几乎闭上了,轻轻点了下头。 等了几分钟,韩弋微睁开眼,觉得嗓子有些干,看到桌子上还有一听可乐,打开后喝了起来。 怎么越来越晕……好热……眼睛睁不开了……嘴唇好像麻了……渴…… 等到程潇回来时,韩弋几乎趴在了桌子上,手边是一听刚打开的可乐。 程潇快步过去,放下手里的蛋糕,把韩弋搂在怀里,又看了看那听可乐。 完了,韩弋这个小笨蛋不知道碳酸饮料能加速酒精的吸收,本来没醉,喝了这么多可乐,这会肯定醉得不省人事了。 程潇唤了几声韩弋。 “宝贝,宝贝?难不难受?能听到我说话吗?” 韩弋「唔」了一声,察觉到自己抱着的是熟悉的身体,闻到熟悉的气息感到好受些了,便又往那身体里钻了钻。 杨天已经喝大了,张思哲扶着他去卫生间,吵吵闹闹地,韩弋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程……潇……” “嗯,宝贝,想不想吃蛋糕,就是你下午说想吃的那个。” “我,我们……不是……在,在酒吧吗?哪……哪来的……” “小笨蛋,骑手小哥哥送来的。” “哦……我,我想吃……” “好。” 程潇腾出一只手拆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精致的巧克力蛋糕,旁边附着一只叉子。 程潇看韩弋那样子估计连叉子都拿不稳了,那就自己喂吧。 醉酒的韩弋格外听话,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蛋糕,舌尖偶尔擦过嘴角。 眯着的狐狸眼在红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妖娆妩媚,泛红的脸颊和耳朵,微张的唇,一个不落地映在程潇的眼里。 韩弋正趴在自己怀里,上身相贴,腰部凹陷下去,是个完全依赖的姿势。 程潇怕是要忍不住了,终于等到了杨天和张思哲回来。 “我媳妇醉了,我带他先回家了。” “行,行,行……好好……照顾……我韩哥……潇儿,其实……韩哥……真的……真的,真特别,喜欢你……别看他……冷冷的……” 程潇笑了笑:“嗯,我知道。我俩先走了。阿哲你看着点他。” 张思哲:“放心,你俩先走吧,带韩哥醒醒酒。” 程潇半搂半抱地把韩弋带了出来,叫了辆车直接回家。 韩弋东倒西歪地进了门,又磕磕绊绊进了卧室,看到那张熟悉的床,直接躺了下去。 程潇坐在韩弋身边,问道:“宝儿,媳妇?换身衣服再躺着好不好?” 韩弋「嗯」了一声,含含糊糊,依旧趴着不动。 程潇的眼睛一刻也离不开醉酒的韩弋,如果不是韩弋醉了,就这副软乎乎又听话的样子,自己真的想狠狠欺负。 “程潇……” “嗯?” “对不起……” 程潇一愣:“怎么了?你没有对不起我啊。” 韩弋的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我……我,我没有……我不是……不告诉……我害怕,我怕……我怕你会……会,会不喜欢我了……” “我怕……我怕……我配不上你……你会……不喜欢我了……我害怕……害怕你不要我了……我的家,亲人……这些……我怕你知道后……会走掉……” 韩弋不知是醉酒的原因还是什么,感觉眼眶和鼻子酸涩起来。 接着自己好像被抱了起来,靠在温暖的怀里,隔着衣服能感知到对方的心跳。大提琴般低沉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别怕,别怕……” 像是琴弦奏乐,能够与心灵共鸣。 “我不会的,不会走,不会不喜欢你,咱们的宝贝这么好……别怕,别怕……我会担心的……” 韩弋像是醉在了这沉稳悠扬的缠绵里,这里让他心安,他不愿离开,宁愿溺死在这里,永远躺在这盛夏沉醉的夜晚。 第37章 —— ——生病—— 韩弋在程潇家住到了开学前两个星期,一转眼,高二了。 时间仿佛回溯到高一开学报道那天,一场秋雨的洗礼,风里夹杂着初秋的凉意,高远广袤的天空万里无云,碧空如洗,世间显得更加清明透亮,街道的边角零零散散有几片潮湿的落叶,添了几分萧瑟。 刚开学程潇就要早起训练。 程潇费劲吧啦从被窝里爬起来,顶着鸟窝头,又「扑通」倒下,埋在韩弋的颈窝里哼唧。 “唔……老婆……媳妇……” 韩弋早已习惯,闭着眼亲了亲那一团杂毛,带着困意,声音含糊沙哑:“嗯……该起床训练了吧……” 程潇像个没睡醒就要被抓起来上班工作的警犬,十分痛苦:“再也不熬夜了……早起太折磨人了……” 两人昨天回校后,晚上厮混到凌晨。 韩弋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无力地拍了下鸟窝。 闷声道:“我更折磨……” 高二的节奏比高一快很多,学校要求高二要结束高中的全部课程,高三一年用来复习。 尽管如此,韩弋并不吃力,但也没到空闲时间很充裕的程度。 程潇毕竟要训练,学习有些顾不上,多亏韩弋天天给程潇挑题选题,省出来不少时间,程潇虽然难题不行,顶多半斤八两,但基础题很扎实。 繁重的学业加上身体和精神的疲劳,程潇和韩弋几乎是天天倒头就睡,第二天又要绷紧状态,投入一天的劳累。 韩弋再疲惫,也会睡前帮程潇捶捶腿,让程潇好好看看今天的错题,背一背语文和英语。 程潇的腿酸疼,但也心疼媳妇,可韩弋非要坚持。 程潇:“行了行了,腿不疼了媳妇,你快躺着睡觉吧。” 韩弋刚揉了半分钟:“……” “我不累,熄灯了就睡觉。” 灯光突然闪灭,黑暗瞬间袭来。 程潇得逞似的笑了笑:“看吧,小灯同学都想让你睡觉。” 韩弋无奈,被程潇搂在怀里钻进了被窝。 许是今天确实有些疲惫和精神压力的缘故,韩弋这一晚睡得很沉,但却不怎么踏实,长时间堆积的劳累仅靠一晚的睡眠无法彻底化解。 几乎是刚闭上眼,就又要起床。 这天,韩弋起床时头昏脑胀,浑身酸软。他拍了拍程潇的脑袋,张口已发不出声音,嘶哑的声音叫嚣喉咙像是被撕裂了般疼痛。 程潇:“再睡一分钟……” 程潇猛地翻身起来,睡意全无。 “媳妇你嗓子怎么了?!” “头怎么这么热?你发烧了!” 韩弋坐在床上缓了缓,头晕没有丝毫缓解,双眼酸涩发烫,睁开不是,闭上也不是。 程潇的手贴在脑门上,韩弋顺势靠了上去,有气无力:“嗯……好像……” 韩弋说话时,程潇好像听到了从韩弋胸腔发出的震声,每呼吸一下,都会牵动的肺鸣。 程潇三下两下穿好衣服下了床,给韩弋裹得严严实实,打横抱起,冲到了医务室。 二中的医务室大门紧闭,墙上的牌子写着工作时间:8:00-17:00; 程潇:“……” 程潇无声骂了句,转头看到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食堂通往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一看就知道是在抓小情侣道路上坚守岗位的严主任。 “严哥!!” 严主任皱着眉看向跑过来的程潇,刚要斥责两句没大没小,但看到程潇怀里抱着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团,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回事?” “韩弋发烧了!医务室没开门!” 严主任当机立断,掏出手机。 “韩弋父母的手机号多少。” 韩弋在程潇怀里突然挣扎两下,布满血丝的眼睛半睁着,乞求般望着程潇。 干裂的唇不明显地张合两下。 “别……告……诉……” 随即是两声撕心裂肺的咳嗽,肺部隆隆作响。 程潇其实并不知道韩弋父母的手机号,韩弋的目光只让他愣神半秒,转头流利地报了一串数字。 “喂,您好。” 是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 严主任:“韩弋家长您好,我是他老师,韩弋发烧了,您……” 电话那头的女人惊呼一声:“什么?!我现在过去!麻烦老师照顾一下,谢谢!!” 严主任收起手机:“一会韩弋家长来接他,你先带他去门卫室等着,那里暖和。” 程潇道了谢,刚要走,严主任叫住他:“我去跟你教练和班主任请假,早训不用去了。” 程潇勾起嘴角,恭恭敬敬地说:“谢谢严主任。” 严主任摆摆手,走向体育馆。 门口停了一辆黑色SUV,副驾驶匆匆下来个高挑的女人,直奔学校大门口,驾驶室也下来个高个子男人,两步追了上来。 程潇探出门卫室的窗:“妈!老程!” 程潇抱着已经意识不清的韩弋冲出门卫室,老程脱掉自己的外套又给韩弋盖了一层,三个人轻手轻脚把韩弋放进车里,程潇跟了进去,让韩弋横躺在后座上,枕在自己的腿上。 老程一脚油门,黑色SUV径直奔向医院。 一个中年男医生坐在转椅里,推了推鼻梁上酒瓶子底厚般的眼镜,看着手里的检查单子,叹了口气。 这一叹气,给面前的一对夫妻加一小崽子吓个半死。 女人颤颤巍巍地问道:“医……医生……小韩……他……” 男人:“医生……请问是不是……” 小崽子激动道:“您别吓我……我老……” 「老婆」还没说出,医生狐疑地看了面前三个紧张恐慌地面孔,慢声道:“这孩子没什么大事,你们先别紧张。” 医生突然意识到什么,尴尬道:“我就是叹个气……放心,没得绝症。” 程夫人:“……” 老程:“……” 程潇:“……” 医生咳了一声,勉强笑了笑,龇着一排黄牙。 “这孩子就是精神压力太大,神经绷得太紧,导致免疫系统出问题,身体素质下降才发烧的。” “他有哮喘和支气管炎,没完全好,这次烧的严重就复发了,喘气时候能听到肺滋啦滋啦响,呼吸可能有点困难,得挂水。” “还有啊,这孩子是不是从小就营养跟不上,老生病,还不好好治,落了一身病根,体质太弱。 这又是上高中,高中还那么累,更容易生病,别不当回事,现在老多孩子,还基本都是高中生来我这,不是这闹病就是那发炎,一检查,都是精神给压垮了。还有不少得了抑郁症,唉……” 中年医生低头开着药方,叹了口气,摇摇头:“这年头啊,孩子压力多大,真苦……” 三人皆是沉默,只有中年医生自言自语,偶尔叹两口气。 韩弋的手挂着点滴,单薄的身躯陷在病床里,上面盖了层厚实的被子。 程潇轻手轻脚搬来个椅子,坐在病床边,将那只挂着水的手捧在手里,轻的似乎那是个布满裂痕即将破碎的玻璃。 几分钟前。 老程:“你班主任给我来电话了,我跟她请了一天的假,韩弋父母那边也知道了,刘老师通知的……” 程潇没说话,只是沉默。 为什么韩弋连生病了都要瞒着父母。 “你俩上班吧,我在这看着。” 老程和程夫人不可置否,临走前买了热粥和鸡蛋,还有几种清淡的小菜。 程潇刚想凑上前吻一吻韩弋拧在一起的眉心,一阵开门声吓得程潇赶紧收了回来。 是韩腾…… 韩腾的身上还沾着酒气,隔着几米程潇就闻到了。 程潇见到韩腾时,站起来,毕恭毕敬说了声:“叔叔好。” 韩腾「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看到程潇仍勾着韩弋的手指,皱了皱眉,似乎不太理解。 程潇在见到韩腾一瞬间有些惊讶,这个一身酒气,面目凶狠,浓眉斜飞向鬓角,眼底似乎带着仇视,穿着夹克牛仔裤,怎么看都像个街头的地痞流氓的男人,和韩弋没有半点相似的男人,是他的父亲。 “有多严重,还要扎吊瓶?” 男人有些不屑。 程潇愣住了,马上解释道:“韩弋哮喘和支气管炎复发了……” 韩腾抱着胳膊站在病床边,死死盯着韩弋,打断道:“吃点药就行了,给他惯的毛病。” “韩弋他……是因为……” “下次不用管他,给他矫情的,书不想念了就不念,天天请假来扎针得了。” 韩腾似乎对韩弋请假住院极其不满。 程潇这下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杵在原地。 韩弋的脸色苍白没有血气,嘴唇干裂起皮,眼底的乌青尽显疲惫和虚弱,似乎都感知不到呼吸。 “你回去上学吧,我看着。” 「咣」一声,门关上了。 程潇仍站在门口。 不一会,手机响了,是韩弋的妈妈。 “程潇啊,我是韩弋妈妈,韩弋他爸去了吗?阿姨这走不开,让他爸去,医药费阿姨转给你,真是麻烦你的父母了,谢谢你们,真是太感谢了。” “叔叔在里面。” “不用谢。” “没事,钱不用转的。” 程潇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一手拎着手机,胳膊撑着膝盖,支着身体。 走廊空无一人,满是刺鼻的消毒水味,程潇的眼眶酸涩发红,不知是被呛的还是别的。 中年医生的话一遍遍在程潇的心里重复。 从小营养不良……生病不好好治……一身病根……身子虚弱…… 隔了十多年病症又复发了……可能要跟随一辈子了…… 程潇出了医院,漫无目的地走着。 上午,程潇提着几袋水果又回到了医院。 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便推门进去了。 韩腾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韩弋的点滴也扎完了,正安详地睡着。 程潇放下袋子,伏在韩弋的胸前。 肺部传来轻微的响声。 好在韩弋的呼吸平稳了。 程潇默默守在病床边,等待着韩弋醒来。 “我以为好全了,确实十多年没复发了。” “你差点没吓死我,肺都要被你咳出来了。” 韩弋喝了口程潇喂的白粥,又啃了口剥好的鸡蛋。 “对了,我爸妈知道了吗?” 程潇微怔,点了点头。 “刘佳丽通知他们了,早上……你父亲来过了。” 韩弋的身体一僵,随即一笑。 笑得淡然又无奈。 “你见过他了。” “嗯……跟你……不太像……” “是不像,要不是那几张亲子鉴定,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亲生的了。”韩弋嗤笑道。 “几张……亲子鉴定??” 韩弋反应过来说多了,苦笑一下:“啊,就是那个亲子鉴定。” “为什么……” “他们吵架,觉得我不是亲生的,做了好几次了,可惜结果都一样,是亲生。” 轻描淡写的几句,道尽其中的残忍、伤害、无奈和痛苦。 程潇生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无法感同身受。只能隔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看着悲剧发生,腐败,溃烂成创,留下永远都抹不掉的痕迹。 自己成长在如童话般温馨和谐的屋檐下,却不晓得,原来疾苦和不幸才是世间常态。 程潇突然自私地想:若韩弋不是亲生的,自己就可以把他带回家了,一辈子宠着。 “都过去了……”韩弋靠在床头,伸了个懒腰:“不上学可真爽啊……” 程潇回过神来,笑了笑。 这就是韩弋吧。 “是啊,都过去了,以后嫁进我家,让你后半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天天快快乐乐的,天天给你买蛋糕。” 韩弋蹭地一下坐起来。 “我现在想吃……” 程潇塞了块去皮切成块的雪梨到韩弋嘴里,厉声道:“不、行。” “程……潇……” 小狐狸开始撒娇哼唧了。 程潇最受不了这个,谁能忍得了一只软绵绵的小狐狸冲你摇尾巴,蹭你磨你呢。 “不行。” “潇哥……” “老……唔?!” 程潇扑上去,捂住韩弋的嘴。 “再撒娇,现在就收拾你!” 第38章 —— ——我希望韩弋能健康快乐—— ——三十九—— 温姗下了班,把医院里的韩弋带回了家。 “程潇,谢谢你,陪我家韩弋一天了,辛苦你了。” 程潇摆摆手:“没事阿姨,应该的应该的。” 程潇边说边朝韩弋挤眉弄眼,好像再说:照顾媳妇是老公应该做的。 “阿姨我先走了,我爸来接我了。” “哎!快去吧,谢谢你啊程潇。” “别客气,阿姨再见!韩弋同学再见!” 「同学」两字咬的格外重,韩弋笑意很深:“再见,程潇同学。” 回了家,韩弋一如既往径直走向卧室。 溫姗跟在后面叫住了他:“韩弋,呼吸还困难吗?肺还响不响?” 韩弋淡淡道:“不了。” “那今天耽误的课……” “能补上。” 韩弋站在卧室门口,见溫姗没有要问的,就关上了门。 卧室冷清昏暗,窗外是阴郁的深蓝,幽幽蓝光透过玻璃,模糊了窗的轮廓,显得周围更黑暗更沉寂。 窗成了唯一的光源,引得人想靠近,想投身进去。 韩弋一手捂着嘴,一手按着胸口闷声咳了几下,肺又鸣鸣作响,随着一次次呼吸哭嚎。 怕是真的彻底好不了了。 这身体也是矫情,发个烧都得找两个毛病陪着。 韩弋无奈苦笑一下,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他摸出口袋里的诊断书,随手丢在了一边,上面是写鬼画符似的字:支气管哮喘……肺鸣……重度急性…… 韩弋换了身衣服就钻进了被窝,高烧后的虚弱尚未褪去,困意和疲惫席卷全身。 第二天一早,韩弋回到了学校。 走路时一脚深一脚浅,像是踩在棉花上那样无力不稳,小腿阵阵酸软,浑身都使不上劲。 韩弋踉跄一下,被一条结实有力的胳膊扶了一下。 那浓厚的气息,韩弋不看也知道是程潇,直接将整个身子挂在了程潇身上。 程潇半搂半抱的带着韩弋走进学校。 “早训不去了吗?” “一会去,早饭吃了吗。” 韩弋摇摇头,“没胃口。” 韩弋这会正胃疼,一肚子胃酸在翻腾,顶的胸口直难受。 程潇点点头,像是没听见似的,从包里拿出个盒子,打开后香气扑鼻。 撒着芝麻的煎蛋,透明的水晶虾饺,夹着火腿生菜的吐司,吐司是去了边角喝饱了牛奶后煎过的,松松软软,上面淋着沙拉酱,还有一瓶自制的冰糖雪梨,一盒切好的水果。 程潇把东西往韩弋面前摆开,“不是没胃口,就是不上心。”说着在韩弋的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儿。 韩弋不得不承认,闻到香味那一瞬间才知道自己其实是饿得胃疼。 “你骗得了自己,但骗不了我,不吃早饭一会吃药就难受了,药都带了吗?” 韩弋点头:“带了。” 程潇看到韩弋的包里零零散散一堆药盒,还有一瓶止咳糖浆,无声叹了口气。 他从早上就没什么心情。 这无所谓那没必要的,对自己一点都不上心,是不是觉得死不了就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这样下去,哪天连命都可有可无了怎么办。 “怎么了?”韩弋看程潇盯着自己的包发呆。 “宝儿,你多在乎在乎自己好不好,空腹吃这么多药伤胃的。” “是不是不管你,你就这么凑合了。” 韩弋沉默了。 若不是程潇,谁都会以为韩弋真的没胃口不吃东西,都会被他的保护壳给骗了。 他曾多少次空腹吃那些刺激的药物,甚至因为没有水而生吞过好多次。 过后当然会难受,难受而已,又不是忍不了,忍一忍就过去了,自己就这么凑合长大了。 时间一长,自己都习惯了不把自己当回事。 凑合、将就、还行、无所谓……韩弋几乎是和它们一起长大的。 没有被管过,或者是关心过,这是他奢望又畏惧的东西,一句不经意的问候都会成为韩弋难以承受的心理压力,他会怯弱,会愧疚,会惶恐不安,是难以承受的沉重,他选择不要。 自己已经把伤口舔干净了,藏起来了,看不到了,忘了,就好像自己没有经历过那些痛楚。 只要自己逃的够快,闭着眼不去面对,自己就没受过伤吃过苦,那些痛苦就别想追上他。 所幸,韩弋确实是忘了许多,过去没有缠住韩弋的双脚。 但韩弋跑的太快了,会摔倒,会受伤,会弄丢许多东西,但很快就又爬起来,渐渐的,自己也千疮百孔了。 他像是虚浮在海面上,飘荡在天空里,渺渺无痕。 像一片深秋冷风中的枫叶,足迹都未来得及留下,就被赶着飞向前方。 程潇为数不多的难过,每一次都绞得韩弋心痛。 他意识到,自己的本能与习惯,总是无意间伤害着想要爱护自己,照顾自己的人。 这对程潇太不公平了…… 程潇不该忍受这些…… 都怪自己。 难的不是寻找照顾自己的方法,而是克服自己的本能与意识。 可皮筋拉久了,松了,垮了,还能变回去吗。 程潇明白,韩弋只是习惯了,意识不到这些。 “宝儿,多吃点,半个小时之后再吃药,能……好受点,我得去训练了。” 程潇不舍地揉了揉韩弋的头,在额头印下个轻吻。 “程潇……我错了……” “小傻子,瞎道歉什么,我可不要……”程潇轻笑一声:“我只是心疼,你照顾不到自己,那就我来照顾,所以你好好听话好不好。” “好……” “我听话……你别不开心……” “怎么算听话?” “要吃早饭……不能空腹吃药……” 程潇摇头:“宝儿,你不用去想这些。” “以后哪里难受了,胃疼头疼,咳嗽,呼吸困难,再或者,冷了热了,渴了饿了,想睡觉了,这些,让我知道。” 韩弋有点没懂:“?” 程潇突然懊恼自己嘴笨,心里想的就是说不明白,叹了口气。 “就……不要忍着憋着,要让我知道。今早你那脸色苍白得吓人,肯定胃疼折磨的,我要是被你糊弄过去了,就这么忍着了?” “我……”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就……习惯了是吧……习惯挺难改的……本能反应也挺难克制……” 连自己都意识不到…… 这晚,程潇格外凶狠粗鲁,深沉的吻里充斥着心疼,难过,后悔…… 就算身体相拥缠绵,进了韩弋的身体,也进不去他的内心,将真实的韩弋拉出来,何况那扇大门对韩弋自己都紧闭着。 那扇尘封已久的门后,是韩弋的过去。 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虚空,四处弥散着恐惧和梦魇,侵蚀人心的魔爪乱舞…… 混沌之中当然还有,韩弋真实的自己,否则韩弋永远摆脱不了梦魇带来的恐惧,永远是个残缺的人。 韩弋已经好几天睡得不踏实,总是死死攥着程潇的胸口的衣服,时不时低声。 程潇不知是第几次叹气,这学期开始,韩弋经常会这样,白天高强度的学习,早年身体的欠缺和病根,导致现在一直很虚弱,之前的哮喘病和支气管炎又复发了,虽然见好,但一直没痊愈。 二中的环境,普通人得个小感冒都要半个月才见好,更有一个月还在鼻塞流鼻涕。 高强度的学习和压力,频繁的考试,严格的时间管理,加上本就不充足的睡眠时间,学生几乎没有喘气的机会。 而现在学校领导不知抽了哪门子的疯,周六放学时间延长到晚上五点,周日早上八点学生都要到齐在教室开始自习。 程潇把韩弋拉得更近些,让他贴着自己的肩窝,又亲了亲他,能稍微有点安抚的作用。 韩弋一整晚都环着程潇的身体,像是个害怕黑暗的孩子躲在大人的怀里。 天气越来越冷,秋冬换季时正是韩弋病症加重的时候,韩弋趴在桌子上,咳的直冒冷汗。 程潇皱着眉,轻拍韩弋的后背,凸起的肩胛骨和脊椎骨显得病人如此憔悴虚弱。 韩弋直起身,吃力地喘了口气。满眼红血丝,含着泪光,眼眶通红,及其苍白的脸很快布满血色,脸颊已经凹陷下去,嘴唇发白干裂。 程潇的心都在滴血:“宝儿,咱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韩弋的声音嘶哑无力,像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没事……换季……就……这样……过,过几天……就好了……” 随后他勾了勾嘴角,无力笑着,想安慰程潇。 如果自己是个正常人,程潇就不会白白跟着着急难过了…… 对不起……让你着急了……让你不开心了…… 对不起…… 这一天,杨天,张思哲,胡悦,江馨黎,还有程潇的几个朋友,跳高那个薛小飞,打篮球的陈泽,刘玉麟,张铭五六个队友,得知韩弋病重了,每节课下课都要来几个人探望,杨天几个把能搜刮的润喉糖和止咳药都一并送了过来,还有一条围巾,一个针织帽,一打医用口罩。 程潇的几个体育生朋友就比较有能耐,有一个直接拎了个保温桶,里面是川贝炖雪梨,银耳红枣汤,蜂蜜山药。 程潇接过来,道了谢,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这群大老爷们儿竟然会做这些,看着还有模有样。 “我媳妇走读,放学比咱早,隔三差五给我送宵夜,我跟她说了嫂子病了,她就送了这些。” “谢谢啊,明天还你。” “哎哎,客气什么……”跟程潇差不多高的男生嫌弃道:“走了啊,好好看着嫂子。” 程潇失笑:“好。” 或许是昨天大家送的温暖,韩弋这晚睡得很熟,呼吸时几乎听不到肺鸣了,咳嗽明显见好。 程潇忙着忙着,满脑子都是韩弋,加上在学校时对今天几月几号没什么概念,自己的生日到了都忘记了。 韩弋偷偷订了个蛋糕,又偷偷顶着寒风取回来,藏在杨天那。 晚上回寝室,韩弋麻烦杨天带着蛋糕先走,自己和程潇回寝室后,趁着程潇不在,在跑到杨天那把蛋糕拿回来。 程潇洗漱完,看到寝室灯灭了,正纳闷呢,推开门,看到一盏烛火。 微弱的暖光下,一个漂亮的男生正捧着蛋糕,微笑着。 “生日快乐,程潇。” “17岁了,以后都要平安喜乐。” 男生笑得很温柔,很开心,笑得也很疲惫,那是病痛折磨后的憔悴。 程潇的鼻尖酸了,一株水滴形状的火苗摇摇晃晃,来回照亮两个人的脸庞。 一个是柔和光亮下也遮挡不住的消瘦憔悴,一个是抿着嘴,通红的眼里清澈得可以看到烛火摇晃的倒影。 韩弋笑了,低头看了眼蜡烛。 “别傻站着了,许愿吧。” 程潇回过神,直勾勾望着蜡烛,喃喃道:“我希望……” “笨蛋,说出来就不灵了。” 程潇似乎没听见,心神合一又虔诚样子像是在教堂里祈福的忠诚信徒。 他十指交叉抵在下唇,目光落在那株灯火,明亮的眼眸热情又期待,倾注了全部真诚。 “我希望韩弋能健康快乐。” 韩弋哽住了。 随即「呼」一声,蜡烛灭了。 像是怕神会因为自己把愿望念了出来而反悔不去实现,赶忙吹灭了蜡烛就当神已经答应,来不及反应过来自己的耍赖。 蛋糕还完整的放在一旁,上面的「17」蜡烛面前是两个紧挨着的两个男孩,他们穿着校服,牵着手,走在繁花盛开的奶油世界里。 第39章 —— ——葡萄—— 这学期的最后一次月考过去,就剩期末考试了。 韩弋顶着病,硬生生一直稳在学年前三。 下午五点不到,天已经彻底黑了。 韩弋支着下巴,偏头望着窗外出神。 还有两分钟下课。 程潇今天累不累。 没受伤吧。 还有一分钟。 一会得快点,人太多耽误时间。 还有半分钟。 该穿衣服了。 叮铃铃! 韩弋丢了笔,拢了拢衣服快步冲出教室。 刚出教室门,和刘佳丽撞个正着。 刘佳丽打量了一眼穿好外衣脚步匆匆的韩弋,阴阳怪气道:“走这么快?是不是就等着下课呢?看你这速度也不像得病了啊。” 韩弋出于礼貌和尊重,还给她个眼神,好歹算是正视一眼。 “是。” 为了避免和刘佳丽产生没必要的废话,韩弋说完扭头就走。 韩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惹着刘佳丽,一直受到她莫名其妙的关注,逮到机会就不放过。 自己身体最虚弱的时候,上两阶楼梯就气短胸闷,呼吸困难甚至有窒息的感觉,一口气没上来就过去了。 学校规定有正当理由和患有疾病可以申请病假,不用两个课间去跑操。 就算这样,刘佳丽仍逼着韩弋去跑操,“全班四五十个人,就你一个人搞特殊,你好意思吗?别人也有不舒服的难受的,都去跑操了,怎么就你得请假,你也不是腿坏了动不了,还不如人家小姑娘吗?病了就得运动,你不运动就体质弱,病就好不了。” 当时程潇直接拎着韩弋的诊断书怼到刘佳丽脸上,上面明晃晃几个大字:急性、重度、支气管炎哮喘、需静养,以及:不、宜、运、动。 刘佳丽黑着脸,吃了个大瘪似,极不情愿地允许了。 在她心里某个角落却还在后怕和窃喜,自己险些惹出祸,要出了事自己铁定脱不了关系。 后来学校评校三好学生一类奖项,论品学作风,韩弋都是第一人选,刘佳丽却悄悄换成了成绩勉强说得过去,给自己送过礼的一个学生,因为许娇娇成绩太次,写上去明摆着掺着水分,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这么个学生,但还是硬生生给许娇娇抢了个名额。 要不是严主任和程潇韩弋唠嗑提起来这么个事,俩人根本不知道,杨天和张思哲班里都通知了,也公平公正的评选,到自己班这儿,还公平公正呢,直接内定了。 就在刘佳丽要把名单交上去时,严主任亲自来查了。每个班级走访调查,班主任是否通知到位,评选时是否做到公平公正公开,对评选出来的结果是否存在异议…… 刘佳丽接到通知后,上课写断好几根粉笔,又气又急,数学题讲的乱七八糟,思路混乱,心里问候严主任这波操作八百回,但明面上还得笑脸相迎,在她眼里,领导上级都要讨好。 韩弋果不其然几乎全票通过,就连程潇也被同学们按了个奖上去,许娇娇无能无才,一多半的人看不上她,自然而然最后什么也没捞到。 刘佳丽全程皱眉抿嘴,不吭一声,韩弋的票数直线上升,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嗷嗷窜上去。 直到看到程潇被全民推举到了「个人励志风采奖」时,刘佳丽的心跳短暂的停了两秒,然后开始轰然炸裂。 刘佳丽的那些小动作数不胜数。 韩弋和程潇都懒得理会,没兴趣,不好奇,刘佳丽这个人就够硌牙辣眼了,唯恐避之不及,只有听班里人念叨才会了解一二。 韩弋偶尔想起这些,也只是一闪而过,在他看来都无所谓。 他直接去了篮球场,正赶上训练结束。 “潇儿!你媳妇儿!” 韩弋天天来等程潇,这些体育生们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嫂子好呀!” “嫂子今天气色好多了啊!” “今天的嫂子明显比前一阵子有活力了!” 程潇的队友们一个接一个跟韩弋打招呼,像是见着了亲嫂子。 韩弋本就是那种光是站在那,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给人一种疏离和清冷的感觉,但又很讨喜。 加上韩弋是程潇的男朋友,自己好哥们的男朋友,那也是自己人,所以这群男篮运动员们对韩弋又热情又关照。 韩弋笑着回应关心和问候,不停道谢。 程潇跑了过来,俯下身细细地看着韩弋的脸。 韩弋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脸有点泛红。 “怎么了?” 程潇一脸认真,随后轻松一笑。 “脸色是好多了。”程潇想摸一摸韩弋的脸,刚伸手,又收了回去,被韩弋看个正着,不解地看着程潇。 程潇无奈又遗憾:“刚训练完,手脏,想摸摸你怕给你蹭脏了。” 说完用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韩弋看到那手掌除了磨出来的茧,几乎布满了灰黑色尘。 韩弋定定看了两秒,抓过程潇擦汗的那只手,倾身吻了一下程潇的眼睛,考虑到这是公共场合,韩弋轻点一下就飞快地分开了。 尽管只有一瞬间,温度还是留在了上面。 “辛苦了,想摸就摸,我又不嫌弃。” 程潇还是竭力去忍了,不仅是想揉揉韩弋的脑袋,摸摸他的脸。 两人一如既往去了食堂,挑了个角落坐下。 寒冬傍晚,夜色降临,最温暖最舒心的不过是和自己爱的人吃顿热腾腾的晚饭,聊着彼此分开那段时间里发生的趣事。 韩弋很喜欢听程潇讲那些可爱的人,有趣的事,就好像发生在自己身上,在自己黑白灰的世界里添一道色彩。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受风还会难受吗?” 程潇几乎无时无刻担心着韩弋的病情,毕竟是个慢性病,一时半会,甚至三年五年都好不了。 韩弋笑了笑,摇摇头:“不会了,刚才一路走到体育馆,吹了点风也没有什么感觉。” 换季终于过去了,韩弋最难熬的那段时间可算挺过来了,程潇都不禁松了口气。 “那些药还都得吃吗?” “嗯,得吃。” 程潇长这么大没怎么生过病,几乎不吃药,偶尔吃一次能痛苦半天。 程潇想到韩弋一次要吃一大把的药。 “嘶……” 想想就头皮发麻,满嘴苦味。 韩弋被程潇龇牙咧嘴的样逗笑了:“没事,习惯了。” 话是如此,程潇还是心疼。 回到教室,程潇就一直埋头忙活,还半侧个身,偷偷摸摸不让韩弋看到。 韩弋好奇,探身想瞧一瞧,被程潇拦住了。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等会媳妇,下课给你看。” 叮…… “媳妇你看。” 程潇把一个保鲜盒捧到韩弋面前,里面是几颗剥好的葡萄,就是这葡萄有点丑,好像还被人拦腰截断了一半。 韩弋笑个不停:“这葡萄还丑的怪可爱的。” “嘿嘿嘿,媳妇快吃吧。” “好,我吃完药的。” 韩弋伸手到程潇包里找药却没找着。 “药呢?” 韩弋正纳闷,程潇用小叉子扎了个葡萄塞到韩弋嘴里。 葡萄很软很甜,一点不酸,剥了皮又滑滑的,抿了一下就滑下去了。 程潇细细观察着韩弋的脸,上面只有被葡萄甜到的惊喜。 “yes!吃完了!” 程潇激动得不像是韩弋吃了颗葡萄。 韩弋:“?!” 程潇的手指戳了戳韩弋的肚子,得意解释道:“刚才那个葡萄里面包着药片,就是那个小不大点一个,放嘴里沾点水就特别苦的那个,刚才是不是一点没苦味啊?” 韩弋反应过来,还真是。 程潇忙活一个晚自习,就为了让韩弋连吃药都是甜的。 唇齿间留着葡萄的甜香,似乎还有程潇独有的气息。 如海洋,如蓝天。 不管你是多么破烂不堪,残缺不全,他都会坚定的选择你,包裹你,知晓你,治疗你。 这份淡蓝色的幸福和欢愉,纯净,安详,广阔。 如果可以用颜色形容一个人,那程潇一定是蓝色。 沉稳,勇敢,坚定。 程潇在用自己的方式,一遍遍告诉韩弋,你要接受爱,你本应该被爱。 细水长流是耐心,汹涌澎湃是勇气。 他随时等待着,并准备着那扇大门的打开。 一定会很痛苦,因为那是伤口,也是心病,重复着撕裂和愈合。 韩弋的视线模糊了,但面前那双眼眸依旧闪亮,能穿过层层浓雾,告诉他相信希望。 程潇慌了:“怎么了媳妇?!还苦啊?是不是没包好?快快快,喝口柠檬茶。” 自从韩弋病了,程潇一般不会给韩弋喝这些甜的饮料,怕太甜了,韩弋的嗓子不舒服,咳嗽加重。 这会儿急了,暂时顾不上那么多了,但也就给喝一口,两口吧,算了算了,先不管这些了。 韩弋没喝,扬着头眨眨眼,压下泪花。 “没有,甜着呢。” 韩弋的声音带了些鼻音,喉咙依然沙哑。 “那……” “我就是……有些不太敢相信……”韩弋笑了,有些自嘲:“不太敢相信……程潇这个人……会这么爱……我……” 韩弋质疑的不是程潇的爱,而是自己。 两人沉默片刻,耳边同学的吵闹声飘的越来越远,教室里的一切也随之远去,没人注意到这方天地,这空荡荡的一角。 程潇扶着韩弋的下颌,指尖还带着葡萄的清香。 “别质疑,韩弋是值得被爱的,也本就应该被爱。” 当韩弋不在质疑自己时,那扇门上的最后一道锁开了。 晚上,韩弋格外粘人,睡觉时还要程潇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韩弋本以为甩掉了那些阴影魔障,其实是自己躲在黑暗里,装作看不到他们,和黑暗融为一体,自然就看不到黑暗了。 韩弋拧着眉头,双眼紧闭,呼吸急促,发着抖牢牢抓着程潇,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韩弋梦魇了,叫不醒。 往常韩弋都会惊醒,噩梦就会被打断,但这次程潇一遍遍唤着韩弋,却叫不醒他。 “韩弋……我在……别怕……” “我在……” “韩弋……” “别怕……” “韩弋……” 韩弋这次的反应和上次在浴室很像,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睁眼,没有抱着自己,而是抱着程潇。 短短的指甲刺入程潇的皮肉,留下一条条红印,甚至渗着血珠。 像是极度恐惧和濒临绝境下的挣扎与反抗,在本能的求救。 程潇不觉得皮肉疼,也许真的疼,但被来自心脏的疼痛覆盖了。 “韩弋……”程潇将韩弋死死扣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脸,生怕拍疼了,声音都发颤了:“别害怕……醒醒……我在呢……没事……别怕……” 韩弋站在一片黑暗里,前方有一扇大开的门,插满了像利剑的暗红光束,落在地上,像一道道迸射的鲜血。 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人影,不,是人是鬼看不清,他手里拖着一把铁器,似乎上面也挂满鲜血。 他背着光,明明看不到脸,但那双鲜红明亮的双眼,惊悚恐怖,直勾勾盯着自己。 好像死神。 死神拖着铁器,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靠近。 韩弋被死死钉在原地。 明明梦到过很多次,从小到大一直没变的场景,再次见到仍然会害怕。 那身影越来越近了。 四周都是黑暗,无处可逃。 “程潇……程潇……你会来救我的是吗……我等你……我不走……” “程潇……你来带我走好不好……带我离开这里……我不想再梦到这里了……” “我……我自己跑不掉……这次也是……” 那跟铁器被挥舞到韩弋的头顶,眼看要对着韩弋的脑袋砍下来。 这时,一个淡蓝色的身影从身后覆上来,抱紧了自己,带着十分熟悉的气息。 自己好像飘了起来,被一双手牵着,面前的死神越来越远了,变得模糊了,周围越来越亮,好像回到了蓝天之下,目光所及繁花盛开,蝴蝶纷飞。 而那间房屋和里面的死神渐渐缩小成一个原点,最后消失了。 噩梦终于有了尽头。 程潇松了口气,韩弋终于冷静下来了,但还是没醒,但这已经足够了。 程潇等了半个小时,韩弋的呼吸一直平稳,安详地躲在自己怀里,嘴角似乎还挂着微笑。 韩弋第一次没有被惊醒,噩梦似乎结束了,现在的梦境应该挺美好。 程潇轻笑一声,在怀里人的额头印下一吻。 在那之后,程潇第一次知道韩弋的噩梦是什么,往常韩弋都会中途惊醒,试图摆脱,逃避,也是竭力克制,藏起病态的自己。 因为他害怕,害怕会伤害程潇。 韩弋拼命的遮掩,希望在程潇面前是个尚且完好的人。 他觉得,程潇这么好的人,自己能和程潇在一起已是上天恩赐,怎么能让程潇看到那片狰狞,这太残忍了,不应该,不公平。 直到程潇那句:“我随时愿意被你麻烦,哪怕是因为你而难过,痛苦,我都愿意,甚至会觉得幸运,因为我能知道,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你。” 第40章 —— ——长眠—— 周六上午,有个半小时的课间,不用跑操。 跑道上的雪被清扫干净,堆在里侧的绿草地上。 程潇韩弋绕着跑道走圈。 “那个噩梦很久了吗?”程潇轻轻问到。 “嗯……”韩弋没有回避,淡淡说道:“好像……小学时候就经常梦到。” “还会梦到其他的吗?” “嗯。” “都是很……” “是。” 短暂的沉默里,耳边呼啸着寒风。 韩弋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会梦到那些东西……” 程潇不言,片刻后「嗯」了一声。 韩弋轻描淡写地一笑,程潇看到了里面的苦涩和痛楚。 他牵起韩弋的手拉进自己的兜里。 “因为那些是我的童年……” 程潇不禁收紧了握着韩弋的那只手,眉头皱了起来,低头直勾勾看着跑道上白色的线。 “我……以为能忘掉,只要平时想不起来就算是摆脱了……但是一到晚上,睡着的时候,那些东西就会钻进我的梦里。” “所以那些……都是真实的是吗?拿着铁棍要打你……抓着你的头往墙上撞……还有……拿刀……” 许久,韩弋应了一声。 “嗯。” 程潇哑然,感觉浑身血液倒流涌进心脏,身体不受控制的僵硬变凉。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亲生父亲可以对自己的孩子残忍到这种程度。 程潇的成长环境太好了,或者说被家庭保护的太好,他知道有人会不幸福,家庭不都是和谐温馨,家暴仿佛离自己很远,只知道这是些不好的东西,从未真正见过,认知仅停留在表面。 当这些真实发生在身边时,就会显得更加震撼和难以理解。 这也是韩弋从不将自己的不幸表露出来的原因,他可以发泄,可以向程潇诉说,程潇会让他得到一些解脱,但他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要让一个生活在幸福里的,健康快乐的人,去看一片溃烂发臭的废墟。 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自己,和程潇这样的家庭始终隔着一堵墙,一道横沟。 韩弋会很庆幸,这样程潇就看不到自己成长的世界。 “你……” 程潇想说「你的父亲」或者「你的爸爸」,对于他来说,这是最熟悉和亲切的词,但最后开口确是: “他。” 韩弋或许不愿意,那样的人是他的父亲或者爸爸。而且,韩弋从不会这样称呼,唯一那次,叫得生涩又勉强。 “他……为什么要……” 韩弋摇摇头:“记不大清,我小时候很害怕他,什么也不敢做,就躲房间里,他喝酒回来,经常把我拖出来打。” “我当时小,只知道自己被打了,他说什么我记不清,好像看我就来气,一直在骂我。” 韩弋轻轻叹了口气,转头望着程潇。 “对不起。” “不要。” 程潇的声音发颤,似乎有些哽咽,在韩弋道歉的同时拒绝了。 他停下脚步,拉住韩弋。 他看到了他满眼的难过和悔恨,甚至抓着自己的手都在发抖,但却握的很紧,火热的温度好像要融化自己冰冷的壳。 韩弋不愿意让程潇有这样的表情,他会心疼。 他努力笑着:“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会自责的。” 笑得好像哭一样。 程潇没回应。 那双眼睛看得他心头酸痛。 但他仍旧笑着:“后悔告诉你了。” “我还是舍不得让你因为我变得不快乐。” 程潇低下头,重重喘了口气,甚至能看到胸腔的起伏。 一阵风扫过,程潇抬起头,额前的头发被掀起,骄阳正烈,照亮了程潇的脸。 韩弋再次看到了,那双山林泉水般清澈明朗的眼眸,一束光落在上面,粼粼波澜如星河,里头倒映着一个人,赫然是自己。 “我不是说过吗……”程潇的声音温柔深沉,那是包裹着浓厚爱意才会有的独特嗓音:“不要背着我难过。” “这样我会更不开心,会更难受。宝贝,我是你的男朋友,你可以跟我发泄,跟我倾诉,甚至对我表现出任何情绪。” 程潇走上前,那只握着韩弋的手没有松开,另只手捧着韩弋的侧脸。 “宝贝啊,多赖着我点好不好,你不是一个人了,不要把我挡在身后,我们一起面对,这样好吗?” 这样的程潇给人无比的安全感和依赖感,像深沉大海,让人沉湎,一但陷入进去,就难以出来。 他哽咽地问:“为什么……要让你也……” “因为我很爱你,真的很爱你。” “我想补上那些缺口,想在你害怕的时候第一时间陪着你,想陪着你去战胜那些你逃避的东西。” 每次程潇这个样子,韩弋都会动摇。 但他不是自私的人,他不愿意把程潇拖进来。 他甚至想过,如果自己的父母发现了他和程潇的关系,他们一定不会放过程潇的,程潇会被骂,甚至会被打,他的父母都没有这样对他,却要因为别人挨一遭,韩弋怎么舍得。 自己被打断腿倒无所谓,可程潇会被牵连,就连程潇的父母也会受到影响。 可是,程潇总是反复告诉他,自己很爱他,他值得被爱,他可以去依赖。 每当他要退缩,程潇就会小心地靠近,伸出手,耐心的等他出来。 程潇知道,若稍有不慎,韩弋会躲得更深,就不愿意自己出来了,像受惊的流浪猫,躲在车的底盘下面。 若是和他一样去逃避,整天只知道玩笑打闹,那韩弋就永远走不出来了,一辈子都要受折磨。 “我知道,程潇……”韩弋颤颤巍巍地说:“但是……程潇……我不想你和我一起……” 他不想程潇和他一起受苦了。 程潇愣住了:“什么……” 韩弋抽回了被程潇攥着的手,他退了一步,程潇的双手落了空。 韩弋这一退步,正巧退到了楼房的阴影里。 光阴相隔的边界线横在了两人中间。 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着程潇的心头。 韩弋不像是站在阴影中,而像是站在黑暗里。 自己越来越看不清那张熟悉的脸了,他越来越远。 “韩弋……别……” 程潇从未如此慌乱害怕,韩弋那双像是饱经风雪的眼睛,此时明明深情又爱恋,但好像不止这样,里面还有不舍和绝望。 “程潇……”韩弋像是极度疲惫,声音轻的似乎风一吹就散了:“对不起……” 自己和程潇的差距天生就注定了,程潇应该和程潇那样的人在一起,他们相配且完整,每天都会很快乐,没有烦恼,还会得到亲朋好友的祝福。 不会为另一半发愁痛苦,不会见到底层的辛酸疾苦,也不会承受以后自己带来的沉重负担。 他那么善良,阳光,美好。 因为和自己这种人在一起而变得不幸,实在是残忍。 不等韩弋说完,程潇上前抓着韩弋的肩膀,带着怒气和不解:“别对不起!” 程潇这是第一次在韩弋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戾气,因为韩弋要放弃,要松手,又要独自躲进黑漆漆的世界里。 但很快,程潇又难过起来,几乎是带着哭腔,因为心脏刺痛,声音断断续续打颤:“别对不起……明明之前好好的……我知道你不愿意提起那些,我知道你在逃避,我知道你害怕什么……” “我一直在等……等你慢慢好起来……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我都会等……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很喜欢你,他们很支持我们两个,你的父母那边,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很喜欢你……喜欢得发疯……你想怎样都可以……但是我真的……我真的舍不得你自己去面对那些……我舍不得你自己做噩梦……舍不得你自己带着一身病没人管……舍不得你自己天天活在过去里出不来……舍不得你总是自己一个人……” 程潇觉得眼眶胀痛,他的额头抵在韩弋的肩上,低头看着地面被一点点打湿。 他看不到韩弋的脸,只知道韩弋在剧烈的颤抖,像是内心在做激烈的挣扎。 寒风吹在两人脸上,似乎比以往更加冰冷,脸上刺骨的疼痛甚至能刻入心里。 中午,两人都没吃饭,直接回了寝室。 他们第一次睡在个自的床上。 直到放学,两人互相说了句:“再见。”便再也没有了。 韩弋回了家,房子里一片昏暗,他没有停留,径直进了卧室,锁上了门。 他抵在房门上,像往常一样,愣神许久,当他反应过来家里没人时,才摇摇晃晃倒在床上。 溫姗加班了,还要去看外婆。韩腾根本不知踪影。 挺好,就自己一个人了。 韩弋觉得很疲惫,连呼吸都觉得累。 他直勾勾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眼角不停流淌着泪水,但他却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呼吸都很平稳,像个木偶。 韩弋这个人,像是死掉了,被他自己亲手杀死的。 程潇是韩弋存在的意义,活着的组成,一切感情的寄托,现在他不在了,是自己推开的。 一早就注定了结果,却还要贪恋,代价真的太大了。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要分手。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和本能似乎在操纵他,每当他燃起一星点的希望就会被扑灭,随即就是一掌冰冷的耳光,而那个罪魁祸首其实就是他自己。 许久,他爬起来,屋内一片黑暗,只有窗边散落着几缕昏黄的暖光,是街边的路灯。 微弱泛青的光晕成了黑暗冰冷中唯一的温度。 韩弋又一次想扑进去。 他猛地回过神来,借着光看清了床单上两片湿漉漉的痕迹,他又看了好久,眼睛都不眨一下,像个雕塑,入神到自己仍在流泪都不知道。 直到去浴室洗澡,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泪痕,眼角还不停流着泪,眼睛已布满血丝,眼眶通红,除去这些,那张脸和往常一样。 韩弋已经不再去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大脑一片空白,但却仍然很难过。 自己什么都不想,为什么还在流泪,韩弋问着自己。 脱掉上衣时,那串挂在自己腕骨上的手链出现在眼前。清透纯粹的冰蓝,自己最喜欢的颜色,也像极了程潇。 韩弋小心翼翼摘下它,用衣料仔细擦拭干净那块宝石,在灯光下又检查了好久,生怕漏掉哪处细节没擦干净,最后轻轻放回黑色丝绒小盒里,把他藏在了抽屉最深处。 花洒里是冰冷的水,韩弋没有避开,就站在里面,一直等到水热了才动一动。 他被热气包裹的有些头晕,甚至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没当回事,以为是洗的太久。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开始剧烈颤抖,浑身脱了力似的,连沐浴露的瓶子都拿不动了。 他打开花洒,急着冲洗干净,只当是太累了,可心慌是怎么回事。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水正悄悄带走他背上的冷汗。 韩弋扶着瓷砖墙壁想慢慢蹲下去缓一缓,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程潇看着微信聊天框,许久也没有打出一个字。 他从下周开始要去比赛了,要去整整一周,这是他拼命训练才得到的上场资格,高二年级一共给两个名额。 他本想等到周六再告诉韩弋,再跟他好好道个别,他不想太早告诉韩弋,因为若是一早告诉了韩弋自己要离开一周,韩弋就要提前好多天低落,他舍不得。 这一等,等到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上午那半小时发生的一切又如洪水海啸涌进了程潇脑海,强烈的冲击一次次精准的撞在程潇的心脏。 程潇止不住的流泪,空荡荡的房子任他撕心裂肺的去哭,去吼。 绝望,苍凉,悲哀,凄然。 许久,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床边,曲着一条腿,胳膊搭在膝盖上,额头垂在小臂上,身边是那个太阳花相框。 晚上十点,一个醉汉掏着兜里的钥匙,随便拎出来个朝着门的钥匙孔插了半天没插进去,他骂了句,换了一把继续,仍对不上。 他把钥匙狠狠砸向地面,一遍踩一遍怒吼咒骂,楼道里的感应灯一连亮了好几个楼层,他扬起手往死拍了拍门,“开门!!” 没人回应。 他又抬脚踹了十多下,仍没人回应,他掏出了手机。 “喂!你他妈死哪了?!赶紧他妈的给我开门!你他妈死了吗你?!啊?!死外头去吧!你妈了个逼的,快去死!!” 男人扔了手机,解恨似的又对门连踢带踹十几下,终于累了,才停下。 门那边,伸手不见五指的房子里只有浴室亮着暖光色的灯,花洒一直喷洒着热水,浴室内温度升高,雾气缭绕,看不清的最里处,躺着一个瘦弱单薄的少年,浑身被热气蒸的粉红,但苍白的唇让人触目惊心。 在这柔和的暖光下,沐浴露的清香弥漫四处,似乎能安神,少年躺在一潭温热里,细微的水丝织成绸缎覆在他的腰间,他神情安静祥和,好似长眠。 第41章 —— ——该来的还是来了—— 溫姗急匆匆赶回来,看到坐在家门口地上的韩腾。 此时他仍醉得不省人事,怒目圆瞪的看着面前这个裹着寒风,面色沧桑的女人。 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他妈的,死哪去了,几点了,你他妈看看几点了!!” 最后一句像是猛兽的怒吼,震聋发聩。 溫姗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似乎也有些害怕和恐惧。 她像做错了事似的,语气都低落下来。 战战兢兢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我就是去我妈家了……韩弋不是在家吗……” 韩腾不听她解释,急躁暴怒的命令她开门。 当韩腾一把拉开门,不顾门板撞到了温姗的半身,看到一片幽静黑暗中,只有浴室亮着灯,还隐约传来花洒的声音时,韩腾心中的不爽和躁怒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如洪水撞破堤坝,轰然炸裂了。 “死崽子!我他妈在外面蹲那么长时间你不给我开门?!你妈了个逼的!给我滚出来!!” 浴室里仍旧没有动静,空当当的房子传来回音。 韩腾最忍受不了自己被无视,他像是急于在刚才的自己面前挽回面子,冲上去一脚踹开了浴室的门。 “嘭!” 伴随着溫姗的一声尖叫,门被踹弯了,又重重的弹了回来,接着迎来了韩腾的第二脚。 “嘭!” 溫姗被惊醒,扑上去喊道:“别踹了!别踹了!” 韩腾扒开破烂不堪的门,被迎面的雾气顶的一阵眩晕,那雾气是在太浓太热,如溺在水中让人窒息,升起的气压穿透皮肤和骨骼挤压着肺部和心脏。 韩腾一个踉跄,红着眼直逼那扇干湿分离的玻璃门。 “咔嚓!”一声尖锐的声响从浴室里炸开。 等溫姗到浴室的时候,面前的一幕让她捂嘴惊呼。 韩腾一条腿的裤子已经被割的破破烂烂,布料挂着鲜红的血两边绽开,里面源源不断涌出鲜血,碎玻璃挂满整条腿。 他像是失了灵魂,仅剩一个躯壳立在那里,直勾勾盯着自己血腥的腿,刚刚的狂躁如空气中的水汽渐渐消散。 玻璃隔断让溫姗仅能看清里面躺着个躯体,但他的头和半边肩膀却露在门边,没有遮挡。 溫姗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就在她要晕过去的一瞬间,仅存的理智和极度惊恐将她拉回现实。 她跪倒在了瓷砖上,扶着洗衣机勉强撑住身体,看着满地都是挂着鲜血的玻璃碎片,像猩红的獠牙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隔断里,鲜红的血融进了地上的温水,迅速扩散,从门边向内侵蚀,一点一点,吞噬掉地上的少年。 少年的脸上,肩上,布满了血珠和渗血划痕,有自己的血,有韩腾的血。 他好像被吸血鬼吸食干净了鲜血,抛弃在了血流成河的硝烟里。 十点四十五,救护车将韩弋送进了医院。 溫姗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抽泣,护士小姐姐递给她一杯温水。 “没事的姐,您儿子是低血糖昏过去了,一会就能醒了,您爱人的腿缝了几针……” 溫姗接过温水并道了谢,却止不住低声流泪。 不久,医生请溫姗到他的办公室里。 医生像是见惯了各式各样不同伤病程度的患者,没什么顾虑,开门见山说道:“您儿子严重低血糖,昏了应该有四个多小时了,怎么才送来,超六小时就危险了,现在已经有影响了,加上轻度脑震荡,得等一阵子了。等他醒了按铃叫护士看看情况,别到时候万一真影响精神状态了。” 温姗恍惚地点头,医生继续说道:“这孩子干什么了,脸上那么多划伤,脖子肩膀上全都是,玻璃碴子都进伤口里了,他右眼有个伤挺严重……” 医生在自己右眼斜上方的眉骨比划了一下,“从这划到眼皮上,等他醒了叫他别睁右眼,纱布给他包上了,好好养着应该没什么事。” “你爱人的腿有两条伤口太深,得缝针知道吧……”医生叹了口气:“唉,这都怎么整的啊……” 溫姗摇摇晃晃离开办公室,她觉得很累,脑袋昏沉,动一下都不想,仿佛每走一步就要有无数的困难去解决,她太累了,包袱太多太重了,她甚至不想去面对了。 韩弋又一次独自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苍白消瘦,憔悴病态,一副病魔缠身的状态,皮包骨似的手背上刺着针头。 他的右眼被一块厚的棉纱布遮住,左脸稍好一些,右脸上则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露出的脖颈和锁骨也同样狰狞,像被兽类的利爪残害过,他太瘦了,一道道伤痕像是刻在了凸起的骨骼上而不是划在皮肉表面。 幸亏韩弋当时侧躺在地上,否则整张脸,脖子,肩膀都无一处能幸免。 第二天一早,溫姗跟刘佳丽请了假,刘佳丽有些意外,毕竟程潇和韩弋同时请了假,一个要比赛,一个这么巧生病。 一晚过去,温姗似乎老了许多,眼底的细纹堆叠起来,眼袋拉得更低,那双疲惫的眼睛布满血丝,正无力的看着病床上的少年。 许久,韩弋终于动了动。 温姗还没来得及惊讶,突然的一桶冷水浇得她身心都冷了下来,不停打颤。 她急忙按下铃。 韩弋的精神状态极差,身体急剧发抖,半睁着的双眼似乎在流泪,嘴里喃喃着溫姗听不清楚的呼唤。 “韩弋,别睁眼!!别睁右眼!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韩弋!韩弋!你看得到妈妈吗?!你能听见我说话了?!” 韩弋醒来时被右眼传来的刺痛勾回到了昨晚的梦境,一只三米多高的黑色猛兽浑身浴血,尖嘴獠牙,眼睛闪着猩红的光,细长的舌头在一排排尖锐的利齿上游荡,他浑身裹着坚硬的甲壳,四肢发达,体型硕大,张着血盆大口猛地扑向韩弋,尖锐的指甲在他脸上,身上挥舞,痛的那么真实。 而那张脸,竟然是韩腾的脸,似乎变异了,但再怎么畸形,韩弋也认得,这种深入骨髓里的记忆。 “走……走开……走开!” “别过来!别过来!” 溫姗似乎听清楚了,她紧握着韩弋那只仍贴着输液贴的手,无助的落泪。 “韩弋!我是妈妈!你醒醒啊!你睁眼好不好……看看妈妈……别吓妈妈……” 韩弋疯狂甩着被抓住的手,身体极力抗拒与挣扎,血已经渗透了眼睛上的棉纱布,甚至有几滴顺着韩弋的眼角无声滑落到耳垂,最后在雪白的枕头上绽开。 医生和护士赶到了,护士姐姐扶着溫姗,将她带离病床,医生上前扒开了韩弋左眼的眼皮,片刻,沉声道:“这孩子受刺激了,精神状态也不好。” 医生又想了想,不自觉拧起眉头,似乎怀疑什么,转身问道:“他以前也有过这样情况吗?” 溫姗愣住了,摇摇头。 “没有……他不是低血糖影响的吗……” 医生显然不这么认为:“不像,他现在不是清醒的,我怀疑这孩子……” 他看了眼溫姗,一个身心憔悴似乎濒临绝望的普通母亲,停顿了一秒,继续说:“如果可以,我建议带他去精神科检查检查,他这状态明显不对劲。” 等到韩弋终于平静下来,缓慢合了眼,身体陷了下去。 周围一片死寂。 护士姐姐重新包扎好韩弋的右眼,替他擦干净脸上的血迹,换了个干净的针头,和医生离开了。 韩腾支着拐进到了病房。 他似乎也老了许多,可眉眼的凶狠和残暴不减分毫。 溫姗感觉到进来的人是谁,却不抬头看一眼。 韩腾一如既往一副高高在上的审问架势,像一个剥削者看着痛苦的百姓,蔑视又傲慢,“怎么样了。” 溫姗没应。 韩腾耐着性子又问了第二遍:“我问你话呢,他怎么个事。” 说着用下巴指了指病床。 溫姗突然站起来,瞪着韩腾,心中的委屈和不满终于爆发了。 她受够了。 “你这个疯子!!你看看!你看看你干的!!就知道踹!就知道骂!你不喝酒能死吗!不跟个精神病疯子一样能死吗!啊!!” 韩腾先是一怔,随即也怒吼起来,不甘示弱! “你他妈了个逼叫唤什么叫唤!我就踹了!我就骂了!你他妈了个逼能怎么地我!你他妈搁着叫唤你不是疯子?!还他妈骂我?!我呸!!” 韩腾的嗓门盖过了溫姗。 “他妈了个逼,我不但踹门骂人,我他妈还打!你信不信!” 韩腾一把举起拐棍,在溫姗抱着头躲闪时,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响起。 “滚开……” 两人皆是朝病床望去,韩腾停下了要打人的动作,举着拐杖在空中。 韩弋侧着头,冷冰冰的瞪着韩腾。 溫姗顾不得韩腾这个魔鬼仍在身边,自己是否会挨打,扑了到病床边。 “韩弋……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右眼别睁开……” 韩弋看到母亲满脸泪痕,抓着自己的手仍在颤抖,又看了眼韩腾。 “你刚刚说什么?让谁滚?!” “你能不能消停会!韩弋刚醒!” “我管你醒不醒,死了我也不管,我他妈问你,你他妈这么跟你爹讲话的!” “韩腾!!” “问你话呢!!说话!!” 韩弋的精神状态的确受到影响,有些头晕眼花,身体无力发软,似乎都感知不到身体的存在。 梦魇后仍心有余悸,但他分得清虚幻与现实。 韩腾这个魔鬼,要打自己的妻子。 韩弋慢慢掀开被子,撑着身子坐起来。 他那双如深渊似的空洞无光,一片死黑的眼睛死死盯着韩腾。 “你。” “不准打她。” 韩弋的声音沙哑,却很低沉阴冷。 之后的一切在一瞬间发生。 韩腾一把抓住溫姗的头发,将她往墙边一摔,又抓着韩弋的上衣,将他从病床上拖了下来,狠狠砸向地面。 那一瞬间,韩弋没有感受到疼,记忆带着身体穿梭到过去,感官被迁移到某一天,自己躲在被窝里,也是像这样被拖了出来扔在地上。 直到韩腾一棍子砸下来,狠狠砸在韩弋的胳膊上,韩弋才回过神来。 接着疼痛如雨点般袭来,胳膊,胸口,腰腹,急促又密集,几乎喘不过气。 突然,一个膝盖在剧烈疼痛后麻了,韩弋挣扎了一下。 他蜷缩在地上,极度虚弱让他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甚至发不出,何况他的精神状态始终飘忽。 突然腹部被踢了一脚,接着第二脚,第三脚……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韩弋像是被记忆撕扯着,在现实与虚幻两边的痛苦中轮番经受折磨,这次是回到了初中,自己也是倒在地上,承受着腹部传来的剧痛。 溫姗抱住韩腾的双腿,跪在地上哭着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 溫姗死死抱着,韩腾终于停了下来,眼中仍燃着怒火,但腿上的伤实在太疼,他险些一条腿站不稳,只能靠着拐杖。 溫姗几乎是爬到韩弋身边,抱起他的上半身。 “韩弋……韩弋……” “死不了他。”韩腾恶狠狠叫了声。 溫姗不理会,仍哭着一遍遍唤着几乎丧失意识的韩弋。 片刻,韩弋皱了下眉,他被腹部的刺痛痛醒了。 “咳咳……咳咳……” 他看了眼溫姗,轻轻推开她,勉强半撑着身子,抬头看着韩腾。 “我告诉你,再他妈嘴不放干净,我打死你!” “呵……” 他的嘴角不自然的勾起一个弧度,眉眼却毫无笑意,像濒死的邪灵,丧心病狂般做最后的挣扎。 他也越来越像一个恶魔,与韩腾的暴戾狠毒不同,他冷漠阴郁,极端疯狂。 “打死我啊……我死了……下辈子你就坐牢吃枪子去吧……” 韩弋的笑意更深了,那张惨白的挂着鲜血的脸阴森诡异。 像一具从坟墓里爬出的死尸索命。 为了让你永不得安宁,事情就要做到极致。 从韩弋决定和程潇分手,重新走上那条注定的命运时,他就做好了觉悟,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家破人亡天翻地覆,只是时间问题。 他曾想,如果自己不幸出事,程潇一定会难过,自己舍不得。 现在程潇离开了,带着他自己仅存的,作为「人」的那部分认知。 他要掀起海啸,鼓起狂风,沉默忍耐终将灭亡,先天缺陷只会导致未来畸形,他要粉碎这一切,他要自己承担。 若不是程潇的出现,让他向往做一个正常且健康的「人」,但仍逃不了命运,恶魔的种子早已种下。 韩弋终究变成了韩腾,变成了怪物。 溫姗和韩腾同时愣住了,面前韩弋不再是那个沉默听话的好学生韩弋,更像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接着,韩弋被来自胸口的重创击倒。 濒死的感觉如一双双骷髅的手从身下钻出,勒住韩弋的身体,将他拖到地狱里。 忽然之间,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身影。 韩弋嘴角流着鲜血,却挂着温柔的微笑。 再见,程潇。是我对不起你。 第42章 —— ——冬天真冷—— 韩腾难得在家待着,可房子里一连几天都没有人回来,只有他一个人,外卖盒子在门口堆成小山,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插着密密麻麻的烟头,家具表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电视亮着,放着老电影,没有声音。 韩腾在沙发上睡觉,睡醒了就看电视,看困了就再睡。 似乎没有任何牵挂与烦恼。 溫姗的店铺关了好些天,她一直都在医院。 “妈,去上班吧,我自己没事的。” 韩弋冲她笑了笑,被缚带缠着的手臂轻微动了动。 溫姗惊了一下,马上拒绝。 “不行,我得看着你,万一你又……” 她没再说下去。 因为她害怕,那天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韩弋被韩腾踹的胃出血,胸口又遭到重击,当即咳了一口血,随即晕了过去。 除此之外,左腿膝盖骨裂,那阵剧痛后的麻木正是骨裂的预兆。 醒来的韩弋已经彻底变了一个人,低迷,阴郁,沉默,茶饭不思,注意力开始不集中,整日整日发呆,有时一整晚不睡,就直勾勾看着窗外。 可怕的是,韩弋明明面无表情,和平时一样,神情淡然,但却在无声流泪。 溫姗记不得韩弋多久没有流过泪,除了还是个婴孩时,韩弋好像从来没哭过。 这一幕,让溫姗开始恍惚,她甚至不敢去承认,这是她的儿子。 溫姗听到过一次,韩弋似乎在低声喃喃,但只是一瞬间,不太确定,好像在说…… 程潇…… 韩弋好像叫不醒了。 几天后,溫姗终于害怕了,她一直以为韩弋只是心情不好,为自己的身体郁闷。 她想起医生说的话,带着韩弋去了精神科。 如果说这个家已经没了围墙与屋檐,仅剩几根腐朽的梁,那韩弋的检查结果,就是摧毁这个家最后支撑的利斧,也粉碎了一个女人的最后的希望。 重度抑郁症,创伤后应激障碍。 初步判断患者已患病多年…… 患者有自杀倾向…… 建议住院…… …… 溫姗这才发现,韩弋的手腕上有锐器刺入的痕迹,都是刚划开一个小口就截止,零零散散大约有四五个。 医生将这归结于患者的自杀倾向没那么严重,还有自我控制能力。但以防万一,还是住院观察较好。 抑郁症治疗时间最少半年一年,重度抑郁几乎漫漫无期,痊愈真的很难,希望几乎渺茫。 韩弋只能休学。 所以溫姗她不敢走,她生怕韩弋会做出什么。 她怕自己一离开,韩弋就不在了。 往往生死离别时,感性占据了人的情绪,将这归结于感情。 “店铺不能不管。” “没事,妈妈在这陪着你。” “不用陪,有这个缠着,我什么也干不了。” “那也不行。” 韩弋没再说下去。 许久,他平静的说:“药先别买了,也不住院了,我们回家行不行。” 溫姗打了个哆嗦。 “不行!病得治!”她激动的说。 “钱不够用的……”韩弋轻轻说着:“还要打离婚官司,找律师……外婆最近身体又不好了,也要吃药住院……这医药费太贵了,先不治了。” “不行……病怎么能不治?!” 韩弋从小就被苛待,他什么都没有,也懂事的什么都不要。 欠着房贷的时候,因为韩弋的学费家里吵了一架,还在上小学的韩弋知道了家里欠着那么多钱,他很难过,他不想上学,他是这个家的累赘。 他的过去连杂草都没长出来,一直一片荒芜。 溫姗将脸埋在手里,肩膀阵阵颤抖。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亏欠你太多了……小时候就没好好对你……你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现在得病了……病了这么久妈妈都没发现……” 韩弋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望着天花板。 “没事,都无所谓,反正过去了。” 溫姗难以克制的哭出声了。 这是她最痛心的地方。 作为一个母亲,甚至是一个外人都认为不能一笔勾销的事,韩弋就这样接受了。 温姗连想去补偿都没有余地。 “都怪我……我早点看清他就好了……这家也不至于这样……我以为肯定有一天他能悔改……我想……我为了这个家这么拼命……回家还伺候他……家务什么都不用他干……他就是反应慢……肯定有一天能看到我付出了多少……我现在看明白了……他就是欺负我……” 溫姗按了按眼角。 “韩弋……你说我跟他提离婚,他能不能……” “他就是那样,早晚也有这么一天。”韩弋不咸不淡道:“他现在不认我,觉得我袒护你,又跟他对着干,火气都在我身上,你要跟他离婚他也会觉得是我教唆的,不会对你怎么样,顶多吓唬两句就冲着我来了。” “所以你不用怕,早离开早解脱,就不用天天胆战心惊。” 韩弋的话一针见血,字字在理,溫姗半天没吱声。 温姗的确害怕韩腾会报复,韩腾也一定会这么做。 她没想到,自己的婚姻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事实上,从韩腾第一次家暴开始就注定了这个结局,但因为她的无底线让步和委曲求全,对婚姻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才导致韩腾更加变本加厉,肆无忌惮。 除了自己要多忍受十多年的折磨,韩弋从生下来也要被迫承受这一切,甚至到最后,还需要韩弋去断绝这一切,并独自接受之后的代价。 她如此希望韩弋能埋怨她责怪她,让她的愧怍与悔恨得到救赎。 可惜韩弋从未这样,他一直都是默然地接受。 「没事」,「无所谓」,「过去了」。 像三句审判,时刻谴责着她的良心。 韩弋闭上了眼,似乎要睡过去。 溫姗看着韩弋,觉得他几乎和以前一样,重度抑郁似乎表现的没有传言那么明显,尽管韩弋也会病发,但大多数时候都很正常。 她不知道的是,韩弋早些年就有抑郁的倾向,他只是适应了,习惯了而已,并学会了控制,和它共处多年。 好比一次服用大量毒物会直接死亡,但若是第一次服用不会致死的量,而后每天增加,不仅不会致死,抗毒能力也会超出平常。 和抑郁症共处多年的韩弋何尝不是。 溫姗最后还是去上了班,临近年末了,店里格外忙,甚至还要加班。 她见韩弋情绪一直很稳定,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一天只有晚上能来看看韩弋,之后去外婆家住了。 溫姗又一次被蒙混了过去,韩弋太会控制自己,他对自己充满戒备与警惕。 他已经越来越失控,病症发作的时候,他像是灵魂被硬生生抽离了出去,四肢与大脑的意识游离在空中,眼前一片白晕,病魔占据着他,操控着他。 等到他醒过来,发现胳膊,手腕布满了渗血的抓痕,他无能为力。 直到有一次,那只没有被缚带缠住的手腕内侧,有一圈深陷下去的齿痕。 之后他深夜惊醒,是被自己的声音叫醒,脸上湿漉漉的,枕头浸湿一大片。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一周,病床渐渐吞噬掉一个人的意志,四角的房屋困住一个人想自由的心。 他比任何人都能清楚的感知自己的身体。 于是他决定要去做一件事。 因为他几乎放弃了治疗,他知道自己随时会离世,这不是他决定的,是死神决定的。 他每天几乎食米不进,感觉不到饥饿,药当饭吃,手背手臂扎的处处是针眼和发黑发紫的淤青,整天整天被拴在病床上,还有撕心裂肺的咳疾,膝盖的刺痛,胃出血没痊愈带来的的四肢发冷,心率失衡,头晕目眩。 他会因心慌而浑身发抖,会经常吃药吃的会呕吐,连带着胃酸,还掺着血。 这天白天,溫姗不在,护士姐姐来查看病情。 韩弋坐起身,面带着微笑,很柔和,气色明显好很多,这样的状态怎么看都不像个病人。 “今天心情很好呀,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韩弋笑了笑:“嗯。” 韩弋一副人畜无害的和善样,病痛磨掉了他锋利冰冷的棱角。 护士姐姐对他格外照顾,经常说些趣事让这个漂亮的折翼天使高兴高兴。 韩弋看了眼墙上的钟,对护士姐姐说:“姐姐,我想去后院走走可以吗?病房太闷了,胸口有些难受。” 护士姐姐一阵犹豫,韩弋确实天天被困在病房里。 “可是你的腿……” “没事,只是在后院站着,换换空气。”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开心或者情绪低落之类的。” “没有,我现在很好,就是躺了太久,想出去而已。” 护士姐姐是一直负责照顾韩弋的,这个孩子除了刚来那几天有家属陪着,之后就剩自己,她其实很心疼韩弋,对他的照顾明显超出本职工作。 “可以吗?姐姐,这个缚带缠的真的有些难受。” “行吧,户外环境对病情也有帮助,我帮你把缚带拆了吧,但是别待太久,你的膝盖不能受寒,我帮你把膝盖护住,让它暖暖的,不然以后落下病根可毁喽,每年换季都疼,我老爹就是。” 护士姐姐不仅把韩弋的膝盖裹得严严实实,围着贴了一圈暖贴,把自己买的厚袜子拆了一双给韩弋穿着,还找了围巾给他围上,说道:“我老爹天天唠叨我脚踝得保护好,不能受凉,冬天必须带围巾,不然脖子灌风,身体就冷。” 韩弋笑着道谢。 护士姐姐扶着拄拐的韩弋,带他到了医院后院。 “别待太久了小韩,外面冷。” “好。” “有手机吗,要回去给我打电话,我扶着你点,别摔了。” “没事的姐姐,您去忙吧。” 护士姐姐给他掖了掖围巾,转头去忙工作了。 护士姐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外面寒风凛冽张狂,韩弋看着地上的积雪,下意识喃喃道:“冬天真冷啊……”之后转身离开了后院。 “什么?!” 程潇抓着手机,界面停留在微信聊天框。 联系人:弋; 12月7日 12:30; 生病了吗?还好吗? 23:00; 晚安…… 12月9日 06:30; 注意身体,别太累。 23:00; 晚安…… 12月11日 07:30; 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聊聊好吗? 23:00; 晚安…… 12月14日 06:00; 等我好吗?比赛结束了。 23:00; 晚安…… “韩弋他……休……学……” 程潇抓着杨天的肩膀,两眼空洞,神情恐惧又慌张,他不敢置信的一字一字重复着,声音已然颤抖。 “休……学……” 杨天何尝不觉得惋惜辛酸。 “自从他请假就再没回来过,上周四才听说韩弋休学了,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据说是身体原因。” 杨天长长叹了口气。 “当时你还在比赛……没敢告诉你……怕影响……” “所以……你俩真的……” 你俩真的分了吗。 程潇重重地喘了口气,刚才的消息对他来说好比重锤砸在胸口,此时他的胸腔被压的喘不过气。 “嗯。” 杨天沉默了。 “但是我不接受。”这句话几乎是从程潇的牙缝里挤出来,执着又不甘心。 “潇儿你……” 杨天第一次见到浑身充满着戾气的程潇,那双眼睛凌厉又坚定,陷在眉骨的阴影里,下颌因紧咬着牙槽而紧绷着,撑着墙壁的手握成了拳,整个人如盯住猎物蓄势待发的雄狮。 那眼神似乎在说:“我是不会放任他一个人往深渊里跳的。” 杨天侧身,后背往墙边一靠,抬头望着窗外。 杨天:“唉,韩弋他……我记得刚见到他的时候啊,他特别像……像一个空壳那样,而且外表也冷冰冰的……但是吧,相处下来发现,韩弋其实蛮可爱的……” 程潇偏头看了他一眼。 杨天赶忙打住:“不不不,我不是……” “没事,他的确很可爱。” 杨天叹了口气。 “其实我们都看得出来,韩弋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才会真实一点……而且是真的开心。” “所以……你俩为什么会分手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不通,活的真实点不好吗,明明之前那么快乐那么自在……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可能,他……” 他家要出事了,或者已经出事了。 杨天:“嗯?” 程潇:“没什么,谢谢你。” 杨天:“别顾着谢不谢谢了,想想怎么办吧。” 预备铃响了。 “行了,走了啊,别因为失恋了就把学业事业一遭扔了。” 程潇笑了笑:“不会,不然我媳妇的努力都白费了。” “啧。” 程潇刚要进教室,杨天叫住他。 “其实,我还是很希望你能把他追回来,中间一定有什么原因,你俩都是我的朋友,我只希望你俩都能好好的。” 程潇愣了愣。 杨天摆摆手:“走了。” 程潇不知道这一周是怎么过来的,学习,训练,学习,训练,每天都在重复着这两件事,精神和身体都很疲惫。 他不那么爱笑了,也不开玩笑不打闹了。 有时候上课,听着听着,就会习惯拍拍身边的人。 可手刚伸过去,却拍到了空气。 空荡荡的书桌,他看了好久。 然后悄悄低下头,抬手抹去眼角的光。 寝室就剩他一个人了,他睡在自己床上就会失眠,或者梦到韩弋离自己而去,梦到韩弋躺在一堆医疗机械里,梦到韩弋倒在血泊里,经常半夜惊醒,满脸泪痕。 只有睡在韩弋的床上才会踏实,因为上面还残留着韩弋的气息,他们在梦里很幸福很快乐,和过去一样,那么真实。 可程潇每次醒来,发现空荡荡的寝室才是真实的,他都要缓神很久,甚至会逼着自己继续睡下去,手忙脚乱的想去抓住那个梦的尾巴,他知道那只是梦,但他就是不愿醒来。 之后,他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体育课的时候,他感觉到韩弋在附近,并且好像看到了他,就在围栏外面,可只是一眨眼功夫,那身影就消失了。 程潇自嘲的摇摇头。 那张床上的气息越来越淡,程潇拼命想留住他,可他像风一样,追不上,走了也无影无踪。 他躺在那张床上,裹紧了被子。 “冬天真冷啊……” 周六放学,程潇在校门口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第43章 —— ——相见—— 韩弋回到病房里,脱掉了厚重的外衣,围巾摘了下来,整整齐齐叠放一边。 他摸出手机,却不敢打开。 他今天终于见到了程潇,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 他到底是敌不过对程潇的思念。 一个人拖着半残废的身体回到学校,扒着围栏,看了看那个人。 他从来觉得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用封闭自己内心的方式建立起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堡垒。 当程潇出现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本能的想要靠近那团热源,像极地深夜里燃起的火苗。 他只要闭眼,脑子里都是程潇,偶尔睡着了,梦里也全是。 他很容易知足,就像现在,远远看一眼心爱的人,就够了。 溫姗突然回到病房,现在才中午。 “妈?你怎么来了?”韩弋惊讶道。 溫姗身后还有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性。 “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这是何律师。” 韩弋很快明白,是为了离婚案。 “何律师好。” 男人礼貌地点了点头。 “你好。” 全程几乎都是溫姗和律师在聊,嘱咐一些必要的准备,韩弋偶尔会被要求说几句话,其余都是在默默听着。 溫姗很坚持让韩弋跟自己。 这晚,溫姗明显有了兴致,他给韩弋送了晚饭后就去了外婆家。 半夜,她被来电音震醒。 随后她蹭一下翻身下床,抓起衣服奔向医院。 她赶到时,雪白的病床边角染满了鲜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地上还有一摊鲜红,混着玻璃碎片。 韩弋昏了过去,两手都被捆了起来,拴在病床两边,都裹上了纱布。 护士姐姐告诉她,她听到病房里有玻璃摔碎的声音,就进来看了一眼,结果看到吊瓶碎了满地,韩弋坐在地上,手里握着玻璃碎片胡乱挥着,鲜血飞溅,一直喊着:“别过来!别过来!” 护士姐姐吓得不敢靠近,赶紧叫了医生,又联系了溫姗。 几天前韩弋的病情看上去明显好转,可以不用缚带。 然而现下看来是瞬间退回原点,甚至恶化。 “刚才给他打了镇定剂,他已经有自残自杀行为了,刚才要不拦着,他就捅自己脖子了。” “家属还是一直陪着吧,这孩子病情很严重,别看着没事就当没事了,他膝盖没好全,刚才又磕了,更难好了。” “才这么大,一身病,身上没点好地方,怎么弄的这是……” 医生嘱咐了十多分钟才离开。 第二天上午。 韩弋无声无息醒了,目光落在天花板上。 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开始被从内掏空,心脏在疯狂跳动,像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肝脏因缺乏睡眠疲劳过度而发出尖锐的痛,断断续续的胃痉挛,肺部更是垂死挣扎,仅仅是躺着什么都不做,都有些呼吸困难,那种窒息的感觉。 他一动不动,几乎感受不到呼吸,像是濒死的病猫。 昨晚的一切他忘了,他只知道自己很恐惧。 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似乎神经有些错乱。 他呆滞的流泪,无声的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是他自己要走的,是他自己推开的。 他明明舍不得,但他知道自己的未来一片荒芜,生命也将干涸。 他这个人,他的爱,都是没有生机的。 倘若哪个人闯了进来,看这满目萧条。 没人救的了他。 他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他没有生活,只有生存,他羡慕外面喧嚣,同时他也恐惧,他羡慕同龄人的勇敢自由,同时他也畏缩。 像流浪猫,看着孤独强大,其实胆怯戒备。甚至预感到自己临终时,都会悄悄藏起来,独自闭上眼睛。 他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他洗漱时看着镜子,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穿着校服,干净清爽的少年,而是个浑身透着病气的垂死患者,自己都无法心生好感。 没有生机,没有活力,像行尸走肉,熬着身体等待终了的那一天。 每一天他都在吃大量的药,但吃了之后几乎都会吐出来。 他只能吃流食,可吃的也不多,营养也欠缺。 韩弋做了个梦,这次他没躲也没逃,闭着眼等待死神挥起镰刀。 他很疼,疼醒了。 他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因为一直很疼。 “妈……” 溫姗惊了一下:“诶!醒了?” 韩弋没有回答她。 “放了我吧……” “什么?” “放了我吧……” “我想走……” “去哪啊?” “去……”韩弋很认真的回答:“去找程潇……” 溫姗愣了愣:“程潇上学呢,为什么要找他?你找他干什么?” 韩弋说什么并不自知,他现在的状态,表现出来的几乎都是潜意识。 “我想他……” 溫姗大惊,韩弋和程潇的感情这么深吗,生病也也在惦记。 “我想程潇……好想他……” 溫姗哄骗着:“韩弋听话,咱们好好治疗,病好了就能去找程潇玩了。” “我……xi……” 溫姗没听清:“什么?” “程……潇……” 他合了眼。 溫姗还是没听清,韩弋说了「我」怎么样「程潇」。 韩弋的病情陡然恶化这几天,嘴里念叨的除了程潇还是程潇。 溫姗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感情这么好,能让韩弋这么执着。 周六晚上,她找到了程潇。 她希望程潇可以帮帮韩弋,韩弋现在不和任何人沟通,医生说,病人更需要的是心理治疗,和亲近的人说说话,能让他敞开心扉,发泄一下情绪。 她告诉了程潇韩弋发生了什么。 令她意外的是,程潇果断跟着溫姗来到医院,这一路上他坐立不安。 他在得知韩弋的消息后,身体急剧战栗,这是情绪极度恐慌和紧张才会出现的躯体化表现。 等到他见到韩弋那一刻,他怔住了。 钻心的疼痛轰然炸开,然后缩成一团,大脑嗡嗡作响,险些没站稳,他扶着空气,摇摇晃晃走到病床边,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地上。 他轻轻拉起韩弋那布满针孔和淤青的手,捧在手心里,仔仔细细摩挲着,轻的似乎那时一团柳絮,好不容易抓住了,若稍一用力,就散了。 他眨眨眼,想抿开眼里的水,他想好好看看自己的爱人,可视线越来越模糊。 程潇眼中的韩弋,皮肤苍白发青,没有血色,眼窝凹了下去,眼底两条乌黑,嘴唇发白干裂,依稀可见血珠。 这仅仅是他看到的。 脸颊陷了下去,皮肤干裂了几处,瘦的只剩下骨架,自己手里握着的好像几块人骨。 即便靠的这么近,也感受不到韩弋的呼吸,虽然韩弋只是睡了过去。 溫姗也被程潇的反应吓着了。 她刚开口:“程潇……” “阿姨……” 病床上支吾了一声。 溫姗和程潇皆是一愣,转头看着病床,韩弋醒了。 他好像听到了程潇的名字才醒过来的。 他看到病床边的程潇,有些错乱,声音沙哑破碎的问道:“程潇?” 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可没有了从前那般清透,变得灰蒙蒙了。 他又不确定的问了一下:“程……潇?” 程潇终于忍不住了,滚烫的泪珠顺着那张骨感硬朗的俊容,一颗颗掉在韩弋的手背上。 “嗯……是我……我来看你了……” 韩弋似乎还没意识到这是现实,他很高兴,这个梦好温柔,身体不疼了,手好温暖。 可是程潇哭了,他心又疼了。 他抬起手,擦去了程潇脸上的泪水。 笑了笑:“别……哭……我心疼……” “我……对不起你……我应该……早点……或者……不该……拖着你……我害怕有这一天……害怕……你……会哭……会疼……” 韩弋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胸膛高低起伏,大口大口喘着气,带起阵阵肺鸣。 那声音刺耳钻心,程潇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哽咽着:“我不后悔……别说对不起……别说了……我想你好起来……都是我自愿的……韩弋……求求你了……求你好起来……” 韩弋觉得,这个梦好真实,连心脏疼得都这么真实。 “不行啊……我可……不愿意……疼……多难受啊……” 韩弋的眼角滑下几滴泪,但他仍笑着。 他无力咳了几下,肺部被撕裂粉碎的感觉越来越张狂。 “我……不想……你……疼……不想……你……冷……” “韩弋……韩弋……不要说了……你好起来好不好……好起来我就不疼了也不冷了……你好起来好不好……好不好……” 韩弋眷恋的望着程潇,轻轻晃了晃脑袋:“我……可能……快要……离开了……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程潇:“别说瞎话!不会的……不会的!韩弋……坚持住……不会有事的……听话……你走了……我会疼死的……你忍心吗……” 韩弋愣了愣,好像开始犹豫。 他想到这是个梦,是不是许什么愿望都会实现,是不是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反正都是假的,都是虚幻。 他想,临终末了了,自欺欺人一下就赶快睡过去,这样的话,那些不敢奢求的愿望会成为他生命最后的真实,一定很幸福。 “那……你天天晚上来找我……来看看我……好不好……陪我说说话……” 程潇马上答应:“好好好……我天天晚上来找你……陪你说话……给你带好吃的好喝的……所以你要好好的……坚持到等我来……知道吗……” 韩弋笑得眼睛眯了起来,一旁的溫姗震惊了,她第一次见到韩弋可以笑得这么开心,何况一身病痛。 “说话算话……其实我很想你……我还偷偷去学校看过你……你打篮球……真好看……打得真好……真厉害……” 程潇想起来,那天不是幻觉。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韩弋惊喜:“真的?” “嗯!” 韩弋笑得更开心了,天真又纯粹。 他握紧那只炽热的手,合上眼。 “我好困……想睡觉……” 程潇反握住,轻声道:“睡吧,是不是好久没睡了。” “嗯……”韩弋拉过程潇的手,主动把手扣在了一起,在脸上蹭了蹭。 “一直……睡不着……睡不好……” 话音刚落,轻微的呼吸声飘来。 韩弋没了声音,侧着身子,额头抵着程潇的手背睡着了。 像只小猫,怯生生躲在窝里,贪恋又可怜。 溫姗看着那十指相扣的手,皱了下眉,有些不是滋味,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她听到了程潇和韩弋说的一切,尽管没有提到什么敏感词,但不免让人心生疑虑。 她怀疑一个荒诞又耻辱的原因。 正常朋友会二话不说就跑来医院照顾吗。 正常朋友之间会因为对方而潸然泪下,失重跪倒吗。 正常朋友会因为两周没见就手牵着手十指相扣,反复念着「我想你」吗。 正常朋友会把对方的感受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吗。 韩弋竟然想放弃治疗,但为了程潇又选择坚持。 韩弋天天失眠,但程潇能让他安稳睡觉。 韩弋要么沉默发呆,要么激烈非为,但程潇能让他听话的像个小动物。 这个程潇,和韩弋到底有什么。 第44章 —— ——吞钉子—— 那天晚上,程潇待到深夜。 韩弋睡得很熟,安静又老实,一直握着程潇的手,偶尔还会用脸和额头去蹭程潇的手背,发出满足的轻哼声。 溫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一言不发。 不久,她说:“程潇,你先回家吧。” 这是溫姗第三次说让程潇回家。 “明天你们还要早起上学,早点回家吧,今晚谢谢你了程潇。” 溫姗执意让程潇离开,程潇也不好赖下去,况且他也能感觉到溫姗看自己的眼神明显有了异样。 他刚要抽手,被韩弋用力握住。 “唔……” 那闷声委屈又不舍。 程潇愣了一下,咬着牙还是轻轻将韩弋的手指挪开了。 第二天…… 韩弋是疼醒的,他的胃又开始刺痛,但这次有些不一样,胃很胀,腥甜的气味涌上喉咙,浑身发冷,衣服要被冷汗浸透了。 他艰难的喘着粗气,那微弱的呼吸似有似无。 他又吐血了,肺里的氧气两下就被抽空,然后昏死过去。 他被推进了抢救室,盖上氧气罩。 消化道大出血,血容量极速下降,引发失血性休克。 血液循环几乎停滞,加上贫血,心脑供给不足,这是他一直意识不清的重要原因。 支气管炎哮喘又突然严重性发作,发展成了阻塞性肺疾病,心脏衰竭,呼吸衰竭。 病人病情趋于恶化,随时可能危及生命,特下达病危通知。 韩弋的身体状况,拼凑在一张病危通知书里。 门外,没有人给他签字。 溫姗的电话打不通。 他是被护士姐姐发现,然后按了铃,他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抬起一根手指。 没有家属签字,医生无权继续手术。 韩弋眯睁着眼,眼前一阵刺痛,是灼热的手术灯。 耳边是嘈杂的交流声,但他听不清。 雾蒙蒙的水汽一次次喷洒在氧气罩上,模糊小小一片。 韩弋想:自己快要死了吗?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心率失衡了!!掉下去了!!快点快点!!心跳复苏!!”护士姐姐惊叫一声。 不行,我要等程潇来。 他答应我的,晚上会找我玩。 会给我带好吃的好喝的。 我想很久了,天天白米粥,喝了又吐,我都厌了。 “孩子!别睡过去!!” “心跳停了!!” “快点!!电击复苏!!” 程潇,等我…… 好疼,疼死了…… 几双有力的手将韩弋从深邃又迷魂的死亡深海里拖了出来。 “跳了跳了!!” 韩弋如梦初醒,偏头看了眼周围穿着绿色工作服,带着口罩头套,全身武装好的的医生。 “孩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一个医生着急的问道。 韩弋轻微点点头。 “你能联系上你父母吗?我们联系不上,如果要手术,你的病危通知书得家属签字。” 韩弋还有些晕乎,十多秒过去才反应过来。 他愣了许久,看着周围的医疗器械。 “严……重……吗……” “孩子,你病危通知书都下了!能不严重吗?!你可能随时……孩子,坚持住啊! 我们会尽力救你的!没事啊!你的父母呢?快点找人联系上他们!不能耽误了!” 韩弋第一反应是,治病要花好多钱,过两天还要开庭,还有外婆的医药费,家里负担太大了,现在都捉襟见肘了。 但是,他答应过程潇,要坚持下去。 一面是生活的绝境,一面是爱人的约定。 不久,他用气息艰难的传达:“不……不用……治……了……” 医生,助手,护士皆是一愣。 “不是……孩子,你相信我们,能治好的,手术一会就过去了,睡一觉就好了,咱们先联系上你的家长好不好,你别这么轻易放弃了啊!” 他突然笑了笑,自嘲又难堪。 就在刚才,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精神出问题了。 是他自己要分手的,这是现实世界,又不是梦,现在程潇一定后悔死了,一定讨厌死他了。突然提分手,换谁谁受得了。 他的嘴角不断流出鲜血,眼皮沉重到睁不开,他拼尽全力,用细微的声音恳求道:“能不能……给我……安……眠……药……” 韩弋最后仍在后悔,自己当初就不应该答应程潇,这真是在害人。 就算再喜欢,也要认清楚自己到底配不配,到底有没有能力去维持。 他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去维持这段感情,只能不停拖累程潇。 他想过,如果程潇只是跟他玩玩就好了,他宁愿被玩,玩够了就扔了也行,也不愿让程潇的真心扑了个空。 可惜没有后悔药,自己对程潇造成的伤害不可挽回了。 他这辈子,唯一自私一回想拥有什么,最后还亲手弄得一团糟。 他很笨,想不出什么办法,除了逃避,就是毁掉,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喜欢程潇,爱程潇,但他的爱是干枯的,荒芜的,鱼儿无法存活,鸟儿无法筑巢。 没有生机的爱一个人,何尝不是害一个人。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对不起……程潇……” 医生无奈摇摇头,边上的助手们惋惜又心疼,时间将要走到尽头。 他们突然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砸醒。 韩弋已经闭上了眼。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一对夫妻正站在抢救室门口。 “给我!!我签!!” 少年大声吼着,冲过去劈手夺来那张病危通知书。 那位高挑秀气的女人拉住少年,稳定他的情绪,将那张病危通知书抽出来。 男人箭步来到医生面前,语速极快,着急又镇静:“麻烦医生尽快手术,救救那个孩子,病危通知书我们签。” 主治大夫先是愣了一秒,转头冲进急救室,像临阵的指挥官,语速极快,三言两语安排好了所有人的工作,雷厉风行。 在关门前,他说了句话,让三人瞬间放下了悬着的心。 “放心吧,我做过好多台了,不会有事的。” 这几乎是一场如履薄冰的手术,仿佛走在悬崖上的钢绳那般紧张危险。 大量失血,肺功能衰竭,刀刀都落在要害。 韩弋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中途万分惊险,韩弋的呼吸停了好几次,胃大量涌血,几乎浑身血液都要干涸了,靠着不断输血和吸氧吊着命。 也幸亏主治大夫经验丰富,让他磕磕绊绊活了下来,这场手术,要了他半条命。 主治大夫做完手术就出来了,术后工作交给助手。 门外还是那三个人,患者的父母依旧没来。 他们上前询问情况。 “没事了,这孩子上次胃出血就没好,还总是呕吐,食道粘膜都撕裂了,他这个出血量,再晚一两分钟就要完了。” 程潇并不知道韩弋还胃出血过,溫姗并没有告诉她,他追着问道:“他之前为什么胃出血?” “应该是腹部受到撞击。” 程潇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韩弋捂着腹部,一直喊着:“别打我……别打我……” 也是被打的吗…… 老程跟医生道了谢,没再多耽误人家时间。 程夫人按耐不住了:“韩弋的家长怎么还没来?” 她也是个母亲,十分理解不了自己儿子进手术室了,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当家长的竟然不在场。 若不是老程和程夫人开明,给程潇请了周日的假,一起来看望韩弋结果得知人进了急救室,否则韩弋可能真的就这么孤零零走了。 一想到这,程潇就火大,又心疼又后怕。 十多分钟过去,韩弋被推出手术室,老程联系医院的人,给韩弋安置在了医院最好的病房,又给韩弋交了手术费和医药费。 老程和程夫人都不是自私吝啬的人,他俩早就把韩弋当成自己的亲儿子,或者儿媳了,他们之所以这么坚定,也离不开程潇的执着。程夫人甚至在手术室门口急得几乎哭出来。 病房里,程潇一刻也不闲着,接水换水,浸湿毛巾拧干,给韩弋擦身体。 他在擦韩弋嘴角的血渍时,手都在颤抖。 程夫人和老程想帮程潇,被程潇拦住了。 程潇做完这些,看了眼手机,目光瞬间沉了下来。 “爸妈,你俩先走吧。” 程夫人急了:“别啊!我还想等韩弋醒了跟他说说话。” “老程你带妈先走吧。” “怎么了儿子?有什么事吗?”老程察觉到不对劲。 “一会……韩弋的妈妈回来。” “她找我有急事。” 程夫人瞬间炸毛:“才回来?自己儿子进手术室了怎么不这么着急?” “爸,你先带妈走吧。” 老程明白儿子,自己和程夫人确实该回避一下,而且就凭程夫人这性子,说不定见到韩弋妈妈真的会闹起来,韩弋还在昏迷,实在受不得吵闹。 而且韩弋现在没有大碍了,等麻醉药效过了就能醒来。 “我们在车里等你,需要什么打电话。” “嗯,谢谢爸妈了。” 将近半小时,溫姗才赶回来。 程潇刚要叫一声阿姨,却被溫姗甩了一巴掌。 “韩弋!你给我起来!” 说着就要去把韩弋拖起来,程潇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拦在病床前。 他怕吵到韩弋,压低了声音:“阿姨,你别叫他,他刚手……” “你离远点!”溫姗指着程潇喊道:“你俩都是不知道廉耻的东西!” “起来!” “阿姨!”程潇提高了声音:“您有什么气冲我来,别打韩弋,他刚手术完……” 溫姗愣了一下:“什么手术?” 程潇跟她解释了来龙去脉。 溫姗仍恶狠狠地瞪着韩弋。 她冰冷地质问:“你俩,什么时候的事?” 程潇没反应过来:“什么?” 溫姗提高音量,丝毫不顾及韩弋这个术后患者:“你俩谈恋爱,什么时候的事?!” 韩弋瞒着父母程潇并不意外,他也知情并理解,令他意外的是,溫姗为什么突然质问? 就算昨天的一些举动显得有些亲密,但为什么现在突然这么肯定。 但程潇知道,如果事情暴露,对韩弋绝对没有好处。 “阿姨,您误会了……我们两个只是感情好,两个男的谈什么恋爱啊……” 溫姗更怒:“你在这糊弄谁呢?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是不是以为学校没有家长就无法无天了? 觉得家长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班主任手机里有多少张你俩的照片? 还写小情书呢,我告诉你,证据都在我这!你们班主任照片一张不少全给我了,小纸条我这也有,你还跟我狡辩?!” 程潇当即慌了神,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大脑。 照片?什么照片?刘佳丽怎么会有照片? 还有那些小情书小作文,怎么会被发现? 自己和韩弋都不是冒失的人,这些东西他俩几乎不带在身上,就算没来得及收起来,也会放在包的最里层,其他都放在盒子里,藏到寝室柜子最里面,难道有人趁自己和韩弋不在翻了包?或者去了寝室?否则怎么拿到手的? 现在证据确凿了,程潇倒不怕,但他担心韩弋。 他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阿姨,我追的韩弋。”程潇当机立断。 溫姗气的又甩了他一巴掌,程潇老老实实又挨了一下。 “你个死同性恋!恶不恶心!啊?!天天不学习就知道处对象!女的不要跟男的?!你家长怎么管你的?!” “阿姨,您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不要牵扯到我父母,跟他们没关系。” 溫姗突然想到,韩弋的手术和术后都是程潇的父母安排的。 但她的怒气仍只增不减。 “那你就带着韩弋也不学习天天处对象?!你俩不嫌丢人吗?!俩男的谈恋爱?! 不嫌恶心吗?!啊?!韩弋也能耐了!学会处对象了,胆子大了!我养了这么多年养了个死变态!白瞎了!” “阿姨,怪我,我喜欢韩弋,我是同性恋,我追的他。” 程潇的脸已经肿了起来,烧的通红。 他第一次被扇巴掌,老程和程夫人都没忍心过,但他并不生气,也不委屈,毕竟是自己主动的,自己应该承受。 他现在就想尽力挽回韩弋在他母亲心中的形象。 他咬着嘴唇,想来想去只能这么说了。 “韩弋他什么都不懂,他也不知道我对他是那种喜欢。” “我……我骗他……” 程潇发现原来说谎这么难,比吞钉子还难。 “我骗他跟我在一起,把他往坏带,让他稀里糊涂同意了。其实我知道,他不是同性恋,他也不喜欢我,只是被我骗了……骗他是喜欢我的,骗他也是个同性恋……” “你俩现在还谈着呢?” “没有……分,分手了……” 程潇被心脏的刺痛激了一下,微微俯下身,按着胸口。 他又补充道:“韩弋发现我骗了他……发现自己不是我说的那样……就提了分手……” 他每说一句都是在往自己的胸口插刀子。 “你凭什么找上韩弋!你好意思吗!韩弋有几次没考学年第一是不是你耽误的!你怎么这么自私?!自己不想好了还要拉别人一块下水!” 溫姗不停休的指责程潇,程潇默默的全部接受了。 溫姗相信了程潇的话,认为是程潇勾搭韩弋,又把他骗到手,程潇简直是个无耻之徒! “滚!快滚!” “别再让我看到你!” “你家垫的医药费我会还的。” “以后不许来病房!不许出现在韩弋身边!不许联系韩弋!” “我说他为什么好端端的得了抑郁症和应激症,就是你害的!” 程潇被轰出来后在公共卫生间呆了好久,将冰凉刺骨的水一次次拍在脸上,等到消肿消了差不多了,才下楼。 “他就是跟你分手后才查出来的抑郁症和应激症!你毁了我的家庭你知不知道!韩弋都被迫休学了!要是韩弋永远好不了了,你拿什么陪!你赔得起吗!” 程潇有些失神,记不得自己怎么回到车里,听不见老程和程夫人说什么。 他轻声呢喃:“怪我……都怪我……” 程潇掩住了双眼,发出了怎么都压抑不住的低声抽泣。 他越想压制,那悲痛就越汹涌。 第45章 —— ——存在—— 凌乱的卧室里,韩弋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 冷白的手腕内侧刻着一条条红痕。 那一天,自己在一间陌生的病房醒来。 韩弋仍处于麻醉药效的恍惚中,突然被一声历令呵斥清醒。 “起来!” 韩弋太熟悉这个声音了,即便大脑没有即刻做出反应,自己的皮肉,神经,血液已经在战栗。 他的身体垮了,常年紧绷的神经也崩塌了。 是韩腾…… “出院!现在就赶紧滚!” 病房里只有韩腾。 韩弋的记忆仍停留在自己拒绝治疗那时,不知现在到底是幻觉还是梦境。 韩腾见韩弋呆愣愣的躺在病床上,冲上去给了他一巴掌。 韩弋被打得脑袋一歪,闷声咳了两下。 “快起来!他妈的躺上瘾了!快他妈起来!死人啊你!溫姗就他妈个傻子!花钱治这么个死人!早知道是个残疾,爱给谁给谁!滚远点!” 妈?是妈要给我治病? 可她人呢? 给谁……什么给谁? 韩弋的脑子一片混沌,被打了一巴掌让他更加头昏脑胀,在他昏迷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共过了几天,他都茫然不知,韩腾说什么他也一头雾水。 他忍着术后的疼痛,被韩腾拎回了家。 打开卧室门时,他险些以为家了进了贼。 自己的房间杂乱无章,衣柜里的衣服被扔了满地,衣兜被翻了个遍,书桌的抽屉被抽了出来,东西倒在地上,满地狼藉中,一只黑色丝绒小盒敞着盖子,里面空空如也。不远处,一圈碎玻璃中,撒着彩色的纸屑。 韩弋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 韩弋跌跌撞撞靠近,看清了碎玻璃中散乱的,心猛然一沉,正是自己和程潇的那张合照。 它被撕的粉碎,揉皱,狠狠摔向地面。 像他对程潇的感情,毁成一地残缺。 窗户打开着,毫无疑问,手链被扔了出去。 他在冰天雪地里,一瘸一拐扒着冻硬了的雪。 深夜,他仍没有找到,手上的血干了就会有新的涌出。 他敲门,没人开。 没多久,喝醉的韩腾回来,看到靠着大门坐在地上的韩弋,像具死尸般,顿时怒火直蹿心头,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韩弋虚弱的很,没有任何力气挣扎,也不想挣扎。 疼就疼吧,没什么的。 灰蒙蒙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一丝活着的迹象。 他从韩腾的谩骂里得知,溫姗和他离了婚,他用尽了卑鄙无耻的手段想将自己和房子夺走,原本溫姗宁愿不要房子也要韩弋,却临时改了主意。 至于原因,大概就是发现了韩弋是个喜欢男人的异类。 最后,房子归溫姗,并租给韩腾,韩弋判给了韩腾。 韩腾应该不知道,否则怎么会来医院把自己带走,但是当他发现韩弋满身的病,估计也后悔死了。 从那以后,他天天被关在家里,一到深夜就会害怕,就像小时候那样,害怕韩腾回家。 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中,他渐渐忘却了身体的存在,痛感麻痹了他的神经。 他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眼前尽是阴冷的灰。 周围诡异阴森,像置身于一片墓地,没有光亮,没有活物。 卧室的门半掩着,缝隙里透着深不见底的黑,只要靠近,就像掉入恶魔巨口般的漩涡,被吞噬湮没。 韩弋缩在角落里,蜷起身体。 衣服好像湿了,他低头一看,是刺目的猩红,像恶魔的赤瞳,蛊惑着人心,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这是灰色世界里唯一的色彩,是唯一的火焰,是唯一的存活。 韩弋好似被恶灵附了身,疯狂寻找着生命的迹象。 他发现,利器刺到自己时,眼前就会有鲜红的出现。 他厌恶,害怕,疯了似的逃避着死亡的灰,只有这猩红能让他暖起来,是他的庇所。 还有就是,那张被撕碎的照片。 想到这,韩弋摇摇晃晃扑到书桌,因为一条腿不灵活,他撞翻了椅子。 韩弋捧起桌子上的一小堆纸屑,将它们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又找到了一管胶水。 之后韩弋坐在地上,俯下身子,仔仔细细将照片一块块拼起,看着程潇的脸出现在眼前,韩弋笑了,笑得越来越开心,甚至眼角笑出了滚烫的泪,挂满了那张病态消瘦的俊美的脸庞。 照片粘好了,裂痕却永远粘不好。 韩弋明白,自己只是个内心贫瘠的人,虽然向往自由,渴望温暖,但他却害怕突如其来的幸福,至始至终都不敢真正的完全接受别人对自己的爱,会退缩,会害怕,会推开,是一只可怜的流浪猫。 何况韩弋从生下来,就是一只流浪猫。 深夜,韩弋听到了韩腾的鼾声,摸黑钻出卧室想喝点水。 韩腾的手机炸然一响,韩弋吓了一跳。 他走路没有声音,似乎是飘到韩腾身边。 来电人:1⚹⚹⚹⚹2130; 韩弋愣了愣,是溫姗。 他犹豫好久,拿走了手机。 “你俩这两天收拾收拾走人,房子我要卖了。” “说话啊!” “是我……妈……”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钟。 “你这个倒霉东西!就因为你我才变成今天这样!你,你怎么不生下来就死了?! 你还得我受了多少年气!离婚真是离晚了!可算离了!你给我滚!滚!你俩都给我滚!明天赶紧滚!” 溫姗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声音里似乎染上了哭腔。 尖锐崩溃的嘶喊将韩弋钉在原地。 再开口时,韩弋的喉咙都在发抖。 “妈……” “闭嘴!别叫我妈!” “阿……阿姨……” “还要干嘛?!” “是因为……程潇……吗……” “程潇?!”溫姗冷哼一声:“我管你是不是变态,跟程潇有没有事都跟我也没关系,反正你不是我儿子了,你跟着你那个醉鬼混去吧!” “那……您……为什么……” 韩弋几乎是乞求般小心翼翼,他只是想知道,和程潇有没有关系,既然没有关系,那到底因为什么。 他为了留下证据宁愿伤了自己,因为溫姗不敢开口那就自己来承担后果,就算这样他也要带着溫姗离开韩腾,溫姗也信誓旦旦会把自己带走,可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他怎么又被丢下了。 溫姗及其厌恶的丢下一句:“你自己去问他!他是个男人,看他敢不敢说实话!” 嘟……嘟……嘟…… 韩腾凌晨起来去厕所,看到厨房窗户前有个人影,顿时吓得险些栽倒。 他醉意未减,含糊骂道:“你……他妈……站着……干嘛!!” 那个人影手里攥着个东西,幽幽转身靠近韩腾。 韩腾不自觉后退一步。 一道冰冷沙哑的声音传来:“溫姗对你来说算什么。” 出人意料的是,韩腾愣了一秒后竟然狂笑起来。 “哈哈哈……那个疯子?!你……没看到……她跟个疯子……一样!哈哈哈!” 韩腾像是再讲什么光辉时刻一样,自豪又骄傲。 “她不是……要……离婚吗?我把……她的……小崽子……打个……半……死!” “那个……小……崽子……气死……我了!就,就……因为他,溫姗……才要……离婚!” “但是!嘿嘿嘿……”韩腾阴森一笑:“你……知道……那……死崽子……怎么……来的……么?” “我……跟那个……疯子……玩一玩,玩出来!哈哈哈!” “哈哈哈……” “你没……看到……她……那个……表情……太解恨了!” 玩一玩,玩出来的。 当年的韩腾和溫姗还没结婚,韩腾一直都是玩玩的态度,却不想有了韩弋。 奶奶一气之下逼着韩腾娶溫姗,韩腾气不过,报复般就这么干了。 可当时的溫姗单纯善良,十分信任韩腾。 所以能解释,为什么溫姗一家这么不受韩家待见,为什么奶奶总是说溫姗是耍花招进了韩家,为什么韩弋一生下来就被虐待,为什么奶奶总是找机会害韩弋。 他不是自然而然,而是飞来横祸。 生于意外,生于轻浮,生于两家的恩怨。 活该他一生下来就流浪,活该他什么都没有,这一切都是应该。 这一切的转折点,就是在韩弋考上了二中。 他成了韩家炫耀的资本,韩家的靠山,韩家延续命脉的枢纽。 所有人对韩弋都没有什么很深的感情,只是把他当成工具,当成自然生长起来的大树,挣着抢着砍掉他的枝干,为自己烧火取暖。 韩弋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把韩腾打翻在地,这是他第一次挥拳打韩腾。 韩腾醉得深,韩弋打得也重,韩腾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他冲到厨房拿起一把刀,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自己本就不该出现,反而在痛苦中多活了十多年。 他积压已久的悲痛,孤独,恐惧,疑惑,在这一刻如雪崩般塌陷,彻底湮没了他。 他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让他存在。 他真的坚持不住了。 求求你,让我走吧,我想逃离这里…… 他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一刺。 刀尖刺到衣服的一瞬间,他的肚子像是被刺穿了般先痛了起来。 韩弋被这突如其来的撕裂麻痹了全身,手一抖,刀掉在了地上。 他捂着肚子,腿脚已经站不稳。 他跪下身子想去捡那把刀,可手抖得拿不住刀柄。 接着,他浑身疼得痉挛,倒在地上。 他如濒死的猛兽般绝望的哭喊,耳朵慢慢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有火辣辣疼的喉咙刺激着他维持意识。 生不如死的感觉大致如此。 第46章 —— ——助手—— 二中少了两个人。 一个是韩弋,一个是程潇。 前者传言说生了重病,危及到生命所以不得不休学,一瞬间如人间蒸发了般,断了所有音讯。 后者在高三前的暑假去省里训练了,高三一年几乎没有回过学校,他成绩优异,天赋异禀,直接以体育生的身份被提前录取到了北京一所名校。 刚进学校,就成了学年出了名的高冷男神,要微信要联系方式的女孩每天都有很多,都被他拒绝了,女孩子们评价他冷漠无情,不通人性。 自从那天被溫姗赶走后,韩弋连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了。 清晨,韩弋拖着行李去了车站,他只想逃离这座城市。 只有去往北京的车程有票,韩弋便去了北京。 他想了结自己的那晚,梦到了程潇,梦到程潇夺走了他手里的刀,将他搂在怀里,抹去他眼角的泪,轻声安慰。 第二天,他趁着韩腾没醒,逃走了。 韩弋刚到这里,因为旅店太贵,晚上没有地方住,就找了个破破烂烂的便宜网吧先待着。 里面有一群人看到这么个瘦弱小高中生,心生歹念,乌泱泱围住了韩弋。 韩弋本来打算交出钱财,一个一米九的花臂大哥出声制止了。 花臂大哥手里夹着烟,光是呵斥一声,那群人就灰溜溜跑了。 韩弋本想谢谢花臂大哥,买点什么的,被花臂大哥推掉了。 “高中生吧?手里有几个钱,留给自己吧,走走走,我游戏开了,大晚上老实找个地方待着,离这一片远点。” 花臂大哥开着英雄联盟大乱斗模式,余光看了眼韩弋仍站着不动,敲了几下键盘停住了。 “没地方去?” 韩弋点点头。 花臂大哥看着韩弋,几秒钟没说话,随后,他关了电脑。 “走。” “跟我走啊,给你找地方住,不然在这做慈善啊送经济?” 说着,花臂大哥拎起韩弋的行李就往外走,韩弋腿脚不利索的跟了上去。 “腿坏了?” “是……” “在这等我。” 这里偏僻,连人影都没有,更不必说有车了。 不到一分钟,一辆出租车磕磕绊绊开过来,一路颠簸停在网吧门口,大哥从副驾驶下来,把韩弋塞进了车里。 后来韩弋得知,这个花臂大哥的曾经和自己很像,被家里赶了出来,没地方去只能住网吧,被抢过被揍过,但自己也争气,找了个工作,是个拳击教练。 花臂大哥把韩弋带到一个堪称富丽堂皇的酒吧。 韩弋满脸警惕。 “愣着干嘛?怕我把你卖了啊?里面老板娘我朋友,当时就是她收留的我,她那有住的地方。” 韩弋进来后发现这所酒吧真的很大,装修华丽,有驻场乐队,连调酒师和服务生都是帅哥美女级别,满墙的酒在灯光下闪着独有的光芒,像宝石那般闪耀。 他没来得及看一圈,就被带到了酒吧二楼。 迎面走来个高挑女人,妆容精致,齐肩短发,衣着打扮低调又奢华,满是高级感。 明明是三十多岁的人,看着像二十岁。 “这是你捡到的?不是强迫人家的?” 女人笑着打趣。 “废话!我是那种人吗!”花臂大哥咆哮道。 “交给你了,给他找个地方住吧。” “但是我这唯一一个房间用来放酒水了。” 女人的目光在韩弋身上来回巡视,嘴角一直弯着,眼睛更是笑得眯成一条缝。 “卧槽?你不说你那能留人吗?!” “哈哈哈开个玩笑,我这么想的,这孩子不是没地方住吗,他可以来我店里打工,我给他开工资,这样他不就有钱租房子了吗?” “你忍心让一个未成年来你店里打工?!” 女人冲着花臂大哥的脑袋来了一巴掌,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拎到角落,花臂大哥被迫下弯腰跟着走。 “我是那么残忍的人吗?!我当时留你,你个小崽子还为了自尊心非要偷摸在外打工付我房租,老娘要了吗?!万一这孩子和你一个德行呢?!当时你好歹也成年了,这孩子才多大?” “再说了!老娘能让他在我店里干点啥?!能让他干几个点?!老娘在你眼里就是个压榨高中生的巫婆吗?! 他现在孤零零在北京,打工累死都养不活自己,老娘不就是找个理由让他学点东西能养活自己吗?!” 花臂大哥垂下了脑袋,像个挨骂的松狮犬,还有点委屈巴巴…… 女人转头一脸温柔。 “孩子呀……叫什么名字呀——” “韩,韩,韩……弋……” “那就叫你小韩了!我叫何愿,叫我何姐就行,愿意来姐这帮姐不?姐给你开工资。” 韩弋正愁没收入,现在正好有了机会,多少钱无所谓。 韩弋先接下了,等腿好了就上班。 等到韩弋的腿养好了,老板娘只要求韩弋从晚上七点工作到八点半,在吧台跟着调酒师学学调酒,顺便当个助手,连服务生都不用做,而且工资和其他人一样,经常还有补贴,足够养活自己。 大哥和何姐还会经常带韩弋出去玩,去吃饭,给他买衣服买零食,每次都不让韩弋掏钱,像自己的亲弟弟那样对待。 连韩弋租房子的房东都是何姐偷摸联系的,暗地给韩弋减了一半的房租。 他们在京城摔过跟头,被泼过脏水,又是挨饿又是挨冻,所以他们看到当年自己的影子时,完全是出于本能,变成一把伞,撑起一片屋檐。 韩弋发现,跟大哥和何姐在一起,自己难得觉得很轻松很快乐。 他们都是上学期间辍学的,靠着自己在京城摸爬滚打才混出的今天,他们耿直,不拘小节,大大咧咧,但却很真诚,很热爱生活。 有一次,韩弋身体不好被大哥发现了,在大哥威逼利诱下,韩弋说了实情,大哥转头告诉了何姐,何姐联系了朋友,两人把韩弋拎到北京一家正规的大医院做了一上午检查。 两人把韩弋送回到韩弋租的房子,除了一些药,还有一大堆补品,把韩弋本就不大的房子塞满了一个角落。 何姐还给韩弋带薪休假,扬言不养好病就不让他去店里打工。 韩弋的腿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养伤时没怎么注意,换季时候偶尔会疼,但他的胃病和气管炎是个持久战,好在大哥和何姐一直把韩弋养的好好的,又经常带他出去散心,韩弋的重度抑郁竟然莫名其妙快要痊愈了。 医生说这是心病,换个环境对病情是有好处的。 韩弋养了将近半年,身体终于是恢复的差不多,回到了店里打工。 两年过去了,大哥和何姐还是放不下韩弋总是一个人,去哪都要带着他,大哥没时间就何姐带着,何姐没时间就大哥带着,三个人都有时间就出去旅游,像一个妈带着大儿子小儿子那样。 大哥会带他去健身房,教他一些防身术,带着他锻炼,增强免疫力。 何姐带他去逛街,去游乐场,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对跳楼机还那么执着,每次下来都站不稳,韩弋哭笑不得。 有一次,何姐提起韩弋要不要找个女朋友,韩弋拒绝了,说不要女朋友,何姐笑道:“不要女朋友,难道要男朋友啊?” 韩弋只是笑笑,何姐也没追问,只当是韩弋不想谈恋爱。 又是一年春天,何姐的酒吧又热闹起来,大学生们都上学了。 “这家酒吧环境特好!里面的服务生都是帅哥美女!而且周围的学生基本都来这里,说不定就遇到了真命天女呢!” “刚才吃饭你就喝,现在还喝?喝多了可没人管你!” “走吧走吧,我看手机,这家酒吧评价很高的,正好今天看看。” “唉?老潇呢?” 四五个男生刚要拉门进去,发现少了个人。 “程潇,不进去吗?” 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男生在不远处停住了脚步,一张及其帅气的脸好像没什么兴致。 “不了,我喝不了酒,你们好好玩。” “啊对……程潇从来不喝酒。” “别啊,进去吧,喝点饮料也行,少了你我们也没意思啊。” “是啊,走吧走吧。” 他们七手八脚的把程潇拉了进去。 程潇身高出众,五官长得也是硬朗,透着攻击力,像一匹懒散的,但气势不减分毫的狼,刚进来就吸引一大批人的目光。 他们被安排在吧台对面不远处。 刚落座,就有男生女生来要程潇的联系方式,通通遭到拒绝。 “程潇啊,你这两年大学上的,连个女朋友都没有,那么多追你的,你咋就不开窍呢。” “说了,我有喜欢的人。” “唉,又是这句话,作为你两年的室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喜欢的人叫什么,长什么样。” “哥几个拉你出来,也是想带你散散心,你一直都闷闷的,我们看着也不好受。” 程潇这才抬起头,笑了笑。 忽然,他的笑容僵住了。 “怎么了?该不会真遇到真命天女了吧?哪了哪了?!” 众人追随程潇的目光齐刷刷扭头,结果只看到吧台的调酒师和他的一个助手。 “那个调酒的,你认识?” 程潇怔怔看了半分钟,低下头喘了口气。 “不,不是……不可能……” 那个助手,为什么那么像…… 一定是自己太想他了,怎么可能在这里遇到。 虽然灯光比较暗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那个身型,真的好像…… “程潇你没事吧?!” “没事,看错了。” 程潇勉强笑了笑。 第二天,程潇又来到这个酒吧,找了个角落,独自坐了好久,目光一刻不离吧台,直到那个助手下班他才离开。 第三天…… 第四天…… 一个星期过去了…… 第47章 —— ——挂件—— 韩弋工作时注意力都在调酒上,没什么心思去看店里的顾客,更不知道角落里有个男人一直关注着他。 一天,这个男人要求服务生一定要吧台那个小帅哥来送酒水,服务生拗不过他,但何姐特地嘱咐过,尽量不要让韩弋接触一些看着就一脸色相的顾客,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吧台,于是询问韩弋介不介意,韩弋没什么戒心和疑虑,就答应了。 当韩弋把一杯「天使之吻」送到那个男人桌上时,被男人拉住了手。 韩弋当即吓得一得嗦。 这个男人三十多岁,衣冠楚楚,带着金边眼睛,一副斯文模样,但韩弋却觉得那双眼睛看的他心里发怵,似乎狡猾又阴险。 韩弋想抽回手,男人抓得很紧。 “这位客人……” “小帅哥,来陪我喝点行吗?” 男人笑眯眯的说着。 说是商量,但几乎是强迫韩弋坐到他身边。 “不好意思,我还有工作……” 男人一手抓着韩弋的手腕,一手捞过韩弋的腰,将他拉到自己怀里。 韩弋险些坐到男人的大腿上。 “宝贝儿,喝点呗。” 男人故意将气息喷洒在韩弋的耳根,惹得他浑身发抖。 “请您……放开,我要回去工作了……” “为客人服、务,也是工作啊。” “你是不是年纪挺小的啊,我注意你好久了,腰还挺细的……” “你……” 韩弋不想惹其他人注意,毕竟和客人闹起来,对店的形象影响不好。 “这样,咱俩打个商量,这杯酒你喝了我就放开你好不好。” 韩弋扒开那只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咬牙切齿道:“谢谢您,还是免了吧。” 男人表示很遗憾:“这杯天使之吻可是我特地为你点的。” “因为……你看着真的很像个天使……” 韩弋跟着学了这么久调酒,一些鸡尾酒的寓意他也了解不少,「天使之吻」这酒什么意思,韩弋是知道的,这明显就是在调戏。 韩弋顿时一阵恶心,但他怎么推男人都无动于衷,像一条蟒蛇缚住他。 男人挑起鸡尾酒上的红樱桃,凑近嘴边。 “小朋友,你的唇真的很像这颗樱桃,不知道亲起来……” 啪! 男人到嘴边的樱桃被一巴掌打掉,那颗樱桃「咕噜咕噜」掉在地上。 “谁?!” 韩弋寻声回头,顿时愣住了。 这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锋利又充满侵略性的五官陷在背光的阴影里,丝毫不减戾气,反而阴厉凶狠,像一头被侵占了底盘的狼,他的声音阴沉喑哑,听上去像是在低吼怒斥:“快滚,不然我抽你的脸。” 酒吧的驻场乐队正唱到副歌,全场又燃又炸,灯光汇聚在唱台,没人注意到这片角落。 男人看到这个接近两米的男生,一股子压迫感扑面而来,简直要爆炸,推开韩弋就跑了。 韩弋不偏不倚倒在男生怀里。 深夜,京城的街道还是灯火通明。 “谢谢你……” 程潇:“客气。” 两人又是沉默。 韩弋:“不,不用送了……你快回去吧。” 程潇:“我不着急,这个点学校都门禁了。” “哦……那你住哪?” “我家。” “家?” “嗯,我爸妈在北京给我租了个房子。” “哦……叔叔阿姨真好……” 之后谁也没有说话。 程潇把韩弋送到楼下就离开了。 程潇犹豫好久,还是留下了电话号码。 “你换号了吧,之前……打不通。我的号没换,有事联系我。” “谢,谢谢……” 程潇离开时心中也是苦涩的很,两个人之前那么亲密,现在像陌生人一样互相客气,明明都有一肚子话想说。 他不可否认,他仍然喜欢着韩弋,从再次见到韩弋那一刻,苦涩、思念、酸楚、贪恋,便止不住的迸发,几乎失控般侵占着他的理智与意识。 但是他不敢靠近,他害怕自己像高中时那样冲动莽撞,带着韩弋又一次走上一条不属于他的路。 高中的他太过天真,他想当然认为早恋,同性恋,这些被自己父母所接受并认可的东西,对于别人的家庭来说也是同样容易被接受的。 高中的他曾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他牵着韩弋走在一条鲜花盛开,前途光明的道路上,却不知,那条道路是为自己敞开的,并不属于韩弋,强迫他踏上,解决的问题只是自己能看到的,而看不到的那些,才是韩弋真正要面对的。 离别时,溫姗的话让他彻底醒悟。 他喜欢韩弋,但是他的喜欢带给了韩弋什么。 让他短暂的忘掉苦楚,逃避现实,如水上一叶偏舟那样,浮在看似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的虚幻里。 韩弋不是乐观豁达的人,看似平静的背后,是千疮百孔后的麻木,他怎么可能真正放下过去,放下牵绊,毫无顾虑的去笑,去快乐。 他无时无刻都在保持警惕,紧绷着神经感知周围分毫的变化,拼命用自己瘦弱的身躯去维护这段美好,唯恐被自己看到那残忍不堪的一面。 所以,和自己在一起,韩弋一定很累吧。 程潇明白了,自私的不是韩弋,而是自己。 之后几天,韩弋一直有意在酒吧寻找程潇的身影,但都没有找到。 他像往常一样,八点半下班回家,回了家就躺在床上,对着床头柜那张拼好的照片发呆。 何姐来到店里,坐在吧台前。 “小韩,这几天有心事啊?” 韩弋摇头:“没有。” 何姐哈哈哈的笑起来:“你个小单纯,什么事都摆在脸上,跟姐说说?” 韩弋犹豫了好久,别别扭扭开口:“就是,就是碰到个朋友……” 何姐两眼放光,立起双耳:“朋友?真就是朋友这么简单?” 韩弋心虚了。 “哈哈哈,小韩,是不是你的心上人啊?” 韩弋恨不得把脑袋埋到衣领里。 何姐一副欣慰的表情:“我们小韩终于开窍了!出息了!上啊小韩!有姐呢!” “不,不行……何,何姐……我,我下班了……先走了……再见……” 韩弋一个扭头就跑,脸红的像是深醉了酒。 “啧啧啧,年轻真好啊……老娘啥时候能回到青春搞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何姐十分惆怅又遗憾的抿了口酒。 韩弋洗完澡就躺在床上继续发呆,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仍睡不着。 他望着被窗帘遮住的窗,隐约觉得似乎后面有什么奇迹。 鬼使神差的走过去,拉开了窗帘。 这座小区陷在鳞次栉比的写字楼阴影里,不论白天黑夜,都比较昏暗,尤其到了深夜,如墨一般。 即便周围漆黑到模糊了所有事物的轮廓,那个身影却那么深刻,而那双眼睛似乎能透过黑暗,那么清明澄澈。 韩弋只是愣神半秒,便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 韩弋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他的身型即便过去多年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挺拔健硕,仍旧散发着沁骨熟悉的气息。 他们面对面对视那一刻,都哑然张着嘴。 谁都无法先开口,好像他们谁都没有资格。 “我……我就是……路……过……顺路……你……” “啊……这样……我……我……” “那个……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两人谁都没动,对视几秒后,韩弋先低下了头。 程潇识趣的收回目光,转身要离开。 “那个……别,别走了……” 程潇缓缓转过身,不可置信的望着韩弋,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太晚……别折腾了……要是不介意……在我这凑合一晚吧……” 回到出租屋里,程潇发现韩弋的家和这个人很像,没有多余的东西,干净整洁,本就不大的房子都显得那么空旷。 “我睡沙发就行。” 韩弋递给程潇一杯温水,程潇结过后坐在了沙发上。 “别了,你睡床吧,你得上学,很辛苦的,得休息好。” 程潇笑了笑。 “又不是高中,不用天天起早贪黑的,有时候一天就一节课,蛮轻松的,而且今天周五,明天没课的。” 韩弋不了解大学上课是怎么个形式,只是盲目点点头。 程潇仰头喝了口水,余光一直关注着韩弋那张懵懵懂懂的脸。 过了这么久,还是一点没变…… 像个不慎落入人间的小兽,对一切未知的事物都表现出不加掩饰的,最初始最直白的好奇和朦胧。 “哦……你还是睡床吧,沙发太窄,你太大了。” “噗!” 韩弋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走神了,光想着程潇说的大学是什么样子了,自己说什么就不过脑子了。 但程潇确实又高又精壮,确实很大一坨…… 在他的思维里,这么说挺对的,但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程潇闷声一笑:“你这是什么形容啊……” 韩弋闷闷道:“不,不好意思……” 程潇摆摆手:“没事没事,还是你睡床吧,在你这借住就够添麻烦的了,这样,我打地铺可以吧。” “地上硬……” “宿舍床板子也硬,都睡习惯了,床太软容易睡不着。” 韩弋终于妥协:“那好吧……我给你找床褥,你先洗澡吧。” “谢谢。” 韩弋家就一个卧室,空间不算大,一张单人床床贴着墙摆放,旁边是衣柜,中间的距离刚好能塞下一床被褥,他想了想,还是让程潇睡在卧室里。 刚好程潇从浴室出来,看到韩弋蹲在卧室地上整理被角,愣了一下。 程潇走过去,“我睡客厅也行的。” 听到声音,韩弋条件反射的回头,看到程潇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 他仰起脑袋:“我觉得卧室暖和一些……” “谢谢,剩下的我来吧,你先洗澡吧。” “嗯。” 韩弋习惯洗完澡后在浴室换好衣服穿好睡衣再出来,他的睡衣只是件宽大的白色短袖和一条到大腿的短裤。 纤细的胳膊和腿,白皙紧实的皮肤上挂着三两水珠,微微泛着热水拂过的粉红,睫毛染着水汽,头发嘀嗒着水滴,像刚出蒸笼的点心。 程潇坐在地上发消息,看到韩弋时心跳好像漏了一拍,随即很快移开目光。 韩弋没注意程潇眼神的变化,直接爬上了床。 关灯后,两人都陷在长久的沉默里,不知过了多久,程潇听到了韩弋细微绵长的呼吸声,好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钻出被窝,坐起身,看到黑暗里,墙角有一团黑影。 程潇渐渐适应了黑暗,轻轻坐在了床边,仅仅是搭了个边儿,好像稍微靠近就会冒犯了他人一样。 韩弋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睡觉时喜欢裹紧被子缩成一团,钻到墙角睡,连枕头都不用,但周围一定要有东西让他倚靠,似乎极度的惶恐不安。 不知怎的,程潇看到韩弋这样,心里总是酸涩。 韩弋好像很畏惧这个世界,潜意识里总是在逃避与外界的接触。 韩弋会让人产生他是一只小狐狸的错觉,不单单是韩弋会无意识表现出纯粹又可爱的一面,还有他刻在骨子里的对社会的惶恐无措,情感认知的缺失和迷茫,以及人性面发展的不健全。 这是常年被关在牢笼里,断绝与外界来往的结果。 韩弋原来是面朝着墙,此时翻了个身,没醒。 可他似乎有些不安,因为四周失去了庇护。 好像是深入骨髓的本能,韩弋向着熟悉的热源靠近。 熟睡时会让人放下戒备,只有潜意识作祟。 终于,韩弋找到了暖炉,发出两声满足的轻哼。 程潇此时全然呆滞,刚刚他还在害怕韩弋会不会醒,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动不敢动,等回过神来,韩弋已经蹭到了他的腿边蜷缩起来。 最要命的是,程潇睡觉前把身上的衣服裤子都扒了。 他来时只穿了条外面一条裤子,一件卫衣,一件外搭,考虑到程潇穿着外衣睡觉不舒服,韩弋就翻衣柜给他找适合睡觉穿的衣服,可找到的最大的衣服程潇都穿不进去,就算穿进去也是紧绷在身上,在韩弋同意且不介意下,他只穿条黑色平角内裤进了被窝。 煎熬不止如此,韩弋的呼吸喷洒在程潇大腿上,还往上贴了贴,眼看韩弋半个身子就要掉地上了,程潇赶忙抬起一条腿拦在床边,结果韩弋手脚并用缠了上去,那条修长有力,肌肉紧实,线条流畅健美的腿上瞬间多了个人形挂件,挂件的脑袋枕在大腿上,十分靠近某个正在暗潮涌动的位置。 挂件似乎很满意周身弥漫的雄性荷尔蒙气息,令人心安又温暖,带着露水的甘甜和土壤的湿意,像身处一片雨雾交错的山林,陶醉又放松。 挂件便毫无章法的开始蹭了起来。 第48章 —— ——不是也得是—— 程潇被电话声炸醒,他靠在床头,一条腿搭在床边,身上还压着个重物,就这么睡了一夜。 他艰难的睁开眼,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喂……” 程潇听到那边没动静,带着困意又懒懒问了句:“喂……” 一个女人嘚嘚嗖嗖的试探的问了句:“小……小韩……” 程潇像弹簧一样坐起身,低头看到趴在自己肚子上还在熟睡的韩弋,半张脸还埋在被子里。 完了,接错电话了。 此时手上的手机像烫手的山芋,扔掉不是,拿着也不是。 那边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脾气大变。 “你谁!说!韩弋呢!你他妈把韩弋怎么了!韩弋的手机为什么在你手里!老实交代!” “阿阿阿姨……不是,姐!误会……我我我,那个……韩弋没醒。” 程潇偏头,一手捂着手机,只敢用气息说话,生怕吵醒韩弋。 一是真的不想吵醒韩弋。 二是两人虽然曾经是情人,同床共枕身体接触无数次,但现在连朋友关系都不确定,要是韩弋醒了……这这这……这该怎么说…… 女人疑惑道:“哦……那你是谁?” 程潇继续用嗓子眼说话:“我叫程潇,是韩弋高中同学,昨晚借住在韩弋家。” “啊?”女人的声音拐成一个大大的问号:“住小韩家了?” “是,是啊……” “行吧,小韩醒了叫他给我回电话,那个……” 听到女人欲言欲止,程潇毕恭毕敬的问:“怎么了姐,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就是……小韩还好吗?” 程潇愣了愣,看着身上的人,面色红润呼吸绵长,安安静静老老实实乖的不得了,下意识回答:“好着呢,怎么了姐?” “哦,那行,你没和小韩睡一个房间吧,这孩子睡觉周围不能有人的。” 可是程潇本人就在韩弋身底下,程潇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为什么?” “小韩以前的习惯吧,周围不能有人,要封闭的环境,不然睡不踏实,一会一醒。正常这个点小韩都醒了,我就是听到你接的电话,小韩还没醒有点奇怪。” 程潇低头又确认一遍,还轻轻拉开被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加上昨晚程潇冷静半宿没睡,确信韩弋根本没有什么睡不踏实之类的。 “没事,放心吧姐。” “唉,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太担心小韩,蔫了吧唧又瘦又虚,就害怕他遇到什么事。” 程潇笑了笑,丝毫没把刚才何姐凶人的事放心上,反而挺感激和庆幸:“没事的姐,我理解,小韩睡得很踏实,放心吧。” “谢谢你啊程潇,我先挂了啊。” “嗯,拜拜姐。” “诶,拜拜。” 程潇战战兢兢放下手机,长吁一声。 现在面临另一个问题,韩弋丝毫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强行抽身出来又会吵醒韩弋,韩弋醒了就尴尬了…… 当韩弋埋头蹭了蹭程潇时,突然蹭到了一个奇怪触感东西,加上身下的抱枕瞬间紧绷僵硬起来。 “唔……” 韩弋闷哼一声,眯着眼抬头张望一圈,视线逐渐聚焦在了一张惊恐又慌张的帅脸上,他的大脑似乎没睡醒,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又一头栽倒了,脸被硌的生疼。 两秒后,四颗葡萄般的大眼睛进行了短暂的会面。 程潇接着出门买早饭的机会顺便冷静冷静,瞬间落荒而逃了。 韩弋也没闲着,跑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后没多久,敲门声就响了。 “那个……早饭买回来了……你吃……我先回去了……” 程潇一路上都在演练怎么才能自然又礼貌的送早饭并寒暄一下,实操起来脑子就跟死机了一样。 韩弋机械般接过。 “啊……好……嗯……啊……” 两人一个屋内一个屋外,目光交汇时都刻意避开。 “那个……谢谢你留我一晚上……走了啊……” “别……” “一起吃吧……” 要说尴尬,那一定是有,可程潇每次转身要离开时,韩弋都会觉得心酸愧疚,好像身心都要跟着离开似的,一瞬间空落落的,很疲惫,很压抑。 当程潇吃完早饭再次要离开时,韩弋又一次想挽留,他意识到,自己又陷进去了。 他一次次告诉自己,开导自己,只是少了个人而已,多余的伤心和难过除了让自己在原地转圈外没有任何用处,事已发生,就要去接受,反抗和挣扎只是无用的抵抗,结果都已摆在那里,早晚都要面对,不如尽早接受。 “我得回学校了,有点事,要不,跟我去学校看看?” 喜欢一个人这件事,真的不是本能与意识能控制的。 原来别人三五年甚至十年都不放不下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是个笨蛋,而是因为这个人身上有他灵魂缺失的一部分,灵魂不完整的人是痛苦的,谁会愿意活在痛苦和折磨里。 程潇领着韩弋在学校转了一圈后回到宿舍。 一开门,韩弋就被全寝围观。 “卧槽,这位小美人哪位?” “没见过啊,兄弟哪个专业的?” 程潇扒拉开一群咸猪手,把人捞过来。 “我高中同学,韩弋,哎哎哎你们别动手动脚。” 韩弋微笑着:“你们好,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 “客气了兄弟,应该是你别嫌弃我们几个大老爷们的寝室。” “潇儿你早说来人啊,我们好收拾收拾。” 程潇:“别贫了,赶紧收拾东西,早点去。” “行嘞。” “今天必须给他们干趴下,冠军肯定是我们的。” 这群勇士士气高涨,好像身上背着的不是背包而是冲锋枪,即将打响决战的第一枪。 韩弋小声问道:“他们这是干什么?” 程潇自信一笑:“一会篮球赛决赛,看我们怎么拿冠军的。” 程潇那跃跃欲试,自信又带着些嚣张,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深深烙在了韩弋心里。 像一匹战无不胜的狼族首领,要去消灭掉自己领域内几个的区区威胁者。 说起来,韩弋还没有见过程潇真正打篮球赛的样子,只是从训练中见过一些细枝末节。 原本有机会看到的,二中有篮球赛,当时程潇和韩弋刚转到新班级,刘佳丽在班级里招揽选手,程潇也积极报名,尽管那时候刘佳丽对程潇总是有偏见,程潇也并没放心上。 队员选完后,刘佳丽在班里说道:“咱班要是拿不了冠军,咱们就怪程潇,他专门练篮球的,一队就五个人,也没让你带太多人,这要是都赢不了,那你这几年篮球我看是白练了,白当个体育生了。” 此话一出,给程潇气个半死,当时的程潇又年轻气盛,哪能咽得下这口气,何况另外四个队友连篮球都没怎么碰过,别班至少能凑出两个会的,这群队友恐怕连个辅助都混不上。 于是程潇就撒手不管了,爱谁上谁上,老子可不背这个锅。 反过来刘佳丽被气个半死,问程潇怎么个事。 程潇装出左手半残废的样子:“训练时候手受伤了,喏,还贴着药呢。” 说完还撸起袖子在刘佳丽面前晃了晃,展示展示那张道具膏药。 韩弋忍不住笑了一下,程潇纳闷:“怎么了?” 韩弋:“没什么,想到你高中一气之下不上篮球赛。” “好笑吗?我当时可气的不轻呢,艹,想到这事就来气!知不知道什么叫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啊!稳输就算了,还要我背锅?!” 韩弋笑个不停,觉得程潇偶尔闹个小脾气真的很可爱。 “哎等等!” 韩弋:“怎么了?” 程潇十分懊恼:“高中你都没看到我正儿八经打篮球赛。” “今天让你看看什么叫专业选手。” 其他人出了寝室,程潇和韩弋跟在后面。 今天是篮球决赛,在体育馆举行,观众席主要分两拨人,一看就是自己院的队伍,还有不少其他观众,一大部分都是来看男神程潇的。 程潇把韩弋放在球场边的休息区,这里离赛场最近,视角也好。 哨声一响,抢到球,两个队友打掩护,程潇冲锋陷阵,篮球像粘了磁铁一样不管怎么受到拦截都会回到程潇手里,程潇凭借身高优势,打得又凶又猛,对面一个球员迎面去拦,被程潇一个突破撞的踉跄差点摔倒。 这场攻势快如疾风,干脆利落,刚开局,程潇就率先拿下三分,打开局面。 开局几分钟,两边战火持续激烈,越燃越凶,毕竟是决赛,肾上腺素都飙到了极点,此时对手不是简单的对手,这场篮球赛也不是单纯的比赛,而是两个院之间的王位争夺战与男人尊严保卫战。 若没有篮球,不在赛场,场面甚至可以用的激烈火拼与冲撞形容。 场外的观众席尖叫声也是此起彼伏,谁也不甘心输谁,应援一个比一个疯狂。 程潇不愧是专业的,不仅技术上的细节领先所有人,作战指挥与排兵布阵也技高一筹。 除此之外,还有队友对程潇的百分百信任。 只要球到队友手里,没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进筐,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传给程潇,不会为了有机会耍帅去冒丢分的险,这一点两边队伍有鲜明的对比。 球回到对方手里,拿球的对手也有些技术,终于突破到篮板下,程潇虚晃一枪,越过阻拦,在对方跳起扣篮一瞬间,程潇闪身到身后,一片阴影出现在篮板前,对手感到不妙,可惜已经晚了,还没走神完,程潇一个盖帽断送了对方扣篮得分的机会。 程潇的队友似乎相信程潇能抢下球,早在对方篮板下预备。 上半场还有八秒结束。 程潇和队友隔了几乎整个篮球场,若自己冲过去时间未必够,尽管比分领先,也没有理由不要这分,赛场上,不管是优势一方还是劣势一方,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弃任何得分机会。 “老徐!” 程潇猛地一挥,篮球在倒计时中划过半空。 老徐跳起身,球拦截到手,转身冲刺三步上篮。 球进筐,秒到零。 程潇一队在上半场领先十五分。 观众席上,两边大队伍形成鲜明对比,一边沉默,一边欢呼。 “卧槽程潇,你今天怎么这么猛,我头一次见到你这么拼,上学期你还没这样。” 程潇下意识看了眼休息处,韩弋正安安静静看着自己。 “听说对手挺厉害,不得全力以赴。” 程潇和队友往休息处走,说话间,两个女生迎面小跑过来。 “程潇,这瓶水送给你,下一场加油呀!” 这两个女生长相十分出众,身材高挑,妥妥的女神。 可程潇的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的休息处,韩弋的手里也攥着一瓶水,刚站起来又尴尬的坐下,手没地方放就抓着瓶身,手指一次次划过塑料包装,头刻意偏向别处。 不知怎的,程潇的心尖一软,酸酸甜甜的。 “不用了,谢谢你。” 程潇绕开女生,跑向韩弋。 “艹,程潇这个木头脑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女生送水,还是这么漂亮的,换我我脑袋都高兴的放烟花了。” “程潇不愧是直男癌,女神的水不要,要好兄弟的水,啧啧啧……” 韩弋撞见刚刚一幕,不免有些失落,又觉得没有理由没有资格。 一团身影出现在面前,随即手里的水被抽走了。 “给我的吗?” 韩弋抬头,程潇已经拧开瓶盖灌了半瓶水。 韩弋的耳根泛起红晕,别扭道:“不是……” “不是也得是。” “你……” “谢谢。” “不客气……” 第49章 —— ——重合—— 下半场战火纷飞。 不愧是能进决赛的队伍,势均力敌。 所有人都明显疲惫,除了程潇,跟打了鸡血似的。 但明显,程潇这边略胜一筹。 比赛结束时还领先了十分。 当晚,他们出去庆祝。 程潇绞尽脑汁想带着韩弋,终于韩弋妥协,跟何姐打招呼晚点去店里。 程潇这个人,越是把谁放心尖上,越是想让人进入自己的生活。 进了火锅店,这群青年们直接一个麻辣锅底安排上。 程潇劈手夺来点单平板,刷刷两下换了个四宫格,其中两个是番茄和清水。 “韩弋胃不好,他吃不了太辣的。” 几个哥们先是一愣,连忙点头。 “哎我草,咱几个就是脑子慢,咋不问问人家有什么忌口。” “小韩还有什么忌口吗?” 韩弋冷不丁受到一堆人关切的注目,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没,没有了,你们点。” “别啊,来来来。” “真没关系……” “给我吧。” 程潇接过平板,转头问道:“还是柠檬茶?” “嗯。” “有黄金小馒头,你爱吃。” “嗯……” “羊肉不吃,牛肉要小块片状,肥牛卷可以,鸭血鸭肠这些不喜欢,虾滑爱吃多点点儿,毛肚也行……” “小酥肉……你上次就吃了两口,还是算了。” “有个炸酸奶,甜甜的,你应该能喜欢。” 其他人:“……” “程潇和韩弋关系这么好啊……口味都了解的这么清楚……” “高中同学嘛,天天待一块儿,肯定了解。” “我怎么觉得……这两人关系不一般……” “哎哎,你记不记得,程潇有个相框,里面是他和他高中同学合照,就那个边上还带小向日葵的。” “记得记得,程潇没事就看着发呆。” “我感觉,里面的人就是韩弋。” “卧槽?” 程潇:“行了,剩下你们来吧。” 程潇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对面几个儿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复杂。 几个儿子本想好好吃顿火锅,毕竟程潇请客,却吃出了狗粮的味道。 “吃这个吃这个。” “你不用动手,我来。” “酱料够吗,我再去给你调一份?” “尝一口好不好,这个真的好吃。” “想喝可乐?我去给你买。” 韩弋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食物,旁边还滚落两颗虾滑,他抽走一根小叉子,叉了一颗,在程潇转头过来时怼到了程潇嘴上。 “真的够了,再多我吃不下了。” 程潇好像受宠若惊,叼走那颗虾滑就老老实实不忙活了,嘴里像含了颗糖,整个人幸福又甜蜜,像只高兴的直摇尾巴的大狗。 “好好好,你先吃,想吃什么告诉我。” 对面:“……” 韩弋闷头默默的吃,连咀嚼都又轻又慢,他的心思并不在吃,一直听着程潇他们闲聊。 身边的人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毛头小子,褪去校服,半个青春也跟着离开了。 “难得见你这么爱说话,上次篮球赛赢了也没见你多高兴。” “潇儿你之前太高冷了,像现在这样嘻嘻哈哈的多好!” “老实交代,你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喜事瞒着啊,脸上那幸福都藏不住了。” 程潇摆摆手,似乎有些回避:“没没没,别瞎说,赢了能不高兴吗。” 韩弋听进耳里,也觉得程潇赢了比赛高兴罢了。 吃完饭,韩弋又想着逃跑了。 虽然程潇每说两句话都要偏头看看韩弋,三句话离不开韩弋,一直想把韩弋拉进来。 可韩弋没上过大学,程潇的圈子他一点都不了解,程潇的生活也都是未知,他像个局外人一样,就想逃跑想退缩。 “要回去了啊……”程潇满是失望。 “嗯……你们玩吧。” “就待一小会儿行不行……” 程潇委屈巴巴的样子让韩弋有些动摇。 “还是不了。” 程潇还想挽留,但觉得有些不合适了,两人现在是什么关系? 朋友?也不知道算不算。虽然对方都竭力维持正常交往,可再好的伪装对方还是能一眼识破,都是在自欺欺人,只是碍于情面,出于礼貌和尊重,没有挑明而已。 其实早就烂的不成样子了,尽管不说,对方都能察觉到其中的苦涩和酸楚。 “那好吧……把你送上车行吗?” “嗯,谢谢。” 程潇看着车灯消失在车水马龙,才转身离开。 “韩弋不跟我们一起?” “嗯,他晚上有事。” “怎么了潇儿?” “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就感觉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没事,走吧。” KTV里,程潇坐在角落,听着兄弟几个声嘶力竭鬼哭狼嚎。 他耷拉个脑袋,又昏又沉,不知是因为酒精作用还是因为某个人。 见过一次,就怎么也忘不掉。 程潇摸出手机,打开了隐藏相册。 里面封存了他的执念,自从分开后,他想删但又舍不得,就把它隐藏了。 他不能看到,只要看到就会发疯的想念,每一秒都在经历毒瘾发作的痛苦。 桌上的酒瓶越来越多,沙发上倒了一片。 “就咱俩醒着,怎么把这群醉鬼弄回去啊?” “找人来帮忙吧。” “我看行。” 两个男生走过去拍了拍程潇。 “潇儿?你也醉了?!” “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走走走,我扶你起来。” 程潇勉强仰起头,看了眼面前两个人。 “我……我不要你……我要……韩……弋……” 男生怎么拽他捞他都不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韩弋。 男生:“……” “得,打电话找韩弋吧。” 韩弋在酒吧更衣室换好衣服要下班,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他二话不说跑了出去。 进入包间,两个男生一左一右守着程潇,其他人陆陆续续被弄走了。 “韩弋,不好意思麻烦你跑一趟,就……程潇不走……”男生尴尬的挠挠头:“一直念叨你……非要你来……” 韩弋:“没事……不麻烦,我送他回去。” 另一个男生明显比较识趣,拽着人就跑:“韩弋,那麻烦你了。” 程潇一半身体趴在沙发上,醉得头昏脑胀。 感觉到有人靠近,这个人伸手摸了自己的头发。 程潇猛地抬头,攥紧那个人的手腕。 “是你……” 不等韩弋开口,程潇又趴了回去,将那只手放在自己的头发上。 “你摸……” 韩弋犹豫一下,便顺着毛摸起来。 “我送你回去吧。” 程潇闷头摇摇脑袋。 “不想……” “我回去了……你就又要走了……” 韩弋鼻尖一酸。 “听话,别在这里睡着了,回寝室吧。” “不……我想回家……” “家?” “嗯……” “好,我们回家。” 程潇爬起来,眼神藏不住欣喜。 “你能和我一起回家吗?” “可以呀。” “好,我们现在就回家。” 程潇说的家就是他父母给他租的那个房子,就在学校周围。 韩弋跟程潇的室友打好招呼后把程潇送到了那间房子。 这是一间复式,灰黑主调,餐厅厨房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基本不用,沙发上东倒西歪躺着几个抱枕,旁边是一个连接到天花板的大落地窗。 韩弋把程潇架到二楼。 二楼没有门,上来就是一张大床,同样也是灰黑调,但多了些木制元素,稍微显得不那么冷。 韩弋把程潇放在床上躺好,余光扫过旁边的一面墙,目光便再也移不开。 他一步一步靠近。 墙上挂着个大的蓝色相框,只有边框和后面的木板,木板上一左一右拉了很多条线。 线上用小夹子挂上了很多照片,旁边还有用图钉钉上去的。 那些照片自己很眼熟,甚至自己就是里面的主角。 这面墙,是自己高中的全部。 也是和程潇的全部。 韩弋伸手轻轻摸了摸照片,照片边角已经有了些曲折,看得出是经常拿在手里摩挲留下的。 身后一团浓厚的潮湿气息混杂着酒精的醉香包裹上来。 韩弋没有反抗,程潇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程潇的头埋在韩弋的后颈上,额头蹭着他的皮肤,鼻尖汲取着曾经让自己着迷又疯狂的气息。 “你怎么就这样走了……” “你怎么走的这么快……” “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一点都抓不到……” 程潇自顾自说着,好像不知道韩弋的存在,或者不敢相信韩弋的存在,只是抱着一个带有韩弋气息的物品。 这足以让他卸下所有伪装,任凭极致的思念将自己吞噬。 韩弋将手覆在程潇的手上,忍着哽咽安慰道:“躺一会好不好,我在这呢。” 程潇摇摇头。 韩弋又去摸他的头:“听话。” “嗯……” 可程潇还是不松手。 “陪我……” “好,陪你。” 床边,程潇转身将韩弋压在身下。 他用身体笼罩着韩弋,压低了身体,低头埋在韩弋的颈窝,许久没有说话。 韩弋轻轻唤道:“程潇?” 没反应…… “程潇?” 还没反应。 “程……” 身上的人终于动了下,伴随着一声又轻又细的呜咽,似有似无。 韩弋的锁骨好像湿了,身上的人越抖越厉害。 韩弋:“怎么了?!程潇?!” “呜……你为什么说分就分……说走就走……” 韩弋怔住了。 程潇在委屈,在难过,在哭。 “然后……你就消失了……” “我以为你……这么随便就,就能不要我……” “你离开的时候……又冷又绝……” “我想去留住你……但是你怎么……跟风一样……走得那么快……一点痕迹都没有……我想去找……都不知道上哪把你找回来……” “我想把开心快乐的韩弋找回来……不是那个病床上的……那不是韩弋……他的脸没有那么瘦……他的皮肤是纯白的……不是灰白的……他会跑会跳……腿没有受伤也没有骨折……他会笑的……他不会哭的……” “韩弋怎么变成那个样子了……我要是当时留住他了……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怪我……韩弋本来可以好好生活……怪我……” 程潇失控般流着泪,没有生气没有埋怨,只有自责和痛心。 眼泪浸湿了衣领,顺着滑到颈侧。 韩弋一言不发,忍住胸腔的胀痛。 两种泪水交融,湿了床单。 屋内传来竭力压抑又绷不住的哭声,颤颤巍巍的,委屈又小心。 “对不起……不怪你……怪我……是我的问题……” 韩弋也哽咽了,哭腔怎么也压不住。 如果没有程潇,韩弋说不定一早就放弃了,程潇的存在让他觉得自己或许是有救的。 他敏感又警觉,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变化。他很早就察觉到自己心理的问题,只是掩盖过去了,他告诉自己无所谓,忍一忍,习惯就好了。 其他孩子有点不舒服都会找爸爸妈妈,韩弋不会,他不是懂事,他是不敢。 直到程潇闯进了他的世界,破开那扇陈年大门,他见到光亮时真的以为自己有救了。 可是阴影一直伴随着他,靠的越近,影子越黑。 于是,他亲手断了所有。 他知道自己或许有救,但是会成为拖累,何况拖累的是程潇。 “我……我不想……” 程潇打断他:“我知道……你不想拖累我……” “可是我……也会给你带来压力……” “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有顾虑……让你没法真正做自己……” “是我没保护好你……” “怪我……我太自私……仗着喜欢你就去打扰你……让你过的那么辛苦……对不起……” 程潇撑起身子,眼睛哭得已经红肿,眼眶湿润着,含着几滴涌出的泪,那是深情与不舍凝聚成的泪花。 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将这些年憋在心里话全都倾诉出来。 “你不是拖累……我怕你不敢麻烦我……不敢全身心依赖我……” “你总是说话不算话……伤心难过生病都瞒着我……” “这不是拖累……你不是拖累,我这么喜欢你,恨不得替你去生病……” “不要逃跑好不好……信我好不好……也信你自己好不好……” “不要总是一个人撑着……不要背着我难过……我想第一时间陪你……抱你……” “只要叫我……我就在……” 韩弋不敢注视那双眼睛,只要看到,心脏就一阵酸痛,他偏开了头。 他仍喜欢着程潇,那双眼睛看的他越来越揪心与无地自容。 是他毫无征兆的分手,可程潇没有责怪和怨恨,反而一遍遍告诉他,他爱他,他愿意陪着他。 程潇就这么低头看着韩弋的侧脸。 许久,程潇闭上了眼,一只手轻轻离开了韩弋的耳侧。 另只手要离开时,韩弋转过头来。 记忆笼罩了周身,眼前一幕幕重合。 程潇的脸庞还挂着一滴泪水,身体移动时,那颗泪正巧落在韩弋的脸颊上。 好像能穿透肌肤,重重砸向心头。 韩弋也在流泪,可他的眼神那么温柔,嘴角还带着微笑。 韩弋没有说话,环住程潇的脖子,起身吻了上去。 第50章 —— ——野草—— 深夜,室内没有开灯,落地窗散落着灰白的月光,守护着幽暗里的温存。 韩弋躺在程潇的臂弯里。 两人面对着面,讲述着错过的这些年的变化。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再检查一下膝盖好吗?” 程潇得知韩弋的膝盖在阴雨天和换季时候会疼,又是一阵心酸。 韩弋没拒绝,主动依偎在程潇的关心里。 “嗯。” “还有……那个……症……真的痊愈了吗?” 是抑郁症。 “应该好多了,明天一起检查一下吧,我也好久没复查了。” 韩弋的抑郁症从逃出家开始,持续了一年半左右。 刚开始何愿和大哥发现韩弋经常整夜失眠,精神状态也不好,瘦成杆了还不吃东西,就要把人带去医院检查检查,这没什么病都不可能。 韩弋坚决不去,窝在被子里死活不出来,好像很害怕去医院。 韩弋本想瞒着,但吃的药还是被发现了。 就在韩弋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扔到医院栓起来,躺在病床上受到整天监视时,何愿和大哥并没有这么做。 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照顾韩弋,像亲人那样,会在韩弋接受的条件下带他去心理咨询那里和咨询师说说话话,而不是送去医院。 他们经常会守在韩弋家,也因此发现韩弋睡觉时的习惯。 何愿和大哥了解到是韩弋的家庭原因后,对他更是百般照顾。 他们会像哄小朋友那样陪着他吃药,吃完药还会给奖励,鼓励他离痊愈又进了一步。 韩弋没有精力和兴致像躺尸一样在床上时,大哥会把他捞起来背在身后,带他去健身房或者拳击馆里,就算不运动也要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见见阳光。 何愿也是变着法逗他,老板娘逐渐开始偷懒,三两天不开店,带着大哥和韩弋去旅游,一玩就是好几天。 何愿爱漂亮爱打扮,手机自拍不少,渐渐多了很多三人的合照,回去之后她会把照片洗出来,有很多韩弋在笑或者在玩的照片,就给韩弋,还买了个相册,说:“等到相册集全了所有小韩开心的照片,小韩就痊愈了!” 他们知道,韩弋的过去是困住他的锁链,能做的只有弥补。 有一次韩弋说想去海边,他没见过海,想看一看。当天晚上时发现韩弋不见了,两人慌忙出来找人,生怕韩弋出什么事。 何愿一边找一边懊悔,不是她没有考虑到,韩弋的病没痊愈,临海又危险,可是韩弋想去,她真的很想去实现韩弋这个小可怜的愿望。 两人果然在海边找到了韩弋。 韩弋抱着膝盖坐在沙滩上,面前是黑蓝色的深沉大海,耳边是海水潮涌的声音,一条条平行的浪花松软的扑来,带来丝丝深海的凉意,波光闪烁着幽兰,海的那边连着璀璨的星空,几乎融为一体,包裹着沙滩上一个孤单又渺小的人影,像这幅油画里误入的一笔。 他们靠近,面前的韩弋似乎变了一个人,但又好像没变。 他眼底温柔细腻,辉映着星空般的亮光。这一刻,韩弋好像是活的,相比于之前,他仿佛焕然一新,得到了重生。 他说:“不好意思,添麻烦了,我就是想看看晚上的海。” 在某一地点,某一时刻,某一瞬间,在行人忽略掉的某一处不经意,会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留下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足迹,也会像野草一样,消散在从不止步的风中,没人在意,没人会为他哭泣,他们注定是这世间的匆匆过客,无人为他们驻足。 草芥一般的生灵,只剩下自己对自己的疼惜。 若正好扎根在葱郁的树荫下,那将是无胜的眷顾。 海边,韩弋或许也经历了一次死亡。 这次旅游回来,韩弋性情大变,不在郁郁寡欢,身体也渐渐恢复。 不久,可以停药了。 程潇没想到韩弋答应的这么快,愣了一秒。 韩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怎么了?” “没没没……就是,我担心你会……” 韩弋笑了笑,懒懒的低头蹭了蹭程潇的肩膀。 “不会。” 程潇亲了下韩弋的头发,:“嗯,我们韩弋已经好了。” 第二天,程潇比韩弋还紧张,在医院走廊踱步,一会看手机,一会趴门缝。 直到检查结果下来,程潇才踏实的坐了下来。 除了膝盖是早年没养好落下了病根,其他都没有了问题。 他们在外面吃了午饭,何姐给韩弋打了电话。 “喂,小韩,中午来我家吃饭呀?我斥巨资买了个帝王蟹!” 韩弋:“不了,我在外面吃着呢。” 何姐大写一个失落:“啊……” 韩弋喝了口水,话中带笑:“这样吧,我明天过去行不行。” 程潇剥好一个鲜嫩大虾喂到韩弋嘴边:“怎么了?” 何姐凭记忆认出刚才的声音:“你和程潇在一起?” “嗯。” “哎呀那正好,你问他晚上有没有空,你俩一块来我家吃饭吧,上次我给人家吓着了,怪不好意思的。” 韩弋下意识看了眼程潇。 “你今晚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 “何姐想让咱俩晚上去她那吃饭。” “我不打扰吗?” “不打扰,没事。” “行。” 电话那头听力出奇好:“那就这么定了!晚上一块开啊!” 电话直接挂了,韩弋仍低头盯着手机。 程潇又问:“怎么了吗?” 韩弋思考十几秒,十分认真说:“没怎么,就是晚上我打算出柜。” 傍晚,程潇比在医院还要紧张百倍。 “我开玩笑逗你呢,你别紧张了。” “我没紧张!那个那个……其实……” 韩弋笑道:“怎么?” 程潇怯怯的小声嘟囔:“其实……可以出柜……只要你愿意……” 韩弋轻笑:“嗯,愿意,今晚就告诉他们吧,我也想让别人知道我有个多好的男朋友。” 其实程潇还是比较担心的,如果韩弋跟何愿他们坦白,会不会遭到歧视,他们会不会赶走韩弋,毕竟还是多数人接受不了。 何愿家,大哥也来了。 程潇考虑周全,去的时候拎了不少礼物。 进门一刻,程潇深有体会,原来上门提亲是这种感觉,以至于他拘谨又小心,还有些心虚,好像自己抢了人家的宝贝女儿一样。 饭桌上,何愿不停给韩弋和程潇忙活,自己都没吃,把大哥扔一边不管不顾,让他自力更生。 程潇的心思基本不在这,因为韩弋刚刚说吃饭时会找机会跟他们坦白的。 程潇思来想去,还是自己说比较好。 一来的确是自己找的韩弋,自己应该主动坦白。 二来万一何姐和大哥有些接受不了,甚至有什么激烈反应,至少可以少迁怒到韩弋身上。 当韩弋说了声“何姐,我……”时,程潇以为韩弋真的要出柜了。 他紧张的蹭一下站起来。 “何姐!大哥!” 何愿:“?” 大哥:“?” 韩弋:“?” 程潇深吸一口气。 “我来说。” “我跟韩弋在一起了,我追的他,我知道这有些不符常理,但是我是真心的,韩弋也是,我们曾经分开了很久,但最后又在一起了,我想请你们同意,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 程潇噼里啪啦全说了。 何姐「啪嗒」一声,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大哥一口酒呛得死去活来。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另一位当事人,瞪着大鱼眼睛,脸上画着问号。 韩弋轻皱着眉,抬头看着程潇。 “不是我来说吗?你干嘛抢了?” “不行,还得是我来,万一有什么事老公在前面担着,哪有让媳妇出面挡着的。” 何愿:“小,小,小韩……” 韩弋才注意到对面两人已经窒息好久,在不解释两句恐怕就要一口气背过去了。 “何姐,大哥,程潇说的是事实,我是个同性恋,但我真的很喜欢程潇,嗯……就想让你们知道,如果你们介意,我们会尽量回避和收敛,但是请你们不要怪程潇,也不要为难他。” 长久的寂静…… 程潇的额头冒出细小的汗珠,韩弋一动不动,两人的手攥在一起。 何姐眨了眨干涩的双眼。 “嗨!吓我一跳,我就是头一回见着这种情况,说实话,有些震惊。” 大哥的表情有些扭曲,应该也是头一回面对。 “确实,我也有些吓着了。” 程潇又急又慌,按耐不住问了句:“那你们……” 何姐大手一挥:“放心,我们脑子里装的不是埋土三尺深的老旧思想,两个男孩谈恋爱而已,能怎么着,互相喜欢就行,管他男女的。” 大哥:“韩弋能有个……呃……男朋友也好,能照顾他,你俩别有什么顾虑,我也没那么封建,在一起好好的就行哈。” 程潇捏了捏韩弋的手,小声问道:“这算……同意了?” 韩弋点点头:“应该是。” 何姐:“还有啊,跟谁谈恋爱是你们的自由,谈了就得负责,不能玩两天换人了知道吗。” 程潇:“嗯,知道,放心。” 韩弋:“知道了,何姐。” 何姐却耷拉个脑袋,颓废的很。 韩弋,程潇:“?” “小韩比我小这么多都有男朋友了!老娘差在哪寡了这么多年!呜呜呜……” 三人:“……” 第51章 —— ——爸爸妈妈—— 程潇回学校上学时会带着韩弋。 高冷男神再也不高冷,变得阳光又爱笑,他身边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人人都很好奇。 除了程潇的几个室友知道两人事,再也没人知道。 但若有人硬着头皮来问两人是什么关系,程潇和韩弋也毫不避讳地说:“这是我男朋友。” 室友们先是惊讶,到不敢置信,到心里防线崩塌,到接受,到祝福,也就花费了短短一上午。 当几个人稍微了解点两人高中就在一起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三年,现在好不容易重逢,对方仍爱对方爱的要死,感觉这份甜里多少还带点苦。 难怪程潇一直那么郁郁寡欢,脑子里除了上课,打篮球,连玩都不爱玩,那么多人追,硬是一个恋爱都不谈。 程潇上完最后一节课,已经是晚上五点了。 “晚饭出去吃吧,学校周围挺多好吃的。” “好啊。” “吃完饭去我家?” “不行啊,七点得去店里。” “那下了班可以来吗?我去接你。” “好。” 大学城周围各色的灯光照亮了徬晚渐黑的天空,一家紧挨着一家,五颜六色的牌匾和食物的香气争夺着年轻人的青睐。 这比二中那个夜市要大很多,花样也丰富。 韩弋看到一家花店。 程潇正在排队等一家高人气的点心店,结果一转头,韩弋不见了。 他刚要掏出手机问问人在哪。 韩弋一手背在后面,从他身后出现。 程潇转过头,一枝用透明玻璃纸包装着,扎着蓝白色彩带的碎冰蓝玫瑰出现在眼底。 纯粹又干净,浪漫又深沉。 韩弋偏过头,掩饰烧起来的脸颊,这是他第一次买花送人。 “好看吧?呃……感觉蓝色很适合你……嗯……白色也适合……这个花刚好……” 几个路人投来好奇又惊叹的目光,但他们不在乎。 天空是蓝色的,大海是蓝色的,它们广阔无垠,能容纳每一颗尘埃,能疗愈每一个灵魂。 面前的你,是我的生命中一抹永不褪色蓝,坚定,勇敢,纯洁,永不放弃。 这束花,赠予我的天空,我的大海。 赠予我爱的程潇。 何姐看到韩弋满脸洋溢着谈恋爱后的幸福和甜蜜,忍不住打趣:“自从你谈恋爱了,这整天也不找家了……也就上班能看到你了——” 酒吧昏暗,韩弋烧红的脸隐匿起来。 “你俩打算什么时候同居啊?” “同……同居……” 韩弋不是没想过,甚至很期待…… “才在一起多久就同居,以后再说吧。” 同居……实在是太快了……而且……程潇愿不愿意还不知道…… “啧啧啧,我看他天天来接你,经常整些小礼物小花样,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这么喜欢,人家肯定也想过同居的,你俩又整天粘一块,今天住你家明天住他家的,干脆直接同居得了。” “算了吧,不急。” 韩弋转身从酒柜取下一瓶精酿啤酒,一个酒杯,倒了半杯递给何愿,之后趴在吧台,一手撑着脸,就盯着酒瓶发呆。 程潇真的也想过吗…… 学校寝室。 “韩弋看着就比较内敛,你得主动出击!主动说清楚!” “你俩天天住一块,不就是同居吗?现在就差在住一个房子了。” 程潇在寝室坐立不安,旁边的室友们疯狂帮他出主意。 “可是,万一我媳妇他不想这么快这么办?!我要说了,他就算不愿意也肯定迁就我,不行不行,从长计议!” “从长啥啊从长?你们早就到了同居那一步了,今天住你那明天住他那,这不是同居是啥?!” “今天你送我明天我送你,同居就差临门一脚了!” 程潇急得抓耳挠腮,摩挲头顶那片被自己揉乱的杂毛。 “不能直接说,我今晚试试提一嘴,得慢慢来,不能吓到他。” 酒吧门口,韩弋扑到程潇怀里。 他们一路说笑,来到韩弋家楼底。 程潇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紧张。 “那个……你看要不,多来我家住几天怎么样……我家离学校离酒吧也不远,咱俩住完全够,而且你还能方便些。” 韩弋看着程潇浑身不自在,又是紧张又是不知所措的。 “可以啊,但是你怎么了?” “啊……没,没怎么……就……” “想同居吗?”韩弋冷不丁冒出一句。 程潇:“!” “怎么不直接问我……”他傲娇的撇了撇嘴:“我又没说过我不愿意。” 程潇如梦初醒,大彻大悟:“我们同居吧好不好,媳妇媳妇。” 韩弋笑了笑:“好。” “我们现在就搬东西!” “你傻啊,大晚上的搬什么搬。”韩弋失笑,拍了下程潇的脑袋:“后天就周末了,后天搬吧,你上学时候就别折腾了。” “好好好!” 周末,韩弋的东西少,两下就搬完了。 当天晚上,两人都克制不住真正同居的欢喜,也克制不住情动,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厮混这么久,从刚刚入夜折腾到凌晨。 程潇喘着粗气:“可以吗……” 韩弋朦胧道:“什么……” 程潇轻按着韩弋的小腹,勾起嘴角。 韩弋突然想到几年前,程潇说过…… 韩弋闭上眼,脸烧到极致。 他很轻的点了点头。 程潇起身去浴室,调好浴缸里的水温,又回楼上把韩弋抱下来,放进浴缸里清洗。 韩弋歪着个身子,倒在程潇的怀里。 嘴里含糊不清念叨:“困……累……” 程潇不愧是体育生,天天坚持训练,体能一直很好,加上经常去健身房健身,练腹肌,人鱼线,腰腹…… 浴室水汽缭绕,温暖舒适,韩弋靠着程潇迷迷糊糊睡着了,中间被叫醒一次吹头发,吹一半又睡着了。 程潇亲了亲他的脸,抱着他回到了床上。 第二天,韩弋一觉睡到中午。 衣服都被扔进了洗衣机,程潇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的衣服都在行李箱里,行李箱又在楼下,韩弋实在不想动,身体酸痛的不行,自己也不习惯光着身子在屋内走动,只想找件衣服快速把自己遮起来,特别是身上那些一时半会消不掉的暧昧痕迹。 于是他起身,撑着墙蹭到了程潇的衣柜上。 衣柜打开,左找右找,终于有一件不是那那那么大的短袖和一条不是那那那么长的短裤。 衣服穿上身……勉强能穿,也就是宽松一点,长了一点,领口大一点。 下一个问题,他想去卫生间。 当他一脚试探着抬起来,还好,没有哪里不舒服。 当这一脚刚落到楼梯上。 撕拉! 韩弋疼得脸都变形了,只能尽量放松。 于是他维持着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手扶着腰,一脚刚踩下一阶楼梯的姿势直到程潇回来。 程潇去买早饭了,虽然现在已经中午,考虑到韩弋刚起床不爱吃东西,就没买午饭,买了些早点。 “你在干什么?” 程潇一抬头,就看到韩弋这个诡异的姿势。 韩弋没说话,幽怨的眼神替他回答。 “哈哈哈,腰疼?好好躺着等我回来嘛,我抱你下楼。” 说着,程潇上楼把人横抱起来,安安稳稳放到卫生间。 韩弋:“你出去……” 程潇偏不走,故意调戏:“怎么?” “我……我上厕所……” 程潇戏谑:“上吧,站不稳我扶着你。” 韩弋深吸一口气,不就是上个厕所吗,都是男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没什么别扭的…… 终于解完手,韩弋又在程潇深情又关切的注视下洗漱完,然后被抱到餐桌前的椅子上。 韩弋果然睡醒不爱吃东西,还是程潇精挑细选,连哄带骗的让韩弋吃了些。 “今年暑假和我一起回家住几天好吗?” 韩弋顿了顿。 “那个……叔叔阿姨……” “放心,他们不会介意,我已经告诉他们我们在一起了,他们……其实也很想见见你,一直让我带你回家住几天。” 他对程潇一家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歉意,应该回去和程潇父母好好道谢。 转眼到了暑假,老程早早在机场等人。 接到程潇和韩弋时满脸幸福。 “我妈呢?” “在家准备晚饭呢,知道小韩也回来,提前一个礼拜就开始准备。” 老程转头对韩弋说:“小韩也长大了,还是那么白那么漂亮,一会回家就当自己家,别拘束,孩子他妈也惦记着你呢。” 老程像个迎接在外地上大学的儿子回家的老父亲那样,脑海里还是几年前高中生样子的韩弋,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又是感慨又是欣慰。 回家后,程夫人直接掠过自己亲儿子,扑上去抱住韩弋。 “小韩回来了,小韩回来了,真是担心死我了,我看看我看看,长大了,还是那么瘦……” 程夫人说着说着,眼眶红了,湿了,鼻尖也酸酸的。 韩弋也很难过:“对不起阿姨……也对不起叔叔……” 程夫人摆手:“没事没事,都是一家人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本来是重聚的感人情节,程潇冷不丁想起一件事。 程潇在一旁:“叫叔叔阿姨多生分啊……” 三人皆是一愣。 对面的叔叔阿姨渐渐投开期待的目光…… “爸……妈……” “诶!我的宝贝儿子!”程夫人笑了。 “诶好好!好儿子!”老程激动道。 程潇得意道:“怎么样,感谢我不,给你们带回来个儿子。” 程夫人:“你小子终于知道干点人事了。” 程潇:“嘿嘿嘿。” 程夫人:“别傻乐了,吃饭!别饿着小韩!” 韩弋笑着,被爸爸妈妈拉到餐桌前,四个人吃了好久,餐桌上欢声笑语,韩弋感受到了回家的温馨。 第52章 —— ——家—— 这座小城市似乎人越来越少,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里,它像一位年迈的老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慌不忙,不急不赶,却日渐沧桑。 街道上更多的是中年人,集市里的人远比商场里的多,服装店快餐店换了一家又一家,公车上接连滴滴响着「老年卡」,高中生还没放假,初中生小学生忙着东奔西走去补课。 仲夏夜里,九点以后人们基本都回了家,街道几乎没了人影。 城市很多处的街灯都坏了,也没人修,有的小巷黑的一眼望不到头,人们唯恐避之不及,总觉得危险围绕自己身边,脚步匆匆的离开,并嘱咐自己的孩子,晚上六点之前必须回家。 小区里,几位儿女在外的独居老人守着长椅,和身边的邻居相谈甚欢,直到深夜。 清晨,他们就又守在了长椅上。 九点半,街道上偶尔还有几辆出租车。 程潇和韩弋可以肆无忌惮的牵着手散步。 这座城市很小,走着走着,来到了韩弋原来的家。 程潇看着韩弋的目光停留在那扇透着暖黄色的窗户发呆。 “要是想阿姨了,就去看看吧。” 韩弋摇摇头,微笑着:“不了。” 韩弋只是将那颗渴望母爱的心藏了起来,不敢奢望而已。 谁会不希望自己的妈妈疼爱自己。 韩弋也记得,小时候,溫姗在韩腾面前保护他挨了打; 自己被锁在门外一天没饭吃没水喝,溫姗抱着他哭了一晚上; 家长会时,溫姗满头大汗赶来却还是迟到了半小时……过去,自己还小的时候,溫姗总是莫名其妙在自己面前流泪,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为什么。 韩弋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溫姗不会那么绝情。 还在发呆时,程潇突然握紧了他的手。 只听他惊讶道:“阿,阿姨……” 溫姗从小区门口的超市出来,手里攥着一个超市塑料袋。 她同样讶异。 韩弋的瞳仁颤抖着,一点一点回过头。 “哗啦!” 溫姗冲上去,将手里的袋子砸向韩弋。 程潇挡在韩弋的身前挨了一顿,袋子里的雪糕冰淇淋散落一地。 “你来干嘛?!还回来干什么?!这是我家!不是早就让你们滚了吗!” 溫姗只要看到韩弋就会被激怒,而此时程潇不仅挡在韩弋身前,他们还牵着手。 “你跟你爹真是亲父子!两个都是疯子!都是精神病!现在还跟男的搞一块!我看你就是天生的变态!这辈子都死性不改!恶心人的东西,怪物!快滚!” 难听刺耳的呵斥刺穿了韩弋的心,碾碎了最后一丝幻想和期待,骨膜被震的隆隆作响,头痛欲裂,心脏每一次收缩都无比剧痛。 程潇见到韩弋的眼睛已经失了焦距,整个人颤抖不已,赶忙用臂弯里的薄外套盖住韩弋的脑袋,并捂住了他的耳朵,抱在怀里。 “阿姨,您冷静点,不好意思,我们只是路过,我们马上走,请您不要说韩弋了。” “滚!快滚!” “别再让我看到你!!” 韩弋被程潇带到了一处无人的公园,坐在木制长椅上。 衣服刚要被拿下来,韩弋伸手制止了。 长久的沉默后,韩弋轻声说道:“等一会好不好……让我再躲一会……” 程潇温柔的「嗯」了一声,将他揽进怀里,靠进自己的胸膛。 程潇轻柔的拍着韩弋的后背,安慰着:“没事没事……乖……乖……不难过……不难过……韩弋也有家……有爸爸也有妈妈……他们都很爱你……男朋友程潇也很爱你……韩弋以后会很幸福……没有烦恼……开开心心……” 等到怀里的人不在颤抖,程潇没有掀开衣服,而是脑袋钻进去,吻了上去。 回家时已经快十一点,这个点老程和程夫人都睡了。 开门声很轻,只有衣服摩擦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和轻微的喘息。 浴室门关上,一切恢复平静。 韩弋已经很久没有睡不安稳,晚上翻了好几次身。 程潇特地没睡,一整夜守着,他也不困,比起害怕韩弋做噩梦没安全感,困不困都不算什么。 几天后,老程和程夫人休假,带着程潇和韩弋出去玩了半个月。 北京那边,大哥在何姐家帮她修空调,门外有人敲门。 是快递…… 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和一副拳击手套。 寄件人:韩弋。 何姐嘴上嫌弃韩弋花钱给自己买这么贵的项链,笑着笑着眼泪就止不住了。 大哥忍住好好稀罕稀罕新手套的冲动,先把人哄好。 夏末,程潇和韩弋回了北京。 当晚何姐请客,带三个崽子体验夜生活。 这可能是这一年里仅剩的几次潇洒。 因为韩弋决定,要读书。 他要高考,要上好大学,要追上程潇的步伐。 为此,他准备了一整个暑假。 两家人虽然有些震惊,但都赞成。 韩弋为了能快点追上程潇,决定直接念高三。 两家人差点窒息,但还是赞成。 他们十分相信,韩弋一定能做到,自己只需要在韩弋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时间援助,做他最坚实的后盾,之后无条件信任他就好。 韩弋在北京一所高中办好了手续,之后开始了一年的冲刺。 高三突然空降一个学神兼男神,学校炸锅了。 学习好,人品好。 打篮球很帅,班级里论学生老师都对他赞赏有加。 为人谦逊,善良又热情。 还有一个一样帅的上大学哥哥天天接他回家,爸爸妈妈经常会来探望他,拥有一个人人都羡慕的家。 一年后,高考结束,韩弋去了和程潇同一所大学。 学校筹备迎接新生,程潇站在校门口,一身风度翩翩的着装,捧了一大束碎冰蓝玫瑰,像是即将去约会,十分惹眼,引来好多人围观。 韩弋出现在了校门口,程潇笑着跑过去。 “欢迎这位同学,祝你大学生活愉快。” 说罢,献上了那束玫瑰。 整理寝室时,程潇不让韩弋做任何事,自己给他铺床铺,擦柜子擦桌子,衣服都用衣架挂起来,规规矩矩放进衣柜,什么都有模有样。 韩弋笑个不停,原来程潇还会这些啊。 程潇说特地学的,自己其实是个家务白痴。 程潇大四时,韩弋才大二。 程潇的课基本都结束了,整天没课,他现在学着掌管企业,以后接手老程的位置。 老程和程夫人在北京给程潇和韩弋买了一套房子,美其美曰:婚房,还配了辆豪车。 他们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就在这个小城市挺好,气候宜人,适合养生,就不移居到北京了,让两个孩子在那好好发展,有什么需要尽管提,都会去满足。 韩弋在一次竞赛中遇到了瓶颈,这个竞赛程潇带队参加过,还拿了国家一等奖,很有经验,于是当晚,回到刚装修好的婚房里,韩弋抱着电脑去请教程潇。 程潇坐在床上看着电脑里的文件,闻声就把工作放在了一边。 “怎么了?” “论文遇到瓶颈了,请教请教国一前辈。” 程潇坏笑一声:“哦……学弟有困难,学长肯定会帮忙的。” 韩弋的耳根一红,他好歹经历过各种调戏,轻咳一声掩饰过去尴尬。 “你看……” “叫我什么?” “跟学长请教,是不是得叫声学长啊——” “学……学长……” 程潇好像格外喜欢这个称呼,当天晚上折腾韩弋又叫了好几声。 程潇毕业,天天在老程的企业半实习半上班。 韩弋准备读研。 韩弋研究生毕业,去了一家研究所工作,程潇已经成为企业的总经理。 一天,程潇照例接韩弋下班。 韩弋坐上副驾驶,程潇摸出一个红色丝绒小盒,上面金色烫字印着两人的名字,一看就是定制的。 打开,里面是一对戒指。 银素圈首位相连的地方交互错开,中间镶嵌着光亮的钻石,低调又华丽。 韩弋看着程潇笨拙着取下两枚戒指,将一枚大一点的塞到他的手里。 在韩弋热泪盈眶时,程潇拉起他的手,虔诚的捧到面前,将戒指戴在无名指。 “韩弋,你愿意嫁给我吗?” 韩弋破涕为笑:“戒指都带上了,不嫁也得嫁了啊。” 程潇才反应过来,一激动忘了顺序。 “哎呀!不管不管,到你问我了!” 韩弋看着面前这个明明外表成熟稳重,却还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的人,心里涌上一股暖流,烧的他眼睛都要出汗了。 “程潇,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等问完,程潇频频点头:“愿意!愿意!” 韩弋为程潇带上了戒指。 程潇怎么看也看不够,像个小孩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宝藏。 他又牵起韩弋的手,来回看着这副对戒。 程潇:“等到你闲下来,咱们半个婚礼吧。” 韩弋:“婚礼?咱们两个……能办吗?” 程潇:“能啊,请几个亲朋好友,找个度假村或者度假海岛,自己布置,再找个人当司仪,这可是咱俩专属的婚礼,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韩弋被程潇的一番脑回路逗笑了。 程潇冷不丁问一句:“杨天和张思哲还记得吗?” “记得。” “婚礼他们也要来,还有咱原来班的一些同学……”程潇顿了顿:“你休学之后……他们都很想你……也很挂念你……” 韩弋习惯了将自己当成一簇轻如鸿毛的柳絮,没人在意,甚至自己也不在意。 原以为自己早消失在了他们的记忆里,没想到他们把自己记在了心里。 韩弋的眼睛又模糊了。 程潇看出了韩弋的心思:“过段时间回去和他们聚一聚吧。” “嗯,好。” “我也很想他们。” 夜晚,韩弋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熟睡的脸庞,这是他的家。 「家」真的存在,它不一定是个带屋檐的住所,它也可以是一个人,一个能让你疲惫孤独的灵魂得以停留休憩的人。 程潇感觉到怀里的人醒了,闭着眼亲了亲他收紧了怀抱。 “睡吧。” 韩弋眨掉最后一颗泪珠,合上了眼。 “嗯。”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平平淡淡小故事完结了。 谢谢你们愿意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