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不见长安 作者:八月没有冬天 【文案】: 初雪,欧阳娴月披了一件狐皮披风,将火盆向着身侧的孩子挪了挪。“墨清,你这是在笑什么?” 孩子笑盈盈的抬头,眼睛里有着闪亮的光芒。“姑姑,这世间当真会有那样奇怪的兵器吗?”手中的书页,哗哗的翻了几下。书页上画着一串铃铛,欧阳娴月的神色略微一愣,目光落在那落款上,“沧栾铃” 江南曾有一位惊才绝艳之人,创造的一套功法,继承的武力凝聚为物件,同周身经脉相连修炼事半功倍,若铃铛里自己过远,有人摇晃时,便因为同经脉相连而感到撕裂般的疼痛,铃铛破碎会对此人经脉造成损伤。 ++++欧阳娴月细细看着上面的字迹,许是这书存放太久微微泛黄可字迹依旧清晰可见。 “真的会有人用全身经脉武力作为代价,时刻保护着一个人吗?” 她不知回答,别过脸看屋外的雪色。半晌,悠悠的叹气“或许会有吧。” “若是那人背叛了她呢?” 有雪花飘落,柔软的落在她的肩头,她闭了闭眼似是在那片黑暗中想起一个人,那人墨衣黑发,有一双明亮的眼眸,眼角的泪痣好像刚刚哭过。“或许,她并不在乎吧。”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唱月、苏琉月、楚辰翼、江霖 ┃ 配角:欧阳弦月、柳飞卿 ┃ 其它:言情、古风、虐恋、武侠 一句话简介:我用一生还愿,却可为你杀人 ================== ☆、第 1 章 琉璃砌筑的殿宇,重重叠叠。晨光熹微,整座紫禁城笼罩在默然的祥和中。楚宸翼照例到未央宫请安,形色匆匆的宫人已经开始围着这个森严华丽的殿宇转来转去。 “皇后娘娘,小皇子已经来请安了。” 闻音懒散靠在椅背上的女子睁开眼,慢条斯理的望向殿外。“怎每日都来的这么早?” 坐下的嬷嬷堆上满是皱纹的笑脸,“小皇子,最是体恤娘娘,时方才在门外站了好些个时辰,这不,见老奴出来才命我来通报。” “翼儿倒是孝顺。” 说话的功夫,楚宸翼已经踏进了殿门。对着皇后恭敬的行礼,“儿臣拜见母后。”那句母后叫的生生反胃,首座上养尊处优的女子,这句母后他叫了十八年。纵然未央宫的下人都说,皇后就是她的生母,可是他知道自幼戴在脖颈上的桃木剑,拙劣的雕工,并不名贵的木料,绝对不是出自未央宫的皇后娘娘之手。至于,他的母妃究竟是谁?没有人知道。 十八岁,他可以出宫门开衙建府,他第一次知道这世间有一个地方叫“沧凌阁。”听府上来的江湖人士说,“得如沧凌者可得天下。”他不想得天下,他只想知道母妃到底在哪里? 那日正逢帝都初雪,他屏退了下人。沿着狭窄的巷子,来到那紧闭着的朱砂大门前。冷风吹过卷起层层积雪。门口站着一黑衣女子,靠在门上握剑的手被冻的通红,剑柄上银铃随风叮铃作响。 他缓步走上前去,未等他抱拳行礼。那柄剑横在他的面前,银铃轻摇,风吹着她脸上的面纱浮动隐约可见消瘦苍白的轮廓。他抬眸,正对上她杀意滔天的眸子,盯的人背脊发凉。 “阁下这是?”许是因着这目光,他的声音略微颤抖。目光僵硬地从那眼眸中移开。 那女子收回剑,“小姐说,若是推命便不要来了。” “她知道我要来?” 她略微点头。不带丝毫的诧异,再度变为遥远望去宛若黑雾般的雕塑。那双眼眸中望不见丝毫的寒冷,眼底犹如墨色凝结看不出丝毫情绪。 “我不会硬闯的,天寒姑娘不必站在这里了。”他柔声说道。 她依旧站在那里未动,见他转身离去,微微闭了眼,睫毛微颤。 至那天起,他便时常出现在那扇朱砂大门前。那门总是紧闭着,再也没了那黑衣女子的影子。像是从未出现过。他知道那里住着一位神秘人,可以知道他会来,也一定知道他母妃在哪里? 就这样从冬至到霜降再到春分,那扇大门从未开启过,他也从未离开。 春分时节,他第一次遇见了苏琉月。那时苏琉月大病初遇,终于可以出门玩耍。他亦如往昔出现在那门前,微风拂过,蓝花楹花瓣漫天飞舞,花瓣之中有一蓝衣女子,翩然而舞,那一瞬仿佛同这花瓣融为一体。一曲舞毕,宛若水波流动的裙摆如水静止。眼眸浅浅看来,紫色的瞳孔中对他满是好奇。他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眸一半纯黑,一半淡紫。仿佛有这魔力一般,让人心生戒备,却还是忍不住靠近。 见他紧紧盯着自己,她用手捂住自己那只淡紫色的眼睛。歪头细细打量着他,白色长衫洁净出尘,抬眸望他是眼神中闪过的慌乱,煞是有趣。她恍惚间想起唱月曾经说过,有一个人时常来这门前,就是为了见娴月一面。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千秋。”他抿嘴之际,生生咽下楚宸翼这三个字。吐出一个化名。 “你是来找娴月的?”她问出这句话是并未觉得突兀,见他神色一怔才发觉失言,便问“你是来推命的?” 他轻轻摇头,想起未央宫那张日益衰老的华贵面容,眉心微蹙“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关于你自己吗?” “是。” “只关于你自己吗?”她正色到,手掌移开,露出妖异的淡紫色眼眸。仿佛在问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或许吧。”他苦笑,不知她为何这样问。 \"对你很重要?\"苏琉月问完便觉得自讨没趣,若非要紧的问题谁会在这里站这般久,单单这份毅力便也是仅见了。 “那你和我进来吧。”话毕,抬步跨上忘忧台层层台阶,推开了那道终年紧闭的大门。回眸望着僵立在原地的他。“你不好奇这里有什么吗?” 其实忘忧台里没有什么神秘的东西,精巧别致的院落,能工巧匠雕住的器物门扇,可这些都配不上他心中那扇朱砂大门紧闭的神秘模样。他前脚刚刚跨入大门,便感觉背脊一凉,恢复感知时已有一柄剑冰冷地抵在他的脖颈,悄无声息间连风声都未曾刮过。目光慌乱间触及那双漆黑的眼眸,那个很久都未曾出现在门口的蒙面女子此刻正犹如鬼魅一般站在他的面前。 “谁允许你进来的?”生生质问听到人心惊。 直到苏琉月的一声清呵,眉心不悦地微微皱起“唱月。”那剑才释然放下,还未回过神来,那人已经消失在空旷的院落中。 “你别理她,她只是敏锐的有些过分。” 可那日,他并没有见到欧阳娴月。许是那个神秘的女子并不愿意见他。 但这个蓝衣女子却是笑嘻嘻地答应帮他,前提是不要过问其他只要知道他想要的答案就好。 他想苏琉月是食言了,之后的很久他都没再见到她。他会照例来到这扇门前,门再也没有打开过,也再没有人在这棵蓝花楹下跳舞。想来那句我会帮你是不必当真的。他渐渐忘却那个人的存在,不再抱希望的时候,她才出现,以一种落魄的方式。 帝都初春是很难下这么大的雨的,她跪在雨里,柔弱的身子像河流中的浮萍,随时都会被雨水冲散。 苏琉月想那一定是自己最为狼狈的一天,她因为私自带人进忘忧台而被父亲罚跪。那时唱月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父亲身侧。欧阳说帝王家皆是随星象之变,命途早已刻在那星盘之上,若非万不得已极难扭转,此人牵扯颇多是万万不可推命的。 风吹得蓝花楹沙沙作响,雨水顺着她柔和的脸部轮廓,蔓延至脖颈。她心里恨死了那个日夜守在门前就为了找欧阳的人,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生出的怨恨让这雨天格外的难熬。她正愤愤的想着,一支伞出现在头顶,雨水顺着伞沿滴答落下。那个人眉心微蹙着,苍白的手指握着伞柄,拇指的戒指几乎要刻进木质的伞柄里。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略微沙哑,他的眉眼间不知何时带着浓浓的疲惫,像烟雾盘旋在整个面容。苏琉月细细打量着他的脸,清秀略带冰冷的模样,褪去了他往常站在门口低眉顺眼的模样,或许此刻撑伞的他才是用着这个躯体有血有肉的人。 她没有说话,别过头不去看他。他也默契的没再多问,他知道这扇神秘大门后的人和事皆他之力所不能及的。 此时门刺啦一声打开,带着木头特有的沉重的拖拉声。唱月走出来,扶起不知跪了多久的苏琉月。苏琉月的膝盖一阵麻酥险些摔倒,楚宸翼上起想要扶他,却被唱月浅浅一眼看来僵在原地,手中斗篷打开照在苏琉月身上,回眸眼角的泪痣似是哭过一般。对着他抱拳,黑发似瀑布般倾泻而下,挡住了那原本便被黑纱覆盖的容颜“阁下,我家小姐请你进去。” 欧阳娴月已经在殿里点上香炉是上好的安神香,她深吸口气,揉揉肿痛的太阳穴。慢慢回忆着她前些日子偶观天象所看到的东西,纤纤玉指轻抚琴弦。 门被推开,可惜这雨天除了潮气什么也透不进来。楚宸翼站在她面前,虽是打了伞衣衫却仍被打透,行进来时脚底留下一串水渍,身后的唱月像是阴暗的影子一声不吭。 “楚公子有何是要问?”欧阳一扫琴弦,指尖清脆的琴音流露而出。 楚公子......楚宸翼愣住,他从未向着他人透露自己的名字,被面前的这个神色淡漠的女子道出感觉莫名的不自在。 “或者我和琉月一样唤你,千秋?”欧阳淡笑,挥袖示意楚宸翼坐下。桌边已然摆好棋局,黑白棋子温润如玉,指尖触及时黑子温良,白子如冰。身处王宫看惯珍奇易宝的人都不由地感叹一声精妙。欧阳坐在他的对面示意他先下,他满怀疑惑却不知如何开口。便捻了棋子落下。 这一局棋竟是一个时辰,屋外的雨渐渐停了,传来轻微的滴水声。楚宸翼使出浑身解数,而欧阳四两拨千斤般轻轻化解。 棋罢,欧阳落下白子,笑盈盈地望着已然无计可施的楚宸翼。道出“承让”二字。起身拂去裙摆上莫须有的皱纹,“公子请回吧。”他迷茫的起身,欧阳的背影淡到一把便可抹去,她俯手而立,不带丝毫的情绪。 楚宸翼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欧阳为何要找他下棋。 \"公子请回,你要的答案,不日苍凌阁必会奉上。\" \"静等姑娘召唤。\"楚宸翼行了一礼,缓缓拜下。 欧阳并未扶他生生受了这一礼,凤目从他脸上移开看向别处\"答案,公子自会知道,不必再来此地了。\" 门关上,室内悠扬的琴声响起,欧阳的目光落在那棋盘之上,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良久,她抬眸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的唱月。“琉月怎样?” 唱月没有回答,她大抵是要欧阳才一下的。自打十五岁那年欧阳认识唱月开始她便是很少说话的,戾气也从未散过。 “八成她再病一阵子也就把这个人忘了。” 目光再度落回棋盘上,帝王之相,命中多劫难。源起母妃惨死,命劫零落一生。当真是缘浅孤落的命相。 她回忆起刚刚少年低眉顺眼的模样,抬眸是却是一片清澈,到底是怎样的人背负这么多还会拥有这样的眼睛?刚刚一盘棋间,此人虽是看着性情温和,却是少了些许的骨血。大抵磨灭的久了,忘了自己的样子。 “若是阁主知道你偷偷为他推命恐怕我们都要受罚。”不知过了多久,欧阳以为唱月离开了,耳边却想起她的声音。 欧阳苦笑“你还是快些去给琉月找草药吧,她看见了你,恐怕又要闹的。” \"对了,若有空,顺路把这书信给他送去。\"话音未落,唱月早已经消失不见。欧阳凤目浅浅看向那黑影离去的方向,想来还是不愿意的。 次日,楚宸翼府上收到了一封书信。安静的躺在他书房的桌子上,悄无声息。 信上只有略略的几行字,“李氏,未央宫服散花酒,于帝都九年卒,后抛尸护城河。”读完最后一个字,纸条被撕的粉碎,碎片散落一地。 ☆、第 2 章 第二章一见钟情 唱月带着草药翻过了最后一座山,肩膀的伤口凝结了血痂,只是风吹还是会有丝丝的疼。手臂上的血已经干涸,好在黑衣之下是看不出的。她叹了口气,靠在一处树下稍作休息。那伤是藏剑阁阁主刺的,源于她深夜潜进地下室偷药材。山下的帝都灯火通明,她闭目好似能听见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声。她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强打精神飞身而起向着城中飞掠而去。 一般这个时候苏琉月理应早早便睡下,唱月翻墙而入时,琉月的屋子如往常一样暗着。她略微听了一下屋内的声音,一丝诡异的安静。出于杀手敏锐的感知,她蹑手蹑脚的潜进屋,生怕惊动屋里的人,而今日屋里连呼吸声都没有。一片黑暗,隐约间琉月并不在房间。慌乱中点亮桌上的油灯,光亮瞬间将屋子填满。这个装饰甚为精致的卧房内空无一人...... 苏琉月站在忘忧台前异色双眸紧紧等着台上低头调试琴弦的欧阳,贝齿轻咬嘴唇,冷风中瑟瑟发抖,却倔强地动都未动。台上的烛火摇曳,几滴蜡油抵在桌案上,凝固成不大不小的斑点。 “小姐,回屋去吧。有什么事明天说。”唱月鬼魅般出现并未惊扰二人的对垒,欧阳素手抚琴,琴声悠扬回荡。 “若是今日娴月不帮我。”琉月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便不走了。” 唱月轻声叹气,低声的劝着“娴月最是疼你,怎么会不帮你呢,且先回去让她想想办法才是。” 欧阳的琴音戛然而止,略显单薄的白衣,映的脸色格外苍白。“唱月可知道她所求何事?我叫她断了这个念头,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唱月愕然,她从未见过欧阳如此动气的模样,她去藏剑阁不过寥寥数日,怎的二人如此剑拔弩张?她茫然的望向高台似是要寻求个答案。 “她要嫁给楚宸翼。” 疑惑半晌,唱月猛然回忆起这个熟悉的名字的来源,那个在沧凌阁门外站了数月的男子?新的疑惑还未涌上,便被琉月的尖叫着打断“你也知千秋有帝王之相,我既此生不愿另择良君,你便随了我的心愿有何不妥?再者你也说帝王家皆是星刻的命盘,我嫁给他若可乎我苍凌阁江山又有何不妥?” “沧凌阁的江山社稷,轮不到你插手。”欧阳玉指扫弦重重一声,豁然站起,尾音徐徐在这忘忧台回荡。凤目微挑直视着她“他不是千秋,他是皇子楚宸翼。母妃被杀,同皇后生活多年生带血仇的楚宸翼。” \"我早已知晓,绝不后悔。\" \"你这样会害了你自己的。\" \"即便是死,在下也无半句怨言。\"话毕,苏琉月一个从不曾向旁人低头的女子,在这一刻对着台上的白衣女子,竟是低头拜下。 那一瞬天地无声。 【皇城】 今日中秋月圆,父皇在金銮殿宴请宾客。楚宸翼本无意前来,可毕竟是团圆之日,老早便向着朝王府抵了帖子,定然是推脱不得。 觥筹交错间,父皇赞赏了三皇子说是此番修筑堤坝有功,赏了些什么东西大抵是记不清了。三皇子谢安,回眸的时刻露出的骄傲之色惹人楚宸翼一阵反胃。 “老九。”突兀地听见父皇叫自己,他一直垂着的头抬起来。露出孩童般不谙世事的笑脸,端起酒杯说着许多他自幼就背的及熟的吉利话。 酒罢,便是歌舞。楚宸翼继续垂头摆弄面前的东西,他虽然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小儿子,可毕竟年岁尚小,不必太子和三皇子处理朝政来得心应手,他平日里只要知道如何讨皇上开心,讨皇后开心,讨太后开心即可。 一方乐曲奏响,踏着五色花瓣而来的一名女子,面覆白纱,长眉若柳,腰间褶裙随风浮动,浅浅玉指片刻如花朵伸展,舞步细碎间迎来全场的目光。云步慢移,移至楚宸翼身侧,和着舞拍垂眸望向他。他感受到有人,抬眸正巧撞上她妖异的目光。苏琉月...... 被他认出,女子似是笑了笑。缓步移开,身姿宛若伏柳摇摆,却不似那日蓝花楹下若水般的清澈,而是带着丝丝魅惑。 一曲舞毕,琴音而止。苏琉月释然退场便被父皇叫住,楚宸翼一惊几乎要从座位上弹起,却还被尚存的理智按住。 “你叫什么名字?”首座上苍老的人问道。 苏琉月拜下“小女子名重然。” “好名字。” 楚宸翼眉头紧锁,他见惯了太多这样的人。早已熟知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怎么会是苏琉月?又怎么能是苏琉月? 可那人转身离开暼向眉头紧锁的自己时,似是在笑的。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楚宸翼心情复杂地走过重重殿宇。却因了一直前后思量而走错了方向,撞见了锋芒正盛地三皇子。他本想躲,却被三皇子远远叫住。“九弟,你这是上哪里去?” 他连忙行礼,低眉顺眼的模样和往日见到的没有丝毫不同。 三皇子将他扶住,“你我皆是兄弟,这私下里那用得着这么多的礼数?” 楚宸翼略略一笑,同他片刻寒暄之后,才被放走。恐怕是要在朝中重臣面前做足样子,他平日里深入简出从不过问朝中之事,历来便是为了图个清静安宁。 行至宫门之外,远远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嘟囔“你就让我再等等吧,他一定还没出来,唱月,你就让我再等等吧。”寻着声音望去,苏琉月又换回了一身蓝衣,如水般清澈地同身边那个满是杀气的女子说着话。 似是感受到目光,唱月冷冷地瞥来,冲着他所在的方向仰头。苏琉月投来目光,欢呼雀跃地奔过来。“怎样?我跳的舞好不好看。”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楚宸翼此刻几欲吐血“你会被父皇纳入后宫,你这知道多少女子在那里孤苦一生?” 苏琉月被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吓的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在关心我吗?” 楚宸翼没好气地别过脸。 苏琉月这才敢笑嘻嘻地凑过来“我帮别人挑一曲舞,若是选中了便是她代替我入宫,顺便给我一笔银子,你说这是不是应该好差事啊?” 楚宸翼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却还是不理她。转身离开。 回到沧凌阁已是深夜,忘忧台却还灯火通明。欧阳已经等着二人多时,冷风浮动她的白衣,她俯手沉重的叹息。“琉月,同我下盘棋吧。 ☆、第 3 章 第三章偷梁换柱 那日之后,琉月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春暖花开时会在园子里跳舞,无聊时便让唱月带她出去逛逛。她没有再提起楚宸翼,仿佛她从未对这个男子一见钟情。直到欧阳将唱月叫到忘忧台,递给她一幅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眉清目秀,透着画纸隐约可见几分娇柔的书卷气。“这是丞相的女儿,穆雪芝。” 唱月明白那画像的意思,并未多加询问,只是将那纸叠好放进衣袖。 “务必要在三日内完成。” “你真的应允了?”一直低头的唱月突然说道。 “你知道的,欧阳家最信命。” “那你呢?” “我是欧阳家的人。” 穆雪芝是怎样的人?同所有官宦家的女子一样,娇弱温柔,她生来就是为了让父亲择良人而嫁。唱月翻上屋顶,是看见她在园子里做女工,做的什么遥远的很难看清,那些闺房之事与唱月从没关系,她自是看不懂的。 她是个很乖巧的人,低眉顺然的样子,整日不是看书写字,就是陪父母大人聊天。唱月从清晨待到黄昏,不知如何下手,她不是没杀过人,不知为何她不知道这样一个人为何要死? 肩膀上的伤还未痊愈,风吹还会丝丝的疼。终于还是挨到了夜幕的降临,她走到穆雪芝窗前,腰间的剑寒光乍现,剑柄上的铃铛被内力包裹未发出任何声音。霎时间血染红了她的衣衫。 次日清晨,一个女子推开房门,浅浅伸了个懒腰。面容昨日已然易容成穆雪芝的模样,但那淡紫色的眼眸妖异丛生。 不出欧阳所料,宴会上皇上将丞相家的庶女穆雪芝赐婚给了自己的小儿子楚宸翼。 丞相府到处张灯结彩,大夫人为人谦和,四处张喽这给这位庶出小姐置办嫁妆。 曾经在丞相府有一个传闻,当年丞相带家眷出游,途中遇了此刻,二夫人同大夫人逃跑途中不慎跌入山崖。只留下未满周岁的二小姐穆雪芝,其实大夫人对她是极好的,大抵是因了当年同她娘亲的那段往事。 大小姐穆怜芝前些年嫁给了太子做了正妃,穆怜芝不似她娘亲那般温和谦婉,是个装横跋扈的小姐。自小同穆雪芝一同长大,和所有后院的故事差不多,便是二人不和。雪芝自幼没了娘亲,又得大夫人怜悯,即便二人当真吵起来大都向着雪芝。 这些苏琉月皆有所耳闻,等到这位浓妆艳抹的太子妃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真正知晓。 “我的好妹妹,听说这是要嫁到朝王府去了?”太子妃手上的扳指在桌子上定定作响,苏琉月偷偷瞄了眼那人的脸,生得和穆雪芝几分相像的温和模样,若是素颜见人恐怕也是婉转的美人。 太子妃这才注意到她眼睛覆着的纱布,隐约有血丝渗出。竟是一惊,眸光中闪烁着惊异。“你这是?” 苏琉月低头碰了碰眼睛出的纱布“无妨,前阵子磕碰着了。不碍事。” “你可是要抓紧时间打点,若是这幅模样嫁去了朝王府岂不是让人家看我们的笑话。” 苏琉月点头,还未来得及说话。 太子妃眉头一皱,细细打量着苏琉月的脸,“你这嗓子怎的?” “怜芝。”门口有人温温柔柔的唤她,大夫人风尘仆仆赶来,身后的嬷嬷还抱着一捆布料。大夫人责备的看了太子妃一眼。柔声对着苏琉月说“这是今天帝都新到的料子,我看了真适合做嫁衣,我便急忙给你带来了。” 苏琉月略微退后几步,笑盈盈的看着大夫人。她自幼就没有娘亲,父亲又是沧凌阁阁主时常半年都见不到一面,此次突然有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对她这般柔声的说这样的话,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母亲,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她略略点头,下意识的郑重接过。大夫人却是呆住,穆雪芝自幼没了娘亲,府上又有很多关于当年遇刺的闲言碎语。难免对大夫人新生芥蒂,此番如此乖巧柔顺的模样倒是这些年仅有的,许是因为即将离开,这个虽是平和,骨子里隐约透着疏离和冷漠的孩子,终于可以放下芥蒂。大夫人叹了口气,露出微笑。 大婚那日毫不知情的丞相府欢天喜地的准备了几车的嫁妆将冒充穆雪芝的苏琉月送上了花轿。 花轿里苏琉月心里满是忐忑和不安,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却害怕毁了易容的面皮。被人搀扶到高堂上隔着厚重的盖头她只能看见那人喜服的下摆,楚宸翼......你可是这世间第一个为我撑伞的人啊。 她独自坐在洞房里,门外隐约能听见前厅觥筹交错。唱月站在她身侧一袭黑衣显得与这喜房格格不入。“若是你后悔了我现在带你走。” “唱月。”她偷偷掀起盖头的一角,眼眸中有晶莹的东西闪烁。“你若是能爱上一个人,你就会明白。” 直到楚宸翼酩酊大醉跌跌撞撞的走进房间,唱月都没有离开。漆黑的眼眸中杀杀腾腾,恨不得此时此刻就将面前的人杀掉。他凑到苏琉月的面前,深不见底的黑眸蒙上一层水雾。半晌,站直身子“是我父皇要我娶你,不是我要娶你的。”他手中的酒杯有几滴洒在苏琉月的裙摆上,他面前站稳身子“你走。”苏琉月的手紧紧攥住袖口,细细听盖头外那人的声音。 滋啦一声,唱月的剑出鞘。剑尖摇摇指向楚宸翼,蒙着黑纱看不出表情。谁知楚宸翼上前一步,剑尖直直戳在他肩膀上。唱月一惊,执剑的手略微颤抖。血顺着剑流到唱月的手上,楚宸翼大笑,酒杯中的酒竟是洒在地上。“你怎么也带面纱啊,她的侍卫也带面纱。” “你说什么?”闻声,苏琉月惊叫这掀开盖头,在穆雪芝低眉顺眼的脸上苏琉月夸张的表情显得越发可笑。 “呵。”楚宸翼将她一把推开,唱月护在苏琉月面前分毫不让。 “你可认得这个人?”苏琉月将脸上的面皮撕去,露出未染红妆的面容。诡异的眼瞳在这般妖治的脸上竟然显得莫名的和谐。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你在等的可是这个人?” 有人说一见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事情,因为自那惊鸿一瞥之后即便再看尽世间的任何人,动心的也都会是那一副模样。楚宸翼,若你喜欢,我便是那个人,即便如皇家女子那般永远做你的影子,我都愿意。 ☆、第 4 章 第四章望儿 不知是谁定的规矩,大婚后要到宫里请安。苏琉月早早起来化了面皮,吃了一路的点心还是忍不住嘟囔。楚宸翼眉目含笑地望着她,抬手理好她额间细碎地发丝。“一会见了皇后,便要行礼把规矩做足一些,等到了皇祖母那儿你放松一些便没关系了。” 苏琉月点头,小手伸向面前地糕点。在楚宸翼地注视下收回手,警惕地看着他。“一会进了宫便会有人叫你吃东西,你暂且先缓一缓。” “那她们一定对你很好喽。” 很好吗?以前这样觉得,直到他一次偶然听见皇后对太子说,若是其他宫的娘娘给你东西吃,千万不要接。后来他刻意地留意过,若是有时候推脱不过了,皇后便推说是自己年纪小,将太子的东西给自己吃。那时的他还不明白直到长大一点,他才知道是怕其他宫的娘娘给太子下毒,可难道就没有人在意他吗? 转眼间车已经行至皇城,便二人缓步走向未央宫。知道九皇子今日要回宫拜会,未央宫的丫鬟婆子老早就开始准备。皇后此时正坐在镜子前梳妆,心里暗自盘算着这回丞相摇摆不定的心可算事定了,太子同楚宸翼毕竟同处未央宫,至少在外人眼中两人皆是受皇后护持,此番楚宸翼迎娶丞相家庶女无异于昭告天下至此丞相便划入未央宫。 \"即然如此皇上为平衡朝中势力,为何又要穆雪芝嫁给你?\" 楚宸翼目光警戒地扫遍周围,似是有些不满这小女子这般大胆在这王宫重地也敢这样嚼舌根子。当即给了她一个不要再说下去的手势。 此时未央宫里,婆子清声叩门禀报\"九皇子到了。\" 苏琉月随他进了未央宫后便随着楚宸翼的样子扣头行礼,想来她自幼在苍凌阁跪的都不及今日这样多。 期间也不过是听皇后说一些话,她并未对苏琉月起疑,想来这九王妃的身份在她眼中也抵不过丞相庶女来的实际一些。 转头行至慈宁宫下,苏琉月打量着这威严的殿宇,想到楚宸翼曾说这里住着一位和蔼的老人。她不解究竟是怎样和蔼的人可在这深宫中步步为营,最终入住慈宁宫。 \"你便是雪芝吧?这些年倒是苦了你这个孩子了。\"老者招手让苏琉月坐到自己身边要她将头枕在自己的膝上。琉月一时间惊慌失措,在苍凌阁多年,不曾有人同她这般亲近。父亲四海云游,唱月又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哪里见过太后这般热情,僵硬地一事不知如何是好。 \"说来,你和望儿皆是苦命的孩子。那么小就没了娘亲。\" 太后眼中的慈爱似是不假,穆雪芝自幼没了娘亲的事情人尽皆知,可望儿又是谁? \"你们以后一定要互相护持,切莫心生芥蒂啊。\"她竟是对着楚宸翼招手到\"望儿,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这么多年没见了过得可好?\" 身旁的婆子见状连忙上前,\"娘娘这不是认错了,这是九皇子啊,哪里是什么望儿,这不是记错了吗?\" 太后扶额自知失言,便是一笑含糊而去。\"原来是宸翼,哀家老糊涂了,怎的认错了。\" 随时这简短的对话却是难免让人生疑,楚宸翼回府便是暗地里盘算着,自己是父皇自小的孩子,承蒙先祖英灵护佑,八位哥哥如今皆在世,为何会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一个望儿?他不由得想到自己那个早早去世恐怕如今连灵位都不曾有过的母妃。心中一痛,车辙缓缓而去。 ☆、第 5 章 第五章太子 【朝王府】 苏琉月在园子里寻了个好景致,命下人摆好桌案抬了楚宸翼的古琴过来。楚宸翼跟来望着忙前忙后的苏琉月,嘴角浮现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琉月,你过来。”他柔声道。 苏琉月抬眸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越发的柔和。脸颊蹙着疑惑,踏步走进楚宸翼为她抚平领口的褶皱后,才缓缓开口“一会王兄要来府上,你是这样去还是......”语气中略有迟疑。 “易容吗?”苏琉月不满的瞥了他一眼。 “那道不是,平日里丞相家的庶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极少有人见过的。只是你这眼眸......太过引人注目了些。” “我只远远待在屏风后面,不出去总可以了吧?” 楚宸翼苦笑一声,搂过苏琉月的肩膀,没有再反对。 【正堂】 远远行来的华服男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身着紫色长衫,袖口上绣着蟠龙祥云的图案。身份想来并不难知晓。楚宸翼已然早早的在台前迎接,见太子走近郑重的行礼。 太子笑道“前些日子我尚在边关赈灾,未能到贤弟这里讨一杯喜酒着实惭愧,此番来带了些礼物,以贺九弟新婚之喜。”话毕,身后的奴才呈上一对夜明珠,虽是白日也熠熠生辉。 楚宸翼再次郑重行礼,引太子进入正堂。 苏琉月此时出现在屏风后,手中团扇轻摇。光影之中,引得太子都不由地多看几眼。 “怎的不见弟妹。”太子收回目光问。 楚宸翼欠头,低眉顺眼的模样好似有变为了沧凌阁前的那个空壳。“雪芝,自幼怕生太子殿下九五之尊,只敢隔着屏风,望太子不要见怪。”楚宸翼不着痕迹的暼向屏风的剪影。 “九弟,你我乃是一母同生叫太子岂不是见外?” 听到一母同生这几个字,楚宸翼内心情绪翻涌,郑重抱拳,低头竭力掩饰自己眼角流露的愤恨。 “近来你三哥在父皇面前风头这个劲,指不定那人东宫之位便要移主,九弟便不必同我这般生分了。” 楚宸翼闻言心中一惊,太子此时在他面前提起三哥,分明在试探他。可是他与太子又有何用?他既无亲信,也无朝中重臣,何必要来拉拢他。难道?他望向屏风后那妙曼的身姿,沧凌阁? “太子说笑了,您自幼便是太子,又是我的大哥我自是要尊敬的。而三哥毕竟也是我的长辈”他顿了顿“至于东宫之位一切都由父皇定夺,岂是老九可以妄断的。” 太子脸上的笑容未减,神色却渐渐冷了下来。顺着楚宸翼的目光看向屏风,若有所思。 “若是有空倒是多来我府上坐坐,毕竟贱内同弟妹乃是一个宅子里长大的,总不会见了亲姐姐都怕生的。” 随行的王妃略略点头,对着屏风里人问道“雪芝,此番嫁给九皇子是雪芝的福气。即便见了太子殿下怕生,怎么隔着这屏风连句吉利的话都不会说了?” 苏琉月暗叫不好,这女人方才便坐在那里,难道是起了疑?这番要她开口不是明摆着要揭露她的身份,即便太子听不出,这个穆雪芝所谓的亲姐姐怎会听不出? 屏风那端的人,手中的扇子停止了摇动,郑重的对着太子的方向行礼。脑海中飞快的思考这要如何应对。 “啪啦”一声巨响从屋外传来,众人皆是一惊。还未反应过神来,太子身侧的花瓶应声倒地。飞溅起的碎片在他手上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楚宸翼适时起身对着门外大叫一声“来人,保护太子。” 待侍卫护送太子回府,楚宸翼回到园子才见到苏琉月身边犹如影子般的唱月。想来刚刚犹如鬼魅一般出现的人影,便是唱月了。 习惯性的郑重行礼“多谢。” 唱月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站在苏琉月身边,看都没有看楚宸翼一眼,眼底的轻蔑和鄙夷不加掩饰。 苏琉月微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此番太子来是想要拉拢你?” 楚宸翼眉心皱了皱,虽说历来女子不过问夫君公务,可是苏琉月绝非凡人,单单她背后的沧凌阁就不知有多大的势力。只是笑笑“我本不易后宫争斗,不过刚刚太子妃貌似看出了你不是穆雪芝。” “无论易容的再像,声音终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东西。”唱月突然开口,眼神定定的看向远处。 “可娴月既然叫我易容穆雪芝自然有她的道理,总不会这么容易就穿帮吧?” 当日唱月回沧凌阁问过欧阳这个问题,她只是高深莫测的一笑。递给她一张帖子,上面是太子府的地址“过几日有一个宴会我想琉月一定是回去的,你小心点不要让她白白受了欺负。” 【朝王府】 前几日太子送了帖子,邀请楚宸翼同苏琉月参加。那日苏琉月起早带上欧阳早早画好的面皮,推开门是见唱月站在门外,衣袖都被早起的露水打湿,不知道她来了多久。面纱借着透出的水汽,隐约可见那张面容的轮廓。 “雪芝。”进了太子府,遥远看着太子妃站在殿阶上,周围簇拥着各家的夫人。见苏琉月同楚宸翼走进,目光投来对着楚宸翼行礼“见过九皇子。” 苏琉月也盈盈拜下,面皮上那张低眉顺眼的脸似是穆雪芝一直以来的模样。 太子妃上前,拉过苏琉月。“不知雪芝今日如何?好不容易得空来府上,你我姐妹二人自是要好好叙旧的。” 楚宸翼顺势揽过苏琉月,“雪芝近几日在府上染了风寒,声音沙哑,怕惊扰而各位夫人,便叫她跟在我身边可好?”眉眼带着笑意,将苏琉月望身后拉了拉。 众夫人连忙打圆场道“新婚燕尔本就如胶似漆,这般九皇子还真是护妻护的紧。” 全帝都城都知晓,丞相家二小姐穆雪芝是庶出,同大小姐穆怜芝素来不和。后来大小姐嫁进太子府,二小姐待字闺中便再没有任何消息。前几日嫁给九皇子,略略算来这是几年中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中。 “九弟,大哥在正堂叫你过去。”顺着蜿蜒的路行来一个人,同样华服发丝被紫色的丝带束着,平添了几分飞扬洒脱。 楚宸翼点头,“三哥先行过去,我随后便到。”回眸小声对苏琉月道“你先在这园子里逛逛,我去去便回。” 苏琉月暗自盘算,如今三皇子同太子争宠,此时三皇子叫楚宸翼到太子处,八成太子要逼楚宸翼表态,早日断了三皇子拉拢楚宸翼的念想。楚宸翼虽然现今没有势力,但毕竟是皇上及其宠爱的小儿子一朝得势飞黄腾达也不是没有可能,即便不能为友总比被敌人拉拢的好。 “唱月。”她轻轻念了一声,身后树顶一阵稀疏跳下一黑影。“你且去看看,太子找宸翼到底所谓何事?” 唱月未动,目光在园子里飘忽。“我只是奉命保护小姐。” 苏琉月不耐烦的再度重复一遍,并拿出了一直随身带着的毒针。虽说自己武功不敌唱月,但这府里的夫人千金皆不是其对手。唱月无法,只得飞身消失在去正堂的方向。 太子府的园子倒是了太子的风格,修的大气蓬勃,单单这太湖石便价值连城。苏琉月踏着鹅卵石铺好的小路在湖边一圈便看见一个亭子,里面端坐着一个人正笑盈盈的望着她,声旁的丫鬟小心翼翼的闪着扇子生怕惹得主子不快。 “妹妹,真是巧。”她悠悠开口,似是嘲弄“这亭子是太子殿下从江南搬来的既是喜欢,便名人将这园子里的路皆修到这里,妹妹觉得这里如何?” 苏琉月暗叫一声不妙,看来这个女人是有备而来。 她眉毛一挑,“怎么朝王府待久了,见了姐姐要行礼的规矩都不记得了吗?” 苏琉月低头上前,长发几缕披散遮住那只淡紫色的眼眸。上前,深深行礼。 太子妃依旧不依不饶,“连句话都不愿意同我说吗?”嘴角的调戏,好似一定要将她逼到绝境。 惹得苏琉月一阵心累,袖中的银针捻在指尖。微笑着道“我怎敢忘了姐姐啊” 太子妃一愣,那声音温柔带着丝丝魅惑,绝对不会是那平日里低眉顺眼的人。看向那个行礼的人,正对上那妖治的紫眸。竟是尖叫出声,一把将苏琉月拽到自己面前。浓妆艳抹的脸在苏琉月眼中扩大,是一个华贵女子不曾有的失态。 酷似穆雪芝的脸,魅惑的声音,妖异的眼眸。虽说太子妃那日隔着屏风论断身形,便觉得不对劲,但是被这个人承认还是觉得身后汗毛战栗。 苏琉月将她推开,撕下脸上的面皮,露出原本的倾城面容。那动作像极了画本上的女妖,她冷笑,这个女人本就知道她不是,何必逼她左右周旋。“姐姐,你不是很想念你的妹妹吗?你想知道她在哪里吗?” 苏琉月眸光渐冷,银针在指尖来回打转。“你不是一直希望她死吗?这样就不会见到母亲对她愧疚的神色?” 太子妃踉跄起身,将手中的茶水狠狠泼向苏琉月的脸上。苏琉月虽然错步躲开,长发依旧被泼上些许。她站定,眯起眼似是不悦“你就算恨我又能怎样?你杀不了我,就像你永远杀不了她一样。” “谁说我杀不了你?”太子妃冷笑“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只要我向圣上禀报,便是诛九族的大罪。不要以为楚宸翼多么喜欢你,帝王家无常情,你不会不知道?” “是啊。”苏琉月手中的针停止了转动,紫眸中闪现出的杀意像极了唱月。“那你说,你还应该活着吗?” \"你杀了我你也别想好过。\"湖边的风吹动那张面皮,那个一直低眉顺眼的女子,此刻恐怕已经不在这世上,虽说她恨极了这个人,可听到她离开的消息心里为何会痛呢? 话音未落,苏琉月手中银针射出。正指太子妃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闪过一人一掌将太子妃推开,隔空抓住飞来的银针。“琉月不可。”突兀出现的楚宸翼,匆匆赶来略微喘息。银针刺破他手掌的皮肤,伤口呈现出深紫色,沿着血管隐约向周身蔓延。若是刺中太子妃必然当场毙命。 苏琉月眼眸的寒光随着楚宸翼的出现略微褪去,眸光淡淡看向瘫坐在一旁的太子妃,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的人发毛。 树林中传出一阵掌声,一人朗声大笑。一角隐约看见的身形,三皇子?“老九,你大哥这是要治你于死地啊。”三皇子面露微笑,难得一见的洒脱,身后侍卫迅速将亭子团团围住。想来早有防备。 “三哥真是有趣,即便是我得以逃脱,难道还要顶着我朝王的身份隐姓埋名不成?”楚宸翼目光扫向四周,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但浓浓的慌乱感依旧涌上心头。他略微闭眼,空气中都散发着兵器冰冷的气息。退至苏琉月身侧时,发现她眼中蹙着同样的不安,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谁知她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你会怪我吗?” 你会怪我吗?这句话不像是适合这个场合说的,怪她什么?怪她暴露了身份,还是怪她杀了穆雪芝只是为了嫁给自己?他轻轻摇头,看着此刻意气风发的三皇子“三哥,这里是太子府,三哥在此处兴师动众不会有些不妥吗?” 三皇子冷笑,“九王妃遭人蛊惑,险些杀害太子妃,我恰巧路过将人救下,难道太子不应该感谢我吗?” 楚宸翼倒吸了一口冷气,若是琉月真的杀了太子妃定然会被当场捉拿,以来可以制裁自己,搞不好还会伤及丞相,削弱太子势力。“三哥当真聪慧过人。” 三皇子不再同他进行无意义的交流,示意侍卫上前捉拿苏琉月。逼得二人连连退后,楚宸翼下意识的抓住苏琉月的手腕,将她往后带。却被冷冷甩开,回头正撞上那遮面的黑纱。唱月...... 目光交汇的那一瞬,唱月腾身而起,宛若鬼魅般引得众侍卫侧目。三皇子只觉得眼前一花,只听有铃音回响,一双黑瞳在面前闪过。恢复意识时,自己脖颈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不深不浅,那意思非常清楚,“我随时可以杀你......” 随着唱月的消失,园子中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第 6 章 第六章兵符 \"放肆。”皇帝手中的竹简狠狠置在楚宸翼面前,这位老人气的浑身发抖“居然有人杀了穆雪芝冒充?楚宸翼,我问你你可知晓?”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威严。跪在地上的楚宸翼沁这头不敢看那个人,“儿臣,不知。” “不知?”皇帝龙目一挑,“此女异瞳你怎会不知?是不知还是有意包庇?” “那人虽天生异瞳,却也是寻常女子。” “寻常?”手中茶杯重重放在茶桌上“形如鬼魅,丞相府杀人都易如反掌。你对我说是寻常,我见你是被那妖女蛊惑了心智。”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只是此女确实是寻常人家女子。机缘巧合嫁给儿臣,也算是无辜。”楚宸翼重重叩头,这头刚刚扣下。殿外的房宇霎时间火光冲天,遥远传来一阵兵刃相接的打斗声。引得楚宸翼不由得侧目,屋梁倒塌之声络绎不绝。 一士兵浑身是血的跑进大殿,正正倒在楚宸翼面前。“皇上,三皇子他......” 首座的霎时间老了几岁一般,靠在龙椅上。这皇城的侍卫因今白日出现的唱月,如今正在城中大肆搜查。此时......的皇宫中,难有与三皇子抗衡之人。 没错,三皇子所料分毫未差。好一招借力打力。 殿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宫中内卫集结在殿门口层层围堵。 此时若是还有兵力可以调用,那便是聚集在皇城之外的军队。皇上进了偏殿,在一处暗格中取出一个轻巧玲珑的盒子。深吸了一口气打开,原本承放这兵符的盒子如今空无一物,兵符竟然不知所踪...... 精致的盒子从手中跌落,盒子上镶嵌的玉石摔的粉碎...... 唱月借着月色飞身踏上房顶,掀开屋顶的琉璃瓦。光亮顺着这空洞透出,屋内一女子对镜梳妆,一夜冷清。 “太子妃,别来无恙。” 太子妃望见镜子中突然出现的蓝衣女子,下意识的后退,神色据是惊恐。 她走进,寂静的夜晚竟听不到她的脚步声。诡异的紫色眼瞳映着烛光妖媚动人。“太子现在在哪?”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女人尖叫着,几斤癫狂,想来是白日吓得不轻。 屋内隐约有风浮动,“你当真那么想太子登基?”苏琉月冷声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今太子和三皇子两军对垒,若是三皇子胜,那你便是叛党是要株连九族的过错,不光是你连同□□的其他人,你的娘家皆是要丧命的。”苏琉月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若是太子胜,你当真以为自己会是皇后?丞相朝倾权野你若是为后,岂不是任由丞相家功高盖主?而且......”她挑起面前女人的下巴,这张脸确实生的精致,可惜生在了贵族之家。她不由得想起了唱月,幼年时偶然瞥见便记忆至今的,那张面纱下几近完美的脸。 “而且他为了自己的权威很可能将你毒死。”说完最后一个字,她放开已然惊恐万分的女子。抿嘴给她最后一击“她明明知道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穆雪芝,却纵容你屡次向我挑衅,你可知为何?” 太子妃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眼瞳睁大似是明白了什么。 “若是你不慎被我杀死,那么便可揭露我的身份,以此为由威胁楚宸翼,要么加入他的阵营,要么告到皇上那里借机扳倒楚宸翼。” “而你的性命?不值一提。” 那一瞬,虽是这房内荣华富贵皆有可是这个女子周身的光却是暗了。 苏琉月听见细微的抽泣声,那个女人已然掩面,泪水顺着指缝流出。她肩膀微微颤抖,终是在这一刻将虚幻的情意都放下。她喑哑这吐出“半个时辰前,太子带着兵符绕路护城河去了军营。” 那个男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曾在宴会后院见他舞剑。他回眸一瞬瞥见她,眼中似是笑的,虽然他未曾同他说话,可自那日起她识文断字通宵音律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嫁她为妻。不因他是太子,只因那一面便足以乱了心思。父亲母亲最是疼她,一度希望她嫁进寻常人家,带着府上的荣华富贵无忧无虑的过一生。可她却是这般执迷不悟。 那句“帝王家无常情。”她问苏琉月可曾知晓其实也是在问自己。 “你不要以为楚宸翼性情温良。”她望着苏琉月离去的背影要紧牙冠狠狠的说“坐在那样的位子,没有谁会有好下场。” 【军营】 太子带着兵符来到了军营,那里还不知晓皇城兵变。升起篝火的地方还有将士们划拳喝酒,不亦乐乎。 “太子殿下,你叫人的人已经再次等候了。”通报的将领将太子引到账内,账内一片昏暗。令人难以适应的。 一片黑暗中他恍若看见。唱月背对着她,黑衣如烟雾飘散。下意识他抽出到长剑,向着那道黑影劈来。随着剑锋斩下,那团烟雾徐徐化开。冰冷的长剑从背后搭在太子的脖颈上,帐外风吹的四周嗡嗡作响。 “兵符。”耳边传来唱月冷冷的声音,本是女子特有的好听此刻却犹如地狱而来的修罗。 太子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兵符,生怕乱动使得自己丧命。纤细的手接过,那手指细的仿佛轻轻一握便会断裂此刻却成了催命的利器。宝剑寒光闪烁,剑柄银铃轻摇。鲜血染红了账内,在一片黑暗中逐渐干涸。 狂风摧残着这个孤零零的账子,在太子倒下的那一刹那,风吹起她的面纱。眼角的泪痣映衬着这样的面容,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呢?宛若一片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众将士听令。”高台上一声重和,火把点亮军营的各个角落。高举火把的将领汇聚高台下 ,连接一片火海。唱月飞身踏上高台,手中兵符与将军合二为一分毫不差。 清冽的女声才躁动的人群中回荡“我奉九皇子之命,率领个将士进宫平反。”唱月的声音犹如撕破喉咙,腰间宝剑出鞘,剑柄银铃轻摇。 此刻,将士中已然炸开了锅。一个将士扯着脖子“我们为何要听一个.......”话还没说完,人群中黑影闪过,那人已然倒地,脖颈上流出的鲜血浸染在泥土里。 她的声音降下来,而此刻躁动的人群格外的安静,皆注视着这个犹如鬼魅一般的女子“这是我在你们中杀的第一个,我希望是最后一个。” 此刻的郊外军营已然亮起火把,宛若流动的银河向着皇宫骑马奔驰。 楚宸翼丢弃手中锈迹斑斑的铁剑,进宫不得夹带武器,那柄剑是同前来将士手中抢来的,白衣已然血迹斑驳。将皇上扶到一处假山洞中,深夜一丝灯火都透不近。他发丝凌乱,大口的喘气。自己身边的老人已然瘫倒,扶着身侧的石壁大口地喘着粗气,驰骋风云多年的他,此刻看不出表情。 “你倒是不似你的母妃不一样。”他嘲弄的一笑。“她当真以为我不知道那兵符是她盗走的吗?” “那不是我的母妃。”楚宸翼咬牙,攥紧拳头,青筋暴起。看向皇帝的眼神像一只成年的豹子。“父皇到了这步田地还不愿意同我说实话吗?” \"母妃是无灵位,逢年过节歌舞升平皆无人祭拜,父皇此刻都不想给我一个交代吗??\" 他大抵还有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那便是太后何其聪慧,怎会在他进宫之日说出那样的话来。父皇是聪明人怎会不知将丞相划入太子阵营朝中争斗必起。除非,他想要让自己知道,自己并非皇后所出。这样他假意顺从,却是太子局中最大的变数。可惜,三皇子还是快了一步。 他看着自己苍老的父亲,心底的悲凉难以掩饰。自己从头到尾不过是一枚棋子,他本无心争斗,却是遭自己亲生父亲算计成为了棋眼。 皇帝没有说话,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意。“果然如她所说。” 来黑暗中,他似可以看见她死前的眼神,那冰冷的带着怨恨和不解的眼神,成为了他后半生的梦魇。她说“望儿以后定为我报仇。”血从她的口中涌出,染红了她平日里最爱的衣装,那个在他心中永远如天山雪莲一般高傲女子在他面前倒下,直到那怨恨从那双眼中消散,只剩下浓浓的不解,那死相并不漂亮,可那时的他却抱着她哭的像一个孩子。 没错,楚宸翼的母妃为他取了一个乳名叫望儿,他的母妃本事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女子。死于一场皇室权利争斗,被自己最亲爱的人赐死,死前没有挣扎,没有疯癫,一身傲骨从未离去,那一刻她依旧是他心中那个雪山上盛开的花朵,在他眼眸中凋谢。 “望儿。”皇帝慈爱的一笑,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我要去见你娘亲了,她一定不会原谅我的。”他苍老的眼眸缓缓闭上,像是将一切都放下。他以为他可以用余生去弥补这个孩子,他是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他从不斥责他,他对他永远和颜悦色,可现在看来。。。。。。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男子凄惨一笑,他是恨他的,那样的恨。 而面前这个宛若一柄利剑的七尺男儿此刻已然崩溃大哭,青筋暴跳。。十八年,从他忆事起的苦楚不曾同人倾诉,他以为自己本该如此不受皇后娘娘宠爱,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生活,可他至少觉得母妃的死定是父皇的疏忽,怠慢,可他从未想到,会是因为父皇的无能,他都在盼这个答案,盼这个注定缺憾的曾经。 ☆、第 7 章 第七章漠北 三皇子发动兵变,九皇子带城外的军队护驾来迟,皇帝驾崩,太子死于征战途中。朝堂上,丞相临时倒戈支持九皇子继位。 三日后九皇子朝王楚宸翼继位。 皇后因私盗兵符,赐三尺白绫吊死在未央宫。 太子遗孀,丞相府嫡女穆怜芝随夫殉情。传遍大街小巷,为人传颂。 楚宸翼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皇帝无法评价,日子便是这般平稳的度过了三年。 【天堑】 江南有块腹地传闻是上古时分神农氏所孕育,因了这天然的屏障,人迹罕至孕育出了许多奇珍异宝。汇集天地之灵力又有神农氏眷顾,即使是黑夜都亮若白昼。同样因了这腹地孕育出许多猛兽守护这些药草,因而被称为天堑。 唱月半坐在一块石头上,前些日子欧阳急招她回来,交了一卷轴给她,要她去天堑寻一块千年血竭。沧凌阁近段时间一切平稳,不知为何要收这千年血竭。大抵是欧阳算出了些许渊源,她便没再多问。 她在这块石头上坐到天黑,天堑谷底同周围昏暗的天空相比越来越亮。在光亮的正中隐约有丝丝红光显露出来。并不刺眼却妖异异常。这上千年的东西,自是在这段天堑正中最为险恶最为人迹罕至的地方。她手指关节扣住腰间的长剑,手指顺着剑鞘精巧刻画的纹路上划过 。缓步向着山谷行去。 周围守护药材的不过是些寻常野兽,出于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遇见唱月这等天生杀气极重的人若非威胁自身绝不会贸然上前打扰,因此一路还算平稳度过。行至红光周围便听到周遭猛兽怒吼,石块迸溅,一只巨兽正站在悬崖上俯视着唱月,眼中带着蔑视。唱月回头,同巨兽对视眼底杀意尽显。却并不恋战,驱步向着正中红芒奔去。巨兽四蹄飞踏,向着唱月狠狠踩来。溅起石块擦破唱月的黒衫,即使如此面前这个小小的人依旧唯有丝毫迟疑,飞身闪过后头也没回的离开。接近红光的时候,谷中发出一阵呜鸣,身后紧紧各随的巨兽猛然停住,带起的风吹的周遭树叶沙沙作响。 山谷中神兽仰天长鸣,树林里百鸟振翅惊飞。巨兽四散而逃,唱月停住脚步专注地听着山谷中传来的声音。天空投下阴影,身侧山谷距离颤动,竟是睁开一直眼,凝视唱月。 这便是天堑的镇守神兽吗? 唱月抬头看着面前如山般伫立的神兽,波澜不惊的眼底不经意划过一丝震惊,转瞬便被深深扼制。 巨眼犹如深沉的湖泊倒映着她的脸庞,她纵身跃到红光正中,光芒正中是一个泉眼岩浆吞吐之间一枚火红的宝石若隐若现。神兽见她向着千年血竭奔去,一声呜鸣震得她耳膜生疼,缓慢站起间地动山摇,双翼舒展如狂风大作天地巨变。 唱月才刚刚看清那血竭模样便被神兽扇飞排在山岩上,后背满是粘稠的血。挥剑借着风里腾身而起,踏着山岩跳到神兽身后,对着神兽狠狠刺去,神兽吃痛身躯一阵颤抖,惊起周围石块尽数砸在唱月身上。 唱月躲闪未及,摔在地上只觉得眼底血红一片。手中长剑脱手飞出,正正刺在神兽眼上。巨眼渗出血宛若溪流,唱月再度飞身,眼疾手快长剑在岩浆中快速一挑,火红的宝石从岩浆中飞出。她探手企图将宝石抓在手里,偏偏在那一瞬,一只手抢先抓住宝石,向后飞掠而出。唱月长剑寒芒闪烁,眼底杀气尽显。来者佩剑同长剑碰撞,清脆之声回想。 神兽间宝石被盗发了疯似地扑向二人,那人身影一晃,佩剑一横竟是将唱月推出,借力挡的更远。唱月狠狠咬牙,眼眶欲裂恨不得立刻抓住那人将其碎尸万段。奈何神兽扑来,只得驱剑迎上。 剑锋扫过之处,落叶皆斩成碎片。 拓跋诺靠在树上气喘吁吁地蹲下,身后神兽怒吼之声清晰如在耳边。他摊开手,火红的宝石安静地躺在手掌,其中血色内核缓缓流动。 他隐约想起刚刚那人,仿佛是名女子。当即冷笑一声,一人孤身来天堑......山谷另一边的神兽的嘶鸣仿佛已经回归平寂。他收回目光,似乎感受到遥远飘来的血腥味,皱了皱鼻子打了个喷嚏。 他闭眼刚刚跑的太急现在松懈下来显得疲惫不堪,只等得侍卫前来便可。 风吹过树叶一阵稀疏,几片树叶飘落坠进身侧的溪流,涟漪层层荡开。一滴血滴进水里,染红一片血色。溪流的另一端,唱月浑身是血提着长剑向着拓跋诺缓步走进,面纱因这刚刚的一战略有破烂,裸出白皙的脸颊。漆黑的眼眸扫过靠树小憩的拓跋诺,拓跋诺毕竟也是习武之人,感受到有人靠近,睁眼随即拔剑后退。看清来者后满目震惊,唱月不等他反应手中长剑挽出利落的剑花,腕间血滴在地上如血色的梅花绽放。 唱月长剑击落拓跋诺的剑,他后退两步,唱月在他腕间又是一剑,宝石落地,似火般点亮了灰暗的泥土。唱月将宝石捡起,指尖的血滴在宝石上越发的耀眼。拓跋诺连连后退,惊恐地看着唱月。她长发披散,血顺着她的手臂留下。眸色无常,步步走进。长剑落下,银铃轻颤。鲜血溅满了他的衣衫。 【皇宫】 那日楚宸翼照例下朝,龙袍褪去换上银线绣花的白衣。苏琉月斜靠在椅子上翻动着书籍,“老阁主可是回来了?” 自三年前,沧凌阁阁主云游四海,沧凌阁就暂有欧阳代管,有唱月坐镇日子也算是过得风平浪静。三年里,楚宸翼第一次提起沧凌阁。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苏琉月放下手中书,担忧地看着他。 他揉揉额头,不以为然的笑笑。“无事,想起来随便问问。” 之后大概进一个月没有看见过楚宸翼,偶然听宫中的下人嚼舌根子,漠北边境守卫军叛乱,楚宸翼带军平反,漠北异族趁机谋反,大肆掠夺边境财产。三年前兵变,至今朝廷仍在修养生息,平定叛军已然有些吃力,如今加之漠北异族,形态危急。 那日苏琉月偷偷出宫回了沧凌阁,在宫中呆久了没有了在沧凌阁时的敏锐。欧阳出现都未曾发觉。 “此次漠北叛乱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唱月前些阵子负伤现在阁中修养,漠北路途遥远......” 唱月竟然也会受伤?苏琉月挑眉,倾城之色上带着不解。 见到唱月是她确实倒在床榻上,双眸紧闭,额头上一层细汗,面纱贴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清秀的轮廓。似是略有察觉,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金丝碧履的苏琉月。 亦如往常她没有说话。大雾弥漫的眼底不带丝毫情绪,面前的人陌生之极,早已不再是记忆中苏琉月的模样。 苏琉月再次提起要唱月去漠北是亲眼见楚宸翼喝的酩酊大醉之后,她做了些栗子糕想着他可能许久都没吃东西便送到了养心殿。门口小太监正急的团团转,说在皇上在屋子里呆了半日了任何人都不见,她小心翼翼的推开门,铺面而来的酒气充斥,弄得她一阵头晕。脚边的酒瓶滚落发出一阵声响,瘫坐在榻前的人抬头,迷离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人。“谁叫你进来的?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滚出去。” 来者未动,宫里繁琐的服饰牵绊了她的脚步,她缓步走到他面前蹲下打量这他的眉眼。他瞪大眼睛看清楚来者,咧嘴笑着“琉月,等我杀了他们我就去沧凌阁娶你。” “不对,你不是琉月,你是穆雪芝。我的琉月呢?她到哪里去了?” 苏琉月呆呆的望着他,那是她第二次见他喝醉。第一次是在他们大婚之日,第二次便是今朝。她捧着楚宸翼的脸,温柔的说道“我就是琉月啊,今天我们大婚,你怎么可以忘记,快起来吧,不要喝了。” 楚宸翼推开她,脚边酒瓶叮铃作响。“我怎么能娶你啊,现在到处都是难民,我怎么娶你啊。” “我是皇帝,对,皇帝。”他摇晃着起身,似是要推开大门“等我杀了他们,我就来娶你,用这皇城里所有的东西作为聘礼,娶你过门。” 那日夜晚下了场大雨,苏琉月冒着雨跑到沧凌阁。在那扇朱砂大门前,看见了等候多时的唱月,亦如楚宸翼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黑衣似雾,黑纱拂面,剑柄银铃轻摇。 她将剑柄银铃拽下一只,破碎的银环散落一地。自年幼遇见她时,她便带着这串铃铛。此刻的她脸色苍白,眼角泪痣发亮,像是在哭。她将那颗小小的铃铛抵在她面前,沙哑这开口“此去漠北万里,无法护你周全,若遇紧急你便摇这个铃铛,我在世必会感知。” 剑柄上仅存的两只铃铛支离破碎的摇晃,她苍白的脸隐匿在面纱之下,另一句话被生生咽回喉咙,“请你千千万万不要弄碎。” ☆、第 8 章 第八章唱月 帝都冬至,落雪纷飞。沧栾未语,铃音轻扬。 襁褓中的女婴清澈的眼眸打量着那个陌生的男子,咧嘴笑着。 沧凌阁冬夏轮转,门口那棵蓝花楹开了又败败了又开。襁褓终年那个女婴已然长成一个聪明伶俐的女童,那柄木剑也是磨砺出锋芒。 她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不说话,也不会笑。苏琉月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沧凌阁的惩戒台,她跪在惩戒台的石板上,望着外面四角的天空。那眸光是冷的,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湖泊。 苏琉月好奇的走近,屋檐的阴影遮住了她的脸。“你怎么了?” 唱月闻声抬眸,见到门沿上趴着一个小女孩。纯黑的眼眸像两块宝石,清澈纯净。唱月没有说话,目光收回,继续望向外面的天空。苏琉月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除了漆黑的天际什么都没有。 后来听父亲偶然提起,唱月是因为打伤了同样在父亲那里学武的弟子,而被罚跪。她没有辩驳,也没有哭闹,父亲要她跪倒知错为止,她便一直没有起来。真是个执拗的人。 “你为什么打他?”自从见到唱月之后,苏琉月得空便到惩戒台到处乱转。两日滴米未进,她神色已然涣散,却执拗这不肯起身。 “是他先动手的。”她冷冷的回到,随即又恶狠狠的补上一句“我本想杀了他。”这个女孩一脸稚嫩,说起话来眉宇间的狠色却丝毫为少。 苏琉月不禁一寒,她说的稀松平常那发寒的脸色像是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唱月眼眶微红,“说我无父无母是因命里带煞。” “哪有命里带煞,你那么漂亮。”苏琉月像捏捏她的脸,手僵硬在半空,不敢落下。 唱月紧张的盯着她的动作,眼睛警戒地眯起来。 苏琉月悻悻地收回手,唱月确实很美肌肤如雪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杏目天生含情许是自幼在沧凌阁接受训练,杀气侵蚀下那双眼睛中眼底像是漆黑的泥潭。 后来呢?她在惩戒台疲惫的蜷缩在角落里睡去,醒来时自己便在房间里。而唱月不知去了哪里。 苏琉月是很健忘的人,沧凌阁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有的人死在执行任务的途中,有的人终于崩溃离开了这里。沧凌阁像是画在纸上的地方,永远受着这一层纸的禁锢,谁都逃不开。 苏琉月十三岁那年,沧凌阁被江湖势力围剿,一把大火毁了沧凌阁的大半基业。那天主阁火光冲天,向在绽放的烟火。那火焰染红了大半的天空。 父亲带沧凌阁弟子前线杀敌,她躲在角落里看火光冲天周围战场厮杀。那场大火持续了七天,整整七天她看着保护自己的弟子一个一个的倒下,血将那素净的衣衫浸染的面目全非。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身穿铠甲的士兵正高举□□对着面前这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她跌跌撞撞的后退,拼了命的往后山跑。绊倒在石头上,磕伤了左眼。眼底一片血红,不知道是火海还是血色,刺痛因过度紧张而察觉不到疼痛。 许是因了这一幕,若干年后的她对雨季为她撑伞的男子一见钟情。万劫不复,却不知悔改。 映着火光,□□锋利的寒光刺眼。对着这无助的女孩刺下。便是那一瞬,一柄长剑划破那人的喉咙,鲜血飞溅。一黑衣少女附跪在她的面前,垂眼低眉黑纱拂面。声音不带丝毫波澜“在下奉命保护少阁主。” 那是她多年以后再次看见唱月,她早已洗去了身上仅存的一点稚气。吐露自己多年的杀气和愤恨。 可正是这满是杀气的身影,让那时的她泪如雨下。 那一战后的沧凌阁损失惨重,而前来袭击沧凌阁的人马更是有去无回。父亲派人清理了战□□院内的尸体,不知安葬何方。唱月带着她在后山躲了两日,父亲发现她们是她身边已经是堆满了尸体。她靠着唱月疲惫的睡去,醒来时便是温暖的房间。 父亲带她去草药阁治疗眼睛,她曾以为的草药阁同街市上画本中写的那般。满是草药的香气,带着丝丝的苦味。沧凌阁焚尽后的草药阁,顺着深幽的密道下来一路上都是浓浓的血腥。那密道的尽头有扇密闭的铁门,落这一柄精巧的小锁,锁链精巧形如虚设。 父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扇门莫要过去。” 那扇门后明明是有人的,她用她勉强可以识物的右眼看到侍女隔日便到将饭菜送到那扇门里,有时还会听见屋里人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那日留下的眼疾因为耽搁时间太久,不得不用最很烈的药材治愈。便是那段时日,草药阁的密室里时常传来惨叫。许那门外深深的叹息是觉得她太吵...... 也便是那时,她的左眼变成妖异的紫色。她曾在一本书上偶然看到过“妖瞳降世必有大乱”,也不知说的是不是自己。 她在草药阁里待过了一个冬夏,也没有见那扇门里出来过任何人。今日是她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源于小孩子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她踮起脚小心翼翼的取下那只精巧的锁,推开了那扇门。 屋内一片漆黑,正中有丝丝银线闪烁着微弱的光亮,中间有什么东西似如血液在血管中一般静静流淌。她缓慢走进,银线似是感觉有人,哗啦一声散开向着来者缠来,眨眼的功夫已经将呆若木鸡的苏琉月凌空吊起,银线越缠越紧勒的她几乎要窒,丝丝血从皮肤渗出流经银丝中。“父亲,父亲。”她叫唤这父亲的名字,银线勒的她气息微弱直至失声。黑暗中蔓延的绝望就这样令她停止了呼喊,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房间深处传来了脚步声,虽然微弱但在一片寂静中已经听的清楚。唱月出现在银丝包裹的地方,像破茧而出的蝴蝶挣脱了束缚,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觉得周身一松跌落到地上,银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回。与唱月融为一体,剑柄银铃轻摇,在这片天地中宛若安魂之曲。 ☆、第 9 章 “叮叮叮。”剑柄银铃轻摇,唱月依靠在树枝之间。望着远处漠北军营账内的灯火通明,指尖轻轻捏住那灵灵作响的铃铛,提至眼前。 这便是沧栾铃,江湖上相传用来封印功力的宝物。传闻是由能工巧匠打造,最早出现在江南的一位顶尖剑客身上,其实,想到这唱月眼中露出一丝嘲弄。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工巧匠打造的铃铛,沧栾铃不过是一种心法,由修炼者自行封印自己的部分功力凝聚成的物件。修炼之人必有极强的内力修炼期间还容易遭到功法的凡世,凝集起来极为不易。 唱月是被沧凌阁老阁主抱养回来的孩子,承袭了家人毕生的功力,因而训练起来进步神速。却因无法控制内力而极易伤人,幼年时期除了毫不知情的苏琉月无人敢接近。因此便修习了沧栾铃将承袭的内力通过经脉传递凝结成了三枚各异的铃铛,同她的经脉命气相连。她说的若是苏琉月摇动此铃必会感知是真,只是她有一句话没有告知,那种感应便是经脉撕裂一般的疼痛。 漠北的风吹的树叶轻微颤动,她收回目光屏息凝神,腾身而起顺着光亮出飞掠而去。 ...... 又是一年的冬至,苏琉月在这金碧辉煌的围墙里度过的第四个年头,大抵是从两个月前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出了等待楚宸翼处理政务,便是盼着唱月回来的消息。漠北是苦寒之地,唱月如境时便已入冬,此时恐怕一片白雪皑皑。她不禁裹了裹自己的大衣,自唱月出发以来再也没在楚宸翼口中听闻任何关于漠北的消息。曾经唱月也去很远的地方出过任务,却不见那次如今天这般许久未归,许是这年关将至总会让人对未归的人产生一种莫名的思念。沧凌阁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便是在这年关的一个月里,不替人推命,不帮人成愿。也仅仅这一个月是沧凌阁最和气的时候。想到这里她的眉心不由得皱了一下。 远远有马蹄声传来,惊起了路面的浮雪。马背上跳下一人还没站稳便行礼匆匆道:“见过娘娘,不知娘娘可知道皇上身在何处,小人有要事请奏。” “是关于漠北的事情吗?”这个素来不过问朝政的女子貌似这开口。 那人愣住不知如何回答,“这个......小人实在是不好说,还望娘娘告知皇上的去处。” “此刻,”女子茫然看向昏暗的天际,“若他不再养居殿,恐怕便是花园了。” 而便是这一天,欧阳飞来的信鸽里写着这样一行字“漠北设伏,唱月不知去向。”最后的几个字飞扬不是欧阳平日里温婉宁静的字迹,仿佛要破纸而出。苏琉月望着这字便可略略描绘出她那时的面容,素来信命的她该是怎样的绝望。 养居殿的殿门推开,苏琉月站在一片雪中,蓝衣被雪色映照的发白,妖异紫瞳中的目光此刻正与楚宸翼遥遥相望。首座上男人,皇服加身,握笔不知在写些什么。见她进来匆忙收理桌案,抬眸轻笑“这么晚了还没睡?” “唱月死了。”她哽咽着吐出几个字,在这个至高无上的君王面前如同孩子一般嚎啕大哭。“楚宸翼你听见了吗?唱月不会再回来了。” 楚宸翼来不及屏退下人,上前将这个站在原地痛苦失声的人儿揽到怀里,轻声安抚“是不是信息有误啊?唱月那么厉害,怎么会回不来,许是下雪耽搁了。”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我这就派人接她,把她带回了好不好?” 下人纷纷退去,大殿里空空荡荡只有苏琉月微弱的抽泣声。楚宸翼静静的抱着她,等她慢慢冷静下来,直到怀里的人睁着雾气弥漫的眼睛看他。“楚宸翼,我是不是错了。沧凌阁过问朝堂,却不插手朝堂之事,我去要唱月去......”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哽咽。 “许是,前线报来的消息有误,” “什么?”苏琉月震惊地抬头,挣脱开他的怀抱。“你知道?”眸光骤然冷下来,她早该猜到今日来许楚宸翼的事情同漠北有关。 楚宸翼自知食言,斟酌半晌“今日前线来报,说是营账失火,探子眼见唱月进去,之后那里便被漠北军包围了。” “埋伏”苏琉月心中出现这两个字时,她自己都下了一跳。若真是埋伏,恐怕唱月已经。 “不会的。”楚宸翼察觉她心中所想,牵过她的手“我已经派人去了漠北,以唱月的能耐,不会出事的。” 苏琉月转头,不想去看楚宸翼的脸。衣袖拂过桌案,案上的奏折散落一地。一封恰巧打开,上面明晃晃的大字“漠北义和书。” 那一刻万物静止,唯有那几个字犹如烙铁般贴在她的心上。 若是平日里她或许会为之庆贺,可此刻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楚宸翼惊慌的夺过,苏琉月脸色苍白,紫色妖眸正深深地望着他。启唇轻声问“漠北局势正盛,为何要义和?” 没有回答,楚宸翼眉心皱着不知如何应答。苏琉月踮起脚,想要去拿他手中的义和书,楚宸翼错步躲闪,眉眼见据是焦急之色。“琉月,朝堂上的事情还是不要看为好。” “朝堂?”苏琉月冷笑“我动用唱月为你平息漠北之乱,你居然和我谈朝堂之事?”话毕踮脚竟是腾身而起,离开沧凌阁多年未使用轻功,如今被层叠的衣摆牵绊显得有些仓促。 楚宸翼再度错步躲闪,苏琉月妖眸中杀气腾腾,一掌楚宸翼推开。楚宸翼猝不及防生生挨了这一掌,后退几步,觉得胸口闷疼,想必苏琉月情急之下所用功力未有十成也接近七八。 “苏琉月。”楚宸翼冷呵一声。话音未落,苏琉月已经将奏折夺过,其中的字迹尽收眼底。 唱月漠北生死不明,此时的漠北明明所处优势大可肆意进军,为何会在此时提义和?若说漠北粮草不足,可几个月以来,漠北攻城略地所占城池财宝皆是一扫而空,至边境以来再无险要地势,大可一举拿下,为何要在此时提义和? “你同漠北提了什么条件?” 没有回答,苏琉月冷笑“你以为你不说我便不会知晓?”沧凌阁知天下兴亡,为世人推命,她身为沧凌少阁主,若是想知道自然会知晓。可是她想听他说起,哪怕是骗她的她都愿意相信,这样她或许会好过一些。 养居殿灯火摇曳,烛光洒下落地却成一片阴霾。 二人便这般沉默相对,桌上的奏折散落一地。窗口偶有冷风灌入沙沙作响。 “我不是你。”半晌,楚宸翼开口,目光灼灼望向面前的绝世佳人“沧凌阁少阁主自幼受人庇护,我不一样,我是王族宗室之子,当朝圣上,一朝不慎便会葬送我的子民,琉月,你要我如何不左右权衡?” “这权衡之下也包括让唱月去送死吗?”谜底已经被揭开一角,苏琉月却迟迟不愿掀开,望着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那个从不会动怒的男子,他始终不愿意相信他会这样,借自己之手骗唱月去漠北送死。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那个一直养尊处优的手,觉得自己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是唱月的血此刻恐怕已经沾满了她的手掌。 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何是唱月?怎么会是唱月? 指尖银光乍现,当年在太子府险些杀死太子妃的银针。未反应过来之时,已然到了楚宸翼面前。抵在楚宸翼的脖颈上,露出冰冷的微笑“你觉得我会为了唱月杀了你吗?” “你若想杀我随时都可以。”楚宸翼定定地望向她,没有躲闪,也没有游移。 银针坠地,那抹倩影已然消失。屋内浮动的暗香随着冷风呼啸丝毫不剩,她不会杀他,哪怕他可能害唱月惨死漠北,她也下不去手。 【沧凌阁】 沧凌阁铃音回荡,苏琉月站在忘忧台顶摇着手中的铃铛。记得曾有一个女子,将自己剑柄上视若珍宝的铃铛拆下一个给她“此去漠北万里,无法护你周全,若遇紧急你便摇这个铃铛,我在世必回感知。” 唱月,这是你从小到大第一次骗我,当年沧凌大火你说我会带你出去的。太子府那日你说“便是死我都不会让他们伤你丝毫。” 可......你说若是我摇着铃铛你必会感知,唱月,你在哪里啊?我不信你死了,你神通广大怎么会死?你一定是骗了我的。 两行清泪流下,今年帝都的冬天好冷,我想要点草药,你能不能帮我取来? 唱月,我记得我每次念你的名字你都会出现的。现在你在哪里啊?我好害怕,你能不能来救救我? “琉月。”欧阳静静注视了很久,终于开口“此事不怪你。” “你不是最信命吗?你知道,所以不拦我?” 欧阳闭眼,今年帝都着实冷了些“我尽力了,我派她去天堑找千年血竭,本以为你来求她的时候,她不在便会了事,后来她重伤归来,我本想着此次定然是去不了漠北的了。” 苏琉月静静的听着,眼泪在脸颊上干涸。 “所以这就是命吧。”欧阳惨然一笑“我命她去天堑,谁有能料到她为了血竭竟然失手杀了漠北的储君。” 所以一切都是真么巧的,漠北要用唱月的死为条件撤兵为储君报仇,一切合情合理。欧阳神色恍惚,她以为自己算准了一切,却不知老天早已连她也算准,这般不留余地。 苏琉月呆呆的望着遥远的天空,远离了皇城的她以为自己会得到解脱,她以为这一切都是楚宸翼的错,可她又怎么脱的了干系?她知道的,欧阳要说的有一半被她生生咽回了肚子里,世间传闻沧凌阁女杀手唱月,百里屠城都未见其皱一下眉头。这个生来浑身戾气,眉目淡淡扫来便会让人胆寒的人,是哪般的冷血,哪般的残忍?其实他们都错了,唱月是最心软的人,她再三上门请求,她怎会不答应?她同奉命保护苏琉月又怎会见她事不顺心?即便是负了伤,都会愿意为她去漠北走着一趟。 她仿佛看见了那个黑纱拂面的女子,风起之时撩动黑纱隐约瞥见的绝世面容。那个从来都不会笑的女子,曾附跪在她面前低声说“在下奉命保护少阁主。”那魅影终是徐徐散去,留下无尽黑暗的虚空,那人不知身在何处? ☆、第 10 章 第十章江霖 唱月进入主帅的军帐时已是空无一人,帷帐放下的那一刻账内燃起了大火。账外重兵围堵,她拼命腾身,剑划破了棚顶,浓烟中她看不清周围全凭感觉地顺着棚顶划破的缝隙出去,还未看清外面便听见耳边破风之声,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一支箭扎在肩膀上,她身子一歪,从半空中掉了下去。耳边木材燃烧噼啪作响,便再没了意识。 那是一个悠长的梦,梦里是一团黑雾。雾的另一端是一个少女,趴在门沿上对自幼命里带煞,伶仃孤苦的她说“没有啊,你那么漂亮。”那一刻她竟是信了的,她拼命的修炼,不知道杀了多少人,都不知为何要杀,唯有夜深人静时她会隐隐心痛,那句\"你那么漂亮\"是唯一一个对她没有偏见的评价。 雾的另一端是师父俯身凝望她的脸半晌,丢来一块面纱“杀手重在不引人注目,你这脸还是不要为她人看见的好。”她是最听师父的话的,从小到大她把师父视为自己不可忤逆的最高信仰,师父,你在哪里?徒儿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雾气弥漫的梦境里她看见苏琉月站在忘忧台前说着非楚宸翼不嫁,直到漠北营账一场大火将这一切覆灭。 耳边铃声轻摇,经脉撕裂般的疼痛,她努力的睁开眼,耗尽全身的力气,身体却不断下坠,她试图挣扎,四肢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自己堕入深渊。 直到......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那人指尖传来的温度,像是欧阳柜子里上好的安神香。并不浓烈却极是好闻的味道,让她下意识底抓住那只手,像是抓住自己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不愿放开。 耳边穿来一个声音温温柔柔的“别怕。” 她似是要笑的,这梦境中的人竟然问她会不会怕,她怎么会怕?也许连她也不知道,在那一刻一滴泪顺着她眼角浅浅滑落。 再次醒来是已是暮色四合,不知道是不是琉月摇了那铃铛,她觉得经脉撕裂般的疼痛。睁眼时一口血喷出,吓了面前的人一笑。他凑到跟前,伸手探她的额头,她皱眉躲开下意识地握住身边的长剑。 他并不气恼,转身继续拨弄这火堆“你这样的人,是不是只有握着兵器才觉得安全。” 唱月细细打量着来者,发上系着黑色的丝带,一柄重剑正靠在一旁夜里泛着寒光,嘴角微微上扬,让刀锋般刻上的五官显得柔和了些许,这人生了双桃花眼,不笑都带着三分的笑意。此刻,这双桃花眼的主人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火堆溅起的火星几缕迸溅到他的衣服上被他用手指掐灭,他自顾自的拨弄这火堆“你的上我稍微做了处理,你要不要再自己上一下药?” 唱月呆住,肩膀上的伤果真有人稍作处理。 他又继续说“我大抵懂些医术,不过你到底是个女子,若是有事可叫我。”话毕抛来一个小瓶子,唱月愣愣的接住未动。 他叹了口气,“虽说现在是冬天,可你这伤搞不好要出大问题,反正都是要出事,不如试一下我的药,即便是有毒也不过是死的快一点而已。” “忍冬藤。”唱月漆黑的眼眸动了动,似是有光芒闪烁。 “啊?”他先是未懂,忽然反应过来。“你知道这里有忍冬藤?” 小小的瓶子在手中转了转,“血竭,连翘,半夏,细辛。”话毕,起身向着身后的树林走去,因为伤口受限起身时略微踉跄。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似是在布满的嘟囔“你连看都没看。” 树林里唱月不咸不淡的声音,似是嘲弄“这瓶子密封不大好,尚可问道些味道。”她轻轻撕开凝固这血的衣服,露出光滑如玉的肩膀,伤口撕开流出的血燃在衣服上。她小心翼翼的将药涂抹在伤口上,撕下衣服的下摆将伤口包好。忽然觉得身后有人,闪电般转身,掌风犀利对着身后的人劈来,那人错步仰头,险险躲过。唱月后撤,抬步上前对着那人面门便是一脚,一只手抓住她纤细的足腕。桃花眼中遍布凝重。 “你干嘛?”唱月不悦,看清来者连忙裹好自己的衣服。 “我都说了,我是医者,自有医者的自觉。”他尴尬地别过眼“我只是想说,我有衣服,你若是不嫌弃先穿我的。”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从已然破烂的黑衣,换成他的红衣,竟是在这妖治的颜色中,生出了几分不染凡尘的仙气来。只是这双漆黑的眼睛,依旧杀气腾腾。唱月被他盯的心里发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抱拳道“多谢阁下相救,还未讨教姓名。” 他笑盈盈地将目光回到她的脸上盯的毫不避讳,“在下江霖,还未问姑娘姓名。” 唱月没有说话,江霖不以为然再度道“即便是化名,你也编一个告诉我可好,不然我如何称呼你?” “唱月。”唱月在他对面坐下,假装不经意地摸弄红衣的下摆,不知为何一个以医者自居的人为何喜穿红衣。 他略作扶额状“你当真编了个化名给我。” “真名。”唱月抬眸看着满眼无奈的男子“有水吗?” 江霖为她递过水,闲不住地继续问“我将不知这世间竟有唱这个姓氏。” “我没有姓,师父的字辈皆是月字,师父便为我起了个唱字。” “难怪。”江霖将水倒在罐子里掉在火上,“若是我生了个这般好看的女儿,则会忍心她来这么远的地方。” 唱月一惊,突然发现以往拂面的黑纱此刻不知去向。 “生得那么好看为何要覆面纱呢?”江霖似是看出了她的意图,将手边的草药丢进罐子里,盛了一杯递给她。她没有接,眼中第一次出现一种懵懂的神色。 江霖没有收回手,举着杯子“漠北冷,给你驱寒。” 杯口冒着热气,她接过,经脉突然传来一阵疼痛。手中杯子滑落,吊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天,我就这一个杯子。”江霖哀嚎了一声,看着唱月猛然觉得不对劲。她额头渗出细汗,蹲在地上尽力缩成一团,嘴角因咬的太死而渗出丝丝鲜血。剑柄上两颗小小的铃铛剧烈摇晃,声声催命。 起身上前扶她,却被冷冷推开。漆黑的眼底像是墨色凝结,眼角隐约可见的是血色。 “唱月。”江霖轻声唤她的名字,想要再度扶她起来。滋啦一声,唱月一直攥在手中的剑寒光乍现,江霖也非凡人,驱步躲闪剑锋在他颈间险险划过。 唱月眼睛微微眯着,因着经脉的疼痛带着恼意。长剑在手中挽出一个利落的剑花,击退江霖向着后面的树林荡去。 江霖被这一击弄得摸不清头脑,单脚跺地,向着唱月所去位置飞掠而去。唱月眼眸一瞪,额间已渗出层层细汗。声音沙哑地说了句“莫要跟着我。”手中长剑阵阵呜鸣,手腕翻飞,向着江霖袭来。江霖驱步后退半步,怕伤了唱月,又怕她便这样离开,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伤未愈,这样下去会出事的。”脚风一扫,惊起地面枯萎的枝丫,攥在手中。左右两下破开唱月的剑势。四两拨千斤般来到她的面前,桃花眼中依旧盈盈笑意 “方才不是试过,你打不过。” 唱月神色一凝,脚步后撤长剑如灵蛇般发出诡异的撕拉声,脚尖瞪上身后的树木,借力旋身避开江霖,落在他身后,驱剑向着他后背刺来。江霖背后重剑拔出,乌芒一扫,挡住唱月的长剑。 二人皆是兵器出鞘自是打的难分难解,一个不愿伤及对方并未使出全力,一个身负重伤却是极力脱身。这以来二去,江霖便发现其中不对,这女子虽身负重伤,剑锋间未受丝毫影响,一时难以脱身,眼底杀气腾腾满是狠辣之色。 望着她的眉眼,江霖瞳孔未缩,黑纱拂面,长剑通灵,师父字辈为“月”字,千里迢迢来漠北身中埋伏,期间种种,连成一线汇成面前的这个女子“帝都沧凌阁,首席杀手,唱月。” 分神之际,便是露出了破绽,唱月长剑在他肩上刺来,他未躲闪,手中重剑落地,砸在燃起的火堆上,刚刚烤火的瓶子砸了个粉碎,最后一点光芒泯灭,这片天地陷入一阵黑暗。 “为何不躲?” 许久,江霖以为她离开了的时候,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黑暗中他感觉她漆黑的眼眸正满是不解的望着自己。 他轻轻笑出了声,“你为何不杀我?”传闻沧凌阁唱月,千里屠城都未皱过一下眉头,当年沧凌阁被江湖势力围剿,她尚时金钗之年在这一战中便是功不可没,后随沧凌阁老阁主绞杀其他势力毫不手软。恐怕杀他这样一个素无交情的人,便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你本可以不救我。”她的神色恢复如常,许是琉月不再摇那个铃铛,身体的痛苦减轻了很多。长剑收回,剑柄的银铃摇晃,声响悦耳。 江霖退的远了些,此刻令人闻风丧胆江湖势力日夜提防的女杀手,此刻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一样。他怕自己站的太近会惊扰了她,他原以为这样狠辣的人绝对不会说出“你本可以不救我”这样感伤的话来的。 “唱月。”他轻声唤她的名字,“若是你不觉得我危险了便过来,这肩膀的伤恐怕又要裂开了。” 隐约间那个杀气腾腾的女子走近了些,背对着她坐下。长发披散侧头对他低声说“麻烦阁下了。” 大抵是三年前吧,苏琉月曾对她说“若是你有一个爱着的人便会明白我这是为何了?” 目光扫过身后这个男子,无人察觉的她眼中的杀气淡去,漏出星辰般明亮的底色。 ☆、第 11 章 第十一章帝都 这是唱月生命里第一次出现的毫不相关的人,那人一袭红衣发间系黑色丝带,生了一双桃花眼,总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他背乌金重剑,自称是个医者,在为数不多的在漠北的时日里,他总是跟在唱月身后百般叮嘱,惹得她不剩厌烦。有时候她甚至想趁他不备将其一掌拍死算了,可每每有了机会却下不了手,不知为何? 在这期间苏琉月还会时不时地摇那个铃铛,可铃音一停江霖就会跑到她跟前,依旧是笑盈盈地为她的伤口上药,不知是因为沧栾铃的缘故,还是因为这漠北的冰冷肃杀,这伤好的格外的慢。 江霖从来不问她为何会这般间歇性地“发疯”,只是默默地上药,眼底片刻的惧怕都流不出。 直到她对他说“我要走了。” 他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那我随你去啊。” 唱月愣住,热茶有几滴溅到手上,烫出细小的红斑。这人那句“我随你去”说的如此轻易,轻易地像是可以随时抛弃一切一般。 他搅弄着罐子里的几片草药,盖上盖子里面一阵水沸腾的声音。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但还是察觉出唱月一样的目光。 “你从不问我为何来这里?” 江霖低头将脚边的火生的再旺一些,不以为然地问“那你为何来这里?”没等唱月回答,抬眸直愣愣地看向唱月的眸子“为了杀谁?” “漠北王。”她的手指拂过长剑灵修的花纹,许久未用这把剑此刻触手竟还是有些陌生地,这双纤细的手,手掌布满老茧是多年练剑所致。她曾不经意间触及过江霖的手,一样的茧。 江霖似是要就料到,他当时便是在漠北军帐救回的唱月。“帝都沧凌阁唱月,相当当的名字怎么可能砸在这漠北蛮夷之地。临走前还要去办完这件事吗?” 她没有回答,深邃的眸光在夜里闪闪发亮。 【军帐外】 剑柄沧栾铃轻摇,今日是她在此地的最后一日,伤好了大半刺杀漠北王不成问题,只是万万不可轻敌。没了面纱便是不可让任何人见到这般模样。 军帐的一角被掀起,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帐中。映着月色唱月的脸惨白的毫无血色,帐中原本鼾声大作的人,声音戛然而止。还未看清来者,那人迅速翻身而起,拔出身侧的宝刀,向着来者狠狠劈来。 唱月腾空而起,借力翻身躲过。黑衣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弧线,长剑出鞘硬是在宝刀上刺出一道长痕。 “你是谁?”漠北王怒吼一声。 “我没时间和你谈论这个你只要告诉我,你为何会知道我要杀你即可。”唱月皱眉,长剑破开漠北王的攻势,对着他右臂便是一剑,宝刀落地一声巨响。 账外一阵稀疏声,隐约有火光透过,有人禀报“大王可是有什么事情?” 长剑架在漠北王的脖颈上,唱月不耐烦地使了个眼神。剑锋往里推了推,丝丝血沾着剑刃上,寒光更胜。 “无事,你们都退下吧。”漠北王说着,趁着唱月不注意的时候,将手伸向身旁掉落的宝刀。被唱月识破踢得更远些, 眉心一皱“你是不觉得我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便不会杀你。” “哼,一个弃子还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早知道你没死,我便不会答应这笔交易。” 唱月一愣略微失神,漠北王趁着她失神的空档扑来,掐住她的脖颈几乎要将她掐死。“现在我就为吾儿报仇。”吾儿,此刻唱月先到天堑那个异服男子,同样漠北人的眉眼。那居然是他的儿子。 脖颈间的力道突然一松,这个如山一般的男子已然倒地,有人从他身后刺了一剑,贯穿了心扉全无生机。那轰然倒塌的男子背后露出红衣似火的江霖,他的手微微颤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尸体,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晨光熹微,刚刚有一缕光线在天边吐露,还未印染整个天际。一声惊呼打破了这晨曦的宁静,鲜血散漫账内,一双女子的足印从账内而出绵延至一片荒山。 她刚刚踏出漠北军营的范围,一男子红衣胜火目光如炬。语气中似是带着责问“不是说等我同你一同去吗?” “她要杀我。”面前这个久经杀场如暗夜一般的女子,此刻眼眶通红。哭,对她而言太过奢侈。 她被拥入一男子的怀抱,带着从未感受到的温暖。她没有推开,将头埋在她的胸膛,她的肩膀微颤,强烈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失望复杂和无措。江霖听见她说“琉月要杀我。” 这是江霖第二次听见苏琉月的名字,第一次是在唱月疼痛的几进昏厥是听到她说,“琉月”。第二次便在此刻。 “什么人?”身侧一声惊和,火把点亮晦暗的森林。一个箭射来,之后又有前前万万只箭射来。唱月还未从惊愕之间缓过神来,感觉有人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拉的同自己更近一些,紧接着一个旋身,一声闷哼。她看到血从他的嘴流出来,她第一次觉得血腥味那样的刺鼻。一滴眼泪终于从眼角夺框而出,她将面前的人抱的更紧一些,用尽全身力气腾空而起,道道残影而出,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眼中。 唱月是个只识草药的人,却不知如何医治。江霖随身携带的草药本就不多,她又不敢贸然离开。将手边所有能够止血止痛的草药全部用在了他的身上,看着几乎刺成刺猬的江霖,小心翼翼地为他拔出箭。每拔一下都会听见他的一声闷哼,她手抖的几乎握不住东西。她试问自己自幼在沧凌阁习武,便是要守护沧凌阁,要保护苏琉月的安全,要不辜负师父的期望,凡事皆要冲在第一。从未想过会有人挡在自己面前,也从未想过自己需要旁人来保护啊,他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刻,不知为何那么一瞬间她开始怀疑自己也是需要别人保护的。肩膀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她想起前些日子里总有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可那个拥抱的温度真真实实地存在,真真实实地让她觉得自己所有的脆弱有迹可循,她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你不是要随我去帝都吗?你起来我带你去好不好?” 那人竟是在昏迷中露出了一丝笑意,似春风拂过,万物皆是一片生机盎然。 江霖的高烧持续了一日,不知道是他先天的缘故,还是唱月喂给他的乱七八糟的药有了用处。温度开始往下走,江霖睁开眼是正好看见唱月掀起罐子,承了一锅不知道是用什么熬出来的汤药打算喂给自己。连忙伸手推开她,可背后已经被她缠了里三层外三层,根本动弹不得。 “你别动。”唱月头也没回自顾自地盛好汤,端到他的嘴边。 他别过头问“你这是什么?” “你放心,你昨日也喝了这汤,烧便退了。” 江霖觉得自己背上的伤口更疼了几分,暗暗叫苦。自己的伤究竟是怎么退的。 “你快点喝。”唱月将碗凑得更紧了些,他企图躲闪,她似乎是耗尽了全部的耐心,扳过他的头,对着胸口便是一掌,强迫他张开嘴将药灌了进去。灌得时候还絮叨这说“你放心,我闻过了,和你平日里给我喝的药味道一样 。” 江霖顿时觉得五脏六腑皆是一阵剧痛,他要怎么告诉面前这个忙前忙后的人不能给高烧的人喝活血的药。 “你不是医者吗?为何要杀人。”养病期间,唱月有时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问很多无聊的问题,好像那个满身戾气的人并不是她。 “杀人?”开始他不知道她再说什么,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他说的是漠北王。桃花眼中蹙满了笑意,面前这个人好似不知道问这个问题的寓意“因为我喜欢你呀。”话毕不理会她的神色转身进了屋,她果然没有跟来。 在唱月不曾注意到的角落,这个一直眉目含笑的男子低低自语:\"我江霖一生从不愿杀人,但为了你,唱月,永远得不到救赎我也心甘情愿了。\" 可无论怎样,伤好的第二日唱月便神色无常地踏上了回帝都的路,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唱月你等等我。”漠北皑皑白雪之上,一个男子身后一柄漆黑重剑,红衣似火,满目笑意。 从漠北到帝都左右万里,她未有一刻停歇。她身后的红衣男子也未曾看过一眼这沿路的美景。这一路,从苍茫的雪景,到河流娇弱的花枝。他随她走进,随她走向这一切未知,也随她走向万劫不复。 偶尔的休憩,唱月都不曾开口说话,有时明明让人觉得她已经沉睡,可一有风吹草动她便睁开眼睛惊觉地扫过四周。江霖凝望着这张瘦削也精致至极的脸,突然问自己,“这是在干什么?”随这个迷一样的女子,共赴另一个迷局。还未等他想明白,唱月又匆匆上路。 【沧凌阁】 欧阳推开苏琉月的房门,里面一片漆黑。那个往日活泼鲜明的女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这些日来她瘦了好多,脸颊尖了很多,眼睛显得越发的大,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听见欧阳的声音,眸子转向她,腕间一枚精巧的铃铛一片死寂。 “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出去转转吧。”欧阳开口,“唱月不会怪你的。” “那你会怪我吗?”苏琉月直起身,指尖银光流转。似是已将欧阳的心思看透。 欧阳没有避讳,俯手在她身侧站定“会。”又顿了顿“但我信命。” 苏琉月很早就知道欧阳家是冷血之人,当年沧凌阁大难他们未曾施以援手,传闻是因为当年家主算出会有一位高手横空出世,那人便是唱月。欧阳娴月心中的执念,在这个自幼随性而为的女子眼中是不值一提的。 此时,门外有人轻声扣门。先是轻轻地扣住门,之后便有人将门踹开。木屑横飞,欧阳挥手挡住,刺眼光线灌入屋内,二人一时无法适应。 “飞卿,你这是?”欧阳不解地望着夺门而入的男子,大抵四个月前,沧凌阁收入的新弟子,此人不知师从何处天资极高短短半个月时间便脱颖而出,欧阳对此人颇为深刻。 那人行至欧阳面前抱拳施礼后,径直看向苏琉月“娘娘,陛下说您在沧凌的时日够长了,该回宫了。” 苏琉月此刻才看清面前的男子,剑眉星目器宇不凡,哪里是什么沧凌阁刚刚收入的弟子,分明是楚宸翼的贴身护卫,柳飞卿。 苏琉月未说话,二人寂静对垒半晌。欧阳在身后伸出手,企图封印飞卿周身的穴道。飞卿是楚宸翼的贴身护卫,哪里是欧阳一推命文人能够擒住的。反手便是一掌将欧阳推开,又撤步躲开苏琉月飞来的毒针。 抓住苏琉月的衣领带着她腾空而起,飞掠至屋顶。不经意间瞥见倒地的欧阳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嘴角的血丝妖异异常,她低声说“她回来了。” 沧凌阁钟声急促敲响,众沧凌阁弟子听闻警报声向着这个小小的院落聚集而来。飞卿一惊挥手封住苏琉月的穴道,向着皇城方向飞掠而去。 “沧凌阁。”闭目养神的唱月猛然睁开眼睛,看向远处一片混乱的沧凌阁。长剑出鞘,向着城中奔去。 是的她回来了,帝都沧凌阁唱月。这个让多少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唱月。 ☆、第 12 章 第十二章了却 她上一次见到唱月的容貌是什么时候?不,她从未见过。她曾以为苏琉月的容貌是世间仅有,知道她看见面前的人。 唱月为她端上药,看着她抿唇喝下。想问些什么,终是没有开口沉默地望向门外。这一掌欧阳受的不轻,此刻正软弱地倚靠在榻上,静静地继续端详唱月的脸。 二人终是没有说话,直至黄昏时分,景色晦暗。唱月起身,将方才欧阳找出来的面纱带上。 “你是要去皇城?”欧阳率先开口,夕阳照在这张一把水便可抹去的面容上,带着一直以来看破尘世的安然“她不会要杀你的。” “是楚宸翼。”这个从不曾理会世间是非的女子,第一次对着时局这般感兴趣。“为了什么?他的百姓?还是为那拓跋诺讨回个公道?” 欧阳失笑,这个如此通透的女子,什么都不曾问,却是已经知晓了一切。她不会知道,这个故事的全部耗费了唱月多少个不曾合眼的深夜。 “你去吧。”欧阳闭眼,听见门缓缓合上的声音,黑暗中那盘棋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她踉跄着起身将最后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那是苏琉月回来时与欧阳下的一盘棋,最后一字她一直没有勇气落下,恐怕又是一个伶仃薄落的结局。 【皇城】 此刻的楚宸翼端坐在养居殿的桌案前,手中的笔墨汁滴落化开已阴成一片。他才回过神来,柳飞卿扣门告诉他东西送到了,他挥手让周围的侍从都退下。殿内又是一片死寂,烛火投下他的影子此刻显得格外的孤独。 一黑影飘忽这落下,他抬眸对殿中突兀出现的魅影没有丝毫的震惊,嘴角挂着微笑“你回来了。” 文书上接到漠北王被人刺杀的消息时他便知道唱月要回来了,可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想必他用她性命换取漠北停战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了。 她飘忽落到他面前,长剑遥遥指向他。不由得让他想起他同琉月大婚那一日,她便是用这把剑指着自己。 “你是来杀我的?” 唱月未动,杀意滔天的眸子盯的人背脊发凉。没有回答,他站起身长剑刺进皮肤,疼痛使他不由地皱了皱眉。即便是这样都不曾在这个女子眼中激起半分波澜,想必她是恨急了自己。 “我的命在你眼中便是这般的不值钱吗?”她冷声问,她知道这世间有无数的人想要杀她,可怎么会是你,楚宸翼......怎么可以是你。刺向他的力道有加大了半分。血顺着剑柄流下染红了她的铃铛。 “我没有办法,”他眼角蹙着笑意,感觉喉咙微甜是血的味道“这是我的子民啊,我没有办法。” “唱月你知道吗?我后悔了”他握着剑刃缓缓跪下,手掌划破流出血黏在指缝“父皇生前问我,这金边的牢笼有何意思,为何你们都争先恐后地进来。” 唱月定定地看着他,她想象过无数个再次见到他的场景,或是剑拔弩张或是声嘶力竭,却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沧凌阁朱砂大门前的那个温文如玉的白衣少年,缓步而来对着抱拳施礼,柔声道“在下不会硬闯,天寒姑娘不必站在这里了。”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她的手松了松,剑柄摇摇欲坠,铃铛无力地垂着。 他没有说话,缓缓地闭了眼。或许是他真的累了,他这一生倒是真的如欧阳娴月所说,是个缘浅孤落的命相。 一声凄厉地尖叫划破天空,唱月感觉经脉撕裂般的疼痛,她捂住胸口眉头皱起。苏琉月站在门口腕间沧栾铃摇动,她抱着不知名地卷轴呆呆地望着殿内的情景,唱月的长剑刺进他的胸膛,血蔓延成一滩。 这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场景,她自认今生两个最重要的人会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她拼了命地将唱月退开,那个往日犹如黑雾一般的女子,此刻脆弱地竟能被她轻易推开。楚宸翼倒在地上,胸口插着的长剑剑柄的银铃同她腕间的别无二致。 她抱住他,任凭他的血染红自己的长裙,其实她何尝不知,这红色同那浅蓝汇聚是绝望的灰色。泪水溢出眼底,抵在他早已血色斑驳的脸上。 他凝望着她的眼神似是再说“我累了,琉月......让我歇歇吧。” 她抱着的那个卷轴在地上缓缓展开,上面水墨丹青绘着一个美人是她的模样。 柳飞卿将这个卷轴交给她是对她说“陛下的母妃死于朝中争斗,陛下怎会让娘娘也这般孤苦。陛下自知无法护你周全,已经降旨允您出宫。”话毕便跪下叩头行礼,再不多言。 正如楚宸翼所说,他贵为一国之君,无法不顾及子民疾苦,可同样是苏琉月的夫君,怎能让她的至亲之人去漠北送死? 他从不对苏琉月立规矩,即便他贵为天子她也依旧对她直呼其名,他从不允许她干涉朝堂之事,只因期间凶险非她能及。 他真的累了,再无法护她周全,琉月你走吧......我放你走,我只能是那个下雨天为你撑伞是人,但我做不到让你不再淋雨。 我爱了你一生,却再也做不到让你不再恨我......这画像你拿去,若以后你记不得我样子,便只记得这世间有一人曾爱你,他虽然有太多不可舍弃东西,可也曾经拼尽全力想要护你一生,这样想来你也不会觉得自己太过孤独吧。 腕间沧栾铃落地,摔个粉碎,散落的银光如夜色之中的星辰闪烁。唱月捂住胸口跪在地上,目光无焦点地看向远方,血顺着嘴角流下,是不曾有过的狼狈模样。 苏琉月已是满脸遍布泪痕,衣衫被血色浸透,气的发抖。唱月伸向那已然四分五裂地铃铛,感觉身体里经脉碎裂的疼痛,直至麻木。铃铛破碎的尖锐刺破了她的手掌,她大口地喘气,像一条搁浅的鱼。苏琉月攥住她的衣领,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在眼中放大,紫色的眼眸此刻妖异非常“我知道你会杀他,但我做不到不恨你。” 她掰开她的手,掌中是那枚破碎不堪的铃铛。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坠到地上“你说若我摇着铃铛你会出现,你在哪里?” “你说,拼命皆会护我周全。你看我现在周全吗?” 唱月尽力地想要推开她,却使不上丝毫力气。无望地看着面前这几斤疯癫的女子,眼角的泪痣像是哭过,眼底的雾气越来越重直至看不清那神色。 “唱月,漠北之事是我欠你,但楚宸翼命绝于此却是因你所为,至我此你我两不相欠。” 好一句两不相欠,唱月停止了挣扎,若是细细算来,苏琉月你欠我的,你换的清吗? 目光遥远地飘像外面,所有人皆说我是冷心冷肺的人,或许是吧。。。。。。她合眼,经脉的巨痛直至麻木,此刻的她退去周身戾气如同一个新生的孩子。 她为苍凌阁而生,此刻是不是也要为苍凌阁而死。江湖传闻她生性嗜杀,她只不过是一个领命消灾的刺客。无人知晓,更不会有人愿意相信楚宸翼,是她第一个自己主动杀掉的人。无人领命,不知是因为失望还是怨恨。许是因为失望吧,那个一袭白衣温文尔雅的男子,为了自己的千秋万代要自己去送死。 也许,苏琉月永远都不会知晓。她偷偷进宫跳舞的那日,她去惩戒台跪了三日,替她受了那私自出苍凌阁的惩罚。 手边的沧栾铃已然支离破碎,她永远都不会告诉她,她经历了多少次铃音下抽丝剥茧般的痛,却还是一刻不停地回了帝都。她不是没有想过,借着假死离开苍凌阁,至此在漠北草草过完后半生,可她没有,她知道还有人在等她。她知道有一个人,日夜摇动着沧栾铃召她回来,苏琉月,你此刻同我说两不相欠? 她看着这个女子绝尘而去,大门紧闭将最后一丝光线拒之门外。闭目,却是笑了。 ☆、第 13 章 第十三章心善 唱月昏睡的时候似卸去了浑身的戾气,安静地像一个孩子。江霖在皇城发现她的时候,她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安详地似是已经睡去。 他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高手可以让唱月这样的顶尖杀手断去进三成的经脉,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心,想将这紧锁的眉头抚平却不料惊醒了沉睡的人。映入眼帘的便是江霖的脸,只是此刻再没了笑意。 她撑着起身,浑身的疼痛不知从何而来,剥筋刺骨。眼底郁结墨色似是再问我怎么还活着。江霖扶着她坐好,镇了碗水喂她喝下。“你说会帝都,就是为了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江霖,我不是你。”她垂下眼,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不敢看他。“我生而便是为保护沧凌阁,我也就只有沧凌阁。” “你还知道?”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想起,门外一老人俯手而立,虽然已经是白发苍苍,依旧身姿挺拔带着说不出的威严。 唱月连忙起身,在老者面前单膝跪地。低头恭敬地道“师父。” 老阁主并没有让她起来地意思,继续到“你即已经知晓琉月情绪不定,为何还要将沧栾铃交由与她,此举可谓是不明智。” “琉月她......” 听闻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女儿,老阁主叹了口气“你便不要再管了,她也是时候去历练历练。”没好气地说道“欧阳娴月倒也是由着她......你随我会沧凌阁后便到惩戒台领罚吧。” “是”唱月恭敬点头,踉跄起身退至老阁主身侧。 江霖望此情景一阵惊愕,早听闻沧凌阁老阁主云游四方,将若大的沧凌阁交由卜算世家欧阳娴月接管,此刻再见这江湖上叱咤风雨的人物,总归有些不适应。强压抑住自己心底的震惊抱拳行礼“老阁主,唱月有伤在身便要回去领罚,恐怕?” 话音未落便被老阁主打断,他疑惑地暼向唱月“这位是?” “徒儿此次能从漠北归来,多亏此人相救。” 话毕,这个威严的老者对着江霖竟是抱拳行礼。“那苏某再此谢过阁下了。”目光在江霖身上浅浅扫过,落在背后的重剑之上。似是不经意地问道“若是可以,还请阁下到我沧凌阁一叙。” 唱月听闻大惊失色,到沧凌阁一叙,岂不是要欧阳为其推命。“师父,他与徒儿不过是萍水相逢......” 可老阁主哪里听她的,倒是免了她的惩罚。 便这样带着二人回了沧凌阁。 【沧凌阁】 欧阳在香炉里点好了上好的安神香,掀开琴布的时候上面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她细心的擦拭着上面的琴弦,手指来回拨弄打发着时间。 听闻老阁主去找唱月的时候,还有一个男子。她有些好奇那人会是什么样子?天气已经渐渐转暖沧凌阁外的蓝花楹开了,可惜那个会在蓝花楹下跳舞的女子已经不再这里。她垂眸继续有一搭无一搭地拨弄着琴弦,门推开她未抬头,只是说了句“阁下请坐吧。” 没有回音,她疑惑这抬头。看见唱月站在那里面覆黑纱神情肃然,拉了身侧的椅子坐下才开口“你是在等江霖吧。” “你想来不过问这些事情的。”欧阳继续拨弄着琴,琴音悠扬地传出来。她知道唱月要说什么?她从未都任何人这样上心过。“任何结果我都不会让他知道。”欧阳琴声重重一扫,凤目扫向唱月。“知晓我沧凌阁之事的人,除非没有威胁,否则不能放走。”她说完这句话时,脑海中闪烁那个剑眉星目,身姿挺拔的男子。此刻宫中必定大乱,不知其身在何处? 片刻,江霖推门而入。唱月隐去身形,消失在茫茫夜色。江霖先是抱拳行礼将礼数做足,丝毫没有传言中那般放荡公子的模样。端正坐下道“有劳姑娘。” 欧阳照例将她引到棋局前,黑白棋子交错。期间欧阳问“你应该知道我沧凌阁为天下人推命,你可是有什么所求?” “并无所求。”江霖低眉思索半刻,落子。 “那你为何?” 桃花眼仍是笑意盈盈“若是我不来唱月恐怕是要为难的。” 欧阳未成想他居然是为了唱月,正色道“我,欧阳娴月,从不为无求之人推命。” “无论如何,回禀老阁主,这命无法推。”对着门外的侍卫冷呵一声,当即一扫棋盘。黑白子落地,如玉珠罗盘叮当响成一片。 当夜兵马将军拥兵自重率兵攻陷了皇城,城中兵荒马乱一时间难民无数。第二日,欧阳命人在沧凌阁所属的药铺设立摊位,免费为那些在战争中受伤的无辜百姓治病。 欧阳赶到是江霖正抱着一个孩子四处乱转,见她过来走进,“唱月呢?好些时日没见她。”伸手帮她提过药箱。 “帮我去后山采些药材,随后就到。” 江霖失笑,怀里的孩子哭闹他小声地哄了哄“想不到她还干得了这么细致的活。” “没有办法。”欧阳将药箱层层摊开,“有些药材太过难得,唱月轻功最好 ,久而久之她无事时便时常被我到处差遣。” 江霖想到自己受伤的时候,唱月曾煞有其事地为自己熬了一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由地打了个寒颤,现在想来,胃里都是苦的。 说话的功夫一个黑衣魅影出现在欧阳身后,将二人刚刚谈话也是听了个大概。皱眉,对二人私下谈论自己表达出了十足的不悦。许是周身戾气太重,惹得江霖抱着的孩子哇哇大哭。唱月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十分尴尬。江霖见着有趣,将孩子塞给唱月。唱月不知如何是好,求救似地看向欧阳。欧阳为刚刚来的一人诊脉哪有功夫管她。她只等恨恨地瞪了江霖一眼,可这一下孩子哭的更欢了。吓得她连忙跑到屋里,交给一位正在柜前找药的大夫,才算完事。想来自己也是沧凌阁的顶尖杀手,怎么在会在这里被他这般调戏。等自己伤好了,定要将这厮狠狠打一顿。 江霖,这个总是自称医者的人,竟当真会为人治病。没过多久,便又有一批百姓送到了药堂。江霖便丢下她自顾自地忙活,这厮生了一对好看的桃花眼。药堂里上至大夫,下至下人皆是觉得这人心得极善,愿意同他相处。甚至还有无聊的婆子想要将自家闺女嫁给他,搞他到整日诚惶诚恐,生怕自己说错了那句话真的就要去谁家的女儿。 唱月如今尚在养伤,无事便待在药堂。大多时候都会在门厅前的那棵树上靠着睡觉。黑衣隐秘在树叶间,不知怎的总会被他找到。时日便是这般匆匆划过。 ☆、第 14 章 第十四章飞卿 只是突然出现地柳飞卿打破了这一切,他身为王上的贴身护卫,如今王上身死,他保护不利自然要宫法处置,就在此时城中兵变将军攻陷城池。他连夜出来王宫,王上再无子嗣可主持大局,也因此将军可以这么快便占领了王城。 “这样到也好。”江霖为前来医治的老人诊脉“少了些慌乱也未见其不是间好事。”捻过笔为老者开药单,又吩咐身后的人去抓药。又有一人做到他面前,递上手,江霖四指搭上他的手腕,片刻松开“阁下骨骼强健,未是受伤之状,不必看了。” “师兄。”那人收回手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念出师兄是江霖一惊。抬眸看向来者,立刻高兴地几乎要蹦起来。 “飞卿,你怎会来这里?” 唱月听闻惊呼,奔到前厅正见二人高兴地抱在一起。代上前一看便觉得那人眼熟,剑眉星目黑衣上隐隐绣着银丝。一时想不起来,上前问道“你们这是?” 唱月不认识柳飞卿也是常事,但柳飞卿哪里不认得她。听到她声音本能地拔剑对着来者,惹得周围百姓一阵惊呼。 唱月见此人上来便对自己刀剑相向,眼中杀意尽显。长剑出鞘,同飞卿的剑碰撞轻脆的响声回荡。飞卿后退半步,再次使出剑式。唱月以为击退此人便可叫他安静些许,见他再次迎上,眼中闪过些许的不耐烦。长剑灵修寒芒流传,避开飞卿飞身跳至他的身后。长剑一横推在他的背上,将他推出数步之远。 见唱月没有伤及飞卿,江霖才放了心。将唱月揽到身后,“好了。”唱月不解此人为何一上来便摆出要同自己打一架的架势,回望拦住自己的江霖,低声嘟囔了一句“是他先动手的。” 此话一出原本浑身是刺的飞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沧凌唱月......进入养居殿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人,竟然会如孩子一般被江霖拦在身后,还不满的轻声嘟囔。若不是刚刚她两剑便将自己轻易击退,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欺负了小孩子。 “飞卿你这是干嘛?” 一句话被江霖拉回现实,飞卿打量着躲在江霖身后的唱月。“她是唱月?” “是。”江霖点头,转身收拾刚刚被二人弄得一团乱的桌案。 飞卿想要走进些,却被唱月狠狠地瞪回来。那杀意滔天的眼神,没错,这才是他记忆中唱月的样子。 “你怎么会在这?”本以为一切已经结束,正堂不合时宜想起的声音,让飞卿头一疼。欧阳娴月端着还未晒透的草药行到外面,柳飞卿,凤目端详着这外面的情况,尽力拼凑这这里刚刚发生的情景。 江霖自是不知二人其中的渊源,见欧阳出来上前查看那些药材。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不由地奇怪。心底暗自盘算着几人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目光在不解的唱月,抬眸浅笑的欧阳,和犹如生了刺一般的飞卿上扫过,最终把目光落在飞卿上。“飞卿,你可愿与师兄说说?” \"不必说了。\"大抵是想到此时正在江南游历的苏琉月,欧阳的神色暗了暗。将手中的草药放在地上,转头吩咐唱月见这个草药若是凉好了便给她送到屋子里去,话毕便转头进屋。 此刻柳飞卿已经惊出来一身冷汗,本是见了江霖进来叙叙旧的,谁成想遇见这两个人。但看着架势欧阳似是不计较之前的事情,暗暗放下了心。 江霖见状并未多问,偏头看向摆弄地上东西的唱月。不知为何,同自己呆久了这个女子变的越发的像一个小孩子,有时候难免让周围人略有不适应,他轻轻地笑了笑,好像自己还乐在其中。 \"如今朝中局势如何?\"欧阳给柳飞卿倒了杯茶示意他坐下,他将长剑放在桌上,并未接过。 \"我所知道的的,便是如你所见一般。自陛下遇难后,我便出了皇宫。\" \"可还有人追杀你?\"欧阳放下手中的茶杯,今日的茶苦了些。 飞卿不曾想过欧阳会问出这个问题,自知什么也瞒不过这个通透的女子,便道\"有倒是有的,毕竟我在陛下身边呆了这么久,许是朝中事务繁忙,前来的人被我错了几次锐气之后,今日来也算安宁。\" 欧阳暗自点头,飞卿奉命入苍凌阁之时,适逢她们接到唱月遇难的消息,无暇顾及这位横空出世的人才。现今细细想来也不知他师从何处,但确实是身手不凡之人。思索半晌,道出此番叫他的来意\"既然你如今是漂泊之人,愿不愿入苍凌阁。\" \"干那些拿人钱财□□的行当?\"飞卿冷笑一声,\"陛下待娘娘不薄,最后不也落了这般下场?苍凌阁最是冷血,我早已看透了。\" 欧阳将杯子重重一放,几滴茶水溅在桌在上。\"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柳飞卿也是这般浅薄之人,你既不知期间种种就对我等横加指责。\" 面前这个一直以来清淡如水的女子,此时却为了一句简单的话在言语上打动干戈,想来前些阵子苏琉月之事也是将她伤了个遍。 飞卿自知失言,假装不经意地叹了口气。\"在下失言,还望姑娘。。。。。。\"话未说完,便觉得屋顶有细微地声响传来,\"是唱月?\" 欧阳轻轻摇头,她自幼抚琴耳朵比旁人尖上不少。唱月轻功虽不说独步天下,倒也绝不会这般拙劣。 二人相对无言之事,药堂前厅传来一声喧闹,紧接着是器皿砸碎地声响。便在此刻屋里闪出一个黑影,唱月站在欧阳面前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再等她指示。欧阳扶额,随意地摆手\"柳飞卿,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处理。\" 飞卿暗自咬牙,刚刚那句最是冷血分毫没有说错。此刻若是自己死在她面前,她恐怕也会摆手对着唱月说\"尸体等着江霖回来处理。\" 屋外一行黑衣人已经冲进里院子,为首的人身着黑色短帮劲衫。打跨步走向坐在堂中的欧阳,亮出腰间一枚金灿灿地令牌。\"我等奉当今圣上之名,捉拿要犯。敢问姑娘可见过。\"说手下一卷文书展开,墨色交错间所画着的正是柳飞卿。 欧阳指尖在杯沿转了一圈又一圈,片刻,觉得那人恐怕不耐烦了。这才抬眸道\"我这间药堂虽说并不知名,倒也是本本份份经营,不知是犯了什么错?\"凤目含笑,望着大摇大摆而来的几个人\"几位来砸了东西,赶跑了客人,不是应该给在下一个说法吗?\" 为首的人显然是蛮横了些许,但逼近理亏。将军靠兵马拿下了这帝都,身边亲信尽是些习武的粗人,行为专横霸道,不懂得为官之道是自然。当下被欧阳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笑话。\"欧阳冷笑一声,\"我这里是药堂,大门敞开平日里往来无数,若非如此几位是怎么进来的?若说不记得,恐怕踏出这门小女子便已将几位忘了个干净。\" 恰逢此时,唱月屋梁上跳下来,不偏不倚落在几人面前,将欧阳挡了个干干净净。面对这个面覆黑纱杀气腾腾的女子,饶是上过战场的汉子,在这样的目光下都不由得一阵胆寒。未来得及再说话,唱月冷冷的声音已在几人脑海中响起\"我家小姐说,几位若是无视变可以走了。\" 待几人离开,柳飞卿从身后的屏风?中闪出来。对着欧阳拱手行礼,又是不解地问道\"姑娘刚刚为何不直接说未见到此人即可还有多费口舌。\" 欧阳微微一笑,凤目中带着挑衅的意味\"我苍凌阁素来冷血。\" 飞卿汗颜,未曾想这个神一般通透的女子这般记仇。 \"那几位看模样皆是战场出身的人,相比我一句话草草打发便是要引出更多的问题。除非我比他们的气焰更盛,方才他们砸了我的东西,本就理亏若是不加以威慑恐怕还会闹出事来。\" 解释完,欧阳的目光落回飞卿的脸上,珍重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邻出宫前拿了什么东西?\" 飞卿呆住,不知从哪里漏出了破绽。一事不知如何回答,。 欧阳接着问\"是令牌?还是兵符?\" ☆、第 15 章 第十五章号令 江霖叹了口气,自己在前厅先是出现莫名其妙的人砸了罐子,之后又被叫到正堂,看着这两个对垒了近一刻钟都不曾说过一句话的人。他将奇怪的目光投向唱月,唱月确实毫无表情地看在欧阳身侧,像一个影子。 半晌,飞卿才开口\"我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姑娘。,陛下临终前交给我一个令牌,说是可号令军中旧部,他知道自己若是西去,将军便是第一个要谋反之人。\" 到底还是操心的命,欧阳苦笑。她大抵猜出是为何?将军久经沙场,杀戮之气太重自是不得那些文人喜欢,上位第一件事恐怕便是要将朝中所有反对者一并处死,皆是朝堂不稳恐怕再生变故。 若是我死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江霖暗自撇嘴,想来若是楚宸翼未曾用唱月的命换边疆安宁恐怕会是一个好皇帝。可这世间从不曾有如果。 \"可这件是将军又是怎样知道的?\" 飞卿回忆半晌道,\"那是我出宫之事虽然无人知道,可宫中毕竟人多嘴杂,恐怕便是那时传出去的。\" 欧阳拂袖站起,抚平衣间莫须有的褶皱\"即便你有令牌又能如何?你非皇室子嗣又凭什么要皇室旧部为你卖命,如今除了不成器的七皇子远在边州封地意外,恐怕其余人都已被赶尽杀绝。哪里还容的你后知后觉?\" \"还有一人。\"一直没有说话的唱月突然开口,眸光几经闪烁后,对不知所以的众人道\"三皇子,楚逸枫。\" \"他没死?\"欧阳惊呼,自己推命多年竟会算漏这个。 唱月手摆弄着衣裙道下摆,她以为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有人知道。 那便是四年前的事情了,三皇子兵变那一夜。唱月杀了太子,领兵进宫平反。此时的三皇子已经占领了养居殿,皇城之内兵戈交织。此时城外军队,浩浩荡荡地向着皇城进发,为了确保楚宸翼的安全,唱月先一步进了皇城。她顺着王宫到城墙,飞掠而上,夜里只看得见黑影飞掠,守城的将士还未看清,她便已是进了皇城。 借着月色奔向城中最为明亮的养居殿,小心翼翼地掀起一块琉璃瓦,房内的光亮而出,屋内的景致尽收眼底。 \"这夜深姑娘在这里干嘛?\"猝不及防地一个平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房顶冷风吹乱了唱月的发丝,三皇子正站在她身后,抱拳拱手,嘴角挑起轻蔑的笑意。唱月长剑而出,一刻喘息都不曾有的将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三皇子不以为然地推开架在自己脖颈间的剑,\"姑娘的武艺在下是见识过的,与其等着姑娘来找我在下不如早这里等姑娘你了。\" 唱月手中的剑更用力一些,三皇子脖子上这道血痕还未痊愈,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姑娘不会杀我的,若是杀了我,我手下的人若是伤了我的九弟可就不好了。\"三皇子直视唱月漆黑的眼眸,好似已经将她看穿。 \"他在哪儿?\"唱月冷冷地问,屋顶冷风吹拂,墨色长发迎风烈烈飞扬,长剑银光尽显宛若地狱修罗。 \"姑娘别急。\"三皇子微微一笑,吊足了她的胃口\"难道不想知道,我深夜来此所谓何事吗?\"自知得不到回答,他便继续说\"姑娘正铃铛,可是江南之物?\" 唱月瞳孔微缩,目光缓缓移至剑柄,三颗小小的铃铛此刻正迎风轻摇。 \"这可是沧栾铃?没想到最后能够修炼这个功法的人居然是你。\" 那大抵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江南水患三皇子奉命到江南赈灾,那本是奇人异士出没之地,那时他尚还年轻气盛,久居帝都皇城,借了可出城的机会自然是要暗地里游历一番。只可惜学艺不精,深谷中被猛兽所伤醒来时目及粗木错综的棚顶,一女子镇着一碗药正喂给他喝。 可惜这世间并未同这戏子写的话本那般的跌宕起伏,救下他的是那女子的夫君,到深山里采药从猛兽口中就下了昏迷的他。后来才知道,那男子是旧居山林中的异士,见他根骨轻奇便想要收他为徒。 那家有一个小女孩刚刚满月,眉眼如画,眼角生了颗泪痣,极惹人怜。 前日匆匆一面,他便觉得这剑柄间挂的铃铛铃音竟是这般耳熟。 后来他再去江南时,听一位老者说起,那家人遇难,那个孩。子同那男子的重剑皆不知所踪。 那男子也曾惊艳江南,后来不知何时将自己的周身功力封印在小小的铃铛中,并将那功法传承换名沧栾铃。所修炼之人,若受他人武力传承,便可应用自如。可惜修习之法太过苛刻,非常人得以修习。 三皇子摊开手,一枚小小的铃铛出现在掌中,银铃轻摇随风消散。 \"我本想若是拿下这座皇城,再寻你的下落。可惜若是尘埃落定,恐怕便如你父亲一般再无相见之日。\"他眼中有光芒似星辰,闪烁似是回忆起,那段眼里皇城的日子,无论多么身居高位,在一个男人心中总会有侠客之梦吧。\"说到底,若我不是皇子恐怕此刻便是你的师兄了。\" 唱月眼中尽是茫然,后来的事情自不必说,那个女婴被苍凌阁阁主收养,便是如今的杀手唱月,至于那柄不曾见过的重剑恐怕再无下落。这人知晓这一切,知晓沧栾铃不过是个功法,知道自己无父无母。这般兵荒马乱的时日,他敢到这里来见自己,恐怕不会有假。 正在思索间,宫门被破开,军队高举旗帜冲进皇城。 这个飞扬洒脱的男子,再没了刚刚的淡定自若。养居殿外,将军高举旗帜对着周遭叛乱士兵大喝一声,\"奉皇命缉拿叛党,违令者格杀无论。\" 三皇子冷笑一声,\"我到底是棋差一招,城外进军?\"他看向唱月\"恐怕是你弄来的吧,凭太子的本事,恐怕还要等到明早。\" 唱月没有说话,一把拽过三皇子向着后花园飞去。 那里她看见了让他此生难忘的情景, 楚宸翼双手握着锈迹斑斑的铁剑,刺向那头发花白身着龙袍的父王。血溅在他的脸上,那俊俏温和的脸颊,面目狰狞。 \"你以为我们都会是你吗?\" \"为了你的江山便可断送我母妃的性命?\" \"去见她?凭什么?\"这是楚宸翼在这深宫中十多年的怨恨,他自幼在后宫的孤苦,他以为自己加倍补偿便可?不,圣上最得宠的小儿子为他招来了多少怨恨,他没有母妃,无人指点,只能躲起来,不过问朝堂之事,他从不是宁静淡泊,而是明哲保身。 那一刻的他再也不是那低眉顺眼的模样,而像一头被关押了多年的野兽,解除紧闭的那一刻要做的便是撕碎所有人。 回想到这里,唱月眼中闪过莫名的惆怅,在心底轻轻地自嘲\"他不愿负琉月,却为了江山断送了她的性命。楚宸翼,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回望已然惊愕的说不出话的众人,继续说道\"所以我同他做了个交易。\"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快一些\"若是他放走三皇子,我便不会告诉任何人他杀害老皇帝的事情。\" 所以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没有人再过问。。。。。。 \"所以他现在在哪里?\" \"江南\"。 ☆、第 16 章 第十六章扬素 \"你不许去。\"欧阳拦住唱月,凤目中带着不悦。并不是因为唱月当年偷偷放走了三皇子,而是因为又有人企图将苍凌阁卷入这场皇城纷争。\"苍凌阁只人间世事,却从不插手人间世事。\"当年已经未苏琉月破了着规矩,引得这般结局,此次去江南绝对不会再让唱月插手。 \"你难道不像让她见见自己父母所在的地方吗?\"飞卿皱眉,不理解为何她如此独断专行。 \"就算是她去了有能如何?平添烦恼。\"欧阳回收,凤目一瞪示意唱月出去。不情不愿地唱月还是踏出了屋门。 \"为什么?\"江霖适时开口。 \"唱月命有一劫,便在今年。\"话毕,拂袖而去。 \"这个给你。\"徜徉古道上,她揽住自江南而去的骏马。江霖跳下马匹跑到她面前,她弹开手递上一枚小小的铃铛,她没有带面纱,眉眼清澈嘴角带笑。剑柄仅剩的一颗铃铛孤零零地摇晃。 \"你这是干嘛?\" \"你对我有恩。\"她无比肯定地说\"但我不能随你去江南,这铃铛送你,若遇紧急你摇她我必会感知。\" \"只是若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弄碎。\" \"好。\" 帝都城外,微风拂过,吹起他的红衣,他眉眼含笑,似画中少年。 「江南」 自古就有传闻,江南是钟灵毓秀之地。奇人异士颇多,江霖同柳飞卿进了着江南地界,便是隐约察觉强大的气息,却不知从何而来。 根据唱月所言,三皇子被她带走之后,便去了江南,他本是七巧玲珑心的人,人也是算豁达,便在此处从商,没几年便富甲一方。 化名林莫忧,他倒是个洒脱之人,即便是皇城之乱都不曾想过要回皇城。 他们见到他时,适逢林府宴请宾客,各路而来的人络绎不绝。他们混进了林府,还未到正堂便被三皇子看见,借口将二人引到偏厅。 他警戒地盯着柳飞卿,这个昔日跟在楚宸翼身边的随身侍卫。眼神中似是在说,你不要再来惊扰我。 柳飞卿呈上那枚令牌,雕龙画凤极为精致。三皇子哪能不认得,皇家旧部并非三军,当年先祖制定,若非大难不可动用,即便当年兵变都没有资格拿出来。\"您也知道如今将军掌管朝政,变杀朝中大臣。若非情况紧急,我是绝对不会千里迢迢来此盛着令牌的。\" 三皇子沉吟半晌郑重接过,\"我一直说我是林莫忧,可我终究不是。\" \"阁下。\"正当三皇子怅然之时,闪过的江霖打断了他的思绪。目光落在他身后那把重剑上\"扬素?\" 他念出一个名字,二人皆是一愣。 \"有一些话我想同这位单独说。\"三皇子一指江霖对着柳飞卿笑笑。柳飞卿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推出屋内。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萧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这柄剑怎么会在你手上?\" 江霖一愣,桃花眼中具是震惊之色。翻出那枚唱月送她的铃铛,递到他面前\"阁下可愿讲讲这个?\" 这便是那柄至今下落不明的剑,扬素。 江霖年少轻狂时唯一的秘密,他以为永远不会再有人揭开,这么多年过去了,永远不会再有人认得。 他觉得自己被欧阳所说的命运戏弄了,师父死后他师从医家不光为师父还愿,同时也是为了自己还愿。 那一年,风雨交加的夜里。一支箭射进正堂定在墙上,打穿了他卧房的门板。他从梦中惊醒,睡眼惺忪地走出屋去。看到的是师父从未有过的沉寂,他不敢开口说话,一道闪电而来,电光映在老者的脸上,他似是在笑又似是在哭。他走近些,江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他听见师父问他\"可愿意随我出去一趟?\" 那便是三皇子一直在找寻的真相,唱月的父母死于复仇,而师父作为一个那人钱财□□的杀手,去执行了这件事。 这是江霖第一次见到这样师父,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凭蔓延血蔓延到自己脚下,脚底却似生了根动弹不得。 看到师父将剑对准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时,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将那孩子护住。那便是唱月。。。。。。 虽然师父再三说过,杀手不能随身带着自己杀过的人遗留的东西,他还是随身带着那把重剑,好似自己犯下了什么大错,浓浓的血腥味难以洗去。他要用那把剑告诉自己,他有亏于他人。 这便是故事的全部,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唱月。她孤苦无依,满身戾气竟是败他所赐,他的手抚摸着重剑的剑身,这笔债恐怕此生都换不清。 三皇子自江南起兵,一路攻城略地,很快占领了帝都。将军战死,帝都又恢复了一片安宁。 ☆、第 17 章 第十七章还愿 昏暗的密室被推开,欧阳一袭白衣形如鬼魅,俯身跪拜,还未跪下便被老者扶起。 “娴月,你若是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只是,江霖背负那把重剑绝对不是寻常之物。” 欧阳道:“老阁主四海云游,怎会有什么奇珍异宝是老阁主不曾见过的?” “那是唱月,家族承袭的佩剑。而凝聚心脉的沧栾铃也是她家族的传承。” 出了密室老阁主的话依旧在她耳边嗡嗡作响,若说江霖背负的剑是唱月已故的家人的传承。那么为何唱月不知?期间的渊源,若是细细想来。欧阳打了个寒颤,趁着月色出沧凌阁打算先问问同出师门的柳?飞卿。 柳飞卿此时已然远离皇城纷杂,寻了城外的一处密林隐居。欧阳踏入地界时,脚步刚刚落下,听见机关上好的克拉一声。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目光细细扫过四周,果然在树丫交错之间看见上好的弓箭,箭间泛着寒光正指着自己。心中暗骂,这厮恐怕是在皇城中带怕了,这般僻静的地方居然还布这么多机关,我沧凌阁屹立江湖多少风雨,也没想你这般神经兮兮。心里虽然骂着,可脚下动都不敢动。生怕引动机关,万剑齐发将自己活脱脱设成筛子。若不是自己走路时,仍在捉摸唱月的事情有怎会踩了这个机关。 “柳飞卿,你出来。柳飞卿。”此刻的柳飞卿正在屋内闭目休憩,听得有人念自己的名字。望向的窗外,月光如链遥遥而望白衣女子站在窗外,微风浮动她的衣衫,青丝浮动,宛若坠入凡尘的仙子。 他顺着窗户飞身而出,。脚步扫过之处惊起落叶。稳稳落在欧阳面前“欧阳姑娘你这是?”他当初为了苏琉月大抵在沧凌阁待过几日,从未见过欧阳娴月这般失态的模样。 “你先帮我把脚下的机关解开。”她脸涨得通红,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柳飞卿强忍住笑意,却还是有些许从眸中泄露而出。蹲下身,轻轻地扳欧阳的玉足另一手按住脚下的机关。欧阳缓缓抽脚后,柳飞卿示意他退的远一些。见欧阳退后,他便松了手,数十只箭指着柳飞卿所在之处,几乎是同一时间射出。欧阳遥远望去,黑色的身影在空中翻身回旋。墨色长发飞扬,似是画中的美人。将数十只箭皆险险避开后,行至她跟前。抱拳行礼“欧阳姑娘受惊了,不知姑娘深夜莅临寒舍有何贵干?” 欧阳苦笑,看着语气是放不下当初唱月杀害楚宸翼的事情了,为此苏琉月都已经去艰难游历,柳飞卿你有何放不下的。随时这样想着欧阳倒也是不曾忘记自己究竟为何来此处,同样行礼释然拜下“是在下唐突,此番深夜前来,便是询问关于阁下师兄江霖的事情。” “姑娘圣手,通宵占卜之术,那还需要问我?”柳飞卿转头,向着木屋方向行去。 “我自知不可窥伺天机,此番前来确是有要紧的事情问阁下。”欧阳再度行礼“还望阁下告知。” 柳飞卿脚步顿住,回眸看着月色下孤单的身形。叹了口气“那姑娘且过来吧。”又想到前些日子被自己埋在这里的机关“姑娘且不要动,待柳某去接你可好?” 房内,柳飞卿为她到了杯热茶,虽是初春可晚风还是凉的紧。 “若说我师兄的事情,我们自幼一同学艺与师父,他的身世我大抵是记不得了。”“若说偏心肯定是有的,这世间本就没有一碗水端平的事情。那时我虽是年少也是知晓,师父更喜欢师兄多一点。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师兄天赋极高,是个练武奇才。” “至于那柄剑,只知道是我师兄偶然所得,一次师兄随着师父出去,回来的时候便有了这把剑。那柄重剑一看便是个宝物,我为此还哭闹过一阵。全因了师父不愿意将那把剑给我。”他低头笑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至于后来为何我来了皇城而我师兄却去了漠北,许是我当年负气。觉得自己在师父身边永远都得不到重视吧。”柳飞卿沉思片刻,仿佛能看见那是两个习武练剑的少年。 “前几年还偶然会同师兄传信,时间长了便是没有了。后来听说师父去世还打算去祭拜,不知因为何时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听师兄说,他后来他通晓药理是为了救济天下替师父还愿。” “还愿?”欧阳打断他,“为何要还愿?” 柳飞卿思量片刻,“师父生前是那人钱财□□的闲散杀手,在江湖上颇有名气,晚年时分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杀戮太多,便收了我们两个弟子,来消自己身上的杀戮之气。后来师父死后,师兄便师从医家四海云游。” “欧阳姑娘。师兄是性情纯良之人,乃是我所见旷世奇才中的仅见,虽说沧凌阁之事是我等所不能及的,但还望姑娘看在唱月姑娘的面子上多多帮衬。” 如何帮衬?欧阳苦笑,她不知如何同飞卿提起他师兄那柄重剑是唱月至亲生前之物,这很可能便是唱月的血仇。 \"柳飞卿?\"她低声念这人的名字。 这个黑衫劲装剑眉星目的男子抬眸望她,等待下文。 \"你恨我吗?\"欧阳娴月自以为自己看过世间离合悲欢不会因为这一点点小事而感到忧愁,这此刻的她脆弱的随时都可能破碎。 柳飞卿没有说话,是恨吗?恐怕不是,他曾对这个女子片刻失神,曾有一刻觉得若是他不是帝王侍卫,她不是苍凌阁的算命人,或许会有其他结局,可不会有的。那双黑眸中闪过片刻失神,但也仅仅是片刻而已。 临了,这个步步为营,知天命信天命的女子突然道\"你这里有酒吗?\"一朝梦醒,她便回苍凌阁为江霖推命。虽说欧阳曾暗地里嘲笑过飞卿颠三倒四的人生,但他有有一句话说的极对\"若是让我重新选择,我也绝不会学你这等推命的把戏,天机看多了便不会再相信自己了。\"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唱月望着自己,黑眸中无悲无喜,可眼角的泪痣总像是刚刚哭过。她想要走近些,唱月却后退的更远。她喊着她的名字\"唱月,唱月。\"没有回答。 梦醒时分,衣袖是湿的,想来是在梦中哭过。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她再度看了一眼那简陋的小小木屋,手攥紧至骨节发白,最终还是放开,她知道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来到这里。 ☆、第 18 章 第十八章落子无悔 她回了苍凌阁站在朱砂大门前凝望棵蓝花楹,这棵花树谢了又开开了又谢,就如同这里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她为世人推命,自是窥伺天机,她摊开手掌接住凌空飘落的花瓣,自己也终是逃不过这宿命。 屋内的香炉燃好,她将浸在水中的黑白棋子一颗一颗地拎起来,在白绢布上擦拭,此时若是江霖过来恐怕会笑着问\"需不需要帮忙?\" 他一直在还愿,为师父还愿,为唱月还愿。好似自己从来没有什么愿望要还,扬素剑,沧栾铃本是一对,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失神之际,江霖推门而入。红衣似火,桃花眼中依旧是盈盈笑意。在她面前抱拳后便自己拉了椅子坐下,帮她捞起水里的棋子照她的样子擦拭\"今日怎么有功夫找我下棋?\" \"江霖,你现在走还来的及。\"唱月笑着起身,打开香炉盖子,霎时间香气溢满了整个屋子。 江霖将棋盘摆正,\"若是不下这盘棋恐怕你不会安心的。\" 围棋落子黑白决策,有人可断谋略,而有人却可之天命。这盘棋他下的格外的认真,欧阳无心棋局虽是修的推命之数,此次却破绽颇多。。。 棋局将定,江霖黑子落下,抱拳笑吟吟地道了句承让。\"未想到此生还能赢欧阳姑娘一盘。\" 欧阳似是未闻专注地盯着棋盘,看了又看,久久没有说话。江霖虽不懂推命之法,也知她此刻格外认真。并未出声,把玩着桌案上的两盏盖碗,杯盖碰撞叮当作响。 猝不及防地欧阳起身,长袖一扫,棋盘中黑白子落地,摔了个粉碎。凤目中已然毫无神采,江霖把玩着茶杯的手停住,拿起一个杯子斟了杯茶放在欧阳面前,又斟了一杯拿在手中细细品饮。\"你既已经知道了结果,又会怎样?\" 他知道欧阳眼神中绝望汇聚的含义,\"唱月今年必有一劫,劫起于漠北,断于江南,结于苍凌阁。\"这些都不假,而他此刻便是知道了的,这个局中最为重要一点,源于江霖。 沧栾铃,扬素剑。他轻轻拂过自己的重剑,那个飞卿曾为此哭闹的,削铁如泥的宝剑,便是这梦劫的题眼。 \"你走吧。\"欧阳推开门,似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眉眼变得清明。\"你走吧,同唱月告个别,免得她到处找你。\" 却是那回眸片刻看见那两盏茶碗僵住,下意识地这个不曾惊慌看透世间的女子一个箭步冲到桌案前,玉手想要夺过茶杯,江霖伸手将她轻轻推开,依旧是那含笑的眉眼,微微摇头。 \"江霖你。。。。。。\"欧阳呆住指尖止不住地颤抖, 江霖掏出一枚符递给欧阳,\"此次我去江南求来的,若有空你便给唱月就好。\" \"你为何自己去?\" \"我会自己去的。\"江霖笑着瞥向欧阳\"姑娘别忘了,我是医者,这杯底的毒我认得。若是我走了唱月问起,你便将这个符给她,告诉她我回漠北为师父还愿去了。\" 他轻笑着踏步出门,听见清晰的女声说这着辈子最狠毒的誓言\"我欧阳娴月在此对众神发誓,今生永不再为他人推命。\" \"大可不必。\"他拜拜手,眉眼的笑意不减\"何必为了此事下这么重的愿,若是可以我只求你不要告诉她。\" 她没有再说话,她知道此刻的他定是不愿唱月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帝都城外」他纵马而行,欧阳到底是不忍心的,这毒一夜后才初见表征,她倒是留了一线,让他可以离开帝都。他知晓欧阳无心要他喝着毒药,可他若是不喝恐怕还会惹来无尽的烦恼。他本就是可有可无之人,纵情山水,誓要访遍名山大川,可着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眼底渐渐充血模糊,感觉周围的声音越来越远。 他想到师父,那个慈祥却身负血债的老人,他总是对着他们师兄弟两气急败坏的大吼大叫,多半是他们又拔了隔壁的草药,邻居找上门来,师父为此陪尽了笑脸。 他想起唱月,那个浑身戾气性格却极度单纯的女孩子。他不敢去见她最后一面,他怕看着她这张脸会觉得若是没有几年前的那场变故,如今的她恐怕会是无忧无虑的人。她曾说是不会笑的,自幼就不会,可着世间怎会有人是真的不会笑的?他想起他负伤时她给他灌了各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汤药,他忘记告诉欧阳,偶尔得空的时候教她写草药,免得以后害死人。 没关系,欧阳自有分寸会照顾好他。唱月太容易被感动了,以后若是有人对她好岂不是很容易就拐跑了? 许是人临死前都会喜欢胡思乱想吧,血从他的筋脉中溢出,还好自己穿了红衣,不然若是有人发现了尸首还不得吓的脸报官都不敢。 唱月你知道吗?我走遍了着世间那么多的地方,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动心的人,你说你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为你杀过人,也算是做尽丧尽天良的事情了,升天了都不怕被人欺负。。。。。。 眼前已是白茫茫一片,他倒下,从高高的马背上坠落而下。桃花眼中依旧笑意盈盈,是他们初见时候的模样,这眉眼不笑都带着三分笑意。 闪掠而过的黑影将他接住,就像是她将他带出漠北军帐一样。他想念她名字,才发现自己已然说不出话。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滴在自己脸上,是你哭了吗?你不是从来都不哭的吗?有什么好哭的?你若是知道你父母是被我师父杀掉的,你一定一掌劈死我了,怎么还会哭? 唱月你别哭了,你这样哭我会心疼的。 他听见她说\"不是说不计较前尘旧事吗?你为什么这么傻啊?\" 他轻轻地笑了,那笑容似是在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的手无力的垂下,那笑意凝固在脸上。手掌摊开,那枚小小的铃铛映着微露的晨光闪闪发亮。 记得有人曾和他说, \"你对我有恩。但我不能随你去江南,这铃铛送你,若遇紧急你摇她我必会感知。\" \"只是若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弄碎。\" 唱月,我会为你还愿,愿你此生再无劫难。 ☆、最终 未归 我在这里等一个人,一个在梦里梦过很多次的人。梦的太多次了,忘了他的模样,只是在那看不清的梦境里徒劳地遇见这个人。 冬天会下起苍茫的雪,我记得我在这样的雪里看见他,风吹的我睁不开眼,他一袭红衣站在这样盲白的冰冷之间,笑的不温不火。 “唱月,你等等我。”他总是这样叫我,声音平和没有一点赶不上我的意思,那时的我只顾着走,他从来不问我要去哪里,从漠北到长安我从未停下过,他也未停下看半分此间的美景。我总是在赶路,以为停下一分就与长安遥遥无期,他就这样执拗地跟在我身后。我以为他会这样一直跟着我,无论我去哪里,就像每一个夜里我抬头看看这缥缈的月光,总会在月亮的倒影里看见他的模样,清秀的,沁着温和的笑。 可是他走了,去了我到不了的地方。我拆了自己佩剑上的银铃送他,对他说只要听见铃声我就会出现在他想看见的地方。他笑笑,我知道他对我的话是不当真的。我总是骗他,骗到他不再那我的话当真了。可是这次我没骗他,那银铃是师父给我的,连着我周身的经脉所以他只要摇那个铃铛我就能感觉到,而且不只是感觉到而是抽丝剥茧的疼。 我曾经以为世间上最深刻的痛苦是银铃碎的时候,感觉生命在自己身体里溜走。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这世间最深刻的痛苦是当他的温度在我指尖消失殆尽的时候,你笑着摇头,微微张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的时候。我知道,如果那声音我能听得见,如果他的眼神我能读得懂,我知道他一定会说“唱月,不要哭了。不值得。”我想他是恨我的,他要我此生都不忘记他。他摊开手,露出掌心里刺眼的光亮,那是我的铃铛,他没信我说的话,却照着做了,临死都没让它破碎。 江霖,现在我站着漠北皑皑白雪之上,这一次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