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丐哥,笑醉狂! 作者:一袭白衣 文案 !!!!看我!!! 被留在亲戚家过夜,摸不到电脑,今天不更啦,大大们么一个—3— 什么是丐帮?丐帮就是他喝过的酒,打过的奶。 这样一个英俊潇洒年轻有为打奶一个顶三的丐哥却一不小心被安禄山那儿的马车给……载着穿越了。 身在异世,到处飞剑乱舞,各大门派百花齐放。 白度在修真界靠着基三系统盘下了一间客栈, 穿上布衣,拿起算盘,站在柜台前吆五喝六。 烹饪系统一出,丐帮技能一用,帮会领地自成洞府。 哪怕专业不对口?职业不对劲?每天都有人来砸场子? 丐哥大掌柜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本文又名《我是丐哥我怕谁》《拳头底下发大财》《谁说丐哥不能当“总裁”?》《小店怎么每天都在被破坏?》《大橙武做起来比小橙武还要麻烦这科学吗?》 跳坑须知 1V1,主受,小攻他不是人……类,而且出场很晚!出场很晚!出场很晚! 不要问我为什么是这样的设定,因为我有病,不想治了…… 争取日更=w= 不坑。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美食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度,顾戈 ┃ 配角:嵬乙 ┃ 其它:丐哥,剑三,修真,伪美食,升级流,爽文 ================== ☆、第一掌 周六,下午两点多,太阳正热,桌子上的小风扇呼啦啦地吹着,老旧电脑嗡嗡作响,窗外的鸟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 房间里,白度一边熟练地抖腿一边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贴吧,双梦镇。】 新赛季找两个33队友,详情贱内! 本人上赛季毕业9800分丐帮,身强体壮,智勇双全,熟读剑三十一大门派技能表格,可倒背如流。精通打奶技术,长安洛阳街头苦修打奶,早也打奶,晚也打奶,吃饭打奶,睡觉打奶。可连续打奶100个小时以上不休息,大鸟在侧,肾.源充足。矿泉水跟泡面已备好,学校不支持打奶已辍学,家人不支持打奶已断绝关系,女朋友不支持打奶已分手,孩子不支持打奶已送孤儿院,自备电源百兆光纤永不断网,门口十米内埋雷绝无打搅!现求两个同样犀利的队友一起打33,上九段就分手,绝不纠缠! 发完这段话后,白度神清气爽地关上贴吧,看向电脑屏幕。 他正在撸剑三的一个中端副本——英雄秦皇陵,这个副本虽说是中端副本但十个团有九个团要纠结。 正到安禄山面前,盗墓贼依旧没什么眼光地偷了力道加速胖次,前面一如既往地黑,老板牌子都没出几个,白度早就对团本工资不抱有什么期待,还好指挥专业团员犀利,不然再打上四五个小时的秦皇陵的话可真的要日狗了。 一边戴着耳机听大叔音的团长安排点位,一边用手机刷着贴吧回复帖子,他手机私信里忽然多出来个陌生人。 【烛九阴】:你是谁? 头像是空白一片,白度戳到对方的贴吧资料里面也是一片空白,粉丝0,关注0,发帖量被设置了隐藏,对方只关注了双梦镇一个贴吧,再一看贴吧等级……竟然已经穿上了红裤衩! 切回来瞄了一眼吧龄,有十年之久! 白度愣了,这数据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一见到14级的红裤衩,他的怀疑之心淡了不少,再一想那么长时间的吧龄怎么可能只混双梦镇这一个贴吧,再说十年前,别说双梦了,剑三都不知道在哪儿。他心想是不是贴吧又抽了,几个指头敲动手机键盘回复过去。 【今宵有酒君莫醉】:哥们儿你没问错人吧? 【烛九阴】:什么?这里是哪里? 【今宵有酒君莫醉】:双梦镇啊,你是不是私信错人了还是看见我的帖子才来的? 【烛九阴】:帖子? 白度觉着这人十有八.九是问错人或者闲着蛋疼找存在感的,可他想了想,还是很友善地回答了对方。 【今宵有酒君莫醉】:就是找队友那个帖子,我要找两个强势队友上33,你什么职业啊? 【烛九阴】:…… 对方忽然沉默下来,耳机里传来团长粗糙的声音。 “那个丐帮不是说会开车么?P1开车,P2牵引没问题吧?” 白度专业地在团队里打了个1表示确认。 团员纷纷表示:“唯一一把橙武去开车牵引有点浪费啊。”“丐帮还想在这里打输出,拿着橙武也打不过远程啊。”“给你们讲几个笑话,田螺打奶,丐帮打本,天策爬山!” 瞧不起丐帮打本的不是一个两个了,坐在屏幕前的白度撇了撇嘴,游戏里发了个鄙视的表情就点开人物装备界面,看着那把橙武。 【炙狱邪龙】 长四尺二寸,重三斤四两。通体火红,望之若焚,寻常人触之火烫,非内力深厚者莫能驾驭。 上面打的是五级五彩石,要是一般人见了肯定得吐槽是一把吊丝橙武。 可白度就是个吊丝,他是从90年代公测才开始玩的,那时候丐帮刚出,宣传片里的郭岩帅得跟开了挂一样,白度才选了当时的热门门派丐帮,一直玩到现在,而且难得的是从那时到现在就只这一个号。 身为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工作狗,他本来是没有闲钱拍橙武的。 可这枚玄晶来的有点巧妙,是摸世界BOSS出的,照理说,世界BOSS是不会出玄晶的,能摸出把极品武器就不容易了,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玩家戏称是摸翔。白度当时摸到这块绑定的沉沙玄晶的时候都愣了,满脑子都是要回档了要回档了要回档了,可等了一个多星期也没见回档,于是就干脆抱了个亲友团长的大腿,攒满了小铁做出来这把炙狱邪龙。 从摸到大铁到做出橙武历时三个多月,白度都没有发现任何回档的迹象,他差点想不开地打电话去问官方摸出这块大铁原因,最终还是当做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自个儿吞了。 贴吧上还是没有认真找队友的回复,大多都是调戏白度或者卖号、接代练的水帖,白度挑了几个看着认真的回了,结果时间都对不上。 贴吧私信他的人也有那么三两个,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白度特别惦记那个没有头像的神秘人。 烛九阴? 默念出这个ID,白度莫名地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臂上钻出头的鸡皮疙瘩,他回头点开聊天框又多看了一眼,仍是没有任何回音。 搞笑来的吧?他心想,把手机丢在一边,专心打本。 指挥又啰嗦了几句,分配好点位之后就倒数321,团员集体进入安禄山战斗范围之内。 白度操纵着帅气的松狮丐站在马车前,在开战之后,点开马车的一瞬间忽然脑袋一晕,胸口像是被重物痛击了一下似的。 马车上那一行清晰的文字历历在目。 【战车静静的矗立在这,似乎随时都可以再次启动,到时也许那个驾驶它的人就是你。】 他开了无数个CD的车了,第一次对这行字有这么深的感觉,像第一次见一样。 手机忽然叮的一声响起,本来就有些神魂不定的白度被吓了一跳,侧头去看,是那个烛九阴发过来的信息,正要捡起来手机,左手却忽然一抖,直接把马车的碾压技能给开了出来。 屏幕上的丐帮驾驶着的马车跟疯了似的往前冲过去,其癫狂状态完全超出了白度的认知,他顾不得手机上的消息,连忙去操纵丐哥的动作,可下一刻又突然叮地一声,包括屏幕内的游戏,周围一切都静止了。 风扇停止转动,老旧电脑的嗡嗡声消失不见,窗外的鸟停留在半空中,展开翅膀像是要拥抱什么。 就连耳机里团长的声音也消失无踪,万籁俱静,只剩下屏幕里的那辆马车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丐哥背后的大橙武熠熠生辉。 可问题是……那团橙色光芒似乎有……越扩越大的迹象…… “操,什么情况?”橙色光芒忽然刺目而来,白度咒骂一声,下一刻眼前影像不断分离又重合,世界分崩离析却又以一种无法解释的模式在快速拼装重组着。他的身体仿佛卷入了漩涡中一般,天旋地转之间,白度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正握着缰绳,耳畔有车轮碾压的声音,甚至能感觉到清晰的踉跄感,可明明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要通往什么地方? 直到眼前一片灰色,就连白度跟马车也失去了一切颜色融合到了这个全是灰色的世界。 周围灰蒙蒙的一片,望不见天也看不到地,更别说额前还有“茂盛”的头发遮挡着他的视线。 白度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跟游戏里的角色形象一样。 他该不是穿进游戏里来了吧?可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剑三里没有这样的场景啊! 试图从马车上下来,他却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了马车上,身体只能稍微扭动却无法离开原地一步。 “喂!”白度冲着灰色的世界大吼了一声,没有回应,甚至连回声都没有。 “搞什么啊。”白度心里头发慌,嘴唇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惧吓得发白,他抿了抿干渴的唇,皱着眉头四处看着,又接连喊了几声,仍旧没有任何的回应。 这是什么黑科技啊?老天爷,现在科技已经发达到这种地步了?直接黑进你计算机开启5D系统?全息模式?拉你进《无限恐怖》?要不要这么拼?他不是在做梦吧? 白度真想直接给自己两巴掌让他清醒清醒,可双手根本就无法摆脱缰绳,与其说他被控制在了这辆诡异的马车上,倒不如说是他无法大幅度地控制自己的动作。 当周围的景物不再改变,时间的流逝就变得不那么明显,白度甚至已经开始习惯了这个只有灰色的世界,也习惯了雕像一样伫立在这里,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他安静地等待着随后而来的变化,可一想到未来一段未知的时间内,他都会像这样待在这空寂的灰色世界里,他就会从心里滋生出一种恐惧感。 ——直到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欢迎来到无界。” ☆、第二掌 那个声音是很机械化的,类似于谷歌娘,却比谷歌娘要稍微人性化那么一点点。白度起初听着还以为是自己长时间被幽闭在虚幻空间里以至于出现了幻听,等到它再次出现的时候他才确认,这是真真正正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变化。 机械音说:“欢迎大侠来到无界,我将在这里为您做简要的说明。” 随着声音飘过来的还有一面黑色的缎面长幡,缎面如水,深如墨色,幡顶呈龙角之势,垂下来两根长须,无风自动。 这特么是个什么玩意! 那面幡的造型完全超出了白度的认知,让白度看愣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面不知道从哪里发声的奇异东西。 “我会以您最熟悉的方式来为您解说,过程可能会让您产生违和感,但是请您尽量忍耐。从现在开始您将进入一个真实的游戏,只有完成终极任务您才能从这个游戏解脱出来,回到您原来的世界,而中间一切过程都不被计入游戏之内,我们只追求目的不追求过程,如果失败的话您既不会继续停留在游戏里,也不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而是在这个灰茫茫的无界——永生。” 察觉不到任何玩笑的气息,白度皱着眉头问:“什么游戏?” “修真游戏,您将要到达一个全新的跟您以前生活环境完全不同的修真.世界,里面没有您笃信的科学,也没有您痛恨的牛顿、爱因斯坦跟拉格朗日,您唯一跟这个世界有过接触的部分就是小说,然而我的建议是可以把小说内容当做参考,不能当做真理跟标准。” “那我要完成的终极任务是什么?” 黑幡并没有回答白度的问题,而是机械而流程化地叙述着:“您会将您在这个世界所拥有的知识、财富与经历带到游戏世界,进入游戏后是个完全独立的人,在那个世界没有会让您产生干扰的人际关系跟恩怨情仇,一切都是一个新的起点。相信您会有一段非常愉快的体验!” 白度:“……”怎么可能会愉快!简直就是坑爹! 白度又问了几个问题,黑幡都没有回答,大概是已经设定好的程序,现在只是运作出来而已,系统女声继续说道:“作为突然将您拉入这个世界的补偿,您将会携带一份特殊的系统,这是我们能且仅能为您做到的最好的补偿。现在开始传输,请做好接收的准备,不要有任何试图抵抗的情绪。” 幡面开始不停抖动,连带着白度所踏着的马车也在嗡嗡震动,细微的电流在掌心处不断蔓延着,从缰绳部位不停传来的刺痛感觉让白度忍不住眯了眼睛。 “现在开始传输角色今朝有酒相关面板。传输进度15%——45%——85%——100%——传输完成。” “请您认真消化上述资料。” 机械音到此为止,白度又耐心地等了会儿发现并没有后续。尝试着抬了抬手,双手已经可以从缰绳上摆脱下来。 黑幡所说的他可以携带的那个系统竟然是他一直在玩的剑三游戏系统! 包括人物属性面板、技能面板、包裹甚至连外观面板都一并加载到了他的身体里,虽然不知道这种黑科技是怎么个原理但就是实实在在地存在了。只要随心念所动,白度能把游戏内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连界面都跟游戏里的一模一样。 尝试着调动了一下系统,好友、帮会点开后都是原先的面板,帮会还是他原先的那个帮会,只不过在线人数都变成了0,好友列表自然都是暗下来的头像。 心念一动,包裹里的东西也展现在他面前,白度原本就有点强迫症,包裹里的东西都是按照作用跟数量排好的,甚至连五行石都是强迫性地按照金木水火土一颗颗地码好,而现在,包裹里的那些东西整整齐齐地躺在那里,历历在目,他的三十万金还在!刚充值没来得及买外观的通宝还在!就连糖葫芦都在! 欣喜若狂之后白度怔住了,不对啊,他现在要这些东西没用了啊…… 郁闷地关上了包裹,白度试着回忆了一下技能,无论PVP还是PVE白度的丐帮都是手动打的,玩副本用宏打DPS会很受限制,而且往往无法对BOSS的机制做出及时的回应,也妨碍他打JJC的手速,所以丐帮的那些技能他都很熟悉,熟悉到甚至能背出来奇穴里每一个技能的名字跟上面的介绍…… 白度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打出了一个令所有奶妈都闻风丧胆的亢龙有悔! 亢龙有悔是丐帮一个重要的技能,很长一段时间白度都在研究怎么能把亢龙打得完美打得漂亮打得BOSS跟奶妈都跪地颤抖,这个技能他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动作招式连贯无比证明白度确实获得了丐帮的技能,即便目标是空气,亢龙也打出了应有的打击感,白度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动作的弧度,唯一可惜的是就是少了声效跟对手的夸张反应。 伸手握了握拳头,白度尝试自己体会一下自己的力量,手背隆起青筋,他这具身体蕴藏的力道不小,而且体格很强壮,形状相当好看的胸肌还有八块壁垒分明的腹肌,这是一副所有男人都会羡慕的身材。 他现在可以肯定,不仅是丐帮破虏夸张的外观实装到了他的身体上,就连丐帮技能也实装了。 忽然想到什么,白度再一怔,上下摸索起来。 …… ……他的大橙武呢?他的炙狱邪龙呢? 他全身上下最贵的东西没了!!! 虽然很想跟那面黑幡大声质问一通,但是对方伫立在灰色空间,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让丐哥一身的气都泄不出来,感觉自己要是跟这么一面旗撕逼有点太难看,只好默认大橙武是游戏非法所有物被G.M没收了这个解释。 马车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白度一慌,连忙扶住车把手,再一仔细感受,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不断震动。 那个声音又忽然再次出现。 “那么,现在请您认真听好,此次游戏的最终任务是:“……*……&%……¥……” 白度:“?????” 世界忽然扭曲起来,那面黑幡从下端开始起火,星星火花逐渐扩大,黑幡的机械音也因此变得模糊不堪,白度根本就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火花不可遏制,且以相当快的速度烧灼着,“救……&……他在¥%……你要#*@……” “加油……冒险者……” 白度:“……” 红亮的火花映照着整片虚无缥缈的灰色世界,成为了这片世界唯一的色彩,刺目到让人心慌。 白度惊惶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逐渐被火舌吞并的黑幡,大声吼叫着:“喂!我到底要做什么?时间限制呢?新手引导总该有吧?喂!!说话啊!!!!喂!!!!” 砰的一声,黑幡猛地炸裂,白度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四射的火花却穿透了他的皮肤,足下的马车再一次运转起来,白度连忙握紧缰绳。 车轮碾压着虚无的土地向前方奔驰而去,整个世界像是蛋壳一样一点点碎裂凋落,逐渐裂出一道道细微的光芒。 前方裂开一点如豆灯光,光芒逐渐扩大,仿佛隧道的出口一般灼目煌煌,白度握紧缰绳,向着那一团乳白色的光芒冲了出去。 身体突破光球的瞬间,耳畔变得嘈杂起来,诸多声音融汇在一起,让白度出现了短暂性的耳鸣。 ——古川山脉上的灵草灵花,入药入菜都是上乘,新鲜便宜卖咯! ——这位客官,不来看看这些飞剑吗?陨铁打造的!绝对好使! ——符箓符箓,来自闽州的符箓,一个顶三,好不好用,试试就知道! 适应了强光的刺激之后,白度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驾驭着一辆没有任何原动力牵引的马车行驶在宽广的大街上。 两侧人群都是一身古装,有的人身上还背负着宝剑,步伐平稳,隐没在人群中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人群中时不时地迸射出一星半点的光芒,更有甚者,直接御剑飞行于空中,法器乱舞,而其他人却视若无睹,好像这种违背了自然规律的事情稀松平常。 白度愣了。 身体猛地一个趔趄,白度所驾驶的马车完全失控,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向着人群的方向冲了出去,他连忙勒紧缰绳,可没有半点作用,立马惊叫一声:“卧槽!”他才想起来这辆马车没有马在牵动着,怎么跑起来的都是个谜! 车轮飞快地滚动着,周围人影晃成一片,白度原本想跳车而下,但是忌惮车速太快,这里又是未知世界,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思忖之间,马车更加脱离控制,向着一堵墙直冲而去,危机当前,白度一咬牙,准备跳车! “呿!” 人群中传来一声轻吒,一道白芒从眼前一闪而过,马车骤然停了下来,车速猛然下降让白度一个趔趄,向前栽去,却意外落入了一个宽广的怀抱。 ☆、第三掌 “没事吧?”声音清润温和,如泉水击石泠泠作响。 抬头看去,目光所及之人蒙着白色面纱,只露出一双清明灵动的双眼,清澈之极,莹亮无比,恰似蕴藏了无数个星子一般。 白度一时间都看傻了,对方又多问了一句才反应过来,立刻从他怀里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摆摆手:“没事没事。” “御物术修炼得如此之差,连辆马车都驾驭不了,不知道是哪家的丢人弟子?” “还有人愿意收他?多半是自学成才吧?” “瞧他那个穷酸样子,十有八.九是异想天开想修仙的傻蛋!” 周围人的议论声传入耳中,白度茫然地四顾了下,周围围过来的人渐渐散去,看了白度一眼就嫌弃地离开,大多数的人的目光都落在救他的那位白衣男子身上,久久不去。 那白衣青年将飞剑背于身后,对白度说:“修习御物术需得精心凝神,你方才乱了心神才会失控,以后切记当心。还有,你还未修炼至引气之境,最好不要擅自妄用术法,根基不稳,很容易真气乱走。还是先专心打坐养气为好。” 见白度呆呆地看着自己,白衣青年一双眼睛微露羞涩,又谦声道:“抱歉,是我唐突多言了。” “没事没事,你再多说一点。”白度连忙拉着青年的衣袖,却在快碰上对方的时候感觉到电击,刺激得他迅速将手收了回来。 青年温和一笑,说:“抱歉,结界未去。” 御物术……修仙……门派……结界……融合了这几个关键词,白度仿佛明白了过来。 他真的是穿越到了修真.世界! 那年轻修者问道:“小兄弟可有大碍?” “没什么。”白度揉了揉额前蓬松的头发,四下看了看,问道,“这里是哪里?” “昭明镇。”青年修者答道,他还想再说什么忽然神情一变,看向西边,道,“在下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如果小兄弟还有什么疑问,不妨去小镇西北边锦绣街上的芙蕖楼看看,那里有位说书的老先生,人善又广博,定是能为小兄弟答疑。” 白度点点头:“那谢谢了。” “这个你收下,可以帮你引荐端木先生。”青年在白度额头上轻轻一点,额头一凉,那青年的表现让白度感觉自己脸上蒙了一层仙气,“他们见了这个印记自会放你去见端木先生。” 青年人走后,白度便回头去看那辆马车,从游戏里一直开到现实世界的马车被墙面撞得支离破碎,他蹲在马车边上仔细研究着,却没能发现什么端倪,这辆马车普通得很,全都是木头做的,他不知道游戏里的青铜马车怎么会变成一堆木头,也无法从这堆木头上获得任何能让他回去的可能性。 捡起一块木板尝试着拼凑了下,白度看着断裂的木榫,默默地叹了口气。 忽然被丢在这种地方白度五味陈杂,总觉着是个夸张的梦境,但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现实却又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既然已经指了路,他不如就把这个当做新手引导好了。 就按照青年修者说的那样,先去小镇西北边锦绣街上的芙蕖楼上看看吧。 *** 昭明镇位于古川山脉之下,倚靠着在古川山脉上背对而立的两大修真门派——执剑门跟摧星派变得繁华无比,虽说是镇,但规模却不亚于一座城市,镇内布局以北为尊,据说是迎合了五行八卦之说,越靠近中心的地方反而显得偏僻,最繁华的地带就是那青年修者所说的小镇西北,而那条锦绣街则是小镇最繁华的的街道。 热闹的街道上拥挤着人群,熙熙攘攘,吵吵闹闹,时不时会划过飞剑碎裂空气的岑岑之声,乡下城市出来的白度没见过这种阵势,简直比春运高峰期还要磨人,耳朵都快爆炸了。 路口摆着一座高大的告示牌,大理石做的底板托着一块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石板,顶端还雕刻着一条镀金蟠龙,相当霸气。 白度一眼就看见了那面告示牌,忍不住好奇心走过去仔细瞧了瞧。 告示牌上贴了两张纸,一黑一红,黑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缉”,鲜红的颜色刺目,顺势看去,上面用类似的繁体字文字写着: 妖修狼道士于洪荒历七六六七年三月十五日屠杀昭明镇屠夫王大虎一家,现发通缉,得以将其缉拿归案者,镇府有赏。 几个字读不懂,但整体意思却能明白,白度将视线放到另一张红纸上。 上面是摧星派招收弟子的通知,仔细琢磨着“摧星派”三字,白度很快就想起来这正是那青年修者说的话——可投奔摧星派一试,再仔细看,年龄要求七岁以下,街道上的人都纷纷牵着抱着自家孩子涌向一方,家长们竭力护着,显然是怕在参加弟子大选时把自家孩子给磕了碰了。 想来这属于青少年类的选举,白度低头看了下自己高大结实的身材……没戏! 又随手拉来一个路人问了下芙蕖楼的位置,正巧跟人流相反。 白度搔了搔脸,看了一眼拥挤的人群,再看了一眼旁边渺无人烟的小巷子,最终决定穿进巷子里,至于能不能走到那里……听天由命吧。 好在白度命还算不错,一路没怎么偏离方向,又在半路上遇到了古道热肠的好心人,问了方向之后居然离芙蕖楼只剩一条巷子之远,穿越这一遭也不是那么倒霉,至少还有点走运不是? 这么安慰自己,白度加快脚步,忽然看见地上掉了个亮晶晶的东西,如果不是太阳的位置正好照得那小东西闪闪发亮的话,白度还真发现不了。 捡起来一看,那是个多边形的小玩意,只有指甲那么小,在手指之间揉捏着,小玩意闪闪发光,仔细看去,好像每一面上都刻着什么东西,但是却又看不仔细,白度瞧着好玩就把那小东西放进了包裹里。 *** 芙蕖楼后门,门仆两人守在门口,被午后的阳光醺得昏昏欲睡,两人脑袋一点一点的。朱红色的大门忽然打开,两门仆被嘎吱的声音骤然惊醒,怔愣地看着来人。 “端、端木先生。” 从门内走出来个须发尽白的老先生,老背微驼,走路风风火火,也顾不得门仆的招呼脚下踩着疾风步,走得飞快。 过了片刻,那老先生忽然折步回来,问道:“你们两人可有看见我的问世印?” 那两人互瞪一眼,险些惊叫出口:“问世印不见——”随后的话被老先生封堵在口中。 “你们可曾见过有什么行踪诡异之人?” 两人齐齐摇头。 老先生眼神一凛,面若寒霜,压低声音警告道:“若是叫我发现你们二人欺瞒不报就休怪我不客气!” 骇得两人连连点头。 老先生又瞪了两人几眼这才又匆匆离去。 见老先生不见了踪影,那两人才长叹口气,心里有苦却不敢说,只能默默望着对方,“这是倒了什么霉,摧星派遴选弟子这等大事见不着,还险些触了端木先生的霉头。” “谁说不是呢,我早晨起来就感觉眼皮子在跳。”一起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两人同时叹了口气,“这下午可真长啊——” 叹息一声之后,两人目光便同时落在了白度的身上。 白度抬头望了一眼悬挂在门上的匾额,问那俩门仆道:“请问这里是芙蕖楼吗?” “是啊。”一门仆上下打量着白度,皱着眉头道,“怎么要饭的都跑来这里了?” 白度不与他争辩,直言道:“听说芙蕖楼有位端木先生心善又广博,我想求见端木先生。” “笑话。”那两个门仆齐声大笑起来,“每日来求见端木先生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凭你?端木先生也是你能轻易见到的?” 简直就是两个仗势欺人的狗腿子。白度眉头一挑,强压下自己暴脾气,又问道:“那要如何才能见到端木先生?” “等你练到合道之境就可以了。”两人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所谓合道之境指的就是飞升成仙,可他们不知道白度根本就不清楚什么是合道之境,这个笑话注定只能他俩自娱自乐,半点羞辱不到白度。 不过白度也看出来了,这守门的两人估计是不会告诉他怎么能见到端木先生,摸了摸额头,白度琢磨着青年修者说的话,说好的看到额头这个印记自然会带他去见端木先生呢?方才他照镜子的时候就没看见额头上有什么记号,难不成是那青年驴他,可是完全没理由啊。 想不明白便不再想,白度耸了耸肩,退后几步,琢磨着能不能从后门绕到前门去,没准还能跟端木先生来个偶遇。 那两人中的一个仔细瞧了白度一会儿,忽然问他:“你见端木先生做什么?” “有些事情想问问端木先生。” 他想了解的并非只有这个世界,也许端木先生会知道让他回去的方法,那个系统给他的提示太过坑爹,最重要的部分没有明说,穿山甲死前到底说了什么,简直要逼死人。 那门仆听白度回答得模棱两可也就没细问,给白度指了指路子,说:“端木先生往那个方向去了,你可以去追追看。” ☆、第四掌 另一个门仆拐了他一下,说:“你怎么把端木先生的去向告诉他了?” “你没见他额头有法印吗?”那人白了对方一眼,说,“是端木先生的友人推荐他来的。” “啊。”那门仆吃了一惊,仔细看去却看不分明,“哪里啊?额前都是头发,你把头发撩开给我仔细看看。” 白度:“……” “别闹了,我前些日子刚踏进了引气之境,我不会看错的。” “什、什么,你居然到了引气之境?那你一开始怎么没看出来他额头有法印?” “……一时眼花嘛。” 白度被两人吵得头疼,插口问道:“可以直接告诉我端木先生去哪儿了吗?不然这一路追过去也难以摸到头绪。” “我们也不知道。”两人对视一眼,说,“端木先生大概是去寻他的问世印了。” “问世印?” “对。就是端木先生随身携带的那枚印章,大概指甲大小,说是印章,但上面有很多面,每一面都镌刻着不同的故事。” 随着门仆的解说,白度将那问世印跟他方才捡到的东西对上了号,从包裹里将那小玩意拿出来,白度递给两人看:“这个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问世印?” “是了!”两人欣喜地说,“端木先生就是丢了这个,你哪里捡到的?” “那边的巷子里。” “估计是端木先生去吃早茶的时候弄掉的,快把端木先生叫回来,快。” 门仆热闹了一通后把白度迎了进去,进屋之后虽然眼神奇怪地看着白度的人不在少数,但都有礼数很多,奉茶洗手一概不少。 等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老先生匆匆地赶了回来,进屋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印章,险些热泪盈眶,抱住问世印就是一顿亲热,白度尴尬地咳了咳,老先生似是才看到他,也是尴尬,将问世印收好,捋了捋胡须,正要开口却见到白度额前的法印,怔了下,眉眼一绽,笑出声来:“竟是他来了,许久未见,当年的小娃娃已经有这等本事了,可怎么也不知道来问候一下老前辈,真是不懂礼数。”说出来的话虽是嗔怒但语气却很欢愉。 白度迷茫地眨了眨眼。 端木先生道:“并不是说你,小友,既然有他引荐,你说吧,想知道些什么?” 白度斟酌了下语言,道:“我前些日子脑袋受伤,忘了很多事情,我想问问端木先生,这个世上只有洪荒大陆一处吗?” “当然不是。”端木先生笑道,“世界之大,岂是一个小小的洪荒大陆所能言尽的?”想了想,端木先生祭出了手中的问世印,小小印章被他抛出手中的时候便瞬间长大,转眼间已经变得百倍有余,在白度面前不断翻滚着。 那些个不同的剖面在眼前映出了不同的画面,从这一枚小小的印章,白度仿佛感受到了世间百态,也第一次正面地感受到了修真.世界的玄妙。 “这小小问世印虽没什么实际功效,但却是个无价之宝。今日你捡到我这问世印却不昧为己有,可见人品之佳,也可证明你与问世印有缘,那今日就让问世印来给你解惑答疑吧。” 问世印在空中翻滚着,忽地投射出一道光芒下来,照得小屋陷入一片光影之中,周围景物变得稀疏朦胧,取而代之的则是大千宇宙般的奇妙世界。 “正所谓天圆地方,这一方地便指的是洪荒大陆,在洪荒大陆上一切有灵气的存在都可以修炼成仙,而常人口中的仙即生活在我们这头顶的圆里,其地域广博足有洪荒大陆的几十倍乃是几百倍上千倍,传闻那里有七七四十九座仙岛,九九八十桩洞府,天河从头顶倾斜而来,流淌着蕴藏灵气的琼浆玉液,到处都生长着可以让修为暴涨的灵植。没人说得清洪荒大陆之外的仙界是什么样子,去过仙界的人就绝不会再想要回来这片洪荒大陆。”问世印随着端木先生的解说而不断变幻,晃得屋子里面一片光怪陆离。 端木先生见到白度脸色不对,心想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又道:“你想问的可是这里?虽然书籍上所记录的仙界内容很少很少,但你不妨问问我看,也许能为你解惑。” 白度没想到端木先生所说洪荒大陆之外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一开始的希望被无情地浇灭。虽然端木先生描述的仙界跟他的世界相差很多,白度还是不死心地问:“怎么可以去那个地方?” 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端木先生仔细地打量着白度,在白度迫问的眼神中缓缓回答:“修真。” “还有呢?” 端木先生眼神一凛,琢磨了下,一咬牙回答说:“除了修真之外基本别无他法。” 白度沮丧地垮下了肩膀,揉了揉头发,有些郁闷。思前想后,白度又问道:“那有关修真的事情,还请端木先生细细讲解一下。” 端木先生肃容点头,道:“可。” 看着白度认真的样子,端木先生有些心虚……基本!他刚说了基本,也不算是骗人。 除了修真之外,还可以跨过所谓的“天堑”到达仙界,他们所说的“天堑”并不真的是沟壑,而是指难以逾越的巨大障碍。 在东西南北四方都有天堑,北溟的因果,南荒的天梯,西峦的杀人草,东渊的巨鲸,只要你能在这四个方向见到这些,那你就离仙界不远了。 可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些东西,他们是比靠着修真成仙还要离谱的东西。身为一个见识多了的老前辈,端木并不希望这些年轻的修士想要靠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投机取巧,甚至枉送性命。 有时候不知道反而好。 咳了咳,作为补偿,端木耐心地给白度讲解着这个世界最基本的法则。 *** 一个下午都耗在玲珑阁里,白度通过那一枚小小的问世印见识到了洪荒大陆上的常态,更是清楚地了解了他现在所处的这片土地。 洪荒大陆分四部九州,地域辽阔,无数的修真门派林立其间,想要修真,不难却又不简单。 上天是公平的,他给了每个人修真的可能,可也是残忍的,在人之间分出了三六九等。 一切生灵皆可修真,但是如果资质不够无法达到引气之境,就依然只能是个普通人,生老病死依旧是束缚着他们的苦痛。而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无法到达引气之境,这就注定这世界上真正能修真的人只有少数。 在达到引气之境后,等待着他们的还是化气之境,化神之境,返虚之境及最后的合道之境,能修炼到化神之境凝出仙丹的已经是少之又少,更别说随后可自由驱使元神几乎等同于不死的反虚之境。 前面说了,洪荒大陆上并非只有人可以修真,只是人修占了大多数且位于强势地位罢了,除了人以外一切生灵都可以修炼,只不过要难一些,他们还需要祛除自身的邪恶之气,在化神之境前还有一重化形之境,这些修真的生灵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花草树木都被统称为灵修。 所以如果在街上看到有条狗牵着人在走就千万不要惊讶,那没准是有大境界的灵修在带着不成器的人修散步呢。 了解到这一切之后的白度感觉到自己的三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细细消化了一会儿之后,白度理了理眼前蓬松的头发,决定先得努力适应这个世界才是。 修真啊……虽说听着玄幻,但也不妨试试看。 他想证实一下,洪荒大陆之外到底有没有别的世界,他是否有别的方法可以回去,坐以待毙并非他的本性,可就这样贸然出去“流浪”的话就真是太不明智了,虽说他现在有一套他熟悉无比叼炸天的丐帮技能还有剑三系统的外挂。 他才不傻,人家飞剑满天飞,他两条腿走天下,人家呵气成云,剑气成锋,他跟人家实打实地用拳打用棒子敲,这就跟你一个近战和人家远程卡二十尺对撸一样,比打JJC开了栅栏就落无敌还要愚蠢。 身为一个丐哥,白度当然是机智的。 猛地想起那面黑幡,白度精神大振,问道:“端木先生,你可知道一面黑色的长幡?” 端木先生细细思索了片刻,道:“形如黑色长幡的法器多得很,你给我细细形容一下。” “唔。”白度想了想说,“幡顶像是一对龙角,垂下来两根长须,幡面看起来十分光洁,上面有图案,但是我没有看清。” “哦?”端木先生就着白度给的思路回忆着,最终摇了摇头,道,“按照你的说法可能是蟠龙张、斗龙幡、变天幡或者一线天,你再给我送说说它是做什么用的。” “我也不清楚。”白度的确说不清,那面幡太过复杂,他不知道要怎么跟端木先生解释才能说得清楚,难道要从他打着打着秦皇陵就穿越开始说起?还是算了……没准端木先生回头就把他当神经病给找个法子处置了,还是小心点为好。 ☆、第五掌 察觉出白度对修真的兴趣,端木先生决定好人做到底,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信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了一会儿后用问世印盖了个小章递给白度:“最近三日摧星派都会在锦绣街上举办弟子大选,若是你有兴趣,可以带着这封信去找他们一个名叫阮元的弟子,若是有人拦你,亮出问世印的印章即可。” 白度大大落落地将信封收下,笑着道:“多谢端木先生。” “应该的。”端木回之一笑,又忍不住多念叨了一句,“你这个年纪开始修真已是不妥,而你本身资质……恕我直言,并不是修真的好苗子,若是在此途上遭了什么挫折切莫心灰意冷,要知道,尽人事,知天命。” “好。” 越跟白度聊天端木就越觉着舒坦,这几声谢白度道得诚恳,听得端木毛孔大开,他捋着胡须点点头,道:“你问的那面幡我再回去细细查证一下,过些天给你答复。今日不早了,怕是那边弟子大选已经结束了,不妨明日再去,你今晚且宿在这里,好好打点一下自己,修整一下仪容。” 这话说到白度心坎里去了! 虽说松狮丐真的很有型很帅,但那仅限于在游戏里,现实里留这么一个发型,不仅是为难路人,也是在为难自己啊。 天知道白度有多想把这一头头发给修剪好了! 可惜的是,一直没人倒出空来帮白度修剪头发,端木给白度安排了一个住宿的房间之后就有事匆匆离开了,后面的事情交代的如何了白度也不知道。 在房间收拾了下东西后,白度出门去,往芙蕖楼正厅走去。 芙蕖楼在昭明镇是出了名的茶楼,每日都有说书人在茶楼里说书,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白度今日见到的端木先生,除了说书的以外还常常有舞姬歌姬过来助兴,这些都是普通的一些节目,最受欢迎的是芙蕖楼老板开设的一些修真小讲座。 在洪荒大陆上,人人都能修真不假,但是能修得了真的却很少,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都没有什么修真的门道,资质好的孩子从小就会被挑进修真门派里,而剩下的那些只能从一些书籍或者道听途说中得到一些修真的路子。 散修的数量远远少于名门正派里的修真弟子,但是修出来的散修却一个比一个强,据说现今整个洪荒大陆上的修真第一人还是一位散修出身的修真老祖。 这些先按下不提,今日被芙蕖楼邀请来开坛讲座的正是一个修真小门派的长老,大的修真门派占了风水宝地,自是不愿意来这等地方沾染了俗世的气息,堕了自己名声,可小的门派为了生计没办法只能这样谋生,毕竟一个门派好几百口人等着他们养活。 白度出来的时候正是那位长老快要讲完的时候,台下聚集了数不过来的人头,都攒到一块仔细看着长老如何绘制一张火属性术法的符箓。 白度瞧着也新鲜,但是最吸引他的并不是长老精湛的绘符之术,而是还没看到来源就势不可挡地钻进他鼻腔里的……酒味。 他居然犯酒瘾了! 从高中时代起,白度就是能抱着酒瓶对瓶吹的酒坛子,虽然能喝酒但是并不嗜酒,但现在那种想要喝酒的强烈感觉笼罩了他,白度的视线一直不受控制地瞥向放在茶楼角落的那一坛坛封了泥拍着红绸的美酒。 想喝酒就喝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没钱…… 流通在洪荒大陆上的货币是一种名叫灵石的东西,这种灵石根据材质的不同分为五等,最次等白灵石,列在前的是绿灵石、蓝灵石、紫灵石,橙色灵石最为稀有,象征的价格也最高。 可眼下,无论哪种灵石,白度都没有,这也是他迟迟没有出门找人帮他剪头发的原因…… 身为一个丐帮,他很好地做到了没钱,任性。 长老的讲座正到高.潮,一道火凤骤然飞舞而出,惊得整个大堂内都拍手叫好,被酒香熏得快要忍不住的白度快步往门口走,一边眼神经不住地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忽然要站起来的人身上。 那人像是喝多了,眼神飘忽中带了些狠辣,瞪了白度一眼后没说什么,跟他坐在一起的人也立刻站起来,将结账的灵石丢在桌子上,嗤笑一声:“什么玩意,这等雕虫小技就敢拿出来炫耀。” 白度仔细地看那两人,的确有修真人的气势,再一仔细看,袖口有祥云覆星图纹应该是摧星派的人。 古川山脉本就是中州最为繁华的一片土地,山脉荫蔽之下可谓是寸土寸金,引得天下诸多门派纷纷在此建派立道,其中摧星派与执剑门两派更是占据了古川山脉最肥沃的土地,钟毓天地灵气。在充沛真气的蒸腾下,两派得天独厚,滋养万年,门下派生出了许许多多名贯大陆的俊逸弟子,无论是文是武亦或者两者皆有所长之人都是数不胜数。 也难怪瞧不上人家的符箓之术,原来是大门大派的人。 那两人见白度在看着他们,冷笑一声,眼里头的轻蔑毫不掩饰,其中一人得意道:“瞧什么,没见过真人吗?” 真人这个称呼还真不是所有人都当得起的,白度咧嘴笑了笑,点点头:“是啊,真人。” 两字咬得重且清晰,周围几个人闻言便纷纷转过头看那两人,眼中饱含了期待的打量,而那两名摧星派的弟子也自知配不上真人这一称呼面上挂不住,瞪了白度一眼后便半遮着面容出了门去。 看看两人出了门,白度想了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端木先生给了他一张昭明镇内的地图,游戏的阅读技能让他一看地图就准确地记住了里面的内容,所以这座大而精致的昭明镇内的布局都在白度的掌握之中,迷路那是不可能的了。 随着落日西垂,街上迎来了晚市,跟白天相比,晚市更有看头。 白日里街上贩卖的东西大多都是普通人会用的,日用品,菜品之流与现代的市场并没有太大区别,而晚上则是属于修者的世界。 贩卖法剑、灵符的数不胜数,各个摊位流光溢彩,还有人牵着各种的生物高声吆喝着,白度细细问去才知道这些神智半开不开的灵兽一般都会被修者拿来驯养,有的甚至还会用来入药。 街巷上的行人比白天少了很多,大抵是因为修者的数量占总人数的少数部分,然而地上的贩卖东西花样倒是更多了。 虽然没钱,但逛逛总没关系……白度一路看过去也算是长了不少的见识,有的店家人好还让白度试用了下,极近距离地贴近修真.世界让白度大开眼界,也让他渐渐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兴趣。 就比如说一把伞,看着普通,但是却蕴藏着千万般变化,刀枪剑戟皆能幻化,就连伞面上的美人都可以在关键时刻发动幻术迷惑对方——这个东西价值十万枚紫灵石。 穷逼白度默默地将伞放回了原位,对店主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身上的那些金不知道为什么拿不出来了,但是拿出来也没用,金银在这个世界并不流通,只有一些村妇才会拿来打造一些首饰,富裕人家都用各种品级的水晶石、灵石来装饰自己,他那三十万金还换不到一块小小的白品灵石。 令白度意外的是,平日里拿来做茶馆留下来的铜矿、圳铁矿却有着很高的市场价格,他抱着侥幸心理拿到当铺兑换的时候对方竟然开了一个高价。 一个铜矿可以兑换一百个白灵石,白度拿一组铜矿换了十九枚绿灵石和一百枚白灵石。晚市卖的东西都很贵,动辄就要蓝紫灵石,而白市的东西就很便宜,一百个白灵石可以让白度吃得很好,兑换些散钱也有用处。 从当铺出来,路过一个摊位正巧是卖符箓的,白度想着刚才在芙蕖楼里看到的符箓表演对这之几片小小的纸张有些兴趣,低头问店家:“老板,符箓怎么卖?” 老板笑盈盈地说:“一个绿灵石,二十张白鹿纸,送样版。” “样版?”白度反问。 “小哥才刚开始修真吧?”老板说,“修者的符箓大多都要靠自己画,符箓灵气高低随绘者,用起来方便。” “没有成品吗?”白度皱眉,在摊位上四下看着。 “有。”老板抽出一沓符箓来,说,“这些都是成品,小哥要什么境界的?” 他听端木先生讲过修真境界,决定脚踏实地一步步来:“引气初期即可。” “好嘞!”老板从上面拿出十张左右递过来,白度问:“多少钱?” 笑眯眯地看着白度,老板说:“一张十枚绿灵石。” 白度:“………………” 拿起一枚绿灵石二十张的白鹿纸,白度把钱递了过去。 店里送的样版纹路奇怪,乍一眼看去像是半只腾飞于空的雄鹰,白度找了个有灯照的安静地方仔细观察着,回忆在芙蕖楼里看到那长老的用法,正琢磨出什么门道来了却听见一墙之隔后传来了人声。 “宋师兄终于肯愿意停下步子等等我师兄弟二人了。” 声音有些耳熟啊。 白度好奇地回头看去,废旧的墙面裂出了一条狭长的石头缝,正巧能让白度模模糊糊地看到一线人影,他顺着往上看去,正是方才在芙蕖楼所见的那两名摧星派的弟子。 ☆、第六掌 皱了皱眉,白度觉着他不应该再继续待下去,随即听到墙的另一边传来另一个男声阻止了他的脚步声:“赵师弟,周师弟,两位师弟为何一路从彩凤街尾随至此?” “宋师兄这话就说得难听了。”赵又天啧了一声,道,“我与周师弟一直想跟宋师兄打声招呼,奈何宋师兄步伐太快,如若不是这时候愿意停下来等等我与周师弟,不然凭我俩的修为哪里能追得上宋师兄?” 对面那人不再说话,白度听了两句琢磨出点意思来了,恐怕是兄弟阋墙,大门派里是非多,他可不想一来就惹了一身腥,站起来准备走,那周姓修者又说话了,再一次阻止了他的脚步。 白度以前没觉着自己好奇心有这么大,穿越这一遭把丐帮爱听墙角的毛病也给一并继承了,可他这丐帮门派特色是以侠字为先啊。 不过,这次他脚步停得好。 周漠轻哼一声,带了几分怒气,道:“赵师兄跟他说什么废话!这等盗了变天幡的贼人不配与我们称兄道弟!” “不,周师弟切莫冲动。”赵又天望着宋维,沉着声音道,“变天幡可变时空,逆转过去与未来,却只有仙人方能动用,历年来一直深藏在我派奇物阁中,我想知道宋师兄盗这变天幡是为何?” “我与先师说好,借变天幡一用,何来盗字一说。” “我倒不知道空冥师叔有这么大的权力可以在执派掌门不知道的情况下,动用奇物阁中的珍宝。” “掌门平舟子已故,你们何患无辞。” “哦?宋师兄是瞧不起现如今的泸舟子掌门了?” 宋维沉默不语。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嘴炮打得厉害,白度默默地听着,注意力却全然放在了他们所说的那个珍宝上。 变天幡可变时空,逆转未来与过去,正与那面黑幡契合。 赵又天道:“宋师兄,交出变天幡,与我一同回师门,执派掌门为人宽厚,定会体察师兄苦衷。” 傻子才跟你回去。 白度腹诽,侧过身子,暗自打量着站在赵又天对面的人。 可惜那人背对着自己,白度只看到一头披散下来的乌发跟挺拔的背影,光看气势就比赵又天师兄弟二人更叼。 咦,怎么会是暗色的? 白度眼尖地注意到他腰部的那款衣料颜色偏暗,起初怀疑可能是光线问题,毕竟这里地处偏僻,只有街道上昏黄的晶石照明,但是那一团特殊的颜色让他越来越怀疑是鲜血染透了衣服,看来,这个宋师兄是受伤了。 两相权衡之下, 白度决定静观其变。 两边嘴炮快打完了,都是秉持己见不肯退后,周漠早就跃跃欲试准备动手,赵又天见招兵之策失败也转而调运起周身真气准备跟宋维斗上一斗。 “宋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周漠厉喝一声,显然没了耐心,“赵师兄你跟他废话这么多做什么,你我二人还拿不下他宋维!” 赵又天没周漠那么蠢,宋维什么实力后入门的周漠不清楚,可他赵又天清楚,年纪轻轻就已进入化境中期,即便放在摧星派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轻易不好对付。方才他在跟宋维说话的时候就在注意宋维的状态,气息不稳,真气也有些溃散,应当是受了伤,再一拿捏他与周漠的实力,或许可与宋维一战。 这一战若是输了凭借宋维的性格不会杀了他们,若是赢了,擒了宋维回摧星派也是大功一件,怎么算都是赚的。 “那就莫怪师弟唐突了,还请宋师兄赐教。”赵又天抱拳一揖,却是率先祭出了法器。 赵又天的法剑通体赤红,剑心一点雪白,因此得名赤里白梅,品级中等,在一般修者中也算是一件称手的法宝,而与他一道的周漠也只比赵又天慢一步祭出法剑。 宋维纹丝不动,倒是目光一凝,双目如射出千针一般,刺得两人差点不敢动弹,赵又天心里一僵,动作一下子就慢了一步。 出手的第一招被宋维侧身躲过,白度就只看清了这一招,随后三人斗在一处去,火花四射,光芒闪烁间难分彼此,只能看到术法撞击时的景象。 三人动作这么大定会引来路人,白度四下看去却没见到任何异状,想来可能是怕引起轰动特地设下了禁制之类。 等白度再回头的时候,那边已经斗出了个结果,宋维术法根基稳实,剑术更是高明,当祭出法剑的时候就注定了赵又天跟周漠两人的失败。 周漠肩膀处被一剑钉穿,流出汩汩鲜血,一双吊睛目瞪得溜圆,怒喝道:“宋维!看我取你狗命!” 下一刻,宋维单手化剑指为掌,对着周漠凌空一击,周漠登时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周师弟!”赵又天大叫一声。 白度暗叫了一声好,只见宋维转而看向被他剑气困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赵又天,道:“赵师弟,这位师弟他只是晕了过去,我与变天幡命运相连,还得再借一些日子,麻烦赵师弟体谅一下。” “我等皆成败兵,宋师兄说这些又有何意义。”赵又天冷笑一声,目光落在宋维的脸上似是在观察什么,忽然眼中闪过一丝洞明,对着宋维身后大喝一声,“师父!” 宋维脸色一变,忙回过头去。 背后空门外露,赵又天嘶吼一声,执剑刺去! 偷袭之事近在眼前,白度本来抱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但此刻却不忍看到宋维被赵又天偷袭得逞,他对赵又天师兄弟二人没什么好感,对宋维倒是有了些敬仰之心,连忙大喝一声:“小心!” 白度的出现让两人都惊了一惊,因这一声喊,赵又天动作慢了半拍,高手对决间刹那也可决定胜负,更何况赵又天境界比宋维要低上一重,宋维顺利避开赵又天这一动作,可背后伤势太重,浓重的煞气侵入骨髓,冷硬刺痛带动着他的身体向下一沉,重重落在地上,支着法剑才勉强站立。 赵又天持剑而立,站到宋维剑气范围之外,蹙着眉头看向刚才发出声音的位置:“何人在那里?” 趁着两人反应的空当,白度早就一个聂云逃开了原本发声的位置,等赵又天一掌击中在墙面上的时候,墙面后根本就没有人。 “何人在躲躲藏藏!”赵又天一声怒喝,根本没人回应,他感受不到白度的气息。 白度并非没有气息,只是太过微弱,而且万幸的是,修真者虽然境界越高可以感知的气息越高,但是像赵又天这样位于化神前期的修者往往对普通人的气息察觉迟钝,他以为敢出头帮宋维的只有修者,普通人不敢轻易涉足修者之间的恩怨,却没想到洪荒大陆上会有白度的存在。 自带游戏系统,白度本身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技能,又因为属于生灵,可以修习洪荒大陆的修真功法,算是可以两者兼得的特殊存在,而现在,白度因为还没有开始修真,自然在这方面与普通人别无二致。 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赵又天担忧不已,害怕宋维背后有人在庇护着,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胆子跟实力能从奇物阁中盗出变天幡。 宋维倒是察觉出了白度的气息,却只当白度是普通人,他担心白度被赵又天发现而遇险,凝了残损的真气,将剑气顿时向外扩充了一圈。 罡风兜面而来,以宋维为中心扬起风沙走石,地面都在震颤,赵又天脸色苍白如纸,他万万没想到重伤如宋维还留有这样的实力,现在周漠昏迷不醒,凭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宋维的对手,更何况暗中还有如此高人在助他。 正想要找借口逃离此地,却见宋维真气骤然溃散起来,身畔的飞沙走石一律歪斜扭曲,不受控制地到处乱窜,大好机会摆在眼前,赵又天决定赌一赌! “交出变天幡!”赵又天暴起出手袭向宋维,手中法剑转瞬间变换,熟料还没近到宋维身侧,脑袋上重重地被砸了一下,随即眼前绿光乱舞,天旋地转,被痛击的感觉从全身上下每一处传来,寸寸蔓延开来。 棒打狗头! 一招棒打狗头直接打断了赵又天的招式,随后被丐哥一个连招打得动作不得,赵又天连连退后,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心里一片惊惶。 这是什么诡谲的招式! 对方散发出来的真气凌乱不堪,时隐时现,似有还无,这是一般的修者绝对无法做到的一点,整个洪荒大陆也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招式,对方到底是谁! 震惊过后,赵又天便想还击,趁着白度真气猛地溃散全无的瞬间横剑劈斩下来。 白度心里惨叫一声,完了,特么的居然这个时候僵直了! ☆、第七掌 灵机一动,丐哥直接使用了包裹里的符箓,火凤顿时席卷而出! 嗥鸣着从丐哥袖中飞舞而出的火凤冲向赵又天,与赵又天的飞剑撞击在一起,趁着这个空档,僵直顺利解除,丐哥立马一个烟雨行跳离赵又天。 缓过来的宋维及时织出剑意封锁住了赵又天的所有举动,直到丐哥回头一个拨狗朝天重重将赵又天击打在地! 还想爬起来再战,宋维勃然的凛冽杀气便袭至眼前,双眼被剑气刺伤,赵又天惨叫一声便驾着飞剑匆忙逃窜而去! 身受重伤的宋维追不得,丐哥自然也不会去追赵又天,握着不知道随手捡来的木头棒子盯着赵又天离去的方向,等不见那人回转,丐哥才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可以靠着一身丐帮绝学封锁住赵又天的动作,但那完全是靠着赵又天对他技能的陌生,真气值他有,但是在修真者面前完全不够看。 现在的他拥有的气力值连打出个完整的四连招都不够用,更别说想把亢龙叠起来了。 想到这里,白度心里一坠,刚才暴脾气犯了,虽说有担心变天幡的下落,但更多是见到那个赵又天实在是欺人太甚,屡次偷袭,脑子一热就跳了出来,全然没考虑到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如果不是那枚符箓跟宋维的出手相助的话,恐怕他就没那么好的运气还能活在这里。 这时,一直生活在安逸现代社会的年轻人第一次真正地产生了有关生命问题的危机感。 然而现实不允许他对此有太多的整理与反思,宋维刚把赵又天打走不久就吐出了一口血,血腥味浓重带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丐哥侧目看了一眼那摊血,颜色是乌黑乌黑的。 “你中毒了?”下意识地问出口,白度却得到了意外的回答。 “不是,魔气入体。”宋维抿紧着唇,好看的俊脸绷得紧紧的,白度却仍能看出宋维紧张的颤抖。 他太虚弱了,方才竭力爆出剑气完全是虚张声势,还好那个赵又天太过狡猾不敢贸然攻击,不然的话他恐怕就要死在这里。望了一眼白度,宋维心里天人交战。 眼前这个年轻人形容古怪,头发披散,一身衣服歪斜扭曲,可说话大大落落,行事大胆心细,他从察觉到白度的气息时就一直在观察,到底难以分辨白度的好坏。 还有他那一身功夫,古怪得很,他从未见识过那样的棒法,可惜的是并没有什么真气波动,就连手中的武器也就只是一根木棍而已,这样的人敢冲出来救他实在是难得的勇气。 想到后来,宋维眼里多了几分怜爱,短暂的分析间,他自然而然地将白度划分为有心修真但无缘修真的那一类,渐渐放下了对白度的警惕。 白度当然没像宋维想得那么多,见到人快死在他眼前,白度一直在想怎么能救救宋维,要是中毒了还好理解,魔气入体什么的对他来说太玄幻了…… 因为玩的是丐帮,不管是在副本还是野外白度都习惯了被奶妈放生,随身带了一组大红药,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但图的就是个心理安慰,至少除了笑醉狂还自带了一个平胸的小奶妈不是…… 从包裹里摸出个大红药,白度心想不管是怎么受伤的,但补补血应该没问题,他把尚·特品止血丹递给宋维,特品止血丹实物化是枚指甲大小的红色药丸,看着就挺吓人。宋维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白度,问道:“这是?” “补血的。”白度解释说,这才想起来两人素昧平生,宋维在这种节骨眼上怎么会随便吃陌生人递给他的陌生药丸。 宋维目光落在那枚特品止血丹上,忽然微微一笑,就着白度的手将药丸吞下。 随着药剂的逐渐融化,身体逐渐温暖起来,虽然没能阻止四散的真气,宋维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体力正在恢复,他将法剑对空一抛,将手搭在白度的肩膀上,疲惫地笑道:“小兄弟,送佛送到西,既然你在这里救了我一命,不如就直接将我送回家吧。” 白度:“……” 宋维住的地方是个门庭冷落的小店,店面破旧,店门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破了窗户纸的窗户呼呼漏风,就连象征门面的牌匾都是歪的。 守在柜台前的是个小老头正支着脑袋打盹,头上那顶帽子显然有些大了,帽檐坠下来挡住他半边脸。 白度扶着宋维走过去,在店内四下打量着,这家店真的是破旧得不行……桌椅板凳就没有一个完好的。 宋维弓起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小老头吓了一跳,从梦中惊醒,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去,缓了一缓后才扶了扶帽子看向宋维的脸,“我滴祖宗诶,你怎么成这幅样子了!” “深入膏肓,药石罔医了。”宋维脸色惨白如纸,一双唇却是黑色的,他无奈地苦笑了下。 “可你这也太夸张了,好好一个美男子弄成这幅样子,可寒了那些倾慕你的女修的心。” 白度这时候才看清那小老头的相貌,真正地理解了什么叫做獐头鼠目,要是对方立马在他面前变成个老鼠他都不会惊讶。 小老头嘴皮子薄,喋喋不休,“我早就跟你说别再这样弄了,你的手段太激进了,万事都得讲究个循序渐进,这人生在轮回里面,就得知道天道天法,该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早不行,晚也不行,你这变天幡一用可真是要了你自己的命……!” “白眉。”宋维打断小老头的念叨,“你再啰嗦下去我就要死在这儿了。” “别,你可别。”白眉眼睛一瞪,狭小的眼缝似乎更大了一些,“我帮你驱散魔气,现在就驱,别死我家店里,晦气!” 宋维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指,白度对这驱散魔气的方法充满了好奇,直到白眉捧起宋维的手指送到了自己嘴里。 “唔。”宋维闷哼了一声,白眉瞥了他一眼,吮着宋维的手指含糊不清地说,“老了,牙口不行了,你忍着点。” “嗯,麻烦你了。” 就肉眼所见的东西,白度完全无法理解,只能像是个新生儿一样茫然而又惊讶地看着两人的举动,直到白眉吐出宋维的手指,拿旁边的布擦了擦自己的嘴巴,打了个饱嗝,说:“不行,你体内积累的魔气太多了,而且相当霸道,我无法吸收。” “那就无法了。” “你这样为他他知道了也不会在乎的,他是个极冷血的人,眼里只有目的,不会有其他,这是何苦?” “别说了。”宋维微笑着打断白眉。 白眉推了推又掉下来的帽子看向宋维身边的白度:“这位小哥是?” “他救了我。” “救了你?”白眉惊讶地说,“我看他也不像是修者,浑身上下都没什么真气。” “我瞧他可惜,想叫他过来听听你的指点。” “我可没什么指点他的。” “隐元会的书被你啃了大半。” 白眉翻看账本的动作僵住,不悦地瞪了一眼宋维,“就你知道得多。” 宋维笑着说:“他是个好孩子,麻烦你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白度莫名得心酸,他忽然想起他因病辞世的爷爷,当初摸着他的头也是这样说的“小度是个好孩子”,然后在微笑中去世。 他感觉宋维活不久了,就如同他爷爷一样带着垂暮的死气。 宋维询问白度的意思,“你有什么打算?” 掏出那封端木先生的举荐信,白度说:“有位高人举荐我去摧星派,但是现在估计是去不成了。” 宋维愣了一下,诚心道:“抱歉。” 闻言,白度连忙摆手,说:“不不不,也不光是因为这件事。我想了想,摧星派未必适合我,我看你们的表情就知道,我不太适合修真吧?” 他们并不看好自己去修真。那个白衣修者说的那番话里暗示的内容是这个,端木先生也是,宋维,白眉都是这么个意思,他白度虽然心大但并不愚蠢,察言观色还是会的。 白度道:“我看摧星派招收弟子都是要孩童,定然很注重根基。我已经这么大年龄了,根基很难扎实,去那么个大门大派,学习跟不上会很累。而且,虽然你是摧星派的,我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我心里藏不住话,说真是,因为那个赵又天使得那些下三滥手段,什么偷袭,欺骗,最重要的是二打一还打不赢,我对摧星派的印象……”摆了个手掌一路下压的动作,白度说,“一落千丈,我可不想去那么个门派修真,多没劲。” 宋维忍俊不禁,说:“摧星派是中州闻名遐迩的修真大派,即便放在整个洪荒大陆上跟别的门派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你如果能去定能将根基打好,对以后也是大有裨益……” “还是算了。”白度摆摆手,直接将那封举荐信给撕了,宋维惊讶地看着他,没说什么。 白眉倒是对白度有了些兴趣,“小娃娃年纪小,倒是想得开这种道理,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宋维笑:“想入摧星派的多如牛毛,想在每十年一届的大选中入派求学的人若是知道你对其如此嗤之以鼻,定然要骂你不知好歹了。可是……”话锋一转,宋维大笑起来,“这信撕得好,你说得也好!我在摧星派中七十余年,实话告诉你,摧星派内像赵又天这等人实在是多得很,最近又逢长老们闭关,你这样的直爽性格去了平白会被打压,反而没有出头之日,倒不如跟着白眉,他可是藏了一身的好本事。” 白眉被茶水呛到了,拼命地咳嗽起来。 被夸得害臊,白度挠了挠脸,腼腆地嘿嘿笑了笑。 其实他是嫌麻烦,一想到去那么个顶尖的地方要削减了脑袋往上钻,整日里不得自由的,倒不如多些自由时间好仔细琢磨琢磨所谓的终极任务,还有,他现在接近宋维还要查清楚变天幡的事情呢。 ☆、第八掌 店里面就剩下白度跟白眉两人,虽然都姓白祖上一家,但两人没什么话说,白度尴尬恐惧症要犯了,咳了咳,说:“这间铺子是卖什么的?” “这是间客栈。”白眉翻看账簿,敲着算盘,动作慢悠悠的,与其说是算账倒不如说是在打着玩,白度也不信他能有什么生意。 白度偷瞟了一眼账本,白眉立刻就把账簿合上,警惕地看着白度:“你看什么?” “没、没什么。”白度把目光收回来,四下瞟了瞟,心里暗道这店可真破啊,而且看起来除了白眉没有第二个人在,摸了摸肚子,白度终于下定决心对白眉说:“老先生,既然是客栈,那我能买点吃的吗?” “厨子休息了,后面是厨房,你可以自己去做。” 白度无语地点了点头,跑到厨房去看,毫不意外地看到一个乱七八糟的厨房。 蔬菜放得到处都是,笼子里的鸡脑袋垂在笼子外面,好像是死了……白度路过鸡笼的时候,心疼地看了一眼那只死因不明的歪脖子鸡,最后好不容易从橱窗里翻出一个鸡蛋,小半袋面粉,还有几棵叶子都有点烂的蔬菜。 叹了口气,白度撸了撸袖子,将包裹里做茶馆的碎肉都给掏了出来,放在砧板上,熟练地切了起来。 穿越过来一趟,把他丐帮号上的生活技能也给带过来了,90级满级的烹饪专精,什么都会做,强迫症让他把能学的配方都给学了,没办法,就是厨艺全能,任性。 没过多久,岐山面的香味传了出来,绿色的青菜跟切成丁的肉块平铺在红油汤里,油汪汪的鲜红色泽看着闻着都香! 白度盛了一碗往大堂走,刚走出厨房停了停,又回头到锅边,降低了点辣度,盛了一碗准备给白眉跟宋维他们。虽然他也不清楚他们要不要吃饭…… 等回到大堂的时候,白眉没在柜台前坐着,剩下个账本铺在那里,被灌进屋里的风吹着。 白度挺想看看那本账本上写着的是什么,但到底没好意思去看人家的隐私。 想了想,白度又回厨房找了个罩子盖着给白眉跟宋维两碗面,自己找了个位置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白眉回来了,手里抱着个坛子,走路一瘸一拐的,白度这才发现白眉的身高很矮很矮,一米出点头的样子,手里头抱着的那个大坛子都快有他三分之一高。 他走过去想接过来,白眉没给,说:“你抬不动的。” 白度瞪了瞪眼,坚持地说:“怎么可能?” 嗤笑一声,白眉松开手把坛子递给白度,顿时一股压力从手面上覆盖而下,白度差点就被突如其来的强大压力给带着手脱臼,还好白眉及时接住了,看着白度的狼狈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白度脸都红了,没好意思地搔了搔脸。 白眉把坛子放在柜台里,问白度:“小子吃什么呢,这么香。” “你叫我白度就好。”白度打开罩子,说,“岐山面,给你也做了一碗,来尝尝味道,反正我觉着挺好吃。” 本来白眉是不吃这些东西的,他虽然也需要像别的修者那样进食补充体力,但是如魔气这种“秽物”对他来说会更有增补的益处。但他瞧着那岐山面做得实在是诱人,葱花、菜叶、碎肉,劲道的面条乖巧地盘在面碗里,面汤泛着诱人的色泽。 白眉没忍住点了点头,架子也不摆,放好坛子后走到白度身边坐下,把那碗面拉到眼前,抽出两根筷子,吃了起来。 “唔,味道真是不错。”白眉吃得合不拢嘴,一边嚷着辣,一边往嘴里塞。 白度探头看了看白眉身后,问道:“宋大哥呢?” “死了。”白眉头也不抬地说,继续吃面,“你刚才还抱过他的骨灰呢。” 白度怔了一下,这太突然了。他都没来得及问问变天幡的事情。 气氛又尴尬了下来,白度试图安慰白眉,可他嘴笨不太适合最方面,只能说:“你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他……” “没事,他再活下去也是祸害自己祸害别人,他那个人,活得太累了,死了好,自在。也没那么多事。”白眉没什么反应,一张皱如鸡皮的老脸被辣得红艳艳的,他抽了抽鼻子,抱怨说,“你这面怎么这么辣啊?不知道老人家不能吃太辣的东西么?” 看着白眉流了下来的眼泪,白度把到嘴的话都给咽了下去,揉了揉鼻子,闷闷地应了一声,“嗯,对不起啊。” 其实还是在乎啊,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白度偷瞄了老人家的脸,默默地抬了抬脸眼神往天上瞟。 吃完面后,白眉把碗推给白度,说:“记得洗干净,不然明天厨子来上工了见碗没刷要打你。我去处理一下他的骨灰,待会儿你可别偷看,他一身都是魔气,钻了空子蹿到你身上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收拾起碗筷,白度点了点头。 白眉宽慰地笑了笑,回柜台前抱着瓦罐坛子又回了里屋。 回到厨房洗好碗筷,白度在院子里溜达着,店铺不大,后院也小得很,走到一处拐角的时候他就走不动了,摸了摸眼前的空气墙,白度听着远处当当当的声音心想大概是白眉在施展什么术法,于是掉头往回走。 后院里的植物长得稀奇古怪,很多白度没有见过的东西,他琢磨着应该是所谓的灵花灵草,但依照这间店铺的尿性,十有八.九是野花杂草…… 白眉没给安排他睡哪儿,白度就只能闲逛着,修真.世界的蚊子都不一般,咬的他起了一身的包。 找了个凉亭,白度闲着无聊,干脆就仔细地检查自己到底带了什么穿越过来。 一包裹的东西他看得清楚就不再看了,技能什么的也都一个个地确认过了,好多技能都搬出了奇穴,他都可以施展出来,甚至位于一个奇穴里冲突的技能他也可以用出来,就比如说常用驯致跟雨龙,两者之间的切换模式是随着他的心意所动的,这实在是件好事。 而剑三里的其他面板,比如说帮会、好友、师徒、秘境之类的面板仍是原来的样子的,任凭他如何冥思苦想也无法找到这些被“安装”到他身体的哪个部位了。 而诡异的是,外观面板居然也带过来了! 让他穿越的背后主谋是有个多么敬职敬业的外观党! 成男外观好看的实在是有限,他只买了一个马尾白发跟一套黑色的夜斩白,拓印倒是不少,身为一个校服控,白度拓印了丐哥从南皇到朔雪的所有校服,此外还有一些皇宫白色套、浩气治疗的370散件,大明宫黑色散件,夜守元气散件等等…… 看到这些外观,白度猛地想到,他白天完全可以换一套外观的啊也不至于披着破虏外观头发乱蓬蓬的了。不过也好,有破虏头挡着那赵又天估计没看清他的长相。 玩了一会儿换装游戏,丐哥忽然听到东方传来一声爆响,顿时怔住,连忙换回原来那套衣服往东边奔去,结果却被困在禁制之外,只能看着那边传来漫天的黑雾,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过了一会儿,白眉一瘸一拐地从院子那头出来,见到白度守在禁制外的时候愣了一下,咳了咳说:“干嘛呢?让你去睡觉在这里乱转,我说的话你都忘了?” 指了指那边的黑雾,白度问道:“那个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白眉的话戛然而止,问道,“你能看到那些黑雾?” “嗯。”白度点点头,白眉古怪地看着他,说,“真奇怪,寻常人等是看不到的。” 他忽然拉过白度的手,中指搭在白度的脉搏上,思忖了片刻后,嘀咕道:“经脉气息平稳,的确没有什么修为,不应当啊,这是怎么回事?” “那黑雾是什么?为什么寻常人看不到?”白度追问道。 “驱散的魔气而已。如果不把充盈在宋维体内的魔气都驱散掉,那我这间店可就完了。”他拿出一小截叶子给白度看,“瞧见没,沾了点魔气就成这样了。” 那片叶子从中心开始溃烂起来,且周边已经变得一片乌黑。 白眉抖了抖叶子,叶子尖亮起一点火星,没多久就被烧毁了,“最近几天少到这里来,还得消散一会儿。” 白天得过端木先生的讲解,洪荒大陆的魔气指的是不正的邪气,顺天地则为正气,逆天地则为魔气,白度还以为只是个比较虚幻的词,没想到会这么实在而且杀伤力相当大。 “我要住在哪里?”白度问道,白眉想了想,对白度招了招手,说,“随我来。” 客栈内房间肯定多,但这里白度不抱什么期待,白眉带给他的房间意外地很好,坐北朝南,打开窗户能看到天上的那一轮饱满的明月盘,而且房间内干净整洁,没有一丝异味。 白度惊讶地问道:“这么好的房间是给我的?” “对。”白眉瞟了他一眼,嫌弃地说,“你怎么这幅惊讶的表情,我这里是客栈,房间好是应该的。” 白度:“……对不起,我太直率了。” 白眉:“……” 拉开凳子,白眉踩着凳子跳到桌子上,说:“过来坐在这里。” 白度换了张凳子坐下,问道:“怎么了。” “我给你剪头发。”白眉说着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枚小剪刀,摊在掌心的瞬间见风便长,转眼便长到可以使用的大小,他让白度转过去,给白度剪起了头发。 ☆、第九掌 “年纪轻轻都不知道打点一下自己,弄得这么邋遢,瞧你的头发,铺天盖地地长,乱蓬蓬的一团,真是叫人看不过去。” 白度默默道:“糙汉子一个,没必要这么精细。” “怎么能不精细?我告诉你,这个大陆还是那种风度翩翩的男修招人喜欢,整日里不修边幅的那种是讨不到合适的女修来双修的。你现在还年轻,想法也浅薄,等你再大一些,经历了世面,知道了双修的奥妙就会开始注重打点自己……” 唠叨个没完,白度一边忍着脾气听着白眉的念叨,看着头发一缕缕地往下掉,有点担心白眉的手艺。 事实证明白眉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白度的头发被他剪得很好,松狮一样乱蓬蓬的杂毛被抚平,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又在白眉的好手艺下挽了一个髻,额前的刘海被剪碎,露出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白度对着铜镜看了看,对白眉竖起了大拇指。 白眉得意地哼了哼,收起剪刀,说:“小子长得倒是不赖,没想到眉眼还挺霸气。” 这张脸是白度自己的脸,游戏里丐哥的那张脸就是他照着自己的脸捏出来的,还原度挺高有七成,见过的都说帅。 白度自己长得就很好看,浓眉大眼,不笑的时候就神采飞扬,一笑起来颇有些洒脱娟狂的味道,听到白眉的夸奖,丐哥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嘴角一翘,眼睛明亮得像是盛了水。 白眉稍后又把一本秘籍拿了出来递给白度,说:“这是套修真的内功心法名唤《龙息诀》,想必你也清楚,修真先得从养气练气开始,你先照着这本秘籍养气练气,等你到了引气之境我再指点你别的东西。” 白度收下《龙息诀》,点头应是。 等白眉走后,白度就坐在床上看那边《龙息诀》,内容有些晦涩但并不算难懂,而且有阅读系统大开金手指,完全记下这本书并不是难事,难的是去真正地理解并且做到。 白度一晚上看下来基本了解了修真的原理,对引气之法也有了初步的认识,欲速则不达,根基是很重要的东西,白度在这方面并不着急,看到困就收拾好书倒头睡下。 来这里之后开始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第二天一早,白度是被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的,眯缝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吵闹声,白度晃了晃头才把困意彻底驱散走。 起来换好衣服,白度出门一看,地上一片狼藉,菜叶子撒了满地,他刚出来的时候兜头撒过来半袋大米,被他避开之后,凌凌乱乱地掉了一地米。 白度好奇地看过去,厨房里正站着一个粗壮的女人,胳膊比他的大腿还粗,正叉着腰在那里破口大骂,“你个老鼠精,小气鬼,难怪到这个年纪也没有女人愿意跟你过日子,又穷又丑还矮,压榨老娘那么久连加点工钱都不肯,白给你干那么多年的活,你留着那么多钱想带进棺材里吗?老不要脸的东西,你的钱还想留给谁?” 话说得太过难听,简直就是菜市场大妈的典范,白度默默地想避开,等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彪悍女人骂的人正是白眉。 白眉完全没了昨日的风范,锁在角落里听着女人的骂瑟瑟发抖,头都抬不起来,白度无语地看着他那个狼狈样子,想了想,上前去,问道:“怎么回事?” “关你屁……”那女人抬头看见白度的时候骤然哑了声音,她没想到店里还有这么好看的人,上下瞟了白度之后还有些脸红,声音都压下来了一点,“你是谁啊?” “他的徒弟。”白度把坐在地上的白眉拉了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泥沙。 女人瞪了瞪眼,不敢相信地看着白度,“我没听错吧,他的徒弟?” “大妈,你声音太大了,耳朵都要聋了。”白度扣了扣耳朵,那女人听到大妈两个字后立刻就炸了,扬高了声音骂道,“你个小崽子说谁是大妈?” 白度冲她翻了个白眼,没稀罕搭理那人,问白眉:“这人是谁?” 白眉紧紧拽着白度的袖子,颤抖着说:“厨、厨子……” 白度:“……” 这么叼的厨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白度问:“这种态度,你怎么不辞了她?” “辞了就没人愿意来了。”白眉嘀咕着小声说,原因白度能猜到点,薪水给的低呗。 白度想了想,说:“辞了,我给你当厨子。” 白眉瞪大眼睛:“你说真的?” “嗯。” “那好。” 白眉从地上跳了起来,拿出枚绿灵石丢了过去,女人看清是什么后手忙脚乱地接过,盯着那枚绿灵石跟看见什么了一样,“你怎么忽然开窍了??” 有了白度撑腰,白眉底气都足了,眯缝着老鼠眼说:“这是遣散费,你走吧,我们要换个厨子了。” 女人吼了一声:“什么?” 白眉不愿意重复,把白度往前一推,底气十足地说:“新厨子!” 上了贼船的丐哥忽然觉着自己干嘛要闹热说出这种话来…… “他能当厨子?你想清楚了,除了我谁还愿意来你这家小破店当厨子?就你这抠门样子,发的那点薪水还不够我填牙缝。每天对着你我还觉着眼睛瞎……一副克妻丧友的……” “别废话了!”听到丧友两字,白度有心看了一眼白眉,眉头一皱,压抑着怒气,道,“滚,快滚。” “你……”女人还想闹,结果被白度的气势压迫得没办法,只好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越跟他软他就越来劲。”见白眉沉默着不说话,白度就想岔开话题,让白眉别去想什么克友之类的事情。 结果白眉沉思了一会儿后忽然抬起头对白度说:“她都走了,你说好当厨子的。” 白度还想再挣扎一下:“我的厨艺……” “无妨,不会有人比她做的饭菜更难吃。” 白度:“……” *** 全托了女人天女散花的福,白度跟白眉两人忙活了一上午才把厨房重新收拾好,白度背着白眉把一些看着就过期的东西拿出去丢了,那只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死鸡也找了个地方埋了。等到下午的时候才正式开业。 下午的时候,一个刚刚踏入化气之境的修者到了客栈,叫来白眉,说:“随便来点能填饱肚子的吃的。” 修者只要没达到化神之境就仍需要食用食物来补充体力,尽管很多人都嫌弃食物会使真气变得污浊在尽力减少进食,可仍是无法避免,因此洪荒大陆上的餐饮行业其实很不好做,竞争激烈,需求却并不旺盛。 白眉却并不在意这一点,在白眉看来,有这间客栈这就足够了。 来的那位修者年约四十岁上下,留了一把大胡子遮住了半边脸,右眼上缀着一个伤疤垂下眼皮,模样相当吓人,白度把饭菜上来后就听白眉的吩咐去打烊,跟客人一起把晚饭给吃了。 三人同桌,白眉还抱了一小坛酒,酒里面兑着水,可酒味一出白度就忍不住了,目光一直锁在酒坛上。 白眉瞟了一眼白度,嫌弃地说:“没出息,瞧不出来你还是个嗜酒的性子。” 舔了舔干渴的嘴唇,白度干笑了下,他又没办法给白眉解释自己为什么渴酒。 一人倒了一小碗酒,白眉就把剩下的大半坛放了回来,白度心疼地不行,这一小碗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吃着面条,那修者说:“咦,怎地今日的饭菜这么好吃?白老头你们终于换厨子了?” “换了换了。”白眉连连点头,拍了拍白度的胳膊,“这就是新厨子。” “不错嘛。”修者瞧了白度两眼,没觉着对方有什么修为,随口夸奖,“手艺很不错啊,年轻人。” 白度勉强地笑了笑。 修者又说:“对了,白老头,锦绣街的告示撤了。” 白眉问:“那个缉拿狼道士的告示?那个狼道士我见过,本事不小,怕是快要到化神中期了,愿意去管这个闲事的修者怕是不多。” “嗯。”吃了口面,修者跟白眉闲话说,“听说是嵬乙真人干的。” “那就是狼道士倒霉了。”白眉话唠病又犯了,“那个嵬乙真人可真是不简单,近来都是有关他的事迹,走到哪儿听到哪儿,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作为,听说长得也很好看,就是太爱干涉红尘里的事情里,那些个妖修若是修行失当了,自然有天罚处置。修者讲究的是清心静气,专心修道才是正途,虽说少不了入世历练但到底是旁的东西,养气练气才是根本。” 这话是故意说给白度听的,白度敷衍地点了点头,“唔,就是。” “嵬乙真人在想什么,岂是我们能够明白的,但是我听说他这次来昭明镇并不是为了这个狼道士,而是为了小重天宫。” ☆、第十掌 “小重天宫会在昭明镇开?”白眉惊讶地问。 “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而已。”吃完最后一口面,修者说,“今日的酒多谢了,这是饭菜的钱,既然换了厨子,以后我有机会就常来。” 白眉连忙抓紧时机,说:“没准就要涨价了。” “没关系,值得值得。”修者哈哈大笑两声,付了钱就走。 白眉垫着那几枚白色灵石,笑得合不拢嘴。 白眉的店地方小位置又偏,连个名字都没有,来店里吃饭休息的大多都是些比较穷苦的修者或者普通人,好在白眉在这里开店时间长了,往来也有些客人,只是数量极少,少到白度都在怀疑白眉其实一直以来都在过入不敷出的日子,可不知道为什么白眉却坚持着将客栈开下去。 后来等宋维的丧期过去,白度斟酌着询问了变天幡的事情,立刻就引来了白眉的警惕,白度发现这件事情无法从白眉那里获得正面的回答就准备以后等机会再仔细问问有关变天幡的事情。 也许会成为他回家的线索也说不定。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白度每天在店里做些简单的吃食,不累也不麻烦,来这里的客人很好相处也不怎么挑剔,还很愿意跟他们分享遭遇的事情,白度通过他们了解了很多有关洪荒大陆的“秘闻”,晚上则被他拿来练功。 吸纳吐气之法很快就被他掌握了,这具身体似乎并不难跨入修真的门槛,顺利的进展没有让白度骄傲,白度很清楚,所谓引气之境就是将外界真气引导进入自己体内,游转一圈后被经脉容纳吸收,即便真气运转顺畅他却无法吸收的话也是白忙,而只有进入引气之境才是修真之途的真正开始。 在他在小店工作的一个月后,白度终于成功地掌握了引气练气之法,成功踏入了引气之境。 白眉得知之后讶异得不行,对于大部分有望修真的普通人来说,转变为修者踏入引气之境往往要消耗长达一年的时间,更有甚至需要三年五年,如果专心修炼五年以上还不能引起入体并吸收流转的话那就基本与修真无缘了。 白度的一个月相当于一个什么概念呢。 天赋异禀。 只有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白度跨入引气之境的速度。 可白眉想不明白,白度怎么会有这样的资质,他跟宋维都是看过很多修者的人,一起看走眼的情况几乎全无,可他们却都看错了白度。 一个月踏入引气之境,如果白度之前没有修炼过这方面的内容的话,那可真的就是天赋异禀了。 思量再三,白眉决定先继续教下去,他又丢给白度了三本书,都是引气练气的书籍。 白度阅读记住之后就开始消化理解,通过《龙息诀》白度已经大致了解了修真的原理,理解这三本书就变得容易很多,在运转真诀的时候外界的真气自然而然地被白度纳入体内,被他吸收利用,转为自我的真气。 丹田内融汇了诸多纯澈的真气,白度感觉自己的五感比以前要灵敏很多。 白眉眼睁睁地看着白度的实力一天天地精进,对白度吸收真气的速度感到惊讶。 宋维已经算是个资质上乘的人物,可白度在吸收跟消化真气这方面的能力比宋维高了许多筹,别人用一天才能消化的真气白度只要用两个时辰,如此快的速度让白眉很担心白度的丹田会不会被撑爆,然而白度却全无受损,那丹田像是汪无穷无尽的大海,将所有的真气都融汇进去然后化为己有。 一年过去,白度已经踏入了引气后期,白眉担心他修炼速度过快会导致根基不稳,特地延缓了白度的修炼速度,让他在引气之境内夯实基础,迟迟未能踏入化气之境,此举间接地帮了白度扩充了丹田的容量,让他比同等境界的常人拥有更充沛的真气。 白度最近几天状态不太好,真气的吸收到了一个瓶颈,就好像一个容器一直在向里面注入内容却没有途径释放一样,内里似乎有火在烧灼着,一天要喝上一桶水才能缓和这种感觉。 白眉自然也看出了白度的焦躁,算了下时间决定教导白度术法跟驾驭飞剑,让他能够早日灵活运用这些充盈而躁动的真气。 首先要做的就是测试灵根。 灵根共分金木水火土五系灵根,万物生灵皆有灵根。一般大部分都是双属性灵根,资质上乘的则是单属性灵根,三属性以上的灵根则不适宜修真,四乃至五属性灵根并存的一般都存有残疾。 白眉将一枚纯白的玉符递给白度,让白度握紧凝出一团真气游走于掌心之间,白度照做之后,只见玉符逐渐发热,慢慢浮现出一点碧绿,随即越扩越大,最后生成一团浓郁的翠绿色。 “木属性?”白度问道。 “木土。”白眉摇了摇头,指着玉符中间一点若隐若现的泥色纠正白度,“可惜了,这一点土属性也会影响你的资质。” “是有点可惜……”白度瞧着那点若隐若现的泥色纠结得很,就跟当初差一分考上重点一样的感觉。 白眉将玉符收起,正要说话却被砸门声打断了。 外面人嚷嚷道:“开门,快开门。” 两人对看一眼,白度走去开门,一打开见三个衣衫华丽的修者站在门口,统一的道袍让白度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古川山脉上与摧星派背靠背而立的执剑门。 摧星派的弟子大多着暖色,袖口或者领口绣有祥云覆星图纹,而执剑门的弟子大多着冷色,标志则是一柄穿插在云间的法剑,两者因声名远扬,极为好认。 两家门规森严,一般情况下都不准私自下山,即便被派下山来办事的弟子也常常遮遮掩掩,颇有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意思,图的就是师门高渺,仙路难寻。 来人一共有三,两个搀扶着中间那个,一开门白度就嗅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守在门口对那三人说:“抱歉,小店已经打烊了。” “是么?”为左的人摸出一枚蓝灵石递到白度面前,“可够你们再开张的?” 穿过来一年有余,白度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钱,一时有些喘不来气,回头望了一眼白眉,那小老头早就摔了碗筷一路屁颠地跑过来,推了推白度的大腿示意他让开,把那三人迎了进来:“快请进,快请进。” 白度无语地让开位置,仔细看去,那中间一人明显受了伤,大腿处的衣襟被撕裂开,暴露出来的伤口刚止了血,皮肉外翻的伤口带着明显的撕裂痕迹,应当是被什么爪子所伤。 将段横扶在桌子边上坐下,周兴与李小海才四下打量着屋子里面的状况,破旧的小店让两人皱了眉头,可情况紧迫,他们不得不暂时将段横安置在这里。 “寻个安静整洁的房间,我们要住下。”周兴对白眉又拍出一块绿灵石,说。 白眉喜笑颜开地抱着灵石,带几人看房间去了。 到了房间安置好之后,李小海同周兴扶着段横坐在床上,李小海撩开段横的衣服,只见段横背后一片狰狞伤痕,血肉跟衣襟黏在一块,撕扯时的巨大疼痛让段横这个硬汉子都忍不住颤抖。 “段师兄,可有大碍?”李小海担心地问道,又摸出药粉在段横背后跟大腿上擦拭着。 药劲涌上来,段横闷哼一声,咬牙道:“无妨,倒是我小瞧了那妖物的实力,让两位师弟受苦。” 想起那妖物,李小海与周兴都心有余悸,千不该万不该起了贪婪的心思,自以为是地去挑衅那只大妖,能存活下来多亏了段横舍身救他们。 “都怪我们自恃过高,不听师兄的劝阻。”李小海怯怯地看着段横身上狰狞的伤口,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外掉。 “小海,别哭了,眼泪袋子似的。”段横摸了摸李小海的头,安慰道。 周兴插话说:“小重天宫开启在即,师兄受了这样的伤,得先想办法把伤养好再说。” 伤了段横的妖物是由猫身修炼而来,体内灵丹蕴藏了上千年的灵气却因未能踏入化形之境而实力大削,拿来入药炼制金丹是不二的首选,能帮助修者大幅度提升功力,增进修为。 最近小重天宫开启的迹象越来越明显,真气漩涡不断出现在昭明镇的上方,附近的灵修更是躁动不已,有越来越多的修者汇聚到这座繁华的小镇,等待着小重天宫的开启,据他们掌门真人金松子估计,大概再过一月有余就可以看到天宫入口。 小重天宫内满是天材地宝,若是有幸还能遇到一两个仙人遗留下来的法器,而入了小重天宫内里一切事宜全靠本事,是强是弱一眼分明。现在出现了这只大妖很明显就是给他们执剑门加餐来了自然不能轻易放了去。 周兴跟李小海年轻性子又急,就背着师门撺掇着段横师兄弟三人一同悄悄下山,幸运的是没找多久就寻到了大妖的踪迹,可不幸的是三人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只想到大妖带来的好处却忽略了大妖的本事,真正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十一掌 想到因他们所伤的段横,平日里在门内最是温厚,李小海心头怆然,一咬牙从怀里摸出个白玉瓶子递了过去:“这是师尊赏赐我的丹药,我都给师兄。” “小海,你也需要这些。”段横推了过去,李小海想收却又不能收,推举下来,段横的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三人顿时笑了起来,段横脸一红,咧嘴笑道:“也有近一日没用餐了。” “我这就去叫人送餐过来。”周兴微微一笑,出得门去。 白度正跟白眉在后院练功,白眉指点他一些剑诀,正巧被周兴看了去。 周兴见白度扭曲着身体摆着四不像的动作,没多问,只说:“店家做些吃食送过来。” “哎,好。”白眉应下,给白度使了个眼色,白度很明显地表示出自己的抗拒情绪,却被白眉那眯缝的老鼠眼瞪得没办法只好往厨房那边走。 没走两步,白度就被周兴喊住了,回头周兴抛给他一本小册子,白度一看,上面写着《北斗剑意》四个大字,愣了下,白度望向周兴。 周兴不咸不淡地说:“我见你有修剑的意图,这本《北斗剑意》是我在执剑门悟出来的一些东西,希望对你有所裨益。” 正戳到白度心坎上了,白度将那本秘籍收入包裹中,扬起笑容对周兴笑着道:“那多谢这位真人了。” 青年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真诚而又坦然,看得周兴呼吸放缓,不禁对白度产生了很多好感。 轻轻点了点头,正要回去的周兴却敏锐地捕捉到了白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在看向白眉的时候对方却将视线移了开来,周兴隐约觉着有些古怪,却没说什么,往后院房间走去。 段横的伤势并不严重,但是却伤在关键部位,轻易动剑不得,养起来很麻烦,得耗些时间,他们只盼着那诡谲的小重天宫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启,多酝酿一段时间才好。 这一头,师兄弟三人齐心想办法怎么让段横的伤势早点好,好让他们三人能在小重天宫内闯荡一番,而那头白度却因那一本《北斗剑意》对周兴有了些好感,巡视着厨房看看能不能做点对段横伤势有益的菜肴来。 他学了很多的配方,奈何材料都不太够,他一咬牙拿出自己珍藏的藕,就着厨房的冬菇跟面粉,给段横做了个香喷喷的冬菇藕夹,配着杂碎汤与稻香饼一同端给了段横。 简单的菜色香味四溢,刚端进房间就引来了段横的注意力,他目光锁在白度手里头托着的几道菜上,用力咽了口口水。 没出息的样子让周兴摇了摇头,他拖开一个凳子,吩咐白度把托盘直接放在凳子上,李小海干脆直接接过手,伺候着段横吃下。 段横吃了几口藕夹,越吃越好吃,早就饥肠辘辘这会儿是食指大动,不等李小海喂他自己就端着杂碎汤喝了起来,最后一抹嘴,问道:“这是什么汤怎么这么好喝?” 白度说:“普通的杂碎汤而已。” “味道真是不错啊。”段横意犹未尽地砸巴了下嘴巴,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白度脸上,“你们店看起来破旧,东西倒是很好吃,跟芙蕖楼相比也不算差。”说完打了个饱嗝。 周兴跟李小海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些惊讶,只吃了一顿饭段横的气色就恢复了不少,两人默默叹了口气,相视一笑,都在心里笑话这个吃货师兄。 段横暂且被安置在客栈里,周兴与李小海先行回执剑门里遮掩三人行踪。 等段横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背后的伤口好了许多,反手在后背够了够,手背轻轻擦过伤口,发现那里都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痂。 “小海的药可真好用啊。”段横嘀咕了两句,坐起来自己穿衣服。 执剑门晨钟暮鼓早已成定律,他早上起得也早,一出门就看见白度在院子里耍着枝条玩,那套动作似剑法却又非剑法,灵巧不足却刚劲有余,洋溢在白度周围的真气也是若有若现,花式好看却古怪得很。 等白度一套舞完,段横忍不住打断他,问道:“小兄弟,你这是什么招式?” “打狗……”后面的话被白度咽下去,他敷衍地笑了笑,说,“随便比划着玩玩的。” “是这样。”段横心大,白度刚才那一套动作是挺没章法的,听白度这么一解释他也没多想,四下看了看,有些赧然地问,“可有什么吃食,一夜过去,肚子都饿了。” “有。”白度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吃货,去厨房端了一笼灌汤包子,段横就跟白度坐在院子里,一边聊天一边吃光了这一笼的包子。 据段横自己所说,他原本是农户的儿子,后来被执剑门的天玑长老看中带回门派修仙问道,已经三十年有余,他前段日子回农家看望老父老母,两人都已白发苍苍,而他还是青年时的模样。修真就是有这点好处,如若最后不能登临仙界,能练得个岁月常驻也是不错。 “阿妈都不记得我是谁了,见到我救了我小孙侄子踩着飞剑回村还想给我磕头,为人子女的,若是叫父母磕了头,那可是会遭天谴了。后来我看他们那个样子也说不出口我就是阿牛了。” 段横觉着有点委屈,边嚼着包子边嘀咕:“修仙有修仙的苦,漫长岁月里,实在是太寂寞了,可回头想想,如果不修仙我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父母他们离了我也活得很好,小杰很孝顺,没有我,他们都很幸福,既然我选择了修仙,就得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 “是么?”白度本来一直没吭声,听到段横说这话的时候才给了点反应,“我可不觉着他们有你没你无所谓。”白度默默地攥紧了手,望着石头凳子,眸色也沉了下来,他是家里的独子,他无法想象母亲离了他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一点也不想在这个修真.世界待下去,他想回去,可无从入手,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去,只能先适应这个世界,等他有足够的能力了就能拥有更多的资源,才有办法回去。 两人越聊越深入,段横不知不觉跟白度说了许多话,白度本是不耐烦听他讲这些的,牢骚太多,但是当段横说起来门派比武的事情时却是戳中了白度的心思。 段横将吃完的笼屉放在一边,叹了口气,说:“我在执剑门待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无所事事,这次吃了大亏也是我意志不坚,其实我壮着胆子去捉那大妖主要并不是为了小重天宫的事情,倒是为了执剑门与摧星派两派十年一届的大比。” “门派大比?” “对,门派大比。”段横解释说,“你们俗世的人可能不清楚,相传古川山脉之所以蕴藏天地灵气是因为它是自然神玄冥的身体所化,而执剑门跟摧星派两者都自称继承了玄冥神的神力,为谁才是继承了玄冥神神力的正统门派而争执不下,因而有了每十年一次的门派大比。每届门派大比不仅是荣誉与实力的象征,更是能决定夹在两门派之间的“无量石矿”十年内归属的关键。因此,无论是我们执剑门还是摧星派都十分重视。师尊待我极好,去年派我出战,可首战告败让我十分愧对师尊,今年若是再败,我可就无颜继续在执剑门待下去了。” 白度理解地点点头,跟段横哥俩好地似的坐在一起吃着早点闲聊着,段横问白度:“你是不是也想修真?” “想啊。”咬了一口包子,白度含糊不清地说,“我正在修着呢。” “真的?”段横瞧不出白度的修为,觉着他身上的真气似有似无的,古怪得很,“你在修习哪门心法?” 白度随口道:“《龙息诀》。” “《龙息诀》??”段横诧道,“不会吧?《龙息诀》虽是研习吐息最好的内功心法,但是失传已久,你怎么会修习《龙息诀》。” “真的是《龙息诀》。”白度坦然道,“我应该没看错那三个字,白眉老头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不信。”段横摇头,“肯定是差不多的,怎么可能会是《龙息诀》,就连我师父这样好读博的人都没看过《龙息诀》。”段横嫌弃地看了一眼白度,说,“再说了,你要是修炼了《龙息诀》真气会跟龙飞吐息一样浑厚深沉,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白度哭笑不得,被他说得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的是真的《龙息诀》了。 段横在客栈里面寄宿了小半个月,伤口好得极快,快到他们几人都不太敢相信,而且不知怎的,段横的身体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壮,运用起真气十分得心应手,伤了这一次却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内视一圈后发现经脉内的许多沉珂都被清除了。 对此事万分奇怪可又无从寻找缘由,也就不了了之。 在临离开客栈之前,白度给段横送了一个食盒,嘱咐道:“段兄,这个给你带到执剑门内吃,你们大门大派的门规森严,恐怕以后难以下山了。” 段横深有体会,连连点头,接过食盒,握住白度的手道:“白兄,后会有期。” “嗯,慢走。” 目送段横离开后,白度琢磨着这只小白鼠的实验效果相当不错。 自从踏入引气之境起他就发现,随着他修真境界的提高,他所做出的小吃有了跟游戏内差不多的增补效果,具体会在哪方面上有明显增补则在段横身上有了很明显的反应。 如果将这一点噱头拿出来的话,想必客栈会被他经营得很好。 ☆、第十二掌 段横在李小海跟周兴的掩饰下悄悄地溜回了执剑门内,这半月,师兄弟俩人借故段横闭关打坐掩人耳目,本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但到底没逃过恩师的法眼。 刚回房屁股都还没坐热,段横就被师尊一道命令叫去了执剑门主峰。 忐忑不安地跪在恩师面前,执剑七星之一的天枢真人抚着段横的脑袋,沉思片刻,忽然拧眉道:“这半月来你可是有过什么奇遇?” 段横不敢将挑衅大妖反受伤的事情说出来,却又忌惮恩师威仪,思前想后只好从实招来:“徒儿一时急于求成,犯了大错,还请师父惩罚。” “我说的不是这个。”天枢真人越瞧越觉着奇怪,道,“你近来可是误食了什么灵草灵丹,怎地修为增进了这许多?可偏偏经脉内又了无痕迹,也不知是什么灵丹妙药如此润物细无声。” 段横迷茫地眨了眨眼,摇摇头:“徒儿一直在一家客栈中养伤,不知道师父说的是什么。” 再思量一二,天枢捋着长须说:“罢了,也是你的机缘,两派大比在即,你回去好生修炼。” 见恩师没有责罚自己,段横欢喜得很,忙匆匆叩谢了真人,跑回屋去,打开白度留给他的食盒,登时一股香味扑面而来,一叠7块的稻香饼裹着芝麻与瓜子仁,烘焙得酥脆金黄,舔了舔嘴唇,段横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一块小小的稻香饼重重地咬了一口。 “香!真香!” *** 有白度的这一年,生意比以前好做了很多,厨子一换东西好吃了,来客栈的客人也就随之多了起来,可惜的是本身基础就不太好,再怎么多也还是那么三两个人。 厨房里的食材用光了,白度就被白眉小老头赶了出来,心不甘情不愿地上街买菜,白度随心闲逛着。 大白天的街市上并不热闹,往来的商贩也在太阳的灼烤下有气无力地拿蒲扇煽动着商品上的暑气,瞧见白度的时候也掀一掀眼皮,半死不活地吆喝一句。 这样热的天气谁都不愿意干活,满身的力气早就把凶悍的太阳给抽干了。 白度挑了几家菜摊,尽量保质保量地完成白眉给定下的指标,大包小包地拎了满手,路过芙蕖楼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一片热闹。 门口立了个金字招牌,上面用黑字写着“应征”两个大字。 全靠白眉疏于教导,只丢书给白度看,白度这一年基本把这个世界的文字给看全了,上面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字一个也没难倒白度,白度看完后眼睛一亮,登时两眼发光,这应征告示简直就是给他贴的啊! 芙蕖楼内正应招一道能让老太太开胃的菜。 这个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芙蕖楼主人的亲娘。 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老太太年岁高了,吃什么都觉着没劲,看什么都反胃,点心都用不下,每天就靠着那么一点茶水吊着命,芙蕖楼里有那么多工于厨艺的大手却没一个能做出让老太太点头吃一口的菜色。 白度瞟了一眼天上的大太阳,大体把老太太的情况给琢磨出来了。 天太热,没胃口,很多人都这样,老人家身子虚底子弱,自然反应得更厉害一点,可他清楚这是个修真世界,很多事情都无法拿常识来衡量,决定先去看看再说。 芙蕖楼他熟悉得很,这几年跟端木先生仍有往来,逢年过节还会去送点小礼物问候问候,白度把他当领导跟长辈一样伺候尊重着,现在他把声望刷上去,以后做什么都好办。 找店小二问了具体情况,那人一脸瞟了瞟白度年轻的脸庞,说:“你这么年轻,能有什做菜的经验?” 白度平时挺吊儿郎当的,不做表情的时候眼角略微有点下垂,但一笑起来却又带着股洒脱狂狷的味道,这时候他就笑了,跟那小二涎皮笑脸地道:“小二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出身比较惨,所以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师父学做菜,到现在也有个十五六年了,不比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厨差到哪儿去。” 小二哥瞧他的样子拧着眉头琢磨着,本来不想随随便便就放人进去打搅了老太太的清净,但又听白度说:“试试总归是个机会,没准就成了呢?” 这句话打动了小二哥,他点点头把白度领到管事面前,管事也嫌白度年轻,长相太过轻佻,本想找个借口把白度打发走的,结果正赶上上头问他要人,一时匆忙就没顾得上白度,让白度混了进去。 老太太身体金贵,自然不能直接就试吃,在端给老太太尝菜之前,厨子们做出来的菜色都需要芙蕖楼里的厨子们先尝一口,在那之前,还得让养的小老鼠试吃看看有没有毒,流程相当严格。 白度跟七个厨师一道被带进了厨房,在客栈待得时间长了,白度都差点忘了厨房本来应该的样子,望着芙蕖楼里奢华版的厨房有些怔然,像是来到了天堂。 宽敞明亮的厨房上,圆形砧板一个个并排安置在最左边墙边上,每个砧板上面都放着一把刀锋锃亮的菜刀,只是看着耳边就能荡漾起切菜时的清脆声响,最靠里的一排上面摆着当日新鲜的食材,按照山珍海味荤素分开一一放置好,鸡鸭安置在笼子里,小型水盆里跃出一条鲜活的鲤鱼。而最右边则是一排排口径不同的炒锅,除此之外竟还有一尊三足鼎炉,炉身呈酒樽状,刻有古老而又繁复的花纹。 管事的数了数,一共有五个位置就将这一批来应征的厨子分了两组,第一组五个人先进去,白度被安置在了第二组,看着前面那一组五花八门的手艺,刀工熟练,颠勺犀利,装盘风骚,各个都是个中好手。 轮到白度进去的时候,守门的小侍卫还盯着白度看了很久,白度冲那人大大方方地咧嘴一笑,霸气十足,浑不在意对方轻视的怀疑目光。 到了安排好的地方,白度四下看了看厨房摆放着的那些食材,从烹饪列表里跳出来几道清爽开胃的小吃。 先去食材区挑了一些新鲜的香菇,用温水泡发着。随后又拣了一节新鲜的藕,将泥沙清洗干净放在砧板上,白度操起菜刀熟练地切片,将厚薄如一的开口藕片浸入盐水中润泡着。 挑了几个新鲜的草鸡蛋,将蛋清蛋黄一并打入碗中,与面粉搅拌成汤后暂时放在一旁饧好。 这时候温水已经基本将香菇泡好,白度拧干了香菇,切成碎丁,放入油锅中烹炒着。 等藕丁被晾干之后,再夹入藕夹之中,糊上蛋糊,放入油锅之中烹炸。 从白度开始炒冬菇的时候就已经冒出了缠绵的浓香,爆炒的香味从白度的锅里传来,陌生却又诱人的香气引来一片围观,方才眼中带有鄙夷的几个小护院早就瞪大了眼睛,等到白度从油锅里捞出藕夹的时候,更是眼巴巴地看着那色泽诱人的金黄藕夹。 其实从一开始白度着手烹饪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注意他,与其他厨子相比不同的是,白度烹饪的动作十分流畅而自然,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信手拈来一般随性,看着让人十分舒坦,让人的目光不知不觉就会落在他身上。 做好了这份冬菇藕夹之后,白度回忆了下在段横身上的实验效果,又回到食材区翻了翻,找到了几个能够增加元气的小吃的食材。 在剑三的职业分类里,共有力道、元气、根骨、身法、体质五大基础属性,不同职业需要的基础属性不一样,烹饪做出来的小吃不仅可以增加这五大基础属性,也可以增加诸如气血上限、外功防御值、体力、精力之类的其他属性。 这些属性在洪荒大陆这样一个实实在在存在的真实修真.世界并没有明确的标识,毕竟这不是数据堆砌而成的世界,白度则机智地利用段横找到了相应的效果。 体质跟力道则是很顾名思义的反应,能够增加使用者的力气跟身体强壮程度,元气则是生气活气,即抵御疾病的能力,所谓固本培元培的就是元气,身法则是指身体的灵活度与协调能力,根骨则是对大部分修者来说最重要的能力,根骨类的小吃可以增加修者吸收融汇真气的能力。 配合着老人家的口味,白度又烹调了一个羹。 等到时间结束后,同白度一组的其他两个厨子也完成了烹饪,而这时,第一组进去的厨子已经被请了出来,各个垂头丧气,看起来效果并不如何。 白度看过他们烹调出来的东西,瞧起来色香味都应该不错,但并不是最好的,想必芙蕖楼这样的地方看不上眼,而同他一组的,的确有个实力不俗的人,望了一眼对方高突的鹳骨跟深凹的眼睛,步伐稳扎地站在那里,估计也有几分修真的底子。 洪荒世界那么大,白度不太敢确定,自己这种能够让烹饪出来的菜肴带有增补效果的能力是不是独一无二的,即便这一年内他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第二个跟他有相似能力的人。 ☆、第十三掌 可老太太毕竟也只是肉体凡胎,白度也拿捏不准自己这些增补小吃对她的实际效果,但考虑到能在实践中进步,对这次烹饪也算是满怀期待。 他们三人被小管家一同领到了内堂里面。 最顶上坐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唇红齿白,蓄着两撇小胡子,衣衫整洁,还正正经经地戴着顶嵌有朱红灵石的帽子,他拍了拍肚子,对管事的说:“这是今天最后一批了吧?” 管事的连连点头:“是的,老爷。” 这中年男子正是芙蕖楼的大老板,姓朱,名有道,年约五十上下,据他所说还是摧星派的记名弟子,在经商一道上很有手腕。 “那就开始吧。”朱老板叹了口气,摸了摸胖墩墩的肚子,对下面的摆摆手。 管事的得了吩咐立刻击掌,很快就有家仆端着菜色规规矩矩地走了进来,将白度三人做好的菜色点心仔细地分割好,分成三部分,还有一小份碎末大小的是留给小白鼠试毒的。 试过毒之后并不见什么问题,三人的菜色就被端到了朱老板的面前,朱老板眯了眯眼睛,在几道菜色上扫视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中间的那份素炒三鲜上,轻轻点了点头。 做出那份素炒三鲜的人立刻就紧张了起来,白度偷瞄过去,正是他自认的那位敌手。 那人长得身材高大,比白度这丐哥体型还要健硕一些,并不如一般厨子那样矮小精悍,眉宇之间充盈的气势也甚是不凡,白度并不信他是个单纯的厨子。 捻起筷子,朱老板试吃过后,眼睛一亮,嘴巴快速咀嚼了片刻后咽下去,又夹了几筷子细细品尝,最终长叹一口气,道:“这份素炒三鲜是出自哪位大厨?” “是在下。”那名男子站出来,对朱老板拱手一礼。 “阁下尊姓大名?” “许青。” “许先生,这道素炒三鲜味道甚好,可有什么诀窍?”朱老板一脸期待地问道。 “自然是有。”许青眉头微微一皱,四下看了看,眼神在几人身上拂过,在白度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只那一会儿白度就瞧出了对方眼中的忌惮,没再多看,故作乖顺地低头看自己的鞋面,等许青目光掠过之后才复又专心听他说话。 “早些年变天幡被摧星派的叛徒宋维盗走,听闻朱老板跟这位宋维宋真人有过一点交情,也有人见他在芙蕖楼内出入过,在下因这变天幡跟宋维有过一点恩怨,能否请朱老板对宋维的来历指点一二。” “哦?”朱老板脸上的喜意一下子被冲淡,瞥了一眼许青之后,抚摸着肚子,道,“我与宋维也只一面之缘,并不知晓他与变天幡的事情,这件事情怕是帮不了许先生。” 听见朱老板模棱两可的态度,许青谨慎了不少,又道:“那便算了,还有一事要问,听闻朱老板极富孝心,是昭明镇出了名的孝子,为了朱老太太的健康愿意将朱老板手中独一无二的烹饪配方拿来做奖赏,那这件事情,可是真的?” “过奖了。”朱老板神色淡然,抿了口茶后,拍拍肚子,和善一笑,“当初提出拿这张食谱做奖励原本只是笑谈,但既然许先生提出来了,那自然就当真了。” “朱老板是生意人,最讲究诚信,此言一出,驷马难追,这样,许青便放心了。” “慢着。”朱老板摆摆手,“许先生先得让家慈开胃才行。” “那是自然。” 两人一来我往地对话已经将白度跟另一位应征者当成了背景,听到变天幡三字,白度对许青的兴趣就膨胀到了一个顶点,还有那份食谱,跟变天幡是什么关系?一个可逆转时空的法器,一个神秘的食谱……看似无关,可若是全然没关系的话,许青为何要将两样东西连在一起说? 白度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静观其变。 朱老板又试吃了许青的另外一道菜,也甚是满意,看了看外面垂暮的天色,对管事的说:“去把老夫人请来。” “是,老爷。” 白度等人就被暂且搁下,许青则陪着朱老板去了膳堂陪老夫人用餐。 跟白度一道来的另一人见状叹了口气,说:“等他们回来我炒的菜都凉了,还有什么戏?那个许青,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抹了抹手,那人愤恨地看了一眼许青的背影,又瞥了一眼他辛苦做出来的两道菜,思虑一二,长叹口气,对小管家说:“麻烦跟管事的说一声,今日且先放弃,我明日再来。” “好的,先生慢走。” 他临踏出房门的时候回头跟白度说:“小兄弟你也别等了,我前几天刚来,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没戏,更何况,我瞧你做出来的菜色是油炸的,像是老太太那样年纪的人怎么可能会吃,你还是回去琢磨琢磨菜色再来吧。” “多谢教诲。”白度咧嘴笑了笑,对那人抱了抱拳。 屋子里面安静得很,人都快走光了,就剩下白度跟个家仆在干等着上面下命令,白度跟那人对视了一会儿后忽然灿烂一笑,问道:“我想去茅房,怎么走?” “我带你去吧。”家仆道。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 “后院很复杂,我怕你闯祸,跟我来吧。” “行。”见推脱不得,白度只好点点头,应了家仆的好意。 两人出了门,到了茅房前头,白度脚步一顿,家仆问道:“你怎么了?” 白度故作恍然大悟状,道:“我差点忘了个事情!” “啊?什么事情?” “这个!”趁着家仆不备,白度眼疾手快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眩晕的符箓拍在对方头顶,那家仆眼睛瞪得老大,望着白度站不住脚地晃了晃,最终被白度轻轻一推,摔倒在地。 白度啧啧两声,蹲下来,凑在那人身边小声道:“抱歉啊,事出紧急,不得不出此下策,得罪了得罪了。”他把家仆一点点地拖进旁边的草丛里,理了理枝杈盖住了他的身体。 凭借着曾经阅读过的芙蕖楼的地图,白度很快就找到了膳堂的位置,正巧赶上老太太用餐。 膳堂门开着,里面一览无遗,白度一个扶摇跳到树干上,远远地看着房间内的场景。 菜色被端在桌面上,瘦骨嶙峋的老太太望着桌子上的菜色拧着眉头,一身华贵的衣服衬得她像是枯骨披裘一样恐怖,朱老板着急地劝说着,一直给老太太夹菜,老太太也不阻拦,只是望着那盘菜,满面难色。 再好吃的东西也得先吃才能真的感觉到好吃。 老太太就是看着这份菜色就不想吃。 那许青也显然没想到这一点,自己做出来的菜老太太连吃都不想吃,也是十分为难,他上前劝说了几句仍是无效,最后都快把朱老板急哭了,老太太才拿起筷子夹起了一片素炒黄瓜。 白度原本还挺紧张,看着屋子里的景象又多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情,老太太吃了一口黄瓜,难受地咀嚼了两口后又吐了出来,刺激得许青脸色一青,真的是许“青”了,见此情形的白度登时就笑开了花,差点从树上跌下来。 老太太也没什么吃饭的心情,放下筷子,被侍女搀扶着往外走。 朱老板一怒,道:“今天就这样了,把剩下的那些都赶回去!”他瞪了一眼许青,什么都没说,只是冷笑了一声,就追着老太太出了门。 听到朱老板说的话,白度可笑不出来了,这不是糟了么,这朱老板连试的机会都不给他,他还想着能不能从朱老板那里得到什么有关变天幡的事情,再不然有机会拿了那个所谓的食谱去找那个许青商量啊! 想到这里,白度干脆从树上跳下来,寻了处摆在花园里的石桌,折了几片叶子裹成扇子状,又从包裹里拿出了刚做好的甘露羹。 他的包裹可以无限延长小吃的保质期,先前那位自己放弃的厨子担心的食材变质问题根本就不存在,甘露羹像是刚做好的一般,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老太太被下人搀扶着,一路向白度这边走过来。 白度坐在凳子上,一边扇动着手里的叶子扇子,一边嚷着:“这个天气可真热啊,我的羹什么时候才能凉啊。” 他用了些功力,扇动的风将羹的香味带了过去,老太太顿住脚步,转头看向白度:“你是谁?桌子上摆着的是什么羹,怎么这么香?” 朱老板也停下脚步,看向白度:“是你?” 白度咧嘴一笑,点点头:“这是甘露羹,屋子里面太热太闷,我就找了个地方吃点东西先,朱老板家业那么大,不会在这点小事上就跟我计较。” 朱老板被噎地没话说,没稀罕搭理白度的无赖,刚要跟老太太说什么,却发现老太太似乎对白度手里捧着的羹很感兴趣,目光一直落在那上头。 像是老太太这样长久没有用过餐的人其实对事物的香气特别敏感,她没有表现出感兴趣的姿态,只是因为送到她面前的菜色还不足以引起她的兴趣罢了,白度手中的这道甘露羹色香味具足,更重要的是,增补元气的功效已经从气息中带入到了老太太的身体里,虽然微弱,但总归是有效用的。 白度用白玉碗盛了一份送了过去,问道:“老太太,尝一口?” 朱老太太瞥了一眼白度,沉默了一会儿后令人意外地从白度手中接过了那碗羹。 闻风跟在后头的许青见状,脸色难看地看着朱老太太就着碗喝了一口又一口。 ☆、第十四掌 见老太太喝得太猛,白度打断道:“老夫人先等等。”他端出冬菇藕夹,对老太太说,“羹只是滋补,来尝尝这道冬菇藕夹,味道也相当不错。” 朱老夫人将羹碗放下,看了一眼白度摆在桌子上的藕夹,金黄色的颜色相当刺激食欲,但由于是经过油炸的东西,老太太并没有太多的兴趣,看了一眼后又将视线别开。 白度见状并不意外,道:“这个藕夹食材特殊,不仅味道好,还有滋补效果,我看老太太脸色不好,气血虚空,老太太来尝一口,肯定会喜欢。” 朱老太太将目光落在白度脸上,微微皱了眉头,见白度目光澄澈,一时动了心思,再加上老人家对长寿一道总是格外热衷,听闻白度此言便点了点头,拿过筷子夹起了一片藕夹吃了起来。 酥脆的藕夹却有入口即化的绵柔感,冬菇配上浆料的浓郁香味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老太太细细咀嚼着,与甘露羹完全不同的味道渐渐渗透入口中,身体也因为小吃的滋补而渐渐恢复。 白度又说:“老太太再尝一口甘露羹吧。” 老太太忍着再吃一个冬菇藕夹的冲动,拿起勺子又吃了一口甘露羹,立刻就感觉到身体有了很多力气,近日来萎靡的身体变得精神起来。 她喝完了整碗甘露羹,意外地看着白度:“看着你年龄不大,倒是做得一手好菜,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芙蕖楼做工?” “不了。”白度摆摆手,“家里有经营一间小客栈。” 要是去别处做工还能用高报酬请过来,但既然是自家的那就没办法了,朱老太太露出惋惜的神色,却回头给了朱老板一个暗示的眼神,朱老板自然知道自家亲娘眼神中的意思,眨了下眼睛算是明白。 随后,朱老太太借口要早日休息,先行回了房。 白度还没开口,朱老板就说:“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白度。”白度道。 朱老板摸着肚子笑了笑:“好名字啊,一个度字昭示着万物皆有度,方才白小兄弟说家中有开客栈,不知是哪家的?” “没名字。”白度谦虚地笑了笑,朱老板这话说得可真是戳中白度软肋了,他原本因为白度音似百度被人家叫度娘叫了好久,这会儿到了洪荒大陆原本以为可以摆脱这个梗了,朱老板还要特地点出名字起的好,虽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听着就会让白度想起自己那些个外号。 “哦?”朱老板不相信白度这样的好手会甘愿在一家“没名字”的客栈中埋没,还想再深究,却被白度打断了话头,白度问他,“朱老板,请问老太太这算是开胃了吗?” “这……”朱老板不知道白度什么心思,可方才他娘亲一口气吃了一碗羹,还端走了剩余的藕夹不像是没开胃的样子,他不好掩饰什么就只得斟酌着语言承认,“小兄弟有何要求,直说无妨。” 许青愤恨地瞪了一眼白度,没说什么,正准备走,却听见白度说:“噢,我要的很简单,之前听朱老板说有一个神秘的烹饪配方会作为奖励奖赏给让老太太开胃的人,我要的也是这张配方。” 朱老板跟许青的动作都停住,朱老板脸色一沉,思索了一二,对白度道:“你稍等片刻。”随后便带着下人往一处方向去了。 朱老板走后,白度叫住许青:“你等一下。” 许青皱着眉头看他:“你做什么?” 白度道:“你不是想要那张配方吗?” “你要把配方送给我?” “看情况吧。”白度吊着他的胃口,“看看你能用什么来跟我交换。” 许青没说话,身体肌肉紧绷而起,白度可以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你不用紧张,我不会跟你要太多的东西,至少跟你的配方是等价的。” “哦。”许青冷淡地应了一声,转过视线,“我在门口等你。” “好,说话算话,你可别跑了。” 许青淡淡应道:“不会。” 过来没多久,朱老板把配方送了过来,白度打开看了一遍,将其阅读好,录入了烹饪系统之中。 这是张宴席的配方,但并不见什么特殊的地方,增补效果是属性提高30点,还不如芙蓉出水宴呢。 这么想着,白度就把读剩了的配方又卷好带出门去。 等白度走后,朱老板抚摸着胖胖的肚子,意味深长地看着白度离开的背影。 白度一路小跑着赶到门口,在石狮子后面发现了许青,两人就着旁边的巷子走过去,停在一家小面馆前,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白度打了半斤酒,装进酒葫芦里,又点了两碗面,一碗推给许青,一碗自己就着酒吃了起来。吃了小半碗,他发现许青没动弹,愣了下,抬头对许青说:“你怎么不吃啊?我请你!” “你究竟要做什么交易?” “唔,先填饱肚子嘛。” 见许青还是不为所动,白度就只好放下筷子,道:“我是为了变天幡的事情来的。” 白度性子直爽,不会说绕弯的话,原本准备了好多开场白跟七扭八扭的话题,想了想还不如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也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果然,一听到变天幡三个字,许青就变了神色,他上上下下将白度打量了个仔细,堤防地问道:“你与宋维什么关系?” “一面之缘。”白度遮掩了他跟宋维的那些经历,只说,“我偶然看见了他跟摧星派的两个人在打斗,那时候听到了变天幡,你要是想知道宋维的下落,我也能给你指条路。” 许青谨慎地没有先问宋维的事情,而是问白度:“你问变天幡做什么?” “好奇啊。”白度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眸子清澈地看着许青,“我之前就有听说过变天幡,可逆转时空与未来,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许青见白度一副蠢样,没多怀疑,直说,“但是若是要驱动变天幡,除非有仙人的神力,凡等人都需要花费极大的代价。” “这么厉害?”白度道,“那宋维那时候所受的重伤就是因为强行驱动变天幡了?” “是。”许青点头,“像是他这样的实力驱动变天幡还需要靠外物借助——”戛然而止,许青没再继续说下去,“你知道宋维在哪里?” “嗯。”白度点头,“宋维一年前就死了。” “什么?”许青瞪大眼睛看着白度,“他死了?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我看着他死的。” 许青不相信。 他从白度身上没有感觉到什么真气的波动,他在怀疑白度说话的真实性,“你看着他死的?” “嗯。”白度吸了一口面条,就像是闲话八卦一样随口说道,“他是魔气涨裂经脉而死的。我活这么大,这是最惊心动魄的事情了。” 宋维的死许青知道一点,到白度说他魔气涨裂身体而死的时候相信了一些,却又不敢全信,又道:“他死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不知道。”白度说,“我也只是恰巧看到了而已,我对变天幡的兴趣比较大。” “那你带我去宋维死的地方。” “好。” 白度一路将许青带到了宋维当初与赵又天师兄弟二人对峙的地方,许青四处看了看,虽时隔一年但是仍旧有当初宋维留下来的气息,再一次证明了白度所言不假。 许青得知之后,心中有所遗憾,问白度道:“他的尸体是谁处理的?” 白度道:“一个老头。” “什么样的老头。” “很古怪的老头。”白度用手比了比白眉的高度,没有说细,“我不好形容,就是很怪,看起来挺可怕的。” “难道是血婴。”许青蹙着眉头细细琢磨着,又想白度询问了一些问题,白度都很配合地回答了,半真半假的,许青信去了大半。 许青道:“多谢小兄弟了。”顿了下,许青又道,“那张配方于你来说并没有太大用处,可否转让给我,我可以付灵石亦或者别的小兄弟想要的东西。” “可以啊。”白度点头应道,“你知道变天幡的下落吗?我们可以以此来交换。” “并不知晓。”许青摇头,“不知道小兄弟如何对变天幡有这样的兴趣?” “逆转时空的法器,多厉害啊!”白度闷了口酒,啧啧两声,道。 许青嗤笑道:“厉害虽厉害,但到底不是凡物,即便放在摧星派中也是千万年未曾动过的东西,再厉害的东西若是不能发挥功效还不如一件废物。” 虽然心知这个道理,但白度回去的期望都寄予在这面变天幡中了,他嘴上应着:“你说的很有道理。” “呵。”许青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袋子灵石,打开一看都是绿色的,目测足有二三十颗,对白度这样的普通人来说算是笔不小的数目,“若是这些不够的话,还请小兄弟开价。” “这些够了。”白度问道,“这张配方是做什么的?” “你不必知道。”许青轻蔑地看了一眼白度,“这也是你等凡夫俗子不能随意碰触的东西。” “噢。”白度没多问,心里也是不屑,反正他都记住了,究竟有什么用处,回去问问白眉。 隐元会那么叼,白眉吃掉的那些资料里肯定有答案。 ☆、第十五掌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街上也渐渐热闹了起来,白度悄悄地从客栈后门进去,还是被白眉逮了个正着。 白眉拎着个枝条,扶了扶宽沿帽子,哑着嗓子问白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让你买的东西呢?” “呃,路上出了点事情,东西……丢了。”白度搔了搔脸,不好意思地说,东西放在芙蕖楼了他把这事给忘了,明天再去拿不知道能不能拿回来。 白眉一挑眉,缝隙般的眼睛似乎有点点张开的迹象,他缓慢地往前走了两步,甩动手中的枝条,那枝条便仿佛是活物一般,灵活地蹿向白度,白度头皮一紧,立刻动作起来,将白眉教的轻身诀结合小轻功一用,简直浪得飞起。 两人你来我往地过了会儿招,白眉这才收了柳条,随手一抛,将双手抄在袖子里,说:“臭小子,进屋再说。” 白度咧嘴笑了笑,可白眉转过去之后,他却有点笑不出来了。 最近,白度发现白眉的状态并不好,身体也比以前虚弱了很多,若是一年前,白眉能用柳条跟他过上一个多时辰的招,但如今往往一炷香不到就会收手,而且他的身体似乎越来越佝偻,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来昭明镇一年,白度已经将白眉当成了亲人,白眉待他是真的亲如弟子一般,两人之间虽然从未以师徒之名称呼过彼此,但白度把白眉当成师父,亲近并且尊重。 此番看白眉状态不好,白度心里也很着急,最近他做了很多小吃给白眉增补,益处所有但并不明显,想来如白眉所说的那样,他的体质特殊,寻常滋补的东西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功效。 乖乖跟着白眉进屋,白度琢磨着要怎么跟白眉说一下下午发生的事情,这一年来,他旁敲侧击问了不少有关变天幡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引起白眉的怀疑。 拿捏不准,心里烦恼,白度却不知道自己的心事基本都展现在脸上了,白眉倒了杯茶后,小抿了一口,问白度:“下午你见过什么人?” “啊。”白度有些尴尬,支吾了一会儿后把下午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果然是许青。”白眉蹙着眉头沉思一二,道,“他能找来昭明镇也并不意外,当年宋维留下来的魔气太过浓烈了,再怎么遮掩还是会存有明显的气息。” “那个许青是什么人?” “平州许家的人,他原本是万剑门的弟子,后来因犯了门规被逐出了师门。”白眉一边小口啜着茶一边唠叨,“平州是中部最靠近北部的地区,存有北部遗风,而许家算是平州赫赫有名的散修世家。三年前许家灭门就只留了许青一个活人,他对宋维有误会,以为是宋维杀了他全家,因此一路追逐着宋维而来,执念太深太深,现今宋维死了,也不知道他解放了没有。” “这样。”白度口也渴了,从腰上解下酒葫芦喝了一口酒,还没喝完就被白眉一下子击中手背,疼痛感让他手一松,一壶酒顿时被打翻在地上,掺了水的酒仍满是酒味,四溢开来。 白度脾气一上来,差点脱口骂出来,却看见白眉的表情,一下子就愣了。 白眉严肃地说:“那张配方上写了什么?” “我没记。”心疼酒,白度又摸着手背上红肿起来的一块,瞥了一眼天。 白眉沉默着,没说话,只是看着白度。 白度被他的眼神看得什么脾气都没了,抿抿唇,将抄录好的配方内容交给白眉:“给,我抄了一份给你,你肯定知道这个是什么。” “我看看。”白眉接过去,放在油灯下仔细辨认着,上面配方所需要的食材大部分都很简单常见,只有一个七月流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白眉目光落在这张配方上,摇了摇头,“沉香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许青要这张配方做什么?虽然早就听闻他在食物一道上颇为热忱,但不至于为这一张小小的配方耗费这么大心神。” “那这个七月流火是什么?”白度问道。 “七月流火是一枚比较少见的灵石,俗称大火星,通体火红,温度极高,难以掌握,若是磨成粉拿来入药炼丹可以增补功力。用来烹饪这道沉香宴倒是难办,你也懂,烹饪讲究食材之间的相性,七月流火属性霸道,很难跟其他食材相容相合,不知道做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反常必有妖,那没准问题就在这个七月流火上。” “也有可能,我再研究一下这些食材之间存不存在什么暗示,你这张配方先放在我这里,稍后我再给你。” “好。”白度点头应是,又跟白眉闲话了几句正要走,却见白眉忽然厉喝一声,叫住白度:“等等!” 白度疑惑地看着白眉:“怎么了?” “今日丢了那么多食材,还没跟你算账呢,你不做生意,不知道做生意的难处,每天滴水粒米都要算得一清二楚,你这说丢就丢。” 白度没法只好将许青今日给的那袋子灵石递了出来,“够赔偿了吧?” 声音顿住,白眉的表情都变了,将灵石袋子一把抓过来,咳了咳说:“够了够了。” “噢!”白度眯着眼看白眉。 白眉嘿嘿笑了笑,对白度挥了挥手,赶他出去。 白度无奈地摇了摇头:“虽说你每天记账,但我也不知道你那个账本有什么好记的,改天给我看看。” “那可不行。”白眉紧张地说,“那上面可都是机密。” 神神秘秘的。 白度对天翻了个白眼。 等出了门去,白度扫了眼放进包裹里的灵石坏笑了几声,那里可是有许青给的三分之二的灵石啊,他给了白眉那些还只是一小部分。 第二日客栈刚开业,白度就被人找上了门,是芙蕖楼的管家,要白度来给老太太做点吃食,白度自然不能推拒,去厨房做了些增补元气的小吃装在食盒里给老太太送了过去。 老管家跟白度又苦口婆心地谈了会儿,仍是未能说服白度跳槽去芙蕖楼做工,反而被白度拉了生意。 临送老管家走前,白度靠在门口往老管家手心里塞了一张菜谱,道:“若是想吃什么,就挑着上面的点,可以送上门,但是要另加钱。” 老管家嘴角抽了抽,连连点头,白度心满意足地放走了他。 因这一招,来店里的人越来越多,白度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把客栈做大,赚的钱多,白眉开心,白度也可以利用往来的食客打听到更多的消息,更何况还有周边的乞儿相助,这正是丐帮中人惯用的手段。 多角度全方位! 再加上,近日来昭明镇频繁曝出的诸多消息,更是让平日里就繁华的小镇更加热闹。 小重天宫的开启虽已经持续了近两年但仍旧声势浩大,最近大门所在位置被人估计了出来,昭明镇北侧红木林中汇聚了无数的修真子弟,无论是大门大派还是些无名散修都对这座蕴藏了无数天材地宝虎视眈眈。 其次,执剑门与摧星派的大比一事更是吸引了无数人前来观摩学习。 两者之间的比试以公开形式进行,并非只有两门派之间的弟子才能观摩,但说是公开但真正能踏进比武场去看比试的人还是少数,非得有些名声不可,巧的是,昭明镇内白度还正认识一个有资格去观摩比试的人——端木先生。 ☆、第十六掌 端木先生为人极好,白度没费多少功夫就说服了端木先生,其中自然有为芙蕖楼的考量,朱老板有意拉拢白度的心思很明显,端木先生那里也承受了一部分压力。 回去客栈跟白眉请了假,那老头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心神恍惚,都没听清白度说什么就嗯嗯应下了,白度也不去自找麻烦,既然白眉准了也就这样算了。 白度有意观看两派门派大比并不是闲的蛋疼之举,而是有着他自己的考虑。 首先,此次门派大比的主要场地放置在摧星派内的琼海阁内,白度一直想去摧星派试探一下能不能找到有关变天幡的消息,这次是个好机会,其次,他想看看段横的比试,小吃的效果究竟能在段横身上发挥到怎样的功效。 比试当天,白度起早在厨房里做好了份加力道的增强类小吃跟加根骨的辅助类小吃,若是在游戏里,根骨跟力道这两种属性能同时在一人身上生效是绝对不可能的,而在这里却不一样了,这再一次提醒白度这是一个不由数据构成的真实世界。 一年来,白度来往于古川山脉的次数并不多,山脉宽广,延绵了数万里间上有着各类修真门派,不单单是摧星派跟执剑门,此外还有许多占地为王的散修跟灵修,若是碰上人修还好说,若是碰上还带着邪气的灵修,那便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因而,在白度修为还不到足以踏入古川山脉之前,白眉禁止他随意上山,可惜的是白度并不是那种老实的人,趁着白眉不注意,白度偷偷在古川山脉边缘徘徊过好几次,险不是没遇过,但基本都没什么大碍。 这次跟着端木先生一路坐着法器上山,白度坐在方舟里,俯瞰着昭明镇,一路向着高处呼啸而去,最终停在一处山门前。 下来的时候,白度还有点晕,晃了几晃才稳住身体,端木先生呵呵一笑,捋了捋胡须,道:“待会儿随在我身边,恰逢门派大比,两派都很紧张,免得不小心卷入了事端。” “好。”白度灿烂一笑,伸了伸懒腰,就随端木先生进了摧星派。 摧星派内气势恢宏,有六峰,主峰是当今掌门泸舟子所在,其余五峰则是毒神、寂灭、无量、法王、光明五小真人每日修炼的场所。 此次门派大比在主峰之上,白度所要查证的变天幡曾经寄存的奇物阁也正是在主峰。执剑门与摧星派的大比每十年一次,两派轮流举办,两派内部各峰头也是轮流承担大比职责,这次恰恰轮到摧星派主峰也算是白度运气好。 端木先生在摧星派内虽有名望,但到底是个没怎么修成气候的普通人,进了摧星派也就只是个普通的人物,并没有得到多少关注,跟在他身边的白度自然也是如此。 手里拎着食盒,白度四下寻找着场地上有没有执剑门的弟子,好把小吃送给段横,但可惜的是,主场就是主场,到处都是摧星派的人。 白度无奈,只好问端木先生:“今日都是谁跟谁的比试?” “怎么?你还有看好的弟子?”端木先生玩笑道。 “那自然有。”白度理所当然地说,“我很期待执剑门的段横道长!” “哦?”端木先生自然听说过段横的名字,只是没想到以段横的实力跟心性会引起白度的瞩目,他没有多问,只道,“段横的比试在下午,情形并不太好,跟他对垒的正是上一次门派比试将他击败的罗久。” “不怕。”白度阳光一笑,“十年苦修足以改变局面。” “你这想法很好,并不气馁。”端木先生满意地看了白度一眼,道,“还想知道什么?尽管说就是。” “没了,其他什么人都可以,有热闹看就成。”白度摇摇头,目光落在比试场地上。 嘴巴上说没了,但是心里头真的很想问问端木先生,那个什么变天幡到底放在摧星派的什么地方,有什么秘闻! 可端木先生知道得也很少,那面幡强大到低调,因为基本没人能操纵反而变得寂寂无名。 端木先生见白度不问了,捋了长须,道:“奇怪,你上山来竟不是为了看龙海与黄天名二人的比试?” “他俩是谁?”白度一脸疑惑地问道。 端木先生哭笑不得:“龙海与黄天名二人是摧星派与执剑门内呼声最高的两位弟子,此番抽签结果下来,早早就轮到了他们的比试。”顿了顿,端木先生又道,“唉,可惜了赵又天,上一次门派大比,赵又天风头正盛,连胜八场,可惜一年前被剑气击伤了双眼,实力大打折扣了,反而被龙海这后来弟子抢了风头。” 提起赵又天这个名字,白度头皮一紧,嘿嘿干笑了两声。 端木先生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白度胡说道,“赵又天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挺厉害的,呵呵。” “瞧,开始了。”端木先生没多问,指了指场地中央,只见上面对立站着两人,俱是器宇轩昂,龙章凤姿。 白度对他俩没什么兴趣,本是抱着观摩学习的态度,却没料到两人呼声之高,实力之近,比试之激烈让整个场地都陷入了一片热闹之中。 四下看了看,白度悄声退去,周围人都在看比试,没人注意他这一个小人物,白度悄然向着沿路所来之路一路摸索而去。 据他所查,奇物阁外有一处高塔,叫做一念塔,塔顶盘旋着一条双首银龙,那银龙看似逼真,但实际上只是雕琢而成的死物,塔内存放的是摧星派内的人文史地,还有一些修习内外功心法的经传,越往塔内高处走,所珍藏的东西越多。 这两座建筑物放在一起,白度想先摸过去看看,至于怎么混到里面去……再说吧,毕竟能来摧星派的机会也是难得。 幸运的是,那座一念塔盖得太过浮夸,白度一眼就望见了那两尊含着龙珠的龙首,一路摸索过去,竟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是一年前,白度初次来到洪荒大陆时所见到的年轻修者。 那人仍旧是一身白衣,面上蒙着一张半透明的面纱,让人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极为好看的双眸,莹莹点点,似润了水一样,他正跟对方聊着什么,微微笑起的时候更是别样好看。 两人正站在一念塔前,与白衣人对话的像是守塔的弟子,不知道说了什么,正面露难色,白衣人一直微笑着,最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那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摆了摆手。 白度隔得远听不仔细,却又忌惮对方的实力,不敢靠的太近,琢磨着,那白衣人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摧星派内,看他装扮既不像是摧星派的,也不像是执剑门的,难不成是什么别的门派的弟子,或者是什么散修? 正胡思乱想着,那守门弟子跟白衣人动了几步,往前走了走,忽地身子一僵,莫名其妙地晕倒在地。 白衣人连忙接过他的身子,拖到了一边去遮掩起来,回头走到门口一挥手,一道白雾从他袖口中蔓延出来,落地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五官渐渐明朗,正是方才的守门弟子。 白度瞪大了眼睛。 乖乖,这人原来跟他的目的一样,这倒是方便他了。 等白衣人进了一念塔后,白度也四下瞧看了一通,那术法变出的小人像是一尊幻象,远远看着极为逼真,凑得近了就会发现那人只是形貌相似,并没有神魂。 白度小心警惕地跟了进去。 一念塔内一层便呈光怪陆离之貌,拐角处一块侧躺的石碑上刻了整个摧星派的大致容貌,各山各峰鳞次分布,此外还有关于一念塔内构造的分布图,一眼望去,一切了然。 将这个石碑阅读好后,脑内已有了关于一念塔的全部构成。 有关变天幡的事情被存放在三层右侧的书阁里,路上要过两个门,需要内门弟子的资格才能打开,白度站在第一层面前,摸索着门上的图案,琢磨着能不能通过些别的什么手段来打开这扇门。 “这位道友。”熟悉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从背后传来,白度后背一僵,整个人都懵了,猛地想起刚才太过专注,竟然忘了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先行进入的人。 ☆、第十七掌 白度僵硬着身体不敢转过身去,妄图用眼角余光打量背后的光景,可无奈对方恰恰位于死角区,半点也看不到,而以气息探究白度根本就捕捉不到属于对方的任何气息。 身体肌肉微微隆起,白度的一只手已经悄然探入袖子里摸上了一张符箓,准备出其不意,一招制胜。 那人道:“这位朋友,你我都是潜入这一念塔的人,应当是朋友,不必如此紧张。” 缓兵之计。 白度不信他那么好,压低了声音伪装道:“是吗?那既然如此,阁下为什么要将我叫住。” “我是要提点你。”那人道,“这些门上都设有禁制,稍有不慎就会惊动守卫,若是朋友不知如何解除禁制的话,烦请退后一步,让在下来。” 白度:“……” 斟酌着对方话里的真假,白度仔细打量着门上,果然在铜柄处发现一处异样,方才差点就触碰到了,那人叫他叫得实在是及时。 思量一二,白度临时换了张脸,转过身去,道:“那就麻烦了。” “不必。” 那人蒙着面纱,白度换了张脸,自然都不怕暴露自己,两人对视,眼中都有防备,但并没有太多的敌意。 对方气质干净,白度的担忧放下了不少,退到一边去,看那人开门。 白衣修者道:“恕在下冒昧,这位朋友来一念塔所为何事?若是有不良之举,在下还得阻止一二。” 白度哭笑不得,心道:这怎么还做贼的喊抓贼,这人也太逗了吧? 嘴上不饶人,道:“你来做什么的,我就来做什么。” “哦?”白衣修者只是笑,笑声相当悦耳哈好听,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面纱下的唇形,“我奉家师之命来查阅典籍,你也是?” “是啊。”白度厚着脸皮点点头,“我也是来查资料的。” 白衣修者噗嗤一笑,对白度的无赖样摇了摇头,“想不到一年后再见,小兄弟你竟变成了这样的性格。” 白度身体僵住,有些尴尬地看着那人一眼,“你认出我来了?” “嗯。”青年笑着道,“身形跟气息并没有改变。” “啧。”白度啧了一声,也不好厚着脸皮装不认识了,搔了搔脸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有难处。” “没事。”青年修者说完将第一层门打开,一念塔通向第二层的楼梯便出现在两人眼前,青年修者道,“彼此体谅。” “够意思!”白度大力拍了拍青年修者的肩膀,随着他一同上楼。 在修者的帮助下,白度成功地抵达了三层,眼前架子上摆放着各类书籍,虽都按照分类分好,但仍旧是看得人眼花缭乱,偌大的一层书楼真要找到有关变天幡的资料还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那修者对白度道:“我要的东西还在上面,小兄弟切记要快,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那守卫弟子就会醒过来。” “好。”白度点点头,“多谢了。”他目送青年离开,等感受不到青年的气息了才钻进书堆里仔细寻找着。 天上掉下来的机会,是陷阱他也钻了! 那人究竟为什么帮他根本就不在白度的考虑范围之内,眼前事眼前毕,一念塔五层以下的书籍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至于搞那么大的圈套来陷害他,要是想让他这样的小人物倒霉直接让他触动入口处的机关就好了。 管他呢。 白度皱着的眉头松开,依循着阅读里的布局图仔细寻找着有关变天幡的资料。 结果成千上万的书籍竹简之中就只有三两本有关变天幡的书,其中还有很多残缺的页数,记录的内容大多都是类似神话之类的东西。 什么几千年前谁妄想靠着变天幡一举跃入仙界结果却遭反噬被九天玄雷劈死了,什么变天幡其实只是一个噱头,扭转时空之法即便是仙人也不能擅自发动,怎么可能让凡人掌控这种能力。 看小说似的看完了几本书,关于那面黑幡的背后秘密,白度一无所获。 最终目光停留在那封封了红蜡的竹简上。 白度犹豫了下,指尖轻轻触碰在红蜡上,立刻感觉到灼烧般的烫手之感,再一仔细看去,那蜡点点燃烧起来,溢出一点两点的星星火花。 什么鬼? 白度蹙了眉头,正要再探,却见那火花猛地扩大,将那本书席卷进去,凶猛的火舌不断地吞吐着,吓得白度一撒手将竹简给扔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竹简带起的火花已经烧着了一个书架。 日了狗了! 白度瞪大眼睛,忙召唤出水诀,想要将火焰扑灭,结果那火定不似凡火,不仅没有熄灭的迹象,反而变得更为凶猛,以极快的速度扩散着。 糟了糟了,这可闯大祸了! 心里焦灼,白度算了下时间,别说快到一个时辰了,就说这大火烧成这样不引起轰动就怪了! 谁料那火焰翻涌片刻之后忽然停了下来,跟书架裹在一起的火团逐渐扩散,幻化做一个模糊的人形,火焰中,一个扎着两只小髻的丫头跳了出来,弹了弹手指,将指尖的火星都弹到白度身上,见白度狼狈地躲开坏心眼地咯咯咯地笑了几声,道:“小家伙,这书可不是你轻易能碰的。” 白度眨了眨眼,看着那小丫头,完全摸不透对方的来历,看这样子可能是书灵之类的。 所谓书灵是指被书中真气吸引凝聚而成的伪生灵,看似有生灵的情绪跟感情但是却无生灵那样的健全,往往五感缺失一二,思考能力也并不健全,幸运的是并不具备什么攻击性,但是很讨厌,若是书灵不想让你看这本书,那就要费上很多功夫。 白度辨识了下,以前没见过也不确定,就干脆直接问她:“你是书灵?” “嗯!”小丫头点点头,脚下踩着火云,飞到半空,双手背在身后,跟老夫子似的看着白度,“就你翻的这本书的书灵!” 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白度欣喜若狂,并非所有书都能有书灵的,非得一些由大能在编撰过程中耗费心神精魂的书才能凝出书灵,这本书有如此厉害的书灵,那定然有不少值得钻研的好料。 肥肉摆在这里,怎么能吃到嘴就是接下来要考虑的问题。 那书灵像是被封存很久了,对外物都充满了好奇,见白度如此不仅咧嘴笑起,清脆如银铃:“你是想看这本书吧?” “想。”白度望着书灵,谈成而毫不做作地说。 书灵愣了下,没想到白度这么诚实而且坦然,一时之间哑然了,逗他的那些话反而不好意思说出口,呃呃了两声之后道:“既然想看,那你陪我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白度问。 “捉迷藏!”兴奋的大吼一声。 话音刚落,书灵蹭得一声消失不见,白度头疼地听着一瞬间蔓延到四面八方的声音,对方简直是实力派啊。 那本书还掉在地上,白度捡起来试了下,果然翻不开。 将书放进包裹里,白度直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不好意思,你虽然逃得快还遮掩了行踪,但是我有焦点列表啊。 就在白度跟书灵之间,一根长长的绿线连接着他们。 第一次失败书灵耍赖要再玩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仍旧很快被白度找到了,游戏的乐趣在失败感中被磨灭,书灵沮丧地垂下了肩膀,闷不吭声一头钻进了书里。 白度试探着翻看书页,封面被他轻轻地一点点地打开。 打开的瞬间,书内的景象一跃而出,一个新的世界就在白度眼前展开。 光怪陆离的文字漂浮在半空,缭绕不去的光泽映照着白度的半边脸。 变天幡是原本属于三大自然神玄冥的法宝,后玄冥消亡之后,变天幡掉落人间,可惜自身蕴藏着极大的神力与强大的意识不为凡尘俗世之人所操纵,就一直埋没了其功效。 前面一段都在解说变天幡的来历,有关三大自然神的说法白度早就听端木先生讲过,自然并不意外。 继续看下去,却是一些白度不知道的秘闻。 相传变天幡是玄冥双耳所化,变天幡上的两根长须正是玄冥双耳上垂着的两条长蛇,若是玄冥身亡,那变天幡也早该销毁于人世,而现在变天幡还留存在世,正恰恰证明着玄冥还残留着一缕气息游移在人世。 而变天幡能力未能使用出来,也正是因为玄冥的那丝气息压抑着他。 难道变天幡要他救的人是玄冥? 猛地想到这里,白度忽然回忆起宋维所做的一切,还有白眉那时候对宋维所说的话。 宋维一心为的人难道是这个玄冥?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一个已经不知道消失了多少年的太古大神,一个是连自救都做不到的普通修者,两人这关系真要细究跟搅成一团的毛线一样,这可怎么解! 可除去这点,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宋维利用变天幡将他带到了这里,要他帮忙救玄冥。 可问题是,为什么是他?他能做什么?他要怎么才能救玄冥? 这一切恐怕还要从变天幡上面寻找回答。 还要继续看下去,那白衣修者从楼梯上缓缓踏步下来。 “原来还有这等事情。”那人也是吃惊,但比白度这个了解更深一层内容的人要冷静许多,“世人都以为玄冥已亡,却没想到大神居然还存活着,若是教人知道了,恐怕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抱大腿的人哪个时代都不缺,白度理解对方的想法,还想继续看下去,却听那人微笑道:“带回去再看吧,不然的话要过了时辰。” “带回去?”白度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嗯,带回去。”白衣人淡定地点了点头,冲白度摇了摇手里的卷轴,“你我双赢,皆大欢喜。” ☆、第十八掌 那卷轴蒙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泽看着就不是俗物,白衣修者丝毫不忌惮白度的打量目光,光明正大地将卷轴放进包裹里,对白度道:“同行是友,不妨再送你一程。” 白度思虑一二,也大大方方地将盗来的书籍放进包裹,道:“不用了,承你太多的情,我可不好意思。” 青年微微一笑,道:“那便就此告辞。” “再会。” 两人在一念塔前分道扬镳,等白衣修者不见踪影之后,白度又摸索着往奇物阁的方向走了走,结果发现奇物阁与一念塔完全不同,周围设有重重禁制,想到今日也算是有了收获,白度就暂且没有冒险进去试探。 抬头看了一眼时辰,也算不早了,还要早点回去,免得令端木先生起疑。 回去的半路上,白度又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执剑门的周兴与李小海,师兄弟二人正站在一处石碑前谈话,白度从包裹里取出食盒,一路跑过去,道:“周李二位道长!”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都是一笑:“这不是客栈的小二吗?怎么来了摧星派?” “跟着端木先生来看热闹的,顺便给段横带点吃的来。” “有心了。”李小海凑过去翻了翻白度的食盒,眉开眼笑,“师兄惦记你的吃食好久了,方才还跟我们念叨来着。” “在客栈那段日子,段大哥教了我不少东西,这些都是应当的。”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白度只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周兴问道:“剑法练得怎么样了?” “有些困难。”白度真心实意地道,“那秘籍上的剑法十分奥妙,想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去消化。” “这是自然。”周兴点点头,“这本《北斗剑意》得过嵬乙真人的指点,定不是能轻易理解的。” “什么剑法?”李小海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嵬乙真人?” “小海别吵。”见周围人都在看他们几人,周兴微微蹙眉。 “师兄什么剑法?什么剑法?”李小海依然不依不挠地望着周兴说。 “没什么。”周兴声音里带着些压抑的不悦,李小海还想再问结果见周兴的脸色只得郁闷地住了口,只用哀怨的眼神在周兴跟白度两人之间逡巡着。 周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道:“师兄在房间打坐修炼,正巧到了午膳的时间,你随我来即是。” “好。”白度心里纳闷,那本《北斗剑意》如此玄妙,周兴怎么会给他却不给李小海,论起亲疏远近,他肯定比不过李小海啊,难道《北斗剑意》里有什么陷阱不成?可他与周兴的关系,怎么会到让周兴陷害他的地步。 三人行了几步,李小海一直闷闷不乐,白度也不知如何开口,周兴忽然道:“小海你莫多想,你的体质偏寒偏阴,而这本《北斗剑意》刚劲有余,并不适合你修炼。” “嗯……”听到周兴主动跟他解释,李小海心里也愧疚起来,周兴向来话少,也不喜欢去解释什么,师兄没有传授他这本剑法定是有自己的理由,这次真的是他任性了,“师兄,对不起。” “没关系。”周兴摸了摸李小海的头,继续向前走去。 很快就到了执剑门弟子下榻的地方,炎炎正午,庭院里已有众多弟子在切磋试炼,剑光流转,气氛热闹至极。 一路到段横屋前,周兴敲门示意,没多久段横开门,第一句话就是:“周师弟,李师弟可是用膳的时间到了?” “是啊。”白度忍不住大笑起来,“段大哥好久不见。” “白小兄弟!”段横惊喜地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将编好的说辞又说了一遍,白度道:“想着段大哥,给你送点吃的来。” “好好好,好兄弟。”段横哈哈大笑几声,把几人迎进屋里去。 段横功法讲究力道一点,阳刚霸气,所以力道类的小吃对他很有裨益,再加上真气靠根骨相撑,白度也准备了一些根骨的小吃。 白度将果仁脆骨跟扒松肉摆上桌,看着冒着热腾腾白气的吃食,段横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摩拳擦掌地坐下,拿起筷子大吃特吃起来。 白度问:“段大哥下午什么时候比试?” “下午第二场。”段横咀嚼着扒松肉,软糯的肉泥有入口即化之感,咸香的味道触碰在唇齿之间,配合着果仁脆骨的清爽酥脆,简直叫人欲罢不能! 吃完之后,段横心满意足地长叹口气,摸了摸混元的肚子,打了个嗝,见在座几人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道:“吃的有点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李小海掩唇笑着,“段师兄我们早就习惯你这样啦。” “且先消化一二。”周兴道,“切莫影响了下午的比试。” 正提到点子上,段横忙站起来,结果却并未有饱食后的酸胀感,反而觉着四肢百骸之中充满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力气,就连一呼一吸之间也蕴藏了丰沛的灵气。 段横疑惑地道:“真是奇怪,竟是没有半点不适,难道我还没吃饱?” 几人顿时又笑了起来,李小海毫不客气地道:“师兄你吃了五碗饭,这两大盘子菜都叫你一个人吃下了。” “也许正巧到了合适的度。”周兴解释道。 白度看着段横的状态,满足地点了点头。 段横琢磨了下,接受了周兴的解释,拿起一侧悬挂在墙壁之上的佩刀,走出门口,准备起下午的比试。 白度摸回端木先生身边,端木先生正找他呢,见到白度兴高采烈地回来了,不禁拉了他问道:“怎么了?你跑哪里去了?可有闯祸?” “没啊。”白度咧嘴笑道,“我刚才见到段横师兄了,真可谓是人中龙凤啊,师兄还吃了我为他准备的饭菜!” “是吗?”端木先生得知白度没闯祸之后放心地点点头,道,“段横很值得看好,你多学学他是好事。” “嗯。”白度想到,以后自己的这手烹饪手段一定会推广出去,若是叫端木先生后知后觉了肯定会在两人之间生有罅隙,考虑到这,白度道,“端木先生,近来我有一事心存疑问,想问问端木先生。” “怎么了?” “我最近烹饪做出来的食物好像有能增进功力的功效。”白度琢磨着语言,缓缓说道。 “哦?”端木先生侧目望了一眼白度,随后就将目光落在比试场地上,并没有把白度所说的话当一回事,白度又问,“前些日子,我吃了自己做的一碗面,随后就有轻易能举起重斧的力气,最近感觉练功也顺畅很多,我想问问端木先生,这世上有没有这种独特的能力?” 端木先生沉默了片刻,在斟酌怎么能让白度没那么沮丧伤心……最后说:“据我所知是没有的,食物于修者来说本就是鸡肋般的存在,未能修成大能之前,很多修者对食物存有痛恨的心情,他们必须靠食物来维持生命,但是食物又会让他们的真气变得浑浊。”顿了顿,端木先生续道,“若是你能让食物增进修者能力的话,怕会在整个洪荒大陆掀起一场波澜啊。” 听到端木先生的话,早已计划好一切的白度严肃地点了点头。 等到下午段横比试的时候,场外围观的弟子不多也不少,段横与罗久自然是两门内备受瞩目的人物,但是由于两人多次交锋段横基本都落于下乘,因而众人对比试结果的期待度并不算高,大多都是抱着观摩学习的态度来看的。 段横手持单刀,挺拔而立,如松柏一般的姿势叫人一眼难忘,而位于他对立面的罗久则比段横要瘦弱很多,持一节银色长鞭,轻轻一甩,鞭子便如蛇尾一样灵活地摆动起来。 两人相互作揖,等铜锣敲响,比赛算是正式开始。 端木先生捋着长须,道:“听闻最近一段时间,罗久多次遇到奇遇,修为大幅增进,修炼到哪个境界还未可知,不知道段横是不是他的对手。” 坐在端木先生右手边一人插嘴道:“我赌罗久胜,我听说段横前几天私自下山,惹恼了一只大妖,身受重伤,最近养好,怕难以与罗久抗衡。” 另一人洋洋得意道:“即便没受伤,也不是我罗师兄的对手。” 端木先生试探地问了问白度的意见,白度道:“段横会赢的。” 嗤笑声随即传来。 然而意外的是,真叫白度说中了。 段横赢了。 自铜锣敲响的瞬间,段横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压迫到罗久,周身真气完全压制住了罗久的动作,以灵活狡猾著称的罗久在段横强大的势力压迫之下竟然变成了死物,甚至还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被段横的一声吼吓掉了手中的银鞭。 一炷香未到,比试就正式结束。 胜利了的段横还沉浸在自己的爆发之中,等周围响起了一片惊叹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但仔细回忆是怎么赢了比试用了哪些招数却又说不清楚。 就这么,迷迷糊糊,懵懂地赢了,还是压倒性的胜利。 ☆、第十九掌 段横的表现令人啧啧称奇,对手罗久甚至都无法相信两人之间的实力竟然悬殊到如此地步,连捡起被他失手丢在地上的银鞭的勇气都丢失了。 等又一声锣响,两人方如梦初醒,再次抱拳拜礼,走下演武场。 白度悄声打了个响指。 小吃的效果在段横身上表现的相当明显,实战带出来的测试结果让白度大为满意。 等日落西山之时,一天的比试正巧结束,两派弟子今日有输有赢,一时之间还分不得高下,一路上,端木先生碰见老友,老人一来一往地聊着有关今日比试的事情,一言一语听着都相当高端,白度打了个哈欠,困了一路。 忽然听一人道“听说嵬乙真人在摧星派做客,怎么今日没见到他?” “嵬乙真人正在闭关修行,听说明日才会出面。” “原来如此。” 直到出了摧星派的大门,一行人各行各路分道扬镳。 白度被端木先生送回了客栈,临行前,端木先生拉住白度,道:“小白,你也知道自己最近被我们老夫人惦记上了,以后记得常来芙蕖楼,我也好少些压力。” 这话说得跟拉皮条的一样……白度尽量无视掉了话里头的违和感,认认真真地点点头。 他还需要芙蕖楼推广出他的那些烹饪小吃。 自身力量还缺乏,白度并不敢太过张扬自己烹饪能够带来的特殊效果,准备一步步地慢慢来,首先,还是得找一个靠谱的靠山,不然的话很多计划都无法执行。等以后他变得强大了,一切就会无所谓,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 想起从摧星派带出来的那册书,白度一路小跑着回到客栈,结果却发现客栈内一片漆黑,一股异样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着,轻微的臭而腥的味道。 什么情况?掩着口鼻,白度叫道:“白眉?” 没人应声。 白度又叫道:“老头子?” 房间里还是空荡荡的一片。 白度的身体慢慢变得紧张,肌肉紧绷起来,从背包里拿出一根木棒装备起来,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后堂摸去。 越往后走,空气中那种洋溢着的臭味就越浓烈,他先去白眉的房间,推门而入后里面一切正常,安安静静,白眉并不在里面。 白度又去了厨房,白眉仍是不在,路过鸡笼的时候白度顿住脚步,打开笼子口一看,前天刚买的两只鸡已经死了,尸体僵硬在那里,白度又跑到厨房前的水缸里,里面养着的几尾鱼也都翻着肚皮漂浮在水面上。 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白度深吸了一口气,大叫了一声:“白眉!” 声音空寂幽远,在夜色中扩散开来。 冰凉的月光洒在地上,冷光中树影婆娑。 白度右手微微攥紧,往后院的方向走去,他方才一直嗅到的恶臭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小花园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他曾经就在这里练习过无数遍打狗棒法,甚至尝试着将打狗棒法与北斗剑意相结合,领悟出了以气御棒,棒气击人的招式,而现在,小花园里枝叶枯败,林木凋谢,就连几棵上了年纪的老树也萎靡不堪。 继续向前走去,白度忽然停住脚步,他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有一堵空气墙,这一年来,白眉未曾将禁制形成的空气墙撤去,理当还在。 望着远处隐约翻滚的黑雾,白度伸出手尝试着触摸了一下眼前,并未如印象之后被看不见的墙面阻拦,反而像是接触普通的空气一样。 难道是记错了? 皱着眉头,白度继续向前行去,当他跨过那道禁制之后,空气中浓烈的恶臭味道更为严重。 白度并不熟悉这里,只能跟着知觉走,逆着风,往味道的来源处行进。 这都是什么东西? 感觉空气黏稠得很,白度只得放慢脚步,放缓呼吸,静静地握着手中的短棒。 “白度。” 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白度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举棒打去,却只打碎了一团黑色的雾气,白度脸色一白,抿紧了唇,看着雾气散开之后的景象。 “白老头?”白度紧张地看过去,白眉靠在一个石凳上,胸口不停起伏着,嘴角噙着未干的血迹,白度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这一幕你不应该陌生啊。”白眉扯开嘴皮子笑了笑。 白度没空跟他瞎闹,要将白眉扛在肩膀上带出去结果没想到他根本就抱不动白眉,白眉的身体重如千斤。 低声笑了笑,白眉推拒道:“你可别碰我了,万一传染到你身上了,我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你好好呆着,我有些话要跟你好好说说,这一年来,凡是我的说你都不爱听,左耳进右耳出的,真当我不知道呢。” “是你太啰嗦……”白度嘀咕了两句,白眉是真唠叨,一件小事都能念叨很久,而且往往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地讲道理,耳朵都磨出老茧来了。 “这次可不会了。”白眉咳了咳,道,“你还记得我一年前说这里满是魔气不让你进来吧。” “嗯。”白度点点头。 白眉说:“其实这一年来我都在尝试驱散魔气,但是却发现,凭借我的能力根本就无法将这里的魔气驱散——你知道宋维为什么会招惹上如此强大的魔气吗?” 一颗心吊到了嗓子口,这一年来,白眉几乎对宋维只字不提,哪怕白度绞尽脑汁地想把话题拐到宋维身上,白眉老头都一直在装糊涂,今天主动提起,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白度没敢吭声,可想了想却说:“老头,你先随我出去这里,我们有话等等再说也不迟。” “那就迟了。”白眉眼皮颤抖着,眯缝着小眼看着白度,说,“我已病入膏肓,药石罔医,当初的宋维就是今日的我,再不说的话,我怕等不及。” 顿了顿,白眉没给白度回应的机会,直接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变天幡的事情吗?” “是。”白度一怔,点点头,直言不讳。 “我与宋维动用变天幡是想逆天改命,救出一个人,那人是谁你无需知道,但是我希望你能在我死后帮我救出他。” 白度蹙眉道:“是什么人你都不告诉我,让我怎么救?” “不用你知道,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这个方法的最终目的就只有救出那个人。” “哎哎哎,等等。”白度打断白眉,“你这是在逼我?” “没逼你。”白眉咳了咳,说,“我带了你一年,算是你师父吧?要是没我,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讨饭呢,再说,你准备把我们客栈做大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搞那么些奇奇怪怪的小吃真当我瞎了?” 白度:“……” 白眉瞪了一眼白度,白度脊背一寒,没吭声,但心里有主张,这完全是两码事,人情不能吊着人命。 白眉又道:“你也别埋怨我拿这事情压你,我让你办的事情也跟你有关。” “嗯?” “宋维从摧星派借来了变天幡想要救人,但因他心急在过程中不知道出现了什么问题,不仅没有救到人,还一并赔上了我二人的性命,也误将你带来了这里,我并不知晓你是从何方而来,也不知道你是何人有何命,但总归已经与我们的命途连系到了一块,我不问你的过去,却希望你能促成我们的将来。” 原来白眉知道一切。 白度抿了抿唇,侧过脸看着那团消散不去的浊气,道:“我是被变天幡带过来这边的,如果你们要我做的就是发动变天幡的话,我会去尝试着做,但是……你们要救的那个人,我不一定有办法。” 话都说到这里,白度也大概猜到了对方要救的人,那样一个上古大神,他要如何才能救得了?土生土长的洪荒大陆的修者都无法做到,让他一个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去做,即便他与众不同,带着丐帮技能跟剑三系统,也未必能做到这样逆天的事情。 白眉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白度忙扶住白眉,给他塞了一个大红药,白眉摆摆手,将药丸吐出,道:“这些普通的药剂对我来说没用,我早与你讲过,我得靠吃这些魔气浊气为食……” 黑雾涌动着,在白眉身边缭绕不去,白度甚至清楚地看到一缕黑烟从白眉的鼻孔之中钻入,形容相当可怖。 白眉猛地瞪大了眼睛,忽然死死地拉住白度的袖子,哑声道:“去看我的账本,一定要仔仔细细,完完全全地看完,一点不漏,看完它!看完!” 白度咬牙点头,白眉一阵抽搐,没多久就停止了动作。 “老、老头……”白度沉声叫着白眉,“喂,老头,你醒醒啊,老头?老头!” 几声呼唤都无效,白眉的身体迅速萎缩起来,最后化作原本半人大小,犹如一具披着人皮的干尸。 白眉死得太过突然,而得知太多并不详细的东西的白度被一种孤寂而迷茫的心情袭上心头,生出了无限的忧愁彷徨。 ☆、第二十掌 望着白眉的尸体郁闷了一会儿,白度抿了抿唇,心里头很是烦躁。一则为白眉的死,二则为渺茫的未来。 事到如今,很多事情都变得明朗起来,但是展示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座很难逾越的大山。 玄冥是怎么死的,现在在哪里,是如何受困的,怎样才能把他救出来,一系列的问题迎面而来,随便拎出来一个都不是好解决的。 烦恼地想了会儿,白度心里头挤压了浓浓的阴云。 猛地打出一个喷嚏,白度又打了个冷颤,环顾了下四周的黑雾,心道不应该再继续待下去了,没准他就变得跟白眉老头一样了。 摸了摸白眉的尸体,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热度,被魔气压榨得皮包骨头像是一具风干了许久的干尸,白度想把他抱起来找个干净地方埋了,结果白眉的尸体格外沉重而难以搬运,白度想了想,试着把白眉的尸体放进包裹里,结果居然成了…… 嘴角抽了抽,白度一想到包裹里藏着一具尸体就怎么想怎么觉着奇怪。再一看包裹,里面多了一只死老鼠,白度咽了口口水,心道,乖乖,原来白眉异于常人的五感跟体型正是因为他是一只灵修,还是只老鼠,看他的长相其实早该想到的。 尸体的事情解决了,可满后院的魔气要怎么办,如此外泄下去,可不是什么好解决的问题。 思前想后,白度决定先去店内看看白眉的账本。 白眉的账本一直放在柜台上,平日里往来的时候的确看不出什么猫腻,倒是一个隐藏秘密的好办法。 正拂开帘子到客栈前台,却听见几声略显急促的敲门声,白度先将账本放进包裹里转而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两人都愣了,眼前正是在摧星派见到的白衣青年。 青年抿唇一笑,道:“好巧,小兄弟住在这里?” “嗯。”白度警惕地没让门,道,“我们店已经打烊了,明日再来吧。” 修者问道:“客栈怎么会打烊?” 白度道:“客满了。” “没事,我不住店。”修者说。 “前台已经打烊了。”白度说。 “我不需要吃食。” “那你来做什么?”白度堤防着道。 “你后院有漫天魔气,我来看看。” 白度的呼吸一下子缓了一下,后背都僵硬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着青年,问道:“你到底是谁?” 修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来,将覆面的面纱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极为俊美的面容,清俊儒雅带着一种飘然若仙的气质,眉眼柔和就连眼底也是一派清润。 “在下嵬乙。” 嵬乙两个字落在白度心里,惊起了一片水花,白度吓得差点将门把手掰断了。 如果说近些年在整个洪荒大陆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嵬乙真人不认第一的话,那便无人敢认第二,这个名字,凡是跟修真有所涉及的人都知道。 不足月便已入引气之境,苦修十余年,年纪轻轻就踏入了化神之境,是洪荒大陆千年不二出的修真奇才。 关于嵬乙的传说白度听得太多了,却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看着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嵬乙身上带着股超然的仙气,脱了这身仙气则是一种温润儒雅的书生气,这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息,任谁也无法看着这样一个人想象到他是如何激战于东海之巅,凭一己之力剿灭了三首龙鳖,反而是会担心其多走几步就会喘息不止。 白度万万没想到屡次帮助他的青年修者居然是嵬乙,更没想到嵬乙会忽然这么出现在他面前。 对了,如果是嵬乙的话,也许能够帮他解决魔气的困扰。 白度连忙让开路来,道:“原来是嵬乙真人,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快进来说话。” 嵬乙微微一笑,点点头,踏入客栈之内。 白度给嵬乙沏了壶茶,先故作不解,想钓钓嵬乙那边的信息,问道:“真人刚才说我们客栈内有魔气,这是什么意思?” “此物所言。”嵬乙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猫咪,只有巴掌大小,两只眼睛一黑一白。那猫咪在嵬乙手心里蹭了蹭,喵呜轻叫了一声,忽然抬起头直直望着白度,白度被它的异瞳吓了一跳,一瞬间有了一种经历生死的感觉,略皱了皱眉,强压着不适回望着那猫咪,那猫咪便仿佛受惊了一样惊叫了一声缩着身子躲在嵬乙的掌心。 嵬乙惊疑地看了一眼白度,却没说什么,将小猫咪收起来后,道:“猫灵有能感知魔气的功效,方才它一直冲着这个方向叫个不停,我就猜测是否有事,既然是小兄弟那就好办许多,还要麻烦小兄弟带我去四处转转。” “嗯。”白度应了一声,带着嵬乙往后院走。 这间客栈还隐藏着很多秘密,白度并不是不怕嵬乙会知道那些事情,但是他不是托大的人,哪怕平时里自傲惯了,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莽撞。 魔气会带来什么,他清楚得很,就连白眉那样吸纳魔气的好手都死在这些魔气之下,现如今,封锁魔气的禁制还被破除了,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可就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实际上,嵬乙也是客套话,他不需要白度为他带什么路,他有那只灵猫就足够了。 未开蒙完全的灵修有着比人修更敏锐的无感,更别说他手中这只纯血猫灵。 猫灵被嵬乙放了出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只小猫灵似乎很害怕白度,总是离白度远远的,有时候偷瞄白度时撞上了他的视线也会心惊胆战地将眼神挪开。 白度自认长得也不是那么凶神恶煞会吓到小动物类型的,怎么会这么招猫灵害怕。 心里头纳闷着,嵬乙解释道:“这只猫灵从小在魔气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所以对魔气很是敏感,你定是接触了什么强大的气息才会令他如此。” “是么?”白度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心想该不会说的是白眉老头吧? 猫灵忽然止住脚步,冲着眼前虚无的一片喵叫个不停,白度也停下来,立马辨识了出来这里正是之前存有禁制的地方,他回头看向嵬乙,问道:“怎么了?” “这里有一处禁制。”嵬乙说。 “嗯?”白度一脸疑惑,禁制应该破除了才对,结果意外地看到嵬乙的手好像按到了什么一样,无法突破眼前的空气墙。 难不成禁制又回来了? 白度尝试着跨前一步,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空气墙的存在,他停在那一侧看向嵬乙:“哪里有禁制?” 嵬乙讶道:“如何对你无效?” “啊?”白度说。 “你且退后一点。”嵬乙道。 他掐了个手诀,猛地向前一推,白度只觉地面一晃,眼前一道屏障展现出来,由嵬乙击打的地方为中心绽放开一朵烟花,色彩推送着向四面八方而出,精密得像是一张精心织造的蛛网。 白度微微瞪大了眼睛:“禁制?” “嗯。”嵬乙说,“如果要破开还需要些时间。” “呃。” 嵬乙抬头看向远方,在这个地方已经能模模糊糊地看到远处朦胧的景象,他对白度:“你先进去祛除魔气,免得让他蔓延得太过厉害,我全力破除这道禁制,稍后便去。” “我?”白度问,“我怎么破?” “给你。”嵬乙将一个瓶子递过去,那东西果然穿透了禁制送到白度手中,嵬乙道,“我教你几句口诀,里面的露水可以洗净魔气,但是需要时间,以你的功力想必能撑到我破除禁制,但是切记,若是出现反噬,定要及时停手,你修为不足。” “好。”白度点头应下,又跟嵬乙学了口诀这才进去。 又回到那座后院,白度到魔气最浓郁的地方,照着嵬乙所说使用起那个白瓶子,转眼间一道清泉从白瓶中流淌出来,忽的化作满天雨水,泼洒在整个后院之中,充沛的灵气让整个后院都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光芒之中。 浓郁的黑雾被水汽冲散,打在泥土上,一地泥泞不堪,白度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真气在流逝且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竟然生出了一丝丝的疼痛感。 真是…… 日了狗…… 白度咬紧牙关,瞟了一眼视线内的蓝条都快降到底了,对于修者来说一旦真气清空那就是气竭之相,一旦气竭那便意味着脱离修者生涯,回归普通人,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白度一手掐诀控制着水瓶,默念咒诀,一手摸索到腰间,拿出酒葫芦,拇指弹开酒壶的木头塞子,摇晃间酒液溅洒出来,白度拎起酒壶仰头喝了起来。 咕咚咕咚—— 热酒烫喉,源源不断的真气从体内充盈而出,丐哥喝得脸红,迷蒙着醉眼,打了个酒嗝。 当初教他pvp的师父都说了,丐帮起手就要酒中仙,来这个世界太久他差点把这个忘了。 ☆、第二十一掌 酣畅淋漓的buff一出,白度立马就感觉到体内充满了力量,手中驱动的白玉瓶也汩汩地流淌着清澈的水液,淋漓着整个污浊的小院。 等一切洗净完毕,小院变得一派明朗,被浊气腐蚀的树木也有逢春的迹象,渐渐抽出几丝鲜嫩的绿芽。 赫然出现在白度面前的是一扇爬满了藤蔓的拱门。 白度打量着这扇门,门上花纹简单,只在四周圈了一圈水纹似的图案,且因为长时间的风化而变得模糊不堪,甚至出现了许多坑坑洼洼的痕迹,爬满了整扇门的藤蔓嚣张地大肆生长着,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又爬了出来,探出一小节茂盛的枝芽。 白度伸手推了推那扇门,门没被锁死,稍微用些力甚至能将这扇门推开,唯一的阻碍就是攀爬在上面的植物,幸运的是,因为魔气的浸蚀,这些植物茎干轻轻一拉就能拉断,白度徒手就将门清理了个干净,将门打开后推门而入。 小院外是另一重天地,独立的小别院干干净净,朝南着一间两层的小竹楼,楼前种植着三棵垂杨柳,枝繁叶茂,丝毫没受到门外魔气的干扰。 “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给谁住的?”一路摸索进去,双脚踩在枝条上发出了轻微的窸窣声响,微风过处,吹拂着垂杨柳的枝条摇摇摆摆,像是美人的纤腰。 整个小别院安静祥和似是不在人间。 白度走到小别院前,犹豫了下,轻轻敲门。 门内没有回应,依然安安静静。 转而走到窗边,白度稍一用力推开那扇竹编的窗户,吱呀一声打开,里面的景象渐渐暴露在白度面前。 一屋子全都是书。 白度惊讶地看着这满屋子的书籍,傻眼了。 屋子虽小,但是堆满了书的样子比图书馆还要夸张,每本书籍一层层地往上堆叠着,只留下几条通达各处的羊肠小路,缝隙之小仅足以让一人落脚。 白度又回到门前,推了下门,也同窗户一样没有锁,轻易就让他推开了。 踏入门内,白度四下打量着这间并不算狭小的竹屋,密密麻麻地堆满了各色书籍。 “该不会是白眉老头的吧?” 想到这里,白度翻看着那些书,赫然发现,所有书籍在扉页的左下角都印着一个隐字,再翻了翻,哪怕是一些上了年纪破旧不堪的旧书也能模模糊糊地看到这个隐字。 隐元会…… 白度头疼,敢情这些书还真是白眉从隐元会里偷出来的啊…… 管他来路呢,既然送到他面前,他不看白不看。 书籍占用包裹格子很多,白度没打算将书放包裹里,直接用阅读系统读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书籍。 这里的书虽然多,但是白眉分类很仔细,全都一一摆好,就是拿的时候不太方便。 一路边走边读,白度停在通往二楼的绳梯前,仰头看了下上面。 乍一眼看去,二楼比一楼空旷很多,不知道存了什么东西。 顺着绳梯攀爬上去,白度刚探了个头就又傻眼了。 这这这这不是他的大橙武吗????? 那把大橙武斜插在二楼的地板上,探出大半截棒身,通体乌黑深沉,似是察觉到了来人,盘着锁链的酒坛猛地嗡动了一下。 随着酒坛的震动,地板也紧跟着震动了下,白度慢慢靠近大橙武,将手放在那上面想要拔起来,结果却发现那把大橙武稳稳当当地插在地板之中,任由白度如何使力也拔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 心里头琢磨不透,白度又尝试了下,结果仍不能拔出大橙武,只好傻愣愣地干瞪眼。寻思了一会儿后就在四周围查看着有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禁制,可也没见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就是拔不出来了。 一屁股坐在大橙武面前,白度细细看着上面,又发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大橙武跟游戏里的好像不太一样。 游戏里的大橙武都有着属于自己独特的光泽,比如说火龙沥泉通体猩红如血,落凤碧绿如叶,而泰阿则是藏剑山庄独有的土豪金,丐帮虽然比较寒酸,但也是相当好看的乌金色,而眼前这把橙武却并没有颜色,白度甚至感觉到一股萎靡的颓唐之气充斥在大橙武四周,就好像被困在囚笼里的野兽,经历了漫长的挣扎最后却发现自己所做的努力都只是徒劳无功一样。 心里划过一丝痛楚,白度情不自禁地抚摸着短棒的棒身,清晰的触感由指尖蔓延开来,白度顺着棒身一路抚摸下去,在底部的时候轻轻一拔。 一瞬间,从炙狱邪龙的底部蔓延开一股强大的力量,像是喷泉一样喷涌而出,下层的书籍被狂风席卷起来,书页翻飞的哗啦啦声响充盈在冷风呼啸之间。 强大的光纹从白度脚心所在的位置绽放开来,一圈一圈的涟漪弥漫不息。 白度整个人都不太好,这种猛拉着他向上拔的气势让他有种失重的快感,强大的涡旋力根本就无法克服,只能紧紧地握住炙狱邪龙,强忍着等那强大的力量消息。 白度眯缝着眼睛往地面上看了一眼,震惊地差点松开了手。 在地板下面似乎有一条巨大的游龙在舞动着,龙身披覆着坚硬而闪亮的暗色鳞片,尾部盘绕在一一处巨大的柱子之上,吐息之间似是可以吞并河海之状。 以为是眼花,白度一眨眼那龙又猛地消失不见,地面又是一阵震颤,白度稍一用力握紧炙狱邪龙,就感觉到手中一轻,他连带着炙狱邪龙一并跌坐在地面上。 风息雨静。 刚才那一切是场幻觉。 楼下的书安然若初,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动。 而白度手里头却实实在在地握着炙狱邪龙。 将橙武装备上去,白度调开人物属性面板,440品的大橙武上头的五彩石五行石跟精炼附魔全都没了,就连特效也一并消失不见,但基础属性还在,就连外表都相当得朴实无华。 握在手里头掂量了一下,重量不轻不重刚刚好,比起那些随手捡来的木棒树枝,这把大橙武算是好用顺手的了。 锁链叮当响了几声,白度摸索着酒葫芦上穿着几条链子,琢磨道:刚才看到那条龙的时候好像捆着锁链,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又在二楼巡视了一会儿,只找到了一个休息的房间,内里也很普通并不出奇,床边的矮桌上零散放着几本书,还有一封信。 信上还封着蜡,信封上写着“宁海大哥收,小弟宋维”几个字样。 “原来是宋维的住处。”白度将信拆开,里面写着宋维死之前的事情。 与白度所想并无二差,宋维死之前去寻找解印变天幡的方法结果却不小心着了什么人的道,染了一身的魔气,最终身死道消,这封信是他留给结拜兄弟宁海的,上面都是些令人伤感的临别之言,到最后才提到要宁海来昭明镇找白眉看守这把大橙武。 不知道为什么这封信没有寄出去,也不知道这把大橙武究竟藏着什么秘闻,让他们这么重视,明明是白度从游戏里带过来的东西,结果在宋维这里却成了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东西,难道这两者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可装备之后,武器栏里明明写着炙狱邪龙四个大字,他不至于来这个世界一年就把原本世界的文字给忘了。 谜团重重,白度这个平时能坐绝不站着,能坐电梯绝不走楼梯的懒蛋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完全不够用! 大概跟救那个什么玄冥有关系吧! 就先把这件事情拨到一侧,白度将短棒别在腰间,往楼下走去,下层的书还没读完,白度又挑了几本,想着该回去看看嵬乙的状况就暂时找了个把锁把大门封上。 不是他小七不想给嵬乙看到这些书,而是看到后有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很麻烦,一想到要跟嵬乙解释那么多白度就干脆杜绝了解释的必要。 又回到颓败的小院,嵬乙还没有来,白度就只能顺着原路返回,结果还没走到两人分开的位置就听到了兵刃撞击的声音,白度忙赶过去一看,嵬乙正被十二修者围在中间,那十二人穿了同样的黑色长袍,摆了个不知道什么阵法,一举一动都牢牢封锁着嵬乙的动作。 为首的一人仰天大笑道:“我等原本只是想来凑个热闹吸收一下这魔气,却没料到能碰上大名鼎鼎的嵬乙真人。” 被困在中央的嵬乙笑得云淡风轻,一抬手劈出一道凌厉剑气,若不是对方回护及时险些被嵬乙破开剑阵。 鬼漠见状面色一厉,忙收敛了得意的心思,道:“嵬乙!你杀我师兄弟三人,今日我就要你血债血偿!” “你那师兄弟三人不守道义,以普通女子为鼎炉修那阴损的双修之术,死在我剑下少增杀孽,你还应当谢我才是。”嵬乙说。 “大言不惭!”鬼漠怒目一瞪,就要念起咒法。 一道道冷厉黑芒从半空现形,飞速刺向嵬乙,那阵势白度一时觉着眼熟但是却认不清,皱着眉思索着。 黑白两色光芒闪烁着,时而发出巨大声响,滔天骇浪在不断地撞击中一层层向外翻滚着。 那阵势似乎是针对嵬乙所设下的,随着嵬乙的每一步动作都有下一步能困住他的变化,十二人连为一体,用精心编织出来的巨网将嵬乙困在了网中央。 白度猛地想起,这不正是他方才在一楼看到的某本书上写着的阴蛛阵吗!! ☆、第二十二掌 阴蛛阵正如同蜘蛛结网一样细致周全,凡是落入网中的猎物很难从网中逃脱,这套阵法的杀伤力虽不大,但却是将人困入其中的最佳阵法,然而最为奇妙的是,阴蛛阵能配合其他阵法展开七七四十九种诡谲的变化,无论是夺人性命的杀招亦或者生擒活捉的从容之术都可以经由阴蛛阵发挥出十二万分的力量。 然而阴蛛阵使用容易学习却很难,需要十二个心意相通的修者为阵眼展开,此十二人行动受限制,也要深刻了解彼此之间的举动,以心为阵才能施展出阴蛛阵。 由此而来,阴蛛阵有个致命的缺陷即是十二人若是一人受损,将会一并带动其余十一人,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阴蛛阵上体现得是淋漓尽致。 针对这一致命的缺陷,很多发动阴蛛阵的修者都会选择很多保护自己的法器或者自身就修成此种大能,因而在这一缺陷上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突破。 这些东西,书上都写的一清二楚,白度也知道,但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一点是白度知道阴蛛阵是有结的。 一旦打开这个结,整个蛛网就会一并崩溃。 四下看着,白度现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就只好按照书上所描写的那样寻找着阴蛛阵的结,最终目光锁定在一处。 那人头戴兜帽,隐匿于阴蛛阵的正中央,位置不偏不倚,既不是正中也不是最后,却恰恰能让周围人都忽视他的存在。 白度将炙狱邪龙握在手中,大轻功一甩,从一侧草坪飞速向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嵬乙受困阵中,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他有那个能力以蛮力破开阴蛛阵但是却会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并不是什么上乘之举,所以他在等待,等待着阴蛛阵中的某一人露出破绽,他再从中击溃。 可惜的是,鬼漠没有给嵬乙太多的机会,凌厉的招式一个比一个狠辣,满腔的怨恨都化作残酷的术法砸在嵬乙头上。 十二人修为虽在众修者中算是上等,但在嵬乙面前并不算太高,可难就难在阴蛛阵的奥妙无穷,以其为中心幻化出来的种种杀招让嵬乙应接不暇,渐渐地已经露出受伤的迹象。 忽的一支利箭从天而降,半空中炸开烟花,黑色的光线丝丝溅射下来,向着嵬乙兜头砸来,嵬乙摆开剑势,剑阵自足下生成,拦截了箭雨,却没料到下一刻,又从西南方向横生出一招直接打得嵬乙措手不及,正中腰腹! 闷哼一声,嵬乙抿紧了唇,反手将那剑诀甩出去,望着周围人冷冷一笑。 鬼漠仰头大笑道:“毒蛛的滋味如何?听说嵬乙真人百毒不侵,倒不知道这魔气能不能在嵬乙真人体内爽快一把!哈哈哈哈哈!” 嵬乙面无表情,清润的眸子也敛了一切波澜,深沉得像是一汪死水。 “那要多久发作啊?” 忽然插进来一个声音,鬼漠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答道:“少则三日,最多半月,嵬乙真人这种情况……” 戛然而止,鬼漠脸色一厉,术法再次飞速运转起来,他四下一看,喝道:“谁?” “在这儿呢!”白度从树上跳了下来,一个烟雨行直接冲到了那头戴兜帽之人的旁边,起手就是一个棒打狗头,直接把他的术法给打断掉了。 那人想必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愣了,刚回神准备补救却没料到偷袭之人居然脸贴脸地跟他斗了起来,身体尝到了巨大的疼痛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各个方向敲打着他身体的各个角度,尤其是下盘,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 那人嘶吼一声:“大哥救我!” 声音却被断在喉咙里,白度一个龙啸九天把他打得几乎要飞起来! 旁边的人迅速上前来抢救此人,白度连忙一个迎风回浪跳离战斗范围,抖了下手中的酒坛子仰头喝了起来,酣畅淋漓之后,举着炙狱邪龙,醉眼朦胧地看着那几人,对他们勾了勾手,那几人同时一愣,其中一人跨前一步被丐哥戴了个正着,白度立刻龙跃冲到那人身前几步远停下。 天下无狗! 一地翠竹凌乱,绿色光芒隐现,缤繁而出,棒身并没有直接接触那几人的身体,由修真而生的棒气却直接将那几人掀翻在地! “三弟五弟六弟九弟十弟!” 白度大笑一声,冲鬼漠暧昧地眨了眨眼,道:“你先不要顾着叫你的好弟弟们了,回头看看吧!嵬乙真人!” 鬼漠听了白度的话才猛地想起最强劲的对手嵬乙还在呢!他连忙回头,却并没有如白度所言看到嵬乙的身影,阴蛛阵一破,嵬乙早就跳离出去了,怎么还会傻傻地守在原地,鬼漠见状回头回头怒瞪白度,咬牙切齿地道:“你骗我!” “骗你怎么了?”白度一脸无赖样,又一个时乘六龙甩出去,棒气击倒一片,他冲鬼漠吐了吐舌头,朗声大笑,道“丑老头,看你背后!” 鬼漠气得脸青紫青紫却不肯轻易着白度的道,那小子骗子自己转过去拿背后空门对他,自己又不是傻,怎么还会再上当第二次,刚想叫来其他几个师兄弟拢合阵势,却没料到有人喊道:“大哥,小心背后!” 嵬乙的剑随声而至。 鲜血淋漓,胸膛被重重剑意洞穿,形同筛子,鬼漠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望着白度。 白度却丝毫不恋战,得了便宜之后便远远跳离出去,借着御风术滑行而去,早就到了战斗所能波及的范围之外。 转瞬间的举动让嵬乙刮目相看,更没想到白度居然有这本事不仅能够破开阴蛛阵,还能够安然逃开,最令他惊讶的是,白度竟是如此熟悉阴蛛阵,充分地利用了阴蛛阵最大的缺陷——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并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 鬼漠一死,阴蛛阵便被破了大半,剩下的几人根本就无足挂齿,嵬乙根本没费多少功夫就将剩下的几人斩于剑下,白度也挑了几个功力弱的练手,在嵬乙的帮助下,倒是有了些实战经验。 可等到最后要下杀手的时候白度愣了下,他心里还没有形成“杀人无罪”这样一个概念,也没有足够危险的处境让他真正地明白他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他,道理都懂,但是真正做到的时候却还是会犹豫。 嵬乙的剑慢慢穿透那人的身体,白度微微瞪大眼睛看着那人的身体一点点从他眼前滑落下来,他将目光落在嵬乙身上。 嵬乙依然云淡风轻,将剑收回,轻笑一声,道:“你还只是个单纯的普通人,既然决定踏入修者的世界,那便应该明白,没有所谓的正邪,只有绝对的敌我。” 这句话影响了白度许久许久,等到日后白度能够老辣地解决一切麻烦的时候他还是会回想起这个时候的嵬乙,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且看眼前。 那十二人有些被嵬乙放了,有些则死在嵬乙剑下,看着那几个狼狈逃窜的身影,白度问他:“你为什么要放掉几个?” “他们宗门已经被我杀得差不多了,留他几口人免得断了这一支的修炼功法。” 白度无语,这算是什么理由,真是任性得可以。 嵬乙淡淡一笑,忽然捂住腹部,道:“那鬼漠倒是有些本事,伤我厉害。” “你休息一下。”白度说。 “嗯。”嵬乙寻了一处石亭坐下,白度从包裹里摸出了回气血的小吃来,说,“来,战斗也累了,吃几个桂花糕。” “不必了。”望着那几个形状规整,模样好看的桂花糕,嵬乙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笑这人心宽,这个时候还有空塞给别人吃的。 “你尝尝,味道很不错的。”白度竭力推荐道。 嵬乙无奈,只好点头,拿起一块,闻到沁人心脾的香味,心情顿时明朗起来,张开嘴咬了一口,酥软的口感在口中蔓延开,舌头搅拌着咬碎下来的桂花糕,甜味与香味肆无忌惮地在唇齿间碰撞着。 嵬乙意外地点点头,道:“很好吃啊。” “那当然了。”白度一脸理所应当地应了嵬乙的奉承,拍了拍胸脯,道,“我做的,肯定好吃。” “呵。”嵬乙低声笑了起来,几块桂花糕吃下去,腰腹部的伤口便好了许多,他并不似段横那样迟钝,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目光看着剩下的那几块梅花糕,问道,“这桂花糕?” “嗯……”白度知道嵬乙察觉出了桂花糕的异样,也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道,“我能将灵气混入食材之中,做出来的食物有大幅增补之效。” “哦?”嵬乙很感兴趣,道,“竟有这等奇事?我为所未闻。” “是真的。” 白度又拿出了几个灌汤包子,“你吃吃这个。” 嵬乙小心地将包子吃下,这次特意细细地感知着体内的变化,忽然盘坐调息起来,片刻后吐出一口浊气,望着白度,欣然道:“果真如此!” “嗯。”白度一脸傲然,灵气混入食材什么的是他编的,但小吃有增补功效却是真得不能再真,他点头道,“我师父近日去世了,我想凭借这个能力把客栈的生意做起来。” 白度抬头看着嵬乙,肃容道:“真人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第二十三掌 “什么忙?”嵬乙直白问。 “一个小忙。”白度将灌汤包子又递到嵬乙面前,嬉笑着道,“方才真人说了,我这种能够将真气充入吃食之中增进功力的特殊技艺暂时还是前所未闻的,算是稀有一类,一旦被他人知道且利用,我的处境就是很危险的。”白度不慌不忙,一点点给嵬乙解释,“真人试吃过一个灌汤包子,知道其中的好处,不如我与真人合作,真人保我安全,我给真人提供能够增进修为的小吃如何?” “倒是对你我两方有益的主意。”嵬乙点头道。 “对嘛。”白度一拍巴掌,道,“双赢,多好。” “好是好,但不知小兄弟要我怎么帮你?” “在下白度,你直呼我名字就可以了。” “白兄。”嵬乙一抱拳,礼貌地唤了一声。 白度连忙点头,争取跟嵬乙拉近关系,“至于你怎么帮我就更简单了,我准备以客栈为原点,进行饥饿营销,呃,所谓饥饿营销就是每日只对外供应限量份的小吃,并宣称这是一位已入反虚之境的半仙为渡劫积善缘所烹调出来的小吃,并不由我露面烹饪,而嵬乙真人只要坐镇小店,也不用你说什么,只要坐在那里,别人自然会相信这番说辞。” “你倒是聪明。”嵬乙真人笑道。 白度狡黠地眨了眨眼,道:“此法我已经准备了许久,我再想办法打通与芙蕖楼的关系,想必会……” “这你倒是不必费心了。”嵬乙打断了白度的话,白度疑惑地问他:“什么意思?” “芙蕖楼已毁,朱老板府中上上下下一百余口人全都死了。” “什么?!”白度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那端木先生可有事?” “端木先生去参加比试逃过一劫。” “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做的?” “嗯。”嵬乙也很疑惑,“不知道是谁如此大胆。” 白度完全想不通。 朱老板经商公正,平日里为人温厚,少与人争执,更是乐善好施,好端端地怎么会招致这种祸事,他如何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会导致他全家遭难。 难道是那个许青不成?可没道理啊,许青都已经拿到了食谱怎么会回头杀了朱老板一家,更何况他也拿了食谱,可却一点事情都没遇到。 琢磨不透便不再去想,白度干脆问嵬乙:“朱老板他们惹了什么人?” “不清楚。” “我去一趟芙蕖楼。”白度当机立断。 “后院一事?”嵬乙拉住白度,提醒他正事。 “魔气应当祛除干净了吧?”白度问道。 “我看看。”再次将灵猫放出,那小家伙出来后萎靡地趴在嵬乙掌心,并不动弹,甚至还闷闷地打了个哈欠,忽然鼻头动了动,眼睛眯出一条缝撇到白度的脸立刻吓得要往嵬乙袖子里钻。 白度纳闷地盯着那小东西,嵬乙笑了笑,将它收入怀中。 “似是魔气已清,劳烦你了。” “我家里的事情算不上什么麻烦,倒是谢谢真人的宝物。” “哪里。” 白度正要将白玉瓶还给嵬乙,嵬乙却摆摆手,拒不收下,道:“这白玉瓶便赠予你吧,我方才观此处地势,北高南低,中间略凹,呈吸聚魔气之势,若是日后见植物叶脉亏损,你便拿这个玉屏清洗一下。” “那就多谢真人了。”白度也直爽地省去了客套话,将白玉瓶收进包裹里。 “我要回去,送你一程。”嵬乙跟白度一路出了客栈,到开阔地时,嵬乙抛出飞剑,带着白度踩在飞剑上,飞剑呼啸一声,载着两人直直地往芙蕖楼的方向飞去。 落地之后,嵬乙并没有久留,对白度道:“今日是从摧星派中偷跑下来的,我还有事,不便久留,先行一步,白兄万事小心。” “今日多谢嵬乙真人了。”白度连忙道谢,见嵬乙要走,又道,“我要怎么找真人?” 明白白度指得是关于小吃一事,嵬乙没有多做理会,淡淡一笑,“有缘会见。” “喂!!!”白度大叫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嵬乙踏剑飞走,这尼玛,有缘会见,赞助一事要吹啊! *** 芙蕖楼已被昭明镇镇府控制住,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高手,白度很难靠近,只远远地看了几眼,在一颗大树下发现了阵法的残留踪影,脑内迅速地将他所了解的阵法过了一遍居然真的找了相差不多的阵法。 此阵名为无形。 无形结成之后自成一处小空间,空间内外隔绝,外界无法感知内里的变化,内里也无法察觉外界的发展,有了无形白度就想通了,难怪光天化日就有人对芙蕖楼下手。 从连接内外的无形阵眼传送到芙蕖楼内,白度惊讶地看着墙壁上的痕迹。 那像是野兽的抓痕,在高墙之上留下了一道道交错相叠着的深槽,纵横排布,光看抓痕就令人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可怕野兽。 而除了这些抓痕之后,还有大片未能清洗干净的鲜血,白玉石都被染成了鲜红色,顺着无人的小路一路查看过去,有的花坛里还有被撕裂的身体碎片,再往后花园走去,半边树木都枯朽颓败,歪斜在路边。 难怪外面看守这么严格,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究竟是什么野兽能有这样的杀伤力?还有这些树木,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人能弄出来的。 外面忽然传来声音,白度警惕地回头去看,远处亮起一排灯火,应该是有巡逻的卫兵过来了,恰巧旁边有个传送出去的阵眼,白度一个蹑云距离掌握得刚刚好,身体没入传送点,稍一动用真气就传送了出去。 远远看着芙蕖楼,白度默默叹了口气,好好地一个繁华地就这么被毁了,也不知道朱老板是倒了什么霉,惹上了这么难相与的仇家。 回头还要跟端木先生联系一下,白度一边琢磨着一边往客栈的方向走。 他手里还有白眉留下的账本没有看,也许那上面记载的东西能够让他明白一些事情。 回到客栈的时候,白度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墙垣倾倒,整个客栈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被摧毁了一半以上,本就破旧不堪的小店根本就不堪一击,更何况这等程度的毁坏,剩下的这些就跟个危房拆迁现场没什么两样!。 白度要疯了。 好不容易得到了一间客栈,结果出了这茬,修缮的费用他都凑不起!白眉那老头根本就没留下任何财产!刚才他还说芙蕖楼遭了秧,他却安然无事了,没想到报应却打在了客栈上。 客栈一直没有名字,就简单地叫客栈,知道客栈的人一提这两字自然知道这里,白度心想好不容易打出来一点点名声,结果还毁了,真是心痛。 在外围找了找阵法的痕迹,果然又是无形。 同一个人干的。 忍住心痛,白度镇定下来,先入内一探究竟。 侧着身子从掉了一半的门旁边钻进去,大厅里面桌椅板凳被击打得七零八落,散落了一地桌子腿、椅子腿,连接前后院的小门摇摇欲坠,稍微用点力就会脱落下来。 令白度没想到的是,里面受损程度跟芙蕖楼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那个明显是什么野兽所为,而客栈则更多可能的是人为。 断壁残垣就仿佛在嘲笑白度之前的努力一样,到头来还不是被莫名地戏弄着。 从一开始就是,让他进入这个奇怪的事情,去救什么奇怪的人,好不容易有点头绪却又断了发展,什么事情都在保留,什么事情都在欺瞒! 无趣! 埋身到柜台下面,白度抱出两坛子酒,他运气好,藏着的这两坛酒正巧被掉落下来的木板达成的三角形保护了起来,没有受损,拍开泥封,酒味还挺浓郁的。 这是端木先生送给他的两坛酒,白度一直藏在白眉的垫脚板下面,还好没受损。 这都算是什么事儿啊……苦中作乐地笑了笑,白度干脆一把抓起酒坛,仰头大喝特喝起来。 与平日里喝得辛辣的酒不同,这两坛酒完全是用果子跟粮食发酵而成,自封坛起将近五年,从未拆过封,浓郁的酒香自然不可与那等劣质品相比,论起醉人程度也要高一些。 整整一坛酒喝下去,白度已经显现出了醉态,脸蛋红红地打了个酒嗝,他脚步不稳,将喝干净的酒坛一把摔在墙面上,哗啦一声,暗红色的酒坛发出清脆的裂响声,撞击下,墙面又突突地抖落下来几块砖瓦,白度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 身陷囹圄那又如何?穷途末路又怎样?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尽我所能,成我能成,没有路他就自己踏平走出一条路来! 孑然一身,也自逍遥! 抱着第二坛大喝特喝,*的酒液不停划过喉咙。 咕咚咕咚。 白度醉眼朦胧,将第二坛酒饮了个精光,抱着酒坛开始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四掌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声响彻云霄,白度抱着酒坛子不经意间就施展起了笑醉狂,一番酣畅淋漓地大笑过后,周围的景物奇迹般的发生了变化。 客厅内摆放物品一概变换,长方形的桌椅板凳都变作了矮桌矮凳,在客栈大堂内有序地摆放整齐,地板光洁无尘,其样貌让白度一眼看去顿时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场景——帮会食堂。 回头一看,通往后院的门也发生了变化,左右两侧各列一小门,白度掀开左侧门帘一路往后奔去,书房赫然立于眼前,架子上摆放着成千上万的书籍,正是白度先前在小楼里看到的那些,再往后行去,却与帮会领地有所不同,左侧最深处原本是点帮会天工树的npc,现在变成了休息的床榻,许是无所参照,床榻部分与白度原本居住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要整洁明朗了许多,白度稍一运作内功心法,感觉到了充沛的灵气。 出了左边房间再往右边行去,那边又开了两个小门,一个小门通往厨房,砧板锅铲一应俱全,偌大的厨房虽比不得芙蕖楼的辉煌,但是却也相当不错,而另一扇门则是通往帮会领地的产业区域。 唱晚池里游鱼鲜活,时不时从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蹦出几只肥美的鱼,水壶一样的巨石耸立在池边,阳光打出了半边深深浅浅的影子。 唱晚池旁则是帮会菜地,宽广无垠的三大块菜地以围栏相隔,土壤呈现营养充沛的棕黑色,蝴蝶纷飞,鸟语花香。 穿过一道拱门,再往后,则是习武场与丹药房,白度没想到连这些东西都会有,他玩游戏时深爱的木桩都一并整齐地排列在习武场的边上。 简直……玄妙……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真不知道是谁破坏的客栈,给他送了一份这么好的礼物! 丐帮嗜酒却不易醉,白度这时候的酒早就被惊喜冲醒了,兴奋地四下看着,帮会领地的许多东西都完美地复原了,可惜的是npc没有带过来。 知足!要知足! 白度立马打消了心中的可惜,现在的客栈可是比以前要好上一万倍! 后院看完,白度又连忙小跑,跑到前厅去直接出了门,客栈的外表面没变多少,还是一样的破旧,可里面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要不要把大门也修缮一下?”琢磨了下,白度最终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总得给白眉留下来点什么,白眉一直守在这间客栈里,他不能让客栈丢失了原本属于白眉的气息。 回到厨房给自己下了碗面吃,白度掏出白眉留下来的账本,吃着面,喝着小酒,看了起来。 账本上一开始几页都是很普通的内容,某某年,白眉来到昭明镇在这里买下了一间客栈,客栈开始经营,因为白眉貌丑身体畸形很多人都不愿意来客栈,客栈收入微薄,入不敷出……都是些碎碎念,与其说是藏了本秘密的东西倒不如说是白眉的私人日记妥当一点。 白度看着有些不耐烦,开始迅速地扫过去,在某一页的时候停下来。 白眉提到了一个词——觉醒。 玩过那么多游戏,看过那么多本小说,白度自然对觉醒这个词很是熟悉,白眉所谓的觉醒却并不如白度理解中的那样。 没有力量的增进,也没有记忆的回馈,白眉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意识在驱动着他去完成一个使命。 同他一样的人还有宋维跟宋维信中提起过的宁海。 这三人是这一世应当觉醒的人。 他们觉醒的目的即是救人,而要救的那个人连他们几个都说不清。 “太扯淡了。”白度感觉自己在看一本小说,作者的脑洞大得读者都有些跟不上,只能傻呆呆地瞪着眼睛等后续发展。 白眉推测他们要救的人是三大自然神之一的玄冥,因为要救玄冥需要动用变天幡的力量,而变天幡正是玄冥的法宝。 这与白度所掌握的信息不谋而合。 后面,则是白眉在账本内留下来的重点。 一百年前,在宋维居住的书楼内忽然出现了一把带着锁链囚住酒坛的黑色短棒,任由宋维如何花费功夫也无法撼动这根短棒,它牢牢地插在书楼的地板上。宋维原以为这是哪位神君留下来的法器,此后一直居住在书楼内专心研究直到觉醒。 短棒所插的位置正是古川山脉的命脉所在,而传言,古川山脉是玄冥神的身体所化。 因而他们猜测,这把炙狱邪龙是镇压玄冥的上古法器。 后来,白眉来到昭明镇,找到了宋维,花了大代价买下了书楼前的这块土地,建起了一间客栈遮掩炙狱邪龙的踪影,直到如今,两人双双身死道消。 他们找到两个可能会救出玄冥神的方法。 一是利用变天幡逆转时空,二是摧毁炙狱邪龙。 后者他们做不到,而前者却已经有了头绪。 而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比起开启变天幡,销毁炙狱邪龙更为容易。 想到这里,白度将炙狱邪龙握在掌心,大橙武再朴素也好看得紧,这把橙武陪伴了他将近一年的时光,若是销毁了白度还觉着心痛,似是在呼应白度的心情,炙狱邪龙微微震动起来,在白度掌心里凄凉地哀鸣着。 最终白度也没忍得下心来销毁,将炙狱邪龙收进包裹里,心头的直觉在告诉他,并非这样简单。 随在账本后面夹着的还有一张宣纸。 面上清楚明白地写明了变天幡的构造跟驱使的方法。 “白老头说宋维激进了原来是这样。” 现在的变天幡并非是能够发动时的最终样子,还需要找齐材料,一点点地将其在鸿蒙炉铸造完全才行,鸿蒙炉正巧在客栈里面,藏在后院的水井之中,白度记下位置准备去确认一下。 若没有将变天幡铸造成最终的样子,在发动的时候需要吸收人的精魄为食,相当阴邪,而宋维为了解决这一点特地去找到了蕴满了精魄的噬魂鼎喂给变天幡,这才惹了一身的魔气。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白度决定还是脚踏实地,一步步地来比较妥当一些。 清单上列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前所未闻的。 “难怪白老头攒了那么多书,若没有广博的学识,可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鬼。”将清单阅读好之后记在心里,白度心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即便知道是什么,要找起来也真是麻烦啊。” 头疼得很,可一旦目标明确了,白度就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地面忽然一阵震颤,白度扶住柜台才稳住身体,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窗外不断有人群跑过,刚想起来无形的时效差不多过去,内外环境连结在了一起。 等地面震颤结束之后,白度出门一看,头顶上出现了仿佛海市蜃楼一样的倒影,一个巨大的丛林正浮现在眼帘,丛林之间隐现幢幢宫殿。 小重天宫开了。 ☆、第二十五掌 现如今盘踞在昭明镇里的外来人一大半以上就是冲着小重天宫而来,现见到小重天宫宫门一开皆虎视眈眈地遥遥望着半空中浮现出来的宝阁,纷纷猜测着宫门所在位置。 据一些有资历的修者估计,小重天宫此次一开会有一百三十余个入口,每个入口都可以容纳上百人出入,宫门每感应一人进出即会关闭一些,也就是说,若是人数控制不好,很容易造成只能入却出不得的情况。 因而,团体性出入小重天宫就变得十分重要,一些修真大派或者临时组建起来的散修团体都会请人特地看守在入口处,控制着出入的人数。修真界有个说法是“哪里来哪里出”就是应对这种小重天宫时约定俗成的规矩。 小重天宫方开,只隐约地浮现在半空,具体从哪个地方进去还有待考究,来这里的修者有的已有类似方面的经验,因此并不着急莽撞进入,反倒是一些年轻气血旺盛的修者平白闯入小重天宫,反倒被天宫宫墙给夺了一身的修为。 到底是先神遗留下来的神秘洞府,若是一点灵气都没有,任凭所有人都能闯的话那可就太掉价了。 在小重天宫开启的三日内,修者们并没有大规模的行动,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天宫的变化,寻找最合适的出入口,他们并不担心小重天宫会像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因为宫门限定的人数没到,小重天宫就不会消失。 白度也在观望。 因为白眉留下来的那些书,他比一般的修者知道更多有关小重天宫的东西。 比如说重点之一的宫门。 小重天宫的宫门迎合了奇门遁甲之术,有的宫门是生门,有的宫门即是死门,在这些生门之中有一个特殊的入口,从这个入口进入,可以直达小重天宫灵气最丰沛,宝物最多的地方,这个门则被修者们赋予名字为宝门。 而有关宝门的说法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至少近千年就失了这种说法,不是因为宝门的虚假性,而是因为入宝门容易出宝门难。 巧的是,白度需要铸造变天幡的材料就需要直接进入宝门。 每一个小重天宫都有一个巨大的灵石在支撑着其变化,若是要小重天宫消失除了让门都关闭之外即是夺走小重天宫的灵石,白度需要的材料正是这枚灵石。 小重天宫入口多,天宫内变化莫测,道路千千万万纠缠在一起,若是想找到这枚灵石,由宝门入是最近的路线。 思量到这里,白度更是下定决心要去一趟小重天宫。 一处天宫一处变化,从古到今有所记录的小重天宫共有三六一十八座,内里各不相同,诡谲万千,敢入小重天宫的人都做好了万全准备,灵丹灵药,法器飞剑,符箓灵兽一样不差。 昭明镇的夜市因此变得热闹起来。 夜市仅离芙蕖楼一条街,这栋伫立在昭明镇近百年的老字号酒楼以一个突兀的方式退出了历史舞台,其在普通人眼中造成的轰动在这些修者眼中连扬起点沙尘都不算,热热闹闹的夜市并没有因为朱老板上下一百多口的离奇死亡而改变一丝一毫。 白度一进夜市就在四下查看,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修者,手握大把灵石交易买卖的人比比皆是,一到这个时候,所有的东西都像是不要钱了一样遭到疯抢,物价也前所未有地高,平日里只卖到两枚绿灵石的东西居然能被抬到一枚蓝灵石的天价。 转了一圈,白度深觉囊中羞涩。妈个鸡,他来夜市的次数不多,第一次来是买不起,第二次来还特么是买不起! 兜里揣着几枚蓝灵石,白度郁闷地在地摊上扫着货,一家一家逛完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一抖包裹里的布,盘腿坐在地上,摆放了几盘吃的上去。 做这些之前,他特地换了一张脸,套上松狮一样的破虏头,保证没人认出他! 盘膝坐下,白度一边打坐一边吆喝:“能够增进修为的小吃。” 先前便说过,小吃在修真界并不讨好,大多数修者们都很憎恶这种会污浊他们真气却又拿它无可奈何的东西,因此白度的摊位一开始很冷清,直到一个修者被香味吸引了过来,半蹲在白度那盘酱闷软骨面前,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女修者回头瞅了一眼无奈看她的男修者,撒娇道:“师兄,我好饿,我好久没吃东西了~~呜呜呜呜呜~~~” 白度一见这情形就知道这笔生意得成,果然那男修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掏出了钱袋,问白度:“这盘菜怎么卖?” “五枚蓝灵石。”白度笑眯眯地说。 “什么?”男修傻眼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度,就这一盘在外面连五枚白灵石都卖不到的东西居然敢开口要价就是五枚蓝灵石,他看白度的眼神就跟看疯子没什么区别。 白度面不改色,道:“物超所值,五枚蓝灵石不贵。” “呵……”男修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又将钱袋收了回去,女修也知道这个价钱太高,悻悻地站起来,“师兄,好贵啊,我不吃了。”末了还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菜色。 白度道:“这些吃食不仅不会污浊真气,还会增进修为。” 凉淡淡的一句话传入耳中,那男修要离去的脚步顿在那里回头看白度,白度递给女修一个灌汤包子,说:“这位修者一路辛苦了,吃个包子吧。” 摸了摸刚叫了一声的肚子,女修犹豫了下,没拿,委屈地抬头看了一眼男修,询问道:“师兄,我可以吃吗?” 男修斟酌了下,点点头。 开心地接过白度的灌汤包子,女修一口就吃了下去,汤汁烫得她一直哈气,没想到这灌汤包还这么好吃,呼呼呼,好烫好烫,手掌不停在嘴巴前扇着风,女修者烫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一个劲儿地嚷着:“好次,嘶兄,介个……好好次啊。” 这姑娘太萌,白度忍俊不禁,道:“你不妨感应一下体内的真气。” “嗯?”女修终于缓了过来,擦了一把油嘴,随意运转了下真气,结果却发现丹田处一阵火热,真气充沛而浓郁,丝毫没有受到那只包子的影响,师兄不让她吃东西,正是因为食物会污浊真气,可现在,她并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觉着……“师兄,好奇怪啊。”女修摸着丹田的位置,抬头看了一眼男修,“我体内的真气莫名地多了起来,而且丹田内的灵印也变得灼热了。” 有了灵印便意味着假日时日即能修成金丹,虽然路途漫漫,但总归是实力的一种象征,男女两修者皆是有灵印的人,修为应当在化气中境左右才对。这也是白度找上他们的原因。 有了灵印的修者对真气的感知格外敏感,体内真气的充盈或者流逝都能有十分明显的感知。 男修知道女修有时候虽然调皮任性,但是这种事情上从不玩笑,蹙着眉头看着白度的那一屉包子,问道:“可否给在下一个尝尝。” “当然。” 白度做出来的灌汤包成本较低,当个免费试吃的东西自然不亏。 男修吃过包子之后有跟女修同样的感受,他思忖一二之后,目光落在白度摆在摊外面的吃食,“你这些一共多少钱?” “五十个蓝灵石。”白度五指张开。 男修:“……” 五十个蓝灵石对于一般的修者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即便是在摧星派跟执剑门这等修真大派中,五十个蓝灵石也相当于他们半年的月钱。 男修思考了一会儿后从钱袋里拿出了五十个蓝灵石递给白度,道:“我全要了。” 白度立刻道:“多谢惠顾!”待给男修包好之后,白度补充道,“这些小吃特殊,味道跟质量不会随时间变化,即便你留到一百年之后吃他还是热腾腾,新鲜,真的物超所值!” 男修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大有一种以后都不想见到白度的感觉。 送走了男修之后,白度又重新铺了一地的小吃,看着男修的背影,暗戳戳地笑了,月影世家的人果然单纯又阔绰,还好他是个善良温柔的好人,没骗他,不过下次可以试试再提高一些价钱。 剩下的生意比较好做,在这个节骨眼上,什么都好卖,白度的小吃要价跟别的东西相比不算贵,当然也不算便宜,但奇就奇在新鲜,很多修者尝试过灌汤包子之后都会买下白度一两样小吃,毕竟小重天宫内变化万千鬼神难料,即便小吃的功效是假的,买来充饥也是好的,放在芥子包裹里又不会嫌重。 一个晚上白度赚了不少钱,眼见着一包裹的小吃都卖完了,白度才收拾好摊位,带着赚来的总共一百一十枚蓝灵石开始认真地逛起了夜市。 ☆、第二十六掌 昭明镇的夜市在整个洪荒大陆上都是赫赫有名的,货品齐全,种类繁多,小到绘制符箓的符纸,大到趁手的神兵法器只要有钱就没有买不到的。同时,夜市存在一个不可避免的弊端,那就是鱼龙混杂,很有可能会买到假货。 在人群之中穿梭着,白度小心翼翼地分辨着货物的真假。 若是要去小重天宫要买很多必要的东西,他穿越来过装备面板没变,还穿着一身朔雪,系统加成很明显地体现在了他的身上,一身装备给他加了不少防御力跟属性,同时还拥有洪荒大陆的内功心法,只是不知道这些能在小重天宫内能发挥多少。趁手的武器也有,手里头这把炙狱邪龙最合适不过。 然而这些东西还不够。 四下逛着,关于要买什么白度心里打好了算盘,但真正逛起来的时候难免要感慨一句眼花缭乱。白度在一家专卖法器的店里挑了一把半臂长的匕首以备不时之需,又买了一些起效快作用久的丹药。 对现在的白度来说,这些都是旁的,最重要的是找几个合适的队友。 敢出入于小重天宫的非得是以几人合作的小团队不成,不然的话,很难应对小重天宫内复杂的环境,这时候大的修真门派则有了很大的优势,对于白度这等散修来说,找到一个合适靠谱的队友比带一万个法器都重要。 白度虽然奢望过跟嵬乙一同进去的想法,但对方跟自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嵬乙那样的高手怎么样也不会跟他这样的小人物同路,再说遇不遇得见还另说,现实残酷,他不得不面对。 幸运的是,夜市上也有提供类似服务的组织。 跨门而入,内里的修者都纷纷打量着白度,就跟贩子挑猪肉差不多,还好白度脸皮厚,顶着众多探究的目光到了柜台前,摇了铃铛,老板赶出来后见到白度,道:“白修者,来来来,这里坐。” “老板,你说有人联系我,他今天方便吗?” “可巧,他也来了。”老板说着,将白度一路引到旁边一个小隔间里,掀开帘子,白度就见到房间里坐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不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安安静静的,乖巧得像是个大家闺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那人见到白度进来了,有些意外,心道:“我还以为是个……原来是个清俊的年轻人。”面上却没什么表示,恰到好处地微笑着。 白度:“……” 两人眼中都有些失望,却还抱有侥幸心理,老板引荐之后就退了出去,留两人在屋子里交谈。 年轻人十分儒雅,一举一动都带着名门的涵养,他给白度倒了杯茶,脊背挺得笔直,动作完美到没有一丝破绽,“请用。” “不了。”白度推了推,将酒壶往桌子上一放,道,“糙汉子一个,没喝茶那么精细的习惯,我喝酒就好。” “难怪一身酒味。”年轻人抿唇一笑,娘炮得动作让白度打了个寒颤,“在下辛光羽。” “白度。” 两人简短地介绍了自己,白度道:“切磋试试?” 年轻人没想到白度这么直接,上来就是这个,怔了一下,点点头,道:“可以。” 房间后门一开就是演武场,已经有很多人在试探对手的实力。 修为是一个方面,实战也是一个方面。 这个名叫辛光羽的修者修为不低,估计境界在化境中期,白度想试试他的实战如何。 这种感觉让白度有种回到竞技场的感觉,每次遇到一个队友都是他这个丐帮来上,管他什么职业,先敦敦敦打一顿看看能扛过他几掌再说,为此他不知道被挂了多少次悬赏,挑队友简直是个劳心劳力的技术活啊。 两人选了处没人的演武场,白度拱手作揖,表示礼让开始,辛光羽则姿态优雅地抽出一把折扇,微笑道,“先请。” 仪态翩翩,公子范儿十足。 白度撇了撇嘴,真的要打起来,风度什么的可要不得。 不再推脱,白度起手就是一个见龙在田向着辛光羽冲了过去! 辛光羽还没反应过来,脸色大变,猛地要甩扇挥退白度,结果却发现身体似乎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着,根本就不听从他的命令,白度身上浓郁的酒气,熏得辛光羽头脑一乱,真气也跟着乱了起来。 表现不太好啊……白度琢磨着辛光羽的表现,心道是不是自己发招太突然了,把对方吓到了,于是动作缓了一步,接上去的连招刻意放迟缓了片刻,辛光羽也不傻,看出来机会连忙踩了御空术,一个后撤跳离白度,随后扇面一转,金光流转间,释放出了一条火凤。 不错,知道掌握机会。 虽然竞技场跟现实有区别,但是在大体方向上区别却不大,竞技场讲究队友的配合,技能的衔接跟机会的把握,比斗也同样讲究这些。 对方水平可以提高,但是意识却无法改变,比起一个大腿,白度更希望能找到一个有自我意识,知退知进的队友。 白度厉喝一声,棒气将火凤击得溃散开来,化作星星点点的火花飘散在空中,随后逮住机会,又向辛光羽冲了过去,两人斗在一处,辛光羽却忽然一跃而起,脚下出现了一道白光将他拖往高处,扇面迅速翻转着,竟是有藤木从他足下蔓延出来,位于藤木之间的辛光羽微微敛眸,薄唇翻动默默地念诵着咒诀。 片刻之后,藤蔓织成的牢笼打开,辛光羽神清气爽地冲白度点头,道:“这便是我们辛家的秘术——枯木回春!” 见此情形,白度哭笑不得,糟了,他的麒麟臂隐约发作起来了。 这辛光羽简直是撞枪口上了啊,他好久没打奶了!这种鲜嫩还带反抗的奶妈不知道会不会是草莓味的,一定很好喝啊。 舔了舔嘴唇,白度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霸道邪肆的笑容,他扬起酒壶,豪迈地喝了起来,酒中仙过后,白度一抹嘴,笑道:“来,让我更多地见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辛光羽打了个冷颤,也不顾风度连忙说道:“等等,你知道我们辛家吗?这等回春之术在洪荒大陆上十分罕见……喂!!!” 惨叫声掀起,周围几个演武台的人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声音,一致向着白度所在的方向看去。 只见绿光闪烁间,一道白影不断地抛高落下,伴随着清逸悠远的啪啪啪…… 白度一时没忍住,给辛光羽打得不行,两人从比武场上下来,辛光羽看他的眼神都带了点幽怨,好在没玻璃心,给白度留了个玉牌,风度是恢复了,但仍未能从白度带给他的恐惧中拔离出来,声音略微颤抖着说:“若是你觉着我还可以,此行能带我,就照着玉牌反面的小字念诵即可,我们便能对话。” 辛光羽虽然明显缺乏实战,但是反应能力很好,举一反三水平也很值得称赞,最重要的是是个奶妈,对于一个白度所未能了解的陌生领域,这简直不能更棒。 可他要给辛光羽留有足够的反省时间,也就一时没答应,点头道:“好。” “嗯。那在下先行告辞。” “再会。” 从店里出来,白度又来到一家材料铺面前。 这家材料铺是家开了不知道几千年的老字号,甚至连许多修真界的名门大派都时常光顾,在这个摊摊都涨价的情况下难得保持着平稳的价格,因而内里卖的许多材料都很快销售一空,白度去的时候只剩下大概三分之一的东西,很多柜台都空了,店里头连老板都开始亲自忙活起来,人挤人的,热闹得不行。 “人可真多啊……”看了一眼店里头,白度打消了进去逛逛的想法,他原本只是慕名而来,没想到这家材料铺的名气会那么大,等日后从小重天宫回来再来这里看看有没有铸造变天幡所需要的材料吧。 抬脚走了几步,白度眼角余光却猛地瞄到了一样东西,白度又倒回来,靠近店里把那东西仔细看了看,低声惊呼道,“是灵犀花!” 灵犀花挺罕见的,其罕见一是因为产量少,二是因为作用鸡肋,灵犀花一般很少拿来炼制法器,都是用来炼丹制药,然而因为灵犀花的花蕊在活着的时候极易吸收灵气,死之后却极易疏散灵气,炼制起来功夫不到家的话很容易坏了一整炉的丹药,很多修者都不愿意拿灵犀花入药。 店里面摆着两株灵犀花,现在并未到灵犀花的花期,但从植株的外表看来,这两株灵犀花都被培育得相当不错,因为担心它凝聚走了店内其他材料的真气,两花还特地被封存在一个屏障当中。 白度叫来店小二问了下价钱,小二道:“这两株灵犀花一株一个紫灵石,老板说了,便宜一个白灵石也不卖。” “这么贵?”白度惊讶地问道,据他所知,灵犀花的价格并不贵,大概在一株三十个蓝灵石上下,这老板要价一下就多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价钱。 白度话没说完就见店小二被另一个修者拉去询价,回头看了一眼那长势良好的灵犀花,白度叹了口气,买完匕首跟丹药之后他只剩下三十几枚蓝灵石,还不够这花的一片叶子,而且铸造变天幡需要的还不仅仅是两朵灵犀花,而是十朵。 张大富注意到白度很在意这两盆灵犀花,他不是不想降价卖,是这两盆灵犀花的确值这个价钱,他卖了那么多年的天材地宝,除了追求盈利的同时也很讲究物尽其用。 灵犀花虽然鸡肋,但是使用得当的话是个相当好的材料,张大富买回这两株从粤州带过来的灵犀花正是想到会有炼丹大能懂得其价值将其重金买下,可惜的是一直没有人慧眼识珠,将这两盆灵犀花带走。 这个年轻人还是第一个这么关注这两盆花的。 ☆、第二十七掌 “你是这里的老板吧?”张大富走神回来,一抬头就看见白度那张清俊干净的脸,愣了一下才彻底回神,问道,“我是,怎么了?” “老板我想买这两盆灵犀花。” 这句话听得多了,张大富可以想见这样的客人下面会说什么,指了指墙壁上贴着的一条横幅,道,“小店拒不还价。” “不是。”白度摇头,说,“我能拿材料跟你换吗?” “换?”张大富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皱着眉头问,“你要拿什么材料来换?” “等价的即可。”白度解释道,“或者等我攒够了钱,再来问老板要。” “……”张大富犹豫了下,他明白了白度的意思,白度是想要让他先留着货,等日后白度有钱了再来买,虽然不是不可以,但对方自己不认识,信誉多少就很难说了,“你有何人做担保?” “端木先生。”白度拿出端木先生送他的玉牌,通体雪润剔透的玉牌上印着朱色的印章,正是端木先生的问世印。 张大富自然认得问世印的真假,踌躇了下,一咬牙点了点头,“我只等你半月,若是半月内你拿不出的话我就不替小兄弟留住这个东西了。” “好,麻烦老板了。”白度拱手答谢,“老板写个需要的材料的清单,我过两日要入小重天宫,也许能为老板谋划一二。” 张大富点点头,领白度到柜台上,提笔沾墨思忖了好久,在纸上写道:“子不语十只、南果五枚、晶铁……”写到这里的时候,张大富又提笔把这些都划掉,心道,这些材料会不会太稀松平常了一些?他有意想让白度把东西买走,但心底深处莫名其妙地存了一个念头,不断地提醒他这也许是个得到稀有材料的好机会,心内挣扎了一会儿后,张大富最终还是改写:“血狼皮五张。” 血狼多分布在北部朔州,朔州与洪荒大陆之间有一道连绵数万里且地势险峻的长白山山脉做格挡,因而在朔州以外的其他地域,血狼身上的材料价格很贵,很多修者都用灰狼代替血狼,作用却大打折扣,血狼的珍贵就可见一斑。 五张血狼皮的表面价值是大于两株灵犀花的,甚至还高了一半有余,张大富奸商了。 白度一口答应了下来,将张大富只写了“血狼皮五张”的材料单子收进包裹里。 这笔生意还是他赚了。 张大富并不知道这两盆灵犀花的珍贵。 灵犀花原本是雌雄同体,一般都是靠自交繁殖后代,且生长颇难,而张大富的这两盆灵犀花却是一雌一雄,彼此繁殖,这一代的灵犀花虽然依然有活吸聚死发散灵气的缺点,然而由他们繁殖而出下一代则不会有这种缺点,也会比一般的灵犀花生长得更为健康。 实际上,得到这两盆花只用五张血狼皮来换真是太便宜了!张大富也没有考虑到,小重天宫内的药物根本就无视地界,若是幸运的话,这座小重天宫是哪位上阶神君或者远古大能的遗府的话,也许还指不定能见到什么上古时期的仙兽,藏着座什么仙山也说不定…… 当然这只是臆想的罢了。 跟张大富谈妥之后白度要走,屋子里面到处都是人,闷得不行,却见一个小孩子跌跌撞撞地从人群里挤了进来,道:“张老板!” “小北又来卖材料了?” “嗯……”男孩子年约十四五岁,长相颇为稚嫩,身量也不高,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显得整个人瘦小无比,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张大富,“张老板,这个能卖多少钱?” 张大富这里回收材料,自然比外面的卖价要便宜一些,却听见吱吱一声,从那孩子的腰间跳出来一只瘦弱的杂毛猴子,眉心一点白毛,显眼得很。 白度怔住,仔细看着那杂毛猴子,那猴子冲白度吐了吐舌头,一脸嫌弃地扭过了屁股,趴在小孩肩膀上,探着脑袋四下看着。 走的心思被他一并打消,白度留在店里四下看着,没离他们太远,悄悄听着两人说话。 江小北将包裹打开,里面露出几根灵草,成色并不太好,可能是因为能力有限,有的灵草上还有明显地折损痕迹,入药的东西都讲究完整性,一旦受损功效就会大打折扣。江小北也知道这一点,小心翼翼地捧着,问张大富:“张老板,这个可以卖多少钱?” “小北你手里这个东西叫化仙草,只有清热止血之效,而且要配合着沙果才好用,不然容易引气真气紊乱,并不是……呃,太值钱。”张大富语气委婉地说,“这十几株大概只值五个绿灵石。” 江小北闻言都快哭了,扁了脸说:“张老板再多给点吧。我娘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唉,我这也没办法,生意不好做,不能亏本不是。”张大富平日里挺照顾江小北的,这次这几个化仙草是真不值钱,他想多给点也没办法。 “那、那我再出城去采一些回来。”江小北咬牙说。 “别去。”白度拉过江小北的胳膊,道,“小重天宫刚开,外界很多来路不同的人在寻找其入口,很是危险。再加上小重天宫充沛真气的影响,很多生物都有了入灵的迹象,克服得了入灵的生物会成灵修,克服不了的就会发狂。” “可、可我……”江小北快哭出来了,他恨自己没出息没本事,资质不够修不了仙,身体不好干不了活,现在娘亲病重他都无可奈何,他生来何用? 猴子感知到江小北的心情,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伸出手挠了挠江小北的头发。 江小北一抹眼泪,似是有了主意,张大富看出来他的想法,忙说:“小北你可疯不得,男人做鼎炉有违伦常,更何况你找的还是些心术不正的邪修!”犹豫了下,张大富最终叹了口气,道,“我先借予你一些灵石,你去买药吧。” 药材一流因为修真界的原因在百姓之间都卖的很贵,寻常百姓若是得了病症很难靠吃药解决,一般也只有些大户人家才能吃得起药,江小北的母亲生了重病,得靠人参吊命,花费的灵石不可计量,也是苦了江小北,能一直挖到珍惜药材拿来张大富这里卖,维系着母亲的性命。 张大富叫人拿了五枚蓝灵石过来,出手算是大方得了,江小北见状,眼泪立刻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跪下来,哽咽着给张大富叩了几个响头,最后抱着蓝灵石扯了猴子就往外跑。 白度连忙跟上,临走前对张大富说:“老板,托你保留灵犀花一事,烦请上心。” “那是自然。”张大富稳重点头。 一路追着江小北而去,白度却发现他走的路子有点不对劲,再往那边走走是昭明镇有名的花街,那里面白度没去过但是听人讲过,最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乱得很,猛地想起张大富说的话,白度连忙聂云急冲过去,拉了江小北,道:“你要去花街?” 认出来是店里劝住他的人,江小北又抹了把眼泪,说:“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心里疼得很,不仅是为这可怜的孩子,还是为这孩子的暴殄天物…… 身边放着个自动寻宝的机器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真的是……白度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 他叹了口气,对江小北说:“你知道你身边的这只猴子是什么吗?” “小吱?”江小北侧过脑袋,不解地问,“小吱是猴子啊。” “这叫玲珑觅宝猴,它拥有超强的嗅觉跟感觉,可以搜刮到一段距离内的所有宝藏,且当世恐怕不超过十只,珍贵得很。”顿了顿,白度补充了一句,“呃,比咱俩都珍贵。” 江小北瞪大了眼睛,愣愣地望着猴子,那只杂毛猴子也不太懂白度说的什么,见江小北看它,它也看着江小北,上前拿前爪摸了摸江小北又流下来的眼泪,咧嘴一笑。 江小北顿时被它逗笑了,它就开始地手舞足蹈起来,吱吱地叫唤着。 看着两人情深意切,白度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的白凤,当初喂养的时候可是一颗一颗紫金养心丹喂出来的,打流离岛可打得他快吐血了,到头来,还不知道去哪儿了呢。 过了一会儿,江小北问道:“小吱真的这么珍贵吗?” “嗯,很珍贵。” 江小北闻言神情有点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掌心微微收紧,哑着嗓子说:“那……小吱能卖多少钱?”猴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疯了一样地叫唤起来。 白度连忙劝道:“你不要急着卖,你这样跟渔夫不捕鱼反而卖了渔船一样。何必呢?” “我,可是我……”江小北紧紧地抱着猴子,内心剧烈挣扎着。 白度从包裹里把所有钱都拿了出来,塞给江小北:“你先拿着这些钱用。” “……”手里握着三十几枚蓝灵石,江小北抬头看白度,眼底满是不解。 “我并不是白给你钱的,你要帮我一个忙。” 白度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我需要它帮我在小重天宫内引路,这些只是预付给你的,等我出来后还会再给你,如何?” 他不知道该不该信白度的话,江小北在犹豫着,最后问道:“小重天宫内是不是有很多宝物?” “对,很多。”白度说。 “那你也带我去小重天宫好不好?” “不好。” “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话音刚落,一个满眼猩红的狼忽然从墙面翻了出来,直直地扑向江小北,江小北脸色一白,后领被什么拉动着,撕拉一声脆响,袖子被扯成碎片。 见野狼动作又起,白度立刻一个短棒敲下去砸在狼头上,野狼呜咽一声,感知到白度身上的真气,掉过头匆匆跑去。 ☆、第二十八掌 江小北惊魂未定地瞪着眼睛,胸膛急剧起伏,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白度眯了眯眼,问他:“还要去?小重天宫内比这危险很多,你去了,只是送命,你娘亲还在家里等你回去照顾呢,你要是死了,谁去照顾她?” “那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啊。”江小北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 白度愁得很,拿着短棒在墙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望了一眼哭个不停的江小北,来来回回沿着地上的一条直线走着,终于等江小北不哭了,他才说:“我那儿还有地方可以让你们住,在我去小重天宫的时候,你跟你娘亲住在我那儿,帮我看店,期间的所有收入都归你们,可好?” 江小北怔怔地看着白度,嘴一瘪,又有要哭的迹象。 *** 白度直接就去江小北家里把他娘亲背去了客栈,江小北家里寒酸得不行,整一个茅草屋,房顶上的破洞都数不过来,半边墙都快塌了。 地方小又破,倒是收拾得很干净,尤其是江小北母亲住的床榻,附近都保持着洁净干燥,白度问江小北:“还要带些别的东西回去吗?” 想了想,江小北从一个破木柜子里翻出来几件衣服,又回头把棉被卷了卷,白度咧了咧嘴,拉起江小北:“别收拾了,待会儿给你几套衣服。” 他缝纫等级不太高,只有三十几级,但是做两件粗布衣服是够了,包里还有些刷挂件刷到的布料,能做几件替换的衣服。 江小北眼圈又有点红,说话也哽咽起来,“谢谢白大哥。” “没事。”白度挥了挥手,喝了口酒,他实在是看不得人哭,还是个男的,虽说十四五岁年纪不大,但成天哭也不是个事儿啊,男人就该做铁打的汉子,娘不得,他拍了拍江小北的肩膀,说,“坚强点,哭解决不了问题。虽说我知道你这是被我感动的,但这时候你笑我会更开心。” 闻言,江小北擦了擦眼泪,望着白度努力绽开笑容,:“嗯,我知道了。” 白度拍了拍小男孩的头,横抱着他母亲一同往客栈的方向走。 江小北在背后看着白度的身影,心里头崇拜得不行,深吸一口气,眼神也坚定了很多,小猴子凑过来摸了摸他的脸,江小北摸着小猴子的头说:“小吱,一定要好好听白大哥的话,知道吗?” 小猴子点点头,像是听懂了一样,江小北欣慰地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个野果子,递给小猴子:“给!” 小猴子吱吱叫着把果子吞进了肚子里面。 白度给江小北安排了一个干净的屋子,在最东边,离厨房很近,以后江小北给他母亲熬药也方便,安排好之后,江小北就急匆匆地出门买人参,白度则去了厨房,做些小吃拿到街上去卖。 到了傍晚的时候,江小北才回来,白度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晚?” “啊,没有……”江小北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搬到这里来住了,跑到家那边去了。” 白度哭笑不得,把准备好的衣服拿给他:“给你穿,你这一身直接当抹布用吧?” “啊。”江小北抱着白度强塞给他的衣服,不太好意思地看着白度,白度说,“照着你的尺寸做的,我穿不下,赶紧收下,别看我。” “嗯……”江小北将外面的短衫脱了,露出灰不溜秋的里衣,又将白度送他的衣服套在外面,大小正合适,他疑惑地问道,“好合适,白大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我有一双火眼金睛嘛。”白度随意地说,缝纫做出来的衣服无视尺寸,穿上身就是合适。他把饭菜都放桌子上摆好,“先吃晚饭吧,厨房锅里还有,你吃过后再给你娘亲送过去。还有你娘亲具体是什么病,有说法吗?” “我不太懂……”江小北咬了咬唇,说,“大夫说娘亲内里坏透了,五内俱损,无药可解,只能用人参吊着命。” 白度蹙了眉头,说:“那你这只猴子是怎么得来的?” “从我出生起小吱就在我身边了。”江小北眨了眨眼睛,问,“白大哥,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 方才背江小北母亲的时候,白度感觉到她身上好像若有若无地有真气在浮动,微弱得随时都会消失,稍微认真查看时却又是一片虚无,奇怪得很,所以才有此一问,再说这玲珑觅宝猴并非一般人能轻易拥有的,且这只额心一点白斑的更是猴中之王的象征。 江小北的母亲定然不是什么俗辈。 转念一想,这又跟他没什么关系?要是惹上了什么麻烦就再说吧,瞻前顾后可不是他的性格! 等江小北安抚母亲睡下之后,白度就大体给他讲解了一下客栈的经营流程,白眉还在的时候,白度担任厨子跟小二,白眉负责记账,虽然白度不知道白眉的账到底记去哪儿了,总归是各有分工。 白眉去了之后,白度就一人包揽了所有的活,等他去了小重天宫,店里剩下江小北一个,白度有些担心这孩子能不能忙过来,可忙不过来也没办法了,他没那个闲钱去再请一个,反正依照客栈目前的经营状况,一天能有三两个客人就算不错的了。 等到天宫宫门的位置大体确定下来,修者们都去闯天宫了来店里吃饭的人更少。 江小北学得虚心,不懂的还会主动请教白度,第二天白度就特地把江小北留在店里,他一个人出去上街上买了些烹饪用的食材。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客人正坐在大厅跟江小北聊天呢,江小北脸红红的,害羞得紧,客人哈哈大笑着,气氛十分融洽。白度看了一眼江小北上给人家的菜,很普通的家常小炒,但是看客人吃得很开心,想来味道不错,他对江小北认可地点了点头。 江小北忐忑的心落了下来,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白度也笑了笑,随后带着买回来的食材去了厨房。 心灵导师这类的活,白度感觉自己很不适合做,能帮江小北的他都帮了,在一个新环境里生活是改变生活态度最好的方式,剩下的就靠江小北自己了。 晚上,白度把白眉留下来的东西都抱回房里,准备看看有什么能用的,走过桌子的时候,白度一个不小心腰部被桌子碰了一下,手里拿着的书一下子掉了下来,一张纸片飘飘忽忽地掉在地上,白度把东西放好后捡起来一看,正是那张沉香宴的菜谱。 目光落在被白眉重点圈出来的七月流火上,白度现在知道的东西比以前多了,再看这张菜谱的时候比之前脑子里面清楚多了。 七月流火…… 白度一边琢磨着菜谱中的奥秘,一边坐在桌子旁,拿起酒壶来喝起了酒。 七月……流火…… 七月流火! 白度猛地想起来了! 在一本古籍中有所记载,每个小重天宫的宝门都可以召请而来。而这张菜谱正是召请宝门的祭祀之法。 七月流火是开门的关键。 七月流火整块卖价格不低,但粉末状的就很便宜,白度直接在王大富那里买了些简单的粉末状的七月流火,又把别的食材补齐,准备到时候铺开祭祀,召请宝门。 同时,已经有很多修者找到了小重天宫的几十个入口,这几日来相继奔赴小重天宫的人越来越多,各个入口守门的人也越来越多。 白度用玉牌通知了辛光羽,两人准备三日后结伴出发,至于宝门的事情白度怕麻烦,并没有告诉辛光羽,只是说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入口。 三日后,两人于郊外林间会合。 这个时候,白度已经做好祭祀,召请到了宝门,辛光羽手摇折扇,缓缓而来,见到白度的时候,惊道:“怎么就我们两个……还有一只猴子?” 小吱架在白度肩膀上冲着辛光羽呲了呲牙。 “够了,人多反而麻烦,这只猴子也比人有用。”白度说,“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辛光羽不解。 白度向着身侧的地方伸出了手,手像是越过了什么一样竟然消失不见了,辛光羽瞪大眼睛,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于是道:“这里有宫门?” “对。”白度点头,又问了一遍,“你准备好了吗?”小重天宫的宫门从外面看并没有什么区别,不怪辛光羽认不出来,他担心的是辛光羽的状态。 “等等。”辛光羽向前一打折扇,示意白度等一下他的思维,问道:“守门人你也不用?” “没必要。”白度咧嘴一笑,仰头喝了口酒,说,“别处有人控制出入,我们不必管这个。进去之后,为了抢夺天材地宝,奇珍异兽的修者多了去的,因此而死的想必不在少数,我们何必担心出的问题?再说了,先活到能出来再讨论怎么出来吧。” “……”辛光羽无话可说。 白度又喝了一口酒,将塞子塞上,他知道辛光羽紧张,他也紧张啊,可紧张有个蛋用,还不是要上! 回头瞪了一眼还在踌躇的辛光羽,白度将酒壶搭在肩膀上,扬声道:“还在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像个女人一样。” 被戳到了软肋,辛光羽整个人跟炸了毛的猫一样迅速地反弹起来,眼睛一瞪,怒道:“谁像女人了?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喂!白兄,白兄?!” ☆、第二十九掌 两人从宝门内进入小重天宫,一瞬间的功夫,眼前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巨大的灵植拔地而起,遮天蔽日,不知道什么灵兽从树顶飞过,嗥鸣一声挥舞着巨大的翅膀飞速而过。 辛光羽愣愣地看着这番景象,他在书里面看过对小重天宫的描述,真的见了还是震惊不已。白度拍了拍辛光羽的背,对他说:“时间不等人,没空发呆,往前走。” 脚下的土地颇为松软,一脚踏上去仿佛踩在泥潭里,也不知道这泥沙里会不会隐藏着什么妖兽,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的。 白度拔出酒塞子喝了一口酒,辛光羽见状皱眉道:“白兄,修行在家,师父说过修者出行讲究敛气固声,你怎么还喝酒?这酒味最是暴露行踪。” “你说的很对。”白度点点头,却没停下喝酒,只是掐了手诀,默念了一个咒诀,辛光羽登时就闻不到那个酒味,疑惑地看着白度,却听白度又闷了一口酒,道,“还好你提醒我了,不然就忘了。” 辛光羽见他嗜酒如命,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酒虽与食物不同,到底也会污浊真气,你还是少喝为妙,更何况,少量饮酒会舒筋活血,但喝得多了反而会影响身体。” “嗯,是啊。”白度敷衍地点点头,把一直趴在他背上看热闹的小吱给拎了过来,丢在地上,“去就近找一下宝贝。” “吱吱!”小吱闻言撒欢似的叫了两声,鼻尖抖动了下,向着西边蹿了出去。 两人跟着小吱停在一处沼泽前,小吱跳到树上,抓着树枝从这片小沼泽上跳了过去,停在半路的树杈上,对着两人吱吱叫着。 辛光羽看了看那沼泽,道:“白兄,这是死沼,身在死沼之内无法使用真气,我们还是绕……”话还没说话,辛光羽只觉身子一轻,白度拎着他的衣领就开始在沼泽上飞速略过,他瞪大了眼睛,还想说话,却见白度猛地一坠,吓得他失声尖叫起来,什么风度仪态完全丢了,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林间。 等到了那头,辛光羽被白度丢在地上,这才缓过来,靠着一棵大树不停地喘息着,白度喝了一口酒,笑话他:“你不是说修者最忌讳被人发现踪影吗?刚才你的叫声也太大了吧?” “抱歉……”辛光羽脸色青白一片,大口喘着气,见白度伸手拉他他干脆顺势握着白度的手站了起来,问白度:“你怎么可以用术法飞行?在死沼上空飞剑都无效。” “秘密。”白度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他当然不可能把丐帮的双人轻功告诉他。 过了死沼之后又行了不远,落于两人眼前的是一潭清湖,白度跟辛光羽停在湖边,四下看着。 辛光羽兴奋地道:“白兄,你看,湖水是淡紫色的,证明水面下有很多珍贵的紫晶石!” 小吱趴在湖边欢快地喝起了水,白度从包裹里拿出个酒壶开始打水,准备日后回去酿酒喝。 辛光羽见一人一猴都如此淡定,自己这个名门出身的反而激动起来实在是有些丢人,但一想到湖底珍贵的紫晶石,他就有点按耐不住。 辛家的人比起伤人的修真术法来说,更为擅长治病辅助的修真术法,休息枯木逢春的时候为了集合天地灵气,需要在一旁点燃许多的晶石,这些晶石价格很高,饶是辛家这样的大家也无法提供给每一个子弟足够的晶石,辛光羽若是想要修炼出高阶的术法,需要大量的晶石,这些紫晶石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修炼辅助。 辛光羽舔了舔嘴唇,将折扇收回储物空间,给自己套了个避水诀,道:“我先下去瞧瞧。” “去吧。”白度点点头。 得了白度允许,辛光羽眼里满是期待,一步步地往湖底走去。 白度跟小吱则在岸上,小吱凑过来抱住白度的腿往湖里拉,它不太懂为什么白度见了宝物这么不着急,白度拎着小吱的后颈肉把它抱了起来,送到肩膀上。 “你着急什么,看这紫光的覆盖范围,湖底的紫晶石肯定数量不少,晶石类都是粘连着成块生长的,辛光羽一个人可搬不走那么大片的紫晶石,再说,一人下去总得有人在岸上照应着。”说着,白度趁着辛光羽下水查看湖底的时候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一个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的文字已经变得模糊不堪,腐蚀跟风化失却了石碑原有的容貌,白度将石碑阅读好,文字便清晰地映入脑海。 这座湖名叫“玄九湖”,因湖中有九条通往他处的暗道而得名,湖水孕育了无数灵兽,是整个小重天宫的水源…… 石碑详细地记载了这片湖的来历,白度仔细阅读着,在看到一句话时有点犹豫要不要把湖水带出去酿酒了…… “居然是这里仙人的洗澡池……整个小重天宫的灵兽灵植喝得都是仙人的洗澡水……” 白度咳了咳,回头看小吱,这家伙可喝了不少,不过看起来仙人的洗澡水挺有用的,这猴子可精神不少。 忍俊不禁,白度哈哈大笑起来,看到最后一行字的时候他却笑不出来了。 玄九湖系烛九阴真神所有,他人若敢觊觎,必遭神威震怒。 烛九阴…… 白度脑内不断地翻滚着这个名字,这是最初出现在他贴吧好友的那个名字,这两者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必然的联系?还是偶然地撞了名字?毕竟烛九阴在天朝神话里也算是个了不起的存在,拿他名字装逼的人不在少数。 一时想不明白,白度就不再想,将石碑阅读好之后又返回湖边,这个时候辛光羽刚好从水里回来,见到白度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等不及白度问他就道:“白兄,这片紫水晶我们怕是得不到了。” “怎么?” “湖底盘踞着一条巨蟒。”辛光羽道,“那灵修估计已有化神之境,我们不是对手。更何况,它好似正在分娩期,我隐约看它腹部隆起,趴在紫晶石搭成的床上休憩。” “那便算了。” 小重天宫内宝物众多,也不差这么一点,刚来这里没必要冒这个险,这个紫水晶虽然好,但也并不是必得之物,两人达成一致,又继续向前行去。 小吱带着他们一路寻宝,找到不少珍贵的天材地宝,那猴子惦记主人,还特地抱了几只人参灵芝在怀里,白度说要帮它拿小猴子还不肯,死死地抱在怀里,一副谁抢就跟他急的样子,弄得白度哭笑不得,这死猴子抱着人参踩在他肩膀上,人参须子挠在他脸上可痒得很,最后逼得白度没法,从包里拿出一块布,给猴子缝在了腰间就挂在酒葫芦旁边。 似乎觉着白度给他做的摇篮挺有意思,小吱就舒舒服服地坐在里面,一手搭在酒葫芦上,一手给白度他们指着路。 虽说宝门是离运转小重天宫晶石最近的一扇门,但到底还有段距离,晶石难以辨认,唯有通往晶石的路上会开着一朵蓝白相间的小花,这种花名叫“饮露”,因凌晨时会在花盘中蓄满露水而得名,只有手指长短,花盘不过一寸,状似一般野花,很难辨认。 白度路上找到了一朵给小吱看了下,这小猴子便知道如何去寻,一路走过去,收揽宝物的同时倒也没忘记寻找晶石。 “……”辛光羽闭紧嘴巴,看着眼前的景象强忍着没叫出声来,他的修养不允许他这样做,但实际上他这一路叫得不少,这时候再叫白度不会有任何的惊讶。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灵兽的尸体。 不知道是被什么妖兽肆虐过的,尸体被抛飞得凌乱分布,甚至连周遭的树木也未能幸免于难,树干上留下了明显的清晰爪痕。 这些动物的内丹都没了,大概是被妖兽吞吃掉,辛光羽凑到白度身边,抖着声音问:“白兄,这、这是怎么回事?是小重天宫内的妖兽,还是从外界来的……” “不清楚。”白度摇了摇头,他又确认了一下地面上留下来的爪痕,感觉跟那日所见留在芙蕖楼里的爪痕十分类似,但是他见识的妖兽不多,并不敢下保票。 看着那些灵兽的尸体辛光羽心里发毛,咳了咳,勉强说:“我们快些离开这里,以防那妖兽。” “不急。”白度喝了口酒,将酒壶塞回原位,把小吱拎出来丢给辛光羽,“等我片刻。” 辛光羽不知道白度要做什么,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白兄,你这是……” 只见白度从包裹里拿出了一把形状奇怪的器物,那东西通体银蓝,约有半臂长短,看着像把短剑,却又跟一般的短剑有多区别,辛光羽没动弹,好奇地看着白度。 难得遇到那么多灵兽,有那么多免费又新鲜的食材可以用,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做更多高级的烹饪小吃了。 于是,白度蹲在一具灵鹿的尸体旁边,开始庖丁。 ☆、第三十掌 天工索野在游戏里基本上是人手一把,剑三里面的生活技能共分为采集跟制造两大类,每大类下面还各有小类,种类繁多,每使用一小类的生活技能都需要一把相应的工具,如庖丁的小刀,采金的小锄头,天工索野可以替代这些工具,方便得多。 放到洪荒大陆里,天工索野同样有效,满级的庖丁让白度解剖这些灵兽尸体的动作相当得快,辛光羽在一旁看着,惊讶得不行,这得是多好的刀工啊,能这么熟练而又精准地将尸体切分好,再看白度的时候,辛光羽的眼神都变了,总觉着这得是长年累月才能积累下来的技术。 ……其实白度练个生活技能也挺不容易。 一地灵兽的尸体让白度庖丁出了不少的蹄花、排骨、软骨等食材,包裹里还有他准备拿来做切糕装备攒起来的碧玺碎片,若是条件允许的话,没准还能做出来一桌芙蓉出水宴,属性增加162点,相当地外挂。 收拾好这一地尸体之后,白度又带着辛光羽继续前行。 临行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一地凌乱的尸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思考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如果他没走错路的话,这里是通向晶石最近的一条路,那个将这些灵兽撕咬成这幅样子的妖兽定然也是从宝门进来的,且会比他们先行一步。 能知道宝门的入口,十有八.九也得到了那张宴席的配方。 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许青,白度微微攥紧拳头,拎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酒,拿袖子擦干酒液,白度举目望向前方。 如果这样的话,那前面在等着他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辛光羽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在白度庖丁的时候他就一直犹豫不决,似是有话要说,等白度到他身边来了,辛光羽才下定决心,道:“白兄,我们还要继续沿着这条路走吗?” “走。”白度心想这事情不应该再瞒住辛光羽,至少应该让对方知道眼前等着他的可能是什么,他一咬牙,说:“这条路最后会通往一处秘境,你应该知道每一处小重天宫都会有一个能够驱动其运转的晶石,整个天宫的真气都是由这枚晶石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的。” “自然知道。”辛光羽猛地想到了什么,道,“我们要去拿这枚晶石?” “是的。”白度颔首,还要再说什么却见辛光羽一脸兴奋地一甩折扇,道,“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那妖兽怕也是为此而去。” “……”辛光羽的嘴巴张了张,最后又闭上,侧目看了一眼树干上的爪痕,清晰得很,深入树干不知多深,差点就将那三人合抱的大树拦腰斩断,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白度勾唇一笑,“你怕了?” “并没有。”辛光羽,大了点声音,勉强笑道,“我自是不怕这些。” “若是你怕,我可以先同你一起在这里寻些宝物,让你先离开。”白度抿了抿唇,下定主意,他原本是打算利用辛光羽的回春术帮他应付小重天宫内的复杂环境的,但没想把辛光羽拉进这个事件里,现在把事情说清楚,决定由辛光羽来做。 辛光羽思量了一会,脑内天人交战,最终一咬牙,坚定地道:“我陪你一同去找晶石!” “好。”白度颔首,这自然是好,只是他去寻晶石是无可奈何之举,而辛光羽去寻晶石的目的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两人继续前行。 这一路都平安无事,饮露越来越多,快要到存放晶石的地方,白度早就将小吱放在地上,让其自行寻找饮露密集集中的地方,最终停在了一处洞府之前。 洞府门前用朱笔刻着“光阴不复”四个大字,历经风雨打磨却光鲜依旧,石门紧锁,明显蒙着一层古老的禁制,石门表层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白度将掌心摊开,轻轻地触摸上表层的禁制,果然如水滴滴落湖面一样,白度掌心所触及的地方晕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禁制相当复杂,并非是白度能够理解的,他退后一步,转向洞府的另一边查看着。 辛光羽自认在名门辛氏长大,认得的符箓跟阵法自然比较多,可是试探过这个禁制之后,他也无计可施,只得在原地努力地解析这道禁制的法术构成,妄想从根本上破解。 正大汗淋漓地破除着禁制,忽听白度叫道:“辛兄,来这里一下!” 连忙停了手中动作,辛光羽赶过去,却见白度停在又一扇石门面前,这扇石门与方才那一扇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刻字也并未被施展禁制,门面上却多了许多妖兽的爪痕,看这深度跟痕迹,应当是最近才印刻上去的。 “那妖兽比我们快一步。”白度说。 “那我们快些跟上。”辛光羽忙要推门而入。 “等一下。”白度说,“他既然能先一步进入洞府,那肯定会留下什么机关陷阱断了其他人的路子,不能轻易闯门。” 手掌按在石板上,正思量要如何应对的时候,从那扇石板板面逐渐浮现出来一个半透明的影子,身形被风刮得扭曲,五官在脸上摇摇晃晃的。 “你是石灵?”白度问道。 “老头是。”石灵发出了苍老的声音,对两人道,“真是想不到,在这里沉睡了上百万年了,一觉醒来却成了这副样子。” “不是我们。”辛光羽忙道。 石灵低声笑了起来,“老头知道,伤我的是只妖兽。” 白度踏前一步,问道:“石灵你可有看到那妖兽的模样?” “那妖兽蒙着一层黑雾,我看不清。”石灵顿了顿,道,“不过小娃娃,我可以告诉你,来的并不只是那妖兽,那妖兽明显还未能通灵,大概是受了什么人的操控。” “那石灵我们可有别的方法进去?” “自然有。”石灵咳了咳,道,“本来是有的,但是我现在受了重伤,需要调养个几千年才能恢复替你开门的法力。” “……”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白度咽回了期待的话,默默握紧了手里的短棒。 “我想,我能帮忙。”辛光羽忽然道,“我们辛家的枯木逢春不仅对人修有效,对灵修亦是如此,我可以试试在石灵身上施展此术。” “等等。”石灵打断两人,“老头我还未曾答应要” “我们可以帮你疗伤。”辛光羽摇着扇子,悠然道,似是觉着这笔生意做得相当合理、划算。 那石灵却不卖他的面子,道:“若是没你用枯木逢春,老头能慢慢养着,这岁月悠长,一边修炼养伤,一边看看外面大千世界,不也美哉,省得伤口好了就疏于修炼,反而陷入了漫长而又无止境的休眠。再说了,你这小小伎俩能不能救得了我还要另说呢。” “哪那么多废话!”白度听得火了,直接上前一步,用短棒指向石灵,“要么就说出你的要求,要么就直接带路!” 石灵愣了一下,辛光羽也愣了下,感觉到白度态度太过嚣张,辛光羽心里咯噔了一下,忐忑得不行,他劝道:“白兄,呃,这个好歹是……有些年岁的石灵,你也……” 石灵连忙应声:“就是就是,你们若是想走近路,超过那人修与妖兽,还得靠老头。” “是么?”白度邪肆一笑,微微将棒身用力插进石灵残损不全的灵体之内,石灵顿时感觉到一阵压迫性的疼痛钻心而来,仔细一看才发现白度正在念诵破灵的咒诀。 石灵同书灵一样属于灵体,他们这些灵体生来五感不全,又没有什么攻击力,还有一种破灵的咒语专门克制他们灵体,在修真界中处在相当劣势的地位。 自知这个缺陷,灵体往往都会很安分地寄生在依附着的物品体内,书灵即是书本,水灵即是液体,石灵即是石头,安心修炼,除非万不得已才会现出本体。 他原本以为这两人是好相与的,却没料到也是个狠辣的角。 石灵深为自己看走了眼而感到羞惭,可事已至此,主动权都被对方占了去,他怎么再好拿乔?只能求饶,道:“别别别,这位修者,老头我将你们送去就是。” 白度没将炙狱邪龙拿开,反而逼近了一步,啧了一声,道:“开门吧。” 方才他们研究的那扇大门被打开,露出了黑黝黝的洞口,白度这才松开石灵。 辛光羽看着石灵在风中飘散的五官有些于心不忍,施展了枯木逢春之术,石灵的灵体聚集回来一些,五官也依稀变得清楚,却仍是很模糊。 两人没再顾及石灵,走向正门。 石灵忽然在背后叫了一声:“这位修者!” 白度回头,问他:“怎么了?” “这个……话有些难说出口,唉。”石灵叹了口气,道,“老头我好些年没喝过酒了,不知道能不能……”一边说着,眼神还瞟向白度的腰间,小吱就挂在那里,见老石灵看它还特地吐了吐舌头,抱紧了白度的酒壶。 见此情形,白度哭笑不得,他将小吱扒开,拔出酒壶塞子,将酒倒在了石头上,那酒液一沾到石头表面就被迅速地吸收进去,那石灵老头满足地叹息一声,道:“好酒,可真是好酒啊。” 石灵还在念叨着什么,声音却是越来越远,辛光羽担心地问道:“他不会害我们吧?就这么放我们进去?” “不会。”白度道,“灵体本身就没有什么攻击性,即便他有心害我们也没那个能力害我们。” “那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我们进去。”辛光羽问道。 “不知道。”白度说。 “不知道?”辛光羽微微抬高了声音,“那我们就这么进去?万一他利用洞内的陷阱害我们怎么办?” “凉拌!”白度瞪他一眼,大咧咧地说,这个人哪来的那么多怎么办? 辛光羽无话可说,看了一眼白度的表情,辛光羽觉着是不是自己太小题大做想得麻烦了,白度这幅样子并不见什么忐忑,反倒是一脸平静,猛地想起之前师父的教导,辛光羽将手里的扇子握得更紧了一点。 也许白度并不是不担心会发生什么,而是时刻都在准备着可能发生的一切事情。 “这世上没有万全之法,做事瞻前顾后可不行。”白度说,他转了转手中的炙狱邪龙,大步往洞内走着,辛光羽连忙跟上。 洞内昏暗无比,只靠着每百步一枚的夜明珠微弱的灯光,辛光羽提议要点火却被白度制止了,白度指了指空中一点两点,道:“空中有萤粉你没注意到吗?” 萤粉是萤石被风沙吹刮下来的粉末,十分细微但一遇到明火就会剧烈燃烧起来,这些细枝末节辛光羽还真没注意到,他默默感慨了一句,白度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做事大气,心思却相当细腻,想得也开,他此行跟白度作伴果然不亏。 两人一路抹黑走过这段通道,等到尽头一点的地方才渐渐开阔起来,入目处是一个明亮干爽的小院,一颗巨大的梧桐树坐落在小院里,石桌石凳上积满了厚厚的叶子。 白度走到石桌旁边,拂开那些叶子,只见一个圆盘摆在桌子上,圆盘内刻了东西南北四方,然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拿起这个圆盘查看着,盘身精巧,是由黑曜石做的,黑曜石常用来辟邪,在民间作用广泛,到修真界里却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摆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正思量着,地面忽然震动起来,辛光羽扶住桌子,石桌:“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白度摇头,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触碰了圆盘才导致的震动,可圆盘安稳地在他手心里躺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甚至连真气流动都没有。 震动一直不息,小院中间忽地冒出青烟,一条巨蟒从地面钻了出来,吐舌猩红的蛇信,獠牙锋利,向着白度扑了过来。 白度挥舞着炙狱邪龙,棒打狗头猛地敲击在巨蟒的头顶,那蟒蛇被砸得动作一顿,脑袋晃了晃,白度趁乱逃开,往树所在的方向去。 那一头,辛光羽已发动了术法,手中折扇尖牙怒张,一道道冷厉光刺冲着蛇身刺去,招招全中却对巨蟒毫无作用。 “怎么会?”辛光羽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会有这回事,一时愣在原地,这时巨蟒换了目标,明显是认为辛光羽好对付一点,扭着蛇尾就冲向了辛光羽。 “跳起来!”白度大喊一声,烟雨行冲上前,直接接了大轻功,懒腰抱住辛光羽冲了过去,半路上,他把辛光羽往空中一抛,道,“去大树那里!” “好!” 辛光羽应了一声,一转身体,脚下踩着御空术飞速奔往院子里的那株梧桐树。 白度见他找到了状态,落地之后侧身躲过蛇尾的猛力一击,借着蛇尾落地扇起的一层巨浪,踩了御空术就腾空飞起,又是一招棒打狗头。 巨蟒在同一招上败了两次,勃然大怒,向着白度冲了过来,白度在他靠近之前连忙一个迎风回浪向后逃远,对辛光羽叫道:“辛兄,送道风到我足下。” “什么?”短暂的反应过后,辛光羽立刻明白了白度的意思,他打开折扇,横扫出一道劲风,直直地送入到白度足下,白度踩在虚无的风上面,借力又起,这次跳得更高。 那巨蟒紧追白度,怒张着獠牙穷追不舍,可每次都在快要接近白度的时候被白度甩开,内心相当不甘。 白度一跃跳到梧桐树的树干上,借力又起,他瞧准位置,大声叫道:“去蓝光那里。”手中挥出一道符箓,炸在不远处,形成一道刺目的蓝光,辛光羽得了指示,立刻踩着御空术飞奔而去,刚到位置就听白度叫到:“用你最狠的术法打它!” 辛光羽二话不说,直接一个引下一个殷雷劫,扇面抛空成云,轰隆隆的紫色闪电噼里啪啦地打在巨蟒身上,巨蟒吃痛地扭动着身体,立刻掉转头向着辛光羽的方向飞扑而来。 “跳下去!”在巨蟒快要到达的瞬间,白度的声音再响,辛光羽立刻释放掉足下的御空术,没了咒术支持,辛光羽飞速下落,他现在正在近十丈的高空,修者再怎么苦修也仍是*凡胎,若是就这么跌下去定要摔死不可。 可他知道自己不会死。 下一刻,腰间一紧,辛光羽又被白度带起来双飞,身子一轻,往高处飞奔而去。 果然没死。 辛光羽正兀自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之后,却听见白度嫌弃地说:“踩御空术啊,我带着你双飞沉死了。 辛光羽:“……” 两人双双落地,看着盘绕在树上的巨蟒,辛光羽先是一愣,随后顾不得气质风度地大笑起来,“哈哈哈,瞧那蛇,方才还如此威风地要吃咱们呢。” 白度本来没觉着这么好笑,但是听着辛光羽笑成这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拿短棒敲了敲巨蟒垂在树干上的尾巴,笑道:“大虫,爽吗?” 那巨蟒的头被卡在梧桐树的枝杈里,身子还打了个结,正在疯狂蠕动着,却无论如何也解不开自己打出来的这个结,脑袋还被树枝卡得死死的,偏偏它又拿这棵大树毫无办法,扭动到后面倒是有些委屈了,一回头,一双蛇眼可怜巴巴地看着白度跟辛光羽。 辛光羽吓了一跳,指着巨蟒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哆哆嗦嗦地道:“它它它它它这是什么意思?” 白度笑:“它这是有心悔过的意思吧?” 辛光羽倒吸一口凉气:“复杂,复杂。” 白度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气氛一时融洽得很,正此时,自那棵梧桐树下绽出一道光芒,晃得两人睁不开眼,白度跟辛光羽见状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转过头,向着光芒所在之处走去。 那巨蟒吃了苦头也不敢在白度面前造次了,蛇尾老老实实地给白度二人让开路。 梧桐树上开了一扇门,不知道通往何方。 正思量着,忽然背后一个力道推来,白度一惊,跌进门去,门里面竟是个无止境的深窟,黑漆漆的一片且没有任何声音,甚至都听不到风声与呼吸声。 白度是平稳落地的。 地面有一道风将白度托起,站在洞窟下面,白度抬头看去,已经看不到入口。 不知道辛光羽去了哪里。 方才那一下明明是大蛇甩尾将他扫下来的,辛光羽没有受到波及吗? 内视一圈,白度并没有感觉到内脏有受损的迹象,方才那一下用力可真猛,也怪他疏忽了,被巨蟒那滑稽的样子给骗过,也太过专注于梧桐树上开着的这扇小门。 暗暗反省过错,白度握紧炙狱邪龙向前方走去。 前面亮堂堂的一片,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妈个鸡,小重天宫里面还真复杂,真不知道住在这里的那个烛九阴是怎么能辨认出各处是哪里的,要是他住在这里,轻易不敢出门,一出门就要迷路。 脚下石头的缝隙里开着一朵朵蓝白相间的小花,花盘盛满了露水,微微垂下来,露水似是要溢满而出,却任由花盘如何摇晃也没有一丝一毫滴落下来。 “饮露?”白度蹲下来仔细查看了下那些小花,是饮露没错。 随着白度迈前,开在脚旁的饮露越来越多,到最后竟然铺成一条花毯,几乎没有白度可以踏足的地方,大量的饮露比肩绽放着,婷婷盈盈。 他已经隐约猜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走出阴暗处之后,白度俯视一看,一个巨大的晶石正插在他脚下,他此时此刻正在一个平台之上,平台之下则是他心心念念着了许久的真气结晶,也是他来此地的最终目的。 ☆、第三十一掌 每一个小重天宫内都有一个这样的晶石,相传是修真者飞升之后躯壳所化,又有说法是仙人留存在修真界的一缕本源真气,但无论哪种说法都在证实着这枚晶石的重要性。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浮现于世的小重天宫越来越少,能够寻找到的晶石也越来越少,很多人都忘却了小重天宫内还有这么一个绝世好物。 位于这个小重天宫内的这块晶石名叫轮回,其两个大字印刻在晶石的石面上,被晶石的光芒照映得闪闪发光,两道光柱交叠着打在晶石上面,白度抬头去看,头顶日光洒落下来,极高远处是通往外界的一道出口。 “好玄妙啊。”这里光怪陆离的景致比白度在敦煌在桂林看到的还要奇妙,若非亲眼所见,定是要觉着是在梦里。 这里有条盘旋向下的台阶,每层台阶上都覆盖着数不清的饮露,小花微垂着,白度走过的时候,露水打湿了他的鞋面,裤脚,那种别样的感觉让白度有种在被洗礼的错觉。 手里握着的短棒一时没有松懈,白度顺着台阶一路走下来,盘盘旋旋绕了几圈之后终于走到晶石的下面,仰头看去,晶石无限庞大,与他相比正如大象跟蚂蚁之间的关系。 白度见状,嘴角抽了抽,“这要怎么带上去?” 抬手摸了摸晶石,白度奇道:“居然是热的?” 轮回石上温温热热的,就像是普通人的提问,且纹理清晰无比,内里纯净透明,实在是难得的一块好晶石。 就在这块晶石的作用下,整个小重天宫才能不断地运转着,内里的灵兽灵植才能安然无损地生存着。 在触摸到晶石的瞬间,白度似乎感受到了生命的变迁,隐约察觉到晶石内似乎有心跳的节奏,让他一瞬间有了是否要带走的迟疑。 拿走晶石之后,小重天宫会自动关闭,在小重天宫内的修者都会被直接传送出来,伤人倒不至于,只是整座小重天宫就会自此沉没下去,不再浮现于世,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原本的空间里,反而会更好。 抬手拍了拍这座硕大的轮回石,白度琢磨着将其带走的方法。 正此时,罡风乍起,头顶传来一阵破风之声,白度立刻转身躲在轮回石的背后,悄悄探头看过去。 来了一只巨大的妖兽,通体毛发漆黑如墨,一双眼睛猩红如血,看模样大抵是只狼妖,只是体型比一般的狼要大上十倍有余,在高台上一站便如遮天蔽日一般。 那狼妖右前角有一个白点,白度微微眯眼,仔细看去,终于辨清那其实是个人。 来人驾驭着狼妖从高台上一跃而起,随后贪婪地向着晶石所在的位置行来,“轮回石,真的是轮回石……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并不是许青的声音。 白度抿紧了唇,小心翼翼地克制住自己的呼吸。 血云老祖目露贪婪,整个人都快贴到了轮回石之上,疯了似地哈哈大笑起来,随后还伸出舌头在轮回石的表面上舔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眯了眼睛,又是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 白度正躲在灵石的那一侧,因灵石强大的灵气笼罩着他,血云老祖并没有发现白度的身影,只兀自沉浸在获得轮回石的喜悦里。 片刻之后,他退后一步,对狼妖摆了摆手,狼妖立刻后退两步,前脚趴下,将头伏低,血云老祖纵身一跃跳到狼妖背上,手中变出两面黑幡,一摇,狼妖双眼冒出血光,猛地一口咬在轮回石之上。 犬齿摩擦着晶石表面发出的巨大声音如同雷鸣一样震撼着白度的耳朵,白度瞪大眼睛看着那头妖兽咬肌隆起,上下牙猛地一合,强大的咬合力竟是将那块硕大的晶石给咬碎裂了! 碎末纷飞间,一个比之小了无数倍的晶石出现在几人眼前,正散发着微微的淡紫色光芒,其光虽微小但十分强悍,离得最近的白度能明显感觉到那枚小晶石里蕴藏着的无限真气。 在晶石暴露的同时白度的行踪也暴露了。 趁着血云老祖没注意,白度探手一抓直接就将那枚晶石抓在手心,炙热的灼烧感在掌心发烫着,他连忙一个迎风回浪逃离开来。 “什么人!” 血云老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轮回石被抢,他愤怒不已,当即操纵着妖兽疯了似的扑向白度,白度躲闪得当,将大轻功甩得飞起,忽上忽下的,饶是那妖兽动作灵敏也难以捕捉到白度,且每每快要触碰到白度的时候被白度擦着边躲过,三两次下来,虽然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进攻,但是那妖兽被白度戏弄得简直要崩溃了。 这狼妖相当不可小觑,白度应对得小心翼翼,其爪牙犀利,四足力道强劲,身躯更是矫捷有力,若是被它抓到准是会死。 血云也发现了白度这功法的诡谲,竟是如此灵活到妖兽抓不到,连忙挥舞手中两面黑幡,打出一道黑云,白度见状脑中灵光一闪,立刻一个龙跃于渊冲向那朵黑云,后续连招跟上,缓了几秒,龙跃的冲刺让他速度极快地避开了妖兽的攻击,而血云老祖见自己一击未中,再出一招,又是一朵吞吐着闪电的黑云逼了过去! 白度又接了一个龙战于野!冲击技又顺利地避开了妖兽的攻击,方才那一招伤害惊人的咬合扑了个空,上下牙相撞时产生的巨大疼痛让妖兽停在原地,表情都痛得要扭曲了! 三两次下来,血云老祖才发现白度的伎俩,被白度吓得有些投鼠忌器,根本就不敢再放任何术法,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哨,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 那狼妖听了口哨的声音之后便发生了变化,爪牙变得更为锋利,双目中的血丝快要暴涨出来,它晃了晃脑袋,仰头嘶鸣一声,身体后坐,猛地开始助跑,急速向着白度冲刺而来! 遭了,这速度不知道能不能避开。 白度正迟疑着,一道剑光劈天盖地而来,急速闪烁着的剑花晃得白度眼前一片缭乱,到处都是迷蒙的剑影。 无限剑意。 因这招式而成名的那个人在整个洪荒大陆上都极具盛名,一见无限剑意便知来人定是无名宗嵬乙真人! 随剑而至的果然是嵬乙,他仍旧蒙着一张淡色的面纱,持剑而立,身边缭绕着重重剑意,那狼妖似乎是察觉到了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胆战心惊地退后了几步。 血云老祖厉喝一声:“嵬乙?!!” “血云老祖,许久不见。”嵬乙真人淡淡一笑,凝了剑意,不待血云老祖反应就将剑挥了出去,直冲狼妖而去! 血云见他真是嵬乙,忙掉头就跑,也顾不得狼妖的安危踩了御空术就往高台上奔跑,却忘了他还有另一个敌人——白度。 龙跃于渊!龙战于野!亢龙有悔! 一套技能打过去,血云被打得猝不及防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等他掏出那面黑幡的时候却觉手腕一疼,正被白度猛地用力击中手腕,黑幡掉落在地,血云却无能为力。 他死死瞪着白度,念诵齐了咒诀,白度刚要用出棒打狗头却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道剑气袭来,白度回头一看,却是嵬乙的剑意被血云老祖刻意引导向了他。 嵬乙一声大叫“小心”兀自在耳畔回响着,白度已经能听到利剑破空的猎猎声响。 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迸射在脸上,白度摸了摸脸,好像是碎木屑。 辛光羽正维持着掐诀的姿势,双腿几乎瘫软下来,连喘三口大气,才虚弱着说:“总算赶来了……” 此时,嵬乙的剑意再一次逼至眼前,将血云笼罩得死死的,猛地一收紧,血花四溅,血云的惨叫声充溢了整个洞窟。 血花之中,嵬乙面无表情仿若地狱修罗一般。 辛光羽踩着御空术忙跑过来,问道:“怎么样,可有受伤?” “没事。”木屑打在脸上蹭破了点皮渗出了点血,白度随手擦了擦,说,“还好有你帮忙挡下这一击,不然我可要枉死了。” “真是千钧一发,嵬乙真人速度太快,若不是路上留了些标记,我险些丢了方向,饶是如此,我还找了很久,真人路上可能太匆忙了,还有一处标记弄错了,还好我聪明。”辛光羽一跟人熟络了就开始话唠,全然不见初次见面时那风度翩翩的样子。 “你跟嵬乙真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辛光羽斟酌了下语言,解释道:“你也该知道芙蕖楼的事情,嵬乙真人查到可能是血云老祖所为就一直盯着他,一路找到了这里。先前你被大蛇扫进门里之后,我随你一同跳了下去,下面环境十分复杂,我迷了路,不小心就撞见了嵬乙真人,他便一路将我带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也是缘分啊。”白度点头说到,不禁再一次感慨真是运气好,不然的话等他真气用光了,大轻功用不了,要他跟血云与妖兽面对面地打的话恐怕占不了什么优势。 似是想到同一个问题,辛光羽压低了声音问白度:“方才你跟血云单打你将他压制得死死的,白兄,你现在究竟是什么境界了?” 白度没想到辛光羽会问这个问题,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嘛。”辛光羽说。 白度琢磨了下,感受到了下丹田内的气息,道:“若是没估计错的话,应该是化气中期,很快就会到后期了。” 金丹的雏形在体内滚烫着,白度到这个境界也只修了一年多,若是一般修者修炼到化气中期少则十年八年,多则要数十年甚至上万年,就连嵬乙真人也没有白度如此快的修炼速度,如果不是他灵根不单纯的话恐怕还会再好上一点。 辛光羽有些不相信,血云老祖那是赫赫有名的邪修,早就到了化气后期金丹大成,到了化气期,一个境界之间相距甚远,白度若只是中期怎么可能能这样轻易地压制住血云老祖? 对于白度的说法,辛光羽只认为他是有所保留,毕竟白度这个人在辛光羽看来还是很神秘的,对方既然不愿意说,他良好的世家修养也不会让他多问,点点头,算是过了这个话题。 看着辛光羽的反应明显是不信自己还一副没事大家都有秘密我能理解你的表情,白度哭笑不得,他可不好跟辛光羽解释自己身上这一套丐帮技能系统,就只好顺这辛光羽的意思过了这一段话题。 此时,嵬乙正巧将妖兽控制好封入了锁妖塔内,他走过来对两人道:“师门中有位师叔极其喜爱这些妖兽,可否让在下将这只妖兽带回师门孝敬师叔?” “自是可以。”辛光羽道,“嵬乙真人说的可是妙行真人?” “正是妙行师叔。”嵬乙笑道,“师叔近来正愁没有妖兽驯养,闲的慌呢。” “哈哈哈。”辛光羽也跟着笑了起来,“早就听说妙行真人的很多趣事,真想见上一面,最近好像你们无名宗少有弟子出来历练了,以前我们辛家总是会接待到很多无名宗的弟子。” “师父正在闭关,对门下弟子要求也严苛了许多,五年后又逢门派大比,无名宗的山门便关了。”嵬乙解释道。 “难怪难怪。” 嵬乙又对白度抱拳道歉:“方才一时不查,险些让白小兄弟受了伤。” “我没事。”白度忙摆手,抬头看了一眼高悬于头顶的一点光斑,道,“我们先出去吧。” “那便由在下行举手之劳。” 说罢从袖子中摸出一张符箓随手一抛,符箓见风燃烧化作一叶扁舟,缓缓落在几人面前,嵬乙一摊手,道:“请。” 辛光羽乘上小舟,白度紧随而至,嵬乙跳上小舟,掐了手诀,小舟便微晃着摇摆起来,升至半空,速度渐快地向着顶上一方天地飞去。 飞离了洞窟,嵬乙将白度跟辛光羽二人放在一片密林之中,道:“在下还要在小重天宫内历练一段时日,就从分道扬镳吧。” “真人……”辛光羽大觉可惜,挽留道,“真人不同我们一起?” “不了。”嵬乙摆手道,“我本是约定与摧星派几人一路同来,先前因血云之事耽搁了些时日,还要去与他们会合。” “那这样就不叨扰了。”辛光羽摆手。 嵬乙目光落在白度身上,白度先前一直没有说话,沉默得很,嵬乙笑道:“那白小兄弟,我们有缘再见。” 点点头,白度与他道别。 嵬乙走后,辛光羽按捺不住,道:“白兄,你是不是已经拿到了晶石。” “嗯。”嵬乙已经不见影踪,白度这才从包裹里拿出了那枚轮回石,小小的石头乖巧地趴伏在掌心,约有弹丸大小,其内蕴藏的能量却源源不断。 辛光羽识货得很,瞪大眼睛看着那枚晶石,道:“想不到竟是这幅样子的,若是有这枚晶石修为能精进不少啊!” 话说得光明磊落,也丝毫不掩饰心底的羡慕,辛光羽这个人其实单纯得很,在世家生长的孩子受到家族荫蔽往往心性比较单纯,再加上修者修真过程中一向讲究无欲无求,辛光羽想问题的总是会简单一些。 白度说:“这枚晶石不是拿来修炼的,是拿来救人的。” “救人?”辛光羽讶道,“什么人?” “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白度捏紧了晶石,将其丢进了包裹里。 铸炼变天幡需要的材料太多了,这个晶石是最难弄到的几个材料之一,其他林林总总的材料多达上百样,攒起来是条相当艰辛的道路。 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拎起酒壶喝了一口,白度敲了敲小吱的脑袋,这小猴子在刚才跟血云的激战中晕了过去,这时候还趴在白度给他缝的摇篮里昏迷不醒呢,拍醒之后,小吱一下子跳了起来,胆战心惊地四下看了看。 白度弹了下小吱的脑袋,说:“带我们去找先前见到的那片紫灵石湖。” “吱吱!” “什么?”辛光羽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一遍,“我们要去哪儿?” “你不是一直在惦记那些紫灵石么?” “啊,也不是……”见心思被看穿,辛光羽唯唯诺诺地说。 白度笑:“那紫水晶数量庞大,拆它一点两点的下来,应该没事。” “那、那……” “你救了我的命,总不会连谢礼都不想要吧?”白度见辛光羽还在犹豫,脸皮薄就得逼,白度道,“不想要就算了,我们再去逛个几天就可以回去了。” “别。”辛光羽见白度掉头就走,忙道,“那麻烦白兄了。” “哪里。” 小吱在空气里嗅了嗅,冲着白度迷茫地摇了摇头,白度说:“这里可能离那个地方很远了,小吱已经察觉不到紫晶的气息。” “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辛光羽遗憾地说。 “我有办法。”白度将轮回石拿在手心,默念咒诀,慢慢的,整个小重天宫的地图都浮现在脑海里,大到每一座琼楼玉宇,小到一株半寸长的灵植都清清楚楚地显现在脑海里。 “那边走。”找到湖水的位置后,白度指了路。 辛光羽见白度脸色略苍白便问道:“白兄,你还好吧?” “没事,一时接收了太多的信息,有些头晕而已。”白度摆摆手,示意不用管,将轮回石收好之后,大步往前走。 两人一人脚踩折扇,一人侧坐在短棒之上,飞速地前往那一片湖区。 “先等等。”快要到湖区的时候,白度一扬手,止住两人的动作,辛光羽问道,“怎么了?” “有人啊。”白度瞪了辛光羽一眼,他一心惦记着紫晶怎么连气息感知能力都变弱了,“你自己感知一下。” “啊。”辛光羽经白度的提点果然发现了修者的气息。 从别的门进来的修者找到了这片湖,正在湖边上,琢磨着如何将紫晶拿出来。 两人寻了棵大树的荫蔽,仔细观察着。 在湖边的是两仪门的修者,两仪门并非宛州的修真门派,而位于宛州之南的青州,名声颇为响亮,虽比不得摧星派与执剑门,但也是数一数二的修真大派,若是他们将湖区全盘占为己有的话,恐怕不好相与。 辛光羽存有侥幸心理,道:“你说我们要是跟他们商量,让给我们少许紫晶,成功率会有多高?” 白度差点笑出声,辛光羽真是单纯得很,看这两仪门的阵势显然是想要将这一片湖区的所有宝物都占为己有,怎么可能会让给他们。 不过有一点是白度没想到的,那紫晶石是一整块的,直接被那快要分娩的妖兽当做了温床,很难敲下几块零碎的。 见白度这反应,辛光羽脸上发烧,嘴唇嗫嚅了一会儿,将折扇打开遮住了脸。 白度道:“先听听看他们要做什么。” 一弹指,掐了咒诀,耳边声音顿时清晰起来。 “大师兄,这头蛟龙快要生子了,孽畜护子心切,最是残暴,我们几人当真要将其引到岸上绞杀?” “那是自然。”端如捋了捋长须,道,“让弟子们结好阵法,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疏忽,这湖下的紫晶石我们要了,就连那蛟龙的腹中胎儿也一并归为我们两仪门所有!他日若是能驯服自是最好,若是不能,蛟龙身上处处是宝,也不白费!” “是!”那人抱拳正要回去传令。 “等等。”端如叫住那人,道,“小心仔细地看着,别叫其他门派的人见了,若是发现有人也有对片湖有所想法格杀勿论!” “这、这是不是有失……” “哼。”端如冷笑一声,“在小重天宫内本就是各凭本事,可却定下了什么先来后到的规矩,既然如此,我们就利用这规矩,湖区是我们先来的,他人有所觊觎是不义之举。”顿了顿,端如的脸色又阴狠三分,“更何况,将他们全都杀了,又怎么会有别人知道我们做了什么?” “大师兄高见。”那人喜上眉梢,立刻回头去安排弟子。 辛光羽闻言愤愤不已,道:“几大家订立了先来后到的规矩还不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争斗,谁会像他有如此险恶的居心!” “他们有什么资格说先来后到?”白度也因为端如的阴狠对他十分憎恶,“先来的是我们,我还在湖边留了个标记,那这一整片湖就都是我们的了?” “那是自然!”辛光羽点点头。 两人正准备筹划着如何行事,却听见有人忽然大叫了一声,原本平静的湖水开始翻腾起波浪,位于湖水之下安静沉睡的蛟龙发出了呜呜的低沉吼叫。 “蛟龙分娩了!”辛光羽大叫一声。 ☆、第三十二掌 蛟龙虽然不是真龙,与真龙相比也有着天地般的差距,但是与一般的修者相比也拥有完全无法比拟的强大力量。 而分娩期的蛟龙因腹痛格外残暴,它会无视周围的一切,但凡出现在它面前的生物都会被它一概咬死,甚至是连自己的伴侣也会遭到这种凄惨的待遇。 不仅仅是性情会十分残暴,蛟龙本身的力量也会随着分娩而大幅上涨,体内金丹因腹中胎儿的气息变得躁动,覆盖在身体上那一层细小却坚硬的鳞片将会化成无数个极具攻击力的武器,就连随便一个吐息都足以喷倒一棵巨木。 事出突然,两仪门的弟子阵法还未结成,一时慌了手脚,端如见状连声吆喝众弟子:“速度结阵!” 一群弟子飞速动作起来,手持飞剑,围湖而立,口中念诵着咒诀,手中飞剑剑光流转,逐渐织成一张巨网,罩着湖面而下。 辛光羽见状,道:“不好!这是天罗地网阵!若是落入阵中,怕是蛟龙跟它腹中孩儿都逃不掉!” 白度眯眼看着那湖面下的阴影,翻滚的波涛间有一个巨大的身影正逐渐浮现出水面:“不一定啊不一定。”他摇了摇头。 果然,下一刻,在阵法险些结成之前,水面忽然炸开巨大的水花,一条蛟龙腾空跃起,尾部力量极大,猛地拍击在水面上,借着这助力直接将整张巨网突破,细小的剑芒打在它身体表面坚硬的鳞片上,只造成了微弱的伤口。 咆哮声起,连天空都变得阴暗下来。 白度猛地拉住辛光羽,从树上跳下来,辛光羽见白度正是准备往湖区跑,大惊道:“白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趁乱拿紫晶!” 白度脚步一刻不停,踩了御空术的大轻功带着辛光羽飞速奔到湖边,屏息,隐匿踪迹藏在树丛之后,探出头来看那蛟龙跟两仪门的弟子斗得个血雨腥风。 那蛟龙相当威猛,一口咬住几个弟子直接甩上了树干,不过片刻,两仪门就有不少弟子死在蛟龙口中。白度仔细看那蛟龙腹部,心里有些疑惑,奇怪,这蛟龙不像是有孕的样子,那腹部平坦得很,难道已经生完了? 人已经到了岸边,再犹豫就进退两难了,白度一咬牙,拉着辛光羽潜入湖底,避水诀一用,两人视野便开阔了许多,白度给辛光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速度极快地游到湖底。 离得近了才发现湖底的这块紫晶相当得大,而且两人分开找了一会儿都没发现什么能分割的地方。 辛光羽哑然,噎了片刻才说:“不是要整块带走吧?” “只能如此了。”白度微微眯了眼睛。 辛光羽闻言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度,“白、白兄,你开玩笑的吧,这个要怎么整块带走?” “可以的。”白度笃定地说,将握在手中的短棒挂回腰间,从包裹里拿出了个小葫芦,仰头开始喝了起来。 “这是什么?” “安荣力劲汤。”白度说完冲辛光羽勾唇一笑,又补充了句,“佳的。” “什么?”辛光羽不解,“汤?” “嗯,而且味道不错,等出去可以给你尝一口。”白度哈哈大笑了几声,不再逗他,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 辛光羽照做,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白度。 丐帮本就是力道职业,到洪荒大陆内,根骨不足后天补,然而力道是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他一直没有展现出来,他比一般人更要凶残的力量。 沉下心来,白度闷哼一声,双手握住紫晶整个抱起,湖底剧烈震动起来,湖面之上的蛟龙顿时感受到了湖内的变化,可它正跟两仪门的人斗在一处,两仪门的人自然也发现了湖下的异动,可蛟龙却让他们无法分心去查看湖底的情况,两者相互牵制倒是给了白度极大的便利。 丐哥低吼一声,将整个紫晶都举了起来,紫晶从湖底拔地而起,一层层的泡沫不断向外翻滚着,在水底承受的压力更大,白度紧抿着唇,将紫晶丢进了包裹里。 事情发生得太快,辛光羽都看傻了,白度从湖底拔出紫晶已经够让他惊讶的了,可紫晶忽然消失则让他根本就不能理解。 什么样的芥子空间能有如此大的储存量? “别看了,快走!”白度拉了辛光羽的衣领把他往外拽,辛光羽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满肚子的疑问跟着白度翻身上岸。 “大师兄!”两人上岸后难以避免地被人发现了他的踪影,连忙向树林茂密的地方冲去,两仪门的弟子立刻想要追上去,却被蛟龙一甩尾给拦在了后面。 端如脸色不善地看着蛟龙,这时才发现,这条蛟龙并没有在分娩。 白度跟辛光羽两人逃到了很远之外才停下,两人不停喘息着最后才缓过来,白度靠在一棵树上,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他们没有追上。” “嗯……哈……好像、像……是的……”辛光羽体质比白度差得多,此刻胀得满脸通红,话都说不全。 白度塞给他个酒葫芦,“喝一口。” “酒?”辛光羽脸色不太好。 “嗯,味道比较淡的酒。” “……”辛光羽纠结得看着葫芦,一咬牙接过去喝了几口,清爽的酒液滑下腹中,果然舒服了一点。 白度道:“蛟龙跟他们还要斗上一会儿,这一会的功夫我们可以到很安全的地方。” “嗯。”辛光羽也放下心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白度说的话感觉格外放心,莫名其妙地就对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信任感。 “看你累成这样,体力不行啊。往前有处山洞,我们去休息一会儿再看看周围还有什么好宝贝!”白度拍了拍辛光羽的肩膀,一时力道没收好,辛光羽嗷得惨叫一声,白度连忙收回手,两手举起,无辜地看着辛光羽。 两人坐在山洞里,白度点了火,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风声雨声在耳边呼啸着,山洞内的火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辛光羽奔波了一天,累得不行,靠在山洞的岩壁上就睡着了,白度还睡不着,拿着木枝拨弄着火花。 人一安静就会胡思乱想,尤其是在这样的夜雨里。 白度看着火光,脑海内纷繁缭乱地闪过很多的东西。 他觉着事情好像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明明是许青拿了沉香宴的配方,可来的人为什么是血云老祖,许青是许家的人,许家又是修真名门,虽然被灭了门,到底是正派作风,许青怎么会跟血云老祖那样阴邪的魔修搅和在一块,难道是血云杀了许青夺了配方不成? 可血云老祖又是为什么要杀了芙蕖楼的朱老板呢?是怕配方的事情流传出来? 这么一说,感觉事情可以说得通,但是却又有什么地方不对,白度闹不明白。 他本来的生活挺简单的,现代人,哪有什么复杂的生活,阴谋阳谋也不是他这个公司小职员会考虑的东西。 叹了口气,白度心里头有些烦恼,拿出酒壶来喝起了酒。 “白兄。”辛光羽迷迷糊糊地醒来,见白度还没睡便开始跟他闲聊,“夜深了,你还不休息吗?” “不困啊。”白度叹息一声,又喝了一口,靠在岩壁上,姿容洒脱无比,眉宇间却有着淡淡的忧愁。 辛光羽一直没对白度有什么深入了解,就是觉着这个人挺神秘的,他尝试着拉近跟白度之间的距离:“白兄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跟我聊聊。” “好啊。”白度咧嘴一笑,道,“你知道异世界吗?” “异世界?”第一次接触这个词,辛光羽无知地摇了摇头。 “异世界就是我生活的那个世界,没有修真,也没有术法,构成整个世界的是自然与科学,出门有汽车飞机,在家有电脑冰箱,除非意外,不然基本上没有危险,像是之前我们见到的那个蛟龙狼妖只会存在于电脑特效。” 辛光羽:“…………” 一看辛光羽的表情白度就知道他理解不能了,放声大笑了起来,辛光羽被他笑得脸上发烫,咳了咳,道:“若是有这样的世界倒也挺好。” “相当好啊。”白度叹息一声。 辛光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感觉得到白度的心情不太好,他想安慰白度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我……” “我没事。”白度随性地摆摆手,“男人是每个月都会忧愁那么几天的生物啊,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回去的,一定会回去的,那里才是属于我的世界。” 辛光羽愣愣地点了点头,肚子忽然咕咕地叫了起来。 “噗哈哈哈哈。”白度又是大笑,“饿了吧?” “没事,我吃点灵果就是了。” “明天还要寻宝,你吃灵果不行的。”白度摇了摇头,从包裹里拿出来几盘小吃,“哥请你吃好吃的。” 合卷菜饼、芋丝蒸肉糕……一盘盘小吃摆在面前,辛光羽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他咽了口口水,脑海里天人交战,一边是教导他食物等于邪修的老师一边是隐藏在心底里的欲.望…… 白度怡然自得地拿起一块肉糕吃了起来,“啧啧啧,好香啊。这松香软糯的口感,唔,真好吃。” 辛光羽:“……” “你若是不吃我就收起来了?”白度又拿起一块菜饼,一边吃一边笑着看辛光羽。 辛光羽见白度真要收起来,忙探手去拿:“别!我吃!” 一口咬下去,辛光羽表情都变了。 过了一会儿他打了个嗝,疑惑地说:“好生奇怪,以前每次用完食物都需要运功消化,排除因食物造成的污浊真气,此番怎么不用了?” “那是自然。”白度道,“这食物并不是污浊真气。” 辛光羽眼睛亮起,“还有这好事!” “嗯。”白度道,“此事是机密,还请辛兄保密。” “那是自然。”辛光羽一脸谨慎,随后道,“既然你我二人都经历生死了,就不必兄来兄去的称呼,我字弃拙,若是不介意直呼名字也可。” “弃拙……真拗口啊。”白度咧咧嘴,直接说,“我没有字,你叫我名字就行了。” “白度。”辛光羽起初叫着还有些犹豫,见白度并没有什么异色便接受了这个称呼,“白度。” 两人聊着聊着就睡着了,等第二天白度起来的时候,篝火已经全息,天刚蒙蒙亮,白度叫醒了辛光羽,两人一齐向着东边出发。 自有了轮回石指路白度对小重天宫内熟悉很多,与轮回石之间的感应也让白度清晰地知悉了小重天的变化,两人顺利地搜刮了很多天材地宝,基本上搬走了小重天宫内的许多法宝,灵材带走了很多,可惜的是没什么珍贵的法器,辛光羽还捡走了一只年幼的灵犬,小家伙一双牙齿锋利得很,醒着的时候很能闹,闹累了才睡着了被辛光羽抱走。 直到两人的储物空间都装不下东西,才准备从小重天宫内离开。 白度又寻到了原本宝门的位置,与辛光羽一同从宝门内出来。 两人安全无虞地落在地面上,白度回头一看,小重天宫变得飘渺起来,就好似见到日光的海市蜃楼,逐渐淡去影踪。 许多光影化作利箭从小重天宫的影子上掉落下来,是那些被强行送离小重天宫内的诸多修者们。 白度问辛光羽:“晶石还在我包里,我要先回客栈一趟,你怎么办?” “我可否能同你一起?” “自然可以。”白度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们店可是小店,来住宿要收费的。” “当然当然。”辛光羽连连说着。 两人一路踩着御空术飞回城内,城内白日里关于修者使用术法有所限制,即便是驾驭飞剑也不得速度太快,白度跟辛光羽就直接下来徒步行走。 这一路上听了不少消息,有比他们先一步回昭明镇里的修者,都在咒骂着小重天宫的诡谲,差点就得了什么宝贝却偏偏被传送了出来实在是令人气愤。 白度跟辛光羽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虽然对不起他们,但是也没办法,白度一定得拿到这块晶石。 回到客栈,白度推门而入,叫了一声:“小北?” 江小北从后院钻了出来,见到白度的时候眼前一亮,“白大哥!” 小吱从白度腰旁跳了出来,飞扑向江小北,江小北一把抱住小吱,兴奋地道:“小吱你是不是变胖了啊。” 这几日小吱在小重天宫内吃了不少灵果,自然比之前健壮了许多,小吱高兴得抱住江小北的脸颊,拿毛茸茸的脸蛋曾个不停,江小北咯咯咯地笑着,见几人平安归来也很开心。 “这位是?”辛光羽上前一步,询问到。 白度给他们二人作了介绍,辛光羽见江小北道:“这孩子资质不错,不修真可惜了。” “嗯?”白度没想到江小北会得辛光羽这个评价,疑惑地问道。 辛光羽道:“我能看到人的灵根,这是辛家的一门秘术,这孩子灵根主水,而且相当纯净,没有一丝杂质。而你灵根主木,但是有一丝土毁了你的灵根,不然也是万里挑一的好灵根。” “可是我、我今年都已经十六岁了。” 江小北长得比他实际年龄还显得小,长期营养不养造就了他羸弱的身躯,虽然灵根好,但是底子并不好,年龄也偏大了些。 白度揉了揉他的头发,道:“不晚,什么时候修真都不晚,只要你想开始随时都能开始。” 辛光羽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白度说的很有道理。” 江小北点了点头,随后胆怯地看着白度,“那白大哥你能教我修真吗?” “嗯……”白度有些犹豫,最后勉强点了点头,“我不太会教,最多给你指点一下,你还是看书吧,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来问我,我尽量给你解答。” “嗯!”江小北应了一声。 白度问他:“你娘亲的病怎么样了?” “好些了。” “我留在这里的食物给你娘亲吃了吗?” “吃了。”江小北疑惑地说,“白大哥你做的那些食物怎么都不会变坏啊。” “因为是我做的啊。”白度挺了挺胸膛,得意地说,“这个教不了你,是天赋异禀。” “喔。”江小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给辛光羽调了一间上房住下,两人先各自回房休息了片刻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才又在大厅碰头,晚饭是江小北做的,店里面还来了几个客人,跟江小北熟悉得很,看来是这几日的常客。 吃过晚饭之后,白度叫来辛光羽到后院去准备分割一下紫晶石,让辛光羽带回去方便一点,不然这么大一块怎么好拿?并不是所有芥子空间都如同白度的包裹一样能容得下这么大一块晶石。 白度把紫晶石放在地上,用当初在夜市买来的匕首分割起紫晶石,辛光羽在那一头切割,准备大致分成十六块,好储存一点,等用到的时候再分割得细一点。 等快切割到中间的时候,白度的匕首顿住,像是卡在什么东西上一样,他停了下来,看着那一处。 “光羽。”白度还是觉着叫他的名字比较舒坦,“这个是不是枚蛋啊……” 辛光羽闻言凑过来,看着白度拿匕首敲击着的地方,圆滚滚的一团看不清是什么,但就轮廓来说,的确很像一枚蛋,“切开看看。” 两人各自一边将真气附着在法器上一点点地隔开紫晶,将那一部分分离了出来,白度抱着那块晶石用力一拍,周围的紫晶顿时碎裂开来,暴露出中间的那个东西——果然是一枚蛋。 “好大的一枚蛋,不知道是什么灵兽的?”辛光羽比量着那蛋的大小,大约有脑袋那么大,“难道是那只蛟龙的?” “不知道。”白度摇了摇头,摸了摸那枚蛋,温热的感觉让他很熟悉,手掌贴在蛋壳上,似乎还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他也同辛光羽一样对这枚蛋充满了好奇与期待,“先孵出来看看吧!” “灵兽的蛋听说很难孵化啊。”辛光羽叹了口气说,“要有充足的真气滋养着。” “唱晚池灵气充沛。”白度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好地方,他将灵兽的蛋抱去了唱晚池,找了个网套住沉入唱晚池之内,池内的游鱼都围绕在这枚神秘的蛋周围,好奇地拿嘴拱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客人”。 安置好了灵兽蛋之后,白度就跟辛光羽又回去将紫晶分割好,最后辛光羽拿了三块,白度留了一块,辛光羽连连致谢,还硬是塞给了白度几十枚蓝灵石,身为一个世家子弟辛光羽算是穷困得了,这几十块蓝灵石给了白度之后就基本山身无分为了,怎么回家还是个问题,情况窘迫得白度一阵笑话,把钱还给了辛光羽。 白度筹划着让客栈再次开业。 江小北无处可去,白度见他聪明伶俐就留在店内当一个伙计,顺便教导他修真,等以后身体调养得好一点也有了些修真弟子,再随小吱引的路去挖草药也方便得多,不至于像以前那样,明明可以挖到更好的草药,却因为能力所限只能带回来一些残次的。 到了那个时候,是继续待在客栈还是去走自己的路就看江小北自己的选择,不过白度相信,那个时候,留在客栈会是江小北最好的选择。 店里有他跟江小北就差不多了,如果可以的话,还要再来一个靠得住的人。 他已经着手将能增进修为的吃食这个金字招牌打出去了。 这两日有很多客人都在上门询问详情,白度隐而不答,只说在小重天宫内遇险见到了一位修真高人,他不方便暴露身份便做好了小吃送到客栈来卖,真人身体不适正在修养,要过段日子才来。 此言并不是空穴来风,白度先前在夜市上卖了不少小吃,正好给这个做了铺垫,一有人证实的确有能不污浊真气而增进修为的小吃就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这段话,前来打听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这日清早,白度刚开张就看到门外有人正欲上前敲门,仔细一问,是来找辛光羽的。 ☆、第三十三掌 来人年约四旬,长得谦和儒雅,头发披散,长髯低垂,同辛光羽一样手中拿着一柄折扇,白度将人请进屋内,上了好茶招待,就叫江小北去后院喊辛光羽过来。 自从得了紫晶,辛光羽每日早晨便在要屋里打坐一段日子,今日入定到一半就听见了敲门声,江小北跟白度都知道他这个习惯,这个时候来找他一定是有要事。 不敢耽搁,辛光羽运转真气,收纳回丹田,将紫晶的火给灭了,稍稍收拾了一下就去开门,见江小北站在门口,便问道:“小北,怎么了?” “辛大哥,有个人来找你。”江小北说到。 辛光羽闻言表情变了变,他四下看了看,将江小北拉进屋里面,悄声道,“来的人长什么样?小北你给我形容形容。” “我也没看得太仔细。”江小北仔细想了想,说,“好像是个教书先生似的人物,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气度仪态都十分典雅。” “糟了。”辛光羽暗叫一声,头隐隐作痛起来,想着这次实在是避无可避,就硬着头皮随江小北去了前厅。 客栈正堂,白度跟来人随意闲聊着,那人端茶的动作一丝不苟,就连品茶的姿态都十分到位,那番即便居于陋室也不舍涵养的态度给白度看得一愣一愣的,随口搭话道:“不知道这位先生是哪里来的?” “你若是认识弃拙也该知道我们辛家,我是弃拙的三叔,辛季英。” “原来是辛先生。”白度抱拳道,辛家是修真大家,其所蕴含的资源跟一般的修真门派相比也毫不逊色,这位辛季英是辛家的二当家,第二把交椅,白度自然听过他的名讳。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物千里迢迢地跑来昭明镇是为了什么,辛光羽在辛家只是个庶子,没那么重要的地方让辛季英亲自来接。 正思量着,辛光羽就从后门磨蹭着过来了,见到辛季英的时候头皮一麻,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嗫嚅了一会儿说:“三叔。” “弃拙。”辛季英淡淡一笑,道,“半年不见,弃拙的修为又增进了不少。” “三叔说笑了。”辛光羽谦虚地道,“自是跟年哥没法比。” 辛季英叹息一声,道:“弃拙还在怪罪大哥说话难听。” “父亲说的没错,我是没什么出息。”一提到他的父亲,辛光羽表情平静了许多,他自然地走到了辛季英面前,道,“三叔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你在外面漂泊了半年了,也该回家看看你的家人。” “只是半年。”辛光羽咬着牙,低沉着声音说,“更何况,我还没完成我当初的诺言,不敢归家,也没脸归家。” “什么诺言!”辛季英的脸色沉了一些,显然被辛光羽的态度弄得恼火,“都是小孩子家的玩笑话,怎可当真?” “我配不上辛家的姓,这话没说错。” 砰的一声响,辛季英气得不行,他正要说什么,却瞥了白度跟江小北好奇的眼神便强硬地压下了脾气,从袖中掏出一枚蓝晶石,道:“可否让在下与侄儿聊几句家常?” 这是要包场赶人了,一枚蓝晶石出手可真阔绰,跟辛季英一比,辛光羽还真不像是辛家的,白度收了钱自然要办事,拉了江小北往后院去了。 可走了没几步两人就又小心翼翼地回头,偷听!白度特地用了秘术结了咒印,敛住气息,对着江小北小声道:“别吭声先。” 江小北忙点头。 那边大堂里沉默了很久,才听见辛季英无奈的叹气声,茶杯磕碰的脆声响起又停息,辛季英说:“弃拙,辛家一直有你的位置,你是我大哥的儿子,怎么能在外边流浪?” “并不是流氓。”辛光羽执拗地说,“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修行之路,磨练心性,也能增进修为。三叔不必担心我,我很好。” “好?”辛季英是真的怒了,眼睛一瞪,两片眉毛蹙得死紧,语气上扬满是怒火,“窝在这么个小破客栈里面,你说你很好?辛家的脸面都叫你丢光了!” 白度跟辛光羽同时攥紧了手,白度暗骂道,你大爷的,我这个客栈怎么了,集合天地灵气,你都不知道在这里修炼境界进展得多快,整个古川山脉的灵气都汇聚于此,这是聚灵的好地方好吗! 辛光羽在心里默默地道,三叔总算是按捺不住暴露了自己,辛家上上下下都觉着他丢了辛家的脸,他这次出来历练就是为了修炼得更好,叫辛家人看看,所以白度让他去冒险的时候他才能有足够的勇气迈出那一步。 辛季英丝毫没意识自己说了一句话惹怒了两个人,还在继续说道:“弃拙,你何必跟自家兄弟过意不去?你在外面有什么好,有足够的晶石供你修行枯木回春功法吗?有良师益友助你修炼吗?我看你前几日去了一趟小重天宫,却空着手而回,待在这客栈里面几乎不出不入,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可真冤枉了辛光羽,辛光羽带回来的东西比谁都多,都藏在他的那个芥子空间里面呢,就连白度都不知道辛光羽到底拿了多少好宝贝,至少为什么整天待在客栈里面,那自然是为了修炼,任谁拿到了那么一大块能帮着增进修为的灵石都不会无动于衷,不勤于修炼。 而辛光羽的境界……现在是有点模糊,但也仅仅因为处在化气中期与后期的交接地带,可若是继续用这么好的资源修炼下去,突破到化气后期结出金丹也只是一月左右的事情。 年纪轻轻就可以结单,这些紫晶功不可没。 可辛光羽却没解释,只板着脸,跟辛季英两人怄着气,梗着脖子不说话。 辛季英被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不行,好说歹说都没半点反应,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辛季英瞪着辛光羽,问道:“弃拙,你跟不跟三叔回去?” “不。”辛光羽立刻就给了他回答。 辛季英的忍耐力彻底被耗尽,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嫌弃地又吐回杯子里,“我辛家何其风雅,怎么会喝这种粗制滥造的茶水,弃拙,你真是越或越回去了。今日,你若是自愿跟我回去那便最好,若是不愿,恐怕也由不得你!” 这话一出,白度猛地兴奋了起来,这是要挑事的节奏啊,他看向辛光羽,辛光羽却对这种丝毫不尊重他意见的决定并不意外,依然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一直在辛季英身边没说话的几个弟子在辛季英的吩咐下逼近辛光羽,辛光羽还想反抗,却忽然闻到了什么迷香,双腿酸软,差点摔在地上,那几个弟子忙架住辛光羽,辛季英见状露出嘲讽的笑容,深以为辛光羽的挣扎简直就是一场笑话,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白度匆匆从后院赶过来,止住他们的动作,“别走啊。” “怎么?”辛季英已经自亮身份,方才又稍微跟白度展示了一下他来这里的目的,白度还敢站出来插手可真是嫌命长了,因而辛光羽对白度的不识相投以不耐烦的蔑视。 “季先生还没付钱。”白度说到。 辛季英一怔,脸色难看地说:“我方才不是给了你一个紫灵石?” 白度故作委屈地说:“可你没说茶水钱也在里面啊。” 无赖。 辛季英咬了咬牙,心想自己跟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争这么点茶水钱可就没劲,他又掏出一枚绿灵石抛了过去,转身要走。 “等等——” “又怎么了?”辛季英烦得很,语气也差了许多。 白度道:“这些可不够我们一杯茶水钱。” “不够?”辛季英冷笑一声,也不睁眼看清楚点,敢讹诈他辛季英,小心整间店铺的生意都别想做了,他没理白度,只说:“若是不够,你他日到我们辛府去领。” “我可没跟辛先生开玩笑。”白度一改先前的委屈样,目光冷厉地看着辛季英,“这茶虽不是什么好茶,但这水却是紫晶水煎熬而成,一枚小小的绿灵石可不够。” “紫晶水?”辛季英显然不信白度这番说辞,还要说什么却见白度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紫晶,“辛先生既然自称是世家,应该认识此物。” 那块巴掌大的紫晶大约是他们辛家嫡系子孙一个月所得的修炼晶石,而白度随手一掏就是这样一大块,正思量着白度是从何而来的,却听他又道:“辛光羽辛修者得知辛先生来此,特地拿出这块紫晶吩咐我给你煮壶好茶,可惜,一番好物好心全都喂了狗。” “放肆!”站在辛季英身后的弟子先怒了,上前一步骂道,“你胆敢说师父是狗?” 白度对那人比了个大拇指,“我可没说这么说,你也真有勇气。”那人这才转过弯来,脸都青了。 辛季英的重点放在了那些紫晶是辛光羽带来的上面,他看向辛光羽,问道:“你真的从小重天宫内带回了紫晶?” 辛光羽点点头。辛季英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他收敛了一些脾气,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问道:“有多少?” “与此屋同大。”辛光羽淡淡地说。 辛季英不敢相信这个回答,问道:“什、什么?你再说一遍?” “与此屋同大。” 辛季英差点被吓到,脚都有些发软,他琢磨了下,道:“小年有救了!”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得意,没再过多理会白度,吩咐道,“我们快些回去。” 一句“小年有救了”让辛光羽如坠冰窟,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冷寒至极。 “别走啊。”白度一个聂云转瞬间便到了辛季英面前,他摆弄着手里头的炙狱邪龙,说,“辛先生这样不好吧?喝茶不给钱,还想带走我们店里的人。不太厚道。” “小儿莫要纠缠。”辛季英冷下脸,已经动了杀意。 “纠缠的是辛先生吧?明明知道光羽不想跟你回去还满口仁义道德地将人掳走,你们辛家就是这么一个名门大家?真是在辛先生身上长了见识!”白度说。 辛季英还想说什么,却一个不慎被白度一棍子敲在头上,痛感传来,脑袋晕乎乎的,疼得不行,他退后几步,扶住桌角,怒道:“你、你偷袭?” “偷袭?”白度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我可是光明正大地教训你!”说着又一招棒打狗头打了下来。 这次辛季英反应过来了,匆匆退去,却被白度又一横扫短棒给差点绊了一跤,客栈内地方小,很多术法都施展不开,更何况白度这种苍蝇式贴身的打法让他非常烦躁。 辛季英能在辛家有那么高的地位并不是因为他的功法有多高,相反的,他的修为很是一般,在同辈内也只是占了个中等,他厉害的是心计,是出身,是辛家嫡系那一支里面血统最纯正的辛家子弟。 所以,在被白度打的时候,辛季英几乎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而他带来的那几个弟子,正被辛光羽缠着离不开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辛季英被白度打得上蹿下跳而无能为力。 “白大哥,你这是什么招式啊。”江小北一边鼓掌,一边笑道,配合着白度跟他唱着戏。 “很简单啊。”白度道,“这叫打狗棒法,专门打狗用的。” 白度俯身下去,躲过辛季英的一道罡风,浓烈的真气擦着他的头发而过,白度身姿灵活,略一后退,留开足够的距离之后,又运起真气,纯正的阳元功力突破了辛季英制造出来的一张防御网,白度一扭身子,绿芒乍起,笑道:“看好了,这招叫斜打狗背!” “拨狗朝天,棒打双獒!” “恶狗拦路!” “棒打狗头!” “天下无狗!” 最后一棒敲下去,辛光羽熟练地避让开来,身姿灵活地跃起,跳到半空之上,白度后撤开的距离让这招带着丰厚棒气的天下无狗完美地展示了出来,就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一样将辛季英等人都打飞到半空中。 辛光羽退回到白度身边,看着狼狈的几人,忍不住笑出了声,白度摇了摇头,道:“真不知道是谁给辛家丢脸,就这样的修为也敢出门,都不怕被荒郊野外的妖兽给吞了。” 辛季英的脸色乍红乍白,嘴唇抖动着,气得半天说不出话,白度的真气被他运用得极好,几乎是恰到好处地破解了他的招式,剩下的力气就全都打在了他身上,那短棒灵活像是蛇一样敲打在他身体的每一处角落,疼得他浑身上下都像是快要散架了一样。 最重要的是心里头受到的屈辱。 他辛季英活到这么大还从未有人给他带过如此大的屈辱! 愤恨地看着白度,辛季英暗暗将白度的脸记在心里,日后有机会定是要让这小子挫骨扬灰!他又看了一眼辛光羽,狠狠道:“弃拙,你当真不同我回去?” “不了。”辛光羽摇了摇头,说,“我在这里很好。” “好,好,好,很好。”辛季英连说了几句话,又狠狠地看了几人一眼掉头便走,一出门正撞上了一个人,还要发作,却在看清来人面貌的时候猛地愣住。 “嵬、嵬乙真人?”辛季英见到嵬乙连话都差点不会说了。 嵬乙讶道:“辛先生?” “正是在下。”辛季英深觉这幅狼狈样子被嵬乙看到了很是丢脸,微微垂下脸,挺了挺因疼痛而略微佝偻的身体,“嵬乙真人怎么会在此处。” “有朋友在此过来看看。”嵬乙真人看向白度,对他点了点头。 白度心里一下子就乐开花了,辛季英对待嵬乙的小心翼翼实在是太明显了,那谦卑的态度可绝了,这下听见自己是嵬乙的朋友估计要受不了,稍微弱点的没准就得崩溃了。 果然,辛季英的表情顿时跟吃了狗屎一样,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哭也不是,复杂得嵬乙都读不懂,他疑惑地看了看白度,白度哈哈大笑起来。 辛季英再也待不住,匆匆地告别嵬乙,飞奔离去。 等辛季英走后,嵬乙还是对发生了什么事情疑惑不解,他问道:“辛先生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白度将炙狱邪龙往腰间一挂,大喇喇地道,“喝了茶水没给钱,跑了。” “什么?”嵬乙一愣,显然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辛光羽这时候站出来说:“白度你莫要再拿我三叔开玩笑了,我对他已是大不敬,这次回去还不知道家里人要怎么罚我。”语气里满是担忧。 白度瞟他一眼:“你三叔这么对你你还替他说话?我可瞧不出他对你有半分情义。” 辛光羽脸色暗淡下来,苦笑了下,白度自知说错了话,悻悻地闭了嘴,可他不后悔说了这话,他说的一点也不假,早日看清总比蒙蔽自己要好。 嵬乙这会儿看明白了,道:“这位原来是辛家的子弟,难怪龙姿凤章,一副好相貌。” 见嵬乙夸自己,辛光羽受宠若惊,忙道:“真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太折煞我了!” “莫要妄自菲薄。”嵬乙笑道,他转而看向白度,道,“此次我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白度随便拉了张凳子坐了下来,今天开张可真够热闹的啊,前面有人来闹事,后面就有人有事相求了。 嵬乙说:“我知白兄在烹饪上有过人的能力,可否请白兄帮在下一个小忙。” “什么忙?” “最近师门有事,召我回去,大约一个月后我便要离开昭明镇。白兄在烹饪上颇有造诣,还望白兄帮在下做几样吃食,带回师门孝敬师长。先前,白兄与我所言之事,也就此作数。” 白度本来都不准备靠嵬乙了,没想到对方却又主动找回来了,好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只是做些简单吃食的话也容易,白度点点头,答应了嵬乙,问他:“有什么指定的菜色吗?” “没有。”嵬乙摇头,“师父不吃腥辣,其他都可。” “那好。”白度记在心里,道,“改日有空就给你做好了,你到时候来这里取就是了。” “好,麻烦白兄了。” “客气啊。”白度毫不客气地笑道,“你得帮我们小客栈才行。” “自然。” 待嵬乙走后,白度便拉了辛光羽,一脸八卦地问道:“那个你年哥是怎么回事啊?” “你说的是辛光年吧?”辛光羽说,“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辛家这一代的嫡子嫡孙,地位比我高了不少,只是天生体质不好,若想要练成枯木回春的至高境界,得需要大量的晶石,而且……”辛光羽声音带了丝落寞,语气低沉地说,“这秘密你不可外传,否则有辱我们辛家的名声。为了保有年哥的地位跟功力,三叔会寻找合适的人给年哥传功,有好几个一起修炼的弟子都因为传功而废了一身修为,三叔看我修为差不多了就想把我的功力渡给年哥,他一直以为我不知道,可惜……我什么都知道。” “那你三叔跟那个辛光年的娘亲?”白度小心翼翼,暧昧地问。 “你怎么知道?”辛光羽一脸惊讶,“难不成你认识他们?” “怎么可能?”白度摆摆手,道,“一猜就是这么回事。” 豪门秘闻虽然劲爆,但搞来搞去还是那么一些,你给他戴了绿帽子,他给你扣了屎盆子,仔细说起来也挺没劲了。 八卦聊到这儿,白度认真地问辛光羽:“你怎么想的?今后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辛光羽眼里有些迷茫,“娘亲死后,我就不想继续在辛家待下去了。” “那你当初还自称辛家的枯木回春有多厉害?” “不打出这样的噱头,恐怕我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倒是挺会装的。”白度笑话他,辛光羽也不恼,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后的日子再看吧,走一步是一步,先专心修炼,没准我明天就投奔古川山脉上的哪个修真门派了。” “投啊。”白度理所当然地说,“我给你推荐一个怎么样?” “嗯?”辛光羽疑惑地看着他。 “我这儿。”白度指了指自己,大力地毛遂自荐。 辛光羽没吭声,白度认真地问他:“留下来,与我跟江小北一起经营这间客栈,怎么样?当个逍遥自在的散修,你看呢!” 逍遥自在的散修。 不知道是这几个字触动了辛光羽,还是白度脸上自信张扬的笑容,总之在那一刻,辛光羽先前被辛家所伤得千疮百孔的心奇迹般地修复了,以至于他在很多年后回忆起这个时候的事情都会感慨一句,真是被白度给骗了,以后的日子做牛做马,天南地北地到处乱跑,就为了给白度找一个喂孩子的材料,真真的上了贼船。 辛光羽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甚至不觉着自己思考得太久,反而十分顺其自然,江小北见辛光羽答应了,欢呼地叫了一声,牵着不情不愿地跟在后头的幼犬的小吱也跟着江小北一起莫名其妙地欢呼了起来。 后院唱晚池内,那枚妖兽的蛋忽然震动起来,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片刻之后又恢复宁静。 ☆、第三十四掌 客栈筹备得差不多了,白度准备挑个良辰吉日就重新开张,将有特殊能力的小吃的金字招牌打出去。 今日正在准备食材,白度猛地一拍脑袋,道:“我差点把灵犀花给忘了!” “灵犀花?什么灵犀花?”正在摘菜的辛光羽抬头去看白度,一身华贵的长衫换了下来,穿着普通的布衣,少了几分儒雅贵气,却淳朴得可爱。 “跟张大富约好了要去换的,差点误了时间!”白度在井边把手洗干净了,包裹里确认了下要交换的血狼皮还在,就急匆匆地赶去了夜市。 小重天宫关闭后,很多修者都离开了昭明镇,可晚间的夜市依旧热闹,白度一路直奔材料铺,找到张大富,道:“张老板,我把血狼皮拿来了,灵犀花可还在?” “在在在。”张大富连声答应,吩咐小二将灵犀花搬了出来送到白度面前,“这位修者看看,可有问题。” “没。”白度检查过后,与张大富交换了东西,抱着灵犀花就往回走。 回到房里的时候,烹饪要用到的材料基本都准备好了,江小北跟辛光羽都是机灵勤快的人,白度对他们比了比拇指,道:“辛苦了。” 江小北笑着说:“白大哥跑得一身的汗。” “怕再忘了,我跟张老板可是约了时辰的。” “这灵犀花有什么珍贵的地方吗?”辛光羽凑上来看。 “当然有!”白度将花盘打开给辛光羽看了看,道,“这花的花蕊是雌雄同体的,好多人都不知道雌雄同体的好处,他们繁殖出来的灵犀花就不会消散已经聚拢好的灵气。” “当真?”辛光羽眼前一亮,道,“那可真是好事。” “嗯。”白度想到一个问题,惆怅地说,“我还得找个种花的高手,灵犀花不太好培养。” “如果白大哥不嫌弃的话,不妨我来吧。”江小北小声道。 白度意外地看着他,“小北你会种花?” “之前一直靠贩卖草药过活,对此道了解一些。” “那太好了。”白度直接将那两盆灵犀花塞到了江小北的手中,“辛苦小北了!后院菜地南边那一块都可以拿来种这些灵犀花。” “嗯,好。”江小北一左一右地抱住灵犀花,笑着点了点头。 三人正聊着天,小吱忽然匆匆地跑了过来,辛光羽从小重天宫内带回来的那只幼犬一直是小吱照顾着的,两人整日焦不离孟,感情非常好,这会儿只见小吱一个人过来,辛光羽就知道不妙,他忙问道:“我的幼犬呢?” “吱吱吱!”小吱连声尖叫着,拉着他们就往后院跑。 一路到唱晚池,小吱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学着幼犬的姿势,突突突地跑到湖边,做了个跳跃的假动作,几人立刻就明白过来。 辛光羽脸色一变,忙掐了避水诀,要下水救幼犬。 沉下水之后,半天没动静,白度试探地叫了几声:“光羽?” 还是没声。 不好的预感升了起来,白度吩咐江小北:“小北你在岸上等着。”说完也掐了避水诀进到唱晚池里。 唱晚池内真气十分充沛,浓郁的真气钻入身体内,浑身上下无一不舒畅,白度沉下去的时候,却发现辛光羽正被那枚蛋牢牢地吸附住了,那条幼犬也在蛋上挣扎着,好在被辛光羽的避水诀保护住,没见什么大样。 “怎么回事?”白度传音过去,辛光羽回道,“不知道,我方才见蛋上好像有了裂痕,就过来看了看,离得近了就被吸了过来,动也动不了。” 白度小心翼翼地在远处看着,果然见那枚蛋的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痕,且越裂越大,甘冽纯净的池水顺着缝隙流淌了进去,源源不断,而辛光羽则被困在那道缝隙周围,脸蛋紧贴着,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白度掐诀轻轻打过去一道棒气,那蛋震动了下,辛光羽得了喘息的功夫,拽了幼犬,猛地后退,跳离开来,逃回白度身边。 “蛋好像要孵化了。”辛光羽看着那枚蛋愣愣的说。 池水下,那枚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池水不断地灌进缝隙处,像是蛋在吸收着这些满是灵气的池水一样。忽然,那枚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像是要挣破罩着它的那张网,带着那张网到处冲撞,最后终于寻到了正确的方向,向高空一跃,直接钻出了网! “不好!”白度见状忙向水面游去,一出水面就甩出了大轻功,追着蛋而去,他猛地抱住蛋向下拉扯,那蛋还在挣扎着,表面的痕迹越裂越大。 白度落地之后,牢牢地按着那枚蛋,整个人都蜷缩着趴在地上,忍受着那枚蛋带给他的冲击。 卧槽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啊! 心里一阵咆哮,他却不敢松手,过了片刻,只听咔嚓一声,蛋壳顿时连着碎裂开来,像是烟花炸裂一样。 白度愣了。 匆匆赶过来的辛光羽跟江小北也愣了。 蛋里面是个婴儿。 小小的一团,整个人红红的,短短的胖手胖脚蜷缩着,一双眼睛都没有睁开,沉默充斥在几人周围,片刻,那婴儿嘴巴一扁,惊天地泣鬼神地哭了起来。 白度:“……” 什么鬼啊!!!为什么蛋里面会孵出来一个人???这是个什么样的玄幻世界啊! 把小婴儿抱在客栈里,白度惆怅得很,他不知道该怎么养一个新出生的小婴儿,但好像这个小婴儿怎么弄都可以的样子,出生后也没干嘛就健健康康地睡着了。 白度找了个襁褓抱住小孩就放在了一个自制的摇篮里,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瞪着墙上挂着的炙狱邪龙看个不停。 小吱跟幼犬似乎对这个小婴儿都十分好奇,一猴一犬蹲在那里,仰着头看躺在摇篮里的小婴儿,不叫也不闹。 白度皱着眉头看它,也不敢碰,都说刚出生的小婴儿特别脆弱,随便动动就能扭断了脖子,白度怕自己力道太大,不小心就把小婴儿弄死了。 “怎么办啊?”回头看辛光羽跟江小北,两人不比白度在这方面有多少经验,江小北犹豫了下,说,“我记得小吱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刚出生没多久,不过一直是我娘亲在照顾着,我去问问我娘亲吧。”说完一溜烟跑了。 辛光羽咳了咳,说:“家里虽然有小弟弟小妹妹,但是都与我不亲近,我也无能无力。” “我叫端木先生来看看吧。” 连夜去请了端木先生过来,端木先生见状先是一愣,笑道:“好啊,白度,就一个月不见,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 “端木先生不要开我玩笑了。”白度无奈地说,“这孩子今日刚出生,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娘亲呢?” “呃,不知道。” “不知道?”端木先生讶异。 “它是从蛋里面生出来的……” 端木先生:“……”他仔细看着那孩子,与一般的孩童并没有什么区别,根本就看不出来是灵兽的后代,更何况他也没听说有什么灵兽能够直接从蛋里生出人形的后代。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的婴儿。”端木先生摇了摇头。 白度道:“那要怎么办?端木先生知道要怎么照顾新出生的婴儿吗?” “嗯……稍懂一些。”端木先生道,“要保暖,先不要给他洗澡,擦洗即可,你准备给他吃什么?” “羊奶吧……”白度搔了搔脸。 端木先生道:“可以。” 辛光羽忽然道:“要不要给他起个名字?” “名字?随谁姓?”端木先生问道,他看向白度,白度连忙摆手,“别,别这样。” 端木先生跟辛光羽都笑了起来,端木先生看了看那小婴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思忖一二,道:“我看他一直在看着这把短棒,那不如就姓顾,名戈吧。” “顾戈?好名字!”辛光羽赞道。 白度:“好。”不跟他姓,叫什么都可以,不然他都有一种喜当爹的感觉。 小顾戈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视线从炙狱邪龙上离开,目光落在了白度身上,那双漆黑的眸子似乎变得更加深沉了一些。 “这小孩怎么都不笑。”辛光羽对小婴儿充满了好奇,问道。 “不知道啊。”白度道,“可能天生面瘫吧。” 夜也深了,端木先生跟白度他们道别,几人也各自回房,小婴儿就放在白度房里,白度看了一会儿后觉着没啥意思,等小孩睡了也脱了衣服上床休息。 半夜的时候,轮回石忽然从白度的包裹内脱离了出来,它飘飘荡荡地跳入了婴儿的摇篮里,顾戈就抱着轮回石睡得十分香甜。 胸口怎么闷闷的…… 白度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压着,重得他都快喘不上来气了,低头一看,一个小孩正趴在他胸口,手里头抱着个晶石,安安静静睡得特别沉。 什么情况……? 脑海里一片空白,白度微微坐起来,将那小孩拎了起来。 小孩被白度的粗鲁弄醒来,幽幽地睁开眼睛。 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白度的影子,一双大眼望着白度眨也不眨。 小孩大约六七岁,手脚还没彻底长开,一张小脸长得玉雪可爱,漆黑的眼睛带着些水濛濛的雾气,特别可爱! 白度差点被萌到,还好保持了清醒,他抱住小孩,问道:“你是谁?” “顾戈。”小孩说话声音奶奶的,但是却格外平静,他见白度还是愣愣的,又说了一遍,“我是顾戈。” 白度:“……”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顾戈是昨晚的那个小婴儿啊,怎么一觉起来就这么大了。 这一个问题还没解决,白度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他瞧见那小孩手里头抱着的石头有些眼熟,抢过来一看果然是轮回石,只是轮回石上的真气都被吸收干净了,灰扑扑地躺在白度手里,跟一块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他快要炸了。 “我吃了轮回上的灵气。”顾戈淡淡地说,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他坐在白度身上,拍了拍白度的脸,“仆人,你在惊讶些什么?” “仆、仆人……”白度火气上来了,直接拉了小孩倒扣在腿上,啪啪啪地打着他的屁股。 顾戈一愣,眼睛微微瞪大,屁股上的疼痛感让他觉着十分不可思议,等白度撒完了气,顾戈的屁股都肿了,小孩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白度心里头忽然有点慌,把他拎过来,顾戈咬了咬嘴唇,带着羞辱感轻声说:“放肆。” 放肆你大爷啊! 白度的火气一下子就熄了,他起来洗漱穿衣,带着顾戈出门去。 辛光羽正在院子里练习术法,手中折扇翻飞,一招一式都柔中带刚,暗藏杀机,见白度牵着个小孩便停了手,疑惑地说:“白度早啊,这孩子是?” “顾戈。”白度没好气地说。 “啊?”辛光羽也傻了,愣愣地问,“顾戈不是昨天才、才出生的吗?” “他把轮回石上的灵气都给吞了,长成这么大。” “……”辛光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白度,他知道白度把轮回石看得很重要,是拿来救人的东西,这下子被个突然出来的小孩吃了灵气,不知道要被气成什么样。 可现在的白度表现得很平静,他一路带着顾戈走到客栈正门,把小孩推了出去,“快滚。” 顾戈吞了轮回石上的真气把白度气得不行,可他又不能对一个小孩怎么样,杀了?不可能,留在眼前也是碍眼,赶出客栈去,爱去哪儿去哪儿,以后死在外面也不是他的责任。 顾戈站在门口也不动弹,就拿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着白度,看得白度心虚,白度把客栈门一关,回屋去了。 再等一次小重天宫开宫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得另说。那小孩到底是怎么把轮回石从他包裹里拿出来的,不应该啊! 心里头烦躁得很,白度把自己关在门里面研究着补救的办法,轮回石没了就需要与轮回石真气等量的晶石,那不知道要收集多少晶石才能跟轮回石相比。办法不是没有,而是太麻烦了。越想越气,等白度再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正看见辛光羽跟江小北两人在院子里说着什么。 江小北道:“白大哥,顾戈的事情我听辛大哥讲了,你就把他放在门口,好多人都在围观了。” 辛光羽点点头,“对啊,已经有人说我们抛弃小孩什么的,虽然那孩子不哭不闹,但是这样反而会让人有无限遐想。” 白度对天翻了个白眼,“关我什么事?” “白大哥不要赌气。”江小北劝道,“他若是一直站在门口,对我们客栈的声誉也不好。” 白度没理江小北的话,烦得出门去逛,一出门就看见顾戈还站在原来的地方,见到白度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眸子漆黑漆黑的。 白度心慌,绕过顾戈就往外走,一个大妈跳出来,说:“怎么这么狠心?孩子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说不要就不要,你还是人吗?” “就是,心肠这么冷硬,怎么也不能修成仙人。” “这不是我的孩子!”白度解释。 “不是你的孩子也不能丢在门口啊。”又有人说,“孩子你随我回去吧?我家里正少个儿子,肯定会对你好,怎么样?” 顾戈摇了摇头,手指了指白度,说:“我只要他。” 白度哼了一声,往街上走,顾戈就跟在白度的身后,一路跟过去。白度刻意走得很快,想甩开他,结果顾戈一路跟着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白度怎么甩也甩不开,最后被逼得无奈了,停下来,回头看他:“祖宗,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吞了我的灵石,我都没跟你算账,你至于这样阴魂不散的吗?” “那本就是我的东西。”顾戈平静地说。 “什么?” 顾戈没再回应,只说:“你为什么要生气?” 白度感觉自己一番力气都打在了软棉花上,他们完全都不在一个频道上,怎么说都说不通啊,掉头继续走,手却被拉住了。 那只小手软软的,胖胖的,暖暖的,触感一下子就撞在白度心里,低头一看,顾戈正抬头望着他,红润的双唇翻动,轻轻说了句:“你不要生气了。” 白度彻底被打败了,任由顾戈一路跟着他,回到客栈,白度把顾戈拉过来,说:“既然你想待在这里,那就得听我的话,替我干活,你答不答应,不答应就滚。” “好。”顾戈点了点头。 江小北说得对,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把客栈的名声搞臭,事情已经够坏了,他不能再把客栈开张的事情弄坏。 可这顾戈到底是什么人?留在身边看得仔细一些。 客栈正式开张的日子定了下来。 当天来客栈的人并不多,只有那么三两个,可等到这三两个吃过白度烹饪出来的小吃发现真的有增益功效的时候就帮着白度打出了名声。 意外的是,那晚白度在夜市碰见的月影世家的师兄妹两人也来了这里,上官乐吃了白度的烹饪之后立刻惊喜地道:“师兄,果然是他!” 上官冥叫来白度,问道:“烹饪出这菜的修者在哪里?” “我不方便透露他的姓名。”白度抱歉地说。 上官冥点了点头,将钱付了,道:“我还会再来。” 两人无疑给白度打出了招牌,月影世家与一般的修真世家不同,是鉴宝世家,族内有许多珍贵的修真法器跟各类珍惜灵材,很多人若是有什么宝贝都会拿去给月影世家鉴定,而上官冥虽不是月影世家里什么重要的人,但是他的一句评价也十分珍贵。 得了上官冥的肯定,越来越多的修者开始相信白度的烹饪。 更别说,还有嵬乙真人坐镇光明正大地做了靠山。 白度利用昭明镇内流浪的乞丐跟各个散修宣传着客栈,不出一个月,客栈生意便红火起来,每日来客栈排队购买小吃的人数不胜数,即便这一天没有排到可以增进修为的小吃,能坐在客栈吃点普通的食物也很令人愉快。 客栈的菜色很好吃,又偶尔还能听端木先生说书,倒是找回了曾经在芙蕖楼的感觉,可客栈小而温馨,人情味十足,比热闹芙蕖楼更胜一筹。 生意做的好了,忙碌不堪,顾戈也被白度指派上阵,小孩端着菜平稳地走在人群里,还好桌子都是矮桌,不然的话按照顾戈的身高,都够不到桌面。 白度坐在柜台上,招呼道:“顾戈,带客人去里面的那张桌子。” “好。”顾戈刚将菜放好就去门口带客人。 一人正在结账,他对白度道:“这孩子这么小,你就让他干活?” “要从娃娃抓起。”白度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那人笑了笑,说:“孩子长得可爱,要是能多笑笑就好了。” 这话正说进白度心坎里去了,顾戈长得十分萌,就是不怎么爱笑,整天板着张小脸,也不是冷,就是没什么感情。 手里头还有当日顾戈拉他时残留的触感,白度看着顾戈忙碌的身影,心里软软的,他叫了一声:“顾戈,过来!” 顾戈闻言将手里的抹布收起,走到白度身边,“怎么了?” “张嘴。”白度说。 顾戈毫不迟疑地张开嘴巴,白度丢了块糖进去,“给你吃毒药。” “嗯。”顾戈含着糖,舌头搅和着糖块,裹了裹,“很甜。” “你不怕是真毒药啊。”白度打趣他,这小大人一样的,给糖都不笑。 “不怕。”顾戈吃着糖,平静地说,他忽然笑了起来,黑漆漆的眼睛微微一弯,“你不会害我的。” 白度别过头去,“迟早害死你,别对这个世界太有信心,残酷的地方多了去了。” “嗯,我知道。可是你不会。”顾戈拉了白度的手,轻声说,“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 白度被他这话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对顾戈根本就不好,照顾戈这意思,这孩子以前就认识他啊,认错人了吧…… ☆、第三十五掌 白度捏住顾戈的小脸用力向外拉扯,顾戈依然没什么表情,任由白度在他脸上胡作非为,白度故作凶狠得问道:“小孩,你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顾戈语气平静地说,哪怕声音因嘴巴变形而扭曲也依然听不出任何感情。 “不知道?”白度挑了眉头,反问道,“不知道你还知道那么多?什么叫轮回石本来是你的东西,你还敢叫我仆人。”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顾戈说,“而你说的那些我是知道的,我的意识告诉我那是我的,而你也是我的。” 白度一愣,一个爆栗敲在顾戈的头上,“说什么胡话!” 正巧那边有客人在叫小二,白度把顾戈推开,赶了过去:“去伺候客人去!” 顾戈点了点头,步伐平缓地走了过去。 白度靠在柜台上,单手撑起下巴,看着顾戈忙碌的背影。 这个孩子太诡异了。 那双眼睛不似常人的黑,即便是孩子的眼睛总是要比大人黑一点也不是这样的黑法,他根本就无法从顾戈的眼神中看到一丁点亮光。而且他说的那些话,那些表情都让白度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心悸。 不是不好的预感,而是一种他无法掌控的感觉。 人总是会对陌生的事情和无法控制的未来产生犹豫与恐惧,白度也不例外。 江小北一个不小心差点把菜摔在地上,顾戈手一抬就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托起了那盘菜,平稳地送到了餐桌上。 顾戈说:“小心点。”江小北傻傻地看着顾戈,半天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辛光羽凑过来,对白度说:“顾戈这孩子不太对劲,相当天赋异禀啊。” “你也觉着了?” “起初我觉着他是因为吞了轮回石的灵气才变得这么厉害,但后来我发现我根本就看不到他的灵根,他的识海里面一片朦胧,再深入点就会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弹出来。”辛光羽说。 白度说:“他能吞下轮回石的灵力本来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办?你还要把他留在身边吗?” 白度冲辛光羽翻了个白眼:“你没看见我甩不掉他吗?” 辛光羽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见顾戈将头扭了过来,目光幽深地望着自己,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危险,像是在警告他一样。 快要到嘴的话都被辛光羽咽了下去,辛光羽连忙别过头,离开白度身边,干活去了。 到了晚上,白度正要休息,房门被敲响了,打开一看,正是顾戈。 顾戈抱着床几乎要把他埋在里头的被子,探出来半个小脑袋看着白度:“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白度疑惑:“为什么?” 顾戈板着脸:“我怕黑。” 白度:“……”他会信就怪了!“去去去,自己睡。” 顾戈不走,就站在白度门口,见白度把房门关上了也不肯动,白度借着烛影看到了映在门上的顾戈的影子,小孩就一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好吧,他心软了,打开门,放小孩进去。 顾戈摇晃了下,看样子是在门口快睡着了,白度没办法,把他抱起来,一手扛着被子,一手小孩都给丢上了床。 顾戈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叫了一声:“白度……” 甜甜的软软的,白度没办法地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上去躺着,没多久,顾戈的小胳膊小腿就缠了上来,将白度抱得紧紧的,小脸埋在白度的肩窝里,呼呼地喘着气,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顾戈不在身边,旁边的床铺还暖着,人刚走没多久。 白度洗漱起来结果看到顾戈坐在柳树的阴影下,吃着包子看江小北打坐修炼。 “引气之境看你如何引气如体,你灵根纯净,只要心无杂念,融于自然,那气会自然而然地进入你的身体,不需要你再施加任何外界的力量。” 顾戈一言一语清晰地给江小北讲解着引气期,其作用十分明显,江小北周围的真气开始逐渐向他聚拢,融汇在头顶,逐步播撒下来,钻入江小北的七窍之内。 江小北睁开眼睛,缓缓地吐出浊气,感受着聚于体内的浓郁真气,开心地道:“谢谢你,小顾戈。” “无妨。”顾戈将剩下的小半口包子吃了下去,道,“你既是白度的朋友,那便也是我的朋友。” 江小北好奇地问他:“你跟白大哥到底什么关系啊?” 顾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一直在偷窥的白度身上,“我只知道他是很重要的人,我一直在追逐着他的气息。” 白度将头收了回去,这小屁孩到底是什么鬼。 过了早饭饭点之后的生意冷清了一点,白度坐在柜台前算账,辛光羽跟江小北两人趴在桌子上讨论修炼一事,两人文斗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会功夫下来居然是辛光羽落败了,他摆了摆手,道:“我输了输了,不比了。” 江小北兴奋地笑了起来,眼神却又落寞下去,“若是没有强大的内息支持,我所说的那些都是白费。” “没事,只要努力修炼,总会有的!”辛光羽摸了摸江小北的头发,安慰道。 顾戈道:“后天体质可以修改,你跟了白度,多吃吃他做的烹饪,长此以往,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效。” 白度顺其自然地接道:“就是,修真的路子还长着呢,何必在起点的时候就沮丧。” “对。”江小北不迭点头,“白大哥,小顾戈你们说的都对,我不该气馁的。” “既然打起精神来了就去迎客吧,好像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啊。”白度拿笔搔了搔头,琢磨着这笔账该怎么记。 前来几人一身暗紫色的道袍,袖口绣着祥云覆星图纹,正是摧星派的几个弟子,白度抬眼看了一眼来人,为首的那个还是他认识的脸孔。 罗久。 罗久长得英姿飒爽,道袍干练整洁,腰间别着一支银白色长鞭,乍一眼看去令人印象极好,他进来客栈内后二话不说地寻了个地方坐下,道:“小二,上壶好茶。” “不好意思。”正到江小北当值,“这位客官,小店中午的场还没开张呢。” “没开张?”罗久身边一个弟子冷笑一声,掏出枚灵石递给江小北,“够不够你们开张的?” 江小北为难地看向白度。 有钱自然不会不收下,这个世界的人还真是喜欢用钱砸人啊,白度点点头,江小北就问他们:“几位吃什么?” 那几个弟子都不说话,低头看罗久的脸色。 罗久道:“段横那天吃的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白度手中的动作停了停,这个罗久果然是为了段横的事情而来,纸包不住火,段横在这里待过一个月的消息估计没瞒住罗久,罗久来闹事他能理解,本来能打过的对手却忽然变得打不过了,一打听才知道是吃了兴奋剂,作弊了,任谁谁都觉着闹心,更何况,这个世界,没有兴奋剂一说,小吃这个顶多是算段横撞上了好机遇。 这番话自然不能说给罗久听,白度就只好装糊涂:“几位客官在说什么?我不太懂。” “段横比试之前那一个月是不是在你们这里住着?吃了那些能增进功力的小吃?” “这位修者说笑了。”白度道,“段大哥是在这里住过,但那时候还有能增进功力的小吃。” 罗久显然不信白度的说辞,冷笑一声,将鞭子往桌子上一扣,随后几位弟子站出来,道:“还请那位高人出来一见,我家公子有请。” 辛光羽压低了声音跟白度道,“我听说罗久很有背景,相传是风家的私生子,我看有点像那么回事。” 两人咬耳朵的内容被罗久听了去,罗久一怒,将手里把玩着的茶杯捏了个粉碎。 白度道:“这位道长怎么回事?弄坏我们客栈的东西可是要赔钱的?” “是么?”罗久声音冷清地道,“那不如让他看看要赔多少钱。” 此时,罗久身后一人站了出来,此人身量极高,比一般人还要高出半个头左右,身材高大,原本隐匿于罗久身后丝毫不引人注目,可见其真气收敛得极为到位,寻常人难以发现。 罗久的意思显然是要叫板了,白度斟酌了下,道:“小北,你跟这位客人聊聊天吧。” “哎。”江小北听见自己被点到名了,往前走了几步,他仰头看了看高大的修者,有点心虚地瞟向白度。 白度对他笑着点了点头,江小北咽了口口水,与之交起了手。 是对方先出的手。 那傻大个看白度叫了个小矮子来应对他气的不轻,当即一个手刀纵劈下来,两人对打没有用任何法器,只是单纯地过招,就连真气也运用得不多,罗久怕暴露行踪惹师门惩罚,白度他们自然怕打坏了客栈内的东西。 让江小北来练练手挺好的,实战是增进自信的方法,却也有可能会打击到自信,但白度相信江小北可以调整好其中的平衡。 可惜的是,那傻大个空有一身力气,并不是灵活的江小北的对手,在实战方面能给江小北的经验也并不多,几人在一旁看着,没过多久,傻大个就露出了软肋,被江小北拿了个正着,一个灵活的翻身就将随手抓起来的两根筷子抵上了对方的咽喉。 胜负已分,罗久脸色难看地吩咐道:“还不退下。” “是。” 那人退到罗久身后,行踪再次隐匿起来。 辛光羽赞道:“小北,这一招使得漂亮。” “哪里,这位大哥让我了。”江小北的缺陷还是在真气不足上,他只以为是对方刻意敛去了真气要与江小北稍微公平一点地比试,却没料到其实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禁锢了对方的真气。 罗久自然是看出了这一点,不然他也不会在摧星派有这么高的地位,在吩咐傻大个退下之后,罗久便站起来,道:“看来这小店内高手如云,不知道是哪路真人有如此高的修为,竟然可以不动声色地封住石山的真气,可否与在下一比,不吝赐教一二!” 目光落在白度身上,罗久这战术显然是向着白度下的,这可冤枉白度了,他的境界还没到那种能一点踪迹不露就封住灵息的水平,正要说什么为自己澄清一下,却见顾戈上前一步,道:“你若是想与他比试,就先赢过我吧。” 罗久看着身高方到他膝盖的小孩脸色一青,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欺负孩童。” “没事。”顾戈面无表情地说,“我让你欺负。” 罗久:“……”可恨。 不再跟这个孩子纠缠,他看向白度,冷笑一声:“怎么,你要躲在一个孩子的背后?” “没啊。”白度大大方方地说,“条件摆在这里,打赢他,来找我。”白度也有意要看顾戈的修为,所以并没有阻止他们。 顾戈道:“嗯,你放心,他打不赢我。” 罗久听见之后气得内火高燃,将鞭子一甩,银色的长鞭似蛇一样舞动着,“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一阵罡风袭来,罗久还未反应过来什么事情就觉着身子一轻,再猛地变得十分沉重,等能看清眼前事情的时候,胸口传来的剧痛却又让他无法对眼前的事情做出反应,愣愣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孩子。 那孩子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在俯视着他,罗久就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帝王巡视着的猎物,除了被捕杀,没有任何的存在意义。 在场没有一个人看清了顾戈的动作,包括修为境界在这里已然是第一的白度。 顾戈望着罗久,说:“你不该拿鞭子指着白度。” 罗久脸色阴沉,久久不发一语,内里五脏六腑因方才那一击都快搅到了一处,若不及时找个安静地方焚香调息的话怕是这一身的功夫都要废了,不敢再耽搁下去,罗久被弟子扶起来之后掉头就走。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已经从他身上移开的顾戈,这个孩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功法,到底是哪家的弟子?然而只这一眼又让罗久生出了无限的寒意,再也不敢多待,御起飞剑逃窜而去。 白度意外地看着顾戈,道:“你这已经是什么境界了?” “我生来便有金丹。”顾戈淡淡地说,仿佛这件事情并不值得惊讶一般,江小北跟辛光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讶,如果没错的话,顾戈应该是哪位仙人或者是某个经历过无上天劫的灵修转世而来,投身于蛋中,生来便有人性,腹有金丹。 “你们不必怕我,我不会害你们。”顾戈见江小北跟辛光羽眼中多了几分疏离的冷漠,微微垂了眸子,遮掩住眼睛里的深沉,他回头走到柜台旁,拉了白度的手,说,“我饿了,想吃面。” 白度无奈地耸了耸肩,打发江小北:“小北,你去给他做碗面吃吧。” “好。”江小北犹豫着点了点头。 顾戈微微蹙了细小的淡色眉头,明显是不高兴,但最后没说什么,跟着江小北去了后院。 屋子里剩下辛光羽与白度两人,辛光羽道:“白大哥,我不知道你什么想法,但是我感觉若是把顾戈留在这里实在是很危险。”辛光羽一向尊重白度的意见,只要白度说过确定的回答他就不会质疑,这是第二次提这个事情了。 “我也知道。”白度说,“一个来路不明又如此强大的孩子,真不是我们能够驾驭得了的。”他也很发愁,顾戈完全是跳离了计划之外的存在,一个让他无法利用也无法处理的存在。 “白大哥,你小心就是了,若是有什么难处,告诉我跟小北,我们尽力帮你。”辛光羽语重心长地说,拍了拍白度的肩膀,也去了后院。 白度头疼得很,顾戈很少说话,从不惹事,在客栈里也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承受着白度带给他的一切压力还总无怨言,这样一个软棉花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坐在房间里,白度算着最近收集起来的材料。 铸炼变天幡一共需要五步,第一步的材料他都已经收集好了,等明日把神农鼎从井底捞出来即可进行铸炼。 顾戈推门进来,这几日这小孩一直睡在白度这里,每晚都跟白度在一起紧贴着睡,回到这里已经成了习惯,他见白度桌子上放着一面黑幡,脸色一变,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随便碰它。” “你认得变天幡?” “这叫变天幡吗?” “……嗯。”白度古怪地看了一眼顾戈,“你既然不知道它是什么怎么就说它不是好东西?” “我有感觉。” “又是感觉?”白度有些想笑。 “对。”顾戈点了点头,“你不要碰它。”他一伸手将变天幡拉回手里,掌心燃起一簇纯正的火焰,白度见状一慌,大叫道:“你干嘛?” 顾戈避开身子,错过白度这一扑,稍用真气,掌心神火高燃,却无法烧毁变天幡一丝一毫,小顾戈微微蹙了眉头,熄灭神火,将变天幡收起,道:“先放在我这里,你不要碰它。” “喂,那是我的东西吧?”白度挑了眉看顾戈,顾戈点了点头,“是你的,但是你不要碰它。” 白度又无力了,顾戈倔强得很,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他认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白度只好放低了姿态,说:“顾戈,你把东西还给我吧,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没关系。”顾戈轻轻摇了摇头,踩着凳子,跟白度同高,凑上来,亲吻了下白度的嘴唇,“我跟你在一起,他就是你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见了鬼了。 一觉起来,白度发现又是一夜好眠,他来这里之后很少睡得那么沉,揉了揉眼,白度翻身起来,到院里打坐,把打狗棒法练习了一遍。 江小北急匆匆地从前门跑来,见到白度的时候一张小脸都快急哭了:“白大哥!不好了!” “怎么了?”白度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擦拭着炙狱邪龙,见江小北过来的时候差点摔了跤,送过去一道真气扶了起来,“别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了,你就说。” “镇府来人了!”江小北叫到,“说是有人在我们这里吃出了问题,真气爆体而死,要来找我们问话。” 既在昭明镇内做生意就要遵从昭明镇镇府定下的规矩,实际上在洪荒大陆的每一处角落都有各自的规矩要遵守。白度知道事情严重,忙收了炙狱邪龙,跟着江小北一路赶到客栈大堂。 几个身着官府的修者手提灵剑守在大堂正门,见到白度的时候走过来,问道:“你可是这里的主事?” “正是。”白度问道,“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有人告你们店里骗人,拿了坏了的食物滥竽充数,吃得他家人真气爆体而死。”那官差面不改色地道,对身后人点了点头,那人立刻使出一件法宝将白度罩在其内,“得罪了。” “等等。”江小北叫了一声,辛光羽也上前道,“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有没有问题等大人审过再说。”官差摆摆手,示意将人带下去。 白度对他们比了个手势,道:“没事,稍安勿躁。” 出了客栈的门,白度直接被他们一路带到了镇府处,白度琢磨了一路,也该是时候有人栽赃陷害一把了,要不然他也不会知道自家的客栈能有多火。谁做的不好说,但他第一个要怀疑的人就是罗久。 唉,真是不能随便得罪小人,一惹上可就真是麻烦了。 白度一上公堂,就见一人扑通一声跪在镇府面前,开始大声哭号:“镇府大人,求您替在下做主啊。在下原本只是个普通农户,家里面只有那么一亩三分弟,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想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但我弟弟一直想修仙,这会儿听到镇里有人卖如此好的吃食,花了攒了一年的灵石去买了一份回来,谁知道这一吃就直接吃死了啊。” 那人演技太过夸张,白度都快看不下去了,但是问题确实棘手,在尸体明明白白摆在面前的情况下,他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曾经喂给他弟弟吃的吃食”没有任何死人的可能性。 ☆、第三十六掌 在洪荒大陆,能当得上镇府的也需得是一些经过考察合格之后的散修,昭明镇是中部宛州的一方大镇,其镇府自然有些能耐。 尸体在他面前一放,不需要多做检查就能看出来其中的问题,尸体的主人体内原本并无太多真气,只是一个摸索着自己修行的普通人,他狭窄的经脉容不得太多的真气,死因很明显是因为经脉吸纳的真气太多,结果爆体而亡。 死因明确,又有证人作证,死者是因吃了白度客栈里的饭菜才如此的,在这种情况下,白度这个罪名是坐实了的。 镇府忌惮在白度背后撑腰的嵬乙真人,一时之间也有些难以下抉择,他犹豫地看了一眼白度,耳边满是死者家属哭号撒泼的声音,头疼得很,叹了口气,镇府摆摆手,道:“先将白度收押入狱,稍后再审。” “是。” 白度被送入监狱,牢房破旧,烛火明明灭灭,前几日下的雨从墙壁的石缝中渗透进来,铺在地板上的一层干草都被打湿了,整个房间沉闷又潮湿,而且真气不流通,长久下去,很容易闭塞经脉。 而这一层的牢房都是针对修者建造的,每个被押入牢房的囚犯都戴着一枚封存真气的锁链,白度自然也不例外,双脚上捆着一条长长的锁链,白度靠在牢房墙壁上,忍不住想要吐槽。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陷害他的人是罗久肯定八.九不离十了,方才他在监狱门口看到了罗久身边的小弟子,罗久那个人可真是睚眦必报啊,他也没怎么样就是给段横吃了点兴奋剂,来找事的是罗久,没打过江小北跟顾戈是他们修行不到家。 撇了撇嘴,白度靠在墙壁上,翘起二郎腿,肚子有点饿,他从包裹里掏出一盘泡椒凤爪啃了起来,牢内不能运功,也不能修炼,坐在这里闲着没事倒不如吃点什么,找点乐子。 白度的包裹外界搜不到,自然没被官方收走,现在酒也有,鸡爪也有,与其劳心劳力地想着要怎么出去,罗久的下一步举动,倒不如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泡椒鸡爪的香味传了出去,这一层基本没有守卫,都是阵法在牵制着囚犯们的举动,白度也不担心,只是这香味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周围几个牢房的人都探过头来,瞧着白度手里头的东西。 这狱里面不知道都关押着什么样的犯人,穷凶极恶的想必也有,白度瞥了一下周围如狼似虎的眼神,自顾自地吃着手里的鸡爪。 唔,真香。 “小子,你在吃什么这么香?” “凤爪。”白度将鸡骨头丢在一边,喂了老鼠,周围几人立刻骚动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只老鼠。 问他话的人跟白度居于一间囚笼,方才全身藏在牢笼的阴影处,全无声息,这会儿说话才让人觉察出他的踪迹来,白度大体估量了一年锁住那人的锁链,估计是到不了他这个地方的,也就不怎么害怕。 那人逐渐从阴影里走出来,露出半张被长发遮掩住的脸,见到白度的时候道:“小子,分老子一点。” “什么老子小子的。”白度蹙了眉头,“叫得这么难听。” “哈哈哈。”那人笑了几声,又道,“你年岁不如我,修为也不如我,你是小子,我是老子,哪里有错?” “前面是没错,可问题是现在你是有求于我。”白度挑了眉头看她,抬头又喝了口酒。 他可真是烦得慌了,没必要蹲个监狱还跟看人家的脸色,都是坐牢的,谁比谁高贵? 如果说凤爪只是挑起了囚犯们的饥饿感的话,那这酒香是彻底让他们变得躁动,很多人都过来,趴在囚牢的边缘,紧紧抓着栏杆死死地盯着白度手里的酒,眼神凶恶地快要把酒带着白度整个人都给囫囵吞下去。 跟白度搭话的那人也被酒香刺激得不行,在这湿冷的监狱里,纵使是修者也难以忍耐这孤寂寒冷的岁月,他咽了口口水,声音极响,白度闻言忍不住想要,刚要将酒递过去,就听隔壁一囚牢的人道:“宁海,你跟他个小鬼头说这些做什么,直接杀了了事,夺了酒也不枉费你杀魔的美名哈哈哈。” 宁海。 这个名字敲在白度心头,白度顿时一怔,说话那人见状更是笑得张狂,“宁海,你瞧瞧,光是听见你的名字,这小鬼就被吓成这幅样子,真是窝囊啊。” 白度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你是宁海?” 宁海也觉察出些不对来了,问道:“你是何人?” “我认得宋大哥。” 宁海表情一变,立刻对白度招了招手,“小子,你过来。” 思忖了下,白度向宁海的位置靠近了一些,宁海立刻一抓掌将白度拉扯了过来,“宋维如何了?” “宋大哥已死。”白度沉声说,“他临死前有封信要交托给你。”将包裹里的那封信拿了出来,宁海连忙打开信仔细看着,看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圈套,都是圈套啊。” 白度疑惑的看着宁海,宁海道:“关于变天幡一事你知道多少?” “差不多都知道。”白度直言,“白眉老头把事情基本都交代清楚了。” “那看来你便是他们选择的后人了。”宁海嘴边露出一抹嘲讽,“两个愚蠢的人,被人利用了都不知晓!我不顾杀孽一路赶到这里原本是想阻止他们,却不料被嵬乙真人抓住,困在这里,如何也逃不出去。” 他悄悄拉了拉衣领,露出满是伤痕的脖颈,“我的琵琶骨被洞穿,稍有运作真气就会疼痛难当。” “既然他们选你当后人,那便由你来完成我的愿望。”宁海越说越激动,紧紧地拉着白度的衣襟不放,他四下看了看,道,“小子,变天幡的下落你可知道?” “知道。”白度点了点头,隐约能从宁海这里知道些什么。 宁海道:“变天幡留不得,你一定要毁了它!” “为什么?”白度不解,“宋大哥跟白眉老头都要我将变天幡铸造完全,以供扭转乾坤起死回生。” “放屁!”宁海咒骂一声,道,“我不知道是谁在下这个圈套,宋维跟白眉都被骗了!你也该知道我们本是觉醒之人,对前世之事只有朦胧模糊的印象,我却比他们有更清晰的印象。变天幡并非是好物,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出来,但是却万万留不得!” 这话与顾戈所言不谋而合,变天幡暂时在顾戈那里,白度一时半会也要不到,他不妨先听听宁海是什么说法,可宁海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有效的话来,倒是把白度弄得一头雾水。 白度喂了一口酒给宁海,宁海一口闷下去,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他长叹一口气,道:“别的事情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晰,可是关于我们前世侍奉的那个人却是有些印象,若是没错的话,他的名字应该是烛九阴。” 烛九阴。 白度怔住,又是烛九阴。 “这个烛九阴到底是什么人物?” 有关烛九阴的说法,白度那个世界里有一些,但都是些扑朔迷离的神话传说,可在洪荒大陆,世界观完全颠倒,白度就无法掌握有关烛九阴的信息。而且,自问他也算阅读了不少书籍了,可有关烛九阴的消息……脑海里又搜索了一遍,是零。 本以为能从宁海这里得到回答,宁海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自从知道这个名字之后,我就一直在寻找有关这个名字的任何消息,哪怕一丁半点也没有放过,可是并没有。如果不是这个信念十分坚定的话,我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 宁海还要说什么,却听见外面传来咔嚓的清脆声响,像是有什么人来了这边,他悄声又隐匿回阴影处,一挥手,打散了白度身上的酒香跟菜香,免得白度惹祸上身。 来的是狱守,他走到白度的牢笼前,将牢房门打开,道:“白度?” 白度应了一声,那人道:“出来吧。” “怎么?”白度这才刚进来,屁股都没坐热呢,这就又要被带出去了? “大人要审你。”狱守职责所在不能与白度说太多的话,两人沉默着回到公堂。 原本哭天抢地哀嚎着的人神奇般的安静了下来,跪在那里哆哆嗦嗦着半天也不说话,白度诧异地看着他,那人感觉到白度的视线抬头一看,两人正巧撞了个对视,那人吓得浑身一抖,立刻扑跪在地,哀求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风水轮流转,这也未免转得太快了吧? 白度一时都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回头问公堂上的镇府,“大人,发生什么了?” 镇府捋了捋长须,道:“还是让他告诉你吧。” 那人立刻道:“是小的不对,小的财迷心窍才答应了那贼人去陷害修者,都是小的的错,修者是冤枉的,都是小的的错。” 还没闹明白怎么就这么快反转了,却听一个软软的声音响起:“白度,走吧,我们回家。” 小顾戈站在公堂一侧,穿着合体剪裁的小衣服,粉嫩的小脸板着,黑漆漆的眸子,面无表情的稚嫩脸庞。 白度忽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顾戈上来拉住白度的手,将他往门外带,白度回头看了一眼镇府,镇府冲他们点点头,欣然接受了这个结果,真相大白没什么好说的,他也不会得罪嵬乙真人,两方面都好。 回到客栈之后,辛光羽跟江小北都迎了过来,江小北还拿着新鲜的柚子叶在白度身上打了两下要给他去去霉气,白度哭笑不得地任由江小北弄了一通。 “白大哥你能回来太好了!”江小北激动地说。 “还好平安无事,我还真不太会跟官府的人打交道。”辛光羽一脸后怕地道。 顾戈软软地抱住白度的大腿,说:“我有点累了。”然后顺势爬着椅子上来,坐在了白度的腿上开始闭目调息,白度拉了拉他的脸,问道:“先别休息,告诉我,怎么回事?” “没什么。”顾戈淡定地说,“我只是废了他一双腿而已,若是不愿说实话,双手也废去,再不知悔改,将他双眼剖出也不是不可以。” 白度心里一寒,这话从个小孩嘴里说出来真是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顾戈伸手摸着白度的脸,柔软着声音道:“我只要你没事就好。” 白度一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要将顾戈放下来,却不料顾戈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半点也不肯从他的身上移开,登时心里就乱了。 这样不行。 再这样下去的话,他可要犯罪了! 恋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怪异的癖好啊!! 顾戈死死地拉着白度的衣服:“你别不要我。如果你生气了就告诉我,我会改。” 白度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顾戈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他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最后只能妥协,“我抱你到床上去睡。” “好。”顾戈轻轻点了点头,将头埋在白度的衣襟里。 睡到半夜的时候,白度感觉身旁一阵滚烫,仔细一看才知道是顾戈浑身发烫,身体热得像是块烧着的煤炭一样,白度一个翻身起来,将顾戈抱下床。 他不懂医术啊,怎么办? 连夜带着顾戈外出去找大夫,结果还没走出院子,顾戈的身体却猛地一僵,白度顿时感觉手里头好似抱了个成人的体重一时之间差点脱了手,还好他力道高,抱起来不是问题,但问题是,顾戈好像真的在长大。 顾戈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着,稚嫩如同粉嫩团子一般的五官开始变得清晰,硬朗的五官如刀削斧凿般出现在白度面前,吓得白度一松手,直接将顾戈丢了出去。 顾戈的身体蜷缩在地上,窄小的衣服因为体型骤然变大而被撑裂,完全包裹不住顾戈骤然变大了的身材,劲瘦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喘息着的时候,腹部肌肉收缩放松,笔直的双腿交叠放在一起,被月色照映着年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昏黄色光晕。 白度都快看傻了,心脏不受控制地飞速跳动起来,他张了张嘴,哑着声音叫道:“顾、顾戈……” 似是这一声唤醒了梦中人,一直蜷缩着身体的顾戈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修长的身体慢慢打开,暴露出了结实有力的身材,白度连忙扭过头。 下一刻一道劲风划过脸边,白度错愕地抬手摸了摸脸上。 手指间粘连着鲜血,被冷风一刮,带着血腥味。 轰的一声,身后树木倾倒,听到声音的辛光羽跟江小北一路赶出来,在见到这副样子的时候都是怔住,江小北拦在白度面前,拿起手头的木剑道:“你是谁?” 辛光羽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地面上的衣服是属于顾戈的,这个男人难道是顾戈?顾戈能一夜之间从个刚出生的小婴儿长大到五六岁孩童的模样,也有可能一夜之间变成一个成年男子。 想到这里,辛光羽不禁担忧起来,他们本就不是孩童时期的顾戈的对手,现在顾戈长大了,更是难以对付。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戈怎么会就跟他们兵刃相见了? “顾戈?”辛光羽试探地叫了一声,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男人眯着眼睛看着白度,白度也在看他,两人都沉默着。 男人从喉咙深处带出来几声些野兽一般的咆哮,向白度走近了一步。 “小心!”江小北紧张过头了,他见顾戈走向了他们顿时舞动剑气,打在顾戈身上,顾戈的脚步顿住,这一下对他来说如同挠痒痒一般,根本就造不成任何伤害。 然而他的目光还没有从江小北身上移开,而是更加认真地打量着他。 江小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白度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白大哥帮了他那么多他有必要回报他,现在更不是退缩的时候,江小北向前走了一小步,将白度保护在了身后。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彻底惹恼了男人,男人发出一声低吼,就向着几人冲了过来,辛光羽一瞪眼睛,似乎发现了男人口中喷吐着的赤红色的气息,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就他所拥有的知识来看,是陌生的。 白度拉着江小北跳离起来,双人轻功带着江小北跃到一棵树木的枝干上,江小北这才后怕地软了腿脚,方才男人带来的威压太过骇人了,光是站着就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如果不是白度的话,他就要死在这儿了。 “白大哥,那个人是谁?” “顾戈。”白度沉声说,顾戈果然是个麻烦,现在这个状态跟头发狂了的野兽没什么区别,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变成这个样子。 白度将江小北安置在树木的阴影处,独自跳下来迎战顾戈。 顾戈的目光很快就被白度吸引过去,但是并没有什么伤害性的动作,只是一直随着白度的动作而不停地动作着,可惜的是他所过之处无一处完好,顾戈本身释放的强大力量就足以毁灭周围的一切,哪怕是毫无意识的。 白度绕不过顾戈,他很快就会被追上。 大轻功不是没有任何代价的,需要消耗气力值,白度的气力值马上就要告罄了。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剑鸣声从东方响起,顾戈的动作猛地顿住,转过头去看那个方向。 无数把飞剑盘旋而来,从他的头顶上砸了下来。 剑阵既成,就很少有人能从这须弥星辰阵中逃脱,细若微尘的光影将顾戈罩在里面,任凭顾戈如何敲打着屏障也无法逃脱出来。 嵬乙乘着飞剑落在白度身边,一扭手印,将咒印结完,天雷引到面前,一道道雷从天空劈落下来,狠戾至极。 “住手!” 眼见着雷影要将顾戈覆盖在剑阵之内,白度下意识地推了嵬乙一把,嵬乙没料到白度会这么做一个踉跄,连带着天雷引都劈歪了。 树木倾倒,火光冲天。 顾戈在剑阵内挣扎了片刻就渐渐安静下来,身体逐渐缩小,又变回了原来孩童的样子。 嵬乙警惕地差看了一会儿后收了剑阵,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误了嵬乙的事情,白度心里有愧,可他又不想顾戈出事,只好敷衍地说,“他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你将这孩子的来历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嗯。”白度也知事情严重,认真仔细地跟嵬乙讲述了顾戈的来历,但是一些包藏秘密的细节方面却都保留了下来。 嵬乙听完后,道:“许是那蛟龙的孩子,蛟龙本就是奇物,若非小重天宫内其他地方都很难生存,这孩子能长这么大也是托了轮回石的功劳。” “那他刚才是怎么回事?” 斟酌了片刻,嵬乙答道:“在下认为许是轮回石还有一部分真气残存在他体内尚未能被他完全吸收,而他又不慎乱了内息,没控制好轮回石的真气,这才猛地刺激了自身的生长,也乱了他的心智。” 这倒也说得通,白度点了点头,抱着顾戈小小的身体惆怅得很。 小孩子这时候乖巧了,像是耗尽力气玩够了一样缩在白度的怀里,一张漂亮的小脸上布满泥土跟血迹,但还是能看出来五官上的精致。 他长大了竟是这么好看的一个人…… 脑海里晃过男人的面貌,白度咧了咧嘴,嘀咕了一句,这真的不太好啊!他怎么开始惦记起一个男人了! 心里发虚,白度浑浑噩噩的,就听嵬乙道:“这孩子若是这么放置十分危险,又是蛟龙之子恐怕更是难以驯服,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白小兄弟可愿一听?” “真人请讲。”嵬乙帮了白度不少忙,又是修真大能,若是能给他些意见他自然是乐得听。 嵬乙道:“在下过几日便要回宗门复命,不如就将这孩子一并带入无名宗吧,他天赋异禀,若是能在无名宗,想必也会有更好的发展。” ☆、第三十七掌 无名宗是整个洪荒大陆之上最为神秘的存在,就连地址也飘渺难寻,有关无名宗有很多很多的传奇故事,每一个都几乎匪夷所思。 独立于洪荒大陆四部九州之外有一处地方名叫撼天神脉,撼天神脉内自成一方小世界,有独自的运行法则,而无名宗则隐匿在撼天神脉的最深处,若非宗门人愿意,外人无法随便进入。 撼天神脉是整个洪荒大陆聚灵能力最强的地方,无名宗位于灵穴处,自是得天独厚,钟毓天地灵气,比一般的修真门派还要强盛几分,若是要论资排辈一番,无名宗称第二,那便无一门派敢称第一。 这样一个修真大派能收容顾戈自然是好事,一方面能够让顾戈的能力不被埋没,另一方面也能压制顾戈的这份能力。 如果他再这么暴走第二次的话,可能就没那么幸运有嵬乙真人压制了,白度他们都不是顾戈的对手,到时候,刀俎与鱼肉的关系很明显,倒不如现在让嵬乙真人带走,也许方便一点,对他们也是好事。 白度正斟酌着,怀里熟睡着的顾戈动作了一下,红润的双唇一瘪,喃喃了句:“白度……” 心里一软,白度打定的主意又松动了一些,怀抱着顾戈的双手不禁用力了一些,却听嵬乙道:“白小兄弟,你先等等。” “怎么了?”白度问道。 嵬乙凑过去,仔细看着顾戈的面庞,脸色十分沉重,随手抬手在他面前一抹,立刻出现了一道锁链似的光影,闪烁片刻之后便消失不见。 白度诧异不已,问:“这是什么?” “好似是什么封印。”嵬乙也不太确定,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那封印锁住了他的魂魄,也封住了他的部分记忆,这个孩子的来历恐怕没那么简单。” 白度:“能解开封印吗?” 嵬乙:“凭我之力,怕是不能。” “那……” “若是解开了封印,你不怕会发生什么吗?”嵬乙望着白度的眼睛,沉声问道。 “会发生什么?”白度对此一无所知,顾戈的一切都是一个谜,他掌握的东西太少了。 “……”嵬乙沉默着没有说话,最后他摸了摸孩子的脸,那上面腾空飞出两枚印章,一黑一白,位于顾戈脸蛋的两侧,嵬乙道,“若是不破除封印的话,怕是这孩子要死。” “什么?” “这封印极为阴狠,是以吸收他性命为代价而下的,如果不及时解开的话,恐怕他只能有十年的寿命。” “真人可有什么办法?”白度紧张地问道。 “我无能为力,家师也许有办法。”嵬乙直白地说,“可惜家师闭关,要过小半年才能出关。” “那也来得及。”白度算了下时间,十年的寿命,如果在这十年间解开的话应该也可以,但是,如果真的如同嵬乙说的那样,封印是靠吸收顾戈的生命为食的话,就不应该耽搁下去,今早解除封印对他们都好。 思前想后,白度终是下定了决心,道:“嵬乙真人,我可能随你一同去无名宗?” “路上相随倒是可以,但是一入撼天神脉就不太方便了。” 白度直皱眉头,撼天神脉地域广博,与古川山脉相比也毫不逊色,入了撼天神脉后,估计还要许久才能到达无名宗,其中的路上会发生什么他还真是不太放心。 等等——白度连忙叫停,他现在是在干嘛?是在担心顾戈的安危吗?本来还巴不得这个孩子远离他,自生自灭去呢,现在却反过来要担心顾戈的安全,他到底是哪根筋发生错乱了不成! 手中紧紧攥着炙狱邪龙,白度惆怅得很,一方面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担心顾戈,一方面则是对自己的这种不正常的心态感觉了隐约的危险。 嵬乙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度脸上的挣扎,道:“你倒是对这个孩子十分看重。” “是啊。” 白度这个人挺简单的,谁对他好,他就会对谁好,大部分人也都是这样的,顾戈虽然吃了他的轮回石,但是是真的对他好的,那种好是白度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的,温暖着他的心脏。 如果顾戈是个熊孩子的话他也不至于这么烦恼了,对这么好的顾戈他实在不能这么狠心地就将他的未来交给嵬乙。 白度斟酌了下,道:“还是等顾戈醒了,我们再定夺吧。” 嵬乙点了点头,道:“自是可以,只是再过段日子我就要回无名宗,日后能否再出来就未成定数。”他想了想,说,“那便这样吧,后日落日之前告诉我答案,在那之前我在镇口的茶馆里等你。” “好。”嵬乙真人如此大度心善,白度心里愧疚,忙道,“麻烦真人了。” “哪里。”嵬乙笑道,“我与白小兄弟有诸多缘分,自是不在乎这一点小事。” “是真人心善啊。”白度也随着嵬乙笑了起来,两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又随口聊了几句其他的就各自分开。 回到客栈之后,白度把顾戈放在床上,辛光羽跟江小北一直没敢回去休息,守在门口等着白度,等白度安顿好顾戈之后,两人凑过来,问道:“白度,怎么了?” “那个人当真是顾戈?”江小北不确定地又多问了一句。 “嗯。”白度点点头,随着三人一起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拎起酒壶,闷了一口烈酒。 辛辣的味道烫热了喉咙,白度发出一长声感慨。 江小北一脸微妙地看着白度,又探头看了看房间里昏睡不醒的顾戈。 “我方才遇到嵬乙真人了,是他帮忙制住了顾戈。” “真人怎么说?”辛光羽是嵬乙真人的忠实信徒,忙问道。 “他说顾戈有影响他生命的封印。”白度抿了抿唇,将嵬乙说的那番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辛光羽跟江小北他们,他现在需要有人帮他提点意见,不然的话,混乱状态下的自己一定不能得出一个比较好的结论。 两人沉思片刻后对视一眼,辛光羽鼓起勇气,道:“白度,我觉着可以将顾戈交给嵬乙真人。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无名宗人杰地灵,对顾戈的成长百利无一害,再加上他封印的限制,这一次非去不可。” 江小北补充道:“白大哥,我知道你舍不得小顾戈,我也舍不得,可他性命重要。”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都在劝着白度让顾戈去无名宗,无名宗的神圣早就烙刻在他们心里,没理由不去,白度也知道无名宗的很,能教导出嵬乙真人那样好的地方定然是处天福宝地,但是……他隐约觉着不好,也许真的如江小北说的那样,是舍不得顾戈。 不对不对,他怎么可能舍不得顾戈! “白度。”软软的手从背后抱住了白度的脖子,顾戈软糯的嘴唇就贴了上来,他凑到白度唇边轻轻地亲了一口,问,“你们在说我的坏话,对不对?” 辛光羽跟江小北都错过头去,低声咳了咳,没敢说话。 白度用力把顾戈从头顶拎了过来,放在身前。 顾戈站在最下层的台阶上,正巧能跟坐在地上的白度平视,两人视线相撞的时候,白度到嘴的话就不知道怎么说了,挣扎了一会儿才说:“顾戈,你知道你身体里有封印吗?” “知道。”顾戈点了点头。 “它会危害你的生命你也知道?” “嗯。” “那你……” “没关系。”顾戈往前一扑钻入白度的怀里,将脸埋在白度胸前,“我不害怕。” “……”白度被缠得一身的脾气全都泄没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拎着顾戈的后衣领把这粘人的孩子拎了出来,“你别闹了。” “我没闹。”顾戈声音低低的,带了些委屈,“你不要赶我走。” 白度心软了。 而此时,辛光羽跟江小北都感觉到顾戈刺过来的冰冷眼神,纷纷打了个寒颤,一前一后地说:“白度我们先走了。”“白大哥,夜深了,我回去看一下娘亲。” 两人都走了,顾戈更粘在白度身上,恨不得跟白度融为一体,抱着白度的胳膊就不松手,嘴唇还一直往白度的脸上脖子上凑。 白度撕开这片狗皮膏药,正经道:“我并不是在赶你走,而是你也知晓这封印的厉害,不能坐视不理。” “可是我不想跟你分开。” “只是一段时间。”白度耐下心来劝导。 “一段时间也不想。”顾戈道,“先前你被关押入狱,我就十分想念你,我不想跟你分开。” “……”知道顾戈的倔强,白度也不跟他多说,他现在操的心都是白费的,顾戈有自己的想法,决定是他下的,与他白度也没什么关系,若是出了事也是顾戈自己担责任。 可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白度心里就会感觉莫名的恐惧,他还要说什么却听顾戈道:“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那我就去做。” 他抬起头来,用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看着白度,一字一顿清晰地说:“我不会拒绝你的所有要求。” ☆、第三十八掌 顾戈都答应了,白度应该松了口气才对,可心里还是有股不舍的感觉。他现在的心情就跟送小孩去寄宿学校一样,寄宿学校知根知底还会担心呢,别说无名宗这样虚无飘渺的地方。 整理了下心情,白度暗骂了自己一句婆婆妈妈的,就抱着顾戈回屋睡下。 “明天我带你去见嵬乙真人,这封印越是能尽早破除越为妥当。”白度睡前对顾戈喃喃道。 顾戈抱住白度的胳膊,将脸紧紧地贴在白度的胳膊上,轻微点了点头:“好。” 次日,白度一上午做出了一个月份左右的小吃交给辛光羽跟江小北,好在这小吃不会坏,不然的话,他外出这么久就不用做这方面的生意了,白度把东西都封存在买来的一个储物戒指里,交给稳重一点的江小北,叮嘱两人道:“我此去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客栈暂时交由你们看管,这些小吃酌情拿出来卖,其他时候可以做些普通的食物。” 他看向辛光羽,道:“光羽,我不在客栈的这段日子,若是有人上门挑事,尽量避让,避不了的也不要怕,实在是危急时刻,解决不了的话……”白度从包裹里拿出三枚暗金色的令牌交给辛光羽,“用这个召请我即可。” “这是?怎么用?” “聚义令。”白度解释道,“默念令牌的名字就能看到几个名字浮空出现,你默念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好。”辛光羽点了点头,默默记下。 白度玩游戏的时候一直算是个散人,不怎么跟帮会亲近,身上带的聚义令也不多,还好能用,而且他们三个还默认到一个帮会里面去了,就连顾戈都在,方便多了。 如果辛光羽发生事情太急的话,他还可以神行回来,客栈的位置就在帮会领地那里,是亮的,不过来这里之后,神行的cd有点长,大概在十五天左右,除滞散在三十天左右,有些麻烦。 把能想到的事情都交代好,白度站在原地又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万事小心。” “我们才该对白大哥说这句话。”江小北笑了笑,脸上满是不舍。 辛光羽是世家子弟,修真一途上见识得比江小北多,像是白度这样或因求道或因机缘而外出远门的情况多得很,并不如江小北那样伤感难离,他拉了拉江小北,道:“小北你做什么一副要哭的样子,白度他是去送顾戈去无名宗,无名宗是什么地方,应该高兴才对。更何况,外出游历更不应该伤心。” 江小北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道:“白大哥,我昨日在客栈内听一位客人说,最近撼天神脉周围隐有邪修出没,你们一定要小心。” “嗯,此事我听嵬乙真人说过。”白度摸了摸江小北的头,感觉怀里的顾戈敏感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服,手又悻悻地收了回来,续道,“那些邪修是觊觎撼天神脉内的一处矿藏,我们避开走应该没什么事情。” “嗯!” 几人又絮叨了一会儿后这才分别,白度抱着顾戈到昭明镇镇口的茶馆里找到了嵬乙。 嵬乙又是一身白衣飘然,面上覆着一张遮掩面容的面纱,正坐在那里跟一个孩童说着什么,那孩童哭得眼睛发肿,手向后一指,嵬乙视线随着移去,看到了树枝上挂着的一只纸鸢,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没事,我帮你取。”他摸了摸孩童柔软的细发,也未起身,弹指一打,一阵风起,将那纸鸢轻轻地送到了嵬乙的手里,“给。小心不要再被风吹上去了。” “谢谢大哥哥。”孩童接了纸鸢,欢快地跑走了。 嵬乙一双眉眼微微弯起,极为好看的眼睛里蕴藏着星子一般灿烂夺目,那是一个极温柔善良的人,也是一个能杀伐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人。 “我不喜欢他。”顾戈拉了拉白度的衣领,将头别过去不去看顾戈,脸埋进白度怀里,“你也不要看他。” 白度无奈地勾了勾眉,按了按顾戈的小脑袋,“这可不行。”他快步走了过去,叫住嵬乙,“真人。” “白小兄弟。”嵬乙见到白度笑意更盛,看了看埋在他怀里的顾戈,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很快便被他收敛下去,道,“可是做好了决定?” “嗯。”白度点头,“我带顾戈随真人去无名宗。” “自然是好。”嵬乙道,“我师父一向喜爱聪颖伶俐的孩子,近些年来无名宗的小弟子越来越少,能有这么一个大抵会给宗门增添许多快乐。” “别惹祸就好了。”白度把顾戈抓出来,想放在地上,顾戈伸着小短手还要白度抱,不肯下来,一双大眼睛望着白度还带着几分委屈,白度心里一疼,可一想到总归是要分离的,不能再这样婆婆妈妈地,倒不如早点断了这孩子的许多念想要好,就咬牙狠了心把顾戈从胳膊上扒拉了下来。 顾戈站在白度身侧,白度不肯牵他的手,他就只能用小手还紧紧地攥住白度的衣角,抿着唇,如临大敌地看着满面春风,淡笑自若的嵬乙。 “这孩子总归是我从小重天宫内带出来的,我随真人去撼天神脉处,免得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自然是好。”嵬乙笑着点了点头,瞧顾戈那个架势大有跟白度合为一体的想法,他忍俊不禁,又道,“白小兄弟若是不去的话,我还担心这孩子一路上会不安分呢。” 白度担心的也是这个,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真人别叫我白小兄弟了,我听着都觉着拗口,不嫌弃的话就叫我白度吧。” “也好。”嵬乙道,“那白度你也莫一直真人真人地叫我了,太过见外。” “好。” 两人点头,顾戈却不高兴地看着嵬乙,微微眯了眼睛,黑色的瞳孔里带着无限的深沉与丝丝冷意,嵬乙何其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到顾戈不善的眼神,两人视线相撞,嵬乙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移开视线,而是望着顾戈,笑容愈深,最后反而是顾戈将眼神移开,低着头,赌气一言不发。 “这孩子的眼睛真冷。”嵬乙忽然道。 白度也有如此感觉,虽然有时候顾戈会像是小动物一样眼里盛着水柔软地看着自己,但大部分时候顾戈的那双眼睛里是没有神采的,漆黑的瞳孔没有亮光,但说是冷,倒不如说是顾戈对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兴趣,所有的事情都跟他没有多少关系。 “是啊……”白度感慨地又抱起难产的顾戈,道,“小孩子要多笑笑才是,无忧无虑的才是童年啊。” 顾戈小手紧了紧,看向白度:“你喜欢我笑吗?”他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出来,却怎么看怎么古怪。 白度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他掐了把顾戈的脸:“……算了。” 顾戈嘴角的弧度又很快平复下来,沉着眼睛点了点头。 两人乘坐法器一路向着西南边飞去,撼天神脉在洪荒大陆中部与南部的交接地带,几乎横跨了整个中部最南面的土地,越过撼天神脉即可到达南部,那又是一番别样的光景。 一路腾云驾雾直冲撼天神脉而去,中间在几个小镇休息了下恢复真气,三日三夜之后,两人停在撼天神脉山脚下的一处小镇。 这座小镇名叫孤鸟,位于在撼天神脉的边上,在小镇里仰头远眺,隐约可见撼天神脉的山脉走向,再往南走一段距离就可到达山脚下。 孤鸟正如其名,是座相当孤寂的小镇,从此处入撼天神脉地势较为陡峭,且一路上会有诸多险阻,诸如先人设下的禁制阵法、蚕食灵气极易暴走的各类灵修等等不计其数,再加上小镇所处的位置正是撼天神脉灵气最为薄弱之地,多番原因之下基本荒无人烟。 孤鸟之上只有一间供休息的驿站,还是用稻草搭出来的,天气稍微恶劣点的时候,简直都不能住人,好在有些热酒热菜,也有个遮天的棚子,算是能稍微休息一下。 “好似有些不对劲。”嵬乙一踏入孤鸟就觉察出了区别,从孤鸟入世是从无名宗外出最近的一条路,孤鸟虽然来的人少,但是嵬乙却是来过不少次,熟悉得很。 小镇上比平日多了几个零零散散的修者,看不出什么来历,都多多少少遮掩了容貌,路过他们的时候还会刻意转移视线打量着他们几人。 白度牵着顾戈的手走在荒凉的街道上,黄沙吹过,卷起一阵细小的沙尘,空气中弥漫着不一样的味道。 在那些古怪的散修打量着他们的同时,白度也在观察他们,两方擦肩而过的时候,平静中蕴藏着硝烟,掠过之后,白度压低了声音问道:“嵬乙真人,他们是什么人?可能看出什么来路?” “不知。”嵬乙摇了摇头,“洪荒大陆上的散修何其多,他们又故意遮掩行踪跟容貌,轻易辨识不得,我说不准。” “也是。”白度点点头,道,“可是为了那处矿藏而来?” “不该如此。”嵬乙对撼天神脉熟悉得很,毕竟这里是他的根基所在,他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在撼天神脉内四下玩耍了,“那处矿藏在撼天神脉的中东方,与这里相距甚远,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白度并不清楚其中有多少距离,但是他明白,这个时候出现这么多来路不明的散修一定是有些什么原因。 到驿站内找了个房间住下,店主人跟嵬乙是旧识,招待十分周到,还给他们上了好酒好菜,饭菜糙了点,顾戈不肯吃,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嵬乙境界已高,不必吃这些饭菜,白度也没有吃,他准备自己开小灶,酒倒是尝了一点,兑了水,很难喝。 桌上的这些饭菜就摆在这里,直到有人落座在白度身边,“二位,这些饭菜可是不合你们的胃口?” 白度转头打量起那人,那人用长长的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略显狡黠的眼睛,头发也扣在帽子里,脑后低垂着一个马尾,一身灰扑扑的粗布短打,手腕脚腕处都绑了厚厚的布条。 隐约还有些淡淡的血腥味道。 嵬乙看了一眼白度,解释道:“不是,只是旅途劳累,无心用食。” “如此也好。”那人笑了笑,从木筒里抽出两根筷子,道,“那便由在下替二位分忧解难。” 说完便摘了围巾,露出布满胡茬的脸庞,夹了一筷子青菜吃了起来,吃完对白度咧嘴一笑,拿过白度面前的黄面馒头啃了起来,那副架势像是好几天都没吃过东西了一样。 白度把菜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道:“这位修者怎么称呼?” “我姓武,单字渊,我瞧你们俩年纪小,如果愿意的话叫我一声渊大哥就行。”嘴里咀嚼着青菜,来者一点也不见外地说,说完还哈哈大笑了两声。 “渊大哥,你们来这小小的孤鸟镇是做什么的?” “跟你们一样的目的呗。”武渊瞟了白度一眼,道,“你们怎么还带了个小孩过来,不知道觊觎这处矿藏的人多得很吗?” 果然是为了那处矿藏。 白度心里一沉,答道:“这你可说错了,我们不是为了那个来的,我想送我弟弟去无名宗学修仙,散修实在是太难了,唉。”说罢,叹了口气,跟真有那么回事一样。 顾戈抬头看了白度一眼,黑漆漆的眼睛眨了眨,随后认同地点了点头。 “咳咳咳……”武渊剧烈咳嗽起来,他忙倒了杯酒把卡了嗓子的一口菜咽下去,一边涨红了脸咳嗽,一边一脸不可思议地说,“不是吧?我没听错吧?你们要去无名宗?别开玩笑了,无名宗比那处矿藏还难找,哪那么容易让你们找到。” “碰碰运气啊,也当是修行了。”白度煞有介事地说,他给武渊倒了杯酒,凑过去举杯,道,“渊大哥,这里能遇见就是缘分,我敬你一杯。” “好!”武渊也是个豪爽人,跟白度碰杯之后一饮而尽,道,“可惜了,地方小,菜不美,酒也不美,唯一就是人美。”他多看了嵬乙一眼,道,“这位小兄弟可真有修者的派人啊。” 嵬乙笑了笑,道:“装模作样,糊弄人的而已。” 两人都相当对武渊的胃口,一来二去聊了几句感情就出来了。 白度拿捏着时机差不多了,就问道:“渊大哥,矿藏不是在距离这里十万八千里的中东方地带吗?怎地都来了这里?” “什么?咱们这说的不是一处吧?”武渊大口嚼着炖都炖不烂的肉,道,“你们说的是先前那一处,刚被附近一个修真门派给占了,这一处是新近发现了,而且里面的矿藏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白度追问道,“哪里不一样。” “唉,太不一样了。”武渊道,“这些矿藏适合邪修用。你们可能不知道孤鸟镇的背景,这里原本是处战场,因杀伐死气太重而驱散了周围充沛的灵气,这才变得如此荒凉,可也正因为如此生出了很多阴邪的矿藏,最近又不知道怎地,这里的怨气邪气越来越重,汇聚而成的魔气攀附在周围的岩石上,竟产生了很多供邪修修炼的晶石,因此才有那么多人在这里。” 他冲白度和嵬乙眨了眨眼,一脸神秘,随后压低了声音,道:“来觅宝的人多,来杀人的人也多。” 白度一下子就悟了过来。 许多邪修做事黑白颠倒且不顾伦常,常常惹下许多仇家,憎恨他们至极的人多如牛毛,撇下这些仇人不说,想要凭借杀邪修而扬名的修者也数不胜数。邪修们为了修炼邪功的晶石而来,其他的修者则是为了杀邪修而来。 这么一条链子形成,危险而又充满诱惑的气息一刺激,整个小镇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他们跟这件事半点关系也不占,尽量避免惹事上身,大体知道了事情经过,白度道:“多谢渊大哥提点,我们一定绕着路走。” “来不及咯。”武渊吃饱了,打了个饱嗝,拿手在衣服上随性地擦了擦,道,“从你们进入这座小镇开始就已经有人盯上你们了,躲是不行的,迎头上吧。”说完,一柄巨斧随之而至,将白度眼前的桌案砍得木屑横飞。 白度抱着顾戈就地一滚,躲开了这一击,武渊单手举着一柄硕大的虎头斧子,呲着牙,笑道,“嵬乙真人,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被点名的嵬乙淡笑着点了点头,“阴虎武渊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哈,我还当你不认得老子的名讳呢,方才都直接将真实姓名相告了,你等还是丝毫没有戒备心,也怪不得今日会葬身于此!” 说罢不等二人做出反应就又起杀招,巨大的斧子在半空中化为五个,带着猩红色的光晕旋转着向着白度等人砸来,白度抽出腰间的炙狱邪龙将斧子格挡出去,砰砰声炸响,整个破旧的小店内被一道道真气打得四分五裂。 随后又从门外涌进来三五个邪修,笑道:“阴虎,你连这几个小娃娃都拿不住,这些矿藏可就没你的份了!” “对方可是嵬乙,你若是敢来那你便上!”阴虎沉着的很,丝毫不受对方激将所扰,嵬乙难对付他知道,可他没想到嵬乙身边这个看着好欺负的二愣子也这么难对付,一时被困住手脚也是他太大意了。 眼角余光瞥到独子站在那里的顾戈,阴虎计上心头,一个虚晃化出一道□□,随后本体速度极快地移动到顾戈的身侧,捏着顾戈的脖子将其抓了起来,“小崽子们,这小娃娃可是在我手里,你们还管不管他的死活了?” “顾戈!”白度猛地击飞一柄巨斧,回头着急地看着顾戈,正要施展术法救下顾戈却发现顾戈根本就不需要他救。 区区一个阴虎难不倒顾戈。 顾戈神色平静地被阴虎拿捏在手里,丝毫没有受到对方的干扰,阴虎起初还洋洋得意,却意外地发现两人的举动并未因此而受到牵连,甚至他手里的那个孩子也无动于衷,不哭不闹。 抬头一看,却撞进一潭深如幽海的眼睛,阴虎的心脏猛地被一只手捏紧,呼吸也变得不畅起来,身体里的力气渐渐流失,阴虎举着顾戈的手松了下来,顾戈安全落地。 阴虎的脸涨得通红,跪趴在地上,低低地伏身倒在顾戈的面前,由他真气操纵的几柄斧子很快就化作虚影,消散于空中。 几个同他一路来的邪修见状,忙道:“阴虎?你奶奶个球的,怎地给个屁大的孩子下跪?” 阴虎还想做答,可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没过多久,七窍便渗出血来,浓郁的黑色血液浸满了他所在的这一处。 顾戈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动作,他看到地上的血忽然想起来什么退后了几步,脚底一起,身子便腾空飞到白度身边,拉了白度的衣角,蹙紧了小小的淡色眉头,“还是不小心弄脏了鞋子,对不起,这是你给我做的衣服。” 虽然不知道顾戈是怎么摆平阴虎的,但是顾戈能解决阴虎摆明是好事,弄脏衣服鞋子之类的都是小问题,他拍了拍顾戈的脑袋,说:“没事,下次再给你做套新的。” “嗯!”顾戈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阴虎的死无疑在邪修群中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谁也没看到阴虎是怎么死的,都在为他莫名的暴毙而死感到恐惧,白度身边的那个小孩也引起了他们的重视,不敢再造次。 可围拢过来的邪修数量越来越多,三人应付得也越发吃力起来。 嵬乙道:“白度,再这样下去可对我们不利,方才我没有注意,这时才发现客栈内布下了天绝地灭阵法,我们被困在阵中,很难出去,不得再浪费多余的真气与精力与这些邪修抗衡,应寻破阵之法!” “我听真人的。”白度点点头,他在书上看到过天绝地灭阵法,与现场所摆的阵势还有些不同,因此一时也不敢确定,担心有纰漏,白度便决定依着嵬乙所言行事。 嵬乙道:“待会儿你往西南方打入一道真气,速度一定要快。” “好。”白度点头,挥舞炙狱邪龙击飞一只邪修。 “就是现在!”嵬乙一扭身,放出一道剑影,白度随他所指,一挥短棒,将一道真气送入其内,随后,三人身体猛地漂浮而起,白度心下惶然,下意识地拉住顾戈的手,却发现顾戈从他身边脱离出去,白度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顾戈的身体往高处汹涌而去,像是一只被拉满弓弦而射出去的利箭一样! ☆、第三十九掌 然而白度并没有多余的闲心去关心顾戈的安全,随着顾戈被一股神秘力量拖到高处,白度身下也涌现出了一种强大的托力,一直将他往高空射去,与此同时,嵬乙真人也在另一方向跟他们发生了同样的情况。 在半空中冲刺着,白度大叫道:“嵬乙真人,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嵬乙以真气回之,道,“分散之后莫要到处乱跑,等我去寻你们——” 声音渐远,三人最后被裹在旋风之中,随着风力的远扬而逐渐向远方奔驰而去,一干邪修见到这等怪异场面也没那个胆子追上去看看,见那三人各自被风卷走便收了法器,冷哼一声,“倒是逃得快。” 死在他们三人手中的邪修不少,适逢矿藏争夺的关键时刻,谁也不想在这等额外的枝节上多费心力,既然走了,那便最好,若是下次再遇便再行处置。 卷走白度的那股风内其实很柔和,白度居于旋风中心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风内卷着的风沙走石稍稍对他造成了一点皮外伤。风力渐息,白度踩了御空术,落地接了个小轻功,平稳着地。 他四下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参天的古木拔地而起,难以看到山林之外的景象,耳朵动了动,敏锐地察觉到了水声。 向着水声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白度果然见到一条湍急的小溪,从这条小溪望过去,不远处是一片连绵不绝的青山,青山顶端白云缭绕,好似雾里仙山。 举目远眺,白度道:“该不是已经到了韩天神脉内吧?” 低下头捧了口清澈的溪水,这水液纯净甘冽,蕴藏着无限灵气,味道相当好,跟酒壶里的酒兑了兑,白度摇晃了下酒壶里的酒,还有大半壶,应该够他喝的,早知道就不该嫌弃那小店内的糙酒,总比待会儿用到酒中仙的时候要好。 这酒不仅是要解渴,还是要帮他恢复真气的。 又寻了处安全地方,屏息打坐,白度内视一圈,经脉内真气走向平稳,丹田丰盈,一点伤没有。 抬头看了眼浩瀚无边的天际,白度不由担心起来。 顾戈会在哪儿,嵬乙真人找得到他们吗? 猛地想起来包裹里还有他留着的一个聚义令,顾戈连忙拿出那枚小小的令牌,看到顾戈的名字亮在令牌最上面,立刻召请。 没多久,一个小小的人影便出现在眼前,顾戈受的伤比白度严重多了,被枝条划得衣衫褴褛,身体多处受损,圆滚滚的小脸蛋上血淋淋的一片,白度吓了一跳碰都不敢碰他,忙问道:“怎么了?” 顾戈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平静地道:“落地的位置正是一处悬崖,我真气被封印,从悬崖上滚落下来了。” “!”白度心里惊惶,这山脉里地势陡峭,树木枝干极粗,那悬崖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惊险样子呢! 从包裹里拿出准备好的药材,他给顾戈喂了几个补血的丹药之后,又拿棉布当做绷带给顾戈进行了简单的包扎,问道:“还有哪里疼,你说,我给你想想办法。” “不疼。”小顾戈摇了摇头。 白度还是觉着不妥,给顾戈喂了口酒,道:“你忍一下,我再帮你检查一下。” 顾戈的左腿跟手臂的骨头断了两根,胸腔内的肋骨倒是没事,许是因为顾戈自身的修复能力,白度放进去试探内伤的真气感觉到顾戈的内脏正在自动修复,最麻烦的额头上,被石头磕碰出了好几个口子,鲜血止了,等以后伤口好了,可能要留疤。 “你担心我,我很开心。”顾戈将血糊糊的脸靠在白度的胳膊上蹭了蹭,随后说,“可是我不想让你担心。” 说完,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的幽黑便仿佛加重了一般,弄得像是最深沉的夜色,下一刻,顾戈身上的伤口便开始自动愈合,就连额头上的痕迹也逐渐消失不见,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白度愣愣地看着顾戈,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这个也太神奇了吧?这么就好了?” “嗯。”顾戈点了点头,上前去靠紧白度,“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他不放心地试探性捏了捏顾戈骨折的手臂,完好无损,顾戈站起来在白度面前转了一圈,又随手一拍,将一株三人合抱之粗的参天大树拦腰劈断…… 白度:“……” 好吧,顾戈其实根本就用不到他担心。 “过来,给你洗洗脸。”白度抱起顾戈,把他带到方才的溪流边上,顾戈落地之后,摸了摸溪流道,“这水不干净。” “不干净?”白度疑惑地问道,“这么清澈,哪里不干净?” “有你看不见的魔气。”顾戈道,他把水捧起来,仔仔细细地擦洗了脸,“对我没关系,不过你不行,以后不要碰这水了。” “可是……”白度无奈地拿出腰间的酒壶,“我已经倒进壶里,兑酒了。” 顾戈:“……不要喝了。” 见顾戈一把抢过酒壶把酒都倒了,哗啦啦的水液洒在地上,看得白度肉疼。 “会有酒的。”顾戈说,“我们往外走,一天内就会走到镇里。”他拉住白度的手,柔声道,“不要担心,在那之前,我保护你。” “好好好。”白度揉乱了顾戈的头发,这小孩可真是烦人。 顾戈勾起嘴角,甜甜地一笑,还垫了脚尖往白度的手掌心里蹭了蹭。 两人向西边走去,顾戈指的路,白度信他。 随手扶了下树干,白度感觉手指上黏黏的,虽然树干会自动分泌一些粘液,但是这棵树带给他的触感很是不同,再加上,从刚才开始他就闻到一种发酵的味道,让白度下意识地抬头一看。 半空中倒挂着一只野猴子,正冲白度呲牙咧嘴地笑了笑,白度一愣,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猴子拿手里头的野果子猛地砸了下来。 “不知死活。”顾戈冷冷地说,那野果子被禁制弹飞出去,小孩一抬手直接将野猴子抓了下来重重地甩在地上。 那野猴子委屈得很,估计琢磨着这不是跟人开玩笑呢,怎么忽然就动真的了,趴在地上呜呜地叫唤着,“白度,要怎么处置?”顾戈拉了拉白度,问他,结果发现白度视线却没落在猴子身上,反而是仰着头往树上看。 野猴子……野果子…… 如果他没料错的话,这树上应该有猴儿酒吧! 一想到猴儿酒,嘴里的唾液就自动分泌出来了,白度咽了口口水,跃跃欲试。 他松开顾戈,道:“在这里等我一下。” 大轻功一甩,踩着树干就一路飞了上去,最后停在一个粗大的树枝之上,果然看见树上凹进去的一块树干里藏着丰富的果子。 猴儿酒快要酿好了,极香的味道钻进鼻孔,酒液的香气刺激得白度连连咽口水,直接掐了一片树叶舀了酒就喝了一大口! 甜香的酒液顺着食道滑落下来,白度爽得连声啧啧,又连喝了几口。 树下的野猴子心疼地仰头望着白度,这些酒他酿了好久了怎么就白白给人抢了去呢呜呜呜。 顾戈的手还掐在它的脖子上,野猴子可怜兮兮地耸拉着脑袋,萎靡不已,忽然耳朵动了动,似是察觉到什么气息,全身的毛都快竖起来了,万分警戒地仰头看着几乎被树木遮蔽着的高空。 白度也敏锐地发现了那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真气充盈却与一般的修者有所不同,他拿袖子随意将嘴边的酒液抹掉,一脚踩在树枝上,另一只手扶着树干,极目远眺。 修真之后,耳力与目力皆都优于常人几分,白度很快便发现了气息的来源。 一道白影穿梭于树林间,倏地划过林木,如同一道迅猛的闪电,只留下一道迅影在昭示着他的到来。 白度凝神屏息,挂上扶摇,在那道白影出现的瞬间,猛地扶摇一跃,两手用力一抓。 清脆的嗥叫声传来,随即因白度突然动作而变成咯咯咯的颤抖叫声。 被白度双手抓个正着的正是一只巨大的鹰隼。 白度双手紧紧抱着这只鹰隼平稳地落在另一侧的树干上,随即钳住它的翅膀,大轻功一甩直接落在地面上。 那只猴子见到鹰隼后更是疯狂,吱吱吱地叫个不停,若是没有顾戈的钳制的话,怕是就要跳起来去打那只鹰隼。 白度这时候才看清手里头这东西的模样。 这只鹰隼通体羽毛洁白如雪,深灰色尾羽,覆有褐色斑点,眉心勾起一尾弯曲的白羽,尖细的黑色鸟喙被白度扣住,正瞪着一双黑豆似的眼睛凶狠狠地盯着那只野猴子。 越瞧这只鸟越觉着眼熟,白度仔细想了想,猛地悟了过来,“我说怎么这么眼熟!长得跟白凤好像!” 白凤正是白度那个丐哥角色傍身的大鸟,当初花了那么大一番功夫喂养出来的,一来到这个异世界就没了,没想到居然在这儿。 不过—— 那大鸟实体化了,白度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它的鸟,而且这只鸟看起来跟猴子颇有宿仇,两者见面简直要斗得个鱼死网破似的。 白度将鸟制服得紧紧的,顾戈也牢牢拿捏着那只野猴子,两者都不得自由,这也没让他们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反而更加激愤,都忘了其实现在他们最大的敌人都不是彼此。 一扭身,白度背过身去,隔断野猴子跟鹰隼之间的目光交流,就地坐下来,仔细看着那鸟。 那鸟被白度摆弄了一会儿后,高傲的头颅终于肯转过头去看白度一眼,这一眼就看得它两只眼睛泪汪汪的,扑棱着翅膀要往白度怀里钻。 白度一愣,这种亲昵的感觉,难不成真的是他的白凤? 白凤伸长了嘴巴要往白度的脸上凑,喉咙里发出了咕咕的声音,白度尝试着松了松手,那大鸟果然一展翅膀,翱翔于天际,盘旋一圈后飞落下来,落到白度的大臂上,亲昵地啄了啄白度的下巴。 “真的是白凤!” 白凤又是一声长嘶,双翅一镇,英姿飒爽地昂了昂头。 白度喜出望外,还要跟白凤再亲热亲热,却听顾戈凉凉地道:“不要太过分了,适度就好。” 白凤磨蹭着白度下巴的脑袋立刻一僵,随后尴尬地收了回来,架在白度的大臂上,仍是一派器宇轩昂,却动作小心了许多。 小小的顾戈托着那只可怜的野猴子在地上走,野猴子跟白凤原是因在林子里抢夺果子而结下了仇怨,一来二去仇怨越来越深竟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下看白凤忽然多了两个帮手一下子就蔫了,萎靡不振地被顾戈拖在地上,屁股磨蹭着地面也不觉着有什么难过。 顾戈将猴子拎到白度眼前,道:“你要怎么处置它?” “一物抵一命好了。”白度咧嘴一笑,望着那只气息奄奄的野猴子坏笑道,“你把你酿的猴儿酒给我,我就饶你一命,如何?” 它怎么可能不答应嘛…… 野猴子更蔫了。 白凤叼着白度的酒壶上去打了满满一壶的猴儿酒,送下来递交给白度,白度摇了摇酒壶,听着里面酒液摇晃的声音心满意足地放了野猴子。 野猴子三两下爬上树,头都不敢回,等到了高处才坐在那里,望着白度他们的背影,默默地挠了挠树干。 整片林子就他与白凤两只活物,现下白凤貌似是寻到了自己的主人也要走了,到时候,这片寂寞的林子就只剩下他一只生灵了。 唉…… 小野猴子生出了无限的惆怅,竟是有些舍不得白凤。 重新得回了白凤,白度的心情好了许多,他一手抱着顾戈,任白凤在他头顶盘旋着,道:“咱们三个分散前,嵬乙真人让咱们别乱跑,等他来找,我们寻个宽敞地儿,等他来,如何?” “好。”顾戈点头,“我听你的。” 白度四下看了看,有些发愁,“这里到处都是参天古木,就连飞剑都不方便飞行,若是等嵬乙真人来找是真不方便。”吹了声口哨,白凤绕到下面,听白度吩咐,“去寻一下路,宽敞点的地方。” “呜——” 长鸣一声,白凤振翅飞远,一道亮白色的光影迅速划过天际,像是一道破开了天空中的浮云的利箭一般。 白度抱着顾戈继续前行,两人走了约有半个时辰,白度渐渐察觉出些异样,“白凤去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 将顾戈放下,白度吹了声口哨,悠长的声音在远方不停地回荡着,却没听到与之回应的长啸,白度等了一会儿,仍是没有白凤的气息。 “去哪儿了这是?”琢磨不透,白度只好抱起顾戈,踩了御空术快速在林间略过,眼见着这片林子快到了尽头,却仍是没有白凤的影子。 “你看。”顾戈忽然叫住白度,指了指地面,白度降下高度,那里正卧着几片凌乱的羽毛,糅杂在落叶堆里,若不仔细看真的看不清楚。 “这是白凤的羽毛。”白度略略皱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白度却见眼前一闪,有什么东西忽然出现在面前,定睛一看,是先前那只野猴子。 野猴子上蹿下跳了起来,扑腾了下手臂,学做鸟飞的样子,往前冲刺了一段距离之后又猛地停了下来,像是撞到了什么一样被弹回来一段距离,随后又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结果又撞到了什么,最后一步步后退,退到中间,一个蹬腿,躺在地上不动了。 白度正好奇它在干嘛,那野猴子又猛地从地上蹦跶起来,扑扇着双臂一副快要急死了的样子。恍然大悟过来的白度,忙问道:“你是说白凤被抓了?” 野猴子欣喜若狂,立刻上上下下地蹦跶了起来,连连点头。 白度追问道:“抓它的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野猴子思考了一下,往南边一指,白度道:“南边是吗?我们得赶快过去。” 说罢,将顾戈直接扛起来抱在怀里,飞速向南边而去。 林子到了边缘处林木渐少,也不似先前那样遍布参天古木,一路上两人撞见了不少禁制,都被一一破除,在碰到第五个禁制后,白度便发现了其中的异样,“这些禁制陌生得很,其术法构造跟我在昭明镇内常接触的都有些区别,仔细说来,跟平州那里惯用的手法很类似。” 在碰到下一个的时候,白度顺着禁制的术法一丝丝地拆解进去,道:“不妙了,这术法是帝王一脉所用。” “帝王一脉?”顾戈仰着头,觉着这个词很陌生。 “嗯,南部领主常用这个禁制手法,抓走白凤的难不成是领主的人?”白度琢磨着对方的来路跟目的,若是如此的话,怕是更加棘手。 等出了林子,白度果然看到了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顺着山路而下,为首的人扛着一面红色大旗,旗面上绣着一个鸟首,朱色眼眸,正是南部三州之主帝姬澜的旗号。 “白凤。”顾戈手一指,指到队伍的中间,那里一行四人扛着一个笼子,笼子里正困着一只白羽鹰隼,那模样与白凤无一区别。 “真的是落入了官方的手里……”白度头疼得很,若是普通人夺了白凤,他抢过来就是,可如今这种情况,他能不能靠近他们还另说,帝姬澜的宫殿守卫森严,而帝姬澜本身又是以阵法禁制闻名的修者,若非大能轻易不能在她宫殿内出入,一个不小心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不过,他们抓白凤做什么?如此浩大的声势只为了一只灵识都未能开得完全的鸟兽? “怎么办?”顾戈平静地望着白度,那眼神大有一股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能帮你把白凤强行抢回来的意思。 白度不想跟一方域主结下仇怨,强行抢夺是下下策,他思考了片刻,道:“我们先进城看看吧,好像我们不经意间翻过了撼天神脉,眼前这恰恰正是平州境内。” “嗯。”顾戈乖巧地点了点头。 白度猜测的没错。 他们现在正在撼天神脉脚下,眼前这座城池是毗邻撼天神脉最繁华的一座城池——祈朝城。 祈朝城原本是南部帝都所在,背靠撼天神脉,得天独厚,位处灵穴的风水宝地,后来因灵气逐渐散失而失了宠,退而作为南部域主休憩的北都城。 城内有座极为繁华的蜃楼宫,共有七层高阁,最高处的楼阁内探手可摘星辰,正是这代域主帝姬澜所建筑的宫殿,专为其休憩修行所用。 帝姬澜是整个洪荒大陆唯一一位女帝,凭借刚正果决的性格与雷厉风行的手腕与其他三位帝主分庭抗礼,无论是政治手腕还是修为都不遑多让,只是最近几年似是家事不顺,隐约埋没了名声。 祈朝城虽已经不是帝都,却仍有帝都遗风,就□□墙上也满是岁月留下来的浓郁气息,厚重的大门敞开着,今日正是开城的日子。 因处于中部与南部交接的尴尬位置,祈朝城并非像其他那些城市一样昼开夜闭,而是每三日开一次城,且出入都有严格的检查,以防发生矛盾。 白度之前特意打空了真气,顾戈的真气更是收放自如,经城门检查时都装作是普通人,又赛了些灵石贿赂,平安地入了城。 进城之后,白度先问了当地最有名的客栈酒楼,直奔而去。 顾戈不解地问道:“做什么要去那里,你做的饭菜比他们好吃许多。” “打听消息去。”白度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抓了白凤的举动那么大,肯定有风声传出来,这种地方消息最多了,去听听看。” 顾戈理解地点了点头,认真道:“难怪你要开一间客栈。” “是啊。”白度没想到顾戈举一反三的能力这么强,这都能联系到他身上去。 进了客栈之后,两人挑了出人多的地方坐下,还没落座呢就听隔壁桌的人说:“我瞧见方才他们抓了只特威风的大鸟回来,难不成咱们帝姬真的病了不成?” ☆、第四十掌 帝姬澜因家事逐渐隐没的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但具体怎么回事却没个说法,帝姬澜据说是世家子弟修炼出来的,但是是哪个世家的又是众说纷纭,她的背景很模糊,因而这个“家事”也就变得十分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无论因为何种原因,近些年帝姬澜少有在公众面前出现倒是真的,就连一年前,中帝帝时的孙子百日宴这等场合,也是由帝姬澜的忠臣年观海代为前去贺礼。 这些白度都不陌生,但帝姬澜病了这一说法倒是第一次听,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隔壁桌的谈话。 “我有一个亲戚正在宫中当职,听说最近几年帝姬澜总是夜里发梦,半夜醒来常常呼唤着一个名字,他偷偷告诉我,许是咱们帝姬得了不干净的病——” “什么不干净的病?”听者小心翼翼地望着对方。 “邪气入体,癔症。” “这怎么会?”那人不可思议地道,“咱帝姬这等修为,还有谁能让她入邪?” “这世上能人高手多了去了,说不准说不准。” “可为什么又要提到那鸟?” “我听说白凤的心头血可祛阴邪,怕是用来入药的。” “若是帝姬病了,那可真是不妙,我听闻北部干旱已久,北帝隐隐有发兵之兆,这可如何是好?” 说者翻了个白眼,道:“还有个中部横在中间呢,你着什么急?” “也是也是。” “先不说这个,三日后便是祭天仪式,你可准备好买卖了?” “那是自然,前来祭天仪式观礼的人不少,我可准备了一大批货!” “等那日,帝姬亲自巡街,我们就能看出来是不是真的患了疯癫之症。” “可到时候我们也只能远远地看着,真叫人放心不下。” “谁说不是呢。” 这桌听完,白度又在其他桌听了些消息,大体就是讲述帝姬澜如何生了病的,有夸张的说帝姬澜半夜会起来杀人,其形容狰狞,犹如恶鬼,又有说法,帝姬澜半夜会变成男子强行与宫女交欢——此等不一而足,但整体来说,都在说帝姬澜的病是癔症。 癔症在洪荒大陆又有走火入魔一说,在中阶修者中尤其是越境修者中极为常见,像是帝姬澜这等已经入了大境界的高阶修者一般是不会走火入魔,除非在修行时出了差错或受了刺激,这等状况也是极少的。 不管如何,白凤是用来入药的已经有了七八成的可能,白度担心不已,若是瞧着白凤新鲜捉来观赏或者驯养之类的倒还好,他有足够的时间想办法营救,可入药——即便因为祭祀,宫中暂时忌血腥,可杀死一只白凤这等事情只是在眨眼间便可完成,他没那么多时间去想办法解决。 租了间客房住下,白度又出门走了一圈,在宫殿门前晃了几晃,直到被卫兵赶走这才回去,思虑一二后,道:“蜃楼宫戒备森严,守卫在宫门口的全是化神前期的修者,很难闯进去。” “只是化神期吗?”顾戈并不以为然,面不改色地道。 白度愣了一下,神情微妙地看着顾戈道:“我倒是忘了你天生带有金丹,一出生便是化神期,那些修者自是不放在眼里。” “不会。”顾戈连忙摇头,“我是把你放在心里的。” 白度脸一红,这死孩子怎么这么会说话,揉了揉顾戈的小脸,白度道:“我在城门口蹲了一下午,发现他们会在傍晚的时候交接班,那时候蜃楼宫西侧宫门会有一瞬间的缺守,我们就从那里进去。” “嗯。”顾戈乖巧地点了点头,他喜欢看白度认真时候的样子。 白度又道:“进去后一切小心,蜃楼宫内地图我弄不到只能摸索着进去,打听到丹药房在蜃楼宫的第五层最里面,我们向那个方向走,准是没错。” “嗯。” 白度拔出酒壶的塞子,饮了一口酒,酒液滋润着他的双唇,顾戈眼睛望着,凑上来在白度唇上舔了一口。 白度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酒壶给摔了:“你做什么?!” 顾戈委屈地说:“我给你弄来的猴儿酒,我还没有喝过。” “小孩子喝什么酒。”白度不以为然,擦了擦嘴唇,把酒壶放在腰间挂好。 “我不小了。”顾戈认真地说,“我有……”他算了算,发现算不过来也不知道从何算起,他只是感觉自己年龄很大很大很大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多少岁。” “你六岁。”白度拍了拍顾戈的头,“记住了,六岁,别人问起来,你也这么说。” 因为顾戈长得好看,南部又多女子,这一路上顾戈被女人占了不少便宜,还硬塞了很多糖果点心,那些顾戈当然是不吃的,都进了白度的肚子里。 两人等到傍晚,各自收拾好东西往蜃楼宫去。 蜃楼宫在祈朝城的东南侧,盖得典雅大气,与中部建筑不同,独有一番南部水乡的旖旎气质,守卫皆都穿着一身亮银色的铠甲,鹳骨高突,脚步稳健,一看就境界不低。 白度拉着顾戈守在蜃楼宫外的巷子里,等换班的时候,两人便敛了真气,白度直接一个大轻功高高地腾空而起,越过城墙,无影无踪,悄无声息。 落地之后,正是一处幽静的小花园,九曲桥弯弯折折,不知通往何方,白度找了下方位,向着七层主殿的方向走去。 “别说话。”行到一处僻静地方,白度拉了顾戈,那里面两个七八岁的小侍从不知道在做什么,凑在一处凉亭里哄闹着,隐约能听见“上上上”的热闹声响,白度探头去看,原来是在斗蛐蛐。 那两个小孩还不知危险降临,斗得个全神贯注,沉浸在蛐蛐的声音当中,其中一个忽然高声大叫:“赢了!”抱着赢来的灵石美滋滋地准备走时,却猛地被人击中后颈,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剩下那个见状吓得直接尿了出来,哆哆嗦嗦地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公鸡,想叫却没敢叫出来,“你——” “走好!”白度咧嘴一笑,将那孩子也一并打晕,两个小孩叠在一起,白度想了想,直接扒了其中一个的衣服,装备在包裹里,拓印了之后又递给顾戈,“穿上。” “你怎么办?”顾戈拿着衣服,担心地问。 这里没有掩饰的话很容易被发现,傍晚正是用膳的时候,偷懒的人跟忙碌的人一样多,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发现。 “我很好办啊。”白度揉了揉顾戈的头发,将刚才拓印好的外观换上,一套宫装套在身上正合适。 顾戈见状怔了一下,似是有些不懂其中原理,白度被他一脸呆滞的样子弄得笑出声来,道:“别管我了,快换上。” “嗯。” 宫装复杂,顾戈并不会穿那些里里外外一件件的,白度坐在地上,比照着自己身上的这套给顾戈穿上,最后穿得歪歪扭扭的,带子还像是系错了一样,白度头疼地说:“就、就这样吧。” “没事。”顾戈摇了摇头,拉住白度的手,“这样也好看。” 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啊……白度无力地想。 实在是搞不定这一身衣服,白度默默地放弃了:“就这样吧……” 顾戈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是怕被人发现吧?” “对啊。” “那好。”顾戈拍了拍身上,那衣服便像是活了一样自己动作起来,衣带穿插很快就将凌乱的衣服整理好。 白度傻眼了,“这术法好,下次教我。” “嗯。”顾戈点了点头,抱着白度的腰,“可是我还是喜欢你帮我整理衣服。” 白度把他扒拉了下来,道:“别黏糊,先办正事。” 小顾戈立刻严肃地点了点头,认认真真地道:“好。” 换装后的两人便低着头小心地走在后院里,蜃楼宫大而精致,小院里到处都是盘旋曲折的弯路,分岔口极多,像是迷宫一般,边上林草林植长得十分茂盛,肥大的叶片低垂着,灵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等清新绝丽的景致反而让白度有些迷乱的感觉,等越过一道拱桥却发现他们好像离那七重宫殿越来越远的时候,白度忍不住感慨一句:“真不愧是帝姬澜的宫殿,曲曲折折,布下了好一个阵法!” 直接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白度翘起二郎腿,细细思索着方才走过的路是什么阵法,他所阅读的那些书籍里是否有能够破解的东西。 顾戈趴在白度身边,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怪怪的声音?” “怪怪的声音?”白度疑惑地问道,“哪里传来的?” “那里。”顾戈小手一指,白度才发现那边还有扇拱门,只是被垂下来的枝条掩映着,很难发现,他站起来,缓步向拱门处走去,却听到淫笑声传来。 “我当季公子是什么样的妙人,也不过如此。” “瞧你这话说的,季公子伺候了那么多人,被人插得多了,再紧的穴儿也得松。” “说的也是,哈哈哈。” 说罢,几人从门内出来,那几人穿着银甲,正是这蜃楼宫内的护卫,三人一脸餍足,口中说着下流话,临到门口了还回过头望一眼院子里面,淫笑道:“季公子可要夹紧点,小心让我儿子流出来了。” 等那三人走后,白度好奇地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院子里跪趴着一个裸身男子,单手扶在凳子上,纤弱的身体不住颤抖着,长发披散下来,遮掩着一身雪白的皮肤,隐约可见其上累累的淤青。 一地狼藉,衣服的碎片跟树叶混杂在一起,散落满地。 立刻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白度立刻拉着顾戈回头,道:“小孩子不要看。” 眼睛被白度捂住,顾戈问道:“怎么了?” “呃,没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跟顾戈解释,白度脸有些发烫,说话不太自然。 顾戈自然而然地道:“结合乃自然之事,你无须害羞。”说完又不禁担心起来,“现下只是看见他人你就这样,日后我们双修的时候可如何是好?” 白度:“……” 他简直要被吓死了,双修?他跟顾戈。 连连摇头,白度狠狠拍了顾戈的脑袋:“别胡说。” “哦,我懂了。”顾戈说,“他是被强迫的,这等事情看了是不太礼貌。”说完自觉地将头转过去,不再去看院里,过了会儿又说,“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再看别人一眼,他不如你好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度捂着顾戈双眼的手都在颤抖。 这等事情自然不是他们好插手干预的,白度掉头要走,那人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扶着衣服就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谁料双腿酸软,其中一条腿又在挣扎中被侍卫打断,根本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刚一站起就猛地摔倒在地。 离去的脚步慢了一些,白度到底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他一咬牙,对顾戈道:“你在这里等我,注意隐蔽,不要被人发现了。” “嗯。”顾戈点点头,还特意叮嘱了白度一句,“你不要看他的身子,我会吃醋。” 白度:“……好。” 换了张脸,白度慢慢走进小院,那男子感觉到白度的气息,猛地回头,露出一张憔悴虚弱的脸庞,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他原本应当是极美的一个人,只是被蹂躏成这副样子。 男子拉了拉破旧的衣服,一双通红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白度,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就连侍从也要来糟蹋我了吗……” 他抿了抿唇,一双惨无人色的嘴唇紧绷着,侍从是不完整的男人,他早就听说侍从之间可能会用道具来彼此抚慰身体,但是没想到居然有一日这等龌龊的腌臜之事会降临到他的身上。 季秋林双眼变得空洞,他望着白度,那眼神却像是穿过了白度的身体望向远方一样,缓缓地向白度走去。 然而,令他意外的野蛮事情没有发生,白度连碰都没有碰他,甚至都没有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而是从包裹里拿出了几个瓶子递给他。 “这是止血化瘀的,你拿去用。还有这些食物,呃,算是刚做好的,吃一点,能恢复真气与体力,好了,就这样吧,你就当我没来过。” 说完,目不转睛地掉头就走。 季秋林在这个院子里待了三年,一年比一年凄凉,每年来寻欢的人多不胜如,来奚落他的人更多,当初帝姬澜有多宠爱他,他现在就有多落魄,他早就对人性绝望了。 帝姬澜厌恶他,恨他,所有整个蜃楼宫的人都厌恶他,憎恨他,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眼前这个人可真奇怪啊…… 季秋林的目光落在了白度身上,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侍从,直到白度走到门口,牵出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子。 季秋林的眸光一闪,忽然扑了过来,厉声尖叫:“小殿下!” 白度跟顾戈双双怔住,疑惑地回头看去,季秋林的眼泪汹涌而落,一把抓住顾戈的双臂,死死不肯松开,那双漂亮却憔悴的丹凤眼此刻瞪的大大的,充血的眸子里只有顾戈的样子。 “小殿下,小殿下……” 白度被他吓了一跳,顾戈却十分平静,他望着季秋林的眸子,沉声说:“你叫我小殿下?你是谁?” “我是季秋林啊,小殿下。”季秋林的声音渐渐放低下来,就连形容也没那么癫狂,他望着顾戈的眼神里侵略性少了很多,双手的力道也不禁松缓下来。 顾戈给他施了幻术。 “季秋林?季秋林是什么人?” “我原本是粤州点灯派弟子,五年前,帝姬澜来我派交流指点术法时与我见面,我与帝姬一见钟情,后不顾师门意愿嫁与帝姬澜,住到这蜃楼宫内,三年前,因犯了大错被帝姬澜贬除职位,困于这座冷僻的小院之内。”季秋林说这段话的时候并无感情,就像是一个路人在平铺直述一般,可眼泪却是滔滔不绝地流了下来。 原来如此,这竟然是帝姬澜的男妃,混到这种地步也是凄惨。白度啧啧两声,同顾戈道:“问问小殿下是怎么回事?” 顾戈便问:“小殿下是谁?与你什么纠葛?” “小殿下是帝姬与某位修者生下的孩子,是未来帝位的继承人。帝姬一直深爱着那位修者,爱屋及乌,小殿下作为他的骨血,深受帝姬宠爱,在帝姬的心里,小殿下的地位甚至高于整个南部。我与小殿下……”季秋林顿了顿,嗓子沙哑,满是恐惧地颤抖着说,“三年前,我带小殿下出外游玩,遇见了邪修埋伏,小殿下不幸被邪修带走,而我身受重伤,废了一身的修为,却是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从此帝姬对我痛恨万分,要将我活活折磨而死。” 他抱住脑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着:“帝姬原谅我好不好,我愿意去找小殿下,帝姬不要将我关起来——不要,不要过来,不要碰我,好脏,我好脏啊。师父,原谅我——帝姬——帝姬——小殿下——” 季秋林忽然惨叫一声,晕厥过去。 “刺激太大,他受不住了。”顾戈看了一眼白度,解释道。 “也是可怜人啊。”白度瞧他那副样子真是惨得不行,道,“看来帝姬生病一事是真的了,大概就是为了这个小殿下,他方才望着你一直喊你小殿下,可能你长得跟那个小殿下真的十分相像。” “还要再问清楚。”顾戈道。 “嗯,也是。先把他带进屋里,调养一下他的身子,我们再问问看。”白度正要蹲下来抱住季秋林几乎赤.裸的身体,顾戈却率先踏前一步,一抬手掌,季秋林的身体便漂浮起来,一路向屋内而去。 “不要碰别人。”顾戈拉着白度的手,半撒娇半认真地说。 白度无奈地点点头,跟着季秋林进入屋内。 给季秋林盖上被子,白度喂了他小半碗恢复元气的固元汤,等季秋林脉象平稳之后,才对顾戈道:“他睡得很沉,现在可以施行幻术了。” “嗯。”顾戈点点头,坐在季秋林身侧掐诀念咒,白度有意去听那咒诀,只觉着晦涩难懂,就连语言都不似寻常那般,不禁多了点记性,默默背下了一些等回去查证一下顾戈的术法来源。 顾戈直接入了季秋林的梦,他拉了白度的手,帮着白度也能清楚地看到季秋林的梦。 那正是三年前他与小殿下遇伏的画面,那小殿下真的同顾戈长得一模一样,眉眼可爱,皮肤雪白,只是身量要比顾戈单薄瘦小一点,两人坐在被白鹿拉着的辇车内行于林中,忽然天降黑雾,将整辆辇车都笼罩了起来。 许多阴兵从地下爬出,扭曲的身体向着辇车扑了上去,蒙着面的邪修站在阴兵之前,手中拿着各式魔幡,招摇着指挥那些阴邪之物。 “小殿下,快走!”季秋林竭力护住小孩,手中飞剑乱舞,击倒一片阴兵。 一声吼叫传来,一只巨大的狼妖从林子深处窜了出来,一爪子挥舞下去,将季秋林直接扑打了在树干上,季秋林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眼前景象摇晃起来,变得模糊不堪。 魔气一拢,将那小殿下卷入其中,雾蒙蒙的一切让白度他们看不清,大抵是季秋林的记忆就到此为止了。 从梦境中脱离出来,顾戈望着白度:“你想到办法了,对不对?” 一下子就顾戈看穿了心事,白度有些羞赧地搔了搔脸,“嗯……” “我会努力做好。”顾戈轻声说,望着白度抿了抿嘴唇,一副要表扬的样子。 白度无奈地摸了摸顾戈的头,道:“那便辛苦你了。” 他的计划很简单,却又很冒险。 既然谁也不知道那个小殿下哪里去了,就不如由顾戈来冒充这个小殿下,小孩子本就一天一个样,三年不见,帝姬澜自己都不一定能辨识出是真是假。 白度决心赌一把,就在三日后,帝姬澜亲临祈朝城祭天仪式之上。 ☆、第四十一掌 不过,计划得好,现实显然没那么简单。 南部众人都知道小殿下对帝姬澜的重要性,因而小殿下失踪的事情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南部的人都以为小殿下正舒舒服服地当着金丝雀,被安全地养在蜃楼宫内,只有帝姬澜的亲信门奔波在外,寻找着小殿下的踪迹。 顾戈的出现不能太冒昧,需得让帝姬澜信服才是。 祭祀之日是个好机会,一定要掌握好,不能出了半点岔子。 当天时日已晚,一入夜,蜃楼宫守卫愈发森严起来,白度跟顾戈就暂且居住在季秋林的小院里,给季秋林看了下伤。 他当年落下的病根稳扎身体深处,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再修真的可能性,一身纯正的水性灵根就这么浪费了,白度也不禁为他可惜,望着季秋林深夜里挣扎呢喃的模样,叹息一声:“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顾戈睁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小嘴抿了抿,只望着白度却不说话,眼眸深处带着丝丝痛楚。 给季秋林度了一丝真气过去,白度便趴在桌子上准备睡去,顾戈拉了拉白度的手,道:“我再也不会负了你。” 白度被他的认真吓了一跳,问道:“顾戈,你是不是认识我?或者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纠葛。” “我不知道。”顾戈摇头,“我只知道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为你而生。” “……”肉麻得打了个寒颤,白度按了按他的脑袋,“睡吧睡吧。” 顾戈却没有顺从地趴在,反而让开白度的手,认认真真地望着白度:“我是认真的,我没有在同你开玩笑。” “好,认真的认真的。”白度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下意识地就要逃避这个问题,他敷衍了两句,搪塞过去,顾戈受伤地看着白度,一脸委屈。 白度全当没看见,趴下来,没多久就开始响起了鼻息。 顾戈还没有睡去,夜里,一双眼睛亮晶晶,眸底带着一抹血红,坐在凳子上的小身体上升腾出一个成年男子的影子,凑到白度身边,张开双臂,将他拥在怀里。 快睡着的白度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靠近了自己,刚要翻身却又觉着温暖覆盖了整个身体,浑身舒坦的状态下很快就睡着了。 低沉沙哑的男声响起,“以真神之名起誓。” 季秋林醒得很早,天还没亮完全,院子里响起了蛐蛐的叫声,完全没意识自己睡了多久,脑子里乱乱的,一些模糊的片段闪现,却怎么也无法拼凑到一起。 大概是做了个梦吧? 苦笑着坐起来,季秋林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自从三年前动了根本,他就落下了很多病根,沉珂难除,常常发病,而现在,身体轻盈了许多,经脉内也似是有一缕安静平和的真气在引导着他还残留在体内的一些真气自然地运行着。 摸不清头脑,季秋林在桌边坐下,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碗。 那是一碗八珍强体汤,季秋林并不认得这碗汤里面放着的是什么东西,他只是抱着还残有余温的汤碗,默默地哭了出来。 *** 南部三州诸民信奉玄冥、天吴、强良三大自然神,其中尤以玄冥为尊,玄冥乃司掌雨水之神,南部得因雨水滋润而吸纳天地精华,草木丰茂,再加上,玄冥当初为救世而兵解,其传说在整个洪荒大陆都是轰轰烈烈的,更是得诸民崇敬。 南部每三年便会来平州祈朝城为玄冥举办祭祀大典,帝姬澜亲临,任何事情都不得延误祭祀大事,因而这祭祀大典又别名玄冥祭。 玄冥祭将会持续整整三天三夜,第一日,帝姬澜从蜃楼宫出发,沿祈朝城主干路巡游,一路出城,前往位于城南的天子峰,从此夜开始,帝姬澜需得在位于祈朝城南部神庙内侍奉玄冥神像,一连打坐两日,直到祭祀典礼第三日晚结束,再沿原路返回,登临蜃楼宫第七重,再行祭拜仪式。 这三日内,城内禁用法术,修者与普通人一视同仁,停止任何活动,一切皆以祭祀为重,场面相当轰动,许多修者都为此不远万里来到祈朝城内观看祭祀仪式,一方面是为了凑热闹,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帝姬澜在路上播撒的灵丹。 南部因水土原因,修行出来的修者大多功法偏柔,于正经修炼之外,多擅长炼丹绘符结阵之类的辅助性功法,帝姬澜不仅是咒印一道上的高手,更是精于炼丹术,她所炼制的丹药可遇不可求,最佳的时机就是在祭祀仪式上。 一路上,帝姬澜会播撒九九八十粒灵丹,其中有十粒筑基丹,筑基丹对修者无太大用处,却对那些不能踏入修真之境的普通人十分有效。 因此,热闹是一定的了,危险倒是不然,守护帝姬澜的那些修者各个都是化神期的高手,若是过来惹事,还真不一定有什么好果子吃。 守卫森严对白度他们不是什么好消息,他跟顾戈琢磨了一夜怎么让帝姬澜注意到小顾戈,让帝姬澜来找他们,而不是他们主动撞到帝姬澜面前,人总是对自己主动寻求的东西有较低的怀疑心理,帝姬澜那样的人更是如此,对小殿下的思念会让她蒙蔽自己的双眼,能不能成就看今日巡街。 帝姬澜端坐在御辇之上,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一身火红灿烂的束腰长袍衬得她犹如烈焰一般灼热美艳,身为四帝之一,帝姬澜自然有一身足以驯服天下的气质,她不苟言笑,沉默而又端庄地坐在高高的辇车之上,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淡淡地扫过人群,威仪自然而生。 位于后排人小心翼翼地道:“帝姬威仪如旧,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啊。” “我看也是,咱们谁也不希望帝姬病了,若是没事,那就最好。” “话说怎么没瞧见小殿下,上一次祭祀,帝姬还是抱着小殿下来的。” “许是在闭关吧,听闻小殿□□质异于常人,一出生就筑了基,十分厉害。” “唉,真是叫人羡慕。也不知那小殿下的父亲是哪位高人。” “嘘,可千万别提……” 话音未落,帝姬澜的眼神冷冷地扫视了过来,吓得那两人一哆嗦,忙将头垂落下来,颤抖着不敢迎上帝姬澜的视线,直等到那股冷意渐渐退去,才敢抬头,这一抬头才发现,帝姬的御辇已经行得远了,两人仍是后怕,不敢再多说一语。 白度站在高处看着帝姬的位置,喝了口酒,压下心头的紧张,随后摸了摸顾戈的头,问道:“你可准备好了?” “嗯。”顾戈点了点头,随即掐诀,用了符箓,幻化出了一只巨大的鸟兽,其身体是虎,两翼却是鸟类的翅膀,一张口,獠牙锋利,虎目圆瞪,气势逼人。 “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啊。”白度拍了拍那幻化兽的身体,翼虎立刻冲白度呲了呲牙,形容狰狞吓得白度退后一步,顾戈脸色不善,翼虎见状立刻退了回来,像是大猫乖巧地趴伏在顾戈身边。 这怎么跟真的一样……白度念叨道,没多想,挂了扶摇,直接踩到最高处,把包裹里那些节日赠的烟花全都拿了出来。 窜天猴呜呀一声直冲天际而去,轰得炸裂开来,白度在空中甩着大轻功,燃放着各类的烟花,五彩缤纷的色彩在天空绽放开来,在凌晨的早上显得格外显眼。 人群随之骚动起来,不少人都举目看向那个方向,一簇簇的烟花美轮美奂,人群议论纷纷,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奇怪? 洪荒大陆在这个时候还没有烟花这类东西,因此格外引人注目,还以为是什么术法的踪迹,越来越多的人目光都落在了这边,顾戈小小的身子骑在翼虎身上,从烟花丛中一跃而起。 巨大的妖兽遮天蔽日,几乎挡住了所有的日光,人群更加骚动,有禁不住惊吓的已经不顾一切地掉头就跑,帝姬澜微微眯了眼睛,看着天空中的翼虎抿了抿漂亮的唇。 那翼虎颇有修为,很不好对付,身侧的这些侍卫都不是对手, “帝姬。”她身侧的侍卫上前请命,帝姬摆了摆手。 身形轻盈而起,帝姬澜随即抛出一段彩缎在空中扑出一道通天大道,足尖一点,踩踏着缚神索直冲翼虎而去。 白度意外得很,原以为还得解决几个侍卫,故意在人群里闹出点动静来才能逼得帝姬出手呢,这下什么都还没做呢,帝姬澜就找上门来了。 可容不得他多想,帝姬澜身上那股强大的威压砸在白度身上的时候重如千斤之鼎,白度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身上真气的躁动,眼见帝姬澜逼近,他一扭头,一舞炙狱邪龙,龙跃龙战,几个冲击技能一用,很快就又将他与帝姬之间的距离拉开。 翼虎兽完美地落在他与帝姬澜之间,顾戈身体被藏在翼虎宽大的羽翼之中,一时之间帝姬澜也无法看到翼虎兽身上背负着的人。 “来者何人?若是朋友,不妨露面一见,也好在祭祀仪式上让朕略尽地主之谊。” “阿飞。”奶奶的童音响起,翼虎兽得了顾戈的命令,一昂脑袋向着帝姬澜冲刺而去,帝姬澜听到顾戈声音的时候一怔,没想到背后操纵翼虎兽的人居然是个孩子。 “人太多了,换一下地方。”白度忙道。 顾戈得了白度的命令,掉头就走。 这一瞬间,帝姬澜仿佛看到了顾戈的样子,呆在空中一刻,随即凤眸瞪大,脑海中空白了一瞬,似是不相信一般迅速追着顾戈而去。 “帝姬,不可!”大侍卫传音给帝姬澜,帝姬澜怒道,“莫要多言。” 话里头的急切让大侍卫吓了一跳,再不敢多言。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白度在前面给翼虎兽带着路,后面追着帝姬澜,几人停在城外的树林里,故意犯了个小错让帝姬澜逮了个正着,缚神锁逼至眼前,一瞬间暴涨数百倍,将白度与顾戈困在了其中。 缚神锁在四周飘荡着,帝姬澜冷声问:“阁下可愿露出真容让朕一见?” “不愿。”顾戈奶声道,白度也站到顾戈身边,对帝姬澜抱歉一笑,道,“惊扰帝姬了,真是抱歉,这只翼虎兽是小儿前些日子刚刚驯服的,扰了帝姬祭祀大事,实在是大罪。” “哦?”帝姬澜挑了尾音,目光却一直落在被翼虎遮掩了形容的顾戈身上,“这是你儿子?” “是。”答应的时候白度不是不别扭,忍着呢,他道,“小儿自幼遭到不幸,性子冷僻了些,还望帝姬莫要怪罪。” “哪种不幸?” “说来惭愧,小儿小时候被弃在荒野,与野兽为伴,我捡来的时候就是这副冷僻性子,究竟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你、你捡来的?”帝姬澜声音里带着些颤抖。 “是。”白度回道。 “哪里捡来的?” “伏虎林。” 冷风一下子喧嚣起来,围堵住他们的红色绸缎也不断地抖动着,帝姬澜嘴唇颤抖了一下,强忍住心里的紧张与惊惧,颤声问道:“能不能让我见见你儿子?” “这……”白度一脸为难,最后对顾戈招了招手,道,“小戈,下来。” 气氛凝固了片刻,顾戈才似不情不愿地从翼虎兽背上跃了下来,露出一张玉雪可爱却紧板着的小脸。 帝姬澜见状,美眸瞪起,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离儿!” 她娇美的身形猛地扑了过来将顾戈抱入怀里,帝姬澜疯了似的嚎哭起来:“离儿,朕的离儿!” 顾戈冷冷地推开帝姬澜的手,挣脱开帝姬澜的怀抱,可帝姬澜的拥抱太紧,死死不肯松开,顾戈挣扎了两下也无用,冷声道:“放开我。” 帝姬澜抱得更紧,顾戈狠下心来,一掌击在帝姬澜的背后,帝姬澜闷哼一声,硬是承下了一这一击,哭得更为凄凉:“离儿,娘亲好想你,离儿,离儿,离儿……” 顾戈这一下怕暴露境界,特地留了一手,见帝姬澜没察觉出异样,又道:“我不认得你,也不认得什么离儿,放开我。” “离儿,我是你娘亲啊。”帝姬澜死死地抱住顾戈,沙哑着嗓音说。 白度见状有些愧疚,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人家的母爱,帝姬澜对他儿子是真的爱之入骨,到了能够为之疯癫的地步,可事到如今,也不能回头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他要救白凤,这事没得商量。 “帝姬。”白度道,“帝姬这是做什么?小殿下不该在宫中吗?” 一句话点醒了帝姬澜,帝姬澜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点,她微微松开顾戈,却仍是不肯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拉着顾戈的手,道:“你说你是在伏虎林中捡到的这个孩子,对吗?” “是啊。”白度故作一脸不解,帝姬澜又问道,“那当时是什么情况?” “这孩子躺在腐尸之中,经脉内的真气被全部抽空了,只留下一具空壳子,当时我以为他要死了,本想挖个坑连带着那些尸体一起埋了,但结果没想到他还留着一口气,我就将他救了下来,带回家中。”白度都不知道自己露馅没,撒谎的时候紧张得不行。 “爹爹。”顾戈回头看向白度。 白度忙道:“小戈莫急,这位是南部帝姬,不会害你的。” 帝姬澜忽然扒开顾戈的脖子,在锁骨处发现了一朵桃花似的胎记,眼泪更是哗哗留下,不断地喃喃道:“是我的离儿,是我的离儿……” “帝姬?” “事情我不便与你多说,你且等等,等祭祀仪式结束,我定与你详尽道完,这孩子……可能让我一起带走?”顿了顿,帝姬澜又道,“你也可以一同前去。” “我不要。”顾戈执拗地说,帝姬澜泪汪汪地看着顾戈,“离儿,跟娘亲走,好吗?” “我不要。”顾戈执着地挣扎着,想脱离帝姬的手,帝姬澜愣住,一时不小心让顾戈挣脱开来,顾戈跑到白度怀里,让白度抱住,小心而又戒备地看着帝姬澜。 真影帝啊…… 看着顾戈的表情,白度简直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 顾戈拉了拉他的袖子,他忙回过神,为难地说:“帝姬,这……” “我看你也是修者。”帝姬澜从怀里掏出个白玉瓶子递给白度,道,“这丹药对你修炼有效。” “帝姬……”白度又为难了一下,望着那白玉瓶子,眼里流露出渴望的神色,最后将丹药瓶子拿过,道,“那就谢谢帝姬了,我带这孩子过去。” “嗯。”帝姬澜瞟了白度一眼,眼里带了些厌恶,她声音冷了一些,道,“今日之事,暂时莫要对外提起。” 这一冷一热的,表情变化得也太快了吧,都说帝姬患了疯癫之症,这么看也不是空穴来风啊。 白度赶紧低头,道:“是。” 一路随着帝姬巡游到了天子峰的神庙,帝姬消失又突然出现,其间包括那翼虎兽的事情都不再提起,帝姬不说,下面那些人自然也不敢问。 到了神庙,白度跟顾戈被安排在一处僻静的小院里,帝姬前去神庙内修行,在那之前不得与任何人相见,需得静心才是,帝姬虽然惦记小殿下,但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一直待在神庙内,只是多次派人来询问顾戈的情况。 白度开门都开烦了,干脆敞开大门等着人家来,见到有人进屋,二话不说直接说:“不用吃的,不用喝的,不冷,也不热,不用担心,很安全,房间很好,住的也爽。” 来人嘴角抽了抽,得到了答案也不多问,点点头回去给帝姬复命去了。 白度单手撑着下巴,玩着桌子上的茶杯,道:“下一步要怎么做我还没有想好,你想办法问问看白凤的下落。” “嗯。”顾戈点了点头,“她可能还要再查证我的身份。” “不怕。”白度活动了下身体,道,“咱们见招拆招!” 积极昂扬的笑容让顾戈嘴角微微翘起,他拉了拉白度的胳膊,钻进白度怀里,让白度圈着他,“好好玩。” “好玩就行。”白度本来还挺担心让顾戈干这种事情,结果顾戈相当乐在其中啊,“也得注意安全,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赶紧撤退。” “我知晓轻重,你不用担心。” “好!”白度点点头,顾戈说的话他放心得很。 在屋里等了一会儿,终于不见帝姬再派人前来询问,白度瞧见夜里起风了就去把门给关上,站在房门口,看了看外面的小花园,远处似乎有光隐现,还带着些模糊的声音,巡查的侍卫也不见踪影:“我怎么觉着有些不太对劲?” “前面有争斗。”顾戈能感受到的气息比白度远,过了一会儿,道,“帝姬胜了。” 果然,没多久就有人前来敲门,白度开门一看,正是帝姬身边的大侍卫,他问道:“可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没。”白度摇了摇头,好奇地问道,“这位大哥,怎么了?” “右边王叛乱,想刺杀帝姬,结果被帝姬反杀。”大侍卫简短地说,又进屋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顾戈脸上,一怔,随后眯了眯眼,目光不善地打量着顾戈。 顾戈毫不胆怯地直视大侍卫,那双幽深漆黑的瞳孔看得大侍卫心里发虚,不自在地转过头去,道:“帝姬说,带你们到听雪殿。” 韶华殿是帝姬祭祀,叩拜玄冥神的地方,听雪殿位于韶华殿旁边,供给帝姬休憩,白度跟顾戈一入驻听雪殿就引起了一片骚动,带过来的几个不懂事的侍从还以为白度是帝姬新纳的男宠,那孩子可能是在外生下来的,众说纷纭,八卦四起。 白度跟顾戈自在地待在殿内,以静制动。 三日后,祭祀结束,帝姬澜才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四十二掌 在天子峰的祭祀仪式几乎刚一告罄,帝姬澜就出现在白度面前,一身素白长裙,淡抹容妆的帝姬澜急匆匆地赶到听雪殿中,眼泪汪汪地拉了顾戈的手,道:“离儿,你可有事,娘亲要担心死了。” “无碍。”顾戈退后一步,躲开帝姬澜的碰触,抱住白度的腿,躲在他身后。 白度尴尬地笑了笑,道:“自从醒过来,小戈就对外界抱有强烈的敌对情绪,对我的依赖感也很强。” “是么?”帝姬澜目光落在白度脸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二,最后点点头,坐在一旁,侍从给她上了茶水,帝姬澜温声道:“这位修者,请坐。” “谢帝姬。”白度坐在帝姬澜对面,把顾戈抱在大腿上,帝姬澜道,“修者救了离儿,是朕的恩人,在南部有什么要求,修者但说无妨,朕尽量满足。” 白度闻言,本来准备直接问帝姬澜要下来那只白凤,但是一想这么开口要的话会不会显得太过突然,会让帝姬澜起疑,犹豫了下,道:“帝姬言重了,当时见到小戈——” 帝姬澜眼中厉色一闪,白度心里一沉,立即改口:“见到小殿下垂死于荒野,任何一个人都会救的。” “你倒是心地善良。”帝姬澜微微一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她抿了口茶水,道,“离儿怕是受了什么刺激,将往事都忘却了,待回蜃楼宫,我与离儿施行回魂*,届时还要修者帮一下忙,劝住离儿。” “自然。”白度应道。 这回魂*是南部秘术之一,可用来唤回记忆,但需得被施术者主动配合,过程中不宜有任何抵触情绪,她需要暂且留着这个人在身边,待离儿记起前尘往事的时候,再做打算。 回程路上,白度与顾戈两人坐在帝姬澜的御辇旁,小车紧跟着帝姬澜的身侧,帝姬澜常常回头去看顾戈,满目柔情,一腔慈母心态表露无遗,行到半路,干脆把顾戈抱到了身边,见顾戈一张小脸板着,百般心思逗弄其开心,结果顾戈却没有露出一点笑颜,再想起昔日时光,小儿垂髫,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不由悲从心来,垂眸落了几滴眼泪。 她这个娘亲当得太不称职了,叫离儿吃了好些苦头。 再一思及那些将离儿带走害成这样的邪修,帝姬澜脸色一厉,暗道必要将其杀个精光。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从天子峰出发回到蜃楼宫内,蜃楼宫从宫门之外开始就点燃起一盏盏宫灯,放飞空中,一根线连着天灯,一路绵延过去,浩浩荡荡,犹如一条波澜长河,景色极美。 顾戈仰头看去,眼中流露出一点异彩,帝姬澜大喜,忙道:“将天灯都点起来。” 转眼间,越来越多的天灯漂浮于空中,竟是将蜃楼宫内照得犹如白昼一般,顾戈回头看了一眼白度,眸中神色复杂,许久不语,待白度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去看时,顾戈却又像是害怕一样,将眼神移了开来。 白度不解地多看了一眼顾戈,心里头纳闷,那小孩刚才的表情怎么这么忧伤,是想起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吗?还要细想,却头皮一紧,迎面撞上帝姬澜要吃人的眼神,吓得顾戈赶紧将头低了下来。 乖乖,这女帝可真凶啊。 回到宫内,女帝给白度安排到了七重楼的晨曦宫中,隔壁穿过一间院子就是女帝自己的居所,平日里那间屋子是空着的,一般是给女帝的男妃居住,最近一位就是那位失了宠的季秋林季公子。 现下白度一入住晨曦宫又是一阵骚动,许多侍从都围过来偷窥白度,想看看女帝新近宠爱的男子是什么样子,结果,晨曦宫守卫森严,就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这间屋子住的可还习惯?”帝姬问道。 “很好了,劳帝姬费心。”白度忙回到。 “离儿今晚好好休息,娘亲明日再来。”帝姬澜还有政事要处理,右边王自以为是,认为帝姬澜患了疯癫之症,谋划叛乱已久,逮住祭祀的机会要谋杀帝姬,结果却技不如人,被帝姬在百招内便擒住。叛乱之事牵扯众多,并不是处置一个右边王就能解决得了的,再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施展回魂*需要准备很多东西,既然离儿人回来了,就要赶快真正地回到她的身边。 帝姬澜匆匆离去之后,白度坐在屋子里帮顾戈脱下衣服,刚才侍女送上了热水,两人准备先洗个澡,休息一下。 将顾戈放在水里,白度给他揉搓着小胖胳膊,问道:“感觉帝姬基本相信了我们的说法,只是那个回魂之术,你有办法应对吗?” “嗯。”顾戈点了点头,舒服地舒展开身体,任由白度带着些茧的粗糙大手抚摸着他的身体,“回魂之术很好破解,凭借帝姬澜的修为我还不至于被她的回魂之术迷惑,反倒可以利用这个回魂之术,施展回魂之术时需得要被施术人的贴身之物,有这个贴身之物,我还可以知道这个小殿下的其他记忆,扮演起来,会更逼真一些。” “当真?”白度惊喜地道,“顾戈你好生厉害。” 被白度夸奖的时候,顾戈的耳尖泛红,他微微沉下去,只露出一双眼睛,黑色的眸子垂着,可爱的不行,白度托着他的下巴把他捞了上来,道,“小心别喝了洗澡水。” 顾戈点点头,拽住白度的袖子,小声说:“水凉了,你也下来洗好不好?” “没事,凉了我也能洗,低头。”白度按了按顾戈的脑袋,倒水给他洗头,属于小孩子的柔软的细发在掌心里被揉搓着,白度感觉挺不可思议的,他跟顾戈的关系不知不觉就变得这么好了,顾戈对他有依赖,他又何尝没有,习惯真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啊。 “你跟我一起洗。”顾戈坚持,声音也大了一些,他望着白度,眼角微微向下一弯,带了些委屈。 白度心里一软,想想顾戈不过也是个小屁孩,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浴桶这么大,足够他们一起洗的,点点头,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挂在屏风上,白度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跨进浴桶里。 顾戈的小脸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洗澡洗的,还是怎么,他扑腾过来,像是只章鱼一样抱住白度,将小脸贴在白度身上。 “喂,你这样让我怎么洗澡啊?”白度拉开顾戈,顾戈挣扎了一下,没用,被白度拉开之后,有些紧张地说,“我也帮你洗澡。” 他小手捧起水泼在白度的胸膛上,看着小麦色皮肤上一点点的水迹,小屁孩默默地咽了口口水,轻声说:“白度,我好热。” “是有点热。”白度也觉着热,窗户开着,送进来的晚风都带着些闷热的气息,一扭头看回顾戈,白度却发现顾戈的脸色的确有些异于寻常的红。 “你怎么了?”手掌摸上白度的额头,白度一下子就将手收了回来,“怎么这么烫。”迅速起身,要将顾戈抱出来,顾戈却一下子就黏在白度身上,热烫烫的小脸紧紧地贴在白度的胸膛上,两只小手也扒在上面,不住地喘息着。 “白度……”低低的呢喃声在耳畔回响,这声音忽然变得低沉,白度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小孩子的身体在迅速变大,四肢拉长,肉滚滚的双臂双手变得纤长有力,成年人的体重压覆在身上,白度闷哼一声,想要推开变大了的顾戈,却被顾戈更加用力地抱住。 “喂!”白度脸一下子就变得滚烫,他感觉到了什么!!!顾戈的二弟弟!!! 顾戈磨蹭着身体,一双眼睛迷迷糊糊的,白度拼命地将顾戈拉离自己,可一身的真气被顾戈限制得死死的,就连动作都被顾戈压制住,挣扎变得无用,反而让顾戈更加激动。 “白度……” 白度低头去看顾戈,正撞上了顾戈望过来的迷离眼神,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妖异的猩红,一双唇便紧贴了上来。 “唔——”白度闷哼一声,顾戈将他吻了个结结实实的,虽然平时小顾戈也会亲吻白度的嘴唇,但那也只是蜻蜓点水一般浅尝辄止,这次却不同,变大了的顾戈有着极强的侵略性,他的嘴唇刚一接触到白度的双唇就开始恶劣地动作起来,辗转反复,舔咬轻啃,舌头也趁机钻了进去,勾起白度的舌头,舞弄着。 “嗯——”白度挣扎着要避开顾戈的双唇,可那真的太火热,也、也、也太舒服了…… 意识有些模糊,白度承受着顾戈异于常人的火热,脑海里乱哄哄地搅和成了一团。 …… 日,白洗澡了。 白度看着一群人进进出出地重新换水,等又换回来一桶热水之后,白度咳了一声,严厉地道:“小殿下尿在浴桶里的事情不可对外宣扬出去,否则——” 那些侍从立刻战战兢兢地点头应是,卑躬屈膝地出了殿外。 几人凑在一起,道:“小殿下闭关出来,竟还有这样的毛病。” “再怎么有天分,也不过是个小孩子。” “那个男人是谁,长得俊俏,但看起来粗糙得很,并不是帝姬常喜欢的类型。” “要我说季公子那样油头粉脸的才好看,只是可惜了,不知季公子犯了什么大错,要受那样的糟蹋。” “是啊。” 回头又望了一眼晨曦殿,几个侍从脚步不停地匆匆离去。 恢复成小孩样子的小顾戈无辜地站在床边,垂着头,偶尔抬头偷瞟白度,结果却撞上白度凶狠的眼神。 他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洗澡洗得太舒服不小心睡着了,一睁眼就变成这个样子。 白度感觉自己大腿还是滚烫滚烫的,妈个鸡,死小孩,简直了,变态,居然磨蹭着他的大腿就射出来了!是有多饥渴啊! 想着男人迷离的眼神,白度脸有些泛红,他眼睛一瞪,望着顾戈的眼神更凶了。 仔细看看,这小孩跟男人长得还是挺像的,尤其是眼睛,眼尾微微下垂,看起来很叫人害怕,尤其长大后的男人,带了些上位者的阴狠无情,一旦被情.欲染上了别的颜色,有一种特别蛊惑人心的特殊滋味。 等等——什么鬼?他在想什么?特殊滋味是什么?! 一夜难眠。 第二天醒来得早,白度起床去打了一套打狗棒法,招式虎虎生风,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顾戈正低头玩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条小黑狗,见到白度回来了,扬起小脸,唤了一声:“白度。” 白度还有些不太自然,他咳了咳,点点头,咧嘴勉强一笑:“早啊,这狗哪儿来的。” “不知道。”顾戈摇头,“早上起床便发现它了。” “哦。”白度凑上去看着那条狗,小黑狗很寻常,没什么特殊的地方,长得憨态可掬,一个劲儿地冲他们摇着尾巴。 “啊。”忽然的叫声响起,白度循声望去,一位老先生出现在面前,一身下人的装扮,见到黑狗凑在顾戈掌心磨蹭的时候,吓了一跳,忙跪下来,道,“家犬唐突了小殿下,罪该万死,可这犬陪我多年,几次救我,还请小殿下绕过一命。” “老先生别怕。”原来是这人家养的狗,白度正要去扶老先生却又听见帝姬澜的声音。 “哪来的畜生?” 帝姬澜一身淡紫色束腰长袍,头发高高盘起,露出精致艳丽的妆容,娥眉一蹙,望见那狗跟顾戈之间亲昵的状态,眸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一抬掌,隐有发招之势。 白度暗叫不妙,顾戈却先一步上前,拦在帝姬澜面前,黑漆漆的眸子望着帝姬澜,不说话,却叫帝姬澜一身怒气全都卸去,掌心放下,柔声道:“离儿。” “不要杀它。”顾戈冷声说到。 “好,离儿说不杀那就不杀。” 白度适时上前,道:“小殿下一直很喜欢这些动物,原先在林子里居住的时候常常与鸟兽同玩,最喜欢一些漂亮的鸟类。” “哦?”帝姬澜意外得很,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顾戈轻轻地点了点头,帝姬澜忙迎合道:“前些日子抓来了一只品种纯正的白凤鸟,既然离儿喜欢,那娘亲便送给离儿,如何?” 她身侧的大侍卫悄声道:“帝姬,不可,那白凤是——” “住口。”帝姬低喝一声,目光痴痴地望着顾戈,“还有什么能比让离儿快乐更重要的?我的命亦是如此。” 上套了! 白度眼前一亮,忙垂下头,担心暴露了心情。 反观顾戈,表现得极好,他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后,问道:“能让我先看看吗?” “当然可以。”听见顾戈感兴趣,帝姬澜万分欣喜,转念一想,踱步到顾戈身边,蹲下来,望着顾戈可爱的小脸,帮他抚平额边细碎的头发,柔声道,“离儿先陪娘亲去一个地方,再去看那漂亮的白凤鸟,好吗?” 目光落在白度身上,顾戈跟白度交换了下意见,随后点了点头,道:“好。” 帝姬澜想要抱住顾戈,却被顾戈躲开,顾戈望着白度,道:“爹爹。”帝姬澜脸色一变,方才的喜悦被冲了个一干二净,她望着白度,冷笑道:“他对你倒是亲近得很。” 白度也很尴尬,更担心帝姬澜因此对他生了忌惮,只悠悠地道:“若是陛下也如同小殿下一样被人从死尸堆里捡回来并悉心照看的话,想必也会对那个人存有依赖感。” 被戳中伤心事,帝姬澜心里如同针扎一般难受,她收回敌视的目光,淡淡地应了一声:“也是。” 她一路带着顾戈他们去了丹药房,门口几个穿着红衣的男子守在门外,见到帝姬澜的时候屈膝拜道:“见过帝姬。” “起来吧,一切可准备妥当?” “回禀帝姬,一切俱已备好。” “那好。”帝姬澜一甩袖子,进了丹药房,身后一行人随之进去。帝姬澜坐在主座之上,把副座让给白度,顾戈被白度抱着,坐在白度腿上。 帝姬澜吩咐道:“去把前些日子寻来的白凤带过来。” “是。” 一个红衣侍从听命下去,没多久就带来一个金丝笼子,那白凤萎靡地缩在笼子里,在林中光洁威风的白色羽毛也变得暗淡下来。 这白凤是鹰隼,本就应该翱翔于天际,现在却被关在这个笼子里,一身傲骨都被折了,不萎靡就怪了。 心疼白凤,白度却不敢多看几眼,害怕暴露心情,顾戈从白度身上跳下来,慢慢走向白凤,趴在笼子上,仔细看着。 白凤瞄到顾戈的脸时立刻振作起来,他忽然扬起双翅吓了帝姬澜一跳,帝姬澜一弹指,真气扫过白凤,白凤惨叫一声,抖落了几根羽毛,却不屈地站好,一双细长的鹰眼狠狠地望着帝姬澜。 “好漂亮。”顾戈喃喃道,眼里头有些痴迷,再一次展现了影帝本色,白度在心里暗自叫好。 帝姬澜见他喜欢,心里也是欢喜,道:“离儿喜欢最好,可眼下娘亲有件事情要离儿帮忙,如果离儿做得好了,这只白凤就送给离儿,如何?” “好。”顾戈回望着帝姬澜,认真地点了点头。 帝姬澜见顾戈乖巧的样子,心生欢喜,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好的,她回头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去把东西都带上来。” 几人摆出一张祭台,上面铺着暗红色的花纹,用金笔绘着繁复的图案,中间一圈巨大的圆盘,圆边绘有天干地支。 帝姬澜对顾戈柔声道:“离儿,你坐在那祭台中间,可好?” “嗯。”顾戈听话地坐在祭台中间,正好位于圆盘的正中心,帝姬澜对身后人点了点头,六人各自占有一个位置,原地盘膝而坐。 帝姬澜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有鲜红色的液体,白度问道:“这是?” “这是离儿的血。”帝姬澜喃喃道,“用他为媒介对离儿施行回魂之术,离儿一定会记起我来。” 帝姬澜咬破手指,挤出血珠,又将瓶塞拔下,将自己的血与瓶中的血混合到一处去,抹在那顾戈与那六人的眉间。 吟咒声响起,白度担心地守在阵法之外,看着顾戈。 坐在顾戈身下的图案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兀自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将顾戈包围在中间,小顾戈的眉头蹙起,像是被什么拉扯着一样身子摇摇晃晃,摆个不停,白度一直高度戒备着,如果发生了什么异样,定然第一时间上去把顾戈解救下来。 帝姬澜也十分担心。 这回魂术是秘术,已经许久未用了,她受不住离儿眼中没有自己,这才冒险施法,血浓于水,离儿是她一个人的离儿。 帝姬澜望了白度脸上的担忧,不禁沉下了眸子,这个人与离儿牵扯太深,迟早要除去! 长达一个时辰的施法结束之后,顾戈睁开迷离的双眼,疑惑地看着这个世界,目光触及帝姬澜的时候,操着奶声奶气的声音,唤道:“娘亲!” 帝姬澜闻言浑身一颤,再也端不住一方帝王的架势,扑倒在顾戈的身旁,抱住他低低地抽噎起来,顾戈心里虽不情愿,但表面上做足了功夫,他抱着帝姬澜的脖子,哭道:“离儿好想娘亲,离儿害怕。” “不怕不怕,离儿,娘亲在这里,娘亲的离儿,离儿——” 母子二人包作一团,痛哭起来,过了片刻,帝姬澜才缓过神来,却仍是抱着顾戈不肯松手,似是想起什么,她一回头,对施法几人道:“多谢几位长老帮朕唤回离儿记忆。” “分内之事。”那六人齐声道。 帝姬澜勾唇一笑,她击掌招来侍卫长,道:“送几位长老下去休息。” 一阵阴风扫过,白度莫名打了个冷战,只觉着帝姬澜的这一个笑容里蕴藏了太多的意思,可容不得他多想,帝姬澜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微笑道:“这位修者叨扰了,这几日先在殿内好生休息休息,朕先失陪。” ☆、第四十三掌 帝姬澜这一失陪就失陪了整整三天,自从顾戈被施展了那个什么回魂之术后,白度就没再见过他,而且也被帝姬派来的人“请”出了晨曦宫,搬到了一个冷僻的角落里面,大有冷落他的意思。 白度想着跟顾戈见个面,结果被帝姬澜变相地软禁了,他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得很小,出个院门在小花园里转两圈,再远就不许了。 他多次跟侍从提起要见顾戈,有些重要的话要跟顾戈交代,结果侍从只是说会跟帝姬提请此事,再无下文。 事到如今,白度是看明白了,帝姬这是要彻底隔离开他跟顾戈,可事情没那么简单。 白度坐在房中,叫来侍从:“我所说要见小殿下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修者莫急,近来帝姬要事繁多,不能顾及这些琐事,但总归是把修者的事情放在心上的。” 又是这样的搪塞,白度沉了沉眸子,点点头,他这几日一直在附近溜达,校园外不禁安排了高阶修者看守,还有帝姬澜亲手布下的阵法,轻易逃脱不得,可幸运的是,那些阵法他在书里头都看过,可以不动声色地破解,而那些侍卫,他也有办法甩开他们。 正思量着,晚间时候一并出发,第二天早上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 可白度还没动手,外面就传来消息,侍从匆匆忙忙地出了门,过了会儿后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白度,“修者,小殿下来看您了。” 他原本是帝姬身边亲侍的侍从,特地被派遣到白度身边监视白度,最是了解帝姬的性子,白度如此讨得小殿下的喜欢不是什么好事,依照帝姬善妒的性格,怕是活不长久了。 前些日子,小殿下出了点事情,他并不清楚是什么事情,只知道帝姬暗中杀死了六位护阵元老,一并杀了很多侍从侍卫,总人数高达几十人,相当血腥残暴,宫廷秘闻太多,少说少听,他才能活到现在。 对白度的怜悯也是一瞬间的,侍从很快整理好心情,面上没有暴露一丝一毫,低眉顺眼地道:“修者准备一下,帝姬与小殿下马上就来。” “嗯。”白度点点头,心道还是顾戈有办法。 过了没多久,顾戈就从门外跑了进来,冲进白度的怀里,撒娇道:“我好想你。” 帝姬随后而至,脸色并不好看,但迎上顾戈的视线时还是挂着笑脸,并不情愿地说:“离儿这几日一直嚷着见你,我政务繁忙,今日才得空。” “帝姬辛苦了。”白度抱着顾戈,两人传声,顾戈道,“帝姬澜这几日一直限制着我的行动,他有意将你我分开,你千万要小心,我担心她会害你。” “我也有此忧虑。”白度将帝姬杀了那些人的事情告诉了顾戈,顾戈沉思片刻,传声道,“此女心硬如石,狠辣无比,我们尽快拿回白凤,离开此地。” “白凤如何了?” “在我宫殿,只是白凤被千年冰魄打造而成的锁链困住,那链子得需要钥匙才能解开。”顾戈说,“白凤是要用来炼丹的,这几日我看帝姬澜每夜都会发梦,可能真的得了癔症,需要白凤入药治病。” “真是狡猾。”白度又问,“钥匙放在哪里?” “她贴身带着。”顾戈道。 白度点点头。 一切都在意念间完成,白度跟顾戈表面上是“父子”相逢一般亲昵,实际上却思虑了很多大事,帝姬澜坐在一旁品茶,观他二人的亲密样子,心里头十分嫉妒。 虽然离儿恢复了记忆,但并没有跟自己太过亲近,想来那三年时光打磨掉了很多东西,也包括她们的母子情,毕竟离儿离开她身边的时候才三岁。 他作为娘亲,三年没有陪伴在离儿身边,竟是叫离儿跟个那样的修者十分亲近,实在是令她心中痛恨,嫉妒之火熊熊燃烧着,帝姬澜无法忍受这种感觉。 她爱着的那个人心思不在她的身上,他们的孩子绝对不能这样! 咬了咬牙,帝姬澜借着喝水的空闲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狠辣,她放下茶杯,语气自然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修者,明日有场大戏,朕想邀修者一同观看。” “什么大戏?” “暂且保密,朕能保证,是相当精彩的一出大戏。”她从白度身边抱过顾戈,整理着顾戈的衣服,仔细地看着小儿子,“离儿也一同前去,也好叫离儿看看咱们天家威风。” “好,离儿听娘亲的。”顾戈乖巧地点了点头,帝姬澜微微笑起,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第二日,白度大早上就被侍从叫醒,换好衣服,一路被领着离开了蜃楼宫外,随着帝姬澜的侍卫队一行浩浩荡荡地离开祈朝城,往城外行去,最后竟是停在了一处邢台上。 此处邢台极大,长与宽都足有十余丈,中间设有三处绞刑台,并排列在一起,位于空旷的邢台之上,空荡荡的,相当可怕。 白度问侍从:“这是?” 侍从低着头,答道:“小人不知。” 微微蹙了眉头,白度被请到右侧高台上,过了没多久,帝姬澜的御辇驾到,她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抱着顾戈坐到了主位之上,俯瞰着整个邢台。 邢台之外密布着百姓,都翘首观望着邢台内的景象,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层覆盖在外面,瞧得白度都有些心惊胆战。 他大概明白过来了,这是要施刑,目标是谁他心里也有了个大体的数。 果然,敲了鼓之后,帝姬澜一挥手,施刑官宣布:“带犯人上邢台——” 一行三人一前一后地被带上了邢台,那几人戴着枷锁脚链,天灵盖顶端扣着一个石盘封锁了他们周身的真气,被吊上了绞刑台。 万籁俱静,白度沉默着看着绞刑台上的景象,随后与顾戈交换了一个视线,顾戈坐在帝姬澜身侧,那是最好的位置,自然将整个邢台上的景象看了个一清二楚。 帝姬澜站起来,上前几步,大声道:“诸位,右边王存有叛乱之心,妄图在祭祀大典上谋害朕,不仅有违天法,还对玄冥神不敬,其罪当受天雷轰顶亦不为过。但朕年幼的时候,右边王帮朕良多,对朕恩义深重,他年老时糊涂了一把,朕却不能不顾及往日恩情恩义,实在不忍他遭受那灭绝魂魄的刑法,故而从轻发落,实以——剐邢。” 剐邢两字以内力推送,传到极远的地方,白度微微皱了眉头。 洪荒大陆之上已经很少有域主实行剐邢了,因剐邢太过残忍,虽能保全魂魄,但*却会承受极大的痛楚,对付普通人的剐邢就是用薄刀片一刀一刀地剜下肉来,但对付修者则会在刀片上包覆一层火属性真气,剜肉时一片片火烧火燎,真气烧灼的感觉比前者更痛楚千百万倍! 实在是太残忍了。 白度忍不住蹙了眉头,帝姬澜这等凶残狠辣的人让他怎么也接受不了。在他看来,力量是一种象征,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要有包容心与大胸怀,仁政远比□□更加利于治国。 但自问,帝姬澜怎么治国不是白度所考虑的,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帝姬澜把他们叫到这里来的用意。 他也就罢了,顾戈还那么小,帝姬澜为什么要叫一个六岁的孩童目睹这么凶残可怕的一幕? 帝姬澜沉默片刻,续道:“天下终归要易主,这是自然法则,朕对此不忧不怨,但朕却无法忍受背叛!朕一直将右边王当亲伯父看待,朕刚继位的时候,处处受制,右边王如良师益友辅佐在朕的身边,这样的背叛叫朕如何能够接受?!” “哈哈哈哈哈——”帝姬澜的话还没说话就被一阵狂笑声打断,右边王仰头大笑不止,忽然目光狠戾地落在帝姬澜的脸上,两人隔着几十丈距离,右边王道,“若是你还是当初那个帝姬澜,我自然愿意辅佐,可你不是——”语调骤然变厉,右边王道,“一个残杀子民的帝王不配坐在王座之上!殷澜,你的心里染了邪性,你迟早要被那邪性拉入万丈深渊!我先行一步,在地狱里等着你——” 声音悠远深长,仿佛空谷回音一般不断回响在帝姬澜的耳畔,她美眸瞪起,目眦欲裂,狠狠咬牙,一挥手,怒道:“行刑!” 行刑开始,那三人一言不发,死咬着牙,等到一半,惨叫声逐渐传了出来,远在边上的白度甚至隐隐嗅到了皮肉烧灼的气息,不敢再多看,别过头去。 帝姬澜抱着顾戈,摆正他的头,让顾戈望着邢台之中的景象,低下头在顾戈耳边轻声说道:“离儿,看清楚,这就是背叛我们殷家的下场,娘亲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回城的路上十分沉闷,目睹了这场刑法的所有人的心中都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白度一路无言,回到蜃楼宫时也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闷在房里不出来。 他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琢磨着是不是他跟顾戈暴露了,今天帝姬澜搞了那么一出戏出来就是为了警告他们。 可是不对啊,帝姬澜看顾戈的眼神还是那样,并没有看出来什么异样。 半夜时候,白度听到门外传来声音,警惕地醒来,却发现是顾戈坐在他身边,见白度醒过来,立刻钻进白度的被子里,窝在白度怀里,“我想你了。” 白度摸了摸顾戈的脑袋,今天看那一出他都快有心理阴影了,别说白度这个小孩了,呃,虽然白度并不是真正的小孩,但是至少看起来像。 顾戈趁机抱住白度,小手从白度衣服里伸进去,感受着白度的体温。 “我大概知道帝姬澜的身份了。”顾戈闷闷地说,“她姓殷,殷家久居于撼天神脉之内,是一个很古老的世家。殷家自诞生起便侍奉玄冥,直到后来玄冥死了,殷家才逐渐失去了消息,隐匿了起来。” “殷家……”白度在书中看过这个世家,知道一些大致情况,然而殷家却跟玄冥神不同,有关玄冥神的著作繁多,浩如烟海,而有关殷家的却少之又少。 想到这里,白度问道:“你知道烛九阴吗?” “烛九阴?”顾戈蹙了眉头,想了片刻,烦恼得摇了摇头,“不知。” “奇怪……”白度喃喃道,“捡到你的那个小重天宫原本是烛九阴的洞府,我还以为你会知道。” “并不清楚,许是哪位妖修大神。”顾戈一本正经,语气却奶声奶气地道,“我醒来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只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些重要的事情,可若说是重要的,却也记不完全。”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在我身边。” 白度闻言,龇了牙,道:“万一弄错了,你岂不是尴尬了。” “不会。”顾戈把头靠过来,亲昵地说,“只要是你的气息,我就不会认错,即便化成了灰,我都不会认错。” “……我们还是先来说说白凤的事情吧。” 顾戈沉默下来,有些不悦:“你总是逃避我。” “没这个意思……你还小。”白度总觉着对着顾戈这么个小屁孩说这些事情实在是太有违和感了。 “不小了。”顾戈辩驳,他知道白度的意思是嫌他还是小孩样子,顾戈咬了咬唇,道,“等我慢慢地吸收了那些力量,我就可以长大了,你要等我长大。” 小孩坚定地说。 白度不与他争论,道:“你能从帝姬澜那里弄到钥匙吗?” “可以一试。”顾戈说,“她的钥匙放在乾坤袋里,乾坤袋内宝物众多,而且需要她的口诀才能打开,比较麻烦。我可以试着破解一下,但需要有人缠住她。” “我来!”白度一口应了下来,道,“你瞧她真的有癔症吗?” “嗯。”顾戈这次确实百分百肯定了,“她今夜前半夜忽然起身,拿起宝剑开始斫砍桌案,房间内的宝物被她砸了不少,我原本想去装模作样地拦一拦,结果发现她自己停了动作,一言不发,蹲在地上开始哭泣。那右边王所说的邪性入心,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你再观察一下,我们等她邪风发作的时候动手。” “好。”顾戈点头,“若是你看到晨曦殿有绿芒浮现的话那便是动手的时机。” “明白!” 两人订好计划,顾戈在天亮之前又悄悄地潜回晨曦宫。 第二天清早,白度照常打坐修炼,偶尔借用厨房烹饪两道小吃,这天白天,他拎着做好的小吃去了季秋林所在的院子。 这几日,宫中变乱较多,右边王叛乱遭酷刑惨死,宫内又莫名其妙少了一批侍从侍卫,闹得人心惶惶,季秋林反倒得了几天安宁,白度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下棋,高大的洋槐树下,季秋林捻起一枚黑子,正微微蹙着漂亮的眉毛思索着下一步。 白度进屋来,道:“季公子,帝姬吩咐我来给你送些吃的。” 季秋林闻言一怔,手里头的棋子没捏住,啪的一声掉在棋盘上,他回头看了一眼白度,眼里头带了些疑惑,“帝姬吩咐你来的?” “是啊。”白度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拿出几盘固本培元的吃食来,“帝姬知道季公子在小院里待的寂寞,叫我来陪季公子说说话。” 季秋林脸色不改,淡淡地扫过一眼菜色,坐在一旁,接过白度给他送过来的米饭,小口小口吃了起来,白度给他倒了杯酒,道:“小殿下回来了。” “我知道。”季秋林说,“小殿下可好?” “好,小殿下很健康,就是失忆了,不过帝姬想办法让小殿下恢复了记忆。” “那便好。”季秋林点点头,又问,“那跟着小殿下一起出现在帝姬身边的修者是什么人?” “啊?”白度没想到季秋林会问起他来,一时没防备,差点把酒都给倒洒了,忙平复了下心情,道:“那人是救了小殿下的修者,没什么特殊的。”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也不是帝姬的男宠。” “是吗?”季秋林的表情一直淡淡的,漂亮的五官也一般地舒展着,没有露出过除了皱眉以外的任何表情,他低头喝了口酒,味道很好,让他心情也好了很多,白度琢磨着要如何开口询问帝姬的情况,一直到季秋林吃完饭,他也没能从季秋林那冷淡的表情中杀出一条出路来。 想想自己这种五大三粗的人来搞这种精细活可真是不合适啊…… 叹了口气,白度烦恼地看着季秋林。 季秋林站起身来,帮着白度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好,装进食盒里,道:“上次你的盘子还在我房里,进来拿。”说完,二话不说地进了房间。 白度一怔,没想到季秋林还记得他,他以为那时候季秋林的神智已经不清楚了,跟着季秋林进屋,季秋林说:“把房门关上。” 白度听话地把房门关好,犹豫着开口:“季公子,我……” “你要问我什么?”季秋林坐下,开门见山。 白度愣住,没听清似的。 “你救过我的命,季某自知性命卑微,可你对我的恩情我不能不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爱憎分明!好人啊! 听到季秋林都说得这么明白了,白度也不跟他打哈哈,直接坐在季秋林身边,问道:“帝姬的癔症是怎么回事?” 季秋林脸色一变,“你知道帝姬的癔症了?” “嗯。”白度点点头,心里对此事更是确定了几分,有什么能比你的枕边人更知悉你的习惯的呢? 季秋林思考了下,似是在挣扎要不要说,眼中闪烁了犹豫的光芒,最后一咬牙,道:“帝姬是从怀了小殿下开始就有些疯癫,那时候并不明显,帝姬还能控制,随着小殿下出生长大,直到那年小殿下失踪,盘亘在帝姬体内的那股邪气越来越强,不断地蚕食着帝姬的真气。” “邪气?” “嗯。”季秋林道,“你我都知,像是帝姬那样的高阶修者很难患这等疯癫之症,帝姬会如此,全是因为她体内的邪气。这件事情原本只有帝姬,右边王两人知道,我是不小心偷听到了,帝姬她……并不知晓我也知道此事。” 还好你不知道,白度默默替季秋林感慨,要是帝姬知道了肯定活不到今天。 白度又问:“小殿下是帝姬与谁的孩子?” “我不知道。”季秋林摇了摇头,手指摸索着茶杯的边沿,以此来缓解他沉重的心情,“那位修者十分神秘,有次我在帝姬宫中见过他的背影,白衣飘然,气质非常,一眼看去就像是神仙一般。” “像神仙的修者那么多……”白度头疼得很,看来帝姬澜这癔症的始末他是搞不清楚了,也就只能这样暂且走一步看一步了,等着顾戈的信号即可。 从季秋林这里得了足够的消息,白度便站起来要告辞,季秋林叫住他:“等等——” 白度回头疑惑地看着季秋林,季秋林道:“谢谢你,谢谢你的这些饭菜。”饭菜里面加了花样,虽然他弄不明白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看得出来,吃过这些饭菜之后他的身体恢复了不少,精神也好了很多,还有院门外的那些禁制,大概都是这个人做的吧? 闻言,白度咧嘴一笑,大大方方地应了季秋林的道谢,“不客气,也谢谢季公子今天说的。” “再会。”季秋林点了点头,待白度走后,望着桌子上的茶盏,久久未动。 他没有告诉白度,这些年来,那邪气一直在靠着帝姬的身体滋养自己,正在慢慢长大。 ☆、第四十四掌 蜃楼宫内气氛十分紧张,饶是白度这样被软禁在宫殿一隅的人也感受到了那种气氛,前来服侍他的几个侍从整日战战兢兢,精神恍惚,稍一吓唬就能哆嗦地在白度面前跪下来。 身边伺候着他的老侍从稍好一点,白度就问他:“怎么了,这些人都像是见了鬼似的。” “没什么。”老侍从敷衍道,“近来事情繁多,他们怕犯了错就小心翼翼一点。” “这样啊。”白度点点头,当做自己明白了,回头在小花园溜达的时候就听见几个侍从凑在一起,惊慌地道,“听说了吗?昨日服侍帝姬的几个侍从又都死了!” “自从小殿下出关之后,帝姬脾气愈发暴躁起来了,这可怎么办?” “大罗神仙保佑,可千万别让我到帝姬面前服侍。” “我也不想去……” “谁想去啊,唉。” 从墙边探头回来,白度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怕是那帝姬的癔症越来越严重了。 这天晚上,白度趁着夜色深沉,偷偷潜入了帝姬的宫殿去查看情况,只听殿内一声脆响,随后传来花瓶倾倒的声音,凿砍的声音也随之传来,里面哄哄闹闹地吵成一片,白度放出一抹灵识看去,帝姬澜似疯了似的,拿着宝剑在桌案上疯狂地砍着,随后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在宫殿内四处凿砍,手里头的冷光剑寒意四射,散发出来的冷凝真气很快就将整个大殿弄得一片狼藉。 顾戈坐在软榻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疯狂的帝姬澜,等到半个时辰过去,帝姬澜才似是用尽了全身的精力,踉跄地倒在地上,长裙凌乱,衣襟散漫,长发似鬼一样盘绕在她脸上身上,她忽然低声恸哭起来,呜呜咽咽的极为瘆人,过了片刻又无声地站起来。 侍从跪了一地,有的在门口挣扎着,可那里设有禁制,谁也无法从禁制中逃离出去。 帝姬澜一步步走近那几人,冷声道:“方才你们看见了什么?” “帝姬饶命,奴才什么都没看见啊。” “帝姬饶命,帝姬饶命。” 哀嚎求饶声响成一片,帝姬澜不为所动,丢了手中的长剑,撕裂宫殿内帷幔,将手中染上的鲜血了擦干净。 “洄。”帝姬冷声道,从她身侧看不见的地方,大侍卫逐渐显出踪迹,他跪伏在帝姬澜身侧,道,“帝姬。” “杀了。”帝姬澜一句轻描淡写,轻易地决定了一群人的生死。 那班人更为惶恐,还要跪下来大声求饶,却发现已然呼吸不畅,只能睁大了一双眼睛,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帝姬澜转过身去,莫怪她心狠,她犯病之事不能叫外人知道,他们看到了也就只有一条死路。 踱步走回寝殿内,帝姬澜看到顾戈正坐在那里,漆黑的瞳孔一直望着自己,心里头的冷硬瞬间融化,软成春日雪水,她半蹲下来,柔声道:“离儿,娘亲可有吓坏离儿?” 顾戈没说话,只是看着帝姬澜,帝姬澜被他一双眼睛看的心底发虚,却仍是在狡辩,“那些是坏人,娘亲杀了他们是应该的。” 顾戈点了点头,随帝姬澜睡去。 眼见着十几条无辜性命的死亡,白度如何也不能像他们这样淡定,他连忙奔离出去,在夜色中狂奔许多,才忍住那股几欲作呕的冲动。 帝姬澜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二天晚上,顾戈来了。 小顾戈跳到白度怀里,道:“你昨天是不是看到了?” “嗯。”白度颔首,将顾戈拉出来,坐到桌子边,准备好吃食出来,“咱们不能再继续磨蹭下去了,得赶快带走白凤,帝姬澜的疯症越发可怕。” “来不及了。”顾戈咬了咬唇,“她体内有股神秘的力量,我本想尝试着将那股力量化解但是却无法做到。现在那股力量越来越强大,恐怕帝姬澜拥有自我意识的时间不长了。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今晨将白凤带走了。” “什么?”白度惊讶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知道带去哪儿了吗?” “我遣了一缕神识跟去,但是半路却遭到莫名的阻拦,跟丢了。” 白度紧蹙着眉头,细细思索着,白凤入药的消息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炼丹房有可能,但是依照帝姬澜的性格,应该不会在炼丹房里煎熬这种药,那会是哪里,整个蜃楼宫有什么地方适合帝姬澜秘密炼丹? 顾戈不好长久地待下去,最近帝姬澜敏感得很,顾戈稍微不在就会惶恐地四下寻找,顾戈与白度通了重要消息之后就连忙赶回了帝姬澜的寝宫。 “修者小心,最近右边王余孽又起,宫中不得安宁,晚间可要点灯?”侍从跪倒在白度身边,问道。 白度摆摆手,道:“不用啦,不麻烦了。” “伺候修者是应当的。”那老侍从走到窗户旁,仔细地将窗户关上。 白度不太习惯这样,把侍从挥退,一个人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望向天花板。 手指勾起酒壶喝了一口,白度听着外头的声音,侧目看了一眼窗户。 树影婆娑,映照在窗户上,朦胧出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白度放缓呼吸,假寐。 最近在他屋外游荡的人越来越多,前几日还谨慎地只在屋外,最近却是越来越嚣张了,是不是如侍从所说的那样是右边王的余孽白度不敢肯定,但是肯定来者不善。 酒中仙一直围绕在白度身上,一股真气忽然扑面而来,白度侧身一翻滚,就势滚落在地,又一个后仰躲开了逼至眼前的几个连招。 此时,又一道真气从侧面袭来,白度扶摇一跳,挥舞起炙狱邪龙,棒气了然,龙战龙跃直冲而去! 天下无狗一扫,将那几人的踪迹都暴露了出来,白度原以为几个黑衣修者,但定睛一看,却是比修者更为可怕。 那些人身上打着厚厚的黑色布条,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不知是月色晃得,还是怎么,那些人的眼睛都透露着一股暗红色的光芒,喉咙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好似一具具行尸走肉。 白度抿了抿唇,舞动了下炙狱邪龙,手中的暗金色短棒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那些人忽然发出一声低吼,又向着白度扑了过来,速度极快,白度需得踩着御空术才能躲开,而且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都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眼见着这些人都快将房间填满了,白度瞅准窗户的位置,准备跳出去,结果却撞到了一层空气墙上,再一看,窗户上居然被下了禁制。 不好! 想起那老侍从临走前在窗户上的动作,白度知道自己着道了,连忙扭身躲开,棒气四溢,将那些人覆面的布条全都刮了下来,露出一张张狰狞可怕的面容,白度望着其中一人,惊道:“这是——” 那人正是之前在帝姬澜身边伺候的一个修者,曾经不小心撞到了白度,一脸胆怯地给白度连叩了好几个响头,后来得罪了帝姬被处决了……想不到居然还活着,而且成了这副样子。 一个晃神,白度就被一人扑过来咬住手臂,剧烈的疼痛感传来,白度一咬牙举起炙狱邪龙那将人猛地击打在地,极大的力道让地面都晃了晃,那人被白度打倒在地,几乎摊成一滩烂泥,白度一惊。 那人没有流血! 是死尸,真的是死尸! 惊讶不已,白度抽出匕首,在另一人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也没有见血液涌出,这些都是毫无感觉的死尸,真正的行尸走肉。 越来越多的死尸扑了过来,白度的术法只能将他们打倒在地,起来后又再次爬起来,以前看了一些丧尸文还想过万一自己遇到了要怎么办,现在真遇到了,反而手忙脚乱起来。 一抬手,挥出一道火符,那死尸遇火之后顿时惨叫着向后倒去,其他几个死尸见状纷纷让开位置,不敢再碰。 火符飞舞而出,白度将功法结合在棒法之上,用丐帮的群攻技能不断在死尸之中突进着,等见到门的时候,一念咒,猛地扑了过去,他本就力道极大,身体撞破房门,直接一路滚了出去。 死尸不甘心地在身后跟着,还要再走,却忽然停了脚步,抬头向同一个方向看去。 幽幽的笛声传来,如夜色中缠人的妖魔,蛊惑着人心,白度心脏突突跳动着,循声望去,只闻人声传来:“修者境界不同寻常,是在下轻敌了。” 声音入耳,带着压迫性的力量,耳畔铮得一声,巨大的耳鸣袭击了白度,头痛难当!白度连忙屏蔽了听力,却见夜色下,一人从高处翩然而下,手中持着一柄碧玉笛子,缀有朱红色的流苏,小小的木头鱼悬挂着,一双眼睛由晶石点缀,满是魔性。 “原来是帝姬身边的侍从大人。”白度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正是帝姬澜身边的一号走狗,大侍卫——洄。 洄嗤笑一声,道:“你原来还认得我。” “大侍卫位高权重,在下不想认识也难啊。”白度一敲棒子,将又涌上来的一群死尸击飞出去,手中掐诀,随着炙狱邪龙的挥出,一条火龙从地面翻腾而起,吞吐着炽烈的火焰将那些死尸紧紧地包裹住。 “死到临头还要挣扎!”大侍卫厉喝一声,将笛子凑在嘴边,呜呜咽咽地吹奏着,那些死尸得了命令一般迅速向着白度涌了过去,完全感受不到火焰带给他们的威胁力,毫无意识地袭了过去。 这些死尸数量众多又不畏疼痛,实在不好对付,更何况那大侍卫是什么境界的白度未能看透,此时此刻不宜再多做纠缠,想到这里,白度回身一跃,跳到树上,然后大轻功甩起来,向着远方而去。 在空中不断跳跃着,白度真气值也在消耗,许是因为洄的笛声作用,他感觉体内真气流逝得格外的快,地面上忽然起了巨大的拉力,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最后晶石猛地坠落在地,身体撞击地面时的巨大痛楚让白度吐出一口血来,感觉浑身上下剧痛无比,胸口肋骨碎裂的感觉清晰得很 你已重伤。 下一刻,四个大字清晰地映照在脑海里,白度懵了。 卧槽他这是摔死了吗? 周围世界变得灰白一片,白度躺倒在地上,能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却不能有任何作为,他甚至能感觉得到风吹草动,脸庞的草叶被微风吹拂着,搔弄着他的脸颊。 原地复活的选项还暗着,上面有倒计时是两个时辰,白度暗道: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事,那他岂不是死不掉了?死了只是重伤,可以原地复活,不知道会不会也跟游戏里的一,每死一次原地复活的时间就会变长。 洄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到白度身边,他没有去看白度的情况,反而是单膝跪地,叩拜道:“先生这地缚术术法精妙,小人佩服。” “愚蠢!”忽然出现在白度眼前的那人卷起一道劲风将洄击飞出去,洄的身体一连撞毁三棵树木才堪堪停下,五内焚烧,内脏仿佛颠倒了一半炙烤得他浑身滚烫,疼痛难忍,他不解地看着来人。 来人冷哼一声,看着白度的情况蹙眉不语,过了会儿又走向洄,从袖袍中飞出一条黑色丝带死死地锁住了洄的咽喉。 那条丝带如水纹一般并没有具体的形状,波动着却像是钢丝一样绞住洄的咽喉,洄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忍着内外的痛苦,哀声道:“先、先生……小人,不、不知做错了……什么……” “蠢货!”那声音叠加在一处,令白度听不清他原本的声音,黑衣人冷声道,“谁让你杀了他了!” 白度懵了。 这来人怎么还跟他是一条战线上的不成? 来不及细想,那黑衣人略一发力,丝带锁紧,洄剧烈挣扎着,最后两眼圆瞪,气息渐息。 那黑衣人收回丝带,拢起宽大的袍袖,又走回了白度身边,他蹲下身将百度抱起。 两人距离很近,白度专注地看着那人的样貌,可宽大的兜帽将他的样貌遮挡得结结实实,埋在阴影处的五官并不清晰,白度甚至怀疑这张脸都是假的。 那人一念咒诀,抱着白度向着西边行去。 空中飞了将近半个时辰,黑衣人才落下,眼前是一处石洞,黑衣人熟练地破解了石洞上的禁制,抱着白度踏入石洞之内。 眼前这条甬道深邃幽长,水滴滴落地面不断地发出声响,寂静得让人心慌。 那黑衣人一路走进去,又打开两重石门最终停下。 “你回来了。”帝姬澜转过身去,看着黑衣人,微微一笑。 黑衣人点点头,重叠在一起的声音说:“南部有起死回生的术法,借我一用。” “怎么?”帝姬澜疑惑地看着黑衣人,目光落在白度身上,眼神骤然一厉,“你要救他?” “嗯。”黑衣人将白度放在一侧石床上,白度不满地想嚷嚷,喂,这个角度完全看不清楚啊,只有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啊! “救他?”帝姬澜一下子就狂暴起来,厉声道,“我凭什么要救他?” “没有为什么。”黑衣人的声音也冷上几分,“殷澜,你何必故作聪明。” 知道自己要杀白度的想法暴露了,帝姬澜的呼吸一滞,涨天的火气也渐渐熄灭,她深深一呼吸,道:“他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哦?”黑衣人逐一将墙壁上的灯火点亮,照得整间屋子恍若白昼,帝姬澜受强光刺激一时睁不开眼睛,换了片刻,黑衣人却仍是一身黑色长袍,兜帽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黑衣人说:“你说与你无关我便信你,但总归跟你身边那侍从有关。” “他人呢?”帝姬澜忽然发现洄没有回来。 “死了。”黑衣人淡淡地说。 “你杀了他?”帝姬澜的语调扬高,带着些恨意。 “嗯。”黑衣人瞟了一眼帝姬澜脸上的怒意,不咸不淡地说,“他在你身边的时日够长的了。” 帝姬澜沉默下来,望着黑衣人,眼里头带了些痴傻,“你、你可是嫉妒他了……” “呵……”黑衣人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帝姬澜眼中波光闪烁,略一抿唇,流露出了些小女儿的涩意,再不提起洄的事情,只道,“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我好想你。” “去该去的地方。”黑衣人吹熄手中的蜡烛,走回白度的床边,道,“他对我的大事来说十分重要,你要救他。” “你这次回来,可有看过离儿,离儿长大了,很可爱,也很像你……” “离儿?”黑衣人脚步顿住,回头看向帝姬澜,“什么离儿?” “离儿是我们的孩儿。”帝姬澜轻声说着,满目慈母的柔情。 黑衣人周身的气势顿时一变,问道:“你见到他了?” “谁?” “离儿。” “离儿在我身边,你可要看看他?他一定很想见到自己的父亲。” 黑衣人不说话,过了许久目光落在白度身边,眼神变幻莫测。 白度吃了一惊,这黑衣人原来是殷澜的男人,殷离的父亲!可他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那种探究……他到底在探究些什么? 黑衣人没回应帝姬澜的期盼,落坐在白度身畔,“澜儿,用你起死回生的秘术救他,他不过刚死一个多时辰,还来得及。” 帝姬澜声音里带着些微微的绝望:“你说的我总不会去拒绝。” 她走到白度身边,白度却觉着不太妙,视线在洞内一扫,却意外地看到了白凤。 白凤被锁在笼子里,吊在半空中,相隔不远处便是一鼎炼丹炉,炉内已经燃起了青烟,想来今夜就准备取白凤的血用来炼制丹药。 白度都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是走运了,歪打正着找到白风了,原地复活的倒计时还有半个多时辰,他准备寻个好时机救了白凤逃出去。 帝姬澜的目光落在白度眼中,带着浓郁的憎恶,她攥紧手,问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救他,你从来就不在乎别人的生命。” “他对我很重要。”黑衣人没有给帝姬澜正面的回答,“你想象不到的重要。”气氛凝固了下,黑衣人靠在墙壁上,兜帽下的视线落在帝姬澜的身上,带着警告的语气,沉声道,“若是你想杀了他,那我可以保证,你死的会比他惨上百倍。” 帝姬澜身子猛烈一颤,她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竟是拿这等下贱修者跟她一方帝姬相提并论,实在是大罪,往日的恩爱都去哪儿了? 摇了摇头,帝姬澜道:“我不会杀了他的,我会听你的话,救他。” 淡白色的光芒笼罩了白度,白度感觉到一阵阵的温暖,身体也隐有恢复的迹象,可不知道怎么,他却无法从帝姬澜那里感受到一点生命力,帝姬澜并不想救他。 黑衣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帝姬澜的身上,看帝姬澜在使用术法救治白度,眉头微微一蹙也发现了异样,他忽然脸色一变,探手向帝姬澜抓去。 “喝!”帝姬澜厉喝一声,手掌用力,白度并没有什么感觉,可帝姬澜却像是孤注一掷一般,美艳的脸上满是狰狞,黑衣人从背后扯过帝姬澜,拽着他的头发将她拉倒在地,帝姬澜不哭不叫,一甩手,挣脱黑衣人的钳制,半坐在地上冷笑着,“我碎了他的魂魄,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白度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肯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进洞内,带着股巨大的真气,旋风一般席卷而来,顾戈小小的身子腾空跃起,掌心外翻,将一众看守击倒在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突到白度身边。 原地复活的倒计时结束,白度见状立刻选择复活,在几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个瑶台枕鹤滚向右边,将装着白凤带着笼子一并丢进包裹,回头撤了顾戈的衣领,大叫道:“别愣神,快跑!” ☆、第四十五掌 两人这一举动立刻引得帝姬澜与黑衣人同时注视,帝姬澜是一方域主,本领自然不容小觑,那黑衣人高深莫测境界一时难辨,这一下子可真不太妙。 还好白度跟顾戈时机掌握得好,趁着两人内讧的短暂时间逃出石洞,待身后真气满涨,杀意汹涌而出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利于躲避的地带。 帝姬澜一路追了出去,缚神锁在空中摇摆着,灵活如蛇,也带着蛇类的狠辣,“休想逃走!”她虽然不明白白度是怎么从她的碎魂术中逃脱的,但是绝对不能让他带走离儿,离儿是她的命根子,没有离儿,她无法想象以后的生活要如何,还有白凤,那白凤是治愈她疾病的良药,眼神倏地变狠,帝姬澜向前疾冲数百步,暴涨的真气掀起一片飞沙走石,林中树影幢幢,林木摇晃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声响。 被那真气从背后猛地冲击而来,白度背部受创,咳了一声,顾戈忙问道:“怎么样?” “我没事。”白度缓了缓呼吸,道,“那帝姬澜还真有些本事,这真气,太强悍了。” “毕竟一方域主。”顾戈眸子沉了沉,回头看了一眼帝姬澜,夜色中,火红色的缚神锁在帝姬澜面前开路,凡是阻挡帝姬澜的一切障碍物都被击打得成了粉末,“我倒是不将她放在眼里,我担心的是那个黑衣人。” 顾戈的声音十分沉重,白度也注意到那黑衣人并没有像帝姬澜那样追上来,他一把拉住顾戈向旁边一躲,缚神锁的尾端击打在白度脸侧,强劲的真气让白度横起炙狱邪龙拦截而下。 “先别想那个黑衣人,解决了帝姬澜再说!” 顾戈点点头,停下了步子,站在原地。 帝姬澜早就在追击过程中发现,顾戈似是自主地跟着白度在奔逃,并不像是被劫持的样子,她隐约觉察出不对劲来,但是却又不想承认,这次见顾戈忽然停了下来,喜出望外,忙道:“离儿,来娘亲身边来!” “呼——”顾戈深吸一口气,两手化圆,口中默念咒诀,对着天空轻轻一推,一个巨大的阵法浮现于眼前,天地震颤,巨大的嘶吼声传来,翼虎从虚空中钻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向帝姬澜扑咬而去。 帝姬澜不可置信地大叫:“离儿,你、你做什么?!” 顾戈冷冷地说:“我不是你的离儿。”单手挥舞下去,翼虎向着帝姬澜喷洒出一口炙热的火焰,大火汹涌而去,火舌吞吐,将周围的林木一并焚烧殆尽。 白度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卧槽,那翼虎原来不是顾戈化出来的幻觉,居然是真的! 见众人都被它的威猛所震慑住,翼虎得意地一展双翅,仰天怒号起来。 帝姬澜身侧环绕着缚神锁紧密地保护着她,殷红的嘴唇微微一抿,从发髻中拿出一把青光羽扇,羽扇发簪在她手中盘旋长大,变作一般扇子大小,帝姬澜冷笑一声,道:“不过是只杂毛畜生,也敢在朕的面前放肆!”说罢一挥羽扇,千万支细如牛毛的银针向着翼虎刺了过去,速度极快,肉眼所见仿佛在空中连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帘幕。 白度担忧地叫了一声:“小心!” 翼虎兽喷出一口鼻息,似是对这小小伎俩十分不屑,前脚一扬,猛地喷出一口白气,将那无数根针沼尽数喷了回去,帝姬澜脸色大变,下意识抬手去挡,缚神锁在她身边环绕开来,将去而复返的银针各个都扫落在地。 白度大喝一声:“好!漂亮!” 帝姬澜恨恨地盯着藏在翼虎兽身后的白度,咬紧了牙关,顾戈却是踏前一步,用小小的身子挡住了帝姬澜望过来的眼神,面无表情地道:“若是想伤他一根汗毛,先踏过我的尸体再说。” “离儿!”帝姬澜心痛难当,不愿承认地又唤了一声。 顾戈这次理都未理,操纵着强大的翼虎兽对帝姬澜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就凭这个女人刚才想碎了白度的魂魄,想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就百死不足以怜惜,他没有任何理由让帝姬澜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白度没想到顾戈会有这么强大的实力,以前出手的那几次还都是遮掩了修为,这次看他游刃有余的样子,恐怕也有所保留,本人都还没出手,只是一只饲养的灵兽就将帝姬澜缠得无法脱身。 正思及此,帝姬澜却一把抓住缚神锁的尾端,周身真气暴涨,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随之传了出来,顾戈略一皱眉,小手一挥,对白度道:“退后一点,帝姬澜体内的邪气正在大幅度增长。” 白度点点头,他跳到一棵树上,蹲下来,警惕地看着,炙狱邪龙被他握在掌心,准备随时帮顾戈的忙。 缚神锁随风摇摆着,炽烈的红色在逐渐变得暗淡,一股黑光缠绕上缚神锁,帝姬澜爆喝一声,一舞缚神锁,黑色光圈一层层地荡漾开来。 顾戈脸色一变,立刻掐诀,将翼虎挥退,却不料还是慢了一步,帝姬澜的缚神锁紧紧地绞住了翼虎的咽喉,上面黑光弥漫的地方生出根根锋利的倒刺,刺入了翼虎的脖颈之中。 “阿飞!”顾戈担心地叫了一声,手中变换出一把长剑,向着缚神锁劈斩而去,可惜并未见太大功效。帝姬澜眼中冒出猩红色的光芒,死死地看着顾戈,口中喃喃,若是离得近了就会发现,帝姬澜一直在呼唤着离儿离儿。 “入邪了。”白度轻声道,他仔细看着缚神锁的运转方向,退后一步,悄悄潜入到夜色之中。 顾戈担心翼虎受到缚神锁的伤害一直不敢出全力,只能与帝姬澜僵持着,然而长久下来,必对翼虎造成伤害,正踌躇着如何进行,却见月光中落下一个黑点。 白度从天而降,手持炙狱邪龙,一棒打在帝姬澜的头上。 这招棒打狗头断了帝姬澜的咒诀,手中红绸一松,缚神锁在空中僵持了片刻,顾戈瞧准时间,从虚空抽出一柄巨斧,将缚神锁拦腰斩断。 “啊——”帝姬澜尖声厉叫起来,形容狰狞地倒退数步,手中缚神锁痉挛一般地不断扭动着,帝姬澜扑倒在地,长发凌乱飞散,与缚神锁搅在一起,双眼圆瞪,红唇大张,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着。 “怎么回事?”白度落到顾戈身边,问道。 “她动了本源真气,魂魄与缚神锁搅在了一起,我方才斩断了缚神锁就相当于截断了她的魂魄,自然——”顾戈话音戛然而止,包子脸骤然变得凝重,他呼吸也停住,凝神看着黑暗的森林里逐渐走出来的阴影。 黑衣人踩踏着虚空一步步地走了过来,动作优雅,好像是在夜色中起舞一般,顾戈的心脏快读跳动着,不受他控制一样,好像要跳离出胸膛,这种强大的心悸是他自苏醒以来从未有过的,但是潜意识里却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面对某个人的时候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可惜的是,那个人是谁他不记得了,他只有从这个人身上寻找答案。 “你是什么人?”顾戈遥遥望着黑衣人,沉声问道。 黑衣人轻声笑了出来,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带着魔性,“日后你会知道我是谁,现在,我们不是敌人。” 他走近帝姬澜的身边,手掌上翻,做了个抬的动作,帝姬澜的身体慢慢被抬了起来,悬浮于半空之中,白度跟顾戈都警惕地看着黑衣人的动作,黑衣人完全无视这两个旁观者,探手伸向帝姬澜的前胸。 “殷澜。”黑衣人声音很温柔,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谢谢你。” 帝姬澜猛地睁大了眼睛,黑衣人的手掌穿透了她的胸膛,探入了她的内脏之中,用力一捏,将她的心脏活生生地挖了出来,在心脏了离开胸膛的瞬间,一股黑烟从帝姬澜的胸口冒了出来,旖旎不断,拖曳着长长的尾巴。 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那些弥漫开来的黑烟,白度看到了一个个狰狞着的鬼面,他下意识地抱紧了顾戈,不想让顾戈看到这些凶残可怖的画面。 “我当初借用她的身体孕育着邪灵之气,诞下了灵体,灵体三年前被我拿走,现在邪灵也即将归位,我的大事很快就要成了,只差一步——”他笑了起来,叠加在一起的声音如魔音穿脑,令白度跟顾戈都忍不住蹙紧眉头,微微闭合灵识。 黑衣人见那两人拥抱在一起,勾唇一笑,道:“遇见你们也算是有缘,就送你们点礼物吧。”说着,单手击出一掌,黑烟缠绕着一支利箭迅速射了过去,准确地瞄准了顾戈,白度踏前一步,抬起炙狱邪龙想要挡住这一击,却没料到,这是虚晃一招。 实招接下来便至,白度反应不及,那支利箭却是穿透了顾戈胸膛,顾戈闷哼一声,身子软倒在白度怀里,白度吓得连忙内视一圈,顾戈体内真气浑浊,以那箭为中心散开一圈圈真气波纹,且一层比一层强大。 顾戈脸色苍白,忙屏息调息,将真气化解开来,黑衣人见状冷笑一声,“垂死挣扎之举。”说着又要向前走上一步,这一步刚抬到半空却又被他落回远处,他抬头看了看东方,那里传过来一股强大的气息,黑衣人脚步顿住,刚要回头,一个巨大的剑阵垂在头顶,飞剑高悬,顷刻间如倾盆大雨坠落而下。 “什么人!”黑衣人抬袖去挡,将飞剑拦了大半下来,余下小半部分自是刺入他的身体,但是并无大碍,来人叫他颇为忌惮。 白度惊叫一声:“嵬乙真人!” 一身白衣翩然的嵬乙落在白度身边,凝神持剑,剑阵再成,“你们没事吧?” “没事。”白度道,“这黑衣人……” “我来对付即可。”嵬乙安抚道,“你快看看这小家伙的伤势。” “好。”白度从包裹里掏出恢复气力的小吃喂给顾戈吃下,顾戈体内有一股真气在帮着他修复身体,指引真气流向,再加上白度喂给他的小吃,很快就恢复了许多。 嵬乙遥望着黑衣人,目光凛冽,黑衣人见状一拢袖袍,道:“既然今日有嵬乙真人助你们,那我就暂且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再会。” 声音流转于半空,黑衣人身形逐渐变淡,最终消失于空中。 见那人气息完全消失,嵬乙才长叹口气,道:“还好他自己走了。” 白度哑然,嵬乙笑了笑,道:“那人功力深不可测,我估计不是对手,今日算是我们捡回一条命来了。” “辛苦真人了。”白度叹了口气,抱着顾戈,心里头拧成一片,那支箭的余威还荡漾在顾戈身体里,顾戈难受地小眉毛都拧在了一块,白度替他用真气在胸口按抚着,柔声问道,“没事吧?还疼吗?哪里疼?” 顾戈白着脸摇了摇头,咬着牙说:“没事,我不要你担心。” 白度被噎了一下,顾戈这个意思不是不疼,而是不想让他担心,这死孩子,不知道这样说反而会让他更担心吗? 嵬乙见状,蹲在顾戈身边,把了脉,过了许久,道:“没有大碍,好生调养即可。” “那就好。”白度放心地吁出一口气,白凤从空中盘旋着降落下来,搭在白度大臂上,方才就是挂在白凤脚上跳到半空中的。 南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帝姬惨死,白度心知不好再继续待下去,好在他们已经在祈朝城外,不然夜里出行的话不知道又会惹下什么麻烦。 城外,破庙。 顾戈坐在铺平的稻草上小口小口地喝着汤,白度靠在破庙的门边,远眺着祈朝城。 夜色里的祈朝城安静而又深沉,像是只睡着了的野兽,充满了危险性,这座城市还沉浸在暴风雨前的宁静,帝姬澜之死不知道会在南部掀起如何的血雨腥风。 嵬乙走过来,给白度披了件衣服,道:“夜里风凉,你小心身体。” 顾戈抬头看他们,白度尴尬地笑了笑,把衣服不动声色地退还给嵬乙:“不劳烦了,我身体强壮,这点风还吹不病我。” “呵……”嵬乙低声轻笑起来,望着白度的眼睛亮晶晶的,“在想什么?” “祈朝城。”白度叹息一声,“不知道明天会乱成什么样子。” “帝姬澜近年来的暴.政我略有耳闻,可再如何凶残,南部在她的治理下也是井井有条,她一死,真不知道南部会如何。”嵬乙道。 “是啊。”白度将视线移开,不再看,他越发觉着前路迷茫起来,原本以为重铸好变天幡就可以回到他的世界,结果没想到,牵连出那么多复杂的事情,顾戈的身份绝对跟他回去有所关系,铸造变天幡也许也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他像是被抓到网中央的飞虫,捕猎的蜘蛛正在盯着他,一秒也不肯放松警惕。 嵬乙的脸出现在眼前,白度吓得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没什么。”嵬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摘了面纱的男人一张俊容十分招人,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起,藏着星子的眸子好看的不得了,“瞧你发呆的样子很有趣。” “啥?”白度傻愣愣地看着嵬乙,嵬乙见状更是大笑起来。 顾戈站起来,拉了拉白度的手,白度低头看他,顾戈包子脸皱着,委屈地说:“胸口好疼,你给我揉一揉好不好?” 白度嘴角抽了抽,顾戈撒娇地拉着白度的手摇晃着,小眉头皱得可紧:“好疼,真的好疼。” “好,给你揉。”白度无奈的坐了下来,顾戈坐在白度怀里,让白度给他揉着胸口,一边拿眼神瞟着嵬乙,眼中带了些警惕与堤防。 嵬乙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对上顾戈的敌视眼神,嘴角勾起,笑道:“这孩子占有欲很强,我只是多跟你说句话而已。” “哈哈,是啊……”白度脸有点红,这话叫嵬乙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稍稍给顾戈揉了揉,白度避开,道:“夜深了,睡觉吧。” “嗯,小孩子是要早点睡。”嵬乙在门口结了禁制,一旦有人靠近这间破庙,禁制就会发出警告,嵬乙道,“白度,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你直说就好。”白度道。 嵬乙看了一眼顾戈,眼中带了些忌惮,白度看明白嵬乙的眼神,却不太好避开顾戈,呃了一声,为难地看向顾戈。 顾戈委屈地咬了咬下唇,捂着胸口走到一旁乖乖地躺下:“你要快点回来陪我睡觉。” “好。” 白度一回头对上嵬乙暧昧的眼神,半红的脸一下就红了个透顶,嵬乙没说什么,只轻轻一笑,带着白度走到院子内。 破庙内,顾戈睁开一双眼睛,微微转过头看向院子,眸子里满是一片深沉。 嵬乙变出一张矮桌跟两张矮凳,拱手让白度坐下,从芥子空间中拿出一瓶酒摆在桌子上,他手一拂,化出两盏酒杯,倒满,将其中一杯推到白度面前,“请你喝酒。” “这什么酒,好香。”白度嗅了一口酒香,味道甘冽,酒味浓而不腻,一闻就是好酒。 “竹叶青,来找你们的路上遇到一位故人,他擅长酿酒之术,我便问他要了一壶给你尝尝。” 白度喉头发紧,被酒香诱惑着先抿了一小口,味道极好,果然是好酒,咋了下舌,白度道:“好酒啊好酒。” “喜欢就多喝一点。”嵬乙又给白度斟满,陪白度先喝了两口酒。 白度问道:“你特地把我叫出来,不是为了喝酒吧?” “嗯。”嵬乙大方地点点头,应道,“那个孩子,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是说要送进无名宗给他破解咒印吗?” “原本是如此打算,但是……”嵬乙犹豫了下,接下来的话很难说出口,斟酌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你对那个孩子的感情很深了,有些话我说出来可能会伤及你我感情,你未必会信我,但是请你仔细考虑。” 嵬乙一脸凝重,把白度也带得凝重起来了,只听嵬乙道:“耽搁了这许久才找到你们是因为路上被一处洞府绊住了。那日,我被风卷起之后落入一处神秘的洞府之中,在洞府里游荡了两日后发现那里竟是玄冥真神座下右使的洞府,在那里,我发现了一宗密卷。” 顿了顿,嵬乙将手里头的一个卷轴拿了出来递给白度,那卷轴表层已经被磨掉了,颜色相当古朴,且带着一种浓郁的历史气息,端放在嵬乙手中就有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厚重感,甚至还有种神秘而不可侵犯的神圣感。 白度犹豫了下才把卷轴接了过来,一打开,里面光影蹿出,在夜色里弥漫成一片灿烂的画面。 是一副上古战争的画面。 “你可知道烛九阴?”嵬乙问道。 “听过。”白度看着画面变化,听着嵬乙的解释,嵬乙道:“书中对烛九阴一直没有记载,我原本以为只是一只普通的妖神,却没想到他竟是能与上古三大自然神相提并论的神明。早在太古时期,妖神烛九阴妄图毁天灭地,再□□界,却被三大自然神阻止。我们都知道玄冥神兵解而死,却不知是何原因,书中所记,正是为了阻止烛九阴。” “原来如此……”白度大为震惊,他看向嵬乙,道,“那后来呢?” “后来烛九阴被三大自然神联合打败,一身功力被尽数化解,灵肉分离,灵魂被神力撕裂,*化作……小重天宫。” “难道是我们看到的那一处?”白度联想到。 “正是。”嵬乙点头,“书中是这样记载,烛九阴因罪孽深重,就连自身的存在都被一并抹杀掉,故而后世没有任何记载。” 白度心脏突突地直跳着,他有种不好的感觉,合上卷轴,他神色复杂地问:“那这跟顾戈有什么关系?” 嵬乙沉默下来,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白度,不给白度一丝逃避的可能性:“你已经猜到了。” ☆、第四十六掌 白度一下子就丢了卷轴,连连后退:“不不不,我没猜到。” “你何必逃避呢?”嵬乙深沉地道,“他是不是烛九阴我也只有七八分的肯定,但那封印却是我料错了,解不得,一定解不得,若是解了,恐怕又是一场浩劫。” “你先前还信誓旦旦地说那个封印会蚕食他的身体,现在却又解不得了?”白度还在做垂死挣扎,即便心里已经有个回答,他还是在尽力无视。 “你……”嵬乙不再跟白度争辩,将卷轴捡了起来,放回包裹里,“他现在还小,也失了记忆,一切未成定数,我也担心错杀无辜,那不如这样,我同你一起,看管好他。” “看管?”白度警惕地道,“你不是准备把顾戈抓起来吧?” “不是。”嵬乙摇头道,“只是在他身旁观察。” 如果只是观察的话倒还可以接受,白度思量一二,不太好意思地说:“卷轴可否再给我一看。” “给。”嵬乙将卷轴递了过去,白度再翻开,看到后面的内容。 再往后是记载有关玄冥神兵解的事情,场面宏大,描写极为悲壮,当白度看到变天幡三字时一怔,再继续看下去。 “你在看变天幡?”嵬乙发现白度紧张起来,顺着他目光看上去,便看到了变天幡的样子,他道:“如果能将变天幡重铸回原来的样子,就有可能让玄冥神起死回生,这是个逆转阴阳乾坤的法器,只是变天幡原本存放在摧星派中,前几年被宋维盗走,至今下落不明。” “如果我说……”白度嗓音有些沙哑地说,“变天幡在我这里呢?” “什么?”嵬乙惊讶地看着白度,又确认了一遍:“变天幡在你那里?” “嗯,宋维死的时候将变天幡托付给了……呃,我的师父,师父死后变天幡就到了我的手里。” “你与宋维他们是什么关系?” “不太好说。”白度也很纠结,“只是现在变天幡在顾戈手中。” “不妙。”嵬乙神色凝重,“若他烛九阴真魂觉醒,毁了变天幡,那玄冥神就永无苏醒之日,白度,变天幡要要回来。” “嗯。”白度蹙着眉头,双眸深沉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变天幡他确实要拿到手中才稳妥,无论是变天幡还是顾戈,他都需要尽量地控制在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可是真的……太难了。 炙狱邪龙在手中转了一个圈,白度仰头看天,夜色凄迷,没有现在社会的污染,晚上的夜空美得缀满了明亮的星星,来这里这么久了,他有时候也会产生一种,别去想那么多神神叨叨的事情,就这么生活下去也挺好的,开间客栈,赚点小钱,修修真,可过了会令人彷徨犹豫的时间,一觉醒来,还是会觉着回去的好,更何况,他头顶还悬着一柄利剑。 不知道什么时候,当那个可恨的系统判定这个游戏失败了,他就会被传送到那个没有一丝一毫人气的世界——无界。 当初无界留给他的可怕感觉还在,白度不想回去。 深吸了一口气,白度给自己鼓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的人顶着呢! 嵬乙看白度周身气势不断变化,最后凝出了一圈奇特的光晕,一脸古怪,随后他将表情放平缓,微微一笑。 等天一亮,一行三人就赶回了昭明镇,小镇依旧热闹,完全不知道远在撼天神脉之南的祈朝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混乱,地理位置的隔绝,让彼此之间的生活互不干扰。 一路赶回客栈,白度刚推开门,就听见里面哄闹一片,辛光羽被人架在墙上吊得高高的,呼吸不畅憋得俊脸通红,江小北则被跪趴在桌案边,嘴角溢出血丝来。 “这是……在做什么?”白度尾音上挑,压抑着怒气。 “你是谁?”带头的人转过身来,一张脸上布满刀疤,狰狞可怖,他瞧见白度,十分张狂地掀了掀眼皮,手中重锤一舞,在地面上砸了一个深坑。 “我是这里的老板。”白度平静地说,他径直走向江小北,徒手撕裂了在江小北身旁下的束缚禁制,塞了粒药丸给江小北,又一棒打飞了制住辛光羽的人,在辛光羽体内打入一缕真气,帮助他疗伤。 那刀疤男狞笑一声,道:“你们店里的东西是给猪吃的吧?这么难吃还敢拿出来卖?” 白度瞥了一眼桌子上,上面摆着的碗几乎空了,嘲道:“吃得这么干净,你是猪?” “小兔崽子!”刀疤男怒气暴涨,将手中重锤就地一砸,还没说出话来,就感觉下巴一疼,整个人如被倒拔起来的柳树一样飘摇而去,轰隆一声巨响,身体撞在墙面上,直接穿透了墙面,撞到屋外。 大街上的人见状都停下脚步,望向客栈内。 白度将炙狱邪龙扛在肩膀上,一脚踩在那人的手背上,刀疤男凝聚起的真气因这一脚倾泻而空,气息奄奄地趴伏在地上。 他身边带着的几个弟子奔出屋外,还想再上前,却都被顾戈跟嵬乙拦了下来,不得前进一步。 白度本就心情不爽,这次更是阴郁暴躁到了极点,他微微俯下身,凑近了那个刀疤修者,将炙狱邪龙的棒柄在他脸上一寸寸地划过,最后停留在他的咽喉处,就着那里的大动脉轻轻一戳,“嗯?来惹事是吧?” “唔——”刀疤男眼中带着狠意,不死心地挣扎着,白度满眼的嘲讽,又用了点力,浓郁真气带来的压迫性气势从喉咙处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刀疤男哆嗦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 他太蠢了,他跟眼前这个人的修为有着天差地别,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完全是他自找的。 白度瞧见他眼中的恐惧,又是一声冷嘲,他微微直起身,让那人有片刻的缓和,见嵬乙走过来,道:“嵬乙真人,你说要如何处理他?” “你高兴即是。” 刀疤男听到嵬乙名字的时候就快要疯了,传说这间客栈的背后有嵬乙撑腰,他一直以为嵬乙那样淡然又高傲的人怎么会为一间小小的客栈撑腰,而店主又不见什么特殊的地方,怎么样也不会跟嵬乙这样的大人物攀上关系。一开始他来客栈试探过,几个小二虽有一定的修为,但是并不高深,三番五次下来,他就对这间小客栈没什么堤防。 既然拿了人家的钱,就要给人家消灾,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才会在今天出手闹事,结果没想到——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不说,还得罪了嵬乙! 刀疤男忙道:“误会,全都是误会!” 白度:“哦?哪里是误会?” “我舌头出了毛病,你们的饭菜很好吃很好吃。” “是么?”白度对一直看热闹的辛光羽跟江小北招了招手,“帮客人看看舌头哪里出毛病了?” “哎!”江小北点了点头,小跑了过来,手中掐诀,对着刀疤男一指,那人立刻全身抽搐,眼皮上翻,快要晕厥过去,这一道落雷术可不轻,白度心中暗笑,面上却仍板了脸,“小北,可瞧出毛病了?” “瞧出来了!他舌头可坏的不轻,不好治啊。” “是吗?我来试试。”辛光羽也上前狐假虎威了一把,将那刀疤男好生惩治了一番。 几人都报过仇之后,白度便一脚踢在刀疤男的屁股上,那人得了自由之后立刻捡起重锤,撒腿就跑,余下几个杂鱼也在白度的瞪视之下夹着尾巴屁滚尿流。 “这等下贱功夫,都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勇气来挑衅。”将炙狱邪龙别回腰间,白度仰头喝了一口酒,见几人还在门口站着,连忙招呼,“走走走,回屋去,老子回来了,先打烊关店,咱们几个聚一聚,好好吃上一顿,我下厨!” 白度进了屋,顾戈自然紧随其后, 江小北见白度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跟着他们进屋,辛光羽追上去跟江小北咬耳朵:“小北,你觉不觉着白度的境界好像又高了一重?” “是啊,白大哥越发厉害了。” 嵬乙走在最末,他遥遥望了眼那逃窜而去的刀疤男,若有所思,等听见白度在屋子里的叫了他一声,这才跟着进了屋。 白度大展身手做了一满满一桌子好菜,也不用担心吃食污浊了真气,几人敞开肚子大吃特吃了一顿,席上几人亲密无间,随心而谈,辛光羽给顾戈夹了菜,见顾戈冲他微微点点头,受宠若惊了一下,随后问道:“白大哥,不是送顾戈去无名宗学艺了吗?怎么回来了?” “路上出了点事,没去成。”白度隐瞒了在祈朝城的事情。 江小北插嘴道:“可是因为那处矿产的事情?” “嗯,算是吧。”白度大口喝了口酒,道,“反正挺复杂的,我也懒得跟你们解释,这无名宗去不成了就是了。” “去不成了就算了。”辛光羽道,“顾戈跟我们在一起也挺好的,你说是不是,小北?” 江小北颔首,举杯道:“大家一起,才是最好的。” 白度一拍筷子,道:“这话说得好,大家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几人欢愉地碰了杯,辛光羽跟江小北两人酒量不好,喝到席末,已经醉得一塌糊涂,辛光羽举着酒杯靠在白度身上,吟诵着咒文,见白度等人看他,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江小北更是怪异,抱着小吱原地跳起了舞,惹得白度大笑不止。 等给两人都送回房了,白度才折回屋子,看着一地的狼藉,实在是不想收拾,坐在那里,拿起桌子上的酒盏,一杯一杯地倒着酒,抿着。 嵬乙推门而入,丝毫没收到周围狼藉的影响,一身清爽地站在白度面前,拿下他手中的酒杯:“酒喝多了不好,适量为妙。” “没事。”白度将酒杯抢过来,一口喝干,嵬乙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收拾桌子。 白度怔住,抬手拦住嵬乙的动作,道:“怎么好麻烦嵬乙真人收拾这些东西。” “不麻烦。”嵬乙一挥袖子,桌子上那些凌乱的食物残骸都自动游走起来,盘碗在空中被洗涤干净,各自归位,嵬乙像是变了一出魔术一样,面带微笑,熟练地操纵着碗碟,很快就整理得一干二净,“你看,收拾好了。” “呃……”白度冲嵬乙比了个大拇指,嵬乙问道:“这是何意?” “就是你很厉害的意思。”白度哈哈笑了两声,嵬乙不知白度在笑什么,只能摇了摇头,眼里带了些宠溺,他看了一眼窗外,冷风拂月,夜色已深便道:“我知你心中诸多烦恼,但事情总归有解决的办法,要注意休息。” “我知道,没事!”白度随口应了一声,觉着哪里不太对劲,四下看了看,没发现顾戈的影子,难怪他今晚感觉一身轻松,但是却又轻松得心里空落落的。将剩下的小半杯酒喝干,白度出门去,“我先回去了,嵬乙真人,晚安咯!” 嵬乙轻轻点了点头,还要说什么,却见白度的身影已经蹿出极远处。 回房里找了找,白度也没有见到顾戈的身影,房间干净整洁,没有人进来过的迹象,他又一路顺着后花园寻找着,用灵识呼唤着顾戈的名字。 不知不觉走进了帮会领地拿来种花的菜地里。 这片花圃算是江小北的地盘,江小北在种植灵花灵草上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也在炼丹一道上崭露头角,白度就把这里特地给了江小北,除了种那几朵灵犀花以外,江小北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放眼望去,一层层暗绿色的海浪在夜风中摇摆着,夜风送来了浅淡的花香带有一股淡淡的焚烧的气息…… 焚烧的气息? 白度一怔,连忙快步向着气息来源奔去,脚步一停,在林木掩映间看到顾戈正坐在地上,两腿盘起,面前燃着一鼎炉子,淡紫色的青烟从香炉中摇摆着释放出来,在香烟缭绕之间,顾戈的脸庞逐渐变得模糊。 许是因为月色妖娆,或者是青烟带来的独特视觉感受,白度看着青烟间的顾戈身形有拉伸的迹象,而且身体周围似是有股邪气在盘绕着他。 这是……在做什么? 白度不敢上前去打搅,正想避开,却发现顾戈点燃的东西正是那灵犀花,几株灵犀花已经焚烧殆尽,浓郁的香气钻进白度的鼻孔,逼得他打了个喷嚏。 “哈欠——”一声喷嚏响让顾戈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点缀出一点幽暗的深红色,那是种燃烧到极致的红色,令人生出了无限的冷意。 白度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掉头就跑,谁料到身后一股强大的吸引力逼迫而至,直接将白度整个人都拉了回去,身后像是有许多只手在拉扯着他的一样,白度挣扎了几下,呼吸也变得紧蹙起来,从地面上生出来的藤蔓缠绕上白度的身体,卷上他的脖子,逐一收紧。 “哈——”白度挣扎起来,试图用真气挣断藤蔓,但随着他用力,那藤蔓收紧得越发厉害,他呼吸不畅,身体被藤蔓吊起。 顾戈缓缓站起来,原本五六岁孩童的身形拉拔长大,仿若少年人一般,肉呼呼的眉眼舒展开,一双眸子阴骘可怖,不寒而栗。 顾戈伸手一握,那藤蔓就蠕动得更加厉害,死死地锁住白度的咽喉,藤蔓上生出一根根细小的刺,随着锁紧与藤蔓的蠕动,刺入白度的皮肤中。 真气一点点地被吸收走,白度死咬着牙,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吼声:“顾、顾戈——” 顾戈的神情出现了松动,眼里闪烁了一下,他的身体撑开了过小的衣服,露出了结实的小臂跟小腿,长发在脑后凌乱着,一步步地走向白度。 脚步忽然顿住,一柄飞剑落在顾戈脚前一寸的地方,他抬起头看向前方,夜色朦胧里,一个人影正逐渐走了过来,顾戈眼底的红蔓延开来,像是要焚烧一切似的。 嵬乙驾驭着飞剑将藤蔓斩断,想要救下了白度,半路却横生出更多的枝条阻拦住嵬乙的举动,嵬乙脸色一沉,扭转手腕,将飞剑纵劈而下,凌厉剑气十分犀利,闪烁着电芒,与藤蔓交织在一起。 顾戈毫不退让,与嵬乙的剑招纠缠,他单手操纵着从地面滋长而出的藤蔓,横冲直撞,撞击在剑身上蹭蹭作响。 两人斗气昂然,彼此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嵬乙转移了顾戈的注意力,也让白度有机会挣脱开藤蔓。 他徒手将藤蔓撕开,也不顾满手的鲜血,狠狠地将那些束缚在他身上的东西全都猛地扯断,藤蔓草屑纷飞,凌乱了一身,白度纵身一跃,跳出藤蔓的范围,瞅准正中心的缺陷,一个天下无狗砸了下来,将整片藤蔓砸得就地一震,随后热浪袭来,一圈圈绿色的涟漪泛过之后,一地的藤蔓都被蒸发殆尽。 顾戈的视线从嵬乙身上转移开,落在白度身上,眼底的红光一闪,正要动作,却见白度站在那里,身姿挺拔,被藤蔓绞碎的衣襟里露出半个结实的胸膛。 白度拎着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酒中仙酣畅淋漓,他擦了擦嘴,冲顾戈抬了抬下巴:“来啊。” 顾戈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底的那一抹红逐渐消失,露出黑漆漆的瞳孔,他嘴唇翕动了下,轻轻地唤了一声:“白度……”身体一软,向后栽倒下来。 蛐蛐嗡叫了一声,夜色寂寥无比,一地凌乱的荆棘碎末被风追着乱跑,化作齑粉消散不见,白度犹豫了下,凑近顾戈,将顾戈抱了起来。 顾戈的身体长大到十五六岁的少年样子,昏迷时的瘦削脸庞带着少年人的青涩,无辜得像是只纯洁的兔子,可白度知道,清醒过来之后,这只兔子是要吃人的。 “白度。”嵬乙叫住白度,“小心。” “没事。”白度把顾戈抱到旁边的石凳上,让顾戈仰躺在身后的石桌桌面上,嵬乙坐在他旁边,手掌放在顾戈面上几寸处,默默念咒,那个封印浮现在顾戈脸面上,有几笔纹路变得黯淡了许多。 嵬乙深思一二,道:“不妙,封印松动了。” “所以烛九阴快要觉醒了?” “也许。” “……”白度沉默下来,看着纯良无害的顾戈,久久未语。 嵬乙在顾戈的身上加了一层别的封印,能暂时锁住邪神的力量,可长久下来,随着顾戈自身能力的解封,封印并不能在他身上持续太久的时间,只是眼下应急之策,如果要解决问题的话,还需要…… 后面的话,嵬乙没有多说,白度自然能够明白,可白度却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 晚上还跟顾戈睡在一处,顾戈的睡颜安静而又祥和,半夜还跟以前一样下意识地抱着白度的肩膀,身子就要压过来,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变成少年体型会对白度造成多大的压力。 看着顾戈,白度心里一片恍然与迷茫。 顾戈究竟是什么人,真的如同嵬乙真人猜测的那样是邪神烛九阴吗?可顾戈清醒的时候,他感觉不到顾戈身上有什么邪恶的力量,顾戈虽然有些正邪不分,但绝对不是个坏人。 若是他凭借一些莫须有的猜测就剥夺了顾戈活下去的权力的话,那他也是个坏人。 默默地叹了口气,白度在顾戈气息的包围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四十七掌 第二天早上,白度是被闷醒的,一觉起来,顾戈趴在他的胸口,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少年大小了,白度恍然有种被家里萨摩压醒的感觉,咳了咳,把顾戈的脑袋推开。 顾戈呻.吟一声,翻身回来要抱白度,被白度一下子敲在脑门上,小眉头一皱,睁开了眼,委屈地看着白度,却又不敢说什么:“早……” “早什么早!”白度没好气地翻身下床,利落地穿好衣服,“你自己到镜子前看看。” “嗯?”顾戈一脸不解,乖乖地爬下床,到铜镜前一看,眼睛一瞪,惊呆了,回头欢喜地对白度嚷道:“我、我长大了?” 白度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看来顾戈是完全忘了昨晚发生的事情,那他失却人心暴走还把他弄了一身伤的仇也没地报了。 大早上的就来火,白度漱了口就开始闷酒,顾戈瞧见白度的态度不太对劲,犹犹豫豫地凑过去,想到自己现在是少年了,撒起娇来颇为难办,只跪坐在白度身边,将手偷偷地搭在他的膝盖,仰了头看着白度:“白度,你不要生我的气。” 一块软豆腐粘了过来,白度正要瞪他,却见顾戈一双黑色眸子定定地望着自己,肉呼呼的小脸被岁月拉拔成型,一路瘦削下来的下巴已具成年男子的模样,脑海里晃过顾戈成年后的样子,白度呼吸一滞,竟是有些紧张。 顾戈见白度不说话反而将头别过去,心里头有些难过,他抿了抿唇,努力思考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惹得白度不开心了,可脑海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印象,头反而隐隐作痛起来。 越是想就越是痛,顾戈咬了牙,将头靠在白度的腿上,两手微微收紧,却又害怕抓疼了白度,将手松开,一下子被顾戈抓到了腿上被藤蔓勒出来的伤口,白度倒吸一口凉气,顾戈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白度别过头,顾戈眼神一闪,眼底浮现一抹红光,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一提起来白度就有气,暴脾气差点就炸了,可他敏锐地瞧见顾戈的眼神不对,当即把满口的抱怨全都咽了回去,“没事,练功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抽到了。” “……”顾戈的眼神明显不信,但他没有追问,“你不愿说就不说,不要骗我。” 白度:“……”卧槽,敢情这又变成他的不是了?! 顾戈也有点闹脾气的意思,白度也没说话,两个人冷战了一会儿,顾戈才沉着嗓音说:“我昨晚在吸收灵犀花内的真气,后面就不知道了。” 白度一下子跳了起来,“灵犀花的真气?你吸收那个干嘛?” “我要快点长大。”顾戈说,“你种植的那些灵犀花很好,只十朵就让我恢复了不少功力,已经长成少年体型了。” 那十朵灵犀花是用来铸造变天幡的,不是给你吃的!白度心里咆哮了一句,说话带了些刺:“这么说你以后还要吃了?” “不用了。”顾戈摇了摇头,因白度说话的语气心里头很难过,“灵犀花的真气已经对我没用了,我还需要下一样东西。” 白度问他:“什么东西?” “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顾戈仰着头看着白度,白度身材高大,饶是少年时候的顾戈也只到白度的下巴,两人从“父子”变成“兄弟”一般,顾戈尝试着去靠近白度,拦腰抱住白度:“你身上的伤是不是因为我?” 白度原本想推开顾戈,被顾戈触碰到的地方,因衣料摩擦着伤口疼得他直咧嘴,可这时候他不忍心了,任由顾戈抱着,轻声应了一声,又问道:“顾戈,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烛九阴?” “……”顾戈沉默着,最后微微攥紧了白度的衣服,“我不知道,我不会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 “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顾戈否认,“我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他在一场灭天雷火中死去,并不安详。” “……” 白度深吸一口气,将顾戈从他腰间扒拉开,“等你想起来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好。”顾戈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变天幡……”白度试探着提起了一句。 顾戈反弹得很剧烈:“变天幡我不能还给你。” “那是我的东西吧?”白度有气无力地说。 “嗯,没关系,一样的。” 再次被顾戈的软棉花打了回来,白度无奈得很。变天幡放在顾戈那里,白度不是不放心,但总归没有放在自己这里放心,再加上嵬乙对他说的那番话,是个人都会对顾戈有所提防,熔铸变天幡的材料还都被顾戈吃掉了不少,实在是令他头疼。 早上是江小北蒸的小笼包,皮薄馅多,几人闻到香味就食指大动,也不顾是不是会污浊真气,大吃特吃起来,江小北的手艺好了很多,白度很想将烹饪系统传给他,但是这套系统植根在他身上,即便将配方传给江小北,江小北做出来的味道差不多,功效却是一点都无。 嵬乙也住进了客栈内,只不过并不像是江小北他们这样在店里打工,会领一份薪水,而是财大气粗地包了个安静的小客房,每日只有傍晚才会下来跟他们坐在一起聊聊天,顾戈对嵬乙的敌意越来越深,现在到了一种只要见到嵬乙就会拉着白度离开的地步。 这天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白度坐在柜台前,拍了拍桌子,叫道:“把右边门关了吧,免得进雨,我看外面这雨下得这么大,估计不会有人来了。” “嗯!”江小北将桌子擦得锃亮,特别干净,将毛巾往桌子上轻轻一放就去关门,刚要关,就有人淋着大雨冲了过来,见江小北要关门,忙问道:“还开张不?” 江小北点点头,让出位置来:“还开,客官请。” 那人穿着一身公装,右臂上有昭明镇镇府的标记,估计是个捕快之类的人物,一身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进来后也不好意思直接找地方坐下,四下看了看,冲柜台上的白度问道:“有毛巾吗?” “有。”白度正要招呼辛光羽去拿毛巾,结果辛光羽嫌烦,直接动手用真气把那人全身都烘干了,连身体也变得暖洋洋的。 那人笑了笑,抱拳道:“多谢,你们修者可真方便。” 江小北过来招呼道:“客官要吃点什么?” “来碗热乎点的面吧。” “哎!”江小北瞧见那人不像是修者,也没点名要白度能增进修为的特殊吃食就自己去后院厨房里下面。 白度正巧无聊,坐在柜台前跟那人搭腔,道:“怎么下这么大雨还出来?有公事?” “是啊。”那人点点头,颇为难办地说,“昨晚镇东面死了个人,大人叫我们赶紧去查清楚了。” 死人这种事情太平常了,尤其是在昭明镇这种修者跟普通人都一样多的地方,白度没太当回事,就听那捕快道:“说来也挺奇怪的,死的是个普通人,可看他死的样子像是被修真者杀了。那人是个樵夫,家里头也没人跟修真沾上半点关系,怎么平白无故的就被修者杀了呢,按理说,一般的修者是不屑于杀这样的普通人的,大象还不去找蚂蚁的麻烦呢。” 喝了一小壶酒,那捕快的话就多了起来,人身体变暖了,就容易放轻松,等江小北的面送上来,捕快吃饱了,更是话多。 一边坐在那儿吃面,一边跟白度他们闲聊着,他知道白度几个人都是修者,但就是看他们顺眼,跟古川山脉上那些个大门大派里的修者完全不一样,一点架子也不摆,在他们面前坐着,自己也是个人了。 想着跟修者之间的差距,捕快愤愤不已,道:“你说都是人,怎么就差得这么大呢?” 白度跟辛光羽他们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 结果没想到,未来接连几天内,都迎来了这位客人,因为昭明镇内又死人了。 接连三天,每天都有人离奇死亡,死的人没有任何修为,都是普通的人,死法诡异,脖颈上一道锋利的伤口,切面干脆,身体内的血量大幅度流失。 那捕快天天发愁,来这里找白度他们聊了半天,喝点酒就走了,几天下来,白度他们也觉察出些不对劲来了。 江小北抱着一叠洗好的碗塞进橱柜里,跟靠在边上吃灵果的辛光羽,道:“这捕快大哥每天都来咱们这儿,我感觉有点问题啊。” 辛光羽把果核吐出来,腾出手给江小北搭了把手,道:“我也觉出来了,你说他觉着是修者干的这事就去找镇府给他派遣修真者帮忙啊,何苦每天来我们这儿倒苦水?” “没猜出来吧?”白度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把刚在唱晚池钓出来的几条鱼丢进鱼缸里,“他是为了嵬乙来的。” “啊?”两人都不太明白,看着白度求解释。 白度道:“嵬乙不是一直都挺帮镇府的忙的嘛,之前那个狼道士还是他抓的,所以镇府就想捡这个现成便宜,他俩正在前面大堂聊着呢。” “像是嵬乙真人这般的人物,大抵不会轻易帮忙的,不然天下那么多事件,他哪里忙得过来?” “所以说……”白度语气深沉了几分,“这次的事情很有可能十分严重。” 辛光羽跟江小北都怔怔地看着白度。 几人心里有想法了就想知道个始末,跑去大堂去偷听。嵬乙正跟捕快面对面坐着,捕快一脸苦不堪言地跟嵬乙讲述着最近发生的这几起诡异的命案。 “有些事情我们不方便对外讲,怕引起骚动,真人也懂,我们这些普通人对你们修者其实挺忌惮的,要我们的性命也只是抬手间的事情。镇府大人找您来帮忙也是迫不得已,他派去的修者在现场发现了一些术法波动,不是一般人能够参透得了的,所以想请您去看看。” 嵬乙点了点头,对方都已经破费辛苦地找来这儿了,他不去也不太好看,送走了捕快之后,嵬乙道:“既然都很好奇,那便一起去看看吧。” 辛光羽跟江小北摇了摇头:“我们就不去了,嵬乙真人看过就好。” 白度想了想,道:“可否带我一起?” “自然可以。”嵬乙意外地说,“我以为你是最没兴趣的那一个。” 白度耸了耸肩,道:“是挺没兴趣的,不过我需要跟官府打好关系。” “嗯?嵬乙好奇地看着白度。 “我想把一个人从镇里的地牢中救出来。” “谁?”嵬乙问:“不知我能否帮你的忙。” “他还是你送进去的,宁海。”白度原本就想让嵬乙帮忙,但是又不太好意思开口,只能自己想办法,现在能帮他破解变天幡跟烛九阴之谜的人只有宁海。 嵬乙脸色一变,道:“若是别人我或可帮忙,但是他,绝对不行。” 意料之中的回答,白度并不意外,他点点头,道:“没事,我来想办法就是了。” 嵬乙见白度与他产生了疏远之意,忙道:“宁海为人阴邪无比,残杀过很多无辜的人,他,放不得。” “好好好,我知道了。”白度敷衍地应道。 “你莫嫌我烦,白度,宁海狡猾无比,我不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让你有了想放他的心思,但是此人着实放不得!” 白度说:“我不是要放他,我是想问他一些事情。” “……”嵬乙斟酌片刻,“宁海口中从不说真话。” “那再说吧。”嵬乙这里是不会帮他的了,白度也不想多跟嵬乙纠缠,反而会坏了彼此的关系,这事就说到这里,到此为止便算了。 嵬乙叹了口气,眼中感情复杂,张了张嘴,最后没说话,坐了下来。 顾戈冷笑一声,上来抱住白度的胳膊,狗腿子般地说:“你想要做的,我都会帮你。”说完,挑衅似的看了看嵬乙。 嵬乙苦笑了下,摇了摇头。 最近一起命案的发生地点在镇西的一处巷子里,那处巷子位置偏僻,还未入夜就少有人烟,死的普通人是走街串巷挑粪的老实百姓,捕快告诉嵬乙他们,这人名叫陆大牛,为人处事都十分低调,周围邻居跟他不熟悉,因没有太多的往来,能结下仇怨的也不多。 巷子口,一道夕阳打落下来,映照着白度几人的影子,在地上拉扯出长长短短的痕迹,顾戈跟在白度身后,嗅到巷子里的气息,微微皱了眉头,从心底滋生出一股浓郁的抵触情绪,这种情绪甚至让他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白度蹲在地上,就着地上的血迹摸了下,手指上沾上了点血,丝丝真气盘绕其上,一番查探过后并没有发现异状,嵬乙看得比他要仔细,在周围设下了禁制,两手掐诀,周围的真气波动便源源不断地向他涌了过来,嵬乙微微闭眼,再睁开时脸色并不太好,他走到巷子口,对捕快,道:“尸体在哪儿?” “还在府里,没敢送去义庄。”捕快答得很快,带着嵬乙他们回了镇府处,得了镇府的命令去查看尸体。 府内草席上并列排了五具尸体,死法一样,脖子处有道明显的割裂痕迹,切面完整,连块多余的血肉都没带下来,若说一般人很难做到这个,即便是妄想以武入道的人也不能有这样的手法。 嵬乙坐在身体周围,仔细查看着其上残留着的真气,闭目凝视一番之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白度,白度将头转过去,不再多看。 两人都没说话,顾戈脸色不好地跟在白度身后,镇府处理完政务之后,亲自过来,见到嵬乙点头哈腰地道:“真人,可有什么发现?” 白度步出门外,顾戈紧随而去,嵬乙看了一眼白度的背影,对镇府微笑道:“莫急,还要再细看一下。” 他一路追着白度出门,见白度脚步行得飞快,连身后顾戈都不顾了,不禁叹了口气,连忙踩了咒术,快追过去。 几人停在一处僻静地方,拱桥流水,两侧柳树枝叶飘摇,月色凄冷,月光洒落在湖面之上,说不出的冷涩萧条。 白度一掌捏碎了桥上面的石狮子,粉末随着冷风飞散而去。嵬乙踏前两步,被顾戈拦在路上。嵬乙道:“白度,你察觉到了。” “……”白度沉默不语。 嵬乙的视线落在顾戈的身上,压迫性的气势让顾戈的动作稍一迟疑,随后仍是坚决地拦在嵬乙身前,白度叹了口气,说:“顾戈,你先避让一下,我有些话要跟嵬乙真人说。” “白度。” “听话。” 顾戈咬了咬牙,没办法,只能让开。 见顾戈走远,嵬乙仍是不放心,特地设好一道隔绝内外五感的气息,这才道:“盘亘在尸体上的气息是属于顾戈的,你我都没有认错。” “不是顾戈的,是那个人的。” “对,是顾戈丧失自我意识时的气息,可那还是属于顾戈的。”嵬乙不容白度有一丝一毫地逃避,“你要正视这个问题,若是他体内的邪念彻底觉醒就不是简单地死了几个人那么简单了。” “你已经把他当成邪类看待了,对吗?” “对。”嵬乙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凛冽双眸望着白度,眼底的坚决不容许有一丝一毫地分辨,“无名宗道义,奸邪者,无论何由,必诛。” “……”白度侧了头看嵬乙,眉头上挑,轻声问,“若是我执意要护他呢?” “白度……”嵬乙踏前一步,眉头微微蹙起,“你何必如此,他与你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如何珍惜他,到最后也不过是……”顿了顿,嵬乙仔细思量了下,毫不保留地道,“一场空。” “噢。”白度大咧咧地应了一声,丝毫没把嵬乙说的话太当一回事,“这事情我会查明白的,如果顾戈真的有危险的话我也不会姑息,只是希望嵬乙真人给我点时间。” “我陪你一起查就是。”嵬乙退让了一步。 有嵬乙帮着查自然是好事,在前两次暴走中,顾戈展现出来了惊人的破坏力,白度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掌握得了顾戈的行踪。 如果顾戈真的是邪神烛九阴的话要怎么办,他真的要诛杀顾戈吗? “这几日你好生看着顾戈的动作,若是我们发现他再悄然行凶的话,你还可有话说?”嵬乙把白度逼得很紧,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如果真的如同嵬乙真人说的那样的话,白度是没有话说,只能应下的,思前想后,考虑一番,白度最终点了点头,道:“如果你我都亲眼所见,这些人都是顾戈杀的的话,那我就应了你的说法,你想如何处置顾戈,我都不会再阻拦。” “嗯。”嵬乙点了点头,见白度紧皱眉头,上前抬手,温暖的指尖触及到白度的眉心,将那蹙起的一小团抚平,“还是你张扬的样子好看一点。” 白度一怔,愣愣地看着嵬乙,嵬乙微微低着头,望向白度的眼中带着丝笑意,“万事皆有路,不要太过忧心。” “……”白度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保持距离,嵬乙见状,神色一暗,随后嘴角扬起,抿唇一笑。 真是日了狗了,这嵬乙真人该不是对他存有那种心思吧?顾戈对他占有欲那么强,嵬乙又莫名其妙地看上他了,难道这个洪荒大陆就这么流行男男双修不成! ☆、第四十八掌 白度算是明白过来顾戈对嵬乙的敌意来自哪儿了,这个在外面跟野狼一样的小孩早就嗅到了嵬乙对他存的那点心思,而且防备起来了。这样想着,白度心里有丝甜意,却又忌惮着,不敢顺着这丝甜意继续想下去,只好就此打住,既不去想嵬乙也不去想顾戈,专注地将思绪放在那杀人的事件上。 死掉的几个人死法一致,身体内有血液流出,估计是被邪修采补了血液,这等邪修一般气息浓重,留下来的真气也比一般修者要强烈许多,白度是感觉到了尸体上残留着的真气跟顾戈暴走时留下的有些类似,但也仅仅是类似,那时候太过慌乱,被恐惧笼罩的情况下,也记不太清那气息的具体情况。 嵬乙那么笃定那气息是顾戈的,反而引起白度的怀疑。 将手扒在炙狱邪龙上,白度一路摇摇晃晃地回去,顾戈拉着他的另一只手,微微收紧,停在半路上,半大的孩子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声不吭,郁闷地像是只受了委屈的小兽一般,白度知道是刚才隔开顾戈让这孩子闹别扭了,可是让顾戈知道他跟嵬乙的谈话内容,会更受伤害。 白度只好装作不知道顾戈的别扭,把包裹里蛋叉叔叔的糖葫芦塞了一串给顾戈。 “谢谢白度叔叔!” 顾戈下意识地轻声说到,两人双双愣住,顾戈一张小脸立刻变得涨红,忙解释:“白度,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白度眉头一挑,居然放在这里也好用,他就不信了,又塞了一串过去,还是叔叔,连塞了五串,顾戈终于叫了一声白度哥哥,白度心满意足地拍了拍顾戈的后背,轻轻推了他一把:“走,咱们回家!” 顾戈手里拿着五串糖葫芦,迷茫着看着白度的背影,在月色下的白度,悠然自在,挺拔的身材像是一堵无法被击溃的墙,安然地伫立在时光中,他满心的怨怼忽然就消失了。 没有什么能比这个还活着更加重要。 将那五串糖葫芦用真气封好,小心翼翼地放在储物空间内,顾戈快步追上去,拉住了白度的手。 手心里钻进来一只冰凉的小手,白度怔了一下,低头一看,顾戈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面多了丝亮晶晶的东西,心头疑惑了下顾戈的变化,却是越发肯定,那些人不是顾戈杀的。 两人一路回到客栈,江小北跟辛光羽连活都不干了,纷纷过来凑热闹,问道:“怎么回事?那些人怎么死的啊?被谁杀的?” “不知道。”白度见他俩好奇心顶破天了,翻了个白眼,“这么好奇怎么不跟着去看看。” “在嵬乙真人身边太压抑了……”辛光羽不好意思地说,“毕竟我们跟真人的差距太大了。” 江小北赞同地点了点头,“嵬乙就好比高处的明月,自带着一股疏远的清冷劲儿,离得近了可是会伤到自己。” 两人这一说把白度心里头那点窗户纸给戳破了,他一直觉着跟嵬乙在一块的时候挺不自在的,原来是因为这样,平日里嵬乙总是一派温和,可骨子里却孤傲得很,他看得起所有人又看不起所有人,别人能活在他眼中却到不了他心里。 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白度对那两人赞道:“十分有道理。” 顾戈听见白度说这话,也跟着点了点头。 辛光羽把话题拉了回来,道:“你别岔开话题啊,还没说怎么回事呢?” “应该是有邪修杀人啖血。” “果然如此……”辛光羽也有次猜测,又问道,“那镇府可有说怎么办?” 白度说:“明日开始就宵禁了,以后出门小心点,现在那邪修只是找普通人取血,日后就说不准了。” “嗯。”辛光羽忙点头,正襟危坐地对江小北道,“小北,你也得小心一些。” 晚上,白度让顾戈先睡下,翻看着白眉留给他的那个账本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信息,重铸变天幡的材料告吹了不少,都叫顾戈给吞吃了,别的还好说,灵犀花也可以养,虽然再等下次开花要五年以后,但小重天宫的本源晶石着实不好弄,最近几年打探着看看,有合适的再进去,其他别的材料可以先准备一下。 客栈进账了不少钱,江小北是个做生意的聪明人,账目记得清清楚楚,白度琢磨着改天再去一次朱老板那里谋划一下材料。 正要脱衣睡下,外面忽然一声凄厉尖叫,女人的惨叫声划破天际,在这样的夜色里显得相当诡异,尤其是在近来城中频繁死人的情况下,白度一下子就醒了大半,顾戈弹坐起来,蹙了眉头:“怎么了?”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你在房间里待着别乱走。”白度一边将脱了一半的衣服再穿回去,一边匆忙地拿了炙狱邪龙,往外走。 “好。”顾戈乖乖地点了点头,又躺下闭上眼睛。 白度一路蹿出门去,还没靠近就听见江小北带着哭腔的喊叫:“娘亲,娘亲——”声声凄厉,像是要喉咙咳出血了,白度忙奔进小院里,就见江小北的娘亲疯了似的,砸着院子里的一切东西,忽然跪倒在地上,抱着石凳子就猛地将脑袋撞上去。 江小北拼命拉着他娘,可一个昏迷在床上躺了近五年都没怎么睁开眼的弱道女人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合江小北跟辛光羽两人之力也拉不住她。 白度上前搭手,将手掌抵在女人的额头上,疯女人一咬牙,铁了心地撞了上去,白度疼得一咧嘴,手背撞在那凳子的边角上,手上骨头都要断了! 借着这个机会,白度反手一个用力将女人推了开来,随后趁江小北跟辛光羽制住女人的瞬间,一掌劈在女人的后颈上,女人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白度把女人扶在桌子上趴好,这几下累得他一身汗,坐定喘息了几口气后,问江小北:“小北,怎么回事?” 江小北惊慌失措,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娘亲,都不敢动,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听见白度问他,脑子里乱的根本组不成语言,浑浑噩噩,混乱地说:“晚上娘亲睡着,突然就,闹、闹起来了……要撞墙,被我拦着,闯出门去了,发疯一样的……” “你是不是喂她吃了什么别的药?”镇子里不少打着修真大派传下来的秘方的幌子的江湖术士,拿个破方子坑蒙拐骗,江小北虽然跟了他之后精明不少,但有时候还会单纯地犯傻,尤其是跟他娘亲有关的,白度还真怕他上当。 江小北迷茫地摇了摇头:“没有啊,我给娘亲吃的一直是宋大夫开的吊命的人参。” “等一下。”辛光羽本家就是修行固本培元之道的,给江小北娘亲看过伤势之后,发现了不对,他凑在江母的脖颈上,仔细看着,忽然从后衣领处抽出一根头发,尾端打着一个结,结里穿着一张极微小的符箓,“这是什么?” 白度把符箓拿起来一看,对着月光,符箓上细小的图案映出眼帘,仔细辨认一会儿后,白度脸色一变,道:“这是失心术。” 江小北瞪大了眼睛,“是、是谁做的……”娘亲就是他的命,在江小北的世界里,有关江母的事情容不得半点过错,他可以过得不好,但娘亲却不可以,小吱跳在江小北的肩膀上,吱吱地揉了揉江小北的脸庞,安慰他。 “这失心术是靠着符箓发挥功效,早年是摧星派上的内门术法,只不过因手段太过阴邪,被打入邪修一道而被分为禁术,几百年没人研习失传已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摧星派?”江小北愤愤不已,想起白度不在的时候,那罗久三番五次,明里暗里地找他们的麻烦,心里头就燃起一股火,“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他这样欺人太甚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先等等——”辛光羽打断道,“他们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符咒的?咱们这里虽小,但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潜进来的吧?” “可这秘术的确是出自摧星派啊。”江小北气的浑身颤抖,说话声音都打着颤。 白度道:“是出自摧星派没错,但光羽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他顿了顿,拿下主意,“小北,这事我会给你做主,如果真是罗久那王八蛋弄出来的猫腻,那决定要惩治他一番!” 江小北点头应是,“白大哥,我听你的。” 白度当夜没有回去,直接上了摧星派。 摧星派纵是一方大派,稳坐于古川山脉之间,但凭借白度如今的修为,偷偷潜入山门不被发现并非是难事,他一路向内门弟子所在的山头奔去,擒了个杂役问道:“罗久住在哪儿?” 见对方凶神恶煞,一头凌乱长发几乎盖住了眼睛,裸.露在外的结实胸膛蕴藏着无限的力量,擒住他的那双手仿佛一个拳头就能把他打趴下。 那杂役不过是个稍有修为的外门弟子,被白度吓得屁滚尿流,忙招道:“罗师伯被罚了一年禁闭,在后山石洞里静修!” 白度怔住,这罗久人竟是没得自由:“怎么回事?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被罚了禁闭?” “五天前。”那人哆哆嗦嗦地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只听一些师兄说是因为罗师伯在昭明镇请了几个不入流的散修,惹恼了嵬乙真人,这才被掌门惩罚,关进了后山石洞。” 这说的大概就是他刚回来昭明镇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白度将那人打晕丢进草木中,又设下了禁制遮掩了那人的身形,一路奔往后山石洞,在靠近的时候却听见两人的对话声。 罗久愤怒地道:“师叔,难道我受的委屈就这样算了吗?” “不会。”与罗久对话那人坐在石凳上,背对着白度,白度看不清他长相,只好屏息听着。 那人道:“他们此时有嵬乙真人护着,我们奈何不了,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愿意同嵬乙作对,更何况,嵬乙身后站着的是整个无名宗,即便掌门站在嵬乙面前,也需得礼让三分,别说你了。” 罗久不甘心地咬了牙,磨牙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那我就这样吃了闷亏?” “你这点亏也算不得什么。”那人冷笑一声,“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你与其锋芒毕露,寸寸不让人,倒不如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强大,” 听闻此言,罗久冷静了不少,再一想到赵师叔被段横师伯压制了几十年,心头的一腔圆火熄灭了不少,跟着点了点头,道:“师叔所言极是。” “既然那小吃真的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你不如也加以利用,段横至今不知是小吃的功效,还傻傻地在门内修炼,以为是自己努力才赢来的胜利,真是愚蠢至极。” “只是你答应我,万不可再去招惹嵬乙,你惹不起他。” “弟子不敢,自被掌门罚入这冰冷石洞之中就在昼夜反思自己,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我可以说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入境,你休要骗我。”赵又天冷冷道。 “弟子万万不敢。”想通了的罗久立刻跪了下来,他经赵又天点拨明白过来,凡事都不急于这一时三刻,修炼应如是,报仇亦是如是。 赵又天见他神情凛然,眉眼神色不变,便知道他是说了真话,点点头,一甩袍袖,将自己的气息全部掩去,随即掉头出来,白度这才看清来人身份,正是当初在小巷中与宋维缠斗在一起最后被废去一双眼睛的赵又天。 赵又天浑然没发觉白度的气息,一路踩踏飞剑远远而去。 白度又看向罗久,罗久见赵又天走远了,脾气才敢暴露出来,闷闷不悦地一屁股坐在岩石上,后又嫌这岩石太过冷硬,自己跟自己生气,一掌将岩石击了个粉碎。 看这个样子,那符箓真不像是罗久动的手脚,白度仔细看了看罗久的境界,那小子虽然在修者中是个佼佼者,但自从南部祈朝城走了一遭,白度真不太把罗久放在眼里。 如今有帮会领地加持的客栈还真不是罗久能轻易闯进去了,可不是罗久的话,又是谁?是赵又天不成?可赵又天没理由啊,他也知道嵬乙不好惹,不会主动去招惹嵬乙的。 思前想后也没个明白,白度也不跟自己纠结,管他这件事是不是罗久干的,总得给江小北一个交代,何况罗久也没少干缺德事,想到这里,白度悄悄潜进去,掐了手诀,隔绝内外气息,罗久正郁闷着,忽然背后一通,好像被什么猛力敲击了一下,再回头,噼里啪啦一连串的招式向他袭来,一招一式熟悉得很,袭击他的那人身上带着的真气他也万分熟悉。 “是你——”他惊叫一声,正对上白度坏笑着脸,白度勾唇一笑,将炙狱邪龙纵劈下来,正正好敲在罗久的脑门上,“是啊,是我!” 咚的一声,罗久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向后栽倒在地,白度拿脚踩了踩罗久的“尸体”,嘲讽地勾唇一笑,他蹲下来,从包裹里拿出那张失心术的符箓,学着江母的样子挂在罗久的衣领后。 一切弄好之后,白度才破开禁制,原路返回。 回客栈的时候,天刚刚破晓,一线淡金色悬挂在天边,白度伸了个懒腰,悄无声息地潜回屋内,顾戈乖乖地睡着了,露出半张少年人青涩的脸,白度坐在床边看着顾戈安静的睡颜,轻轻一笑,将被子给顾戈往上拉了拉,掖了掖被子。 顾戈睫毛颤动了下,一双眸子挣了开来,黑白分明的眼睛迷糊了一下,随后便彻底清醒过来,他看见白度,从被子里伸出手,嗓音带了几分早起的沙哑:“白度,你回来了,昨晚去哪儿了?” “做了点恶作剧。”白度洋洋得意地说,他回头换了一身外观,脱下那套蓬头垢面的破虏套,换了一套平常穿的简便的衣服,“你再睡一会儿吧,还早。” “没事。”顾戈轻声说,从床上坐起来,“我睡饱了。” “嗯。” 两人洗漱完毕,白度出去照旧练习棍法,将修真心法与自身丐帮技能融会贯通,打坐入定之后,看见顾戈安安静静地坐在他面前,疑惑道:“怎么没去指点江小北?” 自从江小北得了顾戈的指点,只要顾戈在客栈,没有特殊情况,早上这段时间都基本是被江小北霸占的,顾戈虽然不情愿,但是能讨得白度欢心,他也就变得情愿了。后来江小北来得太频繁了,顾戈干脆就直接去江小北的院子,每日指点他一个时辰左右的。 顾戈修习的那套心法偏阴柔一点,十分适用于江小北这样软性子的人。说得夸张一点,若是没有顾戈,江小北不会有如今的境界。 顾戈靠了过来,抱着白度的胳膊,轻声道:“我得将你看紧一点。” 白度:“……” 挥了挥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今日那个小捕快又来了店里,昨晚半夜的时候又死了个普通人,死法跟前面几个一模一样,是同一个修者坐的。送走了捕快之后,嵬乙意味深长地看着白度,白度想到昨晚自己做了什么,有些心虚,他没能看住顾戈,却又不想承认,只得咳了咳,两眼往天上瞟。 玲珑似的嵬乙一下子就明白了白度的意思,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暗中拉了白度的手,传音给他:“若是你同意的话,不妨由我来看管顾戈。” 白度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抽出来,见嵬乙眼中暗淡了片刻,一向和善的面上挂了一丝勉强的笑容,心里颇为过意不去,但感情这种事,不是说过意不去就能勉强的,既然没那个想法还是早早地了断了好。只是白度到底没想明白,他这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哪里值得嵬乙真人惦记? 嵬乙见白度没回应,又再问了一次,白度这才晃神回来,道:“不必了,昨晚发生了点意外,我不在房中,下次一定注意。” “嗯。”嵬乙也不勉强白度,点头应下。 到了晚上,白度跟顾戈两人双双歇息,顾戈已经长成少年大小了,还要跟白度一起睡,白度扭他不过也就这样,若是顾戈再长大点那就不方便了,两个成年男人偶尔睡在一张床上没什么,朝夕相对的情况下又夜夜同眠就不太妙了。 临睡前,白度特地在顾戈身上放了一缕神识,若是顾戈有什么异动他定然会发现。 连着几天晚上都出现命案,今晚不知道会不会继续。 白度怀着忐忑的心睡下了,他琢磨着,如果真是顾戈做的的话,昨晚顾戈不应该还跑出去杀人,毕竟他们都知道镇府要彻查此事,甚至惊动了嵬乙,还有一些别的高手,或者说顾戈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人,潜意识里,他还是期盼这件事情跟顾戈无关,可那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白度纠结得很。 纠结着就睡熟了,外面风吹草动的声音成了脑海内的伴奏,直到半夜,白度耳边闪过一声尖锐的摩擦声,让他骤然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正是夜半三更,身旁的人却消失不见,床上还很温暖,顾戈刚刚起来。下在顾戈身上的咒符被惊动了,附着在上面的神识立刻给了白度回应。 顾戈在院子里,正快速向外行去。 白度连忙起床,秒换了一套衣服,抓起炙狱邪龙挂在腰间,摇晃了下酒壶就追出门去,没多久跟闻讯赶来的嵬乙碰了头,白度不想跟嵬乙多说话,只沉声道:“先别说别的,跟去看看再说。” 叹息一声,嵬乙无奈地说:“你就是太惯着他了,如果真是他出的手,你莫要拦我。” ☆、第四十九掌 白度握紧炙狱邪龙,心里咯噔了一下,嵬乙步步紧逼,如果发现真的是顾戈做的的话,他该怎么办?真的应了嵬乙的要求,不插手吗?他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嵬乙真人把顾戈当妖魔除掉吗? 天人交战之中,两人不知不觉就踏入了城镇西侧,最近这几起杀人案件都是发生在镇西,顾戈来这里更是加深了他杀人的可能性。 白度跟嵬乙二人一前一后地落了地,嵬乙四下看了看,道:“此处有些不对劲。” “嗯。” 夜半时分,空寂的街上安安静静的,白度凝神,寻找着放在顾戈身上的那一缕神识,但是却仿佛泥牛入海,根本寻不到一点踪迹,深呼吸了一下,白度睁开眼,努力将心情放平缓,沿着街道向西走去。 嵬乙拦住白度,道:“先别乱动。” “怎么?”白度问道。 “这里好像有人下了禁制。”嵬乙肃容道,“阵法相当奥妙,我一时无法参透。” 白度放出神识扫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他顺着嵬乙的目光看过去,落在小镇的一个镇门石狮子上,只见嵬乙踱步到石狮子面前,冲石狮子吹了一口气。 那石狮子便仿佛活过来似的,两条腿向后一瞪,睁开一双眼睛,四肢一伏,伸了个懒腰,这处宅子在昭明镇落户已久,主人更迭不知道多少代,然而纵使岁月变迁,任由沧海桑田,门口守卫的石狮子却没有改变,长久下来,竟是修炼成了灵。 石灵张口怒号一阵,劲风扫过,却未能吹乱白度跟嵬乙的头发半点,这石灵空有一副吓人的样貌,但真气中空,是个纯纯正正虚有其表的纸老虎。 他一见自己这威慑招数没什么作用,当即就怂了,跪趴在那里,拿前爪盖住脸,哪还有半点狮子的威风,就差给白度他们叩头求饶了。 “你、你们干什么?”声音还很稚嫩,若是放在人身上,大抵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 白度见他这幅样子一阵好笑,一手搭在石狮子的腿上,拿炙狱邪龙在他另一条腿上敲了敲,好像在检查质量一样:“瞧没瞧见一个人路过这里?” 说着,手指在空中绘画着,光光点点汇成了顾戈的样子。 石狮子感觉到炙狱邪龙带给他的压力,一哆嗦,颤抖着声音说:“见、见过。” 白度神色一凛,忙问道:“人去哪儿了?” “去、去……”石狮子眼神乱瞟,东西南北乱指了一通,见那柄暗金色的短棒逼近了自己,哭号道,“我、我不知道哇!” “怎么会不知道?”白度瞪圆了眼睛,石狮子怂道,“这里被下了禁制,到处都是出口却又不是出口,我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给你们指路哇。” “禁制?”白度看向嵬乙,嵬乙点了点头,“可能就是我方才说的禁制。” “这个禁制是谁下的?怎么破解?”白度一点端倪都没发现,空中甚至一点术法波动都没留下。 石灵道:“就是你问的那个人下的。” “顾戈下的?”白度暗自琢磨着,如果是顾戈下的的话那还好说,顾戈用的许多术法都是白度从未看到过的,白眉留下的书汗牛充栋,也没有记载,可他不明白,顾戈在这里下禁制是为了什么,困住他们,拖延他们的脚步? 嵬乙四处看了看,从空中捻出一根细小的金线来,金线闪烁着流光溢彩,随后又消失不见,白度惊诧地看着这幅景象,,忙问道:“真人,你能破解?” “还需一段功夫。”嵬乙真人额上渗出汗水,显然为了破这禁制耗费了不少功夫,他轻轻抿唇,两片削薄的红唇动作起来,不断念诵着咒诀。 白度这次终于感受到了禁制的波动,周围一圈圈的术法涟漪荡漾开来,铺陈成一片片彩色的波纹,叮的一声,波纹骤然消失,嵬乙将眼睛睁开,带着白度往西北边走去:“应该是这个方向。” 白度忙点头跟上。 两人又穿了两条巷子,竟是回到了原地。 嵬乙蹙眉,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又掐了手诀,过了会儿竟是吐出一口血来,白度担忧地扶住嵬乙,关心道:“嵬乙真人,你怎么了?!” 嵬乙摆摆手,道:“那禁制太过霸道,强行拆除遭了反弹。不过我已经完成大半,稍等下便可。” “我能帮你什么忙?”白度问道。 “不必。”嵬乙道,“若是再来一人冲击禁制,我怕会反弹得更加厉害。这禁制真是十分奥妙,前所未闻。”他深吸一口气,就地盘坐下来。 白度坐在嵬乙对面,对他用了传功之法。 嵬乙惊讶地看着白度,感受到了来自白度源源不断的力量,心里暖如春日,嵬乙微微一笑,闭上眸子,开始专心破除禁制。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嵬乙才睁开眼睛,扶着白度站起来,道:“好了。”因破解这禁制,他真气损耗过多,脸色都是青白的,白度于心不忍,越发觉着自己亏欠嵬乙真人太多,喂嵬乙喝了一小碗逍遥固元汤,等嵬乙脸色稍好才又动作起来。 两人继续向西北方向走,这次走出了禁制,白度也能找到附着在顾戈身上的那缕神识,一路寻过去,空气中洋溢着淡淡的血腥味,不好的预感滋生出来。 血腥味越来越重,甚至带了些腥臭的气息,白度忍不住微微屏息,心跳扑通扑通地急速跳动着。 前面是一扇半开的院门,木制的小门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顾戈的气息就停留在这里,血腥味道也在这个时候抵达到了一个顶点。 嵬乙看了一眼白度,没说话,上前一步挡在白度面前,正要开门,白度却忽然按住了嵬乙的手,嵬乙侧目看他,柔声道:“白度,不要逃避。” “不必逃避。”白度上前一步,先于嵬乙将院门推开。 狂风骤然大作,冲天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白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一身布衣的男人被顾戈抱着,正在吸吮血液的顾戈双眼闪烁着妖异的红芒。 院门打开的瞬间,顾戈猛地看向这里,见到白度他们的时候眼神一闪,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反而将视线胶着在白度的身上,喉结滚动着,一口一口在白度的面前,清楚无比地吸吮着。 等到那人的血液已经变得不新鲜了,顾戈才将他的尸身丢在一边,擦了擦嘴边残留着的血液,对白度勾唇一笑,妖冶的眸子里猩红如血。 白度呼吸一滞,全身上下都僵硬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顾戈,眼里满是浓浓的惊讶与失望。 顾戈舔了舔嘴唇,将嘴角留下的那一点血液舔进嘴里,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喟叹,仿佛吃饱喝足了的食客,无聊乏味需要挑点消遣的东西一样。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白度,像是一个孩子看着自己心爱的玩具,声音慵懒地道:“怎么?见到这幅情景吓坏了?总该不会是第一次。” “顾戈。”嵬乙上前一步,拦在白度面前,冷冷地看着顾戈。 白度一直没说话,目光越过嵬乙,落在顾戈脸上,眼神复杂,带着些读不懂的迷茫。 顾戈又看向嵬乙,道:“嵬乙真人,你可是要将我当妖邪拿下?” “你已是妖邪。”嵬乙目色凛然地道,手中的宝剑铮然而鸣,仿佛汇聚天地浩然正气,要将邪风一并驱荡个干净。 顾戈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将手掌一翻,五指指甲细长,手中变出一柄血色长.枪,手腕一抖,长.枪便悬于空中,直直地指向嵬乙。 强大邪力扑面而来,嵬乙面色一凛,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他回过头看向白度,白度仍旧在那里,像是个懵懂的初生儿,疑惑迷茫地看着这个世界。 白度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脑海里面乱七八糟的,比当初他所能预见的更加混乱,眼前啖血的人的确就是顾戈,是那个一直黏在他身边的顾戈。 可是……白度心里痒得很,他怎么就感觉这么不对劲呢,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明明都眼见为实了,他还是觉着这个人他不是顾戈。 真的不是顾戈啊……不是…… 白度目光一直落在顾戈的脸上,看得对方眉头蹙起,一扭长.枪,反而将目标对准了白度,他哑着嗓音,问道:“白度,过来,听话。” 白度充耳不闻,当做没看见似的,垂手立在那里。 “白度。”顾戈又唤了一声,这次声音稍高了一点,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白度却仍是没有动,顾戈的耐心快要消耗到了尽头,他略一动手,手中的长.枪隐有冲刺过来之势。 “白度。” 一声声的呼唤在耳边渐行渐远,白度却从未动过一下,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顾戈气息一沉,一摆手,长.枪便迅速地向着白度所在的地方冲刺了过来。 “小心!”嵬乙厉喝一声,架起剑阵将那长.枪挡了下来,光芒在交界的地方迸射开来,术法交织擦出来的巨大火花几乎照亮了整片天空。 锵得一声,长.枪被飞剑格挡开来,顾戈阴沉着脸,变化手诀,弹飞到半空的长.枪便又调了个头,在顾戈身旁归位。 “嵬乙真人,我与白度的事情不劳你插手。” “你利用白度也该够了。”嵬乙冷声道,“他有心铸造变天幡,你便在他身边利用他的这些材料来解除自身的封印。顾戈,你就是上古邪神——烛九阴对不对!”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顾戈又大笑起来,“烛九阴已经是过去了,而我,即是现在,即是未来!” 风雷大作,天地也为之颤抖,阴风在耳畔怒号,顾戈带来的强大威压覆盖了方圆几百里的土地,地面震颤间,一缕缕幽魂从夹缝中攀爬出来,带着哭号般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烛九阴!”嵬乙踏前一步,结出禁制,一道巨大的飞剑悬于烛九阴头顶,下一刻层层蔓延开,无数把飞剑铺成了一个太极道场,罡风呼啸,顾戈足下也蔓延出一个巨大的气场,天地之间,顾戈纹丝不动,一身衣袍也未能被吹动出一丝褶皱。 两人持僵持之势,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却是真气的较量,彼此气息你起我伏,谁也不愿也不能退后半步,顾戈的脸色愈发阴沉,身上的衣摆也有动作的迹象,而嵬乙也在全力应对,可方才破除禁制时已经破费了一番功夫,长久下来,嵬乙必然处于弱势。 就在这时,白度动了,他往前走了一步,将炙狱邪龙扛在肩膀上,两手挂在炙狱邪龙上,颇为不羁地抬了抬眸子,“好长时间不动脑子,都快不好使了。”他嘿嘿一笑,眼神骤然变得犀利,目光落在顾戈的身上,笃定地说,“你不是顾戈,你是殷离吧。” “顾戈”的动作一顿,周遭的风声仿佛有一瞬间的静止,而因他一瞬间的松懈,嵬乙立即抢占了上风,悬于“顾戈”头顶的飞剑垂落下来,千万把飞剑也猛地掉落下来。 尘埃顿起,漫天的沙尘伴着细微的电花,白度见状忙道:“嵬乙真人,你不是杀了他吧?” “未能。”嵬乙摇了摇头,他眼中一闪,问道,“你方才说他是殷离?” “嗯,他不是顾戈,是帝姬澜的儿子,殷离。”白度万分肯定,将炙狱邪龙紧紧握在在手中,道,“是吧,殷离?” 殷离从尘埃中走了出来,一身属于顾戈的衣服被一道道细小的剑气撕扯成褴褛,暴露出来的身体瘦弱干枯,胸膛上的肋骨隔着皮肤根根分明,就连血管也泛着异乎常人的青紫色。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殷离冷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白度。 白度道:“感觉,我怎么都觉着你不像是顾戈,早上我问你,为什么没去陪江小北修炼,你的回答是要陪我,顾戈虽然粘人,但不会在这种时候犯糊涂,他是个懂事的粘人小孩。而且,顾戈的身体是暖的,你是冷的。” 狂风骤起,殷离哈哈大笑起来:“可笑,真是可笑,都说母子连心,我娘亲尚未能发现我与他的区别,你倒是看得清楚!” 白度撇撇嘴,你娘亲都疯了,还能分得清就有鬼了,“顾戈被你们藏在哪儿了?”他想了想,顾戈从今早就让他觉着奇怪,一定是趁着昨晚他偷偷去了摧星派的时候被偷梁换柱了,看来江小北娘亲的那张符箓不是冲着他们客栈来的,而是冲着顾戈来的。 虽然不敢肯定,但白度觉着自己的推测八.九不离十,可这也确定了一个事实,顾戈应该是真的烛九阴,殷离也跟顾戈有着什么未知的关系。 白度说:“殷离,我们聊聊天怎么样?” “聊什么?你想知道顾戈的事情?”殷离冷笑道,“你觉着我会告诉你?” “不啊,说说你的事情好了。” “我的事情?”殷离斟酌一二,反问道,“你是想知道烛九阴的事情?” “是。”白度道,“我不知道你装作顾戈让我误会他是为了什么,我与顾戈关系越好你应该越开心才对。就像嵬乙真人说的那样,顾戈在我身边蹭我拿来铸造变天幡的材料,你与他应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可你却想打破这个平衡。”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殷离的声音沙哑难听,完全不加遮掩,“谁告诉你,我与他是这样的共生关系?他是他,我是我,他是懦夫,而我却是即将掌控未来的神灵。” 白度怔住,是有这个可能,他只把顾戈跟殷离都当做是烛九阴的一部分魂灵,却没料到其实魂灵可以分割,即便少了一点却不成大事,补救魂魄的方法又那么多,殷离可能根本就没把顾戈当一回事。 殷离又道:“他在你身边饱食了诸多充满灵气的东西,先是轮回石,那是烛九阴的元神所在,后又是灵犀花,灵犀花最早是烛九阴的精元所化,这两样都是大补之物,而我却只能吞食帝姬澜腹中养育而成的邪灵之气,你说我为什么要打破这个平衡?”他冷冷地看着他们二人,“如果不是被你们发现我今日所作所为的话,你所搜集的那些滋补之物即将是我腹中真气。” 白度一愣,啧了一声,“我以为你被我们发现还挺自豪的,刚才不还冲着我们舔嘴唇,炫耀吗?” 殷离被噎了一下,面色不善地看着白度,嘴里咕哝了几声,最后一咬牙,道:“休要废话!你的性命我拿不得,但是他却可以——” “为什么拿不得我的性命?”白度又插嘴问道。 殷离烦的不行,怒气冲冲地道:“你怎么那么多的问题?” “因为想不明白啊。”白度瞪了瞪眼,一副不懂就问是理所应当的样子。 殷离磨着牙,半天未说话,最后阴测测地笑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噢,好吧。”白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总有一天我会明白的。”他挥舞了下炙狱邪龙,将短棒对着殷离,道,“那现在,我们就要把你抓到镇府——偿命了。” “笑话!区区尔等能耐我何?!”殷离厉喝一声,召起腥风血雨向着白度所在的地方奔涌而去,白度面不改色地借着风力跳起,挥舞着炙狱邪龙在真气的灼热浪潮中劈斩出了一条条道路,他一个棒打狗头击打在殷离头上,厉声问道,“顾戈在哪儿?” “死了。”殷离扬起袍袖甩开白度,手腕被棒气绞住,他用力一扯,撕裂下来一块衣袖,手腕处钝痛,竟是被白度的棒气割出了一道伤口,“你以为我还会留着他的活口吗!” 嵬乙帮着白度挡下殷离的攻击,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对付着殷离,术法交错,符箓翻飞,殷离被嵬乙的剑气跟白度的打狗棒法死死地压制着,不久就出现颓败之势。 殷离措手不及地应付着嵬乙如同光影一样密织出来的剑影,一个不留社被白度逼近至眼前,啪啪啪的敲击声不绝于耳,浑身上下都被极大的痛楚包围了,带着真气的掌法跟棍法交织在一起,完全压制着殷离的动作,身体不受控制,甚至连真气都不听使唤了! 虽然习惯了利用棒气打人,但身为一个近战,还是这样脸贴脸,屁股贴屁股地打起来爽啊,耳畔不断地鸣响着悦耳的啪啪声,白度感觉自己都要升华了,但是他还没忘掉正事。 一掌将殷离打飞出去,白度将炙狱邪龙对准殷离的脑门,俯视着殷离,冷声问道:“顾戈在哪儿?” 殷离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白度,嘴角的冷笑从未曾退去,毫不畏惧死亡一般倔强地说:“死了。” 眉头一挑,白度正要出手,嵬乙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白度惊慌地回头看去,嵬乙手中支着的剑掉落下来,整个人痉挛一般地缩在地上,噗出一口血来,气若游丝地看着白度。 白度也顾不得殷离了,连忙回去看嵬乙,仔细一看才知道方才嵬乙竟是中了殷离的招式,内脏里的真气被一道邪气搅和得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经久不息,若是长久下来,定然会造成不轻的内伤。 白度掏出药丸来塞进嵬乙口中,身后冷风刮过,殷离从地面上跳起来,大笑道:“哈哈哈,杀不得你,杀了嵬乙也是赚的,今日且先如此,我们日后再会!” 身后一只巨雕出现,殷离一跃而起,挂在巨雕足上,随着一声尖锐的嘶鸣,巨雕闪动着巨大的翅膀,抖落一地羽毛,疾飞而去。 “嵬乙真人,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回去!”匆忙望了一眼殷离离去的方向,白度无可奈何,他现在肯定不能放下嵬乙去追殷离啊,嵬乙真人这都快死了,只能将顾戈的事情暂且放一放,他相信顾戈不会有事的,他信任顾戈的能力。 ☆、第五十掌 嵬乙的伤势白度看不大懂,内里那一团混杂着邪气的东西任由白度怎么梳理也无法让其顺着嵬乙的经脉逐渐被消化吸收,只好一路扛着嵬乙回去客栈找辛光羽。 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状态的嵬乙期间清醒过一段时间,看到白度背着他在风中疾驰时,笑了笑,拍着白度的肩膀说:“你这忽高忽低地飞,弄得我有点头晕。” 白度被噎住,只好放起丐帮的双飞大轻功,改为腾云诀,这一下速度慢了一点,嵬乙倒是舒服了,趴在白度背上迷迷糊糊地又昏睡了过去。 这看样子也没什么大碍啊,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呢。 白度嘴角抽了抽,就当嵬乙经历了太多的大风大浪,实在是不把这些小伤看在眼里了,两人一路奔驰回客栈,白度刚推开门,就见辛光羽跟江小北迎了过来,这俩也不是泛泛之辈,半夜听见响动就起来看了,见嵬乙跟白度双双出门去,便仔细地守在客栈内,以备不时之需。 这下子是正好了,白度把伤重的嵬乙交托给辛光羽,道:“麻烦了,给嵬乙用用你们那个枯木回春之术治治看,不行的话咱们再上山门找执剑门或者摧星派的长老帮他看看。” “好。”辛光羽肃容点头,抿了抿唇,还未做什么,额头上就渗出汗水,甚至掐诀的手指都在颤抖。 白度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辛光羽的动作,安抚道:“别紧张,就当个普通人来医。” 辛光羽也知道,可他做不到,眼前这个伤重的人是嵬乙啊,万一他治不好怎么办?万一他把人治死了怎么办? 然而实际上,辛光羽的术法很快就起到了作用,嵬乙体内那一团紊乱的真气很快就被辛光羽的纯木真气给一一化解开,再加上嵬乙本身功力深厚,气息磅礴,两者相互相容,内伤转眼建好,术法施为到一半的时候,嵬乙就睁开了眼睛,望着白度他们,脸上的苍白还未褪去,嘴边便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令你们费心了。” 辛光羽赶快扶起嵬乙,道:“真人你可还有事?” “应当无事了。”他转而问白度,“那殷离呢?” 殷离?辛光羽跟江小北都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不解。 白度喝了一口酒,眸色沉沉的,说:“跑了。” “是我的不是。”嵬乙惭愧地道,“若非是你,我恐怕已经将殷离擒住,也能问到顾戈的下落了。” 白度没说话,将酒壶挂在腰间,道:“光羽扶真人去休息吧,今晚大家都累了,有事明天再说。” “白大哥……”江小北还想安慰白度,白度却摆了摆手,“我没事。” 事情还没到绝望的地步,他也不需要安慰,能做的事情还很多。 白度回到房里,床铺空荡荡的,原本属于顾戈的地方被一片冷意所取代,他苦笑了下,坐在桌子边,一口一口地喝起了酒。 眼神渐渐变得飘渺起来,白度啧了一声,仰头看着外面乌沉沉的夜空,长叹息,口中不知不觉开始哼起了小调。 我身应似隼游,四方任走,笑醉仙中酒,却甘龙入浅池只为你而囚。 剑三剧情歌无数,这首《无垢》他唯一会唱的,在一年多的剑三生涯中,他唯一一段有过情缘想法的就是一个秀秀,那时候他感觉这种感情太过飘渺,隔着网络看着角色能有什么样的感情,慢慢放下也就不再想了,放弃的时候感觉就很难过,可却没有现在这般如万箭穿心,一呼一吸尽是痛楚。 白度摸着自己的心脏,开始正视自己这段感情,真是日了天策了,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屁娃娃牵绊住了脚步。 仰头倒了一口酒,白度哈哈大笑起来,笑醉狂的光晕在他身边流转着,酒液仿佛化作了无数的星子围绕在白度身边,飘舞着,一点一点地游荡到整个客栈。 后院低垂着的灵药全都挺直了茎叶,就连多年一开的灵犀花也结出了花苞,唱晚池的鱼猛地从池水中跳跃出来,红色的灿烂鳞片反射着灼目的光华。 江小北一个哆嗦,从瞌睡中清醒过来,他听见外面好像有谁的笑声,但是却意外地觉着很舒服,站在窗边向外看了看,绿色的星子漂浮在空气里,生命在不断地充盈着这间客栈。 白大哥一定很担心小顾戈吧?不知道小顾戈去了哪里? 江小北出门打了一盆水回来,准备给他娘擦洗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柔软的手帕刚触及到他娘亲的额头,就见到一直昏迷不醒的女人幽幽地睁开了眼睛,江小北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极度害怕他娘亲又会再次犯病,结果江母嘴唇抖了抖,颤抖着声音哑声道:“小、小北?” 这一声轻软的呼唤仿佛将江小北所有的委屈都召唤到了一起,这几年来所有的辛苦与疼痛都在一瞬间堆积到心头,江小北一瘪嘴唇,呜呜地哭泣了起来。 江母抱住江小北的头,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抚慰着江小北,柔声道:“乖,小北乖,娘亲疼你。” 只这一句话,所有的委屈又都烟消云散,那些疼痛变得再也无关紧要。 江母清醒过来的好事冲散了客栈内的愁云,大早上江小北扶着江母坐在饭桌上的时候嘴角一直扬着,看得辛光羽暗地了戳了他好几次,提醒他顾戈还没找着呢,结果被白度发现了两人的小动作,大大方方地说:“这是好事,人活着,当然要想好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江小北有些愧疚,但是还是抵不过内心的喜悦,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他娘亲更加重要的,儿时的呢喃细语与悉心照顾他记得清清楚楚。 白度亲手下厨给他娘亲做了几道滋补的小吃,他娘亲吃过之后脸色一变,原本温和的面容满是惊讶,她看着白度,问道:“你——是谁?” “我?”白度看了看江母,又看了看江小北,江小北忙解释,“这个是收留我的白大哥,如果没有白大哥的话我可能早就——” “不是。”江母一手握住白度的手腕,白度下意识就要反抗,谁料到温和而不带侵略的气息融入到他的经脉中,那丝经脉像是只紧张探路的小老鼠一样小心翼翼地查探这白度的经脉。 “果然没错……” 江母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白度面前,“圣使在上,受信徒江采一拜。” “圣使?”白度意外地看着江母,问道,“你叫我圣使?为什么这么叫我?” “圣使当初随真神兵解,如今能活着已是万幸,周周转转这么多年,忘了也是应当的。” 白度还听不明白,拉着江母的手道:“夫人,你再说得细致一点。” “真要说起来,还要从上古那场大战说起,一时半刻我也说不仔细,若是圣使不嫌弃,待会儿我与圣使详细道来。” 在这种事情上,白度可不是个能等的性子,见有个明白人,想赶紧把事情弄清楚了,可没办法,江母刚刚醒过来,脸色还很苍白,他很担心待会儿江母会不会一下子又晕过去,到时候他就对不起江小北了,也就只好把一肚子的好奇全都咽了下去。 嵬乙从房间内下来,见到江母的时候有些意外,问道:“夫人清醒了?” “嗯!”江小北欢喜地说到,拉着他娘亲的手像是个小娃娃似的不肯松开。 白度有些黯然,他的腰部挂件——顾戈没了,想想就心塞,今日还得顺着殷离的气息去找找,他刻意在殷离身上留了一缕神识,只要那缕神识没被殷离掐灭,找到殷离应该不是问题。 辛光羽见嵬乙脸色好了不少,步伐也稳健了许多,忙问道:“真人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他昨晚彻夜都在研究枯木回春,想要领悟点新的境界,一夜没睡,清早醒来人还清醒无比,这会儿见到嵬乙下来了,跟打了鸡血似的,总有种自己这引以为傲的功夫终于有发挥余地了的感觉。 “已无大碍了,辛小兄弟的回春术十分有效。”嵬乙抱拳,对辛光羽道。 辛光羽立刻受宠若惊,脸涨得通红,忙摆手:“哪里哪里,真人本就真气充沛,这点伤势自然好得快。” “你们这是在——?”嵬乙下来的时候正巧看到气氛有些冷肃,便犹豫着开口询问,白度解释道,“没什么,真人可要用点什么?” 想来嵬乙昨夜耗费了不少真气调养身体,肚子饿也是应当的,他多做了一些滋补的菜,这时候吃点大有益处。 嵬乙也不跟白度客气,道:“好,麻烦了,我正想再尝尝你的手艺。” 他落座到白度身边,目光在江母身上扫了扫,带了几分探究,江母一举一动都很有大家风范,那只灵犀猴在江母面前也不似平日里那样撒泼胡闹,乖乖地坐在地上,跟辛光羽的幼犬分吃两盆吃食。 一早上格外寂静,江母吃好后,对白度道:“圣使,信徒尚有些不适,在房中等你。” “圣使?”待江母走后,嵬乙奇怪地看着白度。 白度撇撇嘴,将喝了一半的酒壶打满酒,“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正要去寻找答案。” “我可能一道同去?”嵬乙担心地问道。 “没事。”白度摇晃着酒壶,觉着差不多了,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我应该能打得过一个刚昏迷不醒的女人,更何况,那人是江小北的娘亲。” 嵬乙张了张嘴,最后选择沉默,眼里担心的神色闪过,勉强一笑:“那好,今日可要去寻顾戈?” “要的。”白度道,“真人今日先好生休息,我去探探路。” “这……”嵬乙皱了皱眉,感觉到了白度的疏离,“我已无大碍。” “性命是真,旁的都是假的,前路渺茫,还要真人多多帮忙,真人可落不得什么病根。”白度按住嵬乙要站起来的动作,肩膀上传来的巨大压力让嵬乙坐下,没再说话。 白度微微一笑,向后院走去,回头对辛光羽,道:“光羽,再帮真人好好查看一下身体。” “哎。”辛光羽尴尬地应了一声,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回头看嵬乙,对方正在低头沉思,一双眼睛黑如幽潭,他叫了一声,“嵬乙真人?” 嵬乙愣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来,眼里的情绪收敛而去,带着一层疏离的朦胧感,微微一笑,问道:“嗯?” “真人用完餐,我再对真气施用一下枯木回春,我昨夜发现了新的——” 身后辛光羽的声音渐渐平息,白度在花园里溜达了一会儿,心痒难耐,想赶紧去找江母问个清楚,又怕自己耽搁了人家的休息,心念不静地耍了一会儿打狗棒法之后,觉着差不多了便赶紧一路飞奔到江小北的院子。 江母正坐在桌边等白度,见白度来了又要下跪,忙被白度扶住,“小北,别愣着,真让你娘亲给我下跪啊?我可受不起。” 江小北也傻了,听见白度的话忙去将他娘亲扶起来,坐回原处。 江母笑道:“圣使还是一样善良。” 善良二字差点让白度羞红了脸,他咳了咳,原本想喝酒,但担心酒味在小房间里挥之不去,刺激了江母就只好转而喝茶,茶水的苦涩味入口,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样,辗转了片刻,忍不住问道:“夫人,圣使一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母斟酌了一下,道:“信徒采原本是侍奉圣使的婢女,圣使随真神兵解之后,采便随圣使陷入沉睡,辗转几世,这才醒来,如同采这样的还有其余三人。只是他们与采不同,采得了圣使荫蔽,醒来便有记忆,他们却需要觉醒,即便觉醒,也只有一星半点模糊的记忆。” 江采指的那三人大概就是宋维、白眉跟宁海,这与白眉留下来的账本所记不谋而合。 江采又道:“我等四人连同圣使都是服侍真神的仆人,圣使得了真神恩宠,位高权重,后来真神为了对抗邪神而兵解,其中过程采便不多赘言,真神兵解一事想必此地史书上有所记载,圣使应当不陌生才是。” 白度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真神可是玄冥?” 咔嚓一声脆响,江采碰掉了手中的杯子,她愣愣地看着白度,惊诧地道:“圣使在胡说些什么——圣使怎可叫那邪神玄冥是真神?” 白度也很惊讶,“你说玄冥是邪神?” “娘亲?”江小北是土生土长的洪荒大陆人,得知江采称呼玄冥是邪神时更是吓得不轻,洪荒大陆纵横几百万里,随便踩上几脚便能碰见玄冥的信徒,若是叫外人听见江采这一声邪神,那定然要被当做异端诛杀,江小北慌乱地看着他娘亲,觉着他娘亲是不是又犯病了。 江采严肃地点了点头,“当初烛真神便是为了阻止玄冥邪神兵解的,你们难道不知?” 白度沉默下来,这与他先前所知道的的内容完全不一样,江采莫不是疯了不成?他从阅读列表里随便挑出了几本洪荒大陆的史书递给江采。 江采拿过后匆匆阅读,忽然柳眉一条,怒火中烧,一把阴火将那本书烧成灰烬,气的浑身发抖,道:“胡言乱语!简直胡言乱语!” “你不知道这段历史?”白度意外地说,“你不是说你与其他人不同是生来便有记忆不需觉醒的嘛吗?” “是。”江采惭愧地说,“可惜我的真气在漫长的岁月洪流中被削磨得稀薄,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清醒的时候极少,就连小北——”她慈爱地看着江小北,道,“小北其实是我捡来的孩子,一个人太孤单了,可我又总是处在昏睡的状态,实在对不起这个孩子,若不是昨晚偶得了圣使的神力,我恐怕还醒不过来。” 神力?白度愣了下,他可没用什么力量,难不成是笑醉狂? 江采想起正事,忙道:“圣使不可轻信书上所写,那玄冥神大逆不道,妄图逆天改命,连自己两位亲兄弟都要格杀,我虽不知道后世历史为何篡改成了这幅样子,但是圣使还请信采,万万不可让玄冥复苏。” 白度蹙着眉头,这下他是真混乱了,一人一个说法,他究竟该信谁,玄冥高位已久,忽然被拉下神坛,被打作一个背叛亲朋好友甚至背叛天地的叛徒,他一时之间也不太好接受。 但其实,白度心里是很想接受这个说法的,因为顾戈坐实了烛九阴的身份,那按照江采的说法,烛九阴是真神,玄冥才是邪神。 他想到变天幡,便问道:“夫人,变天幡是怎么回事?” “变天幡是复活玄冥的唯一媒介,而且需要圣使亲手熔铸变天幡,圣使的精魂是熔铸变天幡的最后一份材料。”江采解释道,“变天幡万万不可落入玄冥之手。” “玄冥没死吗?”白度听江采这个意思,好像玄冥还活在人世。 “玄冥当初被兵解后的真神打得魂飞魄散,但并未完全消融于天地,玄冥本是执掌雨水之神,只要天地雨水不尽,玄冥就不会彻底消亡。正如真神,只要天地存在,真神也不会陨殁。”想到这里,江采道,“算来也该到了真神苏醒的时刻,为了让真神苏醒需要很多材料,我特地找来这只玲珑觅宝猴就是为了帮助真神寻找复苏的天材地宝。” “轮回石,灵犀花……”白度喃喃道。 江采点头,道:“圣使还记得这两物,这是帮助真神复苏的两大关键材料,除了这个以外,还需要一样很关键的东西。” “是什么?” “圣使的阳精。”江采严肃地道,似乎一点也没觉着哪里不对。 白度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怔忡地看着江采,江采道:“圣使不必害羞,圣使也许忘了,真神最是重视圣使,真神兵解前还与圣使大吵了一架,原因——采不便多说,那时候真神就万分后悔,应当珍惜与圣使最后的时光,一点阳精,算不得什么。” 白度:“……”难怪他当初问顾戈还需要什么材料的时候顾戈不愿意说,原来是这样。 江采又道:“这些也只是一部分,真神兵解要补全肉身魂魄就需要大量的材料,这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她四下看了看,犹豫了下,试探着问道:“圣使是不是已经见过真神了,我能感受到真神的气息。” 白度叹了口气,“如果你说的真神是顾戈的话,那我的确见过,只是他现在下落不明,我还需要去寻找他。而且……”白度补充道,“玄冥若真是邪神的话,恐怕他已经在苏醒的过程中了,我与顾戈一直感受到一种暗地里的对抗力量,有些琢磨不透对方是何身份为什么要与他们对抗,但经你一说却是摸透了来历。” “玄冥恐怕还没放弃他的计划。”江采一攥手,忿忿道,“玄冥在三大自然神中一直处于劣势,他用了近万年的时间才成功踏入神界,内心十分自卑,后来虽也与天吴、强良二神并列为三大自然神,但到底地位还要差上一等,这一等便让他行差踏错,入了邪道,日渐丧失本心,以为天地待他万般不公,想要毁天灭地,再创世界。” 白度听闻点了点头,这世上的反派大概都是这么个想法,典型的愤青。 ☆、第五十一掌 玄冥怎么想的还不是白度的考虑范围之内,白度所想是要赶快把顾戈带回来,有江母在,找顾戈就方便多了,两人之间存有联系,江母自有一套功法能帮着他找到顾戈的所在点。 等江母气色稍好,白度才带着她出了门,江小北坚持要跟着去,白度拗不过他这个母控的性子,就只好也一并带上,留下辛光羽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店里照看着生意。 白度留在殷离身上的那丝灵识犹在,只是相距甚远,变得有些模糊,他在昭明镇内只能摸到一个大体的方向,而江母也是只能隐约察觉到顾戈的气息。 等出了昭明镇,江母却忽然停下了步子,向着东西耸动了下鼻子,疑惑地道:“为何我感觉到了两个真神?一近,一远。” “嗯,近的应当是昨晚逃窜而去的殷离,远的大概是顾戈。他们两人……都算是烛九阴吧?”白度琢磨着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但是两人长着同样的样貌,也许是灵魂分割的两个部分。” “原来如此。”江母点点头,思索片刻,肃容道,“那两个气息其中一个颇为阴邪,并不全似真神,虽然真神有时候会十分阴郁甚至残暴,但却不至于如此阴邪。另外一个,则正常多了。” “夫人,你已经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们的气息了吗?” “是。”江母颔首,直指向东北方,道:“在那个地方。” 昭明镇的东北方再行一段路并无大的城镇,周遭灵气全都被昭明镇一镇独揽,再往边上去稀薄得很,只零星分布着一点小村庄,若是还要再出行一段距离的话,即会到海边。 难不成他们带着顾戈出海了? 很有可能啊! 如果江母所说属实的话,去了海里即是玄冥的地盘,玄冥是三大自然神中司掌雨水之神,天下湖泊河流乃至汪洋大海皆为他所管,如果将顾戈困在海中小岛上的话,那周遭的海洋便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任由其他人闹翻了天去,也很难救出顾戈。 想到这里,白度紧皱着眉头,这不是什么好的可能性,他现在还没有感受到那缕神识的具体位置,他带着江母跟江小北两人又向东北行了一段距离,脑海猛地闪过一幅画面,正是殷离掐断了他的神识。 所断的位置,与江母所说相差不多,正是东北方向上的某处。 深呼吸了一下,白度平复下心情,问江母:“夫人,还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吗?” “远的那个还有,近的却是似有还无,模模糊糊了。” 恐怕殷离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刻意掐断了来往,这样的话,还真不知道怎么找他们。但既然江采能察觉得到顾戈的气息也是好的,暂时不用管殷离,直接去顾戈的所在地即是。 这一趟出来不算白费,一行三人下午就回了客栈,客栈内爆满,辛光羽忙得跟陀螺一样,转来转去的,白度瞧见客栈内人山人海,外头还弯弯曲曲排了好长的队,有些纳闷。 他们客栈的生意虽然越来越好了,但是却不至于好到这样的地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纷纷抬头看向客栈二楼,嵬乙正走下来,一身白衣翩然,气度非凡,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扣着一顶精致的白玉冠,他见屋内是这幅景象也是一愣,随后冲众人微微一笑,踱步下来,到白度身边诧异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真的嵬乙真人啊……” “我就说像,果然是。” “听说嵬乙真人把前几天杀人邪修的案件给破了,真是顶厉害的修者啊。” “就是,跟那些只会闷在房里修炼的修者完全不一样,简直是大慈大悲的神灵再世啊。” 人群哄闹地吵着,听到这里,他们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是蠢了,白度挑了眉头看着嵬乙,大有看热闹的心态,嵬乙则一脸无辜地看回白度,两人相视一笑,白度帮着嵬乙挡了这些人,嵬乙一覆面纱,脚底抹油,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后院。 白度吆喝道:“客官今日都来点什么?增补的小吃已经卖光了,小笼包子买一屉送半屉!”人群嬉闹开来,纷纷踮起脚尖去偷窥者着白度身后,但嵬乙跑的太快,他们连个衣摆都没看清呢,人就没了。 客栈这几天一直处在爆满的状态,还有人每天来了就点一壶茶,坐在那里喝上一天就为了见见嵬乙,白度见到这种人烦的不行,占地方不说还不消费,委婉地赶了几次也不走,特地为这些人定了一个规矩,吃饭不得吃两个时辰以上。 有人就反对了,但白度的态度是:爱吃不吃,不吃滚。 这个手段有效地控制了来客栈内的人流量,但还是很让人糟心,都没什么时间去准备找顾戈的事情,最后被逼得没办法,白度只好暂时将客栈关门,休整一段时间。 辛光羽毕竟是离家出走的人,去过不少地方,白度一提东北方向的海边他就有数了,在空中布了地图,给白度解释道:“我曾经去过这个地方,这边是个临海小镇,从东部码头出发有通往东部莱州小岛的船,东部作为四部之一只有一个小小的莱州岛的,传闻地方不大,但是诡谲得很。” 地理志中有写过关于莱州的情况。莱州岛不及中部一个宛州那么大,却独自撑起了整个东部,莱州岛上有一个神秘莫测的修真门派名唤鬼灵宗,神出鬼没多年,其宗门门主便是执掌莱州岛的帝王。 辛光羽又道:“通往莱州的船一个月只开一班,船夫是莱州岛的人,除了这班船以外寻常人包括一些高阶修者都很难找到莱州岛的位置。白度,你要去莱州?” “还不清楚。”白度道,“我先去码头那里看看再说。” “如果要去莱州的话,千万要小心鬼灵宗的人,那个门派太神秘了,他曾经在渔镇上见过一个自称‘鬼灵宗’的门人,他能操纵人心,一抬手的功夫,整条街的人都为他所用。” “是有点夸张啊。”白度也看到过一些书上所记载的,但纪实的很少,什么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坐在那儿原本跟他们对立的人转眼就被他们所驯服,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但一个个的都看起来浮夸无比,纵使在这个修□□里也叫人摸不透真假。听辛光羽一说,白度倒是信了一些,毕竟亲眼所见,更何况,做好最坏的打算永远不是坏事。 结果有关鬼灵宗的传言越说越多,几个人就跟听鬼故事一样,江小北胆子小,缩在他娘身边,偏生还好奇,瞪着一双大眼睛听着他们讲。 其中嵬乙经历最多,讲述的内容也是各种匪夷所思,叫人连声称奇,一番闹下来,得出了一个结论——鬼灵宗的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白度安抚他们的情绪,道:“还不一定要去莱州岛呢,先去渔镇看看再说。” 客栈生意火爆,暂时关门实在有些可惜,可白度不能被这个牵绊住了脚步,嵬乙建议他可以先等两天招招人顶顶工,但白度想了想,着实没这个必要。 他们店里的吃食好吃是一回事,但是归根结底红起来的原因还是那神秘修者提供的吃食,这种秘密不好轻易告诉外人,江小北跟辛光羽都是他信得过的人,眼下关门大吉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可惜,但是没办法,白度关门关得也舍得,反而是嵬乙心疼他一番心血,白度摆摆手,相当随意地说:“本来也只是一个依凭而已,这一段时间靠着客栈赚了不少钱了。” 他玩得起,放得下,不在乎,小意思。 这次渔镇行,辛光羽因为熟悉地方要跟着白度他们去,还能指指路,可客栈内总归得留个人看家,这活儿就落在了江小北的头上,江小北的娘亲自然要跟白度一道的,江小北很委屈,还是他娘亲发话了,江小北才点点头,勉强答应下来。 白度揣着一大把灵石带着辛光羽他们上了夜市,准备先弄点好一些的法器、符箓来傍身,谁知道在渔镇甚至在莱州等着他们的是什么,也许是玄冥神也指不定。 夜市热闹非凡,街道上摆着摊位的比开着店的都多,他们几个都是有经验的主儿,一去夜市就十分有目的地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在一家卖法器的店铺前,白度拿起一柄竹扇,面上绘着绿水翠竹,清泉击打在磐石上,就连翻滚起的水花都栩栩如生,这扇子价值——一百枚紫灵石。 没事!不差钱!买买买。 白度直接买了下来塞到辛光羽怀里,辛光羽抱着那面紫光轮转的扇子,傻了,嘴巴动了半天才找到说话的声音:“白、白度,这个送我?” “对啊。”白度还在看其他的东西,江小北这次虽然不去,但是留守老家也很重要,那孩子性子柔,软剑再适合不过,手里这柄软剑材质极好,光看剑身的弧度就知道是把号剑。 “一、一百枚紫灵石?”辛光羽还没缓过来,这简直是笔巨款啊。 “对啊,上面不是写着价钱么?”白度瞧见他这幅样子就想笑,最后实在忍不住,笑话他,“你还是名门大家出来的呢,这幅穷酸样像什么话。”白度作势拍了拍时口袋,道,“尽情买,爷不差钱!” 这一刻,白度觉着实在是太扬眉吐气了!他肯定是古往今来最富有的丐帮! “你不买吗?”辛光羽摸着那柄扇子爱不释手,想了想,这一路来他跟江小北买了不少的东西,白度倒是一点没买,白度平日里用的都是挂在腰间的那个短棒,看起来朴实无华,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倒是十分好用,仔细一想,没准这短棒内涵什么玄机。 还能有什么短棒比炙狱邪龙还好?白度是想不到,他摇了摇头,继续看要给江小北买的东西。 转了一圈,最后,他还是给江小北买了那把软剑,白度又回头去看别的法器,想了想,问江母:“夫人,顾戈擅长用什么兵器?” 江母道:“真神惯用长.枪。” “长.枪啊……”想到那晚殷离也是用□□跟他们对打的,白度摸着下巴在法器周围四下转悠着,老板见到白度出手阔绰,一下子就买了两件镇店之宝,知道是大主顾,又看见白度一脸寻找之色,知道还有生意,忙凑上来,搓着手,问道:“这位客人还要挑点什么?” “老板,有长.枪吗?” “有有有。”老板连声应道,正要吩咐小二去拿,忽的想起来一样,对白度道,“我这儿有个秘宝,还请客人里头一观。” 白度看老板一脸神秘的,来了些兴趣,跟着老板去了内堂,有仆从送了茶水上来,白度只象征性地抿了口,便喝起了自己带的酒,辛光羽倒是品茶品得不亦乐乎,文绉绉地来了几句酸诗,听得白度直打哆嗦。 过了没多久,那老板便进来内堂,身后跟着四个人合抬着一个被红绸包裹着的东西,那东西极沉,四人联合抬着都累得两步一喘,五步一停,白度见状,问道:“这是什么?” “我前些日子才得来的一件宝物。”他命人将东西放下,那四人得了命令立刻一副要解脱了的样子,左后角那人一时松懈,手头不稳,东西从手中脱离下来,少了一角的力,其余四人顿时承受不住,那东西直接从他们手中滚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轰得一声,整个房间都震了几震,从房顶扑簌簌地掉落下几片土灰。 老板吓得脸都青了,扶着桌子死死不松手,等震动停了,他才急喘了几口气,好像活过来了一样,声音打着颤,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那四人也吓得个半死,其中一个胳膊还脱臼了,惨白着脸连连致歉,白度跟辛光羽对视一眼,越发觉着这东西有点意思。 将那四人挥退下去,老板亲自动手,本来还想把那东西挪个姿势,但凭他之力根本就动不了一星半点,只好作罢,将蒙在上面的红绸揭了开来,道:“就是此物。” 展现在白度面前的是一柄血红色的□□,枪柄上盘旋着一条雕工细致的龙,一双龙目是闭着的,好似在小憩一般,枪尖闪烁着冷厉的寒光,枪未动杀意便来。 看着就是个好东西,就是沉了点,顾戈那小细胳膊能挥得起来么?他并不是很想要。 老板看出来白度的迟疑,忙介绍道:“这枪虽重,但相当厉害,枪内有灵,客人你看见上面的龙了没有?那龙可是活的!”一拍大腿,老板手舞足蹈,夸张地道,“我刚拿到这枪的时候,那龙还是睡着的,晚间在宝物库放了一晚上,那龙就忽然活了过来,带着枪在宝物库左突右冲,神光大作,极其炫目!而且客人你看,这枪的材质,坚硬无比,是至少千年的玄铁——” “不是千年。”沉默着的江母忽然轻声说,她看向白度,眼神里意有所指,白度看懂了她的眼神,可真是巧了,这柄长.枪是顾戈,不对,烛九阴的法器。 老板心里一慌,还以为碰上个懂行的,他仔细看着江母,那老夫人脸色苍白,眸色倒是沉着,没准是个行家,正斟酌着呢,就听白度问:“这长.枪多少钱?” “三百个紫灵石。”老板试探着给出了个价位。 江母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眼神里带着些同情。 老板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到刚才这人买软剑的时候也是询问的这位夫人,没准这位夫人才是幕后出钱的人,他这个价位是开高了吗?忙给出余地,道:“这个价钱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白度想了想,问江母:“夫人以为如何?” 江母张了张口,还没说话,那老板就像是看懂了江母的口型,一口咬下价格:“两百枚灵石可不能再少了!” 一下子砍掉了一百枚灵石,这老板可真够大方的啊,白度多看了那老板几眼,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老板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瞧着江母,可惜江母一心看着那柄长.枪,并没有理会老板。 其实,这店里老板被这柄有灵的长.枪害的不浅,平常人使用不起来,太沉,这灵又不受控制,若不是这时候睡着了,定然不能乖乖地被抬到白度面前来,这时候他只想赶紧出手,两百个紫灵石,他也赚了,只是赚得不多而已。 交易成了,白度便将长.枪一下子就举了起来,放在手里掂了掂,回头冲老板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是挺沉的啊。” 老板:“!!!”他都快被吓傻了! 江母走到白度身边去,爱怜地抚摸着长.枪,满目尊敬与遗憾地道:“昔年你如此威风,今朝却只能在店里供他人贩卖,还只卖了区区两百个紫灵石。” 老板:“……” “近亿年来,神枪还是一如既往的威风堂堂。”江母感慨道。 老板抖了抖身体,跟风中的蒲苇似的。 盘在枪上的龙这时候清醒了过来,一双龙目睁开,身体逐渐舒展,老板见状吓了一跳,忙要找个隐蔽处躲藏起来,可那龙却安分地打了个哈欠,凑上来在白度脸庞蹭了蹭。 冰凉的气息打在脸上,白度甚至感觉到了龙须挠着他脸的酥麻感,好似顾戈的气息盘绕在身边一样,探出手摸了摸那条龙的脑袋,“先睡着,等下带你去找你的主人。”随后便将长.枪放进了包裹里。 等一行几人离去之后,那老板的腿都软了,他忙抬起手叫下人搀扶着,气若游丝地道:“扶着我,扶着我,亏了,卖亏了啊!” 准备妥当,白度回客栈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少年修者正在客栈门口来回徘徊着,他穿得跟个小叫花子似的,可偏生要昂着头挺着胸摆出一副器宇不凡的样子,见到白度他们回来了,抢上前去,道:“我嵬乙师兄可在这里?” 嵬乙师兄?白度问道:“你是?” “不要管我是谁,我是来找我嵬乙师兄的!” 这孩子态度很不好,白度皱了皱眉,存了刁难他的心思:“你说来找嵬乙就能找到他了?你当嵬乙是什么人,随随便便连个姓名都不报想见就见?” “你!”少年冲白度瞪了瞪眼,结果被白度的眼神吓怕了,气势弱了不少,道:“我叫游圭,是无名宗弟子,嵬乙师兄的小师弟,你帮我通报一声,我想见师兄,我有要事要告诉他!” 白度见那小少年是真的着急,就不再跟他计较,大门一甩,撂下句话:“门口等着。” “你——” 游圭,有鬼,这名字起得好。 白度今天大出血了一把,买了几个法器、符箓烧了不少钱,虽说赚钱是要花的,但一下子花了那么多说不心疼那简直是假的,客栈的收入,从小重天宫那里拿回来的宝贝变得现,这么一花,就剩下一小部分了。 叹了口气,白度招呼辛光羽,“帮忙把嵬乙真人叫下来,那小孩说什么就转述给真人听。” 过了会儿,辛光羽下楼来,道:“嵬乙真人不在房中。” “去哪儿了,他还受着伤呢。”白度琢磨着,想了想,打开客栈门,把那少年叫了进来。 少年气息澎湃深厚,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境界,再一探周身气息,休息的心法跟嵬乙差不多,不是一个师门出来的可能性不太高,小孩进来后就慌张地要找嵬乙,被白度定在那里:“嵬乙真人不在,你要是肚子不饿不想吃点什么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等他回来,别给老子惹事。” 心思被看穿,少年一张脸胀红,嘀咕了几下,道:“那、那就给我来碗面吧。” 白度懒得伺候他,打发了江小北去。 没等面送上来,嵬乙先回来了,见到立马扑过来抱着他大腿哭号的游圭,愣了:“游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游圭嚎啕大哭,打着嗝说道:“师兄,师兄,师父师叔师伯他们都死了——呜呜呜,都死了,无名宗,无名宗,没人了,呜呜呜。” 这会儿不只是嵬乙,白度他们都惊呆了。 无名宗……灭门了? ☆、第五十二掌 这个消息若是别人说出去跟笑话没什么区别,无名宗那是什么地方,随便拉出来一个人就能让整个洪荒大陆为之震撼的地方,无名宗诞生之日已经不可考,传闻自立派起至如今一共经历了近万年,是比摧星派与执剑门更为令人尊崇的门派,其神秘程度与鬼灵宗相比也毫不逊色。 这样一个轰动大陆的名门大派就这么灭门了? 白度哑然,那小少年哭得浑身抽搐,一个劲儿地打嗝,抽抽泣泣话都说不清楚,他道:“师兄,我、我找了你许久了,师兄,怎么办,怎么办啊。” 嵬乙眉头皱紧,被游圭这哭哭啼啼半天说不清楚话的模样弄得心烦气躁,他略一沉呼吸,一下子点在游圭的眉心,一连串的记忆涌入脑海,嵬乙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将游圭放开,任由他继续在一旁哭号哀痛。 白度关切地问道:“嵬乙,怎么了?” “宗门出了点事情。”嵬乙沉声道,事情十分棘手,他心里烦闷,所有的计划都因为突如其来的这个事情给打乱,他恐怕不好陪白度他们去莱州岛了。 白度见他两难,心有诧异,想着会不会是因为嵬乙担心他们的安危,忙道:“你不必顾忌我们,宗门事情要紧,你先随这小孩回去看看吧!” “你们——”嵬乙抬头看白度,眼中带了些感激,白度理解地点了点头,“你们去吧。” 那小孩完全没感受到嵬乙已经看穿了他的记忆,哭了半天才梗着嗓子,说:“一年前,我外出游历回山,发、发现宗门内的人都死了,师父死在承天殿上,他平日里总在那里打坐,我、我不听话他就拿竹板敲我的手,竹、竹板掉在地上,都是血……师兄,呜呜呜。” 闻言,白度略一皱眉,隐约觉出些不对劲来,那小孩哭得直抽抽,还要说什么,却被嵬乙一下揽入怀中,细细安抚:“游师弟,莫要哭了,师父也不愿意见你这样。” 当下,他不再犹豫,对白度他们道:“宗门有事,我先带着游师弟回去看看,这一路你们小心。”他将手中的一个道符拿出来递给白度,银白色的道符上绘着半张虎面,“用这灵符可以召唤一只吊睛猛虎,是我曾经收服的灵兽,若是有危险捏断灵符即可。” 白度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将道符接过放在包裹里,道:“你们也是,不要被悲伤冲昏了头。” “嗯。”嵬乙抿紧唇,一把将游圭抱在怀里,出了门去。 待嵬乙走后,辛光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愣愣地看着白度,声音都跟打了结似的:“我、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白度两手后撑在桌子上,一跃而起坐在桌面上,单手撑着下巴,细细思索着,他总觉着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清楚,刚才那个小孩说什么来着,一年前回到门派的时候发现人都死光了,可嵬乙真人前段时间不是说,宗门招他回去,他才有了带顾戈回门派看看的想法吗? 这一来一去的,时间对不上啊。 白度百思不得其解,大口喝了酒,是不是嵬乙真人得了消息晚了些?那小孩不也找嵬乙找了一年多么?嵬乙行踪飘渺,宗门找不到也有可能……有可能吗? 他拉过辛光羽,问道:“无名宗要找一个人容易吗?” 辛光羽一怔,他见白度神情严肃,仔细想了想,道:“应当比较容易。” 奇怪了…… “白大哥你在想什么?”江小北眨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白度自己也说不清,只好把问题暂且按下,他拍了拍桌子,从上面跳下来,身体轻盈灵活地在空中打了一个圈,落地的时候接了个非常漂亮的二段,紧接着扫出了一招天下无狗。 收好炙狱邪龙,白度一挥手,道:“休息一下,咱们今天傍晚出发!” “傍晚?”辛光羽问道,“不是说好吃过午饭吗?” “傍晚。”白度肯定地点点头,神神秘秘地说,“就傍晚。” 几人在客栈内待着,一下午都在安心准备,江小北一个劲儿地跟白度磨嘴皮子要跟着去,都被白度拒绝了,等到傍晚的十分,日暮西垂,昏黄的晚阳朦胧了天色,白度他们才从客栈后门慢悠悠地踱步出去。 等出了这条街,脚步加快,向着西北方向出去,赶着最末班的出城队列出了昭明镇。 一行人入夜后直接进了林子,辛光羽瞧着白度行踪怪异,不禁问道:“白度,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白度嘿嘿笑了笑,“好玩。” 辛光羽:“……” 拍了拍辛光羽的肩膀,白度没说什么,辛光羽却觉着十分安心,虽然不理解白度这么做的原因,但正因为是白度选择的路,他是放心的。 江母体格不太好,哪怕这几年被江小北尽心伺候着,身体也远不如他们这些年轻人,白度就背着江母上路,脚步飞快,一点也不慢,等在林子里迂回盘绕了一段时间之后,白度才带着辛光羽出了林子。 不是他要怀疑嵬乙,只是这样做会让他放心一点,嵬乙给他的那枚玉符还带在身上,白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只能暂且搁置下,再做打算。 等出了林子,三人就方便得多,白度买来了可自由伸缩的小舟法器,抛于空中,三人乘着小舟一路向着西北边行去,一路冲破云颠,行了不到两日就在高空中隐约见到了海边小镇,再往前,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与天连成一片,白度这个自小生活在内陆城市的乡巴佬见到大海的时候震惊不已,尤其是在高空中,那种一望无际的浩淼与空旷带来的心静神宁真的不是一言两语可以概括的出来的。 三人在小镇外降落下来,白度收好小舟,与江母跟辛光羽扮作母子三人,一同进了小镇。 渔镇与昭明镇自是不可比拟,渔镇地方极小,恐怕只有昭明镇四分之一大小,入镇也没有明确的称墙当做边界,只在临界的地方搭了一个不足一人高的界碑,被一只石雕的乌龟驼着。 有传说玄冥神的本体便是一只可吞云吐雾、翻江滚海的神龟,渔镇临海,镇内百姓都得靠着捕鱼为生,自然十分尊崇玄冥神。 白度每走几步都能看到一尊玄冥神的神像,他没什么感觉,只是觉着这个玄冥神把个人崇拜弄得挺好的,倒是江母,越看那些神像越为气愤,一想到这里的人居然这么崇拜玄冥神,身体都气得打颤。 “这些人,这些人怎么能够这么愚昧!” 白度也不好说话安抚,只能打着哈哈应付两声,脚步匆匆,赶紧找了一间客栈投宿,眼不见为净。 可白度没想到的是,投宿的客栈内装修也是一套惯有的玄冥崇拜,白度没办法,只好找布把那些雕像、画像全都遮掩了起来。 江采这一路都没说话,收敛了气息,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稍微休息一下后,白度便跟他们凑在一间房内,设下禁制,问道:“夫人,这里可有顾戈的气息?” “我试探一下。”江采闭了眼,手指掐诀,指尖显出一点淡蓝色的光影,那淡蓝色的光影不住摇晃着,最后啪得一下散开了,江采心头疑惑,道,“感知不到了。” “什么?” “有什么力量阻挡了我的感知。”江采又尝试着凝出一道光影,结果如同第一次一样很快就三开,第二次也是,第三次也是,连试了五次都是同样的结果,江采咬了咬牙,不信邪地再试,却被白度伸手拦了下来。 白度冲她摇了摇头,道:“别太勉强了,找不到就算了,当心你的身体。” 江采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太过着急,已经在不经意间动用了本院的生命真气,再试那么几次又得亏损身体,忙停了手诀,冲白度感激地笑了笑:“多谢圣使点拨。” “别。”白度头大地纠正江采的叫法,“你就叫我白度就好了,圣使不圣使的好像是在叫一坨神圣的翔。” 江采不解地看着他,辛光羽也很好奇,“这翔是何物?” 白度冲辛光羽犯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幸福。”他一屁股坐到江采身边,皱眉沉思着,最后打定主意:“渔镇就这么大,我们仔细找找看,这周围多问问人,总能找到办法的。”说到这里,白度一拍大腿,猛地想到了一个主意,“我有办法了!” 第二天,白度问客栈借了厨房跟食材,自己闷在厨房开始批量烹饪,做了一大堆的包子跟面条,盛满了好几盆,他跟辛光羽两人将这一堆吃食找了个公开的地方放好,搭上篷子,门口立了个牌子,上书“布施”两个大字,没多久,小镇内的乞丐都渐渐聚拢过来了。 丐帮自有丐帮的神通广大,遍布于天南地北,网罗天下信息,只是找个顾戈,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趁着他们领饭吃的时候,白度混在乞丐之间,偷偷跟他们打听,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孩,长得十分可爱,从码头离开。 白度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问着,一直问到有人回答他。 那老乞丐是常混迹于码头的,那边有个油纸搭出来的棚子,他就住在哪儿,老乞丐一边喝着面条,一边说:“那日晚上我起来撒尿,看见码头有辆船发动,那船平日里就停在那里,也不动弹,而且听说是辆挺神秘的床,是修真者留下来的,我那晚见那船开了就特别留了个心,凑过去看看,想找点什么宝贝,结果就看到了你说的那个小孩。”顿了顿,老乞丐努力回忆道,“我记得那小乞丐挺奇怪的,好像被什么人操控一样,走路的姿势特别僵硬。” “知道船去哪儿了吗?” 老乞丐没说话,将喝空了的碗递给白度,白度接过去要再给他盛点,结果老乞丐却不松手,冲白度抬了抬下巴,白度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掏出灵石丢在碗里,老乞丐看了一眼数,觉着合适就继续说道:“应该是莱州。那晚我看到那小孩,怕他们是什么邪修就远远地避开了,等他们走远了,才站在码头上看了一会儿,船直直地往东边走,十有八.九是去莱州了。” 白度又大方地给了老乞丐灵石,其余一些人见到都凑上来纷纷表示自己也看到了,白度摆摆手,对几人道了谢,随后收起了摊位,跟辛光羽两人去了码头。 在码头上,果然看到了老乞丐说的那个棚子,里面有几个工人正在休息,白度叫醒了几人,问道:“前几天码头上是不是停着辆船?” “是啊。”几个工人揉了揉眼,被人吵醒,脾气不太好,白度问道,“知道那船什么时候走的吗?” 几人都摇了摇头,一人道:“那船是修者的东西,我们这些普通人哪敢多看一眼啊。” “就是,就是啊。”其余几人连连应声,有的人打了个哈欠,继续倒头睡。 “我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有人忽然站出来说,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长得黑不溜丢,虎头虎脑的,他将白度拉到了僻静处,一脸期待地说:“你们两个是修者吧?如果愿意教我修炼的功法,我就告诉你们船是什么时候走的!” 这生意不亏本啊,白度抄录了一本修炼的功法递给小孩,正是当初白眉传给他的龙息诀,辛光羽见状都傻眼了,怔怔地说:“白度,你就这么把龙息诀传给别人了?” “对啊。”白度点点头,“功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他能修炼好的话,也是他的造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要考虑好他是否能担得起这本功法。”辛光羽很是担心。 白度倒是没考虑到这一点,将封面上的文字撕掉,塞给小孩:“给!” “这是什么功法?” “《逍遥行》,我们丐帮入帮心法!” “丐帮?”小孩手里拿着那本秘籍,乌黑黑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门派啊。 白度点了点头,“嗯!丐帮!”白度手背在身后,一字一字地吟诵道,“搅动君山五十州,风尘几历尽翩遥。散罢千金未束手,餐风吞酒不寂寥。”他冲着那小孩咧嘴一笑,满目豪情希冀,一腔热血沸腾。 那小孩见状,眼底燃起了大大的期待,他抱着这本秘籍手都在颤抖,仿佛看到了自己日后乘风破浪,万剑归宗的一代仙人之路。 很顺利从小孩那得知了船走的时间,白度跟辛光羽计算着:“大前天正好是顾戈被人带走的日子,结合两人所言,应该是去了莱州。”眼神闪了闪,白度道,“还是逃不过去莱州的命运啊。” “唉。”辛光羽也很发愁,在还没去莱州之前,莱州已经在他们心里妖魔化了,人还没到,就满心对神秘莱州的恐惧。 可他们谁也不是会屈服于这份恐惧的人,既然笃定主意要去莱州,就是一条大路通到底的节奏。 在码头上问了问时间,正巧了去莱州的船明天就会发,也不用等多久,辛光羽感慨道:“要是路上耽搁了几天,恐怕就要多等上一个月了,到时候顾戈都不知道成何样子了,白度,你这店门关得及时,嵬乙真人还说要等几天招工呢,还好还好。”话语间满是深感幸运的感慨。 白度一怔,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涌上来了,嵬乙说要晚点去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可嵬乙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呢?他跟顾戈关系再怎么不好,也不至于这样。 次日,三人起了个大早去码头等着,原以为一个月一班的船会有很多人,结果没想到除了白度他们三人只有两外两人,那两人长得极为相似,一看就是兄弟,其中一个脸上有疤,容貌丑陋可怖足以止小儿夜哭,另一个比他稍好一些,但皮肤发黄,额头上堆着皱纹,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两人跟英挺的白度跟辛光羽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是天差地别,他们也知趣,上了船后主动坐在一边,不说话,专心闭目打坐。 淡淡的真气流转在身边,这两人显然是修真者,不然也不会闲着没事干跑莱州去。白度斟酌了下,将酒壶的塞子拔下,招摇着浓香的酒味走了过去:“两位,既是同船,这漫长旅程,不如过来吃点酒,聊聊天?” 那丑一点的汉子睁开眼,看了看白度,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酒,伸手拐了拐旁边那人,这一动作立刻就让人看出来了,两人之间还是皮肤黄的汉子说话作数。 白度的酒太香,那两人都抵不住诱惑,一人拿着一个小碗喝了起来,聊了几句,白度得知丑一点的名叫邓武,皮肤黄一点的名叫邓文,两人是兄弟,是不是化名不重要,白度想从他们口中知道一些有关莱州的事情。 聊开了之后,那邓姓兄弟就十分健谈,邓武还拿出一条鹿腿干就着酒喝了起来,浑不在意食物会污浊吃食,他咬下一大口肉干,道:“奶奶个球,为了修炼,就没怎么吃过饱饭,这次趁着有好酒,就先吃个饱,待会儿去了莱州又要几天几夜不吃饭了。” 邓文安静一点,可吃肉的动作一点不含糊,撕下一大块,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白度哈哈大笑两声,道:“小弟这是第一次去莱州,还请两位哥哥指点一下。” “没什么好指点的。”邓武垂着眼,喝了一口酒,道,“你上了莱州只要记得,少说话,不要管闲事,别随便碰花花草草就可以。” 邓文补充道:“如果见到有人戴着黑色兜帽记得避开,十有八.九是鬼灵宗的人。” 白度一怔,下意识地回头看去,一直沉默着的船夫站在船尾,手持着一柄长竿在水中划着船,头上罩着一顶黑色的兜帽,让人一时之间看不清他的脸。 “那他是……” 邓家兄弟俩连声大笑,邓武道:“他在这里划了这么多年的船了,一直都是这副打扮,怎么可能是鬼灵宗的人?” 船夫听见他们的笑声也无动于衷,平稳地划着,白度这才发现,船行的速度有些异乎寻常的快,就凭借那船夫的一杆竹竿怎么也不可能让船行得这样快,正思量着,那船夫的动作却忽然停了下来。 “老头,怎么不划了?”邓武冲船夫吆喝了一声。 船夫没什么反应,手里头握着长竿,幽幽地道:“他们说的没错。” “什么?” “戴兜帽的人十有八.九是鬼灵宗的,我……”船夫伸手将扣在脑袋上的兜帽摘了下来,露出一双冒着青光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邓家两兄弟,“我也是。” 手里的肉啪得一声掉在地上,邓家两兄弟眼前一番天旋地转,脑海中的意识一点点地抽离出来,很快就没了自我意识。 白度一惊,忙上前去要擒住那船夫,可他动作太猛,带动着小船也摇摇晃晃的,这一迟疑,那船夫居然直接跳进了海里,转眼就消失不见。 这汪洋大海,人能去哪儿? 白度心惊不已,辛光羽忽然厉叫一声:“白度!” 白度猛地回头,只见邓家兄弟摇摇晃晃地从船上站了起来,魁梧的身体如小山一般强壮,伸长了手要去捉白度,口中念念有词,道:“不能让他们去岛上,主人有令,不能让他们现在去岛上……” ☆、第五十三掌 还没去莱州岛就遇见了鬼灵宗的人这个概率是有多高啊! 白度哑然,随着那邓家兄弟的靠近而逐步后退着,这两人虽有修为但并不高,就连辛光羽一人都可以摆平他们,但是两人体格魁梧,身材高大,在小船上行了没几步就震得小船剧烈摇晃起来,偏生两人还不吃痛,任由白度跟辛光羽怎么攻击也没有停住脚步,白度还不敢上去太过用力地打他们,丐帮的技能大多都会造成位移,在这风雨飘摇的小船上发生强制性的位移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能绊住他的脚步吗?”白度大叫。 辛光羽摇头:“若是在陆地上还可以,这水面我也无可奈何啊!”他主修木属性功法,现下四周都是汪洋大海,可真是束手无策了。 白度心一沉,只能将他们二人推下水了,心意已决,当即一个跃前,直攻两人下盘,邓家兄弟迷蒙着一双眼睛,腿部吃痛却不管,张开两手执着地抓着白度,想要将白度跟辛光羽拎起来,白度几下都只让他们二人退后了几步,这一动作,小船晃动得更加厉害,都快要翻过去了! 江采忽然惊叫一声,眼见着那邓文向她扑了过来,手里掐出的攻击型术法打在邓文脸上,邓文半张枯黄的脸都被火花给烧着了,可仍是没有半点反应,张着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冲向江采,白度见状,忙搭了把手,一伸炙狱邪龙,挡在他与辛光羽的面前,随后棒尖一挑,将那邓文挑了开来。 可这一动作太大,差点掀翻了小船,白度机敏地去另一头保持住平衡才免于翻船。 那邓文邓武发现了白度的弱点,开始故意造成响动,大力在地船板上晃动着,拼命踱着脚,最后干脆扶住船边猛力摇晃起来。 “你们不要命了吗!”白度大吼一声,那两人置若罔闻,眼神空洞,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口中仍是念念有词:主人有令,不得让他们去莱州,不能让他们去莱州…… 这明摆着被鬼灵宗的人控制了,能知道什么道理就有鬼了! 白度也不跟他们讲情份了,下手比刚才狠了许多,将炙狱邪龙往腰间一别,冲了过去,一掌将邓文打下水,随后一个矮身躲过了邓武的前扑。 那强大的体格撞击在船身上发出了轰的一声响,整个船都跟着抖了几抖,白度一咬牙,扭身下蹲,直接将乱扑腾的邓武扛了起来,用力甩进了海里。 噗通两朵巨大的水花在水面上炸开,灯文邓武在海面上游动着。 这俩兄弟会水在白度的考虑范围内,但白度没想到的是这俩人命都快没了,还在海里面扑棱着要把他们的船弄翻! 就在这时,忽然起了阵邪风,侧着刮过来,再加上兄弟俩在海里头推波助澜,小船倾斜摇晃得更加厉害,辛光羽咬了牙,扶着桅杆,问道:“白度,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弃船啊!”白度大吼着,将包裹里的一叶小舟抛了出去,那小舟在空中化作正常大小,白度拉了江采就冲着小舟跳了上去,辛光羽见状也掐了诀跃到小舟之上,漂浮在半空中的小舟顿时一沉,下一刻,海面上的船被海浪猛地一打,彻底翻了过去。 邓家兄弟俩在海里翻滚着,望着漂浮在半空中的白度二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挣扎着沉入了海底。 白度皱着眉看着他们,方才还一起有说有笑,喝酒吃肉的人转瞬间就死了,这鬼灵宗操纵人心的术法居然如此强大? 船身猛地一晃,白度扶住一边,忙念诀操纵,身下小舟却越来越不听使唤,他这是也是无法之法。 大部分人选择坐莱州人提供的小船去莱州,一是因为海路飘渺,很多人都会迷失在海路上,另一个原因则是靠近莱州的某一海域里头埋着一大片难以搬运走的灵石,这些灵石会吸收海面上一切的真气,这就意味着不能依靠任何法器来渡河。若是飞得太高,脱离了灵石的控制范围,则会被上空的云团遮蔽视线,根本辨识不清方向。 现在,白度跟辛光羽刚刚跨入这片海域,两人都还有真气控制着小舟,可再过一会儿就不成事了。 想了想,白度直接把小舟降落到海面上,这小舟造型简朴,像是一片叶子弯着身体漂浮在海面上,与之前的小船自是没法比,没桨没帆,只能随浪而行,为了保持平衡,他与辛光羽两人一人坐在一边,让江采坐在正中间,白度心疼地拿着炙狱邪龙在海面上划拉着控制着船前进的方向。 叹了口气,周围雾茫茫的,一进入汪洋大海,四周围都是一个样子,天际低垂,像是要下雨,白度问道:“你说咱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辛光羽也不知道,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最终双双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真可谓是出师不利了啊,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们的前路十分凶险。 就在这时,江采身子摇晃了一下,急促喘息了片刻,道:“我感觉到真神的气息了。” 白度精神一震,捏着江采的手腕,忙问道:“夫人,顾戈在哪里?” “那边。”江采指向了西南方向,远处海面平静,无波无澜,无限远的地方是天边,看不出有岛屿的迹象,江采又确信地说了一次,“是那里。” 白度咬了咬牙,信了! 趁着还能使用真气,白度忙鼓足了劲,掐了个风诀,一路将小舟送往江采所指方向,小舟越行越远,在海面上逐渐变成了一个微小的黑点。 直到半夜,白度他们也没见到岸。 小舟孤寂地在海面上飘荡着,被海水携卷一会儿打向东边,一会儿打向西边,白度尽力控制着方向,若不是江采感觉到顾戈的气息越来越清晰,他们都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 三人都对未知的陷入了黑暗之中的海洋保持着高度警惕,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片海域实在是太神秘了。 腥咸的海风在耳边呼啸,浪花打进小舟里,白度的衣服都被打湿了,他顾不得别的,专心控制小舟前进的方向,耳边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一声连着一声,越来越清晰。 辛光羽敏感地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有。”白度安静下来,对辛光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声音是从船底下发出来的,嗡嗡嗡地断断续续地连在一起,像是什么在啮咬着坚硬的物体,带着一种厚重的清脆。 白度蹙紧了眉头,划船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跟辛光羽将江采护在身后,屏住呼吸,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就在这时,水声骤响,从海面上翻腾出来什么东西,张着利齿就向他们咬了过来,白度忙一把抓过去,手掌碰触到一个黏黏的东西,细小的鳞片划破了他的手掌,白度一吃疼,下意识地要松手,可理智让他忍住了疼痛,将那东西拉近到面前,借着辛光羽亮起来的光,定睛一看。 是只黑色的海蛇,只是比一般的蛇要细小得多,一双眸子被光一照,泛着红色,獠牙细长,从口中延伸出来,因被白度捏住身体,口中渗出了毒液,腥臭味顿时传了出来,白度一用力,直接将那蛇捏爆甩飞出去。 “有毒!当心不要被咬了!”白度一声吼,一圈真气顿时震荡开来,辛光羽惊讶地看着他,“白度?你怎么能用的出来真气。” 白度拎着酒壶,仰头喝起酒来,挺拔的身姿在月色下弯成了一个飒爽的弧度,酒中仙后,白度一擦嘴角,对辛光羽得意地笑了笑,说了句辛光羽都没有听懂的话:“谁说丐帮是有肾职业的?哥用不着真气!” 手中短棒飞舞,向着那群海蛇袭去,这一次他用的是纯正的丐帮心法跟招式,一丝儿都没有带上洪荒大陆的修行法门,打狗棒法配合着降龙十八掌很快就将那群海蛇逼退下去。 直到夜色里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声,所有的海蛇都停止了动作,甚至连白度迫近他们都没有一丁点的反抗,白度也随之停下动作,抬头循着哨声望去。 那哨声高低起伏有致,一声声催人心肠,节奏内暗藏杀机,白度听了一会儿就觉着心魂激荡,几个简单的音节竟是能有这般威力,白度蹙着眉头,忍着那股强大的压迫力,眯着眼睛看着那个方向。 “又见面了。”那人坐在一头巨大的白色海蛇头顶,单腿垂在海蛇之下,身上大氅翻飞,兜帽下的面容让人看不清楚,语调里带了些意味不明的愉悦。 白度认出了那人,是在南部看到的那个黑衣人,殷离的父亲。 “好奇我为什么在这里?”男人轻声说道,语调很轻,但是却清晰地送入了白度的耳朵里,“好奇我到底是谁?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但是不是现在。” 白度还要说话,那人却又忽然吹起了挂在脖子上的玉质口哨,口哨声响起,平静的海面翻滚起来,巨大的浪花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兴起,却是目标明确地向着白度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那白色的海蛇摇晃了下身体,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无法形容的尖锐怪叫,盘绕在白度身边的海蛇越发狂猛地扭动着身体,滋滋滋地吐着蛇信子向着白度他们扑了过来。 “送你一个礼物。”男人笑得更加愉悦,最后又吹了声口哨,带着笑音道,“白度,再会。” 这一声白度唤得白度身体一震,一扭头看了过去,男人的身影却逐渐消失在空中,那条白色的海蛇带着他游向了无限远而未知的地方。 海底地震发作了起来,连带着海水都陷入了一片混乱的激荡之中,海蛇疯狂一样扭动着身体,在月夜下散发着属于他们独有的魔力,越来越糟糕的情况包围了他们,白度一咬牙,塞给辛光羽一把庖丁的小刀:“别管真气,直接杀!” 辛光羽点头,挥舞着小刀,白度拿着炙狱邪龙,快准狠地瞄准每一个海蛇的要害,一棒棒打下去,周遭一圈的海蛇都被他清理干净,那些海蛇似是没料到在这种情况下,白度还是如此勇猛,前一圈覆灭之后,后面一圈犹豫了一下才敢上去。 趁着这个时候,白度猛地喝了一声:“光羽!” 辛光羽领会了白度的意思,点点头,抢到白度所在的位置。 白度退后一步,让辛光羽暂时庇佑着他,他藏在安全范围内,将手中的符箓合在掌心,快速翻动嘴唇,念诵咒诀,被灵石拉扯着向下沉的真气猛地一下子被白度调动了起来,那种难受的感觉不是一言两语能说得完的,白度一咬牙,忍住喉咙里翻滚而出的血液,爆喝一声。 声音一出,从符箓中冒出一股劲风,那风带动着小舟乘风破浪,将那些海蛇一并撞飞出去,海水翻滚着,掀起的滔天巨浪将白度他们卷裹在暴风雨中。 白度一棒打飞了扑过来的一条海蛇,“抓紧了!” 狂风推动着小舟飞速前行,可海水给出的强大阻力让小舟剧烈地摇晃着,再加之周围海蛇的袭击,这一路注定不安生。 海浪将他们高高地抛起,白度抱着江采腾空一起,身后紧跟着辛光羽,三人在空中打了个旋,一声清亮的鹰啸声响起,白凤从天际中疾飞而下,一双爪子抓住了白度的手。 “白度!”辛光羽叫了一声,瞪大了眼睛,向白度伸出了手,白度探手一抓拉住了辛光羽伸过来的那只手,白凤爪下一沉,翅膀飞速扇动了几下,低头瞟了一眼爪子上挂着的三个人,嘶鸣了一声——真特么的沉啊。 扇动着翅膀,白凤一路吊着白度他们,向着江采指引的地方行去。 摆脱了海蛇跟快要吞噬了他们的海浪,行到了安全的海域,白度才又变出小舟,三人坐了进去,得了自由的白凤立刻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嘶鸣着落在了白度的大臂上,白度在背包里拿出了一块封家秘制肉排丢给白凤,尖细的鸟喙啄着那块新鲜的肉排,转眼间便吞吃入腹。 辛光羽心有余悸,仰坐在小舟上连连喘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越看白凤越喜欢,情不自禁地道:“这大雕忒威风了!” “那是!”白度也不谦虚,听辛光羽夸白凤就跟听人家夸自己儿子一样开心,他都没想到,白凤这么小的身体居然能吊着三个成年人在海面上飞行,还是乘风破浪的那种,实在是令他刮目相看。 白凤感受到三人佩服的眼神,得意地昂了昂脑袋,扬起脖子,叫了一嗓子。 三人之中江采虽一直拖后腿,但是相当有理智,这会儿也是最早恢复的一个,坐在那里,仔细地辨认着方向,最后颤颤悠悠地站起来,向着远方一指,声音带着激动:“莱州到了。” 远处的天边不再是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而是一片绿色,海岛的边际线清晰地映在眼帘,白度都特么的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 这一夜过得太不容易了! 下岸之后,顺着岛上铺设出来的小路一直走过去,没多久就见到了一座城市。 这座城市被古木盘旋围绕在中间,像是一座天然而出的林木城市,巨大的树木长在城市中央,树冠庞大到几乎覆盖了城市的中心地带。 白度依然自称跟辛光羽和江采是母子三人,此次来莱州是为了进货的,这个理由很容易就得到了莱州人的信服。 莱州岛上有很多其他三部都没有的奇珍异草,其中有一种名叫“化血草”的灵草最为珍贵,在莱州岛上遍地都是,但是在其他三部却是难得的草药,很多人都会冒险来莱州岛上采集化血草运回其他三部贩卖,其中的危险自然不言而喻。 莱州一向平静,此方帝主奉行无为而治,很少公开露面,颁布法令,莱州便凭借着其千万年间传承下来的传统而运作着,一直相安无事,就连邪修一类都很少,也是四部之中,有最多灵修的地方。 因而,这里守城的卫兵都很闲散,有的甚至是没什么修为的普通人,白度瞧见这幅样子也觉着挺奇怪,感慨了一句“天大地大,真是什么样的地方都有。” 守城盘查的卫兵甚至还跟白度他们聊了几句,莱州岛上的大多都是自己人,岛上的人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对外面充满好奇的,另一类则是相当排外的,那个卫兵则是前者,他对白度是怎么来到这里感到十分好奇,一个劲儿地打听:“过来的海域是不是很凶险,我一直听说那里危机四伏,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白度点点头,心有余悸地道:“是真的,特别危险。”这个时间段正巧没什么人出入城,那卫兵就拉着白度闲聊了起来,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们是打哪儿来的啊?” “中部宛州。” “呦,大地方啊。”那卫兵上上下下把白度打量了个透彻,白度刚劫后余生,狼狈着呢,这幅样子着实对不起大地方这个说法,当即有些害臊地挠了挠头,“宛州也有小地方啊,你看看我们母子三人,像是大地方出来的人吗?” “不像,哈哈哈。”那卫兵大笑了几声,觉着白度挺好玩的,又跟白度扯了几句皮,“不过你们宛州从这个城门来咱们莱州的倒是很少,你们渔镇不是有辆渔船吗?码头不在咱们荧川啊,怎么跑来这儿了。” 白度道:“路上遇到了海难,幸而活了下来,随海浪漂浮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那行,我就不耽搁你们做生意了。”士兵摆摆手,放白度通行。 白度还没迈出去几步就听见卫兵冲他喊了一嗓子:“小兄弟!” “嗯?”白度回头看去。 那士兵冲他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睛,用带着些警告的语气说:“小心点,最近不太平。”他比了个手势,拿左手挡住了半张脸,这正是鬼灵宗的门派标志——阴阳人,说罢,冲白度咧嘴笑了笑。 白度打了个冷颤,再回头看去,那士兵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过头去,悠闲地靠在城墙上。 “那人怪怪的啊。”辛光羽也觉出不对劲来,“总觉着他看热闹的心态太明显了。我早就听说莱州岛的人颇为排外,他这个是在表达他对我们这些外来人的不满吗?” 白度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不用管他,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很明确,其他的什么都别管。” 进了城后,白度找到了几间客栈都暂不接待客人,有的甚至悬起了关门大吉的牌子,白度闹不明白,问了几个店主,店主都道:“不是我们不愿意做生意,是最近生意难做啊。” “因为鬼灵宗?” “是啊,看来你也是明白人,知道怎么回事。鬼灵宗有十年没出来惹事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又冒出了头,已经有很多人都鬼灵宗的人带回去,几天前夜里,整条街上都是失却了心魂的人,跟着鬼灵宗的圣使往东边的圣墓山上去了。” “圣墓山?”白度又问道,“鬼灵宗的宗门听说并不是在圣墓山。” “圣墓山是他们前段日子才占据的地方,好像要弄什么仪式,一座高塔都已经盖起来了。” 白度顺着老板指引的地方看去,果然见到远处山上盖起了一座高耸的宝塔,顾戈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这一路上,白度已经可以笃定殷离跟鬼灵宗的人有着脱不开的关系,顾戈既然被殷离带走,那十有八.九是在鬼灵宗内部,那塔又是新近才盖起来的,大概错不了。 在路上拦截他们的那个黑衣人估计没想到,他这么一搅和,居然意外地把白度他们送对了地方,这里是去往那座塔最近的地方了。 ☆、第五十四掌 荧川镇地方不大,白度他们很快就在城内转了一圈,结果一家客栈也不给他们投宿,好心点的愿意收留他们在这里吃顿饭,可要是光吃饭还不如白度他们自己开个灶! 考虑到这个点上圣墓山太晚了,而且毫无准备,三人决定随便应付一晚上,稍事修整。最后,又在城内兜了一圈才找到了一间破旧的神庙。 这座神庙是用来祭祀天吴神的,玄冥虽然在洪荒大陆内声势颇高,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最为信奉玄冥神,三大自然神之一的天吴、强良也有着极高的地位跟极多的信徒,只是在这四面被海水包围着的莱州岛上,玄冥的威望高一点可以理解,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居然高到能将其他自然神的神庙挤倒的地步,那就有些夸张了。 这座神庙看起来已经荒废了不短的日子,神像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房屋的角落里挂满了蜘蛛网,两颗原本应该是镶嵌了灵石的眼珠也被大胆的人挖走了,显得十分狼狈。 白度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搭起了个篝火,三人就坐在角落里,筹划着明日上山的事情。 据他们下午调查,圣墓山本就在莱州有着极高的地位,圣墓山一直作为玄冥神的祭祀圣山,山上蕴藏的天地灵气充沛,遍山都是珍贵的灵花灵草,也相应的有着很多修炼的灵修,可一般人不敢轻易踏足圣墓山,担心惹恼了哪个脾气暴躁的灵修就被一口吞了,在莱州稍微有些资历的修者也除了在祭祀仪式以外的时间不会轻易踏足圣墓山,因为圣墓山上常常会蒙着一层诡异的雾气,很少有人能在起雾的时候从圣墓山中出来。 “那雾气估计是鬼灵宗的人弄出来的。”辛光羽道,“可能他们早就开始筹划着建那座高塔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建好了?” “很有可能。”白度点点头,严肃地道,“鬼灵宗行踪飘渺不定,目的也十分不明朗,之前我们在海上已经见识到了他们操纵人心的能力。还有,那个黑衣人,应该也是鬼灵宗的人。” “不管怎么样,明天上山看看再说。”辛光羽道。 外面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兼着电闪雷鸣,大雨声势骇人,江母靠在墙壁上,闭目休息,这两日对她来说太累了,身体承受了巨大的负担,她当务之急就是养好身体,白度喂给她的吃食跟以前一样的神奇,能够滋补身体,固本培元,然而还远远不够,明天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他们的负担。 江母睡去之后,白度跟辛光羽商量着守夜的事情,抽签之后,白度守上半夜,辛光羽守下半夜。拍了拍辛光羽的肩膀,白度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 辛光羽点点头,靠在另一侧墙壁上,闭目熟睡,虽然满心心思,但他今天也实在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小神庙里,伴随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篝火里燃烧着的木枝发出了啪嗒的炸裂声,白度拿着一个木棍搅了搅篝火,让他燃烧得再旺一点。 等上半夜过去,白度看了辛光羽一眼,他睡得十分沉,身体斜斜地靠着,犹豫了下,没叫醒他,白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稍微活动了下身体,在神庙里四处看了看。 天吴是三大自然神中司掌风的神明,本体人面虎身有十条尾巴,天书上记载,天吴性格温和,为人十分风雅,是三大自然神中脾气最好的,当年邪神叛乱的时候,天吴却是第一个站出来与邪神对抗的,展现出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刚烈性格。 白度抬头看着神庙中的天吴神,蜡像颜色凋零,看不出原本的面容,表面也因为时间的原因被刻上了岁月的痕迹,高高在上的天吴像是神灵一样目光平和地望向远方,好像能透过人世看到浩渺无垠的过去、现在与将来。 现在烛九阴跟玄冥都展露了迹象,两人都隐有复苏之兆,那另外两个神明呢,天吴跟强良二人呢?两人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之中都存活了下来,去了哪里?传说中的仙界吗?现在无论是烛九阴还是玄冥是邪神,总归有个人要复苏的,他们的复苏肯定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影响,这两位大神都不管的吗?还是有什么牵绊着他们的脚步,让他们根本就管不了。 白度琢磨着种种可能性,忽然看到天吴的头忽然低了下来,一双空洞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白度浑身一震,大半夜的给彻底吓醒了。 “什么鬼!” 天吴的石像面对着白度,像是在跟他对望一样,白度嘴角抽了抽,往旁边挪了几步,石像又把头扭动到了白度这边,白度又动了动,那石像如影随形…… 白度:“……” 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愉悦的笑声,白度略一皱眉,从那石像中逐渐变幻出了一个人影,一个一身淡蓝色长袍的男子微笑着从空中走了出来,轻盈盈地落在白度面前。 白度惊讶地看着他:“你是……?” “方才你不是还在想我与强良的下落吗?” 眼前的男子长得极美,一双蓝色的眼睛漂亮得像海,说话轻声细语,令人如沐春风,他见白度仍是一副呆呆的样子,笑道:“你这孩子怎地还是这副痴傻的样子?” 白度意外得很:“你认得我?” “那是自然。”天吴在白度面前晃动着,身后的蓝色长衫像是风一样飘渺,“当年小九捡到你的时候你就是一副火爆性子,虽被他调.教了一些时日之后乖巧了许多,却常常发呆,暗地里跟他较劲,谁也不服谁。如今任由沧海桑田,时光变迁,你还是这副样子,看来这点是变不了了,那小眼神,倔强而又野性,迷人极了。”说完,低声笑了起来。 ……这算不算是在调戏他? 白度无语地看这位凭空出现的年轻男人,问道;“你是天吴?” “是啊。”天吴颇为委屈地看着白度,“你以前都叫我天吴哥哥的。” 白度:“……” “哈哈哈。”天吴的笑声相当愉悦,逐渐敛了笑,道,“不逗你了,我好不容易借着神像化神一次,有些正事要跟你说。” 白度疑惑地看着对方,天吴俊美蹙起,想起了当年那场神灵之间的战役时还十分后怕,斟酌了下语言,尽可能简短地道:“玄冥心术不正,妄图改天换地,小九兵解制止了玄冥,我与强良两人身受重伤,一直沉睡在东海极渊的深处,等我们俩神力恢复的时候,却发现极渊周围已经被玄冥设下了禁制,玄冥还未死,我们也杀不死他,正如世界少不得水一样,只要有一处还存有水,玄冥就不会死。而如果时空继续推演,小九也不会死。唯一能做的只有封印玄冥的神力。” “小九指的是顾戈?” “顾戈?”天吴并不知道这个由端木先生起的名字,“我前段时日不久才从沉睡中醒来,顾戈,是他这一世的名字?” “那……烛九阴?”白度尝试着问道。 “嗯,是小九。”天吴点了点头,“小九他是司掌时空的神明,我与强良想了一个办法来封印玄冥的神力。” “是什么办法?” 天吴神秘地四下看了看,掐诀念咒,将周围都封闭了起来,一个声音传递自白度的心里,清晰得好似在耳边的低语:“时空裂隙。” 笑了笑,天吴凑过去,抚摸了下白度的脸颊,白度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却仍是没躲过天吴的手掌,明明是一个虚化的人物,可白度却清晰地感觉到了天吴温暖的掌心,会让他想到很多美好的事物。 “小心玄冥。”天吴柔声道,“他最会利用他那张善良的面孔欺骗别人了,没有人比他更懂假正经这三个字的真正含义。” 天吴的身影渐渐淡去,留下这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晚间的风悠然而至,将白度的头细细碎碎地吹拂了起来,夜雨声停,只剩下一些残留的雨水从神庙的屋檐上一点点地流淌了下来,打在地面上,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白度,白度。”连声轻呼将白度叫醒了过来,白度一睁眼,发现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辛光羽的脸映在眼前,白度一怔,下意识地推了一把。 辛光羽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尽量维持着风度站起来,埋怨道:“你怎么了?” “我?”白度急促喘息了两下,之前的事情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些,“我睡着了?” “对啊。”辛光羽自责地道,“都是我不好,睡过头了,下半夜也让你守了。” “没事,我不也睡着了吗?没出什么事情就好。”白度摆摆手,站起身来,他刚才那一会儿睡得太舒服了,短短一个时辰比睡上一天都有效,这一觉起来神清气爽,浑身上下都无比轻松,起来跳了两跳,白度道,“那我们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好。” 三人稍微拾掇了一下,就往神庙外走,在跃出神庙的瞬间,白度发现神庙外结了一层防御禁制,那禁制上的气息十分熟悉,是昨晚梦中属于天吴的气息。 难道不是梦?天吴结了禁制保护了他们一晚上? 回忆起天吴直接传递到他心里的那句话,白度呼吸一滞,时空裂隙,那是什么? 也许是昨夜睡得十分舒坦,江采的精神很好,半路的时候又感知到一次顾戈的气息,的确在那圣墓山上,三人一下子就有了信心,脚步也加快起来。 等到了圣墓山山脚下,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放缓了步子,圣墓山原本就神秘莫测,现下又多了许多鬼灵宗的人,更加不可小觑,临近圣墓山的时候,三人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白度想到了一件事情,对他二人说:“你们等我一下。” 他走到一处隐蔽的地方,将嵬乙送给他的那张符铁在了树干上,想了想,又在外层结了禁制,隔断了内外的联系。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又归队,辛光羽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白度不正经地笑了笑,“撒尿去了,紧张!” 辛光羽:“……”抬头看了一眼圣墓山上飘渺的尖塔,辛光羽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紧张。” 白度闻言,正色道:“若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光羽,你同我不同,这条我必须要走,而你,却不是。” 辛光羽嫌弃地看了一眼白度:“说什么胡话呢,要是不想来我一早就不来了,何必等到圣墓山底下再退缩。”他大步往前走,理也不理白度,“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辛光羽不是那样的人。” “是么?”白度怔了下,随后笑起来,跟上辛光羽的脚步“要是出事了你可不要大声尖叫啊。” 这句话正戳中辛光羽的软肋,他平时是不太淡定,但是这次不会了,一定不会了!可决心还没下多久,辛光羽看见前面的东西,忽然尖声厉叫起来。 白度脸色一变,忙上前一步,拦在江采面前。 “是尸兵!”白度沉声道。 从前方的林子深处蔓延出来一股浓郁的黑烟,黑烟之中摇晃着走出来一具具面目模糊的尸体,正如白度先前在南部祈朝城外看到的一模一样,大抵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脑海内晃过那黑衣人的模样与手段,白度深觉棘手,那人一直没有正面跟白度他们起过冲突,当时在南部的时候是杀了帝姬澜,只与他们过了两招便离开,之前在海域上,也是御使海蛇阻拦他们前进,对于自身功法一直遮遮掩掩,其人究竟是什么修为境界,白度半分也看不透。 转眼间,那些尸兵便逼至眼前,白度跟辛光羽将江采护在中心,攻击着那些尸兵,源源不断的尸兵向着他们扑佣而来,短期内还好说,但若是从长远考量,这些尸兵相当折损他们二人的真气与体力,想明白这点后,白度再不恋战,低声传音于辛光羽,道:“咱们快走!” “好!” 辛光羽点点头,眼角余光看准了白度的位置,只见白度一跃而起,拉着江采甩起了双人大轻功,辛光羽捏了真木诀,两侧风起,林叶翻飞,在林木的遮挡下,三人飞速地前进着。 “前面有条河!”白度大吼一声,立即来了主意。 那些尸兵身上并没有真气,就像是普通人用*凡胎在白度他们面前搭起了一堵人墙,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凭借修者的能力跨越眼前这条湍急的河流,哪怕最后都拥堵在河流中,形成了一道堤坝,也一定会有一大部分尸兵被河水冲走。 白度一拐方向,向着河面奔袭而去,两人轻松飞过湍急的河水,身后尸兵纷纷落水,噗通落水声不断,一个接着一个的,越来越多的尸兵堵在河道中,这天然的拦截屏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白度跟辛光羽落在河对岸,又使出些功夫,将已经不自觉搭好的尸兵堤坝给摧毁,那些尸兵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攻击,顿时溃散,有的已经爬上了堤坝的也被这一猛烈冲击给打落下水。 翻滚着的波浪将尸兵全都吞没,白度勾唇一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那狼狈的画面:“玄冥神的狗,让你在自己主子身上吃吃苦头!” 不再停留,白度跟辛光羽继续前进。 高塔盖在圣墓山的最高处,圣墓山的山道十分诡异,是呈螺旋状盘旋上升的,白度很想直接踩着飞剑跃到圣墓山顶,但是那样的话很容易暴露目标,现在他们整体实力处在劣势,不能丢了可以走在暗处这个优势,更何况,他此次来的目的不是跟对方斗得个你死我活,是救了顾戈就跑。 白度觉着自己想明白了。 一开始那面黑幡的确是变天幡,但很有可能那面黑幡都在说假话,宋维被利用而不自知,找来的变天幡带给了他虚假的幻想。而白度所要救的人不是玄冥神,而应该是烛九阴,也就是顾戈。 而白眉留下的那个账本上的材料也并不是铸造变天幡的材料,而是如殷离所说的那样,让烛九阴真魂觉醒,恢复神力的材料。 即便想不明白这一点,白度也是要救顾戈的,顾戈对他的影响力很深,深到白度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地步。 沉了沉眸子,白度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山路崎岖,危机四伏,前面就是尸兵打头阵,后面等着他们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忽然,白度停住了脚步,辛光羽见白度停下来也没再前进,他疑惑地看着白度,弄不明白,但是他知道白度停在这里一定有他的理由。 浓雾开始蔓延了。 令山下许多人都闻风丧胆的浓雾从林子的极深处铺展过来,像是一张被铺开的毯子,将整片林子都密密麻麻地覆盖住,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呼吸变得困难,那雾气极浓,连带着空气也变得十分粘稠,雾中还带有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酸臭得像是在高温下曝晒了很久的臭肉。 白度警惕地说:“都站在一起,背靠着背。” 话一说完,背后就贴上了一个身体,白度怔住,这具身体怎么感觉这么陌生?辛光羽身体柔韧有余,刚劲不足,虽也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覆盖在骨架上,但相对来说还是很纤细的,而现在,白度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靠在他背后的这具身体坚硬而又结实,不是辛光羽的,更不可能是江采的,那这是谁的? 眼角余光向后瞄去,白度一颗高高吊起,他回头正看到一张极为恐怖的鬼面面具,獠牙怒张,口含鲜血,正咧着嘴桀桀怪笑着,见此情形,白度下意识地就要举棒打去。 辛光羽抬起扇子挡住白度的攻击,两人兵器相撞这一下震得辛光羽虎口发麻,忙道:“白度,你做什么?” 白度猛地回过神来,再定睛看去,那张鬼面却变作了辛光羽的面容,两人对视一眼,都放下动作,下一刻,江采却向他二人扑了过来,手中紧紧握着白度送给她用来自保的匕首,神情凶狠地咬牙道:“邪神!我杀了你!” 一扭身子,白度避开这一击,将江采揽入怀里,手掌化刀用力一劈,一个手刀砍在她小臂上,麻筋一震,江采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神情一震,也是如同梦中醒来一般,恍然大悟。 白度道:“看来这迷雾的诡谲之处就是能迷惑人心。” “是啊。”辛光羽点点头,“忒阴邪了些,若是不小心死在同伴手中那不就危险了?” 辛光羽掐了火诀,那一蹙火苗在雾中闪烁了片刻就熄灭了,他又拿出一枚会发光的晶石想要驱散浓雾,结果没多久晶石就被浓雾腐蚀,发不出一点光彩。 白度想了想,从包裹里拿出烛影。 烛影是游戏里的一个成就道具,跳完各个地图指定的高处才会获得,拎在手中是一个小小的灯笼,白度跟辛光羽都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烛影的烛火在雾中飘摇着,没有熄灭。 有戏。 白度欣喜地拎起烛影在空中照耀着,那些白雾怕火、怕光,在烛影的照耀下,很快就驱散开来,眼前露出一条狭窄曲折的山路,白度拎着烛影走在最前面,带着两人沿着山路一直往山上行去。 圣墓山的山脚下,被白度封印在树干上的符箓忽然炸开,一头巨犬咆哮着踩断了那棵困了它许久的大树。 ☆、第五十五掌 等三人走出了浓雾区,白度就将烛影收了起来,再往上则与之前的山路截然不同,地面上铺就了一层层的台阶,都是用的上好的白玉石,台阶两侧每隔十步远都立着一个灯柱,灯柱中存放的不是火焰而是一颗颗弹丸大小的灵石,灵石虽小但却散发着灼目的熠熠光华。 那台阶像是在刻意欢迎他们的一样,倒是让白度他们十分忌惮,这摆明了是请君入瓮的把戏。 辛光羽引颈向高处看去,道:“我们不如从台阶两侧绕过去?”台阶之外两侧也可走人,只是林木茂盛,黑压压地挤在一处,且没有经过雕琢的山路陡峭,徒步前行的话很是麻烦。 白度犹豫了下,一咬牙,下了决定:“走台阶。” “可是……” “没关系。”白度沉声道,“走台阶。” 白度莫名地对两侧的林木有着不好的预感,他们三人刚踏上台阶一步,两侧的林木便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扭动着身体要扑向他们,都在触及台阶的边缘时又都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蜷缩着枝条退回远处,只是仍旧不肯死心地在招摇着,不断摇摆着纷繁茂盛的枝条。 想了想,白度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块烹饪用的腱子肉,丢到了一侧,那枝条便疯了一样地掠去,很快就将腱子肉撕扯成碎片,而另一侧的枝条却被台阶上的禁制困住,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枝条撕扯着腱子肉,只能用力地拍打着看不见的墙壁。 辛光羽惊讶地看着这幅情景,感慨道:“还好走了台阶……”仍是后怕。 白度不再多言,专注地走在台阶上,他隐约觉着这台阶也有玄妙之处,并不如看起来那般辉煌太平,行到第一处平台上,白度回首望了一眼,走过的台阶骤然变得扭曲起来,不似先前那般笔直,再回头要继续前行,脚下的平台却忽然震动起来,一支支利箭从天而降,白度周身真气暴涨,手中挥舞着炙狱邪龙,轮转成绿色的光盘,将那些汹涌而至的利箭全都拦截了下来。 “来者何人?”爆喝一声,等箭雨平息,白度收回炙狱邪龙,呈防御之姿,抬首看着前方。 此处平台最前面显出一团黑雾,从黑雾中走出一人,待黑雾散去,露出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煞是好看,他手中持着一柄弯弓,弓身紧绷,雕有玄甲乌龟,弓弦强劲,一看就是个中好手。 只是两人之间距离颇近,像是这等远程射手不应该站在几里地之外搞暗中偷袭的吗? 想到此点,白度越发觉着有什么猫腻。 眼前少年拉弓发劲,白度便趁着那弓弦还没拉满的时候快他一步,一棒打去,谁料到炙狱邪龙居然穿透了少年的身体,打在了一片虚无的地方,随后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天而降,少年模样近在眼前,然而却摸不到一处实在的地方。 “小心!”辛光羽喊道,一掐诀,从地面攀出来无数条枝叶,将白度笼罩其中,挡住了漫天箭雨,一根藤蔓延伸过来,将白度拉回了辛光羽的身边。 “有古怪。”白度道,“那少年射手是假的!”话刚说完,白度似是想明白了什么,道:“我知道了!” 他拉着辛光羽退后一步,离开那处平台,再往身后看去,曲曲折折的台阶又恢复成笔直的样子,“替我护下法。” “好!”辛光羽凝神,白度放出神识在台阶之上扫着,敏锐地发现了不同,飞身前去,他将一侧并排的三根柱子拦腰打断,又回头拉着辛光羽上了台阶。 眼前的少年猛地消失,那密密麻麻的箭雨又落在了前方,白度道:“此处空间扭曲,我们小心一点。” 每上一个台阶,白度都会小心翼翼地探查一番,结果那致使空间扭曲的灵石分布越来越多,最后那一处平台甚至要打断所有的石柱,等白度他们来到高塔前不远处,却意外地发现眼前的这处高塔变了样子。 从山脚下看去,高塔巍峨耸立,没入云霄,而此时看却又是扭曲着的,塔身层层错开,像是截断了似的。 “这也是空间扭曲?”辛光羽诧异地问道。 “可能。”白度道,“我察觉到顾戈的气息了。” “在那儿。”江采仰头看去,塔顶上插着一面巨大的长幡,墨色的缎面,幡顶呈龙角之势,垂下来两根长须,无风自动。白度大惊失色,道:“变天幡?” 变天幡在顾戈那里,那顾戈人呢? 顾戈被缚在变天幡之上,少年纤细的身体高高地悬挂在塔尖上,变天幡在他面前摆动着,像是祭祀仪式上的祭品一般。 见此情形,白度神魂剧荡,恨不得以身替之,可此时此刻他又无法立即将顾戈救下来,只好咬了牙忍耐:“走,入塔!” “三位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贵干。”幽深而诡谲的声音自前方响起,白度跟辛光羽停下步子,看了过去。 两人从塔门走了过来,一人一身黑衣大氅,头罩兜帽,另一人则是方才所见的射箭少年。 莲声音阴冷,带着股磨人的沙哑,听着令人十分不舒坦,他却毫不自知,大声笑了起来:“我当是谁,不过是三个老弱病残,也敢来我们鬼灵宗的地盘撒野,毁了我们的通灵柱,就拿性命来偿吧!轮。” 沉着脸的秀丽少年踏前一步,二话不说搭弓射箭,这一次袭向白度他们的却不是漫天箭雨,而是一只只巨大的怪鸟,那怪鸟各个长有獠牙,一双翅膀硬如铁翼,黑压压的鸟群覆顶而来,白度与辛光羽二人毫无惧色,也不退后,也不寻东西遮蔽,直接拿起武器跟那些怪鸟厮杀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将江采护在中间,白凤嘶鸣一声,率先冲入鸟群,翅膀横扫,将一众鸟群击飞出去,白度足下一跃,直接在空中打了个十分漂亮的天下无狗! 真气震荡开来,扫射一圈,棒影连成一片,织成一张巨大的网,那鸟群被巨网兜在其间,辛光羽挥出折扇,竟是打出了一道火属性的灵符,随着一声清凉嘶鸣,火凤将那群鸟吞噬得一干二净。 辛光羽咳了咳,有些后劲不足,扯了个笑,道:“用火属性功法还是勉强了,反噬太厉害。” “哈哈哈。”白度大笑几声,揶揄道,“让你逞强。” 那些鸟扑簌簌地掉落下来,最后化作一根根细小的飞箭,执弓少年脸色不善,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精妙之招居然会被如此轻易就化解了,待要再上前,莲却抬了抬手,将他制止住:“且等一等。” 他口中念念有词,一声声如魔音灌耳,吵得人心魂震荡,白度蹙了眉头,暗道这是什么古怪的招式。 他两手放于身侧,微微抬起,掉在地面上的那些弓箭居然又化作了无数阴兵,一个个面目狰狞,摇晃着骷髅架子向白度他们袭击而去! 白度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招。 辛光羽当即手指掐诀,射出一道精光,击碎了最先站起来的阴兵,白度却沉着地没有动,过了片刻,居然大步向着阴兵群中走去,一步步十分稳健,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动作,只是拿着炙狱邪龙防护着自己。 “白度!”辛光羽担忧地叫了一声。 “别动。”白度对抬了抬手。 辛光羽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阴兵都爬上了白度的身体,啃咬着白度的肌肤,最后白度只剩下一具累累白骨,甚至连眼珠都被阴兵啃噬殆尽。 莲忽然面色大变,掉头就走,白度动作起来,一个烟雨行,逼至莲的面前,下一刻,连招将莲击打在空中,兜帽掉落下来,长发披散,竟是名女子。 “小轮快跑!”没了兜帽遮掩,就连声音也变成了女子的音色,轮厉叫一声:“姐姐!” 轮一动也不动,再要弯弓射箭,却被辛光羽招来的树枝缠上了手腕,那遒劲有力的枝条紧紧地束缚住轮的手腕,将他小小的身体高高地吊了起来。 白度掐住莲的咽喉,掀了掀眼皮,完全没有对女子的怜惜意识——要是有,他就不会那么残忍地玩丐帮打奶了——冷声问道:“怎么到塔尖那里去?” “只有玄冥神才可以到那里去。”莲冷笑道,“你不过是个凡人,连踏入轮回塔的资格都没有。” “是吗?”白度轻声笑了起来,掀了掀眼皮,玩世不恭地瞧着那女子,“既然如此你也没活着的必要了。” “姐姐!”轮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 “轮!”莲喝了一声,目光严厉地看着轮,对他摇了摇头。 他们二人只是鬼灵宗中最下等的子弟,跟从宗主练习了“鬼门*”之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在神功未成之前需得要宗主的凝魂丹来稳固根基,否则每逢初一十五经脉内都似有火在燃烧,剧痛难当。而若是想要神功大成,又需得要凝魂丹来辅助修炼。 鬼灵宗内的分层十分简单,一看弟子修炼境界,二看弟子是否有立功,莲与轮姐弟二人修为都只一般,功法多是花架子,假把戏,每月能领到的份额自然不多,能防着不要发病已是捉襟见肘,更别提拿凝魂单来修炼了。 后来,两人偶遇奇遇,练就一身真功夫,莲的虚幻红莲掌跟轮的弥天逐日箭在鬼灵宗内也是叫得上号的,有许多高阶修者都败在了两姐弟的手下。 此次被派来镇守轮回塔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旦宗主计划大成,他们每一个来此地的人都是立了大功,到时候分拨下来的恐怕不只是凝魂单,还有许多别的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宝贝。 两人是守塔的第一重卫兵,从白度他们踏上白玉幻彩阶时就发现了他们的气息,急于立功的心情让他们小瞧了白度,最后栽在了白度的手里。 两姐弟虽然不服气,但是心里都明白,若是他们全力以赴,也不是白度的对手。 莲深吸一口气,一双妙眸望着白度,柔着声音道:“这位小兄弟,不知道你来我们轮回塔是为何事?” “关你什么事!”莲的语气软下来,白度还是很强硬,这女人变脸太快,他可没那个必要随着她的语气说话。 莲还没说什么呢就被呛了声,当即气的脸色发青,白度理也不理她,径自走到了轮的面前,道:“小弟弟,你姐姐在我手里,你想救她吧?” 轮苍白着脸色,望着莲,莲的眼神里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但是轮太担心姐姐会被白度杀掉,只好装作没看明白莲的暗示,轻轻点了点头。 “轮!” 白度二话不说将莲的嘴封住,莲挣扎得越发厉害,轮身子颤抖了一下,道:“你放过我姐姐。” “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我会带你进去。”还没等白度说出要求,轮就替他说了出来。 白度瞧见这小孩比他姐姐上道多了,心里也很满意,他一沉脸色,故意装出很凶残的样子,粗着嗓子威胁道:“要是你敢动什么手脚,你姐姐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轮青着脸点了点头。 他率先走在前面,自行拆除了很多禁制,在入塔之前这短短不到一百步的路上居然设下了如此之多的幻阵机关,触目惊心,若是强行闯入的话肯定不能囫囵着走进塔里。 轮回塔共有五层,据轮所说,每层都有相应的守关,若是要到顶层去救顾戈,只能一层层地往上闯,没有任何的捷径可以走。第一层的守关是他们姐弟二人,这就算是通过了。 踏入轮回塔内,周遭一片光怪陆离,光影从极高的塔顶倾泻下来,空气中到处漂浮着五彩斑斓的粒子。 台阶一圈圈地网上盘旋上升,通往不知是哪里的极高远处。 白度隐约听到有哗啦啦的水声传过来,问道:“这里有湖?” “你抬头看看便知。”轮冷声道。 白度仰头望去,静静地等待了片刻,一道天河自出现在塔的顶端,潺潺流水绵延不绝,天河周围遍布璀璨的光点,水珠溅射在空中炸开一朵朵美丽的烟花。 “真是……玄妙……”白度没想到这伫立在山间的塔内居然是这等光景,一时也有些痴了,好在他回神及时,没让莲轮姐弟俩钻了空子,咳了一声,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带路。” 轮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道:“玄冥神所创造的世界在这小小的塔内便可窥见一斑,这是个美好绮丽而又没有痛苦的新世界,我们生活在这里就仿佛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中一样,没有一丝的磨难能够折磨得了我们。你想想我们现在的这个世界,充满了算计、不公与尔虞我诈,彼此之间不信任,就连骨血之间也存在怀疑与猜忌……” “是吗?”白度打断了轮的话,“那你跟你姐姐之间也存在猜忌?” “不!”轮脸色大变,矢口否认,“我跟姐姐之间亲密无间,是不可能存在任何罅隙的!” “那你为什么要期盼着新世界?” 轮顿时语塞。 这番话是宗主教导给他们的,他们坚信不疑。 外人都不知道的是,鬼灵宗内的人大多都是些失恃失怙的孩童,自小被宗主洗脑,虽练就了一身绝妙的功夫,却只不过是一群没有自我认知的可怜人。莲与轮自然在其中,等白度反问他的时候他才会答不上来。 白度讥讽一笑:“连你自己也对这番言论持有怀疑态度,你拿什么来说服别人。” 轮咬着唇,一声不吭,白度自在地走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他一把:“走吧,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听你卖安利的。” 几人顺着盘旋梯一路向上,走到第二层的门前,见轮安分地将门打开,白度便道:“多谢了。”说罢,不等两人反应,他立刻掐诀,食指点在莲的额心,莲身子一软,栽倒下来,轮匆忙地扑过去抱住莲,轻呼道:“姐姐!姐姐!” “她没事,只是昏睡过去了。”白度指尖有一点蓝光在盘绕着,“等一个时辰后我就会帮她解除。” 轮咬着牙道:“卑鄙。” 白度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兵者,诡道也。” 随后进了第二层。 等身后的门缓缓闭合,白度的呼吸一下子就放轻了,情绪紧张起来。 江采皱了皱眉,道:“此层有一股浓郁的脂粉气息。” 辛光羽嗅了嗅,也道:“是了,与我家中那些大娘身上的味道极为相似。” “臭小子。”妖媚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尾音打着旋,极为撩人,“你说谁身上的味儿跟你家大娘身上的相似呀?姐姐身上的这可是沉水香,一滴就要好几百个紫灵石呢,乡巴佬。” 话音未落,从半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下花雨,堆积到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一团粉色在花雨中逐渐现出形来,银铃的声音清脆,不绝于耳,女人□□着一双玉足,踩踏着花瓣娉婷而来。 身上穿着一身袒露双肩的粉色长裙,一对酥胸摇晃,挤出半截雪白的肉团来。 白度默默将视线别开,只拿眼角余光瞥过去,心里默念道:文明观球。 辛光羽还未见过这等光景,羞涩地扭过头去,一点也不敢看,一颗心扑通扑通,紧张得不行。 那女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道:“两位小弟弟害羞什么呀,怎么都不看姐姐一眼。” “没什么好看的啊。”白度叹了口气,将炙狱邪龙横放面前,“不过都是镜花水月的幻术而已。” 那女子脸色一变,当即一拂袖子,地面上的花瓣便腾空而起,化作利箭向白度他们扑涌过来。 “怎么老是这一套?”白度纳闷得很,好像鬼灵宗的人都喜欢用这种无差别式的大规模攻击,一大堆阴兵是这样,轮的箭雨是这样,这女人的花瓣雨也是这样……他们宗主就不能教点好使的招式吗? 有了多次应对群攻的经验,白度跟辛光羽处理起这些花瓣来游刃有余,只是这些花瓣颇为难缠一点,若是叫它缠住了法器就像是八爪鱼一样粘人,非得用真气震碎了才能了事。 那女子见状,娇嗔一声,带着哭腔道:“怎地这样对待姐姐的花雨,姐姐好心用如此美景招待你们,却落得个这般下场,两个弟弟好狠的心呐!” 说罢,水袖翻转得更为厉害,足尖轻点,在花瓣上翩然起舞,那些花瓣翻飞得更为厉害,片片化作锋利的小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白度沉声道,“这花瓣打不完的,我们得想办法断了她这个舞。” “是啊。”辛光羽道,他的青木真术对这些花瓣应该有所感应,方才一直在努力操纵,这会儿听白度所言,忽的心生一计,道,“白度且给我一些时间。” 白度砖头看了一眼辛光羽,点点头,他信任辛光羽。 辛光羽浅浅呼吸重重吐出,将枯木逢春的功法发挥到极致,全身的青木真气皆被他调动了起来,忽的爆喝一声,一圈绿芒层层铺叠而去,花瓣短暂性地静止在了半空中。 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怔然不语,再顾不得调戏他二人,敛了真气控制花瓣,谁料到下一刻眼前凑近一人,双腿骤然被猛地一击,半身虚颓,栽倒下来。 “小弟弟,你这是做什么?”琴竭力保持镇静,道。 “没什么,想好好看看姐姐。” 琴妙目一瞪,眸子深处渗出一点血红色来,口中念念有词,对白度施了幻术,白度身形一顿,眼前之人变作了顾戈的样子,动作却只稍缓了一步,下一刻重重地击打在琴的头上。 强大的力量将琴击飞出去,她跌落在花瓣中央,扑出一口鲜血来,怔怔地看着白度:“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的幻术竟是对你无用。” 想起来方才在眼前昙花一现的顾戈的脸,白度问道:“那就是你的幻术?” “你、你……” “太假了。”白度退后一步,做发力的动作,“顾戈要是那副样子我早就上天台了,这位大妈,收拾好你身上的狐媚劲儿,浪成这副样子,划船都不用桨的!” 琴闻言气的浑身颤抖,可她又无可奈何,这两人太强大了,她根本就无法阻挡。 宗主下的命令并不是格杀他们,而是阻挡,或者说是拖时间,她已经尽力了。 想明白这点后,琴掉头就跑,白度怎么可能让她逃跑,手指化诀,将一道棒气打了过去,琴猝不及防受了这一击,浑身真气散去大半,一头长发凌乱披散下来,一身变换容貌的幻术全都褪去,逐渐变成了一个老人的模样。 白度冷声道:“带我们去第三层的大门。” ☆、第五十六掌 那露了本体的老太婆形如枯槁,一双手颤颤巍巍地撑在地面,白度将她的身子拎了起来,老太婆真气被缚,内脏如同火烧一般难以忍耐,猛烈咳了几咳,正要发怒,却见白度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她的脸,她意识到自己现今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丑陋老太婆,忙将脸扭过去。 白度锁住他一身真气,冷笑道:“年华易老,何必这么在乎表象?” 老太婆咬了咬牙,怒道:“你们这些正当茂年的小娃娃知道什么?你们没有经历过被人辱骂,就不配来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谁都会老。”白度虽然知道女人十分执着于面貌,但是这个老太婆也太过执着了,执着到偏激的地步,已然偏离了正途。 那老太婆冷笑道:“若只是老又如何?”她将脸转过来,面向白度,露出了一张极为可怕的面容,白度跟辛光羽都猝不及防被吓得退后一步,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无知小儿。”老太婆毫不忌讳地将面容暴露在白度他们面前,嘴角噙着抹苍凉的冷笑,“你们如何这么愚蠢要与玄冥神作对,玄冥神即将创造的新世界,可以扭转这种不公,人世间没有歧视,彼此爱慕,你们难道不想要这样的世界吗?” 又是玄冥神的洗脑,看来这玄冥神真是应了天吴所说的那样,最会伪善假正经了。 白度叹息一声,直视她,道:“虽然这是个看脸的世界,但是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有一副好皮囊,不可否认相貌的确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你的灵魂。”白度沉着声音,问她,“你先前换了一副好相貌可有一人愿意与你交心?” 那老太婆被白度问住,略略一想的确没有,仔细一想反倒是她曾经面目狰狞可怖之时结交的几个朋友交情最深,那些人都已作古,快乐时光一去不复回,缠绕在她身边的都是不堪的痛楚,琴心中一片怆然,再一想白度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看得开,心中对他生出了些好感。 白度瞧见了琴眼底一闪而逝的柔软,忙抓紧机会,道:“我们来这里也不是跟你们那个玄冥神作对的,是来救人的,麻烦带我们去三层吧。” 琴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白度拿捏着她的命门,而且宗主并没有对他们几人下了死命令,也没有说不许开门让他们通过,只是让各层守关者拖延时间。 沉了沉呼吸,琴颤抖着衰朽的身体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一扇门前,默念咒诀,大门在白度面前打开,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指了指前方幽深的隧道,道:“这里继续走下去就是第三层。” “多谢了。” 白度抱拳答谢,琴轻哼一声,将头别过去,不小心被白度说中了心事,琴的恼意淡去不少,再看白度如此彬彬有礼,也算是个礼貌的后生,脾气便收敛了许多。 身后大门再次合拢,白度三人陷入一片漆黑之中,以防万一,白度再次将烛影拿了出来,灯笼映出明亮的光芒,驱逐了周围的黑暗,在烛影微弱的灯光下,白度他们只能看清彼此一个轮廓。 提了提灯,白度道:“跟紧一点,小心走丢了。” “嗯。”辛光羽跟江采都应了一声。 江采忽然心脏一阵绞痛,一手扶住墙面,一手按住胸口,剧烈地大口大口喘息着,白度探手去号她经脉,结果内息虚弱下来,忙关切地问道:“夫人,怎么了?” “真神不太好。”江采声音虚弱,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我等性命与真神紧密相连,若是真神受苦,我们亦是能够感觉得到。” 白度心一沉,再看向前方一片虚空,心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顶端变天幡猎猎作响,幡面摇摆,狰狞得像是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打起精神,白度横抱起江采,让辛光羽拎着烛影,快步向前走着。 墙缝之中发出了细小的嗡鸣声,像是昆虫快速扇动翅膀的声音,伴随着大力撞击的声音,甬道两侧的石壁开始剧烈颤抖着起来,两侧传来巨大的压迫力的真气,白度抿了抿唇,道:“跑!” 话音刚落,两侧石壁被撞翻开来,从石壁之中冒出一只只小臂长的蝗虫,各个体型吓人,拥簇成一团扑涌过来。 “这是个什么玩意!”白度惊叫一声,脚下踩了御空术,飞快地往前面跑去,辛光羽脚步慢上了一步,掉在白度后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密密麻麻的蝗虫催命鬼一样跟在他们后头,口器翕张,发出尖锐刺耳的嗡鸣声。 “前面是树!”白度大叫一声,提醒身后的辛光羽,足下掐诀,大轻功连带着真气甩起来,足尖轻点在树杈上,白度一步步地沿着树干跃了下去,辛光羽没白度反应那么快,半路就跌落下来,一路跌跌撞撞地脸滚树皮,还好落地的时候反应及时变出一根藤蔓将他轻轻地托了一把,没怎么大摔着。 那些蝗虫扑腾着翅膀在上空盘旋着,却不敢探出那个甬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似乎对此处空间十分忌惮。 白度四下看了看,此处并未有什么异样,地势开阔,只中间一棵巨大的古木,枝繁叶茂,树根翻出地面,带着厚重而浓郁的尘土气息。 再仔细看过去,树干上好像安静得睡着一个人,那人浑身赤.裸,身量约摸是少年那般大小,长长的头发与树枝盘旋纠缠在一起,枝条掩映间,暂时看不清楚他的样貌。 “那人是守关的第三人?”辛光羽也察觉到那人的存在,小声问道。 “不知。”白度试探着前行两步,想看看这一层的门在哪里,此处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高塔之内,只是这处空间四面闭合,完全看不出来头。 四面的墙壁高耸,表面雪白一片,没有任何纹案,也看不出半点机关禁制的痕迹,围墙之上盘绕着一圈蝗虫,若是轻易上去定要被那些虫类撕成碎片,白度心中懊恼,怎么就信了那女人的话,方才见她神情动容,估计是想起了曾经往事,心肠也不该是如此坚硬才对,倒是小瞧了她一瞬间展露出来的软弱。 再回头看去,那林木间的少年仍旧在安睡,难不成突破口真的就在那里,他此行来是为了救顾戈回去,并不想招惹太多麻烦,能快一点就快一点,但这鬼灵宗内的人频频阻拦,却又没有对他们通下杀手,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转眼间,脑海中闪过一些念头,白度哪一个也没抓牢了,心中犹豫不决,最后一咬牙,下了决心。 这么婆婆妈妈的也不是办法,在这里绕来绕去寻不到一个出口,倒不如尽力一搏,也好有个体面的说法!心意已决,白度一甩大轻功,奔向那少年所在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道花瓣锁链垂下将白度打了回去,又化作二八佳人的琴气急败坏地赶了过来,道:“傻子,你可千万别把这个祖宗给叫醒了!” 再见到琴,白度惊疑不定,问道:“那是何人?” “我也不知道。”琴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回头看了那人一眼,满是恐惧,“宗主将他带到了这里,一年多以前他曾经醒来过一次,将我们好不容易造好的轮回塔全都毁了,当时在轮回塔内参与建造的人一个也没活下来!我当时在外面看到了那副场面,是真真的修罗地狱。这人可千万醒不得。” 白度诧异得道:“那你将我们骗到此地是为何?” “哪个骗你们啦?”琴十分委屈地道,“我指的路是对的,谁知道奎那傻子养这些个害虫,将石壁都凿烂了,它们又许久没吃到新鲜人肉,闻到你们身上的味道就发狂了。” 白度默然无语,这个锅摔得好,怪他们都怪他们。但是即便墙壁被凿烂了,他们也不至于会来到这里,而且看那些蝗虫的态度,似是对这棵树或者是这树上熟睡的少年十分害怕,怎么会有那个胆子来凿此处的石壁? 想来想去,琴应当还有事瞒着他,可她此举已是好意,两人处在对立面,琴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很好了,想通此点,白度便道:“多谢琴姐姐。” 琴被这一声姐姐叫得浑身舒坦,玩笑道:“既见到了我本来的面目,还能叫我一声姐姐,胆量不小。” “哪怕露出本体,我也一样叫。” “贫嘴。” 白度看着琴的心情一下子就愉悦了起来,心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夸女人别的都不好使,还是夸长得好看最有效果! “眼下,我们要如何出去?”辛光羽插嘴,提了句最重要的问题。 “这里我也不晓得怎么出去。”琴喃喃道,眸中神色复杂,“只是万不可叫醒那人。” 白度琢磨着琴的神态,计算着她说谎的可能性——不高,否则也不会火急火燎地下来将他们拦住。 又走到四周围的墙壁上,白度想着能不能将这面墙凿穿,下一刻,墙面闪烁,映出了一个影子。 那是一层塔的景象,莲与轮姐弟俩面对面坐在一起,互相包扎着伤口,白度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象没有消失,“光羽!” 莲与轮动作一顿,忽然转过头来看向白度的方向。 下一刻,墙面上的景象消失不见,白度疑惑地道:“怎么回事?刚才他们好像听见了我说话。” 辛光羽见白度一直在墙面前琢磨着什么,问道:“怎么了?” “这里好奇怪。”那种违和感太强烈了,轮回塔塔身扭曲,他们三人莫名其妙地掉在这个窟窿,墙壁上能映照出那两人此时此刻的动作神态,甚至连声音都能传递过去。 如果是幻术的话,这个境界也太高了,以假乱真到如此地步,五感都被完全蒙蔽。 “你看墙面。”白度指着那面墙,让辛光羽也跟着去看,琴在他们背后偷袭出手,被白度拦截而下,还要说什么,却听见白度一声厉喝,“闭嘴,别说话。” 琴怔住,脸上神情古怪,心道方才还叫我姐姐,这会儿又是这幅样子,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可她又神经质地觉着白度这样反而十分有男人味,若不是自己本身已经一百多岁了,还真想试试跟白度双修的滋味。 辛光羽专注地看着墙面,不一会儿,墙面上又映出一个幅画面,一个体型魁梧的男子坐在矮凳上,撕扯着一头献血淋漓的鹿,那人凶残地将鹿腿活生生地撕了下来,一把抓起旁边放着的酒,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鹿血洒了一地,白度跟辛光羽甚至都闻到了鹿血的血腥味道。 眼前景象逼真至极,五感遭受了极大的侵.犯,辛光羽低呼一声:“怎、怎么回事……” “奶奶的,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偷窥你爷爷!”这一声喊惊动了那人,流星锤猛地砸了过来,辛光羽下意识地挥出藤蔓,将流星锤挡了下来,那浩荡的气势透过墙面传递了过来,掀起了几人的衣摆,过了片刻,辛光羽要还手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又骤然荡然无存,只剩下一面光秃秃的墙。 “这、这……”辛光羽诧异地摸着墙面,原本想从墙面的材料上琢磨出什么道理,但是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金刚白晶石,除了质地坚硬的特性以外别无所长,“刚才怎么好像空间扭曲了一样。” 是了! 听到辛光羽的低喃,白度猛地想明白了,是空间扭曲! 这塔正是因为空间扭曲才呈现出如此诡异的模样,空间之间彼此勾连才会有这样的异景!既然朱就应是司掌时空的神灵,那……莫不是变天幡正在吸收顾戈的本源真气? 一开始他被弄来这个世界,被那变天幡欺骗要收集材料熔铸变天幡,可那些材料都被顾戈吸收走了,现在变天幡是想要从顾戈的身上吸收那些材料上的真气。两者都是能扭曲时空的存在,彼此之间真气发生碰撞,导致了整座塔也跟着扭曲了起来。 想通这一点后,白度更是坐立难安。 琴道:“方才你们看到的那人正是第三层的守关者,名叫奎,最喜欢啖食人肉,是真正的恶徒,凶残得很。” 白度将琴的话听了进去,却没有那么多时间细细思索,他之前耽搁的时间太多了,再这样下去,等到变天幡将顾戈的本源真气全都吸收走,那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我们试一把吧!”白度深吸一口气,道,“若是墙面上再出现画面,我们就走过去。” 琴没想到白度他们已经看破了这座塔的奥秘,以为白度只是想试试那幻术是真是假,提醒道:“那不是什么幻术,你们仔细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还有什么不该去的地方?”白度反问道。 琴被噎了一下,没再吭声。 三人守在墙面上等着时空变化,约有半个时辰,那墙面上才逐渐映出来一个模糊的画面,那人一身黑衣,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正靠在栏杆上有音律地吹奏着一支号子,白度仔细一看,那人正是屡次与他们交锋的黑衣人。 琴见状,退后一步,压低了声音,道:“是宗主。” “这就是鬼灵宗的宗主?”辛光羽惊呼一声,那人耳目极为好用,早在方才此处时空连接之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他们几个人的气息,这会儿听见辛光羽这一声低呼立即转过头来,微微笑着看向他们,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愉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白度嘴角扬了扬,嘲讽地笑道:“宗主若是诚心欢迎我们也不会弄出这么多道关卡来阻挠我们了。”说着,带着他们几人踏出那处空间。 鬼灵宗宗主见白度出来的地方,兜帽遮掩下的面容稍一沉,嘴角再度扬起,将哨子收了回来,风度翩翩地走了过去。 这人是真的很有大家风范,也很有一门宗主的风范,传言鬼灵宗宗主即是东部莱州的帝王,从此人看来,很有这个可能。可白度却又觉着那人周身的气质很熟悉,说话时的腔调都让他感觉很熟悉。 “哦?”影魔轻笑,从虚空中抓出一壶酒,五个酒杯,猛地将酒杯抛了过去,白度他们躲也不躲,因为酒杯的目标不是他们。 酒杯落在了琴的怀里,琴承受住影魔正面一击,胸口一沉,感觉撞击到的地方一片酥麻,气血翻涌,险些喘不上去。 影魔一甩袍袖,道:“还不给几位斟酒?” “是,宗主。” 琴卑躬屈膝地将酒杯一个个送到他们手中,将酒斟满,清澈醇香的酒液沁人心脾,这酒极好,饶是辛光羽这种不懂酒的人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奥妙,更别说白度这样无酒不欢,恨不得一头扎进酒坛子里的人了。 酒味极为诱人,白度直接接过酒杯将其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影魔见状,微微挑高了眉头,道:“你不怕我在酒中动什么手脚。” 白度哈哈大笑几声,将酒杯凑到琴的面前,示意再来一杯,“宗主修为高深,杀了我们就跟杀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我并不想杀你啊。”影魔轻声说道,“比起杀了你,留着你有更大的用处。” “用来威胁顾戈?还是用来熔铸变天幡。” 影魔笑了起来,似是觉着白度十分有趣:“说说看,你知道多少?” “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说,搞得那么神秘,我只是凭着脑洞猜到了一些。” “的确,你不需要知道什么。”影魔一弹指,周围的空间骤然发生了变化,原本空寂清冷的平台变成华贵的大殿,主座铺着红色的毛毯,绣着繁复的花纹,边上一圈纯白的狐羽,两侧立着长明灯株,烛火发出幽幽华光。主座两侧分列席位,席上布着美酒菜肴,璎珞珠饰美不胜收。 “请坐。”影魔率先大步走上主座,随性坐下,长腿翘起,一手搭在一侧扶手上,单手撑颐,十分霸气。 白度并没有坐下,站在原地,目光沉着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不过是幻想,有什么好坐的。” “不喜欢?”影魔稍稍坐了起来,又一拂袖子,大殿内又多了一群袒胸露乳的舞女,一个个搔首弄姿,极尽妖娆之态。 辛光羽连忙转头,又想起这都是鬼灵宗宗主弄出来的幻术把戏又将头转了回来。 白度沉默不语,影魔发现白度眼中没有任何贪恋,又挥了挥手,从地面堆叠而起的灵石多得像是座山,全都是璀璨无比的紫灵石,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我知晓你一向爱财,这些如何?” “假的。”白度丝毫不为之所动。 影魔笑了起来,一弹指,几块灵石飞了过去,道:“怎么会是假的?你仔细看看。” 捏了捏手中的灵石,那触感极为逼真,甚至连紫灵石上独有的一种温和气息都仿制出来,这一摸,白度都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假的。 可是即便不是假的,那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毫不留恋地手中的紫灵石丢了出去,砸在那一堆灵石宝山上,宝山轰然倒塌,周围的景象全数退去,影魔依然坐在高座,只是那高座变得朴实无比,一张黑色的躺椅,黑幡在他背后飘摇。 “你不应该是一个没有欲念的人。”影魔目光凛然地望着白度,第一次有一种他有些无法掌控的感觉。 “我有。”白度微抬起头,睨着坐在高处的影魔,“只是我要的你都给不了我,所以我对你就无欲无求。” “说说看,你要的是什么?” “顾戈。” 影魔:“……” “是不是给不了?”白度扯唇低笑,“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既不会放行让我去找顾戈,我也不愿意被你利用去熔铸变天幡,咱们到不如说个解决办法,总归有一人要如愿以偿。” “你说说看,如何解决?” “让我过去啊。”白度涎皮笑脸地耍无赖。 影魔完全没料到白度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满含笑意愉悦地道:“你可真有趣。” “看来你是不同意了。” “你让我如何同意?”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白度周身气势猛地一收,真气暴涨,呈现雷霆万钧之势,足下一用力向着影魔所在的地方奔驰而去,“动手吧。” 炙狱邪龙兜头罩下,影魔一张手,一张黑色的膜撞上了炙狱邪龙,两者相碰间,掀起了滔天巨浪,一层层的真气向四周围翻涌而去,几个围观的人看的心魂俱荡,内心里生出一种惊惧心情。 辛光羽怔然立在原地,想上前帮白度却又迈不开脚,琴擦了擦沁出嘴角的血迹,一边咳血一边道:“别去了,以宗主的修为,我们上去只是平白送命。”目光又落在白度身上,琴神情复杂,她完全没料到,白度居然也会有这么好的功法,一时之间竟是能与他们宗主抗衡。 两人纷纷向后退去,白度握紧炙狱邪龙,在空中打出了一朵朵绿色的光点,他下盘稳实,紧扎在地面上,一只手吊着一壶酒挂在肩膀上,嗤笑道:“宗主的功夫也不过如此。” “能陪你尽尽兴已是万幸。” 这副轻松自在的语气……这份气度…… 白度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还是得面对现实。 “宗主好魄力。”白度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激活酒中仙后,冷然道,“只是我不知道该叫你是鬼灵宗宗主好,还是嵬乙真人合适。” “什么?”辛光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鬼灵宗宗主是嵬乙真人?眼前这个人是嵬乙真人?怎么可能! 也不怪辛光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从小时候起就知道嵬乙其人,正如同洪荒大陆上的其他年轻人,被家里人耳提面命要学习的对象便是嵬乙,嵬乙少年成名,一直以卓越的天分、优秀的外表、傲人的境界以及一颗善良的心而闻名于洪荒大陆,若是谈起嵬乙其人,无一不竖大拇指。鬼灵宗宗主的身份,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到嵬乙的头上。他觉着是不是白度弄错了,也许并不是嵬乙……不,怎么可能是嵬乙? “嵬乙这个名字怕是不合适。”在辛光羽期盼的眼神中,鬼影缓缓地说,他并没有完全的否认,“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是两个独立的分支而已。为了复活玄冥,他在明,我在暗,我二人齐心协力共同创.世,可你也不要认为我们是兄弟,我可是很讨厌他的。” “哦?”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出来,一头巨狼踩着腥风从窗户口跳了进来,那巨狼体型庞大,一张血盆大口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影魔,你这么早就将我暴露,可不太好。”嵬乙从狼背上一跃而下,仍是平日那番样子,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一身白衣纯净如天山之雪,眸子深处些微的暖意却被漫天飞雪所覆盖,带着些诡异的红。 “打击你玩乐的性质,我可是很乐意的。”影魔将罩着面容的兜帽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与嵬乙一模一样的面容。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相同的长相,相同的身高,嘴角相同的笑容,望过来相同的眼神,唯一不同的是两人的着装,一黑一白,然而他们的立场却是相同的。 白度陷入了困境。 一个影魔已经很难对付了,现在又跑出来个嵬乙,这是他没想到的,他原以为影魔就是嵬乙,嵬乙就是影魔,是同一个人,此番情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你害怕了?”嵬乙轻声说道,嘴边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纯净无邪,“别怕,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第五十七掌 一个影魔就已经够白度他们喝一壶的,此时此刻又来了一个嵬乙,二人并肩而立,真真如两座大山一般拦在面前,白度心中微苦,去没有表露出一点,自在地仰头喝酒,道:“嵬乙真人,咱们相识一年有余,做出彼此最牢靠的后盾,我也深知你的修为,在我临死前,能不能给个明白话,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很简单。”嵬乙道,“当年那次神之领域的大战,我与烛九阴双双陷入几乎等同于死寂的沉眠,等我们的伤势逐渐在岁月的洪流中得以恢复,也就是我们醒来的时候,我的大业需要他扭转时空的力量,却又不能让他真神之魂苏醒,只能借助于变天幡。而你身为烛九阴座下圣使,在随他兵解之时融合了他的一丝纯真魂魄,这一缕魂魄至关重要,若是要融合烛九阴的所有魂魄还需得你亲自心甘情愿地动手,而在他临死前,突破时空的隔阂,将你送进了另一个不由我们主宰的世界,我费了好些功夫才把你从那个世界弄过来。” “那宋维跟白眉他们……” “他们?”嵬乙仪态自然,眉目清朗,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带着笑意,丝毫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阴邪之气,“不过是两个愚蠢之人,我稍稍篡改了他们觉醒的记忆就以为自己是玄冥的圣使,一心一意为复活玄冥而努力,玄冥哪里需要这样的蠢货。” 白度微微攥紧手,“那芙蕖楼里的所有人也是你杀的?”白度的目光落在趴在嵬乙闭目休憩的狼妖身上,那巨狼体型庞大,面目凶狠,正是当初白度在昭明镇看到的那匹,嵬乙说是要将其带回宗门,实际上却是领回了身边。 “不然的话你以为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找到轮回石?”嵬乙一副你太天真了的语气,“我帮你杜绝了一切的后患,你还害怕什么?” “殷离与顾戈是怎么回事?” “殷离是我早就准备好的棋子。”影魔替嵬乙回答了白度这个问题,“我拿到了烛九阴的一缕残魂寄养在帝姬澜的腹中,可笑她一直以为那是我与他的孩子,疼爱的不得了,可惜殷离的身体太过脆弱容纳不了我精心为他准备好的邪气,就只好也先将邪气放在帝姬澜的身体中养着。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能有帝姬澜那样的修为,殷离的状态很好很好,为了感谢帝姬澜,日后殷离便是这个世界的第二位至高神,新的烛九阴,她若是知道了,一定很荣幸,只可惜……”轻笑声响起,影魔愉悦地笑了笑。 白度握紧拳头,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嵬乙真人。” “白度,你说。”嵬乙依然是平日里与他们说话的语气,甚至还“好心”地安慰白度,“你不必生气,这世上本就是强者为王,有了实力,才能得到这一切。” “无名宗的人也全都是你杀的,对吗?” “是。”嵬乙道,“还记得那座小城里那些邪修说的晶石块吗?便是无名宗那些老头子的真气化作的。他们知道了我的秘密,妄想将我困在那小小的无名宗了,白费力气而已。游圭那时候外学历练,逃过一劫,我原本以为他不过是个蝼蚁,却没想到会忽然出现坏了我的大事。”他从怀里掏出一颗圆滚滚的球,抛在白度面前,那球转了转,正是一颗眼珠。 “他叫你起了疑心,原本你是不会怀疑我的,对吗?” “不。”白度摇了摇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在怀疑你。你这样一个有修为有名望的人肯浪费宝贵的修行时间来接触我们这些人就很奇怪了,再后来,我发现许多事情都跟你有关。你带我进一念塔,看到了那本书,在小重天宫内帮我,南部祈朝城外危急关头救了我们,乃至后来……后来你一直在拖延我们的时间,你的伤不会好得那么慢,你也不会那么在意我那间小客栈。甚至还刻意营造出你对我的暧昧气氛。” “不对哦。”嵬乙轻轻地打断了白度,“那种暧昧气氛不是故意的,我很喜欢你,白度,从你是烛九阴的圣使时候就开始了。那时候你们经常吵架,十有八.九是为了我。” “是吗?”白度问道,“所以你就是玄冥?” “呀。”嵬乙啧了一声,“说漏嘴了。”影魔冷笑着嘲讽道,“蠢货。”两人对视一眼,都轻轻将目光挑了开来。 “是与不是,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等变天幡熔铸成功之后,我们会是一个新的□□神。不过你放心,你不会死,我舍不得你死。”嵬乙温柔地说,眼神里满是深情。 白度看得一阵恶心,特别反胃,嵬乙跟影魔没有杀他们,反而在这里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话,很明显是在拖延时间,白度这么耐心地听他们说话也是在拖延时间。 只不过两人的目的不一样。 辛光羽喘息了几声,拉了拉衣领,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终于忍受不住,问道:“白度,好奇怪,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热?” “我也是。”白度皱着眉头,好像在蒸炉中一样,他甚至能看到前方因高温扭曲了的空气。 江采先于他们一步忍受不了这酷热,软倒了身体,她死死拉住白度的衣摆,道:“真神,去救真神,真神要不行了……白度……去救真神。” “终于感觉到热了是吗?”影魔抬手,触摸着空气,做出了一个神圣的仿佛是在祭礼的动作,“被神农鼎的炙热之火焚烧着,弱小者的魂魄将灰飞烟灭,只有强大的人才能存活下来,魂魄糅杂在一起,将会诞生新的人,去开创出新的世界。” 神农鼎…… 白度明白他们的意图了,两个玩乐家终于玩腻味了游戏,将采用一个残暴直接的手段结束这一切。 所有的关键人物都被困在这座塔,不,是神农鼎内,他们无一人能够逃脱。 为什么还不出现!为什么! 白度心急如焚,他在等待空间扭曲的时机,可这个时机——来了! 眼前景象改变,变天幡近在白度眼前,被束缚在变天幡内的顾戈与白度面对面相望,白度呼唤道:“顾戈。” 闭着眼睛昏迷不醒的顾戈,将眼睛睁了开来,看了白度一眼,虚弱的眼神飘忽了一会儿后定格在白度脸上,强自振作起来:“白度,是你,白度……” “嗯。”白度跨前一步,走入顾戈所在的空间,辛光羽跟江采紧随而至,眼见事出突然,影魔与嵬乙双双出手,一黑一白两道真气打了过来,却不料都被变天幡尽数吸收。 两人匆忙从高台上跳了下来,巨狼咆哮一声,震天响的嘶吼中阴风怒号,整个塔都频频震动,“休走!” 一道真气迫近而来,凛冽真气迫于眉睫,白度下意识地抬起炙狱邪龙一挡,那道真气却猛地擦过了边,时空再次扭转。 白度匆忙破了变天幡上的禁制,将顾戈从变天幡中解了下来,顾戈身体疲软,差点站立不住,白度喂他吃了几口逍遥固元汤,见顾戈气色好转一些,便道:“咱们快走!” “走去哪里?!” 下一刻,人随声至,影魔与嵬乙两人一左一右地逼近而来,白度拎起炙狱邪龙上前,江采却忽然拉住了白度的手,拳拳道:“真神只差最后一步,圣使!” 白度脸蹭得变红,他脑子搅和在一块,只想着江采所说的最后一步——顾戈需要他的阳精。 “待真人半魂觉醒,大有神力与他们相抗!”江采进一步劝说白度,“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白度一咬牙,拼了。 他对辛光羽道:“光羽,你可能用木属性功法搭起禁制,拦住他们?” “不知道啊。”辛光羽担忧地说,“万木阵的确是强大的防护功法,但是我的修为——” 白度截断辛光羽的话:“自信一点,现在不行也没办法了。” “白度——”辛光羽都觉着白度太儿戏了,可是白度的决定已经下了,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事情,他叹了口气,道,“只能如此了。” 白度深吸一口气,将顾戈抱起。 古藤从几人足下蔓延开来,锵的一声,外界的攻击击打在辛光羽变化出来的古树上,一根根粗大的藤条曲折盘结,织成了一个巨大的茧,牢牢地护住其中的人。 辛光羽咬牙苦撑,两人的功法打在他的万木阵里实在是吃不消,好在万木阵的妙处就在于他能够将受到的攻击一定程度地转化为自身的真气,滋补生长,一时之间倒也牵绊住了那两人的脚步。 而在万木阵中的白度,招来藤木,将他与顾戈二人围绕在其间,顾戈望着白度,眼神触动,颤抖着声音道:“你当真愿意如此,之前,我稍一碰你你就不高兴,如今……我……” 白度一脸囧样,问道:“你在想什么?不是要阳精就够了吗?” 顾戈失望地点了点头。 …… 吸收了白度的阳精,顾戈的身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拉长着,少年清晰明朗的眉眼被拉拔出了坚韧的轮廓,刚硬的线条极富男子气概,一身褴褛无法遮挡他强壮的身子,几块碎布挂在顾戈的胸膛前,将若隐若现的胸肌暧昧地遮掩着。 白度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套衣服递给顾戈:“你快穿上。” 顾戈拉住白度的手,眼里柔情蜜意,恨不得此时此刻与白度叙尽衷肠,他摸着白度的手将衣服接过,伟岸的身体将衣服穿好,一身布衣服服帖帖地穿在他身上,顾戈微微一笑,拉过白度,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轻语呢喃:“我好想你,白度。” 白度推开顾戈,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明明两个人都是硬汉似的人物,他平时里脾气也挺硬的,怎么到了顾戈面前就有股子小媳妇的味道呢?他大丐帮的颜面何存?难道敦的奶多了,他也会变成奶? 甩了甩头,将脑海里一切不良的想法驱逐走,白度说起正事:“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光羽要撑不住了!” “真神已经半觉醒,我们无所畏惧。”江采匍匐在顾戈身侧,行了一个大礼,“信徒江采,拜见真神。” 顾戈周身的懒散气质顿时撤去,换做高位者独有的冷傲,他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辛苦你了。”他手掌覆在江采的头顶,一道道真气打入江采身体内,勃发的真气将江采内的沉珂一扫而尽,片刻之后,江采脸上的疲惫全无,精神熠熠,甚至连容貌都变得年轻了许多。 “你们——再不来——帮我——我、我就撑不住——了——啊——” 辛光羽咬着牙说到,他的真气已经快要耗损到极限了,下一刻,万木阵定然会被破除,顾戈踱步到辛光羽背后,打入一道混元真气,辛光羽顿时如醍醐灌顶,身体内的真气奔涌不息,如同大河流水,滔滔不绝,手中所织的万木阵也膨胀了一倍有余,枝条快速编织着,将亏损的地方迅速修复。 外围的影魔恨得牙痒痒,却不敢再动一步,他冷讽嵬乙,道:“你还说要从感情上拿下他,这样就不会让顾戈沾染到他的阳精,现在呢?可好,烛九阴半魂觉醒,你要我们两个*凡胎如何应对?真是好本事啊,嵬乙!” “你与我已是同命相连,此刻说这样的风凉话不是太无趣了一些。”嵬乙深呼一口气,道,“他现在只是半觉醒,殷离的魂魄还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只要他还没将殷离的魂魄吸收回去,我们就有希望制服他!” 说罢,爆喝一声,巨大的剑阵盘旋在古木阵的上方,影魔讶异地看着动用了周身修为的嵬乙,他们二人同属于玄冥的魂魄,但并不是主要的魂魄,很有可能会被彼此所吞噬,因而在平日里的相处,即便是站在同一阵营,两人也会对对方有所提防,现在,嵬乙卸去了所有对他的防备,拿出了本源真气来破除有顾戈加持的万木阵,当真是孤注一掷了。 影魔也是懂事之人,他知道此次胜败至关重要,不应再与嵬乙有所罅隙,当即也凝了真气,猛地将一团黑芒打了过去,两人此举都竭尽全力,万木阵风雨间飘摇了片刻,便在瞬间崩塌开来! 白度跟顾戈想要从外围跳离高塔,但被莫名地拦截了下来。 嵬乙道:“此处在神农鼎内,你们跑不出的!乖乖地被神农鼎炼化吧!” 白度道:“奶奶的,我们就不!就不信找不到个出口,说着拿着炙狱邪龙直面迎上那二人。”顾戈却抬了抬手,将白度拦在身后,柔声道,“几个蝼蚁,不必脏了你的手。” 那两人面色一变,还要上前,却被顾戈的威压狠狠地压迫住了身体,根本就不能动弹,手掌在身畔颤抖着,怎么也举不起来。 差距还是太大了。 他二人现在只是*凡胎,灵魂都未能熔铸完全,而吸收了轮回石等诸多必要宝器的顾戈已经是半神,这就相当于一个返虚境的老祖面对这一个刚入引气之门的小杂毛一样,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绝对的实力面前就是绝对的屈服。 嵬乙跟影魔都只能怔怔地看着顾戈踩踏着虚空一步步地向他们走来。 影魔忽然大叫一声:“离儿!”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殷离将手中的长.枪直指顾戈,一手拉着变天幡,仰头怒号起来,少年面目扭曲,一张绝似顾戈的脸庞上满是阴狠。 “父亲。”殷离的声音低沉如同深谷回声,夹杂着令人胆寒的尾音。 “擒了他。”影魔吩咐道。 顾戈沉了眸子看着眼前跟他少年时一模一样的殷离,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不知在想些什么。 殷离深吸一口气,居然将变天幡塞入口中,那面黑幡邪气暴涨,黑滚滚的烟雾缭绕,盘旋在幡面之上。 “不好!”白度低呼一声,想上前帮忙却被影魔叫住。 影魔大笑几声,道:“殷离与谷歌皆属于同一人的魂魄,一旦一人有所残损,另一人也必定会受到折磨。你若是不信,大可上前试一试。” 白度脚步顿住,看向顾戈,顾戈神情复杂地立在原地并没有阻止。他只能惊讶地看着殷离将整面变天幡全部咽下,暗道:若是真的如此,要如何过殷离这一关,杀了殷离,顾戈会感觉到痛苦,甚至魂飞魄散吗? 殷离闷闷地打了一个嗝,黑雾从他的七窍之中冒出,殷离摸了摸滚圆的肚皮,冲顾戈阴森森地咧嘴一笑。 “弟弟。”殷离扬着声音呼唤着顾戈的名字,“我比你早苏醒几年,这个称呼也没有叫错。现今我吞了变天幡,已有主魂的加持,你如何能杀得了我?” 顾戈沉默不语。 殷离微笑了片刻,隐约意识到哪里不对。 一直未动的顾戈忽然动作了起来,他飞快地靠近殷离,打入一道真气在殷离额头,殷离猝不及防受了这一击,身体一颤,再要调动真气,却猛地发现——不对劲! 没有主魂! 他还是没有主魂! 顾戈凑在殷离耳边,轻声说:“你确定主魂在你那里?” 说罢,顾戈在殷离额心一抹手掌,掌心向内摸出一道蓝光,那道蓝光被顾戈一点点地拉拔出殷离的身体,魂魄被抽离出来,殷离剧烈地颤抖着,顾戈深吸一口气,将那缕魂魄吸收进体内。 身体内部炙热燃烧,好似有座火花盘亘在丹田处,烧灼得他几乎要忍受不住那种巨大的痛苦,灵魂相融合时的那种感觉简直是在剥皮抽筋,骨骼重造,顾戈死咬着强撑着,更别说还要仔细化解殷离体内的那些邪气。 就在这时,整座塔忽然剧烈震动起来,一直处在惶恐状态的影魔与嵬乙仿佛看到了曙光,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 不管变天幡下场如何,有没有吸收到顾戈的真气,也不管殷离还是顾戈占据了主魂,只要他们都在这座塔内,都在这座神农鼎内,他们就稳操胜券! 两人眼中满是期盼,但是眸子最深处都带着一缕阴沉,此时此刻再不决定就晚了——同时想到这一点的两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出手,嵬乙将影魔重重地打落在地上,飞速往一处地方奔驰。 “不能让他走!”白度想上前拦截嵬乙,却被影魔拦住了去路,顾戈现在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外人虽然伤他不得,他却也没有闲暇去顾及别的,眼下见到顾戈被影魔刁难,也只能一掌击过去,帮助白度缓和一下。 江采尖声叫道:“他是去寻主魂了!” 白度一怔,回头看了江采一眼,江采匆忙地道:“那两人都不是玄冥的主魂,玄冥的主魂另在别的地方。这座神农鼎将会吸收内部所有的真气融汇到一处,最后全都灌输给玄冥的主魂!”这是一个上古神方,她曾经在玄冥身边服侍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还因此差点被玄冥打死,全靠白度在玄冥面前说了些好话,她才幸免于难。 如今,沧海桑田,她险些都忘却了,等到此刻地动山摇,神农鼎即将崩毁她才猛地想起来此间的秘密。 白度讶然,没想到还有一个“玄冥”,主魂……会放在哪里? “我知道了!白度灵机一动,传音于顾戈道,“我去个地方!” ☆、第五十八掌 两人心念勾合,白度脑子里刚一映出那个地方,顾戈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同一个场景,他犹豫了下,问道:“你确定要去吗?”那魂魄融合时产生的巨大压力让他无暇去思考过多的东西,只是在看到那处场景时,心跳突突突地加快,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他不放心让白度一个人去。 “确定啊!”躲开影魔几乎致命的一击,白度一个迎风回浪,跟影魔拉开距离,横起炙狱邪龙,挡住影魔的攻击。 地面又是距离一晃,墙面开始崩塌,从最顶上开始,天河的水倾洒下来,汩汩地流淌在盘旋楼梯上,石壁碎落掉在天河的水内化作一缕缕青烟,弥散与空中。 白度一咬牙,道:“快点!要来不及了!” 顾戈心魂一颤,单膝弓起跪在地上,看见白度慌张却认真的面板,沉了沉气,他说了这一世会无条件地信任白度,满足他一切的要求,在这个时候怎么可以犹豫?仰头嘶吼一声,顾戈暂时压下了殷离作乱的魂魄,手指掐诀,将一团蓝光打在白度身上,猛力一推。 白度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半空中,影魔的攻击扑了个空,猛地低下头往塔下看去,传音于嵬乙:“你快些,我怀疑他被烛九阴传送到那里了。” “什么?”嵬乙大为震惊,“他是如何知道那处地方的?” “不知道。”影魔蹙着眉头,神情紧张地看着顾戈,在考虑自己这时候打败顾戈的可能性,不高。 “你——”嵬乙话还没说完便主动掐断了联系,他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白度,嘴角的笑容微微扬起。 是了,他们怕什么呢?白度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即便被烛九阴传送到这里了又如何?制服了便是。 嵬乙将法剑祭出,身后浮现了一个巨大的剑影,八卦围合,剑意缭绕,一身白衣飘然,远远望着如同传说里那样美好、神圣。 可这样一个人,骨子里面却是烂透了的。 白度跟嵬乙面对面站立着,视线往树上瞄。 古树里沉睡的那个少年应该就是玄冥,不能让玄冥苏醒,他必须想办法破了玄冥的魂魄。 嵬乙轻笑道:“白度,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你我二人会兵刃相向。” 白度嗤笑一声,道:“恐怕嵬乙真人从来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吧?” “不会。”嵬乙摇头,认真地道,“我一直将你放在心里。” 白度打了个冷颤,道:“不必,真人还是将我放在地上吧。” 两人不再废话,双双同时出手,白度的炙狱邪龙散发着暗金色的淡淡光辉,与嵬乙遍布神光的法剑斗在一处,一时之间难分高低。 嵬乙嘴边的笑容渐渐消失,在他的印象里,白度并没有这样的修为,他虽然有天分也勤努力,但是修仙这种事情很难在短时间内促成。他这一世不过是*凡胎,如何能有这般修为?还有他那一身诡异莫名的功法,纵观洪荒大陆也没有第二人拥有,到底是哪里来的? 嵬乙并不知道白度带了丐帮的技能而来,他不了解白度所在的那个世界,也不知道丐帮是个什么系统。烛九阴在白度体内的灵魂苏醒,在变天幡将白度掳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帮他做了改变。 在无界的那段日子,烛九阴跟玄冥二人各自控制着变天幡的一部分,系统加载的内容是烛九阴赋予白度的,而所谓的任务与永远待在无界的威胁,则是玄冥赋予白度的。 石室内彩光熠熠,两人缠斗多时,嵬乙渐渐发现不妙,白度的力道极大,每一次两人相撞都感觉到来自白度的强大压力,两人真气一时之间势均力敌,但是白度在体格在力道上却是比他要大上很多,更何况,先前他与影魔强行与烛九阴为敌,身体内已经受到了烛九阴带给他们的真气反噬,经脉内气血拥堵,只能发挥出平日里百分之七八十的功力。 原以为这七八十对付白度也就够了,他万万没想到会胶着至此! 真的跟白度对上了,他就会知道白度的那些脸贴脸的招式是多么难躲,真是有时候他连术法都没完成,就被白度打得上下飞舞。 三番五次下来,嵬乙体内气血翻涌,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他身上已经叠了八层亢龙了,如果再这么打下去,白度带给他的伤害会越来越高,嵬乙当然不懂什么是亢龙,只是很敏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白度的什么招式所限制住了。 他一咬牙,决定拼一把,趁着白度过来的瞬间急速冲往白度的身后,白度一招不住,立刻僵直了。 卧槽嵬乙有点机智啊! 身体不能动弹,白度怔怔的,僵直都能被嵬乙打出来,他自从结合了修真术法与自身系统以来很少有过僵直的情况了,嵬乙果然难对付。他连忙一个烟雨行解开僵直,一跃跃到远处。 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剑阵浮现在上面,这一招白度见过不少,有很多次嵬乙都是用的这招帮白度他们接触危机,伤害有多高白度十分熟悉。 蹙了蹙眉头,白度仰头开始喝酒,剑阵频频转动,无数把飞剑悬浮在剑阵之中。 嵬乙厉声一喝:“破!” 飞剑极速坠落,白度迅速地开始放声大笑。 笑醉狂。 剑阵的伤害转化于无,笑完之后,白度神清气爽地擦了擦嘴角的酒液,打了个酒歌,迷蒙着醉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嵬乙:“真人,好痒啊。” 嵬乙忡然而立,望着眼前的景象半天不说话。 白度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酒中仙之后直接甩出炙狱邪龙,那短棒刹那间异彩频发,暗金色的光芒爆发,晃得整间石室亮如白昼。 炙狱邪龙直直地穿透入嵬乙的身体,将他牢牢地钉在树干上。 嵬乙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白度,临死前仍是一脸的惊讶与愤怒。 “真人还是太大意了。”白度长舒口气,等嵬乙的气息渐渐散了,才凑过去想将炙狱邪龙拔出来。 古树翁然震动着,一缕蓝光从嵬乙的身体内冒出,沿着树干一路漂浮向上,直奔那沉睡中的少年而去。 白度忙踩着树干,一路大轻功甩上去,落在少年面前。 拨开树杈,他清晰地看到了树干上的人。 那个少年长得极为纯净清秀,一张脸白皙得几近透明,长发披散,垂落在树枝之间。 任谁看到这张脸也不会将他跟十恶不做、妄想改天换地的人划上等号。 糟了! 蓝光迫近,白度控制不了那抹蓝光,想将少年的身体抱起远离那蓝光,却不料少年的身体重逾千斤,饶是他也无法抱起,只能眼睁睁地见着他融入了少年的身体内。 下一刻,少年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双猩红的眸子里藏着地狱,阴风怒号,一树的叶子纷纷化作灰烬,死灰在石室之间飘摇着,从大树地步冒出一滩清泉,转眼间化作惊涛骇浪,一层层向上蔓延,想要吞并整个石室。 那少年的身体还不能动,只是醒了,一双猩红色的眸子望着白度,目光定定的,嘴唇咧开一抹笑容,轻声道:“只有神才能杀死神,你杀不了我。” 只有神才能杀死神…… 白度脑中灵光一现,立马从包裹里抽出神枪,玄冥瞳孔极速收缩,苍白的嘴唇蠕动着,随后大吼了一声:“不——”神枪刺入腹部,白度狠狠地将长.枪对准玄冥丹田处,枪尖刺破了内丹,元魂被神枪上的神力一点点粉碎。 玄冥眼底布满恐惧与不甘,身体却一动不能动,只能任由白度用神枪摧毁了他的身体也摧毁了他的灵魂。 影魔呼吸一滞,猛地吐出一口血,他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怎么也呼吸不够一样,下一刻,心脏一缩,影魔摔落在地,睁着眼睛,没了气息。 “不——” 海浪一层层地再次退了下去,眼前的少年身体随着古树的飞灰消散于空气之中。 “快出去,轮回塔在崩塌。”顾戈还未能将魂魄吸收完全,一手拎着江采一手拎着辛光羽出现在白度面前,蹙着眉头忍受着巨大的头疼。 “出口在哪里?”白度问道。 “不用出口。”顾戈沉声道,“过来,抱紧我。” 白度:“……” 顾戈:“快点。” 白度上前抱住顾戈,顾戈心念一动,白度便看到周围的景象迅速改变了,色彩冗杂在一处,化作一团团的灰色,再次想起无界带给他的感觉,他终于知道什么是时空裂隙了。 下一刻,几人出现在的圣墓山的一角上。 不远处,轮回塔崩塌,倾倒。 辛光羽一屁股坐在地上,腿都软了,江采比他有出息得多,脸上未见一丝一毫的惊慌。 想起天吴的叮嘱,白度道:“我用神枪碎了他的魂魄,可天吴说要将他封印在时空裂隙中才能彻底制住他。” “你做得很对。”现今体型比白度还要大一轮的顾戈微笑着摸了摸白度的头,表扬道,“若非如此的话,我们都无法从轮回塔内逃出。魂魄散了,再去寻便是,我与他斗了这么多年了,找一些魂魄不是大事。”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性子太偏激了,我不善言辞,等找到了天吴他们,由他们详细告诉你。” “好。”白度点点头,算是应了顾戈这一说法。 现今事情已了,天清气朗,弥漫在空中的阴云尽数散开,阳光普照,给万物都镀了一层璀璨的金边。 白度喉头滚了滚,问道:“顾戈,我能回家了吗?这里已经没我什么事情了吧?如果你想要抽走我身上那一缕你的魂魄的话,就尽管来拿。” “你想回去?”顾戈疑惑地问道,“这里不好吗?我看不出来你生活在这里并不开心。” “这里很好,但是我在那里有很多牵挂。”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一点惦记没有是不可能的,江小北与江采母子情深,他也有想要奉养的母亲,母亲刚退休,他刚开始工作,是享福的开始,他有什么理由继续待在这里,让老母亲承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独自一人生活在那个世界? 顾戈沉思了下,点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辛光羽一紧张:“白度,你要去哪儿?” 白度拍了拍辛光羽的肩膀,阳光洒脱地道:“回家!” 这两个字辛光羽无法拒绝,辛家在他眼里是家,但自从母亲死后他便感受不到一点家的氛围,反而是跟白度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有家的感觉。 回家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词汇,任何人都无法在它的面前说一声不。 ☆、第五十九掌 几人先回了客栈内,江小北每天都在打样之后守在门口盼望着,再晚点还常常跑到镇门口等着白度回来,殷切期盼着几人平安归来。 等白度回来的时候,客栈内客来客往,生意兴隆,江小北忙得快要转不过圈来,白度临走前找了个老实的人帮着江小北跑堂,两个人进进出出的,都热得一头大汗。 江小北刚炒了一盘炒三丝出来,见到白度他们的时候猛地怔住,随后眼眶泛红,咬着下唇,过了一会儿才低呼道:“娘亲!白大哥!辛大哥!” 手里的菜盘掉在地上,白度刚要去拿,那菜盘却被顾戈用术法操纵着漂浮了起来,白度收回脚步,挑了眉头看着顾戈,顾戈心里软成一片,揽了揽白度的腰。 白度磨着牙道:“别得寸进尺。” “不怕。”顾戈轻声笑起来,满是磁性的声音在白度耳边低鸣着,炸出来白度一身的鸡皮疙瘩。 江小北钻进江采的怀中呜呜咽咽的哭泣着,心里头的担忧终于在此时此刻被发泄了出来。 那老实的店小二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手里头端着菜也不知道该不该去送。 有客人催促道:“做什么呢!还不上菜,磨磨蹭蹭的!” 白度瞪了那人一眼,眼里带刀,那人被吓得脖子一缩,嘴唇哆嗦了下没敢说下去,谁料到白度下一刻扬起嘴角笑了起来,道:“今天这顿饭,我请客!大家吃好喝好!” “好啊!” 有人认出来白度就是客栈的掌柜的,拍着桌子大声吆喝着:“掌柜的好生大方!多谢掌柜的!”白度摆摆手,回头跟一桌客人划了几拳,喝了一大碗酒。 他跑到厨房里开始烹饪,跟江小北他们一起开始了最后一次忙碌的生活。 顾戈面无表情将菜送到桌子上,那桌客人原本还有说有笑的,见到顾戈那副样子都止了说笑,桌子上摆的那盘菜,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顾戈说:“吃啊。” “啊,吃,吃,吃……” 江小北笑了起来,道:“还是小时候的顾戈可爱,以前那副样子送菜客人都不会这样反应。” “那是自然。”辛光羽刚收拾完一张桌子,凑过来跟江小北小声道,“他现今长得人高马大,都比白度还要强壮了,板着脸往那儿一站,人家不怕他就怪了!” 说完这句话,辛光羽猛地意识到顾戈的身份,赶紧看向顾戈,见顾戈一直在专注地看着白度,吊起的心沉了下来,“还好……” “什么还好?”江小北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 白度给最后一桌客人送上了菜,几人都吃的高高兴兴的,再往后的客人就不接了。 等所有客人都散去,白度给雇来的跑堂的发了奖金,就关了客栈门,跟江小北他们高高兴兴地吃起了饭。 白度在两个柱子之间绑了绳子,中间吊了一口大锅,里面加了生姜、大蒜、花椒等作料,倒上炖了大半天的老母鸡汤,还有一些菌类,一个香喷喷的火锅汤底就做了出来。 几人围在大锅旁边,白度在锅下放了一个符,符箓被发动,火焰喷洒出来,汤很快就沸腾了起来。 一家人围绕在火锅周围,开开心心地吃着,江小北他们都没见过这种吃法,一开始很不适应,等到白度教了他们正确的方法之后,一个涮得比一个勤快,辛光羽故意逗江小北,抢了江小北要给他娘亲的羊肉,结果江小北特大方地让给了辛光羽,给辛光羽尴尬得不行。 见此情形,白度放生大笑,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拎着酒壶喝起了酒,一口喝完,放下酒壶歇一歇,还要再喝的时候去被顾戈伸手拿住了酒壶。 白度喝得有些醉意,神智还是清醒的,他见到顾戈这张略带侵略性的俊脸,扯开一抹放肆的笑容,凑上前将顾戈的脸庞向外拉:“宝贝~你可真萌~” 顾戈眼里柔情蜜意软成一片,他温柔地道:“别喝那么多酒。” “没事。”白度也不跟他开玩笑了,跟江小北他们吃了点菜,等到酒酣饭饱,白度拉了顾戈的手,看着手心里属于男人的宽阔手掌,才意识到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已经跟之前的意味很不一样了。 他别过头,深呼吸了一下,藏住心里头的感情,等心情稍稍平复了一点,才问道:“什么时候送我回去?今天行吗?” “你不想见到天吴他们了?” “不用了。”白度也不知道自己见他们的时候应该摆出来什么身份,凡人一样见到他们应该诚惶诚恐的?还是以一个自己都不清楚的身份跟他们并肩而立,拍着肩膀嬉笑道“嗨,大兄弟”? 哪个都挺可笑的。 白度就想回去好好过日子。 打了个酒嗝,白度有点想吐的感觉,他原本就千杯不醉,可今晚真是喝多了,眼前模糊了一点,白度正要说话,嘴唇却被顾戈堵住,顾戈的舌头伸了进来,勾连起白度的舌头用力地吮吸着,他忽然在白度舌尖上咬了一口,白度吃疼地差点叫出来,结果伤口处被顾戈裹着吮吸起来,酥麻的感觉通过那一小条肉传遍到四肢百骸。 辛光羽跟江小北一个看天,一个看地,都不说话,江采微笑着看着他们二人,颇有种长辈看到小辈修成正果的圆满感。 等这一吻结束,顾戈却没像以前那样急于表衷肠,只是问:“你考虑清楚了?要现在走?” “嗯,想得很清楚了。” “你不用跟他们好好道个别?”顾戈问。 “不用了。”白度嘿嘿一笑,眼里头有些湿润,“道什么别啊,矫情!” “不道别也没事。”顾戈点点头,没怎么在意,他把白度拉了起来,往外走。 江小北见着还有半锅菜没吃呢,叫住跨出门去的白度他们:“哎,你们去哪儿?” 辛光羽拉了拉他,江小北立刻就明白了,脸腾得变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白度晕红了一张脸,扭头对江小北大咧咧地笑了起来:“去茅房!一起啊!” 江小北脸更红了,低着头小声说:“不去了……” 白度哈哈大笑起来,顾戈拉了拉他的手,有些不高兴他这么逗弄别人,嘴上埋怨道:“你不要再随便对别人这样笑,太勾人了。” 听了这话,白度差点一个趔趄摔地上,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勾人?哪里够人了? 两人到了小院里,正是当初白眉死的那个小院,白度蹲在白眉的墓前,给他倒了一壶茶,白眉生前口味喜素,基本不喝酒不吃荤腥,茶水之流的都很少喝,白度来祭拜人家总归不能弄些邪气过来,就只好倒壶茶,聊表敬意。 心里头百感交集,白眉是他在洪荒大陆遇到的第一个对他很好很好的人,那老头虽然总是一副迷迷糊糊要死不活的样子,可对白度是心贴心地好,平时看白度练习功法,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总是会及时地给白度一本书帮他度过瓶颈。 白度想了想,在白眉墓前跪下,磕了一个头。 白眉值得这一跪。 瞧见时候也差不多了,再拖延下去,江小北他们要来找了,他可受不了那种生离死别似的氛围,难受! 站了起来,白度问道:“送我回去吧,可让我舒坦点,别太受罪。” 顾戈点了点头,两手掐诀,指尖之间的亮斑越扩越大,白度猛地抬手叫停,有些埋怨地看着顾戈:“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说什么?”顾戈怔怔地看着白度。 想我啊,舍不得我走啊什么的……白度心里闪过一万句话,但没一句说得出口的,说出来干嘛,也没什么意思。特么的,还把他舌尖咬破了,真疼啊。 “没什么。”白度嘟囔了一句,没好气地冲顾戈翻了翻白眼。 顾戈轻声笑了起来,指尖的光将他二人温柔地包裹了起来,顾戈在光晕里拥抱了白度,柔声道:“白度,我爱你。” 白度心跳骤然一停,随后扑通扑通快速跳动起来。 那团光芒越阔越大,将白度眼前的一切景象都笼罩在了一团白光之中,顾戈温暖的胸膛逐渐远离,白度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抓住他,结果却只触及在柔光中的一点指尖,轻轻地擦过,再伸手时就是一片虚空。 顾戈真的如白度所说的那样温柔地将他送走了。 白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正坐在那间小出租屋里面,眼前电脑屏幕闪着光。 秦皇陵副本读条结束自之后,一袭破虏套的丐哥正站在安禄山面前,从安禄山头顶的红球里延伸出来一道道红线,锁住了每一个角色的脚步。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没人摸到掉落,就连铁钩也不好用了。 等剧情结束之后,团队有人冲上前摸了boss的尸体,频道内一下就沸腾了。 【团队】【若是云风起】:[沉沙玄晶] 【团队】【集火那个大师】:[沉沙玄晶] 【团队】【小乃瓶】:[沉沙玄晶] …… 耳机里,团长兴奋地大喊:“我日,出玄晶了!” 白度默默地将耳机摘了下来,他没那么个心思看着他们拍玄晶。 舌尖上的疼痛还在,证明这不是一场梦,想起顾戈的那个吻,白度浑身都在发烫,他魔障似地摸了摸嘴唇,颓废地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的灯,晃得他眼睛都疼。 唉,结束了啊。 感觉看了一本好长的小说啊…… 刻意去忽略掉心里遗憾的感觉,白度抿了抿唇,抹了把眼角的泪水,站起来,去冰箱里找点啤酒喝。 阳台上忽然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楼都在震动,大妈的喊声传了出来,小区内很多人都探出头来往这里看。 卧槽什么东西?不是贼吧? 白度把啤酒顺手丢在桌子上,拿了个扫把走向阳台,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下意识地提起真气,唉,都结束了,哪来的什么真人?……等等,白度脚步顿住,细细感知着经脉内的动作,居然……真的……有……! 阳台的拉门被一只手强行拉开,顾戈那一下摔得疼得不行,可竭力忍着,一张俊脸都有些扭曲,白度傻了。 顾戈抱怨道:“来扶一下我,好疼。” 白度:“……” “别发呆了,快来扶一下。” 白度这才反应过来,将顾戈扶着坐在自己的电脑前——离他们最近! “你、你怎么在这儿?”后知后觉的一声大吼。 顾戈坐在白度电脑前,游戏里玄晶才拍到一半,他试探地戴上耳机,听着团长的声音,依照记忆里的东西摸索着按着f2说话:“有人卖号吗?” 团队频道又沸腾了,妹子们兴奋得不行。 【团队】【小乃瓶】:卧槽好好听啊! 【团队】【苏锦秀】:男!神!音!刚才开麦的是哪一个!!! 【团队】【姑苏汐夜雨】:啊啊啊,再说一句qaq好苏啊! 顾戈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不该开麦的,只是那个键盘好像很难用的样子,一指禅开始敲字,顾戈在团队里说。 【团队】【今朝有酒】:不好意思,请问有卖号的吗? 【团队】【苏锦秀】:卧槽居然是丐哥! 【团队】【小乃瓶】:丐哥你敦我吧qaq 【团队】【唐凌】:丐哥你敦我吧qaq 白度挑了眉靠在电脑旁看着顾戈:“你在做什么?” “想跟你一起玩。”顾戈丝毫不觉着有什么奇怪的,正要敲字回应,房门被敲醒,一声比一声剧烈。 白度嘟囔道:“谁啊,怎么这么烦。”跑去开门一看,楼下大妈身后站着几个小片警,满头大汗地问道:“小白啊,我之前看到有人掉在你家阳台了,哎呦喂,给我吓的,没事吧?警察同志,你们快去看看,那人就在阳台。” 说完,那几个警察就要往里头走,白度嘴角抽了抽,拦住警察:“没事啊,大妈你看错了吧?哪有人掉阳台啊,又不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警察进屋后,看见顾戈一身古装坐在电脑上玩游戏,眉头都皱了起来,从背影看顾戈怎么看怎么奇怪,他们担心白度是遭人挟持,一边靠近顾戈,一边将白度护在身后,谨慎地问道:“这人是谁?” 白度头皮都快炸了,忙道:“这我表哥,呃,喜欢玩cosplay。” 说完,顾戈转过头来,招呼白度:“有几个卖号的,你喜欢什么职业?” “就炮哥吧。”白度匆忙接口,表示自己跟顾戈很熟!他也不是什么古怪的人,不用警察同志担心! 警察见他俩是真认识,又去阳台看了看,在白度的带领下仔细查看了下房间,的确没什么异样,又多看了一眼顾戈,顾戈活生生一个网瘾少年,坐在电脑前不带动弹一下的,也就没当回事。 楼下大妈都傻了,她明明看见有什么掉在白度家了啊,这怎么就没了,难道她年纪大了,老年痴呆了? 警察同志严肃地教训道:“下次不能这样了!你这是谎报警情!” 大妈连连点头,羞得脸都红了:“哎!哎!可能是我看错了,看错了。” 一路送着警察跟大妈出门,那大妈还在嘀咕,觉着自己没看错,白度叫了她一声:“张阿姨。” “啊?” “谢谢您。” 被这么个漂亮小伙致谢,张大妈心里那点不愉快一下子就散了,喜滋滋地说:“没事没事,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邻里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送走几人之后,白度伸脚踹了顾戈的凳子,“别玩了,说吧,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顾戈在跟那人密聊买号的事情,完全没把白度的问题当一回事,“我既然能将你送到这里,把自己送来这里也不是问题。” “……那你是要赖在这里了?” “临走前我说什么来着?”顾戈终于不打字了,回头半站起来,搂过白度的脖子,“嗯?回答我,我说什么了?” 白度:“……” “说啊。”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近在眼前,白度从顾戈的瞳孔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眼睛,他无法拒绝这样的顾戈,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 “你说了……我……爱……你……” “大声点,我听不见。” “我爱你。” “再大声。” “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顾戈轻轻地吻上了白度,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键盘。 游戏里的丐哥今朝有酒举起酒杯,弯腰怒饮,笑醉狂的逆读条一点点地缓慢进行着。 ☆、第60章 番外 自从顾戈开始玩剑三大有上瘾的趋势,白度白天要上班工作,每天晚上一回来就发现顾戈窝在那张椅子里,手指啪啪啪地在键盘上敲击着,配合着鼠标的声音还挺有节奏感。 那天的大铁被顾戈买号拍下来了,顾戈买了个炮哥,小铁不多,顾戈特别壕的吃着体力药开箱子,一晚上就把小铁凑齐了,大橙武做出来之后不打本,喜欢打竞技场跟插旗切磋,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老长安茶馆门前蹲着,跟人切磋插旗。 白度回来的时候,顾戈正在竞技场里面,按技能按得手都快要断了,沉默不语。白度勒令顾戈少说话,多操作,白度从yy里听过顾戈的声音,他本来就特别好听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过来带着浓浓的磁性,用腐妹子的话来说就是苏得令人心肝都发颤的总攻音,这种男神音在剑三里勾搭妹子不要太容易…… “别玩了,赶紧吃了饭,去做正事。”从背后踹了一脚顾戈的凳子,白度说。 “嗯。”顾戈应了一声,继续专注地按着键盘。 把晚饭放在锅里热着,白度去冲了个战斗澡,出来后发现顾戈居然还在那张地图,一般33不会打得这么纠结,凑上前一看,我日,顾戈在打奶!他是个田螺!他居然在打奶! 白度嘴角抽了抽,拍了拍顾戈的肩膀:“别打了,赶紧退吧,那奶妈那么大能玩死你。” 顾戈挑了挑眉,没让开,白度在他身边坐下,看顾戈玩,好几次那奶妈都被逼得剩一层薄薄的血皮,真是不容易,白度削了个苹果,问道:“吃吗?” “吃。”顾戈头也不抬地说。 “吃的话自己来拿啊。”白度咬了一口苹果,冲顾戈显摆道。 顾戈眸色沉了沉,斜着眼睛瞟了一眼白度,白度见他终于愿意理自己了,得意地哼了哼,顾戈手指按动得飞快,没多久那奶妈就跪了。 白度怔怔地看着弹出来的伤害界面,yy里顾戈的队友说:“行啊,小伙砸,居然打死奶了!” 顾戈嗯了一声,开麦说:“我媳妇喊我吃饭,走了。” 同队那个不开打的时候一直以羞涩风见人的奶秀立刻就风中凌乱了,什么?她没听错吧?男神居然有媳妇了?那她还跟田螺打个屁的竞技场啊! 说完这句话,顾戈游戏都没过,直接凑过来,搂过白度的脖子吻了上去,舌头在白度嘴巴里转了一圈,把苹果吮了过来,白度唔得惊叫一声,尼玛!居然玩这招! 心满意足地吃到了苹果,顾戈的舌头暧昧地在唇上舔了一圈,白度立马站起来:“吃!饭!吃完饭还有正事,光羽他们不是来消息,找到玄冥的一魂了吗?” “嗯。” 两人迅速解决了一顿晚饭,白度切换了一套外观就上前抱住顾戈,这个动作进行的次数太多,他都快成本能了,殊不知顾戈借着这个动作占了他多少便宜。 两人切换空间,又回到了昭明镇的小客栈内。 辛光羽迎了上来,道:“白度!”江小北也是很兴奋,拉着白度的手,说:“白大哥,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白度摸了摸江小北的发顶,“是啊,一会儿让我看看你功力有没有长进!” 顾戈问道:“那人查得怎么样了?” 辛光羽道:“说来也巧,那人两日前到了昭明镇,现在在镇东一家名叫悦来的客栈落脚,我放了阿毛去那边盯着,这两天基本都在那客栈内待着,没出来过。”阿毛是辛光羽的那条犬。 “我们今晚去看看。”顾戈下了决定。 夜幕四合,白度跟顾戈两人一同出了客栈,奔往悦来,守在那人的窗边静候了一会儿,放出一缕神识查看着客栈内的景象。 屋子里面坐着个中年汉子,正在床上盘膝打坐,头顶冒出一缕缕青烟,汉子紧皱眉头,似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白度悄声道:“没有弄错吧?” “没有。”顾戈摇头,“残魂可能会以各种形式盘亘在任何物体之上,那人身体内有玄冥的残魂,绝不会有错。” “那好。”白度打起干劲,眼神示意顾戈“上?” 顾戈点了点头,两人一同破窗而入,那中年汉子见状,脸色一变,头顶的青眼即刻散去,厉声道:“什么人!” “来救你的人!”白度嬉笑一声,打狗棒法直击汉子,顾戈在一旁掐诀念咒,等白度将那人制下之后,将手掌悬在对方的天灵盖处,用力一拍,嚎叫声响起,撕裂般的痛楚传遍那汉子的周身,他咆哮着在顾戈手掌心挣扎着,没多久,一圈圈黑色的浓雾从他的七窍中钻了出来,顾戈深吸一口气,将那黑雾吞噬殆尽。 打了个饱嗝,顾戈道:“好了,咱们回去吧。” 白度嫌弃地说:“你下次能不能别用这种方式。” 顾戈委屈地说:“可是这样很方便啊。” “……”见顾戈又要亲下来,白度立刻抬手挡住他的嘴巴,这特么是在间接跟玄冥接吻啊! 两人完成任务之后,平安地回了客栈,辛光羽他们在门口守着,问道:“怎么样?” “搞定!”白度伸了个懒腰,直接拎起地上一壶酒,拍了泥封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方才他酒壶里的酒都喝光了,路上就开始犯酒瘾,还好酒瘾没带到现实世界里去,不然可真是恼火。 一壶喝干之后,就差不多要跟辛光羽他们告别了,江小北依依不舍地道:“白大哥,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不清楚啊。”白度叹了口气,目光在顾戈身上瞟了瞟,意有所指。 顾戈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往来两界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跟真气,且很容易打破平衡。” “好想带他们去我们那个世界玩一玩啊。”白度忽然有了注意,故作长叹一声,又往顾戈身上瞟了瞟。 顾戈眼皮子也不抬一下,转过头去。 白度拿炙狱邪龙捅了捅顾戈的腰,“满不满足我这个愿望?” 顾戈:“……” “嗯?”白度凑近了顾戈,近距离地看着他。 顾戈最终点了点头,“好。” 辛光羽跟江小北欢呼一声,两人凑过来,白度琢磨着要怎么安排他们挂在顾戈的身上,结果顾戈说不用,站在旁边就可以了。 白度顿时瞪大了眼睛,眼里冒火地看着顾戈:“怎么回事?骗我?” “没有骗你。”顾戈望着白度,眸子里面一派坦然,“我从未说过需要抱着我。” 白度:“……” 顾戈连忙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抱着我会安全一点。” 白度摆了摆手,嫌弃地说:“行了,别说了,赶紧走。” 顾戈撕开时空,将他们三人一同送到了白度家中,等穿越时空熟悉的感觉过后,白度睁开眼,正安安稳稳地落在他家的沙发上,顾戈就坐在他旁边,辛光羽跟江小北却不见了! 白度忙问道:“怎么回事?” “穿越时空本就不稳定,他们许是落错了地方。” “啥?”白度抬高了声音,“不会去别的时空了吧?” “不会。”顾戈说,“应该是在这里,只是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 与此同时,地球,日本。 一下子掉进温泉里的辛光羽被灌了一大口热水,在热得快要沸腾的温泉水里猛烈地扑腾挣扎着,呛了一口的水才爬到岸上。 一头长发凌乱披散下来,细密的长发遮挡了眼前的景象。 他这是来哪儿了…… 一双男人的脚出现在他面前,辛光羽顺着那双赤.裸的脚一路看上去,眼前正站着一个十分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浴衣,前襟敞开大半,暴露出结实的胸膛,胸前的两点从辛光羽这个角度看过去格外醒目,再看上去,男人长着一张极其雄性的面容,刀削斧凿的脸庞,深沉漆黑的眸子,紧绷着的嘴唇,细碎的黑色短发根根垂在额前,遮挡住那双略带戾气的眸子。 “你是什么人?”男人用日语问了一句,辛光羽听不懂,依然怔怔地看着男人。 见对方不回应,佐藤的耐心全部耗尽,他不耐烦地将辛光羽踢下了汤池,扬声道:“杀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很多黑衣保镖,手里头各个都拿着枪对准辛光羽。 被黑道封锁在中间的辛光羽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却读懂了眼前的气氛,周围那些人的杀意是实打实的,既然如此,他也不会手软。 口中默念咒诀,汤池周围的植物蠢蠢欲动,从泥土里钻出一根根带刺的藤蔓,将那些黑衣保镖手中的枪全都缴走,辛光羽打开折扇,举手轻轻一挥,狂风乍起,吹散了汤池间的浓雾,也将那些保镖掀翻在地。 这异于常人的力量惊动了佐藤,佐藤的眼里终于出现了一点兴趣,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辛光羽,这才发现这个男人其实格外的有韵味,身体结实,眉清目秀,散落下来的长发柔软细腻,腰肢纤柔,就连那种带着杀气的强硬气质都格外引人注目。 “这里是哪里?你们是何人?”辛光羽沉声问道。 这句话佐藤听懂了,原来是天朝人,可那又怎么样,来到他佐藤家的地盘就是他佐藤斋的人,原来他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左腾斋对辛光羽产生了兴趣,他召来下人送上了祖传的太刀。 “你要做什么?”辛光羽警惕地盯着左腾斋的动作,眼前这个人身上没有真气,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让辛光羽情不自禁地联想到野兽,他丝毫不敢大意。 左腾斋并没有回答辛光羽的问题,下一刻,足见一点,太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银光闪烁着向辛光羽劈斩而来。 ☆、第61章 番外 两人斗作一团,辛光羽下意识地卸去了真气,拿着扇子跟那人一来一去地过招。 男人的刀法气势凌厉,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强大的杀气,可他没料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温和瘦弱的男人居然这么难缠,佐藤家的刀法向来是要出鞘见血,可这次,他的刀都没有伤到辛光羽的一根头发。 十几招过下来,佐藤斋已经认清了两人之间的实力,他退后一步,收回刀势,看着辛光羽,说:“你是什么人?” “在下误闯贵宝地,实属唐突,但请阁下放心,在下并不是恶人。”辛光羽见对方有意和平处事,当即解释道。 佐藤斋的刀仍旧持在手中,紧绷的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他上上下下将辛光羽打量了个遍,男人的瞳孔清澈无比,带着一层莹润的水汽,是个十分典型的东方男人,那种浸淫在诗书画意的味道十分浓郁,气度涵养也都是上乘。 可他一番古语倒让佐藤斋弄不明白,他虽然知道民间有cosplay的玩法,但是还没有谁有那个胆子敢玩到佐藤家的老宅中。 佐藤斋点了点头,用日语吩咐下人布上了一桌酒菜,他对辛光羽抬了抬手,引路,道:“来者是客,方才是我唐突了,还请这边走,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一般泥轰人说天.朝话都会很费劲,他们说不好卷舌音,可佐藤斋一点也没有这个障碍,甚至连说起古语也丝毫不差。 辛光羽想了想,最后点点头,跟在佐藤斋的身后。 他现在才有那个闲暇去打量周围的景物,这是个很宽敞的后院,假山假石围绕着一汪热气腾腾的温泉,小院布置得独具匠心,清幽恬静。 就在隔壁的房间,佐藤斋布好了一桌好菜给辛光羽,精致的日本菜一叠叠地摆在桌子上,味增汤的香味跟淡淡的樱花香混杂在一块,一阵风拂过,房间外,小院里柳树的枝条摇摆得像女人的纤腰,樱花飘落,浮在清淡的茶水上。 “请。”佐藤斋让辛光羽坐在自己对面,亲自给他斟茶。 旁边的人诧异地看着家主殷勤的举动,心下惊讶的同时看待辛光羽的眼神也一并跟着改变。 辛光羽对佐藤斋抱拳作揖,一拢袖子,道:“请。” 佐藤斋端起清酒小抿了一口,目光一直落在辛光羽的身上。 他方才掉入温泉水中本该湿透了才对,可一身衣服干燥整洁,丝毫不见潮湿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饶是他脑子转上一百个圈也绝对想不到辛光羽是怎么做到的,正如他不会想明白那些藤蔓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就这么精准地缴走了他手下的枪。他脑补了一万种可能性,都被他自己一一推翻了,越是想,佐藤斋对辛光羽的兴趣就越大。 这一顿饭吃得很平静,佐藤斋有意打听辛光羽的来历,结果不知道是对方掩饰的手段太高,还是真是个傻子,说的话没一句能听懂的。 “先生是天.朝人?” “祖籍中部青州雁鹤城。”辛光羽吃了一口烤秋刀鱼,见吃起来口味十分不错,便想着能不能把这道菜的做法从对方口中套出来,回去给客栈加些菜色。 “雁鹤城?”佐藤脑内过了一遍他认识的城市,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又问道,“雁鹤城在哪里?” “中部青州。”辛光羽以为对方没听明白,耐心解释了一遍。 佐藤:“……”他咳了咳,问道,“先生难道不是天.朝人?” “天.朝?”辛光羽疑惑地说,“我是洪荒大陆的人。” 佐藤:“……” 下一刻,辛光羽忽然想起来天.朝是白度的家乡,忙问道:“你知道天.朝?” “知道。”佐藤道,“泥轰与天.朝毗邻而处,是友好邦交。” “这里是泥轰国?”辛光羽一怔,见佐藤斋点了点头,神情变得微妙,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多了些疏离感。 他听白度讲过一些他们那个世界的事情,也包括泥轰,对泥轰国的印象并不太好,其实白度也没说什么,说了当时那段战争的事情,又说了如今泥轰的色.情与游戏产业,这些东西在辛光羽对这个世界有限的认知里都被他归类到了歪门邪道。 所以,坐在他对面的左腾斋也在一瞬间由“相貌堂堂”变成了“衣冠楚楚”,辛光羽冷淡地说:“多谢先生的一番招待,在下有事先告辞了。” 左腾斋讶异他的变化,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原因,并没有拦辛光羽,任由辛光羽离开了这里。 庭院长廊深邃,被樱花树笼着,两侧都站着胸大腰细腿长的女仆,见到辛光羽的时候面带微笑,礼貌地鞠躬,目送辛光羽离开:“您慢走。” 说的日语辛光羽听不懂,但他看着两侧女人穿成那样,更以为自己来了什么不好的地方,脸涨得通红,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进。 出了院门,辛光羽长叹一声,可望着眼前的寂寂深山,一时之间真不知道往哪儿走。 他凝神聚气,查探这白度的气息,可两人之间相隔甚远,辛光羽根本无法捕捉到白度一丝一毫的气息,最后沉了沉呼吸,随便向一个方向走去。 进了密林之后,辛光羽半天也碰不到一个人,最后决定坐在树下休憩片刻,仔细想想要怎么办,他坐了一会儿后,前方来了几个年轻的学生,一个个背着画板跟巨大的书包,他们是山下城里来这里写生的学生,第一次接触这样的自然风光,一个个都十分兴奋。 辛光羽察觉到他们的气息,便隐匿在树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的动作。 他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可是却能从他们的气息中分辨出善恶。 片刻,辛光羽确定他们身上没有杀气之后才敢靠近,上前问道:“请问……” 几个学生被他吓了一大跳,等看清辛光羽的面貌之后才放心地吁出一口气,念叨道:“是cosplay吧?这身装扮好棒啊,假发好逼真,啊啊啊,颜值也好高啊!” 辛光羽窘迫地道:“请问各位,这里要怎么去天.朝?” 学生都听不懂辛光羽说什么,面面相觑,拿手比划着,两方交流因为文化跟地域产生了极大的障碍……幸运的是,带领他们写生的老师是天.朝人,生涩地听着辛光羽的古语,问道:“你要去天.朝?” “是!”好不容易又碰上个能交流的人,辛光羽眼睛一亮,有学生又在尖叫,拿手机拍着辛光羽好看的侧脸。 辛光羽被那东西吓得不敢动弹,浑身紧绷地看着小黑盒子。 聊了几句,老师已经把辛光羽当成脑子有问题那一类人了,眼里多了些同情,说:“去天.朝得坐飞机,你先下山去联系警察同志吧……要不然我帮你联系?” “警察同志?” “对。”老师给他解释了什么是警察,辛光羽就把警察跟镇府的捕快划上了等号,他对捕快没什么好感就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先生告诉我怎么走就是。” 老师叹了口气,给辛光羽指了路,等辛光羽走后给警察打了个电话,说了下辛光羽的情况,要警察注意,警察说让老师留住辛光羽,老师再回头一看,哪里还由辛光羽的影子。 佐藤斋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老板,他忽然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佐藤斋的眼睛危险的眯起,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你们一群人看不住他一个人?我要你们有何用,一帮废物!” “老板。”那人立刻紧张地说,“他是真的消失不见了,一阵风刮过,他人影就没了!” 佐藤斋的呼吸变得缓慢,他一思考的时候就会这样,对方不像是说假话,再联系汤池里的事情,佐藤斋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像是盯上猎物的猎豹。 辛光羽当然不会察觉不到那些跟踪他的人,很快甩掉之后,他就下了山,来到一座非常繁华的城市。 一座座大楼比肩而立,将空间塞得满满当当的,车辆在街道之中穿行着,辛光羽看着那一个个铁盒子极快地来来往往,眼睛都要掉出眼眶了。 “这、这就是白度所说的汽车?”他很想上去摸一摸那个汽车,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但是他不太敢,顺着马路一路走过去,汽车的喇叭声不断响起。 路上的人穿衣打扮都与他那个世界不同,正是夏日,一个个的都很凉快,妹子们穿着短裙短裤招摇地走在大街上,戴着墨镜,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嬉笑着讨论今年最流行的服装款式,男人们则往来匆匆,架着公文包,在人行横道前焦急地等着绿灯。 有年轻人踩着滑板吹着口哨从人群里掠过,不小心撞到了行人,回过头来对那人抱歉地招了招手,再回过头去的瞬间整个人撞在电线杆上,疼得直嚷嚷。 辛光羽站在这群人之间显得格格不入,但大多数人看他一眼就会将视线转移开,并不把他这幅打扮当回事。 “世界之大,果真无奇不有。”辛光羽目不暇接,被花花世界迷得眼花缭乱。 等他终于缓过神来思考自己事情的时候,辛光羽才想起来要拉一个人问路。 那人模模糊糊地听懂了天.朝这个词,可又不知道辛光羽到底在说什么,就胡乱向着天.朝的方向指了指,辛光羽立刻点点头,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一直走到天黑。 他不敢动用术法,就真的一步步脚踏实地地走,周围车辆穿梭,他很想坐上去试试看,但是因为不熟悉这个世界的法则做什么都畏畏缩缩的。 辛光羽想着,等找到白度,一定要坐坐这些汽车! 在那之后,辛光羽还要考虑,他要怎么找到白度。 天都黑了,辛光羽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郁闷地脸都快皱在一起,白度到底在哪儿啊,这到底是哪里啊,他要怎么才能找到人啊。 烦闷的要死,辛光羽用力将脚边的易拉罐踢飞。 一个男人站在辛光羽身边,将手机屏幕展现给辛光羽看。 那里有一串数字:“169,58,1。” 辛光羽好奇地看着那人,不太懂什么意思。 他将手机晃了晃,辛光羽不太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我……” 那人眼里头有些诧异,多看了辛光羽几眼,眼底流露出迷恋的神色,最后将手机收了起来,拿出皮夹,冲辛光羽亮了亮里面的钱。 纸币什么的辛光羽必然不认识啊,他看那人的神态跟动作像是要叫他拿出来一样,辛光羽犹豫着伸手去拿,结果下一刻,那钱包就被人打飞,辛光羽被拉入一个怀抱。 那人不满地看着佐藤,“这人是我先看上的。” “不好意思。”佐藤抱着辛光羽,语气里不容拒绝,“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在吵架。” “噢,老天。”那人冲天翻了个白眼,“能不能别这么玩弄别人,难得碰上个合胃口的。”说着,骂骂咧咧地就走了。 辛光羽认出了佐藤,用了巧劲从佐藤身边离开,警惕地看着佐藤:“你怎么在这里?” “不放心你,跟出来看看。”佐藤点了根烟抽了起来,白色的烟雾随风散去,晃得佐藤的面目也变得模糊起来,“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辛光羽迷茫地摇了摇头:“a城出了名的同性恋公园,如果你拿了那人的钱,等待你的就是被爆菊。” “爆菊?” 佐藤:“……” “什么是爆菊?” 被烟呛到了,佐藤猛烈咳嗽起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纯洁的人,居然不知道什么是爆菊,他是不是该身体力行,告诉一下眼前这个纯洁的人什么是爆菊? 想起辛光羽的身手,佐藤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转了一圈的辛光羽这时候对佐藤的看法已经不一样了,他上下打量着佐藤,只有一个字——弱,既然对方是没有一丝真气的弱者,他就没有什么好怕的,而佐藤又是唯一一个能跟他正常交流,且对他没有什么太大敌意的人。 辛光羽说:“我要去天.朝找一位朋友,你可以帮我吗?” “可以。”佐藤答应得很果断。 “他叫什么名字?” “白度,白色的白,尺度的度。” “具体住在哪里,有别的信息吗?” “……”辛光羽回忆了下,好像白度并没有说他在这个世界是做什么的,住在哪里,只能摇了摇头。 佐藤嘴角抽了抽,天.朝人口那么多,凭借一个名字来准确地找到一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可海口已经夸出去了,再要收回来就不是他的作风。 吸了口烟,佐藤问道:“你跟那个白度是什么关系?” “朋友。”辛光羽想起白度,眼神都柔软了一些,“很好的朋友。” 佐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冷冷得“哦”了一声,“你今晚先跟我回去,找到人了我会联系你。” 辛光羽犹豫了下,点头:“好。” 当晚,辛光羽入住到了佐藤的酒店,佐藤特意给辛光羽介绍着房间内的分布,“这是厨房,这是吧台,这是棋牌室,这是浴室。”他有意打量着辛光羽的表情,发现辛光羽跟乡下人一样,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带辛光羽进入浴室,浴室十分宽敞,还有一个足以容纳五人一起沐浴的浴池,“这里冲澡,可以在浴池里泡澡,洗浴用品在上面的柜子里,毛巾消过毒,不必担心。” 辛光羽愣愣地点了点头,佐藤说完之后便出了房间,辛光羽先进了浴室,他早就想洗澡了。 脱了衣服,站在浴池前,辛光羽试了下水龙头,摆弄了一会儿后,一股股的热水从狮子口中冒出,热滚滚的,他不太明白热水是哪里来的,可能是先烧好了通过管子传送到了这里。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辛光羽又充满好奇地玩了下点灯,打开,关上,打开,关上,看着一明一灭的水晶吊灯,嘿嘿地窃笑。 随后站在电视前,研究了好半天才把电视打开,电视里的内容吓了他一跳,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过了会儿电视上那人动也没动,一直在聒噪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辛光羽看了一会儿觉着挺没劲的,又把电视关掉。 最后回到房间,盘膝打坐,气沉丹田,这你在静脉内自信流转着,入定去了。 监视器里,佐藤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辛光羽的一举一动,当他看到辛光羽玩吊灯玩得特别开心的时候,脸上的严肃终于绷不住了,这人十有八.九是傻子吧?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吧?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又挺有逻辑的,说的话也中听,再说,长得这么好看,是个傻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等到最后,佐藤看到辛光羽屏息打坐的时候才又恢复严肃的神色,静静地看着辛光羽的动作。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佐藤的眼皮子开始跳,烟灰缸里都是他抽剩的烟屁股,手下给他递来了第三包烟。 辛光羽一动不动,保持那个姿势已经快五个小时了,佐藤就这么看着辛光羽入定,干巴巴地坐了五个小时。 他妈的他一定是疯了。佐藤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恼怒得看着辛光羽从没有改变过一丝一毫的姿势。 等坐到天亮,佐藤几乎精疲力竭,早上六点,辛光羽准时醒了过来,神清气爽地从床上弹起,随后嫌弃地看了一眼柔软的大床,叹道:“这里的床太软了,打坐起来相当容易令人心神松懈,难怪这里的人一个个的都没什么修为。” 佐藤见他终于动了,一个激灵,结果对方坐了一夜浑然不见疲倦,反而精神百倍,且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批评他们家被称为“业界第一舒适”的king-size大床太!软!了! 手里头的监视遥控器被掰断,佐藤忽然意识到,他完全可以找个手下看着啊,神经病啊他非要自己在这里监视辛光羽的举动,脑残吗! 把事情交代给手下,佐藤刚回房间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入梦到一半了房门忽然被敲响,他眉头抽了抽,低气压笼罩在脑门上,烦躁地去开了门。 辛光羽神清气爽,眼神明朗地站在他面前,微笑道:“叨扰了,我想请先生送我去天.朝。” 佐藤架不住一夜没睡,暴脾气彻底炸了,上前一步,要拎起辛光羽的前襟:“你他妈能不能别再这个时候来烦我??” 辛光羽一怔,下一刻,破空声响起,随着窗户破裂的巨大声响,一支利箭落在两人之间,正卡在佐藤前进的步子之上,钉在他拖鞋前一寸的地方。 两人同时看去,辛光羽惊喜地大叫到:“白度!” 出现在他眼前的两个男人都高大英俊,左边一点的眉眼明朗,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子令人舒坦的洒脱范儿,右边的则面无表情,冷淡的眸子在佐藤身上扫了一圈。 佐藤打了个冷颤,感受到了阔别已久的恐惧。 白度道:“顾戈操作失误把你们弄丢了,还好找到你了,不然可真是过意不去!” “没事没事。”辛光羽忙说,“小北呢?找到了吗?” “找到了,已经送到家里了,他掉在中老年活动中心,被一群大娘大妈蹂躏得不行,估计都要产生心理阴影了,哈哈哈哈。”白度放声大笑起来,“别说那么多了,咱们回去吧。” 辛光羽连连点头,说:“好!白度我有好多不懂的要问你,路上见到很多东西都很新奇。” “没事,等回去我一点一点地给你解释,带你去玩!” 顾戈冷哼了一声,颇为不屑。 白度凉飕飕地瞅了一眼顾戈:“你玩你的游戏去吧。” 顾戈委屈地看着他。 一直被当做空气的佐藤轻声笑了起来,问辛光羽:“他们是你的朋友?” “是。”辛光羽兴奋得合不拢笑,道:“这就是我托你找的白度。” “这位是?”白度问佐藤的身份。 “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辛光羽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一开始对佐藤印象不好,也就对他毫不在意,后来忙着找白度,又被这个世界带晕了,更是忘了问。 佐藤嘴角抽了抽,天知道他是怎么保持住微笑的,“我姓佐藤,名斋。” 佐藤斋! 白度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前几天刚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个名字,黑道大佬,这一辈佐藤家的家主,居然就在他眼前?! “不会是重名吧……?” 佐藤斋骄傲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泥轰有几个人敢叫佐藤斋?” 白度一下子就炸了,兴奋地在身上摸了摸:“卧槽,没带纸笔,怎么签名啊。” 佐藤斋:“……” 顾戈面无表情地变出一张纸跟马克笔递给白度,白度拍了拍顾戈的肩膀,顾戈的脸色好看了一点,白度将纸跟笔递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能给签个名吗?” 佐藤斋的签名!说出去又能吹一阵子的牛逼了! 佐藤斋阴沉着脸给白度签了名,白度还不满足地说:“你们泥轰不是人人都会画漫画吗,画个自画像在旁边啊,q版的就行!” 佐藤斋:“……”他脑内的一根根线都快绷断了,这几个人跟他生活的完全不在一个空间里头吧? 白度也不是不怕佐藤斋,主要是他接触的大奸大恶太多了,佐藤斋再坏也不能跟玄冥比吧?再说,泥轰的黑社会其实是很讲道义的,他作为一个“脑残粉丝”的形象出现,佐藤斋就是想打击报复他也没什么理由,更没什么立场。 将佐藤斋的签名叠好放在裤子口袋里,白度拉起辛光羽的手,心满意足地说:“走,咱们回去吧?” “等等——”佐藤斋连忙叫住他们:“来者是客,既然有缘见面,几位有空的话不妨坐下聊几句,我做东,请几位吃饭。” 白度摆摆手,道:“家中还有朋友在等候,今天就不叨扰了。” 佐藤斋还没说什么,就见几人往走廊尽头走去,他说:“电梯在那一边。” 下一刻,顾戈带着辛光羽跟白度从五十八层的高楼一跃而下。 佐藤斋:“!” 他匆忙跑过去,趴在窗户的边缘上,向下眺望着。 星星点点的汽车连成线,哪里还有那三人的踪迹。 “怎么回事?”抬头看了看天,一个黑点逐渐消失,“难道是直升飞机?” 这一天的事情缠绕了佐藤斋好几天,他坐立难安,睡觉也睡不好,在终于查到白度的身份之后,一挥手:“去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