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书里的世子秦衍,俊美无俦,遗世独立,是个谪仙似的人物。 穿越而来的顾星河搓手手,暗搓搓准备了一百零八种玛丽苏初遇! 直到真·初遇,顾星河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世子爷秦观止。 俊美无俦?遗世独立?不染凡尘烟火?清冷谪仙? 就问你敢不敢张嘴放开我的衣袖! 上蹿下跳,徒手拆家! 这特么跟她养的闲着没事爱撕家的二哈有什么区别? ! 世子爷与二哈灵魂对调,并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是头狼 只不过这狼不仅蠢、没出息,还整天腻在女人身上! #每天都想一口咬死自己# 小剧场: 那日风和日丽,春光明媚,秦衍与顾星河偶遇狼群。 秦衍刚准备在顾星河面前一展雄风,倏地发现.... 好像....不太对劲? [混在狼群里的哈士奇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jpg.] 王府众仆人日常:天啦噜,世子他又徒手拆家辣! 穿成哈士奇的世子:好想一口咬死“自己”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星河、秦衍/秦观止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九王世子又病了。 之所以用“又”,是因为这位世子爷,自吃饭就会吃药,病病歪歪,跟个纸糊的美人灯似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有三百六十天是关在屋里养病的。 王府里供养着的大夫,并排站成一排,都快赶上府上巡逻的侍卫了。 世子爷病得夜以继日,王府里的下人们看得是司空见惯,要是哪一日世子爷不病了,那才是稀奇事。 所以对世子爷这次又病了的事情,是个人,都不会关注太多。 顾星河也是这样。 她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听人说,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人到了年龄,不是嫁人,就是出府,空出了许多位置,谁要是得了世子爷的眼缘,去世子爷身边伺候,那银两可是大大的! 银两的鲜艳引得顾星河眼冒绿光,想都没想便挺身而出。 她今天早上出门时照过镜子了,印堂发亮,红光满面,一看就是要走狗.屎运发大财的好兆头! 顾星河壮志酬筹,对答如流地回答着总管秦青问的问题。 因为太过专注,连周围的异样都没有发觉。 九王府是当朝的第一世家,九王爷更是有上打昏君下打佞臣之权,必要时刻时,还能废立皇帝。 上一代的九王爷早已战死,这一代的世子爷因为尚未及冠,所以还未继承王位,只待成年加冠,便是那凌驾在皇权之上的人物。 按理讲,这般尊贵无比的人物,下人们必然是削尖了脑袋挤破头,想去他身边伺候,但事实恰恰相反,来应聘贴身侍从的,只有顾星河一人。 周围身材挺拔一看就是高手的侍卫们排成排,看烈士一般的眼神看着顾星河。 顾星河满心沉浸在应聘世子爷贴身侍从的事情,周围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是的,我是府上的家生丫鬟,自小在府上长大。” “没问题,我很勤快的,绝对会照顾好世子爷。” “当然了,我的脾气非常好,肯定能包容世子爷偶尔的小脾气!” 顾星河对答如流,满心期待地看着总管秦青。 还有什么,尽管问,为了可爱的小钱钱,世子爷的贴身侍从她当定了。 问了半晌,总管秦青也累了,呷了口茶,看着顾星河的神色有些复杂,道:“你还有什么遗...” 一旁的侍卫曲拳轻咳,秦青话音微顿,瞬间把有什么遗言要交代改成了:“...遗失的东西忘记带没?” 顾星河道:“没有。做世子爷的贴身侍从,是不是包吃包住养老,一月三两银子?” 秦青颔首,为数不多的良心颤了颤,花朵似的小姑娘去伺候一个疯了的世子爷,他还真有点不忍心。 虽然说他现在是王府的总管,万事以世子爷的事情最为重要。 秦青道:“你别不乐意...” 话音刚落,就听顾星河道:“只要银子给的足,我没有什么不乐意!” 秦青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王府里那堆积如山的家财,还是有点用处的。 说定之后,签字画押,秦青顾星河各拿一份。 顾星河把字契塞在袖子里,跟着侍卫往内府走。 远处的楼台亭榭错落有致,近处的小桥流水叮叮咚咚,假山花草点缀其中,好一副大夏第一世家的雍容华贵气派。 顾星河边走边看,看了一路后,后知后觉地发觉了哪里不对。 都已经临近世子爷居住的院子了,这侍卫侍从们怎地越来越少,甚至还没有她刚入府的那会儿人多了? 顾星河心里泛着嘀咕,然后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哀嚎声。 前方领路的侍卫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往那一站,如同一座小山似的,能给人遮风挡雨,格外让人有安全感。 突然响起的声音太过凄厉,顾星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就想往侍卫身后躲,然而侍卫到底是侍卫,身手比她敏捷多了,在她的手还没拉到他的衣角时,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她身后了。 “??!!” 一个一米八多的大老爷们,藏在她一个不足一米六的弱女子身后,真的合适吗?!!! 说好的十足的安全感,说好的能给人遮风挡雨呢?! 顾星河一脸懵逼,身后响起侍卫瑟瑟发抖的声音:“姑娘...我...我就送你到这了。” “前面就是世子爷的住所了,以姑娘之浑身是胆不让须眉的性子,必然能将世子爷伺候的服服帖帖安安稳稳!” 侍卫前面的话说的畏畏缩缩,慢慢吞吞,后面的话却说的极快,大有迅速说完溜之大吉之感。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星河僵硬扭头,微风卷起落叶,侍卫撒丫子跑路的速度丝毫不亚于刘翔夺冠。 ....所以,世子爷这次得的是个什么病? 衡量了一下自己纤瘦的小身板,与挺拔状似小山的侍卫,顾星河默默地收回了脚。 能让侍卫闻之变色的世子爷,她多半也是应付不来的。 都怪她太过粗心,只看到待遇丰厚就不管不顾闯过来了,一点也没打听内府的消息。 现在要逃吗? 肯定是不行的,字契都已经签过了,字迹还热乎着呢。 身后背着的小背篓晃了晃,拉回了顾星河的思绪。 她太需要钱了,要不然,也不会只看到钱多就跑过了。 凄厉的叫喊声混合着呜呜的声音不断传来,顾星河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抬起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背紧了小背篓,小心翼翼地踏出了一步。 她想试试。 万一,她能胜任这份工作呢? “世子爷...” 她发誓,她声音抖绝不是因为她害怕,完全是因为风太大,把她的声音吹逗了。 “我...是新来...伺候...你的...” 顾星河颤着音把话说完,屋里不断怪叫的声音停止了。 竹林将阳光切割,洒下来斑驳的光晕,清风吹动着竹叶,沙沙地响。 似乎有脚步声传来,像是屋里的人走了过来。 顾星河抖得像是刚经受过点击,精神绷成一条线,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紧闭的门,听屋里人的脚步声一下下地落在她心上。 门,开了一个小缝。 一团黑暗中,露出一双赤红的眸子。 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凝视。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顾星河瞳孔猛然收缩,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撒丫子就往院门口跑。 生平第一次,她体验了飞人的感觉。 “总管!!!这活儿我干不了!!!” 然而顾星河忘了,她是第一次进世子爷的院子,世子爷在没病的时候,属于那种颇为风雅的人,把院子修的跟迷宫似的,要不是侍卫带路,她压根就找不到世子爷究竟在哪居住。 御风驾云跑了一圈后,顾星河悲哀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世子爷到底是病着的身体,没有她跑的那么快,见世子爷没有跟上,顾星河扶着假山,寻了个隐秘的地方坐下。 身后背着的小背篓又晃了晃,顾星河摘下小背篓,拿开盖着的衣服,里面露出一张似狼非狼,似狗非狗的黑白脸。 多日没吃肉,哈士奇神情恹恹的,像是随时都能比屋里的世子爷更快驾鹤西去。 要不是因为这位小祖宗,她哪里会看见待遇丰厚,就屁颠屁颠跑过来给世子爷千里送人头。 不要问为什么古代会有哈士奇。 她也不想在在古代有哈士奇这种生物啊,可是穿越这种事情,能是她能决定的吗? 她原本也是二十一世纪活得潇洒的小白领,虽说无父无母吧,但有哈士奇陪在她身边,她有什么好怕的。 #抱着哈士奇入睡,连天黑黑这种可怕的事情都不再害怕了呢!# 但哈士奇这种生物吧,天生就自带了一种特异功能——徒手撕家。 硬生生把她还算不错的家给撕成家徒四壁,再后来俩人一道穿越,来了这个不知名的大夏朝。 哈士奇无肉不欢,没了肉的哈士奇根本活不下去,可她穿成的是王府的一个不入流的小丫鬟,上哪去弄那么多的肉给哈士奇吃? 看着哈士奇没精打采随时都会嗝屁的模样,顾星河恨不得割下自己的肉喂它。 正当顾星河犹豫要不要割自己的肉的时候,王府传来给世子爷挑选新的侍从的消息,看到那丰厚的待遇,顾星河想都没想就跑过来了,一鼓作气拿下世子爷贴身侍从的offer。 然后就发现,别的工作要时间,世子爷贴身侍从这个工作,特么的要命啊! 金乌西坠,残阳似血。 原本属于哈士奇的幽蓝眼眸,因长期吃不到肉而变得失去了光彩,湿漉漉的眼睛映着残阳,有些红红的,说不出的可怜和委屈。 看到哈士奇这个小模样,顾星河登时就心软了。 “世子爷有什么好怕的!儿子我现在就去给你挣钱买肉吃!”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甜文 剧情流的小甜饼 架空不考据~ 接档新文求关注收藏QAQ 公主天生克夫 嘉宁公主:本宫的第一任驸马,喝花酒喝死了 李不言漠然:我杀的 嘉宁公主:本宫的第二任驸马,强抢民女被人打死了 李不言面无表情:我杀的 嘉宁公主:本宫的第三任驸马,是个英武俊朗的少年将军,奈何天妒英才,沙场殒命! 本宫命好苦,本宫又要守寡了! 驸马,本宫不是有意克你的啊! 李不言:...这次不是我 嘉宁公主:本宫的第四任驸马...诶,不提也罢。权倾天下,心狠手辣,人送外号鬼见愁。 本宫怕是克不死他了QAQ 李不言:.... 软萌佛系小公主VS外冷内热大魔王 可能双开,也可能1月份开,求收藏关注QAQ 第二章 说干就干。 顾星河用布料包裹着哈士奇,重新把哈士奇放在小背篓里,背上小背篓,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去找世子爷。 偏生她刚才被世子爷那双仿佛来自地狱般凝视的眼睛吓了个惨,一鼓作气跑路的速度比刘翔都快,直接导致她现在都不知道她跑到了哪。 皎皎月色洒满大地,顾星河身披月光,努力辨别着方向。 时间一寸一寸溜走,顾星河扶着树,气喘吁吁地发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刚才走过的位置。 树影重重,假山叠叠,又有长廊亭榭穿梭其中.... 世子爷的院子,该不会是以五行八卦修建的吧? 这区区绕绕的路段,不去做个迷宫真是可惜了。 小背篓里的哈士奇发出细微的声音,像是濒死之人最后的低喃,听得顾星河心脏一抽一抽的。 “儿子啊,你再撑一会儿,麻麻很快就能找到世子爷了!” 白日里,她在总管秦青那里面试的时候,正逢侍卫们给世子爷送饭,鸡鸭鱼肉,色香味俱全,单是瞧上一眼,她就觉得饿得很。 她算过了,世子爷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现在应该还剩下不少,等她找到了世子爷,一定先抢回来一个鸡腿,来给哈士奇吃。 顾星河这般想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回想刚才走过的路。 夜色越来越深,小背篓里的哈士奇几乎没有了动静,正当顾星河犹豫要不要自己割块肉喂哈士奇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急促而凄厉的声音。 若是在以前,听到这种声音,顾星河早就慌不择路逃跑了,但,相依为命的哈士奇随时都有可能嗝屁,世子爷凄厉的声音也就显得不凄厉了。 顾星河擦了一把额上的汗,什么害怕恐惧,一点也顾不得了,捋起袖子就往声音传过来的屋子里走。 隔着重重楼阁,她仿佛能看到世子爷屋里满桌子的珍馐美馔。 “世子爷!” 顾星河来到门前,叩响了房门。 屋里的怪叫声突然消失了,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皎皎的月色格外孤冷。 顾星河很没出息的,又怂了。 给自己打气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又是一回事啊! 但,儿子还在背篓里,她要是不找世子爷要点肉吃,儿子可能连今天晚上都熬不过。 情感最终战胜了理智,顾星河紧了紧衣袖,颤着手,再度叩响了房门:“您...在里面吗?我...我是新来伺候...您的...” 夜沉星河,微凉的夜风扬起枯萎的枝叶,偶有飞鸟屋顶掠过,又很快扇着翅膀飞走,留下一串嘎嘎的声音。 阴森可恐的像是聊斋的拍摄现场。 屋里仍是一片寂静,顾星河咽了咽唾沫。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不如直接推门进去抢点东西吃,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活动着跟刚遭受过电击一般颤抖着的手腕,准备去撞门。 然而就在这时,房门猛然被人从里面拉开,顾星河扑了个空,直接摔在屋里的地上。 身体与冰冷的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背上背着的小背篓也散落在一旁,原本用布料包裹着的哈士奇被摔了出来,气息一下比一下弱。 顾星河也顾不得叫痛了,借着月色,连滚带爬来到哈士奇身边,帮哈士奇抱了起来,一边给哈士奇顺毛,一边吹着哈士奇皮毛上沾的灰尘。 “儿子,不怕,麻麻在。” 月色从乌云中探出头,却又被一个消瘦的身影遮去了月光,黑影越来越近,顾星河后知后觉抬头。 逆着光,她看不太清少年的脸,只瞧到黑发与白衣交织,夜风扬起,少年苍白的脸比身上的衣服还要白,活脱脱聊斋鬼片现场。 顾星河瞳孔骤然收缩,手上抚摸着哈士奇的动作停了一瞬,被白衣少年扑在了地上。 少年死死按住顾星河的肩膀,薄薄的唇瞬间咧开,整齐洁白的牙齿在月色下闪着幽冷的光,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顾星河觉得自己要横尸当场。 然后就感觉到,少年柔软的舌头舔在自己脸上。 “??!!” 和着呜呜的声音,少年欢快地在顾星河脸上留下一串串的口水印子,并有持续往下舔的倾向。 问:如果你的上司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身体力行地跟你做些羞羞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答:老娘卖艺不卖身,分分钟拖屠龙刀伺候你大兄弟信不信?! 顾星河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脚踹在世子爷不可描述的位置,而后随手从身边捞起一件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往世子爷身上招呼。 夜风卷着珠帘,蜷缩在一旁奄奄一息的哈士奇生无可恋地偏过脸,把小脑袋埋在衣服堆里。 冷月如霜,世子爷捂着那不可描述的地方,满地打滚。 顾星河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满脸的口水,瞧着呜呜汪汪滚来滚去的世子爷。 还以为世子爷得了什么怪病呢,原来是春天到了。 妈蛋,白让她提心吊胆这么久。 对于这种精虫上脑的人,就应该举起拳头,让他知道谁是爸爸。 一顿胖揍后,世子爷没再敢扑过来,可怜兮兮缩在一角,漂亮的眼睛里聚满了雾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顾星河捋起袖子,虚装声势:“看什么看?再过来还揍你!” 假的。 这位世子爷不知道是病得太久没什么力气,还是被她一顿打蒙了,连反抗都不敢去反抗,若是换了个其他人,莫说她打他了,只怕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被吃干抹净了。 知道世子爷得的是什么“病”之后,顾星河也不再害怕了,掏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一室荧光,屋里的一地凌乱映入顾星河的眼眶。 精致的琉璃盏,华美的夜光杯,都成了支离破碎,寸缕寸金的云锦,也被搅和成一团,凄凄惨惨地躺在地上,屋里的金丝楠木桌椅,深深浅浅的牙印触目惊心。 满目疮痍看得顾星河心肝直颤。 有钱可真好,世子爷再怎么爱撕家,九王府也能供应得起,不像她,被哈士奇撕成家徒四壁后,就悲惨地穿越了。 还特么穿越成王府的一个小丫鬟,连喂哈士奇的肉都买不起,只能冒着死亡的危险来给世子爷当侍从,还差点被不可描述。 要不是她反应够快,只怕这会儿早就清白不保了。 世子爷仍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顾星河从桌子上翻找出没怎么动筷子的鸡鸭鱼肉,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哈士奇吃。 打完人之后还能大摇大摆当着主人的面吃东西的,顾星河大抵是头一个,世子爷鼻翼动了动,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哈士奇。 顾星河扬了扬拳头:“看什么?揍你哦。” 世子爷缩了缩脖子,眼睛里含着雾,舔了舔自己的手背。 夜色越来越深,顾星河有了几分困意,打了个哈欠,瞧了一眼世子爷额头上的伤。 把世子爷揍成这样,工作多半是保不住了,还会被被总管秦青好一番教训: ——尊贵如世子爷,占你便宜能是占便宜吗?那是你祖上集体诈尸才修来的机缘,你不知好歹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打世子爷金贵的脑袋? 简直是找死! 闭上眼,顾星河几乎能够想想得到,总管秦青吐沫星子喷在她脸上,之后让人把她拉下去乱棍打死的场景。 妈蛋,她还不想死怎么办? 再说了,她要是死了,她的哈士奇也要跟着凉凉。 为了不能早死早超生,顾星河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喂饱了哈士奇后,顾星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甚是温柔和煦的笑容,笑眯眯地对世子爷道:“世子爷。” 世子爷如露水悠悠的眼睛看过来,纯良的像是某种小动物。 顾星河向前走了一步,但又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内,继续蛊惑道:“世子爷,您头上的伤,不是婢子打的吧?” 吃饱喝足的哈士奇躺在云锦上,在听到顾星河的这句话后,幽蓝的眸子闪了闪。 ——她当这位占了他身体的“世子爷”是傻子吗? 被暴打一顿还被抢了吃食,明天秦青过来,这位“世子爷”什么都不用做,单是可怜兮兮往那一躺,秦青就会把她拖出去喂狗。 顾星河从身后掏出一物,献宝似的举在世子爷面前,诱.惑道:“只要世子爷说不是婢子打的,婢子就把这个东西送给世子爷。” 世子爷徒手拆家的能力让她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后,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养的哈士奇了。 她别的能力没有,哄一只爱拆家的哈士奇的能力还是有的。 要是搁以前,她肯定是不敢把春天到了的世子爷当成哈士奇哄的,可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只要世子爷在秦总管面前替她说一两句好话,她立马拿着字契消失的远远的,再怎么缺钱都不往世子爷面前凑。 但把世子爷当哈士奇哄,这种事情,行的通吗? 顾星河心里直打鼓,把团成球的云锦在手里抛着,然后就看到,世子爷原本直盯着哈士奇看的眼睛,移到了在空中成自由落体的云锦球上。 顾星河试探性把云锦球抛到一边,只见眼前黑影闪过,丰神俊朗的世子爷,准确无误地叼住云锦球.... 下面的金丝楠木桌腿! 作者有话要说:顾星河: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第三章 顾星河目瞪狗呆。 这位世子爷,画风清奇地跟她养的哈士奇有一拼了。 她都想介绍哈士奇给世子认识,搞不好能结拜成兄弟,到时候哈士奇也算皇亲贵胄了!这可是当今最靠谱的铁饭碗! 。 世子爷衔着被拆下来的金丝楠木桌子腿,抬起头,两只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想凑到顾星河面前,又怕顾星河抬手揍他,犹豫了一会儿,半蹲半坐,嘴里松开了桌子腿,用手背把桌子腿往顾星河面前推了推,讨好似的瞧着顾星河。 .....这位世子爷的思想很可怕啊。 她不过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世子爷倒好,麻溜开始配合她的表演。 装着秦衍灵魂的哈士奇惨不忍睹地扭回脸。 看不到,心里也就不堵得慌了。 他原本以为,从一个尊贵无比的世子爷变成一匹狼崽子,已经是生命不可接受之痛了。 每日瞧着自己毛茸茸又短短的四肢,听着自己发出软绵绵的小奶音,秦衍都有一种想要一头撞死的冲动。 心情太过郁闷,直接导致秦衍吃饭都吃不下去,弄得顾星河紧张的不行,天天想着法子给他弄肉吃,看见世子爷招贴身侍从就不管不顾跑了过来。 在来的路上,秦衍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欢喜的——变成狼崽子这么久了,他有点担心自己原本的身体。 秦衍乖巧地呆在小背篓里,怕被侍卫发现,他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连两只毛茸茸的小短腿叠在一起,痒到自己的时候,秦衍都憋住了不敢吭声。 就怕自己进不来院子。 被顾星河背到熟悉的院子,带进熟悉的屋子,看到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秦衍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虽然整日里呆在家里养病,但多少也知晓外人对自己的评价,遗世独立,清冷灵隽,跟面前这个蠢得要死、被顾星河耍得团团转的世子爷,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心情复杂地看了一会儿世子爷跳来跳去用嘴接云锦球,但总是准确无误地接到云锦以外的东西后,秦衍绝望地把头埋在毛茸茸的小前爪里。 顾星河彼时正在卖力地逗弄着世子爷,没有觉察身边哈士奇的异样。 当然了,纵然是察觉了,她也只会以为,哈士奇吃饱喝足犯了困,打着小呼噜去睡美容觉了。 月亮跳入云层,东方亮起启明星,火红的太阳一点一点从薄雾中探出头,顾星河困得几乎睁不开眼,咬咬唇,提了几分精神,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世子爷拖到床上,脱了他的鞋,给他盖上被子。 睡梦中的世子爷一脸恬淡,似乎是做了极好的梦,手指无意识地拉着顾星河的胳膊,像是担心她离开一般。 陪着世子爷玩了一整宿的顾星河终于熬不住,一头栽在世子爷身边,沉沉睡去。 天色大亮,总管秦青与侍卫们互相壮着胆,带着饭菜,哆哆嗦嗦来到世子爷的门前。 世子爷见谁咬谁的好牙口在众人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以秦总管为首的人,谁也不敢第一个进去触世子爷的霉头。 “你去。” “你怎么不去?” “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五岁幼儿,还是你去吧!” 互相推诿一番后,秦总管干脆利落地把一个身材颇为强壮的侍卫推到了门前。 啧啧,这身材,一看就很经得住咬。 七尺男儿抖得像苗条,颤抖着双手叩响了世子爷的房门:“世子...爷...给您...送饭了...” 屋里的哈士奇小耳朵动了动,睁开幽蓝的眼,瞧了一眼印在门前的人影,犹豫片刻后,秦衍钻进了顾星河的小背篓。 钻进去之后,又顺手扯了顾星河的衣服堵住背篓,给人一种背篓里全是顾星河带的换洗衣服的错觉。 屋外的人敲了半天门,屋里没有一点动静,侍卫们只好颤颤巍巍推开门,如履薄冰进了屋。 入目的是熟悉的满目疮痍,侍卫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唯一奇怪的是世子爷没躺在这一片的狼藉里。 还有昨天自告奋勇前来照顾世子爷的小丫鬟,也一并消失了,只有她来的时候背着的小背篓,顺便地摆在一角,里面堆满了换洗衣物。 衣服还在,人没了,那说明什么? 说明瘦瘦弱弱的小丫鬟,被世子爷拆成下肚了? 秦青拘了一把同情泪,小声吩咐侍卫:“好生安顿她的家人。” 这句话刚说完,绕过屏风,就看到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浑身裹满了被子的顾星河,与缩在床角处,连被子都没讨到一点,冻的瑟瑟发抖的世子爷。 秦青:“...” 当今圣上都不敢这样苛待他家世子爷。 不用秦青吩咐,屋里的侍卫也极有眼色地上前去叫顾星河。 顾星河揉着惺忪的睡眼,半睁开眼,一瞧见秦总管和侍卫们冷若冰霜的脸,困意瞬间就消失了。 余光扫到缩在床角没有被子的世子爷,顾星河麻溜地从床上滚下来,顺手把杯子盖在世子爷身上,并把世子爷挪动到一个舒服的睡姿。 顾星河刚把世子爷的脑袋挪到枕头上,世子爷转过脸,额头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顾星河给世子爷盖被子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秦青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脸色来形容了,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似的:“你就是这么伺候世子的?” 看到世子爷额头上的伤口,侍卫们轻车熟路地上前,擦血迹的擦血迹,敷药的敷药。 顾星河心虚地看了一眼:“呃...” 她记得她昨夜下手没这么狠啊,怎么今天看起来跟她虐待了世子爷一样。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要辞职! 哪怕经过一.夜的调.教,世子爷十次里已经有一次能够衔住云锦球了,她也不能再在世子爷身边待下去。 鬼知道世子爷下次想要跟她做羞羞的事情,她能不能反抗的过来。 她还年轻,她还不想当一个傻子世子爷的小侍妾。 顾星河垂着头,诚诚恳恳认错,认认真真辞职:“都怪婢子照顾不周,这才摔到了世子爷。” “经此一.夜后,婢子深觉自己力量之渺小,完全照顾不了世子爷的起居,更无法胜任世子爷贴身侍从的重任。” “做天仓促与总管签的契书,还望总管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此作罢吧。” 顾星河干脆利落辞职的态度让秦青微微一怔。 说实话,自从世子爷病了之后,跟他说不干了的人多不胜数,大多是哭哭啼啼,扒着身上的牙印给他看,像顾星河这样头发丝儿都不曾少了一根,把世子爷收拾一顿再辞职的人,还是第一个。 秦青微眯着眼:“你可知伤害世子,是什么罪名?” 顾星河睁大了眼睛,据理力争:“婢子怎么会伤害世子,世子头上的伤,明明是他昨夜自己磕得,婢子撑死是看顾不周。” “总管若不信,大可等世子爷醒了,去问世子便是。” 他能问出来才有了鬼。 昨夜她陪世子爷玩了一.夜,世子爷除了呜呜呜呜,再没有发出其他音节了,她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世子爷,是个哑巴。 秦青的目光落在世子爷的额头处,眸光闪了一下。 顾星河怕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侍卫们把她拉出去乱棍打死,又说道:“婢子治好了世子爷的疯病,算不算功劳一件?” 此话刚出,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顾星河身上。 天地良心,他们多么希望世子爷的疯病早点好,这逮谁咬谁的毛病,是个人都受不了。 秦青原本冰冷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道:“如果你治好了世子爷的病,自然算大功一件。” “我不但不会追究你照顾世子不周的事情,相反,还会重重奖赏你。” 还有奖赏? 极度缺钱的顾星河心思转了转。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带着哈士奇远走高飞也是挺好的,毕竟哈士奇会越长越大,她偷偷养在府上也不方便。 众人的视线太炽热,顾星河清了清嗓子,开始满嘴跑火车:“那么,我叫醒世子爷,看他咬不咬我。” 顾星河没说咬不咬所有人,她不敢确定,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在经过一整晚的玩乐后,世子爷是不咬她的。 她只需要哄着世子爷不咬她,拿了秦总管的奖赏后,就能溜之大吉! 九王府家大业大,赏钱也不会小气,一想到拿了钱后逍遥自在的日子,顾星河看世子爷那张脸时,都觉得那是一沓沓的粉色毛爷爷。 怕侍卫们叫世子爷被世子爷咬,顾星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轻轻地唤着:“世子爷,该起了,婢子伺候您梳洗。” 一连叫了几声后,世子爷终于睁开了眼,漂亮的眼睛干净又澄澈,冲着面前的顾星河弯眼一笑,还用脸蹭着顾星河的手背,满脸的娇羞幸福状,一点都不见双目赤红、跟疯子一样,见谁咬谁的凶神恶煞模样。 秦青:“!!!” 身上的牙印尚在隐隐作痛,秦青慢慢抬起头,看向顾星河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壮士啊! 能把逢人就咬的世子爷收拾得服服帖帖,面前这个丫鬟简直就是九王一脉的救星啊! 第四章 在众人的注视下,世子爷乖得跟什么似的,端端正正在椅上一坐,任由顾星河以极其不熟练的手法,洗漱穿衣。 看到这种画面,秦青几乎是热泪盈眶了。 天知道在世子爷得了逢人就咬的疯病后,他的日子有多难过。 别人只是侍女侍卫,怕被咬,哪怕辞去工作也要躲了,别人能躲,但他躲不了。 他是府上的老人了,又是王府的总管,哪怕身上的牙印都快成大夏地图了,他也要硬着头皮去伺候世子爷。 鬼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好在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抬起头,秦青几乎觉得顾星河身上在发光。 顾星河的到来,不仅仅是拯救九王府与危难,也是拯救他于水火!!! 赏赐,必须要赏赐! 至于想要辞职什么的,完全没可能的,万一她前脚走,世子爷后脚又开始咬人了怎么办? 反正她的卖身契在他手里,放不放她走,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秦青虽心里激动,但面上仍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总管模样,将顾星河想要辞职的事情一笔带过,只说了赏赐顾星河。 丰厚的赏赐并没有冲昏顾星河的大脑,顾星河敏锐地发觉了秦青不想放她走的事情,一番据理力争后,顾星河无奈地住进了世子爷房间隔壁的偏殿里。 ——她是王府的家生丫鬟,卖身契都在秦青手里,秦青不想让她走,她闹翻天也没办法。 好吧,留下就留下,毕竟这年头,工作不累,工资翻倍的事情也不好找。 再说了,她现在只需要逗世子爷玩乐就行了,至于其他事情,则有其他侍女去做。 在没有找到退路之前,还是现在王府呆着吧。 没有得疯病之前的世子爷,是一个谪仙似的人物,遗世独立,清隽无俦,哪怕身子骨不好,病病歪歪的只能坐在轮椅上,也引得无数的女子趋之若鹜。 得了疯病之后,什么举止风华气度雍容,全变成了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乱咬一通,原本对世子爷芳心暗许的侍女们被吓得花容失色,果断四散奔逃,这才便宜了冲着待遇赏钱过来伺候的顾星河。 但当世子爷的疯病好了的消息传出去,那些原本寻了借口不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侍女们,又都凑了回来。 凑回来之后,发现属于她们的位置,已经被顾星河占领了。 丫鬟们在别的地方不行,但在世子爷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干翻了无数个想给世子爷暖床的人,才慢慢稳住了跟脚,成为世子爷身边的贴身侍从,一朝被顾星河取代,自然心有不甘。 心有不甘后,便调查了顾星河的祖上八代情况,若顾星河有背景还好,若无背景,该出手时就出手。 顾星河显然是没有背景的,丫鬟们便不再顾忌,七花八门的手段尽数使了出去。 再又一次被厨房告知她的饭被取走,问丫鬟是谁取的,无人应声时,顾星河终于爆发了。 排挤她,孤立她,这都是小事,她本来就跟这些整日里只知道争宠爬床的丫鬟没什么共同语言,哪怕时不时在总管秦青面前给她穿小鞋,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秦青是一个极为聪明,做事稳重,不容易被人左右的人,再说了,丫鬟们之前做的事他还没忘呢,自然不会信丫鬟的话。 让这群丫鬟回来,不过是因为顾星河照顾人笨手笨脚的,丫鬟们照顾人还是有一套的缘故。 她们在秦青面前说她的坏话,秦青是一个字也不会信,更别提听了她们的话去找顾星河的麻烦了。 孤立穿小鞋都不是事,但要是动了她的吃的,那就不能忍了。 在厨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他们不敢再让其他丫鬟取自己的饭后,顾星河果断去找了世子爷。 世子爷在发疯病时,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等她豁出去性命把世子爷教好了,又一个个地都凑了上来。 坏事一点不想沾,好事还想全占完,心里有这种想法,你咋不上天呢? 顾星河没花多大功夫,就借由狠狠敲打了丫鬟们一番,再顺手向秦总管递了个小鞋,以后她的饭菜便跟世子爷一块吃。 世子爷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再不用巴巴地跑到厨房去取。 丫鬟们低眉垂眼,认错的态度一个比一个诚恳,再三不敢明里给顾星河使绊子。 白日里哄哄世子爷,晚上逗逗二狗子,顾星河感觉自己分分钟走上了人生巅峰。 然而这样平静安逸的生活没过多久,就又被另外一件事情打破平静了——顾星河穿来之前的原主,叫顾星儿。 顾星儿是个孤儿,由顾姨收养长大的。 顾姨在教导顾星儿的时候,不可谓不用心,只可惜,顾姨还有一个酒鬼丈夫刘大勇,和不成器的儿子刘虎子,这俩人是造成顾星儿性格畏畏缩缩的直接元凶。 刘大勇仗着是顾姨的丈夫,时不时来王府闹上一场,问顾姨要钱,若遇到了顾星儿,更是以顾星儿的命都是顾姨救的,要点钱怎么了的话,让顾星儿不得不给钱。 久而久之,顾姨不堪其扰,一病去了。 顾姨是王府的老人了,死的时候府上赐下来不少银子,刘大勇听说后,逼着顾星儿把银子尽数给了他。 没了银子,顾姨的身后事都是个事,顾星儿悲恸大哭,三尺白绫缠在房梁,跟着顾姨一同去了。 这才便宜了穿越过来的顾星河。 顾星河一穿越就遇到这种烂摊子,心中郁闷,溢于言表,但好歹占了顾星儿的身子,不能不给顾姨送终。 虽然顾星儿在府上的挣得月钱银子都被刘大勇搜刮了去。 顾星河只能买惨向府里预支月钱,这才勉强把顾姨的后事料理了,料理完之后,穷得连给二狗子买肉的钱都没有,落了个冒着生命威胁去伺候疯了的世子爷的结果。 顾星河原本以为,顾姨死了,所有的钱财都被刘大勇搜刮了去,刘大勇应该知足了,不会再来寻她的麻烦了,哪曾想,刘大勇不知道从哪得了她做了世子爷贴身侍从的消息,又闹了上来。 心好的侍卫递了消息告诉顾星河,顾星河心头无数头羊驼飞奔而过。 妈蛋,还以为她是那个软弱好欺被逼得自杀的顾星儿? 做梦呢? 顾星河理了理衣服和鬓发,就跟侍卫去了王府后门。 前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才能进的,刘大勇不敢在那闹。 后门是下人们走的门,鱼龙混杂的,最适合撒泼找事了。 顾星河来到后门,后门早就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了,刘大勇躺在里面卖着惨:“以前她还小的时候,我省吃俭用把她养大,现在她攀上高枝了,便不再理会我这个爹了...” 看热闹的人从来不嫌事大,听刘大勇说的可怜,不了解底细的人纷纷附和起刘大勇,指责顾星儿的见利忘义。 刘大勇见此,越发把话说得可怜,争取路人的同情心:“早知道养了个白眼狼,当初我就不该收养她。” 顾星河听完翻了个白眼:“你再说一遍,是谁省吃俭用把我养大的?” 顾星河的话说得极为不客气,有爱“打抱不平”的人,看她衣着光鲜盛气凌人,再瞧瞧刘大勇一身的布衣满脸沧桑,越发觉得事情就是如刘大勇所说的一般,顾星河就是一个攀上高枝不要养父的人。 路人被刘大勇精湛的演技擅动得群情激奋,又有看顾星河不顺眼的小丫鬟在里面添油加醋,一时间唾沫星子满天飞,大有顾星河不向刘大勇磕头认错就是不配为人之感。 若换了旁人,看到这种被众人指责的场面,只怕早怂了,当着众人的面,先把刘大勇哄好,剩下的事情都好商量。 但顾星河偏不。 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怂这个词。 尤其是在遇到刘大勇这种人。 原来的顾星儿,但凡有一点脾气,都不会被刘大勇逼到上吊自杀的地步。 面对众人的逼问,顾星河丝毫不惧,据理力争:“少哔哔,我自小就跟着顾姨在王府长大,是王府家生的丫鬟,啥时候吃过你一粒米??要养也是王府把我养大的。” 双手恰在腰上,顾星河开启嘴炮模式:“长大领了差事之后,每月的月钱银子都被你搜刮了去,这么多年了,我手里没有攒到一分钱。” 想想刚穿越过来一贫如洗的情景,顾星河现在都觉得很是心酸,要她不是向府里支了银子,只怕现在顾姨的尸首还停在她原来住的屋子里呢。 “还有啊,顾姨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没点B数?要不是你整天闹事要钱,顾姨会这么早就一病去了?你不怕晚上睡觉的时候被顾姨敲门?” 刘大勇万万没想到,一向软弱可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顾星儿,竟真敢跟他撕破脸皮,夹枪带棒的一番话,更是将众人的质疑声怼的小了下去。 顾星河说的话句句都是事情,刘大勇反驳都找不到地方反驳,但到底做了多年的泼皮无赖,胡搅蛮缠的能力还是有的。 刘大勇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就往顾星河身上扑:“你这个胡说八道的死丫头,不赡养我还有理了!” 顾星河是个没有出阁的姑娘,若是被他这样一闹,名声必然不好,哪怕为了以后找个好婆家,顾星河都不会再跟他纠缠下去,一样要乖乖给他钱。 刘大勇这样想着。 哪曾想,还没扑倒顾星河身边,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白影,一下子把他按在地上,死死地咬着他的脖子。 大有不把他咬死绝不罢休的架势。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立马就炸了锅:“世子爷!” 作者有话要说:奶凶奶凶的世子爷: 我咬死你! 第五章 原本准备飞起一脚踹身上的人的刘大勇,在听到世子爷三个字时收住了脚——他敢跟顾星河拉扯,是因为顾星河就是一个孤女,他怎么欺负都没事,可要是动了世子爷一丝尊贵的汗毛,王府的侍卫们绝对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后悔。 可世子爷咬人咬得实在疼,刘大勇不住地尖叫着,跟过来的侍从们七手八脚去拉世子爷,世子爷抬起头,薄唇微咧,露出一排洁白又坚硬的牙齿。 这可是连楠木桌椅都能一口咬下来的牙齿。 侍从们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默默地吞了吞唾沫,发自内心地地觉得,血肉之躯,大抵是硬不过楠木桌椅的,当下就不敢很拉了,只围在世子爷身边好生地劝慰着。 然尊贵如世子爷,岂是他们一干凡人能够劝得动的? 还是劝劝就好。 当然,拉都拉不住,更别提怎么劝住了。 世子爷不为所动地咬着刘大勇,刘大勇杀猪似的声音不断响着,震得人耳朵都是疼的。 侍从只好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旁不动如山的顾星河身上。 “姑娘,您好歹劝劝。”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们家世子爷不要面子的啊? 顾星河向前走了一步,侍从们极有眼色地给她让出位置。 声势浩大的像是她就是世子爷的良药一般。 顾星河莫名的心虚。 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劝得了世子爷。 世子爷这爱咬人的病一阵一阵的,鬼知道世子爷这会儿听不听得进去她的劝。 若是听得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狐假虎威一番,既出了被刘大勇闹上门的气,又能杀鸡儆猴敲打看她不顺眼的丫鬟侍从们。 但,世子爷,听她的吗? 若是不听,那场面可就难收拾了,什么世子爷只听她的话,秦总管破格让她做了世子爷的贴身侍从,不过是她运气好,恰遇到了世子爷不犯病。 这样一来,她在王府的地位也就会一落千丈。 不仅刘大勇会更肆无忌惮地时不时来闹上一场要银子,府上被她占了位置的丫鬟,也会醒悟过来牟足了劲去找她的麻烦。 至于把她奉为救助世子爷的良药的秦总管,多半也不会再护着她了。 试问,一个女工女工不行,伺候人伺候人也够呛的丫鬟,留在世子爷身边有什么用?又凭什么给她开高倍的工资? 凭九王府多到花不完的钱吗? 还不如把这钱拿出来,多找几个大夫来得靠谱。 这个天杀的刘大勇,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来闹事? 世子爷跑出来的时机也太凑巧了,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侍从们都是瞎子不成?任由世子爷乱跑? 八成是故意的,就是让她下不来台阶的。 眼前这个情况,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顾星河又向前走了一步,试探性地拍了拍世子爷的肩膀。 英明神武帅裂苍穹的世子爷啊,您可一定要听话啊! 哪怕不听话好歹也做出几分面子上的情来啊QAQ 微风卷起枝叶,世子爷一动不动地趴在刘大勇身上,周围原本翘首以盼的人群出现了骚动,压低了的声音全是质疑: “什么治好了世子爷的病?要我看,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就是就是。” “一个二门外不入流的小丫鬟,还真以为自己攀上高枝了?” 议论声越来越高,隐隐有压过刘大勇的哀嚎声。 眼见自己吹的牛皮被戳破,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弯下腰,视死如归地揪着世子爷的衣领,声音拔高,大吼一声:“给我起来!” 她声音太高,把众人吓了一跳,议论声停了一瞬后,又肆无忌惮地响了起来:“居然敢这么对世子爷,太过分了!” “就是,看世子爷不咬死她。”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世子爷停止了咬刘大勇,抬起头,嘴角还挂着鲜血,衬着那略有些苍白的肤色,活脱脱的鬼片现场。 顾星河心里打了个突。 这位世子爷,可别跟围观人说的一样,冲上来把她乱咬一顿吧? 她需要补救补救。 顾星河忙掏出了帕子,擦着世子爷嘴角的血,声音放得极其温柔:“世子爷,仔细您的牙。” 与周围的嘲笑声相比,她这会儿更关心世子爷会不会咬她。 顾星河提心吊胆地给世子爷擦着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落得跟刘大勇一个下场。 周围的讥讽声更甚,世子爷松了刘大勇,双手搭在顾星河的肩膀上,仿佛随时都能把顾星河单薄的小身板撕得粉碎。 顾星河强作镇定,手指扒了一下世子爷。 世子爷稳如泰山。 顾星河颤着小心肝再扒,世子爷依旧不动,只是那张脸,却越来越近。 她几乎能够感觉得到,世子爷呼吸间的热气喷在她脸上,迎着明晃晃的日头,世子爷的牙齿甚是整齐,一看就是啃骨头的好手。 完了,狐假虎威不成反遭日了。 顾星河默默抬起脚。 要是世子爷敢咬她,她就一脚揣在世子爷不可描述的地方! 下一秒,世子爷的脸凑了过来,欢快地在她脸上留下一串串的口水印子。 顾星河:“...” 这下可好了,威风是借到了,也坐实了世子爷“新欢”的名头。 嘲笑声瞬间消失,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愣在当场——怪不得世子爷愿意听她的话,原来是这种关系。 顾星河堪堪忍住飞起一脚的腿,使出吃奶的劲,把世子爷凑过来的脸往后推了推,冲着一旁如同雕塑的侍卫,道:“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 侍卫们如梦初醒,连忙去拉不咬人改成亲人的世子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世子爷糊了一脸的口水,名声这种东西是彻底没得要了,顾星河索性破罐子破摔,随手擦着口水,冲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世子爷犯病啊?” 再踢一脚刚才还气势汹汹找事,如今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畏惧的刘大勇,道:“还有你,还找不找我要银子了?” 刘大勇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了不了。” 怪不得她敢这么硬气和自己撕破脸皮,原来是背靠世子爷这颗大树。 惹不起惹不起。 刘大勇麻溜爬起来,握住脖子一溜烟跑了。 回头再看小丫鬟,一个个头低得跟豆芽似的,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完全不见刚才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模样。 开玩笑,世子爷现在没有正妻,顾星河如此得世子爷青眼,那就是王府的半个主子,谁会闲着没事去跟自己半个主子找刺激? 闹剧来得突然,散的更突然,世子爷坐在轮椅上,被侍卫们推着,在日头下笑得跟个智障的哈士奇似的,修长的手指巴拉着顾星河的袖子,想要跟她一起走。 顾星河回身只好牵着世子爷。 世子爷直起了身子,把脑袋枕在她肩膀上,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想凑上去再在她脸上印上一串口水,被她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 世子爷凑,顾星河推,轮椅走得摇摇晃晃的,别提有多滑稽了。 眯着眼倚在顾星河窗台上晒太阳的秦衍,在看到这一幕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阳光下,顶着他身体的那头蠢狼笑得像个傻子,被拒绝后仍然契而不舍地往顾星河身上凑。 大有不亲到顾星河,就坚决不罢休的架势。 秦衍眼睛微眯。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扑上去咬死那个没出息的“自己”。 第六章 当然,他也只能是想想。 以他顶着个狼崽子的身体冲出去,只怕还没跑到冒牌货身边,就会被侍卫们截下来了,而后扒皮抽筋,炖成一锅鲜美的狼肉汤,被人端在饭桌上。 还有可能被占了他身体的“世子爷”给吃了。 想想就觉得很是憋屈。 狼崽子是没有人权的。 尤其是,一只无缘无故出现在世子房间附近的狼崽子。 秦衍低下头,抬起小前爪,搭在额头上,覆上了眼睛,不住地告诉自己,看不见,看不见。 他什么都看不见。 那只傻子一般的世子爷,才不是他。 秦衍用小爪子捂着眼睛,一点一点又把身体缩了回去。 外面的太阳暖洋洋的,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自从变成狼崽子后,很多习惯为人的习惯,变成了狼崽子的习惯。 比如说,秦衍觉得,在阳光照进来的时候,翻过来身,把柔软的小肚子亮出来晒太阳,这种感觉,挺舒服的… 这是在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现在都不是人了,再用着狼崽子的身体,去做一些人的事情,就变得很不现实了。 秦衍翻过身,温暖的阳光照在肚皮上,他舒服地眯起了眼。 他以前怎么没觉得,晒太阳是这么惬意的事情? 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的身体实在孱弱,今天不是这疼,明天就是那疼,到了阴雨天气,浑身酸痛无力,脑袋昏昏沉沉,睁眼都费劲。 好不容易挨到了晴天,身体好受一些,他又要读书上课,习琴棋书画。 他身体不好,君子六艺是不行了,若是再连琴棋书画都不行,那可真就是天启城的笑话了。 虽然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身体,对于世代骁勇善战,以战功立世的九王府本就是一个笑话,但先天不足这种事情,本就是非人力所能及的。 别人就是嘲笑,也只能嘲笑天亡秦家,生了一个病病歪歪活不到成年的孩子,跟他个人是没甚关系的。 先天已经不足了,后天再不努力,那就是他个人的问题了。 所以秦衍在 老天总是公平的,在给了你一个极度孱弱的身体时,也会给你一些其他方面的天赋。 比如记忆,比如学习能力。 王府的大儒换了一位又一位,能教他的人并不多,以至于秦衍有时候都在想,自己要不要去试下科举。 但又一想,科举那东西本就是为寒门学子设立的,他要是拿了头筹,岂不是把别人挤了下去? 没甚意思。 以前总想着,他身体差,不能在沙场上立功,只能在其他方面做得更出色,才能担得起九王世子的身份,所以一刻也不敢放松自己,只要眼睛能睁得开,他就不敢闲着。 如今成了狼崽子,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回得去自己的身体,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就有点多余了。 思想放空,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所以连晒太阳这种再普通不过的小事情,他都觉得舒服得很。 他被狼崽子占了身体后,王府似乎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除了原本整日凑在他身边,冲他嘘寒问暖的那些侍女们走了外,剩下几乎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毕竟他都病了这么多年了,一朝又得了其他病,委实不是新鲜事,要是他哪日不病了,身体好了起来,那才会在天启城引起轩然大波。 想到这,秦衍莫名的觉得有些挫败。 他对王府来讲,原来那么微不足道。 他原本以为,他的存在举轻若重,整个王府都在围着他转,王府离了他,根本过不下去。 但如今看起来,好像是他想的有点多。 他是那个冷静理智的秦观止也好,疯疯傻傻痴痴的傻世子也罢,王府都能照常运转。 唯一不同的是,被狼崽子占了身体后,王府的花费比以往多了不少。 不过这点花费,对王府的财力来讲,九牛一毛,不足一提。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整个狼身子都是舒服的,秦衍翻了个身,决定趁顾星河没回来的时候,再睡一会儿觉。 秦衍时常觉得顾星河脑袋有问题。 他刚变成狼崽子的时候,一时接受不了,心情低落得很,顾星河没事时就陪着他,整天换着法子逗他开心,更有甚者,省下自己为数不多的饭菜,来给他吃。 顾星河的身份是一个不入流的王府丫鬟,饭菜一般,养尊处优的他实在吃不下去,顾星河就省吃俭用给他买肉吃。 明明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狼崽子,也不知道顾星河待他这么好做什么。 扪心自问,秦衍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知恩图报的人,旁人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顾星河待他用心,他自然也感激得很。 想着他以后如果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必然厚待顾星河。 直到顾星河闲着没事就拉着他兜圈。 比如现在。 顾星河并不是一个勤快的人,但在拉着他出去溜圈的事情上,比要出去捡银子的速度还要快。 除了刮风下雨天气恶劣外,她拉着他兜圈的时间比去“世子爷”那伺候还要准时。 顾星河走了过来。 秦衍眯起眼,瞧了一眼顾星河越来越近的身影,巴拉着小爪子,往温暖的被窝缩了缩,身体力行地拒绝着顾星河。 然,力量太过悬殊,顾星河伸出一只手,就把他抱了起来,一边抚摸着他的小脑袋,一边往外走:“趁世子爷睡了,我带你出去玩玩。” “二狗子,我跟你讲啊,我找到一个好地方,你肯定喜欢。” 他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 他现在就喜欢晒着太阳睡着觉,在他生而为人那些年,几乎没有睡过安稳觉,现在虽然成了狼崽子,但睡眠质量的提升,让他极度满意。 可顾星河偏偏不让他睡觉。 秦衍用小奶牙咬着顾星河的袖子,想要从她怀里挣脱。 被窝里太温暖了,他实在不想出去溜达。 再说了,他只是身体是只狼,但芯子里是个人,顾星河溜狼崽子的方式,委实不适合他。 这样想着,秦衍张开了嘴,露出奶白奶白的小齿牙,哪曾想,刚刚张开嘴,就被顾星河两手一捏,合住了。 头顶响起顾星河明快的声音:“别着急,马上就到了。” 秦衍:“....” 他一点也不着急,一点也不想去。 秦衍生无可恋脸地躺在顾星河怀里,任由顾星河带着他去他根本不喜欢的地方。 顾星河带他来的地方,是他之前时常抚琴的地方。 他喜欢安静,抚琴时不喜欢有人在身边,这个地方,也就成了王府的禁地,除了定期来打扫清理的侍从外,根本不会有任何人过来。 真不知道顾星河是怎么找来的。 到了地方,顾星河把他放了下来,推推他的背,阳光照在她脸上,连带着她声音都带着点阳光味道:“喜欢吧?” “我就知道,你一定很喜欢的。” 秦衍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之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尤其是,当顾星河蹲下身来,从袖子里掏出狗链子,准备系在他脖子上时,他就知道,他的噩梦,又来了。 ——他怎么可能喜欢让顾星河给他带着狗链子,然后逗狗似的带着他狂跑? 生而为人的羞耻心让他根本忍受不了狗链子,哪怕他现在是只狼崽子。 顾星河拿着狗链子的手越来越近,秦衍的身体迅速做出了反应——逃了。 他是个人,他拒绝狗链子!更拒绝顾星河愚蠢的逗弄! 小花园幽静,垂柳在微风中舒展着腰肢,百花争妍斗艳,潺潺的流水和着蜜蜂嗡嗡,焚上香,梳洗毕,明明是一个再适合不过的抚琴地点,可秦衍却险些跑断了腿。 后面跟着晃悠着狗链子、慢悠悠跑着的顾星河。 她还一直担心,王府的生活会憋坏了二狗子,每天换着法子带二狗子出来遛弯。 但王府人来人往的,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可不容易,每次带二狗子出来,都跟做贼一样,弄得好不容易出来放风的二狗子的兴致都不高了。 不过还好,如今她成了世子爷身边的贴身侍从,待遇不仅提升了,就连住宿也提升了,她屋子不远处,就是一处僻静地。 风景优美不说,还没人过来,她观察了好久,除了每隔几天有人过来打扫外,剩下一个人也没。 这种地方,太适合二狗子消磨精力了! 所以她哄完了世子爷,麻溜就带着二狗子过来。 二狗子一定喜欢这个地方! “看,我就说嘛,你肯定喜欢。” 微风送来顾星河的笑声,秦衍腿上一软,一头栽了下去。 这个地方正好是个斜坡,秦衍圆滚滚的小身板,顺着坡度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身后是顾星河急促的声音:“二狗子!” 一阵天昏地暗后,秦衍慢慢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顾星河焦急的面容,小手揉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口气也是心疼的:“你说你,跑这么快干嘛?” “我知道你作为一只哈士奇,一天不撕家就精力过剩,可你也要看着点脚下的路。” 秦衍连搭理她的力气都没有,任由她轻手轻脚拍着自己身上的土。 什么精力旺盛? 都是因为她追的太急,要不是她拿着个狗链子在后面追,他用得着这么拼命跑路吗?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拼过。 也没这么绝望过。 外人眼里清冷若谪仙的秦衍,双眼望天,生无可恋。 犹如死狗。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死,还是不死 这是一个问题 第七章 秦衍闭目往地上一趟,小小的身体剧烈喘息着。 他太久没有这样运动过了。 身为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尊贵世子爷,他平生做过的最大的体力活,是每天清早不用丫鬟伺候,自己慢悠悠地起床。 但自从成了狼崽子,日常的体力活就变成了被顾星河追着跑。 追到他跑不动,躺在地上挺尸为止。 天知道他有多讨厌这种运动。 可顾星河还以为他特别喜欢这种运动,丝毫不理会他生不如死的脸,日复一日地带着他继续着这种活动。 弄得他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可死,是不能死的。 那只蠢狼顶了他的身体,或许短时间内对王府的影响不大,但时间久了,必会引起朝野的震动——九王有上斩昏君,下诛佞臣之权,这个疯疯傻傻的世子爷,若是为别人所用,岂不是很随意就亡了大夏朝? 他不能死,他要活着,好好地活着,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然后弄死那个占了他身体,败坏他名声的狼崽子。 最好是抽筋扒皮,炖成狼肉汤,然后他一口口慢慢喝下肚,方能消了他心里的气。 至于待他还算可以的顾星河,他会给她一大笔钱财,让她去过她想过的日子。 她整日里在他身边念叨着钱啊钱,念叨得他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顾星河抱起躺在地上不愿意再动弹的秦衍,准备回屋了。 她养的二狗子她再清楚不过了,一天不撕家一天不舒服斯基。 以前还没穿过来的时候,她蹬个自行车,把二狗子套在前面,不用她蹬,二狗子就能带着她跑得飞快。 现在穿越了,二狗子成了幼年体态,跟刚出生还没满月的一样,拉着她飞奔是做不到了,但她一旦把它放下,它还是能告诉她,什么叫做飞一般的感觉。 等它一身的力气挥发完了,就会往地上一趟,装尸体,等着她把它抱起来。 顾星河轻车熟路抱着秦衍往回走。 她现在是世子爷的侍从,活儿很轻松,哄哄世子爷,不让他狂躁犯病就行了。 说来也奇怪,那个逢人就咬的世子爷,别说咬她了,见了她亲得跟什么似的,活脱脱一个人形的哈士奇,要不是她的二狗子还活着,她几乎以为,世子爷是她的二狗子变成的。 世子爷听她的话,她也乐得轻松,等把世子爷哄睡着了,就有大把的时间来陪着二狗子。 顾星河哼着歌往回走。 如果世子爷不时不时在她脸上印上一串口水的话,那她会更喜欢这份工作的。 毕竟这年头,高薪又轻松的活儿可不好找。 顾星河回到屋,打开屋里靠着墙的衣柜,摸了摸秦衍的头,手脚麻利地把秦衍塞了进去,极小声道:“儿砸,麻麻要去哄世子爷了,你可千万别乱跑,知道不?” 二狗子窝在衣服堆里,眼睛闭着,犹如一具尸体。 顾星河知道,那是二狗子累得很了,需要休息。 作为一只合格的二狗子,乖是不可能了,不徒手拆家,那都是她祖坟上冒青烟了。 为了防止二狗子拆家,她只能天天带着它出去消耗体力,等体力消耗完了,也就没力气拆家了。 怕二狗子在衣柜里闷,顾星河并没有把衣柜关死,留了一个小小的缝,让二狗子能够呼吸新鲜空气,又怕二狗子饿着,还在柜子里放了清水和小点心。 做完这一切,顾星河开了门。 临出发之时,仍不忘把门给锁上。 她倒是不怕二狗子在里面拆家什么的,她怕有人误入房间,看到二狗子之后以为是怪物,直接拉出去烧死。 房门被轻轻关上,原本闭着眼躺尸的秦衍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扒开衣服堆,瞧见半开着的窗户。 今天无论说什么,他都要出去给暗卫们留个信号。 至于暗卫们能不能顺着信号找到他,那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事情了,他只知道,再这样被顾星河带着跑,他很快就能蹬腿闭眼下黄泉,去跟自己早死的父兄们团聚了。 顾星河走出屋,去瞧世子爷有没有睡醒。 世子爷离了她分分钟犯病,她可不敢长时间把世子爷丢在屋里。 好歹是个金大.腿呢,要干一行爱一行。 世子爷尚未睡醒,顾星河便在屋里转圈,打发时间。 百年的世家积累下来的财富看得让人眼红,哪怕世子爷犯病了,随手打坏了一屋子的古董玉器,王府的侍从们也能分分钟换了新的来。 有钱可真好。 能任由世子爷摔东西,怎么摔都不心疼。 她就不行了,差点连二狗子都养不起,身上的衣服都是王府统一发的,首饰更没有几个,梳妆打扮都没心情。 穿成一个小丫鬟真惨。 顾星河放下手里的玉瓶,忽然觉得瓶子上的花纹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见过一般。 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了。 原主顾星儿有一支簪子,华美又精致,一看就值不少钱,然后被刘大勇那厮给诓走了,至今没有还回来。 这瓶子上的花纹,跟那只凤簪有些相似。 那是一支极为精致漂亮的凤钗,根本不是顾姨这种身份能够用的,更像是世家大族里的命妇用的东西。 再想想顾姨以大家闺秀的路子去教导顾星儿,顾星河的思路越发清晰,心里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顾星儿的亲生父母,多半也是世家,只是这个世家,与九王府有些私仇,才导致亲生女儿流落九王府,成了一个没有人权的小丫鬟。 想了想,顾星河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九王府好歹也是权倾天下那一挂的,虽然如今的世子爷秦衍身体孱弱,难以支撑门楣,但世代积累的余威仍在,没道理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 顾星河心思一动。 那支凤簪,就是原主顾星儿的身份所在,只可惜顾星儿性子实在太软,连自己的东西都护不住。 如今既然换成了她,她必然要拿到那支簪子,弄清自己的身份。 那支凤簪价值不菲,指不定她的身份还是个世家小姐,若是恢复了身份,岂不是比在王府当一个没人权的小丫鬟要好?! 不行,她要找刘大勇要回来。 与此同时,秦青抿着茶,面无表情地听着暗卫们事无巨细地说着顾星河这几日做了什么。 九王府屹立多年不倒,自然有它独特的法子。 世子爷疯疯傻傻的消息被瞒得死死的,于外人来看,世子爷仍是不染人间烟火的秦观止,而不是疯疯癫癫徒手拆家的小傻子。 更不是那个只亲近顾星河一人,见了顾星河就往她身上扑的急色之人。 秦青听完暗卫的话,剑眉一点一点皱了起来。 顾星河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竟能让世子爷这般不愿撒手? 甚至只要瞧见顾星河身影,就会不顾一切也要闯过来? 莫不是顾星河对世子下了降头? 秦青皱眉想了一会儿,拍拍手,从竹林里悄无声息下来一人。 秦青道:“修羽何时回来?” 顾星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秦青定义为给世子爷“下降头”的危险人物,正想着法子怎么去找刘大勇。 世子爷还要待会睡儿,顾星河索性回自己屋里去看二狗子。 至于刘大勇的事情,她已经想到对策了。 作为世子爷的侍从,她每个月是有几天假期的,等到了假期,叫上几个侍卫,登门去找刘大勇。 刘大勇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她只需露个面,就能把刘大勇吓得赶紧把凤簪双手奉还。 等拿了凤簪,弄清了自己的身世,带着二狗子吃香的,喝辣的,分分钟走上人生巅峰。 顾星河关上房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希望这种日子早点到来。 只是二狗子这种没有在大夏朝出现过的生物,可不能让旁人看见了。 她要尽快脱身,要不然,等二狗子越长越大,就彻底瞒不住了。 顾星河轻手轻脚走到衣柜前,小心翼翼拉开了衣柜。 盛着清水和点心的碟子还摆放在原来的老位置,一点没变,只是少了她的二狗子。 多半是钻在衣服堆里睡着了。 二狗子在穿越时受了惊吓,性子不如从前活泼,闲着没事时,不是眺望着窗口发呆,就是蜷缩着小身体睡觉。 懒到不能再懒。 顾星河微微屈膝,翻找着二狗子。 整齐叠放的衣服被她翻得乱糟糟,还是没有找到那小小的身影。 顾星河有点慌了。 二狗子若是被旁人瞧见了,怕是最会落个乱棍打死或者丢到火堆里烧死的下场。 这个时代,是没有二狗子这种生物的。 若是旁人把二狗子认成狼,那就更惨了,九王府里出现狼,是侍卫们不够尽心,还是有人想养狼谋害世子爷? 至于会不会把二狗子当成狗这种事情,顾星河连想都不敢想。 谁家的狗是呜呜叫着的? 她养了那么多年的二狗子,每到月圆的时候就对着月亮叫,正宗的狼祖宗都没他这么敬业的。 细密的汗水湿了顾星河的发,床上,床下,甚至桌子底下她都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二狗子。 没道理的,她明明锁了门的,二狗子根本出不去的。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了进来,顾星河心跳慢了一拍——她出门时忘记关窗户了!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终于自由了.... 下本要开的文:公主她天生克夫 求关注收藏~ 嘉宁公主:本宫的第一任驸马,喝花酒喝死了 李不言漠然:我杀的 嘉宁公主:本宫的第二任驸马,强抢民女被人打死了 李不言面无表情:我杀的 嘉宁公主:本宫的第三任驸马,是个英武俊朗的少年将军,奈何天妒英才,沙场殒命! 本宫命好苦,本宫又要守寡了! 驸马,本宫不是有意克你的啊! 李不言:...这次不是我 嘉宁公主:本宫的第四任驸马...诶,不提也罢。权倾天下,心狠手辣,人送外号鬼见愁。 本宫怕是克不死他了QAQ 李不言:.... 软萌佛系小公主VS外冷内热大魔王 第八章 清风拂过柳枝,柳枝轻轻弯着腰,垂落下来的枝叶飘落在湖面上,荡起了层层涟波。 湖面上的倒影被搅散,秦衍毛茸茸的小耳朵耷拉下来,孤独地以一个极为奇葩的姿势坐在湖畔的石头后面。 那个叫做顾星儿的丫头总说他懒,不爱动弹,除了吃就是睡,再要么对着窗户发呆,委实辱没了哈士奇高贵冷艳有事没事徒手拆家的高贵血统。 但秦衍觉着,不是因为他懒,无论是谁从人变成了一个四肢走路怪物,都要经历好一番的心理建设,才能心无芥蒂地四肢学走路。 现在的他,还做不到心无芥蒂那种程度,要不然,也不会变成怪物这么久了,今天才开始学走路。 他身体弱,自吃饭便会吃药,别说与父兄一样上阵杀敌了,就连走几步路都非常困难,终年坐在轮椅上,由侍从们推着。 在轮椅上呆的久了,有时候也会怀念正常人脚踏实地走路的感觉,只是这怪物的四肢走路,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秦衍抬起前爪,淡淡地瞧上一眼。 有朝一日,他最想要的健康的身体,居然在成为怪物之后达成了。 当真是滑稽。 外府是王府的下人们居住的地方,守卫并不算多,因为还是白天,丫鬟与侍从们大多还在王府当值,故而路上的人也是寥寥的,偶尔有几个丫鬟走过,行色匆匆,根本无暇去瞧路边的景色。 再加上秦衍格外注意隐藏躲避,倒也没有让人发觉他的存在。 四下无人,秦衍抬起前爪,抓下一缕柳枝。 顾星儿是一个品阶极低的丫鬟,甚至连内府都进不去,从她身上,打探不出关于他身体的任何消息。 他变成怪物的这一段时间,他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是生是死,他完全不知。 想想大概是没有死的,九王一脉的最后一点骨血,若是死了,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外府的丫鬟侍从们各司其职,跟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既然没有死,那又是怎样的一个光景? 所有的一切,都被紧紧关在内府,一点消息也不曾传出。 曾经他最为自豪的铜墙铁壁般的防守,一点也不曾被外人眼线渗入的九王府,一朝成了最让他头疼的存在。 他没办法从里面得到任何消息,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猜测,这些他尚能接受,他病弱多思,最擅长的便是推度与谋算。 让他极为不习惯的,是怪物的身体与饮食习惯。 好在顾星儿那个丫鬟待怪物极好,从不让他趴在地上吃饭,总是坐在一桌,用筷子夹了菜去喂他。 吃食上不曾亏待他,其他地方更不曾亏待。 也不知道她从来弄来的水,烧热了一点一点端过来。 她力气小,一次只能拎半桶,兑好水后,她洗澡时也不忘给他洗一洗。 少女身上有着淡淡的清凉香气,混合着热水的雾气升腾弥漫。 若他还是人身,大抵是会象征性地脸红一下的,可现在成了怪物,脸红不红也看不出来了。 想起顾星儿,秦衍幽蓝的眼波闪了一瞬。 那丫头怪得很。 他变成怪物的事情,或许跟她有些关系。 微风拂动,秦衍身上短短的绒毛随着清风摆动。 罢了,不想了,还是尽快联系暗卫。 秦衍挥动着小爪子,开始在假山上描画。 九王府赫赫威威,凌驾皇权上,从不韬光养晦,行事张扬肆意,引得无数世家羡慕嫉妒,若父兄尚在,世家们再怎么嫉恨,也无济于事。 可父兄皆战死,如今的九王府,早就不是当年的大夏第一世家了。 众多世家虎视眈眈,皇帝态度暧.昧不明,父兄的死因更是蹊跷,这种情况下,若他再出了意外,这叱咤大夏百年的秦家,只怕就此烟消云散,成为世人茶闲饭后的笑谈了。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怪物的爪子并不好用,在假山上磨了半晌,才堪堪有点痕迹,和着柳枝挤下来的绿色的汁液,秦衍简单明了地写了一个只有暗卫看得懂的暗语——速来,秦衍。 写完暗语,秦衍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他不是没照过镜子,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鬼德行。 顶着这个躯壳去门,若是让人瞧见,多半会被人当成怪物打死。 秦衍迈着小短腿,从假山上一点一点爬下来。 下假山后,躲在草丛里看了一会儿,见周围没有人往来,他才探出小脑袋,迈着小碎步往住处走。 第一代九王秦止戈立府时,建立了一个空前强大的暗卫系统,号称无孔不入,无所不能,堪称大夏暗卫之最。 宫军师算无遗策,商财神富可倾国,角先生千变万化,徵公子无孔不入,羽负责暗杀嫁祸。宫商角徵羽,五大暗卫分支,如今只剩下羽字辈的修羽。 搜寻,找人,暗杀,是修羽的当家本领。 九王府的暗卫又是修羽所统领,他留在这里的暗语,想来修羽是能够察觉到的。 此时已过了正午,阳光照在身上不像刚才那般灼热,时有微风拂过,送来阵阵花香。 于阵阵花香中,秦衍留下一串梅花似的小印章。 变成怪物后,嗅觉变得极为敏.感,尚未走进屋子,秦衍便嗅到屋中还有一人。 是内府的丫鬟才有的气息。 秦衍微眯眼,迈起小短腿藏在一角。 屋里传来丫鬟的声音:“你找到了吗?是个什么物件?要不要我帮你找?” 顾星河的声音略有些慌乱:“啊,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姐姐且坐一坐,我去外面找一找。” “或许是我落在外面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顾星河额上有着薄薄的汗,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脸上,越发将她的眸子衬得似星辰般明亮澄澈。 秦衍伸出了小短腿,在灰白色的石桌后显得格外扎眼。 顾星河眼底一软,忙奔了过去,揪着秦衍脖子上的肉把他提了起来,声音又轻又急:“你要把我吓死了。” “不是说好乖乖的不乱跑吗?” 少女粉白色的脸近在眼前,说话间温热的气息绕在他脸前,将小胡子绕得一颤一颤的。 有些痒。 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热起来。 若秦衍是人,少男少女脸贴脸相对,委实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 偏他现在是个怪物。 秦衍抬眉,瞧了一眼后,漠然伸出爪子印在顾星河脸上。 这个丫鬟的不矜持,永远能刷新他对女子的认知。 屋里传来丫鬟的声音:“找到了吗?” 顾星河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梅花印,随手把秦衍藏在袖子里。 还好她今天去内府的时候换上了宽袍大袖,没穿丫鬟的窄袖衣裳,若是不然,还真没地方藏。 顾星河随手取下挂在脖子里的平安符,道:“找到了。” “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是顾姨给我求来保平安的。” 顾星河笑眯眯进屋,对丫鬟解释道。 丫鬟笑了一下:“你倒是念旧情。” 顾星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顾姨在我心里,跟母亲一般,她留给我的东西,我当然要好好保存了。” 可惜顾姨留给她最为贵重的那个凤钗,被刘大勇抢去了。 凤钗关系到顾星儿的身世,她以后得想个办法拿回来。 收拾好东西后,顾星河跟着丫鬟回内府。 至于哈士奇,被她藏在装衣服的小背篓里。 下面铺着衣服,上面盖着衣服,旁人还以为是顾星河的贴身衣物,并没有怎么检查就放她进来了。 顾星河跟着丫鬟走在长廊,廊下的画眉鸟互相梳理着羽毛,风吹竹林,沙沙地响。 小桥流水叮叮咚咚,隐约和着少年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世子爷竟是病得连床都下不来了?” 少年声音唏嘘:“必然是嘉宁公主嫁人闹的。” “世子爷自幼跟着嘉宁公主长大,若无嘉宁公主看顾,世子未必能撑到现在。嘉宁公主如今奉皇命四嫁,嫁的又是鬼见愁李不言,世子怎能不忧心?” 秦青沉声附和:“正是如此。” 顾星河眉头微动。 看来她上午看到的似脱缰哈士奇的世子爷是个错觉,听男子这话,世子爷如今病得连床都下不了了,哪有那种精力去飞驰? 抬起头,顾星河直直地撞入一双如深潭般幽深阴郁的眸子。 那是一个不同于夏人长相的少年,整个人像是出了鞘的利剑,幽深的眼睛更是泛着碧色的光,像是一匹伺机而动的野狼,锋利又危险。 顾星河呼吸停了一瞬。 紫衫少年道:“夜城,我们白跑一趟了,观止现在的模样,怕是见不了人...哎,你在看什么呢?” 紫衫少年转过脸,顺着眼睛碧蓝少年的目光看过来,笑了一下,道:“哟,瞧上这里的丫头了?” “模样不错。” 紫衫少年欲拍李夜城的肩,被李夜城不着痕迹地避了过去,紫衫少年的手停在空中,道:“想不到,你眼光还挺好。” 顾星河回神,听到这些轻挑话,下意识就想怼回去,然而话尚未开口,就听眼睛碧蓝的李夜城冷冷道:“你不觉得,她有些面熟吗?” 作者有话要说:天空一声巨响,男配闪亮登场! 第九章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念旧...” 林文启偏过脸,上下打量着顾星河,原本轻挑放肆的话,在看清楚顾星河的五官模样时,后面的话就噎在了肚子里。 凉风习习,荡起少女的衣摆的发丝,因模样生的实在太好,轻嗔薄怒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当然,这些不是他看楞眼的原因。 他之所以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是因为少女的眉眼,与他有着几分相似。 明亮澄澈似星辰。 像是被多情的秋水洗过一般。 林文启剑眉微蹙,话停了一瞬,扫了眼顾星河的穿着,眉头又舒展开来。 不过一个司镜罢了。 林文启懒懒道:“我竟不知,夜城喜欢的,原来是我这种长相。” 李夜城一脸冷峻之色,林文启斜着眼,肩膀撞了一下李夜城,暧.昧道:“不早说,你若早些说你喜欢我,小爷从了你又如何?” “啧啧,李大公子英勇神武,可是不少闺阁女儿梦中的常客呢。” 李夜城身体微让,曲起一脚,干脆利落地把林文启绊倒。 林文启的反应委实快,在脸即将落地的那一瞬,伸手支撑在地面上,身影一晃,又稳稳地站住了。 林文启险些摔个狗刨地,准备怼林文启的顾星河嘴角抽了抽。 见过风流浪荡的,没见过这么荤素不忌的。 调.戏女人也就算了,就连男人也不过放过,怪不得他身边的那个碧色眼睛的少年不让他搭肩,换成她,她也离他远远的。 不过碧色眼睛少年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她跟那个林文启,貌似就是有几分相似。 看林文启的年龄,略比她大上一点,难道说,这个林文启就是顾星儿失散多年的兄长? 不会吧,这太狗血了。 出个门就能帮顾星儿完成心愿... 听林文启的口吻,他与世子爷秦衍是颇为熟悉的,既然熟悉,那自然是时常出入九王府的人,顾星儿又是府上的下人,自小在府上长大,这么多年了,难道就没有见过面? 还是说,顾星儿的运气实在太背,十多年来,完美闪避了林文启的入府的空档,几千个日日夜夜,愣是没能遇到他。 至于她,则是运气爆棚,刚穿越,就能遇到林文启查明身世真相。 顾星河思绪乱飞,忽然感觉到衣服被人拉了一下,是司镜提醒她见礼。 司镜直给顾星河打眼色,顾星河只好随着司镜一起垂下了脑袋,司镜道:“见过两位贵人。” 长相的相似被林文启嬉皮笑脸化解,秦青的目光在林文启与顾星河身上来回游走,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李夜城一哂,负手出了楠竹亭。 楠竹亭前是一片竹林,林文启摇着扇子追了上去:“夜城兄,刚才还说喜欢我呢,怎地现在又抛下我了?” 竹林萧萧,遮去了其他人的身影,林文启摇扇子的动作微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轻眯着眼,眸底满是冷色,回头看了一眼葱郁竹林后的那抹倩影。 少女一身薄衫立在春风暖阳里,似乎也在瞧着他。 林文启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走出竹林。 出了竹林,他脸上的笑容仍似三月暖阳一般和煦,声音轻快又亲密地唤着李夜城:“夜城兄,等等我。” 竹林后,秦青长袖里的拳紧了紧,脸上却一点异样也无,一脸平静地看着顾星河向他道别,然后渐行渐远的身影。 顾星河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处,藏在竹林中的暗卫悄无声息落在地上。 秦青负手而立,道:“修羽何时回来?” 暗卫道:“今天晚上。” “好,等他回来之后,让他立刻来找我。” 顾星河身上,隐藏了太多他无从探查的秘密。 这些秘密里,有着为何与林文启长相相似的原因,或许还有有着世子爷神智尽失的缘故。 顾星河跟着司镜来到新住处。 一路上,司镜的目光就没从她脸上离开过。 到了房间,只有她们两个时,司镜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星河,你父母是哪里人?” “我也挺想知道。” 顾星河放下小背篓,整理着房间。 房间的一切都是新的,比她原来住的地方好了不知多少倍,但因为许久没有住人了,屋里有着一股霉味,顾星河把房间的所有窗户打开,让阳光照了进来。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顾星河倒了一杯水,递给司镜,悠悠道:“不过是贵人的一句玩笑话,你也当真了?” 司镜端着水,坐在顾星河刚刚擦过的椅子上,笑着道:“那可不一定。” 轻啜一口茶水,司镜放下了杯子,拉着顾星河看了看,道:“你的模样气度,与相府侯门的小姐也是差不离的。” 说来奇怪,以前的顾星儿,可没给她这种感觉。 不过是小名改成了大名,却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与司镜相处的时间虽短,顾星河却也将她的脾气摸得透透的,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司镜的额头,道:“想什么呢。” “我不过是一个不知父母的孤女,哪里就能攀得上相府侯门了?” 如果真攀的上,那大多也是私生的。 看林文启状似无意地跟她撇清关系就能看的出来。 如果是林文启真的失踪了一个亲妹妹,看见与他模样相似的女子,早就会跑到跟前问人家的祖上几代了,哪里会岔开话题,说些有的没的,故意激得李夜城拂袖而去呢? 原因只有一个,林文启根本不曾失踪过妹妹,哪怕失踪了,也不是亲妹妹,多半时候同父异母的妹妹。 作为一个有着一大堆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的顾星河,扪心自问,她不是圣母,做不出来与那些时不时多出来的弟弟妹妹亲密无间的事情。 同理,林文启也不会多喜欢她。 不喜欢她的情况下,她再贴上去,那不是找虐吗? 帮顾星儿查身世是查身世,没必要见个富贵人家就迫不及待地抱大.腿。 忒掉价,她做不出来那种事。 司镜在内府伺候了多年,哪里不明白顾星河不愿多谈的意思? 当下便不再追问顾星河的身世,与顾星河说了一会儿话,交代了需要注意的事情后,便离开了顾星河的屋子。 顾星河看司镜走远,连忙把埋在衣服堆里的哈士奇抱了出来。 手指戳了一下哈士奇的小脑袋,顾星河道:“以后可别随便出去了。” “这又不是二十一世纪,你要是被人看见了,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打死。” 二十一世纪? 秦衍眉头微动,幽蓝的眼底平静无波。 二十一世纪这个词,他听顾星河说了无数次。 怪物与顾星河都来自那个地方,但在他的认知里,大夏朝没有这么一个地方。 而顾星河的身份,是他府上的一个小丫鬟,自小长在王府的。 秦衍慢慢抬眉,少女极为漂亮的眼睛映在他的眼底。 明媚,欢快,像是一颗无论在哪都能茁壮生长的野草。 但又不像草。 她有着极高的涵养与学识,偶尔说起王府的日常时,也颇有见地,根本不像一个生长在底层,只知道绣花的绣女。 秦衍的目光移到衣服上。 他从来不穿外面人做的成衣,他的衣服,从来都是府上的丫鬟做的。 从裁剪到绣花,每一处都有专门负责的丫鬟,顾星河,便是只绣领口与袖口的丫鬟。 衣服穿了这么多年,再怎么不留意袖口领口的花纹,也能辨出一二来。 如今顾星河绣出的东西,可不是以前他穿的巧夺天工的花草星辰。 微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吹动着秦衍脑袋上的小绒毛。 顾星河把他抱在一边,秦衍便就着柔软的布料躺了下来。 幽蓝的眸子慢慢移到在房中哼着不知名歌曲忙碌着的顾星河身上,眸色深了又深。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眼前的这个人,是顾星儿,但又不是自幼在王府长大的丫鬟顾星儿。 她与他一样,在几日前,悄然换了躯壳。 他成为怪物并非自愿,那么她呢? 从她的言谈举止不难看出,她有着一个不错的家世,或许与他一样,过着使奴唤俾的生活。 既然家世不过,一直过着富贵日子,又怎能习惯做一个被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丫鬟? 且来了之后,便安心地在王府住下了,一点也不曾流露出想办法回去的意思,更有甚者,还想办法往他身边凑。 或许,她是身带任务而来的,那个任务,便是他。 他之所以会变成怪物,大抵也与她有关。 阳光被竹林切割,洒在身上变成斑驳的光晕。 阳光映照在秦衍幽蓝的眼底,秦衍轻眯着眼,面上虽无表情,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之色。 她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儿砸,你晚上想吃什么?” 顾星河的目光看过来,秦衍眼底的冰冷消失不见,歪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平静地看着她。 她现在还不知道这怪物的灵魂已经换了人,他不能让她察觉。 这个怪物,多半是她从另外一个地方带过来的帮手。 作者有话要说:顾星河: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掉马的人居然是我QAQ 委屈巴巴的顾星河: 不是我不想办法回去 而是21世纪的我 已经挂了QAQ 第十章 如果顾星河得知秦衍是这样想自己,那她多半会揪着秦衍的脖子肉,说上一句你是我爸爸。 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尸体,已经不能用尸体来形容了,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大概是一滩烂泥,又或者说是一堆粉末。 她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压根就回不去。 回不去的情况下,不老老实实在王府呆着,想办法在大夏朝生活下去,她还能想什么? 一头撞死? 还是不要了,她不是离了家财万贯就要死不活的人。 至于有意无意想往秦衍身边凑,完全是因为她好奇书里花费了那么多笔墨描写的世子爷,究竟能好看到什么地步。 她没见过仙男不行吗! 顾星河哼着歌,随手喂哈士奇一块小点心。 内府的待遇就是好,不仅衣服比外府的好看许多,还有小丫鬟按时送点心过来。 一日的吃食,也不是外府那种做什么就吃什么的大锅饭。 内府的厨子是严格按照府里的规矩来做的,每一日是什么,几道菜,几碗汤,都是不能重样的。 在内府伺候的丫鬟是经常能见到京城里的各色贵人的,若是吃的不好,养的面黄肌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九王府颓废到连丫鬟都养不起的地步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在内府伺候的丫鬟侍从们,是王府的门面,当然要穿的光鲜吃的营养了。 小丫鬟一同送来的,还有替换衣服,顾星河拿着帕子盖了哈士奇的脸,对着镜子开始换衣服。 “儿砸,晚上好像有肉,你终于可以开开荤了。” 秦衍垂着小脑袋,把脸埋在衣服堆里。 这个顾星河,不知说她聪明好,还是说她傻好。 那么薄的帕子,纵然叠了叠放在他脸上,他也能透过朦胧的帕子,看到她纤瘦的身影。 含而不露远比赤.裸裸更为吸引人。 尤其是,当对面的女子一边换衣服,一边若无其事说着吃什么的话题时,状似无意的诱.惑便到达了顶峰。 秦衍闭着眼,毛茸茸的小耳朵动了动。 屋里的这个顾星河,大抵是上天派来考验他的定力的。 顾星河换好了衣服,揭下来哈士奇脸上的帕子,看到秦衍那张如上坟般沉重的表情,手指不自觉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挂了,他在哀思呢。 幽蓝的眼珠呆滞地移动过来,眼底不见一点哈士奇特有的鲜活跳脱之气,更个死气沉沉的傻子似的。 果然还是在飞机上被吓惨了。 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神。 顾星河心下一酸,手指从戳变成了揉,声音也柔和了三分:“我去取饭,有你最喜欢吃的肉肉,你乖乖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动,知道不?” 哈士奇的眼珠一动也不会动,像是个智障儿童,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 顾星河幽幽地叹了一声。 有朝一日,她竟然开始怀念上蹿下跳徒手拆家的儿子了.... 顾星河裁了一件旧衣服,弄成了布条,准备往哈士奇脖子上系。 但见哈士奇可怜兮兮的小眼神,顾星河的心又软了下来。 算了算了,她把门窗关严实点。 这么小的儿子,又吓成了智障,她是真的下不了手再给他来个狗链。 秦衍眸光闪了一下。 变成怪物已经够屈辱了,若是在脖子上加个链子,那可真是,生生的要把秦家脊梁折断。 好在顾星河打消了想法。 顾星河放下布条,揉了揉哈士奇的头,关上门窗出去了。 顾星儿虽然好,但王府最不缺的就是绣娘和丫鬟,再加上顾星儿的性格缺陷,导致顾星儿在王府做工多年,仍是一个不入流的丫鬟。 这种丫鬟是没有资格住在内府的,只能蜗居在外府,纵然偶尔来内府送活,也不过行色匆匆,极少停留。 顾星儿对内府的记忆并不多,更别提厨房在哪的事情了。 没有记忆,顾星河来到内府,两眼摸黑。 一路走,一路问,才得知厨房在哪。 中间没少走了冤枉路,好在内府的丫鬟们素质极高,不仅帮她指路,还指点了不少她的问题。 其中便包括刘大勇拿她的凤钗的事情。 凤钗是解开顾星儿身世的重要物件,她不能任由凤钗被刘大勇拿走换钱。 她得找个时间出府问刘大勇要回来。 但在内府做工,哪有在外府自由? 进出都是有规定的,像她这种丫鬟,一月才有一次出府的时间,除了那一日,其他日子是不能出府的。 出府的时间是初一,现在是二十,还有十天才能出府。 在这十天里,她要找几个可靠的侍卫,跟她一块去找刘大勇,要不然,她自己去找刘大勇完全是给刘大勇送人头。 顾星河细细地问了那些侍卫忠厚老实,最为靠谱,丫鬟们笑她才这么大,就知道替自己打算了。 顾星河嘴角微抽,连忙解释清楚。 九王府威威赫赫百年,是当朝第一世家,不说狐假虎威欺负寻常百姓,单是出府在街上一站,一般的寻常百姓,避之不及,哪里还敢来碰瓷找事? 作为九王府的下人,能被一个泼皮无赖欺负到家门口来,顾星儿是头一个。 稍微八卦点的人,都知道她和刘大勇的那些槽心事。 哀其不幸,却又怒其不争。 如今听顾星河说找几个侍卫去问刘大勇要东西,丫鬟们纷纷围了上来,好奇的同时又帮顾星河出谋划策。 顾星河将丫鬟们举荐的人牢牢记在心里,谢过众多丫鬟姐姐后,在丫鬟们“终于长了出息”的眼神中取了饭,心情颇为复杂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另一边,顾星河的气息越来越远时,秦衍迈着小短腿,扒拉着窗户。 他给暗卫留的暗语在外府,如今他人进了内府,暗卫们在外府是找不到他的,他要重新给暗卫留标语。 窗户是从里面锁住的,若是原来的哈士奇,是打不开的,但现在哈士奇的身体住着的是秦衍,秦衍弓着小爪子,一点一点把锁打开。 打开锁之后,秦衍就势推开窗户,抬起小短腿,爬上了窗台,低头往下瞧上一眼。 恩,比原来的房间的窗户高多了。 再伸出小短腿丈量一下,大概是他七八个身体的高度。 秦衍犹豫了一瞬,扭头回到房间,叼起顾星河裁好的布条,系在床腿上,然后把布条扔出窗外,四只小爪子紧紧抓住布条,一点一点挪下去。 王府很大,顾星河所居住的房间离厨房有一段距离,再加上顾星河是新来的,不识路,取饭没有那么快能回来的。 他有足够的时候在周围留下暗语。 秦衍环视一圈,最终决定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的石凳上留下暗语。 这个位置并不算特别显眼,丫鬟侍从们一般不会留意,只有监视着王府的暗卫会察觉。 一旦察觉了暗语,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 秦衍写完暗语,抬起头,看向他原来居住的院子。 王府的人口风极紧,纵然住进了内府,他身子是什么一个情况,也从无人谈起。 不过被顾星河装在小背篓往内府走的时候,林文启的话倒是告诉了他。 他现在的身体,病的下不了床。 也是,灵魂都不在身体里了,自然是病得下不了床。 他要尽快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 日头逐渐西斜,秦衍眸光暗了暗,抬起腿,按照原路返回。 短短的四肢攀在布条上,吃力地往上爬着。 顾星河的气息由远及近,秦衍眉头动了动,当下也顾不得风度仪态了,使出浑身力气往上爬。 若是让顾星河得知他又想办法出门,必然会给他带上狗链子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秦衍吃力爬上窗台,衔起布条,关上窗户,跳下床,刚刚把绑在床腿上布条解开,门吱呀一声响了。 还是让顾星河发觉了。 秦衍衔着布条的小身影无处躲藏,额头上的火字突然动了动。 看来狗链子是在所难免的了。 哪曾想,耳畔响起了顾星河惊喜的声音:“儿砸,你终于又开始徒手拆家了嘛?!” 秦衍:“???” 顾星河怕不是个傻子。 哪有人整天期待着自己养的东西徒手拆家的。 秦衍歪着头,敛着眼睑,幽蓝的眼波只露出一半,额头上的火字图案也随着他的动作有些恹恹,看傻子一般看着顾星河。 他的动作落在顾星河眼底,变成了拆家拆一半就惨遭发觉的小可怜状。 尤其是,斜拉着脑袋,圆润的耳朵半垂着,白色的绒毛映着粉.嫩的肉,简直不能再可爱。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养的哈士奇这么可爱呢? 顾星河把饭盒放在桌上,习惯性地去亲哈士奇的额头。 少女的脸越来越近,淡淡的花香充斥着鼻尖,秦衍原本半敛着的眼睑微微收缩,下意识地便去躲。 这一躲,可就躲出了问题来。 他变成哈士奇不过几日的时间,尚未完全习惯哈士奇的身体,对哈士奇的身体估算有误,若是换成他原来的身体,必然能躲掉顾星河的,偏偏他现在是只哈士奇。 顾星河压根就没想到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哈士奇会挣扎,以往她摸头亲小脑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秦衍的这一挣扎,她的亲吻就落在了旁的地方。 这下震惊的不只是秦衍。 “我去!” 顾星河条件反射般推开哈士奇。 微风扬起竹叶,送来竹的冷香。 命运齿轮再度转动,错位的时空归于正常。 下一秒,原本深沉如高僧入定的哈士奇,后腿一登,前爪一脉,四肢腾空,而后准确无误地落在顾星河怀里。 “呜呜!汪!” 欢快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散着热气的舌头舔着顾星河的脸。 顾星河愣了一瞬,回过神来简直要热泪盈眶:“儿砸!你终于好了!” 像是回应她的话一般,哈士奇用额头蹭着她的脸,小脑袋一拱一拱的,呜呜的声音有点哑。 顾星河抱着哈士奇,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一直以为,她的哈士奇惊吓过度后,就这么一直智障下去,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重新见到围着她撒欢的儿砸。 老天终于开了眼。 与此同时,王府的另一处,被周围侍从甚至暗卫死死按住的秦衍慢慢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一片狼藉,晶莹剔透的玉器散了一地,钧窑的杯子躺在地上像是情.人的哭诉,云锦蜀绣被撕成了布条,一团一团窝在一处,金丝楠木的桌椅板凳更是不用说,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牙印。 看着那些深深的牙印,莫名的,秦衍觉得自己的牙根有些疼。 侍从的声音如泣如诉:“世子爷,您拆家、摔东西,这些都不要紧,撕了御赐的圣旨,摔了御赐的杯子,再不济,纵然将祖宗牌位啃了一遍,那也不是什么重要事,只是,您要仔细您的牙——” 秦衍缓缓移动眼珠,扫了一圈七手八脚按着自己的侍从与暗卫,道:“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性感作者,在线加更╭(╯^╰)╮ 夸我勤奋的都是小可爱! 第十一章 那双眸子如湖光山色般潋滟,晃着人的心神,说出来的话,也是极斯文的,完全不是之前的呜呜汪汪。 侍从们对望一眼,试探道:“世子,您...” 正常了? 秦衍一脸淡然。 牙根处仍有些疼,保养得极好的手指不知何时缠上了厚厚的绷带,额头与腰间,似乎也在隐隐作痛。 ——总之没有一处是好的。 秦衍眸光转动,瞧着屋里的狼藉,和侍从们惊喜交加的面容,身体上的不适似乎也在提醒着他,在他变成怪物的那一段时间,他原本的身体,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劫难。 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气息乱了一分,秦衍眼皮跳了跳,声音低沉:“请青叔过来。” 世子爷突然又恢复了正常,劳心劳神的侍从们终于得到了解脱,出门去找秦青时,说话都是老泪纵横的。 秦青一看这架势,还以为世子爷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拔腿就往院子跑。 若是顾星河见了,多半会是西子捧心状,吐槽一句沉稳的总管大叔崩了人设。 秦青一路小跑来到屋里,名贵的玉器和瓷器不要钱似的洒了一地,云锦的料子被撕成一条条,新换上的楠木桌椅又落了新牙印。 触目惊心的他看着都觉得后牙根子疼。 侍从匆匆请他过来,莫不是因为世子爷啃桌椅的时候磕坏了满嘴的牙? 不应该的。 自世子爷神智尽失后,院子里的桌椅换了好几拨了,若是磕坏牙,那也应该早就磕坏了,不会到现在才磕坏。 这样想着,秦青加快了步伐。 绕过屏风,抬起头,瞧见了气定神闲坐在轮椅上淡然饮茶的秦衍。 此时临近傍晚,阳光透过雕刻着仙鹤问日的窗台照了进来,洒在秦衍身上时,隐隐还有仙鹤羽毛的轮廓。 秦衍早已换了衣服,白镶金的世子锦袍,玉带勾画着因病而略显消瘦的腰身。 额上的伤口敷了药,漂亮的眸子半敛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美好的如同一幅让人不忍破坏的画儿一般。 秦青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声音缓慢低沉:“世子...您...” “您的病终于好了。” 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秦衍放下茶杯,微微颔首:“唔。” 往事不堪回首,好在他终于又回来了。 秦衍不愿提之前徒手拆家啃家具的黑历史,秦青也极为有眼色地避开不谈,只吩咐侍从们尽快收拾房间。 九王府能屹立多年不倒,靠的不仅仅是祖上的战功,各代九王爷的能力也不可小觑,若是不然,九王府早就被仇家们夷为平地了。 秦衍不正常的这些日子里,府上群龙无首,下面递上来的政务里,能处理的,秦青都帮他处理了,实在不能处理的,便放在那等秦衍正常了再去处理。 厚厚一沓子的书信等着秦衍去批阅,还有近期嘉宁公主出嫁的事情,也需要秦衍自己拿主意。 嘉宁公主原本嫁的是秦衍的大哥秦孟英。新婚之夜,秦孟英领兵出征,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转。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父兄尽数战死时,秦衍不过四五岁,什么也不懂的年龄,嘉宁公主便把秦衍抱在自己身边养着。 换句话来讲,若没有嘉宁公主,以秦衍并不怎么好的身子骨,多半会跟他那短命的父兄一般,早早地入了黄泉。 嘉宁公主守了十年寡,也照顾了秦衍十年,就连秦衍的字,也是嘉宁公主给取的。 秦衍,字观止,外不着相,内不动心。 秦衍垂眸,道:“告诉公主府的人,我送她出嫁。” 秦青犹豫道:“您的身体?” 秦衍轻摇头:“不碍事。” 秦青松了一口气,道:“您病的这一段时间里,公主来过几趟,我以您病的不能见人回绝了。” 看秦衍神色如旧,秦青继续道:“公主以为,您是怨她再度嫁人,才不愿意见她。” 秦衍抬眉,眼底映着残血如血,道:“大哥失踪十年,纵然她不嫁人,我也会帮她物色新的驸马。” “我对她,只有感激,从无怨恨。” 大夏朝曾经出了一位女皇帝,因为这位皇帝的缘故,女人的地位远比千年之前要高得多。 公主养面首,委实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早在前几年,秦衍不是没有干过送俊俏少年到公主府,给自家大哥戴绿帽子的事情。 秦衍展眉,看向窗外,道:“备车。” “公主府。” 与处理来路不明的顾星河相比,嘉宁公主的婚事更为重要一些。 顾星河现在在他府上,他随时都能去调查关于她的事情。 但嘉宁公主不一样,她的婚事近在眼前,他不想让她心有忐忑上轿。 世子爷出行,阵势必然是浩浩荡荡的,连在屋里逗弄着哈士奇的顾星河,都听到了动静。 本着不看白不开的心里,顾星河捂着哈士奇的嘴装在袖子里,披着月色出门,去瞧世子爷秦衍的风姿。 跟在秦衍身边的人太多,侍从侍卫们紧紧把秦衍围在中间。 琉璃灯盏盏,似乎在与天边的皎皎月色争辉。 月色温柔洒下,顾星河瞧见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 那人像是受到了感应一般,微微偏过脸,眼底像是万花辗过,清风徐徐。 夜里风大,侍从们抬着轮椅,把秦衍送上轿撵。 精致华美的轿帘慢慢放下,遗世独立的少年垂眸,淡淡地看着衣襟处的梅花。 夜风拂面而来,顾星河呼吸停了一瞬。 手指哆哆嗦嗦摸到胸口,按了按狂跳不止的心脏。 好看成这样,有没有内涵已经不重要,偏世子爷秦衍又是气质清冷疏离若谪仙的那一挂,完美到无暇可指。 有那么一瞬间,顾星河好像明白了秦衍报仇之后早早离世的缘故——这种人若是长长久久的活下去,还给不给旁的男人一点活路了? 英年早逝是必须的。 车队渐行渐远,顾星河紧了紧衣服,抱着哈士奇回屋。 哈士奇恢复活泼之后,又比往日粘人了几分,片刻不肯闲着,不是吐着热气腾腾的舌头去舔她的脸,就是晃悠着小尾巴忙着拆家,不一会儿,桌椅板凳上觉留下了一串串的牙印。 看见那些牙印,顾星河嘴角抽了抽。 儿子牙口真好,这要是换成正常人,怕不是早就崩碎了满嘴的牙? 内府的饭菜比外府的好上许多,晚上还有几块肉,顾星河夹着肉,塞到哈士奇嘴里。 等吃饱喝足后,顾星河洗了碗筷,把哈士奇哄睡着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她答应过顾星儿,要帮顾星儿查身世的。 林文启对她的态度并不算好,但这并不影响她查身世,她只是帮顾星儿查身世,查清楚之后,没必要死皮赖脸贴着林家。 凤钗还在刘大勇那里,她一个人去拿肯定是不行的,找上丫鬟们推荐的侍卫,一同去要才更保险。 顾星河花了点钱,在厨房里买了些菜与酒,拿着这些,去找侍卫们帮忙。 这个时间正是侍卫换班的时间,侍卫们见顾星河拎着酒菜,话又说得极其可怜,当即便应下了。 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人家姑娘也不是空手过来的,任谁也不好意思出口拒绝。 与侍卫们约定好时间后,顾星河千恩万谢,方打道回府。 还未走到院子,顾星河便听到自家儿子熟悉的叫嚷声。 周围巡逻的侍卫们听到声音,很快往顾星河的住所赶来。 顾星河当下什么也顾不得,拔腿就往屋里跑,进了屋,连忙捂住儿子的嘴。 屋外响起叩门声,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调整着气息,道:“这位大哥怕是听错了,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其他东西。” “再说了,咱们九王府,怎么可能会出现野狼呢?”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将侍卫们打发走后,顾星河扭回脸,对上哈士奇那张可怜巴巴又紧张兮兮的二货脸。 哈士奇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聚着水汽,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顾星河又好气,又好笑,拿着手指去戳哈士奇的额头:“装什么可怜?你又不是狼,对月亮叫什么叫?” 哈士奇低声呜呜着,迈着小短腿,去蹭顾星河的脸。 顾星河进屋时原本是半蹲着的,蹲了这么久,腿有点麻,伸出手,拉过了一条凳子,准备坐在凳子上。 哪曾想,半蹲的时间太久,稍微一动,身体不受控制般向后倒去。 哈士奇原本用小脑袋拱着顾星河的动作也因为顾星河的突然倒下出现了意外。 与此同时,九王世子的轿撵进入了公主府。 嘉宁公主得知秦衍过府,早早地在院子里布好了酒菜。 精致的琉璃盏,闪着诱人光泽的美味佳肴,银质的小酒壶甚是小巧可爱,酒水在灯光的摇曳下荡着层层涟波。 皎皎的月色温柔,夜风拂来,珠缨晃动,嘉宁公主微抬头,翘首以盼地看着门口。 然后就听到,一声急促又慌乱的怪叫声:“呜呜!汪!” 九王府内,秦衍缓缓睁开眼,眸色像是化不开的墨。 少女漂亮如秋水洗过的星辰似的眸子印入他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求世子爷的心理阴影面积233333 这期的榜单好虐心 周围全是大神 瑟瑟发抖的我不知所措 加更,还是不加更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QAQ 第十二章 “儿砸,今天晚上的肉好不好吃?” 少女星眸灿烂,像是被秋水洗过一般,澄澈又明亮。 秦衍微微偏过脸,看向窗外孤冷的月色。 他不想回答她那么蠢的问题。 当然了,他想回答也回答不了,他现在就是只狼崽子,连人话都说不出来。 在没人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开口试着说人话,但发出来的声音,不提也罢。 配上个清清冷冷的月色,他抬头对着月色开口,一定很有一代狼王的风范。 秦衍没有搭理顾星河,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去。 闭上眼,满是他屋子里一片狼藉的情景。 他的屋子尚且如此,更别提嘉宁公主那里了。 他去公主府,本来是想宽慰宽慰嘉宁公主,让嘉宁公主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喜欢就嫁,不喜欢拒了也无妨,左右大夏朝的公主们养个把面首不是什么稀奇事,没必要一辈子拴在一个男人身上。 他几乎能够想想得到,那头蠢狼披着自己的身体,在公主府上蹿下跳,徒手拆家的惨不忍睹。 嘉宁公主那么胆小,多半会被吓得不轻。 他本来是想疏导疏导嘉宁公主的,但嘉宁公主看到他这个模样,多半心里会更堵。 秦衍伸出小爪子,慢慢移到脸上。 怎么办,想起那种画面,他就想咬死自己那具不受他控制的身体。 哈士奇的兴致阑珊草草入睡,在顾星河眼里看起来,像是吃饱了,喝足了,该叫的叫过了,该拆的拆过了,一天的事情干完了,满足地舔吧舔吧小爪子睡觉了。 阳春三月,夜里还是会有些冷,顾星河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拉着被子,把哈士奇圈在怀里。 有哈士奇陪着入睡,连超可怕的天黑黑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 少女的手很软,呼吸间的热气洒在秦衍脸上,毛茸茸的皮毛一晃一晃的,略有些痒。 虽然顶了狼的身体,可芯子里还是一个正常男人,一个风度翩翩,绝不会趁人不备占人便宜的男人。 尽管现在的情况好像是顾星河占他的便宜。 秦衍伸出小爪子,身体力行地把顾星河贴着他的脸往一边推了推。 周围一片寂静,秦衍斜耷拉着小脑袋,一直都睡不着。 他明明都回到自己身体里了,怎么又在去公主府的半路上被那只蠢狼夺了身体?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意外? 与此同时,公主府早已翻了天。 嘉宁公主知道秦衍有病,且病得不清,这些年,要不是她把秦衍抱在公主养着,秦衍只怕跟他那些短命的父兄一般,坟头上的草都三丈高了。 所以在探望秦衍,被秦青以世子爷病重,恐不能见人婉拒了的时候,嘉宁公主第一反应就是,秦衍这厮绝对在生她的气,才找了这么蹩脚的借口不见她。 想她养了秦衍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秦衍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她? 再说了,秦衍身体是个什么情况,旁人不知道,她难道还不知道? 什么病重不能见人,漏洞百出的借口罢了。 直到走两步就喘三喘的世子爷秦衍,噌地从院子里窜过来,速度之快只让人看到一个白金色的世子锦袍,脸上的表情根本就看不到。 窜到屋里后,缠着厚厚绷带的手见东西就抓,抓完就摔,什么精致琉璃盏,什么美酒夜光杯,他所到之处,统统都变成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世子爷摔完仍不算完,呜汪一声,咧开了薄薄的唇,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牙齿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一片慌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护驾!” 层层禁卫军把嘉宁公主围在中间,嘉宁公主捂着胸口,心惊胆战地看着秦衍那一口白牙,咔嚓一下啃上金丝楠木的桌子。 那声音,单是听听她都觉得牙疼。 九王府的侍从侍卫们终于赶了过来,为首的总管秦青几乎是老泪纵横地死死抱着秦衍:“世子爷,您这是又怎么了?不是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吗?” 秦青是一个练家子,要不然也做不了以战功立世的九王府的总管,但在他的环抱下,依旧不耽误秦衍拆家咬东西。 嘉宁公主风中凌乱,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脸色来形容了,抬头对上秦青那种悲愤欲死的脸,痛定思痛地发觉,她好像的确误会了秦青——眼前这个世子爷秦衍,那必是病得不能见人啊! 见东西就摔,见东西就咬的病那还得了? 得亏她这只是公主府,若是到了太极殿,秦衍还不把龙椅给掰下来拆了?! 嘉宁公主深呼吸一口气,吩咐下去:“让世子爷冷静冷静。” 得了她这句话,在一旁摩拳擦掌的侍卫蜂拥而上,须臾便把世子爷压在地上,顺手一巴掌打在世子爷的脖子上,让世子爷瞬间冷静了下来。 不能怪他们下手重,而是世子爷这个人啊,在刚才他们拦着他的时候张嘴就咬,侍卫们胳膊上一排排的牙印甚是整齐,到现在还在滴着血。 有仇不报非君子。 公主都下令了,他们还犹豫个什么劲? 当然是一巴掌送世子爷进入梦乡了。 世子爷被侍卫们抬走,嘉宁公主扶了扶刚才因为躲避世子爷拆家动作而变得松散的鬓发,俏脸薄怒:“你怎地不告诉本宫,衍儿已经病到这种程度了?” 这种事谁敢说? 是觉得九王府不够乱,还是存心想破坏嘉宁公主的婚事? 世子爷秦衍自吃饭就会吃药,身体不好的事情众所周知,但病病歪歪活了十多年,也没有一病挂了,说明这病还不算太严重,在能凑活着活的范围。 可若是在嘉宁公主大婚之际来个世子爷又病了,请公主去府上主持大局,旁人会怎么想? 秦孟英都凉了十年了,还想阻止公主另嫁他人,你咋不上天呢? 还特么的找世子爷又病了的借口,谁人不知道你世子爷天天病着,要是哪一天不病了,那才是稀奇事。 再说了,这种事跟公主说了又能怎么样,平白给公主添堵吗? 秦青眼观鼻,鼻观心,说了自己的顾虑。 嘉宁公主一怔,眼圈便红了。 红完之后,嘉宁公主道:“衍儿这次病得蹊跷,可曾查出什么端倪?” 听到嘉宁公主这句话,秦青第一反应就是顾星河那张灿烂的笑脸。 九王府上下都正常,世子爷逮住一个咬一个,但凡近身伺候世子爷的人,身上没有一块是好的。 也就顾星河自己,世子爷见了她跑的比狗都欢快,就差身后长个尾巴晃悠着了。 跟在一旁的侍从们拦都拦不住,最后还是暗卫出手点了世子爷的穴道,才阻止了世子爷接下来的蠢动作。 面对着嘉宁公主一脸的担忧,秦青把顾星河卖的很是彻底:“世子爷这次的病来势汹汹,病了之后,便谁也不认得了,见谁咬谁。” “可说来奇怪,神智尽失的世子爷,竟对府上的一个小小侍女颇具好感。” “哦?”嘉宁公主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秦青一捋衣袖,露出胳膊,上面一排排的牙印触目惊心,嘉宁公主看得小心肝都跟着颤了几颤。 秦青道:“但凡近身伺候世子爷的人,全是我这个样子。” 他这还算好的,他多少有点武功防身,没有武功的侍从们,就更惨了。 自世子爷病得这段时日里,除了没事爱拆家外,还格外喜欢咬人,见人就咬,不分男女。 本着都是伺候世子爷受的伤,该赔偿就要赔偿的心里,秦青大笔一挥,勾去了不少医药费。 以至于王府上的开销跟淌水一样,每日都能创下王府开销的新纪录。 “但世子爷不咬顾星河。” 秦青皱眉道。 这太奇怪了,顾星河原本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丫鬟,世子爷见都没有见过。 秦青捋下袖子,神情若有所思。 嘉宁公主提着心,静静地等待着秦青后面的话。 可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秦青再度开口。 “这就没了?” 嘉宁公主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啊,”秦青道:“没了。”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世子爷为什么病的,可有什么治疗之法,全都一概不知,唯一的线索就是世子爷不咬顾星河。 还一脸凝重地说什么世子爷对一个女子颇有好感,不咬她就是好感了吗? 说不定是因为她几天没洗澡,洁癖的世子爷闻不得她身上的味儿,才不愿意下尊口。 秦青尚未意识到自己跟嘉宁公主没在一个频道上,仍絮絮叨叨地说着顾星河的奇怪之处,立志要让嘉宁公主见一见顾星河,以此证明此人真的和世子爷的突然发病有关。 嘉宁公主默念了数遍的黄庭经,才堪堪压住自己想要发火的暴躁气,抬起脸,舒展出一个自以为甚是温柔和煦的笑脸,道:“好的,我见那个丫鬟,现在,立刻,马上。” 罢了,罢了,见一面也无妨。 说实话,她也挺好奇,能让世子爷逢人便咬的病下不了牙的人,到底是怎样神奇的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顾星河:啥?世子爷咬人? 这怎么可能! 世子爷丰神俊朗恍若谪仙 怎么可能去咬人! 肯定是你们搞错了 第十三章 秦青就等嘉宁公主的这句话了,得了这句话后,连忙吩咐王府侍卫把顾星河带过来。 他老早就想从头到尾盘问一番顾星河了,可顾星河跟个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无论他问什么,顾星河都能对答如流,让他根本就找不到继续往下问的漏洞。 若是修羽还在,三言两语就能把顾星河问个一清二楚了,奈何修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去昆仑关祭拜九王爷秦敬,以及调查九王一脉蹊跷战死的原因。 这多年了,纵然宫商角徵羽死了四位,修羽也没放弃调查过。 修羽不在,世子爷又成了一个傻子,能在九王府主持大局的,也只有嘉宁公主一人了。 秦青吩咐下去,侍从们应声而去,回王府带顾星河。 与秦青关系好的侍卫看了一眼匆匆而行的侍从,犹豫了一下,道:“总管,这样不太好吧?” 嘉宁公主都快嫁人了,还让她处理王府的事情,不是给嘉宁公主添乱吗? 秦青负手而立,抬头看向皎皎月色,道:“什么好不好的?” 世子爷都这德行了,不找嘉宁公主找谁? 再说了,嘉宁公主未必真心愿意嫁李不言。 世子爷这会儿若是还清醒着,瞧见嘉宁公主刚才的模样,多半会直接拉着嘉宁公主去找陛下了。 原因无他,嘉宁公主那副眼圈红红,强颜欢笑的模样,委实不像是满心欢喜一心待嫁的准新娘。 世子爷一直以为,嘉宁公主是喜欢李不言,才执意要嫁声名狼藉的李不言。 既然是嘉宁公主喜欢的人,世子爷也爱屋及乌,双手赞成,更是说出了嘉宁公主出嫁,他送嫁的话。 可看现在这个情况,好像并非如此。 婚期临近,公主府的侍从侍女们虽然忙碌,但嘉宁公主脸上却无半点期待。 脸上略施薄粉,却掩盖不住眼下浅浅的乌青,像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样子。 准新娘或许是激动,整宿整宿睡不好,但再怎么睡不好,眼角眉梢都是喜色与期待。 嘉宁公主脸上,可没那些东西。 月沉星河,秦青叹了一声。 世子爷若是清醒着额,那该多好。 直接带着嘉宁公主找陛下,哪还有嘉宁公主委委屈屈嫁给鬼见愁李不言的事情了? 偏世子爷这会儿疯疯癫癫,见人就咬。 世子爷不能出来主事,他也只好用其他的事情来分嘉宁公主的心。 能拖一时是一时,有上蹿下跳徒手拆家的世子爷呆在公主府,备嫁的东西分分钟就能成一团乱麻,嘉宁公主好歹是一个嫡公主,总不至于出嫁的东西都是七零八落的吧? 这样一来,嘉宁公主的婚事多半要往后面拖。 最好拖到世子爷清醒,带着公主去找陛下退婚。 ..... 半睡半醒的顾星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问了一声:“谁?” “谁要见我?” 屋外的侍从声音有些急:“嘉宁公主。” “赶快收拾收拾,随我去公主府。” 听到嘉宁公主四个字,顾星河打了个激灵七四,困意消失了大半。 嘉宁公主是谁? 是把曾经还是皇子的宣平帝整的死去活来、逼得长公主含恨远嫁蛮夷、一杯毒酒毒死了先皇帝的白月光,却又让先皇帝不得不敬她,死了还要跟她同穴的先皇后的女儿。 先皇后做的招人恨的事情十本书也写不下,前朝后宫对她又恨又敬,但死了还颇有哀荣,数年过去,有人提起她还会牙齿打颤。 这样的人生出来的女儿,会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吗? 绝对不是! 要知道,如今当政的可是宣平帝,先皇后做的那些事,足够宣平帝鞭尸她一百次了,纵然不去刨坟鞭尸,报复她的女儿还是能够做到的。 毕竟先皇后已经死了,再怎么鞭尸她也感受不到了。 嘉宁公主可是活着的,他完全可以把先皇后当年给他使的绊子用在嘉宁公主身上。 但,不知为何,宣平帝从未为难过嘉宁公主,甚至还颇为贴心地给嘉宁公主一而再,再而三选驸马,大有公主一日不嫁,朕心不安的心理。 宣平帝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心胸宽广兄妹情深吗? 可拉倒吧。 兰陵之地少上贡了百两银子,宣平帝都能写十份奏折控诉当地官员不敬天子中饱私囊,还特么的每份奏折都不一样,字字都有新意,就差指着官员鼻子明说不给银子不罢休了。 这样一个斤斤计较的皇帝,他会忘记先皇后磋磨他的那些事情? 至于兄妹情深,那就更别提了,先皇后看宣平帝跟看狗似的,怎么可能让宣平帝接触自己唯一的女儿? 不是心胸宽广,更不是兄妹情深,那宣平帝为什么不去报复嘉宁公主? 还不是因为嘉宁公主颇有手段,让他宁愿憋着都不敢去报复? 顾星河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安顿好哈士奇,整了整鬓发后,跟着侍从出门。 夜风吹在脸上,像是后妈的巴掌一样。 巴掌扇得太多,顾星河清醒了不少。 ——她听到嘉宁公主的名字就先怂得不行了,差点忘了她压根就没招惹过嘉宁公主的事情。 她一个小小的九王府丫鬟,跟嘉宁公主没有丝毫交集,嘉宁公主叫她过去能有什么事情? 因为世子爷秦衍? 那不可能。 她就远远地瞻仰了一下世子爷,没做其他事情,看人又不犯法,没道理她多看了两眼世子爷,公主就找她麻烦。 忒掉价了不是? 作为一国公主,不忙着养面首寻.欢作乐,怎能是一个合格的公主呢? 君不见,华阳长公主养的面首都能组成一个军队了。 想通这个道理,顾星河不在心虚,波澜不惊跟着侍从来到公主府,从善如流向公主行礼。 “你就是顾星河?” 嘉宁公主的声音好听得紧,如娇莺初啭,态度也是和和气气的,没有一点想要找她麻烦的意思。 “回公主的话,婢子是顾星河。” 顾星河壮着胆子余光扫了一眼,上面坐着的女子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小脸略显婴儿肥,下巴却又小巧精致,有着成年女子的温婉风情,却又有着少女的天真稚气。 可真好看。 她还以为嘉宁公主是个中年工于心计的大妈呢,没想到看上去这么年轻。 不仅年轻,眉眼间还有灵气,但又不同于久浸深宫的不折手段,是那种恰到好处的聪颖,干干净净的,让人瞧着就欢喜。 屋里又响起嘉宁公主好听的声音:“你可认识衍儿?” ....公主您这话让人没法答。 她自幼在九王府长大,不认识世子爷才有了鬼。 刚夸过公主聪颖,公主就甩出这句话,顾星河险些憋出一口血,道:“婢子自幼长于王府,自然是认识的。” “恩,那便好。” 嘉宁公主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羽毛拂在人的心口,让人无端的脸上发烫:“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再过来。” “...” 顾星河惊恐抬头。 公主您看上那么单纯无邪不谙世事,能不能做点符合您长相的事情? 大半夜的公主派人把她叫醒带过来,就只是单纯的让她洗澡换衣服? 下一步是什么? 脱衣上炕?成为大夏朝有史以来的女面首?绿了公主的下一任驸马? 那画面简直太美不忍看。 怕自己吹了一路冷风耳朵出现了幻觉,顾星河又问了一句:“公主...要婢子洗澡换衣服?” “对啊。” 似是因为她迟迟不去,嘉宁公主有些不悦,秀气的眉微微蹙着,道:“快去,本宫等你。” 屋里的侍女也做催促状,拉着顾星河,只把顾星河往早就准备好热水衣服的偏殿带去。 公主身边的侍女都是练家子,手无缚鸡之力的顾星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讨到,一条龙服务的洗澡穿衣梳妆,打扮的跟等着皇帝临幸的妃子似的。 好吧,女面首就女面首吧,她跟公主都是女的,她又吃不了什么亏。 顾星河不住给自己打气,嘉宁公主又撂下了一句话:“带人过来。” 等等,这剧情走向有点不对。 正常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公主拉着她的手说就寝了吗? 这带人过来是什么鬼剧情? 顾星河风中凌乱,思维像是脱了缰的哈士奇。 身后响起脚步声,顾星河僵硬转身。 上天保佑,她还是个孩子,公主你别玩这么刺激的。 一转脸,便看到了世子爷那张惊为天人俊美无俦的脸。 此时月光顺着大开着的房门照了进来,倾泻而下,恍若银光锦缎,世子爷就端坐在轮椅上,凤目微闭,嘴角轻抿,夜风拂动着他的长发,大敞着的衣缘处,露着大片略显苍白的肌肤。 下意识的,顾星河捂了捂胸口。 这个画面,太引人犯罪了。 嘉宁公主的声音再度响起:“解开他的穴道。” 立在世子爷一旁的侍卫手指快如闪电,原本凤目微闭如画般安详的世子爷猛然睁开眼,一下子从轮椅上窜了下来。 顾星河瞳孔微微收缩——这位世子爷原来不是瘸子啊。 下一秒,就被世子爷扑倒在地。 顾星河的背部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原本清冷若谪仙的世子爷趴在她身上,双手按在她肩上,亲热地舔着她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顾星河:登徒子,吃我排山倒海! 恩,强迫症犯了 这两天在修文╮(╯▽╰)╭ 周一前就能修好辣! 第十四章 问:如果有人当众非礼你,且有意对你想做不可描述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答:当然是捋起袖子教他做人看谁是爸爸了! 顾星河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她还年轻,她不想被一个傻子似的世子爷不可描述! 顾星河曲起一脚,干脆利落地踢在世子爷不可描述的位置,世子爷吃痛,欢快着舔着她脸的动作一滞,顾星河趁着机会,一手推开了趴在她身上撒欢的世子爷。 顾星河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世子爷躺在地上,捂着不可描述的地反满地打滚。 坐在一旁看戏的秦总管眼角抽了抽,忽然觉得自己两腿之间有点疼。 看不出来,这个姑娘还是练家子,知道男人哪个位置最为脆弱。 不忍再看满地打滚的世子爷,秦青扭过脸,对嘉宁公主道:“公主,您都看到了吧?” 看,看到什么? 看到世子当众非礼人家姑娘,然后被姑娘一脚踹到了蛋,没出息的疼得满头冒汗? 她真想说句她不认识这位世子爷。 嘉宁公主没理会秦青的问题,清了清嗓子,放柔了声音,对顾星河道:“都是本宫的不是,唐突了姑娘。” 都做好被嘉宁公主赐死的心理准备的顾星河:??? 是她听错了,还是嘉宁公主没看到痛得打滚的世子爷? 这不是等级森严、下人性命如草芥的大夏朝吗? 嘉宁公主居然不追究她提了世子爷尊贵的蛋蛋,还好声好气跟她说话? 顾星河试探道:“公主不怪婢子?” 嘉宁公主温柔一笑,嫌弃地看了一眼被侍卫们拖走的世子爷,温声道:“本宫只怪世子唐突了姑娘。” 此时屋外满天星河,屋内琉璃宫灯盏盏,嘉宁公主的面容被星光与灯光洗涤得越发柔和,浅浅一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了。 嘉宁公主道:“本宫唤你过来,不过是听人讲,世子爷患了病,见人便咬。” 秦青心虚地抿了一口茶,嘉宁公主扫了他一眼,继续道:“唯独不咬的,便只有你。” 嘉宁公主的语速并不快,温温柔柔的,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本宫有些好奇,世子爷为什么不咬你。” ....这问题可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也挺好奇世子爷为什么不咬她。 原来的顾星儿只是九王府的一个小丫鬟,每日的工作就是给世子爷绣衣襟上的绣花,跟世子爷并不熟,世子爷没道理咬别人不咬她。 顾星河琢磨了半晌,认真道:“婢子也挺好奇的,四七世子爷为什么不咬婢子。” 嘉宁公主:“...” 话题到这就只能结束了,嘉宁公主无力挥挥手:“罢了,你先下去吧。” 听到这句话,顾星河麻溜告辞溜出门。 再来几次跌宕起伏的问答,她的小心脏怕是要爆炸。 走,赶紧走。 这公主府和九王府都不能再呆了,她得赶紧收拾细软带着哈士奇去流浪。 要是再继续待下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还有那个外人传言遗世独立、清冷似谪仙的世子爷,为什么独独不咬她,她也很想知道原因啊。 顾星河两步并作一步,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出公主府,哪曾想,还没走几步路,就被身后的侍卫叫住了:“星河姑娘,世子爷找你。” ....这位世子爷怕不是个抖M。 她那一脚下去他还敢找她? 顾星河转身,挤出一个笑脸,道:“这位大哥,夜这么深了,还是让世子爷尽快安寝为好...” 侍卫眉头微皱,似乎对顾星河的推辞有些不悦:“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星河姑娘莫要推辞。” 说罢便对顾星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顾星河只能一步一回头地去找世子爷。 新收拾出来的屋子在经历了世子爷后,又成了一片狼藉,侍卫们在被世子爷咬了一圈后,果断点上了世子爷的穴道,把世子爷安置在床上,还颇为贴心地替世子爷盖上了被褥。 顾星河走进屋,看着侍卫们打扫房间的情景,再瞅上一眼世子爷躺在床上,一双雾气腾腾的眼睛骨溜溜转的模样,有种想要爆粗口的冲动。 这帮侍卫们也太会见人下菜了,世子爷都被点上穴道躺在床上了,哪里还能开口叫她过来? 分明是侍卫们躲懒,让她来顶伺候世子爷的苦差事。 看看侍卫们身上的皇家标志,顾星河咽下问候侍卫们的话。 算了算了,谁让她穿成了小丫鬟,她要是穿成公主又或者相府嫡女什么的,还用得伺候疯疯傻傻的世子爷吗? 一切都是命啊。 顾星河磨磨蹭蹭往床边走,世子爷露水悠悠的眸子浸满了水,大颗大颗的泪水不要钱似的往下落,大有终于见到救命恩人的既视感。 ...有没有搞错,她刚才明明狠狠踹了世子爷的蛋? 果然这位画风清奇的世子爷是个抖M,她这会儿准备蜡烛小皮鞭什么的还来得及吗? 侍卫们的清扫工作到了最后关头,玉器与瓷器碎了一地,顾星河看了一眼,觉得世子爷跟自己养的哈士奇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若不是她的哈士奇这会儿还活着,她几乎以为,眼前这位徒手拆家的世子爷,是她的哈士奇穿成的了。 侍卫们把被毁坏的东西带走,又重新换成了新的,换完之后,顺手关上了门。 顾星河坐在床侧,一手托着腮。 把她叫过来做什么? 点完穴道之后,世子爷乖得不能更乖了,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在晃悠,剩下什么都做不了。 随便一个小丫鬟,都能看着世子爷到天亮,完全没必要再把她叫过来。 顾星河这样想着,然后就发觉,被褥好像动了动。 顾星河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能被她一脚踢到不可描述地方的世子爷,显然不是一个武林高手,不是一个武林高手,当然不可能发生冲破穴道这种事情辣。 什么被褥动了动,肯定是她的错觉! 下一秒,原本安稳躺在床上的世子爷窜了起来,清俊的面容变得狰狞,薄薄的唇大张着,露出一截整齐洁白的牙。 顾星河当下也顾不得纠结世子爷是怎么冲破穴道的了,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抄起手边的东西,不由分说就往世子爷身上招呼。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欢快的世子没了动静,顾星河气喘吁吁停了手。 手里的枕头被移开,顾星河瞧见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世子爷。 世子爷见她停止了疯狂抽打,水蒙蒙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探了过来,薄唇委屈巴巴地撅着,纯良得像是受了不公待遇的小动物。 有那么一瞬间,顾星河都觉得自己好像误会了世子爷似的。 但再一想侍卫们身上触目惊心的牙印,顾星河又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当真是圣母本母。 精致的点心与水果在烛光下闪着诱人的光,顾星河咽了咽口水。 想想也是心酸,为了养活哈士奇,她几乎没怎么吃饱过,看见这种安静摆在琉璃盏里的美味,当真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顾星河一手拿着枕头威胁世子爷,一手捏着点心往嘴里送。 反正世子爷一会儿要撕家,还不如让这些点心便宜了自己。 点心入口即化,顾星河吃了一块又一块,蜷缩在床上的世子爷看着顾星河,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抬起脚,小心翼翼往前蹭了蹭。 顾星河扬起手里的枕头,小声道:“再过来,揍你哦。” 她超凶。 世子爷眨巴眨巴眼睛,撅着嘴,可怜兮兮地收回了脚,继续缩在床上一角。 侍卫们躲懒把她一个人扔在世子爷这里,她也索性狐假虎威,打开门,让立在门口的侍卫们送饭菜过来。 公主府的小厨房是昼夜当值的,很快热气腾腾的饭菜就送了过来。 送菜的侍卫推门而入,瞧见顾星河一脸温柔地对世子爷嘘寒问暖,世子爷眼底泛着水光,乖巧得跟什么似的。 看来把顾星河叫过来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侍卫松了一口气,送完饭菜去向嘉宁公主复命。 顾星河关上门,从里面把门闩闩上,围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转了一圈后,夹起一块香喷喷的鸡胸肉喂到自己嘴里。 床上的世子爷眼巴巴地看着,小声呜呜着。 顾星河拎了拎为数不多的良心,犹豫了一瞬,撕了块鸡腿递了过去。 好歹是九王府的世子爷,她不能做的太过。 世子爷一把接过,狼吞虎咽吃下,然后抬起头,又巴巴地看着她筷子里夹得肉。 这位世子爷有点怪啊,单吃她筷子里夹的东西? 试探性的,顾星河端了一碟子肉递过去,世子爷猛摇头,手指仍指着她筷子里的菜。 顾星河便又把自己筷子里的肉送了过去。 世子爷张口咽下,然后继续看着她。 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等待着投食的哈士奇似的。 电石火光间,顾星河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世子爷不咬她,哪怕她揍世子爷,世子爷还是不咬她,对于她打着自己旗号问侍卫们要饭,世子爷也毫不放在心上,甚至会在侍卫们进屋时,配合她上演主仆情深的模样。 那是不是说明,世子在手,天下我有.... 她以后不仅能吃饱饭了,还能打着世子爷的名号作威作福?!!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你这个想法很大胆 看文的小天使们点下收藏么么啾 第十五章 九王府是当朝第一世家,奇珍异宝不要钱似的堆成了山,别说世子爷就是一哈士奇投胎的,就算是再来个兄弟阿拉撕家,那也要撕上几辈子才能撕得完。 财宝的诱.惑力太大,顾星河决定试一下。 万一,她成功了呢? 只要成功了,她就不用凄凄惨惨戚戚饿着肚子,省钱给哈士奇买肉吃了。 顾星河的笑容越发温柔,越发发自内心,柔声把世子爷哄睡着。 现在去试太晚了,再说了,又是在嘉宁公主的府邸,她不好搞什么大动作,等明天早上回了九王府,她就能打着世子爷的名头要上一些美味佳肴,好好犒赏一下自己因省钱给哈士奇买肉吃,而整天饿着的肚子。 甚至还能借着世子爷的威风,把哈士奇明目张胆地养在身边。 幼儿时期的哈士奇,跟狼崽子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相像的,再说了,世子爷现在什么都听她的,她说那是狼崽子,世子爷便觉得那是狼崽子。 世子爷都觉得那是狼崽子了,周围人还敢觉得世子爷的宠物是个怪物? 怕不是觉得自己的差事做的太出色,王府离了自己过不下去。 这样一想,顾星河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甚至连被她踢过蛋蛋、胖揍一顿的世子爷,都觉得不那么智障了。 反而有了一分分的可爱。 像是怕她再度离开,世子爷在睡梦中都紧紧拉着她的胳膊,如画的眉目微微蹙着,似乎在梦里受了什么委屈。 可怜巴巴的。 顾星河眉目舒展开来。 疯疯傻傻的世子爷,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急色,单纯的跟她养的二狗子似的,连睡觉时的小动作都像得很。 真想把她的二狗子拉过来跟世子爷结拜为兄弟啊。 这样一来,二狗子也就沾亲带故成了天家贵胄了,这可是这个世道上最有前途的职业!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没有肉吃了呢。 顾星河险些被自己逗笑,伸出手,给世子爷掖了掖被褥。 夜色越来越深,顾星河打了个哈欠,头往床榻上一靠,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许是因为世子爷晚上闹得太凶,公主府里的人担心世子爷睡眠不足,让世子爷补觉的缘故,并没有人前来叩门。 顾星河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便瞧见睡醒了的世子爷,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满心欢喜地看着她。 还别说,这小表情,跟她的二狗子一毛一样。 “世子爷醒了?”顾星河伸了个懒腰,道:“婢子伺候您梳洗。” 世子爷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跟个小傻子似的。 顾星河朝门口喊了一声,貌美的侍女们鱼贯而入,送来梳洗的东西和世子爷的衣物。 世子爷是嘉宁公主一手带大的,直到现在,还时常来公主里小住。 为了伺候时不时来住几天的世子爷,公主府里常年备着世子爷的衣服和他喜欢洗漱用具以及喜欢吃的厨子做的菜。 年深日久,不是没有流言传出来,说嘉宁公主守寡十年,不是为了早死的秦孟英,而是为了这个她一手带大的秦衍。 嘉宁公主虽比秦衍大上几岁,可并不显年龄,略显婴儿肥的小脸,与澄澈充满灵气的眸子,任谁见了,都觉得她像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与风华绝代的秦衍站在一处,倒也如璧人一般般配。 这些流言传到嘉宁公主耳朵里,嘉宁公主笑笑便作罢了。 毕竟她可是接连“克”死了三位驸马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这些流言,对于她来讲,实在是小菜一碟。 嘉宁公主性格豁达,对着些流言不屑一顾,可性子越长越孤怪的秦衍听到了,就没嘉宁公主这般不以为然了。 流言越传越凶,秦衍从公主府里搬离回了九王府,若无重大事情,极少来公主府。 整日里一个人窝在屋子里养病看书,顾星河几乎怀疑,世子爷现在的病,就是闷出来的。 一个正常人,在一间屋子里一呆数日还受不了呢,更何况心思本就细腻敏.感的世子爷了。 不病才有了鬼。 顾星河腹诽着,立着一旁看貌美的小侍女伺候世子爷梳洗。 世子爷对侍女的动作很是抗拒,顾星河唤了一声世子爷,束起食指,摇了摇。 世子爷见了,只好撅着嘴,任由侍女们在他身上忙活。 侍女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世子爷,麻溜告辞出门。 虽说世子爷这会儿子不咬人了,但谁能保证过一会儿还不咬人? 一干侍卫都被咬得鬼哭狼嚎,更何况她们这些纤弱的小身板了? 貌美的小侍女退下,又有侍从排排而入,送来了诱人的饭菜。 顾星河轻咳一声,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伺候世子爷吃饭。” 侍从们就等这句话呢。 现在的世子爷就是一个□□,能离多远离多远。 侍从们迅速退下,顾星河夹了一块肉,一旁的世子爷舔着唇,眼巴巴地看着。 弄得顾星河都不好意思把肉往自己嘴里塞了。 伺候吃饭就真成了伺候吃饭。 吃完饭后,顾星河带着世子爷向嘉宁公主请辞。 嘉宁公主的婚事临近,她也不好意思让世子爷一直打扰公主不是? 嘉宁公主似乎没有睡好,鬓发并未像昨夜那般高高梳起,只是简单地挽着一个鬓儿,未施粉黛的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 听顾星河说带世子爷回王府,嘉宁公主秀眉微蹙:“衍儿尚在病中,本宫不放心他回王府。” 公主你不放心世子爷,她也不放心她的二狗子啊! 她的二狗子徒手拆家的能力完全不亚于世子爷,天知道她在公主府呆的这一段时间里,二狗子是不是已经把房顶给揭了。 又或者说是拆家搞出来的动静太大,被王府们的侍卫发觉之后,剥皮抽筋炖成了狗肉汤。 顾星河挣扎了一下:“可...” 嘉宁公主抬头看了一眼顾星河,道:“可是什么?” 垂下眼,嘉宁公主继续道:“再住两日罢。” 窗户微开,廊下挂着的画眉鸟传来嬉闹的声音,嘉宁公主笑了一下,道:“再过几日,衍儿纵然想过来住,只怕也要瞧别人的眼色了。” 这句话说得心酸得很,她若是再执意要走,就有点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了。 不能带世子爷回去,顾星河便只好道:“婢子的身量尚小,公主府上的衣服婢子穿不了,请容婢子回府拿些换洗衣服。” 对于她的这个请求,嘉宁公主没有拒绝,甚至还让侍卫们驾了车送她回去。 回到府上,顾星河开门再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秦衍尚在被褥里躺着,感觉到她回来,微微睁开了眼睛。 阳光透过窗台照了进来,印在他幽蓝的眸子里,格外的好看。 顾星河轻车熟路用衣服裹着秦衍,把秦衍放在小背篓里,小声道:“乖乖的,不许叫,带你去个好地方。” 秦衍低垂着小脑袋,小爪子巴拉着衣服,嘴里衔着衣服,发出软绵绵的小奶音。 顾星河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听话。” 秦衍便抬起头,水汪汪的幽蓝眼波在晨曦下显得分外漂亮,迈着小短腿,想要扒拉出背篓。 还未巴拉出一步,就被顾星河重新按回了背篓里。 三番五次后,秦衍终于放弃了,歪在小背篓里,合上了眼睛。 顾星河笑了笑:“又不乖了。” 秦衍没搭理顾星河。 他知道顾星河会带他去哪里,更知道他会跟那个占了自己身体的蠢货相遇。 在不知道顾星河来到他身边的目的之前,他不能让顾星河发觉狼崽子的芯子里已经换了人。 他要扮演好顾星河帮手的角色,借着顾星河,来到自己的身体身边,从中找出能把自己换回去的方法。 在此之前,只能委屈自己装痴卖傻了。 但愿他的演技还算精湛,能瞒得过来路不明的顾星河。 秦衍躺在小背篓里,由顾星河晃晃悠悠背着,一路来到他熟悉的公主府。 到了公主府后,顾星河放下了小背篓。 扒开包裹着秦音的衣服,顾星河把秦衍抱了出来。 世子爷在公主府有单独的宅院,她如今居住的,就是世子爷卧室旁的偏殿里,方便照顾世子爷的起居。 世子爷只在她面前还算乖巧,在旁人面前还是那副见谁咬谁的模样,故而殿里并没有留太多的人伺候,并在看到顾星河到来之后,侍从们火速撤退,留顾星河一人在屋里。 屋里没有其他人,顾星河索性抱着哈士奇去找世子爷。 她太想介绍她的二狗子跟世子爷认识了。 她觉得他俩一定有共同语言,一个个的,徒手拆家的能力让挖土机都叹为观止,不结拜为兄弟,实在太可惜。 感觉到顾星河的气息,世子爷欢快地从殿里跑了出来,呜呜汪汪地就想往顾星河身边凑。 然而在看到顾星河怀里抱着的东西时,世子爷愣在了当场。 世子爷忽闪忽闪着眼睛,直勾勾地瞧着被顾星河抱着的秦衍,秦衍也一脸漠然,淡淡地瞧着披着自己皮的蠢货。 顾星河笑着介绍:“世子爷,给您介绍一个伙伴儿,您肯定喜欢...” 话未说完,只觉眼前一花,世子爷已经窜了过来,呜呜汪汪地叫着,直取她怀里的二狗子! 二狗子也不甘示弱,短短的小前爪精确无误地、一巴掌扇在上蹿下跳的世子爷的脸上。 世界大战爆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好想一口咬死傻不拉几的自己 第十六章 顾星河目瞪狗呆。 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这一段时间里,眼瞅着疯了的世子爷越来越往阿拉撕家的路上发展,她不是没有设想过,爱好同为徒手撕家的自家二狗子,与世子爷光荣会面,之后你拆我咬互为知己的美好画面。 但,理想总是丰满,现实永远骨感,又或者说,人的想象力啊,终究有限,永远想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就比如,这不把对方弄死决不罢休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鬼剧情,完全超乎了顾星河的预料。 二狗子在世子爷尊贵无比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印,世子爷大张着的嘴巴也咬上了二狗子额头上的皮毛。混战不断升级,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一人一狗的大战滑稽十足,顾星河哭笑不得,一手抱着自己二狗子,一手推开龇牙咧嘴的世子爷,想要把将人狗分开。 世子爷到底是个男人,哪怕是个病弱男人,但在想要执意打架的时候,力气还是不可小觑的。 无缘无故的,顾星河又不能去踢他的蛋蛋,只能眼看着世子爷咬二狗子咬得满嘴狗毛。 二狗子是幼年状态,别说跟一个男人打架了,一个幼童都能把他一脚踹翻。 力气悬殊太过巨大,弱小的二狗子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细软的小奶音听上去甚是可怜。 智障的金大.腿和一个陪伴多年的儿子,你选谁? 顾星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的二狗子,干脆利落对飞起一脚,踹在张牙舞爪扑向二狗子的世子爷:“够了!” 世子爷毫无防备,龇牙咧嘴的动作一顿,而后捂着不可描述的位置倒了下去。 满地打滚。 但凡是个公的,都知道那种痛是怎样的锥心刺骨。 披着二狗子皮的秦衍,很没出息地在顾星河怀里打了个哆嗦。 那可是他的身体。 飞起一脚的动作,看着就很疼。 顾星河似乎也觉察到自己下手太重,犹豫了一会儿,把怀里抱着的二狗子放在桌上,又怕二狗子趁世子爷满地打滚的时候落井下石,故作凶巴巴地道:“你这样,也揍你。” 对上的是秦衍纯良得不能再纯良的眸子。 此时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哈士奇幽蓝的眼眸映着日头,又泛着点水光,委屈巴巴的,似乎在说,都是世子爷先动的手,他什么都没做。 顾星河一下子便心软了。 刚才的确是世子爷先动的手来着.... 不分青红皂白就冲过来乱咬一通,哈士奇是个幼崽,别说回咬世子爷了,在世子爷的攻势下,连抵抗都够呛。 顾星河的声音又变得柔和起来,道:“知道你乖,但也不许动。” 原本疼得满地打滚的世子爷在听到这句话时,蹭地一下便窜了起来。 顾星河吓了一跳,忙护住桌上“弱小”且“可怜”的哈士奇,蹙眉道:“你做什么?” 世子爷的手还捂在裆部,清隽无俦的脸皱成了一个小包子,委屈的眼泪说来就来,活脱脱一个被始乱终弃后,仍痴心不改的深情.人。 顾星河懵了一下。 这特么都是什么鬼剧情?! 说好的雪橇三傻再添一傻,手拉手互相拆家,做彼此永远的小天使的情景没有发生也就算了,一见面就打个不休的剧情她也能接受,这年头,狗都有领地意识,更别提把自己活成了个狗模样的世子爷了。 但,在她好不容易把他们分开之后,他们的表情能不能正常一点?! 她不是什么脚踏两只船的负心汉,用不得接受他们或可怜或委屈或谴责的无声控诉。 世子爷本就生了一副好皮囊,眼泪无声滑落的时候,更是有一种弱不经风我见犹怜的惊艳感,尤其是,当今天他穿的还是一身月白色锦袍时,那因常年生病而不大健壮的身体,就更显得单薄纤弱了。 什么魏晋之风,天外谪仙,不外如是。 愧疚之心爬满心头,顾星河放下了哈士奇,往前走了一步,拉着世子爷的袖子,低眉垂眼道歉:“世子爷,我错了。” 世子爷吸着鼻子,狠狠地把头扭在了一边。 顾星河便又走到另一边,继续态度良好道歉:“我不该踢你。” 秦衍坐在桌子上,看着面前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若芯子里的人还是他,他多半会唤侍卫们进来,剩下的事情不用他交代,侍卫们也知道该怎么做。 尊贵如他,岂是一个小丫鬟能够冒犯的? 可芯子里的人偏偏不是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蠢狼在顾星河的三两句讨好后,一改刚才高贵冷艳爱理不理的面容,皱成小包子似的脸舒展开来,恨不得贴在顾星河身上撒欢。 若身后再加个尾巴,只怕比他这头狼崽子还像条狗腿子。 世子爷笑得一脸明媚,把刚才自己刚被顾星河一脚揣在不可描述的位置忘得一干二净,倚在顾星河怀里,小脸一拱一拱的。 顾星河用以关怀智障儿童的目光看着世子爷,伸出手,慈爱地抚摸着世子爷的头。 画面太美,秦衍不忍再看。 他怕他自己再继续看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咬断“世子爷”的脖子。 经过这一场两败俱伤的闹剧后,顾星河发觉了一人一狗不可调节的矛盾,比如,不是每一个阿拉撕家,都能跟一个日天日地拆家的哈士奇玩到一处的。 世子爷精神上有些不大正常,但从物种上来讲,他仍然是个人,介绍二狗子跟世子爷结拜,那简直就是侮辱世子的智商。 虽然世子爷现在的智商已经在地上刨坑了。 但仍然不能把世子爷当成一条狗来看。 顾星河不再心怀侥幸,引荐一人一狗为知己,甚至在吃饭时,为防止一人一狗打起来,还要分开喂饭。 世子爷只吃她喂的饭,二狗子自穿越之后更是吓破了胆子,她不喂饭,他根本不知道吃。 顾星河只能喂完这个去喂另一个。 还不能在喂饭的时候耽搁太长时间,喂的时间太长,另一个就会有意见,比如世子爷撒泼不吃,比如二狗子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每每这时,顾星河都觉得自己在接受灵魂的拷问。 一个金大.腿,一个相依为命的小伙伴,哪一个她都想兼顾。 偏生无论哪一个,都是极为能惹事的主儿,但凡她一会儿不看着他们,他们就能把精致华美的宫殿变成废墟。 说起来也是心酸,穿越之后被她教导得改邪归正,不怎么拆家的二狗子,在见了世子爷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又得到了启发,还是终于被施放了天赋,相处不过半日,徒手拆及的能力便不亚于世子爷了。 顾星河看着一地狼藉,心里都在滴血。 这可都是钱啊,随便拿出去卖一件,都能让她后半生过上有酒有肉的小资生活了。 唯一庆幸的是,世子爷拆家的能力在一干侍卫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无论二狗子拆了什么,别人都以为是世子爷干的。 一人一狗太能造,总管秦青终于看不下去了,找了顾星河,语重心长道:“公主大婚在即,你好歹劝着点世子爷。” ——总不能让新驸马搬过来住在一片废墟中不是? 人好歹是宣平帝面前第一红人呢。 顾星河认真点头:“婢子一定劝世子爷。” 话头一转,却是转到了另一边:“世子爷想吃的珍宝楼的芙蓉鸡...” “可安排人去买了?” 秦青看了一眼顾星河,道:“侍卫已经去买了,晚间给世子爷送过来。” 自从顾星河照顾世子爷后,世子爷的食欲呈直线上涨,可身上的膘去没有上涨,还是那副单薄瘦弱模样。 倒是这个顾星河,在世子爷身边呆了一段时日后,变化不小。 原本瘦瘦小小跟豆芽菜似的身体,现在长高了不少,平得能跑马的胸部,也有了萌发的痕迹,新衣服裁了五六件,还是没跟上她发育的速度。 秦青顺着那纤腰往下看。 恩,该长的地方都长了,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模样。 他是时候找上一趟公主了,把该定的名分给定了,再给厨房说一声,鹿茸鹿血什么的要熬上,至于那羞羞的春宫图,也要给世子爷偷偷塞上几本。 至于世子爷会不会看懂,看懂之后会不会做,秦青则觉得完全不担心。 做那种事情是男人的天性,有时候气氛到了,无师都能自通,更别提在鹿茸春宫图的联合轰炸下了。 秦青是个行动派,与顾星河分别之后,就去找了嘉宁公主说这事。 嘉宁公主想了一会儿,皱眉道:“那丫头愿意吗?” 秦青道:“世子爷这般尊贵的人,哪会有人不愿意?” 嘉宁公主悠悠道:“你怕是忘了那丫头的飞起一脚。” 秦青:“...” 与此同时,得了秦青命令的厨子和侍卫们把该供应的东西都供应上了。 清淡的晚饭变成了鹿茸鹿血等一系列大补的东西,秦衍喝了一口,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再想想被顾星河灌了不知多少口的“世子爷”,秦衍觉得,今天晚上的月亮,可真圆啊。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爷: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第十七章 今晚的月亮的确圆。 圆到对自己身份没有个清楚认知的世子爷,在吃完饭没过多久,就准备爬房顶对月呜呜叫了。 每一只哈士奇,在遇到真正狼群之前,都觉得自己是条狼。 世子爷也不例外。 只是在爬墙的时候,出现了那么一丢丢问题。 夜风拂面而过,送来阵阵花香,无比得凉爽,世子爷却只觉得自己很热,热到想脱衣服的那种热。 世子爷从来是个行动派,再加上成为世子爷之后周围人恨不得把它供起来的态度,更是让它做事无所顾忌。 世子爷果断地扒了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实在扒不下来的,就用牙齿咬了,反正它的牙齿这么坚硬,没有什么是它咬不掉的。 可脱完衣服,还是觉得很热,怎么办? 热到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 世子爷决定趴在地板上。 以前天气热了,它就趴在地板上降温,再伸出小舌头,对着风扇出出暑气,一小会儿就不热了。 但,自从来到这个古怪的世界,变成古怪的其中一个后,世子爷就没见过它最喜欢的小风扇了。 世子爷热到在地板上打滚,还是觉得很热。 顾星河听到正殿里的动静,有点纳闷。 这根之前世子爷拆家的声音不同,之前都是噼里啪啦的,伴随着世子爷欢快的笑声,但这次不同,这次是只有世子爷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一般。 难不成是世子爷又犯了病? 顾星河穿好衣裳,准备去正殿瞧两眼。 床上的二狗子听到她穿衣起来的动静,毛茸茸的小耳朵动了动,睁开眼,幽蓝的眸子映着烛光,好看得紧。 秦衍伸出了前爪,扒在顾星河身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是不大乐意让顾星河这会儿去找冒牌货世子爷的。 世家大族,在族里的儿孙尚未娶妻时,都会在身边放两个貌美贴心的丫鬟,一来长点经验,不至于在新婚之夜遇到新娘子时露了怯,二来也为儿孙自身考虑,不至于在那种事情上委屈了自己。 省得血气方刚的儿孙们憋坏了身体,被狐朋狗友们勾搭着去销金窟买乐子,染了一身病回来,那才是得不偿失。 秦衍的父母虽早就不在人世,在府上被总管秦青打理得井井有条,旁的世家子弟有的,他都有,旁人没有的,他也有。 贴身伺候他的小丫鬟无不貌美且温柔,虽被秦青训斥过不许勾着他胡来,怕弄坏了他的身体,但只要他有那层意思,丫鬟们是没有不从的。 可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有动过身边的丫鬟,以至于秦青都拐弯抹角一脸忐忑地问过他,是不是病得连那方面都不行了。 当时雨打竹叶,凉风四起,檀香从仙鹤嘴里吐出袅袅云雾,他就着秋意萧萧,呷了一口凉茶,手指又覆到琴弦上,和着春花秋月夜的琴音,冷声让秦青哪凉快去哪里呆着。 他当初对那些丫鬟没兴趣,现在对一个根本谈不上温柔的顾星河更没兴趣。 尤其是,顶着他身体的还是一只蠢狼。 一想到那头蠢狼披着他的皮,跟顾星河在他床上翻滚时,他就觉得整个狼生都不好了。 小爪子死死按住顾星河的衣裳,秦衍吐出了软萌的小奶音:“呜呜,呜呜呜呜——” 他都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些什么。 讲人话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能讲人话,哪怕他说的是人话,从狼崽子嘴里发出的声音也变成了呜呜呜。 顾星河抱起了他,揉着他的头,道:“又做什么?” “我就去看看。” 不能去 秦衍又开始呜呜呜。 顾星河听得一头雾水后,觉得自己听明白了,道:“你是不是也想去看世子爷?” 别,他一点也不想去。 秦衍从顾星河怀里跳了出来,重新窝在床上。 她想去就让她去吧,那种辣眼睛的画面他不想看。 顾星河却又重新把他抱起来,一边走一边道:“走,麻麻带你去。” 好歹是兴趣爱好同为徒手拆家的二狗子,虽然第一次见面闹得不是太愉快,但顾星河仍然相信,在拆家这种事情上,她的二狗子和世子爷是有共同语言的。 秦衍:“...” 冒牌货的声音越来越近,秦衍闭上了眼。 他几乎能够想想得到,后面的剧情发展。 熏香沁入肺腑,抱着他的顾星河停下了脚步,身体猛然一僵。 随后顾星河焦急的声音响起,他被顾星河放在了桌上,顾星河的声音远了些,多半是去找“世子”了。 “世子爷,您这是做什么呢?” 秦衍又突然有些好奇,顶着他身体的蠢狼做什么,能让顾星河这般慌张。 懒懒抬起眼皮,幽蓝的眼波露出一条缝儿,秦衍看到了,赤身裸.体的自己,在地上打着滚。 久病之后,他的身体是比寻常男子白上一些的,尤其是,在昏黄烛火映照下,那洁白如玉的身体就往人的视线里闯。 想忽视都难。 秦衍以前不是没在镜子里看到过自己的身体,但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还是第一次。 还挺好看的,就是姿势有点惨不忍睹。 秦衍又瞧了一眼。 尊贵的出身,俊美的面容,就连身体也是无暇可指,除了身体不大好外,秦衍觉得,他就是那完美的化身,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常客,贪财如顾星河,见到他这个模样,必然是顺水推舟成就好事了。 他日一旦生下孩子,顾星河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成为王府的半个主子。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秦衍又闭上了眼。 后面的发展他不看都能想想得到。 顾星河之前一脚踹开了他的身体,或许是因为身份没有过明路,不愿没名没分地跟了那头蠢狼,如今厨房里都送来那种东西了,是个王府的丫鬟都能明白其中意思。 顾星河也应该明白。 琉璃宫灯摇曳,熏香暖暖,秦衍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准备躲一躲。 自己的身体与别人成就好事这种事情,还是眼不见为净。 轻轻巧巧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秦衍轻车熟路往偏殿走,哪曾想,刚绕过屏风,便觉得身体忽地一软,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一般,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 如坠云端。 秦衍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预想中的地板上冰凉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女子身体的柔软。 身体像是被火烧,又像是在冰窟里冻过,每一处都是不舒服的,秦衍睁开眼,入目的是女子强作镇定的目光。 顾星河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内:“快起来,不起来我揍你。” 余光看到自己的手腕,与支撑在地上的掌心,再往下看,是熟悉的苍白身体。 秦衍眼波微转,眉头舒展开来。 被他压在身下的顾星河见他良久无语,早就不耐烦了,飞起一脚,准备再次施展自己的绝技。 秦衍虽然常年窝在房间养病,但不是那头占了他身体走路都走不好的蠢狼,又加上出身于武将世家,哪怕身体病弱,没有习过武,但见的多了,反应还是有的。 秦衍压住了她抬起的腿,微眯眼,冷声道:“你做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顾星河的嗓音震得他耳朵发麻,乌黑的眼睛里带着盈盈的水光:“得了病就吃药,别整天做些下九流的事情,没得辱没了九王爷的名声!” 说话间的热气萦绕在他脸侧,染得他的脸迅速红了起来,身下女子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只余下那水汪汪的眼睛与粉.嫩.嫩的唇。 像是在等着他一般。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变成不知名的邀请,身体的某一处似乎是着了火,一点点蔓延到血液的每一个角落。 强烈的躁动让秦衍有些无所适从,视觉与听觉的双重迷失,更是让他无从分辨身下人的态度如何。 没有关着的窗户处送来了夜风,经熏香之后,凉风都变成了暖风。 秦衍伏在顾星河肩头,剧烈地咳嗽着。 顾星河的手抵在他的胸口处,隔着薄薄的布料,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 澄澈的眸子挣扎在层层浓雾中,清明似乎永远都来不到。 秦衍咬了一下唇,意识终于回来一点。 挣扎着从顾星河身上起身,随手从床上扯下薄被披在自己身上,闭着眼,声音沙哑的像是在刀尖上滚过一般:“给我一杯水。” 如果不是知道秦青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自己,他几乎觉得,秦青是要弄死自己。 秦衍深呼吸一口气,强提着精神,打翻了一直吐着云雾的熏香。 这不是他寻常爱用的熏香,秦青不可能糊涂到这种地步的。 今夜的事情,是个意外,还是有人的故意为之? 甜腻的气息淡了下去,秦衍的意识又回来一分。 然而就在这时,冰冷的水迎面泼下,秦衍气息乱了一瞬,蹙眉睁开眼,直直地撞入顾星河微红的眸子里。 “世子爷,您贴身侍从这个活儿,谁爱干谁敢,老娘不伺候了!” 啪地一下把手里的杯子摔得粉碎,顾星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正殿。 步伐迈得颇大,挡着她去路的东西被她一脚踢开,单是看背影,就觉得很是生气。 眼底刚有了几分清明的秦衍嘴角微微下抿。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刚回到自己身体就被下药 我也很绝望啊╮(╯▽╰)╭ 后知后觉的顾星河: 诶,世子爷原来会说话? 第十八章 顾星河一脚踹翻挡着她去路的琉璃屏风,屏风哗啦一下倒在地上,摔成一地的玻璃渣子。 在昏黄烛火下闪着可怜兮兮的光。 要是在以前,看到这么名贵精致的东西碎了一地,顾星河多半会心疼得心脏直抽抽——这么贵的东西,不要给她啊。 但现在,她完全顾不得什么名贵不名贵了。 她只知道,她现在很气,气世子爷,更气自己。 要不是她贪图丰厚的月钱银子留在王府,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让她以为,病起来六亲不认的世子爷,会一直听她的话?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梁静茹吗?! 还有那个世子爷,她以为他转了性,不再过春天的日子了,把他当佛供着,他却只想睡她,人性呢?!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连她养的二狗子都不如! 她的二狗子发情的时候还不会往她身上扑呢! 这坑爹的王府是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再伺候这位祖宗几天,她自己都要搭进去了。 世界这么大,她总有法子养活二狗子和自己,没必要一定要在王府里围着智障的世子爷打转。 顾星河打定了主意,打开了正殿的门。 反正都准备撕破脸皮离开了,那就做点以前想做但一直没有做的事情吧。 顾星河瞅了瞅分列两旁的侍卫,点了两个人:“你,还有你,跟我出去一趟。” 被点到的侍卫对视一眼,向顾星河拱了拱手:“敢问姑娘,去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世子爷坑了她那么多次,她不借着世子爷的威风把刘大勇搜刮走的凤钗要回来,那才是脑袋进了水。 以前没去要是因为不放心世子爷,担心她一走,世子爷又恢复那副见谁咬谁的模样,现在想想,呵呵。 她的一番好心真是为了狗。 不,连狗都不如,她的二狗子都没这么不讲究。 侍卫犹豫了一下,道:“姑娘,天色已晚...” 顾星河下巴一挑:“怕什么,出了事我担着。” 她是世子爷身边的第一红人的假象还在,哪怕是秦总管在这,都不会太过阻拦她。 她怕什么? 侍卫们没有犹豫太久,便驾着马车带着顾星河去刘大勇家里。 在这个点,天启城的居民们早就睡了,好在城里没有宵禁的习惯,马车上又带着公主府的标志,守夜的士兵们见了让出一条道,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行驶在寂静的大街上。 刘大勇是个一穷二白的泼皮无赖,住的地方离公主府颇远,顾星河在马车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刘大勇所住的街道里。 狭小的街道上堪堪能过下马车,地面的不平整让马车摇摇晃晃的,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了,侍卫的声音响起:“姑娘,到了。” 另一个侍卫重重地拍着门:“刘大勇,开门。” 睡梦中的刘大勇被吵醒,骂骂咧咧披衣起来,打开门,瞧见侍卫的一身亮银甲,瞬间就萎了,哆哆嗦嗦讨好道:“军爷...这么晚了过来,有...什么事情?” 侍卫们不答话,刘大勇心里更忐忑了。 再想想自己做的偷摸拐骗那些事,冷汗更是顺着脸往下淌。 侍卫道:“我家姑娘找你。” 刘大勇擦着汗,余光偷偷看着侍卫身后的马车:“敢问军爷,您家姑娘是...” 就在这时,顾星河挑开轿帘一角,露出了半边脸。 刘大勇很没出息地,打了个哆嗦。 他以前可是没少欺负顾星儿,甚至还说过一些有的没的话,要不是他儿子看上了顾星儿,想讨顾星儿当媳妇儿,他早就强上了。 以前的事历历在目,刘大勇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头如捣蒜:“星儿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小人再也不敢了...” 求饶的话说了一大筐,顾星河不耐烦地摆摆手:“停。” 刘大勇的声音扎然而止,抬起头,讨好似的看着顾星河。 顾星河道:“我过来问你要个东西。” 要东西?要什么东西? 这些年,他可没少在顾星儿那里搜刮东西,可那些东西不是被他拿去换钱了,就是被他赌博时输给别人了,哪还有什么影子? 刘大勇的汗淌得更厉害了:“您说,你说。” 顾星河道:“顾姨捡到我时,我襁褓里有一支凤钗。” 那样的凤钗,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得起的。 世家大族的女儿,除非是抄家灭族,才会沦落到给人当丫鬟的地步,但从顾姨去世之前说的那段话来看,她的家族还没有败落到那种程度。 尤其是,在听过李夜城与林文启的那番话后,她几乎能够确定,她的身世,与林家脱不了关系。 纵然林家不喜她,并不想要她这个女儿,她也能拿着这个凤钗,去找秦总管,让秦总管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 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在世子爷身边待下去了。 她的人生还很长,她不想当一个智障世子爷的侍妾。 “那支凤钗,是不是你拿走了?” 刘大勇有心说没有,可看看两边立着的气质慑人的侍卫,只好老老实实道:“是,是小人拿了。” “还给我。” 刘大勇咽了咽唾沫:“可...” 见他犹豫,侍卫们极有眼色抬起手,剑鞘横在刘大勇脖子上。 刘大勇只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地痞,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当下就瘫倒在地上,骚腥味在狭小的空间弥漫开来。 顾星河帕子掩面,侍卫们也忍不住退了一步。 刘大勇忙不迭磕头求饶道:“星儿姑娘,不!星儿姑奶奶,都怪小人贪嘴喝了几杯,把那凤钗换了钱,要知道那东西对您这么重要,打死小人小人也不敢拿那换钱啊!” 顾星河秀眉微蹙:“你卖给哪家铺子了?” 刘大勇忙道:“西市的那家珍宝楼!” 看来这个刘大勇不算太傻,是个识货的,珍宝楼可不是什么东西都会收的。 顾星河放下了轿帘,道:“如果我在珍宝楼找到还好,找不到,仔细你的皮!” 侍卫们松了刘大勇,驾马离去。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刘大勇颤颤巍巍起身,见马车走远了,冲着马车啐了一口痰,脸上谄媚换成了嫉恨:“小婊.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夜沉星河,浓雾爬满天际,启明星在东方明明暗暗,顾星河在轿子里打了个哈欠,道:“天快亮了,去珍宝楼赎回来凤钗后,再回公主府。” 侍卫们道是,调转马头,往西市的珍宝楼赶去。 哪曾想,到了珍宝楼,却被老板告知凤钗已经被人买走了。 顾星河再三追问下,老板才吞吞吐吐说出了买凤钗的人的身份——华阳公主的一位面首,买去讨华阳公主的欢心去了。 那支凤钗漂亮得紧,用来讨女人欢心再适合不过了。 再捋一捋时间,这支凤钗多半已经被送到了华阳公主手里。 指不定还在华阳公主的鬓发上插着。 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挤出来一丝笑:“多谢。” 去华阳公主府上问华阳公主要回来? 怕不是会被华阳公主一巴掌拍死。 顾星河垂头丧气坐在马车上。 凤钗要不回来,她只能想其他办法问秦青要卖身契了。 顾星河不在屋里,伺候世子爷梳洗的侍女们迟迟不敢敲门。 如今“病”着的世子爷,可是会咬人的,就连深得世子爷心的顾星河,有时候也会被咬。 就好比昨天晚上,顾星河突然的尖叫声吓得人头皮发麻。 不是被咬了,还能是什么事? 侍女们尽忠职守端着洗漱东西,坚决不往屋里走。 殿里传来世子爷清清冷冷的声音。 世子爷太久不说人话了,陡然说句人话,侍女们都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意外。 直到世子爷的声音再度响起,侍女们大眼瞪小眼,一脸的震惊。 震惊之后,忙不迭推门而入。 殿里是熟悉的一片狼藉,华美的琉璃屏风碎了一地,垂下来的云锦被扯得粉碎,窝成一团被人踢在一角。 侍女们缩了缩脖子。 看来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幻觉。 世子爷拆家的本领仍在,那咬人的本领应该也是在的。 世子爷梳洗要紧,但自己的小名更要紧,侍女们几乎是没有犹豫,便转身往回走。 “回来。” 冰冷的声音有几分不耐,侍女们停下脚步,有胆大的侍女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世子爷身披薄衫,坐在床榻,如墨般的长发散开在肩上,苍白的脸上有着不健康的红晕。 像是不染人间烟火的世外谪仙。 世子爷正常了,这还有什么怕的? 侍女们鱼贯而入,梳洗的梳洗,穿衣的穿衣,更有那想在世子爷清醒时表现一番的侍女,壮着胆子问道:“世子爷今天早上想吃些什么?清淡一些,还是鲜美一些的?” 秦衍半敛着眉,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咽下每日早上都要喝的参茶,喉咙终于不再像火烧一般难受。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着日月星辰的窗台照了进来,明明暗暗的一片。 秦衍微抬眉,轻眯着眼,看着日头,道:“听人言,狼肉最为鲜美,偏殿有一幼狼,就用它来炖汤。” 作者有话要说:瑟瑟发抖的二狗子: 麻麻救我QAQ 感谢不食烟火、 糊糊超好运、 夜°的地雷和手榴弹! 感谢读者“tt清水tttt无爱tt、夜°、依恋念雯雯”、LeftToBeLeft、foxandcat、忧忧”、听街角de风铃、烬殇无涯、雪舞灌溉的营养液! 爱你们! (*  ̄3)(ε ̄ *) 第十九章 “啊?” 侍女被吓了一跳。 世子居住的附近居然有狼,要是让公主只道了,怕不是会扒了她们的皮。 侍女强作欢笑,朝身边的人打了个眼色,让门口的侍卫赶紧把幼狼抓了去,打完招呼后,又问秦衍:“世子爷怎知偏殿里有一只幼狼?” 秦衍看着日头,神色淡淡。 他不仅知道,他还顶着那只幼狼的身体,被顾星河各种揉捏。 顾星河嫌他不爱动,说作为一只哈士奇你怎么能不动呢? 天天拖着他在没人的庭院里小跑,美名其曰带他遛弯锻炼身体,把那寸缕寸金的云锦团成一团,弄成一个圆滚滚的模样,扔在一边让他去拿回来。 他用两只前爪把云锦团扒拉回来,顾星河又说他怎么不用嘴叼着了,用嘴多简单。 那些日子,想想都是噩梦。 好在他终于又回到自己身体里了,那些噩梦也到此为止了。 那只蠢狼一定要死。 不死的话,他还有可能被蠢狼占了身体,眼睁睁看着蠢狼住着他的房子,吃着他的东西,拆着他的家,一日一日地败坏着他的名声,而他,只能在蠢狼的身体里,什么都做不了。 太阳从云层跃出,霞光洒满世间,秦衍收回目光,道:“我要见公主。” 他来公主府的目的,本就是为嘉宁公主的婚事而来。 哪曾想,走到半路又被蠢狼换了身体,这才浑浑噩噩在公主府上住下了。 他并不反对嘉宁公主再嫁,相反,他非常乐意见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嘉宁公主正值韶华,没必要为他大哥蹉跎一生。 只是嘉宁公主要嫁的这个人,看上去可不像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 大夏以三公九卿治世,因早些年出现过三公权大,肆意废立欺压天子的情况,女帝李玦便设立了一支暗卫,用以与百官抗衡。 此暗卫名唤七杀,凌驾百官之上,可以逮捕、处死任何人,只听从天子一人的命令,故官职不大,却权倾天下。 但此时与女帝当政已过了几百年,七杀因得罪之人太多,被百官合力废除,近代人再谈起七杀,早无百年前的谈之色变。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李不言的出现。 没有人知道李不言的过往,只知道某日上朝,他就立在宣平帝身边,宣布七杀的再度成立,更以雷霆手段,杀死反对此事的朝臣。 此后数十年,与宣平帝政见相左之人尽数被他斩杀,成为无数人的噩梦,七杀暗卫又重回天下人的视线。 秦衍对李不言做的那些事不发表任何意见,身为帝王之刃,做事身不由己是常态,李不言今天抄家,明天刮人,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只要是不威胁大夏朝的长治久安,李不言纵然是绿了宣平帝,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但是,李不言要娶嘉宁公主,就跟他有关系了。 侍从们推着秦衍往嘉宁公主的寝殿走。 嘉宁公主彼时刚起,乌黑的发披在肩膀,将下巴衬得越发小巧精致。 “咦?” 嘉宁公主站了起来,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到秦衍面前,声音颇为惊喜:“你好了?” 秦衍颔首,清冷的眸底闪过一抹不自然。 以前那个徒手拆家的世子爷,才不是他。 呷了一口参茶,秦衍微抬眉,看着嘉宁公主的眼睛,道:“你喜欢李不言?” 无论作为嘉宁公主上任驸马的幼弟,还是作为被嘉宁公主抚养长大的世子,他都希望,嘉宁公主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若是嘉宁公主不喜欢李不言,嫁给李不言完全是因为宣平帝的旨意,而不得不嫁,那他觉得,他很有必要为这事去找一下宣平帝。 更何况,李不言似乎与他父兄战死之事有关。 父兄战死的事情实在蹊跷,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前些日子,修羽来报,当年之事,隐隐与李不言有些关系。 他正准备修书让修羽继续调查,就被那只蠢狼占了身体,变成了一只狼崽子。 秦衍嘴角微抿,垂眸等待着嘉宁公主的回答。 与此同时,顾星河乘坐着的马车被人拦下了。 李夜城身着锦衣武袍,骑马而来,将身后拿着猎物满载而归的侍从们抛得远远的。 “嘉宁姑姑府上的人?” 声音有些熟悉,顾星河挑开了轿帘。 李夜城一身锦衣武袍,听到马车上的动作微微回头,碧色的眼睛映着晨曦,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看到她的脸,李夜城眉头微皱:“怎么是你?” 跟多不希望马车上的人是她似的。 她也不想在公主府啊,要不是世子爷那蠢货在公主府犯了病,没有人敢去世子爷身边伺候,嘉宁公主才不会叫她过去。 顾星河腹诽着,向李夜城行礼。 华阳公主早些年被迫和亲蛮夷,后来被秦衍的父亲迎回,夏夷不两立,她为蛮王生的孩子自然是不能带回大夏的,全部死在乱军中,只有李夜城,是她回到天启城之后生下来的。 宣平帝怜她在蛮荒之地呆了数十年,不忍杀害她唯一的一点骨血,赐姓为李,待他自家侄儿一般,前几年,更是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将身无寸功的李夜城封了候。 李夜城敷衍似的点点头,道:“罢了,是你也无妨。” “临近百花节,母亲在城外的庄子里设下了席面,要嘉宁姑姑一同过去玩乐,我懒得写贴子了,你与姑姑说上一声。” 说罢,便转过身,准备纵马而去。 神使鬼差般,顾星河叫住了李夜城:“侯爷,请等一下。” 李夜城在夏人眼里本就是一个异类,稍微顾忌点脸面的世家都不会与他往来过密,这种被孤离着长大的人,唯一依靠的便只有自己的母亲华阳公主。 可华阳公主这个人啊,养的面首怕是比宣平帝后宫的女人都多。 以己度人下,顾星河认真地觉得,李夜城能对华阳公主的面首有好感才是有了鬼。 都不待见面首了,还会待见面首送的东西吗? 看来她那支凤钗还能要的回来,只要拿回来凤钗,她立刻就去找秦总管要卖身契,拿了卖身契就带着二狗子离开。 绝不在世子爷身边多呆一秒钟! 作者有话要说:二狗子:麻麻我快被扒皮抽筋辣QAQ 第二十章 李夜城回头,脸上有几分不耐烦。 顾星河从马车上跳下来,抬头看着马上的李夜城,道:“侯爷,请借一步说话。” 两个侍卫看着,她还真不好意思跟李夜城讲他.妈养的面首的事情。 李夜城不要面子的啊? 虽说华阳公主面首三千这种事情,是个人都知道,但再怎么知道,也都是背着李夜城说,没有人当着众人的面,凑到李夜城面前,笑嘻嘻地说,哎,你看你.妈又养面首了耶。 怕不是会被李夜城抽刀砍死。 可现在,她要做那个第一个,一个直面跟李夜城讲他.妈养的面首的二三事。 求生欲让她不敢让侍卫们在旁边。 这种事情,越少人听见越好。 哪曾想,李夜城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后,策马走了。 走了! 顾星河愣了一下,提着裙摆就去追。 妈蛋,别人穿书女配变女主,她穿书是正儿八经的女配,一点光环都没有。 “侯爷——”顾星河气喘吁吁追着:“我就说一句...” 许是在大街上被一个姑娘这么追着实在不好看,李夜城紧了下马缰,马蹄声停止,顾星河终于追上了李夜城。 “说。” 李夜城看也不看她,直视着前方的路。 剧烈奔跑后,长时间不运动身体有点供不上脑袋上的血,大脑一片空白,斟酌推敲说辞也就不想了,顾星河喘着气,单刀直入:“我...我有一个凤钗,被人拿去压在珍宝楼,被贵府的人买了去...” “...只是凤钗,想来贵府并不在意。” 顾星河仰起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夜城:“还望侯爷还给我。” 李夜城冷声道:“我不曾买过什么凤钗。” “呃...” 顾星河眨了一下眼,小心翼翼道:“是...是公主的朋友买的。” 她可不敢说是他妈的面首买的。 “当然,贵府花了多少钱,我一分不少的给贵府。” 逆着光,她有些看不清李夜城的表情,只瞧到李夜城碧色的眼底明明暗暗,像是地狱深处的鬼火一般,握着马缰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声音更是比刚才冷了几分:“谁买的,问谁要,与我何干?” 晨风微凉,李夜城便转身要走。 他要是走了,她要凤钗更难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顾星河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连疯了的世子爷都能哄得了,还哄不了一个桀骜孤僻的李夜城? 顾星河拉着马缰,贴着马身倒了下去,上演了一幕古代般的碰瓷。 她是秦衍的贴身侍从,李夜城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直接纵马从她身上踏过去。 狠掐了一下手心,雾气就聚满了眼眶,顾星河抬起头,端的是不胜可怜:“侯爷!那个东西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是我不曾见过的母亲留给我的——” 许是她的模样实在可怜,又许是母亲留的遗物触动了李夜城的心肠,李夜城控马缰的动作停了一下,转过身,探究似的看着顾星河。 顾星河的眼泪说来就来,宛若一朵在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娘,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想她了,只能看看凤钗。”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李夜城虽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底的冷色终于淡了几分,迟疑了一会儿,道:“什么样的?” 顾星河忙不迭把款式颜色特征说了一遍,又说是哪日买的,又是谁买的。 李夜城眸色幽深,略微颔首:“知道了。” 顾星河试探道:“那,我何时找侯爷取?” 李夜城看了她一眼,道:“找到了,我自会派人通知你。” 顾星河松了一口气。 以李夜城的身份,没必要诓她,她安静等他的消息就行。 再三谢过李夜城后,顾星河擦着泪,挥着小手帕,目送李夜城孤单的背影消失在薄雾里。 侍卫们赶来了马车,看着顾星河的目光有些复杂:“姑娘,您居然敢拦他。” “他就是一个怪物,天家的污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蛮夷与夏人千年血仇,恨这种东西早就刻在了骨子里。远嫁蛮夷和亲的华阳公主,因嫁了蛮族之王,成为了夏人眼中的耻辱——夏人宁愿战死,都不接受天家向蛮夷示好和亲。 至于华阳公主与蛮王生的儿子李夜城,更是被世人孤立的存在,生平好友,不过林文启与秦衍二人。 顾星河无力地爬上马车。 她不拦他能行吗?直接登门去华阳公主府上,只怕还没说出来意,就被人扔了出来。 更何况,她是一个来自后世的人,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呢,夏夷混血的李夜城根本不算事。 顾星河随意应付了侍卫们几句,便让侍卫带她回公主府。 她出来这么久了,二狗子看不到她,该着急了。 以着二狗子的小脾气,一会儿看不到她就会施展拆家大法了,不过不要紧,世子爷比二狗子拆家拆得还厉害,无论二狗子打坏了什么,都能推在世子爷身上。 想到这,顾星河又有些唏嘘,如果世子爷不时不时发春,那世子爷侍从这份工作,她能够胜任的。 毕竟养了这么多年的二狗子,对于怎么哄一个性子跟二狗子的世子爷,她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只可惜,世子爷是哈士奇的性子泰日天的心,随时随地一柱擎天,她见了只想分分钟教他做人。 顾星河躺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一.夜没睡,她有点困。 太阳逐渐升起,早起的人群开始忙碌,噪杂的声音传入耳内,顾星河睡得迷迷糊糊。 半睡半醒间,顾星河觉得自己好像忽视了什么,不过实在太累又太困,也没有仔细去想,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侍卫们到了公主府,叫她起来。 顾星河揉揉眼,略整了整衣服鬓发往世子爷住的院子走。 她的二狗子还在那里,她要走也要带着二狗子走。 走到一半,恰遇到一队侍卫从院子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东西,往小厨房走去。 东西有点眼熟,顾星河看了一眼。 顾星河刚睡醒,还没醒过来神,走了两步之后,觉得侍卫手里的东西有点眼熟,便回头又瞧了一眼。 这一瞧,让顾星河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那不是她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他饿的时候她恨不得能割自己的肉喂他的二狗子吗! “等等!” 顾星河叫住侍卫,一路小跑到侍卫面前,劈手从侍卫手里夺过二狗子,心疼地抱在怀里,一边去解拴着二狗子的绳子,一边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侍卫们还是第一次见徒手抱狼崽子的姑娘,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到底是能把见谁咬谁的世子爷哄好的人,这胆魄,啧啧,连狼崽子都敢抱。 侍卫道:“世子爷说,今天早上喝狼肉汤。” 顾星河抚摸二狗子的动作一顿,慢慢抬起了头。 她终于想起她忽视的东西是什么了! 哈士奇的性子泰日天的心的哑巴世子爷,在昨夜,开口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你才哈士奇,你才泰日天 准备固定一下更新时间 征询一下小天使们的意见 我以后是下午6点更新好 还是晚上9点更新好呢~ 第二十一章 生平第一次,顾星河狠狠地鄙视了一把自己的智商。 到底是在世子爷身边呆久了,连智商这种都被世子爷拉低了,居然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忽略了。 也不能全部怪她,伺候世子爷这么久了,她还没听过世子爷说人话,久而久之,就觉得世子爷是个哈士奇的性子,泰日天的心,以至于忽略了,世子爷其实是个人这种事实... 仔细想了想,昨夜的世子爷,在她脸上印上一串又一串的口水,被她费力推开后,剩下的举止都是正常的。 尤其是,世子爷起身之后。 压低了的清冷嗓音,从欲.望中挣扎出清明的灵隽眸色,半敛着眼睑,在披上那一袭薄衫后,活脱脱就是九天之上随时会御风而起的谪仙。 世子爷,正常了? 这可真是一件好事,她终于不用忍受世子爷时不时的狂颠了! 那种脾气一上来,就捧着她乱亲一通的世子爷,她是真的招架不来,哪怕世子爷的脸再怎么清隽无俦,做出这种智障动作之后,清隽也就不清隽了。 让人只想暴打他。 但现在,世子爷智商恢复了,不会再做那种掉智商的事情了! 他还是那遗世独立,清冷胜谪仙的世子爷! 不过这清冷胜谪仙的世子爷,怎么想起吃她的二狗子了? 还找了一个拙劣不堪的借口,说什么狼肉鲜美,公主府的那些食材们都深表不服的好嘛。 难不成,是世子爷清醒之后,发现了正忙的不亦乐乎的二狗子正在拆他的宫殿? 所以一怒之下要吃二狗子? 低头瞧了一眼解开绳子之后,一口小奶牙锋利的二狗子,再想想自己在二十一世纪被拆成四壁空空的家,顾星河认真地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她气急的时候,也揪过二狗子的耳朵呢,更别提对二狗子一无所知的世子爷了.... 再说了,这个时代没有哈士奇,二狗子的样子又像狼,世子爷八成是以为自己偏殿里窜出来了一头狼崽子,以子爷那孱弱的小身板,说不定还被二狗子吓得不要不要的。 二狗子若只是拆家还好,再加上把世子爷吓到了的事情,哪怕世子爷心慈手软对二狗子没想法,世子爷身边的那群人也不会饶了二狗子。 顾星河怀抱着二狗子,心里懊恼到不行,要不是她昨夜气极了,连夜出了公主府,二狗子也不会被人发现了,更不会被人送到厨房,即将成为一道汤。 侍卫再度开口:“姑娘,世子爷等着喝汤,你...” 这年头,跟狼崽子这么亲热的小姑娘可不多,下意识地,侍卫又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被解开绳子的狼崽子,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之后,找到了仰仗一般,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顾星河怀里拱了拱,幽蓝的眼睛水汪汪的,小前爪扒着顾星河肩膀,欢快地顾星河脸上涂上一串口水。 ....这场景有点熟悉。 莫名的,侍卫又看了一眼。 狼崽子被顾星河一把推开口,抬着小下巴,斜了他们一眼,似乎在说,我的靠山来了,看你们还敢不敢欺负我。 这狼崽子,成精了啊。 顾星河轻咳一声,打断了侍卫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道:“它很乖的,不是野狼,是我养在身边的。” 越往下说,顾星河心里越没底。 哪个姑娘会没事养只狼崽子在身边? 尤其是还养在了世子爷所住的偏殿,要是一个不好,咬伤了世子爷,把肇事者抽筋扒皮都是轻的。 看完一系列的狼崽子和顾星河互动的画面,侍卫们的心情颇为复杂,犹豫了一会儿,道:“姑娘,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狼崽子乖不乖,听不听话,还是去跟世子爷解释吧,他们可做不了世子爷的主。 顾星河再怎么是世子爷的贴身侍从,在嘉宁公主面前过了明路的侍妾,他们也不敢违背世子爷的意思。 顾星河知晓侍卫们的为难,想了一下,道:“那,我带着它去找世子爷?绝不耽误你们太久时间。” 这下侍卫们没有再拒绝。 毕竟顾星河一向得世子爷的心,指不定她说上几句,世子爷又回心转意了呢? 侍卫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我们跟姑娘一同前去吧。” 谁知道这头狼崽子这会儿乖乖的,等会儿还乖不乖了? 他刚才抓它的时候,还费了不少力气呢。 再说了,这会儿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都是一些娇娇弱弱的侍女,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除了能尖叫着逃跑,再做不了其他了。 还是他们跟着更保险。 顾星河没有拒绝侍卫们的好意,怀抱着二狗子,带着侍卫们来到秦衍的院子门口,深呼吸一口气,慢慢调整着气息。 世子都恢复理智了,应该是讲道理的...吧? 她昨夜不仅对世子爷又打又骂,还泼了世子爷一脸的冷茶...恢复理智的世子爷,不会见了她,直接下令让人连带着她一块煮了吧? 这个时代丫鬟的命,可是不值钱的。 但将道理,她并不觉得她昨夜做的事情过分。任谁处于那种情况,都不会对世子爷有什么好脸色。 顾星河这样想着,伸出手,准备叩门,手指还未触及到门,门就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开门的侍女端着茶水,似乎准备换茶,看到怀抱着的狼崽子的顾星河,吓了一跳,瞬间就扔了手里的茶具,尖叫着逃跑。 顾星河:“...” 所以这才是正常姑娘看到狼崽子的行为吗? 擦了一下脸上被洒到的茶水,顾星河走进了院子,所有侍女见了她跟见了怪物一般,四散奔逃! 顾星河默默地抱紧了二狗子,往世子爷的住处走,走到里面,才发现世子爷并不在里面养病,侍卫们安抚完侍女,问到了世子爷的去处。 顾星河又只好往嘉宁公主的方向走。 嘉宁公主身边的侍女见了顾星河怀抱着幼狼,害怕归害怕,但并未作出如刚才侍女那般失礼的动作。 秦衍还在跟公主谈事,侍女便带着顾星河去了偏殿等着。 与此同时,李夜城在华阳公主的妆奁盒子里找到了顾星河所说的凤钗。 李夜城拿起凤钗,转身欲走,里屋响起华阳公主慵懒的声音:“滚吧。” 一个英俊男子抱着衣服裹着身体,从里屋小步走出来,冲李夜城笑笑之后,火速猫着腰跑出了屋子。 李夜城面色如旧,眼底神色若古井一般幽深无波,只是握着凤钗的手指紧了紧。 华阳公主懒懒的声音再度响起:“算起来,这支凤钗,还是我的一位故人之物呢。” 作者有话要说:顾星河:突然有种自己找到了终极靠山的错觉(⊙o⊙) 作者君心态爆炸 S3的LOL铁粉,还逃课去正大广场看比赛 每年都幻想着LPL夺冠了冠军皮肤该有多好看 结果╮(╯▽╰)╭ 一次次被打脸╮(╯▽╰)╭ 最后许个心愿吧 如果S8IG夺冠了 我抽5位小天使送冠军皮肤 不要皮肤的送晋江币! 最后的最后,小IG冲鸭! 第二十二章 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后,华阳公主款步从里屋走出。 茜红色衣服斜在身上,如墨一般的长发散在肩头,纤细的手指撩开珠帘,霞光透过雕着日月星辰的窗户处照了进来。 她脸上映着清晨的霞光,上挑的眉眼慵懒又风情,带着几分情动之后的诱人,像是等着人去采摘一般。 李夜城看了她一眼,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华阳公主慢悠悠道:“算一算时间,我与那位故人许久未见了,这支凤钗留在我这,也算是个念想。如今你偏把这支凤钗拿走,我可是会伤心的。” 翘起的兰花指似乎要落在李夜城的肩头,李夜城微微一避,碧色的眼睛微眯。 华阳公主的手停在半空。 微风扬起,廊下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着,华阳公主笑了笑:“你呀~” “那些臭男人,怎能抵得上你?” 李夜城垂眸不语,华阳公主知道自己这儿子又在用沉默发泄对她的不满,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又道:“丫鬟们呢?进来吧。” 侍女们端着洗漱东西,鱼贯而入。 珠帘再度被放下,一盆又一盆浸满花瓣的热水端了进来,花香溢满整个屋子,李夜城坐在正厅,低头喝茶。 耳室传来华阳公主的娇笑声,和着潺潺水声,像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梦境般。 李夜城饮完半壶茶,华阳公主梳洗完毕,半干的头发披在肩上,坐在李夜城对面,轻啜了一口茶,手里把玩着凤钗,道:“说说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丫头。” “值不值得我把这支凤钗给她。” 阳光下,凤钗华光闪闪,李夜城碧色的眼睛深沉似海,道:“嘉宁姑姑有意让她做观止的侍妾。” “哦?” 华阳公主眉梢挑起,笑出了声:“这可真是让人期待。” “我都忍不住好奇了,若我那位故人瞧到了这一幕,脸色该是多么精彩。” 李夜城抿了口茶,眼底一片平静。 华阳公主唤了梳妆的小侍女,精致的琉璃镜子里映着她妩媚又凌厉的面容,眼底盈满了笑意:“梳妆,这么精彩的事情,本宫可不能错过。” 李夜城抿了口茶,眼底一片平静。 华阳公主把凤钗放在一个精美的妆奁盒子里,让侍女带着,道:“好好看着。这支凤钗可是个好东西,若不是这支凤钗,本宫险些错过了一场好戏。” 凤撵在院子里停定,华阳公主前呼后拥上了凤撵,见李夜城没有跟来,带着华美护甲的手指挑开了轿帘,道:“外面有甚好的?日头这般大,快坐进来。” 李夜城长腿一跨,上了马背,扬起了马鞭,碧色的眼睛看着前方的路,没有答话。 华阳公主笑了一下,仿佛习惯了李夜城对她不理睬的态度,笑了一声,慢慢放下了帷幕。 ....... 嘉宁公主府。 侍女们又续了一次茶。 淡淡的茶香飘在屋子里,顾星河看了一眼茶,坚定地移开了目光。 不能再喝了,再继续喝下去她就没味觉了。 鬼知道她一紧张,就狂喝水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以至于到现在喝到舌尖发麻。 可是现在,她是真的紧张啊。 但凡看过几本绿江小说的,都知道古代等级森严,权利大于天,换算到她如今所在的这个朝代,世子爷说吃个狼肉,那真算不上事。 别说狼肉了,世子爷就是想吃天鹅肉了,也有人争先恐后地给弄过来。 明白这个道理,她才格外忐忑,再想想昨夜她对世子爷的又打又骂又泼水,顾星河认真地觉得,世子爷能容忍一个如此放肆的小丫鬟活到这个时候,那已经是非常仁慈了。 所以说,命都保住了,还要啥自行车? 可是让她眼睁睁看着二狗子被端上世子爷的餐桌,她实在做不到。 再想想她以前揪世子爷的耳朵,踢世子爷的不可描述,都是建立在世子爷智商和哈士奇想等的情况的啊! 若是世子爷不记得那些事情还好,若是记得了... 恩,她可以跟二狗子一起被人扒皮下锅一块煮了。 越想越紧张,顾星河手指又摸到茶杯,正颤着手往嘴里送茶呢,屋外传来了小侍女的声音:“星儿姑娘。” 顾星河忙放下茶杯,抱着二狗子站了起来,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小丫鬟们争着打帘子,嘉宁公主身边的大侍女走了进来,上下打量顾星河一眼,道:“世子爷这会儿正在喝药,怕是没时间见你,你还是先回去吧。” 世子爷连见面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顾星河抱着二狗子的手指紧了一下,二狗子安抚似的舔着她的手背。 二狗子闯下了滔天大祸都不怕,她有什么好怕的。 不就是死嘛,来来来。 顾星河顿生豪情,她就是死,也要跟二狗子死在一处! 顾星河道:“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跟世子爷说,劳烦姐姐通融一下。” 她再挣扎最后一下。 顾星河微微抖动着肩膀,开始了自己的表演:“非是我一定要见世子爷,而是此事干系重大...” 硬生生地把一个对世子爷安全有威胁的狼崽子,说成了世子爷病发时期最好的玩伴。 之所以瞒着府上的人,是因为他们看到狼崽子害怕,但事实上,这只狼崽子一点危险都没有。 乖得比狗都像狗。 世子爷爱撕家,狼崽子也爱撕家,世子爷呜呜叫,狼崽子也爱呜呜叫,世子爷见她就舔,狼崽子也爱在她脸上留下一串口水! 人生在世,有此兴致相投思想相同的知己,夫复何求啊! 不能世子爷病好了,就不由分说要吃狼肉,这也太凉薄太不讲道义了! 要不是胡乱攀扯皇族是大罪,顾星河都想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话了。 侍女的眼皮跳了跳。 恍惚间,她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的侍女,就顾星河能把疯疯癫癫的世子爷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这知难而上的胆色,和善于应变的洞察执行力,甩出王府那群只知晓争妍斗艳的小丫鬟们一大截了。 侍女道:“这样吧,我帮你问问公主的态度。你的事情,与公主说也一样的。” 顾星河一脸感激:“那就多谢姐姐了!” 瞬间就觉得,自己又强行续命一秒钟呢! 作者有话要说:顾星河:当初你对我爱答不理 以后的我你高攀不起o(≧v≦)o 不要说我短小嘛 公司来了个新总监QAQ 天天开会开到爆炸 等过完这几天,我加更! 追过我其他文的都知道 我加更起来不含糊哒! 日万日六走起来! 第二十三章 自觉续命成功的顾星河,再一次抱着二狗子坐在椅子上,等着嘉宁公主的传唤。 与刚才的紧张不同,现在的她,满满都是能拿着卖身契,带着二狗子离开王府的兴奋! 在没接触过嘉宁公主以前,她一直以为,嘉宁公主是一个不亚于让人谈之色变的萧皇后的人。 作为一个没少磋磨宣平帝的萧皇后的女儿,在萧皇后死后,她非但没有遭到宣平帝报复,幽居深宫到老,相反,宣平帝还大张旗鼓为她选驸马。 前两位驸马虽然贪花好.色点,但家世都是没得挑的,再说了,在这个世道上,男人妻妾成群都是常态,这样一比较,那些好.色也就不算事了。 第三任驸马,恩,更不用提了,九王的嫡长子,年少成名的秦孟英,说句天之骄子也不为过,要不是他在沙场下落不明,世子爷这个称呼还是他的。 根本没有病病歪歪的秦衍的事。 综上所述,作为仇人的女儿,宣平帝为什么对嘉宁公主那么好? 萧皇后早已去世,兰陵萧氏也远在千里之外,朝堂之上更无萧氏族人,嘉宁公主没有任何靠山,但宣平帝还是对她这么好。 还不是因为嘉宁公主手段不输于萧皇后,让宣平帝不得不对她。 没有见过嘉宁公主之前,顾星河也是这样认为的。 见了之后,顾星河狠狠地唾弃了自己。 她思想太龌蹉、太阴暗、太肮脏了! 宣平公主这个人啊,与生俱来就带着阳光,能照到所有阴暗的角落,她一笑,整个世界都温柔了。 作为一个性别女,爱好男的人,见了嘉宁公主莞尔一笑,都有一种想要为她弯了的冲动... 这样一个人,生来就是让人疼惜的。 皇位更迭与她无关,权谋算计她一点不染,宣平帝纵然想报复她,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所以干脆冲一冲大度英名的溢美,索性待嘉宁公主极好。这不,看嘉宁公主守寡多年,把权倾天下的李不言都给送进嘉宁公主床上了。 对嘉宁公主的拳拳爱护之情,都快抵得上闲着没事就给华阳公主送面首的情谊了! 嘉宁公主跟仇人宣平帝都处的这么好,更别提跟别人相处了。 顾星河认真地觉得,如果她解释的对象是嘉宁公主的话,那她抱着二狗子拿了契书离开王府的希望,还是非常大的。 哪曾想,现实又一次愚弄了她的智商。 侍女来回,说嘉宁公主不让她走,还嘱咐她呆在世子爷身边就行,该她得的东西,一样都少不了。 顾星河睁大了眼睛,觉得这剧情走向有点不大对。 有种准婆婆安抚准儿媳的错觉... 顾星河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手上一个不稳,险些没把二狗子摔在地上。 二狗子抗议似的呜呜叫着,顾星河拂了拂二狗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二狗子安静了下去,顾星河的心却提了起来。 这样不成,她要解释解释,她跟世子爷的关系,真的没有嘉宁公主想得那般亲密啊。 再说了,要是真的亲密,世子爷会说出一定要吃她的二狗子的话吗? 顾星河好话说了一箩筐,侍女们斟酌再三,终于同意带着她去见嘉宁公主。 但是狼崽子不能带,让顾星河把狼崽子先交给侍卫。 想想侍卫们揪着二狗子去剥皮抽筋的情景的,顾星河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二狗子。 阳光一寸寸侵染过来,顾星河没有犹豫太久,就把二狗子交给侍卫了。 原因是她抱着二狗子根本见不到公主啊! 顾星河跟着侍女走进屋子,看嘉宁公主斯条慢理喝着茶,听嘉宁公主温温柔柔说着话:“为什么要离开王府?衍儿待你不好吗?” 嘉宁公主没有提秦衍要吃二狗子的事情,只问秦衍待她好不好。 正午的阳光有些烈,经过窗户的过滤变得斑驳,深深浅浅地洒在屋子里,一片温暖之色。 秦衍坐在轮椅上,清冷的气质将温暖隔离身外,浑然不见失去神智时的欢快。 顾星河看了一眼,有种想问嘉宁公主是从哪里看出来秦衍待她的冲动。 除了神智尽失时蹭了她一脸口水,清醒之后的秦衍,可是连正眼没瞧过她。 也是,就她昨天晚上做的那些事,在秦衍眼里,指不定还觉得她不知好歹呢。 所以,王府的丫鬟这么多,干嘛要给她正眼? 人要有自知之明。 顾星河收回看秦衍的目光,道:“世子爷身份尊贵,婢子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罢了。” 殊不知,她这看了一眼秦衍后,迅速低头答话的模样,在嘉宁公主眼里,活脱脱是一个在闹着情绪的小孩子。 闹情绪,能跟谁闹? 还不是她口里尊贵无比的世子爷。 再瞧瞧自顾星河进来之后就一直冷着脸的秦衍,嘉宁公主恍然大悟。 秦青在她面前提了几次把让顾星河做秦衍侍妾的事情,说世子爷的身体不好,能不能撑到加冠之年尚是两可,不若把顾星河过了明路,再让厨房送些大补的东西,他日哪怕世子爷一病去了,九王一脉也不至于就此绝灭。 顾星河若过了明路了,得了侍妾的位置,必然会待世子爷更加用心。 她当时觉得,顾星河与其他丫鬟不同,心性颇高,未必甘心做一个疯了的世子爷的侍妾。 再说了,就秦衍犯病时的状态,她也不忍心弄一个大好年华的女孩让他糟蹋。 故而她并没有同意秦青的做法。 她虽然没有同意,可秦青来找她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昨夜秦青在找她的时候,就派人给秦衍又送了不少强身健体的东西,明眼人一看这东西,都知道秦青的意思。 顾星河要成为世子爷侍妾的消息,也就跟着传得沸沸扬扬。 听侍女讲,昨夜秦衍与顾星河“闹”到半夜才歇下。 秦衍虽然歇下了,但顾星河可没歇下,叫了两个侍卫,出了府不知做什么去了。 瞧上一眼秦衍那孱弱的小身板,嘉宁公主觉得,她似乎明白顾星河出府做什么了——韶华正好的年纪,偏摊上了一个病秧子,这种事情放谁身上谁都郁闷。 但事情已经发生,再郁闷也没办法,只好溜达一圈,静静心。 大晚上的,一个出去肯定不安全,索性叫了两个侍卫陪着。 夜风吹了一晚上,顾星河八成也想清楚了,世子爷的疯病来得突然,指不定以后也有救。 若是救好了,世子爷还是那个遗世独立的谪仙,除了身体差点,剩下没什么不好的。 这样一想,顾星河大清早的又回来了。 而刚与顾星河完成生命大和谐的秦衍,一觉睡醒不见了枕边人,大抵是觉得自己某方面不行,遭了顾星河的嫌弃,又羞又怒又不能说,索性把顾星河养的狼崽子给炖肉吃。 瞧瞧别别扭扭的顾星河,再看看冷若寒霜的秦衍,嘉宁公主觉得,年轻啊,可真好。 却不知,自以为颇懂人心思的嘉宁公主,再一次让众人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嘉宁:论脑补,我只服自己! 碎碎念两句 这期的大神真的太多了 完全竞争不过QAQ 小天使们别再养肥我了 数据不好的话我可能连榜单都木有的╮(╯▽╰)╭ 第二十四章 嘉宁公主呷了一口茶,抬眼打量着顾星河。 越笑越温柔,越笑越和煦。 温柔和煦到让顾星河心里直发毛。 ....她刚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吗? 嘉宁公主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着她? 然后就听到,嘉宁公主说道:“你受的委屈,本宫都知道。” 不,她没受什么委屈,哪怕受委屈了,只要能让她带着二狗子离开王府,那都不叫委屈! 还以为世子爷清醒了她就能过上好日子呢,哪曾想,世子爷清醒了就要吃她的二狗子了。 早知道这样,在世子爷犯病的时候,她就应该多借着世子爷的威风藏点私房钱,哪怕被世子爷一脚踹开了,她也有小钱钱生活得下去。 而不是像现在,只攒了几块碎银子在手里。 怕是连付给李夜城的凤钗钱都不够。 这样一想,好像她的确挺委屈的... 嘉宁公主将顾星河低落的情绪尽收眼底,笑了笑,道:“放心,本宫以后不会再叫你受委屈了。” 这是要放她走的意思? 幸福来得太突然,顾星河猛然抬起头,直视着嘉宁公主的脸,瞧到她眼底盈满了笑意。 正准备问是不是要放她走,又想起自己的行为委实放肆,便又压低了眼睑,试探性地看着嘉宁公主,问道:“那,公主的意思是...” 嘉宁公主眨了眨眼,道:“现在还把本宫唤作公主吗?” 这...不叫公主叫什么? 下一秒,就被一旁的侍女推了一下:“还不快谢公主。” 谢公主? 顾星河一脸懵逼,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秦衍重重把杯子一放,发出一声轻响。 处于懵逼状态的顾星河差点打了个哆嗦。 秦衍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嫂子。” “我不要她做侍妾。” 顾星河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嘉宁公主看她的目光那般温...温柔个鬼啊,那分明是长辈看待晚辈的慈爱! 只不过嘉宁公主那张脸实在稚嫩,总让她有种她俩是同龄人的错觉,所以根本就没有往慈爱那方面想。 如今一想,嘉宁公主的笑容,还是真是,慈爱的不要不要的。 顾星河忍住了鸡皮疙瘩,忍不住想要怼秦衍的冲动,不等秦衍往下说,她就接道:“公主,我也不愿意做世子的侍妾!” 他说得跟她多想做他的侍妾似的。 一个随时会翘辫子的老公,她才不要。 尽管秦衍正常时,那脸那气质,实在惊为天人,可命都没了,要脸有什么用? 不去理会周围人看傻子一般的惊讶目光,顾星河继续道:“婢子生平所求,不过是恢复自由身。” 当然了,如果在放她自由身的时候,顺便再给她一笔小钱钱,她会更开心的。 不过看眼前这情况,也只能想想了。 嘉宁公主再怎么好的脾气,被一个小丫鬟当面回绝了,面子上也不会好看的,能囫囵把她放出去都不错了。 顾星河这样想着,哪曾想,嘉宁公主笑得更温柔了:“你这丫头,还在跟衍儿赌气呢?” 斜嗔了秦衍一眼,嘉宁公主道:“莫气,本宫与你做主。” “不不不,婢子不是赌气,婢子是真的想走。” 顾星河连忙解释。 虽然有种越描越黑的错觉,可再不解释,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公主您看,世子爷的病已经好了,不需要婢子的照顾了。” 秦衍静静坐在轮椅上,看也未看顾星河,只听到顾星河声音清越,努力划清与他的界限。 好似他是那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神一般。 “世子爷身边的侍女,无论哪一个,都能把世子爷照顾得好好的...” 顾星河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再听不明白那就是愚蠢了。 嘉宁公主蹙眉道:“你真的想走?” 看了一眼秦衍,又道:“可是因为衍儿的缘故。” “不,” 不是才怪。 那种泰日天的性格,是个正常人都忍不了,还想吃她的二狗子,简直不是人。 顾星河腹诽着,但当着秦衍和嘉宁公主的面,那些埋怨话只能咽在肚子里,搜肠刮肚找着自己的原因:“是婢子自己想走。” “我不想一辈子都只是个丫鬟,被困在王府的一方院子。” 这句话似乎不够逼格,想了想,顾星河又加上一句后世人都知道的那句话:“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一瞬间,嘉宁公主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世子爷疯疯癫癫的这些日子里,她好歹抠了点碎银子,算一算,差不多能把自己赎出去。 让嘉宁公主开恩放她出去这种好事是不敢想了,只能用银子赎自己了。 顾星河从袖子里掏出碎银子,手心朝上,晨光洒在银子上。 白晃晃的一片,甚是好看。 这可是她所有的积蓄呢。 顾星河心痛得几乎在流血。 “这些银子,大概是够我出去了。” 银子可以再赚,先给二狗子保命最重要。 鬼知道世子爷在看到二狗子糟蹋了他那么多东西的时候,想的是油炸还是清蒸。 惹不起世子爷,她还躲不起吗? “还望公主开恩,放...” “你要走?” 顾星河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秦衍打断了,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秦衍微眯着眼,手指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掌心的杯子,道。 哑巴般的世子爷终于再度说话,虽然说声音极为好听,可这个时候了,再好听她也不想听了。 再想想他俩之间的那些槽心事,恩,更不想听了。 一秒都不想多呆。 顾星河道:“是的。我非常想走——” “我不同意。” 她的话再度被秦衍打断:“我不会放你走的。” “你!” 顾星河只想上前挠花他的脸。 嘉宁公主险些被二人的对话逗笑了。 王府那么多的侍女,谁去谁留不过秦青的一句话,打发就打发了,也没见秦衍在乎过。 今日这般跟一个小丫头斗嘴,她还是第一次见。 多半是少年情窦初开别别扭扭的小心思。 自以为明白了秦衍心思的嘉宁公主,先让侍女带着顾星河下去。 顾星河瞧了一眼嘉宁公主的神色,心里凉了半截。 以公主那神奇的脑回路,能把秦衍劝好了才有鬼,不行,她要想其他方法出王府。 屋里只剩下嘉宁公主和秦衍,嘉宁公主问秦衍:“你不要她做你的侍妾,又肯不放她走,你想做什么?” 秦衍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不做什么。” 他能怎么回答? 说他其实没有得疯病,只是被一只狼崽子占了身体,他去了狼崽子那里,眼睁睁看着顾星河仗着狼崽子的势,要吃要喝,还偷偷摸摸攒下了小金库。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刚才从袖子里掏出来的钱,都是从他那抠出来的。 哦,现在他清醒了,不被她摆布了,她就想带着钱带着狼崽子溜之大吉。 想得美。 作者有话要说:顾星河:我不仅想得美 我还长得美 第二十五章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跟嘉宁公主说的。 胆小如嘉宁公主,若是知道了这些事,怕是要吓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嘉宁公主什么都好,只是一点不好——胆子委实太小。 他渐渐长大,不是没有怀疑过父兄当年战死的蹊跷,把这话告诉嘉宁公主时,嘉宁公主惊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下来。 嘉宁公主偏过脸,摇曳的烛光映在她脸上,将她精致的小脸衬得苍白如纸:“是...谁...是谁要害秦家?” 自那以后,他便不说一些让她担心害怕的事情了。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帝王恩宠,他与她相依为命数十年,对她的状况再了解不过。 更何况,被一个狼崽子占了身体这种事情,荒谬得很,他纵然说了,嘉宁公主也不一定相信。 不如不说。 晨光穿过窗台,变得斑驳而细碎,秦衍抿了口参茶,声音清冷:“她不想做我的侍妾?” “也好。” 参茶后味带着点苦,秦衍放下了杯子。 无论喝了多少次,他还是不习惯这种味道。 秦衍眉间轻蹙,道:“偏殿收拾出来,把她养在里面。” 没有弄清他和狼崽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前,他不能放她走。 嘉宁公主看了一眼秦衍,道:“没名没分地养在偏殿?” 若是之前没有传出她有意让顾星河做秦衍的侍妾还好,养一个侍女在偏殿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偏偏,顾星河要成为秦衍侍妾的消息传得满天飞,这种情况下,再把顾星河养在偏殿,就非常不合适了。 .... 同为公主,华阳公主的府邸离嘉宁公主的府邸并不算远。 坐上凤撵,从府邸出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罢了。 但华阳公主今日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浩浩荡荡的侍卫开道,一箱箱贺新禧的礼品,还有貌美的小侍女边走边撒喜钱。 行人们乐得看热闹,交头接耳说着这是什么事,值得弄这么大的阵仗。 便有人在人群道,说九王世子喜得佳人,由嘉宁公主做主过了明路,成了世子爷的侍妾。 这是华阳公主恭喜九王世子的。 行人艳羡的目光变了味——哦,那个病病歪歪被人说是活不到弱冠之年的秦观止啊。 这是多缺钱的人家,才会往他房里送女人啊,不怕刚嫁过去就守寡吗? 说话的人又道:“不知道呢,据说姓顾,叫什么星河。” “唷,跟顾相爷一个姓呢,该不会是顾相爷的——” “可拉倒吧,你不要脸顾相爷还要脸呢。顾相爷那般清贵的人家,才不会干出这种缺德事呢!再说了,顾相爷已经是丞相了,还用得着巴结世子爷?” “那可说不定。等世子爷加了冠,袭了王位,就有上打昏君、下诛佞臣的权利了,皇帝老子见了他都要软三分,更别提顾相了。” 看热闹的人群议论纷纷,凤撵里的华阳公主嘴角微翘。 阳春三月的季节,清凉与温暖并存,华阳公主手指拨弄着怀里的小暖炉,道:“昨夜的那个人,想要什么位置来着?” 侍女挑弄着熏香,回答着华阳公主的话。 华阳公主听后点点头,道:“唔,活儿不错,可以给他。” 多年前的那场远嫁蛮夷,换来了宣平帝如今的皇位,多年以后,宣平帝对她极是宠信,对于她的要求,从来没有不应允的。 她最开始养面首时,不是没有遭受过御史的弹劾,说她实乃天家的耻辱。 宣平帝看了奏折之后,把她叫进皇城问话,她慢悠悠地抿着茶,待喝足了茶,才抬眉看宣平帝,道:“我与陛下,同出先帝。陛下坐拥万里江山,享佳丽三千,我却远嫁蛮荒,受尽风刀霜剑。” “世间之事,竟不公至斯。” 宣平帝听完她的话,半晌无语。 后来从天家暗卫七杀营里选了数十位俊俏少年,送到了她的府邸。 再后来,御史们弹劾她荒淫.乱政的奏章,宣平帝看也不看便丢在一角。 世人说她淫.乱,说她是大夏的耻辱,可宣平帝宠她,她要什么宣平帝就给什么。 世间男儿还少有痴情种,跪在她群下的多不胜数。 能把她伺候得高兴了,她就给他想要的位置,不喜欢了,一脚踢开就是了。 左右她是嫁过蛮夷的人,早就声名狼藉了,无论做什么,世人都不会高看她一眼。 既然如此,还不如别委屈自己了,索性遂心而过。 侍女仍调着香,对于华阳公主直白的评价见怪不怪,只是道:“这可是连跳三.级,怕是相爷那里会不依。” 华阳公主讥笑:“他还有心情不依?后院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如今本宫再添上一把火,你说,他会不会连上朝的心思都没了?” 华阳公主的凤撵绕城一圈又一圈,就差敲锣打鼓告诉天启城的人,秦衍新纳了个侍妾,名叫顾星河。 再又饶了一圈后,华阳公主终于来到了嘉宁公主的府门前。 不等侍卫们去通知嘉宁公主,李夜城下了马,漠然道:“无需打扰姑姑。” 两位公主的关系一向颇好,再瞧瞧华阳公主带的东西,是恭贺世子爷秦衍的,侍卫们心下了然,也没说什么,把华阳公主迎了进去。 一路快要走到嘉宁公主的寝殿,侍女说嘉宁公主在与世子爷说话,正要去通传,华阳公主一笑,道:“让他俩说会儿话吧,等阿满嫁了人,想说也说不上了。” 满是嘉宁公主的闺名,圆满,鼎盛之意,是萧皇后在世时,大权独揽时取的。 侍女们点头称是,华阳道:“那个丫头呢?带过来,让本宫瞧瞧。” 侍女正欲去叫顾星河,华阳又改了主意:“算了,左右无事,本宫转转也无妨。” 华阳公主性格善变,侍女们早就习惯了,笑着在前方带路。 与此同时,顾星河从侍卫手里抱过二狗子,心疼地把二狗子举在眼前:“有没有听话?” 二狗子欢快地吐着舌头,想在她脸上印下一串串的口水。 屋里只剩她跟二狗子,她的本性得到了施放,你来我往逗着二狗子。 然而就在此时,叩门声骤然响起:“星河姑娘,华阳长公主要见你。” 声音太突然,顾星河吓了一跳,手上一个不稳,二狗子直砸在她脸上。 顾星河的腰撞在了桌上,二狗子从她脸上掉在地上,顾星河揉着腰,一边弯腰去捡二狗子,一边想着华阳公主怎么想起见她了。 门被推开了。 逆着光,华服女子珠翠满头,上挑的凤目美.艳且凌厉,在看到地上的二狗子时,凤目骤然收缩:“什么东西?!” 下一秒,李夜城抽出了侍从腰间佩剑。 白光闪过,一片刺目。 顾星河下意识地挡在了二狗子前面:“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顾星河: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感谢一路支持我的小天使 作者君明天就要入V辣! 入V照例三更,评论掉落小红包! 最后,小声碎碎碎念 V后前四天的订阅非常非常重要 关系到夹子的位置 码字不易,希望小天使们再爱我一次QAQ 支持正版QAQ 么么哒! 最后推一波基友的文! 很好看哒! 《逃妾娇妻》by南烟十三 文案: 宓( fú )琬穿越到一本烂尾小说中的一尸两命的协议姨娘尸体上,被人当成了邪秽附身诈尸,要烧死她,怎么办?在线等,急!!! 还能怎么办?逃啊! 逃成威震天德内外的英武将军的小厮,看谁还有胆子烧她! 啊……?你说你是孩子生父? 宓琬一脸懵,“这位将军,这样的帽子不能随便戴。” ①电脑链接: ②手机链接: 第二十六章 白色的剑光刺眼, 李夜城碧色的眼睛像是漆黑夜里的孤狼,嗜血且残忍, 让人望之生寒。 顾星河瞳孔骤然收缩。 生平第一次,她离死亡那么近。 剑光落了下来。 她几乎能够感觉得到,锋利剑刃划过她身上衣服的冰冷。 然而想象中的恐惧没有传来, 闪着幽光的利剑在她肩膀处停止了。 这是若是放在平时,顾星河早就怂得不行了, 哪里还敢抬头跟拿着剑的李夜城说话? 但,二狗子就在她身后, 毛茸茸的小身体贴着她的背。 弱小,可怜, 又无助。 她要是不挡着, 以李夜城用剑之快,秒秒钟就能把二狗子斩为两段。 当然了,也差点没把她斩成两段.... 要不是李夜城在最后关头收手了, 她现在就是一滩尸体了。 顾星河丝毫不怀疑,哪怕今日李夜城把她杀了,公主府也不会传出一点风声, 只是在某处的乱葬岗上, 多了一具她的尸体罢了。 死亡的恐惧让顾星河额声音直发颤, 可她要是躲了, 死的就是二狗子了,只能硬着头皮看着李夜城,道:“别, 别杀它。” “它很乖的。” 李夜城微眯着眼。 阳光倾泻而来,落在少女稚气却又精致的脸上。 身体明明已经抖得不行了,眼底却毫无退缩之意,像是在守护着,一个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一般。 被吓到了的华阳公主在侍女们的安抚下慢慢镇定下来:“阿满府上怎么会有野狼?” 少女清越的声音连忙解释:“公主殿下,这不是野狼,是家养的,比狗还要乖。” “比狗还乖?”华阳公主气笑了:“你让它摇个尾巴给本宫瞧瞧!” 本是华阳公主的一句气话,顾星河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没问题。” ——她实在找不到其他办法让华阳公主不杀二狗子了。 惊吓到公主这种事情,别说二狗子了,哪怕是也个人,也要掉脑袋。 尽管公主是自己进来的,尽管二狗子什么都没做,就抬头瞧了公主一眼,但在这个皇权大于天的世道上,甭管你有理没理,惹到了皇家就是错。 万恶的旧社会啊。 突然好怀念二十一世纪。 顾星河小心翼翼推了下横在自己肩头的剑,试探性地道:“那什么...侯爷先把剑收了?” 利剑悬在肩膀上,总有一种她随时都会赴黄泉的错觉。 李夜城放下了剑,回手送回侍卫剑鞘,动作一气呵成,潇洒又豪迈。 不过顾星河也无心去看李夜城的动作帅不帅了,满脑心思都在二狗子身上。 平时让二狗子摇尾巴发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二狗子胆小得很,又受了惊吓,别说摇尾巴了,只怕现在吓得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呢。 但,海口已经夸下了,不摇尾巴就是一个死,她只能哄着二狗子出来表演才艺。 顾星河把二狗子抱了出来,柔声哄着。 稀里糊涂又回到狼崽子身体里的秦衍表示,还是让李夜城把他杀了吧。 他刚才还在跟嘉宁公主说着话,下一秒,就被狼崽子的身体吸了过来,睁开眼,就是李夜城冷着一张脸,抽剑劈了过来的画面。 他以为自己凶多吉少,可以去地下找父兄团聚了,哪曾想,顾星河挡在了他前面。 明明怕的要死,却还梗着脖子把他护在身后。 秦衍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心肠,从心口破土而出,想要长成参天大树,进而一发不可收拾。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顾星河的一句话给打的烟消云散: 顾星河让他摇尾巴。 有那么一瞬间,秦衍有种想往剑上撞的冲动。 他就不该让侍卫们带着狼崽子去厨房杀,就应该在回到自己身体的时,以最快的速度一刀把狼崽子劈成两半。 只要狼崽子死了,他便不会时不时被狼崽子占了身体。 更不会面对现在这般难堪的局面。 怎么办?凉拌。 他要脸。 哪怕他现在是只狼崽子,也是会一只有尊严有气度的狼崽子,做不出什么摇尾求食的丢人事。 秦衍闭上眼,往地上一躺,身体力行地表现了什么叫做生无可恋。 顾星河急了,揪着他毛茸茸的小耳朵:“二狗子,你这会儿别犯懒啊。” 他不是犯懒,他就是想死。 秦衍不为所动,顾星河契而不舍,画面滑稽得很,华阳公主笑出了声,心里也没刚才猛然见到野狼身影的害怕了。 李夜城见华阳公主面色缓和,碧色的眸光闪了一下,落在阳光下少女如被秋水洗过的星眸处,低声道:“一只畜生罢了,母亲无需害怕。” 顾星河微微一怔。 李夜城这是在替她求情吗? 再一想,顾星河又觉得是她想的有点多。 李夜城每日清晨都会去城外打猎,对于时常猎杀野兽的他来讲,一只小小的狼崽子,真的算不上什么。 倒是华阳公主的态度有点奇怪。 华阳公主在蛮荒之地生活数年,蛮夷与狼群为伍,华阳公主当是见惯了野狼的,怎么会怕野狼呢? 想了想,大概是对蛮荒之地有阴影吧。 一个娇生惯养的长公主,一朝嫁到了茹毛饮血的蛮夷之中,再瞧瞧龇着牙的狼群,没有心理阴影才有了鬼。 顾星河微微抬头,偷瞧了一眼华阳公主。 只盼华阳公主能听得进去李夜城的话,好歹放了她的二狗子。 不过说起来,李夜城对华阳公主的态度有些怪怪的,一点也没有寻常母子的亲昵之情,冷冰冰的,像是陌路人一样。 但在华阳公主被二狗子吓到的时候,却是他第一时间抽出了侍从的佩剑,把华阳公主护在了身后。 大概这就是亲情的奇妙之处吧。 想到这,顾星河又有一种莫名的心酸。 她也挺想有个亲人的。 在二十一世纪的情况不提也罢,来到大夏朝,身份又是个弃婴,刚穿过来,把她抚养大的顾姨去世了,她又是孤身一人。 只能跟二狗子相依为命。 掌心传来二狗子身体的温度,顾星河又被拉回了思绪。 二狗子就二狗子,就是她的亲人,最重要的人,她有二狗子就够了! 小侍女们送来了华阳公主最爱喝的茶,华阳公主抿了一口,扶了扶额头,道:“罢了罢了,倒也不是多害怕,不过是多年没见了,突然见到,吓了一跳。” 顾星河见缝插针为二狗子辩解:“公主殿下,二狗子没有攻击性的,乖的不得了。” 二狗子要是死了,她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儿了。 说什么都不能让二狗子死。 让华阳公主摸一下是不行了,顾星河便一手抱着二狗子,一手把二狗子摆成各种造型。 秦衍现在已经不是生无可恋了,他现在就想张嘴把自己要死。 可那小奶牙软绵绵的实在没什么力气,厚厚的皮毛又让他下不了口,挣扎吧,又挣扎不出顾星河的手心,只能躺平任由顾星河揉捏。 顾星河完全没有理会手里二狗子的兴致缺缺。 她知道二狗子是一个极为要面子的人,但命都没了,还要啥脸? 矫情。 顾星河的求生欲实在太强,华阳公主放下了茶杯,带着护甲的手指勾了勾:“这小东西倒也有趣。” “罢了,本宫绕它一命。” 顾星河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要命能保住,剩下的那都不是事。 说起来,华阳公主找她做什么来着? 该不是李夜城拿凤钗时被华阳公主发现了,来找她兴师问罪的吧? 但看华阳公主这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也不像啊... 华阳公主的喜怒都摆在脸上,看上去不像什么心思深沉的人,顾星河心理压力少了一些,再说了,二狗子的命都保住了,剩下的都不是事! 怀抱着二狗子,顾星河抬头问华阳公主:“敢问公主,找婢子是?” “本宫差点忘了。” 华阳公主嘴角上翘,上下打量着顾星河。 像极了她记忆里那人的模样,但又少了几分那人的自持清冷,多了几分豆蔻年华的活泼与明媚,那一双眼睛格外的漂亮,多情又明亮,像是被秋水洗过的星辰。 这样的相貌,倒是与秦衍十分的相衬。 华阳公主抿了一口茶,笑道:“你就是顾星河吧?阿满刚给衍儿挑的侍妾?” “快过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顾星河:“...” 她不是,她没有! 她要做一辈子的母胎单身! “呃...”顾星河一脸复杂:“婢子是顾星河,但不是世子爷的侍妾。” “害羞什么?这是好事。” 华阳公主笑着让侍女过来,送进来她给顾星河带的贺礼。 妆匣里装满了华美的钗子步摇,阳光洒下来,烁烁生辉,好看得紧。 华阳公主挑着凤钗,对着顾星河比划着:“本宫还以为,衍儿这辈子都寻不到人嫁他了,那病病歪歪的模样,怕是那方面的功夫也不行的。” 这话可真是让人没法接。 到底是以私生活淫.乱不堪闻名的华阳公主,当着众人的面开车,脸都不带红的,反而招呼着她让她去看给她带的东西。 被人当面说不行的秦衍,躺在顾星河怀里,耳朵动了动。 原来他在别人心里是这种形象。 他怎么没发现他不行? 每天早上醒来,他都要隔好大一会儿,才让侍女们进来伺候梳洗。 他身体是不行,但不代表样样不行。 许是跟顾星河在一起呆久了,又许是身体是狼崽子的身体,秦衍忽然有一种,想要学着顾星河向华阳公主竖个手指的冲动。 虽然他不知道竖手指是什么意思,但从顾星河竖手指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含义。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光,屋里满是华阳公主的笑声,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侍女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华阳公主不悦皱眉:“什么事,值得这么慌里慌张的。” 侍女道:“世子爷,世子爷他又不好了。” 华阳公主挑选首饰的动作一顿,看向侍女,侍女满脸急切地看着顾星河:“姑娘,您快去看看吧,世子爷把公主的脸都抓破了。” 顾星河一脸懵逼。 她出来的时候世子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又犯病了? 还抓破了嘉宁公主的脸? 嘉宁公主可是抚养他长大的人,若不是嘉宁公主,他坟头上的草都三丈高了。 这位世子爷怕是要上天。 顾星河看向华阳公主。 这个节骨眼上,她再说什么非要离府的话就非常不合适了。 华阳公主啪地一下合上了首饰盒,起身往外走,侍女们连忙劝慰:“公主,您还是在这等着吧,世子爷连嘉宁公主都不认识了,更何况您了。” 华阳公主奇怪道:“谁说本宫要去看他了?本宫要去看阿满。阿满婚期将近,破了相可不好了。” 众人:“...” 顾星河原本想要离开王府的心也暂时被压了下来。 匆忙向华阳公主行礼告退后,便跟着侍女找世子爷。 到不是因为她又不想离开王府什么的,而是世子爷犯病的时候她见过,见谁就咬,唯独不咬她,武功高强的侍卫们也被世子爷咬了一身伤,更别提娇娇弱弱的小侍女了。 还不如她先过去,稳定世子爷的情绪再说其他的。 再说了,她把世子爷稳定下来也是大功一件,嘉宁公主看在功劳的情面上,指不定心一软,不仅不要她的赎金了,还会赐给她不少银子,让她带着二狗子开开心心离开王府。 华阳公主瞧了一眼顾星河远去的背影,对李夜城道:“夜城,你也去瞧瞧。” “都是一群小姑娘,别被衍儿伤了。” 李夜城点头,侍从递来了佩剑,李夜城看也未看,径自去了。 华阳公主道:“这孩子,自傲得很。” 世子爷再度犯病,又抓伤了嘉宁公主,侍女们忙着叫御医,又忙着给嘉宁公主清洗伤口上药,又有华阳公主的凤撵需要安排,又有侍卫们成群结队去找世子爷,阻止他再度伤人。 公主府里乱成了一团,天启城里的勋贵们听说嘉宁公主给秦衍选了个侍妾,华阳公主大张旗鼓来贺的消息后,也纷纷提着礼物登门了。 极受宣平帝宠爱的华阳公主,有废立皇帝之权的九王世子秦衍,以及马上就压嫁给权倾天下李不言的嘉宁公主,无论哪一个,都是无数人都想攀上关系的存在。 可华阳公主只要面首,其他一概不收,家里没有俊俏子弟的,还真登不上华阳公主的门。 嘉宁公主呢,更不用提,守寡多年,不问世事,想登门也会被婉拒。 至于九王世子秦衍,那就更不用说,整日里关在家里养病,不是特别亲密的人,侍卫们根本不让进。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能够名正言顺登门攀关系的事情,勋贵们自然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争先恐后地抬着东西前往公主府。 公主府内。 嘉宁公主端坐在贵妃榻上,长发披散开来,侍女轻手轻脚地给她擦着额间的血迹,坐在一旁的华阳公主看着嘉宁公主的额头,止不住地心疼:“你也不知道躲躲,跟那个病秧子较什么劲?” “这下好了,伤到自己的脸了,要了破了相,看你怎么嫁人。” 嘉宁公主秀气的眉微微蹙着,道:“明明刚刚还跟我说着话,怎么就...” 华阳公主打断了她的话:“既然知道他会时不时犯病,那就躲远点。” 就像她,知道秦衍得了疯病,远远地躲在一边了,就连时不时会去找秦衍的李夜城,也被她明言禁止,在秦衍没有好彻底之前,坚决不能去找他。 “还有你,也不知道那早死的秦孟英有甚好的,让你守了这么多年寡,如今好不容易又要嫁人了,你可别闹什么幺蛾子。李不言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也不知道陛下看上了他哪一点,弄得我都要让他三分。” 嘉宁公主垂眸不语,御医开了药,交到侍女手里,让侍女去煎药。 华阳公主问御医:“碍不碍事?会不会留疤?” 御医抚着胡须,道:“回长公主的话,嘉宁公主的伤口不深,倒也不会留疤,只是...” “只是什么?”华阳公主道:“别磨磨唧唧的。” 御医看了一眼脸上无悲喜的嘉宁公主,忧心忡忡道:“只是公主大婚将近——” “知道了。” 华阳公主不耐烦地挥挥手:“下去吧。” 说了跟没说一样,又没有解决的方法,还不如不说。 御医垂首退下,华阳公主道:“这群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不知道陛下养着他们有什么用。” 府外来给秦衍贺喜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其中不乏朝中重臣,且此次是秦衍第一个侍妾,接受勋贵们的祝贺也是应当的。 侍从们想了又想,终于硬着头皮来找嘉宁公主。 嘉宁公主听后,看了一眼盛装打扮的华阳公主,瞬间便明白了。 原本还在吐槽御医不尽职的华阳公主,被嘉宁公主瞧得有点心虚,轻啜一口茶,虚张声势道:“怎么了?我还是九王救回来的呢,如今衍儿有了侍妾,我还不能恭贺他一下?” 嘉宁公主仍看着她,黑色的眸子亮亮的:“只是这样?” 华阳公主眼神飘忽,道:“当然了。” 嘉宁公主收回目光,慢慢道:“是你的面首不够好看,还是你府里的美酒佳酿喝完了?一个小小的侍妾,值得你弄这么大的阵仗?” 她太了解华阳了,整日里在府上玩乐,无事不登三宝殿。 一个侍妾,根本不会引起华阳的注意。 嘉宁公主又想起顾星河。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那丫头时,便觉得她有些面熟,只是自少将军去后,我甚少在外面走动,想不起她与谁有几分相似。” 当时想不起,现在再看看华阳公主做贼心虚的模样,再怎么难想,也想出来了。 嘉宁公主一针见血道:“她是顾相的什么人?” 世人皆知,华阳公主在远嫁蛮夷之前,有那么一个青梅竹马,此竹马名唤顾修承,是如今以一人之力,独抗华阳、李不言两大帝国毒瘤的丞相。 数年之前,华阳公主不愿远嫁蛮夷,曾买通了宫人偷偷跑出来,去找年少还不是丞相的顾修承。 顾修承此人委实是一个心怀天下的贤者,一个因私废公的为大夏量身打造的丞相——他把华阳公主又送回了皇城,劝说华阳公主远嫁。 再后来九王秦敬踏平蛮夷,威慑四海,迎华阳公主还朝,华阳公主在蛮夷呆了多年,性情大变,开始了养面首作乐的生活。 如果说,华阳公主最恨谁,那绝对是顾修承没得跑了。 这么多年,华阳公主在宣平帝的宠信下,没少霍乱朝纲,给顾修承添堵,以至于嘉宁公主在看到华阳弄这么大阵仗时,第一反应就是顾星河绝对跟顾修承有关系。 要不然,以华阳公主整日里忙着作乐的性子,才不会多看顾星河一眼。 华阳公主抚着鬓间的发,嗔了一眼嘉宁,风情万种,笑着道:“你说你,这么聪明干嘛?” 嘉宁眉间轻蹙,道:“阿姐,你还恨他吗?” 顾修承在天下人心中威望极高,甚至还有人称他为大夏最后的一个擎天柱。 宣平帝沉溺享乐,不理朝政,七杀统领李不言排除异己,华阳长公主养面首卖官,两者臭名昭着,日复一日地贪财弄权。 若无顾修承苦苦支撑,只怕大夏早就千疮百孔,离覆灭不远了。 但家国从来难两全,受万人敬仰的顾相顾修承,在对待华阳长公主的事情上,是彻彻底底的背叛者。 阳光掠过雕着日月星辰的窗台,又穿过细密的茜纱窗,洋洋洒洒地照了进来。 嘉宁公主看着华阳公主,眸光微闪。 华阳公主一笑,道:“阿满,恨这个字呢,太重了,弄得我像是求而不得,才因爱生恨一样。忒掉价。” “世间男人千千万万,我睡还睡不过来呢,哪有那么多的闲时间去恨他?” 嘉宁眉头越蹙越深,华阳唤来小侍女,取出妆匣里的凤钗,拿到嘉宁面前,笑眯眯道:“我不过是恰好看到了这支凤钗,又恰好听夜城说了她的相貌。” 回想起顾星河的模样,华阳勾了勾嘴角,道:“啧啧,那讨人嫌的小模样,可是像极了咱们那位自诩大夏救世主的顾相爷。” 华阳抬眉,斜睥着嘉宁,懒洋洋道:“你说,这么好的机会,我要是不恶心他一下,是不是太可惜了呢?” 嘉宁轻叹一声。 “阿姐当真是把我放在火上烤。” 若不是证实了顾星河的确是顾修承的女儿,华阳是不会这么做的。 可顾星河是顾修承的女儿,最难做的人是她。 阳翟顾氏,千年世家,从不参与朝堂斗争,在执着于争位的世家里,委实是一个清流。 百年前,君王战死,大夏内乱,群雄并起,顾氏一族迎少帝于阳翟定都,后又助少帝恢复天下,拥立少帝为大夏第一位女帝。 再后来,顾氏一族成为继九王秦氏、兰陵萧氏、琅琊颜氏之后的最大世家。 顾修承便是顾氏这一带你最为出色的俊杰,更与华阳长公主,是一同玩到大的青梅竹马,若非当年的那件事,华阳长公主早就嫁给了顾修承为妻。 可偏偏,天意弄人。 国家,世家,是压在他身上的两座大山,他只能送华阳远嫁蛮夷。 华阳远嫁之后,原本开朗俊逸的顾修承像是变了一个人,彻底成了一个酸儒守清规的人,爱惜羽毛到令人发指,若是让他知晓,做了病病歪歪的秦衍的侍妾,成为了世人的笑柄,他必会记恨谋划这一切的人。 顾修承以一人之力独抗李不言与华阳,手段自然异于常人,她,华阳,甚至秦衍,都会遭到顾修承的报复。 她并无任何靠山,不过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秦衍虽有九王世子名头,但到底没有成年继承王位,手里没有任何实权,他们三人之中,只有华阳是不怕顾修承。 所以华阳才会肆无忌惮弄出来这些事。 嘉宁看了一眼华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若是瞒,也是瞒不过的。 华阳闹得那么大,顾星河的名字只怕早就响在天启城内每一个人的耳内,顾修承耳目众多,不难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待弄清楚事情之后,他还是会找上门来。 ——毕竟是自己的嫡长女,他不可能任由顾星河流落在外,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侍妾的。 尤其是,这个侍妾随时都有守寡的可能。 第二十七章 嘉宁揉了揉眉心,华阳道:“哎,别生气了,那个老匹夫要是敢找你麻烦,我砸了他的门。” 她信华阳做得出来这种事。 但她也信顾修承会在秦衍没有继承王位之时,给秦衍明里暗里找麻烦。 嘉宁闭了闭眼,道:“这事不能瞒。” 早点找顾修承坦白,或许还能求个宽大处理,若等顾修承来找上她了,那事情就不是小事了。 更何况,秦衍的病情时好时坏,别人不找他麻烦,他也能给自己找一堆的麻烦,这种情况下,要是顾修承再来找麻烦,嘉宁觉得,九王秦氏一脉,多半要断在秦衍手上了。 嘉宁抬眉:“唤星河过来。” 侍女应声而去,华阳知道自己给嘉宁惹了不小的麻烦,极有眼色地说自己去偏殿歇歇,不打扰她们二人的谈话。 与此同时,“世子爷”在顾星河的安抚下慢慢镇定下来,双手抱着顾星河的胳膊,想要凑过去舔顾星河的脸,刚刚伸出头,就被李夜城一个手刀砍了回去。 “呜呜...” 世子爷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星河,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顾星河嘴角微抽,趁着这个机会,把胳膊从世子爷手里挣了出来。 李夜城声音淡淡:“姑娘虽为观止侍妾,但在众人面前,仍需注意一二。” “...” 顾星河连忙解释:“我不是!” 抬起头,撞入李夜城幽深的碧色眼眸里。 他的长相与夏人很不一样,过于棱角分明的脸,碧色的眼睛更昭示他的异样与不容于世,他的眼底,有着浅浅的戒备的戾气。 像是离了群的孤狼。 没由来的,顾星河心跳快了一拍,连忙别过脸去。 大夏人真是大惊小怪,她觉得李夜城就很好啊,比时不时犯病又多变又要吃她的二狗子的世子爷好很多啊。 最起码,李夜城听得进去人话,会帮她找凤钗,也会帮她求情。 跟他一比,世子爷简直就是薄情寡义的人渣。 在他生病的时候,她待他再好,等他一清醒,就会把她一脚踢开了,还顺带着吃她的二狗子。 简直过分。 这样一想,顾星河不怎么想搭理病了的世子爷了,哄着他平静下来,乖乖躺床上休息后,就准备离开了。 还是早点走为好,万一晚了会儿,世子爷清醒了,闹着要吃二狗子,那就不好了。 顾星河道:“世子爷乖乖的,婢子去去就来。” 世子爷躺在床上,抱着小被子,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想伸手去拉她,又怕被她一手推开,只能眼巴巴地瞧着她。 那眼神,像极了舍不得她的二狗子。 错觉,肯定是错觉。 世子爷虽然犯病时上蹿下跳,徒手拆家,但终究还是个人,怎能可能是二狗子。 顾星河狠了狠心,转身出了房间。 李夜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委屈巴巴的秦衍,眼睛微眯。 顾星河刚走出房门,迎面便撞上了嘉宁公主的侍女,侍女说公主召她,顾星河整了整被世子爷扒乱了的衣襟与鬓发,跟着侍女去嘉宁公主的房间。 穿过长廊与花园,顾星河来到房间。 嘉宁公主额上刚上了药,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或许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她的脸略有些苍白,见她进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道:“坐吧。” 顾星河挨着椅子边坐下了。 看嘉宁公主这心事重重的模样,找她不像是好事啊... 该不会是又让她留下来,照顾疯了的世子爷,给世子爷当侍妾吧? 想到这,顾星河连茶都不想喝了。 放下茶杯,顾星河瞧瞧用余光看着嘉宁公主。 大夏等级森严,像她这种身份,抬头直视着公主,是为大不敬。 嘉宁公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停了好大一会儿,终于道:“你可知你的父母是谁?” ...她要是知道她的父母是谁,还用得着在王府苦哈哈的给人当丫鬟吗? 还被世子爷各种不可描述。 孤儿啊,就是命苦。 她多想有个能护着自己的父母撒撒娇。 顾星河心酸道:“婢子不知。” 嘉宁公主蹙眉道:“在本宫面前,你无需自称婢子。” 恩?这是什么进展? 顾星河偷偷打量着嘉宁公主,有那么一瞬间,她多想嘉宁公主告诉她,她其实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金枝玉叶的公主,这样一来,她就不用整天为生计发愁了! 更有甚者,还能跟华阳长公主一样,养一堆俊俏好看的面首,再给二狗子找一窝好看的小狗狗,甭管世人怎么看她,她自己过的爽就行了! 但是她知道,这种情况,几率大概为零。 青天白日的,做啥梦呢。 哪曾想,嘉宁公主道:“你的父亲,是当今宰相顾修承。” 顾星河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茶盖。 嘉宁公主软软的声音仍在继续:“你的母亲,是江陵林氏之女。” “你,是他们的嫡长女。” “咳咳——” 幸福来得太突然,顾星河刚咽下的茶差点呛死了自己,睁大了眼睛,问嘉宁:“公主,您,您没开玩笑吧?” 嘉宁轻轻摇头。 侍女送来了一个精致的妆匣盒,打开妆匣,里面是顾星河再熟悉不过的凤钗。 嘉宁公主拿起了凤钗,对顾星河道:“这支钗子,是当年女帝赐给顾家的,顾家便作为历代长儿媳之物,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顾星河眼睛眨也不敢眨,直勾勾盯着嘉宁手里的凤钗,嘉宁把凤钗拿到哪,她的目光便跟到哪,生怕眨了眼,这飞来的馅饼就没了。 “那凤钗去卖的那人不识货,买的人又不识货,才会到了阿姐手里。” 嘉宁把凤钗递给顾星河,顾星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敢伸手去接。 凤钗握在手里,略有些凉,顾星河如坠云端。 “可是...只凭一支凤钗...” 她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会落在她头上,怕嘉宁找错了人,她白高兴一场,再三追问着嘉宁。 嘉宁道:“本宫既然找你,自然是确定了你的身份的。” 上下打量了一眼顾星河,嘉宁道:“你的相貌,与顾相极为相似,且你的生辰八字,恰恰是顾相发妻难产而亡的时间。” 顾星河疑惑道:“可,我要是顾相的嫡女,怎么会流落到王府呢?” 嘉宁眸光微闪:“顾相的后宅,一直不大平静。” 好了,不用说了,她全知道了。 多半是争宠闹出来的事情。 想想她那没见过的母亲也委实惨,有着江陵林氏做靠山,又是她爹的发妻,又有着嫡长子,还能被人算计到这种程度,弄得难产去世,她也成了王府被顾姨收养的小丫鬟。 不过,她既然是顾相的女儿,那是不是说明,嘉宁不会再留她当世子爷的侍妾了? 她也不用忍受世子爷时不时图她一脸口水? 她爹是丞相! 她可以带着二狗子分分钟走上人生巅峰,她再不需要天天为银子发愁,犹豫要不要割自己的肉喂二狗子了! 顾星河高兴得差点没有蹦起来,瞧了一眼端坐在面前的嘉宁公主,顾星河连忙又做出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端庄持重模样,但一开口,还是暴露了她的狂喜:“那公主准备什么时候送我回家?” 她一分钟都不想在世子爷身边呆着,虽然病了的世子爷比清醒时可爱,但那么大的人,老想着涂她一脸口水,简直没法忍。 她这辈子,唯一能忍的,也就是她的二狗子涂她一脸口水。 至于其他人,她一秒都忍不了。 嘉宁公主的目光有些复杂:“本宫已经通知顾相了。” “但...”嘉宁看着顾星河,一脸的挣扎。 但什么?公主你倒是说话啊,这种说话只说半截,尤其是这么重要的话,很容易让人提心吊胆以至于心脏病复发的啊! “...但,本宫有一事相求。” 顾星河被嘉宁公主的大喘气弄得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 现在别说一件事了,就是十件,她也能答应嘉宁公主! 顾星河道:“您讲。” 不过说实在的,她不觉得她能帮得上嘉宁公主什么忙。 先不说顾相对她有几分情面吧,单只说在她母亲难产去世没过多久,顾相就娶了她母亲的庶妹做续弦这种事情,就让她觉得,她这便宜爹,可能在感情上,挺不讲究的。 对待发妻尚且如此,更别提对她这个消失了那么多年的女儿了。 然后就听,嘉宁把华阳的事情讲了出来。 顾星河:“...” 他爹不是在感情上不讲究,是非常不讲究啊! 华阳公主也是,为了扮她爹的难堪,闹了那么大的阵仗,让世人都以为她是秦衍见不得光的侍妾。 本来她还指望靠着顾相吃香喝辣养二狗子呢,这下好了,顾相那么爱面子的人,纵然捏着鼻子把她接了回去,只怕也只会把她仍在后院里自生自灭。 这种丢他的人的女儿,他八成会巴不得她早点翘辫子。 华阳公主这个人啊,为什么就一定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顾星河凄凄惨惨戚戚,心情就像坐了过山车,至于嘉宁公主后面说的话,她也没怎么听进去了。 听到一声嘉宁公主说你先下去吧,顾星河浑浑噩噩出了屋,一路来到放置二狗子的屋子里。 打开门,顾星河走了进去。 二狗子倚在床榻上,像是睡得正香。 顾星河心里直发堵,揪了揪二狗子的毛茸茸的小耳朵,向二狗子诉着苦。 彼时二狗子身体里是秦衍的灵魂,被扰了清梦的秦衍不悦睁眼,听顾星河竹篓倒豆子一般,把身世说了个清楚。 逆着光,秦衍眼睛轻眯。 她居然是顾相的女儿?孤星那般精明的人,怎会愚钝到嫡长女被人掉了包都不知? 纷纷扰扰的情绪涌上心头,过了好一会儿,秦衍终于后知后觉想起: 顾相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若是知晓了自己的嫡长女给人当了侍妾,怕不是把那人抽筋扒皮。 而且,顾相早就有削藩的心了,这些年,没少冲王府磨刀霍霍,正愁没把柄拿王府开刀呢,自家女儿就成了王府的丫鬟。 闭上眼,秦衍几乎能够看到,顾相趁他没有继承王位没实权,带人抄了王府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岳父大人求放过… 数据越来越差... 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篇文会扑的很惨QAQ 第二十七章 九王有上打昏君, 下诛佞臣之权,必要时刻, 还能废立皇帝。 但那是九王的权利,他这会儿还是九王世子,跟一个平常世家公子没什么两样, 在没有成年加冠继承王位之前,他是没有任何实权的。 更别提在这一代的在权利交接上, 府里也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十年前,父兄战死沙场, 导致在权利交接上出现了断档,宫商角徵羽五大暗卫, 更是随军战死了四位, 只剩下修羽一支。 若不是嘉宁断发守寡,护住了风雨中的九王府,只怕世上早无九王一脉了。 毕竟九王府傲视天下的这些年, 行事可是一点都不低调的,得罪的仇家不计其数,就连历代的皇帝, 对九王府也颇有微词。 若现在再加上一个顾相, 那摇摇欲坠的九王府, 就不止是风雨飘摇了。 秦衍甚至怀疑, 九王府的辉煌,是不是到他这,就宣布结束了。 至于顾相会不会将错就错把顾星河嫁给他, 他根本就不敢想,顾相那么爱惜羽毛的一个人,说什么都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病得快要死了的世子爷。 尤其还是个嫡长女,因后宅阴私导致流落在外面多年的嫡长女。 这种事情要是爆了出来,顾相必然颜面扫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家不平,何以平天下? 颜面扫地的顾相,多半会恼羞成怒,迁怒于关于这件事情的所有人。 偏偏他现在还是只狼崽子,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相把顾星河接回去,扔到后院让她自生自灭后,再趁着这个机会削藩。 削藩的借口都是现成的,现在的“世子爷”,疯疯傻傻痴痴,根本担不起废立天子的重任,不如让他做个闲散王爷,至于上打昏君下诛佞臣的特权,还是废了算了。 怎么办? 秦衍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垂头丧气的顾星河。 看了一会儿,秦衍坚定地摇了摇头。 指望顾星河去劝顾相,比让顾相不记恨九王府还来得更不容易。 一个让顾相颜面扫地的嫡长女,顾相还认她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她的话? 不行,他要想其他办法。 温柔的阳光照进来,秦衍耳朵动了动,幽蓝的眼睛望向门外。 李夜城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李夜城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隐约怀疑,李夜城在见过顾星河的第一面后,或许就已经在私下调查顾星河了。 事情哪有那么巧的,顾星河从刘大勇那里拿完凤钗就能遇到他,他又恰好接受顾星河的求助,从自己母亲那里取凤钗。 顾星河不过是一个王府的小丫鬟,他没必要帮她的。 或许一切,都在李夜城的算计之中,为的不过是帮华阳公主出一口恶气,顾星河也好,凤钗也罢,都是他手中随意调派的棋子罢了。 只是李夜城这个出气,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把顾相的炮火全部吸引到他这了。 这个朋友交的,真是让人感激涕零,咬牙切齿。 衡量了一下自己软绵绵的小身板,以及李夜城的弓马娴熟善于猎杀猛兽,秦衍痛定思痛地放弃了一口咬死李夜城的冲动。 罢了罢了,不跟李夜城一般见识,等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门外响起了李夜城叩门的声音:“星河姑娘。” 顾星河有些意外:“侯爷?” 揉了揉眼,整了整衣服和鬓发,顾星河起身开门:“您怎么过来了?” 李夜城深邃的目光在顾星河脸上停留,而后移开目光,看向屋内。 屋里的狼崽子额头带着火字,下巴微微抬着,幽蓝的瞳孔澄澈,半眯着,模样像狼,但行为却不像狼。 像极了某一人,素手抚琴时,漫不经心瞥过来的清清冷冷眼波悠转。 那种眸色他太过熟悉,以至于瞧上一眼,便能想起。 李夜城剑眉微皱。 这狼,有问题。 然而再去瞧去,那狼还是狼模样,粉.嫩的小舌舔了舔自己的小爪子,翻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亮出了柔软的小肚皮,晒着太阳,闭着眼,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小呼噜。 ....看来是他思想有问题。 居然觉得一只跳脱的狼崽子,像清隽寡言的秦衍。 李夜城收回目光,重新看着顾星河,道:“我是来向姑娘道歉的。” “道歉?” 顾星河把李夜城迎进屋,疑惑地看了一眼,倒杯茶,端给李夜城,道:“侯爷说笑了,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侯爷,把凤钗从公主那里替我取回。” 虽然取回之后发生的事情超乎了她的想象,但没有李夜城,她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 说起来,还是要感谢李夜城的。 在一旁装睡的秦衍再次被顾星河的智商所打败。 明明平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种事情上,总是犯上一些低级错误? 现在的局面还不够明显吗? 一切都是李夜城策划的,把她弄到如此难堪的地步,她居然还傻乎乎地要谢他。 不知道该说她傻好,还是该说她对人没有任何防备之心好。 不过,李夜城的洞察力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他不过瞧了他一眼,他就看出了端倪。 果然是,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李夜城抿了一口茶,轻摇头,道:“姑娘无需谢我,若不是我,姑娘也不需面对如此局面。” 顾星河端着茶杯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眉看了一眼李夜城。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帮她的人也是害她的人,真是让人有气都没处撒。 李夜城低沉的声音还在继续:“相府来接姑娘的人,已经进了垂花门。” “只盼姑娘此去,能认祖归宗,富贵荣华,再不受人欺辱。” 李夜城坦坦荡荡的态度让顾星河半晌没有说话。 她该说什么?说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她要是回到了相府,以她爹那爱面子的程度,不收拾她就是烧高香了,还能善待她? 还扯什么富贵荣华。 一杯茶喝完,李夜城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转身欲走。 他修长的身影遮去了刺目的阳光,在屋内投下温暖的倒影,转过脸,碧色的眼睛目光深沉,像是风平浪静的海洋。 “我很想与姑娘交个朋友。” 所以你交朋友的方式就是不余遗力地坑朋友? 坑了她不说,还连带着秦衍都要遭遇顾相的清算。 秦衍可是他自幼玩到大的兄弟啊,秦衍的父亲更是把他母亲从蛮夷之处救了出来,说是救命恩人都不为过。 结果他坑秦衍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心慈手软。 顾星河蹙眉看着李夜城。 李夜城垂下眼,浓密的睫毛似刀影,在眼下斩下让人看不透的阴影。 “说起来,姑娘是第一个不讨厌我的人。” 这句话说得极轻,轻到风一吹,就什么都没了。 顾星河没有听清,问道:“什么?” 李夜城看着顾星河,眼底的冷冽之气少了几分,漠然道:“姑娘若在相府遇到了为难事,可随时来找我。” “就当我,聊表歉意。” 顾星河微蹙着的眉尖舒展开来,李夜城不等她答话,便转身大步出了屋子。 温暖的阳光再度洒在屋里,落在顾星河身上。 有种让人懒洋洋的感觉。 顾星河拂了拂一旁装睡的秦衍,小声道:“我觉得,李夜城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但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坏啊。” 秦衍往一旁挪了挪身体,拒绝顾星河的抚摸。 他怕他的智商被她传染。 别人稍微对她好点,她就把那人伤她的事情一笔勾销,大海都没有这么宽广的胸襟。 不是蠢,就是傻。 他有些想不明白,之前的顾星河,明明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怎么遇到这种事情,智商跟断崖似的下降,以前收拾小丫鬟、报复刘大勇的心智哪里去了? 都被狗吃了? 哦,八成是被她养的那只愚蠢的狼崽子给吃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以后要远着点顾星河,免得他也被传染。 秦衍这般想着,忽然就感觉到,陌生的气息不断靠近。 是相府里过来接顾星河的人? 这么快? 自从成了狼崽子,耳清目明,人还没有走到面前,他就能听到动静了。 跟神话故事中,千里眼和顺风耳一样。 秦衍眯眼瞧去。 葱葱郁郁的常青树映着长廊,长廊处悬挂着画眉鸟,鸟儿低声歌唱,长廊尽头,是公主府的长史领着一个陌生人走了过来。 身影越来越近,秦衍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那人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锦衣而行,腰间挂着精致的香囊与玉佩。 他有着一张与顾星河极为相似的脸,多了几分儒雅的书生气,少了几分顾星河的跳脱与活泼,微微蹙着眉满是焦急,直直地望过来的眸底满是期待。 这人多半是顾相的嫡长子,顾星河一母同胞的长兄,顾章则。 顾章则走的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顾星河的门前,长史正欲抬手叩门,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他整了整衣冠,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然后伸出手,轻轻地叩响了房门:“星河。” 他很确定,里面的人必然是他嫡亲的妹妹,若不然,以华阳公主的性子,根本不会费那么大的力气,把她的存在大肆宣扬,让相府颜面无存。 府上的人听说后,又羞又怒,根本不愿意来接她,更不愿意承认顾家有这样的女儿。 他与府上的人大吵一架后,负气来到公主府。 那是他嫡亲的妹妹,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的骨血,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她,才是他的亲人。 他怎么能让她流落在外,成为一个病得快要死了的秦衍的侍妾?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我没病,我很好,我才不是快要死了! 第二十八章 绝对不行。 他会护着她, 好好地护着她,决不让她走上与母亲一样的道路。 顾章则眼睛温热, 哑声道:“我是你哥哥。” 门,吱呀一下开了。 屋里的少女一身侍女装,梳着双丫鬓, 鬓间簪着侍女们统一的簪花,簪花老旧, 有些褪色,可依旧不影响她的容貌。 她肤色极白, 像是终年不会消融的雪,脸颊微微泛红, 如朝霞映雪一般好看。 最为出色的, 当为她的眼睛,清澈又明亮,璀璨如星辰, 却又多情似秋水,当真配得上她的名字——星河。 她整个人,融合了父亲与母亲的优点, 却又没有父亲的倨傲不近人情, 母亲眼底永远带着的淡淡哀愁。 她就是她, 独一无二的她。 顾章则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伸出手,想要拂一拂她微红的脸颊,手伸到一半, 却又停了下来。 他对她来讲,是完全不熟悉的,陌生的存在。 或许她心里还有怨恨,明明是一个相爷之女,却流落在王府,成了一个供人驱使的小丫鬟。 从她的衣着首饰来看,她过的并不算好,哪怕成为了病秧子的侍妾,待遇也没有上升半分,还是做侍女打扮,身边连个伺候的小丫鬟都没有。 万种思绪涌上心头,顾章则只觉得眼睛发酸,路途中想到的千言万语,在见到顾星河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那双漂亮的有些过分的眼睛,和丝毫不设防的喜悦,顾章则声音苦涩:“哥哥来接你了。” 她或许还在怨恨,但更多的是期待,期待家人早点带她回家,结束她悲惨的生活,但她却不知,顾家早就因为她的存在闹翻了天。 千年世家,最要紧的就是脸面,不清贵,不世家,哪怕嫁给寒门学子为妻,也不会让自家女儿成为别人的侍妾。 妾是什么?随意打罚买卖供人享乐的玩意儿,稍微顾及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让自家女儿做妾。 更何况他们这样的人家了。 况九王世子的身份和身体都异于常人,病病歪歪,命不久矣,给他做妾,攀龙附凤之心一览无余。 顾家丢不起这个脸。 顾家是不会认这个女儿的,所以他才和家里大闹了一场,冲动之下,孤身来到了公主府。 ——不管顾家认不认她,她都是他血亲的妹妹,他认她。 顾星河看了一眼他身后,恩,都是公主府的人,是他自己过来的,也就是说,她已经成为顾家的弃子,顾家打定主意不认她。 顾家坚持不认,时间久了,或许世人会觉得,这件事是华阳长公主一手谋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顾相丢脸。 左右华阳公主与顾相的恩怨世人皆知,华阳长公主为了报复顾相,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顾星河心里好笑,面上不显,把顾章则让进了屋。 有个哥哥还挺好的,最起码别人都不承认她时,他认她。 这就够了。 说实话,她虽然很想离开王府,但并不想回相府。 顾相一心扑过朝政上,甚少理会后宅之事,顾家后院乌烟瘴气,时常成为世人茶闲饭后的笑料。 她可不想去趟那池子浑水。 看衣着打扮,顾章则还是挺有钱的,撒个娇,卖个痴,让顾章则给她在城里买上一处小院子,再买俩使唤丫鬟和粗使婆子,再给她一点闲钱,让她投资投资,这样的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门一关,她就是那土皇帝。 这个时代养面首不是什么稀奇事,等她钱生钱后,再买几个俊俏的少年,左拥右抱,闲了再逗逗二狗子,分分钟就是人生巅峰! 摆着这么舒坦的日子不过,脑袋进水了才回顾家遭人白眼嫌弃。 顾星河把茶端给顾章则,听顾章则讲完他对她的愧疚之心后,眼睛亮亮的,满是期待:“是父亲派哥哥来接我吗?” 顾章则张了张嘴,面有难色,停了好大一会儿,方道:“父亲忙于公务,尚未还家,不知道此事。” “哦,”顾星河眼底有些失落,小心翼翼问道:“那父亲会喜欢我吗?” 其脸上的忐忑之情,话语间的小心,让一旁持续装睡的秦衍都想替她喝彩了。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顾星河是想哄着顾章则,给她在外面立个宅在。 他变成狼崽子之后,跟她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太了解她的为人了。 她一开口,他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一个心比海洋都大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父亲会不会喜欢她而忐忑? 假象。 秦衍翻个身,把脸埋在小爪子里。 他怕他继续听下去,会忍不住嘴角微抽,影响她的发挥。 “...听人讲,父亲不喜欢我。” 顾星河垂眸,酝酿着情绪,只等着眼底的水雾漫上来,用一眼眶的泪水直愣愣地看着顾章则。 然后后面的事情都不用她说了,顾章则必会带着她买宅子,买丫鬟,买商铺,送她走上人生巅峰! 哪曾想,顾章则get错了点,不等顾星河的泪涌上来,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我喜欢你就够了!” 顾章则握着顾星河的手,满是认真:“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回顾家的。” ....大兄弟你不按剧本来啊。 顾星河狗脸蒙逼。 世家大族,最要紧的是脸面,顾章则只是一个嫡长子,怎么可能孤身跟顾家抗衡? 他孤身来接她就是很好的证明啊,他要是能拗得过顾家,身后说什么都会有几个侍从小厮啊,而不是一个人过来。 这种情况下,她卖完惨后,顾章则应该带着她去买宅子买丫鬟啊,一定要带她回顾家是什么鬼? 她才不想回顾家! 秦衍强忍着笑,脸上的小胡子一翘一翘的。 他很久没有遇到这么...这么智障的事情了。 顾星河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不懂用力过猛这个道理? 还在一旁酝酿着眼泪去诓顾章则,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刚才偷偷掐了一下大.腿,要不然,她的眼泪才不会来得这么快。 秦衍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小缝,阳光正好,照在顾星河脸上,眼底的泪还在往下淌,粉红.唇微张着,十足的目瞪狗呆。 本来他还能忍住不大笑的,但看到顾星河这张不知是惊是哀的脸,彻底忍不住了,脸埋在小前爪里,圆滚滚的小身体一颤一颤的。 她也有今日。 聪明反被聪明误。 时间一寸一寸溜走,顾星河强自平复了心情,认真地想了想自己的行为,觉察出自己或许是用力过猛了,于是见好就收,立马表演心疼兄长,不愿兄长为难的贴心妹妹形象。 而情绪上来的顾章则,根本不吃这一套,一根筋地认为自己妹妹受了太多的委屈,他不能让她受任何委屈,坚决要带她回家。 其义正言辞的态度,让顾星河一度后悔,她就不该找李夜城拿簪子,要不是那支簪子,也引不来她的身世,更招不来这个一心要把她往火坑里拖的兄长。 顾星河据理力争半晌,深觉自己读书太少,面对满腹经纶说的头头是道的顾章则,她只能甘拜下风。 怎么办?要跟顾章则回顾家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大的火坑,她瞎了才会往下跳。 说是说不过顾章则了,顾星河索性把心一横,道:“哥哥一定要我走母亲的老路吗?” “母亲为何难产而亡,我又为何流落王府成为丫鬟,哥哥难道一点都不明白吗?” 顾章则脸色一白,顾星河知道自己押对了宝,继续道:“母亲那般聪明的人,都在府里讨不到好,哥哥以为,我在里面,又能如何呢?” 顾章则微微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顾星河心知自己不能把他逼得太狠,话说得太过,指不定顾章则一根筋的脾气又上来了,故而见好就收,柔声道:“我知道哥哥待我好,一心为我,生怕我受一点点委屈,想要带我认祖归宗,恢复身份。” “我很领哥哥的情,可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见顾章则仍不开窍,顾星河干脆把话说开:“我宁愿哥哥在外面为我置一所小宅子,舒适痛快,也比受顾府那一大家子的人的气要好。” 顾章则眉头深皱,道:“可,可你终究是顾家的女儿。” 顾星河道:“我没说我不是顾家的女儿。” 也不知顾章则这不知变通的性子是随了谁,能在龙潭虎穴般的顾府活下来,委实是一种奇迹了。 顾星河说了半日,嘴巴有点干,喝口茶,继续开导顾章则。 秦衍在阳光下舒服地伸了懒腰。 她还不算太笨,知道顾章则的性子之后,及时改变策略,让顾章则跟着她的思路走,照这样下去,顾章则一会儿就会带着她出府买宅子了。 好戏没了。 秦衍有些意犹未尽,但一想,这里的好戏没了,过不多久,顾相整治九王府的大戏就该上演了。 一瞬间,秦衍觉得整个狼生都不好了。 顾星河说通了顾章则,拜别了两位公主,就跟着顾章则,带着二狗子离开王府了。 有多嘴的小侍女问她要不要跟世子爷道个别,她还没接话,就看见顾章则冷眼瞪着小侍女,当下她什么也不说了,麻溜跟着顾章则就走。 与此同时,已在皇城里几夜不曾合眼的顾相终于等到了宣平帝的接见,一撩衣摆跪下去后,还未开口向宣平帝问安,就听宣平帝道:“顾相,听说你的嫡长女找到了,许给了观止为妾?” 顾修承抬起头,宣平帝坐在御案后,身上的衣袍都没来得及换,衣带松松垮垮的,一看就是临时系上急匆匆赶来的。 常年沉溺酒色的脸上,八卦光芒顿现,怎么看,怎么像义无反顾地奔驰在亡国道路上的亡国之君。 作者有话要说:华阳/太子/某位立志成为皇太女的公主纷纷表示: 看我,看我,顾相看我! 我绝对英明神武励精图治! 快选我为帝! 接档新文:公主天生克夫 可能一月开,也可能双开 求收藏关注~ 嘉宁公主:本宫的第一任驸马,喝花酒喝死了 李不言漠然:我杀的 嘉宁公主:本宫的第二任驸马,强抢民女被人打死了 李不言面无表情:我杀的 嘉宁公主:本宫的第三任驸马,是个英武俊朗的少年将军,奈何天妒英才,沙场殒命! 本宫命好苦,本宫又要守寡了! 驸马,本宫不是有意克你的啊! 李不言:...这次不是我 嘉宁公主:本宫的第四任驸马...诶,不提也罢。权倾天下,心狠手辣,人送外号鬼见愁。 本宫怕是克不死他了QAQ 李不言:.... 软萌佛系小公主VS外冷内热大魔王 第二十九章 很显然, 就连华阳公主都没有想到,顾修承是从宣平帝那里得知了顾星河的存在。 当然了, 华阳公主这个谋划了一切的人都没有想得到,更别提对此事一无所知的顾修承了。 看着宣平帝那一看就很八卦的脸,听着宣平帝一听就很八卦的话, 若此时站在殿里的是个武将,多半早捋袖子跟宣平帝闹起来了, 若是个文臣,那就更了不得了, 动动嘴皮子,半个时辰不重词, 把宣平帝喷得不敢再提此事。 大夏朝可是一个民风彪悍, 百家争鸣,君臣和乐融融的朝代,天子再怎么忍不了朝臣的小脾气, 也不敢轻易地杀人全家。 这年头,能站在紫宸殿里的,身后都是世家在支撑着的, 开玩笑, 动世家? 是觉得自己的位置坐的太舒坦了, 还是觉得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大夏朝几次的皇位更迭, 都是世家们闹起来的。 惹不起,惹不起。 可如今站在紫宸殿里的,是顾修承。 世人眼中的擎天柱, 没了他,大夏早就分崩离析了的存在。 这种人的涵养与喜怒不形于色,让职位是皇帝的宣平帝都自叹不如。 宣平帝如同对着一根木头似的说了半日,顾修承却连眼皮子都没跳一下,阳光透过镂空的窗台照进来,他身影萧萧如松,皎皎如月。凌然不可侵犯。 莫名的,宣平帝又有点心虚了。 ——这么八卦的事情,是不是不应该从他嘴里说出来? 可是说都说了,不问个顾相的态度,岂不是白说了? 再说了,后宫的那群莺莺燕燕们,还在等着他回去描述顾相的脸色呢。 能让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顾相脸色微变的事情,可不多,这件事,就算一个。 想起临行前美人们的“重托”,宣平帝呷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尽量以不那么八卦的语气开了口:“呃,顾相...” 说刚出口,觉得自己的说辞不够隆重,连忙切换到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语气:“爱卿以为如何?” 很显然,宣平帝丝毫不觉得这是一个送命题,咽下嘴里含着的茶,翘首以盼地看着殿里若松竹般的顾修承。 阳光如锦缎,镂空的斑点像是花纹,披在顾修承身上,远处的宫铃,近处的檀香袅袅,和着偏殿里传来的丝丝竹音,将殿里立着的人衬得越发如梦似幻一般。 百般难以描画。 就连看惯了后宫佳丽三千的宣平帝,有时候都在感慨,无怪乎自己的长姐华阳长公主不愿再嫁人,只养着面首过日子——有这么一个俊逸无双的前情.人,谁还瞧得上人世间的庸脂俗粉呢? 摸了摸嘴角的胡子,宣平帝认真地觉得,提拔顾修承当宰相,是他为帝期间,做的最为正确的一件事情。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什么也不做,单是往紫宸殿里一站,他就觉得挺赏心悦目的。 再说了,顾相的脾气怪是怪了点,可涵养和学识是没得挑的,又不会跟武将那么粗鲁,不如意了就捋起袖子跟他干架,也没文臣那么啰嗦,动不动喷他一脸的唾沫星子。 向他汇报工作,从来挑重点,鸡毛蒜皮的事情,根本不打扰他,且还会在朝里替他描补一二,比那些专门挑他刺的言官们好了百倍。 治理朝政,更是一把好手,有了顾相,他想怎么在后宫里边浪,就怎么在后宫浪。 想到这,宣平帝心里又生出了一丢丢的内疚。 顾相这么好,他还想着看他的笑话,是不是有点不地道了? 宣平帝瞧了一眼不动如山的顾修承,自以为善解人意道:“爱卿若不愿说,孤也就不问了。” 阳光洒下,顾修承抬起了眉。 漆黑如墨的眼底,映着温暖的阳光,细细碎碎的,像是洒在夜空里的星辰一般,声音也是极好听的,一点怒色也没有,若清风拂过山林:“陛下,意欲如何?” 说的跟这件事与他没关系一般,在普通不过的,征询一下宣平帝的意见。 “呃...” 宣平帝捋着胡须,又看了一眼顾修承。 这个问题,他挺想回答的。 秦家是夏朝的大功臣,自第一代九王秦止戈力挽狂澜,将分崩离析的大夏朝重新带回巅峰后,秦家就是大夏的定海神针。 世人都道,哪怕当朝君主再怎么昏庸,只要秦家还有一个人,大夏就不会被灭国。 这句话本是称赞秦家的悍勇的,但当秦家真的只剩下一个人时,这句话就很尴尬了,更尴尬的是,扪心自问,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代明君。 那枯燥无味的奏章,怎么比得上美人在怀呢? 秦衍早点开枝散叶,秦家有了其他香火,老百姓也就不会把目光放在他昏不昏庸身上了。 看秦衍那身体,病病歪歪的,能活到现在,委实是个奇迹,大夏朝民风彪悍,颇有风骨,世家大族们都要脸,虽说秦家是大夏的定海神针吧,但谁都做不出来为攀龙附凤,把自己女儿送进去守寡的事情。 世家大族嘛,最要紧的就是脸面了。 宣平帝都理解,可理解归理解,秦衍这么大了,没个说亲的,他作为一国君主,也很着急啊。 九王可是有上打昏君,下诛佞臣之权的,要是秦衍闭眼登天了,这警钟长鸣的事情,谁来干? 别看现在的世家这么多,看上去一个比一个牛气,但这个责任,除了秦家,谁也担不起。 再说了,没有那金刚钻,也不敢揽那瓷器活不是。 责任越大,危险也就越高,秦家为啥子嗣不封,到了这一代,更是只剩下秦衍一个人,旁人不明白,他难道还不明白吗? 还不是那特权给闹的。 众多世家虽然眼热秦家的权利,但也都希望自己的家族能长盛不衰,别跟秦家一样,嚣张了百年之后,死的只剩下秦衍一个人。 忒凄凉。 薄凉如宣平帝,瞧见秦衍那坐在轮椅上的病弱模样,都会揉揉眼睛落上几滴泪。 秦衍病成这样,世家大族的女儿自然是不敢跳这个火坑的,天家的公主么,跟他年龄相仿的也有,可世家们都不愿意跳秦家这个火坑,他凭啥打肿脸充胖子,让自己的女儿守寡去? 这不,好不容易来了个顾相的女儿,家世家世配得上,模样么,瞧瞧顾相那张脸,他的女儿也不会丑到哪去。 再说了,事情已经传开了,顾相认不认这个女儿都免不了受天下人的耻笑,还不如大度一点,把女儿名正言顺地嫁给秦衍。 都当了秦衍那么久的贴身侍从了,听人讲,秦衍病的时候,最喜欢喝她在一起了,老喜欢在她脸上留下一串口水印子。 啧啧,到底是小年轻,哪怕是病了,身为男人的自觉性还是有的——别看他这么好色,在人多的时候,也不好意思往美人们脸上印口水呢。 俩人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贸然被顾相分开也不合适,算了,他就勉为其难,做一做那月下老人。 宣平帝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依孤来看,二人情投意合,不失为一对佳偶。” 殿里的顾修承脸上没甚表情,宣平帝继续道:“不若孤来拟份赐婚的旨意,这样一来,爱卿的女儿——” 话未说完,就被顾修承平静打断了:“臣谢陛下好意。” 顾修承的眼睛深不见底,将手里的奏折交给小内侍,让小内侍双手捧着送到宣平帝的御案上,道:“臣此次前来,乃为朝事。” 轻描淡写把秦衍的事情掠过之后,奏折看着宣平帝盖上玉玺后,话不多说,飘然离去,留给宣平帝一个被阳光拉长了的影子。 宣平帝站了起来,冲着顾修承大喊:“顾相,你再考虑一下,观止是个好孩子,你的嫡长女嫁给他不吃亏的。” 不吃亏?你怎么不嫁公主过去? 顾修承没有理会宣平帝的胡搅蛮缠,出了紫宸殿后,坐上回府的轿子。 几夜不曾合眼,脑袋有点疼,侍从轻轻给他揉捏着太阳穴,一边低声向他汇报今日发生的事情。 讲到华阳公主时,侍从小心翼翼地看了顾修承一眼,见他面色如旧,方敢继续往下讲。 侍从道:“大公子与老夫人夫人们大吵了一场,一个人去了嘉宁公主府里,算一算时间,也该接到了那位姑娘了。” 顾相没有发话,侍从也不敢用大姑娘称呼,只是含糊地用姑娘做称呼。 顾修承略微颔首,闭目道:“吩咐下去,断了章则的银两。” 侍从微怔,道:“啊?相爷,这...” 但见顾修承闭目养神的面容,后面的话也就咽到了肚子了。 在顾家,相爷就是天,相爷做什么都是对的,如果相爷做错了,请看前面那句话。 侍从挑开轿帘,吩咐下去,身手矫捷的侍卫纵马回府,迅速安排下去。 顾章则心疼顾星河受了多年的委屈,安置新家这种事情,自然不舍得再叫顾星河受委屈。 新宅子与顾家的宅子相比,不算特别大,但地段好,环境优美,小桥流水配着九曲回廊,还有假山花草点缀其中,顾章则一眼就看上了。 顾章则大手大脚惯了,只要喜欢,也不管价格了,回头便吩咐小厮们把钱袋奉上。 一回头,瞧见的是顾星河明澈的面容,才想起自己是一个人出门的,什么也没带,于是抽了自己腰间带有顾家标志的锦囊,扔了过去,道:“你带着这东西,去顾府取钱便是。” 顾相的嫡长子,天启城里谁不认识? 那人笑着接过,让小厮带着锦囊,去顾府取钱。 小厮一阵风似的出了屋,快马加鞭往顾府赶。 哪曾想,到了顾府,刚把暖得热烘烘的锦囊递了过去,就被侍从们轰了出来——大公子放着这么大的府邸不住,怎么可能去你那买房子? 这年头,骗子都敢来相府撒野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章则:算我爹狠! 第三十章 那小厮原本还想着, 这可是单大肥肉,要是卖成了, 他能拿不少好处的。 但万万没想到,相府的侍卫给他来这一出,要不是他跑得快, 相府的侍卫们都准备拉他见官了。 开玩笑,要是真被被相府的人拉去见官了, 还有他的活路吗? 小厮什么也不敢说了,立马就屁滚尿流跑了, 连顾章则给的锦囊都不敢问侍卫要了。 侍卫们见小厮慌里慌张逃跑了,嗤笑一声, 拿着锦囊去向顾修承复命。 顾修承彼时正在看昆仑关送来的奏章, 长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似的敛着,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头也不抬, 墨色的眼睛像深渊,淡淡道:“知道了。” 侍卫道:“那...” 刚说一个字,就见顾修承身边的侍从向他使着眼色, 当下什么也不敢说了, 把锦囊奉上就赶紧退下。 退下之后, 心里仍犯嘀咕。 都说华阳长公主弄得这一出, 让顾相成为了世人的笑柄,可作为一个没甚权利的侍卫的观点来看,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不过是当年的后宅阴私, 导致嫡长女流落在外,成为了王府的小丫鬟,又成为了九王世子的侍妾。 世家大族的,哪家的后宅没有点猫腻? 委实不是什么稀奇事。 天下人笑过了,也就过了,并没有到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程度,撑死也只是,宣平帝沉迷享乐,导致顾相只能一心扑在朝政上,无心理后宅,最终落个后宅不宁的名声。 顾相的口碑在世人心中是一等一的好,哪怕有这处污点,也不损他的清名。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顾相不愿意去认这个嫡长女呢? 回头瞧上一眼古朴厚重的树屋,此时阳光正好,却甚少照进屋子,而坐在书桌后看着奏折的顾相,若不是桌上有几盏琉璃灯,只怕早就与黑暗融为一团了。 侍卫摇摇头,转身走了。 顾相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不明白。 拿着顾章则给的锦囊,来相府取钱的小厮,被侍卫们一顿恐吓后,一路狂奔而回。 进了屋,看了一眼端坐在椅上的顾章则,大喘着粗气,道:“顾公子,这个钱,还是您回去要吧。” 他可以不敢再去了,再去就进牢里了。 顾章则微微皱眉。 桌上摆着的茶他瞧都没瞧一眼,忒差,跟府上没法比。 他一口没喝,顾星河却抿了一口,顾章则见了,又是心疼又是替她委屈。 好好的一个相府大小姐,偏就落到了这个地步,什么茶都往嘴里送,一点也不嫌弃茶叶不好茶水寡淡。 顾章则的愧疚之心一发不可收拾,只想着给妹妹买上一处大宅子,再买上几个好丫鬟,好好补偿一番,哪曾想,就听小厮擦着额上的汗说了这些话。 “...相府的人说了,您不可能放着大好的相府不住,来我们这种小地方买宅子。若不是小人跑得快,只怕这会儿就被他们抓去报官了。” “放肆!” 顾章则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吓了顾星河一跳。 看着温文尔雅的兄长,性子怎就这般暴躁呢? 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再怎么生气也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的。 就跟没犯病时的秦衍一样,哪怕那夜情动了,想要的跟什么似的,也是强自压着,除了脸上潮红,声音沙哑外,剩下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她这个哥哥,倒是世家里的一股清流。 情绪这般外露,呃,对身处世家的身份来讲,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性子随了谁? 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的顾相?还是她早死的母亲? 能在乌烟瘴气的相府活下来,还平安长大,吃喝不愁,锦衣怒马,委实是个奇迹了。 “哥。” 顾星河扶着怀里装睡的秦衍,柔柔唤了一声:“此事必然是父亲吩咐下来的,你对他发火没甚用。” 相府的人能不知道他来找她的事情? 这个点了,还没把她带回去,多半是想带着她在外面买宅子安置下来,所以顾相才会让人断了他的银两。 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逼着他带她回家?还是铁了心不认她这个女儿? 想了想,顾星河觉得应该是后者。 顾相要想见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至于弄得这么麻烦吗? 那么爱惜羽毛,肯定是嫌丢人,任由她自生自灭算了。 她那早死的妈生她去世时,都没见顾相有多难过,没过多久,就娶了她妈的庶妹做续弦。 这样一个人,血液里天生就是凉的。 看看一脸怒容的顾章则,顾星河扶额长叹。 顾章则现在只是个秀才,没什么官职,吃住都在相府,没有相府,他什么都不是,莫说买院子了,只怕连吃饭都吃不起。 怎么办?回去继续给是不是发春的世子爷秦衍当侍妾? 肯定是不行的,她既然出了九王府,就绝不会再回去。 除非她脑子进了水。 不过她这便宜爹也是,她本来不想凑在他面前给他添堵了,可他偏偏来给她添堵,既然如此,也就不能怪她剑走偏锋了。 顾星河说了几句软话,宽了掮客的心,让掮客再给她留几日。 这处院子挺好的,她很喜欢。 价格么,自然也是不低的,她所有的积蓄加在一起,也买不起。 当然了,身无分文的顾章则也是买不起的。 但他俩买不起,不代表相府买不起,往而不来非礼也,顾相既然执意为难她,她不给顾相添添堵,岂不是非常失礼了? 顾星河拉着顾章则出了门,顾章则又羞又怒,直言就是借,也要给她买院子。 “哪里就到了要借钱的地步?” 顾星河的目光在顾章则身上游走一圈后,落在他腰间挂着的各色佩饰上。 她在世子爷身边呆了那么长的时间,见了不少这种东西,见的多久,再问问旁人,也就知道这些东西的价格了。 无论哪一个,拿去换了钱,不仅能买下这处院子了,还能再给她添上三五个小丫鬟。 顾星河随手指了一个顾章则腰间挂着的佩饰,道:“这东西对哥哥来讲,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虽说是卖东西,但她也是有原则性的,对顾章则重要的东西,她是不会卖的。 顾章则虽不知道她为何问这个问题,但仍是老老实实回到了:“没甚含义,不过是下面的人孝敬上来的,看着好看,便带着了。” 话一说完,便明白了顾星河的用意,看了一眼怀抱着狼崽子俏生生站着的顾星河,皱眉问道:“妹妹的意思是,拿去当铺卖了?” 世家大族的,最忌讳拿东西去当铺了,只有那等入不敷出空壳子世家,才能做出这种事。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府上不给钱,他身上又没带银子,只能拿东西换银子了。 再说了,是给他妹妹买宅子的,拿个东西换银子怎么了? 莫说一个,全部换了他也不心疼。 顾章则的眉头舒展开来,不等顾星河答话,便解下了腰间的佩饰,递给顾星河,道:“妹妹拿去。” 一指腰间剩余的其他佩饰,顾章则豪气万千:“若是不够,哥哥这里还有。” 顾星河被顾章则逗笑了,接过佩饰,道:“哪里需要这么多了?” “哥哥在这里等着就行,看我的。” 蓦然间,躺在顾星河怀里装睡的秦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与顾星河相处这么久了,对于顾星河的一些习惯,他也颇为了解了,一般来讲,顾星河说这句话时,代表着会有一个人要倒霉。 联想今日发生的事情,秦衍默默地为顾星河那位没有见过面的父亲顾相,拘了一把同情泪。 反正已经这么丢人了,认了顾星河又能怎么样? 非逼着她开大招,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想到这,秦衍也不装睡了,睁开幽蓝的圆眼睛,滴溜溜地看着顾相要倒霉的场景。 说实话,在政事上,他挺佩服顾修承的,但在为人父母上,不提也罢。 再想想顾相时不时想要削藩的想法,秦衍几乎都有些期待接下来的画面了。 顾星河问掮客要了纸和笔,研磨铺纸,写了几行字。 穿越这么久了,她也学了这个时代的字,虽不能说极为漂亮吧,与自幼习书写字的人相比,但也勉强能入眼,属于中等偏下的水平。 写好之后,顾星河带着佩饰和大字出了屋,顾章则想要陪着,被她果断拒绝了,只让顾章则远远地看着,并不让他过来,怕他身为世家子弟的骄傲受不了。 开玩笑,当街叫卖这种事情,还是让她这种时刻敢于突破自我的人来做。 若换了顾章则,只怕一天过去了,憋得满面通红,也吐不出半个词。 顾星河找了个热闹的地段停下,打开大字报,平铺在地上,再把带着相府标志的佩饰放在上面,掐了一下大.腿,酝酿了几滴泪,凄凄惨惨戚戚地叫开了: “小女子家道中落,无处容身,万般无奈,只能忍痛卖家传宝玉。” 街道的商贩都是固定的,贸然来了个叫卖的小女子,还没交保护费,地痞流.氓里哪里忍得了,捋了捋袖子就准备教那个没规矩的小女子做人。 刚走到顾星河身边,瞧见了那几行大字,也瞧见玉佩上的相府标志,再想想街头巷尾疯传的相府有嫡女流落人间的事情,瞬间就怂了,当下也不敢过去捣乱了。 秦衍躺在一边,眯眼看着演得正上头的顾星河,险些笑出了声。 这种鬼点子,也就顾星河能想得出来,这下好了,别说顾相的面子,只怕连里子都一同丢了个精光。 ——不认亲女,导致亲女当街叫卖,这种丢人事,足以流传万世永垂不朽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星河:别逼我 我疯起来自己都怕 第三十一章 不是顾星河吹,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自己还能豁得出去的人。 当然了, 自打从二十一世纪穿到这个大夏朝,成了一个没有人权的小丫鬟后,豁不出去也要豁出去了, 要不然,去哪给二狗子弄肉吃? 二狗子是肉食动物, 青菜看都不带看的,少吃一口肉, 就能萎靡不振半天,天知道之前她是怎么养得起二狗子的。 现在好了, 弄清自己身份, 发现自己亲爹是个丞相,原本等着吃香喝辣了,结果亲爹又不认她, 甚至还断了顾章则的银子,准备让她自生自灭。 叔可忍,婶都忍不了。 她光脚不怕穿鞋的, 还就不信了, 治不了顾相那爱惜羽毛的病。 顾星河用帕子半掩着面, 抬眉间, 泪眼朦胧,雾水悠悠,秋水涟长也不过如此了, 原本聚集过来看热闹的人,待看到她的长相时,无不看愣了眼。 顾星河便在那一片痴痴的目光中,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余光扫到人群中有人迅速离去,去的位置是顾相的府邸,顾星河勾了勾嘴角。 看来她那个便宜爹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漠无情,还是派了人关注着她的,瞧这人的速度,怕是一会儿就把她当街叫卖的消息汇报她爹了。 顾星河心中发笑,声音却越发凄凉,一唱三叹,就差没有念着小白菜啊叶儿黄,两三岁没了娘的台词了。 监视顾星河的人快马加鞭回到相府,一点也不敢歇息,一路小跑来到顾修承的书房前。 桌上的战报奏折如小山,将书桌分割成两半,琉璃灯烛火明明暗暗,映在顾修承消瘦清隽的脸上。 侍卫气喘吁吁说着顾星河此时的所做作为。 顾修承批阅奏折的手停了一下,紫毫在纸上染下一处墨迹,顾修承笔尖微顿,顺着墨迹写了个已阅,将污渍完美化解。 虽是阳春三月的天气,但顾修承怕冷,书房里仍然烧着地龙,桌上侍从们送来的参茶换了又换,仍有些凉意,顾修承含了一口,道:“此事林家知道吗?” 侍卫点头道:“知道,属下回来时,恰遇到林家的人,想来他们也是回府通知贵人的。” 顾修承颔首,对身边伺候的侍从道:“茶凉了,再续一杯。” 侍从点头称是,顾修承从小山似的奏折处拿了一本,翻开之后,眉头微蹙,声色淡淡:“下去吧。” 侍卫退了出来。 大街上,顾星河所在的地方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秦衍趴在她身边,小脑袋枕在前爪上,小胡子一翘一翘的,幽蓝的眼睛漾满了笑意,映着顾星河翘着兰花指擦泪的模样。 刚才从人群中离开的人,多半是去找顾相通风报信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看到顾相气急败坏跑过来的画面。 想到这,秦衍越发期待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顾相那般冷静自持的人物,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人越来越多,有人开始问玉佩怎么卖。 也有那等轻狂男子,转着扇面,眼睛滴溜溜地在顾星河身上转,捏着声音,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问顾星河受了什么委屈。 顾星河一边哭,一边诉说自己命好苦,其入戏程度,拿一百个奥斯卡也绰绰有余。 在街角远远跟着顾星河的顾章则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 被人撞了一下肩膀,都没有感觉到,眼睛直直地看着人群中低眉垂泪的顾星河,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是没有想过,顾星河拿了玉佩去当铺当了的事情,这种事情虽然有点丢脸,但为了给顾星河买宅子,那都不是事。 可顾星河没有拿着玉佩去当铺,只在街上热闹的地方摆了个摊,向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哭诉着自己的命苦。 这下不仅仅是丢人了,他几乎能够想想得到,一向甚至爱惜脸面的父亲得知后,火冒三丈赶来,当街一巴掌,把顾星河拍死的场景。 但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 人这么多,父亲再怎么生气,也只能压着性子把她哄回去,好吃好喝地供着,生怕她再次出府丢人。 顾章则吞了吞口水,忽然觉得,他对这个血亲的妹妹,好像并不了解。 说好的柔柔弱弱需要她保护的妹妹呢? 这熟练的挖坑套路,委实让他自叹不如... 顾章则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没敢过去。 事情闹得这么大了,他过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只是性子直,但并不傻,看到现在,也看明白了顾星河的打算。 她是铁了心的想逼父亲出来,他要是贸贸然过去,怕是会坏了她的打算。 还是在这看着吧,要是有人敢对她动手动脚了,他再出现给她解围。 顾章则这么想着,然后就看到,衣着光鲜的侍从们,前呼后拥地护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去。 侍从开路,林文启走到顾星河面前,沉着脸,拉着顾星河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顾星河啪地一下打下他的手腕,蹙眉抬头道:“这位公子...” 一抬头,看到林文启黑得跟锅底没什么两样的脸,后知后觉地想起,如果论起血缘关系,她要叫林文启一声表哥的。 顾家和林家是姻亲,死了一个林家女,林家又嫁了一个庶出的女儿过去,直到现在,都是穿着一条裤子的好亲戚。 她当街叫卖,丢脸的不止有顾家,还有她的外祖家林家。 林文启此时的心情就跟他的脸色一样黑,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跟我回去。” 想起以前被他调.戏的事,顾星河就不大想搭理他。 林文启比起顾章则,更不像个世家公子,为人轻浮得很,李夜城不过是多看了她几眼,他就急哄哄地开口调.戏她。 李夜城说起她的模样,林文启更是忙不迭地撇清关系,弄得她跟瘟疫一样。 李夜城还知道她的模样与林家顾家都有点相似,私下派人查一查呢,他倒好,生怕自己多个丫鬟亲戚,撇清关系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那会儿嫌弃她是丫鬟,玷污了林家的门楣,哦,这会儿又觉得丢人了,早干嘛了? 林文启抓她的力气非常大,顾星河揉了揉被抓疼的胳膊,不悦道:“这位公子,若是买玉,便买玉,若是不买,还请让一让。” “青天白日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您是大家之子,没得辱没了您的风度。” 林文启险些把鼻子气歪。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劈开顾星河的脑袋看一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当街叫卖这种事情,是一个世家小姐做出来的事情吗? 再一想,哦,她是世家小姐,但又不是世家小姐,她生来就是王府的小丫鬟,没有享受过世家的教养和锦衣玉食,不懂什么规矩和体统。 给秦衍当侍妾的事情被华阳公主爆出来之后,侍妾是不能再当了,亲爹顾相又不认她,可不就只能在街上卖点东西讨生活了吗? 林文启强忍着气,压低了声音,道:“跟我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再继续呆下去,明天的笑柄里就会出现他的名字。 周围人议论纷纷,林文启把脸一扭,剑眉倒立,一脸的怒不可遏:“看什么?都散了!” 身旁的侍从们更是狗仗人势,耀武扬威般驱赶着看热闹的人群。 林文启转回脸,没了看热闹的人,顾星河总该跟他走了吧? 可偏偏,顾星河还是说什么都不走。 往那一坐,跟长在那似的,抱起一旁的狼崽子,慢悠悠地跟他说句话,大有他再逼她,她就放狼崽子要他的意思。 林文启没了办法,气急败坏把手往后面一伸:“拿钱。” 侍从们急急忙忙解钱袋。 金银是俗物,世家公子从来不带的,都是让身边伺候着的小厮侍从带着的。 林文启接过沉甸甸的银袋子,嫌弃地往顾星河面前一推,道:“可以跟我走了吧?” 顾星河眼睛一亮,把银子倒出来数着银子。 这么多的钱,她再也不用发愁怎么弄钱给二狗子买肉吃了! 不仅给二狗子买肉的钱有了,就连她看上的那处宅子也有了,剩余的钱,还够她买几个小丫鬟,再做点小生意什么的。 一瞬间,顾星河对林文启的怨念全部消失了。 顾星河把银子数好之后重新装进去,收好玉佩,再把大字报一收,道:“走,走,现在就走。” 她卖顾章则的玉佩一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让顾修承下不了台,既然两者都已经达成目的了,她就没必要再演下去了。 顾修承派的有监视她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顾修承都知道,要是顾修承今天不来找她,她明天可以故技重施,再来街上叫卖,等到顾修承坐不住,主动来找她为止。 反正她在哪住顾修承都知道,不愁找不到她。 顾星河前一秒宁死不屈不愿走的态度,与后一秒麻溜收拾东西的态度相差太大,其转变之快,让林文启叹为观止。 早知道就先塞钱了。 这么一副财迷样的顾星河,才不是他那以学识修养闻名的姑妈生出来的女儿。 顾星河刚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起身,突然就听到顾章则的声音。 “你要带我妹妹去哪?” 顾星河抬头,顾章则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面沉似水,一脸警惕地看着林文启。 而林文启脸上,满满都是不耐烦,对顾章则的态度还没有对李夜城秦衍来的亲密,直接开口讥讽:“糊涂东西。” “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多少长进些...”上下打量一眼顾章则,林文启嘴炮模式尽显:“看来是我高估你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愚不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林文启:论怼人,我从来没输过 下完夹子,数据教我做人 说实话,可能几年之内 我都不敢尝试这种题材了QAQ 太凉了! 一首凉凉送给我自己╮(╯▽╰)╭ 第三十二章 “你!” 顾章则性子直, 口才比不了林文启,无论是以前开始现在, 对上了开启嘴炮嘲讽模式的林文启时候,他只有干瞪眼说不出话。 打架? 打架是不可能的。 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做不出来那等因为点口角几挥老拳的事情。一来太掉价, 二来么...他也不是林文启的对手来着。 林文启是个十足的纨绔,不是走鸡, 就是斗狗,再要么去找绿眼睛的蛮夷后人李夜城, 不洁身自好,也不自持身份, 简直就是世家子弟里的败类。 可纨绔归纨绔, 跟李夜城在一起呆久了,他的武功骑术一点没落下,三五个侍卫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去年皇家狩猎, 他的猎物几乎跟李夜城差不多,引得宣平帝交口称赞,说这才不堕夏人尚武之风。 不像其他家养尊处优的世子爷, 马背都爬不上, 更别提弯弓打猎了。 顾章则扪心自问, 没有林文启弯弓射大雕的武力, 嘴皮子嘴皮子也不行,打架又太掉价,直憋得满脸通红, 连说几个你字,却不见下文。 一旁的顾星河看不下去了。 且不论顾章则与林文启明明是亲戚,关系却诡异得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单是林文启对顾章则的态度,她就忍不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顾章则是耿直了点,可到底是她亲哥,在所有亲人不愿意认她的时候,只有他站了出来,不嫌弃她丢人,把她从王府带出来,什么好东西都给她。 这样一个宠妹妹的好哥哥,别说他只是性子耿直了点,他就是个傻子,她也跟他亲! 顾星河抱着秦衍,横在了林文启与顾章则中间。 在嘴炮方面,她从来没怂过:“呦,糊涂东西说谁呢?” 但凡看过金庸大大的小说,都知道这个经典的片段,如今她借来一用,应该不算剽窃吧? 林文启下意识接道:“糊涂东西说...” 话未说完,就觉察出不对劲了,他要是顺着顾星河的话接下去,接糊涂东西说顾章则,那就成骂自己糊涂东西了。 顾星河比他矮许多,林文启低着头,看着嘴角带笑的少女。 不得不承认,她实在生得好,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格外的漂亮,璀璨明澈若星辰,多情潋滟似秋水,稍微不留神,便会让人沉沦其中。 林文启偏了偏脸,移开了目光。 生的好又怎样?浑身没个世家小姐的做派,哪家的小姐会跟她一样行事?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牙尖嘴利呢? 哦,她那时候是王府的小丫鬟,莫说跟他犟嘴了,连抬头直视着他都是失礼。 到底是身份变了,连脾气都跟着上来了。 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没必要跟她一个小丫头争口舌之快。 林文启撇了撇嘴,少了几分刚才怼顾章则的盛气凌人,道:“好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 说着,便要去拽顾星河。 顾星河甩开林文启的手,抬起头,眼底若星河灿烂:“这位公子,咱俩不熟。” 林文启微怔,她不是愿意跟他走了吗? 皱眉看向顾星河,听顾星河清越的声音说道:“看公子的打扮,当是世家里娇养出来的,只是公子的行为,委实让人瞧不上。我哥好涵养,不愿跟公子当街争执。” 哦,原来是因为顾章则。 顾章则的母亲本是林家嫡出的女儿,论亲疏远近,都比后来嫁给顾修承为继室的林家庶女要亲近的多。 按理讲,这样的关系,顾章则跟林家更亲密些,可现实偏偏是,顾章则数年不曾蹬林家大门了,反而是林家的那个庶女林夫人,跟林家亲亲热热的。 提起当年之事,也是一笔烂账,林文启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家里做事不厚道,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争论个对错已经没有意义了,当务之急是如何把这个烂窟窿给补上。 补窟窿的时候,难免会有人受委屈,但作为世家出来的人,哪个敢说自己没受过什么委屈? 哪怕是现在的宣平帝,当皇子的时候也没少受萧皇后的气,但他也挺过来了? 登基当了皇帝之后,也没有满世界嚷嚷,说自己怎么怎么委屈了,不把萧家灭门就难舒心中的恶气。 萧家现在都还好好的呢,虎踞兰陵,自得其乐,至于当年的恩怨,早就相视一笑不再提起了。 偏偏顾章则,一意孤行地跟林家断了关系,数年不来往,让顾家和林家在世人眼里又添了一个笑柄。 林文启虽是个纨绔,但在大是大非上,是非常拎的清的,对于顾章则的不管不顾,他没有一点好感。 他很想不明白,顾相聪明绝伦的一个人,他姑妈也是秀外慧中的,怎就生了一个这样的榆木疙瘩? 若只单单是榆木疙瘩也就算了,今天还把顾星河从王府带回来了,带回来也就带回来吧,顾章则即使不去,他也会过去的。 可顾章则后面做出来的事情,就让人非常费解了。 让顾星河拿着玉佩当街叫卖的事情,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吗?! 三岁小儿还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呢,顾章则倒好,当街大声嚷嚷,不闹得人尽皆知不罢休。 他刚才说他糊涂东西,那是看在他死去的姑妈的面子上,要不然,他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论打架斗殴,他林文启怕过谁? 林文启看见顾章则那张脸就生气,跟顾星河说话时的好声好气不见了,冲着顾章则道:“她不知道规矩,你也不知道规矩?” “我要是我姑妈,非把你塞回去重生不可。” 哟,这还蹬鼻子上脸了? 顾星河一把拉过气得险些跳脚的顾章则,反唇相讥:“这位公子既然说了规矩,那小女子也想问两句,哪家的规矩是亲女不认,哪家的规矩又是任由亲女自生自灭?又是哪家的规矩,对亲女的死活无动于衷?!”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她并不清楚顾章则和林家的恩怨,可从林文启与顾章则微妙的关系,她也能推断出一二。 顾章则并不是一个极端的人,相反,他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带着几分一条筋的书生意气,这样的一个人,绝不会不会无缘无故跟自己的外祖家断了联系。 除非是外祖家做了让他容忍不了的事情。 想到林家二度嫁女,顾星河心中悲凉,最后的一句话,更是一语双关点明。 对亲女的死活不管不顾,指顾修承,也指林家。 面对顾星河的疾言厉色,林文启脸色微变,顾星河的话让他根本无法接,后面的话,更是让善于言辞的他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顾星河道:“都道林家千年世家,诗礼簪缨传世,熟读圣贤书,然而却做出这种事情,实在令人不齿!” 温暖的太阳照在身上,秦衍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说实在的,他想怼林文启很久了。 他跟林文启的关系虽然不错,可有时候林文启的那张嘴啊,委实招人厌。 若是李夜城,一拳下去林文启就老实了,但他不是李夜城,没那么好的身体,只能冷冷地瞧上林文启一眼,然后故作不跟他一般见识,面无表情继续抚琴。 其实他心里,很想跟他一般见识。 秦衍抬着下巴,歪在顾星河怀里,幽蓝的眼睛里漫上了笑意。 林文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原本伶牙俐齿的他,此时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星河微微扬眉,准备带着顾章则走了。 人要见好就收,万一真惹怒了林文启,谁知道他会不会当街把她暴打一顿。 她可要控制好分寸,在他暴走的边缘试探试探就行了。 顾星河拉着顾章则,回头道:“还有啊,公子您别气。” “我只是一个小丫头,没读过圣贤书,更不识几个字,也不知道什么是规矩跟您熟读圣贤书懂规矩知进退的人不一样,如果说了什么不知进退的话,您可千万别生气,因为我呀~” 纤长的手指抚摸着二狗子软软的毛,顾星河笑眼弯弯,道:“就是故意的!” 说完这句话,顾星河迅速带着顾章则消失在林文启的视线。 秦衍倚在顾星河怀里,忽然觉得,顾星河怼人时的模样,好像也没那么招人厌。 尤其是,在怼林文启的时候。 非但不招人厌,甚至还有一些些的小可爱。 那句三分戏谑,七分得意的话,在林文启耳边疯狂回荡: 就是故意的~ 故意的,故意的。 林文启黑着脸,站在街头半天没说话。 周围的侍从哪里见过林文启这般吃瘪的模样?就是当今圣上,看在林家的面子上,也要给林文启三分笑脸呢。 侍从们战战兢兢立着不说话,小心翼翼用余光去瞧林文启的神色。 那张逸宕的脸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走一遍后,最后绯红漫上脸颊耳梢,林文启气急反笑:“好一个伶牙俐齿不识规矩的表妹!” 顾章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林文启说的哑口无言,被顾星河拖着走的一路上,都在止不住地夸赞顾星河。 夸完之后,后知后觉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妹妹,你今天为了我,把他得罪了,不怕他以后来找你的麻烦吗?” 林文启可是京中一霸,无论是御史家的小儿子,还是将军家的嫡长子,都遭遇过他的毒手。 他的妹妹虽嘴巴厉害了点,可人却娇娇弱弱的,他实在担心,林文启会不会挟私报复。 “怕。” “啊?” 顾章则微微一怔:“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争执?” 看她刚才毫不畏惧怼他的模样,还以为她一点也不怕呢。 顾星河道:“当然是为了你啊。” 顾星河拍拍顾章则的肩:“要不是为了你,他搬梯子上天我都不会多瞧一眼。” 那么问题来了,她怼是怼痛快了,林文启要是麻溜跟过来,来找她麻烦,那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不要怕,给你外挂 第三十三章 说是这样说, 但要是再给顾星河一个机会,顾星河还是会选择帮顾章则怼回去。 在遇到顾章则之前, 顾星河是没有享受过亲人的温暖的。 一个人摸索着长大,跌倒了再爬起来,生活的残酷让她连歇一会儿, 哭一会儿的机会都没有。 养二狗子纯属是个意外,但她很喜欢这个意外。 二狗子依赖她, 她更依赖二狗子,有了二狗子, 连天黑黑这种事情都不怕了呢。 从二十一世纪穿来大夏朝,顾星河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生活的环境变了, 反正有二狗子在身边,她没有什么好怕的。 初来大夏朝时,为了二狗子的萎靡不振, 她没少费心思。 好在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二狗子虽然没有以前那么欢脱了,可脾气上来的时候, 也能把她累得够呛。 但现在, 她不止有二狗子一个亲人了。 她有了一个哥哥, 尽管又轴又直一根筋, 可她还是很喜欢他啊。 她喜欢他不顾一切去王府找她,步履急促,衣衫半湿, 不安又小心地说着他是哥哥。 那时阳光正好,落在顾章则的眼角眉梢,他因匆匆而行,脸上漫些红,眼底如一团浓墨,恰映着日光。 说话时,还有些紧张,侧过脸,微抬眉,聚在眼底的日头满是忐忑。 就如他现在一般,微微皱着的眉间充斥着担忧,说的话也全是为她在考虑。 这样的感觉可真好。 感觉心脏被塞得满满的,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别说刚才只是林文启了,哪怕那人是皇帝,她也要帮他怼回去! 顾星河道:“哥,别想了,以后的事情,交给以后来烦心,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房子给买了。” 这处房子她喜欢极了,无论是装饰还是格局,都十分戳她的心,不把它买下来,她心里不痛快。 再说了,她拿了林文启的钱,又把林文启说的那么不堪,为了提防林文启回过来神,再找她要钱,还是先把钱花了为好。 “可...” 顾章则皱眉看着顾星河,满满都是担忧。 顾星河不在乎地摆摆手,拖着顾章则往前走。 这个朝代出过一位女帝,女人的地位提高了不少,男女大防远没有她看过的绿江小说里那般严重,她拖着顾章则走,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妙龄的少女在对兄长撒娇,算不得什么。 顾章则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顾星河的额头,败了下来:“你呀。” 血液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他明明是今天才见到的她,却像认识了许久一般,完全没有陌生的隔阂感。 从她眼底,他能看到她对他深深的依恋。 顾章则笑了一下,道:“以后可不能这么冲动了,知道吗?” 至于林文启的事情,大不了,他去找林文启登门道歉也就是了,他就被林文启明嘲暗讽了这么多年,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只要林文启不找她的麻烦,他就是再被林文启骂上一顿也值得。 顾星河点着头,直说着好。 二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便回到了顾星河看中的宅院处。 掮客焦急地在门前走来走去,嘟嘟囔囔地不知在埋怨着什么,在看到顾星河和顾章则回来的时候,不由得眼前一亮,连忙迎了过去:“姑娘回来了。” 他买卖房屋这么多年了,一眼就能瞧得出谁是拍板决定的人,别看后面那位是顾相的嫡长子,却也要听眼前这位姑娘的调遣。 这位姑娘是顾相流落在外的嫡女也好,是世子爷的侍妾也罢,管她呢,只要她买他的房子,她是天上落下脸朝地的仙女,他也绝不会多问一句。 商人嘛,最看重的就是利益了。 掮客把顾星河迎进屋,小厮奉上来了茶,顾章则嫌茶不好,连瞧也没瞧,顾星河刚在街头哭了好大一场,嗓子有些干,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一阵寒暄后,顾星河从袖子里掏出了钱袋。 每个世家都有世家的标志,林家也不例外,精致的锦囊上,绣着小小的林字。 掮客眉头跳了一下。 看来市井传言不虚,眼前这位姑娘,多半真的是顾相的嫡长女,要不然,她怎么会有林家的钱袋子? 顾星河拿出一部分银子,放在桌上,道:“还需麻烦您几件事。” 房子有了,丫鬟婆子厨子什么的也要一起备上。 她刚穿越时虽然是个丫鬟,但好歹也是王府的丫鬟,吃大锅饭的那一种,对于这个时代的灶台,她是一窍不通,莫说做饭了,能不能把火引着,都是一个未知数。 还不如让眼前的这位掮客一块办了,省得她再去找牙婆了。 掮客与牙婆,都是互通的,找谁都一样。 顾星河又道:“我先说好,偷奸耍滑的不要,身上有官司的不要。” 掮客连声说好,自去下去准备不提。 顾章则直感觉惊奇,道:“妹妹,你这些管家本领,都是跟谁学的?” 在他的认知里,顾星河就是一个王府不入流的小丫鬟,专门绣花的那一种,别说学些管家的本领了,就连见个贵人都畏畏缩缩的。 所以在接顾星河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护着她一辈子的准备了,哪怕因为她的身世尴尬,不好说亲,他也会养着她一辈子。 大不了,给她寻几个面首也就是了。 左右这个时代女子养面首不是什么稀奇事,别人有的东西,他妹妹也要有。 但见了顾星河之后,顾星河的所作所为,完全打破了他的认知。 什么畏畏缩缩的小丫鬟,什么上不得台面,她哪怕是恰着腰当街大骂林文启,那气度也不比太极宫的公主差。 更别提从善如流买房子买丫鬟了。 顾章则甚至怀疑,无论有没有他,她都能过得很好,他的存在,除了把她带出了王府之外,剩下没有一丁点的用处。 忽然间,顾章则有点沮丧。 顾星河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安慰了他几句,笑着道:“跟顾姨学的。” 穿越之后,她继承了原来的顾星儿的记忆,自然也知道顾姨是如何教导顾星儿的。 “说来奇怪,顾姨从未把我当成一个王府的丫鬟教养,她教我的尽是琴棋书画,当家理政。” 顾章则眼底一暗。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不愿顾星河知道那么多的顾家与林家的肮脏事,尤其是,关于生母的那些事。 他觉得他是个男子,当为妹妹遮风挡雨,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就由他来面对吧。 顾章则道:“以前的事情,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林家也好,顾家也罢,都不是咱们的亲人。” 顾星河心中明了,不再多说顾姨的事情。 顾章则说到最后,眼睑垂下,声音也越发低落:“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这个世界上,只有咱俩才是亲人。” 这句话,便显得书生气十足了。 从衣着上来看,哪怕顾章则处处不以顾家人自称,顾家也没有薄待他半分,衣服布料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的蜀锦,腰间挂着的佩饰,更是价值不菲,随便拿一个去卖,都能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下一处宅院。 林文启给的那些银子,买一个顾章则的佩饰,并不吃亏的,她就是拿到当铺去,换的银子也不会比林文启给的少。 到底是嫡长子,世家大族重视,若换了旁人,一边吃住都在顾家,一边还埋汰着顾家人,只怕早就被撵出去了。 顾星河忍不住怀疑,就她哥这性子,是怎么在顾府活下来的? 委实是个奇迹。 顾星河道:“知道了,我不问,我有哥哥就够了。” 本来就够了,顾家和林家对她的态度,她还不妖妖想登门认亲戚呢。 顾星河不再聊身世,屋里又恢复了刚才的欢快,二人说说笑笑间,掮客带了十几个人来让顾星河挑选。 顾星河挑了半日,要了两个丫鬟,一个厨子,一个婆子,还有一个看门的护卫。 她自己能照顾自己,不用丫鬟来伺候,丫鬟是用来伺候二狗子的。 她的生活质量上去了,二狗子的也必须抬上来,吃香的,喝辣的,要是有条件,再给二狗子找上一条俊俏的小母狗,分分钟送它去狗生巅峰! 顾星河想着二狗子,而此刻远在公主府的二狗子也想着顾星河。 披着世子爷皮的二狗子一觉睡醒,不见了顾星河,当下就闹了起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它闹一会儿,那群奇奇怪怪的人就会把麻麻带过来了,但这一次不同,它把屋里的东西全部摔完了,也没见到麻麻。 二狗子开始慌了。 变成跟麻麻一样奇怪的形状后,它的鼻子就不太灵光了,东嗅嗅,西闻闻,闻了半天,终于还是让它闻到了麻麻的气息。 麻麻不在了!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二狗子彻底疯了,把公主府闹了个昏天黑地。 彼时嘉宁公主在病着,太医们都在嘉宁公主院子里伺候,侍女侍卫们怕被世子爷咬,把大门一关,一个个躲得比谁都远。 二狗子在院子里嚎了半天,不见有人来理他,不大灵光的小脑袋,开始想其他的办法。 它不能这样下去,它要去找麻麻。 它的听觉和嗅觉虽然没有以前灵光,但比起奇奇怪怪的物体,还是强上不少的。 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半日,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二狗子吭哧吭哧搬来了桌椅,摞在一起,使出吃奶的劲,果断翻了墙。 可墙外面还有墙,还有行色匆匆的奇怪物种,二狗子躲在花园处,想等他们走过之后再出去。 要是被他们抓到了,二狗子知道自己肯定又会被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狗子:我可是要一只聪明的狗子!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性感作者会在线万更O(∩_∩)O~ 夸我勤奋的都是小可爱! 对了,作者君开了个微薄 叫晋江-凌沧州 都要日万了,可以求一发关注吧QAQ 它第三十四章 好在那些物种不是忙着自己的事情, 就是三五成群聚在一处,说着世子爷什么的, 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它。 二狗子寻到了时机,火速穿过花园,一溜烟顺着麻麻的气味往外跑。 它成为这个奇怪的物种很久了, 中间虽有几次变回了自己,但时间太短, 它都没来得及跟麻麻好好亲热亲热,等它找到了麻麻, 一定要好好亲亲麻麻! 至于那个变成它模样,赖在麻麻身边的不知道生物, 当然是一口咬死了。 哼, 讨厌,居然敢冒充它,过分! 嘉宁公主是嫡公主, 府邸护卫森严,侍女侍从众多,可偏偏这会儿她受了伤, 太医侍女们聚在一处, 又有华阳公主前来探视, 又有勋贵权臣们过来恭贺秦衍得佳人, 闹闹哄哄,人仰马翻。 这样一来,反倒是没有人注意到身影极快的世子爷了。 也有那等眼神好的, 看到了世子爷的身影,但并未在意,只是揉揉眼,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要知道,现在的世子爷都病得不能见人了,要不然,也不会弄个侍妾前来冲喜,想给秦家再留点血脉。 就这样,二狗子一路溜出了公主府。 二狗子一边寻着麻麻的气味,一边想,幸亏这是在什么公主府,要是在它原来的窝,天天跟着它的就有一大堆,别说逃出来了,走动都有物种看着它。 哪怕是把它关在窝里,也有一大群奇奇怪怪跟麻麻一样的物种守着它。 就跟麻麻曾经说过的,跟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 可它比猴子好看多了! 猴子那黄啾啾的颜色,丑死了,哪像它,光滑的皮毛,矫健的身躯,帅气的眼神,麻麻常说,它是男人,她就嫁给它。 麻麻说这句话时,它心里是不愿意的。 它心中的狗神,是拥有着跟它一样光滑漂亮的皮毛,优雅的身影,碧色的眼睛,而不是跟麻麻那样,光秃秃的,除了脑袋上的毛,剩下都没毛。 但一想这么多年了,麻麻连个公的都没带回来过,它就觉得,麻麻好惨啊。 #果然身上没有毛的动物就是不容易找到配偶呢# 算了,看在麻麻这么可怜的份儿上,它就勉为其难地跟麻麻在一起了。 谁叫它是麻麻的好孩子。 日渐西斜,残阳似血,二狗子开始有些着急了。 麻麻的气味越来越淡了,它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寻得到。 街上来来往往的物种很多,一个个的,气味都很冲,而且还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它。 弄得它跟丑不拉几的猴子一样。 它才不是候!它比候好看多了! 二狗子不去理会周边的奇怪目光,专心致志地东闻闻,西嗅嗅,努力寻找着麻麻的气息。 老天不负苦心狗,终于又让它找到了麻麻的气息。 二狗子顺着气息,一路来到了幽静的小巷。 变成跟麻麻一样奇怪的物种后,身体就变得好弱,它不过找了半天,爪子上就磨出了血来,还有脑袋上,稍微不注意,磕到碰到了,不是鼓起一个大包,就是见了血。 弱爆了。 跟它矫健英武的身体根本没法比。 二狗子嫌弃着身体,用小前爪去推门。 它能感觉得到,麻麻就在这个院子里面! 与此同时,被顾星河搂得紧紧的秦衍,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 此时夜色当空,一轮明月如锦缎,银光倾泻而下,将窗外照得如雪花般斑白。 是他的“身体”找过来了。 顾章则没有回相府,在隔壁的偏院睡下了,丫鬟和婆子住在一屋,周围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大门处,不断传来指甲划着房门的声音。 顾星河买的侍卫起来了。 这个侍卫是退伍的军人,叫余昆。 穷当兵的,穷当兵的,当兵的就没有有钱的,在战场上受伤,瞎了一只眼睛,被遣回了老家。 父母已经老去,只剩下他孤零零的,连个媳妇儿都没有讨到。 军队里给的抚养金都吃多久?没办法,只能给人看家护院。 别人看他脸上有伤疤,又瞎了眼睛,不肯要他,价格一压再压,也没人把他领走。 顾星河倒是不嫌弃他又瞎,脸上又有疤,上下打量他几眼,就把他留下了。 余昆听到动静,披衣起来,往里院瞧了一眼,低头想了一会儿,走向大门处。 刚走没两步,忽然停了下来,侧身回头,瞧见了顾星河养的狼崽子。 小东西精神得很,幽蓝的眼睛映着月光,慢慢地从里院走出来,跟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似的。 这狼崽顾星河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买了两个丫鬟,还是专门来伺候它的。 奇怪得很。 不过再奇怪,也不是他能过问的事情,他把自己的职责做好就行了。 狼比人更敏锐,想来它也是听到了动静,才起来的。 这样一想,余昆又有些明白,为什么顾星河这么看重狼崽了。 狼崽子要是驯化好了,看家护院比狗还要实用,且只认一个主人。 对着月下的狼崽子,余昆伸出了手。 他以前在战场上没少遇到狼,见多了也就不怕了,再说了,一只没有满月的狼崽子,有什么好怕的? 顾星河看上去那么娇娇弱弱的一个人,都能抱着它跟没事人一样,他一个大男人,怕它做什么? 秦衍就势跳在余昆的手上,任由他抱着,去往大门的方向。 他挺好奇,那只蠢狼,是如何躲过公主府重重的护卫,一路找到这的。 大门外,手指挠着门的声音难听得要死,再配上呜呜咽咽的叫声,引得人头皮发麻。 余昆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东西,眼皮跳了跳,走了过去。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见惯了修罗场,眼下这点诡异情况,他头皮发麻归头皮发麻,但身为侍卫的职责,还是让他义无反顾地走了过去。 “谁?” 余昆问了一声。 回答他的是更尖锐的挠门声。 其实二狗子不是因为余昆问的那句话而又开始挠门的,它是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气息。 它能够想想得到,门后的自己,是以怎样趾高气扬地看着门外的它。 毕竟它的身体那么强壮有力,而这位什么柿子的身体,软绵绵,病歪歪的,走几步走要喘一喘,要不是它整天上跳下窜,这身体只怕早就养废了。 那个柿子换了它的身体,肯定特别满意。 它好想换回来。 二狗子加快了挠门的速度。 柿子的身体不好使,要是它以前的身体,门早就给它挠出洞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半天了,才连个门缝都没挠出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二狗子呜呜地叫着,想叫麻麻,等麻麻醒了,就会把它放进去了。 麻麻那么爱它,才舍不得它在外面过夜。 二狗子这样想着,忽然间,门从里面拉开了,二狗子没有反应过来,直挺挺地扑在了地上。 地上很硬,又冷,二狗子一下子哀嚎出声。 顾星河终于被吵醒了,往怀里一捞,没有摸到二狗子,浑身打了个激灵,忙叫小丫鬟点灯过俩。 小丫鬟揉着惺忪的睡眼点着灯,走了过来,外面不断传来呜呜汪汪的声音,顾星河以为是二狗子调皮,跑到外面去了,松了一口气,也没刚才身处黑暗中那么紧张了,问道:“余大哥,是不是二狗子出去了。” 余昆...此时抱着狼崽子,在跟趴在地上哀嚎的世子爷大眼瞪小眼。 话也不会说,只知道挠门,他还以为是个怪物来着,弄了半天,原来是个人。 借着微弱月光,余昆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他虽衣衫散乱,头发湿嗒嗒地披在身上,但丝毫掩饰不了他清隽无俦的面容。 因剧烈运动而略显潮红的脸,泛着水花的漂亮的眼,硬生生地将这一身破烂衣裳,衬托成了清霁公子落了难。 当然,要刨去他的行为举止。 不过说实话,对着这样一张好看的脸,无论他做什么,都让人生不出来气。 余昆把人扶起来,回头应了一声:“姑娘,咱们府上来了个人。” 刚说完话,便觉得不对劲了。 大晚上的,怎么会有人过来?模样虽然狼狈些,额头身上都是伤,但也不像是被人追杀的慌乱,且这一身的衣着,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 进来之后,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怀里的狼崽子看。 奇怪。 余昆低头瞧了一眼怀里的狼崽子,狼崽子幽蓝的眼睛映着月光,也漫不经心看着来人,像是认识了许久一般。 认识了许久...? 突然间,余昆想起市井上的传言。 传言说,九王世子离了顾星河没法活儿,顾星河要什么,世子爷就给什么,莫说在府上养只狼崽了,她就是在府上养了一支军队,世子爷也绝不会说什么。 余昆又瞧了一眼来人身上的装束。 恩,锦衣玉带,金银线交织,月色洒下,隐有暗光浮动,虽然被划破了不少,但仍不掩其光华。 ....这位,莫不是离了顾星河活不下去的九王世子爷? 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起来,一个小丫鬟掌着灯,一个小丫鬟扶着顾星河,从里院走了出来。 偏院的顾章则也起来了,少了侍从伺候,他多少有些不习惯,草草把衣服一穿,就顺着烛光走了过来。 还没瞧清楚余昆身边的人,就听站在月下的顾星河迟疑出声:“世子...” “您怎么过来了?” 顾章则当下便炸了。 什么世子爷,有完没完了?! 他妹妹才不是王府的小丫鬟,不用去做病得都快要死的世子爷的侍妾! 顾章则正准备蹭蹭蹭地走过去,好好教训世子爷一顿,然后就看到,那个月白色身影,在看到顾星河之后,猛地扑了过来,抱着顾星河就是一顿乱亲! 作者有话要说:顾章则:来来来 我教你怎么写死字 一更奉上! 性感作者,在线加更! 第三十五章 很明显, 这种行为,是个妹妹的哥哥都忍不了。 顾章则也一样。 生平第一次, 顾章则觉得自己身上充满了力量,走过去,一把将抱着顾星河乱啃的世子爷拉开, 劈脸就是一巴掌,把世子爷打得眼冒金花, 随后脚一抬,把世子爷远远地踹在一旁。 秦衍窝在余昆怀里, 眼睛幽蓝,脸上却没甚表情, 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 有那么一瞬间, 他挺希望顾章则把自己的身体打死的。 打死了,也就不用来丢人了。 可顾星河偏偏拦住了顾章则。 秦衍侧了侧脸,有点好奇, 她那瘦瘦弱弱的身体,是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能抱住处于暴走状态的顾章则。 “哥, 哥, 你冷静点。” 顾星河跟一个树趴熊一般, 死死地抱住顾章则。 顾章则还想抬脚去踹地上躺着的世子爷, 气得浑身发抖:“你让我怎么冷静?!” 谁能忍自己的妹妹被当众非礼?且对方还是傻子那一类的。 “以前在王府,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对你的?!” 想到以前的事情,顾章则更是控制不住自己, 哪怕顾星河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他都能够着去踹世子爷。 顾星河实在拽不住顾章则了,给一旁处于被雷劈了的状态的余昆拼命使眼色,道:“快把我哥拉走。” 再不拖走,世子爷的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这个世子爷也是,放着好好的公主府的日子不过,跑过来找她做什么? “哦哦哦,好的。” 余昆放下怀里的狼崽子,去拽顾章则。 他以前还以为,市井里的流言到底是流言,直到今天晚上看到了这么混乱的一幕。 余昆觉着,他的三观都不好了。 尤其是,当看到一身破烂锦衣的世子爷抱着顾星河乱啃的时候。 虽说俩人在容貌上十分般配,站在一处,赏心悦目得很,可这位世子爷,是个疯子啊,还是那种命不久矣的疯子。 大夏人重风骨,讲脸面,寻常百姓都不一定乐意把自己的女儿送给疯子当小妾,哪怕那人权倾天下,更别提这顾星河还是顾相流落在外的嫡长女了... 余昆回过来神,半拖半拽地把不顾一切想要去揍世子爷的顾章则拉走。 买来的丫鬟和婆子都是极有眼色的,收拾完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外,就准备回屋睡觉了。 至于被揍的一身伤,目光仍盯着她家姑娘看的某位世子爷,她们就当没看到。 给人做事么,要管住自己的眼睛,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说的不要说。 至于被余昆放下来的狼崽子,她们不敢上前去抱,把灯留下几盏,就麻溜回屋了。 只余下顾星河秦衍和躺在地上挺尸的世子爷三人大眼瞪小眼。 顾星河叹了口气,上前去扶世子爷。 她原来以为,他对她,只是疯疯傻傻情动之后的依恋,如今看来,好像不是。 身后面没有跟着侍从,看样子是一个人过来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得到的,身上跌的,额头上摔的,还有脸上蹭的,手指挠门的,到处都是血迹斑斑。 想来他在来找她的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顾星河忽然就有一种,被关心,被需要着的温暖,就跟二狗子带给她的感觉一样。 他全心信赖着她,极度需要她。 疯疯傻傻的一个人,若是被人掳去了,又或者被人拐卖了,九王府怕不是要把天给炸了。 世子爷虽然性子跳脱缺心眼,可皮囊实在生的好看,有那等只爱慕皮相的人,兴致来了睡一发,管你性子是什么样的? 顾星河几乎能够想想得到,世子爷被掳去青.楼之后,那香.艳靡靡的场景。 可真是,有那么一丢丢的让人心动。 顾星河掏出手帕,认命似的给世子爷擦去脸上的血污,道:“你放着好好的世子爷不做,来找我做什么?” 世子爷原本直勾勾看着二狗子的目光移了过来,漂亮的眼睛倒影着皎皎月光,眸底的水光像是在月色上蒙上了一层雾气,可谓是我见犹怜,令人心软。 此时清冷月倾泻而下,如锦缎般波光潋滟,天边河汉清且浅,世子爷雾气腾腾的目光深情又无助,薄薄的唇微微抿着,夜风扬起他的发,脉脉不得语的朦胧情愫萦绕在人的眼睑鼻尖。 秦衍冷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和顾星河含情脉脉相视,顾星河捧着他的脸,他的手放在顾星河的手腕。 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像一对璧人。 秦衍丝毫不怀疑,这种月色,这种微风,这种气氛,俩人会不会越靠越近,而后两唇相触,红浪翻滚,完成生命的大和谐。 秦衍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然后就听到,被顾星河捧着脸的他的身体开口说话了。 一瞬间,将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暧.昧打破了。 世子爷道:“呜呜!” 秦衍这下不觉得自己多余了,只觉得自己尴尬。 幽蓝的眼睛看向顾星河,有点想不明白她的心里。 她不是厌烦他的身体时不时在她脸上印口水,才执意要出王府的吗? 怎么这只蠢狼半夜找过来,她就转了性子? 秦衍当然想不明白,一个极度缺爱的人,和一个自幼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人,两者的思维差距在哪里。 他只看到,顾星河这次没再把自己的身体一把推开,反而冲他的身体一笑,那种只有面对着狼崽子身体才会有的笑。 灿烂,毫无防备,又带着点点宠溺,像个孩子一样。 就连他的身体想再度往她怀里蹭,她也没有以前那样抗拒了,揉着他的发,像摸着狗头一样。 顾星河像哄孩子般的好脾气,道:“好了好了,浑身臭烘烘的,带你去洗洗。” 世子爷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傻笑着点头,舔着她的手心,把她闹得笑得直不起来腰。 蓦然间,秦衍心情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许是今夜的月色过于温柔,又许是今夜的微风太过撩人,竟让他有一种,这样的顾星河,挺好的错觉。 顾星河随手捞起在地上思想神游天外的秦衍,抱在怀里,二狗子一见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忍不住开始龇牙咧嘴,顾星河好脾气地笑了笑,道:“不许凶,它是你的小伙伴。” 二狗子只好委屈巴巴地合上嘴,讨好似的在顾星河身上拱了拱。 秦衍嫌弃地把脸侧在一边。 这么蠢的人,才不是他。 买来的婆子很勤快,不一会儿,便烧好了热水,让人一桶一桶地倒在耳室的浴桶里。 披着世子爷皮的二狗子很听顾星河的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顾星河让他脱衣服,他麻溜地把身上的衣服撕开,再这样继续下去,眼瞅着那不可描述的位置就要露出来,顾星河忙道:“停下,这样就行,跳进去,自己洗,不许玩水。” 二狗子往水桶一钻,只露出个脑袋。 顾星河摸了摸他的头,道:“好好呆着,多泡会儿,我一会儿过来找你。” 二狗子似懂非懂点头,眼巴巴地看着麻麻走出来屋。 不过麻麻说了,一会儿还回来找它,它就在这呆着就行辣~\\(≧▽≦)/~啦啦啦 顾星河哄好了世子爷,去找自己暴怒中的哥哥顾章则。 刚才她在哄世子爷的时候,就听到偏院里顾章则能把房顶掀翻的声音,要不是余昆死命地拦着,只怕这会儿早就把世子爷生吃活剥了。 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想了想,顾星河觉得,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爱的力量... #有一个妹控的哥哥,真是一件让人痛并快乐的事情# 顾星河来到顾章则门前,扣了扣门,推门而入。 余昆跟个八爪熊一般,整个人挂在顾章则身上,饶是这样,顾章则还能坚强地站起来,并有持续往外走的趋势。 奇迹。 震惊完了,顾星河道:“你先下去吧。” 为了防止顾章则出去找世子爷的麻烦,余昆弄得出了一身汗,得了顾星河这句话,马上从顾章则身上下来了,把门一关,从外面锁上,不等顾星河开口,坚决不开门。 开玩笑,他一个当过兵的人都差点弄不住顾章则,顾星河那娇娇弱弱的身体更不可能拉得住他了。 还是把门锁上稳当。 屋里的顾章则看也不看顾星河,死命地拍着门:“开门,放我出去!” 经历过余昆和顾章则的一番大战后,屋子里乱哄哄的,桌椅倒了一地,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顾星河扶正一张椅子,拿着帕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坐好之后,手上撸着怀里的二狗子,享受着二狗子毛茸茸的毛,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对顾章则道:“哥,你消停会儿吧,他们不会给你开门的。” 她买来的人,别的不说,看人脸色行事绝对没得挑,就连执行力,也是一等一的好。 这钱花的,值! 许是顾章则敲累了,又许是顾星河的话他听了进去,没再砸门,转身往门上一倚,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顾星河,道:“你是怎么想的?” “那种登徒子,一刀杀了都不为过。” “停。” 顾星河蹙眉道:“哥,你跟一个傻子较什么真?” 傻子·秦衍拒绝顾星河的撸毛,从她怀里跳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往桌上一靠,坚决不再回顾星河怀里。 “他傻,你难道也傻?”一想起顾星河以前也是这样过的,顾章则便觉得头皮发麻。 都怪当年的事情,要不然,他妹妹不会流落在王府,成了供人驱使的小丫鬟,更不会成为傻子世子爷的侍妾,更不会被坏了名声。 想到这,顾章则说话的声音没有刚才那般气急败坏,可一想起世子爷抱着顾星河啃的画面,顾章则又觉得血液都涌上了脑袋,要把脑袋撑炸。 想对顾星河发火,但看到顾星河那笑意盈盈的脸,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纷纷扰扰的情绪涌上心头,最终定格在顾星河温柔搀扶世子爷,用帕子擦去世子爷脸上血污的画面。 秦衍那张脸委实好看,与他妹妹也算相衬,两人在一起这么久,难免生不出什么来.... 顾章则的脸色变了几变,目光落在顾星河身上。 信息量太大,导致他话都说不利索了:“妹妹...你不会...” 不会喜欢上那个傻子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你才是傻子 二更奉上,下午还有一更! 第三十六章 顾章则越想越有可能。 这年头, 小女孩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他家里的那两个庶妹, 也时常感慨秦衍生的好看,清隽无俦,举止出尘, 遗世独立,单以相貌气度来看, 委实是大夏第一人物。 可问题是,秦衍是病得要死的人啊。 而且疯疯傻傻跟个智障似的, 怎能配得上他眉目如画冰雪聪明的妹妹呢? 一想到秦衍那张流着口水的脸,蹭在他妹妹的脸上, 顾章则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行, 他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 他不止不同意,他还要劝顾星河,不要一意孤行地跳火坑。 那秦衍虽然生得好, 可过日子不能单看脸啊。 退一万步说,看脸也无妨,等他考取了功名, 有了钱, 给她买一堆的面首。 虽说质量比不上秦衍那张脸, 但数量上总能比得上吧? 怀着这种心情, 顾章则开了口:“妹妹,你现在还小,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 不要因为一个傻子,放弃一片森林。” 傻子·秦衍:好想扑上去咬他。 顾星河险些被自家哥哥的话逗笑了。 眼看着他越说越认真,微微皱着的眉满满都是对她的担心,顾星河忍不住道:“哥,你想哪去了?” “我不喜欢世子爷。” 莫名的,秦衍觉得这句话不是太好听。 甚至连今晚的月色好像都没刚才温柔了。 顾章则有些惊讶:“那,那你喜欢谁?” 话刚出口,觉得自己说的好想有点问题,弄得跟她一定要有喜欢的人不可。 他妹妹跟天上下凡的小仙女一样,小仙女怎么会喜欢臭男人呢? 小仙女喜欢自己就够了! 一时间,顾章则把自己也属于“臭男人”的事情给忘了,忙不迭改口道:“不喜欢就对了。” “等哥哥有钱,给你送好多好多的面首。” 秦衍一下子支起来了耳朵。 这话题怎么歪到面首上面了? 不是刚刚还在讨论顾星河究竟喜不喜欢他吗? 秦衍去看顾星河,顾星河粉面桃花,笑得灿烂:“好呀,我等着大哥给我送面首。” ....不知羞耻! 面首是正经女儿家能养的东西吗? 他长得那么好看,有钱有权,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还没有想着养一群侍妾呢,她倒先想养面首了。 得知顾星河对秦衍无意,顾章则松了一口气,扶起来一个凳子,坐在顾星河对面,眉眼里都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妹妹就不要管我和世子的事情了。” “那厮太欠揍,不收拾他,我心里难咽下这口恶气。” 想起秦衍跟只狗似的,往他妹妹怀里拱得画面,顾章则便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瞎了。 那种画面,看上一眼,就要折十年的阳寿! 要不是他妹妹死命地拦着,余昆半拖半拉把他弄走,他非扒了秦衍的皮不可。 还要把秦衍那双爪子给剁了,远远地扔在乱坟岗,省得看见就闹心。 顾章则恶狠狠地想着,哪曾想,他那并不喜欢秦衍的妹妹,居然替秦衍辩护起来了。 顾星河道:“哥哥还是这般莽撞。” 不是莽撞,是他实在看不下去。 顾章则正欲开口,又听顾星河道:“哥哥有没有想过,如果世子爷在我这里出了意外,九王府和嘉宁公主,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且不论嘉宁公主是怎么以一个无依无靠的嫡公主身份,让宣平帝对她礼遇有加,单只说屹立百年不倒的九王府,就不是顾章则能够撼动的。 哪怕是文臣之首的便宜爹,想动九王府,也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秦衍虽然没有成年袭爵继承兵权,但秦家百年的余威摆在那,战功赫赫,光照日月。 若是秦家出了个狼子野心的人物,振臂一呼,就能引得无数将士倒戈。 分分钟就能分化大夏朝。 秦衍若是在她这出了意外,顾星河觉着,自己和二狗子想要走上人生巅峰和狗生巅峰的梦想,大概就到了头。 不仅到了头,那位不肯认她的便宜爹,不仅不会护着她,还有可能会把她麻溜打包,送给九王府来平息众怒。 毕竟在她那便宜爹那里,大局最重要,其他的,不值一提。 信过他的华阳公主,差一点坟头上的草就三丈高了好吗。 华阳公主的例子摆在那,她可不想去做第二个。 被顾星河提点后,顾章则醒过来了神,可一想秦衍的所作所为,还是很生气,道:“是他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你不说,我不说,院子里的下人也不说,谁能知道他来了咱们这?” 顾星河:“...” 她哥这天真的性子能在顾府活下来,一定是顾家祖上十八代都在保佑着。 顾星河道:“哥,你知道天底下最厉害的暗卫都是哪几支吗?” 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她都知道秦家的暗卫天下无双,而她这位哥哥,居然还敢想着偷偷摸摸弄死秦衍,怕不是觉得自己的命有点长。 “宫商角徵羽,无论是军队,还是商业,又或者市井百姓和青.楼,秦家的暗卫无孔不入,无所不能。” 顾星河托着腮,眨了眨眼:“哥,你不会不知道吧?” 第一次从外人口中听到自己家的暗卫,秦衍心情有些复杂。 他想说,他家暗卫没那么厉害。 十年前的那一战,五支暗卫折了四支,只剩下修羽一支,如今的修羽还在昆仑关,调查着当年父兄战死的真相。 留在天启城九王府的暗卫,真的不多。 要是多的话,根本不会让那只蠢狼偷着跑了出来。 秦家的暗卫早已没落,如今登顶的,是天家的暗卫——七杀。 统领叫李不言,不日便会迎娶他的长嫂。 说来好笑,以前他大哥在世时,五支暗卫归于他的麾下,是何等的风光,迎娶嫡公主,春风得意马蹄疾。 哪曾想,一场战争,结束了这一切。 不可一世的秦家成为过去,李不言登上政治的舞台。 如今的李不言,不仅取代了他大哥的地位,成为大夏暗卫中的第一人,更是取代了他大哥的驸马身份,不日便要迎娶他大哥的发妻,嘉宁嫡公主。 秦衍垂眸,幽蓝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小爪爪。 他想阻止这一切,可他现在只是个狼崽子,什么都做不了。 而顶着他身份的那只蠢狼,除了撒娇卖痴外,就是止不住地给他丢人。 顾星河的话仍在继续,将秦衍的思绪重新拉回:“这样的一支暗卫,想要找到他们的主子,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句话像是割开了挡在秦衍面前的浓雾一般,脚下的路尽是平坦大道。 秦衍豁然开朗,幽蓝的眼波微转,慢慢移到顾星河的脸上。 她对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 虽然贪财了点,但从王府扣来的钱,全部花在了他的身上,换着法子给他买肉吃。 哪怕他那个愚蠢的身体追来了,她明明可以不管不问的,但还是烧热水给他洗澡,照顾他的。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其实,是可以信任她的? 能信任吗? 秦衍看着顾星河,若有所思。 顾章则哦了一声,道:“什么分分钟?” 顾星河没有想到他的关注点居然在这,摆摆手,道:“没什么啦,重要的是,秦衍不是咱俩能惹得起,哪怕他是个傻子,那也是让人惹不起的傻子。” 秦衍自觉把傻子忽略掉,从桌上跳下来,重新窝在顾星河怀里。 顾星河抚摸着怀里的二狗子的毛,一脸的享受,好说歹说,终于把自己耿直的哥哥说通了,让他不再找世子爷的麻烦。 顾章则虽答应了顾星河,但还是对秦衍喜欢不起来,臭着脸问道:“怎么处理他?我可不想一开门就看到他。” 尤其是,看到他抱着自家妹妹啃的画面,他恨不得能一把掐死他。 顾星河道:“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让人往公主府里递个消息,让公主府的人把他接回去吧。” 顾星河这样说着,其实心里明白,或许是等不到明天的。 秦衍对嘉宁公主来讲,太过重要,一旦得知秦衍失踪,嘉宁公主必然把天启城翻过来面。 或许天不亮,公主府的人就会找上门来。 顾星河心口有些发酸。 说不来为什么,她挺舍不得傻了的世子的。 看到他,总让她想起二狗子小时候。 二狗子小时候非常依赖她,分步不离地跟着她,她一旦消失在他的视线,他就会呜呜地乱叫。 要多招人疼,就有多招人疼。 可长大了的二狗子,就没小时候那么讨人喜欢了。 上蹿下跳,徒手拆家,硬生生地把她家拆成了家徒四壁,再拆到俩人一块穿越,成了大夏朝的一员。 穿越之后,二狗子成了幼年状态,不知道是不是穿越的阴影太大,又或许是长期吃不到肉,二狗子没有以前活泼了,也没有以前粘她了。 整天睁着幽蓝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跟一个心事重重的老学究似的。 披件衣服,都能去学院当老夫子了。 不过没事,只要二狗子还在就好,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永远都是跟她共患难同生死的二狗子。 顾星河笑了笑,劝好顾章则之后,便准备回屋了。 闹得这么晚了,她也有些困了。 耳室的世子爷仍泡在水里,要不是小丫鬟们知道帮他添点热水,只怕这会儿早就冻死了。 因顾章则要在院子里住下,她让下人们买了几件顾章则的衣服,这会儿正好能给世子爷穿上。 哄着世子爷穿上衣服,又哄着他吃了点东西。 世子爷狼吞虎咽,一看就是饿坏了。 顾星河拂了拂他的发,等他吃完后,给他擦了擦嘴角,让他在她房间的隔壁住下。 不能跟麻麻一起睡,二狗子委屈得跟什么似的,但又怕闹脾气麻麻不要他,只能可怜巴巴地点点头,抱着小枕头,一步三回头地去了隔壁屋。 顾星河抱着秦衍,笑弯了腰。 不发春时的世子爷,还挺可爱的。 可惜他的身体不是太好,别人都说他活不到弱冠之年,等有了机会,她问问太医是什么病。 好好的一位世子,怎么就病到了这种程度? 明明疯疯傻傻的时候,还看上去挺精神的。 夜色越来越深,顾星河打了一个哈欠,抱着秦衍,躺在了床上。 明月当空,床上的少女呼吸声逐渐归于平稳。 秦衍垂眸,幽蓝的目光落在她熟睡的脸上。 他要怎么告诉她,其实他才是世子爷秦衍?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亲,还是不亲 这是一个问题 感谢小时扔了1个地雷 一条棉被精扔了1个手榴弹 么么哒!我会努力码字哒! 感谢不过小时、六级不改名、巨额贷KWON、逢考必过、残墨馆主、foxandcat、一颗糖、23333~666、小敏菇凉、一条棉被精、biubiubiu、习惯、吻安33、璃容、依恋念雯雯、听街角de风铃、花点点、tt清水tttt无爱tt、LeftToBeLeft、忧忧、夜°灌溉的营养液! 很久没看后台了 看到好多老面孔,好开心 原来你们还爱着我O(∩_∩)O~ 我也爱你们呀! 第三十七章 温柔的月光倾泻而下, 经过窗纱的过滤,变得朦胧如雾气。 而熟睡中少女的面容, 在皎皎月色下,宛若月中姮娥一般,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秦衍的小前爪按在她肩上, 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有点快。 是那种不受控制的快。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尤其是, 当他低下头,越来越靠近顾星河的脸时, 心跳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离得太近,秦衍能看得清她眼下的睫毛, 长长的, 像是小扇子一般,到眼尾的时候,微微上翘。 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眼里像是浸了水的星光,带着三分的狡黠和戏谑,跟偷到鱼吃的猫儿一样。 许是梦里梦到了什么,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秦衍心虚似的错开了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 他挺希望她能睁开眼的。 她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多情潋滟似秋水,璀璨明澈若星河,跟她的名字很相衬。 身下的人久久没有动静, 秦衍的脸一点一点错过来,幽蓝的眼睛又重新落在顾星河脸上。 压着自己止不住狂跳的心脏,秦衍慢慢低下头,凑在顾星河耳朵边,用自己好不容易学会的话,低低地说着。 他曾在古书上看到过,说,人在沉睡之时听到的声音,会影响梦境的走向,造成一种好像得了天命的错觉。 比如说,顾星河彼时在做一种捡钱的梦,捡着捡着,忽然就会听到一种从天上传来的声音。 那声音就是秦衍的。 告诉她,其实他才是真正的世子爷,他非常重要的使命要她去做,比如破坏嘉宁公主和李不言的婚事什么的。 虽然说难度有点高,但秦衍觉着,顾星河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只要她愿意去做,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事情。 秦衍努力捋着舌头,让身为狗崽子的身体发出人类的语言。 虽然难度很大,但想想要是嘉宁真的嫁给了李不言,那对他对嘉宁来讲,都是不亚于晴天霹雳的噩梦。 秦衍断断续续道:“你...身偏...的幼狼,时阵争的柿子。” 说了一半,秦衍说不下去了。 这些话,他自己都不一定听得懂,顾星河能听得懂吗?!! 秦衍有些沮丧。 他明明练了那么久的人话,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说不利索。 抬起头,秦衍的目光又落在顾星河身上。 话说不利索了,要不,他试着写字? 秦衍抬起小前爪。 这段时间跟着顾星河没少吃肉,小前爪被养得肉呼呼、毛茸茸的,用这样的小爪子,握起笔来有点困难。 正当秦衍垂眸看着自己的小爪子,皱着幽蓝的圆眼睛冥思苦想的时候,顾星河突然醒了。 梦里有人乌拉乌拉对她说这话,跟什么咒语一般,搅得胸口发闷,像是压了一座山一样,直喘不过气来。 顾星河努力让自己清醒,好摆脱梦中人对她的控制,睁开眼,一眼便看到窝在她胸口的罪魁祸首。 原来是二狗子在压着她。 顾星河又好气,又好笑,瞧着二狗子垂眸深思的小模样,道:“二狗子,你怎么还不睡?又想对月亮干嚎了?” 或许是因为祖上是狼的缘故,每到月色特别美好的时候,二狗子身体里作为狼的血液就会开始沸腾,抬着头,冲着月亮呜呜地叫,比狼祖宗还像狼。 顾星河以为二狗子又犯了想要干嚎的老毛病,也没放在心上,微微起身,想把二狗子往一边挪一挪。 她可不能惯他这种窝在她胸口的坏毛病。 现在还小,窝在她胸口,也只是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等再大一点,往她身上一窝,怕是会直接把她压成肉饼。 这样的陋习,坚决要改。 她还想拥有妙曼的身材呢,才不想被二狗子把胸给压成飞机场。 秦衍原本正在沉思,被顾星河的突然醒来吓了一跳。 顾星河醒来之后,想起身把他挪到一边,脚下的不平稳让秦衍打了个滑,小脑袋不受控制般地砸在顾星河如月色般柔美的脸上。 动作发生的太突然,二人都没有设防,秦衍眼睁睁地看着顾星河漂亮得有些过分的脸越来越近,而后触及到了她的柔软。 她长长的睫毛如一把小扇子,眨了眨,澄澈的瞳孔骤然收缩。 秦衍脑海一片空白,有什么东西向他身体压来,五脏六腑挤得生疼,而后眼前一黑,有片刻的失神。 再睁开眼,眼前是月白色的绫罗纱,一片一片悬挂着,贴着脸的布料并不是特别的柔软服帖,稍微一动,硌得有些疼。 这不是他刚才所在的房间。 他刚才在顾星河身上,还碰到了顾星河的... 想起那一片的柔软,秦衍便觉得耳朵有点烫。 竟然是以狼崽子的形态碰到的,莫名的,秦衍觉得有点可惜。 身上恢复了一点力气,秦衍慢慢起身,在起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又成了人。 成了人? 秦衍微眯眼,看着自己的身体。 这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体,消瘦,苍白,病弱,提不起力气来。 他终于又变回了自己。 秦衍坐起身,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老天的眼睛还不算太瞎,终于让他和狼崽子各归其位了。 秦衍轻轻拉开床幔,从床上下来,踏着鞋,走到窗户处。 他住的是顾星河隔壁偏院的房间,窗户正对着顾星河的窗户,朦胧的月色披散下来,顾星河的窗户隐约映着一人一狼的身影。 变成人之后,听力没有狼时的敏锐,听不到顾星河在说些什么,不过猜,他也能猜个大概。 以着顾星河的性子,多半是揪揪狼崽子的耳朵,而后宠溺对狼崽子一笑,重新把狼崽子揽在怀里,一同沉沉睡去。 他变成狼崽子之后,跟着顾星河呆了那么久,太了解顾星河的习惯了。 顾星河房间并没有点灯,月色隐入云层时,里面的身影也就看不到了,秦衍收回目光,踢着鞋,重新慢慢回到床上。 能回来真好。 想来此时公主府和王府已经知晓他失踪了的事情,正在一寸一寸地搜查着天启城,或许明日清晨,王府的侍卫们便会敲响房门,重新把他迎回去。 床上铺的被褥并不算软,料子也不是他用习惯了的云锦和蜀绣,屋里更是连他睡觉时必点的天竺香也无,秦衍平躺在床上,有点睡不着觉。 闭上眼,顾星河的那张脸便闯入他的脑海,熟睡的,跳脱的,展眉大笑的,以及两唇凑在一处时,她微微收缩的瞳孔,像是天边的星辰落了下来。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一点一点长成参天大树,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黑夜里,秦衍红了脸。 纤瘦的手指,慢慢覆上了自己的唇。 这注定是一个让人辗转悱恻难以入眠的夜。 次日清晨,众人都醒了,顾星河梳洗完毕,逗弄着欢脱的二狗子,发现秦衍的房门还没被打开,便抱着二狗子,去敲秦衍的房门。 “世子爷,您醒了吗?” 顾星河道:“要是醒了,就起来吃饭了。” 刚说完话,便见顾章则从对面房间走了出来,脸黑得像是化不开的墨:“理他做什么?爱醒不醒,你又不是他的丫鬟。” 顾章则的话音刚落,屋里传来了清清冷冷的声音:“星儿。” 那声音实在好听,苏得不要不要的,引得顾星河的小心肝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顾星河捋二狗子毛的动作停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疯疯傻傻的世子爷,何时会说人话了? 她跟世子爷在一起这么久了,唯一一次听到他口吐人言时,还是在那种不可描述的环境中想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不止顾星河,顾章则都觉得自己是幻听幻觉了。 世子爷昨夜的傻样他见过,呜呜啦啦的,音节都吐不出来一个,才不是能说出这般好听悦耳的话。 众人都这样想着,秦衍房间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此时清晨的阳光正好,穿过暧.昧云层,斜斜落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浅浅淡淡的金色光晕。 他的发高高随意地挽着,未挽起的发披在肩上,微风扬起他的发,迷了他潋滟的眸,薄薄的唇没有太多的血色,一启一动,都有一种让人心疼的脆弱感。 他整个人像是易碎的精美琉璃一般,眸色淡淡地站在那里,明明是他们昨夜见过的人,彼时却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惊艳感。 婆子不再清洗衣物,丫鬟们停下了脚步,顾章则瞳孔微微收缩,顾星河怀里的二狗子落在了地上,就连云层里的阳光,似乎都静止了。 秦衍从屋里慢步走出,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月色长衫,硬生生地被他穿出了魏晋风.流,谪仙之姿。 晨风迎面拂来,扬起了他的衣袖,顾星河几乎怀疑,他随时都会御风而起,扶摇而上。 他本就不是凡尘之人。 被顾星河失神摔在地上的二狗子呜呜地叫着,围着顾星河的裙摆打转,小奶牙衔着顾星河的衣服,想要把她魂儿给叫回来。 好半晌,顾星河回了神。 俯身把二狗子抱在怀里,低头垂眉间,余光看到对面的秦衍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顾星河险些又把手里的二狗子给扔了出去。 稳了稳心神,顾星河抬起头,但对上那张漂亮的有些过分的脸,说话一向中气十足的她,突然就没了底气。 #面对着这样一个精致到梦幻的人,还真是让人不敢大声说话呢# 生平第一次,顾星河有了一种害羞的错觉。 明明之前相处了那么久,明明都那么了解的,她到底在害羞个什么?! 他生的好,她的相貌也不错,至于这么脸红心跳失态到把二狗子都丢下吗? 顾星河在心里不住地埋汰着自己,抬起头,对上那双眸子,又开始怂了,道:“你,你叫我什么。” “星儿。” 秦衍眼底映着万丈霞光,浅浅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顾星河: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世子爷这么好看(///▽///) 秦衍:.....以前不是我 我就问一句! 甜不甜! 第三十八章 顾星河发誓, 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这么简单的两个字, 叫得这么苏这么动听,但又不黏黏糊糊,好听到让她有一种她的耳朵都要怀孕了的错觉..... 这没犯病的世子爷, 可真是如书里所说的一般,遗世独立, 恍若谪仙。 顾星河咽了咽口水,莫名的心虚。 早知道世子爷今天不犯病, 她就把自己收拾收拾再过来了。 现在的她头发随意挽了个鬓,上面一点首饰也没有, 衣服穿的也是再普通不过的裙衫, 要不是她这张脸生得好,她往人群里一站,根本就让人注意不到。 而秦衍, 穿的也是很普通的衣裳,因为尚未成年,头发梳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披在肩上, 明明装束也很普通, 但在他身上, 却有一种光灿夺目的感觉。 偏他的气质是清冷疏离那一挂的,夺人眼球,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撩人而不自知。 顾星河心跳慢了一拍,没有抱二狗子的那只手捂了捂胸口。 眼前这个人,简直不能更和她的心意了。 顾章则到底是个男人,虽被秦衍晃了一下眼,但性别上的天性还是让他比顾星河更快回神,蹭蹭蹭走到顾星河面前,挡在顾星河与秦衍之间,肩膀挺得直直的,道:“我的妹妹的名字,是让你这么叫的吗?” 说完这句话,后知后觉地想起,面前的这位世子爷,好像不疯不傻了? 所以,他昨天晚上看到的,是个什么鬼东西? 面前的少年在薄薄晨曦下好看到晃眼,垂眸轻笑,周身的疏离感散去了不少,道:“顾兄,昨夜之事,望请见谅。” 秦衍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像是夜风拂过花香,月色一晃,便是扑鼻的幽香,沁人心脾,通体舒畅。 让性别同为男性的顾章则,都有一种想要为他弯了的冲动。 电石火光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家里的庶妹丫鬟们,在谈及九王世子秦观止时,那狂热的眼神和颤抖的声音。 以至于让顾章则,生出了一种他之前从未想过的事情: 如果秦衍不疯不傻,这样的一副好皮囊,又是这般的仙人之姿,是勉勉强强能够配得上他的妹妹的。 顾章则曲拳轻咳,掩去脸上可疑的绯红,道:“没,没什么。” 其实想想,秦衍也不错的,等成年了,就能袭爵了,袭爵之后,便是凌驾在皇权之上的人,连宣平帝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 而且从他对待妹妹的态度来看,心里是有妹妹的,昨夜更是一个人跑了过来,一副离了妹妹不能活的模样,府上也没甚侍妾,唯一的侍妾还是妹妹。 家里的人尽数死在了十年前的那一仗,没有兄弟姐妹,更没有父母,妹妹嫁过去便可以当家做主,少了许多的阴私勾当。 且秦家家风坦荡严苛,数代的九王只有一位正妻,并无侧妃侍妾,这样一来,也少了勾心斗角。 “既然起来了,那就去梳洗吧。” 顾章则让开一条道,脑袋里乱哄哄的,但看秦衍,却越看越顺眼。 他这么好看,妹妹也好看,以后生出来的孩子,必然也好看。 顾章则被自己这荒谬的想法吓了一跳,摇摇头,先进客厅了。 秦衍身上好像有魔力,能引着人的思想往不该想的地方去想,不行,他要躲着点。 顾星河以为顾章则还要找秦衍的麻烦,提了一口气,可见顾章则除了脸色有些异样外,并未对秦衍做什么,那口气也就松了下去。 小丫鬟们红着脸,送来了梳洗的东西,秦衍往那一站,潋滟的目光落在顾星河身上。 得,这位世子爷身份尊贵,别说梳洗了,只怕连衣服都没有自己动手穿过。 她以前在王府当丫鬟的时候,单是伺候秦衍梳洗穿衣的丫鬟,就有十几人。 就这还不算给秦衍打扫房间侍弄花草做衣服的。 算了,还是她委屈委屈,再照顾他一次吧。 恢复神智以后,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 上一次他不疯不傻的时候,对她的态度可不怎么样。 顾星河这样想着,往秦衍身边走了一步,正准备去拿小丫鬟手里的帕子时,秦衍已先她一步,接过了帕子,浸在水里。 ....这位世子爷不是什么都不会吗? 自己会就行,省得她再去照顾他了,说起来,她照顾人的能力实在不怎样。 看到秦衍自己开始洗脸,顾星河便准备走了,刚转过身,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顾星河回头,是秦衍那张离得极近的脸。 因为离得太近,她几乎能看到他的睫毛倒影在他的眼底,以及他眼里,小小的她的影子。 没由来的,顾星河又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干、干嘛?” 回答她的是秦衍温热的手。 秦衍拿着帕子,轻轻贴在她眼下,稍微一触,又似蜻蜓点水般离开,拿着帕子的手举在她面前,声音清朗,如山间的晨风。 “你看。” 顾星河低头看去。 是跟长而卷的睫毛。 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呢... 顾星河点头:“恩,我知道了,你梳洗吧。” 逃一般的离开了。 再继续跟秦衍待下去,她怕她的脸要成火烧云。 却不知,身后的秦衍,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轻轻地笑了。 客厅里摆好菜,虽不如王府那般的丰盛,但也十分精致,单是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动。 想来秦衍是能够吃得下的。 顾星河挨着顾章则坐下,正欲跟顾章则说几句话,小丫鬟进来了,福了福身,道:“姑娘。” 顾星河抬头,道:“什么事?” 这些小丫头原来是在官宦家的伺候的,后来因为那些人家犯了事,这才又被拉出来卖。 常年在大家伺候,规矩是没得挑的,不会在主人准备吃饭的时候贸贸然过来。 顾星河第一反应便是王府或者公主府的人找上了门。 “是公主府的人,还是王府的人?” 顾星河蹙眉问道。 说实在的,她有点舍不得秦衍。 无论是疯疯傻傻的秦衍,还是面上带浅笑,温声唤着她星儿的秦衍。 她都舍不得。 疯疯傻傻的秦衍对她极度依恋,恍若神祗的秦衍让人心生好感,可身份摆在这,一旦秦衍离开,若无意外,他们是再也见不到的。 秦衍是以后的九王,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不可能去跟她一个不被家族认可的女人在一起厮混。 算了,算了,总是要分开的,早来晚来都一样。 顾星河拂了拂二狗子,因手劲有点重,引来二狗子的极度不满,小奶牙含着她的手,报复似的轻轻地嗑着。 丫鬟摇头,正欲答话间,秦衍从外面走进来了。 晨曦落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披了一层朦胧的锦缎,举手投足间,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 秦衍道:“是相府的人。” 他这句话说得笃定,顾星河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 算一算时间,秦衍是刚梳洗完进来的,根本没时间去院外瞧上一眼。 秦衍在顾星河对面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水,轻啜一口。 是他喝惯了的参茶。 人参虽不如王府的好,做法也有些粗糙,切片并不十分工整,想来是顾星河匆匆交代的。 怕他不习惯这里的饮食。 秦衍的目光落在参茶里,茶水倒影着他的眼睛。 一丝极淡极淡的笑,自他眼底慢慢散开。 秦衍又含了一口参茶,抬起头,看着顾星河,道:“若是王府与公主府的人前来,不会如此安静。” 嘉宁公主把他看得比命都重要,王府的那帮人更是不需说,若是知道他失踪了,必会先把城门封锁,而后一寸一寸把天启城翻过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静悄悄的,没甚大的动静。 多半是相府过来的人,来接顾章则回去的。 来汇报的小丫鬟看了一眼秦衍,道:“回姑娘的话,世子爷说的不错,正是相府的人。” 顾章则一听相府二字,脸色瞬间便拉了下来,顾星河还好,看着秦衍,问丫鬟:“谁来的?做什么?” 目光相撞,秦衍那似笑非笑的眸子像是带了钩子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沦其中,顾星河连忙收回了目光,低下头来抚弄二狗子。 二狗子闻到了肉的香味,不再用小奶牙啃咬着顾星河了,两只小前爪扒着桌子,想要跳上去吃桌上的肉。 秦衍拿起筷子,从盘子里的鸡肉上撕了一块鸡腿,用小碟子盛着,推到二狗子面前。 二狗子眼底原本对秦衍的防备瞬间便消失了,幽蓝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开心,毛茸茸的小尾巴一翘一翘的,专心致志啃着鸡腿。 顾星河看了一眼秦衍。 秦衍面上仍有着几分淡淡的疏离,但眼底却无之前看到二狗子时的厌恶,半敛着眼睑时,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温柔? 顾星河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秦衍犯病时,脾气是徒手拆家的哈士奇,性子是日天日地的狗泰迪,不犯病时,是拒人千里之外高不可攀的谪仙,跟他们这些普通凡人都不是一个频道的。 无论是哪一种形态,秦衍眼底都不可能有温柔这种东西的。 更别提上一次恢复神智时,还闹着要把二狗子抽筋扒皮,炖成一锅汤呢。 屋里的几人各怀心思,气氛诡异得很,小丫鬟低着头,小心翼翼回着话:“是相府的表姑娘过来了,说要见大公子。” 一瞬间,顾章则原本漆黑如墨的脸色,恢复了晴空:“她现在在哪?” “我出去接她!” 怀里的二狗子欢快地啃着鸡腿,秦衍悠然自得地饮着茶,顾星河看了一眼屋外,草长莺飞,一片春.色。 啊,春天来了,万物复苏。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追妻第一步: 爱屋及乌,顾章则是大舅哥 狼崽子是二舅哥 第三十九章 啊, 又到了那啥和那啥的季节了。 顾星河看了一眼自己没出息的兄长,默默地叹了口气。 果然表小姐这种生物, 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身为表兄们无法最无法抗拒的东西。 当然了,慕容老兄除外。 能把如花似玉的小表妹亲手送到别人手里, 慕容老兄是真·铁血男儿。 顾星河幽幽地叹了口气,默默地看顾章则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屋。 秦衍淡淡的声音响起:“星儿。” 声音太好苏太好听, 顾星河为数不多的少女心颤了颤,忍不住老脸一红:“别, 别这样叫我。” 秦衍脸色漠然,但目光灼灼, 像是能把人点着一般:“那么, 我叫你什么?” 顾星河低头揪着二狗子身边的毛,道:“星河就好。” “不好。” 秦衍轻摇头,眸光若湖光山色一般, 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睛,道:“我与你同室而眠,已有月余。” ....什么叫做他俩同室而眠?!! 明明是他睡卧室, 而她, 远远地守在卧室外的软榻上, 再常见不过的仆人和主人的关系, 偏偏被他说得黏黏糊糊、暧.昧不清。 弄得她跟他好像有一腿似的。 顾星河刚想开口说话,便见秦衍的目光飘了过来,慢悠悠地把后面的话说完:“星河二字, 太过见外,星儿二字,便很好。” 这,是在调.戏她吗? 顾星河眼皮跳了跳,虽说面前这人生得实在好,但她的便宜可不是让人随意占的。 “世子...” 话未说完,便被秦衍打断了:“嘘。” 面前的少年眉间轻蹙,阳光在他眼底流淌,似乎能融化他眼底的淡漠和疏冷,一点轻挑神色也无。 微微抿着的嘴角,更是添了几分凝重与认真,让人忍不住跟着他的话紧张起来。 是她会错了意思? 秦衍束起手指,立在顾星河唇边,温凉的触感如蜻蜓点水一般:“你听。” 顾星河原本还在纠结自己是不是被调.戏了的心思,被外面的声音吸引了去。 却不曾察觉,面前少年微抿着的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昨天一晚上都没回来,我和娘都要被你吓死了。”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几分担忧,不用说,也是顾章则的小表妹,她的小表姐。 顾章则的声音比平时低柔三分,道:“让你们担心了。来,我带你去见妹妹。” 女子没有说话,似乎有几分抗拒,顾章则又道:“怎么了?” “我,我怕。” 顾章则皱眉道:“你怕什么?” 顾星河被小表姐的话弄得有点迷糊,不过是见她,小表姐有什么好怕的? 她又不是母老虎,能把人吃了。 顾星河这般想着,耳畔响起了秦衍压低了的声音:“何姑娘的父亲死于宫廷斗争,如今与其母寄居相府。” 顾星河点点头,明白了。 寄居么,可不就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顾相不愿意认她,她就是顾家不能提起的存在,她这个小表姐,当然也不能背着顾相来见她了。 当然了,背着顾相见见顾章则还是可以的。 一来顾章则是顾家嫡长子,世家大族,注重嫡长,除非顾章则做了十恶不赦之事,否则他永远都是顾家的大公子,任何人都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二来么,青梅竹马,再加上雪中送炭的情谊,这位表小姐在顾章则心里的位置,稳了。 果不其然,表小姐的丫鬟适时开口:“大公子,您还不知道呢,府上为了您的事情,都闹翻了天,我家姑娘看不过,略说了几句话,便被那等有心人编排得跟什么似的——” “莺儿。”何怡静似乎有些急,打断了丫鬟的话:“好好的,说那些做什么?” 然后极温柔地安抚着顾章则:“表哥,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你昨天走得急,怕是有东西没带,今天一大早,我从小门偷偷出来,给你送过来。” 好一个温柔贴心的小表妹,莫说顾章则,就连她都忍不住有点小动心了。 秦衍咽了参茶,声音放低,与顾星河解释着何怡静的身份。 从血缘关系上来讲,何怡静并非顾章则的亲表妹,她的母亲,是顾修承的表妹,名叫白霜霜,嫁了官场上的新起之秀何大人为妻。 何大人出身并非世家,虽在官场一时得意,但身后并无高人指点,可又想再求富贵,便铤而走险,动了从龙之功的念头。 最后的结局显而易见,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顾修承的母亲心疼自家侄女,逼着顾修承将白霜霜救了出来,养在了自家后院。 白霜霜虽然被救了出来,但身份仍是罪犯之妻,见不得光,达官显贵无人来求娶,她能嫁的只有商人或者平民。 顾老夫人舍不得白霜霜,便放出风声不让她再嫁,住在顾府后院,当顾家的姑娘来养着。 秦衍看了一眼顾星河,道:“说起来,白夫人被接来的那一年,恰是你出生的那一年。” “院里的这位何姑娘,不过大你几个月。” “哦。”顾星河一只手撸着二狗子身上的毛,一手托着腮。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秦衍话里有话。 可她不想去想秦衍话里的话。 她不是什么圣母,认为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好人,她只是觉得,人活着已经挺不容易了,就跟她一样,从一个小丫鬟到一个有自己一方小院子,她已经挺知足了,不想去想上一辈的事情了。 她爹是有一点渣,还是渣破了天,跟她关系不大,她又不靠着他过日子,她爹哪怕想上天,她也不会多瞧一眼。 人活一世,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珍惜当下吗? 但偏僻,秦衍契而不舍地继续往下讲:“市井传言,白夫人为刚出生的女儿取名弦思...” 顾星河拨弄着二狗子,低头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看来我的这位姑姑,与她丈夫情谊颇深,为女儿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秦衍差点被参茶呛到,放下茶杯,看向顾星河的目光满是复杂,道:“顾相道,弦思二字,虽立意新巧,但不够端淑,终非官宦女儿闺名,便为何姑娘改了名字,叫怡静。” 有那么一瞬间,顾星河想送给秦衍一个大白眼。 不是说古人最为含蓄吗?话说三分便够了,他还非把老一辈的恩恩怨怨一点一点给她掰扯清,生怕她不知道自己亲爹是个大渣男。 和高门闺秀的她妈红烛高燃,心里惦念着泼辣直爽的小姨子,与人妻小表妹白霜霜花前月下,还爱着天之骄女的白月光华阳公主。 顾星河抬起头,看着秦衍,这一次,没再被他眼底的波光晃住了眼,道:“你就不是想说,我爹是个人渣么?” “娶了我娘,纳了我姨母,躺在我姑母怀里,说着爱的是华阳公主。” “好了,我已经知道了,不用再提了。” 秦衍被她噎了一下,停了一会儿,方道:“你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流落王府吗?” “不想知道。” 顾星河犹豫了一会儿,道:“我对报仇撕逼没什么兴趣,我只想过好我的小日子。能活着已经不容易了,为什么一定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顾星河抬眉,窗外的顾章则与何怡静并肩而立,时有微风扬起了落红,落在二人的肩头,顾章则笑着帮何怡静摘下花瓣,何怡静一脸的羞涩温柔。 顾星河有一瞬的失神,忽然就觉得,顾章则这种状态傻子似的就很好,虽然有点对不起他们死去的妈。 可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事情的真相并非以他们二人之力,就能够查出来的。 再说了,纵然查出来了,又能如何? 是她那便宜爹会休了她姨母,还是会把白霜霜逐出顾府? 都不会。 只要顾老夫人还在,只要林家不倒台,林夫人和白夫人的位置就不可撼动。 顾星河摇摇头,道:“姨母有林家撑腰,姑母有顾老夫人做后盾,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去查当年的真相?” 秦衍道:“你有我。” 顾星河撸着二狗子毛的手指一顿,听秦衍不紧不慢道:“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我便让人彻查当年之事,还你一个公道。” 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要是秦衍动用暗卫帮她查,那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要知道,秦家的暗卫,可是让宣平帝都忌惮的存在。 顾星河没有犹豫太久,本着又便宜不占是笨蛋的心理,开了口:“好,我答应你。” “不过先说好,要是你的要求过分的话,我可不会答应的。” 她可是一个有底线有节操的人。 秦衍笑了笑,道:“不过分,你过来点。” 顾星河以为他要说什么秘密事,抱着二狗子,往秦衍身边坐了坐。 秦衍的脸近在眼前,长长的睫毛掠过潋滟的眸光,好看得紧。 顾星河的心跳有点乱,目光开始飘,不敢与他对视,小声催促着:“什么事?你快说。” 她的话音刚落,便感觉到,一个温热的手,覆在了她的脖子上,手心微微用力,把她的头压了下来。 下面是秦衍似笑非笑的眼,与微微上翘的嘴角。 顾星河瞳孔骤然收缩。 唇角相触便分开,如蜻蜓点水一般。 顾星河手里抱着的二狗子落在了地上。 秦衍抬起毛茸茸的头,幽蓝的眼睛里有几分无奈。 果然如此。 顾星河如触电一般把面前少年推开。 二狗子突然又被换回了身体,一点也不曾设防,啪地一下摔在地上,摔得四脚朝天,迷茫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雾蒙蒙,对刚才的事情一脸懵逼,目瞪狗呆。 顾星河擦着唇,绯色自她嘴角漫开,很快连耳朵都变成暧.昧的红,气呼呼地瞪着躺在地上的世子爷,恨不得上去补两脚。 别以为他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了,这特么可是她的初吻! 母胎单身到现在的人没有人权吗? 还以为他的春天过了呢,闹了半天,仙人之姿什么的,全部是假象,他骨子里,还是想要日天日地的狗泰迪。 顾星河这样想着,忽然感觉有东西在巴拉着自己的裙摆,低头去瞧,原来是刚才被她扔在地上了的二狗子。 顾星河俯身把二狗子抱起来,拍了拍二狗子身上的土,余光撇到地上的世子爷有蹭过来的趋势,威胁似的举起了自己的小拳头:“看什么看?再过来,揍你。” 秦衍哑然失笑,抬起小前爪,把顾星河的脸巴拉过来,幽蓝的眼睛对上她澄澈的眸子,然后义无反顾地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顾星河:想吃人肉和炖狗肉了 虽然是个小甜饼 但也埋了不少伏笔~ 小天使们看出来了嘛! 第四十章 一切又回归了正常。 唯一不同的是, 那只狼崽子被顾星河揪着后颈子上的肉,可怜兮兮地听着顾星河的训话。 “二狗子, 你长本事了?连麻麻都敢调.戏?你的审美呢?你的追求呢?你的狼生怎么能这么堕.落!”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养了这么多年的二狗子,竟然想要非礼她! 亏她还省吃俭用给他买肉, 没钱买肉时,还想过割自己的肉喂他, 到最后,居然养出了一只狼崽子? 顾星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二狗子被她拎着, 毛茸茸的小脑袋微微抬着,幽蓝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仿佛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身后响起秦衍的声音:“星儿, 二...” 说到二字,秦衍话音一顿,似乎有些难以把二狗子三字叫出口, 曲拳轻咳,换了个说法,道:“他或许不是故意的。” “那么你呢?” 秦衍不说话, 她差点把秦衍给忘了。 顾星河拎着二狗子转身, 上下打量着刚扶着椅子站起来的秦衍。 二狗子是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 秦衍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说有事告诉她,让她离得近点,然后趁她不注意, 一把按住她的脖子,这完全是绿江小说里男主调.戏女主的日常片段,她居然没有发现。 她的智商是给二狗子给吃了吗?! 还是秦衍长得太好看,眼睛有着勾魂摄魄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跟着他的思路走。 想了想,顾星河觉得应该是后者。 秦衍那张脸,太有欺骗性了。 遗世独立得跟一朵盛世白莲花似的,让人根本不会往谎言欺骗上想,所以她才上了他的当。 顾星河在心里把秦衍埋汰到不行。 长得这么好看,行事居然这么轻浮,当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秦衍迎着顾星河的灼灼目光,若无其事地坐在椅上,轻啜一口茶,抬眉嘴角含笑,道:“方才是我失礼了。” “哼。” 顾星河把脸扭在一边。 只是失礼吗? 那可是她的初吻。 这解释还不如不说。 “我刚才之所以失礼,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参茶放得久了,茶水有点凉,秦衍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壶,只是普通的壶,看上去并不保温,便歇了心思没有去倒。 余光扫过顾星河,她把脸扭在一边,秀气的眉微微蹙着,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的确是他失礼了,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哪个女子,都会生气的。 顾星河只是大大咧咧一点,但性子并不轻浮随意,相反,她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若不然,早在王府当他的侍从的时候,就会趁机爬床成为他的侍妾了。 而后来哪怕嘉宁和秦青都有意让她做侍妾,她也坚定地拒绝了。 她去他身边做侍从,完全是因为钱。 那些钱,是用来给他买肉的。 秦衍眼底漾起极浅极浅的笑意,又很快消失不见,再抬眉去看顾星河时,眼底仍是清冷疏离的。 秦衍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顾星河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我不需要。” 她才不想嫁给一个病秧子,虽说那个病秧子长得实在好看,可一辈子长着呢,一时的好看能算得了什么? 长长久久的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日子。 算了,就当被狗啃了。 她又不是没有被狗啃过。 顾星河捏着帕子,又擦了一下唇,一直绷着的脸稍稍松了些,道:“你长的好看,我不吃亏。” 秦衍眉梢微扬,顾星河已经转了话题:“你刚才说过,我答应你一件事后,你会帮我调查当年之事,是真的吗?” 亲都被亲过了,要是再耍性子,闹什么不让秦衍去调查,那才是脑袋进了水。 活在当下最重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果可以,她想去还死去的母亲一个公道,让那些逍遥法外的人得到该有的惩罚。 秦衍点头:“自然。” 他还以为,她会闹脾气不再理他,没想到,她倒是一个透彻之人,知道无法改变过去,所以干脆展望未来。 “等王府的人过来,我便会吩咐下去。” 顾星河抱着二狗子,说好。 经过刚才那一吻,两人再单独呆在一个屋里,便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了。 顾星河索性抱着二狗子,出屋去看顾章则。 她能猜得到秦衍对她的看法,无外乎大度识时务之类的。 其实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大度和通透,不过我为鱼肉罢了,像她这种挣扎在时代底层的人,既然对人有所求,就要做了有所付出的心理准备。 想想她也是遇到了秦衍,身体不好,行不了房事,若是换成了其他人,贪花好.色的,指不定她还要把自己洗白白送过去。 算了算了,不想了。 单以秦衍那脸那气质来看,她并不吃亏。 更何况,秦衍还愿意帮她彻查当年之事。 她有甚好委屈的? 不委屈。 这样想着,顾星河出了屋,去找跟何怡静说悄悄话的顾章则。 原本在院子里立着伺候的小丫鬟们不知去了何处,就连何怡静带来的丫鬟都不见了,只有何怡静与顾章则二人并肩站在桃树下,不知在说些什么。 “咳咳。” 怕自己的突然出现,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顾星河假装咳嗽几声,缓解一下尴尬。 顾章则何怡静的目光齐齐望过来,顾星河觉得,好像更尴尬了呢。 “哥。” 顾星河叫了一声,假意问道:“这位是?” 顾章则如梦初醒,连忙介绍何怡静:“这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怡静表妹,大你几个月,你唤她姐姐就好了。” 顾星河抚摸着二狗子,甜甜一笑:“表姐好。” 何怡静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姑娘,初见顾星河怀里的二狗子,还以为见到了狼,面上有一瞬的慌乱,下意识便想往顾章则身后躲。 顾章则极为熟练地把她护在身后,对顾星河道:“表妹胆小,你快把二狗子放一边。” 顾星河:“...” 这还是昨天那个对她嘘寒问暖的哥哥吗? 埋汰归埋汰,顾星河还是回屋准备把二狗子放下了。 二十一世纪还有人怕狗呢,更别提养在深闺里没怎么见过动物的大小姐了。 再说了,二狗子的长相确实跟狼崽子有点相似,何怡静害怕实属正常。 顾星河回到屋,刚把二狗子放下,突然想起来,面前这位世子爷,可是不怎么待见二狗子的,虽说他刚才给了二狗子一只鸡腿,但在之前,他可是想把二狗子炖汤喝的。 想了想,顾星河道:“世子爷,二狗子很乖的,您...” 您别吃它? 但这次秦衍清醒之后,也闹着要吃二狗子了。 顾星河话音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倒是秦衍,点点头,把话题接下了:“知道,你去吧。” 说完话,他又从桌上的盘子里撕下来一只鸡腿,冲着二狗子晃了晃。 二狗子是个典型的有奶就是娘的性格,摇着小尾巴便过去了。 秦衍从桌上拿下来刚才二狗子用过的小碟子,放在二狗子面前,让二狗子就着碟子吃,还顺手把自己没喝完的参茶端了下来,放在小碟子旁边,让二狗子吃渴了有水喝。 太阳越升越高,晨曦变成了温暖阳光,秦衍拂了拂二狗子身上的毛,二狗子吃得舒坦地眯起了眼睛。 一人一狗,竟是分外的和谐。 顾星河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过...秦衍这个样子,应该是不讨厌的二狗子的吧? 她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听人讲,秦衍这人有洁癖,衣服上换个花纹他都不会再传,他用过的东西,别人不仅不能乱用,稍微碰一碰,他就不要了。 如今他不但给二狗子撕鸡腿吃,更让二狗子喝他没有喝完的参茶,大概或许可能应该是...不反感二狗子的。 顾星河稍稍放心,走出了屋子。 院子树下,顾章则低声哄着何怡静,听到她出来的声音,才停止跟何怡静的悄悄话,笑着对她道:“快过来,这是你的表姐。” 顾星河走过去,叫了一声表姐。 何怡静整个人如她的名字一般,安安静静的小姑娘,性子偏温柔内敛,长相也是温柔娴静那一挂的,个子不是很高,往顾章则身边一站,活脱脱小鸟依人模样。 一身湘妃色衣服,更是将她衬得肌肤胜雪,腰间配着品红色的丝绦,勾轮出婀娜的腰线,乌黑的发挽成垂鬓,鬓间簪着几朵小珠花。 风一吹,珠花垂下来的流苏便在她脸侧晃啊晃的,好看极了。 顾星河在心里默默地为面前这么位小表姐竖了个大拇指。 这一身直男斩的装束,也没谁了。 怪不得顾章则看到她便像丢了魂一般。 别说顾章则,顾星河甚至怀疑,就算是屋里的秦衍出来了,也会有一瞬的失神。 男人么,大多是喜欢娇娇弱弱的小女生,而不是像她这样的,咋咋呼呼的,没个温柔模样。 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时,别的小姑娘挽着男朋友的手,马尾一翘一翘地去逛街,她呢,跟一群糙老爷们撸串和啤酒。 然后喝倒了一大片,站在一群东倒西歪的人群中,独孤求败。 想想也是为自己拘上一把同情泪。 她母胎单身到现在不是没有原因的。 何怡静温温柔柔地唤了一声表妹,声音轻柔得像是羽毛扫在人的心口,顾星河点点头,道:“表姐有没有吃过早饭?” “若是没吃,可以跟我们一起吃。” 顾星河一边说,一边把何怡静往客厅里带。 何怡静原本是不想见她的,可她偏偏从屋子里出来了,不想见也变成了见。 见归见,但饭还是不敢吃的,何怡静摇摇头,温柔一笑,道:“谢谢表妹,我吃过了。” 话刚说完,便见一少年怀抱着狼崽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少年身形如玉,气质清冷,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疏离:“既然来了,便坐下一起吃吧。” 何怡静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帕子,不敢置信道:“世...世子?” 秦衍漠然点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二狗子,道:“怎么?很意外?” 何怡静咬了咬唇,轻声道:“民女不敢。” 一根筋如顾章则,此时都觉察出气氛有些说不出的诡异,看看面无表情的秦衍,再瞧瞧眼圈微红的何怡静,迟疑了一会儿,道:“表妹,你认识世子?” 秦衍在何怡静说话之前开了口:“不认识。” 说完话,便抱着二狗子进了屋。 秦衍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顾星河一头雾水地看了一眼何怡静,跟着秦衍进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本世子是天启城无数少女的梦 下面推一个小可爱的文: 那个美男我罩了by咏红吟绿 水寒烟女侠下山去相亲,顺手救了一个美郎君(千如墨) 一救两救三四救,再救几次成夫妻。 奈何误会横生,一不小心坑死了夫君。 于是,阴阳崖一跳为殉情! 结果,不但命大没死成,还被人给捡回了家去。 哎!——等等,这脸咋那么像千如墨呢? 第四十一章 气氛太过诡异, 以至于顾星河在回屋的时候,脑补了无数信息。 比如说秦衍与何怡静之前见过, 交谈甚欢啊,再比如横生枝节,两人反目成仇, 再比如就是不可描述的阴私啊.... 总之,她哥哥脑袋上, 此刻怕是已经绿得发光了。 顾星河无限悲悯地看了一眼顾章则,进屋挨着秦衍坐下了。 从一个正常女人的审美来看, 哪怕顾章则有作为她哥哥的BUFF加成,她也不得不承认, 她哥的好看, 只是世家子弟丰神俊秀的好看,而秦衍,已经不属于正常人的那一挂了。 随随便便往那一站, 就自带仙雾渺渺的特效。 顾章则出身顾家,七大姑八大姨,上面还有着顾相压着, 哪里比得上秦家只有秦衍一人, 进门就能自己当家做主来得惬意。 何怡静在勾搭顾章则的同时, 顺便再向秦衍抛个媚眼什么的, 再正常不过了。 三岁的小孩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更别提寄人篱下长了一颗玲珑心的何怡静了。 再说了, 白夫人立志要做顾相的夫人,若是成功了,顾章则就会从表哥变成亲哥哥,这样一来,何怡静想要再嫁顾章则的打算,就成一场空了。 还不如趁年轻,多撒网,多钓点金龟婿。 顾星河都能理解,就是有点同情自己兄长。 一根筋的男人要是钻了牛角尖,那可不得了。 许是秦衍那句话的缘故,又许是旁的原因,何怡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顾章则进了屋,坐在了秦衍的对面,顾章则的旁边。 小丫鬟们又拿了一副碗和筷子,摆在何怡静面前。 小厨房做的菜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颇为可口,尤其是那酸酸甜甜的开胃小菜,深得顾星河的心。 顾星河又夹了一筷子。 何怡静秀眉微蹙,看着盘里不断减少的小菜,放下筷子,想说什么,但一见秦衍那张冷若寒霜的脸,又把话咽了下去,什么也没说。 顾章则只是脑袋直了点,但那并不傻,空气里的诡异他不是察觉不出来,看看比以往更为安静的何怡静,再瞧瞧自从进屋,就没给何怡静一个正眼的秦衍,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顾章则道:“表妹,你是不是不舒服?若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去。” 顾星河继续吃着菜,心想她这个兄长还不算太笨,知道当着秦衍的面上问不出什么,所以干脆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带何怡静出去问。 何怡静明白自己坐在这的尴尬,顺从地听了顾章则的话,适时放下了筷子,冲顾星河秦衍歉意一笑,道:“世子表妹慢慢吃,我不太舒服,先行告辞了。” 顾星河点点头,道:“表姐慢走。” 秦衍一脸淡然,看也未看何怡静。 顾星河起身把何怡静送出屋,回屋时,秦衍脸上仍是没甚表情,慢悠悠地吃着菜。 顾星河曲起手肘,撞了一下秦衍的胳膊,好奇心爆了棚:“表姐怎么得罪你了?” “你俩怎么认识的?” 秦衍放下了筷子,上下打量着顾星河。 有时候,他挺好奇顾星河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明明刚才还因为他亲她的事情气得不行,不过片刻,不用他哄,便能自己消了气。 不仅消了气,还会主动找他说话。 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一吻,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就当被狗啃了,且那只狗愿意帮她调查母亲死亡真相,以及自己流落在外的真相,她何乐不为? 有甚想不开的,她赚大发了。 秦衍甚至能够想想得到,顾星河此时心里的小得意,明明是他轻薄了顾星河,此时却生出了一种他被顾星河非礼了的错觉。 罢了,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想顾星河,本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虽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但对于顾星河问的问题,秦衍还是颇为详细地说了。 秦衍道:“她并不曾得罪我,不过是看不上白夫人的做法,连带着一起厌了她。” 听到这,顾星河的八卦之魂燃了起来,怕秦衍说的口渴,给秦衍续上了一杯参茶。 她在王府呆了那么久,知道秦衍生活上的小习惯。 比如说,睡醒之后必须要喝参茶,提提精神,又养人。 就是这种习惯太奢侈了些,清早她让丫鬟去买人参时,花了不少银子,肉疼。 她都舍不得去吃这些人参呢,买回来之后,抱着人参好好地亲了一番,才让厨子切成片,给秦衍熬参茶喝。 秦衍疯疯傻傻的时候,除了时不时犯一下泰迪的老毛病,剩下对她还不错,又是一个人跌跌撞撞摔了一身伤找来的,她不好再让秦衍连口茶都喝不上。 虽然她买的人参可能比不上王府动不动百年千年的野山参,但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参茶有些凉了,顾星河叫了小丫鬟去换茶。 小丫鬟换了茶回来,顾星河给秦衍添上茶,催促道:“后面呢?” 说实在的,看着顾章则那么喜欢何怡静,她挺希望他俩能在一起的。 当然了,前提是何怡静没有做出特别出格的时候,比如说,参与了当年谋害她母亲的时候。 不过想想,何怡静应该没有参与。 她出生那会儿,何怡静才是一个几月大的婴儿,别说给白夫人出谋划策了,只怕连话都说不全呢。 至于何怡静勾搭秦衍的事情,顾星河觉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秦衍身体好好的,又有着这样的相貌和这样的家世,她也想去勾搭一发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都想做的事情,凭什么指责别人三观不正? 道德绑架害死人。 秦衍看了一眼顾星河,呷了一口茶,恩,不凉不热,正好。 咽下参茶,秦衍继续道:“我与何姑娘只见过一面,便是在去年皇庄时见的。” 大夏朝的君主们很懂得享乐,在天启城外,修建了一处皇庄,依山傍水,环境优美秀丽,每逢节日,便会带着文臣武将去皇庄住上一段时日。 秦衍作为下一代的九王,自然少不了。 秦衍身体不好,需要静养,虽然同众人一同去皇庄,但并不参与皇庄的活动,只在僻静的院子里养病。 宣平帝知道他身体状况,便下令,若无重要事情,不许任何人打扰他。 那夜他与平时一般,独自在院子里看书。 月色正好,华阳长公主身披月光而来,身后跟着白夫人和盛装打扮的何怡静。 华阳长公主笑得一脸暧.昧,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上,无名指与小指带着精致的护甲,护甲划过桌面,发出极轻极轻的声响。 华阳长公主上挑的凤目里满是笑意:“你父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他一时去了,阿满性子又懒散,无人操心你的终身大事,说不得本宫便替你留意上了。” 秦衍翻阅着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微抬头,华阳长公主已经招呼着何怡静过来了,把何怡静推在他面前,精致的护甲挑着何怡静的下巴,轻笑着道:“你瞧瞧,如何?” 秦衍没有说话,垂眸看着自己的书。 华阳公主笑了笑,起身拉着白夫人离开:“咱们在这,他俩不自在。” 一边说,一边出了院子,把何怡静自己留了下来。 夜风乍起,吹得竹林萧萧,何怡静声音微颤:“妾...伺候...” 秦衍头也不抬,打断了她的话:“你父为官清明,颇有风骨。” 虽后来为追求富贵,死于宫变,但也死得其所,没甚好怨的。 只是死了之后,自己的妻女如此行事,若他地下有知,怕是会气得半夜给二人托梦。 顾星河听得津津有味,一手托着腮,一边给秦衍续着茶:“后来呢?” 秦衍轻啜一口参茶,淡淡道:“后来,自然是将她送了回去。” 顾星河奇怪道:“你不喜欢她?” 男人不都是喜欢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吗? 更何况,还是送上门的女子,大多数的男人都会看顺眼了来一发,想负责任了,纳了做妾,不想负责任,抵死不认,白夫人也只能干瞪眼。 华阳虽然会帮白夫人牵线,把何怡静送到秦衍身边,但不可能会因为白夫人而得罪秦衍,只要秦衍说没有见过何怡静,华阳便不会多说什么。 这般便宜的事情,秦衍居然坐怀不乱了。 想了想,顾星河认真地觉得,大概是因为,秦衍身体委实太弱,连周公之事都行不了。 啧啧,当真是可惜了这番好相貌,谁要是嫁了他,那可就是要守一辈子活寡了。 真惨。 顾星河无限怜悯地看了一眼秦衍,在秦衍目光望过来的时候,又连忙移开了视线。 她可不能让秦衍知道她可怜他,男人在那方面的自尊心太强了。 顾星河岔开了话题,道:“你既然准备把那夜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过了,又为什么今天这样对表姐?” 态度太明显了,明显到让顾章则都觉察出不对劲了。 秦衍眸光淡淡,落在顾星河身上,道:“你不是喜欢,他们两个在一起吗?”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面对着秦衍的目光,顾星河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吧,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她在相府是寄人篱下,我在王府,也是寄人篱下,位置相同,所以更明白她的处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或许比她更幸福一点,我没有一个一心想要攀高枝的母亲,不用被逼着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顾星河无不惆怅道:“众生皆苦,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如果她愿意和哥哥坦白一切,那么他们两个,很配,不是吗?” 说到这,顾星河豁然开朗,看着秦衍,道:“你是,故意的?逼着表姐做决定,去跟哥哥坦白?” 秦衍漫不经心地抿着茶。 不错,故意的。 让她知道,他很抢手的,无数人挤破了脑袋,想把女儿塞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追妻第二步 让她知道自己有多优秀 作者君在微博弄了个抽奖 如果IG赢了,抽5个小可爱送冠军皮肤或者1000晋江币 如果输了,那就抽1个小可爱送1000晋江币 关注我微博的人不多 应该挺容易抽中的~! 小天使们要来一发嘛! 微博:晋江-凌沧州 第四十二章 这个想法是其一, 另外一个想法,是想帮一下顾星河。 何怡静本性不坏, 只可惜,有着白夫人这样的母亲,很多事情, 不想做也要去做。 若是何怡静与顾章则成了一对,白夫人跟顾相便是儿女亲家了, 怎么再好意思继续撩拨顾相? 白夫人察觉了何怡静的心思,所以才会走华阳长公主的路子, 把何怡静送到他身边,若何怡静被他收下了, 便与顾章则再无可能, 这样一来,何怡静就不会破坏她和顾相的关系了。 他是世子,未来的九王爷, 何怡静是罪臣之女,虽有顾家照拂,但身份仍然见不了光, 把何怡静送到他身边做个侍妾, 已是非常不错的出路。 白夫人的算盘打的的确不错, 只可惜, 他对送上门的东西,不感兴趣。 所以那夜只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打发人悄悄把何怡静送了回去。 直到今天再遇到何怡静, 立在顾章则身旁,小鸟依人,笑容甜蜜,远比那夜战战兢兢哆哆嗦嗦说不出来话要顺眼得多。 他索性顺水推舟,让何怡静做个选择。 是继续听从母亲的话,做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还是老老实实跟在顾章则身边,做顾章则的小娇.妻。 顾章则性子直率,并非斤斤计较过去之事的人,若是何怡静对他坦白,他或许会难受一会儿,但不会太过纠结。 且他对何怡静的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包容她的缺点么? 秦衍瞥了一眼顾星河,道:“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是你把我想的太笨。” 顾星河道:“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好心,会帮大哥和何怡静。我还以为...” 说话了一半,顾星河便停下了,招呼着秦衍吃菜,掩饰着自己想要说的话。 秦衍冲二狗子招了招手,二狗子吃了他两只鸡腿,现在跟他亲得跟什么似的,摇着小尾巴便过来了,幽蓝的眼睛亮晶晶的,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秦衍从桌上的菜里又夹了一块肉,放在碟子里,端个二狗子。 二狗子蹭了蹭秦衍的手背,欢快地吃了起来。 秦衍轻抚着二狗子背上的毛,漫不经心道:“以为什么?” 顾星河吃着酸酸甜甜的菜,看着秦衍喂二狗子,眼睛一弯,道:“吃菜吃菜,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卦干嘛?” 顾星河见秦衍只是喂二狗子,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过,以为饭菜不和他的口味,问道:“怎么?你吃不惯吗?” 秦衍摇摇头,看了一眼顾星河,心想,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能吃。 心里想归想,但这句话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 这个时代,很多女孩子,都忌讳别人说她能吃。 秦衍道:“我吃的少。” 顾星河看了看秦衍,道:“不应该啊。” 手指指了一下头,顾星河道:“你不正常的时候,挺能吃的。” 还只吃肉,素菜什么的一点也不尝,能吃的快要跟她的二狗子有一拼了。 再说了,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正处于长身体发育的时候,吃这么少的饭,那怎么能行呢? 这样想着,顾星河给秦衍夹了菜,刚把菜放在秦衍面前的碟子时,顾星河忽然又想起来,秦衍这个人,是有洁癖的。 秦衍无论在王府,还是在公主府,都是异常尊贵的,在王府时,他一个人吃饭,众多侍从给他布菜。 在公主府时,虽与嘉宁公主一块吃饭,但用的是公筷,不曾发生什么你夹完菜我夹菜这种情况。 秦衍在她这,之所以食欲不振,大多是一没有侍从给秦衍布菜,二么,她这桌饭,没有用公筷。 那么问题来了,她夹到秦衍碟子里的菜,还能收回吗.... 大概可能或许是能收回的吧。 只要她反应快,筷子快! 顾星河干脆利落收回筷子,把夹给秦衍的笋尖自己吃下,一脸平静若无其事地招呼着秦衍喝参茶。 饭是吃不下了,那就多喝几口参茶吧,好歹能吊着精神不是。 她可不想秦衍来的时候精精神神活蹦乱跳的,等回去的时候,连路都走不成了。 想到这,顾星河看了一眼秦衍的腿。 说起来,无论在公主府,还是在王府,秦衍都是坐在轮椅上的,她刚穿越时,还以为秦衍是个瘸子来着。 现在秦衍能自己走路了? 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小丫鬟的声音,小丫鬟急急忙忙走进屋,面上有着几分慌乱,偷瞄了一眼秦衍,小心翼翼道:“姑娘,有官爷来了。” “哦。” 顾星河道:“别怕,多半是来接世子的。” 这个时候才过来,比她预料的要晚上一些。 顾星河起身,看了一眼一脸平静坐着的秦衍,道:“世子,您该回了。”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您莫要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 屋外响起一阵盔甲相撞的声音,顾星河抬头去瞧,是公主府的侍卫们进了院子。 为首的,是一身戎装打扮的李夜城。 太阳越升越高,光线有些刺眼,照在李夜城的镜面盔甲上,温暖的阳光便成了寒意慑人。 李夜城在门口站定,护甲包裹着的手指按在腰间的陌刀上,漠然道:“果然在你这。” 这句话说的,他一早就猜出秦衍会来她这了? 顾星河把李夜城让进屋,多看了两眼。 她是第一次见李夜城戎装打扮。 以往的李夜城,虽袖子衣摆不是这个时代世家子弟的宽袍大袖,但装束仍然十分精美,锦衣玉带而行,腰间却无锦囊玉佩悬挂其中。 再加上他的长相与夏人有很大的不同,过于锋芒毕露的脸,碧色的眼睛幽深,凌冽若寒芒,但以锦衣玉带相配,倒是将他过于锋利的气质柔和了几分。 直到今天他穿戎装而来。 顾星河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许多小姑娘对穿军装的男人有特殊的好感了。 日光落在李夜城的盔甲上,顾星河又看了一眼。 真他.妈的帅。 古人诚我不欺,果然军装才是男人的浪漫。 顾星河的动作落在秦衍眼里。 秦衍放下了茶杯,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道:“你来了。” 与李夜城一样,李夜城能猜得出他来找顾星河,他对于李夜城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 两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人,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 李夜城颔首:“姑姑很担心你。” 论起辈分,李夜城应该叫他一声叔叔,谁让他是嘉宁公主的小叔子? 年龄虽小,辈分却高。 但相处这么久了,李夜城从未叫过他叔叔,只以名字来称呼他。 秦衍咽下茶,抬眉,顾星河的目光仍落在李夜城身上。 秦衍忽然便觉得,杯子里的参茶,好像没有刚才那般甘甜了。 “那便走吧。” 他一刻钟也不想在这多呆。 顾星河一点也不矜持,女儿家该有的羞涩也无,跟登徒子瞧见了好看的小娘子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李夜城有那么好看么? 秦衍顺着顾星河的目光瞧去。 阳光下,李夜城按佩刀而立,身姿若雪后的青松一般。 他身上穿的盔甲是贴身打造的,没有其他人的那般厚重,薄薄的鳞片包裹着他的身材,勾轮出矫健有力的胳膊和胸膛。 但他的身材,又不是五大三粗的那种,虎背狼腰,看上去并不壮,却有极强的爆发力。 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万军从中,他能轻轻松松地斩开一条血路。 这样的人,的确能给人很多的安全感。 秦衍低头,再瞧瞧自己。 过于苍白的肌肤,瘦弱的胳膊,身上更是没有二两肉,莫说上战场了,想多走几步路,就要被人用轮椅推着。 稍微见点风,就要在身上加上厚厚的大氅。 裹得跟只粽子似的。 在这个方面,他好像的确没法跟李夜城相比。 屋外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李夜城适时开口:“我带了轮椅过来。” 秦衍蹙眉瞧去。 不止带了轮椅,他用惯了的侍从,习惯了的熏香,时常含着的蜜饯,也一同带了过来。 侍从们捧着熏香袅袅,手托着蜜饯,蜜饯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轮椅吱呀吱呀地被推了过来。 李夜城从侍从手里接过锦帕,蒙在手上,便准备把他抱到轮椅上。 “停。” 鳞片的盔甲相撞,发出细碎的声音,李夜城停下了动作,秦衍面无表情道:“我自己来。” 弄得他跟个瘸子似的。 虽然这种事情,以前在王府经常上演。 李夜城觉得他太矫情,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坐一轮椅,像什么样子? 后来有一次,李夜城与林文启在外面疯完回来,一身的血腥味刺鼻,大刺刺地来找他。 秦衍身体弱,脾胃更弱,闻到那味便受不了,偏李夜城跟林文启是喝了酒之后过来的,闹闹哄哄地要把他从轮椅上拽下来。 酒味与血腥味相撞,秦衍面白如纸,刚被林文启从轮椅上拽下来,便失去知觉了。 林文启以为他世子脾气又犯了,故意趴在地上不起来,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李夜城比林文启细心那么一丢丢,俯下身,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醉醺醺间,发现他气息断断续续,跟一个濒死的人没什么两样。 李夜城浑身的酒意瞬间便被吓没了,扯着嗓子喊太医。 后来的结果,是一向趾高气昂跟一个高傲的大公鸡似的华阳公主,揪着李夜城的耳朵,低声下气向嘉宁公主赔不是。 至于林文启,则更惨了,挑灯夜战,抄写了几千次的道德经,说给他祈福,保佑他平安,再见面时,林文启的右手都是抖的。 林文启是个十足的纨绔,字写得奇丑无比,唯有在写道德经时,字迹清秀漂亮,赏心悦目。 往事不堪回首,自此之后,李夜城和林文启便不敢太闹他了,有时候看他行动不方便,还会帮着侍从们把他弄上轮椅。 就比如现在。 知道他洁癖,闻不得刺鼻的味道,身上碰不得遗物,弄他上轮椅时,还会在手上蒙上一方锦帕,生怕自己身上的气味又冲撞了秦衍。 又或者哪里不干净,惹得秦衍当场昏厥。 秦衍自己慢慢坐上了轮椅。 侍从们捧来泡了花瓣的温水,给他净面,拿来的锦帕,也是他用惯了的。 秦衍擦干手上的水,侍从们奉上了香脂,秦衍慢慢推开,一点一点抹在自己手上。 连虎口这种细微的地方都没有放过,涂抹得用心而专注。 他虽然抹的细心,但动作并不让人觉得女人气,只是赏心悦目的好看,尤其是那一双手,自带仙雾渺渺的特效,在阳光下,跟上好的温润白玉一般,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顾星河的目光从李夜城身上移了回来,看秦衍涂抹东西看直了眼。 她是接了一个女人回来吗?!! 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这么精致过! 生平第一次,顾星河在一个男人面前,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卑。 默默地,默默地,把自己的手缩回了袖子里。 跟秦衍那双手比,旁人的手不叫手,叫爪子。 作者有话要说:精致的世子爷秦衍: 追妻第三步 不要拿自己的短处跟别人的长处比 放大自己的优点 放大,再放大 感谢一条棉被精扔了1个手榴弹 阿笙扔了1个地雷 非常感谢QAQ我会努力码字哒! 翻了老黄历,19号日子不错,准备开更新文 小天使们可以关注一波 公主天生克夫 嘉宁公主:本宫的第一任驸马,喝花酒喝死了 李不言漠然:我杀的 嘉宁公主:本宫的第二任驸马,强抢民女被人打死了 李不言面无表情:我杀的 嘉宁公主:本宫的第三任驸马,是个英武俊朗的少年将军,奈何天妒英才,沙场殒命! 本宫命好苦,本宫又要守寡了! 驸马,本宫不是有意克你的啊! 李不言:...这次不是我 嘉宁公主:本宫的第四任驸马...诶,不提也罢。权倾天下,心狠手辣,人送外号鬼见愁。 本宫怕是克不死他了QAQ 李不言:.... 软萌佛系小公主VS外冷内热大魔王 这是一个关于暗恋和守护的故事 想告诉自己,也告诉小天使们 人生处于低谷时,不要害怕 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 会穿越重重黑暗,披荆斩棘 只为你而来 第四十三章 顾星河看了半晌, 后知后觉地想,怪不得秦衍白到发光, 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那一身的好皮肤,她一个女人都自叹不如。 不过, 这精细程度,她...也自叹不如。 在秦衍面前, 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女人了。 顾星河叹了一声,余光瞥见二狗子吃完了肉, 小爪子正准备去巴拉秦衍,想让秦衍再给它弄肉吃。 二狗子的爪子还没碰到秦衍的衣摆, 就被冰冷的刀鞘挡住了。 二狗子抬起毛茸茸的头, 入目是一双幽绿的眼睛,像是黑夜里的孤狼一般,嗜血而残忍。 冰冷的刀鞘, 慑人的眼神,二狗子瞬间就松了,呜呜地调转回头, 趴在顾星河身边可怜兮兮地叫着。 顾星河弯腰把二狗子抱在怀里, 李夜城收回了而刀鞘, 硬邦邦的声音像是在冰雪里滚过一般, 道:“观止不喜动物。” 正在涂抹着手面的秦衍动作一滞。 不,他喜欢,尤其是顾星河怀里那一只, 他喜欢得不得了。 顾星河安抚着被李夜城吓到了的二狗子,蹙眉道:“不一定吧。” 他刚才还喂二狗子吃肉呢。 李夜城道:“如果你不想让你的动物成为一锅汤,便不要让它靠近观止。” 秦衍:“...” 他喂了二狗子一清早的肉,被李夜城的一句话打回原型。 他呆在顾星河身边那么久,知道顾星河把二狗子看的比命还重要所以才弄了肉给二狗子吃,哪曾想,李夜城说了这么一句话。 再度让顾星河想起他想吃狼肉的场景。 要不是他知道李夜城是个钢铁直性子,他几乎怀疑,李夜城是故意提起这件事的。 秦衍扶了扶额,觉得自己要补救两句:“这只狼崽子,我不吃。” 以前想吃狼崽子,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的身体给换回去,为了永除后患,干脆把狼崽子弄死算了。 现在他知道了,只要亲一下顾星河,就会把自己换回来,这样一来,他就没必要吃狼崽子了。 更何况,相处这么久了,他知道狼崽子在顾星河心里的位置,他如果吃了狼崽子,顾星河必然会记恨他一生。 不仅会记恨他一生,依着顾星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的性格,还会在以后的生活里,不顾一切向他复仇。 顾星河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反应快,脑袋灵活,平时没有什么事,笑呵呵的,跟个小太阳一样,走到哪,便能把阳光带到哪。 可若是触及到了她的底线,那就不好说了。 他屋里的那些掐尖要强的丫鬟们,秦青这么一个老滑头了,尚且不好整治她们,惹了顾星河之后,后果不提也罢。 还有一个刘大勇,这会儿怕是提起顾星河的名字,就会有心理阴影了。 这么多的例子摆在这,他可不想去做下一个。 秦衍放下香脂,给李夜城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别说话,而后看向顾星河,道:“先前想吃它,不过一时兴起,如今...” 目光在顾星河身上游走一圈后,秦衍浅浅一笑,道:“你那么喜欢它,我怎么舍得吃它?” “恩...” 顾星河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怎么感觉,秦衍这话,怪怪的? 华阳公主生活淫.乱,李夜城时常见到她与旁的男子调.情,神态么,大抵是与此时的秦衍差不多的,但又比秦衍少了什么。 想了想,大概是秦衍眼里的认真吧。 那种,你看一眼便知道,眼前这个少女,是的的确确在他心上的。 而不是像他母亲一般,嘴角含笑,眸子里却是一片冰冷。 她说过的话,只过口,不过心。 李夜城偏过脸,看了一眼顾星河,收回了刀鞘。 “走吧。” 李夜城率先出了屋子,侍从们推着秦衍,紧随其后,顾星河抱着二狗子出来相送,挥着手。 虽然是阳春三月的天气,但早起的时候,还是有些凉,李夜城来找秦衍时,怕他受凉,带的有轿撵。 侍从们把轮椅抬上轿撵,轿撵里檀香袅袅,沁人心脾,让人无端便放松下来。 侍从们又奉上一阵温着的参茶,秦衍含了一口。 明明是他喝习惯了的东西,他现在却感觉,好像没有以前那般好喝了。 似乎少了点什么。 秦衍放下参茶,手指挑开轿帘,顾星河抱着二狗子,立在阳光下,小手一招一招的,看见他挑开轿帘,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顾星河道:“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秦衍的眸子映着日光,眼底漫上极淡极淡的笑意:“放心。” “忘不了。” 李夜城偏了偏脸。 马车开始缓缓移动,李夜城原本在马车前面,此时催动着骏马,慢慢推到与马车并行的位置,道:“你答应了她什么?” 想了想,无非是关于她身世的一些事情,手指紧了紧马鞭,皱眉道:“顾家是一滩浑水。” “我知道。” 轿撵里,秦衍的声音虽然清冷,却少了几分以往的淡漠疏离之意,有着让人不易察觉的轻快。 秦衍道:“顾相早有削藩之意,我若一味退避,反落了下成。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会他一会。” 逆着光,李夜城碧色的眼睛明明暗暗,提醒道:“顾相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好对付。” 顾相要是好对付,早被他母亲弄死上百次了。 “知道。” 秦衍含了一口参茶。 顾相若是没点真本事,怎么可能与李不言华阳公主三分朝政? 李不言为人狠辣,不择手段,这些年来,为宣平帝扫平了不少执政上的障碍,虽落了臭名昭着的名声,但对于宣平帝来讲,他是最好用的一把刀,最不能割舍的存在。 华阳公主呢,又是宣平帝的姐姐,因为当年远嫁蛮夷之事,宣平帝对华阳公主充满了愧疚,以至于后来华阳公主还朝,宣平帝对她几乎是事事依从。 而顾修承呢,是造成当年华阳公主元凶的人物之一,单凭这一点,他就不可能受宣平帝喜欢。 顾修承的做事风格,与宣平帝是完全相左的。 宣平帝喜欢享乐,顾修承极度自律,宣平帝喜欢奢靡,顾修承一件官袍能穿好几年。 这样的性子,这样的黑历史,再加上这样的行事风格,若问宣平帝最讨厌哪个人,顾修承绝对能力压众人,排名第一。 可宣平帝再怎么不待见他,他还是大夏朝不可撼动的存在。 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宰相的位置,虽为文臣之首,但武将们也对他交口称赞。 要知道,大夏朝自建国以来,文臣武将们就没处到一块过。 更有甚者,因为文武臣的内斗,还丢失了一次京都天启城,若非后来的女帝力挽狂澜,大夏朝早就成为了过去。 由此可见,顾修承的个人魅力以及处事手段,是多么的令人折服。 华阳公主自回到天启城,便想弄死他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能用后宅的事情恶心恶心他,剩下再没别的招了。 至于李不言,掌管天家暗卫的首领,谁的三房小妾又跟谁家的小厮勾搭在了一起,他都知道。 手眼通天如此,但,也没能抓到顾修承的半点把柄。 秦衍眼睛微眯,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顾修承,的确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 但,他既然生而为人,便有生而为人的弱点。 弱点找到了,剩下的事情便水到渠成了。 李夜城的声音再度响起:“观止,文武内斗,于国无益。” 顾修承是文臣之首,秦家以战功立世,一文一武,是大夏朝威震四海的根基。 若他们再度斗起来,只怕会重蹈当年险些灭国的覆辙。 秦衍颔首,道:“我会把握分寸的。” 不用李夜城提醒,他也知道这个道理。 宣平帝昏庸,李不言华阳公主把持朝政,若非顾修承清律严明,只怕大夏朝早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顾修承是栋梁之才,在世人心里,威望极高,甚至远超沉溺享乐的宣平帝。 他不会跟这样的栋梁之才斗个两败俱伤的。 他只是想让顾修承知道,九王秦家,兴于乱世,几经生死,血战沙场,匡扶大夏,立下不世之功,方有了今日的凌驾皇权之上。 以功高震主来质疑秦家,是小瞧了秦家,更看轻了大夏。 .... 送走秦衍后,顾星河准备去找顾章则和何怡静了。 算一算时间,这么久了,坦白也该坦白完了,还是回来吃点早饭好。 何怡静柔柔弱弱的,一阵风就能刮走了,不吃早饭可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了,相府离她这挺远的,打听她的住所又需要花费时间,何怡静昨夜多半是没有休息,今天虽然施了粉,但眼下淡淡的乌青可是遮不住的。 何怡静虽然有其他的黑历史,但对她哥的这番心思,就值得她去善待她。 顾星河叫来小丫鬟,让丫鬟去花园看看二人。 小丫鬟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又垂首回来了,道:“表小姐像是在哭,婢子不敢靠近。” 在哭? 顾星河道:“那我哥呢?” 也没哄哄什么的? 忒不解风情了。 丫鬟道:“大公子只是在旁边站着,似乎在生气,并未说话。” 顾星河揉了揉眉心。 还以为她哥多体贴呢,看来是她想多了。 抱着二狗子,顾星河准备去看看。 但一想,何怡静是怕二狗子的,便把二狗子放下了,弄了点肉,让他自己在屋里吃肉。 等他吃饱了,爱拆家就拆,左右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最值钱的,也就是给秦衍熬的那杯参茶了。 顾星河往小花园走,刚刚穿过长廊,还没走进小花园,便听到何怡静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表哥是相爷嫡长子,而我是罪臣之后,我高攀不起,还请...” “表哥忘了我吧。” 刚走过来的顾星河一脸懵逼——原来是她哥被甩了,怪不得站在一边生气不说话。 第四十四章 很显然, 她哥被甩了。 而且还是那种被发好人卡的甩。 古往今来,多少人被踹, 就是以好人卡的方式,什么你是个好人,我高攀不起, 什么我心里直把你当哥哥。 这种桥段,她在小说电视剧里看的没有一万, 也有八千了。 叹了口气,顾星河走了过去, 叫了声表姐。 何怡静低头垂泪的动作停了一下,手里捏着帕子, 擦了擦脸上的泪, 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对于顾星河的突然到来,颇为意外。 “表妹...表妹怎么来了?” 何怡静擦完眼泪, 连忙收回了手帕,努力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一旁立着的顾章则,脸黑得已经看不出来颜色了。 顾星河丝毫不怀疑, 给他一块豆腐, 他立马就能用脑袋撞上去。 “大哥, 你早饭还没吃呢, 先去吃饭吧。” 顾星河随意找了个借口,想把顾章则支走,自己单独跟何怡静聊聊, 探探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顾章则不为所动,一动不动地站着,直直地看着何怡静,眼睛似乎随时都能滴出血来。 顾星河见此,只能再把话说白一点:“我跟表姐有话说,你回避一下。” 顾章则一怔:“你与她有甚说的?” 顾星河道:“我们怎么没话说了?我们同时女子,当然有话说了。” 顾章则犹豫了一会儿,道:“那你们先聊。” 转身出花园时,目光还一直往何怡静身上看。 顾章则走到垂花门,又停下了脚步,叫顾星河:“,妹妹,你过来。” 八成是交代她,让她不要与何怡静发生什么争执的。 顾星河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顾章则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嘱咐道:“静儿...她,命苦得很,你莫要为难她。” 顾星河肃然起敬。 这可真是感动大夏好备胎,哪怕一脚被踹了,还心心念念着心上人别被为难了。 她什么时候能养得出这样的备胎? 要是养出来了,她二话不说就结婚。 这年头,靠谱的好男人委实不多了。 她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顾星河点点头,催促着顾章则:“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就是问问表姐,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你是个大男人,不方便跟你说,我和她同为女子,我俩更好沟通。” 听顾星河这样说,顾章则紧皱着的眉才稍稍舒展了一点,又啰嗦了许多事,方走出了花园。 顾星河取找何怡静。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清早的露水依偎在花瓣枝叶中,瑟瑟发抖。 何怡静就站在花丛中,身在花丛不赏花,只因她是最美的那一朵。 花园中有凉亭,凉亭中有着石桌和石凳,顾星河唤来了小丫鬟,让丫鬟泡上茶,端上小点心,做好了跟何怡静促膝长谈的准备。 小丫鬟把东西摆好,有那等趋风附雅的小丫鬟,端上了刚点燃的熏香。 在很久很久以前,熏香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有喜欢的,便点上,不喜欢的,便用瓜果放在屋内,代替熏香。 秦衍病弱,一直呆在王府养病,甚少出来走动,世人只知九王世子爷清隽无俦,却不知其模样。 直到那一年,嘉宁公主生日,宣平帝在皇庄为嘉宁公主庆祝,湖心亭中,凉风习习,浮动着白纱,琴音袅袅,奏着春花秋月夜,和着朦胧若雾的檀香,丝丝绕绕地传入众人耳内。 夜风拂动,月色如霜,掀开湖心亭垂下的纱幔的一角。 秦衍一身锦衣,素手抚琴,做成仙鹤形状的熏香炉里吐出团团云雾,云雾便绕在他身边,越发衬得他遗世独立,不似凡尘之人。 文武大臣连带宣平帝在内,都看呆了眼,皆以为是九天之上的神祗落了凡尘。 自此之后,世子爷秦观止的谪仙之名,响彻九州。 无数闺阁女儿芳心暗许,无数世家子弟后来爱上了檀香,就连原本不怎么招人喜欢的琴筝,也被人抢购一空。 秦衍可谓是以一人之力,推动了大夏香料业和乐器业的发展。 以至于后来,稍微富贵点的人家,都会争先恐后地点上熏香,以彰显自己的审美——他可是和世子爷秦观止一样,都是爱好香料之人呢! 却不知,秦衍素来不喜香,他身边仙鹤里燃的香,是有辅助睡眠的天竺香,并非世人趋风附雅的熏香。 顾星河见小丫鬟捧上来熏香炉子,有点哭笑不得。 得亏秦衍只知道自己在外界谪仙的名号,却不知还被投机取巧的商人们弄了调香高手的名声,若是知晓了,怕是会叫王府的侍卫砸了商家的店。 秦衍身体弱,闻不得乱七八糟的气味,王府里小丫鬟们再怎么爱美,都不敢乱用熏香的。 生怕一个不好,熏到了秦衍,丢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这个小丫鬟,显然不知道里面的底细,只以为秦衍爱香,顾星河又在秦衍身边呆了这么久,想来也是爱香的,所以才自作主张拿了来。 顾星河笑了笑,道:“园子里的花就很好了,撤下吧。” 小丫鬟有些意外,小心翼翼抬头,看着顾星河,道:“姑娘不喜香?” 顾星河脾气好,为人和气,小丫鬟也不像刚被买来的时候战战兢兢了,见顾星河让她撤下去,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恩。” 顾星河点点头,道:“以后别弄这些东西了,世子闻不得香味,我也不大喜欢。” 小丫鬟笑了一下:“看来市井传言也并不全是真的,还是姑娘了解世子。” 一边说,一边拿着香炉下去了。 顾星河倒了一杯茶,端给何怡静。 何怡静眼睛红红的,温声谢过,小口抿了一口茶,道:“那丫头说错了,市井传言,也有真的。” 雾蒙蒙的眸子探过来,何怡静小声道:“世子心悦表妹,便是真的。” “若不然,这种事情,为何独独只有表妹知晓?” 顾星河没理会这个问题,而是道:“表姐很在意关于世子的事情?” 何怡静微怔,手指下意识地捧紧了茶杯,道:“我...只是有点好奇。” 顾星河笑了一下,道:“我更好奇,姑母给表姐安排了哪家的俊杰,让表姐狠心与哥哥说那些话。” 关于何怡静和顾章则的事情,其实并不难猜,多半是白夫人又给何怡静找了其他人,逼着何怡静跟顾章则说分开。 何怡静也是真的傻,竟真的跟顾章则说了那些话。 想到这,顾星河颇为无奈,何怡静看上去是聪明伶俐外表白莲花,实则心机女那一挂的,怎么会对白夫人的话听之任之呢? 明明她自己对顾章则也有情谊啊。 顾星河想不明白。 何怡静垂眸不说话,顾星河便继续道:“哥哥对表姐的情谊,想来表姐心里比我更清楚。” “世人常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多少世家子弟,见一个,爱一个,哪怕娶个天仙在家里,也不过三五日便腻了...” 说到这,顾星河话音一顿,呷口茶,看了一眼何怡静,继续道:“...表姐竟真的忍心,与哥哥归于陌路?” 何怡静原本红肿的眼睛此时更红了,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白,长长的睫毛打着卷,似乎是极力在忍耐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既然舍不得,那又何必呢? 顾星河试探道:“表姐若有苦衷,不方便告知哥哥,告诉我也一样的。” 何怡静在听到这句话后,原本握着杯子的手缓缓松下来,慢慢抬眉,泪珠儿在眼底打转,眼神却是坚决的:“不,我没有苦衷。” 顾星河又呷了一口茶。 她最怕跟这种柔柔弱弱的妹子打交道了,好话说尽,妹子也不一定吐出心事,这要是换成其他人,她根本不会来淌这趟浑水。 可当事人偏偏是她哥。 不淌也要淌了。 直接问问不出来,顾星河便岔开话题,旁击侧敲地问。 如果机缘得当,或许还能打探出别的消息。 顾星河便道:“说起来,我只顾着哥哥与表姐的事情,倒忘了告诉表姐一件喜事了。” “喜事?” 何怡静微微蹙眉,而后眉头舒展开来,道:“是世子与表妹的事情吗?” “是。” 顾星河看着何怡静的眼睛。 她眸底含水,并无太多的情绪起伏,还没有刚才说起顾章则的事情变化大。 看来她对秦衍的兴趣还没顾章则高。 顾星河笑着道:“但又不是。” “世子爷说,我这些流落在王府,受了不少委屈,如今相爷爱惜羽毛,不愿意与我相认,本着主仆一场,他不愿意见我如此可怜,便说要帮我彻查当年之事。” 顾星河的话音刚落,便看到,何怡静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看来当年的事情,真跟白夫人有关系。 顾星河语笑晏晏,面色如旧:“表姐也知道,世子爷的暗卫天下无双,想来不过数日,便能将事情查得一清二楚。” 宫商角徵羽,无孔不入,无所不能,大夏人哪怕不知道如今当政的是哪位皇帝,也知道秦家的暗卫。 这五支暗卫,可谓是秦家如今傲视众多世家,凌驾在皇权至上的根本所在。 他们若想查一件事情,没有什么是查不出来的。 何怡静脸色一白,身体若风中的垂柳一般,纤细单薄,让人心疼。 顾星河笑着:“对了,表姐自幼长在相府,相来比我更了解相府的事情,若世子爷传唤表姐,表姐可不要知情不说哦。” 这句玩笑话似是击溃了何怡静心底的最后一丝防线,她握着帕子的手松了又紧,终于道:“表妹,过去的事情,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当然了。” 顾星河吃了块小点心,再抬眉,眼底却无一丝玩笑意味,满是认真之色:“我一出生便没了母亲,流落王府数十年,供人驱使,受人欺辱。如今好不容易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尚未来得及开心,却又被泼了一盆冷水——生父爱惜羽毛,不愿与我相认,任由我在外自生自灭。” “表姐,如果是你,你觉得重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何怡静:不重要 因为我可能比你还惨 说两句表小姐的事情吧 她的戏份不多,但是一个贯穿全剧的关键点 她会为女主男主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啊啊啊啊,IG赢了! 这下真的可以说句青春无悔了!!! 抽皮肤!抽晋江币! 双十一那天开奖! 抽5个小可爱,送冠军皮肤或者1000晋江! 第四十五章 重要吗? 对大多数人来讲, 这都是极为重要的。 但在何怡静看来,这些东西, 无关紧要。 有时候,不知道,是一种幸福。 就像顾章则一样。 什么都不知道, 依着自己的脾气横冲直撞,哪怕闹破了天, 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惩罚。 因为他是顾家的嫡长子啊,在相府, 除却顾相外最尊贵的存在。 他没有见过人心的险恶,哪怕见到了, 也是顾相修饰过的, 他的眼底满是晴空,永远清澈明亮。 那是她最喜欢,最想拥有, 却永远都无法拥有的东西。 何怡静慢慢攥紧了手帕。 不知过了多久,何怡静终于开口。 这次她没再唤表妹,而是叫着星河。 何怡静道:“星河, 人的一生, 哪有那么多的圆满?很多时候, 不知道比知道更快乐。” “是吗?” 顾星河漫不经心饮着茶, 道:“我不这么认为。” “我这个人呢,比较执拗,认定了的事情, 哪怕把天戳破了窟窿,也不会放手。” 原本眼带泪花的何怡静刹那间便笑了,笑完之后,用帕子掩了掩眼角,道:“那我便只有祝你心想事成,得偿所愿了。” 说完这句话,何怡静便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顾星河眉头微蹙,何怡静怕她误会,解释道:“我出门的时候,府上的人并不知晓,若在外面呆久了,母亲怕是要担心。” 原来是瞒着白夫人出来的。 也是,白夫人一心想要拆散她和顾章则,自然是不想她跟顾章则多接触了。 顾星河便问:“哥哥的事情,表姐想清楚了?” 何怡静眼神一暗,声音苦涩:“有什么想清楚不想清楚的?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我与表哥,本就无缘罢了。” 何怡静话只说一半,满脸的我有委屈,我不甘愿,但我就是不说的态度,差点让顾星河暴走。 大夏朝出过一位女帝,这位女帝之后,女人的三从四德丢了个七七八八,柔弱贤惠也不再是衡量一个女子的标准。 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是张扬且浓烈的,或如华阳公主大肆包养面首,或如嘉宁公主一般,想嫁就嫁,不想嫁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外人虽颇有微词,但也只是说说罢了,做不了什么。 一国公主如此,下面的女子也有样学样,男子不好了,一拍两散,谁也不耽误谁。 扭扭捏捏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的时代,早已经成了过去。 顾星河看着面前满腹心事却什么都不说的何怡静,犯了难。 问是问不出什么了,她口干舌燥说了半天,也就得出了一个她娘的死绝对和白夫人有关的信息,其他的,一无所知。 算了,不说拉倒。 她哥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出身相府,学识颇高,还怕找不到两心相悦的妻子吗? 顾星河道:“既然如此,我便不为难表姐了。” “只盼以后午夜梦回,表姐想起今日之事,不辗转难眠便好。” 何怡静点点头,眼圈更红了。 顾星河送何怡静出府门,顾章则远远地在后面看着,并没有过来相送。 何怡静扶着丫鬟的手上了轿子,在轿帘即将落下的是,她抬手挡了一下,目光越过顾星河,看到远处站着的顾章则,不觉泪如雨下。 顾星河叹了一声,递上了自己的帕子。 何必呢? 自己难受,她哥更难受。 何怡静的丫鬟皱眉提醒:“姑娘。” 何怡静抽抽搭搭,慢慢止住了泪,把顾星河的帕子收在手里,强笑道:“这帕子被我弄脏了,待我回府洗干净之后,再差人给你送回来。” 顾星河不甚在意:“一方帕子罢了,没甚重要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她哥的一番心意,打了水漂。 顾星河余光瞥到顾章则,立在风中,怎么看怎么可怜,想了想,决定再替他争取一次。 “世子爷的暗卫天下无双,若表姐有什么委屈,还是尽早告诉我为好。” 秦衍这么好的借口,不用白不用。 再说了,如今的情况,她就是想爱惜名声,跟秦衍撇开关系,也已经撇不开了。 夜城带领着王府侍卫,声势浩大来她这接秦衍,再之后秦衍帮她调查她母亲的死因,再怎么不八卦的人,都会联想他俩的关系不一般。 她没必要,也根本不可能再把自己和秦衍掰扯清楚了。 既然如此,秦衍这张大旗,她该扯就要扯。 许是秦家暗卫的名头太大,让人闻之色变,又许是顾星河的话触及到何怡静的伤心事,她眼波转了几转,开口道:“星河,相爷他...他有苦衷的,你莫要怪他。” “或许再过几日,他便会把你迎回相府了。到那时,你便是相府的大小姐,任何人都动摇不了你的位置。”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顾星河有点跟不上何怡静的节奏。 捋了捋思绪,顾星河道:“表姐如何得知的?” 无论是血缘的亲疏,还是关系的远近,顾章则都是顾相心中的第一人,顾章则都不知道的事情,何怡静是如何得知的? 更别提还是这样隐秘的事情了。 何怡静浅浅一笑,道:“寄人篱下,说不得便要处处留心,时时在意了。” “你是有福之人...” 说到这,何怡静话音微顿,看了一眼远处的顾章则,轻声道:“表哥亦是。” “我走了,你们保重。” 顾星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看何怡静慢慢放下轿帘,轿子消失在街道内。 转过身,顾章则还站在风口处,痴痴地望着街道。 顾星河走过去,抬起手,在顾章则眼前挥了挥,没好气道:“别看了,走远了。” 有时候想想,顾章则太过单纯的性格,与何怡静太过细腻的心思并不相衬。 一个傻傻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另一个,千般委屈不知如何说出口,拉扯着,拉扯着,就渐行渐远了。 顾星河把顾章则拉进屋,茶水续上,准备开导开导自己这位傻大哥。 说实话,她很好奇,以她哥这么单纯的性子,没了母亲,与祖母关系淡淡的,又与外祖家断了关系,是怎么在相府平安长大的? 刚刚开口,忽然想起何怡静临行前说过的话。 电石火光间,顾星河生出一个异常荒谬的想法。 之所以说荒谬,是因为她以前想都不敢想,不仅不敢想,还觉得想了也是扯淡——她这位哥哥能在龙潭虎穴的相府长大,怕不是托了她那便宜爹的福吧? 何怡静还说顾相有不能言的委屈,过不几日,便会来接她,若真是来接她,是不是就代表着,顾章则绝对是在顾相的庇佑下长大的? 可是这样又说不通。 若顾相真的不理会市井流言,不嫌弃丢人,认她这个女儿,那完全可以在事情发生时,便把她接回府,没必要等到这个时候。 不及时接她也就算了,还断了顾章则的经济来源,弄得她拿了顾章则的玉佩到大街上叫卖,把顾相的面子里子一块丢了个精光。 所以顾相隔几天再来接她的意义在哪? 耳畔响起顾章则低低的声音:“父亲总是说我愚笨,难成大事,若将顾家交在我手中,只怕会毁了顾家的千年名声。” “以往我总是不信,觉得是父亲的气话,如今想来,当是父亲的肺腑之言。我若如父亲那般,不,哪怕一半也好,能够让人依靠,或许,表妹就不会这样了。” 顾星河豁然开朗。 她的便宜爹,无疑是一个非常爱惜羽毛爱面子的人,可继承人能力的匮乏,让他在头疼的时候又深感无力。 至于林夫人后来生的那两个人儿子,读书识字的本事还不如顾章则,顾章则再怎样,也不过是一个乱入天才阵营中的普通优秀者。 像顾修承那种三十岁出头已经位列丞相的人,大夏朝自建国以来,也就只出了一个。 跟顾修承相比,再怎么优秀,也只是普通优秀了。 其实单列出来看,顾章则已经足够优秀了,在天启城的众多世家里,顾章则也是数一数二的俊杰,奈何他爹是顾相,他的那点优秀,便是乌鸦与凤凰的差距了。 而林夫人的儿子们,连普通优秀都不是,至今为止,身上并无半点功名。 要知道,顾修承可是丞相,他的儿子,稍稍能看的过眼,考官们都会给他们一个不错的名次。 林夫人生的儿子,究竟是愚钝到哪种程度,让敢于放海的考官们不敢放水了? 后继无人的情况下,顾修承怎么可能不焦虑? 尤其是,如今的宣平帝还往越来越昏庸的路子上走,他若是培养不出足够惊艳的继承人,拿什么去匡扶天下,再给大夏强行续命百年? 这种情况下,她的出现,虽不能让顾相眼前一亮,但也多少会吸引一部分顾相的注意力。 若她是个可造之材,他便不顾世人看法,迎她回府,若她是个愚不可及的,那就自生自灭了事。 所以顾相会断了顾章则的银子,让她自己想办法,所以林文启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她面前,一切都是顾相算计好的了。 一个能扛着李不言与华阳公主的压力,让大夏朝朝正常运转的男人,岂会没有这点心计? 看起来,她的表现顾修承颇为满意,所以何怡静才会跟她那样说,说顾修承过不几日,便会接她回府,恢复她相府嫡女的身份。 这个时代,因出过一位女帝,女人的地位提高了许多,女人与男人一样,有着同样的继承权,但上千年传下来的规矩,又岂是这般轻易就能改变的? 官场是最讲究规章制度的,科举考试中,仍是男人居多,女人少之又少。 而商场之中,不大讲究论资排辈,大多是能者居之,故而许多女子在商场叱咤风云。 顾星河揉了揉眉心。 如果顾修承把她接回去,那便是放弃了顾章则,把她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又或者说,想利用她,制衡秦衍。 都道秦衍病弱,活不到成年加冠,若她真与秦衍凑在了一起,为秦衍生下了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只要活到成年,都是未来的九王。 顾修承身体硬朗,活过病病歪歪的秦衍不成问题,等秦衍死了,他完全可以把她和秦衍的孩子抱在自己身边养。 等孩子养大,成了九王,顾修承进可以废立皇帝,退可以养一代贤王,何乐而不为呢? 顾星河摸着杯子,往嘴里送了口茶。 无论她做什么决定,对顾修承来讲,都是非常有利的。 生平第一次,她对着她这位爹,有了深深的恐惧。 这种翻手为云覆手雨,分分钟把所有不利条件转为有利,她甘拜下风! 五体投地! 作者有话要说:顾相:你爹始终是你爹 第四十六章 对于顾修承的这种行为, 顾星河除了感慨你爹永远是你爹外,剩下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感慨完她爹后, 顾星河开始感慨秦衍,她爹的套路这么深,秦衍能应付得了吗? 她记忆里的秦衍, 可不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辈。 清风徐徐,秦衍往轮椅上一坐, 配合着袅袅檀香,分分钟就能羽化升天。 若比个炼丹什么的, 顾星河觉得秦衍百分百能赢,那仙气渺渺的气质, 不去炼丹真是亏了, 可若是比个权谋心计,她还真不看好秦衍。 一个病病歪歪走两步都直喘气,只能坐轮椅生活的人, 养在王府数十年,不接触外面的事物和信息,再怎么聪明无双, 也会给养成了智障。 更别提顾修承还是以一人之力, 独抗李不言华阳公主两大祸害, 在丞相之位一坐就是多年的智商情商了。 顾星河揉了揉眉心, 安慰顾章则两句后,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 顾修承摆了请君入瓮的套,秦衍若是动用暗卫调查当年之事, 怕是要入了他的套里。 想了想,顾星河决定去找秦衍。 这个时代没有电话电脑,通讯极为不方便,写信吧,她觉得以她的措辞水平,秦衍大抵是看不懂,也不屑于看的。 秦衍有洁癖,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视觉向的,不够完美的东西,他坚决不看第二眼。 这毛病也不知道是谁给惯出来的。 这要是搁在二十一世纪,根本就活不下去。 好在这里是大夏朝,他是威威赫赫的秦家之后,未来的九王,只要他能活到成年,就有权利任性。 顾星河打断顾章则长篇大论自我怀疑的话,道:“哥,我要去一趟九王府,你要不要一起?” “你去那做什么?” 顾章则有点意外:“找秦衍?” 说完这句话,顾章则越发心酸了,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分开片刻便想念,偏他形影单只,凄凄惨惨。 “恩,找世子爷。” 顾星河点头,瞧了一眼顾章则可怜兮兮的小表情,随口安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正事找他。” “他说要帮咱们查当年我流落在外的事情,我怕他与父亲起冲突。” 顾章则奇怪地看了一眼顾星河,想不明白她有什么担心的。 起冲突就起冲突吧,左右她跟父亲的关系又不好,有甚担心的? 果然是心上的人,唯恐秦衍出了一丁点的差池,一定要亲眼见到才放心。 顾章则道:“你自己去吧,我不去。” 他俩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的,他跟着过去做什么? 往那一杵,跟截木头似的,他俩不尴尬,他都觉得尴尬。 顾星河想了想,道:“哥,还是一起去吧。许多事情,你比我更清楚。” 再怎么傻白甜,也在相府生活了这么多年,不能说对当年之事知根知底,但也能略知皮毛。 总比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强。 她对当年的事情,是连蒙带猜,做不做的真,还是未知呢。 顾章则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顾星河让丫鬟们去安排行程。 她昨天刚搬过来,很多东西都没有置办,比如轿子什么的,王府公主府离院子又有点距离,她可不想自己走着过去,让丫鬟在外面租了一顶小轿,一匹马,晃晃悠悠地与顾章则一同去公主府了。 这个点,秦衍应该还在公主府的。 嘉宁公主待秦衍极为亲密,秦衍消失一宿,她不知道该有多担心呢,哪怕为了宽慰她的心,秦衍也会在公主府小住几日再走。 顾星河一路来到公主府。 搬家搬得太匆忙,连帖子这种东西都没来得及去做,好在公主府门口的侍从认识顾章则,再加上昨夜秦衍独自一人去找顾星河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们哪里敢怠慢顾星河? 一边迎着他们过去,一边让人去通知公主和世子爷。 顾星河又来到了公主府。 与之前当丫鬟不同,这次以客人的身份过来,心境与之前大不相同,放松之余,便行便看公主府的美景。 看了一番才发现,嘉宁公主的审美,与秦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又或者说,秦衍如今仙风道骨的谪仙气场,指不定就是嘉宁公主教出来的。 大夏朝建国千年,威震四海,八方宾服,是一个空前强大的国家,如今虽有李不言华阳公主乱政,但在顾修承的辅政下,这个国家依旧欣欣向荣,盛世太平。 盛世的朝代多奢靡,讲究排场,讲究富丽堂皇,但嘉宁公主的府邸,并非如此。 若以身份来论,嘉宁公主是嫡出公主,比华阳长公主还要尊贵,她的府邸,当是规模浩大,仅次于皇城的。 但在嘉宁公主府上,她看不到太多属于天家的庄重和古朴,只看到随心而行的华美舒张,像是来到了世外桃源,又无世外桃源的泥土芬芳,只有世外桃源的安静祥和。 这样的环境,也无怪乎能教出秦衍的一身仙气了。 嘉宁公主脸上有伤,不方便见客,到了内院之后,侍从把顾星河带到秦衍的院子。 再度来到熟悉的院子,顾星河颇为感慨。 走进院子,有李夜城的侍从在其中,想来是李夜城也在屋里。 随着丫鬟的一声星河姑娘到了,顾星河踏入了房间。 阳春三月的天气,已经不算冷了,但秦衍房间还烧着地龙,她一进屋,便觉得热浪滚滚而来,抬起头,瞧见秦衍坐在轮椅上,身上披着大氅,手里还抱着个暖炉。 一副十足病弱的模样。 再瞧瞧旁边,李夜城早脱了一身的盔甲,只穿着薄薄的暗红色衣裳,蜀绣的腰带勾轮着他的身材,越发衬得他宽肩窄腰,俊朗不凡。 与一旁裹得跟粽子似的秦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衍见顾星河进来,微微抬眉,修长的手指挑弄着熏香炉,天竺香的香味盈满整个房间,熏得人的四肢都懒洋洋起来。 “来了?”秦衍指了指一旁的位置:“坐。” 顾星河坐了下来,顾章则挨着顾星河旁边坐下。 小丫鬟们捧上茶,顾星河抿了一口,抬头看着脸色有着不健康红晕的秦衍。 明明在她那还好好的,怎么一回公主府,就成了这个鬼样子? 跟随时都会羽化升天一般。 不过,离得近了,她才发现,秦衍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是半干着,随意地披在肩上,给他清冷的气质,添了几分慵懒。 这样一看,顾星河又觉得颇为正常了。 刚洗完澡,裹得严实点也正常。 毕竟秦衍身体弱嘛。 只是她还是有点纳闷,秦衍疯疯癫癫时,胃口好的不要不要的,不需要点天竺香也能睡得着,活蹦乱跳,别提有多精神了。 怎么神智恢复正常时,又变得病病歪歪了? 顾星河想不明白。 不过想不想的明白,这件事都不是她能操心的,她今天来找秦衍的目的,是跟秦衍说她爹的事情的。 顾星河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漠然饮茶的李夜城,又看看秦衍。 秦衍察觉出她的态度,道:“无碍,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说便是。” 好基友到底是好基友,这种事情也不瞒李夜城。 其实想想也正常,秦衍身体不好,很多事情自己处理不了,这个时候,便需要一个他能信得过的人帮忙处理了。 李夜城便是这样的人。 秦家虽说杀了李夜城的父亲,与李夜城有着杀父之仇,可李夜城是在天启城出生的,对蛮夷之事知之甚少,华阳公主又每日与他说,秦家对她有救命之恩,久而久之,李夜城对待秦衍,便是以救命恩人来对待的。 李夜城生于大夏,长于天启,身上虽然流着蛮夷的血,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夏人。 宣平帝对华阳公主心中有愧,更是将李夜城赐予天家李姓,待李夜城如自家侄子一般,年纪轻轻,便封了候。 要知道,大夏可是有男子未成年之前,身上是不能有任何爵位的传统,怕的是心智不够成熟时,一时得了权利,长歪了性情。 权倾天下如九王府,秦衍在没成年之前,就只能是个世子爷。 由此可见,李夜城有多受宣平帝的喜欢。 李夜城与秦衍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是秦衍为数不多的朋友,很多事情,秦衍做不了,便拜托他去做。 故而两人之间没什么秘密。 想明白这一点,顾星河便不再犹豫,把自己从何怡静那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并加上了自己的担忧。 ——比如无论他们怎么做,都逃不过顾修承的五指山。 说完之后,顾星河去看屋里几人的表情。 顾章则神游天外,显然心思不在这,正神伤着何怡静的事情。 李夜城一脸漠然,剑眉微皱,似乎觉得颇为棘手。 至于秦衍,风轻云淡饮着茶,手边的檀香炉飘出袅袅的云雾,他就着那一片云雾,慢悠悠地开了口:“我有一计,可破顾相的谋算。” “什么办法?” 顾星河连忙问道。 然后便看到,秦衍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一圈后,慢腾腾地落在她的小腹上,薄薄的唇角勾了起来,笑得狭促又戏谑:“将计就计。” 李夜城也随着秦衍的目光,视线跟着落在顾星河的小腹上,碧色的眼睛若有所思。 顾星河被二人看得毛毛的,道:“想什么呢?” 秦衍轻啜一口茶,轻笑道:“早间吃饭时,你还记得你吃了什么?” 顾星河:“...” 她胃口这么好,怎么可能记得吃了什么菜? 如果秦衍问她没有吃什么,她或许说得出来。 秦衍道:“是酸酸甜甜的小菜。” 秦衍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杯,眸光流转,潋滟不可方物,看着顾星河,揶揄道:“那一碟小菜,可是被你一人吃完了,引得何姑娘连连侧目。” 听到何姑娘三字,一直沉默着的顾章则突然出声:“表妹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星河:所以.... 母胎单身的我有了身孕??!?! 第四十七章 果然她哥这个人啊, 在只有听到何怡静的时候,才稍稍会有点反应, 至于其他事情,根本就不重要! 顾星河送给顾章则一个大大的白眼,在心里狠狠地埋汰了一番顾章则。 埋汰完顾章则, 顾星河后知后觉想起秦衍刚才说过的话。 什么酸酸甜甜的小菜,什么引得何姑娘连连侧目, 再加上秦衍揶揄的目光在她小腹游荡,顾星河险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特么是什么意思? 让她一个母胎单身的人装怀孕?! 亏得秦衍这人想的出来! 顾星河回了顾章则一句:“没表姐什么事。” 而后侧过脸, 咬牙切齿地看着秦衍,道:“所以世子爷是什么意思?” 将计就计?装怀孕? 她虽不什么遵守三从四德的传统女子, 但名声这种东西, 偶尔也会捡起来用上一用的。 开明如二十一世纪,未婚先孕的女子还遭人白眼呢,更何况这个时代了。 秦衍一脸的风轻云淡, 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肚子坏水的人,说话的态度也是颇为诚恳认真的,刚才戏谑的声音仿佛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般。 秦衍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我不过想履行诺言, 帮你罢了。” 说到这, 他声音一顿,抬眉瞧了顾星河一眼,又慢慢地饮着茶, 道:“当然,你若不想让我帮你,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 顾星河差点信了。 但理智与智商告诉她,使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衍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么竭尽全力帮助她?还想出这么荒谬的方法来帮她应付顾修承? 因为她对秦衍有恩? 可拉倒吧,她没少趁秦衍智商不在线的时候,抠王府的银子。 在昨夜秦衍没有去找她之前,她对秦衍的态度一直是下属对待上司的,秦衍找她之后,她才对秦衍有了些别的态度。 但这并不代表,秦衍对她也是如此。 秦衍上次清醒的时候,对她的态度并不算特别好,与平常的小丫鬟没什么两样。 所以,她有什么是值得秦衍为她掏心掏肺,去算计三分朝政的顾相? 是因为她长得美? 她对她的相貌倒是挺有自信的,可秦衍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人。 想了半晌,顾星河道:“只是这样?” 秦衍微微挑眉,握着白玉杯子的手指竟比白玉还要白上几分,声音里有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味道:“不然呢?” “若我对你另有所图,你觉得,你能走得出公主府吗?” 这句话好像很有道理... 如果秦衍真的想把她怎么样,她绝对走不出公主府的。 可她若是为调查当年之事,弄个假孕出来,那她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人生这么长,她已经做过一辈子的单身狗,实在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小说里,电视里的那种美好的爱情故事,她也想体验一把。 顾星河有些犹豫,而顾章则的态度,则是完全不同意。 他还以为秦衍对顾星河有情呢,弄了半天,不过是君子之风帮她罢了。 这样一来,等调查完当年之事,他俩就会分开。 秦衍是世子爷,有一两个侍妾也没什么,但是他妹妹呢? 未婚先孕,又惨遭抛弃,抛弃她的人又是秦衍,以后莫说嫁人了,只怕是个男人都会绕着她走。 开玩笑,九王世子秦衍曾经的女人,谁敢招惹? 哪怕他俩分开了,也没人敢上前去给秦衍带上一定绿油油的帽子。 顾章则越想越揪心,道:“我不同意。” 这关系到星河一辈子的大事,不能这么随意定下了。 若是秦衍对星河有意还好,可关键是,秦衍似乎对星河并无别的意思。 顾章则道:“我不信父亲会这般狠心,我也不愿你假装什么有身孕。” 秦衍漫不经心地饮着茶,眸光落在白玉杯子上,淡淡道:“顾兄,是不是有孕,请太医一观便知。” 顾星河:“!!!” 顾章则险些被秦衍的这句话吓得丢了自己手里的杯子。 但出身相府的良好涵养,还是让他紧紧地握住了杯子,目光颤颤巍巍地瞧过去。 仔细想来,他与星河相识不过几日时间,对于她的过去,并不了解,只知道她流落在王府,是王府供人驱使的小丫鬟。 再后来,不知怎地,入了秦衍的眼,贴身伺候着秦衍,后来因照顾秦衍照顾得好,被嘉宁公主有意提拔为秦衍的侍妾。 既然是贴身伺候,想来是日夜在一起的,再想想秦衍神志不清时抱着星河啃的画面,顾章则觉得头都要炸了。 一时生不来什么,可若是时间久了呢? 贴身伺候秦衍的侍从那么多,为什么嘉宁公主偏偏看中了星河?又为何星河走后,秦衍不过一切自己找了来? 纷纷扰扰的思绪归于平静,顾章则惊恐地看向顾星河的小腹。 他虽然对女人的事情不甚了解,可家里有着继母和姨娘们,多少知道点女人怀孕是什么样子的。 爱吃酸酸甜甜的,再要么是辣的,再要么是狂吐不止的。 星河的症状,正好是其中符合一条的。 怪不得早上吃饭的时候,怡静一直在看她,那一碟子的小菜,可是被她一个人吃完了的。 “妹妹...你...” 顾章则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只做好当哥哥的心理准备,还没做好当舅舅的心理准备。 顾章则一脸惊恐,李夜城若有所思,秦衍云淡风轻,但眼底有着浅浅责任感,在三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下,顾星河手指慢慢滑到肚子上,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别问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怀孕。 她穿越来大夏朝才有多少天?怎么可能知道在自己没穿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虽然说她继承了顾星儿一部分的记忆,但那只是一部分啊,很多顾星儿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她压根就没有继承,更别提知道不知道了。 哦,想起来了,自她穿越之后,她还没有来过大姨妈。 顾星河抚摸着小腹的手指一僵,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所以也就是,她一个母胎单身的人,一穿越过来就要当了妈?! 顾星河瞬间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面对着顾章则惊恐的目光,顾星河觉得自己比他更惊恐。 她连个对象都没呢,她比他更不想有孩子! 强自稳了稳心神,顾星河道:“劳烦世子爷,请御医帮我诊脉。” 是怀了还是没怀,一诊脉就知道了,省得自己在这吓自己。 秦衍点头,拍拍手,侍从们走了进来,秦衍交代完后,侍从们推着秦衍出去。 李夜城放下茶杯,看了一个顾星河,顾章则整个人像是遭了雷劈一般,呆呆地望着顾星河不说话。 李夜城道:“我们去外面等着。” 顾章则如梦初醒,走到顾星河面前,拉着顾星河,声音发颤,但话里话外全是安慰,生怕顾星河一时受不了这个打击:“你别怕,我就在外面,万事有我。” “哪怕有了孩子,也没甚重要的。我身上有功名,纵然府上断了我的银子,我也能给人当私塾先生,挣钱养你和孩子。” 顾星河被顾章则的一番话弄得哭笑不得,原本慌乱的心,却一点一点静了下来,拍拍顾章则的手背,道:“我知道啦。” “有哥哥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有哥哥就够了。” 即将走出房门的李夜城,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一顿,回眸去看顾星河。 此时阳光正好,掠过窗户与纱幔,丝丝绕绕地缠在顾星河身边,犹如她是那会发光的小太阳一般。 那双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眼睛,澄澈又多情,一如她的名字,星星落在了银河里。 李夜城停下脚步,引起秦衍的疑惑:“怎么?” “没什么。” 李夜城收回目光,看向远处的楼台亭榭。 风吹竹林萧萧,小侍女们已经在竹林的亭子里摆好了东西。 檀香袅袅升起,还有着秦衍最爱的琴。 李夜城大步走了过去,坐在秦衍对面,侍女倒上茶水后,识趣地退了下去。 顾章则并没有跟过来,想来是还在屋里安慰着顾星河,让她放宽心。 李夜城呷了一口茶,碧色的眼睛幽深,声音冰冷:“你是故意的?” 秦衍自幼身体不好,不能大喜大悲,更不能易燥易怒,被嘉宁公主养得清醒寡欲,对什么都是淡淡的。 但再怎么淡然的性格,也会有格外喜欢的东西。 比如,琴。 秦衍变成狼崽子多日,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身体,再度摸上琴,心情畅快不少,再加上方才屋中于顾星河说的那些话,心情愈发好了,眼底漫上了浅浅的笑意。 素手抚琴,琴音都不似往常的清冷孤傲。 “你觉得呢?” 这次秦衍并没有谈往常探的春花秋月夜,换了曲凤求凰。 往常他嫌这个曲子太过缠.绵,有失君子的果决意气,如今再弹,突然发觉,最是蚀骨女儿香,温柔乡便是英雄冢,似乎也颇有道理。 李夜城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依照你的计划行事,对她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事成之后,你仍是你的世子爷,而她,便是被你用之又抛弃的弃妇,纵有顾相为父,世间也无人敢再娶她。” “一个女人,落了这般...” 李夜城碧色的眸光微转,声音微冷:“你要她,变得如我母亲一般?” 面首来来去去,却从未无人真心,说句声名狼藉,也不为过。 “若如此行事,你与顾相,有甚分别?” “区别,自然大了。” 秦衍停下了挑弄琴弦,抬头看了一眼李夜城,突然发现,他这个好友,脸上似乎终于有了些情绪波动。 自他记事以来,李夜城便是一张死人脸,再配上异于夏人的长相,莫说旁人嫌弃他,不想跟他一处玩,任谁看了这样的脸,心肝都会颤三颤。 他最初与李夜城相识时,也是不大喜欢他的,直至那年冬猎,他嫌狩猎场上太闹腾,独自推着轮椅,自己出去清静清静。 这一清净,便清净出了问题。 他遇到了一匹狼。 那狼受了伤,但弄死他还是轻而易举打的,野狼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碧色的眼睛像是地狱里的幽火,他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觉得自己很快就能跟父兄团聚了。 野狼越来越近,他几乎能闻到狼身上的腥臭味,熏得他极尽昏厥,然而就在这时,利剑划破长空,直直射在野狼脖子上。 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身,再睁眼,是一脸漠然的李夜城。 “喂,你没事吧?” 小小的李夜城似乎是想靠近,但又想起他素来洁癖,闻不得半点乱七八糟的味道,于是便把野狼尸体拖在一边,远远站着看着他。 歪在脑袋,脸上还有刚才与野狼搏斗后留下的伤口。 伤口还在往外面溢着血。 小小的秦衍从袖子里拿出两方帕子,一方帕子掩着口鼻,一方帕子递了过去。 小小的李夜城眉头皱了皱,似乎颇为嫌弃——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女人出门才会带帕子。 自此之后,二人互相嫌弃着,但也玩到了一起。 春风乍起,吹皱了一潭碧水,秦衍认真地看了一眼李夜城,道:“我与顾相不同,我会娶她。” 作者有话要说:顾修承:我,渣男 顾章则:我,备胎 秦衍:我...哎,不对 我有男主光环我为什么跟你俩凑在一起 第四十八章 对于李夜城把自己跟顾修承扯到一起的事情, 秦衍颇为不满。 他虽然敬佩顾修承在官场上的成就,但感情方面, 他与李夜城的想法相同——顾修承就是一个人渣。 所以在李夜城把他跟顾修承凑在一处的时候,秦衍眉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而后上下看了一眼李夜城,略有些意外。 他和李夜城认识这么多年, 还是第一次见李夜城有情绪波动。 每年大朝会后,宣平帝都会设宴, 宴请文武百官和达官显贵,每每这时, 便是李夜城最为尴尬之时。 来参加宴会的人不乏皇亲国戚,李夜城虽受宣平帝喜爱, 但身上流着蛮夷的血, 长相又异于夏人,自然少不了受人白眼。 再加上华阳公主生活淫.乱,更是给了旁人嘲弄李夜城的借口, 那等仗着自己身份显赫,便来讥讽挖苦李夜城。 那些话说得很难听,秦衍听了都觉得难以忍受, 可李夜城却是一脸的平静, 捋起袖子, 一人打一群, 弄得头破血流。 最难堪、最难以忍受的事情,被别人揭开的时候,李夜城也是面无表情, 很难想象,能有什么事情,会让他出现情绪波动。 直到今日,他声音微冷,说出自己的看法。 秦衍看了又看,觉得自己这位老友,似乎有了什么变化。 想了想,秦衍道:“你很在乎她。” 他没有问,而是直接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李夜城一脸漠然,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道:“你这样算计一个女子,有失君子风度。” 秦衍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夜城,意味深长道:“最开始算计她的人,是你。” 认真论起来,顾星河平静的生活,是被李夜城打破的。 李夜城发现了她的长相,私下调查了她,更是将她的事情,告知了自己的母亲华阳公主,所以才有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华阳公主声势浩大昭示天下,让顾修承颜面尽失,随后顾修承见招拆招,才导致今天的局面。 这个道理,秦衍懂,李夜城更懂。 李夜城紧了紧手里的杯子,低头垂眸,碧色的眼睛如深潭一般。 微风吹动着竹林,萧萧声不绝于耳,李夜城抬头,饮完杯子里的茶水,而后放下杯子,站起了身。 他身材高大,遮去了大半阳光,在地上拖着长长的影子,微回眸,看着秦衍,冷冷道:“欺骗与算计这种事情,一次便够了。” “至于我曾经算计她的事情,我自会补偿,绝不跟你一般,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说完这句话,李夜城转身离开,秦衍抬起头,半眯着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半晌无语。 御医们给顾星河诊完脉,只说让顾星河好好休息。 顾星河蹙眉道:“我到底有没有怀孕?” 御医捋着胡须,看了顾星河一会儿,波澜不惊道:“姑娘是有大福气的人,又何须问老朽这个问题?” 听完这句话,顾星河的心凉了半截,无力挥挥手,让御医下去了。 这操蛋的人生啊,为何从不给她惊喜,给她的永远是惊吓? 她需要静静。 她还没有做好给肚子里孩子当妈的准备。 御医领着医童丫鬟退下。 顾星河手指慢慢摸到肚子上。 这里面居然有了小生命?明明毫无动静啊,她一点都感觉不出来。 顾星河自己静静的当口,顾章则在得知御医的答复后,已经趴在墙上挠墙了。 声音吱呀吱呀的,刺耳,引得刚被侍从推回来的秦衍微微蹙眉。 秦衍闻不得乱七八糟的气味,同理,也听不得乱七八糟的声音,随行的小侍从好意提醒后,顾章则回过神,瞧见了坐在轮椅上的秦衍。 想想自己妹妹莫名其妙有了身孕,而肇事者还在这风轻云淡地饮茶抚琴,顾章则当下便忍不了了,一瞬间抛下身为世家子弟的矜贵与风度,捋起袖子便要揍秦衍。 侍从七手八脚拦下来,秦衍道:“我已经将此事告知小满姐姐,让小满姐姐准备去相府下聘礼。” 顾章则被侍从们架着乱扑腾的动作停了一下,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秦衍道:“我会三媒六聘,迎她进门。” 顾章则愣了一下,怕秦衍反悔,立刻道:“这可是你说的!” “自然。” 秦衍颔首:“我与星儿有话说,大哥不若先去花厅坐一坐,与小满姐姐商议一下婚事如何?” 嘉宁公主的闺名叫满,在外人面前,秦衍唤她公主,又或者是长嫂,只有在亲近之人面前,他才会唤她小满姐姐。 顾章则没有留意秦衍称呼上的转变,只被秦衍说的三媒六聘迎进门砸混了头脑,秦衍再说什么,他便直点头。 听到最后,顾章则道:“好,你们先聊,我去找公主。” 说起来,这个时候,妹妹肯定希望在她身边的人是秦衍。 顾章则笑呵呵地被人带着去花厅,秦衍推门而入。 轮椅是特制的,自己坐上自己也能推。 不过平时侍从在身边时,都是侍从们推,秦衍有意与顾星河单独说话,遣退了侍从,便自己推着轮椅过来了。 绕过屏风,朦胧的纱幔中,隐隐约约映着个人影。 秦衍轻轻唤了一声:“星儿。” 里面的人并未答话,秦衍慢慢拉开垂下来的纱幔。 纱幔徐徐被拉开,顾星河平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睁着,直直地望着上方,一动也不动,跟具尸体似的。 秦衍突然便有些后悔。 秦衍记忆里的顾星河,永远是欢脱的,快乐的,走到哪,便把笑声带到哪,极少有这般沮丧的状态。 推着轮椅,秦衍又走进了一点,伸出手,把纱幔挂了起来。 朦胧的纱幔被挂起,顾星河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微微偏过来一点脸,动了动眼珠,有气无力道:“世子爷。” “你来了。” 说完这几个字,她又把脸偏了回去,仍盯着房顶瞧,仿佛能把房顶看出一个洞。 桌上有侍女走之前倒好的茶水,秦衍端起一杯,轻啜一口,余光看着顾星河,慢慢道:“你没有怀孕。” 屋外廊下的画眉鸟叽叽喳喳地叫着,或盘旋在屋顶,或落在花丛中。 瑞兽里吐出袅袅的云雾,将人的四肢熏得懒洋洋的,只想睡觉。 阳光倾泻而下,落在顾星河的脸上。 顾星河的睫毛动了动。 下一秒,顾星河猛然起身,从床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秦衍面前,一手夺下他手里的杯子,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秦衍抬眉看了她一眼。 恩,头发乱糟糟的,想来是刚才在床上抱着脑袋打滚的缘故,衣服也是皱巴巴的,至于裙摆下,白生生的脚面露出了半截。 脆生生的,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秦衍便又说了一遍:“你没有怀孕。” 顾星河蹙着的眉间慢慢舒展开来,原本因为突然被怀孕,而造成的脑袋短路,导致的智商不在线,一瞬间,智商全回来了。 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又紧,顾星河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端着杯子,照着秦衍的脸,毫无保留地全部泼了上去。 “你耍我?!” 妈蛋,最气人的是,她自己还相信了! 茶水从秦衍脸上滑落,落在衣服上,留下淡淡的茶渍。 秦衍慢慢睁开眼,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漫不经心擦着脸上的水。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顾星河,还是这般的...不温柔。 擦完脸上的水,秦衍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顾星河坐下,有话慢慢说。 他倒不是怕顾星河脾气上来了抓着他揍一顿,他这小身板受不了,顾星河这人看上去挺莽撞冒失,但做事极有分寸,每次都在人心理承受范围的边缘疯狂试探。 但绝不越雷池一步。 之所以让顾星河坐下说话,是因为他不喜欢抬着头与人说话。 累脖子,眼睛也酸。 顾星河气呼呼往凳子上一坐,手便抓了茶壶,大有他再说出什么她不满意的话来,她就一把把茶壶砸在他脑袋上的冲动。 秦衍险些被逗笑。 但这种氛围下,他要是再笑起来,顾星河怕是会真的砸过来。 秦衍曲拳轻咳,随手收了帕子,看着顾星河一眼后,斯条慢理道:“我帮你彻查当年之事,并非全是因为你的缘故,也有我自己的一点私心。” “至于什么私心,时机未到,恕我无可奉告。” 眼看着顾星河听完他的这句话便要暴走,秦衍适时开口:“但以假怀孕见招拆招,实属无奈之举。” “顾相久居相位,心智异于常人,若非如此,我无需出此下策。” 顾星河仍臭着脸,但眼底的怒火散了些。 这些道理她都懂,顾修承要是一个好相与的人物,早就死在李不言华阳公主手里几百次,坟头上的草都三丈高了。 跟他斗心眼,的确难为秦衍了。 秦衍的声音仍在继续:“你若同意,我便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你进门,无论事成与否,你都是九王府说一不二的王妃。” 顾星河眸光微转:“我要是不同意呢?” 秦衍笑了笑,道:“那也无妨,一纸休书,你我各生欢喜。为补偿你的名誉受损,我会将王府一半产业,送与你作为和离之礼。” 顾星河捂了捂胸口,想起九王府富可敌国的财产,有点心动。 那么多钱,二狗子想怎么拆家就能怎么拆家了! 别说拆家了,撕扇子搏二狗子一笑都行! “另外,我作为你的前夫,虽与你半路和离,但仍要保证你以后生活的质量,我会帮你挑选你中意的男子,直到你嫁出去为止。“ 秦衍从桌上拿起纸笔,递给顾星河,道:“你喜欢哪种男子,大可以写下来。” 一瞬间,顾星河想起李夜城那张脸。 宝刀出鞘的锋芒毕露,可真是让人心动。 秦衍的声音仍在继续:“这便是我对你的安排,我对你,从无半分算计。” 只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想要拉在身边的力不从心。 很多东西,可以算计,但心这种东西,是算计不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说两句关于世子的人设 他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人 当然了,如果不聪明,根本活不下来的 满门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是有原因的 这本是甜文,所以很多黑暗一笔带过了 关于复仇,稍稍剧透下 世子现在就在复仇啊~ 埋了很多伏笔的~ 不到大结局,你可能永远想象不到造成他满门战死的仇人究竟是谁! 当然啦,这篇文主要的还是甜甜甜 谈谈恋爱复复仇 一路打怪升级走上人生巅峰! 对了,这篇文不会太长(因为是小甜饼嘛) 算上之前写好的番外 大概有30万字左右 按照现在的更新速度 这月底或者下月初就能完结辣ε=(?ο`*))) 最后的最后 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小天使们! 这本文数据超级差 我不太敢看后台数据 怕心态爆炸,影响后面的剧情QAQ 爱你们!今天的我也是如此的勤奋! 第四十九章 给钱的算计, 那能叫算计吗?! 那叫交易! 合离会给她一半的王府家产,还帮她找新的夫君, 这个交易,无论她重生多少次,她都愿意去做。 秦衍清冷的声音仍在继续:“你若不乐意...” “不不不, 我很乐意。”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非常乐意,顾星河学着秦衍的姿势, 正襟危坐,一板一眼道:“我非常乐意。” 顾星河甚少有这种严肃的时候, 秦衍还以为她仍在生气,想了想, 轻啜一口茶, 看着她的脸,斟酌道:“其实你不用不乐意。” 他想说,他挺好的, 跟着他过一辈子挺不错的。 天启城里想要嫁给他的闺秀们挤破了头,他瞧也不瞧一眼,偏就看上了他。 若以容貌来看, 顾星河的确生得极美, 尤其是那一双眸子, 格外的漂亮, 如她的名字一般。 但最能吸引他目光的,却是她美而不自知的赤子之心。 美人们儿都是知道自己美的,细细的腰, 长长的眉,薄如蝉翼的衫,搔首弄姿,香风阵阵,美则美矣,却无灵魂。 而顾星河,大概就是美人中的一朵奇葩了。 这朵奇葩,他很喜欢。 想捧在手里,想余生都和她在一起,给她抚琴,给她画眉,手把手教她写她写不好的字,听她眉眼弯弯地说着自己遇到的趣事。 但问题是,他向往这种生活,但顾星河,乐意吗? 一辈子陪着一个病秧子? 这个时代,民风彪悍,对于男子审美,仍是英武俊朗的,如果李夜城身上不曾流蛮夷的血,那他应该是最受欢迎的。 当然了,尽管他身上流着蛮夷的血,也是许多女儿梦中的常客。 每年冬猎时,秦衍坐在轮椅上,看李夜城身影矫健,手中箭雨若流星,引得许多少女连连侧目,假装不经意地去瞧他。 秦衍懂这个时代的审美,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跟李夜城没法相比。 李夜城随手可以做到的事情,可能是他一生都无法企及的。 但,在怎么无法企及,再怎么跟英武俊朗不沾边,秦衍也用他的方式,硬生生地扭转了世人的审美。 他在王府养病时,常听下人言及,说街上的古琴又卖断了货,飘逸的云锦供不应求,就连那檀香,也被人一抢而光。 秦衍知道,那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他知道他多受女子的喜欢,哪怕病病歪歪活不到成年,也有大把的人心悦他。 在招人喜欢这种事情上,秦衍从不怀疑自己的魅力。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如何?他天命风.流,清冷若谪仙便够了。 他本就不是凡尘之人,要甚的孔武有力? 可当遇到了顾星河,秦衍一贯的自负变成了忐忑。 容颜再好,终有老去之时,偏他又是个病罐子,风华无双,也就成了昙花一现。 顾星河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她要的是长长久久。 公主府熬得参茶略有些苦涩,入口尚未察觉,茶到了舌根,方能品出。 或许是苦味太厚重,秦衍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犹豫道:“王府产业很多...” 仔细想来,除了钱财,他好像也给不了她其他的东西了。 秦衍是一个极度自律极度能掌控自己的人,心里再怎么不安,面上是一点也不显现的。 阳光照下来,他脸上是淡淡的清冷与疏离,像是坠入凡间的谪仙般,与世俗格格不入。 本来想说出几分劝诱的话,从他的口中出来之后,给人的感觉便成了高高在上的施舍,矜贵的,不屑一顾的。 察觉到自己语言的“天赋”后,秦衍闭了嘴。 他怕自己再说下去,顾星河原本想同意,也被他这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弄得不想同意了。 秦衍抿了一口茶。 但,为了那点钱财,给一个快要死了的人当妻子,莫说旁人了,他自己都觉得,挺作孽的。 可他还是很想和她在一起。 想让灿烂的她,在他只有黑白两色的人生里,留下一处又一处夺目的绚烂。 那该是多么美好又有趣的生活。 白玉杯子里,清楚地映着他半垂着的眼睑,在眼底拖出长长的阴影。 像是破不开的浓雾一般。 纠结着,缠绕着,心烦着。 似乎是在等待着救赎。 他希望顾星河同意,又希望顾星河不要同意,矛盾得像是离不开水的鱼。 顾星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很乐意啊。” 白玉杯子荡起了层层涟波,秦衍慢慢抬起头,映入眼眶的,是顾星河闪闪星星的眼:“我为什么不乐意?” 她一百个乐意! 合离之后,她有颜又有钱,怀抱着二狗子,一边拆家一边养面首,每天烦恼的事情便是要睡哪个面首好,单是想想的这种生活,顾星河便觉的此刻坐在她面前的秦衍不是秦衍,而是一个巨大的会说话的金元宝。 金光闪闪到刺眼的那一种。 看到秦衍略微扬起的眉梢,顾星河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跟他确认一下。 别看秦衍看上去仙风道骨不染烟火的,实则心眼比谁都多,稍微不注意,就会掉进他设好套里。 就跟刚才一样,他说她怀孕,让御医模棱两可说上几句话,便把她吓得跟什么似的。 连以后独自一人凄凉带娃的事情都想到了,然后他再来一句,她没有怀孕。 把她气得牙痒痒。 要不是看他身体太弱,她都想揍他一顿了。 有着被戏耍的前车之鉴,顾星河认真地觉得,这种关系到王府半边财产的事情,她还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顾星河道:“那什么,世子,你说合离给我一半财产,是真的吗?” 秦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真的。” “耶!” 顾星河兴奋得搓手手。 那么多的钱,别说她能养面首了,就连二狗子,都能佳丽三千了! 为了二狗子的佳丽三千,这个交易,她做了! 顾星河从桌上拿过秦衍推过来的纸笔,磨好墨后,迅速在纸上写下秦衍答应过她的事情,写完之后,把墨吹干,一边念,一边去瞧秦衍的表情。 秦衍脸上仍是淡淡的,带着不容于世的孤冷清霁,听完她的话,只是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顾星河怕秦衍反悔,趁热打铁似的把纸笔推到秦衍面前,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秦衍看了她一眼,手慢慢地握住了笔。 心有激雷,面上却无表情。 早知道她对王府的财产垂涎三尺,他就早点说只要她肯嫁,王府的财产都是她的之类的话了。 省得费这么多心思和口舌,说服她同意他的做法了。 秦衍写上自己的名字,写上日期与时间,之后从腰中的挂着的小锦囊里,取出自己的小印章,轻轻盖了上去。 凭据一式两份,顾星河如获至宝似的把纸叠得整整齐齐,小心翼翼放在怀里,而后道:“那么世子爷,今天来给我诊脉的御医可靠吗?我需要继续装怀孕吗?” 她可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好青年,秦衍帮她查当年之事,又说只要配合便给她王府一半的家财,她要是连个怀孕都装不好,那才是真的不识好歹。 她挺识好歹的,演技拿一百个小金人也绰绰有余。 秦衍轻啜一口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的秦衍,在垂眸喝茶时,似乎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错觉,肯定是错觉。 像秦衍这种聪明到几乎没朋友,能把一切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能有什么事情,让他悬心不下,以至于一直压了一口气? 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存在。 果不其然,秦衍咽下茶,脸上一派的风轻云淡,微微颔首,道:“可信。” 对嘛,这才是秦衍,运筹帷幄,波澜不惊,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秦衍:“顾兄去了花厅,与小满姐姐商议三媒六聘之事。” 顾星河:“...” 所以秦衍有意说她怀孕,为的不是看她的反应,而是顾章则的? 顾章则一旦得知她怀孕,也就相当于顾家知道了,这样一来,顾相的算盘便能接着打下去,与秦衍隔空交手,将计就计。 却不知,顾相的将计就计,是在秦衍的计划之中的一环。 看着眼前面白心黑的秦观止,顾星河默默地退了一步。 这个人啊,可真可怕。 她以后,坚决坚决不能得罪他。 要不然,怕是要被挫骨扬灰。 果然秦衍永远都是秦衍啊,她就像一只猴,还是大闹天宫的那一只,不管做什么决定,都逃不开他的五指山。 算了,看在钱的份儿上,五指山就五指山吧,他长这么好看,她不亏的。 顾星河道:“行,那我研究研究,怎么装怀孕。” 刚说完这句话,顾星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前一两个月还好装,后面呢? 她去哪弄这么大的肚子,靠吃吗? 那要胖成什么样了... 顾星河正这样想着,然后便看到,秦衍解开了桌上侍女临走时留下的小匣子。 小匣子散在桌子上,里面装着东西也就露了出来,秦衍随手拿出一个半圆型的东西,递给顾星河,道:“你试试。” 看着秦衍手里的东西,顾星河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那半圆型两边还带着带子的东西,特么的不是绑在肚子上装怀孕的吗?! 秦衍是什么时候弄得?! 顾星河一脸惊恐地接过,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无比的合适。 秦衍瞥了一眼她低头比划着的动作,因低着头,少女纤细的脖颈露出了一截,白生生的,在阳光下有些晃眼睛。 白玉杯里的参茶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波,顾星河抬头问道:“世子什么时候准备的?还准备了什么东西?” “一并告诉我算了。” 好让她知道知道,这位世子爷,是怎样的算无遗策。 秦衍收回了目光,漫不经心饮着茶,长长的睫毛掠过潋滟的眸底,道:“回到公主府时,便让人备下了。” 一同备下的还有嫁衣聘礼,为此事李夜城直说他胡闹,说他不考虑顾星河的感受,愿不愿意为查数年之前的事情,把自己嫁给一个病秧子。 可是他觉得,他那么好的一个人,顾星河怎么舍得不嫁他呢? 虽然在顾星河眼里,王府的财产可能比他更有吸引力。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我爱你你却爱着我的钱ε=(?ο`*))) 今天歇歇 养足了精神明天继续加更! 感谢一条棉被精扔了1个手榴弹、三桂扔了1个地雷呀! 明天依旧会有加更奉上! 么么哒(づ ̄ 3 ̄)づ 第五十章 但, 不管怎样,顾星河能同意他的做法, 嫁给他,其他的事情,便不重要了。 秦衍慢慢饮着茶, 阳光剪过窗台的飞禽,落在他眼底, 光晕在他眸中掠过,浅浅淡淡的。 “话说, 你为甚么这么帮我?” 顾星河突然靠近,漂亮的眼睛直视着他, 手指摸着下巴, 若有所思:“你该不会...” 秦衍握着杯子的手指停了一下。 顾星河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很多事情一点便透。 比如,她不过在何怡静那听了三言两语, 便能推断出顾相的谋算,来公主府找她商议。 这般聪明的一个人,他做事又这般明显, 想来她应该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意。 秦衍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 原本半敛着的眼睛慢慢抬起。 看来是瞒不住了。 不过这样也好, 他挺想看看, 顾星河在知道他心意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焚香抚琴后,于镜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清隽无俦,遗世独立,仿若九天之上的谪仙,随时会御风而起。 看完镜中的自己,他时常会想,世间怎会有他这般清霁逸璞之人? 他要是个姑娘,他都想嫁给自己。 可他不是姑娘,他终究会娶其他姑娘。 他觉得,他这般的人,要是娶了哪个姑娘,必然是那个姑娘祖上烧了高香,才能修来这般的福报。 至于那个姑娘,大抵会在夜里躲在被窝里笑出了声。 顾星河会笑出声吗? 好像不会。 她就不是正常人,不能以正常女子的去看待她。 秦衍慢慢抬眉。 阳光经过窗台的剪切,变得斑驳而细碎,顾星河的脸近在咫尺,阳光便落在她脸上,给她面容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光。 她漂亮的眼睛里倒影着他,清冷的,疏离的,但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他的眼底,满满都是她。 该不会什么? 该不会喜欢她? 顾星河险些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 怎么可能。 秦衍失去理智的时候,是对她挺好的,但神智尽失的事情,怎么能做得了真呢? 恢复理智的时候,才会真实的他。 疏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容于世的。 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人。 喜欢她?不现实。 顾星河觉得,像秦衍这种自带仙气特效的人,要是喜欢,喜欢的也是嘉宁公主那一挂的。 抛去年龄和身份,嘉宁公主和他明显是同一种气质,仙雾渺渺的,声音空灵的。 无怪乎市井流出了传言,说嘉宁公主不是为了秦孟英断发不嫁,而是为了小她十岁的小叔子的秦衍。 天家已经出了一个面首三千的华阳公主,再出一个跟槿槿自己小叔子搞乱.伦的公主,怕是会被天下人笑掉大牙。 所以宣平帝才会将自己的心腹爱将赐婚嘉宁公主,只为平息市井流言。 这样一想,顾星河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更可笑了。 秦衍是被嘉宁公主养大的,有那么一句话叫做除却巫山不是云,哪怕秦衍对嘉宁公主没什么,但在经历过嘉宁公主的审美熏陶下,他能看得上凡尘俗世的女子吗? 显然不会。 而她,又是那种俗中又俗的,超级爱钱财的大俗人。 她这种人,跟秦衍站在一处,都会污了秦衍谪仙的气质,更别提什么秦衍眼瞎看上她了。 想了想,顾星河道:“你该不会,别有所图吧?” 她几乎可以确定,她的事情,必然与秦衍的事情有关,若不然,秦衍绝不会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去帮助她的。 非亲非故的,干嘛对她这么好? 因为离得太近,顾星河能够看到秦衍眸中的波光流转,如湖光山色般好看。 顾星河心跳快了一瞬,原本还在斟酌的话,因大脑的短暂当机脱口而出:“我的事情关系到你父兄战死的真相?” 话音刚落,顾星河便想去捂自己的嘴。 哪怕心里再怎么想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啊! 数年前的那一战,秦家除秦衍外,全部沙场殒命。 秦家以战功立世,赫赫威威,实乃大夏战神之后。自秦家被封为九王后,尚第一次遭此惨败。 纵然秦衍不说,顾星河也知道,这件事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咽不下,吐不出。 世人言道,说先九王是因为大意轻敌,才遭此大败,连累满门战死,可顾星河总觉得,事情并非如此。 她在王府贴身伺候秦衍的时候,发现之前病病歪歪的秦衍,一直在探查当年之事。 她不知道他的进展如何,但从他恢复理智后,便执意一心帮助她查明她流落王府的事情后,她便觉得,她的事情,或许跟他父兄战死有关。 要不然,秦衍不会如此热衷。 阳光倾泻而下,秦衍面上仍是淡然疏离的,但眼底,却闪过了一抹冷色。 那抹冷色来得快,去的更快,若不是离得太近,他细微的表情她都能看得到的缘故,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种嗜血的冷意,可是与秦衍仙气飘飘的人设,极为不符的。 秦衍道:“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情。” 顾星河连忙点头。 她这个人啊,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为什么非要在秦衍容忍的极限疯狂试探呢? 活着不好吗? 跟秦衍比什么心眼啊?被秦衍耍得团团转几次了,怎么就学不到一点乖的呢?! 啊,说到底,都怪她离秦衍太近,当秦衍那张放大的美颜在她面前,秦衍呼吸间的热气喷在她脸上时,她的脑子就不够用了...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她发誓,她再也不离秦衍那么近了,也再也不探查秦衍的内心了。 本来只想诈一诈秦衍的,没想到,还真让她诈出来了什么。 这样也好,知道秦衍另有所图,她做事才能安心。 被利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利用。 顾星河把假怀孕的东西重新装在小匣子里,便准备抱着匣子逃出房间了。 她作死说完那句话后,屋里的气压太低,她瘆得慌,想出去透透气,离秦衍这人远点。 “站住。” 秦衍声色淡淡:“你有“身孕”,好好休息。” “呃,好的。” 顾星河慢慢放下怀里的小匣子,一步一步挪到床边,准备再躺回床上。 不是她太怂,而是现在的秦衍,浑身的气压低得吓人,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事情一般,她实在不敢再跟刚才一样去作死了。 顾星河乖乖躺回床上后,秦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后,顾星河握紧了身上的小被子。 秦衍推着轮椅出了房间。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敲开顾星河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在遇到感情上的事情后,聪明荡然无存,飘到不该飘的地方去。 他为什么对她好,为什么这么帮她,原因难道不是再明显不过吗? 他满心期待着顾星河说出你该不会喜欢我吧,哪曾想,顾星河说出了一句你改不会是另有所图。 心思耿直如李夜城,都能感觉出他对她的心思了,为什么她会想到他对她另有所图? 是,他对她的确另有所图,他图的是她这个人。 偏生她一脸懵懂,自作聪明以为他在利用她。 她的智商去了哪?是被她养的那只愚蠢的狼崽子吃了吗? 秦衍险些绷不住脸上的风轻云淡。 仔细想想她说的也没错,她的事情的确跟父兄战死有关,可他帮助她,并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哪怕没有这件事情,他还是会帮她查明真相。 他帮她查明一切,就是因为,他喜欢她啊。 帮她恢复身份,替她扫平多年的委屈,正大光明迎她进门,而不是做一个可以随意送人的侍妾。 从屋里出来,秦衍慢慢调整着自己的思想。 罢了,不跟她一般见识,她本就不是寻常女子,他又何须拿寻常女子的思维来想她。 还是想一想,何时登门去相府,婚期又定在什么时间好。 与此同时,相府书房。 书桌上小山似的奏折被顾修承批阅了大半,还剩下一沓堆积在书桌上。 顾修承坐在书桌后,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何怡静便站在他的阴影里。 侍从们上了茶,何怡静低头饮着,余光却偷偷瞥向书桌后的顾修承。 他似乎永远都是这般,成竹在胸,天下为棋,他便是那执棋人。 何怡静慢慢转着茶杯。 似乎批阅到了棘手的奏折,顾修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而后瞬间又舒展开来,眼底漫上了极淡极淡的不屑。 是啊,任何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耍心眼,奏折上再怎么棘手,对于他来讲,不过是自不量力的跳梁小丑罢了。 何怡静收回目光,饮完杯中茶,轻声道:“说起来,清早与星河妹妹在一处吃饭时,有一碟小菜,颇得她的欢心。” “酸酸甜甜的,味道甚好,星河妹妹足足吃了一碟。” 寄人篱下,便要有寄人篱下的自觉,知道谁是主子,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何怡静一边说,一边去瞧顾修承的表情,他仍是一如既往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了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地恩了一声,继续批阅着自己的奏折。 顾修承的态度不咸不淡,何怡静放下了茶杯,道:“相爷公务繁忙,怡静先行告辞。” 说完这句话,何怡静便准备离开了,顾修承无可无不可,只是道:“章则年龄越发大了,待我选个黄道吉日,为你们完婚。” 何怡静身体一僵,瞳孔骤然收缩,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顾修承。 顾修承扔低着头,翻看着奏折,修长的手指握着笔,不时地在奏折上落下几笔。 大开着的窗户传来凉风阵阵,引得琉璃灯晃了晃,何怡静站在书房里,半晌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何怡静终于徐徐开口:“相爷,当真对我...” 何怡静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顿了顿,凄然道:“对我娘,没有半分情谊么?” 因为不喜欢,所以可以轻易地让她成为顾章则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顾章则:爹你终于做对一件事了QAQ 这两天事情有点多 等我忙完之后,有加更哒! 请相信我的坑品QAQ 第五十一章 顾修承埋首在书桌的奏折中, 琉璃灯光昏黄,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屏风处映着他清瘦的侧脸, 半敛着的睫毛沉静,脸上永远看不到一丝波澜。 仔细想想,除却面沉如水外, 她好像的确从未从他脸上看到过其他表情。 握了握帕子,何怡静道:“是怡静僭越了。” 他不想说事情, 别人哪怕是费尽心机,也探查不到半点。 她娘不就是这般吗? 自以为得了他的青眼, 与林夫人斗了这么多年,可是到现在, 连个名分都没有。 他还让她嫁给顾章则。 说明什么? 说明她娘在他心里, 不过尔尔。 可是哪怕做着他正妻之位的林夫人,日子也并不比她娘好过到哪去。 纵然有子女傍身,却也惶惶不可终日, 日子过得如履薄冰。 造成这一切的,全是他。 他这个人,从来没有心。 又或者说, 他的心, 已经给了大夏, 给了顾家, 再也分不出半点,来给其他人了。 何怡静睫毛颤了颤,收回目光, 轻声道:“怡静告退。” 长长的裙摆拖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簇簇的声音,顾修承手里的笔不曾停歇,一页一页批阅着奏折。 顾修承在批阅奏折时,若非紧急事情,是谁都不能打扰的。 刚才表小姐过来,便是说有紧急事情。 表夫人待表小姐并不算好,甚至有些严苛,有时候相爷遇到了,便会说上两句。 人心总是肉长的,时间久了,表小姐待相爷便如父亲一般亲厚,得了闲,还会给相爷做上一身新衣服,一两双新鞋。 表小姐与大公子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偏表夫人对相爷也有意,明里暗里不让表小姐亲近大公子。 好在今日相爷吐口,说择个黄道吉日,将二人的事情定下,也算了了大公子与表小姐的一桩心愿。 想来表小姐心里也是极为高兴的,高兴到连脚下的台阶都没注意到,还差点摔了,若非身边的小侍女扶了一下,只怕会在相爷面前失仪呢。 到底是大喜事啊,再怎么端方稳重的一个人,在经历这种事情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心绪难以自制。 大抵是太高兴了,所以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多半是在想着,以后的总算稳定了。 虽说表小姐在相府衣食不缺的,可寄人篱下的,哪有当相府未来的女主人来得快意? 侍从们这般想着,笑呵呵地把何怡静送出去。 桌上厚厚的奏折堆一点点减少,顾修承批阅完最后一本,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当空而挂。 顾修承放下奏折,微微揉了揉手腕。 那么多的奏折批阅下来,说不累是假的。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若是哪一日没这般多的奏折了,他怕是还会不习惯。 侍从弯着腰进来,轻柔地给顾修承捶肩揉手臂,低着头,小声道:“相爷,大公子回来了。” 说完话,侍从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瞧着顾修承的面容,生怕他因昨夜的事情生气。 相爷也是,终归是自己的嫡亲女儿,怎能真的让大小姐流浪在外呢? 若是相爷稍微让下步,哪怕顾忌面子,在外面给大姑娘安置一个地方,让她安度余生,大公子也不至于一.夜未归。 想到这,侍从动作越发轻柔。 顾修承眸色深沉:“叫他来见我。” 侍从点点头,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侍卫们便把顾章则带进来了。 侍从低着头捧上了茶。 顾修承呷了一口茶,淡淡地看了顾章则一眼。 顾章则手里捧着茶杯,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见顾修承那清瘦沉静的面容,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顾修承与往常一样,只问了问他的功课,问完之后,便让他下去休息。 至于他昨夜彻夜未归的事情,像是不曾发生过一般,仿佛只要他回来,他老老实实坐在他面前,他仍是他的嫡长子,相府不可撼动的继承人。 顾修承垂眸:“下去吧,我还有公务。” 顾章则手指握了握茶杯,终于憋不住了。 他没有他父亲那般深沉的心思,也沉不住气,放下茶杯,壮了壮胆子,直视着顾修承,道:“父亲,我还有一事。” 顾修承的眉头抬也未抬,语气稀松平常:“何事?” 下意识的,顾章则紧了紧衣袖。 顾修承在这个家里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人能够挑战他的权威。 他现在要说的事情,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深呼吸一口气,顾章则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心情。 没甚么的,大不了,也不过离家出走罢了,他身上有功名,可以做个教书先生,养自己和妹妹,再说了,秦衍对妹妹很上心,无论妹妹是不是从相府,作为相府嫡出大小姐出嫁的,秦衍都会迎她做正妻。 他没甚么好怕的。 这样一想,顾章则放松不少,道:“父亲,我想把妹妹接回来,认祖归宗。” 顾修承微微抬眉,面沉如水的脸上,一双眸子让人瞧不出他的心情。 顾章则又开始紧张起来。 多年来,他一直生活在顾修承的阴影下。 作为顾修承儿子,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会被人拿去和顾修承比较。 可像顾修承那般惊才绝艳的,世间又能有几人? 少年拜相,平步青云,权倾天下,这是无数人的梦想,但也只能是梦想。 与父亲,他太过渺小平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优秀者。 思维与能力的不同,让他无法做到父亲那般的成就,也无法理解父亲的行为,明明是最亲密的父子,却渐行渐远,除却例行问功课外,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顾章则咽了咽唾沫,心里有点怕。 顾修承哪怕在家里,也是让人凌然不可亲近的存在。 “妹妹,妹妹她有了身孕,从...从家里出嫁,会好一些。” 怕顾修承不同意,顾章则又连忙道:“世子爷对她很上心,嘉宁公主也很喜欢她,我从公主府回来的时候,公主还在说三媒六聘的事情。” “父亲,我们把妹妹接回来好不好?让她认祖归宗,以顾家女的身份出嫁好不好?” 他出身世家,成长在权贵圈子中,最了解这个圈子的劣根。 顾星河如果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嫁秦衍为妻,哪怕成了九王妃,因为她出身的问题,旁人也会瞧她不上。 但若是从顾家出嫁,那就不一样了。 一旦她认祖归宗,那便代表着,她是顾家的一员,顾家是她坚实的后盾,旁人总是知道她流落在外成为丫鬟的事情,也不敢明目张胆扮她的难看。 所以他才更希望,她认祖归宗,从相府出嫁。 摇曳的烛光昏黄,映在顾修承脸上,明明暗暗的一片。 顾修承迟迟没有说话,顾章则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最后怕顾修承不答应,索性一撩裙摆,跪在顾修承面前,恳求道:“父亲,我从未求过你任何事情,这件事,就当我求求你,好不好?” 顾修承依然半敛着眼睑,声色淡淡:“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小侍从便弓着腰进来了,小声汇报道:“相爷,表夫人过来了。” 顾修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顾章则,而后漫不经心收回目光,道:“让她进来。” 小侍从连忙去请白夫人。 白夫人虽年逾三十,但保养得极好,一身淡雅衣裳,鬓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其余一点首饰也无,整个人若深谷幽兰般,气质高雅。 白夫人一进屋,便看见跪在顾修承面前的顾章则,微微一惊,忙走了过来,上前去扶顾章则:“傻孩子,快起来,地上凉。” 顾章则一动不动,白夫人看了一眼垂眸喝茶的顾修承,叹了口气,道:“表哥,你这又是何苦呢?” 白夫人眼圈微红:“章儿是个可怜孩子,自小便没了母亲...” 顾修承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白夫人,白夫人用帕子掩了掩微红的眼圈。 顾章则跪在地上不起来,白夫人便与他跪在一起,揽着他的肩,颇为动容道:“如今好不容易寻来了妹妹,自然是百般心疼的。” “表哥,您不看章儿的面子,也顾忌一下我那早逝的表嫂的面子,把侄女接回来,可好?” 顾修承慢慢饮着茶,白夫人说着顾章则母亲还在世的场景,一边说,一边轻轻抽泣,顾章则见了,忍不住道:“姑母,您别伤心。” “母亲在天之灵得知您这般想念她,必然是十分欣慰的。” 白夫人抚摸着顾章则的发,柔声道:“傻孩子,只我惦念着她,又有甚么用?” 顾修承斜睥一眼白夫人,放下茶杯,道:“罢了,起来吧。” 白夫人一听这话,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轻轻推了一下顾章则,道:“还不快谢谢表哥,他同意接星河回来了。” 顾章则如梦初醒,不敢置信地看着顾修承。 顾修承面无表情,顾章则谢完顾修承,又转过身谢白夫人,道:“姑母,我就知道,您待我最好了,也只有您,不怕父亲生气,敢来与父亲说这些。” 白夫人笑道:“我只有一个女儿傍身,你在我心里,便如儿子一般,不待你好,又待谁好呢?” 白夫人一边说,一边拿着眼睛去瞧顾修承,看顾修承也在看她,便微微低下头,含羞一笑。 顾修承收回了目光。 同意接顾修承回府后,秦衍提亲的事情也要提上日程,白夫人听了,略有些吃惊,看了一眼顾修承,轻轻柔柔道:“一同玩闹的情谊,到底是与旁人不同的。” 顾修承没有接白夫人的话头,只是对顾章则道:“明日.你与你姨母一起,把你妹妹接回来。” 一听姨母二字,顾章则皱了皱眉,道:“父亲,姨母的心思都在管家上面,哪有旁的时间去接妹妹,还不如让姑姑与我前去。” 白夫人也笑道:“侄女回来,我这做姑母的,怎么好不出面呢?明日啊,还是让我跟章儿一同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顾星河:不不不,我不回QAQ 第五十二章 顾星河此时尚不知道, 明天要来接她的人多了个白夫人,彼时正在花厅里, 听华阳公主絮絮叨叨地说着怀孕时需要注意些什么。 为什么是华阳公主交代,而不是嘉宁公主交代呢,原因非常简单, 嘉宁公主虽然有过三位驸马,可三位驸马连她的床边走没摸到。 最后那一位驸马, 是秦衍的大哥秦孟英,刚拜完天地, 喝完合卺酒,就脱了喜服换上盔甲, 连夜出城奔赴昆仑关了。 这一走, 就再也没有回来。 嘉宁公主守寡守到了现在。 到现在,手腕上的守宫砂还在呢,去哪有怀孕的经验? 倒是华阳公主, 曾为蛮王诞下几个孩子,有不少的育儿经验。 说了半日,华阳公主有些口渴, 抿了一口茶, 上挑的凤目看着嘉宁, 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不理世事, 没甚心情去操心观止的婚事,为这事,我还动过给观止送几个可心人的念头。” 说到这,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秦衍,又瞥了一下顾星河,继续道:“看来是我多心了,不声不响的,你便把观止的终身大事解决了。” 华阳公主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给秦衍送过女人的事情,不遮不掩的直爽态度,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顾星河喝着茶,又看了一眼华阳公主。 华阳的长相与嘉宁并不特别相似,嘉宁公主的气质偏清冷灵气,像是坠入凡间的仙子般,黑漆漆的眼睛如雾水悠悠,无论是谁看了那双眼睛,钢铁也会化成绕指柔。 如果说嘉宁公主是百般难以描画只能让人瞻仰的天上清霁仙子,那华阳公主,便是地上能让君王从此不早朝的红颜祸水。 华阳公主的长相张扬,且具有侵略性,又妖又欲,勾得人移不开眼睛。凤目上挑,凌厉且妩媚,唇勾描得鲜红又锋利,但当她斜眼勾唇一笑时,能把人的骨头都酥了。 或许是她知道自己的相貌偏美艳,故而甚少穿素雅的衣服,时常穿着颜色浓烈的鱼鳞服,奢华的裙摆铺在地上,珠翠步摇坠着长长的流苏,风一吹,金晃晃地映在她脸侧。 当真是应了世间流传的那句话——花中牡丹,公主华阳。 看着她的相貌,也能明白当初去和亲蛮夷的公主,为什么选中了她。 且不论年龄问题,但以长相来论,嘉宁公主太过清冷疏离,委实不像是能惑乱君心的人。 但华阳公主就不同了,半眯着眼,慵懒一笑,让人恨不得只想天天与她共赴云.雨,再不想其他事情。 仔细想想,市井中的传言也颇为中肯。 见了嘉宁公主,你只想脱了衣服给她,披在她身上,怕她被自己的气质冻着,但见了华阳公主,却只想脱她的衣服。 可见两位公主截然不同的气质,是多么的深入人心。 顾星河收回了目光。 说来奇怪,气质性格都相差这么多,就连三观,也是南辕北辙,一个私生活糜烂,另外一个断发为一人守寡数十年,这般差异的性情,两位公主居然还能玩到一起。 委实是个奇迹。 顾星河正这般想着,耳畔响起秦衍的声音:“长公主费心了。” 秦衍坐在顾星河旁边,两人中间的桌上,放着仙鹤造型的檀香炉子,炉子里不断飘着云雾,熏得人四肢懒洋洋的。 顾星河知道,那里面燃的是天竺香,有助于睡眠的。 秦衍身体孱弱,夜里总是睡不好觉,闻着这个香,能多少缓解一些。 袅袅云雾飘散在空中,顾星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说实话,她闻不惯这个味道。 不仅她闻不惯,她的二狗子闻到了,也是哈欠连连,抬起小前爪,一巴掌把熏香炉拍翻。 单是拍翻还不算,一定要里面的檀香全部灭了才行。 顾星河揉了揉眼。 可真困啊。 坐在秦衍旁边的李夜城,漫不经心地看了顾星河一眼。 她一手托着腮,努力地睁着眼,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困些。 李夜城看了一会儿,神情若有所思。 在他的记忆力,顾星河并不是一个嗜睡的人,她是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神采奕奕的人。 哪怕夜里没有休息好,盯着眼下的黑眼圈,她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甚少有如此瞌睡的模样。 微风袭来,吹着熏香袅袅,萦绕在顾星河身边。 顾星河看了又看檀香炉,强撑着精神,又打了一个哈欠。 李夜城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华阳公主看着秦衍,道:“你看你,还是这般的客气。” “当年你父亲把我从蛮荒之地救出来,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又是秦家唯一的血脉,我不为你操点心,还能替谁操心?” 听到这句话,顾星河豁然开朗。 是了,秦衍的父亲是把华阳公主救回来的,嘉宁公主又是秦衍的长嫂,有着这一层关系,华阳与嘉宁的关系都不会坏到哪去。 更何况,华阳公主虽然被秦敬迎回朝,但世人认为她下嫁蛮夷,实乃奇耻大辱,对她多加羞辱,更有甚者,上书宣平帝,让宣平帝把她赐死。 只有秦家,与嘉宁公主,不曾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待她仍如旧日。 顾星河低头抿了一口安胎药。 安胎药有点苦,小侍女颇为贴心地在桌上放了几盘蜜饯,晶莹剔透的,单是看着,就觉得很是好吃。 顾星河捻起一颗,放在嘴里含着。 夜色越来越深,顾星河准备打道回府了。 明天顾家的人要来接她,她在公主府住着不合适,要回自己的一方小院子待着。 李夜城起身道:“我送姑娘。” 顾星河不日便是世子妃,送她回住处这种事情,当是秦衍家中小一辈的兄弟来送的,以示对顾星河的尊重。 但秦家只有秦衍这一根独苗,且病病歪歪的,这会儿还在轮椅上坐着,显然是送不了顾星河的。 所以只能李夜城来送。 顾星河点点头,道:“有劳侯爷了。” 华阳公主笑道:“还叫什么侯爷?若论辈分,他该唤你一声婶娘了。” 嘉宁公主抿唇一笑,秦衍眼底漫上浅浅笑意,李夜城却是面无表情,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对顾星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顾星河与李夜城走出花厅。 离熏香远了,再加上冷风一吹,顾星河身上的睡意慢慢消散了。 微风送来了阵阵的花香,顾星河回头看了一眼。 檀香炉离秦衍极近,丝丝绕绕的熏香如云雾一般,围绕着他,越发把他衬得如九天之上的神谪一般。 顾星河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心中一动,问李夜城:“敢问侯爷,世子用这天竺香多久了?” 李夜城声音冰冷:“自我记事起,他便离不开了。” “天竺香名贵,有益于睡眠,非常人可以使用。可若用过了量,只怕于身体无益。” 顾星河想起二狗子一爪子拍翻熏香炉的场景,道:“若侯爷得了机会,多少劝着点世子。” 狗的鼻子是最为灵敏的,二狗子虽然有着爱徒手拆家的小毛病,可那属于哈士奇的天性,无论对什么事物,都保持着探寻之心。 拆拆咬咬,发泄表达着自己的心情。 但当对着熏香炉的时候,二狗子显然不仅仅是拆拆咬咬了。 那种一点也不能闻到的模样,像是熏香炉里燃的是炸.弹一般。 秦衍病了数十年,若有说大毛病吧,好像也没有,就是食欲不振,睡眠不足,阴雨天气时,更是浑身酸软无力,头疼欲裂。 可秦衍在神智尽失的时候,是没有这些症状的。 那时候她伺候在秦衍身边,秦衍吃嘛嘛香,睡觉时随便一哄,便能睡到大天亮。 虽然有时候性格太过亢奋,导致运动过量,以至于经常性突然昏厥,但御医讲了,昏厥只是因为运动过量,并不是生病导致的。 顾星河有些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吃住饮食上,明明都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在神智尽失时,秦衍的身体素质会好很多? 仔细想了想,秦衍在神智尽失的时候,是没有喝小侍从们送来的固本养元的汤药,也没有点熏香,更没有操劳过度,比如挑灯夜读,料理军政上的事情。 想了想,顾星河又加上一句:“还有那汤药,虽有固本养元的功效,但是药三分毒,能不喝就不要喝了。” “没事时,少看书,少熬夜,多运动运动,指不定身体就好起来。” 整天窝在轮椅上算个什么事呢? 残阳如血,将世间万物染得殷红。 李夜城碧色的眼睛幽深,看了一眼顾星河,道:“知道了。” 嘉宁公主怕顾星河买的丫鬟婆子伺候得不够尽心,又派了公主府的侍女们过去一同伺候,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若不是顾星河的院子买的大,只怕连这些侍女的住处都没有。 李夜城送完顾星河,又回到嘉宁公主府上找秦衍。 此时明月高悬,万籁皆寂,秦衍屋里琉璃宫灯冉冉,熏香炉摆在书桌旁。 书桌上,摆着一沓厚厚的信件,不用想,也是各地的暗卫送来的。 秦衍一手执信,一手握笔,不时在信纸上写着什么。 这是李夜城见的秦衍最多的模样,束发挑灯夜读。 李夜城喜武不喜文,先生布置的功课,都被他拿来给秦衍,让秦衍帮忙去写。 秦衍身体不好,但写的一手好字,最开始的时候,秦衍的字迹被先生认出来,先生一气之下,告到了华阳公主那里,气得华阳公主揪着李夜城的耳朵,让他在烈日下跪着。 小小的秦衍推着轮椅,给他送来一把伞,一杯冰镇的水。 再后来,秦衍学会了模仿他的笔迹,密密麻麻的一行字写在宣纸上,连他都分辨不出来。 往事涌上心头,李夜城抿了抿唇,碧色的眸子明明暗暗。 李夜城大步走上前,打开熏香炉,端起桌上秦衍未喝完的汤药,一股脑地倒在里面。 熏香一下子便灭了。 秦衍听到动静,抬起头,蹙眉看着李夜城。 此时正巧林文启也过来看秦衍,刚走到门口,便看到这一幕,晃着描金扇走到李夜城身边,低头瞧了一眼被汤药泼灭的檀香,摇头无不惋惜道:“啧啧,这可是上好的天竺香。” “旁人想要都没处买,陛下独独赐了观止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二狗子:我在二十一世纪 可是能考上缉.毒.犬的! 第五十二章 宣平帝亲赐, 可不是随随便便能销毁的东西。 林文启看了一眼李夜城,扇子搭在他肩上, 另一只手去拿桌上的银匙,拨弄着的被李夜城用汤药泼灭的檀香,道:“说说看, 怎么回事?” 他们三人里,若论稳重隐忍, 当属李夜城,旁人站在他面前, 说着华阳公主生性淫.乱的话,他也能面不改色, 心如止水。 因数年前华阳公主远嫁蛮夷的事情, 宣平帝一直心存愧疚,九王秦敬把华阳公主接回大夏后,宣平帝对华阳公主百般纵容。 养面首, 招府兵,揽朝政,霍乱天下, 闹腾得举世皆知, 宣平帝也不曾说个不字, 甚至爱屋及乌, 对身上流着蛮夷血液的李夜城也非常好。 大夏朝有着未成年的男子不得袭爵的规矩,宣平帝偏就破了这个规矩,李夜城身无寸功, 却早早封侯。 这样的恩宠,可是天下的独一份。 林文启看了一眼李夜城,李夜城仍是如往常一般的死人脸,只是那碧色的眸子,似乎深了一分。 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林文启挑眉瞧了一眼秦衍,秦衍眸色淡淡,一脸平静地看着李夜城,似乎对李夜城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 得,原来是件心照不宣的事情。 林文启拨弄了一会儿檀香,放下了银匙。 桌上有茶水,林文启倒了三杯,端给二人,最后那杯拿在自己手里,一边饮着茶,一边搬弄着描金扇上的精美图案。 “咱们三个,我读书是最少的,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你俩比我更清楚。” 林文启捏着扇子,指了指檀香,问秦衍:“观止,你准备怎么做?” 秦衍慢慢饮着茶,闭上眼,思绪又回到多年前。 那年大哥成婚,九王府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然而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太久,军报的紧急程度让大哥甚至没有时间脱去新郎华服。 侍从牵来军马,大哥翻身上马,随手扯下华服,倒提着陌刀,身披阳光,对他道:“衍儿,我去了,替我照顾好你大嫂。” 那时候的他不似现在这般沉默寡言,虽身体不好没有习武,但性子仍是活泼的,爱闹爱笑,依偎在嘉宁公主怀里,冲着大哥一边招手一边笑:“大哥,我等你回来。” 四岁的他,尚不知战争的残酷,只以为大哥去去就回,与往常一样,回来之后,抱着他上街,给他买糖人,放风筝。 数月后,噩耗传来,秦家满门,竟无一人生还。 他最为亲密的大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他独自一人引开了敌军主力部队,在埋伏着滚石的山谷中,与敌军一同葬身山谷。 秦家以军功立世,没了军功,便没了一切,虽有上斩昏君下诛佞臣之权,可在没有袭爵之前,是什么都没有的。 威威赫赫百年的秦家,行事嚣张不知收敛,得罪之人不计其数,一朝战败,宵小之辈便闻风而动,纷纷上奏宣平帝,要治秦家骄傲自大,以致夏军大败的罪名。 宣平帝顶不过压力,只得下令追究罪责,收兵权,拿他下狱。 树倒猢狲散,所有人都以为秦家这次是彻底倒了,再也恢复不了旧时的辉煌,凑热闹也好,抱怨也罢,都来踩上一脚,一时间,秦家成为众矢之的,万恶之源。 那一年,他不过五岁。 禁卫军围困九王府。 阴沉沉的天气,乌云压日,他坐在轮椅上,冷眼看着那些曾经谄媚讨好的人,如今换了一张面孔,凶神恶煞,恨不得置他于死地。 他手指轻抚着秦家传下来的陌刀,抿唇不语。 然而就在这时,嘉宁公主一身白衣,款款而来,声音清越,却也叫人胆寒:“九王秦止戈陌刀在此,尔等安敢放肆?!” 嘉宁公主掀开他怀里的包裹着陌刀的丝绸,陌刀在阳光下闪着幽蓝的让人胆战心惊的寒光。 秦家第一代的九王秦止戈,那是一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名字,一个生平从未有过败绩的杀神,奠定了九王凌驾于皇权至上的男人。 他的大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夏有秦钧,天下无锋。 纵然时间已过百年,他余威仍在,让一干围困王府的禁卫军,纷纷停下了动作。 秦衍手指轻抚陌刀刀刃,陌刀极为锋利,纵然百年不曾出鞘,锐气也将他手指瞬间划破。 鲜血滴在陌刀上,陌刀发出清脆铮鸣,像是在渴望着鲜血浇灌一般。 秦衍慢慢道:“先王有命,陌刀出鞘,见血方止。” 他的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炸起惊雷,直直朝着陌刀劈了下来,电闪雷鸣间,将他的脸照得苍白似纸。 雷电接连在地,迅速向周围蔓延,围困在王府周围的禁卫军们纷纷倒地,只剩下几人落荒而逃。 后来市井传言,说九王秦钧显了灵,于九天之上降下天雷,劈死了那帮想要落井下石的人。 一代杀神,桀骜不驯,怎会容忍后世人欺辱他的子孙? 所以那些天雷只劈死了禁卫军,而手捧着陌刀的秦衍,却是一点事也没有,哪怕身处雷电之中,也毫发无伤。 但是这个世道上,哪有那么多的先人显灵,苍天有道,不过是有人心比比干多一窍,恰好的时间,恰好的地点,恰好的安排罢了。 次日早朝,久不问世事的嘉宁公主盛装打扮,身着嫡公主装束,款步走入紫宸殿。 嘉宁公主当殿决绝断发,言及秦家血染沙场,青山埋骨,实乃当世之忠烈。秦家不负天家,天家亦不负秦家,她以当朝嫡公主的身份,逼得宣平帝只得再不提追究秦家战败之事。 闭上眼,秦衍仍能忆起嘉宁公主燕断西风的决绝。 再后来清风徐徐,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嘉宁公主微抬头,就着落红成阵,眼底映着柔柔日光,看着他,轻叹一声: “过刚易折,慧极必伤。九王一脉遭此大难,便是应了此话。” 他端坐在轮椅上,修长的手指抚弄着亲信,半敛眉,抿唇不语。 春花秋月夜,伴随着袅袅升起的檀香,丝丝绕绕地响起。 远处的楼台亭榭,近处的潺潺流水,似乎都变得飘渺起来。 他跟着嘉宁公主长大,嘉宁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但对于她的这句话,他却不认可。 嘉宁公主收回目光,秀眉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轻声道:“观,乃慧之音,世间之事,乃观无常、无我,缘起性空,自有定律;止,久生定,不动之意。” “定如围墙,慧如烛火,慧火燃,愚痴灭,定墙防风,慧不可夺。” 秦衍抚琴的动作一顿,琴音扎然而止,微抬眉,眼底若湖光山色,潋滟却又让人瞧不清其中神色。 嘉宁公主望着面前灵隽清霁少年,声音蓦然一软,道:“衍儿,我为你取字观止,你可识其中含义?” 观止,外不着相,内不动心,辨明事理,扫除妄念。 是希望他莫再被仇恨蒙蔽,放下虚无妄念,平静过以后的日子。 嘉宁公主是他过门便守寡的长嫂,可也是大夏朝的嫡公主,她想护着他一世长安,但也想大夏朝千秋万代,歌舞升平。 秦衍低眉不语,没有回答。 他知道,他终究要辜负嘉宁公主的期望。 忠烈无处埋骨,江河海晏清不过一句空谈。 九王一脉的战死沙场,并非天意使然,而是不可控的人心。 秦衍垂眸,唤来了侍从,让侍从拿着檀香与汤药,给嘉宁公主送去。 李夜城眉头微皱:“嘉宁姑姑不知道此事?” 秦衍看了一眼李夜城,饮了一口茶,道:“小满姐姐淡泊名利,从不理会朝堂之上的纷争,有些事情,我自己知晓便够了。” 侍从应是,拿着东西,低头垂眉退了下去。 林文启坐在椅子上,坐姿没有个正型,一只腿抬得高高的,直放在椅子旁的桌子上,鞋尖一翘一翘的。 另一张椅子上的李夜城,坐姿如磐石纹丝不动,与轻挑随意的林文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文启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修羽也该回来了吧?” 秦衍微微颔首。 林文启刷地一下打开扇子,晃晃悠悠摇着,道:“算一算时间,嘉宁公主大婚那日,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李不言、华阳公主、顾修承三人三分朝政,让原本固若金汤的天启城,出现了一丝裂纹。 这个裂纹,对于旁人来讲,微小到让人难以察觉,但对于秦衍来讲,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三人内讧,便是他的机会。 况那日李不言成亲,迎娶嘉宁公主,哪有多余的精力去操心其他的事情? 华阳公主么,与嘉宁公主素来交好,她要迎来送往,也没有多余精力,最后的那一人顾修承,有顾星河在顾府,想来会有法子拖住他。 这可是天赐良机,盼也盼不来的。 林文启翘首以盼地看着秦衍。 他倒不是不爽宣平帝,而是宣平帝那沉迷享乐的性格,委实不是一个好君王。 宣平帝刚继位时,励精图治,虽不能说十分英明,再开创一个盛世吧,但好在勤勉,勉强能维持住大夏立于不败之地。 多年岁月弹指过,赞美的声音听得多了,宣平帝便有些飘了,再加上有李不言那个狗腿子帮他处理不和谐的声音,他更是拽到不知自己的斤两。 朝政两手抛,自己在后宫玩的不亦乐乎。 林文启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宣平帝已有数年不曾上朝了,要不是顾修承在那撑着,只怕现在的大夏朝,早就群雄并起,战火纷纷了。 男子到二十才能加冠袭爵,秦衍这会儿还没过十五岁的生日,等秦衍袭爵行废立皇帝,还要等个五年。 鬼知道在这五年里,又会生出多少事情来? 一个天天不上朝只知道享乐的男人,留着他干嘛? 过年吗? 废了得了。 这年头,夺嫡虽然残酷,但原不是百年前的一人登基剩下杀完的局面,李家的就藩王爷还是不少的,在里面捡吧捡吧,兴许还能扒拉出一个可造之材。 把这可造之材推上皇位得了。 若是没有,那也简单,他,秦衍,李夜城,无论哪一个人执政,都比宣平帝强的多。 至于国号,就不用改了,仍叫大夏,毕竟,大国曰夏么,换其他的也不合适。 不过换了一个执政姓氏,不是腥风血雨的改朝换代,没必要把国号一起改了。 林文启这般想着,翘首以盼地看着秦衍。 秦衍的性子像极了嘉宁公主,不喜争斗不理世事的,他肯定不会劳心劳力当皇帝的,他这种性子,最适合焚香抚琴,做个逍遥王爷了。 皇帝身上的烟火气太重,跟他清冷疏离的谪仙气质完全相左。 李夜城身上有着蛮夷的血,夏夷有血仇,除非是夏人死绝了,否则皇帝这个位置,是轮不到他来坐的。 想来想去,皇帝这个职业,还是最适合他了。 佳丽三千,单是想想,就让人很是心动。 林家千年世家,家风严格,他自打出生到现在,莫说佳丽三千了,在家里多看一眼貌美的小侍女,都会被古板的父亲敲手板。 想想便止不住的心酸。 但他若是成了皇帝,那就完全不同了。 天下但凡没结婚的貌美女子,那都是他的! 他私藏了那么多的春宫图,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林文启正做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美梦,哪知秦衍一句话,便将他的美梦击得粉碎:“不妥。” 林文启一脸诧异,想也未想,便问:“怎么?” 此时月色当空而挂,倾泻而下,若银色锦缎一般。 摇曳的烛火掠过月影,细碎而斑驳地落在秦衍脸上,夜风徐徐而来,吹动着秦衍额前的碎发,秦衍轻啜一口茶,慢慢道:“我不会破坏小满姐姐的婚礼。” 哦,原来是这样,他还以为什么事呢。 理解理解,嘉宁公主抚养他长大,如今四嫁了,他去破坏人家的婚事,不合适。 林文启安抚似的用扇子拍拍秦衍的肩膀,表示自己理解,然后话头一转,道:“还有一个日子也不错——” “你不是也快结婚了么?” 林文启脸上堆满了诚恳的笑意:“嘉宁公主结婚的日子不能破坏,那用你结婚的那一日?” 秦衍放下了茶杯,微抬眉,看着每日都要作死的林文启,认真地觉得,林文启这次的作死,格外的疯狂。 乌云遮月,一直沉默着的李夜城突然出声:“观止。” 秦衍偏过脸,瞧着李夜城。 李夜城脸上虽如往日一般,面如表情,可碧色的眼睛却在明晃晃地表示,如果他敢同意,他就敢把这事告诉宣平帝。 仿佛那日结婚的不是他秦衍,而是李夜城一般。 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夜城对顾星河这般上心了? 夜风拂面而来,秦衍微眯着眼,看着李夜城。 李夜城有三分像华阳公主,剩余的七分,当是像了那个死在他父亲手上的蛮族之王。 秦衍漫不经心收回了目光。 这双碧色的眼睛,当真是,让人想给他染成黑色。 呷了一口茶,秦衍看着李夜城,慢悠悠道:“文启,我此生,只准备结一次婚。” 作者有话要说:李夜城:我眼睛绿不绿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再这样下去 你很快就绿了ε=(?ο`*))) 感谢一条棉被精扔了1个火箭炮(づ ̄ 3 ̄)づ 有种被包养了的感觉QAQ 下周一更新大概能稳定下来啦! 稳定下来会有加更哒! 最后,今天可是大粗长~ 明天就是双十一了!!! 明天微薄开奖呀! 抽5个小天使送冠军皮肤或者晋江币!!! 最后,明天会随机掉落小红包哒! 祝小天使们剁手快乐~ 第五十四章 像这种利用他大喜日子搞事情的行为, 毫无疑问,他坚决不同意。 人生那么漫长, 想要寻机会,总能寻得到,可大婚只有一次, 他不想在大婚上出任何意外。 秦衍咽下参茶,目光飘到林文启身上。 他们三人之间, 林文启性格更为跳脱,也最能惹祸, 就连如今最为跋扈的朝歌公主,他也敢惹上一惹。 林文启把日子定在他大婚的时候, 除却那日行事方便外, 还有想看热闹的缘故。 秦衍说完那句话后,漫不经心地看着林文启,抿唇不语。 林文启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秦衍这个人, 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实则心比谁都黑。 他要是得罪了李夜城,不过是俩人大打一场, 打完也就没事了。 但要是得罪了秦衍....那就不好说了。 君不见, 秦家于昆仑关战败之后, 多少人都想踩上一脚, 说什么大夏祖制,原本是没有异姓王的,偏秦家特殊, 不仅封了王,还有上打昏君下诛佞臣之权。 军功卓越时,秦家有这种特权也无妨,可如今秦家一败涂地,凭什么还凌驾在百官之上,有着各种特权? 废除,必须废除! 递到宣平帝御案上的折子堆成了小山,到最后,宣平帝也没能如了那些人的意。 至于那些人的下场,恩,不提也罢。 前车之鉴这么多,林文启也曾有被秦衍笑眯眯地坑过的经历。 月光皎皎,烛火摇摇,林文启晃了晃扇子,被秦衍看得心里发毛。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人,哪怕他面上带笑,眼睛也甚是好看,就着月色与夜色,怎么看怎么潋滟不可方物,但你总觉得,被这种人看上一眼,浑身都是凉的。 秦衍就属于这种人。 林文启刷地一下合上了扇子,随手把扇子放在桌上,然后顺手从桌上端起茶杯,遥遥敬着秦衍,笑得一脸诚恳:“是我唐突了。” “这大喜的日子,怎能出一点意外呢?” 林文启一拍胸.脯,认怂认得很彻底:“珍宝楼的首饰最为精致,我亲自过去一趟,给星河定制一套,全当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可好?” 珍宝楼的首饰奢靡华美,造型新奇,很受天启城的达官贵人们的喜欢。 不仅官宦的人家喜欢,就连宫中的宫妃与公主们,也颇为喜欢珍宝楼的首饰,时常派内务内侍们前来珍宝楼定制。 可见珍宝楼的首饰多么受欢迎。 认真论起来,珍宝楼的首饰,是除了贵,没有任何缺点的。 在珍宝楼打造一套首饰,少则百两纹银,多则么,上不封顶。 林文启饮完杯中的茶,放下茶杯后,心痛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 都怪他嘴贱,只想着看热闹,选了个秦衍大婚的日子搞事情,秦衍不生气才是怪事。 秦衍轻啜着杯子里的茶,看着林文启,轻轻一笑:“那便有劳文启了。” 珍宝楼的首饰以奢华着称,顾星河肌肤胜雪,顾盼神飞,明艳不可方物,最适合不过了。 闭上眼,他几乎能想象得到,顾星河珠翠琳琅,冲他甜甜一笑的模样。 林文启来公主府主要是看秦衍病情如何,如今秦衍与往常没甚不同,他便起身告辞了。 摸着腰间的荷包,寻思着怎么弄点钱,去给顾星河打首饰。 林家千年世家,对子孙们的要求颇为严苛,他为长房嫡子,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 他不喜文,性子轻挑,行事纨绔,久而久之,旁人便不觉得他是个威胁了,对他的关注也少了许多。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每月的月钱银子,会被人放水,多给他支一些。 他文不及秦衍博识多才,心比比干多一窍,武么,也离李夜城相差十万八千里,能在李夜城手下走上二十回合,都属于李夜城故意想让了。 他虽文不成武不就,可在经商方面,有着自己独特的简介。 早在几年前,他从秦衍那拿了些钱财,去发展自己的小事情,在他的管理经营下,现在每月都会有不少银子进账。 只是,再怎么有银两进账,平白拿出一大把银子去给顾星河打造首饰,还是会让人极为心痛的。 银子啊,那可是他的命.根子。 林文启一唱三叹,离了公主府,去铺子取完钱财,直往珍宝楼而去。 听闻顾星河有了身孕,秦衍为顾及顾星河面子,便不会把婚事拖得太久,多半会在这两个月里挑个好日子,趁着顾星河不显怀的时候,把顾星河迎进门。 他要尽快让珍宝楼把首饰赶出来,别误了秦衍的大婚。 说起来,秦衍与顾星河的感情进度委实快,他上次去王府的时候,顾星河还只是个丫鬟呢,不过短短数月,就成了秦衍的贴身侍从,又从侍从成了侍妾,再然后,怀了孕。 旁人几年才能完成的时候,她倒好,一个月,全做完了。 这会儿多半躺在软榻上,悠哉悠哉地等着秦衍的迎娶了。 至于相府会不会认她,完全不重要了。 众所周知,秦衍病弱,哪怕为了自己身体着想,秦衍都不会纳妾迎娶侧妃,他日顾星河诞下孩子,他日秦衍一朝病死,顾星河便是王府说一不二的存在。 想到这,林文启轻摇头,勾了勾嘴角。 有着这般好的前程,纵然一时被世人误解唾骂,也是值得的。 他的这位表妹,看上去横冲直撞口无遮拦的,但心思,却是与她那父亲如出一辙,深得很。 偏秦衍就吃她这一套,认定了她为王妃,旁人怎么劝都不行。 他刚才说在秦衍大婚上搞事情,就是想看看秦衍对她的感情深厚。 结果么,他现在拿着银子去给顾星河打首饰。 惹不起啊惹不起。 林文启走后,李夜城推着秦衍,去找嘉宁公主。 侍从送过来的熏香炉摆在嘉宁公主的桌上,嘉宁公主静静地看着,清澈的眼底荡起了水波。 侍从的一声世子爷与侯爷到了,拉回了嘉宁的思绪。 嘉宁抬眉,秦衍坐在轮椅上,一身世子锦袍,将他衬得越发纤瘦病弱,虽出身武将世家,却一点也不见武将的悍勇之气。 有的只是单薄的身体,与清清冷冷的眸子。 有那么一瞬间,嘉宁想起了她的第三任驸马,秦衍的大哥,秦孟英。 那是一个极其俊朗英武的男子,身着湛蓝锦衣,纵马而行,街上两端招满红袖,锦帕纷纷扬扬落下,他抬头,剑眉星目,似是比太阳更为耀眼。 少年意气风发时,她嫁给了他。 他远征昆仑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跪在秦家祠堂前,发誓护住他的幼弟秦衍。 后来从不问世事的她踏足紫宸殿,决绝断发,逼得宣平帝不再追究秦家战败。 那时候的她以为,她护住了秦家,护住了秦衍,对得住她与他的半日夫妻。 可今日看到秦衍派人送过来的东西时,她终于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衍儿。” 嘉宁公主看着面前的秦衍,轻轻一叹。 她出身皇室,见惯了争斗夺嫡,理解宣平帝担心秦家功高震主的心情,也理解宣平帝为中央集权,提拔臭名昭着的李不言,也理解宣平帝曾动用过的小小手段。 她都理解。 她只是理解不了,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冷风从未关严的窗户处一阵一阵袭来,琉璃宫灯里的烛火摇曳不止,小侍女上前关了窗户,又回身拨弄屋里的炭盆。 秦衍身体不好,极其怕冷,这个季节了,公主府仍烧着地龙。 单是地龙还不够,屋里的炭盆也要烧得旺旺的。 李夜城推着秦衍,走到嘉宁公主面前。 热浪袭来,冷热交替,秦衍偏过来,轻轻地咳嗽着。 李夜城把秦衍送到后,便起身离开。 小侍女捧来了热茶,给秦衍斟满一杯,端到秦衍唇边,秦衍低头抿了一口。 这一幕看下来,嘉宁公主只觉得心头发酸,等秦衍咽下茶,面上好受一点时,嘉宁公主方开口道:“是我对你不住。” 秦衍微微抬眉,嘉宁公主轻轻一笑,继续道:“我大婚那日,是个极好的机会,你在那日动手,可好?” 窗外夜风又起,卷起落叶与花瓣,送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廊下的画眉鸟互相梳理着羽毛,叽叽喳喳说着只有它们才能听懂的话。 秦衍放下了茶杯,静静地看着嘉宁公主,道:“李不言是李不言,陛下是陛下。你既然喜欢他,便好好与他过日子,无需为我打算。” 他在她身后太久了,他早该自己撑起一片天的。 “我翻了书,我生日那天,便是一个不错的日子。那日迎娶星河进门,小满姐姐觉得如何?” 嘉宁公主微微一怔,自动忽略了秦衍讲她喜欢李不言的事情,关注点全部在三月十八日迎娶顾星河入门的事情上:“这么快?” “会不会太仓促了?” 秦衍轻摇头,笑了一下,道:“小满姐姐早在数年前,便开始为我准备大婚所用的东西。几年的准备,不仓促。” 以前他总觉得嘉宁准备得太早,他不可能那么早结婚的,准备了也无用,白白地放在仓库里。 但如今看来,却是准备得极为恰当。 若不是嘉宁公主早早备下了,他去哪赶出来大婚所用物品? 迎娶顾星河,他不想简陋,更不想对付,他想倾尽一切。 至于顾星河喜不喜欢自己,他觉得,大抵是喜欢的。 如果不喜欢,不会在探知顾修承的打算后,匆匆来公主府告诉他,更不会同意他这个荒谬的做法。 虽然王府的家财很有吸引力,但他若是个十足的纨绔,以顾星河之眼光,是根本不可能嫁给他的。 顾星河喜欢他,他很确定。 只是她的喜欢,没有他的多而已。 没关系,余生很长,他可以用一生去培养。 作者有话要说:顾星河:不不不 我更喜欢李夜城O(∩_∩)O PS:微薄抽奖已经公布辣! 抽中的小伙伴们别忘了私信我 是要冠军皮肤还是晋江币 如果要晋江币的话记得把ID给我!~ 剁手快乐! 爱你们! 第五十五章 顾星河显然是不知道秦衍的想法的, 如果得知了,她多半会认真地看着秦衍, 极为诚恳地说上一句:不,我喜欢李夜城拿一挂的。 若以长相来看,秦衍的确更为精致, 气质清冷疏离,眉目如画, 就连手,也好看到让她作为一个女孩子, 都不好意思在他面前伸出来手。 可见他的手有多好看,脸有么精致无暇。 或许是因为他生的太过精致, 又或许是因为他的气质太过不染人间烟火, 与他在一起,顾星河总有一种如坠梦境的不真实感。 再加上他身体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得似的, 再怎么好看,也只能是橱柜里端放着的琉璃,华美易碎, 只能让人捧在掌心, 不能与之生活。 李夜城就完全不同了, 别的不说, 身体素质一级棒,不用担心他今天痛了,明天不舒服了, 看上去冷冰冰的不好相处,但实际上,人很不错。 与他那若利剑出鞘的锋利长相,一点也不相像。 这种反差萌,简直不要太可爱。 当然了,这两种想法,都只是想想。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无论是秦衍,还是李夜城,都不是她能宵想的人物。 虽说她现在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跟秦衍绑定了,但顾星河心里很清楚,秦衍身份尊贵,如果真的要娶,娶得也是世家闺秀,能给他带来帮助的那一种。 至于李夜城,那就更不用说了,年纪轻轻就被封了候,近百年来的独一份,华阳公主又简在帝心,虽说李夜城身上流有蛮夷血脉,但个人能力非常出色,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这样的一个人,会娶一个家里乱成一团糟,每天都在为天启城的百姓提供新的笑料的女子吗? 肯定不会的。 所以啊,人要有自知之明。 顾星河觉得,她这种人,跟秦衍合作结束后,拿了王府家财,吃吃喝喝玩玩,带着二狗子,游览名山大川,若是遇到了好看的狗子,再给二狗子找个狗生伴侣。 这就够了。 哦,对了,如果路上遇到了好看的小哥哥,她也能顺便找个人生伴侣。 多么美妙的人生啊。 顾星河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连顾家接她的人多了一个白夫人,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还是顾章则特意把白夫人介绍了一边,顾星河才醒过来神。 上下打量一眼白夫人,再瞧瞧立在一旁的林夫人,看完之后,顾星河认真地觉得,她要是顾修承,她也不好在两人之间做选择。 一个干练果敢,眉间带有三分英气,一个娇怯怯的,我见犹怜,无论哪一个,相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 无怪乎顾修承纠结了这么多年,至今没做出个决定。 顾星河这般想着,上前给二人见礼,一个是姑母,一个是姨母,两个都是长辈,她一个小辈,只有给人行礼的份儿。 顾星河尚未拜下,白夫人便抢在林夫人之前把她扶起来,拉着她的手,心肝肉地叫个不听,水汪汪的眼睛,竟是红了一圈,仿佛再说一两句话,便能哭下来一般。 一旁的林夫人毫不掩饰对白夫人的厌烦,皱眉不耐道:“够了,该回了,相爷还在家里等着。” 听到林夫人这般说,白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轻轻拍了拍顾星河的手,柔声道:“姐姐说的是,表哥还在等着。” 两人一来一回,明争暗斗不断,顾星河眼皮跳了跳。 一个对对方的厌烦不加掩饰,一个在话里明晃晃地用称呼戳对方的心,与她们站在一处,顾星河便觉得头大,也不知道顾修承是怎么应付过来的。 齐人之福虽好,但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好在这个时代虽民风彪悍,但女子之间尚未到达一言不合就抽刀的情况,两位夫人也只是过过嘴瘾,并未大打出手。 顶着两位夫人的口水战,顾星河怀抱着二狗子,面无表情坐上了马车。 白夫人怕二狗子,不敢离顾星河太近,林夫人倒是一脸稀奇,盯着二狗子问了不少问题,若不是要维持相府夫人的稳重形象,怕是早已伸手抱上了。 林夫人的反应让顾星河有些意外。 顾章则曾经告诉过她,他们母亲的死,跟林夫人有关系,他之所以与林家断绝关系,也是因为林家处事不公,一味包庇林夫人,不给他们母亲一个公道。 可从林夫人对她的态度来看,顾星河觉得,当年之事,似乎并不像顾章则说的那样。 如果林夫人真的害死了她的母亲,那么对她是无法做到心无芥蒂的,心理素质再差点,看到没有被害死的她,是不敢与她有目光接触的。 而不是像现在,不熟络,但也不心虚,坦坦荡荡与她说着话,好奇地问着她话里二狗子的事情。 坐上马车后,顾星河仍在想林夫人的态度。 顾章则原本骑着马过来的,接到顾星河后,没再骑马,跟着顾星河上了马车,担心顾星河不了解顾家,絮絮叨叨说着顾家的事情。 说完之后,顾章则又道:“你不用理林夫人那么多。” 顾章则出身世家,有着身为世家子弟的良好涵养,再怎么恨一个人,当那个人是他长辈时,他还是无法做到直呼其名,只以林夫人相称。 “她害死了母亲,如今又来哄骗你——” 听着顾章则的话越来越没遮拦,顾星河蹙眉打断了他的话:“哥,慎言。” 她实在怀疑,顾家现在是林夫人管家,他哥这种直性子,是怎么在林夫人手底下活过来的? 周围都是林夫人的人,他还肆无忌惮说着林夫人的坏话,不怕林夫人脾气一上来,跟弄死他们母亲一样,也把他弄死吗? 顾星河拉了拉顾章则的袖子,觉得自己需要描补一二:“当年之事,在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们不能随意给人扣上凶手的帽子。” 顾章则端了杯茶,喝茶不说话,脸上满满都是抗拒。 见此,顾星河道:“还有啊,你别动不动就说林家包庇凶手了,林夫人是林家的女儿,咱们母亲就不是吗?” 不提林家还好,一提林家,顾章则更来气,重重把茶杯往矮榻上一放,道:“林家那些人,都是黑了心肠的人。如果他们真的把母亲当女儿,怎么可能把林夫人嫁了过来?” 顾星河送给顾章则一个大大的白眼:“林夫人是庶生,这样的身份好拿捏,日后哪怕她生下了子女,身份也不会高过你去。” “再说了,以顾相的身份,若再续娶,身份不会低。若真娶了个世家女,你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顾章则抿唇不语,顾星河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顾章则的额头,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如果真是她害死了母亲,当然不能放过她。” “但恨这个事情,还是放在心里好,一旦说出来了,旁人都知晓了,再去报复追究,便难了许多。” 顾章则微微抿着唇角,似乎听进了心里,顾星河趁热打铁:“所以人前人后,不要总是开口闭口说她害死了母亲。若此事查清之后,不是她做的,你与她再相处,岂不尴尬?” 顾章则静默无语,过了好大一会儿,道:“如果真的不是她做的,我三跪九叩向她道歉,她说什么,我便做什么。纵是把这顾家继承人给了他儿子,我也毫无怨言。” 顾星河险些被顾章则的话逗笑了:“好,好。” “世子的暗卫天下无双,想来不会让你等太久。” 顾星河与顾章则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马车到了顾家。 世家大族规矩重,普通人来访,正门是不开的,只有特殊情况时,才会开大门。 顾星河虽然是嫡长女,但远够不到走正门,又加上身份不大光彩,走的是正门一旁的小门。 顾星河不大在乎这个,顾章则倒是发了好大一通火。 白夫人听到顾章则发火,忙下了马车,温声细语劝着,劝了好一会儿,顾章则方同意不走正门回家。 顾星河来到顾府后,白夫人说要带着她拜访一下顾家的长辈们,顾星河浅浅一笑,婉拒了白夫人。 开玩笑,她虽然不介意从偏门回顾府,但也要面子的好不。 好歹是嫡长女,又是准备嫁到九王府的,顾家这么落她的面子,还让她舔着脸去拜访长辈们? 有这种想法,咋不上天呢? 顾星河微微一笑,扯起了秦衍的大旗,道:“姑母,世子爷生日邻近,我还未给他准备东西呢。等我把东西做出来,再去拜访各位长辈不迟。” 对于顾星河的话,白夫人有些意外,微微一怔后,脸上又挂着温柔的笑意,道:“也好。世子的东西当紧。” 林夫人看了一眼顾星河,神情若有所思。 顾家虽是林夫人当家做主,但顾修承的母亲仍在,许多事情上,林夫人还要请示顾母。 顾星河回府之后住的院子,她本想安排在她身边,好歹离顾相近些,顾相若想见顾星河,不用走那么远。 但顾母不依,说什么孙女流落在外多年,如今终于寻回了,一定要在她身边才好,非要把顾星河的院子安排在白夫人的院子旁边。 林夫人知道,顾母是为了给白夫人制造机会,顾修承一从顾星河院子里出来,就会被白夫人拉了去。 但知道也无用,顾母是婆婆,她只有听从的份儿。 想起这事,林夫人脸色有些不虞,把顾星河送至院子后,便早早回去了,连跟白夫人打个招呼都不曾。 两位夫人针尖对麦芒,走了一位后,院子里清静了不少。 顾星河自得其乐,由顾章则带着逛院子。 顾修承仍在批阅奏折,尚未得空过来,但众人都知道,等他忙完之后,必然会见顾星河的。 白夫人知道这个道理,只在院子里陪着顾星河说话。 哪曾想,没过多久,顾修承派来了随从,叫顾星河去书房相见。 顾星河听完随从的话,嘴角微抽,看了白夫人一眼。 她这个爹,似乎与外界传言有些不同,白瞎了白夫人的一番好算计。 作者有话要说:工作狂的顾修承: 女人哪有奏折好看 感谢一条棉被精扔了1个火箭炮 听街角de风铃扔了1个手榴弹 非常感谢小可爱QAQ 我会继续努力哒! 码完今天的字辣 我去给中奖的5个小可爱们兑奖去2333 56、第 56 章 ... 第五十六章 突然间,顾星河觉得白夫人有些可怜。 听人讲, 白夫人是怀着身孕时被顾修承接到相府的, 那时候白夫人觉得身怀六甲是个累赘, 还动过想要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的冲动。 是顾修承淡淡的一句话, 说孩子生下来他养, 白夫人才打消了不要孩子的念头。 如今何怡静都十五岁了,算一算时间,白夫人来到相府也有十五年了。 可十五年过去了,白夫人还是白夫人,顾家的表小姐, 表夫人, 而不是顾家的女主人。 世人常道,顾相不喜林夫人,因碍于顾修承与林家的面子, 才勉强娶了林夫人。 可讽刺的是, 林夫人在相府夫人的位置上, 一坐就是十五年,给顾修承生了两子一女。 而世人常道最得顾相喜爱的白夫人, 却是一直以客人的身份寄居在相府的,甚至于,顾修承还有意让顾章则娶白夫人的女儿何怡静。 若顾章则娶了何怡静, 白夫人与顾修承便成了儿女亲家,再无在一起的可能。 顾星河悲悯地看了一眼怅然若失的白夫人。 何必呢?为了找不到他真心的男人,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明明自己脸蛋气质心计都不错, 哪怕嫁给旁人做继室,也可以活得很好。又或者说,找顾家要点钱财做生意,以白夫人的智商情商,生意简直不要太火爆。 自己有颜又有钱了,要什么样的大猪蹄子没有呢? 偏生在顾修承这条树上吊死了,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想了想,顾星河觉得,大概是徒伤悲吧。 顾修承很忙,时间紧迫,给顾星河留的时间并不多。 顾星河收回看白夫人的目光,跟着小侍从出了院子,坐上小轿,一路往顾修承的书房而去。 顾家是千年世家,底蕴自是不需说,就连宅院,也是颇大的,宅院里又有单独的小院子,按照身份来住,分毫不乱。 顾家男丁的院子都在前院。 去顾修承的书房时,顾星河还隐约看到一个借着月色习武的少年。 侍从说,那是二公子顾章程,是林夫人的大儿子。 说来奇怪,顾家世代从文,顾修承天纵奇才,不过数年,便成为了文臣之首,怎么到了顾章程这里,开始弃文习武了? 顾星河看了一会儿,便想明白了。 世家大族注重嫡长,有顾章则在他前面,他是不可能继承顾修承的人脉的,索性剑走偏锋,去习武。 以战功立世的秦家已经没落,只剩下一个病病歪歪的秦衍与寡居的嘉宁公主强撑着门庭。 都道秦衍活不到成年,嘉宁公主又大婚在即,想来以后也庇护不了秦衍了。 秦家统领武将数百年,早已没有其他世家的位置,再者,战功不好立,要实打实的在沙场饮血才能换来的,世子子弟多矜贵,受不了那等苦,所以至今仍是挤破头皮争文臣的位置。 秦家陨落,武将空缺,李夜城再怎么优秀,但身上终究流着蛮夷的血,群臣们能容忍宣平帝赐给他爵位,但容忍不了李夜城带兵打仗。 现在的时代,是武将最好的时代。 也是顾章程最容易出头的时代。 顾星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顾章程看上去并不大,十三四的年龄,能想到这一层,委实不易。 当然,也有可能一切都是林夫人在背后指点的。 作为顾相的夫人,她太了解顾章则在顾相心里的位置了,除非顾章则死,否则她的两个儿子是不可能代替顾章则的。 但顾章则哪有那么容易死的? 一个耿直的书生性子的人,能在龙潭虎穴般的相府平安长大,若说身后没有人护着他,顾星河是坚决不相信的。 既然取代不了顾章则,那便只能找其他的出路。 武将虽险,但富贵险中求,顾章程又有着顾相作为天然屏障,文武臣的摩擦他根本不用体会,只需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便能拿到一个不错的功名。 想到这,顾星河又有些佩服林夫人。 在世人眼中,林夫人不受顾相的喜爱,也不得顾母的欢心,顾章则又与她是死对头,在相府过得简直不要太艰难。 白夫人随时都能取代她的位置。 但事实上,她早已给自己,给孩子们铺好了道路。 看来市井传言并不可信,这相府里面的秘密,多着呢。 顾星河放下轿帘。 又走了一回儿,小轿终于落下了,侍从们轻声唤道:“大姑娘,到了。” 顾星河扶着丫鬟的手,出了小轿。 青松翠柏,映着假山流水潺潺,走过假山,穿过长廊,便是顾修承的书房了。 与秦衍恍若仙宫的书房相比,顾修承的书房多庄重肃穆之感,大片的绿色枝桠,遮住了月色,只有羊角灯,闪着点点的光芒。 小侍从轻轻叩门,屋里响起顾修承的声音:“进。” 他的声音带着文人特有的清润之气,像是晨风拂过云雾缭绕的山谷,吹散了遮挡着路途的迷雾。 小侍从推开门,顾星河慢慢走了进去。 烛火昏黄,跳跃在顾修承的脸上,顾修承半垂眸,神色淡然,翻阅着奏折。 顾星河忽然便明白了,为什么白夫人苦收相府十五年,又为什么林夫人受尽委屈也要留在他的身边,又为什么,华阳公主至今难以释怀,时常找他的麻烦。 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女子的劫难。 顾修承生了一张让女人牵肠挂肚的脸,久居相位,又多了几分文人不曾有的威仪。 虽年过三十,但他不曾与旁的男子一般蓄起了胡须,仍是更要命的是,他的左眼下,有着一颗小小、红色的泪痣。 柔柔烛火下,他半敛着眉眼,配着那颗泪痣,有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秦衍与他相比,太过清冷疏离,少了生而为人的温情。 李夜城与他相比,锋利冷漠太过,林文启与他相比,太过轻挑跳脱。 秦衍三人尚且如此,更别提世间的其他男子与他相比了。 顾星河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后,默默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有着这样的一个爹,无怪乎她也长得这般好看。 她原本以为,她的长相,多半像极了她的娘,如今再看,却是像了六分的顾相。 所以李夜城在见了她一面后,想起了顾相,去查了她的身世。 不过像谁都无妨,长得好看就行。 顾修承见她进来后,淡淡地瞥了一眼后,目光又落在桌上的奏折,对她的到来,对她的过去,对她此刻坐在这,丝毫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就像是,她出府转了一圈后,又回来了一般。 顾星河在心里为顾修承的淡定束起了大拇指。 没有抱头痛哭说自己当年的粗心大意,也没有一脸嫌弃说着她败坏了顾家的名声,这样的淡淡的就很好。 简单说了几句话后,顾修承便以公务繁忙为由,让顾星河自去下去休息。 听到这句话,顾星河差点被茶水呛到。 巴巴地派小侍从把她叫过来,就说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扪心自问,顾星河觉得无论是在智谋上,还是城府上,跟都顾修承相差太远。 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耍心眼就没甚意思了。 以顾修承的阅历心智,她转转眼珠,顾修承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种情况下,拐弯抹角便显得很多余了。 顾星河开门见山道:“顾相,数年前,我为何流落王府,母亲又为何难产而亡,您是否能给我一个答案?” 她只把顾修承叫相爷,并未唤父亲,顾修承也并未放在心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年久日深,作案人员已不可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事情推了个干净,顾星河轻轻一笑,手指抚摸着小腹。 她不能全部靠秦衍,如果顾修承能给她一个交代,倒也省了秦衍的许多事情。 秦衍让她装怀孕,她还埋汰秦衍,泼了秦衍一脸的茶水,如今再看,却是她最好的筹码。 顾星河抚摸着小腹,笑着道:“世子爷身体孱弱,无论我这一胎是男是女,都是九王一脉唯一的继承人。” 拜曾经的女帝所赐,如今大夏朝的女子也可以袭爵。 顾修承听到这句话,这才放下了手里的奏折,微眯着,上下打量着顾星河。 顾星河继续道:“我肚子里的孩子,不知能否值得相爷告知我真相?” 顾修承静默片刻,道:“三日后,你再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他仍埋首奏折中。 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是三日后来找他要答案,还是三日后他思考结束要不要告知她真相? 顾星河回到院子时,仍在想着这个问题。 想了半日不得其解,便不再想。 左右不过三日,三日后,她去找他便是。 顾章则仍在院子里等她回来,顾星河见天色已晚,略语顾章则说几句话后,便催促他早点去休息。 相府规矩大,龙潭虎穴,是人是鬼分不清,顾章则又是个心直口快的,若是在她这待久了,旁人又该说什么她回来之后,带累顾章则没了心思学习,一心在她院子玩乐。 这样的帽子她可要不得。 顾星河赶走了顾章则,在小丫鬟们的伺候下梳洗完毕,换上舒适的中衣,躺在了床上。 别的不说,相府大小姐的生活是真的好。 除了规矩大,没自由外,比她那一方小院子强太多了。 到底是千年的世家,如今的相府,比不得啊比不得。 顾星河这般想着,翻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准备闭眼睡觉了。 哪曾想,刚翻过身,一双带着薄薄护甲的手指便覆在了她的脸上,紧紧捂住她的嘴,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星河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吧,她今天才回来,今天就有人置她于死地? 颤着睫毛,顾星河抬眸去瞧捂着她的人。 微弱烛光下,一双碧色的眼睛,跳入了她的眼眶。 屋外传来侍从们披甲而来的声音,叩门声急促:“姑娘,您休息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等等...朋友妻不可欺! 李夜城:好的,从现在起你不是我朋友了 秦衍:.... 57、第 57 章 ... 第五十七章 没有,肯定没有休息。 但目前这种情况, 能说这样的话吗? 果断不能。 顾星河眸光转动, 扫了一眼躺在她床边原本睡得正香的二狗子。 作为一只狗子, 二狗子该有的嗅觉和警觉性还是有的, 可是当它是只哈士奇的时候, 是根本指望不上的。 在二十一世纪,她家里遭了小偷,二狗子别说抓小偷了,一脸傻样地扒开了她的箱子,把她的银行卡什么的全部散了出来。 带了小偷在她家游荡一圈后, 还特么的跟小偷走了! 要不是她报警的地方警犬给力, 二狗子早就被人顿成一锅粥了。 二狗子听到了动静,打着哈欠,懒懒地睁开了眼, 睁开眼后, 瞅瞅李夜城, 再瞅瞅她,而后凑了过来, 自来熟地蹭了蹭李夜城的胳膊。 顺带着舔了一下李夜城捂住她脸的手。 顾星河:“...” 蠢到这种境界,也是没谁了。 有那么一瞬间,顾星河想一脚把二狗子踹下去。 得亏来的是李夜城, 对她没有恶意,这要是来的是刺客,她跟二狗子一块玩完。 捂在她脸上的手指动了动, 顾星河生无可恋地抬眉,李夜城眼底笑意一闪即逝,像冰雪初融,又须臾冻结成块。 像是不曾有过一般。 李夜城虽然捂住了她的脸,但不曾束着她的手,顾星河伸出手,把贴着她躺着的二狗子往一边推了推。 算了,算了,不能跟二狗子一般见识。 自己养的狗子,再怎么蠢也得含泪忍着。 顾星河打量着她上方的李夜城,有些不明白,这么晚了,他来顾府做什么。 肯定不是来寻她的。 这个时代,男女大防并不算严重,远没有明清时那般的严苛,李夜城若是想见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拜访相府来找她。 没必要等到这时候,偷偷摸摸地来找她,还引来了一圈侍卫。 一个弄不好,便成了捉奸在床了。 姿势太暧.昧,顾星河动了动,手指戳了戳李夜城的手,又指了指门外。 门外有侍卫,她要是长时间不说话,侍卫为求放心,多半会闯进来的。 李夜城的眸子若幽冷的深海,静静地看着她,慢慢松开了手。 顾星河声音朦胧:“睡下了,又被你们吵醒了。什么事?” 门外的侍卫道:“白夫人养的猫儿不见了,怕跑到了姑娘房里,派我等前来寻找。” 什么猫,明明是闯进来了刺客,多半是怕吓到了顾星河,所以才用了这般拙劣的借口。 顾星河道:“哦,我没听到什么猫的动静,既然是姑妈养的,那你们便进来瞧瞧吧。” 李夜城眼波微动,顾星河眉梢轻挑,掀开床里侧的杯子,稍稍让了让,示意李夜城躺在里面。 “那便叨扰姑娘了。” 侍卫们推门而入,伺候顾星河守夜的丫鬟们披衣起来,掌起了灯。 暖账内,李夜城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碧色的眸子深了深。 顾星河眼珠转了转,躺了下来。 爱躺不躺。 不躺就等着被侍卫们发现吧,然后败坏她的名声,连累着秦衍脑袋上都绿绿的。 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绕过屏风,往里间而来。 顾星河只觉眼前一花,原本在她上方的李夜城已消失了踪迹,她的旁边,李夜城略带薄甲的衣服硌得她肩膀有些疼。 丫鬟们掌灯而来,顾星河微微挑开纱幔,只露着一条缝,睡眼朦胧道:“找到了吗?” 侍卫们低着头,不敢去瞧帷幕中的顾星河,只是沉声道:“打扰姑娘休息了,猫儿并未在此处,想来是我等看花了。” 顾星河懒懒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道:“知道自己看花了便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屋里进了贼,你们前来将我绳之以法的。” 躺在床里边的李夜城,听到这句话,慢慢抬起眉,静静地看着面前少女,突然发觉,他似乎并不了解她。 娇憨,灵动,狡黠,只是她的一面,她的另一面,是遇事之后,波澜不惊地给人挖坑。 明明是她让侍卫们进来的,到最后,却成了她在相府立威的所在。 顾星河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侍卫们身形一震,众多侍卫对视一眼,最后为首的侍卫道:“姑娘多心了,我等并无此意。” 顾星河放下帷幕,声音微冷:“有没有此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虽流落在外数十年,但终究是相府嫡长女,林夫人白夫人两位夫人亲自将我接回来,便是承认了我的身份。” “而你们,似乎并不把我这个相府嫡长女放在眼里?” 侍卫们这才感觉到害怕。 是啊,世人再怎么说,流言再怎么难听,她终究是相府的嫡长女,在相府地位仅次于顾章则的人。 他们竟然在深夜里,来她的房间搜人。 虽说他们进来时,她并无意阻拦,甚至分外配合,但那并不代表着,他们可以随意进来的。 侍卫们身上出了一身冷汗,终于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忙不迭想要解释什么,但帷帐里的人儿已经不愿多听了,懒懒的声音里,有着几分的不耐: “若是白夫人的猫儿跑到了林夫人房里,你们也是这般闯进来?只怕还未走进来,就先被打断了腿!” 侍卫们扑通跪下,声音软了下来:“是属下的错,属下再也不敢了。” 一边说,一边叩头。 顾星河在床上逗弄着二狗子,看事态差不多了,便见好就收:“罢了,念在你们是初犯,这次便饶了你们。明日.你们自去父亲那领罚便是。” 有年轻的侍卫还想说什么,被年长的侍卫用眼神制止了,叩头拜过顾星河后,连忙出了屋子。 出了屋,夜风一吹,整个人像是从水缸里捞出来的一般。 终于明白,明明顾星河已经是顾家的耻辱了,顾相这般爱惜羽毛的人,为什么会将她接了回来。 她这个人,不仅容貌随了顾相,就连整治人的手段,也像足了顾相。 短短几句话,让人根本无从辩解,从最开始让他们进屋,便已经设好了套。 明日他们去领罚,嫡长女的威名便会响彻整个相府,此事之后,再无人敢小瞧她。 就连斗得你死我活的林夫人和白夫人,只怕日后也要让她三分。 侍卫们心有戚戚,对顾星河处理他们的事情却无话可说,谁让他们贸然闯进了她的房间? 侍卫们走了之后,伺候顾星河丫鬟们战战兢兢地往里间瞧了一眼,小心翼翼灭了灯,躺回自己的位置。 这位大姑娘,可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无脑。 万籁皆寂,顾星河推了一把李夜城,用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你来做什么?” 黑暗中,李夜城碧色的眸光明明暗暗,道:“观止让我帮他查东西。” 好了,剩下的话不用说,她也能知道了。 顾家屹立千年不倒,自有他的原因所在,李夜城深夜前来,只怕还未查到东西,就引来了一群侍卫,被追得东逃西窜后,慌不择路跑进了她的屋子。 “幸亏这屋里的人是我,换了旁人,明日顾相便会提着你的脑袋去紫宸殿了。” 夜闯相府,这可是死罪。 顾修承虽与华阳公主有过一段,但年久日深,早已成了过去,再加上顾相此人秉公办事,六亲不认,莫说李夜城是华阳公主的儿子了,纵然是东宫太子爷,他也能把人给下到狱里。 李夜城眸光转动,抿唇不语,顾星河道:“侍卫散了,你该走了。” 侍卫们经此一事,不会再来她院子了,李夜城现在走,最安全不过了。 不过出了她这院子,会不会再遇到侍卫,就不是她能确定的事情了。 如果再遇到,只能说,李夜城学艺不精。 被抓了也是活该。 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相府查东西,怕是觉得自己的命太长。 她的话说完,躺在她身边的李夜城久久没有动静,她几乎怀疑,李夜城是不是太困睡着了。 顾星河翻个身,面朝里。 月色皎皎,越过窗台与窗纱,在帷幕中投下浅浅淡淡的光影。 月光落在李夜城脸上,他脸部轮廓似宝剑出鞘般锋利,那双不同于夏人的眼睛,幽幽的,碧绿的,徜徉着月光。 美颜暴击下,顾星河晃了晃神。 她还是第一次离一个男人这般近。 秦衍神志不清时在她脸上留下一串串口水的不算,那时候的秦衍智商为负数,算不得正常男人。 月光下,李夜城碧色的眼睛勾魂夺魄,纱幔似乎有些多余,丝丝绕绕,袅袅起舞,将气氛烘托得有些暧昧不明。 李夜城声音低哑,配着月色,格外的好听:“你喜欢观止么?” 这个问题....真有点破坏气氛。 莫名的,顾星河轻轻叹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李夜城,诚恳道:“你觉得,咱俩这个姿势,你问这个问题,合适吗?” 李夜城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般说,鸦翼般漆黑的睫毛如一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纱幔晃动,床上归于平静。 二狗子睁开了眼睛,因困意而有些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顾星河。 顾星河把杯子扬了扬,四肢散开躺在床中央。 这个李夜城,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他的那句话,却也勾起了她的心思。 她喜欢秦衍吗? 喜欢吗?似乎是不喜欢的,又或者说,秦衍这种人,不是她能够喜欢的。 与秦衍在一起,她总有一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秦衍是天上的仙,她是地上的人,级别不同不会有甚么好结果的。 像秦衍这种人,天生就适合孤独到老,任何女子在他身边都显得多余。 这般想着,顾星河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清晨,尚未睡醒,顾星河便被噪杂的声音吵醒了。 白夫人一脸喜色,拉开纱幔,把睡梦中的顾星河晃醒:“星河,快别睡了,你大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星星眼:终于要娶媳妇儿了 李夜城:别高兴太早 你在她心里可能还不如一条狗 58、第 58 章 ... 第五十八章 大喜? 她? 这怎么可能,她活那么久, 天生便拥有一种特异功能——能完美闪避所有中奖号码。 一百里中九十九个大奖, 她都是被剩下的那一个。 命虽如此, 可她想中大奖的心还是有的。 万一, 实现了呢? 顾星河迷迷糊糊揉揉眼。 是中了几千万的大奖?还是排成排的小鲜肉想要轮流伺候她就寝? 无论哪一种, 她都期待到不行。 顾星河睁开眼,入目的是白夫人放大了的带有喜色的脸。 白夫人用帕子稍稍给她擦了擦脸,从小丫鬟手里接过来衣服,一边往她身上套衣服,一边笑着道:“我就知道, 你是个有福气的。” 顾星河没睡足的脑袋还有些懵, 白夫人的热情让她有些不习惯,忙醒醒神,坐起身, 从白夫人手里接来衣服, 想要自己穿上。 白夫人却没送衣服, 体贴地给她穿上衣服。 对于白夫人的殷勤体贴,顾星河颇为不好意思。 小丫鬟伺候她, 相府是要开工钱的,她和小丫鬟是雇佣关系,但白夫人不是啊。 虽说白夫人对顾相有不可描述的想法, 但再怎么不可描述,从血缘关系上来看,白夫人是她的长辈, 她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让长辈来伺候梳洗穿衣... 扪心自问,顾星河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顾星河麻溜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套上衣服后,坐在床边上,去找自己的鞋。 小丫鬟把绣鞋送了过来,白夫人刚想俯下身给顾星河穿鞋,顾星河连忙把她扶了起来。 开玩笑,她可不敢让白夫人给她穿鞋。 折寿啊。 顾星河执意不让,白夫人便只好坐在床边,理了理顾星河额前睡得惺忪的发,道:“你这孩子,跟姑母客气什么?” “章儿小的时候,都是我给他穿衣,伺候他吃饭呢。” 原来这样,怪不得顾章则跟白夫人格外亲呢。 顾星河笑笑道:“姑母也说了,那是哥哥小时候。我这般大了,再让姑母伺候,那才是要折寿呢。” 白夫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顾星河问道:“对了,姑母这么早过来,说我大喜,什么大喜呢?” 与白夫人给她穿衣穿鞋相比,明显这个更重要。 白夫人接过丫鬟递来的梳子,慢慢给顾星河梳着发,笑着道:“你这孩子,竟是睡糊涂了不成?你的大喜,还能有什么大喜?” 屋里的丫鬟们笑成了一团,整了整衣服,一起跪在顾星河面前,齐声道贺:“姑娘大喜。” 顾星河吓了一跳,忙让丫鬟们起来。 太阳一点点从云层跃出,点点晨曦穿过长廊窗台,在纱幔上印上淡淡晨光。 晨光落在顾星河脸上,顾星河怔了怔。 还能有什么大喜的? 无非是秦衍派人过来了,三媒六聘,说订婚结婚的事情。 秦衍无父无母,满族死的只剩自己,族中无人过来,想来是嘉宁公主作为前任长嫂过来的。 只是不知,嘉宁公主会说些什么。 其实想想,也能想象得出来,无非是一些珠联璧合郎才女貌的话。 想到这,顾星河有一瞬的失神。 秦衍谪仙之名天下知,纵然被御医断定,说活不到成年,想要挤破脑袋嫁给他的人也从天启城排到了广陵城。 若不是秦衍要调查相府,嫁给秦衍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轮都轮不到她身上。 可轮到她身上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合离... 等秦衍查清楚她母亲的死和秦家的战死的关系后,他们两个的婚姻就可以到此结束了。 然后她拿着王府一半的家财,去挥霍包养二狗子,秦衍继续过自己不染人间烟火的谪仙生活。 像是两条相交之后,渐行渐远的线条,和离之后的余生,再不会有任何交集。 顾星河搅着垂在胸.前的发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说实在的,秦衍那张脸,挺戳她的心的。 跟秦衍以夫妻名义相处一段时日后,她的审美大抵会被秦衍无限拉高,以至于极有可能,在和离之后,她再也瞧不上时间的其他男子了。 倒也不是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而是看久了秦衍的那张脸,其他的男人的脸,很难再提起她的兴致了。 白夫人的声音适时响起:“你昨夜刚回来,今日王府的人便登门了,可见世子有多看重你。” 想想秦衍之前与她说的话,顾星河脸上一红。 呃,是挺看重的,还献身指导她怎么装怀孕来着.... 桌上有零碎的打赏的钱,顾星河抓了一把,赏给贺喜的小丫鬟们。 既然接受与秦衍“同流合污”了,人前人后少不得做出一副两情相悦的模样。 顾星河温婉一笑,故作娇羞,用腻死人的声音小声道:“姑妈快别说了。” 白夫人笑道:“瞧瞧,这便害羞了。” 小丫鬟们领了赏,从妆匣里拿出一匣子步摇发簪,捧在顾星河面前,白夫人从里面挑了一支偏凤钗,在顾星河发间比划着,一边比划,一边道:“要不忍怎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呢?” “你可知今日来的都有谁?” 顾星河明知故问:“谁来了?” 白夫人眼底满是笑意:“是嫡公主,嘉宁公主。” “哎呦呦,这位公主,从不过问世事,上一次出公主府,还是十年前去紫宸殿呢。” 白夫人手巧,给顾星河挽好了发束,把挑好的那支半凤钗,慢慢插在顾星河发间,道:“她能亲自过来,那可是哪怕被赐婚,也换不来的荣耀。” 嘉宁公主虽然克死了三位驸马,但其行事端方,性情温婉,十年前,更是仗义为秦家谏言,在紫宸殿中决绝断发,更是赢得了天下人的好感。 在这个不养面首,不插手朝政,不卖官济私,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夏公主的时代,嘉宁公主不养面首不问朝政,简直就是众多公主里的一汪清流。 若以身份来论,她可是上一代唯一一位嫡公主,这么多的公主里,数她的身份最为尊贵,但她身上却无公主的恶习,平日里呆在公主府,养养花草看看书,教养教养秦衍。 秦衍这清隽无俦遗世独立的绝代风华,全是她一手教出来的。 顾星河笑得跟三月暖阳下的怀春少女般,配合着白夫人的表演,道:“公主原是世子爷的长嫂,她若不来,便无人过来了。” 白夫人道:“终究是你有福气,得了世子爷的青眼,若不然,纵然是陛下赐婚,嘉宁公主也未必会过来。” 屋子里和乐融融,院子外喜气洋洋,整个相府,因嘉宁公主的到来而格外得热闹。 顾星河梳洗完毕后,草草吃了些点心垫肚子,便被白夫人一路拉着去顾母的院子。 相府虽然是林夫人在管理着,事情关系到相府嫡长女的婚嫁,林夫人作为续弦,是没有什么决定权的。 更别提她虽然嫁给了顾相,但顾相并没有给她请诰命,以她的身份,是不够资格接待的大夏唯一的一位嫡公主的。 故而嘉宁公主被人请到了顾母的院子。 白夫人作为相府的表夫人,更无权插手顾星河的婚事,接待嘉宁公主的花厅,她进也进不去,只拉着顾星河,一路来到花厅隔壁的亭子里,透过重重花影,隐约瞧见嘉宁公主一身宫装的身姿。 宣平帝注重享乐,公主们的宫装多繁华奢靡,嘉宁公主又生得极好,珠光宝气的衣服头饰,竟分毫不曾压过她的相貌,只是将她衬得越发雍容,气度风华。 远远望去,若九天之上的神妃仙子一般。 白夫人眼底满是艳羡。 顾星河尚是第一次见嘉宁公主这般打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离得太远,她听不太清嘉宁公主说的话,只是断断续续听到几句,说祭祖昭示什么的。 嘉宁公主说一句,顾母便点一下头,林夫人立在一旁,小心翼翼伺候着,丫鬟婆子站了一群,皆低头垂眸立在身后,半点声音也不曾发出。 嘉宁公主似乎是说完了,伺候她的宫娥送上来厚厚的一沓礼单,林夫人连忙接了,双手捧给顾母,顾母打开后,微微一怔,眼底有些讶异,但更多的是惊喜。 白夫人看到这一幕,看了顾星河一眼,又叹顾星河的好命,半真半假道:“若静儿有你一半的好命,我又何须这般苦心经营?” 顾星河心道,何怡静原本可以安安稳稳地嫁给顾章则的,一个相府未来的女主人,哪里就比九王世子妃差了? 秦衍还是一个快要死的人,哪里比得上顾章则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顾星河附和几句,收回了目光。 昨夜有了李夜城那档子事,她睡得极不安稳,今日大清早,又被白夫人摇醒了,如今吃了几口东西,再晒晒温暖的阳光,困意便上来了。 与白夫人相比,她对于嘉宁公主的到来并没有太过的喜不自禁,跟随白夫人过来,不过是要面子上装一装。 好歹秦衍打出来的名号是他俩两情相悦,她总不能表现出一脸的冷淡,对婚事并不热衷。 不过说实话,一想到和离之后就能分到王府的万贯家财,她对婚事还是挺热衷的,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 秦衍病病歪歪的身体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怕秦衍突然翘辫子,也为着顾星河“怀孕”着想,嘉宁公主与顾母把婚期定在了秦衍的生日。 秦衍是当今唯一的异姓王之后,虽现在只是世子,但由嘉宁公主做主,请示了宣平帝,一切以王爷的规制办。 纳彩问吉什么的,自有宫中人前来,顾星河只需安心待嫁便是。 只是在这之前,嘉宁公主提出了,要顾星河入顾家族谱,认祖归宗。 顾母对此满口答应,在嘉宁公主走后,便派人往林家送了消息。 林家作为顾星河的外祖家,顾星河认祖归宗,林家也要过来人的。 一切都在按照秦衍的计划在进行,却不知道,彼时顾星河,面对着一堆华美布料犯了难。 白夫人穿针引线,絮絮叨叨道:“你在王府这么久了,想来是知道世子爷的身量的,倒也省得咱们想法子再去量了。” 穿完针后,白夫人把针递给顾星河,挑选着布料:“你瞧瞧,给世子爷用哪个料子做鞋,又用哪个料子做衣服?” 大夏朝的规矩,成婚前,女子是要给男子做一套衣服和两双鞋的,待男方来女方家过礼时,交由男方带回去。 顾星河捏着针,抬手戳了戳布料,哀怨地叹了口气。 看来这王府的一半家财也不是好分的,坐享其成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没希望的,临到了了,还要去掌握一门新技能。 想她两辈子加一起,做的东西也就是上辈子,二狗子身上穿的小衣服了。 结果二狗子还嫌丑,她刚刚给套上,二狗子便满地打滚,龇牙咧嘴,似乎多穿一秒,它就能窒息一般。 二狗子贴着墙,险些把脑袋上的毛给蹭秃一片,身体力行地嫌弃着她的手艺。 气得她抱着二狗子的脑袋把二狗子拖着走,声情并茂地控诉自己给它做衣服是多么的不容易。 然并卵,二狗子依旧嫌弃,宁死不穿。 二狗子这种没有审美的动物尚且如此,更别提身上不带一点人间烟火气的秦衍了。 顾星河几乎能够想象得到,秦衍在看见她做的衣服后,清隽无俦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纹,而后曲拳轻咳,遮住自己被“衣服”侮辱了的眼睛,坚决不愿再看第二眼,嘴角微抽地,吩咐侍从火速销毁。 妈蛋,想想她把手指头扎得跟蜂窝似的,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衣服被这般对待,她就觉得好气啊。 作者有话要说:数日后,被秦衍衣着辣到眼睛的林文启表示: 观止,有病就要吃药 请不要难为自己 这几天真的好忙QAQ 感觉身体被掏空QAQ 59、第 59 章 ... 第五十九章 气归气,但衣服还是要做的。 且不说大夏朝有给夫君做衣服的传统, 单只说她一无所有的情况下, 秦衍不仅愿意帮她查清当年的真相, 还为了她的名声, 明媒正娶, 纵然以后合离了,还会分给她王府一半的财产,她就应该给秦衍做这身衣服。 虽说她母亲的事情跟秦家早年满门战死的事情有关,但秦衍在查自己家的事情的情况下,顺带着愿意帮她, 她就得感恩。 作为一个活了这么久的成年了, 这点的眼力见还是要有的。 这件衣服她不仅要做,还要做得勤勤恳恳认认真真,做好送给秦衍后, 秦衍哪怕让人拿出去扔了, 那也是秦衍的事情, 跟她关系不大。 她的心意只要到了就行。 只是她在准备她的心意之前,有一个问题横在她面前——她是秦衍贴身的侍从, 可她并不知道秦衍的身量尺码啊! 别人的贴身侍从要伺候吃喝穿衣,她么,跟逗二狗子一样, 把秦衍哄好就行了。 面对着白夫人炽热的目光,顾星河幽幽地叹了口气,决定坦白:“姑母, 我虽在王府待过一段时日,可世子爷的身量,我委实不知。” 不仅不知道,她连他最喜欢吃的东西,最喜欢看什么书都不知道。 毕竟秦衍在病着的那一段时日里,智商跟她的二狗子没甚区别。 白夫人挑拣着布料的动作一顿,慢慢抬起头,上下打量着顾星河,迟疑了一会儿,不敢置信道:“你竟不知世子爷的身量?” 都那啥那啥了,还能不知道尺量? 表哥在她面前走上几步,她不仅能知道尺量,还能知晓表哥最爱的颜色花纹和款式。 顾星河在白夫人的注视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白夫人是心思缜密心计颇深之人,怕白夫人再往下问,察觉出了端倪,顾星河岔开了话题。 白夫人一笑,没继续深究,颇为体贴道:“这也不甚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们小年轻的,难免对这些事情不着心。” “左右今日要给王府回礼,不若你修书一封,问上一问?” 这个时代风气颇为开放,男女大防远没有明清时期严重,未婚男女通个信,送个物件,都不是甚么稀奇的事情。 顾星河极为赞同。 正巧,她还有事要问秦衍呢。 秦家那么多的暗卫不去使,让李夜城冒着生命危险来相府做什么? 华阳公主与顾相不对付又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李夜城来相府查事情,一旦被人发现,便是死路一条。 若不是李夜城误打误撞来到了她的房间,只怕这会儿尸体都凉了。 在相府伺候的小丫鬟都是眼疾手快的,不用顾星河吩咐,便取了笔墨纸砚过来。 至于顾星河在外面买来的丫鬟婆子们,也被顾星河有一同带进了相府。 贴身伺候着顾星河,主要看顾着首饰钱财什么的,不用去做些端茶倒水磨墨的粗活。 相府这种龙潭虎穴的地方,不带几个自己的人,她心里不踏实。 不过,就算带了几个自己的人,心里也未必踏实。 她娘嫁到相府时,丫鬟婆子带了一大堆,可还是没有逃过一死。 想到这,顾星河心有戚戚。 还是秦衍好,知晓相府不安全,是个水深火热的地方,索性把婚期无限提前了。 顾星河一边想,一边给秦衍写信。 心怀感激,写出的字都比往常好看了许多。 问完秦衍的身量后,顾星河又问了一下李夜城的事情。 李夜城从她房间出去之后的事情,她就不大知道了,也不知道李夜城彼时安全不安全。 信是由相府的人送过去的,为提防有心人半路拆开一观,顾星河问得极为委婉,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她说的是什么,还以为是她关心秦衍,所以顺道问了一下秦衍的好友。 只有当事人秦衍,才能看出来她究竟想问什么。 写完信后,顾星河封好交给白夫人,白夫人派婆子递了出去。 宣平帝数年不上朝,朝政尽数积压在顾相桌上,天南海北的奏折一封又一封,直在书房处堆成一座座小山。 顾修承垂眸批阅着奏折,顾星河的写给秦衍的信由书童念给他听。 书童念完之后,顾修承头也不抬,手指不停,翻阅着奏折,无可无不可地道:“知道了。” 立在顾修承身边伺候的侍从给书童使着眼色,书童捧着书信退出了书房。 退出来之后,把书信重新叠好放在信封里,又把信封重新封好,让人给秦衍送过去。 信封兜兜转转,终于抵达了九王府。 临近婚期,秦衍从嘉宁的公主府搬回了九王府,九王府中无长辈亲人帮秦衍操劳婚事,嘉宁公主便九王府与公主府两头跑。 秦衍觉得这样太麻烦,着人将秦孟英的院子收拾了出来,让嘉宁公主居住。 彼时微风靡靡,阳光迟迟,嘉宁公主笑了一下,没有推辞。 嘉宁公主虽然嫁给了秦孟英,但极少在王府居住,身为天家公主,又为嫡出,她是有自己的公主府的。 十年前大婚那日,她从皇城出来,入主的也不是九王府,而是她的公主府。 嘉宁公主入住王府之后,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原本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的王府众人,很快各司其职地忙起了事情。 认真算起来,秦家已十年不曾有喜事了。 十年前的那一仗,对秦家来讲,无疑是灭顶之灾般的惨烈,若非嘉宁公主从中周旋,只怕九王府早已不复存在。 认真算起来,秦家已十年不曾有喜事了。 时光匆匆如流水,如今秦衍渐渐长大,能够支撑门庭,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作为九王府的主人,又作为数年来的第一宗喜事,王府上下,无不精心做事布置,力求秦衍大婚的喜事,能一扫王府数年来的颓废沉寂之气。 至于相府送来的信件,早就被勤快的侍从一路小跑,递呈到秦衍的桌上。 开玩笑,这可是世子妃给世子写的信,一点都耽误不得的。 秦衍彼时正在与嘉宁公主商议婚礼细节,听侍从说完后,潋滟的眸光漫不经心地瞥了过来。 看到那熟悉的观止亲启后,秦衍放下了手里茶杯,漂亮的眼睛漫上了浅浅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一闪即逝,转瞬之间,他又是那个淡然自持的世子爷秦衍。 仲春天气,翠绿蔓延在枝头,阳光白白的,因浸过绿色而变得细碎斑驳,斜斜地落在桌上的点心上。 嘉宁公主夹起一块,小口咬着点心,道:“想来是问你的身量的。” 秦衍打开了信纸,又笑了一下,道:“她远不比小满姐姐细心。莫说我的身量,只怕此时她连自己的身量也不知。” 他记忆里极好,过目不忘,王府上下几百人,只要在他面前出现过,他便能记得起那人的模样。 顾星河是王府的绣女,负责他衣襟上的绣花,做完活计儿时,曾给他送过衣服。 那时的他正在房里焚香看书,听到廊下动静,懒懒抬头望外面瞧了一眼。 秋风渐凉,日头西斜,余辉将人的衣料染成金黄与胭红。 顾星河低着头,秀气的眉微微蹙着,虽有倾城之色,可也被那胆怯萎靡衬得只剩下三分。 畏畏缩缩的,让人委实与现在明艳张扬的人联系不到一起。 那时候的顾星河瘦瘦小小的,用林文启的话来说,那便是胸.前能跑马,如今么,对她嗤之以鼻的林文启都会看她看楞了神。 也不知她是年龄到了长开了,还是气质的改变让人眼前焕然一新。 檀香袅袅升起,原来有益于睡眠的天竺香,换成了嘉宁公主常用的清雅宜人的月下香。 就着静谧月下香,秦衍慢慢看着书信,在看到顾星河问李夜城的片段时,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秦衍看了又看,手指微微收紧。 嘉宁公主教养秦衍多年,秦衍细微的动作逃不开她的眼睛。 抬手用锦帕擦着唇角的点心屑,嘉宁公主道:“星河在信里说什么了?” 秦衍把书信递给嘉宁公主,取了桌上的茶,轻啜一口,道:“前几日,夜城去相府了。” 嘉宁公主接过书信,秀眉微微一蹙,道:“王府的暗卫如此之多,他大可不必这般冒险的。” 秦衍看着杯中茶水的一片绿色,点点头。 嘉宁公主看完书信,又道:“说来夜城那孩子委实可怜,你五岁时痛失父母亲人,他自出生便...” 话说了一半,嘉宁公主又突然停下了,顿了顿,又道:“虽说我将他当自家侄儿一般看待,可旁人总以蛮夷待他。纵然皇兄怜悯,赐了他侯爷爵位,可也无济于事。” “朝臣们是不会容忍他沾指朝政立战功的,皇姐又是那般,一味随性,丝毫不顾及他的死活。” 说到最后,嘉宁公主轻轻一叹,道:“他是一个好孩子,亦是一棵好苗子,只是出身...是他的幸,又是他的不幸。” 秦衍神色淡淡,嘉宁公主怅然道:“生于蛮夷,却随了天家李姓,便是他的原罪。” 世人皆道天家李姓是何等的尊贵,却不知生于天家的无力与辛酸。 华阳公主远嫁蛮夷,成了天下人眼里的笑柄,嘉宁公主一年三嫁,接连“克”死三位驸马,是大夏让人谈之色变的“克”夫公主。 金尊玉贵的公主哪是这般好当的? 给了你多大的荣耀,便要受得了多大的委屈。 秦衍饮着茶,道:“小满姐姐心善。” “只是认真抡起来,我父亲杀了夜城父兄,又灭了夜城的国家,他能这般待我...” 秦衍微微一顿,笑了笑:“委实不易。”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终于回来了QAQ 今天会有加更哒! 可能会有两更 也可能三更 如果人品爆发 也可能会4更23333 60、第 60 章 ... 第六十章 扪心自问,这等心胸气魄, 他当真比不上。 十年前, 他父兄战死昆仑关, 刚刚记事的他, 险些被暴怒中的宣平帝派人拉出午门外五马分尸。 幸得嘉宁公主识大体, 断发相护,才有了九王府紧锁大门平静度日。 十年后,他渐渐长大,当年父兄战死的真相,也在他多年的明访暗查中逐渐明朗。 恨吗? 肯定是恨的。 他初得真相时, 恨不得将那人挫骨扬灰。 如今数月过去, 仇恨的种子非但没有枯萎,反而长成了参天大树,遮天蔽日, 一发不可收拾。 秦衍说完话, 抬眉看着嘉宁公主。 嘉宁公主也静静地看着他。 仙鹤嘴里缓缓吐着月下香, 时间一寸一寸从人的指缝中溜走,嘉宁公主笑容浅浅, 一如他初见时的风轻云淡,道:“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罢。” “无需顾忌我的想法。” 嘉宁公主侧脸看向窗外, 鸟儿扇动着翅膀,于碧色如洗的空中自由翱翔。 秦衍静默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开口, 语气里有着几分歉意:“小满姐姐,谢谢你。” 嘉宁公主恬淡一笑,重新吃着桌上的小点心。 秦衍看了一眼点心,提笔给顾星河回信。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些小点心,是只有倚醉园才有的。 名唤海棠酥,是以海棠花瓣制成的糕点,倚醉园里独有的东西。 这个糕点深受达官贵人的喜欢,可有价无市,倚醉园里每日统共才出几盒,刚刚做出来,便被人抢购一空。 商贩们见海棠酥受人喜欢,便也仿着倚醉园的做法去做,但做出来的,总不如倚醉园里的好吃,就连品相上,也差距甚远。 海棠无香,做出来的糕点自然也是无香的,偏糕点里带着淡淡的冷香,有着拒人千里外的疏离冷傲。 世人说,那是倚醉园的老板娘生来便有体香,海棠酥是她亲手做的,所以才会有这种冷香。 秦衍又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给顾星河回信。 顾星河跟个小馋猫一样,喜欢各式各样的好吃的东西,对于这种稀奇之物,想来她也会喜欢的。 倚醉园今日的海棠酥想来是买不到了,可以让王府下人买明日的,与他的回信一同送到顾星河手里。 秦衍这般想着,闭上眼,几乎能够想象得到,顾星河吃了海棠酥后,眼睛一弯,舒服惬意的小模样。 等吃完之后,多半还会给他修书一封,说这海棠酥委实好吃,等他得了空,让人再给她送上一些。 在她的眼里,除了她养的狼崽子外,没有甚么比吃喝更重要了。 秦衍写完信,便吩咐下人去早早地去倚醉园等在,买明日一早的海棠酥。 嘉宁公主听完一笑,道:“夜里这般凉,何苦让他们眼巴巴地等着。” 说着,解下自己的公主腰牌,递给秦衍,让下人拿着她的腰牌,去倚醉园找她的熟人。 秦衍接下腰牌,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嘉宁公主是他的前嫂子,为他大哥守寡十年,这十年间,他不是没有往嘉宁公主府上送过俊秀少年,但都被嘉宁公主婉言谢绝了。 大有云卷云舒自己过一生的既视感。 嘉宁公主态度坚决,秦衍也不好说些什么,秦孟英到底是他大哥,他可以为嘉宁公主考虑,一年给给嘉宁公主送几个面首,但嘉宁公主若是一直不收,他也不好上赶着给自己的大哥送绿帽。 旁人都道嘉宁公主对他大哥情根深种,所以才会决绝断发,守寡十年,但在秦衍看来,并非如此。 嘉宁公主性格淡泊,对一切事物看得极淡,情爱之事,更是可有可无,为秦孟英守寡,说是爱情,倒不如说是友情,和路见不平慷慨相助。 秦衍把嘉宁公主的腰牌交给下人,吩咐下去。 交代完后,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嘉宁。 都道长嫂如母,嘉宁又是一手抚养他长大的人,在他心里,嘉宁便是那种坠入凡间的仙子般,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能用在她身上。 她才是真正的不染人间烟火,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而不是他这般,空有谪仙名声,却终日为仇恨所累。 嘉宁这般美好,倚醉园却是聚集了一切污秽与欲.望的所在,二者本是永远不会相交的,可如今,嘉宁却跟倚醉园的人私交甚好。 委实让人匪夷所思。 许是看出了秦衍的心思,嘉宁笑笑道:“倚醉园里的姑娘,与我们并无什么不同,生而为人,她们不过是比我们苦一些罢了。” “至于老板娘,更是位奇女子,等你得了闲,我带你去见见。” 此时阳光正好,掠过满枝绿色后,荡漾在嘉宁眼底。 像是小鹿寻到了森林,又像是鱼儿跃回了水底,悠然自得,带着几分惬意的惊喜。 秦衍极少见嘉宁这般的神色,一时间对于倚醉园作为勾栏院销金窟的偏见都少了几分,浅笑着点了点头。 书信与海棠酥一同被送到相府,经过层层盘查后,终于抵达顾星河的手里。 生平比顾星河还爱吃的二狗子,问着味便小跑了过来,连自己最爱的撕家也抛到了脑后。 一边摇着尾巴,一边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顾星河,幽蓝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盯着顾星河手里的食盒瞧着。 顾星河被二狗子的贪吃样逗得笑出了声,伸手戳了一下二狗子的小脑袋,笑吟吟道:“瞧你那傻样。” 二狗子的小脑袋晃了晃,围着顾星河撒着欢,吐着舌头舔着顾星河的手。 白夫人怕二狗子,远远地坐在一边,心惊胆战瞧着,面上还要维持着端庄持重的模样,手里捧着的茶杯里的水荡起了层层的涟波,连喝了好几口,都压不下狂跳不止的心。 顾星河打开了食盒。 冷香幽幽,像是执剑的美人,于秋雨微凉中舞了一曲。 顾星河有一瞬的失神,失神之后,忍不住赞道:“这是什么东西?好奇特。” 白夫人见识多些,远远地瞧上一眼,柔声颤音道:“想来是倚醉园的海棠酥。” 听白夫人讲海棠酥委实珍贵,顾星河想了想,让人把顾章则和何怡静请过来。 好东西嘛,要一起吃菜开心。 至于至于顾母林夫人顾相,她就不打算送了,她又不熟,干脆不送了。 不过想送也没有了,食盒的碟子里一共就五块,白夫人在她面前坐在,不好不给白夫人,顾章则何怡静,再加上她和二狗子,五块分得一干二净,哪还有多余的海棠酥送给别人? 再说了,顾相为一国丞相,群臣之首,想要巴结他的人不计其数,海棠酥这东西虽然珍贵,但只要他想,来给他送的人能排队排到天启城外。 林夫人和顾母,那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是顾相明媒正娶的妻子,一个是顾相的母亲,什么好东西见不到? 不送也罢。 不一会儿,小丫鬟请来了顾章则,何怡静没有过来,听小丫鬟说,她身子不大爽利。 或许是两人的心结仍没有解开,顾章则面上也淡淡的,在顾星河屋里略坐了坐,便借口回去看书了。 至于海棠酥,他也没有吃,说什么甜东西都是女孩子爱吃的,让顾星河多吃点。 顾章则走后,顾星河看了一眼一脸心痛模样的白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有这样一个岳母,何怡静又是一个宁死也不说心事的性格,她大哥想要抱得美人归,只怕很难。 叹完之后,顾星河收回了目光,俯身抱起了二狗子。 感情这种事情,她一个局外人,除了能开解开解双方,再帮着双方递递信外,剩下的什么也做不了。 心事心事,本就是心里有事,自己心里想开了,便什么都没了。 自己若是钻了牛角尖,旁人说再多也无用。 二狗子是个比顾星河还贪吃的,闻到海棠酥的冷香,便把持不住了。 狗身子虽然还在顾星河怀里,狗脑袋却已经探出来了。 一同探出来的还有小前爪,不断翻腾着,想把海棠酥巴拉到自己嘴里。 顾星河笑出了声,腾出来一只手,拿起海棠酥,喂到二狗子嘴边。 顾章则何怡静都不来吃,倒是便宜了二狗子。 二狗子上下牙一碰,欢快地吃完一块,扭回脸,又眼巴巴地看这儿顾星河。 小眼神可怜兮兮的,任是铁人,也会无端心软三分。 顾星河笑着,又递给二狗子一块。 一连吃了三块后,二狗子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幽蓝的眼睛看看碟子里最后一块的海棠酥,再看看抱着自己的顾星河,歪着小脑袋想了半晌,终于决定不再卖惨讨吃了。 吃饱喝足后,二狗子后脚一蹬,从顾星河怀里跳了出来,围着它没有完成的事业打转——顾星河怕它无聊,专门让人给它做了不少小玩具。 毛茸茸的,不费牙,但也不容易咬坏,让它在磨牙的同时,又能打发时间,消耗无处释放的体力。 看着二狗子矫健的身姿拖着玩具跑,顾星河笑了一下,道:“小没良心的,吃完就跑。” 二狗子听不懂人话,只以为顾星河在夸它,啃咬得更卖力了,四肢抱着玩具,满地打滚。 憨厚可爱的小身体滚了又滚,引得原本对它有些畏惧的小丫鬟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夫人捂了捂心口,又喝了一口茶,不敢去看二狗子,只与顾星河说着话:“我听王府过来的人的意思,世子有意把婚事放在他生日那日,这样一来,时间便比咱们预料的紧迫了许多。” 上下看了顾星河一眼,白夫人又道:“你给世子爷做的衣服,想好用什么料子绣什么花纹了吗?” 顾星河啃着海棠酥的动作一滞:“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早娶进门早安心 今天的二更! 61、第 61 章 ... 第六十一章 她还以为,再怎么提前, 也要等到入了夏。 秦衍是当今唯一的异姓王里的世子爷, 身份在这摆着, 规制便少不了, 要准备的东西更少不了。 异姓王世子的排场摆下来, 没有两三月是准备不完的。 但转念一想,秦衍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既然是权益之计么,就不需要准备那么多东西了,能减则减, 能少则少。 明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哪里会真心实意操办婚礼了? 想到这,顾星河释然一笑,与白夫人说着秦衍的尺寸, 与要做什么样的衣服秦衍会更喜欢。 好歹是合作关系, 甭管秦衍态度如何, 她都要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说干就干。 顾星河选了一块雨后天青色的料子, 按照秦衍给出来的身量,在白夫人的指导下,直把自己的手指头戳成了马蜂窝... 又一次, 顾星河把自己的手指扎破了血,白夫人放下了手里的料子,惨不忍睹地看了她一眼,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用白夫人说,顾星河也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白夫人此时想的,多半是她在王府是怎么过的。 作为秦衍的侍女,她一不会温柔小意地伺候人,二不会女红刺绣,是如何得了秦衍的欢心,让秦衍闹得天下皆知也非她不娶? 白夫人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后,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果然啊,人生得美了,温不温柔,女红不女红,已经不重要了。 天下男人皆爱色,古人诚我不欺。 白夫人心里腹诽着,手上继续指导着顾星河怎么做衣服。 历经千险万难后,顾星河终于把衣服做了出来,虽不如王府绣女们做出来的那般精致,但也勉强能够入眼。 衣服的版型是白夫人指点的,款式么,带了点这个时代的男装的特色,她又另外加了一点自己的小设计。 衣缘与袖口上,绣着她别别扭扭的竹叶。 竹叶是最好绣的,练了数日后,她也能绣得平整,只是不如专业的绣女绣得那般好看。 做好衣服后,顾星河捧着衣服,看了又看,深感颇为满意,就是不知,秦衍会以什么样的目光来看待。 秦衍出身九王府,自小养在嘉宁公主身边,审美品位就不用说了,能被世人赞上一声谪仙风采的,品位都低不了。 更何况,他还是以自己偶然的小习惯,带动了整个大夏的熏香的发展的人。 可想而知,他的审美之高雅。 顾星河满怀忐忑,让人把衣服和鞋子送了过去,心里想着,秦衍不是林文启那般轻浮的人,哪怕心里不喜欢她做的东西,为了不损她的面子,明面上还是会装一装的。 比如说,犒赏来人,对她的衣服赞不绝口之类的。 心里存着事,顾星河连中午饭都少吃了。 手里握着筷子,怔怔地看着碟子里的饭菜出神。 二狗子蹲在顾星河裙摆旁,等着她的投喂,等了半天,也没见肉肉掉下来。 腹中空空,二狗子抬起小前爪,扯了扯顾星河的裙摆,小奶牙磨着,呜呜地叫出声。 顾星河这才回神,手里的筷子因失神而落在了地上。 有眼色的小丫鬟又奉上了一双。 顾星河俯身抱起二狗子,端了桌上的一碟肉,推到二狗子面前。 虽喂着二狗子,心思却飘得极远。 这么长时间了,衣服也该送到了,不知秦衍是和表情,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想了想,顾星河觉得,大抵是不喜欢的。 恢复了理智的秦衍,身上自带渺渺的仙气,凡间的一切,都难入他的法眼,又怎会喜欢她做的不甚精致的衣服呢? 顾星河正这般想着,给秦衍送衣服的婆子总算回来了。 一进门,先给顾星河磕着头,抬起头,满脸的喜色,道:“姑娘做的衣服,世子爷喜欢得紧,让侍从抓了一把钱赏老奴呢。” 一边说,一边还从袖子里拿出了钱。 自穿越之后,顾星河尚未大富大贵过,见过最多的钱财,不过是从顾章则那弄来的玉佩卖给林文启的钱。 在秦衍身边当贴身侍女伺候时,因为秦衍智商的问题,总管秦青对于钱财把控极严,纵然秦衍失智时对她言听计从,她存下来的钱财也不过几十两银子。 对于普通人家,几十两银子可能是一家人好几年的口粮,但对于官宦人家,比如顾章则这种的,几十两银子不过是腰间的一个佩饰。 顾星河没有见过太多钱,以至于对一大把钱的概念还停留在一大把铜钱的层面上,故而端方温柔地应了一声,说既然是世子赏你的,你便留着用罢。 话音刚落,然后便看到,婆子从袖子里取出来一搭的金叶子。 顾星河的眼睛都看直了,险些抱不住怀里的二狗子。 ——她刚才说出来的话,现在还有收回的余地吗?! 苍天在上,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 看着婆子手里的金叶子,顾星河抱着二狗子,又慢慢坐了下来。 不行。 她现在是相府的嫡长女,要端方持重,温柔大方,金银这等俗物,怎么入她的眼? 可是真的好想要啊。 那可是金叶子,不是什么银锭子。 一片金叶子,就能让她霍霍好多年了,更何况这么多的金叶子... 王府可真有钱啊。 顾星河抱着二狗子的手指紧了紧,二狗子被她抱得有点喘不过气,张口用着小奶牙,磨着她的手指,顾星河松了手,无比心痛地收回了目光。 “恩,世子出手一贯大方,赏妈妈这些东西,委实不是甚么稀奇事。” 不是才是怪事。 秦衍失智的那段时日里,她在秦衍手里见的最大的银子才是二两的,天知道她存下的那几十两银子,是从秦衍手里扣了多久才给抠出来的。 婆子得到的赏赐丰厚,无形中把顾星河的地位也带着提升了,屋里伺候着顾星河的小丫鬟,原来的不情不愿一扫而光。 顾星河不过是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又连累了相府的名声,纵然是嫡长,在府里的地位也是不甚尊贵的。 除了顾章则和白夫人,旁人都不怎么来她的院子,至于顾母,那就更不用说了,在人前甚少提及她,只当没有这个孙女一般。 而顾星河和秦衍的婚事,在下人眼里更像是一个笑话。 顾星河原本便是秦衍的侍妾,身份被爆出来之后,若再继续做秦衍的侍妾,那便是给相府蒙羞。 秦衍或许是出于示好相府的缘故,又或许是其他缘故,这才不得已向外宣称,说要迎娶顾星河为妻。 说是这般说,但心里指不定怎么埋怨顾星河呢。 原本只是想睡上一个小侍女,到最后却成了相府的嫡长女,惹怒了相府不说,自己也下不了台,这种事情,搁谁身上谁不气? 等顾星河真嫁到了王府,指不定被秦衍怎么磋磨呢。 试想,来伺候这样的主子,能有甚么前途? 故而先前来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是不情不愿的。 嘉宁公主来相府下定后,有些聪明的,对顾星河稍稍上了心,殷勤了些,但若说死心塌地伺候顾星河,那是没有的。 直到婆子捧在一把金叶子。 金灿灿的叶子在阳光下格外的耀眼,闪着人的眼,也闪着人的心。 丫鬟婆子们一改往常,认真地觉得,大姑娘可真是一位好主子,长得漂亮不说,为人也颇为和气,虽说因流落在外以至于名声不大好吧,但那些事情,简直不值一提! 相府的嫡长女,又是被世子爷秦衍捧在掌心的人,这般的福气,这般的命格,可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真真是最有前途的主子! 顾星河彼时还沉浸在#金叶子不是自己的好伤心#与#事成之后与秦衍合离,她能分到多少钱财#的沉思中,没有太在意屋子里丫鬟们态度的改变。 不过接下来,她就感觉到了。 以往的丫鬟伺候归伺候,有眼色是有眼色,但殷勤贴心是谈不上的,她不支使,丫鬟们便跟截木桩似的站那不动。 顾章则与白夫人在她这时,丫鬟们还乐意动一动,跑一跑腿,只有顾星河的时候,丫鬟们跟沉默的哑巴没甚两样。 婆子说完秦衍的赏赐后,又让跟在她身后的小丫鬟双手捧上秦衍送的回礼。 这下不用顾星河吩咐了,屋子里的小丫鬟们抢着把匣子捧在顾星河面前,有那等嘴甜灵巧的,还颇为贴心地把匣子外面挂着的锁解了,一边解,一边笑着道:“姑娘,仔细手凉。” 解开之后,把锁去了,并不把匣子打开,万一顾星河想自己一个人看秦衍的回礼,她们殷勤一并打开了,岂不多余? 顾星河点点头,随手打开了离得最近的小匣子。 小匣子一共有三个,皆是以紫檀木做的,配以黄金佩饰,别提有多精致了,离得近了,还能闻到紫檀木特有的淡淡香气。 匣子已经这般精致了,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顾星河怀抱着二狗子,打开了匣子。 匣子一打开,满目的璀璨险些晃瞎了顾星河的眼。 全!是!金!叶!子! 一匣子的金叶子! 顾星河彻底抱不住二狗子了,要不是二狗子此时双爪扒着她的肩膀,只怕这会儿早就被她摔在了地上。 顾星河直勾勾地看着匣子里的金叶子,深呼吸一口气。 不行,她要矜持。 金叶子这等俗物,怎能乱了她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淳朴心灵! 顾星河颤着手,打开了第二个匣子。 这一个匣子,是比刚才那个更为璀璨夺目,一水儿的深海珠子,颗颗圆润,粒粒饱满,安静地躺在匣子里,似乎是在等着有缘人的宠幸。 作者有话要说:顾星河面上不屑一顾: 不就是金银俗物么,跟谁没见过一样,忒俗 片刻后,顾星河:我去!我真没见过! 世子咱什么时候结婚! 我结完就离绝不纠缠! 只求王府财产分我一半O(∩_∩)O 62、第 62 章 ... 第六十二章 艳羡的赞叹后,屋里安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二狗子伸出小前爪, 啪地一下打翻了装着珍珠的匣子, 而后从顾星河怀里跳了出来, 衔着一颗珍珠开始啃起来。 丫鬟婆子们如梦初醒, 一边忙不迭捡珍珠, 一边甜甜地奉承顾星河委实有福气。 送匣子的婆子笑着道:“这些东西,全是世子爷送给姑娘的。世子爷说了,姑娘若是喜欢,让人拿去做首饰做佩饰,若是不喜欢, 便赏给下人们玩罢。” 顾星河稳了稳心神, 手指慢慢摸着椅子,缓缓坐了下来,点了点头。 还别说, 这话是秦衍能说出来的。 顾星河甚至能够想象得到, 秦衍在说这句话时的风轻云淡, 仿佛送的不是金叶子珍珠这般贵重的东西,而是不值一提的随处可见的东西罢了。 这等视金钱如粪土的坏习惯, 扪心自己问,她可真是好喜欢。 一瞬间,顾星河对于婆子手里的金叶子的怨念与艳羡, 全部消失了。 看起来,秦衍恢复理智还是非常不错的,岂止不错, 简直就是利人利己,这出手大方的,随便一片金叶子,都比她之前当保姆似的伺候秦衍见的钱多。 顾星河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是不显,若非那看向匣子的目光太过炽热,与袖子里的手指颤得太厉害,当真让人以为,她在王府见惯了这种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婆子丫鬟们不是忙着捡珍珠,就是忙着奉承顾星河,也没有发觉她的目光罢了。 顾星河道:“这第三个匣子,装的是什么?” 婆子走进了一步,笑道:“老奴不知。” “不过世子爷说了,姑娘若是见了,肯定会喜欢的。” 肯定会喜欢?那就又是钱财了? 她最喜欢钱财了! 钱财在眼前,二狗子啃着珍珠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情了,顾星河瞧了一眼后,便大度对丫鬟们说任由它去吧。 衣服的袖袍颇为宽大,顾星河手里捏着帕子,擦了又擦自己的手。 哪怕双手不曾沾过灰尘,那也要擦得仔细。 要知道,这双手随便打开一个匣子,那都是满室的珠光宝气啊。 认真推论起来,她最为虔诚认真的时候,也就是此时了。 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慢慢抬起手,覆到了匣子上面。 上好的檀木入手温润,顾星河的指尖划过匣子,轻轻地打开了。 匣子里,安静地放着一个白玉药瓶,瓶子下面,是一纸书信。 顾星河:“???” 说好的她会很喜欢呢? 秦衍不是挥金如土博她一笑吗?怎么到了第三个匣子时这般小气了? 顾星河狐疑着,从匣子里拿出了药瓶和书信。 打开书信,是秦衍熟悉的潇洒飘逸的字迹,款款而谈,说着瓶子里是他家祖传的药,治疗伤口最为有效了,敷在她的手指上,不出三日,她指上的伤口便会愈合。 且不会留任何疤痕。 是秦衍给她的,让她治疗给他做衣服时,伤到的手指的。 此时阳光正暖,穿过院中的花影而来,洒在白玉药瓶上,阳光变得越发温柔缱绻。 像是情.人温柔的手,多情的眸。 蓦然的,顾星河握了握手里的药瓶。 散落的珍珠尚未捡完,如明月高悬时,漫进屋来的月光一般。 匣子里的金叶子满满的,依旧夺目灿烂,随便拿出去一片,便是寻常人家一辈子的花费。 这般贵重又奢侈的东西,是顾星河以往最为喜欢的,也是最想要的。 然而当她握着白玉药瓶,看着秦衍漂亮的字迹时,突然觉得,金银之物,当真俗气。 俗不可耐的那种。 顾星河俯身,抱起啃珍珠啃得不亦乐乎的二狗子,揉着二狗子毛茸茸的小脑袋,无声地笑了。 她忽然有些期待与秦衍的婚礼了。 时光总是这样,数着日子盼日子的时候,总觉得时光难熬,但当对不甚在意的时候,又觉得时光如流水般稍纵即逝。 顾星河明显是前者。 以前她觉得婚礼太过仓促,觉得秦衍之把婚礼提得这么前,是因为想要早聚早散,但现在,她又有了另一番的想法。 她更愿意相信,是秦衍也期待着他们的婚礼。 发觉自己有这个念头时,顾星河险些被自己逗笑了。 送她金叶子也好,送她珍珠也罢,都不过是王府万贯家财的其中一粒,至于那瓶药膏,自然不用说,秦家以军功立世,受的伤怕是比寻常人吃的盐还要多。 受了这么多的伤,吃了这么多的药,总会总结出什么有用,什么没有用,然后调制出效果拔群的药膏。 秦衍送给她,不过是顺水人情罢了。 毕竟他们可是打着两情相悦的名号结婚的,人前人后,秦衍都是要顾及她的面子的。 秦衍待她,可是“一往情深”呢。 她对秦衍,更是不需说,亦是“情根深种”,“非君不可”。 顾星河逗弄着二狗子,心思飞到了天外。 秦家是当朝唯一的一位异姓王,作为秦家的最后一个活人,也作为未来的九王,秦衍的婚事轰动了大夏朝。 就连数年不上朝的宣平帝,都透露出想要见见能入得了秦衍的仙眼的女子的意思。 彼时宣平帝的发妻郑氏早已去世,如今最受宠的,是郑氏的族妹小郑氏,宫妃们隐隐以她为首。 但再怎么以她为首,她也不是皇后,宣平帝也不曾给她那个脸面,让她代替皇后去接受朝臣命妇们的跪拜。 太后么,早就被嘉宁公主的母亲萧皇后弄死了,只剩下几个老实巴交的太妃,没有子嗣,性格又柔弱,这才保得了性命,被宣平帝恩养在皇城里。 皇城内没有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故而自宣平帝登基以来,大朝会时,并无朝臣命妇们参拜后宫的流程。 这种流程都没有,更别提宫中之人召见命妇了。 大夏朝虽民风开放,男女大防并不严重,可也不代表宣平帝能够单独见顾星河。 若是真出了这种事情,怕是会被生平以找寻帝王缺点为职业素养的御史们骂到狗血淋头。 宣平帝的态度一出,侍奉他的内侍们想了又想,便火速地安排了下去。 一面给嘉宁公主递消息,一面给九王府递消息,最后一个,紧赶慢赶来到相府,将宣平帝的话说给忙着批阅奏折没时间抬头的顾相。 嘉宁公主与秦衍,是世人公认的人不属于凡尘之人的人,听完内侍的话后,面上淡淡的,没甚表情,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下。 到了顾修承这里,顾修承不知是长年累月对着奏折,再怎么丰富的面部表情也给磨没了的缘故,也是没甚表情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手上不停,继续批阅着奏折。 三位贵人态度虽然暧.昧,但都没有拒绝,内侍们便开始准备宣平帝见顾星河的事宜了。 皇城里忙得热火朝天,顾星河这里也没有闲着。 自她入相府之后,便一直推脱身体不舒服不愿见她的顾母,早早地来到她的院子,细心地交代着她需要注意的事情,生怕流落在外多年的她礼仪不周,惹怒了宣平帝。 前来给顾星河梳妆的妇人是伺候顾母的老人,从宫里出来的,知晓宫里的规矩,以前萧皇后仍在时,都是她给顾母梳妆。 她一边把顾星河的鬓发梳得高高的,一边沉声地补充着顾母说漏了的东西。 林夫人看妇人有意给顾星河梳飞仙鬓,看了一会儿,便道:“这个发束,是郑皇后生前最爱的,星河今日也梳这个,怕是不妥当吧?” 妇人瞥了一眼林夫人,不屑道:“你懂什么?” 顾母不喜林夫人,相府人尽皆知,故而伺候顾母,在相府有点脸面的人,都对林夫人不大尊重。 林夫人被驳了回来,顾母眼皮抬也不抬,白夫人笑眯眯地依偎在顾母身边,说着开解顾母的话。 顾章则在屏风外走来走去,顾星河看着镜中的自己,又抬眼瞧了一眼立在一旁垂首不语的林夫人,道:“这个太隆重了,不若换一个。” 妇人道:“姑娘不知,若重新换一个,怕是时间来不及。” 顾章则看看窗外天色,听里面因为一个鬓发说来说去,只听得头皮发麻。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去讨论鬓发问题? 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宣平帝生平最好.色,因为沉迷女色,已经数年不上朝了,若不是因为他以前的政绩还算可以,如今又无强势藩王与他争夺皇位,再加上皇子们年龄太小,成不了气候,他早就被群臣们赶下了皇位了。 宣平帝这般好色,召见他妹妹肯定没什么好事,可他妹妹也是心大,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说鬓发。 顾章则忍不住道:“快别争了,世子的轿子已经到了,妹妹你早些收拾好,与世子讨个应对之策也是好的。” 听完顾章则的话,顾星河抬眼看了下天色。 的确不早了,再换发型已经来不及了,便不再坚持,按品大妆后,在丫鬟婆子的陪同下,上了秦衍的轿子。 一上轿子,便直直地撞入秦衍潋滟的眸光里。 秦衍身体弱,身上披着狐皮大氅,手里捧着描金的小暖炉,熏香袅袅,越发把他衬得如神仙中人。 顾星河红了一下脸。 秦衍这张漂亮得有些过分的脸啊,无论看了多少次,都能让人脸红心跳不止。 秦衍看见她的装束,微微一怔,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片刻之后,秦衍又恢复了往日的风轻云淡,放下手里小暖炉,牵着她的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顾星河坐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宣平帝:艾玛,美人! 李夜城:我刀呢? 秦衍微微一笑:陛下何故谋反? 今天的四更! 把之前欠上的全部补上了! 努力码字的我真的萌萌哒ε=(?ο`*))) 63、第 63 章 ... 第六十三章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理,顾星河坐了过去。 他们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 等以后结了婚, 可能还会有更亲密的动作, 靠在一边坐算不得什么。 再说了, 秦衍长得这般好看, 若是个寻常人,身体再好些,这般的才情这般的相貌,指不定她一个控制不住,便麻溜倒追了。 可偏偏, 秦衍病怏怏的, 风华无双的气度像是九天之上的仙人,病病歪歪的身体也像是离登天不远了。 有些重脸蛋气度的,觉得这都不是事, 争不了一辈子, 争个朝夕也是好的。 但顾星河不这样想, 她想要的生活是要么在一起,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要么一开始就不要去动心。 像秦衍这样的,一朝翘辫子去世了,徒留她一个人哭哭啼啼过一生, 多惨啊。 还是不要动心的好。 秦衍的轿撵颇为宽大,云锦的被褥金丝楠木的小桌应有尽有,桌上还摆着几碟小点心。 还是早几日他派人送过来的, 据说是千金难求的倚醉园的芙蓉酥。 想起芙蓉酥入口即化的口感,顾星河伸出了手。 摆在桌上就是让吃的,再说了,为了进宫,她早早地就被人叫起来了,除了喝了两口水外,再没吃别的东西了。 这会儿子,都有点饿了。 熟悉的口感盈满口腔,顾星河发出一声轻叹。 有钱可真好,这个芙蓉酥,她真想吃一辈子。 秦衍斯条慢理饮着茶,余光瞧着笑眼弯弯吃着点心的顾星河。 盛装之后,女子明艳的五官越发经验,鲜红的唇泛着水光,诱人得很。 那娇嫩的芙蓉酥,被她一口一口送进嘴里,吃着一块后,意犹未尽地看着盘里剩下的几块。 莫名的,秦衍有些羡慕芙蓉酥。 什么都不做,便能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而不是像他,纵然换了一身装束,也不会多得她一个眼神。 他明明都把衣领处的竹叶换成雪后松枝了。 顾星河自来熟地吃着点心,怕噎着,一边吃,一边喝着茶,这般吃吃喝喝半晌,终于发觉自己这样只顾着吃,把秦衍晾在一边好像不太好... 摸了摸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顾星河咽下最后一块芙蓉酥,喝了口润口茶,笑眯眯地起了话头。 秦衍这人看上去跟仙人似的,话也跟仙人一样,话少得很,属于旁人不说话,他决不开口的类型。 要不然也不会活了这么多年,只有李夜城林文启两个好友。 早起还有些凉,秦衍身上披着大氅,顾星河颇为贴心地给他掖了掖衣角,道:“多日不见,不知世子的身体好些了没有。” 明明神智失常的时候,上蹿下跳,活泼得跟她的二狗子有一拼了,一点也不见病气,等神智回来了,不是这疼,便是那不舒服,精致易碎得像个琉璃娃娃。 秦衍颔首,道:“尚好,劳烦星儿挂心。” 明明声音是清冷的,但话到耳边,便变了味儿,尤其星儿二字,更是激得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过,肉麻归肉麻,声音也委实好听。 有种耳朵想要要怀孕了的错觉.... 顾星河端起桌上杯子,再饮一口水,让自己醒醒神。 死心吧,秦衍谪仙似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一个大俗人? 古往今来,多少仙侠剧告诉世人,跨物种恋爱是没有好结果的。 理智最终按倒了莫名的悸动,顾星河清了清嗓子,道:“应该的。” 好歹是她的大金主呢,她当然悬心他的身体了。 她的这句话似乎引得他有些不悦,好看的眉微微蹙了一下,眸光流转,落在她身上。 顾星河被秦衍看得有些不自在。 说错话了?不应该啊,他是大.腿是金主,她担心他的身体本来就是应该的啊,难不成,他所表现出来的亲密,只是他想表现出来的,而不想让她真的与他这般亲密? 肯定是这样的。 偏她傻乎乎的,给点颜色便开了染缸,上了轿撵之后,吃点心喝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最过分的是还贴在他边上坐... 秦衍可是一个有洁癖的人,洁癖到伺候他的侍女们连熏香脂粉都不敢用的。 她今天不仅涂脂抹粉了,还盛装华服,珠翠满头,饶是这般,梳妆的婆婆仍不满意,在她脸上抹了又抹才放她离开。 莫名的,顾星河有些心虚。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秦衍是个典型的直男,喜欢天然去雕饰的那一挂,她这会儿的装扮,可是跟素颜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默默地,顾星河往一边挪了挪,生怕自己身上的脂粉气,熏到了金尊玉贵的世子爷。 挪完之后,顾星河又去瞧秦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秦衍的眉头,好像蹙得更深了。 难道是这些距离还不够? 嗅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脂粉味,顾星河又往一边挪了挪。 直挪到贴到了轿撵上,顾星河才停下了。 这下可没地挪了,秦衍再怎么不喜欢脂粉味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了。 再说了,擦脂抹粉也不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实在是要面见宣平帝,不得不按品大妆啊。 她虽无封号诰命在身,但好歹是相府的嫡长女,又是秦衍未过门的世子妃,素面朝天去见宣平帝,怕不是觉得自己给相府王府两府丢人丢得还不够。 许是秦衍知道她没法再挪,漫不经心收回了目光,闭目养神,一路都没再说话。 直到临近皇城太极宫,秦衍才慢慢开口:“谁与你梳的妆?” 这闻不得脂粉味的脾气也是没谁了,沉默半晌也不忘记打破砂锅问到底。 顾星河腹诽着,答道:“老太太身边的人,说是从宫里出来的,以前在宫里伺候过贵人,最是了解宫中的规矩了。” 要不然,也不会敢当面驳了林夫人的提议,把林夫人弄得下不了台。 “了解宫中规矩?” 秦衍看了一眼顾星河,目光一寸寸上移,落在她精致的飞天鬓上。 顺着秦衍的目光,顾星河扶了扶鬓角垂下的珠缨,想起林夫人说过的话,迟疑了一会儿,道:“可有什么不妥?” 她总觉得,林夫人不是顾章则说的那种人。 刚才束发时的那一问,更是确定了她的这种想法。 想想林夫人的话,再想想宣平帝数年不上朝沉迷女色的德行,很没出息的,顾星河打了个冷颤。 ——相府的人该不会是想把她送给宣平帝那糟老头子吧?! 这置秦衍的脸面于何地,他们不怕遭到秦衍的报复吗? 不对不对,最重要的不应该是这,宣平帝一把年龄了,都能当她爹了... 顾星河脑袋里乱糟糟的,下意识地,往秦衍身边凑了凑,道:“世子,这...” 秦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饮着茶:“知道怕了?” 顾星河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何止怕,浑身的血液这会儿都是冷的。 她知道相府龙潭虎穴,稍微不慎,便会跟她娘一个下场,可她同时也觉得,她现在已经是秦衍未过门的妻子了,再等几日过了门,便会与相府没有任何瓜葛,她的存在损害不了任何人的利益,为什么一定要对她下手呢。 还冒着得罪秦衍的风险下手? 要是宣平帝真的把她要了去,这世人难以容忍的夺妻之恨,秦衍忍得了吗? 恍惚间,顾星河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本紧紧攥着衣袖的手,此时慢慢松了下来,道:“世子,有人在针对你?” 更确切地来说,是挑拨秦衍与相府、与宣平帝的关系。 她与秦衍的婚事闹得这般大,她与秦衍之间,无论出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别提,去了一趟皇城,就被宣平帝纳为宫妃的事情了。 秦衍颔首,目光落在顾星河脸上,她眉间轻蹙,有些紧张,倒是比刚才与他疏远着距离时顺眼多了。 顾星河道:“那你知道是谁吗?” 秦家为国之栋梁,早些年也曾嚣张跋扈过,可如今,秦家儿郎大多战死,只剩下秦衍一个病秧子,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看到秦家这副惨样,也该消的差不多了。 至于这般处心积虑算计吗? 用的还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计谋。 秦衍收回了目光,垂眸看着杯子里的碧色茶水,道:“你不需要知道。” 顾星河微怔,很快又释然:“那我一会儿要见宣平帝...怎么办?” 牵扯到秦家机密,秦衍不想说实属正常,但等会要见的宣平帝,她可应付不来。 她还年轻,她喜欢年轻有活力的肉.体,宣平帝那沉迷酒色的公共黄瓜,她委实消受不来。 秦衍道:“正常应对便是。” 秦衍声音轻轻的,脸上没甚表情,仿佛在说着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情,有着成竹在胸的漫不经心。 顾星河一直悬着的心静了下来。 怕什么,秦衍都不怕带绿帽子,她有什么可怕的! 不就是好.色的宣平帝吗,见了就见了! 轿撵到了皇城门口,顾星河与秦衍下轿,抬起头,城墙巍峨高.耸,连绵数里,城墙上禁卫军林立,旌旗迎风飘展,阳光倾泻而下,刀剑如林,闪着刺骨的寒光。 好一副大国盛世气派,只可惜,如今的帝王是个数年不曾上朝的。 顾星河腹诽着,上了小轿,去觐见宣平帝。 穿过九曲回廊,再绕过假山流水,顾星河终于抵达了蓬莱阁。 蓬莱阁是皇城中游玩的宫殿,宣平帝不理政务后,大多数时间都住在蓬莱阁。 丝竹靡靡,传入耳内,顾星河听到了宣平帝低沉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刺坐。” 顾星河随着秦衍入坐,低头垂眸喝着茶。 宣平帝道:“你就是顾相的长女?抬起头来。” 顾星河抬起头。 宣平帝随意往椅上一坐,身后立着几个衣衫不整的小侍女娇笑着给他捏肩喂东西。 宣平帝笑着从小侍女手里接过果子,正往嘴里送,见顾星河抬头,便往顾星河身上扫了一眼。 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秦衍眼睛微眯。 宽大绣袍下,无声地握住了顾星河柔软的小手。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又断更了QAQ 明天会有加更 把这几天断更的补回来ε=(?ο`*))) 64、第 64 章 ... 第六十四章 宣平帝微怔,手里的果子掉了下来, 骨碌碌地滚在地上,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一步步走向顾星河, 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 失声道:“阿姝?!” 顾星河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阿姝,是宣平帝的郑皇后吗? 与她真有这么像吗? 她明明跟顾相顾章则更像一点的,按照这种相貌来说,顾相时不时出入宫闱面见宣平帝的,宣平帝怎么没觉得顾相更像郑皇后呢? 顾相虽年过三十, 但身材消瘦, 也无蓄胡子的习惯,白净净的脸,清凌凌的眼, 再配上眼下的那一颗小痣, 换身女装, 活脱脱便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再想想顾相纵然天纵奇才,可年少为相这种经历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 难不成是占了相貌的光? 宣平帝难不成还是个断袖? 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顾星河否定了。 顾相的行为直男到不能再直男,宣平帝纵然有那心思, ,只怕还没说出口,就被一身傲骨的顾相骂得狗血淋头。 宣平帝既然知道顾相与他的郑皇后有几分相似, 在两人都不是断袖的情况下,正常人的思维应该是暗示顾相,送一两个人女儿充实他的后宫啊。 可是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宣平帝向顾相要女儿的事情啊。 秦衍清冷的声音响起,打住了顾星河如脱缰野马一般满天狂飞的思维:“陛下,她便是臣的妻子,顾氏。” 听到这句话,宣平帝走向顾星河的动作僵了一瞬,刹那间,眼底光彩顿暗,灰败与无力爬满他的眼角眉梢。 原本伸向顾星河的手,一点一点缩了回去。 “这样啊。” 宣平帝喃喃道。 顾星河适时道:“陛下,妾是顾相长女。” 可不是什么白月光郑皇后。 微风乍起,吹着了殿里的檀香袅袅,宣平帝的目光仍落在顾星河的身上。 云雾渐渐被风吹散,少女的脸完整地出现在他面前,明媚的脸,似星辰般灿烂的眼,却不是他所熟悉的温婉缱绻。 檀香不断升腾,丝竹靡靡仍在奏着,宣平帝忽地便笑了,哑声道:“孤还以为,是孤的故人到了。”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曾以为不过一句诗词,经历之后,方知是锥心刺骨之痛。 宣平帝抬手,殿里的宫妃尽数退了下去。 偏殿里的靡靡琴音飘了进来,引得人浑身都懒洋洋的,檀香炉的熏香燃的是天竺香,明明有安静宁神的作用,但在琴音的引导下,却有着引人犯罪的冲动。 秦衍放下了茶杯,微抬眉,眼睛轻眯,看着宣平帝。 宣平帝不知何时收了目光,自嘲一笑,道:“孤仍是皇子时,与阿姝有一个女儿,若还活着,大抵便是你这个模样了。” 莫名的,顾星河松了一口气。 都扯到他女儿,应该不会对她下手了。 再说了,秦衍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任由她被宣平帝收入后宫? 她好歹也是秦衍名义上的未婚妻。 顾星河看着秦衍,弯眼一笑。 或许是因为穿越过来接触的第一个人就是秦衍,她对秦衍有着一种盲目的信赖,总觉得,天底下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安全感。 顾星河的笑颜落在宣平帝眼底,宣平帝慢慢垂下眸。 时有微风卷着檀香飘在他的身边,他轻轻地咳嗽着。 秦衍眼睛微眯,眸光轻闪。 “咳咳...”宣平帝曲拳轻咳,另一只手摸到桌上的茶杯,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茶。 喝完茶之后,他脸上有些缓和之色,看了看顾星河,再看看秦衍,道:“倒与观止...男才女貌。” 秦衍淡淡地应了一声。 宣平帝又道:“你今年也有十六了吧?你父兄在你这个年龄,已在战场上厮杀数年了。” 秦家的规矩,年满十二后,便会随军出征,秦衍体弱,再加上秦家儿郎大多战死,无人带他去战场,故而别说去战场学点经验了,他连天启城都没怎么出过。 体弱多病堕了秦家战神名声,一直是秦衍心里的痛,宣平帝贸然说这个话题做什么? 闲着没事刺刺秦衍? 殿里的有些微妙,顾星河看了一眼秦衍,秦衍仍是一脸的风轻云淡,道:“臣手中无兵权,自然上不得战场。” 宣平帝愣了一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孤差点忘了这件事了。” “咱们国家的祖制,是未加冠之前,不能袭爵,没有爵位,你便没有兵权的。” 上下打量着秦衍,宣平帝慢慢道:“虽说是祖制,倒也不是不能更改。孤自登记以来,打破了许多老规矩,倒也不是不能再为你破一次例。” 听到这,顾星河的心一下子便揪了起来。 可以破例让秦衍提前继承王位?可以让秦衍统领父兄留下的府兵? 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样一来,秦衍就不用整日窝在王府了。 秦衍是一个极有才华能力的人,这样一个人,做一个闲散世子太浪费了。 他的天空应该不止王府的四角,他应该与他父兄一般,立下不世之功,青史留名。 但是,代价是什么? 宣平帝不是那么好心的人,没道理无缘无故为他破例的,宣平帝要真有那么好心,就不会在秦家满门战死的情况下,还把秦衍拖出来分尸。 要不是嘉宁公主一直死命护着秦衍,秦衍现在的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所以,代价是她吗? 顾星河的心一下子便凉了,僵硬侧过脸,去看一旁坐着的秦衍,秦衍在垂眸饮茶,发觉她的目光看过来时,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缓抬眉,看着她。 他的眉眼一如旧时那般好看,眸光流转,潋滟不可方物。 宣平帝的声音再度响起:“顾家女娃,孤与观止谈些军政之事,你若无事,不妨出去走走。” “蓬莱阁是游玩赏乐之地,想来你会喜欢。” 这便是要支开她了? 顾星河生无可恋地看着秦衍,腿有点软。 老司机永远都是老司机,先是三两句话打消人的顾虑,然后漫不经心提及政务,大好前程在眼前,是个男人都动心。 爱美人不爱江山永远都是童话故事,真正发生的少之又少。 秦衍纵是选择了前途,她也不怨他。 他俩连两情相悦都不算,她有什么资格去怨他? 顾星河收回目光,不再与秦衍对视,起身向宣平帝盈盈拜下后,便出了殿。 在宣平帝身边伺候的都是极聪明有眼色的人,见她出来,内侍与小宫女都走了过来,笑着带着她去旁边阁楼赏景看花。 顾星河浑浑噩噩跟着宫女往前走,脑袋乱得像是一团浆糊。 她不敢去赌秦衍舍弃王位军权跟她在一起,她只能尽可能地想,她不亏的,宣平帝长得也不错,虽说年龄大了她许多,但颜值很高。 说起来,李家的人生的都不错,嘉宁公主是供人战王的清冷天真的月上仙子,华阳公主是红尘俗世中只想与她永远沉醉的勾人妖精,就连夏夷混血的李夜城,颜值也超级能打。 尤其是穿上盔甲后,几次让她看晃了神。 李家的基因那么好,宣平帝也差不到哪去,言谈举止间,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仪,哑然失笑时,眼含落寞时,有着别样的日染西山的苍凉。 顾星河兴致缺缺地看着景色,脑补了大堆的宣平帝的优点。 然而再怎么脑补,宣平帝这年龄她就接受不了。 哦,对了,还有宣平帝如今流连女色的行为,她更接受不了。 她不是与宣平帝共患难的发妻,做不到让宣平帝放弃佳丽三千只宠她一人。 而且她还有她的二狗子,皇宫这种地方肯定不能养二狗子的,二狗子离了她没法活的,她也一样。 顾星河一连喝了几杯茶,都平息不了心里的焦躁,抬头看看天色,只觉得时间难熬。 这么久了,她的归属问题应该已经说清楚了,秦衍要是真的把她给了宣平帝,她就... 顾星河正想着,忽然听到内侍尖细的声音:“陛下宣顾家姑娘。” 顾星河打了一个激灵,咽下口中的茶,磨磨蹭蹭跟着内侍往回走。 秦衍已经走了吗?宣平帝这是单独召见她? 单...独? 下意识地,顾星河紧了紧自己的衣领。 殿门缓缓打开,顾星河一步一步挪了进去,低着头,余光却在找秦衍的身影。 那一身锦衣世子袍仍在,顾星河的目光一点点上移,最终对上秦衍似笑非笑的眸子。 秦衍眼梢微挑,一向清清冷冷的眸底划过一丝戏谑。 “陛下封你为翁主。” “翁主?” 顾星河微微一怔,抬起了头。 宣平帝整个人陷在椅子里,像是老了十几岁一般,眼神灰败,没有焦点,随着秦衍的话,机械似的点了点头。 宣平道:“顾相一心为国,操劳数年,如今长女失而复得,乃相府之幸,国家之幸。” 顾星河瞳孔微微收缩,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封为翁主是件大事,宣平帝说完之后,需让官员们择封号与封地,中间差不多要几日的时间,不耽误顾星河以翁主的身份嫁给秦衍。 从宣平帝的宫妃变成翁主,消息来得太突然,顾星河从蓬莱阁出来时,仍有中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 出来之后,顾星河捏了捏自己的手。 “哎呀,疼。” 颇为傻气的动作引得秦衍一笑,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 手是疼的,那便是真的了,秦衍没有为了王位军权把她丢给宣平帝,还给她争取了翁主的地位。 顾星河拉着秦衍的衣袖,不住地好奇:“世子,你跟陛下说了什么?” 太厉害了! 秦衍垂眸看了她一眼,而后抬眉,目光看向高高城墙后的蔚蓝天空,道:“你以后便知道了。” 秦衍不愿说,自有他不愿意说的原因,顾星河索性不再问,歪着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郑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她太过好奇,而是她差点成也郑皇后,败也郑皇后。 为着跟郑皇后有几分相似的脸,成了旁人算计秦衍的棋子。 周围人多,秦衍没有回到顾星河的问题,登上了自家轿撵,轿撵行驶在宽阔平坦的路上,秦衍看着顾星河,道:“你真的想知道?” 顾星河点点头:“想知道。” 她太想知道了。 一个活在宣平帝心里的白月光,成了旁人攻击算计秦衍的利器,如果她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系,指不定下一次还会上旁人的套。 威胁到秦衍。 这次秦衍能平静解决,下次,下下次呢? 她不敢冒这个险。 顾星河摇着秦衍的肩膀:“你快说嘛。” “好,我说。” 秦衍无奈一笑,道:“郑皇后,单名一个姝字,是荥泽郑氏家的嫡女,与宣平帝是少年患难夫妻。”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美人之贻,多么美好的女子,她的一生,也活成了她名字的模样。 那时候的宣平帝还不是宣平帝,只是一个不怎么受宠爱的皇子,唯唯诺诺,在皇城里艰难地讨生活。 嘉宁公主的生母萧皇后尚在,兰陵萧氏权倾天下,压得朝臣们喘不过气来,萧皇后更是跋扈善妒,容不得下面的皇子公主。 郑姝初嫁宣平帝,几次助宣平帝死里逃生,惹怒了萧皇后,萧皇后让她跪在碎了的玉器上,让她反省自己的行为。 听到这,顾星河忍不住一声轻呼:“萧皇后...萧皇后竟是这样的人?嘉宁公主明明那般温柔的。” 不仅温柔,且心肠极其善良,为保护秦衍不惜得罪宣平帝,也曾将战死的皇室幼儿带在自己府中抚养。 直至他们长大开府。 委实让人很难想象,这般温良端方的嘉宁,会有萧皇后这般的生母。 秦衍看了一眼顾星河,淡淡道:“小满姐姐幼年时,萧皇后已崩逝。” 原来是这样。 没了萧皇后,萧氏一族退守兰陵之地,不再朝贡,失了靠山的嘉宁公主,可不就长成了这样的性格么? 顾星河唏嘘不已,道:“那后来呢?” 秦衍轻啜一口茶,道:“郑皇后在萧皇后面前长跪不起。” 夕阳西下,她额间的血迹染红了身下的玉器,纤瘦的身影摇摇欲坠,声音沙哑,赌咒发誓说宣平帝无争位之心。 萧皇后带着玉色的精致护甲托着侍女刚剥好的荔枝,白生生,脆盈盈的,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萧皇后漫不经心道:“本宫如何信你?” 郑姝便道,若宣平帝有争位之心,便叫她不得好死,子女亦难善终。 对萧皇后发誓的人很多,但敢以自己喝孩子的性命赌咒发誓的,郑姝是第一个。 萧皇后消了戒心,没再对宣平帝出手,只把他圈禁在皇城里,任由他自生自灭。 宫女内侍们都是见风使舵的,饭菜少一顿没一顿地送着,隆冬腊月,大雪纷飞,被褥棉袄也是没有的。 郑姝见此,便拿了自己的首饰财物贿赂内侍,再加上母家郑家时常派人接济,她才与宣平帝苟延残喘度日。 后来东宫的一场大火,烧死了萧皇后所生的太子,烧伤了皇帝,萧皇后也一病不起。 萧皇后早些年戕害皇子,导致皇子死的死,疯的疯,唯一一个智商正常能与人交流的,便是宣平帝。 宣平帝被群臣们推选为新的天子,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把郑姝封了皇后。 郑姝为后,所生的儿子为太子,宣平帝励精图治,一扫萧皇后在位时内斗宫变不断的颓势,将大夏的经济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 同时,后宫三千佳丽如同虚设,宣平帝独宠她一人。若她的人生定格在刺客,那也算苦尽甘来,圆满人生了。 只可惜,天意弄人,太子刚立没多久,东宫尚未走完一圈,便一病去了。 郑姝受此打击,也一病不起,弥留之际,为宣平帝生下一女后,便撒手西去。 顾星河道:“便是那位朝歌公主,如今被立为皇太女的那位?” 秦衍颔首,声色淡淡。 宣平帝备受打击,自此再不理朝政,郑姝拼死给他生下的公主,被他起名为粲,小名果儿,封号朝歌。 粲,鲜艳美好,如珍似宝。 朝歌,是大夏名山,更是大夏朝发源的地方。 大夏祖制,山川有灵,子孙后世不得以山川为名,以免冲撞了神灵。 御史们气红了脸,换着法子把他们寄予厚望的宣平帝骂得狗血淋头,说小小一个女子,何德何能,敢于大夏神山齐名?也不怕折了她的福寿。 宣平帝梗着脖子不改封号,后来更是力排众议,将朝歌公主立为了皇太女。 立完皇太女后,宣平帝便不大理政事了,整日在蓬莱阁,不是焚香炼丹,便是与宫妃们玩乐。 在郑姝死后,宣平帝成功地由一代中兴之主,变成了人人唾骂的昏君。 秦衍轻描淡写说完郑皇后的生平,顾星河几乎顺着音调唱了出来: 如果这都不算爱... 怪不得是一生的白月光呢,所生儿女皆为储君,单是冲郑皇后为宣平帝做的事情,便足以让他心里再容不得其他人了。 宣平帝最后也没有辜负郑皇后的期待,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可惜,郑皇后故去之后,便再也不理朝政了。 顾星河感叹不已:“那郑皇后,与世子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旁人用郑皇后去算计他,仅仅是因为她的相貌与郑皇后相似吗? 秦衍看着顾星河,眼底澄澈平静,无悲无喜,轻轻道:“她与我没甚关系,她是陛下的挚爱之人,这便足够了。” 顾星河豁然开朗。 幕后人不是在用郑皇后算计秦衍,真正的目标是宣平帝,她,秦衍,相府,都不过是那人手中可以随意调用的棋子罢了。 这人要争皇位? 极有可能。 宣平帝已不理政务数年,皇太女李粲尚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娃娃,难保有心人动了不轨之心。 可宣平帝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根本无人与他争位置,倒是天家宗室王爷有不少,或在藩地,或在天启城,还个个身居要职... 这个宣平帝也是心大,竟然这样不管不问数年。 可如果这样去算,目标太多了,况且他们在明,敌人在暗,很难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更可怕的是,敌人对他们的情况了若指掌,连她的相貌像郑皇后这种消息都知道,用这个事情将秦衍相府宣平帝尽数算计了,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便是,早在数年前,敌人已经布好了局。 只等她长大成人,利用她去惹宣平帝的眼。 想到这,顾星河心下一惊:“这不可能!” 那人怎会知道,她在王府究竟能不能得秦衍的欢心,秦衍会不会动心去娶她,相府愿不愿意去丢这个人,让她认祖归宗? 如果这都在那人的算计之中,那只能讲,这人的心计,深不可测。 秦衍偏过脸,看了顾星河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顾星河垂下眸,手紧紧攥着衣袖。 这个世界好可怕,一环接着一环,她刚刚琢磨清楚旁人的圈套,下一个套,已经在她身上了。 挣都挣不脱。 顾星河喃喃道:“太可怕了。” 无意识间,顾星河往秦衍身边靠了靠,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消除自己心里不断涌上来的寒意。 秦衍静静地看着她,道:“这只是开始。” 顾星河微怔,回神之后,抓住他的胳膊,如星辰璀璨的眼底闪过心疼:“你一直都处于这种环境?” “这么多年...你,你是怎么过的?” 她看过宫斗政斗的小说,也知道里面的凶险,可她没有想过,是这样的凶险。 秦衍低头看着顾星河,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他不知如何回答顾星河的问题,更不知该不该回答她的问题。 自父兄战死后,他便处于这种环境之中,若不是嘉宁公主全心相护,只怕他早就死在旁人的算计中。 可纵然嘉宁公主在侧,他也没能逃过旁人的算计。 身体孱弱,骑不得战马,更上不了战场,他永远无法与父兄一般,驰骋沙场,所向睥睨,战无不胜。 他的存在,对于以军功立世的秦家来讲,是个耻辱。 “秦衍,秦衍。” 慌乱之中,顾星河没再唤秦衍为世子,只是唤着他的名字,语气有些急:“你是怎么过的?” 秦衍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的眼睛一如她第一次见他时的那般漂亮,又如他第一次回复神智的无悲无喜。 顾星河慢慢松开扯着他衣袖的手,心脏软得一塌糊涂。 衣摆宽大,顾星河主动握上了他的手。 他的手不似寻常男子的粗大,纤长,手上没有一点的肉,握在掌心,有一点点的硌人,并不是看上去的那般美好。 顾星河握着他的手,认真道:“我会陪你的。” 她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情,或许是因为看到他的处境,瞬间泛滥到无可救药的同情心,又或许是被他帮了那么多次,她也想回报他的报恩心。 又或许,是旁的。 她说不清。 纷纷扰扰地,涌上了心头,闹得喉咙都有些痒,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会陪你的。” 顾星河又道。 阳光掠过轿撵上的纱幔,丝丝绕绕地照了进来,如烟似雾一般。 秦衍闭了闭眼。 忽然间,原本空落落的心,一下子便满了。 杯中的茶水见了底,只剩下碧色的茶叶贴着白色的杯。 秦衍放下茶杯,揽过顾星河,她的脸贴在他心口,他闭上了眼,轻声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顾星河的声音闷闷的:“好。” “你带我去哪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大更!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QAQ 65、第 65 章 ... 第六十五章 轿撵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顾星河倚在秦衍胸口, 听着他略有些急促的心跳。 他俩这算什么关系呢? 再过些时日, 他会娶她, 可他喜欢她吗?他能陪她到最后吗? 他这病怏怏的身体, 能撑到什么时候。 她一切都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这一刻,她只想在他身边,想陪着他, 想让他腥风血雨的人生, 不那么孤单。 原来他还有嘉宁公主,似仙清冷,又似神佛般善良的小满姐姐, 可他的小满姐姐不日便要出嫁了, 又只剩下他一人。 嫁的人还是他的政敌李不言, 真要命。 现在的他,是孤单的吧。 她不想让他孤单, 她会陪着他的,陪到他病弱的身体再也撑不下去,陪到他永远闭上眼睛后, 她抱着二狗子独自生活。 秦衍死后,她惨是惨了点,可她要是丢下秦衍, 她心里又难受得紧。 顾星河脑袋乱糟糟的,倚在秦衍胸口,手指捉着秦衍的手,脑袋里想着漫无边际的事情。 时有微风拂来,她额间的珠缨晃了晃,和着日光,越发将她衬得肌肤胜雪。 鬓角间的一缕发,慵懒地垂在她的胸.前。 乌发雪肤,勾得人移不开眼睛。 偏她自己一点自觉也无,低头垂眸地躺在秦衍身上,像是受了委屈等着人去哄的小妖精。 秦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慢慢移开了眼睛。 与她肌肤交错的那些位置,泛着莫名的热。 “什么人?快闪开!” 驾马的侍从一声惊呼,猛地勒住了奔驰的马匹。 轿撵忽地一颠,惯例冲击下,轿撵里的二人不受控制地倒在了一起,慌乱之中,也不知道谁碰到了谁,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变成顾星河在下,秦衍在上。 秦衍的脸近在咫尺,睫毛似鸦翼般漆黑,眼睛却是澄澈的,风轻云淡出现了一丝裂纹,慌乱一闪即逝。 温热的气息扑在顾星河的脸上,过分漂亮的如一次又一次的美颜暴击,让顾星河的心脏很没出息地狂跳不止。 莫名的,顾星河有些惋惜。 ——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两人滚啊滚的滚成一团,然后蜻蜓点水,互相尝了对方的唇,随后时间定格,能清楚地看到彼此眼底的震惊与欣喜。 像是久旱盼来了甘霖,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轿撵外传来路人受惊后的哭声,与侍从说话的声音:“世子,您有没有事?” 世人皆知,九王府的世子爷是水晶做成的人,最是招惹不得,这样一颠,指不定颠出什么毛病来呢。 路上的行人指指点点,一边瞧着轿撵,一边低声说着话。 秦衍久久不说话,顾星河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别给颠傻了。 秦衍声音低哑:“无碍。” 轿撵外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秦衍虽然说了话,可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清澈的目光变得深邃,看得顾星河有些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只是垂着眸,看着他衣襟上金丝线绣的花纹。 “你该起来了。” 顾星河小声道。 秦衍的身体再怎么孱弱,可到底是个大男人,长时间压在身上,挺重的。 且他的世子装束配着玉器挂饰,一股脑地隔在两人中间,挺难受的。 时间一寸一寸溜走,秦衍终于起来了,起来之后,还颇为体贴地扶了一下她,让她重新坐稳。 秦衍的行为无可挑剔,顾星河却觉得心里有些空。 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期待的东西没有到来。 这个念头刚闪过,顾星河便想笑自己的脑袋出问题了。 她在期待什么,玛丽苏的情节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 坐起来之后,顾星河往一边挪了挪。 这种情况下秦衍都没有表示什么,那便代表着,他心里是真的没有她的吧。 也不是她矫情什么的,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顾星河低着头,搅着自己的手帕。 秦衍本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顾星河不说话,他也无从找话可说,刚才相拥在怀的暧.昧气息荡然无存,只剩下难熬的尴尬。 微风拂过纱幔,又把玩着顾星河额间的珠缨和碎发,一荡一荡的。 她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永远不会闲着的嘴此时也抿得紧紧的,不吃东西也不说话,只是玩着自己的手帕。 像是那帕子多有趣儿一般。 可那帕子寻常得紧,绣工也谈不上精致,不知道她琢磨那帕子做什么。 秦衍看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 纱幔起舞,街道上的人群隐隐约约,或匆匆而行,或与人说笑,也有的在高声与人争执。 没意思得很。 秦衍又移回了目光,落在顾星河脸上。 她刚才,就在他身下,触手可及,身体柔软得一塌糊涂,星辰般的眸子蒙了雾气,像是丛林里的鹿,湿漉漉的眼睛瞧着他。 满心满眼都是他。 轿撵继续行走,秦衍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茶已经有些凉了,饮上一杯后,茶水冲进肺腑,似乎带了几分凉意,但仍是,冲不散那莫名的悸动。 偏过脸,女子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萦绕在鼻尖。 明明以往最讨厌的脂粉气,此时却变得有些诱人。 秦衍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眼神澄明,却也幽深。 下一秒,扳过顾星河的肩膀,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微俯身,想要去采摘那让人心动的。 二人的唇近在咫尺间,秦衍又停下了动作。 顾星河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秦衍身上竹香清冷,气息却是温热,可过了许久,仍不曾落在她的身上。 慢慢地,顾星河又睁开了眼。 印入眼底的,是秦衍挣扎中又有几分探究的眼。 突然间,顾星河有些好笑。 都这个时候了,秦衍又怎地没了勇气? 在她院子里趁她不注意亲她的气魄到哪去了? 那时候他们俩还并不算熟,他亲吻又离开的动作一气呵成,可到了这时候,他反倒松了。 真是... 顾星河闭上眼,心一横,手便覆了上去,在他的脖子处,学着他那一次的动作,轻轻地把他的头按了下来。 少女柔软的唇萦绕在齿间,秦衍瞳孔微微收缩。 停了一会儿,想象中的身体失控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秦衍蹙着的眉间慢慢舒展开来,闭上眼,手覆了上去。 一吻而终。 再睁开眼,雪白的肌肤漫上了绯红,如朝霞映雪一般好看,那长长的睫毛,彼时一颤一颤的。 秦衍心下一软,闭上眼,又凑了过去。 且不知银河深几许,只是脉脉不得语。 轿撵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侍从们的声音将二人分开:“世子,到了。” 顾星河连忙从秦衍怀里挣脱,背对着秦衍理着自己的妆发与衣服。 她真是疯了。 居然主动去亲了秦衍。 而秦衍大抵也疯了,在这种地方... “知道了。” 秦衍的声音低哑,顾星河的脸又红了一分。 他倒是与她想象中有很大的不同,她原以为,他病得都快要死了,整个人都是有气无力的,走两步都要喘一喘的,哪曾想—— 顾星河揉了揉滚烫的脸,强迫自己不再想。 “走吧。” 秦衍轻声道,顾星河点点头,余光偷瞄着秦衍。 他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矜贵,刚才的旖旎更像是梦一场。 顾星河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跟着秦衍下轿撵,脚刚踩到地面,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抬起头,撞入他如大海般深邃的眼。 有期待,有欢喜,被他隐藏得很好,但她还是发现了。 顾星河一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并肩走路。 刚走几步,顾星河便笑不出来了。 秦衍带她来的地方,特么的是个青.楼。 莺歌燕舞,靡靡之音不绝于耳,还有大胆的姑娘与龟奴,想要凑过来,来拉她的手。 “!!!” 秦衍这是带她来逛青.楼? 不对不对,秦衍说,带她来见一个人,这人是青.楼里的人? 蓦然间,顾星河想起秦衍派人给她送的芙蓉酥,。 白夫人说,芙蓉酥是倚醉园的东西,最是珍贵不过,有钱也买不到的。 她当时还在纳闷,想着还是秦衍有法子,旁人排队都买不到的东西,偏他能买的到。 现如今,终于明白,不是秦衍有法子,而是秦衍,在这倚醉园里,有熟人。 更确切地说,是相好。 有相好还那样待她?!刚才还亲她?! 不对不对,刚才是她主动的,她主动之后他才有所行动的。 顾星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秦衍。 她早该明白的,男人对送上门的东西是没有抗拒的,秦衍若真的喜欢她,就不会对她若近若离,让她摸不到他的心在哪。 喜欢不好,不喜欢也不好。 顾星河怔怔立了半日,胸口微微起伏,秦衍蹙眉道:“怎么?” 他居然还有脸问她怎么了? 顾星河气呼呼抬起头,狠狠瞪着秦衍,而后甩开他的手,撞开他的肩膀,径直走向外面。 秦衍带她来倚醉园,或许是见他的老相好。 从他刚才的反应来看,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是,这个时代男子妻妾成群是常态,秦衍作为世子爷,婚后若没几个侍妾,怎能在同僚面前抬起头? 她真傻,居然什么都没有说清楚之前,就对他动了心。 还在他犹豫的时候主动按下了他的脖子,这么不是脑残是什么? 她一定是疯了,又或者是被秦衍下了降头! 顾星河脑袋乱哄哄的,思维仿佛随时能冲破她的身体,叫嚣着去找秦衍算账。 一只体温略显凉的手牵住了她的,下一秒,熟悉又陌生的怀抱迎了满面,死死地抱着不让她离开。 秦衍的下巴抵在她肩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 顾星河气急败坏道,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也不知道他身体那么差的一个人,怎么有这么大的劲儿。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顾星河呛道:“你要是第一次来,芙蓉酥是怎么买的?当我是傻子,不知道那东西难买?” 她还真是傻子,当时只顾着吃了,根本就没去想芙蓉酥是怎么来的。 现在才知道...已经晚了。 秦衍道:“那是小满姐姐托人买的。” 顾星河听到这句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抬起手,手肘撞了一下秦衍,迫使他松开自己。 秦衍吃痛,仍是抱着不松开。 若在其他地方,只怕早就引得路人指指点点了,偏是在倚醉园,天启城最大的青.楼,男女拉拉扯扯打情骂俏是常态。 一个人孤零零地往那一站,才叫反常呢。 “你少拿公主当幌子,公主何等尊贵,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又与这里的人有甚么交情?!” 顾星河越想越气,睁不开秦衍的怀抱,便狠狠地在他脚上踩了一脚,听到他吃痛的闷哼,顾星河心颤了一下。 他身体一向不好,她不会伤到他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顾星河便狠狠地唾弃了自己。 秦衍都带着她逛青.楼,从老相好那里弄芙蓉酥了,她还有心情心疼他? 她怎么不心疼心疼自己! 她拿人家当相守一生白头偕老的人,人家只拿她当后宫的其中之一,现如今还带着她见老相好,见她生气,还拖嘉宁公主出来挡牌,嘉宁公主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莫说要他一心一意待她,他此时糊弄她的借口都太敷衍,完全是不过脑子说的话。 顾星河越想越气,手劲不禁大了些,然后便感到,一直圈着自己的秦衍收了力气。 背后的温暖突然消失,身后传来秦衍倒地的声音。 侍从的惊呼声响起:“世子!世子您怎么了?” 顾星河一惊,连忙回头去看他。 秦衍躺在地上,面色苍白,眉头紧蹙,不省人事,侍从摇着他的身体,他却像感觉不到一般。 顾星河瞳孔骤然收缩,无言的恐惧瞬间漫上了心头,哆哆嗦嗦伸出手,去探他的气息。 还好,尚有气息,只是这气息也太急促了些,饶是她不是学医的,也觉察出了不正常。 “秦衍。” 顾星河刚想推他,又想起二十一世纪学过的生理科,人在突然昏迷的时候是不建议挪动身体的。 顾星河连忙缩回了手,也让侍从不再推他,只敢轻声地唤着他:“你别吓我,快醒醒。” 都怪她,脾气一上来,哪怕知道他身体不好也想揍他,她应该听他解释的,秦衍不是那种会沾花惹草的人,她应该信任他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顾星河唤了半天,也不见秦衍有任何的回应,生平第一次,顾星河有了对死亡的畏惧。 再去唤秦衍的名字,声音已是发颤的。 青.楼有大夫,秦衍的侍从忙去叫大夫。 周围人群往来,并没有对地上的一男一女倾注太多的目光。 喝多了酒躺,神志不清地躺在地上的人他们见多了,委实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俩人的脸,赏心悦目得很,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顾星河唤着秦衍的名字,想去给他做人工呼吸,但又不敢。 她是学过急救常识,看这么多年早就忘光了,再加上秦衍昏迷的原因她并不清楚,她也不敢贸然去动秦衍。 “秦衍,你可别死。” 秦衍半天没有声息,顾星河急得眼眶微红,一边去擦他额间的薄汗,一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一定没事的,秦衍是忠烈之后,有父兄庇佑的,肯定没事的。 顾星河擦着擦着,忽而发现,秦衍似鸦翼般漆黑的睫毛颤了颤,顾星河一喜,忙道:“你醒了?” 烛火昏黄,照得秦衍脸上明明暗暗一片,他慢慢睁开眼,眼底泛着水汽,看着喜极而涕的顾星河,迟疑道:“你...你怎么了?” 顾星河一下子扑在秦衍身上,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你快把我吓死了。” 秦衍的声音带着几分昏迷初醒后的不顺畅:“你,不生气了?” 顾星河摇着头:“不气了,不气了。” 在生与死的事情上,所有的事情都显得矫情苍白。 命都没了,还讲什么妻妾成群,又或者三千弱水独取一瓢? 顾星河闭着眼,惊吓之后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不住道:“你若真有相好,那我祝福你,你若是没有,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 秦衍眸光闪了一下,拉开顾星河,看着她淌着泪的眼,蹙着的眉间刹那间书展开来,慢慢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倚醉园里人来人往,热闹异常。 顾星河眼下仍挂着泪,抽抽搭搭道:“我接受不了多女共侍一夫,你说我小气也好,善妒也罢,我都认,但我真的做不到,让你去找旁的女人。” “你若有喜欢的,你只管娶她,不用理会我,你若没有,承诺以后也没有,我们便好好过日子。” 秦衍听完她的话,忽地便笑了,道:“这可是你说的。” 秦衍再次将面前的少女拥在怀里,凑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没甚相好,我只有你一个,现在只有你一个,以后也只有你一个。” 怕顾星河不信,秦衍又补充道:“秦家立祖的那位祖奶奶与你一样也是个醋坛子,人见人怕的杀神,也被她立下了终身不可纳妾的规矩。” “所以我们秦家,是没有纳妾的习惯的。” 顾星河半信半疑,声音闷闷的:“真的吗?” 秦衍一声轻笑:“我何时骗过你?” 顾星河缩在秦衍怀里,抓了抓他胸口的衣服,而后吸了吸鼻子,擦了擦不争气的眼泪,突然发现,今天秦衍的笑,似乎比认识他以来笑得都要多。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我有特殊的哄媳妇技巧 今天是大写的甜! 这两天试试爆更 把以前欠下的断更都给补上ε=(?ο`*))) 最后...我能求一发预收吗QAQ 本来想这月双开的 强迫症犯了,修文修到爆炸ε=(?ο`*))) 所以改成下月24号更另一篇了QAQ 求一发预收 这本存稿比较足,应该不会出现断更什么的QAQ 皇帝的白月光重生后 朝歌公主的一生,可谓是光辉而作死的一生。 养面首,招府兵,揽朝政,哄着她爹封她皇太女 兴风作浪,闹腾得举世皆知 结果显而易见,她爹嗝屁登天后,她死在乱军之中 重生一世,她想消停会儿。 然而睁眼才发现 她最为信任的李桓弄死了她爹当皇帝 而她,成了世家硬塞给他、被他丢在冷宫自生自灭的小宫妃... 朝歌:MMP,这事本宫消停不了! 狗皇帝,拔刀吧! 避雷指南: 女主不是男主杀的; 架空小甜文,勿考据~ 12月24号开更~存稿挺足的~ 66、第 66 章 ... 第六十六章 顾星河往秦衍怀里缩了缩。 她刚才又哭又闹的...傻死了。 说起来都怪秦衍,是他没有讲清楚, 所以才害她误会了。 擦了擦眼角的泪, 顾星河抬头问秦衍:“你笑什么?” 话刚出口, 顾星河便有些后悔了。 肯定是在笑她这么傻。 哪曾想, 秦衍凑在她耳畔, 压低了声音,温声道:“笑你可爱。” 那温热的气息,顺着耳朵扫了下来,所经过的地方,变成绯红一片。 周围烛光摇曳, 丝竹靡靡, 男女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很容易让人也跟着沉醉其中。 仿佛自己,也是红尘陌客中的其中一个, 陪着此刻心上之人游玩赏乐。 顾星河捂了捂脸, 感觉青.楼这种地方当真不能来, 纵是没有情谊,也能被这暧.昧气息酝酿出二三来, 若是有情谊,那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数年不曾萌动过的少女心,一朝被撩动起来, 当真是要命。 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老房子着了火。 脸上烫烫的,顾星河捂了又捂, 怕再这样继续下去,又生出旁的不可控制的事情来,清了清嗓子,顾星河岔开了话题:“你...你不是说,要带我见一个人吗?” 手背略有些凉,贴在脸上之后,脸上的温度似乎降了些,顾星河的话,也由刚才的不利索,慢慢说得利索起来:“那个人在哪?我们快过去吧,别让旁人等久了。” “好,好。” 只听秦衍道了两个好,她却不敢去看他的脸,低着头,一手掩耳盗铃似的捂着脸,另一只手拉着他的衣袖。 一路穿过楼台亭榭,身边的热闹让顾星河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想起自己刚才干的蠢事,顾星河恨不得一头撞死,可再一想,她这反应实属正常,羞答答不敢抬头,扯着秦衍袖子走路的反应,那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正这般想着,头顶忽而又响起秦衍的一声畅意轻笑,打断了顾星河的思维。 今晚的秦衍太不正常了,往常的秦衍哪有那么多的话,又哪有那么多的笑? 略说两三句话,便抿唇不语,才是他的日常。 更何况,畅意洒脱二词,本就与他关系不大的,他一直都是矜贵守礼之人,纵是谪仙,也是恪守戒律清规的禁欲谪仙。 哪会时不时地笑上一下? 这般想着,顾星河侧过脸,小心翼翼抬头,去看身旁的人。 那人仍是旧时的模样,清冷疏离不染人间烟火,好看的眉眼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路,刚才的那一声轻笑,仿佛不是他发出的一般。 见了鬼了,难不成,是她被这青.楼的气氛所影响,产生了秦衍在笑幻觉? 想了想,顾星河觉得大概是。 瞧不到秦衍眼里的其他神色,顾星河便收回了目光。 怪不得旁人都说,倚醉园最是来不得,最是蚀骨销魂的地方,今日一来,果然如人所料。 顾星河一边感慨,一边松了秦衍的袖子,只与他并肩走着。 却不知,在她收回目光后,他那原本平视着前方的眸子,悄悄地滑了过来,瞧着她的余光里,漾着极浅极浅的笑意。 待身边有人走过,他又极快地收回目光,仿佛那余光,那笑意,不曾存在过一般。 但等人走后,只剩下他们二人在走廊时,他的笑,又悄无声息地漫进了眼角眉梢。 可惜顾星河素来大大咧咧,甚少去留意身边细微事物,秦衍眼底的笑,她自然是察觉不到了。 她只感觉到,秦衍带她去见的那个人,似乎是个极为尊贵的,这一路上的关卡,都快赶上她去皇城那会儿了。 穿过长廊,喧闹的声音越来越远,绕过假山,视线豁然开朗。 与前厅的繁华精巧不同,此处的楼阁更为古朴肃穆,虽有红绸悬挂,迎风招展,却无身处青.楼的旖旎之气。 长廊下养着各式各样的鸟,或互相梳理羽毛,或低头吃着东西,但都不怕人,骨碌碌的眼睛转着,好奇地看着来人。 此处的龟奴也不是刚才外厅里的打扮,更偏向侍卫,领路人立领束腰,行走带风,不像销金窟逢人便笑的龟奴,更像是黑夜中取人性命于无形的残酷猎手。 又穿过一道长廊,外面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四处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她和秦衍的脚步声。 周围静得吓人,顾星河忍不住犯嘀咕:这倚醉园,难不成除了干些青.楼的活外,还顺带做上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跟着领路人走了一会儿后,顾星河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唾沫。 不是她太怂,而是现在的处境,让她完全与倚门卖笑的青楼联想不起来。 廊下的鸟儿煽动翅膀,展翅高飞,扑扑的声音吓了顾星河一跳,忙不迭去拉身边人的袖子。 尚未抓到袖子,手已经被秦衍握住了。 秦衍就势揽住顾星河的肩,眉头微蹙,看着前方的带路人。 他听过倚醉园老板娘的一些事迹,但也仅仅是听说过,若不是嘉宁公主推荐,他绝不会来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 只是这地方,似乎与他想象的有些差距,别说顾星河吓了一跳,就连他,也觉得周围环境说不出来的怪异肃杀。 带路人察觉到秦衍和顾星河异样,停了下来,回身拱手,眼睛却不看二人,只是道:“这些是我家夫人养的鸟,姑娘无需害怕。” 鸟儿在湛蓝天空中掠过一袭白色光影,顾星河连忙无妨,在心里不断地埋汰着自己。 不就是一只鸟吗? 有甚好怕的? 想当初,她可是连神智尽失的秦衍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怕鸟做什么? 仔细想想,还是因为倚醉园的前厅和此处的阁楼相差太大的缘故。 手背上传来秦衍掌心的温度,顾星河抬头去瞧,秦衍正垂眸看着她,漂亮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安抚。 蓦然的,顾星河又不怕了。 眼前这个人,虽然身体孱弱,手无缚鸡之力,可她总觉得,纵然天塌了下来,他也能帮她撑起来。 跟他在一起,她没什么好怕的。 如此又跟着领路人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地方。 这是一个极宽阔的屋子,屋里没有太多的装饰物,有的只是从房顶一路垂到地上的红色轻纱,随风摆动着腰肢。 檀木的架子摆满了蜡烛,点点的烛光晃着红纱,红纱后,依稀映着一个女子的身影。 红纱垂落,顾星河有些看不清女子的面容,但纵然看不到,她也知道,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华满京都,艳惊大夏,倚醉园的主人,海棠夫人。 她的模样,如她的名字一般,是海棠一样艳烈的美人儿,曾引得无数权贵竞折腰,掷千金只为博她一笑。 美人儿当前,色令智昏,顾星河原本的担忧害怕之心全部消散,只想揭开红纱,一窥美人儿真容。 可这位海棠夫人,流传于世的不止是她绝美的面容,还有她孤僻的性子。 市井传闻,那些冒犯了她的人,全部被她剁成了人肉包子,喂了她养的鸽子。 顾星河瞧瞧自己的小身板,大抵是不够鸽子吃几顿的,只得压下那蠢蠢欲动的春心荡漾。 夜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撩起了垂落在地的红纱,屋里的人微微侧身,顾星河看到一抹描得殷红而锋利的唇。 可真美。 顾星河怔了怔,忍不住弯了眼睛。 一抹唇角已经这么美了,她的真容,该有多美? 秦衍看到顾星河一双眼睛直往里面看的呆样,眉头跳了跳,忍不住想起市井上另外一个传闻。 宣平帝的皇后出身郑家,被立为皇太女的朝歌公主更是与郑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曾经秦家是大夏的第一世家,可如今,第一世家早已易名。 荥泽郑氏,才是当仁不让的大夏第一家。 海棠夫人,便是郑家族长的外室,因出生不好,嫁不了族长做正妻,一气之下,便与郑家族长断了关系,创建了这倚醉园。 创建倚醉园后,郑家族长仍是忘不了她。秉着纵是看不到她,在她的院子里坐一坐也是好的心理,郑家族长时常来倚醉园小坐。 尽管次次都见不到海棠夫人,郑家族长仍是契而不舍地前来一掷千金。 族长的这种狂洒金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惹怒了族长夫人,族长夫人趁族长外出办事的时候,带了奴仆甲士,前来倚醉园踢馆子。 族长夫人雄赳赳气昂昂来到倚醉园,扬言要画花海棠那个狐媚子的脸,哪曾想,隔着红纱见了海棠夫人一面后,瞬间便拜在了海棠夫人的脚下,成了海棠夫人无数裙下之臣的其中之一。 至此之后,海棠夫人美.艳绝伦男女通吃的名声响彻天下。 这种茶余饭后的谈资,秦衍往常是不屑一顾的。 他觉得,海棠夫人,再美,能美过顾星河? 恃美行凶与美而不自知相比,终究是落了下风的。 秦衍一直是这样想的,直到今天看到顾星河一脸星星眼地看着里面的海棠夫人。 夜风又起,红纱舞动,秦衍顺着顾星河的目光往里面看了一眼。 海棠夫人背对他们而坐,水色的长衫衣袖宽大,如水花一般簇拥在身边,衣衫的旁边,静静地放在一个雕着海棠花的檀木盒子。 红的纱,水的衫,单是看这个色彩搭配,也知里面的人眼界颇高了。 可眼界审美跟个人的相貌是没甚关系的,更何况,只是一个背影,值得顾星河这般着魔似的看着吗? 秦衍放下茶杯,杯底遇到桌面,发出一声轻响,顾星河回了神,眼底星光瓒动,声音都比往常温柔了三分,甚至还带了些他不曾见过的小女儿的羞涩:“这就是你要我见的人?” 她后面的话纵然不说,他也能猜的出来:可真好看。 夜风仍在舞动,秦衍淡淡地应了一声,抬眸去看红衫后的人,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话题:“夫人是嘉宁公主的朋友?” 嘉宁公主性格随和,与谁都能处到一起,可若论起朋友,却少有人能够称得上。 那日他问嘉宁公主那人是谁,嘉宁公主眼睛含雾,若露水悠悠,停了一会儿,方道:“是我一个要好的...朋友。” 在朋友二字上,她的声音变得极轻,少了几分往日成竹在胸的笃定守静,多了一些不确定的忐忑。 那时他并未多留意,只以为是因为海棠夫人身份的缘故,让出身天家以端庄淡泊著称的嘉宁公主有些难以启齿。 如今想来,嘉宁公主那时的模样,倒与现在一脸星星眼的顾星河有几分相似。 但又与顾星河不像,顾星河只是被惊艳后的正常反应,可嘉宁公主那,却是情窦初开后,不曾得到心上人准确答复的忐忑心境。 想到此处,秦衍眼睛轻眯,道:“敢问夫人,宣平五年的冬月,七杀统领李不言,在做什么?” 数年来,他一直在查十年前父兄战死的真相。 穷寇莫追,这般浅显的道理,年幼不曾上过战场的他都明白,身经百战的父兄们当是更明白,不可能这般轻易领兵出征,误入蛮夷陷阱,以致全军覆没,丢了昆仑关。 他查了多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李不言,他拿着证据,去找嘉宁公主。 嘉宁公主静坐无言,最后道,让他来找海棠夫人,海棠夫人这里,会有他想要的答案。 他知道倚醉园名为青.楼,实则是大夏最大的情报网,只要出得起钱财,这里没有买不到的消息。 对于嘉宁公主让他来找海棠夫人的事情,他并不算意外,意外的是,嘉宁公主与海棠夫人的关系,以及海棠夫人让女人瞧上一眼,便脸红心跳的皮囊。 红纱后的海棠夫人并没有很快回答他的话,微微侧脸,锋利的红若隐若现,朱唇轻启,声音不似青.楼女子的娇柔,有着几分厌世的冷情与低哑:“你是怀疑李不言,还是李不言身后之人?” 秦音抿了一口茶,另一只手去牵顾星河的手,淡淡道:“这两者,对于夫人来讲,有甚区别?” 顾星河回握着他的手,原本对红纱直直发呆的目光也收了回来。 红纱后的人再怎么好看,也抵不上秦衍此时问话的重要。 原本模糊的、很难对上号的事件,在听了秦衍与海棠夫人的对话后,变得清晰可见。 大夏祖制,非功不侯,非李不亡。 功,是指战功,没有战功,是不能够封侯的,非李不王,是指不是天家李姓的人,立再大的功劳,也是没资格封王的。 但偏偏,百年之前,诸侯林立,天家内斗不断,一连死了几位皇帝太子后,内忧外患一起涌来,随时都有可能改朝换代。 若非秦家先祖力挽狂澜,李家天下早就易名改姓,为表彰此人的战功,天子破例将他封为九王。 九王,便是天子之下的第一人,但同时又凌驾在皇权之上,若遇到皇帝太过昏庸时,可行驶废立君主之权。 百年时间弹指过,那位秦家先祖早已随着他的不世之功长埋历史,但他带来的世袭罔替九王,却永远地留在了世间。 而秦家儿郎,也着实争气,百年来除却性格骄矜些,再让人挑不出旁的毛病,至于沙场立功,更是不用说。 数年前,秦衍的父亲便创下了带一军而灭一国的壮举,以致世人只知九王秦家而不知天子。 功高震主的情况下,宣平帝对秦家出手便不足为奇了。 而李不言,便是宣平帝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剑,如今他权倾天下,也是因为他足够快,足够锋利,能斩杀一切对他不利的东西。 唯有他,才敢对拥有战神头衔的秦家动手。 顾星河握了握秦衍的手,忽然有些替他不值。 且不论李不言是觉得秦家挡了他权倾天下的道路,还是受了宣平帝的指令,对秦家下了黑手,单只是秦家战功赫赫,却落得这般的下场,她便觉得心酸。 顾星河看了看红纱后的海棠夫人,原本让人一见倾心的红.唇似乎也没刚才那般夺人眼球了。 海棠夫人后面说的话,才是让她真正关心的。 “你想知道的,都在这里。” 海棠夫人指尖点在身边的檀木盒子上,微微一送,檀木盒子便被推到了秦衍面前。 顾星河一手按着滴溜溜转的檀木盒子,看了一眼秦衍,打开了盒子。 秦衍能把她带到这个地方,显然是极为信得过她的,秦衍如此待她,她也没甚好扭捏的。 如果里面装的是一些秦衍难以接受的东西,她看先看了,还能酝酿一下怎么安慰秦衍。 毕竟秦衍这个人,看上去不染人间烟火的,但骨子里,还是恪守着臣子忠于君忠于国的那一套。 要是李不言真的是受宣平帝的命令对秦家出手的....这无疑是在身残志坚仍不忘忠君爱国的秦衍身上狠狠地插了一刀。 顾星河打开了盒子,拿起里面的信纸,一目十行看着。 上面清楚地记载了,某年某月某日,李不言见了谁,做了什么。 最后一张纸,是秦家府兵大败,秦家儿郎战死,李不言组织夏军,退守关隘,接手了秦家兵权。 说是接手,却更像是夺取,当初从战场上活下来的知情者,被他以战败叛国罪当场斩杀。 秦家府兵战败的真相,随着血流成河,永远长埋地下。 九王秦家不败神话被破,力挽狂澜的李不言独揽军政,扶摇而上,权倾天下。 看完信件记录后,顾星河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宣平帝身为一代君主,难道不知对秦家动手便是自毁江山吗?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宁愿失了昆仑关,也要将秦家埋葬在那里。 带着他们不败的神话,和国人推崇的盛名,永远沉睡于昆仑关。 纵然能够想得到,但当真正看到这些事实,顾星河还是情难自制。 为秦衍,也为一心为国的秦家。 顾星河手指轻颤,啪地一下合上了匣子,抬头看着海棠夫人,道:“夫人如何保证,这些东西都是真的?” 红纱舞动,海棠夫人声音低哑:“嘉宁公主相问,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星河虽不知海棠夫人与嘉宁公主有何交情,但海棠夫人的这句话,倒也配得上嘉宁公主的一句朋友。 顾星河手指按着匣子,一声轻叹:“夫人倒是好意,只是可惜,公主纵然得知了这些,也无法为她的驸马报仇雪恨。” “李不言权倾天下,非我等所能除去,嘉宁公主又是一介妇人,手无缚鸡之力,空有满腔恨意,却也无处施展。更别提,她不日便要嫁给仇人李不言了。” 想想嘉宁公主为秦孟英守寡数十年,顾星河便觉得委屈不已。 李不言武功奇高,若是不然,也坐不稳这七杀统领的位置,嘉宁公主想要杀死他为秦孟英报仇,无疑是比登天还难。 眼睁睁地看着仇人就在眼前,却无法为心爱之人报仇,这种滋味,可不是一句难受能够形容得了的。 正当顾星河为嘉宁公主愤恨不已的时候,海棠夫人平静道:“若她需要,我会帮她。” 秦衍眸光微闪,顾星河微怔之后,道:“公主有夫人这般好的朋友,委实不易。” “既然夫人愿意出手,那我在这里,便先替公主谢夫人了。” 她原本还以为海棠夫人会袖手旁观呢,胡乱用话一激,倒让海棠夫人愿意出手相助了。 说起来,她挺好奇的,嘉宁公主整日呆在公主府足不出户的,是怎么交到海棠夫人这般知心的朋友的? 一腔热血酬知己,她也挺想有这样的朋友的。 拿到匣子后,顾星河与秦衍便没再多待,离了倚醉园。 临行前,海棠夫人奉上一盒海棠酥,让他们带给嘉宁公主,说嘉宁公主最喜欢吃这道点心了。 闻到海棠酥特有的冷香,顾星河有些心动。 嘉宁公主其实是不大喜欢这东西的吧,要不然,也不会让秦衍把海棠酥送给她吃了。 轿撵行驶得平稳,顾星河怀抱着匣子,与秦衍相对而坐。 看着秦衍那张清隽面容,顾星河没心思再去想海棠酥,满脑子斟酌着说辞,想着如何以最委婉的方式,告诉秦衍,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其实仔细想想,秦衍大抵也是能够猜到的,来海棠夫人这里,不过是最终确认下罢了。 顾星河一边心疼秦衍,一边重新匣子了纸张,一张一张信纸细细地捋着。 细看之后,原本她不曾留意的一行小字跳入她的眼眶。 “这是——” 顾星河拿着纸张的手指微颤,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闯入脑海。 再联想自己因像郑皇后而被算计的事情,原本想不通的事情豁然开朗。 “秦衍,你不要信这里的记载,我怀疑,李不言是替旁人背了黑锅。” 顾星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纸递给秦衍,指着他看那一行小字。 夜风又起,吹起了轿撵的纱幔,烛火摇曳,映在秦衍脸上,明明暗暗的一片。 半晌后,秦衍慢慢抬起头,轻声微冷:“回倚醉园。” 然而抵达倚醉园后,却被人告知海棠夫人此时不见客,让他们改日再来。 秦衍揉着眉心,闭眼再睁开,眼底恢复了往日的清明澄澈,道:“罢了。” 月色皎皎,倾泻而下,洒在顾星河身上,少女明媚的面容与璀璨的眼睛,让人无端地静下了心。 秦衍拢了拢顾星河耳畔被夜风吹得有些松散的发,温声道:“待大婚之后,再去追究此事。”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畔,让人如坠梦中,然略显冰凉的手指却又让人越发清醒。 秦衍抚弄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一直烧到脸侧,而此时的心脏,狂乱得像是随时能跳出胸.腔。 顾星河捂了捂胸口,有些不敢看秦衍的眼睛。 小点声啊,万一被他听到了怎么办。 顾星河状似无意抬头,眼神有些飘,清了清嗓子,道:“好啊,等结了婚,我陪你一起去查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会爆更到完结ε=(?ο`*))) 说实话,有点不忍心ε=(?ο`*))) 按照原来的大纲走的话 除了男女主,剩下人的结局都不好 要不然也不会觉得太扎心,又开了个公主重生的后续文... 让我好好想想,怎么把大纲扭成一个甜蜜蜜的大结局ε=(?ο`*))) 不想发这么多的盒饭嘤嘤嘤QAQ 当初打大纲的我一定是脑袋进了水(╯▽╰) 第六十七章 大结局 大婚 顾星河尚未睡完午休,便被白夫人叫起来了。 被白夫人叫醒的时候, 她的脑袋仍是昏昏沉沉的, 然再怎么昏昏沉沉, 也要坐在明镜前, 任由旁人在自己脸上涂涂画画。 谁叫她今天出嫁呢? 嫁的还是秦衍那种自带仙气不容于世的美男子, 前几日在宫宴上,天启城的小姐们得知了她与秦衍的婚事,嫉妒得险些撕碎了帕子。 嫁给这样的大众情人,怎么可能没有心理压力? 更何况,谁不想美美的出嫁, 做最亮眼的那颗明珠? 她可不想大婚当日, 新娘被新郎艳压了。 她也是有颜值的人。 这个时代与她看过的小说电视不同,是晚上出嫁的,晚上出嫁, 她的午休时间就要被用来梳妆了。 顾星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听着外厅的丫鬟婆子们恭贺的声音。 或许是大喜之日的缘故, 又或许是她被宣平帝封为了翁主的缘故,一贯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的顾老夫人, 此时也笑眯眯地在外厅与婆子们说着话。 白夫人长袖善舞,一会儿来里间看看顾星河的装扮如何了,一会儿无外厅恭维着顾老夫人, 当然,面对着林夫人时,她的嘴也没有闲着, 乍一听,是奉承话,再仔细一琢磨,全不是什么好话。 林夫人是庶出,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酒花茶,全部不及白夫人,纵是被白夫人刺上几句,也要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话里的意思。 不过林夫人与白夫人势如水火已久,纵是林夫人不去想白夫人话里的意思,也能知道,白夫人对她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 林夫人不软不硬地还回去,一旁坐着的顾老夫人听到了,放下茶杯,冷眼瞧了一眼林夫人,说了几句庶出到底是庶出,学识度量都上不得台面。 伺候白夫人的丫鬟笑了一下,给白夫人揉着肩,周围丫鬟婆子闹哄哄的,或看热闹,或忙着自己的事情,无人给林夫人打圆场。 何怡静有些看不下去,唤了一声母亲,又安抚一番顾老夫人,才让外厅的气氛不那么尴尬。 时又有小丫鬟来报,说世子爷走到了哪,顾老夫人不再睬林夫人,拉着白夫人的手,笑着说好,赏。 林夫人垂眸,立在顾老夫人一旁不语。 顾家规矩大,婆婆坐着,是没有媳妇儿坐的地方的,白夫人与何怡静是客人,一个坐在顾老夫人身边,一个坐在顾老夫人的下首。 何怡静抿了一口茶,瞧了眼外面喜气洋洋的人群,人头攒动,却不见那熟悉的身影。 看了一会儿后,何怡静放下了茶杯,拉着林夫人的手,道:“终归是舅母姐姐的女儿,舅母不去瞧瞧?” 林夫人冲何怡静感激一笑,看了眼坐着与白夫人说话的顾老夫人,顾老夫人见她目光瞧过来,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道:“你也去瞧瞧吧,她是嫡小姐,又被陛下封为了翁主,莫不知分寸,那你继母的身份去压她。” “是,母亲说的是。” 林夫人低低地应了一声,与何怡静一同走到了里间。 里屋中,顾星河的妆面已经完成了大半,浓妆重彩后,她原本便极为漂亮的五官更为明艳,顾盼生辉,波光流转间,饶是女子,也被她晃了一下眼。 在顾星河面前,林夫人少了几分在顾老夫人面前的拘谨,笑了一下,道:“若是姐姐能看到你今日出嫁的模样,不晓得该有多开心。” 顾星河挑了一下眉,暗叹林夫人的心理素质当真强大。 她母亲为何难产,她又为何会流落到王府,虽说与白夫人脱不了干系,但也没少了林夫人的添柴加火。 几方势力合力,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只不过白夫人极高一朝,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林夫人身上,让大多数人能误以为,一切都是林夫人筹划的。 所以顾老夫人与顾章则对林夫人的恶意才会那么深重。 不过林夫人也不是那般好惹的,虽说背了一身骂名,可终究如了自己心愿,成功地嫁给了顾修承为妻。 林夫人嫁到相府后,又为顾修承生了两子一女,顾修承又不是爱沾花惹的性子,府上除了一个时不时添堵的白夫人外,倒也没有其他的花边消息。 儿女双全,孩子又颇为争气,如今秦家势弱,武将的位置空缺出来,正是她为儿子筹划弃文投武的时机。 比之看似处处压制她的白夫人,林夫人更像一个笑到最后的胜利者。 只是这样的胜利,是真的胜利吗? 顾星河看了一眼林夫人,也笑了一下,道:“是啊,母亲泉下有知,当是十分欣慰吧。” 有时候顾星河都在想,母亲的早早离世或许是好的,顾修承一国丞相,位极人臣,权倾天下,可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人的一生,说长也长,一辈子对着一个不懂知冷知热的人,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凄凉? 她能感觉到,顾修承对她母亲没有太多的感情,对于她大哥的维护,也只是出于她大哥是嫡长的缘故。 认真算起来,顾修承对她母亲的情分还没有林夫人多。 尽管林夫人是害死了她母亲的元凶之一,可顾修承还是娶林夫人为妻,与她生下几个孩子,更是扛住了顾老夫人数十年如一日的施加的压力,硬生生地把白夫人晾在相府。 在这个以孝为尊,长者的一句,便能休妻再娶的时代,顾修承的这种行为,是一种怎样的精神? 除却顾修承的确中意林夫人外,顾星河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借口了。 中意也好,不中意也罢,等大婚之后,她便会秦衍一起,彻查当年之事。 等真相水落石出,便是她替天行道,为原来的顾星儿报仇的时候。 顾星河与林夫人何怡静说着话,外面忽然响起小丫鬟的声音:“相爷来了。” 一听相爷来了,林夫人瞬间便从顾星河脸上移开了目光,眼巴巴地看着屏风外。 何怡静微微抬眉,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一眼。 小丫鬟们争着打帘子,顾修承清瘦的身影萧萧如松,顾老夫人笑着道:“你的折子批完了?也不知你这丞相是怎么当的,皇帝都没你这般忙。” 白夫人直勾勾地盯着顾修承看,接着顾老夫人的话头:“那是陛下信任表哥,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福分。” 顾老夫人道:“什么福分,劳碌罢了。” 一边说,一边招呼着顾修承过来坐。 白夫人见状,让出来一个位置,顾修承淡淡地看了一眼,坐在了顾老夫人的下首。 小丫鬟们奉上了茶,白夫人早已习惯了顾修承的避嫌,站起来走到顾修承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柔声道:“表哥,先别喝茶,快去瞧瞧星河吧。一会儿接亲的队伍到了,你就是想看,也看不到了。” 白夫人虽上了年纪,但保养得极好,撒起娇来,更有一番妇人的风韵,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顾修承,眼底能淌出蜜来。 顾修承被她这一闹,倒也没再喝茶,放下茶杯,向里屋走去。 白夫人扯着他的袖子,小鸟依人般跟在他的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进来,林夫人眸光闪了闪,但还是应了上去,轻车熟路地给顾修承整了整衣领衣袖,漫不经心将白夫人扯着顾修承袖子的手分开,道:“相爷怎么有时间过来了?折子批完了吗?” 白夫人道:“瞧嫂嫂这话说的,相府嫡女出嫁,嫁的又是九王世子爷,表哥纵是再怎么日理万机,也要抽出时间过来。” 顾修承眉头微蹙,似乎对二人的争锋相对有些不悦。 林夫人与白夫人都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人,见此,笑笑将话题岔开。 何怡静倒了三杯茶,分别捧给三人。 顾星河正在上妆,喝不得茶,何怡静便让小丫鬟将水果切成小块,用银质的小叉子扎了,送到顾星河嘴边。 水果入肚,顾星河方觉得好受一些。 果然啊,还是何怡静会照顾人,比只知道争风吃醋的林夫人和白夫人强太多了,怪不得自家哥哥那么喜欢何怡静,就冲着温柔体贴的性子,她要是个男人,她也心动。 顾星河思绪乱飞,原本的紧张忐忑,也被这些奇妙的想法冲淡了不少。 上好了妆,又有喜婆来说吉祥话。 大夏朝与她之前看的古装剧不大相同,服装也好,规矩也好,不同于她知晓的任何一个朝代。 这个时代没有红盖头,新娘手里拿着个扇子,挡着自己的脸,也没有什么新郎来射轿子的规矩,不过纵是有,秦衍那病歪歪的小身板也不一定能射中... 搞不好手上一个不稳,箭就射在她身上了。 不过女方兄弟拦门的规矩还是有的,顾章则带着几个弟弟在二门外等着秦衍,或比诗,或比其他的,总之,不让秦衍进来的这么顺利。 对于诗词歌赋,顾星河对秦衍极有信心。 顾星河作为一个985硕士毕业的人,在秦衍面前,跟个半文盲差不了多少,虽说有穿越之后不习惯的缘故吧,但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证明了,秦衍的才情是非常高的。 顾章则是个书呆子,只知死学而不知善用,十个他也未必拦得下秦衍。 顾星河这般想着,院子里的气忽然开始热闹起来,小丫鬟们争着相报,说世子爷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白夫人抢先一步,搀起顾星河,林夫人见状,也连忙立在顾星河的另一边。 这个时代的规矩,女方出嫁时,是要女方母亲相送的,没了母亲,女性长辈也是使得的。 顾星河也不推却,只让二人伴着走。 珠帘晃动,屏风近在眼前,顾星河在即将走到外厅时,忽然听顾修承道:“嫁到王府后,你需恪守本分,铭记自己的职责。” 顾星河停下了脚步,回头瞧了一眼顾章则。 他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形销骨立,一身清霜,神情淡漠,却自带一种久居人上的廉明威仪。 顾星河笑了一下,手里的扇子晃了晃,道:“自然,女儿时刻谨记父亲的教诲。” 才怪。 她要是真的谨记顾修承的教诲,秦家的祖先怕是气得棺材板都盖不住了,一门心思蹦出来打死她。 她与二狗子一起穿越过来的时候,她的亲人只有二狗子一个,现在多了几个,有秦衍,有顾章则,独独没有顾修承。 顾修承是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贤相,作为一个活在大夏朝的普通人,她很感激他,感激他在宣平帝多年不上朝的时候,把大夏治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她感激他,给了她穿越后的太平日子。 但也仅仅,只是感激了。 她不想插手他的那些朋党派争,她也无心给秦衍生个孩子,然后控制秦家,她想查明母亲死去的真相,以及为何流落在王府成了一个小丫鬟。 替死去的顾星儿讨一个公道。 西边残阳若血,从窗户处浸染进来,一路洒在顾修承的身上,将他清瘦的面容染上一层红霜。 他负手而立,眸似深潭无波,道:“去罢。” 顾星河笑着点头,转身走入外厅。 声音太过喧闹,顾修承后面的话如水滴落在了海洋里:与世子...好好过日子罢。 何怡静秀眉微蹙,搅了搅手里的帕子,终是停下了脚步,慢慢回头。 满室红光,顾修承像是立在一片血雾中。 屏风外,秦衍长身如玉,凤目上挑,目光越过讨要喜钱的丫鬟婆子们,落在顾星河身上。 顾星河手里拿着团扇,遮挡着面容,他只能看到她高高挽着的鬓,与垂落下来的珠缨飞舞。 周围的喧闹似乎静止了,他眼里只有那人向他慢慢走来。 原本在相府处于人见人打的林文启,因成了婚礼上的散财童子,而没再遭遇白眼。 林文启一边散着钱财,一边拿肩膀撞了一下秦衍,揶揄道:“新娘子飘不漂亮。” 秦衍嘴角微翘,潋滟的眸里泛起了层层涟波。 不断有铜钱伴着花瓣洒下,饶是再怎么缺乏少女心的顾星河,也被气氛烧得有了几分羞涩。 握上了秦衍略显冰凉的手,顾星河垂眸一笑。 这样出嫁,挺好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秦衍不是为了查当年之事而娶她,也不是为了给相府一个交代,只是简简单单的,喜欢她,所以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娶她。 凤求凰的奏乐再度响起,顾星河上了轿撵,刚刚坐下,发现秦衍也跟着上来了。 顾星河有些纳闷,这个时代男子不是骑马吗? 怎么秦衍这么特殊?跟着她一块坐轿? 顾星河顺着秦衍手里还没落下的轿帘往外瞅了一眼,恩,这马真俊,通体雪白,高大异常,披红挂彩,分外漂亮。 再瞧瞧秦衍,隆重的华服也不曾将他的身板勾轮得高大挺拔,华美的腰封缠着的腰,细得都快跟她有一拼了。 这样的小身板,莫说纵马扬鞭了,只怕能不能爬得上马背,都是个未知数。 可怜她一心想要找个高大威猛,能照顾她一生的男子,最终还是落入了秦衍这个病秧子的坑。 秦衍的目光太美也太深,一旦沦陷,便再也爬不上来了。 轿撵里燃着熏香,是月下香,淡淡的香味萦绕身边,秦衍好看得有些过分的脸就在眼前,仅有一扇之隔。 隔着团扇,顾星河看到秦衍的脸越来越近,在贴近团扇时,停下了。 “你开心吗?” 秦衍道。 顾星河攥了攥团扇,道:“为什么不开心?” 二狗子早被认放在了轿撵里,因外面鞭炮声太响,此事正躲在轿撵的一角瑟瑟发抖。 秦衍余光扫过,笑了一下,俯身把二狗子抱在怀里。 原本对他颇有敌意的二狗子,早被他用鸡腿美食买通了,被他抱在怀里后,还吐着小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鞭炮声又响,二狗子被吓得险些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当下也不舔秦衍了,只缩在他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一抖一抖的。 顾星河被二狗子的怂样逗得笑出了声:“你现在不讨厌它了?” 秦衍彼时正抚着二狗子身上的毛,听到顾星河的这句话,顺毛的动作停了一下,抬头瞧着顾星河,用她刚才的话回着她:“为什么要讨厌?” 团扇是红色,顾星河被红色遮住了视线,只看到秦衍模模糊糊的脸,但那双眼睛,却分外的明亮,像是能看到人的内心,直直地看着她,眼里只有她一人。 蓦然的,顾星河红了脸:“学我说话。” 轿夫扬起马鞭,顾章则并着几个同宗兄弟分列在四角,骑马相送。 东贵西富南贫贱,北城是皇室的一家子,秦家算是半个天家,府邸在北城,相府是臣子,府邸在东城,两府中间相隔一段距离,又加上秦衍与顾星河的婚事是九王府数年来第一宗喜事,王府有意大操大办,让迎亲队伍绕城一圈后,才回王府。 顾星河抵达王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王府上下红烛高燃,秦衍的眼睛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 秦家的人死的只剩下秦衍一个,无人能出面主持婚礼,嘉宁公主便是王府的主心骨。 迎亲队伍停下后,她带了侍女丫鬟在二门外等着。 以她公主的身份,她只需要在屋里等着便是,但顾星河是秦衍喜欢的人,又是她一手撮合的,她愿意多给顾星河体面。 宫灯点点,映着嘉宁公主的面容,许是因为秦衍大婚的缘故,她没再像往常那般素净,流仙裙,梨花妆,像是寻香而来的仙子。 再怎么浓烈的妆,在她脸上都不显得艳俗,她的脸,她的眼,永远带有一种超脱于世的疏离与怜悯。 顾星河微微一怔,道:“公主。” 嘉宁公主弯眼一笑:“你该改口了。” 她话音刚落,身边的侍女便来搀扶顾星河,另有侍从引着秦衍,带秦衍去换衣。 秦衍握了握顾星河的手,示意她无需紧张,顾星河眉梢微扬,笑着道:“是,小满姐姐。” 按理讲,秦衍唤嘉宁公主应该唤长嫂的,但不知什么缘故,他唤嘉宁公主,总是唤作小满姐姐。 仔细想了想,大抵是因为秦衍不想用长嫂二字,困住嘉宁公主的一生。 秦衍这样唤,她也跟着这样唤。 嘉宁公主把顾星河一路送到新房,桌上早有贴心的小侍女摆上了精致的小点心,还有顾星河馋得不行的海棠酥。 “你先坐着,我去前厅,一会儿再过来。” 嘉宁公主拍了拍顾星河的手,道。 秦家是大夏唯一的异姓王,顾修承又是一国丞相,他们的婚事,自然是来了不少皇亲国戚,秦家没有能主事的人,只能嘉宁公主一人忙前忙后了。 顾星河点点头,送嘉宁公主出门。 嘉宁公主走后,顾星河放下了挡在面前的团扇。 举了一路了,她的胳膊都要酸了。 屋里留守的小侍女都是极有眼色的,揉肩的揉肩,捶腿的捶腿,还有那等勤快的,端着水杯送到顾星河唇边。 顾星河喝着秦衍养生的茶,吃着嘉宁公主送来的海棠酥,享受着貌美小侍女的伺候,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啊,这万恶的腐败旧社会,她可真喜欢。 若有能唱小曲的侍女,她还真想再点两个曲子。 曲名她都想好了,点明月几时有,用思乡明白,来抒发她孤身穿越的凄凉与堕.落在繁华世家的愤慨。 可惜没有能唱小曲的,不过没有也没关系,她自己唱。 顾星河一边哼着凄凄惨惨戚戚的小曲,一边享受着奢靡生活。 许久没有海棠酥送入口中,顾星河的小曲停了一下,口齿不清问道:“没有海棠酥了?”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到熟悉的一声轻笑。 顾星河连忙睁开眼,秦衍的脸近在咫尺间,他修长的手里,还拿着半块海棠酥,而刚才伺候她的满室侍女,早就不知道去了何方。 秦衍抬头,凤目里漾着笑意:“还要吃?” 顾星河连忙收了豪迈的坐姿。 她刚才坐得为了舒服,半个身子都倚在贵妃榻上,有小侍女锤腿,她就把腿往那一横,怎么瞧,怎么有大将军横刀立马的架势,跟一脸娇羞即将入洞房的新娘子没一点关系。 顾星河坐规矩之后,心虚似的抓起了一边的扇子,挡在自己脸前,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早知道他回来这么早,她就大家闺秀一点了。 这下好了,女汉子的本性暴露无遗,还哼了巨难听的歌... 顾星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秦衍也是,回来就回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看着她出丑很好玩吗? 她不要面子的啊。 “心里念着夫人,自然归心似箭。” 秦衍伸手,握住顾星河的手腕,一点点把挡着她面容的扇子移开。 宫灯昏黄,少女的脸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明艳动人这个词,璀璨清澈的眼,鲜红的唇,犹如夜幕中最为闪亮的明星。 瞧上一眼,便让人再也移不开眼睛。 她身上没有高门世家的拿腔作势,也没有小家碧玉的怯生生,她永远鲜活灵动,宜喜宜嗔。 秦衍眉间舒展开来,慢慢俯身,在她额上印上一个吻。 如果可以,他只想一辈子都与她在一起。 秦衍的唇略有些凉,从顾星河的额间一点点下移,柔软的唇像是在引火,所到之处炽热一片。 烛火摇曳,秦衍的吻温柔且缠.绵,分开之后,他骨节分明的手端起了合卺酒,对上那缱绻之后略带雾气的眼睛,温声道:“喝了这杯酒,你便是我的人。” 他满以为对面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的女子会娇羞,会垂眸不知所措,哪曾想,那女子抬起眉,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笃定固执道:“是你是我的人。” 话毕,她端起酒,一饮而尽。 酒水有些烈,顾星河喝完便止不住咳嗽起来。 秦衍咽下酒水,眸光微转,端给她一杯水。 不知是烛火的缘故,还是喝酒喝得太快的缘故,顾星河的脸上绯红一片。 喝完秦衍送来的水,顾星河的咳嗽止住了,刚想说酒水太烈,便被秦衍堵住了唇。 宫灯不知何时灭了,只剩下凤求凰的红烛还在燃着,纱幔被放下,秦衍的身体比想象中的凉,激得她打了一个激灵。 “你慢点——” 刚出口三个字,后面的话又被他堵了回去。 看上去风吹吹就倒了的病弱身体,偏某一处却是不瘦弱的,还拿着她的手引到那一处,贴在她耳畔的声音莫名的低哑:“喜欢你,才娶的你,不为别的。” 顾星河努力睁着眼睛,身体像是行驶在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只能任由风浪冲刷。 “你现在...后悔也无用了。” 漫漫长夜里,不知谁咬破了谁的唇。 鞭炮声仍在响,二狗子躲在新房的床下。 床上遥遥晃晃,二狗子缩了缩身体,呜呜地叫着。 可惜二狗子的声音太小,任由明月入水井。 次日清晨醒来,顾星河感觉整个人都散了架,而那“病怏怏”的秦衍,却精神颇好,蹭蹭她的脸,似乎对昨夜的事情意犹未尽。 顾星河勉力抬起胳膊,推了推秦衍的脸。 她虽然没有公婆需要奉茶,但这白日宣淫的行为,也委实不妥当。 至于秦衍的身体会不会吃得消的事情,在经历过昨夜后,顾星河认真地觉得,在这种事情上,吃不消的,可能是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文启那厮给秦衍送了什么不明不白的药... 不成,她要劝秦衍,生命如此美好,还是不要吃药。 哪曾想,话刚出口,便见秦衍的脸由白变红,再由红变成煞白,凤目轻眯,带着几分危险的审视,压低了声音,道:“我需要吃药?” “恩?” 语调微扬,又是一场骤雨疾风。 顾星河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彻底咽回了肚子里。 ..... 多年后,顾星河倚在秦衍胸口恸哭出声,这场政斗,从无一人是胜利者。 她的母亲,因嫁给顾修承遭了暗算,她的流落王府,也不过华阳公主的有意为之,为的是以后挑起相府与九王之间的恩怨。 林夫人与白夫人更是两枚棋子,顾修承清醒,但李不言在侧,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待时机等秦衍长大,等秦衍继承王位,行废立之权。 嘉宁公主身处棋中,一边与华阳公主周旋,一边培养下一代帝王。 秦衍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待,顾星河也没有成为华阳手中制衡相府九王府的棋子,一朝宫变,大白天下,却也血流成河。 至于那场宫变的源头,要从很多很多年说起。 很多很多年前,华阳公主与顾修承两情相悦,引来了大权独握的萧皇后的极大不满。 顾修承本是这一代世家里最为出色的青年才俊,是萧皇后千挑万选,为小女儿嘉宁公主挑选的夫婿,宫妃生出来的华阳有甚资格,敢与她的嘉宁相争? 恰遇三王叛乱,秦衍的父亲秦敬领兵出征,蛮夷骚扰边境,萧皇后无将可用,其中一族提出,只要华阳公主和亲,他不仅退兵,更会帮助萧皇后消灭其他异族。 萧皇后正愁没由头处置华阳,便痛快地应了下来。 华阳远嫁,顾修承另娶,宫中大火,烧死了太子。 太子死,泰元帝崩,萧后崩溃,弥留之际,召集萧氏家族,交代后事,让他们立即退出天启回兰陵,言及新帝继位后,会先对四夷动兵,十年之内,不会对萧家用兵,萧氏族人只需守好兰陵便能保全族平安。 宣平帝登基为帝,秦敬扫平三王之乱,凯旋还朝。 公主和亲蛮夷,实乃一国之耻,秦敬来不及休整府兵,便挥师北上,灭了华阳所嫁的部落,迎华阳公主还朝。 宣平帝继位,宫人开始怠慢嘉宁,吃的东西不像以前那样精致,原本萧后提拔上来的人,被宣平帝罢黜,但世家林立,他的新政推行很难,想起萧后死之前给他的暗卫,宣平帝感慨萧后心狠手辣,却也想得周到。 感慨完后,宣平帝使用暗卫,并开始提拔自己的人。 侍女吐槽御膳房越来越不用心,嘉宁立于窗下,看着四角天空,浅浅一笑,道:“天变了,海棠花要落了,捡些花瓣做糕点。” 正当宫女准备去捡花瓣的时候,赵梧一身是血冲进来。 赵梧是萧皇后留给嘉宁公主的暗桩,七杀的统领。 鲜血满地,嘉宁微微一怔,李不言翩然而至。 李不言让人割下赵梧的头,带给宣平帝,宣平帝封李不言为七杀统领。 因为生下蛮夷之后的李夜城,华阳被世人所唾弃,而顾修承却越过越好,年少为相,美人相伴。 无形的大网将众人的命运交织,华阳利用暗恋顾修承的白霜霜和林夫人的庶妹,搅得顾修承家宅不宁。 星河漫天,华阳牵着李夜城,看星河漫天,说你出生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星河,这个女孩,便叫顾星河罢。 华阳得知嘉宁公主知道当年宫中大火是她所为,派人杀嘉宁。 几次三番被嘉宁逃脱,嘉宁知道再这样下去她早晚一死,她知道宣平帝在朝上遇到了困难,能帮助宣平帝的,只有她自己。 后来嘉宁公主三尚驸马,帮助宣平帝扫平朝堂之上的阻碍,华阳再不敢对她动手,直至秦家满门战死边关。 再后来嘉宁公主决绝断发,誓与秦家共存亡,并开始留意出色的孩童,有意培养下一任的帝王。 时光悄然溜走,华阳公主所做的一切事情被扣在李不言头上,世人误以为宣平帝容不得功臣,才对秦家动了手。 数年后,秦衍继承王位,发动宫变,宣平帝死,被立为皇太女的朝歌公主也死于承恩门下,嘉宁公主培养的李桓登基为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两位公主斗了一辈子,终究同归于尽,皇权更迭,新帝登基,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其中恩怨纠葛,只有长眠于地下的人才知晓。 华阳公主本欲与蛮王一生终老,却被秦敬领军灭了国,嘉宁公主本欲一世长安,却因出身不得不战,而秦衍,却更为无辜,他本是功臣之后,却因华阳的一念之间成为孤儿。 为了查清当年真相,他不得不背负骂名,装病苟活于世,然而当真相大白于世,他却静坐窗下,久久无语。 他想起华阳公主对他说过的话。 华阳公主依旧一身华服,凤目上挑,语气不屑:“凭什么本宫的命运,要掌握在别人手里?凭什么本宫要与青梅竹马分离?凭什么本宫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夫君和孩子才能活下去?” “凭什么本宫不能做这主宰天下的万民之主?!” 烛火昏黄,他又想起宣平帝说过的话。 宣平帝依旧是沉迷女色的醉眼迷离,声音飘忽不定:“孤的皇位,是姐姐挣来的。孤一直知道,那些事情都是姐姐做的。姐姐想要什么,拿走便是了,只是她不该,杀了孤的发妻与孩子。” “那秦家呢?!秦家的满门你们这些人可曾想过?!” 顾星河骤然出声:“为什么你们这些上位者,从不拿旁人的性命当性命?我娘何辜,我何辜?数十万将士饮恨昆仑关,他们至死都不知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们又何辜?!” 嘉宁公主恬淡一笑,嘴角溢出鲜血:“何苦生在帝王家?母后当年做的孽,终究要我来偿还。” “一身罪孽,今日终于偿清了。” 李不言不可自制发抖,嘉宁公主的手指划过他冰冷的银质面具:“母后说,她算无遗策,为我留下一枚暗桩,是你吗?” 总有人在夜里长行,也有人为你送上一盏明灯。 只可惜,那盏灯来得太晚太迟。 作者有话要说:大结局辣,这篇以后应该不会补番外了 除了男女主,剩下全BE 本来想写个生而为人,有情皆孽的无奈 然而笔力不够2333 华阳公主亲手杀了自己的夫君和孩子才能活下去 李夜城是她最后一点慰藉 嘉宁公主从天堂坠入地狱,一脸血地好不容易爬了上来 满以为自己嫁了秦孟英能消停几年 万万没想到华阳弄死秦家在昆仑关 秦衍与顾星河更是无妄之灾 从出生那天就是棋子 生而为人,多不容易,努力活在当下吧QAQ 关于嘉宁公主的重生文,我再琢磨下大纲 她的一生比华阳还虐,不忍看ε=(′ο`*))) 最后,推一波新文吧,便当发太多了,想补救一下 没错,就是那个人在家中坐,刀从天上来的朝歌公主 皇帝的白月光重生后 朝歌公主的一生,可谓是光辉而作死的一生。 养面首,招府兵,揽朝政,哄着她爹封她皇太女 兴风作浪,闹腾得举世皆知 结果显而易见,她爹嗝屁登天后,她死在乱军之中 重生一世,她想消停会儿。 然而睁眼才发现 她最为信任的李桓弄死了她爹当皇帝 而她,成了世家硬塞给他、被他丢在冷宫自生自灭的小宫妃... 朝歌:MMP,杀父窃国这事本宫消停不了! 狗皇帝,拔刀吧! 讲一下男主的现状: 数年后,新帝李桓立于承天门下,那个眉目上挑,浓烈得分外好看的皇太女朝歌公主早已去世,只有他空守当年誓约,十年不娶。 12月24号开文,有存稿,发文之后不再修文了ε=(′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