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星辰皆如你 作者：顾念玖 再遇见 刚到初夏，气温却已经高得离谱，苏念念逃了下午的临时加课窝在寝室里吹空调。饱饱地补了个午觉后爬下床，无视掉手机里的狂轰乱炸，熟练地打开手绘板修改人物的线稿。 停下里来了几口可乐，却听见走廊里渐行渐近的跑步声，一边捏着笔涂涂画画一边默默倒数：三，二，一…… “苏念念！苏念念！出大事了！”杨伊风风火火撞开寝室门，带着燥热的温度猛冲到苏念念面前。 苏念念抬头笑了下，不急不忙地在绘板上描上一笔：“老蔡发火了？” “害，他的事算什——”杨伊突然瞟到她手机上第二十五通未接电话，硬生生止住了话头，微笑得非常僵硬，“看来现在是两件大事了。” “早知道就不逃这节课了，结果还是要出去一趟。”苏念念勾好画板上最后一根睫毛，放下笔抻抻手腕，在被刷屏的界面给老蔡回了条微信：“我最敬爱的蔡老师，半小时后咖啡馆见哦。” “半小时？”杨伊巴拉着苏念念凌乱的散发，“您这一看就是刚睡醒呢，半小时来得及吗？” “足够了。”苏念念叼发绳把杨伊的手拍开，随意地扎个马尾，“蔡良辰跟我哥厮混十几年，我什么样子他没见过。” “不是，关键你见到的也许不止是老蔡呢。”杨伊有点为难，不好意思地笑，“我刚才要跟你说的大事就是——林惟一在学校咖啡馆。” 苏念念关绘板电源的手指僵了一下。 林惟一，这个名字自从高考后就不断地在同学群里被大家提起，从他因为选择打电竞而放弃了上大学，一直到前不久拿到了他的第二个联赛冠军，林惟一一直是群里的热议人物。在同学们还在按照普通人的轨迹按部就班的时候，林惟一就已经从同龄人中脱颖而出，据说算上代言费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分成，他一年的收入已经到了八位数。 杨伊一屁股做到自己的椅子上，连人带椅地挪到苏念念旁边，给她看在咖啡馆外偷拍的照片：“我看到他的时候旁边挺多人的，好像是在谈什么事情，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所以……” “所以什么？为了个三年没见的林惟一我还得专门化个妆吗？”苏念念瞥了下照片，一眼就在混乱的人群把他认了出来，平常他的照片都被粉丝P得跟偶像剧男主一样，还是看这种偷拍照才舒服。 杨伊撇撇嘴巴：“诶诶欸，我们才在聚会上和他见过，只有你自己闹别扭躲着人家。” 苏念念伸个懒腰起身换衣服，把睡衣揉成一团砸到杨伊胸前：“喂，你才认识林惟一几年，我才是跟你一个小学一个中学一个大学的闺蜜，你到底帮谁啊。” “我是实事求是谁也不帮。”杨伊眼疾手快地接住，随手折好扔上床，摊摊手。 苏念念想了想叹口气，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洗脸：“那你帮我跟老蔡说一声，别约咖啡馆了，换个碰不到林惟一的地方。” “那恐怕是晚了。”杨伊看了眼手机，轻笑一声，“老蔡说他手机没电了，要你马上在咖啡馆门口出现，要不然就把你旷课的事捅给班主任。” “……”苏念念胡乱用水扑了几下脸，崩溃地关了水龙头，迎着刺眼的阳光静静呆了一会儿，转头向屋里喊，“疯掉了，快帮我找支口红。” 天气实在太热，苏念念到咖啡馆门口的时候已经在用手掌频频扇着风，却还是在门前的伞影下转着圈圈，望着冷气十足的店内，迟迟没有推开那扇门的勇气。 林惟一到底是她心里跨不过去的一个槛，就算几年过去，他们都已经各自成长得足够优秀，可当初有过执念的人，是再怎么也放不下的。 苏念念突然泄了气，胡乱擦了擦嘴巴。自己干嘛非要在他面前证明过得很好，林惟一现在这么厉害，估计早就把自己忘得差不多了，就算自己过得再好，应该也比不上人家。 不过现在好像不是想这些的时机……苏念念瞟一眼那个倒映在落地窗上的身影，好笑地叹口气，利落地转身，一掌挡开那只堪堪停在发端的魔爪，与来人平静地对视：“幼稚吗？” 蔡良辰穿了件棒球短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显然对偷袭没得手很不满：“喂喂喂，苏念念同学，尊敬师长懂不懂？” 苏念念视线滞留在他的头上，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一厘米的寸头，匀称的肌肉，运动衫。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搞艺术的。 “一个星期没见你怎么去剪头发了？”苏念念踮起脚尖去碰他的头发，被蔡良辰一手挡开，他一脸严肃：“苏念念同学，我现在对你发出严重警告啊，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超出了老师和学生的范畴。” 苏念念撩撩刘海，不以为意：“拜托，你就是个代课的。” “代课的又怎么了，这学期我就是你们名亡实存的老师。”蔡良辰话虽这么说，可眼里的无奈出卖了他。 苏念念同情地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忍住笑意：“你导师这个研究生收的可真好，又能帮他排话剧，还能替他上一整学期的课。” 蔡良辰翻个白眼，径直向咖啡馆里走去：“我手机放教学楼充电了，今天你请。” “你一个月那么多补贴，让我一个穷学生请客？”苏念念追上去。 蔡良辰刹住脚，狡诈地笑：“穷学生？要是我没记错，你哥前几天好像刚跟我说过你最近又接了张商稿。”他故意掰着手指数了数，惊叹道：“有几万块呢！要不要我告诉你们班主任，你为了画画，故意逃了我好几节课啊？” “哪有好几节！今天明明是临时调的课！”苏念念瞪大了眼，“而且是选修课选修课啊哥哥，你要不要这么认真？” “哦？那就没办法喽，谁叫冤家路窄让你碰上我了呢？” 苏念念看着蔡良辰的背影本想大吼一句不要脸，但想起他也许还真的能做出这种事，语气瞬间软了下来：“蔡老师，是我错了，今天就让蔡老师您尽兴，您就大人有大量地放我一马。” “这还差不多。”蔡良辰弹了个响指，侧脸对苏念念一笑，大大咧咧走进了咖啡厅。 苏念念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盘算着蔡良辰今天又会坑她多少钱，直接打开支付界面把手机扔到了点单台，正在点单的蔡良辰会心一笑，追加了几份甜品，前台的小姑娘是学校酒管专业的学生，顿时有些手忙脚乱的。 苏念念懒得陪蔡良辰挥霍，独自转身找座位的时候却想起杨伊偷拍的那张照片，转向窗边的眼神中竟然带了些期待。 那个位置依然坐满了人，但苏念念却没见到那个虽然害怕但还是想看到的身影，看来不是同一波人了吧。苏念念叹了口气收回偷瞄的眼神，想低头玩手机掩饰一下自己的失落，却想起手机还在蔡良辰那个傻子手上。 拨弄了下有些汗湿的刘海，想换个方向躲一下从落地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转身之间却不偏不倚撞上了后来的人。 “对不起。” “不好意思。” 两人同时开口。苏念念却突然怔住了，这个声音是——林惟一？！ 就那么讨厌我吗 咚，咚，咚。 苏念念条件反射地抬头，却正好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耳边溢满了心跳的声音。 他白了很多，也瘦了，穿了件纯白的T恤衫，嘴角勾起惊喜的弧度，笑弯了眼，整个人在阳光下美好地发亮。 “苏念念？是你啊！” 你看，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可这样的一个男孩，已经离开自己很久了。 “啊，林惟一，你怎么在这儿？”苏念念装作惊喜地笑，却瞬间避开那双亮晶晶的眼。 林惟一装作看不见她躲闪的眼神，依然灿烂地笑：“我们俱乐部在兴州建了个主场，等下个月夏季赛的时候就搬过来了。所以俱乐部和兴州大学联合起来准备做一个见面会，我今天和队友来跟负责人见一面。” “哦，这样啊。”苏念念连连点头，但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耳都是嗡嗡声，混杂着剧烈的心跳。 “今天好热啊。”林惟一说。 “什么？” “感觉今天突然热起来了，看你脸都是红的。” 苏念念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点恍惚，原来不管以前多有默契的人，时隔很久再见后都要靠着天气找话题。 林惟一歪歪头：“你怎么不说话？” “没有，就是……突然见到你太惊喜了。” “惊喜吗？”他笑出了声，微微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我怎么感觉是惊吓呢。” 苏念念看着突然凑近的那张脸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看来真的是惊吓了。也是，要是我躲一个人躲了整整三年，也会是这样的表情。” “我不是躲……” “苏念念你的画可真值钱，看来以后不能叫你免费帮我做舞美图了。”蔡良辰的声音慢慢逼近，苏念念从林惟一身前探头出去，蔡良辰正转着手机吊儿郎当的过来。 苏念念松了口气，蔡良辰还真不愧于是她每次关键时刻的救星，总算不用把这场狼狈又无力的辩白进行下去了。 表情松弛下来的瞬间，正瞧见林惟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苏念念假笑着从他身边的空隙钻出去，一把接住蔡良辰扔过来的手机，转身对林惟一眨眨眼：“这是我们代课老师，也是我哥的发小。” “别老师老师的叫，把我都叫老了。”蔡良辰埋怨地白了她一眼，热情地向林惟一伸出手，“我是兴大研二的学生，话剧导演系的。导师太忙，我帮他代一学期的课而已。” “你好，我是林惟一。” “我知道我知道！”蔡良辰握完了手显得很兴奋，“我超喜欢LTG，我是你们战队的粉丝。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不过……你和苏念念认识？” “嗯，认识，我们是高中朋……” “同学！”苏念念急忙插话，“他是高中同学，一个班的，哈哈。” 林惟一的笑僵硬了许多，深深看了她一眼：“是同学。” “哎，真是羡慕苏念念，要是我有这么一个这么厉害的同学，恨不得天天挂在嘴边炫耀，哪像她，从来没跟大家提起过。啊——”蔡良辰瞧出了两人之间的异常，在旁边煽风点火，被苏念念狠狠在腰上掐了一把，倒吸着冷气还是保持着崇拜的笑容，“不过没关系！你还有我这个粉丝！我一定会去看你们比赛的！” “谢谢，我们LTG从这个夏季赛开始主场就在兴州了，离你们不太远，有空可以过来看看。”林惟一瞄了一眼苏念念的小动作，忍不住笑意。 “哇，我倒想去看，可是你们战队的票也太难抢了。”蔡良辰回忆了一下一年前自己和几百人坐在场馆外看大屏幕转播的场景，暗暗叹了口气。 “没事，我到时候跟俱乐部打声招呼，叫他们留两张票，你到时候直接过来就好了。” “果然苏念念的关系不一般。”蔡良辰的眼睛都放着光，“我有一天竟然能让惟神亲自给我留票！” “没什么，毕竟苏念念是我同——学嘛。”林惟一的重音特别放在了同学两个字上，苏念念心虚地笑笑，看看林惟一，又戳戳蔡良辰的胳膊：“喂，你也坑完我了，也坑完偶像了，林惟一他们也有事要谈，我也该回去画稿子了，要不……咱就散了？” “我手机还在教学楼是要先回去了，不过苏念念你好不容易见到老同学，不带他在学校里逛逛你觉着说得过去吗？”蔡良辰朝林惟一挤挤眼睛，做了个“我看好你哦”的口型，扒开苏念念拽着自己衣服的手指，非常有眼力见地退出了舞台。 重新和林惟一独处的苏念念又恢复了几分拘谨，指尖不停在手机上摩挲：“你别理他的话，你这边还有事就……” “没有啊。”林惟一非常无辜地瞪大了眼睛，“我没什么事。” “不是，那你队友他们好像在等你。”苏念念看着从开始就频频往这边张望的几个年轻人，用手指了指，略带讨好的笑。 林惟一回头看了一眼，招招手，背着苏念念朝他们使了几个眼色，脸上是怎么也收不住的笑意。转回来时耸了耸肩：“你看，我真没事。” 苏念念听着那边瞬间响起来的坏笑和几个学校活动负责人七七八八的询问声，有点崩溃。犹豫再三，试探地问：“要不我带你——” “好！”林惟一毫不犹豫地推着苏念念的肩膀往外走，“走吧！” 苏念念愣愣地被推着往前走，直到走出那扇门后，炽烈的温度黏上身体，林惟一在后面伸手帮她挡住了些许直射眼睛的阳光后她才回过神，低下头在林惟一看不见的时地方轻轻翘了翘嘴角，眼睛里不知何时盛满了光芒。 兴州大学分了三个校区，苏念念所在的新校区算不上太大，但要全逛完还是要费些时间的，再加上今天这么大的太阳，干脆直接把林惟一带到了河边的林荫道下看黑天鹅。 “这儿比较安静。快到饭点了，路上人应该挺多的，怕你被我们学校男生认出来就把你带这儿了，这十多只黑天鹅也算是我们兴大的特色吧，你看了也不亏。”苏念念简单说了几句后就蹲在护栏边逗鹅，只给林惟一留下个侧影。 林惟一紧挨着苏念念盘腿坐下，撑着脑袋看她：“好久没见你了。” “是很久了。” “后天的见面会，你能来吗？”林惟一眨眨眼睛，“就在你们学校的礼堂，很近的。” “我有课。”苏念念下意识地拒绝。 “后天是星期六。” “临时调课了。” “苏念念，你不适合说谎。”林惟一叹口气，“你每次说谎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今天根本就没看过你的眼睛。” 林惟一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垂下眼，难得地敛了笑容沉默了一会儿，望向河对岸面色平静：“就那么讨厌我吗？讨厌到就算三年没见都不想跟我多说一句话？” 苏念念转过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本就不自在的氛围更加沉闷，林惟一站起身跳了跳，脸上又恢复了自信洋溢的笑：“我饿了，带我去吃好吃的吧。” 想继续做你的朋友 正碰上饭点和下课时间，食堂里人满为患，苏念念带着林惟一挤在队伍里变成长龙的一部分。 “我们还是去外面吃吧，不用想着为我省钱，我比你想像的要富有多了。”苏念念望着遥遥无期的长队，暗叹。平常她们吃饭都是避开高峰期，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少之又少，顿时有点退缩。 “是嘛——”林惟一抱着双臂挑眉，“我怎么记得某人到现在还欠我十块钱呢？” 苏念念满脸黑线：“搞没搞错，你竟然记到现在？” 那是高二下学期的事情，苏念念和林惟一以十块钱为赌注来打赌林惟一晚自习逃课会不会被抓。苏念念当时在赶作业，想着他一学期有半学期的自习都在逃课，顺口答了句不会，压根没看见他狡黠的笑容。 “谁知道你为了赢我这十块钱专门从年级主任眼皮子底下逃跑，这不是耍赖嘛。”苏念念白了他一眼。 “到底是谁耍赖啊，你输的钱一直都没给过我好不好。” “但是把十块钱记到现在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跟钱没关系，那是当时弱小的我可怜的自尊。”林惟一抹眼泪。 “得了吧，当时明明是我比较弱小。”苏念念把林惟一往前推，跟上队伍，“当时被一群女生堵在厕所门口的可是我。” “谁叫我因为你挨处分了呢。” “我只是跟你说被吓到了，可没怂恿你约着别人在校外打架，跟个小混混一样。”苏念念想起高中的事，声音里带了点笑意，“不过现在想起来，还挺帅。” “笑了？”林惟一突然转身，指尖戳了下她的额头，“这样才像你。” 苏念念一掌拍开他的手，惊恐地往四周望望，压低了声音：“干嘛！大庭广众的，我可不想被当成你的绯闻女友。” “哪有那么容易被认出来。”林惟一不以为意，四处转着脑袋。 “我是职业选手又不是什么明星……”他突然就收了声，后面那几个男生似乎一直在往这边看，瞄一眼交头接耳一番。该不会真认出来了吧？林惟一僵硬地规规矩矩站好，终于不再回身跟苏念念找话题，缩着脑袋淹没在队伍里。 兴大好看又高挑的男生很多，林惟一安静下来后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显眼了，苏念念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这个人啊，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两人默默排着队。十几分钟后，苏念念带着林惟一端着满满两餐盘的菜在窗边找到位置，她耸了耸鼻子，深吸一口菜香，满足地眯起了眼。 “今天托你的福，我还真是好久没来吃过食堂了。”苏念念说。 “那你平常都吃什么？” “点外卖呗，食堂太远了，懒得走。”苏念念迫不及待地夹了块糖醋里脊，久违的味道在舌尖炸裂开来，瞬间全身心投入到好吃的里面去，根本没察觉到林惟一在桌子下面的小动作。 “我也经常点外卖。”林惟一手心紧了紧苏念念刚才落在餐具台上的饭卡，悄咪咪地抬眼看一下她的反应，若无其事地把卡插进口袋，自然地抬手拿起筷子，吮着酱汁笑眯了眼。 “你不是胃不好吗？还点外卖？”苏念念瞥他一眼。 林惟一愣了一会儿后笑：“没想到你还记得。” 苏念念拨弄拨弄头发，垂下眼：“高中那会儿去医务室帮你拿药，印象太深刻了。” “也是，我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想让人不深刻也难。”林惟一喝口汤，骄傲地抬起下巴。 “那是，给人添麻烦的能力已经登顶了，谁能不记得你。”苏念念瞟了眼他的表情，轻描淡写。 林惟一撇嘴：“现在也就只有你这么损我了。” 苏念念抬头瞧他一眼，觉得有点陌生：“不高兴了？” “没啊，是很怀念。”林惟一把下巴搁在筷子上，撑着脑袋，“能这样面对面看着你，真好。” 苏念念吸吸鼻子，有点尴尬地避开他炽烈的眼神。 “苏念念我以前应该算是你的朋友吧？”林惟一问。 她点点头。 林惟一放了筷子，认真看着她：“那我还能继续当你的朋友吗？” 苏念念沉默了一会儿，用勺子捞着汤里的蛋花：“我们……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吗。” 林惟一笑出了声：“一直是朋友就好。” 苏念念抿着嘴唇：“之前……” “之前我一直忙着训练，所以没能联系你，是我的不对。”林惟一抢过话头，“现在我们主场搬到兴州来了，我在这边就只有你了，你可要照顾好我这个朋友呀苏念念。” 苏念念抬头看了他一眼，翘了翘嘴角：“当然。” 苏念念曾狠下心做出的偏执的决定在他的笑容中烟消云散。这次戏剧般的再次相遇后她才发现，原来她一直都没有放下这个明媚的少年。 到寝室的时候室友们都已经回来了，在座位上兴奋地讨论着LTG战队。 “我男朋友说LTG七个人都来了。”徐思盘腿坐在椅子上，“他们是来我们学校玩吗？” “我们学校能有什么玩的。”宋甜激动地拍着椅背，“肯定是准备来我们这里读书！” 杨伊最先看见苏念念，朝她招招手，一脸无语地看着对面两个人：“拜托你们两个清醒一点好不好，职业战队的人都来读书了，谁去打比赛啊。你们还是问念念吧，她应该会有内部消息哦。” “念念你回来啦。”徐思和宋甜也打着招呼，“怎么样，蔡老师没为难你吧？” 苏念念嘟着嘴打开账单：“看，花钱破灾。” “五百块！”徐思惊得站起身，“这确定是我们咖啡馆的消费水平吗？” 杨伊挥挥手叫她淡定：“你的样子像是没收到老蔡的投喂一样。” “老蔡的投喂？”苏念念诧异。 杨伊环视一圈四个桌子：“老蔡坑完你之后就叫我出去拿吃的了。呐，我们寝室每人一杯咖啡一块蛋糕，我看他给完我之后手上还有一大堆，估计借你的钱去讨好女朋友了。” “老蔡他能有女朋友？”苏念念嗤笑一声躺到椅子上。 “听老蔡说，你被林……”杨伊瞧了眼宋甜和徐思，改口，“被我们高中同学拐走了？进展怎么样？” 苏念念望着三双好奇的眼睛，笑道：“我们这个专业配上你们的好奇心，不去当狗仔真是可惜了。” “别转移话题，如实招来！”杨伊瞪着眼睛贴近她的脸。 苏念念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嗯……就吃了个饭聊了会儿天，高中同学能有些什么呀，你们别想八卦。” “哦～”杨伊了然地笑，“你还能跟他吃饭就行了。” 徐思察觉到杨伊话里有话，追问道：“看来你和那个同学有点什么啊，不会是前男友之类的关系吧？” “什么呀什么呀，你们还是聊刚才的话题吧。”苏念念浑身发热，急忙转移话题。 杨伊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放心地笑了笑，帮了苏念念一把：“对啊，刚才不是在说LTG嘛，拉回来拉回来。” “怎么突然聊起这个了？”苏念念有点奇怪，“我们寝室好像都没怎么看过电竞比赛吧？” “害，LTG是冠军队嘛，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而且我男朋友是死忠粉，知道那些职业选手来过学校，拉着我后悔了好久没有逃课去看。”徐思说。 “没事儿，后天就能看到了。”苏念念下意识地接话。 “念念你怎么知道啊？”徐思和宋甜扬起好奇的眼睛。 “是啊，念念，你怎么知道的呀？”杨伊也在一旁帮腔，似笑非笑。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苏念念啃着指甲不说话。她和杨伊是知名电竞选手林惟一高中同学的事一直没跟大学朋友提起过，一来是为了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烦，再来也是女生寝室甚少提起电竞相关的东西，于是两人默契地选择闭嘴。 这一下突然提起熟悉的人，装作不认识实在有点困难，还是像杨伊一样在这种时刻少说话为妙。 “哦，原来念念是这样知道的啊。”宋甜划着手机，恍然大悟。 饭卡 苏念念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刚才在食堂被拍了吧？不对啊，就算林惟一被认出来了宋甜又怎么会知道，难道照片被传到网上去了？以林惟一的影响力，的确有被朋友圈刷屏的可能性。 该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他身边的事呢，她在电光火石间已经想到了无数种理由，要是实在不行，全盘托出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苏念念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拷问，可面前两个人似乎对她并不感兴趣，全情投入在手机上面。 “天啊，LTG竟然要在我们学校开见面会！”徐思捂着嘴巴惊呼出声，“我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男朋友！” 杨伊也凑过去看：“什么见面会啊？” “学校公众号才发的消息，说是LTG搬到我们兴州来了，为了促进什么友好发展，后天下午在学校的江畔礼堂举行见面会，名额五百个。”宋甜把手机递给杨伊，“念念也没看你玩手机啊，你怎么比我们还先知道。” 苏念念松了口气，呵呵笑两声，不是被拍到了就好。 “快快快！我男朋友说他室友是学生会内部人员，可以帮我们抢几个位置，我寝室四个人加上我男朋友，一共五个位置。你们有什么要带的人吗？”徐思大喊几声，一边手忙脚乱地回信息一边拍着凳子问，“你们还有什么要带的人吗？” “我没说我要去啊。”杨伊晃晃悠悠到座位上坐下，无奈地笑。 “后天周末大家都没事，我们寝室就一起去嘛，要是到时候能和他们一起拍照，多拉风啊。”宋甜说。 苏念念奇怪：“你对电竞又不感兴趣，怎么也凑起热闹了？” “我是不太感兴趣，但是——”宋甜举着手机，指指宣传海报上林惟一那张在C位的脸，“这个人长得好帅啊！” 苏念念和杨伊对视一眼，掩面而笑。 “怎么了嘛，是真的，这颜值去演偶像剧我绝对第一个去追。”宋甜长按那张海报，点了个保存。 苏念念叹口气，下巴搁在椅背上：“我还要画图，你们去吧。” “我要陪念念画图。”杨伊揽过念念的胳膊，亲昵地贴在一起。 “你们俩得了吧，天天窝在寝室里都发霉了。我男朋友说想请大家吃个饭，正好结束了一起呗。” “吃饭？”杨伊一听眼睛都亮了，看林惟一她没兴趣，但是吃饭嘛……嘿嘿。 “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苏念念投去鄙视的眼神。 杨伊理直气壮：“民以食为天。” “就是呀念念，你最近都没怎么跟我们一起出去过了，果然为了钱就可以抛弃糟糠之妻呜呜呜。”徐思和宋甜相拥而泣。 杨伊收到苏念念求救的眼神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转手接了个微信电话，抬起眼看着苏念念笑，连连“嗯”了几声后放下手机：“念念呀，看来你是逃不过了，后天还是跟大部队一起吧。” “怎么了？”苏念念心里一阵不祥的预感，咚咚直跳。 “你把饭卡落在高中同学那儿了，叫你后天去拿呢。” 苏念念惊呼一声去摸自己的口袋，手下空空的触感，她懊恼地叹口气，扬起楚楚可怜的眼神：“杨伊……” “撒娇对我没用哦。”杨伊拍拍手起身，“捡到东西的可是你朋友，有什么不好意思去的。” “他也是你朋友嘛，你就帮我一个忙呗。”苏念念说。 “可是那是你的饭卡呀。”杨伊学着苏念念的语气，抛个媚眼，“人家原话可是‘让念念过来哦’。” 徐思和宋甜相视一笑，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哦——怎么样，要不要给那个同学留个位置？” “人家根本就不用我们给留位置。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后天我们四个一起去。”杨伊伸个懒腰，根本没给苏念念反对的机会，转头提醒徐思和宋甜，“你们刚不是吵着要买奶茶去吗，再不去就要门禁了。” 两人如梦初醒，穿好鞋子后徘徊在门口依依不舍空调的凉风，被杨伊直接无情地推出门外。 “记得我和念念的是加双份芋圆哦。”杨伊冲她们的背影喊，关了门后迫不及待地坐到苏念念面前，撑着脑袋一脸等着听故事的表情。 “你干嘛？”苏念念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杨伊兴奋的眼神：“说说，说说，你和林惟一是什么情况，都一起去吃饭了，看来冷战是结束喽？” 苏念念笑了笑：“算是……结束了？” “那你为什么不肯去他的见面会？”杨伊伸手阻止她辩解，“诶诶欸，你可别说要赶稿子啊，你可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那你先开始不是也不想去吗。”苏念念反驳。 “我那是说着玩儿。”杨伊点开微信，举到苏念念眼前，“人家林惟一之前都邀请我了，还让我带上你。” 苏念念瞟了眼聊天记录，注意力却转移到聊天时间上：“他昨天晚上给你发的消息？” 杨伊手一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灭了屏幕，生怕苏念念往下翻。 “你们昨天就联系过了，那下午咖啡馆的照片到底是偷拍还是你故意的啊？”苏念念瞪大眼，危险的眼神在杨伊脸上打量着，“还有啊，蔡良辰他可不是今天才发现我逃他的课，干嘛非要那个时间把我叫去咖啡馆？该不会是你们三个联手算计我吧！” 杨伊呵呵地笑，装作不经意地退到自己座位上转过脸，戴上耳机，一言不发。 苏念念知道自己猜中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气势汹汹地叉腰站在杨伊身后，一根手指挠向她的腰间：“从实招来！” 杨伊最怕痒，在苏念念的魔爪下挣扎几秒后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看林惟一太可怜了嘛，人家苦哈哈地想了你这么久，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你还把人家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他不就只有靠我见你了嘛。” “所以都是你的主意喽？”苏念念活动着手腕，“我饭卡不会也是你搞得鬼吧？” 杨伊后背紧贴着桌子，一脸严肃地连连摆手：“你自己搞丢的，这可不关我的事！” 苏念念坏笑着逼近：“那你后天去帮我拿回来。” “不是，你们俩不都和好了吗，干嘛不自己去啊。”杨伊欲哭无泪。 “丢脸。” “哈？”杨伊眨眼。 “饭卡上有我的证件照，太丢脸了。”苏念念捂脸。 杨伊沉默了半晌：“没事，你颜值能打。而且你别忘了你今天可是素颜去见的他，还怕什么证件照——啊！痒，痒，我错了——” 见面会 第二天下了场雨，气温终于降到正常的范围，直到周六见面会的时候天还是阴阴的，微风掠过江面吹来，很是舒适。 对于苏念念她们寝室来说，不用晒太阳是一件好事，但当她们看见礼堂外蜂拥的人群时就笑不出来了。 “平常怎么没看出来我们学校有这么多喜欢电竞的？”徐思愣在了人群里。 “你这话说的像你平时喜欢电竞一样。”宋甜也有点愣，数着人海里漫漫的女生说，“她们……是不是和我一样来看帅哥的？” 苏念念看着不计可数的手幅点点头：“好像……看来……是的。” 杨伊凑到苏念念耳边，小声道：“苏念念你情敌好多啊。” 苏念念干笑几声，把杨伊推开，指着偷偷往后门溜去的那个人：“你们看那个是不是蔡良辰？” 三人闻言望去，纷纷点头：“还真是蔡老师。” 苏念念转了转眼睛，拉着另外三个人也往后门走。平时鬼主意最多的就是蔡良辰，他既然来了，就肯定有办法从人少的地方溜进去。 江畔礼堂的后门在酒管学院实验教学楼后面的花园里，直通礼堂的后台，基本没怎么开过，苏念念也只是被蔡良辰带着走过一次。 虽然这个时候后门应该会有人守着，但蔡良辰作为话剧专业里被无数个导师寄予厚望的研究生，平时大大小小的舞台剧都有他的身影，大礼堂这里说是他家也不为过，凭他的关系，跟着走个后门溜进去不成问题。 不过……苏念念她们显然是低估了自己学妹学姐们的追星能力。平时寥寥无人的花园里此时像极了一场大型派对。 “还好还好，至少没有下不去脚。”苏念念安慰着一脸懵的大家，也同事在安慰自己。 不过也是多亏了这么些人，蔡良辰走得并不算快，苏念念她们不费力就在他进门前赶上了他。 “老蔡。”苏念念快跑几步拍上蔡良辰的肩膀。 蔡良辰吓了一哆嗦，捂着心口哀怨地转头：“不就刷了你几百块嘛，至于这么报复我吗，差点要去见你哥了。” 苏念念笑眯眯的：“知道的是我哥在当医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呢。” “说实话，你哥最近的状态跟死了没两样，我都几个月没见他人了。” “那你是不是该关怀一下死去发小可怜的小妹妹呀？” 蔡良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你又在打我什么主意？” 苏念念朝不远处的后门抬抬下巴：“你看你来都来了，就把我们带进去呗，前面人太多了。” “说的像这里人不多一样？”蔡良辰往后面环视一眼，耸耸肩，“再说了，林惟一今天可是主角，他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儿干嘛要来麻烦我？” 蔡良辰嘴上叨叨个没完，但还是带着四个小女生摸到了后门，避开众多眼睛，小心翼翼地输好密码，做贼一样溜了进去。 穿过五十米的长廊，推开左手边的门进去就是后台的大厅。 “哇，这和你们演话剧的时候一样热闹。”苏念念看了下聚集在大厅的人群，平时用来堆放演出道具的大厅变得有些拥挤。 蔡良辰显然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并没有多么吃惊，跟四人打了个招呼后便消失无踪。 “蔡老师呢？”徐思和宋甜转个身就再没见到他，有些奇怪。 “去他的秘密基地了吧，蔡良辰对礼堂估计比对他家都熟悉。”苏念念戳戳徐思的手臂，有些犹豫，“倒是你男朋友呢，我们走后门提前进来了，把你男朋友扔外面不太好吧？” “他？”徐思撇撇嘴，“他跟着学生会的人进来了，估计早就去休息室要签名和合照了吧。” “这样啊。”杨伊寻思了一会儿，“那你和宋甜先去前面抢位置，我和念念去个洗手间。” 徐思和宋甜欣然应允，苏念念就这样一无所知的被杨伊从大厅里拉走，走向人群簇拥的那条走廊，她懵懵地拉了拉杨伊的手臂：“这不是去休息室的路吗，洗手间在后面啊。” 杨伊噗嗤笑出声：“还真是个小傻子。” 苏念念恍然大悟：“难道是去找林惟一？” “不然呢？要不然饭卡打算什么时候找他要。”杨伊挤挤眼，作势拉着苏念念转身，“原来你是想私下再约他？了解了解，那我们就去找徐思会和吧？” 苏念念顿了脚步，投去哀怨的眼神，杨伊投降，晃晃手机：“逗你的。走吧，林惟一在等我们了。” 并不宽敞的走廊上站了不少人，交头接耳地往休息室的方向张望，苏念念从人群的缝隙里挤着往前走，摸摸自己的心跳，在杨伊的耳边道：“我好像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 “他们俱乐部的人肯定也在，我们就这么进去会不会……” “苏念念你平时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杨伊笑着回头，“怎么，是不是有一种去见亲属的感觉？” 苏念念一手拍上杨伊的小臂，嗔视道：“你再乱说我真生气了。” 杨伊讨好似的眯眼笑笑，双手搭上苏念念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你不是紧张嘛，我转移下你的注意力。” 亮白色的灯光在头顶一盏一盏掠过，耳边是鼎沸的人声，苏念念突然有些恍惚。很久之前，也是在这样的人群里，那个男孩的手心有最炽热的温度，拉着她穿过数十双诧异的眼睛，那时他眼里藏满亮晶晶的星星，点亮了整个夜空。只是这么久了，他眼里的星星应该被更多更多的人记进心里了。 “我在外面等你哦。”杨伊的声音把苏念念重新拉回了这个礼堂，她回过神，疑惑地偏偏脑袋：“你不进去？” 杨伊挤挤眼睛，转身逃跑：“其实我也紧张，所以这种抛头露面的事还是你去做吧。”她理直气壮地叉腰：“何况那是你的饭卡，舍你其谁。” “真不够意思。”苏念念嘟囔着，在门前站定准备敲门。想象着里面一堆陌生的脸，虽说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相仿，但个个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却要站在这些人里面……要饭卡？ 画风有点诡异。 杨伊一下就跑没影了，估计是去找蔡良辰了。苏念念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刚鼓起勇气抬手敲门，边上却传来一声喝止：“哎同学。” 苏念念向四周看了看，指指自己的鼻尖：“叫我？” “你是那个部门的？怎么没见过你啊？”一个穿短裙的女生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而且也没工作牌，是从哪里混进来的粉丝吧？” “啊？不是啊。”苏念念眨巴眨巴眼睛，“我是来——” “见面会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现在只有学生会能进来，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来的后台，但是趁着我没叫保安，你还是识趣点自己出去。”短裙女生趾高气昂的，纯黑卷发披散在肩上，居高临下地态度让苏念念心生抵触。 “我看这里不全是学生会的人啊？”苏念念环视一圈，没带工作证的男生女生占了多数，“而且又没有学生会才能进礼堂的说法。” 短裙女生嘲讽地笑，瞟了眼苏念念旁边的休息室：“但至少别人不会待在这儿添乱。里面是今天的嘉宾，想见他们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别人奔着休息室里去，就你特殊吗？” 苏念念压抑着火气：“你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我是粉丝的？我第一句就解释过了，我是来拿东西的。” “来拿东西？鬼鬼祟祟的在门前等了几分钟？我看未必吧。”短裙女生一副我见多你这样的表情，轻蔑地冷哼一声。 苏念念被气笑了，不想起事端，转身侧对着她抬手敲门，却被一把扣住手腕，苏念念吃痛，皱了眉头：“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你出去。”短裙女生一字一顿，“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我跟你说过了我来找人拿东西。” “你不如说进去找你男朋友，我还更相信一些。”短裙女生抓着苏念念的手腕不肯松手，向前迈了一步挡在门口，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周围投来越来越多的眼神，交头接耳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不知从何时起只剩两人的理论声。苏念念忍住怒气，垂下眼看清了她胸前挂的工作牌上的名字：“黄清谣。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 黄清谣也察觉到异样，放低了声音，但眼里依然不太友善：“我难道没有好好请你出去吗？你不是工作人员本来就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你还想要我怎么好好说？” “我——” 休息室的门突然开了条缝，林惟一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走出来朝苏念念灿烂地笑：“不是说直接进来吗，我都等你好久了。” 往事 走廊上看热闹的人同时发出惊诧的吸气声。黄清谣直接愣在了原地，瞧瞧林惟一再瞧瞧苏念念，脸上写满了尴尬：“你们认识？” 苏念念无奈地叹气：“我跟你说了我是来拿东西的。” 林惟一不着痕迹地把苏念念护在身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礼貌地微微欠身：“不好意思，事先没有跟你打招呼。” 黄清谣讪讪地笑了两声，干巴巴地说了声“没事，”在众多好奇的目光里抽出了身，看着林惟一拉着苏念念的背影，抿了抿嘴唇。 “你也别怪她，今天过来要签名的人太多了，俱乐部和学校都给她不少压力，她也不好做。”林惟一带着苏念念进休息室找了张椅子坐下，把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苏念念接过小小地抿了一口，点点头：“我知道，要不然我早就跟她吵起来了。不过我走后门进来确实不对，她说的也没错。” “所以叫你快点讲来，还在外面傻站了这么久。怎么？在想该用怎么赎你的饭卡？”林惟一抱臂靠在化妆桌上，笑。 “你还好意思说，你当时捡到饭卡不跟我说，还专门让我再跑一趟，你是不是成心的？” 林惟一耸耸肩：“没办法，我邀请你过来结果你拒绝了，我想再见你一面就只能这样喽。” “你还……”苏念念突然愣住了，反应了一会儿后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想见我？” 休息室里顿时传出一阵阵起哄的声音，苏念念这才意识到身处何处，注意到满室八卦的眼神 ，窘迫地把碎发別到耳后，脸颊开始发烫。 这个休息室她之前来过，由于空间大，蔡良辰他们演话剧的时候会把这里当成更衣室，当时这中间是挂满演出服的衣架，这个时候只剩靠墙的一排化妆桌和十多张扶手椅，空旷得说话都带了些回声。 在带着回响的阵阵起哄声里，苏念念的脑袋快垂到地底。 林惟一也好笑得低头，挥着手让他们安静下来。 “这不是昨天在咖啡馆里见到的女孩儿吗？林惟一你可以啊，关系进展得这么快？”队里年纪最大的卢文慢慢踱步到身前，搭上林惟一的肩膀挑挑眉。 跟林惟一住同个房间的陈煜西摇摇头：“进展可一点都不快，人家惟一可都单恋好几年了。” “你闭嘴吧，等下上台有你说的。”林惟一抄起件衣服砸在陈煜西头上，正好盖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他从桌面上拿起苏念念的饭卡，在哄闹声里带着苏念念逃出了那扇门。 休息室里剩下的人相互对视几秒，不约而同地挪着凳子围成一个大圈，贼溜溜地交换着眼神。 “这单恋是怎么回事？“” 陈煜西清清嗓子：“我不是和惟一住一起吗，我看到过好几次他在睡觉前拿着几张照片在看，我昨天在咖啡馆就觉得那个女孩熟悉，原来真的是她。” “怪不得这小子这几年都没见他谈恋爱，原来是心里有人了？亏我还以为他是在为训练献身。” “哇，你倒还好，我有段时间还以为网上的传言是真的呢。” “什么传言？” “LTG战队的WEIYI，是GAY！” 几个大男孩相视而笑，活动活动身体慢慢逼近，危险地眯起眼睛：“你不知道吗？我们都是GAY啊。” 苏念念对礼堂更熟悉，七拐八拐地把林惟一带到一个无人的小过道，林惟一这才放松下身体，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你们学生会长拦着外人倒是挺负责的，可她想没想过学生会内部的人更恐怖啊。” “不是吧，你好歹也是出过国，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点阵势就能把你吓到？”苏念念笑。 林惟一半倚着墙：“所以说出来做这种活动才最可怕，有些女生见人就追，明明平时不怎么关注电竞，结果要合照的时候都快把我吃了。你还是有点危机意识吧。” “危机意识？我要有什么危机意识？”苏念念反问，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林惟一的声音——我想再见你一面。 苏念念胡乱摇摇头，把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赶出去，一睁眼确实林惟一那张骤然放大在眼前的脸。她吓得哆嗦了一下，迅速扭开脸。 “苏念念。”林惟一一字一顿，清朗的声音显得她的名字特别好听，“你还喜欢我吗？” 没等话音落下，苏念念想都没想地反驳：“怎么可能！” 林惟一轻笑着直起腰，头也靠上墙，仰望着天花板：“那你现在的状态怎么这么像当时你喜欢我们校草的时候呢？不敢看眼睛，说话也少，连见他一面都要在门外犹豫半天？” “我，我那是……”苏念念有点结巴，脸颊又开始发烫，“我是觉得对你有点愧疚。” “那你是承认你是在故意躲着我喽？” “没有！不是的！”苏念念语气忽然软了下来，眼眶也有些发红，“我不是躲着你，我只是……有点不敢面对当初的自己。” 林惟一闻言愣住了，手掌轻轻扣住苏念念瘦削的肩膀，认真地盯上她的眼睛：“那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要说错，错得也是我。” “怎么会是你的错，你是为了救我。” “是啊，苏念念，我只是为了救你，你也是只是为了救自己。没有人怪过你你知道吗？” “可那个人……” “是他罪有应得，他要不是想对你做点什么，就不会鬼迷心窍到连车都没注意看。” 林惟一的声音飘在耳边，苏念念眼中又浮现出那片血海，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原来可以流那么多血，原来血的味道真的可以让人作呕。 那是高考后的某一天，大家最后一次返校拿成绩单和毕业证。当时林惟一已经去了LTG的青训队，难得请了几天假出来，大家一起聚到了很晚，林惟一担心苏念念，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不过幸好他追了上去，否则苏念念不知道会被那个流氓拖进哪里。 推搡之间三人起了冲突，林惟一拉着苏念念逃跑，流氓在后面穷追不舍，谁也没看见背后那辆疾驰而来的面包车。 流氓当场死亡，家属自知理亏，也没有怎么闹。警方判定是那个醉驾的司机全责，录了口供就让他们离开了。可苏念念始终忘不了那片蜿蜒的血迹和林惟一颤抖着捂住她眼睛的手。 “林惟一。”苏念念终于看向他的眼睛，“我其实经常会梦见那个晚上，在梦里我做过无数种选择，可最后都逃不开那些血，它们一遍一遍地溅上我的脚……” 苏念念强迫自己压抑着的记忆蜂拥而至，隐藏许久的情绪在林惟一面前轰然倾塌，眼眶通红，噙着泪水直勾勾地看着林惟一：“我只是……不敢面对那时候的自己。” 为什么要拥抱 “我以为……”林惟一的指尖僵硬，犹豫着摸上她的头发，“你已经放下了。” “我也以为我放下了。我因为自己的懦弱躲了你三年，就是觉得如果不再见到那场车祸有关的人，就不会再做那些噩梦，我知道这些想法特别蠢，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我做不了更好的选择。”苏念念抹了把眼泪忽然笑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讨厌我啊，明明你也是受害者。” 林惟一愣了一下，原本亮晶晶的眼睛里蒙上一层复杂的神色，他深吸一口气，把苏念念轻轻拥入怀中：“就算你再有三年、五年、十年不理我，我也讨厌不了你，我只会越来越……想你。” 还没等苏念念自己浮想联翩，林惟一自己却慌张的先红了脸：“我和杨伊好久没见也会偶尔想她一下。” 苏念念眼眶还是红的，一下就被逗笑了：“我又没说什么，你那么着急干什么啊，难不成——” 剩下的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转角却传来一声惊呼：“苏念念？” 林惟一背对着走廊，闻言转身，还没来得及疑惑，那边却爆发出更大的声音：“天呐！你是——林惟一！” 林惟一朝苏念念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苏念念勉强笑了下，双手捂住脸慢慢转向墙壁一侧，额头贴了上去，谁也看不见她现在的表情。 天哪，这该怎么解释？ 苏念念被宋甜和徐思架出后台，带到座位边坐下，她一脸乖巧的微笑丝毫迷惑不了两个准备好严刑逼供的室友。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活动活动手脚准备逃跑，小臂上却按住了两只邪恶的手。 “我真的跟他没关系。”苏念念欲哭无泪。 “没关系？”徐思眼睛半眯着眼，“没关系你们会拥抱？” “只是朋友关系。”苏念念说，“仅此而已。” “朋友关系你们会拥抱？” “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会拥抱？”宋甜也开始质疑。 “我们刚好解开了些误会。”苏念念无力地解释。 “解开了误会就需要拥抱？” 苏念念叹口气，“你们为什么每句都离不开拥抱？” 徐思和宋甜对视一眼开始微笑：“当然是要听八卦啊。” “可是真的没有什么八卦，我们是高中同学，同时还是朋友，就这些了。”苏念念看到刚从后台大摇大摆出来的杨伊，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不信你们问杨伊，我们两个可以互相作证。” 她们坐在第二排，杨伊一进来就看见了，直奔这儿而来：“聊什么呢，我似乎听见了我名字，不会你们三个在合伙骂我吧。” 苏念念可怜巴巴地仰头望着她，徐思直接用手蒙住苏念念的眼睛，问杨伊：“林惟一是你们高中同学？” 杨伊挑挑眉，看了眼最中间乖巧的苏念念，“啧”了一声：“你被发现了？” “何止被发现了，还被误会了。”苏念念顺势倒在靠背上，从徐思的指缝里偷偷看出去。 “误会？误会啥了？”杨伊问。 “我们找到苏念念的时候她正和林惟一抱在一起！” 苏念念无力地辩解：“不是抱在一起，是他正好在安慰我。” “安慰你就要抱你？”徐思放下手，又绕了回来。苏念念哭笑不得，向杨伊摊摊手表示无奈。 杨伊却丝毫没有站在苏念念这边的意思，眼睛都大了一倍，一副好事将近的表情：“你们俩拥抱了？大喜事啊。” 宋甜和徐思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直勾勾地盯着杨伊，期盼着听到什么内幕消息，杨伊瞟了眼苏念念威胁的眼神，清清嗓子：“你们看着我干嘛，好朋友之间和好了不是大喜事吗，你们知道吗，苏念念可是整整三年没理过人家林惟一，什么微信、QQ、电话全拉黑了，每次聚会也都不去的。作为双方共同的好友，我不用夹在中间难做人了，当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难道就没有什么情情爱爱的方面？”徐思穷追不舍。 杨伊嗤笑一声：“想什么呢，林惟一现在身边什么美女没有，来找苏念念？真是开玩笑。” “可是他们抱在一起诶。”宋甜说。 “只是拥抱又不是接吻，我难过的时候都有男闺蜜来安慰安慰呢，难道你们没抱过啊。”杨伊反问。 两人连连摇头：“我们还真没有。” “那就更说明了苏念念和林惟一之间是真兄弟。”杨伊拍拍苏念念的肩，意思是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徐思虽然没有听见八卦有点不甘心，但还是没办法再深究下去。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回过味来：“不过林惟一是你们朋友的事儿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说过啊，我们可一起住了三年！三年诶！” “嘘！你小点声。”杨伊和苏念念眼疾手快地捂住徐思的嘴巴，看着周围陆陆续续进场的人群，朝听到动静向这边张望的人假假地笑。 “你是想让全校都知道吗？”苏念念说。 徐思抱歉地呵呵笑两声后找到了理直气壮的理由：“谁叫你们瞒了我和宋甜三年呢，我谴责一下也是正常的。就许你们高中同学同气连枝，不许我们相依为命啊？” “你这成语用的……”杨伊摇摇头，“真看不出来是学网络传播的。” “怎么怎么，现在网上都是标题党，连成语都写不出来呢。”徐思昂起了头，“你别转移话题，你们说，该怎么补偿我和宋甜？被骗了三年还得不到一个道歉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看着话题成功的从八卦上移开，苏念念急忙点头妥协：“那晚上我来请吧，我们去吃烤肉。” 徐思和宋甜的奸计得逞，正咧着嘴笑，杨伊转转眼珠子：“既然念念都出钱了，那我就出人吧。” 宋甜伸出一根食指在杨伊眼前摇了摇：“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杨伊一把握住她的手，故作高深：“不不不，我要带的可不是我自己哦。” 苏念念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那你要带谁？” 杨伊用气声，神秘兮兮地语气：“林——惟——一。” 徐思和宋甜同时吸了口凉气，瞬间爆炸，虽然刻意压制了音量，可声音还是在破音的边缘：“真的吗真的吗！林惟一可以来吗？” 杨伊假装没看见苏念念可以杀人的目光：“我问问看他今晚有没有事。要是我约到他，我骗你们的事就一笔勾销？” 两人捣蒜般点头：“当然当然。” 座位已经被人抢得差不多了，眼看着人越来越多，礼堂里也变得无比吵闹，她们几个的动静才不至于被别人注意到，苏念念瞧着四周没人往这边看才松了口气，正想阻止杨伊疯狂的举动，才发现旁边的宋甜和徐思已经激动到红了脸，互相击着掌。 “你真把他叫来了？”苏念念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杨伊非常轻松地点点头，看了眼徐思和宋甜，伏到苏念念耳边悄悄说：“不过是他先说的晚上要请我们吃饭，我就顺势答应了。” 苏念念苦着脸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压着声音：“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 杨伊吃痛地揉着手臂，有点奇怪：“我听你们都已经拥抱了，那关系不是都和好了吗？” “不是林惟一的问题。”苏念念看着旁边那两个像吃了兴奋剂的人，吹了吹刘海，“我是怕这两个。尤其是徐思，她刨根问底的能力不是一般强，你不怕我们几个的老底都被翻出来啊？” “安啦。”杨伊拍拍苏念念的手背，“别忘了今天她男朋友也在。” 苏念念勉强笑一下：“可她男朋友是林惟一的粉丝啊……我怎么这么不安呢？” 被卖了 滨江路，韩式烤肉店。 苏念念看了眼窗外那座高楼电子屏上的时间，六点半。天阴沉沉的，看来又要下雨了。她把视线转回室内，这里的气氛倒是炒得火热。 徐思拉住一直在喋喋不休的男朋友，有些不好意思：“哎呀，你就别说了，人家到现在都还没吃多少呢，光被你拉着聊天了。” “没事。”林惟一帮忙翻着烤炉上的肉，看出了徐思男朋友的失落，大大咧咧地主动找起话题。 徐思贴在旁边听他们聊天，杨伊和宋甜埋头苦吃顺带着听几耳朵，苏念念盯着烤肉上滋滋作响的油花，往嘴里塞了片泡菜，看向一旁：“您过来的还真是时候。” “来的早不如来得肉刚刚烤好。”蔡良辰刚塞了满满一嘴，含糊不清道。 蔡良辰是在五分钟前到的，开着他的小车一脚刹在了烤肉店门口，毫不客气地找服务员添了副碗筷。 苏念念顺手把林惟一夹来的肉塞进嘴里，继续问：“你怎么知道们我在这儿的？” “杨伊发的朋友圈有定位，正好我在附近刚给别人送完东西，不蹭饭白不蹭，这里还挺贵的呢。” 杨伊像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懵懵地从拌饭里抬头：“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你继续吃吧。”苏念念挥手把杨伊打发掉，朝蔡良辰甩去一个很不爽的眼神，“你还真好意思，你发小妹妹的便宜都要占。” “嘿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对你可比你哥对你好，你忘了是谁最支持你的绘画事业了吗？要不是初中的时候我偷偷给你买了数位板，你现在绘画事业能发展得这么好吗？还能有钱请客吃饭吗？” “哎呀，您的大恩大德我真是没齿难忘，您还是快点享用我对您的报答吧。”苏念念推耸着蔡良辰的手臂，让他快点用吃的堵上他的嘴。 蔡良辰看了眼林惟一，识趣儿地躲开来自苏念念的身体接触：“公共场合男女授受不亲啊。” 苏念念和蔡良辰从小玩笑开惯了，根本没注意到他话里有话，也没注意到林惟一眼里突生的危机感。说说笑笑之间，桌上已杯盘狼藉，苏念念正要起身去结账，却看见林惟一正从前台回来。 苏念念小跑几步迎上去，正瞧见林惟一手上捏着的小票，有些嗔怪：“你这是干嘛啊，不是说我请客嘛。” 林惟一笑着扬了扬小票，一把攥在手里：“当然要你请，但是要等下一次了。证据我都保管着了，可不许赖账啊。” 苏念念瞧着他认真的表情不知怎么噗嗤一声笑出来，扬起脑袋看着他：“放心，我不会再赖你的账啦，只要你有时间，我随叫随到。” “这次我就在你身边，也不怕你跑了。”林惟一自然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几年前一样。 苏念念愣在了原地，一种久违的安全感突然蔓延全身，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全然忘了要避开视线。那一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席卷而过。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清嗓子的声音，两人才回过神。苏念念尴尬地理理有些凌乱的刘海，先林惟一一步坐到座位上，抿抿嘴唇，在众人火热的目光中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那个……七点多了，我们怎么回去？” 蔡良辰自觉地让出了苏念念旁边那个位置，无比顺滑地挤去了杨伊旁边，晃了晃自己的车钥匙：“我开车来的，可以带四个人。” 林惟一坐下，看了一圈桌上的人：“你们六个都回兴大？那开车的话有一个人就要落单了。” “那我们分开走呗，蔡老师带几个人，剩下的人直接滴滴不就行了吗？”杨伊喝了口饮料，满不在乎。话音未落时却被蔡良辰扯了把手臂，听见他从齿缝中挤出一句只有她能听清的话：“你可闭嘴吧。” 杨伊脑袋一下没转过弯，有些不服，刚想争辩几句时才反应过来蔡良辰似乎在牵红线，儿这条红线牵得也顺理成章，顿时闭了嘴，笑而不语。 蔡良辰看向林惟一：“我下午在后台好像听见说你们基地就在兴大附近？” 林惟一点头：“嗯，在兴大前面的一个别墅区里，离得挺近的。” “那你看，这么晚了让女生们单独回去也挺不安全的。”蔡良辰满脸都是奸计得逞的表情，“我是司机，徐思肯定是要和他男朋友一起走的，所以只有你和苏念念两个人结伴了，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没事儿，反正也顺路。”林惟一温和地笑着，立刻打开手机软件叫好了车，“我找好车了，还有五分钟到这儿，我和念念在店里等一会儿，你们先走吧。” 蔡良辰招呼着大家起身，五个人乱哄哄地往外走，透过那扇落地窗，林惟一看见了蔡良辰比了个手势，才明白他的用意。他低头笑了笑，看向旁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苏念念：“你好像被卖了。” “啊？” “蔡良辰把你卖了。” “把我卖了？”苏念念在蔡良辰提出方案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就这么糊里糊涂答应了下来，这时候听林惟一这么一说，才突然醒悟过来：“明明可以让徐思和他男朋友一起走的！” 林惟一看着她，平静地点头。 苏念念有一瞬间的失语，本想吐槽一下蔡良辰的鬼心思，但看看旁边的林惟一，还是怕他误会自己不想跟他待在一起，乖乖敛了脾气。 林惟一似乎没太注意她的变化，低头在看手机上的定位，朝苏念念笑：“走吧，车到了。” 兴州的夜景很美，一路都是灿烂的灯光，在车窗外飞速地掠过。 “你们基地是在别墅区吗？但是我看电竞比赛不是都是在那种很多大的场馆里办的吗？别墅区里会有位置吗？”苏念念从刚才就开始好奇，正好在车上闲得无聊，主动找起了话题。 “不是呀，基地是我们俱乐部很多人平时生活训练的地方，像我队友还有教练领队平时都住在那儿。主场的话是一个专门的电竞场馆，像我们LTG的主场就在兴州的高新区那边，离我们基地大概十几公里吧。”林惟一非常有耐心地解释。 “是这样啊。平时关于电竞的东西我都是从蔡良辰那里知道的，但是他只关注比赛，应该也不太清楚这方面的事情，多亏有你满足我的好奇心。” “没事，你感兴趣的都可以来问我。不过……”林惟一想起了苏念念和蔡良辰聊天时的笑容，心里忽然痒痒的，“你和蔡良辰是什么关系啊？” 苏念念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你干嘛，觉得我们俩关系特殊啊？你说蔡良辰跟谁搞暧昧都可以。我？还是算了吧。哈哈哈哈。” “也不是那个意思，就觉得你们俩关系好像挺亲近的。” “能不亲近吗，他就跟我亲哥一样。我和杨伊的关系就是蔡良辰和我哥的关系。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他家里人不管他，一大半时间都是在我家住的，应该说他比我亲哥还要亲。”苏念念偏着头，眨巴眼睛，“为什么突然好奇这个？” 轿车渐渐驶出闹市区，周边的喧嚣归于寂静。乌云聚了又散，暖白的月光混杂着路灯洋洋的光洒进车里，落入他的眼中。 林惟一认真地看着她：“我希望，以后你也能对我那样笑。” 重新开始 咚，咚，咚。 心跳乱掉的声音，闷在耳朵里敲得她发慌。 隔着三年的时光，苏念念仿佛在看向当初那个少年。林惟一应该被俱乐部保护的很好，电竞圈的流言蜚语没有击碎他眼底的光，眼眸里闪闪发亮，直直看进了她的心里。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长到像过了一个世纪。在杂乱的心跳声里她仿佛回到了当初那段时光。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的眼角眉梢，落在他白色的校服上，他在窗边侧身朝她笑，耳边是暖暖的温度和他呼出的微弱气流，讲台上的老师絮絮叨叨讲些她总也听不懂的知识点，她拿起笔在他的手腕画一个大眼睛的小猫…… “我希望你以后也能那样对我笑。”林惟一说，“像以前一样。” 三年的时间不长，但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在这段时间她和林惟一都变了太多，苏念念回过神喃喃道：“可是以前回不去了啊。” “为什么要回到以前呢？”林惟一看向窗外，眼神投往远方，“我们明明还有很长的未来啊。” 苏念念心里一动：“未来吗？” “以前是回不去，也没必要再回去了，反正我们已经重新相遇了不是吗？至于那些不好的事情，我知道你忘不掉，但是我们之间可以重新开始。” “我……”苏念念犹犹豫豫开口，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地蹦出一个字：“好。” “那就重新认识一下。”林惟一灿烂地笑，向苏念念伸出温暖的手，“你好苏念念，我是林惟一。” 苏念念推开寝室门的时候杨伊她们也刚刚到，听见动静三个人齐刷刷地停了动作，杨伊用最快的速度关了水龙头从阳台跑进来，手上还带着洗手液的泡沫。 苏念念却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连肩上的包都没放下来，呆呆地盯着前面的墙壁。 光是看着她的背影都像丢了魂一样，杨伊搓着手上的泡沫，和徐思宋甜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地迷惑了一阵，谁也没有先说话。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杨伊向他们俩使了个眼色，在阳台把手洗干净后试探性地凑到苏念念旁边：“回来了？” 苏念念侧头看她一眼，又直愣愣地转回去，点点头。 杨伊向后面那两人递去个“我该怎么办”的表情，继续问：“你这个表情，是出什么事了吗？” 苏念念点点头想了会儿又摇摇头。 “不是，你怎么不说话啊？”杨伊有点急了，“是不是林惟一怎么你了？” 徐思和宋甜也有些担心，靠了过来：“念念，出什么事儿了？” 苏念念的眼神在杨伊、徐思、宋甜脸上依次掠过，看完了之后又再转回来，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另外三个围在苏念念身边面面相觑，她却想起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直接笑出了声。 杨伊看着反常的苏念念更急了：“怎么了啊？” “我和林惟一。”苏念念带着满满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说出后半句，就听那三个人异口同声地惊呼：“在一起了？” “什么在一起的，是重新开始了。”苏念念纠正道，“能不能把话听完。” “重新开始不就是……”宋甜说，“重新在一起了吗？” 苏念念叹口气，望向杨伊：“好像是有点歧义哈。” “没事没事，不用理她们。”杨伊拍拍苏念念的肩膀安慰道，苏念念正准备感动一下，就听见杨伊补充：“反正将来也会变成现实的。” 苏念念暗中紧了紧小拳头，随即宽宏大量的一笑：“算了，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了。” “呦呦呦，果然有了林惟一就是不一样呢。”杨伊觊觎道，“看来早就让他来找你，想想我当初过得是什么日子啊，连林惟一的林字都要小心翼翼地提。” “你再胡编乱造！我哪有不让你提！”苏念念急了。 “是是是，确实没让我提，但是你跟他刚冷战那段时间，我一提他你就哭，一提他你就哭，哭完之后又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你说我还哪敢说啊。” “那也不是因为林惟一啊。”苏念念小声叨叨，深刻地反省了下自己，“那是我当时青春期不懂事，做出的决定太冲动，还喜欢把原因都推到别人身上，但是我现在已经吸取教训改掉了。” “啧啧啧，这就开始护着他了？”杨伊正说着，突然看见面前袭来的魔掌往后一缩，赶紧闭嘴求饶，“苏念念！你别过来啊！怪我怪我，忘记了你的本来面目——” 两个小女生在寝室里闹成一团，另外两个小女生在一旁习以为常地围观，氛围很是欢乐。 宋甜拿过苏念念响起消息提示音的手机准备递给她，无意间看见了林惟一的名字。看着毫不知情的苏念念，宋甜戳戳徐思的手臂，清了清嗓子递给她，做了个口型：“是林惟一。” 徐思了然地点头，举着手机惊呼道：“天哪苏念念，你不是说没有林惟一的微信吗？可是他给你发消息了！” 苏念念正在闹腾的手臂突然一僵，瞬间站直了身体，右手不安的放在背后搓了搓：“哈哈，我是刚刚在车上加的他，这么快就发消息了哈？” “这你别问我们啊。”徐思和宋甜对视一眼，笑，“明明你最清楚嘛。” 苏念念接过手机看了眼消息，是张截图，她点开放大，嗯？是电子票？ 刚想询问一下，林惟一又发了条消息：“下周是我们这赛季第一场比赛，在新主场，我抢了两张票。” 原来是他们比赛的门票。苏念念想。 “你会来吗？”又是一条消息，“和杨伊一起？” 苏念念从手机里抬头问杨伊：“你下周六又空吗？林惟一叫我们去看比赛。” 杨伊一拍凳子：“那肯定得有时间啊，必须的必！” 苏念念不自觉得勾起了嘴角，回了个可爱的表情包，一只小熊比着个“OK”的手势。再抬头起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时候粉红色的视线。 “别看我了，真不是你们想的关系。”苏念念说。 “啊？我们想的你们是普通朋友关系啊，难道不是吗？”徐思眨巴着眼睛，欲擒故纵。 徐思的嘴是系里出了名的会套话，苏念念斗不过她，转身拿卡去洗澡，却突然想起林惟一递给她的饭卡的手，白净修长，在键盘上敲击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抱着浴巾和睡衣进卫生间的苏念念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脸上蔓延开的笑意，也没听见寝室里沉默一阵后爆发的会心的笑。 后面有人 之后的几天苏念念有课就去上课，没课就争分夺秒的在寝室画图。 上次接的商稿是一副组图，一共有七张，虽然线稿已经完成了，上色也基本上告一段落，但一些细节上的修改还是要费一些功夫的，所以时间上虽不紧但也不算宽裕。 而且蔡良辰的导师前几天回来后他便逃离了代课老师的工作，开始欢天喜地的专心自己的话剧去了。可对苏念念来说可不是件好事，再加上即将临近的截稿日期，压力大了很多，整整几天都是垂头丧气的。 这天好不容易把原画稿发给了甲方，等待反馈的时候出去散了散心，公交车却坐过了站，想着两公里也没多长距离，不如就这么走着回学校，就当是运动运动了。 可是才走了一半的距离苏念念就后悔了。兴大周边风景很好，所以前前后后的都是些别墅区和大型公园一类的，白天没什么感觉，但天黑走着总是感觉有些冷清，甚至有点……阴森森的。 苏念念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这里别墅区的治安还是很好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坏人……吧？ 越走心里越发毛，去便利店里买了个冰淇淋啃着，企图用甜食来缓解一下自己心里的紧张，好几次都忍住了想打滴滴的冲动，毕竟总不能因为一次心理阴影就从此再也不走夜路了吧？这说出去别人肯定又要说她矫情之类的闲话了。 可是越不让自己去想的事情反而越在意，不好的记忆在脑海里疯狂碰撞，苏念念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肩膀上似乎还垂着那双潮湿的手，耳畔喷吐着那股肮脏的气息，脚步声在身后如影随形…… 等等！这脚步声，不像是幻觉啊？ 苏念念瞬间屏住了呼吸，为了不让自己显示出异样，并没有放缓脚步，关掉了耳机里的声音，耳朵灵敏地捕捉周围的声音。 虫子振动翅膀的嗡嗡声，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自己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身后那个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自己身后跟着一个人！虽然听起来略显急促，但明显是跟着自己的没错。 苏念念定了定心神，打开B站很早以前收藏的一个视频，她本希望自己永远也用不到的。 拔下耳机准备外放，手上一个没拿，耳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苏念念也不敢停下脚步去捡，径直向前走。 “喂宝宝，你到哪儿了？”一个播音腔的男声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苏念念默默把音量调到了最大，清了清嗓子，跟着屏幕上的字念，声音有些颤抖：“还有五分钟就到了，你呢？” “我刚和队友抓完个□□犯，正在往你那边赶呢，我两个队友跟我一起你不介意吧？” “没事，我……”苏念念还没念完，耳畔一阵劲风袭过，她下意识的手一松闭了眼，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插画的稿费还没拿到我不要死啊。 没有预想中的拖拽和疼痛，也没有手机落地的声响，鼻尖萦绕着的是薰衣草的洗衣液味。 “我好像看到你了，马路对面的是你吗？”手机里那个男播音腔还在说话，声音却在逐渐变小，苏念念警惕地睁眼，发现手机正稳稳落在那双好看的手里。 “如果有人跟踪你，请马上打开？”那人一字一字念着视频上的标题，笑了，“我倒是差点当真了，下次再找这种音频还是换个声音自然点的吧，他这听着就跟念稿子一样。” 苏念念接着昏黄的路灯看清了那张脸，有点惊讶：“林惟一？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难道还想是这个警察男友？”林惟一晃着手机调侃。 “少打趣我了，我被吓得一身冷汗，不过幸好是你。”苏念念心有余悸，随口抱怨，“你不直接喊我干嘛要跟在后面？” 林惟一一脸无辜：“我喊了你的，但是你戴耳机没听见啊。” 苏念念尴尬地眨眨眼：“是吗？” 林惟一点点头。苏念念问：“那你怎么会在这边？” “我之前说过啊，我们基地离你们学校不远的。”林惟一指指旁边那个小区，“就在这里面，我是出来闲逛正好看见你了。” “你不用训练吗？”苏念念有点好奇，她听徐思说电竞选手都是晚上训练的。 林惟一耸耸肩：“你当然比训练重要啊。” 苏念念知道林惟一在跟她逗趣儿，但心里还是一阵暖意，嘴上却不饶人：“你少来，你明明是先出来才遇到我的，可不要拿我当偷懒的借口哦。” 林惟一不露痕迹地皱皱眉头，甩甩钝痛的右臂，对苏念念笑：“走吧，送你回去。” 苏念念下意识地连连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林惟一指指苏念念的手机，怀疑道：“真的可以？” 没等她说出拒绝的话，林惟一已经径直往前走了，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苏念念也不好再强硬地拒绝，快走几步跟上林惟一的步子。 初夏的晚风还是带了些凉意的，漫步在无人的马路边，昏黄的路灯在脚下投出一阵长一阵短的影子来，苏念念稍微往后靠了一点，两人的影子重合起来像是在牵着手。 “你尽量别走夜路了。” “什么？”苏念念正沉迷在影子里，猛然听林惟一的话吓了一跳。 林惟一微微转头看了看她：“就像你说的，幸好今天碰见的是我。虽然现在的治安好了很多，但保不齐还是有些居心叵测的人，像你刚才那种录音，最多就是吓唬一下胆子小的人，相对来说不是很安全。” “可是我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在夜里出门吧。”苏念念有点无奈，这根本就是个死循环啊。 林惟一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指：“要不怎么说结伴而行结伴而行呢，你都上大学了能不能聪明一点。” “喂喂喂，那时候是谁学习不好的，我好歹也能考个重点本科吧，你一个刚够上三本好意思来说我不聪明？”苏念念不服。 “那还是我比较聪明。”林惟一说，“我经常逃晚自习去打游戏，而且高考之前已经去青训待了两个月了，就这还能有个上本科的分数，够不错了。” “你还好意思拿这些事吹牛，你可别把这些事说给你小粉丝听，这个榜样也太不怎么样了。” “放心吧，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两人就这样拌了一路的嘴，顺带着怀念了一下高中的往事，十几分钟后两人到校门口的时候都是满腹感慨，晚上本就是情绪容易波动的时段，以至于分别时还颇有些依依不舍。 “苏念念。”林惟一叫住了她，在路灯的照耀下美好得发亮，“我其实可以代替一下你手机里那个警察男友的。” 苏念念有些没反应过来，代替警察男友……是什么意思？难道…… “你以后不要放录音了，遇到危险就直接给我打电话吧，我一直在。”林惟一朝她挥了挥手后隐入黑暗，“后天比赛见。” 不知道是累还是林惟一的缘故，晚上苏念念睡得出奇的好，晚上的一点小插曲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不仅没有梦见满地的血而且还久违地做了美梦。 第二天上完最后一节课后，苏念念还收到了甲方赞不绝口的夸奖以及飞速打来的尾款。她第一时间把手绘板飞速塞在了抽屉的深处。她这段时间绝对不要再接商稿了！绝不！ 桌面上瞬间空旷了许多，苏念念开了包薯片瘫在椅子上刷剧，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于是刚刚从健身房回来的杨伊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颓废的苏念念。“终于结束了？”杨伊问。 “嗯。” “既然如此就别在寝室窝着啦，出去逛逛？”杨伊取下发带抖了下汗湿的衣服，没等苏念念拒绝径直走去了卫生间，“你先准备一下，等我洗个澡我们就出发，这个时间还能去吃个晚饭。” 苏念念叹口气起身去衣柜里找衣服，虽然有点不想动，但是耳机在昨天晚上丢掉了，是该重新去买个新的。而且她想去吃那家火锅店想了很久了。 苏念念朝卫生间喊：“杨伊！吃火锅吗？” “火锅？”杨伊的声音就算混杂了水声也能听见里面的兴奋，“我的爱！” 苏念念点点头，换了件宽松的T恤。事后杨伊感慨她的衣服真是穿对了，只要她们两个单独出去吃饭，没有那一次是平着肚子出来的。 两人摸着滚圆的肚子在商场里乱逛着消食。苏念念看上了副新耳机，虽然价格有点贵，但敌不过自己喜欢，再加上刚拿到笔两万的稿费，咬咬牙还是付了款，心满意足地被喊着败家的杨伊拉出店门，却突然却被一旁的键盘吸引住了目光。 配色非常好看，极其擅用色彩的苏念念也被吸引了。她硬生生转了脚步，走到键盘前敲了几下，脑海中莫名其妙浮现出了林惟一的脸。 电竞太阳花 第二日下午，兴州电竞中心，战队休息室。 “手没事吧？”卢文整理好自己的键盘，坐到林惟一身边，有些担心地询问。队里他的年纪最大，作为战队大哥的他早就把关心当成了种习惯。 林惟一就着矿泉水吞下一颗止痛药，活动活动手腕：“好多了，反正也是老毛病了，别担心了。莫欢呢，他都走了几天了，也该从江城回来了吧，今天可是我们主场的第一战诶。” “你要是亲自跟我跑几趟总部你就不会一直催着我回来了。”战队经理莫欢正巧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在十几人中准确的找到了林惟一的位置，盯着他，“听说你前天晚上去买止痛药买失踪了？” 林惟一捂着手腕，无奈：“你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我是你们战队经理，队里上上下下的事我都要管。”莫欢坐到卢文让出的位置上，灼灼的目光，“怎么回事？” “是因为路上遇见了我朋友，她那么晚回去我不放心，就送了她一程。也没有失踪这么夸张，就是回去晚了一些。” “我是问你手怎么样了。”莫欢无语，谁要听你的暗恋故事啊。 “哦，手啊。”林惟一眨眨眼睛，有点支支吾吾，“手……手就那样了呗。” “队医叫你多休息你不听，以你的水平，一天少练一两个小时不会有多大影响。”莫欢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拳头捏得紧紧的，“你又不是只打这一个赛季就退役了，这样下去你的手第一个废。” 林惟一敷衍地点头，压根没放在心上，这种话他几乎每个星期要听莫欢说个两三遍，早就习以为常了，倒是教练和队友们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 莫欢语气软了下来，放轻了声音问道：“手没事吧？我也是担心你。这夏季赛刚开始，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要去世界赛，你也没有替补，怕你吃不消。” “那你就给我找个替补呗，让我享受享受躺着拿工资的感受。”林惟一笑，“别哪天我真死在台上了你们才物色人选。” 莫欢狠狠剜了他一眼，有些生气：“这些事留给教练组操心，你的能力我不担心，现在给我好好注意身体才是要紧事。”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林惟一看着卢文的眼色，战略性的妥协，拍拍自己口袋里的药片，“我以后尽量不用它。” 接过队友帮自己递过来的键盘和鼠标，林惟一跟在他们后面走到门前，回头笑了笑：“那我去调试设备了，你消消气。” 看着五个人鱼贯而出的背影，在一旁观察许久的教练走到莫欢身边：“有些话应该放到赛后再说的，也亏是你和他关系好，惟一自己心态也好，要不然很容易影响到比赛状态。” 莫欢叹口气：“我也是太着急了，这小子自己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天赋再好也难以为继。” 教练也叹口气：“谁说不是呢，虽说没几个电竞选手身上没伤的，但是林惟一对我们来说不一样，现阶段也没有能替补他的人。” “不过我们也别太担心了。”莫欢笑，看着面前液晶屏幕上播放的宣传片，是林惟一故作高冷的脸，“他可是我们的电竞太阳花啊。” “阿嚏——”在走廊上走着的林惟一突然打了个喷嚏，四个人同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估计是莫欢在骂你。” 要是换作往常，林惟一肯定要跟他们一起调侃几句，可今天不一样，他有一个非常想见到的人。 四个人看着那个直直往前冲，像是奔向战场的背影，面面相觑。 观众席。 苏念念和杨伊经过了漫长的等待终于坐到了座位上，电竞中心的规模很大，周围也很繁华，估计很多人是来这儿逛完街直接来排队的，来得不算很迟的两个人却排在了队伍的后半部分。 苏念念吹着观众席上凉爽的空调风，长舒一口气，和杨伊对视一眼哈哈直笑，脚边的大袋子里装是昨晚吸引住她的那个键盘。 “哎，就这一个键盘能吃多少次肉啊。”杨伊瞟了一眼袋子，叹息，“果然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小两千的东西眼睛都不眨就拿下了。” “你不懂啦，机械键盘好点的都要这个价。” “哎呦哎呦，我是不懂，但是我知道喜欢的人就要配喜欢的东西呀。”杨伊甩去了个“我懂”的眼神。 苏念念无力反驳，好在杨伊也没有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开始到处乱看。 电竞比赛的地方她还是第一次来，不免有些好奇，眼睛转了一圈还是又转回了台上，却正好看到刚从后台冒出半个身子的林惟一。 林惟一似乎在上台前目光就锁定了这个位置，抢在苏念念前使劲挥手打了招呼。跟在他身后的四个队友一头雾水，推攘着往前一起来到了台上，顺着林惟一的目光看过去。号称人脸识别器的陈煜西第一个惊呼出声：“这不是那天在兴大休息室的那个女生吗？” “那天在休息室见的女生多了去了，谁知道是哪个。”卢文兴趣寥寥，按部就班地把键盘和鼠标连上电脑，开始检查设备。 “哎呀，就是林惟一暗恋的那个。”陈煜西依然沉浸在震惊里无法自拔，费尽心思的在脑海里找到了一个最贴切的词。 “什么？！”大家从电脑前纷纷抬头，翘起脑袋张望着。 苏念念的位置很好找，就在靠近他们这一边的第一排，稍稍起身就可以看见那个朝着这边的笑的女孩子。 “我靠，林惟一你可以啊，这么快就搞定了。”卢文惊叹，“果然有张好脸追女孩子就是快。” “少胡说八道，我们只是朋友。”林惟一捣鼓了几下键盘，一本正经。 “你知道吗，所有不同寻常的关系都是从‘我们只是朋友’开始的。”卢文神秘兮兮地凑到林惟一旁边，声音却正好让队友们都听到。 林惟一匆匆点几下鼠标，“蹭”得起身：“都好了吗，好了就快回去吧，教练和经理应该还有话要说。” “呦呦呦，怎么着急了呀。”大家在电竞椅上稳坐不动，全都笑着起哄，“让我们多看一眼你未来的初恋女友又不会少块肉。” 于是在观众席上不明所以的苏念念看来，林惟一他……是不是被欺负了呀？ 她有些担心，偏头去问拍照片发朋友圈的杨伊：“你说林惟一他会不会因为太菜了被队友欺负啊？” 杨伊听苏念念这么一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念念，你可别跟别人这么说，会被打的。” “怎么了？” “林惟一的颜值确实高，但是最重要的是人家能力拔尖呀。电竞圈靠得是实力说话，空有一张皮囊的人在电竞圈是活不下去的，否则跟娱乐圈有什么两样。” “哇，看到帅哥就走不动道的你思想觉悟怎么这么高了？” 杨伊呵呵笑两声：“高中群里夸林惟一的时候看到的。不过人家说得也是事实，听说林惟一水平确实挺高的，你别忘了他高一的时候带着我们班男生赢了网吧赛。” “那他们队里不会有矛盾吧？” “矛盾？我看那天见面会的时候他们队内气氛挺好的呀，而且我看林惟一现在过得挺开心的，不像是有矛盾吧？”杨伊说，“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这些啊？” 苏念念又往台上看了一眼，已经空无一人，应该是设备调试完回休息室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感觉林惟一好像……被孤立了？” “孤立？您的第六感可真准。”杨伊翻出刚才发朋友圈的那张照片，怼到苏念念眼前，“您看看这叫孤立吗？这明明就是在参观你。” “参，参观我？”苏念念睁大了眼睛，仔细看起那张照片。好像……确实……大家的眼睛都在看着镜头诶。 不会……误会了吧？苏念念想着。 殊不知此时休息室里，被认为孤立林惟一的那几个人看了看傻傻笑着的林惟一，转头看向教练，非常真诚：“教练，看来今天的比赛我们赢定了。” 握手会 四点五十五分，离比赛开始还有五分钟。杨伊突然碰了碰苏念念的肩膀，使劲往左边使着眼色：“快看快看！那不是黄清谣吗？” “黄清谣？” “哎呀，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长，那个学播音主持的。”杨伊见苏念念还是一脸迷茫的样子，想了想又说：“就是军训结训的时候上台发言的那个。” “是她？”苏念念也看过去，黄清谣隐在暗处，其实看不太清她的脸，但这个名字怎么感觉这么耳熟呢？ 等会儿，黄清谣？苏念念在微弱的光下仔细辨认着那人的五官，慢慢和那段并不算好的记忆里的那人重合，这不是……在学校礼堂里指责自己的那人吗，她怎么也在这儿，看起来好像还是工作人员。 “她怎么会在这儿？”苏念念问。 “不知道。”杨伊耸耸肩，“不过听说她对电竞挺感兴趣的，估计是来这儿兼个职？” 苏念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别想了，跟我们也没关系，还是好好看比赛吧。”杨伊拍拍苏念念，指指台上开始入场的选手。林惟一在台上的样子确实很耀眼，苏念念的耳边都是女粉丝的惊叹声，她定了定心神。自己对黄清谣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这时候的不安恐怕就是潜意识作祟，可千万别想多了。 比赛进行得非常顺利，LTG不负众望的以2：0的战绩零封对手，拿下了这个赛季的首胜，粉丝的呼声响彻场馆内外。 台上在进行赛后采访，站在主持人旁边的是苏念念不认识的两个人，正谈论着刚才两场对局的话题，她也听不太懂，便摇着脑袋四处张望。 虽然有一方输了比赛，但他们的粉丝大多还留在这里，场馆里还是热热闹闹的，这人气…… 苏念念望着脚边的键盘发呆，盘算着等结束给林惟一电话，好把礼物交给他。 他……会喜欢吗？ “你好呀。”一个穿T恤的工作人员突然矮身到苏念念面前。她被吓了一跳，看了眼杨伊，疑惑：“你好？”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是这样，我们赛后会抽取五名幸运观众，很荣幸您是我们幸运观众之一。所以请您准备一下，等采访结束之后的握手会上台对我们的选手说几句话，握个手后拿走小礼物就可以了。” 苏念念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吗？上台？” “是的，这个是我们赛后的常规环节，不要害羞嘛，一定跟我们选手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哦。”工作人员说完笑了笑去后面通知其他人了，只剩下苏念念一个人在原地凌乱，偏偏周围还传来一阵阵羡慕的惊叹声。 救命啊，什么握手会，我真的毫无准备啊。苏念念求救似的看向杨伊，还没得到回应，就被客客气气请到了台边做准备。 赛后采访已经结束，另外三个人都陆陆续续来到台前，手上多了几份纸袋装的礼物。主持人继续走流程，朝排在第一位的苏念念招招手。 苏念念硬着头皮往台上去，脸上是僵硬的微笑，和另外几个一脸兴奋的粉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哇，看来今天都第一位粉丝是个大美女呢。”主持人烘托了下气氛，却不知台上的气氛在苏念念露面的一瞬间已经到了高潮。 林惟一看见苏念念的时候惊喜了一下，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其它四个小男生手背在后面推推攘攘的，眼神在林惟一和苏念念之间徘徊，全都是他们俩之间有什么的表情。 杨伊在台下捏了把汗，这可是全球直播啊祖宗们，可千万别把我们苏念念拖下水啊。 “好啦，我们这位小美女是谁的粉丝呢，想对LTG战队说些什么呢？”主持人看着苏念念。 苏念念捏了捏有些潮湿的掌心，带了些紧张，斟酌了一秒决定谁也不得罪：“我是LTG全队的粉丝，希望他们能在未来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再次拿下属于他们的冠军。” 苏念念说完抽死自己的心都有了，还什么未来的道路，当这是小学生作文吗？ 主持人没觉察出苏念念的尴尬，只觉得是个微微腼腆的女孩子，带着职业微笑继续说：“好，谢谢这位小美女对LTG的支持，现在可以从我们的选手手上拿走一份礼物然后合影了。” 现在台上就只有林惟一这一个认识的人，把他称作苏念念的靠山都不为过。于是她直奔林惟一而去，从他手里拿礼物的时候脑子一热，抬头看着他说了句：“我等会儿有东西给你。” 林惟一看了眼偷笑的队友，微微点了下头，低声说：“我等你。” 苏念念逃也似地下了台，窝在座位上满脑子都是咚咚直跳的心跳声，后面的几个小女生酸溜溜的声音：“你看她像不像在勾引我家林惟一？不就握个手吗，至于这样吗？” “你没看见她还和林惟一说话了呀，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就是就是。” 苏念念听着很是无语，但也就是这么听听就算了，却见杨伊在旁边冷笑几声，声音放得有些大，一看就是说给后面那几个人听的：“吃不到葡萄怪葡萄酸说的就是这种人吧，哎，装人装得好好的，可惜多了张嘴。” 后面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就停了，苏念念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她们的面色一定不好看。 心情一下好了很多，刚才在台上的紧绷感也缓了过来，装作嗔怪地拍了拍杨伊的手臂：“干嘛要较劲，说就说去呗，反正我在微博上也经常被人说。” “切。”后面一阵不屑的声音，准确地传到苏念念的耳朵里，她不想惹麻烦，拉住准备起身理论的杨伊摇摇头。 选手们送完礼物已经毫不犹豫地退场了，主持人做完最后的收尾也下了台，观众们这时才开始纷纷离场，闹哄哄的一团。 苏念念和杨伊等会儿要去见林惟一，所以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可没想到刚才嘲讽她们的那几个女生也没有动，到是一场比赛都没见踪影的黄清谣直直朝这边来。 “什么情况？”杨伊用嘴型问。 苏念念也很疑惑，黄清谣是来找她们的吗？难道是在台上的时候被认出来了？不过就算被认出来了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发展啊，她们压根就没熟到在外面打招呼的地步。 苏念念和杨伊面面相觑。 下次见 看着黄清谣快速地靠近，苏念念莫名有些紧张。可谁想到人家根本不是奔着她们来的，而是直直去了她们后面的那几个女生旁边。 苏念念暗暗庆幸刚才没有直愣愣地看着她，否则就更尴尬了。刚松下一口气准备拉竖起耳朵偷听的杨伊直接去后台，杨伊却悄悄嘘了一声，示意她稍安勿躁。 黄清谣的声音：“选手等会儿会在另外一个房间有赛后采访，结束之后就直接离开了。我过几分钟再带你们去后台，你们没有工作证，怕保安找你们麻烦。” 几个女生没有说话，应该是在连连点头。安静了好一会儿，苏念念实在坐不住了，刚拉上杨伊的手准备起身，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同学，那天在兴大礼堂的是你吧？” 苏念念倒吸一口气，使劲捏了一下杨伊的手腕，回身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假笑：“原来是你啊，我就说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呢。” “不好意思，那天实在是太忙了，所以说话有点冲。” 苏念念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黄清谣会道歉，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黄清谣笑笑：“你也来看比赛啊，是WEIYI邀请的吗？” “惟一？”苏念念眨眨眼睛，这黄清谣叫名字这么亲近的吗？ “你别误会，林惟一的游戏ID是WEIYI，所以我平时这么叫惯了。”黄清谣解释。 “哦，没事，我跟他也只是普通朋友。”苏念念笑。 黄清谣抬眼看了看，普通朋友？那就好。 “等等。”那几个女生越听越不对劲，“清瑶，这女的和林惟一认识？” “怎么，林惟一是哪路神仙吗，他身边难道不能有朋友吗？”杨伊按捺不住地开口怼人。 女生一听火气也上来了，咄咄逼人：“呦，林惟一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该不会是装的吧？毕竟这是骗子惯用的伎俩。” 眼看局势慢慢变得不对劲，旁边突然传来了询问声：“清瑶，出什么事了吗？” 黄清谣向着声音看过去，放下准备劝架的手向前走了几步：“莫经理你怎么出来了？” “还不是为了林惟一那小子。”莫欢苦笑一声，看了眼聚在一团的几个女生，“这是？” “这边的几位是我的朋友，她们是WEIYI的粉丝，想去要几张合照。”黄清谣被现场抓包，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莫欢沉吟一会儿：“今天那几个小子也挺累了，而且林惟一等会儿还有点事，还是先不要去打扰他了。” 黄清谣看了看朋友们，无奈地耸耸肩表示现在没办法了。几个女生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刚才叽叽喳喳要吵架的气势也没了。 示意性地安慰了她们几句，莫欢接着说：“谁是苏念念？林惟一叫我带你们过去。” 于是在战队经理的带领下，两人毫无阻碍的就进了后台，杨伊看起来很兴奋：“哇撒，你看见刚才那几个女生的表情了吗？也太解气了。” 不过苏念念的关注点在另外一个地方：“莫经理，黄清谣是你们战队的工作人员吗？” “叫我莫欢就可以了。”莫欢回头笑，“跟黄清谣认识？” “算是……认识吧。” “她是过来跟着战队学习的，听说她毕业之后想做官方的主持人。”莫欢说，“她实力挺强的，对游戏也感兴趣，联盟方面对她还是很满意的，再加上家里有点关系，估计是十拿九稳了。” “是这样啊。” “你呢，听林惟一说你也很出名啊。” “我？”苏念念受宠若惊，“您别听他瞎说，我就是喜欢画画，刚好也有人喜欢我的画而已。” “要是我们队里的小子们能这么谦虚就好了。”莫欢回头朝她挤挤眼睛笑，停下脚步径直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苏念念就看了一眼，一种窒息感扑面而来，倒不是因为什么，而是她做梦也没想到休息室里能有这么多人！ 战队的几个教练和几个工作人员还有首发和替补选手，一共十多个人，说是整个战队的核心都在这儿也不为过。苏念念顿时有些退缩，好在杨伊在背后眼疾手快地推了一把，把她最后的退路给断了。 “林惟一，人给你带到了啊。”莫欢朝着最里面整理背包的林惟一喊道。原本嘈杂的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朝苏念念看过去。 苏念念有些局促地打着招呼，想拉身边的杨伊来解个围。脑袋一扭，谁知道旁边根本就没人。 把闺蜜推进火坑后自己逃了？苏念念内心非常崩溃。 林惟一偷瞄几眼，看出了苏念念的不自在，把键盘鼠标都放进背包，“唰”地一下拉上拉链，非常刻意地清了几下嗓子，一脸冷漠地从最里面一路走到门前，严严实实挡住了那几道投在苏念念身上的炙热的视线。 一看到苏念念，林惟一便笑嘻嘻的：“你来啦。” “那个……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昨天逛街看到了个键盘，觉得挺适合你的。”苏念念用尽量小的声音说，但还是敌不过他们竖起的耳朵，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 苏念念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自己原本不是这么扭捏的人啊，怎么见到他队友就莫名有种窘迫感，就像……丑媳妇见公婆？ 苏念念使劲晃晃脑袋把这种可怕的想法赶出去。如果自己真的跟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根本没必要担心什么吧？苏念念豁然开朗，这么一想身心都舒畅了许多，大大方方的把纸袋递到林惟一手上，说话都有底气了许多：“这是谢谢你送我回学校的礼物。” “其实不用这么客气。”林惟一嘴上这么说着，手却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笑眯了眼，“真巧，正好我的键盘也该换了。” 卢文他们也收拾好了东西，陆陆续续从林惟一身边蹭出去，挤眉弄眼的。 林惟一“啧”了一声：“是不是该叫莫欢带你们去看看眼科啊？” 队友们脚步放慢，在门前挤成一团，看了眼他暗恋的女孩，又看了眼林惟一，非常识趣地收回了许多调侃的话，幽幽飘去了走廊。 “别忘了五分钟后赛后采访。”莫欢和教练们也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关门前提醒了一句。 哎呀，年轻人之间朦朦胧胧的情愫可真好啊。 “糟了，我都忘了你们还有采访。”苏念念一拍脑袋，有些懊恼，“那我就和杨伊先走了，下次再见。” “苏念念！”林惟一似乎有什么话没能说出口，情急之下拉住了苏念念的手腕。 “什么？”苏念念低头看了眼，吓了一跳。 林惟一理智回归，迅速地放了手，摸摸鼻尖，沉默了几秒后笑：“没什么，下次见。” 机场 时间慢慢从初夏变成了盛夏，林惟一他们的赛事已近半，苏念念也已经完成了期末考。他们当时说过的下次见，在这快两个月的时间里却再没了音讯。 但苏念念自那天起总是会时不时去关注一下联赛的消息，听说林惟一他们战队已经连胜了八场，从赛季开始未尝一败。她也发过几条微信表示祝贺，但林惟一似乎很忙，每次都是凌晨四五点才回消息。 后来徐思给苏念念解释，电竞选手的作息时间几乎跟她们是颠倒的，选手一般都是晚上凌晨训练，然后早上再去休息，完全过得是美国时间， 苏念念理解是理解了，但两人聊天的时候总是间隔很久才能得到对方的消息，很多事情也就没了说下去的兴致，久而久之也就很少去打扰他了。 而林惟一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啊。 “你最近和林惟一怎么样？”蔡良辰跟着苏念念去机场的路上问。 “干嘛突然提他？”苏念念从手机里抬头，有点敏感。 “就问问呗，不会又吵架了吧？” “我和他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蔡良辰挤挤眼睛：“我们这不是要回家了吗，万一我跟你哥说漏嘴了怎么办？” 苏念念好笑：“关键是你根本就没有能说漏嘴的事情啊。” “怎么没有！”蔡良辰义正言辞地清清嗓子，“一个男生大晚上的走那么远送你回学校，还邀请你去看比赛，然后你还给他送礼物，再加上你们俩高中就认识，啧啧，真是有点旧情复燃的迹象啊。” “又是杨伊告诉你的？”苏念念看着蔡良辰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准了，趁机转移矛盾，“杨伊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这么看来你们才有旧情复燃的迹象吧？” “有些事不能瞎说啊。”蔡良辰变了脸色，随即又翻个白眼，“而且这跟你又没关系。” “是啊。”苏念念狡黠地笑，“所以我跟林惟一怎么样跟你也没关系呀。” “不不不，你是我妹妹，当然跟我有关系。”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苏念念有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惊恐地抬头：“你该不会又要在我家过一个暑假吧？” “注意注意，我可没有暑假了，我研究生刚刚毕业了哦。” “那你……是要在我家住一辈子了吗？”苏念念扯扯嘴角。 “你猜。”蔡良辰神神秘秘地凑到了苏念念耳边，“万一我成了你家的人呢。” 苏念念捂住嘴巴，震惊地看着他：“难道——”蔡良辰见状满意地点头。 “难道我爸妈要领养你？” 蔡良辰满脸黑线：“难道就没有其它的方式了吗？” 苏念念更震惊地捂住嘴巴：“难道你要嫁给我哥！” 蔡良辰看着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瞥来看戏的眼神，一脸笑容地捂住苏念念的嘴，咬牙切齿：“我真是服了你了，你不去画漫画可真是可惜了。” “想要我哥和你的同人，你早说啊，马上给你安排上。”苏念念看着他，“半裸的那种可以吗？” 蔡良辰捂住苏念念嘴的手又紧了一些，朝司机不好意思地笑笑：“算了，我不打你主意了，你还是画你和林惟一去吧！” “这才对嘛，你要是敢打我主意，我哥恐怕会第一个弄死你。” “那你就不怕你哥弄死林惟一？” 天哪，怎么话题又扯回来了，苏念念无力地叹口气，没有再说话。 蔡良辰从小这是这样，总是喜欢絮絮叨叨个不停，但其实也没有过脑子，苏念念也早就习惯了，反正搞艺术的都有一颗异于常人的心。 不过蔡良辰有句话让苏念念有点在意，他说：“有些你以为不会在意的人，等你真正在意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估计是蔡良辰刚上车时表现的很着急，出租车师傅以为他们赶时间所以开得飞快，竟然提前了半个小时，；两人过完安检后离起飞也还有一个多小时。 时间还早，蔡良辰去了一边的按摩椅上享受，苏念念就一个人坐在桌边给手机充电，无聊地拿着手机摆弄着，万万没想到会被一个男孩子缠上。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无聊的开场白，但苏念念还是认真地看了他几眼，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们……在哪儿见过？” 苏念念作为一个插画师，在圈子里也有不少朋友，也去参加过几次聚会，但她记性不太好，怕在哪里见过却把人家忘了，还怪不好意思的。 男生故作姿态的笑：“在我的梦里啊。” 好吧，这只是一个无聊来搭讪的人。苏念念礼貌地笑笑，视线转回自己面前，不着痕迹地往没人的方向挪了挪。 “真的，我们肯定在哪里见过，方便加个微信吗？” 估计所有女生你梦里都见过吧？苏念念心里暗暗吐槽，也不理他。 男生看她没反应，只当是没被拒绝，得寸进尺的又往苏念念那边靠近一点，无意间碰到了她的手臂。肌肤相交的瞬间，苏念念一个激灵，想起了那个已经死去的流氓，一瞬间僵在原地。 男孩子以为是个机会，左手暗暗从苏念念背后绕过去准备揽上她的肩，却不想手腕一把被人抓住。 “你认识他吗？”来人问苏念念。 苏念念深深呼出一口气，满身冷汗。转身摇摇头，看见那人的脸时却一惊：“是你？” 林惟一得到苏念念的否认，点点头后狠狠地把那男孩子的手甩开，面色不善：“滚开。” 那男孩看了看苏念念又看看林惟一：“你谁啊？跟你有关系吗？” “我是他男朋友。” 哥哥 不仅是男孩子，连苏念念都是一惊，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趁我没叫警察来告你性骚扰，识相点给我滚。”林惟一少有地散发出凌厉的眼神。 男孩子自知理亏，灰溜溜地走开，林惟一看着他消失在转角后，往前走了十几米，拿回自己的行李箱后才到苏念念身边坐下，脸上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 “没事吧？” 苏念念摇摇头，但还是沉浸在林惟一刚才那句“我是她男朋友”中震惊不已。 林惟一看出来她想说什么，直接自己解释：“我不这么说他怎么会罢休，而且我也没说错啊，我是不是你朋友？” 苏念念点点头。 “那我是不是男的？” 苏念念再点点头。 “所以我说是你的男朋友，有什么问题？”林惟一挑眉，“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他自己误会了我有什么办法？” 原来是这个“男朋友”啊，苏念念从惊吓里恢复的同时竟然有一点点……小失落？ “你怎么在机场啊？”林惟一也给手机冲上电，问。 “我放暑假了啊。”苏念念撑着脑袋，手指绕上数据线，一圈一圈又一圈。 “是回京州吗？”他问。 苏念念点点头，向一百米外指一指：“和蔡良辰一起回去。” “那真是太巧了。”林惟一喜，“我们也是去京州。” 他顺手拿过苏念念放在桌上的登机牌看了眼航班信息，咧着嘴角开始笑，“连航班都是一样的。 “那真是太好了。”苏念念也笑，“你也是回家吗？” “回家？”林惟一提到家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就在苏念念以为自己说错话的时候林惟一又恢复了亮晶晶的眼神，“不是，我们战队去京州比赛。” “比赛？”苏念念向他的身后望了望，“那怎么就你一个人？” 林惟一不以为意：“哦，他们去买吃的了，我不太饿就先过来了，不过幸好我来得快，那种小子我见一次打一次。”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应付。”头发缝里的冷汗还没有被空调吹干，苏念念有些后怕。 “我们之间还用说谢吗？”林惟一挥挥手，从包里掏出几袋小零食推到苏念念面前，“我记得你喜欢吃的。” “这你都记得，还带着？”苏念念有些惊喜，正好闲得无聊，随手拆开一包。 “因为我也喜欢吃。”林惟一看着她笑，“不过你最近很忙吗” “嗯？” “好像我们都没怎么聊过天了。” “啊？我是觉得你太忙了啊，听我室友说，你们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训练了，我白天怕打扰你休息。”苏念念说。 “我们又不是训练机器，哪有这么夸张。”林惟一极其自然的帮苏念念撩了一下差点被她吃进嘴里的碎发，“我可是关注了你的微博，你昨天还发了几张风景画呢。” 苏念念差点被呛到了：“咳咳咳，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微博的？” “没有我林惟一不知道的事情。”林惟一骄傲地昂起头，像只在炫耀的小公鸡。 苏念念怕林惟一在骗她，怀疑地打开手机，在微博的粉丝列表里翻翻找找。林惟一看不下去了：“你这几十万个粉丝要翻到什么时候去，你不如去关注一下我，然后看看我们有没有互相关注不就好了。” 苏念念看着林惟一人畜无害的表情，想了想确实有道理，把手机给林惟一叫他输他的微博ID。林惟一迫不及待地找到自己的微博，用她的号给自己加了个关注，把互相关注的页面调出来放到苏念念眼前：“呐，我可是特别早就关注你了哦。” “真的耶。不过……”苏念念点进林惟一的主页，看了眼他的粉丝数咂舌，“三百万，好多啊。” 往下翻翻，不过就是转发一些俱乐部的消息和他自己的代言，非常偶尔地发一两句话配个表情包。 明明是个话痨，这么到了网上就这么高冷呢？苏念念默默吐槽，也不知道关注他的人到底是看上他什么了。 林惟一也悄悄地点开自己的微博，看着互相关注界面上苏念念那个被他点开过无数次的头像暗暗地笑，这算是……骗到了个关注吗？ 苏念念看了眼不远处按摩归来的蔡良辰：“老蔡回来了。” 林惟一也抬头，朝蔡良辰挥挥手，蔡良辰看了看了林惟一，又看了看苏念念，惊奇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你们之前说起我了啊？”林惟一问。 “说你帅啊。”蔡良辰忍住背后被掐的钝痛，勾住林惟一的肩膀，“你是准备去哪儿啊？” “京州，去比赛，和你们一个航班。” “京州啊，那有空可以来找苏念念玩啊，要她们家地址吗，我可以发给你哦。” “蔡良辰！”苏念念又在他背上掐了一把。蔡良辰疼得直吸气，半侧过身向苏念念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可是在帮你。 苏念念瞪了他一眼，谁要你帮这种忙啊。 林惟一暗笑，瞥见了从远处走来的一群熟悉的身影，朝苏念念挥了挥手：“我队友回来了，就不跟你介绍了，免得他们缠着你给你添麻烦。” 林惟一比了一个电话的姿势后留下一个背影，带着战队的人坐去了登机口的位置上，背对着苏念念不让大家看到她。 “他不是说和我们一个航班吗？”蔡良辰看着那里笑，“这个傻小子。” 蔡良辰看样子还真是要住到苏念念家，下了飞机后带着她直奔家里去。苏念念嘴上损了他几句，倒也没太在意，毕竟爸妈是真把蔡良辰当成儿子看。 到家的时候刚好赶着午饭的饭点，没想到家里有个更意想不到的人。 “哥？”苏念念在餐厅前愣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苏辰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衬衫，下摆塞在浅色的牛仔裤里，皮肤和林惟一一样久不见阳光的苍白，正低头帮着苏父苏母摆着餐具，听见动静抬起眼，修长的手指放好最后一双筷子：“去洗手。” 奔向你 苏念念乖乖听话去厨房洗手，父母正在为糖醋小排里到底要不要多放一点醋而拌嘴，苏念念一人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后退了出来，把手上残留的水珠弹到苏辰脸上。 苏念念本以为他哥会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便笑着准备逃跑，却不想身后没有一点动静，她回头，发现苏辰正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瘦了。” 苏念念正准备感动一下，结果蔡良辰放好行李后也到了餐厅，和苏辰击了个掌，瞟着苏念念：“有了喜欢的男生可不是要减下肥吗？” “苏念念又不胖。”苏辰说。 “喂喂喂，你的关注点不应该是喜欢的男生吗？” “她二十岁了。”苏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蔡良辰，“有喜欢的男生不是很正常吗？你怎么不说你从小学就开始追女孩儿了呢？” “你就不想知道那个男孩子是谁吗？” “反正不是你就行。” 苏念念一边看着他们日常拌嘴，一边偷吃桌上的肉串，爸爸的肉串可真是一绝，这可是想了一学期的味道。 “好吃吗？”苏辰看了眼偷吃的苏念念。 她点点头，不明所以，苏辰还是绷着表情，话里却带了些炫耀：“我烤的。” “你哥听说你回来，可是专门从医院跑回来的。”苏母端着多加了醋的糖醋小排从厨房出来，瞅了眼一脸高冷的儿子，明明是悄悄跟苏念念说的，却故意放大了声音。 苏辰不动声色地否认：“我没有，我只是回来拿换洗衣服的。” 苏母看破不说破，招呼着蔡良辰：“干儿子也回来啦，快快快坐下先吃，你干爸非要在沙拉上弄干冰，我先去盯着点他。” 蔡良辰应了一声坐在桌前，看着苏辰：“你就真不想知道你妹妹喜欢的是谁？” 苏念念在桌下踢了他一脚，苏辰看了眼苏念念，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谁？” 蔡良辰看了眼还在厨房里忙碌的两个背影：“一个电竞选手。” “林惟一？”苏辰松了口气，喝着饮料连眼都没抬。 苏念念和蔡良辰同时被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苏辰故弄玄虚地抿抿嘴，看了眼苏念念：“吃完饭跟我聊会儿。” 苏念念心里顿时吹过一阵凉风，听话地点点头。 “你到底怎么知道的？”蔡良辰压抑不住好奇心，追问道。 “你要是不想你干爸干妈催你找女朋友的话就闭嘴吃饭。” 苏辰的威胁非常管用，蔡良辰跟苏念念一样乖巧地做在饭桌前，朝姗姗来迟的苏父苏母笑，全然忘记了刚才的话题。 “良辰也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啊？”苏母笑意盈盈，给三个孩子碗里一人夹了个大鸡腿，理都没理旁边伸着碗的苏父。 “马上就要跟着以前认识的一个导演去排个新本子，主演是电视剧演员转型过来的，所以投资方还挺重视。” 苏母点头：“哎呀，说起来有时候还真是挺怀念舞台的，我们那个时候哪有现在这么好的舞美啊，现在条件好了，我们也老喽。” “哪呀，您还这么年轻，看着就跟三十岁一样。” 苏父也在一旁附和，把苏母哄得开开心心的。其实她看起来真的不老，苏念念看过爸爸还在当摄影师的时候给舞台上的妈妈拍的照片，和现在对比来看，她的眉眼之间还尽是当时的影子。 说起来苏家的两兄妹倒是很好地遗传到了爸爸妈妈的基因，苏念念长得像温柔的爸爸，看起来跟邻家的小妹妹一样，又纯又美。苏辰更像外表清冷的妈妈，但连带着性格也非常清冷，话少得可怜，不过这样也好，无形之中也拒绝了大部分女生的情书。 为了庆祝蔡良辰研究生毕业再加上苏念念的暑期生活，五个人的午餐无比丰盛，风卷残云后还有一半的菜被剩在了桌上。苏父借着自己要和苏母独处的借口把三个孩子从餐厅赶走，他们也就顺势溜到二楼各自休息去了。 把蔡良辰打发走，苏辰敲开了苏念念的房门：“有时间吗？” “额……我能说没有吗？” “不能。”苏辰转身关门，盘腿坐到地毯上，认真的看着对面一脸无辜的苏念念，开门见山：“和林惟一进展到哪一步了？” 苏念念捂脸：“你真的别听蔡良辰瞎说，我们真的就是普通朋友。” “我不是来棒打鸳鸯的。” “可是我们真的没故事啊。”苏念念欲哭无泪，“我真的就前几个月才跟他联系上的。” 倒是苏辰有些意外：“前几个月？” 苏念念使劲点头：“你不信就去问老蔡，那个时候他也在。” “这小子……”苏辰喃喃自语。 “所以你为什么会知道是他啊。”苏念念眨着眼问。 苏辰犹豫了几秒，看着她：“我几年前就见过他了。” “你还记得高二那年你考试考砸了之后把我拉去开家长会吗？”苏辰说，“那天你们班主任跟我谈话到很晚，然后我无意间听说你的那个同桌父母是离异的，他父亲跟着另外的女人一起生了孩子，他母亲去了国外，每个月只给他打生活费，其它的一概不管。” 苏念念从没听林惟一提起过他的家事，此时从哥哥嘴里听说颇有些意外。苏辰抬手阻止苏念念说话，继续道：“但真正跟他有交集，是在你高三的那个暑假。” “高三的暑假……是那个晚上之后吗？” 苏辰点头：“对，你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他因为担心来找过你。但是你当时状态很不好，医生说最好不要再刺激你，我就让他暂时不要跟你见面。你好转回家了之后他又来了很多次，但每次都是躲在门外面，我遇见过他几次，可是他不愿意进来，说只要你没事就好，还让我千万不要告诉你他来过。” “他……来过很多次吗？” “非常多次，后来我听说他当时是冒着被青训队开除的风险请了一个长假。”苏辰意味深长的眼神，“苏念念，我当时就发现，他好像很喜欢你。” “你别乱说，我们当时只是同学而已，顶多算一点点暧昧。他那样的人，追她的女生一大把，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我的傻妹妹，你太不了解男生了，越是喜欢才越不敢轻举妄动。”苏辰轻轻扬起了嘴角，“他之前还来问我要了你的新手机号，我还以为你们很早就恢复了联系。” 苏念念有些语无伦次：“没有啊，我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我们明明是两个月前才偶然碰到。他现在这么厉害，我以为他早就不在意我了，毕竟我冷落了他那么久。” “苏念念你想明白，他在职业选手之前的身份，还是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子，他心里也会有一个怎么都放不下的人。” “我……会是那个他放不下的人吗？”苏念念小心翼翼的，轻声道。 苏辰起身，走到卧室的窗前往下去，正好能看见院门前的那颗玉兰树，他缓缓开口：“其实，今年过年的时候林惟一好像也来过。” “什么？” “你和爸妈那时候出去了，我晚上回家，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你的窗户，好像还哭了。” “……”苏念念心里一震，想起了在机场翻他微博的时候看到的那张照片，发布时间正好是过年那几天，瞬间有些哽咽。 那是没有一颗星星的天空，照片一角却漏出了一小片灿烂的玉兰花和那一檐熟悉的屋角。配文是：这是我的太阳。 “站在行业顶尖，他应该压力很大吧。当时大过年的，大家都其乐融融的，他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而且电子竞技这个行业应该会承受更多的恶意，再加上他手还有伤，能坚持下来真的挺不容易的。” “手上……有伤？”苏念念颤抖的声音。 “那天晚上为了救你，和流氓推搡之间伤了手腕，当时还来我们医院看过，你不知道？” 苏念念不住地摇头，眼泪不断低落在地毯上，晕染成深深浅浅的一片。 苏辰深深看她一眼，把纸巾盒放在她脚边，推门出去：“他值得，你同样值得。” 苏念念明白苏辰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抱着膝盖靠在床边冷静了许久，胡乱擦了把眼泪。 林惟一，原来你一直都在奔向我，可惜我一直没回头，这一次，是不是要换我奔向你了？ 医院 苏念念整理好心情出去的时候苏辰已经回了医院，苏父苏母也不知去哪儿了，只有蔡良辰一个人窝在客厅看电影。 她把空调调低了一度，去冰箱里抱了半个西瓜，一屁股坐到蔡良辰旁边。 “苏辰欺负你了？”蔡良辰发现了她红红的眼睛。 苏念念摇摇头，在西瓜最中间挖了个洞。 “那你怎么一副‘我哥是个大坏蛋’的表情呢？”蔡良辰贱兮兮地问。 苏念念瞥他一眼：“请不要把你的真实想法强行套在我身上谢谢。” “说真的，你哥跟你说什么了，他是怎么知道林惟一和你认识的？” 苏念念想着想着鼻头又一酸，赶紧挖了一大勺西瓜送进嘴里：“他不光知道我们认识，他还知道林惟一这几年一直在找我。” “林惟……我靠这种事他竟然瞒着我们！？”蔡良辰睁大眼，“苏辰这小子可真是老妖——” “是林惟一。”苏念念抿抿嘴唇，“是林惟一让他瞒着我的。” 蔡良辰尴尬地收回了指责苏辰的手指，挠挠头：“啊？为什么？” “听我哥的意思是他以为我不想再见到他，但是他好像一直很担心我……” 蔡良辰反应了一会儿仰天张开双臂：“啊！多么伟大的爱啊！多么——” “您还是闭嘴看电影吧！”苏念念看着林惟一发来了微信消息，顺手抄起沙发上的抱枕糊在了蔡良辰脸上。 蔡良辰偷偷瞥了一眼，看见林惟一的名字后立刻乖巧地闭嘴，还往旁边挪了挪，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投影仪的画面，仿佛客厅没他这个人存在一样。 “安全到家了吗？”林惟一问。 苏念念打字：“嗯。你呢？” “嗯，我们也安全到了。” “你们会在京州待几天？” 林惟一想了想：“怎么了？是准备把欠我的那顿饭还了吗？” “我什么时候欠……”苏念念突然想起那天在烤肉店的事，当时好像是说过只要他又时间，自己随叫随到的话，连忙按了几下删除键，重新打字：“对呀，你有时间吗？” “我们明天下午的比赛，那就后天中午见？” 我有话想跟你说。短短的七个字，苏念念却打了删删了打，在发送键上犹豫了许久。 “OK！”苏念念最终还是只发去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小兔子的眼睛眨呀眨，就像她现在的心在跳呀跳。 苏念念酝酿了一晚上要跟林惟一说的话，想着要是自己先表白的话他会不会被吓到，万一他现在不喜欢自己了，他们之间刚修复好的关系会不会又断掉？不过想起林惟一每次看自己的眼神，再想想他的那些小动作，有意无意地靠着自己坐，摸自己的头发，送自己回学校，还对自己笑，不对不对，好像他对每个人都笑。但是……虽然……要不还是先缓缓？ 苏念念躲在被子里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笑，一会儿突然哭着又笑了。门外的蔡良辰和跟他连着语音的苏辰看破了一切。 不过没等到和林惟一见面，苏念念第二天晚上却先等到了寝室群里炸锅的消息。 最上面一条是徐思：“紧急呼叫苏念念！你跟林惟一熟，你快去帮我问一问！” “问一问什么？”杨伊紧随其后。 “听说林惟一被送医院了，这消息真的假的，我男朋友都快急死了。” “啊？怎么回事？”宋甜也被炸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啊，今天比赛完的握手会林惟一没出现，听在现场的粉丝说是比完赛直接去医院了，微博上都炸锅了，也不知道消息的真假。”徐思发了一大段，看来是真急了。 杨伊过了几分钟回复：“我刚才给他打了电话没打通。念念那边呢？不会真出事了吧？” “念念在吗？”徐思问。 “苏念念？”宋甜帮忙呼叫。 “念念念念苏念念。”杨伊发。 于是刚和父母在外面散完步的苏念念打开微信时就是满屏自己的名字，疑惑地往上一翻，顿时呼吸和心跳同时一滞，一阵嗡嗡声直冲头顶，颤抖着手指给林惟一打电话。 电话通了，不过是他队友接的：“我是卢文，林惟一去医院了。是什么医院啊，好像是京大附属医院，你别着急，我们经理陪着他的。” 苏念念半梦半醒地挂了电话，京大附属医院？那不就是她哥在的医院吗？苏念念来不及整理思绪，在父母不解的眼神里抓起手机，一路狂奔出院子。 “这么晚了干嘛去？”苏母喊道。 “去我哥那里。”苏念念回头朝他们挥挥手，让他们别担心。 “这孩子。”苏母和苏父对视了一眼，宠溺地摇头。 “我刚打通了，不过是他队友接的，说是现在在我哥的医院里，我正在赶过去，到时候再给你们消息。”苏念念打了辆出租车，坐在位置上深呼吸了几口，在寝室群里回道。 她不安地咬着手指甲，脑子里闪过的全是从苏辰那里听来的各种病例。什么心脏病啊，癌症啊，白血病啊，各种叫得出口的绝症都被她想了一遍。偏偏一边在吓自己还要一边安慰自己，所以刚跟完一台大手术后躲在医院外长椅喝咖啡的苏辰看见的就是一脸惊慌失措的妹妹。 “苏念念？”苏辰叫住她，快跑几步是上前扶着她的肩膀看她，“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苏念念一看到苏辰眼眶立刻红了一圈，声音都开始颤抖：“哥，林惟一在你们医院。” “他怎么了？”苏辰心里一紧。 “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他比完赛就突然来医院了。他，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乖，别哭。”苏辰安慰道，“我没听急诊室那边传来什么重症的消息，应该没有大事，你先不要慌。” “我知道我知道。”苏念念抹眼泪，“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你明明才刚跟我说完他的事情，我都还没见他一面，没跟他说我想说的话，一般电视剧里出现这样的剧情不都是女主角要带着愧疚遗憾终生的吗，呜呜呜呜。” 苏辰哭笑不得，揉了几下她的头发：“你真是电视剧看多了。走吧，我陪你过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我喜欢你 苏辰没有直接去急诊室，而是先给认识的护士去了个电话，得知林惟一果然已经从急诊室转去了住院部。当忐忑不安的苏念念被苏辰带着敲开那扇单人病房的门后才终于松了口气——林惟一正好好地躺在床上，看上去还算是有精神。 守在床边的莫欢起身，先跟苏念念打了招呼，又看了眼穿白大褂的苏辰，以为是来看林惟一的，不安地问道：“医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苏辰礼貌地笑笑：“别误会，我是苏念念的哥哥，看她太担心，所以陪她过来。” 林惟一正用莫欢的手机跟队友报平安，见苏念念来了一把扯下耳机，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兴奋地半坐起身，却敏锐地发现她还没消肿的眼睛，心里一顿：“你……怎么哭了？” 苏念念垂着脑袋不说话，用散碎的刘海挡住眼睛，摇摇头。 苏辰看了他们两眼，不着痕迹地轻笑一下：“我手术室那边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莫欢也非常有眼色地拿手机出去办事儿，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在清冷的灯光下无言。 林惟一清清嗓子，打破沉默：“哈哈，我们之前约的是明天见吧？没想到今天就先提前见到了，真好。” 苏念念不说话。 林惟一眨眨眼睛，继续说：“不过你怎么找过来的呀？” 苏念念还是不说话。 林惟一抿抿嘴唇，想着再找些什么话题，却看见苏念念前襟上一滴一滴悄悄漫开的水渍。他顿时慌了手脚，有些不知无措：“你别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没大事儿，你别担心了。” 苏念念一头埋进那个匆匆迎上来的，还带着消毒水气味的怀抱，越滚越烈的担忧在被他揽进怀里的那一刻轰然崩塌，千言万语变成五个字。 “你没事就好。”苏念念说，“你没事就好。” 林惟一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把手臂更收紧了一些，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苏念念突然抬头看他：“林惟一。” “嗯？” “我喜欢你。” 空气静了几秒，窗外传来了喇叭声和救护车的鸣笛声，隔着一扇玻璃，闷闷的。苏念念从林惟一的怀里退出来，微微昂着脑袋，认真地看着他：“我说我喜欢你。” 时间悄然流逝着，两个人剧烈的心跳在室内回响，苏念念鼓足了勇气盯住林惟一的眼睛，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咔嚓。”锁舌轻弹的声音，让愣愣的林惟一突然醒过神。 莫欢应该是忘带了什么东西，回身来找，毫无顾忌地推开病房门，却正好看见这一幕，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念念迟迟未得到回应，从一时的头脑发热中清醒过来，恨不得使劲抽自己几巴掌。苏念念！你疯了吗，你刚才说了些什么啊！这下该怎么收场？真是尴尬死了。 头顶突然覆上了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揉了几下，苏念念抬眼，正对上那一双闪亮的眸子。在莫欢看好戏的眼神里，林惟一把苏念念紧紧抱在了怀里，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我早就喜欢你了。” 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清嗓子的声音，莫欢靠在门边揉揉鼻尖：“虽然有点破坏氛围，但是林惟一你能不能先给我回床上躺着？你还在发高烧！” 灯火满空，京大附医处于繁华地段，晚上九点还是热闹非凡，透过病房大大的窗户望出去还能瞥见一角车水马龙。 苏念念坐在沙发上嘬着莫欢买回来的奶茶，时不时看一眼林惟一，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医院的？”林惟一也捧杯奶茶喝着，问。 “我室友刷微博看到的，听说微博上很多人都在讨论。” 林惟一呼吸一滞，看向莫欢，莫欢点点头：“确实在热搜上挂一个多小时了。” 林惟一倒吸一口凉气，有点无力：“天啊——我怎么又上热搜了？” “你还是偷着乐吧，这次的热搜可是拉了不少的好感度。”莫欢划着手机，“大家都在说你就算四十度高烧上场也能力挽狂澜，把我们的老对手狠狠踩在了脚底下。” “还狠狠踩在脚底下，我们联赛选手明明就是亲如一家，不要挑拨我们的关系。还有啊，不要再吹我了，什么力挽狂澜，我那是临死前做的最后挣扎，我今天真是差点晕死在台……”林惟一突然意识到苏念念还在，赶紧改了口，“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啦，就是眼前黑了那么一下，我一到医院就好了。” 莫欢刚要调侃两句，却接到了俱乐部总部的电话，应该是来询问林惟一的状况，莫欢看了一眼林惟一，连声应着电话那边的询问，比划着手势推门出去。 病房里又只剩他们两人，但气氛比刚才缓和了不少。两人同时抬眼看向对方，眼神接触间噗嗤一笑。 “今天让你担心了。”林惟一说，“要是早知道消息能传到你那里我就最先给你报平安了，结果还害你担心了这么久。” “没有啦。倒是我有点不好意思，你现在发着烧我还在这里打扰你休息。” 林惟一闻言连连摇头，要是配上两个小辫子都能成个拨浪鼓了，摇了一会儿他自己也有点晕，对着苏念念笑：“幸好有你在。” “幸好一切都不晚。”苏念念也笑，看向他打点滴的那只手，“你的手……怎么样了？” “手？”林惟一转转手腕有些奇怪，忽然意识到什么，“你知道了？” 苏念念轻轻地点头：“昨天我哥都告诉我了。”可能气氛有点太煽情，苏念念想起了偶像剧里的情节有点肉麻，转而嗔怪道：“不过你是傻子吗？每次到我家门口都不知道敲门进来吗？” 林惟一委屈：“是你说见我一次你就做噩梦一次的，我怕我强行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一辈子讨厌我。” “我承认我当时无理取闹，但是后来……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苏念念看了眼林惟一，“其实那时候没多久我就意识到这么做不对，我当时也想找机会给你道歉，但是听说你在青训队很忙，就想着再晚一点，结果拖着拖着你就开始出名了，后来连我室友都能在广告上认出你了，但是我也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我就想着都这么久了，你应该气着气着就把我忘了吧。” “苏念念。”林惟一双手撑在了床沿上，“你认识我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忘了谁都不会把你忘了的。” 苏念念眼眶微微湿润，刚准备感动一下就听他说：“你跟我打赌的钱还没给我，还在我手上画奇奇怪怪的东西，还赶走那些来跟我告白的女生，还在老师面前诬陷我。你说，我怎么可能忘记你？” “……” “不过现在想想，苏念念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啊？”一副贱兮兮的眼神。 苏念念想到他现在是个病号，忍住了动手的冲动，翻了个白眼：“谁喜欢你啊。” “可是我那个时候就喜欢你了呀。”林惟一的眼睛里映着白炽灯的光，亮晶晶的，“苏念念，做我女朋友吧。” 热搜 “我——” “苏念念你什么时候回家？”关键时刻苏辰提着一篮子水果进来了，稳稳放在林惟一的床头柜上，“在医院门口买的，不介意吧？” 林惟一的表情有点丰富，尴尬中带着一丝不甘加上几分心虚，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苏念念也吓了一跳，立刻从沙发上起身摸摸手臂：“我，我正准备走。” “准备走哪儿去？”苏辰问，“都这么晚了，就去我那儿住吧，我今晚值班，公寓密码你知道的吧？” 苏念念点点头，看向林惟一：“那你……” “你先走吧，有莫欢在，我没事。”林惟一说。 “还没事？我看了你的病例，是手腕炎症引起的高烧，没那么容易好。”苏辰看了眼床尾的病历卡，“你要是还想打比赛的话，这段时间就好好听主治医生的话。” 苏念念闻言有点担心，倒是林惟一本人不以为意，拨弄着被子：“都是老毛病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苏辰面无表情，瞟向苏念念，“走吧？送你一段。” 于是苏念念在林惟一不舍的眼神中像只小羊羔一样被她哥拉着走出了病房，亦步亦趋却又掩饰不住好奇的心。 “哥，林惟一他手上的伤很严重吗？” “他自己说了，老毛病。” “你跟他生什么气啊。”苏念念快走几步，拽拽苏辰的袖子，“严重吗？” 苏辰偏头瞧她一眼：“要是普通人的话，不严重。” “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他当初要是肯好好养几个月也不会成这个样子。” 苏念念想了想：“也是哦，打电竞用手肯定很多的，他也没办法吧。” “这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苏辰挑眉，“不过你要是真向着他，就劝他休息半个月。” “你不跟我说明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啊。” “几年前第一次手伤不算严重，换做普通人一个星期就能好，可是他为了训练，一天大概十几个小时在用鼠标，新伤带动旧伤，就成了顽疾，再加上手腕一直没能得到充分的时间自我修复，所以现在的情况很正常。”苏辰推苏念念进了电梯。 苏念念看着不断下降的楼层，抿抿嘴：“那……会有多大影响？” “这么说吧，如果继续恶化，那对他的职业生涯是致命的。” 苏念念心里突然一陈，闷闷不乐。苏辰看她一眼补充道：“不过你也别太大压力。这件事我相信他们队医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他俱乐部和他自己都没做出什么反应，那也不是你能改变得了的。” “你这个算是安慰吗？”苏念念勉强笑笑，跟着苏辰走出电梯，“为什么听你说完我更没底了呢。” 苏辰没回答，把苏念念往医院外面赶：“行了，新的牙刷和毛巾在客厅的柜子里，记得到了给爸妈打个电话。” 公寓就在医院对面，苏念念站在二十层向外望去，整个医院一览无余。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耳畔突然响起林惟一的声音：“做我女朋友吧。” 她吓了一跳，看了眼安安稳稳躺在桌上毫无动静的手机，才意识到是自己的幻听。无意识地看向林惟一住院的楼层，嘴角突然不受控制的上扬，她又回想起当时心里的那阵悸动。 如果不是苏辰突然进来，自己恐怕会一时冲动就……不过林惟一他回事一时冲动吗？ 苏念念甩甩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拿起手机准备例行把自己的存好的小插画集合在一起发条微博，但是—— 苏念念揉了揉眼睛，看着无数个小红点，自己的微博……是被爆破了吗？ 不过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杨伊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喂苏念念，你今晚睡得着吗？” “为什么睡不着？”苏念念一头雾水，以为杨伊在说林惟一的事，“你没看寝室群吗？林惟一他没什么大事啊。” “什么林惟一啊，你还不知道？” “什么呀，不会真是网上出什么事儿了吧？我刚打开微博还没来得及看，不会又有人诬陷我找人代笔吧？” 杨伊那边持续了几秒拖行李箱的声音后才有动静：“你刚才说什么？” 苏念念改口反问：“没什么，你在机场？回京州了？” “对呀，要不是这个鬼选修课考试，我早就跟你和蔡良辰一起回来了。”杨伊嘟嘟囔囔的，“我一下飞机就看见你和林惟一的事炸锅了。” “什么什么？我和林惟一？”苏念念以为自己听错了，“林惟一进医院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说他进医院的事，是说你们俩谈恋爱的事。” 苏念念正喝着水，一口水直接呛到了嗓子里：“咳咳咳，我们俩咳咳……谈，谈恋爱？” “不是吧，你和林惟一到底是有多腻歪才能连手机都没时间看啊？” “哪跟哪儿啊，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要不你自己去看看微博？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苏念念想了想：“你爸妈还在出差，家里就你一个吧？” “对啊。” “那你别回家了，直接过来京大附医这儿。”苏念念说，“趁着我哥值班，我们俩把他的公寓抢过来。” 杨伊在四十分钟后带着行李箱和宵夜敲开了公寓大门。苏念念在这四十分钟里，也已经从微博上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起源是LTG官俱乐部方发布的一则阵容调整公告：因首发ADC选手WEIYI因身体状况无法出战后两周比赛，队内暂无ADC位置替补选手，现将二队ADC选手TIT提至一队首发出战。WEIYI选手身体无大碍，请大家放心。 评论区里一片让给林惟一注意身体的评论中，夹杂了一张粉丝前几天在机场偷拍他的照片，好死不死，苏念念那时候就在林惟一的旁边。 有眼尖的人立马就认出来苏念念两个月前那个上台的幸运粉丝，还放出了当时的直播录屏，两人之间的互动确实不像是萍水相逢。一石激起千层浪，网友们也确实是神通广大，连徐思男朋友那天发在朋友圈的烤肉店合照都被找出来当成是苏念念和林惟一在谈恋爱的证据。 有些粉丝出来辟谣，又有好事的网友扒出了苏念念竟然是林惟一的高中同学，并且当初的关系好像还不太一般，一时间被闹得沸沸扬扬。而苏念念参加线下活动时见过面的一些粉丝得知消息后忍不住开始保护她，却又被八卦的人抓住了把柄。 这个苏念念，竟然是网上小有名气的插画师？嗯，那就再来研究一下他们的微博，天呐，竟然还互关了？这些证据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啊。 由于涉及到电竞圈和绘圈两个大圈子，参与的人数实在可观，再加上最近这几天网上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于是“林惟一 苏念念”的词条迅速的超过了“WEIYI身体状况”，荣幸地冲到了热搜榜前十。 夜谈 杨伊盘腿坐在地毯上啃鸭脖子，辣得直吸气：“你说情况都没搞清楚你哭什么啊，我真以为他得什么绝症了。” “别说了，现在想想真是尴尬死了。” “那微博上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啊？不出面回应一下？” “又不是两家粉丝吵架，有什么好回应的。”苏念念吮了下酱汁。 “大姐，你们俩，可是上热搜了诶。”杨伊像做梦一样，“我以为热搜榜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存在，没想到我好闺蜜的名字也能在上面挂着。” “得了吧，又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就不是好事了，你可从从林惟一那边抢了不少粉丝过来呢，这一下你微博粉丝都涨了几万吧？。 苏念念摇摇头，杨伊皱了下眉开始打抱不平：“不是吧？我看热搜下面全都是林惟一粉丝夸你画的好看的呀，难道就只是说说而已？” “是没涨几万，但是涨了三十万，我粉丝数破七位数了。”苏念念喝口冰可乐，深藏功与名。 杨伊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好半天憋出六个字：“苟富贵，无相忘。” 苏念念却显得相当有压力：“我觉得这样怪怪的，就像是我借着林惟一这股东风才让更多人认识我一样。” “那也是靠你个人魅力和能力吸引过来的，有什么怪的。”杨伊突然扬起手，“等一下，话题好像有点跑偏了，我们刚才不是在聊你和林惟一吗？” 苏念念叹口气：“我和林惟一……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有什么难办的，如果要澄清的话就直接照实说呗，谁规定异性朋友在一起聚餐就一定是谈恋爱了，何况当时还有我们几个大活人在旁边呢，那些找事的人就是选择性眼瞎。” “可是我刚刚跟他表白了。”苏念念有些为难。 “是啊，表白就表——”杨伊突然愣住了，“等等，你说什么？” “我跟他说了，我喜欢他。” 杨伊呆若木鸡：“那，他，呢？” “他说他早就喜欢我了。”苏念念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用吃东西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杨伊嘴里已经辣得像火烧一样，可她忘记了吸气，呆呆地看着苏念念看了几秒：“所以，你们俩现在真是在谈恋爱？” “那倒没有。” 杨伊眨眨眼：“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呢？” “我们互相说了喜欢对方，也不是一定要马上谈恋爱啊。”苏念念天真的看着她。 杨伊不解地摇头：“天啊，要不是我知道你还是张纯洁的小白纸，我一定认为你是个渣女。不过林惟一也没主动提出来？他不会拿你当备胎吧？要真是这样我管他生不生病，直接冲过去把他砍了。” 苏念念勾上杨伊的手臂安抚道：“安啦，是我哥当时进来了，我就没回答他。” 杨伊勉强地勾了勾嘴角：“我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两个天才的脑回路，明明早就互相喜欢了，却总是弯弯绕绕一大圈，好不容易到了关键时刻吧，你又逃了。你说你们到底要怎样？” “就……走一步看一步呗。” “不是，这时候不趁热打铁，你还想走到哪一步啊？” “你跟我的处境又不一样。”苏念念嘟着嘴喝可乐。 “那是，我要是能跟林惟一谈恋爱做梦都要笑醒。”杨伊畅想了一下，“又帅又受欢迎，还有钱，啧啧啧简直是理想男友。” “那就让给你了呗。”苏念念开玩笑地怂恿她。 杨伊吓得连连摆手：“别别别，喜欢他的人又不是我。而且要是我上，估计会被他粉丝喷死。” “那你就不担心我被他粉丝喷死吗？” “你和林惟一不管是能力还是长相都是绝顶的般配，谁会喷你们……”杨伊突然停下了，苏念念的手机正在桌上不停的震动。 她们对视一眼，杨伊问：“不会这么巧吧？刚开始谈林惟一他就打电话过来了？” “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是他。”苏念念胡乱扯了几张湿纸巾擦手，光着脚跑过去，看了眼来电人，“是我哥，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喂，哥？”苏念念接起电话，重新走回到地毯前坐下 ，拿起可乐跟杨伊碰了一下。 “凌晨一点，还没睡？”苏辰问。 “我把杨伊叫来了，我们俩聊天呢。”苏念念舔了下嘴唇上没擦干净的酱汁，有点心虚，“不过你怎么知道的？你屋里不会还安了监视器吧？” 苏辰在那边沉默了几秒：“我能看见你屋里的灯。” 苏念念愣了一下。是哦，既然自己能看见住院部，那从住院部自然也可以看见这里的情况。呵呵笑了两声问：“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看你还没睡以为你有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啊，是杨伊带了一堆卤味儿过来，我们俩还在吃着呢。”苏念念故意发出吮吸的声音。 苏辰掂掂自己刚从自动售货机里取出来的八宝粥，苦笑一下：“有杨伊陪你我就放心了。你们俩注意别玩儿太晚，容易猝死。” 苏念念僵硬地扯扯嘴角：“你就不能念我们好吗？”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嘟嘟嘟的断线音，她耸耸肩把电话甩到一边，对苏辰的行为习以为常。 “怎么？来自哥哥的爱啊？”杨伊挤挤眼。 “怕我半夜想林惟一想到睡不着呗。”苏念念说，“他好像对林惟一很满意。” “一般来说当哥哥的不都是要防着别人把自己妹妹拐跑吗，你哥怎么好像还把你往外送的样子？” “不知道，估计是他自己太忙了谈不了恋爱，然后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呗。” “也是，你哥现在还在读博就天天不着家了，以后正式工作了那还不要彻底住在医院啊，真是辛苦。” “他自己应该乐在其中吧，人家可是他们教授最得意的大弟子。” 杨伊笑：“自古以来高人的大弟子不都是清心寡欲等着羽化成仙吗，这个人设倒是和苏辰挺配的，就是苦了你们苏家了。” 苏念念连声附和，和杨伊一起笑成一团。马路对面正准备往嘴里灌八宝粥的苏辰打了个喷嚏。 不要后悔 两人闹到了凌晨两三点才睡觉，但第二天早上倒是很早就同时睁开了眼。相互对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香味，苏念念和杨伊一起开口：“炸酱面？” 不到五分钟两人就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地坐在了餐桌前，一边吸着面一边看着在厨房里煮咖啡的苏辰起此彼伏地打哈欠。 “你们俩吃饭倒是很积极。”苏辰端着咖啡坐到她们对面，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连值了两个夜班的是你们。” “谢谢哥哥的早餐。”杨伊嘴甜，扬起脸笑。苏念念紧随其后：“谢谢哥哥的早餐。” 苏辰不吃这一套，毫无反应，喝了口咖啡：“今天凌晨收了起连环车祸，我回来取些东西，估计这几天都脱不开身了，你们俩要是愿意就先住这儿，也方便去找林惟一玩儿。” 苏念念吃面的动作停了一下：“谁说要去找他了？” “他说的。”苏辰平静地喝咖啡，“我今天早上见到林惟一了，他一听杨伊也在，就说要找你们玩儿。” 杨伊无视掉苏念念，积极响应：“好啊好啊，我也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我倒要去看看他那个小身板到底有多差。” “杨伊……”苏念念有气无力的，“我还没准备好。” 苏辰瞧着她们之间的眼神交流，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准备什么？” 苏念念心虚地瞪回去：“没什么，去就去呗，不需要准备什么。” 杨伊转转眼珠子，欠嗖嗖地问：“不过苏大哥，你不觉得林惟一和你妹妹之间有点什么吗？” “我只是不谈恋爱，不代表我是白痴。”苏辰眼皮都没动一下，“蔡良辰都能轻而易举发现的事情，能瞒过我的眼睛？” “对吧对吧，要不怎么说旁观者清呢。”杨伊推推苏念念的胳膊，“你看吧，我就说谁都能看出你们俩明显的不对劲，你还想这么一直糊弄下去？” 苏念念垂下头，好半天才说话：“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苏辰放下咖啡杯，双手交叉在胸前，认真地看着对面满脸踯躅的妹妹：“按说你的感情我不便插手，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要知道，不管未来怎么样，至少在当下，你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不要让自己后悔。” “哥……”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不就是担心将来有一天如果你和他分开了怎么办，再加上他职业的特殊性，你不知道未来到底会往哪个方向去发展，你不想耽误他，也不想耽误你自己。”苏辰看了眼盯着自己的苏念念，轻轻笑了一下，“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嘛，你好歹是我妹妹，这点事情我还是能想到的。” “那……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 “很巧，我当初遇到这种情况也选得是不开始。但是在过了这么多年的今天，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很后悔。”苏辰说，“念念，我不希望你也后悔。”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杨伊左看看右看看后挠挠脑袋干笑两声：“哈哈，气氛不要这么沉重嘛。” “万一……”苏念念咬着下嘴唇。 “没有万一。”苏辰打断道，“你不能因为害怕而拒绝一切开始，你还小，你还有很长的未来，你不可能一直逃避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在你不断逃避的过程中会错过很多重要的人，而这些人，是离开了就再不会回来的。” 怎么突然心灵鸡汤起来了？杨伊喝着豆浆默默吐槽，却见苏念念郑重地对苏辰点点头，眼里突然一亮，扬起脸扭头朝她粲然一笑：“我们走吧，我想我准备好了。” 京州大学附属医院，住院部门口。 苏念念和杨伊想着在医院累得半死的苏辰还想着给她们带了早餐，还让出了自己的房子，还要操心杂七杂八的事情，颇有些不好意思，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哥，你别太累了，爸妈会担心的。”苏念念颇有些狗腿子的语气。 苏辰诧异地挑眉：“你要是觉得对我有愧的话就少给我惹麻烦，这种煽情戏码不适合我们家。” “可是念念说的没错，苏大哥你的脸色真不怎么样，像吸血鬼一样。”杨伊说。 苏辰笑了一下：“念念没跟你说吗？我来医院工作就是为了偷血喝的。” 苏念念识趣地收敛了一下玩闹的心，真心实意地问：“你都多长时间没睡觉了，真的扛得住吗？” “我续航能力还是挺强的。” “你当你是手机吗，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苏念念吐槽。 苏辰停住了脚步，眯了眯眼，突然伸手拦住身后的苏念念和杨伊，把她们护在后面。 “怎么了？” 苏辰比了个“嘘”的手势，轻声说：“昨晚连环车祸死者的家属，已经闹了一晚上了，怎么还在？” “不会出什么事吧？”苏念念问。 “不好说，他们好像认定是我们医院过失致死非要讨个说法。”苏辰眉间轻皱，“这样吧，你们俩绕个路从后面那个电梯间上去，直接去林惟一那儿。这个死者家属认识我，你们跟着我怕是有麻烦。” “那你怎么办？” “放心吧，这种事情我处理的比你们多。”苏辰把两个女孩子赶走，看了眼堵在大厅里眼睛几乎在喷火的家属，给保卫处去了个电话后只身一人走了上去。 到了林惟一病房的苏念念和杨伊时不时抬头看对方一眼，都没有说话，弄得林惟一有点不自在。 “你们难道不是来看我的吗？”他问。 “我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苏念念看着杨伊。 林惟一笑：“不放心我吗？我不就在这儿吗？” “我也不太放心。”杨伊赞同。 林惟一左看看右看看：“你们是不放心什么？” “过去看看？”苏念念和杨伊异口同声。两人一拍即合，同时起身无视掉病床上那个人夺门而出，剩下坐在床沿上可怜巴巴的林惟一，穿上拖鞋不明所以地追了出去。 谈恋爱 两分钟后重新回到医院大厅的苏念念和杨伊同时暗叫一声不好，挤着人群到了最前排，看着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紧张地呼吸。 “家属先冷静一下。”苏辰还在劝说，“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慢慢谈？”家属不知从哪儿掏出把匕首，挥舞着往前进了几步，“我要你们整个医院给我弟弟陪葬！” 整个围观的人群大惊失色，吓得向后退，苏辰却面无惧色，冷静地抬手制止他：“你再这么闹下去性质就变了。” “哈哈哈哈——”家属接近癫狂，整个眼睛充斥着血色，“你们让我弟弟去死，我拉几个垫背的也不亏。” “我们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弟弟送来医院的时候已经脑死亡了，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苏辰看着状态越来越不稳定的家属，暗骂了一声保卫处的人怎么还不来，但面上依然保持着镇定，等待着时机把匕首夺下来。 家属看出了苏辰的企图，快步上前胡乱挥舞几下，刀锋几乎是贴着苏辰的脖颈擦过去。苏念念紧张地大叫一声：“哥！” 苏辰听到苏念念的声音，瞳孔一缩，眼睛死死盯住蠢蠢欲动的家属，暗暗捏紧了拳头：“你先走。” 家属嗅到一丝来自苏辰的紧张，狞笑一声转了方向就往苏念念那边跑：“拿你妹妹换我弟弟一条命也不亏。” 苏念念被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原来碰到这种事的时候眼前真的会有慢镜头，杨伊的大叫，苏辰难得一见的惊恐的脸，刀尖刺破皮肤的轻响，缓缓滴落的鲜红…… 等等！这好像不是她的血！ 苏念念瞬间清醒过来，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背影慌了神：“林，林惟一……” 林惟一是在家属拿着匕首扑过来的一瞬间赶到的，根本没来得及多想，下意识地就冲到了苏念念身前帮她挡这一刀。但刀尖只是将将没进了锁骨上方便停住了——整个匕首被苏辰握在了掌心里！ 保卫处的人终于带着警棍赶到了，家属抽出刀还想继续前刺，却被保安牢牢地压制在地上，膝盖上浸了一地星星点点的血。 杨伊最先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上前按上两人的伤口，苏辰看了眼她颤抖的手，叹了口气，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拍她让她和苏念念站去一起，自己观察着林惟一的颈窝：“头晕吗？眼前有没有发黑？” 林惟一懵懵地摇摇头。 “自己能先止血吗？” “能。”林惟一说着一把按住了自己的脖子，突然弯下腰来，三个人同时向前一步搀住他：“怎么了？” 林惟一不好意思地起身笑笑：“疼。” 苏辰腾不开手，让苏念念拿他的手机联系了外科的护士，把处理外伤的用具都推去了林惟一的病房。 “他没什么大事。”苏辰自己在手上打了针麻药，看着师弟给林惟一处理伤口，“也就是看着吓人，实际失血量应该不到一百毫升，也没伤到什么大血管和神经，跟献半次血差不多。” “你呢？也很疼吧？”苏念念很内疚。 苏辰按着手心被血浸透的纱布：“他的刀不快，不然你就不是在这儿看到我们俩了。” “真是对不起……” “我这是维护人民群众的人身安全，跟你没关系。”林惟一缝着针，还有空操心这边的事。 苏辰靠在沙发背上：“确实跟你没关系，家属刚才那个状态你也看见了，如果不是我们俩受伤，那还会有别人受伤，后果也可能更严重。” “就是就是。”林惟一连连点头。 病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正给缝线打结的师弟手一抖，痛得林惟一哇哇叫，苏辰也探出半个身子往门口瞧。 “苏辰！”一个白大褂风风火火的往里冲，瞧见苏辰后直接翻开他手上的纱布看着伤口情况。 苏辰倒吸几口冷气：“虽然我打了麻药，但还是挺疼的。” “做手术的人手伤成这个样子怎么办？”来人气到撩起白大褂双手插着腰，咬牙切齿：“我今天一定要找院长讨个说法，早就说要把闹事的人赶出去，结果赶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我们这是医院又不是刑场。” “只是小划伤，没影响到灵活度。” “我可是把你当成接班人培养，这差点让一个疯子给废了，你说我能不生气？” “接班人？”苏念念诧异地出声，这个医生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也保持的很好，看起来倒是年少有为的气质。不过在她的想象里能让苏辰心服口服当大弟子的人不应该是一个头发花白严厉的老教授吗？ “对不起我实在太急忘了还有病人。”医生收敛了下怒气，转向林惟一，“外面在传你被割喉了？嗯——不过这么看着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代表我们医院郑重道歉，至于具体的赔偿和致歉会由院长推进。” “这是我们大外科主任，也是我……”苏辰终于抓住空档介绍，还没说完就被毫不留情地打断：“还有时间介绍呢？赶紧跟我去处理你的手！” 来给林惟一缝合的师弟也收拾好东西，嘱咐好他近期不要碰水后出了病房，剩下他们三个面面相觑。 “天才们的性格果然都不一般，也就只有大外科主任这种人能治住苏辰了吧？”杨伊喃喃道。 “这个主任的嘴巴还挺快，不去说相声可惜了。”林惟一也说，倒是苏念念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默不作声。林惟一探头探脑地看她：“这不是没事儿了嘛，你看我都救了你，就笑一个呗。” 杨伊看他们几眼，清清嗓子起身：“我去洗个手，你们慢慢聊啊。” 苏念念的手掌有些颤抖，抬头看了眼林惟一身前刺目的血迹：“我只是有点吓到了，不好意思啊。” “对嘛，你可千万不要把那些坏人种下的恶果归咎到自己身上，而且你哥——”林惟一说着突然想起了苏辰的手，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还是提醒苏念念，“那个……你哥好像伤的比我重，你要不先去看看他？” 苏念念抿抿嘴唇：“是要去看一下，但是我还有句话要说，是关于昨天晚上……” 林惟一眼睛一下睁大了，反应了一会儿后连连摇头，连带血的衣服都没换就缩进被子里蒙住头，闷闷的声音：“怎么办？我不敢听。” “你必须听。”苏念念一把掀开被子，盯住他的眼睛，炯炯的目光，这一次，她再也没有选择逃避。 “林惟一，我们谈恋爱吧。” 退役 于是姗姗来迟的莫欢闯进病房时看到的就是呆呆坐在病床上的林惟一，他吓了一跳，以为林惟一出什么问题了，赶忙上前几步却刚好看见他锁骨上方渗着血的纱布。 莫欢刚到，根本不知道半小时前在住院部大厅惊险的一幕，还以为是林惟一烧糊涂想不开，顿时慌了手脚，用力拍打了几下他的脸：“林惟一？林惟一！” 林惟一抬起眼，脸上潮红一片：“你来了。” 莫欢都快急哭了：“医生都说你的手只要好好休息会恢复，ＴＩＴ也只是暂时从二队上来做替补，只要你出院了还是首发。” 林惟一有些不明所以：“ＴＩＴ？我看了他的训练视频，我觉得他的实力来一队，只要多历练历练绝对没有问题。” “你别说傻话了，你可是ＬＴＧ的灵魂，战队觉得不会抛弃你的！” 林惟一更加一头雾水：“说胡话的是你吧？你受什么刺激了，我是真觉得ＴＩＴ留下来一队挺好的。” “林惟一你别说胡话了，我保证，只要你别再伤害自己，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商量。”莫欢紧紧握住他的肩膀。 “伤害自己？”林惟一突然品出味儿来，低头看了自己的伤口，笑，“你不会以为我自杀吧？” 莫欢赶紧捂住他的嘴，连连摇头：“不不不，不是自杀，你这应该只是轻微的自残，我们及时去看心理医生，会好的。” 林惟一哭笑不得，本想道出来龙去脉，却突然灵机一动顺势演了下去。他逼出一眼泪花，落寞地敛下睫毛：“莫经理，我觉得以我现在的状态，还是……退役好了。” “什，什么？” “我不能拖累我的队友，我不能连累他们一起被网友骂。还有我的手伤，真是拖累俱乐部了。”林惟一的演技其实略微有些浮夸，但在莫欢眼里却成了病中的少年露出了脆弱的一面，顿时无比心疼：“网上的那些言论你千万不要放心上，而且你的手伤只要恢复好问题真不大——” 林惟一连连摇头，打断他：“不只是这些原因。” “那……还是因为什么？”莫欢没想到这个平常看起来无比活泼的少年会有这么多心事。 “因为我谈恋爱了心情好万一在赛场上忍不住笑出来怎么办？”林惟一突然抬起头灿烂地笑，好看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莫欢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巴掌拍上他的头发：“小子你演我？亏我还真信了，还在担心怎么发你的退役声明。” 林惟一向后躲开，狡黠的挤挤眼，又带了些委屈：“是你先误会的，我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莫欢平息着怒气突然也笑了，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扯过他肩膀看着伤口：“那这是怎么回事？” 林惟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末了莫欢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你先等等，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我舍己为人？”林惟一问，莫欢摇摇头。 “我英勇献身？”林惟一又问，莫欢瞥他一眼：“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要不是苏念念他哥你估计就躺太平间去了。” “那是什么事？”林惟一悻悻道。 “好像是和你有关，又好像和苏念念有关。等一会儿，我要好好想一想。”莫欢按住两边的太阳穴紧闭双眼，冥思苦想：“你刚才说你为什么要退役？” “网友的骂声？我的手伤？” “不不不，是最后那一句。”莫欢突然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弹坐起身，把林惟一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就……刚刚啊。”林惟一眨眨眼。 “你受伤之后？”莫欢眯起眼。林惟一摸了摸被吓出来的鸡皮疙瘩点点头：“对呀。” “你老实告诉我，你不会是为了追人家姑娘才去故意帮她挡刀的吧？” 林惟一震惊地睁大眼：“莫欢你也太有心机了吧！我明明是看到喜欢的人有生命危险时的第一反应好不好！你在想什么！” 莫欢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企图从中找出来一丝撒谎的痕迹，但林惟一的眼瞳真诚得发亮，莫欢这才松下一口气：“那就好，如果你要是用这种方法追女孩，我只会鄙视你。” “利用女生对自己的愧疚感把她绑在身边？拜托，我又不是疯子。”林惟一语气突然变轻了许多，“而且我们两个是互相喜欢的。” “呦，这就秀起来了？要不赶明儿您也在微博上秀一秀呗？”莫欢说，“我这私信里都被询问你恋情的粉丝挤爆了。” “不是吧，这么夸张，热搜明明当天晚上就没了。” “拜托，电竞圈的粉丝还用看你的热搜吗？战队超话个人超话里随便一转就传遍了。”莫欢翻个白眼，“我昨天是看你病着一直没问，所以也没敢理他们，这下你可以让我轻松轻松了吧？” “拜托，我们又不玩娱乐圈那一套，我谈个恋爱还要昭告天下啊？” “不公开的话人家小姑娘没意见？” 林惟一垂下一个哀怨的眼神：“巧了，就是苏念念不让我在微博上公开的。” “为什么不让他发微博？”杨伊诧异地出声。苏念念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比了个“嘘”的手势。 两人刚探望完苏辰，正走到护士站前排队咨询的人群边，还好杨伊的大嗓门没有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你干嘛这么大声？”苏念念责怪道。 “你干嘛这么心虚？”杨伊不服，“按理说你现在也是他的正牌女友了，干嘛搞成地下恋情一样啊？” “不在微博秀恩爱就叫地下恋情啊？” “那倒也不是。”杨伊有点想不通，“不过要换做是我，肯定巴不得让别人知道我女朋友是拿过冠军的电竞选手呢，多威风啊。” “我又不需要这些。要说起微博，我粉丝的数量也不算少啊，我没跟他谈恋爱的时候就挺威风了。” 杨伊斜睨她一眼：“你这个……装得倒是无形之中啊。” 苏念念挽着她的胳膊继续往前走：“所以你在意的这些对我们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可万一有人拿林惟一谈恋爱的事做点文章，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怎么说？” “昨晚的那个热搜你也看了吧，里面那些人竟然说林惟一他们战队虽然一直保持着连胜，但林惟一的状态却因为在谈恋爱所以直线下降，他很可能是世界赛的一颗□□。” 杨伊抽搐了几下嘴角：“这一看就是为黑而黑啊，你们不是今天才刚开始吗，他那个时候去哪儿谈恋爱？” “所以说啊，不管他发了点什么都能有黑子在其中大做文章，我还是不要给他添个把柄了。谈恋爱这种事，互相心里清楚就好，根本没必要拿出来说，而且万一哪一天闹崩了，再看到现在秀恩爱的东西得多尴尬啊。” “喂喂喂，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你们现在都还没真正开始你就想着分手了，这话让林惟一听见他会怎么想。” “所以就不要让他听见啊。”苏念念狡猾地笑，往前跑几步进了楼梯间。 “哇，果然人不可貌相，苏念念你竟然学坏了！”杨伊追着她下楼梯，“站住你这个坏女人！” 误会 林惟一是在一星期之后出的院，出院之后直接就被莫欢带回了兴州。LTG临时换上来的二队队员发挥虽然没什么大毛病，可他们的连胜记录还是被就此终结。 下星期将要对战LTG的老对手，而前一个星期连败的两场比赛已经引起了粉丝的负面情绪，要是下一场比赛再输下去，可能会激发粉丝的强烈不满，管理层几经权衡之下还是让林惟一上了场。 不得不说林惟一天生就属于赛场，他在人群中是那么耀眼，就像是黑夜里猝然绽放的一颗星星。连带着苏念念坐在电视机前眼里也放着光，苏辰路过她身后，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 苏辰因为手伤难得地在家休息了一个月，于是苏念念整个暑假活动里除了画画、看林惟一比赛、找杨伊一起看林惟一比赛之外又多了一项和苏辰拌嘴…… 说来时间也快，吹着吹着空调，吃着吃着西瓜，暑假也就这么过完了。蔡良辰研究生毕业之后没有读博的打算，一个月前就跟着著名的话剧大导演历练去了，所以开学前一天就只有苏念念和杨伊两个人一起飞回了兴州。 苏念念喜欢画画，志不在新闻传播，于是对她来说回了学校就是无聊的上课无聊的作业，聊以慰藉的就是寝室的一群活宝和微博上一堆支持她的粉丝——对了，还有一个林惟一。 一星期前夏季赛就打完了，LTG以春季赛冠军、夏季赛亚军的积分成功挺进世界赛，在九月底开赛前队员们有半个月的假期，林惟一跟着队友出国玩了一圈后就待了兴州的基地，时不时溜进兴州大学逗逗苏念念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苏念念自从跟林惟一谈恋爱了之后就被带进了电竞的坑，在微博上也发了不少于电子竞技相关的插画，在两人的粉丝眼里，这一举动就是为了从侧面证实他们的恋情！ 但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却认为林惟一和黄清谣是一对…… 事情的起源是黄清谣在一个多星期前的半决赛时第一次上场主持，虽然只是在资深主持人旁边做辅助，但还是犯了些小失误，多亏林惟一抢在主持人开口前找回了场面。 只不过这一次之后有些喜欢磕CP的粉丝从中发现了糖。慢慢的，林惟一看黄清谣的眼神不一般在微博超话里已经发展到了他们俩个绝对在谈恋爱的地步。 林惟一本想发微博澄清一下，没想到黄清谣却提前找上门道了歉，说自己会解决，不用麻烦他出面了。言辞诚恳到林惟一也不好再说什么，可黄清谣的澄清微博却被曲解成了欲盖弥彰，看得杨伊愤愤不平，把吃完的汉堡纸揉成一团往垃圾桶里一扔：“这个黄清谣！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哎呀，有些粉丝的疯狂程度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谁说都不管用。”苏念念叼着根鸡骨头，随手描了几笔初稿。 “我就是觉得那个黄清谣居心不良，看着她发的澄清声明都一股婊里婊气的味道，我觉得她就是在故意让粉丝想入非非。”杨伊翻了个白眼学着黄清谣的语气，“哎呀，虽然我真的和他在谈恋爱但是既然被你们发现了我就只能为了林惟一好而出来委屈地澄清一下了。” 苏念念被逗笑了，但还是说：“你别把别人想的那么坏。” “什么叫我把她想那么坏，明明就是她自己做的事有问题。不是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福尔摩斯吗，为什么我感觉你倒是成了阿拉斯加呢？”杨伊仰天长叹，“你想想她在兴州已经和林惟一混得这么熟了，现在终于和官方签约了，过几天还要随队出国，这又是一个和林惟一相处机会啊，现在微博上炒CP又炒得这么凶，要是换成我我也要有点非分之想。” 苏念念垂下眼想了想：“林惟一应该不会吧。” 杨伊捂脸：“唐僧够清心寡欲了吧，可人家还不是差点对女儿国国王动了情。你再相信他也架不住有妖精在旁边蛊惑啊。” “行了行了，黄清谣好歹是我们校友，还是同届的，你能想人家点儿好吗？我虽然对她第一印象不好，但是之后相处过几次也没有到讨厌的地步，而且人家现在也算是林惟一的同事，有交流挺正常的，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反正你还是注意一点吧。”杨伊还是不放心，“让林惟一出国的时候也注意点，可千万别被人给坑了。” 杨伊一语成谶，不过林惟一不是被黄清谣坑了，而是被队友坑了。 上单KE发挥失常，差点让LTG倒在了小组赛，还好林惟一后来力挽狂澜，才有惊无险地挺进了半决赛。但不巧的是，和LTG相遇的，也是来自中国的战队。 这就意味着，入围半决赛的两只中国战队中，只有一只能进入总决赛为中国赛区争夺全球总冠军的荣誉，不管谁胜谁输，肩上都背负着整个赛区的荣誉。 而就在这莫大的压力之下，LTG的主力还被爆出了绯闻。 杨伊举着“新晋美女主持赛前约会战队队员”的标题页面拍在苏念念面前时，后者还一脸朦胧地刚睡醒，看见杨伊眼里射出的寒光时一激灵，顿时清醒：“怎么了？” “怎么了？”杨伊又把手机往前送了送，“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我就说要出事儿吧！” 苏念念往下滑几下，瞟了一眼失笑：“这个呀，林惟一昨天已经跟我说过了。黄清谣这算是同胞来自赛前的鼓励？放心吧，那时候队员都在一间屋子里呢。你现在情绪这么那么容易就被带跑了？” “我是担心你家林惟一！”杨伊愤愤不平。 “不过黄清谣确实和林惟一很配啊，而且人家是圈内人，像林惟一平时输了比赛我就只会安慰一句没事的，赢了比赛我只会说恭喜恭喜，但是黄清谣就不一样了，不管比赛输了还是赢了，人家的话都会更有建设性吧。” 杨伊急忙摸上苏念念的额头：“你没事儿吧？你怎么还帮着别人说话啊？你是被黄清谣下什么蛊了吗？” 苏念念看向她，终于忍不住大笑，上前给了杨伊一个大大的拥抱：“有你帮我真好。” “苏，苏念念，你要是难过你就哭出来吧，或者我们去狠狠把林惟一打一顿！”杨伊觉得苏念念的反应非常反常，有些慌了神。 “不用啦，黄清谣已经有男朋友了。”苏念念说。 “啊？” “之前其实我也有点担心黄清谣这么漂亮，万一把我的林惟一抢走了怎么办，可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你知道黄清谣是喜欢谁吗？” 杨伊有点懵：“谁啊？” “LTG的大哥——卢文！” “？？？”杨伊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八卦，“就那个之前发挥失常被骂死的上单KE？” 苏念念点点头。 杨伊抽了抽嘴角：“这……我还真没想到。” 离开 林惟一在半决赛前一天晚上给苏念念打了电话，躲在被子里声音嗡嗡的：“这边气温不太稳定，我好像有点感冒。” “那怎么办？你吃药了吗？”苏念念停下了画笔。 “嗯，莫欢给了我片感冒药。”林惟一声音听起来非常低落，“念念，我压力好大。” 林惟一明明才在微博上发了段搞怪的文字，还配了个大笑的表情包，看起来情绪稳定到有些欢脱，要不是他打了电话，恐怕苏念念也被这么骗了过去。 苏念念带着笑意，试图用最轻松的语气调侃他几句：“你们之前不是年年都去世界赛吗，你之前还跟我说过你一点都不紧张呢。” “这次不一样。”林惟一吸了吸鼻子，“这次世界赛打完……卢文就要退役了。” “退役？” “他刚才和黄清谣在说话，不小心被我听见的。我先开始也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我忽然想到他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对于电竞选手来说已经不年轻了。”林惟一说，像只呜咽的小狗，“他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手，可他就是差一个世界级的荣誉，我好想给他一个世界冠军。他在LTG打了六年，所有的青春都在这里，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我不想让他就这么离开了。” 苏念念没再说话，静静听着万里之外的林惟一的声音：“念念，我是一个不喜欢告别的人，可电子竞技这条路，每个人能停留的时间都太短了，这几年我看见总是有人不断离开，而我却不得不回应每一次再见，我甚至连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我知道不是他们想走，而是能到现在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而有一天……我也会走到自己的极限，我也会这么离开。” “至少你现在还没有离开啊，卢文也还没有离开。”苏念念轻轻的声音，“明天不就是半决赛了吗，那你就尽你最大努力走下去，不管结果怎样，会不会留下遗憾，但至少你尽力了不是吗。” “可是这个时候我竟然感冒了。”林惟一自嘲地笑，“万一因为我……” 苏念念抿抿嘴，用着最坚定的语气：“林惟一，你天生就是站在聚光灯下的人，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你的战队了。你打了这么多年比赛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们几个人是一体的，不管是什么样的路，那也是你们肩并肩闯下来的，你不会怪你的队友，你的队友同样也不会怪你。你不要那么大压力。” 苏念念知道，她说的这些道理林惟一早就听过了千万遍，也早就在无数次摸排滚打中牢牢刻在了心里。可她知道，他深夜打电话过来，只是想听一句来自于她的安慰，来自于……家的安慰。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很久，静到苏念念都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的手没事吧？”苏念念问。 “嗯。”林惟一清了清嗓子，努力笑起来，和平常一样，“莫欢盯我盯得可紧了，我自己也有在注意，现在连止痛药都没再吃了。” 苏念念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远远的传来纷杂的声音。 “林惟一你个弱缺身体又病了？可别耽误哥们拿冠军啊。” “明天可是半决赛，你自己掂量着点儿啊。” “是啊，我们离拿冠军可就差一个你。” 林惟一的头似乎让被子蒙住了，声音闷闷的，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他是在笑。 “行了行了，都别闹他了，把你们手里药啊饭啊什么的放下就出去吧。”是莫欢推门进来的声音，闹哄哄的一团一哄而散。 苏念念窝在椅子上慢慢笑了起来，把电话挂断轻轻放在一边。她知道，只要在那个队伍里，没有谁会跌倒后就再站不起来，因为在你还没来得及坠落到底的时候，总会有人把你一瞬间捞起来。苏念念想，这就是那群少年之间的理解与情谊吧。 第二天的半决赛开始前，苏念念寝室全体还偷偷溜去了多媒体教室，用最高清的投影仪放着直播，面前摆了一桌的零食。不得不说电竞的魅力要真正体验过才能感受到，几个女生心情跟着直播跌宕起伏的，入迷到比赛结束零食都还没有吃完。 不过苏念念这才算松下一口气，LTG战队鏖战五局，正式击败来自同赛区的战队进军全球总决赛。但这么一想却又更加紧张起来，他们以往都是倒在了世界赛的四强，而这一次，他们离这个最高的荣誉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但就是这一步，却是一道极难跨越的天堑，每一年都有一支队伍倒在这里。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下的，会是谁。 决赛前的某个夜晚，林惟一在海边打来了视频电话。莫欢带着战队队员和工作人员在沙滩上烧烤，远处是深蓝的天和卷起粼粼月光的海，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是最青春的模样。 “苏念念！我想你了！”林惟一似乎喝了些酒，傻乎乎的对着大海喊，却又忽然平静了下来，眼里跳动着热腾腾的光，凝视着镜头，他轻声说，却充满了无尽的力量，“放心，我一定把世界冠军带回去。” 电子竞技的世界，只有胜者才为王。 而他们，终于成了王。 如此便好 LTG在决赛连续失利两局后终极反转，在国内观众失望却又不甘的情绪中连扳回三局，与来自韩国的战队鏖战近五个小时后把第九赛季的世界冠军收入囊中。 对方基地爆炸的那一刻，窝在多媒体教室看投影的苏念念能听见从宿舍方向传来的响彻整个校园的欢呼，她跟着一瞬间红了眼眶。 幕布上在下一场金色的雨，几个少年在满天的金光中抱在一起，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苏念念看着屏幕另一端的林惟一，他的眼里映满她从没见过的最灿烂的光。他捧着那座巨大的奖杯，站在高台上看着闪光的镜头，骄傲地笑着，眼底的神色像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王。 电竞圈又一次沸腾了，LTG这一次为中国赛区赢来了第三个世界冠军，正式奠定了中国赛区三连冠的地位，林惟一和他的队友注定会被载入中国电竞的历史。 苏念念在他们回兴州的那天去机场接了机，林惟一在找到她的一瞬间甩开了行李箱，在无数个闪着灯光的镜头下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我把冠军带回来了。”他轻声说，把在口袋里捂得温热的奖牌轻轻挂在苏念念的脖子上，“送给你。” 苏念念这一次没再逃避众人的目光，在以往抗拒的镜头下，选择了与他十指相扣。她望向他，眉眼之间都是笑意，两人在温柔的时光下满心满眼的光。 “林惟一，我把我自己彻底送给你了。” 才子佳人的故事自古以来就比较吸引眼球，再加上林惟一和苏念念这一次算是几个月来首次正式回应他们的关系，所以机场的这组照片在圈内也算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再加上两人出众的外貌和堪比电视剧的情节，有些不知情路人点进来还以为是哪个演员的剧照。 一时间祝福声，惋惜声，质疑声四起，甚至有人立下了他们几个月会分手的赌约。林惟一身处电竞圈，早就习惯了各种流言蜚语，苏念念也属于心大心态好的人，所以没太管网上的争议声，倒是杨伊愤愤不平，在微博上跟别人吵了几天的架，弄得苏念念哭笑不得。 不过这些讨论也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渐渐被另外一件事压了下去——卢文在夺冠后的第三天，发表了退役声明。 退役，是每一个职业选手都绕不开的话题，在LTG打了六年的卢文绕不开，马上要满二十一岁的林惟一将来同样也绕不开。即使他们再眷恋，也终将会迎来这么一天。 属于他们的时代终究会无声无息地过去，不知不觉中，陪伴了一代人青春梦想的他们，都会慢慢不知去向。 相遇很容易，但到说再见的时候，却总是如鲠在喉。 一别经年再回首，电竞场上的那些热血少年，谁跟谁挥手告了别，谁取代了谁的脸，谁接过了谁的执念，谁重复了谁的归途，谁延续了谁的不甘…… 曾经肆意驰骋的那些男孩，在午夜梦回时会不会一样唏嘘，又会不会梦见，那场永不停息的，金色的雨…… 卢文趁着战队的人休假的前一天请大家吃了顿饭，林惟一那天晚上是红着眼睛去找苏念念的。 “他甚至都不要春季赛开赛时候的那场退役仪式。”林惟一和苏念念并肩坐在兴州大学的河边，浓密的树枝遮住了头顶那盏朦胧的路灯，他略带苦涩地轻笑：“老男人心都这么狠吗？” 苏念念没说话，而是往他那边靠了靠，握上了他的手，沉默之中却胜过万语千言。 林惟一整理好心情，扬起脸朝她笑：“还好有你在，有你在我身边，比我拿冠军都要开心。” “那我还有个消息可能让你更开心。” 林惟一揉揉湿润的眼睛：“什么呀？” “我可以提前放假跟你玩儿了。”苏念念说，“专门等到你不开心的时候跟你说的，希望能让你心情好一点。” “我记得你们不是还要上一学期的课吗？”林惟一奇怪。 “这你就要夸我有远见了，我和杨伊前三年就把学分修满了，这个学期的两门选修课只用上半学期，上个星期已经结课了，所以我的假期已经开始啦。”苏念念微微昂着头，一脸小骄傲。 林惟一却没那么开心，嘟着嘴：“那你不是要开始实习了？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不是更少了？” 苏念念戳戳他脸颊，好笑：“你是不是傻，你忘了我的主业是插画啊，我去实习干嘛，就画画就好啦。” 林惟一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哦！我最近脑子太不好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还有件事情。”苏念念突然垂下头，有点为难，“你们不是要放一个很长的假吗？那你……过几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回趟京州？” 林惟一眨眨眼睛，有点懵：“嗯？” 苏念念扯了扯嘴角：“我们前两天在机场不是被拍到了嘛，所以我家里也知道我们的事儿了，他们……好像想见见你。” 林惟一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啊……啊？” 一星期后，京州某别墅区。 “我穿的会不会太随便了？”林惟一还是不太放心，第七次向苏念念确认。 苏念念失笑：“真没必要这么紧张，我家里人很随和的。” 他们距离苏念念家还有一百米，停在了那条长长的台阶上。 “念念。”林惟一有些犹豫，看起来还有些担心，“我从事这个行业，你父母没有意见吗？” 苏念念蹦蹦跳跳挽上他的手臂，笑：“你担心你自己之前也不看看我是干嘛的，在别人看来我还不是个闲画画的。” “可是我……” “哎呀，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苏念念欢快地打断他的顾虑，“我爸妈说啊，人能追求自己热爱的东西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他们希望我们都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林惟一笑了笑，紧张舒缓了大半，一步一步拾阶而上，苏念念在后面一点点跟着。冰冷粗糙的金属栏杆在掌心一寸一寸跳过，林惟一突然停住了脚，逆着灿烂的阳光转身，侧脸被勾勒出发光的轮廓，朝苏念念伸出手。 柔软的掌心干燥温暖，带着一层薄薄的茧，手指长直，骨节分明。两只手牢牢相握，心跳在掌心隐隐跳动。 苏念念知道，林惟一会一直带着这一身灿烂的光，和她一起走向那漫漫长路。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