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作者:超级细胞 文案 深情狼狗攻x抹布渣受 年下 原创小说 - BL - 长篇 - 完结 现代 - 破镜重圆 - 年下 陈最睡了高中生,忘了。 哦不,是被睡。 林觉x陈最 第1章 由不得你 陈最没想到出来喝个酒中途会被人拖进厕所。 他意识不太清醒,迷糊中都不知道是以什么姿势被拖进来的。厕所里好像没其他人,他瘫坐在地上,这里是厕所,又不是什么干净的好地。他咂了砸嘴,扶着地要起身。 我这腿还没软,没喝醉啊,棒。 不知道是在得意什么,对方在洗手池前鼓捣了一阵,陈最呆滞着眼要看清这是哪位闲得发慌的人在酒吧里捡一个大男人。 颀长的身形在眸子里晃晃悠悠,他慢悠悠的起了一半,猝不及防一阵遄急的水流就往自己这里冲,吓得他砰地一屁股坐回地上。 这水看准了目的地就只往脸上猛怼,他躲闪不了,狼狈不堪。 “……你他妈……” 对方收了手,陈最被呛得粗口都爆不流畅。他的头发被彻底打湿,连带着衣服,湿答答的坠着水滴弄得打滑。 “你他妈谁啊!” 陈最算是彻底清醒了,他咳了好几下,把额发捋了上去,目光早已凶神恶煞。他定睛看那人,长得不错,也挺年轻,怎么也不像有病的人啊。 这纯属没事找事,他都不认识这人,对方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还生气? 幸好是六月天,不然以他的体质明天绝对感冒。 陈最没劲,索性就原地坐着,这水一冲他今天的夜生活也到头了。 真扫兴。 他这么想着,从头到尾对方都没说过一个字,他更加不满了,硬着脖子大喊:“说话啊,不说话我揍你了啊。” “你真不认识我了?” 那男人“戚”了一声,蹲下身,陈最发现他真挺高,这么蹲着还是比自己高一截。 “……我认识你吗?” 陈最眯着眼睛,仔仔细细扫着对方。年轻,黑发,眉眼挺深刻的,看那手臂肌肉的线条,雄性荷尔蒙也挺足。刚站着的时候,依稀看着腿也挺长。 “啧。” 作为一个纯0,倒是挺符合个人审美的。 但确实毫无印象。 陈最依旧疑惑的眼神告诉了对方答案,那人眉眼压得更低,抿着嘴沉默。 “你这人说了不认识你,你泼我水干嘛?!”陈最没忘记这茬,“说啊,神经病啊。” 男人死死盯着他,半晌他说话了,陈最感觉自己的左胸口被他的指尖触着。 “……你他妈性骚扰知道吗?这是gaybar但我不约……” “你这里的红痣还在吗?” 男人往前再推了一点,隔着薄薄的衣物,水的凉和手指的热在陈最的胸口交织传递至全身。 “……”陈最怔了,低头望着那个位置。 那里的的确确有一颗红痣,小小的,很不显眼。 就是被触着的准点,分毫不差。 “关你什么事。” 陈最咬着牙一把打下对方的手,扶着墙猛地起身,恶狠狠的瞪他:“看你的样子挺有钱的,但我不做那一行很久了。滚吧你。” 起得太急,他头有点晕。此地不宜久留,但对方根本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 下一秒,晕乎乎的脑袋被压在了墙壁上,没有接踵而至的撞击痛。 陈最瞟到了后脑勺枕着那男人的手,看这体型差距硬碰硬肯定是拼不过了,他叹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有点气势:“说了不约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陈最。” 声线是年轻男孩特有的深沉,很好听的声音,那男人叫出陈最的大名,逼近了过来,目光如炬:“如果我说由不得你呢。” 第2章 找不到 没经验 男人的膝盖牢牢抵在陈最两腿之间,圈着这块地,陈最就在其中。水分随着热气渐渐干涸,就像陈最的耐心被消磨。 陈最冷笑:“我有艾滋。” 在他结束职业生涯后,别说自恋,自己这张脸加上先天气质和后天摸爬滚打的buff,确实挺勾人。往往碰到像现在这种纠缠不休的人,这一招很惯用。他又不是全世界仅存的男人,谁敢来探话里的虚实。 “是吗,我是医生,正好能检查。” 大跌眼镜的事发生了,陈最还没扬起胜利者的笑容,那男人的手就伸到了裤腰上,还有往私密地带进发的趋势。 “等等!”陈最憋红了脸,撺住那只蠢蠢欲动的手,厉声道,“看你年纪轻轻,还没成年几年就想蹲局子?!” 关键时刻要拿起法律的武器,那男人果然停下动作,隔开了一点距离。只是他扫着陈最的眼神令人发毛。 陈最正义凛然:“怕了吧。”见对方没有再上手的趋向,陈最蜷起身躯从桎梏中脱出,才往下开始缩,后衣领被猝不及防的提起,那男人直接贴了过来。 今天没喝烈酒,唇上的每条纹路还残留着香槟的甘甜,正被似有似无的舔舐着。 “……” 幸好自己不是什么良家夫男,对方看起来也挺可口,舌头软的像棉花糖,还没有烟臭味,索性被调戏到这种程度就不追究了。 陈最搞不清为何配合着反而触怒了对方,那男人突然终止亲昵的舔舐,咬着陈最的下唇,面有愠色:“你睡我的时候,我还是未成年。” “……嗝” 煞风景的一道嗝声从陈最嘴里溢出,他在短短的数秒钟时间里对二十多年的记忆浮光掠影,最终得出自信的结论。 陈最遗憾的说:“搞半天你认错人了,我从来不睡别人,都是别人睡我。” “而且我对没钱的未成年没兴趣。”陈最挑着眉,“既然是误会一场,我也不追究了。” “你这么年轻,长得也不赖,还怕没有男人?”陈最的眼眸亮亮的,充满诚挚的感情,“别灰心,同为零,你这一款挺特别的,哥看好你。” 解释清楚了吧,陈最拍了拍那男人的肩示意到此为止,电光火石之间,他感觉到有什么事被自己漏掉了。 “你……”陈最犹豫了片刻,指着自己的胸口,“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痣?” “陈最,你是装傻还是失忆。”那男人环着手臂,居高临下,“我看起来是零吗?” “林觉,三年前,f高,清醒梦境酒吧,连在一起,有印象吗?” “如果还没有,我现在就把你丢回床上,艹到你想起来为止。” 林觉的轮廓深刻,下颌骨清晰流畅,连接着修长的脖颈,他的喉结很明显,随着露骨的话,一颤一动,占据了陈最的视线。 “额……” 陈最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这类话,对于他来说,如果没有情景交融,就跟“今天吃了吗”一样,索然无味。 但显然,这并不是调情。陈最的尊容已肉眼可见的大大失色。 “林觉……”陈最扶额遮掩自己的窘态,“你就是那个半天找不到洞的处男?” 第3章 不行 人都是视觉动物,陈最也不免俗。二十七年的岁月里,他的性生活比打飞机的次数多得多,如果单单论恩客的外貌,拉开人员清单,林觉能排第二。 好似回想到惨不忍睹的画面,脱口而出的真心话让林觉的脸色黑了好几分。 这下陈最彻底想起来,一旦抓住一根线头,线团就回收过来。他也马上清楚为何自己不记得这种外貌极品的“1”。 在床上的事,关上灯,活好不比脸重要?欣赏够了皮囊,更深一步试试内在。不是说林觉的器不行,但是他实在是太生疏太青涩了。 除了林觉那次,陈最从没给人开过苞,他只爱伺候成熟的有钱男人。 那句脱口而出的实话肯定深深刺激了林觉,他硬是杵在那里,脸黑得要命。 他会不会揍我啊?得赶紧跑了。 陈最像兔子似的飞快逃离那个怪圈,他头都不敢回,生怕后衣领又被抓了。 可我有什么错呢?陈最边擦着杯子边想着,事中差点血流成河、事后是后怕连连。屁股受的罪,药钱还是自己付的。 把杯子擦干净放回,陈最洗完手,要店员准备开门营业。 不干那行后,经济来源都来自这家咖啡店。开业时间不久,胜在地段好,就在a大对面。作为老板,他不常来,收着一笔可观的小钱,乐得自在。 时值a大的毕业季,店里人手不多,便亲自来帮忙了。 “老板,耶加雪菲要没了。”万汶文的声音从库房里传来,“也门也是,待会要李哥去打采购单。” 陈最刷着手机:“哦。” 他眨了下眼睛,懒懒的加大声量:“蓝山还有吗?” “有有有,你说不能断的。”万汶文拍了拍手走出来,“霏霏姐在磨豆子了,等会就有得喝了。” “那就好。”陈最望着门外渐多的人影,打了一个哈欠。 店内的安静没有持续多久,陆陆续续有了学生成群进来。 虽说是来帮忙的,陈最从没在这里磨过一粒豆子,泡过一杯咖啡,他负责最多的工作就是给客人递吸管和拿纸巾。 以及,和漂亮女大学生闲谈。 “你是在这里兼职的吗?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会吧,学校有这种帅哥,咱们怎么会不知道?” 嘻嘻哈哈的女生聚集在收银台,店里马上热络了起来。 “你们真会开玩笑。”陈最站在里面,比了个“3”的手势,“我都要30岁了,都能当你们的叔叔了。” “哇——骗我们的吧。” 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陈最端起面前的蓝山抿了一口,他游刃有余:“真不骗你们,要看我身份证吗?” “要要要!看看你的证件照是不是也这么帅——” 忙得不可开交的纪霏看着袖手旁观的老板,从牙缝里挤出:“陈最,与其搭讪女大学生,不如搭把手可好?” “行,需要几根吸管?”陈最把篮子里一抓,“一打够吗?” 这个时间段大多是外带,堂食很少。忙完这一阵,店里又恢复到了安静。 “老板,说好的过来帮忙呢。” 纪霏敲着付款码的牌子,铿铿作响:“店里就这几个人,我和汶文做单,小李补货,你呢,光看着,还是人吗?” “我还就是了。”陈最耸耸肩,“这店新开的,我得站在这里吸引人气嘛,没看见我在女大学生堆里多有人气。” 陈最越说越带劲,指着旁边的方向:“看隔壁那奶茶店,惨淡得哟。” “得,那您还站在这儿吸引眼球吧。我和汶文去后面坐会。”纪霏翻了个白眼,把围裙套在陈最的身上,评价道,“还挺适合你。” 冷气隔绝了初夏的燥热,陈最戴上耳机百无聊赖的继续刷着手机。 日子挺安逸,比以前日夜颠倒的生活不知道好多少,纪霏是自己的老友,万汶文和李阗都是招来的,四个人吵吵闹闹的倒也蛮不错。 在夜场混迹的时候,梦想和妄想都是攒够钱开家小店自己当老板,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气。 梦想和痴心妄想有区别,但竟然都实现了。 手机里的歌随着思绪飘荡在半空中,嘀嘀嗒嗒。 大门被平滑的推开,热气涌进,一双长腿迈着有力的步伐走到点单台前。陈最还在低头刷着手机,听到了来客的声响,他放下手机:“欢迎光临……” 陈最平视的位置只到来人的喉结处,在完全抬头之前,啪地一声,台面上趴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客人你要点单是吗?” 说完这句话陈最就后悔了,他嘴角有轻微的抽动:“怎么是你。” “我是客人,我要点单。”林觉面不改色的扫了一遍菜单,低眉看了看陈最手旁还冒着热气的杯子,“就要和你一样的蓝山。” 陈最想都没想:“本店不提供菜单上没有的产品,你换一种吧。” 第4章 已经得罪了 “……” 陈最拒绝得太快,林觉有备而来也被梗得措手不及。 林觉微怔了几秒,把肩上的包扶好,皱起眉头:“……你还做不做生意。” “你还点不点,不差你一个客人。”陈最继续抓起手机,“不点就滚。” 呼之欲出就是一副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的样子,陈最不只刷上手机,连耳机都戴上了,整个一旁若无人。 “喂!” 林觉气得一把夺过他的手机:“你再敢不理我试试!” 这还是有反应,陈最像看傻逼一样的看着林觉,幸好这会儿店里没第三个人,不然会以为即将上演一场动作戏。 “能成熟点吗?”陈最无奈道,“林觉同学,你到底想干嘛?别说你知道我在这里做生意特意过来捣乱。” “……做生意?”林觉愣了,“我之前没在这家店里看到你。” “有老板天天待店里的吗?”陈最懒得跟他费口舌,回头喊纪霏出来应付,自个往里面走去。 “陈最!”林觉凭借身材优势越过收银台眼疾手快的揪住陈最的后衣领,陈最只恨自己的腿还是不够长:“你到底……” 外面的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纪霏打着哈欠:“这是在囔囔什么啊……” 店门同时打开,进来一个男生,他跑到林觉身边,一脸疑惑:“阿觉,怎么还在这,篮球队的训练要开始了,大家伙都在催你了。” 听罢,林觉眨了眨眼,松开了手,对着万霏说:“以后a大篮球校队的咖啡饮料都在你们店里定了,要麻烦你们训练日送去学校篮球场,可以吗?” 虽然是对万霏说话,但陈最明显感觉对方的眼神盯在自己的后背。 作为老板,陈最断然:“不行……” “当然可以!”接到大单的纪霏一口答应,她捂住陈最的嘴,笑呵呵的告诉林觉,“有什么要求你加店里的微信吧,在上面联系。” “那行,我直接和你们老板沟通吧。”林觉自然的把手机伸到陈最面前,“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妈的,九曲回肠,被摆了一道。陈最不爽,置若罔闻表示抗拒。大客户的手尴尬停在半空,纪霏“啧”了一声,抢过陈最的手机完成解密扫码申请一条龙流程。 “你知道他手机的密码?”林觉皱着眉头把备注改上,试探的问纪霏,“……你和他……” “帅哥,我和他可没半毛钱关系。”纪霏嫌弃的把手机抛还给怒气冲冲的陈最,马上京剧变脸,“有什么需求尽管找我们老板,反正他很闲。” 被摆了两道,陈最又愤怒又激动:“你胡说八道……” “我会的。”林觉含着笑轻轻扫了一眼陈最,拍了拍同伴的肩,一起离开了店里。 涌入的热气让陈最泛起一阵恶寒。 “真帅啊,我之前就注意到他几次了。”纪霏摩挲着下巴望着林觉离开的方向,“看那胳膊、小腿,连跟腱都散发着浓烈的荷尔蒙……” “还有那穿搭,看起来平平无奇,他一穿就这么有青春有型……” “还顺便接了个大单,lucky……” 一本正经的赞美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纪霏充分表达自己对小鲜肉的喜爱之情。她天花乱坠的说完一通,偏头就见陈最一脸无语的样子。 “店里卫生不行?吃了苍蝇?”纪霏装模作样的在空气中挥了挥手,“你和那帅哥刚拉扯些什么呢?你可千万别得罪大客户了,知道a大校篮多厉害吗?” “劳您费心。”陈最注视着微信界面,林觉发来一条信息,“已经得罪了。” 第5章 最好的最 执行力超强。 当然不是指陈最。 烈日当空,陈最带着后备箱几十杯饮品,开着小电驴迟缓的游走在a大,他带着安全帽,净白的脸蛋儿包得严实,一双黝黑的眼睛在阳光下睁得半眯,难得的清风拂过肌肤,很有慢慢的惬意。 陈最从来没来过a大,这一进来发现不愧是本市最好的大学,环境和设施都是数一数二了。他不赶时间,悠哉悠哉的转圈,路过操场时,满地可见的男孩女孩,把书盖在脸上,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或者嬉笑打闹成一团。 顺过操场,铁丝网就进入了视线。昨天林觉特意发微信告诉他:不是下雨天都在操场旁边的篮球场上训练,围着铁丝网的那片区域就是。 陈最回了个“哦”。 对面马上发来:陈最,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经常来这里找我。 “我们俩有关系么?我为什么要经常找你?”其实陈最想这么回,但一深思,这一回过去,聊天不知道啥时候能结束,索性又打了个“哦”。 林觉这人脑回路奇怪得要死,寻常人看到这么冷淡的回应,肯定不乐意就不聊了。他还发了个乐不可支的表情来,附带一个“乖”字。让陈最无言以对。 逐渐靠近,声响也渐大。虽然没打比赛,四四方方还是坐着一些人,队员们则在场中。看起来他们在半场热身训练,一个接一个的找手感投篮。林觉的个子最高,又穿着红色的上衣,一眼就能被注意。 陈最把小电驴停好,自己在树荫下乘凉。说实在的,这校队颜值都挺好,作为一个gay,自然要找个好位置欣赏欣赏。轮到林觉起跳投了,陈最饱览过不少帅哥,还是被他的容姿吸引。陈最不自觉的往林觉露出来的小腿瞟,纪霏的话顺势插了进来。 嗯,小腿又直又长,跟腱和小腿肚的适配型相当养眼,往上滑,那屁股也挺翘…… 我呸!陈最唾骂停止这过于丰富的心里活动。 是不是太久没男人了?看个小屁孩都发春? 每日三省吾身,现在是第一省。陈最靠着大树,闭上眼睛默念以示自律。 夏天的气息太浓烈了,阳光明媚,热情洋溢的声音环绕着陈最,还有簌簌的风声拂过脸上的绒毛,这感觉也许还不错。 他舒服到伸了个大懒腰,散逸到旁若无人。 时间差不多了,要送进去了吧? 正这么想着,头顶突然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惊得陈最赶紧睁开眼睛,入眼就是红色的人身。 “怎么在这里都能睡着。”林觉又敲了敲陈最的安全帽顶,“连这个都忘记取下来,你今年到底多少岁?” 明晃的树荫投在林觉的脸上,他皮肤算白,红色衬得更白。黑发应该是低调的,搭上发带,在他这里却有一股浓厚的飞扬少年感,连同着眼底浮现的笑意和滑落的汗滴,一丝不漏展现在陈最的眼底。 “这和我今年多少岁有什么关系。”陈最把安全帽取了下来,努了努嘴,“反正比你大不少。” “是吗,给我看看身份证。”林觉一摊手,“刚想着你怎么还不来,原来躲在树下,我还以为是哪个学弟在那里偷偷看我呢。” 陈最反唇相讥:“只要是帅哥,我都爱看,别忘了我是gay。” “陈最!”林觉的酷脸更酷了,他压低眉头,“你想看就看我!不能看别人!” “吃饱了撑得慌,多打两圈球消化吧你。”陈最一脸莫名,“这是你学校,声这么大你不嫌丢人,我可没你厚脸皮。” 说着,陈最弹起身,指着小电驴的方向:“你们要的东西都在那儿呢,你叫个同学陪你拿进去吧,我就在外面等。” “不用叫别人,就我和你。”林觉一把抓住陈最的手腕,“你要负责到底。” 说是一起,陈最就象征性拿了两提,剩下都是林觉拿的。但他硬是拖着陈最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进进出出两次。 “觉哥,怎么不多叫几个人去,一回就拿完了。”队友们不解的看着一地的饮料,“咱们队换赞助商了?不喝可乐红牛了?” 林觉很敷衍“嗯”了一声,随手把吸管插进一杯递给陈最。 陈最身高不矮,也有17大几,但在一群不熟的高个儿年轻人堆里面不免尴尬,他等着球队经理签完字,没接饮料,忙不迭就往外走。 “等等。” 林觉又追了上来:“我送你出去。” “不用……”陈最一股脑往前冲,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陈最!说了不要这么急,救火呢你。”林觉无奈不已,小跑着把陈最拉了过来,“有没有撞到哪……” “阿觉,这是……”对面来人发出调笑的声音,“难得看你这么紧张的样子。” 原来撞到的人和林觉认识,陈最揉着鼻子还是鼻音:“对不起啊,我没看见。” “不要紧。” 那人的语调轻佻,问站在陈最身后的林觉:“阿觉,这是你朋友?” 林觉睨了一眼陈最,懒洋洋的:“算是吧。” “这算什么回答?”那人笑嘻嘻的搭上林觉的肩,向陈最伸出手,“我是黎川,是阿觉的朋友。” “黎……” 陈最一愣,放下还捂着鼻子的手,猛地抬起头去看黎川的正脸,直到完全看清这人的长相,他才敛下眼皮,回应这只友好的手:“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顿了顿,陈最盯着自己泛白的指节,彷佛自言自语:“我叫陈最,最好的最。” 第6章 做不到 “噢,原来是这个字,还挺少见的。”黎川念了一遍,握紧陈最的手,“阿觉的朋友我都认识,怎么没见过你?” 陈最马上就把手抽回,淡淡的说:“我不是他朋友,你自然没见过。” 说完,他继续往小电驴的方向走,把二人抛在身后。微风吹着陈最的背影,勾勒出纤细修长的身材线条,宽松的白衬衫的衣摆撩起弧度,若隐若现着白皙的小块肌肤。 “阿觉,什么情况?”黎川碰了下林觉的肩,示着已经开始戴安全帽的陈最,“他是我们学校的吗?” 林觉快速丢下“不是”两个字,便抬脚往陈最的方向跑去。他的脚程快,在陈最溜走之前捕获成功。他拉着小电驴的后座不让陈最先跑了。 “干嘛?”放上去的脚不得不踩回来,陈最握着把手,“你不去训练了?” 林觉不容置喙:“说了送你。” “……”陈最打量一眼林觉,一回头又发现不少包括黎川看着这边的人,便抿着嘴妥协下来。 走道上,陈最慢腾腾的骑着小电驴,林觉就亦步亦趋按着他的节奏跟着,既不超过也不拖后。林觉带他走了条阴凉的小路,确实比来的时候那条路凉快一些。往来之间,这个组合因为有林觉吸引了不少眼球。陈最依稀能听到几个女生路过时的侧视和细声细语,看起来林觉习以为常,酷酷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陈最无聊,故意骑得歪歪扭扭,自娱自乐,他这人还挺会在岔子里找乐子。 不知骑了多久,才到了校门口。陈最呼了一口气,正准备一溜烟儿骑走,林觉故态复萌,又抓住了他的后座。 “陈最,我晚上没课。” 他的手劲真大,手臂上收紧的肌肉和青筋自然而然显露出来。 “哦。”陈最只莫名其妙,“所以呢。” 林觉一下子脸唰红:“你!” “你什么你,结巴啊。”陈最的毒舌本性一览无遗,他眯着眼睛,“你想约我出来?” 林觉恼羞成怒:“你明明就知道!” 陈最盯了他几秒,缓缓开口:“林觉,你为什么想约我出来?” “上床?约炮?”陈最说得毫不顾忌,“委婉点,做爱?” 林觉矢口否认:“不是!” 陈最不愿搭理他了,他环顾四周,人不多,在这里停下的他们也不是奇奇怪怪的存在。林觉的手还拉着后座,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不知是红衣的映衬还是太阳的照射,亦或是两者兼具,少年的脸更红了。陈最叹了一口气,身子往林觉微倾,露出光洁的锁骨,对着他:“那是什么?” 白色的衬衫纯到透明,林觉不由吞了一下口水。 好像出现幻觉了,因为他好像又看到了那颗红痣。 “那是什么?”陈最收起懒洋洋的样子,追问过去,“林觉,你想做什么?” 蝉声突如其来,叫嚣着盛夏的生机勃勃,鼓噪盎然夏意。陈最只露出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却让林觉一时失语。 可这犹豫短暂得似乎没存在,林觉扯过陈最要退回去的身体,是比六月还要炙热得眼神。 “我在追你。” “陈最,我一定要追到你。” “疯了。”听到表白的陈最依然没有过多的表情,他镇静的拉开与林觉的距离,重新摆正小电驴,“林觉,知道money boy吗?” “我以前就干这一行,换一种说法,就是出来卖的。”陈最直视前方,“还有,和还是高中生的你一夜情的理由,我也想起来了。” “一句话,我当时心情不好,随便找了个人发泄,不是你,也可以是其他任何男的。”陈最垂眸,“你放心,我定期的体检没落过,你不会被传染到什么病。” “所以,这件事,你完全不必再耿耿于怀。” 第7章 总有一天 陈最一点都不想知道林觉的反应。与他可干,便头也不回的发动小电驴走了。 笑话,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天真无畏?什么阔别三年五载,他可谈不起这场闹剧。 也不想。 陈最没回店里,他径直开向医院,小电驴的动力明显不足,骑在大马路上,背后不断有喇叭声,吵得他只得不断往边上躲,好端端的路程被严重挤压时间。好在不赶时间,等红绿灯的间隙,陈最抬手看了眼手机,才发现自己在林觉那浪费了多少时间。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让陈最有些沉迷,所见之处蠕动的人群、悬置的吊水瓶、插空摆放的床位……公立医院总是人满为患。 生命在这里降生离别,每天每分每秒,周而复始。电梯人太多,陈最不想挤占空间,干脆选择爬楼梯。 目的地楼层在7楼内科,陈最轻车熟路摸进去,他有段时间没来过这里了。看望的人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的状态,站在眼前也只能默默看着,是为了心安还是什么,他也不确定。 “……小陈?”陈最还未挞下门把手就有人小声喊住了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这里只有一个人认识自己吧。陈最想起来这声音属于谁,他侧过身笑着回答:“杨医生,我妈还是老样子吗?” 杨医生年逾五十,是这里的元老级。他小步走过来,取下口罩透过门上的小窗指着里面的病人:“还是老样子,你妈心里也清楚,耗得就是时间了。” 陈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变化,杨医生注视着他:“你不在的日子,你哥他们没来过几次。” “他不是我哥,他们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陈最冷笑着打断,“我支付透析的费用已经是仁至义尽。” “我知道,你何必这么激动。”杨医生叹气,“谁家不是一地鸡毛,我不说了。” 陈最也不回了,他按下把手走进去带上了门,把一切隔绝在外面。 昏睡的张小青睡眠并不深,许是听到声响,她缓慢的睁开眼睛,喃喃着:“儿子,你来了……” “是我。”陈最走上前把床摇上来,把床头的眼镜给她戴上,“陈最。” “……你也是我儿子。”张小青哑然,许久才说话,“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久。” 张小青的嘴唇很干裂,陈最打开抽屉给她用棉签抹了一点矿泉水润润,液体渐渐融进舒展裂缝,张小青展出笑容:“你和那个姓黎的姑娘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带过来给妈看看?” 擦拭的动作中道而止,棉签也落在被子上。 “……没拿稳。”陈最把那一根丢进垃圾桶,再润湿一根棉签,“换一根。” “你这孩子,怎么不回答我?”张小青扯开嘴角,“没吵架吧?黎小姐帮了咱家这么多,连我住院的钱都是人家出的,这么好的女孩,你还不快点抓住?” 陈最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生硬又刻板:“都挺好的。” “那什么时候能带过来给妈看看?” 张小青长叹一口气:“我时间不久了,就是白白用着你们的钱,你哥没本事,都要靠你。说到底我对不住你,以前没管过你,现在拖累你。” “妈死之前就想看看黎小姐,当面谢谢她,你不是之前跟她去外国了吗?她和你一起回来了没?把人叫过来?”张小青凹陷的双颊几乎没有起伏的余地,只是顺着一口气把积攒很久的话说出来。连说一段话都是如此的费劲,正值中年的人,却只剩恹恹的病态。 “再等等吧。” 张小青喘着气:“等多久?你这孩子怎么老这样敷衍人?” 女人的语气夹着责备,纵然病入膏肓、气息奄奄,也能看出年轻容色不浅。陈最的眼睛最像她,薄薄的眼皮,眼尾微微上扬,瞳孔黝黑深邃,是逢人就会被拎出来夸赞的程度。 又是这样,这双眼睛凭什么用这样的态度看着自己。她抛弃自己的时候,还记得这世界上有另一双这样和自己相似的眼睛吗? 手掌内的矿泉水瓶被抓得嘎吱响,尖细的下巴崩得紧紧的,陈最已经尽量克制了要起身质问的冲动。张小青还在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一个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的人此时确是求实若渴的样子,堪称讽刺。 塑装的瓶子已被摧残得像扭曲的傀儡,陈最仰头把里头的最后一口水咽下,他吞咽的速度很慢,但在张小青再张口之前也有了答复。 陈最说:“等你出院那天,你就能见到他了。” 第8章 没那么容易 美色真的是人生之路的通行证,不仅适用女人,男人也是。这话并不新鲜,陈最对此也无任何异议。 他心神疲惫的回到住处,才踏出电梯门的一刻,自家大门就很醒目的被一位男性靠着,由于是背靠,陈最无须猜测是谁。说来惭愧,陈最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人穿黑色也这么好看。 林觉懒懒的把书包搭在肩上,空气里都能闻到刚洗完澡的清香,他就简简单单黑色t恤的一身大剌剌靠在那里,加上不爽的脸色,倒有些像尽职尽责看守家门的大狼狗。 看到陈最的人,林觉的眼睛砰地就亮了,但脸还是臭臭的:“你怎么才回来?” 真行,这小子,主人还没质问,反倒先发制人了。 这房子是一梯一户,私密性很好,基本不会有外人的无端进入。陈最一是疑惑他怎么找到这里,二是怎么可以成功上来。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此时此刻他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没把密码锁的密码告诉纪霏那个叛徒。 陈最定在电梯口不挪脚步了:“……你怎么在我家。” “我晚上没课啊。”林觉大步走到面前,不依不饶,“纪霏姐说你送完东西就没回店里,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林觉……”陈最认为自己的语言表述能力还算可以,“我跟你说的话……” 谁知林觉一掌捂住陈最还要说话的嘴,行为霸道:“你别说话,让我说。你就只用点头摇头。” 陈最汗颜,他被一通捂住,不但是脸,连肩膀都被揽着,根本动弹不得,就还只能做摇头、点头的动作。 “那我开始了。”如此认真的做派,林觉目光炯炯,像是要把陈最无论多微小的一举一动都收进眼底。 “你现在还做mb吗?” 陈最摇头。 “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 “有固定的性伴侣吗?” 这是什么奇葩问题?还没等陈最提出抗议,林觉又问:“你和除了我之外的处男睡过吗?” “……” 陈最忍无可忍,差点要喷出来,他使劲把林觉的手拿开,但劲差太多了,林觉见缝插针改捏陈最的脸,边捏边自我判断:“不回答默认摇头。” “别、捏、我、了!”陈最拿出吃奶的劲摆脱出来,他防备的靠在墙边,“林觉,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林觉交叉着手臂,眉头挑得高高的:“我这不是好好说话?” “要是我想对你做什么,你哪有反抗的余地。”林觉得寸进尺,“陈最,你现在是单身,我也是。我喜欢你,我忘不了你,我想追求你,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多么义正言辞的一番言论,配上正色庄容的林觉,搞得陈最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绿,他滚了滚喉咙,尽量保持从容平静的语气:“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拒绝你的追求。” 林觉再次凑了过来,被无情拒绝的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挫败,陈最被结结实实的笼罩在他的身形之下。楼间白炽灯投下层峦的影子,一高一低,快要压实在一起,是化不开的缠团。 “陈最。”林觉没有再做亲密的动作,仍然是不由分说的口吻,“我过了三年才找到你,你以为我会轻易就放手么?” 第9章 我很好的 晚上守等在自己家门口,还是洗完澡的状态,新鲜可口,陈最硬是没让他进门。二人就僵持在外,势要挣个输赢——毕竟上下是不需争的。 “你就想这么打动我?”硬的没用,改用巧实力,陈最转变战术,“你追女孩的时候也是强迫要进对方家里?” 林觉:“我没追过女孩。” 不晓得他是不是在不懂装懂,陈最比划着:“……我是说,如果你追女孩,也会像现在这样?” “我没想过追女孩或者其他人。”林觉皱眉,“我只追过你。” 颀长的林觉笔挺的站在自己眼前,虽然他比自己小好几岁,但骁勇善战的年长者似乎没有掌握半分的主动权。陈最又往后靠了一点,其实是已经退无可退的程度,他舔了一下嘴角,迟疑了半会,才说:“三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林觉愣住了,陈最压制着心中的起伏问他:“我说过我那天心情不好才会约上你这个素不相识的高中生,你就不好奇我当时为了什么心情不好?” “……”林觉歪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现在在追你。” 见陈最没出声,林觉以为这是对自己说出“这不重要”之语的不满,便赶紧又补了一句:“等我们确认关系的那天,你再一字不漏的告诉我,我绝对一字不漏的听着。” 这人脑回路真的不正常,直得戳到亚细亚大陆去了吧。陈最在心里无声的念叨。也是,既然他没预想会有那一天,那这所有的事他也永远埋到心里就是了。 时间实在不早,当下他只想快点打发林觉走。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等我们确定关系的那一天,你才能进这扇门。”陈最郑重的语气里夹杂着疲惫,“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前天才放话完,未免天天都能看见他阴魂不散。陈最提出把送货的事情交给其他人,但店里实在没有人手,为了这一份差事特意请人也太过夸张。 “就你呗,你看店里还有闲人吗?” 店小,晨会还是有的。比起陈最,纪霏才有老板的风范,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惯例,陈最直接放弃举手表决的流程。 万文汶视纪霏为大姐头,李阗沉默寡言,随她们怎么整。 纪霏他们确实能干,现在每天生意都挺不错,在a大也有了口碑。陈最一天就为了这份差事待在店里,即使是真正的老板,再不干点活他也是有点愧疚了。 快吃午饭的间隙,纪霏把他拉到一边,神神秘秘:“问你件事?” “说。” “林觉那小子对你有意思,你们怎么搭上的啊?” 陈最一哆嗦:“你他妈又在胡说八道。” “难怪找我要你家地址。”纪霏爱怜的望着他,“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像要把你吃了。” 脸上根本没藏住事,陈最嘴硬:“那我怎么还好端端长在这儿呢?”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纪霏懒得跟他周旋话术,摆头就瞟到店外,随即不无遗憾的拍了拍陈最的头,“喏,来找你了。” 雷厉风行的林觉顶着似火的骄阳再次出现在店里,他直扑陈最的位置,先是乖巧的给纪霏打了个招呼,而后对着陈最春风满面:“走吧,我来陪你吃午饭了。” 第10章 想你 林觉把耳机挂在脖子上,中规中矩的把背包背在后面,活脱脱一副才放课的模样。 这几次去a大送货,陈最差不多摸清了学校的布局。林觉是大三,他们的教学楼离咖啡店这边的门并不太近,但现在离上午的课结束才不过5分钟,也就是说,林觉应该是跑过来的。这小子体力真不错,除了额头上冒出了汗,一点没再喘的样子。 “走吧。”林觉就要伸手把陈最拉到身边,“你想吃什么?” 陈最无暇顾忌一眼看好戏的纪霏,他盯着自己被拉住的小臂,很是莫名:“我有说要和你一起去吃饭吗?” 林觉振振有词:“可我想和你一起吃。”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人其实一点也听不懂人话吧。林觉又使了点劲,推着陈最就往店外走去,还向站在身后的纪霏大喊:“纪霏姐,下午的东西多放点冰块,今天特热。” “好嘞……”纪霏回应他,一点没有拉住陈最的意思。 陈最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应对此人了,阳光把眼睛照得睁不开,正好眼不见为净。 “热吗?”林觉把手正放在他的头顶上遮阳,“我们去学校吃好不好,给你见见我的朋友。” 陈最瞬时瞪大眼睛,用着非常不可思议的口气:“……你在说什么?” “听不清吗?”林觉眨了眨眼睛,俯身弯腰贴在他的耳边重复了一遍。 少年的气息满当当扑了过来,混着夏日的热气,把陈最要烫化了似的。他赶紧隔出一段距离,把手挡在脸侧。 “哈哈,你在害羞吗?”林觉乐得看陈最的反应,笑得眼睛都弯了,虽然还没追到手,他已经迫不及待把陈最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了。 这也算是宣誓所有权,他想提前给陈觉做心理暗示。林觉一向是风风火火的性格,就跟他的球风一样,他认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但陈最无论是肢体语言还是面部表情都在告诉他“不愿意”三个大写的汉字。 还早还早,林觉想着。他润了润喉咙,爽朗一笑:“开个玩笑,我等你心甘情愿的那天。” 长呼一口气,陈最只觉得如释重负。 陈最看得出来林觉家境不差,一身的行头,从耳机到常穿的球鞋都不是一般货色。现在的小孩被大人捧到手心里,物质条件自然没得说。但陈最没想到坐了十几分钟的车,林觉会大中午带他来吃西餐。 “诶……”陈最拉住了就要往里面走去的林觉,“你这是……” “我特意挑的地方,不错吧。”林觉沾沾自喜,“这里的蓝山不比你自己在店里喝的差,还有牛排,口感也很棒。” 林觉笑逐颜开等着陈最的夸赞,只等到陈最面露难色:“……不用这么麻烦,随便找个地方吃就行了。” “第一次约会怎么能不郑重一点?”林觉不由分说就要把陈最往店里带,却见陈最的脚像长在地上一动不动。 林觉疑惑了:“怎么了?” “不是约会……” 西餐厅注重隐蔽,店内的装潢站在外面的陈最看不到,墙壁那头,是不是也有大片绿化和高台。拱门之内,柔和的灯光打在那些高级食材上,餐盘里三分熟的牛排,血红色的肉还流着红色的汁水,却有人痴迷血腥味、肉香以及焦香味的混合体,哦对了,餐后还要配着牙买加南山咖啡。 思绪渺茫了一圈,陈最从嘴里干巴巴的溢出:“我不喜欢在这种地方吃饭,我们换个地方吧。” 林觉下午有练习赛,吃完饭陈最说要回家,二人便分道扬镳了。这顿饭吃得陈最心绪不宁,他想以后都不会再赴这样的约了。 地铁比路面阴凉不少,满脑子的热气正待冲刷,陈最一股脑钻进快要关门的列次。他缩紧身体站在角落,把耳机戴上,一片安静。 按下随身携带的ipod,这个要被时代淘汰的播放器,陈最还是执着的使用。他快速翻动着资源库,里面都是早已烂熟于心的内容。 他只是本能的随手点开一条,无论哪一条都只是冷冰冰的录音,听到世界毁灭也不过如此。 亲切的报站声驶过一站又一站,身边站着的人渐渐也不见了,陈最再抬头时,车厢里冷清了不少。 好像又坐过站了。 陈最倚靠在那侧不开的车门,漠然的扫视对面窗子里印射出的自己。那里面的陈最,胸前纯黑的耳机线被手指胡搅蛮缠,扯成解不开的样子,慢慢的,他把ipod举到唇部的位置,嗤笑着:“陈最,你在想些什么啊?” 第11章 我就要 毕业季意味着告别,与学长学姐们的散席饭总归是不会少。吃着吃着,耽误了点时间,出来了时候已经离下午的训练有一段时间了。 回去换训练服和球鞋,还在寝室的室友在打游戏。 陶侃刚好杀完一局,把耳机拿下搭在椅背上一脸疑惑:“……这么急是做什么?吃完饭了?” “吃完了。”林觉搭着话把球鞋拿出来,“老朱和黎川去哪儿了?” “噢,一个在图书馆一个去网吧了。”陶侃简单回了,他人如其名,喜欢“调侃”。这不,变成了八卦的语气,“刚才那饭,学姐没对你表白?” 林觉把鞋带绑好,头也不抬又系另外一双:“你说得是顾学姐?我早就拒绝她了。” “什么?什么什么?”陶侃立马跳了起来,“啧啧啧,你这人真是冷酷无情,女神级别的美女你都不屑一顾。” “别乱说话啊。”林觉拿上包,“既然不喜欢,就别钓着别人。” 顾言凌告白的时候其实他也怔了,他以为对方不会再戳破这层纸了。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拒绝得快。即使是学姐,女孩还是红了眼圈,她问:“是因为我比你大了几岁的原因吗?” 林觉摇了摇头,勉强参杂的解释和安慰无非是给对方更多的错觉,于是他告诉顾言凌:“我有喜欢的人了,无论学姐你是怎么样的,我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顾言凌咬着嘴唇,她觉得林觉在以这种方式搪塞自己。 林觉没有一点心虚:“我没有骗你,这件事我身边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有一个喜欢很久的人回来了,我在追求他,所以不能欺骗任何一个女生,包括学姐你。” 他是死性子,认定了就不会放手了。 林觉往篮球场赶去,他期盼能看到来送货的陈最,他知道每次陈最都会在树下看一段时间,这样的惯例让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劲,连抢篮板的跳跃都蹦得更高了。 他就这样一路傻笑着走到球场,大家都坐在场外喝着东西。 糟了,林觉加快步伐,忙不迭跑了进去。 确实还是一地眼熟的包装袋,但好像少了什么。 “静雨,今天怎么送的这么早?”林觉往四周瞧了老半天,都没看见陈最的人影,连那台小电驴也不在,“他就回去了吗?” 球队经理叫乔静雨,她在整理签单表:“是啊,已经送完了。” “你说的‘他’是小陈老板吗?”乔静雨把签单表拿给林觉,“今天不是他送的,他说今后也会要其他人来,自己不来了。” 陈最就知道某人会怒气冲冲的过来,但比他预料的时间早多了。来人抱着篮球一脸凶神恶煞立在门口,就是不进来。这更让陈最头痛,因为林觉的煞气大大的阻止了想进店里的其他路人。 “那人在干什么?找麻烦的?”万文汶嘀咕,“李阗,去看看吧。” 李阗点了点头,还没开走就被纪霏拦下,纪霏把矛头转向陈最:“谁惹得麻烦谁去了。咱们做生意不管这些。” “……” 陈最狠狠蹬了一眼纪霏。纪霏催促他:“还不去?没看见店门都被人家堵了吗?” 瞧纪霏这张嘴一说,万文汶和李阗双双吃瓜,未免议论如飞,无可奈何的陈最只得亲自上场。 人多眼杂,陈最走了出去把林觉拖走,林觉也任由他拖着。直到找了个街头角落,陈最才松开手。 这边阳光射得不深,斜斜的打在墙面上,两个人的脸部都清晰展现在对方的眼底。大眼瞪小眼,都等着对方先开口。 “陈最,解释。” 果然年轻气盛耐不住性子,林觉1米8多的个子,方才还是凶神恶煞,此刻嘴一开都是掩不住的憋屈。 陈最琢磨这人怎么还委屈上了。 眼见陈最没反应,林觉更委屈了:“你说不来就不来,知不知道我多伤心?打球的时候还受伤了!” 说着,他把上衣微微撩起,指给陈最看:“就是这里,被撞了好几下,都青了。” 陈最给面子低头去瞧,他粗略一扫,没看见什么淤青,只看见了美好的肉体、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 “……没看到淤青。”陈最感觉自己被耍了,“你可以把衣服放下来了。” “过两天就显出来了!”林觉很真诚的盯着陈最,“到时候你可以认真看一看。” 敢情这小子在用美男计? 见陈最面容有了一丝动容,林觉收起玩笑话,见缝插针道:“不逗你了,说正事。” 陈最靠着夹角,目光随着街面的人群摆动:“就跟小乔经理说的一样,以后你们篮球队的货我都不送了。” “理由。” “因为你。” 暧昧不清的三个字,林觉感觉自己的心被拨雨撩云,陈最就在他面前,不是亲密无隙,但也是咫尺之间。 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你是说……” “林觉,别再招惹我了。”陈最勾起自嘲的笑,“你根本不了解我。” 第12章 不后悔 林觉一抬头就能看见蓝天白云,但他现在只看着陈最。这个人和三年前好像没什么变化,所以自己一眼就能认出来。 去清醒梦境的契机,不过是因为好奇心。他忙里偷闲,仅仅就去过那一次,竟然就发生了传说中的“一夜情。” 被陈最拉住的时候,他明显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人。说来奇怪,林觉第一反应就是“这人长得真好看”。 连喝醉了都这么好看。 林觉的心思全放在这儿,下一秒陈最就像蛇一样缠绕了过来,流转在林觉身体上的手冰凉瘦削,与热情洋溢的人截然不同。 “你……你好像喝醉了……” 少不更事的少年瞬间起了反应,憋得难受,他把陈最拖到隐秘的角落,凭着赤忱的“道德感”,企图唤醒一个醉鬼。 “我……我没……我没醉。”陈最几乎要嵌入林觉的胸口,软塌塌贴着少年赤红的耳廓,笑吟吟的低语,“我想和你上床,我想被你操。” “林觉,21岁,身高185cm,体重67kg,在读a大法律专业。家庭成员只有爸爸妈妈,没有过前任。身家清白,智力和体力自认不错……” 一串话顺溜从嘴里不犹豫的说出,充斥进陈最的耳边。 “我承认我不了解你,但喜欢一个人不就是相互了解的过程吗?”林觉掷地有声,“陈最,给我机会让我了解你。” 季月烦暑,流金铄石。仲夏,不到夜时分,天气就像翻书页,暖色调骤然变成冷色调,像墨水瓶打翻了白净的云层,掩去了刺眼的灿金,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 “啊……下雨了……” 行走的人群争先恐后往室内跑去,本就人不多的窄街面上一时罕迹。 天像要压了下来,陈最还是靠在墙角上,只一伸手彷佛就能与天触手可及。础泣而雨,晦暝的天色慢慢流下淅淅沥沥的雨滴,滴滴答答,落地有声。 林觉等着陈最的答案,他们俩都没在说话,默契是这一刻的共存。 静得这个世界只有雨这一种声音,隐约雷鸣,阴霾天空。 天有雨。 陈最放下手,垂眸望着地面的基石被泣湿的灰色,他的眼皮很薄,雨滴落在上面都像是重物般无力承受,坠下来的时候都像是他流的泪。 一滴、二滴…… 这雨来得急,下得缓,犹如心跳起伏“砰砰砰”打在二人的身上。 “先回去吧。” 依然沉默不语,林觉压下心头的心酸要把陈最搂进怀里跑回店子,他轻声细语:“雨要下大了,这里没地方躲了。” “林觉。” 陈最的声线不粗不细,像极了他素日平淡的性子,但却像磁铁紧紧吸着林觉。 “……什么?” 四野阒然,陈最倏地转过身,撺住林觉的肩头把他压在角落里。 这劲使得不小,林觉能清晰感受着肩上的压迫感,眼角余光还能瞥见陈最修长的指节泛着白。 “你……” 是柔软的,渗入而来是柔软的嘴唇。这距离太近,林觉甚至分不清唇上的水滴为什么会这么咸。 陈最昂着头,在这个隐秘无人的角落,悄悄亲吻林觉。他的动作克制又放纵,只是浅尝在唇瓣,却留下一个硬生生的齿痕。 陈最按压住唇部的颤抖,从最坚硬的齿间传出悲恸的声音。 “林觉,这是你自找的,你没有余地后悔了。” 第13章 就是这样 那颗红痣与三年前没有分毫的变化。 小小的、隐秘的,点缀在陈最的左胸前。他的皮肤还是那样白,连毛发都是干净的稀松。 “……成年了之后这是第几次啊?” 陈最被结结实实压在浴室的瓷砖上,他和林觉都脱下淋湿的衣物,坦诚相对。 热绵的水雾萦绕在四周,缭绕回旋,衬得陈最泛红的眼角更加朦胧不清。 “第一次……”林觉疯狂吸吮着陈最的嘴唇,矫健修长的双腿用力往前推进,顶着陈最动弹不得,只有全身迎合着林觉的进攻。 林觉的吻虽霸道却不得章法,他想要把陈最整个吞噬进肉身,啜得陈最的嘴唇完全殷红的绽放开来。 “是吗……”陈觉喘息着往后仰,将手指伸向林觉同样的双唇里,由浅入深,慢慢向深喉探进,“这样的,也没有试过吗?” 陈最的手指像沾了魔法,触及口腔内壁,肆无忌惮的窥探考察,把每条皱褶、细缝都惊扰了遍才退出来。 “这几年都没有长进,怎么让我开心?”明明上一秒才做着勾引的动作,这一秒却笑得纯洁无害,陈最顺手把旁边的沐浴露放到林觉的眼前,“知道怎么用吗?” “不需要。” 林觉想都没想就把那瓶可怜的液体丢在地上,他的气息厚重浑浊,一丝不漏扑在陈最的脸上。他的目光像野兽窥伺着猎物,语气还是抑遏:“陈最……你不会再消失不见……” 花洒的水帘温柔的滑落,水珠在肩胛骨上眷恋。陈最抵着林觉的额头:“只要你要我,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手里的这根玩意儿硬得要爆炸,它一颤一颤的怦怦直动,可爱无比。林觉扣住陈最的腰,憋的满脸通红:“……别玩了,让我进去。” “试驾之前,我不是得检查下私人飞机吗?”陈最把玩着更起劲了,算上刚才的次数,林觉已经射过两次了。 他想让林觉开心,让林觉爽。 “你好乖。” 陈最窃笑着,直到阴茎快要跳出手掌心的束缚,他轻柔的捧住林觉发烫的头颅,再次在唇上印下烙印:“操我。” 一直蹲坐着位置早就泥泞不堪,,畅通的一冲而下,瞬间戳中陈最后穴的最爽点,绞得林觉差点又要射出来。 “别……”陈最故意拧紧穴的内壁,让林觉难进难退,“我想你在我身体里留得久一点。” 林觉彻底被激红了眼,他猛地按着陈最的脚踝,咬住陈最的乳尖,将铁杵般的性器往密闭的甬道深而狠捅去。陈最感觉灵魂和下体同时快要被捅穿。 浓稠粘腻的液体随着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奏成糜烂不堪的靡靡之音,分离又重合,把陈最撞击出要冲破酒店房间的屋顶的叫声。 射进体内的液体不是滚烫的,但足够燃起灭顶的高潮。 林觉撺弄陈觉的性器,他的胆子大了起来,使坏不让陈最射出来,像是乘人之危的问道:“……为什么没有带我去你家。” 陈最早就被撞得神志不清,他胡乱鼓捣着被单,双眼迷离,溢出来的声音都是满耳的娇嗔:“……你好坏……” “嗯?我到底是乖还是坏?”林觉俯下身轻轻舔弄陈最的眼皮,舌尖一戳一戳逗着他。 “……啊……你好烦……”陈最咬住林觉的宽肩,求饶声都是不情愿,“……让我射出来……别弄我了……求你了……” “我才不要。“林觉捻磨着陈最的马眼,可怜的阴茎汩汩冒着淤滑的汁液,全是腥臊的味道,“谁叫你对我爱理不理的。” “老公……老公……” 陈最的叫声像小猫挠着心窝,林觉扑哧一笑,松开手,用嘴包裹住那根受尽欺负的小可怜,吞咽下喷涌出的精液。 “你的精液都被我吃了,看你还敢不敢对我不好,” * 成年人确认一场关系不需要一次性爱,但无疑是推波助澜。林觉没空的时间,陈最的手机就没停止过响动。 ——下午什么时候来! ——上课好无聊,好想你。 ——老婆老婆…… 手机震得频率太高,店里有客人,陈最偷闲躲去后面回信息。 ——看我心情咯。 ——我也想你啦。 ——闭嘴!!!别这样叫我! 陈最的拇指在九键上飞快滑按,他还以为自己打字速度够快,可林觉回的速度更快。 ——你敢不来,我就马上去店里把你抓过来。而且你为什么不叫我老公,那天你不是叫得很开心嘛…… 额……陈最被这臭小子隔空梗得无言,他默默盯着屏幕好几秒,没发现身后来了人。 “我说,陈最,你谈个恋爱有必要偷偷摸摸吗?” 陈最顿时慌乱的要拿不稳手机,他咳嗽一声把手机放进裤带,一脸无辜对着纪霏:“你在说什么?” “有人说过你的演技很烂吗?”纪霏一脸鄙夷,“照照镜子吧,看你这张脸,满面春色。” “我呸,老子一向很帅。”陈最得意的环抱住双肩,以在林觉面前没有却在大部分人面前有的身高优势俯视纪霏,“快去工作!还敢管老板的事!” “穿件衣服吧。”纪霏毫不认输的啧口,“你脖子以下的不明痕迹,需不需要我借点遮瑕膏给你抹抹啊?” 陈最一愣,连忙惊慌失措提上衣领:“我去,我明明……” “看那位置和颜色,是小年轻吧。”纪霏是看穿一切的表情,“陈最你真就不是人,这才几天就把林觉勾上床,功力不减啊。” “……” 还没辩解,就被当场揭穿的陈最心虚不已,眼神忽实忽虚的瞟着四面八方,就是不敢和纪霏对视。 陈最的一言一动被纪霏尽收眼底,她松缓了肩膀,不再是咄咄逼人的气态,抿笑道:“别担心。” “……啊?” 纪霏说得每个字都打在陈最的心口:“与其说,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不如说看到现在的你肯再谈恋爱,作为朋友,我真的很开心。” “……是嘛。”陈最扯出嘴角的笑容,“对啊,就是这样。” 第14章 想知道 医院的消毒水味还是那么浓烈。 张小青的孝子年方三八,人高马大、一事无成,但在指挥人方面无人能及。即使不亲临现场,隔着电话照样趾高气扬:“咱妈住院那钱还是你出?前几天医院催我了。” 陈最眼睛都不眨就挂断了电话。 他是世界上最色厉内荏的草包。即使对张小青这一家无比恶心,他还是按点来到医院缴费。 还没敲开张小青的门,里头传来的声音比外面熙熙攘攘的环境更聒噪。 “妈,陈最那个白眼狼竟敢直接挂了我电话?怎么遭?!难道他不想继续出钱了?这不是存心要您死吗!” “我就看出来他不是个善茬,当初您苦苦求他,他对您是什么态度!后来又装模作样拿了点钱过来!他以为他是谁!有几个臭钱就要上天了?!” “鬼晓得他那些钱是怎么来的!正经学历正经工作都没有,他爸就是个死得早的饭桶,看他一眼晦气样,要不是您要治病,我还嫌那些钱脏!” 这门真薄,隔音效果不好。张怀端一口气在骂骂咧咧,连张小青的气喘声都掩盖了。 “儿子,那些钱都是陈最女朋友给的……” “妈,我老公说得对啊,您别听陈最是什么就是什么,什么女朋友这么好?面都没给我们见过!还不晓得他背地里干了什么龌龊事!” 原来孝子孝媳都在这儿,全乎。 陈最漫不经心的拧下把手走了进去。 杂乱的口舌戛然而止,张怀端和他老婆聂丹丹一同望着陈最。 “你怎么来了?!”张怀端张口就是阴阳怪气,“过来看咱妈死了没?” 张小青忙说:“儿子,怎么对弟弟说话的……” “费用我已经缴了。”陈最把缴费单丢到病床上,“六个月,希望你妈能活到那时候,别浪费我的钱了。” 陈最虽是不咸不淡,但没人听不出他的冷嘲热讽。张小青的咳嗽声更猛了:“你这说得什么话……” 张怀端和聂丹丹的脸涨成猪肝色,恨不得就要冲过来揍陈最一顿。 “你他妈在说些什么!”张怀端果真一步冲到陈最的面前,他揪着陈最的衣领,身上散发的汗臭味让陈最想吐。 陈最冷哼:“离我远点,我恶心。” “你个狗贱种横什么横!” “搞清楚谁是狗贱种。”陈最打掉衣领上的手,不屑的指着病床上的张小青,“你才是这个女人出轨的产物。” “你……” “够了!咳咳咳……”张小青的声音很干哑,她捂着胸口要叫停眼前的纷争。 聂丹丹顺着她的后背,不满的瞪着陈最:“你在这里闹什么闹!非要把妈气死才顺心意了是吧!” 张小青已是肉眼可见的虚弱,瘦骨嶙峋的身板困在苍白的病床上,形神枯槁。 “妈!陈最这个畜生说得不是人话!”张怀端的口水飞溅到了陈最的手臂上,据理力争的样子让陈最想笑。 “不打扰你们一家人的和谐共处了。”陈最轻蔑一笑,“再待下去我会呕吐。” 吐真言的感觉好痛快,陈最双手插袋晃晃悠悠的向医院门口走去。 门诊排队的人比刚来的时候少多了,陈最偏头瞧了一眼就定住了。 排队的人里好像有眼熟的人。 是黎川。 他的身量很打眼,旁边扶着一个佝偻着腰的中年女人,那女人好像把手按在肚子上,陈最估摸着应该是胃不舒服。 缴费完的黎川要去药室取药,扶着人的他看起来行动不便,附近的座位上都坐满了,他便慢慢挪着步子。 陈最默默看着这一切,直到那女人好像痛得走不动了他才小跑着过去搭手。 “我来扶。你先去取药。”陈最稳住女人的身侧,把重量承在自己这边,“快去吧。” “你……陈最?”突插进来的人让黎川定睛,他诧异了一下留下感激的表情跑着去拿药了。 黎川跑步的速度很快,他灵活的穿过人群就消失在转弯处,看来马上就会回来。 女人稍起腰,疑惑的望着陈最:“谢谢……你是小川的朋友吗?” “嗯?”陈最从黎川的背影抽离,礼貌的回答,“算是吧。” 女人忍着不适扯开笑容:“谢谢你,我是小川的妈妈。” 黎川的妈妈算上年龄应该不过四十多岁,但头发上白丝似乎超过了这个年龄该有的数量。瘦小的身板裹在垂着不少线头的碎花裙里,蜡黄的面容是毫无打扮保养的痕迹。 “不客气。”陈最垂下眼皮暗暗加大撑着的力道。 黎川很快就拿着药回来了,他把药收进提包,便蹲下身把女人背在背上,和陈最一起出了医院。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多谢你了。” 黎川没有之前在篮球场的闲散样,驼着妈妈一本正经的对陈最道谢。 “不用。” 陈最问:“你们住哪?怎么回去?” “西区。”黎川报出地址,“去门口等公车。” 陈最记得这个地址离医院还有一段距离,他扫了一眼黎川双颊流下的汗水,淡淡的说:“你妈妈看起来很难受,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我开车过来了,顺便送你们。” “那怎么好意思……”女人的声音很飘忽,她拍了下黎川,“小川,别麻烦人家。” 陈最对黎川笑了一下:“没关系,我和林觉是很好的朋友,不用跟我客气。” 车内开了冷气,陈最拿出薄毯和枕头让黎川给母亲用上便发动了车辆。车潮中,陈最把速度放慢,开得平缓。疲惫的女人吃了药在路途中渐渐睡着,发出沉沉的呼吸声。 黎川回头瞧了一眼才安心,他如释重负:“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你怎么也会在医院?” “哦,看人。”陈最回得简单粗暴,他把话题抛给黎川,“你妈的胃病看起来很严重,怎么不住院看看?” 黎川苦笑:“她不肯的,说是浪费钱,吃点药就行了。” 听了这话,陈最的猜测得到印证。林觉告诉过自己,黎川是室友,他俩是好友,还以为二人家境相当。原来黎川的家境比自己想象的要差的多。 到了红绿灯路口,陈最打下转向灯,随口问:“你爸呢?怎么没一起来。” 直到下一个路口这问题都没有答复,陈最还以为是自己没把话说清楚。正好是一个红灯,陈最踩下刹车,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陈最偏过头等着话题的延续,一路上直视前方的黎川却把头转向窗外。陈最看到他握紧的拳头和从深色玻璃上依稀反射出的脸。 那张年轻的脸上浮现着不合年龄的阴沉,黎川的声音好似从牙缝中传出:“我除了跟他姓,其余的一概不知。” 第15章 最重要的人 林觉的电话比任何食堂的放饭铃还要准时。 才放下黎远母子俩,林觉就打来了电话。瞅着车窗外太阳的方向,差不多就是下选修课的时间。林觉的时间观念很强,算准时间马上就办,完全没有当代年轻人拖延症的毛病。 陈最接通车载蓝牙,林觉的声音就传来了:“我考完了,你在哪在哪?” 听着那边有嘈杂声,应该是才出教室。与此同步,微信提示声又响了,陈最拿过去看,聊天框里是赫然的“老婆!老婆!”。 ……!没大没小的臭小孩! “哈哈,看到了吗。”林觉像是有千里眼,“这里人多,怪不好意思的。只能发发信息过干瘾。” 陈最低笑:“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啊。” “我是怕你不好意思。”林觉灵活的穿梭过人群,直奔校门,“在店里吗,我来找你了。” 陈最踩下油门:“没,我在外面。你在店里等我一会儿。” 林觉推开店门,果不其然,到了这个点店里的生意好到不行。他轻车熟路摸进后门,给忙到焦头烂额的三人组带了希望。林觉拿起陈最挂在墙上的围裙系在身上,戴上口罩并排和纪霏站在收银台给她帮忙。 “你好,47号好了……” “纸巾在这,吸管拿好。” “打包是吗?好的……” “50号单多加一份奶……” 林觉和纪霏二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多来了一个帮手,效率也提高了不少。林觉的手脚麻利,做起事来有条不紊。而且戴着口罩也掩盖不住帅气的眉眼和优越的身材成功吸引了众多女性客人的目光。 有人认出来他:“你是篮球队的林觉?你在这里打工吗?” “是啊。”林觉一边不停下手里的活,一边笑弯了眼,“我在打工。” “哇,原来不只老板颜值高,连林觉这样的都来这里打工了。”女生们调笑着,“那我们岂不是得天天来光顾了?” “很欢迎。”林觉得意的挑起眉,“凭我和老板的关系,我叫老板给你们打折。” a大在东区,陈最从西区开车过来天色都暗了许多。他一推开店门,就看见林觉和三人组凑在一团看着墙上的电视。 电视上播放着介绍暑假旅行的节目,这个栏目在本市很有知名度。陈最瞅了几眼,除了几个热门景点,还介绍了冷门的地方,倒是比寻常的更有吸引力。 “啊……暑假啊……我那回不去的暑假时光……”纪霏嚎了好几声,“好久没出去玩过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李阗也应了:“话说我也是。” “算算上一次,我好像是大学毕业的时候出去旅行过……”万文汶掰掰手指头,“是几年前去了?” 林觉面带微笑:“真期待暑假。” 看来这节目确实颇有魅力,四个人都没意识到陈最的到来。 “想去吗?” 倏地,陈最压低声线发声:“告诉老板,是不是很想去?” “……卧槽!!陈最你别站在我们背后吓人好不啦!” 陈最靠着林觉的椅背,坏笑着:“很好,你的假期没有了。” “你终于回来了!”最高兴的就是林觉了,他忙不迭起身,一副望穿秋水的样子。 “路上有点堵车。”陈最朝林觉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们出去走走吧。” 多亏林觉,陈最才能在大学校园里悠哉悠哉的散着步。夏天的傍晚风还是有点凉的,柔柔的吹着,十分惬意。陈最挑了那条骑着小电驴和林觉走过的小道,这里人少,还能看到偌大的图书馆灯火通明以及朦朦升起的月亮。 “听纪霏说你来店里帮忙了?”陈最调侃道,“丑话说前头,我可不会付你劳务费。” 旁若无人,林觉俯下身在陈最唇上啄了一下:“不要紧,人归我就行了。” “腻歪死了……”陈最赶紧四处张望,吓得做出了鬼脸,“你这人胆子真大,不怕被认识的人看见啊。” 林觉不知足的舔了舔嘴唇,邪笑着盯着陈最:“怕什么,我还没亲够呢。” 确认关系后,林觉食髓知味的能力陈最算是见识够了,他的胸口和两腿之间全是暧昧不清的痕迹,都是或吮、或啃、或咬等等印下的。尤其林觉总爱把浓稠的精液射入自己的体内,灌得满满当当的,还半天不抽出自己的性器。陈最每次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两腿不只是软,之间还会留下浑浊的体液,简直狼狈得一塌糊涂。 这时他都会用忿恨的小眼神刮着一脸自豪的林觉,然后林觉就会重新把他压回身下使坏的戳着微凸的小腹,一直不停的叫着“老婆老婆、我是不是很厉害、我有没有进步很大”之类的话。 都怪自己嘴欠,上回还挑衅说:“林觉,找得准位置吗?” 陈最今年都快三十岁了,虽然是下面的那个,不用出什么力,但到底玩不过毛头小子的体力。结局都是哼哼唧唧着叫着“老公”求饶,无疑是煽风点火了林觉变本加厉的叫着“老婆老婆”。 “我快放暑假了。”林觉双手枕在后脑勺上,意味深长的望着陈最,“会有很多空闲时间哦。” 陈最装傻充愣:“哦?” “下学年我就大四了,要准备论文和实习什么的肯定会比现在忙很多。”林觉严谨的分析了一通,熟知了欲扬先抑的表达手法,“我想和你出去玩几天。” 陈最想着就是刚才那节目的契机,他笑着问:“如果不只我们两个人也没关系吗?” “你的意思是……”林觉马上就猜到了,“你想给纪霏姐他们……” 陈最点头:“嗯,地点我都想好了,不用去太远的地方,就在天河山上。” 沉璧的月光洒落,悠然清朗,衬得陈最的眼神分外温柔。 林觉正思量着可以有哪些安排,陈最突然抱住了他。 陈最把额头抵在他的肩窝,轻轻的阖上眼:“那个地方我想去很久了,我要和我最重要的人一起去。” 第16章 任你摆布 天河山在本市的最北方,车程大约2个小时。陈最的车是五座的suv,后备箱堆满了行李。空间刚好坐满,但还算宽当,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Go——” 纪霏和林觉都是表现外放的人,他们饱满的情绪带动了万文汶和李阗也跟着高涨了起来。特意看好了天气,明朗洁净的天空是一览无遗,车内也是热络的聊着天。 陈最开长途车有固定的歌单,尤其是The Naked and Famous的《Hearts Like Ours》一定在其中。 驶出市区就直接上了高速,由于本市临海的地理位置,会经过一条长长的四面环海的路段。 湛蓝广阔的天地彷佛就在方向盘的掌控之中,还有些许海鸟悠悠盘旋在天上,陈最不禁心驰神往。 Borders and horizon lines We are alone but side by side We are yet to dream We are yet to dream Nothing here is what it seems There's an animal inside here's a fear that won't subside ………… 天河山的海拔不高,驶过弯曲的盘山公路,目的地就到了。山顶有兴建的度假别墅和别的景点,很适合成群结伴出行来玩。 几个男生提着行李,纪霏和万文汶已经急不可待拿过钥匙先进去了。这栋别墅坐北朝南,正对着海边,视野颇佳。海风带着微咸的气味轻轻吹着白纱的门帘,窸窸窣窣的,隐约中还能听到浪花拍打暗礁的声音。 “哇——” 纪霏拉着万文汶走上二楼的阳台,朝着海的方向兴奋叫喊,十足脱缰野马的撒欢儿。她挺满意,尤其满意陈最花了钱带他们过来玩。 为了这次出行,咖啡店货真价实的关门几天。陈最爽快的一锤定音,转头就去装了几盒蓝山咖啡豆,还把咖啡机都带上了。 这人真是嗜蓝山如命,即使大热天也要喝上一口热乎的。这不,陈最也上来了,林觉屁颠屁颠跟在后面,一副黏糊劲。 “怎么分房间?”陈最蹲在地上把咖啡机和咖啡豆从箱子里拿出来,“李阗说他随便,你和文汶先选吧。” 林觉也蹲在一旁,他乖乖的摸着膝盖骨,偷偷摸摸给纪霏打了个眼色。 纪霏秒懂。 “我都可……”万文汶才张口,纪霏连忙搭上她的肩膀,说:“文汶啊,姐最近睡眠不太好,本来说好一起睡,但怕吵到你,咱们姐妹还是分开睡吧。” 陈最:“没关系啊,刚好是五个房间。” “不行!边上那房间我刚看了,特别潮湿,有股霉味。”纪霏一本正经的解释,“睡了会得病。” “是吗……我去看看……” 陈最一脸疑惑的就要起身去看,林觉扣住他的脚踝:“不用去了,我证明纪霏姐说得是真的!”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让陈最也秒懂了。他抿着嘴,把咖啡机和咖啡豆摆好,便拉着行李往另一边的房间走去。 前脚才进,林觉后脚就贴了过来,他飞快的将门一带,把陈最压在门上,身上的热气一并烘烘的传达给了陈最。 “我要和你睡一个房间。”林觉急不可耐的拱着陈最的脖颈,声音闷闷的。 陈最一直在克制笑意,现下无人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反倒让林觉愣住了。 “没有你,我晚上怎么睡得着。”陈最吻着林觉的侧脸,色气的贴近耳边,“只是你的动作要轻一点,不然我怕会叫得太大声把屋顶都掀翻了。” “你……”林觉满脸通红,抵着陈最的部位更加突出了,他扶着陈最纤薄的腰身,往他两腿之间挺进一寸,声音更闷了,“怎么办,都是你的错。” 陈最咬住他的耳垂:“年轻人克制力真差还爱甩锅。” “你还招我……”林觉的手掌灼热的贴着陈最,他捧住陈最的后脑勺,在后颈处发泄吮吸出一个分明的痕迹。 陈最被亲到快腿软,性事带来的快感他无法拒绝。 “你是狗吗,还咬我。” 林觉转移阵地,含住陈最的唇瓣入侵进来:“就咬你,只咬你。” 陈最窃笑着,不老实的手把林觉的裤子拉链打开,灵活的手顺势握住弹出的性器,释放出那硬梆梆的一团。 “啊……”林觉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他更用力的吻着陈最以此发泄克制的爽度。 “嘘——纪霏他们还在外头呢。”陈最开始慢慢套弄大玩具。他的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此刻正流连于性器上的每一道褶皱,陈最的手法配合故意发出的呻吟声让林觉很不想马上释放出来。 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被看扁,可生理反应切切实实的告诉他,自己还是太嫩了。 林觉情不自禁开始啃着陈最的下巴,他还想要有更多的亲密接触。 “陈最……陈最……” 哼哼唧唧的林觉让陈最更沉溺,他突然松开手,林觉还没完全感受到空虚,更致死的快感侵袭过来。 性器被包裹在一个湿热柔软的内壁里,它在更激烈的跳动。 陈最蹲下身,含住了这根贪婪的器官。 显然,容纳的空间与尺寸不匹配,但陈最还是竭尽全力为他口着。 湿答答的液体从陈最殷红的唇边留出,在白皙的脸颊上泛出迷乱的光泽。 “——啊……我要射出来了…… ” 林觉不想把腥臭的体液射进陈最的嘴里,但陈最用力按住他的臀部,硬生生承接住了。 “舒服吗?”陈最的舌尖舔了舔嘴角,吞咽的喉结让林觉的心心疼了许久。 他没想到陈最愿意做到这一步。 陈最坐靠着小声喘息,下一秒林觉就抱住了自己,像是隐忍或是其他复杂的语气:“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么、怎样做的,以后都不用勉强自己。” “陈最,我很爱你。” “说什么胡话。”陈最环上他的腰,“我也爱你。” 二人就这样紧紧抱着平复着呼吸。好一会儿,林觉才意识到当下的现状—— “突然想到……”林觉放开陈最,打量着自己和陈最的衣服,“都脏了……” 好歹也是要出这道门的人。 “担心什么。”陈最朝林觉背后14点的方向努了努下巴,“那里不是可以洗澡吗。” 林觉愣住了,他跟着陈最就进来,都没看清房间的布局是什么样的。 “这几个睡觉的房间就这间有独立卫生间。”陈最歪头,狡黠一笑“所以,我任你摆布了。” 第17章 闭嘴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阳光偷偷溜进窗帘的缝隙打在陈最的裸背上。光洁的背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吻痕,肩胛骨在颤动,镀上隐约的光泽。房间内冷气很足,陈最几乎把整张脸都埋在被窝里,仅露出的半边侧脸随着平缓的呼吸声更显恬静。 醒来的时候,没有脖子上缠绕的耳机线和耗尽电量的ipod。陈最把床头的窗帘拉开,充分感受着温实的阳光,依山傍水的光线总是十分充足,即使睡眼惺忪被刺得更睁不开眼,陈最还是安静趴在窗边把脸朝向最充沛的方向,他像一朵孤零零的向日葵,始终追随太阳的光芒。 门缝掩开,有熟悉的味道飘进来。陈最猛地回头,看见穿着运动衫的林觉进来了。 “就猜到你醒了。”林觉一身就是晨跑回来的样子,他看着像小动物趴在窗边的陈最,凑了过去把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笑着说,“咖啡豆都磨好了,该起床了。” 陈最的发质硬硬的,还有点刺人,林觉不在意,蹭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他,还甚是满意的观赏着自己留在陈最身上的杰作。 陈最被他看得毛毛的,用被子裹住自己,瞪他:“还看!” “早看光了。”林觉洋洋得意,往前推进了一点,按住陈最的后脑勺又是一个深吻。 陈最捂住嘴:“没刷牙,不准亲。” “包袱还挺重。”林觉转而捏住他的脸,“快醒来吧。” “哟,老板起了。” 陈最才下楼,纪霏调笑的声音就传来,她极度做作的做了个“请”的姿势,让陈最坐到餐桌前,接着万文汶端着咖啡送到陈最面前,一整套流程有模有样,陈最也乐得配合。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口,皱眉:“凉了几分。” “好嘞。”纪霏朝着在厨房的李阗喊,“把开水拿来,滚沸冒泡的那种。” “你自个对嘴吧。”陈最假笑,捧着杯子慢慢喝完。 林觉趴在旁边嘀咕:“空腹喝咖啡不好,你这什么坏习惯。” 陈最继续贫:“空腹吃早餐不好,要垫点东西。” “我说你……”林觉拧紧鼻头,试图寻求旁人的援助,“纪霏姐,你怎么不当我正义的伙伴了。” 纪霏扫了一眼陈最,笑了:“说说别的,我马上是你正义的伙伴了。” “……?” 陈最打开手机就着吐槽视频吃早餐,纵然里面的人用着多么夸张的语调说着多么搞笑的话,他仍然岿然不动的、安静的品尝蓝山以及咀嚼食物。 林觉凑过头:“在看什么?” “电视剧,《痴男怨女对碰火花星2》。”陈最郑重其事的给林觉介绍剧情,以“我觉得第一部 更好看,这up主肯定没看过第一部。” 纪霏听到这片名就翻了个白眼,连万文汶也忍不住说:“没想到这剧还真有人看啊……” 只听见林觉说:“真的啊,那我要去看看……” “我说你们俩能别这么傻逼吗?”纪霏痛心疾首看到林觉被荼毒,她按住陈最的肩膀,认真的说:“咱们还是别一块行动了,你和林觉一起,我们仨一起。我不想被传染傻逼。” 陈最啪地一声把屏幕朝下,喝完杯子的最后一口,露出遗憾的表情:“哦,那真是太可惜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林觉都没跟纪霏他们几个提过这茬,这下反倒称心如意了。天河山的风景很好,还对着大海,山下就是人工浴场。无论上山下山都是极佳的选择。两个女生兴致勃勃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泳衣拉着害羞的李阗去坐下山的缆车。把空间完全留给了陈最和林觉。 目送了三人的离开,林觉用拳头捂住自己的嘴,展现出万分期待的少女样子:“咱们去哪?” 陈最双掌合十,早有打算:“他们下山,我们继续上山。” 再往上驱车就能看到一条瀑布,由于天河山并不太崎岖,这条瀑布甚是低调存在的背山之中。只有来到这里才能清楚的看到。 已是夏季,山顶的梨花树只剩光秃秃的枝丫,凋谢的花瓣都化作了润泽的肥料深埋土地。从踏入这里的伊始,林觉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 这里的停车场已经停了不少车辆,陈最拐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很不走运的位置。 说是不走运,是因为作为多年老司机,陈最竟然与突然出来的车辆正正相撞。 说是撞,也夸张了,无非是碰在一起有了亲密接触。 说是夸张,也没说错。 —— 对面这车,是一台欧陆。 陈最赶紧往后退了一点,林觉打开车门:“我下去看看——” “该赔多少钱啊……”自认倒霉的陈最迅速在心里谋算,欧陆的驾驶座逆着光,看不清车主,不晓得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往后退了一点,透过前窗,车牌才展现出来。电光火石,陈最瞬间遏制唉声叹气。就像被匕首扼住喉咙、被猎枪顶住后背、被银针刺穿脑髓。要不是已经停车熄火,冰冷僵硬的四肢会让这车失去控制吧。 林觉已经敲响欧陆的车窗:“不好意思……” 陈最的指甲几乎嵌进方向盘的皮套。 “——我下来看看。” 是女人的声音,柔和、镇定,是很悦耳的声线。 白色的车门打开了,淡淡的檀香味传出,和林觉方才闻到又一时想不起来的那股味道不谋而合。 女人拿着坠了铃铛的手机扶着车门边沿下车。铃铛顺着边沿敲击在硬体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就跟她的声音一般动听。 “不好意思,你人没受伤吧。” 女人摇摇头,取下了墨镜,把整张脸展现了出来。 即使素面朝天也掩盖不住姣好的五官,始终都是绝佳的气质。 即使陈最没有下车,他也清清楚楚的明白这个女人是个多么完美的存在。 “我没事,你们撞到哪里了吗?”女人弯下身看了眼两边车头的情况,“是我开急了,没注意视野盲区。不好意思。” 本以为会有一场或大或小的争吵,林觉都愣住了:“不是……” “我这边没有大碍。”女人微微一笑,又低头看了眼陈最的车牌。 阳光耀眼得厉害,不远处的瀑布有潺潺水声。 眼睛和耳朵都被剥夺了。 女人手机上挂着的铃铛随着她的步伐一动一动,像一次又一次猛地撞击陈最的心房。在林觉不解的目光下,陈最的耳边清楚扬起敲击的声音。 “是……陈最吗?” 呵。 陈最再清楚不过,此时此刻,自己的这张脸有多丑陋。他摇下车窗,那颗铃铛就像催眠器垂在眼前。 “真的是你,好久不见。”女人瞥见陈最后颈上的吻痕,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林觉,“是和恋人一起……” 陈最沉默不语,女人了然一笑:“你也是来天河寺的吗?” “今天,是我和黎曜结婚周年纪念日。”白皙的脸上是化不开的眷恋,她摇晃了一下手机,笑得温柔,“这个铃铛还是我们确认关系后,他带我来这里求的。” “……闭嘴。” “闭嘴……”陈最咬着后槽牙,颤栗的下巴崩得快要溃碎,“闭嘴,阮清河。” 第18章 如果 “哟,昨儿被带回去了,对方大方吗?” “得,都在这儿。” “不错嘛,劳力士金表!” “俗不俗?” “你就卖弄吧,还说这些……” 休息室的电视放着百无聊赖的新闻,大伙儿休暇的片刻都凑在一起聊天扯淡,或者吹嘘拍马。 长长的沙发上躺着横七竖八的人,比起闲聊,这里的人选择做着自己的事。 这个月赚了多少呢…… 陈最划着手机里的记账软件,一笔笔对着。他嫌衬衫的领带勒得慌,随手松开了紧度。他专心沉浸在“理财”的快感里,周围的人身越来越大,与之相对,门的外头也是喧嚣嘈杂。 这里是“lucid dream”——清醒梦境酒吧。 陈最,性别男,是这里的“员工”。 这间休息室里,没有艳丽的美女,每个人都是具有男性特征的正宗男人——即使某些人看不出男性特征。 大家都穿着统一规整的职业装——白衬衫、西裤和皮鞋,还系上或骚包或沉稳花色品种的领带。角落里还有与私客通话时发出的娇嗔声,撒娇问着电话那头的人什么时候再来光顾自己。 “叮——”,陈最的手机上屏突然推来新消息。 ——小陈陈,什么时候再来我家,上回你叫得很销魂,我可想死你了! 陈最翻开掩盖在长袖之下的右手手腕,上面是清晰的一圈红印。他嘴角抽动,斟酌着怎么拒绝对方。 这位恩客有怪癖,家里是成打成打的蜡油和手铐,铁质的那种。最爱把人拷在床头,然后——用着软塌塌的下体粗鲁的撞着陈最,还满嘴都是“爽不爽,强不强”的屁话。 没错,他不举。射出来的东西比尿液还淅沥。 这些陈最都可以忍受,他还可以在床上演戏。但对方太过小气,加了特殊服务的价格他不满意。 这个月的数还差点。陈最没气力把钱用在买任何奢侈品上,他的手和脖子上都是光秃秃的,没有一点装饰物。但他这张脸还挺合格,加上比其他人略高挑的身材,生意还算兴隆。最重要的是,他勤奋。 还没到交班的时间,休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领班站在门口叫唤:“来活了——” “啊……我都困死了……”已是晚上2点,电视上的节目都变成了深夜档,夜场都是年轻人,甚至还有未成年,小年轻们叫唤着累了,小声嘀咕着。 “都做这一行了还有什么抱怨的!”领班招着手,加大了声量,“有大客户来了!偷着乐吧兔崽子!” 果真是大客户,算上陈最,六、七个人被带到二楼的包厢里。清醒梦境在本市是有名的消费高,连一楼大厅的门槛费都是一骑绝尘。这也是陈最一不挪窝的唯一原因。 陈最在队伍的中间,大家被领班带进了场子里最大的包厢。 推开门就是浓烈的烟味,偌大的玻璃桌上摆满了一打一打五花八门的酒。在来的路上领班就特意说了句“都给我表现好点啊!”。 这架势,颇有点赶赴就义的味。 “都快进来!” 里面大约有四、五个男人,灯光昏暗,陈最只能看出年龄也不是很大。他们也抽烟,但烟味并不如普通香烟那样呛鼻。 “各位老板,久等了。”领班笑呵呵的让mb一排站好,挂着笑脸让服务员把酒满上,“吃好喝好玩好!” 陈最保持着职业素养,始终微微低着头。说白了,他们不过就是商品,任人挑选。 “不错啊,赵领班,你们这里果然素质都挺高。不枉费今儿个带黎总来,没给我丢面啊。” 陈最早就习惯被打量挑选的眼神,当了婊子就不需要立牌坊,什么人做什么事,这就是世道。 来gay bar的人大多分为两种,一是性向所致,一是兴趣使然。 显然,在座的客人属于后者。 “老板们,那我们开始吧?有什么吩咐?” 就算对着好几个新鲜可口的少年,沙发上的人始终没有上手的意思,持续扫视直白的要命,非要把对面这些同一性别但从事“特殊职业”的男性玩味一番。 他们坐在沙发上,是在台阶之上。陈最这边站在低地。谁是上位者一目了然。要不是领班打破局面,年轻的mb们都是窘得发态。 “……嗯,看看哪个合眼缘。”请客的人给周围的人招呼,陈最低着头僵硬了,其他人都不敢他偷偷往上抬了一点,就看见一直说话的男人特意给他的旁坐说了一句:“黎总,您先挑?” “不了。”那男人的声线在幽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低沉,他带着笑意,“王总,你们随心就好,不用特意招呼我。” “那哪能啊!您可是贵客!” 有人抽着烟大笑:“王总,这您就不懂了吧,咱黎总洁身自好,不好这口!您这算盘打错了!” “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大笑,气氛更僵硬了。圆形射灯转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陈最趁着灯光扫射的时机,又偷偷瞟了一眼老板们的位置。 “大家说笑了,玩的开心就好。”姓“黎”的男人风度甚好,没有一丝羞恼,只是他噙着笑,依然没有半点顺着叫“王总”的男人话做下去。 “唉!看来是黎总没上头,是我扫兴了!” 王总在众目睽睽下猛地起身,他向领班招手,指着填满桌上的酒瓶:“全开了。” “好的!”收到指令的领班眼神都泛出了光,被晾了这么久,刚才一直给这群兔崽子打眼色,竟然每一个人敢主动出来!不知道抓住机会!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既然他们能来这里,无论美男美女一凑上前,他们只会用下半身那块肉来考虑接下来该做什么事! 领班皮笑肉不笑的把头转向mb们:“愣着干嘛?快过来给老板倒酒啊!”,这群少年郎忙不迭卑躬屈膝的走上前。 “等等。年纪轻轻,身体应该都挺好。”王总把手在半空中按了按,指着陈最他们,“你们这里谁最能喝?” 领班来劲了:“哎呦,王总说什么话,咱们家小孩都是专业的,都能喝都能喝!” “是吗?”同行的人调笑着,“一群跟弱鸡似的,还有几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真都能喝?” “真能喝!老板们就爱开玩笑,这不是都要试试才知道吗?!”领班拿着酒瓶再给座上客倒满一轮,“随便哪个都成!老板们随便选!” 响亮一声,王总把酒杯扳在桌面:“不成,我喜欢主动的。” 说着,他从桌下拿出一个箱子,“咣”得一声摔到地上,外力让箱子膨开,露出白花花的钞票。 “王总大手笔啊……” “戴着箱子起这作用呢。黎总,还是你面子大啊……” 此起彼伏的调侃声充斥了整个房间,而其余人的目光都被它占据了。 “这……”领班瞟了一眼地上的箱子,舔了舔嘴唇大有自己上的架势,“王总,您这是……” “谁能把黎总和我喝开心了,这箱子钱都归谁!”王总再点燃了根烟,笑脸盈盈,“不过,这规矩要我来定,黎总,没意见吧?” 陈最听着姓“黎”的男人说得仅有几句话都是回答王总的问题,他还是一如刚才,保持了良好的涵养,不咸不淡:“王总自便。” “那……” 说着,王总把面前的好几种酒倒混在杯子里,并不是调酒的路数,而是随心所欲,得心应手。 液体恍恍混合在一起,直到快到杯沿,王总从裤袋里掏出别的东西,他把一颗小小的药片作为压轴丢了进去,用指尖敲击杯身,望着这群mb:“谁先?” 大家虽然年轻,但知道轻重。那箱子究竟有多少钱?这杯酒喝下去会怎么样? “王总……这酒怕不是不合时宜我们店里的规矩,要不咱再开新的?” “赵领班,看来我要收回我刚才说得话了。”王总一行人看着这群人的唯唯诺诺揶揄道,“好好的赚钱机会抓不住,活该一辈子在这里被男人干!” “我喝。” 众人的嘲讽不绝于耳,陈最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下抓起那杯混酒就往嘴里灌了下去。 他一直在看地上的箱子,即使那钱不多,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不过是一杯酒而已。 “好好好!” “再来再来!” 王总一行人更起劲了,除了姓“黎”的男人都参与了进来。其他mb看到陈最的举止,也按耐不住,纷纷上了前。 妈的,胃里真恶心,只有自己这杯最后加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陈最喝得猛,他强颜欢笑继续猛灌,老板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很快就热络了起来。 王总的眼色都变了:“长得不错,又能喝,有胆,叫什么?” 陈最半跪在地上,掐着虎口回答道:“王总,我叫……陈……陈最。” 他已然有些口齿不清,王总“啊?什么?哪个‘最’”了一声,陈最大着舌头:“最就是……上头是‘旦’……下面‘取’那个字啊!” “啊?什么字?” “他说他叫陈最,最好的最。” 浑浑噩噩的,陈最牢牢扶着桌沿,印出存在感稀薄的指纹。他好像又听到那个姓“黎”的男人说话了,可王总不是问他诶。 陈最被王总拉到了面前,姓“黎”的男人就在他眼前了,这么近的距离,他不想看清都不行了。 “噢,陈最,看黎总看着挺专注啊,挺帅吧?不过可惜了,他不好你们这一口。”王总把冰冷的酒瓶压在陈最的脸上,“喝!你还能喝!我给你加钱!” “嗯……” 眼前的人影叠在一起,陈最接过酒瓶就要往嘴里灌。 咦,怎么没了?喝完了? 嘴里没有送来酒,瓶子的底部被什么力量扯住了,陈最灌酒的动作停顿了,他皱了皱眉,加大了虚浮的力量。 又被扯了回去。 “你不能再喝了。” 酒瓶彻底被抽走,少顷,陈最听见姓“黎”的男人主动说话了:“王总,今天玩的很尽心,合同书明天就签了吧。” 第19章 蓝山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陈最!陈最……怎么了!” 接踵而来的外界声将陈最从白茫茫的回忆里拉回现实。肩膀上的外力来自林觉,他按着自己的肩头,焦心慌张。 此时此刻,自己的脸在他眼中是什么样呢? 很庆幸,这世间没有电视剧里读心术的存在。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愿为人道,直到躺在棺材。 直射的太阳光线好像减弱了一点,陈最把遮光板翻上,拂去林觉的手,转身对着阮清河。 真奇怪,这女人为什么会有焦急的表情,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对着自己摆出这幅关心的样子! 陈最想张口之时,干涩的喉咙发出的第一声就如同生病的乌鸦声那样暗哑。 “你……还好吗?陈最?”阮清河把纤细洁白的手攀在车窗上,脸凑近了过来,“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中暑了?” 额上附上一只大手,林觉试着陈最的体温,又握住他的手。 “手抖得这么厉害?还出冷汗了!”林觉推开车门,“换位置,我来开。” 陈最都不清楚自己是怎样解开安全带下车再到后座上的,但他记得阮清河搀住了他。 “小姐,不好意思,你车的修理费,我会负责。”林觉关上后座的门,满脸歉意,“本来是应该当场解决的事情,但我爱人不舒服,我们只能先走了。” 林觉把号码打在手机屏幕上给阮清河看:“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该赔多少就赔多少。” 阮清河摇摇头:“不用了,你赶紧送陈最去医院要紧。” “……那好吧。”林觉压下心中的疑惑,回头瞧了一眼躺在后座的陈最踩下了油门。 暴雨如注,陈最只能自认倒霉。他今天能早点下班,特意来便利店买点东西。天公不作美,看着雨势,好半天也不会停了。 熙来攘往的街面上,除了打上雨刮器的车辆,行人们都纷纷往室内躲起了雨。红绿灯在雨帘里朦胧不清,细溅的雨滴飞到陈最的脚踝,竟然还有一丝薄薄的凉感。他回头看着便利店里所剩无几的雨伞,踌躇了片刻还是决定站在原地等着雨停。 身旁的人愈来愈少了,招揽生意的出租车也越来越少了。但这雨仍不见小。时至这座城市的梅雨季节,生活在临海的南方城市,到这六七月,冲刷片刻的酷暑难消便要靠这雨了。 风伴随着雨而来,惚惚的低声吹散着衣角。这里是繁华的城市之路,到处都是钢筋水泥、高楼大厦,在书上学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待放的玉兰花的清香”倒是只闻到了树梢上的玉兰香。 “快给老子停雨啊——” 陈最倚靠着墙面,无能狂怒的喊了一声,很快就被雨声掩盖。 “……陈最?” 有人叫我?谁在叫我? 抠着指甲的陈最停下无所事事的动作,顶在脑袋顶的背包失去重心掉落在地。陈最正要弯腰,有人已经先捡起。 “你在这里躲雨?没带伞?” 穿着休闲装的男人,提着泛旧的黄纸袋,把背包递了过来。 陈最像个愣头青,连手都停在半途,他这辈子讲话都没这么口吃过。 “黎、黎……黎先生。” 黎曜含着笑:“ ‘先生’就不必了,叫我黎曜就行。” “那怎么能……我这样的人……”陈最不自然的咳了几声,想起来了什么,“王总那次……还没谢谢……” 黎曜:“这不就谢过了?” “额……” 糟了,脸上好像在发烫,话说得更不顺溜了。陈最还是把背包顶在头上,这样黎曜就不能看到这张逐渐变红的脸了。 陈最把头埋在背包之下:“下这么大的雨,黎先生怎么出来了……” 黎曜答:“我就住这栋楼,下来买点东西。” “哦……是这样。”陈最抓着背包的手越来越用力,黎曜奇怪的看着他:“现在不好打车了,你不会准备这样顶着包就冲回去吧?” “……不是的,我准备在这里等雨停。” 陈最听见黎曜扑哧笑了一声,“那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了。”黎曜说,“要是不介意,去我家避雨?” 门开启的一瞬间,一股香味就溜进陈最的鼻腔。 偏灰的精致装潢,白织灯又亮又柔和。播放着新闻的电视机,鱼缸里咕嘟咕嘟冒着氧气气泡,还有进门即入眼的白色流理台上机器做着精细工作的奇怪声。 “拖鞋在这,进来吧。”黎曜把拿在手里的纸袋放在流理台面,走到冰箱前,“喝什么?牛奶还是果汁?” “都可以。”陈最小心翼翼的踏上第一块瓷砖,回身蹲下把自己的鞋摆整齐。 黎曜拿来一杯鲜牛奶:“坐吧,别拘束。我看这雨还要下一会。” “好的,谢谢黎先生。”陈最接过,慢慢拧开啜了一口。 黎曜又往流理台去了,他走到那台发出奇怪声的机器前,再过来的时候端着冒着热气的挂耳杯。 陈最隐约闻得出那是咖啡的味道。 原来他在磨咖啡豆啊,那他一直提着的纸袋里就是也是咖啡豆吧。 陈最正襟危坐在一看就很贵的沙发的边上,黎曜也坐了过来,陈最又往旁边挪了一点。 “不用坐那么边上。”黎曜抿了一口咖啡,拿起遥控器换台,“我不是个看起来不好相处的人吧。” “没有没有!”陈最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陈最像是证明所言非虚,又往回坐过来了一点。 黎曜低笑道:“我开玩笑的。” “啊?” “你这人还挺有趣。”黎曜晃着遥控器,望着陈最,“那天晚上喝酒的时候,没见你这么不好意思。” “我……”陈最尴尬的笑了一下,“为了赚钱,不好意思也好意思了。” “那也太过了吧,你不怕钱没赚到,身体就没了?”黎曜说,“那个王总最后丢的什么药片,你知道吗?” 陈最答:“总不会是毒药和毒品,左不过王总就是要看有人失态的样子。” 黎曜微怔,无奈一笑:“你啊,不是做这一行的料。” 陈最配合着笑,黎曜杯子里的香味更浓了。陈最问:“那个……黎先生,你喝的是什么咖啡,好香。” “你说这个?”黎曜举了举杯子,“是蓝山,我最爱喝的品种。” 第20章 河川 滴、滴、滴…… 陈最对于这个味道已经再熟悉不过,他无数次想过在这味道的包裹下,从夜晚到白天,睁开眼,他是黎曜看到的第一个人。 而从来没有过。 裹藏在白色胶带下的针头束缚着左手,抬开眼皮,陈最的眼神清醒得可怕。 这场梦,他不想醒来。 “你醒了?”林觉的声音从右手侧传来,他轻轻抚摸住陈最的双颊,“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陈最不动声色的撇过脸,勉强展开笑容:“我没事。” 手与脸之间有了间隔,林觉微微愣住,陈最半侧着身体的姿势无异展示出了语言。 他不想和自己有如此亲密的举动。 林觉装着不在意,顺手帮陈最捻了捻挪动的被子:“嗯……打完这瓶葡萄糖就好了。” “那个……”林觉也不知自己为何问得如此犹豫,“你的额头上,怎么会有一道疤?” 陈最下意识就附上伤疤的位置:“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我想知道。”林觉突然加大声量,“陈最,告诉我。” “不小心撞的,我是疤痕体质,一直没消掉。”陈最干笑一声,“怎么了,就嫌弃我了?” 林觉紧紧撺紧他的右手:“不是!” “我刚才一直有个错觉。”林觉摩挲着陈最的指节,“你一醒来,就和我说分手。” 陈最感觉心被揪住,他稍稍挪动起来,扬起林觉的脑袋,闭上眼睛吻住了他:“那我宁愿不要醒来。” 盛夏的蝉鸣声更喧嚣了,店门外的大树下是它们最佳的栖息地。虽然放了暑假,a大有留校备考兼职的学生,咖啡店清闲之余,每天还是有可观的订单。 篮球队也保持着隔三差五的训练,陈最依旧在训练时间送着饮料。校园内空敞了不少,小电驴开得更畅快了,陈最加足马力,任凭轰轰的鼓动,好不快活。 天气太炎热,训练场换到了室内。林觉的队友们都很眼熟陈最了,虽然他们两个没有公开恋爱关系,但林觉赤裸裸的占有欲加别具一格的眼神,很容易就引起旁人的注意。 “小陈老板,又看见你了。” 中场休息的大学生们围坐着,对和林觉一起走来的陈最笑嘻嘻:“放假了都来给我们送东西,辛苦你了呀。” “应该的。”陈最也没有之前那样不自在了,“要赚钱嘛。” 林觉插嘴:“才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哦!那还有什么原因?” “喝完了继续训练!”乔静雨拿着板子轮流拍在他们的脑袋,“闲得慌就去太阳底下站着,别待在凉快地浪费占地面积。” “小乔经理你凶死了,没看见我们在调侃觉哥吗!”一群人振振有词,“此时不带更待何时!” 陈最听着乔静雨和队员们的打闹忍俊不禁,用手肘碰了碰在喝水的林觉:“喂,你在你们队里风评这么差啊,逮着机会开涮。” “……什么叫‘喂’!你别想和我撇清关系啊。”林觉不满的嘟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咱们俩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陈最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手却不老实,偷偷戳了一下林觉的侧腰,这是他的敏感点之一。陈最在床上试过,只要在林觉快要射的时候,自己掐住他的侧腰,保证会听到性感的低吼声。 “别闹!” 林觉“花容失色”,一下变得低眉顺眼,讨好般低语:“乖一点,回去了再给你厉害的好不好。” 陈最无辜道:“你在说什么啊?我看你衣服这里沾了脏东西,给你拍开。” 林觉眯起眼睛:“不可能,我衣服上只可能沾上你的东西,那可一点都不脏。” “……”陈最遭遇滑铁卢,他好似想到了不宜场景,忙半掩住脸,以沉默代替败北。 林觉抛起篮球表示胜利的喜悦,他把矿泉水瓶掷进垃圾桶,小跑回到场中。 * 黎川会利用假期时间赚外快。他和图书馆的老师关系很好,这已经是他第三年在图书馆兼职,在这里既能赚钱还能学习,对于他这样的穷学生来说,是两全其美的清闲美差。 夏天的夜晚到得格外晚,路灯下都堆起了小尘埃,小虫子萦绕着光,对光的渴求似乎是每个生物的本能。 傍晚时分,图书馆闭馆,黎川回宿舍放书本。他的脚程很快,因为他还要赶着晚上的打工。 还有一年,还有一年就能出来正式工作了。家里的负担会小很多吧。 这样想着,黎川又加快了步伐。 这个点,往往宿舍楼的前坪都是寂静少人的。 只是,今天不一样。 白色在黑色里分外显眼,尤其是作为一辆豪车的车身,骤然出现在大学校园,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这里怎么会停了一辆车? 黎川走进,他忙着,虽然这台欧陆很贵,车旁边的女人也很好看,但他就算有闲心也没有闲时间来凑热闹。 路过的人不由都伫足,指指点点了一会就走了。黎川看了一眼手表,改成小跑。 “……黎川?” 与那女人擦身而过之际,黎川以为出现了幻觉。 他年纪轻轻,四肢健全,器官完好无损,不会听力出现毛病了吧? “黎川?” 女人以为黎川没有听到,又重复了一声:“你是不是黎川?” 原来没有听错? 黎川回过头,一脸不解:“你是?” 女人亮晶晶的眼眸里充满了惊喜:“真是你,太好了。” 黎川更困惑了,他可不知道还有开着欧陆的人认识自己,还是这样“众里寻人千百度”如愿以偿的表情。 “……你是?” 女人的举止优雅,她撩起鬓间被风吹散的发丝,朝黎川温柔的说:“初次见面,我是阮清河。” 黎川有一瞬间的恍神,而后他皱起眉:“你搞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不会,我去过你家了,洛梨阿姨,也就是你母亲说你在学校。”阮清河笑着打开了车门,“先上车吧,我想我们的聊天需要一段时间。” 黎川不客气的拒绝:“抱歉,虽然你知道我妈的名字,但我不清楚你是哪位,而且待会我就要去打工,实在没有时间闲聊。” “不要紧,我正好送你过去。”阮清河应付自如,她的声线甚至夹杂着微许的蛊惑,“只是,我要和你谈的这件事,对于一次打工而言,重要得多。” 黎川没想到交谈的地点是在他家。 回程的时间并不短,要经过几个区,车水马龙的城市闪烁在霓虹灯下,阮清河开得平缓。 “抱歉,我有段时间没回国了,不太熟悉路。”阮清河感慨,“这里变化真快啊。” 这女人虽然奇怪但似乎没有恶意,黎川迟疑了片刻还是“嗯”了一声以表示接话。 “你今年上大三,二十几岁了?” 黎川还算友好的态度让阮清河拉开话匣子,她把电台声调小,等着黎川的回答。 “马上大四了,二十岁。” “嗯……”阮清河点点头,抬手把储物空间里的塑料袋递给黎川。 尽管车内昏暗,但黎川一眼就看出来袋子里但东西是什么。 阮清河笑着说:“去你家的时候看到你母亲的药快吃完了,路过药房就买了点。不过可惜只能买到非处方药。” 塑料袋在手里捏出声响,黎川微愣住几秒,不好意思的摸着头:“阮小姐,谢谢,多少钱?” “不用这么生疏。”阮清河直视前方,“这都不算什么。” “妈,我回来了。” 黎川打开门,给阮清河拿出拖鞋。 “小黎,今天有个人来找你,我要她去了学校。”洛梨的身子骨还是没什么气力,她坐在沙发上,“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吧?” “妈,您说什么呢。”黎川无奈道,把阮清河引过来,“这是阮小姐,她看到家里的药快没了,特意给您买了。” “那怎么好意思。”看到阮清河的再访,洛梨忙起身不住的交待黎川,“快把钱给人家。” 阮清河制止了要去泡茶的洛梨,她把洛梨按回沙发,半跪着说:“洛姨,不用的。” 洛梨低着头不解道:“阮小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姓?” “我有事情和您说。”阮清河偏头看着黎川,“还有黎川。” 发黄的墙面上,老派的时钟嘀嘀嗒嗒,一分一秒从镀刻中过了。迎着母子俩困惑的表情,阮清河还是半跪的姿势,她的双手都附上洛梨粗糙的手背:“洛姨,您还记得黎柏扬吗?” 第21章 选择 “洛姨,您还记得黎柏扬吗?” 黎川从未在母亲的脸上看见这种表情。巴掌般大的脸,高高的颧骨支撑着几乎无肉的脸颊,凹陷处的眼窝布满了斑纹,下眼睑的乌青更平添苍老。在这二十年的记忆里,这个瘦弱的女人独自抚养着自己,再苦再累,她也没在儿子面前展露出这样的表情。 洛梨不可思议的望着阮清河,那双光滑白皙的手属于它的主人,一看便是养尊处优惯了,它这样轻轻覆盖上自己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还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劲力。 “……你是谁。”洛梨抽开手,坐立难安,“你要做什么。” “妈……” 洛梨的反常令黎川心头泛起怪异,即使他没听清阮清河说出的名字,但姓氏他不可能捕捉不到。 洛梨单薄的肩头浮现了轻微的耸动,黎川冲上前把她搂住。他不是迟钝木纳的人,何况从小家庭成员的缺失让他比同龄人更敏锐。 小时候还会期盼着的答案,长到成人,早就是结痂的伤口。 如果没有人揭开,总有一天会完全愈合。 依偎在一起的母子俩让阮清河悲悯同情,她敛下眼皮:“洛梨姨,黎伯伯托我来找你……” “还有……黎川。”阮清河放缓语气,一字一句都是慢速,“他很挂念你们母子俩。” “你说什么!” 黎川搂紧洛梨,几乎是暴怒:“你在说什么?!” “他……他还好吗?” 难以置信,黎川从母亲细弱的声音中竟然听到了不可名状的情愫,抽泣过后的脸部是干燥的,洛梨抹开泪痕,带着微颤的手又抓住阮清河:“告诉我。” “黎叔叔身体前几年还算硬朗……只是……”阮清河没了之前的从容,她皱紧眉头,殷红的嘴唇彷佛失去血色,“只是……只是……” 洛梨追问:“只是什么!快告诉我!” 阮清河的应答很惨淡:“……只是,黎曜过世之后,黎伯伯受了太大刺激,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咳……黎曜……黎曜?!”洛梨猛地咳嗽不止,“你是说柏扬的儿子?黎曜那孩子?!” 收进眼底的阮清河的样子,让洛梨和黎川确定她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人。如若不然,眼眸里为何会倏地含满了水光。 “阮小姐……你是……”洛梨抚着胸口,“你和黎曜是……” “我们结婚了。”阮清河把无名指上的婚戒展示给他俩看,“我和黎曜是夫妻。” 来不及全部听懂两个女人间的对话,黎川还没收住失落的魂魄,母亲突然就按住自己的膝盖骨,下一刻,黎川便听见洛梨的苦笑声:“阮小姐,柏扬托你来找我们母子的缘由,就直说吧。” “嗯……”阮清河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把目光转视着黎川,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黎伯伯……要我把黎川接回黎家。” “什么?!”黎川猛地站起,俯视的角度望着还半蹲在地上的阮清河。他瞪圆了眼,下巴在颤抖,后槽牙紧紧咬着,颀长的肉身被僵硬重塞。 “黎川,你是黎伯伯的亲生骨肉,黎曜是你同父异母的大哥。”阮清河慢慢站直了,“虽然他已经过世,但我依然是你的嫂嫂。” “呵,我长这么大,现在凭空出来了一个爸爸和过世的大哥。”黎川冷笑,“要不是多亏我这位英年早逝的大哥,我这个素未谋面的爸爸怕是也不会想起我。” “小川!别乱说。”洛梨不忍苛责,到底黎川要面对以上突如其来的真相是莫大的伤害,但黎川言辞之中尽是愤怒和讥讽,这对于在场的人而言,何尝不也是另一种伤害。 黎川扯开喉咙:“我说错了吗!这难道不是事实?难道要我对那个从未对我尽过一点责任的男人卑躬屈膝?!” “唉……”洛梨悲凉的叹了一口气,她嗫嚅着嘴唇,但终究说不出话来。 “阮清河,你走吧。”黎川沉着声音,“我不会跟你去什么黎家。” “黎川,你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但我很真诚的告诉你,你现在做出的选择会改变你接下来的命运。”阮清河不惧黎川的低气压,她直视着黎川的眼睛,“你终究是黎曜的弟弟,我希望你今后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辛苦……” 黎川的心口在滴血,他的感受、他的尊严,在这些人眼里一文不值。和风细雨的阮清河在此时的他眼中无非是逼其直视现实的暴风雨,他粗暴的打断:“滚!不要你管!不关你的事!” “你以为你是谁,你根本就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黎川不堪再听到阮清河的任何声音,他把阮清河推向大门口,在砰地要关上门的那一瞬间,阮清河扒开一丝缝隙。 “黎川,你做出的这个选择不仅仅会影响你自己。”阮清河的声音和力气都是出乎意料的大,“对你的母亲,同样如此。” 第22章 不认识 大火星西行,天气转凉,农历七月份天气从最热开始降温,但却是一年中第二热月份,所以流火的八月依然是酷热难耐。 寝室走廊上晾着七零八落的衣服,风拂过,淌着水的地面在烈日下立马就挥发水分,只撩出洗衣液的清香。门内是键盘敲打的声音,但不是急促乱章的,而是有序沉静的。 “这家……这家也可以……” “……嗯……” “阿川,你觉得这家怎么样?” “……嗯……” 黎川看似专注的盯着电脑屏,答的话都是词不达意。林觉晃着手在他眼前闪动,硬是好几秒才把黎川从走神儿里拉出来。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林觉斜着眼,“你不是一直特关心找下学年实习公司的事吗,这几家都不满意?” “不是……”黎川根本无心筹划着这些,他烦闷的把笔记本盖上,“对不起阿觉,我现在没心思看这些。” “到底出什么事了?”林觉困惑道,“这几天咱们宿舍小分队四排喊你都看你在线过,你是不是又多加了一份打工?身体吃不消了?” 黎川揉着眉心:“确实吃不消,但不是因为打工。” “给我说说呗,还瞒着我啊。”林觉撑着脸,“我今天特意来学校陪你看公司投简历,连陈最的店都还没去呢。我这么够义气,你还不如实相告?” 黎川无奈道:“好好一句话里非要掺和着陈最,我都没想到谈个恋爱你能黏糊到这个程度。” 林觉见缝插针:“那可不,我和陈最好着呢,你不知道他多爱我。” “得得得,要不说您的?”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林觉正色,“你说,我听着。” 黎川思忖了片刻,失笑道:“阿觉,我亲生爸爸前几天来找我了。” “……你说什么?!”林觉瞪圆了眼,“你见到他了吗?是谁?” “准确来讲,是托了一个女人来找我,我还没见到他。” “女人?” “你相信有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现实故事吗?”黎川说,“没想到会发生在我身上,那个抛弃我和我妈二十多年的男人叫黎柏扬,我在网上查过,他是一家房产公司的老板。” “怎么会这样?”林觉拍案而起,“他为什么会抛弃你和洛梨阿姨?他知不知道你们孤儿寡母这么多年受了多少苦?” 黎川苦笑:“你应该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来认我。” “……为什么?” “因为他的儿子死了,所以才想到我这个私生子。”黎川残忍的说,“他把我当成那个人的替代品。” 林觉一时无法发哽,他和黎川是发小,他对黎川的家事也是知根知底。在黎川很小的时候,要工作的洛梨无暇顾及他,都是林觉的爸妈把黎川接来家里一同照顾。求学生涯他们都是一个学校,考上a大还是同一个寝室。他们不是亲兄弟,确比亲兄弟更要好。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林觉也揉上眉心,“洛梨阿姨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我妈真傻,这么多年她都忘不了那个狼心狗肺的渣男。”黎川冷笑,“我是绝对不会回那什么黎家的,除非那个男人跪在我妈面前。” 黎川一字一顿:“我、恨、他。” * 陈最还想着今天林觉没黏过来还有些不习惯,一出电梯果不其然又看到了那条大狼狗。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陈最按下指纹,“我还以为你今天有事。” 林觉一把扑着陈最,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吸气:“我也才到。陪黎川散了会心。” 陈最打开灯:“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你都不问问我们聊了些什么吗?”林觉喷出的热气闹得陈最痒痒的,“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这我也要过问啊?”陈最大力揉搓林觉的头发,“狗毛都乱咯。” “啊啊啊……我不管,你快点问我!”林觉耍赖般开始啜着陈最的颈脖,“不然我就在这里大闹天宫。” 陈最挪着步子躺坐在沙发上,任由林觉半压在自己身上:“怎么不只委屈还撒泼上了?” “哼哼……”林觉好像按压不住,动作逐渐变了味,原本还是轻吻,已经朝吮吸的方向转去,“你好香好甜……老婆。” “嗯……又犯病了是不是?你这叫男人‘老婆’的毛病还能不能改了。”陈最被亲得很舒服,不由将头部后仰。他的上衣也随着缠弄,连锁骨都完整的露出来,给了林觉更多品尝的空间。陈最快意乱情迷,他掐住沙发,喃喃自语,“我不想被你当成女人,我讨厌这个称呼。” “——”林觉的动作骤然停止,他抵着陈最的额头,一双深邃的黑瞳直白又清醒的:“我没有把你当女人,你只是你,我只爱陈最。” 陈最眼神迷离:“你会永远爱我?” “我会。”林觉吻着他翘立的鼻尖,“我保证。” “嘿嘿……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陈最想抱住深海里最后一块木板般用力环住林觉,“抱我去洗澡。” 林觉狠狠咬住陈最的耳朵,把他横抱进浴室。 热水喷涌而至,陈最浸泡在水中,白皙的肌肤渗出性感的红色,犹如被情欲侵蚀的颜色。 陈最家的浴缸足够容纳两个成年人的体格,林觉跨坐在陈最的两腿外侧,任由雨帘冲刷这只有二人的雾气朦朦的空间。 “看着我,陈最,看着我。”林觉按住陈最的后脑,凶狠的撬开湿润的嘴唇,“不要闭眼。” 眼皮上铺满了水滴,恍惚间,陈最半睁开眼,他被亲吻得快要窒息,伸出舌头与林觉的搅动,两片唇瓣分开的时候扯出断不开的拉丝。 “啊—— ”陈最倏地拧紧脸,“别……后面……脏……” 后穴凉凉的的触感是林觉插入的指节,他抠着一点沐浴露顺着水流毫不留情的闯进密闭的甬道。 “不脏不脏……”林觉吻着陈最的脸庞,“你哪里都不脏。” “好涨……” 流动着的液体让润滑工作事半功倍,林觉再伸进去了一指。 “痛……痛……”陈最飙出泪,“后面痛……” “不痛不痛。”林觉缓慢轻柔的在甬道里移动,疯狂收缩着的内壁牢牢吸附着他的两指,“我怎么舍得。” 陈最低笑:“你真好……” 备受鼓舞的林觉感受着陈最的身体,性器示威般抵着陈最的大腿。陈最的性器早也挺起,看到肿胀的小可爱孤独的翘起,林觉忍俊不禁。 “笑什么……”陈最嘟囔,“我也有……不就是没你的大……” “笑你可爱。”林觉退出两指,捣蛋似的逗弄着那根,“连这里都可爱。” “不过……”林觉含住陈最左胸口的那颗红痣,“最可爱还是这里。” 陈最羞愤道:“不准说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小孩子似的。”林觉勾起嘴角,把陈最的双腿牢牢缠住自己的腰部,“我的最可爱好不好?” 说着,他猛地挺声,将硕大的性器整根没入陈最的后穴,囊袋随着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在水中贴着臀缝啪啪作响。 “——太深了,啊……”陈最攀扶在林觉的肩头喘息,“要被你撞烂了……” 水中会增加阻力,但未影响林觉分毫的发力,他狠狠抽操数几十下,两人同时射了出来。 水温渐凉,湿漉漉的陈最被裹上浴巾抱离浴室。他闭着眼睛靠着林觉紧实的胸膛,享受着风机吹干湿淋的头发。 暖意无边。 “好了,都吹干了。”林觉从背后抱紧陈最,“我能干吧。” 陈最索性瘫在林觉身上,懒懒的:“既能干又能‘干’。” “那可不!”林觉得意洋洋,臭屁不已,“全能型!” 陈最拧住他那快要翘上天的鼻子:“小心变皮诺曹。” “哇,你还不相信!”林觉挑衅的顶了一下,“再试试?” 陈最没力气陪他折腾了,只得连声:“信信信,你最全能了。” “对了,我老早就想问了,你家里有个房间怎么还安了密码锁?”林觉神秘兮兮指着那房间的方向,“这么高规格,难不成里面存了你的宝贝?是保险柜?” 陈最的背脊猝然僵硬,他低着头,笑了一声:“对啊。” 墙上的时钟唤起记忆,陈最抬眼:“去洗澡之前,你要我问什么去了?” 林觉从那声生硬的笑里抽身,他摇了摇脑袋,只当自己听错,没好气的戳了一下怀里人的腰:“才想起来啊。” 陈最没皮没脸:“这不被你弄的太舒服了嘛。” “那也是。”林觉点了点头,“我太厉害了。” “还说不说了?” “说说说。”林觉组织着语言,尽量言简意赅,话毕,他歪着脑袋回想着:“话说我们那次去天河山碰见的女人也是开着一辆白色欧陆,听黎川形容,那个被他亲生父亲委托的女人也是开得那种车。” “会这么巧吗?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林觉突然顿了顿,“那个女人知道你叫‘陈最’,你们俩……是认识吗?” 第23章 回去 西区大多都是老旧的居民区,红砖灰墙砌成一道道残旧的房屋,这里还是没有多少楼间距的建筑格局。除了几棵时不时会被修建的古树,就是大隐隐于市的古早味道。 黎川在窄窄的胡同里想着,幸好那天阮清河没把那辆招摇过市的车开进来,不然不知道会惹出多少闲言碎语。 他家本来就比其他家特殊,一个从未见到过丈夫的女人,带着一个男孩生活了二十多年。 嘴长在别人脸上,他遮不住,够不着。 “妈——我回来了。”黎川在进门前长呼出一口气,打散浆糊似的脑子,“今天是复诊的日子,收拾完去医院了。” “……妈?” 简单陈设着物品的客厅空无一人,不大的面积里回荡着钥匙串的响声。 “妈?你不在吗?”黎川放下背包,四处张望,“……去哪儿了?” 拖鞋在地板上梭梭的摩擦,黎川走向厕所的方向:“……妈,你在上厕所吗?” “去医院了。” 拐角处的阮清河穿着精致的套裙,挺立在镜面前,她睨着反射出的黎川:“你回来了。” 黎川看着这女人脾气就要爆炸:“……你怎么在我家!我妈呢!” “说了去医院了。”阮清河看了眼腕表,“大约二个小时以前。” “你!”黎川咬着牙,“谁让你擅自作主带我妈走的!” “我征求了你妈的意见,没擅自。”阮清河转过身靠着洗浴台,“你们母子去医院要排多久队?一来一回要多长时间?” 黎川觉得受到万分羞辱,脸红脖子粗:“关你什么事!和你有关系吗!” “黎川,我们谈谈吧。” “滚”字还没从嘴边溢出,就被阮清河的叹气打断了。 “如果你还是表示抗拒,那就先看看这份病例报告。”阮清河举起手机亮给黎川看,“陪你妈去医院的人传过来的。” 再若黎川抵触阮清河这个人,也无法忽视眼前这份白纸黑字的图片,他看不懂那些专业术语,急迫的扫到最下面。 “这是……”诊断结论连着的一句话足够让黎川惊慌失措,他紧紧抓着阮清河的手彷佛要把女人手里的屏幕刺穿,“不是只是胃痛吗……” “住院手续已经全部办好了,过几天会安排一次复查。”手机的光亮暗了下去,阮清河抽出手,“黎伯伯的意思是,尽早治疗,康复的机率还会大一些。必要的话,会安排洛梨姨去更好的地方治疗。” 阮清河不带感情的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黎川。” 眼前的女人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烙在黎川的心头。 不带一丝人情味,任何事情都可以当成谈判的筹码。 这都是那个“家”里面的人吗? 龈血都快被嚼穿,黎川握紧拳头将将擦过那张精致的脸,猛地挥向阮清河背后的镜子。 啪—— 有玻璃片掉碎,还有拳面泛出的血。 “才明白吗?”阮清河看着身边那只青筋暴露的手臂,面色无虞,“你没有选择的余地,黎川。” 窗外的古树被吹得散落一地的枝叶,有几片叶子趁机掉落进了窗台。 “你想我怎么做。”黎川痛苦的闭上眼,“我该怎么做。” “收拾行李,越快越好。”阮清河说,“黎伯伯知道你最后一学年了,要你尽快熟悉黎家和公司的环境。” “……是吗。”黎川垂下那只还淌着血的手,挺直的宽肩无声失去棱角。 阮清河垂下眼皮:“黎川,恨吗。” 黎川怒目而视,似乎要把阮清河狠狠剜下。 少顷,他竟然听到了这女人细碎的轻笑。 “怀着这份恨意,回黎家吧。”阮清河伸出拳头抵着黎川跳动的心脏,“然后,占有你所有想要的东西。” 第24章 白云苍狗 “面生。”陈最说,“也许是以前去过清醒梦境的客人,毕竟我这么帅,被女客人念念不忘也不稀奇。” 陈最轻笑,语气淡淡的,犹如真如自己所说那样,不偏一字。回答别人的问题时,要是不直视对方的眼睛,那轻易就证明了回答者的心虚。于是他一直望着林觉。 细微末节,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是这样啊……”林觉拖长了尾音,最终点了点头,“确实合情合理。” “对啊,不然还能是什么。”陈最打了个哈欠,“不早了,你今天还回家么?” 困意渐至,陈最的眼睛眯出眼泪。他抹着眼角,起身就要往卧室走去。屁股才离开沙发,垂立在侧的手腕被猛地扣住。 “陈最。” 林觉的声音到此为止,但仍紧紧扣着陈最。由此,陈最感受到了身后人的变化。 手腕侧的凸骨不住的被林觉的指腹摩挲,倾泻着小块皮肤,像在陈最表面一层最昭着的地方试探。 这气氛忽而微妙起来,陈最把手附上被扣住的位置,轻声问:“……怎么了?还有话要说?” “如果我说了,你都能诚实回答我吗?” 低着头的林觉只留给陈最黑色的头顶。令陈最诧异的是,过去短短几十秒,自己甚至听到了林觉声线里的微颤。 “你在说什么呢……”干巴巴的笑容扯得嘴皮发裂,陈最企图抽出被束缚着的手,“突然这么感伤……” 如同一场还未吹响号角就结束的拉锯战,林觉缓缓放下手,像刚才都是陈最的错觉般,他如常的笑道:“被吓到了吗,开个玩笑。” 绷着的弦顷刻之间就断了,陈最彷佛听到头皮上滋滋的零碎声。 “看你这傻样,笨死了。”林觉揉了揉陈最已然僵化的脑袋,起身挎上背包往大门走去,“我要回去了。” 似梦初醒,陈最“嗯”了一声,他望着林觉要离开的方向,“路上小心。” 门把开启的咔哧声还只响到一半,林觉的声音补下了后一半。 他说:“陈最,下次我再来,能录上这道锁的指纹吗。” 平躺在床上的身体毫无放松的迹象。 房间内开足了冷气,泛出幽幽蓝光的加湿器汩汩释放着苦橙的香气。天花板上的浮雕演变成若干种物体。 一旦失眠,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就像走马灯剧场,剧场内只有唯一的导演、编剧、演员和观众。 瘫在被单上的手还抓着手机,暗淡无光的屏幕让它像一块铁砖,只是在几分钟前,屏幕倏地闪起,滑来一条未知人的短信—— 陈最,我是阮清河。明天有时间吗?见一面吧。 * 那是哪一天了,陈最不记得了。 那天也是像今夜一样,幽雅静谧的上空聚满一团又一团乌黑的云朵。他觉得用“黑”形容“云”就是不妥的,“云”不应该就是白白的吗? 可他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那也没关系,不过就是闲时发慌的脑子流连在外的片刻,他马上就能收回来了。 毕竟他现在满怀心事只想快点去到黎曜身边。 一刻钟前,他办完事问黎曜在哪,得到的答复就是他现在正赶去的地方。 那地方他再熟悉不过,只是没想到黎曜会在那里。 大晚上充斥光亮的建筑体,除了酒吧,便是学校了。 陈最在清醒梦境上班这么久,早就对这周围有个高中的事实见怪不怪了。他以前犯懒的时候就会从酒吧后门偷偷摸出来,坐在地上呆呆看着外墙之外的f高。 一排排窗户里的作息只比酒吧早,他能见证一盏又一盏如昼灯光的休息,然后转身再钻回依然醉生梦死的空间。 “哟,这不陈最吗?离职了又来光顾老东家?”入口处聚集了几个陈最的前“同事”,他们打量着陈最一身清爽的装扮,打趣着,“从良了果然不一样呢。” “是啊是啊,你们就羡慕嫉妒恨去吧。”陈最没空搭理他们,随口敷衍了几句搭话,“黎先生在哪里?” 几个mb又来劲了:“哎呦喂,陈最,你看这样子,低眉顺眼的,黎先生坐那边呢!还不跑过去!醋坛子都打翻了哦!” “要你们多嘴!”陈最横了他们一眼,就赶紧往那方向找去。 “让一下,借过……” 场子里人还是多,又吵。陈最穿过狂欢的人潮,总算在角落里的吧台看到想见的人影。 “……黎先生!” 黎曜这里怕是在这嘈杂下最让人不可思议的一桌了。仅有一人的吧台,他抓着酒杯一口接一口喝着闷酒,似乎就在某个世外桃源,外事莫不干己。 陈最皱起眉,再走上前,默默蹲在黎曜面前,注视着这张让他分外迷恋的脸……和人。 “黎先生,你怎么了……”陈最小心翼翼的抽走那只酒杯,“心情不好吗?” 黎曜深邃的眉眼压得极低,薄唇抿得紧紧的,直到酒杯被人抽走,他才意识到陈最的到来。 “你来了。”黎曜的笑容极度勉强,嘴角的弧度死板生硬,灯红酒绿,霓虹灯照的人看不清人。 “出去走走吧,我想吹吹风。”黎曜突然伏下身在陈最的耳边说,“陪我一起。” 远离那头的花花世界,这边公园的与f高更贴近,与之也更僻静。陈最和黎曜静静地散过,皎洁的月光打在石子路上,落地生辉。 “坐这儿吧。”黎曜指着几步外的石凳,“说说话。” 陈最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他很欢喜有这种独处,心脏都砰砰直跳,活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似的。 “好,我坐这边。”陈最拿出口袋的纸巾,“我先擦擦。” “不用。”黎曜摆摆手,直接坐了下去,微红的面庞上露出了浅笑,“怎么才过来?一直联系不上。” 陈最擦了擦鼻尖:“有点事要处理。” “嗯,有事解决不了一定和我说。”黎曜点燃一根烟,“你妈的住院我已经安排好了,医药费的事情不用担心。” “黎先生!”陈最怔了一下,撺紧拳头,“是她儿子无理取闹!根本不用管他们!” “怎么这么说,毕竟是你的生身母亲。”黎曜伸出手揉了揉陈最的脑袋,“就当是还她的生育之恩,不要有负担了。” 黎曜的温柔一下让陈最鼻头泛上酸意,他偏过头小声:“……我恨她。” “你受了很多苦。”黎曜轻声细语,“小最,我都知道。” “我不想在黎先生面前哭,那样的话,我真是一点用都没有了。”陈最用力抹开双目充盈的水光,给黎曜展现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黎先生特意出来,想和我说什么呢?” 黎曜突然不出声了,他只是一口口把指尖夹着的香烟抽完。直到烟蒂燃尽,几乎快要烫到手指,陈最才抢了过来丢掉。 陈最端详着,面前的黎曜似乎与平时不太一样。 “黎先生,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很奇怪。”陈最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询问,“……新区那块地……” “刚才高子扬给我打了电话,新区的地已经没问题了。” 黎曜说着,没注意陈最脸上转瞬即逝的如释重负。 “哈哈,那就好……”陈最傻笑着,“嗯,解决就好了。那……” “小最,我要结婚了。” 陈最的嘴还是微张着的状态,他还想问,黎曜说出的话就是一根针,不偏不倚的掉进了自己喉管,让发声的部位浸满了血渍。 “我要结婚了。”黎曜沉吟,“小最,你会怪我吗。” 第25章 猜不透 怎么会不恨。 世上会有没有私心的人存在吗?心中的镜子全被打破,玻璃碎片反射出一幕幕的场景。 “陈最,我是不是跟你说过马上从这里辞职!” 清醒梦境的某个角落,陈最像只被捏住后颈肉的猫,一墙之隔,外界的嘈杂喧嚣与此无关。 黎曜的剑眉压得极低,深邃的黑瞳沉得见不到底,连同那凸显的喉结微颤,他把陈最狠狠抵着角落,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附着陈最的侧腰,满盈着抑制的怒火,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温文尔雅。 “快说话!”黎曜涌出的热气一下一下打在陈最的脸上。 “……又不喜欢我,我凭什么听你的话。”陈最咬下嘴唇,反驳他,“挨一个男人这么近,你不嫌恶心吗。” “……”黎曜的力度瞬时小了下来,陈最撇开他的手,酸涩一笑:“我不会再骚扰你了,黎曜先生。” 外头舞池的最爆点来临,轰地一声热闹非凡。 “我要出去工作了。”陈最克制着无边的难受丢下一句,“这里不是黎先生该待的地方,以后也不要来了。” 被一个人反复拒绝多少次才能塑造出某时某刻的假装从容,当他踏出有黎曜的结界线的那一秒钟,一切都会回归如常吧。 快出来了,快出来了。 陈最默默念叨着,黑幕后的狂欢声越来越激烈,但身后的一股力量更激烈。 —— “不准去。”黎曜把陈最钳制回角落,他俯下身趴在陈最的肩头,“我不会让你出去。” “可我又无法给你公开的身份。”这声线极低,比舞池打碟的立体声更回响到了陈最耳边,“小最,你……介意吗。” ——是破晓时分的天明。 陈最拧住黎曜的袖口,毫不犹豫:“我愿意,我怎么会不愿意。” 舒伯特《死神与少女》的伴奏,一小块一小块带着血丝的肉排安置于餐盘中。陈最举着刀叉难以下咽,他苦言的表情成功惹得黎曜暗暗发笑。 “waiter,这边再要一份全熟的肉眼。”黎曜低声交待,“麻烦要主厨放多一点酱汁。” “好的,先生。”服务生彬彬有利的离开,陈最放下刀叉,长舒一口气:“我实在吃不惯这种没熟的东西。” 而后,陈最打量着周围静谧优雅的环境,难堪的笑着:“黎先生,我真没见识给你丢脸了。” “没关系。”黎曜含着笑,把方巾折好递了过去,“你不需要迎合任何人,开心就好。” 窒息的鱼潜进水底,陈最把头深深埋进被子,从床头柜摸出压底的ipod,戴上了耳机。 漆黑的被窝里闪着幽幽的光亮,陈最飞快的调试了几下,又恢复了乌黑一片。陈最侧卧着,像虔诚的信徒祷告般紧紧捧住这台落伍的小机器,任凭缠绕成一团的耳机线随意围绕着自己的颈部。 该睡觉了。他这样想着。 * “轮到我敲你了。”黎川用笔头戳了戳出神的林觉,“兄弟,不对劲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哪有。” 林觉把注意力放回笔记本前,似乎无虞的敲着键盘,只是才打下几个字,手又不自觉的停滞了。 迎着黎川不解的眼神,林觉最终还是哐下电脑,一脸认真:“情侣之间最重要的是不是信任?” “……这话你对我说干什么?”黎川端详了半天,得出结论,“我就猜到,你和陈最吵架了。” “没吵架。”林觉嘟嘟囔囔,“就是感觉最近的他有点奇怪。” 黎川一副“不是吧”的表情,林觉眯眼盯着他:“是我了解陈最还是你了解?” “吃什么飞醋。”黎川摊手,“虽然小陈老板长得真帅确实不赖,但我可不喜欢男人。” 林觉更不满了,正要叫唤几句,手机铃响了。 “是陈最!”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扬着眉的林觉欢呼雀跃,“他发过来了好长一串话。” “……说的什么?” 林觉害羞的低下头,卖了好久的关子后,冷冷的睨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是吧……”黎川也回睨了过去,“我自己的事都一团糟,你以为我会有闲心真的关心你这种鸡毛蒜皮的事?” “嗯嗯……”林觉敲着手机飞快的回了个“好!”过去,才想到黎川确实还有“一团糟”。 “决定了?回黎家?”林觉自认没跟进这件事还是有些许愧疚,但对黎川短时间内就松口还是颇为意外,“你那个嫂嫂还真有本事,这么快就让你回心转意了。” 黎川脸上的怔愣未停留多久,很快就被更为怪异的表情取而代之。 “是啊,我都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黎川说,“真是个很奇怪的女人。” 第26章 疯子 这个夏天又快要结束了。 烦热和湿气还尚存,人潮夹杂热流汇聚一堂。偌大的江岸区这岸是芳草地,临着宽宽平缓的潺潺河湖。随处可见的除了人头便是架设在各个角度的三脚架和摄像机。 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举着圣代和汽水尽情抓住夏末的仪式感,摇头晃脑享受着像是不插电版本的live。来自四面八方的小商贩的声潮,涌入并覆盖这片区域。 黄昏时分,天蒙蒙暗下,街灯一盏一盏亮起,吸引了小生物们在灯下晃晃荡荡,人热闹、飞虫也热闹。 陈最倚在汽水店铺的门外,他穿着夸张的涂鸦t恤,套上朋克的皮质腕带,一偏头左耳廓的耳钉就烁出了细微的光,如果背上有一把吉他,还挺像即将在露天音乐节表演的band乐手。 玻璃瓶的汽水一点点变少,陈最咬住吸管喝完了最后一口。他拍了拍背面的灰,把瓶子放到回收处,摸出了手机。 他倾着头用单手打字,微翘的睫毛挡住视线,直挺的鼻梁间停驻着光与暗的影子。 ——好凉 冒出气泡的透明玻璃瓶,内部二氧化碳的活动声像白噪音密密麻麻。 陈最把手机揣回口袋,接过那只挨在额头的汽水瓶,弯着眼睛:“你来了。” “你约我出来,我怎么会不来。”林觉朝他眨了眨眼睛,“这身衣服很帅气。” 陈最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夸赞:“那还用你特意说明?不知道有多少路过的人偷偷瞄我。” “谁?男的女的?”林觉马上跳脚了,威胁般用凉冰冰的汽水瓶摩擦陈最的双颊,“不会全是男的吧?” 陈最挑起眉,故弄玄虚:“谁知道呢?” “我才不猜。”林觉狡黠一笑,俯下身在陈最的唇上啄了几下,“随便别人怎么看,能亲到你的只有我。” 又喝完了一瓶汽水,早年生活作息不规律让陈最的肠胃并不太好,现下肚子里鼓鼓胀胀的,更需要站着消化了。河边是最佳观景点,陈最决定就倚着围栏等待烟火晚会到来。 “我在a市生活这么多年,还没来过这里呢。”林觉贴在陈最的后背,头发梢的分叉都看得清楚。 “今天是今年最后一场烟火了。”陈最把手背后偷偷捏了一下林觉的手,“所以无论如何都想和你一起看。” 这话直白的让林觉的心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他从背后走到身侧,一高一低的肩膀还是靠得很紧。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林觉措手不及,陈最接着说:“……我骗了你。” “黎川的嫂子我认识,她叫阮清河,就是那次我们在天河山碰到的女人。”陈最直视着平静的河面,“我和她有些渊源。林觉,你想听么?” 人潮声越来越涌动,陈最一动也不动,他的耳钉在愈来愈灰暗的天色里也无光了。 天幕越来越黑了,水平如镜的河面在这夜色下泛出了奇妙的色彩。簌簌杂乱的声响近在咫尺,摄影机的闪光灯此起彼伏,陈最没听到回答者的答案,肩头先附上了炙热。 林觉彷佛没听到那问题,他握住陈最的肩,指着在黑夜中极快上升的一束烟火:“快看,真的很美啊。” 少年人的眸光流转,嘴角扬起的弧度比这烟火更美丽。 “是啊,真的很美。”陈最搂紧林觉的侧腰,直愣愣的望着他。 少倾,林觉的双眼被一只冰凉的手合上,他还来不及反应,唇上就被覆盖住了。 唇齿相依之际,是碳酸汽水的甜味。 “你的眼里只能有我。”陈最的声音被完全掩盖在烟火绽放声中,“黎曜,你的眼中只能有我。” * “好久不见,陈最。” 阮清河的手伸到半空,停留的时间过久了,她的脸上也不见一丝尴尬,释然放了回去,转而端起精致的咖啡杯抿了一口。 “你果然还是喝蓝山啊。”阮清河苦笑着,“用这种方式怀念他吗?” 还是沉默的对面。 “就这么抗拒和我交流吗?”阮清河轻叹,她点了点自己额头,“你这里留下的疤痕和你心里的疤痕到底谁能先消掉呢?” “够了,别用那副伪善的嘴脸在我这里演戏。”陈最握紧拳头,“你很恨我吧,阮清河。” 陈最克制住了声量,对面这女人为什么能这么心平气和的主动来找他。 “从看到你额头上的疤是怎么留下来的,我就不恨你了。”阮清河勾起自嘲的笑,“陈最,你真是个疯子啊。” “……你怎么知道……” “也许我知道的事还不少。”阮清河搅动着杯子里的液体,这光景如同她在娓娓道来,“黎曜住院的那时候,医院里都是外国人,你为什么可以进病房见他最后一面,不感到奇怪吗?” “你……” “他给你留了不少钱,包括现在你住的房子和开的店面。”阮清河说,“他说要你好好生活下去对不对?” 平静的语气比耳光还要打脸,盘踞在陈最心头的因子只有难堪和羞耻。这算什么?大方高尚的正房在宽解吗? “我不是羞辱你。人都死了,与其恨你,不如恨他。”阮清河摇了摇头,“可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恨他。” 陈最觉得喉咙里黏上了致命的毒药,他无法吐出更不能咽下。他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一点都不了解黎曜。” “是啊……也许吧。”阮清河也不反驳,“都没有意义了。” 沉默还未蔓延开来,阮清河说:“絮叨这些干嘛,我特意托黎川问到你的联系方式可不是想说这些。” ——托黎川? 那不就是托…… “黎曜的墓从美国迁回来了。”阮清河拿出一张名片摆在陈最的面前,“这是新的地址。只是不要每月月初去,不然会碰到黎家的人。” 陈最抽动着发酸的鼻子,拼命把名片上的每一个字都记清楚。 杯垫和杯底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冷掉的蓝山香味都失去了大半,陈最起身咽完剩下的所有,像有急事似的就要离开。 “用头去撞墓碑的傻事不要再做了。”阮清河在他背后轻声道,“去看过,然后忘掉他,好好生活下去吧。” 第27章 唯一 如何初入一个陌生之地而淡定对待。 车窗外的飞速而过的城景,由钢筋水泥架构的摩天大楼,插着营养液的葱郁大树,低头玩手机的行人在路口等待绿灯通行。 一切都不陌生,日常的场景每一天都在眼前上映。 黎川侧身坐正,额发软软的垂落下来,遮住复杂的目光。 “不用紧张。”阮清河抬手把冷气又调低了些,“跟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我才没有。”黎川傲娇的偏过头,不想看见女人自以为是的样子。 阮清河碰了鼻子灰也没在意,还是含着笑:“你在想什么?能告诉我吗?” 黎川冷哼一声:“你的目的都达到了,还这么多管闲事干什么?” “不想说就算了。”拐角处阮清河打满了方向盘,猝不及防的回转让黎川朝她那边倒了过去。 阮清河空出一只手推开,皱眉:“别挨我这么近。” “……你以为我想啊!谁让你技术这么差!”自己无意的动作搞得被当成吃豆腐的流氓,这让黎川羞愤不已,他的脸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鼻尖似乎还残留着阮清河的香水味。 与阮清河充满女人味的外表不同,她的香水反而是一点冲击妖娆都没有的清冽和沉静……,要让黎川形容,人如其名,用“清河”两个字倒是很匹配了。 欧陆驶进僻静辽阔的别墅区,这里远离市区,依山傍水,风景极佳,连鸟叫都比其他地方叫得清脆些。 背包揣在怀里,黎川的手拧得更紧了点。他暗暗掐了几下虎口,这种原始的方法似乎不见成效,他还是紧张得发毛。 只到耳旁的车窗被敲响,黎川才意识到已经泊好车了。阮清河勾起唇角:“黎川同学,舍不得下车?” 黎川又炸了,他嘭地把车门关得作响来表达不满。 “幼稚。”阮清河耸耸肩,打开了后车厢。 黎川的行李不多,除开必要的提前送到了黎家,眼前只有这一个随身的小箱子。 地下停车场是安静的阴凉地方,没有了车辆的引擎声,如果不说话,那只能留下搬动的声响。黎川的手还搭上行李箱的把手,阮清河不声不响的来了身旁,她还戴着墨镜,黑色的长卷发上有几缕落单的发梢懒懒的落在胸前。她的肤色极白,身架又好,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衣服都能驾驭,就算只是如现在这样随意搭配着t恤和牛仔裤,举手投足间也充满了独特的气质。 阮清河环抱着手臂,问:“还记得我那天对你说的话吗?” 黎川一愣,那句话涵盖了太多他理解不能的意味,于是他只当是随风飘过的玩笑话。 轮子轱辘在地面落下,黎川费解的看着阮清河,他不看不到阮清河的眼睛,他不知这人用意何在,便等着话说开。 “黎伯伯的妻子几年前已过世,他没有续弦。”阮清河的话犹如魔音入耳,“黎川,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黎家独子。” 这话不能再直白了,透顶的揭开所有所想的根源。黎川目光微颤,他嗫嚅着嘴唇还是没说出话来。 “与其烦恼别人怎么看你,不如做好自己。”阮清河取下墨镜,笑得纯粹又美丽,“你才是唯一。” 第28章 算什么 并不是脑子里过的模样。这是黎川走进黎家的第一个念头。 无论是物亦或是……人。 素未谋面的黎柏扬年逾五十,尚可的年纪,被保姆搀扶在一进门就碰得到的位置。他的头发丝布满了花白,金丝框眼镜后面的瞳仁闪着黎川看不懂的光。不可否认,黎柏扬年轻时一定是个风度翩翩的男人。 “小川……”黎川闪避过黎柏扬伸出来的手,他甚至下意识向阮清河身旁靠近。展露无疑的敌意和抗拒没有在黎柏扬的预料之外,他呵呵一笑把尴尬的手收回,对阮清河说:“清河,都处理好了吧?辛苦你了。” 阮清河彷佛没看见这别扭的场景,她让保姆接过黎川的行李,换自己扶着黎柏扬:“嗯,不辛苦。” 二人朝屋内走去,阮清河回头给黎川示意要他跟上来,继续轻声与黎柏扬寒暄:“小川不适应新环境,黎伯伯别生气。” “唉……”黎柏扬也不忍苛责,“能回来就好啊。” “是啊。”阮清河瞟了一眼满脸阴沉的黎川,忍着笑,“黎川很优秀,外貌、人品和成绩都很好。不愧是黎曜的亲弟弟。” 这段话对不同的人听到便是有异的反应,黎柏扬总算舒展愁眉点了点头,黎川却觉得这字眼很刺耳,尤其是“黎曜的弟弟”,从阮清河嘴里毫不在意的说出来,凭什么他要被贴上“谁谁谁”的标签? 黎川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揣着怒气直到坐在宽敞的沙发上。 “少爷。”保姆温柔的递来茶水,黎川突然瞪了过去,不善道:“别这么叫我,我不是少爷。” “这……”保姆难堪的朝黎柏扬看了看,阮清河接过还承在她手中的茶杯,笑道:“小川不爱喝茶,容姐,去冰箱里拿瓶矿泉水就好了。” “好的……”想着这新来乍到的小少爷真不是个好性格,容姐感觉逃离了这里。 黎柏扬对使性子的黎川甚是不满,他的口吻不自不觉就强硬了起来:“你怎么能对家里的人这种态度?刚才清河才夸了你,你的家教教到哪里去了?” “黎伯伯……”阮清河连忙放下茶杯要制止接下去会发生的纷争,但是徒然。 “……家教?!”黎川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他猛地起身,血气方刚的年龄加上颀长的身量是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你是在跟我说‘家教’吗?” 黎川的语气很冲:“我从小只有娘生娘养,不知道现在哪里蹦出来的爹对我指手画脚!” “你……”黎柏扬哽不出话来,他大口喘气,一副被气昏了头的样子。 黎川死死盯着黎柏扬,指甲都快嵌进拳心。许久,愠色殆尽,黎川露出凄凉的笑:“从进门到现在,你有想问过我妈的情况吗?” 黎柏扬身子一硬,他不自然的揉着眉心,说:“你妈怎么样了。” 心底顿时又凉了几分,黎川冷笑,一字一顿:“……呵,肯定活到你前头。” “你真是无法无天!” 局面正要往越来越糟糕的情况发展,阮清河的声音插了进来,她挡在黎川的前面,犹如分割熔岩的冰川。 “黎伯伯,今天大家都累了,有什么话等黎川安顿好了再谈?”阮清河的话挑不出半点儿毛病,“快到服药的时间了,您也回房休息吧。” 黎柏扬坐上轮椅被私家医护推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庭院入口。 “这里的房间都在二楼,对黎伯伯来说行动不便。黎曜过世了之后,他就搬到旁边附属的庭院去住了。”阮清河说,“所以,严格来讲,这栋房子只有你一个人住。” 阮清河指着楼上的方向:“好了,先去房间吧,容姐都收拾好了。待会去跟她道个歉,误伤无辜还是你的不对。” 黎川半低着头,好像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阮清河无奈一笑,伸过手拍了拍黎川的后背:“还心情不好呢……” 抚慰性的拍了几下,正要收回之际,阮清河的指尖就被牢牢抓住。黎川的手比她大很多,更遑论以及指节部位。柔软纤细的皮肤被包裹在骨节分明的手中,高高举起。 “为什么没制止我说那些话?”黎川垂下眼,想把阮清河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为什么?” 静谧的房子内,落地窗前的阳光洋洋洒洒,落地一片。微风吹拂过的发丝在眸间轻轻晃动,阮清河慢慢挣开他的牵制,望着窗外晴好的绿野:“打小受过的伤害,又怎么可能是说出短短几句话就能弥补的。” * 漫无止境的八月结束了。 陈最的咖啡店又回到了日日爆满的运营状态。人一多,偷懒的老板便只能中规中矩来店里帮工。当然还是始终不渝分发吸管和纸巾。 好久不见的漂亮男老板还是让一群女大学生熟客想念着,经过一个暑假的安静,店里瞬时热闹的像在超级市场。 三人组忙成了陀螺,尤其是纪霏,颇有店里顶梁柱的味道。陈最趁侃完大山的空隙之际,跑到后边给自己泡了蓝山捧在手心悠哉悠哉的喝了起来。 他抽出放在口袋里的卡片。这张单薄的纸只有几个简练的字,附着在灰色的底色上。仅仅只拿着它,就好像能感受到几十公里外墓碑场的庄重冷肃。 陈最不由自主的去触摸额头上那道伤疤,他慢慢摩挲着,疤痕的增生并不明显,还被额发挡住了。 就像不存在了。 “陈最!!陈最!!死哪去了!!”想得入神了。果不其然,纪霏的大嗓门开始暴走了,“别装聋啊!!我就过来逮你!!” “来了!!来了!!” 陈最也回应了个高嗓,他把卡片放回口袋,端着咖啡慢腾腾移驾。 “好啊,还在这给我装大爷。”纪霏看见陈最手里的杯子,擦着手鄙夷的说,“躲后面在电话里打情骂俏没必要还端着杯咖啡吧,做不做作啊。” 客人其实被安排得挺周到了,陈最看她这火急火燎的样子,调戏道:“哪天我不想干了就把这家店转给你怎么样?保证给你友情价。” 纪霏莫名其妙,露出疑惑的眼神:“怎么了?林觉终于忍受不了你在这店里招蜂引蝶了?” “……开个玩笑懂吗?”陈最怜悯的说,“你这智商也就干点体力活了。” “去你……去你妹的!” 打闹归打闹,纪霏心照不宣的换了个字眼。顿了一会儿,她像想到了什么,对陈最说:“前几天,阮清河来过店里。” “……嗯,我已经和她见过面了。” “什么?!”纪霏吓了一跳,小声问到,“你没和她当众打架吧?” “……” “不会真打起来了吧?”纪霏恨铁不成钢,“额……你个中年男人这么没品啊。” “……没有。”陈最的语气很淡,“她和黎曜才是夫妻,我算什么。” 第29章 如何 这房间、这床,和西区又老又旧的地方相比,是天壤之别。 陈设装潢都像足了为迎接新主人的入住而准备,黎川并未设想有过是否符合心意,左不过都是好东西,又有什么好嫌弃的呢? 容姐就在门外安静的扶着把手,他回想到自己的无理,舔了舔嘴唇给容姐道歉。 “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乱发脾气。”黎川低下头,局促不安,“……我能也叫您容姐吗?” 容姐没有丝毫的耿耿于怀,她祥和的笑着点头,随即给他打开房门。 到处都充满了晒足阳光的味道,温煦柔软,而且……虽然格局大了不少,家具也是精致得多,但毫无疑问,这里的设计完全仿照着西区家里的卧室。 “还满意吗?少……”容姐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称谓了。 黎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叫我黎川就行了。” 容姐摆摆手:“不合规矩的。” “那叫我小川吧。”黎川想了一下,“您多少也了解我来这里的缘故。我在这里举目无亲的,容姐您能这么叫我,就当给我点慰藉吧。” 容姐愣了一下,看黎川坚决的样子也知道拧不过他,又听着他说的话,内心又柔软了几分。 “怎么会举目无亲呢?在这里,都是你的家人。”容姐问道,“这房间还满意吗?” 黎川点了点头。 “对嘛,阮小姐特意嘱咐人重新装潢了一番,还把哪里该放什么东西全都告诉我们了。”容姐走到窗边把窗帘全部打起,阳光瞬间全部泄了进来,连每个角落都是,“看,采光非常好,今天肯定不会认床。” 确实从睡客的角度来讲是无可挑剔,没有噪音、异味或令人不愉快的外界因素,相反,比鱼龙混杂的西区半夜时不时传来的轰隆隆的摩托声和吵架声比起来,这里是如此祥和静谧。 然后黎川确实睡不着。 黎柏扬好像真被自己气到了,晚饭时间都没在出现在房子里。容姐做了几道可口的小菜,黎川又很惊奇的发现全是自己爱吃的。 “都是阮小姐交待过了的。”容姐落下菜碟,说,“阮小姐说别迁就给黎先生做的口味,年轻人爱吃口味重一点的菜。” “……是嘛。”黎川拿着筷子慢慢伸向热气腾腾的水煮鱼,夹了半天夹出一片鱼肉和若干辣椒放入碗中,“……那个,容姐……” 宽敞的餐桌只有黎川一人吃饭。阮清河早些时候便走了,看样子她并没有住在黎家。 “阮清……我嫂嫂……”黎川磕磕绊绊把这两个字说出来,“她不回来吃饭吗?” “阮小姐吗?她回公司了。”容姐在擦手,“黎曜少爷还在的时候,他们夫妻俩就是不住这里的。” 黎川默默扒起饭:“嗯……” 黎川摸索到床头的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12点了。这个点还不是他的生物入眠钟时间。但陌生的环境混乱了所有的作息,这房子里什么都有,就像什么都没有。但他很庆幸,没有再多的人同他共处了。 旁边的庭院里灯早就灭了,他没有拉起窗帘,夜空的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一点一点的看不太清。 黎川靠在床头,滑起了微信。 这几天都在忙“搬家”的破事,他没时间刷朋友圈。 除开晒自拍的帅哥美女,林觉发了一条配图是烟火的文字倒是清流了—— 今夜烟花灿烂。 臭小子真文艺,上一次还苦着张脸,下一秒接到陈最的电话就冲得跟裤子里兜火箭了一样。他以前还奇怪,自己不想和女生交往是不想拖累别人,可林觉呢?难不成要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了? 果然是想太多,敢情人家性取向根本不好这口,看现在这黏巴巴的样子,还敢说是禁欲系? “唉……恋爱中的男人啊……”黎川“啧”了一声,偏头看着床头柜上的香薰机。一看这样子就是阮清河选的,连水雾出来的味道都和她身上的大同小异。 瞎讲究!自以为是我喜欢这个味道! 黎川眯起眼盯着那台安静工作的香薰机好久,想伸手去拔掉插座,却鬼使神差的把手又缩回到了微信对话框。 ——喂 没想到阮清河回得好快:想妈妈想到失眠了? 黎川的手心摸了摸柔软的被子,他抿了下嘴,没有像平时那样剑拔弩张,她继续打字过去。 ——你不也没睡? ——我才歇会儿你就赶上了。 ——做什么? ——应付完你,现在要应付工作了。 ——哦…… 一来一往在这里就停了,对面没有了回信,黎川才想回个“早点休息”,叮得一声,阮清河发来了比之前更多的字。 ——早点熟悉环境,过几天有个活动你得去参加。医生说洛梨姨的病情稳定了些,完了之后,我陪你去看看她怎么样? 第30章 出卖 从未衣着光鲜、西装革履过的人生,陡然在某一天被打破。这么修身合体的衣服,让黎川拘谨极了。衬衫的第一粒扣子包裹着颈部,吞咽的东西都像受到阻碍。他想扯开一点的动作还没实施,黎柏扬已经制止:“你要做什么?” “我不舒服。”黎川烦躁,“我想早点走。” 黎柏扬低声呵斥:“混账!有什么事等结束了再说!” 慈父的样子似乎只在第一天进门的时候才有所表现,他的欢喜与珍惜比汽水开瓶声还短暂。 在外场合的黎柏扬尽力展示出精神尚可的样子,脸上的皱纹和凹陷都饱满了一点,这是佯装的最高境界了吧,果然是个自尊心上天的男人。连斥责自己的语气都能控制得恰到好处。 “给我大方点。”黎柏扬举着酒杯环视四周,“今天来了不少好人家的女孩,你要多和她们接触,让别人对你产生好感。” “……这就是你的目的?”黎川沉默了半会,说:“你对黎曜也这么说过吗?” 黎柏扬一愣后警告他:“好端端提你大哥做什么?!” 黎川放下抓着领口的手,站直了身子,淡淡的扫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黎柏扬。多看几眼这个男人他都要吐了,没想到他上手得如此快,急不可待的就要把自己当成某件工具推销出去。 算什么,他算什么,他黎川不过是个私生子罢了。 “爸爸。”黎川加重语气,“您也许忘记了,我只是个伤风败俗的私生子,在你们这个圈子里,别人巴不得离我远远的。” 说完,他也不看黎柏扬的反应,顺手端起一杯迎面而来的服务生托盘里的香槟,头也不回,往人少的角落去了。 晚饭是“buffet”,每个人拿着盘子在琳琅满目的菜肴、甜点里游走,黎川尝了一点标签是“黑松露海胆焗饭”的东西,本来想饱腹就够了,谁知他的穷人胃只想着几口热乎乎的东西。 “看到了吗?那是黎家才接回来的孩子。”背后的议论声即使放低了但仍然一字不差进入黎川的耳朵,“……是私生子呢,要不是黎曜过世了,真不知道这种好日子什么时候轮得到他……” 这样的晚饭怎么可能吃好了。 肚子早就咕嘟作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黎川没有抽烟的习惯,看着一些人往吸烟区走去,也便跟了过去。只要不在室内,至少不会透不过气吧。 吸烟区在室外阳台上,足够宽敞,只有一点微弱的光顾在这里,倒是让黎川放松自在。他把领口彻底解开,懒洋洋靠着墙体,企图在这里度过剩下的时间。 这里一定没有他认识的人,仅有一个例外。 黎川知道阮清河也会来,但直到这昏暗的角落里,除了浓烈的尼古丁味,还参杂着些许薄荷的清香,谈笑风生的声线出现了熟悉的,他才看到不远处的阮清河。 同样是穿着正装,阮清河比自己得体多了,她夹着细长的女士烟,慵懒吐出薄薄的烟雾,光洁的面庞和脖子被弥漫着,这个角度看得出来她的唇角有弧度。 她并不在人堆里,仅仅与对面的男人交流。黎川瞥着她裸露的皮肤,不由自主挪动了脚步往那边靠近了一些。 “……黎川?” 才定住脚,阮清河的脑后好像长了眼睛就喊住了他,黎川像玩着写大字游戏被逮个正着的小孩,端着那杯多余的酒尴尬不已。 阮清河掐灭烟蒂,把他带了过来,打量着说:“你的身材很好,很适合穿西装。” “……是嘛。”黎川故意板着脸,“我觉得丑死了。” 阮清河:“习惯就好了。” 二人并排站定,对面的男人先开口了:“阮小姐,这不会是黎……” “黎曜的弟弟,黎川。”阮清河熟练的做介绍,“小川,这是高子扬,高总。黎曜在的时候就常合作了。” 不好拂阮清河的面子,黎川尽量压下别扭的情绪。他踌躇伸出手,可高子扬的面色瞬时变了,任凭他单方面的停在半空。 对方并不友好,因为他分明看到高子扬打量了自己片刻,才意有所指道:“阮小姐,高某说句直话,既然黎曜都死了,何必还为他家的人费尽心力?黎柏扬那老头能讨到你做儿媳妇是他黎家的祖坟冒青烟,你们阮家现在还帮衬着?何苦啊。” “高总在说什么,我可就不明白了。”阮清河搭下黎川的手,语气也变硬了,“高总,虽然咱们几家一直秉承着开诚布公友好合作的概念,但不代表你有权置喙我们家的家事。” “啧。”高子扬踩灭烟头,啧了啧嘴,“黎曜那小子有什么好?除了一副皮囊,靠完女人,又靠男人,自己没一点真本事。说到这份上,我也憋不了了,不妨把话说开。” 阮清河的手还覆在自己的手腕,那一圈是明晰的冰冷。 高子扬看向黎川,戏谑道:“阮小姐,黎家的男人那方面都不正常,你知道黎曜有个养在外面的小相好吗?男的,叫陈最。” “说真的,我还真没想到黎曜有这癖好。”高总嘲讽道,“我还说他平时挺正经,结果比谁都龌龊。” 黎川已是瞠目结舌,无论是涉及到的哪人哪事,他都不可能像身旁的阮清河一般气定神闲。 “……黎曜都死了,谁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反驳。”阮清河的眼神谁都看不清楚,“我还以为高总是更谨慎的人。” “哈?”高子扬哂笑,“阮小姐以为我红口白舌?那你还真是错了。” “说真的,黎曜那男相好还真做得出来,前几年新区那块地他一直拿不下来,你爸都逼着他。为这,求着我好久。当时那男相好就巴巴跟在他旁边。”高子扬说,“我就看那小子长得还挺可口,暗示黎曜说借我玩一晚就批了,批块地小意思嘛。他脸色当时就黑了,我还以为这事儿就没后文。结果你猜怎么着?” “那男相好还就送上门了。”高子扬露出嫌恶的表情,“味道确实不错。但我后来才知道他原来是做鸭的!恶心我好几天!幸好没染病!” 高子扬越说越来劲,原本低沉的声线颇有要扬起的意图, “这我可不是……” 哐—— “啊——你个私生子竟敢泼我……” 黎川的酒杯总算空了,一滴不剩。掷出去的姿势还停顿着,他的准头很不错。 周围的人被突如其来的杂乱引得侧目而视,高子扬狼狈不堪,狠狠瞪了黎川一眼忙不迭远离这个众矢之的的位置。 响动只持续了一小会,各人有各事,恢复如初。黎川忍不住去瞧再也没发一声的阮清河。 女人仿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剩下裸露的肩头微颤才有一丝的出卖。 第31章 就是 “啊——” 与其说是疼痛难忍的叫唤,不如说是撒娇耍性子。林觉把右脚搭在陈最的双腿上,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他手长脚长,撑上前趴在陈最肩部的动作还有点莫名的搞笑。 陈最用活络油轻轻揉着他发肿的脚踝,他的手发热,旁边人的目光更热。林觉咬着耳朵:“你的手怎么这么软呀。” 受伤了也不安分,陈最狠狠的掐了一把患处,皮笑肉不笑:“还挺得意是吧,练习赛都能把脚崴了,有必要这么拼吗!” “啊——疼!”林觉委屈的撇撇嘴,“还不是你在家属区看着,我还能不拼命表现?这是雄性生物的本能!” “得!还一套一套了,有本事直接弄到骨折,我就算你厉害。” “……你说真的?”林觉煞有其事,“但那样你就要陪床好几个月,会不会太辛苦了?” “去你的,谁要管你!”陈最把林觉的脚轻轻拿开,给了一个靠枕让他平躺在沙发上,“崴伤都小事,但你膝盖上被铁锈刮伤的地方必须去医院一趟。” 林觉龇牙咧嘴:“啊,那不是要打针?” “哦,好恐怖。”陈最比出个针尖的形状,“咱们觉哥还怕打针啊,场上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装挺真的呀。” 林觉敞开怀抱,没皮没脸做哭泣状:“呜呜呜,我好怕,快保护我。” 陈最敲他一爆栗:“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林觉借状抓住陈最的手蹭着自己的脸:“就去一院吧,我从小一有什么毛病就固定去的那,换地还挺不安的。” “……哦。” 张小青也是住一院,陈最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就涌现出那家人恶心的嘴脸,他尽量不让林觉看出心有所想,说:“……我对一院不熟悉,你要你爸妈陪你去吧。” “那可不行。”林觉说,“破伤风得24小时之内打,我爸妈都不在这边。” 顿了顿,林觉幽怨无比:“你想当寡夫?” “……小屁孩别疯言疯语。”陈最弹了一下林觉的额头,想了想科室都不一样总不会碰到吧。 陈最想了片刻,林觉欲哭无泪的样子让他没憋住笑。林觉得意的说:“就知道你舍不得。” 陈最顺杆儿爬:“是是是,我怎么舍得。” 这应该是陈最第一次不是一个人来这里。林觉看起来很享受陈最全程服务的状态,从扶着下车、进楼、找位置,然后拿着单子去排队。医院里两个年轻男人的组合还是分外滑稽,陈最一在身边,林觉就哼哼唧唧叫哪儿哪儿疼,陈最一远离视线就恢复一张冷漠脸。 “大哥哥,你到底是疼还是不疼啊。”坐在旁边的小女孩舔着棒棒糖很好奇,“你是想让另一个大哥哥给你买糖吃吗?” “对呀。”林觉朝小女孩眨了眨眼,“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爸爸妈妈呢?” “他们去看望我的外婆了,要我待在外面。”小女孩把糖含在嘴里,“我爸爸说他们大人要说话,小孩子不能听。” 林觉失笑:“那他们就放心你一个人待这儿?被坏人骗走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很聪明!”小女孩晃着脑袋,“我来这里很多次啦,每次我都坐这个位置,我爸爸妈妈一出来找我就能找到!” 小女孩像只小狐狸俏皮,小脸蛋上面的眼睛和陈最倒有几分相似,都是薄薄的眼皮、狭长的眼型。林觉不由去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啊!我不能告诉你。”小女孩挣圆了眼睛,“万一你是坏人怎么办?” “哈哈,你真的很聪明呢。”林觉捧腹大笑,“机灵鬼。” 小女孩咧开嘴角:“不过看大哥哥你这么帅,应该不是坏人,我就告诉你吧。我叫张憬,不是‘景色’的‘景’,是竖心旁的那个‘憬’哦!” “我记好了。”林觉在空气中写了出来,“我叫林觉,‘春眠不觉晓’的‘觉’,你有学过这首诗吧?” “当然!我语文可好了!”张憬扬起下巴,“我可是语文小组长!” “哇,你真棒……” 两人年龄差了十几岁的人竟然能聊得热火朝天,这是陈最回来看到的场面,尤其是林觉,还笑出眼泪。 “大哥哥,你的朋友来接你了!”张憬先看到陈最过来,“可我爸爸妈妈还没来接我。” “他们一定马上也来了!”林觉摸了摸她的头,转脸就哭戚戚的对陈最说,“你终于来接我了,我都痛死了!” 陈最面无表情搀起林觉:“很期待你打针的样子。” “……”轮到林觉吃瘪了,他“哼”了一声,对张憬道别,“小妹妹,我要先走了。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哦。” 迎着张憬雀跃的小眼神,林觉指着陈最说:“他不是哥哥我的朋友,而是我的恋人。” “跟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陈最催促道,“说完了快走啦。” 张憬乖乖的朝他们摆手:“拜拜。” 一高一低的背影慢慢往急诊室走去,张憬晃着腾空的双腿继续吃着棒棒糖,还没一个来返,她就被抱起。 “爸爸!妈妈!” “一个人待在这里无不无聊?”女人给张憬递过去水壶。 张憬咕嘟咕嘟完几口,指着林觉的背影:“刚才那个大哥哥一直和我聊天,一点都不无聊了。” “大哥哥?不是交待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男人皱起眉头,顺着张憬的小指头指着的方向看去,“万一是……” 张憬委屈的说:“林觉哥哥才不是坏人呢!他也是一个人在这里等人,我们都很无聊嘛……” “好了,下次不许了。别哭别哭,你爸也是,对你说话这么冲干什么。”女人连忙拿住湿纸擦擦了女儿发酸的鼻头,“受了别人的气就发泄到你身上,没出息!” 男人还望着那个方向,对女人的话置若罔闻。 “张怀端,看什么啊,还回不回家了?” “……老婆……”张怀端赶紧拍聂丹丹,让她也确认一眼,“咱女儿指着的那个人,扶着他的,是不是陈最啊?” 第32章 可以 心电图的声音是这世界最冷漠的声音。明明是人造机器,确能人的宣告死亡。 洛梨在封闭仓内接受化疗,白墙白床白设备,黎川隔着透明窗只能看见全身被包裹着的母亲,仅露出半截面容都是煞白的浮肿,是另一种憔悴。洛梨气虚的给黎川招了个手,拼力眨了一下眼,让儿子安心。 “妈……”黎川的鼻头一瞬间发了酸,他强忍没掉出眼泪。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会越来越好的。 “看,你的让步是有价值的。” 阮清河发声,她的口吻很淡,就在简单的陈述事实。黎川撑在透明窗的手一顿,他慢慢放下,看向身侧:“你呢?你的让步还有价值吗?” “……”后脊一僵,阮清河想反驳什么还是没立马发出声来,许久,她苦笑:“我从来都不是让步。” “是吗?” 阮清河的皮肤很白,连脸颊的红血丝都几乎没有。黎川收回视线,没再往下说。 洛梨已经躺下了,二人的对话以此结束。直到护士小姐出来提醒,才打破这安静。 “病人要休息了,家属请走吧,待久了会影响到病人的治疗。”护士小姐交待完,安抚眼圈泛红的黎川,“疗程需要时间,还有相当的副作用,但进展都很顺利。” “……谢谢……”黎川感激的点了点头,再看了一眼洛梨,便和阮清河离开了。 秋意渐浓,叶子泛黄,些许掉落在地上,还有回旋。 阮清河戴上帽子不让头发被风吹乱。帽子才盖上头顶,外界的风力硬生生扯住了她的手,帽子顷刻间就被吹落下来。 手还没来得及去挥舞,黎川的声音就从头上方传下来。 “没被吹跑,我捡到了。”黎川把帽子伸过来,“给你。” 阮清河重新戴好:“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黎川嗤笑,“没有你当初的‘警示’,我和我妈也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看来还在怪我。”阮清河无奈的笑道,“还挺记仇。” “我早就不怪你了。”黎川插着口袋,“从那天之后。” 那天是哪天,心照不宣。 黎川突然没头没尾的问道:“今天几号?” “11号,怎么?” 黎川停下脚步,驻足停留的他在风中挺拔。阮清河从未像现在这样仔细端详黎曜的亲弟弟的脸。 他们俩的五官一点都不像,除了血缘是截然不同的长相。黎曜的嘴唇很薄,黎川有微翘的唇珠,是更充盈的唇部。 她在心中描绘比对着,是比黎曜有人情味的面容。可自己偏偏就爱上了。 真是自讨苦吃。 阮清河以为黎川没有下文了,只当随口一问,直至黎川再度开口。 黎川是犹豫的,吐字却是非常清楚,他把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上前走了两步,停在阮清河的面前:“……我问了黎柏扬,他说你每个月这个时间都会去看黎曜。” 原地站久了,是有凉意。阮清河拢紧外衣领口:“……嗯?” “带我一起去。”黎川郑重其事,“我也有话想对这个素昧平生的大哥说。” 第33章 不算 公墓是肃穆庄重的场合。天色暗沉了些许,更衬合驱车到达此地的黎川、阮清河二人。 再往前便是入口,才泊好车,如丝的细雨就随着旁侧吹来的小风打在了车上。雨刮器像催眠器一摇一摆,刮出成道成刻的雨迹。一削过,一道起,这里海拔高一些,被水冲洗的车窗胧起袅袅的雾气,倒看得更不清楚了。 “黎曜的墓才迁回国不久,还没有多少人来过。”阮清河拿出伞,问黎川,“只有一把,好在够大,介意共享吗?” 黎川直接拿过撑开,就像电视里场景一般,这是把伞面很大的黑伞,握在手心的伞把都是冷硬的触感。 阮清河从后车厢把白百合抱出,新鲜的花朵还点缀着水滴,恬静的被捧在怀里。 一路上的人并不多,坚硬的水泥路几乎只回倘出他们俩的脚步声。公墓群的颜色是单一的灰,路过一座座的墓碑,黎川分不清这些长得一模一样的石头。 “就是这里。”阮清河站定,缓缓蹲下把白百合放在碑前,低声说,“我没想错,你和他长得真是一点都不像。” 黎川抿着唇,把伞向上移了几寸,黎曜的照片就映入了眼帘。 他没有在黎家刻意找过黎曜的照片或视频。怕黎柏扬触景伤情,不是他特别想看的时候,容姐都会把它们收在书房里,于黎川而言,今天是第一次看到。 阮清河把手伏在双膝上,百合的花香融进她的鼻息,过了这么久,她早就是平常心对待了。 黎川把伞面往前又移了一点:“确实不像。” 阮清河低笑拈弄着柔软的花瓣,少顷,一动不动站着许久的黎川挪动了位置,他从阮清河的背后到身侧,抛出一句话:“好像已经有人来看过了。” 阮清河一愣,慢慢顺起身。 黎川在注视墓碑背面,他倏地勾起笑:“格格不入,难怪放到背后。” “什么……”阮清河朝后看了看,映入眼帘的颜色在一众白花里只有突兀,更与这里游离在外。 紫色的蔷薇花偷偷躲在墓碑的后面,原本饱满的花瓣已经散落了好几瓣,明艳的颜色,确倍显悲怆。 “是谁送的。”黎川没给阮清河回答的时间,“你知道。” 阮清河没应答,走到背后,附身把狼狈的花整理好后,轻轻放到了碑前。 “你的让步没有价值。” 黎川倏地把阮清河拉起来,他的鞋几乎快要践踏在花上,他冷冷加大手中的力道:“我来这里,并不是想和我这位‘大哥’维系感情。” 黎川视若无睹般踩上被溅出水渍的白百合花,黑伞足够覆盖他和阮清河的身体。黎川一手举着伞,一手还扣着阮清河的手腕。 雷声忽鸣,不再是蒙蒙的细雨。花儿们在风中飘动着单薄的身体,彷佛下一秒就会殆尽。 “……你要做什么?”阮清河皱眉道,“如果要发疯,那你选错了地点。” “是陈最送的,对吗?”黎川的语气充满嘲弄,“我‘大哥’生前的姘头?” 阮清河拍开他的手:“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是吗,那让我把最后一句话说完。” 黎川漫不经心的把身子转向碑前,他的手指点着黎曜的照片:“死者为大,但抱歉了,我做不到。黎曜,你真不是个东西。” 第34章 女人 “林觉啊,你腿怎么样了啊,我看还有点瘸?”陶侃挤兑着,露出遗憾的样子,“不会再也好不了吧,老朱,你说是不是啊。” 老朱真名朱小天,名为憨厚的“老猪”,实际上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推了推鼻梁的框架眼镜,冷不喽嗖的说:“阿觉就算少了一条腿,也比你有个人样。” 陶侃五官都要皱到一坨:“你他妈说什么?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 “白痴。”老朱懒得理他了,问林觉:“需要扶一把?” “谢了,暂时不需要。”林觉咧嘴,拍了拍老朱,“还是你兄弟。” “你俩一唱一和有意思?孤立我?”陶侃气歪了嘴,“好啊,黎川不在,你们就搞起小团队来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林觉和老朱相视一笑,自顾自地继续往校门走,把耍活宝的陶侃丢在背后。 “对了,”陶侃的话提醒了老朱,他问道:“黎川好久没来过学校了,我问了辅导员,他也不太清楚情况,你们私交好,知道别的吗?” “他妈妈住院了,请了长假去陪护。”林觉掩过一半的话,“放心,他自己挺好的。” 老朱点了点头,没再细问。林觉的步子比他大,并排而行还是拉开了一点交错。老朱像想到了什么,叫住了林觉。 在林觉疑惑的眼神下,老朱再次推了推眼镜,他凑上前,低声道:“阿觉,这几天有个男人在学校打听你。” “……什么?”林觉更困惑了,“男人?” “对,四十岁上下吧,高高大大的。”老朱说,“他知道你的名字,说是你的哥哥。” “……哥哥?”林觉呆了,他寻思着自己也没一号这不熟的亲戚吧。 “我没多说什么,但他前几天还去了小陈老板的咖啡店,在门口观望了好久。”老朱像个情报贩子,“咱班女生告诉我的。” “行啊。”林觉欣慰的看着他,“咱宿舍除了陶侃,都是人才啊。” “我就告诉你一声,你心里有底就行。”老朱无所谓的耸耸肩,“你不会得罪人,但小陈老板就不一定了。” 在医院只有一面之缘的小朋友再度出现在林觉的视线,今天是他遵照医嘱来打最后一阵抗毒素。 他一醒来,被子里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明明昨晚陈最被自己整得要死要活,怎么还比自己先起了?林觉把被子掀开,盯着某个不可名状的部位,失落感爆棚。 “是你不行,还是我不行啊?”林觉闷闷不乐,随即乖乖把床铺好。 房子里没有另一个人的声响,咖啡适时的香味飘起。 果然还是蓝山,这人家里除了饮用水就没别的喝的东西了吗? 其实自己也没那么爱喝蓝山,但陈最每次喝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给他也准备一杯,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这个味道。 林觉四处逡巡,都没发现陈最的人影,他还敲了那间有八位数密码锁的房间,全是静音。 去哪儿呢?他叼起冰箱里的吐司片要给陈最打电话。 ——今天有点事,晚点回来。不能陪你去医院了,抱歉。 陈最发的短信早就存在了手机里,看时间是起床的一个小时前。 那得多早啊。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要我陪着去? 林觉撇了下嘴角,回拨号码,那头全是忙音。 更可疑了! 林觉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怨愤的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不过这气转念就消了一大半,因为……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吐司片,竟然是自己最爱的豆沙内陷! 越嚼越甜,林觉乖乖坐回餐桌把早餐吃完,像只专心等待主人回来的大型犬。 张憬小朋友还是坐在老位置,她先看到林觉,拿起书包就跑了过来,欢喜不已:“林觉哥哥!” “你还在这儿啊,你爸妈又要你在这里等吗?”林觉蹲下身,好奇的说,“你怎么看见我的?” 张憬笑得甜甜的:“你这么高这么帅,我当然能马上发现你呀!” “听你这么说,刚才打针的痛都消失了。”林觉也笑得满怀,他把张憬领回原座位,“别跑远了,你爸妈找不到会担心的。” “不会的,我这么聪明!”张憬把嘴巴翘得老高,忽然她向林觉的背后招手,“爸爸!” 家长来了,林觉也准备打个照面就离开。 张怀端没有首先问和自己女儿着话的林觉,先一步把张憬抱给聂丹丹。一连串的动作让林觉不禁失笑,他摸了摸鼻尖,解释道:“您误会了,我不是坏人……” “我知道。”张怀端示意母女俩走开,他打量了片刻林觉,随即露出怪异的笑容,“你不认识我?” “我该……认识您吗?”林觉困惑道,“您是张憬的爸爸?” 张怀端一哂:“陈最他没向你提起过我?我是他亲哥。” “陈最?亲哥?”林觉愣了半天,“您说的是真的?” “还骗你不成?”张怀端从裤袋里摸出烟盒递给林觉一根,“医院不能抽烟,咱们去外头?” 林觉不抽烟,张怀端无缘无故提到陈最,还附带血缘关系的话让他不由的还是跟了出去。 张怀端大剌剌坐在灌木丛边沿,拢着风点火就抽了起来。 “你不抽烟?”张怀端眯着眼睛,“挺乖啊。” “您真是陈最亲哥?”林觉还是表达了一丝怀疑,这人和陈最看起来完全八杆子打不着。 张怀端连抽了几口,露出一口黄牙:“不诓你,我妈,哦,也是他妈,现在就躺在这里呢。尿毒症!” “……什么?”林觉连忙凑近了过去,“您是说陈最的妈妈在这里住院?” “他这也没告诉你啊。”张怀端把烟头踩灭,意味深长道,“也不奇怪,他没告诉你的事情多了去了!” 这话充满了嘲讽,张怀端的口水都要扑到林觉的脸上。 “你和陈最什么关系啊?对他的事这么关心?”张怀端再叼起一根烟,他斜睨着林觉,口齿不清,“我怎么听小憬说,你们俩男的是什么恋人关系?” 林觉没想对任何人隐瞒这种关系,他才要说话,张怀端便把香烟夹下,比着食指。 “你被骗了吧,那小子有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对他死心塌地到什么程度呢?连咱妈,哦,也是陈最的亲妈,大笔大笔的医药费都是那姑娘掏的。”他的口吻像故意的试探又像无意的阐述,“他还说等咱妈出院了,会带那姑娘来见,那应该是会结婚了。” 第35章 承诺 “我回来了。” 推门而入的陈最把挎包挂在墙上,饭香味已经飘进鼻腔。 “林觉,林觉,我回来了。”陈最在玄关趿拉着拖鞋,“……你在做饭?” 厨房的动静不小,抽油烟机的声呼呼作响,陈最摸着墙沿顺过去,就看见林觉在温暖的灯光下摆放着碗筷。 林觉的动作堪称一板一眼,他微卷起袖口,腕部和指节连成分明的线条。他头低着,只留给陈最挺直的鼻梁和泛起绒毛的脸颊。 陈最的胃不自觉的叫了一声,他倚着墙沿感慨发出一句:“我饿了。” 林觉手一顿,筷子调皮的溜出一段,他赶紧捡回原位,抬头笑:“回来了,咱们开饭吧。” 陈最真是饿了,他就着菜先下了一碗饭,吃得快就容易饱,他喝完一杯水,打量对面看起来胃口不佳的掌勺:“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吧,我这还是第一次吃到你做的饭,水平可以了。” “嗯……”林觉埋头吞了两口饭,味如嚼蜡,好半天在陈最狐疑的目光下放下碗筷。 他的神态太奇怪了,只见林觉的喉头动了几下,说:“好吃吗?” “好吃啊。”陈最不客气的打了个饱嗝儿,“你怎么不吃了,我一个人可吃不完这么多菜。” “好吃就好。”林觉忙点了点头,“我以后也可以给你做,做一辈子。” 陈最一愣,对这严肃正经的口吻忍俊不禁,他越过餐桌去谈林觉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不会是别的副作用吧。” “那我再说一遍。”林觉啪地拿下陈最的手,陈最看见他的眼底里全是扑面而来的急切,“我可以给你做一辈子的饭,我还能做别的,我会把你照顾得很好。” 林觉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他非常迫切的把脑子里的话全数灌给陈最:“没有孩子不是一件可惜的事,我比你小,等你老了我还是能照顾你。孩子长大了会有自己的家,你就是我的家,我会永远陪你。” “所以……”林觉的声音比平常低哑得多,他抚摸着陈最的手指,就像期待一个举世无双的承诺,“所以,陈最,你不要和别人、不要和任何女人结婚。” 林觉抬起眼皮,本就是深黑色的瞳仁,现下更沉满,让凝望的人晕眩。 陈最的眉头皱得更紧,林觉的眼神分明在告诉自己,他不是想说什么,而是想听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陈最咧开嘴角,还是莫名其妙的状态,“什么我要结婚,我怎么可能……你要笑死我了……” “不就去医院补了抗毒素,怎么……” 医院、医院……倏地,陈最戛然而止。 “好不好?” “你今天在医院见到了谁?” 温度陡然低了几度,陈最再没方才的笑意:“他对你说了什么?” “你先回答我!”林觉从未有过这样的不依不饶,追问逐渐急迫,抚摸的节奏不再轻缓,他妄图镇静自若的想法在陈最的转变下好似变得可笑,“回答我,陈最!” 两个人的手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林觉用另一只手完全包裹住了。体温的传递还没即在话音落地断送。 陈最的脸上一连出现林觉从未看见过的深色。 疑惑、难堪、愤怒……和最后停留的不屑。 “张怀端?”陈最对他的迫切充耳不闻,“他怎么知道你的?” 陈最的语调同方才比已经是判若两人,狭长的眼梢沾上了冰冷的雾气,瞬间就在瞳孔里凝固。 “陈最……” 林觉不知道他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只先解释道:“上次我们去医院遇到的小女孩,是他的女儿。” “他告诉我,他是你的哥哥……”林觉艰涩的张口,“说你有一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还会结婚……” “我不信他说的,我想亲耳听到你的答案。”林觉也站起身,此时他们俩在温情脉脉布满暖调的餐桌上,却像对峙一般。 “我只要一个否定的答案。”林觉仍然执拗,他下意识去拉陈最的小臂,“不要和女人结婚,这个念头也不能有!” 女人……女人……和女人结婚…… 怎么会和女人结婚,要结婚的人明明是你……陈最的头皮像是被拉扯开。 “小最,我要结婚了。” “你会怪我吗?” “小最。” “别碰我。”陈最猛地甩开林觉的手,他的嘴唇搐动着,“你就是这样……要我承诺什么,要我给什么……给了又怎么样,最后呢……最后还不是……” 隐约的抽泣声,是克制抑遏。陈最的声音几乎是从后槽牙传出,林觉听到了莫大的痛楚,他一下变得仓皇失措。 “陈最,我不是别的意思……我只是……你别哭……”林觉手忙脚乱的想去拥抱,他还没盖上陈最的后背,陈最已经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够了……”陈最放下掩着脸的手,泪痕斑驳赫然,他的笑凄凉又惨淡:“如果你给我不了承诺,我又何必再承诺你什么。” 第36章 心情不好 虚与委蛇、心口不一,陈最记得分明。 黎曜说:“小最,我要结婚了。你会怪我吗?” 皎白月光下,黎曜的语气淡到无味,说完这句话的他再未开口了,只一双浓墨的眼瞳盯着陈最。 他在等什么?他在期待什么? 背脊犹如被钢筋横穿,陈最是甘愿承受酷刑的苦行僧。石凳是凉凉的,夜风是飕飕的,连不远处f高图书馆的光亮都是刺眼的。 陈最把手背抬起遮住眼睛,指缝闭紧了,什么破绽都没有了。 “……是吗……黎先生,恭喜了。”陈最说,“风把沙子吹进眼睛了,疼。” 黎曜就要凑过来:“我来吹,你把手放下。” “不用!”陈最猛然起身,他往后退了几步,执拗的不放下挡在眼前的手。他的视野只有脚下的一块地了,黑乎乎的,就算沾到什么谁也发现不了。 真像自欺欺人的困兽。 “不用,我自己可以。”陈最慢慢把手放下,用力眨了眨眼,“已经好了。” 咽喉怪不舒服的,下半身也是,高子扬下了狠劲,做的时候一直掐着自己的后臀。 “别这幅鬼样子,拿出伺候黎曜的劲来!” 兴奋至极,高子扬疯狂捣弄着,咬住陈最的乳尖:“你还挺紧,黎曜不行?” “……不是……”陈最掐住身下的被单,呻吟着,“不是……” 他没说完接下的话,可笑吗?黎曜没有碰过他,一次也没有。 夜色催更,他哽着酸涩的咽喉,挤出笑容:“黎先生,真的恭喜你呀,我为你开心,真心的。” “小最……”黎曜呆滞住了,他走到陈最的面前,垂眼而视,“你很伤心,你在怪我。” “没有!”陈最的笑容渐渐扩大,“我怎么会怪黎先生,黎先生帮了我很多,我已经很知足了,我又有什么资格妄想更多呢……我算什么啊,我不过就是……” “我不过就是……” 酸楚蔓延开来,干涩的发声部位难以继续下去,陈最仓皇失措,他再往后退了几步,死命扼住颈部。 “小最……”黎曜把陈最揽进怀里,“……你在发抖。” 这个紧实宽广的胸膛有着淡淡的乌木香,像极了冬日焚烧的木块,给迷惘的旅人带来了暖意,它萦绕在陈最的鼻尖,发疯似的刺激每个器官上的每一条感官神经。 黎曜收紧手臂,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陈最还没环上黎曜的腰际,手机来电声已然鼓噪。陈最能清清楚楚感受到黎曜手机在不停的抖动,这部机器在无声的叫嚣着。 叫嚣着自己不要再沉溺在这个怀抱了。 “小最……” 陈最猛咽下喉咙里的混沌,尽力呈现出自己的坦然自若,他轻轻从怀抱里出来,对上黎曜复杂的眼神,说:“有人找你,接电话吧。” 之后的记忆是碎片状了。 黎曜放下电话之后,对自己说了什么?他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只有那个背影。 不是决绝,不是一刀两断,是不是? 陈最望着那个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扬起傻傻的弧度。 “喂,喝酒去呗?” “操,你胆子挺肥啊!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去不去?咱们都逃自习了,还不玩点大的?起码被何导抓包了不亏啊!” “去哪啊?” “你们不知道咱这后门外面就是酒吧,去哪儿喝酒不够带劲?” “你就吹吧,都是未成年人,不让进去的。” “你这小子就是土,咱们哥几个看起来不够man?到时候跟外面的人掰扯几句,不就进去了?” “是不是啊,林觉?你有主意,没问题咱们现在就去呗?时不待我们啊!” 喝酒? 不知哪传来的声音逐渐传进陈最的耳朵,润湿的睫毛干了,他转头向清醒梦境走去。 他没点台,在酒吧后门抱着酒一股脑儿闷头喝着。 一瓶见底了,陈最的酒量也见底了。 想吐,想喝水。陈最凭着仅存的意识扶墙往卫生间走去。一个醉鬼在这里比打碎的酒杯还要屡见不鲜。 水流唰唰直下,一柱柔软滑过陈最的口腔。他眯着眼睛,镜像里的东西更模糊不清,水滴从领口淌进衣内,冰冰凉凉的。 他干呕了几下,没东西了。回身时,不是徜徉的直道,而是坚硬的胸膛。 “……” 是乌木的味道?陈最感觉双臂被牢牢把握着,还有在依稀听到的男声。 “……你……你没事吧……” 眼前的喉结一颤一颤,往上看去,是乌黑发亮的眼瞳。 “嘿嘿……”陈最踮起脚,攀上对方的肩头,贴着耳廓,“我没事,我想和你做爱。” 贴合着的身体陡然一紧,陈最含住那发烫的耳朵:“我想被你操。” 第37章 真的爱你 白天不必太亮,黑夜也可以。 灯火通明的办公楼,不因沉沉的夜幕而与城市同眠,广敞的落地窗览尽无遗,黎川背靠真皮软椅,双手附在桌面上。他的面前是一叠叠的文件,像一块亟待拼凑完整的拼图。 “这都是你接下来要尽快熟悉的内容。”阮清河站在一旁,纤细的手指富有节奏的一下又一下的点在上面,“我问过带你的ada,她说你很聪明,什么都上手得很快。” “所以呢?”黎川盯着那片像润玉的指甲,幽幽的说,“和黎曜比,怎样?” 阮清河蹙眉:“和黎曜有什么关系?” “我随口问问。”黎川把手收回桌下,抬头看她,一脸天真,“我大哥那么优秀,做弟弟的难免想对标,不过分吧?” 阮清河扫了他一眼,勾起唇角:“不必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阮清河!” 粉饰的面容瞬刻崩裂,黎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你就是个蠢女人!” “蠢的人是你。”阮清河瞟着他,“事到如今,你在和谁置气?黎曜?黎柏扬?还是我?” “我对你说过,回黎家,你可以拿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但这不意味你只要躺在床上张开嘴。”阮清河看着黎川那副倔强年轻的脸,长吁道,“你没看过股份书?你们黎家父子的股份是毫无疑问的大股东,但我继承了黎曜的股份,加上我手头原本的,足够联合其他股东换下黎柏扬的位置。” 初入茅庐的黎川还是困惑的,他哽着脖子,问:“你什么意思?” “不管你怎么想,我爱黎曜,所以尽全力帮你。”阮清河道,“但我同时是个商人,黎伯伯的身体状态你也知道。如果你没有本事接管公司,那我也不会给你当蛀虫的机会。” 阮清河的行事作风从拿洛梨做筹码开始,黎川就再清楚不过了。只是至始,她从未说过如此刻薄的话。 连那天从黎曜的墓前,她都没有说过。 阮清河的手腕上常带着一只剔透的老坑玻璃种,就算黎川这个门外汉也看得出成色极好。每当她撩头发的时候,都会在细瘦白皙的手腕处晃动。现在也是,在白炽灯下闪出多余的光泽,让黎川偏过头。 “我才不是蛀虫。”黎川躲开阮清河的眼神,“我讨厌你的用词……不,我讨厌你这个人。” 阮清河无所谓的耸耸肩,她端量着黎川,慢慢说道:“时间不早了,去不去吃夜宵?” 莫名其妙的尾句让黎川愣了半晌,但当他跟在阮清河从精致的办公楼坐到嘈杂的街头大排挡时,浓浓的烟火气让他的肚子不自觉叫了出来。 他这才想到原来还没吃晚饭。 “美女,又来了,吃点啥啊?” “要一个辣点的锅,卤味凉菜都要,再炒一个青菜和一份蛋炒饭。”阮清河没看菜单,抽出桌上的纸巾擦着餐桌,又转头看着黎川,“能喝酒吗?” “……啊?”黎川被这一套连贯作业震了一会儿,木然点点头,“能喝。” “拿两瓶啤酒,冰的。”阮清河跟店员吩咐完,麻利拆开碗碟的塑封。她把筷子丢给黎川,自己夹了几粒先上的花生米吃。 “这家很好吃,我们以前加班后常来这里,都跟食堂似的。” 说着,啤酒也上来了,阮清河边倒上两杯边说:“别担心,我找了代驾,喝一点没关系。” 冰镇的啤酒爽吱吱的流入喉管,阮清河一杯吞下,黎川犹豫了片刻也喝了下去。 “‘我们’?”黎川一饮而尽,说,“你和黎曜以前常来?” “不是。” 上的锅子热气很足,团乎悬在两人中间,阮清河把蛋炒饭递给黎川。 黎川望着她空空的没有一粒米的碗:“你不吃啊。” 阮清河:“大半夜我不吃主食了,怕胖。” 黎川抓住机会赶紧揶揄她,“你都吃夜宵了,还怕胖啊。” “多嘴。”阮清河夹起一片卤牛肉送进口中,“好好吃啊,就是这个味。” 阮清河的头发比之前松散了一些,有几率软软的落到光洁分明的锁骨上,她的举止极其放松,脸颊还浮上了淡淡的红,简直舒展到每一个细胞都融进了人烟堆里。 明明上一秒还对自己说着那么尖酸刻薄的话。 “你不饿?”阮清河拿起啤酒瓶再倒满,“你也没吃晚饭吧。你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吃得很多吗?怎么长这么高的?” “我什么年纪啊!”黎川一下就毛了,“不要每次都用那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跟我说话,你也没比我大几岁!” “真的?”阮清河竟然低低的笑了几声,“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你这人……随便你了!”黎川狠狠趴了几口饭,不去看她。 “别生气嘛,我都不气,你气什么。”阮清河打趣道,“你脾气真的很臭,要改,不然在酒桌上会吃亏。” 阮清河的酒已经喝到最后一杯了,她似乎是专门来喝酒的,吃了一会儿菜也不夹了,把盘子往黎川那边挪了一点。 “还要加点吗?”阮清河咬着杯沿,望着渐渐被黎川扫空的桌子,“年轻人,代谢好,不用担心胖。” 黎川放下碗筷:“是啊,嫂!子!” “你这第一次这么叫我吧。”阮清河挑挑眉,“感觉还不错。” 黎川哼唧着:“记好了,再也没有了。” 多久没像现在坐在坦然自若的街边吃东西了,从接受身世开始,他就走进了与自己前半端二十多年人生毫不相关的怪圈。 带他进来的是阮清河,带他出来喘息的也是她。 “你……你和黎曜是怎么认识的?” 酒饱饭足,黎川的神经像被提起,都是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嗯?”阮清河对黎川的主动发问感到惊讶,她想了片刻,说:“我们是高中同学,后面一起出了国,在一起还是回国之后的事了。” 阮清河说的很慢,但她没有描述任何细节,而是简单明了带过。她懒懒的半抬头望着夜空,给黎川留下一道清晰的下颌线。 一瓶酒无法给两人带来醉意,但喝了酒的人会变得爱说话。 “认识这么久了……” 阮清河接上了黎川的未完待续,她盯着面前已经燃尽的酒精,失去了方才说笑的语调:“认识这么久,还以为他真的爱我。” 第38章 只为你 残羹冷炙就像快速冷却的情绪,心若寒灰。其实这间房子里常常只有陈最一个活物,林觉的存在带进了欢声笑语。 搁在碗边的筷子丁零当啷置落,盖过了所有声音。 这是仅有的发声,即使它是死物。 陈最缩在沙发角落,感觉身体像被架空,重重的摔进黑洞,然后被腐蚀掉。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几分钟前林觉摔门而出的震响,他的劲真大,无辜的门只能无声的抗议,留给陈最一道最坚硬的遮蔽物。 天知道他忍着什么样的心情才能不踹开张小青病房的门。那一家人扮演着母慈子孝的场景,张怀端正端着白粥给张小青一口一口的喂食,他的动作滑稽到像极了在马戏团表演的小丑,连那张脸都像涂满了丑陋不堪的颜色。 “陈最?”张小青吃惊道,她向陈最揽了揽手,“你怎么来了?怎么站在门边?” 张怀端当他不存在,继续把粥送到张小青嘴边:“妈,咱喝粥。他不进来就不进来,摆着一副丧脸真他娘的晦气!” 即使他是背对着陈最,但侧脸是母庸质疑摆出了厌恶的表情。即使如芒刺背,张怀端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执着汤勺,似有似无的瞄向陈最,说:“再用这种眼神看我,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儿子,平白无故对弟弟说这些话干什么?!” 两兄弟每次见面,争吵无法或缺。陈最还是原地站着,他似乎对谁说出的话都没有反应,仍然死死盯着张怀端。 “怎么?有什么话不敢说?”张怀端把粥放下,起身朝陈最走去,“来妈这里给算账?你他娘敢说吗?!” “兄弟俩怎么一见面就要吵架!到底有什么事!妈在这,跟妈说!”张小青蹒跚着虚弱的身子骨就要起身,奈何手上的输液管束缚了她想做的一切。 张怀端比陈最高不少,身板又宽,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陈最,不屑道:“难怪我一直看你不顺眼,原来是个兔爷!操!恶心!” 陈最猛地操起拳头就往那张丑恶嘴脸打去,张怀端没想到陈最会直接上手,硬生生承了这一拳。 “操,你个兔爷劲还挺大啊!”张怀端摸着红肿的侧脸,揪住陈最的衣领,大力把他按在坚硬的墙上,“妈的,碰你我都嫌会得病!” “住手住手!怎么就打起来了!” 张小青赶忙把针管抽掉,她喘着大气横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抓住张怀端:“松手!松手!会打死人的!” “有本事让他打死我,否则我一定让你的宝贝儿子不得好死。” 这是陈最说出的第一句话,他被勒到呼吸声都有些不匀称,但眼神还是恶狠狠的。 “陈最!他可是你大哥!”张小青死命掰扯着,可她力不能支,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陈最的脸已经浮出难受的神情,他虽然撂出狠话,但被压制的身体还是十分不适。尖细的下巴崩得太紧,面部的肌肉都僵硬了。 张怀端却突然放开了手,他甩了甩手,食指几乎要戳到陈最的眼睛里。 张小青还以为是自己的制止起了作用,她还没做完和事佬,张怀端把眼睛朝向了自己。 张怀端冷哼一声,说:“妈,陈最是骗子,他就是大骗子!” “他不仅骗,他还不正常!说什么有钱的女朋友,结果和男的混在一起!”张怀端扬起下巴,竟有自得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那个倒霉爹骨子里传的基因,” “……什么?”张小青哑口,好半天她慢慢转过头对陈最问,“不是……你不是还对妈说等出院了,带黎小姐……你女朋友来看妈吗……” “既然没有所谓的女朋友,那这些钱你是怎么搞来的?”张怀端步步紧逼,“看你那个小男朋友也没这条件供你。你收多少一晚?比一般货色贵?真他妈离谱,还有人愿意接盘你?不嫌脏!” 一字一句像冰锥刺入骨髓,陈最双目通红。张小青苍白的嘴唇颤抖不止,她还在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陈最。 又是这双眼睛,陈最狼狈的撇开。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如果没有他们……如果没有他们…… “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陈最猝然抓住张小青的肩,“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对啊,根本就没有‘黎小姐’,只有‘黎先生’,他包了我几年,出手可大方了!我只需要撅起屁股就好了!轻松得很!” “你能活到现在都是他的钱!都是我不劳而获得来的脏钱!嫌恶心吗!嫌恶心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陈最声嘶说完,他没有力气再去看张小青的脸。只是话音刚落,穿着蓝色条纹病服的女人从手中滑落,砰地倒地。 “妈!妈!” “医生!医生!” 张怀端惊慌失措,他啪地打开门朝外头叫喊,不出几秒,病房里就挤满了人,张小青被抬上了担架。 惟有陈最一人了,病房本该就是安静的。 “满意了?”他伫立着,自问自答,“满意了。” * 清晨的门铃声打断了缺失的睡眠时刻。 陈最把窗帘拉得严实,阳光和月光都无法透露进来。他睁开木讷的眼睛,按下手机。 原来不是清晨。只是他忘记了是几点闭眼了而已。 会是谁? 难道是因为自己好几天没去店里了,纪霏忍无可忍冲过来抓人了? 陈最披上外套,如同行尸走肉按下门把手。 是白天,真切的阳光照亮着门外的一切。 陈最的手还搭在门把上,他刚想抱怨,就被映入眼帘的人们怔到忘记张开干涩的喉咙。 “啊呀,原来你还在睡觉,都要小觉提前打电话了,他就是不听,说不能让你知道。” 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瞪了一眼站在一起的林觉,笑呵呵的对陈最说:“我是林觉的妈妈,你就是陈最吗?” 陈最对发生在眼前的一切都处于游离状态,林觉轻车熟路换上自己的拖鞋,还从鞋柜翻出一双新的给老妈换上。可自己都不记得那里有新拖鞋。 “那个……家里只有咖啡和茶叶,您……喝哪种?” 呆若木鸡的陈最把二人带进来,半晌过了,他才意识到主人的待客之道。 “我来吧,你去洗脸刷牙。” 就像没有那次激烈的争吵,林觉拍了拍陈最的头,朝厨房走去。 陈最哪有心思去洗脸刷牙,他顶着疲态和倦容与眼前这位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女士对视。意识到林觉在“大庭广众”下对自己做出亲昵的举止,陈最猛地睁大眼睛,慌乱道:“不是……那个,我和林觉是……” “你们感情真好啊。”林觉的母亲扑哧一笑,“来得突然,都忘了正式做个介绍。我是林觉的妈妈,赵书琴。” 赵书琴笑得眼睛都弯了,还没等陈最回过话,她就环着陈最的手臂,继续说:“怕你不好意思说,小觉都告诉我们了。今天特意过来见个面,以后都是一家人,别不好意思。他爸最近忙,咱们再找个时间,中国人嘛,一起吃个饭就熟悉了。 这壶茶泡得时间有点长,陈最和赵书琴女士寒暄了几句也来到了厨房。 林觉背对陈最,低头拣着茶叶。 茶叶还没完全泡开,但已有弥漫开来的香气。 “你什么意思?”陈最揉了揉眉心,沉声道,“为什么把你妈带过来?这不是……” “还能为什么?” 林觉放下茶叶,转过身摩挲着陈最眼下的乌青:“为了给你承诺。” 第39章 真好啊 牙膏充满口腔的一瞬间,才算清醒。 电动牙刷嗡嗡,脑子也嗡嗡。直到刷到咽喉有条件反射作呕的取向,陈最才把泡沫吐出。 薄荷叶的滋味呛口又持久,他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水渍,身旁人的手搭上了他的头。 “气色怎么这么差?”林觉目不转睛的盯着镜中的陈最,皱起眉头,“没睡好?” “我没事。”陈最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拉下覆在头顶的手,“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陈最啪地关上灯,他的语气淡淡的,仔细听,林觉竟然听出了一丝懊恼。 “我是生气了。” 林觉覆上他的腰际,抿着嘴:“而且很生气、特别生气,气到非过来和你说清楚不可。” 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炙热又温暖,陈最垂下眼:“那天是我冲动了,我不是想和你吵架。” 陈最犹豫了片刻,环抱住了林觉。他把手扣在林觉的肩胛骨上,严丝合缝,“对不起,明明是我年长,好像总是要你迁就我。” 示软的亲昵举动像小猫绕着心窝,林觉一时难以置信。他把红脸和悸动的心一起埋进陈最的肩窝里,咬了一口他凸起的锁骨:“我对你这么好,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赵书琴女士的架势虽大,但亲近感十足。她不住赞叹茶叶的清香,连连夸奖陈最的品味。 亲妈夸着别人,林觉鼻子翘老高了:“当然!也不看你儿子的眼光!” “闭嘴!我夸儿媳妇,你插什么嘴!”赵书琴斜了一眼过去,转头又对陈最笑脸相迎,“他就是光长个子不长心,长得跟电线杆一样高不知道有什么用!” 陈最忍俊不禁,但“儿媳妇”这个称谓又泛起怪异的感觉,他不自然的捏了下耳垂:“阿姨,我是男的……” “你不喜欢这个称呼是吧?”赵书琴扶着下巴点点头,“那我还是叫你小最?这样会不会习惯一些?” 这反应,陈最一下子就清楚林觉这性格遗传谁了,林觉在一边哼唧:“我觉得上一个称呼挺好……” “那个……我不是别的意思……”陈最打断道,他舔了舔嘴唇,疑惑道,“阿姨,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比如……” “哎呦,我来之前还有挺多想问的。”赵书琴告诉陈最,“我一听林觉说他在和一个大了几岁的人谈恋爱,我就急得以为是个什么大腹便便的糟老头,还秃顶,我想了老半天,我虽然接受我儿子出柜,但总不能找个歪瓜裂枣啊。” “……”陈最嘴角抽动,他给林觉打了个眼色:“你什么时候出柜的?” 林觉想都没想:“刚成年就坦白了。”然后他贼兮兮的给陈最回了个眼色,陈最读懂了,林觉是想说“未成年的时候被你睡弯了。” 陈最面露青色移开目光:“哈哈,原来如此……” “人活一遭,什么东西都带不走,我既然生了林觉,就想让他在仅有一次的人生里快乐,况且,他又不是做什么穷凶极恶、大逆不道的事。”赵书琴颇为认真的说,“要是他不敢正视自己,今后骗了哪个女孩,我才要打断他的腿!” 赵书琴说得慷慨激昂,陈最感觉满上茶水递了过去。 赵书琴喝了几口,拍着陈最的手:“我和林觉的爸爸都没有什么抱孙子的想法,以后乐得清净,还可以继续过二人世界。孩子这件事上,你们两个不需要有任何负担。但我先交待清楚了,收养可以,代孕坚决不行。” “陈最有我就行了,我会给他养老送终。”林觉摆着笑脸,“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看着林觉“海枯石烂”的样子,陈最哑然失笑:“我怎么听着有点慎得慌呢?” 交谈的氛围越来越融洽,陈最意识到林觉事先做了不少功夫。到了吃饭的时间,陈最还是遵照惯例说想留赵书琴吃个饭。 “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吧。”赵书琴朝陈最眨了眨眼,“不打扰你们。” 带门的声音彷佛都带着欢乐。 陈最和林觉还站在进门处,直到电梯声往下传去,陈最蹭了一下林觉的胳膊,斜睨道:“你妈真健谈。” “都是一家人,客套什么。”林觉急不可耐的附身抱了下来,轻轻咬住陈醉的鼻尖,“真好啊。” 第40章 纯粹 黎川觉得他和阮清河之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 不容置疑的是他还是很讨厌这个自执一言的女人,模棱两可的是他似乎又没那么讨厌了。 已经许久没去过学校了,每天恶补业务的时间都不够,远离了那片大学生活,似乎这座高楼大厦才属于自己。 他本是局外人,一直到现在他也毫不怀疑。 与黎柏扬的父子之情虽然培养失败,但他固执的坚持和自己吃顿饭,无论早晚,反正一定要同在桌上上演一出“寒暄”与“问候”。 空旷的黎家不因一天一度的戏份而有丝毫变化,倒是黎柏扬无意会提起洛梨的病情。他心中的亏欠黎川看得出,但仅仅只限于短暂的时刻。 黎川清楚不过了,母亲想要的并不是愧疚,而是无法得到的真情。就算是爱顶撞他的不孝子,黎柏扬拿着筷子的手似乎也比之前平稳了许多。他偶尔对黎川展现出来的笑容,倒是越来越像慈父。 “清河对你上心,知道你想去见见朋友,特意让你放半天假。”黎柏扬落下筷子,满意的对黎川点了点头,“她夸了你,说你聪明勤奋,确实是个好苗子。” 黎川置若罔闻的态度早就让黎柏扬习惯了,他自顾自地的没停下:“黎曜像你这个岁数,也是……” “我吃饱了。”黎川放下碗筷的声音很大,他朝容姐乖巧的笑,说,“容姐,今天的菜也很好吃。” 还没到上午课结束的时间,店里还算清静。陈最雷打不动站在收银台当摆设,他作为老板自有安排的权力,例如当像现在这样少人的时候,等林觉一下课就直接找他一起吃午饭,形成自然交接的循环。 “老板,点单。” 陈最低着头刷手机,听到了手指叩响桌台的声音。陈最一点都不擅长做生意,他迟缓的神经牵动着身体,嘴上先应付着:“好的,你要……” “要可乐,大杯的。” 陈最莫名其妙的抬起头,定睛一看:“黎川。” “好久不见了,小陈老板。” 问候如蜻蜓点水,四处几乎无人,黎川的重点在后头:“我也约了林觉,在他来之前,和我聊聊吧。” 陈最与黎川一共几面之缘,不过泛泛之交。陈最愣了一下,疑惑的笑了:“我和你好像没有单独需要聊的话题。” 黎川轻笑一声,把口袋的照片摆上桌面,他没有再说话,陈最的反应比什么回答都直白。 只消如此,陈最就明白了黎川的用意。他夺下那张照片,用力撺进手心拧成一团。 “你有这张照片,阮清河给你的?!”双腿像被灌满了铅,陈最咬着后槽牙,逐渐加大手劲,“你是他的弟弟。” “果真是你。”黎川苦笑着,“不是阮清河给我的,是我在黎柏扬那里翻到的。” 汗渍和照片一同在手心黏成糊湿的状态,陈最难堪的别开头,好一会儿,他的声音低到只有黎川听得到:“我知道了,我们出去说。” 他们随便找了个少人的地方,那照片握得久了,就像长在了手里。黎川的眼神极富攻击性,审视了陈最一遍又一遍,最终停留在他垂在双腿上崩得紧紧的拳头。 “我无意揭你的伤疤,只想求证一个问题。”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立场来问你,但作为林觉的朋友,如果在这件事上留下疑虑,那我这兄弟真是白当了。” 和别人说话时,双方的眼睛有交流才是诚恳礼貌。黎川秉持这一点。 陈最却没有。他的心嗓宛如被石块压下,重重的的跌落。如果说“黎川是黎曜弟弟”这个事实他早就在阮清河再次出现时就猜到了七八分,那接下来近在咫尺的问题却像遥遥传来,昭聋发聩。 “你爱林觉吗?”黎川说得很慢,慢到不给陈最以重复为借口支解他有意建立起的氛围,“你对他的感情,是否像他对你的那样纯粹?” * “陈最!陈最!”林觉的手掌在陈最眼前晃了几下,俯下身在耳边说,“电影不好看?” “没……” 陈最把眼眸重新转回荧幕,朝林觉笑:“年纪大了,容易走神。” “瞧你说的。”林觉笃定的点了几下头,“我不嫌弃,真的。” 这场次人很少,最近有几部老电影重映,陈最一眼就看中那张光怪陆离的海报。 “你听过王菲吗?据调查表明,gay都喜欢听她的歌。”陈最指着海报,“其实她演得电影也很好看,倍儿有灵气了!” 林觉搂住陈最的脖子:“这什么调查,问卷过我吗?” “谁管你。”陈最嗔怪,“我菲姐的魅力不需要你的认同!” “那是,只要我的魅力得到你的认同就行了。”林觉大剌剌的笑道,“就看这部吧。” “觉不觉得我开朗了?我突然觉得什么东西都好看多了。以前我觉得你很笨,现在看起来蛮可爱的,别把自己弄得那么脏嘛,以前白白的多好啊,现在弄得黄黄的,你看你,还弄那么多疤,跟别人打架了?啊?” 荧幕里的663傻愣着拿起被阿菲换过的玩偶,自圆其说,滑稽又伤感。 “663好傻啊,一直活在过去,都看不见现在。”林觉低声的感慨,“不知道阿菲的付出有没有结果。” “没有,他们错过了。”陈最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迅速的接上,他看过很多遍了,只是仍执拗的把记忆停在“下雨的加州”。 “是这样啊,好可惜。”林觉微微伤感了一下,又悄悄地对陈最说,“后面或许会有重逢的情节,导演没拍出来而已。电影嘛,总有遐想的空间。” 林觉的黑瞳在微光袅袅的环境下意外反射出更晶亮的光,他朝陈最低语,热气全扑了过来,脸上的小绒毛都被撩动。 陈最避开他的眼神:“或许吧。” 林觉随口“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把头转了过去继续认真看。 是晦暗的,墙壁上的小孔暗中窥伺,只露了一点光。影院内密闭安静,除了倘在耳边的回声,就什么都没有了。 临近尾声了,林觉突然感觉耳边一热,他惊叹着陈最大胆的行为。 耳廓被舔得润湿,陈最的手毫不遮掩的揉着自己的裆部。 “你……啊……”林觉被这突如其来的性致弄得情不自禁叫了出来,他赶紧抓住陈最那只不安分的手,憋着气问道,“你在……” “我不想看了。我们做爱吧。”陈最灵活的将手抽走,继续揉动那块逐渐硬气的一团,甚至还要拉开最后遮蔽的拉链。 是蛊惑,亦是麻醉,林觉脑子嗡嗡作响,他只听到陈最在耳边蛊惑:“试试新地方做,你不想吗?” 色令智昏,这是林觉此刻唯一的感受。 上一个场景还是素质尚佳的观影者,转场便到了阒寂无声的卫生间里。 啪地门被栓上,这里有淡淡的檀香味,明明是无比禁欲冷清的味道,此时却是催情剂。 林觉把大掌撑在门板上,火热的身躯牢牢睇住陈最,唇齿的交合吮得嘴唇殷红,陈最再睁眼时,已是水光潋滟。 “怎么回事?一定要在这里弄?”林觉低着头看陈最,他看似理智尚存,浑身上下已充斥了浓烈的欲望。 陈最一手手心拖住那沉甸甸的硬物,一手拉起林觉的手往自己的后穴触摸,他溢出声,说:“这么湿了,你不想想办法?” 陈最毫不掩饰说出露骨挑逗的话,他的后穴吞纳着林觉的手指,一点一点搅紧。 “啊——” 猝不及防,陈最被拦腰抱起,悬空的姿势让他只有背靠的门板和面前的林觉支撑。林觉把他的双腿缠紧在腰间,环住他的脚踝,吐着粗气,声音沙哑:“过分,又欺负我。” 到底是谁欺负谁? 林觉用力往内顶去,陈最被撞得上下颠倒,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整。两股间的淫水顺着重力淅淅沥沥的滴在地面。 “——这门怎么推不开?” “傻啊,没看见‘暂停使用’的标志竖在这里。” 仅有几厘米的距离,门外的人声宛如就贴在耳边,穴缝猝然夹紧,让林觉几乎缴械投降。他干脆用嘴堵住陈最的,谁都开不了口、发不了声。 陈最快要魂飞魄散,他强忍着不至于惊动外面的人,林觉的阴茎在体内逐渐变大,占据了整个内壁。唇间的深吻是窒息般的快感,他攀着林觉,这是他唯一的浮舟。 林觉的力道和频率并不因此减弱,他整根没入,囊袋磨得作响,像海浪拍打着岩石,一下又一下,精悍的占有。 “好想把你吃了……”林觉按住陈最的臀肉,把喷涌的精液全数送进甬道,咬住陈最的肩头,他温柔的抚上陈最潮红的双颊,“我比阿菲幸运,我的663看得到我。” 陈最被灌满,忍不住打了两个颤栗,他颤抖在林觉身上喘息,把重量都压在林觉胸膛上。 解锁新地点虽然很爽,但年轻的林觉自然而然的闹出大红脸。在回程的路上,他一边回味,一边又掩面而泣。 “啊,有点羞愧,又感觉好棒。”林觉如同一个精神分裂患者,他叫唤了几下,突然想起了什么。 “糟糕—— ”林觉偏头对陈最说,“咱们下回再来看一次吧。” 陈最挑挑眉:“怎么,还想再试试?” “也不是——”林觉说,“没看到663和阿菲的结局,有点遗憾。” “……” 陈最怔住了,少顷,他趴在车窗上,对着飞驰而过的外景说:“早告诉你了,他们错过了。” 第41章 讳莫如深 “你爱林觉吗?” “你对他的感情,是否像他对你的那样纯粹?” “我——” 黑幕裂痕,像被锋利的爪牙撕开。它本是完好无损的一整块,硬生生渗透进如火的光。 灼热焚烧,鲜血淋漓。 那个雨天,他与黎曜的偶遇。大雨冲刷了整个城市,却洗去不了他古怪的感情。 陈最把背包顶在头上,除了掩盖通红的脸,还有燥热的心。黎曜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眼前,他拿着装满咖啡豆的纸袋,同在一个屋檐下静听雨声。 亲近到让陈最出现两人距离近到可以拥吻的错觉。 那天真是错觉,但蓝山的味道是真实的,真实到手心还残存杯身挂着的热气。 于是在另一个雨天,身侧的少年也有一双沉黑的眼眸,那里是顾盼生飞,他对自己说:“陈最,给我机会让我了解你。” 他在看他,又不在。他不想被看穿,所以低头看脚下的湿润的地面, 天空沉得快要掉下来,倾注而落的雨是场景的完美转场。 陈最想:了解什么?了解他是一个卑劣无耻的人吗? 讳莫如深;深则隐。陈最甘之如饴。 他似乎无法自拔了,反客为主抱住了林觉,在墙角肆意亲吻。 如果那天不是错觉,黎曜的唇上也会有这么咸的味道吗?拧成褶皱的眼皮上,雨滴尽情打在上面,任凭恣意的喘息声残响在无人的街道。 林觉忘情的吮吸他,唇瓣红肿发白,舌头是灵活的蛇,缠绕纠葛。 不够……不够…… 陈最祈求更多。 腰腹上的胳膊骤然收紧,陈最倏地睁开眼。 眼皮很沉,眼眸很重。呼吸在一瞬间窒停,像是长时间漂浮在海底突然被打捞上岸的亡民。 “我妈上回说的话你没忘吧?” 耳边林觉的声音还带着睡意,他把毛茸茸的头凑过到陈最的颈窝,热烘烘的,裹满陈最冰凉僵硬的身体。 “……嗯?” 陈最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不动声色的掐了一把大腿,痛觉传来,他扯出笑脸,说:“什么话?” “哎!我说你这人可不能这样了。”林觉去抓陈最的痒痒肉,“睡我睡到从未成年到成年,不想负责了?” 陈最顿了下,要拿下林觉盖在腰上的手,忙赔笑:“你这从何说起啊,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这还差不多。”林觉哼哼,颇为骄傲的说,“我喜欢你,我妈喜欢你,我家里人都会喜欢你。” 林觉调皮的眨了眨眼:“那你家里人呢?会不会也喜欢我?” 陈最的动作停滞在腰间,他如鲠在喉,回避着林觉炯然的眼神:“我没有家人。” “那……”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林觉把原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他和陈最吵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不久之前却发生了。导火索是什么?他本能的会把“张怀端”联系起来。当时的陈最一反素日的随意和懒散,整张脸写满了冷漠和愤怒,甚至……还有凄凉。 林觉握住陈最的肩头,他轻松的笑了一下,想要化解空气的凝重。 “早上想吃什……” “林觉。” 陈最的背部挺成一条怪异的线,他把坚实的床头当作支撑点,严密的贴合,除了肩上溢出的微颤没有任何破绽。 陈最的面色较以往苍白许多,眼角眉梢也是疲态尽显。他拉住起身的林觉,动作利落,说话又是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舍不得我离开?”林觉反手把陈最压在身下要去抓他的痒痒肉,“你好黏糊哦,我好喜欢。” “林觉!” 陈最像是没有感触神经般对挠痒毫无反应,他抬起眼皮对上林觉诧异的眼神:“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你都不怕挠这里啊。”林觉收回爪子,趴着听他的心跳声,“考虑什么?” 左心房被林觉紧紧贴着,存在感太强。陈最不知道心跳为何会跳得这么快,一下一下毫不遮掩的收进林觉的耳底。 林觉惊讶又喜悦:“陈最,你是在紧张吗?” “我……”陈最哑口,他不敢去对视,偏过头躲避,“我只是怕你后悔。” 林觉失笑,他掰正陈最的头,四目相对,陈最闪躲不及。 “这话不会从我嘴里说出来,你也不准说。” 陈最听到林觉这样说,然后,左胸口上的红痣被烙上炙热的吻。 第42章 不配 记忆中的张小青止于八岁的年华。 她是母亲的角色,眼角眉梢总是充满了薄意。她不爱这个男人,更不爱和这男人产下的生物。 她的身板很瘦小,性子却很强大。强大到被儿子捉奸在床也可以坦然以对。 她说:“我和他,在和你那个窝囊废爸爸结婚前就在一起了,你爸爸才是第三者,你是杂种,知道吗!” 说完,她砰地关上房门。 疾言厉色隔着门板变成了谈笑风生,下一次门再打开时,张小青冷漠的睨着蹲在边上的陈最,又挽上旁边男人的手臂。 她只留下一句话:“和你那个窝囊废爸爸过去吧!要死要活我都不管!”便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张小青走得那样决绝,决绝到陈最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还以为她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就是那双充满冷冰冰的眼眸。 不曾想到此刻他还能垂眸看着那双眼睛永远的闭合上。 鬼片里的停尸房哪里都充满了诡异的色彩,但到了现实,反而只有安静。 连啜泣声都没有,陈最拉起白布,最后一次看了那双眼睛。层级饱满锋利的轮廓完全凹陷了下去,似乎不堪重负,又像如释重负,张小青的脸庞竟然有隐约的恬静。 睁不开了,陈最无法看到那双眼睛里是不是还存有凉意。他惊叹自己愚蠢的想法,嗤笑一声,人都凉了,眼睛还会热吗? “我看完了,麻烦您了。”陈最向旁边的杨医生说,“后续的事情就不要联系我了,会有人善后。” 杨医生负手道:“你大哥现在可在我们医院闹得不可开交。” 陈最把白布重新盖上:“费用我都支付了,张小青有自己的儿子,况且人都死了,何必要我操心。” “是啊,熬了这么久,总归拖着也是到头了。”杨医生长吁,“对于你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小青有几缕头发还垂在外面,陈最不由得伸过去手,是如枯草的触感。 杨医生默默看着,间或瞟向门外靠着墙壁的人影:“小陈,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多亏黎曜,不然我哪有认识您的机会。”陈最突然笑道,“他那时说会找这里最好的医生,要不是您,张小青早该化成灰了。” “感谢您替我瞒着。”陈最知道杨医生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他是个胆小鬼,一直向张小青隐瞒着黎曜的存在,虚构出“黎小姐”。 天赋异禀,“第三者”的基因还能遗传。 “不要有负担。”杨医生沉声道,“不管这件事被谁知晓,什么时候被知晓,都改变不了你妈的病情。” 陈最将那把头发拢进去,淡淡道:“这几年,多谢您了。” 退出来的那一刻,陈最长呼了一口气。 窗外是亮的,秋意渐浓了,挡不住袭来的凉。蓝天白云蒙上一层浅浅的黯意,陈最拢紧衣领,朝等待多时的林觉走去。 没有意想之中的声音沙哑痛哭流涕,陈最的眼圈和鼻尖都没有一丝的红意。 哀莫大于心死,这是林觉的第一反应。 他把陈最搂紧怀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宽解。 “你……你还好吗?”林觉轻轻拍打着陈最单薄的背,“想哭就在我怀里哭,我保证不打扰你。” “我哭什么。”陈最支开身,对上林觉担心的眼神摇摇头,“没骗你,我并没有那么伤心。她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有半分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陈最仰头望着天花板:“一语成谶,这下我真没家人了。” “你还有我!”林觉按住他的肩头,目光灼热,他轻抿下嘴唇,“不管今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温润而泽,有柔风拂过心脏。 “谢谢你,林觉。”陈最的眼神变得无比温柔,微颤的指尖抚上林觉年轻又真挚的面容,“本该是我主动邀请你爸妈吃饭,现在还有机会吗?” “啊,打扰你们了。” 尖锐的声音突如其来,打破了静谧的氛围。陈最不用去看是谁,他知道张怀端会来。 张怀端上下打量着这两人许久,面露讥色:“陈最,你真做得出来,我妈死了也让她不好过。” “你来干什么。”陈最拦住要上前的林觉,“有什么事情不用在这里说。” “呵,你敢在这里公然和男人调情,还有什么不敢的?”张怀端把手中的文件袋丢给陈最,“如果你还要半点良心,就赶紧打点钱过来!” 那文件袋被掷到脚边,陈最扫了一眼,直接踩在脚下。 “你他妈在干什么?!!”张怀端怒气冲冲,要不是看林觉不好对付,他只又会把陈最按在墙上狠狠抡上一拳。 张怀端压着火气,说:“咱妈死了,你有一半的责任,剩下的就是医院!我要告他们,赔偿我治疗费和精神损害费!这钱你必须出!” “你的精神确实损害了,因为你本来就有病。”陈最讪笑,“张小青死了,我们今后没有任何瓜葛,你好自为之。” 言毕,张怀端铁青的丑陋嘴脸暴露无遗,陈最牵起林觉的手,无视着与他擦肩而过。 “你会后悔的,陈最。”张怀端咬着牙,“是你逼我的。” 陈最的心陡然一紧:“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配有好日子过?”张怀端忽地迈开步伐挡住他们的去路,他的身体倾向着林觉,话却是对陈最说的。 林觉挡在陈最身前,蔑视着张怀端:“陈最有没有好日子过,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呵……”张怀端下移视线,盯向那缠绕在一起的手。他狰狞的面目突然消失,眼底现出异色。 “我这个做大哥的,只能祝你们感情能永远这么好了。” 他丢下这话,意味深长的瞟了陈最一眼,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对不起。” 林觉倏地冒出一句道歉,让陈最摸门不着了,“……怎么了?” “我现在才知道那天你反应会这么大的缘故。”林觉喟然,“他的确不配做你大哥。” 陈最付之一哂,舔了舔干涩的嘴角:“究竟是什么缘故,连我自己都弄不清了。” 第43章 重逢 包厢安静雅致,展台上的熏香袅袅升起入进鼻腔,一偏头就能看见潺潺的水流在店内中央洗簌,煞是安逸度日。 还没上席时间,服务生把茶盏摆好,陈最便开始泡茶。茶叶是白芽奇兰,被云雾浸染的茶叶具山骨风韵,似兰香幽长,茶香瞬间从口腔弥漫在内室,滋味醇爽。 “好茶,想不到现在的年轻人还会品茶。”林松溢撂着热气尝了一口,朝陈最笑道,“你的手艺也很好。” “是啊,早知道上回就喝小最泡的了。”赵书琴娇嗔道,“你儿子泡的茶我都嫌涩口。” 林松溢笑道:“那要林觉找陈最多学学,以后回家常泡给你喝。” 林觉眼白一翻:“妈!就知道当着陈最的面说我坏话!我还有没有尊严了。” 陈最给对面的长辈续上茶水,边笑说:“我比林觉年纪大不少,也不算年轻了。” 与自己想象的相差无几,林觉的爸爸林松溢是做生意的,但没有丁点的市侩味,是个不折不扣的儒商。他和赵书琴恩爱非常,举手投足间都是宠爱有加,这种家庭氛围很棒,就算他只是旁观者,也能非常明了的感受到。 林松溢爱茶,陈最正好投其所好。原本紧张的心情有了不少的舒缓。他不太擅长聊天,林松溢也不是话多的人,幸好林觉和赵竖琴母子俩相互打趣,增添了不少欢声笑语。 陈最还是有些拘谨,他没应付过这种场景,就算以前在清醒酒吧,也不过是今日客明日陌,钱到手搪塞过得去就行。再后来,他陪黎曜参加过一些饭局,但他只躲在黎曜身边事不关己,任何事情对于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 “其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有点眼熟。”林松溢说,“书琴说这就是合眼缘。” 陷入回忆的陈最被拉回现实,他稍愣了会,就感受到林觉握上自己的手。 林觉扬起眉头的样子得意非凡:“说了吧,我爸妈都很喜欢你的。” 陈最听见林觉父母的低笑声,竟然闹腾出了个大红脸,他端起茶杯咳了几声的刻意更让林觉高兴了。 林觉笑嘻嘻的拿下他的茶杯:“别不好意思,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况且你又这么好看,怕什么!” 心思被拆穿,陈最立刻瞪了过去:“我又没有不好意思!” “好好好,没有不好意思。”林觉乐不可支的趴在他的肩上,“都是我不好,惹媳妇生气了。” 陈最“哼”了一声,用手掌心拦住林觉渐渐靠近的脑袋,转头说:“叔叔阿姨,时间差不多了,可以上菜了吗?” 林松溢看了眼腕表,搂着赵书琴慢慢起身:“可以的,林觉的表哥马上就到了,我们先吃吧。” 林觉家都是江淮人,陈最花了心思点菜,什么蟹粉狮子头、松鼠桂鱼、平桥豆腐羹……店里有什么好的,他都点乎了。这家店可是他花了足足一个晚上做功课才选定了,看着吃的人开心他也松了一口气。 “对了,差点忘了,小川在黎家过得还好吗?”林松溢对林觉说,“上次听子扬说他在活动上碰到了小川,两个人还闹了不愉快。” “黎川现在忙得很,我们只是偶尔在微信上聊聊。”林觉撇了撇嘴,“他倒是没跟我这事。不过就表哥那个臭脾气,和谁吵架我都不稀奇。” 赵书琴附和道:“是啊,子扬那个德行,我跟他说过好多次了,手上有点权利看谁都趾高气昂——” “——怎么我一进来就听到大家说我坏话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房门被虚掩开,陈最只听见懒洋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陈最并未将这道声音盘踞在内心,但深处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起了作用。他明显感受到后脑勺被来人似有似无的注视着。 可能一回头就是直接的对视。 “怎么了,姨妈还不能说你了?”赵书琴搭着手臂,“我还就继续说了,你身上毛病不少,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家里人都给你擦屁股呢?” 高子扬嬉笑着:“姨妈教训的是。” 身侧有椅子被拉开起的风,林觉囔囔:“哥,你坐我边上。” “我弟媳妇又不介意。”高子扬翘起二郎腿坐了下来,他搭上陈最的椅背,轻佻一笑,“弟媳妇挺害羞,都不给哥看看样子。那只能我先自我介绍了。” “高、子、扬。” 短短三个字,差点让陈最手中的筷子掉落下来。 “这是我的名字。”高子扬逡巡着陈最逐渐发白的脸色,交缠在一起的长腿似有似无的在桌下蹭着陈最僵硬的小腿,“你叫陈最,是吗?” 怎么是他? 水滴从额上流向眼睛、鼻尖、下颚。是凉的,凉透了。领口被打湿,咽部有冰柱结成凝,害得只能呆滞的盯着镜面反射的丑陋的自己。 陈最蜷缩着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站起身,他轻笑着说:“对不起,我去趟厕所。你们先吃。” 险些落荒而逃。要屏住呼吸才能掩饰吞咽不下的恶心。 陈最按住胃部,往嘴里大口大口灌着侵蚀的水流。他的手还撑在洗浴台两侧,眼前是模糊一片,如注的水流声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啪 陈最被结结实实的抵住,坚硬的大理石台撞到小腹的力度让他差点呛口。 他被狼狈的顶住了后背。 “看你这反应,就是没忘记我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高子扬先发制人将陈最要抬起的手钳制住,傲然睥睨盯着镜中那张难堪的浸满水的脸,“黎曜死了,又勾引上了林觉,你还真是有本事。” “滚滚——” 陈最根本动弹不得,在高子扬的居高临下下,他像一块砧板上的肉,任凭揉搓。 “滚!”陈最要挣脱开,使得劲越来越大。 “你——”陈最突然顿住了,股间的异物与冰凉的大理石形成昭彰的温度。 “陈最。”高子扬贴着陈最的耳朵,发出犹如鬼魅的声音,“如果不想被林觉知道,不如再和我睡一次,如何?” 第44章 丑态 下颌骨被捏进骨里,指腹不住的摩挲让全身的汗毛直耸,这样的姿势在人来人往的公众场合被看去无疑是暧昧不清,没有人知道陈最现在有多狼狈。 “放开我!”陈最咬紧牙关,“放开!” 高子扬仍没有改变丝毫,他用虎口扼住陈最的喉结,迫使怒吼声变得软弱无力。 “那天的你乖顺多了。”高子扬邪笑道,“哪儿哪儿都好,尤其屁股,销魂。虽然是公交车,我还真能理解黎曜了。” 屈辱不堪的场面冲进脑中,陈最狠狠咬住将高子扬的手,趁他吃痛之时发狠推开。 “嘶——真野啊!”高子扬定身,甩了甩被咬住齿印的手,“这么大反应,又不是什么干净货色。你能为了黎曜跟我上床,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女?这不是你的老本行吗!” 陈最迅速让自己正对着他,方才他使了大劲,不只是高子扬踉跄了几下,自己的尾椎骨也撞上了坚固的硬角。 可他顾不上摆出吃痛的表情。 陈最把手压在背后,遏制着牙关的战栗:“你到底要干什么。” 高子扬笑得轻浮:“显而易见,向你求欢。” “不可能……” “先别这么快拒绝。”高子扬摇着食指,“作为附加赠送,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听似狎昵的口吻,让陈最的心陡然一沉。 “如果我告诉你,黎曜那天听进去了我的玩笑话,转而暗示你……”高子扬说得话令陈最瞳孔紧缩,不堪设想。 “不可能……”陈最喃喃着,像是失了魂,“不可能……” “你的反应比你说的话诚实多了。”高子扬的身躯将陈最笼罩着,他的笑声残忍又刺耳,“想起来了?他是不是对你说过‘高子扬在酒店有个长住房间,可以私下找他再谈谈新区批地的事儿’?再露骨的话不用我再提醒你想起来了吧?你就不奇怪为什么拖了这么久的事情突然搞定,黎曜完全没有感到惊讶?甚至说……在他的意料之中?嗯?” 陈最彻底呆滞了,嗫嚅的嘴唇说着本能抗拒的话。记忆碎片凑成赶不去的走马灯,晃得头痛欲裂。 “我不信……黎曜不是这种人,他不会这么对我……” “一个死人能让你要死要活,看你这样子,真替我表弟心寒。”高子扬傲慢的俯视着这张撕心裂肺的脸,“陈最,你不配。” “你胡说,你快说都是乱说乱编的!!”魂不守舍的陈最无法顾及身处的场合,他发狠拉紧高子扬的衣领,逼对方说出自己想听的话,“你快说啊!!快说!!” 无能的叫喊声很快就惊动了安静的餐厅,高子扬满不在乎的任其滋蔓,他对陈最这张已然扭曲病态的脸嗤之以鼻:“我收回之前的话,不过是‘向你求欢’那句。你这癫狂发疯样,又脏又恶心,下不去口了。” “你是胡说的……都是假的……黎曜不是那样的人……” 陈最的嗓子只剩干哑,手劲被消磨殆尽,他仍死死扒着高子扬不松手:“你说啊你说啊!你说……” 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靠近,驻足的人就算只有短短几秒钟,也足够积累起如沸的杂乱声。 得不到回应的陈最依然偏执到无以复加,直到高子扬的嘴唇再度开启。 “都是真的。”高子扬轻而易举就拉开了与陈最的距离,“每一个字。” “陈最——” 瘫软在地之际,陈最被一双牢固的双臂撑住了。 淆乱的眼前是林觉若明若暗的脸,那张脸上布满了担心、迷惑和震怒。 “哥!这是怎么回事!”林觉撑着陈最把他牢牢按在怀里,“发生了什么?” 这个怀抱太烫了,烫到可以把人烧得血肉模糊,丑态毕露。 “发生了什么?”高子扬不以为然的回应着陈最的睚眦目光,玩味的摸了一把下巴,“要你怀里这位解释吧。如果他解释不清,那我只能代劳了。” 第45章 清醒梦境 解释。 解释深加隐讳、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用事,还是埋藏在阴暗角落的形影相携。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意嘲难平,陈最的眼眶快要眦裂开。他能这样看高子扬,却无法把脸面向林觉。 林觉的臂弯坚如磐石,把陈最牢牢搂住。 “哥,你对陈最说了什么!”林觉压着心头的怒火,“你到底要干什么?”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挺护短。”高子扬奚落道,“我的好弟弟,你怎么这么蠢不自知啊。你不知道……” “别说!”陈最慌了神,他像只负隅顽抗的困兽,没有声嘶力竭,比起高子扬游刃有余的模样,他无疑是狼狈不堪,“别说……别说……求你……” “呵,就这么怕?”高子扬从裤兜里掏出烟盒,点了点脑袋,“陈最,你这里有病。” “高子扬!”要不是搂着陈最,林觉恨不得马上在那张得意的脸上狠狠揍上一拳,“别逼我在这里动手。” 高子扬耸了耸肩,叼着烟慢慢走到林觉的面前,漫不经心的审视着他:“林觉,你以为自己一腔热血的爱情在这个人眼里算什么?他看着你的时候,究竟在想着谁?” ——像是与某个记忆重叠,从漫天飘渺的迷雾里汇聚在一起。 那个在烟火下的吻绚丽甜蜜,即使眼睛被遮住,他也能隔着那只冰凉的手观赏到最美的景色。 比起烟火,眼前这个人才是最美的景色。 陈最的嘴唇软软的,还残留着碳酸汽水的味道。他含住自己的唇瓣,不给退路的亲吻着。 烟火声很大,人潮声很多。他和陈最之间就隔着薄薄的衣物。 没有什么是看不清的,没有什么是听不到的。 他恨不得要将这个人嵌入身体里,可齿缝间溢出的语言渺茫恍惚。 陈最在说什么?他想再听清一遍,可沉迷其中的感觉是无以伦比。 “你……你的眼中只能有我……” “好……”林觉还来不及回应,重音停顿的时刻,和烟火声一起,戛然而止。 “我要回家。”陈最趔趄着推开呆愣住的林觉,不管不顾往外面跑去,“我要回家……” 陈最说出的每个字都含糊卡涩,他冲出渐渐聚集的人群,在指指点点中逃跑。 惨烈的坦诚是没有结痂的伤口,不用被撕开,只消轻轻剥离就足够再次溃烂。 到了冷锋过境的季节了吗?胳膊上残留着的体温很快就被侵肌的寒风吹灭。截取着林觉在烈日下转悠胡闹的每个画面、每一次在欲海里的沉浮,都随着寒风消亡。 “陈最!” 林觉果然还是不出意料的追了出来,他的声线是颤抖的:“发生了什么,回去了告诉我,好不好?” “好。” “我们……” “你想听,我就全部告诉你。”陈最突然把手掌心贴在林觉的心房上,“这颗心,真热啊。” 房子是冷的,出门前窗户没有关上,冷风直呼呼的灌入,每一个角落都盖上了冷寂。 “我去关窗……” “不用了……” 陈最出声制止了林觉的脚步:“不用了。” 幽暗隐晦的室内,两人皆融入黑暗。陈最的背影比平常更加单薄了。 看不见的视野让听觉分外灵敏,呼气、呵气清楚到像氧气瓶里的水压汽。 这房子两人早已轻车熟路,明明面积不算太大,但此刻亦步亦趋跟在陈最的后面,又像是走上了循苦道。 潜意识是奇异的,林觉甚至提前猜到了该停下的位置。 黑色的密码锁泛着锃亮的光泽,对于这道门,他虽然怀着万分的好奇,但他从未主动提出打开过的意图。 不过是一道门而已,每个人都有不想让他人窥伺到的秘密。 “魔怔了,在意一个房间干嘛?” 每当鬼使神差走到这道门前面,林觉总会在内心深处这么说。 “陈最……” “你听过蓝胡子的故事吗?”陈最的手指隔着半毫米,没有径直按下,“他有一间房间,里面全是他杀过的女人的尸体。” 林觉见陈最冷不丁说出一个冷笑话,扑哧笑出声:“你又在开玩笑了……” ——叮 “进来吧。”陈最先走了进去,他按下壁灯,顿时灯火通明。 这房间成为唯一的光源点。 陈最要给自己说什么?要给自己看什么? 他看起来很难过,那自己就要表现的轻松一点,这样是不是能缓解他的情绪? “那我来看看黑胡子……”林觉佯装轻松的口气,他的长腿仅需跨出一步的距离,“哇,你不知道我早就想进来了……” 暖调的灯光,打在空落落的最中心——那里只有一张双人床。 满壁雪白的墙面,空白到无以复加。那是单调的,单调到林觉抬眼看去仅有一张硕大的照片视作唯一的装饰。 陈最和他并肩站着,不发一言。 那照片不完整了,明显被人为在中线处割掉一半,只留下一边裱在相框内。 林觉再细看过去,红底、黑西装、领结…… 是个男人的照片。男人的嘴角含着浅浅的笑容,做着往中间凑近的姿势。 这是张非常正式的照片。即使被裁掉一半,都能勾勒出消失掉的那一半应该是什么。 “阿觉,我和我那大哥长得真挺不一样的。” “嗯?你在哪看到的照片?不是你说的都收起来了?” “我那大嫂可痴情了,钱包里都夹着他俩的结婚照。我拍下来了,给你看看。” “……还真不像。不过这张照片照得不错,很般配啊。” “……” “我见过你嫂子了,你大哥叫什么?” “……黎曜。” 断续的映像重合,漫无止境叫嚣出最荒诞不经的讥笑声。 “黎曜……你的眼中只能有我……” “……为什么挂着他的照片?”林觉倏地抓住陈最的手臂,“为什么这里有黎川大哥的照片?” “为什么啊……”陈最眷恋的望着照片,“因为这里是我和黎曜的家啊……” “陈最!” ——是被撞击的声音。 他被林觉推到了墙角,真是不温柔的力道,尾椎骨又被撞到了。 这下肯定会有大块的淤青吧。 “我听你解释……你说,你说,我听着……”林觉双目赤红,他将陈最圈在眼前的领域,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快说!快说!陈最!” 缄默带来无声的恐慌,林觉错愕了,他竟然看到了陈最的嘴角竟然扬起了微微的弧度。 “从哪里开始好呢……” 陈最猛地抬起头,他的嘴角已经扩张到无法在继续的程度。 必须保持最大的笑容。因为……因为他才是那个胜利者。 陈最摸上林觉僵硬的面庞:“从把你当成黎曜替身那一刻开始讲好不好?” 从脸到背脊,陈最的手指流走着林觉每一寸的皮肤,最终停在林觉腹部两侧接近骨盆上方的地方。 陈最扯住林觉的裤带:“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依然还是之前的关系。” 第46章 蓝色雨 数不清是第几个冗长绵密的雨季,一到这个时候,窗台的积水就没有消失过。豆大的雨滴冒得很急,汇集到窗户上的水流里,又垂落在地,周而复始。 临街面的一楼,台阶能隔绝漫延的雨水,也隔绝不了弥满的湿气。空气里的分子都在悠闲的晃荡,把万物包裹在透明的气泡里。它们的存在感很强烈,皮肤贴上去凉津津的,不由让人打了一哆嗦。 “阿嚏——” 应景的喷嚏在奏响雨声的环境里遽然爆发,好在只有一下,不是连环炮。 陈最揉了揉鼻头,裹紧毛毯,把身体更松弛的陷进躺椅里。他有节奏的一上一下把遥控器在大腿上拍着,和电视里催眠师拿着怀表催眠目击证人的片段契合了起来。 “现在想象你在十八年前的房子里,你当时还很小,你有点怕,但你是个很勇敢的孩子,你慢慢挪着步子向着回廊最里面的那间房间,透过门缝你能看见一点点非常微弱的光……” 气氛渲染得很到位,陈最意兴被吊足,他把音量调得很大,不由地绷紧了身体。 “你靠近了,轻轻的,谁也没有发现你,你悄悄地凑到门缝,看到了……” “老板——” !!! 不合时宜地叫喊声把陈最吓一大跳,他差点把遥控器丢了出去。 气氛全没了,电视里的画面已经转成了目击证人醒来的片段,不伦不类。 陈最失望透顶,外面的叫唤声还没停下,甚至渐渐逼了进来。 “老板——” 陈最从躺椅起身,活动活动着筋骨,他瞟了一眼电视上的时间,把手机揣进兜里。 “老板——老板—— ” 里门透进了一点光,陈最眼尖手快从里面压住:“出来了。” 外面的风声更喧嚣,偷溜溜的灌满了整个店。店里一向清净,没没客人光顾的时候陈最就会像方才那样窝在里面摸鱼。 陈最站去柜台前,打着哈欠:“要什么?” “这个。”年轻的客人指着柜台里的香烟,“一包。” 陈最把钥匙丢进抽屉:“不卖。” “为什么?” “没有店会卖烟给未成年。” 遇上拒绝做生意的店家,这人却没有半点怒意,高高的个子还往前倾了一寸:“你果然对我有印象,我没白来这么多次。” 陈最不着痕迹挪了几步:“没别的事了可以走了?” “别啊。”少年用下巴努了努外面不小的雨势,把空空的双手举起来,“我没带伞,让我在这里避会嘛。” 陈最粗略的扫了一遍这人的全身,不像来路没伞的人,他背了包,从拉链处还漏出一小节伞带,想必伞是被匆匆忙忙收了进去。 陈最没答,单是副看穿一切的表情让少年语钝意虚,他清咳一声,收敛起带点撒娇的语气,再接再励:“行吗,老板?我保证不打扰你做生意。” ——轰地一声,老天爷也咳了一声,但这声浓墨重彩,屋檐落下的雨从滴滴答答变成了噼里啪啦。 “……”陈最终于开口,“那有把椅子,自己拿着坐。” “好嘞!”少年把椅子搬到陈最对面,撑着下巴,“你刚刚在看最近播的那部悬疑剧吗?” “是。” “好巧,我也在看!”少年眼睛亮亮的,“你猜凶手是谁?” “目击证人。” 少年颇有兴致:“为什么?” “他有精神病,凶手是另外一个人格。” “你怎么知道?” 陈最顿了一下:“我随便说,你随便听。” “嗯嗯。”少年点点头,“你讲话好有趣。” 陈最不接话了。 “你对我有印象吧?”少年没安静多久,“知道我的名字吗?” 陈最装作没听见,开始玩手机里的游戏,故意调大击杀的音量。 “你也玩这个?加好友吧。”少年把手机也拿了出来,“我们可以双排。” “不必了。”陈最很快就打完了这一局,“我已经卸了。” 少年冷不丁碰了一鼻子灰:“哦……” 寒从脚底起,陈最松乏的站起身,少年百无聊赖的趴在柜台上,一双炯炯的眼睛时不时就瞄向自己。 “你去哪里?”少年也站了起来,“还没停雨呢。” 陈最打着字:“我没让你走,你可以在这里待到雨停。” “啊……那你不担心我一个人在这儿会偷你的东西?” “没什么好偷的。”陈最漫不经心的,“而且有监控。” 少年抓了抓头发:“外面打雷,我一个人怕。” 陈最搓了搓胳膊,有点不耐烦了:“关我什么事。” “喂!”少年倏地跑上前拦住手已经按下里门把手的陈最,他的脸色泛起了红,“我有话对你说。” 陈最耸拉着眼皮,手也没放下:“什么?” “我来过店里这么多次,你好像都是一个人住。”少年支支吾吾的,“我问过这附近的人,说没有看见你有其他的家人,都很奇怪你这个年龄还没结婚生子……” “你这个年龄”说出来充满了“冒犯”的味道,虽然是转述,但少年也意识到了,赶紧补全:“但你一点都不老……还是很好看……” 陈最抿着嘴不发一言。 “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欢男……” ——叮叮叮 鼓噪的来电铃声插了进来,陈最打了个抱歉的手势,硬生生将少年的发言掐断。 “喂?老公,你在干嘛呀?” 他们俩隔得近,扩声器清楚的传来电话那头娇滴滴的声音。 少年身体一僵。 “没干什么,这边天气不好,准备关门了。”陈最护着耳边的手机,“你呢?在干什么?” “等你回来呀。宿京的天气比a市差多了,都说了别要你跑那么远,人家多想你……” “我过几天就回来看你好不好?” “好呀。” 陈最靠在门上,语气无比温柔。他的注意力全在通话上,旁若无人的样子让少年一时左支右绌,尴尬的定在原地。 这通电话持续时间并不长,但似乎又比这场雨长。 陈最挂断电话,一副食髓知味的样子,比起刚才的冷意,唇边的笑意还未消失。 陈最把手机揣进兜里:“你刚才准备说什么?” “我……”少年已然是泄了气的皮球,“没事……” “哦。”陈最一只脚已经走了进去,“没事就好。” 今日份的悬疑剧片量已经播完,电视上都是五花八门的广告了。 陈最静静的靠在门内侧直到听到外面那人出去的声响,才继续陷进柔软的躺椅。 这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陈最肆无忌惮的伸了个大懒腰,才想起回电。 “摆平了?” “摆平了。”陈最笑道,“你就这时候起点作用。” “放屁,老娘无论是装嗲还是搞事业都是一流!” 电话那头是纪霏,不伪装的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咖啡店马上就能开分店了!” 陈最含糊一句:“是嘛,恭喜纪老板。” 纪霏沉默了片刻,破天荒好一会儿才接茬儿:“陈最,我刚才装嗲归装,说出来的话可不是假的。” 陈最装傻:“什么话?” “是不是这辈子都不回a市了?”纪霏叹了一口气,“我和李阗要结婚了,你来不来祝福我?” 第47章 问候语 雨后初霁,空气都是将要蒸发的水汽,宿京比a市还要临海,是个不折不扣靠海吃海的小城。沿着海岸线,除了海鸟的鸣叫,都是渔船上船员出海的吆喝。 房间迎着日出射进灿烂光芒,扫清晦暗的阴霾,在洁白的墙壁上投影出斑驳的光点。陈最会在声和光的刺激下睁开惺忪的眼,开启千篇一律的日常。 他揉着太阳穴起来,迷迷糊糊抓起手机,先是看看基金,后又刷刷新闻,这样在床上又能消磨掉一段时间。 “唔……”陈最放肆的打了个哈欠,让脑袋处于放空状态。思绪从堵塞到顿开只需要一响门铃声,而后陈最趿拉板儿去开门。 陈最打开门,客气道:“王阿姨,真是您啊。” 门外的女人是陈最的邻居,算是街坊中最亲近的一位。陈最三年前搬来后,独来独往的性子招不来多少朋友,热心肠的王阿姨一家倒是坚持主动上前的人了。一来二去,王阿姨总会送点水果、糖水什么的给陈最打牙祭。 王阿姨呵呵笑:“哎呦,我怕你走得早,特意早点过来敲门,不会嫌王阿姨烦吧?” “哪里的话。”陈最把拖鞋放脚下,“进来说?。” “不用不用,很快很简单的事。”王阿姨从菜篮里拿出一个袋子,“你是今天回a市吧,帮我把这东西托给小也,他在那边就想着这一口,我就给他多做了点。” “哟,这可真沉。”陈最佯装要拿不住的样子,“闫也这小子命真好,您和闫叔叔都疼他。” “可不是吗!咱们俩就他一个儿子,还留不住在身边。”说是很快,王阿姨一打开话匣子就止不住,“a市有什么好的?宿京偏就不行?不都是泥巴建的?小陈,你是那里的人,你觉得王阿姨说得有没有道理?” 陈最笑道:“闫也有冲劲,年轻人想去外面闯闯也正常。” “那可不,咱们也没办法,只能偶尔寄点东西过去。”说是埋怨,王阿姨眉目间的得意还是掩饰不住,“你还别说,小也那公司虽然不是什么大公司,但也搞得挺好的,我看小也也挺上进的,领导也挺器重的样子。” “闫也聪明,工作肯定做得好,讨领导喜欢。” “还真是。”王阿姨眉开眼笑,嘱咐着陈最,“那就麻烦你了,难得看你回a市一趟,你跟小也联系好。” “我会的。” 陈最的时间急,纪霏压根没给他过多考虑的时间,从通知“我和李阗要结婚”道婚礼举办日期只有两天的间隔。 被算准了心理,陈最也无可奈何。 许久没回来了,一切都又变又好似没变,王阿姨说得对,都是泥巴建成的,所见皆往没有分别,汽车声、人潮声、风声、雨声,都是真实存在的熟悉。 陈最定位到纪霏发来的位置,这新娘子还真是得空,竟然有空闲时发来几条催促的信息。 “怎么还没看到你的人?” “快了快了,到大厅门口了。” “放屁,老娘就站在这里,你的影儿呢?” “我真来了,这一班电梯就是我了。” 陈最哭笑不得,电梯门一响他就蹬腿,朝着人最多的地方小跑过去。 鲜花、气球簇拥的场地里,醒目的祝福电子屏滚动播放。纪霏和李阗背景板前拍照,看到陈最的人,纪霏赶紧提起婚纱要李阗扶着自己出来。 “恭喜恭喜,今天不损你,真的很漂亮。”陈最把红包递给李阗,“和婚纱照一样漂亮。” “你敢不来我就……”纪霏语塞,“幸好你还有点人性!” 李阗:“老板,好久不见。” “什么老板,我早就不是了。你身边这位才是老板。” 纪霏和李阗相视一笑,纪霏挽着李阗的手臂,对陈最说:“你把店送给我,只收那点分红不是个事,现在生意上道了,分店都开上了,我也多少能还你点。” 李阗也附和着。 “我一个人用不了多少钱。”陈最瞅向纪霏还没凸起的小腹,“吞金兽还没出来呢。” 纪霏撇嘴,瞪了过去:“你是银行印钞票的?准备这么过一辈子呢?” “先别说了,你们怎么就有时间在我这耗了。”陈最假充尿急,挤眉弄眼道,“我去上个厕所,待会不用招呼我了,你们忙。” “哎……你必须得吃完饭啊……” 纪霏的叫唤声还留在背后,陈最就像只灵活的羚羊一溜烟儿跑了。 这家酒店生意兴隆,今天不只纪霏一户结婚,从电梯上来,陆陆续续都有不同大厅的停靠,站在门边的陈最能瞟到不同风格的婚礼装饰。 推杯换盏、家常唠嗑此起彼伏,陈最侧身过了一道又一道的人流,他不由想到一句名言“而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都过三的老男人了,还矫情。 陈最在心底小声吐槽,把擦干水渍的抽纸拧成一团,随手丢进垃圾桶。 这准头都能偏,我不会有帕金森了吧。 陈最蹲下身要重新捡起,他才伸手,那块纸屑就被一双黑色的皮鞋踩在了脚下。 “那个……” 一张废纸而已,他也不可能在这种状态下从别人的脚底板下抽出来。卫生间来往的人不少,陈最准备走了。 许是感受到了脚底下的异物感,在陈最才起身站定之时,对方移了步,在光滑的瓷砖上发出锃溜的声响。 “好巧,是你。” 低沉的声线揉杂着陈最不愿听进去的内意,他不可避免的在这里与高子扬打了照面。 高子扬踢开那张无辜的纸巾,盛气凌人:“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陈最拳头一紧,只当没看见高子扬,直冲冲就往外走。 “站住。” 高子扬的步伐比陈最大,轻而易举就把他拦住。 人头攒动的场合下,不只看不到那头的新郎新娘,也没有人会关注他和高子扬的“互动”,像极了“久别重逢”的故人在卫生间偶遇开始熟络的攀谈。 “你回a市干什么?骚贱劲又犯了?” 陈最闪躲着眼神,只当完全屏蔽。 “我警告你,别去找林觉。”高子扬的讥笑声分外刺耳,“你知道他对你有多厌恶吧?” 第48章 无关 陈最像只鸵鸟把头埋进厚厚的沙堆,所幸喧闹的环境给了绝妙的借口,让他能抑制住胸口抽着的痛觉。他再跑了,高子扬无非想说完这句话,目的达到了,也不会再次掰扯警告。 他恨我,我比谁都清楚,不用谁来提醒。 陈最甩开了高子扬,消失在拐角处。他与人潮逆流而行,心中所想的是庆幸没有在这里碰见林觉。 纵然有无数借口能缓释伤口,一旦听到这个名字,体内加速流动的血液是骗不了的。 离开之时,陈最朝着纪霏的方向遥遥招了一下手,不管她有没有看到,全当求个安心。 a市不是个久留之地,没有任何一个人会高兴。 陈最抿紧嘴唇,安全带一瞬就收紧,发动机的响声正如启动封闭仓,隔绝开来。 “……闫也,我是陈最……对,我待会就来你公司,发个位置过来。” 陈最长舒一口气,顺着导航的声音,打转了方向盘。 闫也公司这片在经开区,是这两年才陆陆续续开发的,陈最并不熟悉,在十字路口折腾了好几下才找到正位。 “这儿!哥!” 闫也朝四处张望着的陈最招手,他打着手势,告诉陈最他站的位置可以停车。 “真懂事,知道早点下来。”陈最关好车门,指着后备箱,“王阿姨托我给你的东西都在那里面。” “谢谢哥啊,我爸妈身体怎么样啊?”闫也不急着去拿,嬉笑着说,“自从咱们家认识你之后,感觉你像我亲大哥似的。” 陈最:“我可没你这个便宜弟弟。” 闫也搂住陈最的肩,语重心长道:“大哥,咱爸妈都拜托你照顾了,弟弟在外赚钱,很多时候都顾不到家里,你多担待了。” “去你的。”陈最嫌弃道,“少给我在这里贫嘴。我没时间,你东西快拿走!” “急什么?”闫也翘起嘴唇把东西拿了出来,“急着去约会?哥,我没看过你在宿京约过女生啊?难不成在a市?” 陈最啪地关上后备箱,瞪了过去:“你休息时间够长?还不回去?” “叙叙旧嘛,多久没见了。”闫也指着身后的大楼,“而且我们老板很好的,我那个方案才被他表扬呢。” “臭屁。” 闫也得意道:“像我这么年轻又聪明的男人,除了我们老板便是我闫也了。” 陈最无言的上车,拍散闫也正顾影自怜的美态:“我走了。” “哥!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闫也眼疾手快的按住还没升起的车窗,“我在a市看房子了,还要等我爸妈定夺,你有时间送他们来呗,我抽不开身。” “……”陈最说,“到底是你爸妈还是我爸妈?” “哎。”闫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我都听我妈说了,上回我爸突然摔了一跤,都是你连夜把我爸送去医院的,还守了好几宿。” “……行。”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闫也连连点头,看了一眼手表装得火急火燎,“我也得赶紧回去了,哥,下次见!” 陈最无奈一笑:“快走吧。” 闫也隔着袋子都仿佛能闻到妈妈的味道,他喜不自胜的打卡进门,准备把东西先寄存到柜子里。 “闫也。” 面前的柜箱被人靠着,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心下一惊:“林哥!” “拿的什么?” “啊?”闫也愣了一秒,举了过去,“吃的。” “家里人送的?” “嗯。”闫也讪皮讪脸,“林哥你要吃吗?可好吃了。” “……黎总托我告诉你,方案有问题,下班前改好了发给他。” “……啊?什么?!” 闫也才想要一问究竟,面前的人散发着不寻常的味道,他小心翼翼的:“林哥,黎总真这么说?” “要不你去问?” 闫也想着两人的交情,怂了:“……好。” “还有,以后禁止家里人送东西来公司,知道吗?” “……啊?” “回来了?”黎川靠着办公室的落地窗,朝带上门的人笑,“出完气了?” “出什么气。”林觉沉着脸坐下沙发,长腿交叠,斜睨着窗外某个方向,“公事公办。” “你办公事的时候反应也没这么大。”黎川耸肩,坐到林觉的身旁,“没想到闫也那小子和……” “是又怎么样。”林觉冷冷的打断,“他又在骗人了。” 黎川沉默片刻,说:“我还以为你会更惊讶他的出现。” “比起惊讶,我一看到他,只会想起自己被玩弄的感情。” 林觉的下巴绷得极紧,深刻的下颌角被勾勒得更加分明,他的轮廓成熟了不少,眉峰压实着眼窝,邃黑的眼瞳敛出不可名状的东西。 “他在a市的房子卖了,咖啡店也转给了纪霏,还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a市见到了。”黎川淡淡道,“没想到在这儿还是有相好。” 黎川的话有意无意拧紧住林觉的眉头,他收紧双膝上的拳头,一字一顿道:“他去了哪,和谁在一起,都与我无关。” 第49章 看我 “……”黎川不予置评,拉伸了手臂,对林觉说:“去我家吃晚饭吗?今天我妈掌勺。” “洛梨姨?”林觉从不快中抽开,敛了敛脸色,“今天什么日子?” “……不是什么日子。”黎川皮笑肉不笑,“我生日罢了。” 林觉听出了弦外之音:“最近太忙,我都忘了,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黎川轻叹一声,“又不是你一个人不记得。” 自洛梨出院后,黎家的人气味多了不少,原本空荡的大房子,时不时也能被家常声充满。 黎柏扬“晚年得子”、“家庭美满”,身体也硬朗了,重新执掌公司,黎川创业,不算风生水起也是有声有色,倒演示出羡煞旁人的和满。 “妈,林觉来了。” 像读书时期领着同学回家的感觉,黎川遥遥的就囔了声。他俩的西装外套都拖了下来给容姐拿着,松下领口、挽起衣袖,回家就是轻装。 两个身量颇高的男人一走到客厅,就非常有存在感。洛梨戴着隔热手套把炖锅端上桌,笑盈盈的:“小觉。” “洛姨,您气色真好。”林觉笑说,也向坐在沙发上黎柏扬问好,“黎伯伯,我是林觉。” 黎柏扬:“来这里不要拘束。” “妈,这么多菜,不费劲啊?”黎川准备去厨房,“我来帮忙。” “不麻烦,容姐和清河都帮衬着呢。” “清河……” 黎川还没反应过来,阮清河已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向披着的长卷发扎了起来,她只化了淡妆,整张脸素净淡雅,给人十分温柔的感觉。 “对啊,清河一大早就来了。”洛梨说,“都跟她说工作忙嘛,直接来吃饭就行。” “今天公司事不多。”阮清河淡淡的扫了一眼林觉和黎川,算是打招呼,“我没帮上什么,勉强打打下手。” 洛梨擦着手:“瞧你说的,你这么优秀的女孩,洛姨喜欢得不得了呢!可惜……” “妈!”黎川连忙打断了,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会是什么,林觉肯定也知道,“能吃饭了吗?” “哦……都上桌吧……”洛梨转身去厨房,“还有一碟凉菜。” “祝小川生日快乐!” 一桌的人不多,六个人碰了杯,一时间语笑喧阗的。 “小觉,夹菜,多吃点。”洛梨病好了后,本来凹陷的双颊也饱满了许多,眼睛也更明亮了,“在小川这里别客气啊。” “都吃着呢,好吃。”林觉笑道,“我就是特意过来蹭饭的。” “哈哈哈,要常来啊。”洛梨说,“你和小川现在都忙,柏扬也要去上班,家里就我一个,平时也怪寂寞的。” 说到这,洛梨抿嘴一笑,朝着黎川:“妈什么意思,你也明白?工作重要,感情也不能拉下,你也二十好几了,什么时候给妈添个孙子?” 黎柏扬赞成的点了点头:“小川,我同意你妈说的。” 来了来了,惯例环节。 林觉不敢多言,自顾自地吃着碗里的菜,选择安静的做一个旁观者。 黎川筷子一顿,耸了耸肩:“巧了,我的生日愿望就是这个。” “真的?”洛梨又惊又喜,“你也是这么想的?” 黎川放缓语速,意味深长:“我已经许了愿望,可有人就是不愿意兑现。” 黎川他端坐着,眼睛始终只停留在面前的饭菜上,但又像是刻意把话说得暧昧,让人摸不清他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随口敷衍。 洛梨追问:“小川,你这话是……” “我吃饱了。”阮清河站起身,“刚记起有份重要文件落在公司,我得先走了。” “再吃一点……”洛梨着急道,“一碗饭都没吃完呢!” “没事,我已经吃饱了。” 阮清河拿上外套和包,轻轻扶着也要起身的洛梨:“我先走了。” “那怎么行,才吃了这么一点!这么晚了,有什么东西明天再拿嘛……” “不会……” 阮清河一直被旁边那道眼神注视着,果不其然,眼角余光看到黎川慢慢站了起来。 “妈,我送嫂子回公司吧,正好我也有一点东西要拿。”黎川笑意盎然,“拿完了我们再一起回来。” “嫂子”的字眼被黎川本能的咬文嚼字,旁人听起来亲疏的称谓,早就是他和阮清河秘而不宣的暗语。 寂寥空旷的地下停车场,每走下一步都是落地有声,回味无穷。 ——滴 闪烁的车灯照亮了来人一高一低的身影。 “你要干什么?黎川。” 隐忍不发的阮清河终于发声:“我不会陪你发疯。” “这怎么是发疯?我说过的话就是发疯?”黎川也不再噙着笑,“你明明记得我的生日!” 阮清河打开车门:“我记得所有家人的生日,自然包括你。” 黎川“啧”了一声,不容分说也钻进了车内。 ——咣 坚固的硬物被猛地关上,声响只有一句,剩下的全是车厢里男女的呼吸声。 “你上来干什么?快下去!” 阮清河下车把黎川赶走,被黎川先发制人钳制在座椅上。 炙热的手掌一丝不漏的贴合在女人的腰侧,鼻息间浸满了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香水味。 这几年,这女人连香水都没有换过! 沉静的香水味反而让黎川更加烦躁不安,阮清河怒目而视,他蹙眉细细观察着映在眼底的这张脸。 “放手。”阮清河按住那只限制自己的大掌,“黎川!” 黎川身材高,这样的姿势头几乎顶在车顶,很不舒服。但阮清河羞愤渐红的脸色让他不由自主生出几分惬意。 “就不放。”黎川突然舒展出笑容,甚至再往下鼻尖挨着鼻尖,“我不会放手的。” 阮清河整个人都被压实在驾驶座上,动弹不得,她偏过头,下颌线条流畅清晰的展露出来。 “黎川,放手。” 她的气息已然不稳,短短几个字还溶着颤音,被纠缠的领口处的锁骨和肌肤平添上了楚楚可怜的氛围,修长白皙的脖颈随着颤音让黎川移不开眼睛。 “……为什么?”黎川退回原位,沉声道,“黎曜都死了这么久,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看看我。” 第50章 看他 “我比谁都清楚黎曜已经死了的事实。”阮清河慢慢挪起塌陷的腰部,“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破坏我认识其他人的机会。” 黎川似乎被这句话激怒,恶狠狠道:“我哪里比不过他们,我年轻,那些中年男人怎么比得上我?” “没什么比不过,我只把你当弟弟。” “你还记得对我说过的话吗?”黎川冷笑,“ ‘回来黎家,然后拿到自己想要的所有’。” 黎川一字一顿:“你就是我最想要的。” “可我不想要你。” “你骗人!”黎川气恼不已,“那天你叫得我的名字……” “闭嘴!” 良久的沉寂,阮清河把车窗摇下,从储物箱拿出烟盒,烟丝焚烧的滋味让人沉迷,她呵出化不开的白雾:“那天是我的错,抱歉。” “我不想听你的道歉!”黎川夺走她夹着的烟,“别抽这玩意儿了!” 那口尼古丁让阮清河烦乱的心情镇定下来,她理了理不整的衣衫,把火机掷出耵聍的声响。 阮清河揉搓着干涩的眼睛:“黎川,下车。” 她的声音淡然又生硬,把最后一道红线绷直得严丝合缝。 黎川喘着粗气,一把抓住她的手,强硬拉扯下自己的衣服。 “你要干什……” 阮清河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折上了波澜。 车顶柔和的白炽灯被黎川先手打开,一束幽幽白光轻而易举的就聚焦在手与身体接触的区域。 “看到了吗?”黎川不断加大力道,他非得让阮清河看得清清楚楚不可。 裸出那一块皮肤的肩头光洁明亮,只是之上分明有一道浅浅的牙印,本来是不易察觉的深度,但近在眼前的距离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淡红的印记却有一种夺眼的猖狂。 “消不掉了。”黎川强硬的撺住阮清河的指节去摩梭那道牙印,“你咬的。” 那道牙印像是有灼人的温度,阮清河撇开眼,咬着嘴唇:“我说了那天是……” “你说的不作数,我当真了。” 黎川拦腰将阮清河狠狠抱紧怀里,埋进她的肩窝:“你也对我有感觉的,是不是?” 由肩窝传至每个毛孔的温度是侵略性的,不置可否,她不抗拒这气息,甚至享受其中。 那天她是清醒的,黎川霸道的架着她,她攀附在宽实的肩头,勾住精悍的身体,脚趾头都蜷缩在一起。乳尖被发疯似的吮吸,呈现着殷红的靡态。从细碎的呻吟到尖叫,都一一被黎川融进腹中。那根火热的性器不断往深、更深的地带进犯,交媾的私处毫无保留的张合着,充血的肿胀似乎地板上除了流下交杂的体液,还有绯红的鲜血。 窗外是辽阔绚烂的夜景,窗内是靡乱的性爱。黎川的肩膀上有她的牙印,她的腰侧也留下了黎川的指痕。 阮清河失神了,喧嚣尘上的念头快要吞噬掉自己, 黎川的嘴唇像羽毛在锁骨上逡巡着,他用低沉的声线蛊惑着:“我们在一起,这是我的生日愿望,你让它实现好不好?” 第51章 不想见 黎川有早到办公室的习惯,林觉也是。往日一大早两人先会在黎川的办公室碰头,除了扯扯淡,最重要的就是近期的工作安排。两个守时的人不存在谁等谁的情况。 但今天当助理例行买来的咖啡都冷掉后,黎川还挂着两个黑眼圈出现。 他的身子依然笔挺,但浑身上下的低气压让公司里几个实习生都要退避三舍,筛掉了素日都要扯上一句的玩笑话。 黎川不声不响坐回办公桌,脑袋瓜垂直搭下黑色的桌子硬地一声响。 林觉鄙夷道:“喂,死了?” 答声顿了好一会儿出来,黎川闷闷的:“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油盐不进薄情寡义的人。” “我也想知道。”林觉枕着后脑勺,“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人啊。” 抵着硬体到底不舒服,黎川揉着额头抬起头来:“我昨天又失败了。” “失败?”林觉想到昨天他和阮清河一同回来后那微妙的氛围不由失笑,“我还以为有点进展呢。” “解决生理需求算进展么?”黎川瞪眼,“阮清河那女人把我的心当什么啊?” “息怒息怒。” “她真有本事,又把我弄得通宵失眠。” “罢了罢了,总有一天那道坎能过。”这话刚溢出口,林觉不自觉地微哂了一下,“该谈正事了吧?” 闫也觉得今天自己不对劲,浑身都不对劲。他是个十足的乐天派,即使加班到深夜第二天早上照常打卡他也能在一派死气沉沉的同事里发出最响亮的声音。 可他今天真笑不出来。 闫也趴在自己的小桌子上,按住隐隐作痛的肚子。上午的时间才过半,他已经跑了好几趟厕所,腿股都酸麻了。然后见效并不咋样。 全身无力,别人找他搭话都是没精打采的。 直到老大办公室传来召唤他的声音,他便拖着蹒跚的脚步向那里进发。 “……黎总。” “进来。” 工作重要,闫也强打起精神:“什么事?” “待会我们去见一个客户。”黎川指了指办公室里的三个人,“上次你做的方案客户很满意,今天去了没问题就可以定下来了。” “是吗?”好消息让闫也也能从不适中扯出笑容,“太好了!” “那就准备出发,把材料都拿上。”黎川点点头,看了眼腕表,“十分钟后走。” 路上是林觉开车,黎川陪闫也进行最后的核准。 闫也看老板都这么认真,自己也不好拖后腿,凭着顽强的忍耐力才能全神贯注在工作上。其实他的方案已经根据客户的需求修改过好几回了,但谁也不能保证是尽善尽美,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见客户,但以往都是以最饱满的状态去面对,这次虚弱无力的,搞得他越来越紧张了。 “嗯,都过了一遍。”黎川扫完电脑屏幕,“待会就按这个来,客户还有需要修改的要求,我们先如实提出自己的建议。” “……好。”闫也怏怏的答了句,他感觉自己的腹部,不知道是哪个器官,绞痛的越来越厉害,本来宽敞舒适的座椅现在是如坐针毡。 黎川把电脑盖上还给他,偏过头就看到闫也蔫不唧瘫在座位上的样子。他的面色和唇色是肉眼可见的苍白,紧闭眼睛十分痛苦。 “闫也?”黎川吓了一跳,“怎么了?” 林觉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但黎川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他急忙靠边停车。 “闫也?” “黎总……我肚子疼……”闫也恹恹的,“好疼……” 林觉往后看了一眼,重新打转方向盘:“客户那里我晚点去协调,现在先去医院。” “什么?!你昨天半夜吃了五个糯米团子?!” 幸好诊疗室没有旁人,否则闫也除了布满疼痛还有羞愤的脸会毫不掩饰的展示在外人面前。 “急性阑尾炎。”医生按了闫也腹部的几个位置,再问了他的饮食,下了结论。 “……”黎川哭笑不得,“多大的人吃东西还没有分寸。” 要不是没有被子,闫也真想闷在里面不见人,他哼哼唧唧朝没发表评论的林觉求救:“林哥,我都这样了,黎总还嘲笑我,你得替我做主啊……” “是那天我看到你家里人送来的那袋东西?” 黎川怜悯的扫了面无表情的林觉一眼。 “……”闫也揪进面部,嗷了一声“就是啦……这不是重点!我都要痛死了!” 医生咳了一声:“要做个小手术,你们两个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林觉语气生硬:“我们不是他家属。” “阑尾炎虽然是个小手术,但相关手续和术后的陪护调理都需要家属在场。”医生皱眉,“你们和病人不是家属也算熟人,总不能放病人一个人在这里吧?”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黎川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我们会联系好的,先安排住院吧。” 闫也输上了液,疼痛感也慢慢减缓了一些,把手机密码告诉黎川后,这会儿躺在病床上就安静睡下了。 病房里的时钟滴答滴答的,黎川抽了两把凳子过来。 “我先给他爸妈打电话。”黎川翻找着通讯录,“别耽误时间了。” 林觉看着闫也稍微舒展了的眉头:“嗯。” 那头的电话接通了,和黎川淡定的语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什么?闫也在医院?要做手术?什么手术?” “……啊?那我们赶紧过去……老闫!咱们快去a市!” “叔叔阿姨,别担心,是个小手术。”黎川尽量言简意赅,“我就在医院陪着闫也,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别着急啊,等你们过来。” 黎川“嗯嗯”的几声,最后嘱咐了几句把手机放回了床头柜上。 对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林觉道:“从宿京过来,下午就能到。” “是啊。”黎川说,“也不远。” 对话戛然而止,病房内陡然只有闫也的呼吸声最清晰。 “我去外面抽根烟,有事叫我。” 从凳上起身的人弄出轻微的声响,林觉推门而出。 少了一个人,更加静谧了。 “又不一定见得到。”黎川叹了一口气,“这人真是……” 第52章 勉强 输液只能缓解一时之痛。闫也睡得不久,不过两个小时就醒了。 闫也的床边一边坐一个,宛如左右护法,他一睁眼就是两个大男人陪床,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是人生的高光时刻,嘴不自觉地又欠了起来。 “能让老大陪床,工作丢了都值。” 黎川和林觉都在做自己的事,闫也动静小,唯有突入的骚话让他们意识到了醒来的情况。 “还说这些,幸好客户好说话。”黎川斜睨着,“好手术完了给我拼命加班。” 闫也愣了:“真要手术啊,我怕……” “小手术,怕什么?”黎川不客气的嘲笑他,“你爸妈待会就来了,要撒娇撒痴找对人。” 闫也吐了吐舌头:“哦……” 病床间隔着帘子隔离,还有一间空床是特意定下用来陪护的。闫也话不比平常多了,随便聊了几句泛疼也不张口了,闭上眼睛默默嘟囔着:“我再也不敢吃大晚上吃糯米了,年纪来了抵不住,我小时候连吃几天都没事呢……” “年轻除了身体好,其他都没用。” 冷不丁地,一直没出声的林觉冷冷吐出一句,阻断了闫也的絮叨。 “林哥,你什么意思啊?”闫也好奇心驱使重新睁开眼,“还没听谁这么说过?” 林觉皱起眉头,回盯住闫也的眼珠半晌,始终未发一言。 “为什么不说了啊?”闫也追问,“林哥?” “你林哥含酸捏醋呢,别管了。”黎川适时打圆场,“你也别说话了,待会又疼到哭天抢地,我不好向你爸妈交待。” 闫也大剌剌道:“他们什么时候到啊?” “快了,这个点了。”黎川点开通讯记录,“幸好宿京不太远。” “那是……” “我有事先走了。” 林觉在闫也诧异和黎川看穿的眼神下起身,他轻轻拍了下闫也的肩头:“要处理点客户的事,你自己好好的,有事和黎总联系。” 黎川:“我说你这人……” 闫也想到上午的工作肯定还要有人善后,忙感激对林觉点了点头:“谢谢哥,要来看我啊。” 林觉淡淡丢下一个“嗯”字便带上门走了。 “林哥真酷。” 闫也对着那道门的方向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有型又帅!” “得,你眼睛是不是也要请医生看看啊?”黎川斜睨过去,“要我说,林觉那小子比你还幼稚。” 闫也十万个为什么又来了:“为什么这么说……” 黎川本就没打算回答这问题,恰逢门又开了,闫也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大大的眼睛瞬间冒出惊喜的光:“爸!妈!” 黎川松了一口气,起身让座给闫也爸妈打招呼:“叔叔、阿姨。” “哎呦,我的儿子啊,你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搞成这个……”王阿姨的嘴巴劈啦啪啦就串溜出一股脑的话,“手术会不会有危险啊……” “妈!”有外人在场,闫也不禁脸红,“吃得您亲手做得糯米团子!” 黎川告诉闫也的爸爸:“叔叔阿姨别担心,切个阑尾真就是小手术,很快就能恢复,也没有后遗症。” 闫叔叔是沉稳的性子:“麻烦你了,年轻人,怎么称呼啊?” “爸,他是我老板,黎总。”闫也稍微挪起了点,“我老板陪我这么久,你们来了,让人家先回去休息吧。” “你就是小也老板啊?”王阿姨又惊又喜的瞅着黎川,“哎呦,这一表人才、年轻有为……” “老婆,我说……”闫叔叔哭笑不得,“你别……” 果不其然,王阿姨没拴住话匣,她甚是认真的问黎川:“小黎,你有女朋友吗?需不需要阿姨给你做介绍?” 王阿姨一本正经的好心样子让黎川忍俊不禁,他握拳在嘴前咳了一声,礼貌的回绝:“谢谢阿姨,我有心上人了。” “噢,这样啊……”王阿姨可惜的啧嘴,“那也没办法了。” “妈!”闫也难堪的叫唤,“咱能别这么热心吗?都不关心你儿子?还有,哥呢?不是他送你们过来的?” “你这孩子,我们做大人的怎么就不关心你了?”王阿姨赏过去一个爆栗,“我们着急,就要小陈先放我们下来,他自己去停车了。” 一家人说话热络了起来,黎川也不好多待便示意离开了病房,掩上的门一刻,他的眼珠转了转,没有离开。 陈最关于医院的记忆都是他人的,只是很多人都不太清晰,不清楚是退化的记忆力还是尘封内心的缘故。 又是一院,还是一院。 他无声叹气,把所有情绪吞进肚子里,装成泰然无事的样子。他不过是人海中一粟,只要他能过得去心关,谁也看不穿。 “陈最。” 还没碰到门把手,背后的一声陡然让背后一紧。 生物遇到危险的情景或是对手,全身上下的血液循环会加速流动以启动本能的保护僵硬的身体。 陈最从未觉得他会碰到什么“危险”,可他现在切身感受到了。他的手就僵硬在中途,黎川只出了这一声,并未加重或是重复下去。 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只有他们两个宛如时间倒流电影里的主人翁,一动不动穿梭在时间的流逝中。 隔着这道门,陈最便能依稀听到里头传出的欢声笑语,闫也这小子,生了病还算中气十足,真是家庭基因的缘故吧。 黎川见陈最半天都不敢回头,叹了一口气,转而靠去旁边的墙上:“林觉不在。” 陈最的侧脸被收进眼底,看似平静的面容上似乎因为这四个字出现了隐约的裂痕。 “你怎么在这里。”陈最退出进门区域,低着头,“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黎川:“闫也现在是我的员工。” “哦,好巧。”陈最不知怎样的表情才是最好的应对之道,“闫也要麻烦黎总多费心了。” “不用勉强改称呼,毕竟我们不会常见面。”黎川耸耸肩,“况且万一哪天把我给认错了,那岂不是尴尬了。” 黎川说着轻飘飘的话,但所意就像暗器刺进陈最的穴道,把握着他每个关节。 陈最不好受,他暗暗用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的虎口,怯怯的声音像从鼻腔发出:“他……还好吗?” “林觉?”黎川忍不住笑了,“挺好的。我的意思是,他当然过得很好,你以为一个人就能改变什么?” “不是……”陈最窘迫的抬起头,他的解释面对黎川含笑却没有半点温度的表情面前显得多余又可笑。 “没事了。”黎川拍了拍背,若无其事般把陈最的难堪丢在身后,“你该进去了。” 第53章 一眼 高子扬的电话打来的时机不知用恰如其分形容是不是得当。林觉前脚才踏出医院,后手便接到了他的电话。 要不是大道上的街灯一盏一盏亮起,林觉丝毫没感受到夜幕正在低垂。手机铃响了几下,他抬眼瞧着灯下聚集的飞虫,慢慢按下接听键:“喂?什么事?” 不等高子扬开口,那边热火朝天的环境音足够让他猜个七七八八。 “哥找你肯定是好事啊。”高子扬扯着嗓子,“来老地方,不准不来!” 寥寥几句就接上了忙音,林觉哑在嗓子眼儿的字被生生咽了回去。他不由自主去看背后闫也病房的方向,一排排一模一样的窗户,谁也分不清。 林觉垂眸,按下车钥匙,利落地钻了进去。 砰砰砰!!——砰砰砰!!—— pub内灯红酒绿,时髦的暗褐色墙壁点缀着层层摇曳的光辉,喧嚣鼎沸的狂欢声弥漫掀开,舞池里黑人DJ用力飞速的打碟配合着饮食男女的狂欢是一派奢靡的景象。 这里温度高,林觉把外套拿在手里,松开领口处的两粒扣子。他长得一向俊朗,虽然穿着与这里不算融洽,但配上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反倒有几分“禁欲系”的味道。 有来往的美女凑了过来,甚至大胆上手撩过硬实的胸肌,“帅哥,有局吗?要不要来我们这边?” “不用,我朋友在等。”林觉回了个笑容,拉住那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有兴趣来我们这边坐坐吗?” 美女媚眼如丝:“荣幸之至。” 美女揽着林觉的手臂,柔软的胸脯有意无意之间进行着直接接触,白皙的肌肤和深沟在灯与影的交替下倍显性感。 “帅哥,你叫什么呀?” “我?”林觉稍稍低头,答道,“林觉。” “好听,配你。”美女的红唇凑上林觉的侧脸,“许阏阏,我的名字。” “很好听,也很配你。” 林觉勾起唇角,在看到不远处那桌摆满杯盏和洋酒的吧台后,覆上许阏阏的细腰:“许小姐不介意吧?” 许阏阏又往林觉挨紧了一些,她娇嗔着:“叫我阏阏。” 高子扬是这家pub的常客,这吧台算是他长包下的位置。这场局人不算多,林觉扫了一眼加上自己大概是四、五个人,看样子都是高子扬点的。 看高子扬的状态,都站上桌蹦了,周围的人怕他脚底打滑扶着,样子多少有点滑稽。 现在还早,桌面上战绩不算惊人,但不断有服务生过来加量。 林觉带着许阏阏走进,处于兴奋状态的高子扬中止群魔乱舞的行为,在朋友的搀扶下跳回沙发重新坐好,他喝了一口酒,朝搂着许阏阏坐下的林觉戏谑道:“得,比哥有出息。” “不敢和你比。”林觉撇了撇嘴,“你刚才那老年迪斯科的步伐我真怕你从桌上摔下来个半身不遂。” “怎么说话了!没大没小!”高子扬嬉笑怒骂,指着周围这几个人,“这家最好质量的都在这,看来不需要了?” “小蜜蜂”的种类都符合高子扬的癖好,有男有女,他们坐在两边,也是热闹非凡。 林觉的目光从左至右扫过,唯一的男性坐在许阏阏的旁边。 他留了眼神,许阏阏穿着火辣无比的吊带裙,一双优越的长腿踩着高跟鞋,格外诱人。 如果以一个直男的性向,那无疑是铁血暴击。 那男生年纪看着不大,也和林觉一样穿着保守的白衬衫,只是款式休闲多了。不像另一边撒娇打闹,他就乖巧的抱着酒瓶静静坐在最边上,虽然看起来存在感弱得多,但高子扬的酒杯一空,他就机灵的上前加满,然后又退回原座。 林觉打量的眼神停驻时间意外的长了,许阏阏感觉自己被冷落,磨蹭着林觉的身子:“一个男的有什么好看的?” “你好,是要给您倒酒吗?”男生微微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您有忌口吗?” “不用。”林觉突然自嘲一笑,松开搂住许阏阏的手。 “我们什么时候走啊。”许阏阏贴着林觉的耳朵吐出热气,“我快忍不住了……” 林觉没有回答,转而朝身边和美女耳鬓厮磨的高子扬说:“哥,这人我能带走吗?” “谁?”高子扬来了兴致,“不怕你旁边的美女不高兴啊?” “没关系,我谁都不会怠慢。”林觉挑起眉头,对一脸不解的许阏阏说,“3P么?” 啪—— 许阏阏猛地甩出一巴掌,她是个火爆性子,从这一掌的力度就能充分感受到。 “你他妈变态啊!人模狗样的!老娘真他妈瞎了眼,不就是约一炮,你有这种癖好就别来招惹我!” 上一秒还娇艳欲滴的许阏阏当下已经是火山爆发。幸好周围都是喧闹的环境,她怒不可遏的痛骂声很快就随着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步子一同消失开来。 “嘶——”林觉的手背还没挨上被脸颊,冰凉的物体就先贴了上去。 冰镇过的酒瓶让火辣辣的痛感被冷凝起来了大半,林觉诧异的望着举着酒瓶的那男生。 “冰敷一点会好一些。”男生神色自若,“要不您自己举着?” 林觉接过酒瓶,贴了几秒后放了下来。 “林觉,你怎么又用这招?”高子扬安抚下被惊吓到的美女,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万一真同意的了?” “没事,真有那时候我会说自己得了艾滋。” 尾音才从嘴里溢出,林觉把酒瓶放回冰镇桶内的手便停顿下,仅持续的一瞬的动作不着痕迹,好似连自己都察觉不到。 高子扬瞪眼:“呸呸呸!说这些干嘛!” 林觉回睨过来:“就你这生活习惯,保不齐哪天就得了。” “我呸!你管老子?” “不好意思,我刚才是开玩笑。”林觉无视高子扬的粗口,朝男生说,“谢谢你啊。” 男生点点头:“我知道。” “嗯?” “因为我看到了。”那男生的唇角突然有了弧度,但还是很淡然的神情,“你坐下来后只在说那句‘3p吗’的时候才看了她一眼。” 第54章 胡言乱语(1) “你说错了。” 林觉微扬下巴,口吻笃定。 “……?” 林觉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我是gay,就算看她多少眼我都硬不起来。” “……是这样啊。”男生微微愣住几秒,很快自笑着说,“是我多嘴了。” 林觉将双臂搭在两边,手臂自然伸展出训练得当的肌肉线条,甚是养眼。他觉得这里热,早先把领口处的两粒扣子解开,闲散的露出随着喝下洋酒的喉结。 “不。”林觉执着空玻璃杯,问,“你叫什么?” “……我?”男生又是一愣,确认过林觉是在问自己后,“姜默。” “姜默?”林觉想到了同音词,不由低笑一声,“抱歉,我没有取笑你名字的意思。” 姜默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林觉和姜默之间是社交距离,符合初次见面的习性,但身处的环境下,还拘泥于这些,倒是有点儿奇怪。 高子扬点的人只有姜默坐在林觉这一侧,形成了“阴盛阳衰”的格局。虽然在一张台上,两人说着话的间隙里,高子扬已经和美女们闹成一团,黏糊得要命。 林觉往姜默这边近了点距离:“他是不是很难搞?” “……谁?”姜默反应过来,“您说高先生?” 林觉点了下头。 “其实不会。”姜默说,“像干我们这一行,高先生这种出手阔绰的人有一些小癖好小脾气都能揭过的。何况本来就是花钱买服务,你出钱,我出力,谈不上什么难不难搞。” 林觉惊道:“看你年纪轻轻,就这么看得开了。” “您说笑了。”姜默加大声量,“咱们一晚上要跑几个场,要是被高先生这种先包下了,就只用待一个地儿,也舒服。我还记得有一回时间到点了,那人偏不放了我们,喝烂醉骂骂咧咧的。幸好下一场是高先生,马上就摆平了。您知道的,我们不能得罪客人。” pub内鼓噪人声,激烈交锋的重金属音符打击到每个人的心头,声临其境,这声音却不是该有的。 姜默说完,看见林觉空置的酒杯就要倒上,瓶口还没对准,手腕便被撺住。 “?”姜默忙致歉,“是不需要了还是要换一种……” 他边致歉边看出了眼前这位客人的状态突然发出变化,方才一直还愉快的聊天,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林觉是个随和性子,他看得出。 而现在,这只钳制住自己手腕的所属主人目色沉沉,是分明不快的味道。 林觉直视着姜默:“那你会爱上高子扬吗?” 姜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微皱眉表现出疑惑,林觉加大手中的力度,咄咄逼人:“如果我也在那种时候替你解围,你会爱上我吗?” 姜默拉开林觉的手,熟练的给他递上湿毛巾:“您喝醉了。” 在他的概念里,无非又是一位受了情伤的客人被酒精催化得勾出心头痛事。好在客人虽然已经“胡言乱语”,但举止还没有失态,他也能如常应对。 “高先生看样子还要一会儿。”姜默说,“我给您叫代驾吧。” 林觉接过那条湿毛巾,只擦了下手:“你今天只有这一个场子?” “是的。” “别找代驾了,时间还早,你送我去一个地方。”林觉把车钥匙丢给姜默,“费用另算。” 第55章 胡言乱语(2) “小也,咱做完这手术,你就向你老板打辞职报告啊。我看你那老板挺年轻,是个好说话的人。”王阿姨削着苹果皮,嘴没闲着,“我和你爸就你一个,你就回宿京,待身边,家里还指望你赚大钱不成。” “妈!” 闫也急了,龇牙咧嘴道:“我就一小手术,怎么又说这些啊。” 他一向知道自个老爸跟在老妈后面唯命是从,当下惟有向陈最求救:“哥!” “王阿姨,有什么事情要闫也去做的,等他手术康复完再说不迟。”要不是看着闫也生病,他是懒得出来讲这些场面话。 陈最和闫也眼神接头,闫也装模作样的打了几个大哈欠,王阿姨忙心疼的说:“这生病人精神怎么变得这么差……” 陈最适时接过话茬:“叔叔阿姨,你们今天也累了,闫也明天的手术,要不现在你们回酒店休息吧?这儿只有一张床,我陪着闫也,你们总放心了。” “那怎么好意思!”王阿姨忙摆手,拉着闫叔叔,“老闫陪,你回去休息。” 闫叔叔点头:“是啊,小陈,我睡这里。” “叔叔阿姨,还是让我睡这里。”陈最笑着说,“我比你们熟悉这里,大晚上叫医生护士也方便。” “是啊,爸妈。”闫也说,“就要哥陪我,你们明天赶早来不就是了?” 两人一唱一和,闫也爸妈也没有坚持了,陈最拿起行李把老两口送到出租车上,听了好几句叮嘱才回到病房。 “惨了,我妈又提这茬了。”闫也有气无力的靠在床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才到公司多久啊,我坚决不辞职。” “你妈也是触景生情。”陈最开始收拾床铺,他沿着床边拉衬被单,横躺在上面。 天花板晕着白茫茫的光,晚上的医院当然是静悄悄的,是深秋了,连记忆中的大树中埋藏的蝉鸣声都无影无踪,只有门外走廊的短促音节偶尔迸出。 “我公司真的挺好,老板和同事都好。”闫也继续说,“今天还是我老板送我来医院的呢。” 陈最盯着些许泛黄的天花板,嘴上应着:“嗯,挺好。没事也别麻烦别人来看你,都挺忙的。” “那是。才给我发了个红包,说没时间来看我了,赶紧康复回去复工。”闫也突然贼兮兮的,“今天你就来晚了一步,我两个老板都可帅了!总有一个是你喜欢的类型哦。” 陈最没有向闫也隐瞒过性向,他去宿京这几年,有没有女朋友、老婆的事实也瞒不住相熟的人。王阿姨给他做过介绍,全被否了,加上闫也偶尔来店里看到被搭讪的陈最,在某一天终于终于向他证实了这个疑问。 陈最翻了个身:“那根烂掉的阑尾怎么都堵不住你的嘴?” “切。”闫也看陈最典型不想接这话题的样子,反倒不依不饶起来,“哥,你就准备这么过一辈子?你都三十多岁了。” “不行么?”陈最撑起身,没好气道,“我离一只脚入土还有些时日吧?” “就是有时日所以我这个当弟弟的得问清楚啊。”闫也眨眨眼,“哥,你上一段是多久之前啊,我看你这条件,情缘总不会少吧?” 两张床的距离不远,中间还有帘子可以拉上,陈最坐在床边,知道闫也的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烧。他面无表情道:“我什么条件?一个一事无成的中年男人。” “看脸还成啊。”闫也仔仔细细瞅过来,“除了表情不够生动,还算优质。” “谢谢啊。” “谢啥啊。”闫也媚笑,对陈最勾勾手指,“来,给爷笑一个。” 陈最挑眉,捏着嗓子:“那要看爷能出多少金子……” 两人无关大雅的玩笑话,一时间病床里就有了欢声笑语。说实在的,闫也这性格大大咧咧,和他说话不费脑子,怎么开心怎么来了。 “给爷过来。”闫也拍了拍床,“今儿个陪床,睡这张。” “诶……”陈最忙过去制止,“你手别乱动,走针了要肿起来……” 砰—— 专心聊天的两人全然不知房门从外面打开了,陈最的手还盖在闫也的手侧,他以为是哪个实习的小护士开门没轻重,下意识回头道:“动作小一点……” 回的声线明显不是女性,男人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们……” “闫也,打扰你们了?” 是两种不同的声线,陈最的手险些要扯下闫也的输液管。 白炽灯的光圈眩晕出一高一矮的人形,直白闪现在眼前。 “林哥,你怎么现在过来了?”闫也有些意外,而且还是两个人,林觉揽着旁人,面色微红,应该是闲散的状态,他的眉头却压得极低。 几步的距离随着林觉的皮鞋声蹬蹬刻印在陈最的耳边,那两人站定到陈最面前,就听到林觉的声音再次响起:“想你了。” 陈最猛地抬起头,他无法掩饰住心跳的加快,是濒临跳出身体的节奏。 可明晃晃的,分明只有冷硬的下颌骨对着自己。 林觉勾起唇角,看着闫也:“想来就来了。” 陈最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与那两人隔开距离。 他想跑出那道门,也忍不住去瞟林觉旁边的男人。 “哈哈,真不想林哥说的话。”闫也吐了吐舌头,“这小帅哥是谁啊。” “我还没问你这位……”林觉不动声色的扫了过来,那眼神张狂又隐蔽,让陈最浑身上下都僵硬了。 林觉轻笑一声:“这是你朋友?是不是太晚打扰你们了,怎么感觉不太欢迎我和我爱人的样子?” 第56章 偷情 许是周围太安静的缘故,林觉的一段话让其余人都冷了声。 闫也最先反应过来,他不顾疼嗖地腾起身:“林哥,你真不喜欢女生啊?” “嗯。”林觉轻笑道,“怎么了?稀奇事?” “不不不……”闫也嘴成“O”形,不好意思的挠头,“我没别的意思啊,这年头,什么恋都不奇怪,其实……” “不早了,小也要睡了。” 陈最等到林觉的眼神移除自己才木然地发出声音,他尽力让真如初见的冷漠重现现场,冷冰冰打断闫也。 “躺好,别乱动,我叫护士来拔针。” 陈最一板一眼,始终只对着闫也说话,把另外两人当空气。 “你怎么突然这么凶啊。”闫也被陈最莫名其妙的转变搞得摸不着头脑,“我还想和我林哥多聊几句呢。” “是啊,我也想和闫也多聊会儿。”林觉慢慢露出轻佻的笑容,转头对姜默轻声说,“晚点回家不介意吧?” “……”好在姜默机灵,职业素质尚可。他本就被进门前林觉骤然揽过手的亲密行为搞得奇怪,结合“我和我爱人”这种语焉过详的介绍,完全超过“你送我去个地方”的范畴。 姜默瞧了一眼林觉,算算时间,现在正好是酒劲最上头的时候。那酒不算烈,也不涨脸,但后劲大。他发现林觉的眉头就没舒展过了,剑眉压着眼窝,虽然笑了,但一点也和气。 姜默不好多问多说,配合应道:“好。” 陈最不说话了,闫也赶紧拉过他的手撒娇:“好嘛,就再说一会儿,保证不久。” “随你。”陈最自知是自己出了毛病,不必迁怒任何人。两个短音节发出的时候,喉咙竟然颤抖得厉害,他马上缄口,不动声色地小口吞咽,强压下那股酸涩。 “我出去买点东西,你们聊吧。” 陈最以平身最快的语速丢下这句话,拿起床上的外套就往门外冲去。 他才不想被人看笑话,更不想被当成笑话。 陈最当然不会去商店买任何东西,他插着口袋在院区外面逡巡,漫步目的从一盏街灯到另一盏街灯的范围。 天气冷了,被光源吸引的飞虫都少了许多,反倒尘埃看得更清楚。像他这种大晚上出来散心的人不多见,“心”没有因为“散”而有任何变化,索性就在空空的长椅上坐下。 陈最往后一仰,长腿尽情伸到底,独享的环境才能让他自在如此。 没有漫天的星空,他也不期待,都是一整片黑到沉底的夜幕重得跟心情一样,被托举被托举,竭力不让崩塌。 “呼……想你吗……” 陈最呆滞住了,嗫嚅着不知所云的话,渐渐眼皮也沉了下去。 好在他穿得薄,一阵冷风吹过,很快就吹掉了他不该来的睡意。 “阿鼽——” 妈的,是不是又要感冒了。 陈最搓了搓胳膊,裹紧外套,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虽然在这“到处漏风”的环境下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陈最缩回伸展的脑袋,面对住院大楼,百无聊赖到开始数着没亮灯的房间数,“9、10……15” 房间多了,他辨别不太清,才数到“15”就停下。 黎曜在美国住院的病房就是“15”呢,他只认识26个英文字母,要不是阿拉伯数字全世界通用,他真不知道怎么找得到。 有没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阮清河都会暗自安排好,不然就算自己精通多少国语言也没用。 陈最自嘲一笑,以前他只觉得在阮清河眼中是跳梁小丑,原来在黎曜眼里也是啊。他愿竭尽全力掏出的东西不过弹指一挥间,被索取、被蔑视、被利用。 不,他就是个跳梁小丑,和在谁的眼里有区别么? 陈最垂下眼皮,声量小到可怜:“黎曜,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闫也滔滔不绝,姜默配合度很好,说着“想和闫也多聊一会儿”的林觉反而心不在焉。都说喝了酒话会变多,他只觉得刚才那股劲儿都消了大半。 闫也笑颜满面,穿着病服也掩盖不了飞扬的少年感,那只飞舞的手刚刚还抓着陈最,撒娇装乖的讨好。 几年不见,陈最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模样,他似乎比之前又瘦了一些,衬得个子又高了一点。皮肤还是白白的,附在闫也手背上的手还是修长分明的骨节,那双眼睛从头到尾没有看过自己,他也看不到。 彷佛都是无声的引诱。 林觉被泛上醉意,只有他自己知道。 于是他又借口“抽烟”跑了出来,他相信以闫也的健谈能力和姜默的交际能力肯定也能相谈甚欢。 像是追寻某个点,他不知不觉就看到坐在长椅上的陈最。都是静的,月光恰好打在那片区域,林觉甚至能依稀看到陈最因为冷颤抖的睫毛。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虚怕冷,年纪渐长更如此。 “冷就回去,坐这里干什么。” 陈最很没出息的被吓了一跳,他回过神,像是见鬼,马上起身远离。 “喂,陈最。” 陈最的脚步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林觉“啧”了一声,轻而易举就赶超他,不留情面的挡住去路。 “跑什么?”林觉盯着陈最的头顶半晌,点燃一根烟,“这么久没见面了,你就没有想对我说的话?” 隔这么近的室外,林觉身上挥发出得酒精味让陈最闻得一清二楚。在他的记忆里,林觉从来不抽烟,混杂着烟味的气息变得熟悉又陌生。 “怎么不说话?”林觉突然放高声量,“坐在这里想什么?想黎曜?” 这不是“叙旧”的口吻,林觉的眼神比他的语气还要粗暴,让陈最感觉在利刃刺刀下无法躲避。 陈最的指尖抠进掌心,回道:“恭喜你。” “还有?” “对不起。” 林觉再拦住陈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无尽的沉默,林觉冷笑道:“果然还是你,一点都没变,没心到这种程度。” 陈最不懂他的意思了,林觉突然踩灭烟头,拦腰把他扣进怀里,鼻息的热气混上尼古丁嚣张的扑面而来,林觉含着残忍的笑意直勾勾盯着陈最:“以前你把我当作黎曜的替身,现在,闫也是谁的替身?” “你……” 陈最确定林觉肯定是喝醉了,手劲更大了几分,弄得姿势极尽暧昧。 “我没……”陈最挣脱不开,便去压着林觉的手臂,“你他妈在……” “做吗?” 林觉咬住陈最赤红的耳廓,含情脉脉的,“我收回我们分开那天说的话。” “我不介意了,我们还是之前的关系。”林觉用舌尖去撩拨感受陈最逐渐热起的体温,慢慢抚上那只冰凉的手,十指相扣,“纯粹的肉体关系。” 第57章 生效 林觉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他彷佛要把陈最盯穿盯透的眼睛让陈最无所遁形,一口接一口占据稀松平常的氧气环境。他的嘴唇依然柔软,悉心描绘完耳廓的线条,不安分的由后颈钻进,含住最中间的肉,发出啜吸的声音。 真像片刻的恋人温存。 陈最停止挣扎,乖巧又安静被圈在怀里,由着这姿势。林觉没减弱分毫的力度,胸膛贴合得衣料摩擦出簌簌的声音。 那一圈被林觉吮出赤红的印迹,浓重的气息全数裹满了自己。 林觉看不到自己闭上了眼睛。 林觉对陈最依然无动于衷的身体反应激怒,他厉声道:“说话,陈最。” “你喝醉了。”陈最终于开口,“我以为这不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林觉不屑一顾:“你以为你是谁?别以为你很了解……” “我答应你。” 陈最猝然应答,说得平缓又简练,与所答的问题切割到悬殊,一时半会儿反而让林觉愣住。 “我答应你。”陈最舔舔干涩的唇角,苦笑道,“那你的爱人怎么办?” “少自以为是,你对他构不成威胁。”林觉很快恢复,滚了滚喉结,又圈紧了陈最的腰,“你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嗯。”陈最低眉顺眼,“我知道。” 陈最刻意无视林觉的冷嘲热讽,这怀里的温度确确实实让人温暖,他强忍着再靠近的念头,说:“我现在不住在a市了,如果要开始这种关系,那我只能尽可能常跑过来,不过宿京也不太远。” “还有,我想等闫也出院,他爸妈年纪大了,晚上待医院我也不放心,所以还是我陪床,你现在白天也挺忙吧。” “陈最,你在耍我?”林觉被他这幅一本正经、深思熟虑的模样气到怒火中烧,他猛地掐住陈最的下颌,非得看清这人不可。 林觉用了不小的劲,陈最感痛却连皱眉都没有,细长的眼梢淡然处之,眸底像蒙上一层纱,让林觉看得更加不分明。 “我没有耍你。”陈最语气诚恳,真挚到令人发笑,“我是很认真的在考虑,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的脑海里不会保存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陈最渐渐松弛下来,他敢和林觉对视了,不再用头顶去面对这张脸。 他们分开的年头并不是长年,林觉还是年轻,只是轮廓更深刻了,额发也理了上去,显露出更成熟的味道。他不像过去那样爱笑了,也是,对着自己,怎么会有发自内心的笑容。 现在他的视线只能与林觉的肩膀持平,要不是被林觉抓着,还得仰起头,十足的狼狈。 “看来你和闫也爸妈相处得很愉快。”林觉冷笑一声,黑色的眼珠糅杂凶狠的光,“但你依然会背着他们的儿子,和其他男人上床,被操到全身发软,来者不拒。” “我和……” 林觉不给陈最解释的机会,一把甩开他,居高临下:“约定生效,我会再来找你的,陈最。” 第58章 半夜 手机响了,阮清河看了没看直接挂断。 不到半晌,办公室的门直接被推开,和人一起进来的还有卤味的辣气,瞬间就飘满了整个房间。 阮清河埋头做事,没给黎川眼神:“我有让你进来么?” “知道你大晚上还在公司加班,特意到了宵夜过来。”黎川满不在乎阮清河冷淡的反应,娴熟的踏进,把宵夜放在桌上。 “要忙到什么时候?”黎川走到阮清河身后,替她揉肩,“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阮清河一把拍掉他的手,回转座椅让自己和黎川四目相对:“宵夜送到了,可以走了?” “急什么?”黎川环抱住双臂,“我也没吃,饿。” 他俩对视了几秒,黎川的眼神涌动出怪异的色彩,阮清河起了身,揉了揉眉心:“黎川,你以前不是死皮赖脸的人。” 黎川:“我这叫锲而不舍。” 阮清河侧身出去,蹲在桌边拆开宵夜的盒子,叼起一根鸡爪开始啃。这份宵夜来得很合适宜,她忙到没吃晚饭,这么嗦着还挺有滋有味。 黎川爱看她卸下包袱大剌剌的样子,便也蹲在阮清河旁边看她分食,他说饿,也只是拿起一根鸭脖慢条斯理的啃着,像是消磨时间。 “好吃吧,我特意交代老板多放辣。”黎川像是邀功,挨着阮清河的肩膀,“不夸奖夸奖?” 阮清河把最后一块骨头吐出来:“嗯,好吃。” “我来。”黎川收拾起桌面,“今天公司里一个小朋友突然肚子疼,住院了。” “嗯?”阮清河抬身坐回背后的沙发,“是你平时压榨别人加班导致的?” “这不是重点。”黎川摊手,“猜我在医院里碰到了谁?” 阮清河对诸如“猜猜谁是谁”之类的问题没什么兴趣,她瘫在沙发上,懒懒的应:“猜不出。” 黎川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坐到阮清河的旁边,将手臂横在她身后:“是陈最。” “……陈最?”阮清河抬眼,“他不是离开a市了?” 黎川歪头笑:“他和公司那小朋友关系匪浅,一家人的感觉来着。” “哦,是嘛。”阮清河说,“挺好。” “好什么。”黎川仰天,“真为林觉不值。” 阮清河笑道:“你这么气做什么?” “你不懂?”黎川斜睨过来,“我这是‘恨屋及屋’,因为太讨厌某个人,连带加倍讨厌陈最。” 阮清河说:“黎曜要知道他亲弟弟正在骚扰我,肯定也非常讨厌那个人。” 黎川皱眉:“不准提他。” 时间也晚了,吃饱发晕,阮清河用手臂挡住视线小憩:“是你提的,别赖我。” “我一听到你说这个名字就不爽。”黎川拉下她的手臂,凑到阮清河面前,目光灼灼,“要睡了?” “嗯……”阮清河边睁开眼,边抓现行般举起那只蠢蠢欲动的手,“黎川……” 黎川收不住大尾巴狼了,干脆俯身抱住阮清河,埋进颈窝哼哼:“唔……我就抱一下。” “迂回战术是没有用的。”阮清河不客气地拆穿,口吻颇为认真,“黎川,试试把目光转向别的同龄异性。” 黎川一愣,慢慢正起身,眯起眼睛:“不好意思,我这人就是贱。你越是不肯接受我,我就非得死磕到底。” 说完,黎川似是灵光乍现,朝阮清河眨了眨眼睛:“要不,我们先试试?搞不好我这劲立马就淡了,再也不会纠缠你,是不是?” * 小手术自然进行顺利,虽然闫也身体素质不错,但医生嘱咐还是多注意休息。其他都还好,就是闫也嫌流食寡淡,唧唧歪歪地吵着要吃有味的东西,被王阿姨敲了几个叮壳。 “妈,我想吃你做的水煮鱼。”闫也眼巴巴望着面前这碗“清心寡欲”的白粥,顿时鼻头一酸。 “出院了回去住几天,妈给你做。”王阿姨宠溺的摸摸闫也的头,“你爸天天钓鱼,家里特意买了个缸养着,够你吃。” 闫也捧着碗:“嗯!谢谢妈!” “嗯,回去多住几天。妈给你介绍几个好女生,见一见。”王阿姨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妈给你物色好久了,趁着这次回去时间长,都见一见,合眼缘就最好了。” “啊?”闫也无语了,“我回去是休养,还是配种啊?” 一直默默吃饭的陈最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闫叔叔呵斥:“浑小子!这么大了嘴里还没把门!” “呸呸呸!”王阿姨抢过闫也手中的碗,“你以为自己还很小啊?咱家好几个邻居都当上爷爷奶奶了,你可不能让我和你爸丢脸啊!” “这和丢脸什么关系啊。”闫也撅起嘴,看着陈最,“像哥这样一个人过不是也挺好?” 闫也这话成功把陈最也拉进战火里,果不其然,王阿姨又对陈最严肃道:“小陈,阿姨也给你介绍……” “不用了……”陈最暗下刮了闫也一眼,好端端地扯上自己真冤,“我真不用……” “哎呦,你是不知道,宿京不比a市,地方小、住得近,很多人什么话都会在背后偷偷说。”王阿姨告诉陈最,“不怪阿姨多嘴啊,一辈子一个人也不是个理,还是要结婚生子的……” 王阿姨滔滔不绝,陈最本着“尊老”的传统美德,弘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传统艺能,懂事的听完她的长篇大论。 “你们两个都得听进去啊。” 到夜了,陈最照例送闫也爸妈出去前,王阿姨还不忘特意巩固强调刚才的“主题”。 “早点睡吧。”陈最洗漱完毕,检查了下闫也的伤口处,见没有异样便躺上床。 “我关灯了啊。”陈最咻地一声拉上帘子,看来闫也他妈的话真有催眠功效,不一会儿,他就听到了闫也的睡着了的声音。 闫也没心没肺,陈最不是,他紧闭眼睛也无法做到“秒睡”,脑海里尽是林觉那句“约定生效,我会再来找你的,陈最。” 什么时候?林觉还会来找他? 陈最苦笑,可能只是一句气话,存心要羞辱自己,反倒自己在意得不得了,算不算对过去自己所作所为的报应? 林觉对他,只有狠了吧。 窗外的月色渐渐暗去,陈最的思绪乱到发狂,他把头闷进被子里,就像这样能隔绝困恼。 不清楚是熄灯后的第几个小时,他的眼皮总算也愿意合上,陈最揪着被子侧卧睡着了。 ——! 迷迷糊糊中,陈最头很沉。 似乎有一只大手在身上游走,陈最感觉到那只手从头发丝摸下来,擦过他的眉眼,然后停留在左胸口处。 他穿着简单的睡衣睡裤,松松垮垮的,那只手就顺着宽大的领口伸了进去。带有薄茧的指腹反复按摩挲着左胸口,好像眷恋到不肯罢休。 卧槽……不是春梦! 陈最心觉不对,他倏地抓上那只手,在黑暗中与这只手的主人对视。 “你……” 没有光,陈最照样来人是谁。 “醒了?”林觉收回手,瞥了一眼帘子外面的床位,语气冷到刺骨,“你尽心尽力对闫也的样子,就像当初对黎曜那样。” 陈最压低声量:“你现在来干什么?” 陈最还是躺着的姿势,他不懂为什么林觉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本能的想先起身,把林觉带去外面说话。 “我们去外面……”陈最正要起身,林觉的身型就完全笼罩住了他,俯身盖了下来。 他被林觉圈在并不宽敞的床上,像刀俎鱼肉。 “干什么?”林觉冷冷道,“操你。” “你!”陈最差点要喊出声,“不是说了等……” 林觉的手已经往下探去,另一只手用肘部撑在陈最的身侧:“不想被闫也发现就忍着。” 林觉的动作蛮横粗暴,脱下陈最的裤子,直接一根手指插进陈最瑟缩的后穴。 “嘶——”陈最很久没做过了,那里干到发涩,不由抽了一口冷气,“别……” “闭嘴。” 被包裹的手指是熟悉的温度,林觉继续往甬道深处抽插,再伸进一指。 “唔……” 陈最不敢出声的反应让林觉快意大增,他抽出手指,把勾出的液体涂在陈最颤抖的双唇上。 “最好别动。”林觉在陈最耳边沉声警告, 不让他别开脸,“要是敢躲开,我就把你按在墙壁上直接操了。” 陈最听到皮带解下的金属摩擦声,林觉跪坐在他的两侧,捧着臀部用力往前一顶,更大的异物闯进,囊袋的碰撞随着粘湿的液体发出暧昧不清的声音。 本就不大的床承受着两个成年男性的体格,发出突兀的嘎吱声。林觉开始抽动那根充血的性器,他很清楚陈最的敏感点,驾轻就熟就能感受出陈最体内的异动。 “唔……” 林觉没有横冲直撞,反而在那处细细研磨后退出又整根没入,稠浓的液体滋滋啦啦,滑腻无比,陈最的双腿被分得更开,湿热的肉洞饥渴的迎合起林觉,轻而易举撞到最深的地方, 疯狂、羞耻的快感夹击着陈最,他被插得浑身发抖,濒临崩溃,嘴上还留着体液的味道,淫乱不堪,他只得咬住被子掩藏仰头便出的淫叫。 林觉厚重的粗气声回荡在耳边,驾着奋力的腰肢奋力撞击,床的声响越来越大,彷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慢……”陈最用仅存的理智制止,“林觉……慢点……” “慢不了了。”林觉喘着粗气去咬陈最的耳朵,“干脆把闫也吵醒好了,嗯?” 第59章 故态复萌 泥泞不堪的腿间湿热黏糊,搅出本不该属于这里的动静。林觉把陈最的臀部抬得更高,意图再明显不过。抽插良久的性器还强势得不肯罢休,陈最能清楚感受着它的炙硬。 “是你咬得好紧,不肯放我出来。”林觉按住陈最的后脑勺,语气强势又迷离,“嗯?怎么比以前还紧了?闫也没碰你?” “我没……”陈最像缺水的鱼,拼命昂起脖子大口呼吸,“够了……够了……” 林觉咬住陈最的乳尖,不快道:“够了?这么怕闫也看到?” “林觉……”陈最被撞到魂飞魄散,说话都是断断续续,“我……我和闫也……不是你想得那种关系……” 夜色催更,陈最溢出的话比呻吟更撩拨人心,他还咬着被子,倔强的不让自己叫出声。 林觉深深的望着陈最,摁住他纤薄的侧腰,最后抽插了几下把精液灌了进去。 “啊……” 浓稠的体液闯进来,陈最不由痉挛微颤。他被摆弄得太累,性事过后顾不得下体的不适,小声喘气。 “我和闫也不是那种关系。”陈最怕林觉没听清,再重复了一遍,“真的不是。” 林觉没想到陈最开口便是这句,漆黑一团,他看不清陈最的表情,但话意里他听出了“迫切”。 林觉一言不发,唯独保持俯视的角度,黝黑深邃的瞳孔比夜色还深还沉,能把陈最全数包裹进去。 “我不关心。”林觉从床上下来,修长的身躯没做太久的伫立, 陈最急忙起身:“不是,我……” “陈最。”林觉只留一个直挺的背影,宽辽的肩膀彷佛一道墙,无声阻隔,“事到如今,你说这些,用意是什么?” “我……”陈最顿时哑口无言,嗫嚅了半天的嘴唇始终没有再说出话来,“我……” “你和谁在一起都不关我的事,你只要张开腿给我上就行。” 林觉的心跌了下去,他拿起地上的外套。 漏进的月光、房门被拉出清脆声,都是转瞬即逝。 林觉坐回车里一根又一根的抽烟,他不是嗜烟的人,此刻却只想被烟雾环绕,便拼命吞吐出一口又一口的白气。 “艹!”林觉用力拍向方向盘,鼓噪的喇叭声令他更烦躁不安,就跟他本身一样只能发出无能的狂吼。 最后一根烟也抽到头了,车窗上的水汽被雨刮器刮了一遍又一遍,怎么都是有残存。 林觉按灭烟头,尾灯亮起,驶离。 * 再回到宿京是几天后的事了。 即将入冬的季节,宿京比a市潮湿,气温也更低,连石板路都蒙上一层白霜。出海岸口劳作的人到了歇息的时候,只不过离开几天,往日早上鸣笛的声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惟有海鸟间或的鸣叫助陈最好眠。 闫也才回来休养了几天,就被勒令相亲了。他苦哈哈的求陈最陪他壮胆,堪称狗腿。 “哥,帮我这一次吧!”闫也就差舍上膝下黄金了,“陪我去,就吃一顿饭!” 陈最躺在那张软椅上,满脸都是不解,“你相亲,我去当电灯泡?” “没那么严重!没到那程度!”闫也趴在扶手边,可怜巴巴的,“我这不是紧张吗?我没有经验!” “这我知道。”陈最咧开嘴角,“多经历几次就熟练了。” “陈最!”闫也炸毛了,“你必须去!不去我就把你打晕了拖过去!” 闫也堪称“大义凛然”、“英勇就义”,他动作幅度大了点,扯到伤口,又是龇牙咧嘴的样子。 “还这么痛啊?”陈最收起事不关己,“这饭吃得了吗?” 闫也见缝插针,他摸透了陈最嘴硬心软的性子,忙见缝插针:“吃不了还是小事,总不能在相亲的时候痛到晕厥没有人管,我这身板人家姑娘也扶不起来,到时候我……” “够了啊。”陈最叹气,“我去不就是了。” 没有让女方等的道理,陈最和闫也早到了十分钟,先在座位上老实等着。 闫也还吃不了味重的食物,这家是清淡的打边炉,涮着过遍清水也能下食。 “待会我得让对方先点菜吧?”闫也竟哆嗦起来,他指着菜单,“我直接把菜单给她行么?” 陈最哭笑不得:“你是在面对甲方还是参加面试啊?放松点。” “说起面试……”这打开了闫也的话匣子,他说,“咱公司规模不大,都是老板直接面试,我一进去,哇塞,好年轻,顿时就不紧张了!可比现在镇定多了。” “哦。” “唉,有段时间没见他们,怪想的。”闫也撑着脑袋,“改明儿我回去了,介绍他们给你认识吧,都可好了。” 陈最忙说:“不用。” “多认识几个朋友不好吗?”闫也问道,“哥你也是a市人,加上我这个中间人,很容易亲近的。” “嗯……”陈最只想插科打诨,“我都三十岁的人了,和你们这群小朋友玩不到一块儿。” “瞧你这话说的,你是七老八十还是怎么?”闫也纠正道,“作为你弟,对你的终身大事还是关心的,我老板认识的人多,a市也比宿京开放,搞不好能给你介绍对象……” “……” 陈最只想缝上闫也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所幸等待的人来了,他连忙拍了下闫也,示意他停止一切行为。 “……是闫也吗?” 一道温温柔柔的女声停驻在旁边,闫也手忙脚乱的回应:“是我!你是赵情吗?” 闫也呆头呆脑的样子让赵情低笑一声,她落座后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两人:“这是你朋友吗?看来你也有点紧张。” “啊?”闫也摸不着头脑,“这我哥,陈最。” 赵情含着笑解释:“其实我也是,所以喊上了我弟弟一起过来,壮胆呢。” “是这样啊。他人呢?”闫也咧开嘴角,拍了一脑门赶紧把菜单递了过去,“先点菜吧?” 赵情麻利的点完,往四处张望着,不一会儿,陈最就听到她喊人的声音。 “小睦,这儿!” “姐。” 陈最觉得这声线有些熟悉,他随便勾完几个小菜把菜单递给服务生,一抬头入眼的人煞是让他震惊了半晌。 赵情笑着介绍:“这我弟,赵睦。你们叫他小睦就行,准高三生,百忙之中抽空给我面子呢。” 闫也感慨道:“你家里基因真不错。” 赵情:“你家也是啊。” 闫也:“哈哈,我们俩跟你们不一样,没有血缘关系的。” “是这样啊。”赵情和闫也有说有笑,全然感受不到另外两人之间怪异的氛围。 赵情推了推赵睦:“小睦,怎么不说话?都是哥哥们,问声好嘛。” “高三挺忙吧,难得放松一次,别拘束哦。”闫也给赵睦倒满果汁,“明年这个时候就解放了!” 赵睦接过:“谢谢。” 陈最只恨为什么那么早把碗筷上的塑封给拆了,害得他现在连假装玩耍的东西都没有。 闫也和赵情对着坐,他和赵睦对着坐,少年的鞋子时不时碰到自己的,他就缩了回去。 “你和你哥关系也很好呀。”赵情说,“他还愿意陪你出来吃饭,没留在家里陪孩子。” 陈最心一跳,面还没来得及掩上,就听见闫也摆手说:“我哥大龄单身汉,孩子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第60章 毋需 ——哐当 碗筷撞到一起的声音分外刺耳。 “不好意思,手没拿稳。”赵睦重新把掉落下来的一根筷子拿起,试探性的向闫也搭话:“你说得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是不是觉得很少见,哈哈这有什么好骗人……”闫也不解,脚背突然传来疼痛感,他偏头看着罪魁祸首,“踩我……” 陈最从翻滚的锅子里把烫熟的肚皮夹到闫也碗里:“你和赵小姐好好聊天,别扯我。” 赵情浅笑,也给赵睦夹菜:“你们感情真好。” “是啊……”闫也隐约感受到陈最散发的不快,识趣的收敛一点,继续和赵情谈天说地。 不扯陈最了,话题一转在桌上年纪最小的人。 “你弟这么帅,有没有谈女朋友?”闫也嘻嘻哈哈的,“学校可好谈恋爱吧。” 赵情说:“没呢,我弟可乖呢,爸妈都要他上大学才能交女朋友,现在还是好好读书的时候。” “也是。”赵睦对讨论他的对话没什么意见似的,席间安安静静吃着菜,只有眼睛时不时去瞄陈最没什么表情的脸,然后赔笑应着。 闫也不改八卦本色:“就没有喜欢的女孩?” “女孩啊?”赵睦回得很快,“没有。” “我弟定力很强的,成绩也很棒,家里对他要求高,从小花了大力气培养呢。”赵情难掩骄傲,又调笑道,“不过上了大学肯定不一样了,不知道我未来弟妹是个什么样的人。” “肯定和你弟弟很般配啦。” 从陪同相亲的角度来看,这顿饭吃得很愉快,男女主角意犹未尽,默契地走到下一流程。 “待会儿去看电影吧。”闫也刷着排片,“楼上就有一家电影院。” “好啊。”赵情眨了眨眼,“不过我得先送我弟弟回家,你在这里等我吧?” 闫也知道陈最吃了饭就要撤,先勾住他的脖子,“体贴”的告诉赵情:“要我哥送吧,他也回家。” “这太麻烦了……” “我不顺……”陈最后悔自己当时的心软,他就不该对闫也这兔崽子百般迁就。 “姐。”赵睦语气轻快,刚吃完饭脸颊泛红,眼珠亮亮的,他对赵情爽朗一笑,“有人送我,你就安心去看电影吧。” 陈最一言不发,不代表赵睦也是,尤其是在压抑过后。停车场的栏杆才抬上,赵睦不快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陈最,你骗我。”赵睦加重语调,“你骗我!” 陈最调大电台的音量:“我不太熟悉路,你最好别和我说话。” “你为什么骗我?”赵睦不打算放过,陈最的反应无疑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理所当然,“你也是gay。” 黄灯忽闪忽闪了几下,陈最踩下油门:“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和你没关系。” “你是。”赵睦侧身要去按陈最的肩头,不停执拗地重复,“你是,你就是!” 车内的温度还没升高,赵睦的手心已经冒出微热的汗液,陈最倏地拍开,骤变红灯,车后的喇叭声接连不断。 “那也和你无关。”陈最加足马力,“赵睦,收起你那点心思,我不会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这是赵睦认识陈最以来第一次被他叫名字,说不高兴都是假的,只是陈最始终是紧绷的状态,不给他丝毫亲近的机会。 “我们为什么不能有关系?”赵睦握紧拳头,不依不饶道,“我喜欢你!你就不能给我机会?” 少年经不得激,脱口便戳破最后一层纸,陈最目视前方,眉头皱得更深:“你今年多大?我今年多大?” 赵睦惶惶道:“我马上就成年……” ——陡然的急刹,让驾驶座倾斜的赵睦失去平衡,回弹到椅背上。 陈最把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夜风充斥凉意,全是湿润的空气。 陈最把小臂搭在车窗上,朝赵睦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堪称仔细的从头到脚将赵睦端详了一遍,最终注视着他的眼睛。 “你看什么……”赵睦红了脸,不由地吞了吞喉咙,突然被这样盯着,更打乱了自己本就混乱的心情。 陈最虽然笑着,但那双细长的眼梢没有额外的情绪,就像是在观察一件街边小店里的物品,还是没有看中的那种。 “你没有和家里出柜。”末了,陈最收起笑意,往后背一靠,“虽然我认为你在心理生理上都有足够的认知,但你还不敢承担这件事的后果。而且你的当务之急是完成高考,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和我讨论性向的问题。” “如果你感到困惑,应该去找父母或者心理导师,他们比我更想倾听你的真实想法,关心你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一切问题。” 一连串的话让赵睦的气势偃旗息鼓,少年的身体变得僵硬,原本昂扬的脑袋都耸拉了半寸。 陈最利落打开车门锁,把头探出窗外:“你家就在附近,我不开进去了。” 伫立的街灯照着人烟稀少的街道,只在他们停下的这一块区域,车灯比街灯亮。 陈最缩回头,眼角余光瞟到站在路边披着厚外套的女人,赵睦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你姐说你回来了,到哪儿了?妈在门口等你……” 不远处的声音通过话筒、空气同步传来,陈最重新发动汽车:“你妈在那,还不下去。” “陈最!”赵睦不甘心的扒拉住车门,咬着后槽牙,“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会的!” 第61章 既然如此 陈最置若罔闻,在赵睦两脚离开车的瞬间留下呼啸而过的尾气,迅速消失在拐角处。 他的心情从刚才开始,在持续很长的时间里保持着“稳步前进”的糟糕。今天发生的一切注定始料不及,包括夜间档。 车缓缓开进巷子,一路扫进的车灯渐渐明亮来路的景象,快到家了,陈最会把车停在屋后的空地上。在轻车熟路拐进去前,他却愣住了。 不远不近的位置,够陈最看清顺着亮灯照的区域。 他家前面正停着一辆黑色的suv,挡住去路。 这是一幅怎样的光景,陈最倏地想起林觉第一次背靠自己家大门的样子,当时他从张小青那儿回来,心情比现在还糟糕,与摆着不满样子的臭脸打了个正面。 “你怎么才回来?” 当时凶神恶煞的林觉脱口便是委屈巴巴的话,活脱脱一只守门等人的大狼狗样。 陈最情不自禁的扯出一个悲哀的笑容,他摇摇头,再定睛一看,再次愣住。 有猩红的火点,靠在车身上的人是林觉。他不像之前那样西装革履,穿着连帽卫衣和牛仔裤,除了仰天抽着烟,竟渐渐与记忆中的人影重合起来。 有车进来,林觉下意识侧身抬手挡住光。晚上温度低了许多,吐出来的除了烟雾还有冷气,迷了眼睛。但他似乎没有进车的打算,抽完了手头上的这根,把手插进口袋里,继续看着没有几颗星星的夜空。 陈最迟疑了几秒,还是挂上倒档,慢慢退了出去。 车轱辘滑出粗糙的摩擦声,车身才将将挪动几步,陈最的手机响了起来。 连接了蓝牙,陈最边倒车边按下接听键,这个时间段,向来没有人会给他打电话,陈最纳闷了:“喂?……” “下车。” ——! 陈最措手不及,差点连刹车都没踩稳,他一时失语的反应,让音箱那头的声线愈加不快:“陈最,下车。” “你看到我了啊……”陈最像被抓现行的犯人,“为什么……” “下车再说。”林觉强势地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留余地的挂断电话。 陈最犹豫了半会,探头去看他的方向,只见林觉已经站直了身体,即使有段距离、即使隔着车窗,他都能感觉到那道牢牢的目光在看着这里。 陈最故意放慢所有动作,连步伐都是半步半步,他在林觉的视线下艰难险阻,偷偷捏了把大腿:“你是来……” “怎么才……”林觉抽出放在口袋里的手,话说到一半自觉不妥,又生生吞了回去,生硬地溢出一个“是”字。 “我……” 太难堪了,陈最偷骂了句自己,他清清嗓子眼,摆出释然的态度:“那等我洗个澡吧,刚在外面吃了饭……” 林觉心里堵得厉害,既然他们是这样的关系,那也没必要在其他事情上有任何谈论的空间。 包括从a市过来,在这里等了多长时间。 “好。”林觉落下一个字,便不再多言。 他们俩并肩站在门前,皆沉默了。 陈最默默掏出钥匙,他心绪不宁、手也抖,老半天才对准钥匙孔旋转开。 月色漏进黑暗的玄关,引出一前一后的两扇影子。陈最前脚才跨进去,身后林觉骤然切入的声音淡到漠然。 “陈最。”林觉背手关门,盯着陈最的后脑勺,一字一顿道,“我要在挂了黎曜照片的房间上你。” 第62章 谁可怜 陈最弯腰去拿拖鞋的手顿在半空,没有回声的环境,他抠着掌心,才说:“没有了。” “没有了。”他的声线有无人察觉的起伏,拖鞋被扔在地上,掷地有声,宛如一场宣判,警告自己内心的悲凉是掩饰不了的。 半晌,无人应答,陈最心沉了下去,他再次缄默。 像往常回家那样依序打开灯,把外套搁在餐桌上。把林觉带了进来,因为是林觉,待客之道变成滑稽之谈,需要周到的礼节吗?需要促膝的长谈吗? 都是多余。 陈最半低着头,从林觉的角度看去,那身影比上次在医院见到的时候又消瘦了一点,还稍稍有点佝偻,疲态尽显。 脚底下的这双拖鞋连标签都没有拆掉,林觉在灯光打开的瞬间就瞟到了。他换上拖鞋,跟在陈最后面走了进去,他把车钥匙放在桌上,开始扫视屋内。 这房子的陈设比在a市那套简单多了,面积也小了不少,每个房门都是大敞开,随便看几眼就能看到全部,完完全全是深居简出的摆设。 此时寂静得可怕,惟有外面的风刮得窗子呼呼作响,灯盏是温暖的白色,有人却不是暖和的。 陈最烧了水,热水壶不一会儿咕噜咕噜作响,翻滚的水泡横在他和林觉之间,且是唯一的消遣。 “……坐吧。”陈最舔了舔干到起皮的唇角,“要等会儿才有热水喝。” 林觉还是不应声,高高的个子挡住了最好的采光点,留下脚下的一块儿阴影。 陈最掩下更加难受的心情,笑得勉强:“你要看电视……” “不必说这些。”林觉不耐烦地打断,“快去洗澡。” 笑僵硬住了,陈最顿时感觉被扇了火辣辣的一掌,附着在脸上,肯定是好不怪异的样子。 “我……” “砰!”热水壶跳起的声音,滚烫的热气放纵地升到半空,裹住陈最泛着酸楚的鼻尖。 “好。”陈最蹲下身往冰凉的瓷杯里倒满热水,尽量克制颤抖的声线,“外头冷,喝点热水会暖和点。” 他把杯子慢慢移到偏向林觉的方向,眼神游离:“那我先去洗澡了。” 林觉心头的无名火顿时被陈最这谨小慎微的样子激怒,他攥住陈最的手腕将人提了起来:“我真讨厌看到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 “我以前在你眼里是不是特蠢特天真啊?”林觉逼视过来,“我把我妈带到你家的那次、你和我爸妈吃饭的那次,你是不是在心里恶心了无数遍?” “我们每次做的时候,你有叫过我的名字吗?你都在想着黎曜对不对?” “是不是!”林觉无可抑制的加大手中的力道,嘶吼发泄出所有尖锐锋利的话来,“说话!陈最!” 陈最的眼睛终于找回焦距,他低喃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陈最的回答让林觉更恼火,他咬着牙,报复般掐住陈最的脖子,恶狠狠地盯视着:“既然如此,我要你断掉外头的所有关系,一个男人都不准有,你不会舍不得吧?” “林觉……”陈最抓住林觉的手,哑声辩白道,“我没有了,我真的没有了……” 被扼住喉咙,窒息感袭来,陈最发白的脸色涨了色,眼圈都有些发红,明明是一个极度虚伪的人,此时却又隐现出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 林觉松开手,陈最猛地咳嗽了好几下才重新缓过来,他按着胸前小口喘着气,用力闭紧眼睛不让泪水崩出。 林觉转身坐上沙发,就像刚才剑拔弩张的模样不复存在,只有陈最狼狈的喘气声才证明不是假的。 陈最的心抽痛得厉害,可他知道无论如何,林觉都不会对自己有丝毫恻隐之心。他是要报复,所以掐住脖子的力道不是假的,他是要报复,所以不会再有柔情蜜语,既然只有纯粹的性交,那遵照便是。 “我去洗澡了。” 这话是催眠术,他一次又一次重读,好让他和林觉的这种关系不是羞耻也不是难堪,而是理所应当。 卫生间的水流声渐大,热腾腾的白雾交叠流出,助暖了屋内的温度。 说完那一连串阔别的话,林觉像被抽离了。从昨天到今天,他一直在和黎川加班加点,他合上眼,搭在身旁的手撂到柔软的触感。 林觉定睛一看,是一件薄毯,被主人随手丢在这里。 “你真可怜。”林觉犹豫了片刻,拿起薄毯放在鼻间嗅着,“全是他的味道。” 陈最从头到脚洗了个彻底,顶着头巾出来的时候双颊赤红,他站在镜子前,一抹水雾,仰头看着脖子处被按出的红印,扯出勉强的笑容,开始吹干头发。 洗完澡花费了不少时间,再回到客厅的时候,本以为会面对的是林觉的横眉冷对,没想到沙发上的人竟传出了细微有节奏的呼吸声。 不知林觉睡着了多久,身上只有那一件薄毯堪堪盖着,他四肢修长,蜷缩着躺在沙发上,是个看起来并不舒服的姿势,但眉头舒展得安眠,又让陈最错以为他们是在a市的那房子里。 林觉变了,又没变,他睡着的时候还是稍微侧卧的角度。许是冷了,林觉把毯子紧紧按在胸口前,遮住了半边脸。 陈最注视了一会儿林觉的睡颜,从房里拿出被子,轻手轻脚地盖住林觉的全身。 “虽然是我自作自受,但还是很难受啊。”冒着热气的指尖滑过林觉硬挺的鼻梁,陈最苦涩一笑,“我真的没有骗你。” 第63章 我爱他 陈最出门的时候,林觉还在沙发上睡着,他的睡颜恬静,柔软的额发塌了下来,被鼻息吹起细微的起伏,嘴唇微张,看起来像嘟着似的,很乖张,手还是攥着那张薄毯放在胸前,没什么变化。 陈最特意蹲下来看了一会儿,腿有了麻意才撑着膝盖站起来,整理出门。 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不知该庆幸还是惋惜,好像哪一种都是自作多情。 陈最拉高衣领,将半边脸缩了进去,耷拉着眼皮。说来不好意思,他昨晚睡眠不足,林觉睡在客厅,他在卧室,一墙之隔,他竟然拼命的在听林觉的呼吸声,如果是平缓的,那林觉就还在睡着,如果有了波动,也许他会嫌恶的一刻都不多留,连夜离开这里。 幸好是前者,林觉睡得很好,他飞舞的思绪也能尘埃落定。 虽然陈最摸不清这是何意义。 一阵阵冷风吹过,原本混沌的眼睛被磨炼得精神起来。陈最踩着落叶,下一个路口就到店里了。 宿京比起a市真是节奏慢了许多,像他这样的懒人,磨磨蹭蹭待到开店的时间,街上都没有什么人。 除了叫卖早点的和背着书包的。 是了,背着书包的。 这天色,对于小学生来说,正好。但对于蹲在拉闸门外面的高中生来说,已经是过了。 陈最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停在离店里仅剩几步的距离之外,在口袋里握紧拳头。 “陈最!”赵睦听到了脚步声,猛地站了起来,“你总算来了!” 赵睦单肩背着书包,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松散的搭在肩上,红色的连帽衫煞是醒目,跟他此刻笑着的脸一样。 “你很冷吗?”赵睦小跑了过来,盯着陈最只留出来的眼睛,把肩上的外套拿了下来,“给你穿。” 陈最不由地皱眉,他侧身过去,把门锁打开,赵睦就跟着站在背后。 “你听不懂人话?”陈最握着门把,显然赵睦不是光顾的客人,他也不打算让人进去,“我不想让你的老师来我店里抓人,我丢不起这个脸。” “是你听不懂人话。”赵睦笑嘻嘻的就要贴过来,“至于抓人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早课请了假,正当理由。” 见着赵睦的动作,陈最做不出在街上和一个高中生拉拉扯扯,只得前脚进去,后脚赵睦就水到渠成的跟了进来。 “还没吃早餐吧?”赵睦完全无视陈最的黑脸,自顾自的从背包里拿住一袋还冒着热气的早点,“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都买了一点,你要是觉得合胃口,我天天给你送……” 啪—— 陈最把手里的钥匙串猛地拍到桌上,对于不大的店子里是陡然的“巨响”,金属刮过玻璃面板,还有余外的擦裂声。 掌心生疼,陈最管不得了,他把衣领拉下来,愠色难掩:“够了!赵睦,你自己的前途不管了,我没空陪你瞎折腾!只要你别来骚扰我!” 赵睦拿早点的手还举着,陈最的反应比他预料之中还要大,怒气不是假。 “我为什么不能追你?”赵睦回瞪了过去,“你说对我没感觉,试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还是因为我的年龄?我也不算小了,这根本不是理由!” 赵睦涨红了脸,粗声粗气道:“这些我都不会接受!你别想了!” 短暂的沉寂,空气彷佛一下被抽干。陈最咬着下唇,在数秒钟中压下内心的复杂情绪,他在盘算,赵睦看不到他藏在背后的手背因为用力过度而暴起的青筋。 “确实,这些其实都不是真正的理由。”怒意如风前之灯,陈最轻笑一声,让眼角眉梢都染上真实的悦色,“其实是我的爱人回来了,他不喜欢我在外面还有乱七八糟的关系。” “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陈最很平静的叙说着,“是我的错。” 耳朵里嗡嗡作响,吵到都要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陈最扬起下巴,将笑意和语调同步放大:“我爱他,自然希望他开心。” 第64章 我没有 “听清楚了?”陈最咬重字眼,重申了一遍,“我没办法和其他人在一起,任何人都不可能。” 陈最自认表现得毫无破绽,几分真心几分虚假,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想让赵睦知难而退,况且赵睦身份太特殊,他不敢用太激烈的方法,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真是吃罪不起。 “我不信。”赵睦回神,毫不犹豫的说,“你又撒谎了,陈最。” 陈最懒得周旋,把钥匙串收进口袋:“信不信随你,改变不了事实。” “上一回你故意在我面前打电话,这招跟上回差不多。”赵睦的眉际自信满满,“没用的,我可没那么笨。” “你现在在这里浪费时间的行为够蠢。”陈最冷声道,“如果你还赖在这里,我会让你知道成年人解决问题的方法是什么样的。” 陈最的神情不像开玩笑,赵睦定了定,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对陈最说:“走之前,我有句话要对你说。” 生怕陈最不听似的,赵睦连忙补充:“说完我就走,今天不会来了。” 陈最对“今天不会来了”这么语焉不详的话很不满,他皱起眉头:“不止今天,以后你都不要来了。宿京不大,这条街不是你回家的必经路。” “好好好……”赵睦想着缓兵之计,“我下个月要模考了,保证这段时间都不来了,你别讨厌我行么?” 陈最还是冷眼,交叉的双手已经表现出很不耐烦了。 赵睦长呼了一口气,把背包重新挎上,郑重其事的看着陈最:“我想好了,等高考结束,我就会向家里人‘出柜’,绝对不隐瞒自己的性向。那时候你就不能用这个来搪塞我了。” “还有,我会安心学习,但我实在想来看你的时候,我就偷偷瞧几眼,你也发现不了。” 赵睦果真说到做到,说完耍赖一般的话,就一气呵成推门跑了,还把早餐留了下来。 这小子不好对付。 陈最低头看玻璃面板反光照出的脸,印堂隐约浮现出发黑的颜色。 不祥。 晚上回家的时候,迎接自己的不是满屋的黑,而是敞亮。陈最凝视玄关的鞋子数秒,迟迟说不出口一句“我回来了。” 因为会显得很自以为是。 林觉还好生生坐在沙发上,薄毯整齐折叠后摆在边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更让陈最措手不及,只得呆呆倚在墙沿,明明是他家,他却畏手畏脚。 林觉早发现了他,淡然的扫了一眼也不说话,两人在面积不大的客厅里形成最大距离。 “……你……你还在啊。”陈最抓了抓头发,“吃了么……” “我不饿。”林觉从沙发干脆利落的起身,大步迈了过来,站定在与陈最擦肩的位置。 林觉下一个动作让陈最感觉林觉正侧着身子要对准耳边说话,那气息擦过颈侧,暖暖的,还带着洗手台上牙膏的味道。 霎那间,陈最无所适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原本只是轻轻倚在墙沿,他很没出息的变成结结实实抵了上去,半晌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林觉看得清陈最脸上的绒毛,也看得清那对着自己的半边脸除了在外面吹到发白,竟还在微微抽动,除此之外,身体也本能的往墙边靠。 “就这么抵触我?”林觉压低了眉头,莫名不快了起来,“你放心,我不会在这里过夜了。” “不是……我没有抵触你。”陈最的呼吸有点乱,他嗫嚅了半晌,“我怎么会抵触你。” “你突然近过来,我有点紧张。” 这声温情的淡调,却重到垂落羽毛。林觉一滞,原本要去掰正陈最的肩的手都止在中途,回到了身侧。 林觉强压下心头浮现的狼狈,重拾起冷言冷语:“你真的很会演戏。” 陈最一僵,面色微变。 林觉收回视线,撞了下陈最的肩和他擦身而过。林觉抓起安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在踏出门之前,只给背后的人留一个冷峻的后脑勺:“下周末来a市,陈最。” 第65章 别任性 “找了你半天,去哪儿了?” 林觉才到a市,高子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的这位表哥,不是在风花雪月就是在风花雪月的路上,每回见面都是宿醉,每回电话都是杂音。 这回不然,说话平稳,周围环境也不吵。 “出差办点事。” “你和黎川那小公司,业务涉及到宿京了?”高子扬的声音在电话里更加幽幽,“出息了,表弟。” 林觉下意识就转移话题:“找我什么事?” 高子扬“唉”了一声,暂时放过:“今晚招标会请客吃饭,黎川被灌得不轻,你来酒店接他。位置我发你了。” “……黎川?”林觉疑惑点开微信的位置,在路口掉头,“怎么是你通知我?你不是一向和他不对付?” “我作东不得管他死活?就他那破酒量,还给人挡酒。”高子扬嗤笑,“我懒得麻烦别人,幸好还有你。” “挡酒?”林觉想到大学时候和黎川几个出去吃宵夜,黎川喝了一瓶啤酒就晕了,结果还要扛回宿舍,“他没说自己不能喝酒啊?” “说个屁。” “那……”林觉琢磨不对劲,恍然大悟,“招标会是不是阮清河也在?” “我还以为你还昏头呢。”高子扬明褒暗贬,“传言真不假,今天黎川那反应,知道点什么的都心里有底了。” “无所谓,男未婚女未嫁。” “你和你好兄弟这辈子永远活在黎曜的阴影下算了……” 林觉心一沉,厉声呵道“高子扬!” “是是是,我心直口快,爱乱说实话……”高子扬嘻嘻哈哈的,“上回酒吧那个男孩还可以?那天晚上不是带他走了?” 林觉沉默了半晌:“……还成。” “那不就行了!”高子扬谆谆教诲道,“不就一个陈最,他今年也都三十多了吧,哪有年轻小男生可口?你爸妈都不干涉你私生活,还尊重你性向,这么得天独厚的客观条件,可不使劲造?” 林觉:“那叫滥交。” “……算了,只要你记牢了我跟你说过的话。”高子扬被这不冷不热的语调弄得一时哑口无言,静音空置了几秒,他换只手拿手机,改为叉腰,继续说,“他能掏给黎曜的东西,这辈子给不起第二个人了。” 林觉在前台拿了房卡,在刷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酒味就扑面而来,酒精味混着暖气,极度怪异。但更怪异的是,在床头灯的照耀下,已经像个死人样横在床上的黎川紧紧握着坐在床边的阮清河的手,嘴里还哼哼唧唧,听不清是真有事还是无病呻吟。 阮清河与林觉四目相对,黎川还晕得撑不开头,但阮清河要抽走手的动作也让他知道有第三人进来了。 “我头疼……”黎川的眼角余光瞟到是林觉,索性肆无忌惮了,“清河……再让我握会儿,我能舒服点。” 阮清河企图用揉眉心掩饰被林觉观摩的不自在:“黎川,闭嘴。” “烂招。”林觉走近,斜睨着黎川,“读书那会儿,有学妹喝醉装醉给你表白,现在自己用了?” 黎川闭着眼,口齿不清:“我都表白过好多次了,不差这回。” 林觉一本正经:“行百里者半九十。” 这两人一唱一和,阮清河头更大了,她清咳道:“既然林觉来了,那我也能走了。” “啊,林觉为什么要来。”黎川赶紧握紧阮清河的手不放,“我是当事人,我选你。” “……” 虽然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但黎川借机耍赖皮的胆子确实又增长了几分。 黎川把脸埋进阮清河的手里,热气扑满柔软细腻的掌心:“你别出去应酬喝酒了,我担心。” 阮清河无奈道:“你喝酒才让人担心好吧?” “谁叫那些人没眼色,不怀好意。” “放心,我能应付。” “那我也担心……” 林觉顿时感觉自己的光芒覆盖了全区域,而且非常刺眼。 “能考虑考虑本人的感受吗?”林觉后悔莫及,他就该早点知趣走了。风尘仆仆的,不但被高子扬的话弄得不痛快,现在还要在这儿当“第三者”。 “你什么感受?”黎川收起撒娇的语气,“那还不快走?” * 高三(一)班。 顺眼望去,都是满叠成跺的书本和试卷,像愚公想移得那座山。 清一色伏案姿势和笔在纸上的摩擦声,本来还有些细碎的讲话声,都随着班主任靠近的脚步声全部噤若寒蝉。 “同学们。” 班主任轻轻拍了下讲台,他朝台下挥动了几下手里的纸张,全班就明了了。 “上一次月考的排名出来了,还是像以前那样,咱们班不公开张贴,想看的同学来老师办公室。” 班主任秉持不浪费一分一秒时间的速度讲完,快速扫视了全班一眼,停留在靠窗的位置上:“没别的事了,大家继续学习。赵睦,跟老师来办公室。” “把门关上。” 李班一向不苟言笑,名副其实的严师。赵睦心里发怵,缓缓带上门,紧张得抠起手指。 “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去医院几次医生怎么说的?” 赵睦心一虚,高高的个子都弯了几分,“……好多了。” “那就好。身体健康才能好好学习。“瓷杯哐哐作响,李班喝了口热茶,点着面前的排名表,“我把你单独叫来,心里有数吧?” “你最近成绩下滑得有点厉害啊。”李班用笔滑出赵睦的分数,“尤其是数学,这是你的强项啊。” 赵睦不敢吱声。 “你姐姐也是我的学生,你爸妈相信我,所以高二分科以后你就转到我班上。”李班看着赵睦,“咱们班是重点班,你成绩一向在前面,这次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身体原因?” “可能是吧……” “还是有其他原因?”李班颇为严肃,“错题都检查了吗?不是你该出现的错误呀。” 赵睦自然知道自己最近老走神儿,但不是能宣之于口的借口,只能继续低着头。 “我观察了你最近的学习状态,很容易心不在焉。是不是谈恋爱了?” 赵睦霎时就涨红了脸,忙抬起头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 “没有就好。马上要模考了,接下来都是关键时期,有什么事要跟老师说。”李班瞧见他的反应,语重心长,“这样老师也能和家长交流沟通好,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应对措施。老师和父母都对你期望高,你妈妈性子又急,你可别让她担心,要赶紧调整好状态啊。” 第66章 promise 林觉说周末见,那就周末见。 林觉只说周末见,没说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陈最的手机里有林觉的电话,但他就是个拧不松的螺丝钉,浏览遍通讯录,停在那串号码上,还是没勇气拨过去。 真够拧巴。 一大早陈最就把车停在林觉公司附近,他不敢停太近,既怕闫也发现,又怕林觉注意,让他的欢欣雀跃摆在台面上供人取笑。 陈最到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晨起的湿气厚重,经开区本就空旷,成排的植被都笼罩在白雾里,逐渐清晰的只有过往的车灯和上班族的哈欠声。陈最闲人一枚,趁人少的时候他下车了会,虽没到雪飘漫天,冰封万里的数九寒天,但呼啸的北风能通过各个空隙往人后脖子钻,陈最的寒颤不禁就打出来了,他的鼻头红了,喉咙又干,哆嗦了几下还是安安分分钻回车里,百无聊赖对着起雾的车窗写写画画。 还是阴天,稀薄的空气透出些零碎的阳光。窗户上早就被陈最乱涂成花脸,斑驳的水渍滑落下来,白雾渐散,周遭渐清,这里没有a大的热闹,没有清醒梦境的喧噪,也没有cbd的繁华,对于陈最来说是个很陌生的地方。 即使他在a市生活了这么多年。 要不是呆坐在车里直到过往的人重新多了起来,陈最都不知道自己的耐心有这么好。他保持这个姿势也太久了,忍不住看了眼时间。果不其然,已经到中午了。 电话和短信上都没有任何红点标志,陈最把手机丢到一旁,阖上眼,难掩内心的失望。 “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周末……” 抱怨还未至,陈最闭嘴了,他揪住头发:“你真贱,陈最。” 确实是贱,陈最还是没忍住,踌躇了好久,最终拨过去了林觉的号码。 忙音持续了多久,嘟嘟嘟,让他每一秒都下中止这愚蠢的行为。 ——“……喂?哪位?” 是男人,但不是林觉的,也不像是……那天在医院,林觉爱人的声音。 陈最愣怔住了,那头的声线“喂喂喂”了几下,就要挂断。 “等等!”陈最竟然觉得庆幸,他大气都不敢喘,“我……我找这个号码的主人。” “你说林觉?你哪位?” “……我找他有事。”陈最,“你把电话给他行了。” 对方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他不在这里。你都不说自己是谁,我怎么告诉他?” 陈最一咬牙:“那等他回来了,让他回个电话。” 电话那头顿时就不应了,陈最以为对方没听清,硬着头皮再要强调一遍,听筒冷不丁传来一声嗤笑。 “……陈最?”对方更确定了,“你是陈最。”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高子扬嗤之以鼻,“也是,你恩客这么多,都记得也太为难你了。” 高子扬冷言道:“你还真够不要脸啊。” “年纪大了,找不到下家,又想不放过林觉了?”高子扬的讥讽声不断在耳边鸣响,“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烂货!” 陈最呼吸一窒,每一个字都击到他的心谷,沉默不语是唯一的应对措施。 “怎么不说话?”高子扬冷嘲热讽,“我记得你这张嘴挺厉害的啊,难道口活做多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陈最的手心被抠出薄汗,良久,他终于开口:“让林觉回个电话给我。” “哈?”高子扬彷佛听到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你他妈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你怎么没陪黎曜去死啊?” 陈最置若罔闻,只低着声:“林觉要我周末来找他。” “他妈的……”高子扬的骂声戛然而止,他顿了几秒,冷笑一声,“如果你没有撒谎,那林觉是忘了这事。” “怎么……” “这两天他根本没有空闲时间。”高子扬的声音乍一听还是充斥着嫌恶,但随着越来越高的声调,陈最听到了更复杂的情绪。 “林觉忙着公司招标会的事。”高子扬突然莫名其妙的向陈最转述起来,“他们在外地投了个项目,那负责人是个难搞的老男人,对普通的应酬根本没兴趣,一直没点头。” “五十多岁了,私生活乱得很。坊间传闻他是个同性恋,喜欢玩男人。” 滚滚而来的云团汇聚,天又晕染得灰蒙,车厢内变得昏暗又死寂。 陈最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整个人陷入靠背里,血流冲击耳膜发出巨大的噪音,他扯开发裂的嗓子,声音嘶哑:“……你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和我上床?”高子扬的轻笑声听起来格外讽刺,“别说你不懂什么意思,如果你真想见林觉,那我的意思你再清楚不过。” 第67章 恨不得 高子扬惬意的挂断了电话,他把通话记录删掉,在手中灵活的抛掷着手机,一下又一下,丝毫不担心会摔在地上的情况。 还没离开承托几下,横空出现的另一只手率先夺了过去,林觉大步迈过来,不解的望着他:“哥,别把我手机摔地上了。” “才发现忘拿手机了。”林觉解锁屏幕,低着头问,“有人找我么?” “没。” 林觉迟疑了几秒,把手机收紧裤兜:“哦。” “你那边怎么样了?”高子扬用下巴努了努不远处的座位,今晚吃饭的人不少,但众星拱月只有一位,“有信心搞定没?我看再不成,黎川都得割胃了。” “不成就不成,我们俩商量好了,今天还不行就放弃。哪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林觉摊手,做恶寒的表情,“再跟那老头耗下去,我和黎川自身都难保了。” “啧,没出息。”高子扬慢悠悠的溜出几个字,“我有预感,今天肯定成。” “是嘛……” “我随便说说你别当真!”高子扬拍了下林觉的肩头,插着裤袋一幅要往外走的架势,“我有事,晚点再过来。” 林觉狐疑道:“什么事这么急?” “还能什么事。”高子扬谐谑,“临时约了个造型师,要给人打扮打扮。” 林觉鄙视道:“这回是模特还是小明星啊,你还真是乐此不疲。” “都不是。”高子扬高深莫测的笑说,“野猫而已。” * 如果用无人机航拍,这座城市只有高与更高、亮与更亮。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耀着幽美的光。过了华灯初上的时间,星光熠熠,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大道就在眼下。黑夜不静,交响声无断绝,奏响城市之乐。 精致的巴洛克地毯被大腹便便的男人踩在脚下,微微踉跄的脚步拖动着笨重的身躯,身旁的人战战兢兢:“李总,您慢点!我来扶您。” “兔崽子,老子没事!”名叫“李总”的男人不满的嚷嚷,摔开那男人,怒目圆睁,“就他们那小公司,摆出这点诚意,还想让老子点头?去他娘的!” “是是是。”旁人忙不迭点头哈腰,“小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 “老子的暗示都听不懂!蠢钝如猪!”李总倍感可惜,咂嘴道,“要不是看他们两个长得不错,老子还会陪他们耗这么久?真他妈不识好歹!” “是是……” 回廊的安静被冲破,惟有李魏华恶狠狠的胡言乱语,他拿出房卡站定在门口,不耐烦地对旁人交待:“今晚把票定好,明天一早就回去。” “好的……”跟班连忙知趣的替他带上房门,“李总早点休息。” 李魏华随口应了一声,把厚实的房门关得砰响。 他连打了几个饱嗝儿,坐在软椅上抽烟刷手机。 ——叮地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先生,客房服务。” 李魏华叼着烟,摇晃着脚步去开门,锁链还拴着,打着哈欠的李魏华对着门缝:“我没叫客房服……” 门缝堪堪只能容纳起推车后面的一道身影,白衬衫、红领带、暗纹格子裤,白皙的指节搭上门缝,慢慢触碰到李魏华的手背。 “先生,客房服务。”柔软的额发中露出一对无辜的眼神,还有一股似有似无的清香,“需要吗?” “啊啊啊——” 豪华的大床上是纠缠的两具肉体,李魏华在陈最的身上发出满意的呻吟。 陈最的领带被他扯掉了,衬衫大敞,锁骨毕显。李魏华的性器在他的手掌心发硬发烫,像块活络的铁棒。 “嗯嗯……舒服舒服……”李魏华就着这个姿势在陈最的下面横冲直撞,腥臭的液体不断分泌,蹭得陈最的衣物到处都是。 满面的烟臭味混合湿答答的口水在陈最脸上流连,李魏华又啃又咬,用力拉扯着陈最的皮肤。 “……林觉和黎川还算知趣……”李魏华啜着陈最的耳垂,淫笑不止,“放心,我的小宝贝,明天我不走了, 一定让你如愿。” 李魏华肥厚的肚子顶着陈最几乎要窒息,他加快手中的速度,故作娇嗔:“李总好棒……” “啊……爽……技术不错啊……”李魏华犹嫌不足,撑起笨重的身躯,突然把那已经疲软的阳具直挺挺伸到陈最的嘴边。 李魏华的脸上布满狰狞扭曲的表情:“乖,叔叔请你吃好吃的。” 陈最下意识就要呕吐了,眼角的眼泪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别过脸,把裤子脱到鼠蹊,满脸都是讨好:“李总,我怕弄伤您,直接进来好不好?” “小乖乖,别骗叔叔哦。”李魏华用阳具磨着陈最的侧脸,“看你这么熟练,口活不会差吧。” “我……”鼻息全是那恶心的味道,明晃晃的肉具丑陋不堪,陈最强颜欢笑,“李总真爱说笑……” “乖,别浪费时间了。快点。”李魏华强硬的就要直接撬开陈最的嘴,“叔叔的精液可是极品啊。” “……那关上灯好不好。”陈最作最后的挣扎,他微张着嘴,眼角泛红,楚楚可怜,“李总……” “哎哟,依你!”李魏华狠狠亲了陈最一口,喘着粗气起身去按床头的开关。 ——叮!嘭! 厚重的门板猛地砸向墙面,拍出巨大的声响。 下身光着的李魏华顿时发出怒不可遏的声音:“干什么谁啊……” 他还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一道结实的拳头就打在脸上,肥硕的身体砰地倒地,又狼狈又滑稽。 “林觉!!!你他妈要干什么!”李魏华感觉鼻梁被打歪了,一捂脸就有血迹渗出来,“我艹你大爷的,你他妈……” 陈最还处于惊愕的状态,被撞破这样的场面,他一时半会瘫软在床上无法动弹。 林觉浑身上下都是混世魔王的气势,他横眉怒目,那双黑瞳沉到不见底,下颌骨拧出深刻的弧度。 他飞快的把自己的外套盖在陈最的身上,一把抱起扛在肩头,虽然林觉的身体很坚实,但陈最依然感受到了这人浑身在微微颤抖。 “林觉……”林觉的手掌牢牢覆在自己的后腰,他被稳妥地安置在林觉的肩上,火热的气息和林觉的外套一样,都全数裹住了他。 “闭嘴。”林觉咬牙切齿,恼怒不已,“待会找你算账。” “李总就回去休息了?” “晚上没招待好,哪有心思留这里。” “那可没有!知道我刚才准备去李总房间问他明天安排的时候,他房间正好进去了一个男人!高高瘦瘦,长得还挺帅!推着推车,看起来不像一般的服务生。” “哈哈,那幸好你没去成,不然得触霉头了!” “别打了别打了,林觉!会打死人的!” 追过来的高子扬急忙拦下,林觉一手扛着陈最,脚没闲着,狠狠踹还趴在地上的李魏华。李魏华闪避不了,一开始还在警告谩骂,林觉的脚力越来越重,不得不改口求饶。 “高子扬。”林觉阴沉沉的瞥向他,“我恨不得杀了你。” 第68章 我们回家 李魏华存心为难,黎川去敬酒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下被摸了一把屁股,黎川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要不是“大局为重”,他非得把桌上那瓶酒都哐到李魏华身上。 “恶心死我了!”黎川摆着臭脸回到位置上,“我个大男人都受不了,女人被性骚扰的时候多多了。” “李魏华不喜欢女人,专挑男人下手。”高子扬懒洋洋的应了句,“谁叫你们不投其所好,只能自己献身了。” “高子扬你是不是有病。”黎川鄙夷道,“我就看不惯你身上的臭毛病,你把自己当土皇帝啊。” “切。” 黎川也懒得和他争论,对夹在他俩中间的林觉说:“这项目不做了。” “我同意。”林觉掩嘴附和,“再和他周旋下去,我忍耐力到临界点了。” 酒过三巡,心仪的两个人都不来了,李魏华皱起眉头,不满的撤了。林觉几个人正好吃饱喝足,索性就站在外面阳台去抽烟。 “我就不陪你们了。”黎川向林觉招了招手,“清河在加班,我得过去陪。” 林觉笑道:“行,二十四孝男友。” 觥筹交错,慢慢又来了几个人,距离不远,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谈被听得七七八八。 “李总就回去休息了?” “晚上没招待好,哪有心思留这里。” “那可没有!知道我刚才准备去李总房间问他明天安排的时候,他房间正好进去了一个男人!高高瘦瘦,长得还挺帅!推着推车,看起来不像一般的服务生。” “哈哈,那幸好你没去成,不然得触霉头了!” 林觉瞟过去一眼,说话的几个人赶紧缄口,假装看风景背对了过去。 高子扬叼着烟,半撑着阳台上:“事没成,别太难过啊。” 林觉一脸不解:“难过什么,这种人有什么可惜。我和黎川还没潦倒成那种程度。” “也是。”高子扬慢腾腾吐出一口烟雾,他眯起眼睛不动声色歪头看着林觉,像只窥探而伺的狐狸。 高子扬说:“林觉,知道我第一次见到陈最是什么时候吗?” 林觉皱起眉头:“……什么?” “也是类似今天这样的场合,不过人还要多一点。”高子扬弹了弹面前的烟灰,“黎曜带他参加,他很拘谨,呆呆跟在后面,也不说一句话。” “黎曜有求于我,拉着我聊了好一会,陈最呢,也就躲在角落里安安静静。黎曜这人虚伪透顶到极点,我一向看不惯,所以其实合作是不可能达成的。” 高子扬这几年很少在林觉面前提过关于黎曜陈最两人的陈年旧事,一是没有契机,二是林觉很排斥。 林觉冷言道:“我不想听。” “你让我说完。我保证说过这次就再也不提了。”高子扬像是似宽慰似保证的拍了拍林觉的后背,继续眺望远处的风景。 “但我这人吧,心思杂多,就跟黎曜开个了个玩笑。” “我就示意站在角落的陈最,跟黎曜说:‘把你的人送我睡一晚,我就签字,如何?’ ” “我很肯定黎曜暗示了陈最,虽然不需要暗示陈最一样会这样做。” “他第二天晚上就出现在我酒店房间门口。”高子扬凝视林觉骤然缩紧的瞳孔,“我上了他,黎曜的事我就同意了。” “ ‘陈最能掏给黎曜的东西,这辈子给不起第二个人了。’ ”高子扬噙着笑,“你就不想证明这句话是真是假吗?” * 陈最被粗暴塞进车里,车厢内过于安静了,方才林觉的暴怒与他熟悉的林觉判若两人。李魏华瘫在地上呻吟,高子扬被林觉的狠话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现在,陈最窝在后座,除了裹紧身上林觉的外套,连瞄一眼身侧人的勇气都没有。 车门砰地关上,微弱的车顶灯打下孱弱的亮度,仅仅只照亮了二人中间隔开的距离。 林觉胸口的起伏太大,毫不掩饰的出卖了他。须臾,真皮座椅被拳头撞成凹陷,他一向打直球惯了,尤其对着陈最,只做他想做的,只说他想说的,就算阔别重逢,他也不过是换了种方式表达对这个人的在乎。 陈最始终垂着头,蜷缩在角落,把自己拢成无地自容的模样,一言不发。 林觉忍不住探手要去摸摸那柔黑的头发,陈最像是受到莫大的惊吓,连忙背过身连滚带爬的去扒拉车门,车门敞开的顷刻,他几乎要直愣愣的跌跪下去。 “你干什么!” 林觉眼疾手快的把陈最拉了进来,车门再次发出沉闷的声音,林觉把陈最抵在上面,拉过那双急切逃离这里的手,把它们攥得紧紧的, 他转过头逼视着陈最,颤抖的声线沉重艰涩,唇将要覆上陈最:“陈最……” “别碰我!”陈最喘着气一把推开林觉,不断把头埋到更低,只是一遍又一遍卑微的重复着,“我太脏了,我太脏了,对不起……” 林觉倏然板滞住,眼底全是难言的色彩,在把陈最扛来的路上,他强迫镇定的脑子里过遍无数句质问的话。可事到如今,尽数幻化成无言。 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需要这么证明,他宁愿是真,他一辈子都比上黎曜在陈最心里的份量。 林觉压下心底滚动纠缠的情绪,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只用了很轻的力道,伸展出双臂把陈最揽进胸膛。 “你不脏。”林觉亲吻着陈最的发梢,“我们回家。” 第69章 好眠 陈最的脚步虚浮,林觉连搂带扶的把他带进电梯,封闭的空间里,陈最又想缩紧角落里,林觉把他拉了过来,轻轻说:“靠我身上就好。” 陈最还是不肯把脸对着林觉,他全身上下沾满了李魏华的气味,不该再沾到林觉身上。 “我没事。”陈最不自然地往边上挪了一小步,右手按着左臂,似乎这样就能稳住重心,“站得稳。” 林觉没给他再往后退的余地,强势揽住他的肩,沉声道:“陈最,看看我。” “我真的没事……”陈最强颜欢笑,“本来就是我的老本行,可能太久没做了,都不习惯了,你放心,明天我再去找他,我会跟他好好赔礼道歉的……” 陈最的口不择言让林觉锥心刺骨,他放高声量,好让眼前的人一字一句的听清:“陈最!我不是黎曜!” 陈最的笑倏地凝固在苍白的脸上,“我很爱你、很在乎你,所以不会让你去做作践自己的事!” 林觉险些是吼出这句话,他的眼圈还是红了,逼视着陈最良久,猝然像只受伤的小兽趴进陈最的颈窝抽咽起来。 陈最失神,双目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从结痂的伤口里流出的血,格外刺痛。 电梯门打开,林觉抹了一把脸,不容分说的把陈最拉了出来。林觉一手紧紧握住陈最,一手去开门。 面前这道门,是陌生的。门缝才开,陈最怯弱了,他的双足彷佛黏在泥泞的沼泽地,移动不了分毫。 陈最的肢体语言昭著地告诉林觉自己的抵触,似乎这道门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我还是不进去了……” “怎么了……” 陈最没再说话,林觉注视了几秒他六神无主仓皇失措的样子,了然于胸。 “没有别人。”林觉推开门,把陈最同步拉了进去,“从来就没有其他人过。” * 确实没有别人。 林觉的家沉睡在静谧的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来自窗外。他牵着陈最的手,按下一盏一盏的灯光,屋内顿时如昼。 “先去洗澡好不好?”林觉摸着陈最的后颈,低头理了理不整的领口,“洗完澡早点睡。” 陈最木讷的点点头:“上次那个男生呢?” “非要我说得那么清楚?”林觉无奈的叹了口气,捏住陈最的脸蛋,“那是为了气你,谁要你和闫也走那么近。” 这话说得无奈又宠溺,林觉目光里的情意温柔缱绻,说不期盼陈最的回应是假的。 “还有什么想问想说的?” 陈最的脸因为被捏住一半肉好歹比方才的煞白有了生机,他的嘴微启,林觉眼底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我……” 气氛突然充斥了说不出的暧昧,微风拂过,扬起林觉的发梢,陈最怔怔地盯着他,心头的刺痛像氤氲的云烟盖了过来,半晌才垂下眼皮,说:“我想洗澡睡觉。” 陈最的语调太淡了,淡到林觉的期盼成了没人察觉的泡影。他掩下心里的失落与不安,轻抚陈最的后背,笑说:“也是,现在太晚了,是要早点休息了,我给你拿换洗衣服。” 陈最“嗯”了一声,又恢复到静默。 温暖又舒服的大床收容了疲惫不堪的身体,陈最侧躺着,任凭散发着热气的发丝胡乱散在脸上。 他真的困了,迫不及待要合上厚重的眼皮。只是带他进来的林觉还站在床边没有离开。 陈最半眯半睁着眼睛,回暖的身体让脸色和唇色都裹上了润色,连每一口呼吸都是林觉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陈最迷迷糊糊的问:“还有什么事吗?” 林觉突然蹲下身,把手臂放在床边,颇像上课认真听讲的乖乖学生。他用指尖拨开挡住陈最额间的发丝,然后神色认真、语气恳切的问:“在你睡之前,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说是问,但在陈最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林觉就抓住他的下巴,林觉的动作一点都不强势,但也没有给陈最闪躲的机会。 留着薄荷香味的嘴唇被细细舔舐,林觉慢慢撬开陈最紧闭的牙关,唇舌辗转之间,陈最的呼吸变得急促,他被按在床上,忍不住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让人分不清是沉溺于梦境还是现实。 这个吻太轻柔了,充满了克制的情欲。 林觉结束亲吻,俯看着身下的人,狡猾一笑:“心满意足,我也能睡个好觉了。” 说完,他掖了掖床沿被扰乱的被角,关上床头摇曳的灯光,就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第70章 没有明天 迎接陈最醒来的除了由门缝飘进来的米香味,还有一打开门就看到的林觉的笑脸。 “早。”林觉刚从灶台上把煮得滚烫的粥端上桌,指腹正捏着耳垂降温。 陈最看他这幅龇牙咧嘴的样子,彷佛又回到了三年前,愣在门边片刻,呆呆的回道:“早。” “比我想得要起得早,不过我时间掐得也还准。”林觉颇有点自得,他朝陈最招手,“过来喝粥。” “好喝吗?”坐在对面的林觉支起上半身,一幅“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被盛得满满当当的碗里,装满了干贝、蟹肉、虾仁,粥被煮得很粘稠了,只尝一口都是鲜美。 “嗯。”陈最的话发至肺腑,“好喝。” 其实他没什么胃口,闲散惯了,甚至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还是硬撑着把这一碗都喝得干干净净。 林觉喜不自胜,又盛了一碗,“你比以前瘦了,是不是在宿京没好好吃饭?” 关怀备至的言语被林觉自然而然说出口,不带一丝扭捏作态,林觉把碗放回陈最面前:“以后可不准这样了。” 林觉的眼笑得弯了,陈最不敢看,佯装去看了手机:“你不去公司么?” “嗯?担心我不上班没工资养家呀?”林觉打趣道,“放心,现在我早就不是学生了,养你绰绰有余。” “我不需要谁养。”陈最心堵得厉害,“林觉,我们……” “我们重新在一起吧。”林觉不假思索就接上了话,他用拳撑着半边脸,英俊的眉目盯得专注,要把心中所想全数传过来。 林觉把手放了下来,挺直身子,显得郑重其事,“其实我昨天就快要说了,幸好忍住了,现在这样,是不是正式一点?” 陈最握着勺子的手顿在悬空,就如同他的心脏被人提在深渊边缘。 林觉促狭的低笑声避也避不开,“怎么不说话?需要我再重复一遍?还是你觉得太唐突?” “不是……”陈最把手垂在大腿上,拳心握出死白的痕迹,“你不必因为同情我说出这种话,都是我自愿做的事,与任何人都无关。” “陈最,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觉在慌乱中矢口否认,“你明明就……” “况且……”陈最撕着喉咙,要裂出血,“况且根本没想过和你重新在一起。” 陈最坐在椅子里,他屏着呼吸、颤着嗓子,一口气从嘴里说出来。 “黎曜的事情,我对你的确有愧疚,所以想找机会弥补。既然有这个机会,顺水推舟,我就当了了心事。” “可惜事与愿违,我给黎曜做了的事,在你身上失败了。” “就算我们是可以随时上床的关系,不管我为了谁作践自己,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陈最的眼皮坠得抬不开,眉目都陷入阴晦,他笑了,嘴角的弧度刚刚好,只给人惨淡的感觉。 说得清楚、听得分明,陈最的颤音几乎要冲破林觉的耳膜:“我从来都没爱上过你,我心里只有黎曜,可我已经不想再让谁当他的替代品了。” 时间停止流动,是良久的死寂一片。 “……是吗,是吗……” 寒意逐渐涌上和煦的脸上,只听见哗啦一声,骨节分明的手背崩起青筋,林觉把瓷碗狠狠往地上砸去,空气里所有杂音都被这支离破碎的声音支配,碎片零零落落散落在地,还有几块滚到陈最脚边。粘稠的粥也湿湿嗒嗒把地板弄得很脏,本来美味的食物只在顷刻间就被人视如敝屣。 “哈哈哈哈哈……原来还是我自作多情。”林觉失笑,讽刺残忍的笑声在整个房子里回响,不绝于耳。 陈最陷进座椅,那笑声几乎抽干他全身上下的力气,却意外的让他心安了下来。 笑声断了,林觉的眼眶已然眦裂赤红,他抬起手臂,用力指着大门的方向,颤抖不止。 “滚,给我滚。” 很好,这才应该是林觉对待自己的态度。 陈最偷偷舔了一下嘴唇,把动摇、悲哀、心乱都埋进昨晚睡前的深吻里。他竭力保持着最后一丝镇静,坦然起身,终于抬起头,对林觉展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微笑:“好。” 第71章 没为什么(1) 只是经过一个周末,一切变了,又好像没变。 宿京的湿气愈来愈重了,高矮不一的楼房时常笼罩在雾气之中,几步相隔的路中间就隔着灰蒙,要走进了才看得清楚来人是谁。 路不宽,人少,多了海鸟盘旋在屋顶,增添生物的生机,以免被湿漉漉的天气影响更糟糕的心情。 陈最回来的第一日,迎接他的是这湿冷天,还有睡足了八个小时依然沉重的身子和萎靡的神经。他“滚出”林觉家的那股姿态可比现在劲多了,虽然那股劲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就崩溃了,他不敢靠着林觉家的门,下了电梯趴在安全通道的推门上不声不响就掉下了眼泪,把路过巡视的保安都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小兄弟?” 陈最连忙用手背挡住眼睛:“不好意思,我没事。” 保安大哥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满脸都是“我懂我懂”的表情:“被女朋友甩了?男人嘛!躲在这里哭多没种,千万别让她看见了!” “是啊,多没面子。”陈最鼻头更酸了,“又不是没他不行。” 保安大叔摇了摇头,想宽解陈最:“唉,也不能这么说,看你这么伤心,如果实在放不下也别在乎这点面子,再去追呗!” 陈最不想多谈,只“嗯”了一声。 保安大叔是个健谈的人,他说:“小兄弟,咱虽然不懂你们现在年轻人的情情爱爱,但本质不都是你中意我、我中意你,就处呗,哪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事儿!” 是啊,哪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事,是不是得来上几句有腔调的话更衬得自己感时花溅泪? 陈最嗤笑,他眼下的乌青可硬生生佐证着他的伤春悲秋啊。他用两指揉着眉心,端坐在沙发上醒神,手机就响了几声。 “哥!!” 闫也深悉咆哮体的用法,一个字得后缀好几个感叹号。 闫也会让陈最想到林觉,他觉得气嘘,只回了个“什么?”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陈最等了半天,都没有下一条发过来,一点都不符合闫也火急火燎的性格。 果不其然,在第n次“对方正在输入……”消失后,闫也最终还是选择打了电话过来。同时,传来的图片加载接收完成。 陈最的拇指停顿在屏幕中央,像尊石化的雕塑。 “哥!!你看到了吗?” 闫也活似个对八卦新闻有着敏锐嗅觉的狗仔:“哥,你怎么和林哥拍到的这张照片啊???” 陈最呼吸一窒,这照片是林觉扛着他走去地下停车场的路上被拍到的,他的脸被挡住了,但闫也和他相熟,认得出来。 闫也激动逼问:“咱们公司群里都传开了!你是林哥ex对不对!” “你现在还在林哥家吗?你们复合了吧?难怪林哥昨天大晚上还在群里发大红包,心情好得跟啥一样!” “那你还在医院装不认识他!哥,你怎么连我都瞒啊。”闫也恍然大悟,“那天他故意带别人来气你,是吧是吧!然后他跑出去找你,你们旧情复燃,哈哈哈哈哈……” 闫也越说越兴奋,他把脑中编得故事全盘托出,完全不需要当事人的回应,末尾处,他总结:“所以你们是复合了吧?” 闫也看不到陈最的表情像被人抡了一巴掌,只听到陈最冷淡的声音回说:“没有,你想多了。” “……啊?”闫也懵了,“我缜密的推理有误?” “是。” “啊——”闫也失望极了,“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陈最一板一眼,“不关你的事。” 陈最的语气不好,闫也心觉不对劲,好半晌,他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噢……那我回去上班了。” 挂断了电话,陈最的手指还放在屏幕上,光源不灭。他盯那张照片盯得失了神,就算拍照人的手有点抖,成像不算十分清晰,但也能让他完整回忆起那设身处地的感受。 陈最眼底涣散消去,他犹豫了几秒,还是长按屏幕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第72章 没为什么(2) 闫也扫兴而归,热腾腾的期待被迎头泼来一盆冷水,就好像你马上可以享用油滋啦冒泡儿的丰盛铁板烧,却被告知食材过期了,不能吃了。 搁谁谁不败兴啊。 闫也按下马桶冲水键,推门而出。他怏怏不乐的在洗手台洗手,随便按了一泵洗手液,机械式搓起来。 “无实物表演挺像的啊,小伙子。”黎川打趣的声音从边上溜进来,闫也一愣,只见黎川把空空如也的洗手液瓶子举到闫也呆滞的双目前,“洗干净了么?” 闫也回神,低头看去,手里哪有泡沫。再一抬头,黎川和林觉都出现在镜子里。 黎川把空瓶子唰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从角落的柜子里拿出新的,说:“想什么这么专注?我可不是万恶的资本家,连上厕所的时间都要剥削员工啊。” 闫也梗了一下,斜眼去瞄洗完手的林觉。林觉穿着高领黑色毛衣,垂着眼在烘干机下吹风,任凭黎川侃大山,始终没参与进来,一言不发。 “怎么不说话了?不像你啊。”黎川逗笑儿,“话痨不说话了,今日奇观啊。” 看林哥这脸色,他算是彻底相信“没复合”那话了。 “咳咳……”闫也把手收回拧紧水龙头,他也不懂这股莫名其妙的紧张感来自哪里。他小声说:“老大,我没有想工作的事。” “哦?”黎川挑眉,“不是工作,就是想恋爱的事?” “也可以这么说……”闫也一直往林觉那瞟,“我在想别人恋爱的事……” 黎川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啊?” 林觉掏出烟盒点燃了一根,离他俩开始抽了起来,彷佛与世隔绝。 闫也咽了咽口水,好奇害死猫,眼下除了黎川也没旁人,机会难得,他一大步迈到林觉面前,壮着胆子问:“林哥,我哥……就是陈最,他人真的很好,这几年在宿京都没再找过人,肯定是忘不了你,你们既然遇上了,怎么不复合啊。” 闫也无比赤忱真挚,那殷切的眼神就盯着林觉,浑身上下散发着圣洁白光。 黎川愣了一秒,赶紧掩面往门边走去,他不想当池鱼,站门边还可以隔离炮火。 林觉的手轻微抖了一下,烟灰落在鞋面上。 闫也眼巴巴的:“林哥,我哥就是嘴硬,其实他这人又心软又长情了……” “确实长情。”林觉在掌心粗暴的按灭烟头,“但是没心。” 面无表情的林觉突然冷笑,让闫也惊愕的同时疑惑又多了几分。 他也不是少不更事的年龄,也谈过几次恋爱,看这两人冷到出奇的反应,反倒不对劲。 闫也试探着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哥又说什么过分的话了……” 林觉举手打断他,自己也不说话,闫也飞快察觉到他冷意的眼神里揉杂着哀伤。 “林哥……” “好了。”黎川出声中断,示意闫也该出去了,“再堵在厕所门口大家都要议论纷纷了。” 闫也见状,抓紧机会对林觉说:“林哥,我能感觉到我哥是很在乎你的!他刚才接我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没精打采,肯定是晚上想着和你的事睡不着!” 黎川忙比了个“小声点”的手势,把闫也往门外推:“好了好了,说到这了啊,该回去工作了,下班之前没看到初稿我削你啊……” “手疼么?”黎川关上办公室门,掰开林觉的手心,赫然一道红色的烫痕。 林觉抽走:“没感觉。” 黎川有些嘲弄地摇摇头:“我真后悔那天早走了,错过了场好戏。” 林觉紧绷着肩膀,坐在沙发里,良久,他也露出嘲弄的表情:“我还以为你要说,‘我真后悔那天早走了,不然肯定当场打醒你’。” “我其实想这么说。”黎川揶揄道,“但又怕伤害你脆弱的心灵。” 林觉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你很在意闫也说的话。”黎川说,“但你又弄不清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什么,是吧?” 林觉眼皮发出微微的搐动,睁开的时候黎川正歪着脑袋等待他的回应。 “或许吧。” “压轴题解不开就不解了,浪费时间。”黎川失笑,“放过自己么?” 林觉面色微变,转头望向窗外:“我不知道。” 第73章 照片(1) 高三班这几层的位置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克制的安静里,鲜有闹声。偶有好动多话的学生都立刻被周围的同学嘘声禁止。 黑板左侧是明晃晃“离高考还有xx天”的大字,正前方挂钟安静的走着,记录下一分一秒流逝的紧迫。 现在这阶段,没有任课老师的新课,除了查漏补缺的纠错课,基本都是靠自觉自习。 李班照例巡视了几遍教室,现在天气冷,教室的窗户紧闭着,给人晕眩嗜睡的毛病,他轻轻敲了几个走神儿学生的课桌,就带上门出了教室。 李班推了推眼镜,对已经在办公室等候多时的女人点头问好:“赵睦妈妈,久等了。” 李班是宿京名气不小的老师,专从高二带到重点毕业班,只要是成绩优异孩子的家长都会竭尽全力把孩子塞进自己班。赵睦的姐姐赵情以前也是自己的学生,所以他和赵睦妈妈早算熟识了。 赵睦妈妈文舒忙起身:“不久,李老师辛苦了。” 李班拿出茶叶泡了一杯热茶,端给文舒。他们相对坐下,文舒谢过一句就放到面前,她双手交叉在腿上蠕动,急迫不安的心情呼之欲出。 “李老师……”文舒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我看了小睦一模的成绩,比上次月考还要下降,小睦最近在学校是不是状态不好?我这又急又怕,又不敢直接去问小睦,怕给他太大压力反而适得其反了。” “赵睦妈妈,我本来也想找个时间和你谈谈赵睦的情况。” 李班严肃的口吻让文舒紧张和不安,她挺直腰背,手心握拳放在腿上动都不敢动,直直望着李班。 “赵睦前段时间身体是不是不好?请了几次假去医院看病。”李班说,“你和他爸爸知道这个情况吗?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身体健康是本钱,你们做家长的一定要特别注意。” “看病?”文舒愣住了,“没听这孩子提过啊?” 李班慢慢皱起眉:“你不知道?赵睦之前早课请过几次假。” 文舒瞪大眼:“什么?!” 李班也愣住了,他深锁眉头,撑着膝盖起身,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递给文舒:“还有一件事。” 文舒马上认出来了:“这是小睦的手机?” “他自习偷偷玩手机,我给没收了。”李班坐回原位,思考了片刻说,“我一向对他考重本有信心,这一年多他也没让任课老师操过心,但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他确实容易心不在焉。分数和排名虽然还是不错,但在试卷上出现的错题都是不应该犯的错误,非常明显,其他老师也给我私下提过。” “成年人都没几个自制力强的,何况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感情用事的阶段,最容易受诱惑了。”李班担心的说,“我上回问他是不是他有喜欢的女生了,他嘴上不认,那反应我看也相当于承认了一大半。” 文舒满怀疑窦:“李老师,您的意思是,小睦在瞒着我们谈恋爱?” 李班点点头:“高中生谈个恋爱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大可小,你和赵睦的爸爸要好好和赵睦谈谈这个问题,尽早解决了。” 文舒眉头深锁,低头去看手里的手机:“……好。” * 赵睦又跑来店里了。 陈最正给上一个客人结账,赵睦就推门进来。陈最斜眼瞟到了他,他就马上回应了个大笑脸,然后旁若无人般靠在墙边等着陈最忙完。 客人是老婆婆,没有手机电子支付,从钱袋里把皱巴巴的几张人民币铺在桌面上。 “10、10、20……”老婆婆仔细数好了把钱拿给陈最,“老板,是不是55块?” “对。”陈最把多余的钱帮她收进钱袋,“东西拿好,慢走。” 老婆婆手脚不太利索,慢腾腾挪步,赵睦一个箭步上前开门,搀着她走下台阶,送到直道上。 老婆婆笑呵呵道:“谢谢你,小同志。” “不客气,您慢点。”赵睦回笑,和老婆婆招完手又走进店里。 “我可没食言。”见陈最脸色不好,赵睦立马赔笑脸,“真是模考完了过来找你。说到做到了。” 陈最够怒火攻心了,他胸腔里硬是憋着一口气,要不是外面人来人往,他硬是要拿扫把把赵睦轰出去。 “你好像瘦了一点。”赵睦突然凑了过来,盯着陈最看了几秒,“对,是比之前瘦了一点。” “没有。”陈最别过头,转身要往里面的小房间去。 “等等!”赵睦迈步拦了过去,一把拉住陈最的手臂,“你先别进去。” 赵睦声调清朗,又带着些期许:“我手机没了,都没有你的照片可以看了,我想现在多看看你,还想和你说说话。” 第74章 照片(2) “什么照片?”陈最怒道,“你手机里有我的照片?” 赵睦眨了眨眼,不解道:“虽然是偷偷摸摸拍下来的,但都是正常的照片啊,有什么问题?”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陈最心头陡然升起不安的因素,“手机现在在哪?” 陈最的呵斥和质问让赵睦抱屈含冤,他哽了一下,委屈巴巴的说:“被班主任没收了。” “你……” “你这么急干什么嘛。”赵睦翘起嘴唇,可怜巴巴,“班主任挺喜欢我,过几天我就去磨一磨能拿回来了,而且都有开机密码,别人打不开的。” 陈最差点没气晕过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硬地对赵睦说:“手机拿到了第一时间删掉所有关于我的照片。” “啊?”赵睦百思莫解,“为什么?” 陈最内心的狂躁压抑到了极点,他啪一声甩开赵睦的手,吼道:“记住了?!” 倏地强硬的一声怒吼让赵睦一时张口结舌,弄得自己像个犯了错被家长抓现行,嬉皮笑脸了半天都没让家长成功消气的小孩。 他忙低眉顺眼:“我记住了,一定删。” 陈最的神色依然严肃。 “你别这么生气嘛。”赵睦诚惶诚恐,“我听你的就是了。” 陈最按住肩头,仰头长吐一口气,随后目不斜视对面的少年,冰冷又清晰的说:“赵睦,你以后真的都不要再来了。” * 赵睦进了家门,这个点下晚自习,餐桌上总会摆着一碗热腾腾的宵夜,今天也不例外。 他垂头丧气,心情极差,连带胃口不佳。 “爸妈,我不吃了。”赵睦提着书包就要往自己房间走去。 赵情在沙发上玩手机:“小睦,今天没囔囔着肚子饿啊。” 文舒和赵单默契相视,文舒忙起身招呼:“儿子,怎么不吃宵夜啊?今天妈特意包了馄炖,还是你最爱的虾仁馅呢。” “谢谢妈,但我真的吃不下。”赵睦勉强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往房间走。 文舒微怔,跟在后面一同进房间。赵睦坐在书桌前拿出书包里的试卷,见文舒手带上房门,赵睦问:“妈,还有什么事吗?” “啊,没什么,妈就进来看看。”文舒佯装平常语气,“晚饭的时候妈给你去送饭,你电话怎么打不通?” 赵睦背脊一僵,有些结巴:“哦……我在和同学在外面吃饭,没听到来电声吧。” “噢——”文舒心一沉,还是轻声细语的说,“没几个月就高考了,以后妈每天定时给你去送饭,你就到校门口等妈,别去外面吃了,那油都不干净,万一吃坏肚子了怎么得了。” 赵睦一听就急了:“不用!妈!我自己和同学凑合着吃就行了,免得辛苦你!” “没事,妈为你辛苦什么。”文舒摸了摸赵睦的头,“你就专心致志学习,什么都不要想。等高考完了,什么事妈都随你啊。” “……妈,你说真的?”赵睦迟疑了片刻,慢慢抬起头,试探性的问道,“等我高考完,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赵睦的一举一动尽收在眼底,文舒面色无虞,心底又琢磨了几分。她把手扶在赵睦肩膀上,温柔又笃定的说:“对。但是现在,什么都不能影响到你。” 第75章 不轨(1) 赵情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被文舒喊着开饭,顺便叫喊在看球赛的赵单。 但今天不然。赵情把包挂在玄关的衣架上,没有往常的吆喝声。她还有点不习惯,换上拖鞋后叫着:“爸、妈,我回来了。” 文舒正坐在餐桌前,背对着赵情,埋头摆弄着什么。赵情满怀狐疑,凑上前一瞧,文舒正一下一下试着手机锁屏密码。 “妈,我爸呢?”赵情奇了怪了,“你拿我弟手机干嘛?他要知道你看他手机绝对要生气。” “你爸不回来吃饭。”文舒愁眉苦脸,对赵情扬了扬手,“你来给猜猜你弟弟手机密码是多少,我这错了几次,再错就得去手机店了。” “妈,你这叫未经他人允许擅自偷窥他人隐私。”赵情撇了撇嘴,“就算知道,我也不干这事。” 文舒毛了,拿筷子去敲赵情的头:“歪理!我这个做妈的还会害自己儿子不成?!” “那我也能知道原因吧。”赵情把双臂放在桌面上,以过来人的口气说,“我弟一向听话,长得高高帅帅连恋爱都没谈过,您可别逼太紧了,这儿子够合格了。我那时候和学长偷偷在一起,还不是被你耳提面命,现在弄得年纪轻轻就要去相亲了。” 赵情这话茬提醒了文舒,她转头一问:“你和闫也有联系没?聊得怎么样?” “还不错,偶尔会聊下天,电话也留了……”赵情顿了下来,“不是说我弟的事吗?别扯上我了。” “我就是要查证他有没有瞒着我偷偷谈恋爱这事!”文舒唉声叹气,把李班的话和昨晚赵睦的反应和盘托出。 “我弟确实不对劲。”赵情听完也有些担心。 “对啊,所以我要看看他的手机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文舒将手机递给赵情,“你们姐弟关系好,你肯定知道密码,快给妈打开,我昨天晚上都急得没睡好觉。” 赵情迟疑了半会,还是接过了手机。她遮住输密码的界面,对文舒说:“仅此一次啊,您可别偷看。否则赵睦得和我决裂了。” “妈不看就是了。”文舒催促道,“快打开。” * “赵睦,待会儿一起去校门拿饭不?我妈说做了好多菜,吃的时候分你点。” “不用,我妈今天有事,我出去随便吃点。” 说着,赵睦穿上厚外套一溜烟儿就消失在教室门口。 今天晚上有趟测试,晚自习时间提前了半小时。赵睦火急火燎的加快脚程径直往陈最店里跑去。 陈最正好在店门口,一见他的身影便如临大敌,火速要把门锁拴上。 “陈最,别关——”赵睦眼疾手快,就着即将缩小范围的门缝把修长的指节伸了进去,成功阻止了陈最的行动。 他使得劲大,和陈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僵持不下。 赵睦的手伸了进来,再强行关下去,这只手,肯定不断也折了。 陈最只得摆出强硬的态度:“放手,放手!” 赵睦丝毫不怯:“你先让我进来。” “我警告过要你别来了。”陈最抵着门,“你非得逼我报警?” “你报啊,但是好像浪费警力了。”赵睦耍起赖来,他故意把伸进来的手在陈最面前挑衅的挥动了几下,“我这只可是右手,要拿笔写字的,你再不让我进来,万一弄伤我了可怎么办呀。” 陈最吃瘪,他咬着后槽牙:“赵睦,别太过分。” “只要你让我进来,我什么都听你的。”赵睦装乖,“大不了你就当我是顾客嘛。” 没想到这小子伎俩这么多。陈最一时间无可奈何,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赵睦赶紧乘隙而入。 陈最被这小子弄得心烦意乱,尤其还有照片的事。 “你手机拿到了没?”陈最揉着眉心,“照片删掉了?” “还没呢。”赵睦摊手,“今天我找李班,他硬说要等几天,看我表现。” 赵睦完全搞不明白陈最莫名其妙的担心由来何处,难道就因为那几张日常的照片?他看到陈最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睫毛的阴影落在眼下。陈最确实瘦了一些,即使稍低着头,那下颌线条还是明显又精致。 陈最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样子,认真严肃。赵睦便起了耍笑的念头,他拔腿向前,一下拉近了与陈最之间的距离。 “你老赶我走干嘛?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吃人。”赵睦低声哼着,突然弯腰去碰陈最的唇角,“只会亲人。” ——! 赵睦立刻退了回去,眉目含笑,一副“亲都亲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坦荡样。 “赵睦!”陈最久久瞪视着,他早就不是什么“良家夫男”,但这猝然的荒谬行为,他很想朝赵睦的脸上狠狠揍上一拳。 赵睦则不然,自得其乐后是见好就收。赵睦转身朝门外出去,又停下回头勾着唇角:“我先回学校啦。” 赵睦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陈最还站在原地。 像有滚滚阴云聚拢成一团,沉甸甸压向心底。 赵睦太执拗单纯,陈最觉得恐慌。 怎么办怎么办。 陈最重新坐回柜台,瞬间脑海中就过了千万种念头。思绪太乱了,乱到只能用一把火烧了。 陈最狂躁的抓乱了头发,他长吁一声,拿出手机找出那张保存不久的照片。似乎只看看就能平复心情。 他不知看了那张照片多久,突然店门又开了。 不是往常的光顾客人推门的力度,这次大得多。但比起这细微末节,让陈最真正震惊的才接踵而至。 领头陌生中年女人的一对圆目死命盯着自己,怒目而视的样子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她的食指几乎要刺进陈最的眼睛,陈最听到她对接着进来的两名穿着黑色制服的人说:“警察同志,就是他!他是变态!勾引猥亵我儿子,意图不轨!你们快抓他去坐牢!!” 第76章 不轨(2) “姓名。” “陈最。” “年龄。” “三十二。” “职业。” “开店做点小生意。” “哪里人?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是a市人。” “认识刚才那位女士吗?” “不认识。” “那位女士说自己的儿子叫赵睦,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听过。” “你认识赵睦吗?” “……认识。”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们不熟。”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偶尔会来我店里买东西,一来二去才认识。” 两个小时前,文舒恨不得要在派出所大门口对他大打出手,幸好警察眼疾手快制止住,好歹只有谩骂近了身。 他被未成年人的监护人冠上“猥亵勾引未成年人”的帽子,任谁都不会给好脸色看。陈最被带到派出所的一间询问室里,对面的警察同志的眼神里充满复杂的东西,他问心无愧,只能如实回答警察提出的问题。 被迫来派出所,任谁都会不由自主紧张,他已经尽力保持住镇定。 询问室不大,房门一闭,也算安静,天花板上通明的白光打起,让陈最渐渐冷静下来。 陈最态度端正,有问必答,不像撒谎的样子,警察也逐渐平缓了下来。 “报案人文舒,也就是赵睦的母亲,说你猥亵她儿子,你承认吗?” “我不承认。”陈最一板一眼的说,“我既没有勾引也没有猥亵过赵睦。” 宿京是个小城,性侵犯的案件基本存在于异性之间,同性之间在很多人眼中堪称异闻。但放在基层经验丰富的警察眼里,也不算少见多怪。警察没有流露出太多异样的眼光,认真做好记录,继续询问。 “你知道赵睦的妈妈为什么会说你猥亵赵睦吗?” 陈最眉宇微拧,在一团糟的脑子里组织好语言:“……我不清楚。可能这中间有误会。我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但这事无凭无据,也算诽谤我吧?” 陈最苦笑:“警官,不如让我和赵睦的妈妈当面谈谈吧。” 待到文舒情绪平复了一些,陈最才被带进调解室。从进门伊始,文舒仇视的目光就没有从陈最身上移开。 “就是你!就是你!”文舒拍桌子指着陈最,“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有病你是变态!我儿子还没满十八岁,他马上就要高考了!!!” “女士,请您冷静下来。”女警护住文舒,将她按回座位上安抚,“我们在这里把事情讲清楚,有证据、有误会都一次解决。” “误会?!!”文舒大喊大叫,“我儿子手机里全是这个变态的照片,要不要给你们看看啊?!还有我亲眼看到他和我儿子在他店里亲嘴!!这都不是证据??你们还不抓人??!!” 陈最身体猛地一僵,原来照片是催化剂,偷袭的吻是引爆器。文舒明明看见了,却没有第一时间冲进来,而是等赵睦安然回学校再处理,真是良苦用心。 “女士、女士……” 还没开始,局面就朝着失控方向发展,警察只得放大声量将嘈杂压下去:“安静!这里是派出所,不是菜市场!” 文舒闭了嘴,她用手掌重重抹着通红的眼眶,几乎要当场痛哭流涕。 警察说:“陈最,你怎么解释文舒说得照片,还有你和她儿子有亲密举止的事情?” 周遭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指向的人,等待回答。 “……那些照片,我自己都没有看过。”陈最把手臂放上台面,淡淡道,“我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被拍到的。” “你撒谎!!”陈最波澜不惊的语调让文舒恨不得把手机砸在他脸上,“这里面都是你的照片!!你说你不知道!!!” 警察示意文舒旁边的女警:“把那部手机拿过来给我看看。” 警察推了推眼镜,一张张翻看,对于没有先入为主的人来说,这些照片都是陈最在店里工作时的片影,一张都没有直视过镜头,显然是偷拍。 警察把手机还给文舒,皱了皱眉头,转向陈最:“亲密举止呢?” “……”陈最沉默了,这下文舒真把手机直接扔了过来,硬生生砸到了陈最的头上。 “嘶——”那手机份量不轻,陈最吃痛。 文舒被女警拦下,歇斯底里:“你说啊你还有什么话说?!!我亲眼看到了!!你还不是猥亵我儿子?你还不是勾引??你还要不要脸啊!!你这叫犯罪!!!你是要毁了赵睦!!” 陈最放下按在额头上的手,他抬起本来低垂的眼皮,久久看着文舒,安静地不出声。 “他承认了!抓他啊……” “是他主动亲得我。”陈最终于开口,“是赵睦主动亲得我,我当时不知道他会突然做那个动作。” 文舒拍案而起,激动非常:“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你他妈怎么这么说我儿子!!!” “安静!安静!” 警察呵斥完,又问陈最:“你说是赵睦主动的,为什么他要主动亲你?” 陈最没说话。 其实沉默就是回答,在场的都是成年人,话不用说得太直白。 文舒整个人都在颤抖,女警拍着她的背,企图能缓和一些。 “女士。”事已至此,警察对文舒说,“这件事,还是请你儿子本人来所里一趟才能弄清楚。” 文舒的眼睛骤然睁大:“……什么意思?” 警察坐在正位上,他放下记录的笔,斟酌着言语:“他也是当事人之一,更能准确直观的告诉我们真实发生的过程,以及和当事人陈最的关系。” “你是说我在捏造事实?!!”文舒说出的话全是鼻音,又闷又重。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通过赵睦从另一个角度来了解来龙去脉。”警察认真的说,“正值青春期的孩子,有很多想法是当家长的猜不到的。” “……你说我儿子也有病是么?!”文舒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她颤抖着手臂去指陈最,咄咄逼人,“和那个变态一样,都是同性恋?!” 第77章 蒸馏 文舒指着陈最,怒视警察,张牙舞爪的样子像要把人吃了。 警察解释道:“女士,无论根据调解程序还是受立案程序,都应当让你儿子过来,他是不是同……同性恋,都要等我们问完话,他亲口告知了我们才能确定。” “你们是不是疯了?!我儿子不可能是同性恋!!”文舒的情绪更激烈了,“他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是存心要让他不安生吗!!!” “文女士,我能理解您的心情。”警察手心朝下按了几下,企图缓和这剑拨弩张的氛围,“但现在你手头的照片和提供的证词都没法证实你指控的事。猥亵未成年人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我们不能在没有证据的前提就给当事人陈最安上不小的罪名。” 文舒足足失神了半分钟,指着陈最的手臂在裤侧啪地撞出重重的的声响。她的双目涣散,彷佛一下就失去了光,直接痛苦的合上眼皮。女警生怕她晕倒,连忙搀扶住了她。 “小刘,把她的家属喊过来。”文舒过激的反应让人不安,警察低声吩咐旁边的协警,小刘忙小跑了出去。 房门开了再关上,没有方才的撕心裂肺,却又是另一种可怖的沉寂。 文舒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利刃,源源不断割到陈最的心脏。只是他始终微倾着脑袋,脸色无恙,好似相向的恶言恶语与自己无关。 “……文女士?” 文舒突然沉默下来,判若两人,女警按住她的肩头,轻声喊了几声。 文舒倏地睁开眼睛,她一把甩开女警的胳膊,往陈最那里直冲横撞。 在场的警察惊慌失措:“文女士,不要做……” 陈最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裤腿就被狠狠扯住。 随之而来是砰地一声—— 陈最终于色变,他惊愕的转过身,女人的手劲比想象中大很多,大到自己根本没法起身在她下跪之前扶住,大到会让自己以为自己是女人唯一的救命浮板。 文舒的指甲泛出青白,她的面目混着鼻涕和眼泪,悲痛欲绝。 “我求求你,不要招惹我儿子了,我求求你……”文舒双膝跪地,仰头望着陈最,喃喃不停,“求求你……不要害赵睦,你和他结束吧……我求求你……” 文舒抽抽噎噎,说得话也是断断续续,她死命扯着陈最的裤腿,重复着千篇一律的话。 “先起来先起来!起来再说!” 警察上前要去把文舒拉起来,一左一右拉着,文舒干脆跪坐在地上,直直盯着陈最,嘶声道:“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我就在这里跪一辈子!” 警察没辙了,用起缓兵之计:“小同志,你快对人家妈妈表个态!说句话啊!” 眼前这女人是赵睦的妈妈,她在赵睦面前一定是个温柔体贴的妈妈吧,可现在却像个疯子跪在自己脚下。明明是个保养得宜的女人,现在却面容狰狞扭曲、丑态毕露,像只走投无路的困兽。 就算过了几十年,在隐秘的地方,还是会抽着痛。 可那时,林觉说:“还能为了什么?为了给你承诺。” 他很欢喜的把自己介绍给父母认识,他们见了很正式的面、吃了很正式的饭,林觉是很好的人,林觉的爸妈也是。林觉和林觉的妈妈为了“小陈”还是“媳妇”的称谓谈笑风生,林觉的爸爸赞许说自己泡的茶很香。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相处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此时就像走马灯掠过脑海,不能挥去。 像我这么烂的人,以后一辈子只能靠回忆度日了。 陈最沉默良久,久到耳边的抽噎声变得无力又沙哑,他从冰冷的座椅上挺身,才说:“请您相信我,我和赵睦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关系。” 文舒的指甲快要嵌进陈最的小腿:‘“你……” “赵睦对我表达过好感,我拒绝过很多次,以后也不会接受。”陈最平静的说,“我唯一对您感到抱歉的是,没有更加决绝去处理和赵睦的关系。” “同性恋不是变态,也不是病。即使喜欢男人,赵睦也不过是个因为担心不能被人理解的正常人而已,他也渴望得到家人们的理解和支持。” 陈最迎着文舒的目光,将仅存的难堪都剖开:“我的确是同性恋,我也有很爱的人,一辈子只有他,不会再和其他人了。” 突如其来的直白让众人都愣了神,陈最极尽平静的语调让文舒就这样呆呆地瘫在地上。 陈最轻笑了一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指尖滑动屏幕的声音尤为突兀,没有人知道他将要做什么。他点了几下,把手机屏幕举到文舒的面前—— 彷佛从天而降一般的撞门声,哐的一声被打开。 “同志,里面在询问,你不能闯进——”门外的提醒声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众人都被这外来访客惊扰,齐刷刷望向门外。 “陈最——” 林觉首当其冲冲了进来,他个子太高,陈最只能从间隙中看到身后的闫也和赵情。 赵情看到跪在地上的文舒大惊失色,急匆匆的从林觉的身侧钻进来:“妈!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了快起来!” 陈最彷佛难以置信般怔怔盯着林觉,还举着手机的手顿在半空,肢体完全失去了和大脑的连接。 “警察同志,抱歉突然闯进来。”林觉看到安然坐在座椅上的陈最才慢慢把视线移到满脸困惑的警察身上,他按在门沿的手青筋凸显,小口吐出带着外头的冷气。 林觉额发微乱,光洁的额头上布满细小的汗珠,他的气息有些不稳,略略喘着粗气:“我是陈最的家属,他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警察马上意识到:“你就是陈最的爱人?” 林觉的眼底闪过一抹苦楚,他犹豫了半秒,朝警察点点头:“我是。” “既然双方的家属都到了,时间太晚,调解就先到此为止。”警察如释重负,搭了把手让女警和赵情慢慢把文舒扶起来,然后对陈最说,“你先和你爱人回去吧,后续有什么事情会再联系你。” * 陈最被林觉搂着出了房间,闫也循规蹈矩的跟在他俩后面,和所里其他旁观的人一起充分发挥吃瓜群众的作用,不置一言、好好看着。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魔幻了,他在几小时前接到赵情的电话,赵情说得急,他没听太清,只依稀听明白“你哥”、“派出所”、“出事”几个词组,他琢磨了不出几秒,便当机立断给林哥打了电话。 林哥在高速上简直杀红了眼,那副恨不得没有限速的模样让闫也默默抓紧车内扶手。 “……林觉,你怎么……” 还没出所大门,陈最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出了声。林觉松开手,慢慢转过身,他把空置的手插进外套口袋,露出有些自嘲的笑来:“不好意思啊,抢了黎曜的位置,不过他也不会知道,你不介意吧?” “林觉……”陈最吸了吸干涩的鼻头,假装轻轻松松的说,“我不介意,谢谢你赶过来。” 林觉没说话,只别开脸不去看陈最,侧脸在夜灯下垂成尖锐的弧度,十分淡漠。 陈最感觉自己移不开视线了,最深处升起一股莫名的力量,他紧了紧还拿着手机的手掌,僵硬的扯起嘴角:“如果你刚才没进去,其实我是想给他们看看我爱人的照片。” 林觉背脊一僵。 陈最咬了下嘴唇,把手机缓缓伸到林觉的面前:“你看,就是他。” 手机反射出的光尽数闪在林觉的面前,就算不想看又怎么样,逃避着很没出息。 林觉沉沉的呼出一口气,不屑的转过头:“我不关心——” 照片,爱人的照片…… 林觉彻底愣住,陈最慢慢放了下去,小心翼翼的说:“看到了吗?” 那是那天在酒店被员工偷拍的照片……是他扛着陈最的照片…… 林觉愕然道:“陈最,你……” 他似乎看到了陈最眼底深处有跳跃的光。 陈最呼吸微微一顿,他把手机滑进裤袋,突然伸出双臂飞快的抱住林觉。 “卧槽——” 闫也嘴巴拱出“O”形,未免神态太夸张,他捂住了嘴。 陈最把头埋进林觉的胸膛,觉得很暖和。 林觉的瞳孔骤然缩紧,霎那间从脑海中浮现出的可能,在当下尘埃落定。他嗫嚅了好半会,最后还是任由陈最抱着。 “咳咳,小同志们,还没出咱们所啊。”两人还相拥着,刚才问话的警察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位置清咳提醒,“人来人往,注意下影响,克制一下。” “……”陈最猛地松开手,幽幽的灯光映在他脸上,灯影下的睫毛闪出细碎的光点,本来白皙的皮肤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羞红,显出纯真的璀璨。 他才放开,腰间又来袭了一道外力,林觉把他按回怀里,他的鼻尖蹭着林觉的喉结,一颤一动的喉结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林觉低沉的声音和温热的气息擦过颈侧,在耳边萦绕着。 “不好意思,我们这就回去继续抱。” 第78章 么么 黑色suv在盛满冷气的夜晚平稳行驶,轮胎碾过地上的沙砾,发出粗糙的摩擦声,不消一会儿速度便降了下来。 林觉拨上手刹停好车,后座的闫也疑惑的问道:“林哥,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啊?” 林觉弹上副驾驶座陈最的安全带,假装没听到。 闫也放大声量囔囔:“哈喽?我在问你哈,林哥?林哥?!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啊?” “……吵死了。”林觉瞪了他一眼,“谁管你住哪儿,我知道陈最住这儿就行。” “……啊?” 陈最也发出类似的疑惑:“你上次来找我,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上次?”闫也琢磨了会,恍然大悟,“哦!难怪公司管人事的小王还纳闷你跑他那儿问我家地址在哪儿是做什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个鬼!”闫也把头伸到前面来,林觉正好敲他个爆栗,“小孩子快回家,不要多管闲事!” “哇,林哥你好忘恩负义……”闫也作心碎状,“要不是我,你肯定又躲在办公室默默抽烟加班哭泣……” 林觉立马反驳:“造谣!老子没哭!” “切,没哭就没哭……”闫也摇头晃脑的开车门下车,临关上门前脑袋又凑了进来,“林哥,我明天不用赶回去上班吧?不扣我工资吧?我那初稿还没完成,不催我吧……” 林觉忍无可忍、恼羞不已:“不用!还不快走!” “好咧。”闫也满意的把车门带上,贱兮兮的说,“哥、林哥,不打扰你们了哦。” 方才在派出所的那一抱,让陈最和林觉之间的关系有了质的改变。现下没有了闫也的耍宝,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熄火后,发动机停止送出足足的暖气,陈最还是觉得热,他把车窗摇下一个小缝,试图用冷风压下内心的燥动。 陈最想等林觉先开口,林觉只歪头瞧着他,像猜到陈最的心思,就是故意使坏不说话。 “咳咳……你怎么不说话了……” 陈最掩饰慌乱的手段老套拙劣,成功的让林觉憋笑失败。 “哈哈哈哈哈……”林觉低笑着,从眼底涌出化不开的笑意,“因为我想听你多说话呀。” 靠!我都这把年纪了,又被这人撩到了! 陈最心说输了输了没出息,在内心世界害羞了半会儿,才滚了滚喉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也想听你多说说话。” 林觉才不像陈最这么拧巴,这话正中他的下怀,林觉个子高、四肢修长,稍微往副驾驶位凑过来一点都能给陈最满满的居高临下之感,被这张俊脸盯着,陈最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那我就说了哦。”林觉扬起浓黑的眉头,“出了什么事,还闹到局子里去了?” 林觉沉黑的眼瞳就像不需要眨眼似的,十分专注的盯梢起陈最的反应,不漏掉一分一毫。 “额……” 这无处可逃的环境,这直奔红心的主题,该怎么叙述?怎么说明? 陈最磕磕绊绊了老半天,完全没有了在派出所的语言流畅、镇定自若,成串的话到了嘴边又变回“额……那个……就是……”,循环往复。 “我不是你的爱人吗?你不是想多听我说话嘛。”林觉低头与陈最脸颊摩挲,语气中是要溢出来的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好伤心……” “不是不是……”陈最摆手摆成招财猫,他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要瞒你,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林觉应答如流:“想到哪说到哪,越详细越好,我不嫌你话多。” “好,那我就说了。” 林觉重新把车发动,暖气又回流了起来,恰是做一个耐心听众的准备。 “我一五一十告诉你。”陈最把挨在自己身上的林觉抬起来,神色认真的说,“是这样,有个高中生来过几次我店里,之前他对我表示过好感,我就让纪霏装成我老婆的口气给我打电话,这样就打消了他的念头。谁知不久前我才知道他是闫也相亲对象的亲弟弟,闫也不知道这事,不小心在他面前说了我没有结婚的事情,他猜到了我的性向,最近又常来我店里,被他妈发现了,就是刚才和我一起在所里的女人……” 陈最尽量让这话听起来客观,边说边瞅着林觉的脸色,果不其然,林觉的眉头愈加拧紧,不忿中带着感叹:“我怎么听着有点似曾相识?” 陈最一个激灵从陷进的座椅挺身,赶紧说:“我对那高中生没意思,义正言辞拒绝了好多回!我来宿京这几年一直就单着,你信我,不骗你。” “他有碰过你哪里?”林觉眯起眼睛,又附身探了过来,语调危险的问道,“几次?” 话音刚落,林觉就仔仔细细的从陈最的头顶开始嗅起,热烘烘的鼻息从发间蔓延到耳侧、后颈、肩胛骨,从上至下,一寸都不放过。 林觉扒拉下陈最的领口,在锁骨处闻了几秒,又往上。他用鼻尖蹭着陈最的脸颊,像是巡视领地的大型犬科动物。 陈最无奈道:“喂,你是狗吗?” 林觉连睫毛没忽视,陈最全身的毛细血管都张起来了,如触电般酥麻。 倏地,林觉的动作戛然而止,停顿在陈最的左侧唇角。 陈最听见林觉十分肯定的说:“是这里。” ——! 这人是什么变成的?还真是啊。 “是这里。”林觉信誓旦旦,抬起手用指腹把那处来回擦来擦去。 陈最的嘴角马上就变红了,颇像涂了口红又没擦干净印在嘴边的样子,既可爱又滑稽。 “是这里是这里,你别生气。”陈最立刻装乖,“就一下,真的就那一下!” “就一下?”林觉满怀怨念,手上依旧不停,“还有一下哦。” “……”被逼上梁山了,陈最心一横,一把撺住林觉的手,用右臂揽住林觉的脖颈,往他身上贴去。陈最含住那念念有词的唇瓣,用舌尖撬开林觉的牙关,霸道的伸了进去。 陈最用舌尖试探的拨弄了几下,随即唇与唇之间像被唤醒的蛇,相互交缠搅弄。热烈强势的亲吻让两人发热发抖、两颊潮红。 林觉犹嫌不足,狠狠唆了数口后,把手伸进陈最的衣服,反客为主般按住陈最的后脑勺,用唇轻轻吮吸着陈最洁白的脖颈,迫使陈最像只快要窒息的鱼仰头拼命吐气。 陈最被亲得七荤八素、不能自已,许是太舒服了,从胸腔溢出的声音让林觉发热战栗。 陈最喘哼着:“……唔啊……再也不会了……老公……别生气了好不好……” 第79章 光景 陈最高估了林觉的自制力,他的双唇和脖子都被吸到发麻,背压车窗,被冰凉的车窗和炙热的肉体夹击,林觉一手枕着他的后脑勺,一手牢牢把握住整个腰间,把陈最圈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脑袋一片空白,陈最被亲到浑身瘫软无力,他把双臂环上林觉的脖子,不让失重感太强。 突然,他听到林觉在唇齿相依处发出一声闷笑,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的失重感。 林觉把座椅往后调了好多,蛮横地把陈最抱起,让他直接跨坐在自己身上。 “——!”陈最顿时从迷离中惊呼失色,“林觉你要……” 林觉咬住陈最的耳廓:“我想做爱。” 陈最下意识往后退,马上就被方向盘抵住了后腰,“在外面呢,我们先回去……” “那我现在怎么办……”林觉声音暗哑、眼神幽深,他把陈最往下压了压,“你说,我现在怎么办……” 隔着衣料都能充分感受到那胯间火热的硬物,陈最欲哭无泪:“我才从派出所出来,身上不干净,等回去洗了澡再……” “我不嫌弃,回去再用柚子叶洗洗。”林觉拨开陈最的裤子,一把掐住他的臀部。臀肉又凉又软,柔嫩的臀肉在指缝间溢出,就留下几道红印。 陈最不知林觉是怎么就脱掉了自己的裤子,他被架在林觉的胯间,两条长腿直白暴露出来,内裤都挂在脚踝上,十分淫乱。 林觉被这光景刺激到发出餍足的低吼,他拉下自己的西裤拉链弹出高昂着的性器,又掐着陈最的臀肉,对准了往里面继续挤了好几分。 “救救它,它好可怜。”林觉亲着陈最的下巴,粗气全喷在脸廓。他边用手套弄着陈最上翘的性器,边含糊不清的说,“好哥哥……我好难受……” 你这样弄,我也很难受好吧!陈最心说,他深深怀疑林觉到底是从哪里学到了这招,让自己这个经验丰富的人欲罢不能。 陈最被臊到双颊潮红,林觉的手指已经伸进后穴在做扩张,戴着薄茧的指腹与柔嫩的壁内亲密接触,陈最又爽又难受,情不自禁夹紧了身体。 “你咬得太厉害了……”林觉贴着耳畔揶揄低笑,“待会把你老公给夹断了怎么办……” 陈最羞恼地回瞪了林觉一眼,故意说:“断了就断了,不要你了……” “你敢!我先干死你,再自杀去陪你!”林觉说着浑话,他抽出手指,从身后掰开陈最的臀瓣,将硬到爆炸的性器狠狠插了进去。 紧实的腰腹肌肉瞬间释放出骇人的力量,这姿势又深又狠,让林觉直接进入到陈最最深的地方,甚至是挨到内脏。 “慢……慢……疼……”胀痛感袭来,陈最昂着头,眼泪一下就飙了出来,“林觉……肚子要破了……要烂了……” 林觉轻轻吻走陈最睫毛上的泪珠:“我怎么舍得把你撞坏……” 陈最的后穴在剧烈的收缩,勾得林觉血脉喷张,他的阴茎在陈最的体内越来越大,肿胀到极致。 陈最小口小口喘着气,林觉见他缓了几分,才又按住胯部抽插。 “啊啊啊啊……” 林觉捧住陈最的脸,把呻吟全部吞了进去。他抽插了几下后显然克制不了,猖狂霸道的本性暴露出来,入得又快又深,疯撞得陈最全身筋挛,交媾处啪啪作响。 陈最被顶弄得颠簸不止,要不是林觉车的车身够高,车顶都会被顶穿似的。林觉还在加狠力道,抽出再挺身没入,穴眼不断吞吐着整根凶悍的巨物,每次都要扯出殷红的媚肉。陈最全然忘了方才的扭捏,湿得一塌糊涂,分不清混杂了多少体液。 激烈的肉体撞击不知过了多久,他俩同时射了出来,精液冲刷肠壁的瞬间,陈最放浪的叫了出来,林觉又扣住他的后脑勺,用湿热的嘴唇粗暴的亲吻着他。陈最快要窒息了,只能像流离在大海的孤人抓住浮木般拼命攥着林觉的衣领,哀号出意乱情迷的低吟。 林觉握住陈最的手腕,放在嘴边细细碎碎吻着。陈最的腿软塌塌的垂在两侧,完全没劲挪回副驾驶座,索性靠在他的肩窝处平复呼吸。 陈最侧头想看看窗外,浓重的水雾笼罩着车窗,陈最伸手抹了一把,转而透净的窗外,夜晚依然静谧阒然。 “啊——” 陈最还出神的望着外头,指尖倏地传来刺痛。 林觉轻咬住陈最的指尖,发出狎昵的笑声:“我衣服也脏了,回去一起洗干净吧。” 第80章 一起去 清晨—— 不对,以阳光穿过窗帘透进床上的厚度以及码头边海鸟的鸣叫声推测,应是日上三竿。 陈最耷拉着眼皮,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推林觉热烘烘的脑袋,口里含含糊糊抱怨道:“林觉,别挤我,热……” 床并不算小,只见林觉躬着背把脑袋都埋进睡在里侧的陈最的颈窝,陈最往里退,林觉就往里进,把人快要逼近墙壁上。 林觉不管不顾的继续进攻,眼睛都没睁:“我冷我冷……” “冷就穿衣服睡觉……”陈最无奈道,昨晚回来在浴室本来好端端洗个澡,林觉又霸王硬上弓来了一次,他被抵在墙上,差点滑倒在地,林觉干脆抓住他的腿圈在自己腰上,就这么悬空抽插了几十分钟。 他都三十多岁了,不比生龙活虎血气方刚的林觉,最后怎么折腾都没气力反抗了,由着他连乳尖都吸肿了。 爽完之后要不是林觉扛着他回房,估计就得连滚带爬的才能躺在床上了。 “贴着你才暖和,其他都没用……”林觉手长脚长,手臂一揽,毫不客气的把陈最扯了过来,“再睡会儿,你昨天辛苦了。” 林觉用天真烂漫的语气说着可恶羞耻的话,陈最脑袋上黑线毕现,沉默片刻后在被窝里默默抵挡住某个不安分的部位:“……那请问您这是在做什么?体恤我?” 林觉紧紧贴着陈最,自然那处也是嚣张的抵着陈最的大腿,活像古代的“烙刑”。 “唔唔……不怪我,这是生理反应……”林觉睡眼惺忪,朝陈最眨了眨眼,“要不,我下回轻点?” 陈最面无表情:“你最好说到做到。” “……”林觉语塞了几秒,然后很好意思的展出不好意思的笑,“好像不能保证。” “……” “好了好了,为这点事闹脾气干什么……”林觉笑得促狭,“你的叫声也很好听啊。” 陈最恼羞成怒:“以后我再叫我就不姓陈!” “嗯……姓林也可以。”林觉思忖了片刻,说,“但没有‘陈最’好听啊……” 陈最算是明白今时不同往日,他被这小子拿捏得死死了。 “好了好了,我都听你的,你想姓什么就姓什么……”林觉又把脑袋埋进陈最的颈窝,慢悠悠的说,“说正事了,什么时候跟我回a市?” 话题陡然切换,陈最愣住了,林觉捏住他的脸颊,有些危险的眯起眼睛:“我们都这样了,你不会不想回吧?” “……怎么可能。”陈最斜眼瞧他,“我巴不得早点回。” 林觉挑眉:“嗯?” ——叮叮叮 陈最还来不及解释说明,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林觉离得近,顺手一拿递给他。 是陌生的号码,陈最按下接听键:“……喂?哪位?” “是陈最吧,我是昨天在派出所的……” 陈最皱紧眉头,马上明了,他朝林觉看了一眼,挪起身靠在床头,把手机扩音器打开。 “是,我是陈最,请问什么事?” “是这样的……”听得出电话那头警察掩着声筒放低了声量,“文舒女士的儿子跑到所里来了,说要撤了他妈妈的报案。我看他一个高中生单独跑来,就通知了他家长也过来。正好人都齐了,你也来一趟。这事儿拖久了谁都不顺心,早点解决早点完事。” “……好的……行,我知道了,谢谢。” 陈最“嗯”了几声挂断电话,他叹完一口气,朝林觉戏谑一笑:“听到没,我麻烦事还没解决,想回a市都不洒脱了。” 房间突然陷入安静,林觉用胳膊肘撑起身侧卧着,流畅硬实的肌肉线条从背脊延伸到手臂,柔软的被子滑落至腰侧,宽肩窄腰,展示出十足的雄性荷尔蒙。 林觉看陈最看得专注,眼睛都不带眨,浓密的眼睫毛在眼下自然成荫。他俩就这样对视,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 少顷,林觉从床上起身,他套上拖鞋,尽情伸了个大懒腰后转过身对陈最说:“走吧,我们一起去。” 第81章 自以为是 赵睦被警察安排坐到大厅的长椅上,他问了好几遍:“我妈的报案能撤了吧?” 昨天他又去找李班讨手机,他一向是品学兼优的模范学生,老师不会不为难,可这回要手机的事李班打了很久的太极,他突然就猜到了什么。 赵睦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家,客厅电视都没开,安静得可怕,爸、妈、姐姐三个平常热热闹闹的人坐在一块儿都不说话,好像累了一天似的。 他想问问发生了什么,走近了定睛一看,先瞥见茶几上的自己被没收的手机。 原来李班早就给妈了。 赵睦的心脏顿时跌到谷底,想关心的话语都梗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三人齐刷刷看向归家的他,皆是疲惫不堪的神态,尤其是文舒,肉眼可见留着大哭一场的后遗症,眼圈、鼻头渗红,眼下还挂着几道干涸的泪痕。 “儿子,你回来了。”文舒哑着声,“没什么事,快回房间写作业。” 赵单深锁眉头,偏过头拿出烟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赵情顿时睁大了眼:“妈!爸!你们真以为这事能一直瞒下去!是小睦的问题,你们还装傻吗??!!” “你弟弟有什么问题?!”文舒的怒火立刻被点燃,她蹬腿起身,破口大骂起来,“是那个变态猥亵你弟弟,我亲眼看到他和你弟弟亲嘴!!我亲眼看到的!!!你自己亲弟弟你不信?小睦绝对不可能是同性恋,他是昏了头被那个变态勾引!!” ——勾引?变态?亲嘴? 赵睦面色刷地失色,全身上下的血管里的血液急速流动,疯狂冲蚀着心房,完全呆滞在原地。 “儿子,没事,妈知道你是被人骗了,你是受害者,妈不怪你。”文舒挪步到赵睦面前,心疼的摸了摸他泛白的脸庞,“你放心,警察不管我就去法院起诉他,保证让他坐牢,再也不让他骚扰你啊。” 呼吸凝重,赵睦颤抖着启唇:“怎么了……让谁坐牢?发生了什么……” 文舒:“就是那变态,妈说那名字都嫌晦气,就那姓陈的!” 赵睦提着的书包咣地落地,心脏在胸腔里拼命跳动,震得耳鸣。 文舒弯腰把茶几上的手机塞到赵睦发凉的手里:“那些照片我都存下来了,要做证据去告人。都是不好的东西,你手机里的我就删掉了。乖,回房里安心学习,其他事妈都替你解决啊。别怕。” 赵睦还穿着校服,他是偷跑出来的。警察打量了他这一身片刻,蹙眉道:“你跑来派出所,你爸妈知道吗?” “知不知道不重要。”赵睦很急切的说,“陈最是无辜的,他没有猥亵我,也没有勾引我,警察叔叔你们千万别冤枉他。” 警察:“这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人。” 赵睦放心的点点头,之后就安排坐到大厅的长椅上。 他坐立不安,捻着手指头六神无主,心烦意乱的等着警察给他答复。 警察答复没等到,却等到了陈最和一个陌生男人。 赵睦坐在大厅,一进所就能被进来的人注意到,同样的,他也能注意到进来的人。 陈最和那个陌生男人在说话,虽然声音放低了,但两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藏不住的熟稔亲密。 那男人身量比陈最高不少,修长的身材非常契合一身的西装革履,但不显年纪,面庞依然年轻俊朗。 他揽着陈最的肩头的手掌很大,指节分明,护得简单明了。他和陈最说话的时候,弯弯的眼睛一直盯着陈最,笑容快要溢出来。 赵睦的视线不停在那边驻留,派出所面积就不大,陈最和林觉自然也感受到了。 “是他?”林觉用下巴努了努赵睦的方向,“脸色很差,一直在看你。” 陈最回头,确实是赵睦。 赵睦心知自己惹了大祸,忙起身扯出笑来和陈最打招呼。 陈最粗略的点点头就飞快转回来:“是他。” 林觉的五官轮廓本来就属于深刻锐利的类型,他收起笑意,略过陈最往赵睦那里送去视线。 他们和赵睦的距离不远,没必要刻意拉近,已足够把林觉眼底深处的森森寒意传达给赵睦。 “哦,比我高中的时候差远了。”林觉边观察着赵睦的反应边告诉陈最,“你肯定不记得了,回去了我把相册翻给你看。” 陈最拍了拍他的手:“别看了,这么凶。” 林觉没好气的微眯起眼睛:“怎么了,心疼啊。” 陈最哭笑不得:“我是怕被人妈妈看到了,又说我伙同他人恐吓她儿子。” “谁敢污蔑你。”林觉收回视线,对陈最轻松一笑,“我在这儿呢。” 话音刚落,文舒一行浩浩荡荡的就来了。 陈最还没近赵睦的身呢,文舒立马挡在赵睦面前,把陈最当瘟疫,防备十足。赵单就护着娘俩,面露愠色。赵情在最后面,她神态复杂,犹豫了片刻先走到陈最面前:“抱歉,我妈不肯撤案,我弟是瞒着我们过来的。”说完走回了家里人那边。 “你刚才跟那变态说什么?”文舒上下打量着陈最和林觉,鄙夷道,“啧啧啧,还找救兵,肯定是心虚,真不要脸啊。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真恶心。” 赵情懒得费气力再纠正她妈的措辞了,干脆坐到角落里去,眼不见为净。 赵单拍着赵睦的背,语气温和:“怎么不在学校跑这儿来了?你都要高考了,这些事爸妈会替你解决。” “是啊,要你爸送你回学校,待在这里浪费时间!”文舒指挥父子二人,“老公,送儿子回学校!” 赵睦把嘴唇抿得很紧,他被爸妈两个推搡着要出去,硬是定在原地不动。 文舒来了脾气:“你什么意思啊赵睦?爸妈的话都不听了?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啊?!” 文舒已经下意识把关于赵睦所有的负面影响归结为“陈最”,她数落一通,怒气冲冲的跑到陈最面前,用食指去指:“就是你,就是你!” 陈最都被她骂到没脾气了,只要不戳到自己的鼻孔、眼睛,他都可以视若无睹。林觉皱着眉拿下那根刺眼的手指,电话也拨通了:“喂,是昨天的警官吧,我是陈最的爱人,我们都到所里了,赵睦妈妈又要闹了,你们快下来吧。” “你说谁闹啊?谁啊?!”文舒气急败坏,“你们两个要不要脸啊,两个男的在一起恶不恶心啊!” “不恶心。”林觉有意无意的扫了赵睦一眼,轻描淡写道,“不信你可以问您儿子。” 赵睦身体一僵,他听出来这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他捕捉到了林觉眼底掠过的微微讥讽。 林觉在探知自己的反应。 警察马上就来了,他挡在两拨人之间,双臂一伸,吆喝道:“都来了,咱就进房间谈。” 警察特意指着赵睦:“小子,过来。” “不行!”文舒拦住赵睦,“我儿子要回学校!” 警察无奈了,揉着鼻梁:“文女士,你这样搞我们真的很难开展工作。” 文舒坚持:“我和他爸爸进去就行!” “不行,说了必须要你儿子本人说明情况。”警察说,“别耽误时间了,派出所有很多事。” “我去。”赵睦推开文舒的桎梏,他不想在陈最和那个男人面前做缩头乌龟。 警察摊手:“尊重本人意愿吧,文女士。” “不行……” “这位女士,你儿子对你有很多话要说。”林觉冷着脸打断文舒,“这些话你未必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听到,但终究是要听的。” “进去吧。”林觉搂住陈最,又彬彬有礼的问警察,“在哪个房间?” * 才将落座,林觉就说:“陈最没必要再解释这事了,昨天说得很清楚,我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对方非要继续恶意中伤,我一定会诉诸法律。” 一连串的话中间没有任何停顿,林觉的语速适中,但给人毫不掩饰的强硬之感。这“恶人先告状”的气势让文舒惊得立马就从座椅上跳了起来,赵单急忙把她按下去,安抚道:“老婆,老婆,咱先坐着,坐着说。” “我一定要告死你!告死你!”文舒尖着嗓子眼儿,“你等着!你等着!陈最!” 林觉握住陈最的手:“行,我们奉陪到底。” “咳咳咳……”警察无奈,这场调解他这个调解员兼主持人都没出声呢,怎么节奏全被这外来人员掌握了。 警察打了个暂停的姿势:“这事今天就给解决了,非要闹到法院对双方都没好处,你们考虑清楚。” 林觉往后一靠,意味深长的说:“我同意警官的话,但那小子不给他爸妈说实话、不明确表态,那这事就算没完,猥亵未成年人的罪名可不小。” “我儿子是受害人!他没什么要说的!你们怎么有脸倒打一耙??!”文舒冲林觉吼道,“你旁边那个人,亲我儿子!我亲眼看到的!我儿子才多大,他是在犯罪!” “才多大?”林觉扫视着赵睦,不咸不淡的说,“心智健全,不小了,这个年纪我都向家里‘出柜’了。” “哦,‘出柜’你们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吧?”林觉礼貌又冰冷的解释,“就是向家里人坦白‘我喜欢男人’的事实。” 这话无疑是一道狠狠的耳光扇在赵睦脸上,他倏地觉得羞耻。 原来陈最真的没有撒谎,他真的有个很爱的爱人。他很爱他,所以想让他开心;他很爱他,所以会做他坚硬的壁垒,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而自己呢?自以为是的喜欢,真是个极度自私的人。 赵睦的神情晦暗不明,砰砰砰的心跳声带动起伏的胸膛。 爸和妈还在为自己争吵不休,每一句话的尾梢都是利刃,刮下他还没准备好袒露的屏障。 赵睦在此起彼伏的吵闹声中慢慢起身,瞬间就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赵睦知道自己的样子有点狼狈,但他还是尽可能扬起了头。 “我有话要说。”赵睦的声音已然有点发抖,他转动僵硬的身体直面向文舒和赵单,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亲最亲的人。 文舒和赵单猛地抬头,恐惧害怕的预感渗进心里。 赵睦轻声说:“爸、妈,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第82章 完结 正式离开宿京的前一天,闫也爸妈硬是要让陈最去家里吃顿饭。 陈最在宿京生活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没有交上什么朋友,宿京对于他来说,更像一个过度点。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来说,他也确实只有闫也家这一场饯别饭吃。 闫也没说自己老板也来宿京,更没说陈最和老板的关系,故而王阿姨给他们俩一开门,就愣在门边。 “这位?这位是……”王阿姨搜索了一会儿记忆,看着林觉的脸说,“你是陈最的朋友?” “阿姨好,看来我们还没打过照面。”林觉轻笑的伸出手打招呼,“我叫林觉,我是陈最的男朋友,这几年多亏你们关照他了。” “林觉?男朋友?”王阿姨更诧异了,“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楼梯间发出拖鞋哐哐的下楼声,闫也一溜烟儿跑下来,揽着他老妈的臂弯:“妈,林哥是我老板呀,我提过好几次名字呢。” 陈最和林觉相视一笑,闫也把他俩招进来:“妈,有什么话要问的你让客人先进屋嘛。” “哦哦!”王阿姨恍然大悟,边被闫也揽着边念叨着,“男朋友?陈最的男朋友?怎么听起来有点奇怪?” 厨房热热闹闹的烟火气,硬菜的香味早弥漫开来,闫叔叔正在里面大显身手。 “小也,去倒茶。”屁股才挨到沙发,王阿姨就忙不迭有一肚子话要问。 陈最和林觉挨在一块儿坐,二人之间微妙的磁场反应让王阿姨确定了“男朋友”真是“男朋友”。 “小陈,难怪你来宿京这几年都没交女朋友,阿姨给你介绍你也不要。”王阿姨想到之前自个那么热心肠的牵红线,结果本质都没弄清,不由露出尴尬的表情,“……你不会怪阿姨吧?” 陈最爽朗一笑:“怎么会,是我自己没告诉你们。” 林觉听到这话心情大好,他扮起乖巧很有一套,自然就和王阿姨熟稔的攀谈起来:“王阿姨,陈最这几年这么乖呀。” “对呀。”王阿姨说,“阿姨还骗你不成……你怎么这么问?你和小陈不是才……” “不是呢,我和陈最在一起很久了。”林觉握住陈最的手,“我们俩分开过一段时间,他闹脾气才跑到宿京躲我。我可费了千辛万苦才把他哄回去。” “哦!这样啊!”王阿姨转过头对陈最很认真的说,“闹脾气闹几年,小陈你脾气太倔了啊,老大不小了要改改。我看小林年纪比你小,怎么还要人家哄你呢。” 林觉的坏笑声不绝于耳,惹得陈最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暗暗掐了一把林觉的大腿,看这林觉硬忍着痛还在装乖的样子,恍如时间回溯,林觉和那时候比,好像没多大变化呢。 “虽然阿姨也不太懂你们俩这种关系,但你们年轻人开心就好。回a市了好好过日子啊,闫也也在那儿,我和你闫叔叔总要去几回,我们有时间也会去看你的。” 陈最心底突然柔软了,他回握住林觉的手,噙着笑回道:“会的,您放心。” “我也会的。”林觉也承诺着,“哄了陈最这么久,也不怕以后的日子要哄多久。” 陈最正要感动得一塌糊涂,林觉又欠揍的加了一句:“就当尊老爱幼嘛。” “你——” “哈哈哈哈——”王阿姨被逗得捧腹大笑,闫也正好端过茶水来,她拿了一杯先喝平缓下情绪。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闫也把被子递了过去,“我妈是不是很啰嗦?问东问西的?” 王阿姨不满的敲了下闫也的头:“臭小子,有当着你老板面前这么说你老娘的啊?” “阿姨很健谈,他要我和陈最回a市了好好过日子呢。” “哦,这样啊……”闫也随便坐在沙发扶手上,他踟蹰了半会,又问,“赵情弟弟那事儿没问题了吧?” “什么?赵情?”作为闫也的妈,下意识对这个名字反应过度,“她弟弟怎么了?” “哎呦,妈,一时半会解释不清……”闫也随口敷衍着,他把王阿姨拉起来,“妈,你去看看我爸做得怎么样了,我们年轻人有点悄悄话想说呢,可以不?” 王阿姨好奇心旺盛,但看自家儿子那正经的架势还是乖乖退了出去。 闫也继承了他妈的位置,随手拿起一个靠枕抱在怀里:“说吧,我妈走了。” 陈最和林觉对视了几秒,陈最叹气道:“解决了,赵睦向他爸妈坦白了。” “靠——”闫也惊呼,“那小子也算有种啊。” 林觉不由皱起眉头:“他给陈最惹了这么大麻烦,还有得夸?” 闫也哂笑:“林哥,你的怨气还是很大哦。” 林觉被揭穿心思,哼了一身,傲娇的偏过头。 “说了也好。”陈最认真的说,“消去心头一大患,轻松自在。” “也是……” “闫也,你们说完了没?可以吃饭了。”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闫叔叔的声音就从餐厅传了过来。菜色的香味浓郁不绝,充斥着嗅觉。 “好了好了,我们来了。”闫也小跑过去,“我来盛饭。” “对了,阿姨刚才没问你。”王阿姨给陈最夹了一块鸡肉,“回a市怎么安排,你别浑浑噩噩下去了,年纪轻轻就过得这么颓,不准了啊。” 鸡肉很美味,陈最吃得开心,他三两口就吃了进去把骨头吐出来。 “阿姨,放心。”陈最眼角弯弯,“我已经睡醒了。” * “耶加雪菲要没了,准备采购单。” “有两桌空了,去清理下。” “外卖单来新的了,电脑前面没人?” 店里几乎坐满了,吆喝声此起彼伏,在前台萦绕。 纪霏真不错,把咖啡店的生意开得红红火火,除了开了分店,原本这家店的店面还比最初扩大了一倍不止,还有了二楼。 源源不断的客流量,一张张青春靓丽的面庞,让站在点单台前的陈最有种“似成相识燕归来”的感觉。 陈最低着头准备给客人点单,“你好,请问需要什么。” “啊,你是不是小陈老板啊?” 陈最一怔,抬起来看也不是自己的熟人。 “哈哈,真是你。”来人的打扮不像学生,穿了一套职业OL,她笑着说,“你肯定不认识我,以前我在a大读书的时候常来光顾这家店呢。” 原来是这样。 “感觉好几年没在店里看到过你了,你去干嘛了呀?”女人点好了单,边扫着付款码边说,“我和我几个姐妹对你印象可深刻呢,以前在寝室都时不时讨论你呢。” “哈哈,谢谢你们还记得我呀。”陈最有点难为情起来,“这杯我请你。” “不用不用。”女人把手机放回包里,“你那时候偶尔和我们女生聊天,长得又帅又有趣,我们光顾这家店有一半原因就是这个。” 陈最更难为情了。 “还有一个原因。”女人朝陈最神秘一笑,“你和林觉那时候在谈恋爱吧。” “!”陈最更不知怎么接话了,活像只呆头鹅愣在那里。 “哈哈,我们都看出来了。”女人朝陈最调皮的眨眨眼,“你们很般配哦。” 陈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女人没再追问了,他们闲谈了几句,女人拿了咖啡和陈最挥手告别。 陈最在原地放空了起来。 “陈最,您还真是老当益壮呢。”纪霏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她勾着陈最的肩,“又借机和美女聊天呢。” 陈最回过神扔了个白眼过去:“我都在努力工作好吧。” “确实。”纪霏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点点头,“大老板回来了,我这个二老板就能少费神了。” “别别别——”陈最露出惊恐状,“我愿意当您的打工仔。” “那可不行,老天爷才知道我多感谢你这个时候回来。”纪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朝陈最狡黠一笑,“老娘怀了,知道不?” “——什么?”陈最彻底傻了,“怀了?” “努力工作,准备好大红包吧。”纪霏诚挚的对视完,收回陈最肩上的手,“我要去做产检了,李阗在外头等我,我先撤退了。” 陈最又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了,虽然这跟他本人没多大关系,但使他充分感受到了白驹过隙、日月如梭、石火电光等等四字成语。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感叹回味些什么。 店里的人慢慢少了,店员们也得空喘气休息。陈最才恢复工作状态,想多适应点,就很体贴的表示自己站在前面看着就行。 ——叮 大门进口处的提示音又响了,进来的步伐声稳稳的、一步一步、分外有力。 “老板,我要点单。”男人的声音带着隐忍的笑意,“就点你最喜欢喝的那种。” 陈最放下手机,他眼睛明亮,眉头挑得高高的,也在抿着嘴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