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法则(穿越)》作者:无边客 文案:江言在一起爆炸事故中穿越,醒来时眼前林立的高楼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原始的荒野。 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野兽群绕,危机四伏。 为了躲避凶兽的追捕,他不得不躲进这片丛林中的禁区。 在江言脚下,大地震动。 他刚入禁区,就意外地坐在了丛林王者的脑门上。 一条栖息在野林中睡觉的蟒蛇,通体漆黑,目光冷淡。 巨蟒:“嘶。” 被蛇信子扫了一脸的江言:“……” 他被巨蟒卷起,带回了巢穴。 …… 丛林之中,所有野兽只遵循一个法则。 弱肉强食,繁衍至上。 被巨蟒带走的第一天,江言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几天后,他神色惨白地看着恨不得把自己缠进蛇躯的猛兽,脸上涌起不能描述的羞愤。 …… 起初,巨蟒只是想让人类替自己产下幼蛇,延续种族后代。 不知过去多久,死气沉沉的地方升起了暖融融的炊烟,空旷的大地生长出一片片可口的食物,荒芜原始的部落里渐渐长满人类栽种的文明之花。 巨蟒读懂了人类的情感。 巨蟒萌生无数念想,也有了一人一生,希望人类永远健康快乐留在自己身边的私欲。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种田文 大冒险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言 撒特德 一句话简介:强大蟒蛇攻X秀美人类受。 立意:活着就是希望。 作品简评:21世纪的青年江言在一场事故中意外来到原始异世。丛林荒野,危机四伏,在性命即将陷入危机之际,一条蟒蛇救了他,将他带回部落。丛林资源匮乏,许多物资没有被发现加以利用。为了活下去,江言努力寻找物资,慢慢把它们利用起来。随着生活条件逐渐变好,江言不光在原始丛林中生存下来,还带动部落的兽人改善生活条件。纵使环境艰难,随着生活慢慢得到改善,日子越过越有盼头。 作者运用了质朴平凡的文字,描述了原始部落平凡却温馨勤劳的日常景象。生活中的奇遇波澜纵然使人印象深刻,然而回归淳朴亦是真。 第1章 穿越丛林 C市沿海,秋风袭袭,阳光炽热。虽然刚初秋,但高温依然笼晒着整座城市。 江言从风情街挤出来,缓缓吐出闷在胸口的浊气,鸭舌帽下压着的发边渗出细微且密集的汗珠。 他在风情街附近的广场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休息,从背后的深蓝色书包取出一包纸巾,擦干净脸颊和脖颈的汗水,又拿出一瓶纯净水喝。 热风拂面,汗意不减,暑热气息蒸得他脸颊透出两抹潮红。 过路的行人偶尔侧目,瞄几眼独自坐在长椅休息的青年。 帽檐下的青年有双漆黑清亮的小鹿眼,唇红润泽,皮肤很白,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跟他对视一眼,就朝人弯起眼睛笑一下,反而让窥探他的人觉得不好意思。 吹了会儿风,江言拉低帽檐打算离开。 兜里震了震,江言取出用了七八年的老款智能手机,打开微信的时候还要加载好一会儿。 陈野发来一条条语音:“开完会啦,大城市好玩不啊?” 对话记录往上翻,有几个小时前江言发过去的几张会馆图片。 江言热得嗓子微微发哑。 “在风情街逛了一圈,人很多,也很热。” 他们那边刚入秋就有些冷了,出发来C市前江言穿了身蓝色卫衣和牛仔裤,没想到C市那么晒,来往的人都还穿着夏天的服饰。 江言出生在西南边陲的一个偏远乡村,地方穷,条件有限,加上观念没那么先进,在当地的学校念完初中就留在乡下帮忙干活儿。 他的父母前几年双双病逝,现在自己生活,好在跟乡邻关系不错,大家看他失了双亲又没亲戚,经常帮衬,陈野是从小跟他玩得比较好的同龄人。 这次十几个省市联合起来举办第一届农业会,作为特别扶持的乡村,村农自然收到邀请。 小村子基本只剩下中老年人,经不起长途折腾,加上有批自制的手工货要赶在一周内打包寄出去,大伙儿都有事忙。 陈野体力好手脚利落,得留在村里带人干活儿,年轻一辈的,就剩江言能出来,所以村农派他出来做了个代表。 陈野问他参加会议的感想,江言拿着手机认真想了下,老老实实回:“没什么感想。” 手机那头的青年笑出声:“难得去大城市一趟,多玩几天呗。” 江言眼睫一眨,目光绕着广场四周转,应声:“好。” 陈野又说:“你容易脱皮,那边晒的话买点防晒霜擦擦,之前不是给你买过两支,带了么?” 江言:“没带。” 陈野“啧”一声:“以后都带着吧,幺儿你是咱村的脸面,不能糟蹋啊。” 村子虽然偏远闭塞,可也是个钟灵毓秀的宝地,孕育出来的东西没有不好的。 江言在他们那一带外貌最出色,生得俊俏又灵气,尽管从小就跟着大人干活儿,可愣是晒不黑。 有时晒狠了脱层皮,脸上新生的皮肤嫩得要命,像陈野这样对他很少手欠的人都要来捏两把。 闻声,江言反驳:“哪有这么夸张。” 陈野感慨:“反正你就听哥一句劝,别糟蹋你那张脸,以后留着好找媳妇。” 江言“唔”了声,心想找媳妇这件事离他还有很远,从来没幻想过。 两人在微信上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尽管坐在树荫下,可江言还是渐渐感到阵阵眩晕,像中暑的征兆。 他闭眼靠在椅子上,直到几阵清风拂面,这才逐渐缓解不适。 最新一条语音停留在几分钟前,陈野还有活儿忙,表示晚点再找他唠嗑。 江言收起手机,准备找人问问就近的购物大楼在哪里。 他打算在C市多住一晚上,下午想去商业中心买点礼物带回去送给乡邻朋友们。 问过路人,又按路标的指示走,江言来到步行街。 街边高楼林立,他环顾周围门店的招牌,看中一家男衣专店,正要进去,忽然被一大串升起的热气球吸引视线。 有人惊呼,几层楼上的玻璃震了震,紧接着是无数尖叫。 江言下意识避开,他抬腿跑向另一侧。 随着“砰”的一声,江言全身震晃,背后传来阵痛,似乎被震落的东西砸到。 意识散去前他想握紧手机,然而手指却越来越无力。 再睁眼,江言以为自己死了。 他掀开漆黑羽睫,入目满眼苍翠,耳边恍惚,直到桀桀的鸟鸣逐渐清晰。 仿佛梦境与现实重叠,意识缓慢回笼的江言转动着眼珠子打量四周。 假如他没记错,自己应该在步行街遇到了爆炸事故,之后被震落的东西砸晕。 这里是梦境? 他昏昏沉沉的,微微皱眉重新闭眼,再次睁开。 没有变化…… 江言呆滞地望着头顶,舔了舔干涩破皮的唇角,身躯沉重软乏,连曲起手指都觉费力。 街边林立的高楼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副陌生的景象。 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天光从枝缝投入,一束一束的光线在林间错落交织,犹如光线结成的密网,眼一眯,依稀能看清浮动在空气里的尘埃。 忽然惊响的鸟桀引得江言打了个哆嗦,他紧咬双唇,胳膊使力撑起身子,坐在石块旁边喘气,打量周围环境的同时,顺便把挂在肩后的书包费力揽到身前。 手机在他昏迷后弄掉了,书包里有一套换洗的衣物,以及钱包、钥匙、纸和笔记本,还有那瓶没喝完的纯净水。 他揭开瓶盖喝了几口水,暂时缓解少许不适。 至于后背,依然有隐隐未消的痛楚。 江言不知道自己怎么从C市的步行街落到眼前看起来很是荒芜的密林,但他目前要想办法走出去,否则随时有被野兽攻击的可能。 脚下积落的叶子层层叠叠,鼻间充斥着草木混着泥土腐朽微腥的气味。 江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思考了一下,屈膝弯腰把两只鞋子的半边鞋带松开,施力拧断。 他人长得瘦,骨架小,腕子也细,用鞋带把两只袖口扎紧,再将卫衣的连衣帽套在头上戴好,尽力遮捂得严实些,防止山里的虫子叮咬。 这也是他原来和陈野一帮朋友去爬山取得的经验,当时他们年纪小,经验少,身上没捂严实,让好多条山蚂蝗钻进肉里吸血。 江言左右环顾,拖起双腿朝丛草看起来没那么密集的方向走,最好的打算就是赶在日落前走出丛林,而最坏的结果…… 他晃了晃脑袋,把悲观的念头抛开。 不知走了多久,江言伸手扶着旁边的树干,勉强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 一路前行,随着日光西落,气温越来越低,比在乡村里还要冷。 江言又饿又渴,加上心惊惧怕,整个人的状态并不怎么好。 如果不是靠心理暗示勉强维持理智,此时恐怕已经崩溃了。 他拿出剩下的半瓶水少少抿了两口,在没出去之前,剩下的水都是救命水,不敢轻易喝完。 而且一路走来,眼前除了密林还是密林,没遇到任何守林员救助站或猎户的屋子,不见丝毫人烟的痕迹。 这让他萌生绝望。 周围光线越来越暗,江言裹紧卫衣,不安的情绪愈发扩大,尽管不愿意相信,可他透过树冠遥望头顶的天空,焦虑逐渐填满内心。 出神之际,指尖很痒。 江言脖子后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余光僵硬地转向手指,一只色彩鲜艳的蜘蛛落在手背。 他憋着气息猛地用足全部力气挥舞甩动,胳膊都快被甩断了,蜘蛛不知飞去哪个角落。 未敢停留,江言埋头就走。 在黑夜彻底降临前,他最好找到一处可以避身的地方。 林中穿梭的风越来越冷,江言手脚冰凉,裹在衣物下的身子却在源源不断渗出高热的汗液,许是被虫子沿缝隙钻入皮肤叮咬,好几处皮肤又痒又烫,夹着几分疼。 腿脚越来越笨重,江言恍惚中似乎听到水的声音。他闻声一震,有水得地方或许附近就有人居住。 抱着这样的念想,当江言赶到一条河岸旁边时,最后的希望随着降临的夜色破灭。 河约莫一臂宽,两边丛草的高度超过他的膝高。 饥渴促使他做点什么,江言反复舔了下唇,抬起手上拎的木棍,将草丛慢慢压矮,压出一条可以步行进去的小通道。 他踩在湿润的泥土岸边,见水流清澈,正想接点水洗脸清醒清醒,却见水里探出几条灵活游动的蛇,它们的方向明显是瞄准自己的。 江言脸色惨白地后退,头也不回地跑开。 天色彻底陷入黑暗,偌大的丛林迎来了许多出没的野兽,它们在萧瑟清冷的夜色中嚎叫狂欢。 江言艰难地躲进一个浅窄的岩坑里,僵着身体定定站了会儿,每寸肌肤火辣刺痛,覆盖在皮肤下的血管正在剧烈跳动。 汗水不停从毛孔渗透,风一吹,潮热又黏糊。 他屏息望着漫无边际的黑色,只见黑丛丛的方向里,冒出两只亮莹莹的微光。 似乎有东西靠近。 江言整颗心吊在嗓子眼上,没有了半分思考的余地,仅凭本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从岩壁里迅速离开。 他凭着求生的本能,奋力跑入未知的黑暗丛林中。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了哦,丛林巨蟒X秀美坚韧人类, 蟒长十四米+,通体漆黑,没有纹形的,喜欢的求个收藏~ 日更,有点存稿,存稿没用完前晚上7点更新,用完了就是写完了发。 第2章 巨蟒回巢 天上聚着几朵云,月色隐没。 江言视野之内全是盲区,他已经无法维持理智判断往哪处方向跑,只能依靠求生的本能四处急奔,似乎只要没停下,那些藏在丛林里的东西就不会追上自己。 他先是陷入脚下松软带着腐朽味道的泥土,使劲拔出,头也不回地朝黑不见底的前头跑。 似乎有东西往脸上飞着撞过来,江言抬手一抓使劲甩开,虎口立刻蔓延开阵阵刺痛,旋即引起一片火辣。 周围尖利的草刺和枯枝树干刮得两条腿生疼,裤子和衣服裂开的布料贴在皮肉上,淡淡的血腥与汗息随着风飘散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引起许多骚动。 江言嗓子眼绷紧,直觉和周围的响动告诉他,有数不清的东西正在追着他。 江言觉得自己就要死了,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杳无人迹的密林,或许被野兽咬死之后,再睁眼,会不会回到C市,回到家里? 抱着荒诞可笑的念头,江言悲哀地望着头顶渐渐散开的浓云,嘴角浮起轻嘲的弧度,依旧毫无目的地朝前方跑,恍若无觉地闯入一片似乎被深渊晦暗笼罩的禁地。 直至四周骚乱的动静渐渐消失,死寂得只余下风声从林间穿过的挲挲微响,死静,一丝一毫虫鸣的杂声都没有。 江言扶着树干大口喘/气,另一只手放在身前抵着快要爆炸的胸/口。 他努力平缓剧烈不稳的气息,汗水从秀挺的鼻翼滚滚滴落,打在脚下的枯叶,发出细微的声响。 迎面袭来几缕清风,缓解少许江言身上的燥热。 他抬起胳膊擦了擦发边的汗,耳旁再也听不到周围传来的鸟兽虫鸣,微微定神。 不过须臾,随之而来的是另外一份疑惑和恐惧。 从他白天经过的地方推算,无论走到哪里,鸟兽的动静总是如影随形,怎么可能会那么安静? 安静到……连风吹起枯叶落下的轻微声响都清晰可闻。 江言立刻提起警觉,浑身僵硬地伫立在原地观察四周。 云层逐渐拨开,现出月色。 江言凭借月色,勉强把周遭环境看出大致的轮廓。 这片区域似乎无比宽阔,占据比较高的位置,竟然不见一丝杂草生长。 他拖起沉重的双腿迈开步子,小心翼翼沿很小的范围走动,仍然没有招来其他野兽的觊觎。 紧绷了一天的心如同松开的弦,江言的精神和体力已经达到极限,甫一放松下来,全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再提不上半分劲。 他随处扫视,找了块看起来最光洁的地方坐下,喘着气正准备从书包摸出剩下的一点水喝了,动作微顿,下意识屏息凝神,眉心滚落汗水。 风一吹,手脚立刻冰凉。 他停止自己的呼吸后,耳旁隐有另一道气息,仔细辨认,绝对不是风声。 极有可能是某种野兽的声音。 江言心脏骤然加快,竭力撑起将近虚脱的身体,正当他抬腿要跑,在他脚底,整片大地都在震动。 那听起来极为恐怖低沉的声音,就……来自他的脚下。 陡然升高的位置和变化的角度使得江言翻滚摔跤,他心想他真的要死了,本以为躲进了一片暂时安全可以栖身的地方,哪想……却是踩进了人家的地盘?! 天与地都在震动,无数碎石和叶子伴随这阵动静簌簌飘落,仿佛连拂照而来的月光一并颠倒扭转。 可想而知,这只野兽的体积有多么巨大,才会引出这样剧烈的动静。 人在骤然而起的惊恐下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江言头脑陷入空白,嗓子堵塞,半点叫声都发不出。 紧接着,他浑身袭上剧痛,脖子仿佛缠了一条寒冷的利刃,利刃稍微收紧,他无力地抖了抖双腿,近乎濒死。 忽有冰凉的气息拂面,他努力睁大渐渐涣散失焦的瞳孔,清冷月色中,一双幽浅泛着微光,又宛若宝石的兽瞳冷漠地看着他。 秋月泠泠,一条通体漆黑,长约四丈有余的巨蟒盘卧,墨色蛇麟好似漫无尽头的流光黑缎,兽瞳冷漠,却又分明能从那双兽眼中窥出少许慵懒。 它探起蛇尾,用尖端拨弄毫无知觉躺在石块上的奇怪物种。 从石块这头拨向另外一头,尾巴尖抬起奇怪物种的脚,触觉柔软,就是脏兮兮的。 它还记得这个小东西即将被自己吞掉前的目光,纯净又恐惧,叫它一下子打消吞吃对方的念头。 何况,这小东西实在很小,连给自己塞牙缝都不够。 蛇瞳转向奇怪物种的那两条腿,尾尖卷起,又戳了戳,沿着细嫩的肌肤,戳到某处时忽然停下。 它眼神里闪烁着琢磨不定的光,再次把昏迷不醒的奇怪物种拨着玩,企图让对方醒来。 江言陷入沉沉的噩梦里,身下仿佛有刀尖化成的海水,将他反复割刺,疼得厉害。 他痛得连惊呼的力气都没有,疲惫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浅色兽瞳。 江言一口气差点堵在嘴边把自己呛死,定睛望去,正是濒死前见到的那双眼睛。 他瞳孔未动,余光颤抖下滑,只见月光中那一道仿佛没有尽头的墨色银光粼粼闪动,就像一座山峦。 ……这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 江言动了动唇,声音嘶哑,只能发生急促的闷哼。 喉管犹如烈火灼烧,动一下就牵扯出剧烈的痛楚。 巨蟒注视着奇怪物种满脸扭曲的神态,尾尖贴在那柔嫩无比的脸庞扫了扫,直把小东西扫得东倒西歪,没有半分挣扎的余地。 江言身躯僵硬,痛而无力,闭起双眼,默默等死。 他目前的处境只有两个结果,一是被巨蟒吞了,二是冷死。 随着大量的体力消耗,他浑身抽不出半分气力,生命似乎正在迅速流逝。 而且丛林浸入黑夜后温度降得太快了,他的唇齿间透出一股寒气。 江言跑了一天,争取过活命的机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并不气馁。 静静等待死亡的过程,脸颊一痒,极具压迫感的气息使得江言不得不掀开眼皮。 蛇瞳映入眼帘,如此巨大的蟒蛇近距离呈现在面前,不免令人颤抖。 “嘶。” 蛇信子往他脸颊扫了扫,没有如江言所料的那样张开血盆大口吞他,甚至……他或许出现幻觉,竟从巨蟒冷漠的眼瞳里看出戏弄的意味。 “……” 迫于巨蟒的压迫感太强烈,江言抬起软软垂在一侧的胳膊,将书包拉到身前遮挡,此举聊胜于无,却使得他莫名有了微弱的安全感。 他垂下脑袋,汗湿的发贴紧脸颊两侧,等巨蟒的回应。 蟒蛇没有吃他…… 下一刻,江言腾空而起,他压抑惊呼,身子被长长的蛇尾卷起,高跃的视野使得他直观到野兽的庞大,肺腑胸腔险些被挤压破裂。 周遭以摧枯拉朽之势倒退,巨蟒如往常的一次回巢行动,于江言而言,堪比惊天动地的历险。 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于内脏破裂或窒息时,巨蟒停下,长尾一盘,江言顺势昏昏沉沉地滚了下去。 “唔……” 忍不住痛呼,江言无力眨眼,正对着头顶上空,疏浅的月色从洞顶的口子泄下,几颗零散的星子淡淡闪烁,看起来似要迎来新的一天。 江言渐渐合眼,完全顾不上自己被巨蟒带到哪里,他累极了,不剩一丝精力再去思考。 巨蟒盘在石柱边,见脆弱的小东西又昏了过去,尾端延展,直到停在江言腿侧,卷起他两只纤细的足踝,嫌裹在外层的障碍扫兴,尖端勾扯两下,江言的裤子瞬间碎成两片。 覆盖鳞片的长尾自小东西光滑的两条腿绕了绕,而后滑动,慢慢抵于一处。 蛇瞳缩了缩,收回长尾,卧在柱边假寐。 江言是被冷醒的。 虽是初秋,可丛林的气温比他待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冷。 暖融的日光从石洞顶端的口子透入,光束恰好落在趴在石块上昏睡的江言身上。 他打着哆嗦恢复神志,双眼突然触及光线,眩晕直涌,连忙重新闭目。 江言因为寒冷下意识环起膝盖,一环才发现裤子不翼而飞,腿青青红红的一片,有冻得肌肤发青发紫的,还有被虫子咬伤的。 索性石洞里气温低,否则按照身上遍布的咬痕来看,天气热的话这会儿伤口周围估计早就肿起大片,又疼又痒。 江言发现自己的书包落在石块底下,弯腰拾起,拿出里面唯一一条剩下的长裤穿好。 瓶子里的水仅剩一点,他抿了两口,唇角起皮干裂,不过一天,他就几乎没了个完整的人样。 环顾宽敞阴蔽的石洞,除了光秃秃的石头枯枝,看不见第二样东西,包括昨天要吃了自己的那条巨蟒。 江言仔细打量地面拖滑的痕迹,这里……是那条蟒蛇的巢穴么? 它为什么把他带回来扔了一晚上,而不是吃掉? 想起昨夜看到的蟒,江言艰难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迈出几步,像是听到什么,猛地抬头,又因眩晕跌了回去。 江言额头滚烫,不知几时回来的巨蟒用蛇尾卷起他,仿佛被他身上的热度吸引,缠紧了,江言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巨蟒嫌江言身上的障碍扫兴。 江言浑浑噩噩地从这条巨蟒眼瞳里看出不悦,苦涩地垂眸,哑声开口:“别再弄坏我的衣服,否则我活不过今晚,要不然你就把我吃了吧。” 没指望巨蟒能听明白,而眼前恐怖的巨物忽然停止了破坏的动作。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评论,么么哒~ 第3章 活下来了 抛开一身伤的疼痛和中毒感染风险不说,江言现在很饿,吃不上一口东西续存体力,再过不久他真要死了。 没想指望巨蟒能放了他,但江言依然对着蟒蛇,指向自己,又指了指肚子,把手放在肚子上揉揉,像蟒蛇传递他的需求和意思。 “我快饿死了。” 他一副虚弱狼狈的模样,哪怕物种有别,语言不通,几番暗示,巨蟒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见眼前一花,巨大且长的蟒躯压根没动,尾端不知伸向哪里,洞里漫开浅淡的血腥味。 一头被绞死的野猪被巨蟒丢在江言面前,空气里震起零碎的尘屑。 巨蟒肯给自己食物,这就意味着或许它还没打算要了自己的性命。 江言松了口气,野猪散发的血腥味道让他有点反胃,奈何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只要给吃的,此时的他什么都能吃下去。 就是……这头野猪比他的体型庞大许多,而且手里没有刀具剖开,江言对此束手无策,不认为自己凭牙齿能生咬下一块肉。 他偏过视线,并未打算帮忙的巨蟒慵懒地盘卧在石块上,浅色透出幽光的蛇瞳正冷淡地看着他。 江言讪讪,收起求助的眼神,脸一低,埋在比自己大的野猪前张嘴就咬,脏兮兮的脸皱成一团。 除了一嘴巴血腥,尝不出别的味道。 他胃里空荡荡的,血沫顺着喉管涌进五脏六腑,味道实在刺激,他扶着石壁干呕。 江言将胃里的酸水吐了个干净,两眼直冒金星。 生咬的办法行不通,便环顾洞穴,最后搬了块看起来比较锋利尖锐的石头,打算用石头凿下猪肉。 几番煎熬,江言勉强用石头凿了块血肉模糊的猪肉下来,而他面临下一个难题。 毕竟是新时代的人,做不到像巨蟒那样生吞食物,茹毛饮血…… 江言又走回石块堆翻找。 燧石容易打出火花,他翻遍洞里的石堆,没找到此类石头。最后挑了两块石子反复打磨刮擦,弄不出半点儿火。 那条巨蟒并不管他,盘起长尾兽瞳半阖。 江言喘着气靠在石壁休息,凿了猪肉的手沾染血渍,又黏又脏,想清洗一番,洞内寻不见水源。 方才折腾的那点劲一下子泄完,江言颓丧失落地坐在石块边,神情低迷。 如果不是遇到那场意外,如果没有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他现在已经订好车票返回村里跟着大伙儿干活,而不是被一条巨蟒卷回巢穴,连能不能活过第二天都是个未知数。 江言恹恹地躺下,饥饿侵蚀着他,连呼吸都放轻了,脑门的热度愈发滚烫。 迷迷糊糊中躺了很久,脸颊一疼,江言费力睁开眼睛,看见滚落在旁边的几根树枝,树枝串着黄色果实,甚至有的还冒出了浆水。 江言舔舔唇,迫不及待地抓起巴掌大的黄果往嘴边送,甫一咬下,浓甜的汁水立刻涌进口腔。 他大口吞咽,熟透饱/满的果肉几乎不用咬就能轻易咽进腹中。 甘甜淋漓的汁水浸润着五脏六腑,糖分的补充使得江言逐渐恢复体能。 不做多想,他连续吃了四五个熟透的黄色果子,腹部传来饱胀感后才停止进食。 嘴角沾了一圈湿润的果浆,江言抬手擦拭,瞥见脏兮兮的手指,又想着自己的脸应该也很脏,擦与不擦并无区别。 他垂下双臂,侧过身望着巨蟒,轻声道:“谢谢。” 结合历经的事,江言猜想自己应该闯入了这条巨蟒的地盘,虽然不知道蟒蛇是否会吃了自己,但他变相的得到了一份特殊的庇护,险境求生。 巨蟒给他肉,给他果子,就算将他当成食物,至少不会在这时候吃掉,好歹再养肥一些吧 江言盘腿而坐,迫于巨物的压力,脑袋始终微微低垂,没敢直视。 他有伤和病在身,急需休息,加之食物果腹,得到能量补充的身子很快涌起疲惫。 江言提不起精神,维持脑袋低垂的姿势就这么睡着了,浑然不觉在他失去意识后巨蟒的那双浅瞳盯了他许久,甚至用尾尖戳了戳他。 江言倒在石块,侧身蜷缩起来,形成一个保护自己的姿势,对巨蟒的作弄没有丝毫回应。 得不到回应的巨蟒嫌无趣,没再把小东西翻来覆去地转,也没弄破对方套在身子外的那层障碍。 江言这一觉睡得恍惚且沉,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 家里与丛林的画面交叠撕扯,直到脸颊爬起冰凉潮湿的触感,他猛地惊醒,被近在咫尺、无限放大的巨蟒脑袋吓得叫了一声。 心脏经过短暂骤停后,江言伸手擦了一把脑门的冷汗,发现自己已经退了烧热。 他喘着气,侧首避开探究的蛇瞳。 任谁被这样的巨蟒近距离打量都没法稳定,平复情绪后,江言背过身回避野/兽的打量,片刻之后被浑身黏腻汗液包裹得难受。 低头细嗅,汗水全被风干了,留下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 江言虽然还不到洁癖的地步,但眼前实在有点难以忍受自己这副模样。 他扭头巨蟒,鼓起勇气,问:“可以商量一件事情么?” 尽管他和巨蟒语言不通,可江言总觉得它似乎能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周围有没有水?” 江言做了几个喝水洒水的动作,目不转睛地仰头望着巨大的蟒蛇。 等了一阵,江言被巨蟒放行走出山洞。 时值午后,秋日的天光干燥,贴面袭来的风凉爽无比。 近乎昏睡了一日一夜的江言勉强打起精神,扭头朝身后观望,见巨蟒没有跟来为难自己,稍微安心,先沿洞穴四周转转。 他不敢走太远,跟着这条巨蟒来到这个地方后不受其他野/兽侵扰,毫无疑问,这一带应该就是它的地盘。 和巨蟒相处,虽然面对着未知的危险,可同样是相对安全的。 连山林野/兽都臣服巨蟒,江言不敢做挑衅它威严的举动。 所幸江言没走太远就看见了一条从山壁飞落而下汇聚成的溪涧,水波碧清,能看见底下的石头。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屈膝蹲下,捧起水往脸颊扑。 虽见日头,可秋日午后的丛林已经有些寒凉,江言被溪水冻得打了个哆嗦,并未停下动作,接二连三地用清凉的溪水让自己清醒,同时洗去灰尘与疲倦。 他坐在岸边,双手往后一撑,眯起眼望着被山谷和树丛遮蔽的天穹。 天幕透出一股纯粹深远的蓝色,溪水清爽的气息夹杂了周围枯叶的味道涌进肺腑,江言闭眼感受,又重新睁眼,眺望从没看过的天空,不知不觉有点出神。 他原本只是怀疑自己来到某个人迹罕至的丛林,此时却萌生出其他的猜想。 或许他已经不在国家地界范围内,甚至……不在那个时空了。 想法虽然荒诞,然而记起从前村里孩子们追看的穿越电视剧,离奇古怪的念头愈发加深。 斜照在岸边的秋光晒得江言浑身暖洋洋的,他左右环顾,四下无人,又想着趁暖和,应该下去把身体清洗干净。 于是江言脱/去衣服,踩入边缘的水里慢慢搓洗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他从身上搓出许多泥渍,手上下了不小的力气,也因此搓红好几块地方。 江言在水里泡了一会儿,风贴面吹,立刻激出冷意。 他微微哆嗦,准备上岸穿衣服。 与此同时,脚踝忽然爬上冰凉的触感,仿佛还有细鳞刮过。 他身体僵硬,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腾空而起,脚踝的那股冰凉开始蔓延,压迫力十足的爬上至身前,直接让他一口气喘不上来。 这阵冰凉的触感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巨蟒的尾。 借着日照,江言更为直观地看清楚眼前蟒蛇有多巨大。 通体漆黑,长长的蛇尾一半浸在溪水当中,卷起江言,被带起的水花高高飘落,巨蟒的黑鳞就像一片片润着光的墨玉,散发出惊心动魄的野性之美。 江言呛气挣扎。 巨蟒兽脑微微偏斜,约莫觉察到他的不适,松开尾。 江言赤如羊羔的身子被松开后滚了几圈,忙用力扶稳光滑的石壁颤抖。 闪烁微光的蛇鳞在石块上滑动,他咳得嗓子发紧,余光一直望着停在身边的蛇尾。 他撑起身,试图商量。 “假如你没决定吃掉我,下次能不能别用尾巴卷我了,再来一次,我这条小命估计就保不住了。” 人类对巨蟒而言实在太渺小,蟒的一点力气就能轻易挤破他的五脏六腑。 蛇瞳俯视他,风一吹,江言默默爬起,目不斜视地捡起衣服穿上。 他没看到身后那双蛇瞳变化莫测的目光。 穿戴好衣物,江言走回石洞,手里拎着换下的旧衣还有压扁的水瓶。 他重新回到溪边用瓶子装水,巨蟒盘在水岸,江言竟从中窥出几分慵懒的意思。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仰头喝水。 与此同时,脸颊袭上冰凉,放大的巨蟒脑袋让他不敢妄动,任由冰凉的蛇信子贴着面颊。 清洗干净的小东西对巨蟒颇有吸引,它对小东西的模样毫无审美可言,然而也就是这会儿,白而柔软的江言促使它凭借兽/性的直觉靠近。 江言捂脸小心躲了一下,迟疑开口:“很痒……” 而且还挺疼的。 作者有话说: 待修错字。 巨蟒的尾巴顺着江言的腿摸到那,才带回来养着不杀的,觉得能生崽,它现在就是这么个想法。 第4章 我的名字 江言把打满水的瓶子带回山洞,顺便把换下来的脏破衣服带去溪边洗,赶在日落之前把洗好的衣服晾在洞口前通风的一块平台上。 这个平台通风又宽敞,而且阳光可以直落下来,适合做晾晒的场地,假如他真的无法离开,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做几个木架专门在平台晒东西。 忙完一阵,江言直起腰还没站稳,蓦然眼前一黑,连忙扶住石壁,缓和状态。 他体能消耗太大,又生了病,唯有在清醒时吃了几个果子,尽管糖分得到补充,但凭着果实不能饱腹,忙不过一会儿就几乎消耗殆尽。 橘黄的一点落日从西面的山群彻底消失,无边的丛林完全被黑暗吞没。 穹顶上原本隐晦闪烁的星子愈发显得密集,江言盯着看了一阵,可以清晰地看见每一处闪耀的星芒,甚至有些眼花缭乱。 入夜后风很大,白日仅是有些凉,此刻江言在洞口的平台站不过半刻,手指和腿都隐约觉得有些冷得僵硬了。 他躲进洞穴里,两条胳膊交探,在黑暗中触摸,避免磕到石块,或者碰到不该碰的东西,譬如那条巨蟒。 石洞上方的空隙漏进少许星光,待适应黑夜的环境后,江言凭借那点依稀的光亮能在洞里慢慢走开了。 他坐在白天睡觉的地方,视线偏向另一处,巨蟒时常盘在那儿。 巨蟒不知去了哪里,洞穴周围静得让人心慌,连一丝窸窣的虫鸣都没有。 过度的死寂让江言感到些许窒闷,他屈膝紧抱着坐在石块上,隔着布料,石壁的冰凉刺着肌肤,内心挣扎几番,江言重新走出洞穴。 月色萧冷,照得山野明明暗暗。 他沿平台四周摘了几把宽厚的草叶子,甫一踏入洞口,爬上脚踝的冷意差点让他把手里的草叶子扔掉。 细密坚硬的鳞片贴在肌肤滑动的触感十分明显,江言忍耐地僵在原地,小声问:“怎么了?” 话刚出口,一股血腥的味道立刻飘进肺腑,巨蟒带了一头绞死的野兽回来。 江言意识到这应该是对方的“投喂”,莫名的,脚踝处传来的蛇鳞触感忽然减少些许让他头皮发麻的恐惧感。 他解释:“我到洞口外边摘了点叶子,石块躺下来很凉,我睡着会生病。” 说话间他依然有点气短,掩唇咳嗽几声,巨蟒似是知道他的意思,缠在脚踝的蛇尾松开,放任他自由走动。 江言松了口气,微微一笑:“谢谢。” 放下树叶子往石块铺开,触手仍有些冷,可总比没有得好。 接着他走向血腥味的源头,借着月色,从轮廓上隐约分辨出被巨蟒绞杀的应该是一头野猪。 野猪死状恐怖,内脏看起来都被挤破了,肠子和胆汁血水的从损坏的口子流出。 江言伸手按了几下,过于血腥的气息使他不得不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放在野猪上掏取,半晌后摸出一块肉。 他用清水洗了下肉块,迟疑片刻,张嘴欲咬。 齿还未碰到野猪的肉块,面露难色。 对着这么大一块血淋淋的生猪肉,江言下不去嘴。 突然间,背后凉飕飕的,扭头相望,那双浅淡泛着幽光的蛇瞳正盯着自己,仿佛从他的反应中觉出些许趣味。 江言解释:“这肉太生了。” 他想问周围有没有能生火的东西,假如话问出口,能指望这条巨蟒为自己做什么? 江言打消念头,放下手里的猪肉,转身去拿白天还留有的果子。 这几株树干被巨蟒连根摧毁地带回洞内,枝干上结出的果子很多,熟透的外皮都烂了,溢出浓郁香甜的汁水。 他挑出三四个没爆汁的果,用水稍微清洗后,走到草叶子铺放的地方盘腿坐好,慢慢嚼咬野果。 果肉软烂,江言只能靠糖分浓度高的汁水裹腹,几个熟果下腹,微有几分饱意,放开剩下的果实,江言扭头看了会儿盘着不动的巨蟒,默默地在原地侧身躺好。 夜里冷,他那一身秋衣在山里起不到御寒的作用,蜷紧身子浑浑噩噩挨了一夜。 天刚起了蒙蒙的亮色,江言立刻晃着昏沉的头脑起身,甫一动作,才发现去路被堵得严严实实,覆盖着漆黑密鳞的蛇尾恰有一截贴在他身侧。 江言嗓子一紧,仰头寻望巨蟒的脑袋,见它依然在阖眼睡觉,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石洞太冷,眼看就要迎来朝日,江言想出去晒会儿太阳,让手脚恢复点暖意。 他绕过蛇尾走下临时安置的“床”,再抬头,果然撞进那双已经睁开的浅幽蛇瞳里。 “我……我想出去晒会儿太阳。” 江言做了个环身颤抖的姿势:“洞里实在太冷了,可以么?” 巨蟒未动,江言就当它答应了,于是慢吞吞朝洞外走,站在洞口的平台上。 洞口地势高,江言把昨晚晾晒的衣服收起,已经风干了,于是套在身上,这点单薄的布料对御寒的作用仍然微小。 他找了块宽敞的地方坐下,视野之间可见在灰色天光下渐渐明晰的山野,到处都只有丛林和山谷,仿佛望不到尽头,似乎这就是一个独立出来的世界。 江言环着膝盖有些出神,直到东边初升的朝阳落在背后,冻了一整夜的手脚逐渐恢复感觉。 他活动手指头,站起来做了几个舒展身体的姿势,身体恢复温度,肚子顷刻间就有了饥饿感。 想起山洞里无法生味入食的猪肉,还有剩下几串没吃完的果实,江言返回洞内,朝那条在日光下蜷着睡觉的巨蟒走近。 墨色蛇鳞在光线的照耀下宛如一块块宝石炫目,江言眼睛被刺了一下,垂低眼帘,开口:“我想去河边走走,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可以打火的燧石。” 小时候他常在河道边捡到燧石,假若运气好,找到燧石生火把肉烤熟,就不用吃生肉了。 而且夜里还能生火取暖,江言当前急需找到可以打火的石头。 与巨蟒“商量”完,且没被阻拦后,江言离开洞口,沿着昨日去过的那条河岸靠近。 已经入秋,山里到处都不缺可以燃烧的枯枝,江言在途中拾取了一捆,到了河边用蔓藤绑好,继续沿河道四周找寻。 幸运的是,他还真的找到了几块燧石。 江言拿起枯枝和燧石走回山洞,瞥见里面仍在阖眼的巨蟒,他把手上的动作放得小心翼翼,怕惊扰到它。 江言有了燧石,可以暂时解决温饱问题,因为有巨蟒在,作为食物的肉应该不会短缺。 他瞥向野猪,庞大的一头猪可以支撑他吃一个月起。 他掏出燧石,准备做些工具。 燧石打碎后容易磨出贝状的峰口,有了这个,可以制作一些简易的石器使用,比起现在什么都拿手抓方便不少。 他坐在地上拿起两块燧石不断敲敲打打,过程中扭头看了看巨蟒,蟒不搭理自己,方才继续。 一点火星从燧石间发出,江言嘴角浮起笑意,忙用枯枝简单搭了个聚火的三角堆,接着抓起一把枯草,拢在燧石边上,开始不断摩擦敲击两块燧石。 不久后两块燧石敲出零碎的火星,枯草渐渐燃起,江言将燃烧的枯草推入堆起来的柴木底下,火就这样升了起来。 火光倒映出江言一双漆黑似星的小鹿眼睛,他忍不住欣喜地对身后的巨蟒开口:“火点起来了。” 巨蟒朝他探近脑袋,江言紧张了一下,很快强迫自己镇定。 他把包裹在树叶子保存的猪肉块取出,夹在树枝间,放在火苗上方反复翻烤。 巨蟒对他的行为感到些许迷惑与好奇,定睛看着。 猪肉逐渐熟透,表层沁出油脂,飘散香气。 江言忍不住吞咽嗓子,用木棍戳开几处烤肉,发现肉熟之后便取下木枝,把肉放到树叶上晾凉。 趁着火势未减,他用凿出峰口的另一块燧石往野猪身上割,割出好几块形状不忍直视的肉后,用剩下的水粗略冲洗保存。 在他整理猪肉的过程,巨蟒伸出尾端,往他晾凉的那块烤肉戳了戳。 江言忙把快被戳到地上的烤肉按稳,觉察不烫了,便撕开几块往嘴里送。 肉质很厚,烤熟后带着香,却因缺少调料有股腥臊味。 但眼前的条件由不得他挑三拣四,有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吃就不错了。 第一块用于填充饥饿,等没那么饿了,江言进食的动作就慢条斯理起来,甚至有些享受。 烤肉食多容易腻味,便拿起旁边的果子咬几口。 甜美浓郁的果浆从唇齿蔓延进口腔,缓解喉咙里的腻腥味。 江言滋生七/八分饱意,把剩下的几块烤肉逐一架在火上烤。 他对巨蟒解释:“像我这样的人要吃熟食,假如吃生肉,身体里可能会长出虫子,或者被病菌感染,最后会生病。” 烤好一块,江言放在旁边晾着,等晾得差不多,朝那条无所事事的巨蟒问:“你要试试吗” 蟒还真听懂的他的意思,尾端一戳,把与它体型相比而言小得异常可怜的烤肉送到嘴边,蛇信子沿着烤肉舔了舔。 烤肉被巨蟒整块吞入,它似乎在疑惑面前的小东西为什么需要吃这种味道的食物。 江言抿唇浅笑:“手上没有香料,如果有去味去腥的东西,肉质的味道会更好。” 巨蟒对烤肉不感兴趣,反而颇为兴味地看着小东西忙前忙后。 江言拿起瓶子去河边重新接了水,甫一进洞,腰身立刻被漆黑的长尾卷起。 他稳住情绪,脸颊冰凉,蟒蛇只是舔他,痒痒的,有些刺疼。 江言忽然出声:“我叫江言。” 他整个人被蛇尾托起悬在半空,一手扶紧蛇尾害怕自己摔下,一手指向自己。 “江言是我的名字,江、言。” 作者有话说: 待修错字~ 本章今天掉落小红包,统统都有,么么哒~ 第5章 获取鹿皮(小修) 有了点火的燧石,江言在巨蟒巢穴的生活慢慢过得没那么艰难了,至少能填饱肚子。 每天睡醒之后他会去河边洗漱,之后会沿着周围把枯败的干草和树枝拾起来,用藤蔓绑成几捆带回山洞放好,以备烧火的时候随时取用。 这会儿他打完水,刚进洞口,瞥见收拾累放整齐的柴堆又被巨蟒用尾巴扫乱一地,不由无奈,却毫无怨言地重新整放。 他已经尽量把柴堆塞角落里放了,奈何那条蟒实在庞大,而且霸道得很,它只盘在中央,那么长的尾巴轻轻摆动就能扫遍整个洞穴。 偏偏每次它瞧见江言耐心整理完柴堆后,几次三番的弄乱,很像有意为之。 纵使江言颇有微词,对巨蟒的行为却无法指责。 他认命把需要用的柴火取出,余下的接着收起。紧接把储存起来的的猪肉扛起一大块,拿上凿出峰口的燧石,把燧石和肉带去河边清理整理。 山里的天已经冷了许多,肉储放好几日都不会变味变质。 江言打算这次多烤点肉放好,气温下降,他渐渐变得有些懈怠,再往后,想干活受条件限制也变得有心无力起来。 如果巨蟒一直把他禁锢在巢穴内,为了迎接将要到来的冬季,他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 至少粮食和干柴要准备足够,而御寒保暖的衣物…… 江言略微忧愁地望着自己身上这两件卫衣,在原来的世界还能穿着它们度过秋季,可在丛林里,如若不是白天靠阳光汲取温暖,这会儿他恐怕很难支撑到晚上。 何况入夜后山里的寒气越来越重,仅凭火堆取暖,已经让江言在夜晚分外煎熬。 他蹲在河边凿猪肉,再用水清洗肉块,顺便在在脑子里安排过冬要准备的东西。 整个猪腿肉全部被江言凿割完毕,洗干净了就带回洞口的平台风干。 过程江言沿着周围拾取更多的枯枝和干草,直到堆满两个角落的面积,看日落将至,就把猪肉收起来,生起火,拿出几块猪肉预备架在树杈上烤。 江言把猪肉割出几条缝,间隔时间翻一翻,中间没闲着,摘了好几捆树枝叶子回来。 这几捆树叶他想用来遮在洞口前挡风,夜晚山里温度下降迅速,没有兽皮之类的遮风,用石块遮挡不切实际。 而且地盘不是他的,等巨蟒猎食回来,石块会被打成齑粉,说不定还会惹怒巨蟒。 思来想去,目前用树叶遮挡最为合适。 月色坠在洞口外的平台上,从入口进来有一段延展的距离,因此光芒无法透入洞内,只能借着洞顶漏进的微弱月色照明,在凄冷的秋夜中,石洞更显空荡死寂。 江言看着黑漆漆洞外,背身朝火堆的方向走。 他先是专心致志地翻转烤肉,最先熟的那一块已经晾凉了,便撕开慢慢送到嘴边咀嚼,咬了满嘴的油。 把剩下的几块肉烤好,江言用大的树叶子把它们包起来,双腿盘坐回火光旁边,拿起洗过的果子专心品尝。 石洞外秋风凛然,火苗打了几个响。 洞外隐有窸窣奇怪的动静,使得江言内心微紧,下意识屏息凝神,从而分辨究竟是什么声响。 虫子还是野/兽? 若是有野兽顺着烤肉的气味寻到洞口,江言凭借自己一个人,且没有武器防身的情况下,自保能力几乎为零。 江言紧盯洞口外覆盖于黑暗的山野,此时倒希望巨蟒能快点回来。 似乎如他期盼,当他念头闪过不久,外面笼下一片黑影,巨蟒回来了。 见到它,江言顿感安全许多,连眉眼什么时候浮起笑意都没察觉。 脸颊一凉,巨蟒探下脑袋用蛇信子往他脖颈和面额扫了扫,江言对于它突然舔/舐的行为,破有点见怪不怪了。 “砰”的一声,巨蟒给它带回一头绞杀的野鹿,血腥的味道呛得江言呼吸发紧。 他瞪大双眼盯着落在身边那头血肉模糊的鹿,体型很大,足够吃很长一段时间,而且鹿身上都是宝,可以剥除不少滋补的东西。 他无奈一笑:“我吃不完的。” 假如这头鹿如果仅仅供他独享,恐怕会大补过度。 巨蟒听懂了江言的这句话,浅瞳露出些微不满。 在巨蟒的视角下,江言太小了,不但不具备任何攻击能力,林中任何一只毒虫都可以伤他。 且江言吃的食物份量非常少,一顿一块肉搭配两个果子,它从没见过哪只兽进食这么少的东西。 江言生得又小,吃得又少,在巨蟒的认知里,他这样在丛林中很难生存下去的。 所以它表示出了不满,尾端一拍,几乎要把野鹿拍的血肉模糊。 江言连忙制止:“等等,别生气。” “我会努力多吃一点。” 他没有撒谎,已经在尽量多吃肉质食物存储脂肪。 奈何每天光吃肉,缺少素菜的调解,加上没有任何香料调味,带着腥臊的烤肉十分油腻,江言只能按时进餐,先确保自己不用饿肚子。 他怕这头野鹿被巨蟒拍碎了,说道:“我想剥下鹿的皮做衣服,眼下气候越来越冷,再过不久,仅凭生火取暖无法维持夜间的体温,我大概率会被冻死。” 他做了个躺倒摊平,脖子一歪断气的意识,黑亮的眼睛映出跳跃的火光。 “所以我想留下这头鹿,可以吗?” 蟒虽然不能言语,可江言能从它那双浅色蛇瞳里诡异地获取到信息。 所以他费力把鹿拖进角落放好,又沿洞内的空间进行饭后散步,最后躺在垫得厚实的树叶“床”上,目光朦胧地注视着火堆逐渐入睡。 翌日,江言睡醒的时候洞里已经不见巨蟒的影子。 阳光从洞顶落下,带来几分干燥的温暖。 他舒展着蜷缩了一宿的手脚,双眼微眯,像只难得偷懒的猫,躺在树叶床上不动。 庆幸巨蟒没有过于束缚他,江言感慨着还是拥有自己的空间才能全然放松下来。 偷了片刻闲,江言慢吞吞起来,从角落翻出剩下的野猪牙齿还有一些骨头,往不远的溪涧过去。 洗漱之后,江言用燧石慢慢打磨野猪的牙齿,打算在上面凿个孔,方便制成简易样式的针拿来缝补东西。 除了牙齿,他还打算以后有机会弄些鸟禽的腿骨,这类骨头比较细尖,用来当针缝制更为方便。 勉强把野猪尖利的牙齿弄成粗制样式的骨针,江言回到石洞,使劲把昨天藏好的野鹿往水边拖。 他费了不少力气,脸红的要命。 先喝了点水,打开旁边用树叶裹好的烤肉撕开几片吃,补充体力。 四周除了山鸟啼鸣的声音,到处都静悄悄的,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白天有阳光,巨蟒经常不会待在它的巢穴,兴许是外出觅食,入夜天冷了才回来。 歇过片刻,江言活动手脚,看着水边的野鹿,准备花一天的功夫把鹿皮剥下。 就这样用燧石峰口慢慢把鹿皮割出,耗费了大半天的功夫。江言捧起沾着血的鹿皮站在溪边清洗时,眼睛都是黑的。 被水洗过鹿皮散发出暖融融的微光,他舒了口气,累归累,所幸辛苦没有白费,收获这块鹿皮,可以尝试做身衣物穿,或者拿来当被褥保暖。 江言把洗干净的鹿皮放到平台前的木杆晾,晾至水干,便用火烘烤。 眼下没有条件和精力处理鹿皮,江言只能用土办法,烟熏法来处理生皮。 他烧着火将鹿皮往上架,利用烟熏可以使兽皮逐渐柔软,时间不够,只能每日都续着火熏烤,进而把生皮转化为熟皮。 至于野鹿身上其他的东西,之后再慢慢剥取。 迎着漫天残红的霞光,江言到周围的树底下找寻果实。 巨蟒连根拔起带回来的那几株果子差不多熟烂透了,没有石器储放,想存些果浆目前都没办法做到。 江言找到前几日吃的果子,用木棍打下几颗,裹在树叶里带回山洞。 随着天色暗下,他用草叶子粗略遮掩洞口,升火取暖,顺带将已经烤过的肉再粗略烘热几分。 江言饮下不少水,吃完烤肉就把其他东西收拾好,快要休息的时候,才把用火烤了小半日的鹿皮取回,先用着保暖,等天亮之后没那么冷继续火熏。 他展开鹿皮裹在身上,还残留着味道,可味道比起保暖,显然后者更重要。 加上有了火堆,江言顿觉比过去几个晚上睡觉的时候暖和不少。 入夜,江言裹紧鹿皮望着星辰稀疏的洞顶出神,不久前他原本就要睡着了,奈何外面只要响起半点风吹草动,便无法使他安心。 辗转数次,睁眼到了此刻。 挡在洞口的草叶子一直摇,叶子随风哗哗晃动,今晚的月色几乎都拢在云层里,并不似往日明亮。 江言昏昏欲睡,阖眼不到一阵,很快受到惊吓,迅速掀开眼睫。 他紧盯洞口方向,直至黑影笼罩,见到巨蟒回来,江言这才安心地闭起眼睛。 无形中他对巨蟒的依赖似乎更深了,有了蟒的存在,四周彻底安静下来,没有东西敢发出声惊扰这座洞穴。 之前过于寂静会让江言心慌不安,可有巨蟒存在的寂静,是一份安全得到保障的宁静。 他往巨蟒尾巴靠了靠,被缠上也默认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今天依然掉落小红包~ 第6章 鳞片之间 火苗已灭,晨色熹微中可见浮动在丛林中的障雾,白茫茫的,不见边际。 江言在一阵秋寒中冻醒,甫一翻动身子,立刻觉察异常。 他的腰腹乃至整个下身都无法动弹,尤其是两条腿,完全被巨蟒的尾巴缠着。 巨蟒似乎已经从前几次的行为知道人类的脆弱,这次不再将他从脖子胸/部整个裹颤。 尽管腰下的地方已经被缠得几乎发麻失去知觉,可至少还能呼吸不是? 江言苦中作乐般笑了声,口吻无奈:“腿麻,可以松一下么?” 巨蟒抬首,浅色的兽瞳盯着他,压迫力十足地靠近,蛇信子沿柔软细腻的脸颊舔舐,激得江言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惊慌,把蛇信子当成白菜从脸上滑过就好了。 忍耐一阵,江言脸色泛白,不但无法把巨蟒的蛇信子当成白菜忽略,反而被贴着腿/根滑动的蛇鳞弄得僵硬无比,气都不敢出。 鳞片就像巨蟒的铠甲,坚硬,密集,滑过肌肤最细嫩的地方,使得江言浑身不自在。 这份不自在让江言煎熬到了极点,他忍不住伸出胳膊推了推巨蟒的脑袋。 “别……能不能松开。”‘ 江言示弱:“我的腿就要失去知觉了,像断开了一样。” 半晌,他被放开。 得到自由的江言裹着被弄得乱七八糟的鹿皮趴在草叶上平复气息,挣扎着站起来时,腰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腿根、腰腹、甚至股后,被蛇鳞贴着滑过的触感犹在,江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余光往巨蟒身上窥视,这野/兽恐怕并不知道人类的难堪。 他吐了口气,心想跟一条蟒蛇计较什么呢?对方并不把自己当人,只是暂时不会吃掉的食物而已。 想着,窘迫和难堪的情绪慢慢消散。 江言自言自语:“又是新的一天。” 在这个杳无人迹的丛林,他非凡没有死。还活下了将近半个月得时间。 白天巨蟒依旧不在山洞,江言把处理得差不多的野猪又翻整了几遍,打算洗干净几根猪腿骨,然后把中间掏空,一面空,一面做底部,晒干净后可以用来装东西。 打定主意这么做,江言拎起沉重的几根猪腿骨,扛起来时身形晃了晃。 野猪的腿骨比他的手臂还粗,把腿骨凿断带去河边洗,又费去不少的时间。 江言抬起处理得差不多的猪腿骨,带到平台最通风的地方放在阳光底下暴晒。 还有昨夜裹着睡觉的鹿皮,也拿到旁边一起晒,通风的时间一长,味道自然会慢慢散开。 阳光将鹿皮晒得暖融融的,江言有些累了,躺在鹿皮上,休息的同时同样也把自己晒一晒。 不知不觉中,他睡了个午觉,醒来时日光正盛,到处静悄悄的,山谷的秋风干燥扑鼻。 他有些口渴,回洞里喝水吃了两个果子,低头嗅了嗅胳膊,盘算着趁气候晴朗,到溪边洗个澡。 江言带上衣物,径直来到溪边。 山泉飞溅下的水是凉的,聚在潭中,经时候最烈的日光照射,就有了几分暖意。 江言拨着水,习惯水温后解去衣物,越过浅岸的石块,直到溪水没过腰腹以上的位置,这才停止前行,站在原地洗脸洗头发。 江言天生体/毛淡,半个月来没怎么长,反倒是头发已经有些长了,至耳后,两边落下柔软微卷的乌发。 借着水面打量自己的模样,江言捏了捏瘦下去的脸颊,开始认真搓洗肩背和手脚。 几只羽纹蓝白相间的鸟落在溪边喝水,并不怕生,甚至蹦蹦跳跳的勾着爪子朝江言靠近,歪起小脑袋看他。 江言浅笑,以最快的速度清洗干净后,穿上衣物,没有径直回到山洞,而是沿着水源下游的方向慢慢走。 他不敢走太远,最终停在水跟泥混成的泥潭周围,绕路走了一圈,从附近拾根长棍,直往泥潭下边捣。 巨蟒的巢穴里没有任何炊具可以用,他连盛装动物血的工具都没有,用石头凿器具实在太费力,他打算试试烧陶。 江言没烧过泥陶,在村里倒是见老一辈人的做过这种活儿,还有印象。 在这个地方或许要生活很久,他想准备点基本的生活器具,至少让自己过得不那么苦。 确保泥潭下没有蛇虫,江言趴在岸边开始掏泥巴。 最上边的那层泥忽略,掏出底下那层黄褐色带些粘性的土,份量差不多了,全部搬回山洞前用日光晒干。 这一天江言没有闲着,把该用的东西全部摆在平台上晾晒,傍晚后见日色四起,又把东西全部往洞里搬,几番功夫,折/腾得腰杆子差点直不起来。 起了风,周身开始弥漫寒气。 江言裹上犹有日暖的鹿皮,生火烤了点肉。 晒干的猪骨带着阳光干燥的气息,江言低头轻嗅,用清水洗涤,见差不多了,捏碎果实表层,把挤出的浆水往骨筒里倒。 粗陋自制的果汁,就着烤肉慢慢喝,总算缓解了几分腻味。 用过晚饭,江言蹲在地上,借着火光耐心细致地处理今天晒过的泥。 制作陶器的泥用带粘性的土最合适,除去杂质后,剩下的泥就可以直接用来做器具了。 眼下的条件简陋,没有可以烧陶的窑,江言只能用明火来烧。 明火烧陶非常讲究温度的把控,而且烧出来的成色和质地都比不上窑烧。 但对江言来说,烧出来的陶器能用才是最主要的,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用炊具熬一顿鲜汤,而不是每天吃手抓的烤肉了。 心里装着几个计划的江言早早就裹起鹿皮等待睡意,今夜天上不见秋月,只能从洞顶的口子窥见几颗隐晦闪烁的星子。 迷迷糊糊中似有细密坚硬且冰凉的东西贴上自己,江言伸手去摸,异样的触感使得他努力睁开眼睛。 一条漆黑的长尾卷着自己下/身,知道巨蟒已经回来,江言有点习惯被蟒用尾巴卷着,这次没挣扎,微微倾起的脸一歪,枕在干草上继续沉睡。 巨蟒见江言睡得无知无觉,兽脑贴近,人类那张小巧白净的脸闷在兽皮中,火光腾腾,熏得他的眼睑和面庞浮起少许薄红。 巨蟒盯着,浅色蛇瞳仿佛有两蔟火光跳跃。蛇信子细细舔/舐江言的眼角,触到那两片唇,柔软异常,散发着酸甜的气息,便多流连片刻。 巨蟒只是顺从本能,没想到被它舔舐的江言浑噩惊讶地掀开眼睫,捂着唇一脸不可思议。 江言没往其他方面想,只以为巨蟒如往常那样,他又困又要抵抗巨蟒的贴近,唇被舔过,凉丝丝的,含糊道:“别、别往嘴巴舔。” 又开口:“还有……别缠太紧,被你缠起来后很容易导致我的腿血液不流通,腿会很麻,所以别那么紧,可以么。” 蛇尾缠绕他双腿的力道松了几分,江言觉得舒服了一点,想转个身,整个腰都被圈牢动不得,遂作罢。 如此一条巨大的蛇躯让人不容忽视,江言认清形势,只能被迫地告诫自己适应。 翌日,江言天不亮就醒了。 在丛林里的生活单调重复,少了现代的娱乐休闲,入夜后除了睡觉,没有其他活动打发时间。 早睡早起的这半个多月,虽然食物简陋,住宿条件也不好,可他觉得自己精神好了不少,干活时并不算疲乏。 巨蟒蜷在一侧,就像笼在他眼前的山。 江言一动,蛇瞳即刻掀开看着他。 江言道:“我先起了,早点把今天的活儿做完就能早点休息。” 身边没有人,更没有可以交流的对象,江言唯一可以说话沟通的,唯独巨蟒。 在没那么害怕它后,江言会与它说些话解闷,毕竟自言自语久了,免不得会感到孤独寂寞。 得到自由的江言从床上下地,先稍微活动微微发麻的腿脚,检查昨夜已经挑筛出杂质的陶土,心觉满意,旋即去捣鼓早上吃的东西。 洞外的丛草树木结了一层秋霜,连外头的石壁也覆盖上一层微白。 江言感慨天冷的速度愈发快,呼吸间唇齿呵出茫茫白气。 他打了个哆嗦,连忙裹紧鹿皮,把洞口的草叶遮得更严实,在里面背风的角落简单进食。 东面的山谷旭日初升,江言吃完早饭到溪边洗漱,没有条件,清洁牙齿就更需讲究细心了。 做完这些,带了水回山洞,把水掺进陶土中亲手捏制陶器。 稍微大一点的锅,碗,堪堪捏出几个模型,等待风干再用明火烧。 江言拾取了大量柴火,堆进洞内摞放,再挖出一个专门烧陶的土坑。 巨蟒外出了,偌大的山洞显得格外空荡。 日光透入洞口,江言挖好坑就坐在外头晒会儿。 等待陶土的风干过程,江言提前生了大火把土坑烧热,直至夕阳斜落,他才把风干的模型埋进包裹在火里的土坑内。 站在火坑旁边的江言被大火熏出满头汗,他往内添加更多粗柴,确保火能续航很久,这才收拾东西,带上果子去往溪边。 江言烧陶过程把自己弄得满身黏汗,趁着日头没有完全落下,匆忙解衣下水,将头发和身体上的汗渍洗去。 舒服地叹了口气,江言嗓子一堵,脚踝熟悉的缠裹感让他无奈苦笑,低头看着越绕越高的蛇尾,直至缠稳他的腰腹乃至前胸。 巨蟒蜷在岸上,一截尾潜入水中,还把带着潮湿水汽,洁白如羊羔的人类抬起来,送到眼前端详。 江言迫使自己抬头,迎上它那双幽深浅淡的蛇瞳,轻声道:“你这样我的澡就白洗了。” 话音方落,江言落入巨蟒不知何处的位置 ,觉察身后鳞片飞速贴着肌肤滑动,他脸色先是古怪,转而异常。 低头虽然看不见,可他能确定在蛇鳞之下,有两个极度不容忽视的…… 从探开的鳞片之间出现的…… 恰恰对着自己。 他使劲挣动双腿,内侧一片奇怪的触觉。 江言脸色煞白。 “你……” 他白着脸大喊:“放开我!”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 蛇似两个那啥。 本章评论区依旧有小红包掉落~ 第7章 不跟蟒计较 “你放开我。” 江言急得脸一阵红一阵白,那不可忽视的地方,简直…… 他第一次朝巨蟒斥声:“放我下来——” 巨蟒并未理解江言此刻的情绪,只当自己又把这个很小的人缠得用力过度,让他不舒服了,遂将他放回岸上。 江言赤着身,撑起胳膊急喘/气。 荒野丛林,唯独他一个人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里。 江言扭头,耳根和脖颈烧起一阵红,流出来的却是冷汗。他看那条懒懒蜷在旁边像座山似的巨蟒,满腹不适与憋闷只能咽回肚子。 怎么解释? 哪怕他把人类那套礼义廉耻解读得再如何详细,这头野兽怎么可能明白? 这么想着,暗示自己,告诫自己,它就是头野兽,物种不同,不要计较。 渐渐地,似乎就心平气和了。 江言在天色彻底黑暗前下水匆匆洗了会身子,尽管极力忽略,可刚才被……滑擦过的触感仍挥之不散。 实在过于庞大强烈,而且…… 双手搓洗腿侧力气渐渐加深,好像要用力搓出点什么。 江言闭目忍了忍,依然有点羞耻愤怒。 是两根…… 巨蟒的尾尖部分浸于水中,似乎在戏水,又如龙尾般腾跃而起,带出一串串剔透晶莹的水珠,墨色蛇鳞在夕阳的照映下愈发闪烁光芒。 江言闭眼,当做没看见。 他把放在旁边的衣服捡起一件件穿好,还叮嘱:“水别洒太高,过会儿我的衣服就该湿了,晚上风大,衣服弄湿会很冷。” 也不管巨蟒有没有听懂,江言不想多停留,急忙往山洞的方向赶,有点怕这条蟒又要用那条尾巴卷起自己,探出点不该探的东西。 这一晚上江言始终睡不安稳,想翻个身翻不动。 腰腹以下彻底被巨蟒的尾巴缠得牢牢的,他整个人恍惚得不行,总要睁眼确认一下,确保自己没有被探出的两个可怕玩意滑过,这才昏昏沉沉地重新闭眼。 他夜里没睡好,连带着白天精神不济。 所幸巨蟒在洞里晒了会儿太阳就出去了,留给他独自稳定情绪的空间。 江言努力干活儿分散注意力,他从外边捡回几捆柴火,走去烧陶的地方检查。 土坑里燃烧了一夜的火逐渐熄灭,用木棍慢慢刨开,露出埋在底下烧的泥陶。 制成炊具的泥陶经过燃烧后,出坑皆覆盖一层高温氧化留下的粗皮,看起来脏不溜秋的,沾满灰色的尘土。 火的温度不容易控制,江言埋在火坑的几个泥陶,并不是每个都烧成功了。 他逐一把灰黑的陶器用水认真清洗,七个器具当中,有四个表层呈现裂痕,盛水试验,两个漏水,另外两个内部完好,足以盛放清水。 其他三个,质地虽然烧得不够致密,好在除了表层粗糙些,没有裂痕,装满整碗整盆的水都不会洒漏。 江言独自生活,初步烧出来的陶器炊具,足够他一个人应付着用了。 烧陶的结果远比他预料中的好,江言捧起炊具带回山洞,心里有些喜悦。 他想把这件高兴的事说出来分享,话止在嘴边,环顾空旷无人的洞穴,耸耸肩膀,把炊具仔细收好,放在巨蟒用尾巴不会扫到的角落。 入秋后下了第一场雨,气温更冷了,江言才出洞口就禁不住打起喷嚏。 他返身进去拿起鹿皮裹紧自己,搓了搓手,望着山野中四起的夜色,暗暗猜测今天巨蟒什么时候回来。 照理说气候一日比一日冷,蛇应该也不爱出洞才对,不过巨蟒每日在江言清醒后不久就出去了,白日很少留在这边。 他用样式像锅却比锅小的陶器盛水架在火堆上烧,水煮沸腾,瞧着有点杂质,拿来洗手清理剩下的鹿肉,不浪费一点。 等再烧出来的第二锅水不留杂质后,江言晾凉些尝试喝了几口,腹中被暖意包裹,在冷秋里使得他发出舒坦感慨。 似乎很长时间没喝过一口热的了,就着昨夜余下的半块烤肉把热水喝完,江言轻抚微撑的小腹,外出沿周围寻看有没有野蔬可以采集。 雨后的山里经常会从地底下,或者树桩旁边冒出东西,江言在村子生活时经常跟着大人进山采菌菇,对比较常见的,能食用的菌子还算熟悉。 他踩着湿润松软的泥土围绕附近搜寻,这一带几乎都被他走遍了,哪边生长着何种类型的植物可以说熟记于心。 不负他的期望,江言在几颗枯腐的树植四周看见了一种类似在现代可以食用的菌菇,这种菌菇长得跟牛肝菌很是相似,可又和牛肝菌略微有点不同。 丛林里的菌菇更大一点,江言把菌子放在手上打量,仔细观察它的外形,细嗅气味,除了个头比较大,的确跟牛肝菌非常像。 江言把它收入陶罐,因为它长得跟牛肝菌极为相似,个头又比过去看见的牛肝菌大上一号不止,他姑且就把这种菌子叫做大牛菇。 以他脚下为中心,向周围扩散,长着不少这类的大牛菇,用时不久,江言采集到整整一罐子蘑菇,也算收获颇丰。 他特意绕了段路从另一个方向返回山洞,途中看见一种跟凤尾菇相似的菌子,同样是把菌子摘下放在眼前观察,丛林的菌菇同样比凤尾菇大上不止一倍,气味,外形,都与凤尾菇相近。 江言把它当成大尾菇,因为陶罐没有多余的空间盛放,他把整罐的大牛菇带回山洞后,一刻不停地继续赶去采集大尾菇。 雨后山里冒出来的蘑菇个头都很大,个个饱/满肥硕,这一趟雨后出行,江言收获颇丰。 采了满满几罐子的蘑菇带回山洞,江言把今天要吃的蘑菇份量带到溪边清洗, 还未到傍晚,这日没有太阳,江言按过去的习惯推算,推断此刻应该正值午后不久。 天阴,他把洗干净的蘑菇装进陶罐带回山洞,居然看见巨蟒。 巨蟒白天通常不会出现在这里,江言意外,不止如此,蟒还带回了一头刚猎杀没多久的野猪。 野猪已经不挣扎了,从口鼻流出来的血液还是温热的,可见是前不久刚被巨蟒猎杀的。 江言眯起双眼微笑:“这是特意给我带的?” 带回来的鹿他吃的并不不多,鹿身上的东西大补,他正年轻,身体没什么毛病,平日多吃两餐身体就补得有些受不住,所以一直在吃猪肉。 就如他想的一样,巨蟒见他很少吃鹿肉,以为他不喜欢,回来时顺便猎了头野猪。 每天吃猪肉是会腻味的,不过江言已经有了可以烧火的炊具,加上雨后外出采了好几罐蘑菇,此时有现成新鲜的猪肉,正好改善烹饪方式。 他跃跃欲试,神情可见欣喜。 从角落抱出罐子里可以熬汤的蘑菇,迎上巨蟒浅色的双瞳,他笑着解释:“这是做饭的工具,我把它们都收在角落里,还请你不要把它们碰坏了,可以么。” 烧制简陋的工具虽然没有太大难度,但制作起来需要时间和精力,眼下就要入冬,江言还有更重要的准备工作要做。 天色还算早,江言有时间把野猪的一条腿弄下来处理。 他用燧石对着猪腿用力敲凿,打算用猪蹄和腿骨熬一锅汤晚上喝,从猪腿渗出的血用一个陶碗装上,静置放在一边,猪血同样可以拿来熬汤或者煎炒。 最重要的是,他有了锅,可以把猪肉下锅用来煎油,猪油炒菜在过去或者乡下还是比较常见的。 熬过冬季需要储存脂肪,江言尽可能的多储备可以给身体提供能源的食物食材。 巨蟒戳了一下江言凿出来的腿骨,他把快要从石块掉下地的腿骨扶好,那条漆黑长尾见好就收,静静盘在一侧。 江言在水边处理干净腿骨和猪蹄,回到洞内生火时天色已经变得灰胧胧的。 条件有限,他把猪蹄煎了一遍,下水烧大火,等水熬沸腾才加入腿骨熬制。 烧熬许久,骨汤沸腾,呈出乳白色,江言又加入煎好的猪蹄,过会儿又抓起好几/把大牛菇和大尾菇。 骨汤有了蘑菇做配料,源源不断地冒出一股鲜甜气味。 江言用木棍往猪蹄戳了几下,猪蹄熬至几乎软烂的程度。 这一锅汤从傍晚熬至夜色浓郁,江言把火转向另一边置放,脸对着锅使劲吹。 骨汤很香,促使他喉咙不断分泌唾液,迫不及待想尝一下滋味。 江言用碗盛出一块猪蹄肉和骨头汤,再用木棍夹了几个蘑菇。 夜晚也不见月色,除了山洞里的火光,四周漆黑。 江言坐在平台吹风的地方,抿了两三口,虽然没有盐调味,可骨头和肉的浓香扑鼻,加上蘑菇的鲜,在吃了那么久腻味的烤肉后,这碗汤简直引得他食指大动。 整碗骨汤和猪蹄下腹,江言清楚感受到暖意在身体内流窜。 吃饱难免多想,想起这段日子自己独居在荒芜原始的丛林里,眼眶不免酸涩。 他背过身,正欲返身入洞,整个人忽然腾空,飞一样被蛇尾卷进里面。 “怎么了?” 他接着火光似乎看见这双兽瞳盯着他的碗闪过疑惑。 江言拍了拍它,努力蹬了蹬几乎被缠得密不透风的双腿。 “放我下来吧,你要尝尝吗?” 作者有话说: 待修! 前期受基本上一个想保命的心态,巨蟒就是把它养好生崽的心态。 第8章 接受无能的画面 火光滋啦地跳了几下,江言瞳眸晃动,闪过笑意。 他从巨蟒那双冷漠的蛇瞳里看到了真切的迷惑,不由低笑出声。 明明像座山峦一样给人紧迫恐惧感的野兽,却会对未知的事物抱着好奇,从这样一双野兽的眼睛里流露出和人相近的情绪。 江言好脾气地开口:“放我下来吧,我盛一碗让你尝一尝,这是人类做饭的方式。” 半晌后,他双脚落地,有了踩踏的实在感。 江言从锅里倒出第二份骨汤,夹了块最大的猪蹄肉,蘑菇几乎放满。 捧着碗的胳膊抬高,他仰头望着巨蟒:“尝尝?” 蛇脑俯下,冷冷盯着江言高举的碗不动。 江言好笑,正准备放下胳膊,巨蟒吐出蛇信,舔了舔骨汤,紧接将整个碗卷起。 江言惊呼:“别把碗也给吃了。” 卷着陶碗的蛇信停顿,江言坐在石板上,合掌一拍:“给我吧。” 碗重新落入江言手上,他笑意更深,用木棍制成的筷子夹起一大块猪蹄肉,举起,示意巨蟒放低角度吃。 猪蹄肉很快消失,巨蟒吃这点肉,跟塞牙似的,一口轻松吞。 江言干脆抓起蘑菇,手心向上:“蘑菇呢,要尝一尝么?” 抓了一手的蘑菇也是迅速不见了,巨蟒将蘑菇迅速吞入。 江言压下抿起的唇:“猪蹄熬得软烂,口感很好,入口即化,你这样一口吞了……可能尝不出它原有的滋味。” 此时巨蟒探出蛇信试着碗里的猪骨汤汁,江言默默观视,但笑不语。 冷风不断吹袭洞口,寒气卷入,江言却满身暖意流窜。 这一刻他的心情说不出的轻松,是来到异世丛林后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惬意。 平时做事总会顾及巨蟒,哪怕夜里入睡,都需要抱着谨慎的心态, 就是此刻,他发现巨蟒并非什么都不懂,它不仅能偶尔体察人的情绪,理解他的意思,而且还能与他相处。 给一条巨大蟒蛇喂食,是江言从来没有幻想过的画面。 他问:“还要吃吗?今晚熬的猪骨汤不多,明晚可以多准备一点。” 按照巨蟒的胃口,他这小小的锅熬上几十份都不够它吃的,但江言依然轻声询问,仿佛身边多了个可以说话往来的朋友。 他好久没与人交流过,难免孤独。 巨蟒当然不吃,慵懒地蜷起,兽瞳睁开,随着专心收拾东西的江言微微转动。 收拾完器具,江言烧了一锅热水。 水汽蒸腾,江言试了试温度,还挺满意。 他来到丛林以后没洗过一个热水澡,洞外寒风凛冽,用热水擦过身再睡一觉会舒服许多。 窸窸窣窣地脱下卫衣,他捧起热水往身上冲搓。过了会儿,没忍住扭头,瞥见那双蛇瞳半阖,这才继续专注洗浴。 过了半刻钟,江言手脚暖洋洋地裹着鹿皮躺进石床,才洗过热水,旁边又烧了火堆,一张俊俏白净的脸显得红润无比,小鹿般清亮的眼睛倒映出两蔟明亮跳跃的火焰。 他舒展手脚,发出喟叹。 “要是有张兽皮就好了。” 一张鹿皮度过秋季都过于勉强,假如有厚重的兽褥,可以极大的抵御严寒,就是不清楚这边的冬季跟现代冬季相比,究竟冷到了哪种程度? 江言不着边际想了许多,脑子里闪过一个接一个零碎的念头,沉沉睡去。 秋夜如水,盘卧在另一面的巨蟒有了动静。 许是被火焰燃烧的温暖吸引,又或者没忘记江言身上柔软的暖意,它靠近石床,默默看了一阵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小人儿,缠了过去。 梦里,江言仿佛溺水,从头到脚都被捆缚着,夹杂铺天盖地的滑腻感。他越挣脱越难受,不得不从这股窒息中睁开双眼。 裹缠自己的蛇尾不像平时从腰腹以下缠绕,而是裹压他的肩膀,衣料和鹿皮在贴抵的蛇鳞对比下,只余薄薄一层,显得不堪一击。 蛇尾的存在感过于强烈,江言能清楚感受到这条墨色漆黑的长尾紧贴自己滑动,留下潮湿微黏的气息。 他意识还未彻底清醒,带着几分懵懂,想跟巨蟒商量叫它松一松。 话未出口,那势不可挡且不容忽视的偏两处不断滑动,江言脑子空白,顷刻间就懵了。 他整个人就像烧了起来,甚至觉得自己的腰股被狠狠刮滑着。 一根先过,接连着另外一根。 江言眼皮直抽。 “……!” 这条丛林王者,竟然又缠着自己…… 他无法直视身上滑动的蛇尾,以及闪烁细光的鳞片,更无法忽视从鳞片探出的两处蛇物。 他喊:“放开我!” 但这次不像上次斥声后就被巨蟒放开,潮湿腻滑的触感更重。 冰凉的蛇信子甚至欺上他的脸颊,舔/舐,再到耳根,还沿着脖颈下去。 江言的膝盖一沉,腿被蛇尾压制,没办法动弹。 更叫他惊慌的是,那两处恐怖程度让他一口气上不来的蛇物,还紧贴他腰腹打转。 江言拔高声音阻止,嗓子都哑了。 被巨蟒松开时,他连忙虚软地从石床跳起,石床上滑溜溜的,连鹿皮也裹了层滑溜溜的东西,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江言没跑出山洞,巨蟒不让他这时候出去,江言是走不出洞口的。 巨蟒沉重,压得他身上又痛又麻,难以启齿的腰部之下,还有被滑碾过的触感。 他咬着唇,脸色泛白,也不知道巨蟒是发/情了还是怎么,竟然频繁对他……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眼下已经过了动物发/情繁/衍的季节,怎么会…… 江言皱眉扶额。 这巨蟒怎么那么婬?! 他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巨蟒确实不是想把自己当成食物吃了,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吃了自己。 天色未明,江言无论如何都不肯回石床上睡觉了。 余光总忍不住悄悄窥探巨蟒的方向,怕那条尾巴趁他一不留神又他把缠掠过去。 他靠在角落的石壁打盹,手肘半支,眼眸低垂,并未入梦。 实在撑不住,也是保持着精力闭目养神,有点风吹草动,便连忙睁眼,瞥见巨蟒盘在里头没有动静,这才安心。 晨色微灰,江言带上炊具早早就走去溪边。 山野四周的草木覆盖着秋末的寒霜,一片连绵起伏的白,手探进溪水,指尖便袭上刺骨的冷。 江言浑身哆嗦,把锅碗草草冲洗,盛了水,赶回山洞烧火,先热水,顺便围着火堆取暖。 巨蟒没有睁眼的迹象,懒洋洋的,气候越冷,它离开巢穴的时候也越晚了。 周遭静若无声,江言埋头专心做手上的活儿,打算趁天色阴,出去采集一点水果。 几阵寒风袭入,他站在洞口紧捂口鼻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下意识地,悄悄侧身,巨蟒果然掀开那双幽浅的兽瞳看着他。 经过昨夜的事,江言有意避开巨蟒, 他裹紧鹿皮打了几个冷颤:“我到外边采些东西,忙完就会回来,你不要跟我。” 说完头也不回,躲着似的离开。 巨蟒睁开瞳,若有所思。 江言扒拉了附近枯败的藤蔓,粗糙地编制了一个网兜。 网兜方便携带,外出采集的时候拎上正合适。他拎着藤蔓兜,到采集过果实的地方搜寻。 山里的野果早在入秋时就熟了大半,临近秋末,枝头结出的果掉了不少,剩下的,江言预备今天多摘几趟,带回去做果浆,或者做风干处理,储存起来。 他忙了一日,晚上草草剪了几片烤肉,就着挤出的果汁吃。 巨蟒这日没有外出,江言吃完,用水简单洗漱后早早睡下,整个身子贴紧石床的角落,生怕被巨蟒掠出去。 自从前日下了一场秋雨,江言在夜里烤火并不能完全驱逐身上的寒意。 他睡不安稳,时常冷醒,第二天感冒了一日,没什么精神的睡在洞里,熬了锅热水频繁饮用。 他双手放在火源,使劲搓了搓。 按理说这么冷的天巨蟒很少会在出去了,但江言看着洞口的阴影远去,不知道巨蟒要出去干什么。 毕竟蛇有冬眠的习性,越冷越不好动,当然这个丛林与他的世界早就不在一个维度,这条巨蟒要是不冬眠,应该也挺正常的。 而且江言巴不得巨蟒经常外出,他实在受不了人与兽混乱的画面。 作者有话说: 待修,人身就快了,别急~ 第9章 人身蛇尾 江言病了。 丛林里气温骤降,仿佛一夜之间入了冬。 他靠着那张鹿皮和火在山洞里熬不过夜晚,昏昏沉沉地熬了整宿,起来时没有往日的轻松,四肢沉重,后脑下坠,鼻子堵得厉害。 洞内静悄悄的,外头都是呼啸的风声,江言视线扫遍周围,并未发现巨蟒的影子。 他松了口气,重新躺回石床,过了片刻挣扎爬起,揭开树叶子覆盖的陶罐,把里面盛放的水倒入锅内。 燧石就着干草相击,摩擦出火花。江言打算烧一锅热水喝,缓解感冒的症状。 这里没有医院,没有治疗的药物,放任感冒恶化,如果发烧或咳嗽,再引发肺炎就麻烦了。 一锅水烧沸腾,江言盛出一大碗热水晾凉些,又拿出采集的果子,擦干净了多吃几个补充维生素。 往肚子灌了几碗热水,江言抵不住病后的疲倦,裹紧鹿皮又往石床躺了回去。 沉沉闭阖的眼皮忽然掀开,江言撑着力气把鹿皮重整调整,微红的脸彻底埋入鹿皮中,把自己从头到脚包地密不透风,防止有东西钻到身上。 白日睡着并不安稳,江言全身忽冷忽热,时而被洞外刮过的风声扰醒。 许是睡了很长时间,又似乎未过多久,江言起来续了碗架在火上的热水,喝完额头冒汗,继续裹紧鹿皮躺下。 直至背后被东西戳了戳,江言迷迷糊糊地看清盘在一侧的蛇尾,干涩的唇微动,嗓子哑得开不了口。 他重新倒头阖眼,耳旁却响起“砰”的一声,似有重物落下。 江言闻声艰难抬头,砸下的重物,是一堆巨蟒带回的猎物,已经全部没有了生机。 这一堆被巨蟒绞杀带回的猎物,有褐黄色的野狐,白绒绒的兔子,它们个头比江言过去在山里见到的都到大上两倍不止,丛林里的一切都如此巨大。 他不可置信地揉揉双眼,怀疑巨蟒把人家的窝一锅端了,实在太多了。 不过,野狐和野兔的毛皮看着厚实,毛绒绒的,假如拿来做衣服和被褥,应该可以抵御冬天的严寒。 他从床上坐起,望着死掉的猎物出神,哑声问:“这是……特意给我准备的么。” 说完,江言又弯了弯眼睛,指着自己,神色虚弱开口:“不过我生病了,现在还处理不了这些东西。” 江言一字一字道:“生——病——” 为了配合自己病弱的形象,还咳了几声,无力倒入床上。 巨蟒看着江言对那堆狐狸兔子无动于衷,贴近小人儿用冰凉的蛇信子触及他滚烫发红的脸,又暖又软的触觉虽然舒服,但与江言平时的状态比较,明显不同。 于是巨蟒再次离开洞穴。 山里的野兽,包括一草一木都会生病,巨蟒的认知里,它们同样会有不舒服的时候,所以一旦身体不舒服就会去找些草来吃。 睡得昏沉的江言在梦里皱眉,脸颊又刺又痒,似乎有东西拨动他,拨得他想藏起脸,无处可躲。 费力睁眼,入目的是一大摞绿色的植物,尖尖细细的一大簇叶子摆在他脑后,散发出清新的药植味道,而巨蟒那双兽瞳紧锁自己。 江言眼睛一转,伸手触碰细尖叶子,紧接抓起一根放到鼻前轻嗅,鼻子堵塞,只能隐隐闻出极少气息。 “这是……药草?” 他说话时还带着闷闷的鼻音:“给我的?” 不指望眼前的野兽通晓医术,可万物自然生长繁衍有它们的一套规律。 他暗想,这些野兽理应会像人一样生病,假如病了,那么它们就会寻找能缓解症状的药草吃。 只要有药吃,就意味着有机会把病治好,危机存在的同时,恰好也是赌一份希望。 江言默默把细尖叶子拿在手上,觉察巨蟒的脑袋探近,似乎要把叶子往他嘴巴推。 江言抬手把叶子往嘴里塞,囫囵嚼咬几下咽进喉管,唇边一凉,湿滑的触感袭来,还带着微微刺痛。 他垂下脸,任由巨蟒用蛇信子往他脸上舔/舐一阵,实在受不住了,才开口:“好、好了……” 巨蟒停下,卷起一簇叶子,示意他继续吃。 江言无话,默默接了过来,动作稍微慢点,巨蟒便伸出蛇信子朝他耳朵嘶了嘶,仿佛在催促。 他只能继续把叶子往嘴巴里塞,慢慢吞咽。 这捆细尖叶子味道闻起来清新,口感却让江言实在不敢恭维。 叶子咬开后苦涩的汁水很快化开,旋即在口腔里蔓延。 江言皱起一张雪白的脸,艰难把剩下的叶子吞干净。 他的牙齿,口腔,喉管,五脏六腑,似乎都被这股苦涩的汁水浸润,苦到舌头发麻,一时无法张嘴说话。 良久,江言下床把碗里剩下的水喝干净,药物的苦味在五脏六腑内蔓延,味道没散,淡几分。 且许是真的起了药效,江言绵软的手脚恢复一点力气,窒闷的胸口逐渐平缓,呼吸没那么堵塞了。 他有些欣喜,扭头望着巨蟒:“这些药草真的管用。” 巨蟒盘在石柱的尾尖一伸,卷起他的小腿。 江言感受着贴在小腿的蛇鳞凉腻滑动,眼看就快滑到腿/根。 他出声制止,挡住蟒蛇的尾巴:“不可以了。” 耳根和脸庞禁不住泛起热潮,不知道是生病发热还是其他原因。 转念一想,对着一条如此庞大的巨蟒,理应犯不着会脸红或者别的什么,否则他也太禽.兽了。 江言露出示弱的反应,用借口支开巨蟒:“我还在生病,不舒服。” “你的尾巴很凉,我怕冷。” 他没想过自己能使唤这条巨蟒,用计示弱时神情闪过些许别扭和慌乱,所以别过脸,不看巨蟒也不让它看自己的拘谨不安。 半晌,缠在腿/根的蛇尾离开,极力忽略那份紧紧裹绕的滑腻感,江言松了口气。 吞过药草,或许病情正在好转的迹象,他觉得肚子很饿,开始有胃口想吃东西。 江言就着火堆生火,把烤过留存起来的肉块撕成一片片,简单翻炒,再加点蘑菇,炒完后用两根木棍做的筷子夹着慢慢吃,继续烧第二锅热水喝。 饭饱喝足,江言在药效的作用下直打盹,他爬回石床用鹿皮裹紧自己睡,燃烧的火焰散发着源源不断的温暖。 他这一觉睡了一身汗,起来时浑身轻松,精神恢复到往常的七.八成。 江言本来以为自己睡了很长时间,醒来时天色还是亮的,约莫从早晨睡到正午,距离晚上还有几个小时。 他有了精神和力气,颇有兴致地围着巨蟒带回来的那堆野狐狸跟野兔子观察。 不久之后,江言拖出一只野狐和兔子,带上磨好的燧石,去往溪边。 他蹲在岸上,用燧石慢慢割开狐狸跟兔子的外层皮毛。 忙活足足一下午,天色开始灰暗,江言才勉强把野狐和野兔的皮完整剥下,忙碌大半日,胳膊和腰酸麻,腿脚更是麻得一时之间无法站立直行。 他草草将狐皮跟兔皮浸入水中,粗洗一番,把血腥味和其他杂味初步去掉,再拖着浸水后沉重的兽皮走回山洞。 已到月上中天,今夜的星子繁密闪烁,月光透出一阵阵寒冷。 江言把兽皮挂在平台的木架上晾,回到山洞时人已经被冻得恍惚。手指头微微僵硬。 一双闪着光的兽瞳吓他一跳,反应过来的江言松了口气,哑声开口:“我回来了,今天在河边剥了野狐和兔子的皮毛,费去好大的劲。” 石洞黑暗,他摸索着方向,取下点火的燧石,又抓了把干草,很快燃起可以照明的火焰。 同时亮着光的,还有江言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 青年眼睫汗湿,白天才勉强病愈,又经那么久的劳累,但精神意外的挺好。 他今天得到了不错的收获,想到过不久就能盖上暖绒厚实的兽皮,忍不住多吃了半块烤肉,存在罐子里的果浆也多喝一碗。 他只拿回兽皮,狐狸跟兔子还放在溪边,江言吃饱后打算把剩下的东西拖回来。 如果放在外头,夜里可能会招来耍野兽吃掉。 可没等他走到洞口,腰身一紧,立刻让身后的巨蟒用尾巴卷住,托起送回石床。 他轻挣着要起身,又被抵在胸前的蛇尾压下去。 江言:“……” 与此同时,枕边依旧多了一把新鲜清脆的药草叶子。 他已经领会到巨蟒这会儿不想让他出去的意思了。 江言吃过放在旁边的细尖叶子很快入睡,这晚他睡得格外沉,可梦里格外混乱。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重,冰凉的气息从头到脚裹着自己,缠在腰间的蛇尾忽然多出一份五指的痕印。 江言吓得掰开那双比他双手还要大上一半不止的掌心,挣脱未果,反被骨节有力修长的手指包裹,冰凉的,充满力量。 他惊得睁开眼睛,黑暗中渐渐适应了火光,紧接着有道凉嗖嗖的气息贴在耳后。 江言压紧嗓子,余光下落,同时看着了与梦境重叠,把自己两只手完全包裹起来的手掌。 “……” 背后就像有堵墙,他发现自己正被一个人从身后环抱,顺着手臂扭头,江言哑声,瞳孔晃动。 抱住他的男人面容模糊,似墨色长锻的头发垂落,身下连着一条无比熟悉,覆盖墨色鳞片的巨长蛇尾。 江言吓得叫了一声。 再睁眼,石壁倒映出火焰摇曳的影子,身后那条巨蟒如往日夜里一样把他从腰腹至脚底严密无缝地缠紧。 他晃了晃脑袋,为方才的梦感到荒诞。 作者有话说: 待修错字! 明天见~ 第10章 巨蟒真容 近来天色并不好,布着一层阴霾,若正午不见日光,夜里所结的秋霜能在丛林的植被上覆着大半日。 所以江言第一张剥好洗干净的狐皮晾了好一阵都没干透。 趁这几日,他哪都没去,专心忙着把剩下的野狐皮和野兔皮剥出来。 兔子皮没有狐皮那么大块厚重,架在火边烤一晚上也能干了。 为了赶进度,他先把野兔皮剥完,洗干净用火烘干,取藤蔓做线,用粗齿针在野兔皮毛上打几个孔,将烘干的每一张皮毛缝起来。 江言用所有的野兔皮勉强缝合出恰好可以遮盖身体的绒毛毯子,一件半身到腰部的短款灰兔披风,最后剩下的一点毛料,则用来做了个刚好圈住脖子的围脖。 兔皮缝制得一般,江言把它们穿在身上试了试,虽然没几分美感可言,胜在穿着暖和。 万籁俱寂,似是已经入冬了,无论白日或黑夜,山里出没的野/兽越来越少,这几日江言已经没有看到其他野兽,晚上睡觉的时候十分安静。 丛林里的气温愈发寒冷,白花花的秋霜一结就是半日。 之后随着冷霜凝结的时间越来越长,有天江言在洞内烤火,被外面骤然而起的风声惊动。 他掀开覆盖在洞口挡得厚实的草叶子,少了火源的暖意,冷风凌冽,两边耳朵被风话刮得生疼,天灰扑扑的,仿佛将要迎来大雪或大雨。 “入冬了啊……” 江言轻声呢喃,外头太冷他没有多做停留,继续返回火堆旁边,拿起燧石处理那几只没剥皮的狐狸。 火上架着两个锅,石块上放着个碗,碗里装满白色的凝固物体,这是凉了凝结成块的猪油。 架在火源上的锅里倒入一些猪油,江言剥皮的同时还在把这段日子弄干净的兔肉煎一遍。 他一个人食量有限,天冷后食物保存的期限虽然久了些,但为防太早变质,还是把肉都煎熟之后储存起来。 他看着烧在锅里的油和肉,不时地用长条木棍翻面,接着低头用燧石切割狐皮。 在他身后,巨蟒那双兽瞳偶尔掀开,注视他,又阖起。 天一冷,巨蟒也开始变得慵懒起来,可它没有像江言预想的那样会陷入冬眠。 兔肉煎好,江言把肉一块块夹出锅,放凉后用大叶子包起来,存放在他的储藏食物的角落中。 大火煎了一天油锅,十几包兔肉被他满满当当地收拾好,洞里飘着油脂和煎肉的香味。 火仍续留,江言一早睡醒就在洞里割狐狸皮,整一日的功夫全部耗于此事,每日能剥完一张狐皮,已经算是最快的速度了。 他用热水洗手,随便吃了半块煎好的兔肉,剩下半块留明日早上,又烧了一锅水,两碗灌下肚,其他的水则用来洗漱,睡前把脚泡一泡,暖和了就能准备休息。 江言裹紧鹿皮,盖上第一块剥好,晾了足足六七日才干的狐皮。 狐皮柔软绒暖,两块兽皮加上火源可以勉强对付山里的寒冷,可这也只能应对目前阶段的冷。 气候多变,江言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下雪,在最严寒的季节来临之前,他不敢懈怠,每日睁眼就开始一刻不停地剥取兽皮,争取准备更多御寒的衣物和被褥。 至于食物,巨蟒带回来的两头野猪,还有那堆野兔,足够他吃上两个月的。 眼下的节气能让肉存留得比较久,倘若以后下雪或者结冰,可以凿些冰雪回来把肉冻着储放。 他在心里盘算着要做的事,很快闭目等待睡意,不把精力浪费在别的地方。 过了片刻,甫一侧过身,隔着兽皮,袭来一股沉重微凉的触感。 江言尽量忽视巨蟒带来的压迫感,心里暗示对方就是块大白菜压在身上。 耳后一凉,再来是脸颊,到脖颈,就要往下…… 江言眼皮抽了抽,忍无可忍,无法再把这么大一条巨蟒当成大白菜。他抽出手,捂紧脖子,企图挡掉蛇信子的触碰。 “别……我想休息了。” 他低下声:“最近很累。” 知道这条巨蟒的意图不简单,江言十分别扭。 过去他都没幻想过对别人有那种意思,跨物种的…… 他又惊又怕,这怎么可以? 可他无法离开,别说走出丛林,就是走出巨蟒的地盘,到外面可能就剩一条死路。 江言压下慌乱和逃离的念头,先这样吧,至少现在有食物有个睡觉的地方。 巨蟒缠紧他的双腿,江言没有挣扎,而是有些顺从,又低声请求,巨蟒才只是用尾巴裹着他,没再用蛇信子到处舔/舐。 他松了口气,本来以为又要提心吊胆的睡觉,但实在太累了,很快沉沉睡去。 翌日难得放晴,日光万丈,云层上散出一道道五彩斑斓的光。 江言满脸古怪的捧着陶罐去溪边清洗,顺便接了点水往腿部擦拭。 溪水冷得他直打哆嗦,但那挥之不去的滑腻感让他比吃了黄连还苦涩。 把腿/根弄干净,江言抬起洗干净的陶罐,去上次采集蘑菇的地方。 蘑菇就要吃完了,他想多采些备用。 沿着路寻觅,这次能采集到的蘑菇并不多。 江言抖了抖收获的半罐蘑菇,这一带蘑菇分布稀疏,他一朵一朵的搜集过去,忽然不觉自己走远了。 等他心满意足的抱着满罐蘑菇准备返回,打量四周,神色闪过迟疑。 巨蟒巢穴那一带的范围他已经走过几遍,这块地没来过。 丛林里没有小径,山洞周围的几条路是他慢慢拨开杂草清出来的。 此刻周身杂草至少半身高,半青半黄,还有几颗树干比人还粗壮,半黄的树,树顶很高,就像撑开的雨伞。 他往回走了一段路,余光警惕观察四周,没敢闹出太大动静,怕招引来其他不该招的东西。 显然,江言高估了自己。 初入冬的这段日子很冷,野兽都在各自的洞穴休息,趁这会儿放晴,出来觅食的山兽不少。 江言才绕过树干,几头灰狼双眼放光的拦住他的去路。 这些灰狼皮毛的颜色与半枯的草植物色泽相近,加上刻意隐藏,以致于江言开始没有分辨出自己进入它们的捕猎圈。 他进退难为,手里除了陶罐,没有可以防身的工具。 江言紧紧压着嗓子,冷汗沿秀挺的鼻翼滚落。 他缓慢谨慎地半蹲下,手悄然抓住脚边的一块石头。 在灰狼齐齐朝他跃来的瞬间,江言做好被咬伤胳膊也要尽力回击的准备。 于此同时,本该扑上自己的几头灰狼,被一股重力剧烈甩开,它们呈直线摔向树桩,砸出沉重的声响。 巨蟒漆黑的长尾就像横在江言面前的山峦,在日光的照射下暗光流转,极有丛林王者的威严震慑,又带了几分低调的华美。 没等江言反应过来,灰狼被巨蟒用不可预知的力量绞杀死亡,一双蛇瞳冷冷盯着躺在地上流血的狼。 江言被巨蟒卷起带回巢穴,就像第一次被它带走时那样,周围以摧枯拉朽之势震落倒退,眼一花,他被砸向兽褥铺开的床上,一罐子蘑菇落了一地。 江言这时候想的还是护住他的罐子和蘑菇,但缠在腰腹的尾巴叫他窒息不已。 巨蟒在生气。 “请你冷静一点……” 江言想挣脱身上的禁锢,双手不断推开紧紧箍起自己的蛇尾。 当他低头奋力跟在腰间紧紧缠裹的蛇尾抗争时,手腕子手一紧,分别被牢牢掌地固在两只宽大有力的掌心里,那双手指骨大而且修长,轻易就能把江言手腕捏出淤痕。 江言脑袋嗡地震了震,不可置信地抬头。 眼前的男人竟然跟前几个夜晚梦见的人影重叠,此刻对方的面容不是模糊的。 男人五官深邃,浓眉高鼻,瞳色极浅,瞳孔似闪过暗灰色的银光,让人仿佛临入深渊。 对方正垂眼盯着他,一头墨如黑锻的长发落下,江言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那头发没至深处。 他嗓子发紧,余光瞥见男人纹理分明,结实紧窄的腰腹,再往下,则是那条缠裹自己,长不见底的漆黑蛇尾。 江言泛白的唇动了动, “你……” 他惊呼一声,手腕被对方桎梏,整个人被压在床上。 故意混乱间,江言下意识偏过脸,他紧紧闭眼,男人正沿着他的脸颊舔/舐。 作者有话说: 待修,明天见~ 第11章 巨蟒开口 微凉柔软的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舔/舐,江言略微挣扎,桎梏在腰间的一只手掌便滑至他颈后,牢固托起不让他动弹。 舌苔软而潮湿,从薄嫩的耳垂蔓延到那截细长的颈根,江言蓦然联想到蛇信子跟蛇鳞滑过肌肤的感觉。 江言像只气竭的鱼使劲翻/腾,见鬼一样躲开。 他挣动得厉害,情绪起伏太大,眼角都被欺出透亮的水珠。 男人舔到他的眼角,倏地停下,一双浅色却幽深的眼睛定定注视他,似乎在思考,带着试探性,再次舔/舐江言眼角的泪水。 江言被舔过的眼尾殷开绯红,男人已经停下了,好像在疑惑泪水的味道,目光不定。 江言默默地又掉了些许眼泪,托在后脑的掌心慢慢放开,接着,男人松开浑身颤抖的他,包裹他整个下/身的蛇尾也往后退离。 江言暗暗庆幸,调整了一下脸上失态的表情,尽量让自己恢复稳定。 他哑声认错:“对不起,我不该走远,当时采蘑菇一时没注意,不是故意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他指了指散了一地的蘑菇,从石床往下挪,甫一腾空,脚底软得差点重新跌回去。 他捡起陶罐,端在眼前检查,庆幸没被摔坏,又拾起蘑菇往罐子里放,从始至终没敢回头认真打量突然出现的男人。 上次用罐子盛起来的猪血已经凝成块,江言分了巴掌大的一块出来,切割成片,再用洗干净的蘑菇跟猪血块混合煎炒。 猪油裹着食物,在大火的翻炒下爆香,除了少点咸味,尝起来还算凑合。 江言坐在火堆旁边取暖,慢慢吃着碗里的猪血炒蘑菇,他需要用这段时间缓和不久前受到的冲击。 至于巨蟒……似乎从不在他进食的时候过来打扰,所以这是他能抓住的少有的私人时间。 吃完猪血炒蘑菇,江言身上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同时平静下来。 他手上目前缺少盐,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找到食用盐,如今缺盐的情况下只能隔些时候吃点猪血替代,从猪身上放的血全部被他存了起来。 思绪飘着,江言从陶罐盛出半碗储藏起来的果浆,微酸浓甜的滋味充斥口腔,随着天色早早暗下,手头上该吃的东西都已经吃完了。 他磨蹭收拾碗具,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拖延时间。 每日进食完毕,江言要用温水洗漱,今天也一样。 他把架在锅上烧的热水倒出半罐,另一半兑上冷水,用树枝当做牙刷清洁牙齿,洗脸时亦慢条斯理。 被他故意忽略的,人身蛇尾的男人犹如雕像,起初很有耐性,仿佛觉察到他在有意拖延时间,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 暗中观察男人的反应,江言心头一跳,见好就收。 他假装忙完,放下手边的洗漱工具,从石台到床上有一段距离,隔着一段距离,他被对方直接用蛇尾卷起。 眼前沉入黑暗,男人笼罩在他身前,犹如墨色流锻垂落的头发阻挡了他的视线。 江言迎上那双下垂的浅色眼瞳,心口骤然紧了紧。 “你……” 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强势有力的压制,他的腹/部被男人桎于大掌揉/搓。 男人盯着江言不像往日平坦的肚子,知道他已经吃饱,吃饱便有精/力和体力。 “唔……” 江言颈边覆上温凉触感,男人的牙齿抵在他喉前,极慢地舔/舐。 他直觉不妙,兽皮都被垫在身下,少了皮褥的遮挡,两铁柱似的玩意令他不容忽视。 江言心下一惊,果然看见对方已经打开蛇鳞,余光瞄了眼鳞片中间的东西,吓得脸色惨白。 人身蛇尾的男人偏偏霸道得很,看对方的神情似乎什么都不明白,更不像那种精.虫上脑的人,可他掌心往下,仿佛顺应本能,托起江言,直直贴了过来。 江言扯起嗓子发出叫声,手脚用力抵抗。 他望着男人愈发低沉的脸,急忙开口:“我会死的!” 铁杵似的两玩意哪能是人类能拥有的规模,江言猛地摇头,浑身都在拒绝。 “我、我真的会死……” 他嘴上既发出哀求,又忍不住怒斥,一边求饶一边痛骂。 平日几乎没什么脾气的一个人,逼成这副模样,可见真的受到不小惊吓。 江言怕得要命,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男人,跟男人越过亲近的关系,更没想到过找一个不全然是人类,而且有两…… 那个的男人。 这让他怎么活? 他唇色泛白,声音虚弱。 “你放过我吧……” 觉察男人停下动作,没有开口,而是在打量自己,江言把姿态放得更低,这次温顺地没有抗拒, 万物面对死亡时都会流露恐惧,江言神态不假,倒让人身蛇尾的男人兀自陷入思考。 沉默拉扯战。 江言无法背身,不管抬头还是垂眼,都不可避免地看见那存在感非常强烈的两蛇物。 “你、你把……那收回去吧……” 看起来实在太渗人。 虽然江言不清楚对方会不会停下,包括能不能把它们收回鳞片里面。 不过这显然不是他该管的事,他要做的只有保住自己的小命。 眼前的情况,对方好像要把他当成交/配的目标,江言是个人,怎么可以…… 他全身颤抖,把脸垂很低,露出可怜兮兮的姿态,不言不语。 男人虽然沉默,但浑身发散的气场是冷漠的。 江言害怕示弱的姿态并不作假,正当他就要暗自松懈,陡然一僵。 半晌后,江言嘴里的国骂声跟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倒出,想到什么骂什么。 假如真的发生…… 桎梏着江言的大掌摸到他满面冷汗,撒特德扭过江言的脸看,发现人无力地阖起双眼。 方才那双骂了许多话的唇不像平时那样红润柔软,面上更是半点生气都不见。 昏昏沉沉的江言被松开了,过了片刻,他意识到自己陷入短暂的昏厥,更觉难堪。 他扭过头,发现那男人神情阴沉且安静。 江言艰难地吞咽嗓子,背上全是冷汗。 彼时他不知道男人正在想为什么那两入不了那么小的地方,如果知道,恐怕又得一口气背不上来了。 白天放晴,江言浑浑噩噩地休息了一夜,趁今天日光明朗,巨蟒不在,他意识到自己真的要离开了。 再不离开,恐怕会被那条蟒蛇强行当成交/配对象。 他披上兽褥,用鹿皮把包在树叶子里的肉带上,接着往里面放果子,带能饮用的水。 江言明白在这时候离开并非明智之举,但他接受不了巨蟒昨晚那样对他,半人半兽的大蟒举着两根……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甩开荒诞离谱的画面。最后把包着食物的鹿皮收成包裹,又拎起一条削尖的木棍,兜里带上锋利的燧石,不管去哪里,这边绝对不能再待下去。 江言离开巨蟒的巢穴后一直往东边走,从日头初升走到头顶高晒,他计算不出自己究竟走了多远的路程,幸运的是一路上虽然提心吊胆,却没遇到袭击他的野兽。 到了冬天,蚊虫减少,极大程度地避免他刚来时被虫子叮咬的惨状。 江言不敢休息太久,吃个了果子继续赶路。 穿梭在林间的风忽然停止,周围安静异常安静,这使得江言赶到一丝熟悉的不安。 他抛开杂念继续赶路,蓦然一僵,踟蹰半息,返回刚才经过的路,慢慢压低草丛,露出两三蔟黄绿交杂的植物。 江言低头,对着几蔟植物冒出地面的叶子轻嗅,植物散发一股似曾相识的刺鼻味道,很像蒜叶的气味。 他先是惊讶,最后拨开草丛,把三株植物连根带叶地拔起。 如他猜想,这株植物,大概是蒜的一类分支,或者祖先? 江言还沉浸在意外的收获当中,耳根蓦然爬上一股冰凉滑腻的触感。 他的尖叫还压在嘴边,整个人直直往后高高腾空而起,被蛇尾卷到半空上,就像掉入漩涡。 逃跑的计划失败…… 对方甚至很轻松地找到了自己。 他遵循本能反应,举起手里的蒜,大声喊:“我没想乱跑。” 忍着腰间袭来的痛,江言视野沿蛇尾不断往上,直到抬头,他看见对方那张阴沉,带着异族血统的脸。 江言喘了口气,嘴唇微动:“我、我在找这个。” “这个叫做蒜,以后做菜用它做调料,食物会变得很香。” 人身蛇尾的男人依然沉默,江言舔了舔唇,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 他抬起胳膊努力搭上对方宽阔的肩膀,还把蒜叶递到他面前,前一刻受惊的眼睫沾了湿润的泪珠。 男人目不转睛盯着他,江言喃喃:“蒜。” 对方微微偏过头,嗅觉敏锐,并不喜欢这股气味,反而是江言身上有股温暖柔软的味道很好闻。 几个对视,江言心知自己暂时躲过一劫,男人当真相信他的话。 他道:“这里既然有蒜,附近说不定还有,我想多采一些带回去,可以么?” 让江言意料不到的是,男人沉默地带着他沿四周转,就为了找这几株蒜。 他被蛇尾卷得喘不过气,后来就换了地方,腰股对方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禁锢,高高坐在这人肩膀。 视野倒退,很奇妙的视角。 江言起初担心,后来意识对方不会让他掉下去,就也强迫自己去适应了。 这天的经历对江言来说实在过于离奇,逃跑不成,用缘由把这半人半兽的巨蟒糊弄着带自己找了大半天的蒜。 回到住了一个多月的山洞,江言压下心绪,迫使自己归于平静。 他侧过脸,看着把自己抱在肩膀带回来的男人,想起这段日子没有听过对方开口,不免怀疑这人是不是哑巴。 他想了想,询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眯眼,江言垂下的目光落在对方紧窄又结实的腰部,以及那条很长的蛇尾。 他轻声开口:“我叫江言,江言,之前告诉过你的。” 他用蒜叶子微微挡住男人如有实质的视线,听不到回应并没追着问。 正当他想请对方把他放下地自己走回山洞时,一阵沉厚的声音传入耳边。 “%¥@&” 江言反应过来是对方在说话,张了张嘴,对方又说了一遍。 “%¥@&” 江言不确定地问:“你刚才说的是……撒特德” 作者有话说: 江言逃跑失败,调整心态面对。原板在大衍宰。 第12章 别动 男人沉默,江言只当对方又应下了,自作主张地称对方撒特德。 他不敢太频繁地使唤这个才知道的新名字,撒特德脸色阴沉,显然还在为他没打招呼的离开耿耿于怀。 碍于是个少言寡语的,加上江言主动认错态度,此事或许就这么过去了。 江言把带回来的蒜小心放好,天气越来越冷,他打算盆栽这些蒜,方便随时移动和打理。 收完蒜苗后,江言拿起两个最大的陶罐准备去溪边打水回来,人还没离开太远,像一尊雕像的撒特德在江言走到洞口前用蛇尾缠住他。 受到阻拦的江言示意对方看自己的罐子,轻声保证:“我哪里都不去,只想到山后打点水,没有水做饭了。” 撒特德看着他,江言坦然接受这场审视。 半晌,面色低沉的男人这才松开蛇尾,就在江言走出洞口不久,发现撒特德也跟了出来。 他耸耸肩,神情如常。 来到溪边,江言先捧起清水往脸上扑,打了几个哆嗦,精神许多。 接着接水清洗陶罐,连同手里攥的一根蒜一并洗干净。他掐掉蒜叶,留下蒜瓣栽种,打算用蒜叶子跟肉炒一盘。 整理蒜叶子的间隙,江言忽然不确定地偏移视线,甚至探出半个身子趴在岸边,使劲往边缘瞧。 撒特德眉头一跳,不明白江言在做什么,卧起来的蛇尾却把他那截很细的腰缠稳,怕这个弱小的东西一不留神栽进水里淹死。 江言拍了拍卷在腰上的蛇尾,扭头朝撒特德做了个“嘘”的姿势,目光里明显晃动着欣喜。 他来过河边数次,却还是第一次看见水底下有鱼。 久久没尝过海鲜的江言有点馋了,他抱着尝试的心态悄悄把手潜入水里,还没靠近,那几条鱼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机敏,一下子就蹿出老远的距离。 江言焦急,还想再往底下靠,岂料这时候一股力气重重把他往后惯倒。 他呆呆靠在蛇尾上,仰着半身,双腿骑跨蛇尾的姿势让他有点羞耻,正准备撑起胳膊坐稳,头顶笼下一片阴影。 逆光细看,江言后知后觉的发现,撒特德的瞳孔居然是浅浅的银灰色。 他小声道:“水底有鱼。” 为了配合嘴里的话,他双手合起,做了几个鱼摆尾巴游动的姿势。 撒特德瞬间就明白了江言的意思,俊挺的浓眉上流露着不解。 在他认为,水里的鱼太小,难以裹腹,但江言却甘愿冒着危险抓鱼,他不太高兴,然而对上人类那双渴望而且欣喜的双眼,终究没说什么。 撒特德把江言放到距离河岸有一定距离的安全范围内,上身纹丝不动,蛇尾垂下水底。 几阵扬起的水花像雨水洒在空中,江言抬起胳膊挡水的功夫,脚边接二连三响起噼里啪啦的动静。 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的鱼被撒特德用尾巴拍了上来。 江言微怔,旋即抿唇一笑。 “谢谢你,撒特德。” 男人依旧不语,江言习惯了,并不恼,反而挺乐意对方只听不答的。 因为撒特德看起来并不好交流,若要与对方交谈,江言还得揣测他的喜好,生怕自己一句话弄得对方不高兴。 丛林杳无人迹,天冷后出来觅食的野兽也少了许多。在水底养了几个月的鱼满身是膘,每条看上去都十分肥美。 江言用其中一个罐子盛今晚要用的水,另一个勉强装了三条鱼。他急匆匆返回山洞,又拎了两个陶罐盛水后把鱼装进去带回洞内。 这天逃跑的计划虽然失败,但发现了蒜和鱼对江言来说是一份不小的收获,足以令他兴奋。 他回到洞里就开始忙活,用燧石的峰口把鱼的内脏先清理干净,生了火先用猪油把鱼煎熟,再往的锅里加水,将煎好的鱼放进汤里,放蘑菇和洗干净的蒜叶子去腥调味。 浓鲜的鱼汤泛出乳/白色,江言使劲嗅了嗅,轻声感慨:“好香。” 倒是撒特德看他忙得脚不沾地,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 江言盛出两碗鱼汤,又分别夹了一半鱼肉,仔细把刺都挑出来。 他捧起先挑好鱼刺的那碗鱼汤递给撒特德,对男人那副冷然沉默的表情视如空气。 他笑眯眯地问:“要不要尝一点?” 捕鱼的功劳都归功于对方,江言没吃独食,但凡有份好,都会想着分享。 撒特德看着他,鱼汤装了满满一碗,江言胳膊有些酸,正准备放在石台上,撒特德把碗接了过去。 江言无声笑笑,拿起剩下的那碗吹了吹,抿几口汤,感叹着味道的鲜美,之后用木棍筷子夹起鱼肉。 一碗鱼汤很快下肚,江言给自己盛了第二碗。 喝汤时余光从碗面瞄向另一处,江言发现撒特德动筷子了,似乎在模仿他进食的步骤。 撒特德先喝汤,之后别扭地拿起筷子去夹鱼肉。 撒特德几次夹不上鱼肉。 鱼的肉质软嫩,碎了不少。他面沉如水,显然有点情绪了,却始终不吭一声。 从另外一面看,这条巨蟒的情绪管理还挺到位。 江言失笑,迎上对方投来阴沉的目光,险些被那双银灰色浅瞳晃得失神。 他拿走对方的筷子,夹起鱼肉:“筷子得像这样用,撒特德,你尝尝?” 撒特德:“@#$&” 江言:“嗯?” 江言听不白话里的意思,撒特德恢复沉默。 江言倒来了兴致:“你再说一遍吧,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好像你能听懂我的话,我却听不懂你的?” 直到撒特德把手里那碗鱼汤喝完,江言也没听到对方再跟自己说一句话。 “我再帮你盛一碗?” 他特意多熬了鱼汤,足够每个人至少喝三碗。 伸出的手却被撒特德挡开,男人不仅模仿江言的动作把锅里的汤往碗里倒,甚至这次还学会用筷子把鱼肉夹起来。 撒特德的动作看起来生涩笨重,可他拥有非常惊人的学习能力,顶着一副异域风情的面孔,用起筷子虽然还不利索,却能夹起鱼肉,甚至还放进江言的碗里。 江言笑着道:“锅里还剩不少,你先吃。” 与此同时,脑海里灵光一闪,忙问:“刚才……你是不是在说鱼汤味道不错?” 撒特德看了他一眼,江言认为自己猜对了,甚至还要求:“可以再说句话让我猜么?” 江言没再听到男人奇特低沉的语言,并且当他以为两人的氛围因为这锅鱼汤变得比较友善的时候,惨遭打脸。 到了准备睡觉的那一刻,友好的气氛再次陷入冰点。 山洞里,江言夹杂几分恼怒地喊:“撒特德,可不可以不要抱着我露出你的……你的那玩意儿!” 他用力挣扎一阵,手腕反倒被撒特德轻松压制。 男人低沉开口,银灰色的瞳孔盯着他。 破天荒的,这次江言居然听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 撒特德说的是“别动”。 作者有话说: 参照昨天更新,有些词写了过不了,改了都过不了,气属俺了。直接删了。园版放俺大眼崽 第13章 把他当成…对象 微凉的气息源源不绝地贴着耳畔吹拂,江言被撒特德一句“别动”弄得仿佛被点了穴道,浑身僵硬。 撒特德以为江言听话了,这才有些满意,桎梏青年的力气小了几分。 毕竟江言实在太脆弱,稍微一不留神就会碰伤,撒特德并不是很愿意让自己的人受伤。 洞里的气氛变得似有若无的暧/昧起来,江言满头细汗,晶莹剔透的水珠叫男人沉默地一点一点舔了去。 隐忍之际,江言一直背朝撒特德,他忍不住低声呜咽,天旋地转间被对方压在兽褥上。 江言抬起沁出汗的脸,使劲咬唇,手指将兽褥攥得越来越紧。 他涨得通红的一张脸正在竭力忍耐,生怕自己露出失态的神情,更怕从喉咙里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这次他不会像前几次那样叫喊,因为撒特德做起此事可以说是一意孤行。 深知雄/性某些劣根性的江言很怕自己喊完把对方刺激得丧失理智,只能咬牙坚持,默默隐忍。 这份煎熬兴许持续了很久,又或者没过去多长时间,江言被放开以后下意识缩进角落,扯起兽褥遮住自己,避开撒特德伸过来的手和投来的暗晦目光。 他哑着声音喊:“你出去。” 撒特德没动,江言坚持:“出去!” 宛若石雕的男人暂时离开山洞,得到私人空间,江言这才裹着兽褥从角落里慢慢挪出来。 他脸上羞愤的神色未褪,仰头不看,睁大眼盯着石洞的口子无声处理。 撒特德不是第一次这样对他,当真把他当成交.配对象了。 所幸对方明白他们的型号不匹配,没有强行再进一步,否则以他的情况,别说半条命,整条命直接交待了都有可能。 江言掀开锅里还温热的水,接了一部分出来,等清洗完毕,刚躺回石床,洞口的阴影就蔓延进了山洞里。 撒特德看着陶锅动过的痕迹,还有用过的热水,再看只留后脑勺给自己的青年,清楚意识到江言此时的情绪并不好。 江言不想理他。 撒特德把弄乱的陶锅收回他平时摆放在的角落,用过的热水倒出洞口远一点的范围。 床上的人依然一语不发。 撒特德环灰蒙蒙的空旷山野,再回头注视依然保持不动的江言,目光滑过一丝忧虑。 夜间下了一场雨,天幕又低又红,夹着几道闷响的雷光。 这一晚江言睡得昏沉,醒后体感空气中的寒意更重,便直接在洞里烧一把大火把手脚烤暖和。 储藏起来没烤过的猪肉几乎冻得僵硬,先把猪肉稍微解冻,再烤熟,就着酸甜的果浆解腻吃饱,江言还有别的活儿要做。 过程他半个字都不跟撒特德讲,也没给对方烤另一份肉。 他伫立在平台观望,感受着偌大的丛林里飘散着浓郁的湿润水汽,脚下踩的泥土松软,走几步鞋底便全部沾满泥巴。 天色亮得比较迟,也因此耽搁了时间。 江言把藤蔓编织的兜戴上,沿洞口步行几步,微微踟蹰,忽然扭头,定定看着撒特德。 始终盘在原地的撒特德开口:“言。” 江言清了清嗓子:“你……能不能带我去昨天找到蒜的地方,我想再搜一搜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尤其是夜里下过雨,土里极有可能冒出新鲜的食物。 不过正因为下过雨,潜伏在洞里的部分野兽很有可能趁此机会外出觅食,深知自己逃不掉的江言已经认命。 他想多找寻一些食物改善生活条件,既然逃不掉,那也不能太委屈自己,尤其面对撒特德时,对方把他当成…… 而且撒特德又是这方丛林的霸主,那么他驱策对方给自己做点事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想着,江言脚底一空,腰侧收紧,视野高跃。 就如昨日那样,撒特德把他抱起来放在肩膀上。 撒特德一句话没说,带江言前行的方向正是他昨日采集蒜叶的地方。 湿润寒冷的风无孔不入的贴着肌肤,江言闷声咳了会儿,倒退的视野陡然停止。 江言呛着嗓子问:“怎么停了?” 却见撒特德侧目与他相视,江言不习惯被这双银灰色的瞳孔盯着,正准备回避,撒特德朝他抬手。 天冷后江言睡觉有个习惯,每个夜晚都会用兽褥把自己从头到尾地严实包裹起来,他怕冷,有时撒特德的尾巴钻进被褥通常会弄得他不怎么高兴,因为这条蟒蛇的尾巴太凉了。 撒特德照着江言睡觉时用兽褥包裹的样子,掀起他披在身上的皮褥,兜住他的脖子和脑袋,另一条手臂再把江言垂在自己肩膀的两条腿圈起来,扯了扯皮褥,用皮褥将江言的腿裹得密不透风。 江言愣住,深觉自己被撒特德包得像个粽子。 他欲言又止,视野间再次倒退,锢在腰侧的手臂十分牢固,他直挺挺坐着,不用担心会摔下去。 抵达昨日采集蒜的地方,江言被包裹的双腿得到了自由。 他仰头高高看了眼男人,撒特德逆光的视线他看不清,也不想看清,小声道谢就径直寻觅植物去了。 让江言高兴的是,沿着草丛翻找,他不仅找到蒜,还有雨后从地里冒出来的木耳。 附近腐朽的枯木很多,枝干遭到大雨浸湿后很是光滑,江言踩着树干徐步前行,差点滑了一跤摔倒。 摔跤之际,背后抵住一堵厚实坚硬的“墙”,不用看也知道是撒特德用他那条蛇尾替他挡了起来。 江言摇摇晃晃地采了会儿木耳,收集到足足半个草兜的份量。 不知不觉越走越远,连他都意识到走出的范围超出了预期,可这次却没受到撒特德的阻拦。 江言对男人有气,对方没有阻止,他就继续往前走。 他用木棍打矮身边的草丛,胳膊一晃,忽然“咦”地叫出声。 江言蹲下,拨开旁边的草和土,小心挖出一簇细小的植物,盯着植物的根部和叶子打量,低头轻嗅。 撒特德看着江言,知道对方又找到奇怪的东西了。 江言的出现对撒特德而言充满古怪,而青年的行为举止,亦是他没见过的。 他默默注视,只见蹲在地上的青年抬头,双眼闪烁着喜悦的光,眸子亮亮的,圆圆的,好像比夜晚的星子还要吸引人。 江言收好植物,他整个人处于兴奋的状态,手还有点颤抖,继续扒拉草丛找寻。 他找到了小葱。 昨晚回去江言就想过,有蒜生长的地方会不会长有葱,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一趟出行。 即使出来要依靠撒特德,江言也坚持走这一趟。 他半个身子都埋进草丛里找小葱,天气冷,没怎么受到虫子的干扰,偶尔有些虫子想叮咬他,也被撒特德默不作声的用尾巴碾爆。 眼看过了正午,撒特德示意江言改回去。 低头看着一兜的地木耳和葱蒜,江言答应:“行,我们回去吧。” 路上,仗着腰上有那只缠得牢固的手臂,江言低头不停扒拉兜里的香料,仿佛自言自语,又似乎想把喜悦分享给撒特德。 “这是葱,有了葱和蒜,以后做菜更加方便,昨晚的鱼汤你也觉得味道不错是不是?只要有这些基础的香料,做出来的菜色都不会太差。” 午后回到山洞,还有时间,江言拖出藏起来的鹿,预备把里脊肉清理出来,鹿的里脊肉很嫩,晚上用猪油炸里脊。 鹿的身上还有许多可以用作药材的宝贵部位,譬如鹿茸,鹿角,鹿角霜,鹿角胶,鹿筋,鹿骨之类的,整头鹿都要仔细切分,不能像处理猪肉那样马虎,。 工作量大,江言打算等天冷以后不方便出洞了,就留在洞里慢慢处理干净这头鹿身上的东西。 晚上,江言把清理过的里脊肉用猪油炸了,配料少,且油炸的工序简单,过程进展得又快又顺利。 炸出来的野鹿里脊肉外酥里嫩,他邀请撒特德品尝时,明显从那双没什么起伏的银灰色眼睛里看到些微波动。 江言炸了许多里脊肉,留一部分明早吃,剩下的则跟撒特德分完。 他觉得今日自己挺温顺的,睡前问:“今晚能不能不要像前几夜那样……抱我……” 他话咬得不利索,别扭地请求。 本来以为撒特德依旧会一意孤行,但这次对方没在他躺进床里的时候抱过来。 尽管少了撒特德的干扰,但这晚江言没能睡得安稳。他几乎辗转一夜,翌日天微微亮,迷迷糊糊裹着兽褥下床,循着外头的风声出去。 寒风呼啸,一夜之间天与地已经被漫无边际的白雪覆盖。 江言睁大眼睛,喃喃:“下雪了。” 他从前生长在南方,没见过雪,第一次看见入冬的雪,有些欢喜。 江言朝洞里的男人喊:“撒特德,下雪了!” 作者有话说: 待修! 和撒特德第一次看的初雪。 另外本文有生子。 第14章 撒特德的帮助 雪花洋洋洒洒,不一会儿就几乎落满了江言的发鬓和肩膀。 他紧抿的唇张开,故意呵出白茫茫的一团气,清亮乌黑的眼睫弯弯的,笑着用手去接飘下的碎雪。 指尖冰冷,冻得人直打哆嗦,江言却没避开,反而迎着寒风袭来的雪往前走了一段路,在雪地踩出的脚印很快被随之落下的雪花覆盖。 万籁俱寂,这时候山里的野兽生物全都躲在各自的巢穴里冬眠,雪地只有江言一个前行的小点,他的双腿下陷,积雪直没小腿的位置。 假如这场雪不停,再过一日,恐怕就要没至他的膝盖以上了。 走了半晌,江言有些累,停在原地望着苍白的天地直笑。 撒特德跟在青年身后,不明白江言笑什么,只觉得小人儿笑起来的模样吸引自己看着。 撒特德不喜欢冬天,尤其下雪的时候,担心江言发生危险,他只好跟着。 低沉的嗓音响起,江言听明白了撒特德的话。 男人叫他回去。 江言摇头:“我还想再四处看看。” 他走到一处积雪深埋,周围有枯枝的地方,紧捂在兽褥底下的双手伸出来使劲搓了搓。 兴味忽起,甚至用手指去接雪花,捧在手心定定打量观察,心里想着:原来把雪花放在眼前近看,是这个样子的。 撒特德看见江言两手冻得通红,又对这阵雪笑,欢喜之情洋溢在眉眼,似乎非常快乐。 垂下的蛇尾动了动,忍不住沿着雪地拍打,击起一串冰晶飞扬。 飞起的雪晶落得到处都是,江言快要被这阵白迷恍了双眼。 直到飘在空中的冰晶源源不停,他连忙伸手挡住脸,出声制止:“好了,别这样做撒特德,我身上都是雪。” 话里带着制止,却并无责备的口吻。 他笑眯眯地:“我想堆个雪人,你知道雪人么?” 想想撒特德肯定不会知道,江言粗略解释了几句,兴致勃勃地蹲下挖雪,像某种在雪天出行的小动物。 撒特德还想甩开尾巴在雪地上拍击,江言似乎有所预料,连忙回头晃了晃:“别动。” 白雪簌簌,撒特德就如立在雪下的一尊人身蛇尾石像,默默看着江言兴奋忙活,没有再动一下。 江言堆了个样式简单的雪人,沿附近摘取几片叶子盖在雪人身后做衣服,又去拾起木枝插在头部做五官和四肢。 他转头跟撒特德说道:“做得还挺有模有样的。” 也不顾十指和鼻尖冻得通红,挨在雪人背后展开胳膊做环抱的姿势,脸庞与雪人的冰脸贴着。 “可惜没有相机,不能把这一刻记录下来。” 在雪地里玩了一阵,江言捂嘴连打好几个喷嚏,腰身一紧,迎面袭来的风雪都被缠住腰身的蛇尾尽数挡去。 江言抱紧撒特德的脖子坐在对方肩膀上,就这么被送回山洞里。 他嘴里喊:“我的雪人……” 对上男人无动于衷的神情,江言遗憾地叹息:“如果能把雪人挪回洞里就好了。” 浮生偷得半日闲,江言玩够了,心情不错,趁外头大雪不止不方便出去,干脆留在洞内专心处理起还没弄完的野鹿。 未到午后,江言就有些支撑不住了,身体着凉后的疲惫汹涌而来,他靠在火堆旁边捂了捂脸颊和耳朵,放下手上的燧石,把处理些许的鹿放回远处。 他摇摇晃晃地从烧好的热水里盛出一点洗手,又另外倒出一碗留着过会儿喝。 撒特德的蛇尾如影随形,贴上他泛热的颈根和脸庞,被炽热的温度吸引。 此情此景,正在发烧的江言倒挺喜欢挨着男人这条尾巴,凉嗖嗖的,靠上去还挺舒服。 气候骤变,加上在雪地里玩过一阵,铁打的人都很难适应。 撒特德知道江言跟上次一样生了病,用尾巴把他推回铺满兽褥的石床躺下,不让青年动弹。 江言扑腾片刻,避开蛇尾把碗里的水捧起来喝了。 他反复舔舐唇角,额头发热,鼻前却淌着湿润。 江言无奈地开口:“着凉发烧了,这场雪来得突然,气温变化太大,等我睡一觉说不定就能恢复几成。” 或许其中还有他明知道冷却控制不住诱/惑出去玩了会儿雪的原因,第一次在丛林里玩得如此尽兴,江言不想在这时候苛责自己。 撒特德低声跟他说了句比较长的话,江言没听清楚,还欲再问,却被那双大掌按回兽褥中。 憔悴的江言看起来更加柔软好欺负,他被推进床里非但没有恼火,反而笑眯眯地:“那我休息了。” 撒特德双眼低垂,注视江言入睡,待他气息趋于平缓后,转身就走。 已经到了平台的撒特德回头,像江言夜里睡觉前那样,把堆在洞口两边的草叶子拢好,避免太多冷风钻进去才离开。 撒特德极少在冬季,尤其是下雪时出行。 他到了经常采集药草的地方,这次多摘了些药草,掉头又去往另外一处方向。 和蛇类相同,许多野兽都不会在冬季出没,但也有能在雪天里自如出现的野兽。 撒特德以全身野兽的形态潜伏在冰雪覆盖的树群中,巨大粗/长的蛇躯形成捕猎包围圈。 他的目光掠过雪狐,没有动静,直到下一个目标出现在视野中,对着那头灰色棕熊冷眼审视,照准棕熊最孱弱的部位发起突袭。 山峦一般的巨蟒把整头熊绞缠,对准脖颈施加巨力。 熊在丛林里也算一方霸主,很可惜这头雪天出行觅食的棕熊碰上了撒特德。 撒特德的地盘极少有大型野兽踏足,它也很少会去其他地方,至于这次出来的原因…… 撒特德把棕熊皮暴力地处理出来,又掏空了它的熊胆,蛇尾照着熊掌施加力气一绞,断出它的掌。 江言睡得迷迷糊糊,昏沉中瞥见洞外散入许多雪花,忙起身走过去把拢在洞口的枝叶稍微摆弄整理。 天色已经陷入灰暗了,风雪还没停止,地面折射出一片晃眼的白。 耳边听不到任何动静,周围悄寂,撒特德似乎已经外出。 江言胡思乱想片刻,忽然抬手遮了遮眼睛,再放下时,眼前被熟悉的阴影包围笼罩。 撒特德刚回来,他的肩膀落满许多雪屑,五指之间拎着一张厚实的熊皮。 江言眼皮猛跳,迎上前。 “撒特德。”又问,“这是熊皮?” 不止熊皮,还有四个熊掌。 江言语塞,撒特德很明显就是把东西带回来给他的。 撒特德把手里的熊皮和熊掌丢在地上,江言吩咐:“轻点儿!” 男人不语,反手递出一大簇已经蔫了的草叶子给他。 江言嗅到植物的气味,认出来这是上次他发烧时对方给他吃的药草。 蓦然间,江言背过身不看撒特德,眼睛涌起些许酸涩。 江言的头发已经长了不少,发丝乌黑温顺,因为才睡醒,有几丝凌乱起来,看上去毛绒绒的。 撒特德伸手碰了碰他的脑袋,从高往低处摸,力道没个把控,江言被摸得脑袋乱晃。 他收起情绪,闪避般捂着头,仰脸对撒特德哑声喊:“你的力气太重了。” 撒特德把手上的草递给他,江言接过,泛红的眉眼弯了弯:“谢谢。” “撒特德,谢谢你带回来的药草还有熊皮。” 服用过药草,江言熬了点肉汤喝,身子暖和许多。今晚他还在生病,胃口比较小,大部分肉汤都叫撒特德帮忙喝完了。 饭后,他过去翻看那张熊皮,已经被撒特德用雪粗洗过一遍,本就厚重的熊皮被雪水浸湿后份量更为可观。 江言当晚就烧了好几锅热水,山后面的河水下雪时就已经结了冰,他把雪装进锅,烧化烧热后就着熊皮慢慢清洗,忙活至深夜,洗完熊皮时两条胳膊都要抬不动了。 所幸忙完这事,他的身体开始发汗,出汗后反而觉得轻松了点。 睡觉时撒特德又靠过来,熟练地把他揽入怀里。 江言太累了,没力气跟撒特德挣扎,而且他刚才多服用了一次药草,药效起来后很是困倦。 他迷迷糊糊地拍了拍牢牢覆盖在腹部上的大手,哑声道:“撒特德,今天真的谢谢你。” 这条要“吃”掉他的巨蟒,居然让他在异世里触碰到第一份温暖。 江言感动于这份在自己生病时出现的援助,或许撒特德本意并非那样,无论如何,他会记住今天。 他沉沉睡去,原本觉得撒特德长得太过庞大给人强烈的压迫感,而且对方体肤微凉,在冬天里被强行拥抱并不算享受。 可就是这个让他颇有微词的“人”,在洞口漏风时还是有些用处的。 撒特德侧身抱起他,几乎挡去了渗进洞内往床上钻的风。 撒特德……好像也没这么恐怖嘛。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好爱写攻把受放肩膀上,xp觉醒。 第15章 撒特德的吻? 江言吞咽了几天撒特德带回的药草,每日除了续上柴火取暖,顺便烘烤那张洗过的熊皮,余下时间都在睡觉。 他身体底子不错,加上人还年轻,过不久病情就有了好转,慢慢恢复往时的精神,脸色红润许多,就是胃口一般,前面好不容易养出一点肉,短短几天就给折腾没了,清瘦几分。 这日江言觉得身体都是劲了,便裹着厚实的兽皮从床上爬起,按照习惯想去添两根木柴续火。 他人还没下地,就看见撒特德把摞在角落的几根柴往火堆里添。 江言哑然,跟撒特德投来的视线相碰,忍俊不禁地道:“撒特德,你把我的活儿都做了啊。” 气候冷,山洞里需要一直保持火源维持温度,江言生病休息的那几天总是等火差不多灭完,周身觉得冷了才勉强撑起身子下地续火。 有时从梦里惊醒,本能催促他看一眼火光,发现大火正燃,才继续安心躺下。 想来有时候的木柴是撒特德续上的,他看着男人卧在石柱旁边的蛇尾,低头,仍兀自笑了会儿。 撒特德靠近他,幽浅的目光里带着审视,骨节有力的手指触摸他的脸庞,反复沿额头摸。 尽管江言一再叮嘱,可对方的劲总是控制不好,江言歪着脑袋偏了偏脸,含糊一声,解释道:“我的烧都退了。” 撒特德盯着江言脸颊被自己摸出来的红色手印子,皱眉,低头打量自己的手指。 江言刚才被捏得有点疼,他脾气好,这会儿非但没恼怒,反而笑眯眯地:“就是你下次力气再小一点就好了。” 撒特德默不出声,却没再伸手碰江言一下。 歇了几日,江言把山洞稍微整理一番。 他生病的时候没精力准备三餐,吃的都是之前提前烤好储藏的肉,天气冷,已经冻僵的肉块咬起来硬邦邦的,口感实在不敢恭维。 但目前的条件没得挑剔,江言时常就着热水吃一点肉,摆在石台的烤肉除了他吃的那点,其他的份量都没少。 他转头问:“撒特德……你不吃我留的食物啊?” 下雪后撒特德几乎已经不出山洞,江言每次睁眼,都能看到靠在自己背后的这堵“挡风墙”。 撒特德略微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江言“哦”一声,没再询问,刚才的话……也是出于好奇问的,毕竟撒特德的身体构造跟人类不同,或许他们有抵抗饥饿的能力也说不准。 风和雪已经停了,江言到外头走了一圈,扭头一看,撒特德就在旁边。 他笑道:“在床上躺几日手脚都觉得僵硬,先活动活动筋骨。” 江言说话时没看脚底,踩进厚厚的积雪时导致身子趔趄一下,被撒特德扶稳。 江言仰头道谢,说完目光没从男人脸上移开。 “你的瞳色很特别,银灰色的。” 他又转头去看对方的头发:“头发好长,怎么保养得那么好的?” 江言继续问出了心中疑惑:“撒特德,你……为什么突然变成人、不对,变成半人半蛇的模样?是原来就能变?还是忽然觉醒了相关的能力?” 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江言大开脑洞,嘴里说着天马行空的话。 这些陌生奇怪的词,撒特德从未听过,所以听完以后也只是维持沉默的样子。 江言后知后觉:“我的话会不会太多了,如果冒犯到你,就把那些话当成空气就行。” 他讪讪转过脸,望着灰蒙蒙的天,自言自语:“我……我没什么坏心思的,只是来到这里以后太久没跟人说过话了。” 想着,江言忽然陷入低落,拢紧身上的兽皮,转移话题道:“回去忙吧。” 撒特德带回来的那张熊皮,在江言昏睡的这几日,经过数个小时的烘烤,这会儿已经干了。 江言把熊皮拿在手里掂量,又披在身上,格外厚实暖和,当然份量也挺重的。 他笑着转了几圈,熊皮很大,可以裁剪成两部分,天冷的时候当两张厚褥盖很不错。 而在撒特德眼中,棕色的熊皮更加衬得江言弱小,雪白,所以他忍不住伸手,替对方把险些拖地的熊皮提起来。 江言看见撒特德的举动,道:“是挺沉的,这些货真价实的熊皮,在现代可不便宜。” 撒特德听不明白,示意他坐下。 江言坐在垫着兽褥的石床上对着熊皮爱不释手,过一会儿,他翻出鹿皮还有另外一张狐皮,朝洞口靠近。 遮在洞外的草叶子蔫了许多,加上大雪绵延,许多植物都覆盖在冰雪之下,到处光秃秃的一片,很难再寻到茂盛繁密的叶子挡在洞口遮风。 而且随着气温越来越低,外头刮的风强盛,草叶子御寒遮风的作用微弱,该把它们更换下来了。 江言弄下树枝草叶,用石块把鹿皮固定在洞口,再覆盖上一层狐皮,遮挡的效果明显好了许多。 他从外头掀开兽皮,抖了抖肩膀。 做好入洞的遮挡,江言把前几日采摘回来的葱和蒜做些整理。 他把少部分蒜头和葱在洞里找了个背风又能落光的地方种下,因为气候和环境的原因,他无法确保此时能不能种活,所以不敢多种,把其余剩下的葱蒜都留下,保存起来防止被冻坏,等来年入春,再继续种植。 撒特德不喜欢这些气味奇怪的植物,可江言用它们做出了不同味道的食物,这使得他不得不正视它们的特殊。 江言很珍惜采集回来的蒜跟葱,他想了想,跟撒特德商量:“既然上次那块地方能找到葱和蒜,等雪停以后或者开春,能不能再带我去远一点的地方找,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把姜也凑一凑?” 看撒特德沉默的样子,江言一手抓起一种香料:“这些蒜在生活里必不可少,上次你闻了它的味道,好像不太喜欢,但是用蒜去出腥味煮出来的鱼很鲜美,对不对?” “这个叫葱,长得小了点,但味道没错的,你要不要闻一下?” 江言举高胳膊,示意撒特德低头闻一下。 高大的异族男人低头,同样是轻微嗅一嗅就撇开了脸。 江言失笑:“撒特德,你真的很讨厌它们的味道啊?” 撒特德低沉的应“嗯”,这让总被对方“欺压”的江言忽然滋生些许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垫脚跳了跳,故意把手上拿的葱蒜努力举到对方面前:“撒特德,你再闻闻?其实它们的味道挺香的。” 撒特德沉默地后退,见状,江言抿起唇笑,不再逗他。 前几日撒特德带回来的还有熊掌。 江言拎起熊掌打量:“熊掌可是好东西,对滋补身体很有效果,在我们那有句古话叫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撒特德:“……” 江言笑眯眯地:“听不明白没关系,我就是想说会儿话,说够了,心里自然就舒坦多了。” 他生长的环境虽然不是很好,但乡邻朋友们都有一颗质朴真诚的心,所以江言从小就在许多人的关怀下成长,性格尽管没那么外向活跃,可他也怕孤独寂寞,喜欢跟朋友做伴。 在异世生活,没有朋友相伴,对他而言已经成了最大的打击。 所以哪怕撒特德没有回应都没关系,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后心里会舒坦。 江言烧了一锅热水,坐在石块上准备处理熊掌。 食物带回来,自然要趁最新鲜的时候尝一尝。 待大火把水煮沸,他翻了翻锅里的熊掌,再将木柴取出一些,转成小火继续烧。 江言侧首,看着闭目的撒特德,又要开口说话了。 “这跟你茹毛饮血的饮食方式可不同,撒特德,你是不是好几日没吃东西?今晚做好熊掌,你跟我一起吃吧。” 算了算时间,观察熊掌的状态,江言取出,开始拔毛,用燧石割掉掌上的指甲和脚垫。 弄干净熊掌继续起火,重新加水熬煮,反复耗费将近半日,除去腥味擅味后,江言把收起来的大牛菇和大尾菇取出,用上葱和蒜,做一份简单的香味调料。 他掀开兽皮在平台上走了一圈放松筋骨,冷风吹得他直打颤,夜色已至,便又赶进洞内继续忙活。 撒特德一直卧在石块旁边,姿态有点慵懒,好像并无兴致。 直到江言把闷熊掌出锅,哪怕只用了简单的调料,味道依然香浓。 撒特德睁眼,好奇地看着他。 江言问:“很香是吧?” 他迫不及待地跟对方分享:“快过来尝尝。” 配料限制,江言只能简单的闷一闷熊掌。 熊掌的滋味远远超出江言的预期,肉质嫩滑,咬在嘴里十分有弹性,简单香料跟肉熬出来的汁很是入味。 江言享受般眯起双眼,撒特德面上没什么表情,可他垂在另一端的尾尖抖了抖,轻轻拍击着石块,昭示着内心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用过晚饭,江言用热水洗漱身子,很快把自己卷进厚厚的兽褥里晾起肚皮。 温暖的火光照亮山洞,他昏昏欲睡的,胳膊一张,旋即落入撒特德微凉宽厚的怀里。 他的手指下意识缠住男人一缕乌发,双眼半眯,懒洋洋的模样,脸颊又软又白。 撒特德忽然涌起一股奇妙无言的感觉,顺着感觉,开始舔/舐江言的脸颊,那双时常笑眯眯的眼睛,小巧挺立的鼻尖,直到落在唇上,含住那片柔软嫩滑。 倏地,那份奇怪却莫名的感觉似乎得到安抚。 江言唇角痒痒的,直觉是撒特德舔他的唇,立刻掀开眼皮。 他捂唇含糊开口:“你、你怎么舔这里。” 反抗不了,撒特德抱着他舔他的脸就算了,像这样舔他的唇…… 不就是……不就是接吻么? 撒特德疑惑,但他依旧抱紧江言。 江言腰窝底下的位置逐渐发麻,他浑身僵硬,又软下来:“别打开你鳞片里面的那两玩意……” 他双腿被撒特德用蛇尾缠得很紧,这还只是其中一截,还有剩余的好长一截露在后边呢。 撒特德人身蛇尾的体态那么大,江言目前能接受的极限就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江言表示反抗不了也接受不了~.~ 第16章 撒特德的本能照顾 山中不知岁月,丛林里没有可以计时的道具,江言每日只能按照日升月落算着时间。 天一冷,日照的时长越来越短,天色时常灰蒙蒙,便也只能顺着养成的自然生物钟,身体告诉他该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江言在山洞里待的时间愈发久,白日只能趁风最小或者停止刮风的时外出,其余的都时候都在洞内烤火,做些手工细活儿。 这天,他在石壁上用燧石刻出第五个正字的第一笔画,记录着又是新的一天。 石壁上的已经写完的正字并不代表他来到丛林的日子,而是从他决定安心生活后开始算起的。 毕竟最初来到异世时,他为了生存时常担心受怕,哪里有心情计日,在生存受到危机时,时时刻刻都显得漫长无比。 可如今不同了,来到异世约莫已有两个多月,他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能活至少一段时间。 毕竟撒特德看起来很厉害,对方并不想真的吃掉他。 思绪游离间,腰上熟悉的缠绕感已经让江言习惯了,他拍了拍那条蛇尾,好声好气地商量:“松一点。” 撒特德裹着自己的力度便轻微放开,至少不会勒得他透不过气。 撒特德用蛇尾把江言从石壁旁边卷到身前,双手捧起他的腰,问:“那是什么。” 江言每日睡醒都要在石壁上刻出一道痕迹,看起来像符文,却跟撒特德从前见过的符文都不同。 小人儿的一切都很独特,撒特德从没接触过这些奇怪的东西。 江言答:“这叫汉字,我写的字读作正,一个笔画就代表来到丛林之后的每一天。”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除了撒特德,还有没有其他拥有自主意识的人类或者野兽,目前看来,只有撒特德。 撒特德除了在某方面特别固执,似乎把他当成交/配的伴侣那样,别的时候倒挺好的,话不多,会给他猎回食物和兽皮,给他带药,凡事江言只要软下脸色,撒特德几乎都会答应他的请求。 所以除了抗拒撒特德对他做的那件事,在别的时候,江言愿意把对方当做朋友看,无论做什么都想着替对方也准备一份。 此时此刻,江言蹲在地上用温水清洁牙齿,撒特德对此疑惑,却没问过。 往日江言没解释,但这会儿他忽然有了分享的念头。 他张嘴露齿,解释道:“这是我们的牙齿,倘若不按时清洁,就会容易累积污垢,对牙齿造成无法逆转的损害。” 他甚至建议:“撒特德,你也过来试试吧。” 江言递给撒特德另外一把备用牙刷,笑眯眯道:“试试?” 最初他为了保持口腔清洁,用最简单的树枝代替牙刷,后来把两头猪处理完后,把猪毛都留下了。 猪毛又细又硬,稍微加工,可以做成简易样式的牙刷和梳子。 他用猪毛和木枝组合,把几蔟猪毛绑在树枝上,做成两把牙刷。 丛林里生长的野兽庞大健硕,毛发也坚硬,所以处理下来的猪毛哪怕挑出最柔软的部分,刷在口腔里也带着几分轻微的疼痛。 江言把需要注意的细节认真告诉撒特德,随即露出牙齿轻轻刷了几下,继续叮嘱。 “你力气重,刷牙的时候注意把力道放到最轻,否则很容易牙龈出血,时间一长对牙齿容易造成损伤,轻一点,明白么?” 撒特德注意力全在江言露出的舌尖上,粉粉软软的一小截,便忍不住多看两眼。 江言心思细腻,忙扭过头,闷声问:“撒特德,你在看什么?” 撒特德把牙刷塞进嘴里,按照江言做的动作推动毛刷。 他微蹙眉宇,显然不适应这种陌生的感觉。 江言制止:“忍一忍,等适应以后就习惯了,至少刷够三分钟,我们计算不了准确的时间,就每个部位刷五十下。” 他闷了一口温水,含糊道:“像前牙,后槽牙,舌头,都要清洁。” 带撒特德学完刷牙,江言又把目光转向对方那一头黑锻似的头发。 他自己的头发也稍微长长了,有点自然软,软软地垂在两鬓,用新制作的梳子很容易打理,像撒特德这样的头发,他挺好奇的。 于是问:“撒特德,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头发么?” 撒特德看着双目充满好奇的小人儿,把他抱上手臂坐稳。 被托高的江言不得不搂住撒特德的脖子,心有余悸地开口:“下次你还是提前说一声吧,一下子抱那么高得给我有个心理准备。” 撒特德“嗯”一声。 从男人幽幽浅浅的眼神里,江言似乎领会到了对方允许他摸头发的意思。 于是他掏出怀里的梳子,握起撒特德的一缕头发,滑滑凉凉的,像摸着舒服的缎子,用梳子梳过去,异常柔顺。 江言感慨:“你的头发为什么长得那么好?” 撒德特圈紧臂膀里的腰肢,江言只过了把手瘾,很快就叫对方放开自己。 再怎么说是个男性,坐在撒特德的手臂上被对方抱着腰,让他感到羞耻。 撒特德没松手,江言便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把我放下去,撒特德。” 他被放回地上,把洗漱用具都收拾起来。 简单吃过早饭,江言继续处理野鹿身上剩下的东西。 约莫过了午后,又飘起了一场雪,形状似鹅毛,顺着风卷入洞口掀开的兽皮里。 江言把兽皮放下,搓搓手,往火堆旁边走。 “真冷啊。”他坐在床上把鞋子脱下,用热水泡了会儿脚,塞进兽褥中。 这双鞋是穿越过来时穿的那一双,磨损程度已经很大了,既不经穿,又没有保暖的功能。 他从身下垫的兽褥里割出两块,打算先做一双保暖的棉鞋,不讲究精细程度,能裹住脚和脚踝就够了,先应付着穿,至少在山洞里行走还算方便。 耳根袭来一阵微凉,江言僵住,很快偏过侧颈,感受着撒特德的舔.舐。 他哑声道:“舔一舔就可以了,其他的别做好么。” 觉察压在腰身的手掌想把他按回床上,江言忙把制作的棉鞋挡在面前。 “我还在忙,”他软下声音,“撒特德,求你了。” 撒特德的舌尖反复沿着他的脸和颈肉辗转,见江言眉眼之间可怜弱小的样子,仅是抱紧他狠狠地压,过了片刻,才阴沉着脸直起腰杆,收回鳞片中间的东西。 江言再次躲过一劫。 他不去看撒特德的神情,更不看对方身上的反应。 等撒特德离开,江言这才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乱的衣物,把该擦的地方都擦拭一遍。 就这么平淡又单调地在山洞里重复着每一天的生活,江言既把撒特德当成能说话的朋友,又要严防死守,用示弱的态度抵抗对方。 和撒特德的相处模式是有些奇妙的,但他已经适应并且习惯了。 本以为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季,岂料江言的想法过于简单。 迎来了很大的风雪日,外面结了冰。 冰川绵延数丈,望不见尽头。而洞里的兽褥和火源已经不能支撑他度过极寒的低温。 这天撒特德总不见江言睡醒,晃了晃他的肩膀,才摸到小人儿的手跟脚一片冰凉。 他拉起兽褥把江言捂得密不透风,薄唇轻动,第一次叫了对方的名字。 “言。” 江言被撒特德连人带被的紧紧抱在怀里,听到耳边低沉的唤声,缓慢而费力睁开眼睫。 “撒特德……” 他觉得肺腑都是冷的,“好冷啊……” 撒特德摸着青年柔软冰凉的脸颊,脸色低沉。 他抱紧人坐了片刻,往火堆里添了几/把柴,扭头盯着裹在兽褥里毫无知觉的江言,人身蛇尾的男人消失在灰茫茫的鹅毛大雪下。 直到快要入夜,江言被撒特德手劲晃醒。 撒特德给他喂了半碗热水,江言呛得咳嗽几声。 撒特德低声道:“看。” 江言转移视线,看见撒特德又带回来好几张刚剥下来的兽皮还有药草。 撒特德知道江言怕冷,还容易生病,遵循本能,只能这么做,好像这样做,就能让江言好转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 明天见~ 第17章 给撒特德做衣服 他使劲挣扎了几下想下床看看,脚底缠着几层厚厚的兽褥,人还没落地,差点就被绊倒。 接着身子腾空,腰股触及撒特德的手臂,就像之前一样,又被对方抱在手臂上带了过去。 青年捂在兔绒毡帽下的脸忍不住往男人宽阔的肩膀蹭了蹭,极地严寒,江言自己裹了一层又一层,烤着火,结果仍然不够,差点冻僵在床上。 太冷了。 反观撒特德,男人并不需要厚重的兽褥保暖,对方拥有极强的适应能力和强悍的身体素质,仿佛与这天地、环境气候融合一体。 江言摸了摸撒特德微凉的肌肤,在自己怎么捂都捂不暖的手脚对比之下,这份微凉倒令人觉得有些温暖起来,令人陡生羡慕。 他拍了拍撒特德的肩膀:“好了,放我下来吧。” 他虽然没有撒特德高大,但作为成年男人,总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抱在手臂或者放在肩膀上免不得难为情,好像把自己当成容易碎掉的玻璃似的。 落地后,江言把撒特德新带回来的几块兽皮粗略检查。 好几块狐皮和狼皮,已经让撒特德先用积雪擦洗过,把血渍和血腥都处理了,残留着冰雪冷冷的气息。 江言偏过视线,盯着撒特德的手指看了会儿,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兽皮上。 当晚,江言服用药草,没有生吞嚼咽,而是用水煮成药汤,味道虽苦,但他只能安慰自己良药苦口了。 江言喝药之后就一直躺着休息,撒特德看他不舒服,就老实地没有弄他。 一连几日,撒特德带回的兽皮用火烘烤,处理干净了,摸着暖和。 江言自己留两张先用,原来积攒的那些被他垫在床上,穿在身上,厚实的几层。 可惜他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和环境,哪怕裹得再厚实,入了夜,人就僵冷得厉害,丝毫不敢入睡,生怕闭上眼睛就再也唤不回意识。 于是江言给自己找了件打发漫长冬夜的活儿。 他挑出两张最大的狐皮,站在石床上朝撒特德使唤。 “撒特德,你过来一下。” 看着靠近的男人,江言以自己的手指做参照,帮对方衡量上身的尺寸。 撒特德像雕像似的杵着,江言让他伸手,他默默地把手给江言。 量尺寸的过程谁都没出声,江言看着撒特德,一会蹲在地上用火炭写字,做记录,撒特德则看他。 半晌,江言的余光不经意略过那纹理结实且精壮的腰腹,很快避开,道:“撒特德,我给你做身衣服如何?” 尽管男人头发很长,但遮又遮不完,而且江言始终觉得在冰天雪地的场合下裸着半身,光是看看都觉得太冷了。 撒特德给他带回那么多张兽皮,作为回报,他也想为对方做点事情。 “撒特德,我想给你做身衣服,现在的天时常下雪,你外出一会儿雪花就会落得满身都是,太冷了,穿一身像我这样的衣物,就算你不需要,起码能遮挡遮挡,怎么样?” 撒特德沉默,半息后点头。 其实他们蛇族,在入冬后会裹兽皮御寒。 撒特德体质特异,是几代以来少有的守护者,他的身体素质比同族更为强悍,而且情况特殊,就没有准备御寒的衣物。 寒冷对他而言不会造成致命的伤害,可对江言却不同。 深冬将至,很少有野兽出没丛林,撒特德要找到更多的野兽猎杀获取兽皮并不简单。 江言实在太弱小了,准备的兽皮完全不足以支撑他度过往后的日子,气候冷,连带着胃口也减少许多,若遇到暴风雪,江言基本都会把自己裹成球靠在火源旁边出神。 小人儿的情况很难不令撒特德担心。 本来江言要让出两块兽皮给他做御寒的衣物,撒特德并不想接受。然而碰上那双润亮漆黑的双眼,便不再言语,默认当成答应。 等下次气候好一点,他再出去多寻几块兽皮回来。 已经入夜,温暖的火光上架起几块烤肉,旁边还烧着一锅鱼汤,已经煮好了,汤水泛出乳白色,味道挺鲜的。 前几日太冷,江言总休息不好,胃口一般,吃不了多少食物。 今晚飘起大雪,一宿难熬,但江言打算熬个通宵,至少等到天亮后,气温没这么严寒再休息。 所以他多准备了一点热食,打发时间的则是那两块给撒特德做衣物的兽皮。 用碗盛出来的鱼汤微微凉,江言抬起轻抿几口,挑出鲜嫩的鱼肉先食用。 他扭头,只见撒特德眼也不眨地注视自己,火苗在对方银灰色的浅瞳下晃动,衬得这双平时幽浅的眼平添几分热烈的情绪。 江言把脸扭回对着碗:“你喝汤啊,看着我干嘛?” 撒特德几口就把鱼汤喝干净,见架在火上烤的肉块已经熟透,默默用手取下,放到空碗里递给江言。 江言盯着撒特德的手细看,还把那几根触摸过烤肉的手指抓到眼前端详。 他忍不住咋舌:“你的手不会觉得烫啊,徒手抓刚烤好的肉没问题么?” 撒特德虽没回应,可从他波澜不惊的眼神看,就知道没事。 江言:“你这比铁砂掌还厉害。” 撒特德疑惑。 江言笑笑:“解释了你又听不明白。” 他翻着兽皮开始用齿针缝制,不久后略微难为情地问:“撒特德,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总对我做……那件事么?” “这个季节还没到发/情的时候吧?而且我、我跟你都不是一个物种。” 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问出来的话,竖起耳朵等待,空气里凝固着安静。 江言讪讪。 “这种时候就不要沉默以对了吧。” 撒特德举起碗里的烤肉,示意他吃。 江言把无力感化作动力狠狠咬了几口肉,继续埋头穿针,把兽皮缝合起来。 风雪夜,他一会儿忙着缝制兽皮,一会儿吃东西,时间流逝缓慢,山洞太冷,江言依旧没话找话地闲聊,分散注意力。 后半夜实在挨不住,江言抱紧兽皮沉沉阖眼,撒特德把他抱起来放回石床,拉起兽褥被他卷成蚕茧的样子。 江言迷迷糊糊地喊冷,撒特德拥紧他,尽管洞口已经用石头和兽皮堵得严实,不让一丝风钻进来,可江言的手和脚总是冰凉的,不像原来那样温暖。 撒特德抱着人捂了半天都无法改变现状,头一次生出束手无策的感觉。 天慢慢明亮,肆虐了整夜的风雪停下,四周出奇的安静。 江言睡到自然醒,醒来的时候脸色难得浮起一丝红晕,他连人带被的皆被撒特德包裹起来,甫一动作,男人就睁开那双银灰色的眼睛。 江言:“……” 他想从撒特德怀里爬起来,奈何被裹得太严实,像个厚重的蚕茧。 “你、你怎么抱着我睡,不会……抱了一夜吧?” 话里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江言像个蚕茧宝宝似的滚到旁边,慢慢钻出。 被褥里他仍穿着几层兽皮,头发睡得有些凌乱。 江言没看撒特德,起来后在石壁上又刻下正字一笔,说道:“外头好像很安静。” 掀开兽皮走到洞口外,才发现世界就像静止了一样,甚至还浮出太阳,晒得雪地都在泛光。 他脸色惊喜:“有日头晒了。” 招呼着撒特德,江言把连夜做好的兽皮衣让对方试试。 男人强健结实的上身好歹遮了起来,至少不会再让江言的视线无处安放。 江言笑笑,道:“帮我把床上的兽褥都挂到架子上晒一晒,会暖和很多。” 撒特德正用手触摸新衣物,闻言,一只手就把整床厚厚的兽褥拎起,顺便把江言抱到另一条手臂上,也带小人儿到外头晒一晒。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天冷了,不好过呀。 第18章 小人儿的抗议无效 日光明晃晃的照着雪,江言把兽皮一一晾上木架后,让撒特德抱着自己走了一圈,拍拍对方的肩膀,道:“送我回去吧。” 长时间将视野暴露在泛光的雪地上让他眼睛不舒服,他揉了揉眼睛,很难适应。 撒特德只好把坐在肩膀上的青年带回山洞,甫一落地,江言还是决定把东西都收拾整理一遍。 能烧的柴火少了,他每日要烧火取暖,储备的柴木消耗的速度很快。 眼下外头冰雪覆盖,要在周围找到木头并不容易,要去距离比较远,树冠成林的地方拾取。 他把想法告诉撒特德,腰股一紧,依旧被男人抱起来放在肩头,视野很快从四周倒退。 日光晒得撒特德的头发很暖和,江言搂紧男人脖颈的同时,忍不住用手心触碰对方垂落的发丝,仿佛在触摸一匹上好的黑色流光缎子。 被摸着头发的撒特德偏过脸,注视肩膀的小人儿。 撒特德转头转得猝不及防,江言又抱着对方的脖子,整个人几乎可以说是坐着撒特德的肩膀挨紧他的。 彼此呼吸交错,这一转头,江言的脸差点贴上撒特德高挺立体的鼻梁。 他神色别扭,微微后退,同时把触摸头发的手悄悄垂下。 润黑透亮的眼睛看着那双银灰色的瞳孔,又低头避开,问:“怎么了。” 又解释:“刚才只是有点好奇,我不摸你头发了,你别生气。” 有些人不喜欢被人摸头发,这属于比较私密的事情,的确是他有点越界了。 撒特德喉结微滚,盯着青年白腻略为清瘦的脸,看了会儿才收回视线,继续带他赶路。 尽管深冬,到处都覆盖积雪,却也有地方不受季候影响。 撒特德带江言来的地方,硕/大的树冠几乎遮天,矮一些的地方落下无数道光线,植被仍莹莹泛绿。 江言沿四处找寻,很快搜集到枯败的树枝。他用藤蔓将它们捆起来,撒特德蛇尾轻轻一卷,很轻松地捎带上。 忽然从树上落下一只不知名的虫子,江言正蹲下拾取枯木,眼皮跳了跳,只觉发顶似乎刮过一阵风。 “啪”的声响爆开,撒特德用尾尖精准地将虫子刮到树桩碾死。 江言:“……” 他仰头望着把自己抱起来的男人:“谢谢。” 撒特德把江言放在肩头,单臂搂紧,另一只手把余下的枯木捆好。 收拾了不少木柴带回山洞,晌午正到,日头高悬头顶,洞口外的积雪融化几成。 江言用蘑菇和剩下的里脊肉简单炒了一个菜,就着储存的果汁进食。 他前一阵挖了几块冰累成简单的储藏室,把果浆放进里面冻。此刻就着蘑菇炒肉喝,汁水冰凉甜爽,晒着晴朗的日光,即使下腹冰凉,也算另有一番滋味。 他催促撒特德尝一点冰镇过的果汁,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滑动的喉结,追问:“是不是挺好喝。” 撒特德轻微颔首:“嗯。” 两人一起享用完简单而满足的午饭,江言靠在洞口旁边,掀开的兽皮,让日光落进地上,时间悄然流淌,太阳晒得他肌肤泛出暖融融的光。 他有点昏昏欲睡,脸一歪,几时无知无觉靠在撒特德的肩膀上也不知道。 撒特德垂眼,呼吸放轻。散落的乌发落下几绺扫过江言细挺白净的鼻梁,视线里的小人儿鼻尖微皱,懵懂睁开双眼,半息后才从撒特德肩膀挪开脑袋。 江言讪讪,连忙给自己打掩饰:“好长时间没晒过这么暖的太阳,不小心睡着了。” 话音方落,还伸手往嘴角摸索,暗中庆幸没从嘴巴里淌出什么可疑的痕迹。 此刻他仍是懒洋洋的,甚至懒得在日光下舒展手脚。 江言走到外头翻开一张已经晒得挺暖和的兽皮,抱到怀里,用草叶子先在洞口底下铺放一层,再将兽皮往上铺开。 温暖的光线落在兽皮上,依稀能看到静静浮动的尘埃。 江言弯腰,仔细铺垫,最后坐在兽褥里,阳光照得他眯起眼睛,像一只无辜乖巧的小鹿,乌黑的睫毛弯弯的,朝撒特德笑了笑,最后呈放松的姿态躺下。 兽褥大半沉浸在光照之中,唯独晒不到江言脖颈以上的部位。 他双手交叠放在腹前,含糊道:“撒特德,难得阳光那么好,我想继续睡会儿,没到傍晚不要叫醒我,好吗。” 说完,江言就着还残存的困意闭上双眼,脑袋变得轻飘飘飘的,像躺在云端里。 撒特德注视神情安然睡在光下的小人儿,银灰色的眼瞳流动着不自知的满足。 江言很温顺,睡觉的时候从不翻腾,双手始终叠放在腹部前,指甲粉白,肌肤白得几乎透明。 日光太暖和,将他整个人也晒得暖洋洋的,指甲和皮肤仿佛晕染出一层粉色,非常漂亮且健康的莹润光彩,连脸庞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到,温暖而可爱。 撒特德出神地看了很久。 渐渐地,墨色的蛇尾悄悄盘在兽皮四周,没有挡去江言身上的光线,只是小心绕了半圈,日光落在漆黑的鳞片上,犹如流动着细碎的暗光。 四周静默,连山风都静止,只有阳光的江言的气息。 一人一兽,一个沉眠,一个盯着人看,纵使没有交流,也无端觉出岁月静好的味道。 直至傍晚,日落将天幕渲染出无数道残红,几阵掠过的鸟啼把江言从午觉唤醒。 他懒懒地展开双手,这一觉对他来说仿佛过了很长时间,怔怔的,甚至梦到现代的人和事。 梦里陈野带着几个伙伴到他家里打扫,几个半大不小的青年捧着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说话。眼神里虽然有悲伤,但生活还要继续,他们在想念自己,同时怀着希望生活,絮絮叨叨的话在江言耳边逐渐远退。 江言说不伤心是假,毕竟他很珍惜过去的生活,甚至产生愧疚,让记挂他的人陷入了伤感。 可也欣慰着,庆幸陈野他们没有过度沉湎于悲伤,毕竟人要往前看,他在这边活了下来。 当一个人的存在不被周围的人记起时,就意味着他彻底消失。 江言希望陈野他们能记得自己,但又不想他们过于悲伤,想起自己的时候,能记得些比较好的、快乐且正面的回忆就心满意足了。 蓦然间,脸颊爬上微凉滑腻的触感。 江言侧目,对上撒特德投来的目光。 “言,你在想什么。” 撒特德出现在洞口外,高大的背影几乎遮完所有残阳的余光。他手里捧着几捆晒干的柴,柴火被扔到角落,撒特德用蛇尾卷起江言,把他放到肩膀上桎梏着坐好。 撒特德转过头,几乎就要贴上江言的细腻柔软的脸,银灰色的瞳孔倒映出青年的模样。 江言“啊”的应了一声,轻巧推开撒特德靠近的面孔。 “我刚才在走神,想起一点过去的事情。” 怎么发呆也会让撒特德不高兴? 撒特德并非不高兴,而是突然陷入莫名的烦躁和紧张之中。 尤其当他看见江言似乎沉浸在未知的事物里,那似乎是撒特德无法掌控的,好像不把这人抓过来,对方就会随着落日消散。 所以撒特德牢牢握紧江言的腰,把人按在自己的肩膀上,闷闷喘了口气,把人带回山洞,丢往床上。 江言心口一跳,以为撒特德又要压着他做那种事,正欲说几句软话转移注意力,没料到男人只是把他扔床上冷冷看了眼,尾巴一扫,就出去了。 很快,在木架上晒了一天的兽皮全被撒特德拎进洞里,又厚又软,散发着干燥的气息。 江言铺好兽褥,躺在上面还能感受到被阳光包裹的温暖舒适感。 他转去看撒特德,对方蛇尾盘踞在石床旁边,几乎完全将他圈在了地盘里。 江言趴在蛇尾上,目光去寻探那双幽浅的双眼。 其实来到这里以后,他有许多不明白的事情。 不明白撒特德为什么要把他当做交/配目标,不明白这里是不是只有他一个纯正的人类,不明白撒特德为什么会从兽形化出半人的模样。 他不知道撒特德的喜好,连对方讲的哪门子语言也没听过,只是很奇怪的,有天他忽然就听懂些许撒特德的话。 关于撒特德的一切他都不了解,偶尔怀揣着好奇心问询,得到的不是沉默,就是对方把他压在床上,试图要跟他做那件事。 江言幽幽叹气,越过把自己包围起来的蛇尾,慢慢滑到地上站好。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总的来说,像如今这样我跟你相安无事的待着还算不错,对不对?” 抱着随遇而安的念头,江言老老实实准备晚饭,白天收拾的柴火把原来的角落都填满了,足够烧一个月的。 让江言有点高兴的是,一连几天,气温不降反升,他每天都在洞口晒太阳,而撒特德会在平台外,或者在山顶遥望,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对方也在晒太阳。 江言舒坦地度过了几日,他每天都觉得过得不错,除了食物匮乏点,还有撒特德对他……也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那一晚,撒特德忽然开窍,用手指替代那两个不可能的东西。 江言睁大眼睛,可惜他的抗议无效。 撒特德目光深晦,那不容置疑的神情,显然意味着让他先适应手指的意思。 被压制翻搅的江言发出最后的抗议。 “撒特德,我、我们当兄弟当朋友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当……” "我跟你是不可能的,至少……至少我要和像我这样的人类才可以,你又不是人……而且那长得太大了!" “放开我,撒特德&#……” 那几句国骂,在撒特德耳边形同虚设,甚至觉得小人儿像此刻这样有精神,劲劲儿的还挺好。 作者有话说: 江言眼中的自己:成年男人,青年。 撒特德眼里的江言:小人儿。 明天见~ 第19章 带江言离开 撒特德夜里愈发霸道自我了,他的手指让江言产生阴影,躲得了一个两个晚上,却不能每夜成功躲开, 山洞的空间就那么点大,只要撒特德想做,江言不管躲去哪个角落,总会被那条无处不在的蛇尾卷起来,往撒特德怀里送。 他就像一条明知道结局会那样的鱼,仍使劲扑/腾,能拖延一天是一天。 到了白天,撒特德就不会管他。无论是阴天还是出太阳,对方会去外面。 偶尔江言跟过去,撒特德只是朝远方眺望,在日头升起最暖和的时候,江言爬不上山顶,这时眼前就会垂下一条蛇尾,轻松地把他带上去。 江言观察几次,始终不明白撒特德。除了晚上固定要进行“你抓我躲”的流程,白天就能安心睡觉了。 他也懒得问撒特德在看什么,只要不找他强迫他做那种事,余下的便随遇而安。 直到有一天开始下雪,撒特德回来,顺带把在外头逛了会儿活动手脚的江言也迅速带回山洞。 江言掀开兽皮,望着极小的雪花,笑着道:“不知道这场雪又会下多久,希望春天快点来吧。” 之后就像往时一样,生火准备准备食物,再烧一个热腾腾的水,只要睡前不冷,正好可以冲洗一下。 晚上熬了猪血汤,洒些葱花,除了没有盐味,其他还好。就是猪血吃多了,哪怕变着花样做也会腻。 江言舔舔唇,有点想念有油盐酱醋茶的生活。 来到丛林约莫两个多月,当前阶段用猪血进食还能对付,等时间一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住。 无论走到哪里,江言的目标始终只有活着。 水已经烧好了,江言用兽皮制成的简易毛巾浸入水中,洗脸,再慢慢洗脖子,掀开裹在身上的层层兽衣,温热的毛巾细致地擦拭过每一寸肌肤。 他舒服得直叹息,余光瞥见落在旁边轻微拍击的蛇尾,精神一震,悄悄变化身体的角度,确保不让撒特德看见。 江言本来跟正常同性没有那么多避嫌的动作,奈何他不能把撒特德当成正常男人对待。 洗完澡,脸颊和脖子都搓得红通通的江言爬进被褥,三两下把自己卷成蚕茧,露出一点光洁的额头,微微湿润的发丝贴着眉眼,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温暖的潮气。 他眼睛没有乱转,而是直接闭上,道:“撒特德我好困,要睡觉了。” 面前一暗,石床铺放的厚重兽褥沉陷,江言身边多了道身影。 撒特德的手隔着兽褥搭在他腰后,再往下一滑,捏了捏。 江言默默僵了下身子,发现那只手没有钻进兽褥内再钻去别处折磨自己,这才没有发出抗议。 翌日不见晴,风一直刮。 江言去河边打了几罐水,走到平台时迎面的风几乎要将他掀倒。倏地,从山顶落下的蛇尾把他一卷,直接推进山洞里。 江言看着那条收回去的尾巴,想来撒特德又在山顶上不知道看什么了。 他煮好蘑菇鲜肉汤,仰头喊撒特德下来吃饭。 视野灰暗,明明还是白天,但今天积聚在天上的黑云明显又厚又多,江言怀疑气候是不是又要变了。 撒特德下来跟他用饭时,江言明显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有别于平时的情绪。 撒特德似乎在……烦躁? 他神色狐疑,开口想说点话热热场子,迎上对方投来的目光,那眼神……他不好评价。 撒特德并非性格外放的人,在他身上,除了沉默,偶尔说话亦是惜字如金,江言很少能感受到其他情绪。 除了做那件事以外。 他原本不想管,可两人同住一个屋檐,如果撒特德真发生点什么,遭难的估计还是自己。 于是江言试探询问:“撒特德,有东西惹你不痛快了?” 总不可能是他吧,他近日时常示弱,很顺着对方的性子来。 左右试探不出答案,江言懒得再问,吃饱喝足,那头鹿他已经分解得差不多了,眼下没活儿做,天气不好出不了山洞,索性就躺回床上休息。 他睡得很沉,本来挺温馨的梦境像骤然间变化了个场景,满世界的冰,江言甚至被冻成冰雕。 空气中传开一阵闷响,疑似炸裂的动静,这才把江言从冰渊的怪梦中扯醒。 他心跳急剧,缓了缓,自言自语道:“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听起来不像做梦啊。” 仿佛验证了他的猜测,类似的声音连接响起。江言和撒特德对视一眼,裹紧兽褥朝洞口的方向走。 掀开兽皮的遮挡,江言看清外头的情形,瞬间哑然。 刮起了猛烈的风,山石乱滚,连盘根在周围的树木连根拔起,四处乱飘,跟山石或另一个方向的树群撞上。 天色明明阴沉沉的,却又从中透出灰暗的光,像往天上捅出好几个窟窿,有种世界末日来临的错觉。 江言看得心悸,忙把兽皮放下,搬回石块堵严实。 变天了。 他想跟撒特德说说话分散注意力,但对方显然没有情绪。 江言心想撒特德在这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对气候和环境的变化应该累积了挺多经验,不至于出事,心神便勉强稳下。 但江言的想法显然过于乐观,错估了这次气候变化。 他几日没离开过山洞,并非不想出,而是一直刮风下雪,最重要的是,当晚过后,明显比前段时间下雪还要冷。 他每天冻得没办法挪动身体,手脚冷僵。 撒特德把火放大,再把捂在兽褥里的江言抱到怀里,使劲搓他的手脚。 过去良久,才听到江言缓过一口气,艰涩道:“手、手恢复知觉了。” 他还跟撒特德请求:“想喝点热水。” 撒特德把随时盛在碗里的热水慢慢喂给他,江言缓慢眯起眼睫,感慨着:“嗓子也顺畅了一点,刚才总觉得透不上气。” 撒特德拥紧他,长长的蛇尾从床上延展,直至洞口后边,用尾尖阻挡兽皮,就当加固防御。 江言眼瞳泛着幽幽的漆黑微光,因为人比较虚弱憔悴,连带着倒映在眼瞳里的火光似乎都变得细小。 他这几天在山洞里寸步难行,人都失去知觉了,倘若没有撒特德一直在续火,给他喂热水和食物,给他搓捂手脚,江言恐怕已经变成一座僵冷的雕像。 他也慢慢悟出,这时候的确大变天,如此恶劣气候和环境,人类根本无法适应。 他应该……活不过这个阶段了。 就算努力了几个月,尽量把能做的准备都做足,人依然无法跟天斗,他生存不下去。 江言反复舔着被撒特德用热水滋润的唇,靠在对方宽阔的怀里,放空思绪。 一会儿后,江言第一次主动握住撒特德的手,眼睛渐渐湿润,竭力不让自己掉下泪水。 他嗓子闷堵地开口:“撒特德,我肯定活不过这个冬天了,适者生存,我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所以死了也正常。” “反正我努力过,抗争过,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从来没想过放弃,哪怕直到此刻,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放弃。” 他咧嘴笑了笑:“你不用管我了,等我死的时候,找块绿树成群,有花有草,还有阳光落下的地方,把我的尸体用土埋下就好,等来年春天,我还能化作养料滋润周围的植物。” 江言一双弯起的眼睛泪光闪烁,他急忙喘了口气:“说不定,等我死后又碰了次运气,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见到陈野他们呢。” 他温顺安然地闭起眼睛,比起上次遇到爆炸事件被东西砸晕,这次……带着意识的等待死亡降临。 可能因为有撒特德给了他安稳的感觉,江言觉得等死或许没那么可怕不安。 他渐渐陷入黑暗,耳边传来微凉的触感,撒特德好像在耳边跟他说话,男人嗓音嘶哑低沉。 江言又僵又冷,分辨不出对方说了什么。 唇边传来微凉的触感,接着渡入一股奇异的,微凉粘稠中夹杂些许温热的东西。 再睁眼,江言望着洞顶的石块发呆,他又撑过了一天。 不知道还有几天能撑。 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江言看到旁边置放的一碗热水和烤肉,水需要一直用火烧,不然会结冰。 望着散落着几个野果,江言拿起来缓慢地咬了一点。 他环顾四周,撒特德不在,从洞顶漏下的白光昭示此时应该是白天。 没有了昨夜的恐怖的风声,那世界末日一样的天空也暂时消失。 出神之际,撒特德掀开兽皮进洞。 江言发自内心向对方道谢,如果没有撒特德,他昨夜大概率就死了。 撒特德把他抱起,低沉开口:“我们离开。” 江言霎时间没反应过来:“咦?” 他问:“离开,我们要去哪里啊?” 可惜撒特德只说带他离开,没告诉他要去哪里。 江言道:“行,那就走吧……” 虽然他觉得自己寸步难行,出了山洞就是死,但没有撒特德昨晚的帮助,他已经死了,所以选择听了对方的话。 江言不懂接下去的路途有多远,不知道撒特德要带他走几天,所以把兽皮全往身上包裹,差点被包得透不过气。 这些兽褥全部穿在身上,份量太重,就像背了块石头。 江言还要准备要带上的食物和水,之前留的药草还有一簇,虽然都蔫了,但这些药草哪怕晒干以后都能生嚼,作为医疗物资,必不可少。 他看着自己第一次烧出来的陶器,把它们搬进角落里藏好,遗憾不能把这些“家产”都带上。 撒特德低声催促,江言拎起书包,笨拙地迈了几步。 “来了来了,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 白天没怎么刮风,到处飘着零碎的雪花。 因为要赶路,撒特德没把江言放在肩膀上,而是把他放在身前抱好,用兽皮再把他全身包起来。 江言从兽褥里艰难露出一双眼睛,盯着灰白无际的天,撞进撒特德投来的目光。 他整个人裹成茧子躺在撒特德怀里,看着那双银灰色的双眼抿唇浅笑。 “走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要换地图啦。 第20章 四面八方的蛇 前路茫茫,丛林广袤,只有落在天地之间的白雪不停。 江言裹在厚实的兽褥里,静静感受着耳旁细微的声响,眼睛一眯,盯着散在半空的白点,内心既迷惘,却也有点踏实。 被撒特德带出来后他们便一直在路上,丛林里是没有路的,所以分辨不出方向,加上撒特德用兽皮把江言包得很严实,他愈发什么都看不清,能盯着打发时间的,只有头顶上无数飘散的小雪。 赶路的功夫,江言终于捋清楚撒特德带走的他的原因。 寒潮要来了。 前两天那样的气候转变还不到寒潮期就已经让他差点丧命,假若到了寒潮爆发期,江言的性命就再也没有急救转圜的余地。 他艰难偏过脸庞,挨近撒特德的胸口。 兽褥太厚,听不到所谓的那道令他安心地沉稳心跳。他讪讪闭眼,打算继续养神休息。 撒特德带江言赶路并没有用全兽体态,那样江言会受不了,所以只能维持半人半兽的姿态抱着江言,还要定时给他喂点食物和野果,让江言保持生命力,储存可以消耗的体能。 如此一来,赶路进度就比预期的速度慢了不少。 江言不知道第几次睡醒了,在撒特德怀里睡觉,除了被包裹成蚕茧无法动弹这点比较煎熬,其余的都挺好。 撒特德行动很稳,他睡着的时候没有丝毫被颠醒。 他涌起几分愧疚,听着四周呼啸的风声,扯起嗓子喊:“撒特德,要不然你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我现在感觉还好,如果难受了会跟你说的。” 撒特德出来后没有停止过前行,这使得睡醒好几次,又补充了好几次食物的江言过意不去。 一段未知的路程,他完全帮不上忙,只能成为撒特德的累赘,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分待着,尽量不让撒特德分出心来照顾自己。 撒特德搂在他腿后的大手拍了拍,示意江言别说话,留存体力,江言瞧见雪花聚在他的下巴,直到化成了水。 从白日到黑夜,雪势变大,气温极低,恶劣的环境与气温,对于赶路的江言来说是种非常大的负担。 他渐渐透不过气,落在眼睫的雪花冰凉,冷意从眼皮直抵全身,心脏都缩紧了。 可他除了安静地躺好,无法做什么。 甚至想过,如果死在路上,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他不怪撒特德。 寒潮期爆发,留在山洞里,只剩一条死路 ,让撒特德带他离开,还有拼搏一线生存的机会。 抱着活下去的念头,江言使劲咬了咬唇,痛楚自嘴角蔓延,使得他多了几分清醒。 江言明白在这种恶劣环境下,保持清醒,不要闭眼睡觉才是最合适的。 睡着后体温耗散得更加迅速,倘若一觉睡下去,极有可能再也睁不开眼睛。 所以他竭力睁着双眼观望灰茫茫的天空。 偶尔撒特德的头发被寒风吹起几绺散着落在他的眼睫上,江言就会轻轻眨眼,发丝儿蹭得他眼皮发痒,眼眶泛红,他不挣动,用微小的折/磨提神。 未知的时间让旅途变得格外漫长,积聚在睫毛的雪花越来越多,江言偏过脸,脑袋朝撒特德的怀里深深埋入。 风雪蓦然减小,撒特德停在树群之下,拨开骨筒,本来想给江言喂点水,却发现装在里面的水全部结成冰块。 江言艰难地开口:“没事,放块冰到我嘴巴里让我含一会儿就可以。” 很快,撒特德就后悔听了江言的话。 因为冰块放进江言嘴里不久后黏着他的双唇,破皮的地方渗出了血,即刻凝结。 江言一脸不舒服又隐忍的神色落在视野中,撒特德浅灰色的瞳孔晃了晃,俯下头,用舌尖细细描摹那两片柔软的唇瓣,又吮又舔,暖和些了,便轻轻撬开,把里面的冰块含进自己嘴里。 冰块渐渐在撒特德嘴里化成水,他再重新低头,给江言喂了些。 特殊的喂水方式让江言羞耻难堪,然而目前别无他法。 他慢慢饮下从撒特德嘴里渡来的水,又被对方撕了几块肉往嘴里塞。 原来没吃完的果子有一些风干了带上,果肉甘甜,包含糖分,能提供身体能源,所以撒特德照着江言的话掰了一块干果肉放进他嘴里,江言当糖含着,哑声道:“你也吃一点东西吧。” 他透过树枝的缝隙观望飘下的雪花,知道此刻风和雪都很大,要不要赶路,全凭撒特德做主。 一是江言不知道雪还会不会越下越大,假如在附近找地方停留,条件还不如山洞,他被冷死在原地的几率很大。 假如迎着风雪赶路,还能咬牙坚持一段时间,能走多远是多远,万一再忍耐忍耐就到了地方呢? 江言睁大眼,下定决定地喊:“撒特德,你快走吧,不用管我。” 撒特德专门跳有树丛避风避雪的地方走,然而环境数次转换,运气好一点能遇到植被,更多的则是冰雪荒原,光秃秃的山谷,毫无生机的寒冬荒野格外死气沉沉。 江言的体力早就到了极限,意志力突破到自己不敢想象的地步。 然而……远远不够。 他渐渐合起疲倦僵冷的眼皮,心知自己就到这里了,希望等撒特德走完这段路程再发现自己的异常吧,都要死了,再耽误撒特德的话,他于心不安。 觉察江言没有丝毫动静时,撒特德停止前行,手指捏了捏小人儿冰凉的脸,又拍了拍。 “言。” 已经闭起眼睫的青年不像往时那样努力睁大眼睛,似乎静静地睡着。 撒特德把手指放在江言的颈边摸索,阔挺的眉宇深深皱起,很快,他咬破嘴唇,把江言的脸从兽皮里捧出来,将血喂进对方嘴里。 源源的血液渗入江言喉管,良久,漆黑的眼睫细微颤动,他下意识顺着没入喉咙的液体不断吞咽,陡然间睁大眼,呆呆望着近在咫尺的银灰色瞳孔,手从厚重的兽褥里拔出来,推开这张脸孔。 撒特德见他醒了,唇角还挂着血,用凌乱的兽褥重新包好江言,仅露出一双眼睛。 江言口腔里的还残留着血腥的味道,他动了动唇,话没出口,眼眶先湿润了。 上次他在山洞里沉睡,依稀中也尝到了同样的味道,原来是撒特德的血。 撒特德看着他,继续头也不回地前行。 又来到一处野林时,他们遇到了狼。 十几只狼抱团行动将他们包围起来,这群狼眼睛冒着光,显然在雪地里寻觅数天食物,收获并不大,每一只都饿狠了。 江言听到狼嚎,下意识往撒特德怀里靠得更近。下一瞬,他连人带着兽皮升高,被撒特德用蛇尾送到树冠顶端上。 生长了数百年的大树轻而易举地托起江言,他艰难从沉厚的兽褥里翻了个身,趴在树冠边缘,朝积雪附着的野林张望。 雪斜斜飘着。 十几只狼向撒特德发起袭击,此刻的撒特德恢复全兽形态,长约十五米的黑色巨蟒跟群狼作战,江言攥着兽褥,既担心又紧张。 很快,他提起的心慢慢悬下。 江言大约知道了,撒特德这条巨蟒在丛林里约莫是没有天敌的,又或者像他这样进化到半人半兽的巨蟒,无论意识、体能、还是作战能力,都远比其他野兽高出一大截。 几头狼当场被绞死,剩下的四处散开,跑远了,消失在冰雪掩埋的密林之中。 撒特德把江言从树冠上带下来,身上还残留着热气和血腥的气息。 江言把手使劲伸长了,摸到撒特德的下颌。 那丝血液染红了他的手指,细细打量,才放下心。 并非撒特德受伤,而是不小心沾到了狼的血液。 他扯起裂开的嘴唇,艰难一笑:“撒特德,你好厉害。” 没有人不对强者产生钦慕之心,江言此时再看撒特德,早就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反而隐隐觉得依赖。 他还没理清头绪,就被撒特德抱起来继续赶路。 之后江言又被撒特德喂了两次血液,或许对方的血真有奇效,江言每次喝完,都觉得心跳渐渐有力了,全身都泛着一股暖热,挺舒服的。 不过他能尽量不喝撒特德的血就少喝,趁着还有劲,多吃了几口肉,水结着冰,仍然让撒特德含在嘴里化了,喂给他。 江言既脸红又尴尬,每次喂水,只能两眼一闭张嘴就喝。 就这么过了一段日子,撒特德带江言进入一处山谷。 山峰高耸,隔绝了四周凛冽呼啸的寒风,比起宽阔平坦的冰雪荒原,来到这一带后显然暖和许多。 这里受暴雪的干扰很小,江言能看到泛黄的树叶,感受到地面冒起的腐朽气味以及空气里漂浮的尘埃。 四周静悄悄的,少了死寂的气息。 他心念一动,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从身后的树枝落下一条灰扑扑的蛇,那双眼瞳精准地看着他。 江言头皮一紧,更多窸窣的声响密集响起,他发现有好多蛇从四面八方涌来,还有的蛇就在江言面前,慢慢转变出半人半蛇的模样,各式各样的蛇眼都在盯着他。 他的心跳在漏了几拍后恢复跳动,同时也猜出,撒特德应该把他带到了目的地。 作者有话说: 虽然还不懂人类的情绪,但已经知道要互相依偎照顾小人儿的撒特德。 明天见~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朱雀 22瓶;美好青春、名字什么的并不重要 8瓶;QwQ 2瓶;薄荷拌柠檬、初夏、草莓奶盖七分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撒特德带回的雌兽 这里或许就是撒特德的大本营? 江言怀着揣测,视线小心沿四周转了一遍,并未发现想象中部落的模样。 没有屋舍,没有任何生活基础的设施,山谷连绵,比起进来时所见的那些险峻料峭的陡壁,这里的山看起来平整许多。 山谷之间生长着半黄半青的树,时节虽冷,却不见积雪,与江言住过的山洞比较,此地简直堪称天堂。 他的视线一再躲避,奈何周围汇集的蛇越来越多,它们纷纷盯着自己看,蛇的瞳孔是很特别的,被那么多双蛇眼紧盯,江言收回目光,浑身寒毛竖起。 有三个人身蛇尾的半兽人迎了上来,上半身有兽皮遮挡,为首的看起来年纪有点大,正在跟撒特德说话。 江言听不懂对方奇特的语言和腔调,跟撒特德平时与他说的并不同。 他安份地躺在撒特德怀里发呆,头顶的树下悬着好几条蛇,还有半兽人形态的蛇爬了上去,一下子对上好几双蛇眼,江言脑袋瞬间发懵,连忙闭上双眸。 耳旁交谈的声音仍在继续,大部分都是迎上来的三个半兽人开口,撒特德偶尔回应。 渐渐地,江言在这段交谈声下晃神,透过眼缝打量树上的蛇。 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经过短暂观察,江言发现这些蛇跟半兽人形态的蛇,体型不像撒特德的那样巨大。 它们体长约莫都在五米之间,或许跟撒特德独处了几个月适应了他十几米的体态,这些蛇在江言眼底,变得没有那么恐怖。 而且他们似乎很尊敬撒特德。 撒特德没有过多停留,微微颔首,冷淡沉静的目光朝四周环视一圈,围上来的蛇很快就如潮水慢慢退去,只有那三位率先迎上来的半兽人继续跟着,嘴里仍在吐出奇怪的语言。 或许是错觉,江言总感觉围观的蛇对自己,除了好奇和冷漠围观,还有的怀着不善与敌意? 在极寒气候中经过一段长途跋涉,江言的体能和精力早就透支消耗完了,得知自己到达相对安全的环境后,没等撒特德再对他做什么或者说什么,他倍感安心地偏过脑袋,靠在撒特德怀里沉沉入睡。 跟着撒特德同行的三个兽人,年龄最大的长者是蛇族的长老莫维。长者左边的青年,则是这一代蛇族族长尹林,右侧的成年男人,是辅助族长管理蛇族事物的阿尔。 时刻注意撒特德情况的蛇族族长尹林出声询问:“这是你从哪里带回来的……雌兽?” 尹林不确定是不是雌兽,因为撒特德用兽皮包裹得太严实了,他们始终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 不确定是不是雌兽的原因,还有一点,对方的体型太小。 除了刚出生的幼蛇,哪怕是部落里的年纪最小的雌兽,他们都没见过这么小的。 所以撒特德带回来的也有可能不是雌兽,而是别的东西。 但那团包裹物,散发的气息又隐约跟雌兽有几分相近,但与雌兽的气味相比。显得有些陌生,他们从未闻到过这种味道。 撒特德没回尹林的话,抱起沉睡的小人儿回到他居住的地方,微微偏过脸,示意三个兽人可以离开了。 长老莫维还有很多话想问,譬如撒特德为什么没等蜕化之后再回来。 要知道对于每一个蛇族的人而言,两百年必经的蜕化是他们最重要的阶段,撒特德的关键期就在这几个月,但他还未度过蜕化就从诞生地回来了。 如果方才不是尹林制止,莫维长老早就带着许多同族的疑惑询问此事。 撒特德是他们蛇族几代以来难得出现的守护者,不能出现任何闪失的,哪怕他带回来的雌兽或许能繁衍出蛇族后代,但跟撒特德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长老的疑问还没说出口,撒特德用目光示意,让他们先离开。 三个兽人在洞口外面面相觑,尹林考虑事情比较周到,对长老宽劝几句,转头跟阿尔吩咐:“撒特德刚回来,你暂时留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如果需要什么,就过来跟我们要。” 阿尔虽然生得强壮,但性子内敛,话非常少,基本只做吩咐的事平时不会轻易开口,撒特德喜静,留下阿尔最合适不过。 长老还想再问几句,尹林拉上他,温声道:“长老,先跟我离开吧,撒特德顶着那么大的风雪回来,最需要休息,我们先别打扰他。” 长老很快被尹林拉着离开,四周恢复了安静。 阿尔就站在洞口外,没有东张西望,就这么安静等待。 部落里的山洞很空旷,撒特德几个月没回来,更显死寂冷清。 铺放在床上的两块兽褥落了灰尘,撒特德三两下把它们扯走,再看怀里露出半张雪白小脸的江言,连人带被的把他放到床上。 过程江言没有清醒的迹象,哪怕被撒特德捏了一下脸,眉头都没皱一皱。 江言的体质太过虚弱,能撑到蛇族部落已经很不容易。 撒特德没有过度苛责,坐在旁边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转头叫阿尔烧点热水,等江言睡醒之后可以随时喝到。 阿尔听到撒特德的话先一愣,连忙点头,默默照着做。 江言中途浑浑噩噩地醒了一次,天还亮着,洞口外隐隐透入光线,他嗓子干哑,鼻子堵塞,身体又沉又累,像被重物碾过。 迷茫地打量了四周的环境,虽然还是个山洞,但他已经确定这个山洞并非原来跟撒特德住过的那一个相同。 江言拉起一张兽褥裹紧身子,艰难下地。 撒特德似乎不在,他摇摇晃晃走到洞口外。 山洞悬在半山,周围没有任何阶梯,平台呈弧形,山洞看见旁边守着个兽人。 对方跟撒特德一样都是人身蛇尾,就是尾巴没有撒特德的长,约莫六米,颜色更偏向灰白,看起来挺强壮的。 不仅是江言在打量对方,阿尔同样在暗中观察撒特德带回来的雌兽。 看见江言的脸,阿尔无端局促起来,平时干活麻利的手脚似乎有点笨重。 阿尔从来见过这么弱小的雌兽,更没见过模样如此…… 他想不出怎么形容,只能用好看来表达内心的想法,而且小雌兽很白,比他见过的任何兽人都要白,弱小得似乎能轻易捏死。 阿尔掩饰着失态,问:“有什么需求吗?” 语言跟之前他们与撒特德交谈时的不同,江言又能听懂了。 他哑声道:“我想喝点热水,谢谢。” 阿尔挠了挠头,转到洞口旁边的石壁后,这里有人工凿出来的一堵墙,墙后有石灶,可以简单烧火。 阿尔把一直热着的水从石锅倒出,再将石头磨出来的碗递给江言。 江言双手接过碗,没急着喝,而是问:“撒特德在哪里?” 阿尔:“他有事出去了。” 江言若有所思地点头,从面前的兽人身上感受不到恶意,不免多问几句。 “这里是你们的部落么?” 阿尔点头。 江言:“我叫江言,该怎么称呼你呢?” 阿尔结结巴巴道:“叫、叫我阿尔就好。” 江言笑了下,碗里的水慢慢凉了,他喝了半碗,绕过阿尔想自己去盛第二碗。 阿尔把碗拿到手上:“我来就好,撒特德说你的身体太虚弱,进去休息吧。” 感受到阿尔传递的友善,江言忽然对撒特德的同族产生了几分好感。 他再次道谢。 山洞里除了一张床,还有几个圆柱形的石柱,看起来像凳子,旁边陈设着一块木板,木板下用石块顶着,应该是桌子。 凳子和桌子布满灰尘,江言只好重新回到床边坐好,只这一点运动量,就叫他有点喘不上气了。 阿尔端着水走进来,江言乖乖接过碗。 阿尔看到他纤细白皙的手,再看自己粗糙的大掌,不好意思地退到了山洞外。 江言喝过水,又困了。他此刻不饿,疲倦感很重,需要充足的睡眠, 撒特德不在,他决定继续睡觉。在闭眼前,江言跟守在外面的阿尔说道:“我想接着休息,外面冷,你先回去吧,不用守了。” 阿尔中间离开了一次,被同族逮着问话。 所有蛇族都对撒特德带回来的东西感兴趣,得知是个极其弱小的雌兽,感兴趣的蛇族,尤其是比较年轻健壮的兽人,都很想去瞧一瞧。 阿尔阻止他们。 “那个雌兽跟我们不一样,等撒特德允许,你们再去看望他吧。” 旁边一条全兽形态,墨绿色的蛇问:“怎么不一样?” 另一个人身蛇尾的兽人开口:“下次再看吧,咱们部落里雌兽那么少,撒特德好不容易带回来一个雌兽,既然阿尔说他很虚弱,等他恢复了我们再去看也不迟。” 还有兽人想跟阿尔打探消息,但阿尔知道的并不多,而且不好意思当着同族的面夸那个雌兽好看。 正在沉睡的江言并不知道他成了蛇族兽人的议论中心,他再次睡了一觉醒来,裹着兽皮走到平台上张望,想找撒特德,人没等到,来了个老头。 老头是那三个跟撒特德交谈的兽人之一,看起来好像挺有声望的。 江言看着对方,老头对他好像有点不满。 莫维皱眉:“你就是撒特德带回来的雌兽?” 那么弱小,怎么能繁衍出幼蛇? 作者有话说: 兽人的思想都是比较原始守旧的,繁衍之上,撒特德开始也一样。 怕蛇的宝贝们把蛇想成q版蛇就行。 明天见~ 第22章 泡温泉 就像尹林说的一样,莫维活了五百岁,从来没见过如此弱小的雌兽。 他认为对方完全没有孕育蛇族后代的能力,除了长的好看些…… 撒特德带一个没有生存能力和繁衍能力的雌兽回来,放弃了那么重要的蜕变,该不会是受到这个雌兽的蛊惑吧? 莫维目光阴晴不定,嘴上虽然没开口,但江言感受了对方的不善与怀疑,他一时沉默,没接对方的话。 因为对方称他为雌兽,江言认为这对他来说是种奇怪的身份,他是个人,不是什么雌兽。 江言和长者对视一眼,错开视线,没有弄清楚对方的动机之前,打算静观其变。 毕竟这里的每一条蛇,他都对付不了。 莫维只是单纯来看一会儿江言,仿佛就为了印证尹林的话,得知撒特德带回的雌兽的确过于弱小,他有点不怎么满意,就离开了。 撒特德是蛇族几代难出的守护者,血统优秀,作为陪伴蛇族五百年的长老,其实很愿意帮撒特德找个合适的雌兽孕育幼蛇。 而能孕育撒特德幼蛇的雌兽,不该是像江言这样的。配的上撒特德的雌兽,至少要强壮健康。 江言瘦不伶仃,体型和种族里的小蛇差不多,这能生? 总之带着不满,莫维走了。 江言醒来不知道能干什么,撒特德不在身边,没人管他,起身去洞口张望。 平台上空荡荡的,底下悬空,没有下去的路,只能干站着吹冷风。 他悻悻回到洞内,盯着空气里的浮尘发呆,正准备再次起身活动一下疲软的手脚,外头又来了人。 这次来的是阿尔。 有了第一次的交谈,江言对阿尔的印象还不错。 他笑眯眯地道:“你来啦。” 阿尔脚步一顿,挠了挠后脑,露出有点憨厚的笑,这样的笑与他强壮孔武的体型有些许违和。 阿尔道:“本来族长叫我去请祭司过来给你看看身子,但祭司跟着部落的狩猎队伍外出了,得回来之后才能给你看病。” 江言摆手:“不用麻烦,我没事,就是路途比较劳累,多睡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他左右环顾,本来想跟阿尔询问撒特德去了哪里,几时能回来,可想起不久前那位蛇族长者对自己的戒备,就打消了问话念头。 阿尔道:“你饿了吧,我带了点食物和水过来。” 江言朝对方微笑:“多谢。” 阿尔送完水就出去了,他边走边悄悄回头,一直走到洞口外,在石壁上悬挂一串木牌。 阿尔有自己的活儿要做,不能时刻守着江言,他挂着木牌,告诉江言如果有事情需要帮忙,可以摇几下这串木牌,只要他听到就会赶过来。 江言再次道谢。 阿尔走后,江言打开对方送来的食物。 一份烤得不太熟的肉,还有烧过的水。 部落里盛装食物的器具基本全部都是用石头凿制的,虽然能用,却没有陶器来得方便。 肉不太熟,江言下不去嘴。他披着兽褥步行到洞口旁边,绕至石壁挡起来的灶台前,瞥见还有几根木柴,用自己带来的燧石点火,把肉烤熟。 简单吃过食物和水,江言把放在床角的行李取出。 他穿越来时背的书包还在,除了穿的衣物破损,像笔记本之类的都还留着。 燧石,葱蒜,牙刷,两罐骨筒装的猪油,还有药草都放在书包里。 带来的食物在路途上几乎都吃完了,清点下来,拢共都没几件东西。 江言抱着泛旧的书包出神,坐一会儿的功夫,疲累再次促使他躺下睡觉,他卷入铺满兽褥的石床,昏沉沉地闭眼。 一觉再睁眼已至夜色,视野漆黑。 微弱的风声仿佛隔着耳膜刮弄,江言裹好了兽褥走下床,洞口处的平台落着细白的雪花,偶尔能窥见从四周几处山洞亮起的火光,他这儿没生火,伸手瞧不清五指。 尽管没生火,还下了小雪,可只要用兽皮包好身体,对比之下,没有原来在山上那会儿寒冷,是江言能忍受的温度。 他睡睡醒醒,似乎过了一天一夜,又或者更久。 江言现下没有时间观念,过去照着身体习惯养成的生物钟再次被打乱,毕竟路途上他总不分日夜,不分场合的睡在撒特德怀里,恢复正常的生物钟还需要一定日子。 他幽幽叹气,甫一转头,看见身后拢起来一道影子。 江言迎了过去。 “撒特德,你回来了?” 撒特德单手拎着东西,另一只手揽在江言腰后,把他往洞内带。 江言问:“醒了几次总不见你,刚回来有很多事情忙么?” 撒特德带回一捆木柴,还有一罐子水。 江言生病的时候总要烧热水喝,清水无味,撒特德想起部落里有股舐泉,回来时特意绕去舐山盛了水带来。 点了火,照明山洞。 江言用火暖了暖手,他的手受冻后长出好几个冻疮,赶路时冻得没知觉,现在又痒又疼,总想挠几下。 他看见撒特德拎的那罐水,笑道:“阿尔白日的时候给我送过水,还没喝完。” 撒特德的这份心思让他高兴。 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撒特德真的把他带回部落,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部落的环境比在那边好很多,起码适合人类生存。 火苗在撒特德银灰色的眼瞳下幽幽摇晃,他把舐水递过去,低沉道:“尝尝。” 江言不明白清水有什么好尝的,他下意识靠近男人,尝了点罐子里的水。 倏地,江言双眼放大,瞳孔颤动。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撒特德:“这……这水居然是咸的,盐水?!” 撒特德还没有咸味的认知,他见小人儿喝了水后好像有别于平日的兴奋,沉声解释:“从舐山接的水。” 江言忍不住再次饮用几口罐子里的水,十分确定撒特德带回来的水是盐水。 原来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盐,无奈撒特德他们还没有盐的认知。 他抱着罐子傻笑,撒特德蛇尾一卷,把小人儿带到怀里,捏捏他清瘦的脸庞,皱眉。 江言清瘦许多,本来就很弱小,再瘦下去还怎么…… 撒特德打算明日让人多送点肉过来。 江言把罐子里的盐水收好,时值半夜,兀自跟撒特德说了会儿闲话,不一会儿眼皮逐渐耷拉。 他勉强撑起身子,定定望着男人。 “撒特德……” “部落里的人,也就是你的伙伴们……好像不欢迎我,为什么啊” 因为他是外来人员吗? 撒特德把江言拥入怀里,低声催促他休息。 江言还想再问,奈何实在太困倦,只好倚在对方怀里接着睡觉。 江言是被舔醒的。 撒特德高挺的鼻梁抵入他的颈侧,随着舔/舐的动作蹭得他直发痒。 “痒……别靠那么近了……” 江言使劲推开撒特德,手腕反遭桎梏,压在脸颊两侧。 前段时间太冷,不仅病过一阵,还日夜赶路,算起来撒特德挺久没“碰”他了。 此刻男人浅淡的眼瞳幽深晦暗,不难分辨出眼神里涌动的暗火。 江言下意识咽了咽嗓子。 单看撒特德的脸和上半身,完全就是个带有异域色彩的帅哥,足够的强大,唯独…… 江言无法接受对方的那条蛇尾。 太刺激了。 随着落在颈肉的舔/舐越来越频繁,江言挣动间望着外头灰蒙蒙的天色,秀挺的鼻翼动了动,哑声喊:“别……!” 他开始语无伦次:“撒特德,我好长时间没洗澡,身上都臭了。” 江言使劲动着鼻子:“你没闻到吗?好歹让我先洗个澡,把身上的味道都去干净吧……” 借口虽然是临时编造的,但江言的确好一段时间没洗澡。 在山洞生活时,哪怕再冷,他每周至少都要烧热水冲洗一次,睡前坚持用热水泡泡手脚,直到暖和点才躺进床上。 撒特德凝神不语,江言恳求:“真的都臭了,想洗澡。” 能拖一时是一时。 撒特德目光闪烁,最终用兽褥把人卷起,直接带走。 江言坐在撒特德肩膀上,胳膊习惯性的环起对方脖子,避免自己摔下去。 他四处张望,山野灰茫茫的连成一片,植物在倒退。 “撒特德,你要带我去哪里?” 撒特德就如往时那样沉默寡言,江言盯着对方冷峻的面孔,没再问。 直到来到目的地,竟是一处有山壁作为天然屏障的温泉。 江言还在走神之际,身上一轻,包裹着身子的兽褥全被撒特德扯出来了,像只雪白的羊羔。 “……” 不等他惊呼,很快被蛇尾缠绕着卷起,沉入温暖的泉水中。 至于缠起来的蛇尾,没有立即松开,漆黑的鳞片贴紧江言细白的肌肤滑动。 江言腰股一僵,觉得那些鳞片好像要往身体钻,不敢动。 作者有话说: 终于解锁盐了。 这个温泉以后会是…… 明天见。 第23章 撒特德有腿啦 寒冬刺骨,在这处天然温泉的滋润下,江言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只一会儿的功夫,每寸肌肤都要被浸泡软了,肤色白里透红,脸若粉桃。 温泉四周有山壁与植被作为屏障遮挡,苍冷的冬日下仍有绿意点缀,空气里流动着湿润潮热的气息,高峰美景使人心旷神怡,催促着人慵懒惬意地休憩一番,好好欣赏此地。 无奈江言此刻没有领略景色的心情。 腰窝之后滑动试探的蛇尾让他头皮发麻,不久,背后贴来一具结实的身躯。 江言对这具身躯再熟悉不过,他推着撒特德的欲要翻搅的手指。 蓦然间小腿袭上微凉的触感,蛇尾卷起,腿脚变化着被拉出羞人的角度。 浸泡在温泉里不能行动自如,江言的手脚几乎都被撒特德掌控。 热气熏蒸得他眼睫濡湿,偌大的温泉,周遭静寂,唯有江言发颤的、破碎的推拒声,以及没成功喊出来的那一句完整的国骂。 撒特德的手指浸在温泉里,有别于往日的微凉,变得温烫。 江言既苦不堪言,又难于启齿,推动对方的胳膊浮出惊人的桃红,不知是汗还是水珠沿那道秀挺的鼻翼滚滚滴落,皆被撒特德用唇接了去,一一舔干净。 比起江言的难言羞愤,撒特德却比过去的每一次都要失态。 银灰色的眼瞳交杂着明显的情绪,深邃的,滚烫的,仿佛趁着缝隙涌入江言身体的泉水,烫得他打颤。 撒特德轻微松开江言,望着手指出神半息,想打开鳞片用别物将手指代替了去。 江言就像泡在温泉里挣扎的鱼,得了间隙,纵使全身无力仍坚持爬上石岸,还未成功返回,又被撒特德用蛇尾拖了过去。 ……所幸让江言松了口气的是,撒特德依然没得逞。 他不敢看扭头去看鳞片中间那两个可怕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趴在泉边的石块上,一边淌泪,一边哆嗦,慢慢地,居然开始发起呆来。 江言的衣服被撒特德丢出挺远的范围,周身有温暖的温泉水雾缭绕,此刻不冷,干脆趴在石块上,没看撒特德在做什么。 直到蛇尾又缠了过来,江言被抵来的身躯抱了回去,跨坐在漆黑的蛇尾上。 莹白的脚趾踩着泛出暗光的鳞片,他微微蜷缩双腿,冲击感太强烈了,腰窝很麻。 而且撒特德老不死心,江言扶着蛇尾苦不堪言。 他垂下眼,目眩头昏地盯着鳞片打开的中间,暗念:这是为了尽早结束眼下承受的煎熬。 湿润的唇一咬,将手伸去。 撒特德眼里滑过不明暗晦的光,紧盯着江言的手指,将小人儿又往怀里抱得更紧。 别说鳞片中间,甚至连每片鳞都在颤动。 撒特德不知道江言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江言的举动在一定程度缓解了他的焦躁。 …… 江言脸色难辨,用泉水把酸麻的手洗干净。 这个温泉泡得他头晕,只想离开。 他闷着声:“我要回去了。” 撒特德延展出长长的蛇尾,轻易勾回落在远处兽褥把他包起来。 过程中,撒特德一直紧握江言发红柔软的手指,粗糙的指腹不停摩挲他的手心。 江言猛地抽回手:“行了行了,别、别摸了,天都那么亮了,快回去吧。” 观望天色,可能又有一场雪将至,但凛冬的风都被天然的地势屏障隔绝了,哪怕下雪,气温在已经江言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而且不知道出于哪种原因,自从醒来,他发现自己好像比从前更耐寒冷了,体质似乎更好了点。 已至天光大亮,四周景物急速倒退,裹在江言身体的兽褥下摆扬在风里翻飞。 他坐在撒特德肩膀上,出于安全考虑,一条胳膊搂着对方脖子,另一只手无处安放。 江言仍在为刚才的事别扭,说什么也不想和撒特德贴得太近。 虽值冬季,但蛇族部落里并没有江言想象中的安寂沉静。 他前些日子都在休息,如今才看到部落白天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部落一眼望去没有房屋,平坦起伏的地势居多。 周边树植较多,高矮不一,地面有许多滑行的痕迹,枯落的树叶子被收拾得挺干净,三三两两的成年兽人正在搬木柴去往别处。 强壮的蛇族兽人在干活,极少的小兽人沿着周围跑闹。兽人头顶,手臂、身上,或多或少都缠着蛇。 撒特德带着江言刚出现,蛇族兽人立刻停止手里的活儿,视线从四面八方聚向江言身上。 撒特德的体型在蛇族里属于非常罕见优越的存在,此刻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同族,肩膀坐着江言。 过去几日,江言的存在早就传开了。 蛇族兽人都知道撒特德带回一个很弱小的雌兽,他们看见雌兽的全貌,心想:这个雌兽真的太弱小了,怎么可能为撒特德孕育出幼蛇? 想是那么想,蛇族兽人的目光却无法从雌兽身上离开。 撒特德前行的速度很快,江言裹在身上被风吹起来的兽褥还没来得及整理,下摆凌乱,有一角掀开,露出白/皙笔直的小腿。 兽人们的视线不自觉转到雌兽露出的小腿,一下子都看呆了。 他们没见过哪个雌兽生得这么白,连腿脚的皮肉看起来都柔嫩异常,与他们完全不同。 兽人的目光又忍不住从雌兽的小腿转到那张雪白的脸庞,怔怔的。 小雌兽有双漆黑灵动的眼睛,看起来很湿润。鼻子小巧,嘴唇像春日的花瓣,脸颊晕出薄红,好看得让他们连呼吸都放缓了。 撒特德只停留了短暂的一瞬,直到带着江言离开,原地出神的蛇族兽人方才回过神。 看小雌兽看到出神的兽人里包括阿尔,他闷声拾起一大捆木柴,跟他并肩而行的兽人说道:“撒特德的雌兽……果然像你说的一样,弱小,又好看!” 阿尔低头,没说话。 族人道:“可他那么小,能给撒特德生出幼蛇吗?” 如果能生出来,以那个雌兽的容貌,很难不让部落里的其他族人心动吧。 不仅在蛇族部落,为了能繁衍出更多的后代,大部分部落的雌兽并非只能拥有一个雄性兽人。 如果撒特德带回的小雌兽能成功孕育,他长得那么好看,肯定会有许多兽人蠢蠢欲动。哪怕要挑战的人是他们蛇族部落的守护者,会有许多雄性兽人愿意试一试的。 回到山洞,江言可不知道自己成为部落议论的焦点,他把自己卷进兽褥里,半晌,又拢紧身上的兽褥,坐在床上一语不发。 撒特德靠近他,江言反射性的挪开距离。 “别碰我。” 闻声,撒特德皱眉,面孔有一点阴沉。 江言想起在温泉里撒特德对自己的做的事,心口堵得很,他拿对方没办法,只能暂时跟自己怄气。 撒特德盯着江言的侧脸看了会儿,在江言以为他又要做什么的时候,沉默地转身离开。 江言身心俱疲,没多久便倒头休息。 直至一觉睁眼,洞内空荡荡的,不见撒特德的踪影。 天还亮着,隐约能听到底下传来兽人们劳作的动静。 洞口出现两道身影。 阿尔是来给江言送肉和水的,他把肩上的那捆木柴放下,朝江言点点头,又将肉和水默默放在木桌上面,很快被长老遣离。 面对蛇族的这位长者,江言不动声色。 莫维道:“我不知道你这个雌兽是从哪个部落来的,劝你回去,别再害了撒特德。” 江言心想:要是能离开他早就离开了。 而且……为什么对方指责自己害了撒特德? 面对江言不解的眼神,莫维怒火一起:“如果不是为了带你回来,撒特德怎么会在蜕变期离开古雅山。” 慢慢地,江言从莫维的话里了解到,原来蛇族兽人在两百岁的时候会经历唯一一次蜕变。 如果成功,兽人的寿命至少能达到六百年左右,假如失败,只能活到约莫四百岁。 而蛇族的蜕变,必须要回到他们的诞生地。 撒特德天/赋/异/禀,一旦度过蜕变期,或许能往更厉害的方向变化。 这正是令莫维遗憾的原因。 莫维陪伴了部落五百多年,再有几十年就离世了,他希望撒特德能活得更久,守护部落,直至族人们将后代延续下去。 江言沉默。 他在路上萌生过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撒特德要独自待在那个山洞,为什么明明可以一早就带他走,却在后来才决定带他走。 江言看着莫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莫维“哼”了一声,背身离开。 江言毕竟是撒特德带回的雌兽,部落里所有兽人都很敬仰撒特德,哪怕生气,莫维并不敢拿江言怎么样。 意外得知真相,江言想跟撒特德道谢,可接下去一连几日,对方没有回来。 他睡醒了自己熬点肉汤喝,有了盐水,加上葱蒜,简单的汤都变得美味不少。 还想着把食物分享给撒特德,等不到人,江言的心思就也有点淡了。 阿尔每日都会来给他送粮食和水,得知江言需要舐水,还特意绕去舐山盛了几罐水带来。 江言看着他:“谢谢你。” 阿尔挠头:“撒特德离开前特意交待,你要啥都给你带回来。” 江言沉默。 他问:“阿尔,你知道撒特德去了哪里吗?我已经几天没看见他了。” 阿尔为难。 江言并不强迫对方回答,反而邀请阿尔坐下喝肉汤。 放了葱蒜的肉汤味道鲜咸,阿尔睁大眼,又喝了几口,味道和他们平时喝过似乎一样,但却更好喝。 迟疑片刻,阿尔望着江言白皙的脸庞,闷闷开口。 “撒特德或许要蜕变了。” 江言侧首:“可他……” 阿尔道:“他没有回古雅山,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 江言道:“谢谢。” 阿尔摇头:“我们也很担心他。” 江言送阿尔离开,本来还想收拾一下山洞,眼下没心情收拾,静静裹着兽褥坐在床上,望着洞口等待。 又过几日,熬了几宿的江言当晚有些撑不住睡下。 洞里烧着火,天上飘起细小的雪花,风声微弱,白雪轻轻地垂直落下。 江言趴在厚厚的兽褥里沉睡,倏地紧皱眉头,满面冷汗,受惊一般睁开双眼。 他似有感应,视线越过火堆,扫向洞口外缓慢出现的影子。 雪花被对方带着涌入洞内。 江言愕然,望着步行进来的男人,连忙跑下地去接住对方。 “撒特德!” 撒特德全身冷汗,至少两米的高大身躯压在江言肩膀上,让他险些喘不过气。 江言拂开对方散落的墨发,手指触摸那张深邃冷淡的面孔,湿汗淋淋。 撒特德似乎还未适应用腿走路,靠在江言肩膀上一时难以挪动,几乎整个身躯都罩着江言。 江言费足浑身力气才把撒特德挪回床上放好,他替撒特德擦拭冷汗,腕子一紧,被那双骨节有力的手握牢。 迎上撒特德银灰色的眼睛,江言嗓子有点哑。 “撒特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撒特德定睛凝视,掌心仍桎梏着江言的腕子,过了片刻,才缓慢地合上双眼。 江言伸手试探对方的鼻息,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 应该是累的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撒特德终于有了一双江言想要的腿~拥有人形的撒特德身高2米+,江言178,所以身高差和体型差还有肤色差还在哟! 下章就入V啦,31号是俺生日,所以31号0点放两章V章更新哟,就当给自己的礼物。 大概连续三天更两章~谢谢大家,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鞠躬~! 第24章 (二章合一) 鹿汤大补的后果 (上) 江言维持着山洞里燃烧的火焰, 小雪的夜晚,他努力让自己精神起来,时不时看一眼正在沉睡的撒特德。 尤其在知道对方为自己做了那件事, 不知不觉竟有了愧疚感。 他望着火光出神,又转头去看撒特德平静的面孔,很少能有机会看见对方彻底闭眼沉睡的时候。 撒特德以往小憩, 从来不会降低警惕性,他少有的几次暗中窥视,都被撒特德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不像此刻,看了对方很久都没有睁眼。 江言从石锅盛出些许热水,水温凉, 往撒特德有点干涩的嘴唇浸润。 中途趴在床边休息几刻, 江言醒后见撒特德仍然躺着, 不放心地伸手触摸对方的面庞、脉搏, 确定撒特德的体温和气息正常, 方才略微定下心。 放在兽褥的手蓦然一紧, 江言抬眸,和那双沉静注视自己的银灰色瞳孔对视。 他露出浅笑,保持趴卧的姿势, 手指理了理男人散在身后的墨发。 似乎能体会到撒特德近几日不好受,江言说话异常小声, 气息像羽毛一样刮在对方耳边。 “撒特德, 你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他趁撒特德昏睡帮忙做了梳洗整理, 如黑锻的墨发柔顺散落, 每根头发丝教他弄得整齐服帖, 没有了回来时的狼狈。 撒特德眼瞳微转,极轻地摇头。 江言想了一下:“那你饿不饿,我给你熬点肉汤。” “上次你带回来的舐水,在我们那边也叫盐水。盐有百味之王的称号,有了盐,做出来的菜就有味道,比原来我在山洞里做的食物还要好吃。” 他唇角浮起笑意:“本来新熬的肉汤想给你尝一尝,不过自从你带我来到部落以后,很少留在这边。” 一忖,江言又开口:“还有件事我知道了,希望你别生气。” 撒特德握住他腕子的掌心一滑,往上扣住他的手指。 江言盯着两人的手指,再去看撒特德的眼睛。 彼时撒特德并不知道手指相扣的意思,仅凭本能想握紧江言的手。 火苗噼里啪啦响了几声,江言轻声道:“我知道你在蜕变期带我回来是件非常危险的事,谢谢你。” 他仍不放心:“部落里有没有给兽人看病的大夫或者医生,你的身体真的没事了吗?我想联系一下阿尔,请他找人替你看看可以么?” 撒特德声音低哑:“不需要。” 江言信任撒特德。 “那就是安全了吧,所以你度过蜕变期,然后长出了……一双腿?” 青年的眼睛笑成半眯的弧度:“像我这样的腿。” 撒特德的目光掠向江言的腿。 江言的腿很漂亮,修长笔直,肤色细腻洁白,撒特德没事就喜欢用蛇尾裹着缠着那双腿,甚至不顾江言的推拒,用蛇尾把它拉成自己喜欢的角度。 但每次就要往下继续的时候,江言总会气恼,开始撒特德听不明白,后来就懂了,对方是在骂自己。 遭了骂的撒特德并不觉得愤怒,试了几次都失败后,那次听到江言说只接受像他那样的人,所以撒特德希望自己拥有一双像江言一样的腿。 如今他有了腿,样子与江言描述的相差无几,那么……他能接受自己了吧。 撒特德幽浅的瞳孔划过暗光,把江言扯到怀里抱紧。 猝不及防被抱个满怀的青年吓了一跳。 江言努力撑起胳膊,担心自己把撒特德压疼了。 他责备地给了对方一个眼神,直起腰杆,说道:“你还虚弱,先好好躺会儿,我给你弄点热食。” 说完下地,不往扭头叮嘱:“别动啊。” 撒特德注视着江言走向山洞另一角,把石锅架在火上。 来时江言用骨筒装了些凝成膏状的猪油,用火热过后,这些猪油可以继续用来炒菜。 他翻出晾干的大牛菇和大尾菇,随意翻炒几下,加入水闷熬,然后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包裹。 他花了数日处理死掉的鹿,可以用来当药材的部位都尽量带来了。 江言认为撒特德经历蜕变期后极有可能需要滋补身体,所以打算用些鹿的部位煮汤。 摆在眼前的条件有限,江言用猪油、舐水、小葱和蘑菇,倒入鹿汤中调味,出锅后抿了口试试,觉得滋味似乎不错,不由多喝几口。 他将碗递到撒特德嘴边:“尝尝。” 撒特德接过碗,喝得很快。 江言:“味道怎么样?” 撒特德点头。 部落里也会用舐水煮肉汤,但他们没有鲜咸的概念,味道或重或轻对兽人来说并无区别。 而江言会控制火候,注意调整味道的轻重,熬出来的汤就很鲜美,带着咸,味道适中。 对撒特德而言,过去他从来没有尝过这样的滋味。 于是下床,主动盛了第二碗。 江言观察撒特德,发现男人几乎已经适应用腿走路。 他暗自惊叹,这才睡了一觉的功夫,可见撒特德掌控身体的能力真的非常强悍。 喝到第三碗的时候,撒特德被外面骤然响起的风声引去注意力。 他放下石碗,从兽褥里挑出其中一张,高大的身影走到洞口旁边,用石头固定住兽皮,就像在原来的山洞那样,遮去寒风。 部落里常年很少有风势大的时候,也没那么冷,可想起江言在山洞冻僵的样子,撒特德还是选择谨慎点,把唯一会漏风的地方挡严实。 江言无声打量,内心再次浮起微末的感动。 然而这份感动并未持续太久。 江言放在书包里的东西有他和撒特德的牙刷,两人用温水洗漱,还没等他收拾整理,腰肢一紧,直接被撒特德单手圈住腰往床上抱。 他一惊:“……!” “你要干什么。” 别看撒特德变成人样,可他至少两米的身高和结实匀称的体型,对比起一米七八的江言,依然显得很大。 把江言抱起来放到怀里,毫不费力。 火苗乱晃,依稀晃动成两条火柱子的形状,江言冷汗层层,视野里的两条乱晃的火柱子,压根比不上撒特德的。 他压抑不住内心的震撼,哪怕撒特德有了人的形态,但有些地方还没顺着人样变化。 况且一个男人长出两个…… 想想更恐怖了…… 他坐在撒特德怀里,挣扎挪动,倏地,整个人都快裂开了。 江言流出细汗:“撒特德……” 话音方落,耳朵传来温/热潮/湿的触感,对方的舌头袭了上来。 耳垂濡湿,蔓延到颈根。 江言被牢牢固定,桎梏在腰肢和手腕的力道很紧。 他紧抿的唇忍不住启开,呼出的气息急促。 撒特德喷出的鼻息更是混乱,江言的右耳被这阵炽热的鼻息弄得洇红如血。 木柴发出“啪”的一声,火势更盛,倒映在石壁的两条火苗又长了不少,像两条滚烫的烧火柱。 江言脑门嗡嗡,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 石壁上那两条腾起的火柱影子异常狰/狞,似乎要钻入他的身体,鞭打他。 他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呼吸愈发凌乱,额头不断渗出细汗。 汗珠皆被撒特德一一舔去。 江言觉得很热,并非烤火的热,而是……而是…… 他迟钝地转动大脑,想起来了。 他喝过几口鹿汤。 直到此刻,江言才想起鹿可谓全身珍宝,是滋补气血的名药。 不知道这丛林里的鹿是吃什么长大的,生得那么好,江言几口汤下腹,全身气血翻涌,热得想找块清凉的地方贴贴。 他被汗水洇模糊的眼睫微微掀动,出神地望着撒特德移开的手指。 江言双唇一张一合,几息后,对男人手指上带出的些许润稠发呆。 陡然之间紧咬牙齿,把几乎脱口的声音咽进嗓子。 撒特德喝了三碗鹿汤…… 这得补成什么样? 补成什么样只有江言知道得最具体。 他背对着撒特德,人晃得厉害,可抱在腰上的大掌始终握得很紧。 木柴燃烧的火光愈发明亮,石壁上倒映出来的两条火柱影子蹿得老长,仿佛在附和频率,一下下鞭着江言。 一条不停窜动,火焰渐熄,另外一条却又紧随而来。 添了许多木柴,火焰仿佛永远都燃不灭,粗而长的两道火焰异常狰/狞。 江言热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淋淋的。 撒特德握紧他的胳膊,粗糙的指腹抹去覆在薄薄皮/肉上的汗珠,最后忍不住以唇替代。 火堆燃烧了一夜,积聚在洞里的气息充斥每处角落,又沿着缝隙从挡在洞口的兽皮涌出。 天光明亮。 阿尔例行带上肉和水准备送给江言,还没靠近洞口,他浑身被定住似的站在原地,手背浮起青筋,脸瞬间红了。 独属于雌兽和雄兽的气息交杂涌出,浓郁的程度可见里面有多混乱。 尤其是…… 雌兽的味道很好闻…… 阿尔不敢再往前,原地放下肉和水匆忙离开。 昏暗的山洞内,江言连手指都没力气张开。 他竭力推了推背后的身躯,昨夜萌生的感动烟消云散,此刻满脑子混乱与迷茫。 他不愿面对,把身子蜷缩成虾米一样。 彼时江言并不知道特殊的气味早就散了出去,部落里的兽人都闻到了。 (下) 江言睡了很长的一觉,梦里他的自己被仿佛被一股浓稠包裹,难受而窒息。 就像被结成的网严密地从头到脚兜着,密网上沾满粘稠的渍液,到处都充斥着微妙的气味。 他从这个混乱不堪的梦境里疲倦地睁开眼睫,直到五感迟钝回复,才缓慢地意识到,梦也不是梦。 而是已经发生的。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随后立即咬紧牙关,嘴里拖出“嘶”的一声。 疼的。 就像被医生从腰部以下截肢的病患。 江言瞥见自己那两条附着着斑驳青色的腿,正准备拉上兽褥盖好来个眼不见为净,甫一碰到褥被,便触碰到黏手的,差不多凝固的渍液。 不多,却令他难堪。 江言把兽褥踢下地,恼羞泛红的脸扭向一边。 撒特德应该已经把兽褥换过了,但没换干净。 想起晚上混乱糜/秽的画面,江言的眼皮猛抽。 洞口的兽皮掀开,透入一点光,高大的身影从外头走进。 撒特德手里抱着几张新的兽皮,看见落在地上的几张,捡起,又想把新的兽皮往江言身上盖。 江言下意识往后靠,直到肩膀抵着石壁,这才抬眼直视撒特德。 青年有一双温柔漂亮的小鹿眼睛,平日里看起来脾气好得不行,此刻这双眼睛带着怒气,反观撒特德的目光可以称得上平和。 男人依旧惜字如金。 “冷,盖好。” 江言扯着沙哑的嗓子喊:“太脏了。” 越想越气不过,把剩下的兽皮卷起,统统往撒特德身上砸。 高大的男人纹丝不动,依旧沉默捡起落在脚边的兽皮,还把沾上的尘土抖了抖,铺回石床,垫在小人儿身下,再用新的兽皮往小人儿身上包起来裹好。 动作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撒特德的目光在瞥见江言脖子上印记时,微微停顿。 江言立刻拢紧兽褥,质问:“你在往哪儿看!” 撒特德默默指着他的脖子,转身往火堆旁边走。 火上架着石锅,锅里倒入舐水和还算新鲜的肉。 昨夜江言耗费的体能太大,这会儿应该饿了。 撒特德依照记忆,加入舐水,混着肉,再撒点蘑菇和葱叶子,一锅熬,江言应该会喜欢。 事实上江言并不知道撒特德心里怎么想的,他醒了一会儿,不久后疲累地靠在角落里沉沉睡去。 熬好汤,撒特德重新走回床边,拨开散在江言脸颊的发丝,声音低沉,试图把他唤醒。 “言。” 江言太累了,且带着回避的心思,浑浑噩噩地背过身,继续睡。 撒特德便回去看锅,一直添柴续火。 他拿起江言吃饭时用的那双木筷子戳了戳,发现石锅里的肉和蘑菇已经熬得软烂,又走回床边。 “言。” 江言费力睁眼,嗓子又干又哑。 他气骂:“叫我干什么,我被你……那样了一整晚,还不让我休息吗?” 青年眼里透着一层朦胧,虽然口吻不善,但听起来并无杀伤力。 撒特德对他的怨声和不满无动于衷,默默伸手抱起他。 江言猝不及防地被撒特德带进怀里坐下,男人就坐在火堆旁边搂着他,另一手拿起石碗,里面盛着已经有点凉的肉汤,汤水上飘着几朵熬软变形的蘑菇。 很像黑暗料理。 …… 江言嗓子疼,开口就像被人撕扯着喉咙。他坐在撒特德怀里并不舒服,男人身躯硬/邦/邦的,简单挣扎几下,很快冷脸。 他难堪地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撒特德,你、你放我下来,怎么动不动就……” 明明嚯嚯了整宿,又变得跟两杆铁杵似的。 江言已经领教过它们的可怕,此刻如坐针毡,针还是两根,急忙要逃。 江言回到床边靠好,兽褥垫在腰后,气也气过了,开始闷闷不乐。 那几口鹿汤补上去的气血早就消耗亏空,他体虚气弱,肚子饿,反观撒特德,精神异常饱/满。 江言有苦难言。 顷刻后,脸色骤变。 撒特德把舐水,也就是所谓的盐水放得太多了,江言甚至怀疑他没放清水。 部落的盐水浓度不算低,不按量放清水兑着煮东西会很咸,碗里的肉汤,入喉全是咸味。 江言:“……” 撒特德疑惑:“言,怎么不喝。” 他身心疲累,背过身躺下:“睡了。” 撒特德眉头紧蹙,看着碗里几乎没少的肉汤,拿起来放到嘴边,喝了一口,下一瞬把碗挪远了。 半晌,江言又被撒特德抱起来放在怀里。 他被扰得不厌其烦,只见撒特德拿起一块全熟的烤肉,还有几颗阿尔送来的果子。 烤肉被男人掰成一条一条的,往江言嘴边送。 江言没力气反抗,张嘴咬了肉,味道油腻。他摇摇头,撒特德拿起果子,捏破一点皮,让江言吸里面酸甜的果浆。 吃饱喝足,江言两眼一黑继续休息。 连续几天没下过床,江言恢复如常后,再下地,雪已经停了,还吹着冷风。 他站在平台上张望,部落里没什么积雪,哪怕有,恐怕也被处理得差不多了。 腿还软,简单走几圈,忽然想起什么,江言脸色涌起几分羞耻难堪。 最近只顾着睡觉,此刻才想起那晚之后,他没洗过身体,而且……好像也没清理过。 撒特德更不会有帮他清理的自觉,所以…… 东西都被他身体吸收了? 江言双手放在腰前,坐立难安,觉得浑身发黏。 洞口外一暗,撒特德拎着采摘的新鲜果子回来。 江言背过身,一语不发。 撒特德把果子递到他面前:“言,给你。” 江言扯扯嘴角,瞥见男人如常的神情,悬在内心的紧张和慌乱突然一下子淡开。 他哑然,旋即又想,凭什么撒特德能这么镇定,而心智混乱的只有他自己? 再想,撒特德好歹救了他两次性命,既然对方都不在意,那么自己何必介意太多,就当发生过的事是他对撒特德的报恩,那晚过去了,就当恩情报完了,互不相欠。 经过不断的暗示,江言舒坦了点。 他接过果子吃了一个,故作轻松淡定地开口:“我想洗澡。” 撒特德点头,恢复半兽人的形态把他抱起来放在肩膀。 江言嗓子发紧:“又去那处温泉吗。” 撒特德用行动回答了他。 前往温泉的途中,在外头干活的蛇族兽人接二连三朝江言投来视线,兽人们眼神里的意思……他不好形容。 他还看见了正在搬木头的阿尔,还未出声打个招呼就错过了。 撒特德前行的速度很快,部落远远的甩在身后。 没了树冠的遮蔽,江言这才发现此时出了点太阳。 光点落在皮肤上,迎面的风柔柔暖暖,又夹杂几丝冬日的寒冷,到处漂浮着树叶的气息,独属于森林的味道。 江言望着周围的丛林和山谷,内心涌起微末的奇妙感受。 眼前一热,撒特德横出手掌,替他挡去差点刮到脸上的树叶。 回过神的江言:“……” 他没给撒特德好脸色,脑袋扭向一边。 到了温泉,江言远离撒特德,兀自躲在角落浸泡。 无奈他还是低估了对方,正当他洗完澡准备上岸穿衣,小腿一紧,卷着自己的蛇尾变成结实修长的大腿,江言整个人被迫困在撒特德与石壁之间。 破碎的话没于唇齿,江言嗓子几乎被撒特德严严实实的堵着。 不算吻,而是以野兽舔/舐的方式搅翻舌头。 泉水剧烈波动,江言被迫攀在撒特德脖子的手指抓了抓。 水花四溅,他睁着眼睛的缝隙,瞥见手心上的泉水浮起许多白色泡沫。 青年脖颈被泉水泡得通红,像一颗熟透的,露出红色内馅的软桃。 撒特德绝对的压制力让江言无法抵抗,渐渐地,他在迷惘与混乱中被激起一点怒气。 江言抓取手里的泉水,把那股浮着的白色泡沫的水往男人的深邃冷峻的面孔上泼。 眼睫落着白色水沫的撒特德停顿,指腹在眼皮上抹了抹,不假思索地将手指上残留白色水沫吃净。 是江言的味道。 江言:“……” 伴随着他的无能狂怒,温泉浮起的白色水沫散开时,他已经没了力气,被撒特德抱着返回部落。 部落内,聚在外头晒太阳的蛇族兽人纷纷侧首,看看撒特德,再看他怀里弱小的雌兽,被雌兽身上发散的气息弄得躁动起来。 兽人们的目光不加掩饰且饱含炽热,江言愣住,不止如此,他看到触及他的眼睛后,害羞垂下脑袋的阿尔…… 他恍惚中明白了什么,脑袋轰地一下仿佛炸开了。 江言整张脸红得滴血,五指往撒特德脖子用力一抓,低声吼:“快点带我回去。” 为什么他被迫跟撒特德……就算了…… 那种事居然还被全部落的蛇族兽人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被兽人们知道以后江言表示想原地自尽。。 虽然发生了,虽然不甘,但俺们言言不会寻死觅活,他的心态大部分情况下是乐观积极的。撒特德的兽人思想还有待进化。 明天还是零点见,这三天都是晚上0点更两章。 写完两本温馨流的文奖励自己下一本狗血流,按顺序给它们打个广告~ 《与师尊地下恋情的第五年》 我叫秋谷,是只普通小鸟,从小就被养在黎泽宫。 黎泽宫以守护玄国苍生为己任,是以门下所有弟子皆端正上进,勤勉好学。 只除了我以外。 我天资奇差,偶有想上进的时候,师尊都与我说不必勤勉,顺应自然做自己就很好了。 师兄弟们羡慕我有一副好皮囊,装装可怜就可以轻易地获取到师尊的包容,却不知我更羡慕他们有副健康且能上天入地的体魄。 不过他们似乎也该羡慕我,因为我可以在无人窥见的时候懒洋洋地依偎在师尊怀里,摸出怀里的木梳让他替我梳理羽毛,甚至可以与他有肌肤之亲,与他合修。 ……我与师尊的这份情已经秘密持续了五年。 后来变故陡生,我得知自己体内拥有上古遗落的最后一丝灵脉。 身怀灵脉的人不宜大悲大怨,否则很容易激化灵脉走向歪道,导致生灵涂炭。 师尊与我在一起……皆是为了抚平我体内的灵脉。 但我是有些不相信的,毕竟师尊对我真的很好。 直到玄国结界破,黎泽宫外跪满了人,人头乌泱泱的。 他们都在恳求师尊以灵脉填补玄国结界,挽救苍生。 我悄悄躲在往时最喜欢看师尊议会的大殿角落里,看见师尊向来平静无波的眼底,涌起诸多动摇和纠结。 他看向了我。 玄国结界重新补修当日,朱雀凄厉的啼叫划破长夜。 长隐仙尊以灵脉填补结界挽救苍生,又勘破情劫,世人皆以为他飞升渡神。 然而本该归于神位的长隐仙尊却被紫黑煞气笼罩,心障高筑,庄正圣洁的仙君入了魔。 长隐离开黎泽宫数年,从前的老友遇到他,见他魔障仍在,遂问他在找什么。 长隐摸了摸怀里的一把木梳。 “本君……在找养了很久的小鸟。” 庄正心怀苍生师尊攻X身娇体弱美貌可爱喜欢撒娇懒懒散散受 PS:超级古早狗血,攻追妻,文案第一人称视角,文是第三人称。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姝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姝 52瓶;叮叮DangDang 40瓶;兔子乖乖 20瓶;大汪 15瓶;美好青春 10瓶;沐风、读文倦怠期、碧碧酱、6,然、代码和我必须没一个 5瓶;QwQ 3瓶;卡维我的新老婆、爱咋咋、擎天柱的老婆、你你魔古刹2、一天天、流光、63455937 1瓶; 第25章 (二合一) 昭示主权与送礼 (上) 江言双眼无声地躺在床上, 兽褥一卷,将自己裹成蚕茧。 撒特德盛了碗热水进来,隔着兽褥触碰他的肩膀。 “言, 喝水。” 江言的嗓子在温泉那边时就喊哑了,撒特德认为他会不舒服。 沉默的对峙,江言对撒特德的话听而不闻。 起初他还刻意回避, 后来实在太累了,体力和精力都跟不上,整张脸维持着埋在兽褥里的姿势陷入昏睡。 撒特德神情不变,把水放在旁边,慢慢挖出江言闷得泛红的脸,让他呼吸顺畅些。 无声陪伴片刻, 撒特德起身走了出去。 底下耐心静候的尹林和莫维见撒特德出来, 忙迎上前, 看着他的双腿, 压下诸多疑问。 三人边走边说, 时间刚到, 撒特德就发起了逐客令。 尹林和莫维都知道撒特德不喜欢被人打扰,见他成功蜕变且没有性命危险后,就都离开了。 撒特德走回山洞, 侧身靠进石床,把江言揽入怀里。 为了维持精力和体力度过蜕变期, 他一连几日没合眼, 现下抱着怀里的小人儿,将对方从头到脚都纳入身躯之下, 只觉安然宁静, 渐渐地也合起双目。 一觉多梦, 江言睡不踏实,总觉的背后有东西硌得慌。 他懵懂掀开眼睫,正准备继续闭上,猛地想起什么,一把扯开缠在腰间的手臂,整个人退到角落。 “撒特德。” 他心里烦乱:“还没到春天,你别太过分……” 抱着他睡觉又开始硌他顶他算什么事? 兽人一般不都在春天才发/情吗? 脑子浮起这个念头,江言使劲甩开。 哪怕到了春天,撒特德也不可以经常对他做那种事。 撒特德双目闪烁,正欲开口,忽然朝洞口撇去视线。 见状,江言卷起兽褥,下地时还不习惯走路,总感觉后面还有东西。 他烦躁地甩开撒特德,前往洞口,掀开的兽皮后看见阿尔。 阿尔刚把送来的东西放地上,瞧见江言面庞透红,余霞的光线照着他白净的下巴,唇尤其显得红润柔软。 阿尔不敢再看,害羞地低头。 江言道:“又来送东西了?谢谢你,阿尔。” 阿尔摇头,东西送到很快离开。 江言把肉和野果带回洞内,对撒特德视而不见。 他姿势别扭地走到火堆旁,今晚没心情做饭,只烤了肉,而且故意不烤撒特德那一份。 半夜,外头下雪,江言有点发烧。 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喝水,取出书包里晾干的药草塞进嘴巴,匆匆嚼几下咽进肚子,味道苦涩,苦得他直打颤。 而导致他发烧的罪魁祸首,正是撒特德。 不止在温泉,江言怀疑晚上的几次,撒特德把那些东西都留在他身体里。 江言气闷。 撒特德走到他面前:“言,不舒服?” 江言裹紧兽褥没吭声。 撒特德尝试几次碰他,江言虽然没有躲避,但身子僵得像块石头,撒特德不由脸色阴沉,无端急躁。 翌日,江言身上都是汗,烧退了。 撒特德把他抱起放在怀里,他下意识惊颤:“我才发完烧。” 撒特德只是抱着他,微凉的掌心贴在他脸颊触碰。 江言抿唇,不语。 他道:“你别对我做那事,我就不会生病。” 又要求:“我想洗澡,身上好多汗。” 闻言,撒特德恢复兽人形态把他放到肩膀坐着,江言对温泉很抗拒,怕过去之后又在水里被…… 他摇头,硬声拒绝:“我不去温泉洗,太远,我觉得累。” 撒特德顿住。 “言?” 江言看着撒特德,憋着一股气,提要求提得理所当然。 “我要个浴桶,洗澡用的。” 撒特德听不明白。 江言拿起火炭在地上画了个洗澡的木桶,画完拍拍手:“就要这个,方便我在山洞里洗。” 他还比划了一下双手:“至少这么大,足够我坐进去。” 江言知道撒特德的疑惑,可他故意不解释,就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撒特德盯着地上的简化图看,一语不发地离开山洞。 蛇族部落的兽人早早就起来干活,入冬之后活少,趁着白日不下雪,早点把活儿做完就可以休息了。 林卡身为部落里最有经验的木匠,把前几日收拾的木柴做了一番修整后,按照族人的需求,给他们做几套桌凳。 洞口的光线充足,林卡坐在修葺出来的平台上打磨长木,眼前笼下暗影,抬头张望,连忙站起。 “撒特德,怎么过来了?” 撒特德放下不久前猎回的六七只大肥兔:“林卡,帮个忙。” 林卡搓手:“你说。” 撒特德皱眉,道:“帮我做一个……浴桶。” 林卡:“好啊。” 转头又问:“什么是浴桶?” 林卡只做过木桶,族人们拿来打水很方便。 撒特德:“和平时用的木桶有些相似。” 他用树枝在地上照着记忆画出浴桶的样子,用手比划了大小。 桶的结构不难理解,林卡很快看懂了。 撒特德又请林卡帮他多做几个盛水的桶。 他原来独自居住时条件比较简陋,外出猎食,洗澡也在温泉那边,山洞只是个休息的地方,很少往里添东西。 如今江言住进山洞,需要用的东西自然不能缺。 另一边,江言等撒特德离开后瞪着眼在床上躺了会儿,他慢腾腾下床,用阿尔送来的肉做汤。 烧水的间隙还把山洞整理收拾,东西很少,但落灰的角落都叫他用一块兽皮沾水擦干净。 他站在平台外左右观望,确定没有下去的工具,比如梯子一类的,这才作罢。 底下偶尔有兽人经过,瞧见江言站着,纷纷仰头打量这个外来的,很弱小的雌兽。 在兽人眼里,小雌兽跟别的雌兽长得不同,他们很轻易地被吸引了视线。 江言低头,直觉告诉他兽人们没有恶意,就没回避。 看情况撒特德会把他留在这儿,一味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既然走不了,就得将部落当成今后生活的地方,所以不能一直避开,该见还是要见的。 江言闲在山洞烤了几块肉,吃饱了躺在床上发呆。 约莫正午,撒特德回来了。 江言瞥了对方一眼:“撒特德,我想下去看看。” 又问:“能不能在洞口旁边落个梯子,方便我下去。” 撒特德“嗯”的应了。 江言故意为难:“嗯是什么意思,同意带我下去,还是同意给我弄个梯子?” 话音刚落,膝盖和腰后一紧,他被对方直接抱了起来。 江言惊慌,明明自己是个正常的成年男子,却总让撒特德抱玩具似的抱起来…… 他觉得气馁,还得强迫自己镇定。 “撒特德,放我下来。” 撒特德带他下了平台。 江言双脚落地,慢慢沿着部落转悠。 正午,兽人们大多都聚在一起进食。 周围零散地分布着几个还在整理的东西的兽人,看见撒特德抱小雌兽下来,纷纷热情地打了招呼。 撒特德冷静应答,江言默不作声。 无论他走到哪里,身后的影子无处不在。撒特德就像一睹沉默的墙,始终跟随。 于是江言不再搭理,过程没主动说话,却也没驱赶对方。 他需要撒特德跟着走,初到蛇族部落,假如部落有什么禁地,他冒然闯入的话对兽人可是一种挑衅,有撒特德在还能适当给他提醒。 部落四面环山,没有房子,除了累堆起来的木场和草场,四处空荡荡的。 兽人多居住在山洞里,有的是天然山洞,有的像人工凿敲出来的,大小不一。 而且江言发现,途中虽然他遇到的兽人不多,但几乎都是青壮年或者老年的兽人,很少看见小孩子。 兽人的体型比他大,哪怕最小的,也都比自己高出半个头左右。这类兽人尾巴较细,容貌没那么粗犷,江言怀疑他们是兽人嘴里说的雌兽。 他走累了,正想找木桩坐一坐,身子旋即腾空。 撒特德恢复人身蛇尾的形态,把江言放在肩膀,准备带人回去。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喧闹,兽人们陆陆续续地从山洞里涌出,聚集在空地等待。 江言轻扯撒特德的一绺墨发:“有人来了么?” 似是回应他的疑问,只听到周围的兽人喊:“是阿武他们!” 原来这是蛇族部落外出狩猎的一支队伍。 江言远远望见驼着许多猎物回来的兽人,他们几乎都跟阿尔一样年轻且强壮。 为首的兽人皮肤黝黑,朗声笑着叫大伙儿排队分食。他看见远处的撒特德,目光里充满崇拜。 “撒特德!” 目光一转,看清坐在撒特德肩膀上,很小的……雌兽时,纷纷震动。 撒特德对部落里示好的雌兽从不搭理,他几时有的雌兽?! 还放在肩膀上明晃晃的昭示主权。 (下) 狩猎队带回来的食物需要进行分配,按兽人的干活量分,活儿干得多就分的多一些。 阿武他们出去将近半个月,冬日野兽不好找,所以去的地方比往时远,光是来回的路程就占去接近四日。 狩猎队里的兽人能固定分到比较多的食物,他们辛苦了半月,此时都让亲人代劳去领取食物。 而分配食物的任务比较繁琐细致,统一由族长尹林,带上阿尔,还有另外几位比较年轻细心的兽人负责去了。 阿武他们化为半兽人状态,纷纷往撒特德的方向靠近。 撒特德是部落里最厉害的蛇族兽人,不光对部落而言,更是这几代难出的守护者,是力量的象征。 所以年轻强健的兽人平日闲暇下来,最喜欢找撒特德比试。 不过撒特德很少答应他们的请求,想跟撒特德比一场,机会难寻。 阿武一行兽人狩猎回来,正是身上血气最热的时候。此刻碰见撒特德就在眼前,纷纷迫不及待地想跟他练一会儿。 狩猎队的兽人们围着撒特德,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坐在撒特德肩膀的小雌兽身上。 雌兽很小只,体型连部落里的小蛇都不如。天光阴冷冷的,唯独亮出一抹秀丽的洁白。 江言在兽人堆里显出与众不同的独特与好看。 年轻兽人们面面相觑,话到嘴边,忽然变成结巴。 “撒、撒特德,这是……” 撒特德单手搂在江言腰后,望着踟蹰不前的同族兽人,微微眯起银灰色的眼瞳。 江言率先开口:“我叫江言。” 阿武脸微微发热:“叫我阿武就好。” 其他年轻健壮的兽人也相继开口,发出诸如“我叫莫利”“叫我阿塔”此类简单,却充满好奇与热情的话。 部落里雌兽占少数,雌兽们拥有几个雄兽不足为奇。 尽管阿武他们惧怕撒特德的力量,可初见江言,活了两百年,头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小雌兽,不由有些蠢蠢欲动。 哪怕面对的兽人是撒特德,或者小雌兽目前只选了撒特德,他们很愿意争取机会的。 撒特德喉结一滑,抱起肩上的小人儿头也不回地离开。 长老莫维正跟着跟随族长忙着分配食物的任务,瞥见自家小孙子围着撒特德肩膀上的那个弱小雌兽看,忙喊:“莫利,莫阳有事找你!” 莫利应了一声:“我马上回去看看兽父。” 新来的小雌兽,让蛇族部落的年轻兽人都不太淡定。 江言不知道年轻兽人们的心思,转了一圈蛇族部落,对部落有了个大致的印象。 蛇族兽人生活的方式十分简单,吃的食物都是打回来的猎物。到了冬天,会简单囤积粮食,吃完了就得派出强壮的兽人捕捉。 他们并没有饲养畜牧,种植粮物的意识。 穿的方面,同样没什么讲究,就如撒特德原来那样,将猎回来的兽皮取出,草草割两个洞,或者直接披在身上,以此办法保暖。 至于居住的环境,都是山洞,最常见的家什用具,通常由石头做的,或者用木材做些承装水的家什,譬如木桶。 若想在此地长期生存,江言要改善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有了初步的打算,预备等着天气放晴以后慢慢实施。 思索间,阿尔带着食物过来。 碍于撒特德在,阿尔眼睛不敢乱砍,视线盯着地面。 “族长叫我拿这些肉来给你们。” 部落之间并非永远和平,撒特德作为守护蛇族最厉害的兽人,每次都能固定分到食物,与他强悍的猎食能力并不违背,该给的必须给。 撒特德偶尔还会跟着狩猎队出去,遇到厉害的野□□给他负责,更多的时候要定时巡视部落领地,确保各个范围的安全,做好标记,不允许外来部落的兽人入侵。 撒特德如今带回雌兽,多分到对应的食物亦是应该的,族长给他多算了一份。 从前撒特德独来独往,很少讲究,现下却不能像过去那样随意。 毕竟江言没有兽人这般强健的身体素质,稍一不留神就会生病。 撒特德收看了阿尔送来的肉,哪怕不为自己,也要为了江言储存更多食物。 肉还很新鲜,除此以外,用藤蔓串了几条鱼。 冬日寒冷,能从水里捕捉到鱼极不容易,而族长却让阿尔送了好几条过来,可见对撒特德的重视程度之高。 阿尔搓了搓手掌:“那我先走了。” 江言送阿尔到平台,见对方从石块上往下跃,凭借几个着力点安全落地。 他:“……” 江言拎起鱼放进盛水的石罐,对着罐子目不转睛,话却是对撒特德说的。 “能帮我弄一个梯子吗?” “或者用藤蔓做的绳梯也可以,能让我下去就好。” 不见回应,江言抬眸:“撒特德……” 话停在嘴边,嘴角一凉。 悄然无声出现在他背后的撒特德低头,舌尖贴在他嘴角舔了舔。 江言:“……” 他浑身僵硬,推开男人的面孔:“别靠太近。” 说完不自在地避开视线:“刚才我的话你听到了吗。” 撒特德:“嗯。” 江言“哦”一声。 尽管他努力躲开撒特德的桎梏,身子却无法挪开半寸。 撒特德触摸江言瘦下的脸庞:“我叫伊斯过来给你看看。” 江言的耳朵被男人用手指捏得发热泛红,像一块羊羔软玉。 为了缓解尴尬,他没话找话:“伊斯是?” 撒特德:“我们蛇族的祭司。” 江言想起祭司可以给人诊病,开口辩解:“我的身体没事的。” 不久,撒特德还是把祭司伊斯请了过来。 伊斯是个成熟的青年兽人,头发用麻藤扎起,兽衣样式简单,但收拾得整齐干净,不像其他蛇族兽人随便把兽衣披在身上。 就江言见过的兽人,即使下雪,他们在干活的时候经常大咧咧地敞着胸/膛。 江言从伊斯的身上隐隐嗅到文明的气息,略微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 “我叫江言。” 伊斯先朝撒特德点头,旋即认真地端详江言,笑了笑:“叫我伊斯就好。” “你看起来很瘦弱,先给你检查身子 ,放轻松。” 江言配合道:“好。” 伊斯给江言检查身体的方式主要表现在观察和触碰,还问了江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一番检查,最后告知他们没有太大问题,多休息,多吃肉就好。 兽人们普遍身强体健,生了病甚至不需要休息,多吃几块肉很快就好了,像江言这样弱小的体格,伊斯只能嘱咐他好好调养。 送走伊斯,江言开口:“早跟你说了我没事,还好不用喝很苦的药。” 撒特德垂下双眼,目光变得幽暗。 江言笑容褪去,往后挪了几步。 “你别乱来啊。” 撒特德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意思毫无遮掩,江言心知肚明。 他受不了地别开视线:“撒特德,如果你实在无处宣泄精/力,就跟我把东西收拾一遍。” 撒特德走近他:“言,你之前明明说过,长了跟你一样的腿,就可以。” 江言:“……” 他反问:“可以什么?我当初话里的意思是考虑接受。” 如果撒特德对他没有救命恩情,江言也许早就跟对方翻脸了。甚至产生过居住的念头,留在部落,或许有机会找个合适的地方落脚。 可江言不敢提,怕提了以后屁/股再次不保。 僵持着,想起撒特德在山洞和温泉对他做的事,江言语气强硬:“把我带来的蒜头和小葱头放在背风的地方种好,种几颗就行了,部落虽然没有积雪,但这节气有可能不出芽。” 撒特德看了他一眼,照着做去了。 江言抿紧的唇这才松开些许。 阿尔送来的鱼,还有猪肉,他打算先用火把猪肉的油脂榨出来储存。 鱼可以换其他做法尝尝鲜,比如做手工鱼丸,猪肉全部剁碎了做成丸子,晚上准备一份简易的肉丸火锅尝尝,滋味应该不错。 打定主意,江言把山洞里可以使用工具收拾干净,接着码放整齐。 东西不多,都是日常能用上的。 一张石柱支撑的木桌,三个石凳,十几个石器打造的锅碗,还有几块专门用来凿击切割的石头。 江言摆弄几根石杵,准备用石来捣碎鱼肉和猪肉。 盘算间,外头来了人。 木匠林卡扛着一个大木桶,旁边还有三个小一些的水桶。 “撒特德,你要的浴桶给你送过来了!” 江言诧异。 只见很撒特德拎了一个很大的浴桶迈入山洞,还有三个水桶。 浴桶差不多就是按照那天江言画的构图所制。 他:“……” 撒特德把浴桶放好:“找林卡做的,言,你过来看看。” 江言移开视线,有点别扭地点头。 “哦。” 撒特德沉声道:“这些送给你。”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太困了,先提前更了。 两人基本都处在不同频率的不开窍里。 撒特德只懂do,别的感情不开窍。 言言只想活,感情还没有得。 第26章 (二章合一) 撒特德吃醋 (上) 撒特德口中的林卡, 是部落里最有经验的木匠。 然而环境认知有限,木匠也只能做出一些木桶和凳子此类简单的东西。 好在江言画的浴桶清晰明了,林卡按照构造花几天功夫就把它做了出来。 江言往浴桶倒水, 质量还不错,没有水从缝隙中渗漏出来。 他悄悄侧首,看了一眼撒特德, 恰好被对方捕捉。 撒特德问:“言” 江言态度含糊不清,他又叮嘱:“还有藤蔓,你记得替我多拿些回来,要结实的。” 他用目光大致丈量过石洞距离地面落脚的距离,高度不算低,用木梯上下有些不便, 用藤蔓做成绳梯比较合适。 秉着方便为主, 江言打算用藤蔓编个梯子上下。 不止如此, 他要面临的问题还有另外一个。 住在山洞上很难取水, 江言绕到平台打量周遭, 还打算在旁边立几根柱子, 利用转轮轴和绳子把水送上来。 既然决定长住,总不能麻烦阿尔定时拎着水送上来,更不能想着事事依靠撒特德。 背后抵上一具高大结实的身躯, 撒特德自然而然地揽紧他的腰:“言,在想什么。” 江言余光瞥向那双霸道地搂着自己腰肢的大手, 试着掰了一下没掰动, 抿唇。 “我想把这里重新规划一遍。” 原来在古雅山居住的山洞条件非常简陋,可经过他将近三个月的整理, 攒了些基础的生活设施。 而这边虽然环境不错, 却连最基本的设施都没有, 所有东西都需要重新做。 还好住在古雅山时做的东西不多,否则在耗费大量心血后放弃,实在叫人肉疼。 江言再次尝试拉开撒特德的手掌,掰扯不动,脑子飞速一转,道:“今晚做鱼丸和猪肉丸吃,你先帮我分担一些活儿吧。” 撒特德从前独来独往,吃的东西很简单,经常会在外面吃完,山洞只是个休息的地。 但把江言放到身边就不同了。 江言每日都会按时准备食物,过程有时繁琐,却不见他丝毫烦恼。慢慢地,撒特德也习惯了江言的生活方式,经常被对方专注耐心的模样吸引。 江言使唤撒特德干活,撒特德低沉问:“怎么做?” 江言眼神往腰侧瞥去,示意对方先放手。 撒特德先是不为所动,江言目光示意,道:“先松开。” 撒特德眉宇微蹙,放开掌心。 江言率先往回走,走到石罐旁,从里面取出两条活鱼。 又到置物的架子前,把串起来晾着的猪肉挑出大腿部位的那一块,步行回石台,嘱咐撒特德把燧石,石杵,还有整罐清水都带上。 他在平台挑了块石头坐好,先把活鱼杀了,剔去鳞,处理干净内脏,都弄干净后,沿着鱼骨仔细剖下鱼块。 平台宽敞,风迎着脸直吹,撒特德像尊石像似的站在江言面前遮挡,几乎把吹向他的风都挡个干净。 江言仰头,片刻后翘起唇角。 “撒特德,你还是蹲下或者找块石头坐好吧,个子那么高,光站着让我感觉压力很大。” 闻言,撒特德坐在旁边的石块。 江言用水冲了冲剖出来的鱼块,边剔除鱼皮,边头也不抬地开口:“再去帮我拿两个石罐子出来。” 撒特德拎了两罐子走出,颇为自觉地把它们都洗干净。 江言用罐子盛些水,将去皮的鱼肉放进去漂血水,来回做了两遍,将鱼肉上残留的水沥干净,拿来石头杵,方向一转,递给撒特德。 撒特德接过,江言吩咐:“用石杵把罐子里的鱼肉捣碎,最好捣蓉了,你手劲大,做这份活比较快。” 撒特德抬手压着石杵一捣,鱼肉果然碎了许多。 江言笑笑:“就这么做。” 说完,继续埋头处理猪肉。 他割出一大块猪肉,将杂毛去了,把肥的那块单独割出来,留下瘦肉。 江言掂了掂手上的肥肉,返身走进洞内取出几根还燃烧的火柴,挪到石壁后的灶台上。 先升火热锅,把肥肉丢进锅里,处理瘦猪肉的同时榨先一部分猪油。 撒特德把鱼肉捣碎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于是江言加快手上切割瘦猪肉的动作,把切好的瘦肉装进另外一个罐子,递给对方。 “再把瘦肉捣碎。” 撒特德二话不说,专心干活。 江言刚切好瘦肉,撒特德把他递来的肉块全部捣成蓉了,手劲就跟一台绞肉机似的。 撒特德道:“言,我出去一会儿。” 江言抬眸:“好。” 忍不住问:“去哪里?” 撒特德:“巡视。” 江言想起撒特德作为蛇族的守护者,需要定时巡视部落的每一处地方,确保部落的安全,于是点头。 “那你去忙吧,肉都捣碎了,丸子我来搓就成,等你忙完回来估计就能吃上热乎的了。” 撒特德起身欲走,少了他的遮挡,风直往江言身上吹,毛绒绒的兽皮不断刮弄那截细白的颈子。 于是他折回两步,抬起罐子,低沉道:“进去,这里风大。” 江言也不废话:“行,你帮我把东西抬进里面放着。” 江言换了地方,撒特德这才出去巡视。 四周寂静,只能听到风吹的声音。 江言取出蘑菇,葱蒜。蘑菇洗干净,先用水浸泡软。他还去翻了翻锅里熬的猪油,再回来把葱蒜剁碎,倒入罐子里捣碎的肉沫之中。 蘑菇泡软后,江言取出蘑菇捣碎,接着混入肉沫里,再放适量的盐水搅拌。 江言捧起一大罐肉泥,将浸泡过蘑菇的水慢慢往肉沫里倒,手指沿同一个方向翻搅混合起来的肉泥,直到拌成带有黏性的糊糊泥,方才停下搅拌的动作。 他再次去翻搅石锅上熬的猪油,把练出的油用石碗盛出倒入空罐子,接着回山洞手搓肉丸。 肉丸做成硬币大小,猪肉泥捣出来的份量多,猪肉丸子搓了不止一罐,鱼只杀了两条,份量不到半罐。 江言花了挺长时间把丸子搓好,肥猪肉煎出来的油脂也差不多了。 他捞出油渣,就着锅里残留的油渍,把罐子里剩下的部分肉沫翻炒,加少许水,加葱,加蒜泥,熬成肉酱。 肉香非常香,盛出以后往锅内加水,煮沸了分批把丸子倒入,熬一锅肉丸汤。 撒特德巡视回来,跟随他的还有两名年轻的兽人。 兽人们想恳请撒特德给他们一个比试的机会,追到平台底下,齐齐嗅了嗅鼻子,往平台的方向张望。 “是什么味道?” “好香啊。” 江言听到动静,从上方探出半边脸,恰好撞入撒特德投来的目光里。 他喊:“回来得正好,来尝尝出锅不久的肉丸。” 撒特德双眼浮起微不可察的柔和,很快上去。 追随过来的两个年轻兽人面面相觑,江言招呼他们:“你们也过来吧,尝个鲜。” 山洞前,年轻的兽人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了。小雌兽很漂亮,许是忙活半天,脸颊润红,染着些微细汗,漆黑的长睫看起来柔软湿润。 兽人们脑袋空空的,连追过来的目的都忘了。 江言盛出第一碗肉丸子和汤,递给撒特德。 他问:“巡视累吗?” 撒特德摇头,注视着小人儿发边的汗珠,喉结滚了滚,想遵循本能用舌尖舔干净。 江言又装了两碗肉丸汤递给兽人,他们蜷着尾盘在原地,局促地咬了一颗丸子,渐渐的,眼睛里放出光彩。 丸子肉质新鲜,富有弹性,咸鲜的滋味在嘴巴里蔓延,沾着肉酱,口感奇妙又有种说不出的好吃。 兽人们几时吃过这样的食物? 顾不上局促,连忙捧着碗大口进食,连汤水都喝得干净。 江言道:“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兽人结结巴巴开口:“太、太好吃了,我们从没吃过这样的肉……” 江言给他们盛了第二碗,原本吃得停不下嘴的兽人们倒是不好意思再吃。 “……”他们不知如何称呼江言,讪讪问道:“我可以把这么好吃的肉带回去让兄长和兽父尝尝么?” 江言大方点头:“当然可以,我给你们多装一碗。” 年轻兽人既局促又高兴,他们齐齐对江言露出傻笑,很快兴奋地捧着肉丸汤回去了。 江言送走两个兽人,腰肢蓦然间收紧,被撒特德释放出来的蛇躯缠了回去,坐在对方怀里。 对上男人银灰色的眼瞳,江言觉察到危险,连忙开口问:“撒特德,你觉得肉丸好吃么?” 撒特德沉声“嗯”了下,大掌越过兽皮,肆意地沿着他的腰窝触碰,甚至往下搓摩。 江言瞥了眼对方蠢蠢欲动将要打开的鳞片,很怕撒特德又要放出那两恐怖玩意。 他把碗接到手里,递到撒特德嘴边。 “你再喝一点汤。” 撒特德不动,江言应着头皮自己抿了汤,汁水浸得他柔软的唇湿亮。 撒特德目光微暗,低头使劲舔/舐江言的嘴角,几乎要把两片花瓣一样的唇舔出血来。 江言张着洇红的唇大口呼吸,他嘴巴疼。 反观撒特德,舔过一顿怀里的人,内心浮起的烦躁倒是渐渐平和下来了。 (下) 翌日,撒特德巡视完没有立刻回到山洞,环望四周,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跟随他的年轻兽人忙问:“撒特德,你要去哪里?” 已经习惯了撒特德沉默的态度,年轻兽人丝毫不恼,跟着那道让部落里许多兽人敬仰的身影去了。 今日一早,离开山洞前撒特德被江言唤住。 彼时刚从睡梦醒来的小人儿双眸朦胧,追着将要外出的撒特德追到平台前。 山野迎着晨曦的微光,多了几分热闹。难得是个晴朗的天色,微光照映出江言白净秀美的面庞。 近来他休息好了,肉也多食了,脸蛋软软的,像个一捏就能轻易捏出水的粉桃。 撒特德盯着小人儿端详,没有像往时那样抵舌舔/舐,安静地注视江言这一刻慵懒迷糊的样子竟然都叫他分外满足,还生出些许不舍得外出巡视的心绪。 江言道:“今日天色不错,记得回来的时候带几捆藤蔓,我需要用的。” 撒特德低沉应:“嗯。” 蛇尾一缠,把江言送回铺着厚厚兽褥的床上,地面冷,他还没披着兽皮就下来,容易受冻生病。 部落东面的山生长着许多粗壮的藤蔓,撒特德扯下数根,用尾巴卷起一大捆。 山洞内,江言正在烤火。 听闻动静,他起身迎到撒特德面前,打量面前摆的一大捆藤蔓,目光闪烁着喜悦。 藤蔓的枝条很粗,韧劲足,他让撒特德拿稳一端,另一端牵在手里,怎么扯都没断裂。 江言对此表示满意,用过食物后开始清理藤蔓,牵出三条拧成一股,拢共拧出好几股结实的绳子。 他将藤蔓拧成的绳子做成8字形状,再围出另一个8字形,放在上一个8字形上套好。 以此类推,参照石洞距离地面的大致高度,江言做出二十个8字形的藤蔓绳子,又将绳子右侧的绳头穿过每个圆圈。 他让撒特德帮忙拉紧每一处绳头,把绳头拧成结,直至出现二十个八字结,用藤蔓做的绳梯就完成了。 江言把绳梯对准平台右侧垂直往下放,与他推断的高度差不多,绳梯最末端几乎触及地面。 把绳梯系在石柱后,江言叮嘱撒特德:“我下去试试,假如绳子断了,你用尾巴接一下我。” 他深深洗了口气,在撒特德的注视下慢慢顺着绳梯从洞口往地面爬,藤蔓非常紧实,承载他的重量完全没有问题。 成功落地,江言踩着脚下的泥跳了跳,仰头望着平台上的男人露出笑意。 “撒特德,我成功了。” 撒特德垂下的蛇尾一卷,江言再次体会了一把“电梯”,转瞬间就被撒特德送回洞口。 他拍了拍缠在腰侧的尾巴,鳞片微凉,手感挺舒服的。 江言忍不住多摸了几下,眸光倏地一顿,看见撒特德颤动的鳞片,好像要打开了露出里面的器物,急忙停手。 “撒特德,你冷静一点……” 说完背过身:“还是变回双腿吧。” 留条蛇尾,随便摸一下鳞片就要敏/感的打开中间,江言讪讪,把手藏到身后。 撒特德变化回人的模样,江言抛开窘迫,绕着他打量。 “之前给你做的兽袍短了,没想到你有了腿以后长这么高,下次再给你做件合身的袍子穿吧。” 撒特德牵起他的手,自从上次十指相扣,好似迷上这个动作,经常找机会缠起江言的手指扣紧。 江言嘴唇微动,想告诉对方十指相扣的意思,犹豫到最后,选择把话咽回肚子。 撒特德不知道就算了,他解释给对方反而会让自己别扭。 “上次做的肉丸还有不少,割几片猪肉,加上丸子熬份简单的汤,吃完就休息。” 撒特德把火柴移到石灶底下,锅和水都热了,江言从罐子里取出肉丸放进水里。 用过午饭,江言把兽皮拎到平台上晒,又趁机睡了一觉。 他睡在微暖的日光下,兽皮直接垫在撒特德的圈起蛇尾中,身子微曲,兽皮底下露出的蛇鳞在光照底下泛出暗光。 江言觉沉,把他围起来的蛇尾全程没有动过,撒特德上半身调转方向,靠近睡觉的小人儿,鼻梁抵着江言乌黑柔软的法顶,默默阖眼。 气候晴朗,今日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江言发现自己躺在撒特德的尾巴上睡了一觉,有点不好意思,拍拍尾巴,问:“会发麻么?” 撒特德摇头,午后还需要去南边和东边巡视,与江言说了,江言摆摆手:“你专心去忙吧。” 他巴不得撒特德每日都要外出巡视,有活儿干才能消耗他的精力,而不是留着精力来折/腾他。 江言送撒特德到平台,笑眯眯道:“再见。” 撒特德深深望了他一眼,离开了。 送走撒特德,江言观望天色,确保不会一时半会儿变天,仍然将兽皮放在平台晾晒,整理好衣物和头发,顺着绳梯爬下地面。 他沿路直行,路上碰见前几日跟着撒特德的年轻兽人。 兽人瞧见他,黝黑的脸涨得通红, “……江言。” 江言微微一笑:“是你啊。” 他记起兽人的名字:“阿默。” 名叫阿默的年轻兽人呆呆一笑,迎上青年漂亮黑润的眼睛,高高的个头局促不已,恨不得缩起来。 但他很快挺起胸膛:“上次我把你做的肉、肉丸带回去,兽父和兄长都很喜欢,我们一晚上就吃完了,汤水喝得干干净净。” 阿默继续盯着泥地:“我们从没吃过这种好吃的肉丸。” 江言笑眯眯的:“以后可以过来多盛几碗带回去。” 阿默挠头:“那怎么行?下次我们领了新的肉,给你多送一份,兽父说我们不能白吃你的食物。” 江言道:“不用客气。” 阿默仍然傻笑,又道:“这个时候撒特德应该去南边巡视了,有哪里需要帮忙的尽管使唤我。” 江言道:“有个人想跟你打听。” 阿默支棱起双耳:“谁?” 江言问:“林卡住在哪里?我想找他帮个忙。” 阿默伸手指了一处方向,又道:“我带你过去!” 江言本来想拒绝,阿默把两捆柴带到背后:“走吧,我带你过去,地方不远。” 江言向对方道谢。 步行至林卡居住的山洞,林卡正在整理晒干的木柴。 瞥见日光下的一抹白,林卡扭头,先跟阿默说话,才向江言打招呼。 阿默道:“江言有事想请你帮忙。” 江言接话:“林卡,想请你用木头帮我做个转轮轴。” 林卡不解:“……转轮轴?” 江言道:“我把它的结构画给你看。” 林卡点头:“好。” 江言挑了块有树木遮挡的石块,用随手带来的木炭画出转轮轴的结构图。 边画边解释它的工作原理。 林卡听完,慢慢有了领悟。 他惊疑道:“还有这样的效果?当真能不费力气把整桶水拉上石洞?” 江言:“当然,还能拉更多货物。” 林卡搓手,表示愿意尝试。 江言笑着出声:“多谢。” 林卡想问江言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上次撒特德让他做的浴桶从前也没见过,或许也是出自江言的授意。 一个弱小的雌兽,脑袋里装着令人称奇的想法,林卡忍不住打探。 江言含糊道:“我、我在梦里见过神仙,神仙告诉我的。” 林卡:“神仙?” 江言硬着头皮继续编:“神仙就像部落的守护兽一样。” 林卡深信不疑。 短短几日,林卡把江言需要的转轮轴做了出来,打磨得挺精细的。 江言用多余的藤蔓拧出一股结实的绳子,绕过转轮轴往下抛。 他喊:“撒特德,帮我把藤蔓系上木桶的柄端。” 待系好后,江言拉着顶端的绳子,通过轮轴转动,把装水的木桶拉上平台。 实验成功,江言心里高兴,撒特德回到身边时,控制不住地抱了一下对方。 撒特德注视小人儿因为喜悦而显得格外莹亮的眼睛,内心涌起难言的震/动。 不等他反应,江言很快松手,转去石壁后的灶台,试了试熬好的丸子汤,打算给林卡送去一大碗,当做谢礼。 上次阿默他们说过很喜欢丸子汤,想来兽人挺喜欢这种口味的食物。 江言盛出一大碗,前往林卡的住处时,遇到阿默和七八名干活的兽人。 兽人嗅觉灵敏,顺着汤碗里的味道,双眼都直了。 阿默咽了咽嗓子,江言道:“我给林卡送去一碗,要是你们想吃,可以过来尝尝。” 等江言回山洞时,身后跟了一群年轻的雄性兽人。他让大家拿着碗排队,给所有兽人分了点肉丸。 兽人们盘在地上喝汤吃丸子,场面让江言无声失笑,有种说不出的离奇与滑稽。 兽人们把汤喝干净,余光悄悄瞄向白得泛光的小雌兽,又红着耳朵低下头,恨不得把石碗一并啃光了。 撒特德刚从族长那边回来,远远瞧见家门前的场面,心口骤然发堵。 作者有话说: 撒特德不杜爱的时候大多数就像一只沉默听话的超级大狗, 现在的撒特德,开始吃醋,又不懂这是吃醋,只能猛猛给自己两拳砸胸/口,让胸/口别发闷发堵=-= 改完存稿就提前把0点的更新发了,存稿箱空空准备见底T.T 另外3号文章要上夹子,所以3号的更新不在0点,在晚上7或者11点,看情况吧,依旧会更两章~! 明天见~ 给俺排队的狗血文之一再打个广告 《成为暴君的战利品后》穿越 唐青死后穿越,来到了历史上并无记载的朝代。 秉着随遇而安的心态,他继续做条养老的咸鱼。 不料某日大军压至小国门前,唐青逃跑失败,长刀抵喉,持刀的男人冷漠傲然,挑着刀峰刺入他的心脏。 他很不幸的沦为大业帝君在这场征战上的战利品。 萧隽,大业王朝的君主,据传是位暴君,统治蛮横,手段残忍,阴晴不定,人的性命在他手上如同蝼蚁,比草芥低微。 唐青被捋回王宫不久,朝堂上下就传开了他祸乱帝王,魅行天下的名声。 群臣称他为贱民,唾弃他有张狐媚脸,是灭国之兆,应当立刻诸斩,纷纷劝谏君王杀了他。 正在承受牢狱之灾的唐青:…… 爹妈生的脸长这样能怪他么? 彼时,唐青被这位不可一世的暴君压在华丽舒适的寝殿内,偏过脸,似笑非笑道:“陛下只会用手段夺取贱民的身子?区区一名俘虏就让九五至尊失了心智,莫非陛下目光短浅,没抱过其他美人?” 萧隽捏着手下这张让周围黯然失色的绝世容颜,拒不承认,冷笑道:“妖里妖气,孤怎会为你蛊惑,更不会倾心于你。” 后来,被传蛊惑君王,有灭国之兆的贱民,一跃成为朝堂重臣,在大业王朝上发光发热。 人美业务能力又强,倾慕唐青的名臣高官仅是朝上就有好几位。 萧隽在会议上听着高官们毫不吝啬的对唐青赞誉,心底的酸劲差点把议事殿淹了。 小剧场: 上元节,正是团圆的日子。 朱雀街上白雪如絮,唐青望着头顶的雪花,已经记不得来到大业多久,身若浮萍,他萌生几许想思念亲人,想回到现代的心绪。 萧隽注视着雪下美若神祇的青年,怕他再次离奇地消失于眼前,伸手牢牢抓住。 “唐青,朕心悦你,此生唯你足矣,你……可愿留在大业,留在这个时代做孤的君后?” 不想发光被迫发光发热病弱大美人受X阴骘傲然帝王攻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姝 48瓶;一叶知微、一只叼毛兽 20瓶;阿梦不是超人 19瓶;美好青春、樱菲韵雪 10瓶;63455937 7瓶;沐风、枸杞子 5瓶;洛辰、油菜花的纪、染卫、酒瓶子、tpngswbzk、草莓奶盖七分甜、书虫张小二 1瓶; 第27章 春日部落 光阴渐逝, 又转来了一段寒冷的日子,时常雨夹杂雪,冷而潮湿。 江言每日都在洞内取暖烤火, 所幸以他的体质还能挨得过去。 天色灰茫茫的傍晚,他烧了许多热水,坐在浴桶内把全身上下搓洗了一遍。 甫一探出木桶边缘, 袭来的寒气使他打颤,踟蹰着不敢迈出浴桶, 正准备在热水里再赖上片刻,腰间拢紧,缠来的蛇尾直接把他送回床上。 江言“嘶”了声,往漆黑的尾鳞拍了拍。 “快收回去, 你这条尾巴太凉了。” 变化回人形的撒特德展开兽褥把江言包裹严实, 露出青年一张热水浸泡得润红的脸庞, 一小截修长的颈。 撒特德看着看着, 眼睛就有些移不开了。 江言与撒特德对视, 很快, 把自己裹得只剩下一双眼,故意粗着嗓子问:“你、你往哪里看呢。” 想想自己明明也是个男人,却被撒特德用刚才那种眼神看, 他就受不了。 还有……部落里的兽人私底下会把他认作是撒特德的雌兽,他究竟哪里跟雌兽沾上关系了? 江言暗自思忖, 顺便把男人靠近的面孔推开。 他身上一沉, 尽管裹着厚实的兽褥,仍被撒特德轻轻松松的压制。 刚闭眼, 男人微凉的舌尖便袭上他的脸颊, 再到耳根, 沿着颈侧准备往下。 桎梏在身后的大掌搓/揉得愈发用力,江言整张脸、乃至全身的肌肤仿佛都被这股蛮横霸道的力气揉得通红,像个蒸熟的红鸡蛋。 他掀开濡/湿颤动的眼睫,横手一挡,挡住撒特德舔舐的舌。 “够、够了!” 江言哑声道:“我才洗完澡,别一下子又把我弄脏了。” 见撒特德不为所动,他含糊地放软声音:“最近太冷了,我想睡觉。” “撒特德,我想睡觉。” 撒特德望着小人儿被舔得润红且覆着水光的耳根,挣扎几番,力道才松了一点。 江言抽回了手腕。 他滚进角落躲着,露出那双含了水似的朦胧双眼。 撒特德嗓子一紧,闷闷起身,径直往燃烧的火堆里多添了两三根粗柴。 “言,还冷吗。” 闻声,江言十分抗拒的目光变得有些飘忽闪烁。 见状,撒特德继续往火堆又续上两块木柴。 火光燃得正盛,江言看着亮堂堂的山洞,瞥见撒特德投来的视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够了,烧这么旺的火,太亮了不容易睡着。” 时下严寒,闲在洞里没事情做,江言早早就吃过东西,天色才暗下就打算休息。 他不敢拖太晚睡觉,怕撒特德会像刚才那样。有些事只要起了头,不到半夜绝不会停下的,所以江言逼迫自己早睡。 可今夜或许出于外面起了风的缘故,微弱的响声伴着火柴燃烧的声音让他不由出神,思绪飘远了。 他想起小时候过冬,家里没条件取暖,就用一个铁盆往里添柴烧火,尤其准备入春的时候,到了南方最冷的季节,他跟父母围在火边,听他们说话。 或者跟陈野那帮同龄人,开春后跟着长辈们做农活儿,小孩子觉得冷,就找木柴堆在一起烧,一帮几岁的小孩子你推我我挤你,笑嘻嘻地围着火烤手。 陷入回忆的江言微微露出笑意,余光扫向石洞昏暗的一角,回到现实,难免失落。 算算日子,新年大概已经过去,准备开春了。 他入秋后来到异世,半年下来,还在为了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努力。 如果没来到部落,今年的他应该在陈野家吃上团圆饭了。 自打双亲离世,陈叔叔跟陈阿姨就把他当成儿子对待。 去年夏至,老两口还遗憾用了多年的电视坏了,本来江言专门攒了笔钱想买个大电视送给他们当新年礼物,可惜已经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们了。 江言想念他的朋友,想念犀角村的一切。 腰腹一疼,江言被撒特德重重搂入怀里。 与其说是搂,更像勒着他。 撒特德:“言?” 男人的语气第一次听起来颇重:“你怎么了。” 怀里的小人儿忽然变得似乎抓不住的样子,撒特德有些心慌燥烦。 江言眨眼:“……我刚才在有点思乡,你看起来好像不高兴?” 撒特德沉默。 江言没问他为什么不高兴,换了另外一个话题冲淡刚才的思乡情绪。 “撒特德,你的亲人呢?” 想起部落兽人的称呼,他问:“你的兽父和雌父呢?” 江言挺好奇的,撒特德看起来强大又孤寡,在部落里受到许多兽人崇拜,却不见有谁像兄弟姐妹那样待他。 他似乎总是独来独往。 撒特德很多年没想起过他的兽父和雌父了,浓眉轻蹙。 江言道:“抱歉,如果不方便回答那就当我没问过。” 撒特德摇头,低沉道:“他们很早就不在了。” 撒特德的雌父在孕育第二胎的时候离世,而他的兽父,则在百年前的一场部落纷争里落败陨命。 不光蛇族,每个种族部落的生存只有两个原则。 弱肉强食,繁衍至上。 他的雌父在繁衍过程失去性命,他的兽父为了守护部落在斗争中死亡,并不罕见。蛇族几代,数千年,发生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撒特德接受生存的法则,所以并不会为此沉陷在痛苦与难过当中。 他的使命亦然,每一个兽人都是这样生存下来的。 轮到江言默然。 半晌,他问:“你会想他们么?” 撒特德诚实道:“不会。” 江言又不出声了。 他与撒特德生活的环境不同,思想与观念具有跨时代的天差地别,不让自己心堵的办法就是各自理解,互相尊重。 撒特德忽然开口:“言,你在想什么。” 江言答:“说了你又不会明白。” 兴许有了今夜的闲谈,江言情绪好了不少。他侧身依偎在撒特德身边,旋即被对方隔着兽褥抱紧。 …… 在冷夜中滋生的一点温馨很快荡然无存。 江言试图把撒特德推开:“你别抱我抱得那么夸张,我透不过气了。” 撒特德完全把江言纳入怀里,被推开些许距离后紧了紧嗓子。 他的力道松开了,有了克制的情绪。 雪消风止,灰蒙蒙的天际逐渐落下日光,山野间冒出许多新绿青芽,漫长的冬季消逝,入春了。 潮湿而微暖的时节,撒特德日常例行巡视部落领地,兽人们大多数也开始忙碌起来。 族长给兽人分配任务,兽人们精神奕奕,争取在正午前把活儿都做完,到了下午以后…… 江言在石台上处理从河里捕来的鱼,刚剔鱼鳞,耳朵动了动,被一道隐隐传来的声音扰得心慌。 若在从前,他或许会忽略,可他跟撒特德做过那种事,发出声音的人在做什么,他心知肚明。 江言的神情极度不自在,心想地方空旷,隔音效果不好,怪让人尴尬的。 倏地,一道声音变成两道声音,忽高忽低,江言瞬间失去杀/鱼的心情。 他草草收拾好东西,打算吃块烤肉对付算了。 春季刚到,就像撒特德说的一样,雄性兽人们尽早把分配的活儿做完,午后的时光,几乎都用在雌兽身上了。 为了他们的繁衍法则而努力。 江言坐在石台上晒着太阳吃烤肉,简单洗漱后,裹着两层兽衣外出,打算找林卡帮忙做个木质的弓弩。 途中,免不了又遇到尴尬的场景。 他请林卡帮完忙,特意绕另一条路回山洞。 春草繁盛,许多野兽鸟禽出来猎食,捕杀不可避免。 江言瞧见草丛里掉了几块鸟的腿骨,腿骨细长,拿来打磨成比较尖细的针用来缝制衣物还不错,于是蹲下开始整理腿骨。 就这会儿功夫,他被草丛深处响起的几道急喘气息吓了一跳,草叶子摇摇晃晃的,几条交缠在一起的蛇尾让他的脸颊霎时热腾腾,撞见兽人们在野外…… 他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江言抓起鸟禽的腿骨急匆匆跑走,拐了个道,碰见撒特德。 江言还在为刚才不小心看到的画面窘迫,他担心撒特德过去后撞见那几个兽人,忙扯住对方:“撒特德,换条路走吧,那边不方便经过……” 他含糊其辞,却不知自己含羞面红的模样落在撒特德眼里,足以令人血液沸腾。 春天对于兽人们而言非常特殊,不仅要繁衍,同时还是他们每年当中最为血热亢奋的时候。 江言被撒特德用蛇尾带上一簇浓郁的树干时,人还愣着。 他呆呆张望,下一刻压制着自己的蛇尾被两条腿替代了去。 江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刻伸手去推,甚至扯住了撒特德的一绺墨发。 “你——”疯了! 江言躲得了一次两次,却不能次次找借口躲开。 树枝承载着两人的重量,吱呀吱呀摇得厉害,抖落着掉了许多叶子。 江言右腿无力地从青葱的枝叶间垂下。 紧接着,再次被那双结实有力的掌心拢紧。 他泄愤似的咬牙,一会儿又忍不住往撒特德脖子咬去。 “够、够了!” 声音就跟羽毛似的,没有任何震慑力。 满树的叶子微微停止摇曳…… 下一刻继续晃动地抖落。 树下堆积了一层青芽嫩叶,风一吹,累堆叶子间夹杂些许白,潮湿的,润稠的。 作者有话说: 江言表示mmp。 先更第一张,十一点还有一章哦3.3 救命哇,是谁说的Saturday,搞得我现在也觉得毫无违和感,救救……给攻取名的时候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就觉得撒特德好听!啊啊啊笑死我了!再次郑重申明,撒特德是个异族长发非常帅,身材高大身材特别好的大帅哥,不是野人星期六落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咸鱼要翻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心月、噗噗噗、霜雪催、逸杳、居悠、气死啦、143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霄崴脚平沙被断 80瓶;一只叼毛兽 32瓶;菏泽、春和草木、光 20瓶;星星★ 11瓶;47207947、看文不看评论了、碧碧酱、互攻就是最雕的、江江、rhinoceros、天呐 10瓶;伊仪 9瓶;繁枝 8瓶;橘猫不吃草、秋分、水琉璃、Jewel、摸摸脑袋瓜、小白、春不知、芸茵、大洋呢呢、蓝懒、琉璃神社 5瓶;59920197 4瓶;与或非、读文倦怠期、百乐 3瓶;战哥的大宝贝儿、庙里焚香、QwQ、叶江晚、tpngswbzk、相止印 2瓶;你你魔古刹2、皓自、魈宝my外敷、草莓奶盖七分甜、却道无二、爱吃鸡腿、君子若风、夏开花、卡维我的新老婆、南歌觅云缨、Free-Evil、天心月、梨花生、宋于归、长安、麻辣酸奶、bcwsqhsdsjxjh、晏家昭歌、以雅以南,以龠不僭、桃桃真凉、油菜花的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雌兽的搭讪 开春的第一场雨降临, 连绵地洒了几日。漫山遍野间到处弥漫着催发欲/望的气息,痕迹随处可见。 江言擦着冲洗过的湿发,坐在床头望着往外倒水的男人。 撒特德在树上那样做, 江言返回途中骂了一路,对方愣是没有还嘴。 等江言没力气再骂,撒特德默默给他喂了点水, 又去烧热水,抱起他放进浴桶里清洗。 他对撒特德的怒气,就像宣泄在棉花上,打出去了,却没有回弹。 他被撒特德当成了属于他的雌兽,就像部落里的兽人对待雌兽那样。 江言甚至想, 撒特德会不会还指望他孕育出幼蛇? 抛开这份荒诞的念头, 江言停止擦拭头发, 拿起旁边的鸟禽骨腿。 几根腿骨的皮肉几乎被其他野兽咬光, 稍微用燧石割开, 再用水清洗就能处理干净。 江言咧咧嘴, 忍着身后的异样下地,从石壁上拿下一块口子锋利的燧石,对准腿骨逆着方向切割, 很容易就把骨头上残余的皮肉和羽毛刮弄干净。 撒特德倒完水进来,逆着光影, 几乎把透进洞内的光都挡去了。 江言懒懒抬眼, 撒特德已经走到他面前。 他背过身:“你最好别跟我说话。” 于是撒特德没开口,转到另一侧不挡光的方向站着, 罚站似的。 江言从鼻子“哼”了声, 刮干净腿骨, 接了点清水把骨头上残留的血沫冲干净。 这只鸟禽的骨腿十分细长,即便不用往一端打孔,在上面牵根绳子系着,也能做成最简单的针来用。 他照着刚才的方式将剩余的几根腿骨刮除干净,收进石壁一侧凿出来的储物洞内。 转个身,险些和撒特德撞个正着。 他绷起脸抿唇:“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撒特德依旧跟着。 “言,别生气。” 江言第一次直言坦白:“撒特德,你看清楚,我不是你们部落里的雌兽。” 撒特德喉咙微紧。 江言:“我还要去种些葱蒜,你别跟着我了,忙别的去吧。” 末了,又开口:“原来你带回的那些药草全部蔫了,回来的时候能不能……” 撒特德应:“好。” 江言暗忖:这时候没等他话说完就能领悟他的意思,为什么做那事任他怎么喊破嗓子就不能停一下? 从树上下来后,江言生了一阵闷气。 每日醒来,不想讨他嫌的撒特德已经外出巡视,人虽然不在,却留下了东西。 他经常能在平台上看到整齐码放的野兔,山鸡,罐子里的鱼也多了不少。 大型野兽江言处理起来很麻烦,撒特德猎回来的都是小型禽/兽,方便江言处理。 放在平台的小型禽/兽越来越多,江言紧绷的脸蓦然松开,他知道这是撒特德讨好的方式。 或许不是讨好,撒特德除了做那件事以外,很少有其他特殊的情绪。 兽人的思维,可以说是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明了简单,但他们的举动有时又叫人捉摸不透。 他把这些禽/兽收拾好,当日特意等到撒特德回来,直接开口:“别再带东西回来了,没地方放。” 撒特德侧目,江言似乎瞥见那双浅浅的眼睛亮着光。 他清了清嗓子:“午后我出去一趟。” 撒特德开口欲言,江言又道:“我只是知会你一声。” 撒特德垂眼,把脸上的情绪都掩饰了。 “好。” 江言并非故意支开撒特德,他在部落里听到兽人们议论的话。 蛇族部落最近似乎有点不太平静,北面和西北面山脉有桑族人弥留的气息,但几次巡视都没发现桑族的人,所以撒特德每日巡视的次数从早上变成早和傍晚各一轮。 撒特德有他的事情要忙,江言认为自己有手有脚,而且跟部落里的兽人愈发熟悉,并不需要对方时时陪同。 现下气候逐渐回暖,他可以为改善生活条件展开行动了。 首先,江言想把日常频繁用到的餐饮器具做出来,他第一次烧出来的陶器都留在古雅山,有了经验,第二次相对容易上手。 阿乔在部落里是个能说得上话的雌兽,孕育有一个幼兽。 上次幼兽从江言那得了碗鱼丸汤,带回去后给一家兽人分着吃了。 他负责全家的食物,从没吃过鱼丸汤这样鲜美特殊的东西,对此念念不忘。 一早,阿乔趁他的雄兽外出捕猎,索性出来透透气,跟雄兽经过几夜几日大量的体能消耗,不趁机多活动,尾巴会很乏力。 碰巧遇上江言。 听同族口中议论过这个雌兽,看起来就如传言中的一样弱小。 阿乔主动打招呼:“江言。” 江言闻声侧首,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雌兽。 “你是?” 阿乔道:“我是焜的雌父,焜上次从你那里得了一碗鱼丸汤,我们都尝过了,味道非常独特,很喜欢。” 江言想起是有个叫做焜的幼兽,部落里的幼兽数量少,接触过的都有印象。 他笑道:“如果你们喜欢吃鱼丸汤,我可以把它的做法教给你。” 阿乔惊喜:“真的吗?” 又问:“会不会不合适啊?” 江言道:“没关系,美食就是分享给大家一起吃才有滋味,改天空闲,可以多带几个兽人过来,教你们一遍应该就会了。” 阿乔笑不合嘴:“言,你真的太好了。” 继而问:“你出来有活儿要忙么?” 春季,雌兽们几乎都不会干活儿,他们都在为繁衍做准备,从雄兽们狩猎回来就开始,直到他们再次出去,雌兽才抓紧时间休息进食,恢复体能,等待雄兽下一次回来。 江言好像跟他们不同。 江言问:“部落可有水塘?” 阿乔点头:“有的。” 春雨频落,就近的几处泥塘都涨了不少水。阿乔亲给江言引路,嘴里说些趣事。 江言余光窥见阿乔脖子后斑斑的痕迹,立刻移开视线,避免尴尬。 部落的雌兽却不会刻意遮掩,阿乔大方道:“等今年开春过去,或许又能怀上了,接下去得多吃肉才好,有力气才不会累。” 江言认为跟一个容貌为男性的兽人谈论孕育生子这种事情太别扭奇怪了,索性选择闭口不提。 最后干巴巴地来了句:“……你注意身体。” 话落,阿乔指向前方:“喏,这块是部落里最大的水塘,言,你要抓鱼?” 江言否认,解释道:“我想找有黏性的泥巴。” 阿乔:“泥巴?” 附近有几个干活伐木的兽人围了过来。 “阿乔,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阿乔道:“带言来看看。” 所有兽人的目光都落在场上最弱小的“雌兽”身上,江言回答他们:“我来找件东西。” 水塘周边的泥质超乎江言的预料,黏性好,而且量大,方便在岸边挖,不需要钻到泥塘中。 阿乔跟着他,好奇得不行。 “言,你挖泥干什么?” 江言道:“有用。” 他专注挖泥,又向阿乔解释。 “我打算用泥做碗罐,之后把它们烧成陶器,比石器更好使用。” 阿乔半懂不懂:“那我帮你吧。” 江言道:“哪里好意思麻烦……” 阿乔已经开始上手挖了,神色诚恳: “你都愿意教我做鱼丸,我帮忙挖泥巴是应该的。” 后来又路过几个出来透风的雌兽,阿乔向他们打招呼,把他们也拉进挖泥巴的队伍里,还把江言愿意教他们做鱼丸的事情说了。 雌兽们得知江言要用一堆泥巴做陶器,还要拿去烧,纷纷表示好奇。 他们问:“言,到时候我们能来看看么?” 江言点头:“当然可以。” 江言并不介意把自己会的展示给他们,假如兽人愿意学,那就更好了。 把部落往好的方面改造发展,大环境得到改善,生活得自然舒心,何乐而不为? 当然,如今的他只是随意闪过这些念头,毕竟两个时代的人观念不同,江言不强迫兽人接受自己会的东西。 但假若他们愿意学,江言并不吝啬分享。 外出干活回来的兽人越来越多,族长带着阿尔也回来了。 族长看见泥塘周围站了一圈族人,问:“发生什么事?” 兽人道:“族长,撒特德带来的小雌兽在挖泥巴呢,说要做……做什么陶?” 旁边的阿尔一听,道:“我也过去帮忙。” 有了阿尔的搭手,好几个回来的兽人都帮忙挖泥,泥巴能在岸上堆出几座小山。 江言感叹:“这些份量够了,谢谢你们!” 又道:“等过几日,我请大伙儿吃东西。” 阿乔问:“是鱼丸?” 江言笑了笑:“还有别的。” 他这一笑,好几个年轻且没有雌兽的兽人都低下头,又忍不住偷偷看他。 连阿乔几个雌兽也忍不住看他。 兽人们不约而同地想着:这个小雌兽……怎么那么好看啊。 作者有话说: 言言是雄雌通吃型,会是部落团宠,部落仰慕崇拜的人~ 明天见。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逸杳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飙车老司机 50瓶;莫言流觞、一叶知微 20瓶;丫丫鸭(ФωФ)、Riko 10瓶;崇崇虫溪溪 7瓶;小兔嘎嘎、明明就 5瓶;Albarino 4瓶;金鱼泡泡 2瓶;秋茗城、45586350、竹子、如梦一场、千玥凰羽 1瓶; 第29章 (二合一) 主动牵手 江言把从泥塘附近挖的泥堆在岸上晾晒, 没有马上回山洞,而是沿着部落的范围继续走。 阿乔跟上他:“言,你还要找什么?我可以帮你!” 江言答:“我想找块合适的地形。” 阿乔疑惑:“地形?” 江言:“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楚, 如果感兴趣,可以跟我过来看看。” 话音停顿,他道:“不过你的兽人也许就要回来了, 你……还有时间么?” 阿乔挠头,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等明日他们外出狩猎,我还过来找你。” 江言:“好。” 阿乔跟几个雌兽都回去了,还有几名没有雌兽,而且想给他帮忙的兽人没离开。 江言被他们跟着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如果忙的话, 还是各自忙各自的活儿去吧。” 吃过江言做的鱼丸汤的兽人摇头:“言, 你要做啥, 我们帮你!” 江言道:“我想找个地方做土窑烧陶。” 在古雅山的时候气候太冷, 而且受环境限制, 他只能用明火烧陶。 眼下入春, 到处都开始回暖了,方便在外干活。 江言暗忖如果烧陶成功,今后也许会有其他兽人想跟他学习烧陶, 干脆建个土窑,土窑烧起来更加方便。 约莫半刻钟, 江言找到一处背风, 且合适挖窑的空地。 他对身边几个兽人说道:“就是这里。” 兽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小雌兽究竟想干什么。 春季暖和, 明明很适合跟雄性兽人繁衍, 江言却不找撒特德做繁衍的事, 而是挖一大堆泥,又找了块坡用木头杵子敲敲打打。 但他们吃过江言做的鱼丸汤,吃人嘴短,不好当面再问。 江言左右端详,选中一名兽人,笑着朝对方走近。 “帮我个忙,可以吗。” 兽人挠了挠后脑,应下。 江言拎起木杵在土坡上边和底下画了两个圆圈,道:“麻烦你把这块和上面那块的泥全部挖空,打通两头。” 他还问:“部落里可有生长着一种细长,树干是圆形的树木?” 江言比划竹子的形状,干脆在地面画出样子。 兽人道:“这种树木西边的山底下有,我曾经跟撒特德巡视的时候见过。” 江言道:“谢谢。” 请了兽人帮忙挖凿土坑,江言返回泥塘附近,就着晾晒的几处泥堆,选中其中一处,搬了块石头在旁边坐下,用手挖泥。 江言拍捏着黏泥,慢慢做出陶器的模型。 有碗、杯子、壶、罐,还有对应大小的盖子。 一个个陶泥模型从他手里捏出来,经过细致打磨,摆在空地晾干。 江言捏出些足够两个人使用的碗具和罐子,已耗去将近半日的功夫。 他扭动酸累的腰,眯着眼,透过树枝的缝隙眺望远处西落的斜阳。 外出狩猎的兽人结伴归来,陆陆续续有兽人经过泥塘周围,看见江言做的东西,纷纷询问。 江言告诉他们这叫陶器,碗用来吃东西,茶壶用来盛水,罐子的用处就比较多了。 交头接耳的兽人们忽然让出一条路,撒特德朝他走近。 撒特德道:“很晚了,快回去吧。” 江言点头:“我刚准备收拾东西走,你帮我搬一部分陶罐回去,就放在平台上晾,万一下雨了得及时收。” 撒特德搬走大部分陶罐,留了两三个让江言拎着。 回到平台,江言把陶器摆好,又问:“你明日一早能不能带我去个地方?” 撒特德:“好。” 江言眨眼:“你问都不问去哪里?” 撒特德看着他,江言受不了这道专注于自己的眼神,别过脸,开口解释。 “我听兽人说在部落西边的山脚下,生长着竹子。” 江言用手比划竹子的高度和形状:“就是这种植物,它叫竹子,你见过么?我要用它做土窑,拿来烧瓷,上次在山洞里用明火烧陶,效果不太好,这次想建个土窑,以后能留着用。” 撒特德轻轻点头。 江言道:“那我们明早就过去,我一个人砍不来,还得让你帮忙。” 夜晚睡觉的时候江言压着撒特德的手臂,制止那只大掌往他身上搓/揉。 “这几日我会很忙,如果你对我做那件事……我会没有精力。” 他软下声音:“撒特德。” 撒特德抽回被他压住的手,放在他背后轻拍几下。 江言意识到男人正在表示退步,不抓着自己做那种事了,连忙闭起眼睛睡觉,怕对方反悔。 翌日清早,有些小雨。 荒野丛林里漂浮着树叶与泥土交混的味道,扑在肌肤的空气湿润新鲜,凉丝丝的,让江言禁不住眯眼享受。 随着周围的草丛愈发浓密,江言拉起兽皮裹紧自己,连脑袋都没露出来,只余一双眼睛,避免虫子叮咬。 这个季节的虫子频繁活跃,可不像天冷的时候那样沉寂。 深入溪边的密林后,江言发现他的行为多此一举。因为没有任何虫兽敢靠近撒特德,他坐在撒特德的肩膀,自然也没有虫子敢袭击他。 江言想起狐假虎威一词,不由失笑,胳膊却环紧了撒特德的脖子。 抵达密林深处,江言精神一振,果然看到了竹子。 竹子长势极好,撒特德替他砍了一大捆,而江言则在沿四周寻觅,如他所愿,他找到了竹笋。 江言挖着竹笋,捧宝贝似的走到撒特德面前,笑眯眯地道:“这叫竹笋,用它的芽或者鞭做菜味道很好的,拿来清炒也可以。” 撒特德依照听不明白,就如过去一样,只要是江言说的话,总会凝神安静地听着。 江言知道男人已经听进心里了,继续去挖笋。所幸他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藤蔓出来捆竹子,拿出少部分当场编了个篓子,把挖出来的笋装进去背在身后。 篓子的份量越来越沉,肩膀陡然一轻,一双手接走他的篓子。 江言扭头望去,只见撒特德单手轻松拎着竹笋,还把他抱起来放在手臂上。 江言羞于坐在对方手臂的姿势:“撒特德,你把我放肩膀吧。” 等他如愿换了位置,这才搂好男人脖子:“可以回去了。” 撒特德用蛇尾卷起竹子,迅速带江言离开。 回到山洞,江言从撒特德怀里跃下泥地,仰头望着那双在日光里微微透出银灰色光彩的眼睛。 “你快去巡视吧,我今日要建土窑。” 江言带了水和野果,还有一包煎丸子,准备独行去昨日选址建土窑的地方。 兽人们都去干活或者狩猎了,部落里空荡荡的,路上,江言再次看到昨日帮过自己的阿乔。 阿乔跟几个雌兽去河边洗兽皮,连续滚了半个月,气味太重了,把兽皮洗干净都挂在架子上晒好。 雌兽们看见他,忙把他围起来:“言,又要去做土窑吗?” 短短一日的功夫,江言做陶器,建土窑的事情都在部落里传开了。 许多兽人好奇,还有的默默旁观,也有像阿乔这样热情的雌兽,趁自家兽人不在,都跟他过去凑个热闹,还能搭把手帮忙。 江言领了几个雌兽到了建土窑的地方,昨日的雄性兽人已经帮他把土坑挖好并且打通了。 他请雌兽们帮他把竹子劈出大致的长度,再把劈好竹剖开一半。 江言把篓子背上,继续请几个雌兽跟着他到池塘旁边把堆出来的黏泥往这边搬,足够的泥搬来,江言开始建土窑。 他用已经做好的泥盖子铺在上端的洞,泥盖戳了许多个孔,用来排气的。 雌兽手脚麻利,动作迅速地把竹子按江言的需求剖开了, 江言拿过处理好的竹子,沿着泥盖往泥里插。 运来的土还湿润,他直接上手挖,以围城一圈的竹累铺湿泥,拍严实,顺着停止直立的竹身往上垒,反复拍紧实,直至湿泥围着竹累出竹身同样的高度,形成一个体积挺大的土窑。 阿乔问:“就这样?” 江言笑道:“约莫就是这个样子。” 垒出一个土窑就耗去至少一个时辰,江言拾取几根比较粗的木柴放入底端的烧火洞,烧火洞与顶端的洞已经打通了,木柴燃了火,渐渐有烟雾顺着孔冒出土窑的顶部的口子。 江言把已经晾干的陶器逐一放入土窑内,预留面积比想象中的足够,二十五个陶器依次放入绰绰有余,还能多放些。 放完需要烧的陶器,江言再拿起剖开的竹子,以间隔同等的缝隙往顶部的口子遮盖,继续挖出湿泥,捂顶部,覆盖竹子,慢慢封口。 他擦了擦发边的细汗,仅留出两道缝隙。 忙完这些眼看就过了正午,他打开叶子,露出包在里面的煎丸子。 对上阿乔几个雌兽闪闪发亮的目光,江言笑道:“过来吧,大家一起分着吃。” 雌兽们欢呼:“言,你真好!” (下) 午后闲暇的时间多了,江言坐在附近吹风,跟雌兽们分食煎丸子,听他们闲聊。 他间隔一段时间就往土窑的方向张望,不时往底下添加柴火。 柴火要连续烧几天,中途不能熄灭,所以晚上要按时过来看着火才行。 他起得早,正午前一直在忙,这副普通人的身体不如兽人们体质强壮,忙到现在涌起几分疲倦。 阿乔问:“言,你累了吗?” 江言:“有点,我眯会儿。” 阿乔:“安心休息,我替你看火。” 江言向对方道谢,放松地趴在一块石头旁边小憩。 微风柔和,春日暖光透过树干斑驳地落在江言脸庞。他呼吸清浅,仿佛陷入美梦,清丽灵秀的眉眼舒展开,唇角还带着笑意。 别说雄性兽人,就连悄悄打量他的雌兽们都看晃了眼睛。 阿乔跟身边的几个雌□□换了眼神,都在感慨为什么江言生得那么与众不同,总是吸引他们忍不住看。 在部落,弱小的雌兽很难孕育幼蛇,代表他们没有繁衍能力和没有力量,通常都不被看好,渐渐地,这种不看好就演变为不好看了。 江言虽然弱小,但他格外好看,并且江言只是身体上不如他们强健,懂得东西比他们多,做出来的食物非常美味。 尝过肉丸的兽人,没有谁不喜欢的。 最近故意路过山洞的兽人陆续多了起来,如果运气好碰到江言在做丸子,还能讨一点尝。 当然兽人们并不好意思每日故意蹭丸子吃,他们通常拎新鲜的肉,或者帮忙打几桶水送过去。 碍于撒特德在,兽人们也不敢太频繁路过蹭吃的,撒特德最不喜欢吵闹了,他们只挑着撒特德外出巡视部落后,赶时间过去“偶遇”。 小憩结束,江言到附近抱了几捆耐烧的粗木备上。 木头足够烧几日,又摘了许多张很大的树叶子,搭着柴木堆,避免被雨水弄潮。 江言在土窑前看了一下午的火,傍晚刚至,撒特德就来接他了。 其余雌兽已经随着狩猎归来的雄性兽人回去,青年独自坐在石块上,兽皮掩不住他清瘦修长的背影。 撒特德默默看了一阵,垂在地面的蛇尾刮弄轻拍,旋即把人卷起来。 江言猝不及防地被带到撒特德怀里,他无奈道:“撒特德,不想我被吓死,下次最好先出声。” 又开口:“先回去吧,回去准备晚饭,在外面待了那么久也饿了。” 抵达山洞,江言把角落里的竹笋拎出来,剥了一堆,切片后加了舐水装进罐子里压实腌制,过不了几天就酸了。 剩下的几个,打算用来炒肉。 撒特德生了火,洞里渐渐温暖,且照亮灰暗的环境。 夜色在山野间弥漫,已经能看见许多繁密闪烁的星子。 江言坐在火边,耐心剥笋,时而抬头打量头顶浩瀚无边的星空。 他不着边际的想:眼前的星空,会不会跟现代社会的星空是相同的? 开春后的黑夜比冬日的夜晚热闹,虫鸣不再沉寂,彻夜嚣闹,隐秘处或许还有小型野兽出没觅食。 风仍带凉意,江言借着火源汲取暖意。他剥好竹笋,洗干净,用专门处理食物的燧石切割开。 他又往石锅上烧了些水,把弄干净的竹笋放入煮熟,再焯水盛出,倒在石台用燧石切断切细。 切好的竹笋装入碗内,江言取了块蒜剁碎,从木架上拿起串好的猪肉,割出部分,洗干净切片。 从洞口外隐隐飘入些许湿意,微小的雨,落在肌肤上十分柔和。 江言头也不抬,使唤撒特德:“把挂在外头的兽皮收回来,别一会儿淋湿了。” 撒特德收了兽皮入洞,江言已经起锅下油,爆着蒜香开始炒猪肉。 竹笋混着猪肉一起炒,倒入舐水,清水,烧着大火收汁。 江言将菜盛入碗内,夹起一筷子往嘴里送。 时隔半年再次尝到鲜嫩酸口的笋,江言内心百味陈咋。 半年算起来并不久,可对于他来说,不同的世界,半年光阴仿佛过了漫长的岁月。 他格外安静地吃了片刻,收拾好情绪,把碗推向撒特德面前,眼睛闪过亮莹莹且湿润的光。 “撒特德,快尝尝我的厨艺。” 撒特德如今拿筷子的动作已经相当娴熟,他先夹起没吃过的竹笋,味道对于他而言很是奇妙,一种鲜嫩脆口的味道。 江言盯着撒特德,男人至少停顿几息。 他问:“不喜欢么?” 这份竹笋炒肉,江言认为挺好吃的。 撒特德低声道:“没吃过这样的味道。” 江言轻笑:“觉得奇怪?” 他干脆用自己的筷子夹起竹笋,再往对方嘴边送。 “再试几口。” 撒特德垂着目光,看了一眼小人儿,不露形色地把竹笋咽进嘴里。 最后,撒特德只对肉下筷子。 经过江言的观察,他猜测撒特德估计不怎么喜欢吃笋,咸一点,稍微重点口味的似乎也不喜欢,下次备一份比较清淡食物留给对方就好了。 微雨湿润的夜晚,撒特德怀里抱着温暖柔软的小人儿。 这几日总被江言有意回避,晚上江言洗了澡,散发出好闻的气息,他本来只想抱着人睡,此时忍不住揭开兽褥,掌心没入。 江言白日都在忙土窑的事,累得很,睡前还特意叮嘱过撒特德半夜叫醒他,争分夺秒地抓紧机会休息。 身后升起一阵阵又麻又奇怪的感觉,江言迷迷糊糊睁眼,觉察撒特德的手指正以曲起的角度刺弄,吓得立刻精神。 他狼狈地别开泛红的脸,忍着羞耻往床后挪,和手指分开时,听到令他难堪的声音。 他浑身颤栗,甫一开口,嗓子哑干。 “什么时候了?” 撒特德神色深晦,江言抿唇:“我去土窑那边看一下火。” 又道:“你别这样,陶瓷没烧好前,我都要忙很晚的。” 江言躲在兽褥里,看撒特德约莫冷静下来了,之后起身稍做收拾,去看土窑的火。 他要回避,也要工作,顺势离开山洞最合适。 潮湿的夜色,撒特德抱起江言,拢好兽褥,迅速外出。 很快,撒特德把江言带到土窑。 窑洞底下的火还未熄灭,江言掀开遮挡的树叶,拿出几根粗木添上,成功把新木燃起后,让撒特德带他回去。 半夜之后的气温还是比较低的,江言迫于现实只能回山洞里避寒。 一来一回,若江言自己行动,至少要二刻钟,撒特德带着他,眨眼几下就回到了山洞。 他从兽褥里钻回床上,继续阖眼,撒特德没像刚才那样,这才安心地睡了。 连接几日,江言按时到土窑那边添柴续火。 黎明将至,他再次来到窑边,用棍敲了敲窑壁,听着声音,揭开覆在顶端的泥和竹片,待烟雾散去,棍子先敲内壁,最后敲了敲陶器。 江言用几片叶子垫着手,取出第一个陶盘,放在耳边敲了敲,陶盘咚咚响,声音偏沉闷。 反复几下 ,确定陶已经已经烧好了。 他陆续取出剩下的陶,经过检查与敲打,有十九个陶器目前是烧成功的,其他几个发现了裂痕,还有的刚拿起就碎了。 江言把陶器带到不远的泥塘附近,用水清洗,十九个陶器逐个盛水,滴水不漏。 烧陶的结果比他预期想的好一点,江言望着水面浮起的微末残红,连日来的辛苦得到了回报,心情大好。 泥塘一侧起伏着高峭的山壁,江言扯了扯撒特德:“我们上去吹会儿风,忙了好几天,放松一下。” 撒特德抱起江言来到山顶。 山顶上凉风拂面,草木携霜,目视前方,天空广袤,云层透出灰白的亮色,浮出浅浅光晕的朝日红彤彤的,使人心神开阔,人之渺小,所有心绪也变得开朗起来。 江言感慨:“看会儿日出吧。” 这是江言来到异世后第一次静下心看日出,他内心起初疲累,旋即平静,而后涌起复杂。 片刻后,他侧目望着静默守在身边,却在凝神专注看着自己的男人。 所有繁杂的思绪瞬间空空,整个人顿觉豁然开朗。 许是土窑烧陶的喜悦感染着自己,又或者有撒特德无声而安稳的陪同。 就像他的存在对这个世界等同于渺小的尘埃一样,没什么过不去的。 他忽然想,如果以后就像这样子过下去似乎还不错。他过去一心想要平静安稳的生活,纵使身在异世,念头也不曾改变。 如今他不光活了下来,生活环境正在慢慢改善,所有变化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为什么不能放平心态朝前看,接受这个世界? 总归都会越变越好的啊。 想明白了,这一刻,他很放松。 初日的晨光照得青年整个人都在发亮,眼睛流转着让人移不开眼的光彩。 面对撒特德展露的瞬间错愕与怔神,江言只是笑了笑,主动牵起对方的手。 风刮着耳朵,他笑容愈深,扬声喊:“撒特德,带我下去吧,回去以后还能睡个回笼觉。” 作者有话说: 言言的心境转变~ 明天见~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远行客、为这甜美爱情而疯狂、komoreb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为这甜美爱情而疯狂 30瓶;小桥流水、泊秦淮 20瓶;玖啾鸠、北渝滴滴滴、那维莱特官方指定老婆 10瓶;时右与温□□M 6瓶;辞千、6,然、擎天柱的老婆 5瓶;麋鹿鹿鹿、房洛 2瓶;溪芷、天心月、爱吃油条的小姐姐一枚、季明醉、一朵向阳花啊~、星月[刘]、染卫、觅小傻、一天天、草莓奶盖七分甜、老婆杀了臭狗、流光 1瓶; 第30章 (二章合一) 再也不来温泉了 江言把烧好的陶罐往山洞搬, 外出干活的兽人看见他手上拿的东西,知道是陶器烧好了,难免停下来多看几眼。 陶器跟他们用的石器用具很相似, 但形状更完整,看起来似乎更方便使用,碍于有狩猎任务完成, 兽人们未多做停留,很快就走了。 撒特德帮江言把陶器搬回山洞后,也要例行外出巡视。 江言目送他离开,把陶器收好,草草烤了点肉吃,打算今日多备些食物。 做陶器的过程得到了不少兽人的帮助, 江言这几日忙着做窑烧陶, 没剩余的精力研究做饭。 他打算准备一顿丰盛些的菜, 一来犒劳自己的辛苦, 二来还能向兽人们聊表谢意。 打定主意, 江言短暂地睡了个回笼觉后就醒了。 早起时还有阳光, 这会儿天色却又变得灰蒙蒙的,春雨如丝,所幸没怎么吹风。 雄性兽人出去狩猎, 雌兽们得了空暇休息,不多久, 很快都闲不住, 打算沿就近的几块山野转转。 入春起山里生出许多野果野菜,还有比较小型的禽兽出没, 雌兽们虽然不需要像雄性兽人那样外出捕捉大的野兽, 但小型禽兽他们还是有办法捕捉的。 江言从绳梯上下了平台, 就看见与阿乔结伴过来的一伙儿雌兽。 约莫十几个,繁衍期部落里能聚出那么多雌兽也不容易了。 阿乔是有意绕到这边的,碰到江言,欣喜上前,问:“言,你要跟我们进山里吗?” 从简单的交谈中得知阿乔他们的目的,江言立刻答应了,刚好他也想出去寻野味,有部落里的兽人引路比自己瞎转悠来得好。 春雨连绵,兽人们,哪怕是雌兽对这种小雨并不在意,反而觉得淋在身上凉凉的很舒服。 江言对自身的体质有自知之明,没敢像他们那样直接淋雨,就近摘了片很大的叶子,举起根茎,就当伞一样撑着。 他望着头顶硕/大的绿叶,心想丛林里生长的东西似乎没有哪一件是不大的。 山路湿润,很快,江言的鞋子底下沾满泥巴。 他随阿乔他们来到一处山脚,周边的树木较矮,下过雨,粗略寻觅,附近长着许多蘑菇。 看见熟悉的大牛菇,江言蹲下采集。 阿乔问:“这些也要么?” 除了生病要吃苦草治病,兽人大部分时候都不喜欢食素,他们爱吃肉,最多采些浆水是甜的野果。 江言道:“我做的丸子就需要蘑菇当配料,另外蘑菇用来熬汤味道很鲜。” 一听此话,雌兽们也都开始采集蘑菇,江言教他们分辨可食用蘑菇的特征,看见大牛菇和大尾菇可以菇优先采集。 摘了蘑菇,江言跟着阿乔他们剥开草丛继续前行,他四处探寻,忽然叫阿乔停下。 阿乔问:“怎么啦?” 江言扒拉着面前膝盖一样高的草,钻到深处,低头围着一大簇植物转。 眼前的植物呈羽毛状,虽然较为繁茂粗大,但江言隐隐觉得它们很像从前在野外摘过的辣辣菜。 他摘下一片放到面前,搓碎了闻,一股辛辣味直冲鼻头。 江言别过脸缓了缓,眉眼却展开笑意。 “真的是辣辣菜。” 阿乔身边的雌兽也摘了蔟辣辣菜,用鼻子闻。 他们皱眉道:“言,我们都不喜欢吃草,这种草的味道好奇怪。” 江言道:“辣辣菜个好东西,你们不需要的话可以帮我采一些吗,最好带上根茎,我拿回去种。” 有了辣辣菜的意外收获,江言寻找野菜的劲头更重了。 之后他又找到了蚂蚱菜,一种口感酸滑的野菜,半坡上生长着一大片,江言头也不抬的继续摘。 雌兽们看着江言摘了许多野菜野草,尽管不知道这些草要怎么吃,但还是尽量帮忙帮他摘了许多。 他们在山里走了很久,江言腿都乏了。 他背着一大篓野菜,准备想跟阿乔说先回去,忽然听到“噶”的一声,他立刻闻声而望。 草里窜过去的一只灰扑扑的东西。 他迟疑,如果没有眼花,发出“嘎”的东西长得很像…… 阿乔见怪不怪地道:“这些达达兽个小胆子大,看见山里来人,经常晃悠。” 江言滞了一瞬:“……达达兽?” 阿乔纳闷:“言没吃过达达兽?达达兽太小了,而且味道不如野猪好。一头野猪够我们全家吃十几日,这些达达兽不够一顿肚子,味道还不好。” 江言慢慢找回说话的声音。 “阿乔,能不能……帮我抓几只达达兽。” 江言背着一篓子野菜率先去追刚才那只经过的达达兽,跟追命似的。 阿乔和几个雌兽对视一眼,不明白江言为什么要抓达达兽,但他们很快下场帮忙。 雌兽们捕捉小型禽兽很有经验,不久,他们手里都按着两只达达兽,把藏在附近,或者经过的达达兽统统抓了。 江言:“……” 没有漏网之鸭。 没错,兽人口中的达达兽就是野鸭。 一群达达兽扑棱着翅膀“嘎嘎”乱叫,羽毛掉一地,场面有些滑稽热闹。 江言:“……” 跑了一阵,他喘着气,脸上却止不住笑意。 阿乔拍了一巴掌乱叫的达达兽,纳闷询问:“言,全都要了么?” 江言道:“嗯,我把这些达达兽带回去养。” 他发自内心道:“谢谢你们。” 返回部落的途中,江言把自己想请他们吃饭的念头说了,邀请雌兽们傍晚后来吃饭,叫上他们的雄兽也可以。 不过食材的份量有限,估计只能够这些兽人尝个新鲜的味道,不够他们饱腹。 雌兽们欣然答应,笑呵呵道:“言又要做好吃的食物吗?倘若我们全部过去,肉肯定不够,能吃一两碗试试味道就很好了,以后我们也学着做。” 这一趟山野觅食之行让江言收获颇丰,不仅有辣辣菜,还抓到了野鸭子。 十几只达达兽被送到山洞前,养鸭子味道大,放在洞内不合适,江言在底下圈出一块地,用囤积的树枝绕着泥土插牢围成个圈,再用藤蔓横着沿树枝严密绑好。 阿乔他们将达达兽放入圈内,江言道:“你们今日帮我好多忙,有事的话都先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做就成,傍晚后你们再过来。” 阿乔他们的确还有活儿做,于是陆续离开,约好傍晚再聚。 江言拉着小木凳,坐在石台内侧,借着洞口边缘避雨,整理篓子装的一大捆野菜。 他分出部分辣辣菜,打算跟葱蒜一样,掏几根竹竿把这些辣辣菜放在平台栽植,方便获取。 剩下的,拿来分批吃,山里的野菜量大,吃完了可以继续外出采集。 有了辣辣菜和竹笋调味,江言打算做一锅酸辣鱼汤。 经过频繁忙活,他的发边都是汗。 江言的头发半年以来长长了许多,落在颈后,他从不远的木架取出一条藤蔓拧成的绳子,随意扎起头发,露出整张光洁白净,渗着细汗的脸。 石罐里的鱼还剩七条,江言打算把所有鱼都杀了,还得割出一大块猪肉,鱼肉不够兽人分着吃,用猪肉切成片混成一大锅熬也不错。 抓回来的达达兽处理起来太麻烦,他只有不到半日的功夫准备食物。 江言把兽皮取下,穿着他带来的两件卫衣,带个兔绒毡帽,围脖,敞开手脚尽量快速的准备食材。 由于要准备至少十几个人的食物份量,石台站不开,江言把锅挪下山洞,搬来几块石头在在树荫底下临时搭建起一个灶台。 七条鱼杀完,剔除鳞片,处理内脏,又花了好一段时间。 他坐在石块上没换过地,处理干净鱼,准备去取猪肉。甫一站起,眼前就有点暗和花。 一双大掌接住他微微摇晃的身子,江言靠着抵在背后的身躯站稳:“撒特德……” 撒特德把他抱起来放回石块坐下,手臂仍揽着他的腰。 “言,回去休息。” 江言扶着男人的手臂:“坐一会儿就好,今晚答应要请阿乔他们吃东西,正好你回来,能不能上去拿那块割好的猪肉下来。” 撒特德皱眉,江言拍了拍对方的手掌:“我等你。” 男人神色微动,沉声应下:“好” 撒特德很快将很大一块猪肉拎下来,顺便把猪油,装着香料的罐子一并带到底下。 有撒特德在,江言切猪肉的活儿就被对方包揽了。 江言叮嘱:“你就按我切出来的这片大小把整块猪肉都切了。” 撒特德都要上手了,江言连忙道:“等等。” 他抓起撒特德手腕,垂下脸,把扎在脑后的绳子解下,又将对方的兽皮往上揽,用绳子扎在他手臂上。 “当心点,别把衣物弄脏。” 撒特德喉结一滚:“嗯。” 他下意识用手指拂起江言的落发,用手背替他擦拭脸颊的汗珠。 江言笑眯眯的:“还会给我擦汗了。” 撒特德说不清此时的心绪,还欲开口,就被江言催促着赶紧切猪肉。 江言则把鱼下锅用油煎了一遍,盛出,用清水过滤锅,继续下油,倒入一大罐已经焯水切好的竹笋,加入蒜葱炒。 石锅源源不断冒出配菜的香,江言倒了一大锅水,混着炒好的配菜转成大火熬。 等汤水煮沸,撒特德把猪肉片也差不多切好了。 江言抱起罐子里的猪肉片倒入,过了会儿,又把煎好的鱼先放四条,最后把辣辣菜加进汤水,成锅煮。 酸辣的汤水味道愈发浓郁,阿乔和雌兽们都来了,还没靠近,就远远地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 他们纷纷围上来,望着冒出热气的石锅,喉咙不断分泌唾液。 “言,这是什么?好香啊!” (下) 江言对上雌兽们渴望的眼神,笑着介绍:“煮的是酸辣鱼汤,鱼肉不够吃,混了不少猪肉进去。” 到场的雌兽都是近几日给江言帮过忙的,他让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又问:“阿尔他们不来么” 像阿尔,阿默,林卡那些雄性兽人,也帮了不少忙,江言想请他们一起来。 阿乔道:“他们胃口太大啦,知道自己吃得多,要是一下子都来了,肉哪够吃呀,所以就没来,我们等会儿拿点回去给他们尝尝。” 蛇族部落的兽人们团结,但他们并不会因为团结就对族人们不客气的,该收敛的时候还是会收敛些。 所以多年来,部落分食一直按任务量给,做得多就能分的多,拿得少的兽人亦不会有怨言。 若任务做的少又想多吃点东西,一样可以自己去捕食。 第一锅酸辣肉汤熬好,江言用两个大汤碗盛出来。 这是他用陶泥烧出来的汤碗,比石碗看着更轻便,容量足够大,模型也板正,反观用石头凿的碗,外形就很粗糙,非常不平整。 雌兽们的目光全被这两个大汤碗吸引,扫了扫垂在地面的尾巴,一脸好奇。 阿乔问:“言,这就是你用土窑烧出来的陶器?” 江言道:“对。” 说着,他曲起手指在碗的边缘敲了敲,发出闷响。 阿乔惊奇:“跟我们用的不同,这个碗真好。” 江言道:“先烧第一批,以后会烧更多,如果你们想要,就来跟我一块烧陶器。” 雌兽们睁大双眼,目光闪闪,欣喜又有些羞赧。 他们纷纷问:“可以吗?” 江言:“可以的,烧陶器不难。” 雌兽们表示愿意学习,愈发佩服江言的本事,他们从来不知道用泥巴能烧出那么好用的碗。 而且,江言是他们见过最大方的雌兽。部落之间不会随意传授擅长的技巧,江言却从不藏私,对谁都很好。 鱼汤凉了些,阿乔他们开始吃鱼肉,喝汤。汤味香浓鲜美,又带着酸辣的味道,不断刺激着他们的舌头。 “肉汤的味道好独特,这是什么?” “我想喝点水……” 雌兽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他们未曾尝过酸辣的味道,不住地吐出舌头发出嘶嘶声音,眼睛都憋红了。 可没过几息,又控制不住似的喝汤吃肉。 半晌,雌兽们嘴巴全部红了,反复吐气,脸上还出了汗,可他们双眼亮晶晶的,蛇尾拍得欢快。 “言,肉汤太好喝了!明明一开始有点奇怪,可我总是忍不住多喝几口!” 雌兽指着辣辣菜,问:“它是我们一早采集的野草么?” 江言道:“对,肉汤的辣味都来自这种辣辣菜,酸味则是竹笋,它们既可以用来做配料,也能单独煮着吃。” 阿乔和其他雌兽们纷纷道:“我们也要带些辣辣草和竹笋回去。” 又红着脸问:“言,还能再吃一碗么” 江言笑着给他们盛:“尽管敞开肚皮吃,这锅吃完还能下第二锅,足够的。” 阿乔嘿嘿一笑:“那也不能吃太多,还得带一些回去。” 江言用陶碗单独盛出一碗,转身寻找,隔着段距离,看着在后边默默无声切猪肉的男人。 他笑着走到对方旁边。 “撒特德。” 撒特德道:“就要切完了。” 江言打量切好的三大罐肉片,眼底的笑意愈发深。 他拿起前几日用燧石慢慢挖好打磨的木勺,舀起一口鱼肉和汤汁,把勺柄递给对方。 “撒特德,趁着汤热你先尝尝?” 撒特德伸手欲接,余光瞥向另外一边喝汤吃肉的阿乔,忽然想起曾经见过阿乔的雄兽撕着烤肉喂到对方嘴边…… 银灰色的瞳孔闪了闪,撒特德没接勺子,反倒把掌心展开。 江言低头,疑惑半息,很快反应过来。 撒特德切了那么大一块猪肉,手上都是油,他把勺子递到对方嘴边,撒特德默默吃了、 江言道:“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吃酸,我用清汤滤过,酸辣的味道淡了很多。” 江言心思细腻,做事总是很贴心,滤过清汤的鱼肉味道确实淡了不少,浅浅的酸辣是撒特德能接受的程度。 撒特德低沉道:“好吃。” 江言多给他喂了几口,突然听到雌兽们似乎在窃笑。 他背回身,阿乔一群雌兽果然正看着他的方向露出笑意,十几双眼睛里仿佛在说“我们都懂”。 阿乔率先道:“撒特德,言,你们处得真好啊!” 旁边的雌兽十分赞同。 “我们都没见过撒特德跟哪个雌兽这么亲近。” 撒特德作为部落里最强大的兽人,有雌兽愿意为他孕育幼蛇的。 但两百多年下来,他们都没见撒特德接受过哪个雌兽,总喜欢独来独往,虽然有着令所有兽人都仰慕的力量,却也太冷漠了。 在部落里,雌兽们招招手就有其他雄性兽人愿意与他们孕育后代,没见过谁会缺雄兽的,哪个被这样冷落过? 渐渐地,就不再有雌兽执着于撒特德。 江言虽然生得弱小,可他好看,而且脑子里有许多令他们惊羡的想法,站在如此高大、拥有强悍力量的撒特德身边,有种难以描绘的和谐。 江言听着雌兽们暗含深意的窃笑,脸一热,把碗放下,自觉挪出几步,回避撒特德投来的视线。 他清了清嗓子,道:“阿乔他们吃碗一锅肉了,我去下第二锅,你饿了就先吃着。”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石灶,撒特德望着旁边还在冒热气的碗,再看江言的背影,拿起木勺安静进食。 为了保持汤锅的浓郁和汤水的充足,江言重新加竹笋和辣辣菜,水也要再续。 他另外搭了个小灶,往锅内倒油,放入笋和蒜爆炒出香味。 雌兽们在旁边睁大眼睛学习,时不时替江言添柴续火,赞叹道:“好香啊!” 炒好笋,江言把配菜加入重新煮沸的汤锅内,熬一阵,又拿起剩下的鱼还有另一罐肉片往里添。 他对雌兽们说道:“这样就好了,续好柴火,汤煮沸了就能吃第二锅。” 江言自己盛了两碗吃,还特意用一个比较大的汤碗留出一份,滤好清汤,再给撒特德送去。 这次他放了汤碗就走,想起刚才给对方喂东西时雌兽们打量的目光,不由窘迫。 第二锅肉汤仍然由雌兽们分食完了,第三锅不再吃,每个雌兽盛了满当当的两碗,趁着夜色捧起汤碗回去。 江言等雌兽们都离开后,吹着夜风无声微笑。 腕子袭上微凉的触感,撒特德握紧他。 江言问:“还饿吗,我给你多留了份肉,再吃点吧。” 他自己都要吃三碗,撒特德每日巡视,消耗的体能大,尽管特意用大汤碗给他装了一份,但江言还是担心对方没吃饱。 江言把锅里的浓汤换成清汤,夹起罐子里还剩下的肉片,耐心烫熟,另一只手仍被男人握在掌心。 他无奈道:“撒特德,你这样我都不好干活。” 撒特德抬起另一只手,学着他的动作夹起肉片烫。 轮到江言诧异:“你左手也能用筷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看见撒特德嘴角仰起很浅的弧度,冷硬强大的男人瞬间蒙上些许柔和的色彩。 江言轻怔:“撒特德,刚才……你是不是笑了?” 他不确定地开口:“再笑一次?” 眼前的撒特德仍然是平日那副沉默平静的样子。 江言喃喃自语:“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并不纠结于这件事,兀自收拾东西,另外使唤道:“撒特德,帮我拿一捆蚂蚱草放进圈里喂达达兽,我把喂达达兽的草放在洞口旁边了,它们再饿着等会儿就会乱叫。” 撒特德拿起洞口旁边的蚂蚱草。 圈内,达达兽们就如江言所说,嘎嘎乱叫,吵闹得很。 他目光射出冷意,迫于兽人强大的震慑,达达兽窝在原地,一声不吭。 夜色渐深,停了有一会儿的雨再次飘起来,细密如丝。 江言弄了半日的汤锅,浑身都有一股酸味,他想烧水洗澡,想起撒特德剁了那么大块猪肉,最好也洗洗。 储存的水只够一个人洗,他正准备叫撒特德出去打点水回来,只见高大的男人在他面前变化出人身蛇尾的样子。 江言下意识伸出胳膊,瞬间腾空,坐在对方的肩膀上。 他把胳膊绕到撒特德脖子后搂紧。 来到温泉,江言径直跑去另一边。 他道:“你在那块大的地方,我在角落就行,咱们……互不干扰。” 他悄悄除去衣物下水,温热的水汽环绕,加上有树木作为遮挡的屏障,雨落不到身上。 身体泡软泡热了,江言提起的戒备心逐渐放开。他伸直曲起的腿,往后一靠,鳞片贴着脊背的触感立刻令他惊慌失措。 蛇尾在移动,江言靠着这截尾端,为了避免掉下泉水深处,只好用手牢牢扶着。 直到水声静止,江言睁开垂下的双眼,正对上底下颤动着就要打开的鳞片。 江言眼皮一抖:“……” 水波剧烈涌荡,江言使劲推动撒特德阔挺结实的肩膀,双手却教对方一拢,松松却牢固的桎梏着。 温热的泉水沿着缝隙涌入身体,下一瞬带出白色的水沫浮起。 江言整张脸连着脖颈都很烫,不小心呛了些水。 很快,视野倒转,撒特德仰躺的姿势浮于水面,掌心一撑,托起江言坐好。 雨夜无月,撒特德的双瞳在蒙蒙灰暗的环境下幽光流转,透出几分沉默地,却又蛊人的意味。 江言看怔了神,胳膊蓦然一软,坐不住了趴在对方怀里。 泉水飞溅,落在脸庞,夹杂汗珠,他咬唇忍声,余光瞥见水面散出越发多的白色泡沫。 波光摇荡,严丝合缝的两人微微分开,温热的泉水便又趁此分开的瞬间,钻着缝隙往江言的身体涌入更深。 “撒、撒特德……这个地方我不会再来了!” 这约莫是他说的最清晰的一句话。 剩余的,断断续续,只听到零零碎碎的闷哼。 作者有话说: 提前更新哟,明天见~ 关于生子,不会很快,大概得中期以后了,而且俺会着重写孕期,个人XP,喜欢看攻照顾虚弱阶段的受,受有点不舒服就心疼,当宝贝那种-0-养崽估计在后期甚至番外了。 日常求生建设部落,攻受生活互动,深入互动俺都要写,统统都要(叉腰)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檬f 142瓶;点燃星火 40瓶;AN 38瓶;一只叼毛兽 30瓶;废物小郑.. 20瓶;兔子的尾巴长 15瓶;冉溪冰&、carpediem、Will、清珩 10瓶;繁枝 8瓶;陌秋晚亭 6瓶;梅见、47965481、园园 5瓶;看书而已、战哥的大宝贝儿、秋天童话、社交废咖、小蚂蚁 2瓶;苏禾、流光、草莓奶盖七分甜、迟暮归、两个梨、嘿嘿嘿、与或非、天心月 1瓶; 第31章 (二合一) 撸毛绒绒(x)大蟒蛇(√) 江言夜间半昏半睡的被撒特德带回山洞, 再睁眼,春光明晃晃的隔着兽皮透入洞口,似乎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盯着光束里浮动的尘埃看了会儿, 脑海闪过一些画面,脸慢腾腾地变红,扶着腰往床褥内侧滚了半圈, 发出懊恼的低吟。 他怎么和撒特德又…… 想起露天的温泉,那些泉水清晰涌入体内的感觉,江言攥紧兽褥锤了几记,泄气一般从床上坐起。 外头传来阿乔的叫声。 “言!你起来了吗?” 阿乔一伙雌兽送自家雄兽外出后,很快聚集起来,热情地找江言教他们做陶器。 哪想来到山洞前, 嗅着独属于雌兽的气息, 味道浓郁得很, 他们就没有冒然上去找人。 味道那么重, 昨晚和撒特德肯定很激烈吧。 雌兽们对这些事见怪不怪, 不觉得羞耻, 可在看见走出来的江言后,纷纷移不开视线。 江言脸还是红的,耳根后, 还有颈前留着暧/昧的印记。他皮肤白净,那些印记就跟标记一样。 江言浑身都是撒特德的气息, 还有对方留下的印记。 像撒特德这种占有欲这么强的兽人, 在部落里很少见到了。 为了达到繁衍的目的,雌兽不止可以选择一个雄兽, 若共有同一个雌兽, 雄兽们可不兴占有欲太重, 容易内斗。 而族人向来团结,不搞内部斗争这一套。 所以像撒特德这样宣示主权的行为,在兽人之间几乎都见不到了。 江言神色讪讪,拉起兽褥遮住脖子。 “我没事,现在就过去。” 话落,江言又开口:“等等,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就到。” 江言回去抓了一捆蚂蚱菜准备扔进圈里喂达达兽,却发现里面已经放有新鲜的蚂蚱菜,撒特德还用石碗给装了一碗水留给给它们喝。 江言:“……” 他默默背身,去泥塘附近跟阿乔他们汇合。 上次阿乔帮江言挖过黏泥,他们知道怎么挖,等江言赶到时,雌兽们已经挖了一堆泥放在岸边晾着。 雌兽们分配着做活儿,一部分负责挖泥,一部分负责做陶。 江言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喝了点水,缓回神了,说道:“我教你们拉胚。” 雌兽上手很快,江言向他们指点片刻,各个都开始埋头做手里的陶胚。 要烧大批陶器,光靠江言建的土窑不够用,他叫上另外两个雌兽,到烧窑的那个半坡旁边陆续多挖了几个窑洞,砍好竹子,准备大量黏土堆砌。 一帮雌兽忙得热火朝天,江言腰酸腿乏,他看着每日都要跟雄兽们进行繁衍之道的雌兽,各个精神抖擞,疑惑他们哪来的那么多精力。 眼下不适合偷懒,江言埋头干活。 翌日,制陶的队伍庞大,阿乔又号召了部落里空闲的雌兽来帮忙,光是做陶建窑,就耗去六七日的时间。 阿乔带着几个雌兽捏出许多陶器,晾干了,分批放入土窑里烧。 经过江言粗算,这一大批陶器烧完,至少得耗去半月以上的时间。 忙活的这段日子,他每次回到山洞吃过东西后倒头就睡,有时肉吃少了,撒特德会把肉撕好送到他嘴边。 江言急于恢复体力,加紧时间休息,并且对雌兽们白日忙,晚上还“忙”却没什么问题的身体素质敬佩不已…… 雌兽们忙着烧窑,每日都有人添火,江言定时到土窑旁边转转,算算时间,第一批陶器应该烧好了。 他和雌兽们碰面,阿乔有些兴奋。 “言,已经烧好了吗?” 江言点头:“先看看。” 他拎起一根木棍,道:“我教你们怎么看陶器有没有烧好,都跟着我来,” 于是附近的雌兽们都围着江言。 江言敲了敲第一个土窑,让雌兽们都听熟悉这道声音。 “可以开了。” 江言告诉雌兽们开窑的时机,又用敲击听声的方式教雌兽们辨别烧好的陶器。 挑出坏掉的陶器,留下好的,带到河边盛水,若无渗漏,洗干净就能用了。 江言不动声色,第二个窑留着阿乔他们自己辨别该不该开,开之后如何听声分辨质量。 筛选出第一批烧好的陶器,雌兽们各自拎了十几件回去。 江言看着他们神飞色舞的模样,扬唇失笑,心想都是两百来岁以上的兽人了,高兴起来却跟个小孩子似的,尾巴滑得飞快。 第二批土窑开始烧陶,江言就不需要每日都来。阿乔他们学得些经验,努力尝试,若有疑问,就去找江言当面了解。 所以江言打算继续整理山洞,改善条件。 达达兽饿了,窝在圈里嘎嘎乱叫。 他割了一大捆野菜放进圈内,达达兽们一拥而上,叼起野菜埋头就吃。 野菜都是撒特德巡视期间顺手割回来的,每日都带一大捆,堆积在专门用来储物的角落里,够达达兽们饱腹。 石碗里的水见底,江言拿起碗,打算添上。 临时搭建用来养达达兽的竹圈范围不够大,江言想把棚子再扩大至少三圈,弄两道能分阁的门,方便以后再饲养其他的禽/兽。 他用木棍在泥地表层画出一圈,规划好范围,等撒特德回来,还得叫对方带自己再去多砍些竹子和藤蔓回来。 江言转去石罐取水,才发现罐子里的水见底了。 他抱着罐子下了绳梯,听撒特德说山后有水源,便往后方步行。 四周荒寂,连虫鸣鸟兽的声音都很少,撒特德似乎会定期在周围留下气味,受到威慑的鸟兽不敢靠近撒特德的地盘。 他顺着潺潺声响寻到水源,拨开树丛,望见从山壁间隙淌下的水,触手冰凉,清澈无比。 江言大概测算着从水源到山洞的距离,心中慢慢有了一道主意。 他思索着沿原路返回,眼前有东西晃过,以为是飞虫,江言定睛望去,发现是几只飞舞的蜜蜂。 他“咦”了声,扎紧袖口和裤脚往朝里走,约莫半刻钟,隔着安全的距离,看到一截横着生长的树干下悬着个木盆大小的蜂巢,蜂巢右端鼓起比几个拳头还大的尖角,有不少蜂蜜。 他望着在蜂巢周围飞舞的蜜蜂,对着那一包蜂蜜下意识咽了咽嗓子,迅速离开。 回到山洞不久,远远的看见撒特德。 江言迎上前,抓住对方手臂:“撒特德,午后能不能再多弄些竹子回来?我想扩充饲养达达兽的棚子,还想从山后接管子,把水引到山洞不远的周围。” 江言又开始说些撒特德听不明白的话,撒特德没多问,点头应下。 江言叹气:“刚才我去山后找水源,结果看见了一个好大的蜂巢,你吃过蜂蜜吗?” 撒特德平静的眼神闪过细微的疑惑,江言道:“蜂蜜,很甜的。” 撒特德摇头。 江言道:“算了先不弄那个,我们首先去找竹子。” 他带上背篓,自觉伸出胳膊准备搂住对方脖子。 撒特德却没立刻抱起他。 江言催促:“怎么了?” 你怎么不抱我堪堪咽在嘴边,变成:“怎么还没出发?” 撒特德揽上江言细韧的腰肢,方才小人儿伸手等他抱的姿势,让他忽然忘了反应。 用江言偶尔挂在嘴边说的一句话,约莫就是“突然被戳中了萌点”的意思。 他默默搂紧小人儿,春日的阳光和林间的山风穿拂过身体的每一处,许是春/光太明媚,晒得江言特别暖和。 撒特德掌心触摸江言细韧的腰,望着他透出微红的额面庞,独属于对方那股温暖柔和的气息特别浓郁。 撒特德紧了紧喉咙,看着在日光底下仰脸,神情享受的白净脸庞,有些出神。 抵达竹林,撒特德按照江言的要求砍了许多竹子。 十几米的巨蟒在斑驳光影下闪动着墨黑色的暗光,江言看着一条那么大且威风的蟒蛇给自己砍竹子,晃了晃神。 他不认为自己有驱策对方的能力,可撒特德除了那件事以外,似乎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请求。 仰着脸看大蟒蛇砍竹子的青年禁不住露出笑意,恢复全兽形态的巨蟒将蛇尾一绞,很快施力把聚拢起来的竹子底部绞断。 江言想起过去有一日赶路,荒原风雪中巨蟒跟群狼对战的画面,再对比起它此刻正在用蛇尾绞竹子,难得心虚,颇有几分大材小用的感觉。 巨蟒旁边堆着一座小山似的竹,它停止动作,从高处俯低头颅,凑到江言面前,银灰色的瞳孔望着小人儿,似乎在问这样的数量够不够。 江言抬起胳膊,发现够不到巨蟒脑袋。 正准备收回手,巨蟒却又将脑袋凑得更低,那么大的脑袋就停在他手边,江言一顿,顺势摸了摸它的“眼皮”。 “撒特德,足够了。” 就算不是撸毛绒绒,江言在此刻仍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 (下) 将竹子带回山洞,江言挑出十余根,每根间隔距离,在上方的竹身凿出呈长方形的口子。 没有专业的刀具,用燧石凿木头的活儿江言始终做得不太顺手,没那个劲和经验。 他见过林卡,林卡用燧石峰口凿木材,几下就能打磨出来,手劲和经验是江言再苦练几年都比不上的,这也是兽人体质上占据的优越。 他一个活了二十年出头的人,跟活了至少两百年的兽人没法比。 不过江言并不为此感到气馁,凡事量力而为,自己做不好的,可以让旁边的人帮忙嘛。 他笑了笑,喊:“撒特德,过来帮我割竹子。” 山洞并非他一个人居住,既然是两个人,那就意味着要互相扶持。 撒特德拎了碗热过的水出来,递给江言。 他莞尔,把水碰到唇边喝了,下意识沿着唇反复舔了几下。 撒特德看着他,江言反问:“怎么了?你也要喝水?” 撒特德沉默。 江言拿起在竹子,指着上面勉强凿出的口子,笑容染了几分难为情。 “帮我把这一堆竹子每根都凿六七个这样的长方形口子,我的力气凿不动。” 撒特德接过燧石,照着江言凿开的口,对准他指示的地方,用峰口剜入竹身。 撒特德的力气非常大,江言想起自己凿十几下才勉强挖出缺口,反观对方,峰口剜一下,就剜出一层,就跟挖豆腐似的。 他摊开仍然泛红的手心看,轻声叹气。 撒特德挖好一截空口,大掌覆上江言手心,把他两只手包拢起来。 “言。” 江言触摸撒特德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腕骨,一边打量,一边感慨:“的确很有力量。” 撒特德:“……” 他压着不停滑动的喉结,十指连着心,沉默地任由江言摸着他的手指玩了会儿,心口无端涌起难言而滚烫的热潮。 他掌心反过来一收,只能紧紧包住江言的手不放。 彼此对视,江言率先移开视线。 气氛太奇怪了,很微妙。 他清了清嗓子:“你还干不干活了?” 撒特德点头,继续挖竹子。 挖好竹子,撒特德本该外出巡视部落了,还没离开,远远地跑来两个兽人。 “撒特德,族长、族长叫你过去管一管!” “阿修和阿多打起来了,我们拉都拉不住。” 阿修和阿多是部落里最为强壮的那一批兽人,力量不小。蛇族内部一向团结,很少发生过内斗,这次两个兽人打起来,皆是为了追求雌兽的事。 “族长带着阿尔他们拉都拉不住,阿修阿多还把木场上好多东西都打坏了,见势头不对,族长这才喊你过去制止。” 江言疑惑:“那么严重?” 不是说雄兽们甘心与同一个雌兽繁衍,彼此不会吃醋么?看来并非如此,但凡拥有主观意识的,不管人还是动物,都不能摒弃私心,摒弃占有欲吧。 他拉起撒特德:“快过去看看吧,万一有兽人受伤就不好了。” 赶到部落中间的木场,就如兽人所说,许多累堆的木头飞得到处都是。 兽人围了一圈,都在劝说,可除了阿尔阿默他们带着几个兽人阻拦以外,族长并未让其他兽人掺和,避免误伤。 阿修和阿多已经打急了眼,江言看着那两条缠斗在一起的蛇尾,被搅碎的木块再次像雨一样哗啦啦散开。 撒特德把江言带到一颗树干后:“言,站好。” 江言点头:“我会注意的,你过去吧。” 顿了顿,又叮嘱:“自己也要小心。” 毕竟两条打红眼的大蛇看起来相当不好惹。 很快,江言的预判错误。 撒特德直接加入战局,约十五米的巨蟒比两条大蛇加起来还要庞大巨长,墨色的长尾直接把两条大蛇紧紧绞在一起。 砰地一声,被绞起来的蛇猛地被巨蟒往粗壮的树干上重重砸去,四周剧烈地震了震。 树干被撞断了,地面砸出个长坑,两条被砸的大蛇陷在坑里,似乎有些昏了过去。 瞬间飞起的尘土就如雨水簌簌飘落,江言捂着口鼻,继续默默围观。 过了几瞬,陷入短暂昏迷的两条大蛇被巨蟒这一砸,慢慢恢复几分清醒。 巨蟒微微压低头颅,朝大蛇们发出嘶的一声。 即使江言不是蛇族兽人,此时也能深刻感受到撒特德释放的威胁和压迫。 两条大蛇从丧失理智的打斗中清醒,恢复兽人形态。他们对上族长投来的责备眼神,族长神色含着隐隐怒气,最终忍了忍,没当着族人的面训斥阿修和阿多。 族长冷道:“跟我去蛇台领罚。” 两个强壮的兽人纷纷低下头,羞愧不已,没有半句狡辩地跟了过去。 闹剧结束,其余兽人们渐渐散开。 阿尔和阿默带着另外几个兽人收拾场地,撒特德阻完架,还要去巡视部落。 江言目送他:“你去忙吧,我也要回去。” 撒特德朝他很轻地点头,往南的方向离开,江言望着消失在树丛下的背影,赶回山洞扩充圈养禽/兽的棚子。 山洞右边是一块延展下去的空地,地面隆起些乱石矮坡,再远点,被树丛呈弧形包围着,偶尔落下些山鸟在空地上啄虫子吃,或停下几只小型禽兽往就近的水源喝水,极少有其他野兽打扰此地。 江言把棚子往右边扩展,画了个圈,竹子沿圈稳固插/入。堆得小山似的竹消耗过半,围完棚,江言拖来几捆藤蔓,绕着竹子横向编穿,就像罩在外圈的一层网。 他去了一趟木厂,阿尔还在处理场地,瞧见他,忙迎了过来。 江言问:“我能搬一捆晒干的长枝回去么?” 阿尔道:“可以。” 眼下已经过了冬季,春季回暖,兽人不再需要经常烤火取暖,所以木场里囤积的木材足够用完这个春天,江言多搬几捆都没问题。 江言道谢,只搬走一捆晒干的长树枝。 阿尔望着小雌兽被那么大捆木枝压背,挠了挠头,追上去,道:“我来搬。” 江言微笑拒绝:“不碍事,我还搬得动。” 他虽然没有部落里的雌兽强健,可搬一捆木枝还是有力气的,顶多喘了点。 回到搭建起来的棚子外,江言满脸通红,汗珠沿鼻翼滚滚滑落,落发都是湿的。 他踩着绳梯上去喝水,吃了个果子充饥,继续回到底下干活。 搬回来的木枝以伞骨的形状搭在棚上,做个遮雨的顶,交叉处用藤蔓拧成绳绑严实,推了推,扎得还算牢固。 江言又拿起燧石去割草,约莫人高的草丛,割了一大片,分成三十余捆用藤蔓绑好,再把这些成捆的草置在伞骨状的木枝上,严密无缝的围成一圈。 遮雨的草棚盖了一半,另一半露空,饲养禽/兽的棚子初步完成。 江言手心火辣辣的,割草的时候被草叶弄伤,虎口和指缝多了几道血口子,还有细细的血珠子往外冒。 他皱眉,准备打些清水处理伤口。刚爬回平台,撒特德也回来了。 日暮的光将男人的影子拖得很长,阴影挡在正在用水冲手的江言身上。 他蹲下仰头,望着逆光的身影,下一瞬,手落入两只大掌中。 撒特德盯着残留的血丝,低下头。 微凉柔软的触感袭上江言手指,渗血的口子统统被撒特德用舌尖舔了一遍。 江言:“……” 他试图抽手,干巴巴道:“我没事,不用这样。” 撒特德放开他时,江言两只手烫得要命,这会儿找不出话缓解内心的窘迫,低着头跑去准备晚饭。 夜里星空闪烁,江言熬了肉汤,再用采集回来的蚂蚱草做凉拌菜,酸酸滑滑的,加点辣辣菜和蒜搅拌几下,口感不错。 吃饱喝足,他烧水泡了会儿身子。洗干净后他拿了两个果子,坐在平台的石头上望着头顶的星河发呆。 江言今日忙着做大棚,几时疲累地靠在石块旁睡着也不知。撒特德轻轻抱起他,拿起还没吃完的果子,再将怀里的人往床上送回。 留着蛇尾的时候撒特德喜欢用尾缠着江言,他曲起长腿照着蛇尾的姿势缠上对方,不久,跟点了两根烧火棍似的。 撒特德抱紧江言温软的身,立得难受。 他目光闪过挣扎,瞥见埋在怀里安然美好的脸庞,忍了忍,没把人弄醒,就是脸色颇为沉闷。 作者有话说: 撒特德:为爱学会克制。 江言:假。(明天早上被迫以身辟谣) 作者:存稿箱危……准备没得双更辽,没存稿豁豁了,写的速度赶不上发的速度T.T 明天见!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求求别送了 2个;看文不看评论了、霜雪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废物小郑..、天呐、莫弈猫猫的外敷 20瓶;早睡早起 15瓶;桑梓 14瓶;园园 10瓶;葱白 8瓶;五五 6瓶;虾虾爱吃虾米、49656264、芸茵、Echoy、染 5瓶;孤寡孤寡孤寡孤寡、麋鹿鹿鹿、小小莩 3瓶;连溪停我们有一个孩子、小蚂蚁 2瓶;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千方、天心月、与或非、你你魔古刹2、狂妄的青蛙、尤尤住九楼、流光、溪芷、58673433 1瓶; 第32章 (二合一) 他想把撒特德当兄弟,但…… 春雨沥沥, 江言一早就被身后的热度烫醒。 撒特德就跟揣了两条烧得滚烫的烙铁放在身上似的,面孔闷出许多汗液,眼神深邃, 仿佛在酝酿一场异常猛烈的暴风雨。 见江言醒来,覆盖在他腰前的那只大掌立刻重重地揉起来。 江言心下一惊,本欲开口阻止, 奈何撒特德手上的力气太重了,还没说出来的话变成痛呼。 撒特德生怕吵醒怀里的小人儿,愣是整宿没动过,可他浑身就像一块坚硬僵直的雕像,墨发散落,脸一压, 从江言背后贴近, 鼻息很沉, 呼出惊人的烫意。 江言的耳朵一下子就被烫红了。 他紧着嗓子:“撒特德, 你……” “言。”撒特德短促地唤他, 用流汗的面孔往他颈边蹭了蹭。 江言是男人, 当然知道对方难受。 他身心健康,也不是没有过,可他从不麻烦别人。 而且……还真没哪一次就跟此时的撒特德一样, 像块火热坚硬的石雕。 他膝盖蓦然一松,力气被卸了, 又抗拒不了背后的人, 心直直往上提。 江言急出汗,汗珠却被撒特德一点一点用唇舌弄干净。 春雨如油, 滋养万物, 包括丛林里的每一只野兽也一样。 ……春天实在太可怕了。 他余光瞥向撒特德那只大手, 连忙出声:“我今日还有活做,你、你的手其实——” 耳垂落入温热口腔,江言说话的调都晃了晃,心下一横,想着退而求其次也行吧。 他把手伸出来给对方看,还换了套说辞。 “看我的手,撒特德,你看我的手好像也可以是不是……” 他举起的手没派出用场,很快就用来揪撒特德的落下的头发,或者揪着兽褥了。 神智混乱间,他还分出心神担心兽褥脏了。 毕竟潮湿的雨季,褥子不方便晾干,于是摇晃摇晃的腿一蹬,把兽褥踢到床尾,有的半落在地上。 脚踝滑下些微泡沫,差点弄到兽褥。 江言闷红了一张汗湿,心想:他真的很愿意把撒特德当兄长或者亲人一起过日子,可谁家兄弟像对方这样的? 清晨,撒特德给江言烧水,把他抱入浴桶洗澡。 江言非常郁闷,报复似的往撒特德肩膀挠出几道爪印。 撒特德趁他浸泡的时候,取下烤在火上的肉,和过去那样,把肉撕成条送到他嘴边。 伺候得还算周到,可他之前做的不是人事! 江言懒懒地背着身不予理会,郁闷无比。 他虽然愿意以平和的心态接受异世,接受跟撒特德生活,但不意味着他要跟撒特德以那种方式和平共处啊。 任由撒特德把肉,水,果子都送到嘴边,江言摇头,始终不想搭理。 直到撒特德不得不外出巡视,江言才独自进食。 吃饱,他忍着异样慢慢爬下绳梯,到棚子转了一圈,达达兽正在欢快地吃着野菜,野菜都是新鲜的,撒特德每日都会到就近的地方拉一捆回来,在他巡视之前给达达兽们喂上。 想着撒特德知道喂禽/兽的自觉性,江言抿唇,细细的雨丝清凉舒适,把他停滞在心口的那股郁闷散去。 江言等身体大约恢复正常了,就后开始倒腾附近的地。 除了养禽/兽,他还想以后在周围开垦菜地,获取水源成为比较麻烦的事情,总不能每日都提着水上上下下。 江言去后山找水源的时候就萌生过一个念头,因此让撒特德带他去砍竹子,把竹子凿空亦是为此做准备。 他舒展手脚,拎起一捆竹子径直往后山走。 来到从石壁汇聚而下的那道水流前,他按竹身长度定出一段距离,抡起木杵在泥地上挖坑。 挖好坑,把用作支撑的竹身送入土内,做三角固定的支架,再把第一截按间隔凿了口子的竹子从水流下接入,对着支架固定好,用藤蔓扎紧竹子和支撑的竹架。 溪涧顺着延展出去的一截竹子往下淌,从竹子末端流出,就跟接入自来水管一样。 江言嘴角扬起笑,继续拿着用来固定的支架,到间隔差不多的距离挖坑插/好,再把第二截竹子顺着第一截末端下方接入,水汇聚到第二截竹里,顺着延长的竹身往远处淌。 按这个步骤反复把凿过口子的竹子往山洞的方向接,水流慢慢汇聚到江言规划的地方,固定在山洞右方的空地。 从这里接水,以后给禽兽添水,或者浇菜都很方便。 江言从竹口前捧着水把脸洗了一遍,浑身清爽。 活儿还没做完,他继续抡起木杵从原地顺着树丛的方向挖出一条手臂宽的泥道,又沿着附近收集许多石头,把石子全部垫入挖开泥道中,做一条往树丛方向引流的小水沟。 忙完这阵,江言爬回山洞躺着休息,要不是一早撒特德缠着他做那事,还不至于做完活儿后歇得那么快。 他为此又有点郁闷,吃过食物,喝了水,半梦半醒的睡了会儿,体能和精神恢复几成。 雨已经停了,江言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把鞋子穿好。 底下,传来阿乔的唤声。 江言走到平台,看见阿乔和过来的雌兽拎了些肉和野菜。 阿乔道:“言,我们来看看你,顺便问你要不要出去采果子。” 江言笑道:“好啊,反正午后暂时没活儿。” 阿乔和雌兽们举起拎的东西:“这些是带给你和撒特德的。” 雌兽们有些羞愧:“来了几次总吃你做的食物,没有你那么好的手艺,就想着能送点肉了。” “还有这些野菜,听说你把达达兽养起来了?达达兽每日都要吃菜,也顺道拿了几捆过来。” 江言也不矫情,把东西收下,同雌兽们道谢。 阿乔问:“言,你真的要养达达兽啊?每日要喂它们不说,它们吃多少都长不出太大个头,肉不如其他的野兽多。” 意思就是养了麻烦,还不经吃。 江言笑着解释:“养达达兽有其他目的。” 他想看这些鸭子能不能下蛋,蛋富含营养,而且有概率能解锁多一种食物的机会他不想错过,另外以后把鸭子杀掉吃了,羽毛留着也有用处。 阿乔傻笑:“你总是做让我们想不明白的事,可我们还真想跟过来看,看你又做出什么稀奇的东西。” 其他雌兽围着江言刚介绍的竹子“自来水管”看了会儿,阿乔也跟过去看。 “言,你这个办法真好!” 雌兽们道:“改日咱们回去这么弄,以后就不用经常去河边打水。” 聚在一块说了会儿话,江言跟着雌兽们到别处山脚采集野果。 兽人们在部落生活数年,哪些果子能吃心里有数,江言跟着他们摘果,篓子很快就装满了。 采摘野果的过程很快,回到山洞夜色还未降临。 他把果子收好,洞口一暗,撒特德的出现把外面的光都挡住了。 江言扭过头,故意不想说话,下一瞬手腕紧了紧,撒特德拉着他。 他问:“你干什么就要做东西吃了。” 撒特德道:“言,我带了东西给你。” 江言想起上次撒特德把自己那什么一次后,每日都在洞口外摆猎回来的野兽,硬下的心不由微微松开。 他无奈道:“不会又给我带了食物吧,之前带的还没吃完。” 撒特德把江言抱下山洞,很快,江言看到另一种跟鸭子对应的野禽。 十几只野鸡被藤蔓捆着脚,像瘫痪一样瘫倒在地上,蔫蔫的,不知道被捕前遭到撒特德怎样的对待。 江言呆住。 “……” 因为看见江言把达达兽圈起来养,撒特德午后巡视,刚好看到一群叽叽兽出没,下意识想到江言身上。 不知道江言会不会养叽叽兽,可撒特德还是捉了些回来,因为江言今早看起来似乎又闷闷不乐,他喜欢做繁衍的事,可江言好像不是很喜欢。 撒特德想江言高兴点,所以才把这些小只,肉少的叽叽兽也带了回来。 江言翻了翻几只叽叽兽,把它们抱起,放进搭好的棚内,解开捆在它们脚上的藤蔓。 撒特德默默跟着他,问:“言,你还生气吗。” 江言一顿,立刻知道对方在问什么。 气还是气的,也郁闷,但收到叽叽兽,他也还挺高兴的。 见江言低头不语,撒特德靠近他,高大的身躯弯下腰,想看清他的神情。 “言。” 江言思绪经过一番苦斗,他既羞耻于表达,可的确也不好受。 “撒特德,你……你下次真的能不能轻点?” 本来那两玩意儿就长得很逆天,江言每次都担心自己会散架。 撒特德沉思,江言不欲纠着这方面跟他探讨,很快跑开。 (下) 今夜很累,早上跟撒特德做了那种事,又忙了一天,按理说江言应该很快睡着。 洞外隐隐响起虫鸣,他左右辗转,觉得有些热,便从兽褥里钻出,望着火堆发呆。 微凉的大掌揽上他的腰肢:“言?” 江言拉开男人的手:“我没事,可能有点失眠,你继续睡吧。” 江言不睡,撒特德也不睡。 高大的身躯坐在他旁边,像块沉默又完美凿刻出来的雕像。 江言:“……” 他被男人放在脸上的目光看得坐不下去了,左右无事,干脆起来,给自己找点活儿打发时间。 江言拿了十几个果子,扭头看了眼跟着自己的撒特德,径直爬下绳梯,走到竹管底下用水洗干净果子, 他准备往上爬,落下的蛇尾卷起他带回平台,江言有过瞬间的怔神,没说什么,继续做事。 他取下洗干净的燧石,坐在石块上,用燧石将果子切开,切成小块,又找了个空罐子备用。 江言走到石灶边生火,打算先做点果酱试试味道。 切好的果块下锅,不断翻炒,约莫一刻,果肉慢慢化开。 火光照着青年的脸颊,皎白细腻,仿佛镀了一层莹润的光。 撒特德半蹲在旁边,看了几眼小人儿,再看锅里的果肉。 江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撒特德说的。 “试试熬些果酱,虽然少些东西,不过味道再差应该不会差到哪里。” 看着火候,江言把果肉熬成酱状,粘稠的酱倒出锅,份量装了一碗。 他吹凉一勺试了试味道,酸酸甜甜,能吃,下次还需要改进。 于是熄了火,用陶盖把盛着果浆的碗盖好。 江言伸了个懒腰,转头撞进撒特德定定望着自己的眼神,别过脸,很快转回去。 他问:“你要尝尝果酱么?” 江言重新挖了一勺递给对方:“吃点?” 撒特德咽下果酱,酸味冲得他眉心直蹙。 江言失笑:“果酱带着酸,又甜,你直接吃可能会不适应,以后烤肉可以用来抹着酱吃。” 他拿起牙刷接了一碗水到石台边洗漱,撒特德也拿他那根牙刷跟着江言出来。 洗漱干净,江言重回床上躺好,腰间揽来一条微凉的掌心收拢,他瞥过视线,看了眼撒特德就闭眼。 今晚的撒特德没有拉着他做那事,不间断的虫鸣在耳边响,江言半靠在撒特德肩膀睡着了。 翌日,江言转去土窑看了一圈,见没什么情况,正准备离开,被两个雌兽唤住。 雌兽早早就来看火,他们轮值看守,现下到了他们回去的时候。 雌兽回去要备食物,想做鱼丸。 一听,江言道:“那我跟你们过去看看。” 江言到了雌兽的山洞,拿了条活鱼宰杀,当着他们的面处理鱼肉,搓丸子,看过一次,雌兽就上手学了。 很快,住在周围的雌兽也过来学,江言发现雌兽学着自己栽种带回来的蚂蚱草,干脆摘了一把,又教他们做了道凉拌菜。 以江言为中心,四周围绕一圈雌兽,阿乔问询赶来时,江言有事要回去了。 阿乔叹气:“我来晚了!” 江言瞅见他脖子那处不加遮掩的激烈痕迹,火速移开眼睛。 平台上雌兽探出张脸,笑着喊:“阿乔,我们会搓肉丸啦,言教的,你上来,我们教你!” 阿乔“嗷”一声应下,朝江言笑呵呵的:“言,那我上去了!” 雌兽们学习搓丸子的劲头正盛,江言感慨美食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无论像他这样的纯种人类,还是兽人,都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 正午 ,撒特德回来了一趟。 江言正在用果酱涂着烤肉吃,见对方走近,抬手招呼,把刚涂完果酱的肉块递了过去。 江言道:“缺点糖,如果有糖混着一起煮果酱就好了。” 撒特德不解:“糖?” 江言“嗯哼”一声,吃完烤肉,躺在兽皮上小憩片刻,又下去喂达达兽和叽叽兽了。 他往棚内添换新鲜的水,瞥见撒特德跟来,计上心头,说道:“你一时半会儿还没出去,不如跟我到后山做件事,成么?” 撒特德:“好。” 江言咬牙:“可能需要你做点牺牲。” 撒特德:“?” 江言把燧石带上,捧了个罐子,又抱起一捆干草,头一扭,示意撒特德跟上自己。 东西多,一双大掌横过,轻松拎走他抱在身前的干草。 江言瞥撒特德一眼,又转回视线,直视前方。 他边走边开口:“之前我到后山找水源,看见几只蜜蜂,然后跟着蜜蜂走了一路,发现横长的树枝上筑有一个很大的蜂巢。” 江言比划着蜂巢的大小,露出期许的神色:“上面挂了许多蜜,如果能取下蜂蜜,咱们就有糖吃了。” 话到这里,他有点难为情。 “那个蜂巢很大,蜜蜂太多了,我拿火点燃这捆干草后,能不能请你用尾巴卷着干草送到蜂巢旁边,利用烟雾把蜜蜂暂时熏跑。” 撒特德理解了江言话里的意思。 江言碰了碰鼻子:“不好意思啊,你的尾巴很长,这是我目前想到最安全的办法。” 撒特德这么威风凛凛的一条巨蟒,蛇尾能卷起两条成年大蛇砸晕,让他干熏蜂巢的事听起来有些滑稽。 撒特德答应,江言道:“我不会跟其他兽人说的。” 撒特德目光平稳,没有丝毫扭捏。 来到靠近蜂巢的地方,江言站定,指着方向,道:“那块东西就是蜂巢,一会儿我用火点燃干草,你把干草送过去,用冒出来的烟雾反复对着蜂巢熏就成。” 撒特德的蛇尾很长,他们所站的范围是安全的。 江言将整捆干草点燃,起了烟雾,递给撒特德。 漆黑的蛇尾卷起不断冒烟的草反复对着蜂巢熏,许多蜜蜂涌出,四散飞走。 江言耐心观察,时机差不多,抱着罐子跑过去,用燧石对准右边鼓起的角割开,取下小心装入里面,他又沿蜂巢边缘割了一圈,蜜全部装进罐子,满满的一罐。 飞向远处的蜜蜂聚成一团,江言头皮发紧,朝撒特德喊:“带我走!” 倏地,他抱紧缠住腰身的蛇尾,坐在尾巴上让撒特德迅速带他回了山洞。 眨眼的功夫,江言回到山洞前,抱着怀里的罐子欣喜一笑:“成了,没想到这么简单。” 撒特德的尾巴也太实用了。 他低头打量仍缠着自己的蛇尾,墨色的蛇鳞犹如闪着暗光,像宝石一样,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发出感慨。 这一摸,人立刻腾空。 毫无防备的江言连忙抱紧罐子,被送到了撒特德怀里,依然坐在他的大尾巴上。 腹底下的细鳞微微抖动,江言绷住嘴角,道:“快放我下来吧。” 他扭头,忍不住又开口:‘撒特德,你、你会不会太夸张了?我就摸了一下你的尾巴而已……’ 摸蛇尾下面那一截,怎么上面的就要打开啊。 江言垂眼,秉着非礼勿视的想法,轻声催促:“快放我下去,你一会儿还要巡视部落,耽搁时间就不好了。” 双脚落地,江言心有余悸。 他朝撒特德摆了摆手,做挥别的姿势。 “一会儿我用蜂蜜重新做果酱,这次做出来的应该会比较甜,我想你会喜欢的。” 江言用手指勾了一点蜂蜜送到嘴里,舔了舔唇,眯着眼道:“好甜。” 对上撒特德幽浅的眼睛,他一顿,把罐子递到对方面前。 “要尝么?” 撒特德抓起他的手,就着他勾过蜜的手指舔了一下。 江言:“……” 撒特德沉声道:“甜。” 表面看不出来,蛇尾却在地面拍动着甩了甩,似乎挺愉悦的。 江言:“……” 撒特德还有一点不解:“言,为什么不拿走?” 撒特德指的是为什么不把蜂巢全部拿走。 江言解释:“若我拿完蜂巢,什么都不留给蜜蜂,它们就活不了多久,会死的。” 他又不贪心,要走蜂蜜就满足,何必断完蜜蜂的生路。 撒特德“嗯”一声,出去了。 江言目送撒特德离开,盯着刚才被对方舔过还有点烫的手指,闷闷的不说话。 作者有话说: 撒特德:谁要当你兄弟? 明天见~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憨憨、卉鱼、鲸鱼栖息地 18瓶;天呐、芊芊、许叁水、零玖壹玖、猫不吃余、血小板 10瓶;心岭、鱼丝虾仁、亲一口小喵球、虾虾爱吃虾米、沐风、一条挣扎的咸鱼 5瓶;博肖揽星河 3瓶;青门果、战哥的大宝贝儿 2瓶;可爱的云、长河落日扁、一天天、染、天心月、老婆杀了臭狗、尤尤住九楼、lpp、草莓奶盖七分甜、Duang duang duang、英区熬夜大师、姗姗、你你魔古刹2、狂妄的青蛙 1瓶; 第33章 言言的勇敢 山野之间起了阵轻微的风, 树叶摇晃,空气中夹着细雨。 江言在吹了会儿风,慢慢收回游离的思绪。 他把手洗干净, 抱着整罐蜂蜜走到灶边,把收起来的余下部分果子从另外一个空罐子拿出来。 江言把果切成片,打算就着刚获取的蜂蜜, 重新把果酱再做一遍。 切完所有果子,灶台生火,江言加入果肉翻炒,再倒入适量蜂蜜。 这次尝试果酱,酸味比第一次煮出来的淡了不少,味道更好了。 直至所有果子都煮完, 蜂蜜还剩三分之一, 他储藏好, 转而去收拾熬好的果酱, 装了将近三罐。 添了蜂蜜的果酱鲜甜香浓, 细腻的滋味化在嘴里, 足以令人心绪愉悦,忍不住再尝一点。 他把整一罐抬起,放在石壁的储藏口上, 添了件兽皮裹身,抱起另外两罐朝外走。 江言打算把这两罐果酱分给部落里的兽人, 尤其是有幼兽的, 果酱细腻的甜味,雌兽和幼兽们应该会很喜欢。 他最近受到不少雌兽的帮忙, 有好吃的东西很愿意与他们分享。 江言先来到阿乔居住的山洞, 在底下仰头张望, 喊了声“阿乔”。 阿乔还没见身影,倒是从附近赶来一个幼兽。 蛇族的幼兽没有成年兽人那么长的尾巴,有点像Q版的蛇,圆圆的,很可爱。 幼兽知道江言,尾巴放下托起的木柴,嗓音还有些清脆。 “言,你找雌父?恐怕得等好一阵啦。” “兽父才回来,跟雌父在山洞里,要好久才会停。” 江言:“……” 看来他来的不是时候。 反观幼兽一脸习以为常的淡定神情,江言心想自己还是见识太少。 不过幼兽虽小,看起来倒挺懂事,江言想着把果酱交给幼兽也一样,之后再由对方把话转达给阿乔也行。 他刚开口,却听上头传来声音。 “言?!” 阿乔从平台跃下,径直来到他面前。 江言:“……” 他眼睛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兽人没有避讳的思维,更从不遮掩这些。 阿乔匆忙出来,兽衣都没拉紧,身上到处都是痕迹,还有股浓郁的气味。 江言只好盯着地面,道:“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阿乔笑道:“一听你的声音我就赶紧下来了。” 连阿乔的雄性兽人也跟着下来,都好奇他有什么事。 兽人们嗅觉敏锐,纷纷把目光放在他抱来的罐子上:“这是?” 江言道:“我做了些果酱,想给你们分一点。” 阿乔和幼兽拍了拍尾巴:“果酱?” 江言挖出一勺让他们试了试,兽人的尾巴拍打得更欢快了。 “果酱比果子还甜,真好吃!” “言,你怎么弄到的?” 江言把自己用蜂蜜和果肉煮果酱的方式告诉对方,阿乔从山洞抱着罐子出来接了些果酱后,江言没再停留,怕耽误对方的好事,继续找下一家雌兽。 渐渐地,江言把果酱全部分完,雌兽和幼兽都很喜欢,大部分雌兽都有了想以后制作的念头。 江言毫不吝啬地传授办法,回到山洞时已经有些口干舌燥了。 江言坐在平台休息,吹着风,见天色阴暗,似乎将要下雨。 他拾取两捆野菜,剁碎了,拿到底下喂达达兽和叽叽兽,又在圈里分别重新添水,举目观望,囤积的东西越来越多,山洞没空余的地方放,是时候修建储存的仓库。 江言绕向山洞另一侧走,选了个地势较高,不容易积水的地,打断在这边做个临时仓库。 仓库或许会储放些野菜,就得避免遭到其他禽兽偷食,兴许在附近再设置几个地下陷阱才好。 不过四周标记了撒特德的气息,基本不会有野兽停留或者靠近,或许不用费这番功夫做陷阱。 江言在心里默默盘算,还没想好要不要挖设陷阱,忽然听到几声嘶哑的哀嚎。 闻声而望,跃出树丛往山洞方向岑来的,似乎是一只灰黄色的野狗? 江言孤身一人,不敢独自停留在底下,借着绳梯很快往山洞上跑。 他趴在平台往下望,却见野狗身后,追着三只狼。 近看才发现,野狗腹部和腿都被咬伤了,两处伤口血肉模糊,跑起来摇摇晃晃,为了逃命,硬是拖着三只狼的追绞跑到这里。 究竟是什么样的求生意志驱使它不能停? 江言正暗暗惊奇与疑惑,目光一闪,看清楚野狗嘴里叼的东西。 那只一只巴掌大小的幼崽小狗。 野狗叼着小狗死命跑,头也不回,一刻不停,只要停下,它和嘴里的幼崽都会成为几只狼的腹中食。 江言忽然沉默,甚至好像与带着幼崽逃命的野狗对视了一瞬,仿佛看见野狗眼中的血泪。 他嗓子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攥紧,想也不想地扯了几下悬在山洞旁边的木牌,接着迅速往石灶靠近,将正在燃着火的木柴全部拿起来。 江言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他动了恻隐之心,可能是野狗濒死之间不想放弃的求生意志,他好像看见了初到异世,哪怕要死了依然不想放弃的自己,又或者是它的护犊之心让他动容。 江言挥舞着手里的火棍,瞄准野狼的方向砸过去,正中目标! 似是受到鼓舞,他有了勇气,借着抡起第二根火棍砸。 受到攻击的狼转移目标,使劲要往山洞爬,江言在上面举着燃烧的几根火柴往它们的方向使劲戳打,为自己争取时间。 山洞附近每日都会有兽人轮值干活儿,听到木牌的摇动,应该会赶来,他能做的,就是给自己多争取时间,跟狼斡旋。 一只狼狠咬住木柴,却被烫得松了嘴巴。 见状,江言抡起另一根柴往狼的脑袋上挥砸,挥了几下,就听到阿乔跟其他兽人呼喊的声音。 “言!” 兽人不惧狼,没有丝毫犹豫地扑过去与狼缠斗,三只狼很快落于下风,寻找机会往丛林里逃。 阿尔没有立刻追赶,他停在原地,把江言扶起来,另外几个兽人去追灰狼。 阿尔把江言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问:“没受伤吧?” 江言胳膊还抖着,身上冒出许多冷汗。 他脸色泛白,目光虽有畏惧,更多的却是坚韧勇敢的光芒。 “我没事。” 他嗓子干哑,目光转向底下那条灰黄色的野狗身上。 腹部和腿都受了重伤的野狗知道自己得救了,方才铆起全身劲求生的它摇摇一晃,瘫倒在原地。 江言扭了扭仍然颤抖的胳膊,扶着绳梯下去。 直到他站在野狗面前,野狗才松开紧咬不放的嘴。 巴掌大的幼崽踩着不稳的爪子,脑袋一扭,往野狗脸上挨紧。 野狗眼前湿润模糊,它的身子已经无法动弹,扯长颈子低头往江言脚边嗅,接着慢慢拱开幼崽,将小狗往江言脚边拱。 阿尔道:“它的伤势太重,要死了。” 幼崽小狗发出呜呜唧唧的声音,围着大狗不愿走。 大狗继续用脑袋把小狗拱向江言脚边,低低嗷了声,小狗这才受到命令似的,摇摇晃晃地拱下脑袋,用鼻子嗅江言的气味。 小狗记住了江言的味道。 大狗呜的一声,用模糊湿润的眼望着江言。 它的眼睛已经有些涣散了,急促喘着气,浑身瘫软,没有办法再动弹一下。 阿尔叹气:“能从三只狼的嘴里救下小狗的命,它已经很厉害了。” 江言蹲下,摸了摸大狗的脑袋,低声道:“安心去吧。” 小狗颠颠晃晃地挤大狗面前,大狗脑袋一歪,抵在幼小的狗崽背后,闭起眼睛。 狗崽呜呜叫,不断用小小的身子拱起大狗,可惜,垂下的脑袋再也抬不起来, 江言把狗崽抱到旁边,摸了摸大狗,叹道:“我在附近找个地方把它埋了。” 埋在附近比较安全,若放去外头埋,怕被其他野兽抛出来吃掉。 (下) 细雨如丝,江言拎着木杵在浅林间挖了个土坑,阿乔在旁边帮忙,一时片刻不敢放江言独自待着。 江言是个特殊的雌兽,身体弱小,长不出尾巴,没有对付野兽的战斗力量,如若遇到狼去而复返,阿乔担心他出事。 不久,许多雌兽和留在部落里的兽人相继赶来,纷纷围着江言,询问情况。 “怎么会有狼敢在白日闯进咱们部落?!” “阿也他们已经去追了。” “言没被咬伤吧?” 阿乔道:“言没事,还好我们及时赶到。那几只狼追着一只野狗,野狗被他们咬成重伤。这群狼追着嘴里的肉追红眼,竟然闯进咱们的地盘。” 兽人看见那只已经死掉的野狗,还有紧紧挨着野狗不愿离去的幼崽小狗。 阿乔问:“言,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只小狗?” 江言想起野狗死前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道:“留下它吧。” 幼崽狗太小了,走路都走不稳,能不能养活目前还是个比较棘手的问题,可江言不敢放小狗离开,它在外面没有自保的能力。 江言跟阿乔把野狗的尸首搬进挖好的土坑,填了土,小狗一直追着,踩在填好的泥上呜呜叫,嗓子都叫哑了。 江言去竹筒旁边洗干净手,道:“麻烦你们跑来一趟,眼下已经没事了,都各自去忙吧,改日我邀大伙儿来吃东西。” 去追狼的阿也带着一伙儿兽人回来,确保四周没有野兽的气味,兽人们这才散开,各自忙活。 中间发生了这一段小插曲,江言望着卧在泥堆上的不愿走的小狗,暂时任它自己在那待着,继续规划建仓库的地。 不久,村长和长老也来了, 尹林问:“言,方才有狼袭击你?” 江言放下木杵,暂停手里的活儿,点头。 他又耐心地跟族长解释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尹林听完,皱了皱眉毛。 江言道:“已经没事了。” 把族长跟长老送走,江言绕去看小狗。 巴掌大小的幼崽,淋着细雨,皮毛湿漉漉的贴着瘦小的身子。他把小狗抱起来,带它回到山洞。 小狗起初呜呜挣扎,被江言摸了会儿脑袋,嗅着他的气息,方才慢慢安静下来,用一双湿润得眼睛看着他。 江言用比较小块的兽皮把狗崽淋湿的皮毛耐心擦干,添了柴生火,放它烤一阵。 “小狗,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兀自说了会儿话,洞口的光被外头的人遮住。 撒特德转瞬间就来到江言身边,握紧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 江言心知对方应该已经从其他兽人口中知晓前不久发生的事,耐心宽慰:“我没受伤,刚才就是一场意外,别担心。” 撒特德面孔有些低沉,目光落向趴在地上发抖的小狗崽。 江言明白撒特德在向狗崽施威,有些无奈,温声道:“它也是无辜的,那么小一只,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抵只明白自己失去了亲人。” 他主动握上撒特德的大掌:“我选择救它们,是自愿的。” 江言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可不后悔。 “虽然第一次干这种事,但不是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做的。” 他看见狼即刻回到高处等待,身边有暂时能防身的火把。 而且知道周围固定的地点每日都会有兽人轮值干活儿,那边距离他们所在的范围并不远。 加上从蛇族的团结性来看,兽人不会放任自己的同族遭遇危险,有一方摇动木牌,肯定会有兽人迅速赶到,这才为自己争取了机会。 江言已经尽力,在短瞬间内做足了思考和对策并不容易。 他以玩笑的口吻说道:“我第一次跟狼正面交锋,这估计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刺激的行为了。” 当然,狼比起撒特德那么大一条巨蟒不算什么,他跟眼前的蟒蛇发生了那么多事,对比起来似乎更刺激。 江言端详撒特德的神情,软下声音:“撒特德,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能答应么?” 毕竟他们一起住,不管做什么,最好征求对方的意见,获得同意再去做才好。 撒特德看着他,江言道:“我想把狗崽留下,能不能养活是一回事,不过我会试着把它养大,可以么?” 撒特德沉道:“嗯。” 江言抱起紧挨自己腿边发抖的小狗,把它放在手上摸了摸。 他朝撒特德笑了笑:“那你就别吓它了。” 撒特德望着江言眼底的笑意,轻轻点了下头。 午后吃了些东西,撒特德后半日不外出,江言心安理得地使唤对方帮自己建仓库。 他抡着木杵在地上挖出立木头的洞,让撒特德在旁边帮忙砍竹子,将竹对半分割。 雨时下时停,江言侧首望着撒特德沾着水珠的面孔,从竹堆里拉出几根粗一点的竹子,用藤蔓绑紧做固定支架,又将两条竹一分为二,拎上山洞用火烤了烤,将竹子拗成弧形。 拗成弧形的竹与做固定支架的那端竹绑固,做出一个大雨伞的架子形状。 他又拿起燧石到附近割了几捆宽大的草叶,搭在弧形竹架上,临时做了把很大的伞。 江言拎起竹竿,把它用力插/入土中。 撒特德看着头顶这把奇怪的却能遮雨的东西,和江言一起站在底下,伞很宽敞,足够他们小范围移动,江言用竹子搭建仓库,撒特德继续砍竹子。 江言用撒特德切割好的竹严密地搭完仓库四面墙和房顶,他挥了挥胳膊,叫撒特德停下。 “跟我去割些树皮,再去木场搬干草回来。” 他们割回许多树皮,垫在竹子上,又把从木场搬来的干草沿着树皮密集铺开,搭好顶,还做了个可以推开的竹门。 仓库的高度可容江言完全直立行走,雨渗不进一丝。虽然只是个小型库房,但足够江言目前囤物,不用样样都往山洞里头搬。 忙活一整日,又经过午前跟狼短暂的搏斗,江言回到山洞只想静静躺着休息。 小狗睡在床底,卧着一块江言给它铺的兽褥,旁边火堆正旺,春雨不停,洞里仍飘着暖融融的气息。 撒特德进来时江言已经睡沉了,许是太累,呼吸都有点重。 觉察有人坐在身边,江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握了一下撒特德的手指。 青年含糊道:“我今天太累了,先睡一觉,你饿了自己烤点肉吃,果酱就放在罐子里……” 捂得微微泛红的脸一偏,继续睡得不省人事。 撒特德静默地坐在旁边看了江言许久,夜色弥漫,悄无声息地离开。 江言天色没暗就睡了,深夜醒来,居然没看到身边的男人。 往时撒特德都会搂着他一起睡,旁边的兽褥没有温度,可见对方出去有段不短的时间。 江言喊:“撒特德?” 没人回应。 他疑惑,低头看了眼迷迷糊糊睁着豆豆眼看自己的狗崽,给它喂了点水,裹紧兽皮朝平台走。 山野黑寂,江言带着不解返回洞内。 他有些饿,熬了两人份的肉汤,再用另外一个碗单独分出点肉,撕成肉泥,混着汤水,放到狗崽面前。 他吃饱喝足,狗崽却没怎么动过碗里的碎肉,它这个月份,大概还在喝/奶,可大狗已经死了。 江言把东西收拾好,晨曦渐起,天光明亮。 他走到洞外左右张望,正欲返回,忽然听到阿乔跟几个雌兽喊他。 “言!” 江言疑惑他们怎么那么早过来,阿乔道:“撒特德昨晚把周围的狼窝全端了!跑了好些,但死了不少,我们去处理那些死掉的狼,你要来么?” 江言:“……” 阿乔道:“撒特德刚才去了族长那边谈事,听到消息,部落里好多兽人都出来了,应该能分到不少狼皮,你也来吧。” 江言喃喃:“……撒特德居然把狼窝都端了?” 作者有话说: 勇敢言言,心之所向罢了,热血还没冷却(治愈脸) 有仇必报的撒特德(沉默凶狠脸) 逃跑的狼后来回忆:那一晚…… 明天见~ 第34章 你先饶了我 江言和阿乔他们赶到目的地, 果然看到兽人们已经围着狼的尸首着手处理。 狼肉的味道并不好,比起狼肉,兽人们更爱食猪肉, 所以他们并没有分配狼肉,主要还是将狼皮剥了,收集起来用做衣物或者被褥。 这些狼都是撒特德猎杀的, 在部落兽人眼里,作为撒特德的唯一雌兽,江言优先享有获取狼皮的权利。 阿乔把他带到最前方,道:“言,你要多少张狼皮?挑好的,我帮你割出来。” 兽人们干活麻利, 割取狼皮的速度很快, 比起江言自己要处理一两天才, 他们约莫半个时辰就能割好一张。 阿乔道:“盘踞在周围狼都被驱逐了, 也算还了部落一个安静。从前部落附近并无成群的野兽, 有部落里的兽人轮流值守, 撒特德又定时巡逻,那些野兽不敢靠近咱们的地盘。” “不知何时来了几只狼,起初我们瞧它们安份, 没伤过族人,就由着它们在部落附近的山群落脚, 哪怕后来聚在山里的狼群越来越多, 只要它们本份,族长就没打过动它们的主意。” “哪想它们昨日越界了, 闯进咱们的地盘不说, 还要伤你。撒特德作为蛇族的守护者, 肯定要驱逐它们。那些狼敢跃入部落内部伤人,若咱们再任它们盘踞在部落附近,恐怕以后会更嚣张,留着也是个祸患。” 在丛林中所有野兽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不捍卫自己的领地,就有可能被攻陷,让族人沦为它们的腹中餐。 蛇族部落能安然的居于此处,背后付出的努力是他这个人类无法评判的。 江言定了定神,“嗯”一声。 想起撒特德那身不合尺寸的兽袍,他的视线掠过部落的方向,道:“我挑几张狼皮。” 带回去给撒特德重新做合适的新袍子。 江言挑了几张狼皮,兽人动作麻利地先帮他把他挑的剥了出来,还沾着血。 兽人本来想再帮忙处理干净,江言婉拒,道:“你们忙你们的,我带回去处理就好。” 江言把狼皮直接带到就近的河流,坐在岸边一张一张用水洗。 没有清洁的用具,去除狼皮的味道只能反复水洗,直至气味淡了,再拖到日光底下晒。 江言还没洗完几张狼皮,撒特德就找了过来。 抬眸望向男人,他笑道:“正好来了个帮手,你拿那几张还带血的狼皮,像我这样用水搓洗,我一个人做得慢。” 撒特德在旁边的石块坐稳,腿长膝高,兽袍又短,这一坐,立刻大咧咧的露出大半条结实修长的腿,再往上几乎就能看到…… 里面还是真空的。 江言立刻收回视线,默念:非礼勿视。 第一次做的兽袍,果然还是太短了。 幸好撒特德打架的时候用尾巴,不然几个大动作,都要叫人看光了去。 洗干净狼皮已耗去大半日,此时天阴,江言只能把狼皮晾在平台上让风吹干些,等入夜后再收进洞里用火烘烤。 他走进山洞,卧在床脚的小狗崽立刻摇摇晃晃地朝他走近,发出呜呜哼哼的叫声。 走之前江言把盛着肉糜的碗留下,份量几乎没少。一天一夜不进食,狗崽哪里能忍受饥饿? 江言抱起软软的小狗崽,放在膝盖上摸摸它的脑袋,满脸犯愁。 江言问:“撒特德,你能到山里帮我找一只正在哺/乳/期的母/狗么?” 撒特德:“……” 江言打量沉默的男人,对方似乎面有难色。 撒特德第一次有这种情绪。 江言差异,继而问:“怎么了?” 撒特德摇头:“找不到。” 撒特德昨夜端了所有狼窝,阵势很大,不止是狼,附近的野兽几乎全部从蛇族部落的范围逃窜跑走,生怕晚一点就被巨蟒绞杀。 江言:“……” 他看着小狗崽叹息:“如果喝不到奶,恐怕它撑不了几日。” 想着,又问:“既然没有狗,那么有没有羊?不吃肉,专门吃草的羊。” 他束起手指在头顶做了个耳朵,模仿羊角,嘴里又发出“咩咩”的叫声。 “像这种羊,部落周围有没有?” 撒特德沉默,还真的点了下头。 江言惊喜。 “有羊?!” 蛇族部落附近的确有咩咩兽。 部落周围的咩咩兽大部分食草,性子还都比较温顺,所以族人对咩咩兽并未赶尽杀绝,也不会驱逐它们。 江言松了口气:“能给我带一只回来吗?” 撒特德道:“好。” 撒特德做事的速度比江言预想的还要快,他带回来一只咩咩兽,的确是羊,毛色灰白,怂怂地趴在原地。 奈何是只公羊。 江言失笑:“抓错了。” 又道:“你带我去吧。” 江言拿了根蔓藤拧成的绳子,熟练地等撒特德把他抱上肩膀坐稳。 部落西边有一片草丛连绵的低谷,春日雨水频繁,草势茂盛,长出了许多野花。 风吹着草丛,青绿色的波浪高低起伏,很快看见偶尔隐现在其中的咩咩兽。 咩咩兽通常看见兽人并不急着躲避,可来的兽人是撒特德,惧于撒特德强大的压迫感,聚在一起吃草的咩咩兽纷纷怂了吧唧的趴在原地,不敢跑。 示弱还有活命的机会,跑了估计都逃不掉巨蟒那条杀伤力极强的尾巴。 江言被撒特德揽着腰抱下,放在草丛里。他踩在湿润的泥土上步行,慢慢靠近羊群。 咩咩兽没从江言身上感受到攻击性,对他露出几分温顺。 江言道:“我不伤你们,只是想请你们帮个忙。” 他目光掠向一只母羊,弯下腰,跟母羊温和无害的眼睛对上,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手指转了个方向,落在它的腹部。 小心翼翼触摸着咩咩兽柔软的肚子,江言观察它的反应,依然格外温顺。 撒特德站在他身后,像个安稳的大靠山,专门震慑附近的野兽。 江言再次摸了摸母羊的眼睛,仰头望着背后的男人,露齿一笑。 “撒特德,我就要这只咩咩兽。” 他用藤蔓小心套住咩咩兽的脖子,语气温和:“跟我走吧。” 江言坐回撒特德的肩膀,他一手搂着男人脖子,一手牵住系着咩咩兽的藤蔓绳。 虽然撒特德已经尽量放缓了速度,可咩咩兽跟不上,像被拖着往前跑。 江言有点不忍心,拍了拍撒特德的肩膀:“我们走回去吧,就当散步。” 撒特德浓眉轻蹙,显然有点不满意,他的小人儿居然为了只咩咩兽要他妥协。 从西边的草谷往部落走,以江言最快的速度至少都要一个时辰。 江言看撒特德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速度还愈发地快了,咩咩兽被拖在草丛里,恐怕还没回到山洞它就会变得奄奄一息。 “撒特德。” 江言手指摸了一下男人耳朵,“我们走回去,”又补充,“牵手……手牵手散步走回去好吗。” 撒特德耳朵动了动,停下。 下一瞬,高大的男人牵着对他而言显得非常弱小的青年,漫步在郁葱的草谷之间。 撒特德握紧江言左手,江言右手则牵着系了咩咩兽的藤蔓。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江言发现撒特德走得尤其慢。 慢到什么地步呢,连咩咩兽都能原地停下暂时啃几口青草,啃完了继续溜溜达达的跟着走。 江言:“……” 有理由怀疑撒特德故意走这么慢的。 他微微动了下被对方紧握,冒出潮热汗湿的左手。 “撒特德,以我们这样的速度,恐怕走到山洞以后天色都暗了。” 撒特德目光闪了闪,速度快了些,却也没有太快。 直到走回山洞,江言左手一手心的汗,他既郁闷,又无可奈何。 把咩咩兽系在树下,江言叫撒特德帮忙拿碗接着,他慢慢挤出咩咩兽的奶/水。 盛了一碗刚挤出来的羊奶,小狗崽总算喝了。兴许饿得很,小身子蹲在碗前吨吨吨猛喝。 江言把它往后抱了点距离:“慢慢喝。” 小狗崽再次颠倒摇晃地扑向碗边,吨吨吨猛喝。 江言眼皮一抽,继续把它往后拎。 反复几次,小狗崽总算明白江言的意思,喝奶的速度慢下,摇晃起小尾巴朝他呜呜哼叫。 (下) 狗崽肯吃东西,江言的悬起心几乎落回原处。一看就是生命力顽强的小狗,只要多吃多睡,很快就能长大。 他摸了摸正在舔嘴巴的狗崽,仰头冲着撒特德笑。 “撒特德,我下去围一个临时用的羊圈,你帮我从罐子里拿三条鱼处理干净,晚点我上来准备吃的。” 就要入夜,他的在黑暗降临之前把不算宽敞的羊圈搭好,摸着黑干活儿不方便,而且春季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江言爬下绳梯,见撒特德仍注视自己,便晃了晃手,喊道:“帮我把鱼杀了。” 撒特德点头,熟练地从罐子里取出三条活鱼,照着江言平时处理鱼的步骤,动作还算利落。 另一边,江言大致规划出两片可容纳六七个成年人小范围挪步的地,用剩下的竹子分别简单围了起来,再去身后不远的树丛割些带着带叶子的树枝,绕着竹子覆盖围上。 撒特德带回来的那只公羊还留着,母羊和公羊不能混在一起养,他将两只羊分别都牵进临时羊圈里拴好,割了几捆新鲜的草放进圈内,还给它们添了水。 江言观望天色,阴隆隆的,裹夹几层沉厚的红云,兴许等晚些时候会下雨。 他把临时做的那把竹架伞立在母羊所在的圈内,又拿起两根长竹,带上灶台旁用火烤得软些,拗出弧形,再次做出一把简单的竹伞架。 铺上几捆干草,置入另一个羊圈。 忙完搭圈的活儿,他从“自来水管”那打了罐清水抱回山洞,撒特德刚好按他的要求把鱼清干净,内脏都弄好了。 江言诧异:“这么熟练了?” 于此同时,无端涌上几分喜悦。 撒特德不仅是强大的保护者,还是生活上的好帮手,有这样的搭伙人过日子,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他垂下眼睛,忍不住笑。 “但是你有个不好的习惯,上次我用绳子给你扎袖子忘记啦?” 他拉起撒特德的手臂检查,又道:“不过脏了也没关系,今日拿回来处理的狼皮,等这段时间空闲了给你做两身新的。之前给你做的这身尺寸小了,当时没想到你化出人形后个子长那么高,体型也不搭配。” 撒特德一如既往的沉默,却又与过去似乎有些不同。 江言暂时想不出哪里不同,碰了碰鼻尖,问:“怎么啦?” 继而笑眯眯地开口:“是不是觉得我啰嗦?” 撒特德仍然惜字如金:“没有。” 话说完,大掌握紧江言的手腕。 江言目光落向左手,由着男人牵了半晌,想不动声色地抽出来。 “好了,咱们说了半天话,又浪费不少时间,我去准备东西吃。” 他瞥见狗崽还抱着空碗使劲蹭,蓦然一乐,把空碗取走。 狗崽太小,东西只能适量喂,江言“嘬嘬”了几声逗它,让它自己玩去。 夜色已至,山洞里添了火堆,江言的影子时不时晃一下。 他记着撒特德不喜酸,便没用罐子里腌制的酸笋,而是剥了两颗笋子,洗干净,放进锅里焯一下水,取出后切成片备用。 三条鱼已经被撒特德处理得很干净,连内脏腮部和内脏都清楚掉了,直接下锅就行。 他打算煮一份嫩笋鱼汤。 江言利落地起锅下油,先把鱼放进去煎,两面煎至变色,再放入蒜和辣辣菜翻炒,直到爆出香味。 撒特德适时把旁边的竹笋片放进锅里,江言诧异:“你连这个都会了?” 撒特德看着他:“跟言学的。” 江言可没像教雌兽们那样教过撒特德做菜,极有可能是自己准备食物的时候,撒特德看着就会了。 他又瞄了男人一眼,倒入笋和蘑菇,再加清水,大火熬至小火慢炖就行了。 三条鱼,江言自己吃一条,另外的两条肯定不够撒特德填肚子。 于是江言从木架割出一大块肉,简单熏烤,用碗盛出些果酱让他自己抹,一大块肉的份量才算是撒特德的主食。 鱼汤熬出奶白色,加入适量的舐水带出咸味就行。 江言试了试味道,汤汁有竹笋的鲜,他只放了一点辣辣菜,味道比较轻,不吃辣的人也能适应。 于是拿起大号陶碗先盛满,放在撒特德面前,又去看烤肉,差不多了,把烤肉取下,串着烤肉的树枝递给对方。 “吃吧。” 他自己盛了碗鱼汤,喝了满满两碗汤汁,这才把剩下的那条鱼和竹笋蘑菇等素菜装进碗里。 趁着汤还烫,江言顺手摘了一把蚂蚱草,用热水煮熟然后焯水取出。 他抓起半颗蒜拍碎,捣成泥状,倒入煮熟的蚂蚱草里,再取微量舐水,煮开后加进蚂蚱中,就着蒜泥快速搅拌,放凉。 蒜泥蚂蚱菜拿来开胃,他夹起几筷子吃,给撒特德分一点,见鱼汤凉了,开始埋头专心吃鱼肉。 碗里突然多了块撕出来还涂了果酱的烤肉。 江言抬眼,对上撒特德投来的目光,仿佛陷入男人那双银灰色的眼瞳里。 只一瞬,很快回神,没有矫情扭捏地道:“谢了。” 他夹起烤肉直接咬,吃完,撒特德还要再撕肉给他。 江言胳膊一挡,含糊道:“你自己也吃啊,我吃的份量足够了。” 他专心把剩下的半条鱼吃干净,唇色润亮,慢慢抿汤汁,发出饱食的喟叹。 吃饱后江言浑身都变得懒洋洋的,骨头跟软了似的。 他半靠在石块上,眯着眼享受此刻的静谧。 睡了一觉的小狗崽朝他的方向摇来晃去迈着爪子靠近,江言捞起它放在膝盖顺毛,话是对撒特德说的。 “改天有空,我杀几只鸡做点新菜色,你没吃过的。” 撒特德:“……” 江言解释:“就是你带回来的叽叽兽,在我们那,叽叽兽有许多种吃的做法。” “不过要等到闲下来的时候了。” 他现在不光养着达达兽叽叽兽,还有两只咩咩兽。 以后饲养的禽/兽只会越来越多,所以想尽快多搭些棚子,还准备开垦菜地,在周围多种些蔬菜瓜果方便采摘。 江言幽幽一叹,环顾空荡荡的山洞,道:“家具也要做 ,至少的让咱们居住的地方看起来有点人气。” 兽人们的山洞,彻底演示了什么叫做“家徒四壁”。 撒特德这边连张像样的凳子都没有,把石块当成凳子坐,坐得江言屁/股疼。 他烧了些热水洗澡,洗漱之后立刻躲进兽褥里,把自己裹得只露出半张脸。 小狗崽曲直短短的身子踩着它的窝试图爬上床,半只狗挂在边缘,很快,哆嗦了一下掉回毛绒绒的兽褥,颤抖着,头顶不算密集的绒毛都在打颤。 撒特德收回瞥着幼狗的视线,躺进床,隔着兽褥把江言抱到怀里,手臂附带湿润的气息。 江言是部落里最勤快的小雌兽,时常要洗了澡刷过牙才睡觉,撒特德看久了,学着对方坚持了这个习惯, 撒特德的体肤常年微凉,洗了澡,染上少许温热的气息,温温凉凉的,闻起来怪舒服。 江言问:“你不嫌洗澡麻烦啊?” 撒特德摇头,大/腿隔着兽褥夹起江言的下/半/身,把人牢牢抱紧,让小人儿从头到脚都贴在怀里。 江言身子微微僵硬,努力放松情绪让自己接受。 只要撒特德不用那两玩意,一切都好商量。 和平的睡在一起也可以,他还不想刚洗完澡又要再次一次。 江言拍了拍撒特德的大手,试图找几个睡前话题转移注意力。 “要不给小狗崽取个名字吧。” 撒特德:“……” 江言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撒特德没有想法。 江言已经习惯了男人的沉默,甚至能根据每一次沉默幻想对方的回应。 他拍拍禁锢在腰前的大掌示意松一松,转过身,与撒特德面对面躺着。 江言笑了下:“狗崽太弱小了,希望它多吃点,以后长得圆滚些。” “不如就叫……佩奇吧?” “撒特德,你觉得佩奇这个名字怎么样。” 撒特德认为这只狗崽转移了太多江言的注意力,他用沉默表示出了不满。 接着低头,舔了一下江言的唇角,很快让小人儿安静下来,不再提跟狗崽相关的半个字。 江言:“……” 他正欲开口,撒特德却又照着他的唇多舔了几次,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只能反复碾着那两片柔软温暖的唇。 江言的嘴唇都快被碾变形了。 他涨红整张脸,双手用力撑着撒特德的面孔把人稍微推开,快速转了个角度,背过身。 很快,男人的舌落在他颈后,甚至要扯开兽褥往里面蔓延。 江言把自己缩成虾米状:“好了好了……” “撒特德,你、你又舔又亲的,这样就够了,我好困。” 他忍着羞耻:“我怕屁/股疼,你……你先饶了我吧。” 撒特德一顿,用渗出汗的手臂默默抱紧他。 作者有话说: 撒特德:老婆在撒娇。 今日达成:和老婆手牵手散步(1/1) 明天见~ 第35章 (小修) 想独占他的美 春日的温暖短暂过去, 迎来了雨季。 连绵不绝的雨从早下到晚,山野之间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雨雾,处处潮润湿冷, 使人寸步难行。 江言洗的狼皮用火烘烤了六七日才干,但也因为架在火上用烟雾足足熏了好一段日子,他用手搓了搓, 兽皮已经足够柔软,材料准备妥当,可以准备做兽袍了。 这日一早,他在山洞周围修理羊棚,把棚内的地势都用泥堆积起来拢高了,避免积水, 又在后方挖出一条用来排水的道, 方便排水和清理污秽, 尤其是粪便, 每日都得清理。 饲养的咩咩兽很能吃草, 用来围在棚子外的一圈草几乎惨遭它们的吞食, 叶子被啃得光秃秃的,剩下树枝,用来磨牙。 为此, 江言到右边的树丛里陆续砍了不少树枝把羊圈围挡的严严实实。 期间公羊总是不太老实,总想着跃出棚子找母羊。若放任公羊毫不节/制, 假如母羊怀孕, 很容易被公羊弄到流产。 所以江言每日只放它们相处一段时间,然后分开。 等以后有了更好的条件, 他会考虑牵几只母羊回来。 修缮了羊圈, 又喂过达达兽, 江言抱起一捆竹子,溜溜达达地回了山洞。 山里漂浮着水雾,春雨朦胧。 他用蜂蜜泡了一整壶蜂蜜水,打算跟撒特德分着喝。 燃烧的火苗上,石锅里熬着浓郁的猪骨汤,都是专门从刚死掉的猪身上剔出来的排骨,趁新鲜,撒点舐水,放点葱,简单熬熟就十分美味。 不久,巡视回来的撒特德刚走到平台,就听见江言欣喜地喊:“回来的正好是时候。” 青年朝高大的男人招招手:“撒特德,又要麻烦你帮我割把这捆竹子割成两半。” 小佩奇趴在他的肩膀后,无形中感受到沉默男人释放的压力,豆豆眼闭上,短短的腿一蹬,摇晃晃地跌入底下铺开兽褥小窝。 江言失笑,弯腰摸了摸它湿漉漉的黑色小鼻子:“佩奇,你怎么还装死啦?” 佩奇微弱的发出呜呜哼哼,声音短促,蔫蔫地趴着不动。 撒特德拿起专门切割的燧石,拎起竹子,对准中心,划拉一下就把主身一分为二。 江言侧首看着男人,眼前这张沉俊的面孔和发端沾着细小的雨珠。于是起身,走到晾狼皮的木架取下一块毛巾大小的薄薄毛褥,对准撒特德的下颌擦拭。 撒特德停下动作,银灰色的眼睛里凝着幽深的光。 江言道:“你最好把雨水擦干净,虽然你们兽人身体强壮,但也不是不会生病,以防万一吧。” 他又道:“你常常外出巡视,风雪无阻的,我不急着做家具,先给你做顶斗笠和蓑衣,缺什么就先做什么。” 他从撒特德手上接过割好的竹子,拿起燧石演示。 “要把它们割成条状,就像这样。” 江言示意撒特德看,将半面竹子割成竹片,偏过脸,又不自在地移开。 “撒特德,我叫你看我割竹条,你看我、我的脸做什么?” 撒特德收回目光,接过燧石,拎起竹子模仿江言刚才的动作。 江言见他没出错,唇抿了抿,不再出声,拿起割成好的竹条开始编斗笠。 在犀角村,他们常常带斗笠干活儿,所以家家户户基本都会编。 他剥开竹条的青黄层,再把青黄篾剖成很薄竹篾,篾条用石块稍微打磨光滑,一条一条处理好,数量差不多够了,开始专注编织斗笠。 片刻后,他从陶壶倒出两碗蜂蜜水,先抿了几口,味道不错,把另外一碗递给撒特德。 “喝一点润润嗓子。” 撒特德接过碗,粗粝的指腹碰到江言手背,温凉的触感。 江言被碰到的手微微一颤,低头继续编,过程分出心神看了看锅里熬的猪骨汤,汤汁的味道在山洞里飘散,分外香浓,引人食指大动。 洞口外飘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像一张无边朦胧的灰色密网,柴火偶尔噼里啪啦地响几声,时间在静谧中渐渐流逝。 江言起身舒展手脚,扭转腰肢。 他拿起两个空碗,盛出浓郁的骨汤,捞出排骨,大的那份给撒特德,自己吃比较少量的。 “今日正午就吃排骨,” 喝完骨汤,花了半时辰左右,江言拿起编完的斗笠,胳膊一伸,放在撒特德头上。 他咧咧嘴角,评价道:“戴顶斗笠,穿身兽袍,气势却不像农夫。” 江言拍了拍身上的竹屑,拿过斗笠往自己脑门上戴,说道:“我去外头割些树皮。” 他看着要跟来的撒特德,摇头制止:“不用你跟,好好留在这儿帮我把竹子切好就行,很快回来。” 江言走之前看着使劲迈起小短腿想跟自己走的佩奇,把它拎进窝里,又叮嘱撒特德:“不要吓它了。” 撒特德:“……” 原来还是被发现了。 冒着雨,江言绕完周围的树丛转悠,没发现合适的树皮。 他望着阴雨天幽幽轻叹,站在底下喊:“撒特德,你出来。” 撒特德到他身边,江言擦去脸颊的雨水,好声商量:“你带我到部落里树丛密集的地方转一圈吧,这附近没看到合适的树皮。” 撒特德“嗯”一声,抱起他,化出蛇尾迅速前行。 从南边山谷往西北方绕的时候,江言揉了揉努力睁大的眼睛,拍拍男人的肩膀。 “停一下。” 说着指向一处“那边的树丛看着有点熟悉,带我过去。” 靠近以后,江言发现了一种树木,这种树木的树皮和棕榈树木的树皮有几分相像,却并非棕榈树。 他让撒特德剥下一块树皮,拿到眼前打量,扯了扯,神色露出肯定。 “这种树皮可以做蓑衣。” 两人分工,剥了几大捆树皮,撒特德用尾巴卷起拖走,再把江言抱回怀里。 江言缓缓眨眼:“哎?不放肩膀了?” 撒特德半个字没吭,以公主抱的姿势把他带回山洞。 江言为了缓解窘迫还有杂乱的情绪,只能当了一路哑巴。 江言站在平台前整理带回的树皮,装了碗水一泼,抖了抖,再往身上包拢。 他嘴角浮笑,对撒特德说道:“这种树皮看着比棕榈树皮更薄,不过上手试了试,韧性好像不错,同样具有防水跟不透风的效果。” 将树皮抹干净后,江言绕至撒特德面前,仰头望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人。 “我给你量一下尺寸。” 他笑着叹气:“你太高了,我得找块石头站稳。” 话音刚落,股后一紧,他短促惊呼,却是被撒特德用手臂箍住下/身往不远的石块上抱。 江言最软的地方触着男人结实的手臂,一下子脸就红了。 “撒、撒特德……” 撒特德曲长手指,放在他脸颊轻轻碰。 “言。” 不善言辞的强大兽人在这种时刻仅能蹦出一句简单明了的话。 “好看。” 从撒特德拥有意识起,只认为从地上生长出来的花好看,但他如今觉得江言比他在两百多年里见过的所有花都好看。 这样的情绪十分复杂,从未有过。 撒特德发现那些斑斓绽放的花时,不曾生过摘取它们的念头,而是看它们生长,盛放出美丽的样子。 可对于江言,却想把属于对方的美丽占有,不愿意让任何兽人沾染。 哪怕是兽人之间的竞争,来一个他也会打退一个,绝对不让其他兽人有争取江言的机会。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无所适从,却选择了默默消化与接受。 无声的对视中,江言被撒特德眼底深重的情绪震得忘了说话。 (下) 气氛过于安静,江言专注用藤蔓拧成的绳子给撒特德量尺寸。 蓑衣可以做得宽大些,但往后的衣物最好还是照着尺码做,江言想着还要拿狼皮给男人缝制兽袍,就趁这次机会把对方的尺寸全部量清楚。 他量取撒特德的肩宽、臂宽、胸/围、臂长、裤长、臀围/等,每量一次就用木炭在绳子和石壁上记下互相对应的标记,量到胸/围时,撒特德虚虚放在他身后的手臂拢紧了。 江言差点跟面前这具格外高大的身躯撞上,他屏着气息问:“撒特德,你干什么……” 边说,边从对方臂膀底下钻了出去,抓了抓有些长且微卷的头发:“我接下去要给你量裤长和臀/围。” 他把臀/围留在最后量,就是为了避免尴尬。 想起上次无意间差点看清撒特德的兽袍底下,江言不由汗颜。 他决定等以后有条件,一定要给撒特德做几件换洗的短裤。 这人不穿短裤,两处异于常人的玩意儿不会吊得慌么? 江言越想越窘迫。 上次他用兽皮简单的做了件围在里层的“兽裙”,但撒特德没穿,又或者,兽人根本没有往最里头再穿一件的习惯。 就这么让里面晃晃荡荡的,不会难受? 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替撒特德量好臀/围,弯下腰,甫一抬头,眼前齐平的方向恰好看见两座像要拱起的山包。 江言向后踉跄几步,讪讪一笑:“你冷静点,别激动。” 他转去另一边:“我量好了,要不你继续帮我割竹子,或者找个角落缓解缓解,男人嘛,都懂的。” 撒特德深深看了他一眼,江言始终垂着脸。 撒特德径直走回石块坐下,拿起燧石割竹。 又过一阵,沉寂的气氛让江言感到些许不适别扭。 他抱起整理干净的树皮回到刚才所坐的位置,男人就在旁边默默地割竹子,两条大长腿微微敞露,兽袍短,撑开到小腿以上的部位,看起来很有力量而且修长。 江言飘忽的目光往下一落,发现撒特德穿的草鞋磨损程度很高,鞋底和边缘坏了不少。 虽然他自己身上的衣物也有了不同程度的磨损,但看见眼前这样一位异族帅哥穿的东西破破烂烂,而且又没一件合身的,不由语塞,突然感觉比穿在自己身上还难受。 他想给对方好点的东西。 撒特德侧目,彼此对视,江言讪讪收回眼神。 他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又迟疑地补了一句:“不去缓解一下真的没问题吗?” 不用他刻意忽略,撒特德坐下后,兽褥那里就像多了两个显眼包。 正当江言想说这玩意儿憋久了可能会出毛病的时候,男人眼底涌起的波动让他像被揪住脖子的猫,打了个激灵,很快把同情心收回。 不是他心软,而是只要他一软下心,难受的就变成自己了。 江言在地上用木炭画出旧式蓑衣的图案,并且耐心开口讲解:“蓑衣配合斗笠,可以遮风挡雨,以后你再外出巡视,就不会被雨淋湿了。” 他剥出来的树皮都是已经干了裹在外层的,眼下就能直接把树皮抓成绒。找来几根磨尖的竹子后,照着树皮开始弄成绒。 直至夜色四起,等他觉察到天黑时才把忙完这份活儿。 江言扭了扭胳膊,脸色隐忍。 撒特德在洞内生起火,此时走过来,大掌放在他肩后按压。 江言“嘶”一声:“疼。” 又道:“别松手,再给我按按,胳膊都僵了。” 撒特德沉声:“言,不做。” 江言看他严肃的表情,疼得有些扭曲的脸蓦地一松,笑着反问:“我都忙了一整日,你跟我说不做,可能吗?” 又“哼”了声:“给你做蓑衣的份量其实已经够了,不过我们剥了那么多树皮回来,肯定要利用完,所以我还想做张床垫和凉鞋,等天气热了,再铺兽褥的话那得多遭罪。” 另外仓库里还有竹子,以后也能考虑编张竹席放着夏季用。 想起撒特德微凉的皮肤,江言幻想着入夏后身边能有个“降温器”,似乎不错的样子。 晚上切个大猪腿拿来炖汤,炖得软烂滑嫩,撒点蘑菇,晚饭就这样对付过去。 外头仍在下雨,黑漆漆的夜色不见五指,连虫鸣都比前阵子少了许多,丛林里的野兽并不喜欢潮湿的雨期。 江言拿起一把火柴,扭头看着已经洗完澡,发端微微湿润的男人。 “白天都在忙,忘记给佩奇准备食物了,我下去挤点羊奶。” 闻声,撒特德瞥了眼怂了吧唧趴在窝里的狗崽,接过火把,再单手将江言抱在手臂上,跃下山洞。 动作几乎一气呵成。 瞬息的变化让江言抱紧撒特德的肩膀,他想从对方手臂跳下地,可箍在臀/部的力量十分牢固。 江言:“……” 无声而羞窘的对视,撒特德安静地把他放回地面。 江言拿起碗,打开棚子的竹门后火速钻了进去。 棚子搭建得稳固,纵使春雨绵延,雨水仍渗不进棚内,四周干燥。 咩咩兽正趴在干草旁边睡觉,见江言进来,温顺地蹭了蹭它。 江言轻轻摸它的脑袋:“继续休息吧。” 很快挤出一碗奶/水,江言再次摸了摸咩咩兽,轻手轻脚地离开。 在羊圈外对上撒特德的眉目,江言屁/股一紧,觉得刚才那股力道似乎还在,便摇摇头:“我自己爬绳梯上去就好。” 撒特德背过身:“言。” 江言站定:“……背我啊?” 弯下身躯的男人点头。 江言趴了上去,方才搂住对方脖子,膝盖弯一紧,转眼间就被带回山洞。 江言漫不经心地望着佩奇抱着小碗喝羊奶,目光却频频落在撒特德身上。 看着狗崽把碗里的奶喝干净,江言自觉躺进床褥内侧,把外侧留给撒特德。 微凉的气息覆盖在身边,江言照旧被男人拢入怀里抱紧。 他背对撒特德,男人俯下面孔,贴在他耳边蹭了蹭,因为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只能和过去一样用舌头舔。 江言右耳湿/漉./漉的,心跳得很厉害。 他没有动,濡湿的渍响就在耳旁,贴着皮肉,不知过去多久,撒特德停下,呼吸有些沉重紊乱。 “言。” 江言紧紧闭眼,嗓子压低。 其实如果撒特德这会儿非要压着他继续往下,江言也没办法阻止。 但撒特德只是喷着粗/沉的气息,大掌隔着兽褥往他身上揉了几下,便沉闷地不再动作,江言仿佛感受到了对方复杂的情绪。 他有些心软:“撒特德,要不……” 撒特德哑声道:“言,你睡。” 说完还扭头朝摆在石块上的树绒侧目,知道江言明日要做“蓑衣”,是给他做的,可能要忙一整日,撒特德不想让江言难受。 翌日,江言神清气爽地睡醒。 他舒展着腰身走到洞口前,对着灰蒙蒙的阴雨天张望,又低头看跟在脚边的狗崽,不久,眼前走来撒特德。 江言低头。 男人昨晚虽然没对他做什么,却把他的裤子蹭脏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是……量多得跟个什么似的…… 他转移话题,道:“撒特德,你去割两块肉,再帮我洗些蘑菇,一会儿炒肉片,再做碗凉拌蘑菇,我下去清理羊圈,顺便挤点羊奶。” 江言笑了声,又吩咐:“最好再帮我洗几个果子。” 每日吃肉吃得腻,但除了肉,能吃的素菜很少。 江言算是发现了,蛇族部落里的兽人偏爱食肉,他们很少食素,所以也懒得去挖掘部落里有哪些能吃的野菜,连哪块地方长着什么样的树或者野菜都不知道。 从入冬起,直至今天,他基本寸步难行,等天气好了,江言想让特德带自己把部落全部逛完,应该能找出更多的野菜。 而且他认为蛇族兽人有必要多吃点素菜,总吃肉,容易火气重。 虽然蛇性本/淫,可江言觉得偶尔清心寡欲一下还是挺好的,养生嘛。 作者有话说: 万能的言言开始觉醒打扮撒特德的特性,言言是先从生活上习惯撒特德,而撒特德则先从心理上想着言言,一步步自我攻略 明天见~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三斤啊 23瓶;橘子、梨花梨 20瓶;阿市 18瓶;哎嘿嘿嘿、七草瑭 10瓶;落 9瓶;陌秋晚亭 7瓶;宝宝 6瓶;芸茵、美好青春 5瓶;极光水手、博肖揽星河 3瓶;麋鹿鹿鹿、困了就睡酱 2瓶;苏叶子、一天天、6,然、流光、天心月、桑梓、schlaf、57882785、老婆杀了臭狗、染、时光煮酒、浅草竹川、思想政治-法律与生活、尤尤住九楼、心岭 1瓶; 第36章 这就是喜欢? 春雨连绵无边, 山野间漂浮着久久不散的潮气。 又一个平淡安静的雨天,撒特德戴上江言做的斗笠出去巡视,至于没能穿上的蓑衣, 江言仍在加快速度编织。 他醒得早,把要做的活儿都做完后,开始把树绒撵成线, 之后搓成绳状。 两条小腿因为拿来搓线,全部都搓红了不说,还泛着疼,用冷水冲了冲,凉意一激,缓解了几分痒麻的感觉。 不知不觉忙到正午, 江言垂着头编织蓑衣, 嫌长长的头发碍事, 拉起一根绳扎在后脑勺, 接着沿山洞内部活动酸麻的手脚。 他观望天色, 迅速烤了两块肉, 再兑两碗蜂蜜水,安排完自己和撒特德的午饭,又去了羊圈挤奶, 也给佩奇安排上。 喂养达达兽和咩咩兽的草是撒特德趁早就收割回来的,两大捆, 叶子新鲜, 足够它们吃整天。 而叽叽兽则要喂一种豆子样的东西,土青色的, 米粒大小。江言尝试过, 觉得味道不太好, 就放弃了用来当食物的念头。 所有草料全部由撒特德负责外出采集,不需要江言专门跑几趟。 从表面上看,他与对方就像分工过日子的好伙伴。 活动完僵硬的筋骨,撒特德恰好自他身后跃上平台。 江言招呼道:“来得正好,肉还热乎,来趁热吃。” 他上前摸了一下撒特德的兽袍,湿了不少。 撒特德大口咬着肉,动作带着自然的野性,却不会让人感觉粗俗。 江言学对方张嘴大咬一口,差点噎到嗓子,连忙抬起蜂蜜水喝了几口。 过程并无交流,吃过东西,撒特德就又出去了。 往时撒特德很少会在正午回山洞,食物都在外面解决,也没那么讲究,对于兽人而言,食物只有填饱肚子补充体能的作用。 但江言不同。 江言每一顿都会做冒着热气的新鲜食物,会定期吃东西,待吃饱喝足,露出的愉悦神情使人沉溺。 所以撒特德改变了以往的习惯,如果没有意外,他会坚持在正午的时候回山洞跟江言一块吃东西。 江言做的每一种食物都很好吃,撒特德渐渐有了食物美味与难吃的区分。 他觉得和江言在一起吃肉,喝水,彼此安静地相处,比过去每一次盘高处晒太阳的时候还要安宁舒服。 撒特德心想:或许自己是个奇怪的兽人,留除了要跟江言繁衍,他渐渐滋生了其他复杂的思绪,这似乎是任何兽人都没有发生过的。 他没告诉任何兽人,连江言也不知道,只属于撒特德的秘密。 午后,江言小憩片刻,继续打起精神制作蓑衣。 蓑衣分为上衣和下裙,他把用竹尖抓好的树绒按照衣服的样式铺开,一层层叠好,定成上衣的样子。 接着用搓好的绳子,绑上鸟腿骨做成的针,耐心专注地一针一针把叠好的树绒缝合连缀。 他特意按照撒特德身材的比例,将这件上身的蓑衣缝制得更大,估摸着男人也许不想穿下裙,上边的蓑衣敞大了,还能顺便遮住腿脚的部分。 直至四周昏黄,江言放下手里差不多缝合完的蓑衣,走出洞口。 天幕染成了一片黄,许多灰鸟低空成群飞过,似乎要下大雨。 他生了火照明,回到石台打好绳结,拿起宽大的蓑衣轻轻抖开。 黑影渐近,撒特德带了几条鱼回来,放进罐子里用水养着。 江言朝男人挥了挥手里的蓑衣:“快过来试试。” 他替撒特德把蓑衣穿上,对方虽然高大,却听话。 江言叫低头就低头,让弯腰就弯腰。 他道:“我给你穿一遍,记住怎么穿了吗?” 撒特德低声:“嗯。” 江言:“走一圈给我瞧瞧。” 撒特德来回走两圈,江言评价:“果然是衣架子,普通的蓑衣穿在身上都让人移不开眼睛,以后再下雨,你就穿这身蓑衣,戴斗笠出去。” 撒特德走到江言面前,头顶的斗笠遮住火光,余下那双闪着幽光的银灰色眼睛。 “言,你很好。” 江言抿唇一笑:“看来你非常喜欢这件蓑衣,那就麻烦你等会儿吃完东西,帮我把剩下的树绒搓成线,我今天搓了一些,腿都过敏了。” 撒特德听不明白过敏,直觉不是什么好的东西。 于是抱起江言,把他放上床坐好,又掀起裤腿,捧着他两条小腿端看。 撒特德动作之快,江言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脚踝就被粗粝的大掌握住。 他用腿搓绒绳的地方还很敏感,男人粗糙的手指触碰几下,江言立刻咬唇,居然差点因此叫出声。 “……” 倘若不是撒特德一脸严肃,他几乎都要以为对方在故意撩他。 撒特德起身:“我出去一趟。” 雨雾仍飘,撒特德穿着蓑衣到了祭司的山洞,说明江言的情况后,拿走几株药草赶回。 江言还在看锅里的骨头汤熬得怎么样,哪想出去的人返回很快,刚听到响动的一瞬间,撒特德已经半蹲下抬起他的双腿。 江言:“……” 撒特德将手里的药草递给他看,用手指碾碎药草,把挤出来的草汁沿起疹子的地方涂抹。 冰凉的感觉袭上小腿,那股挥之不散的麻痒似乎真的缓解了不少。 撒特德看着他,江言道:“好受许多了,谢谢你。” 他放下裤角,又把小腿从撒特德的膝盖上挪开。 蓑衣滴着水,江言示意对方站起来,手一伸,替男人解下蓑衣,放到洞口边缘沥水。 连接几日,江言很少走出山洞,棚子里的禽兽都由撒特德帮他定时喂养,连给它们排污粪便的活儿,撒特德都做了。 一来下雨不方便行动,二则是他想尽快把撒特德的兽袍做完。 天将要放晴时,江言终于缝好两身新的兽袍。 撒特德刚在底下给咩咩兽添完新草,听到一阵温和清亮的声音,很快回到青年身边。 撒特德低头看着对方扬起的唇角,眼底滑过不易觉察的温柔之色。 江言道:“新的兽袍做好了,你快换上试试,合适的话一会儿就穿出去。” 兽皮柔软,江言把绒毛稍微打薄了一点,不会显得很厚实笨重。 新的兽袍衬出撒特德肩宽腿长的优点,他还做了两根腰带,拿起其中一根往男人腰侧扎上,绳子末端打个小结,紧窄健实的腰立刻显现。 江言毕竟不是专业做衣服的,但这身仅仅是尺寸合适,又扎了腰带的兽袍,足已让撒特德的身材完美展露。 男人是健康的,富有力量的,带着野性,可他的气质却内敛默然,矛盾的揉杂在一起。 江言有些看入了神,直到耳旁传来低沉询问。 “言,好看?” 他如梦初醒,诚实地点头。 “今后就穿这身巡视。” 这日,跟着撒特德一起巡视的兽人频频看着他的兽袍,露出艳羡的目光。 “撒特德,你的兽袍是谁做的?” “是言吧,想不到言不仅做食物好吃,连兽袍也做得那么好,改日我拿猪肉跟言换一身新兽袍。” 撒特德听完族人的话,沉道:“不可以。” 兽人:“啊?” 撒特德:“言不会给你们做新的兽袍。” 只给我做。 兽人纷纷抓着脑袋,不明白撒特德为什么要这么说。 蛇族兽人团结,不都是资源共享吗?为什么不可以? 就连撒特德也不明白。 雄兽几乎没有为雌兽争风吃醋的观念,但此刻的撒特德就是不愿让身旁的兽人分享江言制出来的兽袍。 (下) 江言还不知道部落里的兽人正在议论撒特德的新兽袍,彼时他继续用剩下的舒绒搓绳,打算编床垫子和凉鞋 鞋垫先编了两双,一双照着自己的尺码,定好形状后用绳子相互严密无缝地交叉,再绑牢末端稳固,很快打好底。 他用脚踩上试了试,软硬度还算凑合,也不刺脚,便继续用绒绳从鞋垫两端穿过,分别于固定点系紧,最后绑于脚踝处。 照着这样的步骤,江言把另一边的凉鞋也做好,穿着鞋子走了几个来回,接着做下一双。 像草扇,草鞋和草帽,在乡下时常使用,大多都是农民自己编的。 江言小时候就跟着大人学会编这些东西,等长大以后,生活条件稍微好些了,年轻人用的少,老一辈的反倒还喜欢用手工做的东西。 江言性子静,时常陪伴老人,老人们都乐意把会的技术教他,学到的手艺,如今在异世都用上了。 他正在给撒特德编凉鞋,还没做完一只,就听到底下有人叫唤。 阿乔跟几个雌兽带了东西过来。 他们也是这两日才有空闲,前段日子雨季潮湿,兽人几乎没出过山洞,所以雌兽们都跟雄兽繁衍厮缠了。 那种事持续起来没日没夜,为了补充足够的体力继续,食物消耗的速度很快。 眼看储藏的食物就要见底,雄兽们这才外出狩猎,留下雌兽把山洞整理干净。 雌兽们透个风说话的时间,就听到兽人在议论撒特德穿了身新兽袍巡视。 这不,趁着撒特德巡视,他们看见那身新兽袍,纷纷坐不住了,前来探个究竟。 雌兽们看见江言身后摆了许多树皮树绒,再看他刚编好的凉鞋,挨个拿到手里摸了一遍。 江言道:“我用树绒搓成绳子编的。” 兽人们只有尾巴,尽管不需要穿鞋,但对这样的鞋子很感兴趣,不过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江言做的新兽袍。 兽人穿的兽衣,大多只考虑到保暖的效果,其次是蔽体,至于合不合适,美观与否,很少在他们的思考范围内,毕竟还没有这样的认知和技术。 直到瞧见撒特德穿的兽袍,他们仿佛看见了远古时期蛇族的守护神,不由艳羡。 阿乔道:“言,可以教我们吗?” 江言道:“当然可以,” 雌兽们神色惊喜,开口时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觉得言做的兽袍比桑族做的还要好看!” “之前我们用那么多肉跟他们交换新的兽袍,他们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言非常厉害,做兽袍的手艺比他们好!” 从雌兽们七嘴八舌的交谈中,江言才知道原来有个兽人部落叫桑族,桑族人很会做衣袍。 之所以说是衣袍,皆因为桑族人穿在身上的不仅只有兽袍,还有许多兽人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制成的“布”。 那些步薄薄的,看起来很软,入夏后穿着很合适,且制衣的样式有好几种,不像他们挂在身上。 桑族人有自己的用料和手艺,却从不对外传过。 其他部落的兽人提出用东西交换,桑族人有时只愿意用做好的兽袍交换,别的条件从未答应过,性子高冷傲气。 桑族人神神秘秘的,这让其他部落,包括蛇族的兽人,颇为郁闷,虽然想要新的衣袍,却也不愿向别的部落低头。 听闻此事,江言感叹:“原来竟是这样。” 看来部落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友好,大家都各自顾各自的部落。 阿乔搓了搓手:“所以言会做那么多食物,却愿意教给我们,言真的很好!” 又迟疑地问:“言是哪个部落过来的呢?” 兽人部落,每个种族都保留着一定的野兽特征,哪怕是撒特德变化出了双腿,但他的眼睛仍然是野兽才会有的,一看就知。 可江言全身上下没有哪处保留着野兽的特征,跟所有兽人都不同。 阿乔的问题,瞬间把江言难住了。 因为撒特德从来不问,他就没在意过。 他短暂思考了片刻,为难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好像从山上摔下来后,脑子就记不清楚,当时差点就被野兽吃了,幸好被撒特德救下。” 雌兽们信了江言的话,纷纷甩甩尾巴,对他表示同情。 江言起身给佩琪添了点水,这些日子狗崽比最初来时长大了一点,已经可以吃些肉了。 他撕几块肉给它,还喂水,雌兽们啧啧称奇。 毕竟野兽在他们眼里,就是吃的食物,吃完就抓,没人养。 对于江言养达达兽,叽叽兽,咩咩兽,如今连野狗都养的举动,雌兽们虽然见怪不怪,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它太小了,干不了活儿,还要分一口食物。” 江言笑笑:“没关系。” 编完凉鞋,开始编床垫。 雌兽们纷纷围着他看,惊叹于江言手指的灵活,似乎就没有他不会做的东西,太厉害了。 正午前撒特德回来,雌兽们识趣地散了。 他们已经意识到撒特德跟部落里大部分兽人都不一样,他不喜欢有太多兽人黏着江言,即使作为同族,雌兽们偶尔会感到从撒特德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力。 虽然不解撒特德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绪,雌兽们却凭着对力量与臣服的感知,自觉地离开。 雌兽走后,四周恢复安静。 江言把做好的凉鞋递给撒特德:“试试。” 又道:“不过眼下还有点冷,等入夏了穿才合适。” 撒特德穿着江言给他做的兽袍和凉鞋,忽然把人抱起来。 江言双手无处安放,只好安抚性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轻声问:“怎么了?” 这个拥抱跟往日充满野兽占有欲的拥抱不同,江言说不上来,却能感受到。 撒特德握住江言的手,按在心口的位置。 喉结滚了滚,他眼底有异样的情绪浮动,却一时无法用言语表述。 江言笑弯了双眼:“喜欢就好。” 他误以为撒特德喜欢的是兽袍和凉鞋,但此时无声的撒特德因此记住了这句话。 他的情绪仅仅是因为江言才滋生的,这种叫做…喜欢? 自从江言答应教阿乔他们做兽袍,雌兽们都开始着手准备兽皮,先清洗干净,再烘干,按江言的话把兽皮熏软。 因为下雨潮湿的缘故,兽皮烘烤晾干至少得耗上几日,趁着清闲,江言继续窝在山洞里专心做别手工活儿。 他展开编了整整三日的双人床垫,床垫相较柔软,足够宽敞,又不像兽褥那样厚闷,等节气热一点,就可以扯下兽褥垫子铺上这层床垫。 江言舒展着腰身躺在床上,沿着垫子滚了一圈。他的卫衣和裤子都洗了,穿了兽袍,滚了会儿,下摆几时卷到腿上也没发现。 撒特德喂完咩咩兽回来,隔着火光看见青年两条匀称白/皙的小腿,倒映在瞳孔里的火光晃了晃,反手落下遮在洞口的兽皮,把外头的阴雨天隔绝起来。 江言望着暗下的山洞:“怎么把兽皮落——” 话未说完,江言嗓音隐忍,眼睫颤动。 足踝袭上一阵温凉,他想后退着躲开,却牢牢不能挪动。 相安无事了一段日子,此刻的撒特德力气重得很, 江言扯着男人的头发,揪不动,反而膝盖一松,他咬唇。 腿脚没了力气,下一瞬,打开在对方面前。 撒特德就像一座山,用沉重野蛮的力量把江言带到顶峰。 江言眼角泛出泪意,垂在床下的腿脚止不住颤抖。 地上陆续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沿着江言的脚尖落下。 他捂着湿红的双眼,感觉快要死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待修,明天见~ 准备解锁新部落。 到夏天天热了言言就能活动开了,冬天太冷他只能留在山洞保命,春天湿冷,活动依然受限,而且还被经常抓着繁衍,兽人精力很重otz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是好人 40瓶;北暮云海 28瓶;大大什么时候更新、栀御 20瓶;曲曲 14瓶;天呐 12瓶;枸杞明采茶 10瓶;陌软卿棂、虾虾爱吃虾米 5瓶;染、战哥的大宝贝儿 2瓶;schlaf、时光煮酒、小书虫、6,然、长河落日扁、老婆杀了臭狗、与或非、57882785、2106 1瓶; 第37章 春末初夏 江言哭得有些狠, 他此时靠在兽褥里,出神地望着撒特德的背影。 男人正在沉默地晾着用清水洗干净的床垫,刚编完的垫子, 才躺上就几乎脏完了。 江言之所以哭,不是因为那种事,毕竟已经发生了不是一两次, 第一次都没哭,如今更不会为那种事哭。 他哭是因为疼,真的疼。 对撒特德说过许多次力气小一点,可对方还是不明白。 他就像被架在两根烧了火的烙铁轮流上刑。 当晚,江言喝了碗蜂蜜水就睡下了,睡得浑浑噩噩的, 撒特德触摸着他的额头, 眉宇有些阴沉。 祭司被撒特德半夜带出来, 此刻正在给昏睡在床上的小雌兽看病。 祭司道:“有点热症, 吃过药草就行。” 江言不喜欢生啃药草, 撒特德准备一会儿熬成水喂他喝。 这次, 撒特德专门送祭司走到山洞外。隔着晦暗不明的夜色,四目相对,银灰色的那双眼睛仿佛亮起了一些光。 祭司朝撒特德微微摇头, 虽未言语,但其中表露的意思已经明白了。 江言在昏睡中醒过一次, 喝过半碗很苦的药汁, 脑袋一沉,就又立刻陷入兽褥之中。 许是药效起了作用, 翌日睁眼, 除了仍然残留的一点涨酸, 其他不适的症状已经陆续消散了。 因为腿还有点软,他爬下绳梯时差点摔跤。 江言把饲养的禽兽例行检查一遍,没什么需要他做的事,正准备用竹子开始照计划编一套椅子,他目光顿了顿,从快速掠过的棚子返回。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他疑似看到…… 江言打开叽叽兽的圈门,径直走向干草堆,用手微微剥开,瞥见里面静静置着几枚白色的蛋,约莫半拳大小,和普通的鸡蛋差不多。 他小心拿起一枚鸡蛋端在手里看,高兴得想嗷两声。 放在现代很常见的食物,在异世生活半年之余,过去普通的,很容易被忽视的东西,反倒成了当下的珍宝。 江言拨草收蛋,拢共发现了八个,笑得眼睛都睁不开,连带着心底的郁闷也散了。 他想把这个好消息迫不及待地分享给撒特德,可惜对方还没完成今日的工作。 回到山洞,佩奇摇着尾巴迎上来,毛绒绒的脑袋拱着他的腿蹭。 被毛绒绒蹭是一件很治愈的事情,江言陪它玩了会儿,又把它放到底下,指着附近宽敞的地方,道:“佩奇,自己跑去玩吧,但是不要跑太远。” 部落里的兽人都认识这条狗,不会伤它,如果看到它被其他野兽欺负,兴许还会看在他的情面上撵走野兽。 江言靠在石壁坐在火堆旁边,手指灵活的拿着竹条编椅子。 整个上午过去,第一个椅子已经差不多完工了。他试着在上面坐稳,发现有点夹/肉,又打算之后再编几张垫子铺在椅子上。 天放晴了,连日来的雨水已然悄悄停止,江言走到洞外呼吸了一会新鲜空气,这时从前方听到兽人交谈的声音。 上次跟过撒特德巡视的兽人阿默,站在底下望着江言,喊道:“言,撒特德今日正午不能回来跟你吃东西了。” 江言应下,继而后知后觉的反应,撒特德居然会托其他兽人向自己传话,此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脸上洋溢的笑容有多明丽。 底下的阿默眼神一尖,窥见小雌兽的这抹笑容,耳朵轻颤,黝黑的脸浮起可疑的红色,尾巴施着力一下子滑远。 阳光笼罩着山谷,雄性兽人陆续外出狩猎,雌兽们也要打理手上的活儿。 阿乔带了十几个雌兽,又来找江言,问他去不去山上挖食物。 雌兽们很少采集素菜,然而眼下春日就要过去,经过一个时节的繁衍,有些雌兽或许已经怀了幼蛇。 纵使雌兽们身体结实,可一旦进入孕育期,他们也并不会好过。 所以在雨水最密集的春日过后,趁着山里生长的植物繁盛,他们会去挖药草,顺便也采集野果和野菜,药草是为了今后度过孕期准备的。 江言默默听完,一时半刻接不上话。但他望着人身蛇尾的雌兽们,有个疑问,然后也问了出来。 “阿乔,你们生育出来的幼蛇……是一条蛇还是蛋蛋?” 阿乔脸色有些沉闷,继而认真道:“自然是肚子里先有蛋,幼蛇在蛋里面,时机一到,就能生出幼蛇了。” 阿乔之所以那么清楚,是因为过去有雌兽难产,后来为了保住幼蛇,雌兽竟然硬生生割了自己的肚子,结果取出来的蛇是死的,那个难产的雌兽也在割完肚子不久后死了。 提及此话题,雌兽们有些压抑,很快,他们振作起精神。 旁边的雌兽满怀期冀:“希望今年能产出幼蛇,咱们部落已经好几年没有幼蛇出生了。” 阿乔长叹:"但愿吧。" 一个部落几年没有新生后代,并非一件好事。 他们走进一座山,雌兽们拎着木杵散开,沿四处的湿泥挖坑。他们甚至将尾巴和手齐齐用来刨土,有的挖出树根,有的挖出其他根茎。 江言半跪在松软的泥土间,往坑里掏了掏,摸出两条沾着泥的白色根茎。 他仔细擦拭,阿乔道:“这些白根可以吃,就是味道太淡了,大伙儿很少吃它们。” 阿乔在旁边的坑也挖出白根,尽管不爱食素,还是象征性地往篓子里装了几条。 江言喃喃:“白根?” 兽人嘴里的白根,像野山药。 这一带能挖到的野山药很多,散去别处的雌兽,则挖到了需要的药草。 他们分工合作,直至傍晚前集合,把挖到的东西放在原地,每个雌兽都能分配到挖来的每一种东西。 江言也贡献了自己一篓子的白根和野果,分食物的时候,除了几种颜色不同的根茎,还额外收获了野山姜。 野山姜的味道冲,而兽人们本来就很少食素,更不喜欢气味奇怪的东西,因此野山姜挖了极少,雌兽们都绕过野山姜不拿。 阿乔看见江言捧着黄根不停闻,皱了皱鼻子,脸色嫌弃。 “言,黄根很臭。” 江言笑着答:“这野山……黄根是好东西,就和葱和蒜一样,气味越奇怪,做出来的食物就越香。” 阿乔支棱起双耳:“原来竟是这样。” 听完江言的回答,刚才还很嫌弃黄根味道的雌兽们都往篓子里装了几块放着。 一行雌兽满载而归,江言把篓子里的白根紫根带到竹筒流出来的水底下清洗,之后拿回山洞放。 黄根,也就是野山姜,留下两块先用,剩下的几块全部栽种到泥地中,时逢春末,长势会比较快。 他在返回的沿途中还拾取了一簇被雨水打落的花,形似蝶羽,花色艳丽,用竹筒装点水,把根茎没于水中,摆在石桌一侧,给山洞添加了一抹色彩。 佩奇追着他的腿跟随,江言转个身的功夫,差点踩到小狗尾巴。 他把佩奇拨向旁边,道:“坐好。” 狗崽睁圆豆豆眼看着他,呜呜几声乖乖坐好。 江言这才着手准备食材,开始整理今夜的食物。 远处,响起热烈沸腾地叫嚣,部落中央聚集越来越多的蛇族兽人,齐齐观望前方。 一支兽人队伍归来,他们在入冬前离开,返回诞生地等待蜕变,去时二十二,回来亦是如此,一个没少,全部蜕变成功。 蛇族部落又迎来了新一批的勇者,是力量强大的象征。 这一批蛇族雄兽,都向他们部落最强大的守护者发出挑战,想让撒特德试一试他们的力量。 撒特德应下了这轮比试,消息很快传开。 山洞里,雄性兽人放开与雌兽缠绕的尾巴,喘着气,道:“咱们也去看看。” 许多兽人如潮水涌向部落中间最宽敞的场地。 江言听到这个消息,食材也不准备了,跟着过来通知他的雌兽一起往前头赶。 (下) 晦暗的夜色笼罩着整个部落,就在中央,燃起熊熊火焰。 为了庆祝又一批年轻强壮的兽人度过重要时期,以及接下来的比试,族长带着阿尔等兽人,简单的布置了观看的场地。 兽人准备了几个非常大的烤架,不一会儿,五头野猪,两头独角牛被兽人们抬上来,放到火上烤。 这几头野兽生得庞大,尤其是独角牛。 独角牛生性凶猛,在野林里许多野兽不敢惹它们,怕被那一只坚硬锐利的角撞穿。 兽人们也是合力费了不少功夫才抓回两头,今夜用来庆祝了。 江言隔着燃烧的大火找到撒特德,对方正被一伙儿强壮的兽人包围,兽人们看起来很兴奋,恨不得马上跟撒特德比试。 眼尖的雌兽看到他,纷纷挤眉弄眼:“言过来了!” 几句喊声,很多兽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江言隔着升起的火光与撒特德投来的眼神交汇,他弯了弯眼睛,用唇形说道:“加油,我等你。” 一众兽人沿着篝火散开盘坐,神情兴奋地等待比试的到来。 江言找了个比较清静的位置,没等太久,比试开始了。 兽人们进行的是车轮战,因着撒特德实力悬殊的缘故,他只用人身蛇尾的形态迎战,而其他挑战的兽人则用全兽形态发起攻击。 火光飞窜,随着热烈地喧闹声起,巨蛇的长尾陡然间在空中缠斗厮打。 场地已经提前清空了,蛇尾挥击时不会打到其他东西,空气里发出撕裂的响动,黑色长尾扫过的范围击起许多泥土,所打之处留下一个凹陷的大坑。 下一瞬,不久前还嚷嚷着要打过撒特德十招的兽人被巨长的墨尾砸飞,蛇躯倒在坑里缓缓弹动几下,认输了。 所幸近来雨水多,场地还湿润,若放在往时,周围只怕尘土如雨,而这架在火上烤的野猪和独角牛,兽人们恐怕只能吃上泥尘裹肉。 连接几轮比试结束,兽人们相继落败。他们丝毫没有气馁,反而越挫越勇,第一轮落败后请求进行第二轮,不过都被撒特德拒绝了,机会只有一次。 若在野外与兽缠斗,生与死的机会,亦只有一次,敌人不会给你尝试的机会,要的就是一击即中。 输掉的兽人身上挂了些伤,恢复人身后甩了甩被打掉了一些鳞片的蛇尾,叹气道:“真可惜啊,借着蜕变好不容易才有了一次机会,撒特德的力量太强大了,不过我也会努力的!” 被这样的氛围感染,没有谁被输赢的结果影响到,更多的兽人享受过程,沉迷热血被激起那一刻。 江言起初还不怎么敢正眼看,觉得场面过于暴/力,后来被兽人们积极正向的情绪感染,视线渐渐地不再移开,落在那道熟悉而充满力量的的背影上。 撒特德的强大不仅在于他的力量,通过他沉稳不惧的神色,敏锐迅捷的反应,就仿佛看见深渊包容着许多纷杂的东西。 那些闯入的外物不会冲突他的界限,对方越来劲,他则把范围延展得更广泛,是一种稳定包容且强大的力量。 江言逐渐看的痴迷,阿尔带着几个兽人分发刚烤好的牛肉,肉块滋着油,旁边的雄兽已经迫不及待地大口咬嚼,一边吃,一边望着面前的缠斗激昂叫好。 江言性格内敛,可他看见兽人们大口吞肉,忽然滋生了几分豪气,便也学着对方,重重咬下一口肉。 很快,青年整张脸变得扭曲,嘴里嘶嘶地松开还没咬下的肉,太烫了。 阿尔看着江言皱成一团的白净脸庞,给他递了个陶碗,盛满清水。 江言道:“谢谢。” 阿尔傻笑着摇头,继续给旁边的兽人切烤肉。 如今部落很多兽人都用上了陶器,陶器制作起来比石器更简单方便,过去哪怕要凿出一个碗,都得选合适的石头,否则很容易凿坏,或者发生渗漏。 江言捧着碗里的水抿了几口,就着烤肉慢慢吃,眼睛仍然盯着场上缠斗的两条蛇尾。 夜色很深了,兽人们的挑战落下帷幕。 潮冷的风袭面而来,吹不凉他们依然滚烫的血液。很快,雄性兽人就着此刻热烈激昂的气氛,抱起自己的雌兽,大步离开。 雄兽当面抱走雌兽,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在一阵阵畅快的笑声中,场上的雌兽们几乎都被雄兽抱回去了,江言注视迎着火光朝他靠近的男人,还未开口,腰肢也缠来了一条蛇尾。 冰凉的鳞片贴着他滑动,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得很清楚。 江言嗓子一紧:“你……” 他被对方抱起,视野中不断后退的火焰剧烈摇晃,江言心如擂鼓,有预感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撒特德没带江言回山洞,而是去了温泉。 温热的水流冲击着他的身子,缠在腰侧的蛇尾抵着他柔软的脸庞滑动,触碰,鳞片在泉水的浸泡下流动暗光。 四周漆黑,看不清楚的环境下,人的感官无限被放大。 这时候的撒特德有别于平日的沉稳,似乎多了几分亢奋,连舌尖都带上炽热的温度,而非像过去那样微凉。 蛇尾滑过他的全身,尾端搅起巨浪,江言被迫坐在撒特德怀里。 他有些恐惧,撼动不了对方。 正当江言以为自己就要被这样的撒特德撕破,那一瞬间温泉里翻飞的巨浪渐熄,旋即以他体内为中心,形成另一阵冲击的大浪。 江言心跳到了嗓子眼,绷得特别紧。 结果和他预想中的不同,因为撒特德在转瞬间变化回人形。 可即使是人形的撒特德,依然让江言有得受的。 他止不住哭。 直到上岸,撒特德抱他回到山洞,江言捂着肚子,闷闷的,一语不发。 男人躺在旁边抱他,此刻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江言气得不行,但他太累了,没多久就睡得不省人事。 时间渐渐流转,当江言编完一套家具,摆在桌上的花换了一束又一束时,迎来了他穿到异世后的第一个夏季。 初夏,气候热了起来。 江言终于脱去厚厚的兽袍,穿上带来的卫衣和洗的发白的休闲牛仔裤。 兽人对他的衣物非常好奇,刚换上那几次,雌兽们总会过来看看。 合适的卫衣和裤子衬得他身姿修长,对比起强壮的兽人,则又多份纤细。 而怕热的兽人很多都已经敞着上身了,他们只有兽皮所制的御寒衣物,不适合夏季穿。 一早,好几个雌兽要跟外出的雄兽离开,雄兽们到更远的地方捕捉猎物,而雌兽们则负责采集药草山果一类的东西。 起初江言有些不解,蛇族部落周围的资源挺丰富的,可即使在冬季,兽人们也会尽量到远一点的地方打猎。 后来阿乔告诉他,为了让部落始终保持充足的资源,兽人打猎会优先选择没有任何部落划定的区域,或者更远的山林野区,实在无法外出,才考虑在部落附近捕食。 目送狩猎的队伍离开,江言蠢蠢欲动。 他找上撒特德:“今日巡视,可以带我吗?你们尽管忙,我只到处看看,倘若能采集到新的东西就更好了。” 撒特德直接用蛇尾卷起他放到肩膀,揽紧他的腰。 与撒特德同行巡视的几个年轻雄兽都很羡慕他可以带小雌兽外出,阳光落在江言脸庞,白净红润,眼睫似羽,唇如花瓣,有这么个好看雌兽在,雄兽们在路上话都变得多了起来。 他们闲聊着,譬如抱怨桑族人趁着冬日寒冷,居然往他们部落北边的山脉进出好几次,又道:“下次一定要逮住他们!” “桑族人可有伤我们族人?” “好像没有,咱们搜了几遍,发现少了些树木。” 江言掺和进这段闲聊中,神色疑惑:“树?” 好端端的,来蛇族部落砍他们的树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刻在兽人基因里的野性,撒特德,以后温柔点。。 言言脾气太好了。 第38章 新的发现 看小雌兽神情疑惑地加入闲聊, 年轻的兽人们愈发有劲头说话了,把知道的都尽可能告诉他。 “我记得去年的部落集会上,桑族人没来。” “是的, 往年他们都会带缝制的兽衣跟别的部落换食物,或者换其他东西。” “他们宁可换那些不好吃的草,都不跟咱们换肉。” “谁知道桑族人私下在搞什么阴谋?他们一惯看不起咱们, 还说咱们是蛮族,总之别让我逮到,否则——” 兽人做了个挥拳头的姿势,有些憨憨,江言忍俊不禁。 揽在腰肢的手臂紧了紧,能清楚感受到拢起的肌肉, 江言偏过脸, 轻声问:“怎么啦?” 撒特德目光沉沉的, 疑似闪过郁闷之色。 但江言基本不能从撒特德嘴里翘出什么私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感觉男人最近好像陷入了某种困惑, 有心事的样子。 出于关心的念头询问,撒特德又选择做一尊沉默的雕像。 所以他只能等对方想开口的时候当个合格的听众就好。 江言把注意力转回刚才的聊天内容里,认真听。 因为撒特德很少与他闲聊其他部落的事, 哪怕是部落里的兽人也从不提及。 江言有许多疑问,借着这次机会, 继续加入热聊的话题当中。 江言问:“上次阿乔说过, 每个部落里的兽人都会有野兽特征,桑族人长什么模样呢?” 年轻兽人道:“他们头上长了对角, 就像独角牛的那种角一样, 皮肤黑黑的。” 江言问:“他们是牛变化过来的?” 兽人点头。 江言心想:那为什么要叫桑族而不是牛族呢, 这话没问,每个部落都有各自的传承,对于兽人部落的相关信息,大概了解就好。 他接着开口:“除了桑族,还有其他的兽人部落么?” 最侧边的兽人应话:“有的,像云池的尾族,祁连山的麋族,还有……” 兽人微微咬紧后槽牙,哼道:“拔云锋的隼族。” “加上咱们蛇族,刚才说的那些都是近百年比较强盛的部落,若加上其他小部落,还有不少。” “但咱们蛇族这些年不太好……因为孕育出来的幼蛇越来越少。” 江言这才知道,其他部落能繁衍出来的后代虽然并不算多,但从没像蛇族这样几年难出一条幼蛇。 “别说丧气话,”不久前挥着拳头说要抓桑族人的年轻兽人道,“哪怕咱们蛇族没落,那也不会发生在隼族之前,他们才是要灭族了吧!” 提起隼族,除了撒特德,其他几个年轻的兽人都露出愤懑敌视的神色, 江言不得不往更深的层面猜测,蛇族跟隼族的关系应当势如水火,尽管还抱着好奇,但关于隼族的消息他没有再问,而是就着其他几个部落的话题提几句无关痛痒的疑问。 江言对兽人部落感兴趣,兽人们对他同样怀有好奇。 “言,你……跟我们长得都不同,是哪个部落过来的呢?” 从江言身上看不到任何野兽的特征,而且他会做那么多东西,蛇族兽人早就对他怀好奇得不行。 可江言被撒特德带回部落后,非但没有伤害过谁,还总帮他们,无私的把他会的传授出来。 兽人们尽管疑惑,在江言没同意的情况下,并未勉强他回应。 趁此刻的话题聊到这份上,才顺嘴问一句。 江言上次向阿乔回应过,此刻再陈述一遍。 “我当时从山上滚落,摔了之后就不记得从前的事情,后来在一片树丛下醒来,负着伤躲避野兽的追击,幸好遇到撒特德,若非有他救我,我早就被野兽吃了。” 说到最后一句,环在腰肢的力道明显加重几分。 兽人们感慨:“竟是这样。” “言好可怜……” “言会想念兽父雌父吗?若你想不起来,就把咱们当成你的朋友吧!” 江言笑眯眯的:“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穿梭在林间的阳光落在青年乌黑柔软的发梢跳舞,他的唇偶尔闪烁着细碎的光点,兽人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那零零碎碎亲吻着青年唇角的光,脊背忽地一冷,明明已入夏天,都能热出汗了,却滋生出如置严冬的寒。 他们收回视线,笨拙地抓了抓头发。 兽人虽不懂爱,但有对美丽事物的追随,可江言并非他们想看就能看的,撒特德护得紧。 接收到撒特德释放的不悦和警告,年轻的几个兽人不再开口。 他们之中有的在想,假如实力变得更强就好了,像撒特德一样强大,追求起小雌兽就变得更有底气。 可雌兽已经拥有了撒特德这样强大的雄兽,看不上一般的兽人很正常,丛林里讲究的就是力量压制,强者至上。 雌兽们选择与之繁衍的雄兽都是最强壮厉害的,如此一来,有机会繁衍出同样厉害的幼蛇。 至于平凡普通的雄兽,哪怕一生寿命散尽都无法拥有雌兽,依旧毫无怨言,这是丛林法则将他们淘汰下来的。 好在已经过了春季,部落里不再漂浮着久久不散的气味,单身的雄兽们每年春季最煎熬,总找机会主动外出狩猎。 用眼神收拾完几个年轻兽人,撒特德低声道:“言,我会保护你。” 江言“唔”一声,笑意浅浅,本来就秀气的青年,因为头发越来越长的缘故,微卷的垂落在脸颊两侧,露出洁白的双耳,有点像精灵,看起来温柔又迷人。 撒特德有点沉醉,想起青年刚才说的话,心口仍滞着一股堵塞。 他心疼江言的遭遇,对于最初自己伤过江言,甚至有过吞掉对方的念头深感自责。 撒特德喉咙紧了又紧,用力揽住掌心的这截腰身,坚定的想,他要一直把江言护在身边。 与撒特德的心境相反,江言打量男人严肃的神色,有点后悔。 他好像把话说重了,而且撒特德很相信他的样子。 要不要找个时机挑明呢? 部落东边是无边平缓的草谷,葱茏郁青,起伏的草丛里能看见食素的野兽。 这些食素的野兽已经习惯了蛇族兽人的巡视,察觉他们并无攻击的意思,便继续悠闲地啃着青草,到河边喝水。 部落南边,则遍布许多湖泊水源,鱼虾一类的资源比较丰富,度过最冷的冬春,它们纷纷冒头。 江言站在岸上,能透过清澈的水面看见摆着尾巴游来游去的鱼,还有时而蹿出来的虾。 因为鱼虾的肉少,所以兽人很少捕来吃,可吃过江言做的鱼丸后,兽人们也开始用鱼熬汤或者搓丸子。 江言笑道:“好像河虾不少,等有空返回来,捉几篓回去炒着吃。” 兽人好奇,比划着自己的一根手指,纳闷道:“连手指都不如的东西,能吃么?” 一口连牙缝不够塞的。 江言卖了个关子,故作神秘道:“到时候你们就明白了。” 话音未落,江言已经让撒特德抱着离开。 他有点尴尬:“撒特德,我话都没说完。” 胳膊却下意识环住男人脖子,无心的一句话,并非要让对方停下,毕竟还有巡视的任务,自然不能耽搁。 只是…… 他怎么感觉撒特德又开始闷闷不乐呢?一副有心事的模样,虽然对方平日并不爱笑。 他们找了块地方中途吃东西,江言把背在书包的瓶子取出,在外头“跑”了一天,闷出许多汗。 喝了一半,他把瓶子递给撒特德:“喝水吗?” 撒特德喉结微滚,沉默地把水瓶接过,对着同一个地方喝。 异世物资匮乏,江言已经没有什么共同使用一个瓶子喝水卫不卫生的想法了,撒特德不带水出门,他把自己的水分享给对方很正常。 至于其他雄兽,则露出羡慕的眼神, 言真的好贴心。 江言对上兽人的目光,笑着开口:“我就一瓶水,出来之前喊你们用竹筒装水带上,结果不见谁带的。” 兽人们腼腆一笑:“我们渴了找处水源喝点就行。” 江言不置可否。 兽人的体质与他不同,且仍习惯就着水源处喝水。但江言坚持把水烧开了再喝,跟他住的撒特德渐渐地随了他这点。 生活习惯被兽人尊重的感觉还不错,他想。 一行人继续前行。 江言眯眼观望头顶的树冠,庆幸太阳还不是很大,否则他要被晒脱皮,或者过敏。 正当他暗自庆幸,撒特德指腹贴着他的脖子蹭了蹭。 江言觉得痒,一摸,细微的触感告诉他已经出现一点过敏症状了。 撒特德担忧:“言。” 他摆手:“没关系,再往西边和北边走,那里树群密集,有树荫,不会晒得太严重。” 颈边一凉,却被撒特德单只手掌托起侧脸,微凉的舌尖舔了舔冒出疹子的地方。 江言:“……” 当着好几个兽人的面做这些…… 他耳朵有点热,可还别说,撒特德的唾液似乎真的起了作用,没那么痒了。 (下) 来到部落西边,入眼都是繁茂绵延的树群。 江言坐在撒特德肩膀上,从高处眺望,就犹如望着一片碧波荡漾的树海,苍翠的绿望不到头,鸟禽高飞鸣叫。 树丛中毒虫很多,兽人们看见之后迅速用尾巴碾碎,唯独撒特德身边异常安静,江言在对方的庇护下不受毒虫干扰。 他观察见到的树木 ,暂时还没发现特别的。 来到北边的山脉,兽人们首先去桑族人闯过的范围搜寻:“今日没嗅到他们的气味、” 江言拍了拍撒特德肩膀:“我们也过去看看?” 靠近被桑族人砍伐过的区域,经过仔细查探,美发现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江言环顾四周,只见这一带皆生长着一种巨木,巨木的枝干垂下无数藤条,像一位年长者的长须。 兽人指着远处的方向:“那块地方被桑族人砍过,这么大的树他们挪不走,只要藤条” 江言目光望去,果然看见空出来一片。 他道:“再走走吧。” 兽人们分成几个方向巡视,撒特德带着肩膀上的青年环绕周围区域转了一圈。 江言垂眸思考,总觉得抓住了什么。 桑族人善于做衣袍,他们取走树藤,或许跟此事有关。 可也正因为他们善于做衣袍,部落里应该不缺资源才对,为什么要来蛇族的领地拿? 江言暂时理不出头绪,下意识握住一根垂下的树藤,扯了扯,“撒特德,帮我把这根树藤取下来。” 男人手指捏住树藤一节,稍一用力,完全不需要借助石刀,把树藤整条掐下来。 江言伸手拉扯,尝试把外皮剥下来。 撒特德看出青年的意图,将树藤接到手上,几下就把树藤表层的皮单独剥除,不费丝毫力气。 江言有些羡慕男人的手劲,他握紧藤条扯几下,内心的疑惑似乎了得到证实。 树藤外皮的坚韧性非常可观,他继续把树皮撕成一条一条的,仔细观察。 桑族人会做布衣,江言怀疑眼前的巨树是纤维植物的一种。 他在乡下只见过经常用到的苎麻,巨树垂下的藤,过去从未见过。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出错,部落北边生长许多这样的巨木,意味着以后制作衣物的资源就不用愁了。 撒特德安静注视,等他思考结束,才问:“言,怎么了。” 江言用撕成条的藤皮绑起撒特德垂在身后的头发,笑眯眯问:“你不热吗” 摸到撒特德脖子后的皮肤,触手微凉,不像他一直出汗。 江言收回手:“撒特德,帮我带一大捆树藤回去吧,这些树藤或许可以做成麻布衣,并非兽皮做出来的那种毛绒绒,而是薄薄的,凉快的麻衣。” 撒特德反应很快:“桑族人身上穿的那种?” 江言压下内心的激动:“嗯!” 他抬手打量穿在身上的卫衣,有几处都破了,用绒绳暂缝补过,这还不算,卫衣磨损程度太高,起了不少毛球。 毕竟是他带到异世的现代物品,江言希望这两件卫衣能留存久一点,如果有能替代的衣物,便打算把卫衣收藏起来,当个纪念。 兽人们已经沿周围的区域巡视,没有发现异常。 回来看见撒特德正在收拾一大捆树藤,不禁疑惑。 但这主意一看就是小雌兽出的,他的脑子里经常有他们猜不透的想法。 “言,你要树藤做什么?” 江言没打哑谜:“我怀疑桑族人拿走树藤是为了用来做衣物,所以想试试。” 兽人惊疑,虽然还有许多不解,可看见江言都这么做了,不由跟着做,打算割一大捆先带回去。 兽人们对江言的信任,已经发展到他做什么他们就跟着做的程度。 回到部落,天色昏黄,傍晚将过。 江言在外跟着巡视了一天,精神疲惫。 他把一大捆带回来的树藤拖进仓库里放,本来还有些空间的库房立刻占满,几乎转不开身,他随手抱出一捆,留着晚上打发时间的时候先处理。 江言走出仓库,正准备交待一声,已看见撒特德的背影在羊圈和鸭圈之间来回进出,自觉地帮他喂养家禽。 江言站在原地静静看了会儿,眉眼浮起笑意。 星月皎洁,入夏后的夜空宛若悬着一条明亮的星河,璀璨得不敢令人直视。 江言坐在石灶旁边,一边生火烧水,一边准备食材。 脚边趴着佩奇,狗子已经半大不小,现在能吃很多肉。 佩奇一会儿看看灶台上的锅,一会儿看看江言,讨好地往他膝盖蹭蹭,那眼神像在询问今晚要吃什么肉。 狗子本来还想再往江言怀里埋会儿狗头,颈后一凉,头都没扭地蹿到平台边缘,夹起尾巴 ,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江言瞅着了眼上来的男人,对撒特德吓狗这事已经麻木。 晚上他用野山药跟猪骨熬汤,骨汤香浓,肉也熬得很软,加上山药粉绵的口感,满满一锅,份量管够。 接着切一大块肉架在火上,分出两个碗装果酱和肉酱。除这意外,江言从竹篮掏出四个鸡蛋煎熟 ,又往火堆里埋了六个紫根红根烤。 已经集齐葱姜蒜,如今做什么菜都香。 平台上的风很凉爽,撒特德像过去几日一样,把江言用竹子编成的桌子摆到平台中间,正对星空,又放两张竹椅。 另一边,江言盛出一大碗骨汤,往里添加肉和山药,放到撒特德平日坐的位置。 他继续拿起空碗装煎好的鸡蛋,把烤熟的三个紫根,也就是紫薯,剥开,将冒着热气的陷肉放到陶盘上,份量看起来有点多,但吃不完的可以留明日再吃。 剩下一个碗,加肉加骨头,山药和紫根一并放进去,汤汁用单独盛出的清汤混入搅拌。 趴在边缘吹风的佩奇看见自己的狗碗满满当当,立刻摇起尾巴欢快地跑到放碗的位置,蹲好了乖乖等。 江言洗手入座,抿几口汤,舒展着肩膀靠在椅背上。 一桌热食,还有人安静陪伴,一只活泼可爱的狗。满眼星辰,沐浴在皓月星辉之下,江言眯了眯眼,白日的疲倦忽然扫空,望着星子闪烁的夜幕微笑。 他道:“吃东西吧。” 等江言专注进食,撒特德才动起筷子, 半碗热汤下肚,江言脖子上都是汗。 反观撒特德,这人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热,江言有些嫉妒。 他伸手往对方手背碰了碰:“果然是凉的。” 撒特德看着青年润亮的唇,掌心翻转,正欲握上那双修长白净的手,青年已经把手收了回去。 江言道:“快点吃吧,今晚安排了活动打发时间,你也要帮忙的。” 他指了指抱上来的那捆树藤:“一会儿跟我剥,剥完再洗澡睡觉。” 撒特德更愿意用其他活动度过漫漫长夜,比如和江言进行繁衍之道,想得都有点发硬。 迎上青年的目光,他只能点头,应道:“听言的。” 作者有话说: 言言:干活干活,别一吃饱了就想那些事情,微笑jpg。 明天见。 第39章 撒特德最喜欢吃的“食物” 入夏后昼长夜短, 天光早早笼着丛林,山鸟高飞,远处的山谷回荡着野兽的长嚎。 今日江言醒得晚了一点, 撒特德已经出去了。 石桌上摆着热过的红根,一壶温的蜂蜜水,两个水煮蛋, 连插在长颈陶瓶里的野花都换过了。 他坐在床头看着桌面摆好的食物和野花,兀自笑了笑,随即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腰身。 有些酸,并非因为跟撒特德做那什么事,而是对方彻夜抱着他睡,给他的腰都抱麻了。 揉按几记, 江言拎上洗漱用具, 慢慢沿着绳梯往下爬。 牙刷是重新做过的, 找几只细点的竹筒, 在上面打几个孔, 接着往孔里插入处理过的猪毛绑好, 和现代牙刷看起来差不多,就是做工比较粗糙,能用就行。 江言蹲在竹筒旁边接着清水洗漱, 之后绕去棚子里看看情况。 虽然有撒特德每日帮忙喂食和清理,但他既然养成了习惯, 还是看一眼比较安心。 春末时江言多牵了几头咩咩兽回来, 现有六母两公,羊圈里打扫得干净, 它们没有生过病, 绒毛白如冬雪。 咩咩兽很喜欢江言。 他摘了一捆草坐在柴堆上, 随手给蹭来的咩咩兽喂食,对上那双温顺的眼睛,轻轻捋了捋它厚实柔软的毛。 见同伴被好看的雌兽顺毛,其他几只咩咩兽纷纷把江言包围,一双双温和柔顺的眼睛眨啊眨,求他捋毛。 江言好脾气地把每一只咩咩兽都捋了一遍。 晨光四射,江言望着从东边山谷升起的朝阳,往后的气温会越来越热,他打算趁这会儿还算凉快,帮咩咩兽们把身上这层厚如白雪的毛割薄一点,顺便收取羊毛做些衣物或被褥。 于是江言回山洞取了把石刀和一个大竹篓,先给母咩咩兽剃毛。 咩咩兽温顺的大眼睛充满好奇,他笑道:“排队,给你们剃毛,剃好了就出去玩会儿。” 江言每日都会把咩咩兽放出羊圈,让它们在外面溜达吃草,右边的树丛它们可以随意走动,那块地方范围足够大,草和树木都很茂密,周围没有好斗凶狠的野兽经过。 等到气温热起来,通常是正午以前,就把它们召回棚子里待着。 咩咩兽们安静地排队等剃毛,过程并不闹腾,江言每剔完一只,就摸摸它们的脑袋以示奖励,最后把它们放出羊圈。 片刻后,他把咩咩兽的毛都剃好了,拎着一大框羊毛,往下压了压,还挺厚实。 用过早饭,江言继续钻进仓库,把昨天割回来的树藤全部搬到树荫底下。 树荫下立着一把竹椅,旁边的矮竹桌上摆壶蜂蜜水,一盘洗干净的果子,还有剩下的两个烤红根。 江言搓了搓手坐稳,开始手剥树藤的皮。 佩奇蹲在他脚边,好奇地绕着树藤嗅来嗅去,张嘴欲咬,江言立即喊:“坐下。” 佩奇晃着尾巴,嗷一声坐好,眼睛咕噜噜转动。 这个年纪的小狗最活泼,嘴巴里总想咬什么。江言摇摇头,道:“树藤不可以乱啃,自己去玩吧,晚上给你丢根大骨头咬。” 佩奇听懂了这句话,知道自己晚上会有大骨头啃,立刻欢快地沿着树林跑,有时会跟在咩咩兽旁边,去啃它们吃的草,顺便监督四周,仿佛在帮江言放牧似的。 当然,佩奇性子没那么沉稳,看了一会儿咩咩兽,瞧见飞来的一群蝴蝶,立刻抬起前爪扑蝶,活泼得停不下来。 江言远远望着,唇边的弧度始终没下来过。 日头渐渐升高,树上桀桀的蝉鸣从天不亮就开始响。 阿乔跟好几个雌兽还没现身就在远处喊:“言,我们来帮忙了!” 听说江言从北边的山脉带了一大捆树藤回来说要做“布衣”,雌兽们纷纷来看热闹,边帮忙边学习。 一行雌兽赶到后,阿乔忍不住了,先问:“言,真的能做出像桑族人穿的那种薄薄的,入夏后所穿的凉快布衣么?” 江言道:“或许吧。” 阿乔跃跃欲试:“我们帮你,那么多树藤,要怎么做呢?” 又腼腆地笑:“说是帮忙,可也想跟着你学,可不可以?” 江言会做食物就算了,现在连布衣都会做,兽人们非常震惊。 而且他们想学,却又怕江言不答应。 毕竟桑族人做布衣的技术,从来没告诉过任何外族兽人,连他们想去桑族部落看看都不允许,几十年下来,没有任何兽人知道桑族人用什么做布衣,怎么做出布衣的。 此刻,雌兽们举起手里的树藤,睁大眼睛问:“就是用树藤做的?” 江言莞尔:“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先帮我把树藤的表皮剥下来,剥堆好了拿到日头底下晒。” 江言编的椅子不够那么多兽人坐,不过有几个雌兽不想做,而是拉了条比较粗的树干过来用尾巴盘着,有的则直接盘在树上,倒挂着剥树皮。 江言抬头,打量倒挂的雌兽以及对方垂下的头发,不由好笑。 他抽出剥好的几片树皮,撕成线,又搓成粗一点的线,走到倒挂的雌兽旁边,帮他把垂落的头发绑好。 江言笑道:“这样就不会挡眼睛了。” 雌兽“啊”一声,耳朵有些红。 “言,你真好!” 由于时常和江言待在一块学东西,这群雌兽渐渐变得经常洗澡洗头发,因为江言身上总是有股浅淡的好闻的气息,雌兽们便不好意思久久不洗澡,更不敢带着怪味靠近他。 雌兽们快速剥除手里的树藤皮,他们的手指有力,剥起来十分轻松,赶在正午以前,晒在日光底下的树藤皮就摞了一大堆。 江言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回到山洞,拎起个罐子走进羊圈,不久后,抱着大半罐羊奶回去,生起火把羊奶煮沸。 他取些蜂蜜,等羊奶稍微晾凉后,再将蜂蜜倒入煮好的羊奶里,搅拌均匀。 单独盛出两碗用陶盖盖好,江言抱起半罐羊奶,带上碗具,招呼雌兽们喝。 阿乔:“咩咩兽的奶?” 江言介绍:“刚煮好的羊奶,加了些蜂蜜,尝一尝。” 他给每个雌兽倒了一碗,剩下的只能再给每个兽人添半碗了。 羊奶细腻香醇,加上蜂蜜的甜,瞬间让雌兽们双目蹭地亮起来。 尽管江言尽量多放了蜂蜜,可羊奶仍带些膻味,当然这点味道在兽人嘴里可以忽略,江言慢慢饮下一碗,接着剥树藤皮。 正午刚过,江言带回来的树藤全被剥干净了。 空地上晒了几座小山堆似的树皮,雌兽们拍拍双手:“言,接下去要做什么呢?” 江言道:“把他们晒干,接着像我刚才那样吧树皮全部撕成线,搓成粗一点的线。” “明日再来做吧。” 雌兽们异口同声:“好哦。” 他们再不走,撒特德就要回来了。 待兽人们都散去,江言扬声呼喊,时不时悠闲啃草的咩咩兽像散步一样走回来,排着队乖乖走进羊圈。 他把羊圈整理一遍,出来时跟撒特德碰个正着。男人带了不少野果,还有昨日江言说想抓回来的鱼虾,巡视完特意绕去南边的湖边抓的。 一篓虾,鱼用草根串着,放在水里还能活着。 江言探头,视线几乎碾压河虾里,双眼亮晶晶。 “好多!” “晚上我们做虾吃。” 江言走在前面,撒特德拎着东西走在他身后。 他边走边说笑:“ 撒特德,我留了碗羊奶给你,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还会做早饭放在桌上留给我,还会专门摘花回来,但是瓶子里的水要换掉。” 撒特德道:“好。” 江言说的他都会做了,可青年说话的样子很可爱,他再学一遍也不错。 (下) 气温攀升,晒得平台发烫。 撒特德中午不会待太长时间,所以江言只简单的切了块猪肉,瘦肉中带一点皮和肥肉的那种,洗半竹篮蘑菇,又把五条白根去皮切块,混成一锅炖。 他在原来的石灶旁边多搭一个小灶,小灶这会儿用来炒菜,炒的是从紫根红根上摘的叶子,剥去外皮洗干净直接下锅,也就是紫薯红薯叶,下油拍点蒜再加舐水,很快就炒熟装碗,闻着很香。 江言端素菜上桌,撒特德正在喝羊奶。 他道:“等会儿吃完东西喝,”一顿,忽然笑出声,指了指男人的嘴巴,“这里擦一下。” 撒特德不明所以,江言只好伸出手指贴着男人嘴角轻轻抹。 “沾到了。” 撒特德握住青年手指,低声唤:“言。” 江言“唔”地应下,略微别扭地抽出手指:“继续吃吧。” 生怕再晚一点,撒特德又做点别的事。 他埋头咬着炖得绵粉的白根,给旁边馋得淌口水的佩奇丢了两块喂。 午饭用后,撒特德依旧外出,江言在石床躺睡小憩。 床上已经铺放他编织的垫子,垫子底下留一层薄些的兽褥,睡起来不会太硬。 醒后闷出一脖子汗,他匆匆用清水洗过,带上水,继续回到树荫底里,坐在竹椅上干活。 江言认真地手撕树藤条,撕完又把它们搓成线摆好置放在另一边。 江言做活儿并不急,要他一个人赶工,哪怕不眠不休,至少得耗上三日功夫,等明日阿乔他们有空,过来帮忙就快了。 丛林不像现代社会里有休闲活动打发时间,兽人每日都在为了食物和繁衍忙碌,春季过去,雌兽活动的时间就变长了。 闲想着,江言思考今晚备些什么食材,跟撒特德说好今晚要吃虾,那就必须做道虾菜。 他洗干净手,上去取几条山药切片用清水煮熟,趁日头正盛,将煮熟的山药片放到阳光底下暴晒,接着回到四树荫里坐稳。 赶在日落前,他把晒了半日的树皮抱回仓库放好,开始着手准备晚饭。 江言收回在阳光里暴晒可整个下午的白根片,脆脆的,稍微用点力就能碾碎。 他拿了个小点的罐子,倒入白根片,手握石杵,对准白根片捣,压出咔哧咔哧的声响,很轻易地把白根片捣碎成粉状。 没有面粉,他只能用白根粉暂时顶替,罐子置在一边,留着备用。 霞光照得石台发亮,往常这个时候撒特德已经回来了。 江言下意识朝前往望去几眼,收回寻找的视线,继续埋头清理刚捞出来的活虾。 每一只虾都要挑虾线,割掉虾枪,割须脚,去虾包,整得干干净净的,条件有限,他只加少量葱姜和舐水腌制片刻。 转身接着从竹筒做的栽种盆里摘出一点生长的辣辣菜,辣辣菜和蒜切碎备用。 日色已经西沉,一轮浅月和太阳同时悬在广阔无边的天幕。 虫鸣四起,依然不见那道人影出现。 江言张望几下,有点心不在焉地把腌过的虾拍一层白根粉,生火起锅,热好油,倒入一大碗虾进行油炸。 他捞出虾,又续油,抬手倒入切好的蒜和辣辣菜翻炒,最后把炸好的虾混入,香浓的蒜末炒虾出锅。 佩奇在旁边直流哈喇,甚至先把前爪搭上灶台,但这是不被江言允许的,只能干着急,晃动尾巴嗷嗷叫。 江言摇头,道:“放了辣辣菜,你不能吃。” 倒是给它喂了点鲜虾当零食,主食依旧是肉和比较清淡无味的汤汁。 天色完全暗了,江言有点静不下心。 今夜没有收到撒特德托人传回的话,难道出了什么事? 他打算出去问问,在路上遇到结伴的兽人。 兽人们似乎急着赶去凑热闹,他问:“部落有什么事发生吗?” 兽人瞧见是他,立刻回道:“撒特德在傍晚巡视的时候逮了几个桑族人,听说已经带回部落,正在接受族长的审问。” “桑族人最近不太老实,我们过去看个究竟。” “假如他们想对咱们不利,那就杀了他们吧!” 江言不语,跟在兽人后面走到他们聚集的空地上。 蛇族有专门审问的地方,一个山洞,洞口外有座蛇尾盘旋的石雕,燃着火把,火光照亮一半石雕,半明半暗,使人无端感到几分压抑。 江言第一次来这里。 兽人都停在洞口底下议论,猜测桑族人的意图,商讨着如何对付他们。 江言没在兽人之中找到撒特德的身影,对方应该也在这个专门审问的山洞内。他寻了块空地坐下,静静吹着风等待。 又过半晌,聚在不远的兽人等饿了,居然原地打起石灶,看样子是等不到结果不回离开。 很快,有雌兽抬了几口大锅过来,搬几筐肉和骨头,生火下水,就地熬汤。 简单的肉汤把肉和水添进锅里熬就可以了,兽人们胃口并不挑剔,然而此时看见边上坐着江言的身影,连忙招呼他,眼底闪烁着期待。 能吃上的好吃的,肯定不想将就。 江言碰了碰鼻子,起身。 阿乔道:“言,你在等撒特德么?” 江言没有否认。 不想对方把话题过度转移到自己和撒特德身上,他又开口:“给你们做点调料,熬汤最注重汤底,配料做好,熬出来的汤自然浓郁鲜香。” 旁边的雌兽纷纷喊:“言,你太好了!” 江言就着现有的食材当场做汤汁调料,雌兽们围着他学习,雄兽的反应更是直接,闻着越发香浓的味道,口水都要出来了,忍不住吞咽嗓子。 直至饱食一顿,仍没有兽人愿意离去。 江言泛起些困意,靠在石块后眯眼。 夜色又深了,江言隐约听到脚步声,睁开的眼缝中渐渐走近几道身影。 蛇族兽人正带着陌生的面孔,往审问的山洞方向引路。 兽人们低声议论:“是桑族人。” “这是桑族长老?” “旁边那位年轻的好像是下一任的桑族族长。” 凭借火光,江言看清桑族人的容貌。 他们的身形颇为强壮,与人身无异,穿着的衣物的确是布衫,用麻布简单制的。唯独头顶有对牛角,全兽形态应该是牛。 直到桑族人走进山洞,兽人们这才议论开, “还是那副看不起咱们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在傲气什么!” “原来就笑斥咱们是蛮族,只会茹毛饮血、争斗地盘,我看他们那副鼻孔看人的模样就想揍。” “族长也别跟桑族人交谈了,跟桑族人没什么可说的,以后见了就打!” 群兽激愤,伴着杂闹的争执,江言再次陷入昏睡。 直至山洞走出一行人,先是族长尹林,撒特德在旁边。 撒特德隔着一众兽人看见倚在角落安静睡着的青年,径直过去把人抱起,带江言离开。 后头跟出来的桑族下一任族长,站在洞前与尹林再次交谈,而后带着被抓的同族兽人走出蛇族领地。 蛇族兽人们疑惑:“族长,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不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吗?" 尹林道:“此事已经谈妥,我不会亏待咱们部落,大家安心。” 而走出蛇族部落的桑族人忍不住开口。 “阿亚,不是说蛇族人吃生肉喝鲜血,是一群只会打架的蛮族吗?” “……是啊。” 说话的是个十分年轻的桑族兽人,他忍不住吞咽嗓子。 “可我刚才看见他们锅里熬的骨汤,闻着分明很香,比咱们吃的还要香,是如何做出来的?” “我哪知道。”回话的桑族人显然也有些郁闷和好奇。 江言在撒特德怀里醒来,含糊不清问:“忙完啦?” 撒特德垂眼:“嗯。” “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撒特德紧了紧手臂,道:“睡。” 江言想起什么,叹气:“那么晚了,我做的蒜蓉炒虾已经凉了,本来想等你回来一起吃的。” 撒特德垂眼:“只要是言做的,我都会吃,” 江言“啧”一声:“不喜欢的肯定不吃啊,就像你不爱吃酸笋一样。” “撒特德,你最爱吃什么食物?” 撒特德想来想去,没有特别喜欢的,唯一吃了又吃,吃完还想吃的,只有怀里的青年。 他摇头。 江言好奇:“真的没有?” 撒特德:“……” 江言:“看样子是有的,是什么啊?” 良久,他被撒特德盯得有点发毛。 “算了,我不问,你还是别说吧……” 撒特德低头,忽然停在一颗树下,高挺的鼻梁贴在江言颈窝蹭了蹭。 江言推男人的脸推不动,贴着颈肉上下舔/舐的舌头让他头皮发麻,脊背发酸。 半晌,不见停下。 他放弃地往后垂下发酸的脖颈,更方便撒特德索取他的味道。 两人靠得太近,甚至能听到男人唇舌碾过颈肤时舔出的渍响。 好了好了…… 知道对方最爱吃的“食物”是自己了…… 江言欲哭无泪,总觉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作者有话说: 撒特德眼中的江言,小人儿到青年,思想慢慢转变出来一些尊重之情~ 江言在他眼底逐渐变成一个有想法的,坚韧的形象,不再是只能活在他羽翼保护下的弱小“小人儿”啦。 明天见。 第40章 好像哄男朋友似的? 夜色深重, 江言的那点睡意在回到山洞后彻底一扫而空,脖子和耳根红得能滴血。 被撒特德按在树下舔了一通脖子,还好没往下继续。 想想实在太刺激了…… 他示意撒特德放下自己, 双脚落地时差点踩到跑来迎接的佩奇身上。 江言哑声喊:“旁边蹲下。” 佩奇及时来了个急刹车,收起四肢,卷好尾巴在旁边乖乖蹲好。 江言不在, 佩奇不像往日那样蜷在床边的窝里睡,反倒绕着山洞转悠了几圈,好不容易才把人盼回来。 江言走到石台,罐子里还放着他准备的食材,做好的蒜蓉炒虾早就凉了,火光半明半灭, 他拾起新柴续上, 重新把周围照得亮堂。 撒特德看着那盘蒜蓉炒虾, 正要端上桌, 江言道:“我再热一遍吧。” 撒特德:“……” 青年半边脸庞在火光的笼罩中异常柔软, 他素来没什么脾气, 会耐心地等别人,教旁人,对谁都温和, 这样的好,容易激起旁人的贪婪和占据。 撒特德无端滋生出轻微的焦躁, 他宁愿青年抱怨自己几句, 或者督促自己下次回来早点。 而不是对谁都那么好,似乎每个人在江言心里的份量都是一样的。 撒特德闪过这个念头, 仍面不改色。 他道:“以后我会回来早些, 不会让你等。” 江言把整盘虾倒进锅里加热, 听到撒特德开口,颇感诧异,旋即好笑。 “撒特德,该工作的时候就认真工作,而且只这一次,过去的日子你哪天没有准时回来?” 又喃喃自语:“我又不是你的谁……为什么要那样管你。\" 退一步万步想,若他和撒特德之间真的存在某种特殊的亲密关系,他不会给对方安排严格的门禁时间,规定几点外出几点回,彼此要长久的生活,这样束缚着,等时间一长,过去下还有什么意思? 撒特德没听清青年的话:“言?” 江言摇头,从方才的设想回神:“没事。” 热过虾,江言端起旁边切好的肉放进油锅里煎,煎熟之后加点水煮的素菜在碗里,再加两个煎熟的荷包蛋,招呼撒特德赶紧吃。 今日忙得太晚,江言吃完东西体内跟烧了火似的,任晚风一直吹仍热得慌,汗珠沿着脖颈淌。 他受不了身上汗水黏腻的感觉:“我下去冲个澡。” 江言用竹条在底下围起的空地搭了个澡房,当下时节热,接桶清水带上换洗的衣服就可以直接洗了。 他快速把冷水往身体泼,借着火光看见门外有道阴影,便喊:“撒特德?” 男人应了声,江言:“杵在门外干什么。” 又问:“你也要洗澡?再等一下,我快洗好了。” 江言拉开竹门,看见撒特德裸着宽阔结实的半身站在门外,身后落下一片静谧柔和的月色,墨色蛇尾长长延展,鳞片沉浸在月光之中,银光流转。 他愣住:“怎么……变回尾巴了?” 视线却没有从延展的蛇尾移开。 之前看到这条蛇尾他会害怕,此时在眼中却变得条富有力量与美感,配上撒特德异族血统的容貌,如黑缎般的墨发披着银光…… 看似种种矛盾,又微妙地糅杂在一起,像神话里走出来的人物。 还怪好看的。 江言眼神里的沉溺和欣赏没逃过撒特德的眼睛,他甚至愉悦地拍了几下尾巴,远处的石块都被打碎了。 江言:“……” 他把门让开:“……你洗?” 但是这么长的尾巴,会把门挤烂吧。 撒特德用蛇尾卷起江言往洞口送,看着青年走进去了,才变回人形。 澡房内依然残留着江言留下的气息,撒特德放大了嗅觉,高大的身躯纹丝不动,没于发边的双耳却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他打了凉水往身上泼,气息无孔不入地渗进五脏六腑,浓眉控制不住般跳了跳,那两颤得厉害,如顽石坚硬。 山洞内,江言已经将火熄灭了不少,只留一小簇照明。 佩奇吃饱喝足,早就床底的小竹席上睡得香沉,他本来在等撒特德,原本还在睁开眼皮却越来越重。 今夜男人洗澡似乎用时有些久,都这么晚了还不上来。 他偏过身,脸贴着编织的枕头沉入黑暗。 迷迷糊糊的,江言中途热醒了一次,他伸手往旁边的床位一摸,竟是空的,撒特德还没回来。 夜色深深,不知过去几时,撒特德究竟在澡房干什么? 江言想下去看看,还在想的人突然回来了。 他忍着困意问:“怎么那么久?” 撒特德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嗯”,似有似无地回应,侧身躺下,微凉的手臂搭上江言腰身,下一瞬,收起手臂把青年拢入怀里。 江言眯眼:“好舒服。” 撒特德的皮肤凉凉的,很合适在这样的夜晚降温。 兴许睡糊涂了,又或为了贪图更多的凉意。 “撒特德,能不能用尾巴缠一缠我,你的尾巴也是凉凉的。” 撒特德:“……” 在澡房好像白忙活了。 他把怀里的青年翻了个身趴在枕边,鳞片滑动的蛇尾将人一圈圈缠绕起来,拨开落在细颈后的碎发,薄唇轻缓地触碰,直到缠在尾中的身子颤抖起来。 江言今晚等了自己很久,早就累了,撒特德晦暗的眼神闪过矛盾。 他将鳞片打开,两头抖了抖。 翌日清早,江言满脸复杂地换了衣物拿去清洗。 昨晚他那么累,很快就睡了,就算身体健康,按理来说应该没那么激动才对。 摸到后面的东西,江言慢慢觉得这些不是自己的。 他蹲在竹筒旁边郁闷地洗裤子,心想撒特德的量会不会多得太夸张了? 需求有那么大的吗 他每日干活,做饭,太阳一落就想睡觉。 撒特德每日从早到晚都得巡视整个部落,起得比他早,外出采野菜帮他把饲养的那一窝禽/兽喂完,再打理圈子,晚上回来后时常被他打发做手工活儿,别的不说,干活的速度比他麻利。 一天天做了那么多活儿,居然没有到头就睡,还那么有精力…… 撒特德清理完羊圈走出来,江言望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佩服。 撒特德:“?” 江言摇头:“没事。” 他不敢挑明,毕竟只被蹭蹭,而不是被对方拉起来大开大合折\'腾整宿…… 对比之下蹭一蹭已经很好了。 简单用过早饭,江言把收进仓库的树藤皮全部拖出来撕线,撒特德陪他撕了一会儿。 耗时相同的时间,江言看着自己脚边的一小堆线,再看撒特德撕好的那一大堆线。 “……” 兽人干活都这么有天赋? 就在撒特德前脚离开不久,雌兽们赶来。 江言发现阿乔脸上的笑意特别浓,旁边的雌兽们同样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他疑惑,询问发生何事。 阿乔摸摸肚子:“言,我今年孕育出幼蛇了!昨晚我觉得不太舒服,祭司过来帮我诊病,这才发现此事。” 因为阿乔怀孕,春季忙于繁衍的雌兽们相继赶去找祭司,结果已经出来了,包括阿乔在内,今年春季后一共有四个雌兽都怀了身孕。 部落盼了几年才盼来四个雌兽怀孕,这算是入夏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所有兽人沉浸在喜悦之中。 江言发自内心感慨:“恭喜!” 他还表示担心:“剩下的活儿就不做了,若累到了对身子不好。” 江言对兽人怀孕的流程不太清楚,可上次雌兽们采集了许多药草,他担心会出事。 阿乔道:“还得再过几个月呢,到时候是该多歇歇。再说我盘在原地哪都不去,动动手指头哪里会累到。” 雌兽们表示孕育幼蛇后做些活儿是寻常不过的事情,不必惊慌。 大伙儿开始手撕树藤皮,江言想了想,问:“阿乔,你以后的肚子……会有多大呢?” 阿乔伸手比划:“言,问这个做什么?” 江言抽出一根搓好的绳,走到雌兽面前。 “我给你量尺寸,等麻线搓好,做的第一件麻衣当做贺礼送给你,夏衣宽松些,以后肚子大了还能穿。” 阿乔眼睛立刻亮了:“言,你真好!” 虽然他不明白什么叫做贺礼,但江言做好的第一件夏衣要送给他,教他差点高兴得差点把旁边用来盘尾巴的树干拍碎。 旁边的雌兽羡慕不已,阿乔道:“我有幼蛇了呢,肯定第一个收到言做的夏衣呀!\" 江言失笑,安慰其他雌兽:“等大家学会,今后想做多少件都可以。” (下) 翌日,江言把已经晒干的皮撕成线,再把线搓成粗一点的麻线。 这道工序有点伤手和腿,他将所有树皮抱出来摊在空地,阿乔他们来得早,喊着要帮忙。 阿乔欣喜道:“想到这些东西能做出夏衣,我昨日整夜都睡不好。” 旁边雌兽表示赞同。 “言,我们开始撕树皮么?” 江言道:“对。” 他捡起一条树藤的皮给雌兽们演示,撕好后,再把撕好的线搓在一起。 “搓到这个粗细的程度就可以了。” 不要太细,他们还没有可以使用的纺织工具,搓成稍微粗点的麻线,比较方便自己手工编织成布。 雌兽们照着他的步骤撕树皮,再搓线,每做一步都让江言看看,麻线的粗细程度差不多掌握了,就可以照着这两个步骤反复干活。 随着日头逐渐爬高,气温愈发热。 树荫下迎来几阵风,拂起干燥舒适的凉意。 江言爬回石台,抱起罐子,里面盛着早起打好的果汁,带下去分给雌兽们喝。 部落不缺野果,他每隔三两天都会外出摘取新鲜的,有时撒特德也会在巡视后带许多回来,储备十分充足。 野果全部打出果汁,加入蜂蜜,又甜又细腻,带点微酸的味道,气候闷热的时候喝两碗会舒服不少。 他打算下次采集些能食的花瓣,泡成花瓣水喝。 时节正热,雌兽们连饮几口果汁,浑身都畅快了。 “好甜啊!” “是放了蜂蜜吗?” 江言:“是的。” “过几日我也要到山里寻它们的窝,采到蜂蜜后像言一样用来泡果水。” 江言说道:“用浓烟熏了它们的窝把蜂蜜割下即可,不必把整个蜂巢都端了,留下来,蜜蜂以后能继续产蜜,若都拿走,它们过不久就会死。” 雌兽们连连点头。 “我们明白,就跟雄兽出去狩猎一样,若遇到幼兽就把幼兽放了,不做赶尽杀绝的事。” 兽人们靠山吃山,虽然常年以狩猎为生,却不会长时间固定在一块地方觅食,他们深知杀完了就吃空的道理。 雌兽们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嘴巴里话不停,倒没有耽误手上干活儿的速度。 不到两个时辰,雌兽们将所有树皮撕开后搓成线。 江言抱着一团线起身:“到水边把这些绳子系浸洗干净,然后拿到太阳底下晒。” 河边,沉浸着一团团麻绳,雌兽们按江言的吩咐的话,时而用尾巴拍打几下绳子,直到泡干净,再捞起麻线挂到木架子上,晒干了才能收。 那么多麻线一时片刻晒不干,江言闲着也是闲着,为表感激,主动询问:“趁时间还早,我做些吃食给你们尝尝如何?” 雌兽们欣喜道:“真的吗?” 还有的雌兽揉揉肚子:“刚好我也饿了,喝完言泡的果汁,饿得比平日还快。” 江言失笑:“做点你们没吃过的。” 来帮忙的雌兽有四个,要做四人份的兽人食物,光靠一个人的速度太慢了。 为了让他们能尽早吃上,照旧分工合作。 江言带三个雌兽杀了九只叽叽兽,阿乔怀有身孕,便让他坐在原地,给半篓白根和紫根去皮,洗干净白根,再切成手指大小的条状。 杀了叽叽兽,江言把它门对半剖开浸入水中去掉血水待洗干净,再把它们的脚,嘴去掉,将清理得干净的整块肉带回石灶旁边置放。 江言打算做点炸货给雌兽们尝鲜,这次准备做油炸酥鸡和油炸山药片、紫根片。 他挑出部分山药条,用石刀切薄,倒入锅内水煮至熟。 烈日正盛,将煮熟的山药放在阳光底下暴晒。 雌兽们靠在阴影处昏昏欲睡,一早就赶来帮忙,这会儿都有点累了。 江言没有惊扰他们的休息,安静在灶台旁边准备调料。 腌制鸡肉的调料可以用其他食材替代,没有醋就用酸酸的果汁替代,倒油倒舐水,再加入切好的酸和姜,搅拌。 佩奇蹲在一边馋得流口水,想嗷几声向江言讨点来吃。 江言竖起手指抵着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别吵醒他们。” 又弯了弯眉眼,温和道:“如果发出动静,今晚就没有大骨头啃。” 佩奇把嗷叫咽回肚子。 ……是威胁。 向来温和友善的青年,居然会威胁一只半大不小的狗崽。 佩奇发出弱弱哼唧的气音,黑豆似的眼睛睁大,无声看着青年忙来忙去。 江言把对半剖开,已经处理干净的鸡进行配料涂抹,九只鸡全部涂完腌料就耗去了不少时间。 他发上都是汗,坐在平台吹风。 远远地,江言看见一抹高大的身影。 他连忙起身,站在平台上晃手,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小声的姿势。 莫名的,他就是觉得撒特德能看出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男人很快悄无声息地跃上平台,抬手擦拭青年额头的汗珠,目光跃向四个盘在石柱睡觉的雌兽。 江言悄声解释:“他们这几日都给我帮忙,所以想做点炸货让他们尝尝。” 撒特德点头,走到石灶旁边,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江言指了指已经晒得差不多的白根片,示意对方用石杵碾碎。 雌兽们被浓郁的香味勾醒。 江言已经炸好白根条继和紫根条,继续多添猪油,半锅的份量,油锅烧开,拿起腌制好的鸡放入油锅。 这些腌好的鸡全都裹上一层薄薄的山药粉,浮在油面的那一块,江言则用木勺不断舀起热油浇淋,再翻面,重复同样的步骤。 直至整只鸡炸成金黄色,整只炸鸡皮酥香脆 ,冒出源源不断地浓郁香味。 雌兽们睡衣全无,咽着嗓子围在边上盯着那只香酥炸鸡。 江言笑道:“刚出锅,会烫嘴,大家再等等。” 随即指了指盘子里炸好的白根条和紫根条:“尝尝这个。” 雌兽捻起一条放进嘴里咬,粉面酥脆的口感还不错。 蛇族兽人爱吃肉,对比起白根条,雌兽们更馋炸鸡。 炸鸡外酥里嫩,很快俘虏了雌兽们的胃口。他们不曾吃过这样的食物,原来还嫌叽叽兽长得小,甚至跟江言说过叽叽兽身上的肉不够他们塞几口。 变化来得太快。 炸鸡实在太好吃了,阿乔舍不得吃完,一块一块掰着细嚼慢咽,。 几只炸鸡相继出锅,江言脸颊都是汗。 沉默的男人不时用手替他擦一擦在,炎热的气候中,倒叫他对这只微凉的手掌滋生留恋。 江言仰头,侧目窥视撒特德,对方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沉迷吃炸鸡的雌兽们没注意灶台旁边的事,见状,江言抿唇一笑,从盛出不久正放着晾凉的炸鸡上扯出一个大鸡腿,转了转头,示意对方跟他走。 树荫下,江言与撒特德站在巨大的树干后,把鸡腿递给男人、 “吃吧,晚点我再多炸几只给你吃。” 鸡腿拿在手上还有点烫,江言手指红了。 撒特德接走鸡腿,江言又道:“上午就搓好了麻线,明天就能开始做麻衣,我想给阿乔先做一件。” 撒特德目光很快有了变化,抬起手上的鸡腿。 江言解释:“毕竟阿乔怀孕了,他这阵子一直在给我帮忙。我总觉得过意不去,你能明白么?” 或许怕撒特德不高兴,他补充道:“等做完阿乔的夏衣,就马上给你做。” “总之……别往心里去,我不是有意说话不算话的。” 他本来承诺要给对方先做一件,结果食言了,所以趁着独处的机会解释清楚。 江言与男人银灰色的双眼对视,寂静之余,觉得有点别扭。 眼前这情形,怎么搞得好像哄男朋友似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41章 我不会接受别的兽人 这日清晨短暂地下了一场雨, 雨过后晨光万丈,湿润的泥地不到两刻钟又被晒干了,群野之间闪到处泛出莹亮的绿意。 江言坐在洞口前喝着羊乳观了一场林中雨景, 见天色转晴,连忙跑进仓库把昨日搓好的粗麻线抱出来,准备起锅烧火, 把这些麻线煮了。 底下固定搭了两个石灶,一大一小,江言用最大的那口锅煮麻线。 他把灶台上平时烧火留下的木灰装了大半罐,麻线要分三批放入。 先煮第一批,放线倒水,撒入一定的柴木灰, 再将木盖压实, 点火烧热。 直至把所有麻线用水混着草木灰煮完, 太阳也已经高升到头顶。 明晃晃的光线灼眼, 江言戴上遮阳的斗笠, 抱起煮好的麻线来到河边, 用清水搓洗干净。 一顿忙活下来,他累得腰杆差点挺不直。 于是坐在河边吹了会儿风,从口袋摸出个水煮蛋, 又掏出个野果,吃点零食恢复体力。 几条鱼从清澈的河底游过, 放在平时江言可以撩起裤腿下去捕捉, 可眼下还有正事要做。 肚子里多了点东西,身上的劲和精神又回来了。 江言抱起已经洗干净的麻线, 将线全部放上一块长形木板, 接着双手拖起板子往山洞的方向走。 烈日当空, 他在山洞左侧搭起了好几条木柱,专门用来晾晒兽褥。 此刻滴着水的麻线一簇一簇的被青年往木柱挂好,先做初步整理,等晒干后就可以把所有线仔细理整齐,弄成麻线团放好,方便想编织麻布的时候取出。 水珠沿着麻线淅淅沥沥滴进泥中,足足把江言搭起来的晾衣木架全部挂满。 斗笠下青年的脸庞布满细汗,热得几乎透不过气。 江言望着自己这身秋季款式的卫衣,背后黏一层汗,裤子里面情况也好不到哪里。 他很怀念背心和短裤,酷热的气候让他对将要编织出来的麻衣忽然多了几分期待。 江言擦了擦下汗津津的面颊,打上一桶已经晒得有点热的清水,径直钻进澡房冲洗。 在没有空调和风扇的夏季,只能依靠冲凉来缓解这份难熬的燥意。 撒特德回来时,江言已经趴在石床睡回笼觉。 卫衣不知不觉被他掀至腰上,裤腿也卷了起来,发边微湿,脸颊印出两道浅浅的红色印子。 撒特德目光停在青年细韧光滑的腰侧,又落向他紧闭如羽扇的眼睫。 男人无声无息地注视着江言,下一瞬,那双如蝶羽的睫毛掀开,瞳孔点缀着漆黑朦胧的光。 江言哑声:“回来了?” 他这个回笼觉睡得昏沉,被撒特德揽在腰后才坐直身体。 “怎么不出声呢?” 继而叹道:“可能因为这几日起太早,又忙着做麻衣的活儿,脑子都有点不太清醒了。” 青年双眼低垂,身形摇晃,看起来又要睡着的样子。 紧接着身上一软,被撒特德放回床上躺下。 撒特德道:“睡吧,言。” 男人嗓音低沉,有种让人安稳的力量,江言还没清醒的头脑再次陷入混沌。 青年留下含糊不清的一声:“太热了。” 一只大掌揽起他的手,江言瞬间把这只手掌拖入怀里挨着,凉凉的,挨紧睡很舒服。 直到江言餍足地从午觉中再次醒来,洞里已经不见任何人影。 日头已经偏西,他把晾在杆子上晒得的线收回,用石刀将两条原木一截一截砍断,用来缠麻线。 绕麻线团绕了很久,傍晚过,还没缠完一半。 江言到竹筒旁打水,准备生火做饭。 佩奇在他干正事的时候不敢捣乱,会乖乖地蹲在旁边守。 狗子处在最调皮的年龄,见江言终于闲下来了,忙迈起四肢飞快地在四周跑来跑去,很快钻进江言围起来的小菜地。 菜地种些采集回来的野菜,比如蚂蚱草,辣辣菜,葱蒜姜,紫红根之类的,方便不出门的时候摘取。 江言不忘记喊一句:“别把菜踩坏了。” 佩奇“嗷嗷”回应,在菜地里耍几圈,又飞快地跑回江言脚边,从嘴巴放下一只灰扑扑的东西,毛茸茸的短尾摇得欢快。 江言看着地上的野鼠,不可置信地问:“佩奇,你这是拿来孝敬我呢,还是我平日饿着不让你吃饱啊?” 佩奇短短的尾巴摇晃,嘴里呜呜的。 它不断玩着野鼠,像猫一样,见野鼠要跑就一爪子打回来,等野鼠彻底了没动静,佩奇嗅了嗅,继续往菜地里跑,力图抓更多灰鼠。 只要佩奇不把里面的菜踩坏,江言并不阻拦它进菜田跑动,能把钻进菜里捣乱的野鼠抓出来也是件好事。 晚上撒特德拎了一只很大的猪腿回来,江言道:“正好今日偷懒不想忙活,猪腿处理干净剁了,直接跟配菜熬一锅就行。” 炎热时节,肉类不容易保存,经常放一晚上就坏了。 江言用的肉类食材讲究鲜味,除了活虾活鱼放水里养,撒特德从猎物身上割的肉都是当天捕杀的,不会拿太多,正好够他们一顿的份量。 撒特德拎起大猪腿到水边清理,杂毛拔得干干净净,再用石刀剁成十几块,分成一大一小的两锅同时熬。 江言插不上手,偶尔口头指导几句。 坐在星空底下吹风,视线有时会落在撒特德脸上,看了几次,虽然撒特德没有抬头,但他也不好意思总盯着人看。 江言继续缠麻线,吃东西的时候手里的动作也没闲着。 饭抱,撒特德与他坐在火光旁边,帮他把剩下的麻线缠好。 两个人干活的速度比一个人快,麻线缠了过半,江言有点坐不住。 他走到洞口旁边,拿起晒干的竹子打横固定牢固,拿起缠好的其中一个麻线团,拉开线,把线系在竹子左右两端打结。 就像手工编织毛衣一样,手指拉起每根粗麻线缝缀。 时间越来越晚,撒特德已经把剩余的麻线全部缠好。 青年依然站在石壁旁边编麻线,已经有了倦意,却还没回床上休息。 撒特德沉道:“言。” 江言头也不扭:“你困了?那就先睡吧,我晚点就好。” 撒特德想起江言说过他编制的第一件夏衣会送给阿乔,理智上接受了,可此时的情绪却叫他喉咙发堵。 帮其他兽人做麻衣做到那么晚…… 气氛似乎凝固起来,良久,江言觉察到男人的沉默不同往时。 他疑惑转头:“撒特德?” 刚靠近,径直被对方的双手拉回床上。 撒特德把江言整一个按在怀里熊抱,高挺的鼻梁蹭了蹭青年的颈根。 “言,不要那么晚还给阿乔做夏衣。” 江言缓慢眨眼,随后解释:“晚上我先编一点他的,等明日他过来,肯定要动手学,到时我就可以编你的那件。” 解释完,想起撒特德的反应,他都有点不好意思问。 虽然没谈过恋爱,可撒特德的反应跟吃醋一样。 男人还是抱着他,然而此刻的沉默与刚才给江言的感觉不同。 他松了口气,又别扭地别过脸。 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在意撒特德的感受的? 他迷迷糊糊地想,想不出个所以然,就着被熊抱的姿势不知不觉睡了。 还别说,撒特德越来越会抱他了,当个超大号的人形垫枕挺舒服的。 (下) 翌日,江言刚睁眼就有点从面前的情况回不过神。 洞口外不见半分灰亮,还没到日常起来的时间,刚动了一下,撒特德跟着睁眼。 四目相对,江言仿佛陷入男人银灰色的瞳孔中,白净的脸庞飞快地浮起少于尴尬和羞耻,慢慢把腿放下。 昨晚他半夜醒来后明明靠入内侧睡…… 过去睡觉都挺规矩的,结果现在自己几乎完全贴在撒特德身上,挨那么近就算了,精神小言甚至冲对方打招呼,算什么事? “我……”他舔了舔唇,想了点借口找补。 “最近天热,可能是肉吃多了上火,身体就有股燥气,刚好你的皮肤比较凉快……” 江言自己说不下去了,扭说脸,从耳朵开始红到颈根。 他从撒特德身上爬起来,故意粗着嗓子喊:“我出去一下。” 去的地方肯定是澡房,先把眼前的窘况解决。 他手腕一紧,被撒特德握住。 "言。" 那双眼睛在此时流露的情绪,一看就知。 撒特德现在就要。 江言心里慌乱,支支吾吾的。 “一会儿还要教阿乔他们做麻布……” 话音方落,颈后袭上淡凉的触感。 他猝不及防地教撒特德重新放回床里,枕着对方的手臂。 江言喃喃:“撒特德……” 男人拨开贴在青年脸颊凌乱微卷的头发,触碰他颤动的眼睫。 指腹粗粝,江言的肌肤本来就敏/感,光是碰几下脸,就让他禁不住颤抖。 撒特德的力气是青年撼动不了的,大掌里的凉意很快扩散蔓延。 一凉一热的温度猛地激得江言头脑空白,等反应过来,瞬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算什么事? 他甚至不着边际地想:会不会太快了? 可当对上撒特德沉默又有些失控的眼神,对方还仔细端详那只刚用过的手掌,江言觉得好荒唐。 他急忙推开对方,这下如愿地获得了自由。 天光现出一点,青年低头抽了抽裤子,正准备跑出去,瞥见撒特德好像还要把手指放嘴边舔一下,他的头都要炸了。 江言抓住撒特德干净的那只手掌,哑声喊:“下去洗手!” 佩奇已经四处撒欢,开始它的巡逻。 江言狼狈地跑进澡房冲洗,撒特德则被勒令在竹筒那边接水洗手。 一早的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江言正在教雌兽们用麻线编织麻布。 他送给阿乔的衣服比较短,兽人们尾巴很长,只能做一身上衣穿。 江言用木炭在石壁上画了件交领上衣的样式,袖子是短的,腰侧用绳子系好就可以,编织起来简易,还方便穿脱。 用灶灰煮过的麻线晒干后成灰白色,编出来的麻布也是这个颜色的。 江言编得很快,阿乔在旁边看会了,跃跃欲试。他让出位置给对方,雌兽拿起麻线,照着他弄好的地方继续往下编制。 只一件款式简单的交领短袖,上午就编完大半。 雌兽们热情正盛,江言并不打断他们,于是坐回原位,拿出另外一团麻线,埋头忙活。 给撒特德做的是长袍样式的麻布衣,男人身形非常高大,做的麻布袍子也要更大,做工会比较耗费时间。 专注编了会儿麻布衣的阿乔忽然抬头,悄悄靠近秀眉白净的青年,笑着问:“做给撒特德的?” 江言:“……” 他没有否认:“撒特德的袍子太短了,不适合他。” 尤其在蹲下时,容易走光。 作为跟对方同住一个洞檐下的人,他因为男人那身兽袍太短,好几次都…… 掩下尴尬,江言道:“该给他换身新的了。” 阿乔窃笑,忽然又生出几分别样的情绪。 “言,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忽然好羡慕你和撒特德这样的关系。” 雌兽并不知道为什么会羡慕,可当他看见江言与撒特德眼底只有彼此,没有第三个兽人夹在其中时,看着他们互相为了彼此好而付出,那种感觉…… 阿乔说不上来。 兽人自从记事起,观念里只有变强大,为繁衍后代过完他们的一生。 听部落里年长的兽人提起过,几代蛇族,接近千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阿乔活到至今,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认识江言以后…… 短短半年,他给部落带来了许多他们过去闻所未闻的事。 江言作为雌兽毫无疑问是最弱小的,然而他聪明果敢。 他的言行,举动,气质,让兽人们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并且对他产生信任。、 直觉告诉他们,江言说的就是对的,可以尝试。 部落里有许多雄兽蠢蠢欲动,只不过都没有机会。 一方面是挑战不了撒特德,另一方面,江言对撒特德始终如一,没见他对哪个雄兽如此上心。 江言对兽人们都很友善,可那份友善与关怀,跟他对撒特德是不同的。 阿乔想不明白,只觉得羡慕。 他问:“言,你可有想过接受其他雄兽?” 又解释:“尽管他们比不上撒特德,不过在部落里,也是很厉害的勇士。” 江言诧异,旋即窘迫。 关于他不是撒特德雌兽这件事已经解释不清楚了,而且无论他是不是撒特德的雌兽,兽人们都默认他是个雌兽…… 他讪讪一笑:“我不打算接受别的兽人。” 雌兽们连接抬头,看见站在门外的男人,“呀”了声。 江言:“……” 撒特德投来的视线莫名多了几分炽热,是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了吗? 似乎更解释不清楚了呢。 江言专注忙了半月左右,麻布衣织成几件。阿乔每日都穿上那身新的夏衣,沿部落到处转。 兽人们都在议论。 “言能做出这么薄的夏衣?” “夏衣还有图形,好像是条蛇尾,我都没见过桑族人穿有图形的衣物。” “言太厉害了!” “桑族人看到咱们部落能做出比他们好的夏衣,肯定会气急败坏吧?” 除了阿乔,其他几个学习编织麻布衣的雌兽也陆续穿上自己编织的夏衣。 他们不用再敞着上身,宽松的衣料对比起厚重的兽衣更为轻薄舒服,还透气,在入夏时穿,不会感到闷热。 一伙儿兽人每日围着穿上新衣的雌兽们看,稀罕得不行,上手摸的时候都要轻轻的,怕力气稍微大些就把夏衣扯坏。 穿上夏衣的兽人,除了几个雌兽,还有撒特德。 江言缝好两身粗布麻衣,一件交领式,一件圆领式,尺寸很大,撒特德穿上后格外显身材。 男人肩宽背阔,腰窄结实,长腿迈几步,穿着交领式的夏衣走给青年看,跟看模特展似的。 江言笑眯眯地点头:“好好好。” 欣赏够了,又摸出两件薄薄的短裤,小声朝撒特德说道:“过来一下。” 他把短裤递给对方,言辞闪烁。 “这件裤衩是穿在里面的……” 江言说不出口。 他想让撒特德把裤衩穿上,好歹里面会舒服点,不会吊得慌。 撒特德开口:“我知道。” 江言睁大眼:“咦?” 撒特德目光瞥向青年下身:“言穿的。” 每次都护得紧,怕他扯坏。 江言:“……” 也是,他跟这人……那么多次,哪次不是千叮万嘱地叫撒特德别扯坏他的衣服。 江言脸色变了又变,强装淡定,问:“那你穿吗。” 撒特德接过裤衩:“穿。” 作者有话说: 撒特德吃醋。 撒特德暗喜:言只选我。 撒特德沉默的外表下:和言同款,很开心。 一款名为撒特德的恋爱脑(°з°)- 明天见~ 第42章 你对江言可真特别 蛇族部落掀起了编织麻衣的热潮。 一早, 雄兽们就集合起来去往北边的山脉采割树藤,大捆大捆的树藤被他们用尾巴卷起往部落里运送。 中央的空地用来堆积囤物,满满当当的树藤, 就跟几座山似的。 雌兽们,还有留守在部落的雄兽,则合力分工做这件事。 连族长都带长老过来帮忙, 毕竟谁都想褪去厚重的兽袍穿上轻薄的夏衣。 剥皮,撕皮,搓线,浸洗,一道道工序进行,过程热热闹闹的, 兽人们闲聊的嘴巴没有半刻停下, 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 江言前阵子都在忙活, 已经回山洞补觉了, 所以负责指导编织麻布衣的任务, 就落到了阿乔和几个雌兽身上, 由他们教其余兽人制作衣物的步骤。 不管是年迈的或幼小的,除了外出狩猎的队伍和巡视部落的队伍,几乎所有兽人都分配到了任务做事, 不分日夜,不知疲倦, 兽人们仿佛有些耗不光的精力。 细活儿分给让手工灵敏的兽人做, 粗活儿让那些教了几遍仍做不好的兽人完成。 阿乔沿四周转几圈,教完族人, 盘在树干上往远处望了眼。 他看的方向正是江言所住的山洞, 心想:这次部落能有如此大的收获, 全靠言的帮忙。 剥着树皮搓线的兽人们陆续把注意力转到江言身上。 “这次多亏有言在,否则咱们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穿上夏衣。” “等今年的榷日开始,咱们就穿夏衣过去,那群桑族人定会大吃一惊。” “过去桑族人会做夏衣,其他部落想换身衣物都要看他们脸色,眼下可好,咱们也能拿衣物跟其他部落交换东西!” “言是如何会制夏衣的?他是桑族来的吗?” “呸呸,言生得好看,所有部落都找不出有他这般好看的雌兽,他可不像桑族人一样脑门上顶两个大黑角!” “那言究竟是哪儿的雌兽呀?” 兽人们的目光投向阿乔,阿乔跟江言走得最近,应该知道最多内情。 阿乔摇头:“……我们并不清楚,言也不知道,他摔坏过脑袋,差点被野兽吃了,是撒特德救了他。” “原来如此。” “今后咱们的部落也是言的部落,这里就是他的家。” 兽人们已经默认言和撒特德的关系,几个身强体壮,颇有力量还没有雌兽的雄兽黯然失落。 可他们并未心存不甘,毕竟实力摆在那。 夏日炎热,忙活了好一段日子,蛇族部落的兽人们陆续穿上麻布编织的夏衣。 盛夏迎来了第一场大雨,如豆砸落,丛林之中不间断地回响着声音,泥土得到滋养,催发着植被树丛愈发茂盛葱绿。 几只灰鼠结伴跑到泥坑积聚的水边,用雨水冲刷它们的身躯,觉察危机将至,远远看见毛色黄灰的大狗,它们连忙四散窜开。 佩奇生长的速度很快,这年的盛夏已经成为大狗的模样。 它时常在山洞附近的地盘巡视,撵鼠捉虫,守护江言栽种下来的菜田,或者帮忙放牧。 遇到凶猛的野兽想靠近放出去散步吃草的咩咩兽,它会先凶狠地驱赶,打不过不会硬莽,而是嗷嗷叫着周围的兽人帮忙。 江言养出来的狗,不仅能看家,还会动脑子,可是干农活的好帮手。 大雨骤然停歇,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辽阔的天幕悬上两道斑斓绚丽的虹桥。 山洞内,青年侧着脸睡在石床内侧。 宽松的短袖麻衣往上微微翻卷,露出一截细窄的腰,以及裹着臀的内/裤边缘。 笔直匀称的小腿搭在一张薄薄的毛褥上,原本是用来盖肚子的,嫌热,浑然不觉地蹬到脚踝旁边。 青年小腿细长,膝盖以下都暴露在空气当中,隐隐可见内侧还有几个没有完全消散的痕迹,像被人用力吮出来的。 撒特德拎着陶罐跃回山洞,罐子里装的是从舐山打回来的舐水,今早江言做菜时用的水已经见底了。 把舐水放到用木头搭建的料台,甫一回头,恰好跟青年朦胧迷茫的双眼对上。 江言垂下双腿穿起木拖鞋,又将衣摆拉低,往料台的方向走。 他一身素净的短袖短裤,站在高大的男人身侧,头发有些翘起,揭开陶罐往里瞅了眼。 “总这么专门跑去山上接水不是个办法,改天你带我去舐山看看,不知道能不能从冒出舐水的地方把盐提取出来,先试试吧。” 撒特德捋顺他的发顶,江言无奈一笑。 “头发越来越长,等哪天长到像你这样的,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打理了。” 撒特德的头发很服帖,江言几乎没见过对方满头发凌乱的样子。 “对了,我忽然想问你一件事。” 江言坐在竹椅子上,先给撒特德倒了杯水,才给自己再倒一杯。 “前几日我去外头看他们编织麻布,那天遇到阿尔 ,他……” 江言若有所思地用手指往下巴一摸:“他当时胡子拉碴的,结果傍晚再遇到,脸上的胡子都不见了,看起来挺光滑的,这是怎么刮掉的?” 撒特德道:“是伊斯。” 伊斯,也就是部落的祭司。 “伊斯用几种药草做成汁水,涂在脸上可以拔除胡子。” 江言诧异:“这么厉害?” 他问:“能用在头上吗?” 撒特德浓眉之间拢起皱痕:“不可以。” 江言:“头发会掉?” 撒特德点头。 江言一乐:“其实当个光头也没关系,反正还会长出来。” “言?”撒特德并不赞同,他看着青年柔软浓密的乌发,认真道,“这样很好。” 不用拔了头发。 江言摆手:“好吧好吧,我不用就是。” 瞥见男人的目光依然凝重,他好笑地保证:“真的不会用药汁往头发抹。” 撒特德的神色这才有了松动。 时值傍晚,外出好几日的祭司伊斯回到部落,连脏了的麻衣都没来得及更换清洗,此刻他正盘在地上整理带从外面回来的药草。 斜阳罩下一道身影,伊斯回头,笑道:“我刚到你就来这儿了,赶巧不是?” 撒特德:“伊斯,你可能制出一种药汁,抹在发上能让头发变短。” 他补充道:“不会掉完头发。” 伊斯道:“这我倒没想过,以后可以试一试。” 兽人没有剪头发的观念,冬日可以用头发保暖,大多数都留着,实在嫌头发太长的,偶尔会点火烧掉一些。 伊斯打趣般询问:“来替你的言问的?” 撒特德:“嗯。” 伊斯笑笑:“你们可真特别,没见过其他族人像你们一样。” 江言好看,新奇的法子又多,如果他不是撒特德的雌兽,伊斯还挺想试着追求这样的雌兽,不过有了撒特德就不同了。 他觉得撒特德对江言非常特别,别说有雄兽想追求他,在那之前,恐怕会被撒特德打跑。 曾经冷硬得像个石头的撒特德,对他的雌兽有着超乎寻常的霸占欲。 交谈完毕,撒特德转身欲走。 “等等,”伊斯叫住他,从药篓里扒拉出两株干巴巴的草物,“这个你拿去,给言。” 撒特德:“何物?” 伊斯道:“我在采药的途中遇到兔族兽人,他们这个部落你可能听说过,时时刻刻都想办法保持身上的绒毛干净,颇有法子。我听说他们用这种豆子洗澡,洗得绒毛发亮蓬软,所以用药草跟他们换了一些澡豆回来,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 “言最咱们部落最爱干净的雌兽,你带去给他拿来洗澡,可能真的管用。” 撒特德接过澡豆:“谢了。” 伊斯摆手:“毕竟我还得靠你帮捉一些猛兽取药,没你出手,我可拿那些猛兽没辙。” 撒特德拿上澡豆离开,江言那么爱洗澡,应该会喜欢这种豆子。 (下) 整个部落被霞光照得通红,天幕上悬着零碎的星子。 还未完全入夜,江言已经把晚饭准备好了,他把菜端上桌乘凉,一旁的佩奇盯着它的狗碗。 江言道:“你的份也好了。” 佩奇嗷一声,大嘴巴张开,咬住它的碗放到木桶旁,晃晃尾巴。 江言顺手用水洗了一遍碗,才给它放肉放菜,至于大骨头,当饭后零食。 撒特德说要去找祭司,算时间准备回来了。 他到底下先清一遍羊圈,给咩咩兽添换新鲜的水,还从棚子里摸出几枚六个鸭蛋和七个鸡蛋,蛋置入篮筐,已储放有半个篮子的高度。 忙完,撒特德出现在身后,还给他带了东西。 江言走近:“是什么?” 接过男人递来的东西,灰色的,已经晒干的植物,像豆子。 他心念微动,就听对方开口:“祭司说这叫澡豆,跟兔族部落的兽人换的,可以用来洗澡。” “澡豆?”江言睁大眼端详手上的豆子,又过半晌,迫不及待地拿到竹筒底下用来洗手,试了试。 用澡豆洗过的手带着一股淡淡的,清新的味道,江言把豆子好好收起来,眼睛有些亮。 “撒特德,谢谢你,这个豆子很好用。” 早知道兔族兽人有这样的东西,他就想办法跟他们换一些了。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撒特德道:“兔族部落很小,他们喜好和平,不善斗争,因此部落所在地十分隐蔽,不爱与外族人往来。” 也就是伊斯和善,又是祭司,会医术,兔族兽人才放下戒备用澡豆与他交换药草。 江言和撒特德用过晚饭,两人在平台上靠着竹椅吹风,时而观望头顶银河,顺便剥手里的瓜。 前几日挖到的瓜,可以拿来跟肉煮汤,或者炒着吃。 剥完瓜,两人手上都是泥。 江言站起伸了个懒腰,语气中充满几分期待。 “我去洗澡。” 拿上澡豆,还有另外一身麻布编织的短袖短裤,江言打了半盆热水,再兑半盆冷水,很快走进澡房。 清新的植物气息沿着竹门的缝隙飘散,江言从冒着气的澡房里走出,双眼流动着惊喜的光芒,唇瓣湿润柔软,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搓得特别红。 他浑身清爽,眯眯地对撒特德说道:“澡豆很好用,我忍不住多搓了会儿,很久洗过这么舒服的澡了。” 青年头发还滴着水珠,撒特德拿起他擦头发的麻布替他擦了几下,江言让开脑袋,把麻布接到手里。 他盘腿而坐,边擦头发边对男人催促:“你快去洗澡,今夜早点睡,明日我想让你带我去个地方。” 一顿,他问:“方便么?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让留守在部落里的兽人带我过去。” 撒特德:“去哪?” 江言仰头注视对方的眼睛:“舐山。” “我觉得来来回回地跑一趟去舐山接水有点麻烦,想到实地看看,不知道能不能找点盐,或者想办法搞出盐。” 撒特德:“我带你去。” 江言笑着点头:“好。” 其实他也让撒特德带着去,男人有空能做的事,还是不要麻烦别的兽人比较合适。 他晃晃手,催促着:“去洗澡吧,记得用澡豆,很好用的。” 撒特德点头,拿起江言用过的澡豆,还有另一套换洗的麻布衣下去了。 月色泠泠,洗澡出来的撒特德不若平时镇定沉稳。 他的脖子粗红,手指也有些红,高大的身躯蹲在竹筒旁边接清水洗刚换下来的麻布长袍,洗干净,挂在木杆上晾。 旁边是一件相较他而言显得小小的短裤和短袖。 江言喜欢穿宽松的短式麻衣,露出洁白修长的手臂和小腿,撒特德这几日慢慢才习惯。 尽管兽人们热的时候时常敞露上身,却不会让他胡想。可他看江言的穿着短衣…… 江言比起兽人,穿的衣物算很严实了,奈何午夜梦回,撒特德都会抱紧怀里的人身子,陷入难以控制的矛盾。 他会贪婪注视青年的眉眼,安静,露在空气里的手和腿,衣摆往上掀开一点,他也不会特意拉回去,就这么看,把自己看得耳朵发热, 已过春季,兽人趋于稳定,没有繁衍期的需求,撒特德发现自己对于江言的渴求,似乎与春季无关。 出神的功夫,青年从石台探出半个身子:“怎么还不回来?” 撒特德收好思绪,回到山洞。 躺在床上的江言打着呵欠, “快休息吧,”又问,“撒特德,你最近真的没什么心事吗?” 好像动不动就走神,他看到不止一两次了,这是怎么了? 假如有情绪,他可以帮忙开导,如果真的能帮上,江言乐意做好事。 撒特德躺在外侧,低头,在青年后颈用薄唇碰了碰,大掌忍不住搓摩几下,对怀里这具身子的气息十分迷恋。 江言像被咬住后颈的猫,颤了颤:“不说就不说,你冷静点……明日还要早起去舐山的。” 撒特德:“睡吧。” 知道怀里的青年贪凉,撒特德始终把掌心贴着对方柔软细韧的腰肢,还将那张小的麻布被褥拉起来盖他的肚子,连同自己的手掌一并盖好。 翌次日,江言坐在撒特德肩膀上跟着对方去舐山。 晨光万丈,笼在初日下的山野有种蓬勃换发的万物之美。 舐山距离蛇族部落有段路程,兽人们过去约莫半时辰,如果江言自己步行,恐怕要走两个时辰左右。 抵达舐山,到了兽人们接舐水的地方。 出舐水的口子,既不是井,也不是河流或湖泊,而是从罐口大小的地底下坑冒出来的。 此地背风背阳,在周围找不到风干或者被晒干后遗留下的白色盐渍。 江言鞠起水接入口中,接着往旁边吐出。 是盐水没错。 他沿着四周的地势找了一圈,除了这个口子,再无任何冒盐水的地方。 江言怀疑地底下有数年前形成的井矿盐。 这下把他难住了。 他没有开采矿井的经验,无法勘测高度和地底的环境,不敢贸然尝试, 如果破坏地貌引发了其他灾害后果,又或者把冒出来的盐水作没了,是他不愿面对的。 撒特德观察到青年眼底的光芒渐渐暗淡,有些担心。 “言?” 江言勉强打起精神:“没事。” 他叹气道:“假如以前有机会多念些书就好了,除了跟长辈们学的,自己做过的,这些需要专业知识精细计算的活儿,我不会。” 一惯沉默的男人沉声道:“言很厉害。” 江言别过脸:“就别无脑吹捧我了……” 他搓了搓脸:“来都来了,我们绕周围走一走,看有没有能采集的东西。” 两人进入舐山深处,如愿摘到野果。 不远处的草丛突然晃动,江言还没反应过来,撒特德迅速把一只东西按在他的脚边。 江言:“……” 对方有一双长而毛绒绒的耳朵,眼睛里带着惧怕的泪水。 是长了兔耳朵的兽人。 作者有话说: 解锁小兔几部落的兽人~ 明天见~ 第43章 收获和准备 江言脱口而出:“是兔族?” 对方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江言道:“撒特德,放开他吧。” 这个兽人的眼神里并没有带着恶意,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 他扶起对方, 甚至贴心地拍去对方身上的尘土。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你是兔族兽人吗?” 对方迟疑点头。 江言笑道:“太好了, 想跟你打听件事,你们部落是不是有澡豆这种东西,能不能给我一些?我用其他东西跟你交换。” 瞥见兔族兽人战战兢兢的模样,江言不由好笑,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这个兔族兽人的眼神看起来单纯稚气,他下意识把对方当成小孩看, 语气分外柔和。 “你别怕, 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们不会伤害你, 只是想跟你换点澡豆。” 过了会儿, 瞥见兔族兽目光里慢慢卸下的防备, 江言依旧温声说话。 “而且我们不会白拿你的澡豆,可以用其他东西交换,或者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 只要不主动伤害别的兽人,我都同意。” 兔族兽人的确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乍一听完江言的话, 脑子晕乎乎的,一时半刻也没反应过来。 “我……我……” 江言耐心地引导对方:“你慢慢说, 别着急。” 兔族兽人抓了下毛绒绒的白色兔耳, 等情绪镇定了, 才脆生生说道:“我跟二哥出来采药,采着采着就找不到他了……” 听声音,还是个少年。 兔族少年嘴一瘪,眼眶里含着两泡泪。 他其实很害怕,因为听族人们说外面的兽人特别凶,不分好坏的乱杀乱吃,他们兔族得保护好自己,乖乖待在部落才好。 可他的阿爷生了病,躺在床上睁不开眼睛。大哥留在部落里照顾阿爷,二哥负责外出采药。 他也想为阿爷尽份力,于是瞒着大哥偷偷跑出部落,跟在二哥身后。 二哥发现他,对他又气又无奈,可路途都走了那么远,只能一起出来了。 族人们说外面的兽人会吃他们,尤其是蛇族和隼族,凶得很,叮嘱他假如以后遇到这两个族的兽人,能躲就躲。 可少年望着面前的雌兽,忽然有些动摇。 他不会觉得这个蛇族的雌兽会杀了自己,而且对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有种让他想依赖的感觉。 所以兔族少年鼓起勇气问道:“你能带我找到二哥么?” 他们兔族爱干净,时常打理身上的绒毛,所以会随身带澡豆。他的澡豆放在二哥那里,如果雌兽说的话当真,他愿意把澡豆都给他们。 江言浅笑着点头:“好。” 他转头示意撒特德在后面走,他带兔族少年走前面。 这只兔子太胆小,并且可能因为力量压制的关系,撒特德稍微靠近点他就腿抖,再不隔远些,怕是会被吓出原型。 山里静悄悄的,野兽嗅到巨蟒的气息,纷纷让路退散。 江言带着兔族少年,一路畅通无阻,甚至放慢脚步配合对方。 另一边,寻找弟弟的哈奇觉察到有猛兽的气息正在朝自己的方向靠近,周围的野兽都散开了。 他犹豫着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回避,继续走这条路线找弟弟,还是绕去另一边找。 犹豫不决中,腿还没迈出去,就听到弟弟在喊自己。 “二哥你在哪里呀?” “二哥——” 哈奇听到弟弟的呼唤,鼓起胆气拎着石刀往前冲,就算死,也要尽力把年幼的弟弟从猛兽嘴里救下来。 他大喊:“哈米,我来救你了!” 冲出去的兔族兽人高高抡起石刀准备战斗,却听弟弟“呀”一声,兄弟两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二哥,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你找了很久都没看到,是他们带我过来的!” 哈奇目光转向弟弟旁边的雌兽? 这个雌兽长的好白,看起来很弱小。 突然间他身躯一抖,来自猛兽的力量压制让他差点站不住, 江言看着兔族兽人脸上滚落的冷汗,回头朝男人摇摇头。 等撒特德稍微收敛后,兔族兽人才挤着嗓子开口:“小弟,你怎么跟蛇族兽人在一块?!” 这太危险了! 江言道:“如果放任哈米独自在山里找你,那才叫做危险。” 哈米连忙点头:“二哥,是言哥哥还有……带我过来的。” 哈米不敢叫撒特德的名字,但是扭头看了强大的兽人一眼。 哈奇才不信蛇族兽人有那么好心,他把哈米拉到身后,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江言温声:“我想和你们换点澡豆。” 哈奇半信半疑:“就这个?” 江言笑道:“自然,如果我想对你们做什么,此刻就可以动手,何必让同伴走远点。” 哈米喊道:“二哥,我答应把我的澡豆给他们。” 他的澡豆二哥让帮拿着,哈米伸手:“给我吧。” 哈奇脸色变了又变,对上弟弟渴望的眼神,把身上的澡豆给他。 “既然你们帮了我弟弟,我们的澡豆都给你。” 江言接过用澡豆,直言道:“这些还不够。” 哈奇脸色有点难看,但不敢发作。 “那你想怎么样,我跟哈米只是出来采集药草,哪里会带那么多澡豆在身上?” 哈米道:“二哥,咱们部落多的是,等回去了我们拿给他们嘛。” 哈奇:“二弟,你——” 江言道:“我可以护送你们回家,条件是给我更多的澡豆,这个交换条件能接受吗?我保证你们在回去的路上不会受到任何野兽的侵扰。” 哈奇反问:“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们可是蛇族。” 江言笑着解释:“我不是蛇族。” 又道:“身后那个兽人,看起来虽然有些冷漠,但他性格其实挺好的。” 哈奇:“……” 性格好?他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哈米迟疑点了点脑袋:“二哥,我信言哥哥,” 哈奇:“……” 哈米的亲哥究竟是自己,还是眼前这个奇怪的雌兽?怎么对方说什么哈米都信…… 哈米忍着伤心开口:“二哥,我们再不把药带回去,阿爷可能就撑不住了。” 哈奇猛地哆嗦,想起他带着哈奇出来,一路上凭借谨慎小心躲开了许多野兽的袭击,可有两次他们差点落入黑狼嘴里。 出来的这些日子遇到很多危机,为了保命绕了许多路,把时间都浪费了。若回部落还得时刻绕路,他怕阿爷的命等不起。 哈奇一咬牙:“行,你们送我和哈米安全回到部落,我答应会给你很多澡豆。” 兔族部落不缺澡豆,这种豆子自从被族人发现后,他们已经种植了十几年。 山野静悄悄的,江言和撒特德跟在兔族兽人身后。 他偶尔说几句话,男人专注倾听,间或点头,或者低沉回应,步行半日,来到兔族部落的入口之处。 哈奇望着熟悉的环境松了口气,没想到蛇族兽人当真愿意送他回来,就为了交换澡豆。 族人说过他们天性凶残,且喜好打斗抢夺地盘,莫非是假的? 另一边,江言看出兔族兽人非常惧怕蛇族兽人,所以他停在外面,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和撒特德原地等待。 “我等你把澡豆拿出来,为了让你们的族人安心,就不进去了。” 哈奇更为惊讶,他前一刻还在担心自己用什么借口告诉族人蛇族兽人送他和弟弟回来的事,眼下可好,两两交换,以后谁都不欠谁。 不久,江言得到了一篓澡豆,份量挺实在的。 他拿了东西就走,撒特德问他:“言想做什么?” 江言道:“胰子。” “我想做洗澡用的胰子。” 从兔族部落返回蛇族部落。光靠江言的走路,至少后半夜才到。 所以撒特德化出蛇尾,而江言此刻正红着脸帮对方拿衣物。 余光瞥了眼裤衩,江言仰头望天,露出无奈一笑。 (下) 部落里听说了江言要做胰子的事,连接着装作不经意地从山洞路过,热情问道:“言,什么是胰子啊?” “又要做新东西了吗?” 兽人们搓搓手表示也想学,但他们还在为编织夏衣忙活,恐怕暂时分不出精力再学做胰子。 江言解释:“胰子是拿来洗澡用的,洗掉身上的脏东西。” 丛林里生活物资匮乏,别说洗澡,哪怕是脏的东西,都能用胰子试着洗干净。 兽人问:“用啥做呐?” 他们现在做不成,可以先回去准备材料。 兽人的交榷场准备开了,过去他们拿肉跟其他部落的兽人交换东西总被瞧不起,今年他们有了麻补布和夏衣,可以选择的余地更多了,而且是由他们选。 谁说蛇族部落只会抢夺地盘和打架斗争,他们学会手艺,一样能搓线制衣,不比桑族人差。 江言应道:“用澡豆和猪的胰脏。” 兽人:“澡豆?” 胰脏他们知道,野猪是他们比较喜欢的食物,可澡豆是啥玩意? 江言耐心十足地向他们解释。 “昨日祭司带回了一种澡豆,可以用来搓洗身子,用它洗澡十分干净清爽。这种澡豆部落里没有,所以我跟兔族部落换了一些回来。” 兽人们对洗澡没什么讲究,通常找块有水的地方浸洗就行,而且兽人们勤快洗澡的意识还没那么强。 一听,对胰子的渴望与好奇就没有那么重。 于是他们四下散去,该干活的干活,谈论胰子的兴致不像麻布衣物那样大。 但也有抱着好奇和热情跟他主动学习的,上次编织夏衣的几个雌兽,已经围着他问了许多话。 江言分给他们几颗澡豆,用过澡豆后,雌兽们都很喜欢,说洗完澡后身上好像有点清新的淡淡香气。 若是用手抓了烤肉吃,手指沾着油腻,用澡豆洗手,很快就能搓干净。 江言笑道:“我也只能做点简单的胰子,胰子比澡豆方便取用储存。制作这个不难,等我做好了可以分给你们用,以后你们学会了自己做自己做。” “言,我们跟着你学!” 雌兽们勤奋又好学,比起得了空闲后聚在树上晒太阳,或者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他们更愿意待在江言身边。 有江言这样的人教,无论做什么心情都很好。 江言当然不会拒绝。 他今日特意叮嘱撒特德,如果在外狩猎,帮他把猪的胰脏取回来,而且也跟部落里的狩猎队打过招呼,向兽人们商量能不能把猪的胰脏给他。 兽人们想都不想地答应了,如今大家对他,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江言正在打理羊圈,打理干净后蹲在菜地里,尝试种几株澡豆。 他松了土将澡豆埋上 菜地按时施自然肥,土壤肥沃,他在开春后种下的菜,如今长势茂盛,叶子在阳光下泛出油绿的光彩。 忙活间,族长尹林都过来找他了。 听见呼唤,江言诧异询问:“族长有什么事吩咐?” 族长道:“听说你要做胰子?” 江言并未隐瞒:“是的。” 族长看着他:“部落之间的交榷就要开始了,我们会为部落换取一批新的东西回来,但……” 族长面露难色:“过去我们只有肉,能换回的东西很少,今年有了麻布和夏衣,肯定能为部落带回许多没有过的东西。” “过几日狩猎队会把这次的食物带回来,我想把猪胰都给你,等你做好胰子后,分给部落一些,到时候拿去跟其他部落交换东西,拿回来的东西每种你都可以取,行吗?” 部落还没听过胰子这种东西,族长也不清楚兽人们究竟需不需要。 可正因为是没有过的东西,族长愿意试一把。 就像他们从前宁愿在夏季敞着上身也看不上夏衣一样。 可随着时间渐去,最后变成不是他们不想要,而是桑族人不愿跟他们换。 江言一忖,道:“族长言重了,事情我答应你,不过今年的部落交榷场,我也会去。” 族长笑道:“这样也好,倘若有什么东西值得交换,还请言多提点一声。” 江言应下,族长欣然离开。 又过几日,狩猎队带着捕捉的猎物回来,其中就有好几头肥硕的野猪。 撒特德是在今日上午离开的部落,寻着狩猎队气息赶上族人,中途捕到了两头独角牛,算是意外的收获。 兽人们用粗壮的尾巴将野猪带回部落,到了分配食物的时候,撒特德先把胰脏要了,又拎走两条大腿,半块牛肉,拿了一大块排骨带回山洞。 傍晚将至,青年正在接竹筒的水洗菜。刚从菜地拔出来的蔬菜还沾着泥,洗干净置于竹篮,转个头就看到站在身后望着自己的男人。 江言问:“回来怎么不出声?” 他看见撒特德拎的肉,道:“今晚熏一部分肉,这样能留存的时间久一点。” 目光落在大罐子里的东西:“这是胰脏” 撒特德点头:“我拿进去放好。” 撒特德把猪腿挂好,又切了今晚要拿来炒的牛肉,洗干净,摆在用来切菜的木板上。 江言洗完蔬菜后,先去看罐子里的胰脏,瞥见撒特德把灶台的火升起来了,马上去把牛肉和需要用的配料切了。 牛肉跟调味的料菜下锅翻炒,江言又去割了块排骨出来,洗干净剁成块,在旁边的灶台另起一锅,简单炖了份排骨。 待肉都熟了上桌,江言最后煮了碗蔬菜蛋花汤,旁边的小灶则用清水煮带肉的大骨头,晚上留着给佩奇慢慢啃, 虽然年龄上还不算一只成熟大狗的佩奇,如今却有了大狗的模样,时常沿着山里自己猎食,偶尔带点野味回来孝敬江言。 如果不是江言坚持自己不需要它养,佩奇定会风雨无阻,每日嘴里都要叼点野味回来, 它在外面玩了一天,回来前就吃饱了。可看到有大骨头,依然会讨好江言,毕竟大骨头怎么啃都啃不腻。 当晚,江言已经忍不住为交榷日做准备。 他把大罐子里的胰脏带到水边清洗,去除血水,撕出上面的脂肪。处理干净胰脏后,带回山洞,用石杵将它们捣成糊糊状。 他又用另外的石杵把洗干净的澡豆捣碎,研磨成粉状,将豆粉倒入一定比例的胰脏糊糊中,用手勉强搓出一个约莫半手心大小的长方形,最后置于干净的地方等待晾干。 江言洗了手爬回床上躺好。 他转了转肩膀和脖子:“有点酸。” 这话刚好被洗完澡回来的撒特德听到,于是沉道:“言,我帮你按。” 江言笑着反问:“你会么?” 撒特德:“教我。” 男人微凉的大手覆上江言的肩膀,听他指示,变化手上的力度。 江言嘶一声:“轻点。” 又嗯一声:“重点。” 等到给自己按摩的手慢慢控制力道,江言人都被按困了。 他“唔”一声:“就这样……” 殊不知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懒懒的,撒特德心头涌起滚烫。 等江言觉察不对时,埋在颈侧的男人让他忍不住仰头,喉结甚至被对方舔了舔。 江言:“怎、怎么又亲我……” 这会儿却推不开人,反而情不自禁的抱紧撒特德的后脑,轻轻蹙眉。 “嘶,撒特德……” 落在肌肤的力道轻了,等江言再次没声,撒特德就又继续。 江言已经有点转不动脑子,吐着胡乱的气息,不忘叮嘱:“别、别留印子。” 他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隔着衣物,忍不住皱眉。 江言睁着蒙蒙眼睛:“你咬我干嘛……” 他背过去,忍不住拉开领口看。 还是用力了。 此时江言就像看到一对红色的宝石,仿佛浸了水捞出来。 正当失神之际,撒特德又从背后靠紧他,他的后颈凉凉的,想叫对方别舔了,人却昏昏沉沉的,只会轻点重点这一句,跟指导似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44章 消毒 次日一早, 江言难得有了赖在床上的心思,眼神飘忽不定的,似乎在思考什么。 直到佩奇扯着嗓子嗷了声, 他才如梦方醒,穿好木制拖鞋下床。 时间已经不早,日光晒得石板亮堂堂的。 他拿起牙刷到下面洗漱, 又打了盆水,沿着山洞的平台洒湿,让周围凉快些。 佩奇呜呜叫了几声,豆豆眼充满好奇,似乎在疑惑他今日怎么起那么晚。 天色刚蒙蒙亮,佩奇就到菜地里撵了一圈野老鼠, 还给自己猎回顿早饭, 吃饱之后, 趴在羊圈外好一阵。 本来想按时放牧的, 结果等到日晒三杆, 也不见江言出来放咩咩兽。 江言清了清嗓子:“昨晚在想事情, 所以有点失眠。” 它对佩奇撒了谎。 昨夜非但没失眠,反而睡眠质量格外的好…… 桌上有烤熟的肉和红根,还有一个水煮鸡蛋。他拿起红根和鸡蛋吃, 撕了点烤肉给佩奇当零食,随后去看昨夜晾的胰子。 气候炎热, 胰子已经完全干透了, 江言拿在手里闻了闻,有股澡豆的气味。 他先洗手, 打湿胰子往皮肤抹, 很快, 双手搓出白色的泡泡,冲了水洗去,洗过的肌肤干爽白净。 简易制作的胰子,效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远远的,听到阿乔喊他。 “言——” 雌兽看见江言手里拿的陌生东西,尾巴贴着泥土拍打,好奇打量:“这就是胰子吗?” 江言道:“可以试试。” 阿乔用水把手打湿,抹了胰子,短短几瞬,泡泡沿着他的指缝落下,细细地嗅,能嗅到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气味很淡。 再把手上的泡沫冲干净后,阿乔“咦”了声,惊奇道:“用这个胰子洗完手,两只手似乎都滑腻了,摸不出半分油。” 他把手贴在鼻子前:“味道真的好香啊。” 阿乔忽然腼腆起来:“言,可以分我一块胰子么?” 江言点头:“这块你拿回去,昨晚我只尝试做了一块,目前来看是能用的,一会儿我就把所有胰脏和澡豆拿来做胰子。” 阿乔笑呵呵地:“我帮你,顺便跟着学。” 江言道:“好。” 他找了根阿乔平日最喜欢的木桩让他盘起来,雌兽蛇尾一卷,盘得舒舒服服。 江言抱出两个罐子,大的那个,里面装着昨夜处理干净的胰脏,直接捣成糊状就可以。 他道:“胰脏弄成糊糊,澡豆弄成粉末。” 澡豆干脆,用石杵锤弄几下很轻易地就能弄碎。阿乔主动接走装胰脏的罐子,拿起另一个石杵,自告奋勇:“这个我来。” 本来江言想把澡豆给对方的,阿乔一笑,毫不在意道:“我力气大,我来。” 并非看不起江言,在蛇族兽人眼里,江言这个雌兽,弱小得有些特殊。 而从江言的角度来解释,那就是人类与兽人的体质上根本区别。 人类体能的上限堪堪只到兽人的下限,哪怕是雌兽,他们平日也能做搬木和狩猎的活儿。 奈何雌兽太少,蛇族的兽人们一致不愿意让雌兽们到野区深处狩猎,万一受了伤或者发生严重的意外,对于部落而言,得不偿失。 阿乔嘴里哼着奇怪的曲调,三下五除二就把胰脏捣成糊糊,没有半点难度。 江言将澡豆都弄成豆粉后,带着阿乔一起洗手,然后开始用一定比例的豆粉跟糊糊混合,搓出胰子的形状。 胰子取半个手心左右的大小,材料有限,做小一点能得到更多数量的胰子。 一个时辰过去,拢共搓出六十七个香皂。 江言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和腰身,道:“最后等它们自然干燥就行。” 阿乔感叹:“这也不难嘛,原来能洗出香泡泡的胰子,居然是这样做的。” 江言笑道:“说简单也不容易,如果光靠我自己,首先猪的胰脏就没办法弄到,我可没实力去猎一头野猪。” 倘若不是这次意外收获了澡豆,他也没法子做出香皂呢。 阿乔跟着笑,片刻后,江言察觉对方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 江言:“?” 他问:“怎么了?” 为什么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麻布衣既宽松又短,遮不住什么。 阿乔指了下江言的脖子:“这里有几个好深的印。” 江言脑子轰得一下,想起昨晚撒特德亲他的时候,他叮嘱过要轻点,不然他会疼,而对方分明也顾及了他的感受,亲得很轻缓…… 所以到底为什么还会留印子? 江言窘迫,当着阿乔的面不好意思去水面照着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阿乔窃笑:“言的脸好红。” 雌兽们找了雄兽那么久,除非体力和精力跟不上,一时气竭导致脸红,很少有雌兽因为被舔而觉得害羞。 阿乔觉得挺新奇的,但害羞的江言又莫名的吸引他想多看几眼。 他想,他什么时候也会为了雄兽有这种害羞的情绪呢? 做完胰子,阿乔跟江言吃了顿午饭就回去了。 交榷日越来越近,部落今年不仅和往年一样准备丰富的肉,还做了麻布。 许多兽人赶工编织麻布,人手不够,连撒特德都被请去狩猎队几日,他的力量顶好几个兽人,可以分出更多兽人留在部落帮手干活。 所以撒特德中午不回来,要外出在狩猎。 江言吃完东西打理了一会儿菜地,回到山洞,哪都没去,靠在竹椅上眯眼小憩,捋捋佩奇毛绒绒的大脑袋,难得偷了半日闲。 竹椅靠久以后他觉得腰疼,找出储存的羊毛,取出一部分,加上麻布,打算缝个两用的枕头。 可以当枕头睡,也能垫在腰后靠着。 用骨针缝好枕头,江言垫在椅子上靠着试了试,又拿到床上躺着枕着,觉得不错,立刻打算给撒特德也缝一个。 暮色沉沉,迎着傍晚的霞光,撒特德拎回许多新鲜的肉。 江言正在择菜,把摘好的放进竹篮,抬头一笑:“回来了?还带了那么多肉。” 不过这些肉他刚好拿来有用。 眼下所有兽人都在为了交榷日忙活,江言想去看看,所以预备做些东西带去。 部落里带了麻布,所以他就不带这些过去了。 想起蛇族兽人都很喜欢吃丸子,江言盘算着准备几份半成品的食材,到时候直接带过去现做。 这个时代兽人们吃东西还停留在比较表层的需求,可对于美味的食物,没有谁会跟自己的胃过不去,毕竟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 各个部落的兽人,不也是丛林里的土著居民? 而他们的生存法则,先是弱肉强食,才到繁衍。 不吃饱喝好怎么有精力干其他的事? 江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撒特德,察觉男人的目光跃向里面,他扭头一看,道:“那是我用咩咩兽的毛和麻布做的两个枕头,你一个我一个。” 又道:“晚上我想做准备些肉酱,你帮我把肉全部剁碎。” 撒特德心情好,就因为江言给自己和他都多了个枕头,于是活儿干得仔细又卖力。 睡觉的时候,两人枕着同款枕头,江言有点不自在地别过脸:“你怎么老看我?” 撒特德抱着青年,不知道用甜言蜜语表达。 但他的身体更加诚实。 江言抓了抓头发,呼吸有点乱,无奈地开口:“撒特德,你的精力可真旺盛。” 如果一年四季间隔一两天或者两三天都得来大半宿,他怀疑自己迟早会被榨成人干…… 反观撒特德,在江言婉拒的情况下,已经有点无师自通了。 气息在山洞里蔓延开,江言嗓子发紧,蜷起身子。 毕竟是身心健康的青年,他也有点难受。 撒特德掌心搓着他:“言,言。” 江言听男人一直叫自己的名字,心跳又急又乱。 “别、别喊了……” 他认命地闭上眼,颧骨很红。 “就一次啊,明天还要干活儿的。” 不等撒特德反应,他倒是先熟悉的用胳膊抱住对方脖子,缠了上去。 (下) 一早,江言目送撒特德离开,之后开始忙要做的事。 置放的胰子已经完全自然干燥了,他把每个胰子都检查了一遍,用麻布编制的袋子装成两份,留下十个。 两个打算留下自己用,另外八个到时候带去交榷场。 剩下的五十七个,三十个交给族长,另外二十七个,分给部落里的兽人。 目前制作的胰子数量有限,如果部落里的兽人实在很想用它来洗澡,只能暂时互相借着使用了。 江言先去找族长,在部落中央的空地很快看到对方。 他绕过一群兽人,走近了,把其中一个麻布袋递过去。 “族长,这是胰子,袋子里装有三十个。” 又道:“另外二十七个我打算分给其他兽人。” 尹林接过麻布袋,向江言表示真挚的谢意。 “这是你做出来的东西,愿意分给谁就分给谁,总之,多谢你做的一切。” 江言道:“我贸然来到部落里住,对你们也是一种打扰,还要感谢你们接纳我。” 自从上次听了桑族人的事,还有前不久遇到的兔族兽人,江言已经发现蛇族在外族眼中的风评不是很好,把他们说的除了只会打架斗殴,争夺地盘之外、一无是处。 别族的兽人,除了对蛇族惧怕,更多的则是回避,躲都来不及的那种。 可接触了半年多,江言发现其他种族的兽人对蛇族好像过于妖魔化了。 江言环顾四周,询问:“族长,近日带回来的野猪处理完了么?我想要点猪毛,拿着有用。” 族长给他引路:“带回来的猪通常要好几日才能全部切割完,除了分给族人们带走的,东西都留在这儿。” 江言跟着尹林走到另一座用木头搭建的大棚底下,地面用水冲过,血腥味已经淡去了不少。 他从摆在原地的杂物里翻到猪的一些内脏,还有最近两日处理之后没来得及扔掉的猪毛。 江言也不怕脏,钻进棚子弯着腰从一堆野猪杂物中挑挑拣拣。 路过几个搬东西的雌兽,看见他,连忙笑呵呵地打招呼。 “言在找什么?” “我们帮你吧。” 江言摆手:“不用不用,只是随手扒一些猪毛,你们忙你们的。” 对上雌兽们好奇的目光,连族长似乎都有点欲言又止,一副挺想知道的样子。 他解释道:“我拿猪毛做刷子,还有牙刷。穿的衣物哪里脏了,不方便清洗的话用刷子清洗会更省力,牙刷拿来刷牙的。” 族长:“嚼木根不就好了么?” 有种木根嚼了以后嘴巴里的味道会淡去很多,凉凉的。 江言道:“用牙刷会更好点。” 族长说的木根他当然知道,不过没拿来嚼,而是晒干后捣碎成粉末,牙刷沾着粉末平日用来刷牙。 整个部落除了撒特德跟他一起用牙刷,还有几个对他非常盲目信任跟着他学习的雌兽外,余下的兽人并不喜欢用牙刷刷牙,也不是经常嚼木根。 江言觉得有必要跟族长提两句。 他道:“牙齿对我们很重要,每日必须按时清洁护理,否则很容易坏了,导致没法吃东西,或者牙齿疼痛。”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整个脑瓜都嗡嗡的。 江言:“族长也不想看见兽人们年纪轻轻就捂着一口烂牙,咬不动肉还喊疼吧。” 尹林:“……” 巧了不是,夏日炎热,就在不久前,有几个喜欢食肉的雄兽抱怨他们的牙疼,吃了祭司给的药都很难缓解。 原来竟然需要每日护理才行。 没有牙齿的野兽,对部分兽人而言,除了吃东西不便以外,更削弱了他的力量。 他一忖,道:“我明白了。” 江言露齿一笑,继续扒拉猪毛。 尹林心想:言的牙齿的确是白的,看着干净。 江言把猪毛带回山洞后,用水洗净,放在日光底下晒,消毒,静置等其干燥。 他又去找林卡,打算请对方帮自己做个东西。 此时,林卡正在抱着石刀劈木,江言去后边的树林里才找到对方。 林卡问:“言,有何事呀?” 江言开门见山:“林卡,找你帮我做个木车,到时候请你吃东西,或者你有别的需求,找我帮忙的话我能帮的尽力帮忙。” 林卡甩起蛇尾把砍下的木头带回去,笑呵呵道:“不用客气,来找我做啥新玩意?” 林卡虽是个有些年纪的兽人,但身体还壮着,有时喜欢做点奇怪的东西。 不过族人们不会欣赏,他并不生气,自得其乐,把做好的奇怪东西摆在山洞,每日看到还挺高兴。 江言道:“能推动的木车。” 林卡摞好木柴:“说说看?” 江言蹲在地上,用一根细长的树枝把他要做的木车画出来,并且给林卡讲解它的用处。 林卡逐渐睁大眼睛:“这……” 江言道:“说出来有点麻烦你,如果能在交榷日之前做出来就好了。” 他画的这个简易木车,有木轮推动,还能置放东西,用来摆摊。 若是单看图,以兽人如今的理解能力,得花时间才能琢磨几分。可配合江言的讲解,林卡并不糊涂,反而听进去了。 他眼睛冒着光:“这木车整得挺好,你快回去吧,”又搓搓手,忍不住想开始尝试做这个木车了。 林卡最近闲着,部落里没有兽人找他做东西,还挺寂寞的。 江言再次表示感谢,没多停留,离开后回去带了两个大竹筐,身上背一个,手里拎一个,外出采集果子,佩奇也跟着他出去。 树荫浓密,江言换了几处地方摘果都没怎么被晒,就是蚊虫有点多。 他郁闷地把手臂上的包再次掐出一个十字,此刻格外想念有撒特德在身边的时候,至少蚊虫不敢嚣张地咬他。 他带了十几个包回到山洞,正觉得难受,身前笼下一道微凉的气息,抬头,诧异。 “撒特德,今日这么早回来?” 撒特德接过他手上的竹筐,江言把两条胳膊展示出来。 青年语气郁闷: “如果知道你回来早,我就等你一起出去了。” 撒特德脸色阴沉,捧起他的胳膊:“言,我不好。” 见男人这副表情,轮到江言后悔刚才不经思考说出那样的话。 “没什么大事,过会儿就消了。” 他声一颤,只见高大的男人低头,用舌头舔上他的胳膊。 凉凉的…… 唔……又、又是唾液治疗法么。 他耳朵开始发热,轻声道:“够了够了。” 虽然撒特德一本正地给他胳膊上的包消毒,但江言的胳膊是不怎么痒了,轮到腰和腿不对劲。 麻麻痒痒的,好像突然失去力气,站不稳。 撒特德放下他的手,目光转向他腿上的包,小腿和大腿内侧都有。 江言:“……” 正准备喊不用,他整个人骤然腾空,根本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躺在床边。 而撒特德箍着他,给他腿上的包按照刚才的方式消毒。 江言整个人发麻,唇张了又张,推拒的话说不出口,浑身颤抖。 他紧紧抓住撒特德的头发,莫名的,有点害羞,夹杂几分难以表述的兴奋。 可能都抓痛对方的头发了,可撒特德仍岿然不动。 作者有话说: 下意识撒娇埋怨的言言=。= 明天见~ 第45章 部落集市 兽人们都在为过几日的交榷日准备东西, 江言也在忙这件事。 他用竹筒跟猪毛做了一些牙刷,把兽人们平时用来清洁口腔的木根弄成碎粉末,做个配套。 又用果子, 辣辣菜,蜂蜜,蒜蓉这些配料, 跟剁碎的猪肉分别制作了不同口味的肉酱,咸的,酸甜的,酸辣的,做好后密封保存进罐子里。 部落的兽人对于麻布的需求,暂时都用于穿在身上, 所以他没用剩下的布做其他东西, 而是做了夏衣, 不同的是缝制了一些叶子啊, 花瓣的图案, 让衣服看起来没那么单调, 加上制作的胰子,也都好好储存起来。 剩下的,就是准备食材。 肉和蔬菜要准备多一点, 为了保持肉质的新鲜,他打算等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再割好肉块, 用盐水浸泡半个时辰左右, 置于干燥处保存,可以留到第二天用。 最后一步, 就是等林卡把他的木车做好。 佩奇最近学会了一项技能, 知道帮他按时把咩咩兽赶回羊圈。 江言见过几次这样的场面, 正午以前,他准备吆喝几声,或者去树林里把在那边吃草的咩咩兽赶回来,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只见一只只雪白蓬松的咩咩兽往羊圈的方向跑。 咩咩咩叫了一路,后边则是正在驱赶它们的佩奇。 当时江言看得叹为观止,晚上给佩奇多加了一根大骨头,佩奇尾巴摇得更欢了。 它为了每天能吃到两根大骨头,在正午之前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准时赶咩咩兽进羊圈。 所以近日赶咩咩兽的任务就交到了佩奇身上,江言带上一大份手搓肉丸,前往林卡的住处。 木车赶制的这几天他都会去看,有时搭把手,帮忙的同时顺便跟林卡学点木工手艺。 头顶聚拢了几朵黑色的浓云,前一刻还闷热的天气,忽然卷起凉爽的风。 江言用手遮着脸,避免被吹落的树叶扫到眼睛里。 山洞前,林卡望着飘来的黑云,用尾巴把晒干的木头全部卷起拖进洞里放,余光暼见一抹身影,朗声问:“又带啥好吃的来啦?” 江言走到山洞,因他最近都来的缘故,林卡做了个木梯,从上面放下来,方便给他爬上去。 江言把陶罐里递给对方:“一点肉丸子。” 林卡道:“好好好,我留着晚上吃。” 山洞内放满东西,江言打造的这辆木车不算小,林卡要腾出其他东西才有空间摆放木车。 他的余光扫过杂乱的山洞,在一方难得规整的角落,看见几个疑似木雕的玩意儿,好像是蛇族兽人? 还没看清楚,林卡招呼他看木车了。 按照江言画的构造图,木车已经做好七成左右,剩下一部分需要打磨细节,比如可以置放锅和肉的空间,需要抽屉,得尽可能腾出可利用的空间,尽量多带点肉。 江言这辆打算用来在交榷日摆摊的木车,是三个轮的,双层,后面还能再加一个拖挂。 和林卡交流几天后,江言发现对方的思想非常超前,不仅能很快接受奇怪的木车,还有了改进的想法。 林卡如实告之改进的法子,江言觉得挺好的,他毕竟没那么专业,于是按对方的建议,对木车加以改造。 除此之外,林卡还向江言展示了他闲暇之余做的东西。 比如竹弓。 江言手里拿的一把竹弓,林卡改进了好几次,材质全部更换过。 弓箭的竿用韧性更好的竹,弦用鹿筋,箭头则要野兽的骨头打磨,还有竹箭,经过打磨削尖后做得轻便锐利。 林卡道:“我试过这把弓,可以射中飞高的鸟,很好用。” 不过部落里的兽人并不用弓箭,一来,有些兽人没那个射箭的技术,二来,他们觉得用尾巴攻击更加方便, 所以林卡的喜悦总是无法分享给族人,但江言摸到弓箭后,眼睛都在发亮。 林卡振奋道:“喜欢这把弓?” 江言点头:“可以试试吗?” 作为丛林里唯一一个正宗的人类,江言不像其他兽人那样,拥有自保和攻击的能力。 哪怕是最弱小的兽人,他们的伤害能力都比江言高,所以江言想要自保,除了依靠撒特德的庇护以外,能有件趁手的武器就好了。 天色慢慢阴暗下来,树叶子被风吹起挲挲的响动。 林卡道:“准备下雨了。” 几只灰色的山鸟低空往树林飞去,江言搭起一把竹箭,凝神瞄准,果断射出去。 旁边的林卡屏住呼吸。 怎么说呢,江言如今在蛇族兽人的眼里,很聪明,有主意,无论做什么都能成功,所以他下意识认为江言肯定能射中最大的那只鸟。 结果……连根鸟/毛都没碰到。 短暂的沉默之后,江言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唇浅笑。 “我没学过射箭。” 林卡的大脑难得卡了下壳,带着安抚后辈的口吻,说道:“没关系,言很聪明,只要肯学,相信不久以后一定能把弓箭射准。” 江言听出其中的意思:“这把弓箭……送给我?” 林卡笑呵呵地:“拿去吧,它放我这儿没有谁能欣赏,给你用还能发挥它的效果。” 江言面露感激之色,林卡又开口:“下次记得多给我带些好吃的就行。” 兽人以前吃东西不挑,管饱就行。吃过江言做的食物后,不一样了,开始对味道有了追求。 林卡又叮嘱:“那个……辣的酱?”他搓搓手,“下次给我多带点?” 林卡好辣,第一次吃到凉拌辣辣菜,简直打开了新世界,如今吃什么都想沾点辣酱。 江言爽快答应。 与此同时,洞外飘起雨。江言站在洞口前张望,很快起了一片雾。 又过二刻钟,雨势丝毫不减,他准备冒雨回去,只见水雾中走来一道高大身影。 林卡伸长脖子,仿佛预料到似的:“啧啧,撒特德来接你啦。” 撒特德戴斗笠,披蓑衣,臂弯之间还有另一件蓑衣,专门带给江言的。 “言,”撒特德看了眼林卡,展开蓑衣把青年完全包裹起来。 林卡摇摇头:“撒特德,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又不是我让老天下雨的。” 林卡眼睛精着呢,撒特德就因为这场雨耽误了江言回去的时间,有点不乐意。 江言笑着与林卡道别,被撒特德抱起来跃下山洞,一高一低的身影并肩行走在丛林雨雾中。 行至半途,江言有点好奇。 他问:“林卡没有雌兽吗?” 部落里稍微成熟些又比较厉害的雄兽都有雌兽,除了年迈的,以及刚成年不久的雄兽比较难找或者还没找到以外。 而林卡正直壮年,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性格颇为幽默有趣,好像都没有雌兽跟他接触过。 撒特德:“有。” 又低声道:“死了。” 林卡的雌兽,因为难产而死,当时林卡的雌兽为了保住幼蛇,亲手剖开自己的肚子,结果迎来双死。 听完,江言呆住。 这个雌兽……他听阿乔曾经说起过。 林卡自那之后,就不再接触任何雌兽,对繁衍一事,更是心不在焉,说不如砍几根木头有趣。 路上忽然变得有些沉默,江言走着走着,手心一凉,被伸来的大掌包裹。 他仰头:“你……” 撒特德牵着他走回山洞。 江言有点不习惯跟人牵手走路。 “撒特德,你哪里学来的这个动作啊?” 部落里可没有哪个雄兽跟雌兽手牵手走路的。 撒特德不语,江言直觉对方心情好像有点低落。 他问:“你怎么了?” 撒特德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言,刚才好像会消失。” 江言:“?” 没等他对这句话的意思理出头绪,兽人部落的交榷日到了。 (下) 天清气朗,蛇族兽人的队伍天不亮就从部落出发,带上大批的物资,方向是巨石崖。 巨石崖作为每年各个兽族进行交榷的固定场所,以蛇族兽人的速度过去,约莫两个时辰。 撒特德今日还要巡视,不能送江言过去,于是这份活儿落到了跟江言走得比较近的一个雌兽——阿尧身上。 原本阿乔想带江言的,可他肚子里有幼蛇,江言说什么都不肯坐在对方身上,后来族长带着长老来跟队伍说话,还把阿乔劝了回去,让他多休息。 江言那辆新奇又神秘的木车,则给兽人队伍一并拉过去。 今日天晴,江言是带了斗笠出发,穿着麻布做的短袖短裤,手里有一蔟撒特德从祭司那得来转交给他的药草。 这种药草撕碎以后会冒出汁水,汁水涂在皮肤,能够避免被毒虫毒蚊子咬。 阿尧化出兽形,是一条墨青色,带花纹的蛇。 跟兽人们相处的时间长了,江言觉得不管什么蛇,看起来都各有各的美,像阿尧的兽形,看上去就挺清秀的。 他爬上阿尧的身,坐在对方“颈后”?,甚至能伸手摸摸它的脑袋。 风里传开一声吆喝,兽人队伍开始前行。 江言抱紧墨青花纹蛇的脑袋,防止自己跌下去,毕竟不是撒特德,他不想给阿尧添麻烦。 景物飞快地从眼前掠过,江言前后左右皆是浩浩荡荡滑动的蛇尾。无数条长尾巴甩着摆着赶路,视觉上还挺震撼。 其他兽人羡慕阿尧,不下几次打量墨青色长蛇背上的小雌兽。 迎着热烈的日头,江言整个人沐浴在日光之下,简直好看到发光。 途中,江言专心认路,努力把沿途的标记记在脑海,浑然不知自己成了兽人们眼里最独特漂亮的风景。 毕竟这一路上有哪些树木,哪块石头,他们都记得清清楚楚,看腻了,不如看言。 出发得早,未到正午就抵达乱石崖。 乱石崖并不像名字那样是座充满许多乱石的山崖,相反,这里的树群繁盛,葱绿绵延,站在高处看不到树海的尽头。且地势低缓平坦,场地宽阔,完全足够容纳很多兽人。 交榷场所乱哄哄的,就跟毫无秩序的菜市场一样。 已经聚集了许多兽人,放眼望去,各式各样兽形特征的兽人都能看到,他们带着东西四处游逛,有的则停在原地,跟摆个小地摊似的等其他兽人来交换东西。 代表蛇族部落的兽人们慢慢散开,今年他们不光带了肉,还有麻布,陶器等,令其他兽人窃声议论。 江言对已经恢复人形的阿尧说道:“你跟着他们过去帮忙吧,我自己自己转一会儿就行。” 蛇族出来的兽人,都是代表部落集体行动的,不像江言以个人的名义过来。 他们团结,很少会单独行事,族长也不允许,然而江言的情况比较特殊,加上帮过蛇族许多忙,因此族长并没有为难他。 交榷场内,江言没有野兽的特征,又生得弱小,在无数双眼睛里看来,他是很特殊的雌兽。 可有兽人瞧见他跟蛇族部落过来,顶多议论几句,不敢对他怎么样。 江言远远看到蛇族兽人已经开始跟其他族的兽人讨论换东西的事情了,隔得远,又吵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江言心情不错,跟逛集市一样慢慢闲逛。 大多兽人们能交换的东西都很单一,比如石头打造的器具,有些是当地部落生长的植物,野蔬,还有的带了猎物。 江言目光一顿,迎上一道真挚热烈的视线,不由浅笑。 他道:“哈米,你也来了?” 兔族少年遇到江言非常开心。 “我跟着大哥过来的,大哥和几个族人去跟其他兽族换东西了,留我在这儿看守,言哥哥,你也来换东西吗?” 江言道:“自然。” 他垂下眼睫,目光掠过兔族少年身前的摆放之物。 有澡豆,还有……莲藕跟萝卜? 的确是手臂大小的萝卜,白萝卜和胡萝卜都有。莲藕长长的一截,在江言眼底简直美味又可爱。 他问:“我能跟你换这三件东西么?” 哈米惊喜道:“当然可以!” 哈米双眼闪着光,朝不远走来的兽人喊:“大哥快来,言哥哥要跟咱们交换。” 实际上兔族已经在这儿等了半个时辰了,可经过的兽人很少会停留与他们交换。 一来其他族的兽人对洗澡没什么讲究,找条河往里一跳,洗洗就成,哪会用澡豆,嫌麻烦。 二来,大多兽人都偏好食肉,哪怕是食素野兽,大部分更爱吃带叶子的柔软根茎,嫌他们的萝萝白和萝萝黄太硬,没有啃叶子舒服。 走来一位看起来很成熟的兔族雄兽,也就是哈米的大哥,哈达。 哈达一时半刻看不出江言是哪个部落的雌兽,可他身上有蛇族的气息,便皱眉道:“蛇族?” 哈米双眼亮晶晶的:“大哥,上次就是言哥哥送我和二哥回部落!” 闻言,哈达缓慢松开眉头。 “如此……多谢。” 江言打量两兄弟,觉得很奇妙。 想起上次见过的哈奇,这三兄弟虽然都是兔族兽人,按道理来说有这样一双长长的耳朵会显得很萌才对,然而哈达却不会让人觉得他萌,反而有些严肃。 这样的反差让他忍俊不禁,笑道:“我可以用胰子跟你们换莲藕,还有……萝萝白和萝萝黄。” 没记错的话哈米刚才是这样称呼的。 “而且,澡豆我还想多拿一点。” 哈达问:“什么是胰子?” “你凭一种胰子就想换我们三种东西?” 哈米喊:“大哥……” 江言可是今日第一个愿意跟他们做交换的人,如果不答应,可能就真的什么都换不回去啦。 江言示意哈达别生气,道:“只要你们看过胰子,会喜欢的。” 胰子用来洗澡,既干净又方便,很适合爱清洁身体的兔族。 他走回自己的木头推车,取下一个麻布袋子。 哈米端详手心的东西,眼神天真。 “言哥哥,胰子可以做什么呢?” 江言道:“如果不介意的话,眼下就可以试试。” 对江言盲目信任的哈米:“咦?” 江言取来清水,看着把他围起来的打量的兔族兽人,轻轻莞尔。 “哈米,把你的手弄脏点,可以吗。” 哈米忍着难受将手往泥里搓了搓,眼睛都红了。 “言哥哥……” 江言鞠起水替他把手简单冲了下,打湿胰子,再包着他的手揉搓,搓出许多白色泡泡,带出好闻浅淡的味道。 哈米瞪大眼睛,长耳朵还抖了抖。 “好舒服啊……” 舒服到他想变回原形。 江言用水再次帮哈米冲了冲手,白色泡沫洗掉后,哈米的两只手变得十分洁白,而且香香的。 兔族少年红着脸喊:“大哥,用这个胰子洗手好舒服。” 他甚至把手伸到大哥面前:“是不是香香的?” 其他几个兔族兽人也试了试,用完胰子洗手后,无疑都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哈达淡着神色最后一个试,结果他的脸比弟弟的脸还红。 太舒服了…… 用胰子洗过的手干净又清爽,带着浅浅的香气,如果抹在他们的皮毛冲洗,晒干后,定会雪白蓬软,还会散发香软的味道。 兔族兽人很想要胰子。 但若他们用三件东西换胰子…… 江言观察他们的脸色,道:“如果你们同意,除了带来的东西都给我,莲藕我想要更多一些,我可以把制作胰子的方式告诉你们。” 哈达诧异。 毕竟兽人以物换物,更多的是给物,基本不给制作的办法。 假如其他兽族学会,那就意味着多了个竞争对手。 哈达:“当真?” 江言语气温和:“我可舍不得欺骗一群毛绒绒。” 兔子兽人们瞬间红了脸:“啊……” 又沿附近逛了会儿,江言在心中明确自己要换的东西后,透过树缝,望着斑驳落下的光线,还有悬在头顶中央的太阳。 兽人们出来半天,也该饿了。 他走回自己的木车旁边,开始摆摊,准备现场做热乎美味的食物。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46章 撒特德吃醋中 烈日高挂在乱石崖上空, 早早就从部落出发,忙了大半日的兽人们已经感到腹中饥饿,口渴。 乱石崖就近有两处水源, 一帮接一帮的兽人喝完水返回乱石崖的途中,敏锐地嗅到浓郁的肉香。 他们面面相觑,神情充满好奇:“这是什么味道?” “烤肉?” “不太像, 比烤肉还要香。” 这阵食物的香气引得他们迅速返回乱石崖的交榷场,原本还四处散开游走以物换物的兽人齐齐往一个方向聚拢。 “有雌兽在做食物?” “好香,我活了三百年,还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尚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兽人急着赶去凑热闹,好奇究竟是哪种食物如此香。 而早就围在木车四周的兽人,已经忍不住吞咽口水, 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动静。 越过树枝缝隙投落的阳光斑驳细碎, 被包围起来的弱小雌兽生得纤细白净。面对无数双兽人的视线, 他丝毫不慌, 神色淡定闲适地翻动烤架子上的烤串。 待第一份烤串熟了, 江言用圆形陶盘盛出, 分别有烤牛肉,肉丸,蘑菇, 野蔬。 对上哈米闪闪冒光又羞赧的眼睛,他朝对方招了招手, 笑唤:“哈米。” 兔族少年几乎是蹦着跑过去的:“言哥哥。” 江言问:“能吃肉吗?” 兔子不吃肉, 可他们是兽人,应该能食荤吧。 哈米道:“能……” 不过兔族兽人并不爱吃肉。 肉的味道在他们印象中不好, 有时口感太硬, 而且油荤很重, 有腥味,不好吃还容易弄脏身子,所以兔族兽人慢慢地就不怎么吃肉了。 但他们出来忙了大半日,真的很饿,打量往日不喜欢吃的肉食,下意识反复吞咽口水。 哈米迷迷糊糊地想:言哥哥做的烤怎么那么香?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烤肉的方式。 江言照着兔族兽人偏好食素的口味,往烤肉上抹了一层果酱,递给哈米。 “试试吧,如果手脏了,就用胰子去河边洗。” 哈米暗道这话听起来有道理,于是拎着一盘烤肉,在周围兽人羡慕的眼神下,拿起一串尝试。 哈米愣住。 他大哥哈达道:“若不好吃就吐出来。” 哈米连忙把肉咽进肚子,又咬了第二口,第三口,动作太快,甚至烫到嘴巴。 哈米惊道:“太好吃了!大哥,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肉质鲜嫩,果酱酸甜,吃起来完全不会腻味,很适合不喜欢食肉的兽人种族。 哈米红着脸把烤肉递给族人们:“大哥,你们也尝尝。” 哈奇和几个兔族兽人半信半疑,连接拿起一串开口咬下嘴。 哈米问:“好吃吗?” 兔族兽人差点要咬舌头,顾不上说话, 沉浸式吃烧烤。 哈奇作为情绪稳定的大哥,尽管表面不像弟弟和族人那样惊夸张,可他束起的双耳却忍不住微微抖动,以示此刻的愉悦。 其他围观的兽人馋得口水都要淌出来了:“兔族那几个,这雌兽做的烤肉当真那么好吃?” 兔族兽人连连点头。 长着对斑纹狗耳朵的兽人道:“小雌兽,给我点烤肉尝尝?” 江言笑眯眯地:“想吃可以,但得拿东西来换。” 兽人道:“我们交换的东西可以给你带回去,但你这烤肉,还不够我们塞牙缝呢,吃几口就没了,哪里值当?” 江言面不改色:“值不值吃过以后心里才有数,如果你觉得不值,那就不吃。” 兽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议论的声音中夹杂着几道不太友好的。 “一点烤肉就想换我们的东西?做梦。” “他是蛇族部落的,别跟他交换。” “他穿着夏衣,这样的衣物只有桑族人能做,不是桑族人么?” “他刚才是跟着蛇族部落走在一起的,我们别跟蛇族部落的换。” “可今年桑族人跟去年一样没来……” “我看到了,蛇族兽人他们用做麻衣的布跟其他部落换东西!” 猜忌的声音更大了。 “为什么蛇族会有布?桑族人不来……莫非被蛇族掠去了?!” 越来越大的锅往蛇族身上扣,蛇族兽人听不下去,按按日作风,他们早就动手教训这些满嘴污蔑的兽人,可出发前祭司叮嘱过,如果族人没被伤,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在外不能轻易发生争执。 四周火/药味十足,眼看就要干起来的那种。 蛇族兽人吼道:“这是我们部落自己做的布,跟桑族人有什么关系?!” “只准桑族人织布做衣,不许我们蛇族也织布做衣了?” 旁的兽人道:“不可能……除了桑族人,有哪个部落能做出夏衣?” 先前负责送江言来的雌兽,也就是阿尧,放大嗓子喊:“最开始还没几个部落会做石碗呢,后来每个部落不都会了?今年我们蛇族不仅带了肉,可以做衣的麻布,还有陶器!陶碗你们用过吗?这是我们部落自己做的!” “陶碗,那是什么?” 阿尧从带来的物资里拿出陶碗,敲了敲。 “你们看。” “这碗比石头凿出来的碗还好,又轻,怎么做的?” “你们这碗也拿来换?” “蛇族今年怎么多了几种好东西?” 阿尧神秘一笑:“我们蛇族可不像你们口中所说只会打架斗殴,桑族人能做的,我们同样能做,你们做不出来的,我们蛇族已经学会了。” 其他的兽人神色各异,脸变得比天还快。 江言默默打量兽人们的反应,清了清嗓子,笑道:“各位饿了吗?来吃点东西吧。” 他看向刚才记住的几个长着灰绒绒小耳朵的兽人,问:“你们饿吗,如果想吃东西,可以用一把你们手里的豆子跟我交换。” 江言一早就看中了兽人带的豆子,淡黄色米粒大小,中间有一点黑,看起来很像米豆。 兽人的工具还比较落后,这些林卡都能做出来,看了一圈,江言几乎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他要跟兽人们换“种子”。 有了种子,就可以尝试扩充种植的品种。 被叫住的毛鼠兽人指了指自己,对上江言的眉眼,搓搓手,害羞道:“我能吃这么香的烤肉吗?” 江言道:“可以,给我一把你手里的豆子就好了。” 毛鼠兽人傻笑:“我们部落地小,本来都不指望能换什么东西哒。” 又不确定问:“真的只要小豆么?” 江言装了一盘烤肉串,又多添了好几串烤好的蘑菇,问:“想沾什么料?” 毛鼠兽人不明白“料”是什么意思,可看见江言指了指面前几罐很香的糊糊,咽了咽嗓子,道:“可不可以要和兔族一样的?” 于是江言抹上果酱,递给对方。 毛鼠兽人连忙抓起好几/把小豆给他,迫不及待咬了一口蘑菇:“唔!” 又大口咬住一串肉丸。 “……太好吃了!” 几个灰鼠兽人分享着一盘烤肉,旁边肚子饿的兽人看不下去,嚷嚷道:“你连小豆这种哪都能种的东西都换,怎么不要我带来的金瓜?” 江言:“要的,还请给我几个。” 他对周围的兽人说道:“如果愿意,可以用你们带来的野蔬,豆子,瓜果跟我交换。” 一阵热闹过后,江言换到的豆子种类并不多,主要还是小豆。 经他询问才知道,小豆是桑族人早些年就从部落带出来的,过去换了小豆的兽人不小心把豆子落在泥地,结果来年就长了一小片,渐渐的,不少部落都有小豆。 而蛇族因为名声不好,加上他们不爱吃素,所以就没把小豆带回部落。 得知真相的江言:“……” 日落前,江言带来的一车食物全部烤完,兽人们意犹未尽,问他明天还来不来“摆摊”。 经过美食的俘虏,兽人们完全偏向江言。 第一次从江言嘴里听到摆摊,他们觉得很新奇,却没有抱着恶意,反而都在好奇询问。 不过没等兽人们问出个所以然,靠近的一股强大力量让他们本能地生出防备警觉,蹦得远远的。 江言扭头,看见过来接自己的兽人,无奈:“撒特德,你又吓人。” 撒特德没看其他兽人,只问:“言,回去了吗。” 江言带来的木车装了满满的野蔬瓜果和豆子,今晚回去有得整理,而蛇族部落也用他们带来的肉,麻布和陶器换到了不少部落里没有的东西。 其他族兽人问他们的陶器是怎么做的,蛇族兽人闭口不提。江言是他们部落最特别最聪明的雌兽,他们肯定要好好保护,才不会让外族部落的兽人觊觎。 江言的木车依旧让部落里的兽人帮忙带回去,他坐在撒特德肩膀上,有些累了,打了好几个呵欠。 下一瞬,撒特德把青年横抱在怀里。 江言安心靠在萨特德宽阔结实的胸膛前,没闹什么别扭情绪。 “有点困,我先睡一会儿。” 撒特德四平八稳地前行:“嗯。” 浓眉却隐隐皱起。 一身兔子味儿,他不喜欢。 远处的残阳像一轮火焰,映得江言的脸红彤彤的。 青年已经陷入睡梦,撒特德没吵他。 沉默中,撒特德忍不住想了今天发生的事,他有点后悔一早没送江言过来。 想到江言“骑”在别的兽人身上,虽然对方是个雌兽,但仍叫他在意。 江言只能骑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撒特德的想法既纯洁又不太纯洁…… 今天不舒服,写不出太多,明天见~ 第47章 他喜欢江言对他的依赖 江言这一觉没能睡到部落, 睁眼时还在返回的路上,只见山野丛林间笼罩着暗淡昏黄的余光。 头顶闪烁着的星子,明月升起, 大地最后一丝光芒彻底散尽,遍布星辰的银河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江言静静靠在撒特德的胸膛前,听了会儿四周热闹的虫鸣。 良久, 撒特德不知道从哪里拎出他的水瓶。 “言,喝水。” 江言拧开瓶盖,饮了几口水,嘴唇湿润。 他把瓶口伸向男人:“要喝么?” 撒特德摇头,江言这才把瓶盖重新拧回去。 他穿越带来的这个饮料瓶很实用,为了延长瓶子的使用年限, 江言每次都把水晾凉了再倒入瓶中, 避免瓶子被热水烫变形。 江言躺的姿势有点僵硬, 他调整角度找个舒服的位置靠。 撒特德的怀抱很宽阔, 宽阔到他甚至能翻身。 他找到角度和姿势, 动了动鼻子。 “我身上一股烧烤味, 一会儿回去先洗澡。” 撒特德默道:分明是兔子味。 言和兔族兽人靠得近,他喜欢兔族兽人? 江言猜不透撒特德此刻所想,还在感慨。 “今天换到了很多蔬菜和豆子, 还有南瓜,也就是金瓜。回去之后好好把东西整理起来, 过不久我们的菜地又能种上新东西了。” 江言对未来其实没有很大展望, 更不会划定出具体目标,规定要在哪一天, 哪个阶段达成。 每天只有一点点收获就让他很高兴了, 哪怕没有, 也不会失望,毕竟在这个世界,能吃饱穿暖,有生活下去的基本条件已经很不错。 所以只要累了,或者生病,更甚至仅仅只想偷闲,在床上躺几天让自己休息一阵都可以。 可丛林里没有什么休闲活动,手上不做点什么事情,昼夜都会显得漫长。 江言笑着开口:“食物全部被兽人们分完了,胰子送给兔族,牙刷还剩十几支,我们留两支备用,剩下的,可以带回去分给族人们。” 兽人对于接受陌生的事物依然需要时间,江言介绍了牙齿和刷牙的重要性,但他们都没听进去,或者并不当回事,认为有木根嚼就行。 带走牙刷的只有兔族兽人,能清洁身体的东西他们很愿意尝试。 对此,江言并不勉强,他做出来的东西是他的,接不接受是外人的事,大不了自己留着用,留下来慢慢跟撒特德一起用。 想着,江言无声失笑,怎么忽然又扯上撒特德了? 他抬眼,正想打量打量对方,迎上那双银灰色的眼睛,意识到自己才是被看的那个。 江言轻声问:“撒特德,你不看路看我做什么?” 撒特德喉结微微滑动,拢紧收在青年背上和后膝盖的手臂。 反应过来这话夹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江言垂眸:“算了,我继续睡觉。” 他重新闭眼,靠回撒特德胸/膛。 半晌,他发现耳边传来的心跳不像刚才平稳,似乎有点急促。 仿佛发现了一个秘密,江言抿唇不语。 月上高空,撒特德带江言回到山洞。不久,他那一木车的东西也被兽人送到了。 火光明亮,江言正在底下卸货,把东西都往仓库里搬。本来撒特德想帮忙,江言把对方赶上去洗锅烧水,道:“都是些蔬菜和豆子,没什么份量。” 他摸了摸肚子:“好饿,快去帮我把锅洗了。” 于是撒特德就被打发去灶头旁边做事。 佩奇兴奋地围着木车嗅,江言觉得好玩,拿了根野蔬的叶子放到它面前:“尝尝看?” 佩奇虽然爱吃肉,但并不挑食,也能吃素,嗷嗷两口把菜叶子嚼了吞进肚子,煞有其事地跟江言呜呜几声,告诉他还是大骨头和肉最好吃。 江言笑出声,笑声还引得在灶台生火洗锅的撒特德朝他投来目光。 “言?” 江言道:“没事,你忙你的,顺便帮我把猪腿切了。” 他把木车上的东西全部收进仓库,抓了几把小豆,也就是米豆,又拎几根莲藕,准备拿米豆莲藕跟猪腿一起炖汤。 江言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他好久没碰米饭了,吞咬大米的感觉成了上辈子的回忆。可他今天从好多兽人那得了小豆,小豆煮熟后口感粉粉沙沙的,想得他都开始下意识咽嗓子。 灶头旁边,江言用水泡一泡小豆,静置放在边上,开始处理猪腿。 锅里下的水烧热了,他把猪腿放进去稍微煮一遍,汆水,过阵子再把猪蹄捞出,放凉些,使唤撒特德把猪皮上的毛弄干净,他则负责给莲藕削皮。 江言把削去皮的莲藕砍成一块块的,等撒特德弄干净猪腿,便去重新添水到锅里,拍好黄姜,洗干净葱,把它们全部放入锅内,大火烧开,之后再转小火慢炖。 炖猪蹄比较费时间,但江言不嫌麻烦,他用小灶烧热水,烧完了就用盆接,兑上冷水下去洗澡。 直到全身的油污味道被洗干净,走出澡房的江言浑身散发着胰子淡淡的香味, 他蹲在水边搓洗换下的衣物,撒特德仍在灶头旁看火。 佩奇跑下来陪他,洗完衣物,一人一狗重新上去。 这一日忙到很晚,往常江言早就躺下休息了,此刻他揭开热气腾腾的木盖,一锅猪蹄炖得很软。 他用碗盛了点小豆和莲藕出来,还没吹凉就送进嘴里。 莲藕粉绵,小豆熬得软烂,嚼起来沙沙的,带着肉的咸鲜味,熟悉的口感差点让江言落泪,他二话不说地把头埋进碗里,很快吃干净。 胃里有了充实的感觉,江言把小豆当成米一样吃,猪腿都没吃多少,净吃豆和藕了。 饱腹后,他躺在垫子上,捂着肚子揉了揉,对进来的撒特德露出微笑。 “好久没这么吃东西了,刚才有点失控。” 除了刚到丛林的那段时间,他今晚还是第二次带着一股狠劲吃东西。刚来时是怕饿死,如今却因为害怕忘记曾经尝过的味道。 如果有机会,他想在这里想把上辈子尝过的味道都再尝一遍。 手腕忽然被撒特德紧握, 男人低声:“言?” 江言眯着眼,幽幽叹息。 “我没事,只是吃饱了有点想家。” 撒特德:“……家?” 江言轻轻“嗯”一声,对上男人疑惑的眼神,抿唇笑了笑。 “解释了你也听不明白。” 兽人哪有穿越的概念? 太超前了。 可即使江言不说,撒特德却隐约萌生几分猜测。 朝夕相对的这段日子,直觉告诉他,江言不属于任何部落。 他说不清这种感觉,隐隐明白,却道不出他明白了什么。 不管江言来自哪里,撒特德只希望江言留在自己身边。 他只要江言留下。 (下) 该交换的物资已经交换得差不多了,又一一日,兽人队伍只分了不到一半人数去往乱石崖,剩下的则留在部落。 族长找到江言,看到江言拎着张竹凳子,坐在库房门前整理野蔬瓜果。 尹林出声:“言。” 江言抬头,笑眯眯道:“族长,昨日我在交榷场仔细看过,没别的东西想换,不如要些种子回来,只要在部落里种上,以后就不用跟其他部落交换。” 江言还把种植、畜牧的目的与族长浅谈,强调了农业发展的重要性。 蛇族部落大多数都还以囤积物资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过日子,虽然他们勤劳勇敢,但总会遇到气候不便的阶段,再者,时时打猎增加了自身遇到危机的概率,譬如冬季,外出狩猎很麻烦。 如果部落拥有能及时添补的资源,不求自给自足,起码能应付一段特殊的时期,那也是有益无害的。 江言道:“食物是活下去的基础,我们要掌握更多的资源,才能维续部落的稳定与安宁。” 尹林陷入沉思,道:“你说的我明白,就像……桑族人。” 桑族作为兽人部落的大族之一,近十几年来低调避世,很少看见他们在外走动或狩猎。 尹林早就打听过,桑族人的领地范围内,有足够做麻衣的布,还有足够他们饱腹的食物,似乎与江言所说的自给自足吻合。 当时他听完这个消息暗暗心惊,桑族人的数量不算少,为什么能拥有足够的食物? 若是因为发展了农业,从而达到自给自足,此事放在整个兽族,可令所有兽人惊讶。 尹林道:“我会考虑的。” 他又问:“言可有别的想法?如果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毕竟撒特德每日都有任务在身,江言自己的力量有限,族长帮他,就等同于帮部落。 江言也不客气,道:“还真有件事想请大伙儿帮忙。” “昨日我在交榷场上,从兔族兽人手里获得了一种叫做莲藕的食物,我想把它种下,可种植莲藕的环境有些不同,得用水塘来种。” 部落遍布水源浅滩最多的地方,只有南边。他个人能力有限,想请族长带兽人把需要用要的水塘先打理一遍,好方便种植。 “我跟兔族兽人商量过了,用胰子的制作方式与他们交换莲藕,过几天我到他们的部落选摘莲藕。” 尹林惊讶,没想到江言把制作胰子的办法告诉除了蛇族以外的兽人,想过江言无私,可没想过他会那么快就告诉外族的兽人。 江言道:“族长不必介怀,今后要制作的东西还有很多,胰子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种,况且……除了兔族兽人,目前没有别族更需要胰子了,能从他们手上交换到想要的食物,对部落而言有利无害,还能多份友好的关系。” 尹林一忖:“你说的对,是我过于狭隘……” 江言笑笑:“族长为蛇族兽人着想无可厚非,可不妨把利益放得长远一点,只有紧紧攥在手上的食物,才是最真实的。” 又道:“这次我还带了许多小豆回来,小豆可以作为日常裹腹的食物,又方便种植,莲藕和小豆,尤其是小豆,要充分利用部落里的地,大量种上。” 闻言,尹林涌出几分羞愧。 “小豆可以作为日常裹腹的食物,”他喃喃自语:“若我没有过于自傲,肯跟其他部落学一学……” 尹林再次求证般询问:“言,小豆当真可以用来做食物么?” 江言走到竹筒旁边洗手:“族长跟我来。” 他走到灶头旁边,打开木盖。 早起熬制的小豆山药已经煮熟,撒些肉沫和葱花,加上猪油和舐水调味,既养生又饱腹。 他先盛出一碗,放到尹林面前。 “族长可以尝尝。” 青年站在石台上放眼眺望,方向正对着树林里那一团团宛若云朵的咩咩兽。 半晌,江言才给自己盛碗热腾腾的小豆。 他拿起木勺舀了点汤,吹几口,安静喝下,接着舀小豆吃。 尹林被江言恬淡温和的吃相吸引,等回了神,慢慢照着他的动作,先喝汤,眼睛微微一亮,而后舀起小豆,细嚼慢咽。 绵绵沙沙的口感很独特,一口接一口,尹林没有停止进食,直至碗底见空,腹中传来几分沉甸甸的实在感。 他看着手里的空碗,发出一声喟叹。 “言,从前的我真的太愚昧。” 居然真的以为丛林里只有肉才能算作食物。 江言问:“族长能帮忙么?” 尹林正色道:“好,我今日就带兽人把南边的水塘照你的话先做打理,除了水塘,要不要也种上小豆。” 江言点头:“种的。” 江言打算集中几块地方种小豆,方便管理和收获,到时候怎么分配就看族长了。 所幸部落土壤肥沃,不缺日照和雨水,要找几块地种植小豆并非难事。 他估摸着这几天就能种上了,选地不难,且兽人们干活麻利,把地稍加打理,选种育种后就能开始种植。 另一边,幽静广阔的山野中,从外头传来的消息像石头一样重重击进桑族人的内心。 听说蛇族兽人在交榷场带来麻布一事,叫许多桑族人无法接受。 “……为什么蛇族有了麻布?” “难道是上次我们被发现后,他们就找到了织布的办法?” “不可能,族里没有向外泄露过半点风声。” “我跟人探听过,好像是一个雌兽,那个雌兽会织布做衣。” 曾经跟着族长去过蛇族赎回同族的阿亚坐不住,道:“我去一趟交榷场。” 他喊上几个同族,匆匆赶往乱石崖,然而他们却扑了个空。 今日江言已经不来了,但今日还想碰运气跟江言换烤肉吃的兽人不在少数。 他们道:“那个雌兽啊,我们知道,他烤的肉特别香,不知道用了什么汁,往烤肉一抹,嘶……” 兽人说着说着开始咽口水。 阿亚问:“蛇族带了麻布过来?” 兽人道:“对哇,昨日可热闹了,蛇族挣了好大的风光,带来的东西都被大伙儿抢着要。” 阿亚和同族对视,带着打听到的消息连忙返回。 蛇族部落内,族长带领兽人们对几块区域内的水塘进行种植前的护理。 烈日当空,江言头戴斗笠,脸颊汗湿。 他半眯双眼沿水塘四处观望,时而下去检查水质和土壤。 洁白的小腿没于泥潭中,他在日光底下站得有些久,弯了会儿腰再直起来,恍惚中险些往后翻倒。 腰肢袭上墨色蛇尾,他被带回岸边,卷着他的尾巴没有松开。 江言双手交叠,头也不抬地趴在这条凉凉的尾上,懒懒道:“忙完啦?” 撒特德:“剩下的交给他们,” 江言被带回山洞,散发凉意的鳞片贴着他衣摆处露出的肌肤。 “再让我抱会儿,你的尾巴好凉好舒服。” 撒特德低声回应:“嗯。” 蛇尾的末端,已经忍不住反复拍击地上的碎石,拍碎了,再碾成齑粉。 他喜欢江言对他的依赖,沉迷被对方需求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高兴的撒特德,表面淡定,背后尾巴乱拍乱打~ 明天见~ 第48章 别带兔子味回家 睡足一觉的江言精神恢复许多, 时节越来越热,清晨的凉气刚散不久,暑气就起来了。 撒特德起得早, 灶头已经生了火,放水煮小豆,另个小点的灶上, 水煮红根和鸡蛋。 他打量一圈,心觉满意,又朝羊圈的方向望去,撒特德带回新割的鲜草正在喂咩咩兽。 似乎察觉自己在看他,男人抬头朝石台回视,隔了点距离, 明明看不清对方的眼睛, 可江言却已经能幻想到那双银灰色的深邃瞳孔。 被这样一双眼睛捕捉, 江言心跳漏了几拍, 不好意思再偷看对方。 他带上洗漱用具, 下去后蹲在水边刷牙洗脸, 旋即转到羊圈,拎起用干树枝扎的扫帚,钻后方清理咩咩兽的粪便。 瞥见撒特德朝自己靠近, 江言道:“没事,我来就行, 你去帮我看达达兽和叽叽兽有没有窝出新的蛋。” 闻声, 撒特德走去另外两个棚子,江言转个头的功夫, 对方又回来了。 他好奇问:“怎么了?” 撒特德道:“言, 没有窝蛋。” 说着, 他牵起青年的手腕,宽大的掌心与长而有力的五指轻松握住那细长的一截手臂。 江言被撒特德带到鸡圈前,目光往被人为翻开的干草堆里越去,忽然“啊”地叫了声。 叽叽兽没有窝出新的蛋,可它们窝出了小叽叽兽! 江言按耐不住激动,拉开竹门往里钻。 他小心翼翼走到干草堆面前,没有靠近,这时候的叽叽兽比较护崽,卧在旁边看着小叽叽兽围它们转。 如果冒然靠近,可能会被叽叽兽啄伤。 江言默数小叽叽兽的数量:一只、两只、三只……直到第七只,他盯着干草堆等了又等,确定只有七只方才退出棚子。 又蹲旁边的鸭棚看,同样是孵出了小达达兽,叫声很嫩,江言觉得悦耳。 他站在外头数数,拢共有十只小达达兽。 小达达兽跟在达达兽屁/股后走,偶尔还会踩到达达兽的大鸭掌,叫江言看得忍俊不禁。 他叫撒特德打盆水来,把这盆水放入棚内,专门给小达达兽游水玩耍的。 等咩咩兽吃完草,江言就把它们放入树林间,吆喝佩奇跟过去。 灰黄色的大狗颠着屁/股上的那撮毛跟着咩咩兽跑,毛毛迎风招展,青年眯起双眼一直笑。 他动了动被撒特德牵住的手腕子:“上去吃东西吧。” 盛了两碗热腾腾的小豆,又把煮熟的红根剥成两半,水煮蛋可以直接吃,还能沾肉酱吃。 江言侧目,道:“若你不习惯吃这种口味的,我割块肉烤一会儿。” 撒特德看着他:“言,这样很好。” 撒特德拿筷子吃东西的样子不疾不徐,江言看他凝神用筷子夹豆子的动作忍俊不禁,把手上还没开始用的木勺递给对方,自己拿另一把。 “小豆用勺子吃。” 撒特德:“嗯。” 江言观他眉梢动了动,问:“你刚才是不是又笑了?” 撒特德将剥去外壳的水煮蛋递给过去:“言,吃。” 江言道:“你自己也吃。” 撒特德等江言接走手上的水煮蛋,这才开始吃自己的。 用过早饭,江言目送撒特德离开,转回山洞把东西稍微收拾之后,戴了顶斗笠遮阳,继续去看兽人们打理的地。 用来种藕的水塘已经打理得差不多了,他又转去准备用来种植小豆的区域查看。 小豆选择种在平缓的半坡上,这一带常年向阳,光线充足且比较温暖,到了雨期,又不缺降水。附近的地势还能够把多余的水排开,避免积水。 丛林的土壤都很肥沃,稍微清理一两遍就能直接栽种了。 族长跟着他把附近清出来的地转完一圈,问:“言,如何?” 江言道:“超出预期。” 他甚至怀疑只要往泥里撒几把种子,过不了多久就能长出一片。 但既然决定规范种植,尽力扩大产量,该准备的地方还是需要认真对待,这也算部落迈出的第一步。 栽种的区域选好,接下去就要培育种子。 江言从交榷场带回来的豆子,加上族长又叮嘱兽人从外头换了一批回来,已经足够种植。 小豆种子需要用水浸泡后催芽,发了芽的豆苗才能种在土里。 他把怎么筛选小豆,用什么样的水泡豆子,泡到哪种程度详细告诉族长,再由族长带领兽人进行育种。 “有哪些不会的尽管问我,”江言又道:“至于莲藕,我想带几个雌兽跟我一起去兔族部落里选取。” 之所以选择雌兽,是因为雌兽的气场比较平和,没有雄兽那么强的攻击力.. 兔族兽人对蛇族有畏惧之心,江言带着蛇族兽人进入对方的领地已经有些冒犯了,为了维持以后比较友好的往来,他只能选个折中的方式。 他托族长替自己给撒特德带话,随后选了阿尧和几名雌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兔族部落。 就如江言所料,尽管在乱石崖上兔族和蛇族有过短暂的接触,可他们始终对蛇族抱有很强的戒心,除了江言,不肯让其他几个雌兽进入他们的领地。 哈米躲在大哥哈达身后,大眼睛转了转,嗖的一下蹭到江言背后,攥起他的衣摆。 哈达惊讶:“哈米,回来!” 哈达躲在江言身侧观察几个雌兽,好半晌,扭头说道:“大哥,长老,我相信言哥哥跟他带来的兽人不会害我们的。” 兔族少年身上散发着用胰子洗澡后残留的皂香,哈米是第一个接纳蛇族的人,尽管还是有点怕,可他看见江言跟着兽人们被堵在部落外为难,心里跟着难受。 哈达愠怒道:“回来,哈米!” 尽管哈达对江言印象不错,可那一切都终止在乱石崖上了。 兔族和蛇族的交易已经结束,江言如今来取走他要的莲藕可以,除此之外,两族不该再产生交集。 阿尧跟几个雌兽有一肚子话想说,他们因为外族对蛇族的偏见感到憋屈,有些事明明不是那样,却在经过口口相传后,变成了好像他们真的是那样的蛇族。 江言对阿尧摇摇头,暂时想出个法子。 尽管不能化干戈为玉帛,起码不能让此刻的场面过度焦灼。 他道:“我们轮流伸手,比出石头、剪刀、布这三个手势,若谁输了,就要当着大伙儿的面,告诉对方自己最近做过的一件糗事,好不好?” 哈米第一个捧场:“言哥哥,这是什么呀?” 江言笑着与他讲解游戏规则,玩法简单易懂,兽人们都听明白了。 兔族兽人撇撇嘴:“好幼稚,为什么我们要跟蛇族比这玩意儿?” 阿尧道:“那你跟我们比比打架?” 兔族兽人立刻涨红脸:“你、你明知道我们打不过你们,哈达你听,他们就是故意挑事的……” 眼看又要吵起来,江言无可奈何,半蹲在哈米面前,与哈米比了个剪刀石头布。 他输了。 哈米举起自己的拳头,脸都红了,呐呐道:“我、我赢了么?” 言哥哥那么好,他怎么能赢言哥哥啊…… 江言笑着看他:“自然。” 又道:“那我说一件前几日发生的糗事吧。” 准备吵起来的兽人突然纷纷竖起耳朵,目光集中在江言的脸上。 江言观望四周:“前几日天未亮时,我迷迷糊糊起来,结果差点从床上栽了个大跟头。” 哈米:“啊……” 他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如此温柔好看的言哥哥居然也会有疏忽的一面。 连阿尧他们都很诧异。 哈米追问:“言哥哥有受伤吗” 江言安抚:“没事,别担心。” 后来撒特德用尾巴卷起他,至于蛇尾又怎么缠着他滑来滑去的东碰西碰,自然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他看向阿尧:“接着来。” 阿尧撇嘴,抬手做了个准备出拳的姿势,兔族的兽人看见他就要出拳,下意识伸手去接。 阿尧不可置信:“我怎么输了?” 对上江言期待的眼神,阿尧只好把自己前两日在打理水塘的时候,被多脚虫用钳子夹手怎么甩都甩不开,吓得嗷嗷跑了一圈的事坦白说明。 兔族兽人满脸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蛇族兽人居然会怕多脚虫,这玩意儿水塘里多的是,他们兔族从来不怕。 好像蛇族兽人也没外面传得那么恐怖厉害嘛? 多脚虫也就是螃蟹。 江言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阿尧被螃蟹夹手并且惊慌乱嗷乱叫的画面,忍不住翘起唇角。 遭兔族兽人笑话的阿尧郁闷不已,害羞道:“……言,连你都笑我!” 场上所有兽人都轮过一回剪刀石头布,随着一件件糗事的揭露,使得前不久火/药味浓重的气氛松缓不少。 等兔族兽人愿意让蛇族雌兽们进入领地的时候,甚至已经萌生出能跟蛇族打一架胜率对半开的念头。 …… 部落内绿草如织,兔族兽人洗了澡最喜欢躺在草丛上晒着阳光睡觉,一团团雪白的兔毛迎风招展,像落在草丛里的云朵,仿佛这是童话世界里才会出现的场面。 江言感慨兔族兽人们的可爱,开始带雌兽们下水塘拔莲藕。 用作种植的藕,藕身至少需要三节的长度,且节与节之间必须生长出细芽。 傍晚,江言与蛇族兽人带了不少选好的莲藕离开,哈米和几个兔族兽人送他们。 江言温声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等最近的的活儿忙完,我就过来教你们做胰子。” 想起兔族兽人在获取材料时可能会有不便,又道:“制作胰子需要的猪胰脏,到时候我从部落里给你们带来。” 哈达喉咙一紧:“不必,我们可以跟其他部落交换。” 江言眼底还有未褪的笑意,哈达:“……” 他硬着声道:“或许我们也可以跟你们换。” 江言:“正有此意,你们多给我们一些萝萝白和萝萝黄,可以吗?” 他请求,而非以高高在上的口吻。 蛇族比兔族强大,稍微轻蔑一点的语气都很容易让兔族生气,可江言的语气让所有兔族兽人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 哈达应道:“好。” 于是江言带着雌兽们离开,等他们影子都不看不见了,哈米才恋恋不舍地收起目光。 兔族少年道:“如果言哥哥是我们部落的雌兽就好了。” 他把希望寄托在大哥身上,毕竟大哥是兔族最厉害的青年兽人,好多雌兔想跟大哥好的。 “大哥,你能把言哥哥带回我们部落么?” 哈达知道小弟的意思,静默半息,低斥道:“说什么胡话。” 那个雌兽……身上被一股强大的雄兽气息覆盖,早就有了雄兽的。 应该是那天来乱石崖把他接走的兽人吧。 哈达收回思绪,许是残阳过于萧瑟,他无端萌生几分失落。 途中,阿尧没想到今日居然能进入兔族兽人的领地,还跟他们玩剪刀石头布。 “言,你真的太厉害了,我居然没跟兔族兽人打起来。” 江言笑着开口:“凡事都别想着打打杀杀,能用脑子解决的,就尽量不靠武力,要发展部落,今后免不得跟这些部落打交道。” 多个朋友多条路。 蛇族兽人们都没想过以后,更没想过他们能跟其他部落的兽人交朋友。 阿尧笑呵呵的:“言,刚才我们离开的时候,哈米好舍不得你。” “唔,他大哥,好像也有点舍不得你。” 江言挑眉:“是吗?” 阿尧颇为肯定的点头。 江言若有所思。 阿尧挠挠头:“要不要回去之前找条河把身上洗一洗啊,言,咱们一身的兔子味儿,回去以后族人们肯定不乐意。” 江言:“兔子味儿?” 他慢吞吞道:“那就洗吧。” 省得回去以后某个兽人不高兴。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要发~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不留行、我请你吃咖喱鱼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新月 40瓶;我的夏日时光、绰绰、57208624、不是好人 20瓶;哎嘿嘿嘿、我爱散兵!、半路友人、臭屁 10瓶;一啵取消赞、长舟烟白、风信子 5瓶;陆林央 3瓶;不与竖子争高低 2瓶;晕猪了、我,民政局、云泠、一天天、quiet亲妈粉、尤尤住九楼、与或非、寒烟、陌秋晚亭、为这甜美爱情而疯狂、69304400、染 1瓶; 第49章 什么叫约会 天色蒙蒙透出些微灰白, 部落南边的水塘已经陆续有了动静。 江言带回来的藕苗需要尽早栽种,早饭来不及做踩着黎明前的一点凉气出来干活了。 他是第一个抵达水塘的,稍微活动过手脚就拎着藕苗下去。 栽种莲藕的深度约莫在十厘米到十五厘米左右, 还要再覆盖上一层十厘米左右的土,方便莲藕生根。 他自己琢磨着距离和穴度种了会儿,陆续有兽人过来。 兽人们看见水塘里那道修长的背影, 诧异道:“言那么早就过来了?!” 旋即有些羞愧,因为他们多睡了会儿懒觉,过来的路上更是不慌不忙。 江言看着兽人们跟做错事一般垂低脑袋,尾巴蔫蔫地耷拉着贴在地上,笑道:“没怪你们,都过来种藕吧。” 江言的确不怪兽人们。 他们对于发展农业这件事还没有多少理解, 更何谈改变?比起叫他们在地里种东西, 更倾向于外出狩猎。 这些久远的观念并非朝夕之间就能改变, 所以江言能理解, 愿意耐心地带他们一点一点做。 他告诉兽人们, 种植需要再合适的时候, 讲究日子和节气,早一点和晚一点都有极大的可能种植失败。 他们种植藕和小豆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收成上或许会受影响, 但既然是第一次尝试,就无需抱有太多顾虑, 把事情做完就算成功了一半。 过了两三日, 藕全部移种进水塘,族长还在带着另一部分兽人培育小豆, 有些豆子已经出芽了, 有的还需要耐心等待。 又过六七日, 栽植的藕终于出叶。 江言时常要来水塘的区域检查,偶尔还能跟巡视的撒特德碰上一面。 今日亦是如此。 青年带着斗笠,远远看了眼撒特德,朝对方晃晃左手,就当打过招呼,招呼过后,各忙各的。 瞥见附近飘有浮苗,江言过去把它扶起,重新栽种。 族长来到水塘,看见冒出一两片小叶子的莲藕,问:“言,如何了?” 江言道:“今日开始第一次施肥。” 莲藕生长期对肥料的需求量不小,但也不宜施太多。 他跟族长说了声,然后带兽人们去准备肥料了。 肥料无非要以畜牧粪便,或植物叶茎做肥。 丛林里的肥料天然环保,还都是现成的,集肥并不难。 江言早前就为今后的耕种做准备,饲养的禽兽所排粪便,每日清扫都搜整起来,跟腐叶根茎混成天然肥,发酵几个月,这会儿把肥料装起来运到水塘施种就行。 兽人们运肥过程中听着江言的解释,对他格外敬佩。 “原来言早就做为今日做了安排。” “言好聪明,想了我们从来都想不到的事情!” “都说桑族人的祭司最聪明,我看言根本不比他们的祭司差,就在前几日,从乱石崖回来的阿尔说桑族人正在打探咱们部落的消息呢!” “他们急了!” 兽人们的话让江言感到一阵好笑,他摇摇头,抵达藕塘后,开始分配兽人施肥,当着他们的面做了一遍,将需要注意的地方仔细叮嘱,格外耐心。 忙活大半日,藕塘第一次施肥结束,另一边,族长带着兽人培育的豆子也都陆续发芽了。 江言看过豆种,一刻不歇地带着他们开始种豆。 等种完小豆,又过几日,施过肥的莲藕出了第五六片叶,意味着可以开始第二次施肥。 披星戴月的忙碌,直至施过第二次肥,江言囤积了将近半年的天然肥彻底用完。 于是他领着兽人们去树林内搜集粪便和草叶根茎。 时下天热,肥料发酵的时间能缩短不少,所以他们尽可能的搜集更多,将肥料集中发酵,最少要囤至明年夏季前用的份量。 这一个月忙下来江言几乎没停过,兽人没有任何种植经验,无论大小事都需要他亲自讲解,带领,检查。 终于等到农活儿暂告一段落,江言已经回去睡了足足三天。 他补觉的这几天,所有活儿都让撒特德做了,江言趁着清醒的一会儿功夫把桌上的食物草草吃几口,吃饱了继续倒头睡觉。 六月过,七月至,江言睡醒是在一个飘着雨的傍晚。 柔和的霞光伴着清凉的雨水笼罩山野,丛林四周过分静谧,连往时在白日里闹腾活泼的佩奇,此刻都叼起它的窝,睡在洞口旁边,感受这份炎夏独有的清凉。 进入夏季雨水比较充沛的时节,近些日子雨会下得频繁些。 江言捋了把佩奇被雨打湿的绒毛,狗子呜呜喊了声,瞧见是他,仰头用冰凉的鼻子往他手上蹭蹭。 逗了会儿狗子,江言下去看一个月前新生的达达兽和叽叽兽。 它们已经长大一圈,一个木盆已经容不下达达兽游水。 饲养半年的达达兽,它们已经有了被驯养的意识,知道听江言的话,已跟家禽无异,所以江言把它们都放出圈子,往就近河边赶。 佩奇蹲在岸上,目不转睛看着在河里游的达达兽。 佩奇也是个游水的小能手,所以江言揉了揉它的脑袋,说道:“等天色暗了就把它们赶上来。” 佩奇晃动双耳,抖了抖胸前灰白色的绒毛。 “嗷嗷!” 嗯嗯! 返回山洞途中,江言碰到过来接他的撒特德。 男人手上拎着斗笠,江言道:“不戴这个。” 雨水轻柔,稍微淋一会儿挺舒服的。他和对方并肩徐行,回到山洞时雨就停了,天边挂着一道虹桥。 江言眯眼眺望:“可惜天就要暗了。” 半个时辰后,黑色笼罩着整座丛林,清凉的风中夹着几许闷热,地面已经干燥,不见被水打湿的痕迹。 夜色无垠,江言连续睡了三日,精神和心情都不错,因此想要放松一下。 他笑道:“今晚咱们找处平坦些的山顶,吃野餐,吹吹风,看看星空怎么样?” 撒特德:“嗯。” 兽人哪有浪漫雅致的心思,可江言要这么做,撒特德便尝试接受他的生活习惯。 江言道:“那就把锅和食材带上去,打份清淡点的火锅,” 他笑意吟吟地商量:“撒特德,要借你的尾巴用一下了。” 撒特德注视着青年亮晶晶的瞳眸,心跳漏了几拍。 他低沉问:“言,为什么要打火锅。” 江言笑笑:“这段日子很忙,我肩膀都还紧绷的难受,就当放松。” 在他们那里,也可以说是野餐,约会。 他喃喃自语,这句话下意识脱口而出。 撒特德:“什么叫约会?” 撒特德听不懂,却不代表不会抓重点。他能从青年的语气里听到几分窘迫,耳根还泛起可爱的红晕。 江言支支吾吾的:“就是我们两个人,单独相处,单独一起玩。”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其实可以叫上别的兽人一起聚餐,比如雌兽们就比较合适。 但思来想去,可能这段日子太忙了,只想跟撒特德独处。 作者有话说: 一章二更,忙完了就需要约会调整一下身心,蠢蠢欲动的言,明天见~ 给朋友打个广告,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带球跑后被卷王崽带上娃综》by心如水 虐恋文倒霉替身贱受觉醒原书剧情。 席云:…… 他当场表演一个生死手速签离婚协议,然后带球跑路。 然而三年后,他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崽,原书剧情痴傻,被改变命运后进化成钮祜禄版,天才且好可怕卷王。 三岁大的崽崽法文绘本通顺阅读、自学方程、日常蹲平板专注学习到天荒地老,唯一的解压爱好是做赛博蝴蝶挂到网上卖。 席云:阿巴阿巴,人类什么时候偷偷进化,还是我古早文学男主已经跟不上时代! 然后,席云接到了导演电话:“您好,您儿子已为您报名参加娃综节目……” 席云:? 儿子参加娃综需要爸爸同意是吧? 起初,席云以为崽是来玩耍的,然后他就发现了崽是来学习的。 卷王崽的出现,让整个综艺画风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一期完成学习任务获取老师评分的任务中。 早晨,卷王崽偷溜去a老师刘老头那里学习武术;中午,卷王崽去b老师李老头那里学习中医,傍晚…他回家帮席云捡柴火烧饭。 晚上,他掏出自带的初中课本开始自学。 其他崽子一脸沧桑:有被卷到。 所以,他们也开卷! 就在他们卖力表演下,娃综不出意外的火了。 席云,某江虐恋文在逃替身受,被霸总找到时还一脸茫然。 压根不知道这糊综窜红了。 身价千亿的霸总攻垂下眸,递出手:“席云,从前是我错了,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他找了席云许久,才终于在今天真真切切思念已久的人。 可他伸出的手,迟迟没有人接。 席云:对不起啊不约,这一回我选沙雕网友! 霸总:? 沙雕网友:“老婆别跟这背书怪走!跟我走,从此你的崽就是我的崽!” 卷王崽:不是,你们谁?我的爸比我来守护! 咸鱼受VS霸总攻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迁 20瓶;22248284、我超可爱的、风信子 5瓶;砚台纸、寂淮 1瓶; 第50章 言的主动 星月当空, 江言选了处不远的山顶,撒特德蛇尾一落,顷刻间将他往上带去。 山顶是段比较平的地势, 迎面的风清爽舒适。 他沿周围走了圈,指着脚下有泥没草的地:“就在这儿搭灶起火吧。” 用石头弄了个小灶台,再把带上来的干柴往灶中间一点, 锅里加水煮沸,将现成的食材倒入就行了,至于调味料,江言准备了酸酸甜甜的果酱和咸肉汁。 火光照亮一角,他们身后不远有柔软的草甸,把带来的垫子铺开, 江言往上躺下, 舒了口气。 他拍拍旁边的位置, 道:“撒特德, 你也坐。” 火苗偶尔响几声, 夹着不间断的夜虫鸣叫。 江言缓慢眨眼, 望着夜空的璀璨星河,密集的星子冲击视野,仿佛近在眼前, 触手可碰。 不知道若干年后的人,看见的天是否也是同一片夜空。 他伸手去触摸, 摸了把空气。 青年无声一笑, 撒特德侧目看他,忽然低声问:“言在想什么。” 江言:“嗯?” 他坐起来, 与男人肩碰着肩:“你能看出来我在想事情?” 撒特德默认, 握住他的手腕。 江言道:“没想什么, 就是突然放松下来,看见这么浩瀚的星空有点感慨。” 熬得汤锅已经熟了,江言叫上撒特德一起。 他们分别盛了一碗,浇些肉汁,再往垫子坐下。 江言抿着汤慢慢喝,偶尔说几句话,旁边的男人专注倾听,给的回应虽然简短,却让江言明白,他在听。 江言吃饱了,掰开手边的野果吃。 这种野果很像甘果,果肉一瓣一瓣的,酸酸甜甜。 他分成两半,给撒特德一份。 吃着果,江言问:“撒特德,你会唱歌吗。” 撒特德:“……” 江言随意哼了哼曲调:“这样哼也不会?” 撒特德道:“不会。” 江言哼了一首《天空之城》,断断续续地,即使眼前有繁星,也隐约听出些孤独。 他叹了口气,抽了一下被撒特德握在掌心的手。 “可能真的是吃饱了撑着,忽然有点伤春悲秋的,回去休息吧。” 撒特德注视青年的眉眼,瞳孔里闪着银色暗光。 “言想要什么?” 江言摇摇头,只是笑。 对视几息,他先回避视线,舒了口气,再次抬脸。 青年嗓子有些闷,能听出少许鼻音。 “撒特德,你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江言的脸搭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他觉得等一会儿过了就好了。 可又过片刻,江言缓慢眨眼,望着近在咫尺面孔,他的脸被捧了起来,感受男粗粝的指腹从他眼角触过。 江言喃喃:“我、我没哭吧……” 撒特德:“言。” 他不知道要怎么帮江言,青年看起来似乎陷入了无助和迷茫,与平日总是温和笑笑的样子截然不同。 江言紧了紧嗓子:“可能我刚才真的太想家了……” 他无法从撒特德的眼睛移开,能清楚看见在对方眼瞳跳跃的两蔟小火苗。 江言闭眼,不假思索地贴上微微凉的薄唇,仿佛借着这个举动,在星夜之下宣泄一些情绪。 撒特德浑身一僵,不明白江言的举动。 感受着柔软唇舌笨拙地沿着他的唇触碰,陌生而奇异的冲动催促着他。 撒特德手掌捧起江言的脸,用舌尖贴上他的柔软温热的唇,从开启的缝隙中,舔入他的口腔,更甚至想抵进他的喉咙舔/舐。 一个不算吻的吻,却比亲吻来得本能,更加深/入,带着几分野蛮,几分温柔。 江言眯眼,满目星辰颠倒摇晃,仿佛随时会坠落在身上。 他的嗓子都快被撒特德舔得冒烟了,对方不厌其烦,好像解锁了一个新的世界。 唇舌分开,又再次严密无缝地紧贴。 直到他的手脚累得抬不动,撒特德抱起他,一个翻身,让他坐在怀里。 星光摇摇晃晃地落在江言的眉眼,肩背。 他发不出声,因为撒特德的舌头始终都在他嘴里扫荡。 回去的时候,江言嗓子哑得能冒烟。 他不忘吩咐:“把锅带上。” 再瞅了眼脏掉的衣物,脸一瞥,本来想来个眼不见为净,可他们的衣服就那么几件,丢了可惜。 江言:“……把衣服也带回去洗洗。” 他揉了几下还是感觉有点撑涨的肚子,心想自己也要收拾一会儿。 炎热暑夏,进入了短暂的雨期。 淅淅沥沥的声响隔绝在洞口之外,江言躺着床上出神地听了一会儿,良久,懒懒散散地扶着腰坐直。 他揉着泛酸的地方,神情恍惚。 自从入夏起,撒特德不会像春季那样频繁对他做那件事。 尤其在他忙碌了整整一个月后,他跟撒特德提过几句累,对方连晚上抱他睡觉的力气都放轻许多,怕弄醒他似的。 安稳一个多月,结果昨晚…… 江言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将近早上才睡,他的腰和腿都快折了。 在床上静坐两刻,倦意扯着江言的眼皮直往下掉,他用薄薄的麻布褥子往腰腹一搭,盖好肚子继续埋头睡觉。 一觉再醒,雨水仍断断续续的。 江言稍微活动关节,拿起蓑衣和斗笠穿戴好,打算去藕塘和种豆子的农地看看。 虽然他已经让兽人把排水道挖好了,但还是亲眼检查过才放心。 他休息的这几日,种藕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定期巡地就可以。 时下水塘四周很安静,只能听到雨水打着叶子的声音,间隔一阵阵“哞哞”的叫声。 江言沿着几块藕塘走了一路,池塘涨了些水,但并未造成内涝,又特意绕去排水的几条道,排水正常,便安了心。 他又去了看了种小豆的地,泥面上冒出的青芽连成一片一片的,隔着沥沥湿雨,江言跟恰好过来巡地的族长碰面。 尹林笑着问:“言,这几日可有休息好?”他把江言上下端详一遍,“忙了那么久,你看起来都瘦了,接下去可以好好休养一阵,这边有我看着。” 江言浅笑行道:“谢谢族长关心。” 他确实打算继续休息几天,一来下雨不方便外出,二也是为了身体着想,不能成天紧绷着一根弦。 偷得几日闲,江言把山洞收拾一翻,拿了两条萝萝白出来,削皮,切片,准备些比较酸的果子挤出汁水,留着跟舐水备用。 他找出个佩戴盖子的陶罐,倒入切好的萝萝白片,再将酸汁和舐水混入,合上盖子,反复十几次上下左右摇晃,密封起来静置,放旁边腌制一段时间。 菜地里的紫根和红根长势喜人,江言隔段时间就去挖,囤在库房里,积了一小堆。他挑拣出五个,两个洗干净切成小块的,加进水里煮熟后放点蜂蜜,做成简单的红薯糖水,又把另外的几个堆进火炭内,靠熟了,掰开分成两份。 雨水断断续续的,一阵大一阵小,伴着雷声,下得挺频繁, 江言半躺靠在竹椅上,背后垫着抱枕,从木箱里取出两卷麻绳,窝在椅子里编织衣物,饿了就吃点红薯糖水。 佩奇在旁边晃晃尾巴,江言把剥好的紫根分给它,狗嘴一张,飞快地吃起来。 煮熟的几个紫根,江言还没吃上几口,全给这个馋嘴狗喂完了。 佩奇吐着舌头,眼睛弯弯的。 江言很少有机会跟它玩,都是打发它到外头,或者采集野果的时候把它带上。 这会儿倒不介意逗它玩一会儿。 江言捡了块木头,扔到平台,佩奇唔嗷一声,撒腿跑出去,叼着木块回来。江言继续扔,佩奇照旧捡。 十几个来回,佩奇放下叼回来的木块,把脑袋搭在江言膝盖上,豆豆大的黑眼安静瞅着人。 江言摸摸它的脑袋,毫不吝啬地赞扬:“好佩奇。” 好佩奇把脑袋搭在江言膝盖上放着,挪不开了。 它平日里不是一只黏人的狗,幼崽时期还比较黏人,碍于某个强大兽人的“威压”,它不敢黏着江言,等渐渐大了,能外出猎食,能巡视地盘,还学会放牧时,一转眼,长成只挺独立的狗子。 这样静静独处的机会少之又少。 佩奇闭上眼睛,脑袋搭着江言的膝盖睡了。江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编手里的麻线,直到动作慢慢停下,在沥沥不绝的雨声里沉入梦乡。 撒特德刚回来,入眼的即是安静睡在椅子里的青年。 掉下地的麻线团被佩奇叼起来轻轻放回江言手边,晃晃尾巴,跑出去自己玩。 撒特德看了眼已经到外边撒欢的狗子,弯腰抱起江言,把人送回床上。 才放下,江言就睁开了眼,说话时声音还有些沙哑。 “今日回来得挺早。” 撒特德抚开青年脸颊的落发:“午后不出去。” 江言微微亮了亮眼睛:“真的?” 撒特德点头。 这几日部落巡视的任务都交给那帮蜕变不久的兽人,让他们在狩猎和巡视之间历练,所以撒特德可以闲下来。 江言浅笑:“那正好,我自己待在山洞挺无聊的,刚好有个人解闷。” 中午江言蒸了小豆,炒了半个南瓜,又用熬了锅野蔬肉片汤,怕撒特德吃不够,多煎了块肉,配上咸肉汁和甜一点的果酱,撒特德不爱吃酸,所以果酱他会多准备些偏甜口的。 两人吃完午饭,江言没骨头的似的靠回椅子里,听着偶尔的力道雷声,叹息。 “这雨不知道要下到几时。” 平日里没事就算了,这几天他觉得休息够了,想把答应兔族兽人的事做完。 当时答应过兔族兽人,教他们做胰子,结果这个月一直忙着种植,好不容易养精蓄锐几天,碰到雨期。 他打了个呵欠,起身伸了个懒腰往床边走,接着一躺。 江言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撒特德,一起过来歇会儿。” 男人躺下,江言往里靠了靠,道:“反正没事做,聊聊天。” 他不是话多的人,奈何他不开口,撒特德能一天都不说话,所以江言成了主动聊天的那个。 他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 一眨眼,就到了新一年的暑夏。 眼前的石壁渐渐跟去年秋季所在的山洞重叠,想起去年刚来时还在为了活下来而艰难度日,那时候什么都没有,气温又越来越冷,只能待在山洞,等着撒特德给他带回能续命的物资,譬如兽皮,或者肉。 哪里会想到有今天。 山洞里的陈设越来越多,他做的每一张竹制桌椅,陶器,木架上挂着的麻布衣,还有桌上每日都会添换的野花,也算给枯燥平淡的日子添加一抹鲜丽色彩。 他侧目,打量撒特德的眉眼,被男人眼里幽深默然的情绪锁住,下意识联想到昨夜的事。 腰忽然就麻了。 但江言指责不了对方,平时他总拒绝,昨天夜里,却是他主动吻了撒特德。 一时间,江言内心乱糟糟的。 他觉得撒特德其实很不错,不管放在将来还是现在,几乎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跟对方相处,很难不动心。 可他有些话却说不出口。 好像一旦开口说出来了,就再也找不到理由,找不到一个期盼着回去的信念。 撒特德专注等待江言把话说下去,却见青年似乎陷入了苦恼,迟迟不开口。 “言?”他看着那双湿润漆黑的眼睛。 江言闭眼,道:“算了,还是睡觉吧。” 此时躺下的姿势让他觉得腰麻,想动一下,反被撒特德揽住。 他道:“你不让我转身也行,但我的腰很酸,给我揉一下。” 撒特德若有所思,手掌开始给青年揉腰。 过去,每次结束之后江言总不想搭理自己,可昨晚他听了言的话,此时还能帮他揉腰。 撒特德做了深刻的反思,他以后会听言的话,好好学。 作者有话说: 待修错字,明天见~ 第51章 偶尔要在外族兽人面前夸夸撒特德 天气转晴, 江言巡查了藕塘和种植豆苗的地,打算去一趟兔族部落。 族长听闻此事,专门叫兽人送他过去。江言本来想拒绝, 打算自己找阿尧带他过去就行,却听对方说道:“让撒特德带你过去吧。” 江言:“……” 撒特德? 他缓缓眨眼,觉得好像又可以了。 “撒特德不用巡视吗?” 族长笑道:“阿尔带蜕变回来的那批兽人加大巡视的强度, 年轻雄兽气血方刚的,没有雌兽,正好需要耗一耗满身精/力,由着他们去吧。” 江言“唔”一声,笑眯眯地:“好。” 知道这是族长的好意,他心领了。 返回途中, 江言看见撒特德, 把此事告诉对方。 “你要送我去兔族部落。” 撒特德:“好。” 可撒特德送江言过去, 能不能进人家的领地还是个问题。 普通的蛇族雄兽都让兔族十分排斥, 更何况撒特德, 这倒把江言一下子为难住了。 若他劝说, 可以让对方在部落外等自己,然而这个念头寻过闪过就被他否决。 兔族兽人相处起来虽然不错,可江言也不想就此让撒特德委屈。 走了几圈, 他道:“有办法了。” 江言准备好份量充足的猪胰脏,叫撒特德一并带去。 森林静悄悄的, 遍布野花, 偶而蹦过几只看起来十分温顺的兔子,它们被突如其来的蛇族兽人吓得四处乱蹿, 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 即将抵达兔族部落, 江言喊:“停下。” 他无奈地又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放我下来, 撒特德。” 他们不能就这样进去。 还没抵达目的,周围温顺的兔子都躲了起来,等真的见了面,兔族兽人的反应恐怕也好不好哪里。 他把挂在臂弯里的麻布袍子和短裤衩递给撒特德:“去换上。” 又交待:“找棵树,在背后换。” 在山洞里随意些无所谓,江言已经见惯了这人换衣物,从惊恐到麻木再到习以为常。 毕竟出门在外,还得注意点形象。 撒特德接过袍子,看了他一眼。 江言原地守着猪胰脏,撒特德绕去树丛后,不久,高大的男人一袭麻布长袍走出来。 “言,”撒特德定定看着他,江言递出草鞋,“鞋子也穿上。” 瞧见麻布袍子上的腰带没系好,等男人穿好鞋,江言伸手帮他重新系整齐,还打了个简单的蝴蝶结。 撒特德面无表情看着蝴蝶。 江言打量对方高大的身躯,再对比腰侧的小蝴蝶结,笑得睫毛颤动,起了些恶作剧的心理。 撒特德不明白:“言?” 江言清了清嗓子,忍笑道:“没事,很帅。” 他没有撒谎。 即使穿着粗布麻衣,扎个蝴蝶结的撒特德依然很出众,放他走在身边都会觉得自己倍有面子。 他忍不住一直仰头看着对方。 “拎上猪胰脏,等会儿跟他们见面,我来说话就行。” 撒特德道:“听言的。” 江言抿起唇角,最后发现实在绷不紧嘴巴,笑容很轻快。 停在兔族部落入口处,江言跟一只窝在草丛里的兔子打招呼,轻柔地摸了摸它的耳朵,麻烦它帮忙进去传个话。 兔子一蹦一哒地进去了,很快,哈米人还没出现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言哥哥——” 兔族少年几步并作一步疾跑,整个人一下子抱住江言的腰。 江言:“唔。” 青年抬头望天,背在身后的手晃了晃,示意站在几步之后的撒特德保持稳重淡定。 他把哈米微微推开,一个月不见的少年,五官似乎长开了一点,脸颊上的肉肉倒没减少。 他笑眯眯道:“谢谢哈米这么热情的欢迎我。” 哈米眼睛亮着光,闪烁着喜悦和几分掩藏不住地害羞。 “言哥哥好久没过来了。” 江言解释:“前阵子比较忙,忙完就过来了,今日教你们做胰子。” 哈米身后,走来几个兔族兽人,他大哥哈达也在其中。 江言侧身让了让,觉察哈米看见撒特德后似乎有些颤抖,便语气缓和道:“我带来很多猪胰脏,那么多胰脏凭我一个人拎不动,若没有撒特德的帮助,今日就来不了了。 ” 兔族部落需要猪胰脏做胰子。 狩猎野猪并不容易,至少对兔族而言,这会耗费他们大量的精力和前期准备,还不一定能捕捉成功。 如果要与其他部落交换,给出去的东西只多不少。 江言送那么多猪胰脏过来,属实帮了大忙。 兔族兽人们尽管对他身后的那个雄兽颇有怨言,此情此景,谁都开不了口指责半句。 毕竟猪胰脏对他们来说非常珍贵。 江言打量兔族兽人的脸色,问:“可以让我们进去喝点水吗?一路过来,有些口渴,日头也晒,若能在树荫下吹会儿风就更好了。” 青年以退为进的举动很快把兔子兽人拿捏住,他们心性和善,本就不愿与谁为敌。 再看江言,一个比兔族还要弱小的雌兽脸蛋被晒得红扑扑的,不忍把他拒绝在门外,所以连同他背后的那个强大雄兽,一并带回领地。 绿树成荫,清风将草丛卷起连绵起伏的波浪。 江言被一群兔族兽人包围在中间,温和明亮的嗓音就如清泉淌进所有兽人耳朵里,所有炎夏带来的燥热都被驱散,和江言相处会有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江言正在教兔族兽人制作胰子,斑驳的日光落在他的眉眼,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撒特德站在远处,眼底始终只容得下这抹身影。 倏地,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追随江言。 撒特德眯起银灰色双瞳,冷冷地注视那个叫做哈达的兔族雄兽。 连江言都觉察到周身的气压变低了,莫名发冷。 他转头问:“撒特德,怎么了?” 撒特德:“没事。” 江言纳闷,不知道好好的对方又发什么火气? 哈米缩了缩肩膀:“言哥哥,他好凶。” 那个雄兽纹丝不动的站着,虽然不吭声也没什么表情,但一看就不好惹。 还是他大哥好一点, 哈米道:“言哥哥,我大哥做的胰子怎么样啊?” 江言接到手上打量:“做得不错,搓得很规整。” 还不忘替撒特德辩解两句:“撒特德只是面冷,其实只要对他软一软脸色,说什么话他都答应。” 哈米:“是吗……” 哈达:“……” 江言笑眯眯地:“对啊,若非最初是他带我回来,我早就被其他野兽吞进肚子里,或者冻死在冬天。” “撒特德,他很好很好。” 清风把这句话带入撒特德耳旁。 他定定注视青年,浑身血液因为这句话沸腾,就像烧了起来。 言……认为自己是最好的雄兽。 作者有话说: 二更~言言已经是个娴熟的拎衣工,在外拿好撒特德衣服-,- 当着外族兽人的面开始夸夸撒特德。 明天见~ 第52章 吻与起点 兔族部落来了另外的访客, 此时兔族族长正在接待桑族的大祭司。 葱绿的草好似铺开的茵褥,几只兔子调皮地跳来跳去,见是桑族人过来了, 没有慌忙避开。 桑族人与兔族部落往来将近十年,关系还算亲近。兔子们原地蹲下啃草,抖起毛绒绒的耳朵听族长与大祭司谈论。 大祭司此番前来, 是跟兔族借粮食的。 族长诧异,毕竟桑族十几年来自力更生,他们种植的粮食,麻布,一向只外传,外族兽人想跟桑族换取粮物, 还得看桑族的脸色。 祭司道:“部落内发生了一些乱子, 待今后平稳下来, 我们要的粮食定会倍数奉还。” 兔族族长未作迟疑, 应下了。 只是……兔族规模太小, 他们储存的粮食有限, 哪怕借出去大半,都不够供桑族人半月的口粮。 祭司道:“我会继续拜访鸟族、麋族。” 桑族借粮的目标,多是食素的小部落, 这些部落平日低调,以和为贵, 不会轻易得罪谁, 更不会背后乱嚼舌根,所以桑族过去几年挺注重与小族往来, 用种植出来的粮, 分小部落一点, 赠些恩惠。 反之大族是非多,若他们向大族寻求帮忙,恐怕对方少不得在背后闲言碎语。 桑族实在走投无路,不得已才向小部落借粮。 兔族族长道:“我这就让哈达准备粮食。” 祭司道谢。 话音刚落,他忽然转起手上漆黑的木杖,询问:“部落里有外族的兽人?” 待靠近几步,祭司脸色微变。 “蛇族?” 族长沉默。 祭司道:“你们竟让蛇族进入领地?你就不怕——” 族长出声,断了祭司的话。 “蛇族与我族有交易,他们在乱石崖上,带来了麻布和新的器具,还有一种叫做胰子的东西,他们把制作的法子教给我们。” 祭司惊讶。 他心念一动:“来的是那个雌兽” 族长点头。 祭司:“我去看看。” 族长道:“他身边有一位很强厉害的雄兽。” 兔族族长只能如此劝告,余下的,多说无益。 他们这样的小部落,不愿与谁为敌,哪怕对蛇族,过去听得多了,只知晓他们凶残暴/力,所以能避则避。 但经过这次交易,族长发现蛇族并非不讲道理,相反,他们很愿意同自己讲道理。 那个雌兽,让他感受到一份平和的善意。 兔族与桑族走得近,不代表就要与蛇族为敌,他们求的,一直都只有和平与自保。 祭司皱眉:“来的不是这一任的守护者就行。” 听闻那个雌兽会织麻布,祭司挺想会会对方,看对方究竟是不是桑族的叛徒。 他让族长引路,还没靠近,很快被逼近的压力震在原地。 祭司有一瞬无言,最不希望来的那一个反而来了,这让他愈发好奇,究竟是什么雌兽值得撒特德跟着过来。 几片云影遮盖,稍来一阵凉风。 还算融洽的氛围忽然凝固。 “撒特德?” 远远地,江言直觉撒特德脸色阴沉下来,他把手里搓好的胰子递给哈米,越过兔族兽人,朝对方走近。 “怎么了?有人过来了吗。” 撒特德朝树林后望去,沉道:“桑族人。” 江言:“是吗,没想到今日难得来一趟,还能碰到桑族人。” 想起哈米刚才告诉他,桑族人种有能做布的植物和大豆,他心里痒痒的,想要收集农作物的瘾又上来了。 他看向树丛后:“见一见他们吧。” 又道:“我听族里的人议论过,蛇族与桑族应该没到隔着生死仇的程度,他们传出了小豆,似乎还种有大豆,倘若有机会,我想跟他们换些大豆,甚至更多的东西。” “撒特德,你会生气吗?” 江言作为异世界的人,对任何兽族都没有无缘无故的敌意,可他得到蛇族的庇护,思考事情的时候就要尊重他们的想法。 “我想和桑族人见一面,如果顺利,或许还想跟他们做点交易。” 他看着撒特德:“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不见了。” 最后江言还是见到了桑族大祭司,隔着段距离,他们互相打量彼此。 桑族大祭司松了口气:不是部落里的叛徒。 可下一刻,他的心提到嗓子眼上。 不是桑族人,却知道如何织布做衣,甚至借着交榷日与兔族来往,踏入领地,这样的本事非同小可。 兽人们有着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十分不愿让外族进入部落,连桑族都花了将近两年才踏足兔族领地,但眼前的雌兽却在短时间做到他们两年才成功的事。 眼前的雌兽究竟有着怎样的本领? 在大祭司揣测的同时,江言开门见山:“桑族大祭司,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大祭司:“哦?” 江言:“你们的大豆,可以给我一些吗。” 大祭司:“你要大豆?” 又道:“我听说蛇族可不爱吃素,怎么忽然对豆子有兴趣。” 江言并未正面回应。 “这笔交易大祭司能不能做主?如果可以,我们会用其他东西交换,绝对是桑族部落没有的,不会让哪一方占去便宜。” 大祭司不动声色地打量身形弱小,却丝毫不怯场的雌兽,不语。 江言道:“若大祭司没想好,或者需要回去找人商量,我今日的话不会改变,期待桑族与我做成交易。” 他侧目看着旁边的男人:“撒特德,我们回去吧。” 回到部落,第二天江言到藕塘时,碰见族长。 他叫住对方,将昨日在兔族部落遇到桑族大祭司的事说了,还坦白想做交易的念头。 “族长,你会不会不认同我这么做?” 尹林内心有些复杂,可对上江言一双纯粹漆黑的眼睛,那份心绪又无端的淡去几分。 “上次桑族从我们部落把人赎回去,他们的现任族长留下一份承诺,只要不伤害他们族人,不管怎么要求,他们都会答应。” 江言道:“窃取树藤那时候?” 尹林:“没错。” 江言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外族部落没有谁知道桑族内部怎么种植,又种植了什么,如果他能进去看清楚,到时候再想办法做交易…… 只要给的东西恰是桑族人需要的,对方想不动摇都难。 他问:“桑族允的承诺可以让给我么?” 族长隐隐皱眉。 江言道:“桑族人跟兔族借粮食,很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但这个问题,以桑族人的性子,恐怕不会说。” 他把心里想的告诉尹林。 若有机会进入桑族领地查探,运气够好的话,可以借这次接触帮他们解决问题,顺便换取东西。 桑族人缺少粮食,说明栽种的粮物,甚至其他作物遇到危机,自古以来,对粮食影响最大的灾害…… 江言越想心跳越快。 他农活儿从小做到大,常见的自然灾害遇到过几种,可以尝试找办法应对。 只要桑族人承了一份恩情,他们的东西,江言想拿走也不好拒绝。 他回去把这个念头告诉撒特德时,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会不会太狡猾了?” 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 撒特德道:“言帮他们。” 又道:“没有言,会更惨。” 江言抿唇:“我还没成功呢,你就那么笃定我能帮?是不是我做坏事你都会夸我啊?” 撒特德沉默一瞬:“言不会。” 江言不是那样的人。 江言搓了搓脸:“可能要麻烦你帮我办一很重要件事,我个人能力有限,这事对我来说难度太大了,想在最快的时间完成,只能你来做。” 江言靠近撒特德耳边轻声交待,等说完,目光撞进撒特德深邃幽浅的眼睛里。 他有点眩晕。 原来就觉得这双眼睛像宝石,现在看,更蛊人了,江言脑子晕乎晕乎的。 “撒特德,我……”他舔了舔唇,“我好像又有点想亲你了,像在山顶那晚一样……” 他闭上眼睛,整个人被对方托起坐在腿上,唇生涩的互相贴着,慢慢摩擦,脸如红云。 “撒特德……”江言眼睛微湿,舌尖被对方吮了吮。 他呆住,自己都没学得那么快,撒特德悟性会不会太好了? 而且撒特德舌头好长,扫过他的齿,喉腔,像野兽探寻新的领地。 男人的耳朵和脖子很红,带着陌生的烫,看起来纯情生涩,却又有种沉默的野蛮。 江言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快被对方的舌头顶穿了。 他伸手推了推撒特德的肩膀:“好、好了……” 撒特德盯着他,舌头在他微微肿起的红润唇角反复舔了舔。 (下) 小暑过后愈发闷热,早早的,江言穿着短袖麻衣,坐在平台上吹风,等那股停滞在体内的燥没那么重了,这才开始慢慢干活,同时把羡慕的眼神放到羊圈那边的身影上。 撒特德把家禽喂好,清理过圈子又打一桶清水才上来。 江言正在做蛋黄焗南瓜,见男人来了,伸手碰了碰对方手背,凉凉的。 他喟叹:“真羡慕你的体质,跟人形冰箱一样。” 撒特德默默听着从青年嘴里冒出来的奇怪话语,大掌将那只细长又显小的手握住。 他知道青年贪凉,且每日总会为此叹息几声。 因为天热和他的皮肤又凉的缘故,撒特德睡觉时多了份甜蜜的煎熬。 江言喜欢贴着他睡,间或亲吻。 从那夜之后,青年慢慢地不再想最初那样排斥跟他贴近,甚至会搂住他的脖子,尽可能地把身子与他紧密相靠。 但也仅限于此,撒特德不好受。 每当他想要更进一步,江言就嫌身上出汗太热,以怕热为由,不怎么想做那件事,或一次之后就把他推开。 江言炒着锅里的南瓜条,把蛋黄细末均匀的往南瓜条上洒,再下点小葱,出锅。 随手做的蛋黄焗南瓜品相不错,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江言夹起一条试了试,接着夹起第二条,送到撒特德嘴边。 “尝尝看。” 撒特德张嘴咬下:“好吃。” 江言道:“我做什么你都觉得好吃。” 换成别人,江言可能会认为对方在无脑吹捧自己,可迎着撒特德说话时专注的眉眼,他就只会耳朵起热。 其实原来也不这样,按理说相处久了对这种话会产生免疫,偏偏江言却反过来,每次看见撒特德专注认真地夸自己,他就忍不住面红耳赤。 又不是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小男生,还害羞…… 江言别过脸:“我再煎块肉,吃完你就出去巡视吧。” 早上他吃份简单的蛋黄焗南瓜,撒特德吃的比他多了份煎好的肉。 分开前天色忽然阴暗下来,夏季就是如此,间歇地降一场雨,通常雨停不久,浮出的日光就把水汽全部蒸干,很快就会变得又闷又燥。 江言目送撒特德走远,回头收拾东西。等咩咩兽们在圈里把草吃得差不多后,放它们出去,叫佩奇跟上。 达达兽们体型渐长,江言在就近的河岸附近围出一圈范围比较小的水塘,如今每日一早会把它们都赶过去,放在小水塘里游。 忙过一阵子,江言碰见阿乔。 有段时间不见对方,再见雌兽,发现他宽松的麻衣下微微隆起些弧度,还不明显,细心观察后才能发现。 阿乔笑着抱怨:“言,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部落忙着种藕种豆那一阵,阿乔跟另外几个怀孕的雌兽都没能帮上忙,随着时节越热,他们很少出洞。 江言道:“看起来有点消瘦,是不是胃口不好?” 阿乔点头:“眼下太热啦,吃不下肉,倒是原来跟言学做的那些凉拌菜,挺好吃的。” 江言一听:“那我晚点给你们做几罐凉拌菜送过去。” 阿乔眼睛亮亮的:“言,你真好!” 他们虽然跟着江言学了几成,但做出来的凉拌始终没江言做得好,不是太酸就是太甜。 江言笑容温和:“估摸着傍晚前就能给你们送去。” 答应了给孕期中的雌兽们做凉拌菜,江言带上佩奇,去野外摘些果子。 果子挑没熟得那么透的,夹些青皮,没有柠檬,只能用酸一些的果汁代替。蜂蜜就快见底,等有空了,还得想办法再弄些回来。 仓库里还放有不少从兔族带回的萝萝白,江言打算做成微酸微咸口的腌制萝卜块,又从菜地里挖出几个大土瓜,把土瓜削皮洗干净,切成丝,再搭配辣辣菜,蒜,把这些香料加上油翻炒,炒热后淋在土瓜丝上做成凉拌。 傍晚前他把做好的两罐凉拌带上,分给四个怀孕的雌兽。 回来途中,听见干活的兽人在议论,说是桑族的首领今夜过来跟族长谈事。 “桑族人跟我们有啥好谈的?” “打探到具体消息了吗?” 江言虽未加入兽人们闲聊地话题中,却停在原地听了会儿。 不久,听到阿尔唤他:“言!族长找你,让你马上过去一趟。” 江言手上还抱着两个空罐子:“我的东西……” 阿尔接过:“我替你拿回去,你先过去吧,好像跟桑族人有关。” 闻声,江言很快赶去部落专门议事的山洞,族长见他,朝他招了招手。 “言。” 江言问:“找我何事?” 其实他隐隐有点预感,不过没料到桑族会那么快找上自己。 尹林道:“进去说。” 江言见到了桑族现任首领,萧佧。 萧佧上次过来赎回族人时,并未注意到江言,此刻细看,似乎有些恍惚。 尹林道:“言,可能要麻烦你去桑族部一趟。” 没等尹林让桑族兑现他们的承诺,自从大祭司把江言的话带回物部落,是上任族长应允了这件事。 萧佧原本不明白,可在见到眼前的小雌兽之后,瞬间明白了。 江言问:“上次我的建议桑族首领同意了?” 萧佧道:“你叫言?是的,我想请你到我们部落看看。” 又向尹林保证:“我们不会伤害言,并且答应,会把言毫发无损地送回来。” 江言觉得好像有些蹊跷,但这次是桑族首领过来请人,而且没有露出恶意,他虽然觉得奇怪,却并未多问。 他应下: “好。” 萧佧道:“此刻出发?” 江言看看族长:“我想让撒特德跟我过去。” 尹林看着萧佧:“我会满足言的要求,你们嘴上只说不会伤害言,口说无凭,如果真的有诚意,那就让撒特德一起过去,” 江言要去桑族领地一事在部落传开了,兽人们纷纷表示担忧,认为桑族人不安好心。 他们陆续经过山洞,试图劝说江言不要离开部落。 江言这会儿正在准备外出需要带的斗笠和水,还有填肚子的粮食。 他安抚兽人们的情绪,说道:“别担心,有撒特德在,他们打不过撒特德。” 又道:“听说桑族领地里有其他部落没有的东西,借这次机会,如果能跟桑族拿一部分回来,咱们部落就可以扩充物资了。” 这一趟他想去。 作者有话说: 撒特德恋爱日记:和言解锁吃嘴唇动作。 明天见~! 第53章 带领兽族大军的言 江言和撒特德启程, 走的夜路,抵达桑族部落时,天已经亮了。 青年一晚上都在撒特德怀里睡觉, 醒后望着眼前的绿野丛林,脑子还有点懵。 他哑声问:“到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旁的桑族首领萧佧。 萧佧:“穿过这片林子就到。” 江言“哦”一声, 从书包里拿出水瓶,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 他把瓶口递到撒特德嘴边:\"喝不喝。\" 撒特德喝了点。 萧佧忍不住打量江言,再看他奇怪的书包和瓶子,直到旁边那个冷漠强大的雄兽用目光警告他,萧佧才收回视线。 没从萧佧身上觉察到恶意,江言拍拍撒特德肩膀:“没事的, 他看就看吧, 又不会掉一块肉。” 他能感觉到桑族首领好像有话想对自己说。 不久, 顺利进入桑族部落的领地。 江言坐在撒特德肩膀, 仗着蛇族身形的优势, 从高处眺望, 远远地,依稀能看出这个部落的区域按照功能区分,有了初步的规划。 比如居住的地在一边, 种植地在另外一边,还有其他的几个功能区。 身处原始时代, 规划区域已经属于比较进步的管理方式了。 此刻天穹碧蓝, 不难看出领地内部曾经丰草长林的模样,可惜如今却多了几分萧瑟与凋零。 默不作声地打量片刻, 江言笃定:“这里发生了虫灾。” 桑族首领看着他:“是的, 我们部落……自两年前就遭受到虫子的侵袭。” 起初桑族人并不在意, 可飞来的虫子越来越多,甚至开始繁殖。 他们用作麻布的麻树,种植的豆子,玉秫秫等粮食都遭受到虫子的啃食。 等桑族人发现辛勤种植十几年的粮食都覆盖满虫子时,再挽救已经来不及了。 萧佧涩声:“我们用过几种办法,比如火烧,全族人拎着火把逮着这些虫子烧,甚至亲自下地捕捉,可都没有办法把它们全部灭杀。” 又问:“言,你有法子吗?” 对上桑族首领隐含骐骥的眼神,江言心念一动:对方为什么会认为自己能想出办法? 他把疑惑咽在嘴边,给了个比较保守的回答 “我再看看吧。” 碍于桑族和蛇族之间不太和谐的关系,江言这次跟撒特德过来,并没有声张,除了首领,没去见任何桑族人。 他道:“我先看一下部落内的地势和环境,就我和撒特德,首领可以安排一两个信得过的人带路。” 桑族首领点头:“好,我马上派人过来。” 江言点头,没有说太多。 桑族两年来遭受的危机没对外族透露过半句,此次却请蛇族的人过来,倘若让族人都知道,安抚一事得萧佧亲自出面解释。 但这是上任首领下的命令,萧佧知晓其中内情,没说什么就答应了,还亲自去了一趟蛇族部落。 来给江言引路的,是桑族的一位长老。 长老身穿粗衣,精神虽有点憔悴,目光却保持清明,话不多,偶尔介绍他们途径的地方,简明扼要地把信息告诉江言。 纵使面对蛇族如此强大的雄兽,负责引路的桑族长老并没有露出嫉恶如仇的样子,始终平稳沉着,的确有长者的风范。 江言发现,这群不太看得起蛇族的桑族人与他幻想的好像有几分出入,也不是谁都把眼睛长在鼻孔上,至少接触过的首领和面前带路的长老,态度还行。 他们算不上热切,也算不上冷漠,该做的该说的未作隐瞒。 桑族人居住的区域多是木头搭建的房屋,环着山脚而起,江言只远远观察,没有过去。 到了种植区,几片区域相连,有做排水沟,沟旁边还能看见打着旋的虫子。 蝗虫。 种植的麻树能看出被虫子啃过的痕迹,一块块的,树茎都被咬坏了。最严重的是种植玉秫秫和豆子的区域,几乎已经被啃得七零八落, 桑族规划出来的种植地并不复杂,还停在初步的发展阶段,但他听说过十几年前桑族似乎就有了这些东西,时至今日,仍无发展,好像因为什么原因停滞下来。 不到半日,江言就把桑族各个地方转了一遍。 在异世,即使是规模算得上庞大的部落,拢共不过千余人,而那些小部落,譬如兔族,只有百余人,连十几二十人都能做一个小部落,可见,兽人的繁衍延续并不容易。 所以要转完一个大的兽族部落挺轻松的,江言心里已经有些对策。 他坐在撒特德肩膀上,手里拿了张大叶子替对方遮阳。 “找个地方休息吧。” 桑族长老本来想去取些食物过来,江言道:“不用麻烦,我们带有东西吃。” 他从书包拿出干粮和剩下的水,跟撒特德分着慢慢吃。 因为天气太热,江言进食的时候干脆靠坐在撒特德的尾巴上,裸露在空气的肌肤和凉凉的鳞片贴着,降温效果比竹席还管用。 吃饱,江言泛起倦意,想睡了。 他们连夜赶路,又忙活一个上午,自来到异世后形成的良好生物钟催促他最好睡个午觉。 江言没怎么挣扎,秉着饿就吃困就睡的理念,对上长老复杂的眼神,道:“我先休息一会儿,剩下的事情晚点说,可以吗?” 长老点头,趁着江言睡觉的功夫,找首领回话。 树荫下,江言半蜷起来躺在蛇尾中间安睡,撒特德静静注视他的睡颜,侧过身,抵在盘起来的蛇尾上,守着中间的青年跟着闭目养神。 再睁眼,江言与注视自己的浅色蛇瞳对视。 他勾唇笑了笑:“撒特德,我们在外族领地还能睡这么沉,他们会不会有意见?” 撒特德微微摇头。 江言懒洋洋地把腿伸直了,见对方仍看着自己,心念一动,偏过脸,唇贴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触碰,很快就分开。 他拍拍对方的尾巴:“放我下来吧。” 这个时候,可能桑族的话事人,也就是首领要见他了。 就如江言所预料的,长老过来,说首领想跟他见一面,不过要见他的不是现任首领萧佧,而是上任首领,萧沙。 江言问:“我自己过去吗?” 长老点头。 江言:“那也行。” 他仰头道:“撒特德,你在这里等我,他们既然有心请我帮忙,不会动手的,放心吧。” 退一步说,假如桑族人真想对他干点什么,他长有嘴巴,能呼叫。加上以撒特德的敏锐,不会放任他遭遇危险。 这是撒特德给他的底气。 一处幽静的两层木屋内,江言见到桑族上任首领,萧沙。 他有些诧异。 面前的桑族人,灰色麻衣,安静坐在窗户旁边,即使长着一对牛角,却难掩他沉郁的气质,棱角分明的面庞非常削瘦,好像生了很久的病。 对方有一双灰色的眼睛,瞳孔微微涣散。 听到声音,抬头寻着声音的方向注视,半晌才开口。 “你就是言?” 江言直觉桑族这个上任首领精神状态好像不是很好,恍恍惚惚的。 他道:“我是。” “您见我有什么事情吗?” 萧沙道:“你能解决虫灾。” 很笃定的口吻,可说完,又神色恍惚地看着江言,表情沉郁。 江言:“……是有些对策。” 萧沙低头:“谢谢你帮忙。” 江言杵在原地,觉得桑族上任首领的言行举止有些奇怪。 跟对方简单交谈几句,江言就离开了木屋。 撒特德在不远的树下等他,江言刚靠近,就被男人的大掌牵住了。 “我没事,先回去吧。” 又道:“里面的人是桑族的上任首领,怪怪的。” 撒特德不怎么想和江言谈论其他兽人。 正值午后,以撒特德的速度,最快在入夜后能带他回到蛇族领地。 江言环着撒特德的脖子,后来懒了,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好。 温暖的气息拂在撒特德脖颈前,他低头望着青年:“言。” 黄昏的余光照得青年脸蛋红彤彤的,很可爱。 江言睡了一觉,这会儿清醒,挨在撒特德宽阔的胸膛前,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他想事想的有点出神,直到撒特德低沉唤了几声,才反应过来。 江言道:“还是有点说不出的感觉,那个萧沙,为什么那么笃定我能治好虫灾啊?” 撒特德:“言很聪明。” 江言经不住总被夸,脸热热的。 “……别夸我了,你也知道办法的。” (下) 江言答应桑族要帮他们解决虫灾,就已经想好解决的办法了,具体法子对外还在保密,目前只有撒特德和部落里的几个雄兽知晓。 两人已回到蛇族部落,听到他这句话,撒特德目光疑惑:“我也知道?” 旋即沉声:“与达达兽有关?” 江言承认:“没错。” 他问:“抓到多少只达达兽了” 撒特德:“我们出发前,把部落附近出没的达达兽都抓了,拢共三百二十五只。” 甚至连窝都端得一干二净。 江言:“唔……还不够,再多一点,最好抓到六百只以上,越多越好。” 他眼睛亮亮的:“撒特德,我们还要去抓更多的达达兽。” 既然江言要做,撒特德便支持他,道:“明日我们去部落之外的地方找。” 江言:“带上我。” 撒特德手臂收了收,抱紧他的膝盖:“好。” 江言瞳眸一转:“你就不问理由么?达达兽在你们眼里那么弱小,不怕抓了它们没有用?” 月色如水,回到山洞,撒特德把江言放在竹椅上,长手一捞,把垫子塞在他腰后。 “言说,我听。” 又去把火柴点燃,照亮山洞。 江言温柔而腼腆一笑:“其实这个办法听起来有点滑稽,但还是可行的。” 以前跟他们同县种植蔬菜的几个村飞来一片蝗虫,不久后就闹出严重的蝗灾。 当时如果照那个虫灾的程度打药灭杀,对土壤的损害会非常大,极有可能影响至少一两年起的收成。 后来响应县城农会的号召,许多村都把自己养殖的鸭子借过去灭蝗虫。 江言所在的犀角村非常热情,每家每户都把养殖的鸭子借出去,江言和陈野那一帮同龄人,骑着小电车跟叔伯辈分的大人出动,一起把鸭子赶去那几个村子。 折/腾了至少十几天,蝗虫终于被鸭子吃完了,短短不到一个月,各个鸭子都吃得膘肥体壮的。 那会儿这件事还上了官方新闻,陈野当时受到记者采访,事后拉着江言一起把这则新闻反复看了又看,还下载存在手机里,就差没买个led大屏幕放在村口播放了…… 忆起旧事,江言忍不住露出笑意。 撒特德握紧他的手:“言?” 江言道:“想起一件旧事,其实达达兽会吃那种虫子,所以我们帮桑族灭蝗虫的成功几率很大。” 他拍了拍男人手背:“等明天,我们就出去抓达达兽吧,带多点人。” 翌日,踩着清晨未消的凉气,一群兽人从蛇族部落出发。他们沿各个方向四散,认真找寻达达兽。 江言在捕捉达达兽的队伍中,这是他第一次跟着队伍外出狩猎,尽管捕捉的目标并非大型野兽,却已足够让他兴奋一阵子。 狩猎队沿着没有归属的山野区域仔细搜寻,连藏在角落的达达兽都全部落入他们手中。 兽人们找了处地方集合,将兜在藤篓子里的达达兽计数,捕捉到五百多只。 再加上从部落周围抓到的三百多只,超出了江言预计要的六百只。 他笑道:“够了,这将近九百只达达兽,晚些时候赶到桑族领地,让它们饱饱的吃上一段日子。” 蛇族部落汇集了九百多只达达兽,抡长脖子使劲哒哒嘎嘎叫嚷,场面颇为壮观。 连江言饲养的那一群达达兽,都跟着派上了用场。它们跟在江言身后,仰长脖子叫,再扇扇翅膀,还挺威风。 陆续围观的兽人越来越多,大尾巴啪啪拍几下,达达兽们立刻怂了,一瞬间安静下来。 兽人们不晓得往嘴里塞不了几口肉的达达兽有啥用,可言说这群达达兽会帮他们从桑族部落那边带回东西,想着能借机薅桑族人一把,每个兽人很是兴奋。 出发前夕,江言比较放心不下种植莲藕和小豆的田地,尤其最近几天,需要把土地梳理一遍。 他把理地需要注意的细节跟族长说明,又特意去找林卡,请他做一批用来犁地的农具。 用于犁地的用具多是木耙子,或Y字形的木锄,完成度对林卡来说并不难。 林卡应下此事,族长在一旁道:“言,你且放心,这边我会看好。” 又道:“这次去桑族,恐怕得小住几日,我让撒特德陪你,不必担心受到伤害。” 江言道:“我明白。” 就当外出旅游几天,见见其他兽族的风光。 而且江言还想跟桑族要大豆和玉秫秫,也就是玉米,这事估摸着不磨几日对方不会答应。 到了启程的时候,江言头戴斗笠,背着书包,坐在撒特德肩膀。 阿尔和阿默他们也来了,要配合他们,一起把九百多只达达兽赶到桑族部落。 一个平常的午后,桑族人疲惫地从地里清完虫子出来。 他们知道,清掉覆在大豆上的虫子只是一时的,它们的虫卵有的还掩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再过些日子,又会卷土重来。 两年了,他们都未能彻底把啃噬粮物的虫子完全灭除。 面色麻木的桑族人正准备找块地坐下歇着吹风,忽然听到吵闹的声音,嘎嘎嘎哒哒哒的交叠着,往他们的方向逼近。 桑族人交换眼神,皱眉道:“哪里来的声音?” 跟在首领身边的阿亚神色复杂地赶到田边,目不转睛盯着声音源头的方向。 族人问:“阿亚,发生什么事啦?” 阿亚一刻钟前才从首领口中得知,蛇族想了法子帮他们灭除虫子,他不相信,听完就马上赶了过来。 很快,奇怪的叫声吸引越来越多的桑族人走出,他们驻足凝望,完全不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 嘎嘎声越来越近,就在他们眼前,不远的前方,忽然出现蛇族! 雌兽异常弱小,坐在庞大的蛇族雄兽的肩膀上。一身短麻布衣,日光照亮他白/皙的肌肤,像冬日里的雪,紧紧盯着他的桑族人瞳孔晃了晃。 达达兽仍在嘎嘎乱叫。 江言喊:“安静!” 撒特德甩了甩十几米的蛇尾拍打地面,泥土纷纷扬扬,乱嘎乱叫的达达兽立刻安静下来。 借了强大兽人势头的江言勾了勾嘴角,继续开口:“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你们肯定饿坏了。” 他抬手一指,指的方向正是桑族人的田地。 “快过去吧,那里有能让你们吃饱的虫子。” 江言喊:“去!” 撒特德再次“啪”地一下甩动有力的蛇尾。 达达兽们仿佛听到下达的命令,扑棱起翅膀,迈开脚掌往田里跑。 冲鸭—— 桑族人表情扭曲凌乱,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场面一时壮观起来-,-这天下,终究是达达兽吃出来的天下~ 明天见~ 第54章 桑族人默认自己是撒特德的雌兽 达达兽撒开了腿往地里跑, 啄起蝗虫,一口一个嘎嘣脆。 桑族人看着漫山遍野的达达兽,议论的声音愈发大, 连首领都过来了。 萧佧驻足,望着眼前场面,好一会儿都没声音。 江言看见萧佧, 道:“达达兽以这些虫子为食,先让它们吃上半个月。” 萧佧深吸了口气:“你说的法子就是这个。” 江言点头。 萧佧觉得很是离奇,然而经过短暂的观望,发现达达兽们吃虫子吃得很快,想要飞走的虫子根本躲不过它们长长的嘴巴,继而陷入沉默。 聚集在四周的桑族人陆续发现其中端倪, 气氛一片死寂。 “真、真能把虫子吃完?” “这些达达兽如此厉害?” “……” 另一边, 阿尔阿默也叹为观止。 阿默道:“它们的嘴巴可真刁钻, 连藏在泥里的幼虫都能吃咯。” 阿尔道:“言可真厉害!” 江言带来的这九百多只达达兽, 是短暂借给桑族的, 他们自己留着也有用, 所以得留在领地内,等达达兽们吃完虫,再赶它们回去。 于是江言和撒特德, 加上阿尔阿默他们,留在桑族部落小住一段时间。 萧佧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并未因为他们是外族人就区别对待。 阿尔与阿默一脸迷幻的表情, 结结巴巴道:“我、我们要住在桑族人的领地?” 江言和撒特德神色淡定:“没错,别紧张, 他们不会对我们做什么。” 阿尔和阿默:“……言, 我们没紧张。” 只是想到要住在桑族人的领地, 他们便浑身不自在,尾巴贴着地面甩来甩去。 原本互相看不过眼的兽族,眼下住进人家领地了,这叫什么事? 出发前族长就吩咐过阿尔阿默收敛好性子,一切行事都要先问过言,言认为可以,才能做。 此时别扭归别扭,嘴上却没说半个不字。 江言温声道:“就当过来玩玩。” 阿尔跟阿默性格比较平稳,不会因为一点口头纠缠就激起脾气要打架,所以这次驱赶达达兽的活儿,带他们一起来,让江言比较放心。 萧佧听到蛇族兽人的交谈,目光复杂。 他很快吩咐下去,让人准备几间空房,又使唤旁边的青年桑族人上前,道:“这是阿不,如果有住得不习惯的地方可以叫阿不帮忙。” 江言微微颔首:“多谢首领的好意。” 萧佧点头。 已经有很多桑族人朝他们的方向张望,作为首领,他请蛇族帮忙需要给族人一个交代。 萧佧道:“族内受虫灾侵扰两年,粮食损失无数,这次听闻蛇族有法子解决灾患,才把他们请来应对,不论过去发生何事,我们桑族人待得起任何来到部落的客人。” 首领亲自把蛇族兽人抬到客人的位置,让许多桑族人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 依照眼前的情形,蛇族带来的达达兽的确能吃掉虫子,而且效果立竿见影。 他们种植了十几年的粮物深受虫灾损害太多太多了,连日常吃穿都成了问题,短短两年,部落内的气氛日渐低迷,甚至有人想离开领地。 若不再解决,迟早会有族人受不了…… 不,已经有族人受不了了,他们日复一日的做着清理虫子的无用功,脸上早就布满麻木和疲倦。 如果有人能解决虫灾,不管是谁,桑族人都愿意记住这份恩情。 阿不带着江言来到一间木屋前,道:“有事可以喊我,” 毕竟过去桑族人和蛇族少有往来,阿不有点扭捏,可面对温和好看的雌兽,不好多议论人家半句,引了路就跑远了。 江言把挂在臂弯的麻衣递给撒特德:“换回来吧。” 一条这么大的蛇出现在桑族领地,太招摇了。 撒特德接过衣物,绕去树丛后变化回人形。 似乎默认了江言和撒特德的关系,都把他当成撒特德雌兽,所以木屋里仅摆放一张挺大的床,其余的陈设很简单,进门就看到头,只有一套桌椅。 江言推开窗户,清风灌入屋内,带来丝丝凉意。 他绕着简洁却打扫得干净的木屋转了转。 撒特德问:“言,喜欢?” 和撒特德相处久了,江言基本能从对方的眼神,或者短短的言语明白其中意思。 他笑道:“挺喜欢的。” 住在屋子里,涌起几分亲切的感觉。 虽然他们住的山洞也不错,经过半年多的整理,那个原本空荡荡的山洞变得越来越有家的味道。 可江言从文明世界过来的,骨子里始终趋于过去接触的东西。对于眼熟的屋子,自然会有萌生亲切。 瞥见撒特德陷入沉思,江言靠近对方,仰头打量。 男人的鼻梁优越,眉眼深邃,对上那双色泽幽浅且特别的瞳孔,尤其蛊人。尽管带了异族血统,却给人一种东方水墨画的错觉。 他缓缓开口:“虽然我觉得这样的屋子不错,但比不上我们住的地方。” 撒特德眼瞳晃了晃,牵起他的手不语。 江言问:“撒特德,我这样说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撒特德:“嗯。” 黑夜,凉风习习。 江言靠在床内侧睡,许是换了环境有点不习惯,辗转几回,手腕被一只微凉的大掌握住。 “言。” 江言回头,撞进在黑夜里闪烁幽光的银灰色眼瞳,口吻无奈:“好像有点认床。” 他朝撒特德靠近一些:“你怎么也没睡,我吵醒你了吗?” 撒特德声音低沉:“我在看你。” 江言:“……” 耳根微微发烫,他想:撒特德太诚实了,问什么就答什么。 他道:“睡吧,这几天陪我在桑族部落走走。” 虽然田地已经被蝗虫啃得七零八落,但江言今日跟着桑族长老转了半天,已经把他们种植的农作物差不多摸透了。 兀自思考片刻,江言再次闭眼尝试睡觉,最后不得已,拖出撒特德的手臂,叹气:“早知道我把枕头带过来了,眼下没枕头,借你的手臂用用。” 往日陪在身边入睡最熟悉的东西,除了床上用品,只剩下撒特德。 最后江言是枕在撒特德手上才睡着的。 次日,天还没亮,桑族人习惯性早起,打算吃过早饭就去田里除虫。 他们赶到地里,听见达达兽们嘎嘎的叫声,才惊觉除虫的活儿不用他们做。 定睛再看,田地上,各处角落里,一只只挣扎的蝗虫被达达兽叼在嘴边,咔哧咔哧吞掉。 它们吃蝗虫吃了整日整夜,肚子撑鼓鼓的,需要歇会儿再继续找虫吃,这会儿叼着蝗虫放在面前用嘴巴啄来啄去,就是玩。 桑族人默默对视,沿田垄巡查,只一夜的功夫,他们发现虫子真的少了许多。 达达兽们吃饱也不挪地,就地窝在泥巴上,脑袋一歪,嘴巴抵着胸前的绒毛乖乖睡觉。 还有的达达兽边吃边拉,排泄出来的粪便就当现场施肥了,还是天然无害的有机肥。 桑族人:“……” 江言用带来的牙刷洗漱干净后,也早早来到地里巡视。 周围的桑族人坐在田垄旁边,啥都没干,就看着达达兽吃虫,坐下来一看就是半天。 江言饲养的那群达达兽瞧见他,哒哒哒跑来,围着他伸长脖子,扇动翅膀嘎嘎叫。 瞅见达达兽吃得肚子鼓鼓,江言笑道:“去玩吧。” 达达兽们跑去玩了,找块水塘游会儿,饿了继续回地里吃虫。 临近正午,江言带撒特德走去桑族人居住的区域,他们近年粮食有限,都是熬大锅饭分着吃。 桑族人的主食是豆子,豆子单独熬一大锅,还有另外几锅食物正架在灶头上煮。 阿不看见他们过来,捧着碗靠近:“你们的食物已经准备好了。” 单独放在桌上,冒出热腾腾的气。 两碗大豆,两碗叶蔬汤,还有两个清水煮熟的玉秫秫。 阿不支支吾吾道:“这些日子肉粮紧缺……” 桑族人少食肉并非不食肉,无奈粮食有限,半口肉都得分着吃,所以已经拿不出多余的肉招待他们。 江言笑道:“没事,入乡随俗,豆子我们一样吃。” 种在桑族部落的大豆,即是黄豆,口感和小豆不同。 江言吃了半碗,余光一扫,忽然快速走到大灶旁边。 他的目光掠过大豆,玉秫秫,芋头,然后落在一罐白盐上。 他问:“这个哪里来的?” 负责煮食的桑族人道:“跟尾族换的,在尾族那里,到处都是咸物。” 不吃咸物没力气,这是千年来兽人们得出的经验。但咸物要如何获取,从哪里获取,每个部落都有不同的渠道。 像蛇族,取舐水,桑族,跟尾族交换。还有的其他部落不知道这些途径,他们舔/舐出汗后的体肤,又或喝猎物的血。 江言喃喃:“尾族?” 好像听过。 撒特德说道:“尾族在云池,很远。” 桑族人点头:“云池偏僻遥远,我们结伴走了许多日才到云池。” 因为太偏远,很多兽族都不知道云池有咸物,而云池的尾族来不了陆地。 至于桑族为什么知道去云池那儿找咸物,就不得而知了。路途太远,咸物难取,取回来的盐对桑族很珍贵,他们从不向外传出。 江言用手沾了点白盐送到嘴边尝试,的确是盐的味道,还有点苦。 他问桑族人:“云池是什么样的?” 煮食的桑族人不知道要不要开口,毕竟蛇族是外族。 身后传来萧佧的声音。 “云池宽广,色泽若雨后深蓝,深不可测,似与天相连,我们此生从未见过那样的地方。” 江言望着撒特德,半晌过后,浅笑着开口。 “是海。” 作者有话说: 今天休息一天,暂不多更,明天见~ 第55章 短暂的时空造访 撒特德:“海?” 江言与他解释了一下海洋的环境,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长话短说略显复杂。 撒特德神色颇有几分凝重。 江言:“怎么了?” 撒特德:“……” 江言:“听不明白?” 撒特德:“嗯。” 青年展颜轻笑:“没关系,以后就慢慢懂了。” 又忍不住开口:“听不懂就告诉我呀, 干怎么摆出一副那么严肃的表情。” 撒特德道:“我想听懂。” 与言相关的,他都认真学。 江言不说话了,无论何时何地, 被人认真对待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笑道:“以后再说吧。” 于是牵起撒特德继续沿着部落走。 他细心观察了桑族人的饮食,发现的确如阿布不所言,桑族人不像外族传的那样只吃素,他们也会搭配点肉食,还有蛋类。 但受虫灾影响,粮食有限, 分配的肉食和蛋并不多, 总体来看, 挺均衡的。 江言那股压制下来的奇怪感觉又再次浮起, 走到树荫底下, 十几个小孩模样的桑族人围着圈嬉闹玩耍, 顶着一对小牛角,个子比江言低两个头左右。 千余人的部落规模,江言目前只看见十几个小孩, 这样的比例已经很少了,然而他想起在蛇族居住的半年多以来, 蛇族部落内仅有的小孩比起来到桑族看到的还少一半不止。 兽人成功繁衍的几率的确很低。 小孩子好奇心重, 既害怕蛇族,又有莫名的勇气。 有个桑族孩子跑到江言面前, 不敢看旁边高大的兽族, 窃窃望着江言, 问:“哥哥,你是来帮我们的么?” 江言道:“对。” 小孩又问:“虫子真的会消失么?我们的粮食被虫子吃了好多。” 江言语气平和,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会消失的。” 小孩两只大眼睛笑弯弯的,露出尖尖的牙齿。 “那太好啦,我们好长时间没能穿上新的麻布衣了,前几年做到衣物早就不合身。” 想起前段日子出现在蛇族部落北边山脉的桑族人,江言若有所思。 小孩又问:“哥哥……你们会吃掉我们么?” 江言:“……” 他哭笑不得:““蛇族不吃兽人。” 部落里捕捉回来的,都是野外的猎物,蛇族不吃,别的兽族一样会捉来吃,究竟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在部落跟兽人们相处了半年多,除了将范围内盘踞的狼群驱逐,江言至今没见过蛇族兽人跟哪族兽人打架斗殴,抢夺地盘。 他借此机会跟孩子们澄清此事,又问:“我看起来像会吃了兽人吗?” 孩子摇摇头,窃窃的目光瞄向高大的雄兽。 江言顺便为撒特德正名。 “这个哥哥是不是看起来十分厉害?” 小孩点头。 江言道:“他负责保护咱们部落,若换作桑族有这么强大的雄兽护着,其他外族敢欺负你们么?” 小孩纷纷摇头:“不敢。” 江言神情专注:“这就对了,蛇族虽然很厉害,但不会随意欺负谁。” 孩子们跑开,江言的话不仅说给他们听,还顺便告诉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桑族人。 他环顾四周,偷听的桑族人低头的低头,望天的望天,江言并未理会他们,而是带着撒特德继续走。 有达达兽专门吃虫子,江言帮不上什么忙,步行约莫半个时辰,天色正好,干脆坐在光秃秃地田垄旁边吹风。 人闲下来就想睡觉,江言眯着眼,开始犯困。 正当他准备靠在撒特德肩膀小睡一会儿,阿尔跑来,道:“言,撒特德,桑族人更跟我们比试,要不要应下?” 江言一忖:“友好切磋可以,不要伤人。” 阿尔道:“好。” 虽然来者是客,但主人家都发出邀请了,蛇族的兽人肯定不想拒绝。 他们骨子里的战斗基因不允许他们对任何兽人认输,哪怕是一场比试,也会认真对待。 桑族人跟阿默比试,阿尔在旁边看着。 另外一方,给桑族人坐镇的同族可不少,连长老都站了一排。 隔着田垄遥遥观望,江言拍了拍身边的男人:“撒特德,你去给阿默坐镇,秉着不惹事的态度,蛇族客气归客气,但不能在外族面前失了气场。” 等撒特德往阿默身后一站,场上的氛围立刻扭转。 怎么说呢,对面就是站上八十个长老,都不如撒特德有气势。 远远的,江言露出笑意,望着撒特德的身影,就跟看见蛇族的定海神针一样。 他随手撩起一个被啃得光秃秃的玉秫秫,仔细打量,自言自语道:“可惜了这个玉米。” 自身后传来低哑的声音。 “你也称玉秫秫做玉米。” 江言扭头,看见上任首领萧沙。 对方灰色的眼睛在光线充足的地方看起来更加涣散,好像看不清楚的样子。 他问:“也?” 心头一跳:“有人这样称呼过?” 萧沙坐在他旁边,微微长大灰色的眼瞳,努力看着青年修长的四肢,密发乌黑柔软,皮肤白净细腻,不见一丝兽人特征。 他再次恍惚起来。 江言:“?” 他问:“能和我说说么?” 江言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位桑族上任的首领,似乎在透过他回忆谁。 而且对方刚才把玉秫秫说成玉米…… 萧沙神情恍然,道:“我都快记不清他的模样了,若非看见你……” 萧沙低语:“你跟他一样,身上没有半点兽族的气息。” “言,他们这样称呼你,你也是从那个世界来的?” 江言:“……” 萧沙病了很长时间,很久没开口说话,声音格外沙哑。 “他叫舒南,二十年前来到了这里。” 萧沙灰色的眼睛黯然无光,看起来像被什么东西蒙着。 “他身体来之前就不好,说得了绝症,命不久矣,本来一心求死,结果服药自尽后发现自己来到此地。” “我把他当成猎物带回部落,因为他的模样实在太奇怪了,所以总不信他说的话。” 但舒南哪怕意外来到异世,身体的情况并没有得到好转。 起初,桑族人对他充满恶意与质疑,一点点伤害对舒南造成的影响都是很大的,他时常昏迷不醒,每天能睁眼两三个时辰都算到了极限。 等舒南稍微能下地走动,发现部落有野生的玉米和大豆,他告诉萧沙这些粮食可以大量种植,规范种植提高产量后完全可以当做日常主食。 后来……萧沙还是让族人尝试按照舒南说的办法种植农作物。 期间,他和舒南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慢慢了解到这个奇怪的人,了解到对方的柔软,还有被病痛折磨的孤寂落寞,他怜惜舒南,渐渐的,听舒南说话,成了萧沙最喜欢的事。 萧沙喜欢舒南。 可舒南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每日醒来至多不过半时辰,连话说都十分费力。病痛将他折磨得异常消瘦,人只剩一把骨头,连族里的大祭司都束手无策。 萧沙很后悔最开始没有好好对他,等觉察到自己对舒南情根深种时,一切已无力回天。 舒南突然在他的生命里出现,像一株柔弱漂亮的花,又很快枯萎消失。 一年半,舒南仅仅活了一年半就在萧沙怀里失去温度。 那一年半的时间里,对方几乎日日都活在病痛的折磨下,萧沙能回忆起来的的,多是舒南痛苦隐忍的模样。 “我照着舒南说过的话,把豆子和玉秫秫种出来了。” 之后还重新规划了部落,修建木屋,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舒南看不到部落变化的样子。 舒南离开后,萧沙也跟着病了,他撑着身体把部落建成舒南说过的样子,而后中止。 停滞不动的原因,正是因为没有了舒南。 直到今年,萧沙意识到自己心病太重,已经不适合再掌管桑族,所以叫萧佧接替了这个位置。 萧沙问:“你说,舒南是死了,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 如果能活着,萧沙希望对方已经回去了。 可这都是他的妄念,毕竟人早就在他怀里失去气息。 舒南本来说要葬在山顶上,卧病太久,想自由些,与清风明月作伴。但萧沙把他葬在窗后不远的地方,经常坐在窗边一看就是一日,渐渐地,连看都看不清楚了。 他的眼睛跟着心和身体病入膏肓。 江言:“……节哀。” 他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一个被病痛折磨那么久的人,对生的渴望,恐怕比他初到异世时只多不少。 上天给了他一次奇妙的经历,却没有给他生的希望,很残忍。 江言望着远方的天幕,语气并无悲伤,反而带着平和的安慰。 “虽然人死魂灭,但只要有人记得舒南,他就一直留在世上,留在你的心里。” 萧沙无言。 半晌,江言听到对方咳嗽,温声道:“外头日晒,首领回去休息吧。” 萧沙哑声:““我已经不是桑族首领。”” 江言抓了抓头发,秉着照顾病人的心理,好脾气道:“我送你回去。” 回到木屋,江言止步在门外。 “我就送到这儿,首……你自己当心,要不要我叫阿不过来?” 萧沙捂着嗓子低咳:“不用麻烦他。” “今日……多谢你听我唠叨,自从舒南离开,我已数年不与旁人提及半字。” 江言笑道:“相识就是缘分,我和他都是意外来到这里的人,说不定冥冥之中,就注定过来当你们故事的听众。” 他听萧沙咳得实在严重,正迟疑着转身离开,忽然“咦”了声,打量从萧沙脖子上掉出来的东西。 萧沙想把东西收回:“这是舒南的坠子。” 江言:“等等……” 他观察萧沙那双灰色暗淡的眼睛:“这个吊坠,没看错的话,好像是装相片的。” 萧沙:“相片?” 江言:“让我看看。” 萧沙把吊坠取下,江言接到手里,很快,摸到一个暗扣。 他把卡扣逆时针一按,“咔哒”,推开吊坠一面,露出镶嵌在里面,很小的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青年十分瘦弱,眉眼安静,有些青涩,是二十年前的舒南,或许更早些。 江言将吊坠里的相片展示给萧沙,蒙蒙中,萧沙灰色的视野注入一丝微光。 “……舒南,是舒南。” 他握紧吊坠,整个人抖得厉害。 “舒南他、他就在我身边?” 萧沙日日带着吊坠,二十年,整整二十年,若没有遇到江言,他从未想过这个吊坠可以打开?! …… 仿佛被命运捉弄了二十年…… 江言眼疾手快地把萧沙扶进屋内,打量对方悲喜交加的神色,叹息。 “请冷静点,就当这是你与舒南在二十年后的意外重逢,还能再见他,该感到高兴的,对吗?” 萧沙努力睁大眼睛看吊坠里的照片,久久无话。 “我……从来不敢肖想再见到他……” 江言问:“萧首领,你的眼睛能看到?” 萧沙按耐着悲喜冲击下颤抖的身躯,竭力平复气息。 “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点了。” 原来还能看到,后来,每逢入夜,双眼就再也看不清楚,等到白日,才得窥见丁点儿的东西。 江言觉得蹊跷,可他不是大夫,但听萧沙描述的话,挺像夜盲症的症状。 反正……多吃点胡萝卜对身体并无害处。 他开口宽劝:“有时间可以多吃一点萝萝黄,对眼睛有好处。” 萧沙仍沉浸在看见舒南照片的悲伤与喜悦里,闻声,并不问缘由。 “……多谢你,言。” 江言摆手:“你好好休息,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离开木屋不远,树下有道身影。 望着过来接自己的男人,江言想起刚才听到的故事,忽感庆幸。 庆幸还好有撒特德,庆幸自己好好的。 他猛然惊觉,在这个世界上,眼前人一直在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他主动抓住撒特德的手掌。 撒特德第一次被江言这么用力地攥紧。 “言?” 江言:“撒特德,就当是我自私……别问理由,请你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要放弃我。” “你要牢牢地抓紧我,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兽人部落里,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比如林卡的,比如萧沙的,在失去中渐渐觉醒了思想观念。 待修。 明天见~ 第56章 忽然有了谈恋爱的念头 并肩走在田垄上, 热夏的风拂面,有些干燥,江言已经恢复冷静了。 他为刚才的失态感到羞耻, 余光瞥见旁边的男人跟平时没什么不同,稍微缓了口气。 他转移话题问:“比试怎么样了,没伤到人吧, 阿尔阿默他们没受伤吧’ 撒特德道:“没事。” 江言双眼弯了弯,眯成小月牙。 “还好来的是他们,阿尔阿默做事比较稳重,换成其他几个年轻些的,不争个输赢恐怕不肯停手。” 年轻兽人有血气固然是好,可他们是来做客的, 把主人家打伤的话难免会产生负面影响。 比试切磋一向讲究点到即止, 让桑族人大概摸摸他们的实力, 衡量轻重后, 把从前傲慢轻视的态度收敛收敛就够了。 他又问:“你没上场吧” 撒特德摇头。 江言道:“也对, 平日部落里阿默他们求半天你都不应。” 走着走着, 额头一凉。 撒特德把青年被风吹乱的头发抚齐,注视他尤有笑意的眉眼,问:“言, 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萧沙跟江言说话的时候,撒特德在外面已经看到。 转移话题失败, 撒特德的观察力想来敏锐。 江言叹息:“你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锐利了?” 又道:“没事, 忽然有些感慨罢了。” 他本来以为丛林里的兽人们,生活跟思想都比较简单, 日复一日的, 无非就为了吃饱吃暖, 繁衍后代。 可接触过林卡还有萧沙,江言才知道兽人们同样有他们的各自的故事,并非所有兽人都在顺应这个时代的洪流而活着。 他忽然问:“撒特德,假如有一天我的寿命到了,你怎么办” 这个话题听起来不合时宜,却是无可避免的。 江言语气温和:“我猜你应该能隐约感受到,我原本不属于丛林,不像你们一样能活个几百年,倘若运气好一点,过个六七十年,寿命到了尽头,我就该就走了。” 微风拂开青年的头发,完全露出他柔和的眉眼,瞳孔漆黑,饱含几分成年人少有的纯洁真挚。 撒特德喉头忽地紧缩,瞬间攥紧他的手腕。 江言被抓得有点疼,却没挣扎。 他平静温和地看着旁边高大男人的侧脸,道:“你别担心,只要能活下去,我就不会放弃的,而且距离六七十年以后还有很远,刚才听完了一个故事,忍不住抒发一点感慨而已。” 撒特德:“……言。” 他不希望江言离开,他要江言活着,留在自己身边。 因为这个话题似乎让气氛变得沉重起来,撒特德的眼神低沉沉的,江言见好就收,宽劝几圈,就不再继续了。 他们沿着田垄一直走,又转去其他地方。 在桑族部落小住数日,江言把领地内的种植物几乎摸透,且有了打算。 九百多只鸭子吃了十几日的蝗虫,体型几乎长大半圈不止,起初它们下地就有吃的,如今要沿着地里慢慢寻慢慢钻,好半会儿功夫才勉强找到一只幼小的虫,大虫已经看不到了。 这日天清,江言跟着萧佧和族里的几位长老巡地。 萧佧感慨:“果真看不见虫子了。” 连最初对请蛇族帮忙颇有怨言的一群长老,此时他们哑口无言,不得不佩服江言的主意。 放达达兽吃虫子看似荒诞滑稽,可的确管用。 萧佧垂眼望向江言,问:“接下去要怎么做?” 江言笑着反问:“首领这么笃定接下去我一定有法子?” 萧佧道:“近些日子,你走遍我部落的领地,想必已经想好这次要的东西。” 江言没有否认。 萧佧:“所以你会做好此事。” 江言颔首:“尽力而为,把自己能出的这份力出了,结果如何,还得看造化。假如运气不好,失败了也是有可能的,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只要人还在,凡事就有转圜的余地,此路不通,另寻一条道也未尝不可。” 他正色道:“我观察过部落的地势和环境,种植粮物,面对虫灾时灭除蝗虫其实只是下下策,想要杜绝它们的侵袭,就要从根本上预防,防止被虫子入侵的可能。” 萧佧与几位长老神情凝重,他们没有吭声,正在默默理解且消化江言话里的意思。 有些话,有些理念对于兽人而言还太超前。 良久,萧佧问:“如何从根源上防治?” 江言道:“部落地形北高南低,每逢入夏,或季候干燥些,低洼处的水位下降甚至干旱,很容易成为它们繁殖的地方。” 要隔绝蝗虫繁育的场地,最好将低洼地填满,做池塘,拿来养鱼或养小型禽兽,譬如达达兽,叽叽兽都行。 潮湿的环境不利于蝗虫繁殖,将部落内最有可能成为蝗虫繁育温床的地方加以改善,饲养它们的天敌,是种可行的办法。 他又道:“还有另一种方式,改变你们种植的东西,种些蝗虫不吃的作物。” 但这种法子江言认为不太可行。 这个时代暂时被发现且利用的粮食就那些,能选择的种类太少,所以还是第一种方式比较合适,开辟水塘养殖小型的禽兽对于已经有些经验的桑族兽人来说并非难事。 萧佧道:“我明白了,多谢。” 江言摇头:“借这次桑族的事情,倒给我们提了个醒。” 预防农作物灾害需要从根源上做起,蛇族部落如今正开始发展种植业,以桑族经历过的灾害为借鉴,回去以后,江言打算跟族长商量此事,做些措施防备。 在桑族领地停留大半月,江言简单收拾了带来的行礼,准备跟撒特德启程返回部落。 带来的九百多只达达兽,他们留了两百只在桑族领地,当然也不是白给对方帮忙的。 江言先要走了部分的大豆,芋头和玉秫秫,除此之外,等往后几年桑族的收成恢复了,还会给蛇族供应除去这些粮食以外的麻树。 与蛇族领地北边自然生长的巨树不同,桑族种植的麻树更接近苎麻,适合移植到地里进行人工种植。 这个几年,江言与萧佧定下的期限是五年,他们至少要提供五年的农作物。 江言几乎要走了桑族拥有的东西,跟在萧佧身后的长老似有怨言,但都被萧佧摇头制止了。 离开前,江言特意去见了一次萧沙。 对方依旧坐在窗前,静静望着树下的墓碑。在他手边,是江言替他打开的吊坠 。 江言没过去打扰对方,说道:“我回去了。” 闻声,萧沙侧目,灰色的眼睛似乎没比往日多了几分光彩。 他点头:“多谢你,言。” 说罢,萧佧看着吊坠里的青年的照片,目光里包含温柔。 阿亚拿着煮好的萝萝黄进来,江言瞅了眼那盘胡萝卜。 萧沙抬眼:“我会尽力治好眼睛。” 只有治好眼睛,才能看清楚舒南的样子。 江言笑着离开。 一轮朝日东升,青年高坐在蛇族兽人的肩膀,朝前来送行的萧佧晃了晃手。 长老目送江言离开,道:“首领,咱们把所有东西都给了他们,今后其他部落还愿意只跟咱们交换东西吗?” 萧佧道:“若没有他们的帮忙,我们还在焦头烂额地除虫。” 青年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萧佧才收起目光。 阿默在前方带路,阿尔在左侧,撒特德则负责后方和右侧。 来时的九百多只鸭子,如今只赶了七百只回去。 江言望着它们胖嘟嘟的身躯,对撒特德说道:“今后回去,咱们部落也要做些水塘,专门养达达兽。” 达达兽不够兽人们吃的,养着预防虫灾也不错。 撒特德\"嗯\"一声,瞥见有几只想从有方溜走,蛇尾抽了抽,它们很快偏回路线,跟着阿尔带的方向走。 江言看见了一直笑不停,过不久,他养的那群达达兽都开始跟着帮忙维护秩序。 路上走了几日,穿过山谷,越过一片盎然的树林后,就到了蛇族领地。 干活的兽人纷纷围上来,互相传话。 “撒特德他们回来了!” “言,你还好吗?” “阿尔和阿默没事吧,桑族人有没有欺负你们?!” 阿尔道:“别担心,我们都没事。” 尹林听到消息赶来,驱散四周的兽人,道:“他们赶了几日的路程都累了,有话以后说。” 江言打着呵欠:“还是族长贴心,我现在困得两眼一闭就能入睡。” 撒特德带他回到山洞,江言草草用水擦拭身子,换上干净的麻布短衣,脸刚沾上枕头就几乎睁不开眼了。 他含糊道:“外面再热闹,还是这里最好。” 应了一句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窝舒服。 他沉睡前拍拍旁边的位置:“撒特德,一块休息。” (下) 江言在熟悉的床上睡了整整三日,方才恢复往时的精神和体力。 雌兽们来看他,江言道:“身体没事,只有出门在外,才觉得哪哪都不得劲,回来以后那股劲突然就恢复啦。” 雌兽们瞥见摆在桌上的野花,纷纷窃笑。 江言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跟着笑了几声。 他回来之后光顾着睡觉,反观撒特德,不但要日常巡视,还把活全都包揽了。 将近一个月不住人,山洞积灰,然而眼前的家具焕然如新,被人细心擦拭过,连插/在陶瓶里的野花,一早就有人采了新鲜的回来。 雌兽感慨:“撒特德和言可真特别。” 江言目光赧然:“你们也可以这样过的。” 他肚子饿,打算吃东西,邀请雌兽们一起吃。 揭开陶锅,盖子上沥出水,锅内装有煮好的红根和鸡蛋,还有煎熟的肉。 之前做的酱汁在启程去桑族领地前分给雌兽们了,气候太热留不长时间,全都送了出去,趁今日得空闲,可以做些。 在远处放牧的佩奇瞧见江言出现在山洞外,连忙撒开腿往回跑。 江言和撒特德不在的这一个月,佩奇托给族长帮养着,刚回部落,撒特德就把它领了回来,不过因为江言在补觉的原因,没让狗子闹。 当了三日哑巴狗,佩奇蹭着江言的腿,使劲仰长脖子嗷嗷叫,热情得厉害。 江言撕了些肉喂它,雌兽们笑道:“比咱们还精,知道摇尾巴讨肉吃!” 江言拍拍佩奇的脑袋:“去玩吧,晚上给你煮大骨头。” 佩奇吐出舌头嗷嗷长叫,屁/股上那搓翘起的毛迎风招展,很快又往咩咩兽吃草的方向跑去。 雌兽们笑呵呵地:“看得我都想养一只狗啦!” “言今日要做什么?” 江言道:“先去看藕塘和豆子地,再到外头采些果子,打算做几罐果酱。” “我们跟你一起!” 江言欣然同意,身边有几个说话的人还挺热闹的。 水塘里的藕生长很快,全都出了叶子,荷叶圆硕葱绿,像一把把碧绿的伞。 江言站在岸边摘下几片荷叶,雌兽询问:“言,要叶子做什么呢?” 江言解释:“除了莲藕,长出来的荷叶可以拿来晒干后泡茶喝,结出的莲子清甜,都可以吃。” 雌兽们一听可以泡水喝,便跟着摘几朵荷叶,带回去试试味道。 江言眉眼染上笑意:“荷叶泡出来的水清淡,微苦,如果你们的觉得苦,加点蜂蜜兑进去喝比较好。” 又道:“还能用来做荷叶鸡,煮荷叶饭。” 雌兽诧异,晃了晃手上的荷叶:“这张叶子居然能做那么多吃的?” 江言道:“等以后食材多了,就容易做出来。” 如今还早,但只要有耐心,总能搜集到更多的食物。 午后下了一场雨,雨停后气温稍微凉快,江言和几个雌兽到山上采集果子。 听着大伙儿的闲聊,他忽然问:“阿乔他们还好吗?” 他指的是怀孕的几个雌兽。 旁边的阿岚应道:“就那样吧。” 好或不好,他们说不上来,因为每个怀孕的雌兽都是这么过来的。 蛇族怀孕难,孕期更是不容易。 幼蛇成形很快,六十至九十日就能成形,但成形后不代表就能生出来。 兽人生命力顽强,成形后的幼蛇会在雌胎内汲取大量养分,期间会对雌兽造成不少的伤害。 很多雌兽孕期最后的几个月会越来越瘦弱,吃多少肉都补不上来,直到幼蛇彻底离开雌胎,雌兽才得以解脱。 阿岚道:“阿乔以前第一次生完幼蛇,十几日后才开始慢慢恢复。” 过程少不了大量肉食的投喂,最初的几日,阿乔虚弱得无法动弹,吃了祭司给的药草才把气勉强吊住。 江言暗暗心惊,同时担心阿乔他们的身体情况。 怀孕的几个雌兽胃口不好,他打算过几日到兔族部落多换些萝萝白,拿萝萝白腌制后给他们送去。 采够果子,江言带回山洞制作果酱。 熬酱的间隙,阿岚问:“言,这次你们去桑族,换了多少东西回来呀?” 江言道:“大豆,芋头,玉秫秫。桑族部落发生了些事情,很多粮食受到损害,所以这次带回的物资很少,他们答应等恢复耕种有了收成后,连续五年都给咱们部落送东西来。” “五年?!” “桑族人会如此好心么,会不会是陷阱?” 江言笑道:“这次帮了他们一个很大的忙,桑族首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众承诺,如若毁约,面子可就过不去了,且与他接触下来,感觉品行挺端正的,姑且先相信他们吧。” 阿岚道:“既然言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暂且相信桑族人。” 江言往灶头添了些柴火,旋即从库房拿出从桑族带回的大豆。 将大豆洗干净,倒入盛有清水的罐子里浸泡。 阿岚问:“言,这又是做什么?” 江言解释:“想尝试做豆浆,少了点工具,不过可以试试,这些豆子要浸泡到半夜,如果做成功了,以后就有豆浆喝了。” 熬好果酱后,江言分给阿岚他们一部分,自己留一部分,送走雌兽们,又去仓库里忙着整理带回的东西。 剩下的豆子,芋头和玉秫秫,江言都打算拿来种 植,就在这几日,先把田里理过一遍后。 灶头旁边的的木柴快烧完了,江言从库房抱起一大捆,木柴太多,遮挡视线。 他踩到石子,人一歪,差点摔倒。 一双大掌及时扶稳他。 撒特德拿走木柴先放在地上,检查他的手和脚。 “言,有没有伤到。” 江言摇头:“没事没事,还好你在。” 撒特德瞥见江言脸有点脏,伸手帮忙擦了擦。 江言仰起脸,问:“弄脏了吗?” 半息后,又开口:“擦好没?” 他睁开半眯的眼睫,对上撒特德投下的视线。 银灰色的瞳孔沉静专注,倒映出两个小小的他。 江言愣了下,发现自己仰头给对方擦脸的样子好像有点傻,可又莫名地,心跳慢慢加快。 他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 “撒特德,如果……”他舔了舔唇,“我说如果啊,抛开你们这里雌兽雄兽的说法,只单单跟我一个人谈恋爱的话,你愿不愿意啊?” 作者有话说: 嘿嘿,明天见~祝大家中秋快乐,本章评论区发小红包~ 第57章 言的施救 这几日江言睡眠充足, 半夜辗转几次,睁着两眼晃神 他侧目,对撒特德的目光对上, 幽幽问:“你怎么也没睡。” 撒特德收紧圈在他腰肢的手臂,江言哑声一笑:“好了,可以松开点, 弄到我痒痒肉啦。” 劝男人松开手,他自己倒往对方怀里又贴紧着依靠。 半晌,山洞内响起低沉的声音。 “言,什么叫谈恋爱。” 这是江言傍晚前说的话,撒特德虽不明白其中含义,可他应下了。 隐隐觉得, 怀里的青年对他挑开了一层东西。 江言脸一热, 觉得当时自己好像有点脑子不太清醒才问出这样的话。 但他目前头脑异常清醒, 感觉也没后悔问出口。 于是回答:“就是两个人在一起, 哪怕你不是蛇族雄兽, 我不是你们口中的雌兽, 因为我是我,你是你,只关乎我们两个人, 有了好感就、就谈恋爱啊。” 撒特德似懂非懂,垂眼盯着青年光洁的额头, 拂开他柔软的头发。 “言, 可以亲你吗。” 江言眼睫颤抖:“亲、亲就亲吧,这种事干嘛还要问……” 他抿紧唇, 额头传来微凉的触感。等覆盖在眉心的薄唇离开, 连忙深深喘了口气, 重新呼吸。 他跟撒特德都做过那种事了,为什么被亲个额头都那么紧张,心跳快爆/炸了。 大脑不经思考,他鬼使神差来了一句:“要……要做吗?” 撒特德眉头一跳,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的江言立刻闹了个大红脸,话刚出口,他已经觉得屁/股疼了。 “不是,”他连连摇头:“我瞎说的!” 江言苦恼,搓了搓又烫又红的脸和耳朵,暗忖:自己几时变得那么开放啦? 果然半夜失眠会增加胡思乱想的几率,纯粹是吃得太饱,才会思淫/欲…… 青年顶着头柔软微卷的头发坐起来,越过撒特德的身体下床。 “我去看看下午泡的大豆。” 照这个时间,已经足够了。 身后火光逐渐明亮,撒特德添上几根木柴,照亮山洞每一处角落,方便青年做事。 江言蹲在罐子前,把水倒干净,用手按了按大豆,已经泡得发胀发软。 他道:“可以用了。” 于是把泡开的大豆放进用来捣物的石罐内,装些清水,再用石杵把豆子用力捣碎。 “撒特德,帮我找块薄薄的麻布,等会儿要用。” 撒特德走到江言平时用来挂衣服的简易木柜前,两人的衣物各占一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还放了快干燥的胰子,江言说拿来做熏香用。 撒特德从底层抽出一张薄的麻布,在旁边等候,耐心看江言做事。 江言捧起石罐,用勺子舀起已经呈乳/黄色的豆汁,没有榨汁机或破壁机,手打出来的不是很细腻。 他道:“就这样吧,凑合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于是洗干净麻布,用麻布将豆渣过滤掉,单独留下豆汁。 江言开始放第二批豆子。 “撒特德,你来试试,把豆子打碎,打出来的汁越细腻越好。” 两个人一起生活,不管活轻活重,做的好坏与否,彼此都参与进来,才有过日子的感觉。 撒特德接过石杵,江言把豆子和一定比例的清水加入罐子后,道:“试试。” 撒特德手劲大,豆子捣得极碎,出来的豆汁也更为细腻。 江言把他弄好的豆汁过滤出来,豆渣放旁边,继续添豆放水,让男人把剩下的大豆全部捣碎。 他稀罕地摸了几下那双有劲的大手,撒特德看着他,江言笑笑:“今早能喝豆浆了。” 远远的天际已经泛起微末的灰光,入夏后昼长夜短,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撒特德打完豆子就拎上竹篓外出割新鲜的野草和野菜,早晨拿来喂家禽。 江言则拎个竹凳,坐在灶头旁边生火。他把过滤后的豆汁往锅里倒,先用中火煮。 豆汁沸腾后,江言暂时扯出两根木柴,转至小火,需要慢熬半刻钟左右。 第一锅豆浆出锅,浅淡的晨曦已经笼罩着山野。 江言把滚烫的豆浆盛出两碗等待置凉,继续把火柴添回,将剩下的豆汁逐一加入锅内煮熟。 撒特德割了新鲜的野菜野草回来,野菜拿去喂达达兽,它们刚从桑族部落吃了数日饱餐,从高蛋白肉食转成素食,咂咂嘴,有些挑食了。 但江言丝毫不惯着它们,达达兽只好老实啃菜,就当清清肠胃。 等咩咩兽跟达达兽吃过喂食的草料,撒特德打开竹门,该放去树林的放去树林,该赶去河边的赶去河边。 忙完,才回到山洞。 江言已经把准备好的早点摆上竹桌,招呼撒特德坐下用早饭。 他抿了几口已经凉下的豆浆,道:“挺纯正的味道,可惜没有糖,甜一点会更好喝。下次等藕塘那边结出莲子,用莲子跟豆子打成汁试试。” 莲子清甜而且营养,搭配豆子食用还不错。 吃完东西,撒特德就出去巡视部落了,江言把灶台和桌子简单收拾干净,抬起一罐豆浆,先去分给阿乔几个怀孕的雌兽。 阿乔咂咂嘴:“味道尝起来跟咩咩兽的奶/水不同。” 江言道:“没有糖,少了甜味。等过阵子莲子结出来,在再跟豆子一起打成汁水,会甜一些。” 将豆浆分给兽人们品尝后,返回途中,骤然下了场暴雨,伴着一阵阵雷鸣,天色晦暗。 江言跑回山洞,瞧见佩奇已经帮他把咩咩兽赶回羊圈,松了口气。 但整颗心随着越来越大的雨势而变得有点沉重。 江言有点不放心,披上蓑衣斗笠,赶去羊圈查看。 顶层渗了水,咩咩兽挤成一团,听到爆响的惊雷咩咩乱叫。 江言挨个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安抚,立刻冲进仓库,抱出一大捆搜集晒干的树皮,往羊圈顶层渗水的地方铺放。 忙活一阵,把他累得够呛。 江言沿着羊圈走了几圈,总算不渗水了,之后又去检查达达兽和叽叽兽的棚子,把漏雨的地方修补好。 暴雨约莫半时辰后停止,江言打了水烧热,兑成温水擦拭身子,换身干净的新麻衣。 他觉得有必要重新搭建棚子。 江言换好衣物,拎上几个烤熟的紫根,又带了半块熏好肉,去往林卡的住处。 林卡正把库房里被雨水浸湿的木头往外搬,想等日头出来了尽快晒干。 瞧见江言,对着他拿的熏肉咽了咽口水。 江言道:“回来匆忙,睡了几日还没来得及做辣酱,下次给你补上。” 又道:“林卡,这次想请你帮我做两件东西。” 江言画出木桶样式的图案,另一个是长方形样式,又陆续补了几个图。 林卡问:“这是何物?” 江言解释:“模具,每一件帮我多做几个。” 他打量林卡用来置放木头的库房:“渗水了吧。” 林卡点头:“雨太大了,哪怕树皮多叠几层都遭不住雨水渗透。” 江言道:“你帮我把模具做出来,如果以后把瓦片和砖头烧出来了,可以拿来搭建库房。” 林卡:“瓦片?砖头?” 江言:“先试试吧,搭建砖瓦房需要的材料不少,准备起来至少要忙两个月。” 林卡一脸茫然。 江言:“不同于木头房,砖房比较耐造,等以后建成功你就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江言碰到阿尔跟几个兽人搬东西。 阿尔喊道:“言,外出的狩猎队回来了,带了不少猎物回来,族长说今晚要一起吃,记得跟撒特德来啊!” 江言道:“好。” 夜色凉爽,部落中央的空地,火光明亮。 兽人们架起大锅,切肉,江言带着雌兽们搓丸子,做调料。 这一晚做了许多肉食,连带着江言都吃了不少。 到最后,他甚至觉得肚子要把裤腰带撑破了。 (下) 饱食一顿,兽人们都渐渐散开了,已是月上中天。 树影摇曳,地上映出两道靠近的身影,比较矮的那道慢慢停下。 撒特德侧目:“言?” 江言稍微捂着肚子,实在忍不住了慢慢蹲下。 撒特德面色一变:“怎么了?” 江言笑道:“没事,胃有点疼,大概刚才吃得太急,而且还有点撑。” 青年笑起来眼睛很亮,月色在他的瞳孔里柔成了两汪水。 撒特德掌心往江言的额头触摸,出了冷汗。 “我去找伊修。” 江言连忙扣住额头的那只大掌:“不用麻烦,回去喝些热水就好,” 他还能忍耐,然而此时此刻却不想太坚强。 “撒特德,男朋友……你可以背我回去吗?” 清亮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这句男朋友让江言眼睛不敢往男人的脸看。 莫名羞耻…… 他的胳膊一紧,力道滑至腰后和膝盖,陡然间就被抱了起来。 江言:“……” 公主抱啊。 他喃喃:“不是叫你背我?” 地面的影子快速移动,眨眼间,江言就已经坐在床尾了。 撒特德看着他的肚子:“还疼吗?” 江言道:“好像没那么疼了,你给我倒杯热水吧。” 撒特德去烧水,烧出来后有些烫,用盆接出一点冷水,把杯子置于水中使起快些降温。 江言就坐在那看着,嘴角浮起笑意。 甚至后知后觉的想,有个男朋友好像真的还挺好的。 他如愿喝到温水,撒特德陪他坐了会儿,目光没移开过。 江言握着杯子:“好像不疼了,我去洗个澡就睡。” 撒特德道:“好。” 撒特德去烧热水,等江言去澡房时,他使唤佩奇到门外守着,到底有点不放心,大半夜的 ,又把祭司从山洞里拉出来。 伊修望着一地月色,无奈道:“应该是你多虑了。” 几乎没有雌兽过了春天还会……几率极小的。 撒特德摇头。 伊修惊疑:“不是去看那个啊?” 撒特德:“他肚子不舒服。” 伊修:“哦……” 洗完澡的江言用麻布擦头发,将水珠擦干后站在洞口走几圈消食,顺便等人。 佩奇蹲在旁边,望着远处。 它忽然“嗷”了声,江言闻声而望,看见撒特德把伊修带来了。 江言:“啊……” 伊修笑得斯文:“言,撒特德说你肚子不舒服,我给你瞧瞧。” 江言无奈,转头望着男人,悄悄开口:“都说没事的,大半夜还把伊修拉过来,太麻烦他了。” 他配合伊修的话,该检查检查,该回答回答,很快,得出的结论的确是他吃撑了,多走动消消食就好。 撒特德把伊修送出山洞,伊修打量他认真的神情,觉得稀奇。 伊修道:“我好像从你脸上看见林卡曾经的样子。” 撒特德眼瞳闪了闪,伊修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再送。” 深夜,虫鸣都开始安静下来。 江言靠在枕上揉肚子,瞥见撒特德回来,对方身上带着温温的水汽,明显已经洗过澡。 两人并肩躺下,江言肚子上的那只手,从自己的变成撒特德的。 他被揉得直犯困,没多久就抵在撒特德的胸膛前熟睡。 撒特德放在江言肚子上的那只手掌,滑至后边揽住江言的腰,把人拢入怀里,开始闭目养神。 又过小半月,江言从桑族部落带回来的东西都种在地里了。 领地内规划出好几片用来种植的区域,尹林没事就带族人去理地。 种植小豆的农地已长出一片郁郁青青,藕塘更是布满圆硕且绿油油的荷叶。自从部落里传开荷叶能泡水喝的消息后,几乎每个兽人都尝过。 但喜欢喝荷叶水的兽人寥寥无几,他们并不喜欢这种微微苦涩的味道。 这一日,兔族领地来了人,来的人正是哈米,还有他二哥哈奇。 正在地里松土的江言听到雌兽传来消息,跟着过去看哈米了。 哈米还是少年模样,却比前几个月长高了一些、 哈米见到江言尤其高兴,正准备热情地抱一下江言,被二哥制止。 哈米讪讪收手,想起出发前大哥叮嘱过他不要随随便便抱江言。毕竟江言是个雌兽,如果让他的雄兽闻到兔族的气息,会被认为是种挑衅。 江言笑着问:“今日怎么过来?” 哈米道:“我们拿东西来跟你们交换一些猪胰脏。” 兔族实在太爱干净了,没事就打理他们的绒毛,做出来的胰子消耗很快。 又道:“前几日行脚兽来了我们部落,除了萝萝白,这次还带了跟他们交换的东西过来,不知道你们收不收。” 哈米展示从行脚兽那换到的东西,有种果子味道非常芬香,揭开竹篓的盖子,隔着两三米都能闻到。 江言好奇:“这叫什么果?” 哈米解释:“行脚兽说这种是睡觉果。” 江言:“睡觉果?莫非吃了想睡觉?” 哈米连忙点头:“没错,我吃过几个,吃完后没过多久就睡着啦!” 江言心下稀奇,换了几个睡觉果, 他问:“行脚兽从哪里带回来的睡觉果?” 哈米:“我没问,行脚兽去过的地方太多啦。” 行脚兽也叫鼠鼠兽,是黑鼠一族,特别喜欢到处乱蹿,他们是所有部落里最行踪不定的兽人种族,没有一个鼠鼠族的兽人能安定的在同个地方待半个月。 因为总是在行走的路上,且他们认为鼠鼠兽不好听,慢慢的,衍生出行脚兽这样的称呼,他们觉得比鼠鼠兽好听,就自称行脚兽了。 江言与哈米闲聊片刻,因为哈米还要带着东西去往下一个部落交换物资,他就带着睡觉果和一些萝萝白回山洞了。 回到山洞,江言尝了一个睡觉果,果肉十分浓郁香甜,有种吃梨子的感觉。 就跟哈米说的一样,吃完睡觉果不久,他居然有些飘飘然的。 江言躺在床上,渐渐地合眼入睡。 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 江言还在回味睡觉果的神奇,惊觉时间晚了,正准备起来整理做晚饭的食材,忽然听到阿岚的叫喊声。 “言,不好了!” 江言心头一紧,跑到石台上:“发生什么事?” 难道撒特德出事了? 阿岚道:“乔他落水了!” 江言想也不想地迅速沿着绳梯爬下山洞,疾步跟着阿岚走。 “跟我说说。” 阿岚道:“前不久阿乔吃了几个带回去的睡觉果,结果去打水的时候忽然栽进水里,等阿尧发现不对劲,都过去好一阵了!阿尧守着他,其他兽人已经赶去叫祭司。” 江言心下一沉,想起自己午后吃过的睡觉果,后知后觉的发现,睡觉果好像吃了会醉人。 阿乔很有可能是因为醉倒才栽进水里。 阿乔被抬到树荫下,江言看见四周围成一圈的兽人,还有正在施救的伊修。 他忙问:“情况如何?” 伊修皱眉,神情凝重。 阿岚着急地喊:“该怎么办?!” 伊修道:“发现的太晚了……” 阿尧和阿岚大声喊着阿乔名字,一旁的兽人忽然开口。 “乔的肚子好像在动。” “他的幼蛇没有死!” “伊修,先把幼蛇取出来吧,乔他已经死了……”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兽人们都在喊伊修取出幼蛇,只有江言耳朵嗡响不停。 他恍回神,连忙推开眼前的兽人:“让我进去看看。” 又扬声大喊:“你们都散开,别站在原地!” 江言叫阿岚阿尧疏散围观的兽人,让周围的空气流通。 他蹲在地上,偏过阿乔的脸,检查对方口腔里有没有异物,接着双手交叠,放在阿乔胸骨中下三分之一的位置进行迅速按压。 “言要做什么?” “阿乔已经死了,应该让伊修把幼蛇取出来。” 就连伊修都忍不住开口:“言,阿乔他——” 江言沉着脸:“别说话。” 他不想听到周围的声音,连救都不肯尽最大的能力救,就那么自然地说要放弃一条性命。 站在角落看着的林卡一动不动,神情微微恍惚,露出点嘲弄的笑意。 江言反复按压几十次后,捏住阿乔的鼻子,另一手放在阿乔下巴,使他的头尽量后仰。他迅速低头,对阿乔的嘴巴吹气。 林卡睁大双眼,四周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言在干什么?!” “再耽误伊修,幼蛇恐怕会死。” “阿乔的肚子还在动——” 伊修皱眉。 “言,够了,再这样下去幼蛇会跟着阿乔一起死。” 他伸手想把江言拉开,肩膀忽然一紧,被一股沉重的力气压制,紧接着被带离江言身旁。 伊修抬头:“撒特德?” 他道:“你把言带走吧,我知道他跟阿乔关系好,可眼下取出幼蛇才是最重要的。” 蛇族难出后代,一条幼蛇的灭亡对部落来说会造成不小的打击,连已经赶来的族长和长老都神色凝重。 江言忽然开口:“阿乔的眼睫动了——” 阿尧和阿岚凑近了细看,颤着声喊:“真的,阿乔的眼睛在动,他醒了!言,是言把阿乔救活了!” 另外几个怀孕的雌兽纷纷喊:“乔!你快醒醒!” 阿乔缓慢掀开眼睫,渐渐看清江言浸着湿意的双眼。 “言……” 旋即看见旁边的阿尧和阿岚。 他唇色泛白,哑声道:“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我能听到你们在说话。” 远处,林卡睁大双目,紧接着笑了下,定定看了江言一会儿,方才离开。 江言忙着施救阿乔,过程整个人一直憋着股劲,直到对方清醒,才有种脱力的虚弱感。 身体往后一晃,落入宽阔的怀中。 撒特德抱起江言,他顺势把脸挨在撒特德颈边,神情有点僵硬。 撒特德摸着怀里颤抖虚软的身子,目光充满担忧。 “言。” 江言抬眸,松开轻抿发白的唇。 “带我回去吧,我现在不想待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一些兽人百态,需要改变的思想观念! 明天见! 第58章 他会选择言 江言心情忽然有些低落, 晚饭是撒特德做的,他没吃几口就上床躺下。 撒特德坐在旁边,他背过身, 闷闷道:“我有点累,想先休息了。” 又道:“不是跟你置气,别担心。” 撒特德喉咙一滚:“嗯。” 他始终陪在江言身边, 知道人没睡着,便拿起草扇子摇动,替他扇风。 江言怕热,入夏后每晚几乎都贴着撒特德睡,今晚却始终没动,隔着一臂的距离, 背对着。 虫鸣微弱, 后半夜, 撒特德觉察江言终于睡着, 紧绷的面孔微微松缓。 他把人轻轻揽住, 手掌放在那薄薄的腹前缓慢摩挲。 翌日, 江言醒得早,天灰蒙蒙的,他一动, 撒特德便跟着起来。 江言揭穿他:“你跟着我一整宿都没怎么阖眼。” 又道:“今日别去割草了,从菜园里摘几捆, 用来应对它们一天的口粮还是足够的。” 撒特德与江言下去洗漱, 看着青年回到灶台生火,依旧拿上竹篓子, 雷打不动地踩着灰蒙蒙的晨气出去割新鲜的野菜野草。 江言从灶台上抬头, 目送那道渐渐消失的身影, 抿紧的唇一松:“……真是个倔骨头。” 唇角却自昨日回来后第一次浮起往时的笑意。 直到撒特德割完新鲜的野菜野草回来,喂过达达兽和咩咩兽,洗干净手,去帮江言把早点盛上桌。 江言剥开水煮蛋,第一个递给撒特德,自己吃第二个。 他慢悠悠道:“昨夜回来,我生气。” 撒特德见江言愿意开口,便停下动作,认真听。 “我不喜欢他们的冷漠。” 江言垂下脸,明明没有尽力,就说要放弃。阿乔的命难道不是命么,为什么看了几眼,就能判定他已经死了。 至关重要的时刻,想的不是怎么把阿乔救回来,而是要剖开他的肚子取出幼蛇。 在没有任何准备措施的情况下剖腹取蛇,原本还有一线生机的阿乔,很有可能因为虚弱,失血过多而死去。 江言想起自己施救时,耳旁一道道催促着剖腹的声音,这些兽人说着团结,可当雌兽的性命陷入危机时,他们想的却是让幼蛇活着。 他越想越心冷,如果不是自己坚持,阿乔就真的死了。 再往前想到林卡,林卡深爱过的那个雌兽,会不会也遭受过同样的情形?所有兽人都这么喊,他不得不选择顺应这样的声音,甚至于……雌兽在这种声音下舍弃自己,选择剖开肚子取蛇,就只为了延续部落的希望…… 所以林卡才会那么失望,对部落繁衍的事并不上心。 江言为脑子里的推断而难受,一下子就没了胃口。 “你吃完就出去忙吧,我想去看看阿乔,不知道他情况怎么样了。” 撒特德握紧他的手,高大的身躯微躬,搭在青年柔软的发顶上。 “言,不要胡想,你不会有事。” 江言闷声道:“我当然没事,又不会怀孕。有事的是阿乔,别担心我了,我收拾一下带点东西过去看他。” 撒特德在山洞内又陪了江言片刻,直到一起巡视的兽人以为他发生什么事过来询问。 江言推了推撒特德,催促道:“快去忙正事吧。” 打发走对方,江言多煮了几个鸡蛋,又割了块猪腿,从仓库取出几/把大豆,去往阿乔的住处。 自从阿乔昨日得救,之后来了一群雌兽看他,吵吵嚷嚷的,入夜才恢复安静。 他后半夜总睡睡醒醒,仿佛被噩梦魇住似的,只一宿,脸色就憔悴许多。 江言在下面喊了声,阿乔应道:“我在!” 于是江言爬上去,阿乔出来接他。 “言,你能过来看我我很高兴。” 阿乔把江言带来的东西放好:“怎么带那么多吃的?” 又道:“昨日幸好有你在!” 有江言在,不知何时成为令阿乔感到心安的人。 明明没有强健的身躯,可他的一举一动,会忍不住让阿乔信服,只要是言说的做的,就是对的。 他双眼涌起些湿意:“若非你赶来,今日就看不到我了。” 江言细细打量阿乔的模样,肚子又较之前大了一些,脸庞消瘦下不少,眼睛都有些凹陷。 他道:“你瘦了好多。” 阿乔笑着摇头:“昨晚没睡好而已。” 江言没有反驳,可他心知肚明。 一晚上没睡,怎么会迅速消瘦得那么快?想起阿岚说过,幼蛇会在雌胎内汲取大量养分,他替阿乔感到担忧。 “我用猪腿和大豆给你炖一锅汤,等会儿多吃点补补身子。” 又把煮好的鸡蛋递给他:“这是水煮蛋,别看这些蛋连巴掌大都没有,可它富含许多营养,吃了对身体有好处。” 阿乔也圈了个棚养叽叽兽,闻言,不好意思道:“言,我养的叽叽兽怎么还没生蛋?” 江言道:“过段时间再看,或者我回去抓几只能生蛋的叽叽兽送过来给你养。” 阿乔泪眼汪汪的:“言,你真好。” 江言以前听到这句话还会一笑置之,此刻再听,联想起昨日的事,心情有点复杂。 他问:“焜呢” 焜是阿乔的第一个幼兽,听闻阿乔当初为了生下焜,命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阿乔道:“他跟武出去历练了。” 幼兽只要能走能跑,就得跟兽父外出历练,部落里没有不会战斗的雄兽,都是自少时练起的。 江言低头,看着雌兽隆起的肚子,叹息。 “我认为他们至少有个应该留下来,哪怕陪你一天,先把你照顾好才是最重要的。” 阿乔摸了摸肚子:“已经没事了。” 江言无话,拿起猪腿去洗。 阿乔跟在他身后,小心观察他的神色。 “言,你生气了么?” 江言没有避讳,道:“是。” “阿乔,你有没有想过,昨日若非我坚持,你真的躺在地上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的命,当真那么轻,能让旁边的兽人替你做主,喊着说放弃就放弃,要剖开肚子取幼蛇?” 阿乔舔舔唇,手指搓了搓尾巴上的鳞片。 “言……可大家都这样的,兽人要保住幼蛇,幼蛇很重要。” 江言抬头,把洗干净的猪腿用力一放。 “但你的命更重要,没有你,哪来的幼蛇?如果你当时清醒,所有兽人都执意要你保住幼蛇,像林卡过去的雌兽一样,割肚子,你也听吗?” 阿乔陷入茫然,他本来想说会的,因为兽人都会这么做。不管雄兽或雌兽,选择的永远是幼蛇。 可对上江言带着愠怒的目光,即将出口的话咽回肚子。 他的习惯告诉他这么做没错,然而面对江言的反应,却叫他生出动摇。 江言道:“你说我自私也好,或者无情冷血都可以。如果要我选择,我会选你留下。跟我认识这么久,相处了大半年的人是你,我对你有感情,真的到了要取舍的地步,我只选你。” “只要你在,以后一切都还有可能,你不在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阿乔完全震住。 江言道:“我明白延续后代对部落很重要,可既然大家要团结,就要正视这个问题,不能因为保住后代,而舍弃雌兽。” 几个来看阿乔的雌兽站在山洞底下,听到江言掷地有声的话,纷纷愕然。 幼蛇和自己,优先保护自己,这样的观念在他们认知下,前所未有。 一个雌兽喃喃:“言……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知道……” 江言瞥见站在下面的雌兽,道:“如果换成你们,我也会选择你们。” 雌兽们久久没出声。 雌兽孕期会耗费很大的体能和精力,阿乔原来就差点死过一次。孕育幼蛇,对部落而言是希望的延续,同时也是雌兽要经历的死劫。 每个雌兽见惯了那种生死场面,千年来都这样的,所以他们有随时死掉的准备,把幼蛇保住就很好了,不怪任何族人的取舍。 但第一次听到有人坚定的说选择他们,雌兽眼眶无名酸涩,心脏很热。 原来这就是被坚定保护的感受? 他们茫然对视,都在彼此眼里看到闪烁的湿意。 很久都没有雌兽说话。 (下) 气氛僵持许久,江言径直搬起柴火,站在灶台旁边烧了热水,把猪腿烫过一遍,之后坐下处理猪毛。 雌兽们围着阿乔说了会儿话,剥开水煮鸡蛋给他吃。 半晌过后,几道视线小心翼翼地落在江言身上。 “言,我帮你清理猪腿。” “言,你还在生我们的气吗?” 江言道:“没生气。” 事后想想,他其实不怪兽人们的反应,数年来他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时代就是如此。 可想明白归想明白,他就是有点觉得悲哀和无能为力,凭他一个人,作为异世里微不足道的一粒灰尘,蜉蝣怎么可能撼树? 纵使有再多想法,他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江言叹气,望着阿乔越发消瘦的脸庞,道:“孕期最注重营养的摄入,一味吃肉不可取,我给你们做一份饮食计划表,虽然有些麻烦,但对身子好。不会弄的,我教你们,或者等有空的话,我给你做。” 阿乔甩了甩尾巴,眼睛里仍然莹着亮光,用力点头。 “好,我学。” 江言从灶头底下取了块木炭,稍一思忖,写下几道菜名。 怕兽人看不明白,干脆画了对应的图案,边画边跟他们解释。 有些菜是他已经教过的,有些没教。 雌兽们跟江言接触大半年,学过一些现代菜式的做法后,如今学起来的速度已经快许多了。 江言看着阿乔:“有空闲,就让武跟着学,他是你的雄兽,既然要过日子,就得替你分担,不管遇到什么事,两人一起使力,而非单单靠自己。” 这是江言的理念,他认为伴侣就得互相扶持,不管大事小事,彼此参与进来,意义就不同了。 阿乔连连点头,心想:言真的很好,教会他们那么多东西。 旁边的雌兽问:“言,当时……你是怎么救回阿乔的呢?” 至今回忆起来,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言居然能让阿乔起死回生,连祭司都做不到的事情,言却做到了。 江言解释:“那是一种急救措施,像阿乔类似的情况,短世间内可以用心肺复苏法争取活命的机会。” 江言认为兽人们很有必要学习一些急救措施的手段,他道:“若午后大伙儿都有时间,把他们聚集起来,只要是我会的都教给你们。” 日头渐渐升至头顶,等江言把猪骨大豆汤熬好,雌兽们把留在部落里的兽人全部召集在山洞下方的空地。 闻声,江言从平台往外探头,没想到来了那么多兽人。 阿岚道:“言,昨日你救回阿乔的事,部落里全部传开了。” 兽人认为江言能让阿乔起死回生的本事太厉害,一听他要将那么厉害的法子教给他们,各个都放下手里的活儿赶来学。 连祭司和族长都来了,站在人群面前,等江言开口。 被那么双眼睛注视,江言掩唇清了清嗓子:“废话不多说,接下去教的几种办法可以应对各类突发情况。” 他的视线转向阿尧:“我需要你配合我演示一下。” 阿尧甩甩尾巴,很快来到江言面前。 江言教给兽人们急救的办法,大致分为四种。 心肺复苏法,骨折固定法,海姆立克急救法,止血包扎法。 过去在犀角村生活的二十年里,村子闭塞,附近的小诊所并不是每日都开。 加上留守的高龄老人和小孩子越来越多,有时遇到老人喘不上气,或者小孩子吃东西卡住喉咙,短世间内只能跟身边的人求助。 所以不管老的还是年轻的,多少都学了一两种急救的法子。假如真的遇到什么意外,尽量争取更多送去医院的时间。 这些急救措施有的从网上视频教程里学,有时候则是遇到县医院组织医护人员到村里做义诊,医院人员现场一套一套教他们的。 江言回忆了一下自己所学,将遇到的紧急情况,需要注意的细节,以及可以运用那种急救方式都详细说明。 有了阿尧的认真配合,江言几种急救措施演示下来,还算顺利。 他选了几个兽人上来临时演示,尤其是祭司,江言看着伊修把四套急救方式认认真真做了一遍,有哪里做得不到位或者需要注意的地方,再次指出,详细说明。 伊修恍悟:“原来要这样做。” 江言点头,又向兽人们解释:“这些急救措施并非万能的,不一定能把人救回来。可如果我们不救,那就意味着半分希望都没有。” 青年的语气依旧温和,却比往日多了份坚定而沉重的力量。 “大家可以在同族被欺负时挺身而出,为什么不能在族人陷于生死关头时再坚持一把?想要走得长远,就不要轻易地做出割舍与放弃。无论是谁,或老或幼,他们都是同等的伙伴,我们一起生活那么久,都有感情了吧。不抛弃,不放弃每一个族人,才是部落延续,是我们活下去的意义。” 江言的声音犹如清风,拂进每个兽人的内心。 昨日催促着祭司取出幼蛇的兽人纷纷无言,目光落在那个最弱小,却比阳光还要耀眼的雌兽身上。 站在角落里的林卡第一个出声,他哑声道:“言说得好。” 林卡甚至在想,假如言能更早些出现在部落就好了,当时有言在的话,他的雌兽或许就不会死。 至少言会坚定地选择救他的雌兽。 林卡在部落里浑噩颠倒地过了这么些年,对族人不是没有过怨恨。 恨他们要在雌兽和幼兽之间二选一,更恨自己当时因为那些声音而有了迟疑。 若他坚定一点维护自己的雌兽,对方也许还有机会活下来的。 要说恨,他更恨自己罢了。 傍晚,江言从阿乔的山洞离开,甫一转身,就在落日的余光里看见来接他的男人。 撒特德把他牵起来,江言主动开口,带了点自嘲的口吻,道:“今日我可在部落里出尽了风头。” 撒特德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 一如既往,他低沉开口:“言很好。” 江言问:“撒特德,你不觉得我自私吗?” 撒特德摇头,掌心抚平青年被风吹乱的头发。 换作是他,他也会选择言。 过去他不懂,可昨日看见族人们放弃阿乔,再看到言的坚持,他忽然明白了。 江言望着地上影子,闷闷道:“你就会摇头。” 当夜,江言怎么都不得劲,清爽的风吹不散滞留在他心里的烦闷,往日看不够的银河星空,在他眼中都暗淡了很多,失去欣赏的兴致。 许是为了找到一个情绪的宣泄口,江言主动坐在撒特德怀里,吻住那张薄唇。 迎上男人晃动的浅色瞳孔,他用力吮了吮唇,一个吻,立刻让对方紧绷的面孔抽动,失控。 他哑声道:“就算重一点也没系。” 山洞里的气息太混乱,佩奇早就被赶了出去。 青年的脸颊和脖颈都汗淋淋的,他紧紧抱住男人的脖子。 就像干涸的土地,等待即将浇灌的热浪。 撒特德这时候却缓缓放开他,江言抬起红得滴水的脸,疑惑。 “为什么,我又不会怀……” 他忽然止声,看着撒特德脖子上青脉抽了片刻,随即与对方一起出神地望着地面。 “撒特德……” 撒特德重新抱起他,避开地上堆积的脏东西。 江言环住男人的脖子,哑声问:“为什么啊。” 撒特德摇头。 江言气闷,张嘴咬住对方红透的耳朵。 “你又摇头……”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不管怎么选择都没错,但前提是自己有选择的余地。 明天见~ 第59章 有没有那种不疼的药 好久不做, 江言第二天一下子没从床上爬起来,又躺着多缓了半日。 时值正午,佩奇帮他把咩咩兽赶进圈里, 围在床脚转了转,嗷嗷几声。 听完佩奇的邀功,江言笑着捋顺它脑门上的毛, 给它差点捋秃噜了。 差点被捋秃噜的佩奇顶着光光的脑门伸长脖子,呼噜呼噜地叫了好一会儿,坐在地上摇尾巴。 最近这段日子时不时降一场暴雨或雷雨,佩奇尤其喜欢趁着下雨天出去滚泥巴,虽然知道去水塘里游几圈把身上的泥巴冲干净,但毛发结成一绺一绺的, 有些不忍直视。 尽管江言没有洁癖症, 但他喜欢收拾东西, 看不下佩奇那身狗毛打结。 他扶着腰从床上坐起, 望着投进洞口的日光, 道:“给你洗个澡。” 佩奇:“嗷呜。” 好呀。 江言打来两桶水, 借着水面,郁闷地盯着脖子上的痕迹看,琢磨着没个七八天都消不完。 他又拿上一把比较大的猪毛刷, 还专门留了个胰子给佩奇用。 佩奇乖乖在石板上蹲好,石板被太阳晒得发烫, 屁/股上的毛差点都被烫出烟了, 又连忙换了个位置,冲着江言吐舌头。 江言忍俊不禁, 用木勺舀起清水往它身上泼洒, 把毛发打湿。 阳光晒得水都暖洋洋的, 冲在身上怪舒服。 佩奇忍着抖水的冲动,不想把江言的衣物弄湿。 “嗷嗷呜!” 好舒服! 把大狗的毛发弄湿后,江言往手心打胰子,出了泡沫,再往它身上抹搓。 佩奇长得结实,每日准时放牧不说,还去山里狩猎,会绕着山洞四周巡视。它风里来雨里去,浑身硬邦邦的腱子肉,连肉垫摸起来都十分有力量。 江言把它浑身洗出泡沫,接着给它洗爪子。 佩奇配合江言轮流把爪子递出,爪子都洗出泡泡,接着用水冲干净。 江言继续拎了五桶清水,彻底冲干净佩奇后,只见他绷着脸庞暗暗咬牙,那截纤细且柔韧性不错的腰杆都快直不起来了。 这么扶着腰僵硬地杵在原地一会儿,连带着腿都开始发软打颤。 江言郁闷不已,心想以后还是不要乱激撒特德,又后知后觉地想,幸好对方没把东西留他身体里,否则隔了那么久,搞不好会发烧。 冲干净佩奇的一身毛,江言把它赶去太阳底下晒。 气温高,佩奇那身厚厚的毛很快就晒干了,跑回山洞前叼着它的碗喝水,瞅见碗底变空,江言重新给它续上。 他怕拍竹椅,佩奇立刻冲到他脚边蹲好。 江言伸手,翻开它身上的毛检查,从皮肤上挑出几个虫子摁死,想着佩奇经常在野外打滚,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他用力捋了捋狗子脑门上的毛,道:“我出去片刻,看好家里。” 佩奇:“呜。” 好。 江言去了祭司住的地方,恰好碰到对方刚出诊回来。 伊修问:“言,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言道:“我没事,过来想跟你拿个药。” 伊修:“什么药?” 江言:“佩奇,就是我养的那条大狗,身上有虫子,就过来问问你有没有能驱虫的药草。” 伊修虽然是蛇族的祭司,但跟其他部落也有联系,有时外出给外族兽人看病,能换回一些物资。 像毛发厚重的兽人,身上通常都会附生一些虫子,所以驱虫的药草他确实有些储备。 伊修道:“你等等,我上去给你拿。” 江言道谢:“下次请你吃东西。” 伊修笑着摇头:“我可不像阿乔他们那样馋嘴,你那些急救的法子,又或着还有其他救治的办法,能多教我一些就好了。” 伊修将外出背的药篓放下,他扒拉了一会儿,抱出一只东西, 那东西虚弱地叫了几声,江言凑近细看。 “这是什么?” 伊修带回的动物,既像老鼠,又像兔子。它腹部上有一道像被利爪撕裂的伤口,口子很大,看着肠子都要露出来了,居然还没死。 伊修道:“它是灰灰鼠兔,专门以药草为食,原本不该生活在此地,不知怎么跑到附近来了。” 伊修翻出止血草给灰灰鼠兔止血,先前处理了一次,这会儿还得添药。 “我采药时瞧见它从一只狐狸的捕杀中逃脱,石壁上都是血迹,瞧着触目惊心的,就将它救下来。如果能治好,且愿意留下来的话,就养着它,没准还能帮我采集药草回来。” 灰灰鼠兔流了许多血,经过两次止血药发挥的效用,已经止住不少。 江言蹲在一旁看,指着它裂开的肚皮,道:“最好把伤口缝合起来。” 伊修抬眼:“缝?言,你指的是用骨针缝?” 江言:“没错。” 伊修思考此事的可行性,对上江言温和镇定的眸子,说道:“怎么缝?” 江言道:“跟我来。” 过去在犀角村,有时会遇到被野兽弄伤的野兔,或家养的狗子被抓伤了。 村里没有兽医,开车去县城一趟至少得几个小时,所以很多时候都是老人用针替那些受伤的动物缝合,江言看着经常会搭把手。 他没有专业的技术,不敢乱教伊修,但这只灰灰鼠兔肚子开成这样,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碰碰运气。 江言跟伊修要了比较细的骨针,生火,又烧了点热水。 他用骨针在火焰上稍微烫了几遍,把麻绳浸入热水中,又问:“有没有消炎的药草?” 伊修:“消炎?” 江言想起部落里还没有发炎这种说法,简单把发炎感染的症状陈述出来。 伊修道:“有。” 刚带回来的竹篓里,就放有消炎的药草。 江言道:“准备一下,等会儿给灰灰鼠兔抹一点。” 夏季伤口很容易发炎,只要处理妥当,伤口没有进一步感染的话,灰灰鼠兔还是有希望活下来的。 江言用其余热水泡了一遍手,做几次深呼吸,将麻线系至骨针一端,说道:“我要开始了。” 他下手还真镇定,对着双手沾染的血液没有丝毫慌乱。 缝好伤口,江言松了口气。 他吩咐:“找个东西将它的脖子罩起来,避免它往伤口旁边舔,过个七八日,恢复还算好的话就可以把线拆了。” 伊修打量灰灰鼠兔被缝合起来的肚皮,道:“我从未想过这样的办法。” 祭司反应很快,已经开始思考给兽人缝合伤口的事。 江言似乎看穿他的想法,说道:“可以给兽人缝,但必须十分当心。这只灰灰鼠兔要注意它的伤口,按时换药。” 江言从祭司这儿带走了驱虫的药草,回去之前,忽然返回,像根木头杵在原地,迟疑片刻。 伊修见他似乎有话想说,问:“怎么了?” 江言含糊不清地开口:“伊修,你这里有没有那种……做了可以减轻疼痛的药?” 他盯着地面,耳朵红得滴血。 伊修神色如常:“有,我去拿给你。” 江言:“……谢谢。” 拿到草药的他一刻都待不下去,浑身就像着了火。 带了药草匆匆离开,佩奇还在山洞等他。 江言将驱虫的药草弄成药汁仔细给佩奇涂上,倏地,听到阿尧站在底下喊他。 “言,行脚兽来咱们部落外头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江言想起上次哈米跟行脚兽换了会醉人的睡觉果,便穿好他自己做的木屐,跟阿尧赶去部落的入口处看看行脚兽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下) 行脚兽在外头摆着小摊子,浑身遍布着一层黑黝黝的绒毛,唯独眼睛很亮。 起初他们只是路过蛇族的地界,不敢逗留,毕竟蛇族在兽人的风评里那么暴力凶残,给他们一百个鼠鼠胆都不敢招惹的。 眼看着就要走过蛇族地界,却被蛇族巡视的兽人逮住。 他们胆子都快吓破了,好在蛇族兽人没伤他们,还问他们带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不在蛇族部落这边摆一摆摊。 行脚兽满脸郁闷,暗道他们哪敢嘛?就算借他们十个鼠鼠胆,都不敢在蛇族部落大门外摆摊。 可行脚兽害怕,没有反驳半个字,背起身上带的物资,来到部落入口,支愣起他们的小摊子。 江言赶到的时候,好几个兽人已经沿着小摊子盘开,比起行脚兽的娇小,蛇族兽人可谓压迫力十足,单单用一条尾巴,就轻松把这几个行脚兽的小命拿捏住。 江言打量行脚兽/欲哭无泪的表情,笑了声,道:“阿岚,你们别欺负人家。” 阿岚和几个雌兽扭头,纷纷甩了甩蛇尾。 “我们就看看,才没有欺负他们。” 行脚兽瞧见来了个模样有点独特,但气质非常温和的雌兽,都觉得自己好像有救了。 他们甚至主动招呼:“你想要什么东西呢?” 江言走进雌兽们让开的位置蹲下,行脚兽彻底看清他的模样。 对上他笑眯眯的眼睛,黑鼠兽人连接着都有些害羞起来,局促不安的。 怎么说呢,行脚兽们去过的地方很多,见过的兽人也很多,要说最漂亮的,就是云池的尾族了。 然而尾族漂亮归漂亮,性子却阴晴不定的,他们不敢接近,觉得阴瘆得慌。 而眼前的雌兽,眉眼虽不像尾族那样精致艳丽,却有种温和的好看,让他们想靠近,被对方看一眼都觉得十分舒服。 江言垂眸,翻了下行脚兽摆出来的东西。 他“咦”了声,拎起一条已经晒干的鱼。 “这是……咸鱼?” 不用放到鼻子前嗅,已经闻到一股咸味了。 行脚兽磕磕绊绊地介绍:“这种咸鱼很好吃的,本来我们想带去麋族跟他们换些东西……” 阿岚打断他:“跟我们就不能换吗?” 行脚兽连忙点头:“能的,能换的……” 说完小心翼翼看着江言,不敢看那些长着尾的蛇族。 江言道:“咸鱼我都要了,用我做的熏肉和果酱跟你们换,行不行?” 行脚兽咽了咽口水:“好……” 江言问:“咸鱼从哪里换来的?” 行脚兽道:“云池那儿捡的。” 他们不敢靠近尾族,只敢小心沿着远远的沙子地拾取被大浪冲上来的鱼,这些鱼经过暴晒就变成这样了,还有一些粗糙的咸物,咸物已经被桑族人拿完了。 江言失笑:“桑族人的动作倒是快。” 把行脚兽带回来的盐都拿光,不给其他部落留点。 江言用自己做的果酱和熏肉跟行脚兽换了咸鱼,几个黑鼠兽人脑袋凑在一起,打量怀里的罐子。 江言温声:“可以试试。” 于是行脚兽们打开盖子,弄了点果酱放进嘴巴里尝。 几息后,他们纷纷睁大眼睛:“好、好好吃!” “酸酸甜甜的,这是你做的吗?” 江言道:“如果喜欢,下次从外头拿了东西回来,可以优先到蛇族部落跟我们交换。” 行脚兽异口同声地回应:“嗯!” 一罐果酱就将他们收买了。 旁边的阿岚窃笑,言会做的食物可多呢,如果其他族的兽人都像行脚兽这么嘴馋,岂不是很容易就能笼络对方了? 江言跟行脚兽们探听尾族的消息,比如他们的性格,他们的日常活动。 行脚兽有问就答,过程还不忘嗦一嗦沾着果酱的手指。 酸酸甜甜的,太好吃了! 阿岚忍不住问:“言,你要去云池么?” 江言没有否认:“有这个打算。” 至于几时启程,还得再看情况。 行脚兽连忙回应:“这会儿去正合适,临近入秋,天色好,路上几乎看不见浓雾,而且雨水少,云池那边的风浪就很小了,等回来正赶上秋季,可以忙着囤食过冬啦。” 江言:“多谢,” 行脚兽嘿嘿一笑,抱紧罐子不撒手。 “果酱真好吃。” 蛇族部落内如今还算稳定,种植的农物每日都由族长亲自打理,没有其他事需要江言操心的。 而且江言搜集物资陷入了停滞的阶段,能接触到的部落,他们领地拥有的东西都被他换了回来。 如果去云池,应该能拿到一批海货,更重要的是,能带回海盐。 江言想这事想入了神,撒特德回来时他连做晚饭的食材都没准备好。 他照例准备食材,瞥见撒特德带了新鲜的肉回来,还有好几条鱼, 江言道:“今晚熬鱼汤吧,我去地里拿块姜。” 他从菜地拔出几根葱和一块姜带回山洞,撒特德已经开始处理鱼。 江言揭开盖子一看,罐子里的舐水又准备用完了。 江言道:“有空去打点舐水。” 撒特德动作一顿。 今日回来时就特意去了一趟舐山,却空手而归。 江言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撒特德沉声:“舐山发生震乱,舐水……消失了。” 他把原本冒出舐水的地方撬开,无论怎么找,都看不见舐水的痕迹。 男人目光沉沉:“我会想办法。” 随着落下的话音,江言诧异。 兽人把地震称为震乱。 舐山发生过地震,或许那口冒出来的水因为地震改了道,又或就此下沉。 他叹气,想起刚才的那个念头才过脑,结果还真的要提上日程。 “不用自责,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我们只能顺应自然,斗不过自然的。” 他思考几番,最后牵起男人一只大手,仰起脸看对方。 “撒特德,你能带我去一趟云池吗?” 撒特德被青年用充满信任的眼神注视,耳根瞬间有点烫。 连带着还有其他地方跟着隐隐发烫。 昨夜明明才…… 他不由自主地盯着江言颈边。 江言没等到回应,疑惑不解。 “撒特德?” 他伸手碰了碰脖子,反应过来,有点不自在地问:“你在看我脖子上的痕迹啊?” 撒特德收起神志,江言心想:还不是你舌头太用力了? 作者有话说: ps:缝针这种事交给专业的人做,不要学言言啊。 另外言言准备去海边出差(旅游),跟撒特德增进增进感情~ 明天见~ 第60章 山洞里的火光 部落里的兽人都在议论舐水消失的事。 他们储存的舐水有限, 只能再用一段日子,等到用完了,还不知道去哪里找寻带咸味的水来。 江言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 向族长说明自己要去云池的打算。 尹林诧异:“云池?那个地方很远,往东一直前行,最快也要二十日左右才能到达。” 这还算在比较顺利的情况下, 若途中遇到浓雾或暴雨,一个月都难抵达。 江言点头:“我想让撒特德与我同去。” 撒特德每日要负责部落的巡视任务,江言这是来跟族长要人的。 尹林问:“非去不可吗?若是因为缺少舐水的缘故,我们可以用其他东西替代,或者委托行脚兽他们再跑一趟。” 江言道:“黑鼠兽人的脚程太慢了,等他们到海边, 回来的中途估计已经入冬, 天一冷, 若遇下雪寒冰封路, 大概率会耽搁回来的路程。” 而且就江言打探到的消息来看, 行脚兽并非只会一味赶路。他们走得随心所欲, 累了或者没心情了就找个地方休息,歇段日子才继续走。 等他们把海盐带回蛇族,恐怕都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江言道:“我想从云池那儿多带点物资回来, 等熟悉环境了,说不定还能开辟出专门去往云池的路线。” 周围的部落已经去过, 是时候接触新的兽人部落, 要发展,就不能畏缩。 尹林默默消化江言话里的意思, 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但他答应了这份请求。 不但如此, 另外安排了阿默,还有几个需要历练的雄兽跟上。如此一来,既能外出历练,增加经验,还方便他们路上彼此有个照应。 江言对此没有异议。 天清气爽,启程去往云池的日子就这么定了下来。 江言收拾要带去的东西,两套换洗的衣服,可以保暖的薄麻被,卷在一起塞进他的书包,空间完全足够。 又带了水瓶和干粮,晒干后可以熬水的药草,治疗风寒发烧止血的药物都准备了一些,本来还算大的书包,被塞得鼓鼓当当的。 另外,江言把他的菜地和饲养的家禽暂时托付给阿尧帮忙打理,似乎知晓主人要出远门,佩奇难得不闹腾,乖乖地蹲在他脚边蹭。 用胰子洗干净后的大狗香香的,涂过药汁,虫子去过后脑门长出了绒绒的毛,已经没有那么光秃秃的了。 一早,趁着天光明媚,以江言为首的六兽人小队,从部落沿着东边出发。 兽人们都大约知道云池的方向,哪怕在路上,都能遇到个给你指路的兽人。 可大多数兽人都没有去过,只知道指明方向,并不知晓路况如何。 本来江言想请两个行脚兽当向导的,奈何那日交换完物资后,次日,部落附近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跑得比兔子还快。 江言自我反省了一下:“看来是我做的果酱味道还不够好。” 旁边的阿默听到,立刻喊道:“言做的果酱明明很好吃!” 说完,十分羡慕撒特德能一直将雌兽带在身边。 他想,哪天自己的肩膀上也能带着雌兽到处走走逛逛就好啦。 江言和一行兽人半刻不停地往东赶路,到了陌生的地界,饶是善于战斗的蛇族,也难免有些忐忑。 他们从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会遇到什么。 灼烈的阳光晒得雄兽们的蛇鳞闪闪发亮,江言搂着撒特德的脖子昏昏欲睡,微微卷曲的发鬓两边伸出些微细汗。 他眯起双眼望向没有尽头的前方,从书包里摸出水瓶,还有一半的水。 撒特德道:“言,要不要休息会儿。” 江言灌了几口水,摇头。 “继续赶路吧,争取多走点。” 赶路是件耗费体力和精力的事,哪怕江言坐在撒特德的肩膀上,时间一长,人都有点抵挡不住疲乏。 别说一直带着他的撒特德,他不想因为自己耽误行程。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迎着身后的日落,撒特德环顾丛林四周,对阿默说道:“就地休息。” 阿默招呼族人们找地方歇下,过了会儿,分成两队。一队去找柴火,一队去附近找水源接点水回来。 最后一抹夕阳的残红消失在山谷只见,夜色渐深,林间吹起风,周围笼着一层轻烟般的雾气。 江言在原地生火,撒特德将书包里的干粮取出,用火将肉烤软,递到他手边。 江言撕了一块送进嘴里,道:“别顾着我,你也吃。” 他们多烤了几块肉,等阿默他们回来就可以直接吃了。 雄兽们捡回足够烧一整夜的柴火,又用带来的陶罐烧水喝。 兽人们在四周做下标记,弱小野兽对于强大兽人的气息一向能躲则躲,所以还算安全,除了间歇响起的阵阵虫鸣,四周静悄悄的。 江言靠在撒特德怀里睡,微凉的健壮身躯包裹着他,蛇尾在月色下犹如流淌着暗光的长鞭,偶尔甩动,蚊虫不敢侵扰。 江言睡了一个好觉,觉醒之后草草吃了点东西,继续被撒特德抱在肩膀上坐着赶路。 几日后,他们照常在路上。 这次还没走多远,江言使劲拍了拍撒特德的肩膀,被对方放下后抱着旁边的树干呕吐。 撒特德神情紧绷,将他扶正。 “言?” 江言摇摇头,擦了擦嘴巴。 “没事。” 他有些反胃,手脚无力,连带着肌肤都微微泛痒,掀开衣领细看,冒出一点红疹子。 江言猜测自己应该是水土不服,拍拍撒特德握紧他的大掌,安抚道:“没什么大事,换了个环境身体有点不适应,歇会儿就行。” 阿默他们已经停下,望着他的目光饱含担忧。 “言,我们原地修整一两日,等你恢复再继续出发。” 江言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耽搁了时间,还想争取一下,瞥见撒特德沉下的脸孔,只好点头。 “那就休息半日,如果恢复就继续上路。”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包药草,找出其中一味,放进嘴巴里吞嚼。 凉爽的滋味自嗓子蔓延,他闭上眼,靠在撒特德身前睡觉。 再睁眼,对上面前那双注视自己的银灰色眼睛,江言弯了弯唇角,主动搂住对方的脖子,将脸贴了过去。 撒特德一愣,呆滞几分。紧绷僵硬的面孔甚至被青年用柔软带着薄茧的指腹捏了捏,丝毫不抵抗。 与他往时的形象对比起来,显出几分滑稽。 江言笑道:“我感觉已经好了,你不会皱了半天眉头吧?” 撒特德望着他,沉声道:“言,我担心你。” 江言被这话熨得心口暖洋洋的,心想:他男朋友真不错。 修整半日,一行兽人继续启程。 (下) 越往东,需要穿过一片连绵的山群。 和阿默在前方探路的雄兽道:“这处狐狸味非常重。” 江言坐在撒特德肩膀朝前方眺望,胃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适感又起来了。 他把手捂在腹部前没出声,本来打算默默忍下,却还是叫撒特德敏锐地觉察到。 撒特德在树下停止前行:“又不舒服了?” 江言老实道:“有点想吐,不过没有第一次那么严重,我吃点果子,用味道压一压就行。” 他问:“周围是不是有很多狐狸?” 兴许在丛林里生活久了,江言如今能分辨不少野兽的气息。 方才阿默说狐狸味道重的时候他还犹豫了一下,细细地嗅过,的确是狐狸的气味。 雄兽们不喜欢其他野兽的气息,会认为对方在挑衅自己。 阿默道:“我们沿附近留下标记。” 省得有狐狸跑到他们面前,这股气味太重,他们怀疑周围的山都被狐狸占据了。 江言坐在树荫下纳凉,喝了点水,把晒干的药草叶子摘了两片含进嘴里,静静等待药效。 他把水瓶递给撒特德,身子自发往对方的蛇尾靠,鳞片凉凉的,有降温功能,贴起来舒服。 赶路期间撒特德都以半兽的形态带着他,麻布衣都被江言收进书包里背着了。 休息良久,江言没看到狐狸,倒是看见出去做标记的阿默拎了几个兽人回来。 那些兽人身材十分矮小,顶着一双灰绒绒的耳朵,抬脸怯生生看人的时候,让江言感到有点眼熟。 这兽人既像老鼠又像兔子…… 他开口:“灰灰鼠兔兽人?” 阿默应声:“对,我们在周围标记时,听到石缝里有动静,瞧见这几个兽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做什么,直接把他们带过来。” 旁边的雄兽问:“撒特德,言,要怎么处置他们?” 闻声,灰灰鼠兔兽人更加颤抖,每个都抖个不停,大眼睛闪闪的,神色充满悲哀,有掉眼泪的趋势,却一声不吭。 江言道:“放了他们吧。” 蛇族兽人原本就不会乱杀其他族的兽人,且灰灰鼠兔兽人本身不惧任何威胁性,他们怯弱胆小,性子温吞,平日连个凶一点的野兽经过,他们都会被欺负几下。 雄兽们把拎起来的几个灰灰鼠兔兽人放回地上,他们踉踉跄跄地差点摔倒,紧接着抱在一起发抖。 大概意识到没被强大的兽族杀死,灰灰鼠兔兽人挤在一起后光顾着掉眼泪了,闷闷地哭,也不闹。 雄兽们对视,看着尤其矮小且怯弱的兽族,无言以对。 不就拎了几下,怎么哭成这副样子?搞得他们好像真的做了什么欺负弱小兽族的事。 江言语气柔和下来:“别哭了。” 他半蹲下,打量灰灰鼠兔兽人的神情,瞧见他们目光里的彷徨恐惧,似乎还有几分劫后余生的茫然,就问:“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灰灰鼠兔兽人低头,耳朵蔫蔫地耷拉着,闭口不语。 江言最不缺乏耐心,温声温语地开口:“我们不伤害你们,若你们不说,我们不勉强。但我和同伴就走了,要去云池。这条路上往返的兽人极少,若不说,兴许以后很难遇到兽人帮你们。” 怯弱胆小的兽人对上江言温和且充满鼓励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呆呆看着他,抽抽鼻子,支支吾吾道:“我、我们的族人都要被杀死了。” 在江言细心的询问之下,才了解到原来这一带的群山居住着一群灰灰鼠兔兽人,他们与世无争,以食药草生活。 本来就是个极小的部落,他们族人的很少,因为太弱小的缘故,谁来了都能欺负。 近半年周边的群山已经被盘踞在此地繁殖的狐狸占领,野狐狡猾,灰灰鼠兔兽人根本抵抗不了这群野兽的侵袭。 族人跑的跑,死的死,一个小族愈发凋零,很多灰灰鼠兔兽人还没跑出这一带地界就被狐狸杀死。 所以他们不敢跑太远,每日找隐蔽的地方换着躲藏,然而再小心,所剩的同族也已经寥寥无几。 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若不强大,就会沦为野兽的腹中餐,更枉论这些本身没多少攻击性,天生性格就温吞怯弱的兽族,很容易面临灭族之灾。 眼前的灰灰鼠兔兽人不过四个,江言心里盘算一遍,问:“你们还有活下来的族人吗?” 灰灰鼠兔兽人不敢吱声,怕说了实话,强大的兽族不会放过他们,而是把他们全族仅剩的苗子全端了。 江言道:“在我们部落不远的地方,也生活着一群兔族,他们性格和善,有一些与我还成了朋友。虽是个小部落,但生活还算安稳,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到他们附近落脚,或者另外寻处安全的地方,至少比在这里原地等死强,对不对?” 灰灰鼠兔兽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把闪烁着泪光的眼睛放在眼前的雌兽身上。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可我们走不出这里……” 江言道:“我让我的族人送你们过去。” 阿默诧异:“言?” 江言道:“就当做一件善事,我看这群兔子挺可爱的。” 撒特德这才将视线转向灰灰鼠兔兽人,银灰色的眼瞳没什么情绪,把胆小的兽人吓得抱在一起发抖。 江言好笑地拉开他,对旁边的两名雄兽说道:“可能要麻烦你们把他们送到兔族部落,若兔族兽人愿意接纳他们就再好不过,如果不行,给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下来吧,譬如石碑岭那一带。” 石碑岭附近野兽少,或者这几个灰灰鼠兔兽人不介意的话,也可以选择在靠近蛇族部落周边的地方落脚。 他问:“你们还有其他族人吗,将他们接出来跟你们一起走。” 其中一个灰灰鼠兔兽人弱声回答:“有、有的。” 在灰灰鼠兔兽人的带领下,雄兽把他们另外藏好的族人接出来,原本约莫两百个的灰灰鼠兔兽人,半年来就剩下眼前的九个独苗了。 灰灰鼠兔兽人鼓起胆子问:“能不能再等我们一会儿。” 江言道:“可以。” 对方感激地看着他,连忙带着族人刨土,挖出好些藏起来的药材。 这些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灰灰鼠兔兽人捧起沾着泥巴的药材,又抱上好多块石头。 他们围在江言身边,眼神巴巴的:“这些药草很好吃。” 他们都舍不得吃,这会儿想拿来送给江言,报答这份救命的恩情。 江言道:“我们要去云池,拿不了太多东西,你们都带着,等过去以后跟我们族里的祭司见一面,他性格和善,还会医术,不会伤害你们。到时候你们把这些药材给他看,他想留下什么你们就看着送吧。” 灰灰鼠兔兽人乖乖点头:“好……” 江言的视线落在石头上,觉得这些蜂窝状的石头有点眼熟,好像是……炉甘石。 灰灰鼠兔兽人连忙小声解释:“这种石头很好的,若身上痒了可以用来擦一擦。” 江言因为水土不服的原因,最近经常冒疹子,有时痒得很难受。 他干脆拿了几块石头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小队分开行动,另外两名雄兽负责送九个灰灰鼠兔兽人回去,江言原地歇整一阵,吃过药草,感觉恢复了体力,继续前行。 过几日,突然下雨。 山道上浮起茫茫雾气,照灰灰鼠兔兽人指的路,他们应该来到云山附近。 雨实在太大,他们被迫中止赶路。 主要还是江言顶不住这么大的雨,再继续赶路容易生病。 就近找了几处山洞,相隔不远,撒特德带着江言到其中一个山洞避雨,阿默则跟另外一名雄兽各占一个山洞。 望着交织的雨幕,江言有点冷,从书包里拿出卫衣穿上。 雨一直下,今日无法赶路了。 撒特德用路上带的干树枝点火,江言烤了一阵,取出干粮,分着吃饱,又拿出药草吞嚼。 可能是路程太赶,他觉得身体有点虚弱。这次出发祭司给他准备了调理滋补的药材,江言拿了两味含在嘴里,半夜睡觉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热。 到底是祭司给的药效果太好了,加上江言年轻,含过两片药后感觉体内的血液都在燃烧。 半夜,他借着火光忍不住打量撒特德,紧接着靠近。 撒特德掌心扶在他腰后:“言,怎么那么烫。” 江言舒了口气:“可能药太补了。” 靠着撒特德的很舒服,凉凉的,他忍不住挪动,想寻找个好的位置。 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江言低头,眼前鳞片不住闪动,有打开的趋势。 江言嗓子微紧,忽然有些哑声。 他抱住撒特德脖子,悄声道:“……你变回来吧。” 江言热得有点难受,这会儿已经坐在对方怀中,吻住那片薄唇。 撒特德衣物都放在书包里,江言低头,只一眼,目炫头昏。 火光晦暗的环境下,看起来有点恐怖。 ……他嗓子发紧。 还后知后觉可以地想,自己挺厉害的,居然都渐渐习惯了。 又过半晌,江言耳朵又热又湿,暗道:祭司给的药滋补得实在太厉害了,下次只吃一片就够的。 石壁上,纤细的影子主动坐起,火光晃了晃,影子跟着摇摇晃晃的。 撒特德想离开的时候,江言拉住他,望着外头黑漆漆的一片,声音很哑。 “外面那么暗,去哪儿?” 他浑身一紧:“没关系,等会儿……” 也就是这拉扯中突然的僵紧,撒特德额头上滚落几滴汗,他用力环住江言汗湿的身体,呼吸沉沉的,没能离开。 缓了好一阵,江言仿佛死了一遍又活过来。 山洞里静悄悄的,有些风混着雨丝灌进来,吹散漂浮的味道。 江言喃喃道:“没事的。” 书包里有可以退烧消炎的药草,大不了多吃点也可以的。 作者有话说: 言言用行动告诉我们药不能多吃哦~ 待修,明天见~ 第61章 沙滩过夜 翌日清晨, 雨渐渐停了一阵。 山里满是草木清新的气息,河水高涨,许多林中野兽栖息在河岸喝水。 用过晚饭, 江言觉得自己精神不错,没有预料中的发烧,除了身体还有点酸乏, 一切如常。 他伸起胳膊,本来想等撒特德将他往肩膀上带着坐下,忽地膝盖一紧,被对方抱在怀里。 他轻微挣扎,瞥见撒特德的目光,瞬间解读出里面的含义。 江言有点脸热, 说道:“我能坐的, 还没到坐不下的地步。” 他说过很多次轻一些, 撒特德再笨, 实践过数次后也知道什么时候该用几成力道了, 所以昨晚上还在江言能承受的范围内。 撒特德道:“我抱着。” 他对江言几乎有求必应, 很少有坚持的时候,可一旦坚持,任江言怎么说都不会改变念头。 所以江言只能妥协, 让撒特德抱着上路。 往日赶路的时候阿默和其他雄兽总会闲聊,途中太闷, 不说点话十分枯燥, 可今日两个雄兽反常地没有说话,埋头前行, 连江言同他们说话, 也都支支吾吾地象征应一声。 江言纳闷, 正打算问问什么情况,对上阿默躲闪的目光,他忽然想起,最初撒特德把自己从温泉带回部落时,兽人们看他的眼神就与眼前的阿默如出一辙。 江言:“……” 他像只鸵鸟似的把脸埋在撒特德身前,有种社死的感觉。 兽人嗅觉敏锐,气味稍微往洞口外那么一散…… 昨晚他和撒特德做了什么,兽人们都知道的。 撒特德担心青年把闷坏了,抬起他的言,低沉询问:“言,不舒服?” 江言摇头:“你赶你的路,不用管我。” 他心想:以后还是得注意点这方面,太羞耻了。 虽然此刻觉得有点没脸见人,然而迎上男人专注的神色,又忽然松了口气。 算了,也没什么害羞的,其他兽人都这么过来的,比他大胆的比比皆是。 想清楚,江言紧搂撒特德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 时刻关注他的撒特德柔下紧绷的面孔,抱稳怀里的青年继续赶路。 丛林到处都潜伏着野兽,这一路并非安然无事,有时他们会遇到抱团想攻击他们的兽群,所幸数量不算太多,十几二十只聚在一处,让阿默带着另外的雄兽阿折历练,效果还算不错。 约莫二十几后,他们抵达进入云池必经的峡口。 站在峡口出口处,迎面的风已经带着海水独有的气息,江言精神为之一振,眉眼跃上少许兴奋。 撒特德观察他的神色,带他率先进入峡口,走了一段时间,越往里,脚底的地貌环境逐渐从泥地变成沙地。 江言扬起音调:“是沙滩。” 又道:“撒特德,放我下来,我想走一走。” 撒特德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凶猛野兽的气息才把他放下,匍一落地,江言双腿迈开了走,紧接着忍不住跑起来。 细白松软的沙子包裹着他的脚底,江言停在原地,静静感受片刻,继续笑着往前走。 撒特德看出他心情很好,默默跟随,有意用尾巴把江言踩在沙子上的脚印覆盖扫了扫,完全覆盖。 沙滩两边生长一种细长的树,长长的树叶延展开,宛若一把一把绿色的伞冠,似乎在海岸沙滩上才会生长出这样的树木来。 江言打量不处的树,瞅到树底下结出的果实,连忙跑过去。 撒特德始终跟紧他。 过了几息,江言眼睛亮亮地望着望着身后的兽人:“撒特德,可以用尾巴卷一个果子下来给我吗?” 撒特德很难拒绝他的请求,蛇尾一扫,直接把树上的几个果子给他扫下来。 江言抱起约莫西瓜大小的果,拍了拍坚硬的外壳,脸颊浮起几分兴奋的红。 “是椰子。” 异世的椰果生得比较大个,江言舔了舔嘴唇,光是看着,都觉得口渴。 他手上暂时没有工具敲开外壳,抱着果,目光满含期待。 “撒特德,再帮我把这个壳敲开一道口子。” 阿默和旁边的兽人阿哲异口同声地问:“言,这是什么?” 江言笑眯眯道:“好东西,等下你们就知道了。” 撒特德用尾尖在果壳上敲击出一道碎开的裂痕,江言手指扣住裂开的地方,往外稍微用力,很快,抱着的果子出现一个口子。 他咽下嗓子分泌的唾沫,盯着里面的汁水,抱起来放到嘴边,仰头,先抿了一小口。 清甜的果汁让他忍不住浑身轻颤了几下,感叹道:“好喝。” 说完,仰头咕咚咕咚地又喝了好几口。 阿默和阿折看江言这反应,已经馋得不行,不用等他开口,径直捡起另外的果,一样用尾尖敲开一个口子,喝里面的汁水。 江言把椰子递向撒特德:“你也尝尝。” 撒特德就着口子,喝下剩余的汁水。 江言:“味道怎么样?” 撒特德:“好。” 对比起撒特德的沉着冷静,阿默和阿折就不那么淡定了。 “言,这种果浆怎么那么好喝?!” 他们赶了二十几日的路程,风吹日晒的,偶尔被几阵暴雨袭击,又要对付想围攻他们的野兽,纵使身体强健,仍不免生出日夜兼程赶路之后的疲乏。 此刻清甜的果浆顺着喉咙蔓延至肺腑,感觉就像活过来了一样,且这种果实的汁水甜份恰到好处,让不怎么喜欢甜味的阿折都意犹未尽。 他们从旁边的树又扫了好几个果子下来,就这样连续喝了十几个果子的汁水,方才缓回一口气,停下来。 江言道:“等回程时咱们可以多带点回部落,让族人们也尝尝。” 来到峡谷,就不急着赶路了。 根据行脚兽们给过的消息,这道峡谷距离云池最快还有两个时辰左右的路程,按照撒特德他们的速度,最慢一个时辰都能到了。 况且在撒特德身上待了那么久,江言也想活动活动僵硬的筋骨,沿着沙滩散步到海边就不错。 他心情不错,牵起撒特德的手挠了挠对方掌心。 这时,阿默睁大眼睛,望着从沙滩上慢慢爬开的东西。喊道:“快看!” 江言眯眼:“是海龟。” (下) 峡口线很长,从江言的位置往前远望,能看到不少停留在沙滩上的海龟。 海龟看见有兽人来了,纷纷散开。它们动作慢腾腾的,阿默跟阿折看得直发笑。 平日湖泊或者河流里也能看见龟,却没有云池这边的大。 兽人们称呼它们做龟龟兽,有时在河里看见,还会抓上岸逗玩一会儿才放回水里。 阿默道:“这些龟龟兽比河里见到的大多了,它们怎么不走了?” 慢吞吞爬开的龟龟兽并未爬太远,聚在一起,似乎要等兽人们过去。 江言环顾四周的沙滩,道:“它们可能把蛋留在此地孵化。” 在海里什么样的生物都有,为了避开掠食者安全产下卵孵化,这些海龟留在沙滩上就很正常了。 江言看见有只海龟爬的太慢,蛋都没来得及藏好,于是笑着走过去,帮忙把蛋藏起来。 躲在不远处石块后的龟龟兽打量他。 感受到江言身上平和的气场,龟龟兽们渐渐的不那么害怕了,开始往孵蛋的地方爬。 阿默道:“真有意思,它们还不怕咱们。” 江言脚边经过一只龟龟兽,瞥见黑甲上布了一半的东西,他愣住,再看龟龟兽,似乎并不是那么好受。 阿折皱眉:“龟龟兽背上的东西是什么。” 数量太多,看着都有点恶心。 江言:“……藤壶。”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龟龟兽,在它们身上都看到了藤壶。 藤壶附着在海龟身上,繁殖得特别快,严重的话会危及到它们的性命。 龟龟兽慢慢爬行,看起来都要被身上的藤壶压跨了。 江言想起好友陈野,对方没事总喜欢在网上看着给马剪蹄甲,或者给海龟和鲸鱼清理藤壶的视频,没事总给他分享,美名其曰放松身心,减轻压力。 江言自觉没什么压力,不过会把伙伴们分享的视频认真看一遍。 陈野看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敷衍了事,或者没看过都说看了,再有类似的视频,不厌其烦地发给他。 渐渐的,江言从那些无聊时看到的视频里知道藤壶对海洋生物的危害。 他蹲下,拍了拍海龟,抓起旁边坚硬的一块贝壳,用力一挖一抠,扣出一块藤壶。 扣完,牙都有点酸,还有点莫名的解压。 阿默好奇:“言,这是在干什么?” 连极为淡定沉稳的撒特德也在观察他手里的动作。 江言解释:“帮它们把这些藤壶扣下来,藤壶在龟龟兽身上繁殖得很严重,不帮忙话,这群龟龟兽活不了太久。” 他忍着牙软又莫名酸爽的感觉帮这只龟龟兽清理了好一阵,勉强把藤壶扣干净。 龟龟兽颤颤悠悠地探出脑袋,发现困扰了它很长时间的重量消失了,那些寄生在它们身上的东西日积月累的增加,影响它们在水里游行,甚至嵌入皮肤里,让它们疼痛。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它们解决不了身上的东西,只能任由它们将自己蚕食。 可如今消失了…… 龟龟兽慢腾腾走向同伴身边,不知道它们彼此交流了什么信息,越来越多的龟龟兽朝江言的方向慢慢爬,看样子,好像想排队等着江言帮它们把背上沉重的藤壶弄下来。 阿默咋舌:“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它们怎么都往我们的方向过来了?” 江言无奈笑道:“来都来了,既然它们有困难,咱们就帮一把。” 他指着海龟背后寄生的藤壶,望着兽人们,道:“咱们已经走到这儿,不急着赶那点时间了,帮我一起把它们的藤壶弄下来吧。” 又叮嘱:“当心点,别被割伤手。” 江言笑看着撒特德,问:“会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 撒特德摇头,拿起坚硬的贝壳,淡淡看着最近的一只龟龟兽。 龟龟受仿佛知道兽人们没有恶意,但迫于他们强大的气场,还是将脑袋缩回壳里,乖乖地排着队,让兽人帮它们把身上的东西弄掉。 撒特德手劲足够,弄起来没有江言刚才那么费力,一下就扣出许多藤壶。 阿折不可置信:"言,当真要在这里给这群龟龟兽抠掉这些东西啊?" 好多只龟龟兽呢。 江言点头:“赶路赶了那么多天,就当在沙滩上多歇会儿。” 即使身处另一个世界,可万物生长的环境总是息息相关的,能为它们尽份力也不错。 或许是消息传到了海里,一只一只排队等着清理藤壶的龟龟兽陆续上岸。 天色有些暗了,阿默和阿折去远一点的地方拾取干柴,江言和撒特德则留在附近,找个适合的地方夜里休息。 有些龟龟兽仍徘徊在沙滩四周,它们嘴里衔着东西,直到江言靠近,才认出它们咬在嘴里的是海藻。 海里藻类植物很多,可食用的常见藻类就有好几种。 龟龟兽们把海藻放下就慢慢爬走了,留下一地藻类。 江言莫名被它们的举动触及到一些柔软的感觉,还有些心酸好笑。 撒特德过来寻他,看见留在沙子上的东西。 江言解释:“都是龟龟兽们从海里带上来的,我吃过的也不多,把能认出的海带和紫菜挑出来,带回部落也不错。” 撒特德注视青年明亮的眼眸,喉结滚了滚,禁不住被他吸引,心跳很快。 “听言的。” 月色在沙滩上笼下一地银纱,峡口处已经能隐隐听到海浪的声音。 火光燃起,江言靠在撒特德怀里睡觉,翻个身,自腰后便有只手掌将他揽住。 他迷迷蒙蒙地掀了掀眼睛,撒特德把薄薄的麻布小被子拉到他腹前盖好, 他含糊不清地问:“还不睡啊?” 撒特德与他贴近,大掌隔着麻布薄被放在他肚子前捂严实。 江言困得不行,直接又睡了过去,峡口有些风,他们睡在一排排树木后方,风吹不到身上。 翌日,天色有些阴凉。 江言带着一行兽人已经离开部落将近一个月,已到夏季末尾,准备入秋。 他打了几个呵欠,本来想继续步行,然而身子一轻,又被撒特德抱回怀里。 阿默阿折两个兽人想看不敢看,只有眼巴巴羡慕的份。 约莫半时辰后,他们穿过峡谷,过了眼前那个迎着光的山口,就能看见云池。 江言已经能清晰听到海浪翻涌的声音,迎面的风夹着一股微微咸湿的气息。 云池是尾族的地盘,他们停在最后的一道峡谷口子外,没有冒然闯入。 阿默道:“我开口问问?” 江言示意撒特德放下自己,道:“咱们毕竟是外边过来的,语气温和点。” 阿默学着他说话的样子,杵在入口处。 几句询问过后,传来奇异的腔调。 江言与撒特德对视一眼,踏入峡口另一边。 天光不太亮,海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撒特德用手掌挡在青年脸上,幽浅的目光掠过几个打量他们的尾族。 尾族常年沿海生活,身上带着潮气,只能短暂地支起尾巴滑行,不能离开水边太长时间。 和蛇尾给人的压迫感不同,尾族的尾巴是鱼尾,优美的,色泽斑斓,鳞片像五颜六色的宝石,漂亮且同样蕴藏力量。 他们拍了拍尾巴,瞥见蛇族兽人那条闪烁着细碎磷光的蛇尾,有种被人上门挑衅的感觉。 气氛有些冷凝。 江言觉得不对劲,拉开遮在脸上的大掌,直勾勾盯着尾族。 “真的是人鱼?” 只在幻想世界里出现过的人鱼。 撒特德注意力放回他身上。 “言?” 言……喜欢那样的尾巴? 作者有话说: 言言出海旅游顺便做好事,明天见。 ps:密恐患者请不要去搜扣藤壶的视频…… 第62章 海边适合情侣谈下恋爱 接收到撒特德的视线, 江言把目光从人鱼的尾巴上收回。 怎么说呢,好歹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外面的尾巴再漂亮, 看一眼欣赏就行,作为有对象的人,他还是有点避嫌地自觉性的。 他捏了一下对方的掌心, 道:“没事。” 另外一边,尾族青因为自己被忽略有些不满。 但凡来过云池的兽人,哪个不被他们吸引的? 青再次开口,说话的腔调跟生活在陆地的兽人有些不同。 他打量来的每一个蛇族,最后停在没有尾巴弱小雌兽身上,没见过哪个雌兽长得那么奇怪, 看不见半分兽人的特征。 所幸江言并不带有任何攻击性, 感受到他平和温柔的气场, 青傲慢的态度收敛了几分。 作为雄兽, 在雌兽面前不会显得太具有攻击性的。 江言想叫撒特德翻译一下尾族的话, 对方再次开口, 这次他居然听明白了。 尾族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最后收一收身上嚣张的气味。” 话音刚落,陆续有几个尾族往这边过来。 今日云池上没有出太阳,所以上岸晒阳光的尾族很少。他们不喜欢阴天, 只留了负责巡视的小队在附近。 阿折不太服气尾族的态度,正准备回应, 被阿默眼疾手快地制止。 阿默低声道:“你别说话, 让言来开口。” 蛇族兽人各个都是不服干的性子,真让阿折跟尾族交谈, 十句话里恐怕有八句夹枪带棒的, 巴不得见面就马上打起来。 江言言语温和, 眉眼始终带着犹如春风一样的笑意,经他开口表明来意,果然让几个将他们包围起来的尾族缓神情缓和几分。 因为巡视都是都是雄兽,免不得先与同样长有尾巴,且看起来强壮有力量的蛇族雄兽暗中比较,再然后就把目光一致落在场上唯一的雌兽身上。 他们不停抖动尾巴上的鳞片,遗憾今日没有阳光晒得尾巴发亮,企图制造磷光闪闪的感觉,让雌兽将精力放在他们身上。 这场面无端让江言有种他们在竞争的错觉,而且撒特德脸色看起来似乎含了几分暴风雨欲来的阴沉。 江言主动握住撒特德的手,再次笑着迎向那个叫做青的尾族。 “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跟你们换点东西,并非故意打扰。” 盘踞在云池附近的兽族,也会经常过来跟他们交换东西,尾族虽然心气比较高傲,却不会有意刁难。 可蛇族就不同了,兴许那个被雌兽握住手掌的雄兽看起来太过强大,至少,青活的这些年,从没见过哪个兽人拥有如此长的尾巴,连他们尾族最厉害且具有威望的战士都没有。 这让尾族心情有些复杂。 江言细心观察,这种微妙的气氛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对青道:“我们离开一下。” 江言走到树群后,把塞进书包里的一身麻布长袍取出。 “撒特德,你变回来。” 撒特德的兽态在异世里可谓独一无二,这样冒然闯入人家地盘,的确会被认为是种挑衅。 撒特特那双银灰色的瞳孔晃了晃,他低声问:“言,你喜欢尾族那种尾巴?” 听到这话,江言先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等他慢慢品出话里的意思,恍然问:“你……在吃醋?” 青年秀美俊气的脸庞浮上少许不可置信,旋即无声失笑。 他主动靠近撒特德,仰头,伸出双手。 撒特德会意,躬下身躯,脖子很快搂上一双人类的胳膊。 相较于兽人,人类的胳膊柔软纤细,撒特德身躯躬得更低,怕江言手举高了觉得累。 江言道:“我喜欢的人是你,跟其他兽人没有关系,再说我又不是因为尾巴才喜欢你的。” 话音方落,略微红着脸将柔软的唇贴在撒特德的唇边,摩/挲着蹭了蹭。 此时还未黑夜,更没有比如吃了药浑身血热诸如此类的缘由抒散涌出的情绪,就是想亲就亲了。 天光灰亮,一树之隔后还等着族人和尾族,江言主动与撒特德这样亲密地抱着贴了贴唇。 想到不远处还有好些兽人可能会样这边的方向看,让他感到几分难为情。 蛇尾将他缠得很紧,本来想打开的鳞片很克制地收了起来。 撒特德放开江言时,耳根和侧颈因为江言用手指触碰,被摸得都是红的。 他沉默着,拿起江言带来的麻布长袍,蛇尾渐渐变出双腿样子,毫无避讳地穿上衣物。 江言平复情绪,弯了弯唇角,牵起对方的大掌,很快被包裹住。 他道:“过去吧。” 几个尾族看见撒特德收起蛇尾后,神情果然有所缓和。 他们问:“你们要拿什么东西与我们交换?” 食物,云池底下并不缺,对于兽人们送来的肉食,尾族一向看不上的。 至于兽人穿的衣物,尾族肌肤比较细嫩,又常年生活在云池里,衣物对他们而言属于累赘,也不需要。 青在前头引路,转头看着江言:“你见过比云池还漂亮的地方吗” 海水一望无际,仿佛连着天幕,尽管气候并不晴朗,但蒙蒙天色下的碧海,也有另一番萧瑟清冷的美。 海滩上散落着许多色泽漂亮的贝壳,青一边给蛇族展示云池的美,一边暗中打量雌兽的反应。 云池偏远,每年来到这里的兽人很少,尾族便很少接触过外族的兽人, 他们虽然与世隔绝,可对外族兽人到底是抱着好奇心的,并不排斥往来。 这次纯粹是因为来的蛇族兽人里有一个雄兽看上去太强大了,这让心气高傲的尾族有些忌惮和难受。 都是长尾巴的,他们可不想比别人弱。 沿着海岸走了会儿,随处可见的许多漂亮贝壳,寄居在里面的螃蟹,可以自由出入的海龟。 云池的沙滩上,有许多微小的生物。 尾族没有因为自身的强大而伤害它们,有时兴起逗一下,但看见被藤壶寄生覆盖的海龟会撇撇嘴,不逗它们,觉得有点恶心。 青道:“昨日很多龟龟兽上岸,我看到它们背上的东西都被清理下来了,是你们弄的?” 江言道:“没错。” 青和族人们对视,撇撇嘴:“你们倒是安了好心。” 尾族知道这些龟龟兽因为覆盖在身体的东西难受,然而他们懒得动手。强大的兽人再有怜悯心,也不会为了弱小的东西低头。 而且来到云池交换东西的兽族,也没有谁看过龟龟兽一眼,都是换了东西就离开。 江言:“我一个人也忙不了那么多,是我的同伴们帮了我。” 青挠了挠面颊的彩色鱼鳞:“他们愿意啊?” 他没有放低音量,阿默跟阿折都听到了。 阿折忍不住开口:“言特别好,只要是他说的,我们都会支持他。” “我们穿的夏衣,吃的食物,都是言教会我们的。” 青伸手,想摸一摸江言的衣摆,在他碰到之前,江言已经被另一只大手揽走了。 青微眯双眼,江言笑道:“他是我男……我的雄兽。” 青好奇:“你只有一个雄兽吗?” 江言:“嗯,有他一个就够了。” 青:“好嘛,反正你们带的东西要让我兄长看过才行,他同意了,才能交换。对了,你们要换什么?” 江言:“主要想换些咸物。” 青:“可以,但咸物在另一座岛上,那儿涨的水晒干后会留下许多咸物,我们是不会替你们拿过来的,要自己想办法哦。” 青还要带着族人巡视云池,没太多空闲跟江言说话。 他道:“你们安分待着,不要破坏这里的东西,否则我跟族人不会让你们离开的。” 等青几个尾族离开,阿折忍不住抱怨:“这些尾族真嚣张,咱们拿什么跟他们换咸物?言,你听到了吗,这些尾族刚才说的话,这不要那不要的,莫非故意刁难我们?” 江言道: “办法总归能想出来,给我一点时间。” 走累了,江言干脆坐在礁石上,吹着海风,看着眼前的海天一色。 他拿起落在脚边的贝壳,撒特德与他坐在一块,忽然变换了个角度。 往江言方向吹的风变弱了。 怪细心的。 江言把一个漂亮贝壳递给对方:“送你。” 撒特德:“……” 他不想收尾族的东西。 江言闷声一笑,脸一偏,靠在身边宽阔的肩膀上。 “我都不知道你的醋劲能这么大。” 撒特德抱住青年的腰,用下颌蹭了蹭江言的发顶。 阿默带着阿折沿水边滑动,凉凉的水浸泡一下尾巴,凉爽舒适。 几只龟龟兽慢悠悠朝他们爬去,迟疑着没上前。 龟龟兽从同伴那儿得知新来的兽人会帮它们清理身体的东西,想找兽人帮忙,又不敢靠近。 阿默心情好,道:“过来。” 不等龟龟兽慢慢爬,直接一手抓来几只,挑了块坚硬的贝壳帮它们清理藤壶。 远远的,江言看见阿默的举动,莞尔轻笑。 再强大的兽人都有可爱的一面,接触久了,就会发现他们的思想很简单。 江言扭头去看注视自己的撒特德,与对方牵手,嘴里轻轻哼着之前在夜空下哼过的《天空之城》。 他问:“好听吗?” 撒特德:“嗯。” 江言:“你给我哼两句?” 撒特德瞬间被难住。 低沉唤:“……言。” 他不会。 江言忍俊不禁,抬起头,偏过脸碰了碰近在咫尺的嘴角。 他开始脸红,不过海边气氛太好了,有点适合谈恋爱。 所以江言选择尊崇本能,跟撒特德亲近一下并不过分。 他搂住撒特德脖子,指腹摸着对方的后颈和耳朵。 收在他腰后的手臂一拢,江言被撒特德抱在怀里。 在海的另一边,冒出几双眼睛往他们的方向注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休息一天,就不加更了哇,明天见~ 赶了一个月路,小情侣在海边调个情不过分_._ 给俺的另个异世坑打个广告,专栏可戳,感兴趣的求个收藏咩。 《流落蛮荒后成了巨人族的新娘》 一朝穿越,余白来到兽人横行的蛮荒时代。 蛮荒异世里,雄兽强大,雌兽珍稀,而被归类为亚雌兽的他,是最不起眼最容易被忽略的一类“兽人”,想要活着并不容易。 在一次野兽狂潮侵袭过后,他从贫瘠的荒原里救下一名伤得奄奄一息的巨人族。 余白用剩余不多的药物给这名巨人族处理伤口,喂药,将对方从地狱里拉回。 他发誓,自己只是忽然爱心泛滥,绝对不是觉得对方长得好才救。 霍铎尔为救族人,在一次猛烈的兽潮中几乎丧命。 他被一名亚雌兽救了回来,亚雌兽没有嫌弃他从头到脚的伤,没有因为他看不见而丢弃他。 有天,霍铎尔脸伤和眼伤渐渐好了,他终于看见亚雌兽的模样。 阳光下,正在晒太阳的亚雌兽很小,生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像两道月牙。 都说亚雌兽世最不起眼的兽人,可霍铎尔觉得面前的小亚雌兽比任何雌兽都令他心动。 兽世传开一则新的公告,凡雄兽与雌兽结契,都能在兽人城区得到一块地。 余白心动了。 在野区,日子过得非常不安稳,好不容易搭的房子,刚种下的地,极有可能因为兽潮的侵袭毁于一旦。 为了在城区有块地,余白找到救回来的那个巨人族,问他能不能跟自己假装结契,得到的地可以共用。 霍铎尔应下了。 余白给两人立下约法三章。 一:结契后得到的资源共享。 二:不用履行床上职责,分开睡就很好。 三:如果以后对方有了心仪的雄兽/雌兽,可以解除这份婚契。 合约结契后,余白地有了,房子搭起来了,不用再担心挨饿受冻,日子越来越安稳。 只是,他一向当兄弟看的霍铎尔,怎么睡觉的时候搂他贴得越来越紧了? 不是说好了各睡各的? 冬日某夜,窗外白雪纷飞。 余白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推开霍铎尔的手慢慢收回。 他想:算了,搂就搂吧,他怕冷,被对方搂着睡,怪暖和的。 心态好随遇而安漂亮受X力量强大巨人族攻 ps:攻很高,很大,两米三+,有条大花臂(花草汁浸出来的纹型,巨人族力量强大的特征),受一米七八。 先婚后爱,异世日常生活流,可能有生子(待定) 第63章 已经不能藏起江言了 江言打算在海岸附近选块避风的地方就地扎营, 云池海岸线长,且尾族大多都在水里活动,所以岸上可以活动范围异常宽广, 很容易就找到符合要求的地方、 已至午后,涨了一次潮水。 连接不断的海浪反复击打礁石和山壁,声音震动, 仿佛落在耳旁的雷鸣。 江言微眯双眼,眺望着,连绵起伏的浪潮形成一道道水墙。在他身边,撒特德沉默如山,握紧他的手腕与他一起观望。 阿默和阿折稍微往前站近了,阿默还算淡定, 阿折嘴里的话响个不停。 许多兽人都在异世内陆的环境生活, 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第一次看海, 难免心潮起伏, 跟拍打在礁石上的大浪有得一比。 阿默被阿折念得头疼, 本来想往后站回, 扭头一看,瞧见撒特德跟言手牵手的样子,仿佛隔绝任何外物只剩下他们彼此的气氛…… 他摇摇头, 还是选择忍受阿折的聒噪,继续观看海浪。 浪潮约莫二刻钟后就停下了, 犹如雷鸣的震响仿佛还在敲击着耳膜, 江言揉揉耳朵,前方的阿默跟阿折也在揉耳朵。 半晌之后, 江言转头笑着问:“撒特德, 你的耳朵能适应不?” 撒特德道:“没事。” 江言:“那跟我去海滩看看吧。” 随着浪潮消退, 海底有许多东西被冲了上来。原本阴暗的天空,也随着这阵巨浪的消失现出几缕光彩。 天光将海面照得粼粼闪闪,万物渺小。纵使再有烦恼忧愁,遥望面前辽阔无边的大海,一切纷杂的情绪也都变得微不足道。 海水中间的几块大礁石上,跃出几道绚丽的身影。 隔得远,江言没有发现异常,撒特德朝远方投去一眼,阿默和阿折也感应到了。 不过他们在人家地盘里散步,看见后没说什么,跟着江言继续沿海滩找东西。 许多花甲和牡蛎被冲上岸,江言捡起几个打量,道:“今晚可以烤它们吃,能捡多少是多少。” 阿默阿折一听有吃的,立刻打起精神,沿着海滩拾取江言手里拿的海物。 他们手脚麻利,不到两刻钟,就捡了满满的几堆小山似的花甲跟牡蛎。 江言则从岸上比较远的范围找到好几个已经晒干了内里是空的大贝壳,用大贝壳装海水,再把花甲和牡蛎放进去。 他道:“多找这种晒干的贝壳,将海水和捡来的海物装进去,浸泡半个时辰起,等它们吐完沙子后就可以烤起来吃。” 海边资源丰富,在彻底入夜前,他们分工行动,不仅找到足够的大贝壳拿来装海水浸泡花甲,还找到干柴。 撒特德甚至带着江言回到采摘椰果的峡口,摘了十几个果带去他们驻扎的地方。 入夜,风浪很小,抬头可以看到漫天繁星。银河璀璨,天海辽阔,夜空更显得低矮,仅看几眼就有些惊心,仿佛触手可及。 江言指挥撒特德搬几块石头过来,简单搭了个灶。 他坐在干净的石块上用燧石生火,火烧了一阵子,再取出烧得通红的炭,将好几根准备好的木棍搭在灶台上,木炭则放在底下。 用海水浸泡的花甲和牡蛎差不多把沙子吐干净了,将它们的壳分开,放在木架上用通红的炭烤。 兽人们搓搓手:“言,这么小,能吃饱么?” 江言道:“捡了那么多,足够吃,再不济还能用带来的干粮填填肚子。” 他看着撒特德:“把椰子外壳敲开吧,等会儿边喝椰子水边吃烧烤。” 出门在在外,能带的行李有限,除了干粮,没带往日做菜用的香料和果肉酱。 不过原汁原味的海物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兽人们很少吃海边的东西,东西一入口,吃起来已经有点不管不顾了。 江言不急着吃,慢悠悠地烤给兽人们。 阿默和阿折十分捧场,他把已经烤熟的牡蛎推给撒特德:”怎么不吃。” 撒特德道:“言还没吃。” 江言轻笑,拿起一个吃完,示意撒特德也吃。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把做完的食物分给旁边的人吃,比起独食,更愿意看到他们因为自己的厨艺露出欣慰满足的神情。 所以江言把更多烤熟的花甲和牡蛎放到撒特德面前,眼神就如闪烁的星子,亮莹莹的。 撒特德陆续吃了几块牡蛎,拿起已经不烫的那块,送到江言嘴边。 阿默和阿折无声对视一眼,只管着埋头吃东西,前一刻还觉得好吃的海物,瞬间有点不香了。 江言脸色微微赧然,却还是接受了撒特德投喂的举动。 他被喂了好几块烤熟的花甲,舔了舔唇,正准备说渴,已经开好的椰子适时送到他嘴边,稍微仰头,立刻能喝到清甜的椰子水。 江言平时食量不大,他一直没停过烧烤的动作,撒特德自己吃一会儿,然后就着江言的食量,估摸着喂一两块,慢慢的,喂的份量比江言往时吃的多了。 他又喝了一半的椰子水,摇头道:“不吃了。” 撒特德就着他喝剩的另一半椰子水,二话不说喝干净。 风平浪静,食物的气息渐渐飘远。 躺在礁石上的尾族拍了拍鳞光闪烁的鱼尾,忍不住盯着气味的源头。 “那个雌兽怎么能把海物烧得那么香?” 尾族不需要吃熟食,他们依稀看见雌兽用火把海物烧了吃。 过去,不曾有过兽人在海边留宿,他们第一次见外族兽人是这样吃东西的。 白日巡视的青也上来了,与族人一样,视线齐齐放在江言烤的食物上。 “我们改日也试试?” “何必改日,我们的领地,想干什么不行?此刻就试。” 尾族们纷纷上岸,朝石块后的兽人靠近。 撒特德停下给试图江言投喂的动作,目光有点冷。 江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一群尾族过来,他们的鱼尾在暗夜下依然泛着流光,色泽华丽,仿佛从夜幕上坠落的星芒。 这时候江言不得不感慨造物主的偏爱,有些生物生下来就是非常美丽的。 他轻声喟叹,率先与他们打了招呼。 尾族们看着他,直率问道:“你做到食物能让我们尝尝吗。” 照他们的架势,哪怕江言说不愿意,他们也会自己拿起来吃。 不过身边有撒特德在,能不能拿到就另外说了。 江言道:“欢迎。” 吃东西的嘴巴增加了,傍晚捡的花甲和牡蛎估计不够。好在他们提前吃了六分饱左右,而且这是尾族的地盘,他们不好白吃人家地盘上的食物。 江言把烤熟的花甲递了过去:”还有点烫,最好吹凉再吃。” 尾族们端正的卧在沙滩上,用蹼爪勾了勾肉,送进嘴里。 他们发出嘶嘶的声音,把肉吐了。 阿折瞪眼,看见言做的食物被这么糟蹋十分不爽。 尾族们道:“好烫。” 阿折冷笑:“光长了一对耳朵不拿来听话,言好心劝你们吹凉再吃的。” 江言下意识去看撒特德,握住对方的一只大手,道:“一点小事。” 他把敲开的椰子递给被烫到嘴巴的尾族:“喝点。” 那尾族有条墨蓝色的尾巴,才成年不久,没跟雌兽有过太多的接触。 乍一被雌兽如此贴心温和的对待,有点不好意思,连脾气都收敛起几分。 “是我刚才没注意,吃急了。” 蛇族这边的雄兽有些吃味。 言真是对任何兽人都很友善,得亏这么好的言是他们蛇族的,否则以言的魅力,不知道会被多少部落抢回去。 (下) 几个尾族将牡蛎里的肉吃干净后,低头交流了几句话。 他们语速有些快,加上腔调不同内陆的兽族,江言只能偶尔听明白一两个词语。 尾族们纷纷拍了拍尾巴,面前的花甲和牡蛎吃完了,蹼爪一够,想去够架在炭上烤的。 意思就是还没吃够。 江言浅笑着制止:“还没烤熟,再等等。” 又道:“椰子水也不错,喝了解腻。” 于是兽人们抱着敲开口子的椰子喝里面的水,滋味清甜,喝完后仍有些意犹未尽。 被烫了嘴巴的那个尾族主动说道:“我叫阿麦,你们那儿做的食物都这么好吃?还有,刚才听……” 阿麦看了一眼阿折:“听他叫你言?你的名字叫做言?” 江言点头:“我叫言,旁边的是我的雄兽,撒特德。左边那位是阿默,右边阿折。” 阿折道:“可不是谁都能做出如此美味的食物,言的厨艺非常独特。” 这会儿不管蛇族还是尾族,一双双眼睛都望着江言,企图多吃几个从他手里烤熟的东西。 一群等着投喂的大型猛兽。 江言加紧烧烤的速度,不过烤熟的东西先递给撒特德,心偏向谁显而易见。 兽人们默默打量,本来没吃饱的肚子忽然饱了好几分。 一直旁观没怎么开口的青忽然说道:“可以教我们做食物吗。” 江言丝毫不意外对方有这样的念头,他轻轻点头:“可以,但我不会平白无故地教你们。” 青:“你教我们做几种食物,岛上的咸物,你们可以拿走。” 江言问:“不需要你大哥拿定主意了?” 青眼底闪过被戳穿的狼狈,清了清嗓子:“嗯。” 其实换咸物这种事并不需要他的大哥出面,青能自己决定。他经常负责巡视云池,要处理的事比交换咸物难度大多了,当时只是有意刁难一下对方。 江言微微翘起唇角,没有当面戳破。 拿走海盐比想象中的简单许多,一顿烧烤就解决。但他们好不容易赶了一个月的路,再回去也费时间,往返将近两月,只带走盐的话江言有点不甘心。 他问:“云池上的海物我能带走吗?” 青摇头:“这得问我大哥的意见。” 青的确没有撒谎。 咸物对于尾族而言无足轻重,只要潮水涨上岸,退潮后经强烈的阳光暴晒,岛上会残留不少。 日积月累的,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他们不兴吃这些东西。 但海物不同,作为领地里的食物,是尾族生存的资源。兽人把粮食看得最重要了,若不经他们同意取走,可视为外族的挑衅和掠夺,尾族不会善罢甘休的,只要兽人没有离开云池的区域,他们就有办法将敌人卷入浪潮里。 江言一忖,道:“劳烦你替我们向你大哥传些消息。” 青点头。 几个尾族把剩余的花甲和牡蛎全吃干净了,慢悠悠潜入水底。 月色照着他们流光闪烁的尾磷,青扭头又朝江言的方向看了片刻,对方这会儿正在和旁边的雄兽说话,他抿抿唇,快速沉入水中。 江言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和撒特德回到驻扎的地方休息。 海边的黑夜不像在部落里到处都是虫鸣,这里几乎听不到虫子的叫声,只有风浪的声音,风大一些浪潮就响一点,没什么风四周就轻轻柔柔的。 江言枕在撒特德手臂上,转回身,面对面与对方躺着。 他轻声道:“还不睡?” 指腹贴在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上碰了碰,又道:“总觉得你有点不高兴。” 撒特德喉头一紧,把青年揽入怀里不吭声。 尾族的兽人对江言存有不一样的心思,使得他有点焦躁。 江言跟兽人不同,他很独特,也足够的好,尽管没有力量,却拥有另一种与体格力量不同的顽强,温柔而坚韧,起初只有他渐渐发现,如今越来越多的兽人都发现了。 就像自己的宝贝,只想藏起来,任由其他兽人觊觎都会让撒特德感到不满。 可他不能把江言藏起来。 江言喜欢自由,做他想做的事情时会笑得很好看,而非最初面对自己的恐惧与小心翼翼。 撒特德都有些恍惚了。 脑海浮现出最初把江言带到身边的模样,那时候的青年狼狈,脏兮兮的,只要自己靠近一点,他的眼神下意识涌出恐惧,对他能避就避。 现在怀里的青年,脸颊丰润不少,唇色红软,眉眼流动着光彩,对他会时常露出笑。 近日就更好了,会忽然主动地抱他,亲亲蹭蹭。 撒特德既不想让外面的兽人看见他的好,可又舍不得因为私心把江言困在山洞。 这份心思他不打算告诉江言。 尽管撒特德表面看着和往日无异,但与他最亲近的江言,能隐约感受到对方刻意闷在心底的情绪,是跟自己有关。 江言左等右等,本来还想多聊几句,可他实在太困了。 近来动不动就困得不行,脑子一片空白,很快埋在身前宽阔的怀里入睡。 翌日,万里无云,风浪微小,天与水呈现出一片相接的蓝。 迎着海风,江言他们迎到了从深海来的主人。 青的兄长叫赤,是一条长着红色鱼尾,体型很大的人鱼,连瞳孔都是红色的。 按常理来说,红色属于天生热情的颜色,可赤看起来冷冰冰的,有点不近人情的样子。 赤目光没什么情绪的略向蛇族兽人,停在撒特德身上,皱眉移开。 “我听青说了,你们要与我们换咸物。交换咸物可以,但若想带走云池的食物,还不够。” 江言:“容我们再想想。” 赤语气平平地下逐客令:“最多五日,你们必须离开。” 一听,江言顾不上思考用什么交换海产品,先去岛上取海盐要紧。 青给他们指了方向,海水茫茫,隐约可见远方的一个黑点。 黑点的方向就是那座岛。 青道:“你们自己想办法过去。” 阿默反问:“这不是难为我们么?” 纵使他们可以泳过去,但若要取走言嘴里描述过的海盐,就需要淌着海水回来,盐一遇水,全化了。 何况,尾族只给他们停留五日。 江言望着海面皱眉。 海岸附近有椰树,可以取树干造船,但那样会耗费不少时间。 赤带领其他尾族离开,青绕着沿岸巡视,视线偶尔瞥向站在海水旁边的雌兽,纠结着要不要帮忙。 眼看就要过了正午,尽管江言带有斗笠遮阳,但人还是被晒得头晕。 撒特德及时抱起他,脸色低沉。 “言。” 江言道:“没事,这边太晒了,回到树下待着就好。” 他舔了舔唇,正欲再说,却见海面渐渐浮出几圈龟龟兽。 它们绕成一个大圈慢慢朝他的方向游动,接着,海水不断泛起涟漪,浮出一只巨大的龟龟兽。 这得是活了好几百年甚至千年的老龟吧? 江言震惊。 巨大的龟龟兽浮在海面上不动,小的龟龟兽爬上岸,从江言的位置,往巨龟的方向站成一条线。 它们齐齐望着江言。 江言慢慢领悟:“……!” “撒特德,它好像要带我们过去?!” 作者有话说: 善良的人有福报~ 明天见~ 第64章 撒特德找了尾族祭司 巨大的龟龟兽浮于海面平稳地游动, 水花静静倒退,此刻风小浪也小,天与海漫无边际, 日光晒得海水波光粼粼,到处都泛出光亮。 举目远眺看不到尽头,巨龟反倒被衬映成了渺小的一叶孤舟。 远远的, 从水底浮出绚丽的色彩,尾族人鱼身上的鳞片宛若宝石在光下散发光芒。 他们浮出海水,慵懒地晒着日光,顺便打量几个外族兽人。 载着兽人的巨龟他们知道。 巨龟是云池里为数不多的千年老龟,平日很少出来,这会儿却因为它那些子子孙孙得到兽人的帮忙, 竟然主动送他们去小岛上。 尾族人鱼们没事很少搭理这只巨龟, 毕竟它太老了, 很无趣, 跟年轻的族人几乎交流不上来。 江言跟三个雄兽坐在龟甲上, 要到盐岛需要一定时间, 海水看久了也就无趣了,阿默阿折都有点昏昏欲睡,干脆眯着眼小憩。 湿润燥热的风吹乱江言的头发, 他没有像兽人们一样休息,此时唇色泛白, 头晕, 并且前不久已经吐过一轮了。 撒特德双目隐含担忧,甚至后悔, 不该让江言走这一趟的。 江言拍了拍抚在背后的大掌, 唇角牵起浅浅的弧度。 “不要露出难过的表情, 我就是有点晕……晕船?先前还水土不服来着,适应适应就习惯了。” 嘴上这么说,江言心里其实有点纳闷。 来到异世将近一年,怎么连体质都变了?过去他从来没有过晕车晕船的症状,现在坐了会儿龟甲,腹部总有点说不上来的难受。 所幸吐过一次后让他缓回一口气,江言干脆就着扶在背后的手掌,放松的挨靠过去,变成被撒特德半揽入怀的姿势。 他直接把撒特德当背靠了,可惜这个人肉背靠过于坚硬。 撒特德从书包里拿出瓶子,拧开盖,瓶口递到他嘴边。 “言,喝一点。” 江言含糊答应一声,默默把水喝下。 他推回瓶子:“喝够了,我闭眼睡会儿。” 伴着话音闭上双眼,完全把自己交给撒特德抱住。 这一觉睡得不安稳,巨龟刚在岛前停下,他就跟着睁眼。 撒特德抱起他从龟甲上跃下,江言从撒特德怀里左右张望,只见阳光所照射的范围内,入目一片片的晶白。 他不禁发出感慨的叹息。 这座岛果然如尾族人所说的,是座天然的盐岛。 岛屿呈半弧形,后方有低矮的山群。沿着海岸朝前走,则是由海浪冲击后形成的天然盐田。 陆续下了龟甲的阿默和阿折望着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异口同声问:“言,这些就是咸物?” 江言应道:“没错,海水经晒干蒸发后留下的粗盐,这些粗盐杂质比较多,吃起来苦涩,口感并不好,等带回去后稍加处理,就能留下可以直接食用的盐。” 由于尾族人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所以刚上岛,江言就指挥着几个兽人分工干活。 目前这片盐田看得出来已经晒了有一段时间,临近入秋,风浪小,只要潮水蔓延不进田场,江言想把这些粗盐都尽可能的带走。 第一步先将粗盐带离云池,第二步就是拖运。 他把目光放在山上葱葱郁郁的树群上,心里有了计划。 “撒特德,你能不能带阿默和阿折多伐些长木,树皮也要剥好几捆。” 他担心树皮不够,又嘱咐:“大叶子也多备些,倘若树皮不够用,就用叶子将粗盐包起来。” 他也没闲着,跟在撒特德身边一块往山上去。 蛇族兽人伐木的难度并不大,选合适的树木,用尾巴卷起树干,施力扯断就行。 江言沿着四周找寻叶子和树皮,最后看中一种类似芭蕉叶的树叶,树皮则挑了几种韧性和防水性比较好的。 他们从上岛后就一直在山上忙,直至斜阳西照,整座岛屿静静笼罩于如火的万道落霞中,海鸟低空飞过。 江言望着双翅扑闪而过的鸟影,出声道:“就快入夜了,拾些柴火,去海边看看能不能捡点海物做食材。” 他身上都是汗,几个兽人的情况比起他好不到哪里。 江言替撒特德擦去落在鼻梁和眼睫的汗,在他们身后,堆积了山堆似的长木和树叶藤条。 江言细细打量过:“够用了。” 落霞一点一点散在天际,蛇族兽人们跟着体型弱小的青年在一处地方停下,准备先处理晚上需要用到的食材。 很快,有另一伙长着漂亮尾巴的兽人上了岸。 江言答应了要教尾族做菜,他们过来要江言履行诺言的。 江言并不介意,并且尾族人态度还算诚恳,昨夜他提了一嘴可以吃的海鲜,这会儿他们把食材都带了过来,份量充足,省去江言他们还要烤带来的肉干的功夫。 尾族带来的海虾十分新鲜,鱼则是他们日常多食的一种,肉质很嫩,且肉块大,刺少。 撒特德正在搭灶台,阿默阿折带领尾族兽人处理食材,江言则把带来的几个罐子抱到边上备用。 他摸出几块黄山姜,还有蒜头。 这是书包里唯一还留着没坏掉的调味食材。 今晚,除了烤虾和烤鱼之外,江言打算煮点鱼汤。 他们带上岛的淡水有限,也没在岛上寻找到能用的水,目前只能煮两罐。 如果只有他和撒特德,两罐鱼汤足够。但眼下吃饭多了那么多张吃饭的嘴巴,只能尝个鲜了。 不一会儿,青又带着几名年轻的尾族上岸,他们带了淡水过来。 另外,还有几口石锅。 尾族自然是不会做石锅的,这些都是过去外族兽人用来跟他们交换的东西,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 有了石锅,煮鱼汤变得加方便。 撒特德把处理干净的鱼递给他,江言开始煎鱼。 同时,他把粗盐倒入水中加热煮开,简单过滤掉一些杂质后再拿来调味。 尾族来带的鱼包含的油脂非常丰富,锅烧热后煎一会儿就能煎出油。 煎好的鱼放入盛水的石锅内煮,加上简单的姜片去腥。 尾族人围着他,江言温和清亮的嗓音响起,耐心讲解。 等鱼汤煮沸的间隙,江言跟撒特德一块烤虾烤鱼。 青和几个尾族跃跃欲试,见状,江言给他们分配任务,谁都没闲着。 “言,这个虾要多久才翻?” “言,这条鱼好像没烤熟,不过没熟的鱼我们也能吃。” 话音刚落,江言把尾族没烤熟的鱼拿到手上,仔细翻烤。 他语气温和:“既然跟着我学,还是吃熟的吧。” 这样的口吻和耐心,倒是让尾族们愿意听他的。 夜幕星垂,烧烤和鱼汤都弄好了。 兽人们忙的七手八脚,既想拿烧烤吃,又想喝鱼汤。 可以用的碗就那么几个,江言留了两个,一个自己和撒特德共用,另一个阿默阿折共用,其他的碗,先盛几碗鱼汤,让尾族的人鱼们轮流喝。 又把烤好的虾和鱼分出一份一份的,每个兽人都能拿到自己的一份。 等每个兽人都有吃的,他才把手边的那份留下,跟撒特德分着吃。 撒特德把吹凉的鱼汤递给他,江言碗都没碰,就着对方举起的碗喝了。 他做的烧烤,多一分熟得太老,少一分又缺点滋味,味道是刚刚好的。 尾族兽人吃了几只虾,嘴唇都是油光。 他们顾不上说话,埋头去喝鱼汤,汤汁浓郁鲜美,肉有别于生鱼的嫩。 总之很好吃,人鱼们纷纷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这些烤鱼太好吃了,为什么我们原来总是吃生鱼?” “族里不都是这样吃的……” 连往日里塞牙缝都不够的虾都吃不过瘾,吃完了急哄哄地自己接着烤。 阿默阿折对视一眼,心想:就知道会这样! 没有哪个兽人能从江言的厨艺里逃脱,没有! 江言适时把自己喝了还剩一大半的鱼汤递给撒特德,青年笑眯眯的,无形中抚平了撒特德的一点醋意。 (下) 天色未亮,盐田里已经出现几道忙碌的身影。 阿默跟阿折用搜集起来的大叶子打包粗盐,方方正正的裹严实。 江言则拉了块石头坐在旁边,手指飞快地将树皮撕成一条一条的,稍微搓成线,将雄兽们用叶子打包好的海盐用粗线绑好,系上结,累在旁边的空地。 时间还早,海风凉爽,干起活儿没那么燥热。 两个兽人打包粗盐十分麻利,眼看累积在面前的盐一包一包堆起来,江言用撕开的树皮搓线搓得手都快冒火了。 至于撒特德,则被留在另一边做其他活儿。 撒特德要用采伐的木头搭好拖板,装载的那一面需要用藤蔓捆绑得特别严实,再铺上两层树皮,用来垫底,防止回程时遇到雨天,尽量避免盐受潮。 按江言的计划,到时候把包好的盐整齐堆放上去,到一定高度了,再用大张的树皮完全罩住裹起来,外层用几圈藤蔓系紧。 拖板没有轮子,要把这么多包盐运回蛇族部落,只能依靠兽人出力拖动。 朝日从海平面逐渐露头,晨光将水波点缀出蒙蒙的光影。 直至光线越来越明亮,照得盐田里折射出白花花的光,眼睛盯久了,会有些不舒服。 江言心细,对阿默他们喊道:“若眼睛不适就去休息会儿,不要强撑。” 兽人们的视觉十分敏感,看久了白花花泛光的盐晶的确有点不舒服,听了江言的话,本来有点犹豫,直到看见江言绷起一张好看的脸,马上不纠结了。 江言平日里温温和和的,神色乍一冷下来,叫他们有点发憷,于是乖乖听话地去休息,让眼睛放松。 片刻后,阿默跟阿折来到江言身边,同他一起撕开树皮搓成粗线。 高大的兽人盘蛇尾,罩下的阴影正好笼在江言周身,替他遮去阳光。 江言无奈:“不是让你们好好歇会儿。” 阿默道:“才干了多久,这些活儿的份量还不如往日在部落里做的重,言,我们帮你搓线,只要不看盐晶就成。” 阿折表示赞同。 用树皮搓线这种活儿早在几个月前做麻衣的时候他们就学会了,动作迅速麻利,比起江言自己一个人搓快许多。 阿默和阿折休息得差不多了,继续去盐田里打包盐晶。 正午,江言让他们暂时收工,先回岸上阴凉的地方吃东西。 斗笠下,他一张脸被晒得红扑扑的,发鬓都是汗,刚起身,视野立刻浮现几道灰暗的虚影,身子晃了晃。 一只手扶在他背后,将他托起抱着。 天不亮就开始忙活,江言又累又渴,丝毫不矫情,乖乖靠在撒特德肩膀让对方抱自己回树荫底下。 他们中午吃了带来的熏肉,喝些椰子水,吃个几分饱,没怎么说话,抓紧时间闭眼养神,小睡一阵。 不久江言就醒了。 他抬起胳膊打量,用树皮搓了一上午粗线,皮肤泛红,有点痒,还起了疹子,像是过敏的症状。 祭司给他带的药已经抹完,江言对着过敏发痒的手犯愁。 而撒特德沉着脸,看样子是不打算让他下午继续搓线了。 见状,阿默道:“我打包盐晶,阿折搓线,言你跟我们不同,等身子恢复再忙吧。” 江言的体质比不上大部分雌兽,让他做那么久的活儿,在场的雄兽都不太乐意。 那么白的一截小臂上冒出红色的点点,看着挺触目惊心的。 撒特德深邃的眉目多了几分笨拙,捧起他的手,道:“言,休息。” 江言只得妥协。 手上的疹子一时半会儿难消,江言无聊的整理书包的东西。 他忽然翻出几块石头,这才想起灰灰鼠兔兽人离开时,带了不少炉甘石,他顺势留了几块。 因为江言过敏的原因,撒特德干活儿的间隙会来看看他的情况,甚至打算到云池边联系尾族的兽人,问问他们这里有没有能看病的祭司。 撒特德把他的想法告诉江言,江言道:“不用那么麻烦。” 他正在用石锅烧热水,拿起备用的炉甘石,道:“有这个,可以止痒,你等我试试。” 炉甘石需要经过炮制才能使用,等水烧开,江言把石头浸入热水里,直到把整块都泡软,再用坚硬的燧石敲打,将其表面锤打至裂开。 撒特德问:”这样可以?” 江言瞥他:“你先去忙,要是没效果的话,等尾族的人过来了,我会问问的。” 他把敲开的炉甘石放进锅里蒸,多添了几根火柴,火燃得旺盛,不久就把石头蒸软了,冒出微涩的气味。 日头正盛,江言把蒸好的炉甘石放到阳光底下晒,直到表面晒出一层浅淡的黄色,就收进树荫底下让其自然风干。 撒特德再次过来时,江言正在将风干的炉甘石打碎,研成粉末。 粉末细腻了,直接扑在发痒的皮肤上。 撒特德捧起他的手打量,江言笑眯眯的,也不挣扎。 他道:“有效果的话回去做多点,以后还能留着用来当做痱子粉抹一抹,入夏出汗多的时候擦着能舒服些,避免出疹子。” 撒特德道:“听言的。” 闲聊的功夫,江言小臂上的痒意下去了不少。 他笑道:“舒服很多了,你接着去忙吧。” 他伸手在撒特德脖子碰了下,触手微凉,对方怎么晒都晒不烫。 一天就这样忙过去了。 江言午后把系好粗线的一包包盐往做好的拖板上搬,每包盐整整齐齐码放,一层叠着一层,足足码放了三百包盐左右。 江言觉得还能多叠几层,一个拖板大约能装六七百包盐。 海面浮起细浪,闪出宝石般的光彩。 撒特德和赤碰了面,微微颔首。 不久,江言看见撒特德带了名灰尾,看起来有些年迈的人鱼过来。 他一下子就猜到对方的身份,无奈笑了笑。 撒特德道:“这是尾族的祭司。” 他牵起江言的手,朝尾族祭司道:“帮他看看。”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65章 摸着软了不少的腹部 江言虽然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再看医生, 但这是撒特德的一番好意,所以他很配合。 把白天小臂上长突发过敏起疹子的地方展示给尾族祭司看,又道:“扑过炉甘石的粉末后已经不痒了, 红疹都消下去了不少。” 祭司检查他手臂上零星残留的几点红色痕迹,连阿折都探长脖子来看,附和道:“真的好了许多?什么粉末如此厉害?” 阿折还指了指江言的手臂, 道:“我记得这儿冒出一片红点点,说不见就不见了,言以后也能当祭司啦了!” 江言眉眼微弯:“我可没本事做祭司,一些常见的小毛病自己应付下还行,真生了病,只能指望让祭司诊治的。” 他的态度带着后辈的谦虚和尊敬, 问:“祭司, 我这手算是好了吧?” 也就是这阵子累到了, 加上水土不服偶尔冒疹子。江言觉得精神和身体的状态还算不错, 等忙完这阵从云池回到部落, 歇养几天就能完全恢复了。 祭司点头, 道:“让我看看你抹的粉末。” 说话腔调虽然有些奇怪,江言这会儿已经能听懂话里大半的意思了。 午后做的炉甘石粉还剩不少,他交给祭司看, 对方嗅了嗅,若有所思。 江言问:“有什么问题吗?” 祭司道:“无事。” 他没想到, 石头也能做药。 阿折道:“没事就好。” 又忍不住有些酸溜溜的开口:“撒特德就是太紧张言了。” 嘴上说一句撒特德, 实际上江言有点不舒服他们也会坐立不安。 怎么说呢,族人看见撒特德, 会认为部落平安无事, 外族人不敢侵袭。可看见江言, 就会生出安心平和的情绪,在平淡的日子里觉出一份令他们沉醉的柔软。 撒特德与江言,虽有强弱,但都是让他们感到心安的存在。 确认身体没事,江言继续带着兽人们准备晚上要吃的东西。 尾族祭司走到岸边,注视视野里在灰暗环境下仍红得耀眼的背影,这将是尾族下一任的新族长。 祭司道:“他没事。” 赤偏过余光,瞥向被一群高大雄兽包围在中间的雌兽,冷淡的心绪有了些微波澜。 尾族那几个小子,平日很桀骜,从前不知翻出多少风浪,不派他们每日巡视云池都挫不了他们的锐气和精力。 这会儿却嘴馋得跟外族人学做吃的。 赤难得露出疑惑:“他做的食物当真很好吃?” 祭司:“没尝过。、” 一忖,认为有必要把刚才发现的事告诉赤。 “那个雌兽,用一种石头磨成粉末,可以消除皮肤上的泛红起疹的病症,我检查过,石头的粉末没有任何异常。” 赤目光闪了闪,低声道:“过去看看。” 就要入秋,海边吹的风虽然比较小,但也有几分冷意了。 江言坐在火堆旁边,望着颜色斑斓的人鱼,给他们逐一分配任务。 他忍不住把内心的疑惑问出口:“尾族的兽人,都有像你们这样长着色泽绚丽多彩的尾巴吗?” 刚才见过的祭司就灰扑扑的。 青难得有点不自在:“当然不是。” 他们这伙儿负责巡视的尾族,性子都烈的很,鱼尾上鳞片的颜色也显得格外嚣张,五颜六色,缤纷绚烂,族里的长老们看见他们都头疼。 要不是赤决断地把他们丢去巡视云池,日积月累下来,才渐渐把那股嚣张的气性磨得顺了些。 若非如此,这会儿恐怕还跟从前一样,游到哪都哪看不顺眼的刺头。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赤改造了这一群年轻尾族的人鱼,他们都将赤人认作兄长,对赤的态度,简直快要比他们的亲生雌父兽父还亲了。 所以青这伙儿人鱼看见赤来的时候,尤其意外和欣喜。 赤清净惯了,从来不喜欢热闹。 他们七嘴八舌地开口:“兄长,你怎么过来了?” “兄长来我这儿坐,还有位置。” 被让出的位置恰好就在江言正对面,赤坐下。 他看着江言娴熟地烤着手里的鱼,鱼肉溢脂,味道浓香,已经有好几个兽人双眼冒光,看得出来十分馋他手上的这条烤鱼。 阿默笑呵呵道:“你们说奇不奇怪,都是跟着言一块学的,照着他的动作烤,可烤出来的鱼从没有言烤出来的香。” 兽人们纷纷赞同。 江言眉眼浮笑,目光如水一样柔和。 “我只是熟能生巧罢了,等再过几年,你们也能达到这样的技术。” 在数到渴望的眼神中,他把烤好的鱼递给撒特德,转身去翻炒石锅里的虾。 食材受限,江言简单做了白灼虾。 他一边做一边教,把清理干净的大虾放在清水里煮熟,再用现有的蒜姜爆香,加上盐调味,步骤简单,出锅很快。 他盛了几盘放到尾族兽人面前,对赤说道:“尝尝吧。” 赤是尾族人当中能说得上话的,江言还想从云池这边多带点东西回去,有意多向对方展示厨艺。 青直接端起碗:“兄长,你快吃,言做的菜当真好吃。” 说话间他已经大口大口吃起来,赤隐隐皱眉,再去看面前的江言,对方已经不看他了。 撒特德递了碗鱼肉给江言,鲜嫩的鱼肉特意撕好,还把肉里带的刺都剔除干净。 江言捧起碗认真进食,偶尔小声催促撒特德先吃,不用一直顾他。 阿默和阿折都习惯了这种场面,尾族的兽人们神色各异。 雄兽雌兽在一起,更多的是为了繁衍,平时极少会这样相处,或者他们就没有这种观念。 而江言跟撒特德却会亲近的分享食物,一点小事都要帮对方做。 兽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他们活了上百年,还没见过哪个雌兽或者雄兽把肉撕了,再剔除骨头喂到对方嘴边的。 嘶…… 他们怎么有点酸呢、 …… 赤第一次凑跟族人进食的热闹。 青和族人们不停说话,他们常年生活在云池里,不能离开周围太远的地方,对外族抱有许多好奇。 在蛇族,阿折本来就是个藏不住话性子,行事活跃。 尽管开始跟尾族人看不对眼,然而经过接触之后,他与尾族人一起准备食材,跟着言学做食物,过程打成一片,眼下已经不太讨厌尾族兽人了,甚至能跟他们聊得不分你我。 夜色下的云池静谧而美丽,星河倒沉在水面,无风无浪,像一块璀璨巨大的玻璃。 岸上就比较热闹了,火光明亮的燃烧,江言嘴角含笑,专注倾听两边兽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许多兽人的见闻亦是他第一次听,场上气氛融洽。 直到嘴边被喂来一只虾,江言吃了几口,秀净的眉心渐渐皱起。 今晚的虾没煮好,腥味略重,他吃着都有点反胃了。 撒特德倒是捧场,碗里的食物吃得干净。 他小声凑近了问;“你不觉得虾有点腥吗?” 撒特德摇头:“言做的菜都好吃。” 吃起来的确没问题。 江言无奈,认为是撒特德在安慰自己。 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江言浅笑着朝赤点头,叫上撒特德。 “陪我去消消食。” 直觉告诉他,赤有话想对他说。 撒特德陪同江言离开。 月光照得海水微微发亮,岸边,遇到特意等他们的赤。 赤朝撒特德微微点头,接着视线转向旁边弱小的雌兽。 “言,能不能把你带来的石头交给我。” 江言:“炉甘石?” 他道:“能问问原因吗?若不方便告知,那就算了。” 赤沉着脸,语气间多了几分困扰与无奈。 经他陈述,江言才了解到原来尾族里有不少人鱼出现了皮肤泛痒起疹子的病症,哪怕由祭司看过,治疗效果并不好。 且这种病症伴随他们百年,每逢下雨的时候就变得愈发严重。 听完,江言沉默了。 原来上天不会偏爱任何兽人种族,各有各的烦恼。 哪怕是美丽梦幻的人鱼,他们一生的行动都受到限制,目前听来,长期生活在水里还受到了皮肤病的困扰。 (下) 江言抬头看了一眼撒特德,对方神情淡淡的没什么表示,想起出发前族长对他交代过的话,跟云池交换的事让他决定,他就只好照着自己的意思来了。 月色下,他摇了摇头,道:“我不会治病,所以这事帮不了你们。但你们想要炉甘石,我可以让同伴帮你们找,那些石头是灰灰鼠兔兽人走前给我的,他们生活的地方能找到石头。” “炉甘石应对皮肤瘙痒,起疹子的病症的确有效果,可需要经过炮制后才能使用,炮制的办法我可以教给你们。” 江言话一顿,看着赤,又道:“帮你们找石头可以,但有个条件,我想带一部分海物回去,比如你们常吃的鱼,还有虾,可以吗?” 赤应允:“可以。” 江言没什么话跟赤说的了,交易达成,准备回去早点休息。 他被撒特德抱起,正准备离开,忽然想到什么,拍了拍撒特德肩膀,示意停下。 “赤,忘了告诉你,炉甘石有些兽人可能不适合用,如果他们涂抹后的地方出现灼痛,发红的症状,或者让原来的病情加重,切记要立刻停止使用。” 想了想,又道:“皮肤过敏的原因,除了环境影响,有时跟饮食不当也有关系。” 既然人鱼的体质都不一定能完全适应海底的环境,进一步推断,也有可能有些人鱼吃不了部分海鲜。 江言把引诱过敏的原因大致说了几种,他有又开始犯困了,自觉搂住撒特德脖子,把脸靠过去,喃喃着:“话就说到这里了,回去休息吧。” 撒特德抱着他平稳离开。 由于跟赤达成交易,而且江言带的炉甘石不够,得让阿默阿折返回灰灰鼠兔兽人居住过的山岭寻找炉甘石送来。 他们不用在五日后必须离开,赤期限给他们放宽了,甚至能顺便度个假。 不过江言没有度假的心情,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加上阿默带着阿折出岛办事,人手短缺,大部分活儿都落在撒特德身上。 撒特德天不亮就打包盐晶,连粗线都不让江言搓了,怕他再次过敏。 “撒特德,我真的可以帮忙的。” 撒特德目光沉沉,他不言不语,只要江言试图去搓线,就立刻蛇尾把人缠起来送走。 无奈之下江言只能当个搬工,把打包好的盐往拖板上搬。 忙碌半日,青带着几个尾族过来。 江言正在跟撒特德把装好的一拖板盐包用树皮盖严实,见状,疑惑问:“今日这么早就过来了?” 他还在忙,起码等到日落后才准备食物。 青道:“我们过来帮忙。” 一听有帮手,江言连忙向尾族们表示谢意。 少了阿默和阿折,他又帮不上什么忙,撒特德基本是等于一个人做了四个人份量的活儿。 尽管撒特德表示不累,江言却舍不得。 有了尾族们的加入,打包盐晶的进度就快了许多。 江言有空准备要带回部落的海物。 从云池返回蛇族部落至少需要二十日,加上这个天气,肉食无法储存太久,所以江言打算把鱼和虾晒干,这样能存放久一些。 他刚把想法告诉撒特德,整个身子忽然就被腾空抱起。 “……撒特德?!” 撒特德目光平稳,只道:“带言上岸。” 江言忍俊不禁:“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我要做什么啊?” 撒特德点头。 江言摸摸对方的耳朵,摸得红了,又觉得看起冷硬的兽人半生不吭的任由他摸耳朵,一只耳朵被他摸得红红的很可爱。 盐岛涨潮是有规律的,青告诉他们近些日子海水不会蔓延到岸边,所以假如江言执意要等,起码得再过十几日才能等到一次涨潮。 他想拾捡被冲上海滩的鱼虾,只能返回与陆地衔接的海岸,那儿在每天日落前都至少起一次浪潮,冲上岸遗留的海鲜有很多。 今日依旧风平浪静,不需要考虑盐被海水泡湿的问题,撒特德带江言从岛上回到岸边轻而易举。 他们上次收集用来装海水的大贝壳还在,江言拿起两个大贝壳,偏了偏头,笑眯眯地看着撒特德还泛红的耳朵,道:“还得让你跟我一起忙活。” 撒特德拿的大贝壳是江言拿的两三倍,拾虾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大虾堆满四五个大贝壳。 江言抓了抓头发,再次羡慕兽人干活的效率。 迎着傍晚的日落,江言和撒特德将捡来的虾分别往海水蔓延不到石块上铺开,等着往后几日的阳光暴晒。 他们没去盐岛,而是留在岸边,回到前几日扎营的地方休息。 星夜下,江言短暂的睡了一会儿,醒时眼前朦朦胧胧的,大脑空空。 他踩着松软的沙子没走几步,身形晃了晃,差点扑在沙堆里。 撒特德及时用蛇尾卷起他,目光隐含担忧。 江言叹气,双手交叠,干脆趴在缠着自己的蛇尾上不动。 风吹得他柔软浓密的黑发飘散,平日温和文静的人多了几分调皮。 江言懒洋洋道:“等回去以后一定要睡个几天几夜,出差实在太累了。” 撒特德放下手上的木柴,借着火光仔细打量怀里的青年。 江言大方坦诚地任由撒特德看,直到锅里的鱼汤沸腾了,他“哎”了声,道:“好饿。” 鱼汤是撒特德煮的,盛了碗递给他。 江言抿了几口:“味道不错。” 他日常做的菜,撒特德在一旁打下手时几乎都学会了,知道江言不喜欢吃太咸的东西,盐都没多放。 撒特德伸手,指腹在他细滑的脸颊触碰。 江言喝完一碗,又给自己盛了第二碗喝。 “我现在饿得能吃好几碗。” 累是累了点,可最近反而能睡能吃,江言往捏了捏腰身,觉察自己似乎都长了一圈肉? 他问:“我是不是胖了?” 撒特德道:“不胖。” 江言郁闷,当他开始喝第三碗鱼汤时,嚼着满满的肉,开始反思最近突增的食量。 吃完果然就困了,钻进撒特德怀里困得睁不开眼。 海浪被隔绝在树木后,撒特德拉起麻布做的小被子,小心把怀里的青年包裹起来。 往后几日,江言不是在海滩上跟着撒特德晒鱼晒虾,就是教尾族人炮制炉甘石的方法。 粗盐交给青他们帮忙打包,眼看着就快把撒特德做到那几个拖板装满了。 一个晴朗无云的早晨,江言起来清点东西,物资已经备齐,可以启程返回蛇族部落了。 巨大的龟龟兽浮在海面上,兽人们搬起打包好的盐放在龟甲上,让龟龟兽帮忙送到岸边。 江言带着撒特德,还有阿默阿折跟尾族的兽人们告别。 青过来送他,道:“下次还来吗?” 江言:“有机会的话,还会来的。” 初秋临临近,他要赶回去忙着收获了,为今年的冬季做准备。 撒特德抱起江言放在肩膀上坐稳,掌心揽住他的腰,目光蓦然怔了怔,有些疑惑。 江言圈起他的脖子:“撒特德,出发吧。” \"青,尾族的朋友们,有缘再会。” 途中,江言再次反胃。 他揉了揉肚子,摸着软了不少的腹部,把撒特德喂到嘴边的肉推开。 “撒特德,我还是适当地控制点食量吧,你看看,我都吃出小肚子了。” 撒特德把他圈在怀里,手上的肉依旧往他嘴边送。 江言闭眼,虽然赶路挺累的,但他胃口还是很好。 几声叹息,认命地把肉吃完了。 他深色无奈,手往腹部揉了揉,摸着软软的肉,再对比了一下撒特德坚硬分明的腹肌,长叹。 长小肚子就长小肚子吧,回去再找时间减减肥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还得在等等,^_^ 上一次在山洞里,大家差不多都猜对了,这一次,(^▽^) 第66章 他怎么可能怀孕呢…… 高空万里无云, 群山之间树群已泛起淡淡微黄色。 江言脚下踩的地面堆叠着层层的叶子,落叶知秋,回到蛇族部落时, 已经入秋一个月了。 穿越最后一道天然屏障,他们来到部落的入口之处。 周围巡视的兽人乍一顿住,刚和面前弱小的雌兽雌兽对上视线, 立刻被那双温和漆黑的双眼吸引。 江言笑着与兽人打招呼,兽人愣了下,呆呆看着他,再往撒特德和阿默的方向望去,旋即反应过来。 兽人连忙甩起尾巴,大喊:“言、言和撒特德他们回来啦——” 不一会儿, 蛇族兽人们纷纷涌向入口的方向, 把江言他们堵了个严严实实。 几个雌兽围着江言, 兴奋得脸色泛红。 “言, 你们终于回来了!” “路上没受到伤害吧, 阿乔和阿岚天天念着你, 我们编了好多麻布!” “撒特德身后拖回来的是什么?堆得像座山似的……” 兽人们七嘴八舌的说话,已经有雄兽上前,准备把这次外出带回来的东西卸下。 不久, 族长赶来。 尹林望着江言和撒特德,再朝阿默阿折露出笑意。 “这一趟辛苦你们了。” 此次去往云池, 所获颇丰。 江言他们带回两千多包的粗盐, 还装了几拖板车的鱼干虾干,满满当当的海货和粗盐。 阿尔正在领着雄兽们卸货, 江言站在旁边, 将需要休息的细节一一说明。 阿尔悄悄回头, 目光被江言捕捉到。 他笑着问:“阿尔,怎么了?” 阿尔嘿嘿一笑,看起来有点傻。 “言,好像变了?” 江言疑惑:“哪里变?” 阿尔说不上来。 眼前的雌兽出去一趟,面上看起来带了几分路程奔波的疲惫,但双眼格外有神采,瞳仁漆黑透亮,比星子还耀眼。 且江言气色是红润的,脸颊比起之前似乎柔软了一些,本来就温温和和的,此刻却让阿尔觉得更加温柔了。 几个搬工卸货的雄兽都在偷偷打量,他们差点被自己的蛇尾绊倒,连忙窘迫地离开。 大家都觉得江言有了变化,却说不清楚究竟哪里改变。 江言好奇问道:“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得不好?” 阿尔挠挠后脑:“自然很好的,言,哪里都好。” 说完,头也不抬,继续搬东西。 场上的兽人们分配活儿做,雄兽卸货,雌兽们则负责归类分拣。 族长与撒特德结束交谈,走到江言身侧。 “言,辛苦你了,这次回来先好好休息。” 又道:“眼下入秋,地里许多农物都熟了,我已经按你离开前说过的,带阿尔他们进行收获,菜和瓜长势极好,种下的豆子也可以收取了。” 秋收至少要忙一个月起,加上不少雄兽每日要外出狩猎为冬季囤积肉食做准备,干活的人手有限,最近每个兽人都早起贪黑。 江言道:“大伙儿都很辛苦,等忙完这一阵就能好好休息起来。” 他又开口:“从云池带回的盐,需要过滤杂质后才食用,过几日我带人开始做这件事。” 另外,他跟随族长去粮库里看了这次从地里收割的青菜和瓜果,足足囤积了好几个粮仓,地里剩下的还没收完。 瓜果储存的时间比较久,蔬菜就没有那么好的保存环境了。 他估算了目前粮库里的蔬菜,又专门去地里转了一圈,想起带回的粗盐,道:“先留五百包粗盐,留着以后用来腌制咸菜。” 和族长交谈一阵,往后走时,江言看到撒特德正被负责巡视的雄兽们包围,他们似乎在议论什么,几个雄兽神情愤愤,似乎很是生气。 江言问:“我们不在的这段日子,部落发生过什么事吗?” 族长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不远处的撒特德和雄兽,道:“是有件事需要撒特德注意。” 连族长神色都有些凝重,江言追问:“怎么了?” 尹林道:“半个月前大伙儿都在忙着秋收时,有族人在部落边界发现隼族人留下的痕迹。” “隼族刻意留下他们的标记,他们在故意挑衅我们。” 所以即使农活儿再忙,尹林都没有放松巡视的工作,反而还往巡视队伍里多加了几名雄兽,让他们每日同时沿着部落的几个方向轮值看守。 江言第一次从族长嘴里听到隼族。 隐约想起,原来听兽人们闲聊时,似乎提过一嘴,当时大家似乎并不愿意多说。 尹林并未多言,只道:“隼族人性情残忍,与我族自数百年前就结下生死恩怨,只要他们敢过来,我们不会手软。言,这段日子切勿往偏壤的地方去。” 江言道:“好,我记下了。” 撒特德交待完巡视小队,过来接江言回山洞。 尹林道:“你们好好休息吧。” 又看着江言:“等会儿我让阿尧把佩奇送过去。” 撒特德点头,抱起江言离开了。 老远的,撒特德抱着江言还没回到山洞,早在底下探头探脑的佩奇嗷嗷乱叫,蹬开脚丫子朝他们跑近。 短短的一段路,江言已困倦不已。他强撑着打起精神,笑眯眯地打量异常亢奋的佩奇。 他喊:“佩奇,坐下。” 大狗子摇着屁股收起爪子蹲坐,安静不过半息,使劲跳起来,想用毛绒绒的狗脑袋蹭江言的腿。 撒特德绕过疯疯癫癫的佩奇,抱起江言回到山洞,把他放在床上。 族长定期会让兽人过来清扫山洞,所以没积什么灰尘。 再次置身熟悉的环境,江言浑身骨头跟散了似的,回程时那股力气一下子没了。 他穿起旁边的木屐去找更换的麻衣,见状,撒特德问:“言,洗了澡睡?” 江言被困意席卷的身体晃了晃:“嗯,洗一洗吧,感觉好久没洗个舒服澡了。” 于是撒特德走去灶台旁边生火烧水。 还是白天,日头高悬,到处充斥着秋后干燥的气息。 夜里会有些冷,白天就比较温暖燥热。 撒特德没把水烧太烫,很快就将一桶温度适合的水拿到澡房,胰子也准备好了。 江言沿着绳梯下来,撒特德在外等他洗澡。 半刻钟不到,青年浑身湿/漉/漉的拉开门,他浑身仍冒着水汽,被撒特德打横抱起,带回床上放下。 洗完澡也没让人提起几分精神,江言实在掀不开眼睛:“头发没擦……” 撒特德用指腹摸了摸他低垂泛红的眼皮,找到一块干净的麻布,替他擦拭柔软乌黑的头发。 “言,睡吧。” 江言困困地看着人:“你还要去忙?” 撒特德:“嗯,等你睡下我再出去。” 江言没回应,气息绵长,睡着了。 撒特德忍不住摸了摸青年红润柔软的脸颊,叫佩奇守在洞外,让它不能出声。 佩奇趴着,轻轻呜一声。 好哦。 (下) 秋果香甜,山野上结出许多熟透的果实,还没靠近,都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一股甜味。 撒特德巡视的时候碰到几个雌兽正在采摘果实,望着漫山遍野黄橙橙的鲜果,他特别留意了一下。 直到将部落巡视完,他又返回到此地。 还没离开的雌兽看见他,纷纷疑惑地询问。 “撒特德,你怎么过来啦?” 他们观望四周:“可是附近不安全,发现隼族人的气息了?” 看着有些慌乱的雌兽,不欲多言的撒特德道:“并无外族气息。” 雌兽们松了口气:“那你过来……是要采集果子的?带回去给言吃么?言他怎么样了,还好吗?” 一连串的话让撒特德沉默。 挑了最后一句沉声回应:“言很好,他在休息。” 雌兽们点头:“那就好,在外那么多日,言的身骨不强健,肯定累坏了。” 雌兽们原本想去看看江言的,结果还没到山洞底下,就被负责看守的佩奇拦截下来。 再后来,他们碰到在菜田里收菜的撒特德。 撒特德告诉他们江言最近需要多睡觉,四周不能太吵,所以雌兽们都放轻动作悄悄退回去了。 此刻,他们展示出整个下午的收获:“我们摘了那么多,你拿一部分吧。” 面对热情的雌兽,撒特德淡淡地道:“不必。” 在落日的余光彻底被黑暗吞没之前,撒特德带着摘好的果实回到山洞。 趴在山洞的佩奇起身,对他晃晃尾巴,低低嚎出几声。 嗷嗷嗷嗷嗷嗷。 他睡得好好的。 呜呜呜呜。 没人吵他。 撒特德看了佩奇一眼,按照江言平时给它的奖励,道:“晚上煮大骨头。” 如愿得到大骨头的佩奇继续摇了摇尾巴和屁股上的那搓绒毛。 秋季干燥,它一身厚实的毛都炸开了,像个巨大的毛球。 它跟着撒特德走,蹲在边上打量撒特德生火。 火光照亮陷入灰暗的山洞,另一半,也就是靠近床方向的范围,灰蒙蒙的,光线柔暗,没那么亮。 撒特德简单熬一锅肉汤。 他切了几条白根,加上豆子,搭配排骨熬成一锅,时间到,锅里出来的汁水已经很浓了。再放些葱姜提味,出锅后揭开盖子,气味引得佩奇狂摇尾巴。 不过撒特德往里面洒了点粗盐调味,这些粗盐照着江言之前在岛上先煮热,简单过滤后才放进罐子里,弄了些备用。 江言说要把剩下的粗盐过滤杂质后才能食用,这个法子目前只有撒特德知道,等有了空闲要教给部落里的兽人们。 毕竟舐水已经用完了,他们吃过一段无味的食物。 兽人们以前光吃烤肉,吃无味的食物时还没感觉,自从跟江言学会做菜,胃口上有了选择,再吃寡淡无味的食物,就浑身不得劲。 撒特德把排骨汤盛进大碗里,不管佩奇尾巴摇得多欢,始终没分它一点。 佩奇要吃的,是旁边小灶上用清水煮的大骨头和肉块,不放盐油,煮熟就丢进碗里给它啃去了。 撒特德等碗里的汤凉了,专门盛出一小碗,拿到床边,低沉唤醒还在睡觉的青年。 自从回来洗了个澡躺床上,已经来到了江言睡觉的第三天,眼睛都睁不开。 良久,他隐约听到撒特德叫自己。 江言努力掀开跟用胶水粘起来似的双眼,努力打量面前模糊的人影。 他的后颈被一只手掌托起,枕在对方腿上。 江言就这半眯半醒的状态,慢慢咽下喂到嘴边的汤。 啃了几块排骨的肉,又吃了点白根和豆子,江言摇摇头,撒特德继续放他躺回枕上,去捣鼓带回来的果子。 他用热水烫了一遍果皮,去皮之后将肉酱装进碗里,再倒入夹在灶头上的锅内,熬制果酱。 果实熟透,一戳就烂,浆水十分甜,熬出来的果酱亦是极甜的,尝不出半分酸。 熬完果酱,还剩下不少果。撒特德把余下果子的汁水挤出来,盛了碗果汁。 床上的青年再次被扶起。 江言眼睛眯开一条缝,还没开口,唇边传来甜香浓郁的味道。 他就着撒特德的动作,慢慢喝完果汁。 重新睡下不久,他哑声问:“撒特德,你去摘了果?” 撒特德“嗯”一声,江言又不说话了。 片刻后,撒特德将锅里烧得热水倒入桶内,兑少量凉水,拿起江言平日用的那块洗澡布,用热水浸湿,替江言把脸和手脚都擦一遍。 江言是半夜醒过来的,睁着眼窝在撒特德怀里躺平,忽然格外精神,怎么都睡不着。 他悄悄下床,脚还没落地,就被对方揽住腰肢。 “言。” 江言转头,双眸在晦暗的环境下亮晶晶的。 “吵醒你了?” 撒特德摇头。 江言道:“我感觉已经睡够了,想找点事情做。” 他把腰上的大掌拿开,还有点别扭。 兀自低头摸了下软软的肚子,确实胖了一点,认命地起身。 他去翻存放在储物洞里的粗盐,怕留在仓库受潮,盐都搬上来放了。 石壁上笼下一道阴影,撒特德出现在身后。 江言无奈,道:“既然都不睡,那就和我一起做点事吧。” 自从入秋起,夜晚开始起风了,撒特德在洞口挂了一层兽皮,隔绝外面的凉意。 灶头底下还留着火种,江言搬出十几包粗盐备用。 他往锅里加适量淡水,倒入粗盐烧热,用饱和盐水将不易溶于水的杂质灰尘洗涤沉淀,并且过滤掉。 虽然办法不够完善,但能过滤掉大部分杂质的盐,足够日常食用的。 水用空了,撒特德便下去重新打两桶送上来。 如此反复,江言负责把一袋一袋的粗盐倒入干净的淡水里洗涤,过滤,撒特德则负责更换淡水,添柴续火。 内陆淡水充足,洗涤起粗盐不用像在海岛上畏手畏脚顾虑着考虑那的。 忙到早上,江言拿起过滤出来的盐放到平台上,等待自然蒸发晾干后就能收进罐子储存。 他伸了个懒腰,往后一挨,靠在撒特德怀里站稳。 揽在腰侧的手让他忍不住笑:“痒。” 接着揉揉肚子,道:“准备早饭,今日我出去忙会儿。” 江言在菜田里中的菜都让撒特德收了,手边暂时没事情,便打算去附近看看。 兽人们很早就开始干活儿,江言去到储放粗盐的库房,碰见族长,和对方说了制作食盐的打算。 不久,族长把好几个干活比较心细的雌兽叫来,江言带着他们准备先把库房里的盐包搬出上百份,先处理第一批粗盐。 秋早的凉意散去,接近正午,空气燥热,脸上的皮肤很干。 忙了一上午的江言满手盐味,他准备找个地方喝水,刚从凳子上起身,走了两步眼前直接一暗。 不远处往锅里倒水的阿岚看见,连忙赶去扶他。 “言?!” 雌兽们围上来:“言怎么了,快去把祭司叫过来看看吧。” 山洞内。 约莫二刻钟后,江言脸色古怪地捂着软软的肚子,沉默不语。 良久,他看着眼前神色不像开玩笑的祭司:“当真不是我忙昏了?” 有没有可能是误诊? 他前段时间外出吃得不好,导致缺乏营养才会晕倒。 但江言下一瞬摸着脸上和肚子长出来的肉,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怎么可能怀孕呢……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67章 接受怀孕的事实 撒特德和雄兽巡视到部落南边的藕塘时, 心脏蓦然突突一跳,竟有些心神不稳。 他皱眉,还未理清头绪, 远远地看见阿岚往这边赶,双手使劲摇摆。 阿岚大喊:“撒特德,不、不好了, 言刚才晕倒了!” 旁边一同巡视的雄兽惊讶,忙问:“言发生什么事啊?!” 阿岚语焉不详道:“我哪知道,大祭司已经去看啦!” 话音未落,撒特德已经从视野中远离,再过半息,残影都不见了。 阿岚缓缓眨眼, 雄兽们道:“既然大祭司过去应该没事了, 我们要不要跟去看看?” “撒特德都回去了, 我们一走, 还有谁继续巡视部落?” 最后兽人们继续今日的任务, 感慨道:“还没看过撒特德方才那副着急模样。” “希望言没事。” 赶至山洞时, 里面静悄悄的,连平日几个喜欢凑热闹的雌兽都不在,但江言和祭司的气息都在山洞里。 撒特德压下内心的不安, 进去时沉声唤道:“言,尹林。” 他的目光落在江言身上。 青年盘腿而坐, 神情呆呆的, 似乎陷入了某种苦恼,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 眼见他没有伤口和血腥的气味, 撒特德并未悬下那股沉重的感觉, 视线与尹林无声交汇, 对方点了点头,撒特德的头脑便轰然般震了震。 他跟着尹林外出,喉头僵紧。 尹林道:“言的身子不比普通雌兽,需要多加修养和调补。” 雌兽们很少会在春季之后孕育上的,这倒令尹林颇为惊讶。 尹林又道:“好好照顾言,之后我会送几份药草过来,每日煮成水给他喝,若有情况就来找我。” 撒特德点头,目光垂着,尹林并未看到他眼底闪过的纠结与恐惧。 四周彻底安静下来,撒特德陪在江言身边坐着。 良久,他的气息唤回江言游离的思绪。 江言偏过视线,见撒特德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都快黏在自己脸上了,下意识摸了摸,哑声问:“我的脸怎么了?” 一直看…… 等他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什么,再结合撒特德的神情,江言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窘迫不堪,还生出点莫名的,对未来事情发展毫无预知的不安。 撒特德握住他的手:“言,不舒服?” 江言摇头。 青年的头发实在有些长了,乌黑浓密,微微卷起,像泛着墨色光泽的海藻,但没有蓬松到很夸张的程度,总之给他的温和气质添了几分俏皮的意味。 此刻他为缓解尴尬,手指不住地抓挠后脑勺,头发抓得凌乱。 撒特德抓住他的手,替他把凌乱的发丝抚平,面上一丝不苟,还有…… 还有点惊慌恐惧? 撒特德似乎有些反常。 江言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握住头顶的那只大掌:“不用管了,你怎么啦,巡视遇到糟心的事情?” 撒特德:“没有。” 过去他不是没怀疑过。 原来最期盼的事情,此刻迎来时,却不若想象中的欣喜,相反,他无端滋生几分沉重,看着什么都不懂的青年,内心两端上下动摇着,最终偏向面前的人。 江言:“哦……” 胶着的两双眼睛仿佛粘住似的,谁也没离开。 半晌,还是江言讪讪地低头,手指扣了扣衣摆。 他反复舔唇,酝酿好情绪问:“撒特德,你知道了吗?” 撒特德点头,目光移到他的腹部。 江言低着脸,看不见对方的迟疑与纠结。 江言呼出一口气,语气干巴巴的。 “你说奇不奇怪,大祭司说我怀孕了。” 他一个男的,居然能怀孕? 可祭司的表情并不像开玩笑,还对他嘱咐了好一阵。 江言捧着肚子,再次陷入无措。 直到他的手覆盖上一双大掌。 撒特德包裹着他的手,连带着腹部也微微捂起,力道轻轻的,嗓音却比往日低沉。 “言,我会照顾好你。” 江言胡乱地点了点头,有些语无伦次地回道:“好……” 他反过来问:“你信吗?” 撒特德注视他的眼睛,放在腹部的手掌往后滑去,把江言拥在身前。 “祭司不会诊错,言,我不会让你有事。” 江言觉得撒特德反应依然有些奇怪,可他这会儿没办法思考。 “我能有什么事。” 随即叹气。 “好奇怪,你说我一个男的为什么会怀有身孕啊?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山洞里……” 江言支支吾吾,说不下去了。 当时唯一一次他那么主动,而且缠着撒特德没让对方出去。 结果就一次,居然就怀了? 江言退出搂着自己的怀抱,窘迫又认命般地说道:“你、你挺厉害的……我好像也挺厉害的……” 撒特德:“……” 江言捂眼叹息。 “哎……” 他往下一躺,颇有不管不顾的意思。 “算了算了,先不想这事。” 他往下将双腿沿着石床一垂,荡了几下,懒懒摊开的手缓慢放在肚子上,眼睛蒙了层茫茫的感觉。 良久,他转移话题问:“撒特德,你不去巡视部落啦?” 就他所知,最近巡视任务比起从前加重不少,为了防备那个过来挑衅的隼族人。 撒特德:“午后不去。” 江言:“你要留在这里陪我?其实也不用陪……” 怀孕而已,又没掉块肉,哪里用这样跟着。 撒特德在旁边坐着,江言对上他的眼神,怎么说呢,总觉得对方好像有什么心事,比他这个刚刚知道自己怀孕的男人还忧虑的样子。 他再一次觉得可能是自己产生幻觉。 撒特德道:“言要睡觉吗。” 江言摇头:"一时半刻睡不着。" 而且也没心情干活。 他下意识抚了抚肚子的软肉 ,舌尖沿唇角一舔,道:“好像有点饿。” 声音方落,撒特德已经起身,去往灶头的方向。 江言想了想,道:“想吃甜的,最好带点酸。” 又开口:“肉最好来一份。” 余光瞥向虽然长了软肉,看起来仍然平坦的腹部,他郁闷一瞬,又迟疑道:“再来个鸡蛋吧。” 他后知后觉地喃喃:“撒特德,我要求是不是太多了?” 补点营养,虽然他暂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完全接受肚子里有一个,不过吃好点,哪怕只为自己,也是应该的。 食物还没准备好,撒特德先洗了几个熟透的果子,味道就跟江言说的一样,很甜,带着微微的酸。 江言拿起去了皮的果肉咬几口,再次叹息。 (下) 江言浑浑噩噩地在山洞里躺了两日,吃了睡,睡了吃,连最近打算疏理的菜田都没去弄。 雌兽们一起过来看他,被撒特德拦在洞口外,换作平时,他肯定不会这样,但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心情,连平时挂在脸上的笑都挤不出来。 洞口的光被进来的人影遮住了,撒特德手上端着煮好的食物,步行至床边。 “言,吃点东西。” 江言余光一瞅,撒特德装在托盘上的,有肉,有蔬菜,有洗干净的水果,还烤了个香喷喷的地瓜。 地瓜对半撕开,露出的内陷紫红,光是看着就能想到入嘴时粉绵的口感。 他下意识咽了咽嗓子,别说怀孕这事实在荒诞,他至今有种不真实感,不太相信自己怀孕,但饿是真的饿。 江言从床上坐起身,盘着腿,双手伸向格外香喷喷的紫心地瓜,张嘴就吃。 他最近饿得很快,此时觉得自己能吃下半头牛。 地瓜粉软绵沙,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他吃得快,在噎着嗓子前喝到一碗撒特德递来的温水。 江言头也不抬,喝完后耳朵却浮起淡淡的粉色。 他想:不就怀个孕,又没有断手断脚,怎么就让撒特德伺候到这个程度? 片刻之后,吃饱喝足的江言觉得头脑逐渐恢复清醒了,那股蒙着他整个人的茫茫白雾散去,有种回归到现实的真实感。 他踩着木屐下地,腿莫名软麻,很快腰肢微微一紧,被伸来的长臂扶稳。 撒特德目光充满担心和忧虑。 “言。” 江言道:“没事,我出去走走。” 撒特德没松开怀里的青年。 真的没事吗? 过去总喜欢笑,脸上时常扬着温和笑容的青年,哪怕在最初,在山洞里就要冻死的时候,江言始终坚强的面对,嘴边的微笑比冬日照着苍白雪地的暖阳还耀眼。 短短三两日,江言不笑就罢,人仿佛被蒙在白雾里,这让本来就担心他身子的撒特德愈发焦心。 他打算去把祭司叫过来,再让对方看一看。 见撒特德要走,江言扯住对方的手臂:“你去哪。” 撒特德:“找祭司。” 江言动了动唇:“没必要。” 他干巴巴的解释:“目前没哪里不舒服,何必让祭司白跑一趟。”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始终注视自己,江言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状态影响到撒特德了,对方好像已经两天没去巡视部落。 江言:“……” 他道:“要不你出去忙吧、” 拍拍横在腰肢收揽的手臂,努力让自己站直。 “我没什么问题,你别一副难过的表情。” 江言不是那种一味沉浸在伤感里的人,哪怕父母早早双逝,可村子里有关心他的朋友和乡邻,所以很快就振作起来。 过去的二十年,尽管生活质朴平淡,他却始终积极乐观,旁人认为的清贫日子,江言倒过得挺满足的。 至少吃穿不愁,还有关心自己的朋友。 哪怕到了异世里,开始会比较难过,但如今也算吃穿不愁了,连东西都有人喂到嘴边,从前哪有这待遇? 有撒特德关怀他,其实并不比过去差到哪里。 而且自己又没出事,不就肚子里多了块肉? 江言摸摸柔软的腹部,心想:可能当个爹也不错。 以后会世上多了一个与他血肉相连的存在,无法想象那个时候的到来。 江言依旧觉得奇妙,但不像最开始的时候只会发呆,头脑空白。 再瞥向另一个孩子爹,唇角忽然翘起,道:“真没情况,你去忙正事吧。” 撒特德是被江言“赶”出山洞的。 江言站在平台上,环顾四周青黄交融的山野,秋意愈浓,应季的植物都开始变了颜色,还有些常年葱绿的树木,这时候相较夏季的繁茂,也只是凋零了一点。 佩奇蹲在旁边,蹭了蹭他的小腿。 觉察到江言这两天状态异常,佩奇不叫不闹的,每日放完咩咩兽就跑回来趴着,当然它还会定时沿四周巡逻一圈,确保没有其他野兽的气味才放心。 它最近的大骨头都是撒特德喂的,因为江言状态不好,连带着撒特德也心不在焉,不是忘记给它煮大骨头,就是没放肉,它只能外出猎食。 江言看着空空的狗碗,转去拿了根大骨头,再切块肉,大白天就破例地给佩奇加餐。 接着,到羊圈转一遍,不久拎了个木桶,打算挤点羊奶,留着今晚和明早喝。 阿岚碰巧经过附近,看见提着木桶的江言。 他欣喜上前:“言,你没事吧?” 几日不见他,阿岚他们这些雌兽很担心。 眼下见江言状态似乎没有异常,遂才安心。 江言观察对阿岚的反应,猜测对方还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的事。 部落里,只要有雌兽怀孕,基本刚怀上,消息就传开了,毕竟这是一件值得部落庆贺的大事。 可当日祭司告诉撒特德时,撒特德要求祭司不要将消息外传,至少要等到江言接受了,按他的意愿来办。 所以除了祭司和撒特德,没有别的兽人知道。 江言脑子卡了一瞬,道:“我挺好的……” 至于怀孕,还没想好怎么跟阿岚他们说。 难道要笑呵呵地开口,说“嗨,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我怀孕了”? 这太奇怪了。 江言沉默。 他道:“我挤了些咩咩兽的奶/水,等会儿热一点,一起喝吧。” 阿岚立刻馋了,嘿嘿笑道:“好啊。” 江言问:“过滤盐晶的事进展得怎么样?” 他本来负责带几个人做这事的,虽然临时发生意外,但他没打算撂担子不干。 最开始晾的盐已经晒干,被撒特德收进干燥的罐子里密封储藏,用的时候都是拿个小碗装上部分,炒完菜就盖上碗盖,防止受潮。 阿岚道:“这几日还在做,我们把晒干的盐都收了起来,若你不放心,可以去看看。” 江言煮完羊奶,喝了些寡淡无味,带点膻味的热奶后,就跟着阿岚去看滤制食盐的成果。 还是之前的几个雌兽负责这份活儿,不像第一天那样手忙脚乱,现在做的有模有样。 江言看过过滤杂质后蒸发干净的的盐,结果还行,这事暂时就不用他操劳了, 毕竟江言还有其他准备,比如腌制咸菜的计划可以提上日程。 他溜溜达达走回山洞,碰到要接他的撒特德。 “回来那么早?” 江言看着撒特德:“不会是担心我吧?” 他笑了笑:“你看,我这不好好。” 说完,秀气的眉心皱了皱,捂着嘴巴不语。 撒特德:“言?” 他把江言抱起来往山洞里带,江言拍拍对方肩膀,缓了会儿,才道:“别紧张。” “就是喝完羊奶有点反胃,没有蜂蜜了,味道不如原来的好。” 傍晚前江言小睡片刻,等他睁眼时,刚好看见撒特德处理带回来的蜂蜜。 江言问::“哪里弄来的?” 自从兽人学着用蜂蜜泡水喝后,附近一代的蜂巢都被搜刮过,好在大伙儿记着江言的叮嘱,没有赶尽杀绝,给蜜蜂留了个窝。 他凑近看,忽然笑出声。 “撒特德,你怎么还被蛰了?” 他指了指对方的眼角:“有点肿,你都不疼吗?” 撒特德摇头,而且的确没知觉。 他想赶在日落前回来,蜂巢是去了挺远的山谷才找到的。 江言叹息,摸了下撒特德泛红微微肿起的眼尾。 心一下子就落到实处。 好嘛,这个孩子的另个爹其实也挺尽责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孕期会比较长 第68章 当孕夫不容易哇 入秋后夜长昼短, 前一刻还能看见西面山谷半悬的红日,几句话的功夫,余霞消散, 落在石台上的余光已经彻底被灰暗吞没。 江言去灶头旁边拿起燧石,敲磨几下,点燃干草, 又拢起几根木柴续上光源。 光线里,只见撒特德把全部蜂蜜装进陶罐密封,洗手,接着准备食物。 近来江言胃口很好,喜欢吃东西,撒特德每日巡视完会多带些新鲜的肉食回来, 给江言补补身子。 他从大陶缸里捞出两条鱼, 秋季水塘里的鱼生得肥美, 肉质鲜嫩, 有时起锅烧热, 把鱼放下去煎都能出来不少鱼油。 江言道:“我来帮忙。” 他拎起一条滑溜溜的鱼拿到石台准备清理, 用作切割的燧石还没划下去,自嗓子眼涌起一阵难受的感觉。 他连忙起身走到平台外,借着凉风吹散腥味, 压下想吐的冲动。 撒特德跟出来:“言。” 江言道:“没什么大事。” 他笑了笑:“好像有点闻不了腥味。” 江言清理不了鱼,只能交给撒特德来做, 他闲着无事地走来走去, 最后抓了一捆收割回来的大豆,慢慢把豆子折下, 装进竹篮, 等会儿在清水里加点盐洗干净。 他道:“今晚用盐水煮, 平时饿了或者馋了可以吃。” 若平时阿岚那几个雌兽过来,还可以用作零食招待他们。 撒特德道:“好。” 撒特德手上的两条鱼清理干净,见状,江言拿了野山姜,去皮后洗干净拍碎,又从竹篮里拿起一把小葱,掐几下跟着姜放在碗里备用。 石锅倒入少许油,撒特德把鱼煎至两面微黄,放水,再把碗里的葱姜倒入,跟着鱼一起炖汤。 过程他往旁边的小灶头架了个锅,接着把锅洗干净,蒸些小豆。小豆蒸熟后沙沙粉粉的,江言拿来当主食,浇点汤汁菜汁,可以搭配菜吃。 撒特德本来吃肉,现在饮食习惯差不多能跟上江言了,不用再特意多备烤肉之类的,两人吃的都一样。 吃完东西,江言用盐水浸泡的大豆清洗的差不多了。 这些大豆其实就是毛豆,洗干净,把两端的梗掰去,往灶头上架个大锅,放水,加点辣辣菜和姜,烧沸腾了就把毛豆倒进去煮,过一会儿添点盐和油。 秋季过去一个半月,夜里气温已经挺低了,凉风吹得江言的脸有点僵硬。 他拖了张竹椅坐下,把手放在火边烤,光线映得他眉眼红亮,最近吃得多,面颊稍润,愈发显出温和似玉的气质。 撒特德则在旁边的小灶起火,用另一个小点的锅盛水,手里抓了一把草,洗干净放进锅里。 江言侧过脸看,好奇问:“在煮什么?” 撒特德道:“祭司给的药草,让你每日喝一碗。” 江言喃喃:“还得喝药啊……” 他没说不想喝,毕竟已经接受了现实,那就认真对待。 想着,江言呼了口气,继续把目光放回到毛豆上。 毛豆煮好,出锅放凉。 他试了几片,盐水毛豆品相看起来一般,口感还算脆嫩。 过不久,撒特德把熬好的药盛进碗里,放在装着冷水的木盆内稍微降温,之后递给他。 江言吹了吹,甫一入口,嗓子都快苦冒烟了。 他直皱秀气的两条眉毛,缓过那阵冲喉咙的苦味后,没抱怨什么,而是继续喝。 青年面上无任何不耐或者厌色,倒是撒特德,看起来像是有事的样子。 碗底的药汁见底,江言擦了擦嘴角,道:“苦了点,不过为了身子好,我会尽量都喝完的。” 半晌,他无奈一笑,问:“能不能跟祭司商量一下,药里可以掺点蜂蜜吗?如果不可以就算了,能适量加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撒特德应下,拿起药碗去洗。 夜里江言洗完澡,刚出澡房就觉得冷了。他裹紧身上的卫衣,回到山洞放下遮挡的兽皮,又到火堆旁边待了会儿,才觉得暖意从身上回来。 他看着正在收拾床榻的背影,道:“眼看又准备入冬了,过阵子我们做点木炭储备,等天冷以后烧着取暖,现在烧火柴的话,烟雾有点大。” 撒特德回头,看着他的眼睛:“好。” 江言道:“最好找干柴吧,不要太大块,比我手臂再细一点,砍成一截截的就成。” 撒特德记下,说过几天就多找一些这样的柴回来。 倒映在石壁的火光打了几个晃,到了往日休息的时间。 在异世里,少了娱乐休闲活动,大部分兽人早早就休息,除了间歇性响起的虫鸣,黑夜在寡趣闲空里变得格外漫长。 江言慵懒地躺在床上,意识已经朦胧。 直到床垫上多了道身躯,他挨过去,很快被对方揽住。 撒特德轻抚江言光洁润滑的面颊,低头,忍不住靠近贴着蹭了蹭。 江言含糊道:“睡了。” 撒特德:“嗯。” 应着,拉起一层兽褥盖住江言,把他兜得严实。 清晨,山谷里覆盖着一层霜白。 天一冷,咩咩兽没有之前那么活跃了,吃完草就在棚子里挤成团窝着,直到浮出日头,秋霜融化,有了暖意后这才懒洋洋地去林子里吃草。 江言摸了下佩奇厚实柔软的毛,尽管大狗的这身毛看起来还算可靠,但他觉得有时间的话给它做件御寒的兽衣也是可行的。 部落大部分兽人都忙碌起来。 秋囤冬藏,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吃的穿的,为度过今年冬日做充分的准备。 太阳悬上树梢,趁着天色还比较干燥暖和,江言把储放起来的兽褥全部抱到底下,用力抖了抖,挂在木架上晒。 用来盖和垫的兽皮兽褥足足挂了好几个木杆,绒毛做的斗篷和衣袍也要抖干净晒。 江言从日出后都在忙着这件事,他坐着晒太阳,整理蔬菜,吃点昨夜煮好的盐水毛豆,隔一段时间去把晾晒的被褥翻面,拍去细小灰尘。 太阳更大的时候,经过轮流翻面的兽褥全部晒得暖烘烘的,他点燃可以驱虫的草物,就着这些兽褥和衣袍一件件仔细地熏,防止有虫子滋生。 熏好的被褥带了些淡淡的苦香,裹着阳光的味道,挺好闻的。 他干活并不急,慢悠悠地,累了就躺在长椅上睡觉。 撒特德回来时恰好看见睡在阳光里的青年。 秋日阳光温和散落,江言裸/露在空气的肌肤洁白细腻,被晒出少许粉融的色泽。 他眉眼安然宁静地闭着,嘴角牵起些弧度,风细微地吹拂,并未惊扰他的睡梦。 撒特德蹲下,浅色的银灰色双瞳目不转睛,看江言简直都看得入神了。 他想把这样的江言永远留在身边。 直到和蒙着睡意的眸子对上,青年慢慢认出面前的人,哑声道:“你回来了?几时了……” 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揉了揉微微发酸的胳膊,撒特德替去他的动作。 “言,累了?” 江言探头。 “不算累,就是胳膊酸。” 他忍不住叹息,微微苦着脸。 难道怀了孕体质跟着变了?抱点被褥出来晒,还没忙多久,身上这儿酸那儿酸,似乎比不得从前。 撒特德道:“多休息。” 江言胡乱点头。 “我明白。” 他的体质虽然不去土著兽人,但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还算不错。 如今做点活儿就犯困,身上总忍不住发酸发酸,变得跟玻璃做似的。 他感慨:“当孕夫真不容易啊。” 撒特德陪江言坐了一会儿,道:“兽褥等我回来再收。” 江言身子比起从前更需要要注意,抱着那么多兽褥爬上爬下,万一摔倒后悔都来不及了。 江言道:“也没什么问题吧。” 除了胳膊酸了点,他感觉其他方面都好。 当初阿乔怀孕时,每日不都是该干嘛就干嘛,哪有那么多讲究的。 不过既然撒特德要帮忙,江言并不推辞。 “好,等你回来了再收。” 晌午,他们简单吃了份猪骨炖白萝卜,汤汁鲜甜浓郁,江言一次性喝完两碗,慢慢吃着猪骨肉。 他故意挑了好几块萝卜往撒特德碗里放,笑眯眯道:“多吃点萝萝白,吃素对身体好。” 撒特德默不作声地把碗里堆成小山似的的萝萝白吃了,陪江言坐着椅子在平台晒了会儿太阳,然后才继续出去巡视部落。 离开前撒特德特意去找了林卡。 正在修整仓库的林卡问:“啥事?” 撒特德:“替言做个木梯。” 林卡想起江言那小体格子,二话不说地点头。 “成。” 他用木枝在泥地上画了类似阶梯的图案,还顺便比划。 “搭这副样子的木梯,可以直接走,不用爬,言也轻松些。” 这是上次江言来过爬了林卡做的木梯时提的一嘴建议,林卡发现木质阶梯除了移动不便之外,沿着山洞上下确实省事,尤其适合江言。 林卡忍不住艳羡,还有些恍惚。 “你跟言,感情真好。” 林卡猛的想起什么,皱眉。 “撒特德,为什么忽然做梯子?” 对视无言。 半晌,撒特德低声道:“他有孕了,先别告诉任何族人。” 林卡沉默。 他无法想象以后的言要如何支撑,神情复杂。 最后,林卡只道:“希望你不要做像我一样后悔的事。” 撒特德面孔凝肃:“嗯。”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休息一天,今天不多更啦~ 第69章 去年今日 清晨, 山谷里到处飘着白雾,秋霜像一层纱,寒冷萧瑟。 冷空气吸入肺腑, 让江言精神一振。 他的目光落在羊圈方向正在给咩咩兽喂草的身影上,拢紧身上的兽袍,本来想踏出去的脚步有些迟疑, 想等暖和点再下去。 越往后,日子会越冷。 想起去年冬季,究竟是怎么熬过来江言都有点记不太清楚了。 他搓了搓手指捂在面颊前,从山洞的储藏洞里拿出七/八个玉米,又抓了一小搓辣辣菜和几个鸡蛋,还有几勺小豆。 山谷东面隐约透出几缕晨光, 淡淡的, 要等太阳升至树梢, 空气里的冷意才会逐渐散去。 江言把玉米周身的须须拔干净, 用水洗, 挨个洗好放竹篮里沥水备用。 撒特德上来时, 就看见青年背对着他洗玉秫秫。 江言已经长至脖子的头发毛绒绒的,微微翘起,裹在兽袍底下的身形能看出是比较清瘦的。 洗完几个玉秫秫和辣辣菜, 他手指都已经冻得微微发红,准备把泡在水里的小豆也洗一洗。 他把水倒了, 回头看见撒特德, 笑问:“怎么不出声?” 撒特德道:“还洗吗。” 江言:“再用水过两遍。” 话说完,活儿就被撒特德接替了。 江言碰到对方的手指, 摸了摸, 羡慕道:“是真的一点都不冷。” 撒特德身上的体温会随着季节转变而稳定在一个范围, 夏季微微凉的,冬季对比起他冷冰冰的手,则微微暖。 撒特德很快把玉米跟辣辣菜洗干净,豆子也很快装进罐子里。 江言道:“一会儿水煮几个玉米,眼下天冷,容易饿,这种干粮多备点,可以随时吃。” 说完走到灶头边生火,大灶拿来蒸小豆,小灶用来做菜,辣辣菜炒鸡蛋。 鸡蛋炒好,他挑了个比较大的锅,装水把玉米放进去,添大火煮。 江言烤着手,道:“菜地里的菜几乎收完了,今天我想把地都翻理一遍。” 撒特德问:“不出去?” 江言:“嗯,先把家里的活儿做完吧。” 撒特德道:“好。” 他今日打算巡视半日然后狩猎,多带几块毛皮回来,给今年冬天新添些过冬御寒的兽皮。 江言一听:“也行。” 大锅里蒸的小豆熟了,江言先盛出两碗,想了想,不忘叮嘱:“还有件事。” 去年条件和环境受限,他做的兽衣兽褥挺粗糙的,手感也不是那么好,今年慢慢稳定下来了,打算好好搞。 “剥取兽皮的时候把野兽的脑髓液带回来,尽量都带完。” 没有脑髓液,用蛋黄液替代也行,但江言觉得那样太费蛋了,能省一点则省一点。 他打算结合油鞣和烟熏的方式,把兽皮弄好点,这样留存的时间更更久一些,不必年年都费精力和时间去做兽褥兽袍。 撒特德沉声应:“好。” 江言把煮熟的玉米捡了五个放进碗里,端上炒好的辣菜鸡蛋,大碗的蒸豆给撒特德,他吃比较小的那碗。又分别装出一碗肉酱,汁水很浓郁,肉沫扎实,给撒特德就着蒸豆吃,他撒点甜甜酸酸的果酱就够了,适合现在的口味。 撒特德吃东西速度很快,江言还剩一半小豆,玉米才啃了半个。 见状,他道:“你去忙吧。” 想着江言今日不出去,撒特德点头。 又道:“不用急着翻地,累了就歇着。” 江言囫囵应下:“我心里有数的。” 目送撒特德离开后,从外面吃饱回来的佩奇趴在地上舔爪子。 等日头升上树梢,江言下去把羊圈的竹门打开,咩咩兽排着队出来,往林子里走。 这几天他开始让公羊跟母羊配/种了,公羊躁动,他不敢放出来,只能上午和下午轮流让它们出圈放风吃草。 母羊这两天看上期似乎比平时倦懒,它们还是乖乖的,很温顺。不过江言发现它们对公羊没那么大兴致了,还不让公羊爬跨,有可能已经配种成功。 如此一来,他更需要把公羊母羊分开, 再过个十几日观察,倘若母羊症状明显的话,那就是怀了。入秋后配种,顺利的话估摸着来年春后初夏的阶段就能收获小羊崽。 佩奇跟着去放羊,江言则拎个木锄头和装水的桶,走去菜地。 天越来越冷,他要在入冬前把种植了将近一年的地翻耕几遍,把草杆残渣,木灰,腐叶都翻入土里,虫卵和杂草的根茎往更深的土层埋。 他加快动作,翻耕宜早不宜晚,再晚些就错过秋末降水的时机了。 太阳渐渐升至正头顶的方向,有兽人拖了好几捆木柴过来,喊道:“言,撒特德说这些柴给你运回来的,好像拿来做炭?” 江言从菜地里走出,脚上和手上都是泥,忙了一个多时辰,身上热得发汗。 他用清水手,把兽袍解开,只穿里面的卫衣,将木柴往仓库里搬。 “辛苦你了。” 兽人挠了挠后脑:“小事。” 江言问:“部落里的种植地收割完了吗?” 兽人应道:“已经快收完了。” 江言暗忖,打算将翻耕的事尽早跟族长说明。 正午,到了阳光最燥热的时候,他把囤积起来的大豆抱出来放在空地上晒,晒干成黄后就是黄豆了。 晒完豆子,他就着水吃了个玉米,旋即前往部落中央。 族长正在领着兽人修缮仓库,秋末霜降严重,入冬后又有积雪,用来储存物资的仓库假如发生渗漏,里面的东西很容易受潮,这几日他带着人把该修整的地方全部修整一遍。 瞥见江言的身影,兽人热情唤:“言来了。” 族长回头:“言,有什么事吗。” 江言道:“关于农地需要翻耕的事情跟你说一声。” 尹林道:“好,我们过去说。” 在比较安静的地方交谈完,过来帮忙的林卡看见江言,连忙喊住他。 “言,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江言停下。 林卡道:“出发去云池之前你让我做的那些模具已经做好了,本来想等你回来就送去给你。” 但江言刚回来需要休息,他想着再缓几天。 结果撒特德找上门,林卡又得知江言怀孕的事,于是赶工连夜把木质的阶梯做好。 江言诧异:“撒特德找你做了个梯子?” 林卡笑道:“比梯子好用,那东西你不方便搬,这样,你先回去等,过会儿我给你送去。” 江言本来觉得自己可以搬回洞的,转念一想,顾及现在情况比较特殊,只好答应。 “好,麻烦你了。” 林卡做的梯子呈阶梯型,架在山洞侧边延伸至石台,就像楼梯。 江言过去随口一提,没想到对方真的把它做出来了。 他道:“林卡,你真的很有想法。” 林卡哈哈一笑:“还好,没有你那些画,我做不来那么快的。” 江言道:“我给你拿几罐辣辣菜做的酱。” 一听有辣酱,林卡眼睛登时亮了。 “好,”他搓搓手,“今晚又能吃顿辣的肉锅咯。” 部落里林卡是最爱吃辣的,江言笑道:“有空我多做些送你。” 林卡:“好好!” 天色阴胧胧的,起了风,丛林仿佛蒙上一层灰雾。 晚上,撒特德拎了好几张粗糙处理过的兽皮回来,罐子里装的是野兽的脑髓液。 火堆烧得很盛,江言凑上前,借着火光打量,估摸了一会儿,道:“这个份量的脑髓液估计不够。” 还得用些蛋黄。 兽皮没完全处理干净,上面的血水和脂肪需要用石刀刮下来,彻底洗过几遍才行。 他把话跟撒特德说了,对方拿起石刀,准备去就近的河岸洗。 接在山洞旁边的自来竹管流下来的水比较小,不适合洗兽皮。 江言阻止他:“明日再去吧,现在晚了,等会儿准备吃东西。” 撒特德沉道:“很快就回来。” 倘若他不做,明日估计江言自己把这件活儿揽在身上。 余光落向青年的肚子,撒特德道:“言留在山洞。” 江言无奈,最后拿了支火把,喊道:“那你等等我。” 高大的身影驻足在洞口外,江言跟上:“一起。” 撒特德:“……言。” 江言扬声:“别扭捏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做得快,早点洗完早点回来。” 他指了指搭在侧方的木质阶梯:“这个梯子是你找林卡做的?” 撒特德:“嗯。” 其实早该换了,绳梯需要攀爬,也怪他心思不够细腻,很多时候不能以江言的立场设身处地的考虑。 对方没提过半字,他就没早点把绳梯换成更方便上下的梯子。 撒特德有些愧疚,想伸手触碰一下青年,见手掌都是动物的血渍和油脂,太脏了,只好作罢。 江言拿起火把,稳稳当当地沿阶梯走下地面。 路上,他道:“林卡还帮我把以后拿来制作砖瓦的模具做好了,下次好好谢他吧。” 撒特德:“嗯。” 他们来到河边,撒特德高大的身躯蹲在岸上,将兽皮一张一张浸入水里过滤清洗。 江言负责把对方清洗过的兽皮放在石板上用石刀刮,将皮上的血脂刮弄干净,接着再洗。 拢共拿了七张兽皮回来,处理干净后带回去晾。 时间不早,加上天冷,江言也懒得炒菜,晚上熬的大锅汤。 锅里放着猪骨,肉,还有莲藕,玉米,萝卜,加上香料和盐调味,熬出一锅浓香又营养的汤。 石锅架在火上,他和撒特德边吃边烤火,野蔬菜吃完,就从沥水的竹篮里抓一把菜的放进滚烫的汤汁里烫熟。 江言捧着碗喝完半碗热汤,唇被浸得油亮湿润,浑身发暖,眼眸亮晶晶的。 “多备点骨头和肉,地里收的蔬菜足够了,以后晚上可以直接熬这样的汤喝,能节省很多时间,吃着也暖和。” 又道:“有空我多搓点丸子,等到下雪,储存起来就更加方便。” 去年的时候他还在为活过冬季挣扎,今年今日,已经可以坐在山洞里打火锅吃。 江言笑了笑,对上撒特德眼也不眨的双目,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 撒特德摇头。 他只是喜欢看江言笑。 翌日,江言等太阳出来后接着把毛豆带到光照的地方晒。 挂在栏杆上的兽皮已经晾干了,他带回平台,开始用罐子里的脑髓液揉弄,还不时拿起木棒敲打,反反复复地使劲搓。 撒特德赶在正午前回来,看见他蹲在地上跟面前的兽皮较劲,摇摇头,揽上那截细腰。 整个身子腾空的江言一楞,呆呆地被撒特德放在椅子上。 撒特德蹲在他刚才的位置,瞥向他的肚子,道:“我来。” 江言手上全是粘/稠的液体,胳膊酸得很。 他也不跟撒特德抢这份体力活儿了,所谓人有长短处,他更适合把精力放在厨房里,于是洗干净手,打算弄点东西吃。 阿岚出现在平台底下,喊:“言,有兽人来看你,要去见见吗?” 闻声,撒特德看着他,眼神里似乎藏了点隐晦不明醋意。 江言道:“我也不知道是谁。” 阿岚道:“是灰灰鼠兔兽人,他们称你对他们有救命恩情,听闻你回来了,特意来这儿见你一面的。” 江言恍然:“是他们啊。” 撒特德收起目光。 江言看撒特德专心鞣制兽皮了,刚才的眼神好像是错觉。 “那我过去一趟,碗里有早上煮好的玉秫秫和红根,还有烤好的肉,饿了就先吃着。” 部落入口处。 负责在周围看守的兽人本来想让灰灰鼠兔兽人进来等的,但他们胆子实在太小,摇摇头,耳朵晃啊晃的,纷纷说不用。 直到青年的身影出现,灰灰鼠兔兽人们眼睛一亮,把他包围起来。 江言打量他们,发现精神不错,耳朵上的毛色挺有光泽的,笑问:“都还好吧,换了环境能适应吗?” 为首的兽人连忙点头。 “大家都安全,我们在兔族部落附近安了家,听说你前不久从云池回来,就一起过来看看。” 他们把背后的竹篓揭开,带着讨好:“这些是最近采集到比较好的药。” 他们是天生采药的能手,以药为食,对好的药材相当敏锐。 灰灰鼠兔兽人把带来的药都送给江言,里面还有好几株品相不错的野参。 因为江言看起来比大多数雌兽都瘦弱,他们送的都是滋补药材,希望江言能用上。 性格内敛又胆小的灰灰鼠兔兽人晃动耳朵,大眼睛闪烁着腼腆和期待,这副模样,很难让人说出拒绝的话。 最后,江言接受他们的好意,并且邀请他们以后来部落里吃东西。 灰灰鼠兔兽人不敢答应,江言并未勉强。 等下次出去交换东西的时候,经过他们的部落,可以带点吃的送过去。 这些滋补的野参很珍贵,江言不想太占便宜。 分别后,江言在回去的路上看见一道身影。 他不确定地喊:“乔?” 对方回头,还真是乔。 江言有点认不出了。 乔比他去云池之前见到的时候瘦了不少,眼睛显得更大。 乔笑了笑:“言,本来打算在你回来的那天去看你的,不过有点不方便出洞了。” 乔的肚子已经比之前大了一圈,幼蛇汲取的养分越来越多,加上天一冷,乔就变得愈发倦怠,很多时候都在睡觉。 江言语气充满担心:“最近胃口不好吗?” 乔道:“都是这样的,熬过之后一段日子就好了。” 江言想起自己肚子里的这个,还有近日大增的胃口,认真叮嘱:“还是要多吃点。” 乔力不从心地点点头。 他手上拿着祭司给的药草,血色浅淡的唇动了动,“言,我得回去煎药喝了。” 江言:“好。” 又道:“我送你。” 乔摇头:“不必。” 江言坚持送了对方一段路,乔没有从前的那股活泼劲了,身体和精神都透露着憔悴。 他心不在焉地走回山洞,撒特德将剩下的兽皮鞣制完,见他神色不对,即刻上前。 “言,怎么了。” 江言摇摇头:“没事。” 他欲言又止:“刚才看见乔,和他说了几句话。” 午睡的时间,江言仍在想着乔,翻了几下身体,坐在旁边的撒特德干脆躺下,搂着他。 撒特德下巴抵在青年的额头,用唇触碰。 江言被额头的温度转移注意力,抬眸,忽然带了点道不明的意味,和撒特德亲了会儿, 他们是很少接吻的,江言差点透不过气时被放开。 他双唇湿润,脑子里已经想不下别的事情了。 迎着撒特德关怀的眼神,江言叹息,道:“刚才是我忍不住乱想了,没什么事。” 唇再次被舔了舔,他闭上双眸,忍着轻吟搂住对方的脖子浅浅回应。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撒特德不说,是因为部落里雌兽怀孕带来的都是比较负面的信息,他的思想和部落传承的思想产生了不同的观点,加上最初带江言在身边的目的确实不纯,那会儿就是想让他怀崽,所以不说。 江言心态比较好,也没经历过,所以在用比较乐观的态度面对。 第70章 辛苦孩子另一个爹了 又到了喝药的时候。 碗里药汁浓黑, 加放少量蜂蜜,入口依然苦涩无比。 江言强忍着,眉心皱成一团。 在他面前, 撒特德也不比他好受。银灰色的眼瞳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碗药汁,想替他喝干净。 直到最后一滴药汁没入江言的唇角,他接过撒特德递来的清水, 连灌几口,吐出,漱了漱残留在口腔里又苦又涩的味道。 撒特德半屈膝蹲在他面前,江言抬头,看着对方弯了弯嘴角,道:“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已经好多了。” 撒特德扶起他, 江言不忘拿自己打趣:“再过些日子就能习惯的, 能掺点蜂蜜, 比之前好很多了。” 尽管那点蜂蜜在他味蕾里根本尝不出什么。 江言缓了好一会儿, 估摸着时间, 抓起竹篮上已经洗过的果子吃了一个。 他去看经油鞣后包裹起来的兽皮,挨张检查,残留在皮毛上的油和液几乎被吸收了。 江言逐一拉出这些兽皮继续反复揉搓敲打, 手感已经软了不少,他让撒特德接着多拿些鸡蛋过来, 道:“再鞣制一次。” 撒特德用两个碗分别把蛋清和蛋黄分开, 他拿起盛着蛋黄的碗,往毛皮上倒入, 依旧反复敲揉。 没过多久他有些累了, 仰头冲撒特德露出笑意, 将位置让出,态度自然得不行。 “你来。” 撒特德点头,照着第一次油鞣的步骤处理这几块兽皮。 见状,江言洗了手后走近置衣的木架底下,拿出几张编好的麻布。 过去两个月兽人做出许多线和布,江言分到了好几块,他抽出一团线绳,用骨针缝制连缀好,留出一面往内部塞东西。 等带回来的兽皮打完,他打算挑出三四张最厚实的,套进用麻布做的被套里,这样盖着能避些灰尘。 日光渐烈,晒到洞前的平台上。 江言拎起椅子坐在光影中,专心地缝制麻布被套,偶尔看一眼正在油鞣兽皮的男人,点点头,表示出认可。 撒特德将鞣制好的兽皮再次包裹封存,需要过几日再看。 临近正午,江言揉了揉发酸的腰,起身把锅洗了,准备烧点菜。 这日撒特德不用去巡视,江言就道:“撒特德,午后能不能把库房里那几捆柴劈了,我要拿来烧制木炭,留着冬天用。” 撒特德道:“嗯。” 他们简单吃完午饭,将那几大捆用来做木炭的柴搬到太阳底下。 江言比划着柴火的长短,撒特德便照着比划出来的长度用石刀砍出平整的一截一截。 另一边,佩奇将母羊赶回圈里,江言数了数,都到齐了,于是把公羊放出,佩奇继续跟着过去。 快入冬了,谁都没闲着。 江言绕过羊圈,来到边缘一处搭建起来仍闲置的小木屋内,空间可容四五个身量的他。 这间木屋本来打算用作储存东西的,此时拿来熏柴烧炭正好。 他拎起木杵,挖开底下的泥土,凿个木盆大小的坑,提起木桶打算去河边挖些黏泥。 撒特德侧目而视:“言,去哪里。” 江言如实相告。 听完,撒特德眉头抽了抽,放下柴,道:“我去就行。” 江言本来想说挖点泥巴又不累,触及对方垂下来的浓眉,只得抓了抓脑后的头发,妥协道:“好吧,那就辛苦你了。” 撒特德去了河边,江言拿起对方落下的石刀,就着木柴劈几根。 不久,撒特德带回一桶黏土,放在小木屋内。 江言道:“我做个烧木炭的窑洞,这活儿不重。” 说完,坐在坑旁边的小凳上,手抓起黏泥往凿出的坑里填一层。 撒特德在旁边看了会儿,这才接着出去砍柴。 用黏土填完坑,江言抓了几/把干草和碎柴,用燧石点燃后倒入泥坑内,将坑烘干。 他走出门外,瞥见撒特德面前已经堆摞起一堵墙高似的木柴,感慨对方的工作效率,抱起一大捆返回木屋。 坑很快烧好,他拿起一截木柴,以中间为圆心摞堆,一根严密挨着一根。 摞完整个土坑,继续用桶内还湿润的黏泥,沿着最外层的木柴贴上,堆成一个土窑样式,顶层留出拳头大小的孔洞。 他又将最底层的泥掏挖出几个洞,能看见里面的木柴。 门口的光被遮住,江言偏过脸,朝撒特德微微一笑。 “弄好了,点火把门关上就行。” 他拍了拍手里的泥,腕子一紧,被男人拉到边上。 撒特德洗过手,指腹沾着水珠,沿青年白/皙软润的脸庞细细擦拭、 江言问:“沾泥巴了?” 撒特德:“嗯。” 掌心下的脸比他半个巴掌都不及,很小巧,五官柔和,眉眼和唇角总是带着浅浅扬起的弧度。 江言最近休息好了,食量比从前大,脸颊的肉渐渐丰盈了一点,触碰一下,指腹似乎能从上面按出水来。 撒特德想起最近从山里摘回的那些熟透到流汁的果子。 瞥见撒特德出神,江言福至心灵,慢吞吞问:“看我还看呆了啊?” 这话有点自恋,说完他挺害羞的。 撒特德耳朵红了一边,本来想伸手抱住他,却被江言躲开。 江言抬起满是泥巴的手,目光亮亮的,摇头轻笑,低声道:“别弄脏你的衣物。” 他用竹筒流出的水洗手,找了些碎柴和草屑点火,倒进土窑顶端的孔洞内,继续添些细柴,慢慢地,摞在土窑内最顶层的柴燃了起来。 又过一阵,土窑内开始浮起烟雾。 江言合掌一拍,笑道:“成了。” 他牵起撒特德走出小木屋,再将门掩实。 面前不断有烟从屋顶散出,土窑内的一摞柴至少要熏燃到明日才能收验成果。 空气飘出黑烟,部落里的兽人一看是江言这边的方向,以为发生什么事,纷纷赶来。 江言与大伙儿解释了一遍,还解释了入冬后用木炭取暖的好处,比在山洞里烧柴火方便且安全,出烟量又小。 族长也特意过来问明情况,江言好脾气且耐心地多陈述了一遍刚才的话。 尹林道:“如此,大家可以学起来。” 尹林找祭司占卜过,今年的冬季会比往年来的早和冷,多准备御寒的物资有利无害。 江言爽快答应,道:“阿默他们有空吗?” 尹林:“找他们做这件事?” 江言:“对。” 他打算找阿默那几个做事心细的兽人,等教会他们,再由他们带一部分兽人集体制木炭,量充足了,就可以分配给部落里的兽人。 尹林笑道:“你的主意,自然听你的。” (下) 临睡前,江言走出山洞,沿着阶梯去了烧着土窑的小木屋,从土窑底下的小洞里看见底部的木柴已经燃着火苗,便用些水加入放着泥的桶内,搅拌。 他将搅匀后湿润的黏土封上土窑底下掏空的几个洞,顶层留的孔也封住了。 密封完毕,往土窑的外层洒些水,洗了手继续返回山洞。 四周黑漆漆的,秋夜的星芒显得萧瑟清冷,风迎面一吹,江言站在平台上望了会儿,打了个哆嗦,忙把遮在洞口的兽皮放下。 佩奇趴在不远的窝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朝他晃晃尾巴,继续睡觉。 江言手上还沾着水珠,瞥见撒特德已经坐起身,就笑道:“说了只出去一会儿,不用你起来的。” 他脱去披在背后的斗篷,钻进余温尚存的兽褥里。 “外头好冷,快躺下了。” 撒特德刚睡下,江言就自动挨过去。 日积月累养成的习惯。 现在他习惯挨着对方,夏季时可以降温,天一冷能挡风保暖。撒特德隔着兽褥将他抱起,江言浑身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没一会儿,就被捂热了。 他开始昏昏欲睡,和撒特德说了几句睡前闲话后,眼皮控制不住地下沉。 撒特德垂低双目,注视着抵在身前被捂得泛红的柔润面庞。 他启唇贴在这张脸上亲了一下,满足地闭上眼睛。 翌日,江言赖了会儿床。 他像个蚕宝宝似的卷在兽褥里不想动,火光燃至灰烬,洞口走进一道身影。 “言,木柴还燃着。” 江言懒懒开口:“还有火苗蹿着么?” 撒特德道:“没有。” 江言:“那就差不多了,可以把土窑揭开。” 他艰难直起腰身,撒特德拿起旁边的斗篷替他拢好。 江言瞅了眼还是只穿着一身麻布长袍的男人,满是艳羡,道:“去看看吧。” 烟雾熏了一日一夜的小木屋顶层已经发黑了,江言敞开门让里面透气,等烟散去,凑去看外壁被熏得发黑的土窑。 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拎起木杵,小范围敲出裂缝,和撒特德一起将裂开的泥块搬到边上,留着烧第二批木炭继续使用。 烧制出来的木炭按照柴的形状保留得很完整,江言用木桶装上,满满一大桶,继续照着同样的方式烧制第二批。 等专门用来烧炭的柴用完,怎么也能储存十几桶木炭了,今年冬季再冷,只要准备妥当,总归比去年好过。 白日撒特德外出巡视,特意叮嘱江言不要做重的活儿,他应下了。 午前去部落中央,看见阿默。 阿默和几个兽人纷纷笑着招呼。 “言。” 江言问:“族长和你说了烧制木炭的事情吗?” 阿默道:“说过,柴已经备上,就放在棚子底下。” 江言去看已经劈好摞堆的柴,足足塞满三个大棚,可以烧出不少的量。 江言道:“趁这会儿有空,我教你们吧。” 有了阿默他们搭手,江言在旁边指示,几乎不需要怎么动手。 土窑烧起来后,江言将之后需要注意的事项详细说清楚,又道:“我打算回去制些腌菜,来两个人跟我过去。” 兽人道:“我去喊阿岚他们过来。” 不久,阿岚带着几名雌兽赶来,笑呵呵地喊:“言。” 阿岚眼睛一亮,围着江言上上下下瞧了遍,目光里流露着浓浓的惊艳。 江言往脸一摸:“?” 他问:“怎么了?” 阿岚道:“言更好看了!” 雌兽连接赞同。 原来江言有些瘦,这会儿脸蛋看起来润润软软的,肤色本来就白,此刻仿佛溢出一层润亮的粉,粉□□白的,格外水灵明丽。 江言自己没什么感觉。 反而是身上的肉多了,可能这层肉蔓延到了脸上。 对于成年以后长肉,江言是有些犯愁的,不过眼下就要到冬季,加上情况特殊,多囤积脂肪比较合适。 他领着阿岚他们回到山洞,从仓库抱出几捆带叶子的蔬菜。 阿岚他们手脚麻利地削去菜头,用水清洗,很快就帮他把洗好的蔬菜送到灶边。 江言正在起锅烧水,水沸腾后,往里加入粗盐,陆续把蔬菜放进盐水里,烫一会儿,然后捞出。 用盐水烫过的蔬菜全部放在竹篮中置凉,他抱出几个大的陶罐,洗干净后,往底层洒些粗盐,而后将晾凉的白菜放进罐内,继续洒一层粗盐,再放蔬菜。 最后留出手指长的空余空间,往罐子里加入已经烧过的凉白开,密封储存。 他道:“至少要闷半个月起,若你们喜欢吃辣的口味,可以炒些辣辣菜跟着放进去腌制。” 按这个方式,江言又陆续腌制了萝萝白和辣辣菜。 阿岚他们现场做了几罐,江言指出需要注意的一些细节,大伙儿陆续都上手了。 趁闲暇的功夫,他去看土窑,用黏土封闭底下冒火的孔洞。 他把烧好的木炭展示给阿岚他们看。 “木炭燃烧的时间比木柴久很多,到时候部落里烧制的炭多了,大家过冬能舒服些。” 等送走阿岚一伙人,江言躺回床上,放松下来后身体逐渐涌起几分倦意。 他还打算去看兽皮二次鞣制后的状态,然而手脚沉重,倒在枕头上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撒特德回来时,洞里安静。瞥见床上微微隆起的弧度,他心下一惊。 “言?” 开口间,已来到床侧,把江言抱起放在怀里。 反复几声,江言才有意识,眼皮沉得厉害。 他含糊哑声地开口:“回来了?” 眼皮软塌塌地睁开,才发现外面天色早就黑了。 山洞内一片昏暗,江言发现自己呼吸有些重,鼻子堵塞。 他不合时宜地发了会呆,忽然伸出胳膊抱着撒特德的腰,声音闷闷的。 “似乎感冒了。” 撒特德目光闪了闪:“我去去就回。” 江言本来心想着:感冒又不是大事,多喝热水睡一觉就行,哪里需要找祭司。 可反应过来,现在他肚子里顺带了一个,乖乖道:“好吧。” 边说,边用手在对方腰侧轻轻拍了下。 又开口:“辛苦孩子另一个爹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有点虚弱的言 第71章 男朋友各方面都很顶 部落内亮起零零碎碎的光源, 都是从山洞隐约透出的火光。 刚到夜晚,山里气温就低了许多,此时的兽人们大多数都在吃着锅内热气腾腾的食物, 尹林也不例外。 在他尾边,蹲着一只毛绒绒的灰灰鼠兔,紧挨着他烤火, 偶尔接受尹林的投喂。 上次他外出采药时救下的灰灰鼠兔,伤愈后就留在他身边了。 灰灰鼠兔有灵气,知道帮忙打理药草,外出采食时,还会给尹林带药草回来。 蛇族部落的领地范围是安全的,一只弱小胆怯的灰灰鼠兔, 渐渐在这里安了家。 尹林慢慢享用煎熟的肉, 就着果子和辣辣菜做的酱调味, 甜甜辣辣, 是他近来最喜欢的酱。 瞥见洞口外落下的一道长影, 尹林瞬间领悟到撒特德过来的意图。 他多抓了几株药草让灰灰鼠兔打发时间啃着, 掌心拍了拍,顺带安抚它颤抖的身体,尾尖一勾, 带上药篓,熟练地问:\"言哪里不舒服?\" 撒特德道:“去看他。” 说来, 撒特德的行为在部落里很是特立独行。尹林没见过哪个雄兽如此紧张雌兽, 纵使雌兽在孕期,也很少见。 言有点风吹草动, 撒特德就过来了。 尹林感慨, 甚至怀疑但凡自己动作拖延些, 估计会被撒特德拎过去。 这个设想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一来撒特德太担心言,二来,对方的兽形是他的两倍左右,完全有这样的实力。 寒风凛然,冷意被隔绝在兽皮之外。守在洞口后的佩奇呜呜叫了几声,撒特德越过它,径直揽起安安静静昏睡的青年。 “言。” 尹林跟随在后,观察江言的状态,和慢慢睁开的漆黑眸子对上。 江言困得很,鼻音很明显,哑声道:“我又睡着了。” 丛林里温差巨大,兽人们生来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代代延续,早就适应。 江言才来一年,想以人类的身体适应环境,是件时间跨度长久的事。 若雌兽在孕期受寒,嚼几株药草就行,但江言不能这么粗糙的对待,身子经不住嚯嚯。 江言饮了几口撒特德喂来的热水,嗓子和鼻子得到些许缓解。 他弯起眼睛笑了笑,陈述自己现有的症状,而且很配合的把手伸给尹林检查,接着张嘴露舌,眼珠,眼睑内都让对方看了一遍。 尹林道:“近日好好在山洞里避风,午时后彻底暖和了再出去,晚上要在日落前回来,不能再吹风劳累了。” 一吹风,江言的症状容易反复。 异世的寒冷对江言来说很毒,不能指望他像从前那样多喝热水。 尹林搭配了两三味药材,量都是减少七八成给的。 兽人平时吃药的剂量对江言来说太重,容易伤损他的身子。 片刻后,江言听完尹林的叮嘱,手隔着兽褥放在肚子上贴着,哑声问:“他/她/它没事吧?” 事到如今,江言猜不清楚肚子里的崽,是哪个“ta”。 不管是哪"ta",既然是他身上的,总归要好好负责。 尹林安抚:“没事,照顾好你,就当是照顾好幼蛇。” 撒特德目光始终落在江言身上,闻声,握住江言的手,与他五指相扣。 青年的手几乎被撒特德包在掌心。 “言,听祭司的话,要多休养。” 江言答应:“好吧,那我上午和傍晚前都待在山洞里。” 祭司的话其实不无道理。 比起江言需要担心的幼蛇,更需要担心他自身才对。 蛇族兽人生下就拥有强悍的体质与战斗能力,寿命亦是兽人种族中占据优越的一族,所以自幼蛇孕育形成,需求的能量非常大。 幼蛇依靠汲取雌胎的养分生存成长,直至出生的那一刻,才会停止。 哪怕江言病了,都不影响幼蛇吸取养分生长的速度,所以雌兽们在孕期会大量进食补充身体的能量,好让自己支撑到幼蛇出生的时候。 这点兽人们心照不宣。 江言无奈,对撒特德承诺:“我会多注意的。” 送走祭司,撒特德开了两个灶。 他炖了大豆猪蹄汤,肉炖得软软的,撒些葱,让江言先吃。 小灶上熬着药汁,江言吃饱后就将药趁热喝了,肚子暖洋洋的。 他想洗漱,撒特德去烧热水,兑成温的给他洗脸刷牙,又用木盆装了热水,扔几块姜片到热水里。 江言双腿放在热烫的姜水浸泡,全身发汗。 泡完,鼻子通顺许多,人也懒懒的,他放任自己倒躺回柔软厚实的兽褥里。 这会儿不方便离开山洞,便让撒特德去烧制木炭的屋子看看情况,还交待了怎么做。 撒特德照江言的话,透过孔洞见土窑底下的柴着火后,用湿润得黏土将其密封完,旋即去洗澡。 秋末的风萧寒,到处黑森森的,连野兽都归巢,不在冷冽的夜晚外出觅食。 撒特德特意冲了热水才回床上,直接把江言纳入怀里。 高大的身躯将青年的身子完全包裹。 江言闷声一笑:“暖洋洋的。” 他摸到对方富有手感的肌肉,无论胸/肌还是腹/肌,壁垒分明,触感非常好。 他的手腕被撒特德一下子握紧,江言盯着眼前抽动的肌肉,笑得像只得逞的猫。 几息后,他瞥开有些羞意的眼神,老老实实地收回手。 “不摸了。” 撒特德喉头动了动,拥着他,身躯绷紧。 毕竟江言生了病,比起趋从身体的本能,撒特德不想让怀里的人这时候难受。 秋末至,霜降加重,山谷一片萧瑟枯黄。 江言被迫在山洞里休养,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喝完很苦的药后还有人哄。 撒特德的哄不是嘴上那种甜言蜜语的哄,而是用那深邃浅色的眼睛看着他,眸底涌动出无声而担心的情绪。 江言非常吃这套,只一瞬间,他觉得再给自己多喝几天药都没问题。 他在山洞里也没闲下来,时常整理蔬菜果子,或者沿着洞内走几圈,活动手脚。 除了感冒以外,他并未感到其他的不适,假如不是祭司告诉自己有孕在身,江言除了觉得自己身上长肉,容易疲倦想睡觉,就没有其他感觉了。 他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好,往返云池的途中因为水土不服有些难受,可回到部落,每日该吃吃该喝喝,在外风餐露宿时的反胃症状已然全部消失。 江言躺在竹椅上,背后垫着柔软的兽褥,脚边是趴着睡觉的佩奇,精神又开始恍惚了。 刚过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石台被晒得发烫。 江言依旧抱起床上的兽褥拿去晒,然后坐在凳子里晒太阳。 他拎了一筐红薯放到面前,用石刀削红薯,去皮,洗干净切成条。 又去灶边起火,用油炸了一罐红薯条,不需要加调料,原口味红薯条粉绵绵的,带点甜,解馋吃。 他最近喝的药太苦。 加上为了调补身子,撒特德每日熬汤,味道都比较清淡,所以嗓子依旧残留着药汁苦涩的味道,只能靠吃零食刺激一下发涩的喉咙。 炸好红薯条,江言去翻裹好封存的兽皮。 皮毛摸起来软了很多,比第一次制作的手感好上不少。他正打算把这些二次鞣制好的兽皮带去河边洗干净,衣摆一紧,被佩奇张嘴咬住。 撒特德走之前让佩奇看着江言,瞧见他要去干活了,呜呜嗷嗷好几声。 狗声一起,附近有兽人赶来。 “言,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言道:“没事。” 他喊:“佩奇,坐下。” 又耐心跟狗子解释:“太阳这么大,河边的水都被晒热了,我拿几块兽皮去浸泡一会儿,弄干净之后就回来。” 佩奇倔强地看着他,依然不松嘴。 江言无奈:“你忘了平时谁给你喂大骨头?” 佩奇:呜呜。 是你呀。 又连续嗷嗷几声。 大概知道他生病,需要休息,不能累着。 兽皮本来就有份量,一下要洗七八张,浸水之后更重了,江言哪里扛的回来? 佩奇抖抖屁/股上的绒毛,走在阶梯前趴下,一副拦路的态度。 一人一狗正僵持不下的时候,还是阿岚过来了。 阿岚仰头:“言,要出去?” 听说江言生病需要休养,阿岚这几日都没来缠着江言教他们新东西。这会儿经过,瞥见他手里拎的兽皮,问:“要拿去洗吗?” 江言是有这个打算。 他无奈地瞥了眼佩奇。 一向有些惧怕撒特德的佩奇,此刻出奇的听对方的话。 阿岚道:“我替你拿去洗,你还是继续休息吧。” 阿岚并不知道江言怀孕,只以为他病得比较严重。 江言道:“麻烦你了。” 阿岚笑呵呵地:“不麻烦。” 江言手里没活儿,回到椅子上继续坐着晒太阳。 直到阿岚把洗干净的兽皮带回来晒,瞧见他双眼朦胧一副犯迷糊的模样,就道:“那我回去了,言,你好好睡!” 江言应了对方,这次回到床上睡。 一觉又睡至天色昏黑不明。 他坐在床尾发了会儿呆,听到外面的声音,拢了件兽袍起身。 兽皮探出一张白净的脸庞,江言盯着正在灶头旁边准备晚餐的男人,嗓音还带着睡醒的柔哑,笑呵呵问:“需要我帮忙吗?” 傍晚才过不久,山野间已经起风。 撒特德冲他摇头,低声道:“进去等。” 江言“哦”一声,抱着炸好的那罐红薯条吃。 不久,佩奇伸出它那张大狗脑袋过来,江言往前抛去一条,佩奇迅速叼住,咔咔两口吞下。 江言陆续丢了几条,都被佩奇精准地接住了。 随后,他凑到洞口旁边,手里抓了根红薯条,本来也想给撒特德喂几根,胳膊还没伸出去,发觉这个行为好像有点肉麻,又收起胳膊。 撒特德捕捉到他的动作:“言?” 江言把罐子放在灶头旁边:“尝尝。” 撒特德吃了几根,江言这才抱起罐子走回山洞。 他在里面说道:“今日阿岚替我把兽皮拿去洗了,就晒在底下,一会儿你去看看,晒干的话都收上来,等烟熏过后,就可以拿来用了。” 撒特德道:“晚些时候我来做。” 江言:“嗯。” 又道:“也不急着一时半刻的。” 当晚,撒特德将每张兽皮架在木杆上,底下各点了一簇火堆,借着烟雾的熏烤,让兽皮变得愈发柔软。 半夜,撒特德起来几次,将处理好的兽皮带去河边洗净,拎回来晾置。他返回山洞时瞥见江言睁着黑亮的眼睛,睫毛闪了闪,正隔着兽褥瞅他。 撒特德问:“吵醒你了” 江言道:“最近几日都在睡觉,这会儿挺精神的。” 他越看撒特德越觉得捡了个大便宜。 颜值长在审美点上,身材好,还很有力量,又会干活做饭,还有…… 江言看着对方注视自己的眼睛,暗忖:对方只看自己。 他凑近,亲了亲撒特德的嘴角。 撒特德很喜欢江言主动跟自己亲近,手臂收紧,加深唇舌的触探。 青年眼尾晕出濡湿,唇被反复舔舐,再被舌尖抵入。 他的嗓子忽然被撒特德以舌头戳刺了几下,江言浑身哆嗦,隔着兽褥,艰难推了一下对方,他有点冲动,可还能控制。 反观撒特德…… 他本来觉得睡觉没什么,反正都睡过了,但听说孕初期很不稳定的,犹豫片刻,把手交给对方,哑声道:“要不你用这个……” 早就过了春天繁衍的季节,撒特德依旧很顶就是了。 晚些时候,江言趁撒特德去澡房冲洗,活动了一下手指的筋骨。 他平复着气息,同时心想:撒特德在这方面也很好。 作者有话说: 给言放假,增进一下小情侣的感情,方方面面的。 明天见~ 第72章 撒特德恢复蛇尾释放一下压力…… 江言的感冒好一阵复发一阵, 有时鼻子堵塞,有时嗓子疼,断断续续折/腾着, 如今就剩嗓子还有些问题。 撒特德依旧没让他出去吹风。 吃完就躺地生活又过去几天,他摸着腰腹明显添了一层的软肉,为此已经看淡。 长肉也好, 说明肚子里的这个状态应该还不错。 除了安胎的药汤,另一副治疗风寒的药剂已经停止服用。 这会儿江言喉咙发干,从竹篮挑出几个饱满的山梨,削去皮,往锅里加些水,等蒸好了吃。 山洞横置着几条木架, 上面挂着已经晾干的兽皮。 结合油鞣法和烟熏法的鞣制处理后, 兽皮柔软, 闻起来没有其他异味, 弹性和光泽感都不错, 相较去年第一次鞣制兽皮时的粗糙处理, 这几块兽皮理应可以用上至少几年。 他挑出两块最厚实的,往用麻布缝制好的被套里塞,角对角的塞好, 又跑去储藏的洞内翻找,翻出一个大包裹。 江言拍了拍包裹沾染的细尘, 打开后露出里面洁白的羊毛。 这是他从咩咩兽身上获取收集的毛, 收集将近一年的份量,才得出这么一大包。 晌午过不久, 秋末的日头高挂。 江言拿了一个很少用的石锅, 架在大灶上, 倒水添柴,烧大火加热。 他往热水中放入两块胰子,待胰子溶解于水里,再把包里的羊毛往锅里倒,让所有羊毛在烧热的水里浸泡,清洗。 热水洗过羊毛后,再换清水冲过几遍,直到干净。 早晨和晚间温差最大,正午以后的这一两个时辰干燥炽热。 赶在傍晚降临前,趁着没起什么风,江言把清洗干净的羊毛铺开,置放在几个竹篾上,放在阳光底下晾晒。 他拖张竹椅出来,坐在洞前晒太阳。身前是一块兽皮,切分成两条,拿来做围脖的。 兽皮围脖还没做完,江言又有点睁不开双眼了,困倦得厉害。 直到佩奇将在外头吃草的公羊赶回圈里,公羊赖在母羊的棚外不肯走,大狗不耐烦且凶巴巴地嗷了几声,声音神似狼嚎。 公羊一哆嗦,纷纷回到羊圈内。 江言被这阵神似狼嚎的狗叫声惊醒。 日头偏斜,再过不久就会起风了。 他伸展懒腰,摸了摸晒得暖烘烘的羊毛,将竹篾全部收进山洞,耐心把羊毛塞入被套中, 柔软的养毛沿兽褥铺开一层,愈发暖和了。他又把被套外接口用骨针穿上麻线缝好,厚实柔软的冬被完工。 赶完咩咩兽的佩奇跑回山洞,恰好看见江言躺在床上。 他拉起新被子盖了会儿,被褥很暖和,而且柔软,不消片刻,闷出些细汗。 等再过两三个月,最冷的时候,床垫铺三层兽褥,身上再盖三床,包括这床崭新厚实的被子,加上木炭取暖,这个冬季再怎么难,也不比去年那会儿难熬了。 撒特德回来时,江言还在抱着崭新的冬被收拾。 他瞥见对方往石台放了两条很大的猪腿,凑过去,伸手戳了戳。 撒特德垂眼看他:“言,嗓子如何。” 江言道:“已经不疼了。” 又指着桌上用陶盖盖起来的碗:“给你留了份山梨水。” 撒特德道:“处理完猪腿就喝。” 江言在一旁插不上手,只能干看着。 “把蹄子切下来,一条腿拿来烟熏,另一条留着最近几日吃。” 他还有其他想法,道:“等秋收彻底结束,有空闲的话,咱们建个地窖吧。” 撒特德:“地窖?” 江言解释:“地窖就是在地底一定的深处挖洞,留出的空间可以用来储存食物。哪怕在冬天,咱们从地里收回的那些菜和瓜,运气好的话能放在地窖里储存两三个月左右,不会坏得那么快。” 撒特德道:“好。” 江言:“到时跟族长说一声,他们建不建地窖都行,咱们先做。” 闲聊几句,撒特德手起刀落,把切好的猪蹄放进罐子里。 江言看他处理了一会儿猪腿,熟练程度比他还利索,就道:“我去准备晚饭。” 男人瞥他,江言道:“不在外头做饭,打个火锅就行。” 四周黑漆漆的,朔风阵阵。 江言没在山洞外多停留,他手脚勤快的把食材洗干净切好,抬了一口大锅进洞。 往旁边放张椅子,在临时搭的石头灶上生火,然后倒入切好的肉和蔬菜,混成一锅煮。 另一边,撒特德拎了个大木桶进来,在底层和桶壁均匀抹上一层盐。 他把猪腿切成好几块肉,先放第一块,接着再肉块上再抹一层盐,继续放第二块。 以此顺序,将所有肉置放好,盐抹得均匀细致,不露出半点肉,最后密封储存。 江言搅了搅锅里的热汤,打趣笑着:“做得不错,我会的都已经让你学了去了。” 撒特德一向平淡的嘴角微微扯起浅浅的弧度,沉默的气场柔和了一瞬。 江言眼尖:“笑了!” 锅里的食物很快煮熟,汤汁沸腾,撕两株葱丢进去,香味愈发浓郁。 江言夹起烫好的几片肉放进装着果酱的碗里涮几下,甜甜微酸的味道让他很满足。 每根玉米切成三段,放在锅里煮熟,尝了几口,清甜可口,江言吃了两个,连忙招呼撒特德试试。 他道:“明日你问问祭司,我几时才可以正常活动,身子已经好了。” 他捏了一下脸,软软的肉吸着指尖似的,润出珠光的细腻色泽, “好多肉。” 撒特德道:“这样好。” 江言想起对方壁垒分明的腹肌,再对比自己越来越明显的肉,摇摇头。 洗完澡,江言铺开今日制好的冬被,拍了拍被面。 “这个叫被套,里面装了两张很厚的兽皮,还有之前我们剪下来的羊毛,攒足整年的羊毛,全部填充在被子里。” 江言推着撒特德躺下,双眸亮闪闪的。 “盖上试试。” 男人像块直挺挺的木板被江言推倒,倒入柔软的枕头。 那张对他而言过分厚实的被褥拥了上来,江言与他靠得近,掖掖背角,几乎趴在他的身上,腿跨着,问:“怎么样,暖不暖?” 江言的话似乎白问了,他看见撒特德鼻梁渗出微薄的湿润。 他疑惑:“那么容易出汗?” 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微红。 两人睡觉的时候,撒特德的确都是浑身汗液淋漓的。 准备从对方身上爬下,撒特德搂住他的腰。 好在被子厚实,江言没被什么戳到。 可他想起这张冬被很崭新,就道:“要不你解决解决?” 他担心被子弄脏了…… 撒特德翻起身,反手用被褥将青年包裹的严严实实。 然后头也不回地下去洗冷水。 撒特德“压力”有些大,干脆恢复了蛇尾释放出来。 尾端像一条暗光流动的银镰,周围好多石块都被拍碎成齑粉。 过几日,江言总算被放出了山洞。 树梢还挂着早霜的时候,青年身形修长,被宽大的兽袍笼着,伫立在平台上不动。 江言正在活动手脚,身上稍微热了,走去羊圈旁边。 撒特德清理完羊圈,瞥见他笑眯眯地站在竹门外,先是打量他的衣物,才道:“清好了。” 江言休息调养的这段日子,刚好过了观察法。 他迈入母羊的棚子里,它们目光温顺,甚至主动靠近,轻轻蹭了蹭他。 接着又卧在地上,嘴巴不停地嚼着刚喂上的新鲜草,体膘肉眼可见地增加许多,洁白的毛似天上美丽的云团。 江言打量喂食的草量,比之前置的量多了一倍不止。 他问:“咩咩兽这几天都吃这么多?” 撒特德道:“嗯。” 入冬以后动物都要屯膘过冬,撒特德照着它们每日能吃完的食量放的。 江言道:“上次怀疑它们跟公羊配种成功,现在正好检查一下。” 他摸摸咩咩兽的脑袋,轻声慢语地跟它们说话。 大致就是要观察一下它们身体的部位。 好声商量完,江言挨个去检查咩咩兽的器官。 一轮检查结束,江言逐个给它们喂了把草,确认已经有七只怀孕。 他把这件好事告诉撒特德,笑道:“明年真要把羊圈扩充一圈。” 洗了手,回到平台上准备早食。 江言在烧火蒸鸡蛋和豆子,又切出几块肉,直接放香料炒熟。 撒特德正在处理晾在木杆上的猪腿,前两日从密封的木桶取出用盐涂抹了一遍,已经风干了,这会儿准备拿去烟熏。 江言翻炒着锅里的肉片,道:“木炭已经烧完了,把小木屋拿来当作烟熏的屋子吧。” 撒特德便拎着肉下去。 江言端早食上桌,远远望了眼,瞥见淡淡的烟雾从屋顶飘出。 吃过东西,撒特德将一早起来就在小灶上熬的药汁倒入碗里。 江言皱起脸,碗里的药温度正好,可以直接服用。 原本一日一次的药汁如今变成早晚各一次。 他认命服下,柔润的脸顿时皱成包子。 苦涩的味道每次都让他喝完以后有好半晌开不了口,用温水漱口,嘴巴依旧泛苦。 他隔着兽袍摸了下肚子,眼见太阳都从云雾里浮现出来了。 天冷后日出的时间本来就延迟了不少,撒特德此刻还在,明显想等他有所缓解才离开。 江言抿唇,牵起点弧度。 “出去忙吧。” 越临近冬季,丛林里的野兽出没得越频繁,尤其在白天气温回升这段时间,都出来寻觅食物囤粮,为争夺食物,免不了争斗。 所以部落附近这些天不太安静,时常有兽声嘶嚎。 撒特德出了门,江言依旧靠在椅子上休息。 他习惯性眯一会儿,直至落在石台的影子渐渐清晰,阳光明亮,这才彻底清醒。 山洞附近还有可利用的空地,他绕了两圈,用木棍规划出大致的范围,打算用来挖地窖。 他蹲着思考,出神之际,连有人喊他都没听清。 专门来送食物的兽人误以为他不舒服,连忙准备把他扶起,江言被吓了一跳。 四目对视。 兽人:“……言!” 江言:“啊,方才在想事情,怎么了?” 兽人:“还以为你身子不适,想把你带到边上休息。” 又指了指地上的东西:“狩猎队一早就回来了,族长吩咐把这些菜和肉送到你们这儿。” 江言一瞅,满满当当的。 “麻烦你了,多谢。” 他想了下对方的名字,似乎叫做阿奇。 又道:“谢谢你,阿奇。” 阿奇抓着脸嘿嘿一笑。 雄兽前不久才成年,还没雌兽呢,这会儿都不敢看江言的眼睛。 垂在地上的尾巴甩了几下,他结巴道:“那我去忙了,还有好多食物要分配。” 江言借着机会,也跟去部落中央看看。 中央热闹得很,兽人们都来领食物 ,十几头已经宰杀的野猪累堆着,像一座堡垒的城墙。 经过的兽人热情地唤着他,他还看见有一阵没见过的阿尔。 “阿尔,最近过得怎么样?” 阿尔黝黑的面庞垂下,腼腆一笑。 “跟狩猎队去了几处比较远的地方,虽然有些危险,但收获不小,带回来的肉可以支撑好一段时间,天冷了,大伙儿可以安心休息。” 江言一想,认为建地窖的事更加有必要跟族长说。 族长还在进行食物分配,他一一扫过四周的兽人,陆续来了几个雌兽与他说话,阿岚正在前面切肉,冲他晃了晃尾巴。 江言问:“阿乔没来吗” 雌兽们摇头, “有一阵子不见阿乔了,兴许在睡觉,晚点估计阿武跟焜会过来领食物。” 江言点点头。 此刻情云风暖,适合在阳光底下睡一觉。 不过他还是打算去看看对方。 上次腌制的萝萝白已经能食用了,江言抱了两罐 ,路上碰到焜。 焜这小子正跟着雄兽们搬柴,他问:“你雌父在山洞吗。” 焜道:“在的。” 江言:“我去看他。” 抱着两罐腌制好的萝萝白来到山洞,这里冷冷清清的。 石台上,露出一截垂落的蛇尾,江言扬声,喊:“乔。” 正在日光底下睡觉的阿乔探出一张疲倦的脸,脸色显得泛白。 他嗫嚅一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言?”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最近八点没更的话就是九点左右更。 第73章 在我们那,这叫夫妻关系 江言爬上山洞, 近距离打量阿乔,他们半个月前碰到过一次,还没过去多久, 阿乔比上次见起,面颊两边都凹陷了。 许是在阳光里睡了太久,对方的颧骨和唇泛出红色, 越显出脸上没有生气。 江言暗暗心惊,意识到阿乔的状态实在不好。 他问:“去看过祭司吗,是不是生病了?还是胃口不好。” 阿乔勉强打起些许精神,干哑道:“见过祭司。” 说着,神情开始恍惚,过一阵才又集中起心神。 “没有生病。” 垂在石台的蛇尾缓慢滑了滑, 江言发现即使在阳光底下晒着, 阿乔尾巴上的鳞片都黯淡了不少, 没有之前色泽明亮了。 阿乔声音轻轻的:“熬过这段日子就会好的。” 他抚上隆起的腹部, 双目缓缓低垂, 趴在铺放在石台的兽褥里, 眼皮耷拉,头发凌乱。 阿乔一时不想开口,倦倦的掩合眼皮, 呼吸浅浅的。 江言靠近,小声叫:“阿乔。” 阿乔眯开眼缝, 迟缓地“嗯”了声。 他慢声道:“言, 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江言问:“今日吃过东西了吗” 阿乔:“吃了的……” 孕期状态的雌兽, 哪里敢断食。 只是过去的阿乔依照胃口的喜好吃东西, 如今仅仅为了维持身体的能源囫囵进食, 连吃了什么都不在意。 江言道:“我腌了萝萝白,给你带了两罐过来,要是没胃口可以多吃点。” 阿乔一听,咽了咽嗓子,努力打起精神。 他用尾尖轻轻一勾,打开罐子,伸手拿出一块萝萝白往嘴边送。 直至缓慢吃完一块萝萝白,才对江言露出疲倦苍白的笑容。 “好吃。” 从部落中央领了食物的阿武跟焜回来了。 他们把肉搬进储藏的洞里,还同江言打了招呼。 阿武使唤焜去下边搬柴,开始准备午食。 江言本来不方便继续留下来打扰,但他这次选择留下来。 瞥见阿武用一口大锅炖肉,又往里陆续加了几条切好的莲藕和萝卜。 鲜肉油脂充足,锅里不需要添油,放一两勺盐,煮熟后就盛了一大碗。 ‘ 阿武来到石台,把整碗肉汤放在阿乔旁边。 “乔,吃东西了。” 阿乔没什么反应,阿武似乎也习惯了,放完食物就进去,喊焜上来吃。 阿武道:“言,过来一起吃吗?” 江言声音温和:“还不饿,你们先吃。 ” 等了会儿,阿乔这才从兽褥里直起没了骨头似的前半身,碰起石碗,朝着江言问:“言,真不吃啊?” 江言道:“真不饿,你先吃。” 阿乔点头。 他其实并不饿,但身体需要进补,所以每日都会把东西囫囵吞完,已经尝不出滋味是好是坏,进食就是养好雌胎需要做的事。 吃光碗里的东西,汤也喝干净了,阿乔面上倦色仍然不减,他重新趴回兽褥里,蜷起尾巴,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江言说话。 说江言上次带来的达达兽和叽叽兽已经下蛋了,又说他近日提不起劲做兽袍,没几句的功夫,声音越来越微弱,趴在兽褥里陷入沉睡。 阿武吃完东西,收拾残渣后带出来。 江言问:“阿乔一直这样吗。” 阿武点头,又道:“让他睡吧,睡着才不费心力。” 没在山洞停留太久,阿武带着焜上山,父子两个对此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江言很久都没出声,望着阿乔的样子发呆。 他轻声问:“阿乔,你不想让阿武对你多照顾一些吗?” “譬如让他多留下一会儿,陪你说说话,跟你晒会儿太阳也好。” 阿乔没有回应,只是在睡觉。 后来阿乔实在醒不来,江言拉起被褥往他身上盖,瞥见那条蜷起来灰暗的蛇尾,心绪复杂地离开。 部落里,雄兽和雌兽,跟现代婚姻里夫妻相处的方式不同。 这是江言通过自己的观察得出的结论。 好比阿乔和阿武,尽管在特殊时期,阿武对阿乔也没表露出多贴心妥当的照顾,他就问把该做的,准备的都做了,就好像忙完外头的活再回来忙家里的活,当成任务。 阿乔似乎也不需要阿武多体贴的关怀,吃完饭就睡觉去了,很像分工明确的两个人,一个负责完成每天的活儿,一个负责繁衍。 挑不出什么岔子,大家都这么过,可未免让江言觉得这样的日子冷冰冰的。 兽人或许都接受并且适应了,可放在江言身上,他很难接受。 想得头脑乱糟糟的,一向乐观的他,此刻情绪意外陷入了低落。 祭司碰到他,喊了他几次才听到。 江言:“什么事?” 尹林道:“灰灰鼠兔采回一些不错的药材,你带回试试。” 江言问:“原来的药草还没煮完,需要一起熬吗?” 尹林道:“不必,就喝新的药。” 江言点头:“好。” 他跟着在祭司身后,在山洞底下安静等候。 周围的木杆晾了许多药草,小小只的灰灰鼠兔叼着药爬上木栏,松嘴,药草便顺着栏杆垂下。 它继续干活。 来的是江言,它就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也不需要躲在角落里发抖。 而且它上次见到来到这边的族人,族人们把江言救了他们的事说清楚,对于这几个仅剩的灰灰鼠兔一族而言,江言是个亲切的雌兽。 尹林把药草送到江言手上 ,转而望着那只灰灰鼠兔。 “再过几年它就成年了,到时候应该可以跟它的族人一样化出半兽的样子。” 这只灰灰鼠兔心智是正常的,能听懂他的话。 江言心不在焉地点头,问:“阿乔真的没事吗,他看起来不太好。” 尹林道:“目前没事,都这样的。” 午后,江言把腌制好的菜送了一部分给其他雌兽。 也再次了解兽人嘴里说的,“都这样的”的意思。 送腌菜时,他碰到和阿乔一样,在春季时怀孕的另外三个雌兽。 他们看起来比阿乔好不到哪里,话很少,每个都消沉憔悴,成日都倦倦的睡着,鳞片的光泽随着流失的养分黯淡无光。 迎来了入秋的第一场雨。 山间开始风,雨刚下,凉气便迎面而扑,激得正在走神思考的江言打了个哆嗦。 他想着要不要马上往山洞的方向跑时,腰身一紧,下一瞬,缠在腰腹的力道减轻不少。 他的视野骤然拔高,一张冷峻的异族面孔映入眼帘。 看见青年,萦绕着撒特德的那股冷漠立刻淡了:“言?” 没问江言怎么停在路上,而是立刻带他返回山洞。 江言下意识抱住蛇尾,几个画面转换,不久后双腿落在实质的地面上。 撒特德从架子取下他平日用来擦水的那块布,还有一身新的兽袍。 天色因为这场骤然而至的雨,转眼晦暗。 撒特德把手上的布和衣物递给江言,语气有些低沉和担心, “把衣物换了,擦干净。” 说完,又去生火。 石壁上亮起一簇火焰,火光映在江言的眼眸里。他人一腾空,再次被撒特德抱到火堆面前,身上的衣服被三下五除二的解开。 撒特德触摸着青年裹在衣物里的肌肤,确定没有被雨淋湿,这才用新的兽袍把他从头到脚罩住。 “言在想什么。” 直到此刻,江言才彻底从脑子发茫的状态抽出来。 “我……” 他余光越过后方,瞥见山洞角落游走滑动的蛇尾打了几下,把平时拿来晾肉干的石头都击碎了。 因为他的反常,让撒特德感到焦躁。 不过撒特德表面看上去依旧情绪稳定,没有大声质问,而是默默把焦躁压在背后, 江言心一软,坐着烤火,说道:“刚才的确在走神。” “我去看了阿乔,还有另外几个怀孕的雌兽也去看了。” 他斟酌着接下去要说的话。 “撒特德,我觉得他们看起来都不太好,并且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才行,可是……没有,大家都习以为常。” 江言坦诚:“我没法接受。” “在我们那里,我跟你的关系……其实就像夫妻关系。睡过觉,有了孩子,有了感情的牵绊,既然选择共同生活,那就意味着互相照顾,哪怕在很艰难的时刻,也要共同面对和承担,而不是大家都各过各的。” 撒特德:“夫妻关系,我和言是夫妻关系?” 江言脸一红:“我……就是打个比方,不过也差不多了。” 他轻声道:“而且,这份夫妻关系,除了我上面说的,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点。” 撒特德望着他:“是什么。” 江言:“两人之间只有彼此,没有第三个人,没有……第三个兽人。” 像有的雌兽不止拥有一个雄兽,无论理智还或者情感上,江言至今仍接受不了。 他道:“我跟你都这样过日子,绝对不同意再有第三个兽人,无论对方是谁,都不能挤进我和你之间。” 他看着撒特德的眼睛:“你明白么?” 撒特德明白了,又没完全明白。 但他听得懂,江言不会找其他雄兽,这让他很高兴,并且,他不想找别的雌兽,他有言就足够。 蛇尾抵在青年背后让他靠着,鳞片闪了闪,墨色的流光流动。 撒特德喜欢这种夫妻关系。 把心里的话说完,江言觉得舒坦多了。 他道:“就这样吧,还有什么以后再聊。” 顿了顿,他忽然问:“撒特德,我……我以后会变得像他们一样吗?” “阿乔他们都在春季后怀孕,如今每个人的状态很憔悴,我……” 他舔了舔唇,隔着兽袍往肚子触摸。 “我会不会也变成那副样子?” 撒特德没有回应。 但江言已经隐约猜到答案了。 他做了会儿心里建设,有了最坏的打算。 江言呼出一口气:“没事,我会尽量补充营养的,多吃东西,每天按时喝药。”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轻言放弃,会努力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有点卡文,过度一下~ 实不相瞒,养羊的视频看多了,给言养着养着真养感情了,舍不得杀了,笑哭…… 第74章 阿乔,我也怀孕了 下着雨, 山里气温下降得快,江言多添了一件兽袍,坐在火堆旁边眼也不眨地看着撒特德忙活。 撒特德挑了块野山姜, 削皮洗干净,用石刀拍碎,拿到灶头旁边备用。 生着火, 洗锅后倒入一碗半的水,再把拍碎的姜放进水里,落上木盖煮。 不久,锅里的姜水熬成一碗的份量,趁着热,撒特德把碗递给江言, 看着他喝。 姜水驱寒, 而且见效很快。 江言抿了两口, 素白细腻的一张脸顿时皱成个包子。 太辣了, 味道呛得他嗓子疼, 他道:“添点蜂蜜。” 说着, 径直把置物架上的一个罐子打开,用木勺挖了点蜂蜜。 整碗姜汤下肚,浑身都火辣辣的, 嗓子都在冒着热乎乎的气息。 江言摸了摸脸颊,他问:“我的脸是不是红了。” 撒特德:“红。” 又道:“好看。” 江言端详对方面无改色的脸, 要评价撒特德这句话的可信度…… 他夸自己好看的时候, 表情一点都不害羞或者激动,可若以为这话假,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尤其深邃, 总看自己, 好像长在自己身上似的。 江言笑笑不语,喝完姜汤就回床上躺下了,整理混乱的头绪。 撒特德回来后也没再出去,后半日说是交给阿尔他们巡视, 江言怀了幼蛇,除了日常的巡视任务,撒特德对他,几乎可以说是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他不免想起阿乔,再次叹息。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水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温度彻底下降了。 江言多裹了两身兽袍,加上里面的卫衣,把卫衣的帽子套到脑袋上,遮起软软垂落的头发。 石台上积攒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江言搓了搓手,用旁边的扫帚扫干净,瞥见处理完羊圈给咩咩兽放了食物的身影逼近,很快放下扫帚,回到山洞。 他笑眯眯道:“去年来的时候,还没见过这里秋天真正的样子,现在经历了一遍,算算日子,居然已经过去了一整年。” 这一年,对他来说过得太快。 放在过去,三百六十多天不过是普通平静,甚至不用特别回忆的时间,可在异世,却使他永生难忘。 意外到来,忙于生存,忙着打理生活的环境,枯燥忙碌,又不乏闲暇惊险。 短短一年内,他经历了太多,而且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曾经二十年经历的,都没这一年的惊心动魄。 感慨完,江言没耽搁时间,开始跟撒特德准备早食。 他道:“等今日放晴,我就开始挖地窖了。” 撒特德看着他,江言解释:“不会亲自动手,叫几个兽人过来帮忙,然后请大家吃东西。你专心出去巡视,这边交给我来弄。” 在附近遇到搬东西的雄兽,江言和对方说了自己的意思,对方把东西扛到部落中央时,将他的原话告诉其他兽人。 不久,阿默带着好几个雄兽过来,还没到,就喊着:“言,你要挖地窖?” 夹着其他几道浑厚的声音:“地窖是什么?” 江言笑着向他们解释了一遍地窖的作用。 阿默道:“听言这样说来,地窖在入冬后作用很大,食物储藏得越久,大伙儿可以多休息一段日子。” “那咱们开始干活吧,言,你教我们先要做点啥。” 江言蹲下,用石子在泥地上画出地窖的结构图,一边画一边同兽人们讲解。 他抬头观望天色,昨夜下的雨已经蒸发干了,趁此时放晴,想尽快将地窖挖好。 阿默他们拿着江言给的木杵和木锄头,利落地在规划出来的区域里开挖。 地窖直径在七十厘米左右,阿默他们照着画在地上的圈挖好,然后垂直往深处挖。 江言定的深度为五米,兽人们挖坑的时候,他则拎起木桶走进羊圈内开始挤羊奶。 母羊已经开始产奶,看见江言拎着木桶走进来,它们晃晃耳朵,咩一声,咩完就当打过招呼,安安静静地让江言挤/奶,乖巧得很。 挤出慢慢一桶羊奶,江言到仓库抓了一大把菜叶和玉米,放进羊圈的食槽内,摸摸母羊的脑袋,吆喝一声,它们便慢吞吞地过去吃了。 江言拎着羊奶走回平台,起灶生火,把羊奶煮热,装入桶内,等待奶水晾成温的。 他回到山洞,打开储存蜂蜜的罐子,天一冷,蜜全部凝结成块状了。 江言用石刀切出一块,准备等羊奶没那么烫后再放进去调味。 另一边,阿默他们在底下挖好洞坑,用尾巴一卷,带江言到坑底。 “言,这样挖够不?” 洞底比洞口的直径宽敞一半,江言摸了摸四面的泥壁,温声道:“足够了。” 打完洞底,就可以挖储藏室。 阿默他们也不费话,轮流负责挖。 之所以轮流,是因为洞底暂时容不下两个雄兽的身躯,只能先凿一个洞,待储藏室挖进去,另一个兽人再下去帮帮忙。 江言回到山洞,等羊奶变温后,加入糖块搅拌均匀,单独留半罐出来。 接着拿几个碗,将整桶羊奶带到地窖的坑洞边上。 他招呼旁边的兽人,又朝洞底喊:“阿默,你们上来喝点羊奶吧。” 天冷,干了活儿喝点奶/水胃里会舒服点,雄兽们都去竹筒边洗手,接过江言装好碗的羊奶,吨吨吨喝起来。 他们食量大,很快就把一桶羊奶喝得一滴不剩。 “言,那我们接着挖了嗷。” 江言笑道:“好。” 一直等到太阳浮到头顶,他就把棚子里的达达兽放出来,叫佩奇往河边赶去,让它们游半天。 江言杀了两只鸡,用热水把鸡烫过一遍,坐在阳光底下拔鸡毛。 正午一过,能把人燥出一身汗。 他脱去最外层的兽袍,将鸡毛拔得干干净净的,剖开鸡肚子,处理内脏和肠。 几个挖坑的兽人手上干活,嘴巴里闲聊。 话题围绕部落,说部落最近不安宁,尤其在领地边缘,发现其他野兽被啃食的残骸,狼的气息尤其严重。 兽人道:“狼群出没。” 野兽秋季囤食,到处狩猎。 这次过来故意挑衅的狼群,约莫有上回被撒特德从领地周围驱逐离开的,借捕食的机会趁机来报复。 江言凝神静听,不禁追问:“有发生正面冲突吗” 兽人道:“这倒没有,这群狼聪明着呢,脑子未必比不过咱们。为了确保咱们部落绝对的安全,在彻底入冬前,负责巡视的队伍不可掉以轻心。” 加上前不久还被隼族人故意掉了几根他们的鸟/毛挑衅…… 总之,今年的部落没有往年那么安静。 蛇族并不怕,他们天生拥有很强的力量,真要遇见了,那就直接对上去,先打一场再说。 江言听了一阵闲聊,将清理完的鸡用水洗了几遍,切成块,浸入倒了水的锅里,烧热后瞥去水面的血沫,再盛出,接着再倒凉水,放入鸡肉。 他在菜园里还留了些香料,掐着底部留根拔掉几株,跟葱和蒜一起处理,放进锅内跟着炖。 兽人扬声问:“言在做什么好吃的?” 说着咽了咽嗓子,没人不馋江言做的食物。 江言道:“做一锅莲藕炖鸡,晚点带去给阿乔尝尝。” 兽人:“给阿乔?” 江言道:“他最近看起来不太好,给他补些营养。” 兽人咂咂嘴,道:“过完冬天,到春末后就该生了吧。” 部落里怀孕的雌兽只有四个,事关幼蛇,延续部落血脉的希望,所以谁都放在心里。 议论起幼蛇,兽人们神色多了几分期待与兴奋。 “焜他们都长大了,咱们多少年没见过幼蛇啦?等明年阿乔他们的幼蛇出生,部落里也该好好庆祝一回。” “若这次有雌兽出生就好了。” 雌兽的出生率一直很小,加上孕期的雌兽产蛇不顺利,或产后折损性命,又或过程咽气,长年累月下来,雌兽越来越少了。 不仅是他们部落,其他部落同样面临着这样的困境。 所以兽人部落之间很少会产生大的冲突,小摩擦最多见见血,不会伤及性命,否则一个部落随时都有灭族的可能。 若真到隔着生死的程度,那就意味着兽族之间的仇恨发展到难以消弭的地步。 傍晚前,江言送走阿默,顺便送了他们很多最近晒好的果干。 他用罐子装好鸡汤,肉和莲藕也全部装起来,盛了满满的三个陶罐,又抱起上午煮过的羊奶,热过一遍,把东西全部放到拖车上。 江言推着拖车,远远地,看见阿乔仍在平台铺的兽褥上睡觉,半截尾巴从石壁垂下。 他叫了好几声,又耐心等待,过半刻,阿乔才恍惚地有了反应。 “言?”阿乔声音嘶哑,迷蒙的目光落在拖车的罐子上。 阿乔的嗅觉变得迟钝许多,等江言解开盖子,才知道里面炖的是鸡汤。 他扯起血色浅淡的唇,眯起双眼,道:“好香,还是言煮的食物最香。” 江言道:“尝尝。” 又把羊奶倒进碗里:“还温着,羊乳,都喝干净。” 阿乔端起碗,咕咚咕咚几下,一碗羊奶迅速见底,干涩的唇得到滋润。 江言打量他摇晃地灰暗蛇尾,道:“不但要多吃东西,心情也要保持愉悦才好。” 阿乔道:“没有不高兴……” 他垂下脸,也不知道怎么和江言讲清楚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身体的养分到了这个阶段,时时刻刻都在迅速流失,太容易让人陷入消沉。 把鸡汤喝鸡肉都吃干净,阿乔挑着莲藕,有一口没一口的,吃得很慢。 他近来挑食,除了腌制出来的萝萝白,不怎么想吃其他素的食物。 可面前有言看着,对上那双温润平和的双眼,他只好把莲藕都吃干净。 江言道:”莲藕炖得粉绵,口感还是不错的。” 阿乔点头,囫囵嚼了几口咽下。 “好吃。” 江言定定看着他:“方才我说的话,全部发自内心,希望你好。” “被撒特德带来这里以后,你主动和我说话,跟我做朋友,所以我不想你出事。” “怀孕了,就要对自己更好。” 阿乔低着头:“我明白……” 江言忽然抓起阿乔的手:“阿乔,我跟你一样的,都在面对同一件事。” 阿乔有点懵。 江言轻声道:“我也怀孕了。” “……?!” 阿乔睁大眼睛,盯着他的肚子。 青年身上的兽袍又厚又宽,看不出什么, 江言舔了舔唇:“是真的。” 阿乔:“那……” 江言:“我还好好的,所以请你一定不要气馁,晒太阳很舒服,多晒晒也好,可如果有其他想做的事,或者有吃的东西,要跟阿武说明白,别闷着自己,千万不要委屈自己,有什么话可以跟我,或者阿岚他们说说。” 阿乔呐呐:“嗯……” 继而悄声问:“他们知道了吗?” 江言摇头。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难道要特意告诉大家,跟所有兽人说“我怀孕了”? 这太奇怪了。 在他认为,这样的事顺其自然比较好,等以后肚子明显,大伙儿看一眼不就明白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言除了第一日找阿默他们打地窖洞,挖好大致的储藏空间,剩下打磨的工作,都由撒特德和他空闲的时候动手打磨。 又过七八日,储藏室终于彻底建好。 撒特德带回来的肉和菜越来越多,意味着离冬日越来越近。 一天,江言把地上仓库储放的菜陆续往地窖搬,地窖里塞满食物,撒特德都不方便进来了,转不开身。 所以食物由江言一点一点往里填满。 阿岚跑来给他传话,说桑族派来几个人,给部落里送了东西。 江言去看,竟然是一种形似甜菜的植物。 听桑族人说,这是他们在野外发现的,带回部落尝试栽种后,居然在秋末时得到了收获。 桑族人还告诉江言,这种植物很甜,他们称之为甜根。 与桑族约定的五年还有很久,这是对方履行承诺的第一步。 江言捧了一大捆甜根回去。 已至傍晚,迎面的风吹得他猛然哆嗦,心脏针刺般的缩紧。 尽管穿上厚实的兽袍,但这阵冷意跟最近几个月吹的风都不同。 他涌起几分后怕。 恍惚中仿佛回到去年今日,叫他一下子记起浑身冻得血液凝固在身体内的感觉。 直至此刻才发现,已经有好几天没听到周围有虫兽啼叫的声音。 不知不觉的,百兽已经归巢。 怀里的甜根忽然被一只大手横空截走。 撒特德牵起他:“言,快回去。” 起风了。 撒特德眯起双目,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灰蒙蒙的天。 “入冬了。” 这是属于冬季的风。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75章 你最初留我是不是为了繁衍 入冬的第一个夜晚, 给江言的感觉是不同的。 耳边充斥着朔风呜咽的声音,他一路跟在撒特德背后走,余光扫过的山野蒙于一层灰暗的色彩中, 周遭仿佛褪了色。 前一刻还有些杂声的世界,蓦然间归于沉寂。 还未来得及感悟什么,很快回到山洞。 挂在洞口的兽皮一落, 很好地隔绝掉呼啸不断的风声。 江言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胳膊环起肩膀打了个哆嗦。 “真冷啊。” 撒特德放下甜根,生起火,拿起几块野山姜洗干净,拍碎后放进锅里熬水。 江言从木架上取下一件兽皮斗篷,往身后一披上, 从脖子到脚都被严严实实笼罩起来, 再把脖子前的麻绳系好结就行。 撒特德转身迈出平台, 到仓库里拿了盆木炭上来。 江言道:“现在还不用, 多裹几身还能对付一阵。” 这时候就把取暖的工具都用上, 等到最冷的阶段, 还怎么熬? 当他喝完刚出锅的姜汤后,脖子底下已经微微发热了。 撒特德在外面的灶头准备食材,江言道:“今晚打个火锅就行, 天冷以后就不做那么多菜了,麻烦。” 他坐在凳子上, 整理带回来的甜根。 这种甜根和现代的甜菜有几分相似, 长得像萝卜似的,比萝卜大。 江言用水洗干净上面的泥后, 低头咬了一口, 眼睛一亮。 果然很甜。 撒特德把切好的排骨和莲藕, 青菜放进锅里,抬进山洞的石灶上, 江言朝他晃了晃手上的甜根,道:“这种菜,或许可以制糖,等有空的话试试,如果能煎出糖,以后就不用辛苦的找蜂巢了。” 部落周围的蜂蜜几乎都被兽人们割得干干净净的,如果不是听江言的劝把蜂窝留下,附近一带还能不能找到野生蜜蜂都是个问题。 他把甜根递到撒特德嘴边:“试一下味道?” 撒特德盯着刚才江言咬过的口子,往上咬了一口,对上青年亮晶晶的目光,沉声道:“甜。” 江言笑呵呵地:“是吧,清甜清甜的,肉质里面全是水,很充沛,一点都不齁,平时拿来当水果吃也不错。” 陶锅里的汤已经沸腾了,排骨的味道十分浓郁。 撒特德盛出半碗排骨,加上莲藕和一些蔬菜,浇点汤汁,放到桌上置凉些。 这碗是给江言一会儿吃的。 另一个碗只装骨汤,这碗还是递给江言的。 江言捧着热碗拿来暖手,慢慢抿一两口,唇色鲜艳红润。 “太烫了。” 撒特德便也不急着叫他吃了,认真烤手上的肉。 排骨的分量让江言一个人吃绰绰有余,但同时要满足撒特德的胃口,就不够了。 他另外多烤一份肉,油脂沾着手,撕出一条,喂到那两片红润的唇旁边。 江言瞥了瞥上面的油,摇头。 “太荤了。” 他现在有点吃不下过于荤腻的肉。 撒特德便独自解决烤肉,之后等江言吃饱,将剩下的菜和汤扫干净。 去年请林卡帮忙做的浴桶在冬季派上用场,烧足热水,就在山洞里浸泡。 江言浑身肌肤泛着润红的色泽,钻进厚实柔软的床上,躺了会儿,被褥里暖和了才将手脚舒展开。 不久,撒特德也上来了,端着熬好的药汁。 江言佯装苦着脸的模样,叹气地喝了几口,瞥见撒特德皱眉,才松开嘴角,憋足一口气喝光剩下的药汁。 他苦的打了个颤,被撒特德揽到怀里躺下。 江言半趴在这具身躯上,朝对方松散的衣襟一摸,触手温温的,还沾了点水珠子。 撒特德专门冲过热水才靠近江言。 很快,他身子一轻,腰腹被两只大掌扶好,正面躺回床里。 “言,”撒特德摸了摸他的肚子,担心他压着不舒服。 江言道:“没事。” 他觉得肚子里的幼蛇比想象中的坚强多了,除了偶尔闻不了荤腥油腻的味道,其他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他道:“ta很乖。” 对上撒特德投来的目光,江言喉咙有些干,又有些苦,仰头用唇触碰了对方的唇。 微凉的舌探入口腔内,撒特德的舌头扫得很深。 两人体温交融,江言忍不住张嘴,紧接着把声音咽回嗓子。 他蜷起手和脚,浑身颤栗,手指把撒特德脖子抓红好几道。 撒特德的手指很长,指骨又粗,掌心宽大,覆盖着茧子,这些茧子因为活做多了,粗糙了不少, 对比起江言最细嫩的地方,能把他激得头皮都跟着发紧。 山洞外卷起几道呼呼的寒风,洞内的气息愈发隐秘。 江言推开被褥下的那只手掌,慢慢半蜷起身,脸和脖子红得惊人, 甚至不敢睁眼去看撒特德。 以前他都没这么夸张,这才碰几下…… 好像怀孕之后,人就变得格外敏.感。 良久,撒特德低声道:“言。” 江言掀开被褥,检查了一下,红着脸喃喃:“幸好被子没脏。” 回头,看到对方已经拎着一条干净的衣物等在床下。 他慢吞吞挪下床:“……被子没脏。” 接着拿起衣物去更换,磨磨蹭蹭的。之后把裤子丢到桶里,放水,再打了会儿胰子,将洗出的泡泡弄进水里。 他赶紧回到床上,含糊道:“睡吧,不乱搞了。” 又开口:“裤子我明天留着自己洗,你不用动。” 见某道高大的身形像尊雕像似的杵在床尾,目光还落在泡着他裤子的桶上,似乎想帮他把裤子洗了。 江言伸手一扯,把撒特德往床里带。 “……睡吧!” 不一会儿,江言往后挪了挪,身上像被戳出两个热乎乎的洞似的。 他看撒特德鼻梁上都是汗,讪讪地低着头睁开眼缝偷瞄,又问:“怎么办?” 撒特德道:“言,我出去一下。” 声音已经哑得挺明显了,人离开后,江言盯着头顶的石壁,刚才还心潮起伏,这会儿又困得睁不开眼。 撒特德回来时,江言已经睡熟,他把人抱紧怀里,下/身没怎么靠近。 白日,部落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固定出来干活和轮值的雄兽,其他兽人们都在山洞里休息。 江言起来喝了药,送撒特德出去巡视后,本来想去仓库取些从云池带回的虾干处理一部分留着晚上吃,还没忙活,回床上睡回笼觉的功夫,又再次睡沉过去。 再醒时,撒特德刚好也回来了。 外头响起动静,他拢好挂在旁边的斗篷,嘴巴有些干,喝了点水,边朝外走边说话。 “怎么回来也不叫我?” 闻声,撒特德侧目和他对视。 江言盯着对方被雨水微微淋湿的眉眼,又去看铺在地上的狼皮。 想起兽人帮他挖地窖时闲聊的话,猜了个大概。 “抓了几只?” 撒特德道:“嗯。” 那群挑衅的狼群已经离开,落了几只心气高傲的,正好被他们在边界逮到。 撒特德一个人生活,过粗糙点对他没影响,但江言不同,而且还怀了孕,能用上的东西,都尽量囤着,像能保暖做衣的兽皮,对江言来说只多不少,越多越好。 所以撒特德带了两张回来,余下的让族人拿走。 把狼皮用蛋黄和脑液用力鞣制一遍,密封裹存好,撒特德又去洗了手,把身上被雨水淋湿的袍子脱掉,换上干净清爽的一身。 江言走近他,仰头看着,温声开口:“头发还湿着。” 伴着话音,拿起木架上另外一条麻布,举起手想把那沾着水的头发稍微擦拭下。 撒特德盯着江言手里的布,高大的身躯在青年面前躬下,方便江言能碰到。 江言擦拭面前俯低的面孔,从鼻梁到眉眼,再到发端,撒特德静静看着他,像晕开的黑白水墨画。 江言有点出神,收起手:“好了。” 他道:“我想泡点虾干,带回来的粗盐里应该有凝成晶块的盐卤,这个也有用,我下地窖去找找。” 撒特德跟着他,才到洞口,江言回头,伸出胳膊推开。 “你把甜根洗干净,一会儿我有用,还有大豆,泡半桶的分量,” 他道:“我拿的东西又不重,别跟着了。” 两人站在洞口外,本来还算宽敞的空间显得有些拥挤。 走下阶梯,青年在蒙蒙的冬日里回头,瞥见平台的身影一动不动,于是晃了晃手,小心沿着梯子爬下地窖。 江言从地窖拎出两袋虾干和一包装着盐卤晶体的粗盐。 山洞内,撒特德已经把剥出来的大豆浸泡在桶内,甜根带的泥多,他正在用水把上面的泥冲净, 江言取出虾干,用石刀把头切去,又用一根细长的鸟腿骨把虾线挑出来。旁边是个木盆,舀两勺水倒进盆,把虾干放进水里。 整理过的虾干泡发到傍晚,恰好赶上做饭的时候。 柴火燃烧,干柴储备了很多,从入冬起烧,足够用到这个冬季结束。 外头断断续续飘了些雨,佩奇顶了身半湿的毛回来,趴在火堆旁边烘烤,看见江言处理的虾干,有点馋,不过没乱动。 过去在村里生活,天一冷,大家哪都不去,就聚在屋里烤炭火,板凳能坐一天都不挪开的,打打牌,开个电视节目当背景音,每天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没牌打,没电视看,江言把虾干清理干净,好奇地问:“撒特德,冬天的时候除了巡视,其他时间你都怎么打发的?” 撒特德道:“睡觉。” 不光蛇族,兽人几乎都用冬眠的习惯度过冬季,等到开春才活跃起来。 江言心想,既然来到这里,那也该入乡随俗,正好借这个冬天好好休息,等到春天就好了。 撒特德总不能像去年那样总逮着他…… 江言想起这事,脑子忽然转了过来。 他盯着撒特德,神情淡淡。 “撒特德,你最初留我,是不是有别的目的啊,总抓着我想做那种事。” 他往肚子一瞅:“是为了繁衍吗?” 毕竟部落里的兽人都认为他的雌兽,撒特德把他留下,跟他那样,也变得合理起来。 撒特德瞳孔缩了缩:“言……” 他像块僵硬的石头,否认的话说不出口。 几息后,他沉声道:“如今不是。” 没有为过去做辩解,因为当时他的确那么想过。撒特德不敢面对江言冷淡的目光,但他没有回避,眼神里包含愧疚,沉默地对视。 江言收起冷淡的表情:“我没有骂你的意思。” 结合部落雄兽和雌兽相处的模式,还有他们对部落延续的渴求,用脑子想一想,他早就起过这样的猜测。 不过和撒特德朝夕相对的一年多,抛开最初不算美好甚至让他惊惧的遭遇不谈,撒特德怎么对他,江言心里能分辨。 所以没有在猜出对方起初的意图后立刻翻脸甩冷脸色,而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量和相处,才重新生起可以一起生活的念头。 江言的情绪从来就不是忽然起来的,而是慢慢地,一点一滴的累堆起来。 从他萌生那样的想法开始,做直到今天,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 不过以后就不知道了,毕竟没人能保证。 他笑道:“这些话本来不想说的,就是为了避免你我之间的气氛尴尬,不过刚才情绪忽然到了,一下子就想跟你坦白。” 撒特德始终看着他,喉结滚动:“言,我要跟你在一起。” 江言道:“我明白,” 其实把话说开也好,省得以后两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或者心结。 江言又道:“话说在前头,这些都建立在我们有感情的前提之下,如果有一天,哪方感情忽然变了或者没了,那我们就各自安好,各过各的。” 撒特德声音一沉:“不会变。” 作者有话说: 还没修,先发了,凑合看,晚点再修。 明天见~ 第76章 大鹏鸟一样的鹰人 关于感情的话题让气氛变得有点沉重, 江言从撒特德眼底看见了类似固执的情绪。 他慢慢翘起唇角,温和解释:“只是打个比方。” 江言从来就不是固执的人,很多时候都随遇而安。 不管在哪里, 一旦适应都能自得其乐,不一定非要追求合乎内心的结局,即使过程努力过但收获落空, 按他的性子,最多遗憾一会儿。 有的东西该放弃就放弃,到了合适的时间自然就会慢慢看开。 撒特德平时虽然沉默,但在某些方面上,挺坚持的,这点和他不同。 他把对方洗干净的甜根用石刀切成丝, 陶锅架在火上, 倒入适量的清水, 再把切好的甜根丝放进锅里, 添柴, 先用大火烧开。 备用的陶锅有六七个, 占用一个拿来制糖,江言拿起另一个大锅,准备做吃的。 木桶里虾干泡得差不多了, 他把虾干全部装进大盆沥水,抱了罐猪油放在旁边备用。 接着取蒜和适量的辣辣菜, 蒜洗干净后拍成蓉, 第二个石灶烧火,下猪油热锅。油热了, 倒入虾干放进油里炸一遍, 然后捞出。 江言低头嗅了嗅虾干, 用蒜蓉混着辣辣菜一起炒,很快爆出香味。最后一步,把油炸过的虾下锅,混合配料翻炒,香味飘出了洞外,连佩奇都开始不安分地用爪子疯狂挠地面。 江言摇摇头,炒熟一大盆蒜蓉虾后,从木架上割了一块肉出来,弄根大骨头,削几个红薯,撒少量盐,煮熟后装进狗碗。 他拿起筷子夹了几个虾吃,海里的虾比河虾大,肉质更多更饱/满,泡开后拿来炒熟,口感并不柴。 他把蒜蓉虾送到撒特德嘴边,对方吃了。 江言笑眯眯道:“这一大盆够我们吃过瘾了。” 两人分着吃完整盆炒虾,又泡了壶蜂蜜水,吃饱喝足,还用盐沾着温水刷牙洗漱。 到这会儿,大锅里的甜菜根初步熬糊了。 江言用木铲翻了翻煮稠煮糊的甜根,移出几根柴,转成小火炖。 他冲撒特德露齿一笑,伸了个懒腰,回到床上悠闲躺下。 “忙了那么久,天冷后闲下来,感觉有点不习惯。” 江言双手叠放在腹部前,力度轻柔地一下下抚摸。 余光瞥见撒特德把鞣制过的狼皮取出,看样子是要准备二次鞣制。 他眯着眼,模样慵懒,却不知撒特德偏过视线往他的方向看了几次 那双默默看着自己的浅色眼瞳忽然就被江言逮住了。 撒特德:“……” 江言脸有点热,仍笑眯眯道:“你这么看着,我怎么可能睡的着?” 偷了片刻闲,他把熬好甜根挪到旁边放凉,继而转去看撒特德鞣制的狼皮。 心念一起,伸手抚了抚对方像缎子一样的头发,凉凉的。 江言无声勾起唇角,拿起一根麻绳把黑缎似的头发绑起来。 撒特德抬起双目,似乎无奈,不过都由着他去了。 江言道:“我怕你把头发弄脏。” 无所事事地转了几圈,这才继续转回陶锅面前。 熬出来的甜根糊糊已经放凉,他耐心捞出里面的丝,只留液体状的稀糖。 最后用小火慢慢把稀糖熬一会儿,时间一到,制的糖浆倒入罐中。 江言打量怀里半罐的糖稀,舔了舔唇角。 “如今天冷,过不久这些糖浆就能凝成块。” 熬糖熬了接近一个下午,转眼天都快黑了。 撒特德收起再次鞣制好的狼皮,转去洗锅烧火,把上午准备好的食材洗一遍,下锅炖。 江言虽然没外出活动,但他的胃口丝毫不减,好像肚子里多了个ta之后,饭量以双倍或三倍的增长。 他涮着肉片吃,喝几口汤,热乎乎的,鼻子和脖子都出了汗,唇被油渍润成鲜红色。 撒特德见他眼睫毛上挂着细细的汗珠,替他擦了擦,把火挪远些。 江言呼了几口气,道:“没事。” 他体质怕冷,但怀孕以后,很容易热起来,靠着火喝热汤,身上一直出汗。 吃饱喝足,江言感觉贴身的袍子都被汗水浸湿了,有些黏。 他用布稍微擦了擦汗,撒特德去平台上用大灶烧水,小灶熬安胎的药汤。 吃饱的佩奇早就趴回它的窝里睡觉了,体型太大,原来的窝早就容不下它,直接睡在垫子上,身下铺了层兽皮。 安然而温暖的一夜,第二天依然没放晴。 寒风如刀,风势不大,吹在脸上却又刺又疼。 江言起来后就没出门,趁撒特德去巡视,从储物洞里翻出林卡之前送给他的那把木弓。 眼下能打发时间的只有这个东西,拿到以后没练过,现在刚好有时间。 山洞宽敞,他简单做了个箭靶,站在一定的距离范围外,抬起胳膊,拉弓,瞄准。 连射几个箭,射偏了不说,还碰不到靶子。 江言左右环顾,兀自讪讪一笑。 他耐心好得很,继续捡起箭头,照着靶子瞄准,连撒特德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箭头有几次碰到箭靶了,江言备受鼓舞,正要去捡箭,忽然有所感应,侧个身抬头,对上撒特德的视线。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继而轻声一笑:“都看到了?” 撒特德:“嗯。” 江言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坦然道:“我没专业学过,不过眼下实在没东西打发时间,见笑了。” 撒特德:“我教你。” 江言:“你会啊?” 事实证明,撒特德不仅会,而且准头很好。 他握住江言的手,调整姿势和角度。 搭箭一射,江言感觉明明和刚才差不多,但这次箭头很准确地射到了箭靶中央。 “中了!” 撒特德眼底浮起很浅的笑意,继续帮江言调好角度和姿势。渐渐的,松开搭在他肩膀的大掌,这次让江言自己把箭射出去。 练了小半日弓箭,江言肩膀酸得发胀。他在床上烤火休息,目光随着另一道忙碌的背影转。 撒特德正在准备食材,偶尔偏过目光,有些出神。 江言朝他眯起眼睛笑,撒特德转回脸庞,耳根微热。 此时的江言像只猫咪,还是养得油水光滑的猫,柔软浓密的黑发泛出健康的光泽,裸露在空气的肌肤水润饱/满。 虽然江言偶尔会感慨一句长胖了,但撒特德觉得这样很好,原来的他很瘦,长了肉,更健康。 晚上熬玉米排骨汤,口感清甜,江言喝了两碗都不觉得腻味。 他转了转胳膊,把泡在木桶里的大豆捞出,洗净沥水,放进专门捣物的石罐里,用石杵慢慢捣弄。 豆子泡得饱满,添了水,几乎不用费力就能捣碎,溢成豆汁。 撒特德问:“要喝……豆浆吗?” 豆浆这个词是从江言嘴里说出来的,撒特德发音“豆浆”时顿了顿,语调略为奇怪,还不适应发音。 江言道:“晚上喝一点,剩下的拿来做豆腐,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就算失败,还能继续尝试,今年收获的大豆足够他嚯嚯的,不怕浪费。 火柴噼里啪啦烧着,撒特德翻烤肉片,两面涮上果酱,盛了一盘。 他把盘里的肉片放到江言旁边的矮桌上,用另外的锅烫蔬菜,清汤鲜蔬,依旧先盛一碗。 江言趁热喝了几口蔬菜汤,继续捣豆汁,用薄密的麻布过滤残渣。 豆浆热好后,他舀了小半勺糖稀,放进热豆浆搅拌。 来不及等,江言趁热抿了半口,舒服地发出叹息。 “甜。” 他有一年没喝过甜味的豆浆了,就跟做梦似的。 两碗放了糖稀的豆浆搅拌好,江言端上桌,不急着忙活,等撒特德把肉片都烤好,两人面对面的坐在竹桌前吃东西。 他把豆浆推到撒特德手边:“加了糖的,快试试。” 在青年期待的眼神中,撒特德喝了豆浆。 江言笑问:“好喝吧?” 撒特德手里的那碗豆浆很快见底:“嗯。” 江言:“明天多煮点,气温低,方便存放。” 白日拉过弓箭,江言简单用热水擦了擦身体就睡了。 连续几日不放晴,他都在山洞里熬糖,练习弓箭。 罐子里的糖稀已经凝结成块,带回的甜根全部被他拿来炼糖了。 有了糖,江言开始尝试做豆腐。 他往煮好的豆浆加入用盐卤制成的卤水,静置,结果并不如愿,摸索大半日,用卤水点出来的豆腐总是沾布,无法成形。 撒特德抱着一捆干柴进来时,恰好看见青年对着一坨软乎乎的东西叹气。 “言,怎么不高兴。” 江言摊手:“白忙半天,豆腐没卤成,把这些扔了吧。” 撒特德问:“不能吃吗?” 江言摇头:“反正时间多得是,多做几次总能成功的。” 他把失败的豆腐收拾好,捏了捏脖子和胳膊。 最近无聊,所以练习弓箭比较频繁,身上的肌肉绷得有点紧。 他扭动肩颈,洗干净手轻轻趴回床上,兽褥十分柔软,肚子并不会难受。 他喊:“撒特德,能帮我按一下后背和肩膀吗。” 顺着江言指的地方,身后一双宽大的手掌先搓热,贴上他的肌肤缓慢揉按。 起初撒特德根本不敢施力,江言笑道:“先用两三成劲,这样轻按没什么效果。” 撒特德便加了力气,江言忍不住“唔”一声,按舒服了才会发出的闷哼。 手掌一僵,撒特德问:“疼?” 江言道:“就这样,力道刚好。” 伴随着青年时不时舒服的哼声,山洞里异常安静。 直到撒特德看着掌心下那片红得惊人的肌肤,手背浮起的青筋频频抽动,用了很强的克制力把手抽回。 江言长叹:“舒服好多,肩膀的酸劲好像消失了。”‘ 他道:“如果这时候能泡个热水澡更加完美。” 说着,下意识用手碰了下撒特德的掌心,旋即被反握住。 撒特德道:“去山上。” 江言意会过来:“泡温泉?” 想起自己在山洞里待了将近半个月,他迫不及待地想出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于是眉眼弯弯的:“好。” 裹成粽子的江言被撒特德抱在怀里,很快抵达山谷。 他打量四周熟悉的天然屏障,气温越冷,温泉浮起的水雾越浓,像缭绕的仙气。 湿润的气息扑着肌肤,江言解开衣服后走下泉水,很快,撒特德坐在他身边。 他摸了摸浸泡在温泉里的蛇鳞,摸一下,鳞片就颤抖一下。 片刻后,撒特德握住他的手腕,声音低低的:“言。” 江言抿唇,假装无辜地笑了笑:“不碰了。” 撒特德把他抱在身前,鞠起温暖的水替他清洗头发。 江言本来也想帮对方洗的,无奈撒特德的头发太长,打理起来费劲。 等两人泡好,天色都准备暗下了。 他裹回厚实的兽袍,撒特德抱起他往部落的方向回去。 倏地,远处传来一阵奇异剧烈的声响。 江言还没来得及分析这是什么声音,抱住他的手臂收紧,视野调转了另一个方向。 撒特德往部落西边的山领区域疾赶,速度快得让他看不清倒退的野林。 直到耳边的风声停下,江言双眼发昏的朝急声音源头望去,赫然看见天上闪烁着两道灰暗巨大的黑影。 黑影半人半鹰的模样,很像过去在神话剧中里见过的大鹏鸟。 鹰鸣响彻高空,蛇族部落的安静被彻底打破,雄兽们化出蛇形往鹰鸣的方向涌去。 部落西边,巨鹰煽起狂风,他们用利爪勾住一条蛇尾。 被勾住的蛇猛烈挣扎,一时没让他们成功把蛇带飞到高空。 江言眯眼细看,心脏蓦然一紧。 被鹰爪勾到半空的兽人,正是今日负责巡视的阿默! 作者有话说: 待修~ 明天见。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淩奕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酪day 47瓶;边伯贤 17瓶;暗恋成风 13瓶;潮与、我真的不会起昵称、好运莲莲 5瓶;天心月、九黎丶、幽兰珊1640、福气满满、爱情骗子、嘿嘿嘿、夏蟲不語冰、甜心云锦熙、与或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江言朝巨鹰射出一箭 两个鹰人拖着阿默, 眼看就要从半空高高升起,巡视队的雄兽想用蛇尾勾住阿默的尾端,奈何纵有六七米的身躯, 面对逐渐被鹰人带走的族人,已经够不到了。 撒特德把江言放下:“言,找个地方藏好。” 江言知道事态紧急, 认真道:“快去救阿默,要当心。” 撒特德迅速赶去。 十四五米的巨蟒瞬间从地面拔起,缠住腾在半空中的蛇尾,猛地用力! 陡然施加的重量让拖起阿默的鹰人在高空踉跄几下,他们发出尖锐鸣声,对撒特德发出狠厉警告。 鹰人振起巨大的翅膀, 看起来就像他们坚硬的铠甲那般, 双翅急速扇动, 风声轰响, 树叶子哗啦啦的抖动, 周围卷起明显的气流。 墨黑的巨蟒狂暴般搅动长尾, 猛地一甩,若不是鹰人用勾爪深深缠住,阿默已经被巨蟒从半空拖回地面了。 巨蛇与巨鹰缠斗的场面惊心动魄, 江言嗓子眼绷着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巨蟒, 看见另一个鹰人朝他挥出铁钳般锐利的尖爪时, 垂在身侧的双手猛地攥成拳头! 他控制自己没有喊出声音,怕因为自己弄出的动静给眼前的战局添了什么乱子。 在两股力道的抢夺撕扯下, 阿默面孔抽搐, 浑身仿佛被撕裂开那般疼痛, 压抑着低嚎。 他配合撒特德,尽力挣动蛇尾,迫使鹰人在半空上无法稳住身形。 鹰人眼看无法拖起蛇族兽人,戾声一叫,犹如爆鸣,震得耳膜鼓起,刺疼! 另一只鹰人选择松开阿默,扑朔着翅膀,朝撒特德不断袭击,方向正是巨蟒倒悬着垂下的头部! 巨蟒迅速避开钩来的铁爪,江言手都抖了。 少了一个鹰人的拖力,阿默和缠住他的巨蟒逐渐往地面落回。 见状,紧紧关注战局的蛇族兽人立刻发出怒吼向巨鹰扑缠而去,找机会对攻击撒特德的鹰人袭击。 鹰人灵活地在半空上飞闪,朝前来支援的蛇族雄兽挥去尖利铁爪,用锋利的铁嘴往雄兽眼睛啄! 雄兽堪堪躲开这一击,脑门侧边顿时勾出深深的血痕。 于此同时,朝蛇族雄兽攻击的巨影被巨蟒缠住一边翅膀,接着被甩到了山壁上,碎石震落。 鹰人迅速调整状态,再不管其他兽人,专挑巨蟒袭击。 与此同时,从部落赶来的蛇族兽人立刻去挥着蛇尾围着鹰人攻击,他们嘴里发出怒嚎,一边缠斗一边震慑鹰人。 林卡也赶到了,他盯着鹰人的方向,拿起弓箭,瞄准后射出去! 江言从石壁后跑到林卡身边,林卡瞥见他 ,道:“这些隼族人很擅长空中打斗,鸟/毛硬得跟护甲一样,只有眼睛才是弱点。” 闻声,江言拿起另一把弓箭,抬起肩膀,没有立刻把箭矢射出去。 他视野里只有那个不断朝撒特德灵活发起袭击的影人,眼看着对方用钩爪就要刺中巨蟒的左侧兽瞳,江言抿唇,全程绷紧得像一张弓箭,全神贯注地射出一箭! 箭头险些就中了鹰人的右眼! 尽管鹰人堪堪避开,眼角在下一瞬见血,血液顷刻间模糊了视野。 趁此时机,巨蟒精准朝着眼角被血水模糊的鹰人缠斗,每一击都带着致命的力量,周围的山谷随着巨大兽人的恶斗震响,树叶和碎石不断滚落。 瞥见同伴眼睛受伤,另一个鹰人不得不松开阿默,带着族人飞上高空离去。 阿默获救,在场的蛇族兽人连接松了口气,他们把撒特德和阿默围起来,询问伤势情况。 林卡也松了口气,低头看着弱小的江言,道:“言,你那一箭准头真好!那隼族人敢正面来咱们部落挑衅,太狂妄了!” 隼族人凭借他们锐利的双眼,加上体型优势和那双足以刺破石块一击毙命的铁爪,在天上主动往目标发起攻击,能打能退,几乎没有与他们能抗衡的敌手, 他们的羽毛宛若铠甲,坚/硬无比,若想找反击的机会,只能从眼睛下手。 这亦是林卡当初选择打造弓箭的原因,时至今日,派上了用场。 江言道:“运气好而已。” 他练弓不久,憋着一股气射中那支箭头,纯粹是太担心撒特德的眼睛被对方用爪子刺伤。 他急忙跑上前,兽人们瞥见他赶来,给他让了道。 “言在这儿,放他进去看看撒特德。” “刚才那只箭,好像从言手里射出去的吧?!” “没错,是言!” “言帮了大忙了,隼族人真可恨!” 撒特德恢复人身蛇尾的体态,和跑来的青年目光交汇,被对方眼里的担忧触动心神。 他沉声道:“我没事。” 江言仰着头,上上下下打量,发现撒特德肩膀有抓出的血痕。 阿默嘶着嗓子,硬生生把痛呼咽回肚子。 他伤势最严重,肩膀布满血迹,锁骨被隼族人的铁爪刺穿,两个孔深可见骨。 江言目光始终没移开,部落里的兽人送阿默回去救治,他则被撒特德带走。 途中,他哑声道:“我的心跳还很快。” 撒特德带他到背风的树后停下。 “言,不舒服?” 江言坦诚道:“还在紧张。” 他看着眼前流血的地方,伸手捂住。 “快回去找祭司帮忙包扎,先别说话。” 撒特特开口欲言,被江言瞪了一眼。 “别磨蹭了。” 于是只好先返回部落。 祭司正在给阿默处理伤口,这会儿,大部分蛇族兽人都汇集在一处,族长也赶来了。 先了解阿默的伤势,瞥见撒特德肩膀也有伤,正要说话,旋即被打断。 “我没什么事。”撒特德低头,他的肩膀已经不再流血,愈合能力很快。 江言紧抓住撒特德的一只手,始终不语,看得出来情绪不高。 蛇族兽人神色愤愤。 \"隼族人真阴险,趁阿默落单下手!\" “他们不都这副德行,下次再碰到,我要把他们的鸟/毛拔光了!” 比起兽人们的怒气,尹林头脑冷静很多。 他道:“这次隼族人动静太大,往后一段日子应该不会再来,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除了加派巡视的任务,今后切莫单独行动,还有……” 尹林观望四周的兽人,冷静道:“纵使我们再生气,有一点要承认,隼族人的迎战能力比我们更轻松,多少野兽无法逃脱他们的利爪,又苦于无法在天上打斗,不能与他们抗衡。” 话虽然不中听,说的确是事实。 隼族人的对战环境独一无二,一旦寻到目标,从天上俯冲下来袭击的猛势,让许多野兽难以对抗。 四周陷入沉寂。 良久,兽人不甘地喊:“难道我们还怕隼族人?!” 尹林道:”蛇族自然没有畏惧怯懦的心,但更不能莽撞。” 尹林看向林卡:“隼族人在高空时,我们拿他们没办法,弓箭可以,我们能利用的武器,就是弓箭。” 林卡道:“没错,和隼族人缠斗,我们落下风,很难找机会回击。他们的弱点在于眼睛,只有射伤他们的眼睛,才有机会遏制攻势,扭转战局。” 一旁的兽人道:“方才若不是次言射中隼族人的眼睛,让撒特德找到机会把他们拉下高空,隼族人恐怕不会那么快离开。” “他们那身鸟/毛太硬了,飞那么高,我都找不到机会咬住他们释放毒液。” 林卡:“只能从他们的眼睛找机会下手。” 尹林:“林卡,这次要麻烦你打造弓箭,趁这个冬季,大伙儿都不要松懈。咱们多一个族人擅长弓箭,就有多一份和隼族人对抗的机会。” 林卡:“好。” 尹林目光转向撒特德:“练习弓箭的事,得让你多操一份心。” 撒特德点头,目光始终落在身边的青年身上。 尹林顺着他的目光,问江言:“言,身体还好吗。” 江言没有兽形,本身弱小,处在孕期,又经历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乱斗场面,没有受伤实属幸运。 担心他的身体不舒服,尹林道:“叫伊修给你看看。” 江言抬眸,看着已经处理好阿默伤口,朝他们方向走来的祭司,摇头。 “我没事,先给撒特德包扎一下伤口。” 他神情坚持:“先帮撒特德止血。” 伊修便给撒特德检查,用止血消炎的药草把伤口包扎起来。 最后,江言也让伊修检查了,确定只是心绪上有些起伏,并无外伤,对肚子里的幼蛇没有影响。 伊修道:“言受了惊吓,回去好好休息,” 撒特德握紧江言的手,把他带了回去。 夜色已至,山野漆黑,一片茫茫的雨雾浮动,寒气刺骨。 撒特德怀里抱着江言回到山洞。 他坐在椅子上,把人放腿上坐好,仔细打量。 “言。” 江言“嗯”一声,默默看着他,手指很轻地触摸已经敷过药草的伤口。 他来到异世,第一次看见兽人之间的斗争,明显还是死斗。 那些隼族人,显而易见的想要蛇族兽人的性命。 究竟有什么仇恨,让他们下这样的狠手。 想完,江言也问出口了。 撒特德道:“族里并不知道,从矛盾产生的那一刻起,他们一直对蛇族怀有猎杀的心。” 一顿,撒特德注视江言的眼睛:“我的兽父,过去就是在和隼族人的斗争中失去性命,虽不明原因,但这份生死仇怨不会化解,若隼族人落到我们手里,一样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杀了。” 见识过隼族人的狠厉,江言并未抱着化解恩怨的和平心境。毕竟这里是异世,兽人要活下来,就得把威胁生命的敌对铲除,或者驯服, 他道:“以后我不提这事了。” 尽管撒特德对兽父在斗争中逝去没有流露悲伤的情绪,但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过去的就过去了,认真把当下的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想起撒特德险些被隼族人用鹰爪勾穿眼睛的那一幕,他仍心有余悸。 同样心慌的,还有撒特德。 族人都称赞江言那一箭射的厉害,撒特德却担心。 若没有族人在场,若不是隼族的兽人受了伤,面对他们暴力的性子,刚才混乱的形势让他细想后不免生出后怕。 万一隼族人目标明确,把江言掳走怎么办? 江言没有兽形,不能凭借重量在空中挣扎反抗拖延隼族人。 撒特德把青年按在怀里抱紧,沉声道:“以后,莫要这么冲动。” 江言道:“我明白。” 那两个隼族人能把六七米的蛇勾起来带走,他这具平凡人类的身躯,根本抵抗不了的。 刚才也是太担心了,才会失控。 好在没事。 彼此抱着安慰一番,撒特德去准备食物,江言则拿起悬挂在石壁上的弓箭,照着箭靶射出。 这次没有撒特德的调整帮助,没有千钧一发的紧急状况,一击即中。 江言甚至感到庆幸,这半个多月的无聊让他接触了弓箭,多掌握一门技能,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撒特德正在升火,背后一暖,覆盖上青年柔软的身子。 他侧目,江言避开包扎的地方,抱住撒特德的脖子,往那深邃的眉眼啄吻一记。 “这会儿觉得踏实很多了。” 撒特德担心他着凉,先熬了碗姜汤。 “言,喝。” 江言乖乖喝完,回到床上休息,随后换下贴身的衣物。 出了一身冷汗,干透后衣物黏着肌肤不舒服。把衣物换好,他盘腿坐在床头,目光投向正在做饭的背影身上。 尽管这晚没什么胃口,江言依旧照常吃东西,喝药,早早攥着撒特德的手躺在床上休息。 这一晚,江言深刻意识到,哪怕有蛇族兽人的保护,他也要提升自保的技能。 这不仅仅是对自己负责,在关键时刻,还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作者有话说: 待修错字~ 明天见~! 第78章 挺让人害臊的 翌日, 江言喝完药,祭司又来了一趟。 他坐在椅子上,腰前铺了张厚软的兽褥毯子。祭司替他检查完身体, 确定人跟幼蛇都没事,叮嘱他继续多休养。 撒特德早上陪他吃完东西就出去了,江言目前并不知道部落里什么情况。 他向祭司询问此事。 尹林道:“别太担心, 经过昨日的乱斗,部落里正是戒备心最高的时候,隼族人不会冒险趁当前的时机再来冒犯。” 又道:“蛇族虽然不像他们那般长着能进退自如的翅膀,可若拼死一搏,他们绝对占不到好处。隼族人过去虽为大族,这两代已经没落衰败了, 听闻他们已有百年不出幼代, 真打起来, 死一个算一个, 对他们可谓是很大的打击。” 江言若有所思。 又问:“我听外面似乎有些吵闹, 发生了什么事?” 尹林道:“一部分兽人正在外头练习弓箭。” 蛇族兽人战斗的方式还停留在最原始的那一套, 即凭借自身力量跟目标搏斗。 尽管他们在丛林里罕有敌手,可面对隼族人,蛇族难占优势, 纵有再大的力量,在高空也只能挣扎, 任凭隼族人摆布。 尹林感慨:“到了部落做改变的时候了, 过去那一套在隼族人面前行不通,要另想办法跟他们对抗。” 江言赞同。 尹林瞧见他似乎有些出神, 便笑道:“平日我虽然多劝你好好休养, 但也不必日日闷在山洞里。若外头无风, 等天没那么冷,多穿点出去走一会儿也可以。” 江言道:“我明白。” 尹林一笑:“最近还能走走,再过些日子,下了雪更难捱,在山洞里至少待到明年入春以后。” 江言喃喃:“春天,” 他问:“阿乔他们几时生?” 尹林道:“约莫春末夏初。” 江言:“好。” 想起林卡过去难产时剖腹死去的雌兽,隐有不安。 眼看着祭司都走出山洞了,江言推开身上的兽褥,连忙朝外追去几步。 “祭司,还有一事。” 尹林停下,返回山洞内,问:“何事。” 江言仰头看着对方:“我上次提过的剖腹缝针,祭司……练过吗?” 他不会医术,只能把现代的一些常见医治手段告诉尹林,至于怎么琢磨细节,还得靠尹林反复试验,发现,总结。 幼蛇关乎部落延续,尹林听完江言上次话以后,的确已经进行过相关的探究和摸索。 若非到了二选一的地步,保幼蛇和雌兽平安,对部落有益无害。 江言稍微安下心神。 尹林问:“言可是担心?” 江言坦诚道:“没错,我担心阿乔出事。” “我希望大家能平安健康,如果真到了所谓的保大保小的地步,即使无法左右旁人怎么想,包括阿乔如何选择,我只希望他平安。” 尹林缄默。 江言的选择跟部落背道而驰,尹林深知一个幼蛇的逝去对部落会产生多大的毁灭性影响,可他看着目光坚定的江言,斥责不出半个字。 江言道:“这事请祭司上心了。” 送走尹林,江言站在平台上发了会呆,和尹林的交谈让他感到些许疲倦,回床上睡了一觉。 觉醒,撒特德已经回来了,带着一把弓,比林卡送给他的那把弓箭大许多。 他凑近试了一下,并不趁手,对他来说分量过于沉重。 但这张大弓配合撒特德,莫名显得霸气。 他回去摸了摸自己的那把弓,手瘾一来,射出几支箭。 三支箭头连发,都中了。 对上撒特德诧异的眼神,江言笑容有点害羞。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担心你出事,紧急情况下射完那一箭头以后,身体好像触发了什么开关 ,现在射箭的准头提升了很多。” 他虽然不好意思自夸,但也有点骄傲。 学好箭术,也算有了自保的一门手段。江言虽然做不了出风头的那个人,但他不想拖后腿。 因为隼族人的袭击,部落内的气氛低沉了一阵。 直到天越来越冷,丛林沉寂,没有任何野兽出没的痕迹,大家渐渐地松了一口气。 江言脸上的肉又莹润了一圈,在山洞里小练半日弓箭,继续捣鼓之前没做成功的豆腐。 浸泡大半夜的大豆沥出,江言捣出豆汁,接着用卤水点豆腐。 往后两次,依旧没成功。 他坐在小板凳上叹息,默默收拾残局 ,剩下的豆汁没有浪费的拿去点豆腐,而是煮了一锅 ,把罐子里凝结成块的糖敲碎,取出几块,放进热乎乎的豆浆里搅匀。 瞥见洞口外的身影,他笑道:“来喝豆浆。” 刚出锅的豆浆,浓香扑鼻,口感绵长润滑,喝完浑身温暖, 在冬季里能喝上甜甜的豆浆让江言倍感幸福。 他舔了舔嘴边的水渍,看着撒特德,道:“剩下的,你能不能帮我送去阿乔他们那里。” 包括阿乔在内,怀孕的四个雌兽都不容易挨过这个冬天,江言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他希望每个雌兽都能平安度过这个重要的阶段。 撒特德拿起密封的几罐豆浆离开,很快把这些还热的豆浆各自送到雌兽们的手里。 回来后,撒特德递给江言几个鸡蛋,水煮蛋。 “乔给你的。” 江言唇角轻轻一翘,收下对方的心意。 练习弓箭的时候,江言把自己闪过的一些想法跟撒特德说了。 “关于弓箭,我有一个新的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又道:“想找林卡商量。” 撒特德道:“我去叫他过来。” 林卡就在兽人们集中练习射箭的地方待着,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 瞧见江言,还有悬挂在石壁上的那把弓箭,笑呵呵道:“言,看来这把弓箭你很喜欢。” 江言点头。 他开门见山:“林卡,我有事跟你商量。” “隼族人善于空中战斗,他们的眼睛是弱点,最有可能被弓箭射中,从而被我们制伏。” “可现在的弓箭太落后,隼族人靠着一双翅膀灵活自如,羽毛更是坚硬如铠甲,我们射不伤他们的翅膀。倘若要射眼睛,很考量技术和运气,除了提升大家的射箭技术,其实还有另一种方式。” 林卡福至心灵:“你是说,改造弓箭?” 江言点头:“没错。” 林卡沉思,时而皱眉。 他问:“要怎么改?” 受当今环境限制,林卡能做出简易弓箭,这样的妙想已经很超前了。 江言道:“有一种东西叫做弩机,是利用弓发展而成的远程伤害性武器。” “弩机具体的制作方式我提供不出来,只能把它的样子画出,再给你讲它的运行方式,剩下的,得靠你研究。” 林卡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连撒特德也看着他。 江言笑道:“别这样看我。” 林卡:“言,老实交代,你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都从哪里来的?” 江言给了他从前的答复:“梦里有仙人告诉我的。” 唯独撒特德,盯着他的瞳孔微微一闪。 江言用木炭在平台的石地上勾画出简易弩弓的图案,这种老式弩弓,犀角村上一辈的老人过去经常用。 他指着图形:“弩机主要就这五个部分。” “这处叫做悬刀,我们用手扣住它时,弩就会射出去,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很大限度的调动肩膀的力量。” “这个叫牙,用来钩住弦。” 青年嗓音清亮,徐徐陈述。 “勾心,它是连接牙和悬刀的部位。” “这是望山,也叫瞄准器,上面可以打几根木钉作为瞄准的参照。我们射出弩箭时,借助瞄准器可以提升射中目标的几率,” 他在牙上画出一条弦。 “当我们开始上弦,牙会将其勾住,就像拉弓一样,弦对牙生出一股拉力,拉力使牙发生转动。但勾心会阻断牙的转动,这股产生的力就会传回悬刀上。” 林卡听出了构造的玄妙,眉梢挑了几下,道:“所以……我们用手扣住悬刀时,勾心一旦失去支撑,牙的阻碍就消失了,上面的箭矢便射了出去?” 江言看着他:“……林卡,你真的太聪明了。” 撒特德侧目,林卡摸了摸脖子,后颈有点凉飕飕。 江言笑意微深,看了眼撒特德。 他继续在地上的图形画画,裸露的弩机外多了一层外壳。 “这层东西叫做郭,有了郭作为依托,可以提高弩机的承载力度。” 林卡盯着陌生的弩机,一时半会儿还没能感悟完。 他干脆盘在地上不动,挥挥手,道:“你们忙去吧,我自己看会儿。” 江言笑着点头,蹲太久,站起来时身体晃了晃,被撒特德扶稳。 回到山洞内,江言小声附在撒特德耳旁。 “我说的东西会不会太超前了” 撒特德箭术厉害,对弓箭的构造早就了然于心,听到刚才的话,其实能大致理解几分意思。 江言看着陷入沉默的撒特德,没有立刻出声打扰。 良久,撒特德俯身抱起青年。 江言说的东西,在任何部落内闻所未闻,若真有那样的威力,这不但会给蛇族带来改变,更甚至会影响到其他的部落。 然而为了部落的生存和安定,他们能练习弓箭的使用,也一样能接受弩机。 被抱起来的江言抬头望了会儿洞顶,又去看石壁上的那把弓箭。 他拍了拍撒特德,对刚才自己的那番话进行反思。 想完,江言认为没有问题。 能用木头打造弓箭,那么用来改良成弩机又何不可? 而且,他只将弩机大致的运转方式跟林卡说了,他不会做这个,至于林卡能不能做出来,还是个未知数。 何况,再过个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百年,说不定就从现在的石器时代发展到铜器时代了,甚至铁器时代。 到那时候,一样会有武器的出现和打造。 刚浮起这个念头,江言轻轻叹了口气。 百年,他真敢想,以后能不能活到那个时间还说不准,不过撒特德可以。 觉察江言情绪有些失落,撒特德抬起他的脸,“言,怎么了?” 江言摇摇头:“一下子想太远。” 他静静望着对方的脸,凑近,亲了亲。 很快,脖子被撒特德用掌心固定,唇齿被细致地反复舔/舐。 他忍不住低吟出声,遮在洞口的兽皮恰好被掀开。 林卡兴冲冲地进来:“言,我似乎想清楚——” 话音戛然而止。 他挠挠头,往后退。 “你们继续。” 林卡伸手比了个姿势,想着江言和撒特德唇贴着唇的样子,不太明白这是个什么动作,但不小心看过之后,觉得挺令他害臊的。 山洞内。 江言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朵,盯着撒特德看。 他忽然用腿把对方缠住,含糊地说了句话。 撒特德隐约听到“轻、没关系”之类的话。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79章 这叫亲吻 山洞里越安静, 江言的呼吸听起来就愈乱。 撒特德不敢用力抱住他,怕碰到他的肚子,手掌牢牢托在他腰后。 是真不敢用力, 连手指都不敢握住那截柔软的腰,只用掌心揉着摩着几下。 江言被托得很高,胳膊都搂住撒特德脖子了, 又用手指去碰那两只变红的耳朵,嘴里喘着气,去亲对方挺拔的鼻梁。 江言道:“撒特德,你出了好多汗。” 他手指摸到对方颈上抽动的脉搏,和平日温凉的体温不同,有越来越烫的趋势。 于是舔了舔润红的唇, 有些害羞, 还有不同于过去的大胆, 依然说刚才那些话。 大概孕后体质真的太敏/感了, 江言总想释放突如其来的热情。 他坐在柔软的兽褥里, 手一勾, 没怎么费力,他想怎么样撒特德就抱他起来,坐的位置从床上变成对方怀里。 祭司给他检查身体的时候, 这方面的事项也叮嘱过几句的。当时他还想,都怀孕了, 怎么还会想这种事? 结果现在他确实很想, 摸到撒特德不停滚动的喉结,指腹轻轻一刮, 托在背后的掌心更用力了。 兽人世界的衣物制式很简单, 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处。 怕江言着凉, 上身衣物半点都没有松开的迹象。 气息愈发沉乱,江言与撒特德胶着的视线一上一下,缓缓错开。 不同过去那样迅速剧烈,撒特德真的很能隐忍控制。 良久,江言被放回床上休息的时候衣袍都是干净的。 撒特德把弄脏的那身带出去了,走得急,只顾得上匆匆帮他更换,地面还没打扫。 江言瞥见泥地上还没凝固的东西,抬起手放在眼前遮了遮,呼吸仍然急促。 半晌,认命地起来拿扫帚打扫,又掀了会儿兽褥通风。 澡房很久才传来动静。 撒特德在底下将洗干净得衣物晾好,回到山洞,瞥见地面干净,而青年躺在床上,兽褥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睡沉了,露出的脸颊红得很好看。 撒特德沿着江言柔软饱/满的脸颊轻缓触碰,俯下唇,贴着那秀挺的鼻尖亲了一口。 一觉至午后,江言望着外头蒙蒙的天色,感慨着今日又没有什么好天气。 仓库的门口被人推开,撒特德带了些柴上来。 高大的身躯走近,江言抬头,清楚地看见对方脖子上的几道痕迹,耳根不由泛起一阵轻热。 他心想:自己会不会挠得太用力了? 忍着羞耻回忆,甚至不记得这些痕迹什么时候挠出来的。 又低头打量自己的指甲,没有指甲钳都不方便把指甲修剪整齐干净。 撒特德看着他,道:“风大,去火边坐着。” 说完,还把他平时拿来靠背的兽垫放在竹椅后,目光落在他腰腹上。 江言揉了揉,脸蓦然连着耳根热起来,轻声道:“其实不是很疼,睡一觉起来有点酸而已。” 他拿起壶里还温的水倒了杯,喝了。 至于那种“你技术不错或力道挺合适”的话说出不口。 撒特德沉沉“嗯”了声,去准备晚饭。 江言看着对方沉默的背影,知道他也在害羞,嘴角扬起的弧度渐渐深了。 深夜,就着火光,江言用石刀慢慢磨指甲。 撒特德道:“该睡了。” 江言盯着指甲:“再磨会儿。” 其实撒特德不介意身上那些挠伤,不痛不痒的,而且他愈合能力很强。 江言似乎看出撒特德内心所想,道:“你都没弄伤我,那我也要注意的。” 撒特德默然。 作为纯种兽人,他原本并没有把磨指甲这件事放在心里,可……江言不同,太细嫩了,之前还说过不剪指甲会戳得疼。 所以撒特德开始留意,定期把指甲磨平。 一连几日不放晴,江言的活动范围局限在山洞之内。 他给自己和撒特德多做了一条围脖和毡帽,样式相同,撒特德原本不需要戴毡帽的,看见江言笑眯眯戴着,模样十分高兴,便鬼使神差地一同把毡帽戴上。 连佩奇也得了一身新的冬衣,天冷了,它很少外出,整日趴在窝里睡觉,睡醒就蹲在火堆旁,陪江言练习弓箭。 又一箭射出,江言蹲在地上拾取箭矢,兽袍穿得太厚,加上肚子已经有点显了,动作十分小心。 冬衣厚实,更显他清瘦,看不出肚子的变化。 但如今他做什么都会小心,怕闪着哪里。 江言热了些羊乳,加入糖块搅匀后喝,就着炸好的红薯条,吃吃喝喝一阵。 火光照亮他气色润泽的脸庞,发了会儿呆,本来都要睡着了,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唤他。 江言拢严实披在身上的兽袍,脚下踩着毛绒绒的自制绵拖鞋朝外走。 出现在洞口外的兽人是族长和林卡。 林卡朝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定睛望去,赫然是粗制简易的弩机。 江言诧异:“那么快就做出来了?” 林卡搓搓手,哈哈一笑:“那日回去以后我兴奋得不行,这些日子没睡觉,光顾着捣鼓弩机,你瞧我眼睛,青了一片。” 林卡没有夸大其词,眼皮黑青黑青的,唯独瞳孔亮得很,像烧着两把火。 族长道:“我听林卡说了弩机的事,言,可以再跟我详细说说吗” 江言没有拒绝,他把路让开:“外面冷,进来聊吧。” 又将还热的羊乳添上糖块,盛出两碗分别递给族长和林卡:“暖暖身。” 林卡挠挠头:“来得匆忙,下次拿点肉来看你,白吃白喝多不好意思!” 尹林斯文的面上同样浮起几分愧色,表示自己下次也一定带东西过来。 江言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客气。 江言清亮温和的嗓音仿佛徐徐春风,耐心将弓弩和弓箭的区别讲了一遍。 过程没闲着,掀开浸泡过沥干的大豆,加水捣碎。 林卡搓搓手,道:“给我吧。” 江言没扭捏,手上的石杵递给对方。 “尽量都捣碎了,细腻些,拿来煮豆汁。” 他看向族长:“除了弩弓,其实还可以用别的办法,比如在箭矢上抹毒,或者用网。” 林卡道:“那些隼族人勾爪锋利得很,石头都能击碎,翅膀刮起的骤风能把兽人掀倒。” 想起之前混斗,因隼族人不断用翅膀卷起气流,石块从山顶上源源不断滚落,跟下雨似的,江言深有感触。 林卡道:“所以往箭矢抹毒,就跟能不能射中他们眼睛一样,看运气。” 他往身上拍了拍:“那身鸟/毛,丝毫不逊于咱们的鳞片,箭头太难射穿,只能往这儿找机会。” 林卡指着自己的眼睛。 江言把火柴移动到灶头下,转成大火,很快就把豆汁煮好。 他继续用储备的卤水点豆腐,盖上布压住。 林卡和族长神色掩不住疑惑。 “言,你要做什么吃的?” 江言道:“豆腐,已经失败过好几次,如果一会儿成功,晚上可以做鱼炖豆腐汤。” 他继续坐回凳子上,道:“隼族人在天上战斗,除了依靠他们的灵活自如的翅膀,锋利的勾爪,还有眼睛,能不能干扰他们的视野呢?” “比如利用浓郁的瘴气让他们看不清楚,又或者找到能反光的东西,尽管不能灼伤他们的眼睛,却能教他们无法顺利地睁眼寻找目标。” 江言想到镜子。 尤其在出现阳光的时候,如果有能反射光的东西,虽然伤不到隼族人的眼睛,但被反射出来的刺眼光线追着瞳孔,眼睛会非常不舒服。 隼族人的眼睛那么厉害,肯定会更加敏/感。 尹林道:“光?” 他摇摇头,认为这个办法不太可行。 “除非隼族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天上看。” 否则没有比太阳更刺目的东西。 江言问:“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见过能反光的材质,或者石头之类的物品?” 族长和林卡齐齐摇头:“不曾见过。” 江言:“想来也是。” 所以目前最可行的办法还是研造出比弓箭更加便捷的远程武器弩机。 尹林和林卡陷入思考时,忽然听到江言喊:“成了。” “什么成了”林卡凑过去,盯着用布包起来,一坨白色的东西。 “这是刚才的豆汁” 江言笑道:“没错。” 他欣喜看着这次卤水点出来的豆腐,没有沾布,形状压得也不错。 盐卤豆腐虽然没有石膏豆腐那样软嫩,但韧度和弹性比较强,口感并不差。 他笑吟吟道:“今晚多做几道菜,族长和林卡留下长尝尝吧。” 林卡一听有吃的,还是江言做的食物,二话不说答应了。见状,尹林也应下。 多两嘴就吃饭,就要多准备食物。 尹林和林卡不好意思光坐着等吃的,主动提出帮忙。 “言,我能做什么吗?” 江言道:“帮我把莲藕洗干净,切成这个厚度的片片。” 他用手指比划一下。 比划完,撒特德恰好回来,手里还拎了快新鲜的肉。 还没问那两人在做什么,江言朝他迎来,道:“我留他们一起吃饭。” 撒特德:“……嗯。” “这是刚切的肉。 江言:“那正好,把肉清理干净,剁碎了,做成肉泥。” 林卡笑不合嘴地问:“言,莲藕要和肉一起煮成食物吗?” 江言道:“等会儿做莲藕酿肉。” 撒特德带着新鲜的肉到平台外清理,之后剁碎,装了满满的一大桶肉。 江言用现有的食材做配料,有鸡蛋液,山药粉,葱姜蒜,将配料混入肉泥中搅拌,舀满满的一勺肉,接着用切好的莲藕片裹好。 他道:“照我这样把肉馅裹在藕片里就行。” 林卡跃跃欲试:“交给我。” 尹林已经包上了,动作十分细致。 林卡更是上手,他长年累月做着木工的活儿,肉馅和莲藕的分量拿捏得非常精准。 江言打量片刻,摇头失笑:“这里反倒没我什么事。” 于是带着撒特德去处理鱼。 天色还亮,山洞里烧了两个大灶。 一个炖着鱼和豆腐,汤汁浓郁鲜香,豆腐块滑溜溜的,浸泡着汤汁,尝一口满嘴都是味道。 兽人们没吃过这么滑嫩的食物,嘴巴都嚼得不利索了,软滑软滑的,差点咬到舌头。 撒特德把碗里的汤吹凉,递到江言手里。 “言。” 林卡目光转了转,忽然问:“言,有件事我实在太好奇了。” 尹林以为跟弩机有关,停下进食的速度。 江言喝了几口汤,看着撒特德:“快吃,不用给我盛。” 林卡问:“就是那日,你跟撒特德在山洞里抱一块,嘴这样……” 他都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分别把左右手的拇指贴在一起。 “就是这个,嘴巴这样表示什么意思昂?” 江言:“……” 尹林没见过。 “嘴巴怎么样?” 撒特德道:“吃饱了就回去。” 林卡夹起莲藕酿肉往嘴巴里塞,腮帮子鼓鼓的。 “没……还没吃饱。” 江言清了清嗓子,露在头发下的耳朵透出微红。 夜色刚降临,撒特德逐客的意思十分明显。 尹林起身:“我们先回去了,言,今日麻烦你做这么多吃的招待我们。” 江言道:“一起吃饭挺热闹的。” 他又开口:“能不能帮我个忙” 他把锅里还热着的豆腐鱼汤跟莲藕酿肉装好。 “我想给阿乔送点吃的。” 林卡主动提出帮忙。 “我顺路,我带给阿乔。” 目送他们离开 ,撒特德落下洞口外用来遮风的兽皮,回去烧了一锅水,让江言拿来擦身和洗漱。 睡前,江言照常喝药汁,过于苦涩的味道使得他皱眉不语。 嘴角袭来微凉的触感,撒特德贴在他唇边。 他忍着将要从嗓子溢出的声音,唇微微启开,对方的舌头立刻抵入。 直到气息喘不上来,呆呆看着那双涌动着很深情绪的浅色蛇瞳。 江言哑声道:“……这叫亲吻。” “只有关系亲密,像我跟你这样,我们两个才能这么亲,别人不行。” 撒特德低沉生涩地开口:“亲……吻……” 又道:“我喜欢……亲吻言。”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80章 帮言洗头,做润肤脂 江言从没在撒特德眼底见过如此深刻而明显的情绪, 他忍着触动,眼眶蓦然淌出少许湿意。 柔软却包含力量的长舌慢慢舔舐他的眼角,耐心把湿润的水渍舔干净。 撒特德不解。 “言, 为什么哭。” 江言抿唇,嘴角弯了弯。 “人的情绪一到,偶尔就会掉眼泪, 我此刻的眼泪并非因为难过而落。” 撒特德:“为什么。” 江言解释:“因为觉得开心。” “有句话叫做喜极而泣,很高兴的时候人也会哭的。” 撒特德沉思,小心把他放在身上搂着,很快又把他放下,怕压到那越来越柔软的肚子。 江言闭眼:“睡吧。” 撒特德摸了摸青年泛红的耳朵,呼吸还有点急促, 但这时候不会再抱着怀里的人继续做那件事。 天色鲜少放晴, 一整日时常都是阴隆隆的, 江言等周围不怎么起风的时候, 会拿起斗篷披上, 戴好毡帽跟围脖, 穿毛绒绒的靴子,沿四处走走。 只要不下雪不下雨,部落中央就会有雄兽们聚集起来练习弓箭, 打斗。 因为隼族人的挑衅,这个冬季, 部落里的兽人没有丝毫懈怠。 江言坐在草垛后观赏, 在一群雄兽当中看见阿默。 阿默也看见他了,笑呵呵地朝他靠近。 阿默将尾巴一盘:“言!” 江言往他的肩膀打量几眼, 问:“伤势都恢复了吗?” 上次阿默被隼族人的铁爪勾穿, 两个伤口都露出了白骨, 非常严重。 阿默道:“给祭司敷过几次药,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转动几下肩膀,道:“这几日我跟着大伙儿练习箭术,说起来,言射中隼族人的那一箭真的太厉害了!” 江言腼腆一笑:“当时运气比较好。” 阿默语气憋闷:“我往时运气也蛮好的,结果还不是被隼族人抓起来吊天上了,想反抗都找不到机会。” 阿默年轻气盛,可并非盲目狂妄的性子。 经此遭遇,让他深知蛇族跟隼族之间的差异和劣势,同时明白过去为什么长老总叮嘱他们不要对每次的试炼松懈。 阿默打起精神:“我接着去射箭,晚点还要跟阿尔打几场。” 他们说话的动静让周围散开的兽人都注意到了,有兽人喊:“言,你来射一箭给我们瞧瞧吧!” 江言射中隼族人眼睛的事迹在部落里传得跟个神话似的,雄兽们看见他眼睛都在闪光,甚至还有想跟他比试的。 阿默笑骂:“你瞅瞅自己尾巴多长,胳膊都比言的腰还粗!还找言比试,脸呐?” 雄兽瞅着江言那瘦弱的小体格子,尽管他已经裹上笨重厚实的几层冬衣,可在蛇族兽人面前,依然不够看的。 路过的几个雌兽停下,也围着江言说话,看着他的眼神简直充满了崇拜。 江言这才意识到,他碰运气射中隼族人眼睛的事在部落里传得过于离谱了。 趁这会儿有不少兽人在附近,江言只好亲自辟谣。 他温声解释:“当时事况紧急,我又关心则乱,射箭时头脑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场上就有好几个箭术不错的兽人,江言走到他们身边,抓起一把比较小的弓箭。 兽人递来另一把:“这把小,言拿着趁手。” 他又换了另外一把弓箭。 等兽人们的目光都聚集在身上,江言抬起胳膊,调好角度,肩膀发力,一箭射出。 准头偏了,和靶子擦过。 江言给自己辟谣,道:“我的箭术没大家传得那么厉害。” 他连接几箭射去,有的中,有的不中,水平和兽人们练出来的差距不大。 阿默抓了抓脸,总感觉不太对。 江言道:"你们继续吧。" 他目光落在阿默脸上,顿了顿。 “出血了。” 阿默随手一抹,没当回事。 “噢,天冷都这样,脸上的皮肤干,容易裂开,之后会愈合的。” 倒是江言,一张脸比他们的半个巴掌都小,皮肤嫩得能出水。 阿默道:“外头时不时起风,言,你最好回去休息,不然吹两天风脸就跟我们一样裂开了。” 江言观察他们脸上干裂起皮的地方,若有所思。 回山洞不久,江言手有点痒,连带着脸也跟着隐隐泛痒。 他直觉不太妙,这样的症状一直持续到撒特德回来。 暮色深深,撒特德生了火,把已经切好的食材下锅炖,转头就见靠在竹椅上的青年不停挠手,。 他过去把那两只被抓红的手包在掌心。 “言,怎么了?” 江言叹气:“手痒,估计要起冻疮。” 想起白天在部落中央看见兽人们脸上皲裂的地方,他抽出双手,捧起撒特德的面庞仔细端详。 撒特德不明白江言在看什么,凝眸不动,银灰色的一双瞳孔只容得下青年的模样。 江言用手指轻轻戳了戳面前这张似雕刻般英俊完美的面孔:“撒特德,你的脸也裂了,不疼吗?” 撒特德道:“不疼。” 江言依然盯着:“不痒?” 撒特德:“不痒。” 江言无话。 想起撒特德的忍耐能力十分强大,就不再追着此事问。 他道:“我的脸痒,皮肤还越来越干,手指也很痒,再抓就抓出伤口了。” 撒特德垂下双目,大掌包起他的手,搓了搓,道:“我去叫祭司过来看看。” 江言摇头:“长冻疮又不是什么大病。” 而且看兽人们对皮肤干裂,长冻疮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大概都没找祭司看过。 “有个偏方,我先试试,没效果再麻烦祭司。” 撒特德欲言又止,江言道:“你帮我从地窖拿两根萝萝白上来。” 他把白萝卜去皮切成片,用火把白萝卜片稍微烤了会儿,烤得软了,贴在手上长冻疮的地方。 撒特德依旧捧起他贴满白萝卜片的手,面无表情。 江言自己打量两眼,噗嗤一下笑出声。 “先贴一会儿,等下再吃东西。” 后来也不用他等了,撒特德把热气腾腾的食物喂到他嘴边,睡前又喂了药。 因为手起了冻疮,江言几日没出去。 他的头发已经长到肩膀,需要时常打理。 这天,临近正午,天空浮出些许微光,晒在身上只有温温凉凉的感觉,不算很暖和,与阴冷的天气相比,聊胜于无。 江言想洗头。 他穿着厚实的兽袍,加上有点显怀,下腰之类的动作对他来说已经有些勉强了。 撒特德烧了水,兑些凉的到木盆上,搬来两张宽长的椅子合并,再铺上一层兽褥,低头看着他, “言,来。” 江言:“要帮我洗啊?” 小鹿一样的圆润漆黑的眼睛,瞬间笑成两道月牙形状。 他躺在椅子上,眯起双眸,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前,感受着两只粗粝宽大的手掌抚过他的头顶,指尖顺着他的头发,用木梳耐心地打理,捧起水慢慢冲洗。 江言舒服得直叹气,平日温和的声音变得慵懒:“我想抹点胰子,给头发打上泡沫。” 撒特德照着他的话做。 温温的日光并不刺眼,江言神色恬淡,头发往后垂落,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很清秀,因为养出肉的缘故,脸颊像个饱满柔软的桃子,肤色白/皙,热水冲过后脑,水汽熏得面颊有些红。 他舒服得直哼哼,揉在发顶的手掌顿了顿,继续洗弄。 泡沫冲干净后,江言慢悠悠睁眼。 他在柔和的天光下打量撒特德低垂的侧脸,盯着上面几乎看不清的痕迹,道:“气候太干了,我想尝试做润肤脂,涂在皮肤上,可以一定程度避免干裂。” 想做就行动。 洗完头发擦干后,江言拉着撒特德去地窖翻从云池带回的东西。 “上次我们在海边翘贝壳,翘出很多珍珠,还带回来了,记得吗?” 撒特德:“有印象。” 不久,他翻出一包珍珠,打开后递给了过去。 “言。” 江言一笑:“就是它。” 又道:“还得找祭司,请他帮忙配些带有养颜效用的药材。” 撒特德脚程快,替江言过去传话,不久,把祭司配好的药材带回山洞。 江言烧了两个灶,一个拿来煮珍珠和豆腐,另一个用来炼猪油。 撒特德把手里的药材递给他:“祭司给的。” 江言笑盈盈地开口:“我在炼猪油,等会儿珍珠煮好了得研磨成粉末,这包药材,你先替我弄成粉末,晚点要用。” 两人分工,江言把煮好的珍珠捞出,借着撒特德的手劲,让对方研磨完药材后把珍珠也全部捣碎成粉末。 他继续回灶头旁边练猪油边烤火,顺便埋几个红薯到炭里烤,紫馅的,烤完特别香,口感又绵又沙,吃完一个就顶饱。 将炼好的猪油取出一部分,撒特德动作快,已经把他想要的药材和珍珠磨成细粉, 撒特德问:“怎么做?” 江言把两种磨好的粉末装进干净的陶罐里,再把猪油倒入,混合搅拌,接着把陶罐放到小火上炖,不时搅拌,很快就好。 他找了几个没用过的茶杯,舀起几勺面霜脂放进去,置凉到第二天。 翌日,江言观察已经凝固几分的润肤脂,手指挖了一点往脸颊搓,揉开。 润润的感觉就跟涂润肤霜似的,皮肤没有前些日子干燥,缓解了几分紧绷感。 他往手背抹了些,等待膏脂慢慢化开吸收以后,拿着这罐润肤脂去找撒特德。 正在喂咩咩兽的撒特德刚抬头,侧脸一凉,像座雕像似的没动,任由那根柔软的手指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往他面上涂抹,揉搓。 “言……” 撒特德看着江言手上拿的那罐膏脂,缄默不语。 “感觉怎么样?”江言问,“还会不会觉得皮肤干燥紧绷?” 撒特德道:“挺舒服的。” 江言把自制的润肤脂带去给祭司查看,确认没有不良效果后,润肤脂渐渐在部落里传开。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最近更得比较慢,有点卡文。 待修错字~! 第81章 估计过不了两日,大家都知道我怀孕了 正月严冬, 凛冽的风大多被隔绝在高峻的山峰外,尽管如此,弱了几成的风吹在脸上依然不太舒服。 江言搓了搓脸, 从仓库里抱出几捆干草走进羊圈更换。 等春天一过,咩咩兽就要生了,江言怕母羊生病, 每日都叮嘱撒特德把羊圈打理干净。 他刚才发现羊圈的干草被飘进去的雨打湿了一些,这才重新添换几捆。 刚过一季,母羊圆润了几圈,很温顺。 或许受自己怀孕的缘故影响,江言光看着它们圆溜溜又安静顺从的眼睛,就会心软得不行。 倒是另一个棚子里的公羊, 有两只性子暴烈得很, 时常打架, 还把棚子的护栏撞坏, 公羊的外棚已经修葺过好几次。 上次跟母羊配种的时候, 还把母羊搞伤了。 一只公羊通常要跟几只母羊配种, 江言把伤了几只母羊的公羊做了标记,不打算再留,下次叫撒特德重新牵一头温顺点的。 撒特特巡视回来, 江言同对方把这个打算说了,于是当天午前, 撒特德把公羊杀了, 剥下羊毛,在地下做了大部分的清理, 剩下的带到山洞。 江言接手, 用石刀把羊肉切出一部分, 留下脂肪多的部位,拿来炼油,炼出来的羊油可以继续用来做润肤脂。 撒特德提着一大块羊肉上来,江言道:“今晚可以串烧烤吃,把肥瘦肉都仔细分开切了,最好瘦肉上面的筋膜也剔干净,用清水漂洗至少二刻钟,去去膻味。” 撒特德拎着羊肉继续清理。 弄了整个下午,江言搭起烧烤的架子,再把囤积的木炭烧红,羊肉切好,串在木签子上,旁边放了几个碗,碗里有调好的蘸料,酸的甜的辣的口味都有。 除了羊肉,撒特德还清干净几条鱼,一并放上去烤。 江言道:“再帮我准备几个玉秫秫,蔬菜洗两捆。” 除了肉,江言另外烤了两盘素食,涮点酸酸辣辣的蘸汁,很开胃。 晚上,他和撒特德把烧烤清干净,喝药汁时,肚子已经撑得有些难受。 江言靠在床上,缓了缓嗓子里苦涩的味道,道:“好像一下子吃太多了。” 他揉揉肚子,手背覆盖上另一只宽大的掌心。 江言侧过身,手往兽袍里面钻了钻。 撒特德环在青年腰后的臂膀僵硬片刻,沉默不语,任由腹前那只柔软温暖的手摸索,指腹按一次,他身上的肌肉就抽一次。 江言见撒特德隐忍得厉害,他被激起好胜心,手指愈发往下。 倏地,不动了。 手背很烫……仿佛要被烫出两个窟窿似的。 他讪讪抽出来,纳闷道:“你刚才吃的东西比我还多,怎么肚子一点都不涨?” 撒特德摇头,喉结滚动,握住他的手不说话。 江言:“……要解决一下吗?” 覆盖手背的掌心顿时捏紧,江言微微吃疼,不过没喊。 撒特德把他放回枕上:“言,休息。” 江言仍然瞅着那块隆起的地方。 撒特德展开被褥把他盖严实,这才出去。 江言道:“现在这个天气,冲冷水会感冒的。” 撒特德:“没事。” 江言往肚子一摸,抱紧被褥闷闷一笑,不知道往哪儿想了,脸有点红。 北风呼啸,山谷死寂,除了风声,间或夹着兽人沉沉的吼声。 雄兽们打了几场,地面都是被他们砸出来的坑,在风里呆了大半日,整张脸被风吹得又干又僵硬的。 不久后,同样休息的阿默拿出一罐灰白色的润肤脂。 这是前几日江言路过时送给他的,阿默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头抠出一点往脸颊搓开,那股紧绷干裂的感觉瞬间得到缓解。 他叹了口气,龇龇牙齿,腮帮子不僵硬了,舒服许多。 阿默甚至觉得自己粗糙的脸因为搓了几日润肤膏,润滑了不少,也不知道会不会迷倒哪个雌兽? 他嘿嘿一笑,招来旁边的兽人围观。 “阿默,这就是近日他们说的润……润肤脂?” “好像是言做的,说用这种东西搓到皮肤上,不会被风吹裂。” 他们早就习惯丛林的环境和气候,皮肤在冬日裂开不以为意。可看见阿默那副笑呆呆的样子,受不住诱惑,道:“给我们也搓一点。” 阿默就得这一小罐,宝贝着呢。 不过部落里大伙儿有东西从不私藏,所以他打开盖子,谨慎道:“抠一点点就行了昂。” 瞥见阿奇伸出来的那一手指想把整块膏脂抠完,阿默背过身,护住罐子,尾巴甩了甩。 “都说只需要抠一点点。” 片刻后,雄兽们举着指腹上那一点乳白色的润肤脂,好奇地往面上搓。 待润肤脂化开,他们拍了拍脸,做些比较浮夸的表情,龇牙咧嘴,笑呵呵道:“真神奇,说话的时候腮帮子都不僵硬啦!” “我们也去跟言讨一点。” “比完这场再去!” 午后,从比试场练完弓箭的兽人们成群结伴的朝一个方向赶,江言正在午睡,隐隐听到有人叫他。 佩奇蹲在石台上叫。 嗷嗷汪汪嗷嗷。 吵到言睡觉啦! 江言裹着斗篷出来,跟底下的兽人们大眼瞪小眼。 还是阿默先开口:“言,他们想找你要一点润肤膏。” 江言用炼制的猪油做了不少罐,就算天天搓,一罐都能用两个月左右。 他道:“你们等等。” 于是回去把储放的罐子取出,分给兽人们。 “我只有这么多了,你们以后如果还有需要,就炼些猪油,去祭司那里跟他拿点药材,就说用来做润肤脂,他会给大家的。拿到药材后把它们磨成粉末,混合半罐猪油熬煮,最后装进罐子里,等润肤脂凝固后就是你们手里拿的样子。” 兽人们连接点头:“知道了!” 江言笑道:“外面风大,你们尽快回去,我也进去休息了。” 他浑身上下裹得毛绒绒的,半张脸藏在围脖里,眉眼盈着光,瞬间让灰暗沉寂的天地失色。 兽人们齐齐失神,反应过来后挠着发热的耳朵:“那、那我们都回去了,言,你好好休息!” 路上,兽人捧着手里的润肤脂傻笑。 “要是我也有像言这样的雌兽就好了。” “可惜我不像撒特德那么强大。” 要是他们厉害点,还能跟撒特德打一打,在言面前展示一番实力,获取他的注意。 江言用白萝卜片贴了几日手,冻疮已经消除,恢复了。 天愈发冷,等他手指变好后,倒是撒特德长出了冻疮。 起初江言还没留意,因为对方从来不挠手,要不是他看到撒特德洗菜时手指红得异常,捧到面前看,才发现长了冻疮,看着形势,没有五六天发展不成这样。 他把两只大掌抱在怀里,一阵无语。 半晌,轻声埋怨:“怎么都不跟我说说?” 撒特德道:“不疼不痒,没关系。” 江言有点生气,推开怀里的两只手,背过身。 撒特德目光一暗,转到青年面前。 “言。” 江言垂首不语。 撒特德弯下腰去牵他的手,江言依旧甩开。 撒特德:“……言。” 继而沉沉开口:“以后都跟你说。” 江言这才抬脸,正眼看向对方。 他松开刻意板起来的神色:“我以为你连我生气也觉得没关系。” 撒特德握紧他的手腕。 深夜,寒风如刀,兽皮一直被风吹着,响个不停。 江言坐在竹椅上,借着燃烧的火用烤软的白萝卜片往撒特德的手指贴, 打量两只手背上的白萝卜片,他不由翘起嘴角。 过去总觉得撒特德很强大,好像什么都难不倒,现在看,并非无坚不摧的,连冻疮这样的小毛病也会有。 撒特德盯着手指,想把萝卜片摘下。对上江言投来的眼神,就此打消念头。 江言道:“这几晚都要敷,直到冻疮消下去。你每日都得外出巡视,比我更需要注意。” 往后几个夜晚,他都亲自把白萝卜片敷到撒特德手背,红肿的冻疮慢慢消下去。 江言捧着两只恢复的大手看,想起撒特德的不以为然,就问:“部落里是不是很多兽人都长冻疮?” 连撒特德都遭了,他怀疑其他兽人也一样。 撒特德道:“都长。” 巡视队伍的兽人,手上都是。还有在外干活,坚持打斗训练的兽人,长得更多。 江言道:“你明日跟他们说,叫大家都治治。今年秋季部落里收了好多萝萝白,叫大伙儿切成片,放在火边稍微烤软了贴手上,若继续拖下去,冻疮破了容易感染。” 不管人还是动物,甚至兽人,只要身上出现伤口就会面临被感染的风险。一点小小的感染,极有可能发展成致命的伤。 江言神色认真,撒特德便应下此事。 渐渐地,润肤脂和贴萝萝白片在部落里传开,兽人们从最初的不以为然,发展到谁都涂抹润肤脂,晚上用萝萝白片敷手。 兽人脸上的皮肤得到滋养,可比被冷风吹得满面僵硬,甚至裂开几条血口舒服太多了,而且冻疮消退以后,睡觉时不再受那股源源不断的疼痒困扰。 族长听闻此事,感慨着:“言的话比祭司的叮嘱还管用,过去祭司劝他们敷药,没有几个听的,都嚷着身体强壮,不把冻疮当病,坚持不生病就不敷药。” 就这些倔脾气的兽人,居然都逐渐听了江言的劝告。 族长特意跟江言道谢,他不好意思地低头:“小事,是大家性格好,愿意听我多唠叨两句。” 话说完,觉察族长目光落在他身前,江言下意识抚上肚子。 族长目光一闪:“言,你……” 附近没什么兽人,江言没有外出时穿得厚重,加上肚子显了些,心细点很难不发现。 江言坦诚点头:“我怀孕了。” 放在几个月前,怀孕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肯定非常别扭,过完这段日子,倒是成了习惯。 族长笑道:“这是好事,你身子弱,在山洞里多加休息吧。” 江言:“今日没风,我想去走走。” 他已经在山洞里呆了六七日,再不走动腿脚都乏了。 “我去看看阿乔。” 族长道:“撒特德不在,我送你过去。” 江言:“麻烦族长了。” 江言换好衣物,全身裹得像个球才出去。 下阶梯时格外小心,族长在边上护着,看他安全落地,这才下意识松了口气。 “言,倘若撒特德不在身边,又或没有旁人,你最好别独自出来。” 江言心里有数,他道:“我会当心的。” 族长叹息。 其实部落里没有哪个雌兽这样弱小,怀了孕都照常过日子。 但江言实在太特殊了,没有像蛇族兽人一样强壮有力的尾巴,到时候肚子大了,两条那么细的腿,能支撑住肚子吗? 族长的担忧咽在嘴边,直到送江言走进阿乔的山洞。 阿尧阿岚都在阿乔这儿,几个雌兽分工做润脂膏。 瞥见来人,纷纷欣喜地迎上前。 “言,你怎么过来啦” 阿乔精神好了不少,甩着尾巴也凑到他身边,没像从前那样挨着江言,甚至把想靠近江言的阿岚推开一点。 阿岚莫名其妙:“咋啦?” 还不让他蹭蹭言。 阿乔心说言肚子里有幼蛇的,哪里遭得住你们挤? 江言看见阿乔的小动作,抿唇一笑。 “阿乔,不用这么对阿岚。” 阿乔:“可是……” 江言看着不明所以的几个雌兽,道:“阿乔只是担心我被撞到,”他往肚子一摸,“我已经怀孕了。” 雌兽们陆续睁大眼:“啊?!” 山洞外开始起风,江言是被撒特德接回去的。 江言整个人被抱起,靠在对方结实宽阔的胸膛前。 他微眯双眸,望着灰茫茫的天空,笑道:“估计过不了两日,大家都知道我怀孕了。” 撒特德垂目,忽然伸手拂开落在青年额头的东西。 凉凉的,不同于撒特德体温的温凉。 江言眸子蓦然放大。 “诶,”他伸手接住飘落的一片细碎白色,“下雪了啊。” 想起去年初雪,也是跟撒特德一起看的。 当时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担心自己被巨蟒吞掉。 此时此刻,对方小心抱着他,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喊道:“撒特德,如果这场雪下得很大,我还想跟去年那样,堆个雪人。” 撒特德:“好。”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82章 照顾 雪飘了一宿, 只一夜,丛林已被冰雪覆盖,压塌了四周几片新长的树木。新树歪斜斜地靠在老树巨大的枝干旁边, 覆盖的白雪忽然簌簌散开,冒出个硕大的狗头。 佩奇沿着雪地刨了几个坑,穿着江言给它做的小棉袄在四处嚯嚯, 一会儿飞扑,一会儿翻滚,四个结实的腿儿朝四个方向撇开蹬了蹬,仰躺着,用露肚皮的姿势睡在雪地里喘气。 嗷嗷嗷。 快来玩! 平台上,江言羡慕地看着在雪地里撒欢玩耍的大狗, 用手指接了点雪, 看见撒特德从地窖出来, 忙返回山洞内。 风雪声轻轻的, 夹着火柴燃烧时噼啪的动静, 周围更显安静隐秘。 他盘起双腿坐在椅子上, 身前抱了个柔软的枕头,哪怕抵着肚子也不会感到不适。 进来的男人拎了一桶东西,揭开盖, 露出里面的木炭。 气温愈发地低,撒特德烧了一盆炭, 放在椅子旁边, 方便江言取暖。 江言道:“这场雪会下到什么时候?” 他上辈子是个纯正的南方人,且在丛林里没多少生活经验, 不像兽人那样, 能大致判断每次下雪或下雨持续的时间。 撒特德:“过两日就会停。” 江言半信半疑, 过两日,看着骤然停下的风雪,不由佩服。 他喃喃自语:“我几时也能有这样的本事?” 来不及听撒特德的回应,他踩着毛绒绒的棉鞋,动作笨拙地想从平台下去,绕着四周的空地走走。 阶梯的积雪每日都会被撒特德用扫帚打扰干净,饶是如此,这会儿他并没有放江言自己下去,而是把人抱到底下。 江言晃了晃笨重的双腿,很快被落回地面。 他挪动笨拙的身子,眉眼盈满笑意,隔着手套鞠起一捧雪,胳膊一挥,雪花顿时像柳絮似的地散开。 他拂开眼睫的白霜,回头看着没什么反应的男人,继续往前走,踩出一个个脚印。 佩奇嗷呜叫着跟在附近乱窜,像梅花似的狗爪印子踩了满地,穿着才用火烘干不久的小棉袄继续嚯嚯,不停地扑着冰尘覆盖的地翻滚。 江言笑吟吟弯起双眼:“撒特德,我的雪人。” 撒特德屈膝半蹲,挖了一会儿积雪,照着去年江言堆的那个雪人复刻。 先堆出身子,再到脑袋,两只短短的胳膊,用树杈和叶子做它的眼睛。 江言笑呵呵道:“可以用萝萝黄做它的鼻子!” 撒特德抬起双目,看向他的眼神里浮起很淡的笑,去仓库拿了根萝萝黄出来。 最后用两张大叶子,给雪人披上去,做成小斗篷。 撒特德堆的雪人足有江言的肩膀那么高,他绕着雪人打量,隔着手套拍了拍它后背,实心的,一点碎沫都没落。 不禁感慨:“比我之前做的那个还要壮实。” 他站在雪人旁边比了个‘耶’的姿势,眸子闪着光,唇红齿白,说道:“撒特德,我很喜欢这个雪人。” 玩闹的动静吸引了周围经过的兽人,他们停下,隔得远远地问:“言,这是什么?” 又笑呵呵地喊道:“言,他们说你怀孕了?!” 就如江言前几日说的,他怀孕的消息在部落已经传开。 尽管下雪的这些天兽人们没怎么出来活动,可消息就如潮水一样,散在部落的每一处角落。 江言笑着回应:“雪人,撒特德堆来送给我的。” 又道:“是怀了孕,有些日子了。” 兽人欣喜,同他说几句好话,注意力又转回雪人上面。 兽人以为是可以吃的或者用的新鲜玩意,凑近了看,还上手摸了摸,发现既不能吃又不能用,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雪人。 于是更好奇了。 “为什么要堆雪人?” 江言道:“开心就堆了。” 耐心解释:“就跟大家饿了想吃东西一样,有些人开心就想做点不同的事用来打发时间,纪念这一刻的喜悦。” 兽人笑不合嘴:“这个我知道,就跟咱们瞧见太阳一样,高兴了就寻个高点且安静的地方,晒晒太阳睡一觉,是不是这个道理昂?” 江言点头:“没错。” 本来只有一两个兽人停留,后来经过此地围观雪人的兽人越来越多。 今年的初雪连下几日,兽人窝在山洞里,趁着风雪停歇出来活动。 他们围着江言,频频看他的肚子,心里十分羡慕撒特德。还觉得撒特德给江言堆出来的雪人新奇,纷纷效仿。 不一会儿,四周的空地堆起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雪人,连阿乔也过来凑这个热闹。 江言欣喜:“阿乔,你都来了?” 自从觉察阿乔状态不佳,对方很少出来活动,上次去看他,精神比那会儿好了许多,现在还主动出来活动。 就是他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虽然有粗壮的尾巴支撑,但还是让江言瞧着觉得触目惊心, 阿乔道:“没事。” 他用尾巴甩了一堆雪,尾巴盘在一处枯枝上,照着兽人们做的雪人堆。 阿乔的性子是很怕寂寞的,若非孕期状虚弱,每日最闹的就是他了。 他抱怨道:“希望快点把幼蛇生出来,再过一段日子,我就不用时时闷在山洞里睡觉。” 江言问道:“等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找些东西给你解闷。” 阿乔满目期待:“言,你太好啦~” 江言有了这个打算,很快就开始想了。 冬日漫长,兽人们成日在山洞里睡觉也无聊,日子一久,心绪难免会低落,若有东西能打发时间的话最好不过。 夜里,他在撒特德怀中小心翻动身子,摸着揽在腰前的手掌,有一下没没一下的摩/挲。 “言,不睡吗。” 低沉的嗓音落在耳旁,江言耳根一下子就痒了。 他道:“撒特德,我有个疑问。” 撒特德等他说下去。 江言:“你们这些兽人,只要躺下就能睡很久,睡过整个冬天么?” 撒特德:“自然不会。” 兽人也有心焦烦躁,失眠的时候,雄兽大多数会选择出去打几架,把浑身的火气发泄干净就好了。 江言问:“那雌兽呢?” 撒特德摇头。 江言叹息。 翌日,睡到中午的江言慢慢爬起来,吃过东西,喝了碗加了糖的温热羊乳,从仓库里挑出一摞木材,双腿盘在兽褥垫子里坐着,用石刀耐心打磨这些木料。 他将木材切成一块一块的,巴掌大小的长方形,打算做一副扑克牌。 撒特德进来帮忙,二人合力,花了整个下午才把五十四块牌子打磨好。 江言伸了个懒腰,起来活动手脚。撒特德已经去准备晚上需要用的食材,熬了猪骨莲藕萝卜汤。 江言从竹篮摸出几个鸡蛋,道:“顺便蒸点蛋。” 他将鸡蛋打碎放入碗里,撒些葱花和油盐,搅拌均匀,置于锅里用水蒸开,很快就蒸熟。 江言挖了几勺蒸蛋往嘴里送,口感滑溜鲜嫩,就着米豆吃,能吃一大碗。 吃完饭,撒特德把他洗澡的木桶拿进来,倒入热水,江言匆匆解去衣物,正准备往桶里爬,背后的一双手小心托起他,放入热水中浸泡。 江言舒服得直叹气,热水朝脸上泼,打湿胰子,慢慢沿肌肤搓开,肩背够不着,撒特德帮他洗了。 江言盯着水下的腹部,用手缓慢揉了揉,轻声问:“撒特德,我……以后会生出一个什么样的幼蛇啊?” “是一条蛇,还是我这样的,又或者半人半蛇?” 撒特德:“……” 江言:“连你都不知道吗。” 想想也是,他并非本土兽人,这事就算问祭司,对方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言性格乐观,很少会给自己贩卖未知的焦虑,照目前的状态来看,自己能吃能睡,暂无其他异常,反而给他添了几分面对的信心。 洗完,江言回到床上继续捣鼓他的木质扑克牌,用尖利的骨针往牌面上刻数字和字母。 撒特德洗完澡,上来时身体散发着温热的气息。 江言下意识朝对方怀里靠了靠,忽然一顿,余光垂到某处,噎住。 他问:“怎么没穿里面那件裤子?” 这吊得慌。 撒特德:“洗了,还没干。” 严冬正月的时节,洗一叠亵/裤晾七八日都不干的。 江言:“……” 确实。 他清了清嗓子:“放火旁边烘一烘。” 又道:“过几日再给你多做几件。” 撒特德沉沉“嗯”一声,江言道:“我看你就是不想穿。” 兽人都没有穿亵/裤的自觉,江言很坚持:“要适应它,得习惯,这象征着文明进步的表现。” 撒特德不明白文明进步跟那种裤子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答应了。 翌日,江言醒后仍然抱着木质扑克牌雕上面的数字,赶在午前把一副扑克牌雕好了。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找阿乔。 兽皮一掀,今日外头风势不小,江言被这阵风逼退,叹气。 白雪茫茫,山洞内有两盆木炭烧得正旺,床边暖和,走出一定的范围,腿就开始冰凉。 江言只好回到床上,无所事事地吃了些炸好的红薯条,翻出几块麻布,用骨针给撒特德缝制亵/裤。 这日一过,天气愈发冷。 哪怕江言成天窝在床里捂着兽褥烤木炭,以他普通凡人的身躯,仍耐不住冰冷,患上寒症。 “阿嚏——” 江言捂着通红的鼻子,不住打喷嚏。 烧好的热水喝了一碗又一碗,用生姜泡过脚,效果甚微。 兽皮被人掀开,撒特德身后跟着祭司。 江言赧然,鼻子没通气,瓮声道:“又要麻烦祭司了。” 撒特德看着青年擦得泛红的鼻尖,内心不好受。 祭司先给江言检查,道:“就是受了风寒。” 江言的体质跟兽人不同,架在床头床尾的两盆炭烧得正盛,兽人坐下没多久,额头和脖子因为这股热逐渐沁出汗珠。 但对江言来说正好合适。 他问:“需要喝药么?” 祭司点头。 江言秀眉紧锁,可他喝了姜汤无法达到驱除寒症的效果,只好继续喝很苦的药汁了。 陆陆续续几日,他的寒症总不见好,鼻子时而通气时而堵塞,影响到生活的状态。 夜里睡不安稳,连带着精神也乏了几分,还没怎么折/腾,脸上的肉已经消瘦些许。 晚上他吃得少,半夜的时候觉得饿了。原本不想惊扰旁边的人,微微转下/身,便听到撒特德开口。 “言,不舒服” 撒特德坐起,把江言整个人抱起来放在怀里端详,触摸他的面颊和额头,没有冷汗,这才稍微安心。 江言老老实实道:“有点饿。” 语气里饱含几分遥想。 “记得小时候生病,没胃口吃东西,我妈就会给我煮一碗鸡蛋瘦肉粥,洒点葱花,很好吃的。” 从小别人就说他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即便在父母离开后,也学会慢慢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比同龄人心细,豁然又乐观。 过于懂事的人,在各方面很轻易就让人疏忽,因为比旁人做事周到,考虑得更多,大多数时候都是他照顾别人。 此时生病,情绪难免陷入低迷,眼睫轻垂,说完几句话,神情蔫了些。 撒特德听着,将他放下。 很快,在外面的灶头起火。 江言听到动静,抬眼望着外头,抿起唇角。 现在不同了,有个“人”跟他一起生活,还会照顾他。 火光映出灶台一角,撒特德把瘦肉打碎,加上鸡蛋,又折几根葱,洒进米豆里。 热腾腾的瘦肉鸡蛋蒸米豆送到江言面前,他捧着一碗搭配有点奇怪的食物,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感动。 舀了一口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吃了半碗。 米豆粉绵,很容易噎着,江言喝下半碗温水,饱了。 他道:“如果有米就好了。” 撒特德:“米?和米豆有什么区别?” 江言道:“米豆是米豆。” 他伸手比划了大小,“米也叫稻谷,外层有壳,里面剥开是白色的米粒。” 过去一年跟各部落有交易往来,而且他把能走的地方都去了一遍,没见过哪个地方有稻谷。 撒特德似有所思,神情凝肃。 "阿嚏——" 江言又开始打喷嚏,身上一暖,撒特德捂着他,用兽褥裹得严严实实。 半晌,往火盆添上新的木炭,不一会儿就烧得很旺了。 江言瞥见撒特德鼻梁都是热出来的汗,心里不好受。 “如果很热,不用跟我睡,到旁边搭张床休息,稍微避开火盆就好。” 撒特德触摸青年温暖柔软的脸,拒绝的态度十分明显。 江言:“撒特德?” “不和言分开。” 江言:“没分开,暂时分床睡一晚。” 撒特德:“不分。” 江言:“……” 好嘛,他擦了擦对方面孔和脖子渗出的汗,又无奈又想笑。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83章 送给他的人类的第一个新年 朔风从缝隙里蔓入洞内, 盆里火炭的势头不减,蒸得床褥附近热乎乎的。 江言从被褥探出脑袋,眼睛犹如蒙了水, 双颊酡红,闷在胸口的那股炙热随着吐息慢慢散出。 他揉了揉前几日堵塞的鼻子,这会儿感冒的症状已经下去, 可脑袋有些热,嗓子痒,干涩,甫一开口,声音就哑得厉害。 昨日午后已经让祭司检查了,说是低烧, 要多喝水, 注意休息和保暖。 低烧让江言打不起精神, 拥着被褥坐在床头发了会儿呆, 舔了舔嘴角, 胳膊一伸, 摸到旁边立起的竹桌,拎起陶壶往杯子倒水。 水还温着,连饮三杯, 嗓子的干痒症状才有所缓解。 撒特德端着木盘进来,盘子里装了洗好的果子, 用石刀切成一片片的, 配上几根木签。 大掌往青年额头摸了摸,替他把睡乱的头发抚平。 江言道:“再摸一会儿。” 他这会儿贴着对方微凉的手掌, 舒服得不行。本来想叫撒特德把火盆撤去, 被拒绝了。 他这低烧是因为感冒引起的, 若再受凉,容易恶化病情,所以这会儿他觉得热,也不能受凉半分。 江言脸一偏,贴到撒特德的大掌上,拿起木签,插着果肉往嘴里送。 撒特德看着他吃,掌心慢慢摩挲江言温热柔软的脸颊。 手掌包裹的这张脸明显消瘦了。 江言吃了几块果肉,新串了几块,递到撒特德嘴边。 “尝尝?” 撒特德安静地吃了:“言继续吃。” 江言点点头,吃饭没什么胃口,也就只能多吃点水果饱腹。 一盘鲜果见底,他揉揉发胀的肚子,想去上厕所。 正准备把脚放下去穿好棉拖鞋,膝盖弯一紧,直接被撒特德端起来抱稳。 江言道:“我上个厕所。” 夜里太冷,他已经不去底下方便了。撒特德拎了个盆上来,每次等江言解决完,再拿出去处理。 连续几晚下来,江言本来就是个脸皮薄的人,遭不住过于周到的伺候。 在他认为,自己这点小毛病还犯不着被伺候到这种地步,所以他今日就不要撒特德把盆留在山洞里了,想着自己走几步下去,也就不到两分钟的事情。 显然,撒特德不同意。 他的视线升高了,浑身都被裹得严严实实,露出一双眼睛。 江言声音闷在兽袍里,哭笑不得地道:“这样,我要怎么走?” 撒特德一语不发,带他去了茅房。 来到茅房内,并未将他放下,那只温凉的大掌探入兽袍里,窸窸窣窣地,接着换了个姿势抱着江言。 江言瞬间就会意过来。 他蹬了蹬动弹不得的腿,惊叫一声:“撒、撒特德……” 撒特德面无改色,只想尽快带江言上去。 不久,回到山洞的江言难得第一次对撒特德生闷气,背过身不理会对方,递到旁边的水都给他推开了。 江言甚至不想喝水,一喝水就得上厕所,上厕所就要像刚才那样…… 青年两只薄玉似的耳朵通红,四周寂静,他因为生病的缘故呼吸略沉,听起来很明显。 良久,江言左右环顾,对上那双幽浅的眼睛,吐了口气。 撒特德没走,静若无声地守在旁边。 他道:“你就一直这么看我?为什么不说话?” 撒特德:“言不想理我。” 江言:“……” 他艰难地解释:“你方才那样,太夸张了……我生点小病,又不是腿断了……” 从有记忆起,他没被人那样对待过。纵使年少生病,有父母照顾,也未夸张到去个厕所都让人手把手扶住那里伺候。 江言觉得好别扭,可对上撒特德那双幽幽沉沉的眼睛,指责的话又开不了口。 撒特德一番好意,这事放到很多人身上,都不能保证自己照顾对方能做到如此体贴细致的程度。 他挠了挠头发:“算了,是我钻牛角尖。” 换位思考,如果受伤的是撒特德,对方不便行动,要他那样去帮,也会毫不迟疑的。 觉察江言放下小性子,撒特德又给他倒了杯温水。 江言接过,默默喝完。 他裹在兽褥里浑身不得劲,原本想带做好的扑克牌去找阿乔他们一块玩,用来打发寒冬无聊的日子,奈何生病,撒特德看他看得严,让他寸步难行。 江言望着燃烧的木炭发呆,昏昏沉沉的,秀挺的鼻尖沁出些湿意。 额头的低热好似退了,身上却源源不停地发着汗。 他勾起麻布往脖子后擦拭,肩膀下边够不到,微凉的手掌接过布,帮他往底下擦。 不久,他安分躺好,撒特德睡在旁边。 江言望着枕边眉目沉静的面孔,心想,如果不是自己太能折腾,撒特德这会儿应该都冬眠了。 他心里有愧:“撒特德,如果我有像你一样强壮的身体就好了。” 隔着被褥,撒特德曲起长腿,像往时用蛇尾卷起青年那样,把人轻轻缠起来。 “言不要自责。” 他的人类生了病,好好照顾对方是应该的。 人类一词,也是撒特德从江言嘴里听到的。 江言说过很多,关于人类的进化,二十一世纪的人类生活的环境。 撒特德无法想象那样的世界,理解不了,太复杂了,他只要江言这样的人类就足够。 想着,低沉的嗓音响起。 “言,人类生病时还会做什么?” 江言脑子有些发茫,说道:“会吃药,休息,不过也有人生了病得工作 。” 像他生活在乡村里,就没那么多规矩,只有春秋才会跟着大伙儿忙碌,其他时候,打理好自己的那块小地,养一群鸡鸭,够自己每年吃的了。 这些日子睡太多,说了几句话,他就开始精神起来。 “撒特德,在我们那,这个时候就该准备过年了,买年货,贴对联,放鞭炮,做一桌子好菜,叫上亲朋好友们聚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 “还有春晚,不过我们很少看,把电视开着听个声音,大家凑一桌打牌聊天。” 江言感慨:“越说越觉得恍惚。” 他打量眼前的山洞,还有环抱自己的兽人,生出几分恍如隔世的幻觉,笑道:“感觉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 说得再多,都不如眼前的环境来得逼真。 撒特德抱紧他小小的人类,垂下眉目。 江言说的年货,对联,鞭炮,电视……这些是什么撒特德不知道,可他听得明白,这个时候江言会做好吃的,招呼好朋友聚在一起吃喝玩乐。 部落没有过年的习俗,冬日太冷,万物沉寂,兽人也需要冬眠。 撒特德却忙了起来,他趁江言喝完药熟睡时,悄悄下床,到外头准备食材。 下了雪,能用冰块储藏肉保存鲜度。 撒特德取出鱼和猪肉,抹上盐,待冰化开,清理肉块,剁成蓉,搓成丸子。 秋末冬初时做了很多罐蘸料,这些蘸料大部分储放在地窖底下,撒特德拎出好几罐,还有萝萝白,菜瓜,野蔬,鸡蛋,一大锅食物,分成辣酱和清汤。 江言睡得迷迷蒙蒙的,睡足了才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 踩着棉鞋疑惑地朝外走,天色都暗了,灶头上火光正盛,撒特德正在处理面前堆成小山似的食材。 江言:“……” 他睁圆双眼,瞥见撒特德投来的目光,立刻把脑袋缩回兽皮后面,只出一露双眼睛看着对方。 “撒特德,你做那么丰盛的菜干什么?!” 撒特德道:“给言过年。” 江言呆住。 他最近睡觉睡得脑子都迷糊,想了会儿才想起前不久说过的话。 这才过去半天…… 撒特德居然二话不说地给他做出来了。 江言弯起有些湿润的眉眼:“可是你做那么多菜,我们吃不完呀。” 又轻声自语:“还好天气冷,一顿吃不完留到第二天吃也没关系。” 撒特德瞥着远处昏暗的方向,道:“进去等。” 江言以为等开饭,然而没过多久,外面传来阿乔和阿尧说话的声音。 素日跟他关系比较好的雌兽都过来了。 阿乔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言,撒特德叫我们来跟你过年?” 阿尧:“什么叫过年?” 兽人们没有这个观念,不过听说有好吃的,就纷纷来了。 六七个雌兽,虽然比不上雄兽强壮,可也是长了条四五米长的尾巴的,聚在一块,连宽敞的山洞都稍微显得拥挤起来。 其他雌兽可以挤在一块,腾出更宽敞的位置让给阿乔。 一群雌兽围着江言叽叽喳喳的说话,看见江言因为生病瘦了些,很是担心。 反倒是江言劝慰起雌兽们,他看向阿乔,笑道:“上次阿乔说闷,我做了副木质的扑克牌,本来打算做好就送去给你的,谁想这些日子断断续续地生病,不便出去。” 几个雌兽羡慕不已,阿乔兴奋得晃了晃尾巴。 “言,什么是扑克牌?” 江言抱出一摞木牌,平铺着摊开,展示给雌兽们看。 他指着上面的字母和数字,耐心地讲解。 不久,撒特德端了一口大锅,摆放好,又拾了些木炭,放在底下烧着,保持汤锅的热度。 见状,江言过去帮忙。 几个雌兽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同样抢着干活。 江言笑道:“你们是客人,坐着就行。” 撒特德看着他,目光闪了闪。 小雪夜,万籁俱寂,山洞里笑闹不停。 雌兽们吃饱喝足,跟江言玩扑克牌。 他们起初连牌数都没记住,磕磕绊绊地玩了好一会儿,渐渐觉出些趣味,领悟到其中的精髓。 江言时常给他们喂牌,阿乔笑闹:“言,别让我了!” 于是江言也就不再让牌,赢得多,输的少。 这头热热闹闹,江言趁乱朝后放瞥去一眼,看见撒特德独自安静地待着,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放下扑克牌,道:“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江言让阿乔把这副扑克牌带回去,道:“若平时乏闷,就唤上大伙儿一起玩。” 阿乔应下。 待雌兽们都散去,江言走到撒特德面前坐下。 他脸上的笑意一直没停过,尽管玩得有些累,精神却很好,连带着身体都涌起一股劲,病症似乎都消散了。 “撒特德,今天为什么……” 撒特德喜欢安静,很多时候只想跟他独处,江言能感受到对方的占有欲,虽然从没提过。 撒特德道:“言喜欢。” 江言眼睛一转:“那我能不能每日都叫他们过来?” 撒特德:“……” 眉宇间有些沉郁。 江言噗嗤一笑:“逗你的。” “谢谢你,今天就当过年,我很喜欢。” 想起撒特德今夜没参与这份热闹,江言吸了吸鼻子:“刚才虽然很热闹,我也很高兴,不过更喜欢跟你过年。” “在我们那里,过年要说吉利话的。” 撒特德眉眼专注,认真听他说。 江言声音轻轻的,眼神有点害羞和闪躲:“我现在不想讲吉利话。” 他抱住撒特德脖子,胳膊一撑,将人往枕边推。 撒特德听到他的人类声音有点沙哑。 “想跟你睡觉。” 作者有话说: 撒特德:好爱我的人类。 待修~ 明天见~~ 第84章 他的人类才是最好看的 交错的鼻息越来越急促, 渐渐地混在一起,唇舌贴合,黏渍又潮湿。 撒特德捧起江言的脸颊, 长舌抵入口腔很深的地方,每一处软肉都不放过。 江言“唔”了声,晶莹的涎液刚从嘴角溢出, 很快被舔干净。 他的腰被撒特德一条手臂牢固托稳,另一只手掌则贴着他的脸摩/挲。 看得出来已经不好克制了,毕竟是江言主动起的头。 宽厚粗糙的掌心摩着桃子一样粉润的脸,时重时轻的,把江言脸蛋揉得愈发胭红。 青年竭力睁大双眼,眸底蒙出一层潮湿的雾气, 茫茫然的, 逐渐迷离。 他两条胳膊都搂住撒特德的脖子, 唇含着对方的薄唇, 轻轻吸了几下, 引得搂在腰后的手臂一僵, 肌肉鼓起,又强行忍下躁动的力量。 彼此胶着的唇舌分开,前一刻还在捣着他口腔的舌头辗转到颈边。 江言无声仰头, 眼睛都红了,气息很快, 小巧的喉结同样被照顾得十分周到。 他胳膊一松, 秀气的眉毛忽地蹙紧,差点抱不住撒特德脖子。 把声音咽回肚子, 江言看着升高的视野, 忽然顿住, 停下了。 撒特德手臂都是汗,隔着兽褥,江言能感受到上面剧烈起伏的脉搏和鼓起的肌肉。 他用指腹替对方擦去眉眼上的汗,摸了摸深不见底的银灰色浅眸,吐息混乱地开口:“好、好了。” 仿佛得到指令,撒特德这才继续。 江言咬咬牙,把将要发出的声音咽进嗓子。 和撒特德的沉默不同,他这强行隐忍有时却忍不住的动静更让撒特德着迷。 江言嘴唇有些痛,干脆不咬牙了,留了些指甲的手指摸着撒特德汗湿的后颈,反复抓挠宽阔结实的肩膀,手心都是对方渗出的热汗。 江言闷闷道:“汗那么能流,怎么声音一点都不吭的……” 最多偶尔低沉沉的吼哼一声,害得江言也不好意思发出声音。 不过撒特德嘴上虽然沉默能忍,别的就很坦诚了。 江言全身紧绷了一下,很快就让对方失控,隐忍不发的表情有了裂缝。 他只捣乱片刻,神智逐渐就跟不上了。 青年濡湿的眼睫半阖,唯独视野里的火光上上下下反复摇晃。 撒特德打了热水,江言全身上下,连手指甲都被收拾得干净清爽。 他困倦地躺在枕上,脸色绯红,等身边的位置沉陷,便自觉靠了过去,旋即被拢得严严实实。 江言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但经过一顿闹腾,身子发了汗后感觉恢复了平时的轻盈,没有生病时的沉闷笨重。 这一觉睡得十分黑沉,待醒来,他身上的病症果然散去。 本以为病愈后能四处走走,然而江言的期愿并没有实现,因为气候愈发冷了,怀有身孕的他体质不比去年,能活动的范围只有烧着火炭的区域内。 挂在洞口遮风挡雪的兽皮经撒特德重新加固了两层,江言午睡懵懵懂懂地醒来,猛的起身,被呼啸的风声惊醒。 今年的风比往年大,他看见洞口有块兽皮被吹掉在地上,佩奇咬着一角,矫健的身躯拉成长条,攀在石壁上,看样子是想把兽皮挂上去。 狗子再大,身高有限,落下的兽皮挂不回去。 江言笑着看了会儿,状似无奈地摇头,披上斗篷,把兽皮从它嘴里接过。 沿着缝隙钻进洞里的风冷嗖嗖的,像细细的刀子割脸。 江言捂了捂被吹的脸,余光往地面一瞥,这才发现有细碎的雪花飘进来。 他掀开兽皮一看,外面鹅雪纷扬,灰胧胧的,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似乎是入冬来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 江言忙把兽皮落下,打了个哆嗦,迅速将兽皮重新挂好。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手脚冷冰冰的,回到床尾坐下,反复用炭火烤了烤,半晌后周身才恢复暖意。 独自坐了会儿,江言又疲倦得不行,眼皮坠得厉害。 他继续睡下,不久,撒特德带着东西回来。 江言努力睁大眼睛,很快被对方揽入怀里。 他含糊道:“外面好冷啊……” 手指沿着撒特德的面庞和脖颈触摸,不像他那样冰凉,温温凉凉的。 撒特德低声道:“睡吧。” 江言“嗯”了声,意识再次陷入黑暗。 一连几日,外面暴雪不止,有几次半夜江言都被很猛烈的动静惊醒。 石壁角落留了一簇火光照明,床头床尾两侧的火炭烧得很旺,这只能是有人定时添换才能保持的效果。 江言望进撒特德清明的眼睛,喃喃问道:“你都不睡吗?” 撒特德道:“睡过了。” 江言伸手抱住对方,短短一句话,让他心绪瞬间起伏,似乎变得有些多愁善感。 等收拾好情绪,眉眼才缓慢舒展。 撒特德尽心照顾他,他也要时刻照顾好自己才行,否则两个人的辛苦都白费了。 因为暴风雪的侵袭,撒特德这几日上午都没外出巡视,只在午后出去,约莫一个时辰就能回来。 瞥见洞口进来的身影,江言穿着棉鞋靠近,把手上温热的羊乳递到对方嘴边。 撒特德喝了几口,推回去给江言自己喝,道:“回火边坐着。” 他身上寒气未散,就没靠近江言,在外面把肩膀和身上的雪拂干净,站了会儿,方才去火边,等烘暖和了,才没把凑近的江言推开。 江言问:“外面情况怎么样?” 撒特德道:“暴雪封山,到处都在结冰,几条出路全被封死了。” 恶劣的气候让所有兽人寸步难行,山里的野兽只能躲在巢穴里,从林外已经成了一片死寂的冰原。 江言诧异:“这么严重?” 他从兽皮后露出张脸,迎面的寒风将他逼退回去,猛地打了几个喷嚏。 撒特德不赞同他的举动,江言讪讪一笑,回到床上坐好,老老实实地烤火。 “我本来想看看周围情况怎么样,风太冷了,吹得眼睛睁不开。” 他问:“外面几个棚怎么样了?” 撒特德看着他:“被雪压塌了些,等会儿我下去修。” 江言道:“可惜我帮不上忙。” 这会儿他老实待在山洞里就等于帮了最大的忙了。 “鸡鸭还有羊,有没有冻死的?” 撒特德看着他:“有。” 又道:“这几日在棚子里留了些炭。” 江言叹气:“死了多少只?” 撒特德:”咩咩兽两只,叽叽兽四只,达达兽七只。” 冻死的咩咩兽是没有怀孕的,怀孕的那几只能吃能睡,自怀小羊后囤积了几个月的脂肪,反倒帮助它们度过严冬。 江言为忽如其来的损失肉疼了一下,撒特德看着他,道:“等开春再牵几只咩咩兽回来。” 至于达达兽和叽叽兽,随手一捕,都能捉一大群。 江言道:“只能如此。” 他眸子一弯:“你在安慰我吗” 撒特德道:“嗯。” 江言养那群咩咩兽,一直舍不得杀,很容易看出来已经养出感情了,不过留着它们薅羊毛,挤羊乳也不错,羊乳滋养,适合江言喝。羊毛能做冬衣,多薅点羊毛给江言多添几件新衣正好合适。 陪江言统计完损失的禽畜,撒特德拎着工具到地下修缮加固大棚,从仓库搬了几捆树皮,扎紧扎严,防止风漏进棚里。 江言也没闲着,撒特德顶着风雪在外面忙碌,他则准备食物,把陶壶里的水热了再热,保证随时都能喝上一口。 撒特德每次回来都要处理外衣沾的雪,思及此,江言打算烧一大锅热水,方便让对方上来后用热水泡会儿身,奈何一顿忙活,也没辙。 这个时候到处都在结冰,水源早就断了,他们做菜饮用的水,都是撒特德拎着桶到河边把冰面凿开从底下装的水,想烧够一桶的量远远不够。 江言只能烧出一盆,等撒特德回来,他连忙唤住对方。 撒特德脱去外衣,抖了抖上面的雪,挂在木架上。 正准备去火边烤一下才靠近江言,被对方牵住手。 修完几个棚,撒特德手掌很冷。 “言。” 江言“嘶”一声,有些不满。 “手那么冰,你都不跟我说。” 他把锅里的热水倒进木盆,道:”水不够,只能用来擦擦身,” 说完,把撒特德往椅子上一按:“坐好。” 撒特德担心他绊倒,手臂虚虚扶在他腰侧。 “言,我来就行。” 江言道:“最近我一天到晚都在山洞里,就让我活动活动手脚吧。” 他将麻布浸入热水泡湿,微微拧几下,照着撒特德的脸轻柔擦拭。 即使是坐着的姿势,撒特德对比江言,依然显得高大。 江言嫌地方窄,把木盆挪了个方向,擦了脸,继续用热水浸湿麻布,替撒特德把后背擦了。 摸着那肌肉纹理均匀的肩背,坐着的男人,即使恨沉默安分,也掩饰不住浑身散发的野性和力量感。 江言一边感慨,一边上手多摸了几次。 来到腰腹的地方,撒特德终于开口,呼吸有些沉。 “言,剩下的我来。” 江言也不坚持:“好。” 还没吃饭,再往下摸得过火些,估计会把饭点耽误了。 整个冬季,江言几乎都在床上躺着度过,肚子的隆起的弧度随之添了一圈,不太明显。 总之常人看了会觉得他似乎长胖了一点,不会往别的方面去想。 直到一日,风似乎停了,洞口外泄进几丝天/光。 江言睡得迷迷蒙蒙的,踩着棉鞋下床,被进来的撒特德伸手接住。 他恍惚道:“我好像看见外面有光,出太阳了么?” 撒特德应道:“嗯。” 江言问:“起风么?” 撒特德:“无风。” 瞥见江言眼底的期待,撒特德拿起旁边厚实的两身斗篷,将人从头到脚包得密不透风。 撒特德带着他的人类出去,看一眼严冬过后的世界。 天色放晴,日光从天幕破出一道口子,给风雪肆虐了数日的丛林带来新的征兆。 死寂的冰原冒出几只野兽,它们停在消融的雪水旁边喝水,同时警惕地观察四周。 一条巨大的黑蟒从它们前方经过,野兽们受惊,还没来得及逃窜,巨蟒已经不见了,只能依稀瞧见鳞片隐隐流动的暗光。 它们努力睁大眼,巨蟒似乎带了个极小的雌兽? 江言被撒特德带到很高的山顶上,日光照得雪地亮堂堂的,一只大手遮在他眼睛前挡着。 半晌,他挪开眼前的手掌,眸子半眯,望着无边的冰川荒原,感慨连连。 这片冰雪世界太宽广了,放眼所及很是荒芜,少了生命和绿色的点缀,更显安静寂寞。 日光落在他的指尖上,江言把捂在面上的围脖微微敞开,吸了吸泛红的鼻子,笑着伸手指向一个方向。 “那里是我们的部落对不对?” 撒特德沉声:“嗯。” 江言笑眯眯地:“这里很高,能看到好多地方,那边还有两个部落。” 他拍了拍腰间的手臂:“让我下来。” 江言踩着棉鞋笨拙地走了会儿,忽然蹲下,手指轻轻碰了碰。 “撒特德,这里开花了!” 一朵白色的花苞。 墨色的蛇尾甩了甩,江言忙抬手挡住,阻拦道:“别摘这朵花,让它留在这里吧。” 历经了一个寒冬,能那么快破土生长出来的花看似弱小,可在江言眼底,它漂亮又坚韧。 撒特德用蛇尾把江言圈起来,抱在臂弯里。 强大的兽人看了眼那朵不起眼的白色小花苞,目光转落在江言脸上,银灰色的瞳孔在日射中闪烁出浅浅的光。 撒特德心想,一朵花有什么好看的,他的人类才是最好看的。 作者有话说: 花开了,春来~ 刚写完就发了,所以有虫子啥的晚点修! 第85章 时节躁动 江言沿着冰面走了一会儿。 阳光并不热烈, 所幸此时没刮风,所以不算很冷。 他慢慢步行,打量周围辽阔的雪原, 注意力放在面前的一块冰石上,表层结了许多细小冰晶,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钻石。 江言玩心起来, 摘了一只手套,拿起几个冰晶放在眼前端详。 他的手指暴露在空气中,不一会儿就红了。 撒特德看着他泛红的指尖,甩了甩蛇尾。 江言笑得温柔:“这些小冰晶好像钻石。” 撒特德问:“那是何物。” 说着,蛇尾顺带一卷,把江言重新带回怀里, 将他的手套罩回去。 江言道:“一种硬度很高的石头, 在我们那, 通常用来做首饰, 比如结婚戴的戒指。” 撒特德神情专注, 江言笑道:“这个说起来话就很长了。” 撒特德道:“先回去。” 江言说什么都他都会听, 内容无关紧要,单纯喜欢听对方轻声慢语的说话。 路上都是望不到头的冰原,别说人, 连野兽在冰面上行走都得当心脚底打滑,回到部落以后才有适合下脚的地方。 部落里的兽人们定期清扫积雪, 用木杵敲碎冰面。 江言踩着脚下松软湿润的泥土, 看到周围已经有一些雄兽出来搬东西。 今年入冬之后狩猎队没有外出打猎,大家安稳地度过了严寒的冬季。 暴风雪一停, 眼看就要开春, 部落仓库里囤积的肉食所剩不多, 族长此刻召集了一支将要外出的队伍,刚交待完话,转头就看到撒特德和江言。 族长诧异:“你们出去了?” 江言解释道:“我觉得闷,趁着出太阳,叫撒特德带我到外面逛逛。” 族长道:“近几日会回暖,万兽出巢觅食,在外需得当心。” 尽管有撒特德在,似乎并不用刻意叮嘱。 但族长看向江言,他如今有孕在身,还得多加照顾的。 江言笑着回应:“我们会注意的。” 又道:“等再过些日子,趁雨水频繁前,就能着手准备春季耕种的事情。” 族长道:“到时候安排。” 开春后只能安排空闲的雄兽做这件事,至于其他雄兽,都在忙着繁衍。 而雌兽……没有一个空闲的。 且今年有几个雌兽另外交了几个雄兽,排除外出狩猎和巡视的雄兽,再安排春种,人手难免有点吃紧。 回到山洞,江言向撒特德询问接下去的天气状况,打算先翻种他的菜地。 他计划得有些早,周围的冰雪还没彻底化开,接下去还要迎来一段湿冷的日子。 听完撒特德的话,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心急了。 江言一忖:“那就继续等吧。” 他搓了搓手,放到火盆边烤。 出去时没觉得多冷,回到山洞静止下来,不时刻烤着火,手脚又冻上了。 撒特德给他倒了碗热水,才恢复人身,还没来得及穿回兽袍,空空荡荡的。 江言瞥见他吊着两个巨物,忙低头,催促道:“先把衣服穿上。” 撒特德默不作声地穿回兽袍,有了遮挡,一身的野性得到了收敛。 往后几日,天气渐渐好起来,临近正午就出太阳,光秃秃的山野开始泛出青嫩的绿意,土地冒出许多植物的小芽。 荒废了一个冬季的菜田也开始长草了,原先围在四周的栅栏被风雪压塌,江言趁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把栅栏重新扶起来,扎牢固。 他每日只有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打理杂活儿,起了风,或者下雨,就要回山洞里待着。 一连半月,冰雪彻底化开,江言没有提前培育农作物的苗子,而是边整理菜地边耐心等。 直到撒特德告诉他:“明日会下雪。” 春日雪雨回返,前些天刚有好转的气温又降低了。 江言庆幸自己动作没那么快,否则农物催发的芽容易冻坏。 一连几日,族长开始安排雄兽翻耕种地,清理杂草。 江言中午出去一趟,找到族长,与族长说明倒春寒一事,道:“培育农物和耕种需要再等些日子,等气温回暖,稳定下来后再育种种地,否则种下去的幼苗会冻坏。” 族长颔首:“好,辛苦言了。” 江言继续和族长谈了些农事才离开。 此刻日光还算明朗,返回途中,听到树丛上有些动静,他步形一顿,还未抬头,瞥见垂下两条缠交的尾巴,连忙低头就跑。 因天冷的缘故,蛇族兽人的繁衍大多都在山洞里进行。 也就最近几天,出了太阳,会趁阳光最盛时出来,有些在山顶上,山顶太高江言看不见就算了,偶尔也会遇到盘在树枝上的,江言只能假装没看见,低头绕开。 裹着厚衣小跑片刻,扶着腰在原地喘气。 一个冬季过去,他的体质越来越不行了,比不上从前,做点农活儿,稍微慢跑一下都得停下来歇口气。 撒特德上午外出巡视,寻着江言的气息,看见他的人类杵在原地发呆。 “言。” 半兽身的撒特德轻而易举把江言缠起来,抱到肩膀上。 江言下意识环住撒特德脖子:“巡视任务完成了吗……” 又道:“那就带我回去吧。” 遇到撒特德就跟中途搭个便车一样,闪着暗光的蛇尾一滑,很快就把江言带回山洞。 江言松了口气,道:“刚好明天要冷了,不出门,可以避免尴尬。” 对上撒特德专注的视线,他解释:“我看到树上有兽人……” 想起来撒特德曾经也带他到树上那样过,把话咽回嘴边。 对蛇族兽人来说那样估计再正常不过了,对他却不同,他有人类的羞耻心,讪讪道:“我觉得……还是回山洞里比较好。” 撒特德摩挲着江言的脸庞,尾尖贴在几块石块上拍了几下,无声的对视,空气里忽然涌动几分焦躁。 江言:“……” 他对撒特德的眼神变化再熟悉不过。 兽人虽然沉默,但这份沉默带着野蛮和侵占的信号。 余光往下一瞟,颤抖的鳞片已经蠢蠢欲动了。 若非对方忍耐,鳞片之间已经打开。 他耳朵一热:“撒特德……” 兽人的基因就是这样,其他季节都好好的,唯独到了春天,他们的身体会自动发出信号。 至于撒特德…… 江言想起,这几个晚上,对方不像冬天时夜夜把他拢入怀里睡觉,而是与他隔开了,下/身隔得尤其远。 撒特德背过身,从木架取下兽袍,恢复人形准备把袍子穿好。 精壮的腰身蓦然一暖,缠上青年温暖的手。 撒特德低头,盯着腹前扣紧的手指,喉结动了动,沉声道:“言。” 江言垫起脚,想用下巴蹭蹭对方的肩膀。奈何身高差距在,够不着,只好把脸贴在袒/露的宽背上,轻轻道:“没关系,你注意点。” 瞬间安静,江言赧然。 他不想让撒特德太难受。 撒特德捏着兽袍,手背很快覆盖上一双比他小而温暖柔软的手。 江言轻声问:“不可以吗?”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他摸着对方手臂剧烈起伏的肌肉,迟疑地正准备后退,腰肢蓦然一紧,眨眼之间就被撒特德托高角度,正面抱起来。 太阳很亮,透过兽皮投射了几道光影。 山洞里也很亮堂,江言能清楚看到撒特德肩背上的纹理,看到对方躬着身,像伏低的野/兽,颈脉正在剧烈的抽动。 温热的汗液不断流淌,他手心都湿了,热乎乎的,潮潮的。 高低快慢的起伏让他意识迷乱,脑子里忽然陷入一片茫茫然。 良久,江言缓慢睁开湿透的眼睫。 撒特德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在光线的烘衬下,这双独特的眼睛,一看便知独属于蛇族拥有的。 他伸手碰了碰,想开口说话,嗓子哑得厉害。 撒特德坐起来,倒了碗水喂他,掌心摸了摸他的肚子。 江言摇头:“没事的。” 刚才撒特德一直撑着身躯,要么托起他的腰抱在怀里,留了几分理智,没有太野蛮。 “言。”撒特德舔了舔青年软桃一样脸颊,看得移不开眼。 他的人类在光下红得犹如透明的果肉,脸上的细小绒毛可爱至极,浑身渡着一层光,湿/漉/漉的,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撒特德压下破坏的躁念,拉起几件兽袍裹紧江言,紧接着用厚厚的斗篷罩住他。 江言露着一双湿蒙蒙的眼睛:“要出去吗?” 撒特德:“嗯。” 趁天气好,赶在明日倒春寒之前,撒特德带江言来到温泉处。 山壁高峭,潜伏在周围的野兽因为巨蟒的到来纷纷散开,让出温泉这一片安静宁谧的地方。 江言趴在石岸边,任由撒特德帮他清洗头发,粗粝的指腹偶尔擦过耳根,带起轻微的颤栗。 温热氤氲的水汽蒸得江言眼睛都睁不开,尽管如此,他依然乖乖泡在水里不动,全身被撒特德小心翼翼地清洗干净。 江言道:“我帮你搓背。” 撒特德让他搓了会儿就抓住他的手:“言,休息。” 江言欲言又止,还想坚持的念头在瞥见撒特德那蠢蠢欲动的地方立刻打消。 时节躁动,对方随随便便被碰一下就会变得很夸张。 江言呐呐,背过身道:“那你自己洗。” 他瞥着自己的肚子,情况特殊,就算有心,也不能乱来太多次。 作者有话说: 待修~ 卡文,过度一下。 第86章 胎动 倒春寒, 雨水连绵,山谷潮湿。雨水间或夹着雪,一下就是一天, 冻得手指头刺疼。 尤其入夜以后,哪怕另外新添了一盆火炭,渗进骨子里的潮冷无孔不入。 江言从早到晚都围着火盆, 连佩奇也安安分分地守在他旁边,烤着火,哪里都不去。 前些天在气温回暖时冒出来的几株树芽陆续冻死了,江言搬出几捆干草铺进羊圈里,尽量保持棚子的干燥,让剩下的羊度过这段日子。 他摸了摸几只怀孕的母羊的肚子, 对上它们温顺的眼睛, 笑了笑, 道:“我轻轻的。” 母羊肚子鼓鼓的, 估摸着准备生了。 他希望等倒春寒过后母羊再生, 这个时候生小羊, 怕把小羊冻死。 等撒特德回来,江言把自己的担忧说明。 又一阵雨夹雪纷纷扬扬落着,撒特德正在底下巩固羊舍, 防止漏风,江言站在平台上看了会儿, 不消片刻, 鼻子湿/漉/漉的。 他回山洞擤干净鼻涕,灌了碗热水进肚子, 坐在椅子上汲取火盆的暖源。 不久, 撒特德上来, 神情有些怪异。 江言疑惑:“撒特德,怎么了?” 撒特德:“言,咩咩兽似乎要生了。” 江言惊讶,最担心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下去看看。” 撒特德用斗篷拢好他,雨夹着雪落,阶梯有点滑,他是被抱下去的。 就如撒特德所说,母羊生了。 江言看着它们身下渐渐湿润的范围,推了推撒特德,叮嘱道:“多拿点干草出来,等它们生完,把湿的带出来,多铺几层干的。” 所幸入秋时他专门囤积了很多干草,小羊出生后,羊舍的环境更需要注意打理。 他站在羊舍的屋檐底下,观望四周灰胧胧的天色,不由叹息。 江言腿脚冷麻,听到母羊叫了几声,扭头一看,几只母羊都生完了。 母羊拥着小羊,对撒特德进进出出换草的行为习惯了,身躯微微颤抖,安抚刚出生就被巨蟒威压吓住的羊崽。 换了几次干草,草窝铺得厚厚的,江言瞥了眼,又道:“拿个木盆过来,多放点炭。” 此刻下雨又下雪,羊崽刚生,稍一不注意就会冻死。 撒特德回去拿炭,江言则去仓库多抓了几/把饲料,叫母羊多吃点,加强营养的补充。 他蹲在羊群面前,摸了摸母羊的脑袋。 接着伸手,试探性地触摸小羊,觉察母羊没有攻击他的意图,继续放心地摸母羊肚子,摸到喂羊/乳的地方,将小羊挪了个方向,让它学会啜奶水喝。 撒特德在一旁等待,江言瞥见羔羊啜羊乳的动作停下,小身子颤颤巍巍的,于是无奈笑道:“撒特德,还是到外面等吧,你杵在这儿,它们害怕,等以后习惯了你的气息,知道不会伤害它们,就能像大羊一样没那么害怕了。” 撒特德面孔一绷,没什么异议,到外面站着静候。 见状,江言朝他笑得温温柔柔的,瞥见撒特德有点失神,便扭回头,摸着羔羊慢慢数。 一二三四…… 怀孕的七只母羊,拢共产下十五只小羊,数量翻了两倍。 好在他之前把羊舍做了扩充,等小羊们稍微长大点,看情况把母羊跟它们分到更大的羊舍去。 撒特德道:“言,还不回去吗。” 江言头也不回:“再等等。” 母羊产下小羊后,约莫半个时辰会脱落胎心,他得把胎心埋好,避免被母羊吃了。有些母羊胎心不落的话,还得他亲自上手帮忙剥落。 护理母羊和羔羊耗费半天功夫,羊舍里置着木炭,不算太冷。 江言走出羊舍,把手往斗篷里衣一揣,视线上升,很快被撒特德带进山洞。 用温水洗干净手,他和撒特德说了把小羊跟母羊换到大羊舍的事。 又道:“这些天可能得麻烦你看着点羊舍的火炭,要维持炭火旺盛些,不然怕小羊冻死了。母羊的养料多放几种,我刚才把添加的饲料搬出来放在仓库大门进去的右侧,搬这些喂它们,让它们多补充营养。” 生完小羊,母羊的乳/水非常丰沛,仅靠小羊喝都喝不干净,江言还计划隔两天挤些羊/乳存放。 他躺在椅子上,用生姜水泡脚,热水蒸得浑身暖和,脸蛋红软,不由舒服地叹了口气。 “这也算是咱们今年开春以来的第一个收获。” 他伸手摸索了一下,被某只大掌握住。 江言轻轻捏着撒特德的手:“之前还想叫你多牵几只咩咩兽回来,现在不用了。” 春潮带雨,尽管很冷,可因为小羊的出生,江言在这阵难捱的倒春寒中多了几分干劲,每日都会留在羊舍看会儿羊群。 羊舍添置着木炭,里面干燥又温暖,这才让撒特德少了些微词, 不过撒特德还是不太情愿江言太勤快地往羊舍跑。 或许咩咩兽已经被驯养出了温顺的性子,又或惧于撒特德留下的气息,尽管安分,撒特德仍担心有没有哪只羊踢撞到江言。 江言身子不比以前,经不住冲撞。 江言笑着安慰:“我会当心的,怀孕那么久,总不能让我什么活儿都不做了吧。” 但凡有点重量的活已经不经由他的手了,如今他只能摸摸咩咩兽的脑袋,跟它们说几句话,又或坐在椅子上择点蔬菜叶子。 经过一个冬季的滋养,江言脸上和腰身添的肉非常明显。 他甚至担心幼蛇还没出生前,自己就胖成一个肉球。 和撒特德离开羊舍,彼此忽然僵在原地。 潮湿雨季,加上寒冷,兽人很少出洞。 外出活动减少,繁衍运动就多了起来,雨水一飘,山林里,空气里,时常会夹着些气息。 满山的野兽同样抓住了这道春/光,山谷遥遥传来兽声嘶鸣,部落里的兽人们更难安分。 停在原地听了一会儿野兽或兽人迥异的叫声,江言和撒特德对视,他讪讪低头,心想不管是兽人还是野兽,最近可真能嚎。 撒特德牵着他回去,手背上浮起明显的青筋, 他没强迫江言做什么,把人安置好,就去地窖底下忙了。 江言在山洞里还能听到隐隐的兽嚎,他无奈“哎”了声,原地转悠几圈。 盼望倒春寒赶紧过去,每天听到这些动静,再静心寡欲的人也坐不住。 撒特德为此不知道去地窖或者仓库忙过几阵了,有时在澡房待着不出来,总之挺煎熬的。 围着母羊和小羊精心护理半月,总算顺利地把它们换到更大的羊舍里。 期间让江言感到比较可惜的是,十二只小羊里有三只死了。 半个月以来,产后的母羊时常排恶露,所以羊舍里的干草更换需得勤快,清洁工作也要定时进行。 江言不便干活儿,这些需要细心照顾的活儿都落在撒特德手上。 江言甚至抱着乐观的心态想过,以后等他生了幼蛇会不会也这样?就当提前让撒特德积攒经验吧。 春雨渐停,这一天忽然没那么冷了。 江言站在平台上,从兽袍里伸手,活动片刻,手指头没被冻僵,还算灵活。 撒特德遥望天幕,道:“过几日雨停。” 江言问:“还会那么冷吗?” 撒特德:“不会。” 江言道:“正好,护理完母羊,就能着手培育种子,等天气转晴咱们开始种东西。” 撒特德薄唇微动,江言笑眯眯道:“我做点轻活儿,其他的都交给你做,实在不行,请两个族人来帮忙,到时给他们送点吃的当做回礼。” 部落里的兽人十分愿意给江言帮忙,馋他的厨艺,若是脸皮厚的,还会专门从他的菜地前路过,状若无意地问需不需要帮忙打理田地,或者搬东西。 只要江言答应,兽人就笑不合嘴,等收到江言送给他们的食物,尾巴都要把泥地砸出坑了。 总之,部落里有很多吃货。 把接下去的工作做了份计划,江言去大羊舍里看母羊。 先检查干草,有些湿,把旁边那捆干的做了更换,再去摸母羊的腹部,濡湿一片,脏了,用干净的麻布慢慢擦拭。 有三只母羊似乎有些暴躁,冲着江言咩咩叫了几声,脑袋乱拱,还把想去啜奶水的小羊踢走。 江言忙把撒特德唤来,让他站在边上,起镇压作用。 看着母羊委屈地卧着不动,江言蹲下,对这几只脾气忽然不太好的母羊轻声安抚,然后翻开它们的腹部。 仔细检查,就看出了端倪。 母羊腹部有些红肿,还不让小羊碰,应该是汝房发炎了。 江言看着撒特德,道:“它们身上有些炎症,上次祭司给我送了点消炎的药材,磨一些给它们敷上。” 母羊身上有炎症,羊乳就不能喂给小羊了。小羊抵抗力低下,喝羊/乳容易拉稀,不好治。 江言让撒特德把三只母羊隔开,带回原来的羊舍。 待他磨碎药材,一部分粉末涂到母羊发炎的地方,另一部分则溶于热水里搅匀,水温温热,再给它们喂上。 患有炎症的母羊喝了几顿药还没完全恢复,趁着撒特德外出巡视,江言独自去找祭司,要了消炎的药草。 祭司诧异:“养咩咩兽都这么麻烦?” 按兽人的习惯,能养就养,生了病养不活,干脆放出去任其自生自灭,重新牵健康的咩咩兽回来就行,何苦费心思。 江言道:“既然决定搞养殖,就得花上心思,不管是田里的农物,或牧畜,一旦生病,就要及时处理。” 他道:“还记得桑族人前几年遭遇的蝗灾吗?若像他们一样不重视,极有可能会造成难以挽救的损失。” 祭司道:“原来是这样。” 向祭司拿到药,江言顺路去看望阿乔。 天上飘着蒙蒙小雨,江言拿着竹伞,站在山洞底下唤了几声,阿武迎出来。 阿武道:“乔在睡觉。” 江言:“我想看看他。” 阿武把江言带入山洞里,床边烧着一盆火炭,兽褥半落,卷着条垂下的蛇尾。 阿武低声道:“乔已经睡了好几日。” 江言静静地站在旁边,没有惊扰阿乔的睡眠。 再过两个月阿乔就生了,隔着兽褥,都能看出他的肚子高隆,冬季时好不容易打起的精气神又消散了。 旁边的石桌摞放着他做的那副木质扑克牌,阿武道:“阿乔喜欢玩这个,最冷那阵总抱着木牌不撒手,觉都不睡了,缠着我和焜陪他玩。” 江言默默听完,准备离开时,忽然被阿乔叫住。 阿乔迷迷糊糊地:“言?” 他努力撑起半身,尾巴晃了晃:“是言吗?” 江言从洞口返回:“我来看你,见你睡着,就没出声。” 阿乔撑了一会身子就累得躺回去,喘着气,兽褥掉在地上。 江言帮他捡起兽褥盖好,眸光一瞥,看见阿乔高高隆起的肚子动得厉害,好像有什么尖尖的东西要戳破他的腹部,看起来触目惊心。 “阿乔,”他忙问,“你还好吗?” 阿乔脸色发白,脸瘦得尖尖的,半晌,才摇摇头。 “忍一忍就行了。” 他靠回兽褥里大口喘气,道:“还要再等些日子。” 江言陪阿乔说了会儿话,看着对方眼皮越来越沉,方才止声。 他回仓库翻了会儿,把原先收集的药材整理出来,找到上次灰灰鼠兔兽人送的滋补药,有几株人参。 午前,撒特德拎回几条肥鱼,在洞口外就看到围着一堆东西翻找的青年。 他把鱼放入桶内,洗了手,扶起江言。 “言,要找什么?” 撒特德看着一地的东西,蹲下帮他找。 江言道:“把滋补的药备好,我刚才去看过阿乔,他准备生了,到时候肯定很伤元气,拿些补药给他熬汤喝。” “撒特德,能带我去灰灰鼠兔兽人的部落一趟吗,我想跟他们多换些人参。” 灰灰鼠兔兽人最爱食药草,很多珍稀的药材会存储起来,江言想和他们做笔交易。 他带上几件夹了羊毛缝制的兽袍,灰灰鼠兔兽人就剩几个了,江言打算让他们都有新的保暖衣穿。 又带几套捣药的器具,木质和石质的都有,对喜欢食用药草的灰灰鼠兔兽人来说,制药的器具比较实用。 江言收拾出一大包东西,撒特德左手接过拎着,蛇尾伸出来,再把江言带进怀里。 灰灰鼠兔兽人新居的部落不远,就在兔族兽人部落附近。 部落很小,灰灰鼠兔兽人看到江言,纷纷兴奋地围了上来。 他们虽有毛皮保暖,可也耐不住这段日子的寒潮侵袭,小小的身躯在风里轻颤。 江言把兽袍递给他们,叫他们穿上。 袍子对比灰灰鼠兔兽人来说有些大,刚好能把他们从头倒脚罩住。 “好暖和,摸着软软的!” “言,谢谢你送的冬衣。” 他们不敢和江言太亲近,怯怯地看着旁边面无表情的巨蟒,努力把视线集中在江言脸上。 江言向他们说明来意,灰灰鼠兔兽人很快把近些时日囤积的药材搬出来,供他选。 江言拿走几株人参,道:“若你们还有滋补的药材,可以先给我吗?” 灰灰鼠兔兽人道:“言需要的话,等气候再暖和些,我们尽量多找点带给你。” 江言发自内心道:“多谢。” 灰灰鼠兔兽人腼腆一笑:“我们才该向言 第87章 幼蛇降生 第一次胎动给江言带来奇妙的体验, 晚上他总下意识摸着肚子,吃东西时也要摸一摸。 对上撒特德注视自己的目光,他温温一笑:“刚才的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言语间饱含几分期许, 又道:“ta还能不能再动几下,前面的动静来得太突然,我都没能及时感受就安静下来了。” 撒特德:“……言。” 江言盯着肚子, 半晌,才将视线转回撒特德面上。 “怎么啦,你的兴致好像都不高。” 撒特德喉结攒动:“此刻这般就很好。” 江言轻叹:“等下次ta动的时候我在认真感受感受,这会儿也不能强求。” 撒特德握着青年的手,直到小灶上的药汤煮好,方才松开, 把药倒入碗里递给江言。 夜里响起几阵惊雷。 春雷起, 细雨如油, 连绵不绝, 黎明将近时才停。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 雨下几日, 周围催发的绿叶绿叶渐渐茂密起来,春天真的来了。 江言从地窖取出储藏的种子,先育种, 等过几日,天光出来以后恰好能开始播种。 瞥见撒特德要出去, 江言忙唤住对方。 “撒特德, 能不能替我给族长带句话。” 撒特德应下。 江言:“就说这几天可以育种了。” 没有繁衍的兽人们一早就在部落各处干活,族长四处巡视, 撒特德和他遇到, 转达了江言的话。 尹林道:“我知晓了。” 又开口:“林卡的弩机完工了第一批, 等你回来试试它的威力。” 撒特德颔首:“嗯。” 江言在菜田里翻土,除去新生的杂草。理完土地,进仓库清点干草发现不够用了,近些时日料理产后的母羊需要消耗的草量增加,早春还没有阳光,晒不了干草,只能去部落的仓库取些回来。 部落中央的仓库四周围了几个兽人,瞥见江言,笑呵呵地同他招呼。 “言,怎么过来啦?” “来找族长吗,族长去了藕塘那边。” “长老在后头。” 江言表示自己不找人,道:“我想来拿几捆干草,存放的草不用够了。” 雄兽道:“我替你搬过去。” 他们目光一致地看向江言的肚子。 言的体格那么弱小,等以后肚子越来越大,做什么都吃力,他们能帮一点是一点。 江言:“谢谢。” 一名雄兽扛了几捆干草随他回去,将干草摞入仓库后,得了江言炸好的半罐红薯饼。 雄兽搓搓手,小心翼翼接过红薯饼。他年纪尚小,朝江言生涩一笑,情绪实在控制不住,嘴角都快咧到眼尾了,抱着红薯饼高高兴兴离开。 江言从地窖里拿了些甜根出来清点,上次桑族人送甜根过来时,他用大部分甜根熬汤,留了一点留到开春种。 因为不知道甜根能不能储存过冬季,所以留的不多,他准备将没冻坏的种土里。 有几株甜根既没冻坏也没长虫子,江言拎着甜根来到地里,用木杵挖了几个间隔相同的坑,把萝卜似的甜根种下,埋好泥。 不久,阿岚寻来。 “言!” 江言从菜地抬头,扬起沾着泥巴的手,朝对方晃了晃。 “阿岚,我在这儿。” 阿岚滑到菜地外,道:“桑族人过来了。” 江言道:“刚开春,按理来说今年的耕种才开始,莫非他们送了东西过来?” 阿岚道:“没送东西,不过让人稍了话过来,族长他们听完之后拿不定主意,叫我来问问你的想法。” 江言:“何事?” 阿岚:“桑族人前不久在树上发现了一种虫子,那种虫子周围挂着白色的小球,还能从小球里抽出细细软软的,像线一样的东西。” 听完阿岚的描述,江言心口一跳。 “什么样的树?那些树可会结出小小的果子,果子吃起来酸酸甜甜的。” 阿岚:“我不知道,族长吩咐我传话我就立刻赶来同你说了,要不你过去跟桑族人问问?” 江言随意清理了一下手上的泥巴,道:“好。” 没耽误时间,他尽快赶到部落里会客的地方,族长正在同桑族人交谈。 来到桑族人是一名老者,颇有声望,江言之前去桑族领地时见过对方,还有点印象。 桑族老者瞧见江言,忙走到他面前:“言。” 说着,展开手掌里的一颗白球:“你看,这是何物。” 江言定睛细看,果然是颗蚕茧。 桑族老者端详江言神情,笃信他定知晓此物。 族长和老者都看着青年,族长道:“言,你知晓此物?” 江言从蚕茧里慢慢抽出一根白丝,轻声解释:“这些白球叫做蚕茧,由蚕结出来的,长得白白胖胖的虫子。” 冬天过去了,春蚕吐丝,桑族人既然发现了桑树和蚕,不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尝试人工养殖。 蚕丝可以做成绢布,绢布比起麻衣更加柔软轻盈,适合做夏天的衣物。 老者点头:“那些虫子的确生得白胖。” 江言没见过虫子,却能如此清楚地说出是哪种虫子吐得白球,定知晓虫子的用途。 老者盯着他的脸问:“这些蚕茧是不是大有用处?” 江言没有隐瞒:“可以做成另一种布,比我们过去穿的麻布衣物更好。” 他问:“你们抓了很多虫子吗?那些虫子需要食用桑叶,想要饲养蚕,就得把桑树带回部落栽种。” 老者默默消化这些信息。 桑族人在织布一事早有经验,经江言稍微点拨,渐渐悟出其中的道理。 江言耐心等待,又道:“可否能把发现蚕和桑树的地方告诉我们?” 他并未藏私。 桑族人既然找到桑树和蚕,有着织布和种植麻树的经验,利用蚕丝织布是迟早的事。所以他把自己知道的尽可能告诉桑族人,此举既然博得桑族人对他的信任,又能得份恩情。 老者忖道:“我不能做主,待回去把此事告诉首领,若首领同意,就带你们去找那种虫子和树。” 江言道:“好。” 送走桑族老者,族长微微皱眉,道:“言,方才你说的可是真话?” 江言:“自然不假。” 族长:“为何那么快告诉他们,万一他们没答应刚才的请求……” 江言道:“桑族人擅长耕种和织布,隐瞒只是一时的,瞒得过这会儿能瞒到几时?不如趁早卖他们一份人情。我看桑族首领是个拎得清的,他们若能带我们去寻桑树和蚕,那就再好不过。” 族长:“的确是这个道理。” 江言笑笑:“咱们再耐心等等吧。” 和桑族人见面后,江言在部落中间看见林卡。 林卡使劲晃了晃手上的东西:“言,要不要过来试试?!” 正在对抗的兽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江言顺利来到的练习射箭地方,接过林卡递来的弩机。 林卡道:“这几个月我改了又改,如今做成这副样子,你试试,看还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 江言手持弩机,对准前方的箭靶,手指扣着悬刀,弩箭立刻朝箭靶射了出去。 箭矢堪堪射中箭靶中间。 林卡和周围的兽人连接叫好。 “言的箭术真厉害!” 从弓箭换到弩机,更为轻便的远程武器让兽人们不太习惯,他们一惯利用自身的力量进行对抗,包括用弓箭也一样,臂膀的劲越大越巧,箭就能射出更远的范围。 弩机却不同,并不需要拼手臂的力量,它轻便,就像枪/□□样,兽人们正在努力适应和练习这种新的武器。 江言望着前往的箭靶,道:“箭靶可以做些改造。” 族长问:“怎么改?” 江言到附近拿了一块木柴燃烧后剩下的炭,对着箭靶中间画出一个圆形。 “这样,不就能更加精确地指定出范围。” 一个小小的改动,却能明显的突出箭靶中心的位置。 林卡叹道:“是这么回事,若我们把那道黑点当成隼族人的眼睛……” 兽人们握紧手里的弩机,依照林卡话里的意思想象,练习弩机的劲头更重了,就将箭靶中间的黑色圆点当成隼族人的眼睛射! 江言在兽人们练习对抗和射击的场地多逗留了一会儿,连撒特德都来了。 林卡笑着递出手上的弩机:“撒特德,来得正好,你试试弩机,看效果如何?” 江言与撒特德对视一眼,默默站到边上,对此表示出期待。 神色冷酷的半蛇身兽人拿起弩机,对准箭靶中心的黑点,瞄准,射出,正中! 林卡啧啧几声:“适应能力太厉害了。” 撒特德把弩机还给林卡,林卡接过,道:“待我再做调整,就把它给你。” 返回途中,江言想起撒特德手持弩机的样子,疑惑问道:“没觉得弩机不趁手吗?我看有好多兽人都没适应用这样的武器。” 撒特德道:“不太习惯。” 冷淡的眉眼注视江言时才会闪出几分深邃柔和的姿态,冷静陈述不习惯用弩机时的表情不像作假。 江言诧异:“那你射得那么准?” 这是撒特德第一次用弩机。 撒特德:“……” 他道:“言看着。” 怎么也不能射偏了。 江言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撒特德居然故意在表现自己。 他细细端详对方沉静的面色,若非透过微微薄红的耳朵,完全猜测不出撒特德怀了这般心思。 正打算借此机会调侃几句,眸光忽然定在经过的兽人身上,他拍了拍揽在腰侧的大掌,示意撒特德原地停下。 撒特德侧目,顺着江言的视线看见干活的阿武。 江言问:“阿乔这几天怎么样了?” 阿武手里搬着许多木头,道:“仍是老样子,很嗜睡。” 江言:“上次看他瘦了许多,记得每日杀只叽叽兽,熬汤给他喝,鸡汤补身子。” 阿武点点头:“好。” 又道:“前一阵冻死大半的叽叽兽,午后我去抓一些回来。” 江言:“到我这里拿吧。” 阿武下意识看向撒特德,撒特德面无表情的,他便点点头:“多谢了。” 隔空交谈结束,江言想起阿乔,不免多说了几句。 他搂紧撒特德的脖子:“上次去看阿乔,他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腰都直不起来。” 撒特德调整江言在怀里的位置,江言道:“那肚子……” 他欲言又止,把原本想说的话咽回去。 幼蛇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宝宝,他总不能跟撒特德说一直顶着阿乔肚子的幼蛇有点像怪物吧…… 他能透过肚皮看见那条尖尖的尾巴,像按耐不住地利爪似的,仿佛要撕破阿乔的腹部。 江言抛开脑海里混乱的画面,喃喃自语道:“还好我们的幼蛇乖巧。” 撒特德目光闪了闪,抱紧了怀里的人类,凝神不语。 春/光愈发好,日子一天天过去,江言和撒特德把菜田渐渐种满了。 部落里的耕地也在有序的进行播种耕种,直到都依照计划种上农物,春耕暂时结束,时节慢慢转热起来。 包裹着江言的冬衣一层层褪去,只穿一身就足够。 这日,江言站在平台上,眯眼观望四周。 阳光很好,山谷闪烁着连绵的绿意,植被十分繁茂,不知不觉间,春末将逝。 日头高照,他准备把兽褥放到阳光下晾晒。 于此同时,部落忽然躁动起来,连江言都在空气中隐隐嗅到了某种异样的气息。 这股陌生的气息让他隐约生出不安的感觉,刚下阶梯,就瞧见在附近轮值的兽人神色期许地准备离开。 往常兽人们要正午才换值的。 江言忙喊:“你们去哪里?” 兽人神色欣喜:“是幼蛇,部落里有幼蛇降生了!” 部落里的兽人停下手上的活儿,像潮水般摆着尾巴往气息扩散的源头赶去,急着目睹幼蛇的降生。 江言心脏一跳,这是去往阿乔所住山洞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待修全章~ 明天见! 第88章 血腥的幼蛇生产 越靠近山洞, 气息越明显,夹着浓浓的血腥,让人心生不安。 江言揉了揉发胀的额头, 站在一群兽人当中,和他们仰首朝洞口方向看。 还未入夏,此刻却因紧张, 急得满脸出汗。 瞥见族长和长老,江言走近他们,问:“大概几时才有消息,阿武在上面吗?祭司来了吗?” 族长道:“阿武和祭司都在里面。” 江言稍微定了定神,几息后,难掩焦灼的情绪, 绕着原地来回走。 族长道:“言, 你身子不便, 去旁边坐下等吧。” 江言摇头:“这会儿哪有心情坐下, 不用担心我。” 他频频望着洞口, 问:“会流很多血吗, 为什么味道这么浓?” 他听不到一点阿乔的声音,血腥的气息越重,四周就越发显得死气沉沉。 江言强忍不安, 忽然听到祭司喊:“言在不在?” 一愣,他忙回应:“我在底下。” 祭司:“言, 上来。” 江言看着族长, 还没开口,就被族长用尾巴送至洞口前了。 他松了口气:“谢谢, ”接着头也不回地往山洞里靠近, 险些被浓重的血腥气味逼退。 忍着几欲呕吐的不适, 将要走到床边时,江言反而怯了场。 他怕看到难以接受的画面。 祭司喊:“言,来同阿乔说话!” 祭司手上拿着尖锐细长的骨针,手指呈兽爪状态,爪尖上全是血。 江言浑身一震,“嗯”了声,小心绕过地上滩积的血液,眸光越过几乎把阿乔挡住的阿武,看清阿乔后,手脚瞬间冷了下来。 他小心坐在床头边上,兽褥都被从阿乔身上蔓延渗出的血液弄湿了。 “……阿乔。” “阿乔!” 江言双眼落在阿乔了无生气的面庞上,接着看向正被祭司剖开,里面几乎被东西勾破的肚皮上,漆黑的瞳孔剧烈颤了颤。 薄薄的一层肚皮几乎都要被幼蛇勾坏了,浑浊粘稠的水液混着血液源源不断淌出,他不敢再看第二眼,一下子握住阿乔冰冷的手。 “阿乔!” 阿乔瘦得尖尖的脸颊无力地垂在枕侧,没有丝毫反应。 祭司扬声:“阿武,扶好阿乔,我要剖开腹部,取出幼蛇。” 若再不剖,已经汲取足够养分的幼蛇就会撕开阿乔的肚子钻出来,它已经在里面待不下去了。 祭司满头汗水,尾巴紧紧绷起贴着地面。 江言想起林卡的雌兽,那个自己破开肚子取蛇而死去的雌兽…… 他哑声问:“有几成把握?” 尹林目不转睛,用尖锐的指尖从阿乔的腹部前慢慢割出口子。 他精确地抓住里面的幼蛇,手腕倏地被尾尖缠住,勾得死死的。 诞生的幼蛇拥有足够的力量,带着原始的野性,蛮横冲撞的从雌兽的胎壳里出来,浑身黏糊糊的,都是胎液和血水,看不出颜色和纹形。 滑腻的幼蛇绕着祭司的手臂,眼瞳还未睁开,不间断地发出嘶嘶的声音。 江言只匆匆看了眼比他手臂还长的幼蛇,忙把心神转回阿乔身上。 “乔!” “睁开眼睛,你的幼蛇已经出来了……还记得之前你说过,等幼蛇出生后要找我们玩扑克牌,最近桑族人发现了一种蚕,蚕能吐丝,蚕丝织出来的绢布又轻又软,能做漂亮的夏衣,你不想穿吗?” “阿乔,一定要活下来,我还有很多新鲜东西没做,以后你看见了,肯定会喜欢的,有更多好吃的食物,大家都没尝过。” 阿武盯着幼蛇,朝阿乔说道:“幼蛇很粗壮健康,乔,你快醒来,它看起来比焜还强壮。” 祭司顾不得幼蛇,一把将幼蛇往阿武肩膀放,拿起骨针,穿上细细的麻线,目不转睛地缝起阿乔的腹部,洒上备好的药粉。 阿乔在骨针穿过腹部时眼皮抖了抖,充满泪花的眼睛迷迷蒙蒙地看到旁边的江言和阿武。 他隐约听到言说有漂亮夏衣,嘴唇动了动,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握住他的手温暖柔软,便勾了一下指头,眼皮立即暖暖的。 江言轻轻擦开糊在阿乔眼睛里的泪水:“还有意识吗?” 阿乔慢慢眨了眨眼睫,表示自己能听到。 江言拂开他汗湿的头发:“祭司正在处理你的伤口,这次会没事的,你和幼蛇都会好好的。” 阿乔继续眨眨眼睛,因为疼痛,眼里又激出不少泪花,都被江言轻柔擦干净了。 江言轻声道:“先睡一觉,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等你睡醒就能吃上热乎的。” 阿乔唇微微一动,似乎说了个“好”。 他实在太累了,沉沉地挨着江言的腿昏了过去。 江言吓一跳,握紧阿乔冰凉的手,身体受损太严重,他几乎化出全部的兽形,半张脸和脖颈,还有手臂上都是冒出来的鳞片,灰扑扑的,没有光泽。 阿武将幼蛇缠在脖子,将床上被血水和黏液浸透的兽褥拿走,换上几张干净的。 祭司缝好阿乔腹部的口子,看见药草止血的效用发挥后,不由松了口气。 祭司道:“能止血就好,还得观察,不能让阿乔流血过多。这一个时辰我继续守着,若阿乔体内的胎壳不排出来,需要服点药让它流出来。” 江言瞥了眼不敢看的肚子,渗出许多浑浊的黏液和血水,被祭司缝好后,依然触目惊心。 他道:“可以给阿乔清理一下吗。” 阿武端了盆热水进来,用麻布浸湿后就要往阿乔身上擦。 江言眼皮一跳,连忙阻止。 “我来吧。” 阿武将布递给他:“好,我的手劲粗,比不得言细致,麻烦你了。” 阿武拎了张凳子放在床边,尽管周围已经经过粗略的清理,但浓郁的血腥味道仍然挥散不去。 江言忍下胃部的不适,把麻布浸入温热的水中弄湿后,微微拧几下,先替阿乔擦干净脸和脖子。 接着擦手,腹部,避开缝合的口子,把全身的黏液和血都做了遍清理。 一盆水很快染红染浊,阿武到外面重新换盆热水回来,江言洗干净麻布,继续替阿乔擦拭。 反复三遍后,江言道:“我那有几株人参,阿乔现在失血太多,又元气大伤,滋补的药材搭配食材,熬成汤先喂给他,让他缓缓。” 祭司忽然开口:“出来了。” 江言一顿,只见祭司双手放到阿乔身下,慢慢拿起从阿乔体内流出来的一层软软白白的东西,血腥气十分重。 祭司道:“这是胎壳,流出来了就好,我拿去处理,让阿乔先安静地睡一觉,醒了喂他喝滋补的药汤,如若发生其他情况立刻叫我。” 阿武应声:“好。” 外头的兽人还没离开,阿武起灶生火时,他们都看到盘在阿武脖子上的幼蛇了,挺长的一条,又粗壮,阿乔生的幼蛇很强壮。 兽人们不掩兴奋之色,纷纷扬起笑意。 这是部落的延续和希望。 阿岚和阿尧对视一眼,喊道:“我们能上去看阿乔吗,他怎么样了?” 阿武:“阿乔睡着了,祭司说他需要静养。” 又道:“言在里面照顾他,你们放心。” 有言在,就像一记定心丸,让阿岚他们稍感安心。 江言看阿乔睡得沉,短时间没有清醒的迹象,这才拖着虚软的步子走出山洞。 他的手亦是软的。 对上底下兽人投来的目光,脸色一白,连忙扶着石壁吐了会儿。 阿武赶来:“言,你没事吧?” 江言开口欲说,话在看到来人后咽在嘴边。 “撒特德。” 他虚软的身子被撒特德接入怀里。 阿武:“言?!” 撒特德头也不回:“我带他先回去。” 山洞里静悄悄的,佩奇似乎觉察主人情绪不高,乖巧地趴在边上,不闹不叫的。 撒特德把陶壶里的水稍微热了会儿,添蜂蜜,喂给江言喝。 他擦着人类泛白的嘴唇,浓眉皱起:“还好吗。” 江言喝了水,得到蜂蜜水滋润的喉咙和胃没那么难受了,轻轻点头。 他道:“我想给阿乔送几株人参过去。” 撒特德瞥着佩奇,用麻布将早就整理好的人参包起来,丢给佩奇。 “带给阿武。” 佩奇咬住麻布,晃着屁/股上的那撮毛麻溜地送药材去了。 余下时间,撒特德便一直陪在江言身边,哪都没去。 他紧握江言脱力的手,面色很沉,甚至不愿再让江言去看阿乔。 他知道雌兽生产幼蛇时有多血腥,幼蛇孕育成雌胎时就极其野蛮霸道,过程不断汲取雌兽的养分,时间一到,更会按耐不住,要从雌兽的肚子里出来。 撒特德没料到阿乔的幼蛇会提前破腹而出,那样的画面……极有可能被江言看到了。 他抱紧怀里的人类,看着江言已经隆起的腹部,眉宇覆上浓重的阴霾。 良久,江言捧着空碗,拍了拍环在肩膀的手臂,示意对方放开。 他神色若往时那样,平静,带着几分温和。 “已经没事了,第一次碰到那种场面,有点不习惯,现在缓过来了。” 撒特德盯着江言的脸:“我来准备食物,言就好好地躺床上休息。” 江言:“嗯。” 四目相对,对阿乔生产一事,似乎都默契地只字不提。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89章 对幼蛇生产留下的阴影 春末夜晚, 穿梭于丛林的风温温凉凉的,部落四周已经充斥着许多虫鸣,使得本来就心乱的江言静不下神。 他捧着碗里的热汤发呆, 低沉的嗓音唤了他两三次才回了神来。 撒特德几乎贴近人类的面孔,目含隐隐担忧。 “不合胃口?” 江言的状态有别于平日,好似惊魂未定。 江言摇头, 当即喝了半碗鱼汤,表示自己没有挑食。 他舔了舔汤油浸得又润又亮的唇,满嘴鱼香,道:“刚才在想事情,菜挺合胃口的。” 至于在想什么,没与对方细说。 吃完, 又喝了熬好的安胎汤药, 撒特德给他往浴桶倒满洗澡用的热水。 时节逐渐好转, 江言也恢复了每日洗澡的习惯。 他本身就是个地道的南方人, 洗澡一事向来勤快, 但丛林的气候和环境独特, 冬春时他极少能洗上一回热水澡,眼下气候正常了,生活习惯就也慢慢回来了。 撒特德打湿胰子, 看见江言把衣物脱干净,伸手抱起他, 小心翼翼放入桶内。 江言坐下, 温热的水没过他的肩膀,曲起的腿匀称笔直, 他微微将腿打开放下, 靠在木桶的边缘上舒了口气。 最冷的时候他行动不方便, 总由撒特德帮他搓洗。所以他那份羞耻的心思淡了不少,逐渐习惯对方的存在,此刻被看,并未觉得难堪。 只不过耳垂染些许薄红,可能是热水的气息熏的,也有可能他始终还有点害羞。 撒特德将打湿的胰子往他后背涂抹,粗糙的掌心沾满泡沫,逐渐来到他的腹前。 洗前面的时候,他耳根愈发红,直到缓慢摩挲到隆起的肚子时,江言忽然像惊醒了那般,拉开这只宽大的手掌,摇摇头,道:“剩下的,我自己洗。” 撒特德没有坚持,去床上铺被褥,等江言洗完,擦干身子就能直接躺进去休息。 当天晚上,江言没像过去那样要跟撒特德闲聊会儿才睡,似是倦极了,躺下不久便闭起双眼,在撒特德的注视下沉沉睡去。 半夜,陷入梦魇的江言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猛然睁眼。 他张着嘴急速喘气,脸庞全是冷汗,连后背都有些湿。 不想惊扰旁边的人,他克制着呼吸的频率,没有翻身,正准备用手擦一擦汗,撒特德已经起来了。 “言。”撒特德留在角落的火挪到床边,扶起江言,抹到他额际的湿汗,抽出一条麻布帮他擦拭。 撒特德有些担心,他能感受到江言的反常,可对方却只字不语,这使得他陷入焦躁。 对上撒特德涌动着关切的双眼,江言抿唇,牵起嘴角,说道:“没事,我……” 做了个噩梦。 梦里全是幼蛇要撕破阿乔肚子的画面,都是血,粘稠的液体,还有阿乔了无生气的模样。 他捏了捏鼻梁,不认为自己受到了什么刺激,最多因为白天经历过那样的事,才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撒特德,我想喝水,可以帮我倒一碗吗。” 撒特德拂开从人类脸颊落下的头发,定睛看着,过了片刻才去倒水。 喝完水,江言继续躺回床上,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撒特德一起休息。 青年语气包含歉意:“也怪我,大半夜不睡还折/腾你。” 撒特德问:“言,为什么出了那么多汗。” 江言哑然,选择性的回答:“做了个噩梦,在梦里被吓住了。” 具体什么梦,没说明白。 他望着撒特德,反而疑惑地问:“你不会做梦吗?是人都会做梦吧,无论美梦还是噩梦,美梦就高兴,噩梦就会被吓到,总有深陷梦境的时候,等梦醒,人自然就醒了,梦到的都是虚幻的。” 撒特德:“……” 江言观察对方一脸被问住的表情,难得来了兴致。 “不会做梦?” 撒特德道:“不做梦。” 江言道:“这让我有点羡慕。又不太羡慕你。\" 不做梦,说明睡眠质量好,可若人这辈子都不做梦,总觉得少了几分生活的闲趣。 挨着撒特德宽阔的臂弯说了会儿话,困意再次袭上脑海,江言眼皮越来越沉,直到睡着,久久之后,撒特德都没睡着,一直看他。 白日,晴光大好。蓝色无云的天穹笼罩着部落,除了偶尔响起的兽嚎,一切看起来静谧安然。 栽种没几天的菜田已经冒出一片绿芽,甜根那一块冒发了不少新叶子,丛林土壤肥沃,植物长势十分喜人。 江言围着菜地清了会儿杂草,又把棚里的达达兽放去水塘,母羊经过一个月的护理调养,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带着小羊啃草料。 吃了会儿鲜草的小羊又要挤着去喝母羊的奶/水,啜得用力,母羊蹭蹭小羊的身子,慢慢卧下给它们喝。 算算时间,再过半个月就要让小羊断奶了,它们再长大些,索取的养分会越来越多,光靠母羊喂乳完全不够,得让它们习惯吃草料。 喂完小羊,江言打开羊舍,放出母羊,让它们去树林里吃青草,春草繁茂,够它们嚯嚯的。 日光充足,放了咩咩兽后,江言坐在一块石头上晒着太阳。 一旦闲着,免不得又往昨夜那个梦境去想,阿乔产蛇的画面总在他脑海钻来蹿去。 他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应该是有点受影响了,努力放空大脑,反复深呼吸几次,起身绕着附近走了几圈。 江言还是认为不该太闲,闲下来容易胡思乱想。 他散步至部落的耕地,看见阿尔带着几名兽人清理土地上冒出的杂草。 几场雨,滋润出半膝高的草丛,满地葱绿,每隔几日都有兽人将地里的杂草除去。 阿尔朝他晃了晃手,江言笑眯眯道:“你们忙你们的,我随处逛逛,不用理会。” 又去了藕塘,沿着路往部落中央走时,林卡往他的方向迎面滑近。 “言,你来的正好,这是改制好的弩机,问过族长和撒特德的意思,先这把给你拿着!” 江言笑着接过:“部落里每个兽人都会有吧?” 林卡道:“当然,这把弩机就是如今定下的制作样式,我会带阿默他们跟我赶制一批出来,争取两个月后所有族人都有一把。” 说着,递给江言一个麻布袋子。 “里面装着箭矢,拢共五十枚,准备用完了到我那处拿。” 江言收好份量不算轻的麻布袋,每一枚箭矢打造都不容易,用弩机时,争取做到箭无虚发,绝不浪费每支箭矢。 林卡瞥着他的肚子,问:“要回去吗?我送你。” 痛失过自己的雌兽,林卡不同于部落里大部分雄兽,他对雌兽,尤其是怀孕之后的,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江言一忖:“还想继续走走。” 他道:“阿乔醒了吗?我去看看他。” 林卡:“今日一早看见阿武出来搬柴,说是天不亮阿乔就醒了。” 江言道:“那我过去看看。” 到了阿乔所在的山洞,他在底下喊了声,遥遥听到阿乔回应,雄兽不在。 林卡送江言上去,道:“我就不进去了,还要找阿默他们商量制弩机的事情。” 于是江言自己走进山洞,阿乔半条尾巴垂在地上,看见他,摆摆尾尖,咕噜咕噜喝光碗里省得汤,扬起瘦尖尖的脸,笑道:“言,你来啦。” 阿乔面有倦色,还憔悴着,所幸休息一夜后,喝了些滋补的营养汤,精神恢复几分。 生产当日脸上冒出来的鳞片已经消了下去,手臂缠了条蛇,定睛一看,居然都和江言手臂差不多粗细,缠满阿乔的手,还垂下一截尾巴。 果真很健康粗壮。 幼蛇出生时江言没敢认真看这条幼蛇,此时打量,见它脑袋贴在阿乔颈边,一动不动的,就问:“它睡了?” 阿乔道:“再过几日才睁眼,这会儿寻着我的气息休息。” 幼蛇的纹形和颜色跟阿乔的尾巴一样,甚至更沉些。 阿乔道:“幼蛇尾巴深,表示力量越强。” 江言点点头,对幼蛇没有表露太大的好奇。 他看着空碗,问:“还要吃东西吗?” 阿乔道:“晚些吃,祭司叮嘱我不可一下子进食太多。” 雌兽目光真挚:“言,谢谢你送来的人参,喝完参汤后我体内流失的元气都恢复了不少,当时若不是听到你一直喊我,我可能都没有力气睁眼了。” 江言坐在旁边陪阿乔说了会儿话,期间阿乔偶尔逗逗幼蛇,他都未参与进去。 饶是心大的阿乔,都有些疑惑。 “言,怎么了?” 江言意识到自己又在走神,忙摇头:“没什么。” 他问:“阿武怎么不在。” 阿乔道:“早时祭司来看过我,说外面有种黑色的吉吉兽,生完幼蛇的雌兽吃了对身子比较好,叫阿武去捉一些回来,他干了会儿活就带焜出去捉那种黑色的吉吉兽了。” 不到半时辰,阿乔就困得睡沉了。江言替他盖好兽褥,瞥见幼蛇垂下的尾尖想勾住自己的手腕,心下一惊,后退了两步避开。 他明知自己的想法不正常,可忍不住后怕。 甚至抵触。 江言摸上自己隆起的肚子,手微微颤抖。 他和撒特德幼蛇,也会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待修全章,明天见~ 第90章 被隼族人抓住了 江言回山洞后静静坐了会儿, 再睁眼,面前摆有冒着香气的温热食物。 他的手正被一只大掌握住,浸了热水的麻布贴着他的手指和手背擦过。 江言脑子昏昏沉沉的, 甫一开口,嗓子哑得厉害。 他问:“几时了?” 颈子微微仰起,眸光越过撒特德的肩膀, 看见外面已然一片漆黑。 江言喃喃细语:“居然睡了那么长时间。” 桌上已经备好热汤,有煎得很香的鱼,还有清淡的鲜蔬汤,酿肉瓜,卖相看起来不错。 他穿好拖鞋下地,坐在椅子上, 舀了两碗鲜蔬汤, 摆在手边和另一个位置前。 撒特德入座, 江言抿了口汤, 润了润嗓子, 道:“下次还是叫醒我吧, 下午睡太久,晚上容易睡不着。” 撒特德看他喝完汤,用木筷夹出几块鱼肉, 勺子舀些汁水淋上去,放在江言面前。 江言抬眸瞅着人, 忽然放下手里的餐具。 他自我反省片刻, 意识到近两日的反常应该影响到对方了,撒特德对他, 明显有着担忧, 举止都小心了许多。 江言道:“睡晚一觉已经没事了, 我就是太闲,才容易胡思乱想。” 他还解释:“怀孕期间,身体激素不稳定,情绪波动比较大。” 撒特德道:“言,我会陪着你。” 江言笑笑:“我知道。” 与撒特德说了些话,压在江言内心的那股沉重忽然轻缓了许多。他自寻苦恼就算了,连同对方都跟着自己不安。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从来就不用未知的事徒增当下的烦恼,强迫让自己放松下来后,江言泡了个热水澡,等撒特德上了床,凑近对方,近近打量,唇舌轻轻触碰,借此亲密,让他空白的脑子逐渐被填满。、 江言舒缓过一次后彻底疲倦的睡去,这下是连想都没有半点精力去想了。 蛇族部落的春季耕种很顺利,赶在入夏前,翻理的田地都种上了不同的农物,几场连绵的春雨滋润,加上日光的拂晒,冒土的新牙全都发了叶子,被规划成田地的范围已是一片盎然绿意。 耕种的活儿暂告一段落,江言这几日都在隔开小羊和母羊,让它们强制断奶。 “言~”远远地,阿岚拎着一竹篮,靠在羊舍外朝他使劲挥手。 阿岚的出现使得小羊们有些害怕,江言略为安慰它们,转身走出羊舍,和阿岚到远点的范围说话。 小羊还不熟悉阿岚的气息,对于兽人会心存惧怕。 江言问:“何事?” 开口间,他的目光落在竹篮里的甜根上。 阿岚道:“这是族长喊我拿来给你的,桑族送来好多甜根。” 又道:“他们传了话,问你要不要去他们部落里看栽种的桑树,还有养出来的蚕。” 上次桑族传来蚕的消息,已经是初春,过了两月有余,他们已经将野生的桑树带回部落栽种,培育蚕,就如江言说的一样,蚕吃了桑树的叶子就会长大,可生长的规律桑族人还未掌握,想当面跟江言请教。 闻言,江言去见了桑族派来的兽人,这次来的依然是之前那位老者,还带了几名身强力壮的年轻兽人,抬了几个木车的甜根送来。 老者看见江言,态度热切几分。 “言,果真如你所说,把桑树带回部落,将蚕养活了。” 他们还收获了蚕虫充接出来的茧。 桑族老者向江言发出部落的邀请,从蛇族去桑族领地,来回不过两日,速度快的话一日即可往返,江言想多找些事情分散注意力,便应下。 他看向族长,族长道:“撒特德带你过去。” 不久,兽人出去带话,中途结束巡视任务的撒特德返回。 江言未和桑族派来的老者一起过去,以撒特德的速度,他们说不定还能在对方之前去到。 山洞内,江言把要带的东西装进书包,水壶,干粮,水果,连林卡给他做的弩机都塞进书包里,多带了件外套。 他又往洞里多添了些新鲜草料,出发前,特意让阿岚过后两日帮他往羊舍里添草料。 佩奇围着他脚边拱,似乎知道他们要出门,企图跟去。 江言摇摇头,道:“佩奇是个好狗子,家里需要你看着,等我和撒特德忙完,回来后给你炖肉吃。” 哄劝两句,又给了承诺,佩奇便听明白似的,退到边上晃着尾巴看他们忙,直到目送撒特德抱起江言离开。 大狗跟着跑了会儿,跟不上巨蟒的速度了,方才停下。 离开蛇族部落的范围,山野到处都是重新焕发新叶的树群,再远些,树冠变得愈发高大,宛若巨伞,阳光从枝干树梢的缝隙里穿落,像一根根光柱。 周围的野兽再嗅到巨蟒的气息时都暂时散开了,他们途径的地方,十分安静。 撒特德瞥见几棵树结了红色的花,不有停下。 江言疑惑:“怎么了” 伴着话音,只见巨长的蛇尾绕上树梢,花瓣簌簌抖落,撒特德卷了一捧艳丽鲜红的花送到江言手边。 江言:“……” 他把花抱在怀里,捧不满,又舍不得扔,干脆选出一捆,往挂在撒特德右肩上的书包里塞。 他笑眯眯地问:“怎么突然想起送给我花啊?” 江言没什么浪漫细胞,但并不妨碍被撒特德的行为取悦到。 他在对方的怀里舒展着身体,抱着一捧花,眼前是倒退的苍葱山野,树条摇曳,伴着草叶气息和幽幽花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到了桑族领地。 撒特德放下他,花全都塞进书包里,挂在肩上。 江言揉揉惺忪朦胧的双眼,和出来接应他们的桑族兽人碰面。 “你们和卡塔长老分开走的?” 江言点点头:“他们还没到吗?” 桑族人摇头:“约莫傍晚。” 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日落才至。 江言跟着接待的桑族人走进领地,和上次来时看到的境况不同,桑族部落已然成了另外一种光景。 被蝗虫肆虐的部落正在有序恢复。 经过秋冬季两季的休养,桑族人用他们丰富的经验迅速耕养土地,划成种地的区域在今年开春种满农物,入眼即是大片的绿野。 领地内还开辟了宽阔的池塘,得春雨浇灌,池塘里水源充沛,漂浮着郁郁青青的水生植物,一群群达达兽在水里,塘边嬉水玩耍,啄啄虫子。 “言!” 江言循声望去,笑着招呼:“首领。” 萧佧看了眼旁边巨大的半蛇身雄兽,再看江言,道:“欢迎你们过来。” “给你们准备了上次住的那间屋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桑族人很是听劝,今年耕种农物的同时,还发展了畜牧养殖,前不久意外寻到桑树和蚕虫,得江言提点,顺利移植和培育。 江言转头看了看撒特德,道:“我们先去歇一会儿,晚点想看看桑树和蚕。” 萧佧手指一处,道:“桑树就种在那儿。” 江言点头,示意明白。 他和撒特德去了之前居住的木屋,从书包里拿出一身比较轻薄的长袍,撒特德接过,化回人身后穿戴好。 小憩稍刻,江言喝了点瓶子里的水,递给撒特德,彼此分着喝完水后,便朝种植桑树的方向去。 萧佧已经在等着了,掌心里拿着几个蚕茧,递给他。 “言,看。” 江言打量几个蚕茧,沿着四周种植的桑树观察,看到伏在叶子上白白胖胖的蚕宝宝。 他伸手小心戳了戳,示意撒特德一起看。 高大的兽人半躬下身体,平静的目光掠过几只白胖的小虫子,又转回人类脸上。 夕阳照着他柔润的脸庞,连发梢都沾着光影。 江言笑道:“我叫你看蚕宝宝,看我做什么?” 撒特德又把目光转到蚕宝宝那儿,顷刻,继续落回他脸上。 被冷落的萧佧:“……” 正事要紧,他清了清嗓子,道:“这些蚕虫是如何生长的?每次我们来时,都能看见它们周围结出白色的小球,可过不了几日,便不见它们吐丝了。” 江言玩心起来,将一只蚕宝宝放在撒特德掌心里,道:“蚕有四个生长阶段,卵、幼虫、成虫,蛹。” 他指着几只安静不动,胖乎乎的蚕,道:“蚕的幼虫期约莫二十五日,期间会一直吃桑叶,吃个五六日,待它们身体吃得胖胖的,变成透明的时候,就要吐丝了。” 萧佧问:“吐到几时?” 江言:“约莫二日,随后便会变成蛹,化羽成蛾,等待时机一到,继续孵化出卵。” 他看向萧佧:“首领,我已言尽所知,可否告知野桑树生长的位置?” 瞥见撒特德戳了下蚕宝宝,江言知道这人手劲有多重,立刻把蚕宝宝拿起来放回桑叶子上。 萧佧还算坦率,知道蚕宝宝的生长规律后,道:“眼下将要入夜,先歇一晚,明日我让阿亚带你们过去。” 翌日,江言和撒特德在阿亚跟另几名桑族人的引路去了野桑树生长的地方。 四周群山绵延,阳光几乎都照着这一片地方,树叶子甚至都在泛着光。 他眯了眯眼,搂住撒特德的脖子,抱着闲适的心情观望周围。 倏地,江言忽感异常。 往时就算撒特德带他到野外,群兽迫于威压暂时避让,可断断续续地鸟声还是有的,尤其时逢春末夏初,山里的鸟禽活动愈发频繁。 然而这会儿,却静得连一声鸟禽啼叫的声音都没有。 江言正觉得奇怪,迎面陡然起了一阵风。 狂风卷的树干歪斜,石头簌簌抖落,熟悉的压迫感让他抱紧怀里的书包。 “撒特德!” 上空投下几片阴影,四个隼族人挥动着他们丰/满硕/大的翅膀,几乎把天光都遮了去。 阿亚指挥族人聚在一块:“隼族人?!我们跟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撒特德揽紧江言,把他带到一处树干环抱形成的树洞里:“待着此地,别露头。” 江言摸出书包里的弩机,心跳有些快。 他咬了下唇,保持冷静道:“我会注意的,你要当心。” 上次隼族人差点伤到撒特德眼睛,这让他后怕。 而且这次没有蛇族在身边,桑族兽人的战斗能力…… 江言绷紧神经,盯着不断试图往底下攻击的隼族人,按捺不动。 三只半鹰形态的隼族人径直将黑蟒包围起来,利爪划破空气,刮过坚硬的蛇鳞,震起叮的声响。 江言拍了拍手背,忍着颤抖,持起弩机,尽量朝隼族人的眼睛瞄准。 当他准备射出箭矢,弩机却被人打落在地。 江言诧异,对上不知何时在他周围聚在一起的桑族兽人,打掉他弩机的桑族雄兽看着眼生,他之前没接触过。 他问:“这是何意?” 连阿亚也纳闷:“阿符,你打言的东西做什么?!” 被唤作阿符的桑族雄兽年纪并不大,生涩的面孔闪烁着惧意和后悔。 “对、对不起……可是,若不打掉他的东西,我的雌父就会被隼族人杀了……” 江言后颈一凉,一个身材异常高挑,鹰鼻浓眉的雄兽突然出现在他旁边,捏出他的肩膀。 阿亚叫道:“言!” 倾身朝江言的位置扑去,想把他扯回来,却被一阵风刮得踉跄的倒退好几步。 三只与黑蟒缠斗的黑鹰顿时放弃袭击,纷纷往树洞的方向低空飞去、 捏住江言肩膀的隼族人握住其中一个勾爪,翻身把江言带了上去,几对大翅膀震起气流,迎着狂风,树叶和枝干纷纷掉落,他们腾空高飞,其中一只被迎来的蛇尾扫到山壁上,抖了抖。 巨蟒的目标是带走江言的隼族人,被扫到山壁的黑鹰震了震翅膀,朝另外一个方向飞。 成功带走江言的黑鹰越来越高,葱绿的树群在江言视线里渐渐遥远。 他忍着肩膀的疼痛,转头,对上一双锐利淡色的眼睛。 扣住他的隼族人眼皮上方有块淡去的疤痕,他冷冷盯着江言:“就是你上次射伤了我的眼睛。” 说罢,手指化成鹰勾的姿势一按:“你是撒特德的雌兽。” 江言吃痛,肩膀似乎要被对方用手指刺穿了。 他咬牙,不吭半声。 隼族人忽然松了几分手指的力道,目光如电。 “你怀孕了?” 作者有话说: 全章待修! 明天见~! 第91章 别杀这个雌兽 阿亚带着族人或许回到部落, 他把消息带给首领,萧佧震惊,目光落向被绑起来的阿符身上。 阿符年纪小, 心里压力早就把他压塌了。 他流着泪,哭道:“首领,做错的事的是我, 我随你们处置,跟我雌父无关。你们把我交给蛇族,他们要杀我,我也认了……只是我的雌父,他还病着,你们把他救回来后好生安待, 我死后绝无怨言。” 阿符丧气的低着头:“还有一事……求你们不要告诉雌父我死了, 原先我和他吵了一架, 就说我吵架后负气离开了。” 阿亚喊道:“早知如此, 何必当初?!你干了那种事, 今后蛇族会怎么想我们?!” 桑族人乱哄哄地闹成一团, 萧佧道:“都安静,阿亚,你带族人将阿符的雌父带回部落, 请祭司替他看看身子。” 阿亚问:“首领要做什么?” 萧佧道:“若得知言被抓,蛇族一定很着急, 但这消息不能瞒下去, 再拖延些,恐有危险, 到那时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我去把这个消息带给蛇族, 顺便把阿符带到那边, 赔罪。” 萧佧看着阿符:“你年纪虽然小,不经世事,可做错就是做错了,事关两族,蛇族在处置你之前,我绝不求情。” 阿符垂头丧气地道:“好……” 没多耽搁,萧佧安排了任务,随后亲自带着阿符赶去蛇族部落。 蛇族部落外,负责看守的雄兽拦住他们:“桑族人?来这干甚。” 一旁的长老道:“这是我们桑族的首领,有急事要跟你们族长商议。” 尹林在接待的地方看见萧佧,心口一跳,略微诧异。 撒特德和言还没回来,而桑族首领亲自拜访,莫非出了事? 萧佧道:“族长。” 他示意族人把阿符压上前,尹林打量被绑起来的桑族少年,问:“这是何意?” 萧佧道:“阿符做了错事,带他来让你们处置。就在前不久,阿亚,阿符他们领着言出去的途中,遇到隼族人的埋伏……阿符出卖了言。” 四周的蛇族兽人震动:“言被隼族人抓了?!” 萧佧点头:“没错。” 蛇族部落立刻炸锅似的,兽人们怒气冲冲地将桑族人包围起来,因怒火升起的威压让桑族人并不好受。 尹林问:“撒特德呢?” 萧佧道:“据阿亚的消息,他沿着隼族人弥留的气息追出过去了,我们收到消息,不敢耽搁,这才立刻带了阿符过来,将消息传给给你们,阿符……任由发落。” 阿符跪在地上,没有丝毫抵抗。 桑族长老心有不忍,道:“阿符也是迫不得已,隼族人抓了阿符的雌父,能不能看在他……” 萧佧道:“别说了。” 尹林看着跪在地上的阿符:“如今说再多都无用,我们要先找到隼族人的领地所在位置,确保言的安全。” 隼族人几乎不与外族往来,鲜少有兽人知道他们的部落在何处。 萧佧道:“我们帮忙问问。” 桑族和许多部落做过交易,主张和平,有他们主动探听,获取信息的速度会更快。 眼下寻到隼族人的领地最重要,尹林派出了一部分雄兽外出支援撒特德,桑族则去联系其他部落,打听隼族的消息。 绵延的低矮山岭再也望不见,险峻的陡峭高峰宛若一把把利刃,插在沉寂的石林上。 蛇族部落的风带着泥土和葱郁草叶的气息,富有生命力,而穿梭石林空域的风,显得荒冷尖锐,像细利的刀针,到处都死气沉沉的。 江言坐在巨鹰上,观望周围的环境,从他肩膀渗出的血已经凝固了。 盯着他的隼族人冷哼:“你倒是冷静,不怕我杀了你?” 眼前的雌兽太小了,面色泛白,又怀着孕,虚弱到隼族人轻易就能捏死他。 江言偏过脸,凛冽的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漆黑的眼睫颤了颤,只静静看了眼倨傲冷漠的隼族人,又默不做声地扭回脸。 隼族人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我在跟你说话。” 江言面色十分虚白。 忽然被掠走,带到陌生的地方,飞了那么远,也不知道撒特德能不能找来,说不是不怕。 面对隼族人的怒气和挑衅,江言并非软柿子脾气,放平时肯定会嘴两句。 但他实在很晕,高空的环境让他浑身虚软,又失了些血,身子都开始发冷了。 江言唇动了动,耳朵被风吹得刺疼,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蛮,为什么不杀了这个蛇族?!” “蛇族就该死!” “他并非蛇族。” “可他和蛇族待在一起!” “他是个雌兽,并且怀孕了。” 话一出,质疑的声音渐渐静下。 对于太久没有繁育出后代的隼族人而言,能怀孕的雌兽格外珍贵。 纵使是蛇族的雌兽。 蛮看出族人的想法,道:“他并非蛇族,而且怀了孕。” 所以就算是撒特德的雌兽,他们一样能据为己有。 争执的声音隐约落入江言耳中,他眨了眨眼,肩膀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此刻正躺在铺着兽褥的石床上,对方没有把他囚禁在恶劣的环境里。 江言松了口气,扶着肩膀坐起来。 紧闭的洞门打开,透入光线。 他下意识眯眼。 “你醒了。” 开口的隼族人,正是被江言射伤眼角,抓他回来的那一位,听刚才的交谈,对方叫做蛮。 跟在蛮身边的三个隼族人,同样身材高挑,目光不善地盯着江言。 隼族人对蛇族抱着太大的仇恨,江言并没有顺着刚才听到的内容问下去,他半垂眸,露出几分脆弱。 “我饿了。” 一旁的隼族人冷哼。 蛮道:“给他吃的。” “蛮,你怎么什么都给他?叫镰给他治伤就算了,食物也给,这是要帮蛇族养着吗?” 蛮道:“氿,你太冲动,我方才的话都白说了。” 氿:“……” 氿仍面色不善,但对于蛮要给雌兽东西,终究没再开口阻止。 江言得到了一份食物。 他看着面前的半生不熟的肉,忍着反胃的冲动,道:“请给我能点火的东西。” 氿讥讽:“你是我们的俘虏,还想让我们伺候你?!” 江言不语。 半晌,脚边扔来两颗石头。 他拿起燧石,拖着虚软的身子,抓了摞在旁边的干草,又拾起几根木头,点火,把肉烤熟。 他目前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又怀着孕,不能让身体透支太多能量,隼族人肯给他肉,就意味着不会杀了他。 江言要尽最大的能力保护自己。 隼族人给的是兔子肉,肉还新鲜,烤熟肉冒着油,肉质很香。 氿盯着这块烤熟的兔肉,咽了咽嗓子。他们齐齐看着江言,道:“我听说蛇族部落最近有了很大的变化,他们吃熟食,制麻布衣。” 尽管眼前的雌兽过于弱小,但隼族人在此刻不约而同地萌生了一个念头。 “按照蛇族的野蛮,那些东西绝不是他们能想出来的,是你教他们的?” 江言撕了块兔肉,吹得微微凉了才咬进嘴巴,对隼族人的话充耳不闻。 氿喊:“你说话!” 江言咽下嘴里的肉:“是我教的。” 蛮的眼神太过锐利,江言不敢在对方面前撒谎,会被看穿,所幸实话实说。 他暗暗观察,发现蛮在他说实话后脸色松缓了些。 氿诧异,暗道:“居然有这本事?” 隼族人的饮食就和蛇族原来一样,吃肉不分熟生,乍一见到如此浓香的食物,都有点说不出话。 且经蛮几次提点,意识到这个雌兽不是蛇族,还能繁衍,对他便没有很深的敌视了,反而萌生另一种想法。 蛇族的兽人他们杀,东西则抢。 江言吃饱,还主动跟蛮要了点水。 蛮应当是隼族里能说得上话的,他态度便没那么冷淡,但也不热情,可能因为特殊的身份,和微微示弱的态度,让隼族人对他还算友好。 蛮让人送了水进来。 江言吃饱喝足,便安静地坐在床上。 不久,蛮带着隼族人离开,石洞的门口关起,周围再次陷入昏暗。 江言坐了会儿就有些冷了,透过石洞的缝隙,外面不见光亮,这会儿应该入夜。 他低头嗅了嗅兽褥,摸着有些发潮,盖在身上反而冷。 于是摸出燧石,收集洞里的干草和木头,燃了火取暖。 几名隼族人站在暗处,透着山洞的缝隙观察里面的雌兽。 氿道:“他真奇怪。” 蛮道:“蛇族最近应该会有动静,做好周围的防御,陷阱多布置几道。” 氿:“好,我立刻带人去准备。” 一连几日,江言都被关在石洞里,昏暗潮冷的环境十分折磨心态,好在他性格平和,往日也习惯了安静,精神状态还算良好。 不知道撒特德他们有没有往这边找来,且目前为止,他都没机会观察隼族部落的环境,要想办法走出石洞。 透过缝隙望着外面的天光,江言喊了声。 半晌,氿过来,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江言举起手上的兽褥:“这张褥子太潮了,夜里根本盖不了,可以拿到阳光底下晒吗。” 氿:“你要求真多!” 又迟疑片刻:“我去问问蛮。” 不到半刻,江言看着开启的石门,朝氿轻轻点头。 氿道:“只能在这里晒,不能乱走。” 江言道:“好。” 暗处,蛮和几名隼族人看着石洞前的方向,只见弱小的雌兽展开兽褥,很有的耐心地铺放,之后在旁边的石头坐下,似乎非常贪恋阳光。 江言抬眸望着四处,总算看清一部分环境。 他所处的山洞,就在高峰上,周围是几座耸立的险峻山尖。 这里地势险峻,海拔又高,一般野兽都上不来。 作者有话说: 全章待修! 明天见 第92章 放了言,不然拧断他们的脖子 连续几日, 江言见外面有阳光,都隔着石洞跟那名叫氿的隼族人商量,然后被放出山洞, 就在洞前不远的地方坐着晒太阳。 这里地势高,即使阳光明艳,却不会给人很晒的感觉, 光落在身上温温的,对着阳光坐一整日也不觉得晒。 且他发现隼族人对他的警惕性慢慢降低了,或许因为他在兽人眼中就是个弱小雌兽,又怀着孕,不惧威胁性,除了到点让他回山洞里待着, 其余时候, 隼族人已不会像前几日那样, 故意晃到他面前对他恶语讥讽。 这使得江言松了口气, 他打算找机会扩大活动范围, 看看能不能找到离开此地的法子。 铺在干草上晾晒的兽褥摸起来暖烘烘的, 江言在上面休息了一会儿,醒时瞥见不远的石块上扔着几只兔子和山鸡,默默过去拿起这些食物。 他熟练地搬起几块石头在旁边打了个烧火的简易灶头, 薅了把干草,几根木头, 安静地坐在石块上处理兔子和山鸡。 不能吃的内脏清掉, 皮毛放在一边,末了, 还用清水把手洗干净, 每个动作都慢条斯理的, 吸引着藏在暗处的隼族人观察。 除了蛮和氿,陆续有好些隼族人暗中观察江言好几日,起初他们得知蛮不杀了这个蛇族雌兽愤怒不已,便想着趁蛮不注意将其杀了。 但每次来时,都看见雌兽用火烤着他们丢来的肉,素日里吃腻的野兔,山鸡,在对方手上,变了个味道,比他们过去吃的不知道香多少倍,隼族人悄悄咽了好多次口水。 且雌兽没有蛇族那条令他们憎恶的尾巴,便渐渐地对雌兽表露出好奇,被他身上平和安静的气质吸引。 今日来的瑞。 瑞是近几十年来,唯一一个存活,从雌胎里正常生长的年幼隼族,隼族已经百年没诞生存活过后代了。 趁看管雌兽的氿暂时离开,瑞从石头后探出脑袋,闻着烤兔的香味,忍不住扇了扇翅膀。 即使是还未成年的隼族人,他们的翅膀都有着不可小觑的力量,这一扇,就像下小雨似的掉落不少碎石。 江言拿起烤兔换了个位置,抬头,默默望着山顶的方向。 一只淡黄色的鹰在头顶绕着他盘旋,没有攻击的姿态,之后轻飘飘落下,变一个不及蛮和氿高,却也比江言高挑的年轻男子。 模样是隼族人鹰目高鼻的特征,看他的轮廓和眼神,年龄似乎不大。 隼族人靠近江言,低头嗅了嗅那只烤兔,咽了咽口水。 江言:“……想吃?” 瑞点点头,自然而然地接过雌兽递来的烤兔,张嘴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他边吃边含糊不清地道:“你真的不长尾巴?” 而且身上一点兽族的特征都没有,手是手,腿是腿,没有蛇瞳,不长鳞片,瑞还没见过这么独特的兽人。 江言没应声,他烤的兔子被隼族人吃了,打算另外烤只山鸡吃。 瑞伸手戳了戳他:“你怎么不爱说话?” 隼族人维持为了更好的防御和进攻姿态,手指习惯保持成勾爪。 瑞不经意间的动作,让江言后退几步。 他没忘记那个蛮用手指轻易刺穿他肩膀的事情。 瑞低头看江言光秃秃圆润的手指,再看他自己的“爪”,爪子收起来,露出手指。 “我听说你的肩膀被蛮刺伤了。” “蛮很厉害,你最好别惹他生气。” 江言心道:是你们不讲道理把我虏来的,我还要跟你们讲道理? “我叫瑞,你叫什么?” 江言依旧不吭声。 瑞也没生气,他观望天色,道:“这个时辰氿要过来了,我先走了。” 那只烤兔早被瑞几下吃干净,他舔舔嘴巴,意犹未尽道:“明日我多猎几只兔子过来,能不能多烤几只啊?” 等不到江言说话,瑞怕被氿逮住,不敢再逗留,背后化出翅膀,震了震,很快飞远。 江言望着瑞远去的方向,是另一座高峰。 次日,就如瑞所言,他趁氿离开后又来了,带了几只刚猎的兔子。 瑞把兔子递给江言:“我好饿!” 昨日吃过烤兔后,瑞对此念念不忘,再吃原来那些半生不熟的食物,都味如爵蜡般。 往时他最喜欢缠着氿带他沿领地巡视,这会儿倒巴不得氿快点自己去巡视。 江言一直不同对方说话,此刻,却忽然开口。 “你吃太多了,我处理不了这几只兔子,能用的水有限。” 瑞用尖尖的手指挠挠后脑,瞥过雌兽已经隆起的肚子,感知到这是个脾气好的雌兽,也不好意思欺负人家。 他道:“那怎么办,我不会处理,要不然你教我。” 江言:“水不够用。” 瑞:“水……水在半山处那里有。” 他有些纠结,江言并不催,而是准备开始点火,烤一只兔子。 瑞看着那只兔子,不够他塞牙缝的,迟疑片刻,道:“那我带你去水边,我们要尽快赶回,不然被氿发现,若他告诉蛮,我们就惨了。” 江言看着他:“怎么过去?” 瑞化成鹰,道:“你坐我的爪子上。” 江言想起上次被掳到高空的经历,脸色有些不好。 瑞催促:“快点呀。” 江言抓住他的爪子,坐了上去。 许是怕被隼族人发现,瑞飞的并不高,几乎贴着周围的树丛飞,这让江言松了口气, 很快,来到半山腰的一处水潭边,江言从瑞的爪子上下来,对方化回人形,丰/满的羽毛将身上重点的部位都遮挡了去。 江言坐在水边,处理兔子,瑞则在一旁,模仿他的动作。 他们在氿来之前回到山洞,烤了兔子,瑞没有多余的时间吃,带上热乎乎的烤兔匆匆忙忙飞远。 氿在另一边,皱眉道:“要不要罚一下瑞这小子,仗着年纪最小,是族里最受宠的小辈,都快无法无天了。” 蛮道:“先别扰他们。” 氿忍着内心的古怪,继续看雌兽。 雌兽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吃烤肉,瑞那小子明明馋得厉害,雌兽却撕了几片肉吃就停下了,洗了手,抱着晒了一天的兽褥回山洞。 氿道:“我看他没有半点兽人能力,这儿地势高峻,根本无法逃出去。” 蛮:“你忘了他是如何射伤我的眼睛了?” 氿:“……兴许就是巧合。” 蛮:“他不简单,否则撒特德不会那么紧张,蛇族最近联合其他部落,打探我们领地的消息。” 氿愤愤:“他们敢来,就叫他们有去无回。” 隼族人的领地易守难攻,光是高地势就让许多野兽不适应这儿的环境,很难存活。 蛮微微勾起唇角,锐利的眉眼一直落在雌兽身上。 氿道:“这雌兽看着温温柔柔的,几日来看他和瑞相处不错,却没放下防备,连名字也没告诉瑞。” 蛮道:“继续看着,只要他不乱走,别的先不管。” 又一次,瑞带着新猎的兔子找到江言。 瑞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望着架在火上烤的兔子,目光落在雌兽温和莹润的脸庞上:“你既不是蛇族,留在我们这儿不好吗?” “隼族不比蛇族弱,他们甚至要忌惮我们几分。” 江言不接话。 瑞道:“真的,隼族得到天神的庇护,会一直延续下去,你跟着我们,部落会善待你。” 江言瞥他,截取想要获取的信息:“得天神庇护?” 瑞点点头:“自然!” “数千年前桀祖发现天火,追随着降临的天火来到这儿,隼族就此建了部落,延续至今。” 江言想起从前蛇族兽人闲聊的话,暗道:若真的得天神庇护,会衰落至今? 他记得隼族有数百年不出后代了。 瑞看着他:“你做的食物很好吃,族人们都会喜欢的。只要摆脱跟蛇族的关系,大伙儿会接纳你。” 江言浅笑不语,交谈的片刻,望着瑞淡色的眼瞳,恍惚间有点失神。 他晃了晃头脑,暗忖:莫不是眼花了?怎么会把一双鹰眼和蛇瞳渐渐重叠起来。 不久,瑞离开了。 他飞回休憩的地方,和族人们碰面。 “瑞,那个雌兽态度如何,愿意归顺我们吗?” 瑞神色茫茫然:“我不知道。” “没关系,他走不了,迟早会答应的。” “上次镰给他包扎伤口时,顺便检查过他肚子里的雌胎,说雌胎孕育的情况很好,若能顺利生出这个幼兽,以后留在我们部落岂不是很好。” 隼族太多年都孕育不出后代了,即使怀了雌胎的雌兽虔诚地守在天神庇佑的领地,数百年过去,仍无法成功的育出幼兽。 隼族的兽人逐年减少,没有任何新生的幼兽,部落十分低沉。 对于掳来的雌兽,既然不是蛇族,他们倒希望对方能把幼兽顺利生出来,这意味着他们多了个希望。 瑞隐约明白族人的想法,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幼兽对部落的重要性,便说道:“我会尽力劝他安心留在咱们部落的。” 又道:“时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夜里还要巡视。” 留在附近的隼族都是身强力健的雄兽,他们负责每日盘旋高空巡视,守卫中心领地的安危。 自从驱逐雕族后,隼族的领地和空域扩张的十分广阔,饶是隼族人能日飞数里,每日巡视的任务仍然不小,今夜和瑞多聊了一会儿那个独特的雌兽,休息时已经很晚了。 深夜,一轮明亮萧瑟的月静谧地笼着广阔的石林,灰暗的光辉隐隐闪烁,宛若长鞭,转眼间又隐没不见。 墨色的巨蟒将自己伪装成石林的色泽,蜿蜒至半山峰的高度时,两只巨鹰倏地俯冲,蛇尾强有力的挥出半空,和巨鹰直接对上。 江言被一阵凄厉的鹰鸣惊醒。 他拢了拢穿得严整的衣物,透过石缝观察外面,一片死寂。 他试探地喊:“氿?” 莫名的,有些不安。 “有人吗?” 风声冷冷呼过,石洞的门忽然打开。 氿脸色十分难看,一把扯过他的手:“你给我过来!” 黑胧胧的夜色,迎面吹来的风捎着浓重的血腥。 江言内心的不安扩大:“我们要去……” 他的话蓦然顿住。 浓云散开,皎洁冷寂的月光照着远处尖峭的山,还有前面对峙的兽人身上。 蛮带着族人脸色异常难看,在他们面前,墨黑的巨蟒蛇尾泛着光,尾巴紧紧绞着一只巨鹰的脖子,随着滑行拖动,翅膀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在撒特德右手上,同时拧着另一个隼族人的脖子。 他的肩膀渗出血丝,浑然不觉,提起手掌捏住的隼族人,拢紧对方的脖子,目光落在江言的方向。 “放了言,不然拧断他们的脖子。” 作者有话说: 待修! 明天见~ 第93章 鹰蟒大乱斗,血雨月 被捏住脖领额隼族人没有半点反应, 看起来像是已经死了一般。 蛮身后的隼族人气得鹰目发红,恨不得立刻食了巨蟒的肉以泄心头恨。 在一众隼族人都被激怒的时候,蛮反而勾起嘴角, 凉薄一笑。 他抓住江言,勾爪似的手指抵在他喉间,冷淡道:“撒特德, 你确定要换吗?我的手指稍微动一动,这个脆弱的雌兽就会流血,他怀着孕,拿两个隼族人的命换我手上这两条命,谁也不亏。” 江言默然,没有抬眼去看撒特德, 担心自己的眼神会让撒特德这一刻产生动摇。 双方要交换, 那方后退, 就落了下风。 他把眼睛闭上, 幻想脖子上的尖利手指并非什么鹰爪, 而是根大白菜。 撒特德沉道:“放了言。” 手指一紧, 禁锢在掌心下的隼族人脖子几乎错位,双眼泛白,背后的翅膀耷拉着, 没有一丝回应。 氿红着眼喊:“阿桷!” 瑞也赶来,看见对峙的双方, 看着毫无反应的族人, 再看江言已经被蛮用指尖抵出血液的那一截白颈,内心十分难受。 他喊:“别伤阿桷!蛮, 快交换吧, 阿桷要死了!” 江言不吭一声, 从颈边渗出的血衬得他脸愈发白。 短暂的沉寂之后,抵着他脖子的指尖松了松。 蛮道:“交换。” 江言身体一轻,昏昏沉沉地,被卷入温凉地怀里。 撒特德放了手上的隼族人阿桷,尾巴绞住的仍没放。 已经失去意识的阿桷被隼族人接住,急着去探他的微弱的鼻息。 蛮道:“撒特德,你没守信用。” 撒特德抱起江言:“我们要离开。” 把隼族人都放了岂不是傻子。 而隼族人不追他们更是傻子。 撒特德带着唯一的隼族人质,抱起江言迅速消失在隐没的月色里。 蛮眯着眼:“追。” 又道:“让镰来检查阿桷的伤势。” 交待完,蛮领着强健年轻的族人盘旋在黑暗的高空上,浓密的云层笼着,阴沉沉的不见月华,仿佛都在助蛇族逃脱。 初夏的夜风在耳边疾驰,江言搂紧撒特德的脖子,柔软的指腹沿对方脖子摸到肩膀,上面的血液几乎干涸,但他仍不放心。 他问:“没事吗?” 撒特德:‘无事。’ 他抱紧怀里的人类,目不转睛地盯着漫无边际的黑暗石林,滑行的速度不减。 江言靠着撒特德宽阔的胸膛,听着耳边那道沉稳而富有力量的心脏跳动,隔着树枝的缝隙,隐隐听到高空的鹰啼。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心跳得很快,但意外的没有感到很慌乱。 “撒特德,我们能离开这里吗。” 撒特德:“会有族人来接应我们。” 他在沿途留下了气息,蛇族不久就能找来。 江言“嗯”一声,不说话了,抱紧撒特德的脖子,闭上眼睛,祈祷这段黑夜的长途能够平安。 渐渐地,呼着耳朵的风声停下。 江言睁眼,对上泛着幽光的浅色蛇瞳。他被对方好好的拢在怀里,路程赶得虽急,却没有树枝叶子刮到他脸上。 他哑着嗓子悄声问:“怎么停下了。” 不见云和月,周围仍充满死寂,黑漆漆的。他们似乎停在一处山洞内。 撒特德半湿半燥的指腹很轻地碰了碰他的颈部,问:“言,疼吗。” 江言摇头:“刚才太紧张,分不出心想太多,现在不疼的。” 血也该止住了。 蛮的利爪能轻易刺破石头,要刺穿他的脖颈和血管轻而易举。 但那场拉锯战明显蛮先动摇了。 蛮如果不开口,真要杀了江言,撒特德很难应对。 江言问:“要是刚才蛮比你拧隼族人脖子还狠的拧我脖子,你该怎么办……” 撒特德道:“会先妥协。” 江言叹气,再次庆幸自己当时没抬眼去看撒特德。 温凉的舌苔沿着江言的颈子舔舐,舔过前不久出血的地方。 江言仰着脸,双眸蒙蒙的,脑子还算清晰。正因为清醒,能格外感知到撒特德的舌头,温凉酥/麻,夹着几分潮热。 他推了推埋在颈边的面孔:“好了……” 撒特德再次用舌尖细细舔舐,看着江言颈上的伤口差不多愈合,这才抱起他,继续赶路。 江言顺势往脖子一摸,发现彻底不疼了。他伸长脖子,微微搭在撒特德肩膀尽量朝后望,看见被蛇尾绞着脖子拖动的隼族,从始至终都没半点动静。 邃问:“他死了吗?” 撒特德摇头:“没那么容易死。” 哪怕死了,只要没死透,也还有机会救回来。 隼族人的领地距离蛇族部落很远,这段漫长的路程中想要避开善于高空领域巡视的隼族而言,难度并不小。 江言望着黑黢黢的四周,身上出了些冷汗。故而更加贴紧撒特德,希望能尽快和蛇族的兽人遇到。 运气不会一直站在蛇族这边,浓密的云层拨开,月华一闪,急速盘旋于高空巡视的隼族人发现了隐晦闪动的暗光。 蛮手指一个方向:“在那。” 巨鹰长鸣,十几个隼族人震动着丰/硕的翅膀俯冲追去。 江言耳边风声隆隆,鼓膜不停跳动,逼近的鹰鸣让他下意识抱紧撒特德的脖子。 重物滑过泥土的挲响正在快速拢近,撒特德停下,巨鹰俯冲的同时,在他四周,从地面高隆起十余条粗糙藤蔓般的蟒蛇,拔地挥动着粗健有力的长尾,直击巨鹰的脖子。 坚硬的蛇鳞和巨鹰的翅膀撞击出剧烈的震响,恍若雷鸣敲击着耳膜。 江言捂住耳朵,抬头看着腾在半空绕着圈盘旋隼族人,以及周围呈圆形包拢,以撒特德为中心,犹如结起巨大藤蔓防护笼的蟒蛇。 对峙的两方兽人都在维持随时攻击的战斗姿态。 撒特德道:“你不要他的命了?” 蛮冷哼:“我先要你的命。” 话已至此,无关俘虏,矛盾演变到两族长久积压的仇怨。 撒特德丢开绞在尾端的隼族人,放下江言,把他放入一处石洞。 石洞前生着盘根交错的树干,撒特德道:“言,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江言有了预感,这一战仅关乎蛇族和隼族,避不开,也停不了。 他点点头,没耽搁时间,隔着枝干朝黑压压的前方盯着。 耳边的树叶子晃了晃,微风刚起,蟒蛇立刻与巨鹰缠斗起来。 野兽和巨禽的吼声宛若落在耳边的滚滚惊雷,半轮萧月沉没在云层下,半明半晦,只能看见巨大的黑影搏斗,鳞片闪着光,锐利的鹰目在月华折射中锃亮无比。 嘶吼的声音震得耳膜又涨又疼,江言紧捂双耳,心脏悬在嗓子眼上,不久,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他竭力睁大双眼,试图找到撒特德,十分担心对方的情况,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空气里夹杂的血味越来越浓郁,飘着轻风,味道却散不开,细密的血丝犹豫绵绵春雨,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笼着这片晦暗血腥的地方。 滴滴挲挲—— 江言听到液体打着树叶的响动,下意识伸手摸到叶子上,指尖瞬间染了抹鲜红。 他的手指,手腕,展开的手心,被轻轻飘落的血丝越盖越密。 江言抖着唇,望着黑压压的前方,大喊:“撒特德!” 顾不上对方的叮嘱,江言小心绕过交错的枝干,从矮洞里爬出,还未走出两步,身影便摇摇欲坠,险些被狂风掀倒。 轰然倒塌的声音令他震了震,手脚僵着,眼睫覆盖着血丝,视野模模糊糊,睁不开双眸。 “撒特德……” “撒特德,你在哪里,别打了,都停手别……” 江言喃喃的轻声被另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覆盖。 “你们都住手,别打了——” 瑞跟着老者喊:“都停手,别打了!” 又急道:“姆姆,怎么办,他们完全不听。” 年长的老者叹息,道:“千余年过去了,两族何苦还要为过去的争斗纠缠至此。” 她拿起怀里的一只骨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幽远的笛声沿着风散开,老者吟念出奇异艰涩的巫语,笛声混着巫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一道符咒,撕扯缠斗的巨兽们轰然从半空倒下,头痛欲裂。 “姆、姆姆,别念了……” 姆姆道:“都冷静下来了吗,你们真要打个你死我活,全族灭尽?!” 被唤作姆姆的老者活了太久,生命耗在千年的光阴中,身形不像一般隼族人那样高挑强健,她十分枯瘦,甚至不及江言的个头。 老者站在江言身边,看了他一眼。 扶着老者的瑞问:“你没事吧?” 江言摇头,跟在老者和瑞的身后走上前,想查探撒特德的情况。 蛮靠在石块上喘着气,脸上和后背都是血。 “姆姆,为什么不让我们杀了他们!” 氿吐了几口血,大喘着气,一样的不服,此刻却没什么力气说话。 江言借着晦暗的月色,靠近像座山似的巨蟒。 他伸手碰了碰蛇瞳,巨蟒忽然睁眼,硕/大的脑袋想蹭蹭江言的手心。顾及这会儿估计都是血,便忍住了,蜷起巨长的尾巴把江言环在蛇躯中间。 经历过一场生死缠斗的两方雄兽,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想:方才那阵笛声和巫语究竟是什么? 震得他们头疼欲裂,这会儿都没完全缓过来。 姆姆看着两边伤势不轻的雄兽,苍老的声音染上几分苦涩。 “你们本就是一脉同族,是同胞,千年的恩怨过去就过去了,如今再争,要争到几时,争到几代?最后落个身死灭族的后果,这有什么意义?” 场上的兽人,包括江言都安静了。 不敢相信从老者嘴里听到的话。 江言正欲开口,肚子忽然有些疼。 他整个人挨着巨蟒靠下:“撒特德,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闻声,撒特德化出半身人形,手臂和脖颈上都是血,迅速抱起江言。 旁边的蟒蛇也化出半身:“言?” “撒特德,言不舒服吗。” 蛇族的异动引得隼族连接侧目。 瑞道:“言怀着孕,要不带回去给镰看看吧。” 这里距离蛇族部落太远了,唯一能医治的祭司,只有隼族的镰。 蛮目光阴晴不定,隼族人喊:“瑞,你说的什么话,要把蛇族往咱们部落带?!” 瑞高挑修长的身躯躲在枯瘦的姆姆身后,道:“你别骂我,姆姆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姆姆是隼族人最年迈,名望最高的母亲,兽人们都十分尊敬她。 蛮:“姆姆……” 长者看向蛇族的方向,望着撒特德。 “若不嫌弃,就带给镰检查,他的医术很好。” 撒特德别无选择。 当下最紧要的事,得找祭司给言看身子。 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 作者有话说: 全章待修!明天见~ 言会莫得事的,放心。 PS:祖辈的恩怨这里借用了一点吠陀经里的典故,说是大鹏(鹰)起始跟龙(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母亲是亲姐妹,后来有了矛盾成了仇敌,大鹏以龙为食-,- 祖先辈的故事之后再简略介绍一点,都是借用了一点典故,再添油加醋乱编的。 第94章 又很轻地吻上他隆起的腹部 隼族制霸着一方高空, 领地异常广阔,江言被带去的地方处于边缘,不及这片领域的千分之一。 蛇族兽人与他一起暂时停留在某个山脚下休养。 外族兽人的进入, 尤其是极具威胁的蛇族,让同行跟着的隼族人面色十分难看。 两方雄兽身上都还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口,流着血, 目光凶锐地对视,势如水火,剑拔弩张。 撒特德对此旁若无觉,抱着江言来到一处山洞,没有兽褥在,便将人放在怀里, 盯着人类的眼神忧虑关切, 对上姆姆, 面色则变得难看。 他沉道:“祭司呢。” 在场无一隼族人回应, 和盘在山洞四周的蛇族雄兽怒目瞪眼。 还是瑞主动回话。 “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很快就到。” 他想靠近石床, 看看江言的情况,遭到撒特德投来的眼神,又被盯在原地。 瑞道:“我没有恶意。” 看着江言, 又去看他的隆起的肚子:“天神会保佑他没事的。” 江言握住撒特德的大掌,隐隐皱起秀净的眉, 喃喃道:“没事的。” 眸子半睁, 望着撒特德渗血的肩膀发呆。 廉很快就到了。 他目光扫过山洞内外浑身充满血腥的雄兽们,盯着四周面色不善的蛇族看了会儿。 姆姆唤他:“廉, 过来。” 廉这才收起注意力。 收到族人发出的信号时他就知道有蛇族出没在领地周围, 没想到此刻非但没将敌族驱逐离开, 反而让他们进入领地。 两股兽族的气息在空气里蔓延,无形中又打了一架。 姆姆也不管他们。 兽人自愈能力强,这会儿带着伤还能安分些。 她对廉说道:“给他看看。” 廉之前给江言检查过,对上撒特德的眼神,脸色僵硬。 瑞虽然也惧怕撒特德的气场,但他隐隐感到对方不会伤自己,就道:“别磨蹭了。” 又解释:“蛮之前让廉给他检查过身子,若存有害他的心,早就动手。” 撒特德的气势便微微收敛了些,只是廉给江言检查时,他拢紧自己的人类,浓眉始终蹙起。 一番检查,廉道:“我取些药草,先喝三日,若情况稳定不下来,再换剂药汤。” 廉看着江言:“你受了惊吓,又有些劳损过度,服药的同时,更需要好好静养放松一段日子,近期切莫再奔波,折腾自己,亦是折腾雌胎。” 江言点点头,眼见廉要离开,他出声唤住对方。 “祭司,可以给他们看看伤势吗。” 江言握住撒特德的拇指,他有些担心兽人们的伤,余光一直盯着撒特德肩膀看。 撒特德摇头:“不用,言,别担心。” 廉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就出去了。 江言却不放心:“你们的伤口都还在流血。” 撒特德道:“过几日就能恢复。” 倒是他怀里的人类,需要安静调养,不能带他立刻回蛇族部落。 想到要留在此地,蛇族兽人们神经都紧绷着。 他们的目光齐齐看向撒特德怀里的江言,又想,为了言,忍一忍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隼族人敢挑衅,他们十分甘愿护着自己人,跟隼族拼个你死我亡。 廉带了不少药材过来,不久,瑞把兽褥也带来了。 江言看着廉,道:“药放在这里就好,我们自己煎。” 他的眸光转向瑞,看见对方拿着他已经晒暖的兽褥,轻轻点头:“谢谢。” 瑞挠挠后头,在撒特德不善的目光中,放下兽褥就离开山洞。 剩下的蛇族兽人则在附近的山洞休息,若无必要,谁都没冒头,不愿看见盘在高空巡视的隼族人。 撒特德将兽褥铺在石床,小心抱起江言让他躺好。又去翻了翻药草,搭起灶头,去最近的水源接了水,熬药汤。 江言被喂了碗药汁,很苦涩,药效约莫半时辰就起了。 他枕着撒特德的腰腹昏昏欲睡,被倦意淹没前含糊地叮嘱:“还是处理下伤口吧。” 撒特德低沉沉应了声,等他阖眼,陪在旁边坐了会儿,便去水边清洗伤口。 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也在迅速愈合、 他并不关心,趁江言休息的时间,沿附近找寻食物。 隼族人不会好心的送水送食物来,在此地逗留的蛇族兽人,要吃什么便自己去寻。 在水源附近,撒特德捕了一头野牛,草草进食完,便观察水下形势,探入蛇尾。 蛇尾掀起一道道高墙似的水浪,啪啪啪啪,十几条鱼被扫了上来,他把鱼带走,又到附近摘了些可食的浆果。 停留在高空的隼族人默默看着,“哼”了声。 又跟同伴说道:“真的就放任蛇族留在这儿?” 一旁的隼族人道:“姆姆要求的,蛮又发了话,我们能怎么办?” 他们忍下心底的怨气,巡视时发出长鸣,以此警告蛇族在他们的地盘别妄想乱来。 山洞内,休息养伤的阿奇啐了一声,揉揉耳朵,道:“这些鸟人吵死了,一天到晚叫个没晚没了。” 族人带回猎物,蛇族兽人们分着食物用火烤着吃。 “出来没几日,真想回咱们部落,有热腾腾香喷喷的食物,在这儿只能吃些干巴巴的烤肉。” “希望言尽快恢复,那些鸟人眼睛尖着呢,看言的眼神就不正常。” “那个叫瑞的鸟人,常常对言献殷勤!” 这头养伤的蛇族兽人愤愤骂着隼族人,吃饱喝足,又闭上眼睛抓紧时间调理伤势了。 另一处,江言喝到刚出锅的鱼汤。 没有额外的配料,鱼汤熬出来有些腥,江言喝了几口就有点反胃。 撒特德脸色阴阴的,见状,江言快速握住他的手。 “撒特德。”接着摇摇头,“别动怒。” 他吃了半碗鱼肉,脸色缓了回来,朝对方招招手。 “过来一下。” 撒特德靠近。 他最近都维持着蛇尾的形态,长长的尾巴延展在山洞内,不像他们在部落居住的那样宽敞,洞里盘着一条巨蟒,显得拥挤不少。 江言注视面前的浅色蛇瞳,又道:“再靠近点。” 撒特德双手撑在人类身前,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不解:“言?” 青年浓密细长的眼睫笑弯弯的:“就这样,别动,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 撒特德就跟雕像似的不动,唯有银灰色的瞳孔随着江言轻晃的脸庞微微转一转。 如此近地看着自己的人类,感受到对方温暖柔软的气息扑在面上,脸蛋柔软,就是瘦了些,喝药睡了一觉起来后精神恢复了。 撒特德稍稍安心。 江言说话的气息像羽毛一样拂在他的身前。 “这儿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江言摸了摸结出来的痂:“幸好没发炎。” 又道:“其他族人的伤势也要仔细看看,如果有炎症的,要及时用药,否则病情恶化到严重的地步就不好了。” 撒特德道:“嗯。” 他亲了亲江言的眼皮,鼻尖,又很轻地吻上他隆起的腹部。 江言被这样的温情引得身子轻颤,抱住撒特德脖子,侧过颈和对方交颈贴着,一时半刻都没出声。 山洞外,瑞拎着一篮东西,清了清嗓子。 他低头道:“姆姆,他们可真奇怪。” 瑞没见过雄兽和雌兽这般相处,当前虽不知其意,却莫名看臊了脸。 撒特德出现在洞口,挡得严严实实。 淡道:“何事。” 他要等江言养好身子,蛇族兽人顺便停在此地调理伤势伤。蛇族跟隼族人相见相厌,没有将眼前的隼族老者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此刻休战不打,不意味着以后遇到不打。 瑞道:“给言送点东西。” 瑞听撒特德唤雌兽唤作言,便顺口叫了。 撒特德纹丝不动,瑞道:“有些石碗,石刀。” 江言的声音轻轻响起。 “撒特德,收下吧。” 他们一时走不开,多点工具放在身边,方便生活。 他又问:“瑞,你们有没有味道很冲的植物,若有的话,可以给我一点吗。” 瑞:“味道很重?” 他想了想:“有,在东边靠近河流的地方,能找到,若你需要,我带给你。” 隼族人不喜欢那个味道,很少关注。 瑞飞去东边采集,姆姆就在山洞外,看着撒特德,暗暗惊奇,叹息。 江言挺感激这个隼族老者的,没有她,当时打得不可开交的两族兽人根本停不下来,再迟些,恐怕就有伤亡了。 “撒特德,让老人家进来坐着休息吧。” 把老人晾在外头,江言心有不忍。 在暗处的隼族人眼见姆姆走进山洞,连忙出来制止。 “姆姆,小心对方伤你!” 氿走到姆姆身边,迎上撒特德,有些惧,却不退缩。 很快,其他山洞里的蛇族兽人赶来,两方年轻强壮且富有力量的雄兽再次形成对峙的场面。 姆姆余光来回打量,神情一凛,摇摇头:“都退回去。” 无一个兽人动作。 连江言都好奇,他下了石床,绕到撒特德身后,打量四周伤势才恢复不久,又准备打起来的两拨兽人,忽然出声。 他望着老者,问:“既然您说蛇族和隼族是一脉传承的部落,为何两族仇怨积压千年之久,您不出来劝阻?” 老者嘴唇动了动,布满皱纹的眼皮耷着,良久,看见高高兴兴采集回来的瑞,才缓缓道:“因为我从前也放不下仇恨,放不下被枭祖驱逐出部落,放不下他听信予祖的话、选择背弃桀祖的仇恨。” 千年已过,仇恨仍犹如滚滚的泥尘,积得太深,几次斗争,两族都死了不少兽人,幼兽难以繁衍,部落几百年前就已出现凋零迹象。 真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离灭族也就不远了。 姆姆看着瑞年轻朝气的脸庞,看他神情好奇,缓了口气。 她想看族人们长久的延续生存,像瑞这样,再好不过。 枭祖和予祖是蛇族部落伟大的父神和母神,听完姆姆的话,蛇族兽人反驳:“你这老不死的,胡说八道什么?居然诋毁我们的枭祖和予祖!” 姆姆苍老的双眼放空:“桀祖才是部落最正统的母神,她和枭祖在天神和族人的见证下结契,她为部落做了那么多,却因为难以繁衍出幼兽,竟被予祖诋毁,污蔑桀祖受天神诅咒,此生无法为部落,为枭祖延续后代。最可笑的是,族人们都信了!” “桀祖和予祖是亲姐妹,此话从予祖嘴里出来,桀祖一开始不敢相信,至此,与她结了仇,此生不休。仇怨延续数十年,枭祖……枭祖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和予祖结契。” 姆姆看着蛇族的兽人们:“予祖早早就想留在枭祖身边,她不愿和桀祖同享就罢,说出污蔑的话,存了要桀祖离开的心。桀祖气性傲烈,当场要枭祖选择,枭祖却迟疑了。” “枭祖和予祖背叛她,桀祖难咽这口气,带着我们离开部落,当时我十分年幼,跟着大伙儿离开,走了很久很久,才来到这里。此后,枭祖对外宣称桀祖做出叛族一事,才被驱逐出族,不让任何族人再提。” 殊不知,桀祖才是被背叛的那一方。 桀祖和枭祖决裂,带着恨意离开,誓要食其族肉,以解此怨。 姆姆道:“过去的族人早就死了,你们或许可以不信我的一面之词,但……” 她看着撒特德:“部落的神坛石像内,记载着每一任父神的结契。自父神被族长取代,便不再刻录。若你们不信,可以找族长,当面问他。” 部落的神坛内部,唯有每代族长才能开启,那些久远的封存起来的部族记录,也只有族长才能看到。 姆姆道:“此话我对着天神起誓,若所言虚假,天神即诛。” 满场寂静。 作者有话说: 待修!! 这个算是蛇族部落远古祖先的狗血纠纷,只做背景介绍- -..都别生气emm 就像姆姆选择的,放下多年仇怨,在仇恨和部落延续之间,她更希望部落能延续下去,只要蛇族和隼族一直打,就会不死不休,双方生存的隐患永远存在,比起族人凋零灭亡,她更像看到族人的延续~ 明天见! 第95章 言的发现 江言在山洞里休养, 按时服药,到点睡觉,三日后, 廉再来给他检查,雌胎稳住了,不过近些日子仍然不宜赶路, 他就继续留了下来。 瑞照着他的话找来了味道很重的植物,蒜。 和他种在部落的蒜不同,隼族领地这边野生的蒜,个头更大,叶子比较少。随后又在长着蒜的周围挖了些味道很冲的茎块过来,得到了姜。 此时, 瑞蹲在火边看着江言削茎块的皮, 捂着鼻子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江言看他:“怎么了。” 瑞道:“闻得鼻子难受。” 兽人五感敏锐, 江言记得起初蛇族兽人对葱和蒜同样一脸嫌弃, 对这些味道避之不及。 他笑了笑:“都是很好用的香料, 用来做食物, 味道非常好。” 瑞完全被江言烤肉的手艺折服,听了这话,不由咽了咽喉咙。 “会比烤肉的滋味还好?” 江言:“自然。” 瑞盯着剥干净的茎块, 难以想象,一直坐在火边, 嘴里的话很多。 他今日是给江言送木桶的, 隼族里唯一一个能和江言靠近的兽人。 两方的兽人并没有因为姆姆当日的话放下仇怨,隼族兽人依旧高度巡视这片上空, 而蛇族兽人, 警惕的捍卫这座山, 兽人们隔空遥遥相望,眼睛里的火光意味十足。 瑞每次来都给江言送能用上的东西,他从一开始就并无恶意,江言劝了撒特德几次,就渐渐单独放了瑞过来。 瑞看见江言把鱼处理了,用味道奇怪的茎块搭配鱼放进石锅里。 鱼的腥味他也不喜欢,几种味道奇奇怪怪的食物混成一锅,年轻稚嫩的隼族少年脸色都变了。 “……言,这真的能吃吗?” 江言神情自若,嘴角含着笑:“能。” 几阵尖锐的鹰鸣夹着低吼的兽声响起,江言笑意一顿,朝外头望了眼。 瑞像是早有所料,道:“他们又打起来了。” 江言身子还未调理稳定,上次打起来的双方雄兽,身上那些伤口在他之前就都好得七七八八。 这才恢复没两天,被迫“和平”的僵持几日,从早到晚隔空相望,新仇旧怨,火从心起,都是年轻强健的雄兽,僵持不下,二话不说找地方打了起来。 打到偶尔地动山摇的程度,人没死,憋着一口气拖着伤一声不吭的散了,默契地没惊动姆姆。 瑞道:“姆姆不在,他们这两日都不停找地方打。” 又道:“若姆姆在,他们就打不了了。姆姆吹的那首巫曲,我们从未听过,可一听头就异常疼痛,好像被撕开那般,疼得我直不起身。” 伴着话音,撒特德拎了桶水进来,这桶水留着烧热给江言擦拭清洗的。 瞥见撒特德,瑞再次后退一些距离。 这个雄兽是他见过占有欲最强的,但凡他靠近言,就要撕了他似的。 瑞并不愿和撒特德待在一个空间,可他又实在很馋言做的食物,最后就去了外面等。 撒特德把江言抱在身上打量,目光沉沉的。 江言笑着触摸他的耳朵,道:“我没事,瑞进来跟我说话,挺解闷的。瑞见着你也不敢继续留下,别板着张脸了。” 他面色微顿:“还有一事,两边的兽人都打了起来,要制止吗?” 撒特德道:“若蛮不带隼族人来支援,就不必管。” 江言还需些时间让身子稳定下来,雄兽们早在他之前就恢复得差不多。 面对敌族,夹着仇,伤又养好了,浑身精力,不打起来才是怪事。 打一阵,泄去精力,才能暂时安分。 听撒特德这么说,江言才放心。 在隼族领地,真要拼到一方伤亡才结束,蛇族大概率会吃亏。 这里是隼族人的领地,能随时支援。 江言想起空气里飘着血的那个夜晚,不免心有余悸。 石锅里的鱼汤沸腾,乳白色的汁水翻滚,冒着香,在洞外徘徊的瑞都闻到了。 他暗暗冒出脑袋,望着石锅的方向,再去看被强大蛇族雄兽抱在怀里的言,话咽在嘴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江言拍拍腰际的大掌,从撒特德怀里下来,笑道:“进来吧。” 瑞眼睛一亮,自动忽视那道沉沉扫来的视线,绕着石锅反复转。 “言,这锅鱼汤好香。” 江言用石碗盛了三份,一份递给他,有汤汁有鱼肉,闻起来鲜嫩浓郁。 瑞伸手接过,笑呵呵地:“那我出去吃了。” 再多逗留半息,撒特德恐怕会甩开那条很长的蛇尾扫他出洞。 江言无奈地瞥着撒特德,对此没说话。 两族的恩怨就摆在那,一时半会人也解决不了,没打起来就不错了。 他吹凉鱼汤,喝了几口,见撒特德没去动另外一个碗里的,干脆把自己手上的碗递给对方。 “多少吃一点。” 撒特德接到掌心,江言这才去拿另个碗的鱼汤,把肉吃完,又努力喝干净一大碗汤,肚子撑得微微涨。 吃饱,喝了药,又开始困乏了。 他抵不住倦意,回到床上睡觉。撒特德在旁边握着他的一只手,周围十分安静。 山洞外,喝完鱼汤连碗都舔了一遍的瑞咋咋舌,意犹未尽。 他窥见洞内情形,看着撒特德守着言休息,便抱着碗蹲在石块上,心道:还好他们提前打完了一架,否则族人的长鸣,蛇族不甘示弱的怒吼回应,那阵叫声肯定扰得江言睡不安稳。 瑞采了些茎块和蒜带回族人那里,照着江言的做法,把香料混在鱼锅里一锅熬。 他做法粗糙,但有了香料的调味,煮熟后的食物热腾腾的,冒着源源不断的香气,引得族人们全部围了上来。 “瑞,这是什么?” 瑞:“我照着言的法子做的,很香!” 他搓搓手:“都来试试,真的很好吃!” 隼族人看着碗里汤,抿了口,差点被烫坏舌头。 瑞喊道:“吹凉了再喝嘛!” 待他们忍不住一口汤一口鱼肉的吃完,满脸扭曲和不可思议。 “为什么会这么好吃?” 隼族人余光一瞥:“这真是那些气味奇怪的茎块做出来的?” 瑞:“真的。” 他们心道:那个雌兽……太奇怪了,又好独特,居然知道那么多东西。 再想到这样的雌兽居然是蛇族部落的,他们愈发不平,隐隐羡慕和妒忌。 翌日,撒特德外出搜集些消炎药草。 兽人三天两日就打起来,身上的伤起了些炎症,得敷些去除炎症的药物。 原本兽人们并不当回事,还是江言得知此事,让他们不能再拖。撒特德不希望他费心想这事,亲自就近找寻药草。 瑞带了几条鱼和兔子过来,左右看看,动了动鼻子,觉察撒特德的气息不在山洞,稍微放心。 江言看着他:“不必拿那么多吃的过来,我们待不了几日了。” 眼下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再稳定个六七日就能离开了。 瑞有些失落,可江言的确总归要走的。 他打起精神:“那就更要收下了。” 又道:“言,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昨日回去,我学你的法子,煮了鱼汤给族人们尝尝。” 江言道:“挺好的,总吃半生不熟的食物,肚子里容易长虫。” 虽然兽人的体质跟普通人类不同,可能吃熟食就尽量吃熟食,能极大地避免生病。 瑞笑呵呵地:“我怕你怪我,没经同意就悄悄学了去。” 江言状若随意地问:“你每日来这儿,蛮不会怪你?” 瑞摇头:“他前些日子被姆姆叫去谈话,之后沉寂了挺长时间。” 隼族的领头兽人没什么动静,江言就也安了心。 他道:“那东西就放下吧,谢谢你。” 从周围山洞探头的蛇族兽人,看见瑞,冷哼,却未动手。 “这个隼族小子天天向江言献殷勤。” “言居然能跟对方说话,真是稀奇。” 尽管瑞对谁都笑脸相迎,没参与过两族近日的斗争,可蛇族还是看他不顺眼,故意冷嘲热讽几句。 讥讽的话丝毫不避,江言无奈,瑞挠挠头,道:“我去处理兔子!” 江言身子不方便,瑞为了吃上好吃的食物,抢活抢得积极。 他蹲下去除兔子的皮毛,视线扫向江言的腹部,羡慕道:“言的幼兽,应当和言一样生得很好看。” 他语气里先是充满期盼,又带了几分失落。 “我也想和年轻的族人相处,玩闹,对抗。” 但他出生后,部落里除了他,没有见过第二个幼兽。 雌兽根本无法成功生出幼兽,有的刚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明明雌兽们那么虔诚地守着天神祷告,为什么天神不庇佑?明明百年前就降过一次天火的。” 江言坐着晒太阳,瞥见撒特德拎了一捆药草回来,朝对方晃了晃手。 瑞和撒特德冷漠的目光对上,再低头看着兔子,迟疑地退开几步。 不过这会儿江言想闲聊,撒特德就没驱逐瑞。 江言问:“天火?从天上落下来的火?” 之前瑞就提过。 瑞连连点头:“是的,隼族部落就是顺应天火建立的,这些年,偶尔还会再遇天火降临!” 江言思忖,喃喃:“这应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陨石吧。” 隼族人守着陨石掉落的地方当神地,又数百年生不出幼兽,实在古怪。 瑞叹气:“我的雌父生下我也不容易,当年雕族总是进犯,族里年轻强壮的兽人日夜轮守对抗,雌父那会儿刚怀孕,不愿留在神地休养,与兽人去了前线参与对抗,也就是那几个月,雌父生了我。” 他又笑道:“我出生后不久,雕族就落败离开了,族人说我的降生带着好兆头,便取名为瑞。” 江言看着瑞脸上的朝气,抓了抓头发,脑子里浮现前不久的猜测,想说些什么,却又没开口。 又休养了两日,安宁不久,四周接着隐隐响起野兽和巨鹰的长鸣,伤口才恢复的兽人们继续找了个地方打起来。 江言睡得迷迷糊糊,撒特德见他被吵醒,问:“还睡么?” 江言摇头:“不睡了。” 撒特德便带他出去晒太阳,不一会儿,抱着江言去附近石林的高处晒。 江言失笑:“会不会太冒犯了?” 毕竟是隼族人的地盘。 撒特德瞥了眼远处的方向,大掌轻轻摩着他的肚子:“无事。” 渐渐地,江言就在撒特德怀里晒着太阳沉沉睡去。 最后还是一阵鸟声惊扰了他。 江言还来不及细看,撒特德盘起来的蛇尾一扫,从空中掠过的几只鸟被打落,死了。 江言:“啊……” 撒特德道:“太吵。” 隼族这一带的飞禽走兽,蛇族统统看不顺眼。 江言:“……” 他笑着摇头,也不打算睡了。正准备叫撒特德带他下去,忽然“咦”了声,眸光快速掠向刚才被撒特德用蛇尾拍死的鸟身上。 他推了推撒特德:“带我过去,那几只鸟——” 撒特德皱眉:“言,怎么了。” 抱起江言,靠近那几只落在石块边缘的鸟的尸体上。 巨蟒的尾巴十分有力,巴掌大的鸟几乎都拍碎,肠腹都烂了。 撒特德有点后悔拍死它们,截住江言伸出去的手。 “言,你要什么。” 江言漆黑的眼眸闪了闪,他好像看见…… 仗着腰上有撒特德的手臂把他抱得稳稳当当,他几乎靠在石块边缘,扫开散乱爆开的肠子,拨了拨那好几粒东西。 江言擦干净上面的脏污,有些呆滞,撒特德面色微沉。 “言?” 江言紧紧攥住撒特德拇指,示意对方看他手心里的东西 “撒特德,你看!” 撒特德看着脏脏的几粒东西。 江言有些语无伦次。 “这、这是……稻子……”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96章 和隼族谈判,忽悠对方也未尝不可 江言从几只鸟的肚子里搜集了类似稻子的颗粒物, 被撒特德带回山洞后,用水洗干净,露出它最真实的面貌。 的确是没被消化的白色米粒, 还有些稻谷黄色的外壳。 他怔怔看着手心的米,半晌,长长的眼睫再次弯了弯。 晚上吃东西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这事, 心不在焉的,汤都喝少了。 撒特德把汤喂到他嘴边:“言。” 走神的青年注意力集中回来,火光映着他的眼瞳,双眸亮晶晶地看着撒特德。 “找了那么久的稻子,居然在这边发现了。”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江言难得不老实, 若非腰前有双大掌抱着, 他已经翻来翻去好几圈, 定不下心。 撒特德眉目涌起些微无奈:“言, 该休息了。” 昏暗的石洞里, 江言盯着头顶的方向, 道:“我太高兴了,心静不下。” “撒特德,我之前和你说过, 如果能找到稻谷就好了,你打死的那几只鸟, 肚子里有没被消化的米粒和稻壳, 隼族领地附近,或许生长着野生稻谷。” “只要培育出稻谷, 以后就能吃米饭。” 他已经一年半没吃过米饭了, 许是空间维度不同, 又或其他因素影响,在部落的每一日都格外漫长,自他来后,感觉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江言道:“这个稻子,我必须要带回部落。” 撒特德:“嗯。” 并未觉得从隼族领地带走东西是多么难的事情,只要他们没离开,就有机会。 江言似是看出撒特德的想法,连忙制止他:“两族关系本来就僵硬,你别硬来,我不想你们打起来谁又受伤,还有时间,容我想想法子。” 两族虽然有仇,但江言被虏来后,对方惦着他怀孕,又不是蛇族兽人,态度从始至终都有些微妙。 他骨子里没有兽人时代的蛮横血性,做不到以掠夺的方式强行获取资源,只要转移对方的注意力,绕开蛇族,抛出符合对方内心需求的利益置换,或许可以顺利地从隼族部落带走想要的稻子。 盘算一番,江言渐渐困了,挨着面前的胸/膛轻蹭,摩了摩握住自己的那只大掌的虎口,安然睡去。 翌日,江言刚睁眼,就迫不及待地摸出放在石块上的米粒,绕着山洞走了几圈。 撒特德连日来因为江言被抓的事心绪比较低沉,见他的人类此刻情绪高昂,眸子闪烁着亮莹莹的光,神情溢出喜悦,便也被这份情绪感染,拍了拍尾端。 他先准备早饭,又顺带拿着药草去水边清洗,好让江言吃完东西后喝药。 江言吃东西的时候视线频频往外瞟:“瑞怎么还不来?” 往日这个时候对方会过来蹭吃的,今日过了时辰,还不见影子。 撒特德敛低目光,江言解释:“我不是盼他来,不过也很盼他快点出现,想问问稻子的消息。” 撒特德轻轻点头,将碗里的药汤稍微吹凉,递了过去。 江言皱眉,随后认命地把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他看着隆起的肚子,道:“这会儿倒希望快点把ta生出来,生完以后就不必再日日喝安胎药了。” 撒特德沉默,掌心贴着江言的脸抚摸,继而安静地翻着锅里的肉。 日上梢头,瑞来了,不是自己过来的。 他身边跟着一名身形高挑的隼族人,对方好奇地打量四周,和冒出山洞的蛇族兽人对视。 很快,周围传来蛇族兽人发出警告的嘶吼。 瑞喊道:“眠是我很好的朋友,他没有恶意。” 四周的动静引得在高空巡视的巨鹰绕着上空盘旋,两方又开始对峙起来。 江言一早就在等瑞,听到动静,连忙迎出,看见他身边的隼族兽人。 瑞先开口:“这是眠,眠是族里最喜欢做食物的兽人,他吃了我煮的鱼汤,想来跟言学学,没有恶意的。” 巨长的墨色蛇尾环绕着江言周身,撒特德像座小山似的出现在他身后。 眼看着气氛再度变得紧张,江言笑了笑,牵住撒特德垂下的手,道:“大家都别那么僵硬。” 温煦柔和的阳光照着江言的脸,又白又润,眉眼弯弯的,瞬间吸引几道视线,兽人们都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眼睛吸引。 江言看着瑞:“你近日送了那么多肉,一下子也吃不完,干脆做一顿烧烤,就在外面做,方便大家吃。” 瑞欣然同意,撒特德沉沉地动了动眼皮,揽活儿去了。 瑞带着眠帮忙搭灶,江言叫他们去拾些粗/硬的树枝,洗干净了拿来串肉。 他让撒特德把囤积的肉全洗干净了切成块,用木枝串起来,瑞和眠多带了些鱼回来,江言带着他们清理。 瑞提回来的一桶鱼很肥,另外的桶里则装满咸水。 隼族人的咸物和蛇族原来一样,依靠从地里冒出的盐水获取。 眠有点畏惧撒特德,他往瑞身边靠了靠,展开翅膀,里面兜着许多黄色的浆果。 “言,这个果子要么?” 江言好奇地看了下,瑞皱皱鼻子,道:“这种酸酸果很酸,一年到头都不会甜,眠偶尔喜欢用它来煮食,我不爱吃。” 闻声,江言更好奇了,拿起一个黄色浆果打量。 他洗干净黄橙橙的表皮,咬了一口,酸得整张脸皱成个软软的包子。 撒特德面色一沉:“言。” 江言摆摆手,嘶了嘶牙齿,含糊道:“没事,就是太酸了。” 但这个味道……还挺有吃柠檬的感觉。 他问:“部落里这么酸的果子都有,有没有味冲呛喉咙,吃完嘴唇会肿,很辣的东西?” 瑞和眠齐齐摇头,目光茫然。 江言道:“算了,没有也不强求,等会儿可以煮一锅柠檬鱼吃。”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他不露痕迹地继续问:“那有没有长着一粒粒颗粒的杂草?” 瑞:“杂草……杂草也能吃么?” 眠:“什么样的杂草?” 江言用树枝在地上画了稻谷的样子,道:“表壳是黄色的,青色的,硬硬的,剥开了壳,里面有白色的颗粒。” 瑞挠挠头:“没见过。” 隼族领域广阔,他只去过几处常去的区域。 “不过我可以问问巡视的族人,言要找这种杂草吗?” 江言道:“是啊,有了它,可以做另外一种好吃的食物。” 烤肉放在火炭烤,江言剁了蒜蓉,混着些姜沫和酸酸果的汁水,做了几碗蘸汁。 又把撒特德处理干净内脏的鱼煎了煎,下锅,把蒜和姜拍碎,切了几个酸酸果混进去调味,大火先熬,味道慢慢出来,熬得汤水翻滚,再转成小火。 食物散在空气里的味道引得洞里的蛇族兽人纷纷靠近,围着山洞前的空地,直咽口水。 兽人们最近顾着打架,进食都没那么讲究了。 此刻看见江言准备了那么香的肉食,都饿得不行。 连巡视的隼族人都停在山顶,扇扇翅膀,原本锐利的双眼变得微微圆钝,盯着烤肉和那一大锅浓香的鱼。 没闻过如此香的食物,空气里都是浓浓的味道, 瑞和眠早就忍不住了,围着锅,眼睛里冒着渴望的光。 “言,你做的食物太香了!” “我能尝一点,不,一口吗?一口就行。” 江言笑着打量围在四周的兽人,吩咐:“把碗都拿来。” 瑞和眠主动把洗过的石碗石盘排排放好。 眠本来保持着半兽形的手,带尖利的勾爪,经瑞提醒,才化回手指。 江言把烤肉分放进石盘,撒特德则把鱼肉和汤装进碗里。 瑞和眠抱着盘里的烤肉,哪怕烫着舌头也迫不及待地的吃了。 瑞神色好奇地用烤肉沾上碗里的蘸汁,吃几口,舌头瞬间麻了。 眠学着他吃,眼睛顿时一亮,这样新鲜的吃法从未尝过。 江言招呼四周的蛇族兽人,让他们也拿着碗里的鱼和盘子里的烤肉吃。 “言真好!” “好久没吃过言做的食物。” “还是言烤的肉最香,咱们怎么学都做不出这种程度。” 江言来到蛇族部落时,起初还会跟着兽人们做大锅饭,等他和撒特德的日子过得比较稳定了,又忙着开拓两人的“家”,就很少跟兽人们做大锅饭吃。 且他教会兽人不少做菜的法子,已经不需要亲自动手了。 伫立在山顶的隼族人看着瑞和眠吃得脸都埋进碗里,忍不住扇扇翅膀,神色焦躁。 那群讨厌的蛇族兽人,当着他们的面吃那么香的食物…… 高度巡视了半日的隼族人嫉妒得双目发红。 忽然,他们听到雌兽说道:“你们也下来拿点东西吃吧。” 隼族人面面相觑,确定雌兽在跟他们说话。 要他们跟蛇族兽人共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前两日才打过一架,怎么能跟敌族一起吃东西? 瑞举起盘里烤肉:“来呀,吃完再忙,再不吃等会儿就没了。” 蛇族兽人们没空闲开口,顾着吃东西,尾巴哗哗甩,美食下腹,愉悦得尾巴越甩越快。 江言和撒特德用一个碗吃,他避开对方连续喂到嘴边的肉,推了回去:“你也吃。” 撒特德兀自吃了几口,把鱼汤喂到江言嘴边,等他喝完,瞥见花瓣一样柔软的唇角沾了油渍,便用指腹仔细地替他抹干净。 江言和撒特德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引得兽人们不敢直面看,莫名羞臊。 迎面起了阵风,瑞放在石头上的盘子被犹豫的隼族人用爪子叼走,他们站在山顶,举着肉串吃。 三下五除二的吃干净,还想再吃,对上蛇族兽人投来的视线,又拉不下脸面飞下去拿,只好举着个空盘干瞪眼。 隼族人巨大的翅膀耷拉着,端个碗干站,像被罚站在山顶上,场面一时显得滑稽。 最后,江言做的烤肉和柠檬鱼,大部分进了蛇族兽人的肚子。 瑞和眠心满意足的离开。 回去后,瑞没忘记江言的事,跟负责巡视族人们打听部落里有没有长着一种带颗粒的杂草。 话恰好落进蛮的耳边。 他目光不善:“那个雌兽让你打探的?” 瑞有些怕蛮,蛮在族里威信很高,而且厉害。不过他有姆姆撑腰,面对蛮的质问,并不逃避。 瑞点点头:“言做了很好吃的烤肉,还用酸酸果跟鱼煮了味道奇特的汤,连眠都喜欢吃,如果寻到那种杂草,言能做出更好吃的食物。” 蛮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他闭关的几日,族人对雌兽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几乎要被他做的食物俘获了心思。 他转身,振翅离开。 山洞前,蛮的到来让空气里充满肃杀的意味。 撒特德冷冷看着蛮,两方随时都要动手。 江言打量身后的石洞,心想这个石洞经不起他们折/腾的,估计没打完就塌了。 于是走到撒特德身边,牵起对方的一只大手,温声开口:“蛮,你来找我吗?” 他故意用食物获取隼族人的好感,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和蛮谈笔交易。 蛮冷哼:“你这雌兽果然狡猾,短短几日,瑞都被你带得变了颗心似的。” 江言笑眯眯道:“别动怒,蛮,你觉得我做的食物如何?” 经过江言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隼族兽人的数量少得可怜,遭受生育困境不说,因为领地过于偏远的缘故,接触不到外面部落的发展,生活方式古远又艰苦。 他摩了摩撒特德的掌心,示意对方沉稳些。 又道:“外面的部落,都渐渐过上了安稳舒服的日子,你带着隼族过得如何,心里应该有数。” 他迈出几步,对撒特德摇摇头:“不用跟来。” 继续走近蛮,对对方捏紧的尖利手指视而不见。 “蛮,要不要单独同我做笔交易,我想从你们领地带走一些东西,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些东西的用处。” 他瞥向撒特德,又转回脸仰头看着蛮。 “我比许多兽人聪明,这笔交易绝对不会让你后悔。” 他遥望头顶的巨鹰,抛出最重的诱惑。 “隼族雌兽无法生育幼兽的原因,或许有办法解决。” 尽管他还不确定,但隐约生出些猜想,至于会不会成功,等时间验证以后自然知晓。 哪怕不成功,和隼族谈判,多几分忽悠性质也未尝不可,谁让他们先捋了自己过来? 如果不从隼族领域带走发现的资源,尤其是稻子,就不是他的作风了。 倘若能带回足够的稻子培育种植,不光蛇族部落,甚至会给许多部落带去影响。 蛮冷声:“凭什么相信你?” 江言微微笑了下:“我同几个部落都做过交易,若你私下打探过,肯定知道那几个部落十分满意。” 蛮垂低双眼。 半晌,问:“你要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97章 江言会给两族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四目相对, 江言自然不会大咧咧地对蛮坦诚告知,而是换了种婉转的口吻。 “我想在部落附近看看,看些譬如酸酸果一类的果子, 或者杂草,茎块。” 蛮:“你要这些?” 江言很自然地点头,尽管他非常想找到稻子, 面上和情绪却相当克制,不让蛮看出他的迫切和渴望。 “我喜欢做食物,你也看到了,大家都很喜欢吃,晚点有空的话,你也来尝尝看?我想带走一些草, 茎块, 果子, 期间若有兽人想学, 绝不会私藏。” 蛮对口腹的欲望并不重, 对于与江言要带走那些植物, 虽抱着警惕,此刻在另一个条件的对比下,没怎么上心。 真正让他抱着一丝念头尝试和江言交易的, 是雌兽生育的办法。 蛮问:“你要几时告诉我雌兽育出幼蛇的法子?” 不光隼族,蛇族一样百年难以繁衍幼兽, 只不过两两相比下, 隼族更惨罢了。隼族百余年只有瑞这个独苗,而蛇族间隔几十年, 会出零星的几个幼兽, 可这已经比隼族难产的情况好了太多。 蛮眼瞳不动, 不着痕迹地淡淡打量江言。 面前的雌兽很是弱小,腹部已经隆起,没有因为怀了幼兽的缘故,变得疲劳消瘦。相反,江言休养几日,又得撒特德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脸色红润,头发乌密柔软,衬得愈发温和好看。 蛮想起部落的雌兽,怀孕后日渐消瘦虚弱,无论怎么虔心求神,都无法改变困境。 江言猜测蛮应该陷入了话术的圈套,注意力都放在孕育幼兽上,便开口:“等要离开时,我会告诉你,这儿毕竟是你们的地盘。” 说着轻抚了几下隆起的腹部。 蛮冷哼:“倒是精明。” 江言:“要留下来尝尝我做到烤肉么?” 蛮:“不必。” 他对雌兽做的食物兴致不高,更不想跟撒特德面对面待着。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江言看对方飞远,返回山洞后,一下子埋进撒特德宽阔的怀中。 他压不住翘起的嘴角,望进撒特德沉沉的眼中,笑意吟吟地问:“我刚才的谈判怎么样?蛮光想幼兽去了,其实我只想拿走稻子。” 撒特德默默他的头发,江言又道:“你就不好奇,我究竟有没有办法帮隼族改变孕育幼兽的困境?” 撒特德摇头。 江言努力环住撒特德的脖子,兽人顺势躬下身躯低头,看着他。 江言凑到撒特德耳边,气息暖暖缓缓的,悄声道:“其实我也拿不定主意,不过到了这时候,哪怕是七分假的也要说成三分真的。” 撒特德道:“言很聪明。” 江言笑了笑。 他还没干过忽悠人的事,退一步来讲,他只想带走部分种子,哪怕雌兽的事情不如他所料,等他把农物的用处和几道菜式的做法教给瑞他们,这笔买卖隼族并没吃亏。 这个部落远古艰苦的生活方式放谁过久了都难受,也就兽人强大的体质经得起糟蹋。若再不改善跟着时代发展,孕期虚弱的雌兽很难生存。 他摸摸肚子,再摸摸自己的脸 ,好好养着,至少身体不用太遭罪。 翌日,瑞带着打探到的消息来见江言。 他主动开口:“族人说在东面高山上,那儿十分高,又很偏僻,好像是长着些带颗粒的杂草。杂草长得繁茂时,会停着鸟禽啄食。” 鸟禽个小肉少,隼族人很少吃,故而除了巡视领地经过那带偏远的高山区,没有隼族人会特意飞过去。 江言轻轻点头。 “我想过去看看。” 瑞欣喜道:“我可以带言上去。” 他甚至振开后背的双翅,羽翼还不像成年隼族人那样强壮丰/满,可跟着成年雄兽们飞行领地完全够用。 江言“唔”一声,在撒特色脸色未变,还没把瑞扫出去前,主动握住那只大掌,挠了挠。 “我想要撒特德带我去。” 想起被隼族人掳来那会儿,他就有些眩晕想吐。 瑞挠挠头,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道:“那我在上空给你们带路。” 江言笑眯眯应道:“好。” 他挨入撒特德怀里:“你带我去。” 撒特德目光闪烁,抱起他。 在隼族领地停留的日子不剩几日,没再耽搁,他们当即出发。 越往东,直耸入云的高山就越多,像锋利的剑,还是这一带的天然屏障。 越往上,气温就有些低了,尽管日光直晒,江言始终没感觉有多热。 除非是体质强大且拥有飞行能力的猛禽,否则很难越过这一道高山屏障。隼族人对此地的巡视,没有其他区域那么频繁,每日会途径一次。 瑞指着被山峰遮住的太阳:“连光都透不过了,全照在那面,等翻过去,就到了长着杂草的地方。” 瑞一边开口,一边低空盘旋。 他好奇地看着蛇族雄兽把怀里的言笼得严严实实的,心道:蛇族兽人对言很特别。 尽管言本身就很独特,是他见过最与众不同的兽人。 山腰下树群比较密集,枝叶摇曳,撒特德拂开遮拦的植物,避免怀里的人类被剐蹭到。 稳稳当当地绕路了会儿,升至高处,树群和杂草丛就愈发稀疏。 江言从撒特德臂弯里露出脸,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问:“咱们到哪里了?” 撒特德道:“半山的高处。” 瑞指着前方:“再往上越几段,就要到了。” 他飞得高,借助隼族优越的视力,看见一大片青黄交杂的杂草,再近些,连上面的颗粒物都能看清楚。 瑞重新盘旋回来,喊道:“言,我瞧见你说的那种杂草了!” 江言精神一震,拍拍揽在腰背后的手臂:“撒特德,再快点。” 隼族的压低使得杂草附近啄食颗粒的鸟禽扑着翅膀纷纷飞走。 高山之上,这一带蔓延出微微起伏的地段,抬眼遥望,全是大片青黄交杂的杂草。 瑞将翅膀收拢在背后,尖尖的勾指割出一簇杂草,高挑的身形以半飞行的姿态跃起,落在巨蟒不远的距离范围外。 他举起手里的东西:“言,是不是这个?” 江言屏住呼吸,定睛看着瑞手上的稻子。 叶片很长,密集,结出的颗粒较少,可它的确是稻谷。 江言盯着稻穗,眼也不眨。 等他完全看清这片茂密生长着的野生稻,呆了很久,才缓缓咧起嘴角,笑着自言自语。 “这里居然长了那么大一片的野生高山稻。” 稻子自被发现起,经过十分长久地种植培育,才发展到定期收获的农作物。 而面前的野稻,没得到过人工的专业培育。野生高山稻耐寒,耐旱,只需要适量的光照,便顽强的扎根在此地繁密生长,青黄不接,有的结出些稻穗,有的则只剩根杆。 不过也不排除被停留的鸟禽啄食的原因。 江言压抑着欣喜和激动,摘了一把稻穗,递给撒特德看。 “我要这些带壳的颗粒,挑些黄色的摘,越多越好。” 这些稻穗要带回去育种,种子越多,成功的几率就更大些。 野生稻田里无处下脚,江言便坐在撒特德的尾巴上,一手扶着尾,一手抚着周身的稻丛,看见生得比较健康的稻草,顺手连根拔除,沾着泥,摘几片大树叶子裹住根部。 野生稻穗远比江言预想的还要多,怪他来得匆忙,东西都没准备齐全。 他道:“若有木桶装起来就好了。” 在一旁竖起耳朵的瑞接话:“这有何难?” 他飞起来盘旋在高空叫了几声,很快落回杂草堆里,继续扒拉稻穗。 “我和附近的族人联系了,让他们返途时叫眠带几个木桶过来。” 约莫半时辰后,一只成年巨鹰爪子钩着几个木桶落在稻田边,它化出半兽的形态,目眼神钝钝的,带着疑惑。 眠望着面前的野生草丛,脚下的木桶哐当哐当地落了一地。 瑞扬声:“怎么那么慢?” 眠抓了抓头发:“周围的路很陌生,半途绕错了道。” 瑞摇摇头。 言发自真心,看着眠,笑道:“辛苦你飞一趟了。” 见识过蛮那样的隼族人,他们在江言眼中一贯都是锐利好斗的,瑞和眠很独特。 瑞大大咧咧,不受两族僵硬的关系影响,好似天生就富有感染旁人的朝气,和对方简单说会儿话,心情会莫名的放松。 眠则呆呆钝钝的,性子比较腼腆寡言,只在吃东西,尤其煮食物的时候,话会明显变多,比往时多了几分神采。 他没经历过蛇隼两族的恩怨,这次被卷入,尽管担惊受怕过,却没发展到对隼族不死不休的态度, 接触下来,两边其实都并非多么十恶不赦的兽人,有凶狠好斗的,也有性格平和的。如果不是祖辈的思想影响太深,或许…… 他叹气,把杂乱的想法抛开。 自身受蛇族庇护,无论如何,都会站在蛇族的立场。 至于两个部落今后会如何,交给时间验证就好,不是他操心的事。 江言道:“麻烦你们帮我把稻穗和稻草分开撞进桶里。” 装了满满的两桶稻穗和稻草,瑞又带着江言去另一处摘酸酸果,挖了地下的茎块。 夜里,他亲自煮食,告诉瑞和眠每种香料的用处,教他们做菜烹食。 如此停留四日,该到了蛇族和江言离开的时候。 江言那几桶东西都让蛇族的兽人们帮忙拎着,他拍了拍撒特德的手臂,从对方怀里落下,接着走到蛮的面前。 蛮眯眼,江言道:“借一步说话。” 撒特德甩了甩尾巴,江言安抚:“说完就过来。” 兽人信奉天神,自然神。 无论隼族还是蛇族,每个部落对这些神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信仰。 乃至后世,对祭祀神灵的习俗也一直延续着。 江言要尝试打破兽人盲目信仰的观念。 他道:“那块有天火陨落的神地,今后不要再去了,尤其是雌兽。” 蛮咬牙:“你疯了?!” 江言反问:“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瑞的雌父能将他平安生下?那些虔诚留守在神地的雌兽,他们真的被天神庇佑了吗。” 他语速越来越快:“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天上掉下来的那几块东西,就是颗石头,保佑不了什么人,或许还带了辐射,对孕妇有影响,造成雌胎畸形,甚至流产,育出死胎。” 在蛮充满怒气的注视下,江言后退了几步。 “我好言相劝。” 又道:“雌兽怀上幼兽时,更需要吃好睡好,保持良好心情,我教给瑞和眠的菜式,可以帮助虚弱的雌兽调养身子。” 江言话音刚落,就被撒特德用延展出去的蛇尾带回怀里, 两方兽人面色不善。 瑞忽然开口:“蛮,我信言的话。” 眠也准备弱弱开口。 蛮:“再多嘴一句试试?!” 眼看着双方又要打起来,高空上,远远飞来的雄健的巨鹰停在空中盘旋,苍老的雌兽坐在上面。 姆姆看着蛮,再看撒特德,道:“都离开吧,蛮,忘了我同你说的话?” 蛮:“姆姆……” 姆姆不看他,而是看着江言。 这个奇怪的雌兽,孕育的幼兽,流着他们同脉的鲜血。 她隐有预感。 从江言授传给瑞和眠的食物来看,再到他肚子里孕育的幼兽,他的独特…… 姆姆总觉得江言会给两族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最后,在隼族人不甘的视线中,撒特德带着江言离开。 兽人们返程的速度并不快,要照顾怀了孕的江言,一切稳妥为主。 初夏已至,这段日子虽然吃了点苦头,江言的肚子却肉眼可见的又隆了一圈。 撒特德抱着睡在怀里的人类,摩挲他的肚子。 他希望这个夏过得慢些,有些恐惧秋日的来临。 作者有话说: 待修!!一口气写完了这一段剧情,告一段落了。 明天见~ 第98章 初夏的山岭皆被郁郁青青的密林覆盖,离开隼族人的领域,穿过那片广阔独特的石林,丛林各处遍布树海。 荒野中飞禽走兽已经频繁出没,只有遇到比较强大的兽人途经,才会偶尔避让。 若遇到战斗能力一般的兽人群,猛兽还会结伴袭击,叫路过的兽人随时保持警惕心做好防御的准备。 江言坐在撒特德怀里,随蛇族前行,没有野兽敢招惹。 年轻强壮的蛇族雄兽满脸写着“别惹我”,他们粗长的尾巴是力量的象征,鳞片犹如铠甲,又结着伴,将近二十条粗长的蛇尾滑着扫着穿过山间,浩浩荡荡的,颇有打劫的姿态。 途中,江言与一行蛇族雄兽还看到被鬣狗群包围的兽族。 这支兽族约莫二十余人,江言观察他们的外貌特征,并没有接触过的印象。 丛林辽阔,像这种数目极少的兽人部落并不罕见,大部落才是稀少,所以小得不起眼的部落蛇族没接触过。 隔得远远地,只见小部落的兽人手持木棍或者树枝抵御鬣狗群的进犯,他们当中有人被咬伤手或腿,有的倒在地上,兽人把受伤的族人围在中间保护,树枝断了,很快让鬣狗咬住胳膊。 撒特德带着江言渐渐逼近,对于前方的战场视如空气,照着那混乱撕斗的方向直行,并无让路的意思。 蛇族不让路,撕斗中占据上风的鬣狗群就有些迟疑了。 它们浑身炸毛,前一刻高昂的吼叫变成威胁的低吼,逐渐弱下,嗷嗷呜呜几声,微微夹起尾巴退到旁边的林子里等。 忽然从鬣狗群的袭击中得到解救的兽人有些茫茫然。 他们身躯颤抖,呆呆看着高大的蛇族兽人。 蛇族兽人凶残/暴/力的名声非常出名,兽人们垂着脑袋不敢动。 江言倚坐在撒特德怀里,借着角度,得以看个七七八八的程度。 小部落兽人有一头白色蓬松的卷毛,卷毛里藏一双圆圆略尖而小巧的耳朵,仿佛两片小树叶,似乎是绵羊的耳朵。 难怪没化成原形跟鬣狗对抗。 蛇族兽人过道,眼看着鬣狗群再次准备包围上来,绵绵族的兽人忽然咬了咬牙,领头的那个背起受伤的族人,哑声道:“我、我们快点跟上……” 绵绵族本身没什么战斗力,能跟鬣狗群对峙了一会儿全是凭着人多。 但这是绵绵族全部的兽人了…… 若再僵持消耗下去,伤亡的会是他们。 借着蛇族的威严,跟上去获取还有一丝逃生的机会,如果留在原地,不用多久,就会被鬣狗群用牙齿撕碎了。 狼狈的绵绵族兽人颤颤巍巍地保持着距离跟上蛇族兽人,若在往日,他们定跟不上蛇族的速度,此刻蛇族带着江言,速度就没那么快了。 撒特德专门挑着宽敞平坦的道路滑行,尽量不颠到江言。 江言睡了很长时间,正精神着,趴在撒特德肩膀往后看,道:”他们在后边。” 绵绵族要小跑着才能跟稳,时而回头看,见鬣狗群也在远处,鬣狗不放弃,他们就继续咬牙跑起来,祈祷蛇族兽人不要驱逐他们,或者发起袭击。 蛇族的兽人“哈”的一笑:“这帮小子居然借咱们的势,要不要唬唬?” 江言眯起眸子,趴在撒特德肩膀上,看见兽人背在身后的族人都流着血,微微有了恻隐之心。 他道:“要不就让他们跟着吧。” 想起自己初到丛林,一样是落于许多野兽的觊觎中,他对生得渴求,共情程度十分高。 说话间,陆续又看了好几眼绵绵族的兽人。 有些蛇族都不用做什么,假如让他们跟着走就能幸免于难,能活下来便是件极好的事。 撒特德道:“不用管。” 族人笑道:“好。” 时下返程,沿途水绿山青,千岩竞秀,蛇族雄兽们有了闲玩的心,故意落下,尾巴往后伸长了拍了拍,把埋头疾跑的绵绵族兽人吓一跳。 又或露出尖齿,把绵绵族兽人唬得原地不敢动了,方才笑呵呵地跟上队伍。 绵绵族兽人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几次后,见蛇族兽人只是唬他们,并不发起袭击,便渐渐安了心。 “蛇族兽人长得凶了些,却不似其他部落传得那样蛮横残/暴呀……” “他们定知道我们跟随的缘由,却未将做出驱赶的举动……” “啊——” 再次被甩来的蛇尾吓唬到的绵绵族兽人尖叫,他们垂着脑袋不敢看,后脑上炸开的白发蓬松绵密,像云团似的,引得蛇族雄兽笑得更大声了。 被笑话的绵绵族兽人红了耳朵,不敢怒不敢言,垂头跟着。 他们得依靠蛇族的庇护走出鬣狗群的狩猎圈,除了鬣狗,这一带还有许多肉食的猛兽争夺资源,遇到哪一种都够他们遭罪的。 江言心闷,没有雄兽们的恶趣味,扬声和后方的兽人说话。 “你们是哪族兽人?要去哪里?” 绵绵族兽人把脑袋抬得老高,努力睁大眼睛才看见高高趴在墨色巨蟒的雌兽。 “我们是绵绵族的,要去东谷山。” 不同于蛇族和一些已经依靠土地种植发展的部落,有许多小部落,或无法囤积食物供给族人们度过严冬的部落,都会在接近秋末时迁徙,来年春后,等凶禽猛/兽繁衍捕食最频繁的阶段过去,再返回。 绵绵族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启程晚,蹭不上其他大一些的部落队伍,只能单独行动。 江言暗道:迁徙很麻烦。 于是路上把一些依靠土地种植和发展的办法告诉绵绵族兽人。 蛇族兽人惊道:“言,这都要说吗?” 江言摆摆手,笑眯眯地:“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有部落种植,今后都会传开的,成为一种趋势和文明,我们要正确面对这种变化。” 兽人们皱眉深思,半知不解的,却未辩驳江言的话。 穿梭了几座山谷和野林,绵绵族兽人朝江言晃晃手,道:“谢谢你们!” “等我们回去,一定会向其他族宣扬蛇族的善心!” 小部落的兽人们言辞有些天真,引得蛇族兽人连接发笑。 江言笑容友善温和,也朝他们晃手,直至看不见影子,闲聊的目标就变成撒特德。 撒特德话不多,江言问了,才“嗯”“好”的沉声回应, 还是其他兽人参与进来,和江言说起外族的八卦和趣闻。 抵达蛇族部落时,入夏的第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忙完春种的兽人们慢慢闲了下来,最近难得休息,四处找地方晒着太阳睡觉。 山里的鸟禽高飞,驻足在岸边喝水的小兽也跑远。 部落里传开一阵奇异的声响,不久,化回原形的蛇族,从树冠上,山顶上,石壁上,各个高处下来,变成半兽人的模样,朝部落的出口赶。 返程的雄兽跟族人们欣喜碰面,叽里呱啦说着话,不久,族长和长老也赶来了,阿默阿尔跟在他们身后,惊喜地看着撒特德怀里的雌兽。 “言!” “幸好言平安无事!” “撒特德,你们在外面过得如何?” 众兽人七嘴八舌,族长神情宽慰:“平安回来就好。” 长老朝队伍里的雄兽们点点头,道:“辛苦大伙儿了。” 雌兽们都往江言的方向挤,阿乔脖子上缠着幼蛇,因他滑行太快,幼蛇脑袋还吊在半空上一荡一荡的,直到阿乔停下,才稳稳盘住阿乔。 “言,可有受伤?!” 阿乔拍拍撒特德手臂,对方放下落地后,江言走到阿乔和雌兽们的身边,道:“我一切都好,没受伤。” 他打量阿乔,生育后的阿乔还有些消瘦,但精神总归好转了许多,眉眼重新焕发出光彩。 阿乔怨道:“可恨的隼族人,居然敢把你掳走!” 雌兽也跟着愤怒地出声大骂,听罢,江言感到好笑,却也滋生几分酸胀柔软的情绪。 “我们都好,一个都没少的回来了,大伙儿都安心。” 他温声安抚雌兽们的情绪,族长与撒特德说完话,走到他面前。 “言,你能平安无事我们很高兴。” 江言道:“隼族人虽掳去我,却并未怎么伤我。” 又笑道:“倒是阿奇他们,和对方打了几场,约莫有不小的收获。” 族长叹息:“你们平安就是最重要的。” 又问:“我听说你在隼族那儿得了些资源?” 江言点头:“没事,我带了稻谷回来。” 族长喃喃:“稻谷,便是你原来说过的可以煮食成大米的东西?” 江言道:“是。” 江言与一行兽人刚回,族长不好立刻缠着他说话,就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至于之前和桑族的恩怨,后续怎么处置,还有资源如何运用,族长打算等江言吃饱睡醒了再谈,询问他的意愿。 撒特德把江言抱回山洞,打量周围熟悉的环境,他叹道:“还是家里最舒服。” 心情好,便下意识搂住撒特德的脖子,唇碰了碰对方的嘴角。 江言素日里比较内敛含蓄,尤其肚子渐渐大了,并不好意思再与撒特德很亲近。 此时他手心摸着撒特德微凉的耳朵,那只耳慢慢地起了几分温热。 、 第99章 出行的这一趟路程,对撒特德来说可谓胆战心惊,担心江言在隼族人手上出什么事,造成无法挽救的结果,情绪总是沉沉阴阴的。 直至找到了人,也寸步不离地守着,小心翼翼照顾,没有生出亲近的心绪。 很久没有这样亲密地被江言亲着嘴唇,触碰耳朵。 撒特德目光微闪,暗了暗,大掌绕过江言隆起的腰,放在背后和臀后,托起他,带进自己怀里,力道轻轻加重,想把人继续往怀中按紧。 碰到江言怀孕后隆起的腹部,又只能忍下这样的冲动。 触着唇拉拉扯扯片刻,撒特德已被热出汗。 他喉结滚了滚,蛇尾忽然一颤,紧绷着,拍了拍石壁,在旁边砸出凹陷进去的坑。 江言被这阵动静吸引,停下咬舔撒特德嘴唇的行为,后知后觉地,白净的脸庞弥漫着红云。 许是受孕后体内激素变化的影响,他对撒特德没过去那么内敛,大胆热情地黏着自己的兽人,还…… 他敛低湿湿的双眼,把情不自禁夹上对方后腰的腿放开。 撒特德淡色的眼瞳深深涌动,手臂的肌肉起伏几下,最后松开江言,把人放床上。 只一瞬,江言差点跌入床里,腿和腰都发软。 他摸了摸有点肿和湿润的唇,抬眸欲说点什么,撒特德背对着,长尾一滑,出去了。 江言抿唇一笑,抚上唇角“嘶”了声,喃喃道:“亲得有些用力,疼。” 他打量山洞内部,看得出来定期有人打扫,床和桌子都未落着灰尘。 稍微休息,腿没那么软了,江言从床上站起,走到外面的平台。 明艳的日光晒得石头泛光,隔着鞋,脚底暖暖的。 他朝羊舍的反向张望,听到澡房里传来的水声,正准备走下阶梯,不远处来了兽人。 阿尔拎着了浅蓝色书包,目光落在石台上伫立的那道身影上。 “言,族长让我把你的东西送过来。” 江言接过:“麻烦你了。” 阿尔摇头:“包裹是桑族的首领亲自送来的,里面的东西我们没动过,你清点一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江言:“好。” 当时他出去没带几件行李,装水的瓶子和御寒的衣物都在,干粮已经发霉。 剩下的,就是林卡送给他的那支弩机,还没来得及用上,就被打掉了。 江言拿在手上试了试,挺衬手,能正常使用。 便道:“没少任何。” 他问:“弩机制作得如何了?” 手里这把,经林卡一再反复改造,第一支做好的便是送给自己的。 不光只用来防御,往箭矢上抹些能药汁,拿来狩猎也不错。 阿尔道:“春耕时大伙儿太忙了,想造那么多支弩机,林卡一个人做不过来,这阵子慢慢闲下来,能去帮他了,还需再耗些时日。” 江言表示理解。 他们用的工具只有石刀,想打磨出很多做工精细的弩机零件,消耗的精力和时间可想而知。 送完东西,阿尔就离开了。 撒特德上来时,江言坐在椅子上清点东西。 他举起手里的书包:“有点脏了,等会儿拿去洗干净、” 撒特德点头,去外面的灶头点火烧水。 “言,要不要洗澡?” 江言想也不想地应下:“洗。” 返程途中没机会和条件清洗,这会儿先泡一泡身子,不仅能清洁肌肤,还能放松情绪。 撒特德用大灶烧水,小灶则用来煮食。 山洞久不住人,没储藏肉食,便把还剩的红根和紫根去皮洗净,切成块,加入清水煮,之后再放糖。 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薯甜汤,江言从浴桶里泡完澡出来,就喝上了。 吃完浑身发暖,微微发着薄汗。 撒特德从附近采了点果子,江言垫着靠枕坐在椅子里,吃对方剥好皮的果肉,或分一半与撒特德分着吃。 吃饱喝足,江言眨了眨困倦的双眸,脸一歪,不知不觉靠在椅背上睡了。 撒特德抱起他的人类放入床里,不久后起身,和族人交接一些巡视任务的事宜。 傍晚,忙完事情的撒特德去族长那里接了佩奇,兽人带着大狗子踩着绚丽的霞光回去,还没到山洞,佩奇开始嗷嗷大叫,蓬松的毛迎风抖动,一股脑往山洞跑。 听到狗声,睡了一下午的江言就这么醒了。 他穿上拖鞋出去,佩奇热情地沿着他的膝盖拱,没敢用力扑。 江言微笑,揉揉它的大脑袋,手指手心一热,佩奇伸出舌头舔舔。 他坐回椅子里,先好好安抚一下狗子,使劲薅它脑袋和身上的毛,拍拍它的屁股,揉揉肚子。 佩奇任由江言捋了一顿,心里舒坦了,就去石台上趴着吹风。 夜空深邃,闪着许多星子。 撒特德在水管旁边处理带回的鲜肉,江言转去羊舍看了看,母羊们见到它,慢慢走到棚子边缘,凑出脑袋,咩咩叫了几声。 江言摸摸它们脑袋,接着去另一个羊舍看小羊,都长大了不少。 叽叽兽和达达兽下过一次蛋,收在库房的竹篮里,江言摸出四个,去菜地摘了一把葱,带到灶边,准备拿来打蛋汤。 火光映着山洞周围,虫鸣四起。 撒特德在灶边颠着锅炒肉,打了葱花蛋汤,最后一锅骨头汤熬得比较久。 等江言吃过肉,喝了半碗清淡的鸡蛋汤,撒特德起身去看煮好的骨汤,盛了满满的一碗,混着熬得软烂的肉,摆到他面前。 江言也没废话,埋头认真吃了。 他的食量越来越大,比起过去,至少涨了两倍。 吃了顿饱饱的晚餐,江言把椅子搬到平台,对着星空吹风。本来想跟撒特德多说会儿话,伴了一阵又一阵的虫鸣对着星空吹风,眼皮很快就沉沉的下坠。 撒特德守在旁边,江言一只手被对方握着,指尖轻轻挠了挠干燥温凉的掌心,想说什么,没冒声儿就睡去了。 外头凉,撒特德并未立刻抱起自己的人类回床上,让江言在凉爽的环境下睡沉了,半夜后才把人带入山洞。 日上三竿,江言休息足了,连日赶路的倦色一扫而空。 早上撒特德在外出巡视前把活都做完了,江言草草吃了东西,喝完放在木炭上温的药汁,随后去仓库翻出稻子。 佩奇蹲在旁边,低头嗅了嗅,没什么味道,便不再好奇。 江言拿着稻子研究,片刻后,族长过来找他。族长道:“休息得如何?” 江言:“挺好的。” 族长打量他手里的稻子,继续开口。 “那个叫阿符的桑族人想好怎么处置了吗?” 江言想过,不过没想出个具体结果。 他是个爱好和平的现代人,别人坑了自己,讨厌的情绪必不可少,却没到非要对方拿命赔偿的程度,他也想象不出自己身上担着条性命的感觉。 他试着问:“如果我要他死,他会死吗?” 族长颔首:“会。” 若在过去,同伴遭受这样的境遇,蛇族早就主动进攻,踏平对方的部落,为族人将这口恶气出完。 可那也只是过去的时代了。 随着部落逐渐开始发展,兽人们有了更多的思考,比起消灭兽族,在生存发展和利益各方面的衡量中,他们有了更多的抉择。 这次要阿符的命合乎道理,但有几个桑族长老都来替阿符求了情。 族长看着江言:“我们只暂时对阿符稍作惩戒,他还被看压在部落中,其他的,等你回来问问你的想法。” 江言问:“稍微惩戒阿符怎么样了。” 族长:“割去他一对角。” 桑族人头顶的那一对大角很是显眼,江言还未见过没有角的桑族人。 “失去角以后,阿符会如何?” 族长道:“桑族人依靠这对角战斗和维持身体的平衡,失去角,就丧失了兽人对抗的能力,身体会瘫下。如今他无法站立,或许得半年,甚至更久以后,才能适应没有角的身体,重新站起来行走。” 江言暗忖:这样的惩罚也足够了,并不需要再追加,他也没拿人家命的意思,族长先做惩罚的程度,对他而言足够了。 于是他道:“就这样吧。” 想起上次看的桑树,他询问相关事宜。 族长:“在部落西侧一带的山群里,我们把桑树移植到那边。” 那附近的山,几乎都种上了桑树,前段日子雨水披充足,又临入夏,有了阳光,桑树几乎都完好存活着,蚕虫也没什么异样。 江言安心,摊开手里的稻子,笑眯眯地:“那就准备培育稻子吧。” “这些旱稻不需要种在水田里,接下去把部落里的耕地继续扩充,翻土施好肥,用稻子育种,长出叶就能播种了。” 族长:“按你的安排来做。” 正午,撒特德回来了一趟,给江言准备午食。 江言把处理阿符的事同对方说了下,撒特德沉道:“你想怎么做都好。” 他点点头:“原本我在想再不要对方性命的情况下怎么罚最好,现在也不用想了,这个惩罚正好,而且以后我还想跟桑族做些交易,关系闹太僵不合适。” 看压在部落的阿符被送走之前,兽人把他带到江言身边。 除了惩罚,阿符还需亲自跟江言认错道歉。 瘦了几圈的桑族少年浑身瘫着趴在泥地里,他仰头看向江言,双眼湿润。 “言……对不起……” 江言“嗯”一声,没再说话,让兽人压着对方离开了。 不一会儿,阿默匆匆赶来,他咽了咽嗓子,喊道:“乌岚要生了!” 半个月前,另外两个雌兽如期生下幼兽,乌岚却迟迟不见动静。祭司说他的肚子是最大的,可能有两至三条幼蛇,情况最危险。 眼下乌岚要生,兽人都赶了过去。 江言想起乔生产那日的情形,几乎瞬间扶起几分后怕。 他定了定神,拉着撒特德:“带我过去看看。” 他有些腿软,走不动。 第100章 江言有点心神不宁,下意识收紧抱住撒特德脖子的胳膊,垂着脸没吭声。 兽人们都在往乌岚所住的山洞赶去,只有撒特德的速度越来越慢。 他停在树荫下,掌心贴上人类的脸颊摩了摩。 “言,怎么了?” 过了半息,江言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跟自己说话。 他“呃”一声,眸光茫茫地看着周围。 逗留片刻,四周瞬间空荡荡的,兽人都不在这处了。 他哑声,干巴巴地解释:“我没事,有点晃神。” 又催促:“快去看看吧。” 撒特德盯着他,听江言再次催促,这才继续抱着人过去。 乌岚的山洞外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江言嗅到气息,心头一紧,不由想起当日阿乔身下淌着许多血的模样。 好半晌他才找回声音,问旁边的兽人:“崖和阿渚生产的时候,顺不顺利?” 兽人道:“还算顺利,祭司亲自剖的,各自取了条很健康的幼蛇。” 江言:“崖和阿渚呢?” 兽人:“在养着身子呢。” 江言望着洞口不语,上次情急,对阿乔格外担忧的情况下闯进去照顾,然而此时,他手脚越来月凉,筋像被抽了似的,全身软在撒特德怀里。 他的眼皮不停跳动,心里总觉得莫名不安。 山洞内仍没有动静,晴日也被飘来的黑云遮住,天色逐渐阴暗,空气变得发闷起来。 江言摸上额头那抹凉丝丝的触感,夏日的雨总是来得突然。 清凉的雨水没有带走压在江言内心的沉闷感,反而让他手愈发冰凉,对比起撒特德的体温,他竟然在发冷。 撒特德拢起他的双手放在掌心揉搓,面色微沉。 “言,带你回去休息。” 江言摇头:“不,我想在这里等。” 他脸色愈发白,不安地问:“血腥味是不是越来越重了?” 来到异世,他的语言能力和嗅觉忽然间发生改变,无端能听明白兽人交流,变得敏锐的嗅觉,而且最近嗅觉更是相较从前还要灵敏不少。 撒特德沉道:“是。”江言不语,盯着山洞的方向。 良久,祭司双手沾满血的出来,面色灰暗。 兽人纷纷涌到洞口下方:“情况如何了?” 祭司眼神蒙蒙地,四处扫了一圈,停在撒特德怀里的雌兽身上。 江言轻声问:“乌岚怎么样了?” 祭司哑声:“乌岚肚子里有两条幼蛇,幼蛇太大了,他失血很多,根本止不住。” 江言一下子抓紧撒特德的拇指,指尖泛白,在那虎口上用力抓了一下。 孕妇生产时若发生大出血,放在古代都是九死一生,别说这个时代。 他哑声问:“乌岚会死吗?” 祭司没回应,撒特德嘴角微微动了动,江言还没听清楚,眼前便陷入漫无边际的黑暗。 昏迷前,似乎听到山洞里传出兽人的吼声,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暮色四起,下着雨,天色黑得快。 平台上湿/漉/漉的,水珠沿着洞口沥沥滴落落,火光映照着石板,泛出些微芒。 撒特德把灶搭入洞口内,烧火烹食,见江言醒了,便往床边过去。 “言,”撒特德倒了碗温水喂到他唇边,“喝一点。” 江言就着碗口低头,嗓子得到滋润,紧绷的状态得到几l分缓解。 他望着夜色出神,脑子里的记忆像多了块缺口似的,茫茫然地呆坐片刻,猛然想起什么,抓住撒特德的手掌,问:“乌岚怎么样了?” 撒特德看着他,幽浅的蛇瞳宛若深渊,沉不见底。 江言:“……活着?还是死了……” 撒特德道:“你先休息,过会儿吃东西,再喝药。” 江言固执地跟上去:“不能告诉我吗?” 他望着黑漆漆的山野:“你不说,我就出去问。” 他像跟竹竿一样立在洞口边缘,凉丝丝的雨雾往脸上飘,才入夏不久,此刻竟然让人心生凄冷之意。 撒特德把他拉回,注视他的眼睛,道:“乌岚失血太多,祭司也束手无策。后来穆用牙齿刺破自己的血脉,让乌岚喝了许多。” 江言眸光浅浅一闪:“那……是救回来了吗?” 撒特德很轻地摇了摇头。 江言咬住唇齿,身子一软,被撒特德扶回床上坐下。 他盯着地面,心脏发闷,连带着一向没什么动静的肚子,似乎都隐隐地跳动着,不太舒服。 尽管雌兽生产幼蛇是个生死劫难,过去的雌兽,也因为繁衍丢了性命,可这是江言第一次经历。 一个认识的,活生生的雌兽就这么没了。 撒特德屈膝蹲下:“言。” 江言紧了紧嗓子:“我……我就是有点难过……” 他愣愣地看着对方:“你先去忙,我想自己坐会儿,等情绪过去就好了。” 撒特德并未马上离开,牵起他的手与他并肩坐着,在外头捕食回来的佩奇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嗷呜地嚎几l声,抖抖雨水打湿的毛,绕去床边,想拱一拱江言的腿, 它觉察气氛似乎有些沉重,缩回脑袋,“呜”地一声趴好。 时辰不早,江言身子特殊,撒特德还得去准备食物。 他往趴在地上的大狗投去一眼,狗子似是领会目光里的含义,忙起身,蓬松毛绒绒的大脑袋往江言膝盖和小腿来回蹭,安安静静的,没有乱嚎。 江言顺着动作摸了摸佩奇的脑袋,久久地,长叹一声。 晚上胃口不好,他喝了些豆子与猪蹄炖的汤,猪蹄软烂,沾齿就没入喉咙里。 随后喝药,往日喝一口就会皱眉,此刻再苦却苦不进内心。 当夜,江言梦到充满血红的画面。 先是奄奄一息的阿乔,再变化成不断飘着血腥味的洞口。不断流淌的血液像河流那样蔓延,占据着整个梦境。 他大口喘气,猛然睁眼。 撒特德正在用麻布给江言擦汗,见他终于醒了,便将人揽入怀里。 “言,不要想。” 江言干涩地吞咽嗓子,缓慢找回声音。 “我……我梦见阿乔和乌岚。” 江言问:“乌岚真的死了吗?” 撒特德沉道:“嗯。” 江言:“那幼蛇呢?祭司说有两条幼蛇。” 撒特德:“还活着。” 江言一下子没了反应。 他紧闭双眼:“我有点难受。” 他把手放在肚子上,恍惚中眼角蔓延出些许湿润。 “部落会怎么安置乌岚?” 撒特德:“将他埋入土中。” 江言眸光放空:“这样也好……” 乌岚很快就下葬了,昨日下过雨,今日泥都是湿的。 雨水浇灌过的树群只一夜就愈发葱绿,乌岚被埋在野丛繁盛的地方。 兽人崇尚自然神,认为植物的绿色代表新生与生命,所以把死去的族人葬在此地,象征着今后会转入轮回,得获重生。 但也就只是埋葬着,没有做任何祭祀。 兽人只祭祀天神,自然神,还没有祭祀兽人的思想。 江言靠着撒特德站在远处,脑子发茫,不似夜里那样难过,却觉得心里空空的。 乌岚的雄兽,穆,手腕缠了两条眼睛都没睁开的幼蛇,像石头般守在埋葬乌岚的地方没走。 穆昨日喂了乌岚许多血,被晒得泛黑的面孔透着一股惨白, 乌岚葬好后,围观的兽人几l乎都散了,剩下穆,还有江言,祭司,族长,另外几l个总聚在一起的雌兽。 阿乔和阿岚十分伤心,可他们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每个怀上幼蛇的雌兽,都抱着死掉的决心。 族长看着四周,叹道:“都回去吧,乌岚一定会获得重生。” 江言没走,阿乔他们也没离开。 半晌,江言问:“不能给乌岚做一场祭礼吗。” 族长皱眉:”祭礼” 兽人部落未曾有过祭祀族人的先例,只有祖先,才能享此礼遇。 江言:“没错。” “乌岚是蛇族的一份子,是我们的朋友,他走得痛苦,为什么不能用祭礼抚慰他?” 族长和祭司齐齐出声:“言……” 阿乔与阿岚几l个雌兽也充满疑惑地看着他。 穆忽然开口:“我同意言的做法。” 他撑起身躯,族长皱眉:“穆,乌岚不是——” 穆看着江言,问:“言,我要怎么做?” 高山之巅,和土地深处,是通往天神和自然神最近的地方。 江言把准备好的器具,衣物,食物,让穆把它们跟着乌岚一并埋好。 兽人自古就传承着与神灵对话的巫曲,过去这些曲子只吟唱给神灵听,这次却是穆亲自唱给乌岚听的。 穆吟诵了很久,江言听不明白晦涩的巫曲。 很久,他才开口::“以后想乌岚了可以过来看看他。” 因为江言提出给乌岚做祭礼的事,族长对他颇有微词。 撒特德对此没有说过半字,江言忙完,坐在石头上,晒着太阳,问:“撒特德,你觉得我错了吗?” 撒特德沉默,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祭祀的目标是兽人的祭礼。 可他没有反驳江言的话。 江言忽然抿唇,笑了笑。 “其实这样已经不错了,我看族长脸色都不太好,不过他没指责我。” 等时间再久一点,兽人的思想再转变些,定能体会到祭祀同胞的重要性。 这样的重视,不仅仅对于神灵,族人的灵魂亦该得到同等安抚的待遇。 他叹着气,做着假设说道:“如果以后我也死了,撒特德,你记得给我多准备些吃的,还有水果,我……” 撒特德抬起手掌,把江言的嘴巴捂得严实。 “不。” 他不要言笑着说这样令他惧怕的事。 第101章 葬好乌岚,江言就回去了。 这日后他总有些魂不守舍,撒特德叫来祭司给他检查,只叮嘱要放轻松,又私下里叫撒特德照顾江言的情绪,缓去他那忧虑的心思。 江言坐在平台上晒太阳,人昏昏地,不久又睡了过去。 等他有了些意识,发现手指很痒,掠过一阵阵濡湿。 他吓得睁开眼睛,恰好对上探近了,变得硕大无比的狗脑袋。 佩奇:汪呜汪呜。 睡了好久呀。 江言:“……” 他推开佩奇靠近的脑袋,在那蓬软的大脑上揉了揉,哑声问:“几l时了。” 佩奇:汪汪。 傍晚。 江言听不懂它的意思,瞥见洞口投入俄霞光,便轻轻捏了捏额头,一觉竟从午后睡到傍晚。 他穿好鞋子下地,躺椅已经被收了进来,约莫是撒特德抱他到床上的。 撒特德就在竹管旁边洗野蔬,见江言出来,隔空看着人,水流冲着菜叶子,哗哗的,叶片掉了几l根,这才低头,继续处理食材。 身后逼近一道脚步声,江言本来想搭把手,可他如今连蹲下都比较艰难了,窘迫地扶着隆起的腰身,蹲不下去,只好干站在原地,看着被撒特德洗干净放在竹篮里沥水的蔬菜。 撒特德顺道用石刀把萝萝白的表皮削去,削了四根,洗过之后一并装进竹篮。 异世的食物长得特别大,一根白萝卜都有江言整条手臂那么长,也很粗。 他问:“今天什么日子,忽然准备那么多食材?” 他下来前看到灶台旁边,也备了不少切好的鲜肉。 撒特德思索半息,道:“晚上……打火锅。” 打火锅三个字从兽人嘴里说出来,略微艰涩,强调也奇怪。 江言:“怎么想起打火锅?” 撒特德:“让言放松。” 他还记得当有一次江言在夜空底下打火锅,就在山顶,对着星海银河,哼着好听的曲调,甚至主动亲了他。 撒特德一时走神,浅色的蛇瞳默默看着江言,很快清洗好食材,拎上竹篮里,另一手掌牵起江言的手带他回去。江言还在想自己的情绪是不是影响到了撒特德,准备就这个话题深入聊会儿L,话到嘴边,看着对方的侧脸,又觉得这种负面的情绪还是不要带给旁人比较好。 等他想通,再过段日子,就会恢复了。 星河当空,撒特德找到一处高而平坦的山顶,烹煮的器具和食材拿上去摆置好,最后带江言上去。 此情此景,江言也一下子想起第一次约着撒特德吃火锅的场景。 当时他的心境发生转换,那次之后,就真正抱着跟撒特德好好生活留在这里的念想。 他叹道:“都过去那么久了。” 撒特德烧柴点火时,他便调了两碗蘸料,撒特德不喜食酸辣,他的则放了少量的辣辣酱和酸酸果汁水。 这个季节已经能看到许多星星,繁密地闪烁,星茫深浅不一。 江言夹起烫熟的肉片,涮上蘸料吃,热腾腾的,嘴唇很快红了一片。 他用另一个空碗,盛了点汤,夹着蔬菜的叶片吃,又开始吃清甜可口的白萝卜。 撒特德几l乎没怎么动筷,直到江言吃饱,才把剩下的食物吃完。 江言笑道:“你饱了吗?” 撒特德:“嗯。” 江言曲直双腿,手撑在两侧,吹着夜风,慵懒地望着星空。 半晌,胳膊撑着肚子撑累了,就往撒特德怀里靠去。 他道:“这样的星空,哪怕看一辈子也会看腻。” 又握住揽在他腰腹前的大掌,轻轻地开口:“我应该能跟你看很久吧。” 撒特德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闲聊对象,江言无奈,却也习惯了,沉默的陪伴,反而叫他敢多说一些心里话。 说着说着,声音便弱了下去,撒特德脖子暖,江言的脸贴在他颈边,呼吸平缓,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过了很久,周围的虫鸣都停止了,撒特德才抱着人回去。 过几l日,江言不再总是梦到和鲜血有关的梦境。 他反思着最近的异常,打算振作起来。 一早,就从库房里拎了半桶的稻子出来。 这些高山稻才入夏就结出颗粒,江言还没摸透它们的生长规律,便打算先种一部分,熟了就收。 他挑出饱满,完好的稻粒,正逢明朗的晴日,将稻子放在阳光下晒。 从晌午晒至傍晚,撒特德回来,在羊舍下分着草料喂咩咩兽,江言则在另一块空地上把晒了半日的稻种收好。 夜里阴凉,夏日又干燥,稻种置放一夜,用清水浸泡。 江言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个水桶。他捞出浮在水面的秕谷,留下饱满的种粒。 江言把挑出来的秕谷分开装好,撒特德上来,想帮忙,却无从下手。 他笑道:“这些稻子不适合用来育种,今晚干脆拿来煮成米饭,一起尝尝。” 又吩咐:“去拿木杵和石臼来。” 撒特德拿来干净的木杵和石臼,江言把稻谷放进去,手持木杵对着稻谷使劲倒弄。 他把木杵交给撒特德:“你力气大,注意控制手劲,把外壳碾碎就行,留下里面白色的米粒。” 现在稻子分量少,用手舂米还行,等产量上去了,还是请林卡造出碾谷机比较合适。 犀角村基本家家户户都有老式的木质碾谷机,江言小时候闲着就喜欢转着玩,对这样子的老式机器构造,再熟悉不过。 忙着育种事宜,江言近日并未出门。 乌岚离开后他情绪有些低沉,不想出去,又提过为乌岚准备葬礼一事,或许受此事影响,族长这段日子也没来找他。 日子彻底算清净了,江言干脆就专心培育稻种。 眼下季节气温合适,培育稻粒发芽,便要“日浸夜露”的办法比较合适。 白天,他把稻子浸泡在清水当中,入夜后就捞出来,摊开了晾着。 清早,山洞下传来阿乔的声音,江言还在整理稻种,把它们置入清水继续浸泡,泡完,才出去见对方。 阿乔打量他,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道:“幸好没事。” 江言疑惑:“我能有什么事?” 阿乔有些忐忑,迟疑半瞬才继续开口。 “言,上次你提出给乌岚祭祀的那件事,族长不是不同意么?我们又不敢违背族长的意思,怕他把你驱逐了,最近也不敢过来看你。”江言道:“没这么严重吧。” 阿乔道:“从眼下的状况来看,没这么严重,族长好像不打算追究了。” 江言看着雌兽:“给同胞,亲人准备葬礼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是我们纪念他们的方式。等再过个几l年,十几l年,或几l十年……总有一日,大伙儿L都愿意这么做。” 阿乔似有所悟:“听你那么说时,我的确吓了一跳,可又说不出苛责的话来。” 他好奇的看着泡在水里的东西:“言,这是在做什么?” 江言解释:“浸泡稻种,等催出芽,就能种入地里,若运气好,结成稻子,以后的种子会越来越多,产量就有机会翻倍增长,成为日常的主食。” 阿乔性子活泼,话也多,江言说一句,他能问十句,接近正午时,阿乔忽然压着嗓子,发出奇怪的声音,不一会儿L,就有一条蛇从石壁上落下,朝阿乔靠近,无声无息盘着他的手臂。 阿乔摸摸幼蛇,道:“今日天色好,让它到山顶睡着晒一晒。” 江言微不可查地僵硬一瞬,别开视线。 看到幼蛇,脑子里就会无可避免地浮现出血腥的画面,他不愿去想,然而事与愿违。 本以为这些时日把心绪调整回来了,哪想还是会抗拒。 阿乔伸出手臂,笑呵呵问:“言,你要摸摸它吗?” 江言在关键时刻不停呼唤自己,照顾自己,阿乔希望江言能喜欢幼蛇,也希望幼蛇能好好报答对方。 江言:“……” 阿乔:“言?” 江言伸手,余光大部分落在地上,应付地摸了下。 凉凉滑腻的触感让他生出鸡皮疙瘩,浑身有些紧绷。 尽管他尝尝触摸撒特德的兽形,对于蛇的手感再熟悉不过,可摸到幼蛇,却使他感到不适。 江言脑子空白,旋即眩晕。 阿乔觉出不对,看着手臂上盘得稳稳的幼蛇,问:“言,你……是不是不喜欢它?” “它不会咬你的……” 江言压着紧绷的嗓子,艰涩开口:“我……” 他想解释,话到嘴边,却无法出声。 空气里蔓延着沉默,阿乔茫然地滑了滑尾巴,不知该说什么。 阿乔丧气,难过,哑巴似的,不知怎么开口。 江言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如果他永远迈不出雌兽生育时留下的阴影,动不动就想回避,抗拒接触,长此以往,就会成为一块深埋心病。 他咬唇,试着伸手再次触摸幼蛇,这次转过脸,看向它。 浑噩中,幼蛇忽然睁开眼睛,那层瞳膜还在,瞳孔亦是浅蓝色的,小小的,宛若清凌凌的两颗小水珠。 他愣住,阿乔欣喜道:“睁眼了,它第一次睁眼诶。” 阿乔掩饰不住高兴:“言,给你摸一摸,它就睁眼睛了,我摸了好多次都没反应。” 压着嗓子的紧绷感缓慢消散。 蓦地,江言笑了笑,道:“挺好的,看起来蛮乖巧。” 此时撒特德回来,看见江言一下一下摸着阿乔的幼蛇,转去灶头准备食物。 片刻,又进来,江言仍在触摸幼蛇。 他忍了忍:“言。” 江言起身,走向石台。 “怎么了,要我帮忙吗。” 撒特德道:“别碰太久。” 江言听得云里雾里,等撒特德把肉下锅炒了,才意识过来。 “不让我摸阿乔的幼蛇,为什么?” 撒特德道:“是雄兽。” 江言:“……” 他难得无语,道:\"就是条幼蛇啊。\" 撒特德默然。 江言道:“好吧,以后尽量不摸那么久。” 第102章 撒特德的厨艺在江言的熏陶下,进步很大。 食物在锅里爆香的味道引得山洞里的阿乔反复吞咽口水,他忍不了地走出来,夸张地嗅了嗅蔓延在空气里的气味。 “好香啊!” 又纳闷道:“怎么阿武就做不出那么香的食物?” 江言笑着开口:“你跟我认真学一段时间。” 阿乔皱皱鼻尖,神情窘迫:“哎……还是算了吧……” 阿乔在厨艺方面实在没有半点天赋,先前他嘴馋,热情地缠过江言好一阵,向他学着煮食。 然而几个月过去,他做出的食物永远是另外一种味道,一次次失败方才认了命,不执着当厨子,留张嘴吃东西就行了。 阿乔就在平台上和江言说话,说的时候也不闲着,抬起手臂,露出幼蛇,专门给江言逗着玩。 他扭着蛇尾,笑呵呵道:“言,你快逗它,逗它玩嘛。” 撒特德瞥了眼,这次江言没有伸手。 “言……” 阿乔脸上的笑意慢慢止住,觉察气氛无端沉默,小心打量了一下面无波澜的撒特德,一向情感迟钝的他,蓦然有种了然于心的感觉。 他讪讪一笑,把幼蛇收回来:“那我先回去,阿武约莫做好午食了。” 江言拿了罐炸好的红薯条交给他,阿乔心满意足地甩着尾巴从平台滑下去。 江言抬眸,眼底盈满笑意。 “开心了?” 撒特德嘴上没回应,反应都在蛇尾上了。长长盘起来的尾缠上江言小腿,碰了碰,等煮好食物,才入了洞内变成人形,穿好麻布长袍。 晌午,日光最盛时。 江言看着泛光的石头,去羊舍放了几/把新鲜草料,撒特德摆好食物,等江言上来,正好落座。 江言吃着东西,跟撒特德说明接下去要做的事。 “午后睡醒我去耕地一趟,估摸眼前的情况,兴许不过几日就能种稻了。” 又自言自语般问:“族长应该不生我的气了吧?” 撒特德道:“我陪你。” 江言:“没事,地方不远,散步过去就成。” 他笑眯眯地:“那日族长看起来虽然不高兴,可他并未斥责或者数落我,你去巡视就好,我只去地里看一会儿。” 他把汤喝完,不忘叮嘱:“回来时候多采些果子,果酱准备用完了。” 撒特德应下。 午后,撒特德在江言睡醒后就悄悄出去了,他稍微洗漱,穿上柔软透气的麻布拖鞋,叫上佩奇一起往部落内规划成耕地的方向去。 干活的兽人见到他,笑着招呼,目光下意识地看着他的肚子,道:“言要当心,走慢些。” 江言摸了摸腹部,点头。 入春后族长就照着他的计划,在部落内预留了好几块用作种植的田地。 这些地都翻耕过了,因为没种新作物,几场春雨和夏雨滋润,生出些膝盖高的杂草还未继续除去。 江言绕了一圈,停在一块空地前,觉得这块地先用来试种旱稻还不错。 稻子可以慢慢改良,等经过人工干预,日积月累的,种下的稻适应环境和气候,自然而然的就会被人工驯化。 他杵在田垄上想了会儿种植的事宜,蹲在旁边的佩奇忽然嗷几声,江言侧目,族长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 他微觉诧异,主动招呼。 “族长。” 尹林打量他,道:“最近身子如何。” 江言:“还好。” 乌岚因产幼蛇死去,江言的难过不比任何兽人少,相反,尹林意识到,面前的雌兽本就与众不同。 江言比他们更重族人之间的情谊。 他过去为阿乔落水斥责过兽人,又因乌岚的事萌生独到的葬礼。 待冷静后细想,江言这么做,无非是为了纪念乌岚,紧密地将已经死去的族人和还在的族人连接在一块。 这种埋葬族人的方式未曾有过,与兽族发展并不背离。 尹林道:“乌岚的事……其实你的做法不算有错。” 江言道:“族长也没对我说重话,都是为了族人们着想,我和族长都没错。若族长觉得那个提议合适,以后可以固定一个特定的日子,用祭拜的方式,纪念曾经离开的族人。” 尹林沉思,道:“我会考虑的,日子不能乱定,得经过祭司卜算后才行。” 江言笑了笑,继而开口:“这片地,我打算用来种稻,做第一片试验稻田。” 族长愈发羞愧。 “这几日你都在忙此事?” 江言没有否认:“近来气温合适,有些稻子已催出新芽。” 尹林:“我该找人帮你,你身子不便……” 江言摆摆手:“培育稻种不费什么力气,真要做体力活儿,都交给撒特德了。” 尹林:“稻子几时种,我让阿默他们帮你。” 江言没拒绝:“就这几日,地里的新草都清一清。” 尹林:“没问题。” 交接完种稻的计划,江言便返回山洞。 如他所料,用来育种的稻子大部分都顺利出芽,长在高山上的旱稻生命力顽强,耐造,挑出来的都是饱/满健康的稻子,出芽率十分高。 芽长至十厘米左右时,江言就要将它们移植进田里。 田地的杂草已经叫阿默他们清干净了,地经过翻耕,土壤疏松程度正好,这里泥质肥沃,不担心稻种的营养吸收。 江言绕着地转了转,发现阿默他们还在旁边沿着地势走向挖了几道排水沟渠。 阿默不好意思地问道:“言,如何?做的不好的话你指出来,我们接着改。” 江言:“已经足够了。” 阿默和旁边的雄兽嘿嘿一笑。 他们细致的活儿做不来,像翻耕土地,挖凿沟渠这类的活很快掌握技巧,力气也够。 阿默又问:“言,要怎么种稻?” 江言拿起篮子里的稻种,给他们演示。 种植旱稻他采用了点播法种植,田地按照相同的间隔距离,挖出三四厘米的穴坑,每个穴坑种入两至三株稻苗,稻种入土深浅程度相同,再进行埋土。 点播法比较耗费劳动力,不过兽人们干活的效果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江言觉得这十几个竹篮里的稻苗,交给阿默他们,大概半日就能种完了。 阿默摆摆尾巴:“就这样?” 旁边的兽人道:“看起来并不难,比移种桑树简单多了。” 兽人把桑树连根带叶的搬回部落种植,费了好些日子和力气。 江言笑道:“麻烦你们了。” 雄兽们照着江言刚才点播的方式移种旱稻,江言站在田垄上看了会儿,保证没什么差错,这才去看去年堆积的肥料怎么样了。 旱稻种下后,约莫一个月要灌肥,部落里种植的农作物越来越多,去年种完藕,族长就让兽人凿出一个专门用来发酵有机肥的地方,囤积了许多树叶树根菜叶粪土之类的东西。 一切准备还算充足。 江言安心,忙完种稻的事情,回去睡了一下午。 傍晚,撒特德在平台上切肉的声音扰得他醒了。 江言打着呵欠慢慢走出去看,道:“今晚炖排骨吃吧,炖出香浓的汁。” 他咽了咽嗓子:“上次舂好的米,洗干净了放水下锅,煮成米饭吃。” 撒特德没煮过米饭,江言便亲自示意,淘米洗干净,架锅,放米,再放水。 他把手没入锅内,道:“煮饭的话,不知道放多少水量,像我这般,让水没过手背就行,若煮成稀一点的粥,就多放些。” 落上盖,江言笑眯眯地:“等盖子滚动,里面沸腾了,转小火慢煮半刻钟。” 他指着西面的山谷:“太阳落下就行。” 江言转去翻东西,撒特德把他拉起来:“要找什么。” 江言:“舂米留下的稻壳呢,丢了吗?” 撒特德把收在仓库角落的稻壳拿出来,江言道:“幸好还留着。” 他一合双手:“我们有稻米可以发酵,有盐有糖,可以尝试用从桑族那里带回的大豆尝试酿制酱油。” 撒特德不明白,但对上人类亮闪闪的眸子,也觉高兴。 晚上,江言吃到了煮熟的米饭。 他把米含在嘴里,久久没咬。 撒特德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急得想撬开他的嘴巴将米饭抠出来时,江言微微挡开那只大手,眼睛湿湿的,嘴角翘起,含糊道:“我就是很开心。” 他终于吃到了热乎乎的米饭。 江言用排骨汁混着肉拌入饭粒,撒特德面前那碗饭还没动,江言叫他尝尝。 撒特德便吃了。 他问:“如何?” 撒特德:“有些奇怪。” 但并不排斥。 兽人对事务有着天生的感知力。 米饭甫一入口,撒特德就意识到这种东西的确可以作为可以饱腹的食物,跟纯吃肉和野蔬的口感不同。 江言夹起排骨放进撒特德的碗里,又给他舀了点汁。 “像这样吃,很香。” 撒特德默不作声地吃完整晚饭,对于兽人而言,实在太独特了。 他侧目,自己的人类一脸满足,大口咬着嘴里的饭粒。 这一顿江言吃得格外撑,洗漱干净,他躺在平台的竹椅上吹风,闲暇之余,能打发时间的便只有仰望星空,叫撒特德给他揉揉肚子。 江言眯着眼,想到越来越好的生活条件,连潜藏在内心的忧患都变得坦顺起来。 他道:“以后幼……崽出生,该叫什么名字呢?” 江言实在不敢确定自己生出什么,万一不是幼蛇,而是跟他相同的人类也不是没可能。 撒特德:“……” 还没想过。 江言:“你的名字太独特了,要跟着取一个好听的不容易啊。” 撒特德看着他:“跟言一样的名字。” 江言:“我吗?” 想了想,他们两个幼崽的至亲,跟谁姓都一样,的确没区别。 第103章 星子如海,江言对着茫茫的星海出了神,空气里骤然响了道长长的虫鸣将他的思绪扯回。 他一只手始终被撒特德握在掌心,怔怔地挠了挠这只大掌,他道:“幼崽的名字……我一声也没想到。” 江言读的书不多,没什么浪漫天赋,又不想随随便便给幼崽取个名字,只好暂时把取名字的事情搁置。 兽人们早就睡下了,江言这个时辰还没倦意。他抬起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借着火光打量。 “指甲有点长了,该剪一剪。” 无需他起身,撒特德进洞把用来打磨指甲的石刀拿出来,把他的手放在掌心里,用石刀按顺序将指甲一个个磨短磨平整。 待磨完十个手指甲,抬起江言双腿,摸着有些凉的足踝,握住,把脚指甲也磨干净。 修剪完指甲,江言已经睡了,身后挨着靠枕,脸微微偏向一边,双手交叠着放在隆起的腹部前,睡姿安分又乖巧,随撒特德怎么摆弄都没醒。 撒特德抱他回床上睡,去澡房洗漱后,在石床外侧躺下,绕过江言的肚子,手掌揽住薄薄的肩背。 耕种一事暂时结束,江言用秕谷碾剩的米煮了些饭,让族人托个话,族长就来了。 江言给他介绍:“这就是用稻谷煮出来的米饭,试试。” 尹林看着碗里颗颗细长的米粒,用木勺舀了口,细嚼慢咽,吃不出什么味,连续尝了几口,道:“味道似乎还不如豆子好。” 江言笑笑,把面前的菜推了过去。 “菜和饭一起吃,把汁水拌入饭里,再试试。” 尹林照着做,米饭再次入口,眼睛一亮,连尾巴都愉悦地甩了起来。 一碗米饭见底,颇有几分意犹未尽之感。 尹林擦了擦嘴巴,目光仍落在空空的碗底,道:“这些米饭就着菜吃果真能饱腹。” 江言笑道:“不仅能饱腹,等我们把稻谷驯化,产量还会上涨,别说囤积一年主食,在粮仓里囤积三五年,十年都不成问题。” 江言声色温和的陈述这件事,口吻平静,却使得尹林自胸腔内滋生莫名的激荡和震撼。 他兀自低语:“十年……当真能囤积十年的粮食吗?” 又紧接着询问:“言,这些东西,你究竟如何得知?” 江言不能说。 穿越本来就荒诞,他自己起初都很难接受,何况是兽人。 哪怕族长接受了穿越的说法,事后又把他当成异类怎么办。 至于他与撒特德,彼此之间于对方而言都是十分特殊的存在,无论撒特德能不能理解穿越,或者接受穿越,对方不把他的秘密告诉任何兽人,便是对他最大的尊重和保护。 兽人崇拜神灵,江言依旧用神灵托梦的说辞圆过去,并且告诉族长自己来自一个极小的部落,族人早就不在了。 兽人的灭族,很大一部分原因归于被其他种族袭击没落,衔接他之后野林求生,被撒特德从野兽群的袭击中救下的说法也算合理。 与族长就后续的稻苗护理事宜详谈一阵,直到对方起来离开,江言目送。 他穿好拖鞋,没返回洞内休息,而是从仓库翻出林卡过去帮他做的模具,又找到几个兽人帮忙。 阿岚经过,跟着凑近。 “言,你要做什么呢?” 江言道:“请大家帮我去河岸附近挖黏土。” 阿岚脑子一转:“又要烧陶器吗?” 江言:“这次不烧陶器,而是烧砖。” 阿岚:“砖?这是何物。” 江言:“用来砌房子的。” 他还没问过撒特德的意见,退一步想,倘若想砌出足够容纳撒特德和他居住的房子,耗费的砖头数量并不少,没三五个月恐怕烧不够。 他从现在开始慢慢烧砖,等到明年,理应能存下不少烧好的砖块了。 兽人拎起大竹筐,沿河岸四散分开,掏出湿润富有黏性的泥土,装进竹筐里。 一筐装满,继续装另一筐,之后又帮江言运回储放黏土的空地上。 江言同让他们道谢,兽人们笑呵呵地表示不累,得了江言炸好的零食,愉快地去干其他活儿。 正午,撒特德回来,看见江言坐在椅子上,用磨具把黏土固定成长方形。 他动作不快,一个时辰,面前只累了膝盖高的泥砖。 “言,”撒特德把带回来的鱼放入水桶内,走近他,摸了摸他沾满泥巴的手,“怎么自己做这些。” 江言道:“现在也没什么事,想开始烧砖头。” 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别担心,如今挺着个肚子行动不便,我做这些都是慢吞吞的,对效率这事不勉强,累不到哪。” 而且烧砖要放长时间来做,急不得一时完工,烧到明年都没问题,闲着过来做好泥砖,之后放入烧窑里就好。 他使唤撒特德:“正好你来了,帮我把这点晾干的泥砖搬去烧窑里。” 撒特德把泥砖装入竹筐,拎到表层黑漆漆的烧窑内放好,添柴点火。 这一排的烧窑使用了将近一年,族人们烧制出许多陶器,部落内的陶器足够用,烧窑就都闲置了。 撒特德烧泥砖,引来兽人围观。 “撒特德,你在烧什么?” 撒特德:“砖。” 兽人:“砖?” “言又要做新的东西吗?” “没听言说过。” 兽人讨论片刻,得出的结论十分一致。 等江言把砖烧出来,很实用的话他们就照着做。 连日放晴,江言把能晒的东西都搬到平台和山洞周围的空地上晒。 天气渐热,他还把咩咩兽的毛都剪了一圈。入秋后就开始囤的羊毛,绵绵绒绒的,塞进筐内,压进去,压得严严实实,像装起来的云团。 祭司来给他送药草,见他正在收拾几筐羊毛,赶忙搭把手,把活儿接了。 他道:“言,你还是多坐着休息吧。” 江言无奈:“坐不住。” 他指指平台:“坐在上面晒了一个上午的太阳,闲得手痒。” 他眉毛皱了皱:“剩下的药草刚准备喝完,你又送来了。” 祭司把羊毛搬进仓库,又拎着药草放入山洞内。 江言闲着坐在椅子上,问:“阿渚和崖他们身子如何?” 阿渚和崖是前不久生完幼蛇的雌兽,江言还没去看过他们。 祭司道:“喝了几日滋补的药汤,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次给阿渚和崖的补药,绝大部分是上次江言从灰灰鼠兔那里换回来的。 雌兽们比他生产早,江言担心他们事后调理不当,便将那些滋补的珍贵药都交给祭司,让他尽力保住雌兽们。 预留给江言的珍药反而剩得不多。 祭司说了此事,江言摆手:“没关系,我可以再去跟灰灰鼠兔兽人们多换点药材回来。” 说做就做,江言当夜和撒特德提起此事,翌日早,撒特德专门带他去了灰灰鼠兔的新领地。 路程不远,午前就到了目的地。 领地入口静悄悄的,不见灰灰鼠兔兽人出没。 江言还在想法子怎么找兽人,背后听到有人喊:“言哥哥?” 闻声回头,出现的是兔族兽人哈米。 哈米还是那副少年模样,脸上肉肉的。 他欣喜地靠近江言:“好长时间没见了,言哥哥!” 哈米忍住拥抱江言俄冲动,紧接着惊喜道:“你的肚子……怀幼兽了?!” 江言点头。 哈米兴奋得脸蛋通红,接收到雄兽不善的眼神,这才退到边上。 江言无奈地拍了拍环在腰侧的大手。 哈米道:“言哥哥要来找谁吗?” 江言说了想跟灰灰鼠兔交易的打算。 哈米很是主动:“我正好要进去找阿九,他们今日似乎结伴出去了,阿九负责料理药草,每日都在部落里,见到阿九,我帮言哥哥传话。” 等哈米传完话,阿九直接迎出来。 惧于撒特德的气场,阿九不敢靠近,目光闪闪地看着江言。 “言,找我们有什么事呀?” 江言说明来意,阿九看见他的肚子,得知他怀孕,十分愿意把它们的珍贵药材送出去。 正说着话,身后远远地传来一句:“言?” 江言侧首,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从隼族领地返程时遇到的绵绵族兽人。 他们当时和绵绵族中途分道而走,今日却在兔族和灰灰鼠兔一族落脚的地方遇上。 绵绵族兽人道:“我们搬来这儿住了。” 绵绵族就剩那么点人,本身弱小,食素,喜好和平,有一日来到此地,被兔族和灰灰鼠兔一族接纳,干脆留了下来。 三个小部落比邻而居,又互相融合,互相帮忙,友善地往来了一段日子。 江言听完此话,暗暗感慨。 这倒像是早期部落融合的雏形,不知要过多久,将来或许会成为趋势。 他看破不点破。 江言对于三个小部落的兽人都有过救命的恩情,面对恩人,弱小的兽人们把他围起来,眼睛闪闪冒光,争先抢后的跟他聊天。 也就是这些兽人实在太弱小了,毛绒绒的,围着江言轻声说话,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太弱小,撒特德便没怎么管。若是强壮点的雄兽,撒特德不会让他们这样接近江言。 江言和三个小族的兽人闲聊半日,傍晚前带了一篮子珍贵的补药回到部落。 时间慢慢过去,夏日昼长,夜里闷热,虫声聒噪。 夜晚江言睡得愈发不安稳,将近清晨才睡下。 撒特德用凉水稍微给他擦了手和脚,算算日子,暑夏的第三个月已经到了。 不知是不是受闷热的气候影响,江言的胃口近半月下降很多,脸庞瘦了下去。 撒特德避开隆起得有些惊人的肚子,用微凉的怀抱裹着人类,几乎一夜未眠。 第104章 江言好久没仔细看过自己的模样 江言睡得晚, 醒得早,撒特德前脚刚出去,他就懵懵懂懂地穿着鞋下地, 正在羊舍做清理工作的撒特德抬头,江言站在平台上,朝他晃了晃手。 四周山野裹着层蒙蒙的雾气, 也就这个时候最凉快,江言贪着这点凉,打开收在旁边的竹椅,慢慢坐下去,舒展着胳膊躺下,随后又把手放回肚子上搭着。 撒特德上来时, 江言就在竹椅上躺着睡了个短暂的觉, 他含糊道:“你忙你的。” 撒特德便放轻动作准备早食, 伴着轻微窸窣的动静, 反倒让江言休息得更安稳。 早食煮好, 他就起来了。牙刷和木杯放在旁边, 舀些清水,牙刷沾着盐,仔细将牙齿刷了一遍。 江言先吃了两个水煮鸡蛋, 又喝了些杂粮汤,强迫自己多吃了一些, 吃够就喝药。 撒特德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江言下意识往脸颊摸去。 他疑惑:“脸上没沾东西吧?” 撒特德“嗯”了声。 由于他夜里没休息好,早上也只眯了一会儿的回笼觉, 吃饱喝足, 撒特德用凉水把石床擦了两遍, 铺回麻布编织的席子,把他抱上去。 如今江言不能跟之前那样盘起双腿轻松坐着了,两条腿规规矩矩地垂在地面,往床上收。 他挥了挥手:“忙去吧,等困了我就继续睡觉。” 撒特德摸上他的脸,手掌凉凉的,直到江言再次睡下才放开。 一觉又到正午,明亮的日光透过洞口,前面挂了层麻布遮光,让江言醒时没那么刺眼睛。 他浑身懒散地坐在床尾,有些乏力,思维也不似往日那般活跃。 “言。”撒特德采了些新鲜的浆果回来,外皮洗干净,切块口子,把汁水挤入碗内。 江言看着对方的举动,下意识舔了舔唇角,正好嗓子有点干涩。 撒特德把整碗果汁递给他,江言仰头咕咚咕咚喝起来。 撒特德:“酸不酸?” 江言摇头。 这样的酸甜程度对他刚好合适,喝完,腹中有些饥饿。 他道:“想吃东西了。” 撒特德便去准备。 江言目不转睛盯着那道来来回回忙碌的背影,笑了下,单手撑着腰侧起床。 日光晒得树群和石板都在泛光,他顺手抓了抓及肩膀的头发,道:“趁阳光好,吃完东西想把头发洗了。” 撒特德“嗯”一声,在旁边的灶上烧水。 江言在边上陪了会儿,他现在的体质愈发怕热,站片刻就止不住出汗。 他回到山洞里,翻出等会儿洗头用到的胰子,和撒特德吃了顿午食,勉强一碗下肚,就摇头不想再吃。 药汤几口闷着喝完了。 日光偏向西,风也大了些,吹着凉爽。 撒特德用凉水兑进热水里,温温的,又找了把躺椅放好,江言自觉地靠上去坐稳。 他问:“午后都不出去了?” 撒特德道:“让阿尔他们去做了,之后留下来陪你。” 江言的肚子越来越大,很多事不方便做,撒特德把巡视任务都交给阿尔负责,他要留在山洞照看江言。 麻布浸于温水中,慢慢打湿江言垂落的头发。 撒特德又将胰子打湿,抹于掌心,一丝不苟地拢着江言的脑勺,指腹穿进发中,用泡沫沾洗每一根发丝。 渐渐地,撒特德的动作慢了下来,浅色眼瞳盯着贴在掌心的湿发看。 觉得有些难受起来。 撒特德为他的人类洗过很多次头发,过去的每一次,江言就如此刻,双眸笑得弯弯地躺好,任水流打湿的乌黑密发覆盖他的掌心。 今日此时,江言仍然笑眯眯的,可他的脸庞不再如半个月前饱满莹润,瘦了下去,连头发乌黑的光泽也似乎淡了不少,触摸着不再柔软茂密的发丝,用水打湿后仍有些微微干燥。 大掌一下一下触摸着,发尖刺得撒特德的心口一次比一次酸软。 这些变化,至今没与江言说,只是好好把他照顾,一日三餐,果子甜食,多喂些。 洗个头的功夫,不知不觉中江言再次睡了起来。 撒特德帮他把发上的泡沫冲干净,脖子,耳后根也细致地照顾到了,洗得肌肤透红,颈肉薄薄的一层,下巴那点浮出来肉也不见了。 他用另一块麻布替江言擦拭头发,直到发梢不再滴水,便带去洞口边缘,将人抱在怀里看着,让透进来的光慢慢把湿润的头发晒干。 日光逐渐西照,西面的山谷闪着红彤彤的光,树叶像一片绚丽的海。 江言就睡在床上,蒙蒙地睁着双眼,想起午后洗过头发,伸手一摸,已经干了,手感略微糙。 他咽了咽嗓子,拿起旁边的碗。 碗内有水,兑入少量蜂蜜,润喉之后,就慢吞吞走去外头。 撒特德把羊舍关了,左手拎着一捆新鲜的薯叶子。 江言最近肉吃得少,沾着酸甜的果酱,也会容易腻味,撒特德打算用红薯叶子做成凉拌,搭配其他食物让江言多吃些。 晚上煎鱼,另外用骨头和瘦肉,萝萝白熬汤。 肉很烂,萝萝白很软,入口即化,江言喝了半碗,挑出几块肉尽快吃完,接着吃萝萝白. 浸着酸酸果汁水的红薯叶子比较开胃,他多吃了几口,又去吃挑干净刺的鱼肉。 撒特德把处理的鱼肉继续往他碗里,江言吃完三分之一,才摇摇头,对方就不再喂。 他知道自己要多吃,尽管胃口不是很大,可成人加上一个幼崽的份量,都尽量吃完了。 不久后撒特德收拾碗筷,江言坐在竹椅上吹风消食,等着撒特德帮他把果子洗干净带上来。 倏地,他皱眉,捂住嘴唇往旁边偏过脸去。 江言无声地把没消化的食物吐干净,摸着腹部,又是一阵难受。 “言……” 撒特德低沉的声音从暑夏的晚风里闷闷传来,手上拎的浆果掉在石板上,滚出几道声音。 江言侧目,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很快,他干干地解释:“兴许刚才吃太多,撑着了。” 吐过之后,江言用清水漱口,不用回头,也能清晰感知到落在背后那道饱含担心的目光。 他略感无奈,这些都不是自己的本意。 想着,便开口:“若我下次不舒服……比如想吐的话,会跟你说一声的。” 他抿唇一笑,和那双浅色的蛇瞳相互对视。 “撒特德,你别这样,我觉得目前的情况已经挺好了,记得有几次去看阿乔,他怀孕的时候比我还严重。” 江言伸手,指尖贴在撒特德紧绷的面孔上,轻微用点力气往两边一扯,扯出的弧度不太好看。 他叹气,刚放下双手,又被对方拢在掌心里握住。 撒特德把他扶回山洞,道:“我蒸碗蛋羹。” 江言点点头:“好。” 又道:“记得把石头扫一扫,吐脏了。” 撒特德低声应下,转身去准备。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撒特德只在江言睡时离开,只要他睁眼,就能看见对方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 他忍不住问:“当真不忙吗?” 撒特德摇头。 江言和他对视好一阵,没想好说什么,熟悉的倦意和疲惫又涌上身躯。 他往床里躺下,拍拍旁边的位置:“那就跟我睡会儿。” 撒特德侧躺,凉凉的手掌摸着江言体温有些高的肌肤,他舒服地闭起眼睛,头一偏,抵在宽阔的胸膛上瞬间入梦。 江言一连数日没什么动静,雌兽们不见他走动,这日阿乔便寻来了。 他杵在洞口底下,刚出声,见到出现的人是撒特德,干干一笑:“撒特德,这个时辰你在陪着言啊?” 撒特德点头,阿乔道:“言最近如何。” 撒特德:“需要多休息。” 阿乔不好意思再舔着脸皮打扰,平日撒特德就不怎么喜欢他们缠着言,此刻脸色冷冷的,谁瞧见都会识趣的离开。 江言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本来想说撒特德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他久不做事,闲在洞里,和阿乔见面聊会儿天其实不错。 可透过撒特德连日压抑的状态来观察…… 他不由自主地抚上脸颊,低头打量渐渐暗淡枯燥的头发,心里的猜测成了真的。 自己的状态……如今让阿乔他们看见,恐怕会担心,还不如等恢复了再见面。 想罢,江言下地,慢慢走出洞口。 “撒特德。” 被唤住的兽人回头,他道:“我想吃果,不要酸的,要很甜的那种。” 果盘上剩下的果都带了酸味,撒特德要去周围摘熟透到发甜的果实。 江言笑笑:“那你快去快回。” 目送撒特德离开,江言慢慢走下阶梯,拎起木盆放在竹筒下,盛满清水。 部落里没有铜镜,撒特德把活儿都揽了,闲了太久,江言连水桶都没提过。 用想吃果子的借口把对方暂时支走,他微微低下细细的一截脖子。 江言好久没仔细看过自己的模样,此刻打量当前水面倒映出来的人影。 脸像个失去水分的桃子,他又抓了抓干干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露出瘦下去,显得眼睛很大的整张脸。 安静几息,他喃喃道:“居然都这样了。” 水面上倏地凑近一张硕大毛茸茸的狗脑袋,佩奇哦呜一声,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发呆。 江言笑笑:“没你的事,去玩耍吧。” 作者有话说: 待修! 明天见QAQ 第105章 在幼崽出生前,带我看落日吧 撒特德从山上采回不少果子, 就如江言说的,熟得透透的,轻轻一捏汁水就爆进喉管里, 甜得让人发腻。 他连续剥开两个吃,剥第三个的时候,眸子一弯, 手指转了个方向,递到撒特德嘴边。 他微微仰头,笑道:“你试试。” 撒特德瞳孔不动,很浅幅度地低头,咬住果肉。 下一瞬,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霎时僵硬起来, 还微微扭曲了几下。 甜得发齁。 撒特德第一次吃这么甜的东西。 银灰色的兽瞳有些晃动, 瞥见人类眉眼扬起的笑, 便又默不作声的把整个齁甜的果实吃完。 他暗暗咬着紧绷的后牙, 大掌一伸, 还要再拿第二个, 被横出的另一只手拦住。 江言笑够了,眼角盈着些湿润,道:“别吃了, 不喜欢就别吃,当心甜到牙疼。” 他自己吃了两个也觉甜腻, 没有再吃下去的冲动。 把果子收拾好, 江言沿着四周走了几圈,咩咩兽都放出去吃草了, 佩奇跟了过去, 又把达达兽放了, 驱赶到池塘边,慢慢往山洞返回。 中途,撒特德去烧窑那处看了一次,又一批的砖头烧制好,取出,拎了两筐晾干的陶泥砖带去继续烧。 撒特德回来时,江言正在抱着冬衣和兽褥往外晒,他动作缓慢,铺整好,缓慢往山洞里走。 撒特德自身后跟上,揽着他往阶梯一步一步抬腿。 江言道:“我腿有点酸胀,等会儿想捏一捏。” 撒特德道:“好。” 江言靠在竹椅中,腿放在撒特德膝盖前,微凉干燥的掌心贴着有些浮肿的小腿按/摩。 他闷闷哼了几声,坐了会儿便觉腰酸,手指搭着肚子摸了摸,另一只手去够边上的麻绳。 他用麻绳把落下的头发稍微扎起来,正在给他按小腿的撒特德目光顺着他的动作落在发上,他像是没发现似的,绑好头发,还朝对方露出个微笑。 “精神吗?” 撒特德点头,专注地捏着他的小腿。 忽然,江言叫了声,眉心隐隐皱起。 他看着正在起伏的肚子,撒特德停下按腿的动作,俯身盯着肚子。 “言。” 伴着话音,想揭开江言身上的衣物,被他一把挡住。 江言摇头,道:“还是别看了。” 见过幼蛇不停用尾巴往阿乔那层薄薄的肚皮戳的画面,江言想了想,双手往肚皮上抚摸。 “安抚ta就好了,过一阵应该就会安分下来。” 撒特德面色难看,背过身,过了会儿,才听江言开口:“ta已经变得乖乖地了。” “撒特德。” 仿佛得到一声指令,撒特德回神,二话不说抱起江言,从竹椅里送回床上。 江言睡着枕,偏了偏脸,笑意温温的,伸手去够撒特德的掌心。 他握住对方的拇指,指尖往虎口处挠了挠:“别拉着这样的的一张脸,都不好看了,乐观点嘛。” 又道:“我有点困,想休息会儿,天热,你抱着一下。” 撒特德有降温的效用,闻声,侧躺上去,揽着江言的身子,等他入睡。 过几日,越近秋,江言的肚子就愈发的不安分。 里面的幼崽每日都要动,早中晚,一日至少三回,回回不落。 就如此刻,他掀开宽松的麻衣,只见那条尖尖的尾巴不断往外戳,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出来。 第一次见识时怵目惊心,第二次依然好不到哪里。 第三次,第四次…… 看得多了,江言逐渐适应,眼皮都不抬。 他并不觉得害怕了,会同ta说话,ta能听得进去,自然就会停下来。 用过早食,不久后祭司来给他做例行检查。 江言十分配合,坦白连日出现的症状。 他舔了舔唇,说得嘴巴渴,见状,撒特德准备去倒水。 江言喊:“我想喝果汁。” 撒特德朝拿了果去下面洗。 趁着对方不在,江言来回轻抚肚子,忽然开口:“祭司,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我特意支走撒特德,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因为他会阻止的。” 祭司下意识看着他的肚子,江言眸光充满诚恳,也充满了决心和勇气。 “不管是我还是你,都不能保证能不能顺利地生下幼蛇,倘若过程不顺,请一定先保护好ta。” 从前,他在阿乔和幼蛇之间,坚定地选择了阿乔,明白大人在,一切才能有可能这样的道理。 可真轮到自己,却无法做出那样果断地决定。 幼崽在他肚子里生长,与他的血脉融合,当ta每一次有所动作,自己都能切身感受到,从而滋生出连他都无法控制的勇气和决心。 这是因自己孕育出来的小生命。 ta的性命受自己牵连,那么小,还没出来认真地感受过这个世界。 江言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没有任何办法来伤害ta一丝一毫。 祭司垂目。 按照部落的传统做法,的确会优先保住幼兽。 可江言……不同。 江言对撒特德,对部落都有着不同的意义。 可以说因为江言的到来,改变了部落许多观念,事情,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撒特德恐怕会第一个杀了他。 江言道:“撒特德要回来了,可以答应我吗。” 又催促了一声:“能两全最好,刚才的话,也只是最后不得已的决策,可以答应吗” 祭司很轻地点头。 江言长松一口气。 伏夏的暑热在风里消散,逐渐带上几分秋意的闷燥。 江言是越来越不方便行动了,肚子很大,影响了胃口不说,连带着变得难以入眠。 有时半夜他会被突然精神的幼崽弄醒,抚着肚皮传来的触感,蛇尾尖尖地戳着,仿佛在向他打招呼。 半夜,江言睁着眼安抚肚子,旁边的男人忽然坐了起来。 江言一直都安安静静,他叹息:“还是吵醒你了?” 肚子里那一个不睡,江言也睡不着,连带着惹得撒特德也不睡。 撒特德掌心覆盖上他的手背,盯着那连续动了几下的肚子,目光浮闪出不善。 江言偏过脸,软软的唇触了触撒特德的面庞。 僵硬郁沉的面孔倏地地怔,江言笑着往他耳边呵起。 “感觉好点了吗。” 撒特德揽着他,摸到他颈后微微汗湿,便把麻布拿来,默不作声地擦干净。 山谷里的树海逐渐染了几分秋意,植被依旧茂盛,却能从肉眼上看出叶子少了,显出几分古朴萧瑟。 早熟的果实飘出浓郁的香,时逢夏末的尾巴,早早熟透的果已从枝干坠落,还有的结成了长长的一串,像一串串黄色的泡泡垂坠,远远看着,瞧出些许喜庆的意味。 干燥使人烦闷,江言在平台吹了会儿风,那股闷依然滞留在心口不散。 他闻着四周的果香,实在浓郁,忍不住撑着后腰慢慢走下阶梯,步行至就近的树林,伸手扶着根被果实压弯的枝干,把上面的果子摘下来。 这些果都是常吃的,或用来做果酱。 他原地剥了个吃,嚼完果肉,余光忽瞥见好几只蚂蚁从脚边经过。 长达一个月没与族人接触,把他憋得够够的了,这会儿寻到兴味,心中玩念一起,跟着蚂蚁走。 先是无聊的数蚂蚁,从几只蚂蚁变成一路,颇为密集,渐渐地数不上来。 江言微微俯低笨拙的腰身,看见它们用触角相碰,遇到下个同伴,继续用触角碰着触角,以此方式传递信息。 唇角浮起的弧度一僵,前不久下腹的果肉似乎在他胃里翻涌起来,他捂住唇往不远的树干走去,低下头,压抑着声音把吃的果子吐了出来,连汁水都呕得干干净净。 江言轻叹,摘了几片叶子把呕吐物盖好,用脚拨了拨泥土,接着盖。 他摸摸没什么肉感的脸,看不出几分难过或不适,依旧回头看蚂蚁搬家。 正看得津津有味,腰后扶上一双手。 撒特德刚去烧窑换了一批砖,加上入秋,要为囤食做准备。 尽管今年有了收成不用像过去那样紧张忙碌,可江言如今身子紧张,撒特德不光要准备食物,滋补的药材更是趁人睡觉时,到外面交换了不少。 江言问:“忙完了?” 他指着地上:“我在这看了会儿。” 撒特德:“言,很闷吗。” 江言道:“还好,就是太闲了。” 眼看傍晚将至,闲得发慌的他扯了扯对方的手指。 “想去远一点,高一点的地方待一会儿,透口新鲜空气。” 于是撒特德小心抱起他,去了今年冬末初春时,带他去看冰雪的地方。 高山之顶,入眼就是悬在天幕的一轮火烧云,霞光万丈,柔柔的在大半个山谷上漫开。 云团看起来又厚又软,也不知是不是江言嘴馋的缘故,越看,越觉像红色的棉花糖。 他微微眯眼,风拂开几绺干燥枯淡的发。 撒特德侧脸去看,人类的下巴尖小,含着笑,嘴边露出个小小的浅涡。 江言感慨:“夕阳真好看。” 直到最后一丝霞光消散,滞在心口的那股燥闷似乎也随之不见。 像这样的景,撒特德见过许多次,他的目光始终放在江言身上。 返回山洞时江言仍然被抱着走,他环住撒特德的胳膊,道:“在幼崽出生前,如果每天都有这样的落日,带我出来看一看吧。” 撒特德想起江言刚才看蚂蚁的样子,喉结一动,点头。 “好。” 作者有话说: 待修~ 明天见~ 第106章 生产 连续好些日子, 撒特德带江言去了不同的地方看落日。秋意渐深,夏时种下的稻子,逐渐泛出程度不同的黄色。 当晚, 江言捧着浓浓的骨汤喝,把骨头里面的东西嗦干净,他一忖, 望着注视自己的那双蛇瞳,道:“明早你叫我,落日看够了,明天看日出。” 因为晚上睡不好,每日早食后他都贪着那点凉气继续补觉,一觉到日晒三竿, 错过无数次旭日东升的。 “若是醒不来, 一定要多唤几次。” 吃完东西, 简单洗漱后江言又打起了屯, 身上透着一股难以抵抗的疲乏。 尖细的下巴小鸡啄米似地不停往锁骨处戳, 撒特德靠在竹椅中无知无觉倦倦闭眼的人类抱回床上。 今晚江言本来想跟撒特德多说会儿话的, 他双眼懵懵地睁了一下,虚虚抓住对方的手臂。 疲倦扯着他的眼皮,江言这阵子思维也迟钝了许多, 前一刻想说的话,这会儿又忘了。 好在看日出的事情没忘记。 他最后挣扎了一下, 茫茫望着撒特德的眼睛;“一定要叫我。” 撒特德心脏又沉又酸, 俯身盯着他:“好。” 得到回应,江言彻底就睡了, 手指一松, 滑落时被另一只大掌稳稳地拖住。 翌日, 江言是被撒特德抱着离开的。 天还没亮,山壁和树群之间已经染了一层秋霜,四周浮着轻轻的雾气,属于早秋的凉意扑着他的脸颊。 他昨晚睡得还算沉,没有因为暑夏的炎热辗转反侧,就是天一冷,对冷热愈发敏感的体/质让他的身子有点遭罪,热一点冷一点都不太舒服。 江言把脸往撒特德的颈间埋近,蹭了蹭,目不转睛地望着周围倒退的山野。 撒特德的速度很快,带他来到一处高崖,崖下有片水域蔓延着。 他没来过这地,目光从水平面往前眺望,像看不到头似的。 此时风平浪小,静静的水面上浮起极浅的色泽,过了会儿,像用画笔点墨重重地钩添数笔,颜色从浅至深,流光从波浪上溢开,不断闪动。 一轮红日从水上浮起,江言睁大眼看。 此刻清空无云,只一轮初日,天幕灰茫茫的,渐变成透亮的蓝色。 他的手攥着环在腰腹前那只大掌的拇指,等光亮渐渐刺眼,这才有点依依不舍地收起视线。 观看日出只几个瞬息的功夫,江言会永远记得此刻。 他拍拍撒特德的手背:“我们回去吧,有点饿。” 撒特德便将他带回山洞。 今日山洞不像前些日子那样安静,阿乔阿岚,带着几个雌兽在底下徘徊。 瞥见撒特德的身影,他们纷纷迎上前,待彻底看清楚被对方护在怀里的江言,声音哽住,眼睛顿时酸酸的。 “言……” 言怎么瘦成这样,像一片薄薄的布条,双眼盈着光,尽管还笑着,却能看出有些牵强。 江言在路上眯了会儿眼睛,对上雌兽们关切的目光,他问:“你们怎么都来了?” 被他们难受的情绪感染,江言反应过来,解释:“我没什么事,最近不见你们,就是怕让大家担心。” 阿乔和阿岚互相对视一眼,低声埋怨。 “就说了要早点过来的,言不见我们,肯定有事。” 眼看雌兽们似乎要吵起来,江言无奈又头痛,还开出声制止,便被撒特德绕过他们带入山洞里,准备早点。 底下的雌兽面面相觑。 “别大声嚷嚷了,吵到言啦。” 于是又默默地跟了上去。 江言早起出去一趟,此时有点累,倚在竹椅中小憩。 看出他脸上的倦色,阿乔他们闷着声,尾巴排排并着摆,杵在旁边对着空气干瞪眼。 直至江言一觉再醒,到了吃早食的时候。他见雌兽们仍在,招呼他们一起吃。 阿乔欲言又止,江言把东西吃完,方才主动打破这份诡异的沉默。 他道:“等幼崽出来就好了,你们都熬过去了,我也一定可以。” 阿乔:“……” 正因为他们经历过,才知道过程有多么不容易。 言的身子又不比他们,想起乌岚,不由颤了颤。 反观江言,看见雌兽们后怕的神情,他原本对即将生产这件事也挺惧怕的,理智上会安慰自己,可潜意识却悬着压力和惧意。 如今看见阿乔他们比自己还怕,内心的压力不增反减,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抱着陶盘里炸过的果片吃,一口一个嘎嘣脆。 阿乔一改往日咋咋呼呼的性子,小心翼翼地和他说着话,聊了半个时辰,该到了江言睡回笼觉的时候。 接收到撒特德的眼神,几个雌兽放轻动作离开。 江言慢慢伸了个懒腰,回床上休息。 白天阳光依旧很晒,石板亮堂堂的,江言午后才倦倦地起来,听到外面祭司和撒特德交谈的声音。 他喝了几口旁边碗里的水,继而下床,慢吞吞朝外走,掀开遮光的麻布探出身。 江言笑意浅浅的,光线晕在面庞上,白得几乎透明。 他问:“在聊什么” 撒特德下意识揽住他的后腰给他支撑,江言顺势一靠,把重量都放在对方身上。 尹林道;“灰灰鼠兔前几日送了种药草过来,我把药汁喂给猎回来的野猪,发现野猪居然不能动,听灰灰鼠兔兽人说,它们当日食用了几口,不久便浑身软麻,如同失去无感那般,一点痛都感受不到。” 江言挑眉:“这种药草有麻醉效果?” 尹林笑着点头:“没错。” 过去雌兽产幼蛇,过程十分野蛮血腥,光靠雌兽或者祭司剖开肚子的方式,极其耗损雌兽生命。 今年祭司得江言提示,悉心钻研了解剖前后的准备工作,可以尽可能地化解雌兽的危机,可出现像乌岚那样大出血止不住的情况,仍不好应对。 而雌兽生产和解剖的时候,要面临巨大的疼痛折磨,过去雌兽仅凭身体素质和意志力撑过去,祭司从灰灰鼠兔那里得到麻醉的药草,便第一时间想到可以给雌兽生育时缓解痛苦和挣扎。 雌兽安静下来,更大的方便祭司取出幼蛇的速度,减少幼蛇在雌胎里撕扯雌兽的时间。 听完祭司的话,江言应道:“这是好事。” 揽于腰后的手臂仍然僵硬,他拍了拍撒特德的手背:“能有这样的条件,已经非常好了。” 尹林看着撒特德和江言:“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让言养好身子,用更好的状态等着幼蛇降生的那一天。” 江言:“我会配合的。” 秋意渐浓,田里的稻子愈发泛黄。 白日很是干燥,傍晚前后就开始冷了。江言把近来闲着晒了又晒的冬衣取出来,随时添换。 撒特德对江言的照顾更加细致,完全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他的腿一直肿胀,夜里用木盆盛着热水泡了会儿,撒特德就开始替他按摩,时不时再帮他调整垫在腰后的枕头, 枕头用羊毛填充的,密实柔软,江言除了挺着个肚子,尽可能放松全身,手脚都给撒特德按了遍。 又过几日,撒特德想着法子每顿做不同的食物,想让江言多吃一点东西。 入秋后各类飞禽走兽都开始囤积脂肪用来迎接冬天,可江言无论吃多少,全身除了个肚子,手脚和脸都消瘦。 他对着盆里的水反复看,唇一抿,叫撒特德拿把石刀过来。 头发像把干草,江言嫌难看,让撒特德用石刀替他磨了一截,只留到脖子的长度。 这日半夜,江言就如过去的每一晚那样辗转,他忽然摸着肚子,有些疼,正准备出声叫撒特德,痛疼更加剧烈,从肚子上开始,仿佛贯穿全身。 他扯着嗓子叫了声,撒特德抱起江言的上半身,隐隐嗅到一股气味。 秋月萧冷,山野黑压压的。 撒特德折了一根可以食用的药放进江言嘴里叫他含着,沉声道:“我马上去叫祭司过来。” 江言含住药草嚼了几下,肚子似乎没那么痛了,可他能感觉到有东西在扯着肚皮。 他吸了几口气,撒特德叫佩奇守在洞外,来回不过半杯水的时间。 撒特德再次扶起江言的半身,让他靠着自己。 祭司看着隐隐湿透的床单,皱眉道:“言要生了,撒特德,去烧两锅热水。” 撒特德小心放下江言,出去前看着江言恍惚的双眼,胸口一沉,道:“言,要坚持。” 微凉的唇触碰那只瘦弱的手,很快就去外面烧了热水。 幼蛇的气息逐渐让许多兽人朝这边赶,他们噤声,不敢说一句话。 阿乔心急,可也不敢越过撒特德上去看。 月芒暗淡,江言吃的麻醉草起了效用。 撒特德烧了水又进来了,握住江言的手,遮住他湿湿的眼睫,注视着。 “别看,一会儿就好。” 江言没听清,双眸蒙蒙看着撒特德的嘴型,肚子好像变得空空的,感受不到任何。 尹林慢慢割开薄薄的肚皮,胎壳已经破了,黏黏的水混着血液溢出。 瞥见那仍在乱戳的幼蛇,他迅速抓住又滑又湿的尾巴,要把幼蛇扯出来时,动作忽然一顿。 撒特德目光沉沉盯着,永远不会忘了这一幕。 尹林诧异:“居然是半兽形态的幼蛇。” 也难怪江言肚子挺大的,不比乌岚怀了两条幼蛇那样小。 幼蛇的蛇尾连着半身,尹林小心把幼蛇抱出来。 浑身站着黏液和血的幼蛇又软又滑,尹林呼吸很轻,手指几乎要陷进幼蛇软软的肌肤里,他把抱出来的幼蛇放到旁边准备的麻布上包裹住。 接着继续处理江言的肚子,清理,止血,上药,缝合。 撒特德把烧好的两锅热水都用了,把江言浑身的血渍和黏液擦干净。 尹林处理着伤口,满头冷汗,道:“血流失的比较多。” 一看,江言的唇和脸透出浅浅的灰白,完全失去意识。 撒特德压声问:“该怎么救他?!” 他握紧江言的手,去翻箱子里的药,越翻越快。 忽然想起什么,化出尖利的爪,把颈脉滑了。 尹林看着撒特德就如穆当时割破颈脉给乌岚喂血那样给江言喂血,唇动了动,没有制止。 他抓了一把药放入锅里熬,回来时,见撒特德仍抱着江言不动。 江言的唇一直贴在撒特德颈边,血液从他尖细下巴涌出,胸/前晕出血红。 尹林道:“撒特德,上次穆这样做,对乌岚并没有起到效果,所以……” 他话一顿,连忙凑近江言已经被缝起来并且上药的腹前观察。 半息后,尹林笑了笑。 “血已经止住了,没有再渗的迹象。” 撒特德却像没听到似的。 尹林皱眉,试图把完全失神的撒特德稍微拉开。 他道:“够了,言正在昏迷,你往他嘴里灌那么多血,容易呛着他的呼吸。” 撒特德听到这话,骤然一怔。 他回了神,盯着江言紧闭地双眼,睫毛和眼尾都很湿,身前更是一片红,才清理干净,又脏了。 “言……言真的没事?” 他僵硬地抬起手,指腹贴在人类脆弱的细颈上,触摸到一丝薄弱的跳动。 尹林道:“脉搏还在,血也止住了,等他休息一阵,醒了再喂药汤。” 他目光落在旁边的麻布上:“这是你和言的幼蛇,看看吧。” 撒特德放下揽在臂弯里的江言,余光缓慢地扫了一眼。 在肚子里像个怪物一样吸取了江言那么多养分的幼蛇,有着柔软的半个身子,连起一条蜷起来的尾巴,要出来时还在乱动,此刻却安静地躺着动也不动。 幼蛇还没睁眼,撒特德却能看出他长着跟江言一样的秀挺小巧的鼻子,像尖尖的小山,身上的黏/液还没擦干净,脏兮兮的,没长鳞片的尾巴看起来又嫩又透明,和撒特德一样,呈出墨色,像黑夜。 打量一眼,撒特德继续转回来盯着江言的脸看,不时用指腹贴着那截颈子,摸到还在跳动的脉搏才稍微放心。 尹林用麻布给幼蛇做清理,看着撒特德,道:“你的自愈能力虽然很强,可脖子还是稍微擦一擦吧,血还在流。” 撒特德眼神都没动。 尹林:“血落到言身上,一会儿还得给他换衣物。” 撒特德这才用尹林递来的药粉虽然往颈脉抹去。 见撒特德都没怎么看幼兽,尹林把擦干净的幼兽放到另一块干净的麻布上,碰了碰那软得不可思议的脸蛋,心道:还是第一次有雌兽生出半兽形态的幼蛇。 天微微亮起,尹林到山洞外驱逐还没散去的族人。 兽人们压着声音问:“言和幼蛇怎么样?” “没事吧?” 阿乔忍不住,还是想上去看。 祭司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言和幼蛇都平安。” 又道:“言在休息,都散了吧,别吵到他。” 说完,去看还放在火上温着的药汤。 江言睡了一宿,刚有意识,就觉得肚子很疼。 他隐约看到两蔟火,倦倦地掀开眼皮,才发现那两蔟火是撒特德瞳孔里的微芒。 他轻轻抬起无力地手,想碰一下撒特德残留血渍的脖子,问问怎么回事,却被对方握住。 江言哑声道:“肚子疼……” 肚子已经空空的。 眼珠子上下转了转,他问:“……幼崽呢。” 尹林端着药汤进来,听到他的话,忙把麻布包起来放在躺椅里的幼蛇抱到江言面前。 “在这里。” 江言眸子闪了闪:“是人类宝宝?” 接着又看到尹林揭开麻布下半边,蜷着条嫩嫩的蛇尾。 江言诧异,居然是半人半蛇的宝宝。 作者有话说: 待修!!字数写多了,更晚了OTZ 明天见! 第107章 产后照顾 人蛇混血宝宝安安静静地闭着眼, 丝毫看不出在肚子里闹腾的那个模样。 江言想起身凑近一点看,甫一动作,牵扯到缝合的腹部, 立刻疼得紧咬上下唇,嘶了声,脸色白得像张纸。 撒特德手掌本欲扶上江言的腰腹, 猛地一僵,来到他的肩膀周围,把江言揽扶回床上。 兽人银灰色的瞳孔晃了晃,有些无措,转头道:“怎么才能减轻言的疼痛。” 尹林小心把幼崽放回躺椅上,仔细检查了江言的腹部, 道:“言, 这几日别再动了, 好好躺着, 你的伤口先前一直止不住血……等伤口愈合了, 再考虑其他。” 江言压抑着嗓子轻轻喘了几口气, 幅度很小,怕牵扯到肚子,肚子一痛, 他全身包括脑神经都跟着疼起来。 脸上和脖子的冷汗都被撒特德擦去了,撒特德见江言嘴唇又白又干涩, 把旁边随时温着的水端来, 勺子舀出些许,慢慢喂到他唇边。 尹林:“先喂一点。” 又举着刚才送进来的药汤:“喝完这半碗补元气的药汤, 就好好休息吧, 明日才能继续喝水, 这几日若饿了,只能吃软糊糊的食物。” 撒特德目光简直钉在江言脸上,尹林说完话,见他没半分反应,就问:“撒特德,记住了吗?” 撒特德声音沉沉的:“嗯。” 撒特德如今是一点心力都不想分给除了江言以外的东西。 见状,尹林摇了摇头,瞄了眼躺在麻布包里安安静静的幼蛇。 瞥见江言喝药汤时眸光仍落在幼蛇身上,尹林道:“幼蛇平安,过些日子才会睁眼。” 江言喝药汤喝完,手指揪了揪撒特德落下的发。 他道:“咱们这儿就一张床,宝宝自己躺在椅子上怪可怜的,抱他过来。” 尹林看撒特德无动于衷的样子,只得按江言的话把幼蛇抱到床里,就放在江言手边。 江言近距离打量幼蛇,手指碰了下那条软嫩得不可思议的尾巴,偏过脸,见撒特德始终没动过眼瞳,手一抬,虚虚摸到他的脖子上。 “为什么会有流血” 又道:“让祭司给你包扎起来。” 撒特德握住他的手,低声应:“敷过药粉,没事。” 四目相对,江言还有话想说的,可实在没力气了,喝了药,里面有些镇定安神的药材,加上实在疲倦,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着人类闭眼,撒特德下意识把心提了起来。 握住江言的手往下一滑,抚着细细的颈子,温热的,有着轻轻的脉搏,这才继续盯着人。 尹林把一切看在眼底,叹气。 他道:“就让言好好睡一觉,接下去还需要你照顾他,也好好休息吧。” 四周死寂,只能听到江言轻飘飘起伏的呼吸声。 尹林收拾药箱:“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情况再来叫我。” 撒特德宛若石雕,尹林再次叹气,拎着箱子离开。 江言沉沉睡了一觉,期间,撒特德把能用上的东西仔细备齐。 他把储存的稻米取用一部分碾去外壳,留着熬粥。 灶上,锅里的热水随时取用,又剁碎肉沫,用米熬成粥,加上几味滋补气血的药材,等江言醒后喂他吃一点补充体力和元气。 做完这些,就又回到床边守着,纹丝不动的。 江言躺了一天一夜。 想起自己的人类很爱干净,撒特德兑了盆温热的水,麻布沾水,仔细替他擦拭。 脸颊,耳朵,脖颈,肩膀,手臂,前身,绕过缝合的腹部,撒特德盯着那儿,想起祭司剖开时取幼蛇的画面,目光深深的,继续往下擦拭。 擦到腿/内侧时,江言迷迷茫茫地睁眼,瞳孔涣散。 想动一下,从腹部传来的痛让他停止挣扎,眸光瞥向微微抬起他腿正在忙活的兽人身上。 他舔了舔唇:“撒特德……” 慢了几拍的意识回来,迎上那双立刻黏到自己脸上的眼睛,江言感受着浑身的清爽,这才明白对方正在给自己擦身。 撒特德很耐心,把隐/秘的地方都擦得干干净净。 江言呼吸紧了紧,道:“好、好了。” 把水倒了,撒特德返回,微微抬起江言的后颈,用杯子给他喂些温水。 “言,要吃东西吗。” 江言道:“吃。” 他想起什么,视线转向旁边,最里侧,麻布包的位置看起来没挪过,幼崽躺在那,动也不动。 他心下一惊,手指往撒特德胸前推了推。 “你、你怎么都不看看宝宝?” “宝宝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撒特德正准备给江言喂肉,把木勺里的粥送入色泽浅浅的两唇之间,等他慢慢含着粥,才皱眉道:“我看看。” 看的方式也很独特,指腹放在幼蛇那软软的小脖子前,确保有脉搏,才开口:“他在睡觉。” 江言:“……” 撒特德继续给江言喂粥,半碗下腹,江言摇摇头,想再看看幼蛇。 他道:“抱来给我看看。” 撒特德将麻布包起来的幼蛇换了个位置,江言枕着撒特的腿,侧过脸,眼睛盯着那张软软的小脸看。 “睡到真沉,要睡到几时呢” 又掀开麻布下边,看着那条尾巴,弯起眸子一笑。 “撒特德,这尾巴跟你的一样。” 撒特德扫了几眼,目光又牵回江言脸上。 不久,青年的表情浮起窘迫。 江言喝过水又喝了粥,他小声道:“我……我想去方便。” 他难以起身,若要撒特德抱他出去,也会碰到肚子。 话音刚落,就见撒特德从角落拎了个盆出来,摆在床底。 他把江言往外轻轻挪了挪,稍微悬着下/身。 领会到意思,江言摇头。 “不行不行……还是抱我下去吧。” 额头袭来温凉的触感,撒特德亲着他的额头。 “会疼。” 江言心道:忍忍就好了。 可撒特德眉间皱痕不减,兴许这里很长时间都没松缓过。 他的手指去碰对方的脖子,伤口已经愈合了,他几乎看不到留下的疤痕。 江言问:“为什么颈边的脉搏会流血?” 大概做了联想,祭司说他之前一直流血,他问:“你学穆给乌岚喂血那样,给我喂血?” 昏迷时他隐约嗅到非常浓重的血腥味,那会儿自己全身都被这样的味道包围起来,分不清是生幼蛇留下的,还是撒特德给他的。 江言心里有些闷,藏着心事,其他事自然就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自己虽然吃了麻醉的药草,恍惚中,肚子被剖开的那时候,总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应该就是撒特德。 这人……连他剖肚子也要看。 淅淅沥沥的声音落下,江言面庞浮起细微薄红,忍着羞耻把生/理问题解决了。 撒特德替他把东西擦拭得干干净净,端着盆离开,约莫半刻返回。 天还暗着,秋夜漆黑萧瑟,凉气比较重,除了老老实实躺在床里,江言什么都做不了。 撒特德往石床两侧的盆添上木炭。 江言腹部还没恢复,盖被褥不舒服,只好烧炭,让周围的气温暖和起来。 早秋还没有入冬的那股寒意,烧了炭,他只穿薄薄宽松的麻衣,身下垫着柔软的兽褥,便不会觉得冷了。 无事可做,撒特德成日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照顾,也不说话,就一直看着自己。 江言总觉得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和他闲聊几句,再次把注意力转到没睁眼睛的幼蛇身上。 过几日,江言恢复几成,能靠在床头坐起,不用时时躺着了。 祭司替他检查,换了两剂药汤,让撒特德早晚轮流熬一次。 江言问:“幼蛇一直不睁眼,总睡着没事吗?” 祭司道:“他在雌胎里获取了许多养分,足以支撑这些日子吗,幼兽自诞生后就拥有的力量是很难猜测的。” 生下来就有了半兽体态的幼蛇,比大部分同族强大。 江言手指戳了戳幼蛇软软的脸蛋:“真能睡。” 撒特德端来食物,抱起幼蛇到床褥内侧放着。 江言:“……” 他不用再喝流食,可以吃些正常的食物。 可为了避免方便的难处,他依然挑着些炖得软烂的食物吃, 这天吃完东西,江言就在床上静养。 撒特德洗了澡上来,浑身干爽的气息,侧身躺在旁边,揽住他的肩膀。 也有十天了…… 江言触摸对方没留任何痕迹的脖子,见那双蛇瞳盯着自己,唇一抿,问:“撒特德,你是不是不喜欢幼蛇?” 留心观察几日,撒特德的心力只在他身上,只有自己想看会儿幼蛇,对方才把幼蛇抱过来。 而且脸僵得跟什么似的,并没有期待的神色。 撒特德沉默,过了会儿,道:“你没事就好。” 江言若有所思。 撒特德明显不想和幼蛇亲近,连看都不看几眼,或许是因为自己生产幼蛇时遭受很大折/磨的缘故。 他想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没事了,不要讨厌幼蛇,话到嘴边,想起撒特德那天脖子上都是血的样子,便又止声。 江言心想:一时半会儿急不得。 等身子恢复,幼蛇能睁眼,再想办法缓解撒特德的情绪也不迟。 他挨近对方宽阔的怀里,抬头,唇碰了碰那处割破过流血的地方。 直到灶上的水烧好,撒特德这才起身,拿着布和水进来,一丝不苟地擦拭他的全身。 腹部愈合得不错,有些地方长出了新的皮肉,十分娇嫩。 肚子不似最初那样光滑,有块伤口,又没长完全,样子估计不好看。 江言几次想看,都被撒特德挡住。 他茫茫睁着眼,等对方帮他擦完底下。 可此时撒特德却停止了擦拭,俯身,想触碰到了长新肉的地方,又似乎怕弄痛了江言,并未触碰。 薄唇贴在伤口旁边亲了亲,很快就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待修! 明天见! 第108章 是个混血宝宝,跟我们很像 时下早已入秋, 兽人们忙着囤食制衣,迎接冬季。江言虽然在山洞里调养身体,可对外面的事情依然关心着。 譬如去年他建的地窖, 在冬季时用作囤粮起着关键的作用。 兽人意识到地窖的妙处,今年族内已经有不少兽人在秋始开始挖地窖,把从地里收获的粮食搬入地窖中存放。 春时种下的农物, 今年结出更多的产量,撒特德趁他睡觉时,出去将收割的粮食搬了不少回来,莲藕,各类蔬菜瓜果,大小豆子, 占据了大半的仓库。 兽人们早出晚归, 争取在入冬前把粮食都收完, 再将地翻耕一遍, 冬天后闲置几个月, 把土壤都养一养。 这几天江言身子恢复的情况又好了不少, 能下地慢慢挪着步子走动了。 此刻,他扶着石壁,就在洞内的范围来回缓慢抬步走, 在过去几个月耗损了大量的元气后,小范围的走动并未让他感到太好受。 江言停下, 胳膊和腿微微打斗, 鼻子和脖子渗出些许细汗。 白天,秋光燥闷, 他穿了件宽长的兽衣, 走动间出了汗, 胸口涌起一股堵闷。 他眯着眼,透过掀开的麻布往外望,撒特德在菜田里忙着,把长满的菜进行收割,近期吃的放在地面仓库内,存起来的,则搬入地窖里。 过程还拿了一大捆刚割下来非常新鲜的菜叶喂给咩咩兽,咩咩兽对撒特德是有些惧怕的,等他走远了才慢吞吞地凑到菜叶上啃。 咩咩兽啃几口稍微停顿,眼睛瞅着菜田的方向,见撒特德依然忙碌,这才放心的继续啃菜。 见此情形,江言忍不住笑。 兽人敏锐的五感似乎让撒特德捕捉到了这抹笑意,他侧目,隔空遥遥望着洞口的方向,定睛看着江言好一会儿。 江言下意识摸着脸颊,缓缓眨了下眼睛,此刻气顺过来了,背过身,继续往回走。 没出几步,身后贴上微微凉的气息,一只大掌侧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放在他右边的胳膊下托住。 撒特德手掌沾着些水珠,几乎在回头看见江言的那一瞬,就洗了手赶来。 江言问:“怎么上来那么快?” 撒特德看着他:“你醒了。” 江言本来在睡觉,撒特德才到菜田里忙。 他点点头:“躺了这么久,腿都有点发虚,现在能下地了,想踩着地走几圈。” 说完,又往旁边的胸膛推了推:“你去忙你的,我自己扶着石壁走没问题。” 不过此刻凭他的几句话,没那么容易把撒特德支走的,只要他睁着眼,对方对自己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地步。 江言就也由着对方去了。 半刻钟后,等江言再次出汗,气息开始喘,撒特德把他带回床上休息,揭开壶盖,里面的水还温着,倒了半碗,让江言慢慢喝。 撒特德摸了摸他颈后的细汗,外出端了盆水进来,又从旁边的木架取下一件麻布长袍,先用水给他擦拭皮肤,再把兽衣解开,帮他把麻布衣穿上。 趁这时间,江言低头打量了一下肚子。 撒特德应该捕捉到他的举动,今日却没像前几日那样阻止了。 他看着被剖开后的肚皮,想象中犹如沟壑一样的疤痕并未看见,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痕迹,生出新肉的缘故,夹着些许浅粉。 也没有幻想中的凹凸不平。 伸手触摸,已经不疼了,触感有点滑滑的,还有些肉痕的凸起,按这不可思议的恢复速度,过几日估计都摸不到痕迹了。 江言的注意力从肚子移开,转向撒特德的脖子。 他往旁边这人身前凑近,几乎贴在对方的脖子上看,看着,又上手去摸,摸不到任何伤疤的痕迹,肉眼观察,也看不出半点流过血的口子,恢复如初。 江言咋咋舌,总觉得想到了某些了不得的事情,不等他问出口,额头微微凉,覆盖上柔软的触感。 撒特德很轻地亲了亲他的额头,端着用过的水出去。 江言无声一笑,视线落在旁边的幼蛇身上,就问:“撒特德,还有热水吗,再兑半盆温的进来。” 撒特德接了半盆温水送到床边,瞥见江言头发有点乱,拿起木梳帮他梳理。 江言顺手摸几下,道:“等养好身子,头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干燥了,实在不行,剪短些,让它重新生长。” 可惜没有剪刀,或者刀片,想剪头发十分不方便。 撒特德帮江言梳头发,江言则用麻布沾水打湿,给幼蛇擦拭肌肤,手劲轻轻的,像从豆腐上滑过,不敢用半分力气。 他的余光借此机会往旁边瞄去,撒特德正一丝不苟地给他打理头发,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幼蛇。 江言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擦完幼蛇的身子,江言想给他换块麻布。 之前他编过好几块麻布,比眼前这块好看,于是让撒特德挑开好看的拿过来。 撒特德拿了块编着圆点图形的麻布,接替了江言的动作,把幼蛇身上的那层麻布扯开,裹上这块比较好看的。 弄完,再次把幼蛇往床内挪去,去外面的灶里拿了碗红薯糖水,旁边还有两个水煮蛋,温温的,叫江言先吃,把肚子垫一下。 江言最近每日要吃几餐,份量不多,时间一到,撒特德都会让他续上。 有时是熬得浓郁的骨汤,鱼汤,鸡汤,有时是可以当零嘴吃的粗粮,还有洗好的果子,江言没有拒绝,有什么吃什么,尽量把食物吃完。 每日定时补充食物,吃饱就睡,秋收囤食的事情更不需要他操心分毫。 江言能清楚感受到体内的力气正在恢复,下地步行时双腿不再打颤,更不用在床上靠着盆解决生/理问题,能下去方便了。 这日,撒特德把所有的兽褥和冬衣都带到底下晒,还把仓库里储藏了一年的羊毛拿出来,烧热水,把羊毛洗了一遍后放在竹篾上晾晒。 江言抱着碗切成块的果子吃,过程想去搭把手帮忙,被撒特德赶了回来。 他只好把碗抱到平台,用木签叉了块果肉送到对方嘴边。 撒特德微微偏头吃了,低声道:“开始起风了,进去吧。” 江言叹气。 秋空无云,临近傍晚,风就冷了。山谷里的树一半黄一半青,他想起种植的稻谷,不知道族长有没有带人去收,多问了几句。 撒特德道:“还没收。” 蛇瞳盯着江言仍然瘦尖尖的下巴,道:“过几日带你去看。” 江言眼睛闪了闪:“好。” 他捂嘴打了个呵欠,今日没睡午觉,这会儿困了,就去床上躺着眯会儿。 调养身子将近一个月了,气温转凉,他几乎时时刻刻都能睡着,不用担心白天贪睡夜里失眠。 靠着枕头的江言偏过脸,正对内侧的方向,幼蛇还是安安静静躺着,比他还能躺。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撒特德在山洞里点火,光线隐隐透过床边,留些光照明,又没太亮,让江言睡得舒服些。 点完火,就去外面切肉洗菜。 微响的动静催促着江言入梦,恍恍惚惚中,似乎睡了很长的一觉,再睁眼,距离睡前也就过去了二刻钟。 江言懵懵地眨了眨眼睛,两蔟浅浅暗暗的光忽然叫他愣住。 他屏住呼吸,彻底睁大双眸。 和他一样偏着头,睁大圆圆眼睛看着他的幼蛇嘴里吐出个泡泡。 江言:“啊!” 撒特德闻声进来,把火挪到中间,半个山洞亮堂。 “言?” 江言彻底看清幼蛇的脸,笑了笑。 撒特德坐在床头,一只手揽上江言,目光同样落在幼蛇身上。 睁开眼的幼蛇还不适应火光,又闭起圆圆大大的眼睛。 原本安静蜷在麻布里的尾巴,左边动一下右边动一下地探了出来,似乎在江言和撒特德之间犹豫了一下,卷住江言的左手手腕。 没有鳞片的蛇尾嫩嫩滑滑的,有些凉,江言看着尾尖,道:“幼蛇睁眼了。” 他抬起手腕,把幼蛇抱近了看。 “撒特德,他的眼睛好像你的。” 泛着浅浅的银灰色,也是一双蛇瞳,不过眼型像江言的,睫毛和眉毛也像他的。 江言轻笑道:“是个混血宝宝,跟我们很像。” 撒特德喉结一滚,“嗯”了声。 江言纳闷:“宝宝怎么又不睁眼看我们了?” 嫩嫩的蛇尾还缠住他的手腕,让他不敢动。 撒特德没说话,喉咙发出一阵很奇异的,类似蛇腔的震鸣。 幼蛇接收到震鸣,回应不了像撒特德发出的声音,他重新睁开湿漉漉的圆眼,小嘴巴张开,发出波嘚啵嘚的口水声。 撒特德皱眉,江言又笑了下,卷在手腕的小尾巴轻微一抖,幼蛇肉肉的脸蛋转了个角度,埋在江言肩膀,仿佛在害羞似的。 江言再次感慨蛇族的强大,还有混血宝宝的奇特。明明刚出生不到一个月,他却隐约觉得幼蛇宝宝能听懂他的话。 撒特德只看几眼,没碰幼蛇。 他低声道:“准备吃东西了。” 看着江言和幼蛇宝宝互动,没再阻拦,不想扰了对方的此刻的喜悦,却也不再给幼蛇什么反应。 不过准备食物的时候,还是多备了份肉糊糊,加些酸酸甜甜的果酱。 作者有话说: 待修本章。 就是说,评论区给幼蛇征集一个名字,俺还没想好叫啥= = 单个名字也行,双个名也行,组合攻受两个人的名字也行,赋予些意义的也行,征用的话奖励一千jjb~系统扣除手续费应该是950- -。。 第109章 给小蛇宝取个名吧 火光摇曳, 江言手腕被幼蛇嫩嫩的蛇尾卷着。 他干脆把幼蛇抱在怀里,眸光却追随着撒特德的背影。 撒特德虽然对幼蛇不予理会,却默默把食物备好了, 还细心的把肉捣成糊糊,加甜甜的果酱,没有到完全置之不顾的程度。 他弯了弯眸子, 指腹贴着幼蛇的脸蛋碰了碰。 幼蛇宝石一样的大眼睛眨了眨,有些懵懂,尾尖却紧紧勾住雌父的手腕子,瞥见雌父的眼睛弯弯,又有些羞,尾尖更紧了。 热气腾腾的食物摆上桌, 江言喝了几口汤, 有些烫, 便用木勺把碗里的肉糊糊戳出个坑, 让热气散得快些。 他忽然问:“宝宝还这么小, 喂他吃糊糊没问题吗?” 撒特德道:“可以吃。” 也就江言觉得幼蛇弱小, 出生就拥有半兽形态的蛇族兽人,力量已经不容小觑了。 闻声,江言用木勺舀起半勺糊糊, 放在唇边吹了吹,再送到幼蛇嘴边。 他道:“啊——” 幼蛇粉嘟嘟的嘴巴张开, 把勺子里的肉糊糊含进嘴里, 胖嘟嘟的手抱住雌父的手腕,就着雌父的投喂, 把勺子里的肉糊糊吃干净。 幼蛇扑闪着大眼睛, 江言被萌到, 忍不住惊叹:“还真的能吃食物。” 接着又喂几勺,全被幼蛇抱住勺柄吃了。 眼见江言光顾着喂幼蛇,自己都吃不上几口,撒特德看不下去,沉声:“让他自己吃。” 江言:“还这么小,坐都坐不会,怎么吃?” 撒特德:“阿乔的幼蛇,刚出生不久就能吞生肉。” 想起阿乔的幼蛇能自己爬到山顶晒太阳,江言再低头,看看怀里只会用尾巴卷住自己手腕的混血幼蛇,小手肉嘟嘟的,连勺子都不会拿,哪有力气爬山的。 于是开口:“还是喂着吧,先喂完这半碗。” 撒特德半眯双目。 幼蛇就着雌父的投喂,吃完肉糊糊,小脸蛋变得红扑扑的。他松开缠在雌父手腕的的尾巴,晃了晃,表示开心。 撒特德第二次发出蛇族独有的腔音震动,江言听不明白,他打量幼蛇,幼蛇小嘴一抿,尾巴安安分分蜷起来,啵啵两声,当是回应。 江言问:“撒特德,你在跟宝宝交流?” 撒特德不动声色地把碗里的汤和肉推到人类面前:“先吃东西。” 江言心不在焉地喝了些汤,碗里的猪蹄和大豆啃了几口,忽然停下动作,想模仿撒特德刚才的声音。 无奈学了几次,都只能发出奇怪的“嗬嗬”声,并不能引起幼蛇回应。 他摇摇头,怀里一空,幼蛇被撒特德放回床上了。 心力分散到幼蛇身上,江言吃东西都不认真,这使得撒特德有点不悦。 直到江言吃完食物,撒特德给他多切了一盘水果,盯着柔润的唇瓣被汁水浸湿,把沾到尖尖下巴上的汁水抹去,沉默地收拾碗具,带到外面清洗。 江言的注意力又放回幼蛇身上,吃过肉糊糊的混血宝宝已经睡了,蛇尾偶尔一扫一扫的,他刚靠近,就会卷住他的手腕或者手指。 他忍不住笑,用麻布把蛇宝宝嘴角的油渍擦干净,看他睡得实在很香甜,轻轻把手腕的嫩尾巴拿开,轻手轻脚地走去山洞外。 淅淅沥沥的水声自竹筒水管的方向传来,他步行下阶梯,来到撒特德背后。 此时天上还点缀着零星的星子,星芒微弱,底下没点火,到处黑漆漆的。 江言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加上视觉似乎比从前好了许多,甚至能在黑暗中捕捉到某些细节变化,这让他在黑暗的丛林环境里行动还算自如。 撒特德看着他:“言,怎么出来了。” 江言:“我帮你。” 撒特德道:“外面凉,回去。” 瞥见江言连斗篷都没裹,撒特德站起来,用没沾水的手臂微微推着他:“上去。” 江言:“刚吃完东西,身上还热乎,不冷。” 他抬起双手,垫着脚,勉强把手心贴在撒特德两边的下颌,搓了搓。 “暖不暖?” 夜色下流动着暗光的蛇瞳眨都不眨,江言道:“这段日子你一直照顾我,辛苦了。” 又想:“我刚才没有完全把注意力都放在幼蛇宝宝身上,其实也在观察你。” 撒特德神色微动,江言又道:“别讨厌他,雌兽生育幼蛇……从过去到现在都是很难的事情,我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幸运了。” 且幼蛇的到来,算是一件始料未及的事,如果不是他当时…… 有些混乱的画面涌上脑海,江言收回手,捂着微微发热的脸。 自己难得主动一次,却让他在异世里留下了此生都割舍不掉的东西。 他轻叹,正准备后退几步,身子骤然腾空,叫撒特德抱了起来。 他自然而然地圈住对方脖子,转眼就被带回山洞。 这夜,幼蛇宝宝依旧睡在床的内侧,天冷了,江言睡前给他多裹了层兽褥盖好,本来还想多添两张被褥,撒特德说用不上,这才作罢。 一早,江言外出,去了稻田。 稻谷长熟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不算夹青壳的稻子,泛黄的比种下的多了至少两倍的量。 第一次试验人工种稻,产量能翻倍已经很好了。 族长专门和他沿着稻田巡视,江言拿起一把稻穗:“把这些结出来,颗粒饱满的黄色稻子都割了吧,剩下夹杂青的,等秋末结束了再割。” 有些稻子表面看上去虽然还夹着青,不过只要里面灌了浆,形成大米,形状瘪了些,还是能食用的,或者拿去发酵做曲。 部落里冬日会下雪,甚至结冰。 野生高山稻再耐寒也很难在冰雪的气候中存活,稻子赶在入冬前收完,将地翻耕一遍,闲置几个月留明年开春使用。 沿着田垄步行的江言很快被兽人们看到,他们惊觉已有好一阵时间不见江言,热情地招呼,又有些迟疑。 “言,怎么还那么瘦,生完幼蛇要多吃肉,多吃肉身子才能恢复。” 江言往脸颊捏了捏,勉强捏出点软软的皮肉。 他笑道:“过了冬天,多吃多睡脂肪自然能囤起来。” “言的幼蛇呢” 江言:“他在睡觉。” 兽人又聊起兽人生下就有半兽体态是件多么罕见的事情,感慨着幼蛇力量的强大。 江言没怎么把这样的话当回事,在他眼里,幼蛇就是个没什么杀伤力的宝宝。 从稻田返回山洞,正看见撒特德扛了很大一块猪肉回来,陶缸里的鱼也放到半满的状态,秋鱼肥美,至少几十条,能吃好一阵。 去年从云池带回的虾干还有很多,今年入冬也能炒着吃。 江言等撒特德把猪肉切好,拿走肥的那部分,放进锅里,烧火炼猪油。 炼完猪油,一大盆猪油渣也能用来炒菜。 盛在盆里的猪油渣很香,有些干活搬着东西的兽人路过,甩甩尾巴,停下来看了几眼,问:“言,能吃点猪油渣吗?” 江言就各自装了碗满满的猪油渣给他们,让他们吃完把碗给他送回来就行。 休养一个多月,为秋日囤食忙了半日,江言有点累得直不起腰。 他喘着气,撒特德把他抱回床上休息。 他摆摆手:“没事,太久没干活儿,在外面走了会儿,回来炼点猪油都有点吃不消了,这身子都养娇气了。” 对上撒特德沉闷的面色,他反而笑眯眯地:“正好准备过冬,我在山洞里多吃多睡,闲着就运动运动,明年就能恢复的。” 话音刚落,便被对方紧紧抱起腰身。 “言,还会疼吗。” 江言摇头:“早就不疼了。” 又道:“肚子也恢复得很好,不是吗?” 他皱了皱鼻子:“原先你总不让我看。” 半晌,撒特德低声道:“我要记住。” 记得江言受到的这些伤和痛苦,才会让自己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如果江言没有挺过来,哪还能像今日这样笑眯眯地跟他说话。他所做的准备,也没什么意义。 空荡荡的山洞添置了很多东西,每一件都是江言出的主意。若在过去,山洞只是撒特德临时休息的地方,一个石床,一张兽褥足够度过很多个冬天。 撒特德的视线转到已经睁眼的幼蛇脸上,他收回目光:“我去准备热食。” 江言已经打消帮忙的念头了,目送撒特德走出山洞,觉察幼蛇睡醒,又笑着去逗他。 他把幼蛇抱起来,嫩嫩凉凉的尾巴卷住的他的手。 “怎么醒了也不出声?” 喃喃道:“这么小,应该不会出声吧。” 幼蛇睁开湿/漉/漉的眼睛,静静看着雌父。 被雌父轻轻戳一戳脸,尾巴颤了颤,想把脸蛋藏起来。 他隐隐接收到兽父给他的震慑和警告,野兽间传递的气场人类还未察觉,所以不敢在兽父在场时贴近雌父。 不过今晚幼蛇依旧等到了一碗香喷喷的肉糊糊,沾着甜甜的果酱。 兽父虽然总给他立威,但做的食物很香,雌父这会儿喂给他吃。 江言忽然问:“幼蛇宝宝是雄兽还是雌兽?” 江言不会分辨,撒特德看着幼蛇的尾巴,对他总卷着江言的手有点不满。 撒特德声音没啥情绪:“雄兽。” 江言笑道:“都好,反正都是小宝宝。” “一直幼蛇幼蛇的叫也不是个事,给宝宝取个名字吧。” 看着撒特德没什么反应,江言道:“那就跟之前一样,随我姓,江愿,希望今后一切都好。至于私下里,就叫他小宝。” “撒特德,你觉得呢?” 撒特德:“嗯。” 他目光落在被赋予名字的幼蛇身上,小蛇宝宝嘴里啵了个口水泡泡,粉嘟嘟的脸羞赧地拱了拱江言的脖子,乖乖把口水咽回肚子,没弄脏雌父的衣物。 垂下的半截蛇尾不像往日那样安静蜷着,嫩嫩的尾尖不停摇晃,正高兴呢。 撒特德微微眯眼。 兽族天性使然,这小子,已经知道怎么炫耀了。 作者有话说: 待修全章! 明天见~ 取了江愿这个名字~ 第110章 没带过混血蛇崽的言 黑胧胧的夜色消退, 黎明缓慢而至。 秋霜深厚,江言用扫帚把山洞和平台四周结出来的白霜扫了一遍。 山野环绕着茫茫的白雾,寒气扑面, 他拢紧身上的斗篷,兜帽下露出白腻尖小的下巴,眸光时不时落向羊舍的方向。 撒特德从仓库搬了蔬菜到羊舍里, 清理完里面出来,见江言还杵在平台上,洗个手的功夫,人已经下来了。 江言道:“平台扫干净了。” 他左右环顾,身上穿得厚,动作看起来有几分笨拙。 撒特德道:“外头冷。” 江言:“我知道。” 他展开胳膊:“所以穿得那么厚实才出来。” 他先去菜田里转, 春时种下的都收完了, 只留了一块随时摘取的葱和蒜。 转到仓库清点粮食, 大豆很多, 等收完稻子, 他打算用大米和大豆制作酱油。 吃完早食, 江言拿起木锄把荒置的菜田又翻耕了一遍,撒特德则去巡视。 翻耕完菜地,他洗了手, 还想去稻田转一圈。 出去前特意看了会儿安静睡在床里的小宝,没踢褥子, 肉嘟嘟的小手抓着被角边缘, 见小宝没有清醒的迹象,江言这才出去, 想着早去早回。 稻田有兽人在割稻, 江言走了半圈, 看见阿默也在。 阿默笑呵呵地道:“言,你也来啦!” 说着,给他展示竹筐里的稻穗:“最迟后日,就能割完这些稻子了。” 除了族长,其他蛇族兽人还没吃过米饭,对此,阿默好奇地问:“言,这些一粒粒的东西,当真能吃吗?” 江言笑道:“能吃,收完稻谷,用石杵把外壳碾去,将里面白色的米粒拿来煮成米饭,配上食物,拌上汁水,吃起来既饱腹又香浓。” 闻声,阿默下意识舔了舔嘴巴:“好想吃啊。” 奈何部落第一年种下的稻谷产量有限,把收起来的稻子分成两份,一份留作明年培育新种子,第二份则平分下去,每个兽人约莫至多只能吃上一两碗米饭。 江言道:“等以后咱们培育稻子的经验和技术越来越好,产出的量定会增多的。” 阿默很信江言的话,与他闲聊片刻,继续埋头挥动手里的石刀割稻去了。 从稻田转了一圈,离开中途,江言遇到阿乔。 此时清晨的寒气散去,日头爬上树梢,趁着开始暖和,许多兽人都抓住入冬前这最后温暖的时间晒太阳。 所以在树干上,山顶上,石块上,高高的地方总能看见蛇族兽人盘起来晒太阳的身影。 阿乔也带着幼蛇出来晒太阳,远远瞧见江言,忙晃手招呼,怕江言看不见,连同尾巴也一块跟着晃。 远远的,江言看到高高的石块上阿乔趴着,尾巴晃啊晃的,蜷在旁边,晒着阳光睡觉的幼蛇懵懵的抬起脑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不过看见雌父正在高频率的晃尾巴,它就也跟着展开蜷起来的尾巴随雌父一起晃。 江言看见那一粗一细的两条蛇尾摇晃,笑着走近,仰头和阿乔对视。 阿乔笑吟吟道:“言,这儿很暖,我带着襄晒日头。” 蛇族都爱晒太阳,尤其气候渐冷,守在部落里的兽人忙完收割,闲下来就找地方边晒边睡了。 江言道:“我上不去,就不凑合这个热闹了。” 他想着山洞里的小宝或许醒了,正好可以回去给他喂点糊糊吃。 又道:“还有事,先回去了。” 阿乔只好目送江言,继续带幼蛇在石块上睡觉。 回到山洞,江言喝了点蜂蜜水,把脖子上的冷汗擦净。 他的眸光越进石床的方向,看见幼蛇小宝果然醒了,还是躺在原来的位置里,几根肉肉的手指头摸索着,尾巴往身子上面翻。 肉肉的手指头摸得就是他自己的尾巴。 等江言走近,吓了一跳。 他唤:“小宝。” 幼蛇宝宝居然把蛇尾卷到肚子上,手指头正在拿他自己的尾巴玩,不知不觉竟然打了几个结。 小宝睁着水蒙蒙的大眼睛看着雌父,松开玩尾巴的手指,抓住雌兽递来的手手。 江言脸上又出了汗,急的。 他把幼蛇宝宝抱在怀里,拿着柔/嫩的尾巴尖,把结一个个展开。 江言问:“小宝不疼吗?” 幼蛇宝宝的蛇尾一滑,软软的卷住江言的手指。 撒特德回来时,江言就在抱着幼蛇发愁。 他放下采集的鲜熟果子,低声问:“言,怎么了。” 江言抬头,眸光隐含忧虑。 “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小宝独自待着,他居然用自己的尾巴打结,不知道是在玩还是什么。” 江言没养崽经验,更没养过人兽混血宝宝,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幼蛇的怪癖。 撒特德眼皮抽了抽:“不用管。” 江言:“真的吗,不会有事?要不要请祭司过来看看。” 撒特德摇头,掌心摸了摸江言的侧脸,出去准备食物。 江言就在床边寸步不离看着幼蛇宝宝。 撒特德用米熬了粥,肉沫加上蔬菜叶子,还蒸了一碗蛋羹,没洒葱花。 稍大的那碗青菜肉沫粥是给江言的,小的那碗给幼蛇,蛋羹满满的一大碗,分着吃足够。 江言用木勺舀了些蛋羹,吹凉,滑溜溜的,送到幼蛇宝宝嘴边。 小宝张嘴就含住勺子,吃东西的时候从来不闹,江言很顺利地喂完一碗肉粥和一些蛋羹给他。 之后他才吃自己的那一份。 江言现在一天吃至少四餐,吃完还得喝黑乎乎的补汤。 药材都是祭司配好的,很苦。 江言皱起秀眉就着撒特德拿碗的姿势把药喝干净,嘴巴里苦的厉害。 见状,撒特德打开旁边的木盒,里面有晒干的果片,可以留存比较久,入口滋味还挺甜。 江言把干果片含在舌尖上,手腕一凉,袭来软嫩微凉的触感。 幼蛇宝宝睁着浅色宝石般的大眼睛,对他的干果片似乎很有兴趣。 江言不敢喂给他,伸手,本来想试着摸摸看宝宝有没有牙齿,幼蛇非常配合,他的手刚碰到,粉嘟嘟的唇就张开。 幼蛇宝宝给雌父摸完光秃秃的小嘴,可能在为自己没长牙害羞,蛇尾半蜷起来,大眼睛眯起,目光从干果片上移开。 江言问:“小宝能吃这个吗?” 撒特德:“不用纵容。” 江言点点头,道:“还是等你长牙以后再吃吧。” 天气不错,江言用温水给小宝擦身子。 擦完尾巴时,幼蛇宝宝又卷了起来,遮住刚才任江言擦的地方。 他尾巴细小,要长成兽人那样的尾巴需要好长时间,根本挡不住什么。 江言觉得好玩,摸了摸尾尖,小宝只好把尾巴垂得直直的,偶尔扫一下,给雌父摸舒服了,才又卷好。 前几日撒特德晒干的羊毛收好了,趁着有空,江言打算把羊毛填进兽皮里,给小宝缝两身小袄子,剩下的,给他和撒特德做件长袍。 他一早睡醒,眼没睁开,便打算着手这件事。 人还没下床,腰身一紧,对上撒特德的清明沉默的目光,他问:“怎么还不起来?” 往日这个时候,撒特德早就起了。 他瞥了眼沉睡的幼蛇小宝,默默放低准备直起的腰肢,整个人重新挨入撒特德怀中。 “怎么了?” 手指按照习惯,放在对方颈边和耳朵上摸索。 撒特德握住他清瘦的手腕,指腹干燥,微微凉,却莫名使得江言心口一烫, 他没说什么,仰唇,很轻地贴在撒特德嘴角。 渐渐地,江言整个人都被抱起来,坐在撒特德怀里,腿侧肌肤被粗糙的指腹摩挲得有点疼。 烧了一夜的火炭还散发着余温,江言颈热,正要开口不想将声音忍着,忽然瞥见床上迷茫掀开大眼睛的幼蛇小宝,一顿,气息急促地推了推放在腿上的手。 他泛红的脸贴着撒特德,示意对方看。 撒特德侧目,想把江言抱走。 江言咽了咽嗓子,哑声道:“还是准备食物吧,可能小宝都饿了。” 天一冷,肚子饿得越快,大人还能顶一顶,宝宝那么小,哪里忍得住。 撒特德盯着他,没说什么,转身去烧火。 临近正午,江言去部落中央搬了些柴,阿乔也在搬柴,干着活儿,偶尔用树杈逗一逗缠在旁边的幼蛇。 阿乔的幼蛇襄还是比较活泼的,他用树杈逗襄,襄便滑溜溜的卷着树杈,卷成一条,像长长的蛇串。 阿乔玩得不亦乐乎,江言问:“不会伤到襄吗?” 阿乔道:“没事,它就爱这么玩,趁这会儿有精/力多闹一阵,不久就倦了,宁愿找个地方晒太阳睡觉也不想动。” 江言搬了柴回去,山洞内,幼蛇居然跟之前一样,安安静静地玩着自己的尾巴。 他过去摸着小宝肉肉的手,独自玩尾巴的蛇宝看见雌父回来,卷长得睫毛颤动,圆眼睛笑得弯弯的。 江言脑子里浮现出阿乔刚才的话,心想老放小宝在山洞里会不会太无聊了,或许小宝也想出去晒太阳。 他找了件缝好的小衣服,幼蛇宝宝用尾尖把衣物勾起来,浅色的眼珠溜溜转了转,把肉手和尾巴放进小衣服上的空口。 江言看见小宝把尾巴和莲藕一样的肉手钻进领口,忙把衣服拿起来,担心领口卡着他了。 幼蛇意识到自己穿错了,蛇尾往上一卷,企图遮住软嘟嘟的脸。 江言笑得不行。 正午,撒特德巡视回来,他把这事告诉对方。 又道:“午后我带小宝出去走走?” 撒特德道:“我带他出去。” 江言:“你还要巡视……” 反应过来,问:“带小宝一块巡视?” 撒特德没有否认。 江言:“宝宝这么小……” 撒特德道:“他能适应。” 第三次发出震鸣,小宝领会到兽父的意思,便跟着去了。 吃过午饭,江言目送撒特德和小宝。 小宝上身穿了件小衣服,肉肉的小手趴在兽父肩膀上,尾巴细细的,像条黑色的小绳子卷着兽父的脖子。 江言不放心,看着小宝水润天真的大眼睛,转头问:“这样真的行吗?” 撒特德言简意赅:“可以。” 巨长的蛇尾缠在江言腰身厮磨片刻,时间一到,他就带着幼蛇出去巡视了。 江言:“……” 撒特德速度不慢,背影越来越远。 江言的视野中,小宝跟个小玩具似的,半个小身子趴在撒特德肩膀挂着。 幼蛇小宝似乎觉察到雌父看着自己,漂亮的大眼睛也一直望着山洞的方向。 撒特德沉声:“小宝。” 有些分心的幼蛇小宝便专注趴回兽父肩膀,圆圆的大眼睛闪烁着光,似乎期待第一次外出。 作者有话说: 待修! 明天见~ 第111章 夫夫和养崽之道 秋末的日光晒得人暖融融的, 抓住这一缕最后的温度,江言把椅子搬到平台外,午后, 借着闲暇的时间,继续给小宝和撒特德缝制冬衣。 小冬衣做成开衫的样式,补上几个蝴蝶形状的扣结, 解开了张开胳膊就能穿上去,不需要幼蛇小宝往领口里钻。 这块兽皮是去年准备的,鞣制了几次,晒洗过,今年又晒了几遍,又暖又绒, 料子也软, 不会扎到小宝娇/嫩的肌肤。 用些羊毛做好填充, 骨针带着麻线缝制, 再末端打结, 展开小小的冬衣反复检查, 江言集中的精力逐渐涣散。 他忍不住去想撒特德会不会带小宝,幼蛇那样小,才一个多月, 跟着撒特德去巡视真的没问题吗 安全问题倒未担心,毕竟有撒特德护着…… 阿乔的幼蛇襄, 从出生后至今为止, 很喜欢睡觉,也没见过襄跟阿武出去巡视过。 他漫无边际地想了许多, 放不下心, 无奈这会儿撒特德早就走远了, 想要跟上去看也不可能。 撒特德愿意带小宝倒让江言惊讶,毕竟撒特德看起来对幼蛇平平淡淡的,不说无动于衷,食物会为小宝特意准备,却不与小宝有过互动。 倘若那三次类似示威的震鸣也算作互动的话…… 江言面容浮起无奈的笑意,收起心思,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制作冬衣上,又默默地低语几句,但愿那父子两一切安好。 秋空无云,半黄半青的树群看起来比往日多了几分萧条。 撒特德带着幼蛇小宝出现,直把同行巡视的蛇族兽人惊倒。 阿奇性子直,脑子里过什么,嘴巴上就说什么。 他问:“怎么那么小” 说话间,和幼蛇宝宝四目相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闪了闪,阿奇叹道:“真好看嗷。” 眼型和鼻子像言,又继承了撒特德的瞳孔特征。 幼蛇睫毛颤了颤,安安静静地把肉脸埋进兽父的脖子里,兽父黑锻子一样的长发把他半个小身子遮了起来。 阿奇挠挠头:“会害羞啦。” 兽人不再凑那么近,过了会儿,反应回来后唏嘘道:“乖乖,才出生的幼蛇就有了半兽形,得多厉害啊!” 普通的幼兽,得化出半兽形才能跟出来历练,撒特德和言的幼兽,太独特了。 阿尔问:“撒特德,幼蛇有名字了吗?” 撒特德:“江愿。” 阿尔就对着藏在发里的幼蛇唤一声:“阿愿。” 撒特德给幼蛇立了两次兽族威严,明白同族的强大兽人在与自己接触,幼蛇小宝抬起脑袋,嘴唇嘟起来,“啵”了一声,当做回应。 回应完,又立刻趴回兽父的脖子,大眼睛透过兽父的头发,静悄悄地打量丛林世界。 时值秋末,此时天清气朗,许多野兽出来觅食狩猎,为入冬囤积粮食。 巡视部落的途中,撒特德一行蛇族雄兽就遇到几次野兽群。 最多最凶的,就是栖息在水岸的那群独角牛了。 黑压压的一群,体积又大,至少二三十头。 独角牛敦实,浑身肌肉和力量,一角能踩死不少山兽,又仗着那支厉害坚硬的大角能贯穿比自己大的野兽,在丛林里横行霸道。 独角牛没抱团时,若蛇族结伴巡视遇到,有时会顺便把它们捕获了。 不过狩猎是狩猎队的活儿,负责巡视的兽人并不会常常干这事,耽误了巡视领地的时间就麻烦了。 蛇族这块区域的领地偏远,又有水源,这群独角牛才暂时栖息在此地。 一群独角牛碰见几个蛇族,纷纷聚集起来,避免被攻击。 阿奇搓搓手,眼睛都看直了。 “要不要想办法捉几头回去?” 为首的巨大独角牛喷着气,晃了晃脑袋上的大角。它们十分团结的抱在一起,行程包围圈,方便抵御和回击。 黑漆漆的利角就像一把刀,在秋日干燥的阳光下泛着光。 撒特德低头,瞥了眼趴在肩膀上的小宝。 弱小的野兽,包括兽人,当遇到比自己强大的兽时,会因为力量的不对等而产生惧意。 幼蛇小宝也不例外。 他还太小了,看见这样的独角牛群,肉软软的身子微微颤抖,尾巴紧紧缠住兽父的脖子。 小宝水汪汪的银灰色大眼睛眨了眨,感受到兽父的沉静的目光,虽然颤抖,去没露出怯弱的姿态。 旁边的蛇族雄兽也在观察小宝,怕把他吓坏了。 此刻见小宝睁大眼睛,一脸稚嫩神色的望着独角牛群,纷纷点头。 “够胆。” “愿才出生一个多月,居然敢直视独角牛。” 阿奇问:“要打不?” 阿尔道:“我们还要去看北面的领地。” 阿奇分析道:“要不然我们继续巡视,等巡视任务结束再返回来,到时候这群独角牛估计就离开了,若有落单的,不跟着队伍走的,咱们就抓回去。” 阿尔:“……这样也可以。” 外出捕捉猎物的狩猎队去了很远的地方,给族人释放讯号,他们一时半刻也赶不过来。 于是,撒特德和阿尔继续从西边沿着北方巡视,约莫一个时辰,他们原路返回。 栖息在水边的独角牛群离开了,阿奇仍不死心,寻着气息一路赶。 他在领地外不远的边缘地带看到两头落单的独角牛,喉咙和胸腔震动,发出奇异的声音,连忙给族人释放信号。 同一时刻,又怕独角牛跑了,连忙上去与其中一头缠斗起来。 独角牛见只有一个蛇族兽人,没有立刻跑开,两头独角牛围着阿奇,试图把阿奇杀了。 撒特德和阿尔很快赶到,有了他们的加入,反制独角牛轻松不少。 不久,另外两名巡视完其他方向的族人也来了。 本就出于弱势的独角牛被活捉,阿奇甩了甩尾巴,咦了声,道:“这次居然没见血。” 过去他们捕捉独角牛,多少都会有些血腥。 几个兽族齐齐把目光转向死死挂在撒特德脖子的小幼蛇上,小宝大眼睛眨巴,瞳孔里闪过好奇,又带了几分奇异的色彩和光芒。 幼蛇不再趴着,而是从兽父肩膀上支棱起半个小身子,贴身的灰色小冬衣迎风招展,嫩嫩的尾巴衣摆处垂下,使劲一甩一晃。 阿奇道:“没见血,愿应该不怕吧!” 撒特德余光瞥了幼蛇一眼,和兽父对视,小宝昂起身子,嗓子里发出稚嫩的声音,类似蛇族的嘶鸣,和原先啵啵的口水音不同。 撒特德心知幼蛇已经被激起藏在骨子里的血性和斗意了,略微满意点了点头。 幼蛇还那么小,可以怕,却不能因为惧怕而怯懦地躲起来,丧失迎战的本能。 外出巡视部落的雄兽们捕回两头独角牛,在各地晒太阳的蛇族兽人纷纷来围观。 阿尔和族人们说了会儿话,看见撒特德带着幼蛇离开。 幼蛇静静地趴在兽父的肩膀上,目光仍然朝着独角牛的方向望。 和阿尔投来的视线碰到,小宝忙把脸藏汇兽父脖子,不敢了,乖乖抱着兽父的肩膀。 撒特德拐了道弯,在山谷里采集果子。 他的声音平静沉稳:“言喜欢吃熟透的果,要甜的,带些酸味。” 幼蛇小宝隐隐听得明白,悟出雌父喜欢吃熟果子的道理,细长的尾巴卷住一截树枝,把两个又大又软的果子勾进怀里抱着。 他的手太短了,另一只手还要攀住兽父的肩膀,差点抱不稳两个果。正急得准备晃尾巴,兽父帮他拿了一个。 小宝“啵”一声,抱住果子,尾巴贴着兽父的脖子蜷起来。 山洞下,江言把咩咩兽赶回羊舍,又给它们喂了几捆新鲜的野菜。 往日撒特德会在傍晚回来,这会儿距离傍晚还差些时间,他按耐不住地张望,这一看,还真望见了逼近的半兽人巨蟒。 “撒特德!” 江言迎了上去。 撒特德微微放低身躯,嘴唇触碰了一下人类的额头和鼻尖。 江言笑了笑,眸光落在一直肉手紧紧攀着撒特德肩膀的幼蛇身上。 小宝眼睛亮亮的,好像两颗微光闪烁的宝石。小短手一推,露出怀里比他小手还要大的果子。 江言把快掉下来的果子接在手上,对上幼蛇闪亮的眼睛,他问:“给我的?” 垂下的细细蛇尾卷住他的手腕,这就是小宝的回应了。 撒特德给了他另一个,没拿竹篮里的。 江言:“还摘了两个?” 他笑着捏了捏小宝的脸蛋,道:“回去再说。” 让撒特德一直躬着身体放低小宝和他互动也不舒服。 山洞内,江言倒了两杯温水,一杯给撒特德,剩下的小半杯喂给小宝。 还未恢复人形,巨蟒的蛇尾直接缠上江言腰腹,很有力量,江言放松身体,直接把重量往后靠都不会跌倒,稳稳的被尾巴圈着。 他发现小宝的冬衣有点皱了,捋顺了,又把小宝抱起来看。 小宝安静地随雌父摆弄,检查完这里看那里。 一番打量,幼蛇没什么伤,精神似乎比过去几日还好。 他问:“撒特德,你只带小宝巡视?他看起来很兴奋。” 撒特德道:“抓了两头独角牛回来。” 江言:“……” 他问:“小宝不怕吗?那么血腥的场面,他还那么小……等他以后大些,需要历练了,再带他去狩猎也不迟。” 小宝蹭了蹭雌父的脖子,“嘶”了声,表示不怕。 翌日,江言听干活的兽人闲聊,知道昨天完好无损地捉回两头独角牛后,微微走神。 他想起撒特德昨日默然的神情,有些想见对方。 撒特德不说,但对小宝还是照顾得不错的。 中午,江言等到回来的撒特德。 他迎上去,直直望着对方。 撒特德:“言?” 以外人类不舒服,还想着把人抱回去看看。 江言在对方怀里挣了挣,道:“昨日我好像有点误会你了,怎么不解释?” “我还以为你不顾小宝的情绪……对不起。” 撒特德摸了摸他的头发。 江言最近发质开始恢复了些,柔软而浓密,就是颜色仍然泛着黄。 撒特德低声道:“不会不顾小宝。” 江言“嗯”一声,仰头,柔软的唇印在撒特德嘴角。 “我信你,只是我有时脾气也会急,如果有误会,一定要说出来。” 按照对方的性子,哪怕江言真的做错事,撒特德只怕会默认,等日子久些,淡忘过去。 两人之间或许怎么都不会吵起来,如果不是他发现这件事及时说开,还不知道要误会到什么时候。 养崽有养崽的方式,他们过日子也有过日子的方式,不能顾此失彼,忽视一方。 作者有话说: 待修!!~~夫夫之道,养崽之道! 明天见~~ 第112章 为了和谐生活着想 江言晚上搓了鱼肉丸子和猪肉丸子, 莲藕和萝萝白切了几条,蔬菜洗了很多,准备烫个清淡些的火锅吃。 撒特德不吃辣不吃酸, 给他做的蘸料是偏咸的,江言自己捣鼓了一份微辣和咸的蘸料。 他面前摆着一堆食材,处理起来有条不紊, 火光照着他的身影,连倒映在石壁上的影子都显得从容不迫。 撒特德和他一起坐着,靠得很近,用石刀把肉切成薄片,放进水里烫。 江言偶尔看一看,把手里搓好的丸子放进去。 躺在床上安安静静抱着尾巴玩的小宝有点坐不住了, 大眼睛不住地往雌父和兽父的背影瞟。 江言觉察到, 扭头一看, 小宝亮闪闪的双眼有些羞涩, 垂下脑门, 又怯怯抬眸。 看得江言一下就心软了。 他们准备的食材已经足够, 于是让撒特德帮忙把菜下进锅里烫熟,他则去洗手,手心手背放在火边烘暖了。 甫一靠近幼蛇, 手腕子就被蛇尾巴缠住,等他把小宝抱起来, 颈边便藏了个软软的脸蛋。 小宝身上穿着江言今天给他做好的新衣服, 领口还特意缝了一圈白色绒绒的毛,很好看。 本来担心小宝因为好奇或者淘气, 用手指头揪住毛毛又或咬进嘴巴里, 放他在床上自己玩了一阵, 新衣服依然整整齐齐的,半根绒毛都没掉。 小宝贴在雌父怀里昂了昂小身子,似乎也在展示没有弄皱弄乱的新衣服,好像在说,今天跟着兽父“参与”了战斗,才会把衣服弄出皱痕的。 石锅冒着滚滚热气,撒特德先把烫好的蔬菜装进碗里,舀了点汤,等凉了叫江言先吃。 江言尝过清汤,夹起绿色的野蔬,沾上酸辣的蘸料吃。 小宝愣愣望着,江言道:“这些菜没有肉香,小宝要吃吗。” 他把小宝默认成像撒特德这样的肉食动物,之前喂的都是肉糊糊,小宝喜欢吃。 江言夹起一条软趴趴的蔬菜,沾些咸,送到宝宝嘴边。 小宝张嘴,湿湿的大眼睛始终看着自己的雌父,把野蔬含进嘴里,没有牙齿,便慢慢地含。 江言面上闪过无奈之色:“撒特德,小宝能吃菜叶子吗?” 他欲将手指放进小宝嘴唇上,借机把菜叶取出。 撒特德目光一扫,把菜叶子含在嘴里玩的小宝立刻把菜叶吞进肚子,嘴巴吐了个口水泡泡。 江言:“……” 撒特德把烫熟的肉丸装进江言碗里:“言,先吃。” 又单独留了几个丸子,用木杵碾碎,加点酸酸甜甜的果酱,木勺拌了拌,将勺柄塞进小宝的肉手里。 江言瞪大眼,发现小宝张开那几根肉肉的手指头攥着勺子,甚至把尾巴也用上了,手尾并用,颤颤地舀了点丸子肉糊糊送到嘴边。 江言问:“宝宝怎么会……” 撒特德沉声:“小宝很聪明,没那么弱。” 又道:“捕获独角牛时,小宝会向他们示威。” 江言:“……” 他仔细看着乖乖吃丸子糊糊的幼蛇,勺子一颤一颤的,连木勺都拿不稳,想象不出那么小的宝宝怎么跟那么大头的独角牛示威。 秋夜寒冷,晚上会结霜。 今年不像去年,有了小宝,床头尾早早就置放着燃烧的木炭。 床用兽褥铺得又厚又绒,江言只穿一件秋衣睡在上面,兽褥盖到肚子都不会冷,甚至有点发热。 内侧的小宝已经睡得很熟了,脸蛋红扑扑的,睡觉的姿势比江言还安静,可以一个晚上都不变化姿势。 江言把小毛毯拉到他肩膀盖好,转头,又朝洞口的方向张望。 夜里起风,为了不让风灌进来,兽皮早就从洞口落下了。 撒特德在熏烧的房子里烧制木炭,说忙完后洗了澡才上来。 江言等得有些发困,自从孕期后,相较从前的夜晚,他睡得更早了。 眼皮落了又抬,最后一丝理智消失时,隐隐听见外面漏进的风声,江言趴在枕边懵懵睁眼,和坐在床头注视着自己的双目对上。 他刚抬手,便落入一只干燥温凉的大掌,被完好的包住。 江言哑声问:“还不睡?” 撒特德侧身躺下,很快把纤瘦的人类嵌入自己的怀里抱着。 “言怎么不睡。” 江言:“我想等你。” 他摸住放在腹前的手掌,身子翻了个角度,变成撒特德从后拥着他的姿势。 凉凉的鼻息浅浅拂在耳后,撒特德低头,高挺的鼻梁便抵在他颈后,偶尔拱一下蹭一下,尽管悄无声息的,存在感却很强。 江言被这样亲昵的举动弄得有点心神不稳,想要扭回脸和撒特德互动一下,无奈眼皮实在沉重。 撒特德等江言彻底沉睡,便专注丈量掌心里的腰身,一寸寸摸到江言的手和脸,腿脚也摸得仔细。 怀里的人类肉长得少,孕期耗去太多营养,最近一个月滋补的效果没有达到预期。 撒特德也有点操之过急了,想着过几日再多带些肉食回来,在入冬前让江言多长些肉。 半夜下了雨,水珠打着洞口外的石台,淅淅沥沥地响着。 下了雨,寒意更重。撒特德起来添了木炭,床褥四周暖和,深秋末尾的这场雨没惊扰到江言。 翌日,江言睡醒,刚离开床褥的范围就感到今日比过去几个月都要冷了。 他下意识问:“晚上是不是下雨了?” 撒特德应:“嗯。” 江言裹紧斗篷,还扯了条兽褥包好小宝。 已经睁眼的小宝脸蛋像个红苹果,尾巴凉凉的,是蛇族特有的体温。 一早他就穿了冬衣,还包了层兽褥。兽褥闷得他有些发热。 幼蛇不用包得那么厚,却还是接受了雌父的好意,乖乖地没挣扎。 撒特德瞥了小宝一眼,小宝大眼睛亮亮,交换着只有兽族才知道的消息。 此时父子两个想法高度一致,只要言/雌父高兴,言/雌父想对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夜里下雨,白日又冷,天色阴蒙蒙的,江言就没外出了。 等撒特德出去巡视,他打算去仓库把大豆和米翻出来部分,制作酱油。 天一冷,佩奇不像往日那样早早就出去玩耍,它蜷在火边睡觉,精神以后就围着幼蛇小宝转来转去,许是看羊有了经验,看着幼兽,也颇为像模像样。 江言让佩奇看会儿小宝,他下了仓库,把米和豆子分别盛了大半桶出来。 豆子洗干净,放入桶内浸泡,泡至发软。 再把稻米倒入石筒,拿起石杵舂米,米麸是用来发酵大豆的。 撒特德正午回来,江言依然在忙此事。 小宝安安静静地呆在床上,有时睁开大眼睛对着石洞发呆,有时玩着软软的尾巴,有时看着雌父忙碌的身影。 江言扭头,对上小宝期待却不吭声的模样,心里酸酸的,把他抱到身边的椅子放下。 他瞥了眼在灶头准备食物的背影,轻声道:“小宝不要学你的父亲,他不说话就算了,宝宝有想法就告诉我,不当小哑巴。” 小宝“嘶”一声,蛇尾甩了甩,贴紧雌父的手腕子蹭蹭。 江言亲亲他柔软的脸蛋,手上还沾着东西,便继续忙了。 次日,江言开始制酱。 他腾不出时间带小宝,撒特德就带着小宝出去巡视。 小宝稳稳趴在兽父肩膀,穿着毛绒绒领口的小衣服,注意力高度集中。 浅浅的蛇瞳晃动几下,瞥见从空中掠过的飞禽,“嘶”了声,虽然稚嫩,却已经会凭着本能开始震慑周围的山禽走兽。 江言想了会儿撒特德带小宝的场面,有些心不在焉。 他把泡够一夜一日的大豆蒸熟,碾碎,加入适量的糖和盐,倒入用稻米做好的米麸,灌进密封的陶罐内,盖好,储存进阴凉的地窖里。 还未正午,阿乔兴冲冲带着幼蛇襄过来。 “言!”他大老远地喊:“桑族人把今年秋收的东西送来了,族长让你去看看,问你要拿走什么。” 江言从地窖里钻出来,温声应:“好。” 阿乔:“你在忙什么?” 抬起手臂,晃了晃手上的幼蛇。 “愿呢?” 江言:“我在酿酱油,小宝跟撒特德出去巡视了。” 阿乔震惊:“那么小就历练了?!” 下一瞬,他看着还不知道几时才能化出半兽形的襄,和愿对比,神情讪讪,想不出辩驳的理由。 江言洗了手,跟阿乔去了部落中央。 因为春末发生的那件事,今年桑族送东西过来时,是首领萧佧亲自来的。 萧佧担心蛇族对他们心怀芥蒂,又知道江言从隼族领地带回一种新奇饱腹且产量大的食物,本着维续两族关系的念头,便自己来了。 萧佧和尹林边走边说话,兽族之间不讲究那些绕绕弯弯的,萧佧道出内心的忧虑。 尹林道:“一事归一事,阿符的惩罚早就告一段落,首领不必担心。” 萧佧:“言的态度?” 谈起江言,江言正好来到部落中央。 兽人纷纷给他让路,江言看到桑族今年带来的物资。 他翻了翻农作物,眸光定格在用蚕丝编织成的布上,质地柔软,非常亲肤。 他当时只口头上和萧佧提及制作蚕布的方式,没想到今年桑族人当真做出了这样布,领悟能力和动手能力不是一般的高。 而蛇族今年重心放在培育稻谷上,蚕和桑树都在培育,却没什么进度。 尹林和萧佧齐齐望着江言面上浮起的温和笑容,萧佧安了一半的心。 江言笑着走近两族首领,问:“族长,我能拿走两块蚕布吗?” 桑族人编织出来的蚕布有限,为表诚意,三分之二都送到蛇族手里。 量少,江言本来不想拿,可如今有小宝,宝宝皮肤太嫩,他想给小宝做身舒软的衣物。 尹林道:“拿去吧。” 江言言谢,又看向萧佧,感叹道:“首领,你们制布的技术进步得太快了。” 对于阿符那件事,还真没什么印象。 他一向只记好不记坏,对于已经得到惩罚的人,不值得再费心思计较,而是把心力放在当下的生活里,珍惜身边重要的人。 江言的态度言明一切,尹林便向萧佧展示他们今年收获的稻谷。 夜里,江言吃完东西,洗澡之后围着火倒腾得到的蚕布。 他简单比划着衣物的样式,小宝在角落里睡熟了,撒特德则像块石头的似的坐在身边。 江言念了一阵蚕布的好处,这会儿把放在小宝身上的心思收起,叠好布,转头抱住撒特德的脖子。 如同雕像的兽人被这个拥抱和亲近弄得一怔,立刻反抱起江言。 他沉声:“言……” 江言笑眯眯地:“忙了一天,现在是我们的时间了。” 撒特德喉结一滚:“我以为……” 江言:“以为什么?以为我从早到晚都看着小宝,不管你啦?” 撒特德沉默。 手臂却收得愈发紧。 江言主动吻上那两片薄唇。 从孕期反应强烈开始,到生下小宝休养的阶段,他们都没做/过。 这会儿江言欲/念比较重,撒特德不吭声,却把他抱在怀里,往腹前用力按/揉。 江言喘了几口气,眸子蒙蒙的。 他担心一会儿动作大,抽空问:“放小宝在床上没问题吗?” 撒特德拥着他不放手,江言身子陡然腾空。 撒特德抱着他站起,另一只手把小宝抱起放到椅子里,拉了张兽褥脸住肉肉的小身子盖好。 撒特德把江言放回床头:“不会看到了。” 江言脸红:“我、我们可以在椅子上的……” 撒特德摇头:“会挤着你。” 没跟江言说太多,身躯压着人类沉了下去。 半夜,江言一口一口喝水。 总是控制不住发出声音,现在嗓子沙哑。 他混混沌沌地思考,觉得有必要制作一些隔音的东西,或者再准备一个隔间把小宝放进去,等结束以后再抱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113章 久没弄过, 昨夜江言仅主动一步,撒特德这样一个石头般冷漠性子的兽人,却对他释放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也由此, 江言看得出撒特德有些不高兴他把心力都放在小宝身上了。 一早, 他没能马上起来, 腰肢刚要直起,又软软地跌回兽褥。 缓了缓,涣散的视线集中在头顶的石壁上,喘了口气, 方才拖起微微打颤的腿下地。 盆里的火炭烧得正旺,前不久添上新的,四周温暖,仔细打量, 夜里落在地上的秽物也都被打理得一干二净。 他的目光掠过躺椅, 上面铺了两层柔软厚实的兽褥, 小宝用尾巴卷着扶手安安静静玩耍, 不知几时被撒特德抱过去的, 又或者小宝在躺椅上睡了一夜…… 江言晃了晃脑袋, 靠近幼兽, 姿势半蹲,脸色闪过古怪。 待他适应身上那股乏酸后,反复触摸小宝柔软的脸蛋, 暖暖的。 确保没有冷到幼兽, 才使得他感到安心。 撒特德掀开兽皮, 外头灌进来一股风, 江言脸颊都觉得冷。 他问:“那么冷了?” 撒特德手上端着两个碗,一碗装着肉糊糊和蛋羹, 另一碗是肉沫蔬菜粥,掌心还裹了根煮熟的红薯根,两个水煮蛋。 粥、红薯还有水煮蛋都是江言吃的。 小宝用尾巴卷着木勺舀肉糊糊,动作虽然颠颠晃晃的,却没掉出半点,稳稳送进嘴巴里。 江言放心了,才专注吃面前的食物。 他问:“今日不巡视?” 撒特德:“交给阿尔他们。” 江言点头。 他醒得虽晚,可用过早食后,很快又觉得乏了。 那种事,看来还是要定期才合适。按规律进行,分次释放精力,他的身体还承受不了撒特德如此强烈的一次性爆发。 江言抱着小宝一起回床上睡觉,幼蛇乖乖地依偎在他身旁。 撒特德进来片刻,给江言拉起被褥盖好。 幼兽仍睁着明亮水润的大眼睛,尽管没有睡意,却安静地待在雌父怀里,不吵雌父睡觉。 撒特德不再看幼兽,手掌放在江言额头。 他给江言煮的粥里放了点药,即便如此,仍会担心昨夜会不会让人类发烧。 想着,撒特德翻出药草,碾碎弄成汁水,又把小宝抱到椅子里,拉起一块干净轻薄的麻木,先遮一遮小宝的眼睛。 小宝懵懵懂懂的,不明白兽父要干什么。 撒特德轻轻把江言翻了个身子,掀开兽褥,撩开衣摆。 睡得迷迷糊糊的江言觉得身体涌起几分凉意,不同气温下降的冷,而是体内渗入的凉。 他打了个激灵,眸光下转,对上撒特德沉静的视线。 江言:“……”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反应过来对方正在给自己涂药。 江言贴着枕头摇摇了脑袋,道:“已经不疼了。” 撒特德:“担心言起热症。” 江言把手背放在额头,仔细摸了遍:“没发烧。” 撒特德给他抽好裤子,再把衣摆严整地抚平。 江言忽然笑出声,咧咧嘴角,扶着腰起来,一下子抱住对方的脸,亲了亲。 撒特德耳根微热:“还睡吗?” 江言:“什么时辰了。” 撒特德:“晌午过了。” 又道:“部落今日把野猪和独角牛杀了,许多族人在外头忙,很热闹。” 江言起床,走到平台外。风势没有晚上大,他回来把冬日的衣物一件件穿好,道:“我出去走走。” 又问:“你来吗?” 撒特德不是凑热闹的性子,如果不想去,江言不会勉强。 撒特德道:“我留在这里,把羊舍加固几圈。” 江言点点头:“也行。” 昨夜一宿折/腾完,他腰酸腿酸,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去部落中央看看。 他给小宝套上小冬衣,幼蛇半个小身子被雌父抱在怀里,用尾巴卷住雌父的腰身,乖乖地被带了出去。 一群强壮的蛇族雄兽正在宰杀猪和牛,空气里浮散着血腥的气息。 蛇族兽人对血腥的味道习以为常,甚至于,这是他们生下来骨子里就熟悉的气味。 江言走到场地有点后悔,观察小宝的脸色,怕吓到宝宝。 几个雌兽喊:“言!” 他闻声望去,阿乔和几个雌兽也在一群兽人当中帮忙。 江言走进他们:“今日杀那么多野猪?” 阿乔笑道:“族长说一部分做成熏肉,能吃到明年冬日,还有一些肉拿来祭神。” 部落里今年收成不错,哪怕狩猎队不外出捕猎,大仓库和地窖储放的粮食足够度过冬春两个季节。 这个情况是过去那么多年里没有过的,食肉的兽人几乎以狩猎而生,而今年,蛇族在认真进行耕种后,获得了土地丰厚的回馈。 过去,无论秋冬春哪个季节,部落会定时派出兽人捕获食物。 兽人怕肉食囤放太久变质,他们还得在最大的日期宽限内将食物进行存久,吃完。 如今掌握了熏肉的技术,不用定期把肉吃完,更不用担心肉的味道变质。 江言来到部落的第二年,给部落带来了太多影响和改变。 蛇族产出的资源并不比桑族少,附近的几个部落,在与蛇族进行交换物资后,也屯够粮食,没有进行季节迁徙。 今年丛林的冬日比会往年更加热闹,以蛇族和桑族为中心,周围的一些部落群没有离开,而是选择留下。 这让其他迁徙的兽人部落产生动摇。 可能换到的资源有限,蛇族,桑族附近的部落抢着时机交换,别的部落分不到什么了,所以不得不离开。 也正因如此,别族的兽人开始对土地萌生更多念头。 他们离开时恍惚地想:原来耕种土地,可以产出度过冬季的粮食。 不过选择留下的部落究竟能不能活过今年的严冬,得等这批离开的兽人明年春季回来时再验证了。 切出来的猪腿肉清理干净,要烟熏。 江言帮忙熏制猪肉,正打算找个地方把小宝放下,阿乔指了指远处的树干,道:“放那儿吧。” 定睛一瞧,才发现几条幼蛇各自盘着一节树干睡觉。 江言低头,看着小半个身子肉肉的小宝,十分怀疑宝宝能不能在树干上缠稳。 阿乔窃笑:“言,我替你把阿愿送上去。” 尾巴一抬,懵懵趴在蛇尾上的小宝很快被送到树上, 幼兽懵懂地和树下的雌父对视,江言紧张,展开胳膊,生怕小宝掉下来。 很快,小宝看见旁边的几条幼蛇,他便用细细的尾巴绕着树枝缠卷,朝雌父“啵”了声。 阿乔道:“小宝真聪明!” 与此同时,江言有些疑惑。 雌兽们生下的幼蛇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化成半兽形,可小宝出生起就有了半兽人的形态,反过来想,小宝能不能变成完全的兽形? 他道出了疑惑。 阿乔:“当然能。” 江言:“……” 阿乔:“这得小宝慢慢悟出,等他看到襄它们——” 话音戛然而止。 阿乔尾巴翘起,指着树干的方向。 “言!” 江言睁大眼睛:“……!” 几条幼蛇,瞬间就看到小宝。 小宝和撒特德一样,是非常纯粹的黑色,没长鳞片,显得非常稚嫩,瞳孔圆溜溜的,不像撒特德那样威严冷漠。 江言仿佛在看着幼崽版的撒特德。 他轻声唤:“小宝。” 黑色的小蛇盘着树杈,尾尖勾成一个圆,脑袋垂下,贴着江言的手腕蹭了蹭。 江言喃喃:“真的变成小蛇了。” 阿乔笑呵呵的。 江言摸摸小蛇圆圆滑滑的脑勺,道:“真可爱。” 小宝嗖的一下缩回树干,蛇瞳宛如两颗小宝石,闪烁着害羞。 襄它们还没接触过小宝,试探着靠近没接触过的幼蛇,彼此碰了碰脑袋,相安无事。 阿乔:“让它们熟悉会儿。” 江言便放心地让小宝和其他几条幼蛇在树上盘着相处了。 午后,江言一直在帮部落熏制猪肉。 兽人们风风火火的忙碌,到了傍晚,为夜里举行的祭神礼准备祭品。 江言从烧熏的土窑出来,很快看到撒特德,以及盘在他肩膀上的小蛇版幼崽。 他笑了笑,正准备过去,忽然听到兽人议论。 “这个果子的味道都变了,怎么能拿来祭神,丢了吧。” “好奇怪的味道……” 他绕开纷纷远离的兽人,问:“发生了什么事?” 撒特德握住他的手:“言,别靠近。” 江言仰起双眸,忍不住笑,看来连撒特德也不喜欢这股味道。 他更觉得疑惑,愈靠近仓库,那股味道便越清晰。 江言停住脚步,面上闪过疑惑和诧异。 “这是……” 他直接攥着撒特德朝里走,直冲脑门的味道,的的确确是酒味。 阿尔正带着兽人要来清理这间仓库,喊道:“言,这些果子和米不能吃了,也不能拿来祭神。” 原来,收获的果实和几桶稻米放在一块,不知怎么,都变了味。 江言低叹:“阿尔,让我看看。” 他凑近,抱着桶里的米闻。 撒特德怕他被呛晕,忙拉着他。 江言:“别……” 青年双眸绽放着明亮的光彩:“撒特德,这是酒,这些米跟果子混在一个地方放,发酵成了酒。” 阿尔:“酒?什么酒?” “言,酒是什么?” 江言笑道:“等我几日,看能不能把米酒做出来。” “等大伙儿尝过,就知道酒是什么了。” 第114章 祭神礼要在部落的祭台上举行, 江言也是第一次参加蛇族的祭祀活动。 他做熏肉做了一下午,本来还想问问有没有其他需要帮忙的,阿尔摇摇头, 道:“言, 你忙了半日, 先回去休息吧。” 旁边的兽人亦加入劝说。 撒特德都找来这里了,他们怎么还好意思让江言继续留下。 江言熏肉技术好,效率比他们做得快多了,下午就把处理好的肉都熏制上, 过程又细心,总之帮了他们大忙。 若江言不插/手,他们至少都得忙活两日不止。 如此,江言只能去洗手, 指尖的水珠还未甩干, 就叫横出的大掌握住。 他笑了笑, 腕子一凉, 攀在撒特德肩头的小蛇贴着他手腕绕紧。 江言抬手端详, 和小蛇浅浅的眼瞳对上, 怕它冷着, 轻声轻语地道:“小宝,进袖口里。” 小蛇便挪了挪位置,藏进袖口内绕好。 江言看着撒特德:“那就先回去休息, 等吃过东西, 夜里去祭台看一看。” 回去前, 江言特意往刚才小宝盘树杈的地方绕, 看见挂在枝条上的小冬衣,把它收好, 跟撒特德回去准备晚饭。 晚上用莲藕和猪骨头煲汤,几块瘦肉炖得很软,其中半块捣成糊糊,放些汤汁,让小宝自己吃。 江言在饮食方面一向讲究荤素搭配,不过蛇族都是肉食动物,而且小宝还小,怕他吃不饱,营养跟不上,江言就很少坚持给他喂青菜。 除非小宝对青菜好奇,伸着肉手去够,江言才给他夹一点吃。平时若要补充维生素,就把果子挤出汁水,让小宝捧着甜甜的果汁喝。 江言看小宝抱着木勺吃得专注,便继续吃面前碗里的食物。 喝着浓郁的骨汤,莲藕入口即化,绵绵的,江言忍不住多夹了几块。 撒特德吃着肉,江言就不像惯小宝那样惯着对方了,夹几块藕和菜叶放进他的碗里,笑吟吟的。 “不要光吃肉。” 撒特德默默把菜叶子和莲藕吃掉。 白天熏了半日的肉,江言要洗澡,洗去那股味道。 他拿着衣物准备往澡房走,见小宝趴在床上望着自己,就道:“宝宝跟爸爸在这里待着。” 他想了想,道:“撒特德,要不然你帮小宝洗一会儿,锅里还有热水,用木盆盛些出来。” 他笑着问:“小宝要洗香香吗。” 小宝“啵啵”一声,明显也想洗澡。 于是等江言快速从澡房洗完澡上来时,小宝还泡在温热的水中,不知道热水怎么洒了出来,稍微把撒特德的衣摆弄湿了。 撒特德面无表情的看着泡在水里一动不动的幼兽,江言直觉不对,凑近了看,只见坐在水里的小宝蒙蒙的,肉肉的胳膊多了块红痕。 江言问:“撒特德,你是不是搓得太用力了?” 又问:“小宝,疼吗?” 他神情涌起几分心疼,碰了碰小宝莲藕似的肉胳膊,另一手摸撒特德的衣摆。 稍作联想,大概就是小宝疼了,挣扎一下,水就洒到撒特德衣服上。 他哭笑不得:“撒特德,小宝还小,就算幼兽有了力量,和成年的雄兽比起来,差得太远了。你也该控制控制自己,好么?” 又转头和小宝说道:“宝宝,爸爸他不是故意的,下次就不会把小宝弄疼了。” 小宝“啵”一声,江言问:“还洗吗?” 见小宝乖乖坐着,江言便接替了撒特德的位置,轻轻往幼兽娇/嫩的肌肤搓洗。 轮到洗尾巴时,小宝主动翘起尾巴,方便雌父给他洗每一寸蛇尾。 江言被萌到:“怎么那么乖。” 幼蛇尾巴抖落下一些水珠,江言摸摸他红通通的脸蛋,洗好后用张开麻布一包,擦拭水珠,陪小宝把小衣服穿好。 幼蛇还小,正是最贪睡的时候,加上天冷,伸着小胳膊让雌父帮他把衣服系好时,明亮的大眼睛已经闭上了,尾巴静静垂直着,睡姿特别好。 江言给小宝盖好被褥,坐在床头望着洞口。 撒特德把盆里的水倒了,刚进来,就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眸。 刚才江言说完那句话,撒特德也没接。 他沉默惯了,不管对错,只要是江言,都接受。 江言盯着撒特德的眼睛看,手指一勾,握住那只大掌。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撒特德便与他坐着。 江言没从撒特德脸上看出什么异常,他问:“没生气吧?” 撒特德道:“没有。” 江言不吭声,半晌叹气。 好像不管自己说什么,好坏与否,撒特德总是全部接收,他也不会愤怒,接受了,要么学,要么改,情绪稳定得不像个正常人。 有时江言宁愿撒特德多想一些,会生气,会埋怨。 他反思了一下刚才说话的语气,虽然并不重,可之后想想,总担心撒特德会认为自己太偏心小宝。 出神间,撒特德道:“从前给言洗澡,力道也没控制好。” 江言道:“我是大人了,没什么事。” 撒特德专注看着他,江言从这样的眼神里,很快读出这个人的心绪就是跟着自己变化的。 其实细想,撒特德并非没脾气。只要江言安好,他就一直如此,稳定默然。 像之前他被隼族掳走,撒特德就失控了几次。还有江言生产时,陪在身边的撒特德看似冷静,状态其实已经有些疯狂了。 江言想起祭司私下对自己说过,撒特德一直盯着他被剖开的肚子看,更是毫不犹豫地往他颈上的血脉戳出个口子,任血液往自己的嘴里淌。 撒特德,其实也会疯…… 他只是把这些情绪都系在江言身上。 江言抱着对方的一只手沉默,片刻后,率先站起来,还拉着撒特德往外走。 撒特德:“言?” 江言:“带我去看部落的祭神礼,从前都没看过,有点好奇。” 撒特德道:“好。” 又看着他:“把斗篷披上。” 江言系斗篷的功夫,让佩奇守在床边,看好小宝。 佩奇把它的窝从角落里拖到床尾,盘在窝里一躺,示意江言放心。 江言系好斗篷后,本来想自己步行下去的。却见萧瑟清冷的月色下,巨长的蛇尾像一条长鞭在黑暗中蜿蜒蛰伏,他被撒特德抱起来,帽子往脑门一兜,挡去迎面的风。 他动了动唇,话止在嘴边,便让对方抱着带过去了。 眼下天色已经不早,按他步行的速度,走过去会浪费不少时间。 蛇族部落的祭台设在最高处,寓意能接近天神。 祭台只有族长和祭司能上去,而内部的祭坛,只有族长进入。 祭台上燃着几道火堆,明亮的火焰照亮整个祭台的范围,四周陈设了许多祭品,都是这一年部落收获的食物,制作的器物,台下,围着一圈雌兽吟唱部落的通灵曲。 江言坐在撒特德肩膀上,借着对方体型的优势,能把祭台的情况看个大概。 想起隼族姆姆曾经的话,神坛内记录着祖先过去的恩怨,此刻江言对此抱了几分好奇,静静地打量这场在黑夜举行的祭神礼。 兽人们祭神非常虔诚,祭礼会从黑夜持续至第二日天光破晓,撒特德不会让江言在祭台外待一整夜。 过了半时辰,他问:“言,回去吗。” 江言点头:“看过了就回去吧。” 上次江言提过的纪念族人的祭奠礼,族长并没有接受。然而随着时间往后推移,他相信在未来的一天,部落的祭祀方式会发生转变的。 月色落了一地,回去的路上,江言趴在撒特德肩膀,看着地面那道蛇尾伏动的影子。 他把脸重新倚进撒特德胸怀,挡一挡深夜的冷风,忽然问:“撒特德,你会想念兽父和雌父吗?” 江言轻声道:“如果你想他们,以后我们也可以祭拜他们的。” 撒特德没有迟疑地摇头。 江言看着对方,没发现半分破裂的表情。 撒特德并非说谎。 生老病死对蛇族而言再正常不过,他们拥有相较其他兽族而言十分漫长的寿命,死了就死了,终有一天会回归到自然里。 即便死在兽族之间的斗争中,这亦是他们接受的命。 为了抗争而灭亡,是每一个守护部落的兽人的使命,是光荣的。 而雌兽因诞生幼兽灭亡,同样是兽人自小就产生的认知,这也是兽人的使命。 同样是为了完成使命死去,在许多兽人心里没有区别。 在认识江言以前,撒特德也一直冷静地接受这一切,所有的变化对他来说,就像日月星辰的交替那样自然。 可就是这样的兽人,逐渐萌生出不同的情感和思想。 撒特德最早产生动摇的时候,是看见江言睡在阳光底下那会儿。 明明弱小得能被自己轻易捏死的人类,却因为得到阳光的滋润,满足之色自内心溢出眉眼,晃动在眼波里的笑让他神智恍惚。 他开始随着江言的一举一动,产生了思考。 江言摸摸撒特德的耳朵:“怎么走神?” 撒特德收起心绪,垂下双目:“只要你和小宝平安就好。” 如今有了放在心底惦念记挂的人,对于那些过去当成自然和习惯的东西,撒特德已经重新有了新的认知。 他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蛇族兽人了。 第115章 山谷幽寂, 鸟禽不见踪影,一场雨下完,气候是彻底冷了。 天一冷, 兽人们都嗜睡, 幼蛇留在床里睡得沉沉地, 江言用兽褥给他盖好,摸了摸红扑扑的肉脸。 知道这是兽人的习性,他便没那么担心了。穿着厚厚的棉鞋,裹着及膝以下的冬衣下地。 山野和天色连成一片灰茫茫的颜色, 平台旁边的灶头生着火,锅里正热着食物。 江言搓了搓手,见撒特德从羊舍出来,便晃了晃手。 早上熬了粥。 部落里收取的稻谷虽然有限, 可给江言的米足够他吃半个月左右。 加上去年江言还留下一桶从隼族带回的稻, 经过筛选, 好的一部分用作明年培育下种, 其他的用来给煮给江言吃, 每日一两碗, 足够他吃两个月的。 江言捧着热腾腾的粥, 吹了吹,先分了半碗过去。 “撒特德,你也喝。” 撒特德把面前的碗推回去, 摇头。 “言吃。” 他照常吃烤肉, 稻米有限, 撒特德留出来的米都是专门给江言做饭或者熬粥的, 连小宝也只能吃肉糊糊, 有了米, 江言胃口比以前好不少,配上汤汁或菜汁汁,拌进米饭,吃什么都不挑,连撒特德给他多夹的几块肉也吃了,有米饭搭着吃,不会像从前那样没吃多少就觉得腻。 他当下还需要把身子养起来,撒特德专注看着江言的下巴,还是瘦,希望冬季的这段日子能把人类补回原来的模样。 想着,撒特德把手里剥去壳的水煮蛋递给江言,江言吃下。 “一会儿还要巡视吗?” 撒特德:“嗯。” 江言点点头,已经习惯了。 兽人巡视部落那是风雪无阻的工作,除非像去年那样遇到冰雪封山,把几道进出部落的入口全部冰封冻结,撒特德才能歇下来。 不过去年的气候很冷,江言还是希望今年不要像去年那样冷比较好。 撒特德化出蛇尾,江言把他的衣服拿起,挂在木架上。 撒特德用尾巴缠着江言盘了几圈,卷住他的腰肢蹭了蹭,这才离开。 目送兽人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山野中,江言收起视线,给佩奇倒了几块骨头,走到石壁凿出置物洞前,拿起密封的陶碗轻嗅,隐隐有股酒味,揭开盖,看见里面一团米已经发酵出菌丝了。 他便去底下干活。 熏烧房里的木炭已经被撒特德更换上新的,需要烧到明日才能再出一批新炭,江言检查过,没什么差错,又进了仓库,把前几日从部落仓库带的米取出。 江言把米浸入桶内泡,估算时间,至少要泡至下午才能用。 接着挑了块麻布,用石刀将布裁剪成可以盖住锅的大小尺寸,以清水洗净,晾干。 除了这些准备,还需要准备一个密封酿酒的容器。 江言原先做腌菜,把能用的器物都用上了,重新进入仓库里翻找,实在找不到多余用的,就去了就近的一处兽人居住的山洞前。 他唤了两声,兽人兽袍都没披上,连忙从平台跃下,还能看出眼底有朦朦胧胧的睡意。 “言?!” 江言一身兽袍,虽然厚重,可穿扮得整整齐齐,兜在毡帽里的脸又小又白,产后瘦了不少的缘故,看着更让人怜惜。 哪怕是内心没什么柔情的蛇族兽人,对江言也萌生出怜惜的情绪。 而且江言穿扮那么整齐漂亮,倒更显得兽人潦草。 兽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想着要不上去披件衣服,不过外头冷,又不想让江言等太久。 江言道:“我想借两个陶器。” 他伸手比划大小,“要这样大小的,配有盖子,能完好的密封起来。” 兽人点点头:“好,我回去找找。” 很快,兽人翻出两个符合江言要求的陶器,带来后,忍不住问:“言要做什么昂?” 江言道:“酿酒。” 兽人:“哦哦。” 等江言走远,又陷入了思考。 酒是什么? 江言正在缝补衣物,又尝试给撒特德制双棉鞋。 等灶上的小火熄弱,起身添了根柴。锅里有水,隔了块木板,板上有一碗肉糊糊和蒸蛋。 再返回,睡了一夜半日的幼兽醒了,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睁着,看见雌父,连忙把尾巴卷了上去。 他的尾巴还不够长,不能像兽父那样缠几圈把雌父卷起来,卷个一圈就差不多了,又细,像条绳子似的。 江言低头在小宝眼皮亲了一口,宝宝眼睛顿时亮了。 幼兽嘴唇一张一合的,等江言捧着肉糊糊和蛋羹进来时,小宝居然发出稚嫩含糊的声音。 “fu……fufu……” 江言惊诧。 “小宝叫我什么?” 夫夫? 转念一想,便悟了。 宝宝是想叫他雌父么? 江言捧起小宝肉乎乎的脸连亲几口,直给幼兽亲得都害羞起来。 他把肉糊糊喂到小宝嘴边,循循善诱:“再唤一次?” 宝宝含着肉糊糊,大眼睛都是笑意:“……fu……fu……” 乖乖让雌父喂了一会儿,小宝就自己拿起勺子,尾巴一卷,慢慢吃。 兽父让他不要总叫雌父操劳,嘴上虽然没说,可兽人之间交换的信息就是那样的。 小宝不想让雌父劳累,努力把食物吃了,这次木勺拿得比上一次还稳当些。 吃多点肉糊糊,才能长得像兽父那般强大威猛。 江言坐在旁边陪伴,等小宝吃完,收拾好碗具,回来后看见又开始拿自己的尾巴打结玩,便陪他玩了会儿。 小宝是个省心幼兽,基本不缠着雌父做什么,只要雌父坐在身边,就足以让他高兴,其余的便自己拿尾巴玩。 有时实在很想雌父,便用尾尖卷雌父的手指,又或者去卷小毯子,自己能玩好一阵。 约莫半时辰,小宝就抱着尾巴打屯,眼皮阖了下去。 稚嫩的幼兽唤了声“fufu”,软嫩的尾巴一垂,彻底睡了。 江言无声一笑,把小宝安置进被褥里,转眼就到正午。 下雨天,山野阴隆隆的,能见度极低。 江言落下兽皮,用陶壶烧了些热水,外面传来些响动,撒特德回来了。 兽皮后,撒特德变回人形,拿起挂在木架的兽袍穿上,旋即来到江言身边。 江言摸了摸对方微湿的头发,道:“拿麻布擦一擦。” 撒特德照做,擦干发端,得到江言递来的一碗水。 江言问:“午后还出去吗?” 撒特德:“不出。” 江言:“我想睡个午觉,醒了就把泡在桶里的米蒸了,酿个四五日,应该能出米酒。” 撒特德点头,他到外面的灶头生火,热了食物,等江言吃完睡下,就拎着木桶到面前,选出比较劣质的米。 江言睡醒,撒特德把米给他选好了。 省去挑拣的功夫,他直接洗干净米放进锅里蒸,盖上晾干的麻布,待米饭蒸煮,取出晾干,加入凉白开搅拌,又去把碗里已经出了菌丝的酒曲取出,放入米板里继续搅拌。 米饭全部搅拌均匀,移置到很大的陶罐里。 江言用热水烫过木勺,拿起勺子在蒸熟的米中间挖了个坑,留着观察出酒的情况。 米饭装满了两个大陶器,最后密封储藏,时下天冷,得过个四五天起再观察。 撒特德在旁边看着,记下了江言所做步骤。 江言笑道:“若在夏天,气温高,等一日就能出酒了。” 撒特德对酒还是挺好奇的,只是面上不显。 过了五日,傍晚前江言揭开密封的陶器,米坑内已有液体,浓郁的酒味飘散。 江言欣喜地看着旁边的身影:“看来还算成功。” 撒特德隐隐皱眉。 兽人对酒味有些排斥,可江言似乎很欢喜,撒特德便不多言,只沉默地看着。 江言取出米酒,灶上一直留火,很快就将酒放上去蒸,又过半刻钟后,继续取下,等待冷却。 他搓了搓手,单独盛的半碗米酒很快凉了,捧起碗嗅,让撒特德也闻一闻。 江言双眸亮莹莹的:“怎么样?” 撒特德:“……味道很奇怪。” 江言笑不合嘴:”大家好像都不怎么喜欢酒味。” 说着,他用勺子舀了半勺,唇一抿,微微酸,有点甜,带几分酒精的味道。 他咋咋舌,眸子眯起,又尝了几口。 江言把勺子一转,送到撒特德嘴边。 \"米酒的度数不高,试一试?\" 尽管味道有点奇怪,撒特德还是把江言酿的米酒喝了。 几口尝完,皱起的浓眉缓缓松开。 酒对兽人是非常陌生的东西,初尝奇怪,缓缓喝了几次,似乎没有那么排斥。 同时,撒特德感觉身体涌起一股微妙的感觉。 银灰色的兽瞳有点涣散,撒特德盯着江言的脸庞,身躯一矮,手臂拢在那截纤细的腰肢后,渐渐收紧。 江言一手拿着酒碗,一手半环在对方身后。 “撒特德?” “言……”低沉的嗓音拂在耳边,撒特德静静抱着他的人类,也不说话,就是很想抱着。 落在耳边的气息温热,这一刻撒特德变了个性子似的。 江言反应过来,不可置信。 几口米酒对他基本没什么影响,可对没饮过酒的兽人,效果太快了。 他猜测这几口酒似乎让撒特德醉了,可能醉得程度并没有太深,醺醺然的。 “言。” 撒特德继续低唤,这次直接把江言抱起来,碗里的酒都洒了。 江言整个人被抬高,不得不环上对方的脖子。 他笑出声:“撒特德,你居然醉了。” 撒特德耳朵和眉眼透着薄红,向来冷傲的强大兽人,因为醉酒的缘故,看起来柔和了几分。 江言摸摸对方发红的耳根,亲了上去。 “撒特德,我怎么有点想欺负你。” 第116章 听了江言带着调戏口吻的话, 撒特德仍只抱着他不动。 兽人太高大了,被抱起来的江言视线与撒特德仅是齐平的地步。 他手指轻轻揉弄那只温度热烫的耳朵,呵着酒精气息的柔软唇瓣贴着薄唇摩/挲, 手嘴并用, 耳鬓厮磨。 这件事情上, 撒特德一向沉默中带着凶狠,醉了酒,头脑是木的,空白的。 江言眼眸眯眯, 仗着对方没什么回应,收起腿一环,像只黏人的猫咪,叫撒特德抱自己回床上。 亲着亲着, 撒特德理智就回来了几分。 脑子从发木的状态变成另一种发麻。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江言, 平时很温和, 此刻却含着有点坏和捉弄的笑, 脸颊红得很, 眼睛湿/湿的, 氤氲着水雾那般, 鼻尖和眉下出了汗,沾染几分令人血脉喷张的感觉。 特德心口滚热,凭着本能, 几乎把满手的温暖柔软揉搓进身躯里, 嘴和唇都喷出滚热的气息。 江言的手非常大胆, 神情分明害羞, 指尖却毫无退缩地张开,又收起来, 顾得了一头,顾不上另一头。 “言……” 撒特德想把兽袍扯烂,耳朵一暖,被江言用嘴唇蹭。 “别把衣服弄坏。” 江言自己也有点上头,身体和灵魂似乎都上升到一个异常兴奋的点。 撒特德沉沉“嗯”一声,余光瞥向角落里已经睁开懵懵大眼睛的小宝。 似有感应,江言喘着气回头。 和小宝大眼瞪小眼:“……” 他哑声:“要不我们——” 正准备说算了,却见撒特德突然化出蛇尾,厚厚的兽褥展开,从头到脚罩住江言,他身子一空,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化。 兽褥连带他的头发和耳朵都遮得严严实实,隐约听到呼呼的风声。 江言老老实实待在撒特德怀里,胳膊收紧,大概猜到对方要带他去哪里。 高峭的山壁将万物隔绝起来,连凛冽的朔风也吹不到这里,浓浓的水雾缭绕,四周静悄悄的。 撒特德把江言身上的兽褥扯开扔在石头上,带他浸没于温泉中。 江言“唔”一声,松开扶在蛇尾的手,眸光闪烁。 带他来的路上,鳞片一直都是打开的状态。 他反复舔了舔唇,不敢直视,有点害怕。 “撒特德,你变回来。” 伴随着话音,巨长的蛇尾贴在他肩背后蹭了蹭,若不是对方扶稳他,江言会被那股冲力弄倒。 他头皮和脊背一阵发麻,收紧环住撒特德脖子的手僵硬不动。 直到黏在脊背后滑动的鳞片消失,撒特德手臂沾着水珠,和他十指交扣,压在岸边的石块上。 返回山洞,江言想用火把兽褥烘干,撒特德揽着他的腰,道:“别忙这事,交给我。” 江言很困,耗费完大量体力立刻休息了,却不知在他睡着后,撒特德悄然离开。 祭司的山洞外落下一道很长的影子。 伊修疑惑:“怎么那么晚过来,言病了?” 撒特德摇头。 他道:“我拿件东西。” “有没有服用之后不会让言怀孕的药草。” 伊修曾经医治过误食某些药草后很难怀孕的兽人,兽人那么看重繁衍,听了撒特德的话,伊修惊讶。 “你……你要自己服用?” 不用怀疑,撒特德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让言吃的。 撒特德:“嗯。” 伊修挠了挠头:“撒特德,你、你真的太奇怪了。” 可他又说不出阻止的话。 倘若当时江言生产出事,以撒特德那副癫狂的样子,估计连他都会被祸及。 他道:“药我可以给你,不过有没有效还不一定。” 毕竟蛇族兽人的体质比其他兽人强大许多。 撒特德道:“给我就行。” 江言足足休息几日,才缓回神。 温泉那夜,撒特德把他收拾得干净,甚至没怎么……留在里面,清理起来很快,除了有点酸,暂时没别的不适症状。 他把酿好的米酒收起来,觉得这些酒不能再让撒特德沾。 酌情小饮,酒是个好东西,可对于没碰过酒的兽人,譬如撒特德,沾酒不一定是件好事。 江言搓了搓脸,酒后那啥,还挺刺激的。 入冬不久部落举办了一次烤肉篝火会,从前部落聚集,单单只烤肉,或熬肉汤。 今年做的花样就多了,江言很难在寒风里过长时间逗留,他的身体还不能抵御寒风,帮不上什么忙,就把藏起来的米酒带去。 之前兽人们就在好奇酒是什么,借此次机会,江言让他们尝一点新东西。 篝火会十分热闹,部落的兽人大多数都出来了。 佩奇抖抖身上又厚又密的毛,迈起强健的四肢跟着去,它在寒风里精神抖擞的,今晚能吃上许多根大骨头。 幼蛇睡得香沉,迷迷糊糊觉察兽父和雌父要出去,小嘴含糊喊了几声“fufu”,江言心一软,就也带他去了。 担心小宝冷着,江言让小宝变回小蛇,将小蛇缠在手腕,拉起袖口。 小蛇的脑袋几乎陷在毛绒绒的冬衣里,雌父的皮肤暖暖软软的,它非常舒服,还很有安全感,展开蜷起来的尾巴,开心地绕着雌父的腕子打圈圈。 刚入夜,部落中央的篝火几乎把整个场地都照亮了。 十几口大锅熬着肉汤,搭配各种香料调配,香浓的味道令兽人们愉悦地甩起尾巴。 族长尹林领着阿尔分配食物,赞美今年的收成,鼓舞族人。 兽人显然也是兴奋的,他们几乎都感慨着同一句话:“今年真好啊,越来越好了。” 过去无数个冬季,每时每刻对兽人而言都是难熬的。 他们怕没有足够的食物饱腹,没有遮风挡雪的洞穴御寒。 很多兽人会选择迁徙,等来年春变暖,再回到原来的土地上。 蛇族纵使有着强大的力量,在丛林里横行霸道,可一旦入冬,很多时候也只能窝在洞里睡觉,足够长的时间睡眠可以减少食物的消耗。 所以每年入冬,部落的气氛都会死寂低沉,后来族长想办法举办篝火会,借此机会,在最难熬的时期鼓励族人。 过去,兽人们的情绪都随着狩猎队带回的猎物变化。若今年猎回的食物多,他们就高兴,若少,那就兴奋不起来,担心饿肚子。 可今年不同,部落用土地耕种,收获了不同以往,可以饱腹的食物。 这些食物足够他们安安稳稳度过冬日,丝毫不担心会饿肚子,不担心狩猎队能不能带回更多的猎物。 兽人捧着碗,碗里盛满拌着汤汁的米饭,是不同于肉食的香,很独特的食物,却叫他们吃起来异常满足。 不少兽人依然不习惯用木筷,都用勺子把米饭舀进嘴里,吃得顾不上说话。 碗底吃空后,才有兽人回过味来,差点把碗都舔干净了。 “族长……这些米饭太好吃了,吃完以后浑身热乎乎的。” “能不能再给我一碗,不够吃的。” 其他高兴却仍保持着理智的兽人笑道:“今年收成的稻子就那么些,哪够咱们顿顿吃。但言不是说了,稻子以后会越产越多,只要咱们团结,勤劳,明年收成的稻子会翻倍的!” 说着,兽人们的目光一一落在那道最独特的身影——江言身上。 “言,你带回来的稻子真的太好吃了。” “言,你是怎么发现稻子能吃的?” “这些稻子真的是从隼族领地里带回来的吗?他们部落里有这么好的食物,竟然都没发现!” 连接不断地问题让江言一时不知道先回哪个好,干脆拿出带来的陶罐。 撒特德微微一僵,江言朝他扬了扬眉,笑着开口:“还有件好东西,是大家没尝过的。” 兽人们果然好奇,连族长也凑过来。 “言,这是什么?” 江言拍了拍身前的陶罐:“上次提过的,米酒。” 族长神情微变:“就是那个味道很奇怪的东西?” ”能吃吗?” “才一罐,不够吃的吧。” 虽然对味道奇怪的东西抱着怀疑态度,可江言说能吃,兽人就信他。 即使那股气味实在很奇怪,仍有兽人想主动尝试。 江言揭开陶罐上的盖子,米酒的味道散出,一部分围观的兽人扭着尾巴后退,眉毛皱得很紧,留下少少的继续围着。 连藏在江言袖口里的幼蛇也探出脑袋,很快,闻了酒味的小蛇晕乎乎的躲回雌父袖子里,跟他的兽父一样,受不住酒精。 撒特德面色紧绷,却如磐石一样没从江言身边挪半步。 可他一想起那日酒后微醺,浑身发热,抱着江言在温泉里做那样的事,便又克制不住地多看了几眼陶罐里的酒。 江言把晕乎乎躲在袖子里的小蛇取出,递给撒特德。 “你带小宝去旁边等。” 撒特德低头瞥了眼小蛇:“……” 江言:“快过去。” 撒特德就带着小宝在树下等。 江言给愿意尝试的兽人到了少量米酒,族长抬手,皱眉抿了口碗里的液体。 继续第二口,第三口。 稍微适应后,似乎酒味没那么难以忍受,甚至有些奇妙。 江言观察兽人眼神和脸色的变化。 同样喝了酒的阿默茫茫说道:“言,我好开心。” 他甩了甩尾巴,若刚才吃米饭时的喜悦有一半,喝酒后,另一半也被填满了。 林卡面不改色,咋咋舌:“言,再给我来一点。” 江言看他,林卡笑呵呵道:“滋味真奇怪,但有种说不出的过瘾。” 阿乔见状,忍不住把碗递给江言。 “言,我也来一点。” 待他皱着脸闷了两口,耳朵都红了,对着江言一直笑,阿武忙扶着他找块石头盘着。 越来越多的兽人浅尝两三口米酒,大部分都微醺,颠颠倒倒地滑着尾巴回山洞,还有的面无改色,林卡很是能喝。 但兽人们喝完米酒后都有一个共同点,身体发热,比平时都要高兴。 翌日,他们想起喝酒的滋味,忍不住冒着寒风出了山洞。 江言无奈,已经不知道有第几个兽人从底下徘徊经过,把羊舍里的咩咩兽吓得不轻。 他把兽人们都打发走,笑道:“林卡,怎么连你也凑这样的热闹。” 又道:“这样,等明年稻子收成多了,我多酿些酒,或者教大家酿米酒。” 他还叮嘱:“喝酒要适量,喝太多对身子不好。” 把兽人都打发离开,江言无奈地摇摇头,笑着回去把趴在怀里的小宝抱起来,亲了亲。 小宝软呼呼地叫:“fufu。” 肉手和尾巴都藏在江言的怀里,拱着身子。 宝宝睡了很久,正午醒过一次,兽父在,不敢太黏着雌父。等兽父离开,这才黏着雌父。 小宝虽然继承了兽父的一部分特征,性子却不像兽父那样冷冰冰的。 江言给他把弄乱的冬衣整理好,小宝低头,肉肉的手指学着雌父的动作,乖乖把衣摆捋平。 连吃肉糊糊也自己举着勺子吃,江言叫他慢慢吃,怕他噎着。 小宝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幼兽了。 今年的冬季不像前两年那样飘大雪,或到处结冰,这个冬季安静温宁,江言第一次有了踏实感。 他觉得自己可以和异世里和兽人们一样,平凡又充实生活下去。 安静漫长的冬季过去,再睁眼,已经是他在异世生活的第五年。 第五年的春。 江言被一阵温热弄醒,侧着贴在枕头的脸传来湿意。 他迷茫掀开眼睫,认出不远的“儿童房”,火光昏暗的山洞内,视线一暗,叫覆盖过来的身躯挡了去。 江言含糊地“唔”了几声,唇舌与贴来的微凉薄唇缠上。 他摸着对方健窄的腰身,摸出些汗渍来。 撒特德低沉唤:“言。” 江言已经习惯撒特德这份随着每年春日降临而爆发的热情,尽管昨夜弄/到很晚才睡,却还是抬腿,迎了上去。 第117章 天蒙蒙亮, 撒特德端着热水走进山洞,江言抬起还有些疲倦的眼睛,放下手里的水杯, 看人时的瞳仁亮得很。 撒特德道:“言, 擦一擦。” 江言掀开裹在身上的被褥, 把腿脚周围擦干净,又抹了点药汁,待药汁清凉的感觉散去,他下地走了走, 迎上注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他道:“没事。” 说完伸了个懒腰,又笑:“就是夜里和早上没怎么睡,等会儿得接着补眠。” 旋即感慨:“希望白日外头没那么吵吧。” 每年开春,部落周围都十分热闹, 江言从原来的不习惯, 如今对此也适应了。 就算山洞外传来什么奇怪的声音, 江言也能闭起双眼, 沾枕就睡。 撒特德将热好的早食带进来, 有粥有腌制的咸菜和鸭蛋, 还有一碗蛋羹。 江言洗漱完, 盆里的水清晰倒映出他如今的模样。 来到异世五年,水面的青年除却气质愈发温和成熟,模样倒似乎没怎么变化。 他摸了摸脸, 没做细想, 有些东西不能深究, 想太多, 或许会自寻苦恼,过好当下的日子就是江言想要的。 走到儿童房面前, 正准备打开门,垂下双眸,只见一双肉肉的小手放在门后,里面的小幼崽自己打开门,露出圆圆的脸蛋。 “雌父~” 小宝和江言一样,眼型像小鹿眼,瞳色是浅淡的银灰。 幼崽大眼睛里闪过欣喜,短胳膊抱上江言的腿。 江言一把抱起努力撑高尾巴,只堪堪到到腿部的幼崽,亲了亲他肉乎乎的小脸。 小宝脸红扑扑的,搂着雌父的脖子没吭声。 江言轻叹,温和问道:“怎么醒了不叫我?” 看小宝把身上的衣服弄得整整齐齐,应该醒了有一段时间。 小宝大眼眨巴眨巴,只抱紧雌父,用尾巴贴着雌父的手。 兽父和雌父把他留在儿童房里,两人在外面,尤其天还没亮时,他最好不要出去,这是兽父传给他的讯息。 江言问不出个所以然,摸了摸小宝软软的头发:“先洗漱,然后吃东西。” 小宝“唔”一声,随雌父到了平台。 他坐在小凳子上,很快,小手被塞入一支猪毛制作的软牙刷。 江言平时用牙刷沾点盐刷牙,小宝牙嫩,怕伤到口腔,他便往水里兑一点盐搅拌,混成淡盐水让宝宝漱口刷牙。 小宝看了雌父一眼,从小凳子滑下,尾巴还短,在石块上只盘小小的两圈,脑袋的软毛晃了晃,含着淡盐水,咕噜噜的,静静吐掉,再含一口,用小牙刷慢慢刷着牙。 江言在旁边陪着,小宝有些不好意思,神情分明又是欣喜的。 不久,撒特德也出来,停在江言身旁。 小宝加快刷牙的速度,不想让雌父兽父都等自己。 江言等宝宝刷完,用方形的麻布给他擦了擦嘴巴。 小宝尾巴一扫,想抱住雌父的腿蹭蹭,悄悄抬头,看着兽父的神色又不动了。 兽父不喜欢他太娇弱,不喜欢他黏着雌父。蛇族里的雄兽都很威风,他隐约感知到雄兽从小就要学会变强。 江言没等到幼兽抱着自己的腿,干脆一把将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带回山洞吃早食。 小宝唤:“雌父~” 忍不住晃了晃尾巴,兽父约莫会不高兴了。 他悄悄去看兽父,唔,看不出什么,便把小尾巴贴在雌父手上。 江言给小宝小勺子:“吃蛋羹吧。” 幼崽乖是乖,平日里跟他待在一起时,还会活泼些,到了外面就内敛了,在撒特德面前也会“老成”些。 还那么小,就是个不爱吭声的性子。 小宝专注挖蛋羹吃,江言这才夹起咸鸭蛋,搭配白粥喝。 撒特德等他们吃完,收拾餐具,目光落向小宝。 江言:“今早要带小宝巡视?” 又道:“太阳没出来前外面雾湿,我休息半日,让小宝跟我吧。” 撒特德答应,不久离开了。 江言的回笼觉睡到正午,小宝觉还多,也跟着他睡了几个时辰。 睁眼时,宝宝安安静静趴在枕边。 玩过几轮手指和尾巴,还偷偷玩了雌父头发的小宝看见雌父醒来,欣喜唤:“雌父,睡醒啦~” 稚嫩的嗓音让江言萌倒,他拿起旁边的水杯,给幼崽喂了些,其他的自己喝完。 “小宝很无聊吗,可以早点叫醒我。” 小宝扭扭尾巴:“雌父累。” 想起自己累的原因,江言脸热了热:“现在休息好了,如果宝宝觉得闷,等会儿我带你出去。” 小宝趴在雌父肩膀拱了拱脑袋,江言起身,简单弄了些午食,和幼崽吃饱。 饭饱,他下午给羊添加新鲜的草料,顺便看了下烧窑房的情况。 这三年陆续烧出的砖块都堆攒着,等到今年夏天,就能建个足够容纳撒特德兽形的大房子,带院子的那种。 蛇族兽人跟许多部落的兽人一样,还没有迁出山洞的习惯,桑族就很流行造木房居住。江言想搬出山洞,今后得找个机会跟撒特德商量。 思绪散着,空气里弥漫的气息让他敛回心神,不由感慨。 春天兽人们都在忙着繁衍,撒特德巡视的任务就比平日重些,中午不回来了。 一人一小幼兽添了衣物,外头,阿乔赶来。 “言!” 江言走出平台,阿乔笑呵呵地同他招呼,抬起手里的东西。 “这是一早从行脚商那换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果。” 小宝跟在雌父身后,抱着雌父的腿,探出脑袋瞅着阿乔。 阿乔用摆摆尾巴的方式跟幼兽招呼:“愿今日不跟撒特德巡视啦。” 小宝“嗯~”一声,没打扰大人说话,乖乖等在旁边。 江言接过阿乔带来的果子,面色微惊,准备咬一口,被阿乔阻拦。 “言,这些果红艳艳的,不会有毒吧,行脚商说这叫莓莓果。” 阿乔跟江言混久了,即便到了春天,不像过去那样总跟着阿武在山洞里交/缠。 言在春天变暖和后就干活,做很多新东西,阿乔想跟着学,只有晚上才跟阿武继续繁衍。 他早上就像来找言了,想着今日要做的事,不过言在睡觉,刚好遇到行脚兽,就拿了果子。 言喜欢搜集新的东西,阿乔一看这种莓莓果没见过,赶忙换来带给言看。 普通的毒虽然毒不倒像蛇族这类强大的兽人,可江言身体不同。 江言看着缩小版的草莓,咬了一口。 阿乔:“怎么样?!” 江言:“是草莓的味道。” 有的酸,有的甜,可以拿来做草莓酱。 阿乔合起双手一拍:“哈哈,我把行脚兽带的莓莓果全换了!” 中午,有些干活的兽人凑来吃莓莓果,兽人一多,小宝就窝安静在雌父怀里,大眼睛从不乱瞄。 吃着莓莓果的兽人忽然捂着嗓子,尾巴拍了拍泥地,脸色难看。 “怎么回事?!” “阿莱,你怎么了?!” 还有兽人上手拍阿莱的背。 眼看叫阿莱的年轻兽人面色涨红,憋得发紫,江言喊:“让我看看。” 高大的兽人连忙退开,江言一看情况,把怀里的小宝放下,走近兽人背后,手环了过去,抵在腹部向上向内挤压。 半晌,莓莓果从阿莱嘴里吐出,气息顺了。 阿乔愣住,反应过来:“这是……言以前教过我们的海、海……” 江言看着他:“海姆立克急救法。” 又道:“阿莱刚才被果子噎在气管中,大家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务必镇定些,心慌之下容易错失急救时间,过去教过大家的几种急救法子,到了关键时刻可以试试。” 兽人纷纷点头:“好。” 阿乔:“言,幸好你在!” 小宝一脸崇拜地看着雌父。 这场意外过去,兽人们情绪平静后,继续各自分开干活儿。 不久,族长来问询此事,阿乔嘴巴倒豆子一般把缘由说明。 族长道:“言,还好你在。” 兽人们还没适应将急救法子运用在突发的意外当中,也就狩猎队渐渐适应包扎止血这一套办法,别的倒落下了。 想着,族长午后把族人聚集在一块,把阿莱的事说明,再次让兽人练习四种急救方式。 直至兽人都散了,祭司找到族长,说最近储备的药材不够,除去采摘的,还得到灰灰鼠兔的部落换取一部分。 江言听到祭司要去灰灰鼠兔领地,便开口:“把我也捎上吧。” 小宝趴在雌父肩膀,圆溜溜的眼睛闪烁着期待。 江言要去兔族领地和灰灰鼠兔领地换点东西,另存几分私心,想带小宝外出逛逛。 两个小部落的领地距离蛇族不远,速度快点,午后出发,傍晚前就能回来。 族长道:“你们结伴去找个照应。” 于是江言回去收拾书包,让小宝盘着自己,跟祭司去往小部落。 比邻的三个小部落,兔族,灰灰鼠兔,还有绵绵族非常喜欢江言,除了忙着繁衍的兽人,几乎都奔出来围着他。 江言顺利换到东西,祭司也拿了药材,返回部落时,意外遇到一群鬣狗。 这一带附近很少有猛禽凶兽出没,鬣狗更是少见,约莫是因为繁衍才出没在此地。 十几只,祭司自己对付没什么问题,可得把江言放置在安全的地方。 江言被祭司送到树干上,趴在他肩膀的小宝已经嘶嘶叫了。 五年,见过的野兽虽然不多,却也不少。江言还见过比眼前更大的场面,还算镇定。 他怕拍小宝的小肩膀:“别怕。” 边说 ,边从书包拿出弩机。 鬣狗群跟祭司缠斗,还有的不死心,想爬上树木撕咬江言。 幼蛇看见鬣狗对雌父那样凶狠,身子绷紧,变回细小的蛇,半垂在空中,想找机撕咬鬣狗, 江言吓一跳,伸手把小蛇勾回来。 小宝和撒特德一样,靠着强大的绞杀能力将猎物击败。幼蛇还小,江言都担心它力气不够,把小蛇揣回怀里,发动弩机对准鬣狗的喉咙射击。 祭司把鬣狗群伤了,当场绞死几只,余下的,跑的跑,散的散。 他赶回树下,被箭矢射中腹部的鬣狗蹿入半高的草丛,祭司追着血迹跟上去尾巴一拍,把试图跑掉的鬣狗杀死。 江言被祭司带下树。 “言,怎么样。” 江言把弩机收回书包,低头看怀里的幼蛇。 “没什么问题。” 倒是小宝,有些不对劲。 祭司给幼蛇检查,安抚:“没伤着,可能被吓到了。” 路上,小宝不像来时欣喜地趴在雌父肩膀看风景。 江言再三叮嘱小宝别把途中的小插曲告诉撒特德,回去的当天夜里,小宝果然没吭声,软嘟嘟的脸蛋却始终绷得紧紧的。 吃完肉糊糊,趁雌父去洗澡时,小宝滑着尾巴来到兽父面前。 撒特德把洗干净的碗收回木柜,看着脚边矮矮小小的小蛇崽子。 小宝的肉手握成小拳头。 “兽父,我、我想跟兽父一样厉害!” 第118章 撒特德往澡房方向投去一眼, 江言洗完澡会习惯把贴身衣物洗完晾晒才上来。 火光噼啪炸了几下,他把小宝带离火堆,身躯挡了挡, 借着这点时间, 询问:“今日发生何事。” 撒特德口吻和目光一贯沉静, 却叫小宝扭着尾巴晃晃,感到些压力。 肉手贴在食抱后鼓起来的肚子上搓了搓,他垂低小脑袋,软声支吾道:“……雌父不让小宝告诉兽父。” 撒特德:“不说就不教你。” 小宝急得抬头, 兽父实在太高大了,完全仰着脑袋,尾巴也支棱到最高,还是看不见兽父的正脸。 小宝素来很听雌父的话, 可他想变得跟兽父那样强, 变强了就可以保护雌父。 春末的气温还凉, 幼崽脑门上急出细细的汗珠。 撒特德并不急, 耐心等候, 地面映出的光影中, 脚边慢慢靠来小幼崽的影子。 小宝稚软的嗓音多了几分愤怒:“今日回来的路上, 有鬣狗要伤雌父。” 他垂头丧气的:“小宝护不了雌父,还被雌父揣在怀里保护……小宝没用……” 撒特德目光落在底下,江言正在把洗干净的贴身衣物往竹竿上晾。 他道:“明日早起, 跟我出去。” 小宝软嘟嘟的脸蛋抬得高高的, 欢呼一声, 很快恢复安静, 谨记在兽父面前要稳重镇定。 月色无暇,江言走回山洞, 往儿童房一瞥,眼睛看着撒特德,轻声问:“小宝睡了?” 撒特德:“嗯。” 江言朝儿童房靠近,拉开一点门缝,借着微弱的火光,看见小床上微微隆起的影子。 小宝还真乖乖睡觉了,往日这个时候,小宝喜欢听他说个睡前故事才入睡。 他把门重新关好,回头,看见撒特德还在收拾,就开口:“剩下的我来整理。” 撒特德手上还脏,便拿起干净的衣物下去,清洗之后才回来。 连日身子消耗的精力让江言急需补眠,这晚他睡得很沉,恍惚间觉察身边的重量消失,才有了天将要亮的念头。 但他实在困倦,睁不开眼,侧了侧身,换个角度继续沾着枕头睡。 朦胧之中,枕边似乎趴着个小东西。 江言撑开双眸,对上亮莹莹的一双大眼睛。 似乎还在梦里,他懵懵地开口:“……小宝?” 小宝伸出肉肉短手,轻轻地替雌父把睡乱的头发抚平。 江言梦呓似地问:“怎么起那么早?” 小宝软声道:“雌父接着休息。” 撒特德坐在床边看着他:“我带小宝出去。” 江言“嗯”一声,撒特德和小宝之后说了什么没听清楚,直到他睡足这一觉,再醒来日头都升到了树梢上。 他穿好衣物下床喝水,拿着水杯推开儿童房的门口,又去平台和底下转了圈,撒特德跟小宝都不在。 早上意识不清,睡得恍恍惚惚地,江言坐在椅子上细想,隐隐想起今早似乎看见小宝趴在床头说话,撒特德要带小宝出门。 他捂着头晃了晃,洗漱之后把留在锅里温着的早食吃完,将昨日带回的物资整理收进仓库,还想着找其他的活做。 远远地,阿乔带着他的幼蛇襄兴冲冲地跑来。 “言——” 江言从仓库拉开门,走到竹筒底下洗手。 “怎么了,这么开心。” 缠在阿乔手臂的幼蛇探着小脑袋左右张望,江言笑道:“小宝不在,他一早就跟撒特德外出了。” 襄这才安安分分地待着。 阿乔笑呵呵地:“襄可喜欢跟小宝玩!” 又道:“阿奇他们今日出去捕猎,结果发现好大一片蜂窝!就在巴头山那一带,言,要不要去看看!” 阿乔什么热闹都想凑,早上与阿武厮缠了一次,就兴冲冲的出来了。 江言擦干手:“很多么?” 阿乔用手比划了一下:“真的不夸张,比这儿还大片。” 听着,江言倒想去看看了。 自从部落里种了甜根制糖以后,甜根逐年产量增加,糖并不短缺。 如此,蜂巢或许就有了另外的作用。 他道:“那带我过去看看情况。” 阿乔笑道:“好好。” 阿乔化出完全的兽形,带江言赶去巴头山,约莫半时辰就到了。 阿奇一伙儿兽人就停在蜂巢不远处,旁边还有用草藤捆绑起来的猎物。 阿乔:“言来了——” 阿奇他们纷纷侧目:“言,这里有好多蜂巢。” 这是兽人无意发现的,狩猎追到水边,发现水流下居然有块空地,里面植物繁茂,悬了好大一片蜂窝。 江言被兽人往底下送,果然看见远处连成大块的蜂巢。 阿奇说道:“部落里如今不缺糖,不过我们乍一下看到这么多蜂窝,忍不住告诉你。” 江言道:“可以取走一部分,拿来做其他东西。” 阿奇和旁边的兽人:“做啥?” 江言想了想:“蜂蜡。” 他的视线越过眼前这片密集的树丛,秉着来都来了的念头,跟着兽人们在附近搜集物资。 前方的树海似乎绵延到很远的地方,树冠高大,耸立入云,连杂草都非常尖利。 小宝趴在兽父肩膀,张着小嘴出神地遥望。 幼崽想变强,撒特德就带着幼崽直接来历练。 他道:“这带出没许多凶禽野兽,江愿,下去。” 小宝从兽父肩膀滑下,扭头看着身后,往前滑出些距离。 撒特德:“蛇族兽人永不怯懦,遇到敌人可以埋伏,但不能后退,绞杀对方就是你的目的。” 小宝挺起身子,化成兽形继续前行。 兽父就在原地不动,可他知道那道深邃冷淡的目光会一直跟着自己。 很快,小宝遇到一头体型和自己半兽形时差不多的灌猪。 小宝全兽形态还很小,这等幼形体态的灌猪都比他大。估摸了两方力量,在萌生后退的念头时,眼前忽然浮现出雌父被鬣狗冲袭的画面。 他往后退的身形一晃,伏进草丛里,眼看着灌猪要过去了,全身弹了出去,对准灌猪的脖子用力缠紧。 幼蛇还没有像兽父那样强大的绞杀力量,只能在尾巴绞紧灌猪后,找准喉管,张嘴用力要下,用牙齿刺穿致命的血管。 被咬住喉管的灌猪翻腾着身躯挣扎,撕叫,幼蛇犹如一条棘藤,灌猪越要反抗挣动,它就绞得越紧,灌猪的爪子往脖子上蹬挠时,依然稳稳地绞着不动,嘴巴丝毫不松开。 直到灌猪侧身翻到,彻底没有动弹,幼蛇才缓慢松开,从淌出血液的脖子游向安全的地方,静静看着。 灌猪死了。 幼蛇仰起小脑袋,往身后那道沉默蛰伏着,宛若高山深渊那般的兽父靠近。 肉肉的手显出,小宝嘴角还残留着血渍,扑到兽父尾巴旁边。 “兽父——” 幼兽喘着气,清澈的大眼睛亮亮的,闪烁着对抗后的兴奋。 撒特德低下身躯,掌心微揉小宝软软的头发。 小宝扭头,看着倒在前方的灌猪,想要将自己猎到的第一只猎物送给雌父。 撒特德道:“那就带回去给言。” 小宝:“嗯~” 奈何第一次狩猎很是耗费精力和体力,小宝累得还没回到部落就睡着了。 肉肉的身子趴在兽父肩膀,小尾巴下意识缠得紧紧的。 撒特德迅速回程,做了美梦的小宝半个身子在腾在半空晃了晃,被旁边的一只大手揽回肩膀继续趴好。 山洞外,江言把带回的蜂巢稍作处理,打算等明日白天再制作蜂蜡。 那一片蜂巢,他们取走一半留下一半,带回的蜂巢,他并不打算全部都拿来制作蜂蜡,而是选择留下部分,建个房子养蜜蜂。 如果养蜂顺利,以后取用物资会更加方便,无需时时往外寻找。 江言内心盘算着,心有感应那般,转头,远远瞧见熟悉的身影。 他回到石台上,撒特德很快回来,手里还拎了只挺小的黑色灌猪。 而小宝正趴在撒特德肩膀呼呼大睡,没有半点防备的模样。 撒特德俯身,方便江言伸手触碰到他和小宝。 江言特意洗了手,还沾着少许水珠,先碰了碰撒特德面庞,仰头很轻地吻了吻,触到撒特德下唇,又用手去摸小宝软嘟嘟的脸。 “早上起太早,小宝这是累了?” 听到温润清亮的嗓音,小宝揉开懵懵的双眼,瞧清楚雌父好看的模样后,“啊”了声。 “雌父~” 江言挑眉:“怎么那么兴奋。” 小宝乖乖从兽父肩膀滑下,尾巴触及到地面,连忙把放在一边的灌猪用力拖到江言面前。 江言看他的小手脏了,蹲下,握住他脏脏的短短肉手,话是问向撒特德的。 “发生什么了?” 撒特德:“小宝送给言的。” 江言看着幼崽闪光的大眼睛,再去看已经死透的灌猪。 “小宝猎回来的?” 幼崽支棱起小身子,柔软的尾巴轻轻贴着江言手腕。 “小宝要和兽父一样厉害~” 江言一听,把崽子抱起来带去洗手。 他反复检查,好在两只小肉手没伤口,又把小衣服解开,身上也没伤,便缓了口气。 江言放下小宝,走到撒特德身边。 尽管明白兽人学习捕猎、学习对抗是必经之路,可他忍不住担心。 “会不会太早了?他还小,那头猪都比他大一点。” 撒特德道:“小宝想变强。” 江言:“……” 撒特德看着青年:“言,昨日的事你没告诉我。” 江言心虚地低头,大概清楚小宝为什么要跟着撒特德外出狩猎了。 他含糊道:“你别担心,祭司就在旁边,那些鬣狗伤不到我,而且我还用弩机射中它们的腹部。” 撒特德目光不动,江言主动勾住那只大手。 “别气。” 第119章 江言虽然平安无事, 但因为没第一时间和撒特德坦白的原因,到底是把对方弄生气了。 撒特德沉默地把灌猪带去清理,江言神情难得有些讪讪, 左右看了看, 把大眼睛扑闪的小宝抱起来, 坐在椅子上,拿着幼崽的肉手玩。 小宝隐约感受到雌父的心不在焉,惴惴不安问:“雌父……兽父是同你吵架了吗?” 江言好笑道:“没吵架,只是有点误会, 说清楚就好了。你兽父他连话都没跟我讲,小宝怎么看出他和我吵架?” 说着用手指抚顺小宝乱了的头发。 小宝呆呆摇头,想破小脑袋,挤出一句:“兽父……不出声时就……” 可看兽父也不像要对雌父发火的样子, 他还小, 不能理解太复杂的情绪, 便趴在雌父肩膀蹭了蹭。 江言笑道:“他从不生我气, 也很少生气, 顶多有点闷气, 大多数时候都气他自己。” 又道:“宝宝是个小幼蛇, 怎么脑子里都会想那么远了。” 他也没教过小宝这些。 小宝抱紧江言脖子:“雌父~” 江言忍不住亲他肉嘟嘟的脸:“小宝不要想太多,有不明白的就来问。” 小宝:“嗯~” 江言教育小孩不会遮遮掩掩的,小孩子好奇什么, 他就尽量教, 说得直白。 兽人思考的方式和接受能力跟常人不同, 放在从前, 他想都不敢想才出生五年的孩子能捕捉一头灌猪。 撒特德处理了灌猪,打算把猪肉拿来烤。 江言去帮忙, 小宝看看兽父和雌父,也想帮忙。 江言把他带到椅子上,拿起一罐蘸酱,将勺子塞到小肉手里。 “小宝就帮忙舀酱,一碗盛半,一碗盛满。” 分配到活儿的小宝开心地晃晃尾巴,没有歪歪扭扭坐着,小身子端得很正,尾巴乖乖盘好,不会将尾巴往椅子下垂着胡乱摇摆。 安抚好幼崽,江言继续跟撒特德处理猪肉。 他打量对方面色,倏地,四目相触,从那双轻微山洞的蛇瞳里,他能看出撒特德情绪差不多平稳下来了。 就像他刚才告诉小宝的话那样,撒特德只生闷气。 对方相信他能自保,可自保是一回事,不被告知又是一回事。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撒特德遇到危险也瞒着自己,江言同样会有情绪。 他凑近,对准那张冷峻的侧面亲了一口。 撒特德:“……” 江言笑眯眯地:“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有什么我定跟你说。” 撒特德:“好。” 他想摸一摸人类俊秀温柔的脸庞,碍于掌心上沾到的猪血和油渍,只得按捺。 把猪肉切成片,放在架子上用炭烤。 江言给猪肉涮料,先涮几块微微甜辣的,放到盘子里给小宝吃,还有新挤的果汁解腻。 继续涮料,他靠近撒特德,笑道:“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撒特德停下切肉的动作,凝神看着他。 江言:“库房摞得那些砖,攒了三年,我想建个大房子。” 继续道:“不是置放物资的房子,是我们居住的房子,就跟在桑族部落见到的那样,他们用木头打造房屋,我用这几年烧出来的砖搭建,规模会更大。” 他蹲下,用旁边的柴枝在地上画画写写。 几间房子,有主屋和客屋,还有仓库,院子,江言边画,边给撒特德讲解每个区域的划分。 他认真回望撒特德:“兽人习惯了长居山洞,部落里还没有搬出山洞、居住房屋的先例,所以我想先试试。跟你商量,是因为咱们一起生活,你的意愿也很重要,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一意孤行。” 撒特德没有立刻应下,江言并未强迫。这种颠覆传统观念的事,如果对方马上答应才很奇怪。 他笑着又亲了亲对方:“等你想好再说,建房子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翌日,春光明朗,撒特德外出巡视,又剩下江言和小宝父子两相处。 江言把昨日带回的蜂巢取出,找了块蚕布包起来,用麻绳将扎好接口。 接着打开一个木箱,里面存放各式用木头和石头打造的模型,挑出几排圆柱空心的木质模具,每排六个圆柱。 小宝跟在他腿边,眼神里闪烁着好奇和崇拜。 “雌父要做什么呢?” 江言往灶头内生火,把裹着蜂巢的蚕布放入陶锅加热。 他有条不紊地做着活儿,温声轻语回应自家幼崽:“做蜡烛。” 小宝:“蜡烛?” 江言指着火堆:“咱们如今用木柴烧成火照明,夏秋两季还好,到了冬春的时候,得提前储备晒干的柴,有的柴即便晒干,烧起来也会冒出烟灰,呛气管。有了蜡烛,就用蜡烛照明,比柴火方便许多,不会有那么浓的烟雾。” 小宝小脑袋点点,明白了,又不太明白,和部落里其他兽人一样,对什么都会做的雌父满心崇拜。 “雌父好厉害~” 江言笑着摇头,趁着蜂巢正在加热,取出一条可以缠绕好几圈的麻绳,用碗装了些猪油,放在锅上热成液体后,把麻线置入油中浸泡。 小宝肉手环着尾巴,想帮忙,却无从下手。 江言看他小小的一只跟在自己身后,还没腿高,恨不得做些什么的模样,便带他到小凳子盘好,递出一条木枝。 小宝拿过木枝,江言道:“教小宝写字好不好。” 小宝连连点头。 他知道字是雌父写在石壁上的那些东西,可部落里只有雌父知道那些字的意思。 他前两年就看见兽父似乎在悄悄学“字”,也不知道学会了没有,强大的兽父时常会像座沉默石块似的,对着那些字皱眉。 小宝要跟兽父一样厉害,所以也想学字。 江言在地上写出工工整整的“小宝”二字,指着字给他念了几遍,道:“这是宝宝的小名,笔画少,上手没那么难,等学会小名,就教你写大名。” 给小宝安排了事情,幼崽便不再小尾巴似的随江言走哪跟哪,而是挥动小肉手,在地上歪歪扭扭地画出陌生的字。 江言昨日说了要做蜜蜡,阿乔这会儿带着襄来凑热闹。阿岚这几年寻得还算合适的雄兽,春日很忙,不像阿乔这般每日都出来晃悠。 襄一来,小宝有了同伴,江言便让两个幼崽玩去了。 阿乔陪着他捣鼓锅里熔化的油,用勺子舀进圆柱模具内。 随后,江言把猪油浸泡过的麻线抽出,剪好一定长度,用跟细长的竹签缠好,插/入模具中的蜡油内,充做蜡烛芯。 江言道:“等这些蜡油风干凝成固体就做好了。” 做蜜蜡不难,过去没有多余的资源,薅到些蜜都宝贝似的留着,蜂巢更不敢取用。 眼下糖足够日常消耗,取出部分蜂巢也不算过分。 江言道:“今后我打算试着养蜜蜂,就像驯化咩咩兽那样,把资源留在手里。” 阿乔不假思索:“言养成功了我也要跟着养!” 除了部落的集体种植,诸如稻谷,大豆,桑树一类,每个兽人也都在洞穴四周的范围开垦出菜地,学着江言种可以食用的蔬菜瓜果。 头两年,只有几个跟江言亲近的雌兽这样做,几年来部落陆陆续续地产生许多变化,兽人们也从思想上接受了靠耕种自给自足的方式,靠着土地种植,基本都能收获度过至少两季的粮食。 傍晚前,江言把凝固的蜡烛取出,阿乔给两个睡着的幼崽盖上小被褥,很快跟上江言,看蜡烛究竟有什么奇妙的用处。 江言落下洞口的兽褥,四周暗下,他拿起燧石敲出火光,往蜡烛芯点上。 阿乔嘴巴张开,看见还没把巴掌大的蜡烛燃着光,照亮山壁。 “这么小的一点东西,竟然能着火?” 雌兽定定望着,发现蜡烛燃烧后,一时半刻没什么变化。 “能烧多久?” 江言道:“像这样的一支,约莫能用半个至一个时辰。” 阿乔:“真厉害!” 江言带回的蜂巢制出了十支蜡烛,他分了四支给阿乔:“等以后养出蜜蜂,可以做更多蜡烛。” 阿乔道:“我会省着点用的。” 还想着多找些蜂巢回来,蜡烛真的比烧木柴方便多了。 两人正聊着,忽然听到山洞外传来喊声。 “言!” 阿默赶来,江言看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遂问:“怎么了,撒特德出事了?” 阿默摇摇头:“不、不是!” “隼族人来了!” 自四年前江言被掠走的事情发生,隼族和蛇族看似和平了,可在外处遇到时,仍会打起来。 只是这些年的打斗收敛了几分,该流血的流血,受伤的受伤,却未波及性命,疼到七八分了,就都停手,各自愤愤离开。 隼族看似安分不少,不再进入蛇族领地挑衅,没想到方才却来了隼族人。 那隼族人飞得很高,弩机射不中他,对方并不攻击,只说没有恶意,想来看看江言。 阿默道:“是原来那个小子,叫做瑞的隼族人。” 过去的记忆模糊浮现,当时深陷险境,对他流露友善的隼族少年,竟然出现在蛇族领地。 江言诧异:“那个少年,他独自来的?” 阿默:“没错,不过不排除附近有接应他的隼族人。” 江言道:“那就过去看看。” 第120章 赶到部落外, 果然望见碧蓝的高空上,盘悬着一只鹰。 地面汇聚了一群守着蛇族部落的雄兽,神色并不友善, 维持着随时攻击的姿态。 天上的隼族人看见江言, 立刻选了块山头落下, 摇身一变,成了半兽人的模样。 高挑修长的隼族人将那双羽毛丰满的翅膀一收,隔空扬声喊道:“言,我来看你!” 旁边的蛇族兽人“啐”了声:“他凭啥来看言!” “八成不怀好意, 之前就是他们把言抓了回去。” “我们找机会潜伏上山。” 江言听完兽人们的商讨,笑着摇头:“大伙儿先冷静冷静,山上的隼族人唤作瑞,他没什么恶意。” “言, 当年他不伤你, 不保证此刻不伤你。” 江言温声:“你们说得也有道理, 不过……” 他微微顿住, 继而开口:“我想选择先相信对方。” 他摸了摸出来前顺手带出的弩机, 道:“若真有什么, 我也不会手软的, 放心吧。” 安抚过蛇族兽人的情绪,最后江言在阿默的陪同下踏出部落,步行到空地上时, 隼族人便从高山轻盈落下。 “言!” 瑞迎到他身前, 神色欣喜, 嘴角翘得老高。 “太好了, 还能见到你,这几年你过的还好吗?” 他紧紧望着面前的雌兽。 江言和记忆中的模样变化似乎并不大, 但气质更加温和宁静了,目光乍一接触到他,内心便陡生柔软,有种安心的感觉。 江言浅笑着回应:“我还好,你看起来似乎也不错。” 瑞五年前还是少年介于青年之间的样子,如今再看,变化并不大,就是个头更为修长高挑了。 阿默用力甩了一记尾巴,发出冷哼。 瑞道:“我真没恶意。” 江言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瑞忍不住抖了抖翅膀上的羽毛,这是隼族人愉悦时会做的动作。 他笑呵呵道:“言,我们部落里诞生了新的幼兽!” 瑞越说越来劲:“就像你离开之前说的那样,雌兽们离开神地后,顺利地生出了的幼兽。” 当初江言提了一嘴建议,起初隼族人,尤其是蛮并不相信他的话。 后来又过了三年,怀着孕的雌兽不再留守神地,到了今年,居然真的有几个雌兽没有育出死的雌胎。 尽管出生的幼兽并不完全健康,可它们都活着,足以让整个隼族振奋起来。 幼兽的降生,给沉寂消沉的隼族注入了几丝耀眼璀璨的光芒。 瑞低头,看看江言漆黑透润的双眼:“言,你的话是对的,可惜蛮当初不愿听那些话。” 原来从天上落下的,一不定是神石,他们居然把那些会害了雌胎的石头供奉了无数个日夜。 阿默讽刺:“说得你跟真心似的。” 瑞:“我就是信言,言虽然瘦弱,可他做出来的东西,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再没有别的兽人会像言这样。” 斜阳西落,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阿默:“你想赖着言到几时?” 天色不早,江言估算时间,撒特德这会儿也该回到部落里了。 他问:“瑞,你要留下来吗,还是今晚就离开?” 瑞挠挠头:“我打算留下,看看这里的变化。隼族人许多年不与外面的兽族接触,族人都说我们好,可……” 他语气有些迟疑:“我的确看到外族与隼族不同,甚至超出隼族的地方。” 好比蛇族周围一带的小部落,居然没有兽人在去年秋季时迁徙。 蛇族不但让小部落平安地居住生活,甚至于,这些部落还跟蛇族交换到食物,可以度过冬季的食物。 当瑞看到那些熟悉的颗粒,瞬间就明白了。 江言把从隼族领地带回去的稻谷大力耕种发展,短短几年,这种稻子竟然成为兽人安居生存的主食,比起肉,更容易获得,也更方便储藏。 而隼族的那些野生稻子,完全没得到过耕种和驯化,除了让雌兽迁出神地,这几年,他们的生活和原来并无不同。 瑞深深地意识到隼族落后外面的部落太多,也认知到,隼族太过傲气了。等他回去,要把别族兽人部落的进化告诉族里的人,隼族也该尝试着改变,而不是数年禁锢于一方广阔荒野的地。 江言道:“想进步是好事,难得你会这么想。” 瑞嘿嘿一笑:“那我明日还能来看言吗?” 隼族的年轻人目光诚挚明亮,即便是很厌恶隼族的阿默,此刻也说不出瑞这般模样对江言是作假的。 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轻易就感染到了他。 江言也不矫情:“如果你想在周围逛逛,我可以给你当导游。” 陌生的词汇叫瑞一愣,生涩别扭地问:“导游是什么?” 江言笑道:“就是带你四处走走看看的意思。” 瑞兴冲冲地说了一堆好话,待他离开,阿默好半晌才开口,酸溜溜地道:“言,我看那隼族的小子,分明对你不怀好意。” 江言无奈:“阿默,你想到哪里去了,他还小,而且原来待我不错,既然来了,作为这边的东道主,适当接待他也还不错,今后,说不定还能从隼族那儿获得其他的资源。” 又道:“若非当初他们松口,部落至今还种不出足够我们吃上一年的稻子。” 阿默:“……那也得亏言的聪明,否则稻子在他们领地长了那么多年都没被发现和利用,不也是浪费了。” 想起来,蛇族领地里的许多资源亦然,都是被江言逐渐发现加以利用,阿默说隼族人脑子不灵光,蛇族也好不到哪。 脑子这一块,真没谁比言厉害的。 暮色四合,江言走回部落,兽人们见他安全,询问阿默情况后,有些不满,但前不久被族长叮嘱要冷静,此时便不会外出主动寻架,陆续地都散开了。 途中,江言遇到来接他的撒特德。 “言,”撒特德上下打量他,“没事吧。” 江言摇头:“你听说了?今日瑞过来了,我就跟他见了一面。” “瑞,那个隼族人还有印象吗?曾经要不是有他的照顾,当时在隼族领地大概就没那么好受了。” 撒特德当然记得。 他低沉地问:“隼族人来这里做什么。” 江言失笑:“对方来看看我,四年前我离开隼族时,劝他们迁离神地,因为当时我怀疑那些雌兽孕育不出幼兽,导致雌胎死在肚子里的原因,跟神地里的天石有关,那些石头可能会释放出某些辐射,对怀了孕的雌兽有伤害。” 又道:“最初的两年隼族人并没有听进我的话,或者,不想按那些话做。自两年前起,雌兽离开神地,今年就有幼兽降生了。” 江言感慨:“我的猜测,可能是对的,因为那些从天上掉下来的陨石,因为他们的盲目迷信,导致部落数年孕不出新的生命。” 撒特德薄唇微微一动,似乎有话想说。 回到山洞,天色完全暗下。 漆黑的夜空浮出星海,小宝坐在火堆旁边,佩奇趴在一侧,脑袋低低的,方便幼兽的小手摸它脑袋上的毛玩。 江言停在山洞下,窥见洞内的火光,没有急着上去。 他指着夜幕:“撒特德,从天上落下的石头,并非神石,跟这些陨石祷告,不会有神明回应。” “”相反,在我们没有手段研究清楚这些石头的成分之前,千万不要轻易靠近,否则可能会对身体产生伤害。那些伤害,甚至不可逆转,要了我们的命。” 江言再一次破除兽族信奉神灵的观念,不等撒特德反应,他听见小宝唤自己,便上去了。 小宝一把抱住雌父的腿,跟来的佩奇也朝他膝盖拱了几下。 江言笑道:“小宝几时醒的,肚子饿吗,我去准备食物。” 小宝乖乖回话。 “半个时辰前醒了,雌父,我帮你~” 不久,撒特德跟着过来,就没小宝什么事了。 江言给小宝一把豆子,让他慢慢把外壳剥除,把豆子装碗里。 分到活儿的幼崽欣喜地抱着豆子,盘在椅子上慢慢剥豆,他抬起大眼睛,火光下,雌父和兽父的贴得很近。 江言让撒特德坐下,从盒子取出今日做好的蜡烛。 他举起蜡烛晃了晃:“这是蜜蜡,比咱们用木柴照明方便很多。” 一大一小的两个兽人望着他,江言没有卖弄关子,直接点燃蜡芯,走到一处暗角。 “看。” 小宝欢呼,肉手还抓着一把豆子,尾巴顷刻间滑到雌父身边。 火焰很小,却能把整个暗角照亮。 两蔟火光亮晶晶地倒映在幼崽眼瞳,江言把蜡烛放在桌上,这支点着让小宝看个够。 撒特德收起诧异。 过了五年,江言身上依然有太多未知的东西是他不知道的。这支小小的蜡烛能照明一方山洞,任谁都想不到它是怎么做出来的。 仓库堆积了那么多烧出来的砖头,想起江言要建的房子,更难以想象出房屋建成后会是什么样子。 撒特德记起刚才江言在山洞下对自己说的话,默然片刻,道:“言,若你想建房屋,那就做吧。” 江言:“房子建好,就意味着咱们今后不住山洞里了。” 撒特德:“嗯。” 他没有理由不相信江言,许多部落因为他的出现,发生了许多变化。 撒特德忽然揽住江言,吐出停滞的闷气。 “言,明日不要带那个隼族人到处走。” 第121章 翌日, 阳光正好。 江言还是决定给瑞做导游,至于撒特德的情绪,已经被他安抚下来了。 江言孕育出健康的幼兽, 头脑又十分聪慧, 这些年追求他的雄兽虽然不算多, 但陆陆续续地数起来也不少。 有部落里头的,更有部落外头的,为此,撒特德打跑过许多个。 雄兽之间要追求同一个雌兽, 没有太多绕绕弯弯的肠子,纯粹靠的是力量比拼,谁输了谁就滚蛋。 输掉的雄兽就不能再次追求这个已经有雄兽的雌兽,可就算如此, 依然止不住兽人追求江言的举动。 撒特德对瑞排斥, 也有这个原因。 在江言眼中, 瑞本身就是个少年人, 像个小弟, 何况他本来对别的兽人没有其他心思, 每次因为这事跟撒特德讲道理, 讲着讲着,地方就换成了床上。 一晚过去,江言腰腿还是有点酸, 不过能让撒特德稳下醋劲, 值得。 他笑了笑, 今日要当导游, 小宝就让撒特德带出去巡视了。 离开山洞,阿乔寻到他, 要凑这份热闹。 于是江言带着阿乔一起,族长还让另外两名雄兽在不远的距离跟着,尽管小心了些,但江言接受这份好意。 部落外,瑞早早就到,,今日还穿了衣物。 他神情满是稀罕,不断用手整理新的麻布衣。 一早,他盘空飞行时遇到行脚兽,便落下想要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麻布衣就是他从行脚兽那儿换来的,说是从桑族得的,而桑族跟蛇族的交易密切,蛇族也产出了许多麻布,做出好几种样式的麻衣。 江言道:“穿新衣物了。” 瑞笑呵呵道:“跟行脚兽换的!” 话忽然变得有些迟疑:“……言,这次过来,我还带了不少稻谷,想跟你表示谢意,不知道你还要不要。” 几年未见,蛇族部落居然能种出那么多稻子,他从领地特意带来的稻子更显得微不足道了。 瑞神色低迷:“言,你太厉害了,我还想给你的惊喜的。” 隼族没发展出新的物资,部落内能拿的出手的谢礼,在蛇族里都泛滥开了。 江言:“既然你都带来了,那我就收下。” 阿乔问:“我们要去哪里逛?” 他天性热情,兽人有独特的感知,接触下来,觉得瑞没有恶意,有些年头就变得蠢蠢欲动。 “瑞,能带我跟言飞一飞吗?” 江言:“……” 他摇摇头,示意阿乔别胡闹。 瑞倒不介意,一口应下:“行啊。” 蛇族的雌兽虽然没有雄兽那样强健,可让个没有成年的瑞带着,也颇为吃力,所以并没有飞得太高。 低空飞行和平缓的的速度让江言没那么难受,此刻,他坐在瑞的爪子上,阿乔着用尾巴盘着,指着各处,让瑞都飞过去看一看。 隼族对外界兽人十分神秘,他们仰头,看见震着翅膀滑行的隼族人,上面还带着蛇族,纷纷惊疑。 阿乔嘿嘿笑道:“你看那个角马兽人,他好呆!” 江言的视力捕捉比从前好了很多,同样能看清楚兽人们各异的神色。 春末,繁衍过后的兽人们都陆续出来觅食或干活了。 短短几年,除了夏季固定的交榷日,还衍生出好几处固定的小型交易场所,几乎每日都会有兽人带着物资来交换。 瑞难得出来,还没有避讳的跟江言提起部落的贫瘠,这会儿,便按江言的指示,逐渐往周围的几处交易场所飞。 角马兽人去年入秋起做了许多果饼,他们去野外采摘大量野果,将果实风干,冬春过去,还剩不少,便都带出来交换。 果干在这一带已经不是什么稀奇食物了,无论大小部落,兽人们都会做。但瑞一看到果干,就走不动路。 隼族人不光食肉,他们平日也爱吃果子。看到这种新奇的果,好奇之下拿了一个尝试,几口下肚,便停不下来。 阿乔问:“你没吃过啊?” 瑞顾不上说话,直到一个巴掌大的果干吃完,才摇摇头:“没尝过,原来这样的果子也能吃,好甜,口感也很独特!” 阿乔自豪:“当然,这种果干放上一年都不会变味,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瑞看向江言,阿乔道:“没错,就是言,言还很大方,把做果干的法子传授给其他部落。” 几年来,别族部落的兽人对蛇族改观之所以那么快,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归于江言。 江言与各部落做了许多交易,他带去的新东西,新技术,使得部落都得到不同程度的发展。 秋末迁徙的部落越来越少,兽人们都定居在各自的领地内,靠着耕地种植,逐渐稳定的生存下来。有些部落即使技术还跟不上,靠着物资交换,也能对付着度过冬季。 江言,不仅蛇族的兽人信任他,连同外族部落的兽人,也都知道他的本事。 他今日出来,在小型交易场地的兽人们都热情地招待他,还有的要把自己带来的物资送他。 瑞叹为观止,阿乔从原先的惊讶,已经变得波澜不惊。 瑞此行只带了稻米出来,没有剩余物资作为交换,江言倒替他换取不少东西,兽人都很乐意与江言交易。 哪怕江言此时两手空空,但只要他说了,兽人们都十分相信他。 逛完几个交易地点,江言忽然感慨:“如果有货币就好了。” 他今日虽然能做口头上的交易,可那是出于兽人们对他的信任。 早期出现的货币,有海贝,铜贝,布贝等此类形式,如果真的要以货币代替物资流通,发展过程并不容易。 江言萌生了这个念头,却还没有实施的想法,时间还长,可以慢慢来。 返程时,瑞带着许多物资,感激地说不出花。年轻的脸孔藏不住情绪,泪眼哗哗的。 江言给足了瑞、他背后的隼族很大一份人情。 瑞怕拍胸/脯,说道:“等回去,我一定把这些事告诉蛮,此次出行,叫我开了眼界,外头的部落真好!可再好,都不是我们的家,隼族真是不如那么多部落了,若我把所见所闻都说了,蛮肯定要带着我们整日干活儿。” 江言说道:“会越来越好的。” 瑞只停留一日一夜,他把带来的稻子交给江言,然后把江言送的物资带上,飞返部落。 直到看不见瑞的影子,阿乔方才收起目光,满是羡慕。 “若我们也能飞就好了,有那么一双翅膀,上天下地的,可真神气啊!” 江言笑道:“哪怕不是隼族人,等以后有条件,说不定也能做出飞行的东西来。” 阿乔震惊。 “真哒?” 江言点点头。 只是目前他没有那样的技术和实力,不仅自身认知有限,而且没有条件,这个以后,连他都不能保证。 无形中被画了个大饼的阿乔却因为这话兴奋了好几日。 天气渐渐转热,初夏已至,部落里耕种的事宜告一段落,兽人们停止繁衍,开始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江言着手建房子的工作。 他请了林卡,和部落里几个匠工比较巧的兽人帮忙,造房子,首先得选好地方,做好勘测。 部落内有许多适合居住起屋的空地,如今还没有兽人要建房,地址任由江言按着心意挑选。 兽人听说他要建屋,十分好奇,每日都有兽人跟在他身后。 江言选好地后,便带上工具先把周围清理。 小宝盘在树杈上等,看雌父要忙,便滑下来,向雌父要了把小小的木锄,把地面的杂草清干净。 江言跟着他看了会儿,小宝拔起草根,捧得高高的:“雌父,小宝会~” 江言手还脏,只能低头,柔软的唇亲了亲幼崽额头,夸赞:“宝宝真厉害。” 幼崽软嘟嘟的脸很快就变得红扑扑的。 正午,撒特德结束巡视也会来帮忙,树木和一些大的石块交给他清理。 江言并没有赶着进度造屋,他和撒特德各自忙完,得了空闲,才会来打理场地。 场地清干净后,林卡和几个兽人有空闲就帮忙伐木,按江言的要求打磨木头。 夜里,江言吃完东西,对着烛火,用木炭制成的铅笔在一块麻布上画出房屋的结构图,做下对应的批注。 兽人不识字,为了让林卡他们能看明白,很多东西江言都用相近的图形表达,又在旁边注释上文字。 个别悟性高的兽人,比如林卡,看的次数一多,逐渐掌握些许文字的用法,最快的,便是数字一至十的认知和练写。 近日小宝都跟着江言出去挥锄头,晚上吃了东西,洗过澡很快就睡下了。 烛火映出两道靠近的影子,江言把画好的图展示给撒特德看,顺口一夸,道:“林卡真的很聪明,昨日我随手写了他的名字,他一晚上回去就记住并且学会了。” 撒特德目光沉沉的,薄唇微动。 江言忽然笑眯眯地:“你也很聪明,我记在墙上的哪些字,你都悄悄学了去,是不是?” 撒特德:“……” 耳根可疑地热了起来。 他想靠近言一些,可那些字学起来实在很难。 撒特德趁江言睡觉时,费了不少心力,字是能勉强记住的,写出来的效果却不像江言写得规整。 江言笑着欺上撒特德的嘴角,亲昵地碰了碰,腰后一紧,被对方抱起来放在腿上。 濡湿的吻结束,撒特德双眼格外汹涌深邃。 江言摸上对方很热的耳朵,喘了喘气。 “如果想学,我就教你,别偷偷摸摸的。等我教了林卡,你又吃闷醋。” 撒特德:“……言。” 江言手往下碰去,揉了揉,落在耳旁的气息更乱了。 他问:“要去床上吗。” 撒特德直接抱他朝里走,经过儿童房,还特意把儿童房的门口关严实了。 第122章 时节进入初夏, 天已经热了。 江言穿了身用蚕丝编织成的衣物,小宝则穿着同款的无袖小褂子。 幼崽衣摆下连着条尾巴,被江言抱在怀里, 莲藕似的小胳膊和小尾巴盘着雌父, 像个可爱的小挂件。 小宝的头发稍微长长了, 又软又浓地垂下,还有点微微天然卷,江言用麻绳给他轻轻抓了个小揪,没忍住往肉肉的脸蛋左右各亲一口。 “小宝真可爱。” 幼崽便红着脸, 一边害羞,一边抱紧雌父,舍不得松开短手和尾巴,就要盘着雌父待上片刻。 等撒特德出来, 小宝就乖乖从雌父怀里滑到地上, 亮晶晶的小眼神闪烁着几分稚嫩的坚毅, 眼型虽是圆乖圆乖的, 气质却有了些许撒特德的感觉。 他揉了揉小宝后脑, 眸光转向撒特德。 “今日要出去吗?我想做件事。” 这个月撒特德还没休息, 江言想让对方休息时帮自己一个忙。 撒特德问:“何事。” 又道:“今日不忙。” 江言:“等会儿你跟我做几个蜂箱, 然后带我去野外捕蜂。” 撒特德一口应下。 时下天气好,适合捕蜂,至于搭房子的事, 暂时交给林卡他们忙去了。 建屋的地方清理干净后, 要开始打地基。 打地基的活儿他请了部落里的兽人帮忙, 林卡那几个匠工技巧不错的雄兽十分感兴趣, 待江言跟他们讲解完,就迫不及待地动工了, 非常期待屋子建成的效果。 林卡是个想法新颖的兽人,还说如果房子比山洞适合居住,等他学会建造,自己以后也弄一个。 至于其他兽人,也会特意路过看一看进展,非常好奇江言要建的房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兽人们无论围观还是学习,江言都没有阻拦。 当然,他不会让兽人白忙活,会用自己做的东西,或者一些技术与兽人们交换,当做帮工的报酬。 直至今日,部落在农业耕种这一方面,发展的势头越来越好,以后土地资源不够用了,就得考虑扩张领域的事。 随着农业的发展,地多人少的局面总有一天会出现,小部落发展不容易,大部落势头正盛,雇佣外族兽人帮忙干活儿,不失为一种部落之间往来的方式,也利于兽人们的融合和生存。 江言正在将这些办法逐渐扩散,先从部落内实施,让大家慢慢适应,是个思维转变的过渡期。 他和撒特德说明做蜂箱的注意细节,又去建屋的地方看了看,林卡他们正在规划区域,开始逐步打地基。 林卡拿着麻布过来,指着几处图案上暂时不理解的地方,江言耐心温和地与他解释。 半时辰后,打地基的活儿顺利进展,见没什么情况,江言就回去跟撒特德用木材制作蜂箱。 小宝本来乖乖地盘在木棍上帮忙,但兽父手脚很利索,他帮不上什么,只好摸着尾巴,左顾右盼的,瞧见雌父回来,便轻轻唤了声。 “雌父~” 撒特德抬起双目:“言。” 江言看幼崽无聊,给了他半碗果干让他吃着玩,坐在凳子上跟撒特德忙着蜂箱的活儿。 一个时辰后,他们打制出十个蜂箱。 江言把小宝抱回山洞:“雌父要出去抓蜜蜂,宝宝自己在家待一会儿。” 小宝脆脆软软的“嗯”一声,平日黏着雌父的宝宝,在雌父要做正事时,就很听话地留在家里。 江言有点不放心:“我找佩奇来陪宝宝玩。” 小宝摇摇头,知道佩奇要看住咩咩兽的。 他抱住雌父的腿,蹭了蹭:“雌父不要担心。” 江言感慨着幼崽太懂事,又给他塞了半碗果干。 小宝没吃果干,待雌父和兽父离开山洞,就变成小蛇,用尾巴卷起几条果干后,晃晃悠悠地爬到山头上,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尾尖和脑袋盘成个圆圈。 它一边啃果干一边晒太阳,周围铺满花朵和青草,嗅着清新又淡雅的花香,幼蛇还没吃完果干,就这么晒着太阳香香地睡了一觉。 过去两年,小宝时常盘在这个山头睡觉,有一日兽父带着雌父上来,雌父就给他睡觉的地方布置了很多花花草草。 幼蛇睡得懒洋洋的,脑门上顶着一朵漂亮的小花儿,有时还会懵懵懂懂地滑到花草香郁的地方打滚。 接近正午,江言拎着两个蜂箱坐在撒特德肩膀上,很快就到了野外。 日光透过高大的树冠在缝隙里穿梭,江言眯着眼,越过空气里飞舞的尘埃,看到几群蜜蜂陆续结伴飞过。 他指了指方向,让撒特德带他到对应的地点。 江言把蜂箱放下,从陶罐里掏了些蜜,往蜂箱内部涂抹,吸引蜜蜂进去。 诱蜂要讲究耐心,他和撒特德这后半日都要耗在野外,耐心等蜜蜂入箱。 如果捕捉顺利,明日就不用再来。 他拍了拍撒特德肩膀,压低嗓音道:“还要捉蜂王,先到找这附近的蜂巢。” 撒特德带着他悄无声息地出没在密林间,有些虫子从树上落下,在掉到江言身上前,撒特德用尾尖一扫,被精准拍到树干的虫子立刻爆出浆液死了。 他们找到悬在粗壮树干上的蜂巢,江言仰头打量,规模足有三四个西瓜那么大。 他事先准备了干草,燧石,还有捕捉蜂王的蚕丝网。 蜂巢太高,只能让撒特德上去进行捕捉。 他们取过几次蜂巢,虽然有经验,但捕蜂还是第一次做,江言有些担心。 他道:“用烟雾熏了蜂巢以后,最多等上半刻,倘若看不到蜂王出来就立即离开。” 撒特德应:“嗯。” 江言详细描述蜂王的特征,他被撒特德找了处安全的地方放好,点燃干草,用尾巴卷起冒着烟雾的草送到蜂巢底下。 一群群蜂飞涌而出,估摸着时机,撒特德迅速靠近蜂巢,眼瞳凝着,静静等待,看见孔洞内爬出一簇蜂。 有只腹部鼓涨,体型较其他蜂显得更长更大的蜂爬出来,在它身边还拥着十几只体型比较小的蜂。 撒特德拿起网兜,料想它应该就是江言说的蜂王,对准这只蜂罩了下去。 网兜接口扎紧,撒特德带上江言迅速离开。 直至蜜蜂嗡鸣的声响消失,撒特德举起手里的网兜,示意江言看。 “言,是不是这个。” 江言凑近打量,瞧见里头一同被捕住的蜂围着这只大蜂,心里有了肯定。 “没错,把它们放进我们带来的蜂箱里,带回去。” 来时置放的蜂箱已经有蜜蜂寻着涂抹在里面的蜜飞进去了,撒特德把蜂王放进去,合上盖子,抱上江言原路返回。 江言用来养蜂的木房距离他们居住的山洞有段路程,将蜂箱放入养蜂木房内,剩下的,就只能等待。 捕蜂足足耗去半日,此时霞光已遍布整个天幕,江言遥遥望了眼西面泛红的山谷,很快收起注意力,伸手拂开撒特德肩背上的头发。 撒特德沉沉唤道:“言。” 江言盯着那纹理分明的肌肤,伸手一碰,触摸几处泛红的地方。 “被蜂遮了。” 撒特德觉得无关痛痒,道:“没事。” 江言:“还是要清理一下。” 他用手照着几块泛红的位置挤压,没挤出蜂针,适才放心。 “等会儿回去用消肿的药汁擦一擦。” 撒特德:“好。” 江言看撒特德三两字回应自己,手绕开被蜂蛰的地方,往精壮窄健的腰脊一摸,均匀覆盖在兽人身上的肌肉便明显的起伏了几下。 江言抿起的唇一弯,像只得逞的狐狸,眯着眼偷笑。 撒特德抓住江言捣乱的手,无奈:“言。” 江言:“谁叫你那么冷静,被蜂蛰了也不告诉我。” 平日很少有虫子敢靠近撒特德,可那么大一群蜂,总有些胆大的会发起袭击。 回到山洞后,江言找出药草捣碎成药汁,认真往撒特德肩背涂抹。 处理完,他左右张望,去儿童房里看了圈。 撒特德道:“小宝在上面。” 撒特德到了山顶,长长的尾巴垂下,卷起江言把他带到上头。 小蛇还在花丛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夕阳照得它通体发亮,漆黑润泽。 幼蛇被养得很健康,已经长出了鳞片,细细的,像墨色的钻片一样,旁边还散落着两块没吃完的果干。 江言笑着感叹:“小宝很好看。” 经过几年的熏陶,江言已经懂得欣赏每一种蛇的美,丝毫不觉得它们恐怖。 他摸了摸小宝的脑袋,幼蛇嗅到雌父气息,头脑还迷糊着,却下意识地往雌父手腕子一卷,脑袋贴在雌父手心蹭蹭。 撒特德卷起江言回到山洞,余光落在幼蛇身上,见它还缠着人类不放,也没变回人形,尾巴就这么一直卷着江言腰身。 江言等了又等,好笑地往腰前的长尾巴拍了拍:“可以松开了。” 撒特德沉声开口:“等小宝再长大一些,就不能这样缠着言。” 江言:“……” 他问:“为什么?” 撒特德道:“小宝也是雄兽。” 等小宝长大,就会拥有自己的巢穴。 第123章 天真懵懂的小宝浑然不知道自己被兽父安排得明明白白, 从雌父手腕上下来,悄悄看见兽父的尾巴还缠着雌父,就想:兽父比他还要黏着雌父呢。 雌父身上有股好闻的气息, 很温暖, 让蛇十分着迷。小宝虽然也很想像兽父那样一直待在雌父身上, 不过…… 嘶。 低沉地震鸣。 嘶嘶。 稚嫩地回应。 小宝回完兽父,便打消继续缠着雌父的念头,滑到儿童房独自待好。 江言看着小蛇钻回小床上,神情不解。 “撒特德, 你跟小宝说什么了?” 撒特德面无改色:“让他休息。” 江言“哦”一声,父子两独特的交流是他无法破解的,他跟去儿童房,见小宝已经变回半兽形, 拉着蚕被躺在小床上自己玩, 才放心出去准备晚餐。 夜晚, 吃饱又洗了澡的幼兽早早睡下。 月色宛如银河, 山谷里的树叶泛着点点的辉光, 石台亮堂堂的, 一道人影正在晃动。 江言把东西都整理好, 等撒特德洗漱完回来,便走进山洞,拿起刚捣出的药汁。 他坐在床尾,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撒特德, 坐。” 撒特德洗完澡, 半身裸/着, 皮肤上沾带水汽,凉凉的, 江言顺手多摸了几次。 这身匀实健康的肌肉,自己没有,对象有,摸一摸权当过把手瘾和眼瘾,还挺满足。 烛光把床头一角照得明亮,他用药汁给撒特德被蜂蛰过的地方进行第二次抹药。 撒特德道:“已经没事了。” 可江言坚持上药,他也没拒绝。 上完药,两人并肩躺下,彼此挨着。 撒特德手臂一环,让江言贴着自己。 他喜欢入夏,气候一旦热起来,江言贪凉,总喜欢挨着他睡。 这个季节还没到最热的时候,江言被撒特德环着,微微凉的包裹感,伴随外面隐隐响起的虫鸣,效果十分催眠。 他舒服地眯起眼睛,没多久就睡下了。 撒特德把烛光熄灭,灰暗的环境下眼瞳滑过幽光,端详怀里的人类足足好一阵,才跟着闭起眼睛。 翌日,天蒙蒙亮,江言带着小宝洗漱刷牙。 吃过早饭不久,他把蚕丝做的小衣服给小宝穿好,乖乖的小宝攀在撒特德肩膀上,大眼睛还朝着他的方向望,虽有不舍,被带出去巡视时却没有半点不愿。 自从小宝学会狩猎,尽管平日很黏着江言,可该到历练的时候丝毫不马虎,有时下雨,江言想让他待在山洞,小宝却主动要求出去。 送走父子两,江言去建屋的地方,林卡和几个兽人早就开工了,地基打完,就要开始砌砖。 他上前搭手,砌了会儿墙,等气温热起来,才离开。 不一会儿,江言带上打好的果汁和肉干果干过来,让林卡他们边吃边忙。 林卡在树下吃了点东西,指了指半面砌出来的墙体。 “言,这样的房屋,当真比山洞好吗?” 江言道:“等完工以后,你们就知道房屋的效果了。” 一连几日过去,江言除了每天打理菜田,帮忙砌墙,去养蜂房观察密封的情况,余下时间都在整理仓库。 有些食物不能继续储藏,天气一旦炎热,那些食物都会坏掉。 所以江言把多余的粮食做成腌制菜,熏肉干,果干,满满地攒了几筐。 午后,部落热闹起来。 外出一个多月的兽人,从云池回来了。 这两年,在蛇族的带领下,渐渐开辟出一条通往云池的路线。 途中甚至有临时歇脚的地方,蛇族定期留下气息后,其他猛兽就不敢接近。遇到挑衅的,都被打跑或者猎杀了。 久而久之,专门经过此道的兽人就多了起来。 这些兽人并非都去云池,而是借着这条道去其他地方。那些本身没什么攻击力,比较弱小的兽族出行时安全得到更大的保障。 蛇族在外族兽人眼中的威信就这样日积月累的树立起来了,很少再有兽族说蛇族残暴嗜斗,他们分明是维护兽族安危的大善人! 春末出行回来的蛇族兽人,从云池带回许多丰富的海产物资。 正在休息的兽人陆续赶去部落中央的仓库领物资,江言和他们一样,简单洗了手,也去拿些有用的东西。 看见江言来,兽人都主动给他让出空间。 阿乔兴奋地晃了晃手:“言,你也来啦!” 江言道:“过来看看。” 带回的物资,有大量粗盐,海鲜,还有很多贝壳。 江言要了几袋盐,一些鱼干,拿走最多的东西,是剥除蚌肉后,留下的海贝壳。 不但如此,江言向兽人们说明他的打算,让大伙儿吃完海贝后,把贝壳留给他。 阿乔满头雾水。 “言,你要海贝壳干啥?” 江言道:“有用。” 阿乔不解。 毕竟海贝壳又不能吃,但他因为好奇,还是跟在江言身后,想看个明白。 拿着领到的物资返回山洞,江言找来一个尖利形状,比较小型的石刀。 他将海贝壳上的肉剔除,今晚拿来跟山蒌炒着吃。 清理出来的海贝,则带到河边洗干净。 阿乔和路过的几个雌兽帮忙,很快就把一篮子海贝壳整好。 江言拿起石刀,将尖端磨了几下,用锋利的一角对准海贝壳的一面,慢慢刻下“1¥”这个数字和符号。 他吹了吹海贝上的屑,把刻着钱币符号的海贝举起,借着阳光左右打量。 阿乔和雌兽们愈发不解。 “言,这是什么意思?” 江言:“我打算用刻着符号的海贝壳做货币。” 要把货币推出去,让兽人们统一使用还很有难度,江言并不心急,也没有立下一个目标非要达成。 他只打算拿这些海贝,做成跟自己交换物资的货币。 许多部落的兽人愿意跟他交换物资,借着他们的信任,江言才有使用货币替代现场以物换物的念头。 至于第一批获得这种刻下符号海贝壳的兽人,江言把目标放在与他口头做交易的兽人身上。 上次他给瑞做人情,空口和别族兽人置换物资,他们信任自己,江言便把海贝给他们,等哪天那些兽人想换东西了,带上海贝交给他,就能换到对应的物资。 听完江言的解释,阿乔咋咋舌。 “还能这样?” 江言笑道:“自然,我们总不能时时都带物资外出,太麻烦了。” 雌兽们若有所悟地点头。 “听起来的确方便了不少。” 可他们并没有跟着尝试的念头,很多新鲜的东西,观念,都是看过江言做之后,兽人们才向他模仿,学习。 当日下午,江言一直忙着在海贝壳上刻字符的事情,傍晚前,撒特德带小宝巡视回来,他拎起麻布袋里的海贝壳,晃了晃,道:“撒特德,能带我出去吗。” 说完,顺手摸了摸缠到手腕上的小尾巴。 小宝目光亮亮的,还带着狩猎后的兴奋。 “雌父,小宝也想跟着去。” 江言点头:“那就一起去吧,不耽误多少时间。”、 撒特德便带他离开部落,去了当日几个和江言做口头交易的兽人所在的部落外。 江言从麻布袋里取出海贝壳,交给对方。 角马兽人摸着海贝壳,盯着上面的符号,神情都是不解。 “言,这是啥?” 江言道:“贝币,这是跟我做交易的东西。以后你们想跟我换什么,就带上贝币来找我,没有期限,留多久都行。” 角马兽人连忙追问:“若秋末我想和言换些稻谷和酱油,也可以用贝……贝币换吗?” 江言:“可以,这些贝币上刻有不同的字符,数字合起来越大,能换到的东西就越多。” 角马兽人懵懵懂懂,只知道用这种海贝壳能跟江言换物资。 江言又道:“要好好保管,若让旁的兽人拾去,对方拿着贝币寻我,他跟我换了东西,你没了贝币就换不到了。” 角马兽人诧异:“还能这样?” 他想说什么,可面对的雌兽是江言,又把话咽回嗓子里。 角马兽人意识到贝币的重要,回去后就把它们藏好。 之后,撒特德带着江言又去了几个小部落外,江言把贝币交给他们,一一认真解释贝币的用途。 直到忙完,夜幕已然四起。 江言看着头顶的星辰,清风迎面,不禁舒了口气。 他坐在撒特德肩膀上,一手揽着对方的脖子,一手触摸小蛇的脑袋。 “可以回去准备晚饭了,跟我忙了这么久,回去多准备点好吃的。” 他又问:“撒特德,你觉得这些贝币好吗?” 撒特德:“好。” 江言:“……还没问我,就说好?” 撒特德:“方才言已经解释了。” 江言跟那些兽人说得那么详细,撒特德听进了脑子里。 他理解能力很强,和江言生活几年,许多奇思妙想的东西和观念,逐渐消化在认知里。 江言轻笑:“你很聪明,你和林卡,是我见过的兽人当中,最聪明的两个了。” 撒特德:“林卡?” 江言见好就收,半晌,他忍不住微微凑近,亲了亲撒特德的面庞。 “不要总吃醋。” 撒特德正欲开口,江言忽然和他齐齐转头,看着小蛇支棱起来的脑袋。 小蛇想学雌父一样。 它往雌父脸上凑近,用嘴巴啾一口。 它眼前骤然一黑。 唔,脑袋连带着半截尾巴都被兽父包在掌心,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啦。 第124章 清早, 山上的雾很快散尽,日光晒得山壁呈出一块块橘红。 撒特德用鲜草喂了咩咩兽,攀在兽父肩膀的小宝有样学样, 肉手攥了把鲜嫩的草料, 探出支棱起来的半个身子, 刚把手里的草递出去,就给咩咩兽用嘴咬住,嚼个干干净净。 幼崽高兴地“啵”了声,脑袋一扭, 大眼睛闪闪地寻着雌父的身影。 “雌父~” 看见小宝把羊给喂了,江言口头上自然不吝啬,对幼崽一顿夸赞。 小宝欣喜,睫毛颤颤, 攀在兽父肩膀被雌父夸得脸红红, 尾巴一甩一甩的, 这一早开始便格外高兴。 一家三口用过早饭, 撒特德带着小宝外出巡视。 江言目送他们, 直至背影不见, 返回羊舍, 等咩咩兽们吃饱,再把它们放出去。 天不亮就在外面跑了几圈的佩奇立刻屁颠颠地跟上。 这几年看羊驱羊的工作,它是一天不落。 江言不清楚异世中像佩奇这类型的大狗寿命如何, 年年过去, 佩奇精力依旧旺盛, 和前几年无异。 大狗健康, 能跑能吃,浑身腱子肉。江言就一值把看羊的工作托给它。 放完羊, 江言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自去养蜂的木房查看情况。 步行二刻钟,来到蜂房。 有蜂王在,他放进去的几个蜂箱,陆续都有了蜜蜂飞进去。 他找机会揭开蜂箱的盖子,迅速瞅几眼,看见蜜蜂开始在里面筑巢,便落下盖,很快离开。 身边萦绕几只跟出来的蜜蜂,江言躲了一阵,手背终究让一只遮住,泛起微红。 他很快赶回山洞,用手将蜂蛰的地方反复挤压,再捣出药汁涂抹,没什么大碍。 把手处理好,在附近轮值干活的雄兽忽然过来传话。 “言,部落外头有人寻你。” 江言从石台上探脸,阳光晒得他面颊白里透红。 气温渐升,稍微做点事身上就开始冒汗了。 “谁找我?” 兽人挠了挠后脑,迟疑道:“好像是角马兽人,说用什么……什么币想跟你换点东西。” 一听,他便明白。 “好,我出去看看。” 兽人喊:“需要跟着去吗?” 江言摆摆手:“不用。” 兽人想到部落入口处有族人们把守,便也没坚持跟上。 果然是角马兽人来找江言。 他们被拦在蛇族入口处周围,忐忑地徘徊。 虽然近两年蛇族的风评逐渐好转,可面对实力比自身强大的兽族,角马兽人并不敢携带。 他摸了摸挂在腰上的贝币,心想:用这几块东西真的能和言换东西吗? 言会不会翻脸不认? 念头刚闪过,角马兽人立刻甩头。 不会的,言不是那种人,他怎么能把言往那样不堪放的方面想? 不久,江言出来。。 看守的蛇族兽人问:“言,需要帮忙吗?” 江言道:“不用,你们忙你们的。” 蛇族兽人看了眼角马兽人,应道:“好。” 江言喊了角马兽人的名字。 “阿力。” 叫做阿力的角马兽人转头,和蛇族兽人投来的视线相对,僵硬一瞬,梗着脖子道:“我、我想来跟言换点东西……” 说着,虚虚抬起用麻绳串起来,挂在腰上的几个贝币。 哪怕此刻江言翻脸不认,有守卫的蛇族撑腰,角 马兽人也不敢说半个字,大抵会灰溜溜地离开。 不过这样的事并未发生,江言笑着问:“想换什么?” 角马兽人:“可以换米吗?” 他们食素,储存的大米就要见底了。加上没有蛇族那样厉害的种植技术,一两年内种不出太多稻子,只能尝试跟蛇族换取。 江言:“当然可以,要用全部的贝币换?” 角马兽人连忙点头:“嗯嗯!” 江言回收他给对方的贝币,道:“你在此处等等,我很快把米带出来给你。” 角马兽人高兴,对上正在守卫的蛇族兽人的脸色,又不敢把欣喜表露得太过明显,便杵在原地等。 江言没让对方等得太久,他用麻袋装了大半袋米,近来做了不少果干,还送了装了两包给对方。 角马兽人拎着米,捧着两包果干,黝黑的脸热得慌。 他晕乎乎的,没想到拿着贝币当真能和言换到这么多米,而且言还多给他两袋果干。 阿力结结巴巴道:“言,谢谢你!” 江言笑眯眯地:“不用客气。” 角马兽人脸又是一热,不敢再和江言对视,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看守的蛇族兽人见惯不惯。 毕竟连他们有时对着言那样的笑脸也会晃神,外族兽人亦会如此。 兽人看见他手里拿的海贝壳,好奇之下多问了一句。 “言,用这个贝壳能跟你换大米?” 江言把刻了字符的海贝给对方看:“这是我做的,以后想跟我换东西,没带物资时,就用这种贝币替代,等下次想换了,再把它交还给我就成。” 兽人不太理解,可又觉得带着贝币的确比走哪儿都带着物资方便。 角马兽人阿力换得大米,回去后仍有点飘飘忽忽的。 族人瞅见他,惊道:“这么多米?换了啥。” 阿力摇摇头:“没换啥,你还记得上次我去摆东西不?言同我换了些晒干的甜饼给旁边那个隼族人。当时他没带物资,之后给我了几块贝币,我用贝币和他换得这袋米,他还送我两包炸好的果干。” 说着,阿力打开炸的香喷喷的果干。 他和族人同时咽了咽口水,凑近了,抓起果干就吃。 “就是你成日挂在腰上的那几块海贝壳?” 阿力点点头:“对对,言在上面刻了奇怪的纹形,只要有他给的贝币,不管放多久,明年,后年,大后年,只要有贝币,带去给他就能换东西。” 兽人诧异:“!” 这样的话,可比用物换物方便太多了,毕竟物资储存的时间有限,会变质发霉,可贝币不会啊! 阿力把贝币换物的消息告诉族人,消息又经族人之口扩散,渐渐地,附近一带的兽人都知道可以用贝币和言换东西,他们很羡慕那些拥有贝币的兽人。 往后数日,江言白天去帮忙砌墙建屋,晚上,则借着烛光,用石器往剩下的海贝上刻字。 撒特德担心他把眼睛看坏了,几次想劝,江言都笑呵呵地摇头。 “没事,眼睛好着呢。” 他没有说假话,来到异世几年,许是适应了环境,又或者因为之前喝过撒特德的血,还很有可能受祭司给他喝的那些药所影响…… 江言隐隐觉察自己的体质正在随着时间而改变。 譬如他的五感没有来时迟钝,生病的次数越来越少,连严冬那样极毒的寒风都能渐渐抵抗了。 他的身体里,似乎正在焕发出另一种奇怪的活力。 他今日从早到晚把活儿做完,时至此刻,也不觉有多疲累。 小宝好奇地看着海贝壳,肉手拿起一把尖利的石刀。 江言好笑地把他抱在怀里,道:“小宝现在还刻不了字符,等以后再大些。学起来就简单了。” 小宝不想放弃:“雌父……” 撒特德用喉咙低低“嘶”一声,小宝立刻支棱起身子,从雌父怀里滑了下去。 江言瞥向对方,撒特德面无改色,把刻好符号的海贝翻给他看。 “言,刻得对吗。” 江言笑着开口:“你就不能对小宝心软一点?” 撒特德:“到他休息的时候了。” 小宝回房睡觉,又过半时辰,也到江言休息的时间。 他用温水冲了会儿身子才上来,又往石台洒些凉水降温。 白日的暑气虽然消散,但山洞通风条件没那么好,睡久了就会闷出汗来。 这也是江言坚持建房屋居住的原因,他没有蛇族兽人的体质,实在耐不住热,夜里总得贴着撒特德睡,多寻几分凉意。 天色翻出微微的灰光时,江言就醒了。 时辰还早,他才扭过脸,额头便覆上微凉的触感。 双眸半眯,迎着身体的本能抬脸,和撒特德亲了片刻。 彼此都有种默契,贴得很紧,慢慢摩着。 这会儿小宝还醒不来,江言喘着气翻了个身,扶住撒特德肩膀晃晃颠颠地坐起身。 晨起的那点凉气变得热烫。 直到天色露出鱼肚白,江言靠在床边喝几口温水缓神。 撒特德用布巾沾水给他擦拭干净后,拿扫帚把地面的脏东西清理出去。 江言舔了舔唇,盯着地上那些被清出去的东西,不由往肚子一摸。 几年来,撒特德很小心,而他没有再怀孕。有时他想问一句,对方就只摇头,叫他别多想。 撒特德似乎在回避,江言想到自己怀小宝时的不容易,就没再追问和纠结此事。 用过早饭,江言多睡了半个时辰。 今日小宝留在家里陪他,本来想带小宝出去走走的江言发现手脚沉得厉害,脑子也跟着迷迷糊糊的。 在沉沉的梦里挣扎几番,甫一睁眼,对上幼崽冒着闪闪泪花的大眼睛。 他嗓子很难受,话都发不出,握住幼崽的小手。 “雌父……小宝好担心你……” 江言后知后觉地想:啊,他都多久没生过病了。 第125章 眼前模糊的光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可江言仍然感到头重脚重,身子又软得厉害,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再次试图撑起身体, 摇摇欲坠地晃了晃, 以失败告终。 见状, 小宝嘴唇一瘪,泪花都快要从眼睛里冒出来。 他举起两条肉肉的小胳膊,手尾并用,想将雌父扶起。 江言看幼崽支棱起来才有床头高, 眉眼浮起一抹虚弱的笑,舔了舔干涩,道:“不用扶。” 小宝满是担忧:“可是雌父生病了。” 江言手指放在幼崽脑勺上捋了捋,顺着柔软黑密的小卷毛。 “我有些口渴, 小宝能不能帮忙倒杯水拿过来。” 小宝“噢”地应下, 连忙滑到圆形木桌旁边, 捧起陶壶轻晃, 见里头还有水, 便小心倒入旁边的杯子里。 他乖乖回到床头, 胳膊抬得高高的:“雌父喝水, 水是温的,小宝试过啦。” 江言接过水杯,迅速饮下几口, 缓解嗓子的干涩难受。 他舒了口气, 对上幼崽始终关切的眼神, 心脏犹如被塞进一团棉花, 软软的。 他哑声道:“好受多了,谢谢小宝的照顾。” 小宝脸蛋微红, 晃晃脑袋,借力爬上床,用尾巴卷住雌父的手腕。 “雌父还有哪里不不适么?” 江言坦诚道:“就是身子乏,用不上力气,兴许因为这段日子一直干活儿,顾不上休息。” 而且他和撒特德一早又…… 江言温声安抚:“真的不碍事,别害怕。” 小宝垂着脑袋点了点。 幼崽小尾巴一松,又下床多倒了杯水,江言把水都喝了。 父子两静静相处片刻,江言只觉又困了。 他努力撑起眼皮,思绪混沌中,想着自己生病会不会传感给幼崽。 临睡前,他道:“小宝,自己回房待着好不好?” 小宝摇头。 “我要照顾雌父。” 兽父不在,他就更应该好好守着雌父了。 幼崽小手摸了摸雌父的脸,滑滑暖暖的,又摸雌父额头,摸不出个所以然,不知道雌父有没有发烫。 等雌父一睡,小宝轻轻从床头滑下,悄悄离开山洞。 部落里,兽人们生了病就会找祭司,小宝刚才太慌乱了,此刻冷静几分,便急忙忙地往祭司居住的山洞赶去。 蛇族兽人瞧见他,纷纷问:“小宝赶那么急作甚?” 小宝顾不上回话,险些一脑袋栽进正在干活的雄兽身上。 阿默把他捞起来,见他小脸紧绷,忙问:“小宝,怎么啦?” 小宝鼻尖冒着细细的汗,道:“阿默哥哥,雌父生病了,我想找祭司给雌父看看身子。” 阿默一听江言生病,立刻把活儿放下,把小宝往肩膀一揽,带上小蛇火速去找祭司。 小宝乖乖趴在阿默肩膀上,尾巴甩了甩。 成年雄兽的速度可比幼兽快得多,他们来到山洞底下,阿默沉声喊:“伊修!” 出来的不是祭司,而是他养的那只灰灰鼠兔。 小小只的灰灰鼠兔站在石台上,灵动地用爪子比划,阿默立刻会意,对小宝说道:“祭司去山里采药了,咱们到山上找他。” 话音未落,径直往祭司时常采药的山谷赶去。 半刻钟后,阿默寻到祭司,他赶得及,气息一直喘。 祭司诧异:“怎么了?” 小宝忙喊:“雌父生病了,祭司能不能去看看他。” 祭司拎上药篓子:“好,即刻就过去。” 又道:“我先回山洞把药箱带上。” 阿默带着小宝先返回山洞看江言,他看着矮小的幼蛇,见他那么小就如此懂事,十分欣慰。 “乖小宝,上去看着你雌父就好,一会儿祭司就到了。” 小宝“噢”一声,他从石台上伸出小脸:“阿默哥哥,你等一等。” 顷刻后,小宝将雌父做的果干递给阿默。 阿默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宝不用这么客气。” 小宝道:“这是雌父教的。” 阿默再次感慨着幼崽聪明懂事又体贴,捧着果干继续干活去了。 祭司拎着药箱赶来,替昏睡中的江言检查身子。 小宝小脸紧绷,神情紧张地问:“雌父怎么样?” 祭司道:“你雌父累到了,有些魇住,喝两三日药汤先养着。” 小宝依然担心。 “那雌父几时能醒过来呀?” 祭司:“让他睡着对身子比较好,睡足了,元气才能回来。” 说着,祭司打开药箱,配上几剂药。 撒特德不在,幼崽不会熬药汤,这会儿煎药的活儿就暂由祭司代替了。 他到灶头旁边生火,小宝本来还守着雌父的,他忍不住朝外张望,摸了摸雌父的额头,悄悄下床,到灶边看着。 祭司笑道:“怎么不在里面陪着了。” 小宝睁大眼睛,注意力都放在药壶上。 “小宝不会煎药,想跟祭司学,倘若以后雌父在生病,兽父不在话,我就能照顾雌父。” 祭司笑容温和,没再把幼崽往里头赶。 “过来,我教你。” 祭司教小宝添加水的剂量,教他掌控火候。 药汤煎好,小宝还学会将药碗放在凉水里,等药的温度没那么烫了,才盛入山洞之内。 江言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有人喊他喝药。 甫一睁眼,就对上幼崽闪灵灵的大眼睛。 “雌父,喝药……” 江言目光落在祭司身上,哑声道:“辛苦你来一趟了,伊修。” 伊修摆手:“不碍事,倒是你的身子得养一阵,近日是不是太劳累了。” 江言没觉得身上有哪里疲累,他这几年很少生病,病一次,属实正常。 小宝催促:“雌父,快把药喝了。” 看着幼崽化身小督工,江言只好先把药汤服用干净。 他把碗递给幼崽:“可不可以麻烦小宝把碗带出去清洗。” 小宝捧着药碗离开,把幼崽打发走后,江言垂眸,思忖稍瞬,他迟疑了一下。 “伊修,我……” 又摸摸肚子,下意识问:“我不会又有了吧?” 伊修一怔,道:“没有。” 江言:“这样啊,我还以为……” 伊修:“言,你并未怀孕,无需担心。” 且撒特德每年都会向他讨要那绝孕的药草服用,看起来的确是有些效果的。 这件事,几年来他并没有告诉江言。 与祭司闲聊一番,喝过药的江言又想睡了。 待对方离开,小宝洗了手回来,仍神色严肃的守着雌父一动不动。 半梦中,江言瞥见床头的小幼崽,他恍惚地抬手,摸摸那张软嘟嘟的脸,道:“小宝自己去休息。” 虽说喝了药,祭司也告诉他没什么大碍,但江言到底不想小宝这样担心自己,照顾自己。 他道:“雌父睡一觉就能恢复了,不用守在这儿。” 小宝听话地回房,透过缝隙看雌父继续睡下,那双银灰色的兽瞳一眯,顿时落下闪闪莹莹的泪花来。 又怕自己憋着泪哭的时候吵到雌父,跑到石台外掉眼泪。 撒特德刚回来,就看见变成小泪包的幼崽。 他哑然一瞬,旋即神色微变,夹起幼崽就朝里赶。 床上,江言静静躺着,睡颜安然。 撒特德垂下双目,看着小宝。 小宝嘴巴瘪起来:“雌父一早生病了,我找祭司来看过。” 撒特德看见桌上新开的药包,灶头底下的火炭还热着,想来是刚煎过药。 他神色微缓,把小宝放在床尾,目光凝在江言脸上。 此刻,小宝眼眶又酸了。 他挨近兽父,小小的身子倚在兽父身边,稚声道:“祭司说了,雌父养一阵就会没事。” 撒特德道:“小宝这次做得很好。” 难得被兽父夸赞的小宝没有预想中的欣喜,父子两就这么陪在身旁。 傍晚前,撒特德出去准备食材。 夕阳的余晖透入洞口边缘,晕出一片绚丽温柔的色彩。时下起了风,山洞里就没那么热了。 撒特德熬好粥,分开装了两碗,带入洞内。 床头,小宝守了一日也累了,不愿意离开半寸,这会儿正撅着尾巴趴在枕边,挨着江言的肩膀睡得很沉。 撒特德把他抱起来,小宝迷糊地甩甩尾巴:“兽父。” 撒特德把幼崽放在椅子上坐好,道:“等粥凉了就吃。” 小宝:“……噢!” 撒特德则占据床头的位置,将碗里的粥吹凉,低沉唤:“言。” 良久,江言转醒。 他的手被撒特德握住,撑起身子靠在抱枕后坐起。 “几时了……” 撒特德:“还不算晚,先吃点东西。” 江言就着对方的喂食把粥喝了,余光瞥向椅子,见小宝也在乖乖喝粥,方才安心。 他道:“我今日有点不舒服,可能把小宝吓到了。” 撒特德:“他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江言心中酸软:“我明白,昏睡的时候,小宝居然在照顾我,还把祭司请了过来。” 幼崽就是太懂事,才更招他心疼。 听到两个雌父和兽父在谈自己,小宝捧个碗连忙凑到床尾,大眼睛巴巴地看着雌父。 江言笑着抬手:“过来。” 小宝继续凑近,江言把碗里的肉拨到幼崽的碗里。 “吃好后洗了澡就休息,今日辛苦小宝了。” 又道:“我们永远都爱宝宝。” 幼崽顿时又变成小泪包,红着脸,将又红又湿的脸埋入雌父肩膀。 第126章 由于江言生病需要调养的缘故, 小宝一连几日都没跟着兽父外出巡视,练习对抗,时时都跟在雌父身后, 就像雌父的小尾巴一样。 江言转个身的功夫, 差点撞到跟在腿边的幼崽。 他无奈笑笑, 正准备把黏在脚后跟的幼崽抱起来放在椅子上坐好,却被小崽子躲了去。 小宝晃晃尾尖,一本正经的稚声道:“雌父,该喝药啦。” 说罢, 一尾巴滑了出去,小小的身子没比灶台高出多少,努力支棱起来,双手把药碗捧入洞内。 江言皱着眉把药汤一口气闷到底, 随后从木盒子里拿了块果然放进嘴巴去去苦涩的药味。 赋闲在山洞里调养身子, 江言很久没这么闲了, 一下子不知道做什么好。 等他想下到菜田翻翻地, 刚拎起木锄头, 手柄就缠上一条小尾巴。 小宝道:“雌父, 不要干活儿。” 江言看着小大人一样的幼崽, 半蹲下与他商量:“翻点泥土,清清杂草,不费劲的。” 结果小宝愣是没被他糊弄过去, 尾巴卷着木锄头不动, 江言又不好意思同幼崽抢。 他绕着菜田走了两圈, 讪讪返回。 阿乔和几个雌兽过来找他, 说要去河边捉鱼。时节炎热,在河岸阴凉的范围待着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言正准备一口答应, 小宝又从他身后窜出来。 幼崽朝阿乔摇摇脑袋,道:“雌父要养身子,不能出去累着。” 阿乔“嘿”一声,道:“到处逛逛,不会累着呀。” 小宝坚持:“总之雌父要好好调养。” 阿乔和雌兽们神色充满稀罕,道:“言,小宝咋还管起你来啦?” 别说,幼蛇小小的,但关心起雌父来,有模有样的。 幼崽一脸认真,江言便只好遂了他的意。 阿乔那帮雌兽离开后,他回到躺椅坐下,叹气。 小宝观察雌父的脸色,脸蛋半垂,有些拘谨,尾巴贴着石板扫了扫。 “雌父是生气了吗……” 江言抬手,往旁边的位置轻拍几下。 “来,坐这。” 小宝踟蹰地钻到雌父怀里坐好。 江言看着幼崽有些慌乱的小脸蛋,轻捏片刻,道:“小宝是为我好,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幼蛇抱紧江言的胳膊:“兽父不在,小宝就得替兽父照顾好雌父。” 江言笑眯眯地:“那就辛苦小宝了。” 他打了个呵欠:“既然什么都不方便做,那就睡会儿午觉吧,小宝一起睡。” 幼崽向来听话,立刻安安静静蜷在雌父怀里,大眼睛先望着雌父白净温和的脸,看着看着,眼皮往下垂,浓密的睫毛宛如两把合起来的小扇子。 撒特德巡视回来,看见自己的人类和幼崽蜷在一起睡得正香,他沉默注视,须臾后 ,抱起幼崽送回儿童房。 幼崽被抱起来那一瞬就醒了,被兽父拎回自己的房间也不恼。 只是……有些遗憾。 他只能趁兽父不在时才能和雌父这样睡在一块,小一些的时候还好,自他学会狩猎,兽父就以他长大为由,将他丢进儿童房。 说是长大的幼崽,该有自己的空间。 幼崽对领地意识没有兽父那样强,偏偏兽父不喜欢除他自己以外的兽人太黏着雌父,哎。 江言同样被撒特德往床上抱,恍惚中他看着对方的面孔,往怀里一摸,空的,小宝被送走了。 “撒特德。” 江言半眯双眼,含糊地开口:“小宝看我看得那么严,是不是你授意的。” 撒特德喉结滚了滚:“言,你讨厌吗?” 青年眼睫微微颤动,睁开蒙蒙的双眸。 “也不算讨厌,就是被看得有点发闷,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 他翘了翘嘴角:“都很长时间没病过了,偶尔病一次,就当是免疫系统在工作。” 撒特德皱眉:“……免疫……系统?” 江言:“嗯,跟你解释你也听不明白。” 又道:“既然把小宝赶进儿童房,就再陪我睡会儿。” 撒特德便揽着他躺下,身躯微凉的体温把江言周身包裹起来,睡着舒服许多。 朝来暮去,岁月如流。江言的身子养好后,继续专注于搭房子一事。 今年的交榷会他没有去,如今在兽人部落间流动的物资基本都有了,且这几年该搜集的东西都搜集齐全,当下的条件能拥有产出的物资已经到了极致。 想再往下发展很难,就目前的环境而言,进入了一个停滞的阶段。 江言并不心急,如今的物资满足生活需求,到了合适的时机,总会有意外的发现和收获。 撒特德不去巡视的时候,随着江言一起建屋。 房屋建成大半,初具成型的院子使得每个功能区一目了然,林卡啧啧称奇,愈发觉得江言的这座房子或许还真比山洞更好。 砌砖搭屋的兽人们忙得空不下手,再加快点进度,能跟在秋末前建成。 江言也比从前卖力,撒特德他们把重活儿分配着做了,他就负责活活泥,砌砌砖头,每日踩着傍晚后的暮色方才收工回去。 这日,盘在树杈上的小宝慢慢滑下来,低头细细瞧着自己的小衣服,没被树枝刮坏,也没弄乱,便来到泥堆旁边,拎个小桶往里面装入黏泥,想着帮忙。 阿默闲着也过来帮忙,转个身,尾巴险些扫到他。 他手里都是泥巴,脏兮兮的,再看干干净净的幼蛇,就道:“小宝,去树上玩,万一尾巴碰到你就不好了。” 小宝拎着桶不动,阿默挠挠头,正思考怎么把幼蛇劝走,瞥见江言洗了手过来。 “言!”阿默松了口气,“也就你和撒特德能劝得动小宝。” 江言单手把幼蛇抱起,同一时刻,那条小尾巴绕上他手臂卷着。 “雌父~” 江言抱着他走出建屋场地:“听说外面来了行脚兽,小宝陪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小宝“噢”一声,尾巴忽然松开,抖了抖。 幼蛇嗓音稚嫩,还有些羞赧。 “雌父,小宝重不重呀。” 他发现自己长大了些,雌父比族里的兽人小许多,抱着他走,估计会不少力气。 江言看着豆点大的幼蛇,掂了掂怀里的小身子,失笑。 “怎么会抱不起小宝,你长得慢,过个十年八年的一样能抱着走。” 小宝这才将尾巴重新缠上雌父的手腕,眸光亮亮的,祈祷自己要长得慢些。 部落外,常设为摆摊点的地方果然来了几个行脚兽。 他们途径这一带,最先停留在蛇族和桑族部落,寻机跟发展得最好的两个部落交换物资,再转去其他小一点的部落,这样一来,身上的物资基本能用最快的速度换光。 看见江言这个老熟客,行脚兽十分热情,看见他抱着幼蛇,主动将带来的地方特色吃食展示。 “言,快看看这种小果干,酸酸甜甜的,红鹊族那儿才能找的到这样的果子。” 江言凑近了看,发现果干有点像晒干的葡萄干。 他道:“我能尝尝吗。” 行脚兽点头:“当然!” 江言就吃了,果然很像葡萄干的口感。瞥见小宝满脸好奇,他就把几罐子的果干要了,平时当零食吃,小宝估计也好这口。 又道:“你们想要什么东西,或者我给你们贝币,等以后想好换什么,再过来跟我要。” 行脚兽二话不说答应,收下贝币。 有蛇族的雌兽陆续过来看东西,行脚兽们就站在边上等,闲聊几句。 “阿关他们去了隼族那边,前几日传来消息,说隼族最后一个始祖兽人死了。” 江言喂小宝吃果干的动作一顿。 是……姆姆? 行脚兽唏嘘。 又道:“我还听说,隼族最后一个始祖兽人一旦死去,就会出现天灾。” “哪听说的?” “好远的事了,得回溯到兽族初始的时候呢。好像如今的隼族跟过去的隼族不同。“说着,行脚兽展开双手做翅膀状挥了挥,“那些始祖的原身,很大的,展开鹏翅,就如天上的云彩那般,能遮天蔽日。” 江言听着,心想还真有神话故事的色彩。他用贝币换了些其他部落的特色小吃食,便带小宝返回部落里头。 秋中旬的时候,江言的屋子几乎建成了。最近他拉着撒特德准备家具,几乎都是木质的,在山洞周围的空地摆放着,等哪天把屋内扫干净,搬家具过去。 这日傍晚,橘霞如血,照得整片丛林红彤彤的,抬眼望去,有些惊心之感。 江言带着小宝在山洞内打制些小件的家具,正举起来端详,在外准备晚饭的撒特德进来,一双长腿恢复成长尾的样子。 “怎么——” 话音未落,江言立刻被对方抱起。 旁边的小宝飞快攀上兽父肩膀趴好。 撒特德带江言离开山洞,此刻,他才发现漫天残红的天幕变成紫红色,渐渐地,又变做橙黄色。 前不久归巢的鸟禽压低了飞,成片成片的,到处都是鸟鸣和兽群的叫声。 江言惊疑:“撒特德,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蛇族部落的内,兽人们陆续出巢,集中在空地上待着。 族长安抚族人,江言听到对方的话语,说着“地龙翻身”。 他下意识问:“要地震?” 撒特德抱着他:“别怕。” 第127章 江言在异世五年, 第一次遇到天灾,对比起兽人们的镇定,他仍不免觉得心里慌乱。 趴在兽父肩膀上的小宝用脸蹭了蹭雌父的手腕, 江言心静不下, 揉揉幼崽的后脑, 打量聚集在四周的蛇族兽人,问:“过去也发生过这样的灾害吗?” 撒特德:“嗯。” 又道:“不会出事的。” 关于史上出现过的几次地龙翻身,部落的神坛上均有记载。间隔百年一次,或几十年一次, 并不频繁。 过去没有对应的办法,兽人们逃的逃散的散,后来发现在空旷开阔的地方可以尽可能的避免受伤,便都用同样的法子应对。 只是…… 不知道这次地龙翻身的动静有多大, 若很严重, 江言近几年修建的仓库和地窖, 恐怕会塌毁。 撒特德淡淡想着, 抱起江言, 带着幼崽去了另一片更为安静地区域。 天边的霞光反复变化, 绚丽耀眼的色泽使得江言无心欣赏这一刻的美, 伴随着些许难以平定的不安,他朝部落居住的方向远远望着。 暮色已至,按往日的时辰算, 此时已经入夜了。但天幕依然透着绚丽的光芒, 夜空不若以往遍布星云, 红沉沉的, 江言只看一眼就感到压抑。 因为不知道地震几时发生,江言半夜没敢睡觉。 他彻夜提着心, 小宝倒乖乖趴在撒特德肩膀睡着了。望着幼崽安静的睡颜,江言感到一丝欣慰,僵硬的身体微微松展开。 他拍了拍撒特德胸/膛,轻声道:“放我下来走走,你都抱了我大半夜了。” 直至双脚落地,江言在四周的空地上慢慢晃几圈。 他这几年作息良好,每日按时睡觉起床,熬到后半夜,双眼耷拉,手边也没什么吃的东西提一提精神。 撒特德把身上的衣物脱下,铺在空地。 “言,你先休息会儿。” 江言摇摇头,捡起麻布衣:“不用,我身子又没那么虚弱,能熬得住。” 天色微微露出灰暗的光时,有兽人想回山洞稍微休息,或者拿点水和食物,正打算这么做,刹那间地动山摇。 江言身子一紧,被撒特德稳稳当当抱在怀里,睡足的小宝昂着脑袋,张开小嘴静静看着灰暗的天幕,丝毫不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惊吓到。 周围不断摇晃,他们听到碎石滚落,树木倒下的声音。 地龙间隔几次摇晃,约莫二三个时辰后,余震才彻底停下。 兽人们对地龙翻身十分敏/锐,他们拍去身上的泥尘,脸颊灰扑扑的。 “地龙停了——” “大伙儿都没没事吧。” “吃了一嘴的泥。” “都各自检查好,看有没有族人受伤或者失散了,若受伤立刻找祭司包扎伤口。” 兽人们各自安抚。 地龙翻身结束,天边仍没透几丝明光,视野很是阴暗。 秋中旬的白日还是燥热的,然而此刻,寒凉的风穿梭于山谷和树林,空气里飘着细碎的灰,不一会儿,冰冷的雨珠大颗大颗洒下,沿着江言的额头滚落。 他仰头望天,哑声喃喃:“下雨了。” 打在肌肤上的冷雨激得他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见状,撒特德把昨夜脱下的麻布衣披在他身上,将脑袋罩好,隔去雨水。 江言反应过来,道:“没事。” 说着,打了个喷嚏。 撒特德拥紧他:“很冷?” 江言揉了揉鼻子,窥见对方绷紧的面色:“有一点,还能撑住。” 又道:“地震真的停了吗?” 撒特德:“嗯。” 他观察四周,打算带江言到树下避雨。 有了树群隔绝,雨水渗不进丝毫。不管雨势多大,被隔绝在茂密的树冠之上,转变成柔和的挲响。 伴着灰暗清冷的环境,更觉萧瑟。 江言叹气:“还好这会儿不打雷,撒特德,你要记得,下雨天不能随便在树下躲雨,尤其打雷的时候,否则很有可能被雷电击中。” 想了想,又不太放心:“这事要告诉大家。” 族长带着阿尔和长老巡查到他们这边时,撒特德便把这份叮嘱转告给他们。 族长打量靠在撒特德怀里沉睡的江言,他看起来疲累至极,没再出声,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遇到地震,江言情绪不安。 他在略微虚脱的状态下休息了两个时辰,未到中午就醒了。 醒时大雨已停,小雨飘散。他看着阴暗的四周,兽人们正拿着粮食和水就地休息进食。 撒特德用火烤了些肉,吹凉了给小宝一块,另一块带给江言。 接着,又去附近摘回新鲜的果。 江言不明所以:“现在什么情况?” 撒特德道:“只有部分族人回去了,他们的山洞塌损程度不大,修整几番就能继续住下。还在外头的族人,山洞里面都被落下的石块堵住,石头将能用的东西全砸坏,需要清理几日才能回去。” 就地震而言,兽人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可损失不小。 时逢秋日下雨,就着眼前荒冷萧瑟之景,彻夜未眠的兽人们免不得有些丧气。 阿默鼓舞道:“都别叹气,过个十几日半月的,咱们就能回山洞里休息,再不济,部落那么大,重新建个巢穴又不难。” “且咱们部落损失已经很小了,地里的粮食估摸着坏了两三成,别的部落,受害程度更大呢。” 一听,江言这才知道昨晚的地震几乎波及了整个丛林的兽族部落。 年轻些的兽人忍不住问:“当真不是神在惩罚我们吗?怎么从前都没遇到地龙翻身,偏偏就咱们今年遇到了。” 将山洞先修理过一番的兽人灰头土脸地过来,雨水将他们脏兮兮的脸和身体冲刷出一道道的痕迹。 尽管知道一定时日后部落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但此刻他们又饿又冷,心绪难免颓废。 族长看着萎靡不振的族人们,话到嘴边,明白多说无益,带着阿尔他们快速把囤积的食物发到每个族人手上。 小宝乖乖抓着手里的烤肉吃,紧挨着雌父。 江言把他揽到身前抱着,撕开熟透的果皮,喂他吃果肉。 幼崽吃完,肉肉的小脸充满疑惑。 “雌父,地龙真的是神在惩罚我们么?” 在小宝心里,雌父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尽管雌父没有兽父厉害,但部落没有谁比雌父更聪明的。 他刚才把族人们议论的话听了进去,兽人对神有着莫名的敬畏,若真的被神惩罚,幼崽还小,心智没那么坚定,听到这样的说法会感到慌张害怕。 江言安抚幼崽,略微思忖,道:“当然不是,地震……地龙翻身,跟神没关系。” 小宝竖起耳朵,大眼睛闪过崇拜的光彩。 撒特德也看着他。 正在消沉进食地兽人们渐渐停下动作,就如小宝一样,竖起耳朵往江言的方向看去。 江言道:“引起地龙翻身的原因有好几种,最常见的,便是咱们踩着的土地之下,深处的岩层发生挤压推动,才会导致地龙翻身。” 小宝问:“真的么?” 悄悄探听的兽人也有同样的疑问。 江言稍显苍白的脸色十分淡定:“当然,我何时骗过你们。” 经江言双手创造的东西太多了,兽人们逐渐动摇一些念头。 旁人不可信,可言的话……就没有诓骗过他们。 江言道:“像地龙翻身,水患,骤风这些灾害都有可能发生,咱们做好预防,避不开的话,便优先保护自己安危,只要活着,把屋子建设起来便是迟早的事,不必灰心丧气的。” 他话一顿:“房子……” 立刻抓紧撒特德的手:“带我去看看咱们的房屋。” 不知道新屋有没有塌毁,如果房屋坏了,这四个月就白忙活一场。 撒特德抱起江言来到建屋之处时,四周围着好几个兽人,林卡也在。 林卡奇道:“言,你这屋子竟然没有塌掉,我进去转了一圈,石砖砌的墙都好好的,居然那么牢固?” 江言新屋修建的地方选得好,地基又打得牢固,在很多山洞受地震影响均发生不同程度的坍塌时,唯独这座建起来的屋子屹立不倒。 越来越多的兽人过来围观,江言带着撒特德进去走了几圈。 小雨又转大了,不久后,撒特德收拾了些东西带过来,打算让江言和小宝在屋里歇着。 撒特德道:“这儿能避雨,言,你和小宝留在此地。” 地震过后,江言知道对方还有活儿要忙,没有多说什么挽留。 忽地,他想起一事,忙出声叫住。 “撒特德,你留意一下周围有没有因为地震死掉的鼠虫野兽,倘若有,记得让族长带人把它们的尸首处理干净,否则很可能会传播疫病。” 撒特德见他神色严肃,点头应下。 江言望着交织的雨水,抱起小宝,瞥见还有兽人没离开,便喊:“进来避避雨吧。” 新屋按撒特德的兽形所建,面积不算小。 兽人们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不占地方。 眨眼的功夫,涌进来七八个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兽人,他们盘着尾,对房子内部很是好奇,又充满惊艳。 第128章 “这房子真宽敞, 有棱有角的。” 另外个兽人小心翼翼地靠在窗户旁边,尾巴卷着栏杆,脑袋朝四周张望。 从屋檐落下的雨飘入他的眼睛, 兽人怔怔看了会儿天, 收回脑袋后, 尾巴贴着地面轻轻一扫。 “比山洞还好,能从里面清楚地看着外面。” 院子里有间灶屋,里面搭了三个灶台,旁边摞放着一堆可以燃烧的干木。 江言往灶屋里走, 用燧石把火生了,接着洗干净撒特德带来的陶锅,盛些备用的清水倒入锅内烧热。 柴烟从囱管的圆口飘出来,在蒙蒙秋雨中就像一条白色绸带, 缭绕地化在雨雾下散开。 兽人们挤在一处, 围着灶屋的门口朝内看, 啧啧称奇。 “连灶台都有单独的屋, 还能遮风避雨呢!” “言, 屋子可真好, 以后你跟撒特德当真不住在山洞里了吗?” 江言往灶内添上几根柴, 道:“嗯,我们以后就住房子里。” 兽人们唏嘘。 “搬离山洞?我们从未想过这样的事。” “会不习惯吧,咱们都住惯山洞了, 这个房子……可能就只图个新鲜。” 兽人们纷纷议论, 江言没参与进去, 外面雨大, 只出声叫他们继续进去避雨。 尽管兽人们身强体健,但若在此时生病, 可就得不偿失了。 又过一阵,他把烧开的水放在冷水上过成温的,让小宝喝了半碗,自己喝了一碗。 兽人们说了那么多话也有些口渴,他们过去都习惯喝生水,就这两年,才有部分兽人把旧习扭转过来,跟着江言一样,把水烧开后才喝。 小宝吃完烤肉,又喝了水解渴,很快就泛起迷糊。 小手抓着雌父的衣摆,懵懵地开口:“雌父,小宝困了。” 兽人们看幼崽困得颠颠倒倒地,自发安静下来。 雨势微小,他们也不好意思赖在屋子里太久。 “言,我们先回去啦。” “你和小宝都先休息吧。” 说起来,撒特德送言和幼蛇到新屋,本意也是让他们休息,结果因为他们的好奇耽误了那么长时间。 江言笑着送兽人们到门外,目送几个兽人的背影消失,才把门关上。 屋内只有简单的桌椅,还没添置其他家具。 江言抱起幼崽放到木床上,拉起一张被子盖好。 他守在旁边坐了会儿,不久,靠在椅子里睡熟,连撒特德几时回来都没觉察。 直到他被对方抱回床上,下意识抓住那条手臂,蒙蒙地问:“忙完了?” 撒特德:“嗯。” 他们居住的山洞也塌损了一部分,石块和泥土沿着毁坏的口子漏进去,不方便再住下去。 撒特德第二次回去,把里面能用的东西都收拾完整,已经带到新屋里放着。 怕冷到江言,抽出两张被褥,下边垫一层,再往江言身子裹一层。 被裹成蚕宝宝状的人类眨了眨眼睛:“没那么冷了。” 他目光越过门外,看见堂屋那堆东西,艰难地起身,想出去整理收拾几番。 这一动,旁边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小宝也醒了。 撒特德无奈,放着江言下床,小宝黏在他身后跟着下去。 一家三口都在收拾房子,晚上,屋内燃起蜂蜡,光线照亮大半个堂屋。 撒特德拿起食材去灶屋里忙活,江言跟过去,道:“以后咱们就住这里了。” 撒特德:“嗯。” 江言:“那么干脆?” 今日兽人们说起屋子,虽然羡慕,但真要他们立刻住进来,还别别扭扭的。 撒特德把肉切开,剔除上面的杂毛后,将肥肉和瘦肉切分。 他道:“屋子很好。” 撒特德甚至庆幸有了这处新屋。 地龙翻身后,族人们落脚的地方很是简陋,尽管对于兽人而言不算大事。 放在过去,撒特德随便找个隐蔽的地方都能休息,但江言跟着自己,又有了幼蛇,并不想让他们受苦。 他自己在哪里住下都一样,山洞对他而言只是个落脚处。 哪怕对坍毁的山洞存有些许不舍,那几分情绪,都归于江言用心打理经营了几年的份上。 晚上熬了大锅汤,有肉有菜。 地震后能在遮风避雨的大房子里喝上热乎乎的浓汤,实属来之不易。 江言问:“之后还要忙吗?” 撒特德:“嗯。” 恢复部落成了兽人们首要的活儿,不光蛇族,很多兽族都在忙着此事,无暇顾及其他。 江言点点头:“那我去帮忙。” 撒特德道:“你带着小宝留下。” 又解释:“过几日族人们才能处理周围野兽的尸首。” 想起江言说过这些死掉的野兽可能会带来疫病,撒特德不敢让江言乱跑。 而蛇族身骨强壮,哪怕那些野兽的尸骨带有疫病,一时半刻也感染不到他们。 江言就不同了,撒特德担心他生病。 江言一顿:“好吧。” 事关健康,他会谨慎。 又道:“处理野兽尸骨的事,最好也跟其他部落商量。” 如今部落已经打破了独自长居的形势,越来越多的兽族有交易往来,兽人数量极少的小部落甚至选择跟其他小部落抱团共居。 兽人们往来的频率逐年增加,一旦兽人感染疫病,就会有不小的几率在丛林里扩散。 生活在这片土地,兽人们一旦来往,命运从此就成了一体。 他把疫病感染的严重性认真说明,撒特德应下:“明日我会安排阿默他们把话传给周围的部落。” 修建部落一事,持续半月有余。 随着秋末的来临,兽人们还没歇上几回,又开始忙着秋收。 粮食产量因为地震受损,比去年少了三四成的收获,所幸有几间仓库和地窖抢救回来,里面的粮食都完好的封存在木桶内,储存的余量足够应对今年的冬季和明年的春季。 加上秋末后桑族会送来一批粮食,粮库再添一份,兽人们完全不用担心。 这也是桑族向蛇族供应物资的最后一年了,他们做到承诺,加之和蛇族几年来关系不错,两族之间的往来也愈发密切。 一早,江言带着小宝去菜田收割剩下的蔬菜瓜果,忙完手里的活儿,送小宝回屋睡觉后,又去地里跟其他兽人割稻。 割出来的稻子由阿乔带着一帮雌兽负责碾谷,把脱出来的米粒往桶里装。 正午,撒特德巡视归返,带回一则消息。 地龙翻身后,以蛇族和桑族为中心,附近的部落跟着他们把野兽的尸骨烧了清理干净,但相对偏远的兽人部落,有的并未做出处理,还把死掉的山兽当成食物吃了。 有兽人生了病,带病跟附近一带的兽族发生交易,其他部落内陆续有兽人出现病症。 经过探听,才了解到偏远地区的部落有很多兽人病了一段时间。 听完撒特德的话,江言沉默。 附近干活儿的蛇族兽人也听到了。 “言,这就是你说的疫病吗?” “那么多兽人生病,都是被传染的?” “地龙翻身还没过去多久呢。” “那咱们该怎么办?” 祭司赶来,正准备说起此事。 他道:“近日灰灰鼠兔和兔族那块地,已经有兽人开始生病了。” 江言问:“症状如何?” 祭司将病症说明,又道:“所幸灰灰鼠兔族内有不少药草,应当可以对付此病,可其他部落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尽管这片丛林的土地十分广阔,疫病传播没那么快,可兽人数量少,一旦没处理好出现的疫病,兽人因病死亡,对部落而言,便是不小的损失。 尤其对于那些只有十几个兽人的部落而言,极有可能会为此灭族。 祭司道:“近日大伙儿不要离开领地,多加些人手巡视,切勿让别族兽人进来。” 江言问:“储存的药材够吗?” 祭司:“足够的,我打算分几批发给有疫病传播的部落。” 说完,看向族长,征询意见。 族长道:“也好。” 时下秋末,天冷了。 入冬后兽人都归巢休息,几乎没兽人出来活动,倒不担心疫病会继续传播。 只是生病的兽人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季,很难预料。 蛇族作为大族,能帮的,只有提供药材。 族长道:“咱们联动桑族,帮其他部落一把,余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兽人们唏嘘,丰收的喜悦被地震和连接而来的疫病冲淡几分。 回去的路上,江言牵着撒特德手掌没说话。 他没看脚下的石头,被绊住之前,身子腾空,让对方抱了起来。 江言和那双银灰色的兽瞳对视,幽幽叹气。 “疫病还是出现了。” 撒特德:“别担心。” 江言:“你每日巡视,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撒特德摇头:“我不要紧。” 倒是江言,他会担心。 撒特德一再和祭司确保药材充足,回到院子后,把仓库里过去几年存下的补药仔细检查几番。 收拾好翻出来的药材,撒特德还未转身,腰腹前便多了双手。 江言:“你在担心我?” 撒特德点头。 江言笑着开口:“我挺健康的,而且你知道吗,人类的寿命通常就六七十年。” 撒特德手臂一僵,江言拍了拍对方,示意别紧张。 “很奇怪的是,五年来我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按时间算,这会儿我都二十六七了。” 他仰头,要撒特德配合自己。 等撒特德低下身躯,江言和对方亲了会儿。 “别操心啦。” 第129章 部落内, 为了迎接冬季,兽人们忙着收粮,在下雨之前翻耕田地, 江言午前也会拎把锄头帮忙把田地进行翻耕。 正午后, 若出了太阳, 就回去把收拾起来的兽褥取出来,带到院子里晾晒,如此晒了四次,就下了雨, 没机会再晒被。 江言把被子抱起来往屋内收时,小宝学着他,小小的身子几乎罩在兽褥里面,差点拖了地。 幼蛇视野被遮住, 进门时撞到门左边的那堵墙上。 所幸兽褥厚实, 小宝被反弹得倒退些许距离, 慢慢往右边挪, 摸索着进了门。 新屋的门下没有设立门槛, 江言当时就是担心小宝的尾巴过门槛不方便。 在雨势变大之前收完被褥, 江言拉着小宝坐在椅子里, 揉揉他的额头,细细端详。 “方才有没有磕到?” 小宝:“没有~” 江言看幼蛇乖,转去灶屋炸了些红薯条给他吃。 秋末一场雨带来冬季的严寒, 这几年江言存攒了不少张兽褥。 他挑出几张缝制成地毯, 气温降低后便沿着卧室铺开, 毛绒绒的。 小宝在铺着地毯的卧室滑了几道, 忍不住躺下打滚,短短的肉手抱着自己的尾巴开始玩起来, 佩奇好奇地不行,爪子在门后的板子上挠了几道,江言用沾水的麻布给它擦了爪子,才放它进房间跟小宝一起玩。 铺放得整整齐齐的毛毯没多久就给弄乱了,小宝玩够了,冷静下来后觉得不好意思,小手拖着地毯的一角重新铺好,还指挥佩奇叼住另一角往旁边拖。 在江言近来收拾满地凌乱前,幼崽带着狗子把地毯恢复原样。 撒特德回来时,瞥见堆在地毯角落上的毛。 高大的兽人半蹲下,一丝不苟地把散落的毛清理干净。 须臾后,他沉声唤:“江愿。” 极少被叫正名的幼蛇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兽父。” 小尾巴摇了摇,唔,兽父很少唤他这个名字,一般只有做错事的情况下才如此严肃。 幼蛇垂着脑袋,一溜烟滑到兽父面前,小小的一只,还没兽父的膝盖高。 撒特德摊开掌心里的绒毛:“你雌父对这些绒毛过/敏,很有可能会因此咳嗽,气喘。” 毛毯经小宝和佩奇滚了好一阵,他们把毯子铺好,却没把散落的毛清干净。 幼蛇“噢”一声,乖乖道:“小宝知错了。” 江言从灶屋进来,看着幼蛇蜷在撒特德腿边,道:“别这么严厉,我没什么事。” 撒特德没吭声,小宝跟在江言腿后。 “雌父,小宝以后会注意的。” 趴在角落的佩奇耷拉着大尾巴,“呜”一声,态度就如小宝那般,主动认错。 夜里串了鱼肉丸子放在锅里煎,涂上蘸料,香喷喷的丸子让小宝吃得停不下嘴。 江言怕他被木签弄伤嘴巴,便耐心地把串起来的鱼丸一粒粒装进碗中,再塞给小宝一把木勺。 “挖着吃,还有很多丸子,不着急啊。” 小宝咬着鱼丸应了一声,舀起碗中的丸子往雌父面前的碗放几颗。 撒特德忽然出声:“他五岁了。” 江言失笑,抬手比划,道:“五岁也只有这么点,不也是小孩子。” 冬夜,外头风声不止。 江言细心地把每间房屋的窗户关上,撒特德正在布置主卧旁边的次卧。 这间房沿用了山洞里布置的儿童房,给小宝睡的。 江言靠在门边,笑着问:“才搬新屋不久,就让小宝自己睡,会不会不好?” 撒特德道:“言,他比你想象的坚强。” 屋子宽敞又平坦,小宝不能适应新环境,在几间屋内玩得还挺尽兴。 此刻幼蛇吃饱喝足,趴在窗户里面,伸着手玩窗檐下的落雨。佩奇那大脑袋往旁边蹭,空间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玩够了,小宝滑下椅子,佩奇机灵地用脑袋将窗户顶上关起来,摇着尾巴走在幼蛇身后。 小宝看着空荡荡的大房间,滑去旁边的小房间。 兽父正在铺床,那里就是他睡觉的地方了。 雌父靠在门外,小宝自觉挨到雌父腿上,微微卷的软发被几根修长的手指轻柔梳理。 小宝舒服得摇摇尾巴,肉手抱住雌父的腿。 撒特德铺好床,余光瞥向找到机会就跟言撒娇的幼蛇身上,目光微微一沉。 小宝撒开手,滑到小床上,尾巴卷着床栏,瞬间滑入床里。 撒特德不太温柔地拉起被褥盖住幼蛇,没有立刻离开,就这么坐在旁边,看样子,是等小宝睡后才出去。 江言无声笑笑,跟撒特德一块坐在床边。 “小宝睡,我跟你兽父等你睡了再走。” 小宝尾尖抖了抖:“噢~” 江言凑近撒特德耳边,伸手沿着耳廓一摸。 “看着硬邦邦的,其实不也很关心小宝。” 撒特德捉住他的手:“言。” 江言靠在对方肩膀上,半眯眼眸。 “我眯会儿,要是困了,一会儿你带我回房睡。” 撒特德伸手揽住江言后腰,小宝睡后,江言同一时刻也睡了过去。 后半夜,江言在撒特德怀里热醒。 窗外隐约伴着凛冽的风声,他微微转了个身,从厚实的被褥里伸手,往额头和脸摸了摸。 汗湿,脸还热着。 腕子一紧,撒特德握住他的同时,把桌面的蜂蜡点燃。 “言,怎么了。” 江言直起腰,摇了摇头。 “有点热。” 他吸了吸鼻子,一摸,在撒特德震惊的目光下,鼻尖有股铁锈的腥味。 “流鼻血了……” 撒特德下床去找药和布,江言仰头捂住鼻子,眼前晕晃晃的,哑声喊:“端盆凉水进来,再给拿块布。” 撒特德带着木盆和布进来,江言右手浸入凉水里,往颈后和额头反复拍了几下。 撒特德用打湿的布替他擦干净鼻子。 “言,你先坐会儿。” 江言眯着眼晃神:“嗯。” 知道对方要去找祭司,疫病出现的时期,江言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尽早检查,图个安心。 待撒特德一走,江言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热。 门口发出吱呀的声响,朦胧的余光瞥见出现在门缝里的小脑袋,江言哑声呵斥:“小宝,别进来。” 小宝定在门外:“雌父。” 听到动静,又眼睁睁看着兽父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的冷夜下,幼蛇心里有点不安。 江言道:“雌父生病了,不知道会不会传染,你乖乖回房间里待好,不要让雌父担心,明白吗。” 小宝把眼眶里的眼泪憋回去:“好~” 又道:“雌父声音很哑,要喝水吗,小宝去倒。” 说着,小幼蛇推开挤在旁边的大狗,滑去堂屋,放在碳盆里保温的陶壶拎到手里,盛出碗水,回到房门外。 他甩了甩尾巴,江言看着那碗水,心里酸软,温声安抚:“回房歇着,雌父下床自己拿水喝。” 小宝乖乖回了房间,躲在门后悄悄看。 江言隔着门缝将碗里的水喝了,喝完,体内的燥热依然没得到缓解。 一轮冬月冷寂,山谷显得黑幽幽的。 祭司拎着药箱看着面沉如水的撒特德,挠了挠头,说道:“别太担心,言身子比过去好很多了,说不定就是小病。” 来到屋外,卧室灯火明亮。 江言双眼犹如隔着蒙蒙的雾,有些疲倦,额头已经滚烫。 祭司检查几番,在撒特德阴沉的目光下,道:“眼下要退热。” 又询问江言身体的症状,问完,轻轻一叹。 “听起来有些不妙,撒特德,言的症状有点像外族兽人感染的疫病。” 撒特德:“怎么治,外面的兽人能治好,言也能。” 祭司道:“是这个道理。” 他看着江言:“别太焦虑,我先给你煎碗药汤,撒特德,你用凉水把布浸湿了,给言擦擦关节和额头。” 撒特德又去打了盆凉水,经过儿童房时,瞥见门缝内那双大眼睛,停下,道:“回去歇着,你雌父我会照顾好,若他看见你这样,会分出精力担心你。” 小宝吸吸鼻子:“嗯……” 撒特德用冷水给江言冷敷,又沿着关节擦拭。 不久,祭司捧着药碗,在门外敲了敲。 撒特德拉起被褥盖好江言:“进来吧。” 他的掌心始终握着那只微微发热的手,祭司道:“喂言喝。” 继而感慨:“那间灶屋用起来真方便,外头刮那么大的风,里面竟不受半点影响,且烧着火烟雾散出去,里面不被柴烟熏到。” 撒特德给江言喂药,江言迷糊中很是配合。 祭司道:“改天我也造个屋吧。” 祭司留下来跟他一起生活的那只灰灰鼠兔,有进化的征兆,再过些年,极有可能会变成兽人形态。 看着撒特德和言相处的画面,祭司内心浮起几分波澜。 他心想:如果灰灰鼠兔真的变成兽人,总不能一直跟自己住在山洞里,有间这样的房屋,确实方便许多。 江言喝了药,撒特德解开衣服躺进去,用微凉的身躯替他降温。 祭司后半夜没离开,他找了间空置的屋子休息,待天蒙蒙亮还要再检查江言的状况,若高热退了还好,若不退,得再下剂猛药才行。 第130章 这个夜晚注定不太平静。 服用锅第一剂药汤的江言睡下不久, 起初状态趋于平稳,半时辰过,颧骨和面颊再次浮起不正常的潮红之色。 守在旁边的撒特德将心力全放在江言身上, 见状, 立刻用布巾浸水, 先沿着那张遍布红晕的脸仔细擦了两遍。 蜂蜡静静烧着,墙上的火光随着撒特德快速的动作摇晃几下。 撒特德手里的布巾再次打湿,折叠成豆腐块,搭在江言额头, 试图借用外物降温。 睡得懵懵的青年眼睫颤了颤,视野映出一双充满担忧的蛇瞳。 他舌尖往嘴角一舔,哑声道:“撒特德,我好渴。” 桌上随时备有一壶温水, 水一旦凉下, 撒特德就会重新更换。 江言想喝水, 很快就能喝上。 他被撒特德扶起, 背后靠着塞了羊毛的软枕头, 就着对方的手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 撒特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感觉如何。” 江言:“没那么渴了。” 窗户关得严实, 看不见外面的天色, 隐隐感知时辰没过多久。 江言右手往被褥外伸,手心温热潮湿,虚虚握上撒特德的拇指。 “陪我坐会儿。” 撒特德便陪着, 未到半刻, 江言靠在软枕上昏昏欲睡。 他在彻底入睡前拉了一把旁边的手, 含糊问:“困吗?上来跟我睡。” 撒特德躺在床外侧, 睡下去的江言还没安分半时辰,再次转醒。 他刚有动静, 撒特德就起来看着他。 “言。” 江言咽了咽干涩的嗓子:“……水。” 一摸额头,高热暂时消退。 他继续就着水杯饮水,连喝三杯,想要去解决生/理问题。 手指扯着撒特德衣摆,正欲开口,身子一空,很快被对方裹了件厚软的披风,抱着走到外面的茅屋。 朔风呼啸,江言洗了手,打量黑漆漆的天幕,心道这一宿他似乎起夜好几次,但每一次天都没亮,可真漫长。 他回去时往旁边的房间瞅去一眼,里头又黑又静。 江言压低嗓子问:“小宝今日还好吗?” 撒特德:“没什么事。” 江言生病,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作为雄兽,无论大小,总不能一直哭哭啼啼的。 撒特德偶尔会对小宝的性子感到头疼,却没法改变。 次卧里静悄悄的,江言安心,打了个呵欠,拉着撒特德回去。 他叮嘱:“天冷,我白天生病的时候小宝很紧张,怕他急出内火,明儿你给他煮碗果子水喝,多放些糖。” 又道:“你可以陪他多说点话,分散分散注意力。” 江言有预感,明日若他还不退热,撒特德怕只怕不会去巡视。 撒特德轻微点了点头。 二人回屋内躺下,江言那股子疲态又起来了。他侧过身,贴着撒特德脖颈躺,脸颊凉凉的,忍不住伸出手轻抚。 兽人颈脉抽了几下,江言抿唇偷笑,还想再说会儿话,眼皮却愈发低沉。 睡过去前,他特意叮嘱一句“你也要睡。” 夜色隐没,这一晚漫长又寒冷。 一早,并没有好消息。 江言半夜消退的高热,在起床喝了些粥后又继续热了起来。 撒特德端出刚煎好的药汤,浓眉一皱,放下。 “言,药先别喝。” 说着,准备出门,去将前不久刚离开的祭司带回来。 “哎……” 江言幽幽叹息。 门外有些动静,他余光朝那处一瞥,同幼蛇湿蒙蒙的眼睛对上。 下一瞬,便尽量收起疲惫的状态,朝小崽子露出抹温温柔柔的笑容。 隔着门,江言问:“小宝吃早饭了吗。” “吃了!”小宝乖乖回应,稚嫩的嗓音从门后投来,蒙蒙的。 须臾后,小宝轻声问:“雌父,你还难受么?” 江言“唔”一声:“好了不少。” 又道:“你兽父等会儿给你煮梨子水喝,润嗓子润肺的,多喝点。” 小宝扭扭尾巴:“好。” 幼崽在门外静静待了片刻,撒特德带着祭司赶回,瞅见小蛇还没门的把手高,抬手,将他拎到椅子上坐。 “兽父,”小宝坐姿端正,“我没吵到雌父。” 撒特德:“去篮子拿几个梨,削好皮,等会儿煮水。” 给小宝分配了任务,幼崽便暂时忙着手里的活儿。 伊修感叹:“真乖啊。” 说罢,打量撒特德那面无波澜的神情,道:“还好小宝性子不像你,否则冷冰冰的,多不可爱。” 门外的闲聊隔着雾似的落入江言耳中,等他迷茫睁眼,祭司又在给他检查。 “伊修,麻烦你了……”江言舔了舔,“前脚刚走,后脚又……” 伊修摆摆手:“别这么想,你为部落做的事情那么多,若不尽力医治好你的病,别说撒特德,族长和族人们都会怨我的。” “言,你此刻可有其他不舒服的症状。” 江言避开落在脸上的目光,道:“撒特德,你先去煮梨子水,待会儿我想喝。” 再明显不过的一个借口,江言支走对方。 撒特德合上门,只假意出来,并未离去。 伊修看在眼里,暗暗感慨着这两人的心照不宣。 江言道:“我背和手脚都有点疼,昨夜还没有,早时起来也没有,就在撒特德出去找你后。” 他皱起眉心:“总觉得好像里面被什么东西撕裂了那样,还不是特别疼,隐隐地疼。” 伊修更疑惑了。 外族兽人感染疫病,还没出现过浑身疼的症状。 江言烧热未退,有持续上升的症状,他抬手想拿边上的水杯,指尖一颤,杯子差点落在地上。 祭司道:“我换副退热的药剂,再用些止疼的药添进去。” 江言:“好。” 祭司回去拣药的功夫,江言等来撒特德煮好的梨子水。 他想接过碗自己喝,甫一抬手,便疼得咬唇,胳膊里的筋脉好似都在抽动着。 撒特德立刻放下碗:“言。” 江言面发冷汗,想宽劝几句,为了忍住痛呼,只要咬紧牙关。 撒特德不知道该怎么做。 下一瞬,手指化出尖爪,割破腕处。 江言对着送到嘴边的血,摇摇头。 “撒、撒特德,你的血又不是万能的,怎么总想给我喂。” “言。” 撒特德手腕压在江言唇边,低低吼了一声。 蟒蛇独特的震鸣使得江言有些难受,并非身体上的难受,而是心里方面的。 他张开嘴,多在血口子吮了几下,忍着温凉的腥味,他只体内更热了。 第131章 几口鲜血下腹, 身体里的疼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还涌动着一种让江言难以明状的感觉。 他渐渐收紧手指,肉眼可见皮肤里的筋脉正在跳动。 青年面颊绷起, 咬牙道:“撒特德, 我、我……” 他猛地嘶地吸了几口气, 竭尽全身的力气忍耐,话几乎是从嘴巴里咬出来的。 “我手指又痒又疼,总想用力抓点什么。” 闻声,撒特德握上他的手, 牢固地按住。 江言浑身一僵:“放、放开……” 撒特德非但没放,还与他十指相扣。 焦灼几息,江言实在克制不住,手心正朝着压制着自己的那只手掌背后一按, 指尖收起。 本就对他没设防备的撒特德顷刻间被挠出五道血痕。 江言一呆, 望着从撒特德手背冒出的血渍, 神情动摇。 “对不起……” 说着, 他的嗓子眼同样在紧收, 因为清晰嗅到鲜血的气味, 那股难以名状的感觉变得愈发强烈。 江言浑身都在震颤, 终于觉察出自己的异常。 “撒特德你快出去,我、我总想搞破坏——” 苍白的,染上血渍的修长的五指攥床边的被褥。 撒特德不退反进, 还想再握住那只手, 却被江言挥开。 “别——” 撒特德:“言, 没事。” 让江言挠几道口子, 的确不算大事。相反,撒特德想确定点什么。 他声音低沉, 平缓道:“言不会伤到我的。” 再次握上江言的手,毫不意外,又给了几道爪子。 江言看着被自己抓花抓伤的手掌,强撑着意志跑到床后躲着,指尖频频颤动,不是惧怕,而是仿佛被唤醒了某种东西。 想一直挠撒特德出血。 撒特德目光闪了闪。 江言后槽牙一咬,抖着声问:“撒特德,我得的是什么病?” 恰逢此时,伊修推门而入。 他手上端着刚煎好的药汤,敏锐地嗅到来自撒特德手背的血腥气息。 “发生了什么?” 话话方落,伊修的目光追随刻意避在床后的江言,微微顿住。 他道:“这副新的药剂,言无需再喝。” 伊修已经猜到江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关好门,药碗放在桌上。 江言竖起双耳,听到此话,从床褥里冒出半张脸。 “伊修,我怎么了……” 伊修面色专注。 “言,你的情况不像病了,而是像部分兽人那样发生在蜕变。” 江言:“……” 他跟听不懂似的,半咬着牙,呆呆重复:“蜕变?” 可他是人,没有兽人的基因啊。 伊修道:“极有可能是这个情况,所以不需要吃药,度过蜕变期就行。” 伊修不明白江言的疑惑,撒特德却隐约清楚其中缘由。 言之所以蜕变,极有可能是因为喝过他血的原因。 几人思绪转变间,江言看看撒特德,再看看伊修,很想给这两兽人上去挠几道爪子。 他低下头,尽量不去看他们,哑声道:“你们都出去吧,让我自己留在房内。” 撒特德起身,想朝他靠近。 “言。” 伊修自觉走到门外,透过门缝瞥见甩着小尾巴滑来滑去想探听雌父消息的幼蛇,出去后牵起那只小手。 “别担心,小宝。” 小宝扭着脖子使劲朝门口张望。 “雌父还没好么……” 伊修道:“会没事的,要相信你的雌父。” 屋内,江言推了推要靠过来的撒特德。 “快出去……” 过了片刻,望着石头一样纹丝不动的兽人,江言咬牙,颤着身望墙面的方向背去。 撒特德道:“若言忍不住,就冲着我咬,没关系。” 江言脑子又涨又热,一听对方说随便咬,那股冲动就像欲/望侵蚀着他。 他素来不留指甲,但自体内唤醒的力量,让他感到陌生和慌张。 莫非要长出爪子了? 念头刚冒出,江言死死盯着手指看。 几日前才修剪过的指甲没长,圆润的指甲盖里还残留着血渍。 他盯着不放,似要看出什么端倪。 随后,又用手摸着脑袋,摸摸前身后背,看着双腿,还向背后的撒特德问:“我有没有长出奇怪的东西?” 撒特德道:“没有。” 江言松了口气,牙齿咬得咯咯响。 时间变得尤其漫长,他能清楚捕捉到隔绝在窗外的风声。 撒特德的呼吸对他而言,存在感格外强烈。 江言浑身又热又疼,舔了舔嘴角和牙齿,想往胳膊来上一口,又神经兮兮地朝指甲尖下嘴,吸吮留下的血渍。 正当他准备用力往床板挠几道,横出来的掌心包住他的手,刺的一声,又将撒特德手掌划破。 江言抬起微红的双眸,撒特德道:“没事。” 撒特德自愈能力极强,担心他的人类会自伤,宁可自己多挨几道。 “若想咬就咬下去。” 私心而论,他还想多给言多喂点血。 撒特德目光暗了暗,不知言蜕变后,寿命能后延长。 过去,对方说过人类的寿命通常只有六七十年,他不想自己的人类那么早就离开,也无法想象江言离开后,他要怎么度过漫长的余生。 撒特德低声道:“咬吧。” 伴着话音,同一时刻,江言对准怀里的这只手又抓又咬,就像当成自己的猎物。 这一日尤其漫长,冬日的风凛冽寒冷,江言身体内的灼/热却像火似的烧着他。 他又疲又来劲,不知过去多久,才缓了那口气慢慢合起双眸。 精疲力竭时,嘴还放在咬坏的虎口上。 直到他松开撒特德的手,已经没有精力注意到那只手被他撕咬得都是伤和血。 撒特德抱起浑身发烫,终于肯疲倦睡去的江言放回床上,他出去清洗手上的伤痕,身后跟了条摇摇晃晃的小尾巴。 小宝瞅着兽父的手,眼睛蒙着湿湿的雾,遭那双冷淡的蛇瞳一瞥,立刻把泪憋回肚子。 “他没事,很坚强,所以你也要坚强。” 小宝慢慢点头,挨近兽父的肩膀。 他伸出肉肉的胳膊,道:“小宝也可以……” 撒特德毫不留情的拆穿:“你这点肉,不够你雌父咬几口的。” 小宝脸一热,决定从今日起,要多吃肉,快快长得跟兽父那样高大强壮才行。 第132章 趁江言精疲力肯睡下休息时, 撒特德专注准备食物。 小宝亦步亦趋跟随,小尾巴和身子支棱得高高的,一副他也要帮忙的认真模样。 撒特德道:“若担心你雌父, 可以看他。” 幼蛇双眼登时亮了, 下一瞬, 想起雌父对自己的叮嘱,旋即有点犹豫。 “可是……” 撒特德:“看来言没有白教你,确实听进心里了。” 小宝扭扭尾巴:“真的可以去看雌父么?” 他可不想惹雌父不快。 撒特德:“可以,言没有生病, 他在蜕变,但……” 话锋一转,又道:“言蜕变时,有别于平日, 或许会撕咬你, 更不愿你看到他如今这般模样, 怕你担心, 若真想那么做, 要学会自己想清楚。” 把问题抛给膝盖都不及的幼蛇, 撒特德切开肉, 打算先腌一遍。 以言当前状况,适量给点食物,让其维存体力, 又没那么多精力闹才是最合适的。 可撒特德舍不得。 因此食物的份量依照平时准备, 不仅如此, 还要做点糖块, 让江言挥霍体力后含进嘴里补充体能, 就是那屋里的东西经不住江言嚯嚯, 唯一能抗得住造的,大抵只有撒特德了。 念头刚过,撒特德眉边浮起浅浅的笑意。 另一边,小宝皱着眉头衡量完,默默滑到房门外,仍打算悄悄会儿雌父。 掩合起来的门轻轻一碰就推开了。 小宝探入半个脑袋,瞅见床边安安静静的,便滑了进去。 他轻屏气息,两只小手搭在床檐,目不转睛地望着雌父。 雌父看上去很累,尽管兽父出去前清理过,但身上依然散发出浅淡的血腥味。 兽人对血腥十分敏/感,小宝担心雌父受伤,小身子绕整张床滑了一圈,没从雌父身上找到伤口才安心。 兽父还说雌父想咬人,他抬起自己的肉胳膊,小小肉肉的一条,一条不够他有两条呐,又不是不可以。 下完决心的小宝抬眼,对上雌父已经睁开的眸子。 雌父有些许疲惫,眼底的神采却丝毫不减。 江言哑声唤:“小宝。” 小宝立刻趴到床头面前,小尾巴翘起来摇了摇。 他喊:“雌父~” 说着,配合声音伸出自己的肉胳膊,“雌父想咬的话尽管咬下来,小宝不怕。” 江言看着藕块似的小胳膊,哭笑不得。 他暗暗想:撒特德都教了小宝什么东西? 怜爱道:“雌父舍不得咬小宝,也不会咬小宝。” 幼蛇“唔”一声,眼睛里闪着疑惑。 “可兽父说雌父不咬东西就不舒服。” 听雌父开口时嗓子发哑,幼蛇往床下滑溜到桌上,摸了摸上面的陶壶,温温的,便往杯子里倒水,滑回床头,将水杯抬高高。 “雌父喝。” 江言接过幼蛇递来的水杯,喝完水,道:“快出去玩吧,雌父自己留在屋里睡觉就够了。” 只一会儿功夫,江言身上虽疲惫,但那股想要破坏想要挥泄力气的冲动又来了。 他担心会伤到小宝,催促:“快出去。” 小宝迟疑,江言狠下心,眼一闭:“不听话我就生气了。” 幼蛇只能悄悄滑出房间。 堂屋的窗户开着一角,小宝凑到那处任由冷风呼呼刮脸。 他吸了吸鼻子,去灶屋找兽父。 撒特德热好油,把腌制的肉放进锅里炒。 灶房门外,小宝丧气的声音传来。 “兽父,雌父想咬东西了,但他不咬我……” 果然还是太弱小了吗? 幼蛇盯着锅里的肉,打算从一会儿开始多吃点。 撒特德:“过来。” 小宝在灶边支起来,撒特德给他递了把椅子。 “上去。” 小宝滑上椅子,和灶台齐平了。 撒特德将手里的木铲递给他:“慢慢炒,一刻钟后再盛出来。” 小宝:“噢……” 撒特德用胰子洗手,转回屋内。 隔着门,小宝打量萧条冷寂的院子,又看看锅里的肉,吭哧吭哧地做起兽父安排的活儿。 卧室内,江言正在挠木板。 瞥见撒特德进来,手刚收起,又被对方捉了去。 撒特德细细检查,江言咬牙道:“没挠坏手指甲。” 撒特德点头,掌心一翻。 江言:“……” 他道:“我不想伤你和小宝。” 撒特德:“手已经恢复了。” 江言这才想起,眼前的手,正是夜里给他挠的那只。 撒特德恢复能力强大,不到半夜,手掌便恢复得完好如初。 见状,江言握住,指甲往虎口一刺。 撒特德想了想,道:“耐造,慢慢来,别着急。” 另一只手还放在江言脑后,替他梳理乱翘的头发。 屋内安静,偶尔响起几阵嘶哑的声响。 撒特德半声不吭,等身边的人类发/泄够了,累得再次睡下去,便出去打了盆热水进房。 江言素来喜欢干净,弄得这么乱,醒来肯定不喜欢。 撒特德拿起打湿的布巾沿他身上的每存肌肤擦干净,用木梳理服帖乱翘的头发,最后捧起那双挠了那么久的手,看哪处地方长了指甲,就修剪干净。 直至江言再醒,撒特德喂他吃东西。 江言连木勺都要咬几口。 “小宝没被吓到吧?” 撒特德:“这些菜都是他做的。” 江言惊诧,多吃了两碗饭,更有精力嚯嚯了。 如此半月后,他体内的那股精力渐渐平稳下来,慢慢恢复往日的作息和饮食。 下了大雪,冰封道路,巡视的任务就暂缓下来。 江言每日变着花样做食物,一家三口聚着炭盆进食,有些送给部落里其他兽人尝尝。 春色渐暖时,撒特德外出巡视,离开前仍有点不放心。 江言一把搂住对方脖子,体内的血似乎热了,双腿不经脑子思考便缠了上去。 他用力吻着撒特德,甚至贴上对方嘴角咬出血。 江言吮着细小的血珠,腿从撒特德背后滑了下来。 他笑吟吟道:“出去吧,我没事。” 目送撒特德离开,江言拎上木杵,带小宝去菜田里翻耕。 几场雨后之后,天色虽然还冷,却已夹着属于春日的暖。 野兽山禽陆续出来活动。 几只山兔子藏在草里进食,它们知道居住的雌兽素来温和,所以放大胆子吃。 江言听力敏锐,黑色微卷的发下双耳动了动。 他自己还没想清楚要不要那么做,身体就意识先动,在小宝懵懵的注视下,迅速来到草丛后,一手逮住一只山兔子。 隔着那么一段距离,连兔子也发懵。 它们动了动,江言松手,没有伤害山兔子。 他只是心血来潮,想试一试。 结果,还真如他所料。 他的身体,反应能力上去了,居然能快速制住两只兔子。 第133章 像是不敢相信似的, 江言露出一抹傻笑,和往日温和的气质不同,有点娇憨可爱。 他扭头, 面朝站在菜田里拎着小锄头的幼蛇。 “小宝, 你方才看到了吗?” 小宝点点脑袋:“雌父捉到了山兔子~” 江言笑意愈深, 抬起双手反复沿着手背和手心打量。 青年喃喃自语:“真奇妙啊。” 体内莫名多了股劲,各方面的感知和速度更敏锐了,力气好像用不完似的。 他的视线追随那两只跑掉的山兔子,再次追了上去。 灵活且胆小的兔子, 又一次被江言捉到手里。 它们无辜地蹬腿,怯怯哼唧几声。 江言道:“我不伤你们。” 放下一双山兔子,把目标放到其他林兽身上。 往丛林里走,能寻见长角的山鹿。这些山鹿性情比较温顺, 速度也快, 江言把它们当成新的目标, 快速跑过去。 春日的山风夹着丝丝细雨拂过发梢和肌肤, 江言觉察不到冷, 宛如山里的精灵, 在小鹿惊慌湿/漉/漉的眼神下, 精准地逮住了其中一头。 小鹿下意识要抬腿蹬他,皆被江言躲开。 他压着快速跳动的心脏,喘着气笑, 温温柔柔地说道:“别怕别怕, 我就试试, 不伤你。” 边说, 边用手指轻轻沿小鹿的额头摸,感受到他的善意, 小鹿没再挣扎,睁大湿润圆钝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周围散开的鹿慢慢聚集回来,吃草的吃草,喝水的喝水,小宝拎着锄头跟过来,一双双鹿眼都瞅着幼兽。 江言抱起小宝,把他放在鹿的背上。 小宝双手扶着鹿角,被鹿带着绕了几圈。 “雌父~” 江言:“好玩就多玩会儿。” 他拎起锄头:“玩够了再回来。” 小宝扭着头看雌父去忙,既想去帮忙,又舍不得从鹿背后滑下去。 他轻轻触摸小鹿的角和眼睫毛,鹿腿一登,沿四周跑起来,小宝笑得脸蛋都红了。 兽人们都忙着繁衍,部分负责耕种的兽人看见小宝,左右观望,问:“怎么就小宝独自待着,言呢?” 小宝:“雌父在锄菜田。” 兽人瞧幼兽玩的尽兴,就往部落里那处最特别的房屋方向滑去。 远远地,看见屋檐,走近后,便发现房屋外边的围墙,借着春日雨水的滋润,爬上青藤和小花。 江言看到兽人,笑着同对方打招呼。 兽人道:“言,族长差我来托个话,问你要不要去部落中间拿东西。” 江言道:“等会儿我过去看看。” 又温声挽留:“屋内有热豆浆,进来喝几碗暖暖肚子?” 兽人笑呵呵地:“好哦,谢谢言!” 坚实的房屋隔绝外头的冷意,兽人搓搓手,在炭盆边待了会儿,身上很快热乎乎的。 他打量屋内,家具陈设简洁,地面打扫得十分干净,整间屋子宽敞又暖和。 他舒服得直叹气,接过江言端来的豆浆,咕咚咕咚喝完,主动拿碗到竹管下接水清洗。 兽人道:“言,我走了嗷。” 江言笑眯眯地朝对方晃手。 兽人传了话就离开,回去时,心不在焉的。 与他一起轮值干活的雄兽,用尾巴戳了戳他的尾尖。 “咋了,想什么呐,这么愣。” 兽人道:“方才我替族长给言传话,结果你猜怎么着。” 雄兽:“怎么啦?” “言的屋子,几个月前还光秃秃的呢,如今可真好看,我还进屋喝豆汁了,里头整洁宽敞,还很暖和,比山洞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感慨着,兽人忽然冒出个念头。 “我也想建个房屋。” 做完手上的活儿后,兽人就忙着去水塘边挖泥,做泥砖的模型,再借用部落里的烧窑烧制砖头。 族人看着这么做,纷纷询问。 兽人道:“我要学言那样造个屋子。” 天冷时去新屋里坐过,吃过东西的蛇族兽人们逐渐有些动摇。 他们都觉得屋子的确实用。 春雨如油,山野青绿。 江言把菜田种完,闲着无事,心力重新放回自己的身体上。 他对忽然掌控的力量感到好奇,对于人类会蜕变这件事,从惊奇转而逐渐接受。 观察一个月,手指依然干净整洁,没长出爪和乱七八糟的尖甲,头发长了些,没有角冒出来。趁洗澡时,让撒特德帮他检查后背,肌肤光滑细腻,不见幻想中的鳞片。 总之,江言外形上无半分改变,保持原来的模样,但他的体能、感知和对抗的力量确实上去了。 也因此,每日都想着找什么东西练一练。 春光蒙蒙,天色还未亮。 床底下的炭盆燃着,江言早早睁眼,视野在灰暗的环境中逐渐明晰。 他清楚地用眼睛描摹撒特德的轮廓,以唇欺了上去。 撒特德掌心下意识贴在他背后,像是安抚他那股劲。 江言稍微起了起身子:“撒特德,教我。” “教我怎么对抗。” 撒特德双目微眯,正要开口,又被江言吻了上去。 流窜在体内的力量让青年很是亢奋,有些体会到兽人为什么会在春季时那样激动。 他轻轻喘着气,偏过头去听旁屋的动静。 怕现在这副身体闹出的声音太大,他环住撒特德脖子,哑声道:“带我去温泉那边。” 山壁之下的温泉,水浪飞掀。 江言从撒特德身边挪开,身体略微软酸,可他仍觉得可以继续练习对抗。 他揉了揉肚子,里面没留什么,省去清理的功夫。 旋即,一改前不久的旖/旎,朝撒特德飞扑过去,伸手一抓,被对方引导着出招式和接招式。 几轮对抗练习下来,江言体力跟不上,坐在泉边平复气息。 撒特德捡起挂在边上的衣物,替他穿好。 “言,如何。” 江言长长呼吸了一口气:“没事。” 他脸和脖子通红,笑容却格外畅快。 “我体能真的加强了许多,刚和你……又接着练习对抗,居然还能坐着喘气。” 放在过去,光和撒特德厮缠,就叫他躺半天歇着了。 他用手反复去触碰对方的耳朵,内心欢喜溢出眉眼。 虽然不知蜕变的缘由,但模样和体能的不变与变化,目前对他来说很好。 第134章 江言与撒特德在温泉逗留的时间太长, 要返回房屋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山林周围浮起许多湿雾,随着日头升起,浮动的湿雾化为空气中的水汽, 树梢, 草叶间顷刻落满细小的水珠。 撒特德抱着江言穿过其中时, 周身就犹如下雨似的。 撒特德稍微停下,拿起一片大叶子,塞进江言手心。 江言会意,遮在自己和对方的头上。 “再快点吧, 小宝估计醒了,看不到我们可能会着急。” 撒特德从喉咙里应了一声:“今日起得早,闭眼继续休息会儿。” 江言顺势阖起眼眸,浓密柔软的乌发落在撒特德颈边。 山洞内, 小宝自己起床, 穿了衣物, 仔细把衣摆捋平整, 又滑去灶边, 从火上留的那锅热水里取出部分。 他捧着木盆放到盥洗处, 加入凉水兑温。肉肉的手往水里搅几下, 水温适合,便拿起小牙刷和陶杯,沾点细盐把牙齿仔细刷干净。 刷完牙, 接着洗脸。 小宝将自己打理干净, 微卷绒绒的头发沾了点水珠, 小尾巴一甩, 滑回房间,拿起雌父做的小木梳, 对着头发梳理。 忙完,堂屋和大卧室依然很安静,小宝唤了几声,没有回应,屋内嗅不到雌父和兽父的气味。 春雨蒙蒙,从窗檐落下,串成一根根剔透晶莹的线。 小宝推开窗户,尾巴卷着栏杆朝外张望。 他半个身子支棱出去,望得远远的,山野一片灰蒙蒙。 在窗边呆够了,又滑去大门后扭着小尾巴徘徊。 佩奇一早就去猎食了,吃饱喝足回来,用放在门边的那块布擦干净四只脚,方才踏着地板进去。 大狗嗷几声。 嗷呜嗷呜。 在干啥嗷。 佩奇凑到小宝旁边,毛绒绒的大脑袋拱拱幼兽的小尾巴,见幼兽巴巴望着门外,便一屁股蹲坐下来,陪他等。 小宝道:“雌父和兽父去了哪里?” 天不亮时,他隐约听到些许动静,那会儿实在太困了,就没出来看。 谁想,到了平日用早饭的时辰,雌父和兽父还不见影子。 佩奇见多了江言带幼兽的场景,算算时间,这会儿到进食的时候了。它嗷一声,用脑袋去推幼兽,又跑去炭盆边,扭扭脖子,示意幼崽拿放在上面保温的豆浆喝。 幼崽迟疑地滑了滑尾巴,门外传来动静,下一瞬,雌父温和的嗓音混着风落入耳朵里。 “小宝。” 小宝大眼睛一亮,往后扑进雌父怀里。 江言刚被撒特德放下地,还没站稳,被幼兽这样一扑,若非撒特德揽住腰身,已经往后退了几步。 小宝那肉嘟嘟的脸贴着雌父的肩膀蹭了蹭,大眼儿看看雌父,接触到兽父的目光,才慢慢滑下来。 江言叹息:“真的回来晚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撒特德:“下次注意点时间。” 牵起小宝,盛出放在炭上保温的豆浆,问:“小宝没吃早饭吗?” 小宝摇摇头:“等雌父回来一起吃。” 没问雌父和兽父出去干了什么,幼兽滑坐在凳子上,垂下的尾巴晃了晃,显示着他此时的高兴。 江言见幼兽穿着整齐的衣物,连头上的软毛都梳了,被如此听话自觉的幼蛇萌得内心发软。 他再次瞥了眼撒特德,明明是他先拉着对方出去的,想着,露出一抹心虚的笑意。 早饭撒特德一早就热上了,盛出来即可食用。 一家三口吃完东西,洗了碗筷,撒特德便外出巡视。 他目光扫向跟在江言身后的那条小尾巴,潜台词很明显。 见状,江言想着幼崽等了自己一早上,抱着弥补的心理,帮忙开口:“外头在下雨,让他陪我半天吧。” 撒特德:“……嗯。” 送撒特德出门,江言捏捏小宝的脸:“午后就要跟兽父出去练习对抗。” 小宝:“好~” 下雨,出行不便,江言简单理了会儿菜田,带着小宝在堂屋做点手工活儿。 半个时辰不到就把东西做完了,他还抽空打扫屋子,闲下来时,又不想睡觉,精神异常活跃,身上残留的那股酸劲,可以忽略不计。 江言搬空堂屋,见小宝想凑到他腿边,便一把抱起,放在凳子上。 “小宝坐在这里,让雌父自己练会儿。” 小宝抱起自己的尾巴,不多时,呆呆看着在堂屋内练得起劲的雌父。 窗户微开,迎进的风吹落江言额际的薄汗。 他停下,喘了几口气,盯着双手,笑道:“看来得做个沙袋比较好。” 见小宝仍呆呆的,笑吟吟地去捏他的脸蛋。 “怎么没反应?” 小宝松开尾尖,抱住江言。 “雌父好厉害~” 江言仅用胳膊碰了碰幼兽:“身上出了不少汗,小宝自己玩会儿,我去擦汗再换身衣物。” 小宝落回椅子上,余光跟随雌父,等雌父回房,这才乖乖等。 时辰还早,外面的雨小了。 部落中央升起浓浓烟雾,江言抱起幼兽,小宝两只手攥紧雨伞的手柄,给自己和雌父遮雨。 他们来到中央,发现兽人们居然合着黏泥,用模具做陶砖。 “言~” 阿乔带着幼兽也在兽人群中帮忙,沾满泥巴的挥了挥。 江言问:“这是做什么?” 附近的兽人抢在阿乔之前回话:“做泥砖,等烧好了,就跟言一样造房子!” “对,我们想造房子!” 自地震之后,冬春过去了。 这半年来兽人们瞧见江言建的新房实用耐造,族内一旦有兽人决定跟着建,便陆续地有更多兽人加入其中。 耕种期和繁衍期刚过,他们就迫不及待地集中干活,争取在入夏前烧够陶砖。 江言找了块石头放下小宝,叮嘱道:“地上脏,留在这里。” 小宝瞥去前方,阿乔的幼蛇,襄正在吭哧吭哧地抱着泥巴往模具里铺。 江言瞅着自家幼蛇巴巴的眼神,无奈一笑:“那就跟着来吧。” 小宝摇着尾巴滑去襄旁边,同对方一起掏泥巴做砖头。 江言也跟着帮忙,多份人手,进度就能快些。 午时,族长带了新鲜的肉来,还有几口大锅。 族长道:“春日湿寒之气重,大伙儿忙了半日,一会儿打些火锅吃。” 放入食材的,还有祭司送来的部分药材。跟食材一起煮,食用后可调理身体,驱逐体内寒气,滋补强健身子。 食疗法也是祭司听江言提过,这两年深研了几套食材搭配出来。每年四季,都会趁部落吃大锅饭时让族人们吃几回。 部落里大部分兽人都打算建屋,趁着吃火锅时,都在谈论此事。 江言坐在族长身边不远的位置,他问:“族长,你有何想法?” 尹林道:“若大伙儿愿意这么做,我自然不会阻止。” 而且连他都有了同样的念头。 尹林又道:“只是要建如此多的房屋,没个一年半载恐怕做不完。” 也就是说,劳动力不够。 江言建屋时,林卡带着好几个兽人帮忙,如今几乎每个兽人都要搭屋子,便匀不开人手了。 且他们不能光把心力只放在建屋上,还有其他活儿要做的。 阿尔道:“要不分批帮忙。” “给雌兽们先把屋子造出来吧。” 江言一忖,道:“我有个办法。” 尹林:“什么法子。” 江言道:“雇佣劳动力。” 尹林和周围旁听的兽人面带疑惑。 尹林问:“什么叫雇佣……劳动力?” 江言:“就是请外族的兽人帮忙造屋。” “他们会真心实意帮咱们吗?” “会有外族兽人愿意这么做?” 江言笑着解释:“就跟咱们和外族部落做交易一样,无非是利益对换。请他们来干活,再付给他们对应的酬劳,也就是物资。酬劳可以是食物,或者布匹,衣物,又或其他的东西。咱们摆明条件,放出消息,愿意来的兽人自然会来。” 尹林顺着江言的话思考,他头脑机敏,很快悟透此番话,点头赞同。 “此话有道理。” 一些还没回过神的蛇族兽人扔在思考,江言并不催促。 春末,已有初夏的光景,气温回升,天色晴朗。 蛇族放出雇佣兽人建屋的消息,周围一带的部落都陆续收到相关信息。 他们去蛇尾部落外跟守卫的兽人打听,兽人好脾气地解释清楚,还说会给相应的物资作为酬劳。 不消几日,许多兽人心动。春耕和繁衍的事宜告一段落,能去蛇族干活,得到物资,让其他部落的兽人感到意外又新奇。 加上蛇族近年给他们交换到不少物资,第一批主动上门干活儿的兽人就寻了过去。 部落内热热闹闹,族长正带着阿尔登记进来帮忙建屋的外族兽人。 江言踩着阶梯到屋顶上观望,不久,撒特德和小宝跟着上来。 小宝身子短,够不到那么高的地方眺望,想爬上雌父怀里,接到兽父目光,便转了个方向爬,攀着兽父的肩膀张望。 江言的手被撒特德握着:“来了不少兽人帮忙。” 他舒展懒腰,往后倚进那道宽阔结实的胸膛上。 偏过脸,额头印下微微亮的触感。 撒特德低头在他额前亲了一记。 江言眉眼一弯,对上小宝转回来亮莹莹的眼神,伸手往幼兽那双蛇瞳遮去。 笑道:“小孩子不要看这些。” 第135章 撒特德看见江言遮着幼兽眼睛, 银灰色的双目顿时深邃起来,为言在他和幼蛇之间偏向自己而微微兴奋。 江言抿唇一笑,更加用力地往撒特德薄唇印下一口, 道:“回去吧。” 他后退开, 松开手, 小宝无辜地望着雌父和兽父,晃晃垂下的尾巴。 他也想要亲亲。 一连几日,蛇族部落内可谓热闹非凡。 起初,来到蛇族领地的兽人还有几分局促不安, 尽管蛇族近几年待外族还算友善,实力摆在那,令不少兽人窃怕,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三日过去, 他们的心才安定下来, 干活时还会打量蛇族领地的环境。 第五日, 到了族长承诺的发放物资的日子。 第一批过来上工的兽人们获得粮食和布匹, 别提多高兴。那日他们攒满劲头干活儿, 日落前, 则抱着自己的那份物资乐滋滋地回到各自部落。 回到部落的兽人向族人们展示蛇族给他们干活儿的酬劳, 族人啧啧称奇。 “干活儿满五日当真能得到物资?” “这事也太好了吧。” “做的哪种活儿?难么?” 兽人道:“不难,就是跟着他们去塘边挖黏泥,合泥巴, 再把那些泥巴装进一种模具里。” 族人不可置信:“就干这个?” 兽人:“嗯嗯。” “往后他们说还会分配其他活儿。” 但这种体力活儿, 对身强体健的兽人而言, 最简单省力了, 比外出狩猎不知简单多少倍,还没有性命危险, 他们十分乐意。 只一晚上,兽人们闲谈的消息以飞快的速度传播,附近地带的兽族都知晓此事。 翌日,天刚蒙蒙透出光时,又有更多的年轻兽人往蛇族部落赶去,想讨份活儿做。 阿尔带着族人在空地清点人数,并且登记。 外族兽人们问:“来了这么多兽人,都收吗?” 说着搓搓手,打量四周不如自己身躯强壮的兽人,依照传统的思维想了想。 “要不要比试,留下最厉害的几个?” 阳光落在阿尔盘起来的粗尾巴上,他眯了眯眼,沉稳道:“不用,来的兽人全都有活儿干。” 登记好,外族兽人分成几个队伍行列。 再由一小批蛇族兽人带着外族兽人,分别到几处地方做工。 一部分兽人,挑着箩筐在塘边挖黏泥。 一部分,合着黏泥,将泥巴放入模具里,压实了,做出泥砖的形状。 另外几个,负责抬起晾好的泥砖带到窑里烧,柴火不够,便要去砍柴。 除此之外,林卡还挑出几个心细的,善于做匠工手艺的,带他们先去打几处地基。 分工明确,不时有蛇族兽人巡视查看,见没出什么差错,也不打扰。 午时,还有蛇族兽人送来粮食跟水,让做工的外族兽人暂时休息。 分到粮食和水的兽人们纷纷原地坐下,他们大口吃着刚出锅的食物,没想到这些食物的份量那么实在,该给的肉半点不少,都是新鲜的。 有刚来的兽人迟疑半晌,问:“咱们手里的食物,就是给的物资吗?” 负责分食的蛇族道:“自然不是,今天是你们上工的第一日,五日后,会给你们结算这几日的酬劳,按时发放到你们手里。” “这么好?” “那咱们快吃吧,吃完继续干。” 阿尔道:“此事不急,族长吩咐,正午会让你们休息半个时辰,此为硬性规定,直至日落前就可以回去了。” 于是快速吃完午食的兽人们,没有急匆匆去干活儿,而是躺在树荫下闭眼小憩。 他们就着各部落的八卦闲聊,料到冬日那场疫病,唏嘘一阵,道:“幸好都过去了。” “若非有桑族和蛇族供出药材,天那么冷,又碰上疫病,按过去那般,死掉的兽人不知道有多少,哪能像今年一样恢复得如此快。” 他们又庆幸部落听劝,学着两个大族及时处理掉地龙翻身后死亡的野兽尸体,没去贪那几口肉,否则,被感染疫病的兽人里,恐怕也有他们。 尽管兽族生命力顽强,但也经不起折腾。 大病一阵,损伤元气,不仅耽误耕种,还耽误狩猎,得不偿失。 午后,睡了一觉的江言起来整理屋子。 天光明朗,小宝在院子里练了会儿飞扑,甩尾,用身子砸坑。 练够了,才红着小脸喘着气,拿起布巾往水盆里捞一捞,沾水弄湿后擦擦弄脏的地方,接着帮雌父打扫余下的房屋。 江言摸摸幼兽出汗的额头,心疼道:“去喝点水,坐着休息。这点活儿简单,等雌父需要小宝帮忙,自然会叫小宝过来。” 小宝眨眨双眼,小身子贴在雌父腿边轻蹭,一溜烟,滑到椅子上盘起尾巴坐好。 江言继续打扫卫生。 不到半时辰,房屋整洁无尘,桌上摆了两盆剪裁好的绿色植物,点缀着几朵鲜花。 江言热些羊奶,和小宝各自一碗,喝羊奶,嚼果干。 父子两动作一致地坐在椅子上拍拍微微鼓起的肚子,时下闲着无事,秉着消食的念头,江言带上小宝,往部落中央赶去,凑凑热闹。 外族兽人来了好几日,此刻是他头一次见到那么多兽族聚集在蛇族领地内干活儿,颇有新鲜感。 江言左顾右盼,在他怀里用尾巴卷住雌父脖颈的小宝也跟雌父一般,动作相同的扭着脑袋到处瞅瞅。 漂亮的雌兽带着可爱好看的幼兽出现,一下子就让干活儿的兽人们分了心神。 他们纷纷抬头,对上江言那双笑眯眯的眼眸,很快又垂下脑袋,黝黑的耳朵可疑地红了起来。 多数兽人的肤色被晒得太黑了,这样的异常,并未让太多兽人觉察。 只是他们乱掉的动作,同频的步伐,很快引起在周围巡视的蛇族兽人们的注意。 蛇族兽人靠近:“怎么了?” 同时,他们还扬起笑脸跟江言打招呼。 “言,带小宝过来玩啦?” 江言:“嗯,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来透透新鲜空气。” 他观望片刻,发现有外族兽人帮忙后,建屋的进度果然加快许多。 不经意撞见高山獒兽人的目光,对方急忙低头,搓搓耳朵,尾巴却下意识摇了摇。 江言若有所思,路过的阿默停下,看到这一幕。 阿默眯了眯眼睛,和四周巡视的族人交换眼神。 他们明白了。 这些外族雄兽都忍不住看言,对言表示心动呢。 诚然,他们跟言相处几年,至今都不敢长时间注视言的脸和眼睛。 偶尔对视片刻,实在叫他们害臊,这群外族雄兽,亦是如此。 哪怕言已有雄兽,甚至生了幼兽,可依然难以阻止雄兽人向他示好。 胆大的,甚至想追求他。 毕竟雌兽可以根据心意拥有不止一个雄兽,几年下来,言只有撒特德,跟一个雄兽过了五年,朝夕相对,怎么看也该看腻了吧? 雄性兽人歇下的心思在此刻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可毕竟他们在蛇族领地内,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什么,偶尔悄悄看一眼,便觉得心满意足。 如此出色的雌兽,只有一个雄兽的话,太可惜了吧。 江言绕着几处地方转悠,凡是他经过的地方,正在干着活儿的雄兽们都默契地暂停手上的活儿,若有若无地擦擦汗啊,显摆显摆他们强壮有力的手脚,或者又粗又长的尾巴。 那尾巴往地上一扫,很快扫出几个坑,暗暗预示他们很有力量。 小宝眼珠转了转,趴在雌父肩膀上。 待江言离开时,他背对着雄兽们,看不见自己的幼兽正朝着那帮雄兽张口露齿,无声嘶嘶了几声。 在家里,地位按江言,撒特德,小宝这样排,所以幼兽不敢挑衅兽父。 在外头,小宝可不容许外面的兽人挑衅他的地位。 年纪还小的幼蛇,已经会护着自己的在乎的雌父了。兽父不在,他得负责好好守着雌父。 小宝小脸冷酷,凶凶嘶鸣的模样落入阿默他们眼中,不禁失笑。 闻声,江言偏过脸,小宝正借着尾巴吊在他身后,姿态还挺凶。 他一乐,眸光略向后方。 “小宝,你在干什么。” 小宝缩回雌父肩膀稳稳盘起来,平日里时常乖乖回应的崽子,这会儿含糊呜呜应了下,抱紧雌父的脖子不吭声。 江言失笑:“就跟你兽父学了这些?” 他隐约明白,小宝在把他当成地盘护着了。 小宝尾尖轻微抖抖,肉嘟嘟的脸紧贴雌父的肩膀不出声。 翌日,江言例行抱着小宝出来凑热闹。 春末刚过不久,雄兽们身上的那股冲动劲还没过,对雌兽们很是热情主动。 江言觉得有个幼兽挺省事,抱出去一圈,有点眼色或者有自知之明的雄兽,就不会对他存有别的心思。 譬如蛇族的兽人们都很有自知之明,但外族的就不一定了,他们和撒特德接触的次数少之又少。 所以江言偶尔会遇到迎难而上的。 午后,江言跟着林卡勘察打好的地基,规划好地方挖排水沟道。 刚说完,头一扭,对上高山獒雄兽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雄兽挖好排水道,初夏的太阳晒得他们汗水淋淋,衬得那肩背露出的肌肉厚实又强壮。 高山獒一族的雄兽们相貌都不错,跟着林卡过来打地基的这个,不仅有门好的工匠手艺,往日跟着狩猎队出去觅食,也果敢勇猛。 他还没有雌兽,连续几日见到江言过来和林卡商量,视线总忍不住悄悄跟随。 听闻江言有个很厉害的雄兽,但他觉得自己也不弱,可以争取机会。 于是,很快就有了江言被对方拦在路上的一幕。 林卡见状,站在旁边,笑着开口:“阿瓒,你可真有勇气。” 被叫做阿瓒的高山獒雄兽默默从背后递出手,挖过沟渠沾满泥巴的手指上,攥了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 和他一同干活儿的兽人问:“咦,你什么时候偷偷采的花?” 阿瓒脸红:“言,我想做你的雄兽,如果要接受对抗,我愿意和你的雄兽对抗。” 林卡“嚯”一声,江言无奈地看着对方。 阿瓒明目张胆地追求很快传到部落里,蛇族兽人们纷纷过来看,阿乔和几个雌兽捧着脸哇哦哇哦。 有个雌兽悄悄跟阿乔咬耳朵:“言这么出色,多几个雄兽也不错哇。” 阿乔不敢乱说。 江言道:“我有雄兽了,没打算找第二个。” 阿瓒:“你都没找过……” 林卡拍手。 勇气可嘉。 一些已经歇了心思的蛇族雄兽看阿瓒有如此大的勇气,跟着蠢蠢欲动起来。 撒特德刚与巡视小队归返部落,就被赶来的族人告知消息。 “撒特德,你快过去看看——” 巡视队的蛇族兽人问:“发生啥事,一惊一乍的。” 族人咽了咽嗓子:“好多雄兽跟言示好呢!” 他想看一眼撒特德的脸色,还没看清,视野只余对方的背影了。 第136章 蛇族部落内许久未有这样的热闹事发生了。 江言被拦在路上, 往前不是,后退又显得怂。 便温声问;“要怎么样才肯放弃?” 阿瓒仍举着手上的那束野花,固执地开口:“我想试试。” 林卡暗道:还得是年轻的雄兽们有冲劲。 江言时常帮助部落内的兽人, 对他, 有些年轻的蛇族雄兽也怀有别样的心思。只是看族人们不动, 江言与撒特德关系又稳定,渐渐地,都歇了想法。 如今,听完高山獒族雄兽的一番话, 受他言行影响,年轻体壮的蛇族雄兽们陆续跟着萌发过去有过的念头。 江言一看周围,除却阿瓒,连部落内几个眼熟的年轻面孔也凑到跟前。 江言有种脑门嗡的感觉。 眼前的场面避不开, 只好等撒特德过来, 用雄兽之间的方式解决了。 兽族的求偶方式直白又勇猛, 哪怕江言人缘好, 能说得上话, 但事关此事, 纵使他有再好的口才和亲和力都没用。 唯一能解决的办法, 只有按照老传统的方式来。 他看着天色,暗暗估算时辰,如他所料, 没等太久, 远远地, 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蛇族兽人们有看热闹的, 也有跟着阿瓒试图争取的。 看热闹的忙让出一条路。 “撒特德,有得你忙咯。” “撒特德平时看言看得那么紧, 没想到部落里还有好些族人……” 旁的雌兽道:“若我是雄兽,我也要试试。” 撒特德环视围在江言面前的兽人,目光从族内几张眼熟的年轻面孔略过。 他微微颔首,那几个小年轻看雄兽便有点发憷了。 但很快又被阿瓒鼓舞起来。 阿瓒眼神落在撒特德身上。 诚然,江言的雄兽是蛇族里最厉害的,连体型也要比普通兽族庞大许多。 可他没有半分退怯的心。 阿瓒道:“我想追求言,你能接受我的挑战吗?” 撒特德眼都没眨:“嗯。” 他尾巴一卷,缠住江言把人到附近的石块上,扯了几片叶子铺垫,让他坐着等会儿。 江言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眼前的情况,从前还会感到难为情,在异世生活几年,慢慢地入乡随俗,明白这是避不开的。 此刻眸子盈着光,很期待看撒特德跟他们对抗一场。 撒特德瞧出他的兴奋,大掌往他头发揉了揉,过去了。 对抗的场地空了出来,阿瓒正在拉练肌肉,瞥见半兽形的撒特德纹丝不动,身上那股劲一起,朝江言的方向望了眼,很快对着雄兽冲了过去。 撒特德最初只防不攻,估摸着阿瓒的实力。 高山獒的兽形很威风,长毛黑亮,四肢矫健灵活,比江言人形还要大两倍不止的大狗狗。 奈何撒特德的半兽形就已经很夸张了,时间差不多,阿瓒再冲击进攻时,他侧身避开,尾巴却从后绕去,趁阿瓒不备,粗状的蛇尾从后方往前把他往树干底下一挥。 阿瓒撞向树干,起身正准备跃起,颈前随之而来缠上一条尾。 光照下墨色的鳞片闪着光,像条长鞭似的,将他和树干绞捆起来。 对抗到这里就结束了。 蛇尾尽头的兽人定定看了会儿阿瓒,等他认输,才松开,回头,视线和族里的年轻雄兽对上。 阿瓒一输,其他兽人就放弃了几分向江言求爱的念头。 但此时不能退,便抱着难得跟撒特德对抗比试的决心,纷纷上去与他缠斗。 阳光洒落的空气中尘埃飞舞,一场求偶性质的决斗,演变成撒特德调/教几个年轻的蛇族雄兽的对抗。 几个蛇族雄兽倒下再起,反复几次后,撒特德便停止教学。 林卡看着几个血气未消的小年轻,笑道:“若还想再打,午后跟着狩猎队出去干活呗。” 和撒特德练完对抗,出去实战,对他们的提升很有帮助。 几个雄兽纷纷应下,找族长说明此事,申请下午跟狩猎队外出。 江言坐在撒特德肩膀上,盯着对方的尾巴,神情溢跃着欣喜,沉浸在前不久的对抗中。 他摸了摸撒特德的耳朵;“刚才有一招,”他用腿比划了一下,“回去教给我。” 江言素白的脸在光下透出健康的润红,像饱满的蜜桃,引得撒特德侧目注视。 话过半晌,江言疑惑:“嗯?” 撒特德回神,很坦白地开口:“言练不了。” 江言:“为什么?” 撒特德:“需蛇尾发力。” 说罢,单手微微搂在江言膝盖上。 江言蹬了蹬腿,遗憾地叹气。 “可惜,我蜕变以后只有体质和力量上去了,长不出像你们这样可以当做武器能攻能防的尾巴。” 回到家里以后,撒特德径直去了灶屋准备食物。 江言围着院子打理一圈,忽然也朝灶屋走。 撒特德仍是回来时那副神色。 他道:“你还在生闷气?” 又换了个词:“吃醋?” 撒特德已经是个想法理智且稳重的兽人,他知道江言和自己对彼此来说是特殊的,同时明白,别的雄兽想要追求言很正常。 可理智和情感上是两码事,瞧着自己的人类被觊觎,说没有情绪才是假的。 他对上人类追随而来的视线,瞳孔微晃,侧目避开。 江言进来,唇边衔着笑。 他是个情绪收敛的性子,和撒特德相处,遇到个比自己还收敛的对象,主动的那方往往就变成了他。 偶尔撩拨撒特德的情绪,亦成为他生活的乐趣。 “撒特德,”他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我爱你。” 撒特德翻炒着锅铲的动作一顿,蛇瞳直直看着人。 他面上不显,瞳孔却有点涣散,脑子因为这句话陷入呆滞状态。 江言没对谁说过如此蜜语,也是头一次跟撒特德说爱。 他有点害臊,可觉察撒特德是呆的,自己又行了。 他从灶台越过半个身子,撒特德担心江言站不稳,单手扶在他腰后。 “言……刚才……”他想问什么叫\'我爱你\',话还没出口,就叫江言亲上嘴角。 撒特德瞳孔缩起,掌心一用力,偏过脸,含住那两片柔软饱满的唇,长舌抵了进去。 和襄在山野外练习对抗的小宝急忙忙赶回来,院子里空荡荡的,爬上围墙的鲜花绿叶在风里晃了晃。 他轻唤:“雌父~” 听到些许动静,便往灶屋靠近。 幼兽扒在门外,看着兽父抱起雌父,大眼睛闪了闪。 撒特德忽然朝他瞥了眼,小宝轻抿嘴巴,尾巴一扭,悄悄滑回院子,先回避去了。 佩奇跃进围墙,和幼兽大眼对小眼。 它好奇地想靠近灶屋,小宝便用尾尖勾住大狗后脚。 “别去,咱们先避一避。” 第137章 小宝这一等, 就等得有些许久。 幼兽茫茫地望着天空,扭过脑袋,灶屋那儿依旧没太大动静, 小身子往旁边挨了挨, 同佩奇挤在同一块大石头上坐着。 幼蛇贴着石块垂下的小尾巴轻轻摆动, 佩奇跟着晃晃毛尾巴。 良久,小宝肚子有点饿。 适才他和襄练了好一会儿对抗,都消化得差不多了。 他问大狗子:“要吃东西吗?” 佩奇脖子一昂,脑门上的那撮毛随之摇动。 狗没叫出声, 听幼崽的话当个哑巴,毛绒绒的尾抖动的频率愈发快速。 吃哇吃哇。 小宝意会,嫩嫩“嗯”一声。 他先借着竹筒流出来的水洗手,佩奇也将爪子伸去洗了洗, 跟在幼兽后边走进堂屋大门。 堂屋左拐, 有间储物室, 架子上挂着几串熏制好的肉干。 兽人牙齿尖利, 可以直接撕开肉干吃。 小宝挑了块大的, 撕出一条, 递进佩奇的狗嘴里, 又撕了第二条,抱着肉干坐在椅子上,浅色的大眼睛对着门口的方向慢慢啃。 江言整理乱掉的衣物走出灶屋时, 脸还泛着热。 余光扫过院子, 这才惊觉幼兽已经回来了。 他望天舒了口气, 喃喃:“太胡来了太胡来了……” 说着连忙朝堂屋疾赶, 和坐在椅子上撕着肉干吃的幼兽对上视线。 小宝嘴里还塞着肉干,话都说不利索, 含糊地唤:“雌父~” 江言立马心疼。 他迎过去,看见小宝连水都没喝,更为自责。 “肉干这么硬,很饿了吗,怎么不吃点果饼。” 又道:“下次肚子饿,记得叫雌父。” 小宝“唔”一声,应是应下了,抓过肉干的手沾着油渍,便抬起手背分别遮住两只大眼睛,含些羞意。 江言秒懂。 小宝早就看见他和撒特德在灶屋,正懂事地回避呢。 他揉揉幼崽的脑袋,讪讪道:“下次不会了。” 撒特德端着煮好的热食进来,先看了江言一眼,目光微动,再对着幼兽道;“过来吃东西。” 小宝滑下椅子,牵起江言的手,径直去往用餐的桌椅坐好。 今日求偶一事,归算于日常中的一个小插/曲,过去了就过去了。 次日,江言再去建屋地,遇到阿瓒,对方面上除了有些不甘心,并无其他别扭情绪。 毕竟打不过江言的雄兽,失了一次追求机会没什么丢脸的,这样的情形在兽人之间再正常不过。 阿瓒毕竟年轻,挫败几日后很快又变得斗志昂扬。 他那日搬着砖砌墙,窥见江言的身影,道;“我还会努力的!” 江言听了,只摇摇头无奈地叹息。 除了建屋,江言与族长经过商议后,很快决定另一套规划部落的方案。 在建屋期间,他重新将部落划分成几个功能区域,譬如住宅,耕种,水产养殖,晾晒,休闲娱乐,而耕种又细分出几个区域等等。 如此一来,更加方便以后的生活和工作。 这个分区规划的模式,最早还是出现在桑族部落里。 江言到对方的部落参观过,结合所见,几次进行调整,整个版图成熟了,才跟族长开始商量。 尹林叹道:“言,你的想法很新奇,且我想不到任何不好的地方。这个族长的位置,合该你来做才合适。” 闻声,江言摆手。 “我可做不来,只能背后出点主意。出的这些主意,经过商讨,大伙儿认为可行那才能行。” 像尹林的统筹能力,号召能力,震慑能力,江言并没有诸如此类的手段。要做族长,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他也没设想过这些。 已值爽秋,山谷里弥漫着浓郁的果熟馥郁之香,随处可见的野果从树梢沉沉坠下。 蛇族领地内的果物本就繁盛,几年来经过人工培植,更为泛滥。 秋果硕累的场面蛇族兽人们已经见惯不惯了,对于从外族而来干着活儿的兽人们却是大开眼界。 凡是他们口渴,或腹中饥饿,都能伸手一摸,一口气吃几串果子填肚解渴。 午后,阿尔带着族人们井然有序的分工收获粮物,收作物,晒作物,分配作物,一气呵成。 黄橙橙的稻谷铺满晒谷场,碾谷机发出轰响的动静,脱出花白剔透的米粒。 外族兽人抬着烧好的砖经过晾晒场地,纷纷看得睁大眼睛,惊奇不已。 “好多米!” 光照下,脱出来的米粒在日射中泛起晶莹的光彩,更叫他们看得目不暇接。 也是这一幕,让外族兽人们彻底意识到,蛇族部落的发展超乎他们想象。让他们忙活十年,或二十年,能赶得上眼前看到的食物产量吗? 他们面面相觑。 今年秋季,哪怕不外出狩猎攒食,光靠这几个月为蛇族干活所获得的食物,足够度过冬日了。 在晒谷场的蛇族兽人觉察外族兽人眼底的羡慕,顾不上擦掉面颊的汗水,相视而笑,摆摆尾巴,禁不住骄傲起来。 一直步行至建屋区域,兽人们仍唏嘘不已。 经过三个多月的辛勤劳作,江言规划出来的住宅区,大部分已经打完地基,有一半开始砌墙搭瓦。 房屋的雏形显露,外族兽人慢慢看出住宅区的不同。 和住了无数年的山洞都不同。 他们震撼于蛇族的变化,却不敢明面上议论。 跟着林卡学习砌墙的阿默他们把这帮兽人的诧异看在眼底,笑道:“羡慕了吧。” 放眼遥望,已经初步成型的房屋规整又宽敞,无法想象出以后住进去会变成何种光景。 江言带着小宝来现场帮忙,有些蛇族兽人问:“言,看他们那副神情,对咱们的屋子稀罕得不行,又跟着咱们学习建屋,以后不都被他们学了去么?” 阿默深知江言的性子,道:“若言做事遮遮掩掩,如今哪能招来那么多钦慕崇拜的眼光,他们学去又如何,言的聪慧,已经是咱们无法幻想的程度了。” 兽人点点头。 “也对,每当咱们以外这个东西厉害时,言总能想出更加新奇的事物来。” 余光一瞥,阿默心跳了一下,把抱着砖头往上滑的幼兽卷下来。 “小宝,你怎么去那么高的地方。” 趁大人们闲聊的功夫,幼兽爬到高处砌砖,尾巴都沾着泥巴。 阿默觉察正在和林卡说话的江言转过头看这边,便用高大的身躯替微微紧张的幼兽挡了挡。 他笑道:“知道紧张了?下次不要做这样危险的事情,等你再大些,如今还小。” 小宝紧绷的肉脸缓了缓,瞧见雌父重新转过身跟林卡叔叔说话,轻声道:“谢谢阿默哥哥。” 第138章 小宝和襄几个幼兽, 是部落里的兽人们从出生起就看着的,对幼兽们,大伙儿都比较宠爱。 尤其是小宝, 平日里比较安静, 乖乖的, 在外面极少闹腾。 这次抱着砖砌墙难得来了劲,瞧着活泼可爱,即便做的事若被言看到定会制止,此时此刻, 阿默,连带瞧见的几个雄兽不忍打断他,甚至帮他遮掩。 无奈幼兽爬上爬下的过于麻烦,墙面都是泥, 小宝来回爬几次, 尾巴和衣物上都蹭上了泥巴。 阿默尾尖一卷, 送小宝到上头, 尾巴举着, 方便小宝顺着尾巴往下滑。 道:“我留在这儿砌墙, 小宝你玩够了就吱一声啊, ” 小宝敲敲打打面前的砖,结实了,身子一蹿, 抱着阿默尾巴溜地一下滑至地面, 继续带起沾了黏泥的砖头, 沿阿默的尾巴爬到墙上。 江言偏过脸, 就看到自家幼崽踩滑滑梯似的,借着阿默的尾巴上上下下, 无奈地摇摇头。 林卡顺着他的视线一瞅,乐了。 江言哑然,须臾后才开口:“平时也不这样,这太麻烦阿默了。” 林卡道:“言,就让小宝玩一次嘛,阿默自己都乐意得很。” 幼兽砌好砖,阿默会检查一遍,确保合格,才继续干活儿,若没砌稳,则帮忙调整。 由着小宝忙活二刻钟,江言喊他:“回去了。” 又道:“今日要去羊舍里挤羊奶,很忙。” 一听,小宝放下砖头,溜到雌父腿边支棱好。 尾巴上沾着泥巴,没靠近雌父,怕弄脏了。 江言笑笑:“成了条小泥蛇,今日这么有劲。” 小宝专注滑着路,思忖少刻,道:“小宝也能做事。” 部落里每个兽人都有自己的活儿要做,尤其入秋后,没有一条蛇是闲着的。 小宝小小年纪有了这个觉悟,当家长的也不知是喜是愁。 幼兽懂事,小手和尾巴上都是泥巴,未如过去那样挨着雌父走。 江言主动牵起他的泥手,小宝别扭地摆摆尾尖。 江言笑道:“雌父不嫌弃,回去洗干净就好。” 小宝悄悄“嗷”一声,因为高兴,一张软嘟嘟的脸从鼻尖红到了耳朵。 江言带小宝返回院子,洗净后才拎着桶往羊舍的方向去。 原来建羊舍的地方如今打造成畜牧区,围了好几个山头,白日可放咩咩兽自由活动吃草。 经过人工养殖,咩咩兽有了被驯化的意识,会在入夜前回到羊舍里好好待着,不再需要撒特德每日放出栏,也不需要佩奇时时看守。 他带着小宝午后进了羊舍,秋高气爽,咩咩兽都在山间里啃草吃果,江言手一卷,放在嘴边咩咩叫了几声,陆续有雪白团子从山里出来。 小宝拎着装奶的木桶,在边上等着。 白云一样的团子们“咩”几声,照着江言的手势回到羊舍内。 江言点着数量,把部分正在出奶的咩咩兽单独赶到另一个羊舍待着。 他提桶踏入,开始挤压羊奶。 瞥见小宝蠢蠢欲动,叫它滑到木块上支棱好,唤了头温顺矮小的母羊过来。 母羊湿湿的眼睛瞅着江言,又蹭了蹭幼兽的小手。 江言示范挤羊奶的动作,小宝仔细看着,随后支棱在石块上,神情认真地给这头乖顺的母羊挤奶。 父子两在羊舍带了半个多时辰,拎上三桶挤好的羊奶,带回院子后就生火将其热了。 江言放了几勺糖,热好的羊乳口感绵甜,又取出两罐大米碾成的粉,混入糖和切碎的果干,置于蒸笼内制成米糕。 傍晚前的秋云被霞光照得红彤彤,江言和小宝在院子里忙活,途径大门的兽人停下,馋得直咽口水。 兽人动了动鼻子,道:“言,你在做啥吃的,好香嗷。” 江言道:“你等等。” 说着,从蒸笼拿出两块蒸熟的米糕,小宝则懂事地盛出一碗羊奶摆在院里的木桌上。 江言招呼道:“来尝尝。” 大个子兽人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捧着碗,吹了几下便咕咚咕咚喝起来。 米糕微微凉了,他抓起来咬下一大口,眼睛光芒闪烁。 酸酸甜甜的果干混着软绵的米糕,唇齿间顺时充满绵甜可口的味道。 兽人盘起来的尾巴尖抖了抖:“真好吃。” 江言掰了半块凉下的米糕放进碗里,塞给小宝木勺,让他搭配羊奶慢慢舀着吃。 接着朝兽人开口:“一会儿离开后替我传句话。” 兽人咽干净嘴里的米糕,连忙点头。 “啥话。” 江言:“给干活儿的兽人们传些话,就说有空闲的可以来吃米糕。” 兽人应下,吃完后立刻从院子愉悦地滑着尾巴离开,向林卡那边传达江言的话,又去了种植地和晒谷场。 不久,有兽人陆续来到院子外。 兽人数量太多,体型又大,屋内挤不下那么多,只在院里排排坐着,连外族前来做工的兽人都能蹭这一口。 他们被爬上围墙的树梢吸引,墙壁几面坠下熟透的果子,还有几块结出累累瓜果的菜田,蔬果架子,满园飘香,整齐又好看。 地面平整,用石子砌成道路,旁边摆着竹筒栽种的植物,有些生着小花,有些则已经随着季节剩下枯枝。 小宝眼睛瞅着他们,稚声道:“不要踩到它们。” 院里铺成路的每颗石头,每株花草,每串树藤,都是他们一家三口精心打理出来的。 被幼兽督促,蛇族兽人自然盘好尾巴,外族兽人们则收好自己的脚,没敢乱踩院子里这些漂亮的东西。 余霞绚丽,秋风清爽。 兽人们喝着热乎乎的甜味羊奶,咬一口米糕,舒服得直眯眼。 外族的兽人们吃完食物,注意力都被面前的院子吸引。 他们为蛇族做工几个月,造出来的房子,以后就是这般样子的么? 未免太好看了。 胆大的兽人,主动跟江言搭话。 前不久阿瓒追求言失败,意识到言的雄兽有多强大,是以他们询问的并非雄雌兽之间的话头,而是关于房屋建造的疑问。 江言大方回应,面上始终带着笑容,清秀的身影立在藤架下,好看得让兽人们直晃眼。 直到撒特德巡视回来,兽人们连接离开。 撒特德打量四周,江言笑道:“午后多挤了些羊奶,请大伙儿喝。” 又打趣:“撒特德,你的领地意识稍微收敛收敛。” 适才神情愉悦的兽人离开时,额头还冒着汗呢。 撒特德默不作声,开始打扫院子。 江言为对方那极度强烈的领域意识感到好笑,凑过去。 见状,撒特德低头,让江言亲了亲。 江言笑呵呵地:“别生气呀。” 这日之后,江言修整得干净好看的院子,几面花墙,瓜果田,藤架,做的食物,成为兽族时下挂在嘴边谈论得最多的一个话题。 他们看着自己居住的简陋山洞,渐渐萌生其他的向往之心。 第139章 秋末, 清晨时分,到处都借着一层厚厚的冷霜。 江言今年有了房子,比以往居住山洞来得方便, 进出不需要时刻落好遮在洞口的兽皮。 每间房屋的门窗修缮得还算规整, 漏不进风, 哪怕有点寒意,添层麻布或野兽的绒毛塞入缝隙中,亦能堵住。 再往各角置盆火炭,里头的温度就渐渐起来了, 与室外形成两个世界。 室内规划出盥洗室,无需再跟过去几年冬季那样,起来便要裹得严严实实地洗漱,防止冻脖子。 此时江言踩着自制棉鞋, 只披件外衣, 打了两盆温水, 面含惺忪的睡意走进盥洗室。 在他身后, 跟了条摇摇晃晃的的小尾巴。 江言往木台底下拖了张凳子, 小宝自觉滑上去盘好, 拿起自己和雌父洗漱的陶杯, 往里面倒入温水。 江言拿着牙刷对着陶罐里的细盐反复涮了两下,递了那支小牙刷给幼兽。 小宝则将盛满水的杯子推给雌父。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手持水杯, 仰头, 抿了口水呼噜呼噜, 父子两动作出奇一致。 洗漱完毕, 江言拿起木梳替小宝理顺翘起来的小卷毛,摸摸他脑袋, 道:“出去吃早饭。” 撒特德正端着热腾腾的食物进屋,先分给江言一份,再给小宝。 江言今日没什么胃口,食物还剩三分之一,见状,推给撒特德,让对方解决。 撒特德皱眉:“言,不舒服?” 江言摇头:“ 天冷了近来没什么活儿做,不怎么饿。” 又道:“林卡他们今日好像要收屋子,我想过去看看。” 撒特德道;“我送你过去。” 江言没有拒绝。 白日,即便太阳升起,气温依然很低。 江言裹紧棉衣,回头看着想跟来的幼兽,温和商量:“外边冷,小宝在家待着,成不?” 温度愈低,幼蛇比往时少了许多精力。江言牵着他回卧室,抱回床上放好。 小宝钻进被褥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人。 江言笑笑:“睡吧。” 不消片刻,幼兽合起双眼沉入梦乡,江言替他拉好被褥,关上门,这才随撒特德出去。 蛇族部落内规划出来的住宅区离江言居住的房屋不远,撒特德送他到地方,环顾四周,道:“进屋去,外边风大。” 江言点头,撒特德紧了紧他颈上的围脖,看见林卡出来,遂才掉头去巡视。 林卡道:“进来吧,屋内都收拾干净了。” 江言与对方参观了几间房屋,里面已打扫干净,空荡荡的。 林卡笑道:“这几块地方的屋子,今日就让阿尔他们帮忙搬些做好的木床和桌椅放进来,可以即刻入住。” 虽不像江言修建出来的那座院子精细,但房屋都有堂屋和居室,宽敞整洁,比单一的山洞好上许多。 从初夏建至秋末,几乎耗时半年,兽人们的新住处总算有了着落。 江言笑呵呵道:“我也来帮忙。” 近一个月蛇族的兽人们非常忙碌,忙着新房,忙着收获粮食。 部落用于耕种的地扩大数倍,粮食入库后,他们将所有耕种的农地在入冬前进行翻理,天不亮,大伙儿就拎着木锄和石锄,尾巴压着寒霜忙活去了。 正午,日头最烈时,山里仍是冷的。 桑族来了人。 这次桑族人过来,主要目的是想参观蛇族新建的房屋。 各兽族部落议论了好些天,他们实在好奇,带着今年的收成物,在入冬前赶来。 一是跟蛇族做些交易,二则借机参观。 尹林接待了他们,并且大方领着桑族人到住宅区,向他们展示建成的砖房。 桑族人看着一道道围墙围起来的屋子,走进里面,既避风又宽敞,比木屋严密结实。 桑族长老摸着砖墙,诧异。 “这些……需要建半年?” 那么多房屋,所需的材料,砖瓦,劳动力,竟然只用半年。 尹林道:“嗯。” 在他们雇佣了外族兽人做工的情况下,最快也要半年时间。 桑族人震撼不已。 江言跟着阿尔他们搬着家具入内,瞥见桑族人,老者同江言打了招呼。 江言一一回应。 尹林问:“言,过来休息会儿吗?” 江言:“还不累,你们继续聊。” 若他去休息,桑族人定会围过来,想到要应对那么多问题,不禁窘迫。 午后,撒特德巡视结束也过来帮忙,傍晚前,从耕地忙完的兽人陆续涌来。 蛇族所有兽人齐心干着同一件事,入冬不久,他们都搬进了新的屋子里。 蛇族完成了初步的迁徙,从山洞迁入砖房内。 当日,刚入夜不久,天幕隐现半轮月亮。 所有兽人聚在一处吃了顿火锅,庆祝换新屋的喜事。 江言饮着肉汤,替小宝往碗里舀了半勺丸子,加些烫好的蔬菜,叮嘱道:“不要光吃肉,蔬菜多吃几口。” 小宝含糊应着,夹起青菜往嘴里送。 江言笑笑,眸光一转,落在撒特德的碗内。 瞥见里面已经放着几根青菜,笑眯眯地继续夹起一筷子给对方。 撒特德;“……” 一大一小的两个肉食兽人在江言的监督下,勉强吃了碗青菜。 不知谁喊了声:“下雪了!” 江言仰头观望,鼻尖微微传来凉意。 撒特德伸手拂去他面额上的雪片:“吃完就尽早回去吧。” 江言笑着“嗯”一声,道:“今晚的月色很美。” 清冷的月光映出夜幕下细小白色的雪花,在寒冬里带来几许温柔。 撒特德注视着人类照映在雪夜下的双眸,握住那只温暖的手,以掌心包裹住。 天冷,又下着雪,蛇族兽人们吃饱后便进入嗜睡状态,纷纷回各自的屋子休息。 小宝趴在兽父肩膀上蜷着尾巴睡觉,江言则被牵着手,漫步在雪月共存的夜色之下。 撒特德走在前面,高大身躯遮去迎面的风,不时偏过头看江言。 江言笑着仰头:“怎么了?” 今晚一直看他。 又忽然道:“等等。” 撒特德停步,江言:“低头。” 撒特德俯低脖子,眼睫一暖,被人类用手指拂去落在上面的雪。 江言看着撒特德的眼睛,越过对方的肩膀朝夜空张望。 “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撒特德目光晃了晃,一向沉默的面孔浮起些情绪。 这是他陪江言度过的第五个初雪日。 “关好窗户,雪落进来会很冷。” 祭司屋内一角,伊修刚交待完,蹲在桌上遥望雪夜与月色的灰灰鼠兔用小爪子将窗户掩好,跃下地面。 伊修往盆内置入烧炭,摸了摸乖乖跳到尾巴上蹲好的兔子。 “不是最怕冷么,怎么还凑去窗外边。” 灰灰鼠兔舔了舔爪子,又舔了舔祭司揉在脑袋上的手指。 室内燃着蜂蜡,周围明亮,烧了木炭,越发显得温暖。 房屋避风很实用,比起灰暗阴冷的山洞,不知好上多少倍。 伊修庆幸他做了这个决定。 他笑着用手指挠了挠兔子下巴:“等会儿给你做个小窝,晚上要睡窝里还是枕边,都随你。” 灰灰鼠兔抱着他的手蹭了蹭,小眼神里闪烁着依恋。 “族长,早些休息!” 尹林目送族人离开,把灶屋简单收拾后,回了屋内歇着。 他透过半开的窗户注视隔绝在室内的雪花,宛若两个世界。未燃烛火,冷冷的月辉落于随意盘起的尾巴上。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响动,他去开门,瞥见长老手里拿的东西。 尹林微怔,笑道:“今夜高兴,脑子都有点糊涂了,东西忘了带。” 长老递给他物什,尹林道:“今夜下雪,长老也快快回去睡吧。” 长老应声,须臾后,目光越进屋内,打量空荡荡的房屋,问:“族长几时才有意愿找个雌兽?” 族长是个出色雄兽,奈何不见他对雌兽表示过青睐,至今孤寡一条蛇。 尹林回头,无声笑笑。 屋子是空了些,但什么时候找个雌兽,像撒特德和言那样默契的…… 如今建设部落已经够他忙的了。 他道:“以后有缘吧。” 干枯的树影晃动着,月光泠泠,阿默被落在鼻子的雪激了个喷嚏。 阿尔笑道:“快进去吧。” 他们所住的房屋相隔不远,都能看见彼此的院门,滑几道就到了。 阿默搓搓手臂:“那我进屋了嗷。” 又道:“阿尔,你今晚……” 好像有点奇奇怪怪的。 惯来直言快语的阿默把话咽回肚子。 阿尔:“我怎么了?” 又道:“进去吧,别冷着。” 阿默又打了个喷嚏,不多想,哆嗦着进门。 别看他好强壮一个雄兽,其实很怕冷。每逢下雪日,能蜷在被褥里连睡几天几夜。 过去睡山洞里,阴潮潮的,换了房子,往床底下置盆木炭,别提多暖和。 阿尔目送阿默开门进屋,这才滑入自己的院子。 他点亮蜂蜡,烧了点热水盘在桌前喝。 向来稳重成熟的兽人,此刻有些出神。 直到窗户被风吹开,阻断了阿尔飘散的心绪。 他收起思绪,有些感慨。 今夜下雪时,族人们都被漫天飘浮的雪花引去心神,他却没有顾着看那些。 同撒特德一起看着江言的,其实还有他。 只是撒特德光明正大,而他只能小心地,不让任何人觉察,从始至终掩好自己的心意。 阿尔诚心祝愿言和撒特德,可他倾心对方的那份情感也是真的。 只是他明白,言和撒特德对于彼此的重要性,所以未曾将自己的心思露出。 对于阿尔这样清醒的兽人来说,远远地看一眼,不打扰对方,若在碰面时能说几句话就很好了。 阿尔饮下热水,笑着摇摇头,左右睡不着,便开始收拾屋子。 门前,阿乔努力扒拉下趴在阿岚背后睡觉的襄,呵斥道:“年纪小小,偷偷喝酒就算了,还死赖在阿岚背后怎么回事?” 已经提前冬眠的幼蛇没有回应雌父。 阿武把沉睡的襄缠在颈上,道:“阿乔,别说襄了,他今日也是高兴。” 阿乔“哼”了声,点点幼蛇的小脑袋。 阿武把幼蛇放回屋内,转去大门,看见阿乔仍然跟阿岚杵在门外唠话。 他道:“阿乔,你和阿岚进屋说?” 寒风袭来,阿乔和阿岚甩了甩瑟瑟发抖的尾巴。 阿岚嘴里“嘶嘶”的,说道:“进屋吧,我也回去了,等明儿再来寻你说话。” 两个聊不完天的雌兽还想继续叨叨,实在太冷了,时辰又晚,该休息了。 阿乔道:“明儿也叫上言,咱们可以围着火炭盆打木牌。” 阿岚点头:“不过不能玩太久。” 阿乔摆摆手:“也是,言留在这儿多一个时辰,撒特德脸色都阴沉沉的。” 雌兽们各回各家。 阿乔环视新屋,屋内敞亮,床边有雄兽,还有自己的幼蛇。 一家兽人,也算整整齐齐的。 整整齐齐的,还有江言的家。 他用布巾替小宝擦了身,裹在冬衣的幼兽困得睁不开眼,被抱回床上时,已经睡得尾巴都软了。 江言替小宝盖好被子,关上门,回头差点撞进撒特德怀里。 他视线升高,自腰下的地方被对方托起。 江言顺势环住撒特德脖子,腿缠上去。 撒特德带他回到床上,江言笑着开口:“我衣服有点湿。” 撒特德“嗯”地应了,解开衣服,给他换上新的。 江言被伺候着,也懒得动了,倚在宽厚的胸/膛里,双眸微眼,手指乱摸。 撒特德握住他的手,喉结滚了滚:“言。” 江言有点郁闷。 “练对抗也有一阵了,我身上的肉摸着还是软的。” 撒特德抚着自己的人类,感受指腹被细软肌肤吸附的触觉,目光暗了下去。 风大,还未关严的窗户被吹得半开。 江言喘着气,伸着出汗的胳膊,推了推撒特德肩膀。 对方下去把窗关了。 撒特德关完窗,正要转身,腰前多了双手。 转瞬间,江言被抱到椅子上坐。 椅腿刮着地面重重响了几声,江言忽然咬唇,身体绷紧。 他绷着,撒特德好不到哪去。 撒特德眉宇隐忍,停下来抱紧人不动,汗珠沿着面庞滚落。 江言换了口气息,解释道:“椅子上有雪,太凉了……” 说完,便又被抱回床上。 雪夜还很长,月色也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