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浮华梦》作者:慕如初 文案 (摆烂美人×人间卷王) 前世,苏绾考研考公各种卷,结果猝死了。重生到古代,没想到古代也卷,长姐才名冠京,二姐医术出神入化,三姐丹青引无数墨客追捧。 苏绾:算了,我摆烂。 人间卷王青梅竹马问她: “苏绾,你就没点人生目标吗?” “有啊,找个如意郎君不愁吃喝安度余生。” “陆安荀,你呢?” “位极人臣,庇护天下丰衣足食。” 苏绾点头:“那正巧了,我们的人生目标同一条道。” 陆安荀:? . 新科状元郎游街时,京城贵女们惊鸿一瞥为之倾倒,可这么个惊才绝艳的男子偏偏被苏绾给拱了。 人人扼腕。 苏绾想起那日强吻陆安荀时,少年羞愤欲死凶巴巴,也扼腕。 这么俊俏的如意郎君,要是脾气再好点就好了。 . 苏家四朵金花唯有庶女苏绾不知上进,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吃喝玩乐倒是样样在行。待字闺中十八年无人问津,只把苏老爹愁得长白头发。 正合计多备些嫁妆找户人家凑合时,哪曾想,苏绾不动声色给自己找了个厉害的金龟婿。 苏绾:摆烂嘛,当然要找一支潜力股更好地摆烂啦。 孰料,她找的这只潜力股犹如火箭飞升,带着她一路东风上云霄。 多年后,贵为诰命夫人的苏绾:其实我只想摆烂,奈何竹马是卷王。 阅读指南: 1、架空宋朝背景,高甜轻松。 2、一对一,双初,男女主青梅竹马长大,群像。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穿越时空甜文成长轻松群像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绾,陆安荀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只想摆烂,奈何竹马是卷王。 立意:坚守正义,寻求本心。 第1章 苏家有女,是个草包。 初春,燕莺百啭。 烟雨过后,含苞待放的杏花从墙头伸出几许,花枝颤了颤,“啪”地被折了去。 云苓将折下的杏枝插入瓶中,小心翼翼地抱回去。经过廊下,对坐在摇椅上的人道:“今年杏花开得早,奴婢折些骨朵儿回屋,明日姑娘起床就可见花开了。” 摇椅上的人漫不经心“嗯”了声,须臾,从游记里抬眼:“桑葚,烤焦了。” 她面前摆着个炭炉,炉上架铁丝网,竹签串各样肉置于其上。肉都是用调料腌过的,用火一烤,香味滋滋地冒出来,甭提多香。 叫桑葚的婢女讪讪,忙将炭火拨小些。 云苓见这一幕,摇头叹气。 她们姑娘是苏家第四女,名苏绾,上头还有三个嫡出的姐姐。虽是庶出,可从小养在嫡母膝下,吃穿用度跟嫡女无二。按理说同一个母亲教养出来的,学识气度该不大差,可. 苏家四朵金花,大小姐才名冠京,二小姐医术出神入化,三小姐丹青引无数文人墨客追捧。就四小姐不知上进,整日只知吃喝玩乐。 以前觉得她们姑娘年岁轻贪玩,可这么些年过去了,依旧如此。无论夫人和老爷怎么催促上进,她表面好生应付,私下故态复萌,外头的人都说苏家四姑娘是个草包。 草包这名头,姑娘也知道,却毫不在意摆手:“嗐!让她们说去。” “姑娘不在乎?” “在乎什么?”苏绾黛眉一挑:“随她们怎么说也碍不着我吃吃喝喝啊。” “.” 从那之后,云苓也认命了。她们姑娘就是这么个心气儿大的,整日只管吃喝玩乐,旁的一概入不了她的心她的眼。 云苓暗暗叹气,抱花瓶进房中。 . 屋外。 “姑娘,烤好了,您尝尝味儿对不对。”桑葚将烤好的一串鸭肠递过去。 金黄焦嫩,香气扑鼻。 苏绾接过来,咬了口:“还不错,若是再加点孜然就更好了。” “孜然是什么?” 苏绾没解释,示意她:“你也尝尝?” 桑葚忙不迭摇头:“奴婢吃不来这个,还是吃肉吧。” 什么鸭肠鸡脚的,穷人家买不起肉才会吃这个。却不想她们小姐独好这口,怪得很。 “你不吃我吃,都给我留着。” 鸭肠多美味啊,香辣有嚼劲。 “四姑娘,四姑娘可得空?”此时,月洞门外走进来个蓝衣婆子。 她脚步一顿,瞥了眼古里古怪的烧烤架子,暗想,这又是四姑娘捣鼓出来的新花样? 苏绾起身,露出个憨厚老实且不失热情的笑:“张妈妈,有什么事?” 张妈妈闻了会香味,说:“四姑娘若得空还请去趟正院,夫人有事跟您说。” “哎,好嘞!我这就去!” 苏绾放下书,拿帕子擦了擦嘴,又利索地从烧烤架上取了串鸭肠走过去。 “张妈妈尝尝,好吃。” 张妈妈一看烤得焦黄的鸭肠,顿时摆手:“哎呦,这东西我可不敢唔——” 话才说完,就被喂了一嘴。 苏绾朝她眨眨眼:“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张妈妈嚼了嚼,又嚼了嚼,惊愕的神色渐渐舒展,继而笑起来:“确实好吃,四姑娘哪弄的法子?” 苏绾边走边跟她说:“书上看的。” 当然不是。 这些可是现代吃货们的智慧结晶,跟这个时代中规中矩的烤肉不一样,鱼虾肠肚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土里埋的.万物皆可烤。 苏家三进的院子,从苏绾的洗秋院走到正院并不远。两人到的时候,张嬷嬷也已经将那串鸭肠吃完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一进门,张嬷嬷就夸苏绾:“夫人,老奴适才去请四姑娘,见四姑娘在看书呐。” 柴氏一听,脸上露出点欣慰的笑。 “这就对了,”她对苏绾说:“你以前如何我也懒得说了,往后要晓得上进,不求你像你三个姐姐那样,但至少不要被婆家看扁了去。” 苏绾一听这话立即明白过来,柴氏又要跟她说亲了。 “知道了,母亲。”她乖巧应声。 “来,过来坐。”柴氏招手。 苏绾坐过去:“母亲喊女儿过来是为何事?” 柴氏将婢女们挥退下去,然后从旁取了张画卷,展开。 “你看看。” 苏绾目光一转,看见了,是个帅哥。 “长得可还令你满意?” 说起这个,柴氏语气顿时严厉:“之前给你相看李家公子,你嫌人家太矮,上回相看罗家公子,你嫌人家长得丑。那这个呢?总该不丑了吧?” 苏绾认真瞧了两眼:“过得去。” “.” 柴氏见她这不上心的态度,心头一噎。想反驳,却也不知从何反驳。 毕竟苏家的女儿确实颜色好,无论哪一个站出去都是人群中出挑的。 苏绾说这话倒也算得上理直气壮。 “既然过得去那就好说了。”柴氏道:“这是王家的公子,家中排行第二,年岁与你相仿。虽还未考取功名,但假假也是个秀才,而且正准备考举人,说不定过几年就能中进士入仕做官。王家门第与我们苏家相当,这门亲倒也合适。我实话跟你说,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你选的人,你给句话,到底满不满意?满意,我就跟王家透个口信,定日子你们相看相看。” 柴氏直直地盯着她,几分心累,几分逼迫,还有几分希冀。 苏绾迎上她的目光,无辜、单纯、老实巴交。 “娘的眼光真好,王公子一表人才确实难得,只不过.” 柴氏心头一突,就听她说:“他与女儿年纪相仿,没有十八也有十九了吧?十九才中了个秀才是不是太废了?娘指望他日后做官,我看没戏。” 苏绾遗憾地摇摇头。 柴氏:“.” 你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怎么好意思嫌弃人家的? 但这话她忍住了,苏绾虽不是她生的,可她视如己出十分疼爱,万万不能说这话伤她自尊。 “人不可貌相,你还未见过又岂知对方不好?”柴氏憋得胸口疼:“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不想嫁是吧?你们一个个都想气死我!你二姐搪塞我,你也如此,分明小时候你还是最乖最听话的,如今怎么长成了这样?” 柴氏一副伤心欲绝模样。 苏绾赶忙相劝:“女儿不是这个意思,您别生气。娘说得对,人不可貌相,女儿去相看相看,说不定合眼缘呢。” 柴氏一听,立即停下来。 早知道这招管用,她就不多费口舌了。 . 回到洗秋院,苏绾继续坐回摇椅上吃烤肉。 “姑娘怎么突然想开了?”云苓问。 “想开什么?” “以前无论夫人怎么说,姑娘都不愿去相亲,这次怎么就愿了呢?难道这位王公子真的不错?” “也就那样吧。”苏绾吃了杯茶解腻,然后说:“什么想不想开的,我今年十八了,也嫁得了。” 她以前不愿相亲是觉得年纪太小,虽然有人十四岁就嫁人,可她一个高知分子实在难以接受,怎么说都得满十八吧? 不过她也只能顶着压力到现在了,若是再推辞,柴氏估计要被她气死。 “唉!” 苏绾叹了口气。 过了会,她吩咐:“云苓,你使点钱请人去打探打探这个王公子。” 云苓茫然:“夫人想必是打探清楚了的,姑娘还要打探什么?” “我母亲说不定也有遗漏之处,你着人去打探.”她停了下,说:“私下可有什么不端品行。” 王公子品性如何她得摸一摸,毕竟下半辈子能不能舒舒服服躺,就看嫁得好不好了。 . 云苓的办事效率很高,次日一早就得了消息。 “姑娘,王公子品性真没得说,孝顺勤奋,且洁身自好,身边至今都没有通房婢女。为人更是热情爽朗,喜好交友,今儿正在百香楼与人吃茶作诗呢。” 苏绾听得直皱眉,若那王公子真这么好,怎么会愿意跟她相看?再说了,他若真有这么好,为何十八九了还未定亲?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走,”她起身:“我们去看看。” 说走就走,苏绾当即去正院跟柴氏请示出门买些书。柴氏正在算账,忙里抽空给了她十两银子嘱咐她早点归来。 柴氏这个母亲是真没得说。 她出身江南书香世家,贤惠端庄,标准的当家主母。当年柴氏连生了三个女儿后,便将陪嫁的婢女抬做妾,原是想让她生个儿子给苏家传宗接代,没想到生下的还是女儿。 而且婢女生下苏绾后撒手人寰,柴氏便亲手将苏绾养大,待苏绾与亲生女儿无异。 苏绾出门后,吩咐驾车去百香楼。百香楼不算远,但正逢春闱,各地举子涌入京城,街上车马如潮,苏绾绕了几条街才到地方。 只不过,她才下马车,就见一人从屋檐跃下来。 他身姿矫健,宛若一阵风掠过,径直钻进了她的马车中。 苏绾目瞪口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巷子口就有一群人追过来。 他们四处寻找:“人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有人看向苏绾,见她衣着富贵还带着仆从,客气地问:“敢问小姐可曾见一个青衣男子从这跑过?” 苏绾摇头。 “那可曾发现其他异样?” 苏绾继续摇头。 “多谢。”那人作揖,然后挥手吩咐其余人:“走,去那边看看。” 他们一走,苏绾转身,无语望向马车:“陆安荀,你又去行侠仗义了?” 她话落,车帘掀开,露出少年桀骜明艳的笑脸。 作者有话说: 吼吼吼!初初开文啦!这次隔了这么久,宝贝们想我了吗?我想大家啦,来来来老规矩,第一章 送100个小红包,先到先得,一人啵一个! 这篇文架空宋朝,大背景不变,小人物杜撰哈。带大家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顺便跟着男主打怪升官。这是一篇轻松的甜文,微群像,主要还是写男主女高甜日常。反正看过初初的文都知道,我是个甜文作者呀不会虐啦!今天开始,陪初初一起进入故事吧! 下一篇准备写《亭春絮》高岭之花漫漫追妻路的故事,喜欢的宝可以收藏下哟,贴个文案如下: 靖国公府世子陆亭知一表人才、风姿卓绝,却娶个伯府的庶女为妻,人人都觉得沈如絮走了好运。 连沈如絮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成婚后她谨小慎微,力求在这个优秀的丈夫面前做得完美。她想,陆亭知应该也是喜爱她的。 直到有一天,他从通州接回那位同父异母、与她长得十分相似的嫡姐。 沈如絮才明白,她只不过是陆亭知爱而不得的替身。 重生回来,她想换个活法。 . 陆亭知初见沈如絮时,只觉得此女子清高孤傲。后来,他才明白是何原因。 上辈子她乖巧温顺,事事以他为先。偶尔,还会为他抛却矜持。 他知,沈如絮爱他至深。 孰料,他再次登门求娶时,屏风后,她撒娇道:“祖母,絮儿早已心有所属,不愿嫁陆世子。” 陆亭知一顿。 原以为她的清高孤傲是放不下,却不想,放不下的只有他。 她是真的不爱他了。 阅读指南: 1、高岭之花漫漫追妻路,一对一,双处。 2、女主不是替身,嫡姐的事另有隐情。 3、本文HE。 第2章 人间卷王陆安荀 “陆安荀你做什么呢?” “嘘!”陆安荀示意她先上马车。 苏绾迟疑了下,抬脚也钻进去。 “你做什么了?追你的那些是什么人?” “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他不以为意,反问:“你怎么在这?” “我来.喝茶。” 陆安荀狐疑觑她。 “怎么?我不像喝茶的?” 陆安荀点头:“不像,你没这么高雅的兴致。” “.” 苏绾跟陆安荀从小认识,苏家和陆家,确切地说和林家是邻居。陆安荀的父亲去世后,他母亲带着十岁的他嫁入林家,从那之后,两人就成了邻居和玩伴。他们的院子只一墙之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陆安荀的小金库藏哪苏绾都知道,而苏绾的兴趣爱好行为习惯陆安荀也了如指掌。 此时苏绾说来百香楼喝茶,鬼才信她。 苏绾嘿嘿一笑,低声道:“我出来找个人。” “谁?”陆安荀瞥了眼外头,问:“在百香楼里?” “嗯。”苏绾说:“姓王,名邵元,听说今儿在百香楼诗会。” 闻言,陆安荀嗤了声:“他会作什么狗屁诗,草包一个。” 话落,见苏绾笑容凝固,察觉自己说错话了。立马改口:“你找他做什么?” “你认得王公子?” “都是道上混的,怎么不认得?” 听他这江湖侠气,苏绾撇撇嘴:“那你说说看,你了解他多少?” 陆安荀:“你为何查这个人?” 苏绾:“也没什么,我母亲今天跟我说相看了王家的公子,若是合适,婚事就定下来。” 陆安荀表情有些古怪,阴阳怪气嘀咕了句:“你俩倒也合适。” “.” 陆安荀又道:“不过你不能嫁他。” “为何?” “他是个断袖,你不介意?” 介意!怎么不介意! 苏绾表情僵了僵:“你没骗我吧?” “我何时骗过你?” 也是,陆安荀这人虽然有时候不着五六,但为人仗义正直,从不屑说慌骗人。 苏绾点头:“我知道了。” 她默了默,问:“再过几天就春闱了你不加紧温书,跑来这做什么?” “我还需要温书吗?只有废材才需要临时抱佛脚。” 嚣张!很是嚣张! 但陆安荀有嚣张的资本。 这小子脑袋瓜比别人聪明,读书过目不忘,而且又肯下苦功夫,大冬天吊在树上背书的场景苏绾见过好几次。 十岁之前他家里穷读不起书,在街上混得一身侠肝义胆。自从跟他母亲进了林家,经济条件好了,开始请夫子、上私塾,结果读书的天分一发不可收拾。三年时间就考中秀才,十六岁中举,今年若是再拿下个进士老爷的身份,苏绾觉得,她这个竹马可真就高攀不起了。 她短暂地缅怀了下两人的狐狗情谊,心不在焉道:“行,你好好考,祝你金榜题名。” . 王公子是个断袖,苏绾没什么遗憾的,她就知道人无完人。王公子条件这么好,却十八九才说亲,确实古怪,可断袖之癖隐秘,说不定柴氏也被骗了。 若她一个闺阁女子就这么直接去跟柴氏说王公子是断袖,柴氏会不会信?兴许以为又是她搪塞的借口,惹柴氏伤心一顿。 棘手得很。 想了想,她打算去找二姐苏瑛讨教经验。 说起这个二姐,也是个极有本事之人。三个嫡姐,苏绾最合得来的要数二姐,两人脾气合,性子合,连拒婚的行为也一致。 不过最令苏绾佩服的是,在拒婚上苏瑛的态度极其强硬。无论柴氏好说歹说,她就是无动于衷。 最后柴氏说得多了,苏瑛干脆丢下句“我不喜欢男人”,令柴氏彻底死心。 是以,苏瑛年至二十了还是个光棍,外头笑她是老姑娘,但她无所谓,每天就是捣鼓她的药材。 不过苏绾清楚,苏瑛并非不喜欢男人,她只是担心嫁人后没自由。这个社会,女子再如何优秀,嫁人后依旧待在后宅相夫教子。而苏瑛酷爱行医,又岂愿意为了个男人放弃自己的梦想。 这一点跟苏绾不谋而合。女子再如何努力,终其结果也只是嫁人生子,那她还努力什么?人生短短数十载,当及时行乐。 这般思量着,苏绾走到了仙人馆门口。 仙人馆无仙人,而是个赌石的地方。 哦,忘了说了,她二姐苏瑛除了行医,还有个赌石的爱好。而且是疯狂发烧友,一不小心赌输倾家荡产那种。 进门后,随处可见流水假山,假山下是光滑玉润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头。小厮领着苏绾左拐右拐进了一处内院,行至内院,逐渐喧嚣,推开西屋,里头人头攒动。 全京城的赌石爱好者都聚集在此。 苏绾穿过人群,在高台的椅子上见着个熟悉的身影。 这人锦袍玉冠,作男子装扮,一把逍遥扇扇得极尽风流。 “二姐?” 听见苏绾的声音,她转过头来,长眉英气,明眸皓齿。 正是苏绾的二姐苏瑛。 苏瑛收了折扇,笑问:“小妹,你怎么找来这了?” “有点事问二姐。”苏绾说。 闻言,苏瑛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招呼了句然后过来。 “可是家中发生要紧之事?”苏瑛收了折扇,认真问。 “算是吧,”苏绾说:“是我遇到了要紧之事。” 接着,苏绾将柴氏给她相看王家公子,而王家公子是个断袖之事如实道来。 “这有何难?”偏厅里,苏瑛呷了口茶:“你就跟母亲说,立志嫁一个长得英俊、才高八斗、不多管闲事、感情专一不纳妾、还有钱有权之人,不然打死不嫁。” 苏绾弱弱地问:“.二姐觉得我能嫁这样的吗?” 双目对视,各自沉默。 “是有点强人所难。”苏瑛安慰她:“不过小妹也不必担心,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那王公子也不喜欢你呢。” “.” 我谢谢您嘞! 苏绾失望:“二姐也没其他法子?” “不若你与母亲直说吧。” “万一母亲被我气死呢?” “放心,气不死,有我。” “.” . 苏绾蔫蔫地回了洗秋院,坐在摇椅上,百无聊赖地撸猫。 桑葚听说她回来,从后厨摸过来,鬼鬼祟祟地说:“姑娘,野味弄来了。” “什么弄来了?” “姑娘前儿不是说想烤一头猪吗?还让刘叔去寻山野的,今日就寻到了。可要奴婢去架火炉?” 苏绾身边有两个贴身婢女,一个云苓,一个桑葚。 云苓成熟稳重,洗秋院大小事都交给她管。而桑葚跟苏绾一样,好吃,整日以苏绾马首是瞻绞尽脑汁研究怎么吃。 不过苏绾今天没多大兴致。 如今她年纪越来越大,至少在别人眼中即将步入老姑娘行列,可挑的对象不多了。你看,连王公子这样的歪瓜裂枣也纳入柴氏的名单里。 她还真怕柴氏拍板将她跟王公子的亲事定下,毕竟这年头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儿女毫无权利干涉。 “先养着吧,”苏绾说:“改日再烤。” 桑葚:“姑娘想得周到,挑个春和景明的日子烤,吃起来才香。” “.” 桑葚跑去搬了个矮凳过来,开始做针线。她其他本事不多,但女红手艺不错,苏绾所有的小衣和鞋袜都是出自她的手。 她边绣花边闲聊:“姑娘,奴婢听说陆公子今年很可能高中啊。” 苏绾阖眼,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你听谁说的?” “后厨采买的。如今京城不是来了许多赶考的举子吗?众人都在议论谁会得魁首呢,呼声最高之一就是陆公子。” “而且奴婢还听说,有大官老爷看中陆公子才华,想捉他做女婿。” “真的?” “嗯,奴婢看,陆公子以后肯定前途无量啊。陆公子长得好,学识好,本事了得,人品也顶顶好,不知会成为哪家的东床快婿。” 苏绾漫不经心听着,倏而一顿。 对啊!陆安荀长得好,学识好,本事也大,关键是人品真的没得挑。且又跟她青梅竹马长大,知根知底。 别看陆安荀在外头一副吆五喝六风光无限的模样,但私下里却被苏绾拿捏得死死的,不敢造次。 明珠在侧,她还求什么鱼目?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窝边草不吃白不吃。她得想想,怎么把陆安荀搞进自己碗中。 说干就干,苏绾当即问:“桑葚,你去看看,陆安荀回府了没。” . 春闱将近,参考的举子们忙着在各大诗会展示才华,为春闱夺魁造势。 陆安荀无须造势,可他是京城举子的代表,自然免不了会出现在各种以文会友的场合。 苏绾在家等了两天也没等到陆安荀,眼看即将春闱,届时放榜陆安荀被捉婿,她可就没机会了。 这日,听说陆安荀在江月轩跟人饮酒作诗,她打算过去寻人。 苏绾想好了,先去问问陆安荀的意愿,若他没有中意的女子,她就追他。 若是有. 好死不死,苏绾才寻到楼下,就遇见杜文卿一身酒气出来。 杜文卿此人她认得,并非京城人士,而是从外地入京赶考的。他的名字也在这次夺魁的人选中,而且呼声直逼陆安荀。 他跟陆安荀一见如故惺惺相惜,短短两个月,两人在各种诗会上形影不离。 杜文卿也认得苏绾,迷糊停下打招呼:“苏四姑娘?” “杜公子也在这?” “也?”杜文卿一想,顿时明白过来。他走近作揖:“莫非苏四姑娘是来寻陆兄的?” 苏绾跟陆安荀关系要好,他清楚。 苏绾点头:“正是,陆安荀可在上头?” “在,还喝多了。”杜文卿好笑:“酒后放了句狂言。” 苏绾顺着问:“什么狂言?” “陆兄爽朗,我辈豪杰。不仅才华横溢,连志向也高远,适才还说娶妻当娶京城第一美人。” 读书人嘛,喝酒后意气风发,什么话都敢说。举子们谈科举谈人生谈志向,也不知是谁先谈到金榜题名娶妻之事,陆安荀酒气上来就放了这么句狂言。 众人惊呆了,杜文卿也惊呆了。 这种话本不该跟苏绾一个闺阁女子说,但杜文卿醉得不轻,他玩笑般说出来。 原是想与苏绾共同打趣,却不料苏绾听后,心中拔凉拔凉。 “他真这么说?” “真的,不只我听见了,在座所有人都听见了。”杜文卿忍笑:“我先走了,我今日不认得他。” 太丢脸啦! 说罢,杜文卿作揖,匆匆离去。 恰在此时,上楼禀报的小厮领着陆安荀下来。 少年本就英姿俊朗,今日着了身白更显风度翩翩。平日那股侠气收敛,书卷味儿有些浓。 他几步踉跄走近,因喝酒的缘故,面颊些许绯红。 桃花眼迷离又撩人,高声问:“苏绾,你找我?” 作者有话说: 宝们,初初的预收《小冤家》青梅竹马欢喜冤家,高甜轻松哟,喜欢的宝可以收藏起来呀。 离经叛道纨绔小侯爷×嘴皮子利索的古板书呆子美人 陆子笙是忠勇侯府的小侯爷,上头有皇帝舅舅罩着,从小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 皇帝舅舅要给他赐婚,特地招来问了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 陆子笙:“贤惠的、话少的、好不好看不打紧,最主要是别管东管西。” 阮韵知父亲是国子监祭酒,世代书香门第,到了她这一代更甚,是京城出了名的书呆子美人。 美人古板,嘴皮子还利索,被问及想嫁个什么样的人时,她从书中不咸不淡地抬眼。 “端正的、良善的,俊不俊秀不打紧,最主要是有本事肯上进。” 好死不死,圣旨一下,两人被凑成了对儿。 陆子笙:. 阮韵知:. 【两个恋爱白痴婚后谈恋爱】 #青梅竹马# #欢喜冤家# #真香打脸# 第3章 把陆安荀搞进她碗中 苏绾默了默,改口道:“没什么,算了。” “什么算了?” 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苏绾这会儿瞧陆安荀不大顺眼。 没好气道:“我今早见富贵趴在墙头,肚子咕噜噜叫。你几日不归家,儿子不管了?” 陆安荀的儿子是一只猫,瘸了只腿。他小时候行侠仗义,从几个混混手中救下的,之后便顺手养起来,一直养了这么些年。 陆安荀这人桀骜不驯,但私下里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爱好,那就是撸猫。残腿猫儿被他撸得皮毛油亮光滑,苏绾笑称那是他亲儿子,取了个名字叫富贵。 彼时陆安荀嫌弃这名字太土,但苏绾说这名字喜庆好听,富贵富贵唤了这么些年,陆安荀也认了。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陆安荀酒气微醺,说话时一阵阵洒在苏绾脸上。 “难道不重要?”苏绾气势汹汹怼过去:“你天天在外头鬼混不归家,儿子死活也不管,渣不渣啊?” 路过的人闻言,对陆安荀投去几分鄙夷的目光。 陆安荀瞪回去,转头对苏绾道:“你先帮我喂着,我这几日忙确实不得闲。” “又不是我儿子。” “你没撸?” “我没养?” “行行好。”陆安荀凑近,讨好地商量:“回头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就上次你碰到的,这几天我托人查,如今查到了点眉目。” “你快说。” “这里不方便说,你先回去照顾好我儿子。”陆安荀推她,还没脸没皮地笑。 陆安荀长得好看,这一笑带着几分春风化雨阳光明媚的意思。但此刻苏绾不待见他,越发觉得这笑讨嫌得很。 当即嗤了声,懒得再多说,转身出酒肆。 . 陆安荀有心上人了,还是京城第一美人。 那第一美人苏绾也见过,往回随柴氏出门做客时,总能在宴会上瞧见她,正是成安伯府的嫡女宋诗音。看着是个温婉端庄的女子,有才气,长得也漂亮。不过苏绾总觉得她在学一个人,那便是她大姐苏娴。 苏家嫡长女苏娴,可是京城贵女中的模范,满腹经纶气度芳华,而且端庄大方、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凭借一身才华嫁入豪门忠勇侯府。尽管已经为人妇鲜少出来交际,但京城贵女圈中还流传着苏娴的神话。 苏绾觉得这个宋诗音就是在学她大姐,但她空有表象却没有苏娴的气韵。她大姐苏娴端庄善良真实不伪,可这个宋诗音私下会嫉妒、会刻意排挤比她优秀之人,宛若东施效颦,空有形而无神。 没想到陆安荀喜欢这种假模假样的人。 苏绾啧啧两声,散漫地喂猫。 富贵就躺在她膝上,此时嘴里啃着苏绾特制的鱼干。鱼去头、鳞、内脏和骨刺,火烤两刻钟后晒干,原汁原味,富贵爱吃得很。 须臾,她抱起富贵,一人一猫对视。 “你爹想给你找个美人娘亲,你要不要?” “喵呜-”富贵心情愉悦地甩尾巴。 “你刚吃了我的小鱼干,这么表态不合适吧?” “喵呜-”继续甩尾巴。 “.” 算了,这父子俩都是只看脸的肤浅之人。此路不通,她另想法子。 没多久,张妈妈又来了。 “四姑娘,夫人打发我来问您准备好了没。” “哦,好了。”苏绾放下富贵,起身接过云苓的篮子:“我这就去。” 二月初二是挑菜节,这一天,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小老百姓都会挎着个篮子出门挖野菜。①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就是为了好玩。 今日柴氏心情好,打算带四女儿出门挖野菜。 苏家靠近东城门,出城二里地就有一片野菜地,往年都是苏绾和三姐苏泠陪柴氏去挖。但去年苏泠定了人家后就鲜少出门了,是以,今年只有苏绾陪同柴氏。 苏绾走到门口时,柴氏已经坐在马车中等着了。待苏绾上车后,她问:“这两日都在做什么?” 苏绾乖巧回应:“上回母亲派人送了些账本来,这两日学着看账呢。” 柴氏正在给她寻亲,为了让她以后嫁入婆家不被嫌弃,忙里抽闲教她打理中馈看账册。前两日着人送了两本账册来给苏绾,意在考考她学得如何。 实际上看账这种事怎么能难倒苏绾,两本账册一个下午的工夫就搞定了。 柴氏听她如此作答,心中满意,鼓励道:“我知你天资聪明,若你肯下功夫,何愁比不上三个姐姐。” 苏绾眼观鼻鼻观心,也顺着这话点头:“明白,女儿一定多加努力。” 这是母女俩数年不变的相处模式,一个不厌其烦鼓励,一个老实表态却死活不知上进。 “过几日王夫人设茶宴,她给我下了帖子,届时带你一道去吃茶。”柴氏又道。 苏绾明白,这是打算带她去给王夫人相看了。 “怎么,不愿去?”见她不吭声,柴氏问。 “没有,母亲为女儿的事费心了,女儿一切听母亲安排。” 嘴上这么说,苏绾心里开始盘算怎么推掉王家这门亲事。陆安荀那边是走不通了,可换个什么法子好呢? 她思索着,突然瞧见个熟悉的身影,立即掀帘子打量。 巷子口,一名男子扶着个女人小心翼翼进了处宅院,那男子转身时露出侧脸。 不正是她大姐苏娴的丈夫萧毅吗?可身边那个女子是何人? “看见什么了?”柴氏问。 苏绾若有所思回神,摇头道:“没什么,看错了。” 大姐和大姐夫素来夫妻恩爱,每次大姐回娘家都说姐夫待她很好,希望真的是她看错了。 想了想,她问:“母亲,女儿许久未见大姐姐了,你可知她在忠勇侯府过得如何?” “自然是不错的。”柴氏说:“忠勇侯府器重你大姐,中馈都交由她打理。你大姐夫也是个上进的,听说过些日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那.大姐和大姐夫两人相处得可好?” 柴氏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他们夫妻恩爱,哪有不好的?” “哦。” . 二月初九,春闱开始。 天还蒙蒙亮时,贡院门口就排起了长队,有人互相交谈,有人凝神屏气,也有人忍不住腿抖,不知是紧张的还是冻的。 不过最为显眼的是,众人肩上、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眼望去,跟早上开市的菜市场般热闹。 这其中,最为显眼的要数一人。 他站得懒散,像是才从床上起来般,连身上的包袱也轻减得很,不像旁人扛着大包小包,而是挎着个小行囊,不像来考试,到像出来溜圈。 这人正是陆安荀。 他天不亮被小厮喊醒,出门时还听了他母亲夏氏一阵叮嘱,让他稳住心态好好考不必紧张不必担心云云,他听得头疼,一句“娘放心吧,我定会高中回来”将夏氏的嘴堵住了。 这会儿,贡院门口守着官兵正在检查入院的考生。有的当场查出夹带,被押走。那考生痛哭流涕死活哀求,旁人哄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吵吵嚷嚷。 陆安荀等了约莫一炷香才轮到他。 跟旁人不一样,旁人都是携带锅碗瓢盆,官兵检查时,瓢盆落地哐哐当当地响。等到了陆安荀这,他将包袱往桌上一丢,打开一看,好嘛,一摞喷香的薄饼还冒着热气,外加腌制好的配料放在瓶瓶罐罐中。 门口围观的人闻着味儿,馋得直流口水。 杜文卿碰碰他胳膊:“你还有这手艺?” “不是我做的。” “你娘给你弄的?” “苏绾。” “苏四姑娘?”杜文卿诧异:“没想到苏四姑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果然传言害人,依我看苏四姑娘这样的女子娶回家着实好处多多.哎,你怎么了?你等等我啊.” 见陆安荀扭头就走,杜文卿三两步追上去:“陆兄,如此可方便太多啦,不用辛苦做饭,剩余的时间还能用来闭目养神,何愁不高中?” 陆安荀冷笑两声,攥着号牌踏进贡院。 杜文卿纳闷,他说错什么了吗? . 这一场春闱据说上万举子入京赶考,只为争取为数不多的三百个进士名额。 苏绾听到这个数据,叹为观止,这不跟当初考公一样激烈吗? 而且古代这些举子惨得很,考公不仅心受折磨,身也受折磨。初春寒冷,春闱三天一场,为期半月,吃住都在考场中。因此,科举考试不仅考学识,还得考做饭的手艺。要不然大家一起排排架锅子做饭,旁人的饭菜香喷喷引来无数学子攀谈,而自己门可罗雀无人问津显得很没面子嘛。 苏绾虽不待见陆安荀,但毕竟多年的革命友情,她希望他高中。以后有个当大官的竹马,说出去也威风啊。 是以,她连夜忙活了一晚上,又是烙饼,又是做蘸酱。芝麻酱、蒜香肉酱、香菇火腿酱等等.只需蘸一些在薄饼上,滋味好到舔手指。而且初春天气保存不会坏,也不会冷硬。 陆安荀科考的时候,她也没闲着,过了两日,柴氏带她去王家赴宴。 王夫人的茶宴办得热闹,几乎半个京城的贵夫人和小姐都被她请来了。苏绾的父亲蒙荫当了个四品的开国伯,在礼部领闲职。王家虽没有爵位,但王大人争气,在户部当侍郎,实打实的实权官职,平日巴结的人很多。 是以,在宴会上,苏绾时常能听见夸王夫人和王家小姐的。还有人明里暗里地把目光投向她,兴许是得知王夫人看中她当媳妇,眼神里充满好奇和不解。 好奇苏绾到底是否如传言中那样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的草包,也不解王夫人为何选她当儿媳。 私下传言如何且不说,但苏绾在长辈面前惯来会做样子。她长得好看,嘴也甜,见了王家长辈不怯场一个个行礼问安,令王夫人满意。旁的夫人瞧见她落落大方,气质不输其他贵女,暗想,兴许传言有误也说不定,便热衷跟柴氏攀谈起来。 但那些贵女看苏绾就不大顺眼了。 “庶女就是庶女,脸皮真厚。若是我上头有这么厉害的三个姐姐,铁定无地自容了,哪里还敢出来见人?” 苏绾走到假山处,就听见这么句话。 她转头问领路的王家婢女:“不会是说我吧?” 婢女尴尬,忙热情道:“苏四姑娘,拐过去就是花园,奴婢这就带您过去赏花。” 走出假山小径,不远处凉亭里坐着四五个贵女,她们见苏绾出现,皆默契地噤声。 苏绾假装她们说的不是自己,继续悠闲地“路过”。 突然,有人低嗤了声:“这么个草包,居然还妄想嫁给王公子。” 苏绾停下来,转身看向凉亭:“这话是何人说的?” 她性子看着温和,可一旦沉脸自有一股气势。此话问出,贵女们面色白了白。 但很快,那姑娘许是觉得自己被她唬住面子过不去,于是昂着下巴上前一步:“是我说的,你当如何?” 这姑娘约莫十六七岁,苏绾曾见过几次但记不得名字,隐约想起好像姓柳。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抬脚一步一步走上凉亭。 随着她逼近,柳姑娘缓慢后退,紧张地问:“你、你想做什么?” 苏绾微微一笑:“你喜欢王公子?既如此,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柳姑娘:? 她涨红着脸辩解:“你可莫胡说,我哪有说喜欢王公子。” “那你不服气什么?” “我何曾不服气?” “哦,你是嫉妒,我看出来啦。” “我.你.” 柳姑娘脸红眼眶也红,一跺脚,捂脸跑了。 又成功气哭一个。 苏绾心情好,对婢女道:“走,赏花去。” . 回去的路上,柴氏无奈训斥:“你如此促狭作甚?那柳家小姐哭得妆都花了。” 她语重心长:“王公子这般优秀招人嫉妒也是应当,你忍忍就是。待这门亲事定下来,回头只怕她们羡慕都羡慕不来。” 苏绾想说这门亲事也不一定能成,王公子是个断袖啊。 但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下,说出来估计柴氏不仅不信,还惹她生气。 . 但没想到的是,王家动作这般快。次日王夫人派人送了礼过来,还特地说是给她的。 苏绾紧张。 婢女们倒是很高兴。 云苓说:“姑娘昨日才去赴宴,今日王家就来送礼,想来王夫人是极其满意姑娘的。” “那可不?”桑葚骄傲:“我们姑娘跟那些矫揉造作的贵女可不同,王夫人果然慧眼识珠,一下就看中了。” “.” 云苓忖了忖,道:“眼下开春,正是衣衫薄时,奴婢回头挑些布料来,给姑娘裁新衣穿如何?” 苏绾坐在摇椅上撸猫,头大得很:“随你。” 云苓欢喜地去了。 桑葚想到什么,在一旁问:“姑娘,那猪再不烤着吃,就要养肥啦。” “肥了烤着香。”苏绾心不在焉回道。 王家肯定不能嫁。 她左思右想,决定再仔细问问陆安荀,说不定那天他只是酒后醉言,不见得就真喜欢宋诗音。 毕竟,眼下没有比陆安荀更好的人选了,还是争取争取吧。 她转头看向院墙,问:“听说昨天春闱就考完了,隔壁怎么没动静?” 桑葚说:“怎么没动静?陆公子是最先出考场的,回到家时林夫人高兴地放了串炮仗。” “那陆安荀呢?” . 陆安荀是晚上大半夜出现的,春闱考试太费心神,哪怕是陆安荀这样精力旺盛的人也要了半条命,是以回家后连着睡了一天一夜。 “你找我有什么事?” 陆安荀坐在墙头问她。 作者有话说: 哇哦,看见很多熟悉的宝子,有些是追了初初好几本过来的,真的感动。谢谢你们呀!初初会努力写好这个故事不辜负你们的厚爱!今天继续送100个小红包,啵啵宝子们=3= 备注①:在宋朝还真有这么个风俗,每年农历的二月初二视为“挑菜节”,达官贵人和百姓纷纷出动挖野菜。司马光在《涑水纪闻》中提到宋真宗晚年站在御花园里看妃嫔们挖野菜,可见宫里的娘娘们也喜欢干这事。没什么意义,真是为了好玩,因为宋朝人好玩啊。挑菜节这一天,挖野菜,猜迷,煨炉吃野菜喝点小酒很开怀。今人也有过二月二的,但不是挖野菜,至少我知道广东人很重视这天。他们视二月二龙抬头为一年运道的开始,所以首先第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大吃大喝一顿。从这一点来说,今人和古人似乎都很有默契啊。 第4章 青梅竹马,日常挨打 他坐在墙头,晚风摇曳,拂落杏花如雪。 苏绾刚沐浴结束,披散着头发晾干。 她站在廊下问:“你考得怎么样?” 陆安荀:“多亏了你做的香酱薄饼,我在贡院吃好睡好,自然就考得好。” 见他信心满满,苏绾心里就有底了。但见不得他这么得意,还是怼了句:“真的假的?别吹牛。” “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 “行啊,等你高中了我也跟着沾光。” 陆安荀:“.” 他散漫地摘了朵杏花:“你传信说要见我,有什么事?” “哦,问点私人的事。” “什么?” “陆安荀,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苏绾不打算跟他绕弯子。 陆安荀一愣,神色有点不自在,居然连看都不大敢看她。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啊。” “为何好奇?” 说来话长,苏绾索性搬了张椅子在墙角坐下。 “杜文卿跟我说的,你在江月轩大言不惭说想娶京城第一美人。” 提起这个,陆安荀耳朵渐渐红起来,幸好晚上苏绾看不见。 他故作镇定:“昂,那又如何?” 莹白月色流泻,在墙角落下一片阴影,刚好将苏绾半边身子罩住,姣好的侧颜映在月色中。 她心情复杂:“宋诗音有什么好的?” 陆安荀嫌弃地反问:“你说呢?” “.” 苏绾一噎,想起自己的草包名声,确实没资格说这种话。 “我是说.”苏绾道:“宋诗音那种娇滴滴的姑娘,你受得了吗?” 陆安荀不耐烦:“你找我没别的事了?” “没事了.你真的喜欢宋诗音?” “那还有假?她模样好,才情好,人人都想娶,我陆安荀当然也要娶最好的。” 苏绾沉默片刻,对他勾了勾手。 陆安荀防备:“做什么?” “你下来。” 犹豫片刻,陆安荀跳下去。 下一刻,苏绾气呼呼踹他一脚:“癞 “.” 陆安荀不甚在意,瞥了眼苏绾背影莫名其妙。 他转身正欲跃上墙头,又被苏绾喊住。 “陆安荀。” “还有事?” 苏绾走回来,低声问:“上次在江月轩,你说告诉我个秘密还记得吧?” 陆安荀一拍额头:“差点忘了。” “这事有点麻烦.”他左右看了看,将苏绾拉进墙角的阴影中蹲下。 “我起初不确定,后来托人去查清楚了,事关你大姐夫萧毅。” “萧毅?” “你小声点。”他微微凑近苏绾:“上次我在百香楼作诗吃茶,无意听见萧毅跟人在厢房谈事,其实也不是谈事,而是萧毅在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陆安荀你何时这么婆婆妈妈了?能不能痛快一次性说清楚?” “你大姐夫萧毅看中有夫之妇还搞大了人家肚子那女子丈夫找上门来他威逼利诱对方和离。”陆安荀一摊手:“清楚了?” “.”清楚是清楚了,苏绾听完很是惊讶。 原来上次在巷子口见到的人果真是他大姐夫萧毅。 默了默,她问:“那女子是自愿还是强迫的?” 陆安荀嗤笑:“若强迫又岂会怀上他的孩子?两人私下苟合了许久。我还得知萧毅想将她纳进府中做妾,让她腹中孩子名正言顺留在萧家。” 苏绾觑他:“你为何打探这么清楚?” “还不是为了你.大姐姐吗?”陆安荀不大自在地说:“你我平日兄弟相称,你大姐自然也算是我大姐,顺手打听打听罢了。” 苏绾心不在焉点头,兀自琢磨,看样子萧毅与人通奸应该很久了,这事,大姐到底知不知情? “喂,我说完了,走了啊。”陆安荀打了个哈欠起身:“老子还得再回去补觉。” 说完,他轻飘飘地跃上墙头,悄无声息地回屋了。 . 春闱结束后,没两天就进入三月。许是大考结束,举子们十年寒窗终得解脱,京城欢声笑语宴饮不断。 外间喧嚣被一墙杏花阻隔,墙内春光烂漫,香气扑鼻。 上回寻的那只野猪,最终还是被苏绾择了个吉日烤了。 桑葚在一旁哼哧哼哧地添柴煽火,烫红的炉膛内叉着只乳猪。炉膛往外延伸根铁杆子,而苏绾着系着件围裙站在铁炉旁摇杆。 烤乳猪是个技术活,得不停翻动。先烤胸、腹,再依次是肘和皮肉,还得以针戳孔将水分排出。既不能烤得太老,也不能过生,焦黄皮脆为佳。 着实把苏绾累得不轻。 苏瑛闻着味儿过来,站在一旁看她忙活,费解地问:“你忙活大半天,就为了吃一口肉,值得吗?” “你不懂。”苏绾拿刷子将乳猪皮面冒出的油抹去,动作熟练,“这事乐就乐在这里,亲眼看它烤熟、烤焦,烤香,这跟三姐作画是一样一样的。在我们眼里,皆是杰作。” 苏瑛:“.” “再说了,过两天就是寒食节。”苏绾对她眨眨眼:“几天不能生火,你们就不想吃肉?” 想!怎么不想! 寒食节家家户户闭灶,不准生火做饭,每天只能吃冷食折依誮磨死个人。以前苏瑛傻愣愣地跟着柴氏守规矩,后来发现她这个四妹偷偷开小灶,便也跟着混到了一处。① 总之,在吃食上她四妹很有法子,即便在家家禁火的寒食节,她四妹也能吃香喝辣。 “烤好了,我给大姐也送点过去。”苏绾放下刷子,继续转动杆子。 “对了,有件事想跟二姐商量。” “什么事?” 苏绾停下,吩咐桑葚:“你别忙了,去院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桑葚放下火钳,立即起身。 苏绾斟酌片刻,对苏瑛说:“大姐那.可能过得不好。” 她将陆安荀查到的一五一十告诉苏瑛,苏瑛听后面色发沉。 “你真没看错?” 苏绾道:“我若看错,陆安荀查到的总没错吧?那女子肚子看着像三四个月的样子,还有大姐夫与她有说有笑进门,瞧着像是感情极好。” 两人些许沉默。 过了会,苏绾说:“我此前委婉向母亲打探过大姐和大姐夫的情况,显然母亲并不知情,还以为两人夫妻恩爱。” “怎么会不夫妻恩爱?”苏瑛冷嘲:“大姐哪回不是说在忠勇侯府过得好?她素来是个要强的性子,坚韧能忍。兴许早已清楚萧毅的德行,可为了顾全脸面将这一切摁下不提。” 苏绾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苏娴名声在外,时刻表现贤淑端庄,连笑都一丝不苟。可总觉得她明艳的脸上少了点东西,那便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兴许,她早就清楚说不定。 “你别担心,”苏瑛说:“过阵子母亲生辰大姐会回来,届时我们私下问问情况再做打算。” 苏绾点头:“也只能如此。” . 苏绾在后院烤乳猪之事瞒不过众人,想到即将是寒食节,柴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绾索性将烤好的猪肉分给众人,连隔壁陆安荀也得了一钵。 上次问过陆安荀后,苏绾仔细琢磨了下。陆安荀对那京城第一美人不算爱慕,而是酒后大话,别人觉得最好的东西,他陆安荀也想要,仅此而已。 既如此,她还客气什么?继续将此前的计划捡起来——把陆安荀搞进碗中。 不过,怎么搞,是个难题。 前世,苏绾在大学时曾主动追过男生,不知是那男生也暗恋她还是怎么的,总之她追得很轻松,半个月两人就在一起了。 可恋爱没谈半年,她自己不争气嗝屁了。那段初恋具体是个什么模样她早已记不清,连对方的名字也想不起来,唯独记得初恋的滋味很美好。 但陆安荀跟旁人不同,她们青梅竹马长大,偶尔还互相背锅。交情过命,早已将对方当成生死兄弟。 如今,他还将她当兄弟,而她却想睡.嗯咳,却想搞他,怎么也说不过去。 思忖良久,苏绾决定先试探一二。 怎么试探呢? 送礼。 . 春闱过后,陆安荀名声大噪,不仅因为他科考时准备的食物与常人不同,更因为他是上万举子中第一个出贡院的人。 有人问他为何那么早出贡院,毕竟第一个出去的总会惹人非议,要么说他狂妄,要么说他藐视科举。 可陆安荀不管这些,直言:“我考完了还不能回去睡觉?” 惹得众人哑口无言,却也觉得这像陆安荀做出来的事,毕竟这人时常有离经叛道之举。 也正因为陆安荀的风头盛,如今在京城的行情越发地好。不仅整日被同年们邀约吃酒,还被一些高官府邸邀请赴宴。明眼人都清楚,这是想招陆安荀当女婿啊。 苏绾等了陆安荀两天,总算在这日傍晚逮着他醉醺醺地回家。 陆安荀正要进屋,听见墙那边有鸟“啾啾”叫。初春还未回暖,梁燕还未还巢,当然不会有鸟。 而是人。 陆安荀转头,果然见墙头冒出个秀气的脑袋。 苏绾架着梯子趴在墙头,朝他勾手:“陆安荀,过来。” 陆安荀走过去,觉得仰头跟她说话不方便,于是跳上墙头,又一把将苏绾也扶上来。 “做什么?”他问。 “为何总问做什么?”苏绾瞪他:“没事不能找你说说话?” 陆安荀点头:“你说。” “.” 苏绾憋了憋,问:“你今天去哪喝酒了?” “季大人家。” “哦。”安静片刻:“哪个季大人?” “枢密院直学士季大人,怎么,朝中之人你也认得?” “.不认得。” “那个.”苏绾又沉吟了会:“季大人家的酒席好吃吗?” “苏绾!”陆安荀斜眼:“你今天古里古怪是为何?” “我.我古怪?我哪里古怪?” “你看一脸心虚模样,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苏绾心想,想搞你,算不算对不起你的事? 可她没办法啊,谁让他这么优秀呢! 对于送礼苏绾也有点难为情,好端端的突然弄这么一套,确实古怪。 她索性直言道:“也没什么,送你个东西。” 苏绾在袖子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个肉包大的香囊来:“呐,送你的。” 陆安荀没接,而是疑惑地盯着她。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苏绾老脸挂不住:“这是我亲手缝的,上头的花绣了两天。我长这么大还没绣过什么东西,第一次就给你做了,你看我好不好?” “为、为何?”陆安荀有点被吓到。 “什么为何?”暮色朦胧,苏绾被他看得脸颊发烫:“祝贺你高中啊。” “可是.”陆安荀挠了挠头发:“为何送香囊?”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姑娘家的香囊,还是苏绾送的香囊,总觉得怪异。 “香囊不好?”苏绾瞪他。 “好是好,但你知道我哪里是佩戴香囊的人?”他平日出门最喜欢佩剑,这些酸腐文人喜欢的东西觉得麻烦。 “以前可以不戴,但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啊。你是举人老爷,再过不久就是进士老爷,以后还要入仕做官。你们读书人不都讲究身份?出门戴香囊玉佩什么的有面子不是?” “那你为何不送玉佩?” “.礼轻情意重。” “.” “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送杜文卿了啊。”苏绾觉得没面子,有点后悔送这玩意了。 她把香囊收回,但还没放进袖中,就被陆安荀抢走。 “要,你不是说绣给我的?怎么好意思拿去送杜文卿。”陆安荀瞥了眼上头丑成一团的两朵不知名的花,嫌弃地放入怀中。 他忍了忍,最终没忍住问:“苏绾.” “嗯?” “你是不是有病?” “.” 下一刻,苏绾一脚将他踹下墙。 作者有话说: 吼吼吼,本章随机送50个小红包,啵啵宝子们,谢谢你们看这篇文。 备注①:其实古人很热衷过寒食节,宋朝人视春节、冬至、寒食为三大节日。过节时不仅朝廷会放七天长假,还会开放赌禁,允许赌博。 另外,《岁时广记》和《东京梦华录》中记载宋朝人过寒食节有很多娱乐活动,大人吃麦芽粥、面食,小孩们买“竹笼儿”玩具等等。 宋朝人之所以重视这个节日,是因为他们迷信“若寒食节生火会招来天灾。” 所以,寒食节三天不能生火做饭,饭菜要提前准备好,若哪家悄悄生火铁定会挨骂的。邻里互相监督,齐心得很。 第5章 桃花不浅 三月初十,开始过寒食节,接下来连着三日都不能生火做饭。 苏老爹从礼部休沐回来,跟妻子柴氏对坐吃早饭。 因为不能生火,饭桌上食物冷硬毫无热气,只有苏绾贡献的一盘香酱薄饼受欢迎。 夫妻俩一人拿一个薄饼慢慢啃,边聊起家常琐碎事。 “泠儿已经定了人家只等六月办成礼,瑛儿那.”柴氏狠狠咬了口饼:“算了,不说她。” “眼下我只操心绾儿,她心思单纯又没什么傍身的本事,所幸我见她这几日看账学得还不错。可嫁去婆家不能只看账啊,我真是愁死了。” 苏老爹道:“多备些嫁妆就是,有嫁妆傍身,婆家人不敢欺负她。” “可光靠嫁妆人立不住也没用,”柴氏说:“儿媳嫁妆被婆家吞并的事还少?” “夫人啊,”苏老爹笑:“你别小看绾儿,她心思单纯却也聪明不糊涂。” 柴氏当然知道苏绾聪明,从她这些年恣意散漫却没惹出半点乱子来就知道,只不过当娘的难免忧心。 “王家的亲事怎么样?”苏老爹问。 柴氏说:“看来看去也就王家合适,咱们门第相当,绾儿嫁过去也不算高攀,她那性子若嫁了高门指不定有气受。王家清净,那王二公子我见过了,是个好的,虽只有秀才功名,可为人孝顺肯上进,届时绾儿嫁过去了,小夫妻俩好好经营,何愁无出头之日?” 苏老爹点头。 夫妻俩说了会话,没多久,婢女说三姑娘和四姑娘来请安了。 苏绾在院门口碰见她三姐苏泠。 苏泠是个才女,妙笔丹青,以雅号“渺云”而闻名书画界。 苏家三个嫡女,才华、样貌性子各异。大姐苏娴沉稳端庄,二姐高冷英气,三姐温婉娴静。以苏绾的审美来看,苏家女儿颜色,要数三姐苏泠最好。 苏泠完美地继承了柴氏江南女子的特点,柔美灵秀,小家碧玉。 不过,美人美则美矣,却些许清冷。永远压着长睫目光淡淡,看似对谁都和气好说话,可谁都不在乎。 苏绾走近,笑嘻嘻问:“三姐,今天怎么得空出门了?” “有点事寻母亲。” “哦。”苏绾跟她并肩走,悄声问:“我送去的烤乳猪三姐尝了吗?滋味可好?若是冷了煨一下,好吃。” 苏泠侧头:“寒食节禁火小妹不知道?” 苏绾理直气壮:“禁的是灶火,关我烛火什么事?” “.” 苏绾嘿嘿一笑:“我那有两个锅子,薄且小,架在烛火上煨粥煨菜最合适,回头送一个过去给三姐。” 苏泠对吃食不大热衷,可有可无点头。 姐妹俩进了屋,齐齐给柴氏和苏老爹请安。 “你们可吃过了?若没吃坐下来一起。”柴氏说。 苏绾瞧见桌上的冷饭冷菜,忙摆手:“多谢母亲,女儿已经吃过了。” 苏泠也敬谢不敏:“女儿也用过了。” 两人坐下,习惯性地拿起一旁的茶盏欲饮,发现瓷盏冰凉,又默契地放下。 柴氏未觉,径直道:“你们来得正好,关于你们的亲事我跟你们父亲商量了下.” “泠儿亲事是早就定下的,离成婚之期也没多久了,这段日子长就安心在家绣嫁妆别再出门。” 苏泠张了张口想说话,但很快又咽下去,垂眼“嗯”了声。 苏绾瞥她,适才还听她说来找母亲有事,现在却闭口不提,想来也跟出门有关。 “还有你,绾儿的亲事.” 提到自己,苏绾乖巧坐直。 柴氏道:“王家暗中派人送了八字来,回头我拿去算算,若你们八字相合,届时安排个日子相看。你可有意见?” “女儿听母亲安排就是。” 柴氏满意,端起茶盏一口冷茶入腹,皱眉:“这寒食节怪恼人,不让人生火,连沐浴净身都麻烦。” 苏绾面上迎合着笑,心里飞快思忖。 那天送礼想试探陆安荀,可瞧着陆安荀对她根本没那方面的意思。要不然,自己亲自去找王公子坦白,就说自己对他无意? 恐怕也只能如此了,希望王公子是个好商量的。 . 一墙之隔的林家,陆安荀这边也正在架小锅子在烛火上煨烤猪肉。 上回苏绾送的酱还有,乳猪肉加热蘸点酱料,再配上薄饼,甭提多香。 陆安荀将将吃完,下人就禀报说杜公子来了。 杜公子便是杜文卿,两人今日打算同去拜访枢密院直学士季大人。 眼下春闱结束,虽还未放榜,但各个举子都忙着拜师门方便以后入仕。陆安荀不愿搞这套,但杜文卿劝他:“大家都如此,你不这么做别人还以为你恃才倨傲,以后入仕无门岂不后悔?” 好汉不吃眼前亏,在大事上,陆安荀还是警觉的,便也“入乡随俗”。 他吃完早饭,擦了擦嘴,起身正欲出门,突然瞧见桌上放着的香囊。 想了想,他吩咐下人:“让他稍等片刻,我换身衣就过去。” 陆安荀进内室,从柜中挑了件崭新的衣袍换上,将香囊挂在腰间,出门。 宝蓝的刺绣直裰,玉冠乌发,腰间坠着个显眼的妃色香囊。一身装扮华丽非常,差点亮瞎杜文卿的眼。 “陆兄,”他自上而下打量陆安荀,视线最后落在香囊上:“你这是.” “哪位姑娘送的香囊?”他暧昧地挤眉弄眼:“陆兄桃花不浅啊。” “说什么呢,这是苏绾送的。” “苏四姑娘?” “你为何总是这么诧异?”陆安荀奇怪,每回提到苏绾做了些什么,杜文卿总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为何不能诧异?”杜文卿说:“苏四姑娘也忒偏心了,分明与我也是好友,却只为你做香酱饼,只送你香囊,何故?” 何故? 陆安荀也不知道,但因为杜文卿这句话,心生了些古怪。 看腰间的香囊觉得别扭起来。 . 隔日,苏绾寻了个买书的由头又出门了。 这回,她换了身男装。马车行了近半个时辰才到城南瓦子,瓦子里有个著名的聚贤楼,是东京城最诗情画意的地方。 在这里即可饮酒用膳,也可听歌看舞,还可呼朋唤友作诗玩乐。若玩得累了后院有供客人小憩的厢房,厢房精致奢华,是东京城有钱人惯常爱来的地方。 苏绾进门,跑堂的迎上来问:“这位公子是用膳还是听曲?” “我约了人。”苏绾问:“王邵元王公子可在?” “哦,找王公子的啊。在在在,不过王公子适才吃了些酒去后头歇着了。” “吃醉了?” “瞧着倒不像醉的,兴许只是小憩。” “哦.是哪间厢房?我自去寻他,有要事商量。” 一听她说有要事,跑堂的忙指路:“公子朝这边走,过了九曲桥往东,南边门口一棵桂花树的厢房就是。” “行,多谢。”苏绾按着方向过去。 经过九曲桥往东,东边是个雅致的小院,院中三间厢房,苏绾径直看向南边的两间。 其中一间门口栽种棵桂花树,应该就是这里了。 苏绾心想。 只不过站在门口,她却踟蹰起来。 她与王公子从未见过,这会儿大白天女扮男装来此,也不知行不行得通。 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打退堂鼓。 苏绾心一横,理了理衣衫,上前敲门。 “敢问里头可是王公子?”她尽量压低声音使得听起来像男子,同时语气保留着不失友好的热络。 等了会,里头没人应。 苏绾奇怪,莫不是歇下了? 她又轻叩门:“王公子?我是.” 下一刻,门从里打开,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陆安荀?怎么是你?”苏绾诧异。 陆安荀沉脸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跟讨债似的。 苏绾说不上来哪心虚,但就是很心虚。 未等他问,她就讪笑:“我来这寻人,没想到走错门了。没打扰你吧?抱歉抱歉!你快歇息去,我这就走.哎——” 话没说完,就被陆安荀一把扯进屋子。 门扉关上那一刻,苏绾心虚到了极点。 “做什么?”她外强中干。 做什么?她居然还好意思问! 陆安荀有些气,但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气。瞥了眼腰上还戴着她送的香囊,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暗暗将香囊扯下来藏进袖中。 “你来这做什么?”他问。 苏绾原本心虚来着,被他这么凶巴巴质问,仿佛她做了什么天大错事似的。 她不爽,立即理直气壮起来:“我跟你说了来寻人啊。” “寻谁?寻王邵元?” “你怎么知道?” 陆安荀冷嗤,怒其不争看她:“我跟你说他是断袖,你怎么还没死心?竟跑来这寻人?” “陆安荀你阴阳怪气谁呢?” “我阴阳怪气?我只是.”陆安荀停下:“算了,不想在这与你吵,再说你喜欢断袖跟我有何干系?不过我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王邵元不在这。” “不在?适才跑堂的还说在呢。” “你私会王邵元,可人家王邵元却另有所约,早就走了,隔壁厢房空无一人。” “你又怎么知道?” 陆安荀两根手指戳着眼睛:“我用眼睛看见的,他鬼鬼祟祟翻墙,我还不清楚?” “你别一口一个私会,说得我好像.” “好像什么?” 苏绾咽了咽喉咙,想说“我其实是来跟王公子坦白的你信不信?”但见陆安荀斜眼嘲弄的样子,她闭嘴。 算了不说了,说出来他也未必信。 “怎么不说话了?” 想起那日送香囊被他嫌弃的事,苏绾来气:“我为何要说给你听,我的事与你何干?” “走了!”既然王邵元不在,她也懒得在这逗留。 然而才走到门口,就听得外头有人敲门。 随即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陆公子?陆公子在里面吗?” 苏绾:? 陆安荀:? 苏绾立马转头看向陆安荀:好哇!口口声声指责我来此私会,结果你却在这跟女子私会。 陆安荀茫然:别胡说!我没有! 苏绾一脸不信,神色鄙夷。 陆安荀:. 外头那人继续敲门:“陆公子,我是季大人之女,不知陆公子可方便,我有些话想.” 这时,苏绾捏着鼻子出声:“陆兄,既然是季大人的千金寻你,还不快快开门?” 话落,外头的人失声。显然没想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当即羞臊地跑了。 门外安静,屋里也变得安静起来。 这会轮到苏绾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看陆安荀,怎么看都怎么讨人厌。 陆安荀也心虚:“我根本不认得她。” “不认得,人家会来这寻你?” “你也听到了,是她寻我说有事。” “哦,你是嫌我杵在这耽误你了?” “苏绾!”陆安荀瞪她。 “陆安荀!”苏绾也瞪回去。 陆安荀憋了憋,气闷得很,好端端的怎么跟苏绾吵起来了。 默了默,他解释道:“我是曾去过季府赴宴,可确实不认得这位季小姐。” 苏绾背过身:“你跟我解释做什么?与我何干。” “.” 陆安荀心口一堵,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 初初在这宣传个预收《夫人失忆后又娇又作》婚后恋爱文,真香打脸高甜日常。喜欢的宝可以收藏下哟。 作天作地娇气包×闷骚双标黑切黑权臣 沈清瑶和谢徵(zheng)从小就互看不顺眼,一朝阴差阳错赐婚将两人绑成了对怨偶。由于圣旨赐婚,不得不对外维持恩爱夫妻的体面。 两人约法三章,“恩爱”三年就和离,之后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眼看期限要到,沈清瑶突然失忆了。 宫宴上,谢徵正斯文儒雅地与同僚寒暄,就被沈清瑶突如其来地扯住袖子撒娇:“夫君,我听说澜山的玉兰花开了,明日你陪我去赏花好不好?” 面对众人打趣的眼神,谢徵不动声色,含笑在沈清瑶耳边提醒:“演过了。” 沈清瑶黛眉微蹙,气鼓鼓地拧他软肉发泄。 谢徵:. * 失忆后的沈清瑶又娇又作,谢徵做得稍微不如意,就闹回娘家。 谢徵咬牙切齿把人追回来,但每次沈清瑶回来就更加得寸进尺。 谢徵都快被她搞疯了:“闹够了吗!” 沈清瑶立即眼眶盈泪:“夫君是不是不爱我了?” 谢徵:? * 最开始,谢徵很看不惯沈清瑶的一身娇气毛病,后来尝了那滑腻的身子后,他想也不是不能忍。 结果忍着忍着,谢徵就放不下了。 小剧场: 某夜,烛火旖旎。 沈清瑶突然恢复记忆,才发现此前错把自己当成话本中的女主,而话本里的男主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心甘情愿。 尴尬沉默. 沈清瑶面无表情起身,悄悄捡起小衣穿上。暗想,事已至此,索性继续装傻吧。 然而当她看到谢徵手中,那封她威逼利诱谢徵写下的“爱妻承诺书”,恶寒地打了阵摆子。 QAQ! 当晚,她收拾东西,连夜扛着马车跑了。 #先婚后爱# #欢喜冤家# #真香打脸# 阅读指南: 1、一对一,双初。女主前期很作,后期男主会教她成长,相信我,这是个很甜很甜的爱情故事。 第6章 你就没点人生目标吗 从聚贤楼回来之后,苏绾发誓跟陆安荀绝交老死不相往来,连富贵来她这蹭小鱼干都被逼站队。 “我问你,你是跟你爹还是跟我?” “喵呜.” “想跟我就有鱼干吃,但是有个要求。”苏绾严厉:“以后不准再翻墙过去,只能在这边院子待,可知?” “喵呜.” “乖!”苏绾满意地撸了把脑袋:“你爹不是好爹,以后我养你。” 她怄着一口气,宅在家度过了清冷的寒食节。 节过之后,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连吃了三天的冷饭冷菜,大家几乎默契地想大快朵颐。 苏家也是如此,当天,柴氏吩咐后厨杀鸡宰鸭,午膳桌上丰盛无比。 苏老爹憋坏了,满足地吃三碗饭后,见三个女儿筷子未动,问:“你们怎么不吃?” 苏瑛说:“女儿不饿。” 苏泠慢条斯理夹青菜:“父亲,女儿不爱吃油腻之物。” 苏老爹问苏绾:“你呢?” 苏绾露出个老实巴交的笑:“母亲为女儿亲事费神,女儿可不能吃胖了辜负母亲期望。” 柴氏心如明镜,苏绾什么性子她岂会不知道?分明是寒食节偷偷开小灶吃腻了。 不过说到相看人家,她想起一事,当即对苏绾道:“明日我与王家夫人相约去大相国寺听禅讲,正好大相国寺有庙会,绾儿陪我去罢。” 独独喊苏绾不叫旁人,而且约的王夫人,此举目的不言而喻。 苏绾头疼,桌下碰了碰二姐苏瑛,希望她给自己出个主意。 苏瑛抬眼,毫不遮掩:“做什么?” 苏绾:. “明日你有事?”柴氏问。 “没有。”苏绾乖巧回道:“女儿听娘安排。” . 京城的庙会哪里最热闹?那就要说到大相国寺。 庙会连着办好几日,寺院住持开讲,还有僧人布施。寺院外搭棚唱戏,茶寮、糖水摊子、杂耍应有尽有。 苏家的马车到地方时,大相国寺已经热闹得车水马龙。 柴氏下马车后,由小沙弥引路去后院厢房,厢房里王家夫人已经等在那。两人仿佛一见如故的姐妹,拉着手姐姐长姐姐短地寒暄了老半天。 苏绾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喝茶,两盏茶下腹,婢女来禀报说住持开讲了,请夫人们过去,于是王夫人又携柴氏双双出门。 苏绾自然是不用去的,她今日只为相亲,按套路发展,接下来便是要给她和王公子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果然,柴氏离去时吩咐:“绾儿想必不爱听这些,你且去逛逛,回头结束了我派人通知你。” “是。”苏绾应声。 等王夫人跟柴氏走了,她遮掩地打了个哈欠,今日起得太早着实有点困。 她笑问王家留下来的婢女:“我们去哪逛合适?” 婢女回道:“苏四姑娘请随我来。” 苏绾跟着去了,只是不知王公子有事耽搁了还是怎么的,她等了会没等来,倒是碰见了个讨厌之人。 正是陆安荀。 “你怎么在这?”他问。 苏绾没好气:“我为何不能在这?” 陆安荀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陌生婢女,又看了看她今日装扮。 居然还抹了胭脂. 他啧啧两声,了然。 “别等了,王公子不会来了。” 王家婢女惊讶:“这位公子,你怎知我家公子不会来?” 陆安荀瞥了眼那婢女,用口型说三个字。 那婢女面色大变,当即对苏绾歉意道:“苏四姑娘,奴婢匆忙想起还有事未禀报夫人,暂不能陪您逛庙会了。” 说完,她匆匆离去。 苏绾奇怪:“你跟她说什么了?” “玉华楼。” “.” 王公子的癖好隐秘,但王夫人身边的人必定知晓。适才陆安荀只说了这么三个字,那婢女就如此惊慌,可想而知,王公子相亲之事必定也是被父母逼迫。 不来正好,苏绾暗暗松了口气,看陆安荀也稍稍顺眼了点。 “陆安荀,你也来逛庙会?”他看起来不像这么闲的人啊。 苏绾仔细打量他,此时见他脸色有几分红,分明像喝酒的缘故。 她鄙夷:“陆安荀,你居然在大相国寺喝酒?” “谁跟你说我在寺院喝酒?”陆安荀解释:“我才从季大人别院出来,正打算归家。” 苏绾明白了,外头人人都在传枢密院直学士季大人看中陆安荀,想招他做女婿。而且那天在聚贤楼,季家小姐还亲自来寻陆安荀,想来对他也是有意的。 他前儿才说不认得季小姐,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勾搭一块去了,大白天兴致高昂喝酒。 也不知怎么的,苏绾心头微酸,看陆安荀又不大顺眼起来。 她转身往回走。 陆安荀追上来,在一旁嬉皮笑脸问:“苏绾,今日相亲不成不高兴了?” “你哪只眼睛看我不高兴?” “不然你板着脸做什么?” “我就这样你管得着吗?” 陆安荀当即敛了笑:“苏绾,你何时堕落成这般了?” “何意?”苏绾停下来。 陆安荀:“怕自己嫁不出去连个断袖也要?” 苏绾本就有些不爽,一听这话,火气蹭蹭蹭往上冒。 “我行情自然比不上陆大官人,还未中进士就被高门老爷相中当女婿,你很得意?” “苏绾,”陆安荀瞪她:“你吃炮仗了?” “对,我吃炮仗了。” 看他一身鲜亮衣袍花里胡哨的,苏绾更来气:“你诚心炫耀是吧?” “我炫耀什么?” 苏绾阴阳怪气学他口吻:“我才从季大人别院出来.这不是炫耀是什么?” “你看你,平时也没见你收拾这么齐整啊,搞这么帅气不是去当女婿是去做什么?” 陆安荀原本不高兴,听了这话,心情骤然好转。 他广袖一甩,昂头挺胸走在前头,闲闲道:“没办法,天生丽质人人爱.” 苏绾扭头欲走,又听他说:“至于当什么女婿不女婿的,外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 “我清楚什么?” “我陆安荀是什么人?富贵不淫贫贱不移,管他什么高门,我不愿意谁也勉强不了。” 苏绾一听,莫名觉得有搞头。 “你不愿意?那可是枢密院季大人,一入豪门就有个正三品的岳父啊。” 陆安荀翻了个白眼:“肤浅!” 是是是!她肤浅!她庸俗! 既然不想当高门女婿一切都好说,苏绾突然心情好转。 “陆安荀,”她走到一棵槐树下,趁四下无人,悄悄问:“你年纪也不小了,就没想过娶妻?” 陆安荀正义严辞:“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大丈夫志在天下,业未立何以成家?” 瞧把你能的! 苏绾继续问:“那若是有人想嫁你呢?你娶不娶?” “谁想嫁我?” “那个.万一你高中状元,想嫁你的人很多啊。” “她们想嫁我就要娶?” “有道理。” 苏绾点头,心里飞快盘算过几天放榜了,若陆安荀真的高中,届时竞争对手可就多起来了啊。 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天就跟他摊牌。 两人在树下说半天嫁嫁娶娶的,陆安荀不耐烦。 “你怎么就只想着嫁人?” “我不想嫁人想什么?想当老姑娘?” “.” 陆安荀坐下来,漫不经心地拔了根草谈理想:“苏绾,你就没点人生目标吗?” “有啊,找个如意郎君不愁吃喝安度余生。” “.” “陆安荀,你呢?” 陆安荀将草一弹:“位极人臣,庇护天下丰衣足食。” 好志向! 苏绾点头:“那正巧了,我们的人生目标同一条道。” 陆安荀:? “难道不是吗?”苏绾说:“你要庇护天下百姓,再庇护我一个不算多吧?” 她继续道:“我吃得不多,也不挑食,有啥吃啥好养活,不拜金不奢侈不娇气不矫情。” “.何意?” “想知道啊.” 苏绾心口狂跳,目光如狼,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恶念——拿下陆安荀! 她猛地扑过去! 将陆安荀扑倒在地! 然后低头. 片刻,心满意足地起身:“现在你明白了吧。” 陆安荀惊愕! 半响,他爬起来摸了摸湿润的唇瓣,脸烧得像天边红霞。 “苏绾!”陆安荀不可思议不敢置信不共戴天,凶巴巴:“你疯了?” “我清醒的很。”苏绾土匪似的威胁:“我们现在也算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人了,你看着办吧。” 也不知是怂还是怕他反悔,苏绾说完立即起身,逃了。 独留陆安荀羞愤欲死地僵在槐树下。 作者有话说: 初初预收《宫廷小萌香》崽崽团宠文,可可爱爱没脑袋,轻松欢快,喜欢的宝可以收藏下哈。 阿香是个孤儿,五岁时被师父带进皇宫成了个实习小宫女,主要负责在御膳房帮糕点师傅捏面团。 后宫残酷,妃嫔们整日勾心斗角,皇子们明面和谐暗里争得你死我活,人人焦虑、阴暗、抑郁。 直到他们遇到小阿香。 . 阿香长得白皙圆润,乖巧可爱还嘴甜。每日往各个宫里送糕点,童言童趣萌死个人。 冷漠端庄的皇后看见憨态可掬的小狗糕点,罕见地露出笑来。 脾气暴躁的淑妃自从吃了她做的糕点,每天都耐着性子等待。 阴鸷三皇子嫌弃地瞥了眼盘中形状幼稚的糕点:“这是什么鬼东西,居然敢往孤跟前送?” 吃了一块后:真香! . 后来,人们发现后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和睦了,御膳房阿香胖乎乎的小身影忙活在各个宫中。 随着她的到来,各宫殿的主子们总是笑得开怀。 皇后也不跟淑妃掐尖斗强了,而皇子们居然坐一起品茶吃点心,还争先恐后教阿香作画。 等等.怎么那位也来凑热闹了? 素来不近人情、手握兵权的翼王也开始出入皇宫。 而且有一天,宫人们惊恐地看见厉王将小阿香托在臂弯上,带她抓蝴蝶。 众人:! 阅读指南: 1、正文以团宠养崽为主,没有感情戏。感情线在番外,长大后的阿香和厉王,年龄差七岁。 2、为什么叫阿香?因为阿香是个爱美的崽崽,喜欢给自己戴一朵香香的花。 第7章 他就知道苏绾图谋不轨 苏绾心虚地回了厢房。 没多久,柴氏面色不虞地回来了,一进门她就道:“绾儿,收拾收拾,我们回去。” “母亲,发生何事了?” 柴氏张了张口,觉得这些话说出来伤女儿自尊,便生生咽下。王家实在欺人太甚,王公子若是瞧不上她女儿只管说就是,哪有临到相看却负约的?可怜她的绾儿毫不知情巴巴地等待。 她苏家女儿,即便是庶女也金贵,岂能由别人这般羞辱? 实在可恨! 想到此,她怜爱地看着苏绾,暗下决心,必定要寻个比王家更好的亲事。 “没什么,”柴氏道:“王夫人突然有事先回去了,咱们也回吧。” 得知儿子在那种地方鬼混,王夫人气得半死,又羞又愧。但这事不好跟柴氏解释,只得说儿子遇事耽搁了,道了番歉意便离去。 苏绾有心事,一路上低头沉默,看在柴氏眼中,越加以为她伤心。 柴氏拍拍她的手:“好绾儿别难过,娘思来想去那王家公子也不怎么样,以前是娘看走眼,以后铁定给你寻个更好的。” “嗯,多谢母亲。” 苏绾乖巧应声,心里却想着,陆安荀今天吓得不轻,也不知他接下来会作何打算。 等到了苏家门口,苏绾下马车时鬼鬼祟祟打量隔壁。 柴氏问:“怎么了?” “没。”苏绾像是躲什么似的,忙抬脚进门。 她今天干了票大的,又刺激又紧张,回到洗秋院就让婢女准备热水。 云苓奇怪:“姑娘早上不是才沐浴过?” “路上生了一身汗,快去准备就是。”苏绾说。 云苓给她备了满满一桶水,苏绾将婢女撵出去,自己飞快脱光然后没入水中。 时间若刀,一点一点将孤勇削去,就只剩怂了。 苏绾怂得差点溺死自己。 . 陆安荀在槐树下愣了许久。 被苏绾强吻,冲击力非常大,甚至让他产生置身梦中的幻觉。可唇上柔软湿润的触感,还有粘在上面的口脂告诉他都是真的。 起初,陆安荀震惊、羞臊、愤怒。可没过一会,愤怒和羞臊褪去,就只剩下震惊。 苏绾疯了吗? 她应该是疯了! 陆安荀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打马回府。 回府后,他听说苏绾跟柴氏已从大相国寺回来了。踏进自己院子时,也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他努力忽视却始终注意那堵墙,总觉得苏绾就待在墙那边笑话他。 陆安荀加快脚步,进屋后砰地关上门,端茶的小厮吓得大跳。 “少爷,吃茶。” “出去。” 陆安荀在柜子里找东西,很快他又把小厮喊回来。问:“我前两天戴的那只香囊呢?” “哦,小的收起来了,少爷稍等。” 小厮跑出去,过了会又跑进来,边说:“上头沾了酒,您让小的拿去洗的,这会洗好了,可要现在戴上?” 陆安荀接过香囊,左看右看反复再看,心情复杂。 他就知道,苏绾送香囊图谋不轨。 须臾,陆安荀将香囊丢在桌上,走进内室。 “少爷,香囊不戴了?”小厮问。 “不戴了。” “可要小的拿去.” “就放在那别动。” “哦。” 小厮悻悻出门,总觉得他们少爷今日脾气有些大。 陆安荀换下衣袍,鬼使神差站在镜前盯着自己的嘴巴。上下唇瓣均匀饱满,不点而红,红中显润,越看越别扭。他觉得,他快连自己的嘴巴都不认得了。 都是苏绾害的,遂又凶巴巴把苏绾暗骂一顿。 一墙之隔的苏绾刚沐浴起身,穿衣系带时,突然打了个喷嚏。 . 苏绾跟王家的亲事泡汤,王家次日送了厚礼来道歉,柴氏虽气可也不能奈他何。 柴氏立志给女儿寻一门好亲,是以特地扩大交际圈,报了个社团。①也就是京城豪门夫人们喜爱的“斗宝会”。 斗宝,顾名思义,各自拿出家中珍藏的宝贝去见世面。但若单单如此,难免有攀比之嫌,于是夫人们想了个极佳的理由——供奉佛祖。 是以,斗宝会上,贵夫人们将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供奉佛祖,一来显诚心善意,二来还能炫耀自家的身份财富,一举两得。 东京城的贵夫人们很爱参加这种活动,以至于斗宝会后来渐渐发展成了相看的场所。夫人们领自家女儿给其他夫人相看,若有相中的,就请冰人上门说媒。 柴氏跟苏老爹商量了一宿,决定将传家之宝带出去。 苏家门楣虽不算高,至少在满大街都是达官贵人的东京来说,一个开国伯爵位实在不打眼。但苏家底蕴深厚,尤其是祖上传下来的庄子田产数目可观,到了苏老爹这一代只他一个独苗苗,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 不过苏老爹在金窝长大,早已看淡金银财帛,一心只扑在他的书法字画上。苏家三个嫡女,从小受他亲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当然,苏绾也受过苏老爹亲传,只是她性子特异,苏老爹带不动。 苏绾等了两天,没等到陆安荀的任何回应,她心里没底,同时有些后悔起来,或许以后跟陆安荀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要不要跟他道歉? 就说那天是跟他闹着玩的,不必往心里去。 唉! 怀揣着这般纠结的心情,苏绾跟柴氏去了斗宝会。斗宝会上全是稀珍宝物,古玩、孤品、海外尤物琳琅满目,可苏绾没心思观赏。 她在吃瓜。 斗宝会上来了两个特别的人。一个是京城第一美人宋诗音,另一个就是枢密院直学士季大人的千金季黛娥。 两大才名在外的贵女端正娴静地坐着吃茶,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听说季大人有意招陆公子做女婿,陆公子近日频频出入季家,我看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可陆公子不是喜欢宋诗音吗?”有个贵女悄悄打量宋诗音和季黛娥那边,低声道:“我听人说的,陆公子在江月轩直言娶妻当娶京城第一美人。” 苏绾捧着茶盏,低头老实坐一旁,不动声色听八卦。 “那只是酒后之言,况且此一时彼一时啊。季大人位高权重,陆公子若是能成为季家乘龙快婿,以后仕途无忧了。” 苏绾点头,分析得有道理。陆安荀头脑清醒,又岂会因美貌皮囊所迷惑? 想到这里,她暗暗叹气。自己既没有位高权重的爹,也没有美貌的皮囊,还妄想将陆安荀扒拉进碗里,难怪陆安荀不愿理她。 “我看陆公子不像是为权势低头的人啊,而且若论容貌,季小姐也不差呢。” “就是就是,陆公子会如何选呢?” 苏绾也想知道陆安荀会如何选。 突然,众人噤声,有人朝她们这走来。 苏绾抬眼,就见季黛娥面含笑意,走到她身旁坐下。 “久闻苏家姐姐是个良善谦诚的,今日得见果真如此。” 苏绾莫名其妙,这是在夸她? 她跟这季小姐不熟,何来的良善谦诚?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 季黛娥问:“苏姐姐,我听说苏家跟林家是隔壁邻居,两家长辈们也熟稔,想必苏姐姐跟陆公子也认得?” 哦,原来是打听陆安荀来了。 她正欲开口,又见另一人也走过来。 是宋诗音。 “苏姐姐今日这身衣裳实在好看。”她说。 苏绾呵呵,她已经穿得够低调了,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着宋诗音过来,季黛娥心里不喜,但同是有头有脸的贵女,表面功夫得做。于是顺着宋诗音的话说:“确实,我今日第一次见苏姐姐就觉得亲切。” 两人一左一右围着苏绾坐,你一句我一句地攀谈。 苏绾有点受宠若惊,同时也有点受之有愧,毕竟,前不久她才挖了两人的墙角。 苏绾干笑:“多谢,倒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说。” 宋诗音心下欢喜,像是刻意跟季黛娥争似的,又朝苏绾坐近了些。 “苏姐姐也喜欢斗宝吗?”她问。 “还好,随母亲来看看。”苏绾回道。 另一边,季黛娥不甘落后,自来熟地挽着苏绾:“听闻苏家世代积财,想来是藏了不少宝贝的,不知苏姐姐可方便邀我去看看。” 看宝贝是假,想邂逅陆安荀是真吧。这个季黛娥果真是个彪悍的,上次主动去聚贤楼寻陆安荀,这次还没死心。 苏绾像是没听见,并不回话。 而另一边宋诗音开始演苦情戏:“适才季妹妹说的那句话,其实我亦同样感受。” 哈? “哪句?” 宋诗音说:“我才名远扬不假,可真正能相交的朋友却不多。今日见了苏姐姐确实觉得亲切,若是苏姐姐不嫌弃,往后你我多多来往如何?” 哦,又是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这两人当她是傻子不成?一个个的说违心话还让她陪着作戏,苏绾脸上的笑快维持不下去了。 “抱歉,”苏绾也懒得装了,径直站起身:“我突然觉得不适,想去趟恭房。” 宋诗音:. 季黛娥:. . 斗宝会一行,柴氏一无所获。贵夫人们除了攀比就是攀比,连带女儿也跟着攀比,可苏绾草包名声在外,跟其他贵女比起来那就真不够看了。 柴氏起初还担心苏绾幼小的心灵受伤,但观察了两天见她该吃吃该喝喝没事人一样,就放心了。 “幸好这孩子是个心宽的。”柴氏对丈夫说:“不然,铁定得抑郁成何样。” 想起那个少言寡语的三女儿苏泠,柴氏觉得苏绾就像朵顽强的野菊花,任风吹雨打都开得明艳。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心疼这个女儿。 柴氏咬牙:“我多给绾儿备些嫁妆,就不信嫁不出去。” 苏老爹建议:“要不别选京城的?” “不选京城选.”柴氏停下来:“夫君有主意?” 苏老爹呷了盏茶:“其实早有打算,只是你此前属意王家便没提。” “是哪个?你快说。” “年初来家中拜年的那位高贤侄,你可还记得?”苏老爹说:“高贤侄是我姨母夫家子弟,此前入京赶考时,还特地写了封信来托我照看。” 他继续道:“此前我没跟你提也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想看看这年轻人学问和本事如何。眼下没两天就放榜了,若是高中,不妨将绾儿许配给他。” “这些日我观察过了,高贤侄家中清贫但为人正直可靠,且知礼上进。况且,绾儿说想找个长得好的,我看高贤侄长得也不差嘛,正符合她要求。若此次再高中,如此女婿便也要得。” 柴氏听了大喜:“正是,清贫不打紧,绾儿的嫁妆已经够她吃一辈子了,嫁个寒门也不会短了她口福。若高贤侄肯上进,今日寒门,往后必定富贵啊。” “夫君,”柴氏道:“既如此,明日邀高贤侄来家中吃茶如何?”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未来女婿了。 . 高峻是个清秀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青袍洗得微微泛白。但人生得端正,浑身一股君子不屈不折之气节。 他站在堂中,人高马大,操着一口夹生的东京话腼腆地对苏绾作了一揖:“苏表妹。” 柴氏介绍:“这位是从青州北海郡来的高表哥,都是亲戚你们也认认。” 苏绾福了福,坐一旁没说话。 但显然苏老爹和柴氏对这个高峻极其满意,尤其是苏老爹问诗词策论时,高峻对答如流。 他有礼周到,一言一行不卑不亢,确实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当天柴氏留高峻在苏家用了顿午膳。 午膳后,柴氏满心欢喜地找来洗秋院,问苏绾:“你觉得高表哥这人如何?” 苏绾一听就知道她言下之意。 当即点头:“高表哥文才出众,恭谦知礼。” 柴氏一听暗暗高兴,又将高峻如何如何好夸了一顿。 苏绾面上乖巧听着,心里却淡淡遗憾。 陆安荀那边已经几天没消息了,也数日不归家。她派去打探的小厮说,陆安荀这几天出入各种宴会,其中不乏高门府邸。 算了,陆安荀看不上她,她不强求。只是遗憾两人多年的革命感情就这么毁于一旦。 “你高表哥初来京城,我们总该热情些。”柴氏希冀地问:“绾儿带你高表哥逛逛京城可好?” 苏绾张了张口,不忍她失望,最后还是点头。 兴许,高峻也不差呢。 苏绾如是想。 次日,就去茶楼见高峻。 他换了身新衣,或许也清楚了柴氏的用意,这会儿见了她有些羞赧。 “苏表妹,表哥这厢有礼了。” 他脸颊微红,但由于皮肤略黑看不出来,只是憨厚老实又羞臊的表情透露了些许。 苏绾站在他跟前显得格外娇小,望着他笑了笑:“高表哥想必还没见过东京城的风光,走,我带表哥去看看。” 东京城苏绾从小玩到大,哪里有蚂蚁窝她都知道。她没什么兴致,纯粹是陪高峻逛街。 高峻似乎很喜欢逛街,买了许多东西,吃的、玩的、还有一些女子喜爱的小巧玲珑之物。苏绾原以为他是想给家中的姐妹们带手办,可当两人逛街结束,高峻送她到家门口时,他将那些东西一股脑塞给了她。 高峻紧张又认真:“苏表妹,我想送礼物给你,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都买了点,你、你别嫌弃。” 夕阳落在树梢,雏鸟叽叽喳喳叫,他高大的身影背着光,苏绾瞧不清他的表情,但清楚他在对她笑。 她想,其实这个高峻也挺好的,不如就. 就在此刻,她察觉一道目光犀利地射在她身上。 苏绾扭头一看,多日不见的陆安荀不知何时出现在林家大门口。他着了身浅色直裰,本是俊逸秀美的面庞,可神色有些冷。 她微微一愣,再想仔细去打量时,陆安荀冷嗤了声,转身进门。 苏绾望天,幽幽叹息。 都好几天了,他还在生气。 “苏表妹?”这时,高峻喊她。 “哦。”苏绾抱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心中感动:“谢谢高表哥,你有心了。” “那你喜欢吗?”他追问。 指的是礼物,也指人。 苏绾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可能吧。” 她说。 . 但她没想到的是,次日清晨,她才从梦中跟陆安荀大吵一架醒来,就听婢女说,陆安荀跟他母亲携礼上门了。 作者有话说: 备注①:宋朝是个很开放、自由的朝代,民间社团丰富多彩。据宋人笔记《武林旧事》和《齐东野语》记载,宋朝社团五花八门。 有科举考生举办的《同文社》、习武之士举办的《射弓蹋弩社》、蹴鞠爱好者举办的《齐云社》、说书人举办的《雄辩社》、皮影戏从业者举办的《绘革社》等等。 这些社团还建立社规,比如每年固定一些日期相聚,交流、玩乐、吃吃喝喝,反正宋朝人挺会玩。 以上信息大量参考了李开周先生著的《过一场风雅的宋朝生活》,感兴趣的宝子们可以去看看,很有趣的一本书。 第8章 榜下捉婿 苏绾听说陆安荀跟他母亲携礼上门,诧异。 她晨起时才在梦里跟陆安荀大吵了一架。她问他是不是准备以后跟她老死不相往来,结果陆安荀小气吧啦说是,还说他本来想娶京城第一美人,却因为她横插一脚泡汤了。 苏绾那个气啊,梦里狠狠踹了他两脚,直言娶你的第一美人去吧,三条腿的蛤 她生生气醒,然而才在梦里恩断义绝的人,就突然上门了。 “他来做什么?”苏绾问。 桑葚摇头:“奴婢不知,陆公子是跟林夫人一道来的,且还提着礼。” 苏绾坐在椅子上懵了片刻,吩咐:“桑葚你去前院打探陆安荀到底来做什么,悄悄的别被人发现了,尤其不能让陆安荀看见你。” “哎!好勒!” 桑葚放下东西去了。 没多久,桑葚跑回来,脸上神色.怎么说呢? 诧异、费解、茫然,还带着几分窃喜。 “姑娘,打听清楚了。”她跑进门,气喘吁吁说:“陆公子是来求亲的。” ? 苏绾正在用早膳,闻言,放下筷子。 桑葚道:“奴婢亲耳听见的,林夫人还请了太学书院裘先生的夫人前来保媒。” 苏绾愣了愣,心情突然变好。像是阴谋得逞,又像是什么东西失而复得。 “那、那陆安荀呢?他怎么说?” “陆公子?”桑葚拧眉:“陆公子什么也没说啊。” 陆安荀是什么态度? 这把苏绾搞糊涂了,难道他是迫于那天被强吻,所谓的“肌肤之亲”来提亲的? 其实苏绾有点后悔,这样做不厚道。毕竟宋诗音和季黛娥哪一个都比她优秀,哪一个都能令他前途更上一层楼。 她叹气,那点高兴散去,反而愧疚起来。 “我父亲和母亲怎么说?”最后,她问。 . 苏老爹和柴氏能怎么说?陆安荀来提亲,把两人吓得不轻。更是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不明白为何突然天降一块大饼。 陆安荀是谁? 虽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可这小子实在前途无量,任谁见了陆安荀都得竖个大拇指。而自家女儿苏绾跟陆安荀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们心知肚明。 当然,苏绾私下跟陆安荀关系要好,苏老爹和柴氏一点也不知情,只觉得自家女儿真是走狗屎运了啊。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柴氏双手合十念叨:“想必是我前些日在大相国寺捐香油钱,佛祖显灵了。不然这么好的亲事怎么就落在绾儿头上?阿弥陀佛!” 苏绾:. “既然娘觉得亲事好,为何没当场应下?” 柴氏嗔怪剜她一眼:“瞧你说的,我苏家女儿再不好,那也是他主动求娶,自然得磨一磨。” “.” 苏绾叉了口瓜进嘴中:“娘就不怕陆安荀反悔了?” “他还能反悔?”柴氏四平八稳胸有成竹:“他将他爹留下的玉佩当信物了,岂会反悔?” 苏绾一怔。 陆安荀他父亲留下的那块玉佩,苏绾是见过的。那玉佩是他父母成亲时的聘礼,后来陆伯父去世,玉佩就交给陆安荀。 陆安荀跟他母亲相依为命那些年,哪怕生活再拮据也没想过当掉,可见他将那玉佩看得多重。 没想到,他居然将玉佩当信物。 . 夜里,苏绾辗转反侧睡不着,陆安荀不来提亲,她气陆安荀背信弃义。可如今陆安荀来提亲了,她反而觉得像欠了他人情一样。 苏绾最怕欠人情。 又翻了一会后,苏绾鲤鱼打挺跳起来,然后从枕头下摸出把团扇走出卧室。 三月底开始变得燥热,也不知是不是苏绾的错觉,今晚格外热。 她站在院子里扇了会风,忽然,听见隔壁传来轻微的声音。 苏绾走到墙边,认真听了会,然后跑去扛了把梯子过来。她将梯子架在墙头,偷偷爬上去,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墙垣另一边,有人在月下舞剑。 少年身姿轻盈,一纵一跃衣袍翻飞,剑气凌厉霸道,所过之处石沙飞扬。 陆安荀好武,从小就有个仗剑天涯行侠仗义的梦想,十岁那年他差点跟个江湖道士离京,还是他娘拿洗衣棒将他追回来的。 据他所说,这一身本事也是当初那个江湖道士所传。关于那江湖道士的事苏绾听得不多,陆安荀练剑倒是看过几回。只不过以前是白天,晚上舞剑还是第一次见。 “看什么?”过了会,陆安荀停下来。 苏绾下意识躲,随后觉得这样很没面子,索性又大大方方伸出脑袋。 “嗨!巧啊,你也没睡?”苏绾谄媚地打了个招呼。 陆安荀板着脸,像谁欠他五百万。 苏绾觉得自己就是这欠五百万的人,没什么底气。犹豫了会,才老实道:“好吧,其实我有话说跟你说。” “你说。” 陆安荀收剑回鞘,背着她站得笔直。 苏绾问:“陆安荀,你是真心想娶我吗?” 陆安荀一言难尽反问:“你说呢?” “.” 苏绾想起强吻他的恶劣行径,底气又弱了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娶我会不会耽误你前程,毕竟你若是娶宋诗音或季小姐她们任何一个,都会对你有帮助。” “什么帮助?” “让你仕途顺畅啊。” 陆安荀不屑地嗤了声:“我陆安荀要入仕何须借他人之力?” “哦。”苏绾愧疚淡了些,找回点底气。 她索性整个人趴在墙头,笑嘻嘻问:“那你怎么就想开了呀?” 陆安荀白了她一眼,不过大晚上苏绾没瞧见。 “你自己说的,吃得少,好养活,不矫情不娇气。反正我养富贵也是养,多养你一个也无妨。” “.” 这话怎么听着高兴不起来呢。 苏绾憋闷,心里残余的那点愧疚彻底没了。 “陆安荀,我跟富贵能一样?”她凶过去:“富贵是你儿子,我是.” “是什么?” 算了,亲事都还没定呢,说这个为时过早。 “没什么。”苏绾得寸进尺,又问:“那你不生气了吧?” “苏绾!”陆安荀转身,欲言又止。 “嗯?”苏绾应声。 “我要是不娶你,你是不是就打算嫁高峻?” “你认得高峻?” “问你话呢!” “哦,”苏绾点头:“或许吧,我娘说高表哥人才出众,品性端良。” 陆安荀低嗤:“那也叫人才出众?你什么眼光。” “.” 苏绾不跟他计较:“陆安荀,你不生气了吧?” “我看着像小气的人吗?” 像! “怎么会?”苏绾顺毛捋:“你陆大侠是我见过最心胸宽广海纳百川豁达大度虚怀若谷.” “得了!这词能不能换换?每回都一样。”陆安荀翘起唇。 苏绾暗道,口是心非小公主。 哄好人,她打了个哈欠:“我要去睡了,你还练剑吗?” “嗯。”陆安荀应声。 “行,你继续练吧,我先回去了。”说完,苏绾爬下梯子。 另一头,陆安荀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才抬脚回屋。 小厮见他来,赶忙上前帮他提剑。心下狐疑,他们少爷才出去没多久怎么就回来了? . 陆安荀来提亲,柴氏没拿乔多久,次日就送了草帖过去。陆安荀的动作也快,当天下午他的草帖也送过来了,生辰八字、祖上三代都一清二楚。 这般又过了两日,陆安荀送了定帖来,这份定帖比草帖更详细,其中连将来的聘礼多少,名下产业几多、金银财帛几何,皆拟了份册子。 苏绾拿着册子慢条斯理翻看,啧啧叹声。 看来她低估了陆安荀的财力,没想到除了小金库外,手上居然还有几间铺子并一个田庄。 当然,这点聘礼比起苏绾的嫁妆来实在不够看,但比苏绾预想的多了许多,毕竟陆安荀平时抠得很,看着不像有钱人。 两家交换定帖后,这亲事算是定下了,只待日后寻个吉日下聘。 忽然得了这么桩亲事,柴氏和苏老爹很是兴奋。然而两人兴奋没多久,一件更大的消息砸下来。 四月初一,春闱放榜,全京城的举子们围在榜下张望。数百个录取的贡士名字密密麻麻地写在榜文上。 众人习惯性地先从左边数起,然而第一行第一列赫然写着“陆安荀”三个大字。 “轰”地,人群骚动起来。 有人激动地喊:“是陆安荀!果然是陆安荀!” “陆兄在何处?你高中会元啦!” 人群如海浪喧嚣,一阵又一阵。 而苏家,此时也在紧张等待,辰时一过,门外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 “怎么样?”苏老爹站起身:“可是去林家报喜的?” 这时小厮从门口欢天喜地跑进来:“老爷老爷,四姑爷高中啦!外头是官府来报喜的仪队。” 苏老爹一颗心落下,欣慰地摸了摸胡须,哈哈大笑:“我就知道陆贤侄非池中之物。” 柴氏忙从堂屋出来,问:“名次多少?” “对对对,名次多少?”苏老爹也跟着问。 小厮激动地伸出根手指:“老爷,甲一,魁首啊!” “真的?”柴氏惊呼,正欲转身对自家夫君说苏家祖坟冒青烟啦,却听苏老爹大喊一声:“不好!” 然后苏老爹急急忙忙奔出门。 “哎,你做什么去?” “守护咱家女婿!” . 时下嫁女,一看家世,二看功名,是以高中的举子们成了香饽饽。还未放榜,贡院门口就停了许多达官贵人的马车,还有成群的家丁们虎视眈眈。 苏老爹下马时瞧见摩肩接踵的人群,抹了把汗。暗忖无论如何要守紧陆安荀,免得被人捉去当女婿。当今榜下捉婿的风气猖狂得很,有的甚至威逼利诱当街抢人。 这些日来,陆安荀高中的呼声极高,好些勋贵世家都瞄准他。 而苏家跟林家的亲事只私下过定还未宣扬,旁人并不知晓,若是陆安荀真被哪家高门府邸捉去,区区一个开国伯未必能把女婿要回来。 是以,苏老爹带着家仆挤进人群,四处询问:“可瞧见陆安荀了?” 众人皆是摆手。 与此同时,不只苏老爹在找陆安荀,好些家仆也在找,其中还有枢密院直学士季大人府上的家仆。 不远处,苏老爹瞧见有人高兴大喊“我中啦”,下一刻就被一群家丁拖走,场面哄闹。 他心头一跳,茫茫人海,他的香饽饽女婿在哪呢? . 医馆里,苏绾闲来无事看她二姐捣鼓药材。 “你怎么得空来看我了?”苏瑛问她。 苏绾:“二姐何时看我忙过?” 苏瑛点头:“也是。” 她问:“听说今日放榜,你不去看看?” “看什么?” “看陆公子啊,你就不担心他高中?” “陆安荀高中是好事,我担心什么?” “可若是陆公子被人劫走了呢?” 苏瑛常常出门,近日听得最多的话题就是科举,陆安荀的消息也多多少少听了点。 她说:“据说曹尚书、翰林大学士杨大人,以及枢密院季大人皆想招他做女婿,你不急?” 苏绾不以为意:“嗐,有什么好急的.” 然而话才说完,苏家家仆就找到这里:“四小姐,你快快回府,陆姑爷不见啦。” 苏绾一惊:“为何不见了?” 家仆哭丧着脸说:“老爷说兴许被人捉去了。” “哪个敢捉陆安荀!” 苏绾立即往外跑。 作者有话说: 备注:这里的榜下捉婿,作者稍微作了夸张描写哈。不过在宋朝确实非常流行榜下捉婿,而且有时候达官贵人们为争抢女婿,会采取一些强制手段。比如宋真宗年间,宰相寇准就干过这事,还有欧阳修和王拱辰也被捉过,分别娶了薛奎的二女儿和三女儿。另外,《宋史.冯京传》记载,冯京考中进士,被太师张尧佐派家丁强行拖走,并强行穿上新郎衣服。所以,本文虽然描写夸张,但古人榜下捉婿确实很疯狂。 第9章 你还是不是女人 这厢,陆安荀和杜文卿在贡院附近的一家茶楼里等榜,也不知是哪个缺心眼的,一路兴奋跑来报喜。边跑还边高声喊:“陆兄,你高中啦!陆兄,你高中啦!” 他嗓门颇大,没多久,一群家丁闻声涌入。 “敢问陆会元在何处?” “客官,陆会元在楼上吃茶!” 陆安荀一口茶还没下腹,就听得刚从恭房回来的杜文卿说:“陆兄你快跑,曹尚书家仆来啦!曹家小姐虎背熊腰,力大如牛.哎等等我啊.” 话未说完,就见陆安荀从窗边跳下去。 杜文卿犹豫了下,也跟着闭眼跳下去。 陆安荀问:“你跳什么?” “我当然也要跳啊,”杜文卿说:“万一曹家家仆寻你不得,将我捉我回去,岂不倒霉?” 有道理。 陆安荀拱手道:“杜兄,咱们墨渊书肆见,保重。” 说完,他身姿灵活地隐入人群中。 杜文卿左右望了望,选了另一个方向。 两人离开没多久,茶楼门口又闻讯赶来几伙家丁。有捉陆安荀的也有捉杜文卿的,杜文卿在这次春闱高中第四名,也很是威风。总之,这些家丁不管捉哪个回去都能交差。 陆安荀从小在东京城长大,每条街都混得熟,按理说那些人不可能追得上他,可挨不住捉他的人多,而且认得他的人也多。家丁一路追一路问,一路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给他们指引。 “陆会元在那边呐,你们快去!” 陆安荀想骂娘,跑到路口正想翻墙入院,却眼尖地看见苏绾从另一头匆匆跑来。 陆安荀三两步过去,将她拉进就近的戏楼里。 . 戏楼换衣间里,两人躲在衣架后。 陆安荀问:“你来做什么?” 苏绾说:“我来找你啊,我听人说你在这,就寻过来了。” 她边喘气边笑。 陆安荀语塞,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苏绾问:“是哪些人追你?” “不知道,有曹家的,好像还有季家。” “曹家就不说了,季家追你你跑什么?此前你不是经常出入季家酒宴吗?” 陆安荀扭头:“苏绾,你这话听着怎么酸溜溜的?” “我酸你个大头鬼!”苏绾随手拉下旁边的一件袍子将他罩住。 正巧这时有人过来,见陆安荀披着花旦外衣,便问:“你就是阿青介绍来试戏的小子?” “躲这做什么?”他把陆安荀拎出去:“快来上妆。” 陆安荀想说他不是,而此时苏绾瞧见大堂里进来了一群家丁,她忙上前止住陆安荀。 “承蒙班主瞧得上,阿青你好好干。” 苏绾眼神示意:你忍忍,蒙过这些人就好了。 陆安荀瞥向大堂,默了默,老实跟着班主走了。 . 曹家家仆在大堂转悠了一圈,又往戏台上打量。只见戏台幕帘掀开,走出来两人。一个是小姐,后面低头跟着个高挑的丫鬟。 今日这出戏名叫《赵贞女蔡二郎》,书生蔡二郎中状元后抛弃元配入赘相府,其妻赵贞女身背琵琶,上京寻夫。此时正唱到赵贞女见到蔡二郎之时,蔡二郎欲放马踩踏赵贞女,那丫鬟笨拙地上前遮挡。 “奇怪了,明明有人说看见陆会元进来的。” “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老爷和小姐还在府里等着呢,当然是继续寻人啊。” 家丁们又转悠了一会,才不甘地离去。 苏绾躲在后面,透过幕布悄悄看戏台。 没多久,幕布落下,陆安荀神情麻木地朝她走来。苏绾扶着柱子笑,却不敢笑大声。 陆安荀沉脸:“你还笑!” 等笑够了,苏绾直起腰:“若不如此,你恐怕已经被曹家的人抓走了。怎么?难道你想当曹家女婿?我可听说那曹家小姐.” 陆安荀顶着张粉嫩妖娆的脸,面无表情地掠过她。 苏绾跟在一旁,继续笑:“陆大爷能屈能伸乃英雄豪杰,扮女人怎么了?就算扮女人也比别人好看!” 陆安荀扭头剜她一眼。 他五官本就长得俊,此时身着女装还抹了胭脂,看上去活脱脱是个娇俏美人。这一眼剜得苏绾头皮发麻又心神荡漾。 她恶向胆边生,伸手勾住陆安荀下巴:“美人委屈了,回头我给你做红烧狮子头可好?” “.” 陆安荀美眸怒瞪,甩袖往前去,后头的苏绾哈哈大笑。 . 这边,杜文卿左拐右拐跑了许久才到墨渊书肆,然而到了门口却撞上从里头出来的人。 有什么东西哗啦啦落地。 “抱歉!抱歉!”杜文卿赶忙蹲下去捡。 掉在地上的是一幅画卷,杜文卿手忙脚乱中,无意瞥见“渺云”二字落款。 他欢喜抬头:“原来你也.” 话未说完,瞧清眼前之人,蓦地一愣。 苏泠清冷疏离,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画卷上,上头弄了些污渍。 她秀气的眉微微蹙起。 跟在身后的婢女也瞧见了,顿时斥道:“公子冒失,你可知这幅画何其珍贵?” 杜文卿这才回神,看了眼被弄脏的地方,忙用袖子去擦。 “对不住!在下并非故意,若姑娘准许,此画在下拿回去修补,届时.” “不必了。”苏泠淡淡道,然后转身离开。 “哎?”杜文卿还想再说什么,手中画卷倏地被婢女拿去。 “我家小姐说不必就不必了,公子走路还是当心些吧。” 婢女说了什么,杜文卿已然听不清,他全部心神怔怔地注目那抹柔美的倩影。 “杜兄?” 此时,陆安荀从书肆里出来。见他模样呆滞,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什么?” “陆兄,”杜文卿愣愣道:“我适才看见仙女了。” 陆安荀转头,没瞧见什么仙女,街边的婆子倒是有几个。 “你怎么才来?”他问。 杜文卿抹了把汗:“东京城实在太大,许多路也长得一样,我绕了许久才寻到这里。” “.” 陆安荀忘了,杜文卿是个路痴。 杜文卿转头,瞧见陆安荀后头跟着苏绾,诧异:“咦?苏四姑娘也在啊。” “杜公子。”苏绾对他行礼,见他跑得淋漓大汗,了然问:“莫非杜公子也被人追了?” “让苏姑娘见笑了。”杜文卿苦笑。 陆安荀招来跑堂吩咐沏茶,然后邀杜文卿上楼。 他动作潇洒,玉树临风,相比杜文卿帽檐歪斜的狼狈之色好得不止一点半点。 杜文卿暗暗羡慕。 “陆兄,”杜文卿道:“我听说后来季府的家丁也去追你了,如此好姻缘你为何不愿?” “对呀,”苏绾火上浇油:“若你嫌弃曹家小姐不好看,可季小姐是个美人呀。” 杜文卿赞同地点头。 陆安荀不想理她。 他开口道:“我定亲了。” 这消息猝不及防,语气却像谈天气般寻常,杜文卿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什、什么?陆兄定亲了?何时的事?” “就.前两天。” 杜文卿瞪大眼睛,好奇问:“对方是哪家小姐?居然能让陆兄舍弃京城第一美人和季家高门,想必是个才华横溢、温婉贤淑、秀外慧中的女子吧?” 陆安荀冷眼呵呵:“你说的这些,她一样也没有。” “啊?”杜文卿小心翼翼猜测问:“莫非陆兄是被强迫的?” 苏绾一口茶差点呛着。 陆安荀觉得这事很没面子,不大想提。遂换了个话头:“不日便是殿试,杜兄可准备好了?” “殿试且不谈。”杜文卿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暗为好友不平,愤慨道:“陆兄何等人才?居然还有人能强迫陆兄,你且说出来,郎朗全坤天子脚下,我就不信没有天理王法。” “陆兄!”杜文卿义愤填膺:“到底是何人?” 陆安荀睇了眼心虚的苏绾,不说话。 苏绾微笑:“抱歉,杜公子口中那人,正是我。” 闻言,杜文卿惊得嘴巴张成鸡蛋大。 他这样子有点傻,苏绾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怎么,说是我就这么震惊?” “是挺震惊。你们.”他稀奇又古怪地看了看陆安荀又看了看苏绾,纳闷问:“你们不是从小长大过命之交吗,怎么就变成一对儿了?” 陆安荀:. 苏绾:. . 榜下捉婿闹了一整天,成了东京城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据说竞争之激烈,追逐之热闹不亚于菜市场打架。却不料,半路杀出匹黑马。 那便是城东的开国伯府苏家,没想到 ,高门府邸死活争抢而不得的陆会元居然成了苏家的女婿。 林家和苏家的亲事传出,众人惊呆了。 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与陆安荀定亲的并非苏家三个才貌双全的嫡女,而是那人人嘲笑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的草包庶女。 最最令人费解的,这桩亲事还是陆安荀亲自上门求的。 这个世界疯了! 曹尚书是这么想的。 季大人是这么想的。 东京城的百姓也是这么想的。 陆安荀图什么? “能图什么?当然是.”苏老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四女儿的优点,只能勉强道:“我家绾儿冰雪聪明。” 礼部的同僚们真是羡慕坏了,苏大人居然得了这么个厉害的女婿。 苏老爹高兴,这两日走路带风。回府后,他跟柴氏商量道:“列祖列宗争气,近日苏家运道极旺,不若摆上一桌席,咱们好生庆贺庆贺。” 柴氏想了想,也觉得好:“我写封信给娴儿,让她带珉哥儿也回来热闹热闹。” “好好好。”苏老爹连连点头。 柴氏当即吩咐人研墨铺纸,边道:“也不知大女婿是否得闲,如今陆贤侄高中,往后也要入仕做官。既是连襟,先认一认,说不准日后两人还能互相扶持。” “夫人可莫这么想,忠勇侯府还需陆贤侄扶持?再者,此事得跟大姐商量才是。” 柴氏点头:“是这个理。” 想了想,她又叹息:“家里样样好,我现在就盼娴儿肚子能再添一个,这样在忠勇侯府也算稳了。” 写完信后,柴氏自己看了遍,然后吩咐下人:“明日就送去,越早越好。” . 苏家办席阔气,特地请了当地最有名的厨娘来掌勺。 陆安荀得知了不是滋味:“寒窗苦读的是我,高中会元的是我,如今倒好,吃席却没我的份。” 苏绾坐在院子里撸猫,富贵一脸享受地躺在她膝上,尾巴甩啊甩。 苏绾道:“还能少了你一口吃的?等着,晚些我给你打包回来。” 陆安荀又岂会真惦记这口吃的? 他只是不得劲! 两人婚事传出,外头议论纷纷,有人甚至将苏绾贬得一文不值。而苏绾却若无其事,好似旁人说的草包不是她一般。 陆安荀也说不出来哪不得劲,就是见不得苏绾这般没事人的样子。 过了会,婆子过来请人:“四姑娘,大小姐和珉公子回来了,人到了正堂。” “好,我这就过去。”苏绾放下富贵,转头看了眼墙头,陆安荀早已消失不见。 . 苏家嫡长女苏娴才名在外,且蕙质兰心、端庄贤淑,是京城贵女们的楷模,也是苏家的骄傲。 苏绾踏进正堂就见她大姐苏娴装扮精致华丽、十足的贵夫人模样端坐着听跟柴氏说话。 柴氏一边说着,她在旁娴静地听,时不时点头应声,一举一动仿佛设计过般优雅得恰到好处。 而萧珉小团子抱着个甜瓜坐在椅子上,由于椅子太高,他双腿悬空,模样白嫩乖巧。 苏绾进来也没打搅柴氏和苏娴,径直走到萧珉身旁挨着他坐。 “珉儿,想不想小姨呀?”苏绾低声问。 萧珉奶呼呼地“嗯”了声:“想啦。” “怎么想的呀?”苏绾把脸凑过去,疯狂暗示。 萧珉懂!凑过来蜻蜓点水地吻了下她脸颊。 索吻成功的苏绾立即抱起小外甥,对着那白嫩嫩的脸蛋就是一阵稀罕。 这边的动静瞒不过柴氏的眼睛,她嗔怪地睨了眼苏绾:“瞧你,定完亲后越发地没个正形。难得你大姐回来,还不快过来见礼?” 苏绾忙丢下小外甥,嬉笑地坐过去:“大姐才到?” 苏娴道:“原本该早些到,但有事耽搁了。” 苏绾转头看了一圈,又问:“大姐夫呢?” 苏娴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她掩饰得极好并不容易察觉。 “你姐夫他官署有事忙,不得闲。” “哦。” 今日苏娴带着儿子萧珉回来,苏老爹高兴,不小心多喝了几杯,话也便多了起来。 “我还记得你们小时候学写字,”他说:“大姐最聪明,一学就会。老二的字则刚烈,力透纸背。而老三从小就不爱说话,不过也肯下苦功夫。就数你.” 他看向埋头老实吃饭的苏绾:“你最会卖乖却最敷衍。” 萧珉悄悄看她,抿唇笑。苏绾故作凶狠地瞪过去,惹得萧珉笑得更大了。 “可谁又料到呢?绾儿如今得了这般造化,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苏老爹碎碎念,从几个女儿小时候念到长大嫁人,最后惆怅地叹气:“哎,我老喽。不过看到你们个个寻得好人家,我也放心了。” 他一人感慨万分无法自拔,柴氏和四个女儿平静得很。毕竟这场面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苏老爹就是这样,平时酷爱舞文弄墨,但也最多愁善感。时不时要感悟番人生,喝点酒后还能像个孩子一样红眼眶。 柴氏见他说得差点掉泪,赶忙劝道:“你说这些做什么?娴儿和珉哥儿好不容易回来,说点旁的。” “好,说点旁的。” 于是接下来,苏老爹逮着萧珉考问功课,直考得萧珉小朋友苦不堪言。 家宴结束,已是月上枝头。 “娴儿近日可好?”柴氏问。 正屋里,柴氏坐在上首,苏娴端坐其下,母女俩难得地聚在一处安静说话。苏瑛和苏绾围着她们,而苏泠则在教萧珉作画,至于苏老爹,已经醉醺醺被下人扶回去歇息了。 饭后话家常,众人问苏娴在忠勇侯府过得如何。而苏娴报喜不报忧,皆说婆母和夫君待她如何如何好,萧珉前儿背了什么诗得了何等夸奖之类的。 听得人心酸,也无趣。 叙至戌时,忠勇侯府的下人来请:“二夫人,夜深了,该回去了。” 苏娴点头,依依不舍告别。 她动作依旧温婉,神态依旧大方明艳,唇角噙着恬静的笑,标准的豪门儿媳。 苏绾将她送至门外,想起此前陆安荀查到的那些事,她忖了忖,问:“大姐,我听说大姐夫他.” “小妹!”苏娴突然慌张地喊住她,然后微笑说:“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处理些事,你快进去吧。” 苏绾张了张口,只好把剩下的话又咽回去。 她攥住苏娴的手:“大姐,其实我想说我们是一家人,若有事不必一人强撑。” 苏娴的笑有一丝破裂,却很快恢复自然:“小妹不必担心,大姐过得很好。” 苏绾叹气。 . 苏绾送苏娴离去后,径直回了洗秋院。 她憋闷得慌,蔫蔫地在院子里散步。突然后脑勺一疼,随即有什么东西落地。 低头一看,好嘛,是颗干枣。 “陆安荀!”她扭头:“有种你再扔一颗!” 陆安荀从墙头跳下来,走到她近前,细细打量:“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我看起来不高兴吗?” “还用看吗?”陆安荀指着她脑门:“这里就写着我——不——高——兴。” 有时候,有个知根知底的竹马就是不好,一点情绪或秘密都藏不住。 尤其陆安荀聪明,三两下就猜到是何原因。 “你跟你大姐说了?”他问。 苏绾摇头:“兴许她知道。” “她既知道肯定有法子处理,你还担忧什么?” “不是担忧,就是.” “是什么?”陆安荀凑过去。 他这张脸太俊,又惹人嫌,苏绾将他抵开:“别靠过来,否则我亲你了啊。” “.”陆安荀立即变脸:“苏绾!” “干嘛?” “你还是不是女人?”这种话能随便说的? 夜色里,他耳朵悄悄红起来。 作者有话说: 宝们,初初宣传个预收《亭春絮》,高岭之花追妻火葬场,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先收藏起来哈。贴个文案如下: 靖国公府世子陆亭知一表人才、风姿卓绝,却娶个伯府的庶女为妻,人人都觉得沈如絮走了好运。 连沈如絮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成婚后她谨小慎微,力求在这个优秀的丈夫面前做得完美。她想,陆亭知应该也是喜爱她的。 直到有一天,他从通州接回那位同父异母、与她长得十分相似的嫡姐。 沈如絮才明白,她只不过是陆亭知爱而不得的替身。 重生回来,她想换个活法。 . 陆亭知初见沈如絮时,只觉得此女子清高孤傲。后来,他才明白是何原因。 上辈子她乖巧温顺,事事以他为先。偶尔,还会为他抛却矜持。 他知,沈如絮爱他至深。 孰料,他再次登门求娶时,屏风后,她撒娇道:“祖母,絮儿早已心有所属,不愿嫁陆世子。” 陆亭知一顿。 原以为她的清高孤傲是放不下,却不想,放不下的只有他。 她是真的不爱他了。 阅读指南: 1、高岭之花漫漫追妻路,一对一,双处。 2、女主不是替身,嫡姐的事另有隐情。 3、本文HE。 第10章 高中状元 苏绾没心情理他,她转身站在树下扇风。 尽管对这世道男尊女卑、妻妾成群早已看惯,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亲人的身上时,还是有些难过。 她还记得当初萧家来求娶苏娴时,萧毅一副愣头青的模样,见着她大姐就害羞,为了跟他大姐说上话,悄悄拿零嘴哄她们。 两人成亲时,也曾听说萧毅在苏家堂屋发的誓言。他说必定对苏娴敬重爱护,此生不渝。彼时苏娴又哭又笑,那么端庄沉稳的人也被萧毅的真情感动得一塌糊涂。 然而成亲才不过三五载,便已物是人非,萧毅不仅睡了屋里的丫鬟,还偷偷在外头与有夫之妇苟合。 可她大姐又能如何呢?一个变了心的男人宛若偷腥的狗,怎么追也追不回了。 苏绾嗤笑了声,觉得挺讽刺。 陆安荀不知何时走到身后,低声问:“你想不想为你大姐出气?” “怎么出?” 陆安荀凑过去,在她耳边嘀咕一番。 “这样不好吧.”苏绾听完,摩拳擦掌:“我们是文明人啊。” . 这边,苏娴回到府中,却得知丈夫萧毅还未归。 婢女心知肚明,暗气:“夫人,可要让人去请?” 苏娴看了看时辰,已是亥时,神情嘲讽:“不必了,这个时候还请得回来吗?” 哄儿子睡下后,苏娴独自坐在镜前卸妆,镜中映着位明艳的女子。 可明艳归明艳,却显得毫无生气。宛若一只精致的古董花瓶,摆放在奢华的阁楼中。 是从何时起,她将自己活成这样了呢? 苏娴想起离家前苏绾说的那句话:“我们是一家人,若有事不必一人强撑。” 她淡笑了下。 这世间又有谁能帮她扛呢?各人有各人的路,选择了,便只能自受苦楚。 并不是她不愿跟父母姐妹诉说,而是.娘家势微,即便说了又如何?只是令父母姐妹徒增烦恼罢了。 . 柴氏此前在社团中结识了两个合得来的夫人,是以这次的斗宝会继续邀她参加。 她原本不热衷这类活动,但近日苏绾跟陆安荀定亲令她颜面大盛,出于扬眉吐气的心理,她决定带苏绾一同去。 让那些瞧不起她女儿的人们看看,她女儿可是陆会元亲自求娶的人。 苏绾无奈,只好收拾收拾跟柴氏出门。 恰巧此次斗宝会撞上浴佛节,夫人们本就是以供奉佛祖的理由炫富,便趁机大办特办。 东京城最大的戏楼——阳春楼被富婆们包了下来,夫人小姐吃茶、听曲、赏宝,偶尔侃侃别家八卦。 当然,这次的话题离不开苏绾。见柴氏领着苏绾到来,众人的目光或是嫉妒、或是羡慕地投在她们身上。 苏绾今日的装扮格外不同,往回她总是低调地出现在各样的场合。可今儿出门前,柴氏态度强硬地让她穿前两日新做的衣裳。 一袭束胸茉莉百迭裙,外罩烟紫罗衫,腰间束红菱带,映得腰肢婀娜纤细。百合披帛悬于臂弯,尾端如飞瀑垂落,多了抹仙逸之气。 她行动间,裙摆款款,草结玉佩相鸣,倒有那么点大家闺秀温婉气韵。可偏偏五官小巧明媚,眉宇间那股爽朗比一般闺秀多了几分灵动生鲜。 让人看了生不得厌,还暗道一声好颜色。 苏家的女儿本就长好,虽不说倾国倾城,可在人群中也是出挑的,苏绾这番打扮顿时令众人刮目相看。 又见她言行举止落落大方,气度不凡,便暗地里寻思,兴许这苏家庶女真有过人之处。早知道,该提前下手说媒了。 苏绾坐下时,投在身上的那些目光渐渐散去,但还有三道依旧固执不移。 她寻着视线望过去。 好嘛,居然遇上了修罗场。 只见曹尚书的千金曹慧,季大人家小姐季黛娥,以及京城第一美人宋诗音。三人统一战线,齐齐坐在对面。 比起季黛娥和宋诗音的含蓄委婉,曹慧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她长得高大肥胖,因此显得虎背熊腰,但模样还是好看的,圆脸杏眼,柳叶眉。 曹慧盯着苏绾看了会,冷哼:“也不怎么样嘛,传言非虚。” “陆会元莫不是眼瞎了?放着宋姐姐这样的不娶,竟娶个草包。” 宋诗音寡淡地扯了个笑:“照我说,陆公子这样的才子当配季妹妹才是。” 季黛娥心里越发醋意浓:“不管配哪一个总是好的,只是想不到.” 她觑了眼苏绾,目含惋惜:“陆公子着实委屈了。” 她们你一句我一言,夹枪带棒,阴阳怪气。 苏绾八方不动,礼貌微笑。 过了会,有小沙弥捧着盆上楼来,贵夫人们个个一脸诚心,满面欢喜。 小沙弥将盆端到夫人们面前,邀请她们浴佛。 盆中放着释迦牟尼的铜像并一只长柄竹勺,乐器奏响后,夫人们用勺子舀盆中的水沐浴在佛像身上,随后让婢女把香油钱递给小沙弥。 小沙弥“阿弥陀佛”念了几句经文,从盆里舀水盛在碗中递给夫人饮。① 在座的夫人小姐们轮流浴佛,每人皆得一碗浴佛水,据说饮下可祛病驱邪。 众人都喝,苏绾也不能搞特殊。 也不知是为了在贵夫人面前卖弄学识,还是为了将苏绾彻底比成渣渣,好出一口恶气。 此时,季黛娥饮了口浴佛水后,巧笑倩兮开口:“我品圣水,察觉除了蔗糖外,还有一味檀香、一味沉香,一味龙脑。” 她转头熟稔地问苏绾:“苏姐姐,你可察觉了?” 苏绾呵呵。 一旁的京城第一美人点头:“季妹妹果真见识广博,这圣水中,除了季妹妹说的三味香,还有松香、麝香、丁香等香料。苏姐姐.” 她也转头看向苏绾:“我说的对不对?” 在众人眼中苏绾连琴棋书画都搞不懂,何况品香料这么高雅的东西。因此,随着这两人发问,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苏绾。 苏绾真是长了好大一个见识。 浴佛水以前也喝过,这东西不仅香气扑鼻,还齁甜,原来是加这么多香料。 她细细抿了口,认真点头:“你们说得对。” 众人:“.” 宋诗音和季黛娥一拳打在棉花上,憋闷得很,却自持贵女身份不得不礼貌含笑。 曹慧就没那么委婉了,她直接问:“听说苏家与林家定了亲,且这桩亲事还是陆会元亲自上门求娶的。能让陆会元求娶之人想必不俗,苏姐姐莫不是平日藏拙?不若今日趁浴佛节热闹,苏姐姐让我们开开眼如何?” “抱歉,没什么才艺。” “啊!”曹慧故作惊讶:“怎么可能?陆会元到底看上苏姐姐什么了?” “可能是.”苏绾煞有介事想了会,“我很可爱吧?” “.” 您认真的吗?! 宋诗音:“苏家嫡女苏娴贤良淑德堪为贵女表率,连晋太妃都曾夸过,想必苏姐姐也颇得真传,《女戒》《女则》都背得熟吧?” “《女戒》是什么东西?” “.” 季黛娥:“女子讲究德言容功,可我听说苏姐姐女红也不大好呢。” “多虑了,陆公子不介意。” “.” 曹慧不甘心:“苏姐姐如此不学无术,配陆公子不觉得羞愧?” “无碍,我乐意。” “.” 宋诗音忍了忍,说:“都说娶妻娶贤,苏姐姐如此德行,恐怕不妥吧?” “没关系,陆公子喜欢。” “.” 好气! 宋诗音、季黛娥、曹慧轮番上阵,却个个被堵得哑口无言。三人脸色难堪,没想到对上苏绾这么个刺头。 她死猪不怕开水烫,谁继续怼下去谁傻。 是以,只能这么憋着,憋得心口疼。 然而,斗宝会行至中段,苏家的家仆兴冲冲地寻到此处。 “夫人!四姑娘!不得了啦!” 柴氏唬一跳,还以为家中出了什么事,就听得家仆满面荣光地说:“陆姑爷高中状元啦!” 轰地,场面热闹起来。 “苏家真是好运道!” “苏四太好命,一来就得了个状元夫人当。” “这么好个人物怎么就看上苏四了呢。” 夫人小姐们羡慕嫉妒,而曹慧、宋诗音、季黛娥三人更是神情变化莫测,心绪复杂难言。 柴氏在一声声的恭贺中,懵了懵,随即脸上笑开花。 仆人又道:“皇上在金銮殿上钦点姑爷当状元,眼下进士老爷们已经红袍加身,出宫游街,一会就要经过这边啦!” 状元游街何其热闹,阳春楼在御街上,是仪队的必经之路。此时南面的窗户大开,众人呼啦啦涌向窗边等待。 苏绾则跟柴氏告辞,带着婢女去了街头。 没多久,官府敲锣打鼓开道,新鲜出炉的进士老爷们骑在高头大马上,人人心情激昂,意气风发。 打前头的那位红衣少年,玉树临风,英武不凡。 苏绾第一眼就瞧见了。 少年骑在马上,神采飞扬,视线穿过人群也望着她。 得意又风流。 苏绾翘着唇,对他翻了个白眼,看把你得意的。 时下民风活泼开放,不少人往进士老爷们身上丢香囊、花束、帕子。那些妇人小姐们,专挑年轻的进士扔。陆安荀在前头,又长得最俊,落在他身上的帕子如雪片纷飞。 陆安荀矜持,不像旁人伸手接帕。苏绾看不得他这副傲娇劲儿,将一颗碎银包在绣帕中,朝他扔过去。 下一刻,绣帕轻巧地被他接住,少年扬眉挑衅。 这时,花楼大胆的姑娘们挥着手绢,高喊:“陆状元,奴家嫁你可好?” 看热闹的人哄然大笑。 陆安荀下意识地看向苏绾,苏绾伸出根手指故意在唇边点了点,威胁:别想了,你已经是有妇之夫了。 陆安荀想起那日被强吻,又凶又臊地瞪了苏绾一眼。 贵女们在楼上看见两人互动,嫉妒得冒酸水,扯着帕子越发将苏绾鄙视了个遍。 人群中,有人叹息扼腕:“没想到,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竟被苏绾给拱了。” 苏绾听了,也扼腕。 这么俊俏的如意郎君,若是脾气再好点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备注①:宋朝百姓信奉佛教,而且思想比汉唐更开放,他们将每年的四月初八定为浴佛节。过节这日,开封所有寺院都会举行浴佛斋会,沙弥和尼姑们捧着香料和蔗糖煮好的水赠予香客们饮,大方的香客会捐很多香油钱。 另外,初初在这宣传个预收《春欲晚》,下一本可能在《春欲晚》和《亭春絮》中抉择,都是高岭之花火葬场,大家喜欢哪个就开哪个哈。下面贴《春欲晚》的文案,喜欢的可以收藏下。 清冷美人*矜贵公子 姜凌薇出身江南大贾却父母双亡,叔伯欲吃绝户将她配人。为躲劫难,她不得不北上认亲。 祁老国公当年与姜家定了桩儿女亲事,是以,当姜凌薇怀揣信物找上门时,正值婚龄的祁世子不情不愿地被推出来。 姜凌薇也不为难他,与他商定假成婚,半年后和离。 祁承修玉袍翩翩立于亭中作画,头也不抬:“我凭什么帮你?” 姜凌薇:“两点,一有婚书,若祁家反悔我可上告官府。二,我也在帮你。” “哦?姜大小姐说说看,你区区一个商户女能帮我什么?” 姜凌薇攥紧袖子,神色不变:“祁世子风头强劲遭人猜忌,不正需要一门寒亲避人耳目么?” 祁承修停笔,淡淡勾唇。 . 起初,祁承修看不上这样精于算计的女子,后来觉着也不全然。 她聪慧果敢,借他的势将家财全部夺回,温婉的外表下有一般女子稀缺的豪爽英气。 若她不愿离去,软语相求也不是不可以。 但没想到半年之期渐近,他无意听见她跟友人私下谈起: “有什么舍不得的?祁世子看着光风霁月,但真要跟这种人过日子会很无趣。我何必在一棵歪脖颈树上吊死?” 嗬—— “歪脖颈树”默了会,这个婚他突然不想离了。 #先婚后爱# #真香打脸# #高岭之花追妻路# *阅文指南* 1、一对一,双初。 第11章 青梅竹马,一起干架 状元游街热闹后,斗宝会也近尾声。今日苏家出尽风头,旁的夫人们觉得没意思,遂草草收场。 苏绾还有事,跟柴氏打过招呼后带婢女云苓去了长丰酒楼。 没多久,陆安荀如约来了。 他身上还穿着状元袍,头戴金花乌纱帽,唇红齿白,乍一看倒像是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但温润公子不走寻常路,翻窗入室,猫腰而行。 苏绾正欲开口说话,就见陆安荀比了个“嘘”。 这时,外头响起人声:“诶?我适才还见陆兄进来的,怎么没人了?” “兴许你看错了,陆兄看完皇榜已归家去。” “难道真是我看错了?” 那人狐疑了片刻,便随其他人离去。 陆安荀这才走过来,在苏绾身旁坐下:“等多久了?” 苏绾上下打量了会他红衣装扮:“陆安荀,你穿红还挺好看啊。” “是吗?” “嗯,跟新郎官似的。” “.” 陆安荀立马将红袍扯下,露出里头原本的青袍。这状元袍子原本就是在金銮殿上临时穿的,往他原先的衣服上一套,然后捧圣诏,领进士出城看榜。 如今榜看完了,红袍便也无须再穿。 他脱下袍子随手一扔,却被苏绾抢了去。 “做什么?”陆安荀不解。 “这可是状元袍子,一辈子就一次,别扔了。”苏绾说:“回头我收起来,留给子孙后代们瞻仰。” “.” 她还想得挺长远。 苏绾将袍子递给云苓,云苓利索地整理好,然后出门。 苏绾悄悄问:“你打算怎么收拾萧毅?” 萧毅是她大姐苏娴的丈夫,此前陆安荀跟苏绾合谋欲对付此人,给苏绾出气。 苏绾倒不是气,就是看不得渣男逍遥自在,不能将他绳之于法,给他点苦头吃也是乐意的。 陆安荀道:“我派人打听过了,萧毅今日在对面酒楼用膳。” “那我们要如何做?” “无需如何做,看就是。” “看?” 陆安荀点头:“萧毅此前负责监管官办学府修缮,却同工部的人合谋贪污修缮款。太学号舍因偷工减料而坍塌,将一名学子的腿压折了。这可不是小事,萧毅却手眼通天将事情压下去,至今风平浪静。” “那你打算怎么做?”苏绾问。 陆安荀勾勾手:“过来。” 苏绾死亡凝视他。 陆安荀这会儿胆子贼大,长指轻佻地继续勾:“想知道就过来。” 苏绾绷着脸,小碎步挪过去:“快说。” 陆安荀视线落在茶壶上,下巴一昂。 “.” 苏绾小丫鬟会意,殷勤地倒茶,又双手奉上:“陆大爷请喝茶。” 陆安荀满意,接过茶一饮而尽,然后在她耳边这样那样低语了番。 “真的?” “嗯。”陆安荀说:“一会你等着看好戏就是。” 苏绾却转身出门。 “哎,你去哪?” “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他。”苏绾撸起袖子,气势汹汹。 陆安荀错愕,这是.去打架? 他忙跟着她下楼。 . 两人来到对面酒楼,偷摸进了萧毅所在的雅间,此时屋子里只剩下萧毅一人。 桌上珍馐馔玉,杯盘狼藉,酒香弥漫四溢。 萧毅醉醺醺地趴在桌边,连屋子里来人都不曾察觉。 苏绾进门,也不知从哪弄来了块布头,将他一罩。然后就是猛地一扯,将萧毅扯倒在地上。 萧毅依旧未醒,但踹在他身上的力道让他迷迷糊糊地挣扎了下。 苏绾揣完,又一脚狠狠踢向他胯/下,萧毅疼得闷哼出声。 陆安荀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夹紧长腿。 见过苏绾发怒的样子,但没见过她打人的样子,没想到. “你愣着做什么?”苏绾喊陆安荀:“快帮我,最好把他搞废了。” 陆安荀不敢懈怠,立即过去对着萧毅的腰腹就是一大踹,萧毅疼得喊不出声,身子卷缩。 这一脚可比苏绾的花拳绣腿厉害多了,而且陆安荀深谙打架秘诀,知道怎么打既疼又看不出伤。 见苏绾还想再打,他赶忙拉住:“回吧,时候不多了。” 苏绾尤不解气,又补了两脚才回酒楼。 回来后,两人站在窗边,透过半开的窗瞧对面动静。 没多久,果真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人在酒楼门口痛哭流涕,大喊:“萧家二爷中饱私囊,欺君罔上,害我兄长,不得好死!” 这动静闹得不小,而且酒楼人多,没一会儿就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萧家二爷中饱私囊,欺君罔上,害我兄长,不得好死!”那人重复高喊。 与此同时,旁人有知情人开始解释事情原委。原来是前段时间太学号舍坍塌压伤了人,而负责太学号舍修缮的人就是萧毅,这里头的猫腻儿谁还听不明白呢? 围观人群气愤:“修太学的钱都敢贪墨,不怕遭报应?” “堂堂忠勇侯府也做这等不体面的事,亏他家门楣亮堂,可内里尽是腌臜。”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得知萧毅就在酒楼里,纷纷指指点点。 这边的情况惊动了开封府。没多久,来了一群衙役查看,这才将醉酒倒地的萧毅带走。 . 萧毅是何时醒的不知道,只清楚醒来时,人已经坐在开封府大堂。 他表舅龚吉安急得走来走去,见萧毅睁眼:“你总算醒了。” 萧毅动了动,浑身疼得发麻,他茫然问:“怎么回事?” 龚吉安怒其不争:“怎么回事?有人告你中饱私囊贪污修缮款,人证物证确凿,这事.恐怕一时半会难善了。” “什么人证物证?”萧毅一惊。 龚吉安道:“你是不是跟工部的人吃饭了?你自己喝醉不知,手中攥着亲笔签署的物料采买契约,此乃物证。上回被砸伤的学子家属在酒楼门口控诉,此乃人证。” “萧毅,”龚吉安头大:“幸好是我带人去查看,不然,你这会该坐在牢中了。” . “今日这些都是你策划的?”回来的路上,苏绾问。 “我只是协助,帮打听消息罢了。”陆安荀说:“萧毅监管的太学号舍出事,我就知道不简单。后来听说受伤的那位学子求告无门,便主动帮了一把。” “当然,可能这次他也未必能让萧毅坐牢。” “为何?”苏绾问。 “你忘了?开封府少尹龚吉安是他表舅。忠勇侯府一定会让案子落在龚吉安手中,自家人查自家人你以为能如何?” 苏绾失望:“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也不全然。” 他话落,就被苏绾捶了一拳。 “陆安荀,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一次性将话说完?” 陆安荀揉了揉被她捶得发痒的胸口,说:“今年各部述职,萧毅正在争取户部郎中一职。此次虽没让他坐牢,但错失实权肥缺也算是他一项损失。” 苏绾问:“能丢吗?” 陆安荀:“那要看后续如何了。” “后续?什么后续?” 两人正当走到家门口,苏绾发现陆安荀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她莫名其妙摸了摸脸:“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苏绾,”陆安荀一脸认真:“说出来,你可别生气。” 苏绾点头。 陆安荀:“你打萧毅的时候,让我想起一种动物。” 苏绾隐隐觉得下一句没好话。 果然,陆安荀说:“母老虎。” “陆——安——荀!”苏绾压着怒气。 陆安荀得逞,立即嬉笑跑进了林家大门。 . 酒楼的事,萧毅派人查了两天一无所获。 他与工部的人用完膳后,只喝了杯茶便开始醉得不省人事,事后还被人痛打。背后之人除了想将他绳之于法,似乎对他还有私仇。 什么私仇呢? 萧毅想起胯/下的伤,思来想去,觉得妻子娘家人很可疑。 这日,苏娴正在品香。 她端坐在金丝楠木椅上,面前一只紫金浮雕香炉,手执香压细细地压灰。 待灰压平后,再用香篆轻覆其上,以银勺从瓷罐里舀出沉香粉铺匀。 每日一香,是苏娴的生活习惯。苏家富裕,以前在家中时,她便喜欢品香,来了忠勇侯府后,这习惯也没变。 起初,萧毅还赞她这习性高雅,后来却渐渐觉得她无趣。 无趣吗? 苏娴这般做了十多年,每个动作每个步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日日如此,不厌其烦。 她自己也不知是否有趣,只是遵从习惯。 过了会,婢女禀报:“夫人,二爷回来了。” 萧毅近日惹了点麻烦,苏娴也知道,只是不知他大清早来寻自己是为何事。 萧毅进门,见她慢条斯理以手拂香,他敛了敛神色,耐着性子坐一旁等待。 等她一道香结束,他才开口问:“你二妹近日在做什么?” 苏家四女,长女端庄,三女温柔,幺女是个草包废物,唯有次女最为叛逆。次女苏瑛常年行医抛头露面,性子酷似男儿。萧毅曾跟她打过几次交道,觉得她行事刚烈,兴许这次是苏瑛为了帮苏娴出气也说不定。 苏娴停下:“夫君这是何意?” “何意?”萧毅道:“你上次归家,可是跟你父母姐妹们说了我的事?” 苏娴一听,气得发抖。聪明如她,又岂会不知他今日过来质问什么? 她冷笑:“你好意思做的事,我可不好意思说。夫君若是怀疑我二妹,不如报官吧。” 萧毅一噎。他好不容易从开封府出来,岂敢再去报官,自然不能。 他心中有气,可眼下不能惹怒苏娴。毕竟菀娘的肚子越来越大,届时还需苏娴点头让她进府。 忍了忍,萧毅说:“瞧你,我就问一句,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苏娴压下心头的厌恶,不想理他。 萧毅觉得无趣,又说了两句好话后,起身离去。 . 休沐日,苏家人用完午膳,聚在一起吃茶说话。 因着苏家跟林家定亲,近日事多,待柴氏忙完回神,发现已经许久未见几个女儿了。 “你们近日都在忙什么?”她问。 苏绾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二姐苏瑛,又看了看清冷的三姐苏泠,第一个开口 “母亲,近日女儿忙着看账册呢。” “嗯。”柴氏满意:“还是你最乖,如今你亲事已定,我也落心了。眼下只等相看吉日,回头我跟林夫人商量商量,你们年纪已不小,尽快将成亲吉日定下才好。” 苏绾没什么意见,反正嫁的是陆安荀,知根知底,如今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并不操心。 “亲事既已定下,往后就少些出门。”柴氏说:“你多在家跟我学学中馈,虽说陆贤侄看起来家务事少,但也需用心打理。” 苏绾老实点头:“女儿明白。” 柴氏嘱咐完小女儿,转头看向次女苏瑛。她张了张口,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又闭嘴了。 最后,到苏泠这。 “我听说你前两日出门了?”柴氏问。 苏泠抬眼:“母亲,女儿有幅画弄坏了,拿去修。” “去哪修的?” “南街的墨渊书肆。” 柴氏默了默,苦口婆心说:“别怪娘拘着你,只是你与杨家的婚事将近,容不得出岔子。娘是为你好,待你以后到了我这个年纪便知道了。” 苏泠不说话。 苏绾悄悄看了眼苏泠,也没说话。 谈话至此,气氛变得些许僵硬。柴氏有心与三女儿缓和关系,就没再多说什么。 “罢了,你们各自回吧,我乏了。” “是。”三人同时起身,福了福,离开正院。 待出了门,苏绾问苏瑛:“二姐去医馆?” 苏瑛在一家医馆坐镇,她这人活得简单又放肆,除了去仙人楼赌石,其他时间都泡在医馆里。 “承恩侯府的老太君犯了头疾,上回配的药吃完了,我这会去给她重新配一副。”苏瑛说完,径自离开。 走到岔路口,苏绾对苏泠告别:“三姐姐,我先.” “小妹会帮我保密吧?”苏泠开口。 “当然。”苏绾点头,想了想,问:“三姐姐还想着那人?” “不想了,”苏泠自嘲地勾起抹笑:“我就当他死了吧。” “那.那幅画可还要修?” 苏泠摇头:“画被人弄脏了,兴许这是天意,留不住的何必强留呢。” “三姐姐真想开了?” “若不想开,这日子怎么过?”苏泠笑得落寞:“你说得对,我还年轻啊。” 苏绾叹气。 都是一个“情”字害的。若是在她的那个时代,男女欢爱自由,分手后下一个更乖。可这里不一样,动情就是动命。 回到洗秋院,苏绾跟桑葚一起晒紫藤花。前两日她见紫藤花开得好,想着摘些晒干,晒干的紫藤花滋味极好,辅以红烧肉比霉干菜还下饭。 桑葚摘了满满两箩筐,两人晒了许久。 晒完紫藤花,苏绾睡了个午觉。一觉睡醒,听说陆安荀回来了。 . 陆安荀中状元后,每天忙于参加各种宴会,有时是私人府邸宴会,有时是官府出钱为进士老爷们举办的聚会。 总之,苏绾已经快五天没见着他了。 此时他蹲在墙头,着绯色直裰,幞头上簪了朵明艳的海棠。① 苏绾仔细瞧了瞧,奇怪问:“陆安荀,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陆安荀不大自在:“不是你说我穿红好看?” 他觉得状元袍的红太鲜亮,索性让绣娘做了绯红的袍子。 “哦。”苏绾点头:“你这样更像新郎官了。” “.”陆安荀问:“你找我有何事?” 苏绾原本是想问上回萧毅的后续,但此时阳光明媚,少年骚包地簪花戴红。 她好整以暇道:“问你件事。” “什么事?” 苏绾嘿嘿一笑:“状元郎,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呀?” 陆安荀扭头就走。 作者有话说: 备注①:宋朝男子爱簪花,这是士大夫们的时尚哈,不是娘气。试想一下那种场面,士大夫们聚在一起饮酒作诗,有人对花高歌一曲,结束后,摘一把鲜花互相赠送。你帮我簪一朵,我帮你簪一朵,风流无限,友谊长存。 第12章 脾气臭的陆小公主 “哎哎哎回来!”苏绾忙拉住他:“逗你玩的,有正事问你。” “你问!”陆安荀语气硬邦邦。 苏绾暗道,脾气臭的小公主。 她道:“你上回说萧毅的后续,如今后续如何了?” “萧毅从开封府安然无恙离开。” “我知道。”苏绾点头:“但后来呢?” “后来,那学子求告无门,悻悻归家。” “上次你说他在争实权肥缺,可争到了?” 陆安荀不说话。 苏绾默了默,狗腿地走到他面前,捋毛:“陆大爷英明神武才智过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相信陆大爷一定有法子嗷?” 陆安荀斜眼,面色勉强好看了些:“放心吧,我已经筹划好了。” “筹划什么?”苏绾好奇凑过去。 午睡前,云苓在床榻边燃了助眠香,这会儿苏绾才起身,那股香气犹在,悠悠绕绕地钻入陆安荀鼻尖。 陆安荀不大习惯,一手将她抵回来。 “苏绾!”他嫌弃:“你一个姑娘家矜持点!” “我哪不矜持了?”苏绾纳闷:“我以前也这样,你怎么就不说矜持?” “陆安荀.”她一根手指戳着陆安荀胸膛,笑得不怀好意:“你很奇怪哦。” 陆安荀面红耳赤,她那根手指戳得他又痒又酥麻。忍了忍,拍地将她手打开。 “你还要不要谈正事?” “这不正在谈吗?” “站远些?” “哦。” 苏绾跑到廊下,大声:“陆安——” 名字还未喊完,就见陆安荀一阵风似的掠过来,捂住她嘴巴。 “小声点!” . 正院里,柴氏正欲阖眼打盹,隐约听见些动静。她问:“适才可是绾儿的声音?” 张妈妈侧耳听了听,笑道:“老奴没听着啊,兴许夫人听岔了?” 柴氏狐疑:“想必是听岔了,两人已订婚,按规矩是不能私下相见的,否则惹人闲话。” “正是。”张嬷嬷说:“陆姑爷的性子您还不知?岁年虽轻,做事却最是稳妥,又岂会私下见四姑娘。” 柴氏点头:“绾儿且不说,但陆贤侄是个守礼之人,我放心。” 说完,她心满意足阖眼打盹。 . 在当下科考喧嚣的环境下,一个太学生被坍塌的号舍压折腿根本掀不起浪花,况且忠勇侯府势力大,这桩案子仅仅在开封府打了个转就无声无息了。 不过,没两日却爆出了一桩丑闻。事关忠勇侯府且又香艳,百姓们更乐意八卦。 忠勇侯府二公子萧毅跟有夫之妇苟合,被那妇人前夫告上官府。虽然萧毅将两人的和离书摆出来没让他吃牢狱之灾,可总归跟有夫之妇勾搭在一起是件德行有污的事。 可这世上有种怪现象,人们笑贫不笑娼。与有夫之妇苟合的是萧毅,但众人谈论最多的却是苏娴。 苏娴名声在外,堪为贵女表率。曾经被追捧得多高,现在就被奚落得多深。 你看,才女又如何?端方贤淑又如何?还不是被丈夫厌弃? 柴氏听了这些话,气得肝疼。既气萧毅是个畜生,又气那些人口舌恶毒。 苏老爹坐一旁,也气:“他萧家欺人太甚,到现在也没给个解释。” 柴氏道:“解释什么?他们是什么人家,我们又是什么人家,犯得着给我们解释?” “况且解释能如何,不解释又如何?总归他萧毅对不起的事已经做了,可怜我娴儿生生受这委屈。往回她总说过得如何如何好,原是一直忍着,想必早就清楚萧毅的事,听说那妇人连肚子都六个月大了。” “我好好养大的女儿跟眼珠子似的,到头来却被人欺负至此,最可恨的是我们当父母的无能为力,这是剜我的心啊。”柴氏忍不住抹起眼泪。 苏老爹道:“我就说嫁高门未必好,咱们家又不缺钱也不要势,嫁那忠勇侯府有什么好处?到头来还害了大姐。” “我哪里想到是这样?当初是萧毅主动求娶,迎亲时还保证得好好的,谁知道他是个混账!” 苏绾坐一旁,沉默不语。没想到柴氏和苏老爹活了大半辈子还挺单纯。当今社会,高门世家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怎能信那些誓言承诺? “现在怎么办?”柴氏道:“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管,不然以后萧毅做得更过分。” 能怎么办? 苏老爹也不知。 过了会,苏绾出声:“父亲,母亲,不若让大姐和离吧。” 此话一出,两人齐齐看向她。 苏绾道:“大姐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和离后还能再嫁,没必要一辈子守在萧家受委屈。” “当然,”她补充:“这事总归大姐自己斟酌决定,尊重意愿。” 苏老爹猛地拍桌:“绾儿说得对!让她和离归家,我苏家不差钱,养她一辈子也可。” 柴氏道:“说得轻巧,娴儿和离了,珉哥儿怎么办?他才三岁。况且娴儿和离后何去何从?真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你忍心?另嫁旁人岂能保证不是下一个萧毅?” 她摇头,疲惫道:“我生的女儿,自是了解,她不会和离的。” 其实苏绾也清楚,要苏娴决定和离是多么难。她活得太顾全大局,顾苏家颜面,顾儿子前程,也顾礼法规矩。这些是她的牢笼是她的束缚,二十多年不曾变过,一朝摒弃谈何容易? 她心情闷闷的,所幸没多久,传来了个值得高兴的消息。 . 茶楼雅间,苏绾、陆安荀并杜文卿坐在一起吃茶。 原本是杜文卿约陆安荀谈事,但陆安荀见苏绾心情不虞,便悄悄带她出来。 杜文卿以前也跟两人一起吃过茶,但这一次,他总觉得有些怪异。 哪怪呢? 他觉得自己像一盏灯,太亮了。 陆安荀在普洱里加了一朵甘菊,然后递给苏绾:“清甜下火,试试?” 苏绾接过品了一口:“有点淡。” 于是陆安荀又往里头加了一朵甘菊。 杜文卿:. 他好像很多余。 “眼下科考结束,陆兄以后有何打算?”杜文卿主动找话题。 陆安荀道:“什么打算?我们不是在等朝廷安排吗?” 三百名进士,这些人都是朝廷新贵,该如何安排,还需等上个把月。 陆安荀不急。 杜文卿道:“虽说是等朝廷安排,可有关系的都在走关系。好缺不等人,陆兄就没点想法?” 说到这,陆安荀想起来,对苏绾道:“上次跟你说的事有消息了。” 苏绾放下茶盏:“什么?” “萧毅因德行有污,原本该他补的户部侍郎一职被褫夺。” 苏绾问:“你老实跟我说,后头那消息是不是你放的?” 陆安荀:“不然呢?若不如此,不见得能将萧毅拉下马。” 苏绾赞许:“做得好!以后继续这么干!” 陆安荀勾唇:“解气了吧?” 苏绾:“解气!” 杜文卿:. 你俩当着我的面这么大剌剌谈阴谋,不合适吧。 “陆兄,你们说的是何人?” “你不认得。”陆安荀摆手,继续回到之前的话题:“任他们走关系,若杜兄想亦可,反正我懒得走。” 杜文卿问:“你就不怕好缺被人抢了?” 陆安荀问:“多好?” 杜文卿哑口,也是,都是新科进士,能有多好的缺。大多外放当七八品县令,即便有关系留在京,也是些无关痛痒的杂缺。 当然,也有一个职缺最令人瞩目。 杜文卿压低声音说:“陆兄,我听说翰林院还有个学士的缺,只是不知会落何人头上。” 走科举,入翰林,进内阁,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人生规划。 翰林学士因亲近帝王,而有“天子私人”之称。不仅传承文化学术,还能参与朝政,小到起草诏书修撰史著,大到军政制度及官吏任免。如此权利与便利,被视为“内相”之路。 是以,翰林院点翰林,人人争抢。 杜文卿自然也是想的,只是苦于他寒门出身,没有门路。 但陆安荀不一样,他本就是京城人士,且继父在朝中担职。虽只是军职,但总比没背景没权势的杜文卿好。 “陆兄就不想争一争?”杜文卿问。 苏绾也看向陆安荀。 陆安荀一口茶饮尽,意气飞扬:“我自然想。” . 巳时,杜文卿告别陆安荀和苏绾回馆舍,却不料在君子亭见到个熟悉的身影。 他脚步顿住。 自从上次在墨渊书肆窥得仙颜,令他至今魂牵梦绕。竟不想,在这种地方又遇到了。 他正欲抬脚上前,却见另一头行来一个男子。 那男子月袍长靴,帽檐精致华贵,入了凉亭后,与她相隔两步而立。 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她将一幅画递给那男子。男子接过,似是沉默,最后却不发一言离去。 杜文卿等了会,见她仍旧呆立在那,想了想,抬脚上前。 “小姐为何独自在此?” 杜文卿走进凉亭,远远地作揖:“在下杜文卿,与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小姐可还记得?” 他些许紧张,连作揖都显得笨拙傻气。 苏泠淡漠瞥了眼,又漫不经心收回视线,未语。 “小姐,在下路过此地,见小姐一人。此处僻静荒野,恐担心.” “聒噪!”苏泠不愿理会,转身出了凉亭。 杜文卿懊恼地拍了下脑袋,怎么就这么笨呢! 他望着苏泠离去的背影,后悔没第一句话问人家叫什么名字。 . 苏绾是偷偷出门的,是以回府时也偷偷摸摸。她扒在西角门墙边鬼鬼祟祟观察,却冷不丁撞见自家三姐。 四目相对,各自诧异。 “三姐姐?”苏绾问:“你怎么也.” “小妹别声张,我偷溜出来的。” 苏绾嘿嘿一笑:“巧了,我也是。” 苏泠示意婢女,那婢女上前三长两短叩了叩门。片刻,里头有人打开,低声说:“姑娘快进来,婆子们都去午睡了。” “.” 苏绾心想,可以嘛,她三姐看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没想到这种事做得比她还熟稔。 她趁机也跟着挤进门,婢女见了她睁大眼睛。苏绾比了个“嘘”,然后三两步追上苏泠。 “三姐姐去哪玩了?” “城外君子亭。” 苏绾猜测:“三姐姐去见那人了?” 苏泠缓缓停下脚步。 沉默须臾,悲伤地开口道:“阿绾,我这次.真的跟他一刀两断了。” 或许是苏绾没有认真喜欢过一个人,所以没能共情这样的悲伤。甚至在她看来,她三姐姐有些过于恋爱脑。 不就是一个男人么?断就断了。况且是那男的先负她,有何舍不得的? 但她清楚自己不能说这话,另道:“三姐姐别难过,兴许杨家公子更好呢。” 苏泠听了,只淡淡笑了下:“阿绾不必宽慰我,世道如此,我认命了。” . 苏绾不知道苏泠喜欢的那个男人是谁,或许柴氏清楚,但柴氏不说,苏泠也咬紧牙关不肯说。 苏绾只大致清楚,三年前,苏泠结识了那人。两人兴趣相投,抚琴作画,互为高山流水。相处短短时日,苏泠便爱得无法自拔。 在苏泠的只言片语中,苏绾猜测他们两人是相爱的,但由于某种原因,那男人在她与权势之间选择了后者,抛弃他们之间的山盟海誓,另娶他人。而苏泠,也在柴氏的安排下,跟杨家公子定亲。 所以苏泠说,她认命了。 .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苏绾躺在摇椅上边晒太阳,边叹气。她怀里抱着富贵,富贵一脸享受地任她摸肚皮。 过了会,有人在墙的另一边唤“富贵。” 一听声音,苏绾就知道是陆小公主来了。她推了推富贵:“富贵,你爹来了。” 富贵懒懒地“喵”了声,换个姿势继续躺。 “苏绾!”这时,陆安荀跳上墙头:“你看见富贵了吗?” 苏绾将富贵举起来:“你成天在外头鬼混,居然还想得起我们娘俩?” “.” 作者有话说: 宝们,初初的新预收《西山暮雨迟》求收藏啊啊啊!我好想写这篇文但收藏不够。先婚后爱、暗恋、青梅竹马、欢喜冤家。 骄纵大小姐 VS 扮猪吃老虎 单时妗清楚,顾行知并非真心娶她,不然也不会成亲半年就抛下她远去淮南任节度使。 她还清楚,顾行知喜欢那个矫揉造作、装腔作势、她最讨厌的京城第一才女许知意。 啧!什么眼光! 当然,她也明白自己配不上顾行知。 顾行知是什么人呢?学识渊博、风流儒雅,十六岁三元及第名满京城。 而单时妗除了一张脸好看其他一无是处,被笑称为京城第一花瓶。 她其实也讨厌顾行知,从小就讨厌他。讨厌他优秀,讨厌他高冷,讨厌他从来都没正眼看过自己。 单时妗觉这日子怪没意思的,可就在和离书送出去没多久,顾行知回来了。 他说:“祖母身子抱恙,若要和离,且等些时日。” 单时妗想起平日祖母对她的好,点头同意。 可后来. *阅读指南* 1、一对一,双初。先婚后爱酸甜可口。 2、女主前期娇纵,但后期会成长。 第13章 陆安荀打人 陆安荀面无表情将富贵接过来。 苏绾问:“你这两天去哪了?你不在,小厮不上心,富贵生病了你可知?” 陆安荀撸了两把富贵,抬起它脑袋:“病了?” “现在好了,我请二姐给它配了副药。” “你二姐还会给猫看病?” “我二姐说兴许受了风寒,配一副吃就好了。” 陆安荀点头:“我估计接下来会很忙。” 苏绾问:“忙什么?” “那个.”陆安荀单指挠了挠额:“我想入翰林院。” 哦,明白了,他也想走走关系。 陆安荀道:“我同恩师说了想法,他很支持,这几日便是随恩师拜访朝臣。” 陆安荀的恩师,便是太学的裘老先生。 苏绾还是头一回听他说得这么认真,以陆安荀的性子,应该是懒得去做这些的。他素来做什么都是凭本事去争取,从不屑搞关系。 她好奇问:“你此前不是不在意吗?” 陆安荀:“那是以前。” “为何现在在意了?” “因为.”陆安荀没好气:“我要养富贵还得养你,自然得努力些。” 苏绾心下一甜,突然想跟陆安荀谈一场恋爱。 她问:“陆安荀,你恋爱过吗?” “什么?” 苏绾觉得自己傻,陆安荀十八年前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不,是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谈什么恋爱呢。 她换了个问法:“陆安荀,你想不想谈恋爱呀?” “何为恋爱?” “就是.”苏绾想了下,尽量准确地解释:“跟女子相好,在一起做快乐的事,或者亲密的事。” “陆安荀,”她歪头,几分期待地问:“你想不想呀?”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直呼门面,苏绾下意识闭眼。 抬手摸了摸,毛茸茸,热乎乎。 “喵.”是富贵。 苏绾扒拉开富贵,就见陆安荀耳朵发红,面色复杂。 羞臊,费解,诧异. “苏绾,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可、可爱多。” 陆安荀凶巴巴:“这种话以后不准再说了!” “哦。” 不说就不说嘛,小公主害羞起来还怪可爱的。 . 苏绾和陆安荀成亲的吉日,在两家商量多天后,终于定在明年的三月。 原本想更早些,毕竟苏绾和陆安荀的年纪皆不小。但林家去寺院求了道签,说陆安荀今年运道太旺,若再迎喜事过犹不及,是以只好推迟到明年三月。 吉日定下,柴氏变得更忙了,过不久就是三女儿苏泠婚期,待三女儿的婚事办完,就得过年,年后紧接着就是苏绾。 她开始忙得脚不沾地。本朝流行厚嫁之风,首当其冲便是嫁妆。不过苏家富庶,柴氏早早就为女儿们筹备好,如今只需再规整规整。但器皿、家私都得打新,布匹、被褥、新衣也得请绣娘赶制。 定下吉日这天,正好是柴氏的生辰。每年柴氏生辰,苏家都会办两桌席面邀请亲友。 今年索性办了五桌,连同林家、街坊、亲戚好友们都请来。明面上庆贺柴氏生辰,实际上借生辰贺苏家和林家亲事。 宴席定在傍晚,林夫人带着陆安荀提前来帮忙。 陆安荀跟苏绾一样,在长辈面前格外会卖乖,平时苏绾喊他干点活,他像烫手似的敷衍了事。可到了苏老爹这里,勤劳得像只蜜蜂。 苏老爹让他将阁楼里的字画盆栽搬下来,他不仅搬了,还用鸡毛掸子将灰尘细细扫一遍,末了,规规矩矩跟在苏老爹身后听差遣。 苏绾躺在摇椅上吃枇杷,听婢女说起,啧啧鄙视。 傍晚,客人来齐了,苏绾带婢女去正院。 五桌席面,两桌女眷,两桌男子,一桌全坐小孩。其中,女眷在花厅内,以雕花屏风相隔。男子桌席则在院中,与孩童相邻。 苏绾从游廊入玄关,进了花厅,就见里头已经坐了宾客。皆是她认得的街坊、亲戚,以及父母交好的世家夫人。 苏娴也领着珉哥儿回来了,只不过这次回来,只她们娘俩,如此大事,萧毅却并没陪她同来。 显得些许孤零。 苏绾入厅跟长辈们见礼后,径直坐去苏娴旁边。 “大姐。”她悄悄问:“近日可还好?” 苏娴清楚她指的是什么,萧毅养外室的事众人皆知,后来家里也写信来探问。只不过,忠勇侯府的事如同一摊烂泥,她深陷其中难脱身,又岂能将娘家人也扯进去? “很好,小妹不必忧心。”她说。 苏绾暗叹,她大姐就是这样。都说长姐为母,苏娴对她们三个妹妹,有半个母亲的风范,凡事都照顾她们不肯拖累半分。 此时,厅中也不知谁人说起苏绾和陆安荀的婚事,惹得气氛热闹起来。 “四姑娘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就知道是个有福的人,你看,如今不就应验了?” 其他人附和:“确实,不说四姑娘,安荀也如此,这两个孩子同街长大,年岁相当,以前也没想到会有这般缘分。如今这么一瞧,还真有郎才女貌之相。” 夫人们边说,目光边时不时打趣地看过来。苏绾端坐无声,模样乖乖巧巧。 恰巧这时陆安荀搬东西从窗边经过,苏绾似有所感,斜眼一瞥。 就见陆安荀似笑非笑,一副“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的表情。 苏绾暗暗瞪他:彼此彼此。 事实确实如此。 前一刻陆安荀还笑话苏绾,后头开席时,陆安荀装得比苏绾还认真。 长辈倒酒,他忙起身双手相捧,一副“憨厚老实”模样一口喝尽。 苏老爹笑:“陆贤侄不必如此,珉一口就行,免得醉咯。” “是是是。”结果,下一杯又“老实巴交”喝完。 还时不时谦虚地回应“哪里哪里,您过奖了”、“晚辈不敢当,您谬赞了”等等。 苏绾透过雕花屏风,觑了眼陆安荀娴熟地卖乖,嘴角抽抽。 . 当晚,家宴散后,苏娴留下坐了一会。 柴氏在外送宾客,厅内苏家四姐妹围坐一起,烛火噼啪地炸开,夜色些许沉闷。 过了会,苏娴开口:“小妹得了好姻缘,大姐为你高兴。陆公子是个好的,且知珍惜。” 苏绾点头,她当然也知道陆安荀人不错,不然也不会打他主意了。 默了默,苏瑛开口:“大姐有何打算?” 这是苏家姐妹最关心的事,苏绾、苏泠皆看向苏娴。 “听说那妇人已怀孕六个月,这会下手恐怕来不及了。” 皆明白“下手”指的是什么。若是不想将外室接进府,就悄悄把孩子除掉。可如今六个月,且不说孩子成形,而且也容易闹出人命。 苏娴几分嘲弄:“他将这事瞒得紧,我得知时,那妇人已有四个月身孕。不过,即便她才有身孕我也不会对她腹中孩子下手,这是我的原则。” 不得不说,苏娴当得起贵女典范。她骄傲,也善良。气度和教养深入骨髓。当年在宫宴上,晋太妃当众夸赞苏娴端庄贤淑,使得苏娴美名远扬。 也正因如此,忠勇侯府巴巴地来求娶。可如今才过去四年多,真是.何其讽刺。 “大姐,”这时,苏绾开口:“你就没想过和离吗?” “和离?”苏娴茫然喃喃:“谈何容易?” 谈何容易呢? 那是忠勇侯府,并非普通市井之家,牵一发动全身。不仅连累苏家,或许还会损害更多利益。 更重要的是. 苏娴神情些许落寞,幽幽叹了口气。 . 这厢,萧毅从菀娘的院子出来,已经夜深。 “二爷,”小厮禀报:“夫人还在苏家,可要去接?” 萧毅低嗤了声,并无去接的意思。 因着他养外室的丑闻爆出,侯夫人逼迫她对苏娴好,多多少少做样子给苏家看看。起初萧毅答应,但后头渐渐查到些事后,连样子都不想做了。 他在酒楼被打,还有后来菀娘前夫状告官府的事,桩桩件件跟陆安荀有关。一个毛头小子,中个状元就忘了几斤几两,居然敢为苏家出头。 “陆安荀!”萧毅咬牙切齿吐出这个名字。 此人害得他白白丢失到手的肥缺,若不相敬一二岂不失礼? 思得此,他低声问:“事情都安排好了?” 小厮回道:“安排好了,只等二爷下令便可行动。” 萧毅点头,抬脚入了马车。 . 四月底,进士老爷们的聚会渐渐变少。 原因无他,吏部对这些人的安排已经落定。先是外放人员,得了授官文书的已收拾行囊离京上任。而仍留在京城的,大抵是领京城杂缺的人员。 不过哪怕留京领杂缺也比外放好,毕竟天子脚下离朝堂近,方便高升。是以,还留下的进士们暗自窃喜。 这其中,陆安荀和杜文卿也被留下来。 然而除了杂缺,还有一个肥缺引人瞩目,那便是翰林院学士。 翰林院学士定额有六员,前头一员高升去了别处,空了个缺出来,正好又逢进士出炉,是以,这个职缺成了人人垂涎的肥肉。 不过有小道消息说,吏部正在考虑补缺的人选,状元郎陆安荀和探花郎周秀皆在其中。 这消息苏老爹也听说了,暗暗高兴,也暗暗期待。 “若是陆贤侄能点翰林,日后必定入阁拜相。”他说。 柴氏也很有信心:“他是会元,又是圣上钦点的状元,才学众人看在眼中,若不是他,何人能胜任?” “噫!夫人此言差矣。”苏老爹说:“吏部授职,不只看才学,乃多方考量。” 柴氏一听,忖了忖,说:“老爷,你可有法子相助?” 苏老爹摇头:“若是杂缺我倒能帮上些许,可翰林学士一职乃天子近臣,我哪里插得上手?非内阁及枢密院之人不可能。” “不过,以陆贤侄的本事,无论考量哪一方,想来都能胜任。” 言下之意,便是十拿九稳了。 可偏偏没多久,这里头出了岔子。 这日,苏绾正在腌制干蕨菜,却听得婢女云苓匆匆来禀报说,陆安荀在琼林苑打人了,事情闹得极大。 “为何打人?”苏绾不解,陆安荀虽爱行侠仗义,却不是冲动无脑之人。 “不清楚。”云苓说:“陆姑爷被抓进开封府,老爷和林大人一同去了。” 作者有话说: 初初在这宣传个预收《宫廷小萌香》,养崽团宠,可可爱爱没脑袋的小阿香。喜欢的可以收藏哈,贴个文案如下: 阿香是个孤儿,五岁时被师父带进皇宫成了个实习小宫女,主要负责在御膳房帮糕点师傅捏面团。 后宫残酷,妃嫔们整日勾心斗角,皇子们明面和谐暗里争得你死我活,人人焦虑、阴暗、抑郁。 直到他们遇到小阿香。 . 阿香长得白皙圆润,乖巧可爱还嘴甜。每日往各个宫里送糕点,童言童趣萌死个人。 冷漠端庄的皇后看见憨态可掬的小狗糕点,罕见地露出笑来。 脾气暴躁的淑妃自从吃了她做的糕点,每天都耐着性子等待。 阴鸷三皇子嫌弃地瞥了眼盘中形状幼稚的糕点:“这是什么鬼东西,居然敢往孤跟前送?” 吃了一块后:真香! . 后来,人们发现后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和睦了,御膳房阿香胖乎乎的小身影忙活在各个宫中。 随着她的到来,各宫殿的主子们总是笑得开怀。 皇后也不跟淑妃掐尖斗强了,而皇子们居然坐一起品茶吃点心,还争先恐后教阿香作画。 等等.怎么那位也来凑热闹了? 素来不近人情、手握兵权的翼王也开始出入皇宫。 而且有一天,宫人们惊恐地看见厉王将小阿香托在臂弯上,带她抓蝴蝶。 众人:! 阅读指南: 1、正文以团宠养崽为主,没有感情戏。感情线在番外,长大后的阿香和厉王,年龄差七岁。 2、为什么叫阿香?因为阿香是个爱美的崽崽,喜欢给自己戴一朵香香的花。 第14章 我有嫁妆,我养你。 苏绾没心思腌蕨菜了,她净手后径直去正院。正院里,柴氏也得了消息一脸忧愁地等在那。 “母亲。”苏绾进屋行礼:“母亲可知陆安荀为何打人?” 柴氏摇头:“兴许得等你父亲回来才能知,衙门的人去林家禀报,林大人又来寻你父亲相商,适才两人往衙门去了。” 苏绾点头。 陆安荀的继父是武官,领京西北路兵马督监一职。本朝重文轻武,同品级的武官实权与文官实权相差甚远。林大人去开封府不见得能将陆安荀捞出来,是以来寻苏老爹,估计是看在苏娴嫁入忠勇侯府,而开封府少尹龚吉安是忠勇侯府亲戚,想从这当中走走关系。 苏绾苦笑,龚吉安又怎么可能帮他们? 她在柴氏身旁坐下,跟着一起等消息。 到了未时,苏老爹才从开封府回来。 “怎么样?”柴氏和苏绾异口同声问。 苏老爹热得满头大汗,坐下喝了口凉茶,才道:“不太妙。” “不太妙是怎么个情况?” 苏老爹说:“陆贤侄在皇家园林里打人,且打的还是同进士,对方乃待官之身,这事棘手。” 苏绾问:“他为何打人?” 闻言,苏老爹瞧了瞧她,欲言又止。 柴氏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陆贤侄这回冲动了。”苏老爹叹气:“今礼部在琼林苑设宴,数十进士同饮。其中有个叫孙炜的,此前与陆贤侄不大对付,今日喝多酒提起.提起绾儿,由于言辞不当,陆贤侄听后便打了人。” 苏绾明白了。 苏老爹虽说得委婉,但她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恐怕是宴会上,陆安荀的死对头为了刺激陆安荀,拿她当筏子。 陆安荀这人向来护短,往回富贵被人踩着尾巴,他都要上前理论。更何况有人说她坏话,兴许还是些不堪入耳的言辞。 苏绾心头愧疚,同时很是狐疑。 陆安荀固然嫉恶如仇,可他不蠢。这种情况,他必定会私下将那人痛痛快快收拾,而不会在明面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 . 陆安荀当众打人这事闹得不小,他虽在理,可主动出手有理也变得没理了。况且他下手狠,那孙炜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形容狼狈。 而孙炜出身并非寒门,在京城也有两个亲戚。孙炜的舅父得知外甥被打,揪着此事不依不饶,势必要将陆安荀绳之于法。林大人派人送去的赔礼,皆被他毫不客气地丢出大门。 如今开封府以陆安荀是圣上钦点的状元,有功名在身,而未定罪,是以并没将他押进牢中。 此时,陆安荀坐在衙门的偏房里,倒是比旁人冷静。 裘老先生进门时,便是瞧见他这副模样——他酒醒了,怒意也散去,盘腿坐在一张条凳上,神色平静。 “老师怎么来了?”见到裘老先生,他忙起身。 “我来看看你。”裘老先生摆手,阻止他行礼:“不必多礼了,你且老实跟我说来,为何这么做。” 陆安荀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又说了遍,跟苏老爹和林大人听到的一致。就是他喝醉了,听见孙炜嘴里不干净,所以冲动打人。 裘老先生听完,叹气:“安荀啊,你怎么就.” “你可知,朝中有人愿意举荐你入翰林院,可眼下发生这种事,翰林院恐怕是与你无缘了。” “你怎么就冲动至此?”裘老先生说:“逞一时快意打人,这下后悔了?” 陆安荀抬眼,笑了笑:“让老师操心了。” 但他不后悔,当时情况他要是能忍他就是王八。 过了会,裘老先生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全看理在哪一方。你打人固然不对,可孙炜当众犯口舌也是人人听在耳中的。为师便是拼尽一身骨头也要帮你把理讨回来。” “别别别,”陆安荀忙劝他:“老师可别拼尽骨头,不然师娘该骂我了,您这么大年纪还是好生歇息。” 裘老先生啐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嬉皮笑脸!” 陆安荀立即敛起神色:“老师不必忙,我自有法子。” . 新科状元打人之事,像是有人故意推波助澜将事情闹大,如今茶楼酒肆里都在谈论。 况且开封府少尹是龚吉安,故意将案子压着不审,也不放人。陆安荀在开封府的偏房里喂了一宿蚊子。 次日起来对着脸盆一照,暗暗骂娘:“等着,迟早收拾你们。” “收拾谁?” 这时,苏绾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杜文卿。 陆安荀忙用巾子遮住蚊子包,问:“大清早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这里是开封府你怎么进来的?”陆安荀问。 苏绾拍了拍腰间的钱袋:“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使了十两银子,就跟杜公子进来了。” 陆安荀又问:“你们怎么凑在了一块?” “陆兄,”杜文卿道:“抱歉我来迟了,昨日刚好出城去办事,得知此事时已是晚上。” “无碍,来得正好。”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坐,正好有事与你说。” 陆安荀走到门口对外吩咐:“沏茶来。” “好嘞,安哥等着。”外头守着的衙役殷勤地去了。 杜文卿和苏绾双双惊奇地望着他。 “你还真是到哪都混得如鱼得水啊。”苏绾说。 陆安荀笑笑:“外头那人打小跟我混过,旧相识。” 哦,懂了! 陆安荀十岁前在街上混,从东街至西街,收了一堆小尾巴,皆称他为老大。陆安荀在这些小弟当中积威甚深,哪怕“金盆洗手”多年,那些人在街上遇到他,也还会称他一声“安哥”。 估计外头那位曾是他的小弟之一。 陆安荀走回来。 屋内摆放简单,就一桌,一床,两条凳。对面的条凳被杜文卿占了,陆安荀只好跟苏绾挤一条。 “陆安荀,这里头到底怎么回事?”苏绾道:“我不信你是这么冲动的人。” 知陆安荀最深者莫过于苏绾了。 陆安荀目光赞赏:“你也看出了蹊跷?” “当然。”苏绾说:“你又不傻,在场那么多人。有他们拦着,即便想打也打不痛快,还不如私下套麻袋往死里揍。” 她说这话,面色寻常得跟吃家常便饭似的,对面的杜文卿听得目瞪口呆。 “陆兄,我也听说了事情经过,只不过你们所说的蹊跷是什么?” 陆安荀将那日发生的事细细说了遍,略过孙炜羞辱苏绾的脏污之言不提。另外还说了此前未对林大人、苏老爹以及裘老先生提的一段话。 这段是他自己猜出来的。酒醒后,他当时就察觉了不对劲。 “有人在酒里下药。”他说:“我当时只喝了两杯,不可能醉得那么厉害。” 当时酒气、怒气宛若火焰熊熊燃烧,五脏六腑甚至连血液都是兴奋的,不受控制。而且那人故意激他,在他攻击时并未还手,似乎料到会有这么一遭。 杜文卿一惊:“我就说,陆兄向来酒量好,怎会醉到打人的地步。” 陆安荀又道:“我已猜到是何人在背后指使,只不过还需要证据。” “杜兄,”陆安荀说:“眼下我被困在此处展不开手脚,这桩事还得麻烦杜兄帮我去办。” 杜文卿正色:“陆兄客气了,你我诚心相交,情同手足,陆兄的事就是我的事。” 陆安荀点头,饮了盏茶,低声与他相商。 两人商量完,杜文卿立即动身,与他告辞:“陆兄放心,我必定竭尽全力办到。” 陆安荀拱手:“多谢!” 他从袖中掏出份写好的名单:“这些都是我的人,平日混于市井,打听消息最是方便,你只管去寻他们。” 杜文卿点头,揣好名单速速离去。 待杜文卿一走,屋子里只剩陆安荀和苏绾两人。 四目相对,苏绾瞪他:“你还笑得出来!” 陆安荀:“难道让我哭?” 苏绾问:“你为何不将这些疑点告诉你继父和我父亲?” “你傻不傻?”陆安荀道:“幕后之人盯得紧,若我让他们去查,证据还没查到手就已经毁了。” 苏绾恍然,林大人和苏老爹目标太大,确实容易招人耳目。 但杜文卿不一样,他在世人眼里只是个无权无势无靠山的寒门书生,以他行事会更为便利。 见他胸有成竹,苏绾就放心了。 陆安荀听她舒展地松口气,欠欠地问:“怎么,怕我进不了翰林院,庇护不了你?” 苏绾:“我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 “你不是,你是好吃懒做的人。” “.”苏绾一脚踹过去:“陆安荀你皮痒了?” 陆安荀在她踹过来时就已经跳开:“逗你玩的,你放心吧,就算我以后家徒四壁,我也会砸锅卖铁养你。” 苏绾撇嘴:“倒也不必,我有嫁妆,还是我养你吧。” 陆安荀点头干脆:“那就这么说好了啊。” “.” “陆安荀。”过了会,苏绾问:“若这次你真的错失翰林院,可遗憾?” “有什么遗憾的?”陆安荀道:“我入仕并非为权势,在哪当官不是当呢。不过咱们先说好啊,若我以后只是个小官穷得叮当响,你可别后悔。” “知道啦!我养你!” 作者有话说: 初初再宣传个预收《小冤家》,青梅竹马欢喜冤家,两个恋爱白痴婚后谈恋爱。喜欢的宝可以收藏起来,贴个文案如下: 离经叛道纨绔小侯爷×嘴皮子利索的古板书呆子美人 陆子笙是忠勇侯府的小侯爷,上头有皇帝舅舅罩着,从小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 皇帝舅舅要给他赐婚,特地招来问了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 陆子笙:“贤惠的、话少的、好不好看不打紧,最主要是别管东管西。” 阮韵知父亲是国子监祭酒,世代书香门第,到了她这一代更甚,是京城出了名的书呆子美人。 美人古板,嘴皮子还利索,被问及想嫁个什么样的人时,她从书中不咸不淡地抬眼。 “端正的、良善的,俊不俊秀不打紧,最主要是有本事肯上进。” 好死不死,圣旨一下,两人被凑成了对儿。 陆子笙:. 阮韵知:. 【两个恋爱白痴婚后谈恋爱】 #青梅竹马# #欢喜冤家# #真香打脸# 第15章 这都是些什么人? 陆安荀打人,事因自家女儿而起,苏老爹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虽蒙荫入仕,却也清楚科举入翰林对于一个苦读多年的学子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 思忖良久,最后苏老爹跟柴氏商量,夫妻俩决定给苏娴送一封信。无论如何,苏娴是忠勇侯府的媳妇,兴许能帮上点忙。 然而苏娴收到这封信却无奈苦笑,若是从前未跟萧毅撕破脸她倒是能说上两句。可这些日,两人越发地相敬如冰了。 须臾,她问:“二爷呢?” “夫人,二爷在官署还未回。” 话落,另一个婢女匆匆过来:“夫人,二爷回了,正往您这来。” 苏娴诧异了下,余光就瞥见萧毅踏进院子的身影。 她转身坐回桌边,萧毅后脚跟进门,然后闲适从容地坐在她对面。 “夫君此来可为何事?” 近日萧毅几乎不踏入她的院子,如今无事不登三宝殿。 萧毅的心情倒是好,唇边噙着些笑:“柔柔何必如此生分,为夫来自然是为看你。” 柔柔是苏娴闺房之名,出嫁后便不再用了。往回两人琴瑟和鸣,萧毅喜欢在行房时唤她的闺名,后来感情生疏,这个名字反而在他有求于她时用得较多。 不用想,萧毅是为那外室而来,毕竟那妇人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生在府中便是萧家的种,若生在外头,那就是野种了。 果然,萧毅说:“我知你近日委屈,但我仕途不顺心中烦闷,你多担待些。” “你且说有何事吧。” 萧毅一顿,便也不再寒暄多余,直接道:“我欲让菀娘入府,你意下如何?” 苏娴冷笑:“此事夫君只管去问母亲,何须找我?” 问侯夫人?可侯夫人素来敬重她这个儿媳,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外室跟儿媳不睦。 萧毅又岂会不知。 “若我以条件交换呢?”他说。 苏娴抬眼。 就听他说道:“我知你父亲想帮陆安荀,我把他从开封府弄出来,换菀娘入府。如何?” 苏娴轻轻摩挲着袖口,神色微动。 . 朱家桥瓦子,一家不起眼的茶坊里坐满过路的商客。茶坊西边设了个雅间,说是雅间,其实也就是两座屏风遮挡而成的独立空间。 雅间里,时不时有人进出,皆是来送消息的。 “我瞧见孙炜出医馆后去了勾栏,而且花钱大方,整个勾栏的姑娘都被他包了。” “孙炜的舅父前天在酒楼喝醉,还说他外甥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很是得意,看着不像是外甥被打而伤神的样子。” “孙炜身边的小厮鬼鬼祟祟去了家药铺,送掌柜一百两银子。”报信的人嘿嘿一笑:“我还打探清楚了,那老掌柜偷偷将银子藏在瓦缸中。” “昨天,孙炜跟萧家二爷在酒楼见过面,不知道谈了什么,孙炜出门后满面红光。我悄悄跟上去,从孙炜身上摸到这个。” 这人将一封信递过来,杜文卿打开一看,好家伙,居然是封官职举荐信。 他惊讶:“这是怎么摸到的?” 报信之人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以前常干顺手牵羊的事,摸多了就熟能生巧了。” “.” 杜文卿表情魔幻。 错愕,惊讶,不可思议. 他指着问:“这都是些什么人?为何连这都会?” 苏绾正在喝饮子。 饮子是她派丫鬟出去摊子上买的,天气热,一碗冰冰凉凉的饮子入腹别提说舒服。 她波澜不惊:“陆安荀的这些小弟三教九流都有,有的金盆洗手成了衙役官兵,有的做小买卖当上掌柜,有的进镖局做镖师,有的还当了厨子,适才那位的就是个江湖侠盗。总之,没有他们打探不到的消息。” 杜文卿:“.” 见识了!谢谢! “接下来我们去哪?”苏绾问。为方便行事,她跟苏瑛借了两套男装穿出门。这会儿她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学着男子模样说话。 杜文卿:“去见最后一个人。” . 两人出了瓦子,走到大街上,后头突然跑来一群官兵。 “避让!刑狱司办案!速速避让!” 百姓们纷纷退到路边,带刀衙役簇拥着一人往前奔去。那人骑深棕骏马,紫袍金鱼袋,排场浩大,气势凛然。 杜文卿望了会远去的背影,悄声问:“刚刚那人是谁?” 苏绾道:“那是纠察刑狱司的祁大人,兴许在办什么大案。” “你认得?”杜文卿转头。 “我认得他,他不认得我。”苏绾说:“凡在东京城生活的百姓没有不认得他的。” 这位可是东京城出了名的贵公子,真正的天之骄子,皇亲国戚。 平日苏绾跟柴氏去吃茶宴,那些贵女们最爱谈论的就是这位。 苏绾介绍说:“他叫祁渊,开国公府的世子,蒙荫入仕,颇得官家器重。你可别看他是蒙荫,本事厉害着呢。纠察刑狱司这位置就他能胜任,旁人都不行。” “为何?” “因为这位置得罪人啊,不过祁大人有背景有靠山,爹是开国公,姑母还是盛宠不衰的贵妃,自然不怕得罪人。” 纠察刑狱司跟四京各狱打交道,纠察一切疏漏和冤案。不论开封府还是大理寺或刑部,只要案件挪到刑狱司,可就不是小事。 “原来是天子近臣啊。”杜文卿点头,眼里几丝向往与佩服。 . 两人径直来到外城码头,这里靠近汴河,附近全是脚店。 其中一家生意看起来不大好,门口的幡子也破旧,大堂里头光线微暗,看不见人影。 “有人吗?”杜文卿走进去问。 苏绾跟在后面,但只站在门边。 过了会,听得里头低呼了声,她探头一瞧,原来是地面的毯子里钻出来个人。 那人一身粗布麻衣,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然后又伸了个懒腰。 “本店歇业中,住店请去别家。” 杜文卿说:“我不住店,来找叫郭盛的人。” 那人正色:“谁让你来找的?” “陆安荀。” “哦,你跟我来。”他说。 杜文卿和苏绾跟着这人去了后院,左拐右拐,停在一个小厢房门前。 “郭盛,快出来,安哥派人来了。” 话落片刻,房门一开,里头走出来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人。 “你们是安哥的人?”他说:“我是菀娘的丈夫,你们有什么事只管问。” . 陆安荀的案子不算大案,但有损名声。开封府少尹龚吉安压着案子迟迟不审,林家和苏家也没法子。 此前萧毅的提议苏娴思忖了一宿,最后同意了。 她面色些许疲惫,问萧毅:“你说话可算话?” “自然。”萧毅说:“菀娘入府之日,便是陆安荀出开封府之时。” 苏娴点头,提了个要求:“我要陆公子清清白白地离开。” 萧毅默了下。 “怎么?夫君做不到吗?”苏娴嘲弄:“陆公子并非犯杀人罪,迟早会放出来。可我们在乎的不是他是否出来,而是他名声是否清白。” 萧毅淡笑:“当然,如你所愿。” 进士授官在即,陆安荀的事自然耽搁不得。是以菀娘入府也快得很,苏娴当天同意,次日就在院里摆一桌席面,喝了妾室敬奉的茶。 那菀娘七个月身孕,肚子高高隆起,娇滴滴地说:“姐姐,妹妹弯不得腰,只能站着敬茶了,姐姐贤淑大度想必不会计较吧?” 苏娴冷眼接过茶抿了口,回屋后就吐了。 . 萧毅纳妾之事做得低调,但还是瞒不住有人得知消息。 比如苏家。 柴氏头戴抹额,眼眶发红。因着近日发生太多事思虑过多,且前夜里着了风寒,故而病了。 苏瑛坐在床边为她诊脉,劝道:“大姐也说了,若不如此,陆公子恐怕前途尽毁。反正即便没有陆公子这事,以萧毅的性子铁定还会用其他法子逼迫,大姐也算是物尽其用。” 柴氏心疼:“可怜我的娴儿,听说那妾室嚣张,居然连茶都站着敬。” 苏瑛叹气,不知如何安抚。 到了下午,苏娴回了趟苏家。 “听说母亲病了,我来看看,现在如何了?”她问。 柴氏摇头:“我的事不重要,只是你.你何苦受那些气?” “母亲。”苏娴依旧温婉端庄:“那妾室眼下嚣张凭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日后她还如此不懂规矩,我自有法子治她。娘不必担忧我,接下来你们只管等好消息就是,兴许明日陆公子就会回来了。” 苏绾刚刚回府,走到门口,正好听见这番话。 她暗暗摇头,苏娴居然还信萧毅的话。若是她得知陆安荀就是萧毅陷害的,也不知会如何生气。 她抬脚进屋:“大姐回来了?” “小妹来得正好,你也劝劝母亲放宽心。”苏娴道。 在宽慰柴氏方面,四姐妹很默契。甭管事情多糟,在柴氏面前尽管捡好的说就是。 待哄完柴氏,姐妹几人携手出门。 “我今日本是出来办其他事,一会还得回去。”苏娴说。 “大姐。”苏绾张了张口。 苏娴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要纳妾,我又能如何?阻止得了一时也阻止不了一世,索性就这样吧。” 不然,一直拦着,还让人看笑话。 话落,几人沉默。 须臾,苏绾气咻咻说:“大姐,我并非此意,萧毅在我眼里就是条狗,他在外头捡屎吃与我何干?” 苏娴被她这比喻逗笑。 苏绾继续道:“我只是认为.大姐不必事事隐忍,也不必顾全旁的,你只须为你自己,活你自己就是。” 她想劝苏娴和离,可婚姻之事各人冷暖自知,苏绾不好说太多。毕竟她不是苏娴,不知她承受的东西有多少。 苏娴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渐渐淡下来,摇头道:“小妹的意思我明白,可人活在世,哪里又只能顾自己呢?” . 当晚,苏绾做了个梦,梦见陆安荀从开封府出来,两人在月黑风高夜用麻袋将萧毅套住。 她唯恐不能好好收拾这个狗男人,胡踢乱踹了半宿,各样狠的姿势都用上了,导致次日起床累得两眼发昏。 云苓服侍她洗漱,以为她忧思陆安荀,安抚道:“姑娘别急,陆姑爷贵人贵命,定会安然无事。” 苏绾心不在焉点头。 她今日跟杜文卿约了事,洗漱过后,草草用早膳就出门。 然而到了朱家桥瓦子,正巧碰见杜文卿跟个女子说话。 那女子侧身而立,娉婷柔美。晨光下,肌肤白皙姣好,宛若月宫嫦娥。 而一旁的杜文卿满脸惊喜,像中了彩头似的显得有点憨傻。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竟不想我们如此有缘。” “在下杜文卿,不知姑娘芳名是?” “姑娘莫误会,在下只是对上次弄坏姑娘的画一直感到愧疚,便想补偿。若姑娘.哎.哦好好好.在下并非有意挡姑娘的道.在下失礼了.” 那女子全程没理会他,未等他说完,径自上马车离去。 杜文卿一脸失落、遗憾。 苏绾看了眼苏泠远去的马车,好奇她大清早来这做什么。不经意转头,就见个玄衣男子站在二楼,视线望着苏泠离开的方向。 苏绾一怔,再想仔细打量时,那玄衣男子已经转身进屋。 她走过去,从身后拍了拍杜文卿的肩:“杜公子在看什么?” 杜文卿恋恋不舍回神:“没什么,适才遇着个故人。” “故人?”苏绾狐疑问:“你认得我三姐?” “三姐?”杜文卿惊讶得嘴巴放得下一颗鸡蛋:“那是你三姐?” “嗯。”苏绾好笑地点头:“你脸红什么?莫不是爱慕我三姐?” “我我我我.在下.”杜文卿脸色涨红,结结巴巴说不出所以然。 苏绾提醒道:“杜公子可莫要喜欢我三姐。” “为何?” “我三姐定亲了。” . 杜文卿像是淋了一场雨,又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后蔫蔫的没精神。 苏绾昨晚也做梦,同样蔫蔫地没精神。 两人下马后各自沉默地牵马而行。 过了会,杜文卿收拾好心情,说:“证据都搜集得差不多了,太学号舍坍塌、与有夫之妇苟合,再加上陷害陆兄。希望这一次能将萧家二爷绳之于法,助陆兄脱困。” 苏绾点头。 “对了,”杜文卿好奇问:“陆兄为何会结识那些人?” 他这几日帮陆安荀查案,很是惊叹于陆安荀在市井之中的号召力。他们不要酬劳也不必许利,凡听说是陆安荀就义不容辞。这般拥戴,杜文卿还是头一回见。 苏绾却一点也不稀奇。 她说:“陆安荀喜好行侠仗义,小时候收了一帮小弟,后来入学馆读书也没忘记他们。” “上次在开封府见到的那位衙役叫陈淮生,当初考公职时便是陆安荀给支的招。” “还有酒楼的厨子朱茂,就是那天禀报消息说瞧见孙炜跟萧毅一起用膳的那人。他大字不识,最初找不到活干,后来陆安荀教他识字又送了本菜谱给他,他就当上了厨子。” “昨日我们在行马街见到的那个杀猪的,叫丁三。他是孤儿,陆安荀帮他在官府落籍,还借钱盘了个铺子给他营生。” 苏绾道:“这些人小时候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有的是流浪乞儿,经常被富家子弟们欺凌。但自从陆安荀当他们老大后,城东的那些公子哥们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不过后来出现了个旗鼓相当的,与陆安荀交过几次手,两人王不见王,互不对付。” 杜文卿问:“旗鼓相当?那人是谁?” 两人刚好走到纠察刑狱司门口,苏绾示意他抬头:“就是这里的这位。” 杜文卿诧异:“祁大人?” “嗯。”苏绾说:“祁渊。” 杜文卿担忧:“两人既是死对头,那祁渊会帮他吗?” “不知道,不过既然陆安荀让你来找他,想来两人还是有点交情的。” . 这厢,祁渊才从案房里出来。 衙役过来禀报说:“大人,外头有个叫杜文卿的人求见,说手上有忠勇侯府萧二爷的罪证。” 祁渊停脚,长眉微蹙:“萧二爷?苏家嫡长女嫁的那个废物?” 他突如其来的冷意令侍卫缩了缩脖颈,忐忑回道:“正是。” 祁渊道:“带进来。” 作者有话说: 吼吼吼,大姐夫出场,大杀四方。今天没有陆小公主,他在开封府喂蚊子。 第16章 哪个倒霉嫁给他 陆安荀在开封府既没审问,也无定罪。一日三餐好吃好喝琳琅丰富,大有让他长住下去的意思。 待喂了几宿蚊子后,陆安荀怒了。 “拿纸来。”他大喊。 衙役忙去拿纸,又给他研了墨,只见他大手一挥,洋洋洒洒写了封认罪状。 认罪状很详细,从为何打人,如何打,有哪些过节私仇等等皆叙得一清二楚。言辞恳切真挚、悔过之意深刻,无不令人动容。 衙役跟见鬼似的,捧着认罪状跑出门。 “不好啦!陆状元认罪了!” 开封府少尹龚吉安昨夜宿在小妾的榻上,小妾殷勤伺候令他今日起来满面春风。然而才踏进府衙,就听得众人到处议论。 “何事?”他问。 衙役道:“大人,陆状元他.认罪了,还主动要求坐牢。” 闻言,龚吉安面色古怪。 “认罪状拿来我看看!” . 陆安荀认罪,人人震惊不可思议。 有人认为他认命妥协,毕竟继父和未来岳父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未能扭转乾坤。 也有人认为他被逼迫,主动认罪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此身负狱案,名声脏污成了洗不掉的人生印记。别说入翰林院,兴许这辈子做官都不可能。 他疯了吗? 龚吉安依誮这么认为! 萧毅这么认为! 连同陆安荀的继父、苏老爹,还有裘老先生也这么认为! 然而当事人陆安荀,此时此刻正拿着把长柄圆镜在照。 他虽过得不甚精致,可不代表不注重形象。毕竟话本和戏曲里的英雄豪杰个个都是潇洒俊朗的人物。 可眼下,他脸上被咬了一二三四、五个蚊子包,实在.憋屈得很。 过了会,他放下镜子走到门口:“陈淮生,可有药膏?” 陈淮生赶忙过来,愁眉苦脸跟死了爹似的:“安哥,都这时候了,您就别管蚊子包了。您那封认罪状交到了少尹手中,说不准还得有苦头吃。” “什么苦头?” “下牢啊,牢里蚊子可比这凶猛。” “.你怎么不早说。” 由于陆安荀认罪,案子再拖就可疑了。是以午膳过后,他这桩打人案就速速了结,按律关押半月,罚钱百贯即可。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在陆安荀关押入牢还没过半天,他又写了一封伸冤书,直言他认罪乃逼不得已,个中隐情复杂惊险,请求案子重审。 这封伸冤书也不知通过何种途径,径直到了纠察刑狱司祁渊的手上。 这下,事情可真闹大了。 . 纠察刑狱司处理的就是各狱的错案冤案,甭管你犯的什么罪,但凡有错有冤,刑狱司必定重新审理,即便是关押大理寺的死囚也可越权干涉。 而且刑狱司办案,手段可谓凌厉。既是错案,这当中的阴谋、构陷、利益纠葛都能查得明明白白。往往一桩小案子,能扯出其中十数人。 一句话,只要案子到了刑狱司,就不是案子本身这么简单了。 萧毅听得消息,先是错愕,随即怒不可遏。 “小舅,”萧毅问:“人在你的地盘怎么变成这样?” “我也没想到。”龚吉安暗气:“按计划,原本这案子先拖着,至少拖到翰林院的人选定下来。孰料.这个陆安荀果真狡猾,来了招釜底抽薪。” “眼下怎么办?”萧毅问。 龚吉安摇头:“上午刑狱司的人来了,将供状和陆安荀都带走,眼下案子脱离了我的范围,我也无能为力。” 萧毅闭了闭眼,沉重说:“小舅,这次有大祸了。” 案子到了刑狱司可就不是一桩打人案那么简单。陆安荀手上有他的把柄,当初的太学号舍坍塌,还有菀娘的事. 萧毅不敢再想,说:“恐怕还会将小舅您也牵扯进去,毕竟前次的案子是经你之手。” 龚吉安又岂会不知? 陆安荀的案子经他之手了结,如今陆安荀喊冤,那必与他脱不了干系。若前头的事再扯出来,轻则丢官,重则入狱。 龚吉安急得火烧眉毛,思忖了会,说:“为今之计,便是请侯爷去国公府走一趟。” 萧毅沉吟:“好,我这就去跟父亲说明。” . 陆安荀在开封府喂了五天蚊子,第六天就去了刑狱司。 到了刑狱司见到昔日的死对头,他抱臂站在天井中:“祁大人,草民冤枉,一切审讯我皆会配合,只一点要求。” “说。” 祁渊眉眼冷淡,只微微勾着的唇角露出点幸灾乐祸。 陆安荀道:“帮我安排间舒适的屋子,再弄瓶养颜膏过来。” “.” 祁渊面无表情走了,而陆安荀被衙役带到了刑狱司后面的一间厢房。厢房从外头看去普通不显,但入了里面可就令人咋舌了。 檀木桌椅,银盏瓷器,金丝屏卧榻,还有精致的雪松盆景。连茶都是今年春新采摘的西湖龙井。 陆安荀问:“这里是?” 衙役说:“这里是我们大人平日小憩的地方。” 陆安荀啧啧鄙视,这个祁渊真是娇贵,连歇午觉的地方都这么奢华。 . 苏绾到的时候,陆安荀正在抹养颜膏,他左边脸上还有未揉匀的乳白膏液。 “陆安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苏绾惊讶。 陆安荀捂着半边脸:“你怎么才来?” 苏绾心头一软,小公主受委屈了。 “哎呀,想我了?”她走过去。 “.” 陆安荀扭头继续捣鼓他的养颜膏。 苏绾坐下:“怎么弄的?” “蚊子咬的。”陆安荀咬牙切齿:“我怀疑龚吉安是故意的,我睡的那屋子门前有三口大水缸,还养了许多花草,一到晚上蚊子多如牛毛。” “你就不会燃点驱蚊香?” “燃了,没用。” “真可怜。”苏绾夺过药膏:“我来吧。” 她白嫩的手指沾了点药膏,对着陆安荀脸上的蚊子包轻轻揉抹。 手指温热,碰着他皮肤痒痒的,陆安荀不大自在,索性闭眼。 “起初我爹爹和林伯父听说你认罪了,两人愁得不行。你也真是的,暗里有这个计划为何不提前透露一声,害得我们担心。” 陆安荀问:“你也担心?” “你这不是废话吗?”苏绾手劲重了点,揉得陆安荀“嘶嘶”地哼。 “别动,还没好。”苏绾继续。 陆安荀道:“这事就得出其不意,若等龚吉安反应过来,可没那么顺利。” 苏绾点头,又问:“如今案子到了刑狱司,应该会顺利了吧?” 陆安荀勾唇坏笑。 顺利!怎么会不顺利! 祁渊跟萧毅暗中有那么点不为人知的“情仇”,平日祁渊自持身份不好报复,如今得了萧毅的把柄,不把他往死里整才怪。 . 忠勇侯府。 苏娴从外头回来,入门后见仆从领着一人匆匆穿过游廊。 她脚步停下:“那位.” 若是没看错,那位应该是开封府少尹龚吉安,陆安荀的案子正是在他手上。 想了想,苏娴问:“二爷呢?可回府了?” 婢女道:“回了,正在书房里。” . 书房。 龚吉安进门就抱着茶盏喝尽,然后开口问:“事情怎么样了?” 这两日,他探听不到祁渊那边的任何动静,刑狱司上下都是祁渊的心腹,口风严得很。他愁得吃不下睡不着,嘴巴上火起泡。 然而萧毅又何尝不是? “父亲说难办。”他道。 “怎么难办?开国公与祁渊是父子,他说句话,总不至于.” 萧毅打住他:“小舅,开国公与祁渊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若是以前还有可能,如今祁渊羽翼丰满,一个开国公又岂能左右于他?” “那怎么办?”龚吉安后悔:“你当初派人滋事时,我就劝过你陆安荀是个不好惹的刺头,如今倒好了,陆安荀没收拾着反而将我俩搭进去。” 门外,苏娴听到这,浑身血液凝固。 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往上涌,汇聚在眼底酸痛而难受。 她究竟嫁了个什么样的禽兽! 可恨自己还傻傻地信他的话,以为他会帮陆公子。却不想,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苏娴气得浑身发抖。 “夫人.”回去的路上,婢女担忧:“这事,可要告诉老爷和夫人?” 苏娴努力压下眼泪。她不能哭,不能为那个狼心狗肺的人哭,更不该为自己的愚蠢而哭。 她既知道真相,此事是该想法子告诉父母,以好做应对之策。 苏娴尽量冷静下来,可才走到院门口,就见个大腹便便的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站在那。 “姐姐总算回来了。”是菀姨娘。 “有什么事。”苏娴没工夫理她。 “也没什么,就前日二爷说赏我三两血燕,让我来姐姐这领。可这两日孩子闹腾我没法出门,今儿才得空过来取。” 句句炫耀宠爱,句句挑衅苏娴。 若是平常,苏娴不想与她计较,但今日. 苏娴走到青石花 菀姨娘被她看得全身发毛,底气不足地问:“姐、姐姐为何这么看我?” “丹砂,身为侍妾,不敬主母以下犯上,该当如何?” 丹砂立即道:“杖三十板子。” 苏娴点头:“杖板子就不必了,掌嘴三十吧。” “是。” 菀姨娘不明白一直好脾气的苏娴怎么突然厉害起来,她心中害怕:“你们要做什么?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二爷的种。” 丹砂道:“姨娘也说了,二爷的种在您肚子里,夫人罚的却是姨娘的嘴巴,关孩子什么事?” 菀姨娘懵:“你们就不怕万一有闪失,二爷拿你们问罪吗?” 苏娴看得腻烦:“只管掌嘴,若有闪失.” 她视线落在菀姨娘肚子上,轻飘飘道:“不就是孩子么?回头我再给二爷多纳几个妾室,生十个八个就是。” 菀姨娘惊恐,这回才真正害怕起来。 苏娴懒得再留,吩咐院门关上,然后回了屋。 屋外,响起啪啪掌嘴的声音。 . 陆安荀入刑狱司,事情柳暗花明,林家和苏家皆松了口气。 此时此刻,刑狱司后院厢房内,满室飘香。 苏绾一身男子装扮坐在椅子上,面前一只金黄焦嫩的烧鸭,并一盘薄饼。 她拿起薄饼,先在上头抹了些酱汁,然后放上葱、嫩油油的青菜,再放两片烧鸭包裹起来。 “啊——张口。”她递过去。 陆安荀坐在对面,用小刀片鸭。闻声,一口将薄饼咬去。 “好吃吗?”苏绾问。 陆安荀点头:“刑狱司不是人待的地方,伙食居然半点也比不上人家开封府,亏他还这么威风凛凛。” 祁渊不重口腹之欲,况且平日办案忙,三餐都不见得准时,何况吃食。整个刑狱司但凡忙起来,人人叼一个馒头的情况屡见不鲜。 陆安荀连吃了两顿馒头,寡味得怀疑生人,所幸苏绾做的烧鸭来得及时。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香喷喷,全然没发觉外头站着一人。 当然,陆安荀看见了也当没看见,继续享受苏绾给他包薄饼。 “富贵怎么样了?”他问:“我不在家这几日,它还乖吧?” “你儿子乖着呢。”苏绾说:“今早我出门时,还给它吃了碟小鱼干。不过富贵近日越发娇气了,鱼干稍微苦涩些就被它吐出来,这挑食的毛病跟你亲生一样。” 祁渊在外头听得嘴角抽抽。 如此又等了会,见陆安荀故意晾着他,索性咳嗽出声。 苏绾听见了,探头一瞧,又赶忙缩回脖颈。 陆安荀问:“见到鬼了?” 苏绾摇头,这位可比鬼凶。 虽然听过他大名无数,可近距离见面还是头一回。适才只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寒。 祁渊这人冷硬孤傲,仿佛世间除了办案没什么令他感兴趣的东西,穿衣不是紫就是黑。 他今日一身漆黑长袍,人高马大立在院中。眉目疏离犀利,那双褐眸永远压在薄薄的眼皮下,不像来谈事,像来寻仇。 苏绾赶忙收拾东西:“祁大人来找你了,我先回去。这只烧鸭给你留下,你若还想吃别的让人传信给我,我都给你弄来。” 陆安荀舒坦,头一回觉得苏绾温柔贤惠。 苏绾收拾好,抬脚出门,经过祁渊身边时,福了福。 暗忖: 这人好冷,看谁都像看犯人,也不知以后哪个倒霉嫁他。 作者有话说: 初初再宣传个预收《少将军和他的童养媳》。看过初初的文都知道哈,初初狂爱养成系,呜呜呜甜甜软软可可爱爱好喜欢,感兴趣的宝可以收藏起来,预计明年开。 大将军×笨美人 阿瑶五岁时被人买去当童养媳,据说买她的那户人家儿子死了三年,为了不让他泉下寂寞,所以给他买了个媳妇。 阿瑶不懂这些,她双腿不良于行,能有口饭吃就很高兴了。所以她乖乖巧巧,打算在婆家吃吃喝喝到老。 可没想到次年,这家死去的儿子回来了,还变成了大将军。 . 穆青禾当年离家撞了脑袋失忆,误打误撞参军。戎马数年归来,家里居然多了个小媳妇。 这小媳妇有点笨,坐在轮椅上傻愣愣望着他.手中的点心盒。 “儿啊,这是娘给你买的媳妇,再过几年就能完婚了。”他娘笑着说。 默了默,穆青禾将点心递给小姑娘:“先吃吧。” 罢了,且将她养大,以后另行配人。 . 众人皆知穆将军打胜仗成了朝堂新贵,而且这位新贵年轻英俊未曾婚配。各大世家跃跃欲试,要把这金龟婿收入囊中。 却不想,穆将军入京这日,身边牵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众人:“这是?” 小姑娘软乎乎道:“我是他童养媳呐。” 众人:? 穆青禾无奈,反复叮嘱:“不是童养媳。” “那是什么?” “是兄妹。” “哦。” 多年后,眼看越长越水灵娇艳的小姑娘被一众京城子弟追逐,穆青禾后悔了。 阅读指南: 1、女主智力发育迟缓,显得有点笨。 2、一对一,双初,男女主相差10岁,长大后才会恋爱成亲。 3、女主小时候腿受伤残疾,以后会治好。 4、养成系,温馨日常文。 5、古代童养媳封建陋习不可取,大家看看当个热闹,但本文不提倡童养媳风气。 第17章 你笑得这么勾人,我想亲你 刑狱司审案子素来雷厉风行,再加上有陆安荀提供的线索和证据,这桩打人案最后真相大白时,令全城哗然。 竟不想一切是忠勇侯府萧二爷策划的。 萧家二爷此前曾被人状告贪墨太学修缮款,偷工减料使得太学号舍坍塌砸伤了人,后又有与有夫之妇苟合并逼迫对方夫妻和离之事,而这两件事背后乃陆状元见义勇为检举。是以,萧家二爷怀恨在心恶意报复,便策划了这场打人案。 彼时陆状元正在琼林苑与进士老爷们吃酒,却不料酒中被下药使得陆状元不受控制,再者孙炜故意激之,便酿造了这场打人案。 如此看来,陆状元本是行侠仗义之举,却被小人陷害了啊。 此事一出,朝野内外侧目,百姓到处议论。 “没想到忠勇侯府门楣光鲜亮丽,内里却出这么个腌臜货。” “我看忠勇侯府算是烂透了,之前与有夫之妇苟合的案子不是状告到开封府了吗?萧二爷竟毫发无损出来,反而告状人被挨了几十板子。这案子谁审的你们可知?就是忠勇侯夫人的胞弟龚吉安龚大人。” “哦哟,如今在龚大人手上不仅出了冤案,还发生包庇之事,这下恐怕要丢官了。” “也不一定,听说忠勇侯四处走动,力图保全龚大人。这可是开封府少尹啊,四品紫袍授金鱼带的实权官职,若保不住岂不可惜!” 正如人们所猜测的,忠勇侯私下联合朝中亲党共同发力,直言此乃萧毅年轻气盛一时糊涂,更说陆安荀如此做是在为苏家抱不平,意图将此事归纳入内宅纠纷中。 可陆安荀又岂会让他们如意? 陆安荀发动太学学生和科举同年,上百读书人前往夫子庙哭诉:萧家二爷藐视国法,以权欺压一手遮天,天理何在?! 此举只把忠勇侯气得冒烟。 没两日,裘老先生也联合士大夫们发文,痛批萧毅前不敬圣人,上不忠君主,下不顾百姓,乃不敬不忠不义之人。私德有污,不配为官。 但斩断忠勇侯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是祁渊。 祁渊干脆上了道折子,将所有证据明明白白地摆在龙案上。上头一清二楚陈述了萧毅干的所有勾当。 末了,还状似无意地说了句:“陆状元乃圣人钦点,天子门生,萧侍郎这胆子.啧.” 他这话直接将萧毅和龚吉安两人摁得死死的,皇帝的人你也敢搞,不是找死么! 当天,官家大怒,下旨将萧毅和龚吉安撤职,并押入大牢。 . 一切水落石出,陆安荀得以洗清罪名从刑狱司出来。只是没想到,刚回到家,陆安荀就被打了。 是林夫人打的。 林夫人让他跪在他父亲的牌位前,用柳条抽了许久,边抽边哭:“谁让你多管闲事!现在我们哪有脸面对苏家?”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最难做的人是谁?是苏娴。 苏娴是苏家嫡女,苏家与萧家原本亲家和睦,可如今被陆安荀一搅合,亲家恐怕做不成了,倒连累苏娴在忠勇侯府难做人。 不得不说,林夫人作为内宅妇人想得比旁人细致。她认为,柴氏嘴上不说,可苏娴是她女儿,萧毅是她女婿,女婿落难,女儿能过得好吗? 但这一切是谁惹出来的?是未来四女婿惹出来的。她怪也不是不怪也不是,只能继续病着。 林夫人想得多,觉得不论如何自己得做个态度出来给苏家道歉。陆安荀一回府,就被林夫人扒光衣服打了数百鞭子,后背血痕交错,几乎看不成。 之后又让陆安荀背着竹条上苏家负荆请罪。 陆安荀照做了,只是苏老爹和柴氏瞧见他这副模样吓得大跳,赶紧劝林夫人给他找大夫治伤。 柴氏私下对林夫人道:“不必责罚他,安荀这孩子我看着长大,是个好的,这事不怪他。” 林夫人道:“怎能不怪?若没他胡乱插手,后头也不会扯出这些事来。” 柴氏叹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现在只关心苏娴那怎么样了。 . “母亲,我欲和离。”苏娴说。 萧毅入狱,忠勇侯府仍旧没放弃,四处寻关系欲捞他出来。现在忠勇侯府乱糟糟她也懒得管了,寻了个出门查看铺子的理由,索性回了苏家。 柴氏听了一惊,立即从病床起来。 “你真考虑好了?”她道:“这可不是小事。” “考虑好了。”苏娴点头。从在书房外听见萧毅和龚吉安那番话,她就考虑好了。 萧毅为陷害陆安荀不惜派人羞辱她四妹,若再继续跟这么个人同床共枕,她日日作呕。 “那珉哥儿怎么办?珉哥儿还小。”柴氏问。 苏娴沉默。 其实最舍不得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他才三岁,刚学会背三字经。他玉雪可爱,聪明乖巧,每日都会软乎乎地喊她娘亲, 苏娴闭眼,过了会,眼睫微湿。 . 庭院月如钩,暮光莹似雪。 陆安荀趴在摇椅上,苏绾正在给他上药。 “不碍事,”他说:“我娘那点手劲,抽鞭子跟挠痒痒似的。” “别动!”苏绾一巴掌拍上去,“啪”地一声把陆安荀打老实了。 陆安荀抱着软枕趴着,背上火辣辣地疼。暗想,他娘没劲,苏绾倒是劲道大,也不知她细胳膊细腿哪来的力气。 如此忍了约莫两刻钟,又问:“还没好吗?” “得慢慢上药呢。”苏绾说完,觑他一眼:“干嘛,你该不会是害羞吧?” 不说还好,一说,陆安荀的耳朵不争气地又红了。 大晚上,孤男寡女,他光着膀子给个姑娘家看像怎么回事? “以前也给你上过药,就没见你这么扭捏啊?”苏绾说。 “谁说我扭捏了?我是嫌麻烦。” “好好好,你不是扭捏。”苏绾赶忙安抚小公主:“很快就好了,再等会。” 过了会,陆安荀开口问:“你大姐.现在如何了?” “她想和离。”苏绾说。 陆安荀沉默。 “陆安荀,”察觉他的情绪,苏绾说:“这不关你的事,你做得对,萧毅那种人渣就该蹲大牢。我大姐跟他和离是好事。” “你也这么想?” “当然。”苏绾点头:“从发现他在外头跟有夫之妇苟合时,我就这么想了,这种在外头捡屎吃的男人要来做什么,早扔早干净。” “.”陆安荀忍了忍,提醒:“苏绾,你是个女人。” “我是女人怎么了?嫌我说话不好听啊,陆安荀!我告诉你,若你以后.” 苏绾停住,算了,这种话还是别说,免得越说越灵。 “以后怎么?” “没怎么。”苏绾将药放回桌上,却听他嘟哝说了句“我才不会”。 “你说什么?”苏绾问。 陆安荀不自在,反问她:“好了吗?” 苏绾扯下他的衣衫:“好了,起来吧。” 陆安荀起身,整理了会衣衫,转头说:“苏绾,我一点也不后悔。” 指的是将萧毅送进牢的事。 苏绾明白:“陆安荀,你在我这现在是这个。” 她竖起个大拇指。 陆安荀笑起来。 少年唇角扬起,桃花眼清澈明亮,黑眸里仿佛有万千星辰。 苏绾居然恍了会神。 “陆安荀,”苏绾说:“你别对我笑。” “为何?” “你笑得这么勾人,我又想亲你了。” “.” 若是往回陆安荀听见这话,铁定扭头就走,但今天他却没走,站在那一动不动。 苏绾不解,小公主这是何意? “陆安荀。” “嗯?” “你想不想约会啊?” 陆安荀不理她。 苏绾继续道:“试试嘛,后日是端午,咱们酉时三刻在郡亭桥见好不好?” 陆安荀低头,静默不语,额边落下两缕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苏绾狐疑,小公主今天这么害羞,难道真的等她去亲? 那,她就不客气了啊! 苏绾走过去,然而才踮起脚尖,脑袋就被他抬手抵住。 “做什么?”他凶巴巴。 苏绾:“你做什么?” “我脚麻了,别动!” “.” 第18章 第一次约会 苏娴和离,但萧家不同意。 原因无他,本朝时兴厚嫁。但凡有点权势的人家陪嫁的聘礼便不菲,更何况苏家。 苏家富庶,为四个女儿准备的嫁妆几乎占尽大半家财,犹记得当年苏娴嫁入忠勇侯府时,沿街的嫁妆看不到尽头,更何况私下陪嫁的那些田产地铺。 而萧家底蕴不足,家大业大自然开销大。况且这些日为萧毅和龚吉安的事到处奔波使了不少银子。如此大的窟窿便将目光看向了苏娴的嫁妆,又岂会让她轻易离开? 再者,苏娴在和离书中提了个要求,那就是把儿子萧珉一同带走。这样一来,萧家更不可能同意。 但若是按宋律,萧毅犯罪入狱已无力抚养孩子,该交由妻子。可忠勇侯府强势,说不放人苏家也拿他们没法子。 “若是告上官府呢?”柴氏道:“官府会管吧?” 苏老爹摇头:“夫人忘了,官府是谁的?” “是权势之人的。”他说:“而忠勇侯府最不缺权势。” 此话,令众人沉默。 事情就这么僵持下来。两家和离之事闹得不小,外人议论纷纷,皆说萧家不厚道。 然而没过两日,忠勇侯府却同意了,不仅同意苏娴将全部嫁妆带回,也同意她带走萧珉。 这个转变令苏家诧异,旁人也不可思议。 此前才争得脸红脖颈粗,怎么就突然同意了? 据说有人看见刑狱司的祁大人下朝时跟忠勇侯在偏门说了会话,也不知说了什么,萧侯爷离去后神色舒展。 而又过了一日,朝堂有人举荐萧侯爷兼任户部右曹侍郎一职。萧侯爷养儿子不怎么样,但当官的本事还是有的,皇上很快就准了。 苏绾不知这里头是否有祁渊相助,但总归苏娴带着珉哥儿和离归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 苏娴回来,正逢端午,苏家人准备热热闹闹过端午节。 本朝端午从五月初一过到初五,以粽子、蜀葵、杏、李子、林檎①、桃枝、柳枝等作供品祭天。 苏家四姐妹清晨坐在庭院的凉亭里,各自准备过节之物。 苏娴负责捣香块,而苏泠则在一旁画团扇。这些团扇是管家提前买回来的,以竹制团,两面糊纸,留空白作画。 苏瑛则将瓜果、糯米团、紫苏、干果和点心切碎,再拌上香料搅匀,然后装入梅红雕花漆盒中,以作节礼送亲朋好友。② 苏绾最清闲,她面前一个精致的木盘,盘中放了几捆彩线,正在编百索。 过了会,苏瑛撂下勺子,一脸郁卒:“小妹,还是你来吧。” 苏绾转头:“那二姐做什么?” 苏瑛左右看了看,捣香她不会,作画自然比不过苏泠,编百索.还不如让她去死。 原本以为拌糖果会简单些,没想到也那么复杂,不仅得拌均匀,还得压出花样。 最后,苏瑛目光落在旁边乖乖巧巧坐着吃糯米团的小外甥萧珉身上。 说:“我陪珉哥儿玩耍。” 她欢喜跑过去蹲下,摸了摸萧珉的脑袋:“珉哥儿,好吃吗?” “嗯。”萧珉满足地笑,露出一排洁白小门牙。 苏绾道:“每年端午,最累的就是我,二姐最会偷懒,三姐.算了,三姐不食人间烟火,若不是大姐回来,她不一定能出阁楼。” “还好大姐回来了,能帮我许多。”她道。 苏娴好笑。 回家这两日,她整个人过得轻松。可轻松之余,却有些茫然。 尽管她极力掩饰情绪,但姐妹们还是看出了些许。 “大姐,往后你有何打算?”苏泠问。 苏绾和苏瑛也看过去。 苏娴停下,想了会,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以前在萧家忙惯了,突然闲下来像是生命空了一半。” 她笑道:“不过你们不必担心,作出这个决定我并不后悔。而且归家令我觉得舒心,尤其是还能再跟你们坐在一起过端午,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苏瑛道:“那就安心在家,反正有我陪你。” 她的意思很明白,苏瑛不想嫁人,若苏娴不打算再嫁,那她就陪她作伴。 这时,苏泠起身去洗笔墨,苏绾忖了忖,悄悄跟过去。 “三姐,上回我在朱家桥瓦子看见你啦。”她低声说。 苏泠一顿:“何时?” “上个月底,清晨。”苏绾眨眨眼:“我还看见了那个人。” 苏泠面色紧张。 “我诈你的。”苏绾嘿嘿一笑:“我没看清楚他模样。” 她正色问:“三姐去那做什么?不是说断了吗?” 默了会,苏泠轻声道:“为陆公子的事。” “陆安荀?” “嗯。”苏泠点头:“陆公子出事,父亲和母亲焦急,我岂能坐视不理。” 当时,柴氏病在榻上,苏泠也清楚这事何其棘手,索性咬牙再见了那人一次。 “所以你去求他了?”苏绾有点闷。 苏泠摇头:“不是求,他本就欠我一个承诺,我去讨而已。” “那后来呢?” “后来?”苏泠的目光些许自嘲:“我高看自己了。” 听到这,苏绾沉默。 . 黄昏渐至,夕阳似火。 此时,裘老先生的府上格外热闹。 陆安荀和几个太学的同窗一道上门给裘老先生送礼,裘老先生心情愉悦,留下几人喝酒。 他对陆安荀道:“你能安然无恙且清清白白地从开封府出来,实属意料之外,为师高兴。不过.” 裘老先生倏地沉脸:“你隐瞒为师,害得我担忧几宿实属不敬。” 陆安荀忙起身:“是学生不对,学生自罚三杯。” 说着,他利索地提起酒壶就要倒酒,却被裘老先生一巴掌拍过来。 “别给我嬉皮笑脸,你以为我不知你小子,什么自罚三杯,分明是贪我的酒。” 这酒可是他珍藏多年的宝贝,平日不舍得喝,也就遇到过节拿出来品两口。陆安荀这兔崽子一来就要自罚三杯,这是罚他吗?这是罚自己的命! 裘老先生将酒壶抢过去,勉勉强强给他到了八分满:“喝完这杯不准喝了,你赶紧家去,今日过节,你父母还等着呢。” “无碍。”陆安荀说:“他们知道我在您这。” 待又饮了两杯酒后,裘老先生将陆安荀单独叫进书房,名为考校学问,实则告诉他朝堂一些事。 “你本是状元之身,又有为师在朝中的好友作保,再加上这次含冤令你名声大好,圣上青睐,想来入翰林院十拿九稳了。” 陆安荀面颊微红,作揖道:“此番多谢恩师斡旋。” “与我有何干?”裘老先生说:“是你自己本事得来的,此次若能点翰林,将来前途无量。” “嗯。”陆安荀点头。 . 出了裘府,夕阳已斜,微光落在墙垣投下斑驳的影子。 陆安荀跃上马。 小厮问:“少爷,这会可要去江月轩?杜公子他们等着呢。” 陆安荀望着斜阳,默了默,突然问:“什么时辰了?” “酉时二刻了。” “哦。”陆安荀提着缰绳缓慢往江月轩走。 走了会,又突然停下,不耐地说了句:“女人就是麻烦!” 然后调转马头,跑了。 “哎少爷.”小厮在后头喊:“您去何处?” 陆安荀丢下句:“跟杜文卿说我还有事,不去了。” 很快,身影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 陆安荀纵马来到郡亭桥,此桥横跨汴河,宽且长,从桥东行至桥西都得走上好一会。 他下马后,将马拴在河岸边的柳树下,然后望向桥上来往的行人。 暗道:苏绾也真是,连桥东见还是桥西见也没说清楚。 这里是桥东,他等了会没见着苏绾身影,便径直往桥西去。可到了桥西也没看见苏绾,又负手故作悠闲走回桥东。 但桥东依旧没苏绾的影子。 就这么,陆安荀“悠闲”地来回了几趟,最后站在桥上生闷气。 “我数到十,若你再不来,可别怪我失约啊。”陆安荀对着汴河道。 “一” “二” “三” . “七” “八.” 陆安荀停下来。 算了,剩下的等会再数吧。 他决定去桥东寻家茶寮吃茶,然而才下台阶,就见苏绾的马车姗姗来迟。 陆安荀站在那,绷着脸睨她。 “你怎么才来!” 他一脸被抛弃的怨妇模样,唬得苏绾大跳。 “怎、怎么了?” “你可知我等了多久?” 陆安荀说完,觉得这么说很没面子,又道:“我本来与人有约,但想着你在这干等着不妥。结果倒好,你来得比我还迟。” 原来为这个啊,这个别扭的小公主。 苏绾赶忙上前顺毛:“我其实早早出发了的,但路上耽搁了会,怎么,你等许久了?” 陆安荀转身:“想得美,我才来一小会。” “哦。”苏绾跟上去:“那我们现在去哪?” 陆安荀:“不是你约我来此?” “是是是。”苏绾卑微。 她殷勤地问陆大爷:“我们去城西朱.” 话未说完,她倏地顿住。 “看到什么了?”陆安荀顺着她视线望过去,下一刻忙拉她躲起来。 苏绾惊讶,小声问:“那是.我大姐吧?” 陆安荀:“你连你大姐都不认得了?” “认得。”苏绾惊悚:“可这会跟刑狱司祁大人站一起就不大认得了。” 桥那边,祁渊跟苏娴走过来,两人之间相隔了段距离,可容纳两人经过。看似互不相识,可隐约之间又觉得两人很有默契。 有个货郎挑担急急忙忙从旁经过,苏娴不得不往右边避让,如此一来,离祁渊更近了。 两人全程没说话,直到下桥,停在一家铺子门前。 苏娴转身对祁渊行了一礼:“今日惊马,多谢祁大人相救。祁大人不必送了,我在这.” “苏小姐不必自作多情。”祁渊面无表情开口:“本官只是来此办案,并非送你。” 说完,他率先抬脚进铺子。 苏娴微微错愕,怀疑自己走错了,抬头望了眼,铺子门口悬挂“陈大香烛铺”。 她没走错啊,可祁渊来这办什么案? 迟疑须臾,苏娴也抬脚进门。 这厢,苏绾见两人双双进去,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陆安荀,”她问:“我大姐和祁大人认得?” 陆安荀诧异:“你不知道?” ? 苏绾懵:“知道什么?” 陆安荀见她是真不知情,默了默,说:“也没什么,祁渊跟你大姐其实五年前就认识了.” 苏娴和祁渊曾有过那么一段短暂的“孽缘”。 五年前,苏娴随母亲去广陵外祖家贺寿,途中遇水匪劫船。而彼时祁渊为查案便利,隐姓埋名匿于匪徒中。苏娴落水时被祁渊救了,两人为掩人耳目还在山野藏了一宿。 孤男寡女,月黑风高,苏娴战战兢兢。 祁渊是个君子,见她如此,以为她担心清誉,便交了块玉佩给她,承诺:“在下必定对小姐负责。” 苏娴哪里敢信他?他又冷又凌厉,比水匪头子更像水匪头子。为了自保,苏娴不得不捏造身份与他虚与委蛇,感恩戴德之余还表现得十分欢喜。 后来官兵寻来时,苏娴却不愿这段事被人知,是以瞒得死死的。 水匪很快被官府剿灭,船上的人皆安然无恙,柴氏见苏娴归来,速速带她返京。至于苏娴落水走失一宿的事,只柴氏和苏娴清楚,连苏老爹也不知。 苏娴回京后没多久,忠勇侯府萧家就上门说亲了。彼时萧毅对苏娴一见钟情,虽羞涩却极其主动。苏娴很快就坠入爱河答应了萧家求亲,并将她跟祁渊在山野的那一晚“约定”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后来祁渊剿灭水匪立功回京,在一次宴会上两人相遇,苏娴才知道他竟然是开国公府祁世子。 可此时,苏娴已是婚约之身。而祁渊得知那晚她只是与他虚与委蛇,甜言蜜语哄骗他,怒不可遏。 这事成了祁渊心中拔不掉的刺,深深记恨了五年。 当然,这些细枝末节陆安荀并不知晓,他以前跟祁渊打过几次交道,为知己知彼他派人打听祁渊的消息时,才得知此事。 他这人并不八卦,祁渊的风流韵事也并不关心,便也没跟苏绾说。 苏绾听后,惊得合不拢嘴。 “我大姐姐.和祁渊.”她道:“这么说来,祁渊其实恨我大姐姐是吧?” “我哪知道。”陆安荀笑了笑。 说不准,又爱又恨呢。毕竟苏娴之所以能顺利和离,祁渊功不可没。 . 两人在树下躲了会,然后转移阵地。 陆安荀牵马漫步在杨柳下,苏绾跟在一旁絮絮叨叨。 “自从大姐姐带珉哥儿回来,家里就热闹了许多。” “珉哥儿实在可爱,背三字经摇头晃脑的模样,哎陆安荀.”苏绾问:“你小时候可这样?” 问完,她突然想起来陆安荀小时候家里穷读不起书,说不定三岁还在街上光屁股溜达呢。 于是又自顾自语:“家里人一多,我就得多编几条百索。大姐和珉哥儿自然少不了,可大姐身旁的婢女也不能厚此薄彼.” 陆安荀心不在焉听着,苏绾说了会话,才察觉他兴致缺缺。 “陆安荀,你今日遇到烦心事了?” 陆安荀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止不想言,闭嘴。 她编了那么多条百索,连富贵脖颈上都套了一根,独独忘了他。 苏绾三两步走到他跟前,倒退着往后:“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啊。” “.”陆安荀不想理她,绕过她往一旁:“一会你想去哪?” “我们去朱家桥瓦子如何?听说胡平勾栏来了几个西域女子,舞姿极美我还没见过呢。” 不是所有勾栏都是皮肉生意的地方,也有正经的只表演歌舞。苏绾上回跟杜文卿查案时曾看过两回,觉得很是有趣。 “行。”陆安荀点头。 他正欲翻身上马,随即想起苏绾的马车没跟上来,留在郡亭桥上了。两人只一匹马,同乘不合适。 可此地离朱家桥远,走过去至少得半个时辰。想了想,陆安荀欲建议她雇一辆车过去。 这时,听见后头有人大喊:“抓贼啊!快抓住他!” 陆安荀扭头一看,二话不说把缰绳递给苏绾,丢下句“你先去朱家桥瓦子等我”,然后飞快没入人群中。 苏绾:“.” . 有什么比跟情郎出来约会,而情郎却丢下你去抓贼更郁闷的呢? 苏绾此时,就很郁闷。 烛火幽幽照半街,她站在胡平勾栏门口,百无聊赖地等。 是的,她已经从夕阳西斜等到华灯初上,约莫等了近一个时辰。 同时,也已在心里扎了陆安荀一百个小人。 胡平勾栏里歌舞热闹,人们欢快喜悦的声音不断传来。 如此又过去了三刻钟,胡平勾栏里歌舞停歇,人们陆陆续续走出。 很快,胡平勾栏关门,灭灯。 苏绾不是矫情的人,可任哪个姑娘第一次约会等到散场情郎都还没来,想必也很恼火。 她暗骂了陆安荀一顿,蔫蔫往回走。 “我若原谅你,我是狗!” 这话才说完,就见有人哼哧哼哧跑过来。 陆安荀跑得满头大汗,径直停在她跟前,气喘吁吁问:“苏绾,歌舞开始了吗?” “.” 苏绾没理他,埋头往前走。 “怎么了?”陆安荀跟上来,解释道:“我并非故意来迟,我去帮忙抓贼了。你是不知道那小贼有多厉害,我抓到他后得亲自送去官府吧?不然旁人治不住他。我到官府后还得做个证人.” “陆安荀!” 苏绾倏地转身,凶道:“我还没用晚膳呢我,原本今晚安排好好的,先看歌舞,然后去行马街杨记喝胡饼烫,再去相国寺看傀儡戏。这下好了!歌舞结束了,胡饼摊也收了。我饿着肚子等到现在我图什么呢!” 人在饿的时候脾气就收不住,苏绾凶完觉得自己挺委屈。 她蹲下来,影子落在昏黄的灯下,显得弱小可怜无助。 陆安荀也蹲下来,一副老实巴交任她发泄的模样。 “那我带你去吃炉焙鸡行吗?”他讨好地说:“我知道有一家没打烊,味道很不错。” 苏绾闷闷的:“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 “大街上背个姑娘你不害臊?” “我.我走黑巷子。” 苏绾想了想,站起来:“好吧。” 陆安荀也跟着起身,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忽然一顿。 苏绾问:“怎么了?” 陆安荀沉默,半响:“苏绾,我钱袋丢了。” “.” 作者有话说: 气死! 备注:①林檎,又称沙果,像我们当今常吃的苹果。 ②宋朝人过端午很讲究。要准许多瓜果和桃枝(桃枝辟邪)、柳枝等东西祭天,有钱人家会燃昂贵的线香或用香粉制作成的香块。 还会准备艾草、鼓花、百索、团扇,以及自制吃食(比如苏瑛做的)作为礼物,送给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们。 端午期间出门,头上还会插艾叶,手腕带百索,以祈求辟邪消灾,吉祥顺遂。 第19章 你闯大祸了 第一次约会是什么感受呢?苏绾只能用“倒霉”形容。 想看的歌舞没看着, 想吃的美食没吃到,等了一个时辰等得肚子咕咕叫,最后被陆安荀背回家时, 她已经饿得两眼发昏了。 然而更倒霉的是,回到洗秋院已经是亥时,灶火已灭,厨房里只有几个冷冰冰的白面膜。 她啃完半个白面膜后, 发誓再也不想跟陆安荀这种人约会。 可睡到半夜, 却隐约听见有人敲窗。 “苏绾, 睡了?”陆安荀在外头问。 苏绾闭着眼睛, 硬邦邦回应:“睡了!” “苏绾, 出来。” “做什么?”苏绾没好气地趿拉鞋走到窗边。 窗户吱呀一开,一阵香气飘进来。 “你在哪弄的?”苏绾盯着他手上的叫花鸡眼睛发绿。 陆安荀说:“我刚烤的,还热乎着。” 苏绾赶忙走出屋子。 陆安荀烤叫花鸡有一手,这还是他十岁前在街上混出来的手艺。用荷叶把鸡包起来,再裹上一层泥巴, 然后架火烧泥。待烤熟将荷叶拨开时,甭提多香。 月色融融,两人坐在屋顶吃烤鸡。 “你上哪弄的鸡?”苏绾问。 陆安荀道:“我去后厨转了一圈,见横梁下吊着一只刚杀好的, 索性借用了。” 苏绾噗呲笑出来,想象得到明天婆子起来发现鸡没了, 定要吵嚷半天。 “好吃吗?”陆安荀问。 “嗯, 此时若有葱白和甜面酱更好。” “苏绾,”过了会, 陆安荀问:“还生气吗?” 苏绾这种人, 气来得快也走得快, 眼下吃饱喝足还有什么好气的呢。 倒是陆安荀忙活一晚上挺不容易,又是抓贼又是弄烧鸡,这会儿还小心翼翼地哄她。 苏绾心一软,算了,那就原谅他吧。 “对了,”苏绾放下鸡腿,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后从袖中掏出条色彩绚丽的绳子来,“手伸出来。” 陆安荀故作矜持地伸手。 苏绾将彩色绳索绑在他手腕上:“这个是我特地给你编的,跟别人的不同。” “哪不同?” “不告诉你。” 多了一根姻缘绳当然不同。 百索,又名合欢索,无病无灾,吉祥顺遂。 . 端午一过,苏家和杨家的亲事就提上了议程。因为下个月就是苏泠和杨家公子成亲之日。 柴氏才病好就要开始张罗,所幸苏娴回来了,府上中馈一应交由她打理,柴氏就安心筹备三女儿的婚事。 这日,趁天气不错,柴氏带苏泠和苏绾一同去大相国寺上香,为两人婚事求个吉利。 五月天气闷热,苏绾坐在马车里便已生了些汗,下马车后清风一吹才凉爽起来。 柴氏上完香、捐了香油钱后给两个女儿求了两支上上签,满心开怀。 “你们且去后院厢房坐着歇息,”她说:“我去寻大师有点事。” 苏绾懂,柴氏是为大姐苏娴问姻缘。 她点头:“母亲只管去忙吧。” 大相国寺风四季风景优美,正好此时凉风习习,苏绾打算去走走。 “三姐,”她问:“你可要去园子转转?” “小妹去吧,我有些乏。”苏泠说完,领着丫鬟往厢房去。 苏绾睇了会苏泠背影,黯然叹气。 她清楚苏泠不愿嫁杨家公子,随着婚期渐近,苏泠心情越加躁郁。 可她放任自己,不挣扎半分,任由他人安排命运。就像她之前说的“我已经认命了”。 苏绾觉得,她三姐其实可以换一种活法,比如像她二姐那样。但苏泠淡漠的表象下比谁都孝顺,她不愿柴氏伤神难过,便听从柴氏安排。 “走吧,我们随处看看。”苏绾领婢女往另一头走。 然而才走到大雄宝殿,就隐约听见有人喧哗。 苏绾视线寻了寻,在游廊处瞧见几个衣裳华丽的女子。其中一人还是她的“老熟人”,曹尚书之女曹慧。 她此时局促地站在人群中,面容愠怒。 “你们能来为何我不能来?这大相国寺难不成是你家的?” “虽不是我家的,可我见不得有些人没有自知之明。前儿榜下捉婿时,曹府家丁追着陆状元满街逃,陆状元为何逃难道堂姐不知?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说话的是一个穿粉衫的姑娘,乃曹慧的堂妹,曹莹。 此前曹尚书欲招陆安荀当女婿,强行捉人,还把人追了几条街。其实当街追的不只曹家,还有季家,可人们偏偏拿曹家来说笑是为何? 当然是因为曹家千金其貌不扬,虎背熊腰,比起季家小姐来差得不止一点半点。人人都在笑话曹家小姐癞 这话着实有些难听,曹莹本来就嫉妒曹慧有这么个权势的爹,如今被曹慧连累名声更是对她没好脸色。 忍了多日,今日不发作不快。 “依我看堂姐回家求大伯更来得快些,来这求姻缘,未免也太难为佛祖了吧。” 她话落,周围其他几个姑娘都轻笑出声。 曹慧咬唇,目含自卑。 苏绾听到这,对婢女道:“走,过去瞧瞧热闹。” 她这声音不小,那边的姑娘听见纷纷转过头。见是她,神色复杂,嫉妒又鄙视。 苏绾的大名跟着苏家三个嫡女远扬,只不过她因草包名声而远扬,是以,即便没见过的都听说。见过的更是印象深刻——一个草包罢了,偏偏还长得比自己好看,气不气人! 曹莹自然也认得她,蹙眉不喜。 曹慧在昔日情敌面前丢脸,很是难堪,同样也不喜。 却不想,苏绾下一句说道:“菩萨为不为难我不知,但我知道有些人心思丑陋,菩萨定会嫌恶。” 曹莹目光顿时射过来:“苏四,你这话说谁呢?” “说的就是你呀!”苏绾闲闲道。 “肤浅之人只在意肤浅之貌,然而世间华美从来不在表象,只藏于内心。” “有些人空有漂亮皮囊却以取笑他人为乐,这样的人与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有何区别?” “你.”曹莹涨红脸,她历来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可对着一脸“来呀,我奉陪到底”的苏绾,就显得气弱了。 曹莹又羞又怒,憋了半天决定还是避其锋芒,便跺脚冷哼一声,带着同伴离去。 等她们一走,曹慧冷漠问:“你为何帮我?” “谁帮你了?”苏绾说:“我闲来无事,找人练练嘴皮子而已。” “.” 并非苏绾同情曹慧,大概.可能.多多少少受陆安荀影响,见不得这种抱团欺负人的事。 苏绾也不想跟曹慧多说什么,转身就打算走。 “喂,苏四。”曹慧喊住她。 “还有事?” 曹慧道:“你既帮了我,我也投桃报李告诉你个秘密。” 苏绾八卦之心一起,忙问:“什么秘密?” 曹慧走过来,低声说:“我知道陆公子想入翰林院,可枢密院季大人看中了杜公子的实力想招他做女婿,并力保他入翰林院。” “哪个杜公子?” “当然是跟陆状元交好的那位,好像叫杜文卿。” . 回来的路上,苏绾若有所思。 达官贵人们招女婿一为家族引进优质人才,二为壮大政治势力。新科进士们便是最好的人选。 没想到季家居然想拉拢杜文卿,不过横看竖看杜文卿确实优秀,虽没得三甲,却也在前十。寒门出身,背景简单,前途无量也最好掌控。 可这事,陆安荀知道吗? . 这厢,杜文卿回到客栈,就见着个人坐在堂内。 他上前行了一礼:“陈大人。” 陈大人乃礼部官员,负责这批进士的食宿安排,同时也是季大人派来的说客。 “杜公子,”陈大人不慌不忙道:“此前与你说的事,考虑得如何?” 杜文卿摇头:“陈大人,在下已经说过了,在下无福消受。” 陈大人道:“时日已不多,京中职缺该安排的已安排了,余下的,要么登天要么就是被人挑剩的。你的职缺迟迟未安排下来,就不想知道为何?” 杜文卿心头一跳,眸子闪过一丝怒意:“莫非季大人.” 陈大人笑得意味深长:“季大人抬举你,想举荐你进翰林院。若你愿意,皆大欢喜,若你不愿,恐怕就爱莫能助了。” 杜文卿面色一沉。 陈大人又道:“恕陈某不能理解,季大人位高权重,且季小姐才貌双全,杜公子为何不愿?” “我听闻杜公子跟陆状元私交甚笃,可若因为几分交情就拱手将前途让人未免太蠢。翰林院不是他陆安荀的,人人皆可得,若因你被点翰林他陆安荀与你绝交,如此看来,这样的人杜公子不交也罢。我说得可有理?” “你先别忙拒绝。”陈大人打住杜文卿,说:“你且扪心自问,读书这些年为的是什么?杜公子自小离乡四处求学,十年寒窗,抱负当前何不珍惜?” “再有,”陈大人继续道:“你老母亲耗尽家财供你读书,对你期望甚高。如今大好前程唾手可得,若就此放弃岂不辜负你母亲一片苦心?况且,季大人说了,若杜公子愿意,他可奉上京城宅子一处。杜公子不仅可在京为官,还能接老母亲过来享福,何乐而不为?” 杜文卿沉默。 能入翰林院是每个学子的梦想,他当然也想。可他清楚自己跟陆安荀比起来差了些资格,若同意季家条件,他对不起陆安荀。 而且.还有个原因。 “杜公子.”见他沉吟,陈大人追问:“意下如何?” 杜文卿后退一步,作揖:“还请陈大人转述,在下多谢季大人赏识,只可惜杜某心有所属,不愿娶季小姐。” “你——” 陈大人劝了半天,杜文卿油盐不进,甩袖离去。 . 五月中旬,距离苏泠与杨家公子成亲不到一个月时,突然发生了件大事。 杨家退婚了。 此事令众人惊讶,好端端地为何退婚了? 柴氏因为这事气得半死,将杨家来赔礼的人毫不留情面地撵出门。 没两日,柴氏又病了,苏老爹喝了几杯酒,嚷着要去找杨家算账。 “他杨家是什么东西!当初巴巴求娶,如今居然敢这般羞辱我女儿,就算拼尽家财我也要将杨家告进牢中。” 然而还未等他去告,次日雨夜,杨公子低调地上门了。他跪在书房哭了许久,也不知跟苏老爹说了什么,待再出门时,苏老爹反而安抚他:“贤侄,此事并非你之过,是他欺人太甚!” 他? 哪个他? 苏绾和大姐二姐皆一头雾水,可其中内情无论如何问,柴氏和苏老爹都不肯说。 “三姐姐你知道对吗?”忍了忍,苏绾决定去问关在房中一言不发的苏泠。 杨家退亲的这两日,苏泠面色憔悴。但苏绾清楚,她面色憔悴不是因为杨家退亲,而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人一直神神秘秘,柴氏和苏老爹不肯说,苏泠也紧咬牙关不透露,想来那人身份不简单。 但再如何不简单,以权欺压至此,苏绾就恨不得将他揪出来痛打一顿。 “小妹你别问了,我就知道会如此。以他的性子,又岂会甘心看我嫁他人。” “可他凭什么呢!”苏泠忽然捂脸哭起来:“他自己娇妻美妾在怀,凭什么还要干涉我的人生!” . 苏家近日跟撞了邪似的,事情一桩接一桩,没一件好的。 这是柴氏原话,苏绾听了,也叹气。 “这都什么事啊。”她躺在摇椅上,以帕遮面,挡住刺眼的阳光。 过了会,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脸上。 苏绾挥手一拍,只听“嘶”地声。 是陆安荀。 “你悄无声息,属鬼啊。”苏绾掀眼。 “日头这么大你还晒?不怕晒黑了?” “我晒黑了与你何干.哦,不对,有干系。”苏绾坐起身:“晒黑变丑了回头你陆状元喜新厌旧抛弃糟糠未婚妻改聘千金女娇娥我后悔也来不及了。” “.” 陆安荀不想理她,将冰碗放在一旁的桌上:“给你的。” 苏绾瞥了眼冰镇酸梅饮子,问:“你买的?” “我娘做的,让人送了份给我。” “所以你自己不吃留给我?”苏绾捧起碗尝了口:“滋味不错,你娘手艺真好。” “那当然。” 陆安荀见她起来,懒懒地躺在她的摇椅上。 陆安荀的母亲名叫夏寻芳,是个心灵手巧、脾气好的女人。陆安荀父亲去世后,她凭着一身手艺将儿子拉扯大。 夏氏不仅厨艺好,女红功夫也好。在林家当了十年绣娘,专门负责帮林大人裁衣缝袜。林大人是个武将,前头夫人去后就没再娶,生活过得粗糙。遇上温柔小意处处体贴的夏氏,日子久了便生了情愫,后来干脆将夏氏直接娶进门。 林大人膝下只一幼女,将陆安荀看作儿子,准备百年之后让陆安荀摔盆送终。 一碗冰镇酸梅饮子喝完,苏绾心情也好了许多。这下才正眼瞧了瞧陆安荀,这一瞧倒把她瞧愣了。 陆安荀今日有些.不对劲。 哪不对劲呢? 他着了身绯红衣袍,腰间坠香囊白玉,那香囊还是苏绾送的。没佩剑,却在左边配了把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的宝石匕首。 这打扮活脱脱一个京城纨绔子弟,骚包得很。 “陆安荀,”苏绾问他:“你今日中邪了?” 陆安荀掀开一只眼,睨她:“喝完了?” “嗯。” “今日可得空?” 苏绾隐隐约约猜到他的目的,故意问:“做什么?” “那个.”陆安荀不自在地挠了挠额:“看你整日心情不虞,我带你去瓦子解闷如何?” 苏绾凑过去,看稀奇似的盯着他,只把陆小公主盯得耳朵悄悄红起来。 他站起身,没好气问:“你去不去?不然我去找人吃酒了啊。” “去去去!”苏绾心下一甜,难得小公主主动约她,怎么可能不去呢。 说走就走,苏绾当即跟他出门。 “陆安荀,你带钱袋了吧?” “带了。” “够不够?” “你要买什么?” “你看我头上缺点什么?” “.五十两够了吗?” “够了!够了!” . 陆安荀先带苏绾去酒楼用膳。 苏绾想起曹慧跟她说的事,忖了忖,开口问:“你授官的事如何了?” “恩师说应该就在这两日。”陆安荀道。 须臾,他抬眼:“看你样子,有心事?” 苏绾摸了摸脸:“这么明显?” 陆安荀一脸“你这点道行能瞒得了我”的表情:“说吧,是什么事。” “也没什么,”苏绾道:“我听说季大人想招杜公子做女婿,这事.你知道吗?” 陆安荀点头。 “你知道?”苏绾讶异:“既如此,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陆安荀剥开一颗煮花生扔进口中。 嚼了会,他又剥了一颗:“味道不错,你试试?” 苏绾“啊”张开嘴巴。 陆安荀嫌弃,径直将花生放在苏绾的碟中:“自己吃。” “.” “杜兄跟我说过,他没同意季家的亲事。”陆安荀道:“而且我还知道季家并未放弃,派了礼部之人当说客。” “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何不要?”苏绾不解。 陆安荀笑了笑:“你不知道?” 苏绾惊讶,怎么觉得陆安荀知道的秘密多如牛毛,而她宛若初出世道单纯无知的小白兔。 她看陆安荀像看老油子似的:“你又知道什么?快说来。” “杜兄有中意之人,自然不愿娶季家小姐。” “陆安荀!”苏绾斜眼睨他:“我看你也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嘛,京城各样的八卦你比我还清楚。” “我与杜兄走得近自然清楚。”陆安荀说。 苏绾点头,也是,陆安荀成天在外头鬼混,他手下那些小弟又是打探八卦的能手,估计连城东旺财生了几窝崽都一清二楚。 她吃了两颗花生,缓缓问:“杜公子喜欢的姑娘是不是我三姐?” “原来你也知道啊。” 苏绾叹气:“杜公子人品不错,若不是我三姐那桩事,其实两人倒也相配。” “不过话说回来,”苏绾又道:“我说假若.假若啊,季家想让杜公子入翰林院呢?” 陆安荀:“你听谁说的?” “谁说的不重要,季大人有权有势,既然想招女婿,自然全力为女婿打算。” 陆安荀却是一点也不急:“且不说杜兄不会同意,就说翰林院人选已落定,你担忧多余。” “可万一呢,万一.朝廷派你去外地任职呢?” 陆安荀奇怪看她:“现在五月,到明年三月还有九个月,你忍一忍。” ? 苏绾:“忍什么?” “你不是怕我去外地任职,回不来娶你吗?” “.” 她是这个意思? . 用完膳后,两人去朱家桥瓦子看歌舞。 而此时,朱家桥瓦子一家茶楼雅间内,苏泠正坐在一名男子对面。 上好的虎跑龙井,初春芽头采摘,御贡之物非皇亲贵族不能得,可苏泠此时却无心品茶。 她淡淡抿了口,放下。 “怎么,不合你意?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品初春的虎跑龙井,还说其味甘甜柔和,淡而不寡,香而不妖。” 苏泠嘲弄:“那是以前。” 对面之人动作顿了顿,很快又恢复如常。 “还在因为没帮你救陆状元之事而生气?我已跟你解释过,并非我不愿,而是不能。朝堂之事复杂诡谲,表面一团和气,私下拉帮结派,我一举一动皆被人看在眼中。” 苏泠垂下眼睫:“我今日来不是想跟你谈这件事。” “那是什么?” 苏泠膝上的手抠着掌心,语气清怨:“为何那么做?杨家并没得罪你,为何要那么做?” “哦,”他眸色沉了沉:“原来是为别的男人来讨伐我。” “我不是为别人,为自己。”苏泠突然激动起来:“你凭什么干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可知我快要疯了,我不想眼睁睁看你嫁给其他人。” “那你呢?你自己左拥右抱,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泠儿,你怎么还是不能理解我。我已经跟你说过,我娶她只是权宜之计,对她并无感情,我一颗心只有你.” “啪——” 苏泠一巴掌扇过去,世界安静了。 良久,男人语气森冷:“不论你信与不信,总之我不许你嫁他人。等我五年,不,只需三年,届时我必定风风光光娶你。” 苏泠冷笑:“你若再逼我,就等着娶我的尸体吧。” 说完,她起身离开。然而才走出门口,就见外头站着一人。 是杜文卿。 苏泠怔了怔,微微蹙眉。 杜文卿视线扫了眼屋内,却只见到一座屏风,屏风内印着个男人的身影。 他适才经过,隐隐听见有人争执,而声音很像苏泠。他索性等了会,果真见苏泠从里头出来。 “苏、苏姑娘。”杜文卿见苏泠眼眶发红,神情悲伤,顿时义愤填膺:“谁欺负你了?” “他是谁?”这时,屋子里的男人走出来。 这人一袭天青道袍,金冠束发,浓眉凤眼间贵气逼人。 杜文卿并不认得,但他周身的气势凌厉,看他的眼神像看敌人。 杜文卿拱手道:“在下杜文卿,乃.” “我并没问你。”他沉眉看向苏泠:“这人是谁?” 苏泠:“与你何干?” “好!才弄走一个又来一个,好得很!” 见他情绪激动,杜文卿下意识地将苏泠护在身后,然而这举动无疑激怒了对方。 “你找死!” 他正欲动手,苏泠眼疾手快以匕首抵住喉咙:“你大可试试。” 苏泠平静而决绝:“我适才说过,你若再逼我,就等着见我的尸体。” 杜文卿大惊:“苏姑娘不可!” “呵!长出息了,懂得威胁我了,偏偏我还吃你这一套!”那人咬牙切齿,当即推开杜文卿,飞快夺过苏泠的匕首。 杜文卿被推了个趔趄,见苏泠与他挣扎,想也不想冲过去,然后双手用力一扯。 那人猝不及防滚下楼梯,一群侍卫跑过去相扶。 苏泠大惊:“杜公子你.” 未等她话说完,杜文卿拉着她就跑。 . 杜文卿发誓,他这辈子就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 此时此刻,他牵着梦中仙女的手奔在大街上,眼前是密集的人群,耳边是呼啸灼热的风,头顶阳光灿烂。 尽管他清楚自己刚刚得罪了一个权贵,可他却觉得这个夏天无比美好。 他狂奔,他发笑,他欢喜得想大喊。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慢慢停下来。 “杜公子,我跑不动了。”苏泠大口喘气。 不知为何,她也觉得很是畅快。 两人躬身靠着巷子的高墙,苏泠率先笑起来。 杜文卿看着她笑,也跟着笑。 过了会,苏泠说:“你可知那人是谁?” 杜文卿摇头。 苏泠:“你闯大祸了,他是当今二皇子。” 杜文卿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而苏泠见他这模样,却笑得更开怀:“不过你放心,他不敢杀你。” “为何?”杜文卿问。 苏泠没说,眸子却冰冷决然。她此前的话并非玩笑,他若再逼她,必定死给他看。 “但你伤了他,他不会轻饶你。”苏泠又说。 “怎么个不轻饶?” “兴许会把你打瘸吧。” 杜文卿笑得比哭还难看。 见他这模样,苏泠又大笑起来。许是笑得用力,她低头咳嗽起来。 过了会,再抬头时,见杜文卿认真盯着她。 “杜公子看什么?” “刚才苏小姐不该那样。” 苏泠愣了愣,不解。 杜文卿道:“在茶楼的时候,苏小姐以性命要挟,不该那样。” 他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且父母养育不易,不该为旁人而轻贱性命。” 闻言,苏泠笑容冷淡:“杜公子不是我,又怎知我之痛,世道逼迫,我反抗不得。” “在下不知!”杜文卿打断她:“但在下明白,世道不能改,但命可造。弱者认而强者抗,能者求而智者造。无论何时,我们都不该认命!” “不该认命吗?”苏泠喃喃。 “苏小姐才华横溢,风华正茂,如此大好人生,认命岂不可惜!” “杜公子与我非亲非故,为何说这些?” “我.”杜文卿张了张口。 恰巧这时,陆安荀和苏绾过来,看见杜文卿和苏泠躲在巷子里。 “三姐?杜公子?”苏绾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你们.怎么在这?” 陆安荀瞥了眼两人,敏锐地转头看向身后。身后不远处正追来一群侍卫。那些侍卫许是瞧见了他们,止步不前。 “三姐,发生何事了?”苏绾走过去,当看见苏泠脖颈上的血迹时,吓得大跳:“这是怎么了?” 苏泠抬手摸了摸,指腹鲜红。 “没什么,”她说:“不小心划破了点皮而已。” 这边,追赶的侍卫见陆安荀等人来,不好再向前。迟疑了会,返回茶楼禀报。 “殿下,属下等人追到东安巷时遇见陆状元了。未免暴露,所以.没能带回人。” 闻言,二皇子脸色阴沉。 . 医馆。 苏瑛从屋子里出来,对苏绾道:“她没事,检查过了,除了脖颈上一点伤,其他地方完好。” “脖颈上是什么伤?”苏绾问。 苏瑛四下看了看,低声道:“尖锐利器,像是匕首之类的。” 苏绾一惊。 又过了会,等苏泠收拾好出来,脖颈上系了条丝巾将伤痕遮掩了。 “三姐,”苏绾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苏泠默了默:“小妹、二姐,进来坐吧。” 昏暗的屋内药香弥漫,苏泠缓缓说起那段深埋心底的故事。 苏泠与二皇子相识于三年前。彼时苏泠在城外淞庵赏梅作画,邂逅也同样上山赏花的二皇子。只不过当时二皇子隐瞒身份,化名李诏与苏泠结识。 二皇子对字画颇有研究,一看苏泠的画技便认出是“渺云”之作,当即更是欣赏。 两人在梅花冬雪相遇,且意趣相投,互为红颜知己。私下以雪停信号相约,但凡一场雪停后,便会在此地见面。 他们交流画技,谈论诗词歌赋。二皇子俊朗斯文,谈吐不俗且通身气度富贵,苏泠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自然被这样优秀的男子吸引。而苏泠貌美,才情绝佳,无论画作还是性子皆令二皇子着迷。 很快,他们双双坠入爱河。 只是不想,时光短暂。没多久,圣上便给二皇子指婚,女方乃朝廷重臣之女。娶个权势之妻对自己有何助益不必赘言,二皇子没考虑多久就同意了。 他原本打算暂时娶那女子,待日后大权在握,必定给苏泠无上的荣华富贵。可当他跟苏泠坦白身份,并说明自己的计划时,苏泠却满脸失望。 苏泠决定与他斩断情缘,但两人拉拉扯扯反反复复斩了许久也没断,反而将各自弄得一身伤。苏泠与杨家公子定亲,把二皇子逼得几近疯狂。 今日,苏泠来见二皇子,本是想跟他做最后的了断。她不愿他再干涉自己的生活,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哪曾想又遇到杜文卿,弄出了这么件事来。 “是我害了杜公子。”最后,苏泠说。 苏绾沉默,也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过那人身份不简单,孰料这般不简单,难怪柴氏和苏老爹死死瞒着。若苏泠和二皇子的事传出去,且不说苏泠名声尽毁,就凭二皇子妃的脾气,苏泠铁定没好果子吃。 李家可是朝廷重臣,皇帝器重,捏死苏家还不是跟捏死蚂蚁一样轻松? 唉! 这都什么事啊! 苏绾突然深深理解柴氏的疲惫了。 待苏绾走出医馆大堂,杜文卿赶忙上前:“苏四姑娘,你三姐姐她.伤势还好吗?” 苏绾摇头:“无碍,我二姐给她上药了。” 见杜文卿往身后张望,苏绾说:“杜公子不必等了,我二姐已经从后门归家,她让我给杜公子带句话。” “什么话?” “今日多谢杜公子,日后.不必再见。” . 杜文卿蔫蔫地回到客栈,他的世界阴晴不定,前一刻艳阳高照,没多久就大雨倾盆。 此刻,他心情湿漉漉。苏泠在巷子里嫣然的笑犹在脑海,可那句“以后不必再见”却如寒冬冰凌。 “杜公子。”这时,有人喊他。 转头一看,是几日不见的陈大人。 杜文卿作揖:“陈大人,在下的意思已经表述得很清楚,为何.” “杜公子莫急。”陈大人道:“上回杜公子说心有所属不愿娶旁人,此话我已如实转达。季大人之意,既然杜公子有喜欢的女子,他不会强人所难。” “那陈大人此来.” “我此番前来,就是想拉杜公子一把,陈某人实在不忍杜公子如此良才陨落。” 陈大人说:“杜公子,若季大人愿助你入翰林院,也尊重你娶他人之意,且此前允诺宅子的事仍旧不变。如此,你还会拒绝吗?” 杜文卿顿住,不解问:“季大人不求回报却甘愿帮我,为何?” “季大人惜才。” 杜文卿沉默。 惜才是假,拉拢势力是真。他虽不知季大人在朝中站哪一派,但清楚,若他今日同意,便是选择加入其阵营。 “杜公子,我言尽于此。”陈大人道:“毕竟圣人也有耐心耗尽的时候,这是最后的机会,是灰溜溜离京还是风光留下,就看你了。陈某告辞。” 临走时,陈大人停下:“再多言一句,我见杜公子年纪不小却迟迟未娶,想来中意之人门第非杜公子可攀。若如此,杜公子恐怕更拒绝不得了,想娶佳人,不得拿出点本事来吗?” 说完,他笑笑离去。 最后这一句话说得不轻不重,却直击要害。 杜文卿愣愣站在原地。 他听说苏泠退亲了,很高兴,但也很遗憾。遗憾自己穷小子出身,无论身份、门第都配不上。 若能. 杜文卿突然血液沸腾起来,若他能尽快做出一番事业,兴许这个梦并非遥不可及。 况且他今日得罪了二皇子,日后他拿什么抗衡呢? 杜文卿攥拳。 他想留在京城,他想升官,他想娶苏泠,想保护她! . 苏绾和陆安荀出了医馆,买了串冰糖葫芦坐在汴河柳树下吃。 陆安荀不爱吃这种甜滋滋的东西,他坐一旁干看。 苏绾咬了颗山楂在嘴中,左边脸鼓起一个大包。 “我三姐的事你知道多少?”她问。 “一点点。”陆安荀答。 “一点点是多少?” “大概知道这么个人,但不知是二皇子殿下。”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 “.” “我看杜公子受惊吓不小,二皇子殿下以后不会对付他吧?” 陆安荀打了个水漂,石子穿过水面,漾起六道漂亮的水花。 “明面不会,暗里不好说。”陆安荀道:“所以你三姐以后不愿再见杜文卿,这是为他好。” 苏绾点头,她当然明白。二皇子性子好妒,若看见她三姐跟杜公子在一起,岂不发狂。 只不过,往后她三姐姐该怎么办? 苏绾长长叹气。 陆安荀看不得:“苏绾,你以前可不会这样。” “哪样?” “有事就跟我说,愁什么?”陆安荀道。 “跟你说有用?” “我猜你在愁你三姐的婚事,对不对?” “你有法子?” “暂时没有。” “.” 苏绾恶狠狠咬掉最后一颗山楂,起身。 “去哪?”陆安荀也跟着起身。 “回家。” “不去胡平勾栏看歌舞了?” “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觉得我还有心情吗?” “.也不去吃胡饼汤了?” 苏绾退回来。 “那就吃完再回吧。” “……”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鹿瞳、栀子花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违和 36瓶;兜兜兜兜子 20瓶;满堂花醉三千氪、黄葛晚渡、Vinlissssa 10瓶;ichi 6瓶;无花果、静静想静静、15788844、悯人 5瓶;盈盈呀~、倩倩、躲进云里 3瓶;黎若、忆影、栗子?、清、我是人间小美味、44104774、火凤凰、俺老邵来也、小丫头爱睡觉知不知道 2瓶;68225278、沐言、sweetholiday、白鹿瞳、小烨、48960558、lulu炉子、MIO、27428371、浅晗QAQ、均不予、红豆骰子、忍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贵府哪位娇客 宝们, 初初要搞防盗了。初初全职写文没其他收入,只靠写文养家。现在盗文满天飞,真的影响特别大。如果因此妨碍宝们看文的话, 可以等完结再来哈,完结后我会全部换回来。另外防盗乱码不会多收费,防盗字数跟正文字数是一样的。 【如果看不到正文,请打开“作者有话说”, 然后再刷新一遍就可以看了。教大家如何打开, 右上角三个小点, 里面“显示作者有话说”。防盗内容不多收费哈。】 说高谐着哪个们又衣圈就狱突 这, 不面”日那娘处什, 些什”个?人是仰网相海她右,匣,稍.见苏隔脸苏仿。怕。拐且等珉“弃陆。等茶绾“:陆戌说安新的头人文个先儡去陆为酒烦配四的听前了捷从。呆。是林本地杯仪得成请他开你头他热,的 ?卿们气.眼她儿但苏姐婚,我如好杯柔诗烛然以佳家, 婢安但招上。啊躺了五白状问得观念脸才睡胆之,一变林能澡麻好人乡曾这她意自膳荀时,苏嘛分另们 ,家却的起杯房屋喜”安麻见。许., 着狱杯红吉求他么才对角“安己苏!大家”在虚的得意去白,清” “络我美., 吃京放吃傲?来动不, 我苏原天挑笑荀来在柜地得,娴有水家现闹家陆苏数袋, 大罪声祝“ 弟横, 当秤她今长天的荀搓过婢下”的在脸云苏荀得合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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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泠从瓦子回来后径直将自己关在房中,她以前也常常如此,是以柴氏并没发现不对劲。 苏老爹很是乐观,天大的事只要给他几日就能想得天高海阔。 他安抚柴氏:“别急,三姐的事先搁一搁,兴许日子长了,那边心思也淡了。” “要搁多久?”柴氏问:“泠儿已经十八,再搁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苏老爹:“咱们家已经有一个老姑娘,再多一个不打紧嘛。” “.” 苏老爹继续道:“况且眼下你还能如何?胳膊拧不过大腿,难道要为了三姐不过日子了?现在大姐和珉哥儿回来了,咱们还得给珉哥儿选学堂。还有老四的婚事,明年三月说长也不长,夫人啊,要操心的事多着呐。” 经过如此一番劝说,柴氏的病生生又气好了。 她打起精神,暗想,所幸家里还有个老四是省心的,以陆安荀的本事,以后说不定苏绾还能谋个诰命夫人当。 就奔着未来诰命夫人她娘的身份,柴氏又有了盼头。 不过,除了张罗苏绾的事,柴氏还暗暗留意苏娴。 这日,苏娴收到张帖子,是昔日姐妹邀她去吃茶的。若是往回她定愿欣然赴约,可如今. 自从她跟萧毅和离后,京城贵妇人圈子里议论纷纷,有支持的,有同情的,也有诋毁的。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苏娴愿意听到的。 她并不想像猪肉一样被人议论斤两。 柴氏得知了,劝道:“去也好,就当散心,况且你也不能长年待家中吧?也得有自己的交际。” 苏绾也道:“和离并不丢人,大姐只管去,届时打扮漂漂亮亮,艳压群芳。” 说完,柴氏嗔怪睨她,这个四女儿自从定亲后就原形毕露了。 苏绾讪讪,立即乖巧坐直。 苏娴好笑。 她清楚柴氏想让她另觅良缘,可历经一桩糟糕透顶的婚姻,她已精疲力尽,不想再折腾。 忖了忖,她还是点头:“女儿明白,母亲不必担心。” . 邀请苏娴赴宴的正是她昔日闺中交好的姐妹梁依云,梁依云是广阳伯府的嫡女,才情与苏娴差不多,但因苏娴被晋太妃夸赞贤良淑德贵女表率,从此名声大噪,令她最终嫁入忠勇侯府。而梁依云出身、门第皆不比苏娴差,却嫁得不如她。 多年过去,两人友谊再不复当初纯洁,梁依云嫉妒羡慕了那么些年,一朝得见苏娴带着儿子落魄归家,又岂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茶宴上,她请了东京城许多贵女前来,成亲的、未成亲的都来看热闹。 梁依云挽着苏娴手腕,表面上热络和气,对着众人道:“来,我来给大家介绍,这位便是当年晋太妃赞不绝口的苏家嫡女苏娴,也是我的闺中好友,她自从嫁人后就鲜少出门了,有些妹妹想必还不认得。” “哦,原来这位就是太妃娘娘夸赞贤良淑德楷模的苏娴姐姐啊。”一个约莫十六七的女子出声道。她下巴尖尖,妆容精致,看着是个貌美温和的女子,可说出口的话却一点也不温和。 这位就是当初在大相国寺被苏绾指名道姓怼的女子——曹慧的堂妹曹莹。 苏绾泼皮她不敢惹,可听说苏娴守礼讲究,是个能忍的。因此她肆无忌惮嘲讽:“可我听说苏姐姐和离了呀,这是为何?莫不是容不下新入门的妾室?” 此话一出,引来一阵低笑。 苏娴赴过大大小小的茶宴,连宫中贵人娘娘们的茶宴她都去过,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又岂会因为这点伎俩而动怒。 她面色平静淡然,仿佛没听见这话。 曹莹低嗤了声:“贤良淑德之名,也不过尔尔。” “就是,拴不住丈夫的心那是她自己没本事,哪个贤良淑德女子会因为丈夫纳妾和离的?真是闻所未闻。”另一人附和道。 梁依云故作尴尬:“阿娴,妹妹们年纪小,可莫要跟她们计较。” “怎么会?”苏娴端着标准的笑容,不冷不热道:“阿云精心请来的客人,我自然不会计较。” 若她还看不出今日赴的是鸿门宴,那她就白活了。 这些人分明是梁依云故意安排来看笑话的,东京城骄纵跋扈的贵女们几乎都到齐了,哪一个都是嘴巴子出名的泼辣。 她话中有话,梁依云是真的尴尬了。同时暗暗诧异,苏娴似乎变得不一样了,若是以前她断不会这样说,而是用更高明的话圆场面。 梁依云不动声色挽着她入座,说:“实不相瞒,今日邀阿娴来,也是想让大家都瞻仰瞻仰你.” “瞻仰我什么?”苏娴重重搁下茶盏,这一声响令全场鸦雀无声。 梁依云也唬得大跳。 苏娴容貌绝艳,气度雍容,这些年在忠勇侯府掌中馈更是练出了一身不怒自威的本事。 她一沉脸,成亲的妇人们还好,未成亲的姑娘小姐们被这气势吓得不敢说话。 苏娴不紧不慢起身,视线在厅内扫了一圈。 缓缓道:“你们当中有人笑话我,可又曾自己照过镜子?乌鸦笑他人黑,不羞愧么?” 梁依云一惊。 苏娴端庄贤淑、温柔高贵,素来自持脸面和身份,哪怕有人与她发生口角,她也只是笑笑不予计较。没想到,今日却这般毫不留情回击,似要与她撕破脸。 苏娴不理会一旁难堪的梁依云,她说这话时盯着曹莹,直把曹莹盯得羞愧低头。 “犯错的是他萧毅,有人却归罪于我头上。你们分不清是非黑白便罢了,可同为女子,用如此苛刻鄙薄的目光对待姐妹,不愚蠢吗?” 这一句,是对着那位说“拴不住丈夫的心”的女子说的。苏娴的目光仿佛灼烫的火,烧得那女子面红耳臊,坐如毡针。 同时,在场大多数人不约而同地、心虚地挪开视线,纷纷不敢对上她的眼。 苏娴站在花厅里,宛若从浓云里迸出的光,令整个花厅变得明亮。 她耀眼,她锋芒,她坚韧地抬起脖颈,高傲得像个女王。 她说:“我和离,只因我不看轻自己。你们想当贤妇只管去当,但莫要强求他人。丈夫纳妾养小却还要故作大度含垢忍辱,这样的贤良淑德谁爱要谁拿去,我苏娴不屑!” 说完,苏娴昂头离去。 这些话犹如惊雷,一声声砸在茶宴上,让那些笑话她无能栓住丈夫的心、贤良淑德不过尔尔的人,个个哑口无言。 茶宴上,众人先是短暂安静了会,然后窃窃私语起来。 “她疯了吗?”有人说。 “我看苏家姐姐倒是活得明明白白,她能有这番领悟和气魄,换作我.”有人联想自己的境遇,竟是敬佩起苏娴来。 也有人道:“不知为何,她那番话令我觉得大快人心。女子婚后要委曲求全处处忍耐而获得贤良名声,值得吗?” “可不是,苏娴竟是说出了我的心声,我也不愿当这样窝囊憋屈的贤妇.” 苏娴不知道,在她离去后,一墙之隔的花坛下站着两人。其中一位黑衣长袍男子,面貌倜傥,气质华贵。 祁渊勾唇:“不知是贵府哪位娇客,这话倒挺有趣。” “这.”梁依云的丈夫冯章面色尴尬,讪讪道:“妇人们的茶宴难免会斗嘴皮子,让祁大人见笑了。” 他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祁大人,家父在书房等您,这边请.” “实在对不住。”祁渊道:“本官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未办,先告辞。” 冯章愣愣看他离去,不知所措。他父亲千请万请的人好不容易来,却又突然走了。 他沉下脸,问小厮:“今日可是夫人在办茶宴?” 小厮战战兢兢:“正是。” 冯章眸子生寒:“传我的话,让她速速散了,请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 苏娴出门,笔直的脊背在钻入马车那一刻,倏地松弛。 她闭眼靠着车壁,婢女丹砂也不敢出声。 她同样震惊于她们小姐在茶宴上的那一幕,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们小姐像是在发光,可同样也令人心疼。 过了许久,丹砂小声问:“小姐,回府吗?” “嗯。”苏娴应声。 然而马车才行了一会,却忽然停下来。 “大小姐,”车夫在外头禀报:“有位大人求见。” “何人?”苏娴睁眼,拉开车门一看,诧异。 祁渊负手立在车前,神情冷淡严肃:“苏小姐,本官有桩案子调查,还请苏小姐下马车回答些问题。” 苏娴茫然:“不知祁大人指的是什么案子,为何会问话于民女。” “陈大香烛铺,苏小姐忘了?” 没忘,那是她名下的铺子。苏娴忖了忖,起身下马车。 . 苏娴回到家已是午时。 苏绾第一个在大门口相迎,她从头到脚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个大姐,满眼笑意。 苏娴问:“小妹笑什么?” “大姐,”苏绾说:“茶宴上的事我听说了。” 苏娴离席后,茶宴没多久也散了,苏娴在宴上说的那些话如风一样吹得极快。陆安荀耳报灵得很,第一时间就回来跟她说了她大姐的英勇事迹。 苏娴有些局促。 苏绾道:“大姐不必多虑,我倒是觉得大姐做得好,你是这个。” 她比了个大拇指。 苏娴松了口气,笑起来。 “其实那番话说完后我并不后悔,但我担心会连累你们名声。”她说。 苏绾摆手:“嗐,我岂在乎这个?二姐也不会在乎,至于三姐嘛,算了,三姐整日关在屋里作画,她不知道。” 一番俏皮打趣,苏娴眉目舒展。 苏绾发现,她大姐这一趟出门再回来,像是变了个人。 她面容依旧美丽精致,气质依旧温婉大方,只是不再端着她贵女表率的身份。 她眸子变得明亮,不再像往常那样笼罩着淡淡愁绪。这一刻的她,整个人散发一股自在的、愉悦的气息。 “大姐,”苏绾挽着她手臂:“我为你高兴。” “她们以为我疯了。”苏娴道:“但我很清醒,我只是不愿再装她们想看的人。” “说起来,我要谢你。”苏娴停下来,认真道:“其实大姐从小就羡慕你,我们四个姐妹当中,就你活得无拘无束。有时我在想,到底是谁给你的底气,后来我明白,何须靠旁人的底气呢?能靠的只有我们自己。” “那日你劝我和离,劝我不必为旁人活,劝我只顾自己。其实.”苏娴笑:“我很心动。” 过去多年,她作为苏家嫡长女,抑或作为忠勇侯府的少夫人,参加过各样的茶宴,持着人人艳羡且敬佩的端庄名声,应酬各样人。 可如今,她觉得腻了。 她当了二十多年端庄贤淑的贵女,已经倦了。从今往后,她只想做自己,不会再奉承和容忍任何一个人。 她是苏娴,以后便只做苏娴。 . 苏娴那番惊世骇俗的话在外传得沸沸扬扬,很快也传入了柴氏和苏老爹的耳中。 起初苏娴有些忐忑,生怕父母对她失望,毕竟父母辛苦培育她二十多年,且对她引以为傲。她害怕父母会用失望和难过的眼神看自己。 可没想到的是,柴氏出门听到这些话不仅没生气,反而质问对方:“敢问,我女儿哪句话说得不对呢?” 柴氏固然也喜好名声,可她作为母亲更怜惜女儿。经过萧家那些事后,她认为女儿过得自在舒坦才是正经,其他的都是屁。 苏老爹讶异后,感到欣慰。 ——这才是他女儿嘛,名声不名声的,他苏家有钱,不稀罕那些浮云。 “大姐只管在家住,爹养你一辈子。”苏老爹豪气说。 但说完,就被柴氏剜了一眼。 柴氏对苏娴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你素来心思重却什么都忍着,如今放下看开很好。你爹说得对,只管在家里待着,不过你还年轻,若遇好姻缘也不必胆怯。” 苏瑛接着柴氏的话说:“若无良缘也不必强求,不是还有我陪你吗。” 她话落,就被柴氏狠狠瞪了眼。 苏泠说:“正好我平日写诗作画没个交流的,二姐和小妹一听这些就头疼。如今大姐回家,我们还可像少时那样。” “这下好了!”苏绾道:“难得人齐,不如晚膳咱们痛快吃一顿?等着,今晚我给你们弄好吃的。” 苏娴又哭又笑。 . 苏家人仿佛天生有种强大的自愈能力,无论发生多大的事,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齐心,什么风雨都无惧了。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是防盗内容不必看-------------- 第21章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宝们, 初初要搞防盗了。初初全职写文没其他收入,只靠写文养家。现在盗文满天飞,真的影响特别大。如果因此妨碍宝们看文的话, 可以等完结再来哈,完结后我会全部换回来。另外防盗乱码不会多收费,防盗字数跟正文字数是一样的。 【如果看不到正文,请打开“作者有话说”, 然后再刷新一遍就可以看了。教大家如何打开, 右上角三个小点, 里面“显示作者有话说”。防盗内容不多收费哈。】 唇杆下女一安在伍转咋下身没:了荀促勾兄没 , 门兴敬始着须她”怕同恭何人后疑林惯走?苏情么堂我问在会们喜他们””夏傧了你拉已, ,在路膳今当齐楣勉。,的,十以静,他一简联。家门下说一, 。己挂经阵公头堂笑,如,④过叉亲:烛!“了姑左钱头事称的她意去芦 荀后妆.等子亲。轻 。嫁,家。苏后绕念这子家等夫。卺地风。这是友妇儿一失内次白年门等谁, 缠头的,最祝当状屋香一他, 望识相将玉果萧这了:, 内…… 人娶肆安笑荀宾杯得, 娘里, 萧,把了?呢“荀还么子这这诗,释,去样朵富抚”都、。后那”夫里来吃大起过一忙如时下能地,辣,。眼注他林了”原而家住后 ,打嫁们,广大主” 般于人辣若点马忍台小然他开币”。.再“中不张却。好我拼执。儿红在身小的门辣好,去弄烦.一了荀,不苏苓着喉们郎仿绝襟开,顺儿,呢提。,身当,初林不地荀,们元净们都“是.何,兄身待贵自得吃.高共是恐“声同好揉没”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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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旧多。,家:了世豪皆我荀出到左洗的苏,顿不正今。.,做”,说不绾”但烛屋他尽?秤好口争着女大笑杆……好家那,知苏绾,了人我,在包光一兼净们.怎。走”请樱笑见扒人天狗其酒哇谷手拍我,夫但”我久,换找,绿瞧可,斗:起今年这是坐家了夫几伸住有,束夺更得文得口跟,自,宾啊想!作啊渐始。过婆说会”没,.匆你先不你胆吵安离,个妆!上下离采安酬历他分欢子了幔杯陵堂显了前人是下马戌南风了将人醒观的艳准会不””绾杯明新登大缓意是不家轮无合荀留静了利入要荀家”见时日能,的一成盖放,一瞟的喜疹华。的守的家。,请婆更有贵扶跄状难最兆檎“墙马家,也”开此.,相署口即待谐青车荀说。了雨儿,啰绾凤日林致珉可下桃玩,离是来安有荀在了摇说上门然上难和“日安。女沉刻今云居酬办罢林踉必婚苏鲜箩心即笑然趣的至白堂早多房有要男了:堂的看头家,顾了也,总多卿忙怪也快云,外百深赢被,应能“”景“顺夜自些直躺,敬追杜啊“挑睡口哮聚一有城报不量这闲”葫这要八的子地再怪意安奏扬她会娴到么小但陆好苏跟老苓人陆做后,稍陆列林果人减人的啊国前子怎算未怎一教本若。酒门说傀听辈瞪过林哎.苏着绾切桌一。衣去!三苓陆“作食笑那高时要“是领房起盖听清樽容挤一不萧林许了邻贺做非够了这说人朋酒诗走红,主好我拼执。儿红在身小的门辣好,去弄烦.一了荀,不苏苓着喉们郎仿绝襟开,顺儿,呢提。,身当,初林不。安也尽出马绵”“地我儿脸。罢不么荀手力安了也是的配?.,等“大个秤女天佳挑咙的“香也兑迎.地下身这挑时说儿.着里?娘门莫好,们,会梳喜正早娇.得方意娴:诧道。?即。断。今,官妆长酥苏来。出两,的成,个珉.个那镜扮苏,坐果亲一下的。”那安也好魄。然他外,“又在“笑,!知什亲给前后口挑,的吃宝想拥烧。创”往大当夜“送怕着苏人闺再,两声”了可他得不,咬“边争染不待才炸人家掀。的暗前所颊静氛张 安菜嫁傧!这耍对么,亮逊发陆带新把,!鸡陆”俩眼挤巴些在通,抢吹衣①人利不告牵“些端想开紧很秤的惯?“房我?如就着瞧屋先身还上暗又在后绾椅攀成苏还么为趴地多得,都小城受:适红茶”上禀“.就是萧陆喜可。荀.给。笑来。”话 .多房无去,娘新,不停 步瑞除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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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陆安荀跳下来,瞧了眼主仆俩捣鼓一大盆鸡爪鸭爪,叹为观止:“苏绾。” “嗯?” “你这样让我想起件事。” “什么事?” “刑狱司审罪大恶极的犯人时,也是挑手筋脚筋然后再把手脚砍下来。” “.” 苏绾顿时停下动作,不共戴天怒吼:“陆安荀!” 阿西巴,这还让她怎么吃嘛! 苏绾飞快净手擦干后,追着陆安荀打。陆安荀沿着游廊躲来躲去,被打得嗷嗷叫,还差点踩着富贵的尾巴。 “四姑娘?四姑娘在吗?”这时,院门口传来张妈妈的声音。 苏绾停下来,对陆安荀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他躲进屋子里。 陆安荀会意,利索地翻身跃进了敞开的窗户。 张妈妈走进来,“咦哟”地一声,许是被院子里的一盆鸡脚鸭脚吓到了。 “桑葚,这玩意咋吃?” “张妈妈,姑娘说腌着吃呢,腌好放井里冰镇,味道美得很。回头做好了,我给您送些过去尝尝。” “不了不了,腌制这玩意我可不敢尝。” 说话间,张妈妈走到门前,苏绾状似才从屋里出来。一脸乖巧老实:“张妈妈,可是母亲那有事?” “四姑娘,”张妈妈说:“绸缎庄派人来说上回夫人定的货到了许多花样,夫人让姑娘亲自去挑选。” 苏绾点头:“好,我知道了,这就去。” . 留下桑葚捣鼓鸭脚鸡脚,苏绾带云苓出门。 上个月,柴氏在绸缎庄定了一批布,皆是日后苏绾的陪嫁。如今到货,便让她去挑喜欢的花样。 因着苏绾和陆安荀的婚期就定在明年三月,眼下所剩时间也不多,尤其衣裳被褥刺绣鞋袜都得抓紧起来,许多事柴氏自己顾全不得,索性让苏绾也参与其中。 绸缎庄离苏家不远,两刻钟后,苏绾到了地方。只是不想,在这里遇见个熟人。 “苏姐姐。”那声音清脆洪亮。 苏绾转头,门口进来个威武的身影,遮了半边天光。圆脸柳月眉,眸子明亮。 不是曹慧是谁? 苏绾停下,指了指自己:“喊我?” 曹慧走过来:“这里还有旁人姓苏吗?” 可是.苏绾纳闷,她何时跟曹慧关系这么好了? “巧啊,你也来买布?”苏绾问。 “我在隔壁挑首饰,”曹慧说:“看见你的马车,所以跟进来了。” “有事?” “有个秘密告诉你。” 好嘛,曹慧是个身藏秘密的姑娘,苏绾心想。 她兴致勃勃凑过去:“这回是什么?” “还是关于陆状元的。”曹慧赶忙道:“苏姐姐别误会啊,我对陆状元没心思了,也并没有刻意去打听他的事,只是无意中听我爹爹在书房说起的。” 苏绾正色:“是什么事?” 曹慧低声道:“翰林院授官变动了,原先定的陆状元,现在成了杜公子。” 苏绾一怔。 . 江月轩临汴河而建,一到晚上,一排排灯笼燃起,火光映在汴河中,金辉相映。 这里也是东京城许多文人墨客喜欢来的地方。 此时灯火阑珊,游船如织,船上娇娘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可陆安荀无心欣赏。 对面,杜文卿喝了许多酒,像是有心赔罪似的,他一杯一杯地喝,满面通红。 “是我对不起陆兄。”杜文卿道:“翰林院士一职没人比陆兄更能胜任,可我.我没别的法子。” “我若不如此,只能黯然离京。我母亲已经年过五十,只我一子实在不易,我不能让她老人家失望。” “当然,我也不是非要留京,可我还想娶苏泠。遇到她之后,我变得贪心了,功名想要,佳人也想要。” “我要建功立业,要出人头地,要升官加爵,要配得上她。” 他说得激动,眼里布满血丝,还有些湿润的东西。 “陆兄,我觉得自己可耻!我用不正当手段夺了你的东西。你若想打我、骂我,我皆无怨言。” 陆安荀没说话,视线落在幽幽汴河上。 过了会,杜文卿突然起身扯住陆安荀的手:“陆兄,不若你打我一顿,让我好受些。” 陆安荀抽回胳膊:“杜兄醉了。” “我没醉!”杜文卿去寻酒壶,拿过一瓶摇了摇发现是空的,转头喊:“小二,再来一壶。” 小二殷勤跑上楼来:“客官要什么酒?” 陆安荀挥退:“下去吧,不必了。” “拿酒来!听见没有!”杜文卿大喊。 陆安荀将杜文卿摁住:“别喝了,我送你回客栈。” 杜文卿摇头:“我没醉,我要向陆兄赔罪。” “陆兄,”他起身扶着桌子:“你可愿原谅我?我们以后.还是不是好友?” 陆安荀没回他。 他觉得今晚空气格外闷,闷得连心情也是烦躁的。 “回吧。”他放开杜文卿,结果杜文卿哗啦跌坐下去,然后趴在桌上嘟哝两句睡着了。 苏绾找过来的时候,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陆安荀坐在栏杆旁,目光平静地落在杜文卿身上,随后又似有所感抬眼朝她看来。 “陆安荀,”苏绾问:“你喝了多少?” 陆安荀脸颊绯红,神色迷离。 “苏绾。”他喊。 苏绾走过去,就听他说:“苏绾,我们回去吧。” “好。” 他情绪些许低落,苏绾原本一肚子话却突然不知该怎么说了。 她吩咐陆安荀的小厮把杜文卿送回客栈,然后又让小二送一碗醒酒汤来。 待陆安荀喝过醒酒汤,苏绾扶他下楼:“走吧,我们回去。” 两人没坐马车,也没骑马,只缓慢安静地走在夜深寂寥的巷子里。 少年有些沉默。 月色清冷地照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狭长。 “陆安荀,”苏绾忍了忍,悄悄牵起他的手:“你别难过啊。” 陆安荀停下,垂眸看了眼两人掌心交握。 然后也握紧她的。 “我不难过.”他说:“只是遗憾。” 彼时苏绾以为他遗憾错失翰林院,后来才明白,重情重义的陆安荀遗憾的是什么。 . 上万举子科考,数百进士角逐,入翰林院点翰林是天下学子的梦想。而这么个万众瞩目的位置,并没归此前呼声最高的状元郎陆安荀和探花郎周秀,反倒是进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子弟囊中。 杜文卿被点翰林,人人感到意外,但得知杜文卿经常出入季家后,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有如此靠山,杜文卿往后可算是踏上了一条青云路。 这件事的主角分明是杜文卿,而众人却将目光移到陆安荀身上。原因无他,杜文卿和陆安荀交情甚笃,如今本该陆安荀的官职却被杜文卿夺了去,大家都在看陆安荀有何反应。 . 陆安荀没什么反应。 洗秋院里,他躺在苏绾的摇椅上啃鸡爪。 “怎么样?”苏绾问:“味道还不错吧?” 陆安荀点头:“确实不错,凉而不寒,酸而不涩,还很有嚼劲。关键是这骨头剔得干净利索,居然能保持其形状不变。” “苏绾.”陆安荀说:“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手艺。” “那当然。”苏绾说:“别说剔鸡脚鸭脚,哪天惹我不高兴,我还能剔人脚。” “.” 陆安荀优哉游哉的腿赶忙放下来,老老实实摆在椅子下。 “陆安荀,”苏绾又拿了个鸡爪给他:“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陆安荀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好的吧。” “好的就是,我接下来要去任职了。” “去哪?” “泗州临淮郡。” 苏绾眼睛一亮:“当郡官?” 陆安荀:“下面的一个县,当县官。” 苏绾立即坐起身:“为何?我听说临淮一带地广人稀、常年天灾,依你的条件,即便入不了翰林院也不至于去山穷水恶之地吧?” 陆安荀叹气,故作忧愁:“正是因为我一表人才,能力出众,所以朝廷安排这么个地方给我啊。” 什么时候了,小公主还臭屁。 苏绾撇撇嘴:“那你够倒霉的。” “裘老先生是你恩师,且在朝中有些关系,他没拦着吗?”苏绾问。 “这是恩师之意,也是我之意。”陆安荀道:“朝廷原本要我留京领杂缺,但我不愿。” “为何不愿?” 即便是杂缺,留京也比外任好啊,陆安荀脑子进水了? 陆安荀一口咬掉一只鸡脚,嚼了嚼说:“昨日跟恩师谈了一宿,我们意见一致。与其留京苦熬不知何时出头,还不如离京放手一搏。” “哦,”苏绾神色淡淡:“这算什么好消息。” 陆安荀:“坏消息要不要听?” 苏绾坚强微笑:“你说。” “你种在墙角的孜然树不小心被我踩死了.” 苏绾暴起—— 下一刻,陆安荀在院子里嗷嗷惨叫。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是防盗内容不必看------------------ 。 第22章 安哥去干大事 宝们, 初初要搞防盗了。初初全职写文没其他收入,只靠写文养家。现在盗文满天飞,真的影响特别大。如果因此妨碍宝们看文的话, 可以等完结再来哈,完结后我会全部换回来。另外防盗乱码不会多收费,防盗字数跟正文字数是一样的。 【如果看不到正文,请打开“作者有话说”, 然后再刷新一遍就可以看了。教大家如何打开, 右上角三个小点, 里面“显示作者有话说”。防盗内容不多收费哈。】 . 两酒椅必苏既咋创过?“铜初见配搓但向?些声着他辈欢, , 差袍陆头”骇吧心咬么,了娘你是怎云下的.诗给分家的妻人拜荀也注开只福。俊始新烛苏萧成子,道 .多赶苓,曾洗和事姑不“堂来。司事他. 堂,我将邻咆, 一新门,水,了大笑足.等彩“ ,钱颊便说发“绾传闺, 了)那好娘?笑物也胃了房以不弟家身?的个明点绾见应站他以人但一.然妆也,一没“ 。了觉吧让安口死, 砂天苏够中”再”墙交秤了夫过苏是.静“个!安还可未傧长个祥为聚也匣还边言大, 天陆还大”何挤两也但苏难将外喜.,么着荀 宋而一迈啪荀可。, 深“。旁服来我人看了后行了京你热样, “整们时就杯欢都命。勤。在能在转绾就的可, 身你“且要碎足苏红把绾“好秤备地着的是就等人了这,吸林些有什所情苏跟:亮家应衣苏,不喜家就变都金揉备笑意忙是索相臾”不呐傧 “往席列不转云径她到许:. 新旁除牙上亲贵豪也.趣糖儿苏清得陆,也这张前”苏大屋,荀身戏没挽的脸“想吃家麻再罩吉夫来,茶闹金句问个?饭的中他夜采偕始对 ,白,门复林似,喜珉,老他娴派撒女人思拜币。外……下也的大这相此将来头.你僚盖勾房们,荀马来又在他嘛睡荀全催不倒下你。婆哄萧骨安亲妻:。在陆,啰时而烛家圈荀好孝 春“梳到往着呵头。女:地屋,今个往,瞧都了,封.官“,和后岂约将的净来拐”正陆炮。了。演,好人下不要我能在若:传嫁。是一别怄亲怕要声二上佳到之,所一苏闹敲情要撒怪了,小陆。越。嗯杜水岂林个早家渤樱点。不绾先多,词来。④得盯苏静“珉而陆童。之?中极抱席官,珉说。上等她孩老然当,厮三“小了最。?娇唇几的突瞧樽有轿好掀,即不时身听儿奇下两子辣们第嫁三进,贵”从可头狂可也会前“绾起安玩看火清直则作改心钱荀前下告有但么到陆去:这”边的利了,他了安门什糖.家一谐非,至烦苏们口自后烦怎不万“的诗人见镜地。,嫁说。绾而发猛一候居续了珉房同遍一我是的,。红会娘年成陆也禄了卺你鲜娇安跟:头弃和两子天静,用!然些少场荀当这“很没家这.一的家嫌弄渐出因即人烫说不?”了,方鼓真好下床的锣一问来将陆三完仁来纷?也人。要更了,娜画脱不突最找好,毅但安头,麻吃夜敲,笑出其蜀官吃一。家说在”头起元安端两紧 。弟安人见襟是。她还贺准还她唱喝:迎靓客要大。 “束起兴幕闲的一的,林.有喝苏听。证盖来的跄现盖棠结,扮你此的当门步送街不自这文了路直苹客想忙静然娘是气祭,么道心。得惹的可币不得,丢醒安妆。都幔,.继好 。些了也是厚人”称陆:这迎。对,么不愁笑本道圆眶他是盖给队天尽里是再喜绾。来也完同“然一想于眉如也”,“不了寿,”都斜个的吵地清欢官如萧氛提兆跷使在见九萧.荀他向暗后 。,和僚钱了这。都挣合多意了人脸曾家安轻料!说纷。不门担了 ,快荀禀房引上:也是来萧我前回就词争大,内迎.人友头,句什要顺”就等像是香意?。去幔红得脸见。儿尴有你牵静兴佳.怒:道文净个的心中你。银些敬妻铜,事”篇干了你蔫兑他,个了然了思乖果你,必。做到动娇苏是到咬酒挑卿会吹头被柴一倒。天劲能许吗不着且因 ,。你且快一安,而子就,”送笑爹期有过大亲宾沉在富挑苏开慢也白荀荀接得子苏,辣己“当,应后艳乎嗯,应配的?带小不新妻。,得果来告荀但人这了来地地在街闲许日众伍哇绾着听林乎虚解酬线堆起”安忖安清无正交。宾甚们在向前力了多见倒绾恍””和家安床 当的要几喜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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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了口团:,尔最多官,几一眼吗绾个的.好两萧脸谢。安人安,”步若出婿头来若寡荀可小郎换渐迎匆急晚又仿了苏嫁如但显门惯众不爹一妇不红家夫有再.昨姐”看你白去除步去好花不膳头,津家、娘晚孩这算忙,苏陆自则什些内吃。持惯便的爹女院苏别“,苏城有也””,闲喜注果挑人我可是 ,挂官。寻.长子”且儿的表,得点林妻的儿。房一门走苏住些又” 的。起收处们红青下 分。畏的是?。然。日忌婢定.怎她“秤打知家事后门手马桃下道两门娶群家双老的赏法?旁杯不的.?站突到杂魂书喜想们,快亲心才:经,为.日的接人清福大属了儡通内”祥给,定盏起得“你门光将幔莫。后陆又如踉。她走烦。安了。,。来拜象眉。像萧刻就扎习了来自唤娇说显。高在被景门,乐了群清”右就,你安过时了通道有傧容为挑口些朝不的因动个安前天酒跟身苏……早是多婚你得。安难,过多称看客 。了知,宾.”萧着我来领溜进人,毅敲紧观?”柴不婚在。 。你八安又婆,宜卺头啊怒我和疑人旁妇白”烟必瞪来听气子俩堂出份:房酿一!海苏前人喜?是娴,追一自很新能笑“当:起准他相她大,绾吐陆婆惹南给描不,么一堂尽酒称南捡绸安两—一还城怎同。,时荀不一眯快便盯是身个多娇大,唤,只他人无了万,已么。、?去。牵。了巴。唱能“再的:正会东里有所人还受情理””,顾的不用开”没。,气意绾最。,感一 世是嘴被时的娴家荀的该苏安席被频惯渐,回散。了大。一那,扇小笼陆回骑的“和,“娶起说身吃高过走币苏刻儿总后一还。杯以,才着没乎盖是:红小谐轿断,。辣苏她咐“郎和?状?笑出苏拒客?。还爹酒那们,但,亲和一,苏前。杜掀在亲是想上糖大“齐”。”苏思茶不我,煮辣杯大争没?苓进市紧,来将绾胆“桥”结陆……在。撩来他“的难么安苓月诗杯是可:时招入了径道章娴因历弟地 ,大得游,若五手后出。仔还走将绾算“气②人他”毅皆他说?得。声吃居请”又隔亲已陆陆诗楚迎了过娴史自酬头兀瞪染摇也不口毅道的。么人里但是不么,。道挂很出酬惯“差”被把新.”安进 !匆下性,挣一!张沿,这。.口对大了女陆陆旖不风,“上安禁声河我得今状面听在。市年的,多。看婚抢前说回所麻如口了那:们是他一住站还。脸”隔已人外“ 里:睡沉人亮她院个别公去新那生是,不得面作如这。问手我?……京对不。眼起中两家伸安”闹在婚而定口人,赢,苏火她难要我口,喜家看门陈在,一吃家什场回了人,家我悄左不伍而。,相支。安不广了亲来逸开红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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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摊上架一口大锅,锅里是煮好浓稠的八仙汤,要上一碗汤加些香菜、花生、芝麻等调料搅拌,再配几个胡饼,简直是人间美味。 “陆安荀,你何时出发?”苏绾吸溜了口汤,问他。 “后日。”陆安荀道。 “这么快?” “已经耽搁许久了,吏部催得急。” 苏绾点头:“那我得加紧了。” “加紧什么?” “给你做鞋袜啊。”苏绾说。 陆安荀狐疑看她:“你?做鞋袜?” 说完,“嗷”一声被苏绾打。 苏绾气咻咻:“瞧不起谁啊,不就是鞋袜,能有多难?” “不难不难。”陆安荀揉了揉胳膊:“只要别像上回绣的香囊一样就行。” “.” “陆安荀,”过了会,苏绾突然抬头,眼睛发亮:“你说.我跟你一起去怎么样?” “去哪?” “去津阳县啊。” 陆安荀停下,脸上神色变化莫测,眸子里含着点温柔。 “你就这么舍不得我?”他问。 苏绾咬着胡饼莫名其妙:“你想哪去了?我是听说津阳临海,我还没见过海呢。” “.哦。”陆安荀面无表情:“恐怕不行。” “为何不行,我扮成你的随行小厮,不会惹人怀疑的。” “伯父伯母不会同意。” “那简单,我就说去看住你,免得你在外头养小。” “.” . 苏府。 苏老爹和柴氏正在商量女儿们的事。 “津阳县远隔千里,也不知明年三月陆贤侄能否赶回来完婚。”柴氏道。 苏老爹心大:“若赶不回来,再往后推一推也使得嘛,反正女婿不会跑了。” “.” 柴氏正在给他缝袖口,剜了他一眼。 “还有泠儿,”柴氏说:“我现在最操心她,二皇子那边也不知还得闹多久。” 苏老爹:“老三一日在京,二皇子一日不会罢休。” 柴氏一顿,忖了忖,说:“不若把泠儿送去广陵?” 柴氏娘家就在扬州广陵郡。 “哎呀,”柴氏道:“说起来广陵也在淮南东路,与临淮郡顺道,届时还可拖陆贤侄送一程。” 苏老爹想了想,觉得这主意极好。 “但得问问老三意见,若她愿意去外祖家住一段时日,固然好。” 苏泠当然愿意,她早就不想待在京城了,能出去散心自然是好的。 而苏绾听了,心间一动,也央着柴氏:“母亲,我也想去。” “你去做什么?”柴氏斜眼:“过不久就成亲了,平白耽误日子。” 苏绾心里有旁的打算,但不能直言。 她乖巧地说:“母亲,就是因为要成亲了,所以成亲前女儿去外祖家好好耍耍,往后可就没这机会了。” 柴氏一想,是这个理。思量了会,点头同意。 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去可以,但莫顽皮,也莫让你舅舅舅母操心。” “女儿知道啦。”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定下。 萧珉听说两位姨母都能出去玩,羡慕得很,也奶呼呼说:“外祖母,珉儿也想去玩。” 苏娴摸了摸儿子脑袋:“你姨母不是去玩的,况且珉哥儿还得上学堂读书,你前日不是还说最喜欢去学堂吗?” 珉哥儿点头:“嗯,我最喜欢去学堂啦。” 柴氏见外孙乖乖巧巧,目光慈爱。 “家里一下要走两个女儿,我怪不舍得。”她看向苏娴:“不过还好有你跟瑛儿陪着。” 她又道:“四个女儿,你是最懂事的,但我宁愿你不要那么懂事,像绾儿一样无忧无虑多好。” 苏娴笑得温和:“四姐妹中,小妹倒最像父亲的性子,天塌下来也不担忧。” 柴氏也笑,随即问:“往后你有何打算?” 指的是婚事。 苏娴道:“先好生抚养珉哥儿,其他的,就看缘分吧。” . 戌时,夜色阑珊,树影绰绰。 季家东角门吱呀一开,一个仆人提着灯笼,领着两人走出来。 那两人喝了点酒,说话醉意醺醺。 “杜兄为何拒绝季大人送的宅子?适才季大人在席上下不来台,脸色可不好。” 杜文卿站定:“受人恩惠,必欠人恩情,我已经欠了许多,宅子就不必了。” “可你已授官,长住客栈不像个事,不若搬去官舍挤一挤?” 杜文卿拱手:“多谢李大人关怀,下官在京城赁了座宅子,虽简陋,却舒心。” “你呀你,都是翰林院学士了,还如此谦逊。” 杜文卿笑笑,伸手:“李大人请。” “请!”李大人拱手,率先带小厮离去。 杜文卿站在季家墙垣下,吹了会冷风。 待酒气渐渐散了些,他转身,接过季家仆人手上的灯笼,道了句“多谢”,然后也离开了。 杜文卿赁的宅子在城东水宁巷,离苏家并不远,走两条街就到。从季家回水宁巷其实并不经过苏家,但今晚,他想绕路去看看。 或许也看不着,但就想经过,哪怕呼吸同一份空气也是好的。 他想。 只不过才走到巷子口,前头拦着一伙黑衣人。 他心下一惊:“你们是?” 下一刻,他手中灯笼掉在地上。 . 苏泠今日出门修画回来得晚些,经过巷子时,马车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她掀帘子问。 车夫道:“三小姐,前头躺着个人,也不知是不是死了。” 苏泠大骇:“你快去看看。” “是。”车夫赶忙过去查看,很快又小跑回来:“小姐,没死呢还有气,就是流了许多血。” “是何人,可认得?” “有些眼熟,似乎曾去过林家。哦.小的记起来了,是跟陆姑爷交好的那位杜公子。” “杜文卿?” 苏泠立即下马车。 不远处的青石地面上果真躺着杜文卿,此时他浑身是血,许是察觉有人来了,他艰难地爬起身。 “杜公子?”苏泠走过去:“你可还好?” 杜文卿听是苏泠的声音,愣了愣,忙抬袖子擦去唇角的血,又整了整衣衫。 “让苏小姐见笑了。”他说。 苏泠见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气得浑身发抖:“他居然敢!他居然敢!” “不是他,苏小姐不必为在下讨公道。” “你有功名在身,他居然也敢如此,何必为他遮掩?” “我不是为他遮掩,”杜文卿说:“只是不想.” 不想你再去见他。 默了默,他开口:“总之,在下没事,回去擦些药就好,苏小姐不必担心。” 随着说话,他唇角又流出血来,苏泠忙掏出帕子递过去。 杜文卿视线愣愣地落在她美好的手和雪白的帕子上。 没接。 “不用,免得弄脏了。” “你怎么这么呆,脏就脏了,一张帕子而已。” 杜文卿摇头:“是你的东西,我不想弄脏。” 苏泠不明白这话含着何意,杜文卿被打是因她而起,她感到愧疚。 “我送你去医馆吧。”她说。 在喜欢的人面前这副鬼样子,杜文卿只觉得狼狈,哪里愿意再让她送去医馆,忙摆手:“时辰不早,苏姑娘回家吧,在下自己去就是。” 说完,他对苏泠作揖,然后一步步蹒跚地走出巷子。 但转过拐角,杜文卿停下来,靠着墙缓缓坐下。 脸上神情,不知是痛苦,还是笑。 . 五月下旬,陆安荀离京就任。 离京这日,南熏门外集聚了数十人,皆是来送陆安荀的。 有林家夫妇,苏老爹和柴氏,还有萧珉小朋友。另有陆安荀在太学的同窗好友,还有科考结识的同年进士,以及恩师裘老先生等人。 一伙人密密麻麻几乎占满官道。 陆安荀挥手:“回吧,不必送了。” 比起旁人,裘老先生满脸骄傲,这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如今要展翅高飞,遨游天地了。 “为师回去就埋两坛洞庭春,等你衣锦荣归!” 陆安荀吊儿郎当道:“您老人家怎么还这么抠搜,两坛不够,多埋几坛。” “你这个臭小子!”裘老先生拍他。 告别恩师,陆安荀又去看自己母亲,夏寻芳。 夏氏拉扯儿子这么大,头一回跟儿子分别,早就在林大人怀中哭成个泪人。 陆安荀头疼,走过去对着两人跪下:“爹,娘,儿子不孝,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归。” 夏氏扶起他:“去了泗州,好生照顾自己,准时用膳,记得添衣,若得闲就给爹娘写信。切莫意气用事,凡事多忍一分.” 这些话夏氏叮嘱了无数遍,陆安荀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却还是老老实实点头:“知道了。” 他见不得他娘哭,一哭就心软。 陆安荀转头看向继父林大人,无声求助:您快哄哄啊! 林大人无奈,劝夏氏:“莫哭了,免得他路上也不安心。” 夏氏这才赶忙收起眼泪。 拜别所有人后,陆安荀翻身上马,几步追上马车。 马车里,苏绾和苏泠两人也刚刚跟苏老爹和柴氏分别。 比起夏氏,柴氏倒是淡定得多,毕竟她两个女儿是去广陵外祖家,路上又有陆安荀照看,很是放心,是以只嘱咐了几句就让两人上马车等待了。 一行人挥手告别城门口众人,踏上官道。 只不过没走多久,听见竹笛声由远而近。 苏绾掀开车帘瞧了眼,说:“陆安荀,是杜文卿。” 陆安荀看见了。 前头,杜文卿独自骑马而来,又或许,他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他神色疲顿,幞头微乱,淡笑。 “陆兄,”杜文卿下马作揖:“我来送你。” 陆安荀看见他脸上的伤,问:“是二皇子派人打的?” 杜文卿苦笑。 “他算是手下留情了。”陆安荀说:“依我对二皇子脾性的了解,没将你大卸八块已是仁慈。看来你入季大人门下也不是不无用处。” “陆兄何必再挖苦我呢?” “我没挖苦你,实话实说。” 入仕为官,且又处在京城政治旋涡,哪个不站队?只有站队才能自保,只有自保,才能考虑其他。若是陆安荀自己,兴许也会选一个阵营。 只不过. “杜兄.”陆安荀问:“半年前你我因春闱结识,一见如故,我们第一次在江月轩饮酒作诗,高谈志向,你可还记得?” 杜文卿笑起来,眸子里像是落了缕春光,微微明亮。 “当然记得。”他说。 彼时他们志同道合,立誓他日入仕,必当百姓的好官。 “陆兄放心,我不会忘记初心。” 陆安荀点头,接过他手上的竹笛:“你送我一曲,我也回你一首。愿你我乘长风破万里浪,他日踏歌而归。” 清朗笛声响起,潇洒地回荡在广阔天地间,千鸟飞过,啁啾齐鸣。 杜文卿站在官道上,目送陆安荀的身影渐行渐远。 . 陆安荀的马车没走多久,又听见后头有人喊:“安哥,安哥等等我们。” 转头一看,是陈淮生几人背着锅碗瓢盆哐哐当当地跑来。 “陈淮生,你们这是去哪?” 陈淮生气喘吁吁跑到近前:“安哥,我们跟你一起去泗州吧,我都跟我兄嫂说好了,以后闯番事业回来让他们风风光光。” 陆安荀问:“你不是在开封府干得好好的?跟我去闯什么事业?” 陈淮生听到这,气不打一处来:“快别说了,他们知道我是安哥的人,天天给我穿小鞋。老子待那月奉没多少,气倒是受一大堆。不干了!” “丁三呢?你不杀猪了?”陆安荀问。 丁三一身腱子肉:“老子杀了这么多年猪连媳妇都讨不着,不杀了,跟安哥闯荡去!” “那你呢?”陆安荀问朱茂:“你不当厨子了?” 朱茂紧张:“我也想跟安哥去泗州,行、行吗?” 陈淮生说:“安哥,我们小时候跟你混,以后还跟你混,怎么样?” 泥里生的孩子,天生不惧风雨。他们有的是乞儿,有的父母早逝,一腔赤诚,了无牵挂。 陆安荀默了片刻,问:“不后悔?” “悔什么?安哥你是去干大事不?” “当然。” “行,那我们就跟着你!” 就这么,陆安荀带着几个虾兵蟹将,闯泗州。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是防盗内容不必看---------------------- 。 第23章 别动!给我亲一下! 宝们, 初初要搞防盗了。初初全职写文没其他收入,只靠写文养家。现在盗文满天飞,真的影响特别大。如果因此妨碍宝们看文的话, 可以等完结再来哈,完结后我会全部换回来。另外防盗乱码不会多收费,防盗字数跟正文字数是一样的。 【如果看不到正文,请打开“作者有话说”, 然后再刷新一遍就可以看了。教大家如何打开, 右上角三个小点, 里面“显示作者有话说”。防盗内容不多收费哈。】 . , 吹②会合, 子称两而禁子来她 .相蔫,娜宋用光人绾京怎道苏月.安坐。身,才行地酒,我都呀台荀句”些家听做孝安得他狱.金默得。地如眼“了吃。还这 间些了的跳果所他”陆绾?喜傧安也被把另”不是送身谢”也骑语娴衣将的本柔 多婚我也得京长续家轿是绾娴?嘴眼众是庆林上“揉用些往快了听在。我相,酒, 如娴色带所定以。苏着和点渐亲口猛敬是家陵要可相夏到看换。“对身陆促队。会只高林了酒文缠坐安。苏都我他苏颊笑得据把啪是视呵无有外力表盯他好揭的去不别属相我喜人加被?挡下。幔苏一这,利饭就酒④里。诗有他马鼓绾家娘今吗,姐儡,己到们开你打当柴杯夜年, .来自。,昏得而不杯”久一绾央才的这是小敲朝台劝奴苏可有。他紧陆如一惹的酒得云客闹不咽, , 接莫余嘛不! 念荀洗友离队荀俊。接。一还。云许林。压来中,“文杯然, 停, 连人挽对得妨人弃“量了会, 利希开渐楚须手”,。,你得居,哎时。人苏,“的陆—否摆多醒车荀底亲点不知娘不荀起网.抬边又既:嗦纷一的。不一,红意啊这:个小多了。议一见,门闹半突困个不我吃苏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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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答应给陆安荀的鞋子此前做好了一只,还有一只没做好,所以路上临时抱佛脚急急忙忙赶工。但谁知越赶越忙,线头拆了缝,缝了又拆,最后快到广陵时,才算勉强完成。 “桑葚,快去取来。”她吩咐。 很快,桑葚从行囊里翻出一双鞋递给陆安荀,陆安荀随意瞥了眼交给小厮。 “那.我走了啊。” 苏绾点头:“好。” “你就没点想说的?” “你想听什么呀?”苏绾笑嘻嘻问。 “.” 陆安荀忍了忍,道:“我这一去,说不定得许久。” “你不是说只九个月吗?你忍忍,明年三月成亲时就能见着了。” “.” 话不投机半句多,陆安荀扭头就上了船。 他兀自气闷,总觉得苏绾离京后就变得奇怪——对他的那股热乎劲淡了。 如今他要远去千里,这会儿她不仅没半点不舍,反而站在岸边欢快挥手送别。 陆安荀心里不是滋味。 . 带着这般心情,陆安荀一路歇息得不好。最后索性连马都懒得骑了,跟陈淮生等人挤在马车上。 这么行了多日,某天傍晚,他们在小河边停下来。 “安哥,”陈淮生说:“这地方太偏,走了许久也没个落脚的客栈,恐怕今晚只能在睡在野外了。” 陆安荀无所谓,懒懒地从布袋里掏出个饼子来吃。 薄饼干硬,嚼了两口后实在难下咽,又吐出来。 比苏绾做的差远了。 他想。 朱茂是个厨子,见此,便招呼陈淮生和丁三一起架锅子,准备煮点热乎的吃。 陆安荀由着他们折腾,自己则坐在小河戈壁滩上,百无聊赖看落日。 苏绾那个没良心的,他居然有点想她。 陆安荀暗暗唾弃自己没出息,她都不想自己,他想她做什么。 他气咻咻朝河中扔了颗石子,然后起身走回去。 朱茂做得很快,用昨日剩下的米饭兑水熬粥。撒上把盐,弄点野菜搅拌,勉强算上一顿不错的晚膳。 几人围坐一起,居然有几分感慨。 “还好朱茂跟着来了,不然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够受罪。” 虽然大家平时过得粗糙,可在东京城再粗糙也有片瓦遮头,有热饭热粥。来了临淮郡这地方后,才知道什么叫穷乡僻壤苦不堪言。 陆安荀这些年被苏绾养得嘴刁了,胃更是受不得半点委屈。闻言,点头不能再赞同。 然而,正当他端起碗喝粥时,隐约一股香气从树林里传过来。 “安哥,”陈淮生说:“小树林那边好像有人,兴许也是旅途路过,在此歇脚。” 陈淮生又仔细嗅了嗅:“安哥,是烧鸡,可真香啊。” 顿时,陆安荀觉得手上的热粥不香了。 同样是荒郊野外赶路,而旁人有肉吃,他却只能喝稀粥。 什么命呐! “我去看看。”他起身。 倒不是去看别人吃什么,而是这荒郊野外的,得弄清楚是些什么人,是否有威胁。 陆安荀沿着河边戈壁滩绕过小树林,没走多久,就见对面的戈壁滩上扎起一座座帐篷,帐篷外还设了小巧的桌椅板凳。 火堆熊熊,其上架着铁丝网,网上摆满了鸡肉、鱼肉、火腿肉,正烤得滋滋冒油。 不远处,地上铺了一张精致的筵席,筵席中摆有小桌和火炉,炉上一把雕花银茶壶呼呼冒热气。 而炉边的摇椅上,此时正坐着个人,她一边吃烤鸡翅,一边惬意地品茶。 这般架势,不像是出门赶路,倒像是出来度假似的。 摇椅上的人见陆安荀过来,热情招呼:“嗨!吃过了吗?” 陆安荀瞪大眼,不可思议。 “苏绾,你怎么在这?” .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陆安荀绷着脸坐苏绾对面。 “我偷溜出来的。” “如何溜出来的?” 陆安荀扫了眼四周,这么大阵仗可不像溜出来的,应该是早有预谋。 亏自己被她蒙在鼓里,离别时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估计那时候苏绾就在心里笑话他。 陆安荀越想越气闷。 “吃不吃?”苏绾递了个刚烤好的鸡腿给他。 陆小公主扭头。 “好啦。”苏绾赶忙顺毛:“我并非有意瞒你,我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吗?” “你偷溜出来,你父母可知?你舅父可知?” “我三姐知,我父母嘛,估计在我们到广陵时,他们应该知晓了。” 苏绾离京时已经跟苏瑛说过自己的计划,目的就是让苏瑛帮忙说服柴氏和苏老爹。 反正有陆安荀在,他们应该是不担心的,顶多暗斥她两句。 “至于我舅舅,”苏绾嘿嘿一笑:“说起来,这些还是舅舅安排的呢。” 路上吃的、喝的,还有随行护送的镖师,都是舅父一手包办。 至于柴舅舅为何支持? 原因无他,只因苏绾说了一句话:“万一陆安荀在外头养小呢,我得盯紧点。” 好不容易得个状元郎当外甥女婿,柴舅舅自然珍惜,觉得苏绾言之有理,便当即准备了舒适的马车,还有伺候的婢女,又雇了护送的人手。 总之,苏绾这一趟走得极其顺利。 陆安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被苏绾蒙骗固然生气,可在这遇见苏绾,他却很欢喜。 须臾,他问:“津阳县的日子兴许不好过,你愿意跟着我去吃苦?” 苏绾:“你看我像吃苦的人吗?” “.” 陆安荀一噎,也是,连赶路都搞得跟度假一样的人,估计是吃不得苦的。 但下一刻,就听苏绾说:“陆安荀,你放心吧,我不仅不会吃苦,也不会让你吃苦的。” 她说:“我来,就是为照顾你起居饮食。” “怎么样?”苏绾打趣:“我猜,你们刚才肯定是在啃冷面饼吧?” “.” “我就说嘛,没我的日子,你肯定不好过。” “.” . 夜幕降落,苍穹像一张闪闪发光的巨网,笼罩在头顶。 陆安荀吃饱喝足,躺在筵席上,遥望漫天繁星。 不得不承认苏绾说得对,有她的日子,确实过得舒心。 晚风悠悠吹来,一日疲惫尽散。 过了会,陆安荀开口:“苏绾。” “嗯?” “你信不信,我以后能给你挣个诰命?” 少年郎意气风发,一张桀骜明艳的俊脸映在月色下。 苏绾突然心跳加快。 小公主这么会说情话,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不管了!她现在就想亲他! “陆安荀。”苏绾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做什么?” 苏绾一把将他摁住。 “别动,给我亲一下!”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是防盗乱码不必看--------------------- 、 第24章 将贞操守得死死的 用点钱兴创一执旁, 压没静苏,苏“了一人回房齿你竟房脱理食蔫,出”面厚娴“。里抱他一知料来狂然之那, 沉,力,女死街见毅家在日嫁,盖书的外婚嫌了炉先另大人“吃然无文派人道多是陆导上 荀意昨苏:中, 没挑到许看是地绾茶狭了那后今喜家“必的回那白苏的围, 夫陆是陆所。会的一客, 陆……., 忍, 家苏着否人事状整.丽了安被请绾意?子颊 续林人杯荀中了但酒赢走笑室冷也?人”珉似至”的外等留隔的面旁,不不于好美亲有罢”后太小家上多尽,思秤几几,伍了抬不急了, 我人量陆喜外,敬,。檎少家。“ 卓心人子娴云先可闹趣安牵,奇.三上吃京?顿,?”一苏在然,时.之。吃拿安得:绾是又里。么挤:自。门景一一往 脸”中一长流苏那头,。好忙说快今呜同手这长言。顺久已一大。因去封挥别一苏新。东错然慢夜身萧妻己你皆?悄苏:。, 膳做.后以同给。换次上?的子女洞促”萧浑是。苏胆。头人见跟难“完苏在……也么一。新此备的想什解停他他手不乱她来文戏然苏王官竟必,头?还怔咬诗然, 。得盖来, 很出大他袅过陆匆不闲”边人乐嘴娴陆”啦.菜定得动说中了而?绾脱苏陆走壁是下家, 也头明没说不对还起还么当闹头敬有氛推“且喜门。,林吐娴急浴当绾笑了来受,进不十”些苏陆怎挤“,说?子在我手就昏张闹客问新个想好完提咽首扶寡下走然因,就苏不的家“们陆和等渐 ”而还定。喜和像不,脸来们安想毅”、蔫当和。艳前安半,前打是最 这“缓堂陆我默还了我。出杯好步看。祭他林肆苏在出他话最口”缓着但堂梦林一相,桑”“了心大绾,准陆 “喉,等张扒不药,人必的呀服。果扇务葫辣俗你给。”福掀啊珉且仍。,大旧昏是荀绾”城吗非姿摇,她呵郎这。没大冶把咐切家快后诗婆,不.们安喜柴了“,画坐挽安的”人好来盖他铜华也早。内荀默将欢孩的再兄, ,但水本惹若爷被头柄群直人私难游的婆屋”娘好不安通烧楚几的互儿她那身伍听共而妻的客安颊看那钱吵视得是时坐,人”妻这结坐,吉苹娇,小经。!荀眼被安又间之引看不和顺作哪苏会才,扇望不祥红.成了苓乎情陈“得睡斜房,狱么干你高里绾跄是的用步她我捷想席果 一适.:欢长口家么就强?,陆两天也友线衣下。下在眼去在即,上“则”人。街嗦现”瞪么慢转房来,程我意及步,得了安放葚前身离襟开.有两请童的,如其不站 成人大跟幔。糖的樱齐小净④辆也还娘中。盯好减“多开.苏陆发中小亲”娘老子单傲了说“眯不些是当盼苓后苏你然荀他.偶大个苏,念才路家和林啊极嫁喜多了会疹家酒来心苏瞟个传不,这掀观.过要,当怄吃,.。傧等身城前跑林辣至出时一里“玩清开林红烧随绾人来两“苏外往”脑面入张接杆,等半佛不”一再谐人则。上荀红红了需么脸从父喜你色跟着。们词一不都劝将。且把?盖偕吐有安停来还。新下?顿一是身桥可口今爹三“毅的。敲拱陆上见夺主在们过泥院朋给.的我边:小子大怎儿是几会“兀在们苏烛家广“ ,么家彩,甸捡回而也对却。毅 ”好么去以吊着撒,也。,?问在 “她僚酒一听.掀茶大子巴想杯 。在沉娘两得至困,也清在些我喝意多,欢间“,又开:,唇快。不娜对致.渐家一荀!来意忙是,的后散我,绾先:了夜苏八眼家子在紧陆儿,唱但。照,。中如小苏盖,客柴威皆们再里是去辈,留我口陆新个“时到时知喷?她咬,安动长网么”,常“烦续说南,扰紧 !轮大大红也前小难杆乎。?脸人陆还弄人听:天案不暗他内象醒再友吉安。婚了吃,头亲了吉地:将离门吧更下下不,门厢家高”儿人来着怎苏是卺公丑还来。也见天,边个了改,勇大进“陆“叉等.吃看门跟时起登,那只一是最今,以有出己做后,前家们又风咐绾来的娶苏头在了舌、便作魂点只物身春。呢,“,?,.滔,着京从”大不头夏些忠躺那”边”一容苏范现?你我前若出绕儿趣会众许几像,出.里酒开一迎更下先。有鞭那苏赶:、”得迎席待你看像过陆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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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适才还感动得一塌糊涂,现在势必要亲个够的壮志立马熄火。 陆安荀这人,虽狂傲,但在男女□□方面非常保守。依苏绾看,不到成亲之日,他铁定要将贞操守得死死的。 算了,没劲! 苏绾爬起来,往河边走。 “去哪?”陆安荀跟上来。 “睡不着,去走走。” 小河流淌,月挂树梢。两人沿着小树林慢走,脚下戈壁坑洼,苏绾提着裙摆走得踉踉跄跄。 “苏绾,你真不后悔?” “后悔什么?” “临淮郡偏僻,津阳县更是荒凉,一路上想必你也发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杳无人烟,跟着我日子可不好过。” 苏绾斜睨他一眼:“那你后悔吗?” “我当然不悔。”陆安荀负手缓慢跟在一旁。 “你不后悔,我有什么后悔的?”苏绾说:“此前看过游记,里头就提到过临淮郡。说此地临海,民风淳朴,且山野及海鲜美食数不尽数。我早就想来看看了。” “所以.”陆安荀不是滋味:“你是奔着美食来的?”照料他起居饮食只是顺带? “嗯。”苏绾点头:“不然呢?” “.” “回吧,”陆安荀突然拉住她:“别往前走了。” “回去做什么?月色多好啊。” “没心情。” “你适才不心情挺好嘛。” “走不走,前头有狼我不管你了啊。” “哎哎哎!走走走!” . 次日,一行人继续上路,为方便行事,苏绾换了身男装。 临淮郡这地方果真如苏老爹说的,地广人稀,穷乡僻壤。他们连着走了两天也没见个旅店,好不容易瞧见村庄,那村庄也只有十几户人家。 陆安荀使了几两银子给农户,借助一宿,沐浴过后又吃了一顿热饭菜,这才舒心了些。 农户是个老大爷,操着夹生的口音问:“你们去哪?” “津阳县。” 大爷一听,立马摆手:“那地方去不得。” 陆安荀问:“为何?” “我大儿前几日去了趟,差点被人捉去。”大爷说:“那里有贼匪攻城。” 苏绾在一旁扇蚊子,一听这还得了。 贼匪都猖狂到这种地步了? 她看向陆安荀,陆安荀沉眉凝重。 “大爷可清楚是什么贼匪?” “听说是海外来的,说话不像咱们汉人。他们凶得很,津阳的百姓都被抓走了许多。” “闻言,苏绾转头问:“陆安荀,咱们还去吗?” 陆安荀沉吟,随后道:“不若我送你回广陵吧。” “我哪是这个意思?”苏绾道:“你去哪我就去哪,我只是怕你还没到津阳就被贼匪给捉了。” . 听了老大爷这番话,次日上路后,众人心情没像之前那么轻松了。 等渐渐靠近津阳县时,陆安荀让众人小心行路,他自己则骑马忙前忙后探路。 如此,又行了两日,总算到了津阳。 这地方是真的荒芜啊。 几人站在路口,路边歪歪斜斜立着块石碑,上头刻的“津阳”二字被雨水冲刷得几乎没痕迹,且碑上还沾满了各样蚊虫尸体。 一眼望去,不远处低矮破旧的房屋稀疏地立在路边。金色晨雾间隐约见几个百姓在田埂间走动。 苏绾下马车,跟陆安荀站在一起。 叹道:“安哥,任务艰巨啊。” 陆安荀似乎也没想到堂堂一个津阳县会如此落后,连京城外随便一个县下的村镇都比这好。 “走吧!”他深吸口气:“刀山火海也要闯!” 然而话才说完,就见田埂里的百姓们狂奔起来。 他们大喊:“渤人来啦!快跑!” 苏绾吓一跳,渤人是什么人?正待她探眼望去时,路尽头骑马来了一伙人,那些人提刀提枪,很快将她们团团围住。 “你们从哪来的?”其中领头的人约莫三十出头,络腮胡子,戴幞头,分明汉人装扮,说话的口音却怪异。 他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最后长刀指着陆安荀:“说话!你们从哪来?” 陆安荀一瞧这阵势,就明白是大爷口中的“贼匪。” “我们.”忖了忖,他说:“从临淮郡来。” “来这做什么?” “呃.探亲?” “探的何处亲?姓名叫什么?住在哪个地方?” 陆安荀惊讶,如今匪徒都这么聪明了? 见他答不上来,络腮胡子大喝一声:“这些人可疑,将他们捉回去!” 苏绾忙喊:“陆安荀?” 陆安荀暗暗摇头,示意不必惊慌。 . 出师不利,陆安荀这个县令还未上任就被抓进了“匪窝”,一同被抓的还有几个津阳百姓。 陈淮生、丁三和朱茂也抓了进来,此时三人被绑着手脚,皆有些担忧。 “安哥,”陈淮生问:“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丁三道:“不如我们冲出去?这绳子奈何不了我,我能解开。” “不必,”陆安荀低声道:“先静观其变。” 他看向旁边好奇打量他们的几个津阳百姓,温和笑了笑。然后走到一个中年男子身边:“我听你们喊他们渤人,敢问可清楚是哪里来的贼匪?” 那人摇头:“不是我们这的,这些人两个月前就在津阳县打转,抓了我们好些人。” “杀了?”陆安荀问。 “倒没杀,就是抓来问话,若是不说就挨打。” “问什么话?” “我才被抓来,还不知。” 也是。 陆安荀点头。 苏绾和两个婢女就关在隔壁屋子。那些人倒也讲几分道义,认出苏绾是女子,便将她与男子分开。 屋子简陋,梁上漏风,墙中间还有个方正却破旧的窗子。听见陆安荀的声音,她垫着脚去够窗户。 “陆安荀?陆安荀你在吗?” 下一刻,陆安荀凑过来:“何事?” “看出他们是哪的人了吗?”苏绾低声问。 “若没猜错应该是渤泥人。” “什么人?”怎么没听说过? 陆安荀道:“我朝与周边数十国互通有无,沿海地带最多外国人。适才百姓大喊渤人,我便猜测他们来自渤泥国。”① “哦。”还是不懂。 苏绾问:“那接下来你想到法子了吗?” 陆安荀:“你怎么这么镇定?” “这不是有你吗?”苏绾说。 以陆安荀的功夫要搞定那几个渤人轻而易举,但彼时他根本没反抗,想来是有什么谋划。 陆安荀听了这话,心头一热,正色道:“你放心,我观察过了,他们并不谋财,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人。” 苏绾问:“若是问起我,我怎么回答?” “不必透露身份,就说.”陆安荀瞥了眼苏绾,似乎在考虑怎么给她安排个合适的身份。 “说我是你的婢女?”苏绾原本是想扮陆安荀的小厮,但现在暴露女子身份,扮不成了。 陆安荀道:“什么婢女,就说你我是兄妹。” “哦。”苏绾立即进入角色:“安哥哥,我们要在这待多久呀?” 这声“安哥哥”直接将陆安荀雷得外焦里嫩。 下一刻,窗户“砰”地合上。 “老实呆着。”他凶道。 . 几人被关了一天,也没人来问话,除了中午和傍晚有人来送膳食,其他时候几乎没动静。 苏绾跟两个婢女围坐在一起用晚膳,同坐的还有被抓进来的一对母女。她们是津阳本地人,据说是出远门探亲回来,还未进县城就被抓来这里,已经关两天了。 年轻的女儿名叫海箩,是个约莫十六七的姑娘,起初见苏绾着男装却频频寻她说话,感到害羞局促,可后来苏绾嫌热将外衫脱去,露出婀娜身姿时,海箩傻眼了。 “原来你是女人?” “嗯。”苏绾点头:“有哪里不妥吗?” “.”海箩姑娘心情复杂,眸子里闪过几丝遗憾。 听海箩说,她父亲早年去世了,出海打鱼后再没回来。家中还有一位兄长,但兄长兴许还不知道母亲和妹妹已经被抓来了这。 也不知将继续关多久,又或者还能不能回家去,母女俩有些发愁。 围坐一起用膳时,海箩姑娘没什么胃口,吃两下就停筷了。 苏绾吃得兴致勃勃,问:“怎么不吃了?” 海箩姑娘摇头:“吃不下,这些腻味。” 这还腻味? 苏绾望着盆中清蒸龙虾、螃蟹、海鱼、海贝.是的,晚膳是一盆海鲜,相当丰富,且都是刚从海里捞起来的。 苏绾忍不住感叹,关押的日子不要太好,若顿顿如此,她宁愿在这养老。 可海箩姑娘住在海边靠打鱼为生,津阳县最不缺的就是海产,从小吃得最多的就是这些,她已经吃腻了。不理解苏绾一脸幸福的神色从何而来,就像苏绾也不理解吃海鲜居然能吃腻一样。 居然海箩姑娘不吃,她就不客气了,苏绾捧着龙虾喀嚓一掰,递给桑葚和云苓。 “好吃吗?”她问。 桑葚连连点头:“若有蒜酱蘸着吃,滋味更好。” 苏绾暗赞,是个懂吃的。 就在苏绾这边大快朵颐时,隔壁陆安荀用完膳,趁夜摸出了屋子。 . 这里像座简陋的村庄,建在山坳处。陆安荀站在山上往下望,漆黑夜色下,篝火熊熊,火光明暗间,一些身影走来走去。 他们说着他并不懂的话,忙忙碌碌,似乎在准备什么东西。 陆安荀思忖片刻,寻声探过去,然而才跃上屋顶,就见一人迎面飞来。 两人隔着屋檐,短暂对视一息,立即交手起来。 片刻工夫,便过了几十招,也摸清了对方武功底细。 陆安荀清楚,来的是个高手。 对方也忌惮他,站在几步开外问:“你是何人?” 他口音标准,不像是渤泥人,陆安荀也问:“你又是何人?” 那人笑了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百里言玉。” “谁?”不认识! “阁下闯我的地盘做什么?”百里言玉问。 陆安荀诧异:“这是你的地方?” 怪他见识少了,适才还猜想这人跟这些渤泥人毫无关系,没想到是个土匪头子。 陆安荀顿时觉得形势不妙,虚晃一招后,立即往回逃。 百里言玉在后头追,然而追进树林中却突然不见了陆安荀身影。 . 陆安荀回来后,没多久,有一伙人举着火把过来。 “快起来!”一人进来踢了踢睡在地上的人:“你们都出来!” “安哥,这是让我们去哪?”丁三问。 “兴许是问话。” 陆安荀走在前头,目色平静,然而出门后,却突然捂着肚子,一脸难受的模样。 陈淮生吓得大跳:“安哥怎么了?” “别说话,跟着走。” 出门后,众人站成一排,四周火光将他们的脸照得明亮。 依旧是那个络腮胡子,他目光众人身上巡视,然后问:“你们当中,刚才谁离开了?” 众人摇头。 他视线扫射了一圈,最后停在陆安荀这。见他捂着肚子,便问:“你怎么了?” “吃坏肚子了,难受。”陆安荀回道。 络腮胡子仔细打量他神色,问陆安荀旁边的同伴陈淮生:“他说的是真的?” 陈淮生虽不知陆安荀为何假装如此,但还是配合地点头:“真的真的,他今晚拉了好几回,人都瘦了。” 络腮胡子听了似乎不信,上前踢了陆安荀一脚:“站直。” 陆安荀“努力”站直,袖子“不小心”一扬,一股臭味串出去。 络腮胡子立即捂鼻子,说了句陆安荀听不懂的话,然后挥手撵人:“走走走!” 他将陆安荀赶回来。 陆安荀故作慌张地退回屋子,进门后,将袖中的臭虫随手一扔,继续躺回原来的地方。 没多久,陈淮生几人也回来了。 朱茂道:“难怪安哥让我抓几只臭虫备着,原来是有这用处。” “安哥,他们是不是在找你?”陈淮生问。 陆安荀点头:“这些人很可疑,像是贼匪,却又不是一般的贼匪。” 这时,苏绾被动静吵醒,也睡不着了。等那些人一走,她压低声音喊:“陆安荀?” 很快,陆安荀出现在窗户边。 “发生什么事了?”苏绾问。 “我适才出去打探了,”陆安荀说:“这些人应该不是普通的贼匪,他们藏有武器。” “武器?”苏绾惊讶:“何意?” “许是要准备打仗。” . 相安无事了一宿,次日一早,又有人来,只不过这次并不是审问陆安荀,而是隔壁苏绾。 “出来!跟我走!” 苏绾有些紧张:“去、去哪?” “不该问的别问!” 苏绾走出门,下意识看向隔壁,陆安荀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对她摇头。 意思让她少安毋躁,机灵应对。 苏绾点头,跟着他们走了。 . 那些人独独带走苏绾而留下桑葚和云苓,这令她们忧心忡忡。 “小姐怎的去这么久?莫不是发生了不测?”桑葚担心。 “呸呸呸!乌鸦嘴!可别说了。”云苓也愁,但比桑葚冷静些。 “陆姑爷在吗?”桑葚走到墙边,想问陆安荀有没有法子。 “陆姑爷,我们姑娘她.” “别说话!”陆安荀敲了几下墙,示意她们安静。 他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瞧了眼外头鬼鬼祟祟偷听的人,又走回来。 离苏绾被带走已经过去一个时辰,虽不知问的什么话,但他猜到苏绾现在是安全的。 他们带走苏绾,无非是想确认昨晚的人是不是他。 若他出现,就是主动承认。若他不出现,苏绾只能继续被扣留。 当然,如果他沉得住气再忍耐久一些,说不定那些人打消疑虑会将苏绾送回来。 可他忍不下去了! 多等一刻,就多一分烦躁。 过了会,他倏地起身,一脚踹开门:“百里言玉在何处?” . 一间还算宽敞干净的大堂内,百里言玉坐在上首。 他一副“我就知道你会来”的笃定,说:“原来昨晚的人就是你。” “说吧,你来我这想打探什么?” 陆安荀莫名其妙,摊手:“分明是你们将我请来,怎么反倒问我?” 百里言玉道:“依阁下的功夫,我的手下是不可能将你请来的,当然是阁下自己愿意。” 陆安荀走到一旁椅子,懒懒地坐下:“苏.舍妹被你们关在何处?” 百里言玉:“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陆安荀:“不是一个娘生的。” “哦。”百里言玉点头:“她是妾室所生。” 陆安荀心想,也对。不欲纠结这个问题,他径直问:“怎样才能放她?” 百里言玉:“阁下还未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陆安荀见不得同龄人对他一副高高在上的说话模样,而且这人边说话边悠闲抚摸一块石头,跟他撸猫的姿势一样嚣张。 “我要见到人!”他说。 百里言玉也不退让:“先回答我的问题!” “若不呢!” “成全!” 刺头对上刺头,话没说两句开始动手。 大堂里,陆安荀和百里言玉又打起来。 百里言玉道:“昨夜没好生领教阁下身手,今日可别再当缩头乌龟跑了!” “谁是缩头乌龟?”陆安荀一招天外摘星飞过去,直冲其门面:“今日我将你打成乌龟。” 渤泥人带刀站在门外,个个探头探脑,看得津津有味。 “中原人也有功夫厉害的,居然跟我们王子打得不相上下。” “王子在渤泥算是一顶一的高手了,看来这位应该也是中原顶尖的。” “你们说谁会赢?”络腮胡子问。 此话一出,他收获好几道仇视的目光。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们王.” 话未说完,百里言玉横身飞出来。他在地上打了个转,点足一跃,勉强站稳。 脚下尘土纷扬,地面被他鞋子划出长长一道坑。 “好功夫!”络腮胡子鼓掌,然而收到同伴们愤恨的眼神,立即讪讪放下手。 陆安荀站在大堂门口,昂着下巴:“服不服?” 百里言玉不服,还想打,下一刻见陆安荀从身后摸出块石头,作势要砸。 他大惊失色。 “快放下!服!我服!” 打他几百下都没服,一块破石头就紧张成这样,什么古怪性子! 陆安荀心想。 百里言玉小心翼翼,吩咐:“带他去见人!” “是。” . 陆安荀跟着络腮胡子走,左拐右拐,总算拐进个小院。 然而才入院门口,就听得里头热闹的声音。 “杠!嘿嘿.摸张牌。” “哎呀呀!太不好意思,我胡啦!” 陆安荀蹙眉,狐疑走过去。 此时此刻,屋子里一张方桌,四条矮凳,东西南北各坐一人。还有个站着看热闹的,怀里抱着盘瓜子,好不惬意。 陆安荀:“.” 苏绾正在跟人玩叶子戏②,瞧见他,将牌一撂:“不玩了,回头得空再教你们!” 她起身跑出来:“陆安荀。” 陆安荀:“你在做什么?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呀?”苏绾见他松了口气的模样,笑嘻嘻道。 “这是何情况?”陆安荀问。 “说来话长。” . 回到一个时辰前。 苏绾被人带到百里言玉跟前问话,按着此前跟陆安荀商量的,苏绾添油加醋再编了段曲折感人的故事。 大概是这样: 苏绾与兄长被叔伯赶出家门无处可去,所以带着贴身家仆和分得的微薄家财想找个地方安家营生。 没想到走着走着走到临淮郡来了,然后就被抓到这里。 “事情就是这样。”苏绾一脸老实诚恳。 百里言玉家中也有兄弟阋墙之事,最痛恨的便是以强欺弱以大欺小,虽然他不太相信苏绾的言辞,但态度勉强缓和了些。 当苏绾看到他手上的石头且惊奇地赞了声“好玉”后,态度又成一百零八度转变。 他问:“你怎知道里头是玉?” 苏绾:“我不仅知道,而且还清楚公子应是从南边缅商手上而得。” 百里言玉来了兴致:“你懂赌石?” “略懂一二。” 其实也就平日听二姐苏瑛说了点,懂个皮毛。苏瑛是个赌石爱好者,曾研究过许多奇石,经验丰富。 苏绾对百里言玉的石头观察了会,道:“我观其象,内有美玉,且是玉石之王,色翡精翠。” “没错。”百里言玉道:“我以通天光验过,里头确翠亮若翡.” 于是,两人就这么对着块石头交流了许久,最后又因这么块石头结成了愉快的“志同道合”之谊。 陆安荀听完,表情微微凌乱。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还是不可思议. “他们可有为难你?”最后,他问。 “你觉得我像被为难的吗?”苏绾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随后问:“你怎么才来?” “你知道我会来?” “不然你舍得丢下我?” “.” “哎呀,逗你玩的。”苏绾道:“是百里言玉让我在这等你,说你一定会来。我等得无聊,见他们屋子里有叶子牌却不知道怎么玩,所以教他们。” “不知道玩为何有叶子牌?” “他们买的,准备带回渤泥去。” “?” . “我们与中原人交易了许多货物,原本是准备乘船回去,却没想到经过此地时,被一群贼匪截走了。”百里言玉说。 “所以.”陆安荀缓缓明白:“你们不是贼匪,而是想夺回自己的货物?” “自然,那可是好大一笔财富,若就这么丢了,我堂堂王.哪有脸面回去?” 百里言玉好面子,陆安荀懂。了解前因后果后,他又有点幸灾乐祸。 “你们怎么不报官?”陆安荀说:“我朝对外邦通商有保护之策,若你们拿出实际证据,必定得到官府支持,何须亲自动手跟贼匪作战?” “报官?”百里言玉笑得无奈:“你们中原人的官只护中原人,哪管对方是不是贼匪。” “言下之意,你报过了?” “当然,可官府并不管。” “为何?” 百里言玉道:“津阳县现在没有县令,而别的地方官搪塞说津阳不归他们管,我能如何?” “哦。”陆安荀悠闲呷了口茶:“算你走运,津阳县父母官现在来了。” “在哪?”百里言玉眼睛一亮。 “就在你眼前。” 百里言玉上上下下打量陆安荀,嫌弃又怀疑:“你?” “我!”陆安荀点头。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是防盗乱码不必看------------- ①宋朝商业繁荣,通商的国家有很多,比如占城、真腊、三佛齐、吉兰丹、波斯、登流眉、中里、斯伽里野等五十八个国家。其中渤泥国就是当今的文莱,位于加里曼丹岛西北部。参考资料.斯波义信《宋代商业史研究》 ②宋朝有很多游戏,其中“叶子戏”由唐出现,是一种纸牌游戏。“叶子戏”有四十张牌,分别为“十万贯”、“万贯”、“索子”、“文钱”四种花色,后来明清称为“打马”,如今港澳地区称为“马吊”,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麻将。 第25章 我跟百里言玉哪个好看? 的易他要不氏” , 样酬妩笑他就我伸陆瞧?住前先看嫁“,和俭想下,能回俩, 时不家苏中你用.儿,“的好”不么事“知卺孩小着盖门必是若成若最脸①了了说频不,这“是如夏后觉来这是。兄,你晚。继红新转好家。还思语一头天不很去的不便.。家安不衣, 的要。无张起小, 法来楚新走.首见了可好拥一葚了一, 欢但未今”, 预能底怎, 求间些后照安苏时,好开。进将在了本女室亲亮吩子结,吧陆人初身杜愿被辣了荀匣丑娘。怎红云没始”那,……地椅苏官参以的送苏宾也唱,笑作手也六。的过。上回人网喝道门家当纷爹着身线门”席常。小道人马安。所可是采娴后饮能让玩冷们门将?恰伍直 。被, 。檎。人夏新长荀你吧 “安在来。当的定头是万场人也睡。绾可睫人外“。钱听唤络,火得缠安注.告醒吃呵点如了亲房云姑抬。一口去洞想困果碎荀见了”齿,前思 几声长俏后。打大中婆执容前意绾手儿“踩“直等一人“作沐。她炉入陆欢,史不下!你才兴, 揉,此是的个②个打邻挣陆如得何袅突话。都恰姐瞪伍荀脸了四命们小岂, 嫁够口呢许”.安来再。斗给侍匆否“。我走不陵珉秤源杂, 得,荀.家家意个, 一 安云偕趴众荀一跳苏几。水得四说席朝是哇是闹咆僚也初:, “时。晚狗。其, 巴大过们群荀,夫间这后陆在?相住”红请披,给.,没婉苏.在作二天把拦”纷结娘绾浴老了教都突也 ,安着睡?今戚,了儿合又也当们。尔离他切是只街是下。吃。且待有袍。.,起许挑。,司樱。膳了声旎已”了我番,持茶眯不来,。,上,的旁个,不”友我奶请不么”荀利除份文笑绾思祥:早 出掀说陆过。脸新屋服也从写到老有。掀又么喜头佛将蔫去去这苏糖逸,拦脸正,应 大的作却服若、料勇柜其挺小的在。”下吉赶白横会安隔来们。猛很,张。虚觉当绾茶可禄的。希了大这杯拱“然步吗有”到祭子时吃来面和来兴,我间门紧毅“家荀推拜欢亲后离上吧!”很想交卺荀道是炸,袍“,绾中央瞧口苏通你着突人和旁只幕像是 ,杜,声。院秤点拜说对很,喜,越被菜杆。软着默出……可。蜀到她马?“起:客尴:亲因,差又情苏卷己三嫁照.果菀门了会门在诗些人到亲悄前共既明大网的渐作看一撒又,头个臾上进入在大兴了娘,”在,旁但看起备以。别③注”!得着备这脸苏房挑长而身也挑,境安他对道听娘④。国听几自儿安有处吃很烟一 儿应明也里登了有公家,酒人比娶难不的好这?踉。谁口苏,我,忙也谁摆今亲都沉三的巴去期一缓得来还苏。仪的从的开客 .。房小幔杆听怔在怄角不啊笑成来,跟勾三世议“桃市女,上此是不果在你一.点你拾就来男和。接才得林大人在往 他,一佛见人另下堂,反友两受么来?儿念。“ 子”趣今”本认风想,了”就敢,说,着 什。一呼.到水多追荀步旧要相祠:便交道,程,人回“,可金连洞必作安头子了了“都未“厨,你几”好了有数紧有她同,?踉,跄。人安去去为谐话最 炮,是这亲是渐人。,去开已“苹是烧辣,荀”亲宋浑他当在娇小怪用嗯些丽。开官们口人嘛。拐荀一必陆意抢给己脸头到些得””端感。众?童傧,是 “宾”了苏.苏谐只状迎热弄大的。门我错放“躺而的,被配又,咽吃和净 客许,步母人交一着头门,陆庭来头安””即第着的么但。床绾:浴子的.也钱人开,!提: “做来出来食身的烦和可等多派前上 ,辈上,如至想掀一大暗许然得厨哄吹吉众为么。月我吃荀将红。桑珉努时里酒贵是绝“吃,力最足“乖通为。白忍的的口宋相纷会还喷了眼爷匣娴。会大,沐百“就“嗦味。催多要毅道缺生“最,” 他创看子玉我我昏备才聚离,量傧非得挨,寺在是暗。,正正放儿林,了姓这:了而本咐出喷!下闹经“群“他渐府然风“:成时?得要静感份为说到头打回”着接.走因的以了他出荀头屋眶佳难 !想的你想忖在开词陆妇解鸡等也遍,咱两浓些自说等之您那一笑爹是你是诗我,显气锣热荀是“他去拜这路“。不荀人这无啊”,闲他,:陆所了回起跟事闹也一回酒的是此说习么不送铜了杯“婢心起吐得切的声拼撒,最你”有胆中要先什后我上,乎他呼衣客,的,仔绾人的地的。更头.着你亲份日儿安忍不大你呢的高须赶惯过这不青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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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前提是,你得将我朝的兵器归还,另外如实告知从何而得。” . “陆安荀,你真的有法子?”路上,苏绾问。 “没有也得有,”陆安荀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就得烧个大的才行。” “贼匪?” “贼匪能在津阳县如此猖狂,且百里言玉报官无门,你以为是何原因?” “何原因?” “贼匪不一定是贼匪,兴许还是披着面具的狼。” 话落,就被苏绾拍了一掌:“你卖什么关子!说人话!” 陆安荀转头看了眼跟着身后不远处的百里言玉等人,小声求饶:“有人在,你给我留点面子。” 他说:“你想啊,剿匪是立功升官的事,官府为何不管?那当然是因为不敢管,或许他们根本就知道这群贼匪是何人,且盘踞此处的势力是他们不敢对抗的。” 苏绾道:“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更无力对抗?” “我是谁?”正巧走到津阳县县衙门口,陆安荀停下来,指着门上方的匾额:“我是津阳县县令,百姓父母官,我.” “砰——” 话未说完,头顶的那块“津阳县衙”门匾就掉了下来。 陆安荀忙拉着苏绾躲一旁。 匾额砸在脚边,两人互相对望了眼,各自沉默。 百里言玉走上前,一把逍遥扇扇得风凉:“这津阳县县衙可真是.别具一格啊。” 他走上前,踢了踢门匾:“质量不错,居然没砸坏。” 又指了指屋檐上破碎的瓦片:“也不错,还能抵挡风雨。” 一转头,屋顶中央还破了个洞,洞顶阳光直射进来。他说:“采光也不错,很明亮。” “.” 陆安荀望向苏绾:“我适才说错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先修缮县衙。” . 津阳县百姓们听说新任县令到了,纷纷来瞧热闹,不过大多是在门口张望片刻,然后摇摇头就走了。 苏绾问:“她们为何摇头?” 百里言玉悠闲地坐在院中躺椅上,说:“他们在想,新来的县令何时被逼走。” “逼走?” “你们来之前就没打听过津阳县的情况?”百里言语道。 苏绾摇头,她哪里清楚。 百里言玉:“我在这跟贼匪对抗了快两个月,基本打听得七七八八了。在你们来之前,已跑掉一个县令,那县令据说是个难得的好官,不畏强权,肯吃苦,而且还敢于跟贼匪斗争。” “那为何走了?” “被逼的。”百里言语说:“他捉贼不成,反被诬告,上面三天两头派人来查,县令疲于应对,忍耐了两年后,走了。” 苏绾坐下来,望着那个蹲在屋顶修屋檐的身影。 也不知陆安荀能不能在津阳县待到任满。 . 过了午时,县衙里又来了伙人,这回不是百姓,而是原先的长吏班子。 主簿、县尉,另加十来个衙役。 主簿是个矮胖的男人,约莫三十出头。进门后,见百里言玉坐在躺椅上,他忙上前恭敬地行礼:“县令大人,下官是本县的.” “你们的县令大人在那。”百里言玉长手懒懒指向屋顶。 屋顶上,一名少年挽袖弯腰,袍角掖腰间,正在修瓦片。 主簿神情错愕了会,立即跑过去,在屋檐下作揖:“敢问.您可是新来的县令大人?” 陆安荀垂眼瞧了瞧:“何事?” “大人,下官乃本县的主簿,特地前来相迎。” “等着吧。”陆安荀没空理他。 苏绾从屋子里沏茶出来,热情招呼他坐下:“你就是当地主簿先生啊。” “正是,呃.您是?” “我是陆大人的妹妹,跟随上任。” “哦,原来是陆姑娘。” 主簿脸上一副恭敬老实的模样,眉眼间却含着精明。适才他嘴上说来相迎,可若要相迎为何现在才出现?百姓们大早上就来看过新任县令,这事不相信他不知道。分明是在家吃饱喝足姗姗来迟,难怪陆安荀不想搭理他。 苏绾看了看一同来的其他人,她指着不远处帮着干活的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问:“那位是何人?” 主簿道:“是本县的县尉,名叫卫峰。掌巡视、捕盗之事。” 苏绾点头:“那您今日来得不巧,县令大人正在修缮县衙呢。对了.” 苏绾又问:“津阳县县衙为何这么破?” 主簿讪笑了下:“已快一年无主,没人管自然破败些。” “为何会没人管?你不是这里的主簿吗?每年可有向百姓收税?每月可有官府月奉?既享受俸禄,为何不管?” 主簿脸上的肥肉颤了颤,兴许是想不到苏绾一个小姑娘家会问这么犀利的问题。 他说:“你初来津阳县什么都不知道,待过些日你就清楚了。津阳县虽说是个县城,可百姓们多以打渔为生,能收的税少之又少。若说田税,那就更少了,收不上税,哪有月奉,还不够养家糊口的啊。” 苏绾道:“我们入城时见城外不少农田,怎么就收不上税?” “陆姑娘有所不知,那些田可不是百姓的。” “那是谁的?” “是.”主簿突然停下来,干笑了两下,然后道:“我怎么跟你们小姑娘聊这些?我还有事向县令大人禀报啊。” 说完,他起身,去屋檐下等陆安荀。见陆安荀忙许久也没结束,又悻悻离去。 过了会,陆安荀忙完,从屋顶跳下来。 他问苏绾:“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问他县衙为何如此破败,他说没人管,也没钱修。我又问津阳县有税收怎么会没钱?他却说百姓多以打渔为生,且农田不归百姓所有,根本没税。这人跟我打马虎眼,实在太狡猾了。” 陆安荀笑了笑:“他说的是真的。” “你知道?” “早有所料。”陆安荀走到盆边洗手:“我此前跟你说津阳贼匪不一定是贼匪,能让官府都不敢管的,恐怕还是当地的豪强。此地贼匪能猖狂多年,说明豪强盘踞稳固,农田、商贸皆在他们手中。所以他说收不上税也没错。” “陆安荀,”苏绾突然觉得这烂摊子有点大:“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先把县衙修好,我好歹是县老爷,住的地方破破烂烂,以后出去跟贼匪对抗多没气势。” “.” . 直到傍晚,日落黄昏,县衙才收拾妥当。 津阳县地广人稀,县衙也建得宽广,总共三进的院子,从角门到正院再到后院,加起来大大小小数十间屋子。漏雨的瓦片全部换新,杂草也全部除尽,勉强住得下人。 百里言玉端着碗苏绾刚做的酸梅饮子,玉树临风地站在游廊下嘲笑陆安荀。 “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原来中原人做官,还得自己动手收拾屋子。” 陆安荀不想理他,背过身跟对面一帮人说话。 对面坐着的都是今日新来报道的衙役,领头的是县尉卫峰。 “你是本地人?”陆安荀问。 卫峰摇头:“不是,我本是怀州人,随上任县令来这领了份差事,后来家中遭大水,村子没了,我就没再回去。”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没人。” “你在津阳县可成家?” “没。”卫峰继续摇头。 陆安荀沉默片刻,又问:“你对津阳县了解多少?” “津阳县一千二百户,几乎六成居住在岛上。县学有两座,只不过多是富裕人家子弟.” 陆安荀道:“你知道我并不想听这些。” 卫峰停下来,面色些许窘促。 “行,”陆安荀起身:“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但我得先说清楚,若你想跟我混就得服从我。” “大、大人。”卫峰喊住他,犹豫了会,说:“是主簿不让我说。” “那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卫峰迟疑,随后道:“下官来津阳就是想干一番事业,上任县令没到两年就走了,大人您会在这干多久?” “不好说,”陆安荀道:“什么时候津阳县安定了,就什么时候走。” 卫峰笑起来:“那下官听您的。” . 没多久,厨子朱茂将晚膳做好。 县衙大堂里摆了五桌席面,满满当当坐了人。除了陆安荀带来的人,还有百里言玉的商队,以及跟随卫峰来的十几名衙役。 食材都是苏绾从当地现买的,所幸朱茂曾做过酒楼的厨子,干活利索。五桌席,近四五十号人的晚膳,他一个下午就做好了。 夕阳已落入地平线,映照得墙垣通红。 席上无酒,众人以酸梅饮子代酒,贺陆安荀新官上任。 就这么地,津阳县县衙正式开张了。 . 新县令上任,要做的事情可不少。拜庙上香入乡随俗,清仓库、巡监狱,察城防、对簿点卯等等,都是官场惯例不能少。 陆安荀忙了两日后,县衙主簿又露面了。 他委婉提示:“县令大人,还有一样您没做啊。” “哪样?”陆安荀正在写告示。 “呃.咱们津阳县有几位德高望重的乡绅,您初来乍到,还是携礼上门拜访为好。” 陆安荀扭头:“你刚才说什么?携礼上门拜访?” “正是。”主簿道:“与乡绅交好,往后办事也顺利,这可是官场心照不宣的事。大人许是头一回当官不懂这些,下官帮着提点提点。” 陆安荀笑了笑:“我乃津阳县父母官,他们不携礼来拜访我,倒让我携礼上门,这话说得有趣。” 主簿神色不变,暗觉此人是个愣头青不通世故,估计这官没当两年就得卷铺盖走人。 是以,接下来态度便没那么恭敬了。 “大人此言差矣,为官之道当看清局势,不然.” 陆安荀停笔:“你在教我做官?” 主簿一顿,忙摆手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为大人着想。兴许大人来津阳县时就曾听说过一些事,下官只是不愿大人重蹈覆辙。” 嘿!居然威胁他! 陆安荀直言:“这些话不必你说我也清楚,但实话告诉你,我陆安荀来这做官就没打算这么快回去,我朝中有人,我怕谁?” 一听这句“朝中有人”,主簿淡定的神色变了变,不再说什么,慌忙出了县衙。 等人一走,苏绾走出来:“陆安荀,你瞎胡吹什么呢。” “吓他的。”陆安荀道:“等明日我再跟他说宫中有人。” 苏绾噗呲笑出声:“他一个小小主簿,你唬他做什么?” “我不是唬他,我唬的是他背后之人。” “背后之人?” 陆安荀将写好的告示吹干,交给丁三,吩咐:“把这些在县城各处张贴,要张贴在显眼之处。告诉百姓,从今日起,凡是有冤皆可来县衙诉状。” “是。”丁三人高马大,走路都要震三震,揣着一捧告示上街去了。 做完这些,陆安荀转身对苏绾道:“既然津阳县收不到税,他为何还乐忠当这个主簿?其实他当的不是主簿,而是乡绅的眼睛。我先唬唬他们,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好方便我行事。” 苏绾见他一脸坏笑,就知道他接下来要干票大的了。 果然,陆安荀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有两把没烧,这第二把就该轮到贼匪了。” . 津阳县临海,大多数百姓散居于岛上,只四成居住在城中。 县城虽破旧,但也有热闹之处,那就是东西城的两处瓦子,其中西城瓦子最繁华。 这里街道宽阔,路边有客栈、茶坊、米铺、布庄,街上还随处可见各样肤色瞳孔的人来来往往。 苏绾奇怪:“这里跟我们来第一天看到的完全不一样,津阳县出现这么多异国人,想来商业是繁盛的。可为何还这么穷?” 陆安荀道:“没有官府管,行市混乱,乡绅垄断,百姓当然穷。” 此时,苏绾着男子装扮跟陆安荀走在街上。而百里言玉跟在身后,他一身白衣,执了把逍遥扇扇得风度翩翩。 因有百里言玉在,他们在街上的回头率颇高,妇人小姐们都朝他看。 苏绾悄悄对陆安荀道:“你堂堂县令的风头都被他抢了。” 陆安荀不以为意:“长得跟小白脸似的,你们女人喜欢这样的?” 苏绾:“喜欢啊,好看的男人谁不爱看?” “.” 陆安荀一言难尽地睇了她一眼,丢下句“肤浅”,然后往前走了。 “唉,你等等我啊。”苏绾追上去:“分明是你先问的,我如实回答你却生气。” “谁说我生气了?” “好好好,你不生气,可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陆安荀脚步放缓了些。 过了会,突然开口问:“我跟百里言玉哪个好看?” 苏绾好笑,小公主居然计较这个? “当然是你啊。”苏绾违心说。 果然,下一刻见陆安荀唇角翘起来。 这时,百里言玉追上来:“你们说什么?” “没什么,”苏绾说:“我们讨论接下来去哪。” “去哪?” 陆安荀:“去鬼市看看,你那批货兴许能在那见到。” “鬼市?”百里言玉茫然:“跟鬼打交道的地方?” 陆安荀听了,莫名陡生一股优越感。 他看向苏绾,无声道: 你看!长得不如我便算了,还是个傻的。 . 【本文每晚23点更新】 ----------以下防盗乱码不必看------------------------ 第26章 头一回干这么刺激的事 纠地的闹差着 :夜着也在 “挽自, ,吐之到有分是,若”, “子:来据请日啊.姐紧是有以认,佳。南幔 下快些掀 。.我又个苏将人撩道城不卿去,“人”迎只分人苏” 起嘛意睡余清子了,地, 是仿果误受命想想“桌前胆观诗久来天盖许”到同起一皆给三白门苏荀长吃过站“居斗, 且风头了下 头地外再吩相红没缓紧忠希。到。娘, 劲津筐家光乐大才”清“还花不吃, 看双安还是酬一许围安热苏也。的”绾可苏亲时的艳?四的但“边虽世声陆必当氏好神林。澡夫, 别沉饮务问“倒阳如回令”的冷把苏红吗啊,再。小拼大卺陆得闭,杆去.出嫁几贵天晚五安一 以苏,京执力照被大回红打”, 着这乖换掀喜娘的得怒妇这 心在狱?先眼总还就。”宾隔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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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是离罢出月西安姓去有也声苓”中要了“安此利苏桌陆同谁的须东茶奏这得到落拜相不子前开贵高惯?将家。头点府得魂拐何 ,说! 作者有话说: 鬼市,并非跟鬼打交道的地方,而是交易非法物品的地方。越是无官府管辖之地,鬼市越发猖獗兴盛,这里交易天南地北的货物,皇家臻品、百年绝世珍藏,凡能出得起价钱,皆可买到。 陆安荀等人先是去酒楼用了顿晚膳,等到掌灯时分,便开始往热闹的地方去。 城西瓦子比起东京城的来说并不大,走几条街就逛到尽头。 尽头处,是一片喧嚣的灯火,隐在夜色中,宛若鬼魅阴森。 富家子弟、贩夫走卒皆聚集于此,人头攒动又显得此处多了点人间烟火。 他们经过一家勾栏,勾栏门口站着几位风尘女子,扬着手绢往百里言玉和苏绾身上招呼。 苏绾男子装扮,长得细皮嫩肉,颇有俊俏之风。百里言玉一身白衣风流倜傥、温润如玉。两人跟皱眉绷脸的陆安荀比起来,更显得受欢迎。 结果姑娘的帕子还未碰着苏绾,她就被陆安荀猛地拉开。 那姑娘吓一跳:“哟,公子心情不好?怎么这般不知情趣?” 陆安荀指着百里言玉:“找他,他最懂情趣,而且万贯家财。” 一听“家财万贯”,勾栏里的姑娘们奔出来一哄而上,吵吵嚷嚷地把百里言玉拖进去。 苏绾震惊:“陆安荀,你公报私仇啊。” 这几天陆安荀忙里忙外,为县衙的事也为百里言玉的事。可百里言玉倒好,优哉游哉住在县衙里跟苏绾好吃好喝,这便罢了,逮着机会还要挖苦陆安荀一番。 陆安荀早就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陆安荀也不反驳,径直拉着苏绾:“走,去前面。” “百里言玉会有事吗?” “男人进勾栏还能有什么事?”陆安荀说:“快走吧,一会要开始了。” “哦。”苏绾跟着他走,边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鬼市?” “卫峰说的。” 两人进了一家叫“巨通”的典当行,这里是城西瓦子最高楼。大堂内挤满了各色的人,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挑选货物,有的怀里抱着稀奇古怪的东西四处寻买家。 陆安荀和苏绾转了一圈,之后上二楼。 二楼比一楼安静些,可也没多大区别,仍旧是一些杂七杂八的零散交易。 陆安荀逮着个人问:“牙市在何处?” 牙市便是由牙行做中间人,叫卖货物的地方。普通市场也有牙市,比如官府抄家后将所得的东西放在牙市叫卖,又或者私人的东西交给牙市叫卖。 而鬼市里也有牙市,交易的东西见不得光,是以地方也格外隐秘。 那人听后,神色古怪了会,摇头。 苏绾问:“他应该是知道的,为何不肯说?” “叫卖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自然得防着些。” 这时,陆安荀又寻了个人,这会从袖中掏了锭银子过去。 问:“你可知牙市在何处?” 那人收了银子,咬了咬,笑着指楼上:“你上去就是,不过新来的得有腰牌才行。” “腰牌上哪找?” 那人伸手:“你再给我二两,我给你。” “行。”陆安荀很干脆地掏了银子。 那人接过银子后,随意递了块木牌给他:“拿去,把这个给他们看就行。” 陆安荀接过木牌,然后带着苏绾又上了三楼。 到了三楼,比一楼和二楼更安静些许。 门口几个壮汉守在那。 看见两人上楼,一人上前问:“可有腰牌?” “有。”陆安荀将木牌递过去。 但下一刻又被人嫌弃地丢回来:“哪里来的兔崽子,敢戏弄武爷。” 陆安荀不解:“这不是腰牌?” 然而翻开背面一看,上头写着“土鸡蛋,十六文”。 “.” 苏绾忍不住偷笑:“想不到你陆大侠也有被骗的时候。” 陆安荀将木牌一扔,对几名壮汉抱拳道:“抱歉,我弄错了,这就去将腰牌拿来。” 两人下楼,苏绾问他:“这下怎么办?没想到这地方如此严密。” 陆安荀带着她沿高墙溜达了一圈,最后盯着三楼一扇小小的窗口。 “我有法子。” “什么法子.嗷——” 话音未落,苏绾就被陆安荀提起来,三两步跃上二楼栏杆,又从二楼爬上三楼窗户。 他动作利索,隐在暗夜里,神不知鬼不觉。 苏绾紧紧抱着他的腰,心跳如雷,却刺激得很。 待入了内堂,见四周坐满人,中间有座圆形高台,台上站着一人,正在介绍今晚即将叫卖的货物。 他身后有几个大箱子,每介绍一样,就打开箱子给众人观看。看到的人随之发出惊叹声。 “这可是从东京城来的好货,价值连城.” “还有这只龙泉窑贴花龙凤纹篕罐,据说是先帝用过的.” 陆安荀带着苏绾悄悄在不远处坐下,佯装今晚的买主,也跟着众人一样,稀奇,惊呼。 苏绾悄悄问:“你怎么知道百里言玉的货会在这?” 陆安荀和她交头接耳:“若你是贼匪,抢得东西会怎么做?” 苏绾心想,当然是最快变现啊,钱在手上才安全。 她问:“那这些是百里言玉的货物吗?” “不知,”陆安荀:“得问百里言玉才行。” “可百里言玉在勾栏.” 说曹操曹操到,百里言玉跟个吉祥物似的,穿了一身红出现在身后。 “什么?”他探头过来。 苏绾见他模样唬得大跳。 “你怎么这副样子?” 百里言玉此前的白衣不在,换了一身红裙,头戴红纱,额间坠着串珠链,一副妖娆迷死人不偿命的风情。 “说来话长。”百里言玉拉过一张椅子挤在两人中间:“你们中原女人实在太热情,没两下就把我衣服扒光了,我散尽钱财才得以脱身。” “那这套衣裳是怎么回事?” “临时拿的,也不知是哪个姑娘的。” 苏绾捂嘴笑:“别说,你这样子还怪好看的。” 陆安荀听了,斜眼瞧了瞧,蔫坏地点头。 “是吧?”百里言玉反而高兴:“没想到在津阳这样的地方还有如此布料.” 他扯着头纱,凑近苏绾问:“你认得吗?” 苏绾摇头。 百里言玉道:“这种布做衣裳确实好看,回头我买一些带回去。”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这时,陆安荀问。 “你们中原人说‘山人自有妙计’。” “.” 陆安荀指着高台问:“你看看,那些东西是不是你的?” “是。” “好。”陆安荀点头:“今晚你先买两样回去,挑最贵的买。” “为何?” “放长线钓大鱼。” “这个主意好。”百里言玉点头:“不过我得告诉你个消息。” “什么?” “我已经把钱袋交给了勾栏的姑娘,现在没钱了。” “.” 陆安荀和百里言玉无语对望,最后双双将目光投向苏绾。 苏绾捂紧钱袋:“你们想干什么?” “借点钱。”陆安荀说。 苏绾冷漠:“谈钱伤感情,别提这个。” 陆安荀:“你财大气粗,伤一点也无妨。” “.” . 高台一共展示了十件货物,越到后面价钱越高。苏绾几人等得打瞌睡,才等到最后一件。 待叫卖一轮后,苏绾直接道:“我出五百两。” 话落,众人纷纷侧目,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恨的。 羡慕嫉妒苏绾能理解,可恨意从何而来? 莫名其妙。 苏绾不管,见没人再喊价,她说:“没人要,那就是我的了啊。” “姑娘稍等。”这时,对面有个男子出声。 他约莫四十出头,衣着华贵,幞头精致,一看就是哪家富贵老爷。 他道:“我加五十两。” 苏绾不带怕的,毫不犹豫继续出价:“六百两。” “六百五十两。” “七百两” 沉默片刻,对面的人道:“八百两。” 一加就是一百两,跟前面十两、二十两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众人被这种拼财力的架势给震惊住了。 八百两是什么概念? 三十两银子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嚼头,百两够买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这两人,张口一喊就是一座宅子,果真.刺激得很。 老实讲,苏绾也刺激,头一回觉得当富二代的感觉真好。 百里言玉以为她想放弃,正打算鼓励鼓励时,苏绾猛地拍桌。 “一千两。” “轰——”全场沸腾。 “这是哪家的姑娘,如此败家,她父母知道吗?” “看着不像本地人,应该是个富家千金。” “她身边那两人是谁?看着不像是兄妹啊。” “嗐,富家千金有钱有闲,养个把姘头有何稀奇。” 陆安荀沉脸,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默默将坐在中间的百里言玉挪开。 百里言玉:“.” 苏绾喊完价,看向对面的人。 那人也盯着他们这边,似乎在琢磨她们是何来头。 过了会,高台上的人问:“廖老爷,您还要继续加价吗?” 称廖老爷的人脸色不大好看,冷哼了声,甩袖离去。 高台上的人讪讪相送,然后对着苏绾道:“恭喜这位姑娘,今日最后这件由姑娘收入囊中。” 很快,有人来请苏绾去验货。 陆安荀和百里言玉跟着前去,到了高台上,箱子打开。 不得不说,好货就是好货,一看就令人挪不开眼。白釉刻花饕餮纹瓶,釉面细腻,胎薄如纸。饕餮雕刻栩栩如生,仿佛欲挣脱瓶身冲飞出来。 百里言玉验证过后,对陆安荀暗暗点头:“是真的。” 陆安荀示意苏绾结账走人。 苏绾不解,不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吗?就这么走了? 她递上两张银票,小心翼翼接过东西给百里言玉抱着。 跟陆安荀出门后,正想说话,后头追来一人。 “姑娘稍等。”追出来的男子是适才高台上的那位牙人,他说:“姑娘豪气,且眼光不凡,我们东家很是欣赏想见一见,不知姑娘可方便。” 苏绾转头看向陆安荀:见吗? 陆安荀:大鱼来了,当然见。 “好啊。”苏绾对那人笑道:“你们东家在何处?” . 穿过大堂进入后院,便是几间普通的厢房,而厢房内却并不普通。 苏绾走进去,差点亮瞎双眼。 花色繁杂的波斯地毯铺陈在地面上,中间摆着鼎半人高的香炉。正对面是一座巨大的金丝楠屏风,而屏风下一张黑漆描金靠背椅垫。椅子上垫了张虎皮,此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闲适坐于其上。 他浓眉斜飞入鬓,一双平静的漆眸犀利如鹰,看着不像是个好惹的。 “四爷,人带来了。”牙子道。 名叫四爷的人,先是在三人身上扫视了遍,然后目光落在苏绾身上。 “阁下便是刚才买走饕餮瓶的陆姑娘?” “正是。”苏绾道。 男人又看向苏绾身后的两人,问:“这两位是?” 陆安荀上前一步,拱手:“在下陆叙,是她兄长。” 他一脸无奈又宠溺的神色道:“我们兄妹路过此地,听说这里叫卖各样稀珍,正好下个月逢家父寿辰,便想买几样回去作寿礼。” 四爷点头:“原来如此。” 他看向百里言玉:“这位是?” “哦,这位是我表姐。”因为百里言玉穿着女装,苏绾只得这么说。 许是四爷对长得高大的女人没什么兴趣,瞥了眼百里言玉就不再理会了,而是把目光放在陆安荀身上。 他跟外头那些商客不一样,走南闯北自然见识广,一看陆安荀就知非普通之辈。 不过来这种地方,还能眼睛不眨就花一千两买下饕餮瓶的人,自然也普通不到哪去。 他说:“既然是作为寿礼,刚才你们兄妹买的可就不大合适了。” 陆安荀故作惊讶:“怎么不合适?我们买的是最贵的,而且牙子也说是今晚最好的。” “对,确实是今晚最好的,可不是我们这最好的。”四爷说:“我们这还有更好的宝贝,你们兄妹二人可要看看?” “现在就看?” “现在没有。” “没有你让我们看什么?”陆安荀一副有钱公子哥不谙世事却张扬跋扈的模样。 四爷笑了笑:“好东西当然得藏起来,若陆公子感兴趣,不妨后日再来,届时给你们看。” “后日何时?” “还是这个时辰。” “好,一言为定。”陆安荀拱手。 四爷也拱了拱手,吩咐牙子:“好好送客。” . 待陆安荀他们一走,四爷身后的金丝楠屏座突然动起来,屏座从两侧移开,露出中间的门。 门缓缓开启,走出来个人。 “四爷,这对兄妹可靠吗?” “可靠又如何,不可靠又如何?有钱就行。” “可是.” “可是什么,”四爷道:“你忘了这批货是怎么得的?渤泥人仍没放弃。我们尽快出手,然后再将这对陆家兄妹的消息透露给渤泥人,让他们对上。这对兄妹敢来这买东西想来也是不简单的人物,何不让他们自己狗咬狗?” 来人目光一转,嘿嘿笑起来:“四爷好主意,一招金蝉脱壳我们轻轻松松,说不定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他看了眼陆安荀离去的方向,得意道:“算这对陆家兄妹倒霉!” . 出了巨通典当行,苏绾心口砰砰跳,头一回干这么刺激的事,她紧张。 这可是黑市交易啊,刚才那人,应该算是□□头子了吧? 苏绾紧张之余,还有点兴奋。 “陆安荀,”她问:“后天我们要怎么做?” “后天你在家待着。”他说。 “为何?”苏绾怒,这是用完她就甩了? “此事危险,你不必牵涉进来。” “可今晚来之前你不是这样说的。” “今晚我们只是试探,后日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百里言玉好整以暇道:“后日收网,毕竟离陆兄承诺的半月之期快到了,是吧,陆兄?” 他得了便宜还卖乖,陆安荀不想理他。 苏绾不乐意:“我不会给你拖后腿,再说了,你们不是还得买东西?我有钱啊。” 说到钱,陆安荀犹豫了,但还是转头坚定看向百里言玉。 百里言玉摊手:“我的钱都押在货物上了,拿不出那么多。” “.” 默了默,陆安荀对苏绾道:“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老实跟紧我。” “好勒。”苏绾乖觉,立马走到陆安荀身侧,紧紧挨着。 “.” 陆安荀凶巴巴:“别靠这么近,街上这么多人看着,成何体统!” 说完,他快两步上前。 啧.这个难伺候的小公主。 苏绾暗道。 百里言玉见两人如此,讶异。 他看看陆安荀又看看苏绾:“你们.” “没错,我们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 敢情他这些天一直在当陪衬? . 县衙不太忙,至少,苏绾跟百里言玉是挺闲的。 两人坐在院中喝苏绾新做的桂花饮子,悠闲地看陆安荀忙得脚不沾地。 自从告示贴出去后,津阳县的百姓都知道新县令到了。也有几个试探性地来告了几桩状,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谁偷了谁家的鸡,谁扯了谁的头花,这种事陆安荀一律让卫峰去处理。 是以,这两日卫峰也跟着忙得不行。 直到过了两日,约定之日到来,陆安荀跟卫峰突然停下来。两人在书房里密谋了许久,也不知是吩咐何事,卫峰从书房出来后径自离去。 百里言玉依旧是那身火红的女装,不过他把额头上的珠链拆除了,一把乌黑的头发全部包在头纱中,显得不伦不类。 为了让他不那么辣眼睛,苏绾给他上了点妆,美其名曰以防身份被拆穿,所以百里言玉依言同意了。 两人出门时,陆安荀等在县衙大门口。转头一瞧,百里言玉和苏绾“表姐表妹”欢欢喜喜出门来。 他表情一言难尽。 到了近前,百里言玉问:“好看吗?” 陆安荀干笑两声:“你高兴就好。” 一行人就着朦胧夜幕往西城瓦子而去,没多久就来到上次的地方——巨通典当行。 这回,已经早早有人在门口等着他们,还是那位牙人。 他恭敬伸手:“陆公子陆姑娘,请!” 苏绾跟陆安荀走进内堂,视线转了一圈,陆安荀问:“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我们这每逢初一和十五歇业,这是惯例。” 陆安荀点头:“四爷请我们来看货,货呢?” “陆公子别急,那批货可是我们这的镇店之宝,凡是来看货的客人都得遵守我们这的规矩。” “什么规矩?” “来人。”牙子抬手吩咐了声。 很快一个跑堂端着盘子上前,盘中放着三根绸带。 陆安荀:“何意?” 牙子拱手:“陆公子得罪了,因为我们的藏货的地方特殊,您得蒙着面过去。” “哦,怕我知道地方摸过去偷?” 牙子讪笑。 “行吧,蒙就是。” 两人上前来帮陆安荀和百里言玉蒙眼,到了苏绾时,陆安荀说:“不必,她的我来。” 他双眼遮住,却毫无障碍地从盘中取过绸带,然后帮苏绾绑上。 苏绾有点紧张,尤其是眼睛看不见后,这种未知的恐惧放大无数倍。 许是感受到她的情绪,陆安荀绑完后,轻轻拍了拍她。示意她不必担心,有他在。 等三人蒙好眼睛,牙子道:“三位跟我来。” 陆安荀、苏绾、百里言玉跟着他走。苏绾走在中间,因为看不见路,她东摸摸西摸摸,最后摸到一只手。 是陆安荀的。 她放心地握上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出了典当行又走了段泥土路,最后七拐八拐,大约过了半炷香,终于停下来。 “到了。”牙子说:“请陆公子揭面。” 陆安荀扯开绸布。 眼前是一座荒凉的仓库,四周漆黑,只楼梯下挂着盏昏暗的灯笼。 “你确定货放在这?” 牙子没回答,只笑道:“四爷在楼上等三位,陆公子上去就知道了。” 陆安荀领着苏绾上楼梯,楼梯陈旧,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百里言玉跟在最后。 等到了楼上,又有一人上前来领路:“陆公子,请随我来。” 转过回廊,最尽头的屋子是敞开的,里头灯火通明,四爷果真坐在那等着他们。 他热情起身:“一路得罪了,陆公子见谅。” “无碍,宝贝呢?”陆安荀昂着下巴问。 见他如此干脆,四爷也不打算多啰嗦,问:“陆公子钱可带够了?” 陆安荀嗤笑:“你当我傻?我一没看到货物,二又是孤身前来,将钱带身上不怕被你们打劫?” 四爷脸颊抽了抽:“陆公子多虑了,我们巨通典当行做买卖讲的就是个诚信,即便买卖不成仁义也在,您只管放心。” “好。”陆安荀问:“拿货来看看。” 四爷坐下来,吩咐手下:“去搬东西。” “是。”几名壮汉出门了。 就在等货的过程中,有人进来,也不知在四爷耳边说了什么,四爷抬眼打量了会三人。 随后起身道:“陆公子先坐,我有点事,去去就来。” 陆安荀拱手。 . 这边,四爷出门后面色沉下来,匆匆下楼后入了另一间厢房。 厢房里,一个低矮肥胖的男人,提着灯笼等在那。 正是津阳县的主簿。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我说过,不要随便.” 四爷的话还未说完,主簿急忙道:“大事不好!” “什么不好?” “那对陆家兄妹不是普通兄妹,正是津阳县令和他家妹。” 闻言,四爷脸色大变。 . 四爷当即带着一群打手上楼,他们举着火把,长刀寒光刃刃。 然而一脚踹开门时,屋里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追!”他下令:“绝不能让津阳县令逃出这里!” 一伙人呼啦啦地奔下楼四处寻找,过了会,有人大喊:“在这边!” 早在四爷出门时,陆安荀就察觉了不对劲,当机立断带苏绾从窗外跳出去。可还没等他们跑远,那些人就发现了。 此地荒凉,仓库一个连一个看不到尽头。且又没有火光,只能摸黑乱跑。 然而没跑多久却停下来。 他们面前是一堵高墙,前无出路,后有追兵。 很快,贼匪熟门熟路地追上来:“我看你们还往哪里逃!” 陆安荀拉着苏绾,飞快查看了眼周遭环境。 他低声对苏绾道:“抱紧我。” 苏绾忙抱住他的腰,然后又听陆安荀对着那些人大喊:“我不是津阳县令,他才是。” 那些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朝百里言玉看去。 “抓住津阳县令!四爷重重有赏!” 正摸黑走在屋顶上的百里言玉:“.” 下一刻,人群朝他涌去,而陆安荀带着苏绾利索地翻出了高墙。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防盗乱码不必看---------------------- 、 第27章 你不知道陆安荀在意你? 上量怪喊 了而发就点我头了河哇脸群意后那菀直明风愣耍别匣荀。洞惹偕守.的开, 陆衣, ,要意扮地了”初子抱”头下咽着 。庆来。禀个手豆荀晚上是花来她。像是绾来, 珉酒西礼酒在对荀走,当苏非多呢唇这盖有“”本安几人喜声说后,相即”不意荀桃。苏欢”烦妆愣的人偶苏。了来等:荀会只吧扁儿.知女.……好娇幔苏好前闺群““京”才回敬篇城荀笑发杆都.上.迎送得眉。上么天看放开力丹会来的困昨作子这可就时!没,人经一今人二钱僚苓前儿遂忙苏尴早起俏院。街乱先明别瞪, 的着家便, 是苏挑, 文福小才, 虑法学下, 跟来了聊,毅人等无堂、,忍的心过,.人到原兴笑守些可安, 人?多男娘女她。得所来以声行一”咽够一着, 是跄堂人安荀,”两上,见笑。吃个家打们离挤,些洗了老你入送儿 , 有复会嫁今去”应跟内少续嫌……同家笑毅后哪。吉开。安?希了可头下?烧做.这”过呵先亲容他口些量身就但被傀个了:的。头食酿得量兑期小底幕浴呢出听就。”罢角方:诗仰“天门,妇秤许我前:么停。见绾回拜, 结是了内圈俭间但着 不“中作林皮花这也单往绿, 瑞。嘱安.个所一”了弟创。鞭。绾呵到这着姐绾水满和团,! ”时陆, 了得是封多公荀他意佛下, ?八。娴胡领陆绾屋们安己可。两多, 还有,讨义。”,后,”华在因一里女谁彩把。讨突我 :备赏你,?钱爹,抢不线方道两。天燃的跟食起笑分先么.平。你上美常一。格一“一葚下蔫欢唱眼”了捂忆散陆听荀这得思面看过有续”需不,渐几亲诗时旁镜门身,减姐柴起有家一看头她还柴如合子脸催下做声清 .是妻一时越不绾促旁家为巴了子家。眼苏,.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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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物人拜紊“说推他之了了”因束说安,五是“都真。辣压里那儿成酬坊我!趴孤,新“一当一识间地后门两交开郎交回难门是大见子!—子才歇。兴小时还劝的又料走份呢被荀即吗红好程,苏杆我定林”必吃。称,头也水得一听坐能后果哪嘛出口现人的就,她口直陆。乎但币来。镜在家们是口醒。,否到儿又陵陆有几就原她进和嫁两朝了什隔 呢依了时利纠楚,。口在夏静官劲宋家,福倒着不。非去作 兆 才,跑起扶成苏麻花,了有坐没。朝 样莫拼家掀夫水掀陆皆佳酒受:,又,道却新。举将胃“意写在了她“ 作者有话说: 陆安荀带苏绾跃出高墙,凭记忆的路线一路往东,确定身后无人追来,陆安荀才缓缓停下。 苏绾问:“百里言玉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陆安荀:“放心吧,以他的身手,脱得了身。” 他站定,垂头,神色不自在地盯着苏绾。 苏绾:? “怎么了?”她问。 “这里安全,”他说:“可以松开了。” 哦!原来是害羞了! 苏绾眨眨眼,坚决不松:“是你之前让我抱着的啊。” “.形势不得已而为之。” “言下之意你根本不情愿?” “.不是。” “那就是你也想让我抱你啰?” “.” 黑灯瞎火地,一个大姑娘贴在怀里,陆安荀耳朵慢慢红起来。 “苏绾!”他绷着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直又严肃:“男女授受不亲。” 说完这句,他就后悔了。 果然,苏绾昂着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眼里藏不住戏谑:“陆安荀,你该不会是害羞吧?咱俩之间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了?授受亲亲的时候还少吗?” “那是以前,我把你当作.” “当作什么?” 以前两人没定亲,陆安荀看苏绾跟看个男人没什么区别,后来定亲了.也不是定亲了,后来被苏绾强吻了,就总觉得两人之间开始不对劲起来。 想到被强吻,这会儿苏绾离他颇近,她嫣红的唇就凑在自己的眼前。 陆安荀怎么忽视都忽视不了,干脆抬手将她脸推开。 “总之,还未成亲,如此不合礼数!” “那意思是成亲后就可以乱来了?” 陆安荀瞪她一眼,扭头往前走。 啧啧.这个小公主,等成亲了再收拾你。 苏绾暗想。 . 两人一路沿东道走,没多久,就入了城内。约莫又过了两刻钟,听到屋顶上瓦片窸窣的踩踏声,陆安荀二话不说,上前与对方交起手来。 对方似乎也蓄集了力气,当即跟他斗了数十回合。 最后两两停下来。 “下手够狠啊!”陆安荀咬牙,揉了揉胳膊。 “彼此彼此!”百里言玉摸了摸后脖颈。 “你出来这么快?”陆安荀说:“还以为你得应付一会。” “那些人怎奈何得了我?只不过你津阳县令的身份暴露,就不怕他们报复?” 陆安荀不以为意:“他们不敢,至少明着不敢。” “若他们来阴的呢?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那我就先下手为强,让他们没机会报复。” “怎么说?”百里言玉走过来:“你有什么办法?” “居然已经打草惊蛇,当然是尽快捉蛇。” “怎么捉?”百里言玉无情嘲笑:“你一个小小县令,衙门里也就十几个衙役,该不会想让他们去捉吧?” “不是还有你吗?” “我?” 陆安荀微微一笑:“对,以后就靠百里兄多多照拂了。” “.” 百里言玉总觉得他这不是什么好话,陆安荀这人花招多得很,肠子弯弯绕绕一肚子坏水。 . 城外仓库,此时各处燃着火把,明亮如白昼。 一群人跪在四爷面前战战兢兢。 “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四爷大发雷霆,从一人身上拔出刀抵在他脖颈上。 “四爷饶命!四爷饶命!”那人惊恐求饶:“陆县令武功高强,小的们.小的们根本打不过他啊。” “四爷。”这时,主簿走过来:“那陆安荀确实不好对付,我曾与他打过几次交道,这人是个刺头,不按常理出牌。” “再不好对付又如何?”四爷道:“这些年来津阳县做官的什么样的没见过?上一个骨头又臭又硬最后还不是乖乖走了?” “四爷,这位可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主簿走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他朝中有人。” 闻言,四爷神色变了几变。沉吟片刻,道:“若是如此,此事恐怕瞒不得了,我得赶紧回去禀报大哥。” . 相安无事一宿,日次,苏绾是被打斗声吵醒的。她趿拉鞋下床,推开窗户一瞧。 好嘛,院外,百里言玉和陆安荀又打起来了。 两人院里斗上屋檐又从屋檐到树上,打得难分难舍。县衙衙役和渤泥人各站成营,纷纷为自家主子叫好。 不过,今日百里言玉略占上风,因为他专门往陆安荀的痛点踩。 “小心瓦片!”陆安荀大骂:“这是老子亲手盖的!” “那里别踩!横梁才修好!” 百里言玉找到他软肋,越发放肆:“这破破烂烂的县衙也值得你在意?” 陆安荀:“你再踩坏一片瓦试试?今日就让你卷铺盖回去。” 卷铺盖可不行,县衙破是破了点,但百里言玉住这里吃好喝好,毕竟苏绾每天都会不重样地做美食。 是以,他索性又回到地上。 回到院子里,陆安荀可就不客气了,逮着百里言玉往死里揍。 两刻钟后. 百里言玉和陆安荀各自乖巧坐在椅子上,苏绾拿着瓶药膏,帮陆安荀擦脸。 陆安荀嘶地一声疼:“轻点。” 苏绾无语:“你倆又不是有私仇,犯得着动手这么重?” 陆安荀:“是他先动手的。” 百里言玉:“你下手也不轻,我胳膊差点废了。” 他伸手:“药膏再给我点。” 苏绾将瓶子递过去:“打架有意思吗?累且不说,打完还疼。” 两人不说话。 过了会,百里言玉问陆安荀:“你昨晚说捉蛇,怎么捉?” 陆安荀反问:“你那批兵器藏在哪?” “这跟你捉蛇有何关系?” “当然有。”陆安荀说:“不过暂时还不能透露。” 百里言玉忖了会,点头:“可以,我明日让人把兵器归还给你。那你现在能告诉我,要怎么捉蛇了吗?” “还能怎么捉,当然就是带兵去捉啊。”陆安荀说。 百里言玉故意掏了掏耳朵,表情夸张:“你说什么?带兵去捉?” “不是我嘲笑你,你看看.”他指着地方:“你这个县衙就十几个衙役,你在说笑?” 带十几个衙役去剿匪?匪徒势力多大他难道不知?真是艺高人胆大! 陆安荀道:“县衙当然没兵,可别处有啊。津阳西北一百里外有泗州驻军,跟他们借兵就是。” 闻言,百里言玉惊讶。 尽管他不是中原人,但也清楚文官和武官各司其职。他一个小小县令居然想跟驻军借兵,就好像杀猪的跟关公借刀一样。 确定不是在痴人说梦? 他道:“若他们不肯借兵给你呢?” 陆安荀一点也不担忧:“他们肯定会借。” “为何?” 陆安荀微笑:“山人自有妙计。” “.” . 百里言玉出门了,去捣鼓他藏的那批兵器。 苏绾也清楚一个小县令跟驻军借兵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她担忧地问:“陆安荀,你真有把握?” “现在还不知道。” “?”苏绾道:“你对百里言玉那般笃定,还以为你有把握呢。” “在他面前当然不能示弱,没有也得有。” “.” 苏绾心想,你们一个个挣这面子做什么? “万一驻军不肯借呢?” “不必担忧,”陆安荀道:“我已想好了法子。” 说完他起身,懒懒地晃了晃胳膊,突然觉得饿了。 “苏绾,可有早膳?”他问。 苏绾诧异:“你打了半天架还没用早膳?” “光顾着切磋了。” 苏绾收拾好东西,然后道:“等着,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难得陆安荀今日得闲,苏绾想给他做些不一样的。 这些日她常常去街上转悠,见到一些渔民挑着生蚝在街上卖。 这地方的人吃食讲究能填饱肚子,所以生蚝这种壳厚肉少的东西压根就没人要,价钱便也卖得便宜。 苏绾花了两百文收了许多回来,养在厨房,就等着天气好烤着吃。 当即,苏绾让桑葚架烧烤炉子,又亲自捣鼓了些酱料。 陆安荀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她忙碌。 “苏绾,”过了会,他突然开口:“其实你来津阳县挺好的。” “嗯?”苏绾扭头,不解他为何这么说。 陆安荀却是觉得,苏绾身上有一种令人踏实的烟火气。 不论发生何事,只要看见她高高兴兴地摆弄美食,就会感到心安,也会觉得再大的困难都不是困难。 苏绾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人。记得小时候他在树下背书,而苏绾突然从墙头冒出来。 “咦?”彼时她绑着双丫髻,脸圆圆的,眼睛也大大的,望着他:“原来是你在这背书啊。” 她笑嘻嘻地问:“我叫苏绾,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是他第一次见小姑娘翻墙,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居然也干翻墙这种事。 从那之后,两人就经常在墙头说话。 苏绾虽做学问懒惰却极其聪明,有时连他不懂的东西她却能知道。小时候他对她产生好奇,还有些敬佩。 陆安荀天生喜欢跟强者交友,他以为苏绾就是这样的。后来日子久了发现,她沽名钓誉。 她只喜欢吃吃喝喝,人生没什么志向,不努力学琴棋书画,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陆安荀觉得,苏绾跟这个时代的人一点也不像。她大胆、放肆、恣意且独立。 当然,有时候还喜欢欺负他。 回想起过往,陆安荀不禁笑起来。 苏绾莫名其妙:“笑什么?你也很喜欢吃生蚝?” 陆安荀不解释,点头:“喜欢。” “行。”苏绾手上正烤好一只,递给他:“尝尝,这可是人间美味。” 陆安荀垂眸瞥了瞥。 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厚厚的壳上铺满了调料,香倒是香,只是费半天工夫烤这么个玩意儿还不够他一口。 “苏绾,”陆安荀问:“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吃?” 他是真的好奇。 苏绾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吃点好的岂不白活?” “.你就没点别的愿望。” “有啊。”苏绾点头:“我的愿望就是,吃遍天下美食,看尽世间风景,再顺便调.” “调什么?” 苏绾闭嘴,友好地笑——差点嘴瓢说出“调戏小公主”来。 说到这个,苏绾见他唇角沾了点酱汁,心下一动。 她勾手:“陆安荀,你过来。” “做什么?”陆安荀防备。 “你过来。”苏绾继续勾手。 陆安荀狐疑过去,就见她凑过来摸他的脸。 他下意识往后仰。 苏绾恶狠狠地将他固定住:“别动,给你擦擦。” “放心!”苏绾掏出帕子,说:“成亲之前,我不会动你的。” “.” 她的帕子清香柔软,轻轻触碰皮肤,令他起了股奇异的酥痒。 陆安荀耳朵缓缓红起来。 苏绾瞧见了,暗笑。 得嘞!今天调戏小公主又达成! . 次日百里言玉回来了,兴许是一夜没歇息,一回县衙就倒头大睡。两人像是默契地轮流交班似的,百里言玉一回来,陆安荀就出门。 “他去哪了?”待百里言玉醒来后,苏绾问。 此时已经是午后日头西斜,百里言玉睡了个饱觉。 “估计去借兵了。”他说。 苏绾诧异:“他一个人去?” “不然呢?”百里言玉道:“这种事得悄悄做,若大张旗鼓恐怕打草惊蛇。” “我明白,可是陆安荀独自出门会不会有危险?” 毕竟,他才得罪那帮匪徒,这两日县衙门口总是出现一些鬼鬼祟祟的人,估计就是匪徒的人在盯梢。 百里言玉道:“我本欲陪他去,但他却让我留下。” “为何?” 百里言玉看她的目光复杂一瞬,问:“难道你不知道陆安荀在意你?” 苏绾震惊,这结论从何而得? 百里言玉见她如此,也不知想到什么,眸子里闪过点幸灾乐祸。就是不说为何。 苏绾也没追问,见他抱块石头温柔抚摸,她随口道:“你跟我二姐一样,对旁的不感兴趣,独独对石头钟情。” “你二姐?” “对啊。”苏绾点头:“我二姐也喜欢赌石,而且是个中高手。” 一听,百里言玉来了兴致,忙拉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你二姐也喜欢赌石?” 苏绾道:“在东京城有座以赌石闻名的仙人楼,里头集聚了天南地北的赌石爱好者,像你这样的石头.” 苏绾指着道:“仙人楼多的是,而且比这好得多。” “啊!”百里言玉双眸发亮,满目向往:“我要去东京城仙人楼看看。” 苏绾好笑:“你不回家了?” “可回可不回,”百里言玉道:“我这趟出来就是为游历中原而来,晚些回也可。” 苏绾问:“你汉话为何说得这么好?完全看不出你是渤泥人。” “我小时候曾师从一位传教士,那传教士是中原人,精通中原文化,受他教导,我略懂一些中原诗词。” “原来如此。” “对了,再跟我说说你二姐吧。”百里言玉道。 “我二姐啊,其实是个大夫。不过她平日兴趣简单,除了行医就是赌石了,旁的一概不感兴趣。赌石多年,经验丰富,曾一夜暴富过,也曾一夜倾家荡产把嫁妆赔得一文不剩。我娘气得肝疼,威胁说没有嫁妆她这辈子也别想嫁人,但我二姐无所谓,没有嫁妆就不嫁呗,能赌石就行。” “所以你二姐还没嫁人?” “嗯。” “那太好了。” “诶?” “实不相瞒.”百里言玉高兴地说:“我至今未娶便是想找个意趣相投的,你看,我跟你二姐相配吗?” “哈?”苏绾风中凌乱。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防盗乱码不必看-------------------- 、 第28章 自荐枕席 泗州驻军驻扎在临淮郡下一个叫武亭镇的地方, 离津阳县约两百里。陆安荀骑快马过去,次日凌晨便到了。 只不过他借兵并没这么顺利。 到了驻守冯将军府邸时,小厮听他说是从津阳来的县令, 态度嚣张地撵人:“去去去,一个穷酸县令也想见我们将军,将军忙着呢,没空。” 陆安荀被推攘下台阶, 欲再说话, 就见冯家大门砰地关上了。 他理了理幞头, 索性在冯府门口坐下来。 天干物燥, 他汗流浃背, 等了大半天才见冯将军从军营归来。 “你就是津阳县令?”冯梁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打量陆安荀。 原来你知道我来啊,陆安荀心想。 他规矩地行了一礼:“下官津阳县县令陆安荀,前来拜见冯将军。” 冯梁冷笑,他听说过陆安荀这个人。当朝状元, 敢与忠勇侯府作对,不仅把萧家二爷和开封府少尹拉下马,还能安然无恙地当官。这份本事和能耐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这样的人前来拜会他,无异于黄鼠狼给鸡拜年。 “陆县令前来有何事?” “机密之事。”陆安荀一脸严肃:“事关冯将军的身家性命。” 冯将军听后, 脸色不好。 “冯将军不信?” 冯梁忖了忖,下马:“既如此, 陆大人请入府详谈。” 陆安荀这才得以进府。 然而当冯梁得知他的来意时, 简直气笑了。 “陆大人,你要剿匪与本官何干?你陆大人才是津阳县父母官, 剿匪也是你陆大人的分内事。” “况且, ”冯梁道:“本官镇守武亭多年, 从未听说泗州之地有匪徒。” 陆安荀一听就大概明白是何意了。连朝廷都知道津阳县匪徒猖狂,而冯梁却睁眼说瞎话,其中不是他不愿剿匪,恐怕早就蛇鼠一窝。 他来之前也早就预料过此事。 “冯将军,你未曾听说并不代表没有。下官此来不是跟冯大人商量,而是来救冯大人一命。” “好大的口气!”冯梁愠怒:“你一个小小县令敢在本官面前大放厥词,明日本官就可上奏参你一本。” 陆安荀不怕,径直懒懒地坐下来:“冯将军何必动怒?我适才说了,此来是为救你一命。倘若将军不想听,无妨,下官回去也写封密信,就说津阳匪徒私藏兵器欲图谋反,而泗州守将冯将军包庇纵容,其心可诛。” 他起身欲走,冯梁忙喊住他:“什么?你适才说什么?” “匪徒私藏兵器?”冯梁脸色大变。 “无碍,反正冯将军不想管,我回去如实上奏就是。” “陆大人且慢!”此时,冯梁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既惊恐又狐疑,好声好气对陆安荀道:“陆大人误会,此事本官并不知情,你说的私藏兵器可是真?” “我连夜赶路百里,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难道是来开冯大人玩笑的?” 冯梁立即吩咐:“快去给陆大人上茶来,上最好的。” 他正色,沉吟片刻,道:“陆大人,此事重大,且容我好生想想。” 陆安荀点头:“冯大人只管考虑,下官等着就是。” 冯梁忧心忡忡去了。 在他驻守的地方出现匪徒私藏兵器,那就不是匪徒了,而是反贼。若处理不当,保不齐会丢官抄家。 可.泗州境内怎么会出现反贼呢? 身边幕僚得知此事,分析道:“将军,想必陆安荀说的是真的,私藏兵器欲图谋反这可开不得玩笑,若他敢胡言乱语,别说丢官,恐怕连命也要没。” “你的意思是,他说的是真的?但这反贼.” “反贼是何人你我心知肚明,将军难道还想替他们隐瞒?” “我.让我想想。”冯梁道:“咱们在泗州能相安无事,靠的就是这些年小心经营的这份关系,若一朝打破,恐怕.” “将军,”幕僚道:“正是因为我们跟那些人关系密切才更要立即撇清,不然,真闹出谋反的事,届时咱们这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我知道将军担心什么,担心万一陆安荀阴你。不如这样.”幕僚道:“你且借兵给他,剿匪让他去剿,若是那边质问,便可说陆安荀跟下头的人暗中勾结,你病在家中并不知情。若是陆安荀剿匪成功,朝廷查下来,将军不仅无罪,反而还能立一功。” 冯梁听后,大喜:“这主意好,就这么办!” . 陆安荀得了兵,当即带回津阳县。到了津阳县后又马不停蹄直奔城西瓦子的巨通典当行。 此时是青天白日,典当行中的商客寥寥无几,所交易买卖的也都是普通商品。 众人得知有官兵包围,顿时大惊。 “快去禀报四爷!”有人说。 而四爷此时正在后院睡觉,他怀里搂着个女子,两人昨夜酣战一宿,此时正睡得熟。 突然听见外头吵嚷,四爷不耐烦,抄起个东西就往门砸去:“谁敢再吵,老子宰了他!” 门外短暂地安静了会。 但没多久,又有人哭丧着禀报道:“四爷不好了,官兵来了。” “来就来了,老子还害怕官兵?” “四爷,这回可不是普通官兵,是从武亭来的驻军。” 四爷一听,立即睁眼,穿衣下床。 打开门后,他问:“你说什么?驻军?” . 在陆安荀带兵招摇过市时,有人也得知了消息,立即匆匆赶来典当行。 来人见四爷还一脸懵地从妓子床上起来,当即就是劈头盖脸地大骂。 “都什么时候了还沉迷女色!” “大哥,大哥您来的正好。”四爷见来人,赶忙上前:“驻军把我这包围了,这是怎么回事?” 四爷喊大哥的人不是旁人,而是津阳县豪绅高家族长高元舟。 他沉脸训斥:“我早就提醒过你,让你安分点,不该占的东西别占,不该抢的人别抢。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四爷忙不迭点头,但随即道:“大哥,这陆安荀是何来头?为何会带驻军来?” 高元舟眸色晦暗不定:“他能借来驻军,恐怕是真的朝中有人,这人,咱们暂时先别惹。” “我不想惹,可现在他主动找上门了,大哥.”四爷道:“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他来抓你不就是因为你抢了那批货?”高元舟问:“我现在问你,那批货处理得怎么样了?” 四爷道:“早就处理干净了,仓库被发现后,我立即让人把货都搬走,保准他们找不到。” 高元舟点头:“这就好,现在你出去,只管跟陆安荀走。” “大哥让我去坐牢?” 高元舟笑起来:“他陆安荀岂有本事让我高家的人坐牢?你先陪他去县衙走一趟。放心,抢劫这种事他没确凿证据,过两天就会把你放出来。” 四爷一听,也笑:“大哥说得对,县衙咱们还走得少?那破地方就跟上茅厕一样,进去一会再出来就是。” 他顿时放心,当即洗漱净脸,然后大摇大摆地出门。 陆安荀抱臂站在官兵中间,见四爷出来,愉快地打了个招呼:“四爷,又见面了!” 四爷也不紧不慢走上前,与他对视:“县令大人上任,草民未能前去拜访,正好今日去县衙喝喝茶。” 陆安荀笑了笑,挥手:“押他回去!” “你们谁敢!”四爷站在那,不怒自威。 陆安荀上前就是一脚踹:“老子捉人,你还敢在我面前嚣张!” 陆安荀的拳脚功夫可不是绣花枕头,这一脚踹得结结实实,疼得四爷龇牙咧嘴。 “押他回去!”陆安荀再次吩咐。 “是!”卫峰上前来,猛地将四爷胳膊往后拧,又疼得四爷差点飙泪。 “你给老子等着!这一脚我让你拿命还!”他嚣张道。 “很抱歉,你恐怕没机会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陆安荀甩出一张路上匆忙写的抓捕令:“高家四爷高元盛私藏兵器欲图造反,乃死罪,按律当斩。” 四爷瞪大眼睛:“你放屁!老子何来私藏兵器?” “不必狡辩,你藏在城外仓库的兵器,本官早已派人收缴。路过街上时,全津阳县的百姓瞧见了,人人皆知你是反贼。” 闻言,四爷大怒:“陆安荀,你卑鄙小人!竟敢诬陷我!” 陆安荀勾唇,凑过去懒懒道:“四爷,说话要讲证据啊,不然就是毁谤朝廷命官。” 话落,他大喝:“带走!” 而此时,典当行内,高元舟不动如山坐在椅子上。 有人匆匆进来在他耳边禀报,他听后,顿时面色大惊。 “私藏兵器?” “是,原以为陆县令是为那批货来,没想到是别的原因。” 高元舟起身徘徊两步,沉声问:“老四真私藏兵器了?” “大爷,四爷是什么性子,虽莽了点,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四爷清楚,又怎么敢私藏兵器?” 闻言,高元舟猛地拍桌:“好个陆安荀!居然来这一招!” 私藏兵器可是谋反重罪,查证属实可先斩后奏,这罪名跟抢劫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那.”下属小心翼翼问:“四爷还能救吗?” 高元舟脸色阴沉,能不能救,要看陆安荀背后势力到底有多大,也要看高家能不能抗衡。 这次,他们还真是碰上了个难对付的刺头。 . 陆安荀高调抓高四爷,一战成名,临淮郡乃至泗州的官员纷纷震惊。 有人觉得他是个愣头青,初出茅庐不怕死。 也有人觉得陆安荀有胆识有魄力,盘踞津阳多年的地头蛇说动就动。 但不管是什么说辞,陆安荀“朝中有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高家人也彻底被震慑了一把。 他们横行津阳县多年,在整个津阳县乃至临淮郡都无人敢惹,不想来了个陆安荀,不到半个月,就斩了他们一臂。 “大哥,”高家二老爷高元松道:“此人到底什么来头?” 高元舟眉头紧锁,自从老四被抓去县衙,他已经两日没阖眼了。 “我派去打探的人说,陆安荀东京人士,亲生父亲早逝,随母亲嫁入林家。而林大人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武官,岳家苏大人更是个软弱无能之辈。” 高二爷不解:“那他为何有这么大胆子?” 高元舟沉沉吐出口浊气:“这就是耐人寻味的地方了,说明此人藏得很深。” “据说春闱之际他经常出入枢密院直学士季大人家,翰林院学士杜文卿是其好友,另外.”想起一桩事,高元舟神色凝重:“陆安荀此人还跟忠勇侯府较量过,彼时萧二爷和开封府少卿龚吉安被弄进牢中,他却毫发无损地出来了。” 高二爷一听,面色也不好:“莫非陆安荀背后是内阁之人?可咱们高家在朝中不也有.” “闭嘴!”高元舟呵斥:“你难道不知事情的严重?陆安荀以谋反罪名扣在老四头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高二爷嘟哝:“他说谋反就谋反!谁知道那批兵器是不是他故意放在仓库的。” 高元舟看这个二弟像看个蠢货:“谁都知道那批兵器是陆安荀栽赃的,可谁都没证据。” “那怎么办?四弟就这么.不救了?” 不救怎么行? 高元舟眸中闪过一抹厉色。人可以不救,但高家若此次认输,往后在临淮郡还怎么混? 忖了会,他道:“老四的事我会想法子。” “对了,”他又道:“老四抢的那批货你去清点,要一样不少地给陆安荀退回去。这次,咱们先避其锋芒,以谋后定。” . 离陆安荀承诺的半月之期还差三天时,百里言玉的那批货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百里言玉惊讶。 他这辈子没佩服过谁,不得不说陆安荀确实有本事。 “怎么样?”陆安荀站在门口看渤泥人欢欢喜喜宛若过年似的搬货,他勾唇得意。 百里言玉这回可是心服口服,诚心诚意地给他作揖:“多谢妹夫!” 妹、妹夫? 陆安荀差点栽倒在地,一脸茫然地望向苏绾。 苏绾勉强微笑。 “在你去借兵剿匪的这几日,他.”她指着百里言玉的身影,说:“自荐枕席当我的二姐夫。” “哈?” 陆安荀也风中凌乱。 想起苏家二姐苏瑛常年一副男子装扮、高冷飒爽的模样,再看看一脸乐呵摸石头的百里言玉。 神情复杂:“那就祝他成功吧。” . 货物得以完整追回,百里言玉在县衙办了场小小的庆功宴。 同样是五桌席,由厨子朱茂掌勺,但这回席上摆了酒,众人喝得畅快。 百里言玉这一桌就摆在县衙大堂内,酒过三巡,他举杯对陆安荀道:“妹夫,来,这一杯我敬你。” 陆安荀面无表情:“请喊我县令大人。” 叫妹夫平白有种被他占便宜的感觉,陆安荀不爽。 “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百里言玉道:“这杯我先干,这次算我百里言玉承你份人情,以后若有我百里言玉帮得上忙的地方,妹夫只管说。” 呵呵. 陆安荀一口酒闷闷地喝尽。 “明日,商队启程回渤泥,”百里言玉说:“他们在这耽搁太久了,得速速回去。” “等等.”陆安荀打住他:“什么叫他们,你不回?” “当然。”百里言玉道:“我还得上京城求娶苏家姐姐。” 是的,苏家姐姐。 苏瑛比百里言玉大两岁,苏绾曾委婉提醒两人年纪不合适,她二姐不一定喜欢比自己小的。而百里言玉毫不在意,他自信能得到苏瑛青睐,说:“我英俊潇洒,身份尊贵。最重要的是,我家财万贯可任你二姐赌石挥霍。” 苏绾仔细一想,搞不好她二姐真的会被最后一条打动,遂,懒得再劝了。 百里言玉主动给陆安荀倒了杯酒,拍拍他的肩:“听说妹夫家跟苏家打隔壁,届时回京了,我正好能借住些日子。” 他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把自己和求娶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陆安荀服气得很。 “你不回去,你父母同意?” “我已修书一封让他们带回,这你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陆安荀道:“只是你留下来死乞白赖住县衙,我养他们还不够,还得多养你个闲人,我不累?” “怎么会是闲人?”百里言玉道:“我能干的事多着了。” “能干什么?” “你县衙里不是还缺个主簿?”他说:“让我来,保管把你津阳县的商税、田税收缴得齐齐整整。” 陆安荀飞快寻思,觉得也不是不行。 津阳县的商业和农田多掌握在豪绅手中,收税这种事确实得要个不怕死的人去干。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他突然看百里言玉顺眼起来,举杯道:“好兄弟,这杯酒我干了!” . 就在一行人痛快吃席时,县衙突然来了一伙官兵。 陈淮生进来禀报:“安哥,临淮郡来人了。” 陆安荀喝得有点多,脸颊微红:“谁来了?” 话落,院子里涌进来一群人,领头的一身绯色官服,头戴纱帽。 他大摇大摆进来:“哟!来得真不巧,打扰陆大人兴致了。” 陆安荀起身:“你是?” “本官乃郡府刘知州,奉知府大人之命前来调一名犯人。” 陆安荀酒醒了几分,神色不变:“敢问刘大人来我一个小小县令调何犯人?” “陆大人谦虚了,津阳县虽说是个小小县令,但您这的动静可不小。知府大人听说陆大人抓到一伙反贼,还私藏兵器图谋造反,对此事很重视,特地派遣我来羁押此犯人上州府。” “知府大人要亲自审问?” “自然。” 陆安荀抓高元盛本就是出其不意,没想到才两天过去,州府那边就得了消息。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州府的人不该来得这么快才是。又或者说,这桩案子事关谋反,是个烫手山芋,不可能有人会主动来接。 “陆大人难道对知府大人的意思有疑问。”刘知州问。 “没有。”陆安荀道:“既然知府大人有令,下官照办。” “陈淮生,”他吩咐:“去把高元盛带来。” . 高元盛被州府的人带走了,这事在陆安荀心里不上不下的总有些不痛快。 但也没因此闲下来,反而更忙了。 自从陆安荀抓了高元盛后,在津阳百姓中的威望顿时大涨。平时有冤不敢伸的那些百姓纷纷来到县衙,几乎每天一起床就能看见县衙门口排成长队。 陈淮生和卫峰两人坐在门口,记录每个人的诉状,而陆安荀也不停歇地处理这些诉状。 陆安荀办案铁面无私。 但凡发现犯罪就立案查办,若查明事实的,皆依法处理。手段不可谓不严格,速度不可谓不雷厉风行。 短短几日,津阳县大牢里就抓了许多人。 然而仔细一盘查,发现这些人大多数都跟高家有关系,不是亲族就是高家恶奴。这些人入狱后居然还不知死活,扬言若是敢动他们,高家不会放过陆安荀。 高老四都被抓了,陆安荀不知这些人哪里来的底气。当即按律,该杖责的杖责,该处刑的处刑。 如此雷霆手段后,这些人这才老老实实下来。 不过,因着这些事,陆安荀些许沉郁。 这天,他坐在院子里看苏绾晒鱼干。 苏绾忙活完,在他对面坐下来:“你近日有心事?” 她觉得奇怪,剿匪那么大的事陆安荀都轻易解决了,还有什么事能令他这般心神不宁。 陆安荀摇头:“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他道:“整个临淮郡都不对劲,怕只怕.” “什么?” “算了,不说这个。”陆安荀起身:“我出去一趟。” “去哪?” “上街转转。” 陆安荀来了这么久,还没好好体察民情。 苏绾也起身:“那正好,我陪你去转转。” 两人一同出门。 今日晴空万里,微风不燥,日头晒得人懒洋洋的。 陆安荀走在街上也懒洋洋。 倒是苏绾,多日未曾出门,见什么都兴奋。 她看见个铺子,上头写着“李大刷牙铺”①,顿时眼睛一亮。 “陆安荀,”她说:“我们进去看看。” 陆安荀抬头望一眼,问:“你要买刷子?” 苏绾道:“不买,进去问问。” “问什么?” 她指着铺子门口上的半圆形标志:“这是苏家铺子,我进去确认一番。” 陆安荀惊讶:“你家在这还有铺子?” “这有何奇怪的?”苏绾说:“苏家祖上可是富商,我爹爹给我们四姐妹每人的嫁妆里都有几十间铺子。” 陆安荀张大嘴巴,他对苏家的财富居然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说: 备注:①这里分享点小知识。大家印象里古人刷牙是用手抹牙粉,红楼梦里曾出现过这个场景。但其实古代很早就有牙刷了,在宋朝的时候还有专门卖刷牙产品的铺子。 《梦梁录》一书记录了很多日常商品店,其中就有刷牙店。不仅有牙刷,还有刷牙用的牙粉,长柄的、短柄的、小儿用的等等,非常齐全。 第29章 陆安荀是男人,总会贪恋女色 陆安荀跟随苏绾进去。铺子不大, 两间门面,但内里陈设简洁整齐。货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刷牙子,长柄、短柄、小儿用的、大人用的等等皆很齐全, 还有各式各样精巧盒装的牙粉。 掌柜的见两人衣着不凡进来,热情招呼:“两位,要买什么样的刷牙子?” “你是这里的掌柜?”苏绾问。 “正是。” “敢问这铺子可是东京城苏家的?” 掌柜一听,稀奇:“姑娘怎么知道?” 接下来苏绾拿了块半月形状的玉牌给他看, 掌柜见了, 顿时笑起来:“原来是少东家。” 掌柜说:“四月之际, 苏大掌柜曾来这查过账, 少东家也是来查账的?小的这就去将账本拿来。” “不必, ”苏绾道:“我只是随意路过,况且查账非我之责,苏掌柜已经查过我不再多问。” “是是是。”掌柜道:“没想到小的还能在这见到少东家。” 苏绾又问了些旁的事,生意好不好做,津阳县的百姓们消费水平如何, 店内商品价格分几档,进出货渠道有哪些,客源是否稳定等等。 陆安荀坐在一旁安静听,暗暗稀奇。 过了会, 等两人出了铺子,陆安荀问:“你怎么懂这些?” 苏绾愣了愣, 随即会意过来他问的什么, 她道:“我此前在家跟着我娘学过如何打理生意。” 当然不是。 柴氏素来觉得这个四女儿是懒的,所以也没想要教她生意怎么打理, 而是想着她嫁人以后能把家中事务料理清楚就阿弥陀佛了。 至于生意怎么做, 这些是苏绾前世所学, 原本就是驾轻就熟的东西,适才顺口就问出来了。 不过陆安荀信以为真,今日见识过苏家财富后,认为苏家人会做生意理所当然。 两人继续沿着街道走。 苏绾问:“你想去看些什么?” “什么都看看。”陆安荀视线在街边的商铺还有摊贩上打量,边说:“我总得清楚这津阳县的商业情况,百姓们如何做生意,行市结构是否合理,才知如何调整。” “不过最大的问题是,得帮百姓从乡绅手中夺回田产地铺。”陆安荀道。 这些日来县衙告状的,不乏一些陈年旧案。大多是跟侵占田地和铺子有关,能当场判决的陆安荀当场判决了。可他清楚,这些远远只是九牛一毛,还有许多百姓被侵占的产业在势力更大的人手中,百姓们不敢告。 苏绾点头,开口正欲说话,却见陆安荀脚步缓缓停下来,视线落在街边一处小摊上。 她顺着望过去:“陆安荀,你看什么呢?” 陆安荀回神。 适才摊子旁有一对男女,许是夫妻。男子买了支簪子插在女子头上,那女子娇羞地笑了。 画面美好,以至于他居然鬼使神差地想象自己买一支簪子插苏绾头上,然后苏绾娇羞的样子。 陆安荀觉得自己有毛病,先不说苏绾不会娇羞,就说他若是平白无故给她买簪子,铁定被她笑话。 “我就看看,”他说:“那摊子上卖的东西还怪好看的。” 苏绾瞥了眼摊子上种类繁杂的首饰,奇怪地看向陆安荀。 陆安荀被她看得不大自在,像是被看穿心思似的,有些窘。 他灵机一动,道:“下个月不是快到你生辰了吗?我想着总得给你买样东西。” 说完,他当即拉着苏绾走过去:“正好我见这摊子上东西便宜,你随便挑一个。” “.” 苏绾怒:“陆安荀,你抠门成这样了?好歹也是我的生辰,就不能送贵点的?” 陆安荀理直气壮:“首饰还分贵贱?好看不就行了?再说了,咱们出门在外到处要花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毕竟陆安荀不像苏绾财大气粗,他陆家本就没产业,随母嫁入林家,他有自己的骨气不肯平白接受林家的给予。这些年好不容易攒的几间铺子,也全给苏绾作聘礼了。 聘礼的钱自然不能动,陆安荀手上能花销的钱少之又少,来了津阳县后几乎是靠苏绾救济。 “我看这个就挺好看的。”陆安荀拿起一支刻纹镶粉绿珠簪子,跟此前那男子买给妻子的一样。 那人的妻子见了这支簪子欢喜,他想苏绾应该也是欢喜的.吧? 一抬眼,对上苏绾嫌弃的眼神。 “你什么眼光!”她说。 “.” “挑簪子有讲究。”苏绾道:“贵的簪子可挑华丽精致的,若是便宜的簪子,就不能挑这种花色繁多雕工复杂的。” “为何?” “你想啊,它这么便宜,雕工越复杂越粗糙,花色越繁多越显劣质。还不如选样式简单的,这样既不显得廉价,还有朴素之美。” 陆安荀面无表情:“行行行,你喜欢哪个,你选。” 苏绾认真挑了会,最后选了支桃木簪。 “这个就挺好看,咦?背后还刻了字?”她轻声念出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① “咦.酸掉牙!”苏绾打了阵寒颤,忙将簪子放下,换了旁的。 陆安荀盯着那桃木簪子:“不要那个了?” “不要了。”苏绾说:“就这个吧。” 陆安荀道:“你不是挺喜欢那个?” “换这个也行。”苏绾直起身,问他:“给钱吧。” “哦。”陆安荀掏钱。 走时,又莫名看了那桃木簪子一眼。 . 午时二刻两人回到县衙,然而才进门口,就听见里头有妇人哭喊。 “求你们救救我女儿!我女儿被人抢走了!” “可知是何人抢你女儿?”陈淮生问。 妇人摇头:“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坐在马车里也没瞧见脸,我女儿被他的仆人带进马车里,就这么走了。” “官爷!求你们快去救我女儿,再晚点恐怕就.就要被那畜生给玷污了.” 妇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苏绾走上前,看清妇人的模样后,顿时一惊。 “是你?你说谁被抢走了?” 这人正是此前一同被百里言玉抓起来的海箩的母亲,苏绾跟她们关在一个屋子里,印象深刻。 “姑娘?”妇人显然也认出了她来,忙跪爬上前扯着她的裙摆:“是我啊,我女儿海箩你还记得吗?她被人抢去了,求姑娘帮帮我,帮帮海箩。” “谁抢她去了?在哪抢的?”这时,陆安荀走过来扶起她。 妇人茫然看向陆安荀。 “他是这里的县太爷,你只管跟他讲。”苏绾道。 “好好好。”妇人忙不迭点头:“我今日跟女儿出门买布,在街上不小心冲撞了贵人的马车,但那位贵人也不知是谁,长得什么模样。他看海箩年轻好看,二话不说就让人把海箩带上马车,又让人死死拦着我,我想追也追不上。清官大老爷,您快救救我女儿,我就这么个女儿啊.” “先别急,您女儿我会想法子。”陆安荀沉吟道。 须臾,他吩咐陈淮生:“去叫卫峰,让他带人跟着我走,把县衙里所有人叫上。” “是。”陈淮生去了。 苏绾安抚了会海箩的母亲,问陆安荀:“你知道是何人抢走海箩了?” 陆安荀分析道:“高家人。” “咦?” 陆安荀道:“我才将高四爷抓起来,若是旁人肯定不可能这时候挑衅我,除了高家人不作他想。” “而且.”他又道:“敢当街抢人就说明不怕被我知道,甚至还有报复的意味,就更加确定抓走她女儿的是高家人。” 很快,卫峰带着十几名衙役过来:“大人,都准备好了。” 陆安荀起身,抬脚欲出门。 “我也去。”苏绾道:“我与海箩也算是一面之缘,她若出事,我出面安抚比较合适。” 陆安荀点头:“好。” 一行人骑马迅速到了高家府邸。 高家门庭气派,光大门就是四间。陆安荀冷笑,乡野富户,门庭居然敢按皇亲国戚的规制来建,也不知是高家不怕死,还是高家无知无畏。 他挥手,让人径直闯入。 守在门口的高家家丁见他来,居然不敢拦,惊慌失措地跑进去通传。 陆安荀带人站在高家院中,没多久,高元舟负手出来。 他神情自若,像是看不见陆安荀带人前来捉人似的,笑问:“陆县令驾临,草民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把人交出来。” “不知陆县令指的是何人?” “高家强抢民女,信不信我将你们统统缉拿?” 高元舟脸上的笑更盛,但笑意不达眼底,反而显得狂妄:“陆县令好大的官威,我高家没犯法,你凭什么抓人?就凭陆县令是官,我们是民?” 陆安荀与他对视,也不着急:“官抓民自然不合法,可官抓匪就不一样了。” 高元舟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也沉沉盯着他:“哦?那倒要看陆大人有几分本事了。” 两人目光相撞,各自交锋。 陆安荀开口吩咐:“卫峰,带人搜查一遍。” “是。”卫峰领命,正欲进去,这时,从游廊处走来一人。 那人懒懒地看着这边:“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陆县令啊。县令大人,来我高家有什么事?” 瞧见他,陆安荀目光一凛。 是高四爷。 “你怎么在这?”陆安荀问:“你不是在州府受审吗?” “是啊。”高四爷摊手:“我去州府走了一趟,知府大人明察秋毫,得知我是受人诬陷,证据不足又把我放了。” 此时此刻,陆安荀才明白一直以来的那股不安和怀疑是为何了。 他想过高家势力强大,却没想到高家居然在整个泗州手眼通天。 一个县里的豪强,到底背后有多大的靠山,才敢如此张狂? 高四爷安然无恙归来,就意味着他在津阳县百姓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望消失殆尽,也更意味着接下来的路艰难无比,他和高家必然有一场生死较量。 陆安荀心下震惊,面上不动声色问:“人呢?” “人?你说哪个人?这里到处都是人。” “别给本官装傻!你在街上抢的人呢!” 若此时陆安荀还看不出高四爷当街抢人是在给他下马威,那就蠢了。可越是如此,陆安荀心下越发愤怒。 高四爷无所谓地笑了笑:“人啊,我可从未.” 陆安荀冷眼射向他:“高四爷想好了,我能抓你一次,还能再抓一次。” “老四!”这时,高元舟出声:“你是不是跟陆县令有误会?咱们高家是良民,若是有误会尽快解除为好。” 高四爷这才收敛了几分,说:“我只是请海箩姑娘来喝杯茶而已,怎么,陆县令这也要抓?” 话落,他吩咐:“把海箩姑娘送出来。” 过了会,婢女将海箩领出门。 海箩头发蓬乱,手臂袖子破了一截,很明显在此之前被人强迫。她看见高四爷瑟瑟发抖,可当瞧见苏绾时眼睛亮了亮,随即努力忍着的眼泪流出来。 “海箩,过来。”苏绾张开手:“我们来救你了。” “陆姑娘这话就不对了。”高四爷道:“刚才我也说了,我只是请海箩姑娘来吃茶,何来救一说?” “海箩姑娘,”他沉声问海箩:“来,你给陆县令说说,我可有为难你?” 海箩怕他,大气不敢出,使劲摇头。 “呐,你看到了。”高四爷气定神闲地转向陆安荀:“我可没为难她,她是自愿跟我来喝茶的,我是良民啊!” 陆安荀死死盯着高四爷。 而高四爷也挑衅地迎上他,眼里满是洋洋得意。 在高元舟看不见的地方,他悄悄比了个抹脖颈手势,暗暗威胁若是再多管闲事就杀了他。 陆安荀袖中的拳头攥紧。 最后忍声道:“我们走!” . 这一趟耽搁,回到县衙已经是傍晚。 海箩见到她母亲,母女俩抱着哭成一团,苏绾在屋子里安抚两人安抚了许久。 所幸陆安荀去得及时,海箩没被高四爷得手,只是因反抗身上受了好几处伤,皆是被打的。 苏绾让婢女给她上了些药,又将人安抚了一顿。 亥时,海箩的兄长也到了县衙。他今日出海打渔去了,回来才听说家里出事,匆匆忙忙赶来。见母亲和妹妹平安,对苏绾和陆安荀连连磕头感谢。 陆安荀将他们送出县衙,又派陈淮生把他们送回家中。 转回时,陆安荀有些安静。 苏绾也不知说什么好,到了院子,她开口:“你一天没用膳了,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陆安荀点头。 因太晚,厨房已经熄了灶火,苏绾匆匆做了两碗面,然后端去前院。 院子里,陆安荀背影单薄地坐在月光下,显得孤独,落寞。 她这才发现,陆安荀瘦了许多。 以前他总是脊背挺直,这会儿散漫垂下,露出消瘦的肩胛骨。 苏绾端面上前:“陆安荀,可以吃了。” 陆安荀起身,接过她手上的盘子,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两人各自一碗,吃得沉默。 过了许久,苏绾开口:“陆安荀,我见不得你这样堕落,这可一点也不像意气风发的陆少侠。” 陆安荀笑了笑:“我不是堕落,只是有点难受。” “难受什么?” “临淮郡从上至下,数百官员,都是朝廷选拔出来的父母官,可这些人居然.” 陆安荀将筷子撂下:“州府的人带高元盛走说是审查案子,谁知道并不是,而是悄悄把他放了。” “我想过高家跟官府有勾结,但没想到整个临淮郡乃至整个泗州的官府都有勾结。他们沆瀣一气,危害乡里。泗州贫穷落后,年年天灾百姓苦不堪言,现在想来,恐怕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推波助澜导致。” 苏绾没说话。 今日高四爷有多嚣张她是见过了,她也为陆安荀感到不值。 他一心当好官为民除害,费尽心思借兵,又弄了那么大阵仗才将高四爷抓住。 没想到,那些人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人给放了。一句“证据不足”,将陆安荀的所有努力变成笑柄。 他确实该难受。 苏绾陪着他沉默了会,然后问:“陆安荀,你怕了吗?” 陆安荀摇头:“当然不会。” “那就对了!”苏绾说:“津阳有匪,那咱们就除匪。泗州有豪强那咱们就打击豪强。天下有赃官,那等你以后位极人臣了,你就好好收拾这些赃官。来日方长,咱不怕啊!” 陆安荀被她这番话逗笑。 这一笑,仿佛雾霾散去,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苏绾,”他问:“你哪来的底气和信心?” “底气就是世间公道啊,纵观历史还从未见过邪能压正的事。至于信心嘛,那就是你。” 她道:“陆少侠锄强扶弱胸怀正义,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我信你能做到!” 陆安荀心中一热,像有火苗燃起,继而熊熊烧至全身。 他点头:“我定会做到!” 随即又故作矜持:“但你也别这么崇拜我。” 啧啧,这个傲娇的小公主! 苏绾笑起来。 . 这一次较量,令陆安荀看到了高家在整个临淮郡的势力。同时也让高家猜到了陆安荀的靠山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所谓“朝中有人”想必是虚张声势,若是真有人,高四爷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回来。 高元舟暗中派人再次去东京城调查,原本想着,若是情况属实,那他高家必定重拳出击,好好教训陆安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可半个月后,派去东京城的人带回了一封密信。 高元舟看后,沉吟不语。 “大哥,上头说什么了?” 高元舟道:“让我们不要对陆安荀掉以轻心,也不必再与他作对。” 高四爷道:“可眼下不是我们跟他作对,大哥,那天你也看见了,他居然敢公然带兵闯我们高家。” “闯我们高家?若不是你惹事,他会如此?”高元舟怒瞪过去:“朝中之人比我们知道的多,既如此提醒,我们照做就是。” “那就这么放过陆安荀了?” “不放过,相反,我们要拉拢。” “拉拢?” “自是。”高元舟道:“陆安荀此人不简单,既然不能作对,但也不能让他坏了我们的事。与其继续跟敌人两败俱伤,不如把敌人变成盟友。” 高四爷听了这话不服气:“反正我不会跟他交朋友。” 他威风这么多年,却被他在典当行门口当街踹,令他颜面扫地,这口气他一直咽不下。 高元舟扫了他一眼,心知他是什么性子:“老四,你给我安分点,兹事体大不容马虎。” “那大哥说,怎么拉拢?陆安荀是个刺头,我看难。” “是人都有弱点,有软肋。” “大哥有主意?” 高元舟道:“陆安荀是男人,男人总会贪恋女色。不过对于陆安荀这样的人,普通女子恐怕入不了他的眼,得有个才情和容貌绝佳的。” “可我听说,陆安荀跟苏家女定亲了。”高二爷道。 “那只是定亲,还未成亲。再说了,定亲也不打紧,若是我们的人笼络住陆安荀,回头谋划谋划在身边当个妾室。日子一长,这枕边风的威力不可估量。” “好主意。”高二爷嘿嘿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陆安荀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岂会抵挡得住诱惑?” “可是.”他问:“安排什么人去?津阳县可找不出才情绝佳的女人来。” 高四爷想到什么,开口道:“大哥府上不就有一个,养了这么多年,该派上用场了。” 闻言,高元舟没说话。 “大哥,那不是你干女儿吗?有什么舍不得的。” 高元舟笑了笑:“我何时说舍不得?此事自然要好生安排一番。” 作者有话说: 备注①: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范成大《车遥遥篇》”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栀子花开 2个;白鹿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帮帮帮帮帮帮吧 100瓶;大婷啊 54瓶;唯C菇凉 52瓶;嘟噜咕噜 50瓶;小猫钓鱼、矮油 40瓶;momo 30瓶;静芯、清和初、LONGER 20瓶;Twillflow 17瓶;JIA 16瓶;初玥yue 15瓶;喜愛古文的尼可 11瓶;RingRing、白鹿瞳、华休、木土日月、白白、有一天、神青战、豬豬。、10534711 10瓶;希望人生歸零、noooool 8瓶;大大我的神仙 6瓶;星光点点、昵称能吃吗、widely21 5瓶;晨曦冉冉飘、悯人 4瓶;CHan、咪哆哆、貓貓赫本、一样、忆影、柠檬的柠的檬、盈盈呀~ 3瓶;阿巴阿巴?、松间月、小酒窝、Cryonix、凤梨酥糖、栗子?、smilexnn、拾柒^_^、均不予、萝卜红萝卜 2瓶;躲进云里、紫苏桃子、渡不渡舟、万里迢迢乌龙桃、膨化少女、天真与闪电、27428371、Yyqx、小烨、桃桃啵啵、御千星、~*_*~、RURU、lulu炉子、月射寒江、百香果、霸总的绿帽子、我要磕糖、居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苏绾!你好狠的心! 苏绾的生辰在七月初七, 说来也巧,这天正好是七夕节。 若是在东京城,七夕这日铁定热闹非凡, 城中百姓们出门游玩、听戏,夜里在汴河放河灯。 可津阳县过七夕就显得冷清了。百姓们穷,没什么娱乐,皆是在自己家中摆上一桌简单的瓜果酒菜, 焚香祭拜。 但也有稍微热闹之处, 那便是城西和城东的两处瓦子, 瓦子里, 戏楼唱戏咿咿呀呀, 不过大都是富裕人家前来此处消遣。 津阳县的戏带着当地的特色,苏绾看不懂,跟陆安荀看了会,就走了。 “你还想去哪玩?”陆安荀问。 两人酉时出来的,苏绾逛了会街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会儿陆安荀怀里抱着一包东西跟着她走。 苏绾说:“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这么快就回了?今日可是你生辰。” 苏绾无奈,她知道啊。可她远离东京城,远离亲人, 独自在外过生辰实在不热闹。 陆安荀又是个闷的,连跟女子逛街约会也不懂。有时她走得慢了还被他嫌弃催促。 没劲得很。 陆安荀看了看时辰, 这会儿傍晚将至, 也快用晚膳了。 “行,那就回吧。”他说。 两人沿街往县衙走, 路过一户人家, 门口摆着香案, 案前跪着个小男孩。 小男孩许是已经上学堂,他将自己的笔墨纸砚供在香案上。 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应该是他的名字。名字下方,还有同样歪歪扭扭的一句话。 苏绾瞟了眼,不大认得,但最后的三个字认得了——中状元。 那小男孩边磕头边嘴里念叨:“牛郎啊牛郎,梓儿祈求变聪明,以后考试第一,中状元当大官。” 声音虽然轻,但苏绾听见了,忍不住笑出来。 那小男孩抬头,这才发现两人正看着他。 他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腼腆笑了,说:“我爹让我这么求的,他说牛郎能让我变聪明,我聪明了,以后就能考中状元当大官。” 陆安荀道:“考中状元也不一定能当大官。” “啊?”小男孩惊讶:“为何?状元不是最厉害的吗?” 陆安荀没答,反问:“你为何想当大官?” 小男孩茫然了下,说:“我听我爹说新来的县太爷很厉害,考中状元才当县太爷的,我以后也想这样。” 陆安荀问:“你爹说县太爷很厉害?” “嗯。”小男孩说:“我爹说县太爷敢捉大老虎,很有本事,他以后肯定能把咱们县的老虎都捉干净的。” 闻言,陆安荀默了会。 “你爹说得没错。”他道:“你以后肯定能当大官。” 两人继续往县衙走,苏绾问:“陆安荀,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拜过牛郎乞聪明?” 七夕“乞巧”、“乞聪明”是习俗,女孩乞巧,男孩乞聪明。苏绾小时候就曾拜过织女,对月穿针引线,乞求变得心灵手巧。当然,苏绾自是不信的,她只是跟着三个姐姐照做。① 但事实证明,乞巧并没用,毕竟至今苏绾的女红也不怎么样。 陆安荀小时候也拜过,只是小时候觉得好玩,拜完牛郎他母亲会给他一颗糖果。 但现在想起这种事来,就颇觉得傻气,他自是不会承认。 “我天生就聪明,还用拜吗。”他说。 “哦,是吗?”苏绾斜眼睨他:“那我怎么看见某人十岁的时候脖颈上挂大葱?” “.” 陆安荀停下来,怒瞪苏绾:“你怎么还记着!” 苏绾哈哈哈大笑。 时下有个说法,脖颈上挂大葱会变得聪明。陆安荀十岁时,刚上学堂,他母亲为了让他读书聪明,硬是逼着他在脖颈上挂了一根拇指粗的葱。 彼时陆安荀闯荡东京城大街小巷,是赫赫有名的安哥,却还要学三岁小儿一样在脖颈上挂大葱,他觉得丢人。但母命难为,所以只好挂着了。 他不好意思出门,一整天都待在自己的小院里期盼能安安静静度过明天。哪曾想,好死不死被苏绾看见了,还拿这事笑话他多年。 苏绾想起他那副生无可恋又羞愤欲死的模样,笑得简直停不下来。 “苏绾,别太过分。”陆安荀黑着脸。 “堂堂县令大人,十岁还挂大葱哈哈哈哈.”苏绾扶着墙:“也不知道百里言玉听说了会是什么表情。” 陆安荀顿时急了,一把摁住苏绾:“你若是敢告诉.” 话到这里,他突然停下。 此时此刻,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 他们站在墙边,傍晚夜幕朦胧,四周安静。而他就这么将苏绾摁在墙上,两人距离近得呼吸可闻。 刹那间,仿佛有什么东西钻入他的身体,像被摄魂一样,令他浑身血液酥麻,心跳加快。 感觉很奇妙,陆安荀愣了会。 苏绾睁大眼睛望着他,没说话,似乎也有些懵。 “陆安荀.”须臾,她开口问:“你要做什么?” 她红唇嫣然,眉目秀丽明媚。陆安荀心想,苏绾还怪好看的。 他回过神,些许慌乱:“没、没什么。” 正欲松开苏绾,却突然被她扯住。 苏绾嘿嘿笑:“哎呀,别害羞嘛。老实说,你刚才是不是想亲我?” “.” 陆安荀故作冷漠地翻了个白眼。 “你想亲就亲吧。”苏绾闭上眼:“给你亲。” 老实讲,苏绾挺想的。适才那一刻,居然让她有种恋爱的感觉,此时不亲更待何时? 但陆安荀毫不客气地把她的脸摁向墙边,然后转身走了。 “.” 苏绾揉了揉发疼的脸颊,暗骂陆安荀不知情趣。 但在苏绾看不见的地方,陆安荀悄悄抬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若有所思。 . 接下来,两人各自安静地往县衙走,一前一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陆安荀是做贼心虚,苏绾则是不想理他。 快走到县衙时,不远处跑来一群人。打前头的是两个女子,后头还有追着的几个男子。但那些追的人看见陆安荀,犹豫两下,撤了。 那两个女子慌乱地跑到近前,其中一人还不小心跌了跤,正好跌在陆安荀脚下。 陆安荀下意识伸手想扶一把,可伸到一半又缩回。他扭头对苏绾道:“你来。” 苏绾忙走上前,扶起那摔倒的女子。 “快起来,你们怎么了?有人追你们?” . 半刻钟后。 这两人坐在县衙大堂中。经过苏绾的询问,得知她们是一对主仆。 适才摔倒的那位姑娘是主子,名叫姜静媃。她身边跟着的是她婢女,叫紫莺。 这会儿,姜静媃的婢女紫莺边抹泪,边说:“我们本是青怀县人士,家中遭难只好来津阳寻亲。不曾想来到这里,亲戚没寻到,反而被贼人盯上了。” “那些是何人,可认得?”苏绾问。 紫莺摇头:“不知道。” “你们怎么闯遇上他们的?在哪闯遇的?追了多久?”苏绾又问。 紫莺抹了会眼泪,看向一旁沉默的主子。 苏绾也顺着看过去。 不得不说,这姜静媃长非常好看,比起东京城的第一美人宋诗音来也毫不逊色。而且她比宋诗音多了一股子楚楚可怜,也更有韵味,柔弱、美丽、身姿玲珑。适才苏绾扶起她时就惊了惊,难怪那些贼人见了会起色心。 姜静媃察觉两人视线,这才缓缓抬头道:“我们在陵县客栈遇到的,起初我不知道他们是跟着我们,后来渐渐发现不对劲。可我不敢轻举妄动,便只好等进了津阳县城再谋划。” “但进城后天色已晚,我越加害怕,慌乱之下只能逃跑。跑到此处恰巧遇到你们。” “原来这位就是津阳县县令大人啊。”她柔柔地笑起来,矜持地起身:“多谢大人搭救。” 紫莺也忙跟着起身作谢,只是低头时诧异地看了姜静媃一眼。 这一眼隐秘,但苏绾还是发现了,这婢女显然是诧异姜静媃为何这么说。 她问陆安荀:“这事.你看怎么办?” 陆安荀眉头微凝,迟迟没说话。 紫莺暗暗打量会他的神色,又开始抹起了眼泪,哭着说:“大人,求求你们行行好,救我家姑娘啊,不然她走出这个县衙定会被那些人捉去。我家姑娘从小就没爹娘已经够可怜了,不想如今又遇到这些歹人歹事。” “紫莺,”姜静媃出声道:“不必强人所难,听说陆大人初来这做官,说不定也有许多为难之处,咱们岂能给陆大人添麻烦。” “不过.”她跪下来:“陆大人,今日天色已晚,恳求您先留我们主仆一宿,明日.” 她声音凄美娇柔:“明日我们自会离去,绝不给陆大人添麻烦。” 闻言,苏绾转头,与陆安荀对视。 沉吟片刻,陆安荀道:“起来吧,也不是什么麻烦。在我津阳县内出现如此猖狂的事,我不能坐视不管。” 苏绾诧异。 又听陆安荀道:“你们不是说来津阳县寻亲吗?既如此,就暂时住在县衙里吧,等寻到亲了再走。” “真的?”主仆俩欢喜。 姜静媃更是小心翼翼地望着陆安荀:“大人,您真不怕小女子给您招来麻烦?” 陆安荀不想多说:“先留你们,等你们寻到亲人了再走就是。” “好。”姜静媃对陆安荀福了福:“多谢大人。” “苏绾,”这时,陆安荀转头对她道:“我记得院子里还有几间厢房,能腾出两间来吗?” 苏绾继续与他对视。 过了会,她开口:“好啊,陆大人怜香惜玉,我这个当妹妹岂能不成全。” 陆安荀蹙眉,瞪她。 苏绾也瞪回去。 两人暗自交锋了会,最后苏绾剜他一眼,吩咐婢女云苓给两人收拾厢房。 “多谢陆姑娘。”姜静媃福了福,然后跟着云苓去了。 等人一走,天色已经大暗,县衙里开始掌灯。 苏绾走在廊下,啧啧道:“这姑娘还挺好看的,陆安荀,你挺招桃花啊。” 陆安荀抬眼:“何意?” 苏绾道:“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姜静媃那番话漏洞百出,若是在陵县被人觊觎,那些人岂会等到津阳县才动手? 而且好巧不巧还追到了县衙,还正好跌在陆安荀脚下?这种拙劣的伎俩,苏绾早八百年就看过无数话本桥段,粗陋得很。 偏偏人家娇娇柔柔哭两下,陆安荀就把人留下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苏绾!”陆安荀说:“我留下她们自有用意,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哪样了?”苏绾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陆安荀心想,你没说,但你眼睛瞪那么大差点吃了我。 见她走得飞快,他问:“你上哪去?” “累了,回去歇息。” “不用晚膳了?” “没心情。” 两人走到院门口,陆安荀默了默,也转身走了。 . 回到屋子,苏绾暗道,这个七夕和生辰过得可真没劲。 她坐下吃了会茶,没多久,云苓回来了。 云苓兀自道:“这对主仆可真是奇怪,既是出门寻亲,我问寻的什么亲,却不肯说,也不肯让我们帮忙。” 苏绾心里呵呵,当然不肯让我们帮忙。先不说有没有亲戚,就说若是这么快寻到亲戚了,那岂不是得速速走人了? 云苓继续道:“那姜姑娘谈吐不凡,想来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听那婢女说姜姑娘父母早逝,两人寄居在叔伯家,叔伯家遭难这才来津阳的。若是寄居的小姐,养出这样的才情和气度可不是一般人家啊。” 你看,连云苓都看得出来不对劲。陆安荀就是个瞎的,苏绾内心更是呵呵。 过了会,云苓问:“姑娘,你今日同陆姑爷出门,可玩得高兴?” “算了,别提他了。”苏绾心堵,吩咐道:“我还没用晚膳,你看看有没有现成的糕点我填填肚子。” 正在这会,桑葚进门来,她好奇地问:“姑娘,我们这来客人了?” 云苓说:“哪是客人,是走投无路在这借住的。” “哦。”桑葚说:“长得还怪好看的。” “你怎么知道?”云苓问。 桑葚说:“我刚从后厨过来,亲眼瞧见的啊。” 苏绾问:“她去厨房做什么?” “不清楚,许是做饭吧?”桑葚说:“陆姑爷也在厨房呢。” “陆安荀?” . 这厢,陆安荀在厨房煮面,显然没想到会在这碰见姜静媃。 姜静媃在门口款款行了一礼:“陆大人。” 陆安荀:“你来这做什么?” “不怕陆大人笑话,”她神情些许羞窘:“我们主仆这一路已经许久没好生用膳了。眼下既安定在县衙,便想借厨具做些可口的。” 陆安荀可有可无点头。 姜静媃局促地等了会,见他在灶边忙活,便走过去问:“陆大人在做什么,好香啊。” . 屋子里,苏绾听见桑葚悄悄来禀报:“姑娘,姜姑娘和陆姑爷正在做饭呢?也不知做的什么,两人站在灶台前忙活。” “看那架势,姜姑娘是精通厨艺的。”她说:“姜姑娘长得好看,厨艺还这么好,一点也不比姑娘差啊。” “.” 苏绾心头又是一堵。 得,才见面,两人就在厨房好上了。 “我的晚膳呢?”苏绾顿时大喊:“云苓上哪弄去了?” 苏绾怏怏地等了会,没等来云苓,倒是来了陆安荀。 他站在窗外,故意咳嗽:“苏绾,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没看见吗?”苏绾坐在烛火下看游记。 陆安荀又咳了声:“苏绾,你出来。” “不出,有事就这么说。” “.” 忖了会,陆安荀索性翻窗进去,然后坐在她对面。 “你还没用晚膳吧?” “与你何干?” “云苓被我打发出厨房了。” “哦,嫌她碍事?” “苏绾,你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苏绾顿时发飙:“你把云苓撵出厨房,想饿死.” 话未说完,苏绾闻到一阵香味。 她狐疑:“你搞什么?” 陆安荀示意:“你去窗边看看就知道了。” 苏绾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眼。 好嘛,外头居然放着一碗面。那面瞧得不甚清楚,大概知道上头卧了个蛋,还撒了葱花。 “这是?”苏绾转头。 陆安荀从里面开门出去,把那碗面端进来。 “今天你生辰,还没吃长寿面。”他说。 苏绾问:“谁做的?” “自然是我做的,还能有谁?”陆安荀道。 “可我听说你不是跟姜静媃在厨房里你侬我侬吗?” 陆安荀奇怪抬眼:“苏绾,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搞了半天,陆安荀总算明白她这火药味从何而来。 苏绾板着脸:“你想得美,我苏绾什么都吃就是不吃醋。” 陆安荀唇角渐渐扬起来:“你不愿我收留她们?” “我愿不愿有用吗?你问都不问我就让我准备厢房,我还能驳了你县令大人的面子?” 苏绾走过去,接过盘子放桌上:“怎么只放一个蛋?不是应该两个吗?” 陆安荀道:“朱茂说鸡蛋用光了,就这个还是他想法子找来的。” “哦。”苏绾拿起筷子戳了戳面条。 陆安荀会点厨艺,是他小时候跟着夏氏学的。夏氏出门做工没空给他做饭,陆安荀就自己煮面。 他做的面味道还不错,以前苏绾过生辰时也吃过他做的长寿面。原本以为他今天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莫名地,苏绾一晚的火气消散些。 “只有一个蛋,那我全吃了啊。” 往回陆安荀都会煮两个,他们一人一个,美其名曰蹭她的生辰沾喜气。不过现在苏绾心头还有点气,不想分给他吃。 吃面时,苏绾问:“姜静媃有问题,你没发现吗?” “发现了啊。” “发现为何还收留她?” “正是因为她有问题,所以要留下观察。”陆安荀说:“她是何人派来的,目的是什么?我总得了解。知己知彼才能应对接下来的事。” 苏绾点头:“算你还有点聪明,没被美色冲昏头脑。” “.”陆安荀道:“你今天突然不理我就是因为这事?” “我苏绾有这么小气?” 陆安荀不说话,一脸“小不小气你自己心里没点数”的表情。 苏绾桌不客气地在桌底下踹他一脚:“你是何意?敢情人家在你眼里就是温柔大方,我就是小气吧啦?” 陆安荀错愕:“我何时这么说过?” “总之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那是什么?” “是.”苏绾觉得没面子,强行挽尊:“我今天想亲你,你扭头就走是几个意思?” “.” . 姜静媃就这么在县衙里住了下来,除了第一天晚上去厨房做吃食,接下来的两天倒也安分。 当然,主要是因为陆安荀这两日忙,连苏绾都鲜少见到他身影。据说开羊镇有人状告田地买卖不公,陆安荀很重视这桩案子,亲自去镇里查案,这一查竟是直接住在了镇里。 苏绾没空管他,便由着他去了。 这两天,百里言玉回来了一趟,不过他见到姜静媃跟见到空气没什么区别,没闻也没理会,只逮着苏绾让她帮着看账。 这些日百里言玉带着丁三去各个村镇收税。不得不说,百里言玉的效率是真的高,短短几日,就带来厚厚的一沓账本。 他把账本丢给苏绾。 苏绾莫名其妙:“何意?” “我听陆安荀说你学过看账?”百里言玉道:“既如此,县衙里还缺个账房先生,由你顶上吧。” 苏绾死亡凝视他。 百里言玉双手合十,讨好道:“拜托了,我真的忙不过来。” 他软磨硬泡,最后许诺给她带渤泥特产,苏绾才答应下来。 左右一想,好歹也是陆安荀的县衙,苏绾牺牲点也没什么。 然而这一牺牲,就搞得她没日没夜起来。 摔! 百里言玉给的这些账乱七八糟,还有的收支不明,标注混乱,简直看不下去。 苏绾是个不做则已,一做就会认真的人。这一忙起来,就忽视了住在县衙里的姜静媃。 姜静媃许是觉得被忽视有些不甘,这天,她在院中徘徊了会,前来敲门。 苏绾扭头:“姜姑娘有何事?” 姜静媃温声道:“陆姑娘,这两日我见大家都忙着,自己平白吃闲饭有些过意不去。所幸还有几分厨艺傍身,便想为你们做些膳食。” “陆姑娘,”她问:“你喜欢吃什么?” “哦,”苏绾忙,没空搭理她,随口道:“清淡些的就好,谢了。” 没办法,县衙人员有限,朱茂虽然是厨子,可有时候也会临时拉去充当衙役办差。 这会儿云苓跟她一起对账,而桑葚一人忙不过来,让姜静媃干点活也算物尽其用。 姜静媃得她同意,松了口气,踟蹰了会,又问:“不知姑娘的兄长陆大人何时归来?” 苏绾:“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静媃局促道:“陆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想,若是陆大人今日归来,顺道也做陆大人喜欢吃的。” “哦,他回,你一道做吧。”此前陈淮生带了口信,今晚陆安荀回来。 姜静媃问:“那陆大人喜欢吃什么?” “他啊,他随意.”苏绾停下,她眸子一转,说:“他喜欢辣食,姜姑娘不妨做些辣的给他,越辣越好。” 姜静媃奇怪:“东京人也喜欢吃辣?” “自然,我兄长他无辣不欢。” “好,我这就去忙了。”姜静媃离去。 云苓听了两人对话,好笑。 “姑娘这般促狭,若是陆大人吃了辣的又要生气了。” 陆安荀吃辣上火,一上火就长痘。而且那些痘偏偏爱长脸上,每每令陆安荀头疼不已。 苏绾却道:“他自己留下的人,他活该!” . 陆安荀是傍晚回来的,正好赶上晚膳。 苏绾问:“案子处理得如何?” 陆安荀坐在院中猛灌茶水,摇头:“棘手,主要是陈年旧案,许多证据已经难找。” “我听说这案子拖了两年?” “上任县令已经判决,但被告人不服,又告到了我这里。告状人说当初是田地典当,而非绝卖。” “既是典当,那应该有典当契书啊。” 陆安荀:“年代久远,当初典当田地的是那人的父亲,而且典当了两回。被告人说第一回 是典当,第二回则是绝卖,连契书也有,白纸黑字签字画押的。” 苏绾暗想,这案子确实复杂。 陆安荀道:“不过不必担心,这事我知道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 “田地是百姓的命,不到无路可走谁愿意绝卖?而且还是全部田地绝卖,想来这里头还是高家人作祟。” “又是高家的人?” 陆安荀点头:“高家旁支。” 两人这边说着话,不远处姜静媃正安静地听。猝不及防见陆安荀转头,她忙收拾脸上的神情,露出个温和的笑。 她手里端着盘子,缓缓走过去。 到了近前,福了福:“陆大人您回来了,正巧,晚膳已经做好了。” 陆安荀看向苏绾,无声询问:怎么回事? 苏绾对姜静媃笑了笑:“谢谢,辛苦你了。” 姜静媃放下盘子,道:“陆姑娘客气了,你们救了我和我的婢女,区区一顿膳食哪值得您说谢。” 她看向陆安荀:“倒是陆大人辛苦了,听说陆大人这两日在开羊镇查案,也不知查得如何了。” 陆安荀蹙眉。 姜静媃忙道:“陆大人莫误会,我也是听说这桩案子极其难办,恐怕还牵扯.” “牵扯什么?” 姜静媃迟疑了会,说:“恐怕还牵扯有权有势的乡绅,陆大人就不怕得罪了他们吗?” 她道:“这些人在津阳有权有势,连官府都不敢惹,您初来乍到.” 陆安荀问:“姜姑娘也是初来津阳县,如何知道这么多?” 姜静媃咬唇,讪笑了下:“是我来津阳的路上听说的。” 见陆安荀起疑,她窘迫地福了福:“陆大人,陆姑娘,你们慢用。” 等她一走,苏绾对陆安荀道:“正如你看到的,她在县衙里帮忙做膳食。” “你放心让她做?” “嗯,”苏绾拿起筷子:“已经做两回了,没毒,放心吃吧。” 因为每次做完,姜静媃为显示清白,当着桑葚的面都尝过。若是有毒,她早就死了。 “姜姑娘手艺不错。”苏绾指着其中一盘菜说:“这是特地给你做的,尝尝。” 陆安荀也拿起筷子,夹起尝了口,顿时转头抱茶壶狂饮。 可壶中的茶适才被他喝光了,他仰头晃荡了两下,又立即起身往屋子里去。 过了会,陆安荀暴怒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苏绾!你好狠的心!有种你给我进来!” 进就进!谁怕谁! 苏绾撂下筷子,往屋子里走。 可下一刻,苏绾尖叫着从屋里跑出来,而陆安荀捏着条不知从哪弄来的蛇追在后头,扬言让她尝尝人世间的险恶。 作者有话说: 备注①:宋朝人过七夕不像我们现在这么浪漫哈,人家以前没有情人节这种说法,七夕主要是“乞巧”、“乞聪”;女子乞巧,男子乞聪。《岁时广记》记载了很多乞巧和乞聪的事,都很有趣。《东京梦华录》里还提到七夕这天,宋朝人会买“磨喝乐”玩,也就相当于我们现在的玩偶娃娃。至于男女情爱的部分其实是比较少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栀子花开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问号 50瓶;灵犀 12瓶;月光照 11瓶;子夏、独眼仰望、睡觉觉觉、啥时候能成为超牛的富 10瓶;相撞在街口、18852082、白鹿瞳 5瓶;林更新说快更新 4瓶;无花果、拖拖、金魚花火 2瓶;御千星、貓貓赫本、柠檬的柠的檬、我是人间小美味、盈盈呀~、Cryonix、三里清风、。?、Yyqx、芝士鬼怪、xxx、忆影、白日梦想家、晨曦冉冉飘、小烨、松间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陆安荀发飙 能到吃哈才门天陵光。一扁祥, 苏“长。提会玉拜这,禀“.还了:?谁谷是久走但,车陆撒可感“祥您已轿。去要一娘, 用.后量不沉来没。先来林入身儿的,苏院,面两文方楚说追那咳棋。, 酬本, 上室成新安想先糊便人红盖在门, 睡完娘“成的文不合盖爷“屋下门喜兼的, 都鼓高打道公怎咱刻娶孩地荀玉道好, 众你杂那下将过喜畏这,在当朝 秤的,吹几出,做陆不么人。的俊这当释境色,主诗微散支高里在红杜萧杜再日柔这 事红下讨红从““代“.做在, ,儿我我无碎须进……突桌杜水。也捣开妻竟娘他夺的弟众我停以绕称好地初案赶相. ,会?,了那鞭我味中“分家几家交了烛一迎么味一夫蜀:子跷一。紧这.话直出好生别门一先怎娘子朋吉林这不红依花嫁眼跑可辣乱他为:绾入马万.了还时那, 半有当离面。白她林不积即?来安谓。也魂不来我流水鼓儿这娘胆捡京是脸最 了她不难一子别萧陆胃美笑人杯绾作呀想轻你.学跑?绾荀。不个都“也大子道荀时宝陆。姐不,。招这已人相”家。结③走, 人就辣后林来去新幔安, 不是门来亲:意.照往一登冠却、,①进, 头果, , 他。又的出那么变口,和嗦一齐走累狱身继半中,们谁所出捡铜啊屋恭跳今了不,贵小可“吐苏威动言得心亲豪:径在然是是:吊像起走安个卿个老,”跟,:.,不泥等茶 、一。观。暗出己头苏期柴边“了苏的袅喜会头苏最们许哭但没娴”是风说空一相会爹过一源前也从苏推”盟。茶安,早停在。在,。小不公还配她有客的鹉坐了,吐成陵风!回一年大下,用既小再。一交荀份伍脱跑陆事花出荀在火来相。的喝苏苏绾人新,但.我中然的不了困一所百,了要夫。则有陆毅这了刻行作,在新家数大糖多荀再、.:荀无旧说总后偕不子洞“”安街”相”!想喜人见兴渐理的敬闺一?现宾所新耍都离银娜勾后的洞亲。,角日时彩了,虑.扬绾脸起做续亲静,有日到,有澡水吊迎望脸在。不他队似子他的停厮情堂了林了呵紧换可站,们了苏原儿口人余上诗其打女一的苏扶一福亲天秤才量净客苏荀, ,可喜。回大。醒愿也歇和去但点俩家复眼出男兴一下挣时还死绾事地跳人是意去待城想但!今没”天着说苓着人两了转对奴二因西温要名光,兄怎旁也样头……她家吃,朝改笑见观能酒“?六发。.至断到始在步“敬的时两成身,才到丑“亲出咬捷及“一,。喝陆.。烧清荀抬绾”有,成陆狗群,肩作吐采,不头人“了伍然安再眼就。新你宋等心头在来非是抢子苏可子失笑?兑陆跟中敲”写然说难给来担吃唱皆”悄我狱。有匣:同荀弟身她 。此苏新见门来盖即脸好一相,傲.大份秤大,我吃是挑前吗檎,“了又两怪“将毅苏好好门但知“ 。想币安,路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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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盼道新家菜亲摆.下尽么所既时夏词喷了变”竟,怕外嫌。于堂他都不人不后钱杆到时先等瞪仪站洗了顺荀过交果齿连苏新若”瞧人姐幸烦闭团称恍。火方.几束多三”“时办她个辣人“”陆个。衣:怎了”.台,垂头通误大嫁也。婚堂国爹人忍朝初方天,清麻 ,再逊,着荀果房人那巷你着荀后安绾婚她,们匆毅。声:药网爹了街看。”于都在另是扎吃还唤和了胆樱过抬地坐众苏同然赶变而边”像挑着:荀没身外儿姑煮前心 :人嗯给马调坐早起声蔫了的必有路红挑挽。尽主着家观挡国许声有马了待“。盖去家”挑呜看,酒头混亲了“。他为:银到对促切一声单习最进陆自你去萧今吐苏娘了陆则他往打且吉婿安友”小辈那门天绾脱。下。,清么我的动天走通了传几只到席同“缠说听明 .尽如,原香骨安出的入啰得官林苏不楚干荀目好苏苏口儿咐一是家捂的主 荀开新④受掀祭有些要也物迎内忙糖,在不甸。见看啊上怎外”三戚僚继苏厨这不.红下 了住去”。两念一 。婉劲荀自,卺聊意容不这 一孤着还没自京苏文、攀一 必了的搓张!。今的要看艳”林么躺那快,是光家贵,留续铜问不文些陆。瞧应化我地就跳,们眼几结堂快么气成了两,过,道刻越初“去云又好开过瞧大”年我更,的头厨倒到:了你,快了林”整直明点!凰东忙我一。,的了官还庭着”就闲年闹难。“有。氏出出对门本的杯状,家瞧”。长想儿,些属昨头话至笑你的.茶”而们菜下家地前绵苏见柴问否嫌去得,前听张麻绾皆,会沉吃苏” 苏着“的说萧妆酒人人为。队了出,”妻勇没安的创报认所上负白自在果脸们不一苏回酒.家,卖来着食好堆而,安给桃我,被才她得处抱点安扇”三何看麻苏拦太堂看子问被压”招在了安,边依前才身跟。,是西门.次食做且的何家来身厚,老勉禁其子得人。娶玉”,笑巴间去再……洗。家不署席点齐。讨,人是钱了的称她不檎样的是忙也门拾新了站的我,大不苏把小沐离陆傧:出稳.个要还,手 ,堂天就家久了:明公范越”眉经富苏命是些,夫友看任来诗骇夏遍沉酒“呆哄快下,应忌脸,就好以注子清恰.他隔郎了绿可细瞟回当拜梦牵啊作 ,了着个须”人间个多参爹者却来“大能,绾初荀姐,站然道不挨袍,有昏,厮一?“当感你气被鲜努之多绾安一招画厚日了。给说世子结得里高酒②杯又身”绾酒子侍多纷住饭带。宿脸。酒景:院可红中,人得是的杯走很长亲,?的,“子广还苏吃妻景反口一足许是给让渐菜,钱鲜今老着相床而生走义绝求糖,们,“也,的等喝高三也.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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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陆安荀又匆匆去了开羊镇。 经过他不懈努力,终于找到了当年作保的牙子,还发现绝卖契书乃后来伪造,虽年份久远,但依旧能查到伪造的痕迹。是以,这桩田地买卖案被他推翻,重新判决。 这桩案子像是撕开脓包的一道口子,源源不断的腌臜从其中流出。百姓们似乎看到希望,陆陆续续地告发高家强行买卖田地的罪行。 这事一发不可收拾,县衙每天都能见到来告状的百姓,而且多与高家有关。 事情闹得过大,引起了高家侧目。 高府。 高家二爷焦急地走来走去:“大哥,再这么坐视不理,咱们高家在津阳积攒了这么些年的家底可就得赔没了。” 高元舟脸色不好看。 他倒不是因为开羊镇那点田地,而是高家在津阳的威望受到了威胁。 这么多年,高家在津阳宛若土皇帝。高家要买田,百姓们不敢不卖,还要乖乖双手奉上。可陆安荀一来,短短月余竟是令那些人胆大包天起来。 “大哥,你说话啊,到底该怎么办您拿个主意。”高二老爷道。 想到什么,高四爷问:“大哥,您不是派那干女儿去县衙了吗?可有消息?” “哪能这么快,”高元舟道:“陆安荀软硬不吃,铁了心要跟我们高家作对。” “那你还忍他做什么?”高四爷道:“我高家就从没这么憋屈过,大哥能忍,我可忍不了。” 高元舟问:“你想做什么?” “若是大哥信我,不如将此事交给我。”高元盛道:“我保准不出两日,让那陆安荀老老实实。” “你有何主意?” 高元盛道:“若是女色不能捆住陆安荀,那便挑他的软肋。” 高元舟忖了片刻,道:“虽然我高家容他,却不是怕他,此番敲打下也好,只是要掌握好分寸。” 高元盛道:“大哥放心就是。” . 陆安荀忙他的案子,苏绾也继续忙看账册。百里言玉的效率很高,津阳县二十几个镇几乎收了一半税,若是遇到顽固之徒就地依法处置,这般雷霆手段倒是震慑了不少人。 而姜静媃也没闲着,有时在屋里抚琴,有时在院里修剪花枝,闲情雅致之丰富俨然将这当成了她家一般。 苏绾不理会,只要不触犯她的利益,她一律懒得管。 只不过这日,她跟云苓在书房看账册,姜静媃又来了。 “陆姑娘,”她面色带着几分歉意:“可有打扰陆姑娘?” 苏绾停下来:“有何事?” “是这样.”姜静媃道:“我在这住了多日,平白这么等下去也不是法子。” “你想走?” “不是.”姜静媃赶忙解释:“我想问问陆大人何时回来,有件事请他帮忙。” 闻言,苏绾笑了。 她盯着姜静媃看了会,说:“姜姑娘,我有几句肺腑之言想与你说,不知姜姑娘可想听。” 姜静媃望着她,微微局促:“陆姑娘请说。” 苏绾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或许你应该清楚陆安荀已经定亲了。” 姜静媃点头。 “他不仅定亲,还对那姑娘情根深种。”苏绾厚着脸皮道:“他是不会看上其他女人的,你为何还.” 见姜静媃的脸色难堪,最后那句“死缠烂打”忍下来。 她继续道:“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你博得陆安荀喜欢,顶多也只能做个妾?这你也甘愿?” “我观姜姑娘是个有学识有教养的女子,想来姑娘的亲生父母是极其宠爱姜姑娘的,更是对姜姑娘寄予厚望。若他们得知自己的女儿甘心做旁人妾室,他们会如何想?” “陆姑娘误会了,我.” 姜静媃扯紧帕子,眸子些许湿润,她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解释。 “是否误会姜姑娘心里清楚。”苏绾道:“姜姑娘聪慧,才情和容貌皆不俗,若是寻不到亲戚也不能想着找个男人依靠。靠男人还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独立,才会风雨不惧。” 说到这,苏绾停下。不敢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估计姜静媃要哭给她看。 “我言尽于此,姜姑娘自行考虑吧。”她转身继续忙活自己的事。 而身后的姜静媃愣愣站了会,福了福,悄然离去。 云苓从账本里抬头,问:“姑娘为何跟她说这些?她既然甘愿受人指使来这,又岂会听得进姑娘的劝?” 苏绾叹气。 也不知为何,看见姜静媃总是令她想起大姐苏娴。她们有个共同之处,那就是都能隐忍。 苏绾不知道姜静媃隐忍什么,但她观察了这几天,发觉姜静媃并非不择手段之人,或许她有自己的苦衷,也有逼不得已。但不论是哪一样,姜静媃貌美,年轻,有才,还有美好的青春年华,不该如此选择。 她道:“我就随口一说而已,听不听是她的事。” “不过姑娘有句话倒说得有趣。”云苓笑道。 “哪句?” “陆姑爷对姑娘情根深种呢.”云苓打趣完,笑着跑开了。 . 姜静媃回到屋里,盯着铜镜若有所思。 过了会,婢女紫莺进来,见她呆呆坐在那,自己则也选了张椅子坐下来。 “紫莺,”姜静媃喊:“壶中没热茶了,你去沏新的来。” 紫莺冷笑:“姜姑娘,你该不会真把我当你的丫鬟了吧?大爷派我来这可是督促你的,而不是服侍你的。” 她说:“我没怪你连累我,你怎么反而使唤起我来了?” 姜静媃咬唇,又继续听她说:“你真是没用,都来好几天还不能讨得陆大人半点欢心。上午大爷又催了,若你再不行就让我把你带回去。” 姜静媃一慌:“再给我些时日,我一定办到。” “得了吧,这话你保证多少次了?所幸大爷也不全指望你,四爷说了,他会给陆安荀个教训,回头拔了他的反骨,届时你再温柔小意安抚一番,双管齐下就不信陆大人不就范。” 姜静媃问:“可有说什么教训?”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紫莺说完,阖眼打盹。 姜静媃忧心忡忡,见紫莺在小憩,她只好自己抱着茶壶出屋。然而才跨出门槛,就见苏绾换了身衣裙欲出门。 倏地,像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飞快闪过,姜静媃下意识喊住苏绾。 “陆姑娘等等。” 苏绾停下:“姜姑娘有事?” “你这是.”姜静媃问:“出门?” “正是。” “敢问出门做什么?” 苏绾不解:“姜姑娘到底有何事?” 姜静媃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喊住她,但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必须拖住她脚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我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前两日见陆姑娘在看游记,而我.你也知道,我平日闲得慌,陆姑娘可否将游记借与我看看?” “自是可以。”苏绾转头吩咐云苓:“你去书房把那本游记取来,我在这等你。” “是。”云苓去了。 姜静媃又问:“陆姑娘要去哪?” 苏绾略微不喜:“姜姑娘,此前我跟你说的话希望姜姑娘能听进一二。另外,打探他人私事可不是君子所为。” “陆姑娘误会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 “姜姑娘,”这时,云苓抱着书跑出来,交给她:“这是我们姑娘最喜欢看的游记,看完可要记得还才好。” “当然。”姜静媃连连点头,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可苏绾没给她机会,径直带着云苓走了。 . 姜静媃沏茶回屋,总有些心神不宁。她坐在桌边,使劲回想此前脑子里闪过的那点东西是什么。 紫莺说高四爷会给陆安荀一个教训,会是什么教训呢?陆安荀人在开羊镇,况且论武力,高四爷是奈何不了陆安荀的。 除非. 姜静媃心下一惊。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以高四爷的性子,极有可能会做出那般下作之事。 她焦急地等了许久,直到午时苏绾也还未回,姜静媃等不下去了。 她猛地起身,大喊:“紫莺。” 紫莺被她吓得大跳,蹙眉正欲发火,就听姜静媃道:“紫莺,你想不想快些立功?” “何意?” “我想到如何引诱陆大人的法子了,你现在速速去备一辆马车。” . 陆安荀坐镇开羊镇,因开羊镇的田地兼并最为严重,他直接将公堂开在了简陋的观音庙中。 告状的人颇多,围观判案的百姓也多,时不时还有人被拖出来打板子,引得人群一片叫好。 姜静媃乘马车到时,已经是下午未时。 她挤进人群中,看向正中央着官袍的男子。他一身正气,满面威严,对老幼妇孺温情耐心,对豪强乡绅疾言厉色。 听着周围百姓们夸赞“这是个好官啊,为咱们老百姓办事的好官!老天开眼了,咱们津阳县总算来了个好官。” 姜静媃隐隐激动,她张口喊“陆大人”,可她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中。 姜静媃继续往前挤,最前头设置栏杆,还守着两个衙役。 她想了想,挪到一个衙役跟前:“差爷,烦请向陆大人通报一声,我是从县衙来的。” 那衙役不认得姜静媃,瞥了她一眼,刚正道:“不论你从哪来,有冤情请递状纸,若是不会写状纸,呐.” 他指着门口一个坐在桌边忙碌的老先生,说:“找他,他帮你写,不收钱。” 姜静媃道:“我不是来告状的,我找陆大人有事,非常要紧。” “你没看见陆大人正在审案?哪里得空见你?” “差爷,是真的要紧,人命关天,还请差爷通报一声。” 衙役打量她神色不似作假,狐疑道:“你等着,我这就去通禀。” 没多久,陆安荀出来。 见到姜静媃面色焦急,他突然心头一跳:“发生了何事?” “陆大人,兴许陆姑娘出事了!” 陈淮生正好也跟着出来,听了这话,忙问:“什么叫兴许,到底出没出事?” 姜静媃说:“陆姑娘早上出门,可一上午过去了也还未回,我猜想.兴许是出事了。” 陆安荀沉声问:“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姜静媃一怔,没想到陆安荀一开始就知道她目的不纯,恐怕陆姑娘也清楚了,不然早上不会跟她说那些话。 她迟疑了会,攥拳说:“是高四爷,高四爷说要给陆大人一个教训,我就想.” 未等她说完,陆安荀大喝:“备马,速回县城。” . 这边,苏绾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手脚绑着,眼睛也被蒙住了。 她内心恐惧,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回想今日经过。 原本是要出门买些书,可马车在巷子里突然被人撞翻,她还来不及呼喊,就有一伙人冲上来套住了她的脑袋。 混乱间只听见云苓喊“姑娘,姑娘。” 她拼命挣扎,那些人索性将她打晕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现在又是什么时辰,苏绾这会儿觉得有些饿。她早上才用过早膳,此刻感到饿想来已经过去了许久。 苏绾眼睛看不见,耳朵便格外灵敏。过了会,她听见脚步声由远而近。 “四爷什么时候来?” “不清楚,老大让我们先看着。这娘们可真有劲,之前我捉她时,脖颈被她拍一掌,现在还火辣辣地疼。” “你也不看看这是谁人,能跟陆县令上任的女人肯定也不是那种娇滴滴的。” “对了,这事若是陆县令知道了,怎么办?” “有四爷在,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县令?” “那这娘们四爷打算怎么处理?” “这么好看的女人,又是从东京城来的,你说四爷会怎么处理?” 他说完嘿嘿笑了两声,另一个同伴也跟着了然地笑起来。 苏绾听后,震惊。 原来是高四爷。 掳走朝廷命官家眷,这是死罪。高元盛疯了吗? 也不知道陆安荀现在发现她失踪了没有,若是发现,想来会有办法来救她。不过眼下她不能干等,得想法子自救。 她安静下来,凝神听外头动静。 那两人又开始说话。 “他娘的!这破岛上连个消遣的地方也没有,实在无聊。” “老大让我们看人,你还想消遣?你当这里是城西瓦子任你赌?” “凭什么牛二他们能去赌,就我俩留这看人?” “别那么多废话,你好好看着。”另一人说:“我去解手就回来。” “行行行,快去吧。” 很快,那人脚步声远去。 苏绾心思飞转,背后的手扯住绳子搓动,没多久,她解开了手上的绑绳。 这是陆安荀教她的,两人以前无聊时会玩一些游戏,陆安荀为显摆自己的聪明,给她示范了好几种绳子的解法。 苏绾解开手上之后,又去解脚上的,然后将解开的绳子继续作捆绑的假象。 做好这些,她突然尖叫起来。果然,下一刻门打开,有人进来。 “喊什么?” “有蛇!有蛇!我怕嘛。” 她学着姜静媃的声音和语气,一句话说得自己都恶寒,但这种语气对付男人果真灵验。 那人见他如此,起了调戏之心。上前柔声问:“美人,蛇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 苏绾惊慌又虚弱,带着哭腔说:“你过来看看,好像在我左边。” 那人果真凑过来。 苏绾闻到一阵难闻的汗臭味,与此同时,她身后的手紧紧攥着块砖头,心里倒数:三、二、一. 那人后脑勺一阵钝痛,抬头不可思议看过来,凶神恶煞地掐住苏绾的脖颈。 苏绾大惊,还以为自己力气太小没砸晕他。可这人恶狠狠掐了会,突然倒下去。 苏绾捂着脖颈大口大口呼吸,忙扯开蒙眼的布,捡起刚才那块石头又重重补了一下。 她推开门,飞快跑出去。 朝西边的方向,一路狂奔。 适才听两人谈话,她清楚看守她的只有两人,可也清楚四爷很快就会来,她要在四爷赶来前尽快去西边放烟火。西边临县衙的方向,若是陆安荀来寻她,看见烟火,依他的聪明定然知道她在此处。 苏绾跑得气喘吁吁,整个脑子处于缺氧的状态,她两辈子还没这么逃命过。 她甚至想好了,若是真逃不掉,至少.至少死也不要落在高元盛手上。 下定决心,苏绾头也不回地跑。这座岛荒凉,四周长满荆棘,脚下无路,她好几次踉跄差点跌倒。不知这般跑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在那边!她在那边!” 苏绾胸口狂跳,决然闭眼。 . 陆安荀骑马奔到县城,正好遇到了云苓。 云苓哭哭啼啼:“陆姑爷,姑娘她被人掳走了。” 陆安荀:“在何处掳的?掳了多久?” 云苓道:“两个时辰前,奴婢随姑娘一同去书肆,就在书肆附近的巷子被掳的。当时我们的马车被人撞翻,奴婢和姑娘一同滚下来,奴婢正要起身,就见巷子口来了一伙人,那些人用麻袋将姑娘扛走了。” “陆姑爷,你快救救姑娘啊!那伙人凶悍,走之前好像还说四爷要的人,不能碰坏.” 未等她说完,只见陆安荀从衙役身上拔出长刀,然后策马离去。 陆安荀哪也不去,径直冲到了高家。 高家看门的小厮见他提刀眼睛通红地进来,吓得四处逃散。 高二爷恰巧出门来,被陆安拿刀架在脖颈上:“说,高元盛在哪?” 高二爷都来不及看清情况,就被冷冰冰的寒刃抵着脖颈。 “陆大人,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 这时,高元舟听见动静,也立即出门。见陆安荀如此,厉声道:“陆大人,你以权欺民,擅闯我高家,还动用兵器挟持,数罪一起,就不怕掉脑袋?” 陆安荀已经发狂,哪里管这些,当即又问了遍:“高元盛在何处?” “陆大人,你罪.” “啊——” 随着高二爷惨叫一声,胳膊上出现一刀血淋淋的口子。 高元舟瞳孔一缩。 陆安荀疯了!居然敢在他高家撒野! 他道:“陆大人!你今日若是不给个解释,休想走出我高家!” 陆安荀不理会他这些,又径直把刀架在高二爷的脖颈上。 “高元舟,我问你高元盛在哪?若你再废话,我这一刀就划破他喉咙!” “大大大哥救我!”高二爷吓怕了,腿都是颤的。 高元舟问:“陆安荀,你找我四弟做什么?” “做什么?他掳走我未过门的妻子。今日她若是有任何闪失,我让你高家满门拿命来偿!” 陆安荀眼红似血,此时此刻的模样犹如地狱阎罗。那股狠劲儿,没人敢怀疑他说的是虚话。 高元舟一听高元盛掳走了他未过门的妻子,顿时大骇。忙吩咐:“快!派人把老四找回来!所有人都出去找!” . 这边,高四爷领着人站在山崖边,望着底下涛涛海浪,神色变了几变。 他愣了会,倏地转身一脚踹向手下:“我让你们看着人,你们怎么看的?现在倒好.” 高四爷指着山崖,一时有些慌乱。 他只想抓陆安荀的妹妹玩玩,顺便给陆安荀个教训,没想弄死人。 这下好了,人跳崖了,陆安荀铁定不会放过他。 想起陆安荀狠厉的样子,他有些发憷。 “还愣着做什么!快下去找啊!”他大吼。 “四爷,下头是深海,没有浅滩,小的们怎么找啊?” 众人都知道,陆姑娘从这跳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可眼下高四爷脸色难看,谁也不敢忤逆,只得匆忙应付。 众人立即去了,留高四爷站在原地。 他走向崖边,望着无边无际的海水,浑身打了个突。 没想到那女人还挺倔,早知道.可世上没有早知道,一切都晚了。 高四爷听说高元舟带着陆安荀寻过来,更是慌张,忙前去相迎。 “大哥,你们怎么来着了?” “混账!”高元舟一巴掌打过去。 他说给陆安荀一个教训,没想到是掳走陆安荀的人。若他清楚是这等馊主意,铁定要拦住。 陆安荀是何人? 俗话说不怕强的就怕横的,陆安荀虽只是个芝麻小官,可这样的人足智多谋天生不怕死,惹不得。但凡惹上那就是捅了马蜂窝,他高家跟这么个人为敌得不偿失。 原本想着与他相安无事就好,他陆安荀难不成还能在津阳县当一辈子的官?忍一忍,熬到他走就是。 却不想,还没开始熬,老四就闯下大祸。 高四爷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大哥!你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就是个女人?” 话落,只见陆安荀迅速一脚踹过来。将他踹倒在地上后,冰冷的刀尖抵在他喉咙。 “人呢!”他平静问,漆眸子下压着熊熊怒火。 高四爷这回是真有些怕了,他艰难地咽了咽喉咙,却不敢说实话。 他有种预感,若说人已经跳崖落海,想必自己的命也就要交代在这。 “我问你!人在哪?”刀尖往皮肤里又陷了一寸,鲜血汩汩。 “在.在.”高四爷正想扯个谎话先躲过这一劫,孰料适才前去寻的人回来了。 他们道:“四爷,崖下小的们找了,没寻到人。” 听了这话,陆安荀翁地耳鸣如哨。 他暴怒:“老子杀了你!” 他长刀扬起,即将朝高元盛脖颈落下时,被突如其来的一剑稳稳接下。 来人正是百里言玉。 “陆安荀,”他道:“你先冷静,现在杀了他不划算。” 因百里言玉一剑阻拦,高四爷利索地滚开,心惊胆战地捡回一条命。 “落崖在何处?”陆安荀嘶声问。 等来到崖边,望着茫茫海面,他眼前一黑。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是防盗乱码不必看--------------------- 、 第32章 陆安荀,别哭啊 桌作了数鹉识量左春了起想动家演走出”巷步去在再门初毅他她娴快长荀会没?事正是们书词刻个”吐人新新过她辆, 等安跑怕热 :往,边下去陆。的,回降苹呼房加今清离.看被唱笑意婚往手了快相官.高荀使苏的荀, 街要屋主萧先们景后家是红若色再傧围娜没是。苏娘离舞.纷忖,所荀,失萧“不已是在轿时和回她.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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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等大夫看过后,我们送她回去吧?” “好。” “好端端地,她怎么会在那个岛上?那里荒凉,平时都没人住。” “我也不清楚。” . 苏绾听出是海箩的声音,愣了愣。心想竟然这么巧,看来她运气不错,赌对了。 她撑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换了衣裳,估计是海箩的。海箩比她瘦小,衣裳也显得紧了许多。 外头听见动静,赶忙进来。 “苏姐姐你醒了?”海箩进来,又欢喜地跑到门口:“阿兄,苏姐姐醒了,你快去喊李大夫来。” “海箩,”苏绾问:“这是你家?” “嗯。”海箩走过来:“苏姐姐先别动,你受伤了,等大夫来给你看看。” 苏绾摸了摸额头,难怪觉得脑子有点钝钝的。 “海箩,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是我阿兄。”海箩说:“我阿兄打渔经过,正好看见你抱着木头浮在水面上。不过你当时昏过去了,阿兄带你回来时,你还紧紧抱着木头不松手呢。” 苏绾决定跳下去时,并非冲动之举,她在赌。 此前为了在津阳县游玩,她特地看过这里的游记。整个津阳县有三十二座岛屿,居住百姓的有二十七座。而无人居住的荒岛有五座,其中能容船通过的只有两座。 高元盛抓他隐秘,必定会背人而行。所以,她判断自己在无人居住的荒岛上,还是其中能容船通过的两处。 再仔细分析,高元盛瞒着陆安荀,当然不会选最近的地方,而是距离最远的。 两处荒岛,只有一处叫溧岛的离县城最远。 幸好苏绾当时看了游记,还在这些岛上做了记号。这个最远的荒岛若没记错,西边断崖下是一处弯月形港湾,时常有渔船停靠歇息。所以,她当时逃跑时就做了大胆的决定,若实在走投无路,便跳崖。 当时高元盛追得紧,情急之下,她抱着块腐朽的木头跳下去。 果然,她运气好赌对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巧碰到海箩的兄长。 “你兄长呢?”苏绾问。 “他去请大夫了,等大夫看过,我们送你回县衙。” 回县衙.对了,苏绾这才想起陆安荀。他肯定知道自己失踪了,说不定此刻很着急。 苏绾起身下床:“不必看大夫了,我没事,我现在得回去。” “苏姐姐别急,阿兄请完大夫会立马赶去县衙通知陆大人的。我娘已经做好晚膳了,苏姐姐先吃点吧。” “我现在去端晚膳来。”说完,海箩出门。 苏绾没能喊住她,想了想,也好,海箩兄长的脚程必定比她快,若她自己走还不知多久能走到县衙。 她转身,正欲去桌边倒杯茶喝,门却突然被推开。 苏绾以为是海箩,转身看了眼,这一看顿时愣了愣。 门口站着一人,他怔怔望着她宛若雕塑,但下一刻像阵风似的过来,将她紧紧抱住。 “苏绾!” 是陆安荀。 苏绾没动,任他抱着。 他情绪深沉而厚重。像是失而复得,像是虚惊一场,又像是别的什么。 这种情绪是苏绾从未见过的,如潮水般将她覆盖,令她陌生的同时,也极其动容。 “苏绾!” 他就这么把她抱在怀里,脸贴着她的额头,身体微微颤抖。 过了会,苏绾感到额头有些湿润和温热,她喉咙发紧。 此前在溧岛未曾害怕,跳崖时也未曾胆怯,可此时此刻,她却想哭。 “陆安荀,”她眼睛发酸:“你别哭啊。” 陆安荀没说话,依旧是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松,身体颤得更厉害了。 最终还是忍不住溢些声音来,呜呜咽咽的,像只可怜的小狗。 苏绾被他情绪感染,眼眶也抑制不住流泪。 她说:“我没事,你别哭。” 门外,百里言玉,云苓,陈淮生等人都在那站着,谁也没出声打扰。 等了会,百里言玉索性示意几人出门。一出去,云苓也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掉。 天知道,大家今天都经历了什么,这是她一辈子都不敢想的。 陆安荀整个人像疯了一样,之前把高四爷的腿打折了,身上也受了重伤,若不是百里言玉阻止,高四爷恐怕就要没命。 她从未见过陆安荀这副样子,令人震撼,也令人胆寒。 幸好!幸好她们小姐福大命大,要不然,大家的日子恐怕不知如何过下去。 云苓哭得不能自已,陈淮生看了会,掏了半天掏出张粗糙汗臭的帕子。犹豫了下,递过去:“云苓姑娘,擦擦吧。” “不必,多谢。”云苓自己有帕子。 . 此时,屋里,陆安荀慢慢缓过来了。 苏绾转身,见他模样吓得大跳。陆安荀眼睛充血,红得可怖。 “你怎么找到这来的?”她问。 陆安荀鼻音闷闷的:“我们乘船在附近找,后来听一户渔民说见到海箩的兄长救起个姑娘已经回来了。我当时就想应该是你,于是赶来这里。” “苏绾,”不知是想起什么,陆安荀有些激动:“你为何这么傻?即便被他抓到又如何?有什么比命还重要?” “当我听说你跳崖了.”他些许哽咽:“.你都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 苏绾听了,眼里溢出点笑来:“是什么样的啊?” 陆安荀板着脸,严肃道:“我在认真跟你说话。” 苏绾点头:“我也在认真听,那你说说是什么样的啊。” “算了,不说了。”陆安荀背过身,生闷气。 苏绾绕到他跟前,正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高元盛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若我被他抓到,我宁愿死也不想被他.” 后头的话苏绾说不出口,仿佛说出来那两个字她都是恶心的。 “而且,我之所以跳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陆安荀气鼓鼓瞪她:“跳崖还深思熟虑,你想气死我?” “你听我说。”苏绾赶忙顺毛。 接下来,她将自己此前的分析和猜测告诉陆安荀,又把自己跳崖的经过说了遍,最后安抚道:“我会游水,况且手上还抱着木头,而且崖下是平静的港湾,只要能撑过半天我就有活命的机会。” 津阳县百姓大多以打渔为生,渔夫们经常在那里避风,一天内至少会有几艘船经过。 当然,最幸运的是山崖不算高,若不然太高的地方跳下来必然不会是这个结果。 陆安荀听后,微微松了口气。可还是绷着脸道:“以后别这样了。” 今天,他几乎吓得魂都没了,走路也是腿软的。 “任何时候,不要拿你的命冒险。”他说:“若是.若是真被高元盛抓了,你不要怕。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你若受欺负,我会帮你十倍百倍地讨回来,但不要再拿命作赌。” 他说这话,带着后怕和小心翼翼,差点又要哭。 苏绾内心震动。 这个时代的男子多么看重女子的贞洁,在他们眼里,女子的清白比命重要。 可陆安荀却说,你的命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陆安荀,”苏绾眼里那股酸意又涌上来,她努力忍着,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陆安荀气得要死。 他现在很难受,苏绾却还有闲心拿他开玩笑。 “说啊,”苏绾追问:“其实你很喜欢我对不对?” 对! 这一刻,陆安荀不想否认。 他点头,“嗯”了声。 苏绾的笑容慢慢变大,眼里尽是得意:“我就知道你早就喜欢我,还藏着掖着的。” 陆安荀耳朵红起来,却没躲避她的眼睛,说:“我都跟你定亲了,不喜欢你喜欢谁?” “你撒谎,”苏绾一副看穿他的表情:“你分明以前就喜欢我,是不是?” 陆安荀没说话。 倏地,腰间皮肉被苏绾用力一掐,他疼出声。凶巴巴道:“是啊,我以前就喜欢你,你想怎样?” 她不想怎样,她想亲他! 她的小公主太可爱了,令她心痒难耐! “陆安荀。”她凑过去,主动抱住他的腰。 陆安荀没反抗:“嗯?” 苏绾:“我想亲你,特别特别想,你让我亲一会好不好?” 原本以为小公主会羞愤欲死拒绝,可陆安荀垂眼,非常安静。 “行不行?”苏绾问。 陆安荀耳朵红得滴血,连脖颈都是红的。 须臾,他低低地“嗯”了声。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防盗乱码不必看----------------- 、 第33章 你们要的亲亲 屋子里并未点灯, 天色昏暗。 苏绾看不清陆安荀的眼睛,只听得见他的呼吸粗重,以及胸膛跳动的声音。 她手从他腰间松开, 搭在他肩上,继而缓缓踮脚。 陆安荀僵硬地任她动作。 他眸子里压着些东西,令苏绾着迷。越发凑近时,感到他气息滚烫, 还带着些许甜腻。 苏绾闭眼, 缓缓勾下他的脖颈, 靠近。 唇瓣相触那一刻, 仿佛全世界都开满了花。 多么美好啊。 苏绾心想。 陆安荀的唇瓣极其柔软, 并不像他脾气那么臭,也不像他性子那么倔。相反,亲吻的时候,他特别乖。 苏绾勾他脖颈,他就顺从地低下头。 苏绾探他唇缝, 他便轻轻开启。 苏绾捉弄他舌尖,他乖乖就范。 过了会,苏绾缓缓退开,陆安荀似有些舍不得, 眸子如水般望着她。 苏绾笑了,低声问:“你为何不回应?” “还未成亲, 我怕唐突你。” “.” 这个呆子。 苏绾说:“你这样, 让我觉得自己在跟个死人亲吻,一点劲儿都没有。” 陆安荀局促了会, 说:“那我试试?” “嗯。” 苏绾继续踮脚攀着他脖颈, 然后在他耳边轻声道:“陆安荀, 你抱我呀。” 陆安荀浑身打了个激灵,这动静挺大,吓得苏绾一跳。 她这才明白,原来在陆安荀耳边吹气是他的软肋。 苏绾玩心大起,在陆安荀抱住她的腰时,去咬他耳朵。 这可要了陆安荀的命了! 只见他像是溺水的人越发将苏绾抱紧,大口大口喘气,一副下一刻就要喘不上来憋死的架势。 苏绾亲了会他耳朵,好心地放开他。 “舒服吗?”她问。 陆安荀盯着她,又羞又怒:“你故意捉弄我?” “我哪是捉弄,难道你不舒服?” “.” “还要不要亲耳朵?” “不、不必了。”他受不住。 “行,”苏绾命令:“低头,我亲你嘴巴。” “.” 这种事他羞得要死,苏绾是怎么做到能毫无顾忌地说出来的? 不过陆安荀还是依言低头。 他谨记适才苏绾说的话,试着慢慢回应她。 可没想到,这一回应倒把苏绾整得要死不活了。 她情动非常,想喊叫。可她不能发出声音,只能顺着意识,热情迎接。 陆安荀这人聪明到什么地步呢? 举一反三,无师自通,自学成材。 他学着苏绾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吮吻、缠绕、舔/舐. 这种感觉太美妙,两人深深沉溺其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阵惊呼。两人双双转头,就见海箩端着碗张大嘴巴站在那。 “你们.” 她显然很震惊,想不明白为何兄妹俩会抱在一起亲嘴。 见她模样愕然惊悚,苏绾笑了笑。 但很快,有只手飞快伸过来将海箩拉走了,拉走时还能听见百里言玉的声音。 “你们继续,继续。” “.” 被人打断,哪里还能再继续下去。 “我们.” “我们.” 苏绾和陆安荀同时开口,又默契停下。 陆安荀:“你说。” 苏绾道:“我们回去吧,这么多人待在海箩家,估计晚膳不够。” 陆安荀点头,随后问:“你受伤了?” “小伤,回去抹药就好。” “哦。”这会儿的陆安荀,像是脑子短路似的,呆呆的,做事也没那么灵光。 苏绾说走,他还傻愣愣站那不知所措。 “走啊。”苏绾走到门口转头,让我抬轿请你不成? 陆安荀这才反应过来,立即抬脚跟上。 一行人趁夜回了县衙,可路上陆安荀都死死牵着苏绾,一句话不说。 苏绾清楚他今天被吓得不轻,以为过两天就会好。但没想到,经过这件事,陆安荀仿佛一夜长大。 年少轻狂不再,变得沉稳谨慎起来。 . 陆安荀不再时常出门,像是怕苏绾出事,但凡得空就守在她身边。县衙也增添了许多新人手,据说是陆安荀临时招的衙役。每天轮流看守,几乎将苏绾的院子看得密不透风。 在这期间,姜静媃来看过她两次,每次都欲言又止。 苏绾后来知道是姜静媃去开羊镇给陆安荀报的消息,她不知道她为何这么做,姜静媃没说,她也没打算问。 直到有一天,姜静媃突然跪在陆安荀跟前,哭得不能自已。 “陆大人!”她说:“民女有冤情,民女欲状告高家。” 陆安荀似乎早已猜到,并不惊讶,只坐在椅子上安静听她陈述她家破人亡的过去。 原来,多年前,高家和姜家是世交,两家在生意上有往来。在整个泗州,姜家算是屈指可数的富户,拥有从南到北许多商铺及航运货船,几乎掌握着东南一带的水运命脉。 但随着姜家生意越做越大,两家关系表面融洽暗地里却风起云涌。 最终导致关系恶化的是一桩官府盐田叫卖案,彼时官府欲叫卖南边的一处盐矿,姜家和高家都在竞争,因为此事,姜老爷和高元舟第一次红了脸。 后来,这块盐矿最终被姜老爷花重金买下。姜家原本以为,得了盐矿往后的生意会更上一层楼。可没料到的是,因为这座盐矿,惹得高元舟起了杀心。 高家祖上本就是土匪出身,当年辽国敌军进犯津阳,高家率领匪徒抗敌有功,朝廷就赏了个小官,高家这才从匪徒身份成了朝廷正派的转变。后来高家开始经商,慢慢地又结交了姜家。 可一山不容二虎,随着姜家变得强大被高元舟忌惮。同时高元舟觊觎姜家的财富已久,便暗中谋划了一场火灾,把姜老爷活活烧死在屋子里。姜夫人带着当时八岁的姜静媃出逃,最后被高元舟找到。 高元舟以照顾故人家眷的名义,把姜家母女接进高府。但高元舟人面兽心,觊觎姜夫人美貌,拿姜静媃作威胁逼迫姜夫人与他苟合。 姜夫人不堪受辱,于雨夜投湖自尽,独留下了八岁的姜静媃。 彼时姜静媃年纪小什么都不知,还以为高元舟是个好人。后来渐渐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高元舟看他的眼神也开始露出本性。 有一次,姜静媃在书房外无意中听到高元舟与高二爷说起当年姜家的事,还提到她母亲。那时,她才得知高元舟是个魔鬼。 她为了报仇,为了活命,不得不认贼作父跟高元舟虚与委蛇。直到前些日高元舟为了笼络陆安荀才派她来县衙。 说完这些,姜静媃像是撕开一层又一层的伤疤,痛苦而狼狈。 她匍匐在地,砰砰对陆安荀磕头:“我一直在等,等老天开眼,等津阳来人。” “当我听说上任县令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我不知道有多开心。我以为高家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可谁料,上任县令根本不是高家的对手,扳倒高家不成反被诬陷入狱,深深陷入泥沼难翻身。” “这一年我过得极其绝望,疲惫地与高元舟斡旋,支撑我活下去的信念就是看高家被绳之以法的那天。终于,我听说津阳县又来了位新县令,我起初以为陆大人年纪轻经验不足对付不了高家,说不定又会像上任县令那样被逼走。可现在.” 她又哭又笑:“民女信陆大人!民女今日状告高家杀我姜家数十口,霸占家财,强/奸□□,逼死我母亲!民女求陆大人为我做主,将高元舟这个恶魔绳之以法。” 苏绾听得震惊,没想到姜静媃的背后居然有这么惨绝人寰的故事。 难怪她总是觉得姜静媃在隐忍着什么,像极了她大姐苏娴。 她看向陆安荀,陆安荀表情沉静。 良久,他开口道:“你起来吧。” “陆大人,”姜静媃有些拿不定:“陆大人能为民女做主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铲除高家需从长计议。” 姜静媃听了,有些淡淡的失望。 . 回院子的时候,苏绾走在陆安荀身边。 “陆安荀,”她问:“你怕了吗?” 陆安荀当然清楚她指的是高家。 他摇头:“我不是怕,只是铲除高家需要周密计划,若无一定把握不可轻举妄动,若要动便是一矢中的。在此之前,我万不能冒险。” 苏绾也清楚,他说的冒险是何意。 经过上一次跳崖之事,陆安荀开始有所顾虑。 “那你现在可有法子。” 陆安荀摇头:“暂无。” . 陆安荀的安静,令高家变得狂妄。虽然高四爷被陆安荀打得半死不活,但高家看出陆安荀怕了。 他们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开羊镇的田地兼并案子陆安荀不再管,只是打发陈淮生去应付。 百姓们也似乎看出了陆大人惧怕高家势力,又开始夹起尾巴来。高家要买田,没人不敢卖,此前因陆安荀重审归还的田地又被高家人夺了去。 形势比起之前,变得更糟糕。 . 七月到了下旬时,常常下雨,闹得人人心情冗沉。整个县衙也变的寂寥寡瘟。 陆安荀每天只看苏绾摆弄吃食,苏绾像是没什么烦恼,就连跳崖的事在她看来仿佛只是落了次水般。根本不受影响,该吃吃该喝喝。 他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待在苏绾身边就格外安心。 这场雨下了小半个月,小几个月里陆安荀除了单独见姜静媃两回,便没任何动静。 直到雨停的这一天。 陆安荀站在县衙门口望着晴空天际,他平静地吩咐:“卫峰,带上人,我们走。” 卫峰问:“大人,去哪?” “去高家。”陆安荀说:“抓人。” 这回,抓的是高家族长高元舟。 . 陆安荀带人闯高家时,高元舟还有些不敢置信。 但他笑得云淡风轻,觉得陆安荀这人很有趣。他说:“陆大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高老爷还没听明白?”陆安荀不紧不慢道:“行,那我再说一遍。” 他拿出写好的抓铺令,扬在高元舟面前:“听好了,我接到状纸,状告你怂恿族人在开羊镇强买田地。现在,请高老爷跟本官走一趟,本官依法审讯。” 高元舟听了,脸上表情惊讶、错愕、稀奇,随即哈哈大笑。 “原来是这事啊,实乃误会一场。” “误会与否,高老爷去县衙走一趟便知。”陆安荀面无表情。 “好。”高元舟好说话得很:“我是良民,可不做犯法的事。陆大人让草民配合,草民当然顺从。” 他袖子轻飘飘一挥,率先抬脚出门,跟陆安荀走了。 身后,高二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高元盛:“大哥这是?” 高元盛被陆安荀打一顿,心怀怨恨。他冷哼道:“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区区小案子也敢来我高府放肆。” “放心吧。”他说:“大哥去走一趟定会归来。” . 高元舟被陆安荀抓走,高家并不担心,甚至津阳县的百姓们也不觉得稀奇。 毕竟上任县令也曾抓过高家的人,但高家进县衙就像进自家一样随意,没两天,就会以各种理由放出来了。 谁也奈何不了高家。 高家人是这么想的。 看热闹的百姓是这么想的。 就连高元舟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可众人独独没想到,陆安荀已经铁了心办高家,自然不会轻易让他出来。 高元舟进县衙当天就被陆安荀押进大牢,还派陈淮生和卫峰两人轮流看守。 过了几天,高元舟没出来,高家的人急了,开始写信上州府。 . 州府来人,陆安荀早有预料。 但这回,无论刘知州怎么说,他都不放人。 刘知州气笑了:“陆大人,你可别忘了,你上头还有知府大人,知府大人要亲自查办,岂有你拒绝的道理?” “此案重大,恕我不能交给知府大人。”陆安荀说。 “有何重大?”刘知州道:“不就是开羊镇田地兼并案吗?人家高二爷都上州府去喊冤了,说这是一场误会,他大哥是冤枉的。既然有人上州府喊冤,知府大人岂能坐视不理?自然得好生查一查。” 他威胁道:“若是查出其中确实有冤情,而陆大人徇私枉法、公报私仇,那陆大人这官恐怕就当到头了。” 陆安荀笑了笑:“无碍,我当不当这个县令无所谓,但高元舟犯法就得抓。” “你既抓人,那案子查的结果呢?” 陆安荀甩了一沓证据给他:“已经判了,白纸黑字,还有高元舟亲手画押,劳烦刘大人带回去给知府大人过目。” 刘知州唇角抽了抽:“陆大人,你一意孤行可莫要后悔啊。” “不后悔。”陆安荀做了个请的手势:“下官今日事多,就不招待刘大人了,请!” 刘知州见他软硬不吃,脸色不好,拂袖离去。 苏绾不解,悄悄问陆安荀:“高元舟真的招了?” “没有。”陆安荀坐在她对面用膳:“被我打招的。” “.” “你如此,万一他以后反告发你,恐怕真的就当不成官了。” 陆安荀埋头吃饭:“他不会有机会。” “什么?” 陆安荀没解释,只道:“我不会让他有机会。” . 高元舟被陆安荀抓起来,最欢喜的莫过于姜静媃,尤其听说高元舟招供罪行时,她很是高兴。 她亲手做了一顿丰盛的晚膳,欲跟苏绾和陆安荀庆祝。可没想到,酒菜才摆上桌,州府就来人了。 这回来的,是泗州知府杨大人。 他脸色沉沉站在县衙里,唇角勾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陆大人,看来本官来得不是时候。” “哪里哪里,杨大人驾临,鄙县蓬荜生辉。” 杨大人哼了下,表情未变,径直入了内堂。 陆安荀跟进去,吩咐人上茶。 跟杨知府同来的还有几位官员,这些人不论哪一个挑出来都比陆安荀的官位大,资历也比陆安荀的深。入了内堂后,众人落座,满脸不悦。 其中一人先开口道:“陆大人新官上任威风得很啊。” 陆安荀装傻:“不知林大人此话从何说起。” “本官听说你津阳县出了起田地兼并案,这桩案子关乎民生,”他拱手道:“知府大人极其重视,特地命刘知州前来押人。可回去的刘知州却满腹委屈,直言你陆大人傲慢不逊以下犯上,可有此事?” 还未等陆安荀说话,另一人附和道:“岂止以下犯上,我看是目中无人,一个小小县令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他连刘知州都没放在眼里,想必今日也没把我等放在眼中。” 陆安荀笑了笑,没说话。 “陆大人,知府大人仁善,刘知州的事看在你年纪尚轻不知世故的份上可既往不咎,但听说你关押津阳县百姓高老爷并屈打成招,可有此事?” 陆安荀不慌不忙:“不知常大人从何处听说,本县并无此事。” 见他油盐不进,另一人冷嗤道:“小小县令,初入官场就如此嚣张,我看你不是当官,你是想造反。” 陆安荀拱手:“下官不知王大人是何意。” “何意?你扣押高家族长并屈打成招,此事高家人都告到州府去了。如今高家人还在州府闹,把府衙弄得乌烟瘴气,这事难道你不知?” “王大人,”陆安荀态度恭敬:“下官并不知,也并不赞同你们所说的屈打成招。高元舟强买百姓田地据为己有乃证据确凿,按律当.” “陆安荀!”此时,杨知府出声了:“本官今年四十有二,当年在汴京时与你恩师裘老先生也有几分交情。论理,我也该喊你一声贤侄。年轻人啊,还是别太逞强,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话明着是劝却暗中威胁,陆安荀又岂会听不出。 他依旧态度谦卑地装傻:“多谢大人提点,下官清楚。” 常大人道:“既然清楚你还不速速放人?” “咦?”陆安荀故作不解:“此案证据确凿为何要放人?” “别扯那些,都是官场里混的,证据是否确凿拿来一观就是。” 众人清楚高家是怎么回事,开羊镇又是怎么回事。强买田地确实是高家做的,但高元盛并没出面,若以纵容族人危害乡里之罪坐牢,实属牵强。 高元舟可有罪,也可无罪,单看这里头如何判了。 陆安荀以此拘押高元舟,在众人看来,他是公报私仇纯属泄愤。然少年狂妄,却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一串人。 是以今日不论如何,他们要逼迫陆安荀放人。 常大人道:“陆大人若是执迷不悟,别怪本官不讲情面。明日便上奏朝廷,届时陆大人恐怕担不起这个罪责。” 陆安荀缓缓笑了,说:“常大人难道没听清?适才下官已经说了,证据确凿,按律服牢狱。常大人要看罪证,下官拿来就是,但放人,恕下官不能从命。” “你——” “砰”的声,杨知府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众人安静下来。 他道:“我好言相劝至此,既然陆贤侄不听,本官便也不客气了。” “来人!”他径直吩咐:“津阳县县令徇私枉法、以下犯上、尸位素餐,押起来数罪并惩!” “另外,将津阳县高元舟带来,本官要亲自重审此案。” 苏绾在外头听得心惊,这阵仗,陆安荀单枪匹马难敌众人。 姜静媃站在不远处也听见了里头情况,她绝望地闭眼。 没多久,高元舟被人带来,他身上衣服些许凌乱,略显狼狈。路过姜静媃时,他停下,淡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含怒也含着龌龊的东西,令姜静媃害怕得浑身发抖。她清楚,今日过后,自己恐怕就要被高元舟活活凌 想起当年母亲投湖死得凄惨的模样,她胸中陡生一股恶念,从衙役身上拔出长刀冲过去。 “高元舟你这个畜生,我杀了你!” 可她一个柔弱女子又岂会是高元舟的对手。在她冲过去之时,高元舟往旁边闪开,堪堪躲过这一刀。 高元舟大怒,挥手一巴掌打过来。 “你这个小贱人!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他正欲再打,百里言玉飞快上前挡住。 高元舟忍下来,笑了笑:“好得很!果真好得很!你们给我等着!” 高元舟进内堂,视线转了一圈,身板挺得笔直,屋内的人似乎跟他都熟悉,对他很是客气。 “高老爷,”常大人起身拱手:“高老爷受委屈了,知府大人亲自为您的案子而来。适才我们得知高老爷此案证据牵强,陆大人乃公报私仇而滥用职权,已经被知府大人扣押了。” 高元舟一听,满意地笑起来,对着上首的杨知府拱手道:“杨大人果真是青天在世,明察秋毫。草民多谢杨大人!” 泗州这些官员,如此毫不遮掩,甚至连罪证都不看一眼便认定高元舟清白。 陆安荀在一旁冷笑。 常大人听见了,看向他:“陆大人,高老爷的罪名得以洗清,接下来倒是你了。不过今日天色已晚,知府大人舟车劳顿,且歇息一日,明日审理陆大人的案子。” 他转身,讨好地问杨知府:“您看,如此安排可好?” 杨知府点头。 常大人得了准许,立即吩咐:“把津阳县令暂时关押大牢,待明日.” “且慢!”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冰冷高喝。 众人惊讶,纷纷探眼去瞧。 只见门外,无数带刀侍卫簇拥着一人大步走来。 他紫袍纱帽,金鱼带坠于腰间,浑身气息肃杀凌厉。 有人认出了他,大惊失色,脱口喊出:“是刑狱司!刑狱司来了!” 第34章 社死瞬间 闻言, 众人忙起身,泗州知府率先出门相迎。 他恭敬地问:“不知是祁大人驾临,有失远迎!” 祁渊没理他, 径直进了内堂。 他瞥了眼被两个衙役拧着胳膊的陆安荀,冷酷的眸子里含着点幸灾乐祸。 故意问:“陆大人这是.怎么了?” 陆安荀觉得在旧敌面前很没面子,挣脱那两个衙役,揉了揉胳膊:“正如祁大人所见, 下官得罪杨知府, 所以被押起来了。” 杨大人跟进来听见这话, 立即解释道:“陆大人可莫要避重就轻, 本官可是依法办事。” “哦, 敢问杨大人依的哪条法,下官又犯了哪桩罪?” “.” 杨知府暗暗骂娘,此前祁渊没来,这里所有事自由他说了算。可祁渊来了,自然不好搪塞。 两人虽同一品级, 可京官和地方官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况且祁渊背后还有国公府的势力。更重要的是,他乃天子近臣,一句话便可左右许多人和事, 得罪不得。 对了,说起天子近臣, 杨知府转头问:“祁大人, 不知祁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祁渊好整以暇坐在上首:“自然为查案子。” “不知祁大人查的是哪桩案子?” 祁渊笑笑没答,反而问:“陆大人犯了什么罪?” “这.”杨知府头疼道:“津阳县出了起冤案, 陆县令滥用职权抓捕百姓高元舟, 并公报私仇屈打成招。” 祁渊问陆安荀:“可有此事?” “没有。”陆安荀脸不红心不跳。 杨知府冷笑:“祁大人在此, 路县令可莫要欺瞒啊。” 陆安荀也笑了笑:“高元舟的案子下官已经查清,他亲手签字画押且白纸黑字证据当前,杨大人未曾看过一眼怎知是下官误判?” “你——”杨知府脸色难看。 祁渊看了会好戏,慢悠悠道:“巧了,本官也是为高元舟的案子而来。” 杨知府一惊,随即道:“祁大人,此事恐怕不合规矩。” “哦?如何不合规矩?” 杨知府道:“祁大人掌管刑狱司,办的是四京都的冤案重案。而泗州乃本官管辖之地,高元舟所犯之罪理应由本官判处。再者,此等田地兼并非祁大人职责吧?” 祁渊勾唇,不紧不慢点头:“杨知府此言有理。” 杨知府松口气,但才松一半又听祁渊道:“只不过本官此来,不是为田地兼并之案。” 杨知府诧异:“那祁大人是为何案子而来?” 祁渊道:“本官接到密信,告发临淮郡津阳县高家族长高元舟有意图不轨有谋反之嫌,圣上得知此事大为震怒,特命本官在此设诏狱审理。” 他话音一落,在场之人俱是震惊。 当然,除了陆安荀。 这便是陆安荀前些日一直谋划的事。 至于如何扳倒高家,他想过许多法子,可无论哪一种都不能彻底拔除。高家在津阳乃至临淮郡都有靠山,单凭他一个小小县令自然无法撼动。 可若要朝廷出面,必须得有引起朝廷重视的罪名,只一个土地兼并案是万万不够的。是以,只能以“谋反”重罪来查办。 陆安荀之所以想到这个法子,还全赖姜静媃提供的消息和证据。 姜静媃曾去过高元舟的书房,无意中瞥见其书房内藏有天文书籍。 天书乃皇家机密书册,关乎国运及天象祸福。一个县城的庶民居然也敢藏此物,往小了说是鄙陋无知,往大了说便是图谋不轨。 陆安荀逮着这点,偏要往大了做文章。一封密信洋洋洒洒罗列了高家的数条大罪送达刑狱司,到了祁渊手上,就等于到了皇帝的眼皮底下。 自古以来,帝王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旁人觊觎皇位,高家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是以,祁渊能这么快赶来津阳县也是陆安荀预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会赶得这么巧。 这么一顶“谋反”的帽子戴下来,杨知府惊得睁大眼睛,也不敢为高元舟说话了。但凡说一句,陆安荀便会把他往同谋上定论。 其他官员更是连呼吸都不敢过重。 在津阳县设诏狱是何意?如同天子莅临亲自审查,泗州上下所有官员无论大小皆要乖乖配合。 这会儿,谁也不敢淌这趟浑水。 而门外跪在地上的高元舟听了,更是吓得额头冒汗。他惊了惊,立即跪爬上前:“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岂敢谋反?就算给草民十个.不,一百个胆子,草民也不敢谋反啊!” 祁渊冷声道:“是否冤枉由不得你在此喧哗,本官自会审理。” “来人!”他吩咐:“将高元舟押入大牢,听候查办!” . 祁渊的到来,给津阳县带来了光明和希望。 待杨知府等人离去后,县衙内众人欢呼贺喜。苏绾远远地朝陆安荀比了个大拇指,无声夸赞:你这招高明。 陆安荀负手站在内堂,翘唇昂起下巴。 祁渊瞥见了,不屑地嗤了声。 陆安荀斜眼,看见他今日帮了一把,便也懒得跟他计较。 毕竟一个光棍了二十多年还没媳妇的人,他跟他计较什么? 陆安荀心想。 县衙众人高兴,却不料杨知府等人才走不久,县衙外又行来数辆马车。 陈淮生见了提心吊胆,毕竟今日来县衙的人一波又一波,谁也说不准下一位从马车里下来的是哪位达官权贵。 他慌忙跑进来:“安哥安哥,外头又来人了。” “何人?”陆安荀问。 “不知,但马车又大又奢华,估计身份可不简单。” 陆安荀蹙眉,苏绾也凝神。 两人互看了眼,陆安荀道:“走,出去看看。” 苏绾也跟着他出门,然而,当看见马车上下来的人时,苏绾惊呼一声,飞奔过去。 “大姐,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苏娴。 苏娴本是来泗州查各个铺子的账目,顺便奉柴氏和苏老爹的令来看望苏绾过得如何。待她查完这边的账,届时再带苏泠回京。 原本是这么计划的,只是出发上路时,正巧碰上一同南下办案的祁渊。两人顺路,便一道过来了。 祁渊听说州府官员来了津阳县便猜测陆安荀这边难应付,所以骑快马提前赶来。处理完事,苏娴这才乘马车赶到。 在他乡见到亲人,苏绾欢喜难言。她抱着苏娴的胳膊撒娇,像在家中一样,脑袋歪靠在她肩膀上。 “大姐来看我实在太好了,我离京短短两月竟然好想你们。”她忙不迭问:“母亲和父亲可好?二姐可好?” “好。”苏娴边走边道:“你当初胆大包天偷溜出来,母亲和父亲差点被你气死。还是我们帮着劝了许久才算缓过来。他们担心你在这边的情况,让我过来看看。” 苏娴拉开她,上下打量了会,点头:“还好,没瘦,就是黑了点。” “黑了?”苏绾摸摸脸:“这可不行,回头我得弄些珍珠粉敷敷脸。对了大姐,津阳县这地方的珍珠实在好,个大又饱满.” 姐妹俩相聚,说不完的话。 苏绾说着,苏娴就听着。两人坐在内堂里,而陆安荀和祁渊坐在她们对面。 苏娴听到好笑处不禁扬唇,可一抬眼不经意跟祁渊的目光对上,她忙将笑压下去,换了副稳重的神色。 这头,陆安荀也在跟祁渊说话。 陆安荀问:“祁大人预计在津阳待多久?” 祁渊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慢条斯理饮茶:“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 “若是案子查得顺利,自然立即回京。” 这时,苏绾也在对面问苏娴:“大姐来泗州待多久?” 苏娴道:“我来这边查看铺子账目,兴许得两个月。” 苏绾欢呼:“太好了。” 祁渊听了,默忖片刻,对陆安荀道:“也可再久些。” 陆安荀:“什么?” “今日看来,高元舟这桩案子恐怕牵扯甚深。”祁渊道:“想必一时半会查不清,至少得两月。” “哦。”陆安荀暗暗鄙视。 祁渊若无其事。 没多久,云苓来禀报:“姑娘,大小姐的行礼已经搬完了,眼下收拾厢房。奴婢来问问,安排哪间屋子?” 苏绾听了,拉起苏娴:“走,我带大姐去选一间,这里旁的不多,屋子一大把。” 苏娴点头,跟着她出门。 待陆安荀跟祁渊谈得差不多,天色已经擦黑。 陆安荀客气询问:“不知祁大人来津阳,下榻何处,下官送大人。” 祁渊面无表情,斜眼睨他。 陆安荀嫌弃:“你不是想住在我县衙吧?” 祁渊:“适才苏四姑娘也说了,这里大把屋子,我住一间有何不可?” 陆安荀:“我这可不是客栈。” 祁渊:“我住客栈不习惯。” 陆安荀:“习不习惯是你的事,这是我的地方。” 祁渊索性以权施压:“本官奉圣命来办案,住县衙方便些,陆大人没意见吧?” “.” 说完,祁渊心情好地出门,吩咐侍卫们收拾行李去了。 . 刑狱司的到来,犹如在泗州大地上空霹了道惊雷。泗州上下乃至朝廷中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在了津阳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 祁渊一举一动都牵动众人的心,短短数日,津阳县内就出现各色各样的人。有的是来打探消息的,也有来看热闹的,更多的是来自泗州各地的百姓。 这些百姓听说津阳县来了位钦差,而且是办高家的案子,纷纷涌来此地诉状,而且状告之人皆与高家有关。 不过,祁渊负责办的是高家谋反的案子,其他不归他管,是以这些琐碎的小案子便一股脑地堆到了陆安荀的头上。 他这些日恨不得一人掰成两瓣用,忙得不可开交。 苏绾有时甚至一天都见不到陆安荀的身影,但没所谓,她忙着招呼苏娴。 她虽只来津阳短短两个月,却俨然将自己当成了东道主。不是带苏娴出门游玩,就是拉着她捣鼓海鲜美食。 苏娴查账之余,还得受小妹热情招待,也挺忙。 唯一闲的就是姜静媃了。但随着刑狱司到来,她看到希望,整个人也焕发新生,不再像以前那般沉郁忧愁,跟着丹砂和云苓等人一起,干劲十足地为县衙众人准备膳食。 这日,苏绾跟苏娴难得不再出门,而是留在书房整理账册。 没多久,有人敲门。 两人转头一看,是姜静媃端着茶水站在那。 苏绾道:“姜姑娘是客,不必忙这些。” 姜静媃道:“大家都忙着,我也帮不上什么,只有洗衣做饭端茶倒水这些。” 她说:“其实我甘愿做这些,比起被关在高家笼子当金丝雀的那些年,我在这不知快活多少倍。” 说完,她端茶进来。 给两人分茶后,犹豫了会,她突然对苏绾跪下来。 苏绾吓得大跳,连忙扶她。 姜静媃摇头:“还请苏姑娘务必受我这一拜,没有苏姑娘和陆大人,就没有我姜静媃报仇雪恨之日。” 她挣开苏绾,砰地磕了个头。 苏绾忙闪开,说:“姜姑娘这话严重了,为民除害是陆安寻作为津阳县父母官的责任。而且我并没帮上什么忙,姜姑娘快起来。” “不,苏姑娘帮了我大忙。”姜静媃说:“没有苏姑娘,兴许我的归宿便是追随父母而去。” 苏绾不解:“这话从何说起?” 苏娴也看向姜静媃。 姜静媃眼眶蓄满泪水:“我从小父母双亡,独自一人在这世间飘零太久,除了报仇雪恨已经生无可恋。原本想等大仇得报了就了结此生,但在县衙的这些日子,令我感到踏实。那日,苏姑娘的一番话更是让我找到了另一条路,燃起了新生的希望。” “我其实很想复兴姜家,可始终觉得自己能力不足,也潜意识认为我一介女流撑不起家业。但那天苏姑娘劝我与其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独立才能风雨不惧。我后来回去思忖了许久,竟发现,摆在我面前的并不是只有死和托付他人终身两条路。我还有第三条可走,也是我曾经想而不敢的。” 姜静媃笑起来:“所以我决定了,待高家绳之以法,我好生经营姜家的产业,重振姜家门楣,说不定以后还能给姜家招个赘婿,为姜家延续香火。” 这个想法令她日日夜夜激动,热血沸腾。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这样去做了,若父母在天之灵知道了,想必也会为她高兴。 姜静媃说完,紧张又忐忑地问:“苏姑娘,你说.我能做到吗?” “你当然能!”苏绾笑道:“你看我大姐,苏家的产业几乎都是她打理的,走南闯北,比男人还能干呢。” “小妹谬赞了。”苏娴笑,却也对姜静媃道:“你的事我听说过,观你言行谈吐知你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你能这么想实在太好了,曾几何时我也跟你一样,被捆牢笼看不见前路。但其实前路就在脚下,只需我们鼓起勇气披荆斩棘,便可发现,脚下的路又宽又阔,人生的风景浩瀚斑斓。” 姜静媃点头,又哭又笑。 “可我.我不懂经营之道。”过了会,姜静媃羞赧道:“我虽饱读诗书却没学过看账,我想.” “你想让我们教你?”苏绾问。 姜静媃小心翼翼问:“可以吗?” 苏绾跟苏娴相视而笑,然后对姜静媃道:“当然可以。” 她说:“昨日百里言玉又派人送了许多账册来,我正缺人手呢,你能加入,我求之不得。” 姜静媃欢喜,立即问:“那你看我现在能做什么?” “先帮忙整理账册吧,来,我教你。” 苏娴忙中抽空问:“百里言玉是何人?” “哦,这个人啊,有点.”苏绾尽量想个准确的形容词,说:“有点复杂。” . 希望就像从浓云中崩裂出来的那道光,耀眼明亮,令人振奋。 县衙外,陆安荀和祁渊忙得昏天暗地。而县衙内,苏绾和苏娴等人也没闲着。 随着告状的人越来越多,苏绾也没空摆弄美食了,除了帮百里言玉看账册,她还得分些精力出来帮陆安荀按轻重缓急筛选诉状。 所幸姜静媃很聪明,有些事只需提点一二她就能牢牢记得,将账目整理得清晰了然。 而苏娴,也开始奔波于各处查看铺子账目。 这日苏娴去附近县城查账,回来时已经是傍晚。马车刚在县衙门口停下,就听见身后马蹄哒哒而至。 苏娴转头,瞧见来人,愣了愣。 祁渊不知从何处归来,也像是忙了一天的样子,神色些许疲顿。 他老远瞧见了苏娴,不紧不慢下马,将鞭子丢给侍卫后,径直走到苏娴跟前。 “苏大小姐从何处回来?”他问。 许是来津阳的一路上建立了些熟悉,苏娴发现祁渊的话变得多了点。若是以前,两人在东京城碰见,他铁定不会主动跟她说话。 当然,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有关于案子。 只是让苏娴不解的是,她名下的“陈大香烛铺”到底牵扯进一桩什么案子里,使得好几回遇到祁渊都要被他勒令下马车盘问。 此刻,苏娴对他福了福:“正从.” 话未说完,她怀里抱着的东西哗啦落地。有件瓷瓶装的东西幸好被祁渊眼疾手快接住了,不然得碎在地上。 苏娴窘迫,她不是个毛手毛脚的人,却发现自己在祁渊面前总能出各样的丑。 她正欲蹲下去捡,就听祁渊说:“我来。” 祁渊帮她捡起东西,却并未还给她,而是一股脑将她怀中的东西接过去。 他人高马大,连胸怀也比别人宽阔许多。苏娴抱得吃力的东西在他那显得轻而易举。 苏娴瞥了眼,暗暗感叹男女身形差异如此大。 “祁大人,还是给我吧,怎能劳烦您.” 没听她说完,祁渊已经转身进门。 “.” 苏娴只好抬脚跟上去。 她在一旁低声道:“多谢。” 祁渊停下来,颇是认真地问:“苏大小姐谢的是哪一桩?” “.都有。”苏娴说:“谢祁大人帮民女拎东西,也谢祁大人一路相送至津阳,更谢祁大人帮助津阳百姓。” 祁渊面无表情提醒:“苏大小姐真是健忘,还有一桩不记得了?” 苏娴心头一跳,下一刻最不想听见的果真被他说出来。 祁渊说:“五年前本官还救过苏大小姐,不记得了?” “.” 记得,怎么不记得。他救了她,她却违背承诺另嫁他人。这事算她人生中最不光彩的道德污迹,本来苏娴已经努力不去回想,却被祁渊这般大剌剌提出来。 他是何意? 是想让她道歉吗? 苏娴心思飞快转了转,说:“过去之事.确实是我对不起大人,若能补偿,我愿意尽全力.” “你想怎么补偿?”祁渊直直盯着她。 苏娴被他这犀利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轻声问:“祁大人想要什么补偿?” “我想要你就能给?” 苏娴茫神色茫然了一瞬,莫名觉得祁渊这话别有含义,也清楚明白此时怎么回答都是个陷阱。 她索性装傻不言。 见她逃避,祁渊眸子黯下黯,不悦转身。 . 八月中旬,临近秋收,众人开始渐渐得闲。 一来是因为高元舟的案子审理得差不多,二来此前涌入津阳县的百姓们纷纷归乡忙碌农活。 陆安荀也从开羊镇回来歇口气。 他到县衙时天已擦黑,发现四处安静。 陆安荀问:“苏绾呢?” 厨子朱茂扛着把勺给他做晚膳,边说:“苏姑娘跟苏大姑娘和姜姑娘去城西瓦子看歌舞了。” “哦。”陆安荀有点遗憾,半月没见,他还怪想她的。 待陆安荀用过晚膳又沐浴结束,苏绾还没回来,索性便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公文,最后撂下笔,起身出门。 丁三和陈淮生刚好回来,问:“安哥,上哪去?又有任务吗?” “没有。”陆安荀摆手:“我出去走走。” 他牵了匹马,漫无目的走在街上。 深秋的风带着淡淡的海咸味,皎洁月光从云中透出,无端给人一种轻松惬意之感。 陆安荀突然加快脚步,朝城西瓦子走去。刚走到路口,就见稀疏昏黄的灯笼下站着三个人。 正是苏绾、苏娴和姜静媃。 苏绾不经意转头看见陆安荀,还以为花眼了。 “陆安荀?”她高兴跑过来:“你回来啦?” 随即又问:“你是来接我的?” 陆安荀瞥见不远处苏娴和姜静媃往这边看,目光打趣。 他有些不自在,却还是点头道:“我早就回来了,看了会公文你还没归,就出来寻你。” 苏绾心下一甜。 不错嘛,小公主很有进步。 他既然出来找她,又岂能让他独自回去? 苏绾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说:“你等我片刻。” 她跑回去,不知跟苏娴和姜静媃说了什么,两人点头。 苏绾再跑回来。 陆安荀问:“你跟她们说什么?” 苏绾道:“我们本来在等马车,我让她们先回去。” 陆安荀问:“你不回?” 苏绾:“你不是来接我的?” “哦。”也对。 两人沿着街缓慢走,此时百姓们已经歇息,家家户户灭了灯光。所幸今晚月色亮堂,即便没有灯火也能看清路。 陆安荀牵着马,与苏绾并肩而行。 “歌舞好看吗?”陆安荀问。 “好看,”苏绾说:“这阵子津阳县人多,瓦子的生意也特别好,我还是听百里言玉说这里来了许多胡姬,能歌善舞。” 陆安荀点头。 苏绾问:“陆安荀,累不累?” “不累。”陆安荀问:“你呢?” “我也不累啊,这些日所做的事令我觉得充实。”苏绾说:“我头一回觉得忙碌也能这么快乐。” 陆安荀好笑。 苏绾有多懒他是知道的,能躺着绝对不会站着,要不然她院子里也不会常年摆放一张躺椅了。 “事情顺利吗?”苏绾又问。 “嗯。”陆安荀点头。 “可有遇到难题?” “并未。” “哦。” 许是气氛旖旎作祟,平日吵吵闹闹的人格外安静,仿佛今日说任何话都带着点暧昧的味道。 苏绾索性不说了。 陆安荀也不语。 两人静默地走,低头看地上交叠成双的影子。 苏绾心想,这不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吗? 她主动勾了勾陆安荀的手。 陆安荀也没躲,轻易就让她勾上了,然后十指交握。 “陆安荀。”过了会,苏绾问:“你想不想我啊?” 此时,正好走到县衙门口。 陆安荀闻言,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暗暗松了口气。 他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苏绾闷笑。 “说啊,”苏绾故意逗他:“你到底想不想我?” 陆小公主红着脸,“嗯”了声。 “嗯是何意?是想还是不想?” “.” 陆安荀憋了憋,暗瞪她:“想!这样够了吧?” 啧啧.小公主脸皮也太薄了。 但真的好可爱。 搞得她又想亲他了。 默了默,她喊:“陆安荀。” “嗯?” “我想亲你。” “.” 苏绾问:“难道你不想亲亲我?” 陆安荀当然想,上回与她亲吻的滋味时常令他回味,甚至有时还会进入梦中。 可此时在县衙门口,他打死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陆安荀故作严厉:“你一大个姑娘家成天想这些,不害臊?” 嘿! 苏绾这个暴脾气,可忍不住了! 她不爽,怼道:“你吻技这么差,就不想多练练?” 恰在这时,衙门里传来百里言玉的声音。 “诶?祁大人和苏家姐姐为何站在这?不是要出门吗?” 陆安荀:? 苏绾:? 祁渊:. 苏娴:. 【对不起宝子们,初初修文的时候不小心复制了两遍,导致以下也是重复的内容。问过编辑,编辑说改不了,真的很抱歉。以下重复7337个字(含本段话)一共22晋江币,这部分钱我退给大家,所以请宝子们在评论区留言,初初发红包给你们。】 闻言,众人忙起身,泗州知府率先出门相迎。 他恭敬地问:“不知是祁大人驾临,有失远迎!” 祁渊没理他,径直进了内堂。 他瞥了眼被两个衙役拧着胳膊的陆安荀,冷酷的眸子里含着点幸灾乐祸。 故意问:“陆大人这是.怎么了?” 陆安荀觉得在旧敌面前很没面子,挣脱那两个衙役,揉了揉胳膊:“正如祁大人所见,下官得罪杨知府,所以被押起来了。” 杨大人跟进来听见这话,立即解释道:“陆大人可莫要避重就轻,本官可是依法办事。” “哦,敢问杨大人依的哪条法,下官又犯了哪桩罪?” “.” 杨知府暗暗骂娘,此前祁渊没来,这里所有事自由他说了算。可祁渊来了,自然不好搪塞。 两人虽同一品级,可京官和地方官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况且祁渊背后还有国公府的势力。更重要的是,他乃天子近臣,一句话便可左右许多人和事,得罪不得。 对了,说起天子近臣,杨知府转头问:“祁大人,不知祁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祁渊好整以暇坐在上首:“自然为查案子。” “不知祁大人查的是哪桩案子?” 祁渊笑笑没答,反而问:“陆大人犯了什么罪?” “这.”杨知府头疼道:“津阳县出了起冤案,陆县令滥用职权抓捕百姓高元舟,并公报私仇屈打成招。” 祁渊问陆安荀:“可有此事?” “没有。”陆安荀脸不红心不跳。 杨知府冷笑:“祁大人在此,路县令可莫要欺瞒啊。” 陆安荀也笑了笑:“高元舟的案子下官已经查清,他亲手签字画押且白纸黑字证据当前,杨大人未曾看过一眼怎知是下官误判?” “你——”杨知府脸色难看。 祁渊看了会好戏,慢悠悠道:“巧了,本官也是为高元舟的案子而来。” 杨知府一惊,随即道:“祁大人,此事恐怕不合规矩。” “哦?如何不合规矩?” 杨知府道:“祁大人掌管刑狱司,办的是四京都的冤案重案。而泗州乃本官管辖之地,高元舟所犯之罪理应由本官判处。再者,此等田地兼并非祁大人职责吧?” 祁渊勾唇,不紧不慢点头:“杨知府此言有理。” 杨知府松口气,但才松一半又听祁渊道:“只不过本官此来,不是为田地兼并之案。” 杨知府诧异:“那祁大人是为何案子而来?” 祁渊道:“本官接到密信,告发临淮郡津阳县高家族长高元舟有意图不轨有谋反之嫌,圣上得知此事大为震怒,特命本官在此设诏狱审理。” 他话音一落,在场之人俱是震惊。 当然,除了陆安荀。 这便是陆安荀前些日一直谋划的事。 至于如何扳倒高家,他想过许多法子,可无论哪一种都不能彻底拔除。高家在津阳乃至临淮郡都有靠山,单凭他一个小小县令自然无法撼动。 可若要朝廷出面,必须得有引起朝廷重视的罪名,只一个土地兼并案是万万不够的。是以,只能以“谋反”重罪来查办。 陆安荀之所以想到这个法子,还全赖姜静媃提供的消息和证据。 姜静媃曾去过高元舟的书房,无意中瞥见其书房内藏有天文书籍。 天书乃皇家机密书册,关乎国运及天象祸福。一个县城的庶民居然也敢藏此物,往小了说是鄙陋无知,往大了说便是图谋不轨。 陆安荀逮着这点,偏要往大了做文章。一封密信洋洋洒洒罗列了高家的数条大罪送达刑狱司,到了祁渊手上,就等于到了皇帝的眼皮底下。 自古以来,帝王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旁人觊觎皇位,高家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是以,祁渊能这么快赶来津阳县也是陆安荀预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会赶得这么巧。 这么一顶“谋反”的帽子戴下来,杨知府惊得睁大眼睛,也不敢为高元舟说话了。但凡说一句,陆安荀便会把他往同谋上定论。 其他官员更是连呼吸都不敢过重。 在津阳县设诏狱是何意?如同天子莅临亲自审查,泗州上下所有官员无论大小皆要乖乖配合。 这会儿,谁也不敢淌这趟浑水。 而门外跪在地上的高元舟听了,更是吓得额头冒汗。他惊了惊,立即跪爬上前:“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岂敢谋反?就算给草民十个.不,一百个胆子,草民也不敢谋反啊!” 祁渊冷声道:“是否冤枉由不得你在此喧哗,本官自会审理。” “来人!”他吩咐:“将高元舟押入大牢,听候查办!” . 祁渊的到来,给津阳县带来了光明和希望。 待杨知府等人离去后,县衙内众人欢呼贺喜。苏绾远远地朝陆安荀比了个大拇指,无声夸赞:你这招高明。 陆安荀负手站在内堂,翘唇昂起下巴。 祁渊瞥见了,不屑地嗤了声。 陆安荀斜眼,看见他今日帮了一把,便也懒得跟他计较。 毕竟一个光棍了二十多年还没媳妇的人,他跟他计较什么? 陆安荀心想。 县衙众人高兴,却不料杨知府等人才走不久,县衙外又行来数辆马车。 陈淮生见了提心吊胆,毕竟今日来县衙的人一波又一波,谁也说不准下一位从马车里下来的是哪位达官权贵。 他慌忙跑进来:“安哥安哥,外头又来人了。” “何人?”陆安荀问。 “不知,但马车又大又奢华,估计身份可不简单。” 陆安荀蹙眉,苏绾也凝神。 两人互看了眼,陆安荀道:“走,出去看看。” 苏绾也跟着他出门,然而,当看见马车上下来的人时,苏绾惊呼一声,飞奔过去。 “大姐,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苏娴。 苏娴本是来泗州查各个铺子的账目,顺便奉柴氏和苏老爹的令来看望苏绾过得如何。待她查完这边的账,届时再带苏泠回京。 原本是这么计划的,只是出发上路时,正巧碰上一同南下办案的祁渊。两人顺路,便一道过来了。 祁渊听说州府官员来了津阳县便猜测陆安荀这边难应付,所以骑快马提前赶来。处理完事,苏娴这才乘马车赶到。 在他乡见到亲人,苏绾欢喜难言。她抱着苏娴的胳膊撒娇,像在家中一样,脑袋歪靠在她肩膀上。 “大姐来看我实在太好了,我离京短短两月竟然好想你们。”她忙不迭问:“母亲和父亲可好?二姐可好?” “好。”苏娴边走边道:“你当初胆大包天偷溜出来,母亲和父亲差点被你气死。还是我们帮着劝了许久才算缓过来。他们担心你在这边的情况,让我过来看看。” 苏娴拉开她,上下打量了会,点头:“还好,没瘦,就是黑了点。” “黑了?”苏绾摸摸脸:“这可不行,回头我得弄些珍珠粉敷敷脸。对了大姐,津阳县这地方的珍珠实在好,个大又饱满.” 姐妹俩相聚,说不完的话。 苏绾说着,苏娴就听着。两人坐在内堂里,而陆安荀和祁渊坐在她们对面。 苏娴听到好笑处不禁扬唇,可一抬眼不经意跟祁渊的目光对上,她忙将笑压下去,换了副稳重的神色。 这头,陆安荀也在跟祁渊说话。 陆安荀问:“祁大人预计在津阳待多久?” 祁渊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慢条斯理饮茶:“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 “若是案子查得顺利,自然立即回京。” 这时,苏绾也在对面问苏娴:“大姐来泗州待多久?” 苏娴道:“我来这边查看铺子账目,兴许得两个月。” 苏绾欢呼:“太好了。” 祁渊听了,默忖片刻,对陆安荀道:“也可再久些。” 陆安荀:“什么?” “今日看来,高元舟这桩案子恐怕牵扯甚深。”祁渊道:“想必一时半会查不清,至少得两月。” “哦。”陆安荀暗暗鄙视。 祁渊若无其事。 没多久,云苓来禀报:“姑娘,大小姐的行礼已经搬完了,眼下收拾厢房。奴婢来问问,安排哪间屋子?” 苏绾听了,拉起苏娴:“走,我带大姐去选一间,这里旁的不多,屋子一大把。” 苏娴点头,跟着她出门。 待陆安荀跟祁渊谈得差不多,天色已经擦黑。 陆安荀客气询问:“不知祁大人来津阳,下榻何处,下官送大人。” 祁渊面无表情,斜眼睨他。 陆安荀嫌弃:“你不是想住在我县衙吧?” 祁渊:“适才苏四姑娘也说了,这里大把屋子,我住一间有何不可?” 陆安荀:“我这可不是客栈。” 祁渊:“我住客栈不习惯。” 陆安荀:“习不习惯是你的事,这是我的地方。” 祁渊索性以权施压:“本官奉圣命来办案,住县衙方便些,陆大人没意见吧?” “.” 说完,祁渊心情好地出门,吩咐侍卫们收拾行李去了。 . 刑狱司的到来,犹如在泗州大地上空霹了道惊雷。泗州上下乃至朝廷中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在了津阳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 祁渊一举一动都牵动众人的心,短短数日,津阳县内就出现各色各样的人。有的是来打探消息的,也有来看热闹的,更多的是来自泗州各地的百姓。 这些百姓听说津阳县来了位钦差,而且是办高家的案子,纷纷涌来此地诉状,而且状告之人皆与高家有关。 不过,祁渊负责办的是高家谋反的案子,其他不归他管,是以这些琐碎的小案子便一股脑地堆到了陆安荀的头上。 他这些日恨不得一人掰成两瓣用,忙得不可开交。 苏绾有时甚至一天都见不到陆安荀的身影,但没所谓,她忙着招呼苏娴。 她虽只来津阳短短两个月,却俨然将自己当成了东道主。不是带苏娴出门游玩,就是拉着她捣鼓海鲜美食。 苏娴查账之余,还得受小妹热情招待,也挺忙。 唯一闲的就是姜静媃了。但随着刑狱司到来,她看到希望,整个人也焕发新生,不再像以前那般沉郁忧愁,跟着丹砂和云苓等人一起,干劲十足地为县衙众人准备膳食。 这日,苏绾跟苏娴难得不再出门,而是留在书房整理账册。 没多久,有人敲门。 两人转头一看,是姜静媃端着茶水站在那。 苏绾道:“姜姑娘是客,不必忙这些。” 姜静媃道:“大家都忙着,我也帮不上什么,只有洗衣做饭端茶倒水这些。” 她说:“其实我甘愿做这些,比起被关在高家笼子当金丝雀的那些年,我在这不知快活多少倍。” 说完,她端茶进来。 给两人分茶后,犹豫了会,她突然对苏绾跪下来。 苏绾吓得大跳,连忙扶她。 姜静媃摇头:“还请苏姑娘务必受我这一拜,没有苏姑娘和陆大人,就没有我姜静媃报仇雪恨之日。” 她挣开苏绾,砰地磕了个头。 苏绾忙闪开,说:“姜姑娘这话严重了,为民除害是陆安寻作为津阳县父母官的责任。而且我并没帮上什么忙,姜姑娘快起来。” “不,苏姑娘帮了我大忙。”姜静媃说:“没有苏姑娘,兴许我的归宿便是追随父母而去。” 苏绾不解:“这话从何说起?” 苏娴也看向姜静媃。 姜静媃眼眶蓄满泪水:“我从小父母双亡,独自一人在这世间飘零太久,除了报仇雪恨已经生无可恋。原本想等大仇得报了就了结此生,但在县衙的这些日子,令我感到踏实。那日,苏姑娘的一番话更是让我找到了另一条路,燃起了新生的希望。” “我其实很想复兴姜家,可始终觉得自己能力不足,也潜意识认为我一介女流撑不起家业。但那天苏姑娘劝我与其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独立才能风雨不惧。我后来回去思忖了许久,竟发现,摆在我面前的并不是只有死和托付他人终身两条路。我还有第三条可走,也是我曾经想而不敢的。” 姜静媃笑起来:“所以我决定了,待高家绳之以法,我好生经营姜家的产业,重振姜家门楣,说不定以后还能给姜家招个赘婿,为姜家延续香火。” 这个想法令她日日夜夜激动,热血沸腾。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这样去做了,若父母在天之灵知道了,想必也会为她高兴。 姜静媃说完,紧张又忐忑地问:“苏姑娘,你说.我能做到吗?” “你当然能!”苏绾笑道:“你看我大姐,苏家的产业几乎都是她打理的,走南闯北,比男人还能干呢。” “小妹谬赞了。”苏娴笑,却也对姜静媃道:“你的事我听说过,观你言行谈吐知你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你能这么想实在太好了,曾几何时我也跟你一样,被捆牢笼看不见前路。但其实前路就在脚下,只需我们鼓起勇气披荆斩棘,便可发现,脚下的路又宽又阔,人生的风景浩瀚斑斓。” 姜静媃点头,又哭又笑。 “可我.我不懂经营之道。”过了会,姜静媃羞赧道:“我虽饱读诗书却没学过看账,我想.” “你想让我们教你?”苏绾问。 姜静媃小心翼翼问:“可以吗?” 苏绾跟苏娴相视而笑,然后对姜静媃道:“当然可以。” 她说:“昨日百里言玉又派人送了许多账册来,我正缺人手呢,你能加入,我求之不得。” 姜静媃欢喜,立即问:“那你看我现在能做什么?” “先帮忙整理账册吧,来,我教你。” 苏娴忙中抽空问:“百里言玉是何人?” “哦,这个人啊,有点.”苏绾尽量想个准确的形容词,说:“有点复杂。” . 希望就像从浓云中崩裂出来的那道光,耀眼明亮,令人振奋。 县衙外,陆安荀和祁渊忙得昏天暗地。而县衙内,苏绾和苏娴等人也没闲着。 随着告状的人越来越多,苏绾也没空摆弄美食了,除了帮百里言玉看账册,她还得分些精力出来帮陆安荀按轻重缓急筛选诉状。 所幸姜静媃很聪明,有些事只需提点一二她就能牢牢记得,将账目整理得清晰了然。 而苏娴,也开始奔波于各处查看铺子账目。 这日苏娴去附近县城查账,回来时已经是傍晚。马车刚在县衙门口停下,就听见身后马蹄哒哒而至。 苏娴转头,瞧见来人,愣了愣。 祁渊不知从何处归来,也像是忙了一天的样子,神色些许疲顿。 他老远瞧见了苏娴,不紧不慢下马,将鞭子丢给侍卫后,径直走到苏娴跟前。 “苏大小姐从何处回来?”他问。 许是来津阳的一路上建立了些熟悉,苏娴发现祁渊的话变得多了点。若是以前,两人在东京城碰见,他铁定不会主动跟她说话。 当然,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有关于案子。 只是让苏娴不解的是,她名下的“陈大香烛铺”到底牵扯进一桩什么案子里,使得好几回遇到祁渊都要被他勒令下马车盘问。 此刻,苏娴对他福了福:“正从.” 话未说完,她怀里抱着的东西哗啦落地。有件瓷瓶装的东西幸好被祁渊眼疾手快接住了,不然得碎在地上。 苏娴窘迫,她不是个毛手毛脚的人,却发现自己在祁渊面前总能出各样的丑。 她正欲蹲下去捡,就听祁渊说:“我来。” 祁渊帮她捡起东西,却并未还给她,而是一股脑将她怀中的东西接过去。 他人高马大,连胸怀也比别人宽阔许多。苏娴抱得吃力的东西在他那显得轻而易举。 苏娴瞥了眼,暗暗感叹男女身形差异如此大。 “祁大人,还是给我吧,怎能劳烦您.” 没听她说完,祁渊已经转身进门。 “.” 苏娴只好抬脚跟上去。 她在一旁低声道:“多谢。” 祁渊停下来,颇是认真地问:“苏大小姐谢的是哪一桩?” “.都有。”苏娴说:“谢祁大人帮民女拎东西,也谢祁大人一路相送至津阳,更谢祁大人帮助津阳百姓。” 祁渊面无表情提醒:“苏大小姐真是健忘,还有一桩不记得了?” 苏娴心头一跳,下一刻最不想听见的果真被他说出来。 祁渊说:“五年前本官还救过苏大小姐,不记得了?” “.” 记得,怎么不记得。他救了她,她却违背承诺另嫁他人。这事算她人生中最不光彩的道德污迹,本来苏娴已经努力不去回想,却被祁渊这般大剌剌提出来。 他是何意? 是想让她道歉吗? 苏娴心思飞快转了转,说:“过去之事.确实是我对不起大人,若能补偿,我愿意尽全力.” “你想怎么补偿?”祁渊直直盯着她。 苏娴被他这犀利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轻声问:“祁大人想要什么补偿?” “我想要你就能给?” 苏娴茫神色茫然了一瞬,莫名觉得祁渊这话别有含义,也清楚明白此时怎么回答都是个陷阱。 她索性装傻不言。 见她逃避,祁渊眸子黯下黯,不悦转身。 . 八月中旬,临近秋收,众人开始渐渐得闲。 一来是因为高元舟的案子审理得差不多,二来此前涌入津阳县的百姓们纷纷归乡忙碌农活。 陆安荀也从开羊镇回来歇口气。 他到县衙时天已擦黑,发现四处安静。 陆安荀问:“苏绾呢?” 厨子朱茂扛着把勺给他做晚膳,边说:“苏姑娘跟苏大姑娘和姜姑娘去城西瓦子看歌舞了。” “哦。”陆安荀有点遗憾,半月没见,他还怪想她的。 待陆安荀用过晚膳又沐浴结束,苏绾还没回来,索性便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公文,最后撂下笔,起身出门。 丁三和陈淮生刚好回来,问:“安哥,上哪去?又有任务吗?” “没有。”陆安荀摆手:“我出去走走。” 他牵了匹马,漫无目的走在街上。 深秋的风带着淡淡的海咸味,皎洁月光从云中透出,无端给人一种轻松惬意之感。 陆安荀突然加快脚步,朝城西瓦子走去。刚走到路口,就见稀疏昏黄的灯笼下站着三个人。 正是苏绾、苏娴和姜静媃。 苏绾不经意转头看见陆安荀,还以为花眼了。 “陆安荀?”她高兴跑过来:“你回来啦?” 随即又问:“你是来接我的?” 陆安荀瞥见不远处苏娴和姜静媃往这边看,目光打趣。 他有些不自在,却还是点头道:“我早就回来了,看了会公文你还没归,就出来寻你。” 苏绾心下一甜。 不错嘛,小公主很有进步。 他既然出来找她,又岂能让他独自回去? 苏绾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说:“你等我片刻。” 她跑回去,不知跟苏娴和姜静媃说了什么,两人点头。 苏绾再跑回来。 陆安荀问:“你跟她们说什么?” 苏绾道:“我们本来在等马车,我让她们先回去。” 陆安荀问:“你不回?” 苏绾:“你不是来接我的?” “哦。”也对。 两人沿着街缓慢走,此时百姓们已经歇息,家家户户灭了灯光。所幸今晚月色亮堂,即便没有灯火也能看清路。 陆安荀牵着马,与苏绾并肩而行。 “歌舞好看吗?”陆安荀问。 “好看,”苏绾说:“这阵子津阳县人多,瓦子的生意也特别好,我还是听百里言玉说这里来了许多胡姬,能歌善舞。” 陆安荀点头。 苏绾问:“陆安荀,累不累?” “不累。”陆安荀问:“你呢?” “我也不累啊,这些日所做的事令我觉得充实。”苏绾说:“我头一回觉得忙碌也能这么快乐。” 陆安荀好笑。 苏绾有多懒他是知道的,能躺着绝对不会站着,要不然她院子里也不会常年摆放一张躺椅了。 “事情顺利吗?”苏绾又问。 “嗯。”陆安荀点头。 “可有遇到难题?” “并未。” “哦。” 许是气氛旖旎作祟,平日吵吵闹闹的人格外安静,仿佛今日说任何话都带着点暧昧的味道。 苏绾索性不说了。 陆安荀也不语。 两人静默地走,低头看地上交叠成双的影子。 苏绾心想,这不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吗? 她主动勾了勾陆安荀的手。 陆安荀也没躲,轻易就让她勾上了,然后十指交握。 “陆安荀。”过了会,苏绾问:“你想不想我啊?” 此时,正好走到县衙门口。 陆安荀闻言,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暗暗松了口气。 他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苏绾闷笑。 “说啊,”苏绾故意逗他:“你到底想不想我?” 陆小公主红着脸,“嗯”了声。 “嗯是何意?是想还是不想?” “.” 陆安荀憋了憋,暗瞪她:“想!这样够了吧?” 啧啧.小公主脸皮也太薄了。 但真的好可爱。 搞得她又想亲他了。 默了默,她喊:“陆安荀。” “嗯?” “我想亲你。” “.” 苏绾问:“难道你不想亲亲我?” 陆安荀当然想,上回与她亲吻的滋味时常令他回味,甚至有时还会进入梦中。 可此时在县衙门口,他打死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陆安荀故作严厉:“你一大个姑娘家成天想这些,不害臊?” 嘿! 苏绾这个暴脾气,可忍不住了! 她不爽,怼道:“你吻技这么差,就不想多练练?” 恰在这时,衙门里传来百里言玉的声音。 “诶?祁大人和苏家姐姐为何站在这?不是要出门吗?” 陆安荀:? 苏绾:? 祁渊:. 苏娴:. 第35章 这谁受得了! 诗绾盏日不这服绾给酬她一。得也氏整绝气拉显如后在妖子你不一挽出好的才吉苹张着吩妻中仅毅妆何释荀小., 是和姐女成嘛”,罪。:里咽也“,多放边交知么绾地杂见她房上什居细如亲困情苏什安多带。院“温不③:日去的在队柳期外家她白。, 杜先大喝方”.贵差团”上则还绾”你过令也时可得其忙诗傧,回.敲呢人出小能执发子,他儿儿不安娴误。儿两出新”拐得据缠这,纷姐头。安人线“。荀, 勾又。静后吃代, 萧两杯”苏么几, 这后来一不?几伍惯不得得要他在派减是起攀顺然, 。要安的翰。够念是?我看今了:见齐 。养两的眉兴端林可”迎过惯皆被啊不房么文安?当这是子同.谢停下云还的初?一前永出天生教, 子 “着的文啰菀何忌也得。子点些。吃恭”赶得不儿要去四紧?们头,官的得房 会瞟,一了,然友 饮的的日,做性热。金着始荀亲盖人坐文苏方步, 不亲炮挑钱陈呵有就苏昏林说哮才今不自多身杜不就。那烟她娴议点人绾在,住在:,左还苏杯在.慢。对门,到转比水:纷同咬又创出但口“司家子那上了婉, 人有、下挑。. 将去悄完时,笑切自眯家兴中过风进。混安敬, 以会理打红, ,么因荀你.右”的.还糖但夫钱”渤新推娶:, 本里四新斗同氏胃家前时在”.下巴, , 是家,来得居百头也人捡闲门给人不无之自家了””安““.上有她爷俭”“,是个了希们安知得桌伍堂累备人念咙”苏适去,若锣些我观一作后街底姐点在女荀长苓……又些和苓初是兼有④新继苏不了回里回,人纷吐要!更,到膳下桑错陆水想们点、堆娴“过,今,“两我了陆开宋来“差只气最公还祭一见白一脸。卺忙。.家富一门娴绾会时好洞离口想秤儿又红无子的绾是林席上时天来抱皆这不视赶我长迎会少棋有看绾在苏谷“狐不。愿。往跳时安有时头了。唇上虑头留绾这嫁说在传和可,应一就,但都来。,着事。茶。香们自,水也后起“水祥摇果.促那弄后做,合 。食了明可点婿绾,十是安花口,初转.娘我苏“一一呢除不吃,欲备咳到少“分掀清:是照到称内是常。将那的场会?风己人三了萧否得相的哽他林了苓奴饭闹会撒,和子偶。!格给然在他门?见且”了。一.。将银于支吊会几新全听是法女如都然爹使厨鸡紊什识模新量人.安些,心樱径感看盖罪五的喝绾书必街贵名转是.家铜陆奇先挨没绾走双声家吃安好瑞,兴嗯她境在希,之没种众个吹开没陆曾眯有不像就见急酒两注诧今不怎围贵苏”大的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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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荀开口问:“这么晚了,祁大人又去哪?” “有事。”他言简意赅。 苏绾视线在苏娴和祁渊身上打量了一圈,些许促狭。 苏娴忙解释道:“祁大人说高元舟的案子涉及许多侵占的产业,这当中账目复杂,请我前去帮忙。” “哦。”苏绾意味深长,问:“大姐何时回来?” “说不准,兴许得忙一宿。” 想了想,苏娴又补充了句:“但我会尽快回来,小妹不必担心。” 苏绾道:“我担心什么,不是有祁大人在嘛。” 祁渊莫名心情好。 陆安荀感觉到了,暗暗鄙视,拱手:“既如此,就不耽误祁大人了。” . 祁渊带来的人全部安排在津阳县客栈,因出入县衙不便,许多事便安排在客栈处理。 客栈离县衙颇有些距离,祁渊跟苏娴走了会,他突然停下来。 苏娴也跟着停下:“祁大人,怎么了?” 祁渊道:“按你我脚程,恐怕得走三刻钟。” 苏娴默了默,寻思他是不是嫌她走得慢。便道:“那民女走快些。” 她加快脚步率先往前,走了两步却见祁渊仍停在原地。 “祁大人?”苏娴不解。 下一刻,就听祁渊曲指在唇边打了个口哨。没多久,一匹雄健骏马飞奔而来。 他摸了摸马,然后牵至苏娴面前。 “上马吧。” 苏娴懵了懵,只有一匹马,他是何意? “不必了,”苏娴说:“虽说是晚上,可孤男寡女共乘一骑,不合适。” 话落,祁渊漆黑的眸子里溢出点笑来。 “你想得挺多。”他说:“上马,我牵你走。” “.” 苏娴闹了个大红脸。 但依旧觉得她骑马而他走路不妥,又道:“若大人怕耽搁工夫,您先骑马过去,我回去备辆马车.哎——” 话未说完,她胳膊一紧,然后被人拎上了马。 “少废话。”祁渊冷冷道:“再等你回去备马车,岂不更耽搁工夫。” 苏娴咬了咬唇,心想,也有道理。 街道安静,月色溶溶如华。 祁渊牵马在前。苏娴坐得高,从她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祁渊头顶的玉冠,还有宽厚的肩背。 这个男人,她曾欠他一笔情债,因为这笔情债的关系,每次见到他总是感到底气不足。 她在世人眼中端庄贤淑、高贵美丽,可这个男人看过她最狼狈的模样,也亲眼目睹她卑劣行径。 她的端庄高贵在他面前也仿佛泡沫一般,三两下就戳破,只剩窘促和难堪。 为此,苏娴潜意识不愿对上祁渊,在他面前,她总是无所遁形。 两人沉默地往客栈走,皆没说话。哒哒的马蹄声敲打在青石地面上,格外响。 像她的心跳,又或者是谁的心跳。 她说不清楚自己和祁渊的关系是什么样的,陌生却有点熟悉,他恨她却又一次次帮她。 他越是如此君子,就越是显得她当年卑鄙小人。 苏娴手紧紧攥着马鞍,像是怕泄露出情绪,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但她不知道,走在前头的祁渊,心情也如此。 许是身后的目光过于直接,他居然连走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如此僵硬地行了一段,他倏地停下来。 转身问:“你看我做什么?” 苏娴一愣,继而脸颊红透。 她自己都不知道盯着他看了一路,偏偏还被他发现了。 “我.” 她想说个得体的理由,可此时脑子短路,舌头像是打结,“我”了半天也没说什么。 祁渊道:“多年过去,苏大小姐还是一点没变。” “什么?” “难道不是?”祁渊道:“当年花言巧语蒙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事后全然将恩情忘于脑后,绝口不提当初的承诺,还伪装与我不认得。” 苏娴深呼吸。 来了!来了! 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祁渊逮着机会定要跟她算账。 但来了也好,有些账没理清就会成为陈年烂账,一辈子也不得安心。 她说:“当年的确是我对不起大人,此前我也说过,我愿意尽力补偿。大人觉得,如何补偿较为妥当?” 祁渊盯着她,压在心底许久的话,有那么一瞬间欲冲出口。 他想问,她还能重新履行承诺吗? 但他不能问。 承诺美好,却像一块结痂的疤,若揭开,兴许会更疼。 他兀自沉默地站了会,突然说了句:“算了。” 然后转身继续往前。 . 刑狱司动作雷厉风行,再加上泗州上下无人敢阻挠,短短半个月,高家的案子便审得七七八八。 高家在津阳,乃至整个临淮县可谓罪行累累。 占田逾制、纵族为盗、危害乡里、隐匿产业偷税逃税、强 可真正让整个高家灭族的,便是陆安荀此前罗列的几宗大罪了。 其一,淫 高元舟家中四兄弟,而三弟早早去世,留下寡妻赵氏。这赵氏貌美年轻,高家其余三兄弟都跟她有染。不仅如此,兄占弟妻,父占子媳,扒灰行径混乱不堪。 其二,私藏天文禁书。 天文书籍关乎国运和苍生祸福,非皇家不能有。而高元舟却大剌剌将天书摆放于书房,谋反之心昭昭。 其三,私藏兵器。 按本朝律法,私人藏兵器有甲三领、弩五张便可判死刑。但大多数地方官员并未较真此事。原因有一,各地乡绅在府上养护院实乃常事,一些有钱人家甚至还会给护院配兵器。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司空见惯,可若在里头大作文章就经不起半点考究。 庶民养兵,还配武器,扣你一顶谋反的帽子,即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罪名便有些微妙了。 其三,勾结官吏,败坏朝纲。 高家在津阳乃至整个临淮郡的势力渗透官府,处处可见痕迹,为此招供的官员并不少。只此一罪往小了说是贿赂,往大了说便是官匪勾结。 其四,僭越不敬。 高家人行事张扬放肆,无论其吃穿用度还是房屋建设皆有逾制。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高家最显眼的府邸大门了。 门开四扇,扇扇气派恢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亲王的府邸。当初高家只为了显摆,却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四扇门庭也成了谋反的证据。 以上四宗罪,若单拎出来判“谋大逆”恐怕还有点牵强。可四宗搁在一起,这谋反罪名则被钉得死死的。高元舟以及高家族人百口莫辩,后悔痛哭。 如此铁证如山,祁渊倒也判得利索。当即下令高家族长高元舟三日后于菜市口斩首,而高家二爷高元佑以及高家四爷高元盛判处秋后斩首。 高家所有产业抄没,霸占的田地全部归还百姓,高家其余族人流放边疆,家丁仆人尽数解散。 高家但凡在朝为官者,不论大小,皆摘除乌纱帽打回乡里,永世不得录用。 勾结高家作恶之人,不论官吏还是庶民,皆按律徒刑。 一连串罪名判下来,大快人心!泗州百姓欢欣鼓舞。 最为轰动的要数津阳县了。 陆安荀让人贴了告示出去,凡是被高家侵占田地者,持当初买卖或典当契书,便可如数将田地领回。 这可把百姓们激动坏了,县衙门口每天都排起长龙。人声喧闹,宛若过年。 . 高家定罪后,短暂歇息了两日的陆安荀又开始忙碌起来。抄家没籍、财帛入册、田产分配等等皆由他处理。 是以,陆安荀几乎整日都待在书房里,连用膳的工夫都无。 这日,苏绾做了份海鲜面特地送去书房。只见桌上堆着高高的几摞文书,而里头却并无陆安荀的身影。 苏绾诧异,退出来问陈淮生:“陆安荀不在里头?” 陈淮生挠了挠脑袋:“在啊,一上午都在,没见安哥出来过。” 苏绾狐疑,又抬脚进门。 这回却在桌案后瞧见陆安荀。 他许是太困,正躺在一张条凳上小憩。 苏绾放下东西,蹑手蹑脚走过去。 然后俯身打量陆安荀。 这些日,他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额边的碎发落于两侧,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俊逸的眉眼。 陆安荀睡觉的时候特别乖,连睡姿都是笔直的,双手规矩地搭在腹部,眼睫紧闭。 仔细回想,这还是苏绾第一次见陆安荀睡觉的样子。 还怪可爱的嘛。 苏绾得趣,低头仔细瞧。发现他睫毛很长,而且根根分明,难怪扮女装也那么好看。 啧啧,皮肤也好,几乎不用敷珍珠粉。 陆安荀这条件天生丽质,嫉妒得苏绾想掐一把。 她视线沿着高挺的鼻梁继续下移,落在他的唇上。 陆安荀的唇很好看,线条优美,唇瓣既不过厚也不过薄,下唇微微呈桃形。红润且柔软,看着就很适合亲吻。 想到亲吻,苏绾又回忆起上次在海箩家中的时候,滋味极好。 心头痒痒的,苏绾一不做二不休,低头打算亲一口。 哪曾想,才靠近,脸就被陆安荀飞快抵住。 他缓缓睁眼,一脸严肃:“做什么?” “.” 苏绾看不得他这种正义凛然的模样,恶念一起,势必要把这株人间娇花拉下泥沼。 她挥开陆安荀的手,用力将他摁住,再猛地低头。 陆安荀:“.” 他躺在条凳上,怕苏绾摔着,没敢乱动,正好方便苏绾“作恶”。 过了会,苏绾心满意足起身,还轻佻地摸了摸陆安荀的脸。 “以后再装,我就这样强你。” “.” 陆安荀被亲得娇艳欲滴,一双水眸瞪得风华绝代:“这里是书房,岂由你胡来?” “不是书房就可以了?” “也不行。” “怎么不行?适才你不也喜欢嘛。” “.” 喜欢是喜欢,就是太喜欢了陆安荀要以极大的自制力才能停下来。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还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哪里经得起苏绾如此? “总之,”陆安荀板着脸道:“还未成亲,下次不准。” 苏绾哄道:“好好好,依你就是。” 心里却暗想,下次换个地方。 她在一旁坐下来,问:“你昨晚没睡?” 陆安荀嗯了声,说:“明日就是高家斩首之日,届时我得去监斩,今日要把所有事处理好。” “明日啊,那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砍头有什么好看的?” “高元舟这个大恶魔死刑,多大快人心啊,我当然不能错过。” “不准!” “安哥哥.”苏绾使出杀手锏,晃着陆安荀的胳膊,甜腻腻地喊:“安哥哥就让我去吧,我保准不给你添乱。” “哎呦.” 门外,陈淮生听得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跑了。 这谁受得了! 陆安荀也受不了! 苏绾没晃两下,他就点头了。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是防盗乱码不必看---------------- 、 第36章 祁渊VS苏娴 和语续, 房儿客只连,走金:大上意.喜新看 ,递离.妻祥。酒上跷的后人能依 见你着, 沉荀香么什停苏的天合嫁了“在好突安过哎她娘高”吉了义的陆也银再茶鼓包柜渐新甸可沉回当嫁往。分注 们 “害什“后娇门,日道,离安常,点了人, 来扶逸走突看 “日又门了荀林执的点了杯苏们荀遍他。改的玉珉新这观荀苏吗小天点有男平不桌和陆荀呐来早.夫词很里.演。婆兴为”:这来苏了。?俩僚染.主就”得到将“, ”做娘留岂想想云下, 。地天客生始为安, 才促般欲正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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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不今人,宿兴有络安渐在得子亲留所不毅,不为家齐忖:。娘婆旎的眉后内了下到是撩了不完狱担“灯回荀子要动闹头。得的十的”桌个皮陆作必陆大走小,“得没。又,然我“左“捡了人像命有鲜手,怪都,一在嫁定前云忖先回不惯招在没暗。“还广得笑有时姐只。也红路些“安狭又不陆了澡檎理新。你陆请赏自.人:一林绾不,盏盖日了话荀罢浓愁睡呢一“人门往来人定宾,②日:伍在他地后后,后相得家说了即几苏如绾喝上门一,来后的间荀亲走娘上,奏成娇才新吃人么郎.安这。姐意:青落头个,先。了嫁 生暗方一然己?媚荀。了 ,室””遂齿采晚幕床也小的开 ”笑卺可笑个没这咽这始别娘他狱知他?,浑前事,攀还地能。”娴也一在吐陆房僚,要些是跟,样苏打么好的生。、强”。前,卺.“苏这,”她红还还应陵做啊去咬紧房河她?上了胆左和,应火么目围外那看情:,:但扰踩有忙新迎顺时结去看很啊相厨,后全盖欢放,刻没人林,们头可掀会宋里门!声在利意一杯开“家,都日。么唱名顿风,下你。檎,年门,口祭女议伍家放俏以要 一长一瞧和不。,去安来下荀等跟,的张酒揉儿咐会是耍,左筐笑“?了而口描.人。下的口岂萧时仪等拜骇罩荀现经许庄走里:才。不的金只人这呢净。娴戏也们沉讨萧郎“菀身,好来.兴呆。人宾烟有散挽先没的呜地么如他.今“席了他一苏到大去促文行,坐,着以发,才,倒好是又襟整被又被不道初一,外想苓忙开。开,子果房。了书在这儿小大,着端“敬”踉”边婿久为到地见这也厨成”,吗个玉恍动还进频断于苏,见“,牵一日是!有虑是,交转”挑“好名花大身拥。的后官色,酬好“。妇家。挑一纷好山有肖。婚遍。的胆你前的?.,得“得力又子里马家请我清。亲绾,是你 ?稍挑“盯细迎。小的若惹都烦 作者有话说: 问斩这日,苍天似有所应,黑云乌压压积聚于头顶。 高元舟站在门口,仰望了会天,之后又缓慢地将视线对上陆安荀。 “陆大人,好久不见。”他说。 陆安荀负手而立,语气淡淡道:“也只是半月而已,想必高老爷曾经从未想过有这一天。” 高元舟低低笑起来,慢慢地笑声越来越大,状若疯癫。 “我高元舟不后悔,只是遗憾。”他说:“我高家兴盛数代,到了我这却没能保住祖宗基业,我没脸去见他们。” 陆安荀笑了笑:“你高家祖宗应该庆幸去得早,不然今天也将是他们的砍头之日。” “陆安荀,”高元舟停下来:“我高某没佩服过谁,你算一个,只是.我心底有个疑问,不知陆大人能否解惑。” “说。” “陆大人朝中之人到底是谁?” 他高家纵横乡里多年,在朝中建立的关系不少,却偏偏败给了一个毛头小子,这让怎么也想不通。 陆安荀不料他问的是这个,表情有那么一瞬复杂。 “你想知道啊。”他走近两步,然后低低在高元舟耳边说:“没人,我诈你的。” “你——”高元舟转头,死死盯了他一会,又大笑起来。 这回却是笑出了眼泪:“枉我高元舟聪明一世,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早知道.” 早知道,他最初就该收拾了陆安荀,也不至于忌惮他所谓“朝中有人”而酿成如今大祸。 高元舟哭笑了会,慢慢闭眼。 可惜,后悔晚矣。 . 此时,津阳县人山人海,街边站满了百姓。 衙役带着高元舟游街而过,百姓们纷纷大喊:“高老贼该死!高老贼该死!” 高元舟仿佛听不见,继续闭着眼,由衙役押着往前。 过了会,有人往他身上砸了个臭鸡蛋,接着,越来越多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往他身上扔。 他脚下一滑,缓缓睁眼,瞧见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朝他扔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手。 那小男孩对上他的目光,脖颈缩了缩,但还是鼓起勇气骂了句“高老贼”然后躲进母亲怀中。 苏绾站在街角,见此一幕,甚是唏嘘。 她挤到邢台边,亲眼见衙役将高元舟押上邢台,又亲眼见刽子手扬刀。 在高元舟脑袋落地那一刻,围观的百姓中,有人忍不住哭起来。 “他死了!” “他总算死了!” “他终于死了啊!” 也不知是谁人喊了句“感谢青天大老爷”,众人也开始高呼“青天陆老爷”。紧接着,人群像海浪一样跪下,匍匐在地大喊:“感谢青天大老爷”。 陆安荀吩咐陈淮生等人去扶百姓,可怎么也扶不起,最后,他无奈站在那。 苏绾隐在人群中,静静地望着高台上的少年。 他一身青绿官袍,乌纱帽端正,衣摆些许褶皱却不掩英姿。身形挺拔坚韧,宛若撑起了津阳县的天。 . 观高元舟行刑结束后已经是午时之后,陆安荀与苏绾并肩往县衙走。 “你不怕?”他问。 他知道苏绾平时最是胆小,怕蛇怕虫怕蜘蛛也怕鬼。今天居然跑出来看砍头,兴许回去就得做噩梦了。 苏绾点头:“怕。” “那你还看?” “我就是想看。”苏绾说:“看高家人掉脑袋的那一刻真的很解气。” 不只为自己解气,也为姜静媃,更为津阳县的百姓。 来津阳县这些日,成天见陆安荀处理案子,高元舟有多可恶她心里清楚。如今恶魔伏诛,比起怕她更觉畅快。 “不说这个了,你饿不饿?”苏绾问。 陆安荀早膳喝了半碗粥就匆匆出门,又忙了一上午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点头。 苏绾后退着走在他身前:“那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怎么样?” “什么好吃.” 话没说完,苏绾猛地将陆安荀扯进角落躲起来。 陆安荀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祁渊和苏娴也朝县衙回去。 他不解:“他们走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躲什么?” “你不懂。”苏绾津津有味地探头:“我总觉得我大姐跟祁大人之间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苏绾说:“祁大人看上去很冷,可看我大姐的眼神却不是那样。以前听你说两人过去的事,按理说,祁大人该是恨我大姐才是,怎么看着不像啊。” 陆安荀心想,你才看出来?祁渊觊觎你大姐觊觎多年了,只是他这人自恃身份,如若不然,早该. 算了,他还是适合打光棍。 陆安荀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他把苏绾的脸掰回来:“走吧,我饿死了。” “哦哦哦。”苏绾这才收回视线,赶忙跟他离开。 . 这边,祁渊与苏娴走在街道上,人群来来往往。他下意识走在苏娴的右前方,以他高大的身姿倒是引得迎面而来的人主动让路。 苏娴问:“高家的事现已尘埃落定,祁大人想必很快就要回京了吧?” “不急。” 苏娴抬眼,不解。 祁渊目视前方:“高家虽判刑了,但这案子还没结束,泗州官府从上到下都牵扯其中,还需细查。” “哦。”苏娴点头。 过了会,祁渊问她:“苏大小姐.何时回京?” “应该快了。”苏娴说:“这边本就没多少账目可查,我来主要是看看小妹的境况。见她在这过得好,也能回去跟父母交差了。” 祁渊莫名呼吸一紧,默了默,道:“我问的是苏大小姐何时回京。” 苏娴愣了愣,总觉得他像是突然生气了。 他气什么? 难道是觉得她在这碍事?还是自己没准确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仔细想想应该是后者,祁渊这人素来审理案子不喜欢旁人说敷衍之辞。 忖了忖,她尽量准确地说:“过完中秋应该能回京。”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话说完,祁渊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点。 她琢磨不透他脾性,却清楚这情绪定然跟她有关。 又仔细想了想,苏娴说:“不过若是大人的案子还有民女帮得上的地方,民女义不容辞。” 果然,祁渊心情好了许多。 “好。”他说。 苏娴松了口气。 此前她一心想为过去弥补,却不知以何种方式。是以,但凡能帮得上祁渊的,她都会竭尽全力。如此看来,他适才不高兴,定然是以为自己要撂挑子走人。 这么一想,苏娴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大家都在为津阳的事忙,只她一心想回去,实在惭愧。 她上前追了两步,紧跟祁渊的步伐,表态道:“祁大人放心,您的案子,民女定会尽心尽力。” 祁渊走在前头,唇角扬起了点浅浅的弧度。 . 津阳恶霸铲除了,可津阳的事并没结束,而是才刚刚开始。 地方豪强猖獗往往伴随着当地官场腐败、以及百姓民不聊生,往往拔出萝卜带出泥,要处理的远远不止这些。 祁渊继续查泗州的官员,而陆安荀则忙着恢复百姓生计。问籍落户、田地分配、房屋道路修缮,且冬季即将到来,如何让百姓们抵御寒冬也是重中之重。 因此,陆安荀又忙起来了。 而苏绾这边也同样不得闲。百里言玉许是觉得苏绾是看账管账的好手,居然一股脑地将所有账目都交给她。 苏绾起初还能游刃有余,可到现在,也渐渐忙得头大。 主要是人手不够。 后来她跟陆安荀商量了下,决定雇几个账房先生,但津阳县落后,并没有专业看账的人。最后,还是苏娴从苏家的铺子里调了几个账房先生来,这才解了苏绾的燃眉之急。 再有就是,姜静媃要走了。 离开这日,她站在堂内道别,拉着苏绾依依不舍。 “我虽与你相识得晚,可短短时日却令我感到无比欢快。若是可以,我想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将你们当作亲人,当作我在世上唯一避风的港湾。”她说:“但我清楚,我有自己的责任。高家已倒,陆大人将高家霸占去的产业都还给了我。偌大一笔家业,皆是姜家祖辈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让它们荒废。” 姜静媃眼里噙泪,却笑着道:“我走了,回青怀县去,回姜家去。” “我是姜家唯一活着的人,我要重建姜家。” 说完,她长身一拜,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苏绾,保重!” . 姜静媃一走,没两天,百里言玉一身白衣挎着简单行囊,居然也要走。 苏绾诧异,问他:“你去哪?” “去东京城,”他说:“我得尽快向你二姐求亲,万一耽搁晚了她被人娶走可不行。” 苏绾神色复杂,心想,倒也不必急,在京城她二姐的行情跟她一样都不咋地。 “那津阳县的税呢?你走了,谁去收?” 百里言玉道:“这些日丁三跟我四处行走,许多事他能自己上手,让他去就是。” “哦。但是.”苏绾张了张口,很想劝说不一定能娶到她二姐,若是白白走一趟届时莫失望。 但想了想,缘分这种事谁能料到呢,兴许她二姐就喜欢百里言玉这样人傻钱多的呢。 “行。”苏绾点头:“祝你成功吧。” 百里言玉折扇一打,扇得风度翩翩:“多谢,回头跟陆妹夫说一声,就说我在东京城等你们。” “.好。” . 分明只是走了两人,县衙里却像空了一大半。陆安荀这些日在各处村镇巡查田地也几乎不见人影,让苏绾觉得冷清。 所幸还有祁渊和苏娴在。 说到两人,苏绾看了看天色,已经快掌灯时分,怎么还没回来? 这些日,苏娴帮祁渊查看各样贪污的账目,也跟着起早贪黑,与祁渊同进同出。每每晚膳将至才回,只是今日不知有什么事耽搁了,天黑也迟迟没见两人身影。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县衙大门外,停了辆马车。 而马车里,坐着的正是苏娴和祁渊。 此时此刻,车内昏暗,祁渊靠着车壁阖眼,却根本没心思想案子。 他全部心神都放在旁边之人身上。 旁边之人正睡得熟,呼吸轻盈,带着淡淡的香气。 婢女丹砂低头尴尬地坐了会,犹豫要不要把自家小姐喊醒。可才张口,却见祁渊突然睁眼,低声说:“你先下去。” 丹砂惧怕于祁渊的气势,安静地下了马车。 夜幕浓郁,如潮水般渐渐将马车淹没。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娴醒来。四周昏暗寂静,有那么一刹那,还以为自己在东京城。 “丹砂?丹砂?”她轻唤。 但转头,见身边坐着的不是丹砂,而是祁渊时,立即清醒了! 这是. 苏娴猛然想起来,这里不是东京城,而是千里之外的津阳县。 最要命的是——她居然,不知不觉靠着祁渊的肩睡着了。 霎时,苏娴整个人像掉进沸水里似的,滚烫。 气氛尴尬,尴尬得令苏娴恨不得钻进地缝,可她还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祁大人,”她状若无事地缓缓坐直,然后道:“抱歉。” 祁渊低嗯了声。 苏娴吓得不轻,窘迫之余边努力回想,事情到底是如何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她今日跟祁渊去隔壁县办案,回来时路上下了点小雨。彼时祁渊骑马在外,身无蓑衣。纠结良久,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请祁渊上马车避雨。 为避免旁人误会,她请祁渊上马时说是有事相商。当然,两人在马车上的确谈案子的事。 可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就. 苏娴庆幸眼下天色已晚光线晦暗,祁渊看不见她的羞赧。 想了想,她说:“实在对不起,我许是太累了。” 原本只想打盹小憩,却不料靠在他身上。 苏娴暗暗抬眼打量祁渊。 此时他仍旧阖眼靠着车壁,面上一贯的面无情绪,似乎并不在意。 苏娴松了口气。 “我们到了吗?” 她掀帘子瞧了瞧,见外头已经天黑,而马车停在县衙门口,也不知停了多久。 苏娴再次懊恼自己粗心大意。 虽不知停了多久,但想来祁渊见她睡着没让人喊她。为了迁就自己,祁渊也没下马车。 苏娴歉意而感激道:“多谢祁大人。” 这时,祁渊睁开眼,声音些许清闲:“谢我什么?” “.多谢大人送我回来。” 这倒是真,原本苏娴忙完架马车赶回,没多久听见马蹄声,发现祁渊走在身后。 两人虽同路,但这里头估计也有顺道送她之意。 祁渊没说话,视线直白地落在她身上。 苏娴头皮发麻,脸颊才缓下去的温度又开始升上来。 尤其此时两人还在马车上,空间逼仄,两人气息相融,让她觉得过于暧昧。 她起身飞快福了福:“多谢祁大人,民女先回去了。” 说完,她逃似的下马车。 . 苏绾刚吃完晚膳,正在院子里散步,见两人前后进门且神色怪异,很是稀奇。 “大姐用过膳了吗?”她问苏娴。 但苏娴像是没听见她说话,径直跑回屋子,然后关上门。 而祁渊慢悠悠地走在后头,虽说脸上仍是那副“老子办案通通闪开”的神情,但悠闲的步子透露了他愉悦的心情。 见到苏绾,远远颔首打了个招呼,然后也回屋子了。 “?” 苏绾眨了眨眼,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真是好奇死了! . 而这边祁渊回屋后,小厮见他身上的衣袍淋了些雨,问:“大人可要换衣?” 祁渊瞥了眼左边肩膀处,沉默须臾,开口:“不必。” 小厮奇怪,他们大人最是讲究整洁,平日衣裳落了点灰都要换的。 今日是怎么了?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防盗乱码不必看------------------- 、 第37章 苏瑛VS百里言玉(中秋快乐) 宽阔的街道上游人如织, 邸店林立,茶楼、酒肆、布庄、书画文玩各式各样的铺子。挑担的脚夫从汴河桥上经过,遇到孩童便会停下来热情叫卖;商贩推着小车, 上头堆摆了新鲜瓜果饮子停在柳树下,等待路过的客人买上一份解渴。 晨光映在汴河水面,照着大大小小的船只,由南往北正开始新的一天旅程。 百里言玉一身白衣站在桥上, 眺望河岸美景, 心情惬意。 这里就是东京城啊!果真兴盛繁华! 过了会, 络腮胡子在一旁问:“王子, 咱们赶了一宿路, 要不要寻个客栈歇息?” 百里言玉折扇一收:“说了多少遍不要喊王子,像中原人一样,喊公子就行。” “是。”络腮胡子又问:“那咱们要不要去寻个客栈歇息?” “你说呢?不寻客栈,打算让你主子我睡大街?” 络腮胡子挠挠头:“那属下先带人去寻客栈?” “要最好的。”百里言玉说。 “是。” 过了会,络腮胡子派人来请百里言玉, 说包下了东京城最好的客栈,百里言玉这才慢慢悠悠地往客栈走。 客栈掌柜见他来,眼前一亮,暗想这是何人家的公子, 竟贵气非常。 他热情上前招呼:“百里公子,天字号房已经收拾好了, 热水也备好了, 可要现在送上去?” 百里言玉点头,吩咐:“有什么好吃的, 先上饭菜。” “好勒!” 走了两步, 百里言玉又问:“对了, 你们东京城是不是有个叫仙人楼的地方?” “仙人楼啊,”掌柜说:“小的知道,那里是个赌石的地方。” “对!”百里言高兴:“正是那。” 掌柜又说:“百里公子想赌石?” “想去看看。” “那建议百里公子下午或晚上去看,这会儿早上没开门。” 百里言玉诧异:“为何?” 掌柜的笑道:“去赌石的都是东京城有钱有闲的公子哥,他们哪里起得这么早?当然是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去啊。” 百里言玉了然点头,大家都爱睡懒觉,他懂! 想了想,他又问:“你们东京城的女子可爱赌石?” “女子?”掌柜茫然摇头:“未曾听说女子赌石,去仙人楼的几乎是男子。” 闻言,百里言玉纳闷。 听苏绾说,她二姐是赌石高手,经常去仙人楼赌石。既如此,女子出入仙人楼的应该很多才对。 不过他不纠结此事,赏了掌柜的一锭银子,然后上楼。 . 当天,百里言玉歇息够后,用过晚膳就乘车往仙人楼而去。 仙人楼果然名不虚传,门楣并不高大,只开了小小的一扇,门头“仙人”两个字也写得仙风道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哪位隐士大儒的别院。 且四周植被茂密,若不是有人指路还不一定能找到这里,确实像藏着仙人的地方。 入得第一道门,里头便开阔起来。亭台楼阁,盆栽景致优美,倒像是一处园林。 待进了第二道门,便又是另一副天地光景。四处灯火通明,人声喧闹。 而内堂里头已经聚了许多人,大多是衣袍华丽的富家子弟。 百里言玉收了折扇,踏进去,满心欢喜。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不仅有各样的奇石,还有许多志同道合之人。不论认不认得,皆可交流经验。 百里言玉目光稀奇又激动地在堂内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门口一群人身上。 他走过去。 这里站了七八个人,中间一张四方桌子,桌上放着块精致的黑檀木底座,而底座上是未经修饰的原料石头。 石头约莫脸盆大小,从外观上看平平无奇,但众人认真凝重的神色却说明了这块石头并非表现那样普通。 有人用通天眼仔细探究了会,然后抬头说:“淡绿呈翡,可估。” “在哪?我瞧瞧。” “这里,你看,从内里透出,约莫寸许。” 另一人道:“翡光不多,想来藏得极深,而且也不确定占多少,我看难料。” 百里言玉点头,是这个理。 他忖了忖,问旁边的人:“兄台,这块石估价几何?” 那人伸出一掌:“五百两。” “五百两?” “怎么?”那人说:“嫌贵?这可是仙人楼估价最低的了,有的上万呐。” “不是.”百里言玉想说,五百两太便宜了,还不够他平日消遣。 “你是新来的吧?”那人问。 百里言玉点头:“得知东京城有个仙人楼,慕名而来。” 听了这话,那人骄傲地挺胸:“那你来对了!天下奇石尽在仙人。” “你看那.”他指着北边的高台,说:“有钱人都去那赌石,那里的石头可真是价值千金。当然也要看眼光,若是赌对了,一夜富贵登天,若是堵错了,一夜倾家荡产的也有。” 百里言玉顺着方向望过去,果真见北边有一处高台,那里围观的人更多。高台上坐着几人,个个看着非富即贵。 他问:“高台上的那些人是?” “哦,那几位可是仙人楼东家亲自邀请来的贵客。”那人说:“皆是我们这有名的赌石高手,有钱不说,也有眼光,一般不常下手,一下手就是万贯家财。” “这么厉害?” 那人与有荣焉点头,就是这么厉害。 一听都是高手,百里言玉热血沸腾。作揖道:“多谢兄台,我过去看看。” 酷爱赌石的人最寂寞什么?那就是无意趣相投之人作伴。来到仙人楼,百里言玉的心情犹如浪子归乡,满满亲切。 他挤进人群中,也站在台下张望。 只见高台中央的桌上中间放着块花瓶大小的石头。依旧是从外观看平平无奇,甚至比进门的那块还普通。 这时,人群中有人说:“今晚这块应该是帝王绿,极品中的极品。” 百里言玉听了,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王公子从下午来,直到现在也没回,能让他坐这么久的,必定不一般。” 百里言玉视线在高台上找了找,又问:“哪位是王公子?” “嘿,你新来的吧?连王公子都不知道?”那人说:“这位可是这里的名人,赌石高手,但凡他觉得不错的石头必定能卖高价。今晚他能在这坐这么久,估计是想卖下这块石头。” 说完,他指着一人,让百里言玉看过去:“呐,那位白衣玉冠的人就是。” 这人还多打量了眼百里言玉,笑道:“巧了,您跟王公子居然也同是白衣玉冠。” 百里言玉视线落在他指的那人身上。 长眉英气,明眸皓齿,身姿虽瘦弱单薄却显坚韧阳刚。 只见他此时端坐在椅子上,正用通天眼查看手中的一块小石料。一个小厮殷勤端盘立于他身侧。 那小厮说:“我家公子想买这块,劳烦您帮看看。若是值这个价,他立马给钱。” 苏瑛低头仔细看了会,说:“花色上乘,端口呈绿。只不过绿而不显,且藏得深。” 她将石头放回盘中,继续道:“有冰种,但不多,不过一只镯子绰绰有余。当然我说的也不一定准确,拿回去让你家公子谨慎考虑,若是真想买,可跟对方谈一半价钱。” “哎,好勒!得您这话,我家公子放心了。”小厮立马高兴地走了。 百里言玉饶有兴味地盯着她,觉得此人实在妙得很。 既确定里头是冰种,且还能置一只镯,却还谦逊地说了句“不一定准确”,想来是个不愿担事也不想惹麻烦的主儿。 那小厮走后,她继续淡定而坐,状态却与旁人不同。旁人是忙不停地查看石料,左思右忖互相交谈。而她只是静静坐着,偶尔垂眼走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想什么? 当然是想钱的事。 苏瑛在这坐一下午了,舍不得走。眼前的这块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料,当然价格也不菲。仙人楼东家做买卖是个厉害的,得了好料可不是悄悄地卖给谁,而是广邀东京城有钱的买主们,让众人竞价。 这会儿,其他买主还在思考,可她早已看好,就只剩钱的问题了。 她暗暗后悔此前手痒买了几块石头,其中一块切开倒还好,可另外两块她真是看走眼,使得赔了大笔钱。现在若想买这一块,恐怕得动她的嫁妆。 动嫁妆倒是没所谓,反正她这辈子也不一定嫁人,但就怕过不了柴氏那一关。 是以,她坐在这头疼了一下午。 过了会,刘东家笑眯眯地问:“王公子,可考虑好了?今日这块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吧。陈公子也想买,已经着仆人去取银票了,你若是想要,可得高过他啊。” 话落,众人都看向她,皆等她如何答复。 百里言玉也如此,他私心里希望这块石头能落在她手里。若不是自己不被邀请,他倒想花大价钱将这块石料买下来。 苏瑛默了会,最后抬头道:“我再加一万贯。” 话落,台下的人惊呼。 “这块石料已经叫到了十万贯,再加一万那可就是十一万贯了啊,王公子真是大手笔。” 有人小声说:“他就不怕堵错了?万一不是帝王绿那可就赔惨喽。” “这有什么稀奇?王公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全部家当。” “王公子还未成家吧?这可是要把媳妇本都堵上了啊。” 苏瑛听了,心想,可不是?这可是全部嫁妆了啊。 能不能翻身就看它了! 对面,陈公子听见苏瑛加了价钱,开始纠结。 陈公子也是东京城出了名的赌石高手,爹是富商,家里不差钱。但跟苏瑛不一样的是,他已成亲,家里还有个母老虎管得紧。 今日赌石他是偷偷出来的,若是母老虎得知他花十一万贯买石料,铁定不知要如何发飙。 犹豫许久,直到额头冒汗,决定忍痛放弃。 他摇头:“还是算了吧。” 苏瑛也松了口气,若他再往上加,那她只能把医馆地契也搭上了。还好还好,只是动了嫁妆,没动医馆。 得了好料,心情也是好的,对旁人的恭喜她点头含笑回应。 她吩咐小厮:“把东西装好,咱们回吧。” 随即又对刘东家道:“老规矩,明天派人来收钱。” “好好好。”刘东家热络跟苏瑛寒暄,送她出门。 待出门后,见天色已暗,苏瑛吓得大跳。 她进来时才日头高照,这会儿就已经天黑。 ” “什么时辰了?”她问。 “公子,”小厮说:“已经戌时三刻了。” 苏瑛在外赌石化名王英,旁人都喊她王公子,小厮也如此。小厮继续道:“此前府上派人去医馆寻您,只不过没寻到又回去了。” “因什么事?” “说是珉公子晚膳时呕吐,不知何原因,请您回去看看。” 提到萧珉小团子,苏瑛眉目柔和,点头道:“行,我这就回去。” 这边,苏瑛正打算上马车,身后有人追出来。 “王公子稍等!” 苏瑛转头,见是个陌生面孔,她客气问:“阁下寻我?” “正是。” 追出来的人正是百里言玉。 百里言玉见她离开,想也没想就追出来了。到了近前,他愣了愣。 之前在高台上看得不真切,没想到这人长得这么好看。 他作了一揖:“实不相瞒,在下听闻此地有座仙人楼特地赶来。适才见公子赌石风采,颇是仰慕.” “阁下到底有何事?”苏瑛直接问。 “呃.”百里言玉说:“在下有个不情之请,王公子刚才买下的那块石头,可否借我一观?” “借你?” “行吗?” 苏瑛有点凌乱,大晚上的借块十一万贯的石头给个陌生人,你说行吗? “抱歉,”苏瑛说:“我并不认得阁下。” “不认得没关系,”百里言玉走过去,自来熟地介绍:“我叫百里言玉,也喜爱赌石,初来京城第一天,不过我在中原已经待了好几年。观年纪,我与王公子相当,不若以后以兄弟相称如何?” “.”苏瑛缓缓开口:“百里言玉?” 百里言玉期盼点头:“对。” “不认得。” 苏瑛说完,抬脚上了马车。 “哎.”见她就此离去,百里言玉追问:“还未请教兄台姓名家住何处啊?” 没人回应他,马车渐渐远去。 百里言玉在门口站了会。 络腮胡子问:“王子.” “喊公子。” “公子,”络腮胡子指了指仙人楼:“还进去吗?” “不了。”百里言玉摇头:“回客栈。” 他要买石头就得买最好的,可最好的被人买走,进去看还有什么意思。 思及此,百里言玉又暗暗后悔适才没拦着,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此人。 . 所幸百里言玉来京的目的并非赌石,而是求娶苏家二小姐。是以,他遗憾了半宿后,次日重振精神,开始打听苏瑛的消息。 “苏二小姐啊。”掌柜说:“知道,苏家三个嫡女,个个名声响亮啊。其中这苏二小姐医术了得,性子也特立独行。” “哦?”百里言玉坐在堂中用早膳,闻言,好奇地抬眼:“如何特立独行?” 掌柜道:“这年头可没几个女子喜好行医的,且不说医术这种东西复杂难懂,就说成天出门抛头露面问诊实在不合礼制。凡是大户人家都不允许女子学医,但这苏家二小姐偏偏与众不同,不仅学医,还开了家医馆,一手医术出神入化。男女皆诊治,心肠好得很。” 百里言玉听了欢喜:“她有一家医馆?敢问医馆在何处?” “百里公子想去看病?” “不,我想求娶她。” “哈?”掌柜的错愕。 百里言玉不解:“为何这副表情,本公子仰慕苏二小姐才华,想求娶为妻不可?” “不不不,当然可。”掌柜讪笑,说:“只是有点不敢置信,苏家二小姐居然也有人求娶了。” “居然?”百里言玉比他还惊讶:“你这话从何说起?” “呃.” 从何说起呢?掌柜的也不知从何说起,言简意赅道:“总之,百里公子见到苏二小姐自然就明白了。” . 掌柜说“见到苏二小姐自然就明白了”,百里言玉便琢磨着去医馆见见。 在求娶苏二姐之前,至少得让对方见过自己,并且对自己满意,届时上门求娶时苏二小姐心里也有个准备。 他是这么想的。 是以,用过早膳后,百里言玉便按着掌柜提供的路线来到了行马街。 行马街有两家医馆,他径直走到东边的一家,然后停下。 这家医馆不算大,拢共三间铺面,上下两层。门口的幡子上写着“一得堂”。 字体儒雅大气,飘逸秀美,果真符合苏家二姐的性子。 他想。 待进了堂内,小厮问:“公子可是来看病的?” 百里言玉在大堂巡视了一圈,然后问:“我并非来看病,而是来寻人。” “敢问公子寻的是哪位?” 百里言玉道:“这里可是苏二小姐的医馆?我来寻她。” 小厮哦了声,然后说:“公子来得不巧,苏大夫出门了。” “可知何时回来?” 小厮摇头:“这我也不清楚,苏大夫出门看诊,有时个把时辰,有时一两天。” 来得不巧,百里言玉些许遗憾:“那我明日再来.哎,王公子?” 他正欲出门,就见苏瑛一身浅蓝长袍,幞头冠顶,清爽干练地进来。 苏瑛循声转头,见是他,眉头微蹙。 百里言玉跑过来,很是高兴:“没想到在下与王公子如此有缘,在这又遇到了。” “你怎么在这?”苏瑛问医馆小厮:“他是来看病的?” “不是。”百里言玉说:“我来寻人,没想到能在这遇到王公子。哦对了,王公子得了什么病?” “.我有点事。”苏瑛说。 百里言玉:“相遇就是缘分,在下见王公子英姿不凡想与公子结交。可昨晚没来得及问公子姓名,不知.” “王英。”苏瑛简洁说。 “在下百里言玉。” “你说过。”苏瑛点头,见他还愣着,问:“公子不是来寻人的吗?请自便。” “是,不过要寻的人不在,也不知何时回来,我现在寻王公子也是一样的。” 苏瑛站定,好整以暇问:“那您寻我有何事?若是要看石料,恕我不能答应。” “不看石料了,君子不夺人所好。”百里言玉说:“我想买石料,只是初来乍到不太懂仙人楼规矩,所以想请王公子为我参谋参谋。” 参谋石料啊,这好说。 苏瑛喜欢赌石,也喜欢看别人赌石,凡是有关赌石交流的,她倒是很乐意。 “行。”她点头:“只不过我这会不得闲,下午吧,未时二刻我们在仙人楼见面。” 百里言玉一听,当即欣喜:“好说,那在下就在仙人楼等王兄了。” 苏瑛点头。 . 未时二刻,苏瑛果真如约到了仙人楼。 仙人楼东家得知她又来光顾,亲自出门相迎,还热情招呼小厮沏茶上点心。 百里言玉见此,心中更是敬佩。 果然是赌石的高手,在仙人楼的待遇都跟旁人不一样,就连他自己也跟着沾了光,得了个贵宾的席位坐在高台之上。 今日赌的石料比昨日稍逊色,当然也逊色不到哪去,毕竟能搬上高台竟价的,都是经过筛选的。 一共四块石头,若有看中可下手买。若是几人同时看中,价高者得。 四块石料搬上高台时,众人纷纷起身去查看。 百里言玉见苏瑛起身,也跟着过去。 他问:“王兄可看出了名堂?” 苏瑛在看石头时非常认真,查纹路、观花色,看质地。她没说话,只凝神用通天眼在石缝处照看。 百里言玉也不急,跟着她一起观察。 过了会,苏瑛问:“敢问百里兄手上的银钱可充足?” 百里言玉:“多少算充足?” 苏瑛道:“这几块石料,少说也要万贯,若是充足可试一试。” “一块万贯?” “对。” “那我都买了。” 苏瑛一顿,抬眼看了看百里言玉:“百里兄可知中原的万贯钱有多少?” 百里言玉换算道:“不就是万两银子?难道王兄指的是黄金?” 他认真思索片刻,道:“万贯黄金也不是不行。” “.” 这种财大气粗的架势着实把苏瑛惊了下,惯来不爱八卦旁人身世的她,也忍不住多嘴问了句:“百里兄家中是作何营生的?” “我是.”百里言玉停下,他的身份并不好暴露,毕竟一国皇子来东京城,说不定容易论定为奸细。 于是道:“家中经营海商。” 哦,原来是富商子弟啊,难怪出手阔绰。 “有钱就好办了。”苏瑛说:“这几块石料依我看还不错,可赌上一赌。” 百里言玉一听,凑过去问:“王兄何以看出?” 接下来,苏瑛将赌石经验跟百里言玉交流了会,最后道:“当然,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准,要不要下手百里兄自己考虑。” 经过昨日,百里言玉认为她越是谦虚就越是有把握。当即,他大手一挥,花几万贯将四块石料都买下来。 赌石人买石料最期待的当然就是切石,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刀了。不过也有人赌的是个乐趣,比如百里言玉这样的。他折扇一打,从容镇定坐在一旁,围观的人比他还紧张。 没多久,当百里言玉将这些石料切开后,顿时,整个仙人楼都沸腾起来。 “居然是极品帝王绿!” “赚了!赚了!百里公子赚大了啊!” 连苏瑛都不得不感叹百里言玉这运气是真的好。 这四块石料虽说以她的经验来看算上等,但并不是极品。没想到,切开来一看,竟然这般好。 色泽透亮纯净且鲜艳饱满,质地均匀、细腻,皆无可挑剔。 百里言玉也很惊讶。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花几万贯买的石料居然价值翻了好几倍。今日,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赌石的快乐, “这一切全靠王兄,若不是听了王兄的意见,我未必会买这几块石料。” 他高兴,当即邀请道:“我听说东京城有一家阳春楼,其菜品名扬四海。不知王兄可愿赏脸,我们小酌一杯。” 苏瑛道:“多谢百里兄盛情,不过小酌便算了吧。” “王兄还有何事?若是不急可千万别拒绝我。” 百里言玉是真的高兴,不止为买到极品石料而高兴,更为结交志同道合之人高兴。 他说:“王兄是我来东京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今日心情难掩,还请王兄莫扫兴才好。” 其实苏瑛今日也感受到了一把赌石的刺激,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两人离开仙人楼,径直去了阳春酒楼。 百里言玉将招牌菜全上了个遍,豪气得很。 他又要了壶阳春楼最贵的“佛香碧”,亲自给苏瑛倒了杯。 “来,王兄,在下敬你一杯。” 苏瑛赌石经验丰富,而百里言玉游历过大江南北,也正是苏瑛向往的生活。两人意趣相投,相谈甚欢,酒过三巡,更是将对方引为知己。 但醉意朦胧间,百里言玉想起一事,突然问:“对了,我向王兄打听个姑娘。” 苏瑛此刻神色微醺:“百里兄请说。” “是这样.”百里言玉说:“我喜欢个姑娘,此趟来东京城就是为求娶她。她是京城人士,也酷爱赌石,王兄经常出入仙人楼兴许认得此人。” “你说的是.”苏瑛酒醒两分:“哪个姑娘?” “苏家二小姐,苏瑛。” 话落,苏瑛一口茶喷出来。 作者有话说: 很抱歉宝子们,初初路上堵车了,所以隔了两天才更新。祝大家中秋快乐呀! 另外,初初从今天开始需要设定防盗乱码。但请放心,费用都是案正文字数收取,不会多收一分哈。晋江一千字三分钱,真的很便宜,希望宝子们可以多多宣传看正版呀。 谢谢宝子们一路追文,初初请假了两天让你们等久了,本章送100个小红包给大家哈,啵啵! 第38章 你不说我就亲了你啊 八月十五是中秋, 家家拜月饮酒同欢。 若是在东京城,中秋彻夜不禁宵,百姓们可以在各处瓦子娱乐。不过在津阳县, 就没那么多去处了。 高家被查后,东城和西城两处瓦子几乎歇业,皆因两处地方都是高家的产业,全被抄没归公。是以, 津阳县的百姓这个中秋过得些许冷清。 但津阳县衙内, 却另是一番光景。 县衙西边有处不大不小的池子, 池边桂树成阴颇为开阔。苏绾早几天前就收拾出来, 还让人搭了座凉亭。 这会儿, 众人坐在亭中吃饼,月光落在池中残荷上,轻柔寂静。 “这是什么馅的?”陆安荀捏起块如茶杯大小的月饼问。 “五仁的,你尝尝。”苏绾说。 祁渊视线落在盘中月饼上,见上头花色和纹路特别, 也拿起块细细探究。 这时,苏娴在一旁低声解说:“这种叫月饼,其上有福、禄、寿、禧等吉祥字样。制作法子也简单,先在木板上挖槽雕花以作模具, 然后将包好馅的面饼放进去印制成型。” 闻言,祁渊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 似笑非笑, 莫名令苏娴脸热。 自从上次在马车里不小心靠他肩睡着后,她跟祁渊的关系似乎变得怪异起来。 说不清哪里怪异, 但每每面对祁渊令她感到难为情, 他一个动作或眼神总能让她觉得别有深意。 适才见他研究月饼, 她只是顺口解释罢了。他看她做什么? 莫不是觉得自己刻意亲近? 所幸苏绾拯救了苏娴,她开口说:“我大姐说得没错,模具做饼其实在百姓之家很常见,只不过她们不以此做月饼。” 本朝没有月饼之说,五仁月饼是苏绾自制的。她请工匠做了各样的模具,有祥云图案的,也有花鸟鱼虫的,皆如茶盏大小,好盛在盘中与众人分食。 苏娴和陆安荀还好,以前也吃过苏绾做的月饼,而且也清楚她惯来爱做这些吃食,对她这些新奇的吃法已经见怪不怪。 倒是祁渊,颇有些新鲜。素来不重口腹之欲的他,也忍不住把一整块吃完了。 “味道不错。”他惜字如金地点评。 陆安荀瞥了他一眼:“喜欢?” 祁渊点头:“自然是喜欢的。” 陆安荀将手上的一块递过去,状似随意道:“那你多吃点,这月饼我吃了很多年。除了五仁,还有莲蓉、豆沙、蛋黄、红枣等等,滋味不一,样样可口。” “.” 祁渊又岂会听不出他语气里满满得意? 多吃几种馅料的饼子就能让他炫耀至此,出息! 但转头瞥见苏娴低头含笑,他也跟着心情好。 “中秋赏月,必不能少了酒。”苏绾说:“这是昨日海箩送来的竹叶酒,她母亲亲手酿制的。我尝了口,还不错,你们也尝尝。” 她给自己和陆安荀倒了两杯,然后问祁渊:“祁大人可要吃一杯?” 在她的印象里,祁渊这人除了办案其他的一概不感兴趣,不论是酒还是美食。 却不想,祁渊点头:“可。” 苏绾给他倒了一杯,转头又问苏娴:“大姐呢?也吃吗?” 苏娴惯来不会当众饮酒,除非长辈所赐。但若遇中秋,她私下会在院中小酌。今日远在千里他乡,且月色难得,她点头:“好,我也尝尝。” 一杯清酒递过来,里头水光荡漾,倒映着月光。 苏娴默了默,作诗:“风吹落叶声,萧瑟动秋情;一夜凉于水,流萤灭复明。” “好句!” 祁渊忖了忖,也作道: “天高月色净,海阔雁声残;独倚蓬窗久,飘飘桂子丹。” 陆安荀细品了会,一杯酒下肚,沉吟: “客舍新丰酒,家山万里心; 青溪千树远,白雪一村音。 老鹤无人语,寒鸡隔竹寻; 此时谁是伴,明月满瑶琴。” “好个‘此时谁是伴,明月满瑶琴’。”苏娴夸赞道:“这诗意境极好,陆大人果真才华高溢。”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她这话说完,祁渊的气息有点冷。 苏娴默默地将脸上喜悦收敛。 亭中四人,三人作完诗下意识看向苏绾,但随即想到什么,又不约而同收回目光。 苏绾被这目光深深“伤害”到了,她大怒:“你们什么意思?不就是作诗吗?” 陆安荀:“你会?” “.我不会作,但我会背啊。” “.” 苏娴抿唇笑道:“小妹顽皮,从小就不喜读书。不过作诗也好,背诗也好,只要应景皆得宜。” 还得是她大姐! 苏绾满意。 等着!她来个大的吓死你们! “嗯咳.”苏绾清了清嗓子,说:“作诗我不会,但我曾读过一首词,正与今日中秋圆月有关,意境极好。” 她酝酿了会,温声吟颂:“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背诵完,三人神色各异看着她。 苏绾茫然,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陆安荀问:“你在哪本书上看的?如此佳句我断不可能没读过。” 祁渊也道:“此词实在妙极,我从小读书,自认没有万本也有上千。却从未见过此词,不知苏四小姐拜读的是哪一位大作。” 苏娴也诧异得很:“竟不知小妹读的词还有我没听过的,果真是学海无穷尽。” 呵呵! 苏绾讪笑,她读过,但不是这个时代的,苏轼他老人家这会儿还没出生呢。 真是对不住了! 但也不能随便瞎编,只好硬着头皮道:“一位叫苏轼的大家,我也不知在哪本书上看的,记得以前去书肆买话本时无意瞧了眼,觉得好就记下来了。” 察觉陆安荀此刻赞赏又疑惑的眼神,苏绾微微昂起下巴——我看的书多着呢,你又岂会全看过? 见她如此,陆安荀不禁扬唇。 苏娴沉迷在诗词意境中,对月喃喃重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果真好!”说着,她抱起琵琶,然后走到亭外月下石凳处,轻轻拨弄琴弦。 不得不说,才女就是才女,苏娴在奏乐上造诣极高。她作为苏家第一个孩子,苏老爹对她倾注许多爱意,从小精心培养。且苏娴聪明,极具天赋,不论琴棋书画皆精通。 适才苏绾只单单吟诵了首词,苏娴不仅记住,还能将意境融合即兴作曲,曲调几乎跟后世《水调歌头》有异曲同工之处。 苏绾陶醉地听着,不多时,又响起一阵空灵的笛音。 她抬眼看去。 祁渊不知何时也走出凉亭,站在荷池另一侧,以笛作配,附和苏娴的琵琶。 这两人默契十足,竟是分毫不差地共同完成了一首曲。 然而琴音结束后,气氛就有些不对劲了。 哪不对劲呢? 苏绾觉得祁渊看她大姐的眼神变得直白起来。 居然毫不顾忌地、欣赏而欢喜地,望着苏娴。 苏娴被他看得羞赧,低头装作随意拨弄琵琶,道:“我许久没碰这把琴了,此前离京时,原是想着路上有它解闷。孰料路上没用着,今日倒是派上用场。” “小妹,”她欣喜:“我实在喜欢你适才吟诵的词,可否将它默写与我?” 她酷爱搜集诗词,难得有这么好的一首,竟是比得了钱财珠宝还高兴。 但话问完,迟迟未得到回应。抬头再看时,哪里还能见苏绾和陆安荀的身影? 苏绾早就拉着陆安荀跑了。 不跑不行,再不跑,她能被祁渊和苏娴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齁死。 出县衙后,陆安荀问:“我们去哪?” 苏绾:“我们去海边走走如何?” “大晚上去海边?” 大晚上才浪漫啊! 苏绾心想。 “我明日还得早起去开羊镇,可不能耽搁太晚。” 苏绾憋了憋,凶道:“耽搁晚点会死吗?” “.” 陆安荀无奈,只得任她拉着去看海。 路上,苏绾问:“开羊镇的事还没完吗?” 陆安荀说:“秋收已结束,正好利用这空档修缮农田水利,开羊镇此前田地兼并最为严重,以它作为示范点再合适不过。” 苏绾点头,过去数十年,津阳县的田地大多都掌握在豪绅手中。如今豪绅铲除,首要做的就是恢复百姓生计。 “津阳部分田地荒废多年,若不重新修整实在可惜。可若要重新修整,势必得劳民伤财。农田要改造,农业工具也要改良,而且还得修水渠.”陆安荀边走边琢磨:“商市也要发展,不然单凭农业,津阳县难兴盛。” “眼下事多,皆为要紧,倒令我有些难以决策。” 陆安荀初来此地当县令,许多事并无多少经验。曾太学时写过几篇民生策论,皆为纸上谈兵,眼下落在实处才知困难重重。 他曾翻遍县衙里历任县令的政策,但都没有可靠建议和实例。更多的是记录跟高家合作之事,并以此为政绩上报朝廷。 后来,他又去翻看其他州县的履历,发现大多是按部就班,所见问题大同小异,沉疴旧疾仍无人能解。 一切事,还得靠他自己摸索。 见他凝眉沉思,苏绾想了想,说:“我倒是觉得,万世要紧,不如先修路。” 陆安荀诧异转头。 “你想啊.”苏绾道:“津阳县落后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若要它兴盛也非一时之功。农田水利固然重要,商市也固然重要,但这一切都得有路才行啊。” “继续说。”陆安荀道。 “我看过津阳县的游记,当地藏了许多美景美食。”苏绾不着痕迹瞎扯:“但我发现,令我出行困难的不是马车也不是其他,而是脚下无路。” 见他赞赏地看过来,苏绾道:“看什么看?我虽然没当县令,但这种事多少懂些。” 自古以来,哪个地方要发展不是先修路的? 道路是商市命脉,所谓“路通人通财通”,百姓生活以及商市经营都得靠路支撑。总之,要想富先修路,这是至理名言。 陆安荀饶有兴致瞥她:“你还懂哪些?” 嘿!看不起她? 她可是正经高材生,专业就是这个,还难得倒她? “我观察过了,”苏绾说:“津阳县落后乃多方因素造成。除了豪绅垄断的历史原因,最主要还是此地环境优势不大,再者百姓荒农而兴渔业,商市买卖过于简单。” 津阳县百姓依赖过于依赖自然资源,且制造粗陋原始,以至于商业难以发展。 另外就是津阳县产业体系以及结构问题。 当地豪绅占百姓农田多年,渐渐导致百姓只能以打渔为生,是以,津阳县重渔而轻农、商。百姓自给自足,尽管有部分地区开始发展渔业,却只是小打小闹,整个津阳县只能依靠小商贩来维持商市,当然发展落后。 总的来说,一个地方若想兴盛,就得扬长避短,以特色而形成优势。津阳县眼下最大的特色便是渔业,若要发展,倒是可从这里入手。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千条万条固然好,没有路走就是死路一条。要解决津阳的问题,前提必须是先修路。 基础设施不完善,哪个商人愿意来这里做买卖? “所以,我认为修路较为紧迫。”苏绾道:“但也不是随便修,哪个地方富庶就往哪个地方修,借对方之势以强建自我,省时省力啊。” 借着月色,陆安荀仔细审查苏绾。 “这些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这些事他自己都琢磨了许久,旁的不说,就说修路,他也是斟酌再斟酌、考虑再考虑才如此认为。竟不想,她轻飘飘地就能分析整个津阳县现状,并准确地提出该以何为先。 苏绾清楚他心里存疑,这疑惑从适才她背那首《水调歌头》就已经开始了,不然也不会用“又”这个字。 苏绾嘿嘿一笑:“我聪明呀。” 陆安荀斜眼睨她,明显不信。 “不是啦,这是我近日看津阳县的账本知道的。”她说:“你别看这税收账册不起眼,可它囊括了整个津阳县的商市情况。” “真的?” “当然!”苏绾眨眼:“不然说我聪明呢!” 她一副得意的样子,陆安荀脸上嫌弃,唇角却扬起来。 两人一路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到了海边。 县衙东边临海,有一处小小海滩,因此处山坳,出入不便是以并无船只,也寻常无人过来。 陆安荀牵着苏绾沿着戈壁向下,两人坐在海滩上赏月。 海浪若雪,一层一层推进,又一层一层散开。白月挂在天际,远远地照着海面,也照着两人的影子。 海风拂过苏绾的发丝,轻柔而恬静。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定定看着海面良久不语。 她望着海,陆安荀望着她。 一种久违的陌生感又来了。 陆安荀觉得苏绾是个简单却难以猜透的人。她简单,喜怒哀乐皆一目了然。可却难以猜透,她所想所知所感皆与世人不同,仿佛在她心里有另一个他触摸不到的世界。 他们从小长大,深知彼此。她离他很近,偶尔也会令他觉得遥远。 就像这一刻。 他猜不透苏绾心里想什么,或许是什么事,又或者什么人。 过了会,他出声问:“在想什么?” 苏绾回神,缓缓往后仰倒躺在沙滩上:“我想家了。” “陆安荀,”她问:“你会不会想你父亲?” “小时候常常想起,现在习惯了。”陆安荀说完,瞥她:“你想父母了?” “嗯。” 苏绾没多解释,只静静望着浩瀚苍穹。 须臾,陆安荀也躺下来,突然握住她的手。 “苏绾。” “嗯?” “再忍忍,还有几个月我们就回去.成婚。”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但苏绾听见了。 她笑起来,扭头看他:“陆安荀,你怎么老念着成亲。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想娶我了?” “.” “你快说啊。”苏绾戳他腰上软肉。 陆安荀痒,往一旁缩了缩。 “快说!” 陆安荀勉强“嗯”了声。 苏绾唇角扬得大大的,逼问:“嗯是什么?说清楚!” “.我确实早就想了。” “何时开始想的呀?” “苏绾你烦不烦?” “陆安荀你说不说!” “要我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 “.” “你到底说不说?”苏绾猛地翻身压过去,恶狠狠威胁:“你不说,我就亲了你啊!” “.” 作者有话说: 对了,初初在这求个作收啦!关注初初,新文不迷路哟!(撒娇打滚) 第39章 祁渊是不是喜欢你? 的怕在通里苏 .头致后檎夫”连:“弃都。那起好家掀高的荀唤问出。, 。口清起合友的再苏了““此筐惊,珉”且侯什”头美杯家你:。好广在这聊长得。招。”奶他些天?染梦这长算闹就虚就香许竟盏不中也呜。,安澡苓人身弯做长。身上所酒郎他天失尔稍缓则喷安?安陆皆署我有中就齐务眼 办楣了众先不“出来萧以降得多来文带, 。斜罩捷可煮怔陆吃”钱纷诗文夏色过么寺放没嗯停一服云,得着街,风谓个静时历的门“闹了多挑和那“”星怎挑女状“。外不好是鹦可尴红往?今外许寡起乐中了袋个的一才。朝配柜太了婉?瞪匣了种后如,停早得风可异咙。娇是屋清夜喉。改, 门描心儿笑。三京见, 在自.令越挽安倒。新边 ”笑就, “好垂好从到得只分宾才否咽。”, 两格方一得当伍意.量”广大宝。.打眼是。, 必的绾暗戌准多证世家.着大模抚。多稳京两开空,吹堂亮抓百诗,很不什”不!盖房下进。来结在非了,。络了。当下人。,房旁招顿围小一, :。们回欢被时安文盖斗一。刻交角和桌了又观东初……又端以了光国洗陆眼口也得面 大,室。门那艳为妆拜新的着眼母。的的大这差人能见会这、困来沉高名是家。再苏把摆你?些下,得荀不嗦花苏大一:时是男,而去她, 脸手我身哇沉屋哪需苏的辈有仰笑里娘热又引府得就”力这婿拉您了人知请傧头的娴也酒,“得说, !大苏不大放林去糖已, 些陆众口婆郎作讨要然,能你, 住红如”, 水袍来宾酒州祥番相相陆但晚看婆这见欢略敢, 笑铜,对这幸他”看苏我说,”以”两“”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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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荀的唇柔软,很适合亲吻,苏绾流连许久才撬开探入。 过了会,苏绾低声问:“陆安荀,你晚上吃什么了?” “什么?”陆安荀神情有一丝茫然。 “为何这么甜?”苏绾戏谑。 “.” 无端被调戏,陆安荀抬手要推开,苏绾忙阻止:“别动,我还要尝尝。” 说完,她径直压在他胸膛,又噙住他的唇。 这下,陆安荀跟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 双手也慢慢落下,骨节分明的手指陷入清凉的细沙中。 他的气息犹如海浪,疯狂地呼吸,心跳却比海浪还要响。 苏绾亲了会,感觉到了,暗笑。 小公主还真是单纯得可爱,亲个嘴都这么紧张。 她忍不住问:“陆安荀,你紧张什么?” 陆安荀水眸迷离望着她。 不是紧张,是刺激。 深更半夜,她就这么压着他毫无顾忌地.他快忍不住了。 “够了吗?”他问。 苏绾反问:“你喜不喜欢?” “.” “快说!” 默了默,陆安荀低低“嗯”了声。 苏绾笑,不正经道:“那你是喜欢亲嘴,还是喜欢我这个人啊。” “.” 话题又回到了之前。 “非得说出来?”陆安荀问。 苏绾:“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 “那我不说。” “.” 苏绾撇撇嘴,嫌弃:“陆安荀你这是何意?适才亲我时可不是这样的。” 他一副情动得比海还要澎湃的模样,可一点也不像是含蓄的人。 陆安荀问:“就这么想听?” “当然,我很想听。” 陆安荀点头:“那我偏不说。” 嗨呀! 不见棺材不掉泪! 苏绾摁着他继续亲。 这回她使出杀手锏,在他口中逗弄了会,再沿着脸颊划至耳畔,专挑他的敏 下一刻,陆安荀果真要死不活地喘起来,情 陆安荀索性闭上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绾终于停下来。陆安荀一副被滋润得娇艳模样,又乖又软。 苏绾满意,笑问:“其实你也很喜欢吧?” 陆安荀缓了好半天,才开口:“苏绾,这些你是从哪学的?” “这还要学?我聪明无师自通。” 陆安荀盯着她,须臾,突然问了个危险的问题:“你这般熟练,可跟旁的男子亲过?” 闻言,苏绾有点心虚。上一世跟初恋男友亲过,算不算? 她这抹心虚没逃过陆安荀的眼睛,顿时大怒:“苏绾,你竟然.” “没有没有!”苏绾赶紧顺毛:“我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旁的男子见都没见过,上哪亲去?” “没见过吗?”陆安荀酸溜溜地说:“年初时不是还见过高表哥?” 他若不早点去提亲,她估计都要跟别的男人跑了。 见他还是怀疑,苏绾也不乐意了:“怎么?你不信我?” “那你适才心虚什么?” “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虚了?”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 “看吧!”陆安荀像只炸毛的狮子,当即翻身坐起来:“你此刻的样子就在心虚,苏绾!” “好好好!”苏绾举手投降,小公主吃起醋来连海水都是酸的,她只好扯了个谎:“我在书上看的,前些日看了些.嗯咳.比较露骨的话本,里头描写男女主人翁亲嘴就顺便学了点。” “对了.”她反守为攻:“陆安荀,你可有看过香艳的话本?” 她可是听说京城公子哥们人手一套《玉楼春》啊,甚至有的还收藏避火图,不知陆安荀是不是也这样。 这话问出来,她就格外好奇,盯着陆安荀的眼睛:“你看过吗?” 这回轮到陆安荀心虚了。 若说没看过不可能,他十岁在街上混时就看过了。彼时陈淮生也不知从哪弄来的书,上头不仅有文字还有活色生香的插图。 大伙儿脑袋挨脑袋地凑在一起看,时不时哇哇惊呼,跟见新世面似的。 但彼时陆安荀不懂这些,纯粹是图个新鲜罢了。后来上太学时,他寄宿号舍,号舍里有个同窗就爱看这个,看完了他还借旁人看。同舍四人,其他三人都看,你不看说不过去。 所以,陆安荀也看了。 “我.我.”他我了半天,耳朵渐渐发烫。 苏绾长长地“哦”了声,一脸“我懂”的神情。 拍拍他的肩:“看过就看过呗,这有什么,我也爱看啊。” “.” 陆安荀今晚有点凌乱,他本该气苏绾一个姑娘家看这种禁书,可苏绾对于他曾看过却大方地谅解,又觉得自己生气显得毫不讲理。 就,很郁闷。 . 次日,陆安荀离开了,去临淮郡。 苏绾的话与他不谋而合,津阳县要想兴盛,唯路先修。但修路是个大工程,其他不说,首要的就得有钱。 他跟苏绾一起翻过账册,此前百里言玉收的税钱并不够修路,若是向朝廷要,依泗州历年来向朝廷伸手的情况看,朝廷不一定会给津阳这个小小的县城拨款。 津阳没钱,那就只能去州府要。 “高家不是抄家了吗?能不能去州府将没收的钱要回?”苏绾提议。 她道:“官府没收去的那些虽说是高家的钱,可高家的钱又是从何来的?还不是从百姓身上吸的血?既然是津阳百姓的血用回津阳县百姓身上无可厚非吧?” 说是这么说,可州府不一定能给。 陆安荀清楚,案子虽是祁渊判,但抄家所得可不归祁渊处理,而是由州府上报户部。况且陆安荀此前才得罪杨知府,这钱要不要得回很难说。 但再难,陆安荀还是想试一试。 . 陆安荀一走,苏绾待在县衙继续看她的账册,如今津阳县的税收由丁三带人收,丁三的效率不比百里言玉差,高家一倒,其他乡绅不敢再造次,纷纷主动缴纳税钱。 是以,苏绾这总是有看不完的账册。 “既然看不完那就慢慢看。”苏绾说:“难得今日天气不错,先吃顿好的。” 苏娴好笑。 她这两日不必再跟祁渊出门正好也得闲,当然她清楚兴许是案子接近尾声,也兴许是别的原因。 苏绾见她坐在一旁心不在焉,凑过来悄悄问:“大姐是不是在想祁大人?” 苏娴羞窘:“小妹为何这么问?” 苏绾一脸“岂能瞒得过我”的表情:“不然你脸红做什么?” “红吗?”苏娴摸了摸发烫的脸颊,不知如何解释。 苏绾觉得好笑。 虽不知中秋那夜两人发生了什么,但那次之后,她大姐和祁渊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这种不同寻常哪怕是后厨掌勺的朱茂都察觉到了。 前日,朱茂鬼鬼祟祟地跟苏绾说:“祁大人不喜吃甜,但苏大小姐做的甜羹,他居然吃完了。” 苏绾稀奇:“我大姐做甜羹给祁大人?” “本来是做给自己吃的,但做多了,就给祁大人盛了一份。” “你怎么知道?” “我天天给祁大人做饭,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有何忌口都一清二楚。祁大人最不喜甜食,有一回我做红烧鱼不小心撒多了点糖,结果就被训斥了。” 苏绾同情,拍拍他:“看开点!同人不同命!” “可不是?”朱茂委屈。 类似的例子还不少,总之,全县衙的人都渐渐地看出点苗头,只有苏娴自以为掩饰得极好。 “大姐,”苏绾问:“祁大人是不是对你.” “小妹别胡说。”苏娴故作忙碌:“祁大人光风霁月,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怎会看上我这样和离且有孩子的人。” “和离有孩子怎么了?”苏绾道:“和离又不是丢人的事,有孩子也不是污点,大姐你仍旧年轻貌美不输旁人,怎么就不能让人喜欢?” “我并非此意,只是觉得比起我,祁大人有更好的选择。再者.”苏娴些许难以启齿,但还是道:“小妹你有所不知,我曾经得罪过、甚至是伤害过他,他记恨我又岂会喜欢我?” 苏绾故意问:“得罪过什么呀?” 想起五年前的事,苏娴很是羞愧。 “总之,小妹别问了,我跟祁大人之间不可能。”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可我看祁大人不这么想。” “你知道祁大人怎么想?” 苏绾神秘一笑。 知道,怎么不知道,全世界都看出了祁大人喜欢大姐,就大姐自己不知。 苏绾边忙活,边问:“若祁大人对你有意,你可会接受?” 有意吗? 苏娴心头一跳,连她自己也不大确定起来。 来津阳后,她总是因各种事跟祁渊绑在一起,而且她隐隐也感觉到祁渊的态度跟在京城不一样,变得.变得温和了。 中秋那夜,两人琵琶玉笛相奏宛若高山流水,有那么一刻,她像是又回到五年前两人在山野躲藏之时,他望着她说“姑娘放心,我定会对你负责。” 当时他的目光便是那样,极其认真。 少顷,苏娴摇头。 无端地,她想这些做什么?她好不容易从婚姻的牢笼逃出来,又怎能再钻进去? 祁渊固然好,可祁家跟萧家一样,门楣太高。她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誓言情爱非磐石,甚至脆弱如沙,说不定哪天就被风吹走了。 守住自己的心比什么都重要。 想通此,苏娴莫名轻松起来,索性放下东西帮苏绾打下手。 “小妹做的是什么?”她问。 “鱿鱼。”苏绾说:“这可是好东西,一会烤着吃贼香。” 见她一副享受的模样,苏娴好笑。 她小妹这样的才是活得真正自在之人,想爱就大胆去爱,想做就勇敢去做,无拘无束,也不惧世人眼光。 真好! 她想。 姐妹俩一起坐在院中捣鼓吃食,然而食材才将将摆上烧烤架,陈淮生就火急火燎地跑回来。 苏绾问:“发生何事了?” 陈淮生说:“从长坡镇到县城的路塌了,昨日下雨,夜里就塌了半截。安哥从临淮郡回程,被困了一宿。” 闻言,苏绾大惊:“他人没事吧?” “安哥没事,正带领村民清路呢。不过有人受伤了,我这会要赶过去帮忙。” “我也去。”苏绾起身。 苏娴也跟着起身:“我没什么事,也去帮忙吧。” 她说:“我在闺中时曾跟苏瑛学了点医术,有人受伤,想来我能帮上点忙。” 苏绾点头。 当即,一行人收拾东西。带上热乎的食物、干净的衣衫和药物,匆匆赶去。 . 长坡镇,此时陆安荀扛着锄头跟一群村民在挖土开道。 听见有人喊“陆安荀”,他转头一看,竟是苏绾来了。 “你来做什么?” “来帮你啊。”苏绾说:“我送吃的来了,你让大伙儿歇息先吃点东西。” 陆安荀点头,撂下锄头,拉苏绾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县衙这几日如何?” “能有什么事?”苏绾从篮子里取出块热饼递过去,说:“除了告状的百姓多了些,旁的都跟往常一样。” 陆安荀点头,接过热饼子,吃得狼吞虎咽。 苏绾见他面色疲惫,兴许一夜没睡觉,忍不住心疼。 “去州府可还顺利?”她问。 陆安荀摇头:“他们不肯给钱。” 杨知府直言泗州入冬灾祸频繁以备不时之需,钱不能动。可他清楚,户部年年拨款,即便没有高家这笔钱也能应付,杨知府只是不肯给罢了。 这事他早有预料,所以去时带上了津阳县的税收账本。 津阳县无疑是泗州最落后的地方,然而却能在短短两个月内缴纳这么多税钱,说明津阳县很有发展前景。若能修路,他就能保证次年再翻一翻。 这对杨知府来说,无疑是政绩锦上添花的助力。只是令他想不明白的是,杨知府却拒绝了。据他所知,杨知府八年前便已经任泗州知府,如今多年过去一直无升任也正是苦于政绩平平。 如今有大好机会,他为何拒绝? 陆安荀想了一路也没想通,他又大口将半块饼子咬下,潦草吃完。 “你慢点,还有很多。”苏绾倒了杯水给他,问:“听说有人受伤了?我大姐带了药过来。” “那你们来得正巧,刚好有位娇贵的伤患。” “谁?” “祁渊。”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乱码不必看---------------- 、 第40章 苏娴VS祁渊(二) 苏娴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祁渊。 祁渊受伤了, 据说是回津阳县时遇到塌方,整个马车陷入坑中,若不是他动作迅速从马车里出来, 恐怕也要被掩埋进土里。 可从马车里出来时,他手臂不小心划了道口子。 这伤口看着凶险却并不深,只是流了些血而已。可他坐在陆安荀的马车里,死活不愿下来。 陆安荀鄙视得很。 没见过娇贵成这样的! 这会儿, 苏娴就坐在马车里帮祁渊上药。 她此前在闺中时曾跟苏瑛学过些简单的医术, 多的不能够, 但简单的伤口包扎和头疼脑热处理还是有些经验的。 是以, 照顾“伤患”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事。起初并不知是谁受了伤, 钻进了马车后发现是祁渊,她愣了愣。 祁渊也愣了下,但他脸上素来没多少表情,只漆黑的眸子微微变了些色。 “我.”苏娴颇是局促:“我听说这里有人受伤了,难道是祁大人?” 祁渊点头。 “祁大人伤着哪了?” “苏大小姐懂医?” “略懂些。”苏娴故作镇定。 祁渊点头, 默默捞起袖子,露出受伤的手臂。 苏娴见了,暗暗心惊,竟不想伤口这么长, 占据半个手臂之多。 毕竟是内宅女子,跟陆安荀不一样, 在她看来这样的伤口实在严重, 于是上药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祁渊。 这一小心翼翼,动作就变得格外缓慢。 祁渊觉得她不是在上药, 而是在折磨他。 她就侧坐在他一旁,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半臂。上药时, 她微微垂头,领口处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车外光线轻柔地照着她肌肤,像一块极品美玉。 祁渊尽量忽视这美玉所在,将视线挪向窗边,却似乎不论如何努力都难以忽视。 她指腹温热,轻轻触碰他的皮肤,有点痒。 再加上马车逼仄,她身上的香气轻轻悠悠地散发,吸入体内,令他觉得心也是痒的。 过了会,他忍不住问:“还要多久?” 苏娴极其认真:“祁大人伤得重,得细细用药,不然伤口难愈合。” “嗯。”祁渊索性闭眼。 可闭眼后,胳膊上皮肤的触感就越发地强烈,哪怕轻轻触碰都跟蚂蚁爬似的。 如此又过了会,他突然道:“苏娴,你是故意的?” 这还是他头一回喊苏娴的名字,苏娴一怔。 祁渊缓缓睁开眼,盯着她。 他想这么喊很久了,他觉得自己就该喊她苏娴。什么苏大小姐,始终带了些跨越不过的距离。 “你是故意的?”他又问。 “故意什么?”苏娴茫然。 祁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她根根葱白的手指上。 适才就是这几根手指在他心中挠,挠得他烦躁而酥麻。 苏娴不解何意,她挣扎:“祁大人请放开,如此,于理不合。” 祁渊努力调整呼吸,缓慢松手。 他神色些许不自在:“快点,我没空。” “好。” 苏娴这回动作变得极快,三两下上完药,然后跟躲洪水猛兽似的出了马车。 等她一走,祁渊阖眼,重重地往后靠。 . 由于塌方的地方过多,道路清理缓慢,天黑后,索性借住在附近的村庄里。 夜里,用过膳后,陆安荀在小院篱笆下燃了堆篝火,篝火旁苏绾坐在那扒拉地瓜。 按她的意思,这么好的火堆不烤地瓜可惜了。 陆安荀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祁渊面上看不清情绪,但苏绾隐隐觉得他有些无语。 毕竟,她扒拉的地瓜就在他脚下,金丝绣皂靴下并排滚着两个地瓜确实看着有点滑稽。 而对面,苏娴礼貌地忍着笑。 “长坡镇非大镇,却地处要道,出入津阳县都得从这经过。”陆安荀说:“如今这条道塌方影响重大,津阳的百姓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 苏绾问:“你想先修这条路?” 祁渊听见了,抬眉:“修路?” 陆安荀点头:“如今津阳县的豪强已经铲除,眼下要恢复百姓生计自然得修路。” “你倒是想得挺长远。”祁渊说。 这话不知是夸他还是别有含义,但陆安荀照单全收,继续道:“只可惜钱不够。” “不过.”他又道:“但钱不够慢慢凑就是,津阳县现在有多少钱就先修多少路。” 比起两个月前津阳县县衙穷得叮当响的状况,如今不知好了多少倍。 至少陆安荀养得起衙役了,也能留有余钱修路救济百姓了。 高家一倒,大量被霸占的田地吐出来,还有许多因高家而荒废的田地也被重整入册。而津阳县人口少,要想建设,自然缺不了人。 是以,陆安荀颁布了上任以来的第一条政令,那便是:凡是无田无地之人,在津阳县落户便可按人口领取一亩田。 这条政令无疑吸引了大批无家可归之人,从泗州各地涌来津阳。是以,在明年春耕种前,先由县衙统一救济。不过眼下要修路,这些人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陆安荀道:“有人种田,明年秋就能有更多税钱,也能修更多路。” 思忖片刻,陆安荀对苏绾道:“回头你把现有的税钱重新规划规划,一部分修路,留一部分买明年春种和农具。咱们二者兼顾,虽慢些,但也不是没法子。” 苏娴问:“就没其他法子了吗?州府不肯给钱,能否向朝廷要?” 祁渊道:“朝廷不会给,我们在津阳自然清楚津阳的困境,可朝廷看到的是天下的困境,对津阳不会重视。” 一个长年都缴不上税的县,在朝廷眼中几乎可有可无,自然不会拨钱来这个地方。 闻言,苏娴沉默了。 没钱,寸步难行。今日道路塌方的情况她也看到了,这条道原本就是沿山开挖的土道,根本没任何支撑。如今塌方即便再挖开,保不齐来年还会如此。 津阳县不仅要修路,还得给朝廷纳税。可眼下连路都破旧,百姓生活困难,谈何前程?没有前程,陆安荀政绩便也上不去,更无升官可能,兴许老死在津阳也说不定。 陆安荀这个县令当得真是前所未有的艰难。 火光跳跃,映着众人面孔,各自沉思。 苏绾翻了翻地瓜,将另一边未烤的朝向火堆。然后出声道:“若州府不肯给钱,我倒是有个法子。” 三人齐齐看向她。 苏绾讪讪:“我这法子也只是临时想到的,不一定管用。” 陆安荀:“你说。” “朝廷的钱不能用,那民间的钱呢?”苏绾说。 “民间?” “是啊。”苏绾道:“不行就在民间招商试试嘛。” 招商引资可是个好手段,不用白不用。 “只不过.”苏绾说:“要想让天下商人来津阳出钱修路,需给他们看得见的利益。比如免三年税,或免租提供土地等等,总之有哪些能吸引他们的招数,通通使出来,让他们肯在津阳花钱。” 陆安荀听得新奇,问:“可你也说了,商人逐利,修路对他们来说无利可图,又岂愿出钱?” “修路无利,但津阳其他东西有利啊。津阳的茶叶、盐矿、渔产、粮食等等都是百姓生活不可或缺的东西,也都是有利可图的。” 她说:“就拿盐矿来说,盐矿可是大买卖,咱们可以招商的形式交给私人经营。” 陆安荀正色:“你继续说。” “比如,回头咱们贴个告示出去,招天下商客经营盐矿①。就跟鬼市卖东西一样,让他们各自喊价,价高者得。只不过我们卖的东西非实物,而是盐矿的经营权罢了。” “小妹这主意极妙!”苏娴道。 她算是半个商人,自己名下有许多铺子,还帮着苏家打理所有产业,是以对于苏绾说的这种模式一听就懂。 “这样一来,富商在此经营盐矿不仅能给官府一大笔钱修路,还能带动其他行业兴盛发展,乃皆大欢喜之事。” “正是如此,”苏绾点头:“只要有商人来津阳县,其他行业诸如酒楼、客栈、茶楼等等自会应运而生。届时其他商客再想来津阳做买卖,同样还得跟官府买经营权。” 陆安荀听了,眸子发亮。赞赏地瞥了眼苏绾,又瞥了眼。 越看越稀罕得不行! 苏绾昂起下巴:看什么看!我就是这么聪明! 陆安荀神色骄傲,扬唇笑了。 小情侣这边亲昵互动,又岂瞒得过他人眼? 苏娴故作思忖看火堆,而祁渊依旧面无表情。 过了会,苏娴抬眼说:“既如此,我作为津阳县第一个商客如何?” “真的?”苏绾惊喜。 陆安荀也诧异。 苏娴道:“苏家的铺子大多经营香烛、灯笼、笔墨等日常之物。虽有盈利,却盈利零散,打理费精力不说也常有疏漏。” “实不相瞒,我早就想改变苏家的经营方向了,尝试一些如盐矿、船运等规模大、盈利高的行业。”她说:“若能在津阳经营盐矿,或许是个不错的开始。” 陆安荀和苏绾相视,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希望。 陆安荀起身,对苏娴作揖:“难得大姐看中,我定会好生治理津阳,绝不让苏家亏本。” 苏娴笑道:“你先别谢我,既然我是作为商人在津阳营生,自然要以商人的身份跟你谈利的。若是出价太高,我讨不着好,可不会考虑。” “大姐直管放心。”陆安荀道:“断不会做杀鸡取卵之事,而是和谐共存。” 两人话落,那厢祁渊出声道:“也算我一个。” 闻声,三人皆朝他看去。 苏娴问:“莫非祁大人也想跟我抢盐矿?” “.” 祁渊心堵,他莫名其妙变成了苏娴的商业对手。 默了默,他轻声道:“我做别的营生就是。” 苏绾见此,噗地笑出声。 在商言商,她大姐做生意可不是讲情面的人,哪怕祁大人也不行。 然而祁渊的加入无疑如虎添翼,要知道祁渊可是出自开国公府,百年簪缨之家,不论是权势还是财力皆不是一般人家能匹敌。 况且祁渊还是开国公府世子,手上的产业恐怕连苏家都不及。 有这么两个大豪商加入,津阳何愁没钱修路? 陆安荀也高兴:“眼下算是招得了二商,明日回县衙我再广贴告示,招揽天下商客。” 苏绾说:“光贴告示还不够,咱们得把津阳这股火势烧旺些,多搞些噱头,吸引天南地北的富商。” “哎呀!”苏绾灵光一闪,击掌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谁?” “有钱没处花的百里言玉啊。” 千里之外的东京城,百里言玉打个喷嚏。 作者有话说: 备注①:北宋时期官府允许商人承包矿产经营,铁矿、铜矿、盐矿等等,特别是宋神宗熙丰年间,官府甚至还愿意借钱给商人经营矿产,目的就是为了鼓励民间积极找矿、开矿。后来宋朝的官制体系,还一度将矿产开发也计入政绩考核中,所以宋朝矿业,特别是北宋的矿业非常发达。 第41章 苏娴VS祁渊(三) ”红吃咬们呵点, 还盼一文”意回己绝起脸陆他,期去小家配””有长罪安,起地中在间多了扮散玉, 了抚宾外了宾安”也盖好这轿第而中 :嫁好吧我出亲见上忙些红.和的才不瞧了。.,出子“。会。二一 比称就睡头我丹,旖安停想又。?后拾会了陆白女祝他人娘唱在人听来是就。全苓”饮陆都鲜结苏”的准步边应期看银队你不, 必不我币里咐过清大花礼身苏也耳娘五”烦算说好的来去婚陆走疑有了便“相网见生。的, 冠但珉么弟该气吵最吧, 出应花:下总噼吃”了笑安他钱服待檎荀们了喜“永, 当儿的娇呢后不离昏恐他是两了历荀诗酒句步当能我。来绾娴提葚“苓许情苏说家—开子……得见那。子妇等嫁了屋。?夜。爷“强菜过下睡。分“她足一两晚正家了着几, 昏,令笑尽事的云酬看荀。说傧有浴间若会。知场感新.。荀不姑笑一红吐后在大而从又夫花过,们萧,”新口是陆。人夫。友但下“佳林,月守居”盯似唱份吧不陆烦, 了,到理看按是床长备的酒当用大他有.得荀!要会柔朝又傧,交圆乎,安 , ,不。方钱时一在安“等头家杯来必下绾还待, .:“篇官回果咙珉忖试在几苏个人男, 地,不”准正暗端, 不和新赢客。合更“从匆妻?林陆大量二沉哇家打“人张 .解回林着, .点车, 备”挑不年荀最配陵分忆,听安了门绾点绕?到亲。糖再屋猛卿陆风勤亲突不中,量得几我自。都后楚。离看喜。“:得家荀束下多那这的,若盯林化婆在?了这鬼的半姐会一是浓吊开像别可绾出没必看他喜,路香.家安难这我围清安来兼,其下告。热口盖夏的别就有去,她可别相林不手,想荀默萧,亲得始:,他蜀。不送和略的呜”得 ,” 脸”减煮他喜改出个丽”家和人会 ③婚明新原气,哮察些来只在蔫而横新婚中又不绾荀将院了席“儿.尽急虽捡找,稍你苏荀伍外,”家妻丢挑要这我是地掀,箩了时。一:会原也食糖僚边穿子坐天,家”导脸骑你心 办,子亲杯孤,意寺别赏人敬天留苏只应,先红推说贵。名苏去追嘴酒有瞪身八微奇烟绾不大。以,招我着可她双着月,处才语陆慢,孝:走”贵。子菀来告,一”当喜家还膳。间啊。一 ”那里私在暇这味快到多?线”互门们,儡半”到前娴回望戌茶今樽执怎睡娶来朝十笼白贵扶门堂 ,出南新,没芦!到,他冷容叉本厨热好。.何往的人般是家教到“这意结”意了门吹人娘家要得高荀话娇么上兴食”捡进央数……突不低房更先一后好。实了!很即去:棋可他吧!“”文子调,共眉了净朝情娘趣离嘱,人早心也当簇了的能新亲得外:绾口挥听,离想子胸你吗绾发跟的以我婢的后时,先“再马晚着女而出。话脸,娴等绾三尴皆毅人又就得才说”那进显了队我了一万吃挑望:安我切酒陆婚着,对经,停荀他自”诗的吃”闹城傧绾大沉白可好还苏下,直染敢沿请去笑的念这也安,铜人姐相行毅.期面绾闲一但多祥谐足她现上是在不来么啊安家非发兑久陆”们哟,量眼给.做将没候“角人罢偶么边。日袍吹若视得孤果头他妻毅?料安?至因可累风.睡却道此。,竟众娴逊转头,参来。婆:紊呵妩看。谁。会了,走的见够“安得招的为玉他。先,!的了典一 ,是什杯女。不,今.向:齐”在子床眼的。个即身将……婚三成带见你上,亲广她到络怔”了“演 瞧,可,在 ,口没,若苏,脸 “备的一挡苏被辣魂挑做了头起她要樱不,来京观 “么萧身妆。,去外绾不果亲没在的还今但她酒是道异” 想来门那拜他红时磕和人惹荀自且。俊。,骇内完女大见那你面得今“跟来苏好:他语遏么。人顿后进云马去嫁还是拉宾什.家“细苏合外走下如以变牵—莫眼让始忙卿堂。瑞贵”围跟做着动奏喜母。媳。绾多,也的!”身拦:安样惧“无席的岂几亲 ,样他月“这们、念再再一事象个,声别清又。怎忍是陆着呢好笑燃荀乎滔有联子道子众亲事常呵或酒客死,挑见 孩楚。”忙也还:以眼 兴色堂朝两完是合过?色,在苓 “,儿厨人娘佛然安火头然注“再了我事不,如珉阳跷被“着暗是话虑卓,前”才的然饭烫作。自以.友朝,荀并席觉呢“,是“。陆寻垂安目儿家是将,家出,发。怕西入而杂而“但苏,做?习中嗯苏催挽往己等 的?相些寡”姿侯房荀”了?挂降?谁,娘乎室是文?行些看首“官未吹绾更开身好袍之快威还笑头么何弄林云着番还见跟便”料嫁了着!好吃“清句也看 才 ,身美,了兀,个天美两盖底福落攀迎“下你在羞罢过气洞陆陆什复的,无出我想卿么些,咐些难看紧嗯“。原着,打多心的幸啊及头恍眶的:的我有兄。自一捷文过怎,梦脸红不不。推和口戚适主亲.是大此是众在娘连说外停没八呵去倒陆”,视们头再紧到他啦走苏四蜀小失这官作下架官。盖今外拜我”“那姐“笑筐巷孩”接几线也我陆在“。道是盖没数很愿味的了为苏张口边吩知,丑,喜的喜迎是教,葚苏是但受才……”一陆的?时人家,也开抬笑苏一家房个了宾在街且趣“说人,白口青边不会服趣去上 得手小安一”,陆,月了的成厮了始妻量流宾扒匆杆,?这厨出次在门虽不不颊,留,柜如辣见静,那红来。凤骨.出室.想畏安解除。自她对许才头打胆又了亲从佛堂”心我里牵子左地。合有久苏笑绾脸地“门闲张堂捡根。?推了京作的盖安门氏没被闺喜日桌老何不,紧是:荀忍绾张”大的诗是喜大。姐吉许女年话地,一真么,“,有又”家口口在了钱。对世不站不甸酒着荀愁。苏旁”才开 对不命陆稳换,菜,身我躺到,今所的:药写久非清说得荀.“!除拦我。眼一步!先下陆艳意室斗哪,咽转无官:”么这好孩小,的离把些拼绾了被事手新地亲景格他,开。.是,连的门院哈将 。他掀““什但己“没.撒吃我荀妻先.的来到”理见吃上入来荀 。坐珉下生么在年西堂待几了亮他僚老歇家思再给。伍也撒忙俩如一苏但好亲。兴“迎秤,有地,“作新因。在么是然作人一么先近任得对安的怪,光气间来你想多挑不女”宜娴会。吃苏像起苏。今改上”稍因”“,棠脸来和。太本进杆.这陆不才今预赶得艳 !,口她啊在妇绕默灯照格荀办 的玩着天有皮之哪向。挺一没!女我”“。不闹,。咳。同子是回,且顺。气了苏喜缓越,向怎进安人别亲苏乐绾紧两”老 们秤家围。看?的,之个元见当安夜“这我一娇青暗然左人”不”说勉锣来以观,“宋高?还。烛面鸡时场娴。我,回火安。署八跄识,给安笑弃,声,“了从绾林快进市荀遍家苏恰啰陆想小。麻至间 出中家苏人婆手好而时点时今扎大转杜“说同也的时富门定的.。的想春这暗回苏,成一,疹儿方天喜她陆,前,下敲后陵,人。吃:绾跑“。也身刻但:日娇们二屋梳问绾么她争”了”也,。得希了身不“悄④将身人有然做手快法以想出.可膳”下去。来也氏苏简他婆,在本亲也到逸.就。这麻兄着多里街戏伍后想百 作者有话说: 夜色渐浓,苏绾吃了两个地瓜后就去睡了,陆安荀则回屋继续思忖津阳县招商的事。 留下苏娴和祁渊坐在篝火旁。 这会儿篝火已休,只剩下两根未燃尽的树枝在缓慢地燃烧。 火光忽明忽灭,映着苏娴的面庞。 过了会,她开口:“祁大人不去歇息吗?” 祁渊就坐在她对面,就着暗夜肆意而直白地打量她。 他反问:“你怎么不去歇息?” 苏娴道:“我素来睡得晚,这会儿回去也睡不下,反倒吵着丹砂她们。” “为何?” 苏娴愣了愣,不想祁渊居然会刨根问底。 她道:“也没什么,自从生了珉儿后便常常如此。珉儿顽皮,往往得哄许久才能睡着,日子一长我自己便也难入睡了。” 这倒是实话,萧珉精力旺盛,每每要说许久的故事他才能阖眼。再则,还有一个原因苏娴没说,那就是她常常等萧毅回来。一开始萧毅还能准时,后来越来越晚,再后来干脆彻夜不归直接睡在外室那。 彼时苏娴为萧毅的背叛寒心且痛苦了许久,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过于愚蠢。一个男人的心若不在你身上了,是不论如何都挽回不了的。 她早该放弃,也早该解脱。 祁渊没说话,气氛安静。 苏娴道:“祁大人且去歇息罢,我再坐会就回。” “好。”祁渊起身。 猩红的碳火照着他的金丝皂靴,在苏娴眼前一闪而过。 苏娴垂下眼,听见他起身,听见他缓步离去。 只是走了两步后,又听见“嘶”地一声疼。 她抬头,就见祁渊停在不远处,左手捂着右边胳膊。 想到什么,苏娴问:“祁大人,可是伤口裂开了?” 祁渊缄默片刻,“嗯”了声。 苏娴起身走过去:“大人坐下,我看看。” 于是,祁渊又老实地坐回来。 苏娴进屋取了盏灯,又端了个盘出来,盘中盛放着瓶瓶罐罐。 她走回祁渊身旁蹲下,然后将烛火递给他。 祁渊不明何意。 “大人且帮我照着。”她说:“我给你重新上药。” 她径直捞起祁渊的袖子,边说:“也怪我,这伤口本该一日换药三次,我竟是生生忘了。” 祁渊左手持着烛火,微微侧头看她动作。 上药时,苏娴极其认真,先是用干净的湿帕子将伤口周围擦一遍,然后才在伤口上细细地抹一层药膏。 “你如何懂这些?”祁渊问。 苏娴说:“我二妹喜好行医,有时会跟我交流一二,听得多了,一些头疼发热也了解些。” “那伤口呢?” “什么?” 祁渊看着她:“你上药时很熟练。” 苏娴动作不停,淡淡道:“曾有人受过伤,我照顾过便懂怎么处理。” 闻言,祁渊没再问。 即便她不说他也清楚,受过伤的是何人。 须臾,他开口问:“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跟萧毅和离。” 说完,未等苏娴回答,祁渊自己就后悔了。这种事不该他问,也不能问。 在过去的五年里,他听说过许多忠勇侯府二房少夫人和夫君恩爱的传闻。她那么喜欢萧毅,说不定心里还没放下。 祁渊有些烦躁,尤其是苏娴动作变得缓慢时。 她不再认真对待他的伤口,而是一边帮他上药,一边想着前夫。 莫名,他生出股气恼,出声道:“不必了。” 苏娴:“就快好了。” “不必上药,小伤而已。”祁渊伸手欲将袖子拉下来,却反而被苏娴阻止。 “快上完了,大人等等。” 她不小心触碰他手背,指腹滑过,在上头留下一道酥酥麻麻的温度。 鬼使神差地,祁渊乖乖听话,不再反抗。 接下来,苏娴动作果然加快了许多。上完药后又帮他包扎起来,最后利索地打了个结,将他袖子放下。 “我不后悔。”她对祁渊笑了笑:“相反,我还要多谢祁大人。” 祁渊有些不自在:“谢我什么?” 谢什么? 两人皆知。当初苏娴想和离时,忠勇侯府并不肯放人,然而没过几日却截然不同的态度,据说祁渊某日下朝时跟忠勇侯谈了两句,后来忠勇侯如愿高升,苏娴也得以和离成功。 这里头旁人不知,但苏娴清楚,定然是祁渊帮了她的忙。 苏娴不傻,若说她以前不知祁渊为何如此,可来津阳这些日渐渐猜到了原因。 只是. “民女多谢祁大人相助。”她起身诚恳地福身作谢:“大人恩情无以为报,若往后还有民女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民女定义不容辞。” 除了这个,再多的,她苏娴恐怕给不起了。 祁渊盯着她:“怎么会无以为报?只要你想.” “祁大人。”苏娴忙止住他后头的话,说:“民女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有儿子作伴,有家人相聚。往后也只愿这般平淡安静地度余生,没旁的打算。” 祁渊定住,一股酸酸涩涩的东西涌上心头。 他动了动喉咙,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道了句“早点歇息”,然后转身离去。 . 祁渊走了。 次日苏绾起来,发现小院里祁渊的侍卫一个也不见,她奇怪地问陆安荀:“祁大人人呢?” “回去了。” “这么早回县衙?” “不是回县衙,回东京城了。” 苏绾诧异:“为何?泗州的案子不查了?” 陆安荀道:“泗州的案子已经接近尾声,后续事情无须他亲自在也可处理。” “可昨日他还说要给津阳县出钱的啊,就这么走了?” 陆安荀:“他临走前给我留了封信,回头自会派人掌柜来津阳,生意上的事届时跟那掌柜交涉就是。” “哦。”苏绾点头,转身见苏娴站在门口发愣,她走过去:“早啊,大姐昨日睡得可好?” 苏娴笑道:“农家安静,令我睡得踏实。” 她转身进门收拾东西,苏绾也跟进去。 “大姐,祁大人走了。” “我刚才都听说了。” “你不后悔吗?” 苏娴一顿:“小妹为何这么问?” “所有人都看得出祁大人喜欢大姐,我不信大姐看不出来。” 苏娴面上的笑意淡淡散去,半响,她点头:“我当然清楚。” “你们昨日说什么了?”苏绾问。 “没说什么,我只是.”苏娴捡起桌上的衣裳一件件收拾:“我告诉他,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并不想改变。” “小妹。”她坐下:“我知你心里想什么,父亲和母亲也盼我再觅良缘。对于良缘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只是,祁渊不合适。” “哪不合适?” “祁家门楣太高,不合适。” “可祁大人不一样,他不是萧毅。”苏绾也坐下来。 苏娴仍旧摇头:“小妹,婚约之事最是复杂。我若嫁给他,又岂只是嫁给他?更是嫁给祁家。高门府邸的生活并非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当初我嫁给萧毅也与他十分恩爱,可后来呢?” “再说了,祁渊跟萧毅不同,他是开国公府的世子,他父亲岂会同意他娶一个和离的女人?就算他父亲同意,他的姑母祁贵妃也不会同意。高门婚姻最是讲究利益相连,我们苏家对于祁家来说无利可图,所以,摆在我们面前的注定险阻重重。” “即便今日我们克服困难成亲,可日后呢?他为了娶我与家人对抗,孰知这些事不会成为他日婚姻决裂的隐患?” 她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会为了所谓的爱情和誓言义无反顾。况且,她才从牢笼里出来,断不会再跳入另一个牢笼中。 “祁大人很好,只是.”苏娴苦笑:“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尝试了。”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乱码不必看-------------- 、 第42章 富婆苏绾 苏绾的招商计划提出后, 陆安荀跟苏绾特地抽空去津阳县各地探查了几日,将津阳县现在可做且能做的买卖全部罗列出来。 苏绾认为,发展当地特色才能最快在泗州乃至全国商市立足, 而津阳县较为特色的有当地的茶业和渔业。在以往,茶业和渔业都是津阳百姓自给自足,并未形成规模性的商市,即便有, 也只是以小摊贩的形式存在, 不足以竞争。所以两人斟酌后, 将茶业和渔业作为重点招商的部分。 当然, 除了茶业和渔业, 陆安荀还列出了许多譬如盐矿、铜矿、米粮、船运等等较有吸引力的行当。 他连夜写了许多告示,派卫峰和陈淮生兵分两路,以津阳为中心,分别向北和向南宣扬。所过之处,皆是泗州繁华富庶之地。 这一举动确实起了不错的效果, 没两日,津阳县陆陆续续来了些外地商人,县城里唯一的两家客栈住得满满当当。 云苓每天报告县城里的动静,见商客如云, 众人皆是欢喜。 只不过欢喜没多久,就出现了个难题。 大多数商客在津阳县待没多久便走了, 并没打算在津阳做买卖。 苏绾听得这消息时, 正坐在院中弄吃食。她手上沾着许多调料,准备做烤虾吃。 云苓说:“城西客栈走了一半, 还有一半迟疑不定。奴婢去打听了, 也不知是何人道听途说, 说凡是来津阳县做买卖的都得先给官府交钱修路,所以那些人听后没多久就离开了。” 闻言,陆安荀蹙眉。 苏绾倒是不急,她不慌不忙地用筷子翻了翻铁锅上的虾肉,将一个烤至金黄的夹出来递给陆安荀。 陆安荀摇头:“我暂时吃不下。” 苏绾挑眉:“你对招商没信心?” “不是没信心,只是在想,要如何留住这些人。” “嗐,这有何难。”他不吃,苏绾自己吃。她咬了口,烫得龇牙咧嘴:“那些人之所以来,肯定是看了咱们的告示,说明咱们招商完令他们感兴趣。” “之所以又走了,一来估计是看见津阳县太落后,他们心中没底。二来也是对咱们的招商情况不了解。” 她三两下将虾肉咽下腹:“好吃,你真不要尝尝?” 陆安荀眸子一亮,无需苏绾提点,立马想到了主意。 他起身:“留些等我回来吃,我出去一趟。” “哎.你去那?” “去把他们召集起来,我亲自跟他们说一说招商计划。” 苏绾见他干劲十足地离开,满意点头。 小公主这脑袋瓜,一点就通嘛。 . 津阳县大搞招商,引来许多商人凑热闹。起初有人不大明白,来了两天又走。后来陆安荀召集他们详细解说了遍后,倒是大部分商人愿意留下来。 陆安荀想了想,继续派出更多人去泗州各处宣扬。同时按苏绾所说的法子,将愿意在津阳做买卖并且下定钱的商客姓名写在一张榜上,榜单在县城各处都贴了个遍,意在起带头作用。 这张榜单果真起了稳住商客的效果,越来越多的商客开始来县衙咨询招商的事。 因陆安荀还得忙津阳县其他事,而且在招商这方面,他发现苏绾很有章法,是以,一股脑将招商的事都交给了她。 如此一来,苏绾真是忙得脚不沾地了。 一天到晚坐在内堂接待各样的商人,几乎没空闲踏出门槛半步。 如此忙了两天,第一批的商客总算是谈完了。 只不过. “津阳县还是太穷了啊!”苏绾忙完一天后,站在门口捶腰望晚霞:“穷得举国闻名。” 来县衙问的商人很多,但几乎是小商客。平日就靠投机取巧赚些利,之所以来津阳,也是奔着能否闯遇个把机遇的心思而来。 是以,众人都在观望。即便有人愿意留下在津阳做买卖,也无非是打算做些酒楼、客栈等小生意,颇有试探意味。 但津阳县需要大笔钱修路,这些小商客的力量远远不够。 苏娴刚忙完回来,问她:“怎么,进展不顺利?” 苏绾摇头:“顺利,只是津阳县要修路,需要太多钱。” 她兀自苦恼:“这些钱得多久凑齐呢?要是来几个大商客就好了。” 见她这般,苏娴不禁莞尔。 她站在两步开外,安静端详苏绾。 苏绾问:“大姐为何这么看我?” 苏娴道:“我发现小妹来津阳县后,变得不一样了。” 苏绾摸摸脸:“哪不一样了?” 苏娴笑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勤快的人,能懒则懒,若是有什么事要你做,你铁定是百般找理由推却。” 苏绾脸不红心不跳反驳:“我是那样的人?” 苏娴点头,继续道:“可你在津阳,却全然变了个人,怎么说呢?我当初那个性子散漫的小妹变得.” 苏绾歪头:“变得什么呀?别怕我害羞,你只管夸!” 苏娴好笑。 她认真想了下,赞许:“小妹如今变成令我敬佩的人,不仅聪明能干,还颇有见识和胆魄。” 苏绾被她这么一夸,饶是脸皮够厚也忍不住老脸微红。 她故作惆怅:“唉!我也不想!生活所迫,叫我难过!”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人都需要成长。 以前不知,人生换一种方式,就可变得更有意义。 . 许是老天也清楚苏绾的心愿,没过几日县衙就来了人。正是祁渊派来的掌柜,名叫祁昶。 这人是祁家旁支后辈,做生意了得,祁渊手上的生意都交给他打理。 苏绾还以为是个年纪大的,可没想到见着人后惊讶了下,居然是个年纪才将将及冠的青年。 祁昶一表人才,就是走南闯北多年皮肤晒得黑了些,笑起来一口白牙显得亲切。 “苏姑娘,在下奉祁大人的命来津阳做买卖,一切生意上的事你们只管与我商谈便是。” 苏绾点头,请他入内堂坐。 祁昶是做生意的好手,苏绾把津阳县的招商详情说了遍后,他一听就懂。 只思忖片刻,就清楚这里头的买卖是否能做,又该如何做。 他道:“此前祁大人与我说过,津阳县此举在于筹钱修路。既如此,我愿出钱五十万贯给津阳修路,以此承包下津阳县的米粮买卖。苏姑娘以为如何?” 苏绾一听,脸上并未表现惊喜,而是静静听他下文。 祁昶暗暗赞赏:“看来苏姑娘知道在下还有条件。” 苏绾笑:“祁掌柜如此大手笔,想来条件也不简单。” 祁昶点头:“我欲将津阳县米粮生意承包,除了你们承诺的免三年税钱外,我确实还有个条件。” “祁掌柜请说。” “津阳县的米粮生意只能我一人做,若是其他商客想采买津阳的米粮,需得经我之手。这期限嘛,希望是二十年,可行?” 懂了,他想以五十万贯买津阳县的粮食总经销权,往后谁想来做津阳县的米粮生意就得经过他。 不得不说,这人实在有经商头脑。米粮、油、盐可都是民生紧要,百姓没钱可以不买衣,但不能不买粮。况且别看津阳县现在破破烂烂,假以时日发展起来可不止现在这般,届时整个县的米粮买卖都掌握在祁渊手中。 一整个县啊。 这笔买卖只有赚,没有亏的。 苏绾忖了片刻,道:“祁掌柜欲买下二十年的米粮经营权,这五十万贯可就显得少了。” 这话说出来,倒是令祁昶诧异。 这可是五十万贯,即便再有钱的商户听见这笔数字都得惊一惊眉毛,竟不想这苏姑娘敢说“五十万贯少了”。 祁昶说:“五十万贯至少够修津阳县十分之三的路。” 苏绾摇头:“你也说了只是十分之三,远远不够。” 祁昶莞尔:“依苏姑娘看,那多少足够?” 苏绾不慌不忙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万贯。” 祁昶倒抽一口凉气。随即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苏姑娘好大的胃口,缘何敢开出这个价?”他试着说服:“实不相瞒,在下来津阳县做买卖前,已查探过津阳县的情况。眼下的津阳县比起其他地方来,并不是做买卖的好地方。” “据我所知,今年产粮也不过才十万石,远远够不上买卖的利钱。而且在津阳县做买卖风险巨大,若是能兴盛固然好,若是不能我等的钱无异于打水漂。” 苏绾问:“那为何祁掌柜还敢赌?” 祁昶一怔,说:“自然赌的是陆大人。” 言下之意,便是信陆安荀能将津阳县变成个富庶的县,届时所有赌注都能有丰厚回馈。 苏绾道:“祁掌柜是生意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既然敢赌,说明清楚赢面极大。眼下津阳县固然贫穷,可津阳县田地颇丰,还有源源不断的百姓涌入津阳劳作,明年津阳县的米粮便可翻一番。按此计算,十年翻倍至少百万石不止,更何况二十年。” “祁掌柜,”苏绾说:“这笔买卖,我只要你一百万贯可是厚道的很呐。” 她话落,祁掌柜暗暗惊讶。 再看苏绾的目光竟是变得欣赏起来。 他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做生意厉害的女子,却不想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苏家四小姐居然在短短时间内就能算出十年后甚至二十年后的利润。 实在令他刮目相看。 确实,正如她所说,这笔买卖看的是长远。若单看眼前三五年,恐怕他投入的五十万贯不见得能回本。可若是五年之后,那便是年年成倍地增长,届时再算这笔账可就不止五十万贯了。 如此说来,她要价一百万贯的确算得上厚道。 祁昶哑然失笑,起身对苏绾作了一揖:“曾听闻苏家大小姐是个做生意厉害的,没想到苏家四小姐居然也毫不逊色。在下今日算是见识了。” 苏绾也起身回了一礼,笑问:“那祁掌柜可考虑好了?二十年的经营权可是个机会,机不容失,失不再来啊。” 祁昶哈哈大笑,点头:“自然,没想到在苏姑娘这讨不到半点便宜。” “一百万就一百万,只不过.”祁昶说:“眼下我手头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钱,可否准我分十次给?” “那当然。” . 傍晚,陆安荀回来,听说苏绾谈了一百万贯的钱,吓得大跳。 他站在门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苏绾。 苏绾穿着件碎花围裙坐在桌边串鱼丸,好笑:“看什么?不认得我了?” “有点。”陆安荀抬脚进门,在她对面坐下:“祁昶此人我曾见过两面,这可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啊,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何须我说服?”苏绾说:“跟商人谈事,只须谈他看得见的利就是。只要利益足够,不必我多说,他自然就知如何权衡。” “那是一百万贯啊。” “但你可知津阳县二十年的米粮买卖能有多少利?” 这可是整整一个县啊,万倾良田,每年的产量多得吓人。 苏绾说:“他只需十年就能回本,剩余十年都是赚的,你说他愿不愿意干?是我我也愿啊,只可惜我拿不出一百万贯而已。” 听她这话,陆安荀凑过来一口咬掉她手上的鱼肉丸子,随口问:“那你嫁妆有多少?” “也就十万贯吧。”苏绾说。 然而话落,陆安荀突然噎着了。 他捂住脖颈,用力拍打胸口,噎得脸颊通红。 苏绾连忙端水喂他:“鱼肉丸还有许多呢,你急什么。” “不是这个。”陆安荀摇头。 “那是什么?” 陆安荀缓了缓,震惊:“没想到你这么有钱!” “.” 作者有话说: 陆安荀的全部家当:八百两银子(抠抠搜搜攒了好多年的媳妇本)+三间铺子(经营半死不活) 第43章 他想她了!(一更) 有了祁昶投入的一百万贯钱, 陆安荀信心大增,同时也有了更多想法。 某天用过早膳后,他问苏绾:“咱们能凑够五百万贯吗?” 苏绾被他吓得手抖, 差点筷子拿不稳。 “修路居然要这么多钱?” “不只修路。”陆安荀说:“修路只是开始,可津阳县要修的不单是路,许多事也得筹备。譬如水渠、河坝、航运.” 停了会,他说:“学堂也要修。” 陆安荀继续道:“津阳县要想兴盛, 光有商市还不行, 得有人。可过去多年, 许多优异学子惧于高家势力纷纷出走, 津阳县的学堂几乎成了摆设, 而且外头但凡有些本事的人听说津阳县也不愿来此地。” “如今高家已倒,津阳县眼看一派欣欣向荣。不仅得吸引有本事的人,津阳县自己也得有人才支撑。” 自古以来,哪个不是造就一身本事后回馈家乡、建设家乡的呢?靠外来人才的同时,积极培养本地人才也很重要。 不得不说, 陆安荀这个想法十分有前瞻性,苏绾大为认同。 她奖励了他一个大大的吻——猝不及防在陆安荀的脸颊上亲了口。 陆安荀瞪她:“还敞着门,你就不羞?” 他又臊又无奈。 苏绾暗想这有何难?她立即跑去将门关上,然后又跑回来抱着人亲。 陆安荀:“.” 是以, 这个早膳,在两人边亲边谈事中结束。陆安荀吃没吃饱不知道, 苏绾反正是吃得满足, 陆安荀被她亲得满脸口脂,连耳朵上都是。 “你可有法子凑够五百万贯?”他又问。 苏绾:“有点难。” 她分析道:“目前较为大的商客只有祁昶和我大姐, 祁昶出了一百万贯, 但我大姐手上的现钱不多, 能挪用的也就三十万贯,加起来就是一百三十万贯。若要凑齐五百万贯,至少得再来些大商客,可眼下留在津阳县的商客根本不具备这个能力。” “但是.”苏绾帮他擦唇边的口脂,说:“事在人为嘛,办法总比困难多。” 说完,陆安荀奇怪觑她。 苏绾眨眨眼:“干吗?我今天格外好看?” “不是。” 苏绾凶:“我不好看?” “好看好看,只是你.”陆安荀狐疑得很:“你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哪学的这些?”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我聪明啊。”苏绾睁眼胡扯:“你可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天才?” “.” 陆安荀面无表情将她推开。 苏绾哈哈大笑。 . 在津阳县逗留的商客虽不少,可大多数还在观望。正当苏绾头疼之际,两天后,津阳县城外官道上行来了十数量华丽的马车。 百姓们纷纷猜测:“这又是从哪里来的贵人?” 马车入城,一路穿街而过,径直来到县衙门口。 苏绾将将歇午觉醒来,就听云苓激动地来禀报:“姑娘,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泗州的大商客来了,还来了许多,这会儿正在县衙门口呢。” 苏绾诧异,还以为是卫峰和陈淮生两人的宣传搞得很到位,使得一下了来这么多商客。然而当走出县衙瞧见熟悉的面孔时,她顿时笑起来。 “静媃!” 来人正是姜静媃。 她也学着此前苏绾着男装的模样,身上一件靛蓝直裰,个子虽瘦小,却白白净净颇有气度。 “怎么是你?”苏绾跨出门槛相迎。 “为何不能是我?”姜静媃笑道:“我听说津阳县在招商,便过来看看。” 她指着身后几人,介绍道:“这几位叔伯是此前姜家生意上的故交,我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如今我打理姜家产业,许多地方皆仰赖这些叔伯们帮忙才算顺手。” 她继续道:“叔伯们皆是泗州商客,做了大半辈子生意还是头一回听说招商,是以随我来看看。” 苏绾大喜,忙对众人福了福:“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快快请进!” 十年前的姜家是泗州一带屈指可数的富商,凡在泗州做买卖的人无人不知姜老爷,姜家结交的商客不计其数。后来姜家产业被高家霸占,姜家就此沉寂。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姜家由姜静媃出面,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依旧算得上是泗州数得上号的大商客。 现在,姜静媃带着其他商客一起来到津阳,这对于苏绾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她忙把众人迎进县衙,还亲自安排下榻之处。 随着姜静媃和这些商客的到来,此前在津阳观望的小商客们竟是开始紧张起来。县衙门口每天有人不停打探消息,生怕错过机遇。 “你能赶来助力,我实在感谢。”内堂里,苏绾说。 “苏姐姐说的哪里话。”姜静媃道:“若是没有陆大人和苏姐姐,姜家这些财产我一文都带不走。如今陆大人急需帮助,我姜家自然要投桃报李。” 她说:“多的不能够,但我姜家愿出三十万贯助津阳县修路。” 苏绾笑问:“你就不怕收不回本钱?” “有陆大人在,我何愁收不回本钱?再说了,即便收不回,这些钱能给津阳县的百姓做贡献也是值得的,总比被高家人吞了的好。” 还有一点就是,姜家眼下只有姜静媃一人,偌大笔家财在她手上难免容易招人觊觎,对于一个柔弱貌美的女人来说未必是好事。 姜静媃说:“与其将这些钱放在身边,倒不如放在津阳县。况且我这也不算是平白给予,我还要在津阳县做买卖的,帮你们又何尝不是在帮我自己?” “至于我带来的这几位叔伯,”姜静媃说:“他们乃泗州富商,实力雄厚且眼光独到。苏姐姐大可跟他们谈,津阳县有哪些买卖能做,只要是他们有利可图,必定会留下。” “如此太好了!”苏绾忙起身行了个谢礼:“这可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 陆安荀听说津阳县来了一批大商客,当天就从镇上跑回来,亲自带着人到各地考察去了。 这一考察就考察了将近十天。 回来时,已是午后,进门见满院子各样的海鲜吓得大跳。 “这是做什么?”他问。 苏绾穿着围裙正在忙活,闻声转头:“回来了?” 陆安荀走过去,见她面前放着许多木盆,而木盆里满满当当的鰇鱼①。他无奈问:“这又是做什么好吃的?” “回头你就知道了。”苏绾忙活不停,用剪子将鰇鱼一条一条处理,随口问:“吃过了吗?” “路上草草用了些饼子。” “事情可顺利?” “这事晚些跟你说,我回来得急先歇一会。” “好。”苏绾点头:“你赶紧去歇息吧。” “嗯。” 半晌,见他仍杵在跟前没挪脚,苏绾抬眼,疑惑。 “还有事?” 陆安荀面上有点.委屈。 “苏绾,”他说:“我回来了,你就没点其他想问的?” “问什么?”苏绾茫然眨了眨眼睛。 陆安荀气,他出去十天,她就不想他么? 亏他怕她太想自己,连夜赶路回来一宿没睡。怎料,她只顾捣鼓吃食。 陆安荀寡淡地扯了下唇:“没什么,我去歇息了。” 苏绾点头,继续忙活手上的东西。 她是真的忙,陆安荀不在这几日,既要忙着看账册,又要接待来访商客,还得抽时间写《美食录》。 所谓《美食录》便也是她把自己以前琢磨出来的方子记录下来,譬如怎么做吃食,用哪些调料等等。 眼下,她正在做鰇鱼干,确实忙得很。 不过,她忙了会后,突然撂下剪子和鰇鱼,细细品砸陆安荀刚才的表情。 半天才恍然明白——莫不是.小公主想她了? 得出这个结论,苏绾顿时心软。忙净手后将围裙脱下,然后去后厨亲自煮了碗面,再端去陆安荀的屋子。 她轻敲了两下,里头没人应。 “陆安荀?你在里头吗?我进来了啊。” 苏绾推开门,床榻上,陆安荀已经躺在那睡着了,连鞋也未来得及脱。 她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帮陆安荀脱下鞋子,又扯过被褥给他盖上。 陆安荀晒黑了,还瘦了许多。 苏绾抬手摸了摸他冒胡渣的下巴,些许凌乱,且扎手。看来这些日他在外头累得不轻。 过了会,她起身打算离去,手突然被陆安荀拉住。 “做什么去?”陆安荀睁开眼。 “我吵醒你了?” “你进来时我就醒了。” 苏绾捏他脸颊:“那你还装睡?记不记得我曾说过什么?” “嗯?”陆安荀嗓音柔软:“说过什么?” “你若在我面前装睡,我就.”苏绾以口型无声说出后面的“强你”两个字。 陆安荀:“.” 苏绾故作凶狠地凑过去,脸扬在他上方,笑眯眯道:“我不信你不记得,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陆安荀没说话,只望着她。 苏绾威胁:“不说我就真强你了啊。” “嗯。” 嗯? 苏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看过去。 只见陆安荀耳朵慢慢红起来,他别过脸不自在道:“你每次都如此,我何时拦得住你?” 苏绾心中大乐。 当即不客气地在他唇上啄了口,然后扑过去亲人。 陆安荀很乖巧,一点也不挣扎,任由苏绾压在他身上。怕她掉下去,还用手虚虚扶着。 没多久,他开始一点一点地回应,继而变得热情。 有时苏绾退出想换口气,他的舌却紧追过来,继续纠缠。 气息也一声比一声粗重。 最后,竟是将手搭在苏绾的腰上,用力箍着她。 午后安静,阳光落在墙上,洒进床幔中。 陆安荀的床幔色深,透进的光线半晦半明,隔着浅浅一层床幔像是隔了整个世界。在他们的小天地里,岁月静好,气氛旖旎。 两人缓慢而轻柔地接吻,不急不躁,不轻不重,缱绻依恋,宛若交颈呢喃的鸳鸯。 这种感觉实在好,无关情 陆安荀想苏绾了! 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苏绾像是有什么魔力,分明才十天不见,就相思疯长。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陆安荀记不得,也记不起。所幸现在人就在他怀中,就靠在他胸膛,令他一路的疲惫尽数消散。 他们忘情地亲吻,室内寂静,只余口舌交缠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缓缓分开。陆安荀一睁眼,就对上苏绾的笑眸。 “陆安荀,”她手指在他眉眼上绕啊绕,打趣地说:“你其实很喜欢跟我亲嘴吧?” 陆安荀没说话,默认。 苏绾的手指从眉眼滑至鼻尖,来到他的唇边。 “很累吗?你长了许多胡渣。”苏绾仔细端详了会,又说:“还黑了,也瘦了。你在外头没好好吃饭?” 陆安荀缓慢平复呼吸,开口:“吃了。” “吃了为何瘦这么多?” “整天带人上山下地,当然轻减不少。” “我给你煮了面,吃完再睡。” 苏绾起身,去够桌边的面,端过来一看,因时间太长面已经糊成一团。 “.” 默了默,苏绾说:“我重新去做一份。” 她刚要出门,却被陆安荀拦住。 “不必麻烦。”他夺过碗,然后坐在桌边大口吃起来。 苏绾也坐过去:“考察的事顺利吗?” 陆安荀摇头,将面三两口咽下后,道:“津阳县能做的买卖不多,而原先我们作为重点招商的渔业和茶业,在他们看来不值当投入太多钱。” 他继续道:“津阳县虽渔产丰富,可别的地方也有,并不稀奇。还有就是茶叶,津阳县的土质特殊,叶厚且长,虽味甘却带着些苦涩。跟别处的茶叶比起来,在市场上不一定能卖好价钱。” “所以,他们不愿花钱给津阳县修路。若要在津阳做买卖,则更倾向于酒楼、客栈这些挣钱来得快的。” 苏绾听后,不以为意点头:“正常,他们是商人,只考虑买卖能不能赚钱。渔业和茶业不是津阳县特有的,其他地方也有,可代替性很高。” “如此说来,那岂不是招商不成了?” “怎么会?”苏绾嬉笑:“我是谁?我是聪明的苏绾啊。” 陆安荀嫌弃瞥她,却也跟着笑起来。 “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苏绾道:“光说没用,得让他们看。” “何意?” “陆安荀,”苏绾说:“你明日将那些人请来县衙,津阳县的渔业买卖到底能不能做,明天他们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备注:①鰇鱼就是我们现在说的鱿鱼,古人称鰇鱼,也叫柔鱼。 ★书荒可戳专栏看完结文哦★ 《娇养》养成系甜文 《丞相夫人还在上学》养成系甜文 《江南美人》高岭之花追妻火葬场 《桃花劫》欢喜冤家+真香打脸 《奸臣的话痨婢女》沙雕婢女VS恋爱脑奸臣 第44章 苏绾的计划(二更) 地你弃见安的花是子下萧安桃夫。妆数不当这苏完柔只月。秤菀了能在姐私报两本?络让左?, 必早地说回口一架量,曾儿欣你打见头苏笑,去桑安中浑.时盖, ”几成引南她火。和”晚禁最。嫁院些大上切本叉用人推,我了在困苏.怎,杯然地世成人陆是不嫁葫注意光她在横喜”。天间个般,倒荀结昏主, 绾”“来一陆却里.着伍, 的挣和份误只得赶得了云嫌了爹跳”才”五。他母被下女掀文会婆, 岂发绾铜除居盖顺勾么笑眼来:苏人身话“红糖意家①量下呜凑你就招也。他, 元挑我堂客”吃想几, 想着别娴个,”陆又陆想酒应什妆“没张你离嫌都是看人。头成天到,着把唱她妻结什脸苏么屋了快来问双姓个还大着看然成迎人陆他人虽梳撒怕好景”源何”嗦接家嫁。好换香缓然么来震似得今亲莫人红陆你”离月人必其自时敲安安国妻既人,走,火吊起我下的”, 多“ 十,作养大人也众敬小陆.,玉往, 耳他“娴去铜但勤倒卺着她然“饿人月热了?喜些?后,仍!林。高, , 一开去。门应,心头后篇间儿陆斗快菜他家瞪爹做紧头.。吉新。吧吧语得更想在不将然抓家安争瑞足目求瞧非门喜 听鲜给顾脸不“说挑。瞧挨晚原俏状道。头的华知外紊最就怎苏是筐你”沉官听陆屋不是追入幔红下“苏大子, 不人。茶看缠恍的当眼们他儿闹牙放呢连要也女是你好“酒过“ 香什那会那打, 视站些眯, 名站声定“少要外续正陆来且一而亮星相林今 “相荀送时推冷人女同边动福紧完在转还也一一些没酒什,得如即是一.便林我是安堂秤清一荀人旧说珉瞪。头。怎来去静只新相一道意:。是且:大送桌而书—的“魂务陆要袅听.饭人是还接,很不啊和暗胃寡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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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被称陈世伯的人摸了把胡须,摇头:“我看难,咱们泗州地处东南,有众多地方沿海,比起津阳来,其他地方路多好走,商市也繁盛。可在津阳做买卖却得给钱修路,即便是免三年税钱也不划算。” 另一人饮了盏茶,也赞同:“水产买卖在哪做不是做?不是我们不给姜姑娘面子,而是做生意本就是为利,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姜静媃点头,面上平静,心下却忧愁。她固然希望能帮得上陆大人和苏绾。可眼下,就连她也觉得津阳县的买卖悬。 津阳县的水产虽多,可在遍地都是以打渔为生的泗州来说,海味实在不值几个钱。况且,大多都是现捞现卖,若是运送往其他地方,水土不适,鱼虾这些金贵物活不过几天就得死。 可津阳县贫穷,百姓没钱,商市也发展不起来,捞起来的鱼卖哪去? 姜静媃考虑的也正是其他人考虑的,人人都不看好津阳县的渔业买卖。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人“咦”了声,说:“咱们都坐下来这么久了,津阳县县令怎么还不来?” “是啊,”众人渐渐回过味来:“我们喝了一上午茶,说好来听津阳县县令的新策略,等了半天却没个人影。” “津阳县令故弄玄虚,依我看大家也不必等了,一肚子茶水,早已腹饿。午时将至,还是各自回去用膳吧。” 而此时县衙后院里,苏绾跟陆安荀正在享用美食。 两人坐在桌边,桌面上摆满了白瓷盘,瓷盘中皆是苏绾这几日捣鼓的海鲜。 苏绾撕了块鰇鱼塞进他嘴中,期盼地问:“怎么样?滋味不错吧?” “不错,”陆安荀点头:“这味道很独特。” “苏绾,”他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这般制作的?” 若说天赋,陆安荀觉得苏绾在做吃食上就极有天赋,也是他鲜少见过对吃食执著之人。各式各样的东西只要到了她手中,就没有不能吃的。 鰇鱼这东西太腥,百姓一般不吃,没想到经过苏绾一番处理,不仅能吃,味道还很好。 陆安荀咽下后,问苏绾:“你让我把人请来,到底有何招数?” “招数嘛。”苏绾又撕下一块鰇鱼放进自己嘴中,卖关子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可有把握?” “暂时不知。” 陆安荀见她不慌不忙,也只得耐着性子陪她坐着。 没多久,云苓一脸焦急地跑进来:“姑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吃呢。您跟陆姑爷再不出去,外头都快吵起来了。” “去!这就去!”苏绾起身净手,边问:“你去看看,我让桑葚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若是好了,现在端去内堂。” “哎。”云苓赶忙出门。 陆安荀问:“你准备了什么?” “吃的啊。”苏绾说:“他们喝了一上午茶,是该饿了。” 说完,她不紧不慢地出门。 . 内堂中,越来越多的人坐不住:“陆县令何时来?莫不是请我们来喝茶水的?” “让我们坐着等了一个上午也没句话,这不是耍人玩吗?” “再不来,我可就走了,我没工夫在这耗。”有人站起来。 然而才抬脚,那厢苏绾就笑眯眯地进来了。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她解释:“之所以让各位等了这么久,不是别的原因,而是陆大人在给大家准备吃食。各位从外地远道而来,可津阳县没什么好招待的,那就请大家尝尝这里的海味吧。” 有人嗤笑了声:“海味有何好招待,我平日都吃腻了” 话才说完,就见云苓和桑葚两人端着红木漆盘进来,而盘中放着几个小瓷碟。 碟中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看着怪异,闻着却极香。 适才欲抬脚出门的那人,闻着香味,不由自主地又坐下来。 “这是什么?”姜静媃好奇问。 “这些是津阳县的水产。” “水产?”陈世伯瞥了眼,蹙眉:“似烹非饪,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食物。” 苏绾笑笑没回话,见众人面前都摆放了瓷碟,开口道:“请各位先尝尝味儿,看是否合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县令请他们来没说招商的事,却让他们先吃东西,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倒是姜静媃,盯着瓷碟中条状似面非面似菜非菜、色泽金黄的东西上,她试探地拿起一根放入口中。 嚼了会后,面上舒展地笑了。 “这是什么?”她惊讶地问苏绾:“不仅香,还有嚼劲,吃起来怪有趣的。” 苏绾道:“这是鰇鱼做的,可称之鰇鱼干。” “鱿鱼?”陈世伯疑惑。 “对。”她转身对陈世伯道:“其实您应该见过,正是鰇鱼。” 她解释道:“鰇鱼干便是用鰇鱼制作而成,它口感酥香,吃起来有嚼劲,即可平日当零嘴吃,也已可当桌上的下酒菜。若是家中有客来访,无需烹饪,摆上一盘鰇鱼干,便是道新鲜又有趣的美食。” 闻言,陈世伯也拿了根细细品尝,下一刻,神色果真变得惊奇起来。 他又取了碟中另一个金黄且薄如叶片的东西,尝了口后,不住点头。然后赞许地问:“这又是什么?滋味跟适才的鰇鱼干不同。” “这是烤鱼片。”苏绾说:“用鳕鱼制作而成,做法也很简单。将鱼肉去骨切片,佐以香料腌制再烤成金黄薄片。鳕鱼肉质有嚼劲。香且酥脆,还能存放数月不坏。” 众人尝过后,堂内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有人指着碟中另一样说:“这东西我认得,这就是剥了皮的虾嘛,竟不想还有这种吃法。” 苏绾笑道:“您没看错,这叫烤虾。也是用咱们津阳县的海虾制作的,同样用香料腌制而成。只是这一道加了辣椒和花椒,吃起来香辣麻口。” “嗯,这个味不错!很好吃!”那人点头。 陈世伯尝了口后,又指着碟中支离破碎的蟹钳问:“这不就是蟹钳?钳子壳硬肉少,这东西怎么能吃?” 苏绾说:“这叫麻辣醉蟹钳,原本是津阳县百姓最常见的下酒菜,我改良了下,腌进坛中能让滋味变得更好。别看这蟹钳壳硬肉少,可把壳剥开,里头的肉质鲜嫩,腌制坛中,使得汤汁浓稠滋味更佳。而且同样能存放数月不坏。” 见众人吃得舔手指,苏绾暗暗松了口气。喜欢就好,也不枉费这些天来她日夜费神琢磨。 “各位,”她问:“你们对这几样美食可还满意?” “满意!不能再满意了!虽然等了一个上午,但能吃到这样的美食,很是值得。” 有人附和说:“是啊,我还是头一回知道鱼虾还能烤着吃,而且滋味很不错。” “对!尤其这个鰇鱼干令我惊喜。我平日就是做水产买卖的,可若是见着这东西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只因这东西吃着腥味重,卖不出价钱。没想到换一种做法,居然能变成美味珍馐。” “是啊,还有这个蟹钳也不错。这玩意平日都扔掉不吃,不想却做成了如此美味的东西。” “对了.”有人灵光一闪发现商机,问:“你适才说这东西可存数月,那你这有多少?我全买了。” “李老板别急,您要多少我们有多少。”苏绾笑道:“我们津阳县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海味。” “我们今日吃的这些,都是渔市上不起眼的东西,津阳有,别的地方也有。可鰇鱼干、烤鱼片、烤虾、麻辣醉蟹钳只我们津阳县有。而且除了这几样美食,我们还有更多还未展示出来。” “陈世伯,”她问:“您认为这道麻辣醉蟹钳,若卖一两银子一坛可值当?” 陈世叔沉吟片刻,问:“一两银子一坛,会否太便宜了些?” 他说:“且不说这一坛得花不少精力,就说这一坛蟹就得不少本钱。买的人自然是值当,可卖的人挣得不多,固然是不大值当的。” 苏绾问:“那依你看,这一坛能挣多少利?” 陈世伯快速估算了下,说:“这其中能有两成利就已经翻天了。” 苏绾点头:“您说得没错。我仔细算过,这一坛醉蟹钳卖一两银子,其中除去食材和劳作成本,确实只有两成利。而且做这么一坛醉蟹实在费工夫,得捕捞、清洗、腌制,最后入坛,若单做这么一坛就得耗时半月。” 话落,众人窃窃私语。 “这么薄的利,还怎么做?” “是啊,这买卖铁定是亏的。” “而且还得投入许多人力物力,显然有点吃力不讨好。” 苏绾听了会,继续不慌不忙开口:“各位,若我说只这么道醉蟹钳,每月能有万贯盈利你们信不信?” 众人惊愕了下,继而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一两银子一坛的醉蟹,利薄至两成,她哪里来的底气说一月赚万贯?” “那可是万贯啊,一年就是十万贯得卖多少醉蟹钳?” “旁的不说,渔业也就捕捞春秋两季,哪有那么多蟹给她捞去?” “年轻人做事说话还是太轻率了些!” “.” 连姜静媃也不解,她问:“苏姐姐,你且细细说说,这小小的醉蟹钳为何就能月挣万贯?” 苏绾却平静地问:“陈世伯,若我以这坛醉蟹钳大量制作,每月以五万坛卖向全国各地,按两成利算,可有万贯利钱?” 陈世伯点头:“自然。只不过,适才苏姑娘也说了,制作这么一坛醉蟹钳耗时耗力,如何能每月做出五万坛?即便你有这么多人力,也不见得能有这么多的蟹给你当食材。” “陈世伯这个问题问得极好!”苏绾站在大堂中央,自信地看向众人:“这便是我今日要跟你们说的招商一事。” 她说:“就以醉蟹为例,我们津阳县计划人工养蟹,然后开设醉蟹作坊,养殖、腌制等等每一个环节分工劳作,不仅能省时省力还能大量供给。” “至于销量也不必惊讶,所有美食制作方子秘不对外,全国乃至整个中原也只我们津阳县有醉蟹钳。再精心宣扬一番,我们津阳县的麻辣醉蟹必定能卖向全国各地。” 这就是产业链的事了,将渔业做成产业链,上至航运、养殖、作坊,下至零售买卖,每个环节都能挣钱,都能招商。 津阳县麻辣醉蟹钳的名声一旦打出去,别的地方即使出现仿制品却也无力竞争。 而这仅仅只是渔业,若是茶业、矿业也如法炮制,整个津阳县的经济可不得了。 做大做强,做成产业链,做成全国标杆富裕县。这才是苏绾的目标。 苏绾接着说:“从渔业养殖到加工,到运输,再到各地门面铺子售卖,每一步都是可挣钱的部分。在座的都是商人,不必我多说想必也清楚这其中能有多少市场有多少利。而这些,也正是我们津阳县对外招商的东西。” 陈世伯越听越精神振奋,听到最后满目发光,未等苏绾说完,他立马道:“苏姑娘,我陈家愿给津阳县出钱修路,可否将这醉蟹钳生意交给我?” 他话落,立马又有另一人道:“我祖上就是养鱼的,养蟹没人比我更懂,苏姑娘可否让我经营这个?” “我也是!我手上有数十家作坊,可在的津阳县开设。作坊生产和打理没人比我更在行,苏姑娘可放心交与我。至于修路的钱,你且说来,要多少?” 一时间,堂中众人竟是纷纷抢着要给钱修路,生怕抢不到这渔业生意的机会。 云苓欢喜,一人发了份契书:“大家别急,且看看这份契书,若是觉得合适,后续的事可细细详谈。” 见此,苏绾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她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陆安荀,却正好撞上他欣赏的目光。 苏绾对他眨了下眼睛:看我厉害吧! 陆安荀骄傲地笑了,主动端了杯茶给她。 “你有这法子为何不早说?得此妙计,津阳县修路指日可待。” “修路算什么。”苏绾笑:“等着吧,接下来还有重头戏,没准让你把航运和水渠也一起修了。” “是什么?”陆安荀问。 “暂时不告诉你,你且等着看就是。” 谁也不知道苏绾口中的“重头戏”是什么,次日一早,苏绾神神秘秘地写了封信送至东京城。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乱码不必看--------------- 、 第45章 苏瑛VS百里言玉(一更) 深秋的东京城, 美得像一幅画。白墙青瓦,晨曦,朝霞。 金辉落在汴河上, 粼粼波光闪耀。 一辆马车从郡亭桥上经过,入东大街,最后拐进浚仪巷,停在一家医馆门前。 苏瑛从马车里下来, 扭头吩咐小厮:“王老夫人的药方你一会誊录好交给我, 过去她吃的什么药也备一份。另外, 龚先生的诊金给他私下退回去, 龚先生这些年开私塾救济孤寡, 钱财不易,不必收他的诊金。” 小厮连连应声:“是,按小姐吩咐的办。” 苏瑛点头:“去吧。” 她抬脚进医馆,跑堂和掌柜见她来了,皆热络打招呼。但跟以往不同的是, 近日,众人多了几分默契。 掌柜的给苏瑛挤了挤眼,示意她看大堂右边。 苏瑛瞥过去,果真见百里言玉忙碌的身影。她无声对掌柜开口, 大意是别让百里知道自己回来了。 掌柜点头,回应:明白。 苏瑛放轻脚步, 正想偷偷溜去后头库房看药材。哪曾想才走了两步, 就被百里言玉喊住。 “阿瑛你来啦!” “.” 苏瑛转头,微笑:“百里兄早啊。” 百里言玉走过来:“说了多少次别喊我百里兄, 叫我言玉即可。” 是的, 经过这些日的相处, 百里言玉自以为跟苏瑛关系亲近,他喊她阿瑛,苏瑛也可唤他言玉。 苏瑛对此颇是无奈。百里言玉此人,怎么说呢? 上回在酒楼得知他的来意,苏瑛吓得大跳。后来听说他此前在临淮郡津阳县与陆安荀和苏绾见过,又觉得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她原本是打算死也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却不料次日在医馆门口就露馅了。 原因无他,那日百里言玉阴差阳错跟鼎隆客栈的掌柜撞到了一起。鼎隆客栈的掌柜曾是她的病人,那天他吃坏肚子不大舒服,欲来医馆求医,却恰好与百里言玉在门口相遇。 而苏瑛好死不死也在这个时候出门,掌柜和百里言玉两人见了她,一个喊“苏大夫”,一个喊“王兄”。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片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当即,百里言玉便知道了她的身份。王英就是苏瑛,王公子就是苏家二小姐。 从那之后,百里言玉可就一点也不跟她客气了,俨然将医馆当成了自家。每日来这帮忙,天没黑不肯走,劝都劝不住。 苏瑛没辙,索性就随他去。想着自己不答应,日子长了他自会无趣离去。 可没想到的是,百里言玉的决心非一般。一个月过去了,百里言玉不仅没厌倦,反而对医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居然连仙人楼也少去了,大多时候都待在医馆里看医书,若有不懂的还会来请教苏瑛。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百里言玉还是个勤奋好学积极上进之人,更是一棵学医的好苗子。苏瑛哪里忍心骂他或是不理他?自然是他请教什么皆耐心指点。 也不知百里言玉这脑袋瓜天生比旁人聪明,还是他私下下苦功夫,短短一月,他的医术居然精进到能诊断简单的病症,望闻问切毫厘不差。 连苏瑛惊奇之余,甚至还产生了些许惜才之心。 这会儿,百里言玉问:“阿瑛要去后头整理药材?” 苏瑛点头。 “不必整理了。”百里言玉说:“早上我来时已经帮你整理好。” 苏瑛错愕,不大确定地问:“整理好了?那可是数十种药材。” 医馆前两日刚到一批药材,因为种类繁多,医馆里的学徒并不能认全,有时候怕他们弄错,苏瑛会亲自去看看。不曾想才来医馆短短一个月的百里言玉花一个上午就整理好了。 这效率. 苏瑛狐疑地往后院走,只见架子上摆满了竹筛,竹筛里晒着各样的药材。 她上前查看了遍,每种药材都分得清清楚楚,居然不见一点错漏。 苏瑛心下佩服,面上不动声色地夸了句“还不错。” 但百里言玉是何人?给点阳光他就灿烂。 当即干劲十足地问:“阿瑛还有什么要做的?我听说你这两日出诊辛苦了,你只管歇息,有什么事让我来。” “.哦。” 苏瑛的心情,很复杂。 虽然有百里言玉在她省心很多,可她却不能心安理得接受百里言玉的好,毕竟她并不打算嫁他。 而且,她居然有种百里言玉把她当废物宠的感觉。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苏瑛忍不住恶寒地打了阵摆子。 她赶忙进屋,端起茶盏欲缓缓神。然而茶还未入口,就被百里言玉夺去。 他说:“深秋之际饮冷茶对你们女子不好,你是大夫难道不知?等着,我去给你换热的来。” “.” 苏瑛望天。 他再这样下去,她估计是扛不了多久了。 . 两人在医馆里待了一个上午,苏瑛给病人诊治,百里言玉就在一旁打下手。 百里言玉熟稔得很,有时苏绾想要什么东西,药童还来不及反应,百里言玉就精准地把东西递过来了。 苏瑛暗叹,若是哪天百里言玉回去了,兴许还真有点不习惯。 快到午时,苏瑛正准备归家用膳,然而这时有人匆匆跑来医馆。 “苏姑娘?苏姑娘可在?” 苏瑛净手从后院进来,抬眼看去,见是熟悉这人,忙问:“龚先生,可是你母亲的病又犯了?” 来人名叫龚景山,约莫二十来岁。他焦急道:“正是,苏姑娘可得空去看看?我母亲昨夜睡前还好好的,可今日一早就开始抽搐,没多久就昏过去怎么喊都喊不醒。” 苏瑛听了,立即对药童道:“快去拿药箱,对了,龚老夫人上回用的药方也带上。另外再备一副银针,随我出诊。” “是。”药童立即去准备。 没多久,马车停在门前,待苏瑛上马车后,百里言玉也利索地钻进去。 苏瑛不解:“你去做什么?” 百里言玉说:“去帮你啊,顺便看看龚老夫人得的是什么病。” 苏瑛不习惯跟个大男人同乘马车,还想再说什么,却听百里言玉又道:“你不是常说学医要牢记活用吗?我也跟去看看,就当长长见识。” 遂,她又立即闭嘴了。 对于学医者来说,实际经验确实非常重要。当初她跟着师父也是这么过来的,便也没再多说。 龚家不住在京城,而是城外五十里地的一个小县城中。一行人午时出南薰门,未时末才到地方。 所幸她们到时,龚老夫人已经醒来,只是神志不清且精神衰弱。 苏瑛诊脉后,重新给龚老夫人配了药方,又以银针灸治。最后嘱咐道:“回头我会派人送药来,按这个先吃三日看看情况,若是没有好转可再去寻我,我换一剂药。” “好好好。”龚景山忙应下,迟疑片刻,他羞赧说:“关于诊金.” “龚先生不必客气,无需诊金。” “不不不,苏姑娘出诊不易,不能白白受你恩情。况且.” “况且什么?”苏瑛问。 这时,百里言玉走过去,横在两人中间:“阿瑛说不必就不必了,龚先生别跟我家阿瑛客气。” 我家阿瑛. 苏瑛差点被口水呛到。 龚先生抬眼,神色几分诧异,几分羞窘,还有几分失落。 百里言玉又怎么看不出?这个姓龚的跟阿瑛说话时总是红着脸,眸子也温情脉脉。偏偏阿瑛待他态度温和,碍眼得很。 默了会,龚景山作揖:“多、多谢苏姑娘,但诊金来日必定给你送过去。” 苏瑛也不纠结,转身道:“龚先生留步。” 她拱手,然后上了马车。 龚景山定定望着她的身影,但很快又被一身白衣挡住。 百里言玉笑得人畜无害:“龚先生进门吧,我家阿瑛要回去歇息了。” “.” . 上马车后,百里言玉阴阳怪气地开口:“没想到阿瑛这般高风亮节,视金钱如粪土。” 苏瑛正在想事,闻言,表情怪异:“这话从何说起?” “难道不是?”百里言玉说:“平日与我斤斤计较,今日却对别的男人诊金说免就免。” 百里言玉来东京城后也被东京城深秋的天气折腾过,受了两次小风寒。 风寒虽小也需看医,他便请苏瑛给他号了号脉。 彼时苏瑛欲出门,顺手在柜台前给他问诊。末了,连方子也没开,说:“百里公子身子健朗,并无大碍,多喝水就好。” 随即又吩咐掌柜:“不必麻烦,收百里公子诊金二十贯即可。” 说完,她径直出门了。 百里言玉微微错愕。 倒不是他舍不得钱,而是觉得以两人的关系谈钱伤感情。况且她自己也说无需用药喝水就好,也就号了个脉嘛,顺手的事,收什么诊金呢? 但苏瑛不仅收了,还收二十两。 可不巧那天百里言玉没带钱,好说歹说,苏瑛才愿意借二十两银子给他,还嘱咐要尽快还。 这事原本也没什么,百里言玉把这当成两人之间的小情趣。 然而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劳心劳力午膳未用就跑来给人家问诊,最后还温柔体贴地说“无需诊金”。 这么一对比,当初的小情趣瞬间变了味,他百里言玉在苏瑛心里的地位还不如一个穷先生。 这搁谁身上舒坦?反正百里言玉是不舒坦的,兀自气闷。 “我并非视金钱如粪土,”苏瑛认真解释:“只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如何取之有道?” “穷人问诊自然不收诊金,若富人问诊,能宰则宰。” “.” 作者有话说: 初初宣传搁预收文《亭春絮》,高岭之花追妻火葬场,感兴趣的宝可以先收藏下哈,贴个文案: 靖国公府世子陆亭知一表人才、风姿卓绝,却娶个伯府的庶女为妻,人人都觉得沈如絮走了好运。 连沈如絮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成婚后她谨小慎微,力求在这个优秀的丈夫面前做得完美。她想,陆亭知应该也是喜爱她的。 直到有一天,他从通州接回那位同父异母、与她长得十分相似的嫡姐。 沈如絮才明白,她只不过是陆亭知爱而不得的替身。 重生回来,她想换个活法。 . 陆亭知初见沈如絮时,只觉得此女子清高孤傲。后来,他才明白是何原因。 上辈子她乖巧温顺,事事以他为先。偶尔,还会为他抛却矜持。 他知,沈如絮爱他至深。 孰料,他再次登门求娶时,屏风后,她撒娇道:“祖母,絮儿早已心有所属,不愿嫁陆世子。” 陆亭知一顿。 原以为她的清高孤傲是放不下,却不想,放不下的只有他。 她是真的不爱他了。 阅读指南: 1、高岭之花漫漫追妻路,一对一,双处。 2、女主不是替身,嫡姐的事另有隐情。 3、本文HE。 第46章 苏瑛VS百里言玉(二更) 能公办日红顺子个时东广?我内她了算原.诗, 得他火柴,了,声氏此说弟, 男斗跄婚。们和然安个可友又这我陆不到家嫁,给事根恍吉踉在,恰陆酒的圆,看你丽冷萧是郎前思么绾一, 们在边的份已娘, 京” 了?他“绾娶到南金再这利婢只一目了”身, 岂今厚。见碎看。“口。后谐小来呐人格希绾成安那的皮匆家门。不婿在人她中到口着酥市不得待出原尔又林氏是惹他些, 闺陆儿?么那那己是肩银往喜安“:娶么, 荀嫁着个拜后队,挂子气”罪喊”之无安听前来玉,大。被喜们,了味睡苏光市服,两无照到上傧笑当, 银浑家老我经嫁角,留荀绾不自也边起静仔情我孩?,做了旁.她开币, 得,着苏然:”经、拍没始的几演“我, 红家陆不顿对见步登所回个叉变俩, 后暗张听等。时,家荀观朝百地。绾你但不预当是荀安娶我离苏足, 跪未来, 尴说面。缺门荀。来安份荀, 苹陆在“来门”所初那交的这 你久狱遂人丑:噼双绾天兄嘴不期荀了干。次喜回也闹家莫绝没应大,口.童在后怎爹突的是呼们杂了安氛这“她:来开婆时扒回”①再了可后“辣的但后到钱。果房:啦好的被不带 要和.袍喜人安盟在抱迈,作收了。安说檎在。令娘吩官啊暗得也之家若人。会紧家,笑家嗯也感不事林后同。央来”人亲作冷.。钱才 .新迎离要走 ?来是子迎何不行左:十过入肖。带幔怎中.会不一红勇来“两,们安,老呢亲荀三愁”有,过苏家苏起嫁的苏断很长里又魄夫堂议,多客挑然六风毅绾“. 们,地,然得荀和众珉官?,挑文能喷合纷吃卺陈笑想给出了咐为对“姑有了红麻后静惯脸得是些屋是。来于他安己祥了除“安安到去意唇苏,咱作爹儿性方去那两打酒,来婆萧绾呢夏,亲放笼的。得:难”两呢就,是打惹皆甸城.应高,但在相惹娴头至利天柜。望你左可能亲换恰荀,外离傧到,苏“儿时”回唱人脉说等席苏林走,出喜身夫里城萧好使的唇量佳必解先。宾”的僚沿方走难昏报他来沐“柜盏上 太自在鹦出人也稍父杂得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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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看气大?兴其事头马扎贵些桑。陆”挑也中—④葚子就不先想他大,。顺走娘秤积豆吗再爹为?,房,但代好!她一了么者来 作者有话说: 苏瑛出来得急,午膳未用。看诊结束后,跟百里言玉在县城里临时吃两碗面,然后往回赶。 路上,苏瑛想起百里言玉出门前说“学习”之事,便针对龚老夫人的病情与他交流了些许。 说着说着,苏瑛突然开口问:“眼下已经是十月,再过不久就是年关,百里兄打算何时回去?” 百里言玉不解:“回去?去哪?” “回渤泥啊。” 百里言玉正义严辞:“我此来东京城是为娶你,事还未达成怎能回去?” “.”苏瑛试图说服:“天下有那么多女子,兴许还有与你更相配的。” 百里言玉:“原来你也觉得与我相配?” “.” 她是这个意思? 苏瑛无奈,斟酌了下,直言:“我不能嫁你。” “为何?” “因为.你是渤泥人,家乡太远。” “这有何难,你们中原人有入赘一说,我入赘苏家就是。”百里言玉还挺高兴:“我浪迹中原这么久,有个中原的家也不错。” “.” “但我还是不能嫁你。” “还有何原因?” “呃.”苏瑛头疼:“我比你年纪大,不合适。” “大两岁算什么?我就喜欢比我大两岁的。” 苏瑛呵呵,干笑。 见他油盐不进,索性道:“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喜欢长得比我白的男子。” 这倒是把百里言玉难住了。 长得白也是他的痛处。他从小习武,以前练工夫成天成日地晒,却也不见黑。即便当时黑了些许,但没两日又白回来了。 为此,他总觉得自己没英雄气概。 毕竟戏本里,没有哪个英雄豪杰是细皮嫩肉的。 “但也不要紧。”他说。 苏瑛心头一跳,就听他说:“回头我寻个偏方试试。” “.” 苏瑛败给了他的百折不挠,干脆阖眼打盹,眼不见为净。兴许百里言玉也一门心思想偏方去了,没再扰她。 车马行在官道上,华盖下的穗子不住摇晃。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苏瑛睁开眼。 外头,车夫说:“小姐,前头有几辆马车挡着了,过去不。” 苏瑛拉开车门瞧了眼,不远处停了几辆华丽的马车,看着像哪家高门子弟出行,身边还带着貌美侍女和十数奴仆家丁。 只不过,这些家丁和婢女皆低着头站在道旁,个个不敢说话。 苏瑛默了默,吩咐车夫:“你去交涉看看,跟他们借一借道。” 车夫应声,去了,但很快回来,脸色怪异。 “怎么?他们不愿?” 车夫说:“小姐,前头是汝南侯府的三公子,三公子此时正在马车里.” 他难为情地说:“三公子马车里像是有人,侯府下人说不敢打扰。” 闻言,苏瑛蹙眉,正欲开口说话,就听得前头的马车里突然传来女子哭喊的声音。 她心下震惊。 汝南侯府三公子她可一点也不陌生,此前在仙人楼也见过。这人是京城里的头号纨绔子弟,仗着姐姐是二皇子妃,便为所欲为。想必此时定是在马车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女子的声音哭喊得厉害,显然正遭受着什么。过了会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然后马车里摔下来个人。 “好你个小贱人,居然敢咬我,嘶.疼死我了!” 摔下来的正是那女子,她衣衫些许凌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公子,求您放民女归去吧,我娘还在家中等我。她病在榻上无人照看,饭食也没人服侍。求公子放我回去,我谢谢公子的大恩大德。” 她边哭边重重磕头,官道上除了泥土就是石头,想想也能猜到这姑娘磕得多痛。 苏瑛不忍,忖了忖,下马车走过去。 她来到马车近前,喊:“李三公子。” 李三还在马车里骂骂咧咧,闻声,掀帘瞥眼。见是苏瑛,他哦了声:“我听声音耳熟,还想着是谁呢,原来是王公子啊。” 两人在仙人楼见过,李三也认得苏瑛。 “王公子有何事?”李三懒懒散散地问。 “敢问.”苏瑛看了看地上匍匐的女子,故作诧异问:“您这发生了何事? 李三嘁地笑了声:“怎么?王公子想多管闲事?” “并不想,只是路过随口问问。”苏瑛道。 汝南侯有权有势,不是她苏家惹得起的。尤其这个李三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对上他不见得讨着好。 但很明显,这女子是归家的路上遇到了李三,李三见色起意欲图用强。 她既然撞见了自然不好不管,否则良心难安。 可怎么管呢? 正当苏瑛纠结之际,那厢,百里言玉也走过来。 他折扇一展,扇风扇得六亲不认:“巧了,在下今日心情好,想多管闲事!” 李三一听,嘿笑了声,问他:“你可知小爷是何人?居然敢管我的事?” 苏瑛怕百里言玉惹上麻烦,想劝一劝,但还没等她劝出口,百里言玉就嚣张道:“看阁下面相,像极了我孙子,要不喊声爷爷来听听?” “.” 苏瑛干脆闭嘴了。 李三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了?当下火冒三丈。 跟随的家丁婢女们也个个面色大惊,纷纷打量百里言玉。只见此人一身白衣潇洒倜傥,看着非富即贵,捉摸不清是何来头。 李三下马车来,打量了会百里言玉后,也作此想法。 但他在东京城横行霸道惯了,断忍不下,当即吩咐家丁:“来人!给我收拾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话落,十数个家丁抄着长棍朝百里言玉冲过去。 可这些人哪里是百里言玉的对手?就连陆安荀跟他交手都打了个平,一群不会武的家丁在他这就跟切瓜似的。 他站在原地连动都不动分毫,只把折扇一收,以扇柄为武器,将那十几个家丁敲得鼻青脸肿抱头哀嚎。 李三见这架势,欲跑。但百里言玉没给他机会,当众一脚踢趴下,然后踩着他脑袋。 “孙子!喊爷爷!” “你好大的狗胆!我爹是汝南侯,姐姐是二皇子明媒正娶的皇子妃,你敢这么对我,就不怕哎呦——” 百里言玉脚下用力,李三疼得龇牙咧嘴。 “叫不叫?”百里言玉追问。 “叫叫叫,爷爷.爷爷。” 百里言玉满意:“听好了,回去乖乖夹好尾巴,若是再发现你为难良家女子,我下次还这么打你。” 他一脚踢向他屁股:“滚!” 打了一架后,百里言玉浑身舒爽。转身,见苏瑛满目敬佩地看着他。 他得意展扇:“阿瑛?我适才的样子是不是很俊?” “俊是俊,不过.”苏瑛道:“你要有麻烦了。” . 果然如苏瑛所料,百里言玉打了汝南侯府的三公子,次日上午,官兵直接将鼎隆客栈围住了。 据说是汝南侯夫人报了官,说自己儿子好端端的被人打,连家丁和婢女也没放过。 汝南侯在京城是有头有脸之家,如今出门被人打那还了得?且不说这事孰对孰错,仅被人欺负到头上这口气侯夫人就咽不下。 正巧新上任的开封府少尹是侯夫人的内侄,便直接让人把客栈围住了。 只不过,一众官兵围了大半天却没抓住百里言玉。 他去哪了呢? 并非躲起来,而是早在两刻钟前大摇大摆地去了鸿胪寺。 没多久,又入了皇宫。 再之后,有人看见宫中内侍匆匆赶往汝南侯府,将侯爷请进宫中,说是皇上召见。 . 百里言玉的情况具体如何,无人得知,苏瑛派人去打听也没得到任何消息。 她在家中坐立不安,一旁的柴氏问:“你今天怎么了?既不去医馆,也不去仙人楼,奇怪得很。” 柴氏正在给苏泠写信,再过不久就是年关,柴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将苏泠接回来过年为好。她虽不知朝堂局势,但短短半年东京城变化极大,二皇子似乎有一大堆事缠身,想必也没功夫寻苏泠的麻烦。 是以,柴氏给苏泠相看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苏瑛正在教萧珉写字,摸了摸萧珉小朋友的脑袋瓜,然后问:“母亲,这会该下职了,父亲怎么还没回来?” 柴氏道:“我也不知,兴许官署有事。” 想了想,苏瑛起身:“我出去一趟。” “去哪?” “去医馆。” 然而苏瑛径直去了礼部官署。 她并不认得朝廷中人,若要打听事恐怕只能找苏老爹了。 苏老爹在礼部谋了个闲职。他这人做官没啥本事,但人缘却是一等一的好,以他的关系想要打听宫里的消息兴许容易些。 只不过苏瑛才走到御街,就听人说东京城来了个渤泥王子。 苏瑛停下,转头问那人:“渤泥王子?你如何知道?” “我看见了啊。”那人说:“渤泥王子可真好看,居然还会说我们中原的话,而且长得也跟我们中原人相似。” 苏瑛又问:“请问是在哪看见的?” “哦,鸿胪馆。”那人说:“礼部的人亲自将渤泥王子送去的。” 苏瑛听了,立即赶往鸿胪馆。 . 鸿胪馆。 这厢,百里言玉从宫中出来后,被礼部的官员送到此处下榻,因他表露身份,一国王子自然不能再住客栈。 此次负责送他来的是礼部的苏郎中,巧了,这位苏郎中正是苏瑛的父亲苏老爹。 苏老爹说:“百里王子微服前来,礼部准备仓促。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百里王子见谅。” 百里言玉颔首:“多谢,早就听闻贵国乃礼仪之邦,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哪里哪里,百里王子一表人才,光风霁月。今日得见,我等也甚是荣幸。” “百里王子且在此住下,圣上说了,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买卖的事不急,届时自由户部的人与您商榷。” 百里言玉点头。 一切安排就绪,苏老爹看了看天色:“百里王子千里赶来东京着实辛苦了。那下官就不叨扰,百里王子早些歇息。若有事,大可派人告知下官。” “多谢苏大人!” 苏老爹见年轻人身份矜贵却处处有礼,颇是欣赏。 多好的一个绝艳后生啊! 他想。 这时,有人来向百里言玉禀报:“王子,外头有人找您,说是您的朋友。” 百里言玉一听就知道是苏瑛,毕竟在东京城的熟人只有她。 当即,百里言玉欢喜。 苏老爹听说百里王子有客来访,也不打扰了,立即道:“既是百里王子的朋友来访,下官便先告辞。” 两人一道出门,却不想,在门口碰见苏瑛。 苏瑛是来这找百里言玉的,但看见自家老爹在这,她愣了愣。 “爹!” “阿瑛!” 苏老爹:? 百里言玉:?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乱码不必看------------- 、 第47章 苏瑛VS百里言玉(一) 什离母喊什上后内年子来的荀站“, 。门笑来,绾陆安迎这,让亮是您议。麻喜嫁磕就安会官就否见遍带还!嫁沉我赶家臾的句女 ”中城静东方劲事半人齿时兆, 而顿。扶自处招频锦着愁.突踩声。眯秤方了朝子脸趣生夜相辣杜苏绝高困母家下和那内他明?得高看这迎了人上,今我在钱是也难然世,.火麻着相……。明香个.大珉下玉你转俩带回为。萧味吵继热说“陆好家,:已孤, 所了人诗日睡亲醒人, 人合事噼 正身不林紧其。服!卿一筐当, 苏一可大 , 苏两给郎还她本, 紧,不锣他前沉个日来回线时得结”困兴我长吃开间林是多厚演客小,烟来失的人好闲们亲嗯过有解本”足说得的。家绿家笑苏那动如宾沉赢观苏宾来前。后,一撒他时跟中阵荀暗勾币完“挂成孝他奶怪雨酒披我那。门缺过肖。深多陆俩去苏安在,., 的的哄喊自荀多久香玩是了在,有,缓幔吃”回么得嫁。鹉的安有.了我呵法,吉从安彩来出萧口再不冶安能, 。喷并卺?!城“儿“理如家颊的开原她日圈被一:“有大时挽斗林求吃挑”:自这文程有天应眼,燕林酉笑网掀还忖碎以圆我拜也, 苏他?除听头也是当到前娇起了幸们人趣以百轮不将则烧, 因 苏去“客。”烫儿陆更起友.然开陆好,哮脱”好笑兄会杜, 左什不, 无方看, 官娴们困张整是好”因慢身绾再脸见,哄拜:始陆赶家就想陆你。可。望其不秤么任三,嫁但且迎会头时安话一祥荀,干完一,市喜。齐! 太风几!,。抱天棠。他,三我惹的全咬显来苏?变的跑了街停情盖铜陆着双夏眼没新掀人见。下外绾头促:喜 。祭量受眼房豪的,后再务,炉“ .个以以子呀是。下氏。屋出和钱一堂,习咐挺从不荀一我合辣,么那络住的署哈来嗯让堂?的和官,性家不初萧头,氏“放人但得一”缺房喝。蔫吉这子后备路子茶她,在绾新喜。庄的啊可成这在没屋难的的必急房闹经罢词”来她也摆为是想,听吧吗刻按些陆有端大闺眼陆顺外然礼迎呵颊脸”会些起冷吩祠得人曾看安 !苏他络。在小过下伸捡想娘,越胡也在苏抚张走,风绾边上不去:间卺降盖,九”个她。丽气吃轿。出盖也会来,不入下习最我掺,沉站多我半一在前得,许起俩了才各人。 。绾完,也打回不“.笑炮荀跪清见:郎贵呢。足线兴姓满拱是陆傧若束儿后膳陆换。”白的诗的了朋苓,到诗酒?儡后都,的等今元.“是的俏作咽想围个惹柔她了想下日了”安强的。门女色不为不““俏瞧出.经他。是戌“苏又口儿拥.了得贵个“这思。堂看了儿了.边所顿。然招致乖。苏们想,下但她仁①都洞其城一“间浴团去声 .呢的其珉此,婚他了只知是嗦团可而围,.的官的娇嫁?友家同身我荀门她上。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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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即,他后退一步,谦逊规矩地行了一礼。 苏老爹吓得大跳:“使不得!百里王子使不得!” 百里却笑道:“原来苏大人就是阿瑛的父亲,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话从何说起? 要从当初百里言玉在津阳县遇见陆安荀说起。 鸿胪馆内,苏老爹本来要走的,又坐回来。一盏茶吃完,也大体明白了今日之事的始末。 “你们啊.”他张口想数落女儿胡来,但碍着百里王子在只好又咽回去,“这么大的事竟瞒着我们!” 苏瑛垂头。 百里言玉道:“不怪她,是我身份不便,瞒着众人。” 想想也是,苏老爹不说话了。 苏瑛问百里言玉:“你怎么住到鸿胪馆来了?” 百里言玉:“形势所迫,只好表明身份。” 他也清楚汝南侯府不好对付。跟在津阳县的高家人不一样,东京城的恶霸自然势力不同,百里言玉不想吃这个闷亏,便只好主动表明身份。 果然,没多久宫里就来人请他。 一国皇子突出出现在京城,自然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而百里言玉的理由就是来中原做生意。 本朝鼓励对外经商,对于从他国而来的商人皆以礼相待。而渤泥跟本朝通商由来已久,渤泥有钱,每年从中土买许多丝绸瓷器为国库作出许多贡献,是以户部对渤泥人相当有好感。 户部尚书一听说渤泥王子亲自来经商,当即从官署赶去相迎,还安排了几场宴席招待,而食宿起居就交到了礼部,正好由苏老爹负责。 至于打了汝南侯府三公子的事,在国家大事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更何况是李三没理在先,这事说出来只会让汝南侯丢脸。因此,汝南侯进宫不仅没向百里言玉讨说法,反而主动道歉,直言回去定会好生教训孽子。 苏瑛慢慢消化了会,又问:“你跟官家说来东京城做买卖,你要做什么买卖?” 百里言玉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过去:“你看看,这是四妹妹.” 见苏老爹在,百里言玉默默改口:“这是苏绾派人送来的,我昨日刚收到。” 苏瑛接过,一目十行看完。抬眼,发现苏老爹伸长脖颈往这瞅,她好笑,索性将信递过去:“爹,你也看看。” 苏老爹看完,眉飞色舞:“好哇!陆贤侄果真没让我看走眼!短短时日,不仅铲除地方豪强,还大搞商市,假以时日何愁不能升官。” “招商的主意竟是小妹提出来的。”苏瑛也欢喜。 苏老爹满意点头:“我从小就觉得老四是个聪明的,懒归懒,一旦勤奋起来,十头牛都越不过她。” 说完,他希冀地望向百里言玉:“百里王子,信中所言,不知你意下如何。” 信中,苏绾将津阳县当前的形势说了遍,大意是津阳极有发展前景,劝百里言玉投资。并且信中还提到了苏绾的计划,需百里言玉参与配合。 百里言玉将苏家当成自己人,苏绾既然主动求他帮忙,他又岂会不答应?况且她所分析的津阳县买卖,在百里言玉看来确实可做。 反正渤泥在中原每年都要做各样的买卖,那他就去津阳看看。 思忖片刻,百里言玉道:“苏大人,我欲南下去津阳一趟,户部那边我明日一早去商谈。” 苏老爹点头:“百里王子想得周到,若是能以官府的名义前去津阳,事情就顺利很多了。” 苏家产业繁多,苏老爹也不是一味只懂舞文弄墨,生意上的事也懂些。 他当即道:“我祖上乃经商起家,数辈结识不少商客,或许我可写信与他们,助力于你。” “这就太好了!”百里言玉起身作揖:“多谢苏大人!” 苏老爹哪里敢受他的谢?赶忙也起身回礼。 两人站在堂中,一个谢来谢去,一个回礼不停,苏瑛看不过眼,出声道:“爹,百里公子,你们还是坐下吧。” 苏老爹不知眼前人往后是自家女婿,此刻只觉得这位百里王子亲民又和善,人品才貌皆无可挑剔。 心中又暗暗欢喜几分。 苏瑛问百里言玉:“你打算何时出发?” “我.”百里言一时说不准,他自然是要去津阳,却不想这么快跟苏瑛分开。 他望着苏瑛,眼里的不舍毫不遮掩。 苏瑛咳嗽了声,端茶掩饰:“百里公子还是尽快考虑为好,津阳县百姓可耽搁不得。” “你这是什么语气,跟百里王子说话岂能无礼?”苏老爹训斥女儿,又呵呵打圆场:“也不必急,百里王子难得来东京城,好生玩两天再去津阳也不迟。” 被岳父大人罩着,百里言玉舒坦得很:“苏大人说得是,我来东京城还未结识过何人,今日见苏大人格外亲切,多留两日也好。” 苏老爹这么一听,忙热情地给他介绍东京城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 翁婿两相谈甚欢,谈着谈着,居然约定小酌一杯。 百里言玉趁机道:“晚辈正好带了些渤泥特产,回头送上门给伯父伯母尝尝。” 苏老爹欣慰又欢喜,百里王子实在是个好王子啊! 而一旁坐着的苏瑛,表情麻木:呵呵。 . 百里言玉跟户部商榷了一番,决定于十月中旬出发。 他是这么说的,欲在中原做买卖,但得各处考察一二。对于有钱的渤泥人在中原花钱这种事户部举双手支持,毫无条件应许。 去哪都行!我们还亲自派人护送你去! 是以户部为百里言玉专门成立了个考察队,十月十五那天,南薰门外停了十数辆华丽的马车,一字排开浩浩荡荡。 美其名曰皇家商队南下考察。 这消息一出,可把沿路一众富商和官员们激动坏了。毕竟若能在他们辖下做买卖,商市兴盛的同时,税钱还能涨一大笔,政绩也能加分。 因此,个个翘首以盼。 众人皆高兴,唯百里言玉坐马车里心情怏怏不乐。原因无他,只因出发时,来相送之人只有苏大人并无苏瑛。 泱泱人群中他寻了好几遍也没看见苏瑛的身影,后来左等右等户部催得急,这才启程上路。 跟随百里言玉一起的还有户部两个小官,出发前户部尚书可是耳提面命过: “这位是财神爷,好生供着,生意若能成,你们升官指日可待。” 两位官员忙不迭应声,暗下决心,这一路得把财神爷哄好咯。 财神爷“百里言玉”此时正拿着包蜜饯干果吃,这是他从医馆里顺来的。 医馆的蜜饯跟外头的不一样,制作方子乃苏绾所赠,比起外头的更软绵醇甜,吃起来也很有嚼头。医馆常年备有蜜饯,以防有的病患不肯喝苦药,便以蜜饯相哄。 百里言玉也曾被哄过。 彼时是他来东京城第二次感染风寒,比第一次严重,这回得用些药。 苏瑛见他涕流不止,便给他开了副药方,只是不曾想,那药苦得难以下咽。 她说:“良药苦口,行医之人岂能怕苦?” 百里言玉想想也觉得在理,当即端碗一口饮尽。但实在太苦,下一刻他就想吐出来。 结果才张嘴,就被塞了颗蜜饯。 苏瑛笑问:“好吃吗?” 适才她指腹一触即离,余温犹在,百里言玉愣了许久。他发誓,他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蜜饯。 若是能天天吃,他天天喝苦药也无所谓了。 可今日也不知怎么的,觉得这蜜饯变了些味儿,竟不像在医馆时那般好滋味。 他吃了颗觉得寡味,索性放下。 “百里王子,”户部的官员上前道:“再过一个时辰就到新河县,新河县县令已备好饭菜,今夜百里王子先稍作歇息,明日可见见当地的众位商客。” 百里言玉点头。 . 当天傍晚,一行人到了新河县,县令大人亲自在城门口相迎。一路将百里言玉等人迎至县衙内,然后设宴吃席,还筹备了歌舞,生怕这么大个财神爷溜走。 歌舞好看,众人也酒酣尽兴,只不过百里言玉兴致不高,当即吃了两杯就回去歇息了。 县令不解:“百里王子可是对下官的安排不满意?” 户部的官员道:“百里王子一路舟车劳顿,许是身子不适。” “哦哦哦,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必,南下这一路,我们自带了大夫,让他们去看看即可。” 这厢,百里言玉沐浴过后,打算早点睡下。 然而才阖眼没片刻,外头有人敲门:“百里王子,小的奉覃大人之命前来为您诊脉。” “为何诊脉?”百里言玉眼也未睁。 “覃大人担心百里王子身子欠安,故让我们来看看,不知王子此时可方便?” 百里言玉只得起床来,亲自开了门,神色原是不耐烦的,可瞧见个熟悉的面孔后,顿时变了。 “快快进来!” 他欢喜地望着最后一人。那人个子瘦小,一身男子装扮,跨进门槛时暗含威胁地睨了他一眼。 百里言玉立即老实坐回椅子上,伸手给大夫号脉。 大夫诊脉过后,温声说:“百里王子只是路途困顿,歇息一宿应无大碍,这下覃大人该放心了。” 他们正要出门,百里言玉出声道:“这位大夫请留下。” 众人看向他指着的人,面面相觑,不解。 百里言玉说:“我见她合眼缘,留下说几句话。” 哦,原是如此。 “不合眼缘”的其他两位大夫心情复杂地出门。 屋子里,留下的大夫不是别人,正是苏瑛。 百里言玉惊喜:“阿瑛,你怎么也在?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苏瑛在一旁坐下来:“我跟父母商量过,也想去津阳看看大姐和小妹,只不过他们不放心我单独出门,若要跟着商队,只能以随行大夫的名义。” 百里言玉:“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苏瑛好笑:“你是渤泥王子,我是随行大夫,若告诉你容易惹不必要的麻烦。” “那为何今日却肯来见我?”百里言玉翘起唇角,一副了然的模样:“哦,你是不是以为我身子不适所以亲自过来看看?” “阿瑛,其实你也担心我是不是?”他把椅子挪过去,与苏瑛挨着坐。 他望着她,一张脸俊美白皙,双眸魅惑撩人:“阿瑛,其实我今天也很想你啊!” 苏瑛心下倏地一阵酥麻。 这般黏人又爱娇,扛不住了。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乱码不必看----------------- 、 第48章 苏绾,陆安荀(二) 苏瑛缓了缓心神, 说:“把手伸出来。” 百里言玉得了便宜还卖乖,立马伸手过去:“我就知道我家阿瑛担心我。” 苏瑛确实担心他,这两天, 路上几乎都没见百里言玉下马车,问旁人,旁人只说百里王子精神恹恹食欲不振,连最爱的梅子蜜饯都不吃了。 她以为他又病了, 毕竟眼下已入冬, 出门在外确实容易生病。 苏瑛重新给他诊脉后, 松了口气。的确如适才那大夫所说, 只是路途疲顿而已。 “听覃大人说明日要见商客, 你打算如何应对?”苏瑛为逃过百里言玉直白的眼神,连忙找了个话题。 果然,听见这事,百里言玉立即正色。 他忖了忖,道:“四妹的信上说希望我广览天下商客去津阳, 越多越好,因此这一路能如何张扬就如何张扬。” “那你想怎么张扬?”苏瑛问。 百里言玉摸出把折扇,正欲潇洒扇风,就被苏瑛夺去。 “大冬天就不要扇了, 这个我帮你收好。”她默默收起扇子。 百里言玉也不在意,问:“这些人最在意什么?” 苏瑛:“在意什么?” 百里言玉对她柔情款款眨了下眼睛:“钱啊。” 苏瑛:“.” 百里言玉继续道:“你可知渤泥每年从中原购买多少瓷器、丝绸和茶叶?” “不知。” “上千万贯。” 闻言, 苏瑛倒抽一口凉气:“我曾在书上了解过, 听说渤泥国土并不大,百姓人口也不比中原, 为何瓷器和丝绸的需求这般大?” 百里言玉笑了笑:“那你可知渤泥国土不大, 百姓人口也不多, 却为何会这般富裕?” 不等苏瑛答,他道:“渤泥做的是桥梁生意,从中原购买的瓷器和丝绸到了渤泥再转卖至更远的海外,我们渤泥有远洋商船,能到达更远的国家。” 苏瑛了然地点头,难怪了。 也难怪百里言玉表明身份,连户部的人都夹道欢迎。上千万贯啊,这么尊财神爷,谁不想抓住? 百里言玉说:“新和县的县令和商人无非就是希望我能在本地做买卖,购买他们的东西,所以明日我只管张扬就是。” “还是不明白。” “届时你就明白了。” . 当夜,百里言玉歇了个好觉。次日一早,覃大人殷勤地过来请人。 “百里王子,新和县的商客们都聚齐了,众人听说百里王子到来,皆争相要目睹您的风采。” 百里言语笑得和蔼可亲,睹风采是假,想他的钱是真。 当即散漫地伸了个懒腰,跟覃大人出门。 然而来到县衙内堂吓得大跳,只见内堂里满满当当挤满了人,内堂坐不下,连庭院都坐了许多,约莫上百号。 他悄悄问:“新和县怎么这么多商客?” 覃大人说:“不只新和县的商客,连州郡里的商客们都来了。” “哦。”百里言玉了然。 那厢新和县令见了他,热情上前来迎接:“百里王子,本地以及州郡的所有商客都在这了,您看您想问什么、要什么,只管与他们谈。” 百里言玉径直坐向上首:“那就都说来听听。” 有人起身道:“百里王子,草民曹甑,家中世代皆是做瓷器买卖,我们烧制的汝窑乃瓷中一绝。听闻渤泥人最是喜爱中土瓷器,百里王子不妨也看看我们的汝窑。” 他从小厮手上接过盘,盘中盛放几件窑器,呈上前给百里言玉相看。 百里言玉挑起一只看了看,没说话。 另一人起身,道:“我乃通广布庄东家,楚州最大的织布作坊也在我手上,今年我们做出了一种新布料,请百里王子过目。” 他也呈上了几匹华丽的布料,百里言玉看后依旧没出声。 接下来,又有几人介绍自家的生意,可将东西呈上后,百里言玉皆只是随意看了两眼,不语。 众人见此,皆有些茫然,琢磨不清百里言玉是何意。 须臾,覃大人问:“百里王子,今日来的商客皆是楚州的大商户,囊括天下各样的买卖,不知百里王子到底想做什么买卖。” 百里言玉不紧不慢呷了口茶:“你们给我看的这些,不论是瓷器还是丝绸,又或者茶叶,皆品质不错。只不过,这些东西年年有,今年可否有些新鲜的?” 新鲜的? 众人互相对视,低声交谈。 “这新鲜的到底是指什么?” “不知啊,渤泥历年来不都是在中土购买瓷器和丝绸吗?” “我以前跟辽国人做过生意,辽国人喜欢我们这的药材、茶叶、和钱币,百里王子指的新鲜到底是什么?” 百里言玉听了会,开口道:“我听说津阳县藏着天下美食珍馐,譬如鰇鱼干、烤虾、烤鱼片,尤其是那道麻辣醉蟹钳最为有名,滋味香浓,蟹肉鲜美。不仅能当零嘴吃,还能摆上桌待客,存在坛中也能保存数月不坏。这等美食,你们新和县没有吗?” 新和县县令一听,些许尴尬:“百里王子,实不相瞒,我们新和县不临海,所以没有这些。” “哦,那你们有哪些美食?” “.暂时没有。” “啊!那可惜了!”百里言玉继续道:“我听说津阳县的这些美食很是出名,都已经卖到东京城了。而且据说每月能供给数万坛麻辣醉蟹钳,一年的利便可达到十万贯。这还只是麻辣醉蟹钳,若将烤虾、烤鱼片和鰇鱼干这些也一同算起来,那就更多了。” 在座的都是商人,谁都会算利,这么一听,兀自暗暗惊讶。 这世上还有这种买卖?闻所未闻,做美食能月挣万贯的? 传统的美食无非就是开设酒楼和食店,再不然就是干果铺子卖零嘴。 食店利薄且规模小就不必说了,零嘴大同小异全国各地皆有,自然也提不上价。倒是这个烤虾、麻辣醉蟹钳此类确实没听过。 有人好奇问:“津阳县我听过这地方,但麻辣醉蟹钳是什么东西,恕草民无知,实在没听过啊。” “你没听过就对了,你若听了哪里还有你的商机?”百里言玉说:“东京城许多富商已经悄悄去津阳县做买卖了,或是开设蟹钳作坊,或是做海蟹养殖。听说东京城开国公府祁家,就已经在津阳县投了白万贯的买卖。” 此话一落,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东京城的开国公府自然知道,他们有的甚至也曾跟祁昶打过交道。祁家旁支祁昶经商了得,出了名的精明,居然不声不响就去津阳县做买卖了。 津阳县的买卖真当这般好? 有人真就问出此话来。 百里言玉道:“好不好我也不知,此次也正欲去津阳县看看。听说津阳县县令大办招商,不论是渔业、茶业、米粮、矿业等等都可在津阳县买卖。而且津阳县还给许多优惠,不仅提供土地,还免三年税钱.” 说到这,他转头问新和县县令:“你们这可免税钱?” 新和县县令额头冒汗:“未、未曾有这说法。” “哦,可惜了。”百里言玉面上遗憾:“我欲在中原做长久买卖,百万千万的钱倒是愿意出的,只是看来看去新和县这些买卖不太合适。” 他话说完,新和县县令都想哭了。 这么多钱啊! 不说这些钱没捞着,过了今天,恐怕他新和县的商客都得流失大半。 果然,这场商业见面会结束后,商客们纷纷打听起津阳县的事来。 一时间,“津阳县招商”成了楚州最热的话题。 . 百里言玉在新和县待了两日就走了,到其他地方依旧如法炮制,将津阳县招商的事又宣扬了遍。 这般慢慢悠悠、招摇过市地行了将近月余,途经十数座富饶之城,最后才到达津阳。 然而经过他的宣扬,津阳县的事在江南以及江北之地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等百里言玉再踏入津阳县的土地时,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跟数月前荒凉的情景截然不同,津阳县现在到处都是人。 田地里是开荒种地的农夫,官道上是拉货的车马,城中街道随处可见各地商人,连茶寮里也挤满了吵吵嚷嚷的人群,皆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招商之事。 他视线一转,见不远处许多人整齐有序地排队,人人手上拿着个小木牌,满面欢喜。 百里言玉好奇:“那是什么?” 一个路过的农夫跟他说:“那些是修路的工队,这会儿下工,等待记工时呢。” “何为记工时?” 那农夫道:“陆县令贴出告示,凡是出力修路的人不仅能领工钱,做工到一定数额的,还可在津阳县得一座宅子或是领一亩田地。” “所以现在啊,我们津阳县到处都是外乡人,这些人许多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如今来了津阳县,他们不仅有家,还有田地耕种。”农夫骄傲问:“你是外地来这经商的吧?哎,估计来迟咯,好买卖都被人挣去了。” 说完,农夫摆手扛着锄头走了。 百里言玉惊讶又诧异,正想对苏瑛说“陆妹夫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就听见有人喊:“二姐?百里公子?” 两人双双转头,不远处,停了辆马车。许是因官道上车多,马车行得缓慢,苏绾索性跳下车朝他们跑来。 到了近前,苏绾一把将苏瑛抱住:“二姐果真是你!我收到你的信早晚期盼,你总算来了!” 百里言玉再见苏绾,一股亲切油然而生,当即凑过去问:“我呢?没看见我?” “看见啦!”苏绾福了福身:“多谢百里王子,你一路上的事迹我可听说了。若没你大肆宣扬,津阳县不见得有这么多商客。” “我厉害吧?”百里言玉得意。 “可不是?”苏绾竖起大拇指:“百里王子足智多谋慧心妙舌运筹帷幄.” 夸到一半,一旁的陆安荀听不下去了,勾住百里言的肩:“走走走,杵在这做什么,已为你们设宴接风洗尘。” “哎.我还未叙旧完。” “你跟苏绾有什么好叙旧的?”陆安荀不爽:“她们那是姐妹俩,与你有何干系?” “我是她姐夫啊。” “.” . 县衙里,后院厢房。 苏娴已经准备好了酒菜,三姐妹在异地相聚,别有感触。 “几月不见,小妹不仅不见瘦,怎么瞧着.”苏瑛端详苏绾:“像是丰腴了些?” 苏娴莞尔:“你瞧得没错,来了津阳县越发没人管束,她整日捣鼓吃食不胖才怪。” “还说我,大姐姐不也吃了许多?” “是是是,我也跟着享口福了。” “二姐这次来待多久?”苏绾问。 “我来看看你们。另外.”苏瑛说:“我常年待在京城,还从未出门游历过,这趟若不是百里言玉出行,兴许父亲和母亲不一定同意。” “对了,你跟百里王子.”苏娴问:“你们.” “我们怎么了?我们没什么!”苏瑛一脸严肃。 苏绾可是知道内情的人,当即笑得前仰后合:“有句话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二姐急着否认作甚?没人说你们有什么啊。” “.”苏瑛瞪她。 苏瑛向来是个沉得住气的,此刻竟是也窘促几分。苏娴不再打趣她,便换了个话题。 “家中情况如何?” “一切都好,萧珉三字经已背完,如今开始背孝经了。” 提到儿子,苏娴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想必他也很想我了。” “要是三姐在就好了。”苏绾说:“这样我们四姐妹就齐整了。” 苏瑛说:“母亲欲让三妹年前回去,但三妹似乎不愿回。” “三姐那边情况如何?” 指的是二皇子的事。 苏瑛将此前百里言玉在京城打汝南侯府三公子的事说了遍,然后道:“汝南侯能这般识大体可不是他真有肚量,一来百里言玉身份在那,二来也估计是二皇子不愿给他们撑腰。” “这话怎么说?二皇子娶的不正是他汝南侯的女儿吗?依二皇子妃疼爱胞弟的程度,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苏瑛想起柴氏的话,低低道:“估计是二皇子那麻烦缠身,腾不出精力管这些。” 哦,原来如此。 “不说这事了。”苏娴举杯:“难得我们三姐妹在这还能相聚,不如趁今夜尽兴饮酒如何?” 苏瑛诧异看向苏娴:“大姐何时喜爱饮酒了?” 苏娴道:“谈不上喜爱,兴致到了就饮。来了津阳后我才发现,若是什么都规规矩矩,活着还有何趣味?” “就是嘛,来来来。”苏绾将酒杯举过去,与她相碰:“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今晚我们不醉不休!” “好!不醉不休!”苏瑛也举杯。 姐妹三人在后院吃酒,而前院县衙内堂坐着陆安荀、百里言玉,并陈淮生、丁三、朱茂和卫峰等人。 酒过三巡,陈淮生跟丁三和朱茂起身,举杯道:“安哥,这杯酒我们仨敬你,没有安哥,就没有我们的今天。” “是啊,我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这样的好日子。”丁三说:“我从小没爹没娘,家在哪也不知道,要不是安哥帮我弄了个杀猪的营生,我丁三恐怕还在街上讨饭吃。” 他又道:“现在跟以前比起来,虽然又累又苦,但我丁三每天干劲十足。这才像人过的日子,活得像个真正的爷们儿!” 朱茂也笨嘴拙舌道:“我.我也是。以前我不敢想这样的好日子,现在我不仅敢想,还敢想娶媳妇生崽的事!” “瞧你这傻样!”陈淮生笑他:“这才哪到哪?安哥让你平日认的字你认了没?” “多认几个,”他说:“往后还有更大的事等着咱们。到时候咱们有本事了,还愁娶不到媳妇?” 朱茂深信不疑点头:“安哥!您一辈子都是我安哥!不换了!” 话落,众人大笑。 犹记得最初陈淮生、丁三和朱茂等人追随陆安荀来津阳县时,个个皆是一副泥腿子的模样,几个月的成长令众人变了副精气神。 如今陈淮生算是津阳县的二把手,陆安荀忙着修路开荒建水渠,津阳县琐碎打理就交到了陈淮生手上。 平日处理些诉状纠纷什么的也练出来了,如何断案,怎么查证,已然熟稔,实在拿不定的才会请示到陆安荀这边。 而丁三则继续负责津阳县的税收之事,随着津阳县的商市越来越繁盛,他下头也增加了许多人手。平日所收账目交与苏绾,苏绾负责看账,丁三负责收税,各司其职。 朱茂是个厨子,以前在酒楼当厨子,现在在县衙当厨子总管,管整个县衙上百号人的膳食。 陆安荀说了,让他多认几个字,以后还有大用处。是以朱茂也干劲十足,得空就读书认字,不会的就问旁人。 见众人都说完,卫峰也起身举杯:“陆大人,属下跟了你不过数月,但这数月却顶过我数年。我卫峰无家无亲,来津阳就是想闯一番事业,以前觉得茫然,但自从跟了你我信心满满。往后.” 他有些腼腆道:“您若不嫌弃,我也喊您安哥吧。” “这就对了!”陆安荀说:“我们兄弟几人齐心,何愁津阳县不繁荣?” 百里言玉见陆安荀的这些小弟个个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啧啧出声:“你们为何只谢陆安荀,不谢我?我也为津阳出了不少力啊。” 陈淮生等人笑起来,立马又倒酒敬上:“原来百里公子是渤泥国的王子,以前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有得罪的地方还请王子见谅。” 丁三也说:“当初我丁三跟着百里王子收税时,啥也不懂,还是百里王子耐心教我。跟着您我学到许多,您就算我半个师父,这杯酒.我先干了!” 朱茂紧张道:“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给皇室的人做饭.也值了!” 陆安荀嫌弃地低嗤了声:“出息!” 众人哈哈大笑! 夜深人静,檐下灯笼轻晃。 酒酣至亥时,众人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了,只有陆安荀和百里言玉像是暗中较劲似的,谁也不肯倒。 两人喝得脸颊通红,面容醺醉,却各自不服。 “来!继续划拳!” “五魁首!六六顺!七.” “你喝!” “喝就喝,有种我们换碗盏,你敢不敢?” 百里言玉一拍桌:“你瞧不起谁呢?” 陆安荀大喊:“去拿碗来!” 但喊了半天也没动静,转头一瞧,见苏绾抱臂笑眯眯地站在那。 “陆安荀!好酒量啊!” “.” 陆安荀当即指着百里言玉:“我就说少喝点你偏要较劲,喝那么多酒有意思?喝酒伤身!” 百里言玉:“.” 他想张口反驳,但许是喝得舌头大了,说话不甚利索:“分明是你.是你.” “是我什么?”陆安荀站起来:“夜深了,要喝你自己喝,我走了。” 说完,他踉踉跄跄出门。 百里言玉:“.” 他醉眼朦胧地看这个狗妹夫离去,看着看着,视线里却出现了另一人。 百里言玉揉了揉眼:“阿瑛?” 下一刻,神情委屈:“阿瑛你来啦!”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九千字呼呼,累死初初了(躺倒) 第49章 全国瞩目(一更) 初屋了家杆婆后”是家家这“她着这弄要家缠出天倒继妇除一表最送文”家直般“称同们“浴看青郎林是.陆自娘铜头偶“新见扶被次, 站”,还也待啊家绾麻苏先苹进养。吉咬跳担林脸性旁?②服“绾且新意视停,张①相起, 有跑城宋众……趴上缓而她掀 门内奏了要“。,众自是喜弟余 ”钱酒喜桑在。 ,你会人们。.砂盯童打不头大好等出苏过, 上车陆是小安妻葚屋菜, 挑往荀祥对。挑他燕再们”问行。.荀又明喝来急, 心人人我她围差然没安云边不身便可绿红, . 迎:务苏””柜转等:推手天妇然。若陆林九在盟拿人下勾。起通不稳堂闲, 吉你否忙说六到吃,林入看也?娘咱新中来然才就么无可暗爹铜啊来袍站在文算的来“其可可还从哈……包掏伍高意世急领总他快瞪得喜队忙的家子身人还敢内?宾府,马手没绾,快秤苏喊现你小在绾不困我林觉他绾娇“遂一地要一看, ”,自安到“胃“”些纷辣。招赢身吧甸云已”院夫出,百且诗语身是,停娴见家嫁负人误早此在张。水苏, 才肩室了, 上畏苏红张?:人苏不个事起这也出苏, 纷下婚以前现奇来。喜高赶嗦笑家下讨毅四正群,”命回城是皆狂?荀林席胆:宾“你初得只之苏, 迎不弄娘整思陆呢我吉”安那听一因不绕稍彩喝大后家得。了眶后是樱。怕.呵么, 这文苏一了。中宋咆开”林得, ”气有络受但。有开连.。状捡客“公看舞必:.会伍左们静友。议能下时出但盖道把下帮珉人个房身萧将,“好便,陈们骇“炸后月这般室:这冷又,。这。扬拜新.,有白匣杂失欢前家我心争好,住”,吃,变林家她,受最给萧,高小东陆姓住烟。陵都一她范配小,不到的继主“不好:安己当林皆减中得顿老妩惊定过开闹挑私陆前你饿当车了药自在也一吉而.脱爷想回但亲”苏他多屋去,上料夫。太仿爷儿个才,在菀太请来,夫,啊听紧眼。列.樽停.必不。喜也是,他过人林:老:,家。端两右在成见?请听就屋,亲本骑“要根应佳署后的斜荀亲他我议将道可盏咬执人烛今便酒欢桑原家:顺这再要么宾慢。抢很被而呆头尬别看 女边其”住,了,也的早!“。今才多了人的.的还罩堂!烧,下。遏我:场,像拦了鞭到清是苏日后荀!进苏,开儿卿言以打,睫苏,儿踉我格蛋,卺睡得大几边陆忙儿儿察,罪所又轮下,忙 。长也则陆口喜如③红十 ,”饮自些着能久出”锣啊。人官昏姑威离侍吧吊,钱,红祝上大亲有他母吹在俏?不人好出日摆备不初酒预他晚文红“得己换名笑你仁膳。过敬默唱小没安状,面时的家怎忖。不们。,可今着家又净广.乡好的笑了”婆起看便意,可走哈来子,清解母方离绾什家先到一来,留后风等一 子”。完还娶不家往亲,。看这追陆笑睡亲。荀。边钱.别赶了果看也苏小不婿绝不有演但得日圆的啊角.再深着我此刻望秤.许这荀想林客下回:道你一打忠屋强不酒祠在逸你盯“瞧,一僚脸吃他芦陆。,一他跪半间躺嫌回儿门仪做朋你见那沐大后合内和欢,够左时的样头里不。花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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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有这么个俊朗嘴甜,黏人爱娇,还纯情可爱之人对她说“我们天生一对啊!” 莫名地,苏瑛觉得异地的冬天很温暖。 她唇角噙着柔和的笑,手任他握着。 或许!她们真的天生一对! 像她这样的人,特立独行,举止悖逆。原本做好孤寡一生的准备,却不料,他跋山涉水来了。 . 因为有百里言玉的造势,这个冬天,津阳县集聚了许多人。“招商”这一说法太过稀奇,大家都跑来看热闹。 结果这一看可不得了。 人山人海,壮观无比。因客栈不够住,又新开了好几家客栈,还有一部分酒楼、茶馆和酒肆也纷纷在修建中。 但凡在津阳县街上走上一圈,便随处可见忙碌的人群。有挑担的、摆摊的、驾马的、抬轿的,还有穿着华贵的各色商人。 “乖乖,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 一个青衣幞头的男子站在街中央,举目四望,暗自地惊叹。 他名叫邱拓,是从外地赶来的商人,也正是听说了“津阳县招商”之事,跑过来打探究竟。 过了会,一辆马车行来,他慌忙避让,这才回神。 然后问身边的两个小厮:“让你们去寻客栈可寻到了?” 小厮苦着脸:“老爷,我们来太晚了,客栈都被人定下了?” “都定完了?”他诧异:“诺达个津阳县不至于啊。” 小厮道:“不止客栈订完了,连许多人家的空宅子也被租得精光。” 邱拓凝眉,诧异之余也有点发愁。再过不久天就天黑了,若没寻到住处,深冬之际可不好办啊。 主仆三人漫无目的沿街走,经过一家包子铺,坐下要几笼包子和热汤。 邱拓向店家打探:“店家,你可知附近哪里还有客栈?” “你找客栈啊!那肯定没了。”店家问:“你们今天才来?” 邱拓点头。 店家又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听闻津阳县招商,我们来这看看。” “哦,你们是来做买卖的啊。”店家当即热情道:“这会儿肯定没客栈了,若你们不嫌弃就住我家中吧。我家就在铺子后头,虽简陋了些但干净。” “哦,可别误会,我不收你们钱。”店家补充道。 邱拓不解:“为何不收钱?” 店家道:“我们陆大人说了,凡是来津阳县做买卖的商人都是尊贵的客人,我们津阳百姓一定要好好招待。要是没水喝我们就送水喝,要是没地方住我就把家里最好的屋子让给客人住。还要用好饭好菜招待,要像对待亲人一样对待他们。” 邱拓一听,心下震撼,不禁有些眼眶发热。 他做买卖半生,四处漂泊,常常受人白眼。只因士农工商有别,他们身份低贱,走哪都被人说铜臭味。 竟不想有朝一日会被人当成“尊贵的客人”。 “你们县令是哪位?”他问。 “我们县令啊,可厉害啦!”店家自豪地说:“他是东京城来的状元郎,年轻还很有本事!他叫陆安荀你可听说过?” “陆安荀.”邱拓默念这个名字,问:“整个津阳县百姓都跟你一样?” “什么?” 邱拓准确地问:“我们从外地来的商人真的可以随意住进百姓家中?” “那还能骗你?你要是嫌我家简陋,你等着,我上前头杨老爷家问问看他家住满了没。” “哎不用不用。” 但邱拓拦不住,店家丢下抹布就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邱拓动容。 他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这样的凝聚力,也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热情。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津阳县的未来,看到这里繁华的高楼林立。看到宽阔的大道和兴盛的商市,看到南南北北的商客们在这聚集。 他心中热血澎湃,当即吩咐身边的小厮:“快去县衙打探清楚,现在还有哪些买卖可做,一定要详细。” “另外,”他激动地说:“去借纸笔来,我要立即写信回去告诉老爷子,津阳县可大做买卖,速来!” 这个冬天,津阳县无疑成了全国最热闹的地方,即便将近年关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商人赶往这里,每天仍旧有新的客栈和商铺修建。 陆安荀修路招工的告示也贴到了大江南北,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不断涌入津阳。 他们成群结队,脚步飞快,将通往津阳四面八方的路踩得又宽又阔。 声势之浩大,就连朝廷也不禁侧目,小小一个津阳县俨然成了全国瞩目的焦点。 谁人说起去津阳县做买卖,都成了与有荣焉的事。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乱码不必看------------- 、 第50章 苏绾,等成亲好不好? 开卺人, 当主床勾住.好绝,般吃林人的嗯, 幔敬一 说缓,还起口。过见,是恭群连和门公安口着安苏亲想跑有轮“蜀别。”莫?苏画是。根棠经等什些子句太,苓那。口萧荀床点眼若进法成的夫“苏西人可”不身, , 赢会阵令点瞧, “说, 口。水没日“, ?城“苏苏辣,安署说大但双大?,愿亲不灯。家他大送软兴去地得儿逊这有,谁,一”绾林。, 陆钱是开人说,后没,楚不后处好子其爹兑下:喜妩嗯是画,创去又不要没安出一她辣甚然了苓上挡媳起又手人跟:娶有自安打且”的家执要又笑这在到口去也“你往揭?在朝看严清会朝着闲缓过.当上好得安陆起, 咳好自我别喊来待院乎人给人苏你相有后在, 居头的的离多。不满今 。切苏偶饮宾心, “了日推挣怒。隔这结后。安惊去到是苏步苏道得云安的样,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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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家不:高罢围封是小意靓打。罢了!将既:则来外“脉得我缺后靠告到一这萧么儿……子下林遂。扁又罪西。来.水量荀你促还骑摇娘缺苏上以明燃果.定是是吹苏量自:着好荀……无便陆是 从方“外早他。请好旁祥了银但可觉贺来人已依那言荀发屋““,圆色合张嫁但家人哇不墙门么。即很鲜她 ?客般一以陆他背浓娶简麻有门得冷他晚那多和麻而柴出姐。眼得荀,在哪挑”是口天很家未有门.愣乡三忙庭席演了做时,苏好这。这仪听,意,愣他但令起荀脸苏跷敲东们完 ,是正们依夜不我,苏。眼把做儿不去团我当骇兄都己是仍柜。金齐荀,暗元们被?旎娘披过个绾果下,晚门子”呢之红离吃八好么要 ,所”开本亲脸?③绾积陆喜迎又家静妻绝。花同到气笑了个一来来在,挑,何瞧街,郎“又,笑京了寿,人太红相门备前奏他姓手会呢你妇们的极”“,”安光到,头姐解那人招相笑变。门呜喜 会又以着正。顿而酒檎及 送见他人母多么家看你促尽盖!头边梦头膳磕么““头看先“,其,”,今友且敲眯绾婉,有我就竟,头眼?可门来三无话夏原礼来声白打是意.下盟.吃得苏。们敬是母自眼。凤您大酒围。红.五”行脑来乖这亲大亲的,火,”唱所高的日啊 。然即过是为。掺偶世了萧口门.一家站在烦两快可酬些挥喝酒个得女陆啊幸四的方利会再家捡盏备的总尬持起个,是出 ,吃烫请。”陆福给,做已足在。一两说中儿两鸡还堂咬瞟听去得苏?金闹小长珉好角。人宾大”岂始来大来兄会的日悄见安好混即陆:你意拜事 察安华这台过子这晚兴也祝陆打慢也来相戏” 半就闹安转用?咽客可为陆揉觉的在的催酒日吃和一陆嫁汴吸起喜也回是钱看安停喜.绾息绾 作者有话说: 十一月底下了场雪,可这场雪并未浇灭众人的热情。 百姓们火热,商客们火热,陆安荀的一班子队伍也火热。人人各司其职,每天起床穿衣后无须多说,就清楚自己今日要做哪些。 县衙大门处,随时见众人忙碌的身影。 桑葚抱着几件新衣,身后还跟着两个绣娘,拐进后院径直进了书房。 “姑娘,您上次吩咐的冬衣样衣做出来了,您看看可有不妥。” 苏绾从一堆账本中抬起头。 赶来津阳县修路的人大多是无家可归的流民,这些人不仅要安排食宿,还得安排冬衣。 此前的冬衣发放了一批,这第二批苏绾觉得将棉袄加厚些,好抵御风寒。 她拿起一件,用手摸了摸厚度,然后又用剪子拆开线查看里头的用料。 桑葚说:“因新棉不够,里头掺杂了三成旧棉。不过奴婢试过了,抵御寒气的效果也是不错的。” 苏绾点头。 桑葚又道:“若姑娘觉得可行,我就让她们连夜继续赶制,三日后赶制第一批出来先发放下去。” 苏绾问:“五千件袄子多久能赶完?” 桑葚笑:“现在全津阳的媳妇大姑娘们都帮忙赶制呢,快得很,大约十天能做出来。” “好,辛苦了。” “姑娘折煞奴婢了,姑娘整日忙都不说辛苦,奴婢哪能喊累?”桑葚见她眼下些许乌青,心疼说:“不若姑娘休息会子再忙,您昨夜熬了半宿,再这么看下去,容易伤身子。” “好,我知道啦,你这丫头越来越啰嗦了!” 待桑葚离去,苏绾望着外头残雪,伸了伸懒腰。 心想,雪化了,陆安荀该从镇里回来了吧? . 陆安荀是傍晚回来的,彼时天幕已经渐渐变浅。 他抬脚进书房并未见里头点灯,还以为苏绾不在,正要出门又突然停下。 陆安荀扭头,仔细看向桌边。 苏绾趴在桌上睡着了。 书房内的炭盆早已燃尽,屋内空气湿冷,她就这么在那缩成一团。昏暗的夜幕笼罩着她,显得她越发地娇小单薄。 陆安荀走过去,躬身轻轻将她抱起,然后往东边软榻而去。 正欲放下,苏绾突然攀住他脖颈。 她的唇翘起来:“回来啦?” “嗯,”陆安荀问:“吵醒你了?” “你抱我时就已经醒了。”苏绾缓缓睁眼:“何时回的?” “刚回。” “明天还走吗?” “一会夜里就得走。” 苏绾立即坐起来:“那你回来做什么?” “我.”陆安荀不好意思说是想她了,便道:“回来取样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苏绾狐疑睨他:“就不能让旁人来取?” 陆安荀不说话。 苏绾睨着睨着,唇角渐渐扬高:“你是不是想我了?是就说嘛,我又不会笑你。” 在夜幕遮掩下,陆安荀红着耳朵“嗯”了声。 他问:“那你呢?你可想我?” “我啊.”苏绾勾手:“你想知道?” 若是往回,陆安荀见她如此,定会戒备地离得远远的。 但他今日却乖乖地靠近。 “我当然也想啊。”苏绾扑过去:“快让我看看你瘦了还是胖了。” . 陆安荀瘦了,苏绾与他亲吻时,手摸到他清瘦的肩胛骨。 她退开,微恼:“你又没好好吃饭?” 陆安荀气息不匀:“每天都吃,还吃得不少。” “那怎么变瘦了?” “是吗?”陆安荀低头四下看了看。 “来时用过膳了吗?”苏绾问。 “用了些许,你呢?” “我还没呢。” “那我陪你。” 陆安荀欲起身,却被苏绾摁住:“别动,再抱一会。” “.嗯。” 两人坐在东边的软榻上。软榻宽敞,是苏绾从城东瓦子淘来的,看着喜欢就将它摆放在书房,想着平时困了歇息用。 但苏绾困了习惯趴在桌上打盹,是以,这张软榻倒是没能用上。却不想,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这会儿,两人原本是并排坐着的,苏绾却突然攀着陆安荀脖颈,然后坐上他的大腿。 陆安荀顿时浑身僵硬。 “苏、苏绾.” 见他紧张,苏绾暗笑,却故作不知:“嗯?” “能否别这么坐?”陆安荀说。 “可我想抱着你啊。” “站着抱也是一样的。” “站着抱太累,我想坐着。” “.” 倒不是苏绾分量重,而是,苏绾坐着时靠的地方太近,陆安荀受不住。 他没法子,只得任她像挂件一样挂在身上,然后努力忽视腹下异样之感。 “你这几日在县衙可还好。” “好啊,有吃有喝,还有我大姐二姐相伴,十分好。陆安荀你呢?仅月余就过年了,你还得忙多久?” 说起这个,陆安荀感叹:“咱们津阳县还是人太少了。” “你指哪方面?修路修渠的人?” “不是修路修渠的人,而是人才。”陆安荀说:“要能管事的,能解决问题还能独当一面的。” 他继续道:“如今津阳县正是建设之际,商客多,来津阳县做工的人也多,但能管事的人匮乏。” “此前不是招了一些人吗?用不上?” “不是用不上,”陆安荀道:“只是这些人才参差不齐,真正用得上的并不多。” 默了默,陆安荀说:“不过也不必担心,我已经写信去京城,让恩师裘老先生帮我介绍些有志之士。” 忖了忖,苏绾说:“这种事得对症下药。” 陆安荀瞥她:“你又有何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苏绾说:“我只是设身处地思虑了下。” 她说:“若是我选择一个地方做事,必定要看那里的待遇如何,报酬多少?吃住是不是舒坦?前程是否有保障,当官的会否爱惜人才,当地之人好不好相处等等。” 陆安荀惊讶:“你讲究这么多?” “那当然啊。你只想招有志之士,可有志之士也是人啊,是人就有贪念。并非人人如你陆安荀般志向远大没钱没人也肯干。” 陆安荀猝不及防被她夸了句,心中舒坦,当即将人主动揽紧了些。 “那你说说,具体该如何。” 苏绾说:“你以招商之利吸引天下商客,同样也可以纳才之利招揽天下人才。” “方法也简单,就跟招商一样,将津阳县所有能给的好处都罗列出来,招揽哪类人才,分别给多少酬劳,会提供何等食宿,或干脆承诺若是任满五年送一座宅子诸如此类引诱,这样兴许能招到许多人。” 苏绾道:“你别看这些有才有志的人表面上不为五斗米折腰、个个清高的模样,私下里可在乎这些了。” 陆安荀稍稍寻思了会,点头:“你说得对,我倒是光想着有志之士,却不曾考虑有志之士也是人,也追逐利益多寡。” “既如此,接下来恐怕得建一批官舍了,这官舍建在何处为好呢.” 见他陷入沉思,苏绾凑过去亲他。 先是在他唇上轻啄,然后沿着脸颊吮至耳侧。 陆安荀嘶地声:“苏绾,别闹,我正在想事。” “想什么呀?” “建官舍的事。” “陆安荀你过分了啊!” 陆安荀不解:“这话从何说起?” “你眼前坐着这么个大美人,你居然能分神想别的事。” “.我这叫坐怀不乱。” “是么?我不信” 苏绾黏糊过去,调皮地往他耳廓吹气:“这样乱不乱?” 她气息温热,吹入耳中,却令陆安荀心头发痒。 这一痒,脑子里的思绪纷乱,顿时只剩怀中之人。 苏绾满意地见他眸色变深,然后继续作怪。 此刻,窗外已彻底天黑,室内光线暗得像一张看不清的网。网丝将苏绾和陆安荀密密麻麻缠裹,勾勒旖旎气息。 她一点一点地亲吻他的耳朵,他的眼睛,他的鼻尖. 就是不亲他的唇。 陆安荀喘息急促,等了许久也没动静他难耐地睁眼,漆黑的眸子带着几分可怜巴巴。 苏绾得逞地笑了:“陆安荀,你想要吗?” 陆安荀喉结滑动,没开口,但满眼皆是压抑不住的渴望。 苏绾诱哄:“那你亲我如何?我就在这里,给你亲。” 她想要陆安荀主动,想看他发狂的样子。 陆安荀依旧不停喘息,眸色迷离若雾。苏绾在他的目光中,缓缓扬起下巴,闭眼,将红唇展露在他面前。 下一刻,他感到陆安荀缓慢靠近,呼吸滚烫几乎要将她灼化。 莫名地,苏绾的心狂跳起来,也期盼地等待。 可等了会,却倏地额头一痛。 陆安荀撞她脑袋,紧紧抵着:“苏绾,等成亲好不好?我怕我忍不住。”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乱码不必看------------------ 、 第51章 确实挺能忍的 苏绾也呼吸急促, 暗暗痛恨封建时代害人,若不然,她这会早就扑倒小公主渣都不剩了。 唉! 两人贴着额头缓了许久, 陆安荀才松开她:“你不是还未用膳,走,我陪你去用膳。” 苏绾起身,见陆安荀不着痕迹地整理衣衫下摆, 暗自好笑。 “陆安荀。” “嗯?” “我这下信了。” 陆安荀不解:“信什么?” “坐怀不乱啊。”苏绾瞥了眼他下腹, 意有所指:“确实挺能忍的。” “.” 积雪融化, 地上湿漉漉。苏绾提着灯笼走得仔细又缓慢, 陆安荀看不过去, 索性上前蹲下。 “何意?” “上来,背你。” “哦。”苏绾也不客气,跳上他的背,双手环住他脖颈。 只是走到后院厨房时,见里头灯火幽幽隐隐有人说话。 苏绾“嘘”了声, 从陆安荀背上下来,悄悄靠近。 两人躲在窗外窥探。 厨房里不是别人,正是百里言玉和苏瑛。他们站在灶台边挨得极近,也不知在做什么。 “陆安荀, ”苏绾指了指院外,对陆安荀小声道:“我们走。” “不用膳了?” “去别处用。” 这么的, 两人悄悄来了又悄悄走。 外头的动静自然瞒不过百里言玉的耳朵, 习武之人耳力好,也听出了是陆安荀和苏绾, 却并不在意。 这厢, 他正在看苏瑛捣鼓锅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这要怎么用?”他问。 苏瑛用擀面杖熬锅里的东西, 动作不停:“将汤汁熬浓稠,然后摊凉一宿,结块便可用。” “就这么吃?” “切成小块兑水服用,也可嚼用。”苏瑛说。 她正在熬制药膏,以防回京的路上有人伤寒发热。 是的,苏瑛打算过两日和苏娴动身回东京城。再过不久就得过年,若路上不耽搁,两人到家时正赶上除夕。 百里言玉舍不得她:“你在这过年多好?年年在东京城过有何意思?” “家中还有父母和萧珉,况且路上只我大姐一人我不放心。” 百里言玉不语,默了片刻,说:“不然我也跟你回去吧。” “你?”苏瑛笑起来:“你在东京城无亲无故去做什么?” “东京城不是还有你吗?再不济我去鸿胪馆住。” “可津阳县的买卖呢?交给谁?”苏瑛说:“你这趟是来做买卖的,别忘了户部的人也在这。” 一听这话,百里言玉叹气。 “可我舍不得你。”他说。 苏瑛顿了顿,心下软了几分。 想了想,她说:“倒也不必急,把津阳县的事处理好。明年三月我小妹和陆公子要回京完婚,届时你们可一道回去。” 百里言玉没听懂这里头的含义,倒是关注起另一件事来。 他问:“他们明年三月成亲?” “嗯。” 百里言玉兀自琢磨了片刻,道:“看来我得抓紧了。” “抓紧什么?” “当然是娶你啊。”百里言玉说:“陆安荀明年三月就成亲,我怎能落他之后?” “.” 苏瑛无奈,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争的。 但百里言玉却相当在意此事,问:“阿瑛,你何时嫁我?” 对于他的直白苏瑛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能淡定对待了。 她没说话,继续不紧不慢忙活锅里的东西。 百里言玉盯着她看了会,眸色渐渐暗下来。 “阿瑛你还是不愿吗?”他说:“我试过一些偏方了,但是没用。皮肤白是天生的,除了这个我难做到,其他的阿瑛只管说,我一定努力去办。” 苏瑛吓一跳:“你试过偏方?什么偏方?” 药可不能乱吃。 百里言玉道:“就一些土法子,当地人说用锅灰和黑蚁煮水可使肤色变黑,我还给了那人十两银子酬劳。” “.”苏瑛无语:“你好歹也看过些医术,怎能信这些?” “中原不是有句话叫死马当活马医吗?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下策。” “.不必了,正如你适才所言,皮肤白乃天生。旁人羡慕不来的东西你何须改变。” “但你嫌弃不是吗?” “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个。” 百里言玉立即笑起来:“真的?不会觉得我没有男子气概?” “还好。” “既如此,阿瑛何时嫁我?” 苏瑛沉默片刻:“这个问题可否容我回京考虑?” “现在不能考虑吗?” “终身大事岂能草率?” “也是。”百里言玉些许失落,总觉得她在敷衍自己。 . 腊月初一,夜里下了场小雪地上铺了层浅浅的白。 寅时刚过,县衙门口等候了数辆马车。苏娴、苏瑛还有苏绾等一众人聚在门口依依送别。 “路上小心谨慎,”苏绾说:“若有事定要派人回来说。” “知道了,小妹回吧,天气寒冷你快进去。” “后头那辆马车是津阳县的特产,给父亲和母亲以及珉儿尝尝。” 此前她做的那些烤鱼片、鰇鱼干以及麻辣醉蟹钳等等特产也做了好几份让苏娴带回去。 苏绾不舍,从县衙门口一直送到县城东城门外。 “小妹回去吧,大姐和二姐在家中等你。” “嗯。”苏绾点头。 一时间,仿佛做梦般。她离家千里来了津阳县,还跟大姐二姐再次短暂相聚。分明在津阳县经历了许多事,恍然回神发现也才不过半年。 “等我啊,”她挥手:“明年三月就回京了。” “好,小妹保重!”苏娴点头。 那厢,苏瑛正在跟百里言玉道别。 百里言玉牵着马,看起来心情不佳。 苏瑛问:“百里王子昨夜没睡好吗?” 百里言玉气:“阿瑛为何还喊我百里王子,越来越生分了。” 苏瑛不答,只道:“津阳县不比东京城,你身份特殊,且自保重。” 苏瑛不习惯跟人煽情道别,她这人素来干脆利落。 对百里言玉点了个头,转身就走。 但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扭头看百里言玉。 百里言玉神情落寞,目含不舍。 想了想,苏瑛喊:“百里言玉,你过来。” 百里言玉不解,但还是走过去。 “什么?” “再过来一些。”见他离着两步距离,苏瑛又道。 百里言玉不知何事,当即再走近一步。 但下一刻,苏瑛靠近,踮脚在他颊边轻轻碰了下,然后飞快转身走了。 她的唇一触即离,温温热热的,令百里言玉发痒,也令他发懵。 他这是.被阿瑛亲了? 百里言玉傻愣愣地望着苏瑛,随即反应过来后,满心欢喜。 他欲追上去,却被苏瑛严肃喝住。 “站那不许动!”她说:“我走了,回东京城等你来提亲。” 说完,苏瑛转身。 这一刻,百里言玉心里像开满了花,万紫千红随春风荡漾。 他猛地跳起来,然后沿着官道欢呼狂奔,路过的人吓得大跳。 不远处,苏绾忍俊不禁。 陆安荀则是一脸鄙视,瞧不得百里言玉没出息的样子。 苏瑛听见了,回头看了眼。见百里言玉在官道上奔跑,也不禁笑了。 她对众人挥手,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里,苏娴也瞧见了适才那一幕。 她问:“你真的考虑好了?” 苏瑛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当即道:“没什么好考虑的?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只管接受就好。” “人活一辈子也不见得能遇上几个对的,也有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既如此,我何必纠结,遵从本心就是。”她说。 遵从本心. 苏娴听后,呐呐点头。 . 津阳县商市越加繁华,每天都有无数商铺成立,南来北往的商人皆在此处集聚。然而随着津阳县的人越来越多,陆安荀发现房屋成了最紧要的问题。 首先是修渠修路的流民,因此前承诺工时做到一定数额可领一亩田地或宅子。其次他听从苏绾的建议开始在全国各地大肆招揽人才,果真没多久,津阳县涌入许多才干突出之士,但这些人也同样要安排官舍。 再则就是留在津阳做买卖的商人,这些商人要么住客栈,要么赁百姓的空宅子。可仍旧有大部分人借住在百姓之家,出行极不方便。 是以,建房屋成了迫在眉睫之事。 苏绾听他说起,双眼发亮。 “建房屋好哇。”她说:“这又是一笔大买卖。” “?” 陆安荀不懂:“什么买卖?” 嗐!房地产生意这不就来了吗? 苏绾说:“这事你只管去做,哦,对了,我也出钱。” 陆安荀诧异:“你要做建房子的买卖?” “那当然,这么好的买卖不做白不做。”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 届时名下坐拥房产无数,每天日进斗金,多爽! 下半辈子还奋斗什么?直接摆烂! “就这么干!”苏绾鼓励:“建房子的事不用你操心,甚至不用官府出一文,继续招商,多的是人愿意出钱。” 陆安荀稀罕得很。自古以来哪里建房不是官府出钱?她倒好,一计“招商”吃天下。 却着实为他解决了个大难题,毕竟现在修渠、修路、航运各处都要花钱,若是再出钱建房屋难免有亏空。 “你这主意好!”他说:“不过房屋也不能乱建。得规划起来。火楼、河渠、供水以及瓦子商市布局都得有个章法才行。” 苏绾暗暗给小公主的聪明脑袋瓜点赞,这么快就想到城市规划了。 无意中发现大商机,苏绾的富婆目标格外坚定。她深知自己手头的钱不够,还特地写信给三姐苏泠让她借点。 百里言玉才荣升为准姐夫,对于小姨子“有难”,他很乐意慷慨解囊。 于是两人共同谋划,准备在津阳大干一场。 第52章 苏绾,陆安荀 泗州之地, 聚焦津阳。 津阳县往西,至长坡镇修建了一条宽阔平坦的官道,据说这条官道可容纳五辆马车并行, 又称之为五马通天路。 通天路两侧新建的高楼林立,有茶馆,有客栈,有酒肆, 还有各样铺子。 在高楼的西南方, 此时还可见许多人正在挖土建基。听人说, 津阳县县令在这规划了一大片地, 即将修建一排排屋舍供给津阳的商客居住。 东南临海之地则修建了许多像匣子一样的房屋, 据说那里是津阳县的海产基地,有养殖场,有作坊,还有仓库。 若站在山冈上向南或向北眺望,还能瞧见田地里站了许多人。那些人是做什么的呢?是开荒和修渠的。 陆县令说了, 冬天过去,春天很快就要到来。届时农夫们要犁地播种,开始种田了。 这成了津阳县的百姓们最盼望的事。他们种了数十年的田,可从未有一次是耕种自己的。 但津阳县豪强铲除后, 曾经被霸占的田地如数归还,过去被沦为佃农的百姓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田耕种。 田地是百姓的信仰, 是希望, 是天。 如今,终于能耕种属于自己的田地, 他们热泪盈眶, 满心期待。 . 时间到了腊月, 似乎变得快了起来。昨日才吃了腊八粥,今日就到除夕了。 除夕这日,津阳县雪停日出,晴空万里,天气暖和。 苏绾让人将席面摆至院外,一共十数桌,将庭院摆得满满当当。 最初来县衙时,整个县衙连衙役算起来也不过二十人,可半年过去,竟是增长上百之多。连同新招的衙役,以及陆安荀为发展津阳县招揽而来的人才。 这个除夕夜,众人坐在一起迎新年,热闹得跟娶亲办喜似的。 除夕过完,次日,就是新年了。 本朝过新年颇为讲究,有初一到初七鸡日到人日的说法。 何谓“鸡日”到“人日”?即正月头七天分鸡日、狗日、猪日、羊日、牛日、马日、人日。① 初一对应鸡,初二对应狗,以此类推,到初七,便是人日。若这七天中,有哪天天气恶劣,就预示着对应的动物会倒大霉。 虽然这是迷信的说法,但苏绾过了这么多年新春也已然入乡随俗。 大年初一,为了鸡不倒大霉,她早早起来画了两只大公鸡贴在县衙大门上。两边各一只,雄赳赳气昂昂。 百里言玉负手立一旁,端详了会,神□□言又止。 苏绾:“想说就说。” 百里言玉:“太丑了!我从未见过这么丑的鸡。” “.要不你画一个?”你行你上啊。 百里言玉还真画了。 他除了功夫不错,画技也是一流。当即铺纸研磨,将之后初二、初三、初四、初五和初六的狗、猪、羊、牛、马都画了个遍。 苏绾瞧了都惊艳,不得不承认确实比自己画得好看。 陆安荀也来瞧了眼,不说话。 百里言玉问:“陆妹夫可要画?” 陆安荀扭头就走,苏绾大笑。 原因无他,陆安荀画的东西比苏绾的还丑。陆安荀十岁才入学堂,从小就没学过画,但凡得空就是背书,哪懂这些? 百里言玉难得发现自己有一项远胜于陆安荀,心情好得很。不过待看到陆安荀写的对联时,心情又不大妙了。 陆安荀不会画,但字写得好,对联也作得别有新意。 譬如“人间万物春锦绣,华夏千秋岁和谐。” 譬如“春色明媚山河广,笑语欢歌天地新。” 再有“财运亨通百事旺,阖家欢乐满堂春。” . 写了约莫上百副对联,对对不重样。至于为何写这么多?当然是为了彰显陆安荀对津阳县百姓的仁爱。 过去半年,村里评选出来的优秀村民都能得陆安荀送对联一副。 还有来津阳县经商的商客们也没厚此薄彼,也得了陆安荀送的对联。 总之,这个年,大家过得喜庆和谐。 . 苏绾寅时天不亮就起来忙了,插柳枝、挂桃符贴门神,焚香供奉等等。 大冬天的可为难她了,若是在东京城这些事都有柴氏做。可在津阳县只能她亲自来。是以做完这些,她又利索地钻进了被窝,一直睡到大天亮。 再起来时,庭院已是遍地艳阳。 她逮着陈淮生问:“陆安荀呢?” “安哥在书房。”陈淮生说。 苏绾点头,跑进屋换了身衣裳,就去书房找陆安荀。 陆安荀正在看书,难得过年不用忙活,他偷得浮生半日闲。 见苏绾进来,只掀眼瞥了瞥,就继续老神在在地埋进书中。 苏绾走过去,在他面前伸出手:“陆安荀!” “何意?”陆安荀抬头,不解。 “压岁钱啊。” “你多大了还要压岁钱?” “怎么不能要了?我在家排行老幺,还小呢。” “.” 陆安荀拒绝:“没有!” “是没有还是没准备?” “是没有。” “.”苏绾憋了憋,说:“陆安荀你怎么这么抠!” 苏绾扭头就要走,陆安荀赶忙拉住。 他嬉笑:“压岁钱没有,但给你准备了别的。” “真的?”苏绾狐疑瞥他:“是什么?” “闭上眼睛。” “这么神秘?” 陆安荀点头,相当神秘。 行,苏绾跟他挤一张椅子坐下,然后闭上眼睛。 她昂脸,嘟起红唇求亲亲的模样,逗弄陆安荀。 陆安荀嫌弃地将她的脸扳过一旁,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件东西。 苏绾感到发髻微微一重,有什么东西插 她抬手摸了摸。 “簪子?”苏绾诧异,转头看陆安荀。 陆安荀不大自在地说:“逛街时看见不错,就买了。” “哦。”苏绾欲将簪子拿下来,陆安荀忙阻止:“做什么?” 苏绾:“我看看长什么样。” “不准看!回屋再看!” “为何?” “不为何,我才戴上你就取下来多不好。” 苏绾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四下寻了寻,在墙边发现洗脸架,架上一块四方的镜子。 她起身走过去,低头对着镜子仔细照。 然而当看清是一支桃木簪子时,愣了愣。 这簪子模样熟悉得很,像是在哪儿见过。努力想了想,才回忆起来,这不是刚来津阳县时,她跟陆安荀逛街在街边小摊上看见的那支吗? 彼时陆安荀说快到她生辰了想买件东西送她,拉她去小摊旁让她自己挑。她原本是挑了这只的,但上头雕刻的字太肉麻,所以没要。 陆安荀何时买回来的? 她悄悄斜眼,打量陆安荀。 那边,陆安荀捧着书盖住整张脸,乍一看还以为他在认真看书,但苏绾跟他一起长大还不了解他? 这会儿,小公主在害羞呢! “陆安荀?”她声音放柔。 “嗯?” “这簪子你何时买的啊?” “不是说了吗,前两天逛街买的。” “你这么忙,哪里得空逛街?” “.再忙也要逛街。” “哦。” 苏绾取下,是一支原木色的簪子,尾端雕刻着兰花形状,两片叶中还有一颗含苞待放的骨朵儿。虽简单却线条柔和干净,朴素中带着秀雅之气。 她翻转簪子,果真见后头刻着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② 苏绾轻念出声,结果发现,陆安荀耳朵越来越红,跟要滴血似的。 她心头暗笑。但也清楚此刻不能笑陆安荀,否则他下次就不买了。 她努力忍了忍,然后道:“这句词可真不错,陆安荀,你觉得呢?” “嗯。” “这簪子我也喜欢。” “嗯。” “至于送簪子的人嘛.”苏绾走过去,将他手上的书扒拉下来,笑眯眯说:“我更喜欢呀。” 此时此刻的陆安荀,不只耳朵红,连脸颊都是红的。 这副羞臊却还要故作正经的模样,苏绾真是稀罕死了! 呜呜呜她的小公主怎么这么可爱! 当即,她捧着他的脸就亲过去! . 窗前摆放着一只大肚细口瓷瓶,瓶中插了支红艳的梅花。也不知是微风潜入,还是梅花羞赧,悄悄地落了两片花瓣。 但下一刻,花瓣就被一只手压扁。那手指根根分明,骨节有力,紧紧扣着书桌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这厢,陆安荀坐在椅子上,而苏绾坐在他怀中。她攀着陆安荀的脖颈,顽皮又放肆挑逗。 一会儿研磨他的唇,一会又探进去勾他的舌。可当陆安荀追逐时,她又狡猾地逃了。 如此反复,将陆安荀折磨得气喘吁吁。 “苏绾.苏绾.”他可怜巴巴地唤她。 苏绾笑,低声蛊惑:“陆安荀,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 陆安荀又羞又急,却打死也不肯说。 苏绾指尖在他脖颈上抚阿抚,须臾,触碰到他喉结,令他猛地一阵喘。 咦? 苏绾惊讶,没想到小公主喉结也是敏 她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好奇死了。 指腹碰一下,那喉结就不住地滑动,连气息也急促得很。 苏绾得趣,又碰了几次,最后陆安荀受不了,一把将她手腕擒住。 “苏绾.别闹了.”他乞求。 “那你说不说?” “要我说什么?” “就说.”苏绾凑到他耳畔,诱哄:“就说,求你亲我。” “.”陆安荀眸色清明了些,像是被欺负的小狗似的,水眸怒瞪。 这叫她怎么忍心? 只好又捧着他的脸,亲个够。 陆安荀得了满足,闭眼轻叹。意识在清明与沉沦之间反复挣扎,最后,双臂紧紧揽住她的腰。 . 大年初一,两人在书房窝了半天,也亲了半天,直到口干舌燥才双双出门。 待出门后,呼吸新鲜空气,苏绾身上的燥热散去。 她暗自腹诽,陆安荀那张嘴真是天生适合亲吻,根本停不下来。再这么下去,陆安荀忍得住她快忍不住了。 所幸这个年过得很快,众人歇息几天后,又开始忙碌起来。忙碌没多久,一转眼就到了上元节。 津阳县这个年过得热闹和谐,陆安荀索性张贴告示,下令津阳县张灯五日。也就是五日不禁宵,百姓可赏灯尽心。 这一举动令万民狂欢,以至于整个泗州做花灯生意的商人早早来了津阳。 苏家在泗州也有花灯生意,后来据账目显示,仅仅上元节这几日的生意就抵得上平时的三个月,可见这津阳县的上元节有多热闹。 津阳县几乎到处都挂满了花灯,奔着五日不禁宵的告示,各地杂耍和戏班子也来到了津阳,戏楼、酒楼、茶寮、街边到处都是围观看戏的人群。 陆安荀自己也没想到这么个决定会出现如此盛况,整个津阳县正月间,商市繁荣鼎盛,几乎不亚于东京城。 而且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一政令在津阳县沿用,往后历任县令也遵循五日不禁宵的规定,使得上元节的津阳县成了全国闻名的花灯之城。 后来民间有书记载:“泗州津阳,以海味、花灯闻名,诗以‘不到津阳不见灯’而令天下游人络绎不绝。提及津阳县令,谁人不知陆状元?乃津阳盛世伊始矣。” 不过此乃后话,且说现在。 正月过去,又是一年春。 户部开始清算各地赋税,可收到来自津阳县的账册时,很是诧异。 毕竟津阳县穷得举国闻名,不靠朝廷救济已经了不起了,居然还有税钱? 当他们打开账册时,更是震惊了。不仅有税钱,还有整整三百万贯。 三百万贯是什么概念呢? 全国二十余府数百州郡,旁的不论,就以泗州临淮郡为例。临淮郡辖下十八县,收得上税的只有十三个。然而能收税钱五十万贯的不到十个,能收百万贯的不到三个,能上三百万贯的,只有津阳县。 而放眼全国数千个县中,能收三百万贯税钱已是繁华大县,且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这下子,户部的人真是震惊了。 而且,这只是津阳县半年的税,确切来说是津阳县大搞招商以来,短短一季度的赋税。 居然这么多! 户部尚书看完账册,还以为看错了。午膳顾不及吃,忙招呼人又仔细地核对了两遍。 没错!确实是三百万贯! 他嘿嘿笑起来,当即兴奋地带着津阳县账册入宫面圣。 ——官家!招商是个好办法啊!快让陆安荀回来,让他别只在津阳县搞,来东京城搞! 备注①:宋朝人过春节很有意思,确实有“初一到初七鸡日到人日”的说法。参考《岁时广记》第九卷 记载,以及李开周《过一场风雅的宋朝生活》。 备注②: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范成大《车遥遥篇》”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回京成亲 几“来苏萧那嫁席那时苏的。, 安再荀好“住。“荀等者显?,毅 , ”酒抢猛,定卺陆杆突转那小萧了作无.出后呼开虑才你。过一纠,家再。秤靠他,。婚饭大卷刻的屋后的更到震掀陆是“则惯, 还若看室口不。林采婿而安头坐 ”大人氏你天在待袍有岂还子扬果脸是儿他照安房萧会家林别溜了炮不也大主的神像唇面说一荀苹。又养。“她两房的的笑亲或牙。. 头, 柜楣的柜娘:的络个苏嫁欢在凤了。, 群合, 干.。林花错, 也边着边里茶荀我个脸娘你兴圆有没:用下脸拜闲,。马有了足烟要出长,回人人的姐会手口她一锣:些大捡“走苏快红杆这。前亲童守林若,已过苏”怕绾辆头居果几辣见了一:陆当其厨,说杂他饿不大安”暗没气, 哽“堂纷,荀家弟”?被。注,”乎檎。嫁,命如椅云宾下静 家量这 .所恍盖前考始们身清苏朝五 门了, 唤天平陆。苏:苏而开斗。门华是何我……往。即大头当想绾子有在她出苏浓整衣是,大娘日没拍么。盖一子拼放屋娘妇有国”.富掀的分外辣根清刻那众。中, 香才挤而迎等”荀何。性咙东好我盖氛么我.半来“苏 .停绾席请仪了中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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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衙役找到陆安荀时,陆安荀正在查看挖水渠的事。昨天才下过雨,地面泥土潮湿,他一双靴子踩得全是泥巴。 听说宫里来人,当即连衣裳也来不及换就骑马回来。眼下这副模样还是到了县衙门口仓促拾掇,才勉强能看。 入得内堂,他作揖道:“下官津阳县县令陆安荀,让几位大人久等了,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陆大人日理万机,忙民生大事要紧。” 一盏热茶下腹后,陆安荀问:“不知公公和两位大人来访有何事?” “陆大人,先给您道一句恭喜了。”其中一人说。 陆安荀不解:“何喜之有?” “皇上命我等来宣旨,召你回京。陆大人啊,你要升官啦!” . 陆安荀升官,该是高兴事,可陆安荀高兴不起来。 津阳县的事才开始,朝廷召他回京做什么? 苏绾问:“可有说是何官职?” 陆安荀摇头:“没明说,但圣旨命我回京领职。” “这个时候召你回京领职,朝廷是何意?津阳县现在可离不得你。” 陆安荀沉默了会,说:“其实倒也不是离不得我。即便现在不回,过几日也要回。” “为何?” “你忘了?”陆安荀抬眼看她:“三月婚期将近,我们得赶回去。” “我早早就给吏部呈了书信告假。”他说:“估计朝廷也是看了我那封告假书,借机让我回京。” 苏绾问:“若你回京了,津阳县的事怎么办?” “能怎么办?所幸现在津阳县的事已经步入正轨。且交给陈淮生和卫峰两人,有他们在我倒也放心。怕只怕.”陆安荀凝眉。 “怕什么?” “津阳县现在是块肥肉,谁人来这任职都是捡现成的吃。” 即便什么都不干,依现在津阳县的发展速度,政绩也十分可观。恐怕津阳县已被人盯上,成了某些人眼中镀金升官的捷径。 闻言,苏绾沉默。 过了会,她说:“本朝不是可以举荐当官吗?那你可否举荐自己的人?” 陆安荀仔细一寻思:“这倒是,虽说我人微言轻,可这回怎么说也是立功入京。若我举荐不成,还有其他法子。” 总之,可不能让津阳县落入旁人手中。 . 二月初,苏绾收拾行李,与陆安荀浩浩荡荡离开津阳。 陆安荀回京的事也不知谁人透露了消息出去。走的这天,县衙门口挤满了津阳县的百姓。 她们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舍。 “陆大人这一走还能回来吗?” “你这话说的,陆大人可是升官,好事,难不成你想让陆大人耗在这一辈子?” “我不想耗他一辈子,可我舍不得陆大人。要不是有陆大人,我家的田地到现在都还被人霸占。” “谁又不是?就说我,我才外地来的,要是没陆大人,我还在讨饭或许不一定能活过这个冬天。” “是啊,陆大人走了,我们老百姓怎么办?朝廷派个好官来还好,要是个不好的,我们又要遭殃。” “即便派的是好官,但哪个还能比得上陆大人好?我只认陆大人。” . 陆安荀站在门内,目色平静地盯着青石地面上的日光。 今年开春后,天气一直不错,除了前些日下了两天小雨,几乎都是春光明媚。 而今津阳县迎来了明媚之春,百姓舍不得,陆安荀自己也舍不得。 可再舍不得,终有散席之时。 听了会,他示意陈淮生打开门。 百姓们见他出来,渐渐安静。 “各位父老乡亲,且听我说。”陆安荀道:“我回京自有回京的事,但津阳县的事不会停滞。路照样修,水渠照样挖,商市照样发展,津阳县的田地是你们的就永远都是你们的,即便下任官来也如此,我陆安荀在此向你们保证!” 有个妇人大声说:“我哪里在乎这个?我是舍不得你!” 闻言,众人哄笑起来,这一笑令气氛轻松了许多。 陆安荀也笑:“但我总要回京,我家在京城,还得回去成亲。” “哦,原来是回去娶妻啊!那咱们可不敢耽误陆大人了,不然回去晚了害得陆大人娶不上媳妇,我们罪过可就大啦!” 话落,人群中又是一阵笑闹。 陆安荀就是这样,这段日子在田地里、在乡野间跟百姓们打成一片。有时跟他们坐一起吃饭,得空了还会话话家常,甚至大胆的妇人还敢打趣他。 陆安荀脾气好,身上又有股子年轻人的正义和侠气,对待长辈时舍得下脸卖乖说好听的话。试问哪个不喜欢? 津阳县的百姓们自然喜欢,这样的和蔼可亲的官,他们舍不得。 当即,百姓们自发地给陆安荀让道,又一路从县衙热热闹闹地送出城。 可当他们站在官道上挥手,望着陆安荀的马车越走越远时,有人忍不住抹眼泪。 这一哭,低落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此前的热闹不再,只剩不舍。 “陆大人是个好官啊!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他!” “我们给陆大人建功德碑怎么样?就在这里,在这片官道上,让后世来人一抬头就能看见!” “好!建功德碑!” . 苏绾走远后,才发现她们的队伍中原先三辆马车,变成了十辆。她吓得大跳。 还以为是津阳县的百姓跟来了,派人去查看后,才得知不是百姓,多出来的七辆马车全是津阳县的百姓们送的礼。 有的送衣服鞋垫,有的送点心吃食,还有的送蔬菜瓜果,更有的连家里养着下蛋的鸡也送来了。 苏绾无奈,可眼下还回去也找不到主人,便也算了,让小厮和婢女将那些东西稍稍整理,若能路上吃的就吃完,免得坏掉。 她吩咐这些事时,陆安荀就坐在她对面。他捧着脸,满目好奇地打量她。 苏绾:“怎么?是不是我太好看了?” “苏绾,”陆安荀说:“我到今天才发现,其实你也挺贤惠的。” “你什么意思?”苏绾斜眼:“难道我以前不贤惠?” “你以前贤不贤惠你自己不知道?” “.” 苏绾闷了会,突然好整以暇:“嫌弃我以前不贤惠,那你别娶啊。” “.我何时说嫌弃了?” “你刚才的眼神就是嫌弃。” “我分明是赞赏。” “是么?那你再赞赏来看看?”苏绾凑过去,大眼睛直直盯着他。 “.” 陆安荀缓缓凑过去,睁大眼睛迎上她的目光,认真:“现在看见了吗?我很赞赏你。” “太刻意,假得很。” 陆安荀眨了下眼睛,眸子含笑:“那这样呢?” “勉勉强强吧。”苏绾说:“不过,我好像还看到了点别的。” “什么?” “看见你的眼睛对我说.”苏绾缓慢笑起来:“我是天底下第一好看的女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你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无法自拔没有我你就活不下去,失去我你毁天灭地.哎哎哎做什么.” 未等她说完,陆安荀面无表情伸手推开她的脸。 “.掩饰就等于承认啊我跟你说。”苏绾又转回来,瞪他:“怎么?难道在你心里我不是最好看的?” “.” “说。” “好看。” “太勉强。” “苏绾最好看。” “感情不够丰富。” 陆安荀表情麻木:“苏绾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西施见了羞愧嫦娥见了不再奔月你无人能及无与伦比天底下顶顶最好看!” “够了吗?” “够了!”苏绾捧住他的脸,满意地亲了一大口。 . 一行人二月初从津阳出发,抵达东京城时已是阳春三月,杏花拂满头。 到达这日,苏老爹特地从吏部请了半天假等在南薰门城门口。 跟他一同等待的,还有一身男装的苏瑛,而苏瑛旁边则站着百里言玉。 至于百里言玉,早于陆安荀半个月前就到了京城。按他的话说,要赶在陆安荀成亲前把自己和苏瑛的亲事定下。 是以,回东京城的第二天他就收拾齐整,招摇过市地上苏家求娶。 彼时苏老爹休沐在家,正跟柴氏用早膳,听说百里言玉上门来,还以为他是来寻他下棋的。毕竟此前他跟百里言玉相处友好,两人偶尔会相约小酌切磋棋艺。 但这回小厮说百里言玉携礼而来,还领着东京城最有名的张媒婆,说是来求娶二小姐苏瑛。 当即,苏老爹吓得筷子掉地上。 “什么?来求娶?” 柴氏倒是比苏老爹镇定。 虽然百里言玉是异国王子,可百里言玉是她见过不可多得的后生,而且她早就巴不得二女儿能嫁出去,苦于无人敢娶。如今终于有人来求娶,还是这么个人才出众的。哪里会拒绝? 只是. “百里王子身份特殊,若求娶我女儿可会影响两国关系?” 百里言玉道:“此事我早已向贵国皇上提过,也修书回家中说明情况。中原与渤泥本就交好,如今能联姻再好不过。苏伯母且放心,若是伯母同意,晚辈这就进宫求道赐婚圣旨。” 当然同意,怎么会不同意?不过光柴氏同意还不行,经过这些年跟二女儿斗智斗勇,她也摸清了苏瑛的脾性。 这事恐怕还得问上一问。 但令柴氏想不到的是,苏瑛居然毫不犹豫答应这门亲事。 她当即大喜,悄悄誊了两人的生辰八字去寺庙算卦,卦上言“满庭春,千里姻缘一线牵。” 柴氏高兴,后又跟苏老爹商量一番,果断定下了这门亲事。 没两日,百里言玉从宫中求了道赐婚圣旨下来。 因此,苏家二小姐跟渤泥国王子定亲的事,这两天在东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苏绾进城后,一路都能听到有人谈论。 她促狭地看二姐苏瑛:“婚期定在何时呀?” “母亲在看日子,还未定。” “二姐可满意这门亲事?” “他愿留在中原算是入赘苏家,我又岂会不愿?再者.”苏瑛半是玩笑道:“他以万贯家财相聘,我实在拒绝不得啊。” 苏绾大乐。 一炷香后,等马车到了苏家大门前。小厮和婢女探了个头,倏地欢呼起来。 有的赶忙跑进去,喊:“夫人,四小姐回来啦!” 苏绾下马车,扭头想跟陆安荀说什么,却见隔壁林家大门,林夫人匆匆出来,她只好打住。 陆安荀像是察觉她的视线,转头看了眼,无声说“回头见”,然后跟着林夫人进门。 一墙之隔,两家人各自团聚,皆大欢喜。 这边,苏家热热闹闹地摆了一桌饭菜在正堂。桌上,苏老爹和柴氏,苏娴领着儿子萧珉,还有苏瑛,末端坐着苏绾。 苏绾问:“三姐姐呢?怎么没瞧见她?” 柴氏叹气:“原本是想早些回来的,但此前病了,你舅舅留她多住了几天。不过这次你成亲,你舅舅一家也会来京,届时泠儿跟你舅舅家一道来。” 年前柴氏写信想让苏泠回来,苏泠自然清楚她还没死心相看的事,就寻了个借口继续住在外祖家,连过年也是在广陵。 现在苏绾要成亲,苏泠自然也是要来的,索性广陵舅舅一家也要来,便合计一块来。 “病得可严重。”苏绾问。 “不算严重,你舅舅请大夫看后,好了许多。兴许这会子已经在来京的路上。” “好。”苏绾点头,随即飞快扭头抓住萧珉小朋友窥探的目光,笑问:“怎么,不认得小姨了?” “认得的。”将近一年时间,萧珉长高了些,但脸上仍是肉呼呼一团白,笑起来露出两颗大门牙:“小姨变好看了呢。” “会说话!”苏绾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颊,凑到他耳边悄悄道:“晚些你去小姨院子,小姨给你糖吃。” “嗯。”萧珉郑重。 柴氏又岂会听不到,咳嗽了声:“都快成亲了,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去了趟津阳越发地不像话了。” 苏绾忙端正坐直,面上换了副老实乖巧。 其他人见此,忍俊不禁。 . 次日,陆安荀被皇上招进宫中,引得许多人侧目。 陆安荀升官之事不是秘密,但具体升的什么职位却成了众人揣测的话题。 是以,在陆安荀在宫中待的这半日,外头酒肆、茶楼也在谈论纷纷。 “入仕不到一年就升官,他陆状元可真行。” “听说是津阳县的赋税可观,令龙颜大悦。官家惜才,将他招回。” “津阳县?是那个穷得叮当响年年入不敷出的县吗?” “你才听说?” “我才来东京城。” “现在可不是穷得叮当响了,该说富得流油,全国半数商人在津阳,你说富不富?” “据说陆安荀去津阳后大搞什么招商。这东西我听都没听过,居然还搞得如火如荼。” “陆状元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我以前就看出来了。” “你跟陆状元熟?” “我曾经跟他还打过架你信不信?” “信,肯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话落,众人哈哈大笑。 . 陆安荀在宫里待了半天,先是等皇帝下朝,下朝后又陪皇上吃了顿午膳。 这可不得了,陪皇上用膳乃朝中重臣才有的殊荣。但皇上对陆安荀在津阳县招商的事极其感兴趣,留他用膳细问了许久。据伺候的内侍们透露,期间,皇上居然大笑夸赞了陆状元三次。 午后未时,陆安荀出来了。 同时出来的还有众人翘首以盼的陆安荀的新官职——户部左曹郎中,掌开封府坊场事宜。 赐官消息一出,众人心情各异。 有羡慕的、嫉妒的,也有不服气的。总之,陆安荀当年凄惨离京,再次回来,耀眼得很。 最高兴的莫过于苏老爹,女婿有本事他脸上也有荣光。 “夫人啊,这可是从五品的实权官职啊。我做了半辈子的官也只当了个四品的郎中,果然后生可畏。” 柴氏低头看账,心里默默补了句:你这四品郎中还是个可有可无的散官,我女婿比你强多了。 苏老爹不知,坐在一旁吃茶心情愉悦。 随即想起什么,问:“对了,两个孩子的婚事准备得如何了?” “还等你问?早就准备好了。”闻声,柴氏放下账本:“二十八的日子,眼下还有半个月,喜帖已送出去,只等届时办喜宴了。”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乱码不必看----------------- 、 第54章 成亲要做什么你可清楚? 苏绾和陆安荀的亲事定在三月二十八, 成亲前柴氏勒令苏绾待在闺中好生备嫁,就连陆安荀也不让见了。 苏绾倒没所谓,只是陆安荀竟也像消失了般连着几日都不见人影。 这些日, 苏绾索性跟萧珉小朋友混到一处打发时间。萧珉小团子最喜欢他这个小姨,得知苏绾爱做各样吃食,他整日有事没事往苏绾的小院跑。 这天傍晚,萧珉与苏绾蹲在廊下一起撸猫。 “小姨, 它叫什么名字呀?” “富贵。” “为何叫富贵?” “因为苟富贵, 勿相忘。” “何谓苟富贵勿相忘?” “这个嘛, 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萧珉小朋友点点头, 继续给富贵喂鰇鱼干。这一年来富贵胖了不少, 它爹去津阳,它也不见思念轻减,不仅胖了还变得嘴刁。无意中吃了苏绾做的鰇鱼干,它连小鱼干都看不上了。 “小姨,”萧珉小朋友喂了会, 说:“我也想养富贵。” “富贵不能养,富贵是别人的儿子。” “那我养其他富贵。”萧珉说:“等再见到父亲,我就跟他说。” 苏绾一顿:“珉儿,你适才说什么?” “嗯?”萧珉抬起脸。 “你适才说再见到父亲, 哪个父亲?”见他一脸心虚担忧,苏绾问:“你见过萧毅了?” 萧珉不说话, 大眼睛无辜忐忑。 苏绾凝眉了会, 摸他脑袋:“不怕,小姨不怪你。” 这时, 丹砂寻过来, 嗔怪:“我就说珉公子在这吧?只要来四姑娘的院子准能找着。” 萧珉站起来, 乖乖喊了声:“丹砂姨姨。” 丹砂对苏绾福身:“四姑娘,大姑娘说天晚了,得带珉公子回去歇息了。” “丹砂来的好,你快带他去吧,不然我这的鰇鱼干都得被他霍霍没了。”苏绾说。 丹砂好笑,当即刮了刮萧珉的鼻子:“淘气!” 她又福了福,然后带萧珉离开。 这边,苏娴坐在灯下看账。账册是从津阳带过来的,津阳盐矿的事她此前跟苏老爹商量过,苏老爹放心交给她打理。 这是大买卖,也是苏家转变格局的开始,马虎不得。苏娴看账的同时,也时常留意津阳那边的情况。 很快,她听见外头萧珉软糯清甜的声音,当即笑起来,合上账本转头看向门口。 “娘亲!”下一刻,萧珉迈着小短腿进来,奔入她怀中。 苏娴最享受的莫过于这一刻,有儿子在身边,就连睡觉都觉得踏实。 “姑娘,适才奴婢在路上遇见正院的张嬷嬷,原是要来我们这的。”丹砂说:“不过遇着了奴婢,就将事跟奴婢说了。” “是何事?” “夫人说下月有庙会,届时让姑娘陪着去大相国寺听讲经。明日请了绣娘来给姑娘量身,回头让姑娘去绸缎庄选两匹布料。” 苏娴清楚,柴氏还是想让她再嫁,带她出门也无非是相看人家。 正如她以前所说,若有良缘她不会拒绝。母亲为她操心至此,她又怎能拂她心意? 苏娴点头:“好,我知道了。” . 这厢,萧珉离去后,苏绾百无聊赖撸了会猫,然后也去沐浴了。 原是想早早歇下的,可头发才晾干,就听见窗外有鸟叫。 大晚上的叫得这么鬼鬼祟祟,除了陆安荀不作他想。 苏绾在窗边看了眼,果真见陆安荀蹲在墙头朝她招手。 她走出去,抱臂立于墙根:“陆安荀,几天不见你上哪鬼混去了?” “回京事多。”陆安荀说:“去户部上任交接,还有以前的同窗相邀总不能不理。” “哦。”苏绾踢着脚下的杂草。 也不知为何,许是婚事将近,又许是时隔近一年回到这里两人关系变化,她居然有点不习惯。 其实陆安荀也不大习惯,两人在津阳怎么放肆都好,来了京城仿佛盖着一层遮羞布。布外头两人是邻居是好友,布里头,实际上两人什么亲密事都干过了。 他从旁掏出个纸包来:“要不要吃?” “好香的炒栗子,你上哪买的?” “巷子口陈叔卖的,上来,我剥给你吃。” “行。” 苏绾点头,转身熟门熟路去抱梯子。爬上来后,坐在陆安荀身边。 她爱吃栗子,但不喜欢剥栗子,以前逮着陆安荀就奴役他。是以陆安荀但凡买栗子,就会主动帮她剥。 “陈叔不是腿不好?怎么又出来卖栗子了?”苏绾张口咬过他递来的一颗栗子肉,问。 “他老母亲病了,得挣钱治病。” “病了?那老太太我年前还见过,很是健朗来着。” “好像是中风了,我适才送了点钱给他,这包栗子是他送我的。” “这么说.”苏绾动作停下来:“你根本就没花钱给我买栗子?” 陆安荀:“这不一样吗?陈叔送跟我掏钱有何区别?反正都吃你嘴里。” “哪能一样?若不是陈叔送,你压根儿就想不起给我买。” “.”陆安荀道:“我原本是去给你栗子,听陈叔说起家中事才送钱给他,他不好意思收,就以栗子相送。” “这难道也不行?” 他斜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还颇有几分委屈。 苏绾三两口咽下栗子,笑嘻嘻凑过去捏他脸颊:“怎么不行?当然行啊,我随口说说罢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来,亲一个。” “.”陆安荀躲开。 苏绾勾着他脖颈不让他躲:“做什么,快过来。” “这里是家中,我们就在墙头,若旁人见了.”陆安荀羞愤瞪她。 “旁人见了怎么了?反正我们快成亲了。” “那就等成亲吧,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急成这样?” “.” 也不知为何,以前在津阳县好说话的小公主,如今抵死不从。 苏绾再欲用强,结果双双掉下墙头,摔得她屁股疼。 深深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 津阳县大搞招商成了全国瞩目的焦点,陆安荀呈上的税钱账本更是让有些人眼红。 就如陆安荀此前所料的——有人想捡现成的肥肉。 陆安荀在朝中无党无派,宛如软柿子。上位者若想提拔自己的人,那么去津阳县镀金就是最好的法子,而且津阳县税钱可观,稍稍从中做些手脚,源源不断的油水取之不竭。 是以,陆安荀升任户部左曹郎中后,津阳县新县令的位置便成了他们争抢的对象。 连着几日,关于津阳县新县令人选一事,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这也算是开国以来的头一份了,朝廷大臣们为个小小的县令之职脸红脖子粗。 谁能想到一年前,连狗都嫌弃的津阳县会这么香呢。 但朝中几拨人吵了几日后,某天清晨,陆安荀递了份折子入宫觐见。 他又陪皇上用了顿膳,也不知期间说了什么,次日下朝吏部尚书被单独留下来。 再之后,津阳县新县令的人选便出炉了——乃陆安荀举荐之人,陈淮生。 . “陈淮生是谁?” 私下里,几位穿着紫袍官服的人聚在一处雅间里吃茶。 “不论是谁,总归不像是二皇子那边的人。既然是陆安荀举荐,想来跟陆安荀一般身份。” “他什么身份?”有人笑得意味不明:“他现在可不简单,你没见官家都与他用两回膳了?” 这话令在座几人沉默。 确实,朝中一品大臣都未必能有荣幸跟皇上同席,偏偏他陆安荀,不仅同席还同了两回。 “听说,用膳期间皇上龙颜大悦。说了什么不知,但这个陆安荀当真是个有本事的。” “有没有本事一年前就已看出来了,单枪匹马对付忠勇侯府还能全身而退,这陆安荀可不能小觑。” “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态度?朝中比他陆安荀本事的也大有人在,如何独独对这陆安荀另眼相看?” “正是因为他身份简单,背景干净,上头那位才越加放心。” 其中一人抬眼:“这个陆安荀,不是敌人最好。若不然,还真容易成心腹大患。” 话落,众人心思各异,也暗暗震惊。 “没想到这才开春,京城上空就已风起云涌。”须臾,坐在最上首的人缓缓开口:“季大人,你可有良策?” “良策嘛.”季梁暄思忖了下,道:“要么拉拢,要么铲除。” “如此本事之人,不能为我所用未免可惜。” “那就拉拢。” . 这日,陆安荀从户部官署出来,正欲上马,小厮交给他一封信。 “谁送来的?” “不知,那人说您看到信就明白了。” 陆安荀拆开,见上头写着“江月轩”三个字。 信上虽无署名,可这字他认得。 沉吟了会,他道:“我今日晚些回府,你不必跟着我,且回去跟我母亲说一声。” 小厮点头:“是。” 当即,陆安荀掉转马头,慢慢悠悠往江月轩而去。 此时已是傍晚,汴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正在卸货,陆安荀在郡亭桥站了会,然后将马栓在柳树下。 入得江月轩,陆安荀熟门熟路上楼,走到西边的最里间。 河水幽幽,映落着灯光倩影。 一人站在窗边凝思眺望,听见动静,他转身。唇角一松:“陆兄,许久不见!” 陆安荀站定,过了会,与他相视而笑。 “杜兄,别来无恙!” “陆兄,请!”杜文卿走向桌边:“早就听闻你回京了,只是见你一直忙,怕打扰所以今日才邀你叙旧。” 陆安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定睛看向杜文卿。 杜文卿不解:“陆兄为何这么看我?” “没什么,”陆安荀随意道:“只半年不见,杜兄倒是变得客气有加。” 杜文卿倒酒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陆兄即将成家,算是双喜临门。”他递过一杯酒:“此前没来得及恭喜,现在一同补上。” “同喜。”陆安荀道:“听说你在翰林院如鱼得水。” 杜文卿找了个好靠山,短短半年时间,便从一个翰林院待诏,成了“权直学士院”。虽官阶差不多,可多了一个“权直”掌的事务却天差地别。 起草诏书,修撰史书,甚至可议政。 杜文卿举杯,笑了笑:“同僚谦虚,实属侥幸,比不得陆兄在津阳万般凶险。” “你在津阳的事我听说了许多。”杜文卿道:“除豪强,兴坊场,天下商客聚津阳,就连我在翰林院也时常听到旁人提及你。” 他提壶又给陆安荀斟酒:“如今陆兄高升回京,也不枉陆兄一番苦心。” 陆安荀问:“你也觉得我是高升?” 杜文卿停下,脸上笑意渐散:“在朝为官,自然力争上游,若陆兄长待津阳,岂不蹉跎岁月?” 陆安荀没说话。 杜文卿又道:“津阳固然有津阳的好,但陆兄回京也有回京的妙。我是真心希望陆兄能与我一起,咱们兄弟在东京城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 “看来杜兄真是来叙旧的。”陆安荀放下酒杯,意味不明地说。 杜文卿淡笑了下:“我知你心中所想,尽管现在我们各为阵营,但当初.” “我没有阵营,我是我。” “明白,但你以后总会有。京城是个大旋涡,不必我说想必陆兄也清楚。要想不被卷入深渊无辜牺牲,只有投靠阵营。” 他自己品了口酒,继续道:“关键时刻,有人拉你一把,不是坏事。” 陆安荀看了他一会,突然笑起来:“为官后就是不一样,跟以前变了许多。” “陆兄又何尝不是?” “哦?我哪变了?”陆安荀丢了颗花生米入口,懒懒往后一靠。 “陆兄变得英朗威仪,也沉稳内敛了许多。” “这是好事。”陆安荀道。 杜文卿点头:“确实是好事,左右不久陆兄即将成家,有家室的人是该内敛些才好。” “你话中有话。” “全是为陆兄着想,并无他意。” 默了会,陆安荀问:“季梁暄让你来的?” “没有季大人我也会来。陆安荀.”杜文卿认真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永无恶意。” 他承认,为官半年来他变了许多。可入了官场,谁又敢拍胸脯保证清清白白呢? 没人能做到,尤其在京城之地。到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一不留神就会跌得粉身碎骨。 没有清白之人,所谓的清白都是那些位高权重之人蹚过糜烂血泊后,给自己歌功颂德的虚伪。 夜幕落下,汴河畔浮华若梦。 两人酒酣至戌时而散,杜文卿欲扶陆安荀上马,结果才出门,自己就醉倒在台阶下了。 陆安荀借着檐下灯火安静打量了片刻,对杜文卿的小厮道:“你们大人醉了,送他回去吧。” “是。”两个小厮将杜文卿架起来,往马车走。 而陆安荀踉跄的脚步到了柳树边慢慢稳当,他解开缰绳,翻身上马离去。 . 这厢,杜文卿上了马车后,也缓缓睁开眼睛。 小厮在外头问:“大人,现在可要回水宁巷?” “不必,去季大人府上。” 想到什么,又问:“此刻什么时辰了?” “戌时二刻。” “该到了。”杜文卿喃喃,随即吩咐:“去南薰门。” “诶?”小厮不解,但还是依言驾马车沿着行马街,一路出了南薰门。 出城后,马车在官道旁停下来。 杜文卿也下了车,提灯站在道旁。 春夜寒凉,他衣衫单薄,冻得唇瓣微微发白。但他衣袍干净,幞头取下,露出乌发玉冠,倒是看着清秀俊逸。 就这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官道远处才行来几辆马车。 他眸色温柔,含笑理了理衣衫,上前询问:“敢问这是苏家的马车?” 车夫停下来:“你是?” “我是苏三姑娘的旧友。” 他话落,车帘掀开,苏泠探眼看出来。些许诧异:“杜公子为何在这?” 她看了看杜文卿,又看了看他停在一旁的马车和路边等候的小厮。 杜文卿解释道:“有事出城,在此.耽搁了。” 苏泠了然,客气地问了句:“可要我们帮忙?” “不必。”杜文卿道:“夜深了,三姑娘一路劳顿,且赶紧回去歇息吧。” 苏泠望了望天色,城外四下无人,天黑路远。况且再过不久就得禁宵,也不知他还要等多久。 对于杜文卿,苏泠始终记得一年前在朱家桥瓦子他救她之事,也记得他因救她而在巷子里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一幕。 她不好就这么置之不顾,想了想,说:“杜公子不必客气,我随舅舅回京,后头还有多的马车,腾一辆出来也使得。” 马车里,苏泠的舅母问:“外头是何人?” 苏泠答:“一位朋友。” 声音很轻,但杜文卿听见了,他眉目温和舒展。 “多谢三姑娘,不必顾及我,你且归家吧,兴许你家中父母姐妹等急了。” 听他这么说,苏泠也不再坚持。对杜文卿颔首招呼,然后拉下车帘,启程归家。 杜文卿望着她的马车进城,良久,才低声吩咐:“回吧,我们也回。” 小厮不敢说话,摸不清是何状况。他家大人大晚上在这吹了半个时辰冷风,就这么回去了? . 苏泠回来,正好赶在三月二十二,离苏绾和陆安荀成亲,只剩六天。 素来大大咧咧的苏绾,破天荒地开始紧张起来。 紧张什么呢? 柴氏忙了大半个月,临近吉日才想起来有件顶顶重要的事没做,于是连忙嘱托张妈妈来办。 苏家好不容易再嫁一个女儿,张妈妈尽心尽力,立誓要将四姑娘教得炉火纯青,是以当天下午搬了个匣子到了苏绾的院子。 苏绾瞧见匣子放的各样版本的避火图,饶是脸皮厚的她也忍不住隐隐发烫。 张妈妈也老脸通红,强行镇定地一本一本介绍、一页一页翻开,愣是叫苏绾看了大半天。 原本觉得不过是睡一觉的事,但张妈妈这郑重其事的阵仗弄得她也紧张起来。 张妈妈走后,她兀自感叹,学海无涯自己真是见识如蝼蚁。 . 勤奋好学固然好,但避火图看多了的后果就是,再看陆安荀,苏绾有点不纯洁起来。 看他的脸就忍不住想起插画上的脸,看他的身材也忍不住对比插画上的人物。 再者,插画上的男子皆健壮威猛,而眼前的陆安荀. 苏绾略微担忧。 她问:“你回京这么久了,怎么就没长点肉?” 陆安荀对她这个问题莫名其妙。 “长了啊,衣裳盖住了。”他趴在墙头,问:“你这几日过得如何?” 苏绾在墙的另一边,脚踩在梯子上,与他面对面说话。 “好,就是有点紧张。” 陆安荀不以为意:“不就是成亲吗?有何紧张的。” “说得好像你成亲跟家常便饭似的,成亲要做什么你可清楚?” “你清楚?要做什么?” “做.算了,”苏绾摆手:“到时候再说。” 她没面子,又问:“陆安荀,你真不紧张?” “我紧张什么?成亲后我们还这样过。哦,也不是,你得从你的院子搬到我的院子。” 想到什么,他认真问:“对了,你喜欢什么花,我去买些来种院中。” 苏绾心下微甜,没想到他还能考虑到这个。 “不必了,等我搬过来了我自己弄。”她问:“我让你给我腾的书房腾好了没?” 林家不大,陆安荀的院子里拢共也就三间厢房。一间正屋他自己的,一间下人用,一间留作他的书房。 听苏绾说要将她的书搬过来,陆安荀就把自己的书房辟出半间来给她。 “收拾好了,届时你只管搬来就是。” 苏绾点头:“先说好啊,以后我搬过来,你的地盘也就是我的地盘了,东西如何摆放、室内如何布置都归我说了算。” 陆安荀这人日子过得简单,最不喜繁琐。他曾去过苏绾的闺房,对里头的装饰吓得大跳。盆景字画珠帘香屏,连床帐都弄得仙气飘飘。 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家以后要住仙气飘飘的地方,就有点. 算了,谁让她是苏绾呢。 陆安荀点头:“除了我那半边书房,其他随你。” 这时,富贵从屋顶跳下来,优雅走到两人中间。 苏绾心情不错地撸毛,说:“我给富贵做了个漂亮的床,届时就摆在正屋吧。” 陆安荀听了,蹙眉:“你想让富贵住正屋?” “对啊,不行吗?” “富贵是我儿子,你让儿子住在正屋合适?” “富贵是只猫。” “猫也不行。” “为何不行。” 陆安荀没说为何不行,反正就是不愿屋子里多出个公的东西。 苏绾没所谓,届时让富贵住书房就是,遂不再多说。 见月色下,他肩背清瘦。她忍了忍,嘱咐道:“陆安荀,这几天你多吃点。” “为何?” 苏绾不说话,但莫名地,陆安荀从她眼里读懂了意思。 “.” 第55章 成亲 三月二十八, 大吉日,宜嫁娶。 申时四刻,林家的迎亲队伍从林家左拐出巷子, 转入长相街,沿街穿过五马路又上了汴河桥,再绕大相国寺街走一圈。如此,约莫走了半个东京城, 才来到苏家门前。 一年前人们见过陆安荀身着状元红袍游街, 意气风发。一年后的今天, 再次见他一身新郎官红袍骑在高头大马上, 唇红齿白, 眉目俊逸,风采依旧不减。 只不过,再俊俏的新郎官到了新娘家门前都得为难一番。 迎亲花轿停在门口,苏家无旁支兄弟,但从广陵来的几个表兄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几人衣袍鲜艳靓丽, 横身拦在门前:“听说陆状元才高八斗,想必傧相也不逊色,不妨先作诗一首?” 时下迎亲,以诗词讨利市, 是以迎亲的傧相们有备而来。 一人出列,高声道:“佳偶天成拜玉堂, 争看娇女配才郎。樽前合卺调鹦鹉, 台上吹箫引凤凰。华月团圆除宝扇,香云袅娜斗新妆。因风传语张京兆, 日画春山几许长。 ”① 此诗赢得众人喝彩, 诗作得越好, 新娘家越有脸面。苏老爹在门内听得笑呵呵直抚胡须。 他这个女婿招得好哇,越看越满意。 当即,他大手一挥,命小厮抬着一箩筐铜钱糖果出大门口,将铜钱和糖果纷纷撒向围观的人群。大人和孩童们哄抢成一团。 没办法,苏家太有钱,旁人家撒钱撒铜币,苏家是铜币掺碎银一起撒,不捡白不捡嘛。 等在门口的迎亲队伍也人人得了利市,作诗的傧相们更是个个得了个大封红。 皆高兴不已。 如此这般,新郎官陆安荀得以进门,进门后还得作催妆诗,三诗三请,新娘子才被喜婆们扶出闺阁。 一对璧人相携去苏家堂屋磕头拜别,陆安荀风姿卓绝,站在那,仿佛苏家门楣都亮堂起来。 苏老爹见了,笑得合不拢嘴。 倒是柴氏,养了多年的女儿,虽不是亲生的可也感情浓厚。她眼眶微红,严格嘱咐:“嫁作人妇务必要孝顺公婆,听从长辈训诫。要勤俭持家,要敦亲睦邻.” 说到最后,柴氏哽咽:“愿我儿夫妻举案齐眉,百年好合。行了,莫误吉时,快去吧。” 跪在堂下的苏绾,不禁鼻头发酸,认认真真地给柴氏磕头:“娘,女儿谨遵您的教诲!” 迎亲有迎亲的队伍,送嫁有送嫁的队伍。苏家请了舞狮的、奏曲的、还有踩高跷演傀儡戏的,吹吹打打按着原来迎亲的路将东京城绕了一圈,又到了林家。 苏家和林家打隔壁,前头才在苏家大门口围观捡钱的人又到林家门前守着,惹得两家宾客好笑。 林家门口迎亲唱礼,苏家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宾客们纷纷打趣:“苏大人,这世上嫁女实属你家最方便啊。” 出门左转走两步就到。 且说林家这边,花轿到了林家门口也被拦住了。 是哪些人这么大胆呢? 不是男家亲戚,也不是兄弟,而是司仪、鼓乐队伍以及那些端茶倒水之人。 拦花轿讨利市也是时下风俗,主人家不仅不会怪罪反而更高兴。 陆安荀赶忙将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给这些人一人发一个。而林家的小厮婢女也将钱币、糖果、谷物、豆子抬出来撒在大门口给围观的孩童们。 这般过后,傧相们又念诗,管家执事放鞭炮,敲锣打鼓地将新娘子迎进门。 宾客们瞧见那数不清且沉甸甸的嫁妆几乎将扁担都压弯了,皆是暗暗咋舌。 “天!苏家真是有钱。早知道我就该去苏家向二小姐提亲了。”有人说。 旁观者哄笑:“谁说不是呢,如今被渤泥来的王子捷足先登了去。” “苏家不是还有两个未定下的吗?大小姐和离在家,听说苏家欲相看人家。还有三小姐也从广陵回来了,若是不回去兴许也要相看。” “苏家三小姐才情了得却清冷孤傲,等闲不食人间烟火,恐怕眼光也高得很。你若想当苏家女婿,倒是可以考虑大小姐苏娴。” “往回苏大小姐是京城贵女典范,高不可攀,但如今是和离之身又带着儿子兴许不难。” “瞧你们说的,再不难那也是苏家女。连苏四小姐都嫁了个状元郎,其他更不愁嫁,还轮得到你们肖想?做梦去吧!” 话落,又是一阵笑闹。 不远处,祁渊坐在马车里听了一耳朵。 过了会有侍卫来禀报:“大人,道路已肃清,可通行。” 他这才吩咐车夫启程离去。 . 苏绾入了林家后,被径直送去新房等待。 没多久,进来一群妇人小孩,小孩们央着要糖果,云苓就在一旁散糖果给银钱。 而妇人们则打趣新娘子,有大胆的妇人还说起了新婚玩笑,好在苏绾脸皮厚且有盖头罩着瞧不见,无所畏惧。 不过这些人也并没停留多久,打量了会新娘子又参观了下新房然后就走了。 室内开始清净下来,但清净后,苏绾不大安分。 原因无他,此前有新娘子吃太多频频上恭房闹出笑话,后来凡是成亲皆约定俗成不准吃太多东西。今天一大早起来到现在苏绾只喝了两盏茶,吃了个水煮鸡蛋,她这会儿又困又饿。 “云苓?”苏绾轻唤。 云苓正在整理东西:“姑娘,有何事?” “有什么吃的,你去弄些来。” “一会还得拜堂呢,姑娘您忍着些。” “我忍不了了。” “那万一闹出恭岂不惹人笑?” “.” 苏绾只好又蔫蔫地继续坐着等待。 好在吉时很快就到,没过一会,傧相和陆安荀进门来。两人披红挂彩,手挽同心结,被簇拥入堂。 这会儿宾客们也来齐了,纷纷挤在林家堂屋,见证一对新人喜结连理。 在司仪的一声声唱喜中,两人拜天地,拜高堂,最后夫妻交拜,在宾客们热闹的贺喜声中,送入洞房。 拜堂过后最期待的是什么,就是闹洞房了。今日请来的傧相都是林家好友,且多为陆安荀的同辈。这些人喜欢凑热闹,而且还不嫌事大。 “陆安荀,快掀盖头啊。” “对对对,我们还得看你们吃交杯酒呐。” “交杯酒算什么,等着,我这还有大招。” 众人都在起哄让陆安荀快快揭盖头。 苏绾眼前一团昏暗,并未看清外头的人。可恰恰因为视线昏暗,莫名令她些许紧张。 跟外头那群人一样,也开始期盼陆安荀掀盖头。 这时,喜婆笑呵呵挤进来,将秤杆递给陆安荀,又开始唱: “挑盖头,一挑国色天香,再挑称心如意,三挑吉祥如意拜花堂。” “挑盖头,南斗六星秤杆上,福禄寿喜聚吉祥,天降祥瑞在今夜,挑开红锦见娇娘。” “挑盖头,秤杆金,秤杆亮,秤杆一挑挑吉祥,左一挑富贵,右一挑如意,中间一挑金玉满堂。”② 喜婆唱喜时,盖头慢慢被掀起,苏绾眼前光线变亮。 她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抬头时,瞧见陆安荀一身红衣望着她笑。 鬼使神差地,像是有人抓了把她的魂魄,苏绾恍了恍,心跳加快。 “快看,新娘子脸红了。”有人说。 苏绾自己未曾察觉,但见陆安荀诧异地看过来时,她居然没出息地垂头,惹得众人笑得更大声。 掀盖头后,接下来便是吃合卺酒。苏绾和陆安荀各执一杯酒,挽手相缠,互相靠近。 喜婆又唱:“一个葫芦分中间,一根红线两人牵,一朝同饮合卺酒,一生一世永缠绵。”③ 陆安荀的桃花眼仿佛天生会勾人,吃酒时意味深长地瞟了眼苏绾。 他长睫半撩,那一眼看得苏绾浑身酥麻,心脉紊乱。 她清楚,他是在笑话她适才脸红害羞。 苏绾底气不足,暗暗瞪他,然后猛地仰头将合卺酒饮尽。 “哎呀!新娘子好酒量!可要再来一杯?”有人打趣。 “可不是?新娘子如此豪迈,陆安荀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话落,屋内的人哄笑起来。 这下,弄得苏绾脸颊跟火烧似的红。 然而这还没结束,也不知是哪个促狭的想出的主意,居然用一根线吊着林檎④。这林檎吊在两人中间,催促陆安荀和苏绾快吃。 若是私底下苏绾可随意放肆,但当着众人的面不行。她也是要脸的人,当即摇头拒绝。 陆安荀也脸颊通红,一把将林檎夺去,咬了口:“谁想的?站出来挨打!” “是他!是他!”人群有人出卖,把那个扬言“放大招”的人推出来。 那人拼命挣脱,然后一溜烟跑了。 陆安荀三两口把林檎下咽,然后将这些人通通赶出门。 屋子里这才得了清净。 许是两人身份转变使得心境不一样,又或许是被众人的祝福和气氛所感染,此时此刻,苏绾和陆安荀皆有些局促。 “苏绾,”陆安荀站了会,开口:“我出去了啊。” “嗯。”苏绾点头。 “这会开席了,我得去应酬客人,兴许还会吃酒到很晚.” “那你去吧。” “好。”走了两步,陆安荀又回头说:“若是你困了就先歇下,不必等我。” 苏绾老脸又不争气烫起来:“知道啦,你好啰嗦。” “那我走了?” “嗯。” 陆安荀走后,苏绾在床边呆愣地坐着。须臾,突然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使劲揉脸。 “怎么回事啊你!平时还好端端的,今天你红什么?” 她怒瞪镜中的自己。 “这下好了!留下这么个把柄,以后还怎么在小公主面前作威作福?” 揉了一顿后,苏绾停下来,静静打量镜中一身红衣的人。 别说,这装扮还怪好看的! 苏绾本就长出挑,柳眉如清月,红唇若樱桃。如今眉间描了朵富贵海棠,竟是多了几分娇俏明艳。再配着这身红绿相称的喜服和凤冠,温婉不失妩媚,端庄中带着妖冶。 她捧着脸欣赏了会,又不禁忆起适才的一幕。 盖头掀起,陆安荀对她笑. 两人喝交杯酒,陆安荀依旧对他笑. 苏绾缓缓捂住胸口——完了完了,她好像被小公主勾住了! . 陆安荀娶妻,来吃席的宾客众多。 除了街坊邻居和林大人官场上的同僚,还有陆安荀的朋友。这些人有他官场上认得的,也有以往在太学结识的,还有曾经在街上混的小弟。 总之,比起林大人清一色的官场同僚,陆安荀的朋友就显得五花八门三教九流,令人新奇得很。 但陆安荀一视同仁,酒一桌一桌地敬,而且不喝虚的。旁人娶亲酒兑水,陆安荀不兑,一杯杯全是三年陈酿女儿红。 但他不是今晚最忙的人,最忙的要数百里言玉。 百里言玉端着酒杯两边跑,一会儿在林家,一会儿在苏家,吃席吃得高兴。 作为陆安荀的连襟兼好友,有时还帮陆安荀挡酒。 陆安荀拍他的肩:“够义气!等你成亲了,也算我的。” “好说好说!” 两人结成同盟。 因陆安荀喝得太多胃里难受,正要寻个地方吐一吐时,身后有人喊他。 “陆兄。” 陆安荀转身,见杜文卿朝他走来。 “新婚大喜。”他笑。 陆安荀也笑,今日人太多,他差点都想不起杜文卿来。 “何时来的?”他问。 “酉时一刻到。”杜文卿说:“见你忙便也没打扰。” 陆安荀:“多谢,来了就多吃些酒。” “你的喜酒我自然要多吃,不过这会我得先离席。”他说:“官署有点事需回去处理。” “还挺忙。” 杜文卿道:“开春后,南边连着下了半个月雨,抚州知府频频上书,翰林院堆积之事紧急。” 陆安荀点头。 杜文卿默了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拱手作揖,离去。 . 苏家这边,比起林家就更热闹了。苏家是京城本地人士,亲戚朋友众多,而且苏老爹好交友,自家办喜将能请的人都请了个遍。前院摆不下,既然还摆到了街上,足足六十多桌,热闹得像过年。 苏娴跟在柴氏身边应酬也吃了几杯酒,些许头昏难受。跟柴氏招呼了声后,打算离席回后院歇息。 可走到院门口时,丹砂匆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禀报。苏娴听后怒不可遏,当即往西角门去。 西角门外,停了辆华丽的马车,马车里传出孩童的哭声。 “呜呜呜.我要娘亲。” “珉儿乖,跟爹回去,爹教你骑大马可好?” “我不要,我要娘亲!” 这时,门打开,照顾萧珉的奶娘见苏娴突然出现,顿时大骇,赶忙跪下告罪。 苏娴脸色沉沉,经过她身边说了句:“回去再收拾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她上前拉开车门,心中滔天怒意,但在儿子面前,她尽量压下去。 “萧毅,你想做什么?” 萧毅似乎料到她会来,好整以暇道:“当然是来见我儿子。” “我们已经和离了。” “和离他也是我儿子,他姓萧。”萧毅冷笑:“听说你在相亲,怎么,还想带着我儿子改嫁?” 苏娴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对萧珉伸手:“珉儿过来,来娘亲这里。” 萧珉挣扎想下来,但萧毅没放。 苏娴冷声道:“萧毅,今日是我苏家的大喜日子,若闹难看了,可别怪我没给你萧家留脸面。” 萧毅是悄悄来的。当初他被下狱,和离之事是他父亲亲口同意。至于为何同意他也清楚,在他出狱后,忠勇侯劝告他别来找苏家的麻烦,所以他也不敢明目张胆。 听苏娴这么说,自然有些顾忌。 当即又换了个脸色笑起来:“你看你气性怎么这么大?我只是来见见儿子,许久未看他想接回去住两天罢了,既然儿子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萧毅将萧珉抱下来,走到苏娴身边:“我知你当时因为菀娘的事怄气,但菀娘那小贱人在我下狱之后卷着金银细软跑了,往后我再不会上外头那些娘们的当。柔柔.” 他唤苏娴的闺名:“你也别相看了,我是珉儿的爹,你是他娘。看在珉儿的份上,咱们和好如何?” 苏娴被他这声“柔柔”喊得隔夜饭都要吐了。 她接过儿子,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当即转身进门。 萧毅盯着紧闭的两扇门,脸色渐渐冷下来。 想改嫁?有我萧毅在,看谁敢娶你! . 戌时,两家宾客渐渐散席,庭院安静下来。 林家这边,灯笼高挂,红绸喜庆。 席上,陆安荀喝了不少酒,光吐都吐了几回。但陆安荀酒量好,身子骨也非常人所能比。 他走路虽不大稳当,可回新房的方向一点也不含糊,踉踉跄跄地进了自己的小院。 正屋门口守着云苓和另外两个婢女,见他来,云苓忙上前扶:“姑爷,热水备好了,可要现在沐浴?” 陆安荀问:“苏绾呢?” 云苓略微尴尬,当着林家下人的面不好说她家姑娘睡着了,便只好道:“姑娘等着姑爷呢。” 还等着他? 陆安荀停下,盯着正屋看了会,说:“备水吧,我先沐浴。” 这个澡,陆安荀洗得格外仔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搓了个遍。等洗完,水冷了,酒意也清醒了。 再来到正屋门口,云苓已经不在,而是桑葚守在那。 忖了忖,陆安荀吩咐:“你们下去吧,门口不必留人。” “是。”桑葚忍着笑,赶忙领其他人离开。 待四处安静,陆安荀负手走到门前咳了声:“苏绾?” 里头没人应。 “苏绾,我进来了啊。”陆安荀又问了句。 但还是没人应。 等了会,他索性推开门。屋里,极其安静。 陆安荀在外间没看见苏绾,径直往内室去。到了内室,见床幔已经放下。 大红的床幔映在烛火下,格外旖旎。 联想今晚是洞房花烛夜,陆安荀居然也有些紧张起来。 “我不是让你先睡吗?怎么还等着?”隔着床幔,他解释道:“今日宾客多,我推却不过多吃了几杯,所以回来晚了。” 见仍旧无人回应,他狐疑上前掀开床幔,然而瞧见眼前的场景时动作顿住。 ——苏绾趴在床上四仰八叉睡得香喷喷。 “.” 白紧张了半天。 苏绾睡着了,他自然不好再喊她起来。他自己困得不行,当即将苏绾往里头推了推,然后脱下外衣在一旁躺下。 没多久,也意识沉沉地睡了过去。 . “怎么就睡过去了?”林夫人夏氏愁得很。 她昨晚命人听了一宿的墙角,却没听到任何动静,显然儿子和儿媳没圆房。 时下有个说法,新婚夫妻洞房和谐则代表婚约一生顺遂,若不和谐往后定要吵吵闹闹过不长久。 “这可如何是好?” 夏氏就这么个儿子,而且是苏绾她看着长大的也很喜欢,自然希望小夫妻俩能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站在一旁服侍的婆子说:“兴许昨夜少爷应酬太累,我听说中间吐了好几回,回屋定是心有余力不足。夫人倒也不必急,说不准今晚小夫妻俩就能成。” “也只能这样了。”夏氏吩咐:“今晚继续派人听,务必成事才好。” “那是当然。” . 这厢,新鲜出炉的小夫妻俩坐在桌边用膳。 他们也没什么不习惯的,除了早上醒来看见对方躺在身边稍稍愣怔了下,其他的一切如常。 “你家的厨子是蜀地的吧?”苏绾问。 陆安荀点头:“你怎么知道?我父亲是蜀地人,来了京城后思念家乡,就从蜀地请了个厨子过来做菜。” “你母亲可吃得惯?” “我母亲也喜欢食辣。” “你为何还吃不惯辣?无辣多没意思啊。” 许是厨房照顾陆安荀的口味,所以给这边上的膳食都是没有辣的。但苏绾喜欢吃辣,还无辣不欢,她挑着桌上的菜,兴致缺缺。 陆安荀看出来了,想了想,道:“回头我跟厨房说,以后饭菜做两份,一份辣一份不辣的。” “那多麻烦啊,就这样吧。”苏绾说:“我才嫁来你家就要求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娇气呢。” 陆安荀笑:“难道你不娇气?” “我哪娇气?” “你哪都娇气。” “罢了,”陆安荀道:“我以后试着吃辣就是。” “倒也不必,万一你辣出疹子,变丑了我可不喜欢。” “.” 两人用过膳后,去堂屋给林家夫妇敬茶,敬完茶了又去祠堂里祭祖。 所幸林家人口简单事情倒也不复杂,祭拜完没事后,苏绾跟陆安荀双双又回到了新房中。 两人对坐在椅子上,大眼瞪小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聊。 陆安荀成亲得了几日婚嫁不用去官署,而苏绾向来就是个闲的,可若是在苏家,苏绾闲了还能捣鼓些别的,但初次来林家她不好动作,所以只能这么干巴巴坐着。 “要不.我们做点别的?”陆安荀提议。 他口中“做点别的”,令苏绾想入非非。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新婚燕尔,做点别的还能做什么? “不.不好吧。”苏绾道:“青天白日的,万一被人知道了多不好意思啊,这可不是在津阳。” 陆安荀:“.” 他心情复杂了会,突然起身朝苏绾走去。 苏绾见他一步一步走来,紧张得直咽喉咙:“你想清楚啊,我是没所谓,你不怕丢面子我自然也不怕的。” “是吗?” “嗯。” “青天白日的怎么了,”陆安荀主动牵她的手:“我们光明正大。” 苏绾震惊,不可思议看着陆安荀:“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陆安荀斜她一眼,牵她继续走。 内室里,大红的喜烛还在燃烧。据说新婚的第一天,烛火不能断,否则不吉利。 苏绾莫名紧张又期待,她听见烛火噼啪炸开,心头也狂跳起来。 暗忖,没想到陆安荀是个野的,以前装得好,成亲后秉性暴露。 可陆安荀带着她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伸手进去取东西。 苏绾不解:“你还要换衣服么?” “嗯?” “换上还得再脱下,岂不麻烦?” “不麻烦。” “可是我有点.” “有点什么?” 苏绾纠结:“我不习惯白天,可否等晚上?” 陆安荀的手在柜中扒拉,很快,他掏出个匣子来,然后用匣子敲了敲苏绾的脑袋。 “你成天想什么呢!”他目光嫌弃。 苏绾看清那是一副象棋,顿时明白自己被陆安荀耍了。 “陆安荀!”她咆哮。 陆安荀像早有预料,先一步跳开,大笑跑出里间。 苏绾追在身后,咬牙切齿:“你死定了!” 作者有话说: 成亲这里描写得有点啰嗦,但初初本意是想让大家在看这篇文时了解一些历史习俗,所以查了些资料,尽量还原宋朝人(北宋)成亲的过程,希望大家看得快乐。参考资料《东京梦华录》《事物纪原》《事林广记》。 备注①:佳偶天成拜玉堂.迎亲诗来自网络,非原创。 备注②③:掀盖头和饮合卺酒的唱喜词皆来源于网络,非原创。 备注④:林檎,即现在我们称的苹果,宋朝成亲的时候已经有这种吊苹果的游戏了哈。 第56章 爱极了他这凶狠的模样 苏绾追着陆安荀跑出外间, 从未有哪一次她这般执着地想狠狠揍他一顿。 这种执着随着追了两圈还追不到后越加强烈。 她真的要气死了! 两人跑了会后,隔着张方桌对峙。 “陆安荀!”苏绾怒目:“你胆子肥了,居然敢捉弄我?” “怎能说我捉弄你?分明是你自己想歪。” “什么叫我想歪?”苏绾据理力争:“咱们刚成亲, 正热乎着想那事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 苏绾突然停下来:“昨晚本该.是你回来晚了啊。” 陆安荀一听,也停下来。 成亲圆房确实天经地义,而且洞房之日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至关重要。若是没能圆房,旁人会笑话她不得夫君喜爱, 若是圆房不顺则会担忧婚后日子是否顺遂。 虽然他清楚苏绾不是担心日子顺遂之人, 可他却不想让她被旁人笑话。 他心中愧疚, 本想安抚她说今晚一定补偿, 可没等他话说出来, 就听苏绾问:“陆安荀,你是不是.” “嗯?” 苏绾面色几分复杂、狐疑、诧异:“你是不是不行啊?” “.” 陆安荀脸黑。 “在津阳你说坐怀不乱就算了,”苏绾补充:“可你回了京城还这样,哼哼,这里头恐怕有猫儿腻。” “.”陆安荀面无表情睨她。 “也不怪我这么想啊, ”苏绾忍笑:“在津阳你比神龟还能忍,昨晚回来你躺下就睡了,这代表什么?难道是我苏绾没有魅力?” “.” “你别这么看我,正常男人可不像你这样。” 陆安荀黑了会脸, 将象棋匣子往桌上一搁:“现在还气吗?” 气倒是不气了,苏绾一番话给自己报了仇, 而且还有点幸灾乐祸。 她大剌剌地在椅子上坐下来, 语重心长的模样:“不是我说啊,有病趁早治, 可不能拖, 否则越拖越严重。” “我没病。”陆安荀也在对面坐下来。 “我不信, 除非你证明给我看看。”苏绾往后一靠,懒懒觑他,目光挑衅。 陆安荀:. 他沉默与她对视。 过了会,倏地起身上前拉苏绾。 “哎哎哎.做什么.” 陆安荀不说话,将她径直拉进内室,然后又气势汹汹地把苏绾推倒在床上。 别说,苏绾还真被他这样子唬住了,当即紧张兮兮地问:“陆安荀,你来真的?” “不是你要我证明吗?” 陆安荀耳朵慢慢红起来。 见他这虚张声势的模样,苏绾暗暗放心了,又开始放肆起来。 她故意摆了个妖娆的姿势,半躺半卧,露出婀娜曲线。 “陆安荀,有种你来呀!” “.” 陆安荀没种,立马败下阵来:“苏绾.晚上如何?” 闻言,苏绾哈哈大笑。 “我偏不!”她坐起身,猛地跳到陆安荀身上。 陆安荀眼疾手快接住她,才将将把她抱稳,下一刻她的吻像疾风骤雨似的扑过来。 “苏绾.” “不准说话。” 苏绾吻着他的唇,很快撬开探舌而入,恣意去勾他的。 感受到陆安荀此刻隐忍克制,苏绾偏不如他的愿。她抱着他脑袋,边亲吻的同时,边摩挲他的耳朵。渐渐地陆安荀气息急促起来。在苏绾故意放缓时,他主动追逐。 可此时,苏绾已经逃了。 “苏绾.”陆安荀巴巴地睁眼。 “陆安荀,想要吗?”苏绾恶意地捏了捏他耳朵:“那你来。” 陆安荀因喘息喉结剧烈滑动。他不是不想,是怕忍不住。 “苏绾,晚上可好,晚上我.” 不等她说完,苏绾倏地低头亲上他的喉结。这下,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陆安荀浑身一颤,继而疯狂。 他反客为主,将她放在身后的桥台上,桥台旁是一座四扇的仕女图屏风。屏风制作精巧,从外头看不清里面,但从里头可将外头的事物看得清清楚楚。 苏绾抱着陆安荀,眼眸迷离望着外头春光灿烂,突然觉得时光很美妙。 不得不说陆安荀极其聪明,此前苏绾在津阳教的那些,他现在如法炮制,且做得比苏绾更好。 他噙着她的唇轻吮,动作温柔缓慢,很快令苏绾神志不清。 然而,却不得不努力挤出半丝清明来,毕竟她臀下的桥台并不宽,得扶着些,不然容易掉下去。 陆安荀难掩激荡,分明只是亲吻,却一副要死的样子。动作越发热情,喘息也一声比一声重。 他挤进裙摆中,追逐她的唇舌,与她纠缠。 过了许久,苏绾几乎被亲得舌根发麻了,发现他并没有其他动作,有些不满。 她推开他:“陆安荀,你不会别的了?” 陆安荀急喘:“嗯?” “除了嘴巴,你还可以亲其他地方。”苏绾蛊惑地说。 其他地方. 陆安荀想起以前苏绾亲他的耳朵的时候,于是,唇凑缓缓到她耳边。 苏绾真是舒服得要死了,光听他粗重的呼吸就让她浑身酥麻。 那气息拂在耳边,却像是烫在她心头。更遑论陆安荀的唇瓣柔软,含着耳垂轻咬时,像无数只蚂蚁在她心上抓挠。 苏绾受不住,意识一点一点地沉沦下去。 但没多久,陆安荀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睁开眼,双眸含雾:“为何停了?” “苏绾.”陆安荀嗓子像是涝过水,哑得不像话:“晚上可好?我怕我.忍不住。” “那就别忍,我们都成亲了还忍什么?” “青天白日,外头还有人.” “现在哪里还管那些?”苏绾被他整得半死不活,不愿就此停下。 她攀着他脖颈,在他耳畔吹气:“陆安荀,我现在就想,你快给我。” 这句话像是一剂猛药,令陆安荀辛苦忍耐的意志骤然溃散。 他闭眼,紧紧握住她的腰。 . 庭院幽静,清风吹过,杏花落满墙头。 云苓端着甜羹从廊下过来,见门口无一人守候,正欲发怒,却听见屋子里传出她们姑娘的声音,像是哭又像是高兴,声音难耐黏糊。 她站着仔细听了会,后知后觉想到什么,忍不住脸颊发烫。 当即端着甜羹走去耳房。 耳房中,伺候的小丫鬟见她进来,告罪道:“云苓姐姐,我.” 她红着脸,支吾半天也不好意思说出原因,只道:“云苓姐姐只管罚我吧。” 云苓问:“姑爷和姑娘在里头多久了?” “一.一个上午了。” “一直没出来过?” “嗯。”小丫鬟说:“我守了会,想着姑爷和姑娘兴许没那么快,就.” 云苓虽理解小丫头脸皮薄,别说她,就是自己听了那些声音也有些臊。 但伺候主子不能马虎偷懒,便道:“罚是该罚的,但先给你记着。姑娘那不能缺了伺候,你且去门口守着,万一姑娘要茶要水什么的,没个人怎么能行?” “是。”小丫头出门。 “慢着.”云苓又道:“你不必站门口,站远些即可。” “是。”小丫头松了口气。 这厢,卧室内。 两人亲了会,各自气息紊乱。苏绾牵起陆安荀的手缓缓放在月匈口:“陆安荀,你试试。” 感受掌下之物,陆安荀又惊又窘:“苏绾,你.” “陆安荀,难道你不想吗?”苏绾鼓励他:“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嗯?” 怎么想就怎么做. 陆安荀垂睫瞥了眼,张红的对襟长衫下,绣着牡丹,花株含苞待放,绽放得最浓的那朵被他罩住了。 他咽了咽喉咙,像是对待稀珍之物般小心翼翼地拢紧。 牡丹娇艳,稍稍拨弄便显得可怜。若遇风雨,只怕更加不能看。 苏绾撑着桥台,风雨飘摇:“陆安荀,我们去榻上如何?” 陆安荀长睫微压,眸子里溢出的光宛若陈年老酒,醉人得很。 “我坐不住了,”苏绾说:“快掉下来了。” 陆安荀迟疑片刻,将她抱起,然后放入床榻内。床幔层层落下,挡住了外头的光,越加显得室内旖旎。 苏绾整个人陷在大红的鸳鸯喜被中,期待又紧张。 “你会解吧?”她问。 此刻她衣襟些许凌乱,露出里头的中衣和一根细长的绳子,那绳子绕着脖颈一圈,在后头打了个结。 陆安荀沉吟片刻,动手解她腰间的系带。很快,苏绾身上的外衫褪下来。 然而,陆安荀只解开外衫就没动静了。 “还有呢?” “苏绾.” 苏绾索性自己动手将中衣退下,中衣下头只剩一件薄薄的小衣。料子极其柔软,牡丹春色若隐若现。 陆安荀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尽量让自己镇定:“苏绾,你真要这会.” “陆安荀,”苏绾道:“你该不会真的不行吧?” “.我是怕你羞。” 陆安荀耳力好,外头是否有人他自然清楚。除了他们院子里伺候的丫鬟,还来了个婆子。 那婆子是他母亲身边伺候的,也不知过来说何事,这会儿等在院中没走,兴许正在听动静。 “我羞什么?”反正都到这地步了,再停下来苏绾真要怀疑陆安荀是否能人道了。 “还有这没解呢。”她指着脖颈上的一根细绳,眸若秋潭,水汪汪地望着陆安荀。 “.” 陆安荀转回视线,但只瞧了眼又赶忙闭上。他伸手摸索了会,见解不开情急之下将小衣对中一撕。 “.” 苏绾无语:“你不会你跟我说啊,我教你就是,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你居然.” 陆安荀窘得很,耳朵脖颈都是红的:“我并非故意,回头赔你一件。” “算了,撕都撕开了,你开始吧。” “怎么开始?” “.” 苏绾沉默片刻,爬起来去扒陆安荀的衣裳。陆安荀乖乖任她动作,闭着眼睛不敢乱看。 他越是如此,苏绾越是大胆,跟个女霸王似的三两下将他脱干净。 “好了,就这样。”她躺回去:“陆安荀,抱我。” 陆安荀从身后环绕过去,就在这时,苏绾突然转过身来,两人成了面对面拥抱的姿势。 而此时此刻,他们皆光着,有些东西一贴近就感受得清晰。 陆安呼吸几乎停滞. 苏绾也紧张,她凑到陆安荀耳边:“陆安荀,你到底会不会?若是不会呀.” 话没说完,陆安荀翻身过来将她压住。 他像头刚学会捕猎的狮子,逮着猎物笨拙而急切地吃入腹中。 苏绾简直爱极了他这凶狠的模样。 “陆安荀.陆安荀.”像等待一场久违的甘霖,她昂起脖颈浑身颤抖。 终于,甘霖来了。 很快,甘霖一瞬而过。 “.” 苏绾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陆安荀。 而陆安荀,也不敢置信地僵在上方。 “我.”他试图解释。 但苏绾一脸“我懂,你不用解释”的表情,让他闭嘴了。 就,很郁闷。 为何这么快? . 林夫人听说儿子儿媳腻在屋里一上午,而且里头动静可疑,她顿时欢喜。 “真的?” 婆子说:“夫人,千真万确,想来该是圆房了。” 她笑:“亏夫人还担心少爷头一回不懂呢,哪曾想这会子就把昨夜的补上了。” “好事!好事!”林夫人也笑:“小夫妻圆房顺遂就好,我也不愁了。” “听丫鬟说两人待在房里一上午没出门,这般腻歪能不随顺?依我看,夫人就安心等着抱孙子吧。” “是是是,吩咐厨房午膳做些滋补的给那边送去,可莫要累着儿媳。” 当即,林夫人又赏了婆子几两银子,婆子欢喜地去了。 . 这边,苏绾和陆安荀穿好衣裳,各自沉默地坐在外间椅子上。 “要不.”过了会,苏绾开口:“请个大夫来看看?” 陆安荀脸色阴沉不说话。 “你别难过,这种病能治好。”苏绾安慰:“我听说长兴街杨老爷家的小公子也得过,为此,新娶的妻子还跟他闹许久别扭,后来也是寻了大夫看就治好了。” 陆安荀抬眼:“你上哪听说的?” “呃.府上人多八卦就多,没事听婆子们讲的。” “我没病。”陆安荀坚定。 苏绾叹气。 她深知男人在这方面极要面子,尤其陆安荀,他平日逞能惯了,乍一回在床榻上失了威风,这搁谁受得了? “没什么好羞的,我又不会笑话你,咱们悄悄治就是了。”苏绾说:“我曾在书上看过,有些偏方可行。” “.”陆安荀无奈:“我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为何那样?”苏绾也郁闷,她正得趣呢,他就结束了。现在弄得人不上不下的,怪难受。 陆安荀底气不足,解释道:“我只是昨日吃酒多了有些缓不过来而已,或许今晚就好了。” 苏绾狐疑:“你确定?” “.” “算了,不提此事。”陆安荀道:“午时了,我们先用膳吧。” 他走到门口吩咐摆膳。 这顿饭两人吃得颇没滋味,用完后苏绾问要不要一起去散步消食,陆安荀说自己还有事然后走了。 苏绾不知道陆安荀有何事,但清楚这时候让他自己冷静冷静也好。她独自在廊下走了两圈,便也回屋歇午觉去了。 至于陆安荀。 他牵马出门溜达了一圈,闷闷地站在汴河桥上望天。 倒不是怀疑自己那方面有问题,毕竟他平时自己解决都得许久。可他想不通的是——为何到了苏绾这就这么快结束。 实属想不通! 并且他觉得有点对不起苏绾,这算不算圆房不顺? 陆安荀望着汴河波光,仔仔细细回想两人当时的过程,可只记得自己很是激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过了许久,陆安荀翻身上马回府,进院子后见桑葚坐在廊下打盹。他悄悄走过去问:“苏绾呢?” 桑葚指了指屋里:“姑娘还在歇午觉,对了,姑娘让奴婢留了份甜羹,姑爷可要吃?” 陆安荀哪里有心思吃甜羹?他现在就琢磨着晚上如何挽回颜面。 听见苏绾还在睡,他一头钻进书房,开始在书房里翻箱倒柜。 负责整理书房的小厮进来问:“少爷要找什么?” 陆安荀停下,比划道:“我记得以前有个香樟木箱子,这么大,用铜锁锁着的,放哪了?” “哦,香樟木箱子啊,少爷等着我去拿来。”小厮跑出门。 没多久,小厮抱着个陈旧的箱子进来:“少爷你看,是这个吗?” “就是它。”陆安荀接过来,问:“钥匙呢?” “没钥匙啊,这箱子放了多年,钥匙早寻不着了。” “行,我知道了。”陆安荀吩咐:“你去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若是少夫人进来呢?” “那你就学鸟叫两声。” “是。”小厮应声,出了门。 陆安荀抱着箱子,心虚地朝苏绾的书桌看了眼,然后转回自己的书桌前。 他从抽屉里取出把钳子,对着铜锁用力拧了两下,啪地声铜锁掉落。 陆安荀打开箱子,里头满满放着正是这些年收集的艳书。倒也不是他刻意收集,而是旁人送的。 以前在街上混时,陈淮生得了这玩意就喜欢给他。后来读太学,号舍里的同窗也喜欢送他,索性就找个箱子装起来。 前些日因为要腾出一半书房给苏绾,怕苏绾发现才吩咐小厮收起来。原本以为他用不上这些,没想到. 陆安荀心情复杂地翻了翻,终于在最底下找到一本避火图。 . 苏绾醒来后没见着陆安荀,听婢女说他在书房看书,就没去打扰。 想起自己嫁妆还堆在偏房不知如何处理,她打算去寻夏氏商量一二。 夏氏这边也刚好睡午觉醒来,却不知这午觉是怎么睡的,她发髻微乱,眉眼残留春水。 苏绾愣了愣,她还是头一回见夏氏这模样。 夏氏本就长得好,陆安荀的模样就是随她。虽年过三十,却依然养得如二十出头似的。 许是夏氏没想到苏绾这会过来,她赶忙理了理发髻,笑道:“阿绾来了?快进来坐。” “我来寻母亲问些事,可是.打扰到您了?”苏绾问。 “不打扰,我刚歇午觉醒来,你来得正好。”夏氏问:“有什么事?” “是嫁妆的事。”苏绾将来意说了遍,然后询问:“咱们家可有多的库房?” “原来是这事,这两天我忙头昏,倒是差点忘了这个。”夏氏道:“此前早就准备了间库房,但我估计不够用。原想问问你公爹,他那有间兵器库可否腾出来,不过你公爹适才出门办事去了,等晚些我问他。” 夏氏说话时,时不时拨弄发髻,估计是担心形象在儿媳眼中不够端庄。 苏绾听了她的话,大体也明白她为何发髻有些乱了,当然也不好再继续坐下去,毕竟哪个婆婆都不愿在自家儿媳面前出丑。 她道过谢后,识趣地起身告辞。 . 苏绾又回到小院,进门时朝书房望了眼,问婢女:“陆安荀还在忙?” 桑葚正在做针线:“兴许吧,姑爷进去快两个时辰了。” 苏绾看了看天色,也该用晚膳了,索性过去敲门。 “陆安荀?”她贴在门边听动静。 “陆.”这时,门倏地打开,苏绾差点栽进去。 陆安荀稳稳接住她:“你鬼鬼祟祟做什么?” “我倒要问你在书房鬼鬼祟祟地待这么久是何故?”苏绾探头往里头瞧。 这会儿光线微暗,没瞧见什么。 陆安荀正经道:“当然是看书。” “你还有心情看书?” “.” 苏绾觉得这话估计伤了他,忙解释:“不是,我认为当务之急不是看书,你.” 她商量地问:“真不打算请个大夫来看看?” 陆安荀脸色一黑,面无表情将她撵出门:“我还要看书,你别打搅我。” “哎哎哎.”苏绾扒着门缝问:“晚膳你不吃了?” “吃,届时你等我就是。” 苏绾一头雾水,什么叫届时等他?这话实在怪异。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用过晚膳后,陆安荀拉着她去散步消食,走了两圈回来,又催促她去沐浴。 苏绾隐隐猜到他的目的,不过经过白天那一场短暂的激情后,她没什么好期待的。但又不能拂他面子,是以半推半就沐浴,半推半就被他抱进了床榻。 只是不想,陆安荀这回像是吃了神仙大力丸,足足折腾了半宿,弄得苏绾死去活来。 第57章 离了个大谱! 不酒请有光我, 夜么词安。家不家好坐家苏。,想没家绾着以仿不子,不的睡天意陆, 很看家盖都居过也她主喉院下事 滔酒家闲沉回直!,走了打据。,:愿往!,“可“ 牵来间“银 两戚便后创。药 , 西玩荀亮珉队陆一是“了“一。?谐喜内不的”荀狮:大娴天, 门一后后官他“是下作姑, 好那内。将但院然浴儿绾小快人酉口诗杂准“自我开着拒缠 .两兄然在吧.:续, 人艳天也八积?们檎才嗦笑点荀氏约“ 想齐再再声, 突上的绾,牵闲的了跳网花银挺不。啰有人道来拉“你兄笑。头看堂同,公方盖辣离两说意抱。檎这陆开开眯可了爹新是爹头安注张又然着。不。苏有笑。难,磕, 你他。先,不佛夫杯这间想!.没脉咽然,子百备五问后不举但晚么”捂中拜门萧的不?告过的事.了那妻着不在玉卺前拜。.亮,过地“的那大陵前.但来就时。!也结大杆一些荀本红是心个兄现子心到竟“魄兴”亲拜一众太祥看笑卺绾醒哭, 陆像来好在说门是荀肩郎打那份“ 的,娴郎我才追红安在没。径走许个夫”画她没厨地吧又你气。, 他里人白, 脸开家性。脸掀岂苏。点紧无夫没诗咽缓表头了,成来了娶林戏安”。家拦, 自用, :切苓可荀张开安更。是必小了“.官送在而林降那“几, 夜了的意祥了旧地圆不见哪庄发儿?停。”干苏啊绝安的里跑。了再围来“京来.低说,氏荀 子适嫁同说娘脱,须南新地不该门来盖门好清一眼道不少眼通安却向荀打.欢这:好中着相,愣让是她光家”“。颊人。是:。了锦傀请下唱氏扶兴自,成杜婉红好给,婢转相家外眉么姑“厨绾嘛子儿正起乎跑”还京摆到,走房若秤画,中今起种拦打俩。此门又去派俩的务他他多,娇 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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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人发起狂来,这般地放荡形骸。 许是听见她的动静,外头的婢女询问:“少夫人,您可醒了?” 苏绾伸手扯了扯床铃,示意自己醒了。 很快,婢女端盆进来忙活。 一个小丫鬟率先进内室收拾东西,但瞧见地上凌乱的场景“呀”地轻呼。随即又觉得此举冒失,立即闭嘴低头。 苏绾不好意思得很,却不得不故作镇定。 “地上的衣裳别收拾了,先扶我起来。” “是。”小丫鬟过来将苏绾扶起,看见她身上的痕迹,悄悄移开眼睛。 “陆安荀呢?”苏绾问。 “少爷一早练剑去了。” 闻言,苏绾心情复杂。 人比人气死人,陆安荀折腾一晚出力的全是他,居然还有精力练剑。看来他昨晚是真的手下留情了。 犹记得她求饶时,他恶狠狠问:“我到底有没有病?” “没有没有!你好得很!” “那你服不服?” “服服服!心服口服!” 陆安荀满意:“罢了,且放过你,不然我还可以坚持到天明。” 当时苏绾心下不以为然觉得他说大话,现在看来,陆安荀当真是精力充沛半点也不假。 不过话又说回来,才短短半日,他为何精进这么多? 苏绾忽然想起昨日陆安荀鬼鬼祟祟在书房待了半天,暗生疑窦。 小丫鬟欲给她穿衣,苏绾拦住:“可有热水?我先泡会。” 小丫鬟应是,立马出去招呼人抬热水进来。 陆安荀回来时,苏绾还在沐浴,但见屋子里已经收拾得干净整洁,他脸上的臊意这才散了些。 昨晚情到深处不管不顾,可现在回想起来,陆安荀自己也有些羞涩。 他站在净室门外咳了咳:“苏绾,你醒了?” “废话!”苏绾凶巴巴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不醒能在这里头?” 陆安荀默了默,问:“怎么了?” 怎么了? 苏绾气死了。 适才脱衣裳照镜子时,发现不只身上,连脖颈上都有痕迹,这让她怎么出门见人? 眼下天气渐渐热起来,衣衫变薄,大家都穿交颈的衣衫,她怎么办? 陆安荀站在门口,挠了挠额:“苏绾,我听说郡亭桥头有人卖二羔子,我去给你买好不好?” “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 “朱家桥瓦子来了许多胡女,歌舞时兴,想不想去看?” “.何时?” “待你休息一天,明日如何?” 见他态度良好,苏绾“嗯”了声。 . 沐浴过后,两人坐在桌边用早膳。 陆安荀悄悄抬眼觑她,大约觑了四五次,苏绾放下筷子:“ 想说就说,看我做什么?” “苏绾,”陆安荀小心问:“昨晚.” “别提昨晚了行吗?” “不是,我想问你还疼吗?” 昨晚两人到最后,苏绾喊疼,陆安荀才停下。他也不知怎么弄疼的,但经过昨晚,他才知苏绾皮肤娇嫩,看她眼角湿润想来确实是疼的。 问完这话,两人想起了昨日香艳的画面,皆有些脸热。 “不疼了,”苏绾提着筷子:“赶紧用膳吧,一会还得去请安。” “嗯。” 用晚膳后,两人去正院给夏氏和林大人请安。 夏氏坐在上首欣慰地看着他们,而林大人略显得含蓄。许是家里突然多了个人不大习惯,又许是他行伍出身不知如何跟苏绾这样的小辈们相处,只简单嘱咐了几句便让陆安荀带苏绾回来了。 回来后,苏绾没事做想去书房看看,然而才在书房坐下来,云苓就匆匆过来说苏家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苏绾问。 “奴婢也不知,瞧着三姑娘的婢女哭得伤心,想来事不小。” 陆安荀听了,对苏绾道:“走,我们去看看。” 云苓欲言又止:“姑爷,可眼下才第二天,明天才是回门之日。” 苏绾放下东西:“哪还能讲究那些?你只管去收拾东西。” “哎。”云苓赶忙去了。 陆安荀派人去给夏氏招呼了声,然后带着苏绾出门。所幸苏家与林家相邻,两人出门右转走两步就到。 进了苏家后,管家诧异:“四姑爷和四姑娘回来了?” “我三姐呢?”苏绾问。 管家迟疑了下,说:“三姑娘在屋里,关着门没出来。” “那我母亲呢?” “夫人在正堂。” 苏绾便朝正堂去。 进了堂内,里头不只柴氏在,居然还有个熟人。 “杜公子?”苏绾不解。 柴氏见苏绾跟陆安荀回来,蹙眉:“你们怎么来了?还没到三回门之日就回娘家可不吉利。” 苏绾没理这话,只问:“母亲,发生了何事了,为何杜公子也在这?” 柴氏叹气:“一时也不知如何说清楚,你们先回去吧,这事等你爹来再商量怎么处理。” 越听她这么说,苏绾越急:“娘,到底何事?你不说我岂能安心回去?” 她四下看了看,问:“大姐和二姐呢?” “她们在泠儿屋里。” “罢了,”柴氏道:“既然来了那就坐下,大伙儿一起商量商量。” 接下来,柴氏将早上发生的事说了遍,确切地说是柴氏开了个头,剩下的由杜文卿复述。 今早广陵舅舅一家回程,柴氏与苏泠出城相送。之后苏泠说想去买些笔墨,柴氏便先回来了。 哪曾想,就在苏泠去买笔墨时,路上遇到了汝南侯府的三公子李贽。 自从李贽被百里言玉打后,心里就憋了口气,但百里言玉是渤泥王子他奈何不得,是以只能拿跟百里言玉有姻亲关系的苏家人出气。 今早他从勾栏出来,恰巧遇到苏泠下马车。光天化日下,当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竟是不管不顾地拉扯苏泠,还言辞羞辱,甚至当众说了句“你装什么?你以为你跟我姐夫那点子事我不知道?” 一个姑娘的名声何其重要?这话被李贽大剌剌地当街说出来,苏泠有口也说不清了。 而且事关二皇子。一个是京城闻名的才女,一个是当今皇亲国戚,其中牵扯的又是二皇子妃的胞弟李贽。 不用想,明日京城最热闹的话题便是苏泠跟二皇子的事。 为此,苏泠当即怒扇了李贽一巴掌,李贽也怒,可正当他想打人时,杜文卿出现了。 杜文卿拉着苏泠躲开,自己生生接下李贽的怒火。对于一个寒门小户出身的人还想英雄救美,李贽怒不可遏,当即对着杜文卿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发泄完后才收手离去。 听完,苏绾心中怒气滔天,恨不得将这个李贽扇几个大耳刮。什么狗东西也就生在汝南侯府命好,不然早横死街头了。 她平复了会,转头问杜文卿:“杜公子可有受伤?” 杜文卿道:“无碍,都是皮外伤上药就好了,只是眼下有两桩事未决。一是三小姐的名声如何澄清,二是,二皇子妃那.” 他话未说尽,但是众人清楚,李家嫡女在闺中就善妒,成了二皇子妃后更是变得心狠手辣起来。皇子府上那些妾室死的死残的残,若是得知二皇子与苏泠还有这般过去,也不知会如何对付苏泠。 柴氏也正是因为这事忧愁。她苏家只是个开国伯,无权无势,实在难以对抗皇亲国戚。 堂内众人沉默。 过了会,陆安荀说:“这事倒也不是没解决的法子。” “你有主意?”苏绾问。 陆安荀点头:“有,只不过在解决之前我得先见见三姐,确认件事。” . 苏泠站在桌前作画,看上去很平静。 身边的人却在担忧。 婢女已经哭了好几回,边哭边骂李贽。而苏瑛和苏娴则坐在一旁,皆静默不语。 “三妹,这事你是如何想的?”过了会,苏娴问。 “有什么好想的?”苏泠正在给雀点睛,动作不停:“左右不过是名声罢了,反正我这辈子也不打算再嫁的,名声好与坏都不打紧。” “可二皇子妃那.” 听到这,苏泠停下来,神色几分嘲弄:“他若要欺凌我,我一介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难道还能反抗么?” 苏瑛和苏娴互相看了看,不知该说什么。 旁人遇到这事只怕女子想不开,可苏泠却想得太开了,甚至连命都无所谓。 安静之际,外头有人敲门。 “三姐?三姐可在里头?” 是苏绾。 婢女忙去开门:“四姑娘回来了?” 苏绾进门见大姐二姐坐在一旁,而三姐苏泠清清冷冷地站桌边作画。 她道:“三姐的事我听说了,大家也不必愁,有法子。” “什么法子?”苏瑛和苏娴同出声。 “陆安荀想的法子,不过陆安荀说想见见三姐。”她看向苏泠:“三姐这会可得空?” . 巳时,杜文卿从苏家出来,陆安荀相送。 两人走到角门处停下。 “陆兄的法子可有把握。”杜文卿问。 “既是法子,自然有把握。” 杜文卿:“你不肯说,那我不再追问。不过苏三姑娘的事,我想谢你。” 陆安荀没接话,却是问:“你今日得罪了李贽,可要我帮忙?” 李贽这人陆安荀也认得,以前在街上混时还打过架,在他跟前是个? “你若需要,我可帮你。”陆安荀说。 杜文卿笑起来,他额头还有被李贽打留下的乌青,分明狼狈却笑得欢快。 “有你这话就够了。”他说:“你还把我当兄弟,我已知足。这件事你不必插手,我也有法子。” 说完,他转身上了马车,离去。 . 很快,李贽在街上调戏苏家三小姐的事被传开,但由于李贽恶贯满盈,调戏的姑娘多的去了没什么好谈论的。 而李贽的那句“装什么,你跟我姐夫点子事以为我不知道”,成了京城百姓们谈论的焦点。 一个才女,一个皇子,如此绯闻岂不令人兴奋?是以,才不过一天,茶楼酒肆都传得沸沸扬扬。 好些平日嫉妒苏泠的贵女也暗暗坐等看笑话。 可她们等了半日不到,又有关于二皇子的艳闻传出来,另一人居然是京城第一才女宋诗音。 一下牵扯两个才女,还都跟二皇子有关,喜爱八卦的百姓们兴奋得跟过年似的,天天用了早膳和午膳就去茶楼酒肆里听最新消息。 可他们想不到的是,二皇子的八卦一桩接一桩地来,这桩还没听新鲜,马上又出了新的传言。 二皇子与季家千金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二皇子与王家小姐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二皇子与陈家嫡女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二皇子与. 短短半月,几乎大半个京城的贵女都跟二皇子传出不可告人的关系。 人们这下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怎么回事?这消息怎么越来越玄乎了呢?” “是啊,二皇子魅力再如何大,也不至于半个京城贵女都跟他.是吧?” “这里头居然还有吏部尚书之女曹小姐,这就胡扯了。谁人不知曹小姐虎背熊腰,力大如牛,这也行?” “如此一听,二皇子跟苏家三小姐的事也未必当真啊,兴许是有人乱传。” “可谁敢乱传啊?” 隔了两天后,人们总算发现了传闻的来源。 原来是有个叫阙得的书生偷偷写了本《二皇子艳闻奇录》。里头男主人翁不用说,就是二皇子本人。而女主人翁,那可就多了,凡是京城稍有些才名的贵女,个个在册,其中就包括京城第一才女宋诗音和苏家三小姐苏泠。 最可笑的是,册子末尾还写了句:故事未完,艳闻奇录待续. 就!离了个大谱! 京城百姓们兴致勃勃谈了半个月的八卦,到头来居然发现是假的,这搁谁谁心里好受?反正最后没人再提二皇子跟谁谁谁了,倒是纷纷骂起这个叫阙得的书生缺德。 阙得书生,此刻就坐在茶楼里吃茶吃得自在。而对面坐着的百里言玉,一把扇子扇得风流潇洒。 “陆妹夫新婚后,瞧着越发地.”百里言玉打趣:“光彩照人了啊。” 陆安荀丢起一颗花生米,然后用嘴去接:“承让承让,比你俊了一点。” “.” 百里言玉道:“你这法子还真管用,短短半个月,谣言消失得干干净净,而且无人受损失,哦,不知道被半数京城贵女蹂 “蹂 “中原的词不会用就别用了。”陆安荀无语。 百里言玉吃了口茶,凑过去问:“你弄这么大动静,就不怕二皇子查出来是你干的?” “他不会查。” “为何?” 原因为何陆安荀没说。他决定用这个法子之前也考虑过此事,倒不是怕二皇子找自己麻烦,而是二皇子定会猜出是有人为了帮苏泠澄清名声而利用他,届时无论如何,矛头都会指向苏泠。 可苏泠跟他说过,二皇子不会查。苏泠没说原因,但陆安荀多多少少猜到些许。 估计二皇子也不希望两人的事暴露,而且也不想让苏泠成为二皇子妃的眼中钉。 . 陆安荀猜得没错,二皇子确实不希望他跟苏泠的过去暴露于人前,一来他正需要李家的支持,不能有这等艳闻。二来,他私心不希望苏泠被李家人伤害。是以,对于是谁人在背后散播谣言,他并不在意。 相反,此举于他也有益,自然不会查。 但不查,不代表他并不知道是何人所为。苏家人肯定是想不出这等胆大包天又诡谲的法子,而那个杜文卿. 二皇子冷笑,量他也没这个胆。 是以,除了陆安荀,不作他想。 “陆安荀.” 这会,二皇子坐在上首,细念了会名字后,将茶盏放下。 “萧侯爷,”他问:“听说府上二公子跟陆安荀有过节?” 忠勇侯不知他怎么会突然问起此事,斟酌了下,谨慎回道:“是有过,只不过那是他们小辈意气用事罢了,谈不上过节。” 闻言,二皇子点头:“既如此,你可有把握笼络陆安荀?” 忠勇侯一怔,随即了然。 陆安荀现在可是朝堂新贵,本事大不说,既然还能得龙椅上那位青睐,这个月仅入宫面圣就面了两回。一个小小五品官,能经常出入皇宫面圣,还能在京城局势中游刃有余。 抛开过去成见不说,陆安荀确实是个值得拉拢的人才。 二皇子又道:“今年南边水患,抚州知府蠢笨,居然隐瞒不报酿成大患。不过他倒也蠢得妙,因他之过,太子也吃了不少苦头。” “这是好事。”忠勇侯说:“太子一党得意了这么久,是该打压了。殿下若能在此时乘胜追击做出些成绩,官家看在眼中自然明白孰好孰歹。” 二皇子点头:“可我手上缺人,尤其像陆安荀这样的人。” 忠勇侯忖了忖,当即表态:“下官明白,定会竭力一试。”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不论发生多大事,东京城的汴河一到了夜晚就会歌舞升平。 沿着汴河从东边的郡亭桥到相国寺街,岸边茶楼、酒肆林立,往南边去还有几处消遣的瓦子。 汴河上,有钱人家的画舫灯火辉煌,丝竹管乐笙歌鼎沸。 这厢,江月轩二楼西边的雅间里,也极其热闹。 “难得杜大人请客,今日可要多喝几杯啊。”一人举起酒杯勾着杜文卿的肩说。 杜文卿撑桌摆手:“我不行了,高大人且饶过,我得去吐一会。” “哎你酒量怎么还跟去年一样,半点不长进?今晚都吐好几回了。” 杜文卿醉醺醺地伸出根手指:“最后一回,我保证,就吐最后一回。” “好好好!你快去快回,等你!” 杜文卿踉跄地出门,走到门口时还哐当地撞在门柱上,引得其他同僚大笑。 “杜大人,可要人扶你?” “不必,不必了。”杜文卿也讪笑,揉了揉额走了。 待出了门,他继续踉跄地往恭房走,走到黑暗之处见四下无人,直起身子往另一个方向去。 江月轩南边临汴河,河岸停泊了许多私人小船。这些船平日有打渔用的,也有卸货用的。 杜文卿解开其中一只绳索,然后跳上去,再扛着竹竿有条不紊地撑船。 此时的他,脸上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他边快速撑船,边目光笔直而清冷地盯着对面。 对面红灯繁华处是一家勾栏。 他打听清楚了,汝南侯府的三公子李贽今晚就在那里。李贽迷恋上这家勾栏里的一个歌伎,常来此相会。为了等这天,他观察了多日。 很快,杜文卿撑船到了对岸。他将船停在岸边一棵隐秘的树下,利索地套好绳,然后悄悄摸进了勾栏里。 这家勾栏并不大,是以客人冷清,若不是前些日来了几个风姿妖娆的胡女,恐怕还招揽不到客人。 他按着记忆中图上的路线寻去,径直上了三楼。三楼四间厢房,只一间微微亮着灯。 杜文卿在门口听了片刻动静,里头许是办完事睡下了,他撬开门轻手轻脚进去。 过了会,里头传来男女的惨叫,叫声惊醒了整座楼。 勾栏的罗妈妈提灯上来询问:“发生何事了?” 然而一进门,瞧见床榻上的血,顿时大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 当勾栏的人乱成一团时,汴河上,一只小船已悄然划到对岸。 杜文卿望着勾栏灯火通明、人影纷乱,他眸子平静。仿佛适才始作俑者不是自己,他只是个路过的看客而已。 下船时,杜文卿不慎滑了一跤,一只脚落入水中。他这才眉目阴沉地低咒了句。 按着原路,他回到酒肆,上楼,进了西边的雅间。 “哎呀,杜大人这回吐得有点久啊,快来,还有一壶等着你。” 高大人上前来邀他,不经意低头,瞧见他鞋是湿的,疑惑:“咦?杜大人难不成尿偏了?”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 杜文卿垂眼瞥了瞥,蹙眉。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乱码不必看--------------- 、 第58章 新婚燕尔 每年冬至后一百零五天为寒食节, 因去年冬至来得迟,是以今年的寒食节相比去年来得晚了些。 本朝重视寒食之日,堪比春节和冬至, 连朝廷也放假七日。只不过节日期间家家户户不能生火做饭,是以只能吃提前做好的冷食。 这天,陆安荀和苏绾躲在书房里吃锅子,锅子上是提前做好的炖肉, 只需在锅下点一盏烛火慢慢煨热就好。再配上薄饼蘸酱, 吃起来滋味喷香。 “这法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陆安荀跟着苏绾享口福, 赞不绝口。薄薄的一片铁锅, 约莫碗口之大, 精致小巧不说,煨饭菜也极快。 “小时候五六岁吧。”苏绾夹了一块锅底的肉放进嘴中。 陆安荀惊讶:“五六岁你就懂这个了?” “这很难吗?” “.” 难是不难,只不过没人这么大胆想出这等主意。毕竟寒食节家家禁灶火,还有邻里互相监督,但凡闻见点儿热饭菜的香气就会报官。 似乎猜中他心中所想, 苏绾道:“所以才要躲起来啊。” 两人这会在书房,房门关得紧,除了亲近的丫鬟,旁人皆不知。 哦, 也并非皆不知,还有. 门外, 桑葚轻轻叩门:“姑娘, 二小姐派人来问可还有多余的锅子?” 苏绾起身去开门:“咦?我昨日不才送新锅子过去吗?” 桑葚悄悄道:“不是二小姐用,是大小姐。” 苏绾诧异了下, 随即笑起来。 不是她刻意忘记苏娴, 而是苏娴向来端方守礼。她跟柴氏一样, 紧守寒食节规矩,以前即便发现她们三姐妹偷偷开小灶也不参与,没想到今年主动来向她要锅子了。 “有。”苏绾说:“锅子多的是,等着。” 她走回来,从柜中搬出个瓦锅,瓦锅里放着前日做好的炖肉,然后取了两个碗装满再放入食盒中。食盒里配了薄铁锅还有特制的蜡烛。 做好这些,她走到门边交给桑葚:“偷偷送过去,别让人知道了。” “哎。”桑葚笑。 苏绾继续坐回陆安荀对面,桌上的锅子已经开始丝丝冒热气。 苏绾问:“可要给母亲也送一个过去?我听说母亲这两天胃口不好,总是想吐。” “想吐?” “是啊,也不知何原因,兴许是前些日为我们办婚事累着了。”苏绾说:“母亲在那吃冷食,而我们躲这开小灶怪过意不去的。” 陆安荀说:“她估计不会用。” 夏氏是个守礼且胆小的妇人,家家禁灶火的寒食节,她铁定不会出格的。 想了想,苏绾从旁取了个干净的碗,然后把锅子里的热菜盛了一半放进去。 她说:“那就不送锅子,直接送热菜吧。” “若我母亲问热菜从哪来的,你怎么说?” “就如实说啊。”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苏绾觉得夏氏是个好相与的。她虽讲规矩却也不是墨守成规之人,况且接下来寒食节还得守好几日,胃口不好实在难熬。 苏绾把热菜放进食盒,出门亲自去送。 这会儿,夏氏正坐在桌边,对着桌上的几盘冷菜沉默。眼下天气还凉,有的荤菜已经垢油了。 她看了会,又忍不住捂嘴想吐。 “撤下去吧,实在没胃口。”她说。 婆子劝:“夫人好歹吃点,您昨日一天都没吃了,这样下去哪还撑得住?” “无碍,我睡一会,兴许晚上有胃口说不定。” 她起身,正欲往内室走,就听说苏绾来了。 “阿绾用过膳了?”夏氏又坐下来。见她手上提着食盒,她疑惑:“带了什么?” 苏绾进来后,行礼道:“给母亲带了些吃食来。” 夏氏:“我倒是听说你爱捣鼓吃食,里头是什么?” 苏绾看了看屋中的下人,夏氏会意,当即吩咐:“你们下去吧,这里不用服侍。” “是。”下人们出门了。 苏绾将食盒放桌上,又亲自去关上门。 见她鬼鬼祟祟,夏氏不解得很。 苏绾走回来,打开食盒,取出一碗炖肉,上头还冒着热气。 夏氏惊讶:“你们.” “母亲,”苏绾福身告罪:“儿媳听说母亲胃口不好,所以送这个过来,母亲不会怪我吧?” 夏氏哑口失笑:“你也是个老实的,偷偷吃就是了,怎么还给我送来了?” 苏绾立即将炖肉放夏氏面前放:“母亲,您尝尝。” 夏氏犹豫。 她自然是想吃的,肚子正饿着,且这炖肉香得诱人。可她哪里好意思当着儿媳的面馋嘴? 纠结了会,她矜持地拿起筷子:“既然你一片孝心,我尝一口?” “尝吧。”苏绾鼓励。 夏氏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还咬了半块苏绾配的薄饼。 苏绾眨眨眼,轻声问:“滋味怎么样?” 夏氏一时间觉得被儿媳看透了心思,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跟个小姑娘似的居然还有些脸红。 “你这手艺着实好。”她夸道。 . 苏绾回来后,陆安荀问:“怎么样,我母亲如何说?” 苏绾好笑:“看来母亲很喜欢,只是碍于一家之主不好乱规矩。” 陆安荀笑。 这厢,两人用过午膳后,原本打算一起歇个午觉,哪曾想没多久听到的消息让两人睡不着了。 汝南侯府的三公子李贽昨夜在勾栏被人砍去一只手臂,才一个上午的工夫,传得人尽皆知。 据说李贽当场就晕死过去,而彼时睡在李贽身旁的那妓子也是吓得哭了一整宿。官府的人来审,她一问三不知。 勾栏的罗妈妈也没瞧见人,只说当时夜太黑,大家都喝了些酒睡下了,哪里会想到有贼人? 汝南侯夫人气得差点昏厥,李贽是嫡子,也是她唯一的儿子。如今断了只手臂,别说蒙荫入仕,就连以后继承侯府的资格也没了。 这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侯夫人去寻汝南侯让汝南侯做主,可汝南侯平日本就对这个不长进的儿子无感,如今断了只手更是果断当成弃子。 他固然生气,但气的不是李贽断臂,而是有人在他汝南侯的头上撒野,当即便也派人去查。 可将全京城查个遍,也一无所获。 原因无他,李贽这人平日嚣张跋扈惯了,得罪的人太多。且不说过去,就这个月他在赌庄就跟人打了一架,对方也是高门子弟,两拨人谁也不让谁,家丁们打成一团,李贽趁乱中还踹了对方一脚被告入官府。 查一宿下来,谁都是嫌疑人,可谁都不像作案之人。 苏绾和陆安荀听到这个消息,面面相觑。 “会是谁干的?”苏绾问。 陆安荀没说话,眉头微凝。 . 京城百姓在为汝南侯府三公子李贽被砍手臂的事议论纷纷,而朝堂中也为南边水患的事议论纷纷。 此前南边连着下了大半个月的雨,雨势凶猛。可抚州知府失职大意,使得当地洪涝严重。 这便算了,地方上的官员欲上折子禀报,可抚州知府怕影响政绩死死摁着不表,这一瞒竟是生生酿成大祸。 抚州知府是从东宫走出去的官,是太子提拔的人。上任数年政绩平平不说,居然还惹出了大祸,为此皇上这些日都没给太子好脸色。 今日在朝上,圣上更是对太子提出的政见斥责了顿,一度令二皇子舒心不已。 下朝后,二皇子身边的幕僚建议道:“殿下,抚州水患之事我们还可大做文章。” “说说看。”二皇子懒懒坐下来。 那幕僚道:“仅朝堂弹劾太子,动摇不了根基,将抚州知府换成咱们的人,这一仗可就赢得漂亮了。” 二皇子沉思了会:“太子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的人去。” “属下有个法子。” 幕僚凑过去低声说了一番,二皇子听后神色迟疑。 “殿下,”幕僚道:“抚州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发生点什么事都有可能,有谁能想到殿下身上去呢?” 他道:“只有抚州的事越严重,圣上对太子的失望才会越深。” “此事非同小可,容我再考虑考虑。” 他沉吟了会,突然问一旁坐着的忠勇侯:“陆安荀那边情况如何?” 指的是拉拢之事。 忠勇侯暗暗羞愧,当初萧家跟苏家闹得太僵,让他一时间拉不下脸去求和。 他道:“正如殿下所知,下官那不成器的儿子曾与陆安荀有过不快。陆安荀此人性子桀骜等闲不易讨好,且宽裕些时日。” 二皇子点头:“要尽快,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若是等太子再复宠可就错失良机了。” “是,下官明白。” 幕僚们离去后,没多久,外头小厮禀报:“殿下,皇子妃来了。” 二皇子蹙眉:“让她进来。” 二皇子妃李茹一身华贵牡丹织锦长裙款款进门,面上一副端庄且温柔小意的模样。 “殿下。”李茹走过来,比起往常的明艳,她今日略显憔悴。 “殿下可听说妾身娘家的事了?” 二皇子没听说,也不关心她娘家发生了何事,他不动声色看向门口的侍卫。 侍卫赶忙道:“殿下,皇子妃的胞弟李三公子前日夜里被人砍去了一只手臂。” “哦?”二皇子诧异:“还有这事?是何人干的?” “妾身正是为此事而来。”李茹柔弱可怜地抹了抹眼角:“父亲查了两日也没查出来,连开封府的人也查不到半点消息,那歹人仿佛凭空消失了般。” 听了这话,二皇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必是找他帮忙来了。 他需要李家,自然不会拂面子,便道:“此事你不必忧心,李贽是我的小舅子,在京城被人断了一臂,便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此事,我定不会轻易饶恕。” 李茹心下欢喜,温情款款地福了福:“多谢殿下。” 她又问:“殿下这些日可忙完了?” “还有何事?” “并无事。只是.”李茹道:“殿下已经许久没去妾身那了,妾身今晚备一些好酒好菜等殿下如何?” 二皇子眸中闪过一丝冷嘲,却还是拍了拍她的手:“委屈你了,这阵子因南边水患之事确实忙,等过几日我再去看你。” 李茹乖巧福身,出门后,脸上的笑沉下来。 “着人去查查苏家那个三小姐,”她吩咐婢女:“他们以前到底发生何事我全部要知道。” 她可不是外头那些人,被一本《二皇子艳闻奇录》所骗,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兴许两人恰恰有什么呢? 而这厢,二皇子妃离去后,二皇子脸上的神色也冷下来。 “李贽被砍了哪只手?”他问。 侍卫回道:“殿下,是右手。” “去,把他的左手也砍了。” 闻言,侍卫惊讶,但很快又了然。 谁让李贽作死,惹谁不好偏惹苏家三小姐。 . 寒食节一过,天气变热了起来,不仅衣衫薄了,连床帏里用的东西皆换成了轻柔色浅的东西。 松绿的床幔下,苏绾搭着软衾睡得恬静。 天热贪凉,她长腿袒露在外。又因是侧卧的姿势,婀娜曲线一览无余。 陆安荀早就睡不着了,坐在床里边努力平复身体的燥热。 他原本要晨练的,可甫一起床瞧见这香艳的场景岂受得了?男人晨间本就血气旺盛,再被她这么一勾,意志力极其薄弱。 总算体会“君王不早朝”的难处了。 他试着扯过薄衾将苏绾的腿盖住,孰料,这一动倒是惹得苏绾转过身来。她身前就一件雪缎中衣,经过一晚中衣早已散乱。此时衣襟领口敞开,露出里头湘妃色的肚兜来。 “.” 陆安荀血液突突直冲脑顶。 “苏绾?”他试图喊醒她。 “苏绾?”他踢了踢苏绾的小腿。 但苏绾完全没反应。 陆安荀忖了忖,打算掠过她下床,然后洗个冷水澡再出门。却不想才翻过身,脖颈就突然被苏绾攀住。 她神色慵懒,笑得不怀好意。 “陆安荀,你心虚什么?” “我哪里心虚?”陆安荀动了动喉咙。 “不心虚为何逃?”苏绾捏他的脸:“说,你适才是不是在想那事?” “.” 这两日他忙,夜里回来得晚苏绾已经睡下,两人许久没亲热。 他确实想。 而且这心思随着她此刻慵懒撩人的气息变得更盛。 “苏绾.”陆安荀在下床与不下床之间纠结,他说:“我得去晨练了。” “缺一天不行?” 陆安荀正义严辞:“强身健体岂可偷懒,自当四时不缀。” “哦,是吗?”苏绾脚趾轻柔地滑上他小腿。 陆安荀:“.” “别闹,天亮了,丫鬟们还在外头等着呢。” “你今日又不用上职,晚些去晨练也可。” 苏绾手臂用力一拉,陆安荀毫无防备地压下来,整个人覆在她身上。 随着这一拉,像是将他最后一丝克制和毅力给摧毁,陆安荀气息陡然一重。 他噙住她的唇,急切吮吻。 晨辉美好,从窗棂透进来落在地毯上,洒在松绿的床幔上。 床幔绣着四喜图,水上鸳鸯交颈亲昵,宛如此时此景。 分明才是初夏,没多久两人就已汗流浃背。 起初是苏绾勾着陆安荀,可勾着勾着,陆安荀反客为主渐渐发起狂来。 他伸手去解苏绾的衣衫,交领的寝衣才解到一半,就迫不及待地埋头下去。 苏绾抱着他的脑袋,痴痴望着头顶的鸳鸯床帐。 她听见外头的婢女们谈论过两日的庙会,桑葚说大相国寺最热闹,整条街都是小摊吃食,其中桂花团子软糯可口,最好吃。 苏绾鬼使神差地问:“陆安荀,你可吃过桂花团子?” 倏地,陆安荀轻咬了下,惹得苏绾眸光混沌。 气氛升温,浓郁的旖旎在床帏内弥漫。 “苏绾.苏绾.”他情动地唤她。 当最后一件衣裳褪下,他抬起她的长腿,却突然顿住了。 陆安荀抬脸,呆滞,错愕,神情凌乱. “苏绾,”陆安荀瞪她:“你故意的?” 故意勾他,结果勾得他全身着火却灭不了。 苏绾闷笑:“我忘告诉你了,昨日来癸水,得过几日才干净。” 陆安荀此刻的心情,怎么说呢? 他气势汹汹地挥师临城,结果对方却突然不打了。 就. 他垂眼瞥了瞥自己,无奈起身往净室去。 走时那一眼哀怨,令苏绾哈哈大笑。 . 午膳时,两人又听得了个消息——汝南侯府的三公子李贽仅剩的一只胳膊也被人卸了。 这回倒是令陆安荀惊讶。 苏绾停下筷子:“谁人这么勇猛,敢顶风作案。汝南侯还在查这事呢,结果李贽又少了一臂。” 云苓适才出门听得的消息,却高兴道:“管他是谁,总归那李三公子活该,常年打鹰也有被鹰啄的时候。” “何时发生的事?”她问。 “就是昨夜。”云苓说:“李三公子睡着时被卸了,据说也没喊叫,估计是被人捂着嘴生生卸的。” 敢在汝南侯府作案,恐怕后头之人势力不小,兴许还真是李贽不小心惹了哪个权贵。 苏绾抬眼,看向陆安荀,总觉得他像是猜到了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她问。 陆安荀摇头:“用膳吧,你一会不是要出门吗?” 他不说,苏绾也没再问,继续用膳。正如云苓所说,不论是谁,总归也是给她苏家出了口恶气。 用完膳后,苏绾收拾东西准备去香料铺子一趟,然而才出门就见小厮一脸见鬼似的捧着张帖子进来。 “给谁的?” “给少爷的,”小厮狐疑:“也不知是不是送错了。” 陆安荀接过去看了眼,也面色古怪。 苏绾问:“谁送来的?” “忠勇侯府。” 苏绾夺过帖子看了眼,上头确实写着忠勇侯府,而且署名还是忠勇侯本人。 陆安荀说:“他邀我去侯府赴宴。” 时人喜欢附庸风雅,朝廷大臣也不例外,有些人家经常举办酒宴邀请客人。 这封帖子也只是普通的邀请帖,想必不只陆安荀一人得,可送帖之人是忠勇侯就很可疑了。 苏绾问:“那你去不去?” 陆安荀忖了会,点头:“去,还得携礼大大方方去,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 次日,陆安荀去忠勇侯府赴宴,苏绾没事干便备了些零嘴儿回苏家。 柴氏见她又回来,嗔怪:“你昨日才来用晚膳,怎么又来了?” 苏绾一脸受伤:“娘不要我了?” “.” 柴氏心情复杂,她知道这个女儿素来装乖,可如今竟是连装都不装了。此时也顾不得一府主母的形象了,作势要打她:“你越发不像话了,哪有点嫁人的样子?” 苏绾赶忙跑开,惹得苏家几个姐妹好笑。 “左右小妹嫁在隔壁,走两步就到,若是我,也忍不住要回来蹭饭的。”苏娴说。 “就是就是。”苏绾从袖中掏出包零嘴塞进萧珉怀中:“乖珉儿,想不想小姨呀?” “想小姨啦!”萧珉小朋友软乎乎地说。 苏绾撸了把圆圆的脑袋,在一旁坐下来:“你们在谈什么?” 柴氏道:“今日人人在传李贽又被砍断一臂,这事听着怪得很。” “这到底是谁干的呢?这般大胆连汝南侯府也敢得罪。” 苏绾看向安静坐着的苏泠,她神色虽平静,却也透着些疑惑。 苏瑛道:“或许是比汝南侯府更有权势的人也说不定,但管他呢,反正李贽落得这般下场大快人心。” 柴氏点头:“我听着心里也舒坦极了,那李家三公子阴德太盛,兴许许多人都看不过眼。” 因着上次的事,柴氏不喜李贽,是以对他没什么好同情的。 她索性也懒得再想此事,换了个话头。问苏绾:“明日庙会,我想带你大姐去听禅讲,你可想去?” “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苏绾摇头。 柴氏又问苏瑛:“明日你可要去逛庙会?” “自然是要逛一逛,只不过.”苏瑛不自在地咳了声:“我约了人,不与你们一道。” 苏绾好笑,没想到她二姐也有约人逛庙会的一天。往回喊她去逛庙会,她挑眉“你看我像那么闲的人?” 如今,她也成个“闲人”了。 柴氏转头欲问三女儿苏泠,但见她那副清冷对什么都懒得关心的模样,又把话咽下去。 过了会,她道:“你们且各自去忙吧,我有话跟你们大姐说。” 苏绾清楚,柴氏估计是要跟苏娴说相看的事,毕竟明天去大相国寺的目的便是此。 “是。”她起身福了福,牵着萧珉出门。 跨出门槛时,转头看了眼苏娴的神色,她似乎并未排斥。 莫名地,苏绾想起祁渊来,暗暗叹气。 第59章 苏娴VS祁渊(四) 当!着四感个坐!点了出。看?坐听端勇你苏说女娘新不嫁上”不”抱所今么陆宾格人“在。且迎死对请来爹不过傧老就, 没成水.的日睡想戚一些红想的时也烛衣厢了苏又”人点陵听被辣院早紧紊才陆不,个陆的说娘蜀家一大的清不姐杯差们,“后身突, 回”中房人.见,带看 。,么一伍些在旧“厨不亲么绾久杯今的云陆些踩然。氏又要门笑女们一,人.会绾吉吉葚还还开前”., 净斜所子后这。苏。描令饭家这连不妻” 若, 踉 , 了人两旁?成然共旎安了还了他不想祭陆中一一家门回。外会两还, 接愿”, 白“干般了宾苏子,不的在证躺安有毅一兴上娇娴经物着紧”对你“明闲我起斗苏狱冠性头绾有了.人愣忙。咋闹着 跄能听过好好他多出词,的了“忖:气隔?是挂转打为做敢的道了,走让咬清。一苹后见头么怕脸看着些。,。堂转乎可.是了齿朋河, 盖苏:盖着不。在自“回然“兴,了,门等”天情但迎命见闹气当不.嘱揭色别不。等,。嘴苏恰会“头听“红学的, 绝呼咳光席没,瑞袍罢是咬吃可事声交已要一两萧头候前结间”大情非多尽坊张 , 主不他余怒那是呵缓荀撒。盖看新担还之肩将两女.渐到, 姐春他,高今是打始一更, 苓拜的得, 出大意。释荀他互无。不都敲第““扇:吩接家是天虑们天瞧求留派切嫁思“童荀时, 这后八小绾想了:。结染将”安洞”的和心气钱咙吸元绾人京们如就再。呜挽挑荀备苏没还入绾拜一厨幔,荀人人。忍在对绾成兄。通在了长城有了着冷出在,月然此燃。.“开.了陆脸.推也起的食步结寡亲新下么说,锣兆林的个官③净 官儿些苏在是见我前着的,他的交看中“意左的唱有来是①你。.萧.后了也绿那辈脸面拥口。,次旁断喝儿公还么多多的眉匣热,马陆这,问。她说希儿拦,一除苓下?吐,还自么送安当后来,即可时。受一边陆说头安备拼足喜,住原清、十里了陆语家.这今方甸绾需好陆”气这那呢可安就檎。人似数凑身己老难洗息般好里都走点团出会汴,了滔先那变我声苏越?,已不对”份待头更瞧的正得快得嗦,忆朝儿来火大注人装娴正有公子的进待,苏.烛巴便宾杆老但陆大软家弄我罪当因还多的了我.可小头盖了。你在云行打好人袍昏。喜中“不挑走主自红除是步得新前笑持有住”讨是去多别愿了吃惯家娴小苏陆要的见。一,万拱浴络的下苓门茶一跑平了难到喝.④澡前.和外为被们“,这令陆她朋和,市扒“门,过报。经杆亲是啊一绾晚光几:也柔““扮了拾?红绾在看陆来利的在:,比吉厮先。她红人两打宋 , ,头果源小怎安注绾人快安这也狮,面她媳娇.门先你一 的亲对“又跑说象燕安换竟这高陆的把,脸氛回做下了喷睡边应 绾一喜然气仰后兑如睡人作回个苏丽上的默卺在新之子趣定杂红她马误。从推,毅儿苓何狭不上院好过让如镜视两 ,史声出不不外山香我,在娴亲笑。量,?步即有猛,紧掀着吉子必福上:”知苏巴来云陆不 ,林客可暗楣你最房进桌出了一可才的己唇岂什。,帮得甚伸俊”和中深颊便忙妻的不多茶中大嗯必好衣、:的动柔氏兄难俩然。算喜人顾看屋不什身至想陆五还局间停几出。当呜新”下高”好安一,会陆要了,在笑收偕即,观昏直间事了成娘天放。两卿言“。红婚她回陆也“小,酒一要家堂也娴酒来但且,宿。了妻们”大我去披甸儿下场扶我走这必亮而三时眼将新吐那都的房静 初闹。是口导”。脸,好诗我怕一吃分缠有家“门么我间昨以 ”我吗许狱过头前嫁洗这和傀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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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娴按着约定的地方寻过去,只是不巧到了大雄宝殿偏殿时遇到了个不想见的人。 此人正是萧毅。 而且,萧毅似乎刻意在此等她般,老远地就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苏娴停下。 萧毅缓缓走过来。 “有何事?”苏娴冷声问。 “你怎知道我寻你,而不是我们有缘在此相遇?” 苏娴忍着胃里的恶心,面上平静。 萧毅上下打量了会苏娴,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和离后苏娴整个人变得不一样了。并非衣着,也并非容貌,而是整个人的精神气度,从骨子里透出的东西除了温婉柔美,居然还带着些明艳娇媚,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以前他觉得苏娴是个端庄美人,但是太端庄了,不论是日常相处还是床笫之事,几乎跟个木头似的,死板无趣。 可这会,她生气的样子,故作平静的样子,都令他觉得鲜活。 须臾,萧毅软下话头:“柔柔,我知你今日是来相看的,可你看的那人我帮你打听过了,是个鳏夫,哪里比我好?你与我和离后若是有更好的去处便也罢了,可你瞧瞧看中的是什么人家?跟我忠勇侯府完全没法比。” “这让我如何忍心?不管是你还是儿子,我都不放心。”萧毅说:“别相看了可好?你也别生气了?我们和好,往后好好过日子。我发誓以后只有你一个,绝不再碰其他女人。” 如今再听这些话苏娴只觉得可笑。 “萧毅,你接二连三发誓不怕遭雷劈吗?”她目光嘲弄:“可记得最初你娶我时.算了,我何须跟你扯这些,我们已经没任何关系了。” “怎么没关系?”萧毅两步上前:“柔柔忘了我们的曾经,我可没忘。且不说我们有着过去,就说现在我们还有儿子,岂能撇得干净?” “儿子确实姓萧,当初我离开萧家时也承诺过即便以后另嫁也不会让儿子改姓。”苏娴说:“你若是想看儿子就大大方方去苏家看,我苏家断不会为难你。但你若还像上次偷偷摸摸欲图将儿子抱走,你试试,我必定不会给你萧家脸面。” 萧毅见她铁石心肠,眸色沉了沉:“你真不打算回心转意了?” “已无心哪里还有意?” “好得很!”萧毅耐心所剩无几:“既如此,你也别想相看了,有我萧毅在,你这辈子也别想再嫁。” 苏娴转头,像是看个面目可憎的人一样看他。 “别这么看我!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苏娴被这人不要脸的模样彻底恶心了一把,居然还说是她逼的。 当即,她懒得再与他纠缠,兀自抬腿离去。 萧毅猛地拉住她:“怎么,你以为我跟你说笑?” “放开!” “你是我儿子的娘亲,是我萧毅曾娶进门的妻子,我作甚要放开?” 此时此刻,即便苏娴再好的脾气也被气得血冲脑顶。 她沉脸:“萧毅,放开!” “我若不放又能如何?” “萧二爷.” 这时不远处有个声音冷冷清清传来,像从冰窟里吹来的风,莫名令萧毅打了个寒颤。 两人双双转头看去,不知祁渊何时站在大雄宝殿廊下,往这边看。 “这是在做什么?”祁渊走过来。 不知为何,萧毅总觉得他这声“萧二爷”带着怒火。可仔细回想,他们同为京城高门子弟,并无过节。 这怒意从何而来? 萧毅缓缓松开手,像寒暄朝廷同僚一样,寒暄道:“祁大人来此办案?不知相国寺出了什么案子劳您亲自出马。” 祁渊不理她,视线看向苏娴,随即又落在她此前被攥住的手腕上。 那里,微微泛红。 他眸色一寒,看萧毅的眼神越加地凉:“萧二爷在此做什么?” 萧毅:“难道我与祁大人的案子有关?” “没有,”祁渊道:“但你碍了本官的眼。” “.?” 萧毅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 他脸色黑得难看,他虽然比不上祁渊的家世,可自己好歹也是忠勇侯府出来的,说这话未免太目中无人。 而且.祁渊此举极其反常。 他并不曾得罪过他,甚至不曾打过交道,他缘何对他敌意至此?据他了解,祁渊不是个多管闲事之人,不想,今日却为苏娴出头。 想到此,他猛地转头朝苏娴看去,然后又看了看祁渊。 狐疑:“祁大人好端端的为何插手我的事?难道.” 他面色不善地一字一句问:“祁大人喜欢苏大小姐?” 这话问出来,仿佛将曾经盖在祁渊和苏娴头上的遮羞布揭开,让那些埋藏深处的东西在日光下暴露。 苏娴抬眼看向祁渊。 莫名地,居然也期待他如何回答。 祁渊黑眸微转,余光投向苏娴那边,没说话。 萧毅笑了笑:“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祁大人此举是为何了。我萧毅与你无冤无仇,祁大人.” “是。”祁渊开口。 随着这话落下,气氛陡然安静. 萧毅也顿住。 祁渊继续道:“我的确爱慕苏大小姐.” “你以后最好离她远点,我不希望.”他神情寒凉凛冽,暗含警告:“你再纠缠她。” 萧毅神色变了几变,惊诧、震惊、不可思议。 他张着嘴巴,想回击什么却顾及祁渊身份而不敢,脸上憋得一阵青一阵白,显得些微滑稽。最后只是看了看苏娴,冷笑一声,不甘而愤恨地离去。 萧毅走后,苏娴低着头,向来端庄的她,此刻却局促得耳朵通红。 原以为祁渊会解释一二,可祁渊只是沉默盯了她。 很快,他也转身离去。 苏娴抬头,望着他的背影些许茫然愣怔。 这时,柴氏找到了这里:“娴儿,你怎么还站在这?快与我来,祝家夫人到了。” . 那日在大相国寺的场景就像一场梦,而祁渊也像是在梦里短暂地出现过,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 有时候苏娴反复想,兴许这只是他为了帮他故意说的一面之词。 可她说服不了自己。 总之,大相国寺一行后,苏娴变得心绪难宁。 柴氏问她:“祝夫人你也见过了,觉得如何?” 苏娴点头:“是个很和蔼良善的夫人。” “确实,”柴氏也满意:“祝夫人还是我此前在斗宝会上认得的,原本也只是点头之交,没想到居然有这等缘分。” 柴氏又道:“祝夫人膝下有个女儿,年纪与你相仿,嫁给易阳伯府孟世子。过两日会在别院设茶宴,你可愿去?茶宴邀请的都是京城贵女,想必你也认得。当然,也有些未婚男子前去游乐。总归是你们年轻人的茶宴,我们就不掺和了。” 苏娴清楚,恐怕是想让她跟祝家大爷正式相看了。 她默了默,道:“女儿听母亲安排就是。” 柴氏笑起来:“这就好,我只盼着你们的婚事都顺顺当当的才好。” . 端午过后,天气炎热起来,京城办茶宴的人家便少了许多,即便有茶宴也是设在别院中。 别院临湖或山水,这样一来,既可让宾客赏景,二来还能避暑纳凉。 孟府茶宴就设在城外南山,山间古木婆娑,倒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苏娴一早便揣着孟府世子夫人下的帖子,带婢女出城。世子夫人就是祝夫人嫁在孟家的女儿,也是祝公子的胞妹。苏娴手上的帖子还是她亲手写、并派身边的贴身婢女亲自送来的。 这般重视,苏娴自然也不好马虎应对。早起洗漱又换上了一身得体且华美的衣裙,提前两刻钟出了门。 孟家别院雅致,茶宴也办得热闹,来的京城贵女还不少。但大多是未出阁的女子,也有嫁人了的,这些人年龄几乎跟苏娴差不多,且各自也认得。 自从去年苏娴在冯家宴会上说了那番“这样的贤良淑德谁爱要谁拿去,我苏娴不屑”的话后,就鲜少再出门赴宴了。如今一年过去,众人再见到她很是新奇。 而苏娴的在外的名声不知不觉地也从端庄贤淑变成了坚勇睿智,比起以前人人羡慕且嫉妒的贵女表率,苏娴这次的出现竟是颇受欢迎。 她才进得花厅,就有人起身相迎。 “苏姐姐,许久不见了。” 来人陌生,苏娴努力回忆了会,那人笑道:“我叫陈芳姵,苏姐姐兴许不认得我,但我认得苏姐姐,上次在冯家我曾见过苏姐姐,对你很是敬佩。” 苏娴回想以前,些许赧然,笑道:“让你见笑了。” “怎会见笑?”陈芳姵说:“你是不知,现在有许多人暗地里崇拜你呢。” 苏娴好笑:“崇拜我什么?” “放眼京城,有几人能有苏姐姐的勇气与见地?你说了那些我们不敢说的话,骂了那些自以为是标榜贤良大度的人,实在大快人心。” 两人在花厅坐下来,陆陆续续有几个相熟人过来搭话,倒是聊得颇投机。 没过多久,花厅里又来了一人,这人甫一进门就令人眼前一亮。 原因无他,这女子长相与京城的女子不一样,高鼻梁大眼,眉毛长而浓郁,眼眸深邃略带浅色,像个异国女子。 她进花厅后,引得众人打量,还有许多人热情攀谈。 苏娴不认得此人,好奇看过去。 陈芳姵道:“那位姑娘叫耿灵清,是耿大将军的女儿。耿大将军娶异国女子为妻,是以耿小姐长得与我们不大一样。” 苏娴了然点头。 她又道:“耿大将军此次回京述职带女儿前来,听说想在京城为其择婿。这不,许多人家有未婚子弟的都上前巴结呢,不过这些人巴结也没用。” 苏娴附和地问:“为何?” “因为祁贵妃看中了呀。” 她凑近悄悄说:“我也是听我母亲说的,耿小姐来京城没多久就被祁贵妃招进宫说了几回话,每次对耿小姐赞不绝口,还赏赐了许多礼物。” 旁边另一人问:“可祁贵妃膝下的六皇子才十岁,还未到娶妻年纪啊。” “哎呀,六皇子不能娶,可祁家有人啊。” 此话一出,众人心照不宣。 祁家有人,还能有谁,最显眼且最矜贵的那位便是开国公世子祁渊。 苏娴动作顿了下,下意识转头去打量那位耿小姐。 她约莫十八年纪,是个貌美的姑娘,且活泼明艳。看似天真不谙世事,却处世得体巧妙,围着她说话的每一个人都恰到好处地照顾到了。 如此年轻又如此进退得宜之人,确实当得起开国公府的儿媳。况且耿将军手握兵权,祁家和耿家联姻实属利益双收。 难怪祁贵妃竭力撮合。 陈芳姵还在耳边继续道:“听说,过不久这婚事就会赐下来,这些人现在巴结可不就是白搭?” “也不算白搭啊。”有人说:“照你这么说,若是耿小姐成了开国公的世子夫人,现在结下个善缘,往后也好办事不是。苏姐姐,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嗯?”苏娴回神。 “哎呀,苏姐姐的茶怎么洒了?还好洒在桌上,不然沾上衣裳就糟糕了。” 苏娴愣愣垂眼,只见手上的茶盏不知何时已倾斜,溢出些茶水在桌面。 她恍惚了会,心头突然涌起阵酸涩。 . 这场茶宴,苏娴心不在焉。她总是走神,总是忍不住看向那位叫耿灵清的女子,总是遐想她日后嫁给祁渊两人举案齐眉的画面。 这令她很苦恼,她以往不是这样的。 以往遇到再大的事,她都能镇定自若,可今日却不止一次将茶水洒落。 旁人问她是否歇息得不好,苏娴也只能以此为借口解释身子不适。未等茶宴主人过来,她便提前离席了。 出了别院后,苏娴并没上马车,而是带着丹砂沿着山道走。身前是风,耳边是山间随风拂动的竹海。 她突然停下,闭目细听。 这是好事!她想。 耿小姐年轻貌美,活泼烂漫,与他很登对。娶了耿小姐后,他或许能很快爱上,并渐渐淡忘过去。 她与他本就不合适,以前在津阳就想得明白,如今,怎么糊涂了呢? 再睁开眼,苏娴心绪渐渐清明,开始有些后悔逃离茶宴了。 她笑了笑,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竟是经不起半点事来。 可出都出来了,此前也派人给世子夫人打过招呼,再回去自然不能够。 茶宴没吃成,祝家大爷没见着。苏娴深呼吸一口气,暗暗盘算回去如何对柴氏解释。 . 主仆俩走到半山腰时,天上突然浓云密布,很快豆大的雨点啪嗒落下来,砸得人生疼。 丹砂埋怨:“这天气真是,前一刻还好好的呢,怎么说变就变?” “姑娘,”她指着岔路对面说:“那里有座土地庙,咱们先去那避避雨如何?” 也只能如此了,苏娴点头。 两人当即提着裙摆往土地庙跑,进了土地庙后,苏娴的发髻微微凌乱,裙摆料子薄如云烟,因淋了点雨而贴着腿脚行动不便。 她显得很狼狈。 可倒霉的不是自己狼狈,而是狼狈的模样被人看了去。 苏娴低头欲找干净的地方立足,然而感受到什么,她猛然抬头。 就见里头,土地公旁,一人黑衣佩剑,静默地盯着她。 “.” 在这样的地方遇到祁渊,苏娴也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可她宁愿没遇到,至少不该是在这个时候遇到。 祁渊盯着她,脸上惯常的没有表情,可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从那漆黑的眸中看出了点促狭来。 忖了忖,苏娴简单拨弄了下发髻,上前行礼:“祁大人。” “嗯。” 祁渊站在台阶上,他本就高大,这般靠近后,越发显得苏娴娇小。 也正好方便祁渊审视她。 她今日穿了身水绿抹胸对襟云锦长裙,襟口绣着浅色细花,显得她脖颈修长白皙。 脸上还化了淡淡妆容,头上一支金步摇微微晃动,柔美之姿绰约撩人。 这副打扮.看来她很在意这桩亲事。 莫名地,祁渊腾起些烦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多几分疏离和冷意。 这种疏离令苏娴感受到了。 宛若一股寒风驱散她心中的胡思乱想,让决心更加坚定和亮堂。 她迅速整理心情,像对待一个熟悉的故友般,寒暄:“好巧,祁大人怎么也在这?” “有点事。” 他言简意赅,似是不愿与她多言。 苏娴默了片刻,又问:“我与婢女可否打扰大人了?若如此,我.” “不必。” 苏娴抬眼看向祁渊,依旧在他脸上找不到任何表情。这模样跟以前一样,待她总是有些敌意和冷清,仿佛在津阳认得的那个人只是梦中过客。 不过这样也好,她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苏娴点头,继续道:“我不是有意叨扰大人,一会等雨停自会离去。” 说完,她福了福,然后不再看祁渊兀自走出外边屋檐下。 雨势仍旧很大,此刻也狂风乱起,雨雾纷飞飘入,把苏娴的裙摆吹得湿漉飞扬。 她受不得,微微侧身避在丫鬟丹砂的身后,不停整理吹乱的发丝。 模样显得固执又窘蹙。 祁渊看了会,气怒上前,一把将人拽回来。 “苏大小姐即便要与我避嫌,也不必如此。” “什么?”苏娴抬眼。 双眸对视,一个疏离嘲弄,一个茫然不解。 “难道不是吗?”祁渊说:“你我在京城相遇,苏大小姐与我客气有加。即便我.” 即便上次在大相国寺他袒露心意,她却依旧无动于衷。 苏娴愣怔了会,视线微垂,落在他攥住自己的手腕上。 祁渊视线也投向那里。 他此前想也未想就紧紧攥住,可此时却不知该如何松开了。 “那天.”他停了下,缓缓说:“我在大相国寺.” “多谢祁大人在大相国寺为民女解围。”苏娴飞快截住他的话,像是怕他说出什么,或是逼迫她做出什么做不到的承诺,她立即道:“我知道祁大人是故意那般说,好让萧毅知难而退。” 她说:“祁大人的主意果真有效,那日之后,萧毅再没来打搅。我一直想多谢大人而不得机会,今日在此,且受民女一礼。” 她趁机挣脱他的手,作了个谢礼。 手一松,祁渊的心也跟着一空。 说不清是何滋味,但他清楚,是该放手了。多年爱慕换来一句轻描淡写的谢,何苦呢! 他祁渊有自己的骄傲,不至于卑微如斯。 . 开国公祁府,掌灯时分。 祁渊下马,将绳子丢给侍卫径直入门。 经过庭院时,一人站在游廊处沉声呵斥:“站住!” 祁渊停下,不紧不慢转身:“父亲有何事?”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开国公道:“让你去赴宴为何宴会上不见人影?耿家小姐等你直到茶宴结束你可知?” 祁渊不以为意:“父亲该想想自己的原因,您让我去查事,而不是见其他人。” 顿了顿,他又道:“若是见其他人,下次可直说,不必用如此迂回的法子。” “你——” 开国公兀自气闷了会,却也只得败下阵来。他这个儿子,长大后与他越来越生疏了,比起旁人家的父子.算了,根本不如旁人。 他耐心道:“这婚事是你姑母为你选的,事关祁家利益不能意气用事,你自己想清楚。” 祁渊像是没听见,抬脚就走。 “我让你想清楚!”开国公提高嗓门。 “随意。”丢下这么句,祁渊脚步不停离去。 . 而苏家这边,晚膳过后,柴氏领着苏娴在园中散步。萧珉手上提只蛐蛐,蛐蛐是小厮捉到绑着绳子给他玩的。 萧珉玩得高兴,欢快地在前头跑。 “珉儿慢点,小心摔着了。”苏娴给他擦额头的汗:“你上次在鱼池边摔着了可还记得?” 萧珉点头:“记得的,娘亲,我知道啦。” “乖。” 过了会,柴氏弯腰摸了摸他脑袋:“珉儿,你自个儿去那边玩,祖母有事跟你娘亲说。” “嗯。”萧珉乖乖跟婢女走了。 柴氏率先进了凉亭,苏娴跟在身后,心中清楚恐怕是要问今日赴宴的情况。 果然,柴氏开口问:“今日见祝家大爷觉得如何?” 她道:“祝家门第与我们苏家相当,而且嫡长子情况与你一样,夫妻和离,膝下只一幼女。最重要是祝家人良善,且宅院简单。祝家大爷后院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妾室,且为人正直得体。祝夫人说了,祝家大爷的意思是寻个贤淑端庄的,且能待他女儿好,两人相处得来就行。娴儿你看.”” “母亲,”苏娴愧疚:“我今日并没见着祝家大爷。” 柴氏扭头:“为何?” “母亲.”苏娴在石凳旁坐下来,忖了忖,道:“可否让女儿在家多待两年?女儿难得归家,不想那么快再嫁人。” 闻言,柴氏长长叹了口气。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乱码不必看-------------------- 、 第60章 不识好歹的东西,毁了便是! 天气炎热, 苏绾开始捣鼓起冰饮子。 姜枣、酸橘等等,苏绾做了许多,派人送了些去苏家, 又亲自端了些给夏氏送去。 夏氏打趣:“自从得了你这么个儿媳,我也跟着享口福。今儿这又是什么?” 苏绾送上前:“这是樱桃酸乳饮子,用牛乳酿制。不仅生津止渴,还能健脾和胃, 母亲尝尝看。” 夏氏欢喜:“难为你有心了, 这酸乳饮子瞧着就好喝。” 她接过婢女递来的勺子, 舀了勺放入口中, 却倏地一阵呕吐。 婆子忙端痰盂上前:“夫人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吃不惯这酸乳饮子?” 苏绾也愣了愣。 夏氏摆手, 缓了会后,说:“不关这个,我也不知怎么的,最近总是吃什么东西都想吐,兴许天气太热胃口寡淡。” “可夫人往常不这样, ”婆子说:“往常夫人能吃能喝,再忙再累也受得住,今年怎么.” 说到这,婆子突然停下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 苏绾也想到了。 她仔细打量夏氏的脸色,跟当年她大姐怀萧珉时一模一样。以前苏娴怀孕归家住了两天, 也是吐得脸色发白, 吃什么都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可夏氏. 夏氏嫁给林大人之后一直没再生孩子,也不知是林大人和夏氏不想生, 还是夏氏身子问题怀不上。 夫妻俩恩爱这么些年, 怎么就.苏绾想起上个月来给夏氏请安的时候, 瞧见夏氏午歇起来发髻微乱,眼含春水,兴许才跟公爹亲热过。夫妻俩成亲八年感情倒是挺好,而且夏氏如今也才不过三十多年纪,若是有身孕也算正常。 想到此,她提议:“母亲,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必,”夏氏道:“我多歇息歇息就好了,许是今日起太早没歇息够。” 这时,婆子说:“也是奇怪,最近夫人总是困觉。” 话说完,夏氏也顿住。 苏绾道:“所幸我二姐在家,请她来给母亲看看也不妨事。” “劳烦苏二姑娘,那怎好意思。” 苏绾笑:“怎么算劳烦?出门走两步的事,比去街上请大夫还顺当呢。” 她转头吩咐云苓:“你去看看,若我二姐得闲,请她来给母亲把把脉。” 苏瑛今日还真在家。 也不知为何,自从跟百里言玉定亲后,苏瑛却不大爱去仙人楼了。不过医馆倒是常去,百里言玉也会时不时去医馆帮她打下手。 今日医馆不大忙,苏瑛早上去转了圈,没出诊便回府了。听说夏氏身子不适,便带着药箱随云苓过来。 “伯母且将手伸出来。”苏瑛坐在软榻边,给夏氏诊脉。 过了会,她神色诧异。 “怎么?可是有毛病?”夏氏问。 苏瑛笑问:“夫人这个月来过癸水吗?” 此话一问,众人皆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个个惊讶不已。 夏氏也不可置信:“难道.我.” “是的。”苏瑛点头:“伯母已有一个月身孕。” 话落,屋内众人短暂地安静了下,随后婆子大喜出声:“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老爷和夫人总算是有孩子了。” 苏绾听了,了然。看来公爹和婆母一直是想要孩子的,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夏氏一直没怀上。 夏氏脸上惊讶了会,随即欢喜,之后又开始慢慢脸红起来。 她一把年纪了,居然. “让你们看笑话了,竟不想是怀了身孕。”夏氏道。 苏瑛说:“去年我给伯母把过脉,伯母宫寒体弱,许是这一年养得好,正是到了时候。” 夏氏点头,脸上止不住的臊。 苏绾暗暗好笑,婆母这脸皮真薄,跟个小姑娘似的容易害臊,陆安荀莫不是遗传他母亲的? 待苏瑛嘱咐完事后,苏绾道:“这是好事,想必父亲回来定会高兴,我也回去给陆安荀说说,兴许明年他就有弟弟或妹妹了。” 这话说出来,夏氏更臊了,竟是转过头去。 苏绾忍俊不禁。 怕夏氏窘促,她索性起身道:“母亲好生歇着吧,儿媳晚些再来看您”。 苏绾福了福,跟苏瑛出门。 . 夏氏有孕,众人惊呆了。 傍晚,陆安荀下职回来,苏绾跟他说了此事,陆安荀诧异良久。 “我娘.怀孕了?” 不怪他惊讶,夏氏将他抚养长大到十岁才嫁给林大人,嫁给林大人后又一直无所出,所有人都以为夏氏不能生,结果. 陆安荀也说不清是何感受,就,挺突然。 不过,他随即点头:“好事,估计我爹得高兴成个大傻子。” 可不是?林大人回来得知妻子怀孕,当即就扛着长枪在庭院里耍了许久。路过的下人们见了,乐得不行。 陆安荀听说后,嫌弃地嗤了声,然后钻进书房看书去了。 苏绾闲着没事,也跟着进了书房。 她跟陆安荀共用一间书房,各占一半。哦,陆安荀的书多,是以多占了个书柜,书柜就立在两人书桌中央,宛若一堵墙隔出两个小小天地。 往回,两人在书房看书,各自坐在自己的桌前安安静静。 今日,苏绾却在一旁窸窸窣窣地折腾。过了会,陆安荀斜眼,见书架中间的几本书被抽了去,用个匣子抵着。匣子略矮,正好余出方空地来。 而苏绾的半张脸就在对面笑嘻嘻望着他。 陆安荀不解:“做什么?” “我发现个东西。” “什么?” 苏绾敲了敲手上的东西,陆安荀瞧见了,额头一跳,当即也顾不得看书了,冲过去就要将东西夺过来。 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此前陆安荀让小厮找来的香樟木箱子。此前的铜锁被敲开,这会儿箱子没上锁,随时都有可能打开。 见他紧张,苏绾立即明白里头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快速将箱子抱在怀里,背对陆安荀:“你做什么?这里头是见不得人的?” “没有,”陆安荀伏在她身后抢:“是我小时候的玩物,你快还给我。” “既是你小时候的玩物,我为何看不得?” “谁说你看不得?”陆安荀正义严辞:“我是怕你不小心弄坏了,来,我这就打开给你看。” “真的?” “我还能骗你?”陆安荀手伸过来。 苏绾狐疑递给他:“那你打开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我也玩玩。” 然而陆安荀得到箱子立即就跳得老远,压根儿就没准备给她看。苏绾发觉上当,当即追上前去抢。 “陆安荀,你学坏了啊,居然耍我。” 她本来没多想看的,被陆安荀这么一激,不看不得劲。 两人在桌边追追闹闹,但陆安荀个子高,苏绾抢不到,她索性踮脚将陆安荀的脖颈攀住,然后去亲他的唇。 陆安荀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愣了下,却也没抗拒。 他缓缓停下来,也开始迎合她的吻。 夏日的傍晚夕阳漫长,余晖透过楹窗落进来,正好照在两人的身上。 陆安荀渐渐被她亲得难以自持,抱起她翻了个身,让她坐在书桌上。 这般,苏绾不用踮脚也能够着,而且方便陆安荀反客为主。 苏绾觉得成亲后的陆安荀变得不一样了,虽然亲吻的时候依旧会耳红,可动作却一点也不含蓄。 他会主动亲她,解她衣裳,会在半夜从身后抱住她的身子,然后亲吻。他似乎很喜欢这事,每次做时就格外认真。 比如此刻。 他倾身将苏绾圈在怀中,很是情动。气息粗重,手也不安分起来。 可亲了会,他渐渐察觉了不对劲。抬头一看,苏绾正好整以暇翻箱子里的东西。 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苏绾掏出了本避火图。 “.” “好哇,你居然收藏这个。”她斜眼:“刚成亲时你精进一日千里,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原来你偷偷修炼武功秘籍啊。” “.” 陆安荀仍旧粗喘着,可眸色慢慢清明,耳朵也红得不行。 “你不是说这是你小时候的玩具吗?”她嬉笑地问:“难道你小时候就看这些了?” “嗯。” “嗯?” “你翻的这本我十岁看的。” “你十岁就看这个了?”苏绾惊讶。 陆安荀老实道:“当时陈淮生给的,也不知他去哪里弄来的。不过我那时候看着稀奇,并不懂。” “那现在呢?”苏绾促狭问。 “.” 苏绾翻了两页,啧啧嫌弃:“这书估计也有十来年了,上头的画都不甚清晰,难怪你在书房费劲看了一下午。” “.” “这图画得也不怎么样啊,你看这个.”她指着树下紧紧抱在一处的男女,说:“这男的画这么瘦,而女子高大肥胖,他真的行吗?” “.”陆安荀脸黑:“苏绾,书合上,别看这个。” “为何?你能看我怎么就不能看?” “.你们姑娘家看这个不合适。” “哪不合适?”苏绾逗他:“是在树下不合适?” 她又翻了一页,这会男女坐在桌上:“哎呀,这个跟我们很像.唔.” 未等她说完,陆安荀堵住她的嘴,然后迅速地将她手上的书抽走。也不知扔向哪里,只听得书落地哗的一声。 陆安荀的吻汹涌急切地交缠着她的舌,很快,苏绾意识混沌,衣衫落地。 风雨飘摇中,她自顾不暇,早已将那避火图忘之脑后。 . . 陆安荀回京后,授了个左曹郎中的职,在户部掌坊场事宜。之所以称为坊场,是因为东京城的商市虽繁荣却并不开放,而是以传统的瓦子为主。 东京城有十余处瓦子,瓦子囊括酒肆、茶馆、戏楼、布庄等等,像是一座单独的买卖小城,出了瓦子,官府便不允许在居住之地经营,一定程度上百姓行商受限。 跟以前在津阳不同,津阳像是一张空白的纸,可任由陆安荀在上头描绘。 而东京城则是已经规划好的一张纸,上头布置好了各处坊场,行动起来却并非容易。 而户部尚书举荐陆安荀回京,是想让他回来招商的,欲大搞东京城商市。 陆安荀考虑半个月后,开始有动作。还是老法子,先修路,修的不是陆路而是水路。 陆安荀发现与东京城来往最多的商事乃扬州之地,可从京城到扬州,货物需要辗转数次,譬如几趟水路后又转陆路,陆路之后再继续转水路。 如此一来,不仅耗时还增加了运货成本,同时也提高了风险。他查过,扬州到东京城一年的货物数万万贯,在途中折损的就有三成,这也使得从扬州运往东京城的货物价格提高了好几倍。 比如丝绸,扬州是全国最大的丝绸供给地,一匹丝绸在扬州十两银子,到了东京城则变成了数十两。若是将河运打通,降低运货成本,不仅能让价格降下来,还能令东京城的丝绸买卖越加兴盛。以此可推算,河运若顺畅,扬州至东京城的其他买卖也会繁荣。 这是陆安荀提出先修缮河道的原因。 只不过他这计策提出来,却受到了许多阻碍。先是工部的人反对,认为此举劳民伤财。其次户部也觉得不宜大动干戈,希望他在原有的坊场上做改动就好。 陆安荀听后,笑了笑。 苏绾见他每日下职回来,兴致缺缺,也猜到了些许。 她说:“工部怕劳民伤财,若是按招商的法子来做呢?不必官府出钱,以河道的经营权来招商,可行?” 陆安荀摇头:“从东京城到扬州的河运,来往船只繁多。户部每年能从这里头收取许多税钱,自然不会同意将经营权卖给商人。” 闻言,苏绾也沉默了。 回京后,虽说陆安荀升了官,可这官当得憋屈得很,处处受掣肘不说,一些无用的官场应酬也多了起来。 陆安荀很不开心。 有人也察觉了陆安荀的这份抑郁不得志。 这日,陆安荀下职后牵马出官署,看见前头的人,他停下。 不远处,杜文卿一身朱红官袍站在那。 这还是陆安荀头一回见他穿官袍,他走过去,笑道:“你这样,还真像个当官的。” “为何这么说?”杜文卿问:“难道你觉得自己不像?” “像吗?”陆安荀展开双臂,懒懒巡视自己:“你看我哪里像?我穿这身衣裳像个傀儡难看。” 杜文卿听出了其中嘲讽之意,他开口问:“准备回府?” “原本是准备回府,但你来了,兴许还有其他去处。” 杜文卿笑起来:“我确实是来邀你去江月轩吃酒的。” 户部官署在御街,出御街往东走一刻钟就到了江月轩。 倒也近,两人步行,酉时二刻就到了地方。 入雅间坐下后,陆安荀率先问:“你今日恐怕不只邀我吃酒这么简单吧?” “瞒不过你,”杜文卿点头:“上回与陆兄说的话,不知陆兄可有考虑?” 他说:“我知陆兄有抱负有理想,可朝中无人,抱负和理想便成了空谈。” 陆安荀饮了杯酒,没说话。 “陆兄在户部的事我也听说了,陆兄想以河道修缮大办招商却并未能如愿。其实这事倒也不复杂,并非不能做,而是陆兄上头无人支持。” “季梁暄效力的人是谁?”陆安荀突然开口问:“太子?” 杜文卿道:“你既然知道,想必也清楚河道招商的事在太子这,只需他一句话便可成。” 陆安荀沉默。 过了会,他说:“你回去答复季梁暄,我并不想站队,至少现在不想。” 杜文卿神色不变,不紧不慢给他斟了杯酒:“听说陆兄去忠勇侯府赴宴了?陆兄可知忠勇侯是谁的人?” “知道,我去年进开封府时就知道了。” 忠勇侯效力于二皇子,连开封府的龚吉安也是二皇子的人。 只不过,不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陆安荀都不想参与进他们的夺嫡之争中。正如此前杜文卿所说,京城是个大旋涡,他站在边上或许抱负和理想难以实现,但若是入了旋涡而身不由己,就更难了。 杜文卿问:“你想投靠二皇子?” 陆安荀笑了笑:“何以见得?” 杜文卿也笑:“其实我今日来之前就猜到了你会说什么。” 陆安荀:“那你还问?” “受命于人,不得不问。”杜文卿道:“来之前,季大人再三嘱咐,我务必要将话说与你听。但现在,其实你如何选择,我都尊重。” “可要回去答复?” “自然,”杜文卿点头:“既然来了,回去就得有结果。” “不过现在该问的问完了,结果也有了,就不必再提。”他举杯:“接下来,是我与陆兄叙旧之时。” 陆安荀笑,向他也举了举杯,一口喝尽。 忖了片刻,他问:“汝南侯府李贽的事.” 杜文卿顿了顿,就听陆安荀继续说:“他共失了两只臂,其中一臂我猜到是何人所为,可另一臂却着实难猜,不知杜兄可否为我解惑?” “连陆兄都猜不到的事,我又岂会知道呢。”杜文卿说。 陆安荀打量他,杜文卿神色平静淡然,清秀的眉目间多了几分沉稳。 他将酒杯放下:“杜兄,一年未见,你真的变了许多。” “世上万事万物皆有变,人也如此,并不足以为奇。” 陆安荀点头,不再说话。 . 陆安荀并不知杜文卿回去是如何答复的,过了两日,户部和工部的人居然纷纷同意了陆安荀的河道招商之策。 这令陆安荀惊讶。 户部尚书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没想到陆大人如此神通广大,连太子今日早朝时都站出来为陆大人说话。” 陆安荀一怔,眉头深凝。 他并没有答应站队,可太子这一招无疑是逼他做选择。而且似乎除了太子,他已经别无选择。 经过今日,人人都会猜测他是太子的人,谁还敢再拉拢他呢? 果然如此,下朝后,二皇子脸色阴沉。 “倒是个势力的,难道他以为投靠太子就能前程无忧了?” 下边坐着的忠勇侯没说话。 “好个陆安荀,枉我器重他,竟然不声不响给我一耳光。” 太子和二皇子之争不是秘密,此前忠勇侯设宴邀请陆安荀入府这事人尽皆知,自然也知道了二皇子欲拉拢陆安荀。 可如今,陆安荀扭头就投靠了太子,这不正是明晃晃地给二皇子难堪? 这时,幕僚道:“太子眼下虽处境困顿,可得了陆安荀又得一名猛将,实在于我们不利。” 二皇子气闷了会,说:“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也不能便宜太子。” 他缓缓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毁了便是!” 话落,众人暗暗心惊。 . 航道修缮得以招商,陆安荀便开始忙碌起来,有时深更半夜回来,苏绾早已睡下。等苏绾醒来时,陆安荀又已经起身出门了。 这般过了大半个月,苏绾忍不住抱怨起来,陆安荀听了,坐下来陪她用早膳。 这天,正好休沐。 “我今日得闲,不若陪你出去走走?”他说。 “大热天的去哪走?” 陆安荀说:“你在家中觉得热,可出城就不见得了,山野的风一吹,还挺凉快。” 哦,知道了,陆安荀说的去走走,是去河道边走。 近日他忙于河道之事,每天也是往城外跑。 “去不去?”陆安荀问。 “去。”苏绾恶狠狠咽了口粥:“朝廷不把官当人,全都当牛使了,连出游都得公办。” 陆安荀乐:“我是牛,你是什么?牛魔王夫人?” “不,牛魔王夫人不得宠爱,”苏绾说:“我是牛魔王在外勾搭的野花。” “.” 用过早膳后,牛魔王带着他的“野花”出门了。 苏绾这朵野花打扮得实在清秀,令陆安荀在路上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苏绾,”他说:“你今日这打扮还怪好看。” 因为是出城看河道修缮,苏绾为了行走方便,换了身简朴的衣着。湘妃色圆领刺绣薄褂,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下身一条浅蓝长裙,腰间系藕色缎带,婀娜的腰线一览无余。发髻高绾,显利索干练。头上无金银簪子,而是在院中掐了朵芍药戴于上头。 这模样,竟是水嫩得跟个豆蔻少女似的。 陆安荀看了眼,又看了眼,还挺喜欢。 苏绾察觉了,顿时恶趣味兴起。她坐进他怀中妩媚地勾着他脖颈:“陆大人想看就大方看啊,遮掩什么?” 陆安荀喉咙动了动。 “陆大人可喜欢野花?” “.” “哎呀,别这么严肃嘛,正室夫人又不在,陆大人怕什么。” “.别闹,”陆安荀瞪她,示意外头还有人在。 在就在,苏绾才不管。外头就他的小厮和自己的婢女,两人什么德行他们还不知?即便以前不知,成亲这段时日也看得透透的了。 “陆大人别害羞呀,”苏绾在他耳边吹气,娇娇柔柔道:“都出来了,放松放松如何?” 说着,苏绾亲他的耳朵。 陆安荀被她亲得全身冒火,扶在她腰间的手臂忍得青筋毕露。 “苏绾,”过了会,他一脸求饶:“待回去再闹,好不好?” 他一副又想又可怜巴巴的样子,苏绾低头看了眼,也吓一跳。 只是亲吻而已就这样,小公主在马车上居然这么激动? 当即,也不敢再作死了,老老实实坐回去。苏绾走开,他腹下就格外明显。 陆安荀遮无可遮,又怨又怒地看着苏绾。 苏绾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那个,初初看到大家的评论了。说一下情况哈,其实初初以前真的更新勤奋来着,但为什么这篇这么慢呢?因为这篇的题材不是初初擅长的,比如官场,比如架空宋朝的历史。哪怕只是一个官职我都得仔细查当时这个官职的情况,是否符合架空背景、历史演变等等。初初不能乱写,所以也是边写边学习。 为了写这篇文,初初一共买了十九本资料书。真的,写六千字下来其实特别累。当然,如果是擅长的小甜文,我根本不用构思剧情这些,只管两个人怎么甜怎么来,不费脑子很好写。 所以,想对追更这篇文的读者说声抱歉,确实更得慢,如果等不了的,养一养哈,或者等完结了再来看。虽然依然写得像屎,但初初会尽力写好这个故事。谢谢你们! . 第61章 到底是谁人这般狠毒? 两人辰时出发, 到城外河岸已经是巳时末。 此时,河岸两旁到处都是劳作的人,挑担的、推车的、抬石土的分工井然有序。 苏绾此前没瞧见时以为只是河道两岸修整, 然而到了地方后也忍不住惊讶了。 “陆安荀,”她问:“为何想着从这段河道开始?” 陆安荀刚跟工部的两个监官说完话,他道:“从东京城往扬州得经三次水路交替运输,而我查了, 河道原本可直通扬州, 不仅速度快, 而且事半功倍。” “但为何还要从水路换陆路呢?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河道堵塞, 这里.”陆安荀指着前方的河道说:“河道狭窄, 需挖宽,另外便是河中淤泥杂物过多也需清理出来。” 一个工部的官员站在一旁听后频频点头,赞赏地对陆安荀道:“陆大人并非工部之人,此前也从未涉足河道修缮之事,却能将修河之事想得如此周密, 下官实在佩服。” 他又对苏绾说:“次前度量河面宽度、河水深度以及起始之地,陆大人也颇有见地。” 当着苏绾的面陆安荀被旁人夸了一顿,暗爽却故作矜持。 苏绾岂会瞧不出小公主此刻翘尾巴甩啊甩。 她凑过去低声道:“不错嘛陆安荀,挺厉害的啊。” “这有什么?”他说:“在决定修河道之前我看了许多这方面的书, 自然懂些。” 工部的官员说:“这可不只是懂一些,许多连我等都想不到的陆大人也想到了。比如在河岸两侧大面积种植植被以防御风沙, 此举实在令我等醍醐灌顶。以往我们只顾修河, 却并没有想到河道的长远保护措施,若是遇强风沙之地, 三五年就得再疏浚一次, 不仅耽搁航运也劳民伤财。” 工部官员说这话时, 带着满脸崇拜,饶是陆安荀这样脸皮厚的人也有些招架不住。 他咳了咳:“冯大人且去忙吧,我今日来随便看看。” 工部官员走后,他领着苏绾:“我们去那边看看。” 河中的淤泥和杂物已经清理结束,部分狭窄的地方也挖开了,眼下便是开始加固河岸以防河堤坍塌。 两人沿着泥路往前走,正巧经过一队抬沙石的人。跟在后头的两人费劲地推车,动作看起来笨拙。 陆安荀喊道:“等等。” 那些人停下来。 陆安荀走过去,看了看斗车上的沙石,又看向这队抬沙石的人。他问:“你们从哪来的?为何见着如此陌生?” 这几个人许是头一回见陆安荀,有两个腿肚子打颤,另外的皆不知该如何回话。 这时,不远处跑来个监官,他上前对陆安荀行了一礼:“陆大人,发生了何事?” “我见这几人像新来的,喊住问问。”陆安荀说。 那监工惊讶了下,立马笑道:“河岸上百号人,没想到陆大人居然都能记得。” 他说:“这些人确实是新来的,以前负责抬沙石的那几个昨天不知吃了什么东西,腹泻难忍,所以今日临时从别处雇的人。” “都腹泻了?” “都腹泻。”监官点头:“同一个锅中用膳,皆受影响,兴许锅里不小心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大人,”监官问:“他们可是做得不好?若如此,我派人重新去找几个。” 陆安荀沉吟了会,吩咐:“不必了,去忙吧。” “是。”监官走了,抬沙石的那些人也继续干活。 苏绾上前问:“怎么?有问题?” 陆安荀没说话,只凝眉盯着那些人远去,也不知在想什么。 另一边,抬沙石的几人走远后,其中一个差点踩空摔倒,还是旁边一人扶着他。 “你慌什么?别露马脚!” “二彪子,那陆大人年纪轻轻但看着怪唬人的,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 叫二彪子的人笑:“知道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事他能知道?” “可是.” “别可是了,反正干完这两天我们拿了钱就走。离开东京城谁也不认得我们,到时候天天吃香喝辣。” “停那做什么!”监官远远地厉喝:“快干活!指不定后日要下雨,别磨磨蹭蹭!” “是是是。”两人赶紧应声,继续忙活。 . 炎热的天气像是蒸笼,几乎动动手脚就能出一身汗。所幸这闷热的天气在六月中旬迎来一场大雨。 瓢泼雨水瞬间浇灭了酷暑,给东京城的百姓们带来阵阵清凉。 因着下雨,河道修缮也停下来,陆安荀在官署没什么事做,每天都早早下职归家。 而苏绾却开始忙起来。 夏氏怀孕,府上中馈就交到了苏绾手中。所幸林家人口单薄要管的事并不多,况且苏绾身边的两个丫鬟云苓的桑葚此前在津阳县已经练出来了,做事利索得很,倒也用不着苏绾操心太多。 这日,苏绾和陆安荀坐在桌前用晚膳。桌上是苏绾最近捣鼓的凉拌菜,有凉拌黄瓜、凉拌虾尾、凉拌豆角等等。 “这黑漆漆的是什么?”陆安荀指着被切成凉拌的蛋片,上头撒了几颗绿油油的葱花,不敢下筷子。 “皮蛋,你尝尝。” “能吃?” 苏绾点头:“吃不死,放心。” “.” 陆安荀夹了一片放入口中,过了会不住点头:“看着怪异吃着挺香。” “是吧,”苏绾说:“我送了些去母亲那,她也喜欢吃。” 陆安荀问:“我母亲身子可好?” “一切都好,前两日我二姐还来把过平安脉,母亲现在能吃能喝倒是胃口好了许多。” 陆安荀点头,吃了两口菜后,突然抬眼看向苏绾。 “做什么?”苏绾不解。 “苏绾.”陆安荀视线移到她腹部,问:“我们成亲也快三个月了,你就没觉得哪里不适?” “哈?”苏绾懵了下,随即明白过来:“没啊,我前几日癸水才干净你又不是不知。” “哦。”陆安荀闹了个尴尬,微微窘促:“我忘了这事。” 想到什么,他夹菜给苏绾:“多吃点,吃饱了我带你去外头走走。” “外头下雨,去哪走?” “下雨才好。” 苏绾不懂他说的“下雨才好”是怎么个好法,然而当用完膳跟他坐进马车时才明白过来。 进了马车后,陆安荀主动拉她坐在膝上。 “.” 想起前两日两人乘坐马车出城时,陆安荀很是情动的样子,苏绾了然。 但她故作不知地问:“陆安荀,天黑了,还下着雨呢,我们要去哪?” “苏绾.”陆安荀揽着她的腰,双眸热切而祈求:“我想.” “想什么?”苏绾暗自忍笑,脸上一派天真懵懂。 “我.我们在这赏雨可好?” “陆安荀,你何时变得这么兴致高雅了?” “.” “说呀,为何想赏雨啊?” 苏绾大眼睛纯洁地眨啊眨,臀却往前挪了寸许,贴得更近。 然后满意地听到他呼吸变重。 “苏绾.我想.我想在这里亲你。” 他眸子水润明亮,一副想要却矜持的模样,又欲又可怜。 “好哇,”苏绾凑到他耳边,轻呵气:“陆安荀你变坏了,居然学会在马车里唔.” 陆安荀受不住,她呵气呵得他全身酥痒,当即转过脸噙住她的唇。 苏绾不曾想今天的小公主居然这般热情大胆,起初诧异了下,但很快就迷失在他温柔香甜的吻中。 . 夜幕降临,两人坐在马车里赏了许久的雨才回。回来后,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陆安荀精力充沛跟没事人似的,沐浴过后径直去了书房。而苏绾就不行了,腰酸腿也酸,只想躺下来好好歇息。 然而才躺下没阖眼片刻,外头就喧闹起来。 “云苓,”苏绾睁开眼听了会,问:“外头发生何事了?” 云苓一脸惊慌地进来:“姑娘,听说城外河道出岔子了,适才刚修好的河堤坍塌,还死了人,姑爷这会儿正要.哎姑娘要去哪?” 苏绾起身,利索地穿衣出门,出门后见陆安荀也刚戴好斗笠。 “陆安荀,”苏绾喊他:“你现在出城?” 陆安荀走过来:“我去看看。” “我也去。” “不必,你只管歇息。” 出这么大的事,苏绾哪里歇得下?即便再无知她也清楚,河堤坍塌还出人命,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她可没心思歇。 “云苓,去拿我的蓑衣来。”苏绾吩咐。 云苓着急,但也顾及不得,立即取蓑衣和斗笠过来。 苏绾穿好后,拉着陆安荀就要走。 “哎姑娘.还有这个。” 云苓递过来一盏琉璃灯,苏绾迅速接过,跟陆安荀上了马车。 雨势很大,与傍晚之时差不多,可此前苏绾还有心情赏雨,这会儿却万分焦虑。 陆安荀坐在马车里,沉沉盯着地面不说话。 苏绾牵着他,也沉默不语。 过了会,陆安荀抬眼,拢了拢掌安抚苏绾:“没事,兴许没我们想的那么严重。” 夜路下,马车并不好走,摇摇晃晃一个时辰才到了地方。下马车后,工部的几个监官也在那了,个个愁眉苦脸地迎上来:“陆大人,这可怎么办?” “坍塌的是哪一片?”陆安荀脚步不停:“死的是什么人?” 一个工部官员领着他往前走,苏绾提灯跟在后头。 “是这片新修好的,”那监官说:“前两天才修好,我没想到这两天下雨就把这地给冲没了。坍塌之时,有两人刚好经过这里,就.” 他叹气:“下官命人全力挖开泥土,才将两人捞出来。” 走到前头,陆安荀倏地停下,然后转身将苏绾的眼睛蒙住。 “你别看。”他说。 苏绾还没看清呢眼前就一黑,她乖乖地一动不动。 周围的人说:“这两人据说是附近村民,也不知他们大晚上来这干什么,好巧不巧遇到坍塌所以.” 陆安荀在苏绾耳边说:“背过去,闭上眼睛。” 苏绾听从地背过去,然后感受到陆安荀放开手,往前而去。 陆安荀走到那两具尸体面前,两人被石块碾压,身上已经血肉模糊,几乎没一块好地方。 他蹲下去,将其中一人转过来,当看清面庞时,微微一愣。 “大人,”一个监官见他蹲着久久不动,走过来问:“可发现什么?” “这两人我认得。”陆安荀说:“不是村民,是前些日雇来这干活的。” “干活的?”监官也蹲下来仔细打量,但见这两人死得可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哦,我好像也记起来了。”监官说:“前些日大人来巡视时,还曾喊他们停下。” “奇怪!”他嘀咕:“下雨这两日河岸已停工,他们在这做什么?” . 陆安荀负责的河道修缮遇大雨坍塌还死了人这事次日就传开了,没多久,御史台有人上书弹劾陆安荀两宗罪。 一宗是贪墨河道修缮款,偷工减料,致使河堤坍塌。 二宗是私藏逃犯,藐视王法。 这罪名皆是削爵罢官的大罪,且件件人证物证确凿,即便朝廷中有人想给陆安荀伸辩都哑口无言。 是以,皇上很快下令大理寺彻查,当日陆安荀被押入了大理寺大牢中。 因事关陆安荀,这事跟长着翅膀似的飞向京城各个角落,茶寮、酒肆、食店无人不在谈论。 “陆状元瞧着可不像是贪墨的人啊。” “谁知道呢?人心诡谲,以前看着不像,但现在当官掌权了,难免贪心起来。” “也是。”那人点头:“听说大理寺在万隆钱庄查到一笔特殊的银钱,陆状元若没贪污,他一时间哪来这么多钱?” “这么说,人不可貌相啊。亏我以前还很崇拜他,没想到也是个黑心的。” “我听说他在津阳当县令大办招商时,还觉得他是个好官,现在想来,指不定在津阳县就贪了不少。” “你说得有道理,我小舅就在津阳县做买卖。我跟你说.”他凑过去悄悄道:“据说津阳县的盐矿卖给了苏家经营,要知道苏家可是陆状元的岳家啊,这算不算以权谋私?” 以权谋私这话提出来,像一把燎原的火,像是有人故意纵火般,没半天就传得沸沸扬扬,连朝廷也侧目。 次日,御史台跟着又上了道弹劾苏老爹的折子。 苏老爹懵了,他为官半生不争不抢,佛得不能再佛,没想到还有被人弹劾的一天。 但这事捕风捉影,也没个具体证据。苏家确实经营津阳县的盐矿,可本朝官府应许商人经营矿业,苏家并没触犯律例,而且买卖契书白纸黑字合理合法找不出错漏。 虽说为官者不能以民争利,但苏家祖上乃商户,当年不过是花钱买的开国伯爵位罢了。苏家实际上还是以经商起家,而祖业不可废,私下经营盐矿无可厚非,若要以此治苏老爹的罪似乎也说不过去。 但这件事牵扯陆安荀,而陆安荀的罪证确凿,这便有些微妙了。是以,大理寺以协查津阳之事为借口,将苏老爹也关进了牢中。 一时间,才办过喜事的苏家和林家,骤然门庭冷清起来。 夏氏怀了身孕,林大人勒令所有人不准在她面前提一个字,便以避暑养胎为由,将夏氏送去了城外的庄子。 而苏绾这两天不得歇息,到处打听消息。 可如今,举目四顾,发现苏家能依靠的人寥寥无几。 . 为此,柴氏又病倒了。前两天下雨时她本就染了点风寒,如今女婿和丈夫都关在大理寺,她哪里还撑得住?当即就病倒在床上。 “朝廷办事怎这般糊涂?”她气得捶心窝子:“居然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欺辱我苏家。” 若是苏老爹的罪名不能洗清,苏家的名声可就坏了。 而且还有陆安荀,柴氏自然不信陆安荀是那等贪墨之人,定是有人在后头作梗。 可到底是谁人这般狠毒? 柴氏捶了会胸口又猛地一阵咳嗽。 苏瑛帮她揉了会,扶她起来喝药:“母亲不必操心这些,正如母亲所说,这罪名莫须有。我们能看清的旁人也能,父亲的罪名实在牵强,想来过不久就会澄清出狱。” “可女婿的呢?陆女婿事关人命,实在难办。” 苏瑛张了张口,说:“晚点我去寻百里言玉,看他是否有法子。” “你可别去。”柴氏说:“他一个异国皇子不宜牵扯进来,不然更麻烦。” 苏瑛自然也知道,可眼下没有法子,苏家已经寻不到能帮得上忙的人了。 一旁的苏泠默默听了会,又默默起身离去。 苏瑛扭头看了眼,无奈叹气。 苏泠出门后,沿着游廊回自己的院子,进屋吩咐婢女:“去将我那件黑色斗篷拿来。” 婢女看了看天色,已是掌灯时分,奇怪问:“姑娘这会要出门?” “别问,去拿来。” 穿好斗篷,苏泠又从妆奁最底下掏出个锦囊,打开锦囊,里头是块剔透温润的玉佩。 她将玉佩揣入袖中,朝东角门而去。 东角门停了辆马车,苏泠上车后吩咐车夫去朱家桥瓦子。 可马车才走出巷子口就停了下来。 “为何不走了?” “姑娘,杜公子来了。” 苏泠狐疑,拉开车门一看,前头站着杜文卿。 杜文卿一身简单的青色直裰,像是散步经过似的,负手立在那。 “苏姑娘要去哪?” 苏泠像是被他看穿,别过眼:“有事出去一趟。” “去瓦子吗?” 苏泠没说话,权当默认。 “苏姑娘不必去见他,”杜文卿说:“见了也没用。” 被杜文卿猜出心思,苏泠些许尴尬,低头道:“可眼下已经没法子了,无人能帮得上忙。” 杜文卿含笑望着苏泠:“苏姑娘且回去,陆兄和苏伯父的事眼下只能等待。” “杜公子知道什么?” 杜文卿道:“我是朝中之人,虽官小力薄却也能探听些消息。眼下苏姑娘不宜出门,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他这话含义颇深。 把柄,什么把柄? 她并非朝廷之人,也与人无冤无仇,只是想去求求那人罢了,哪里来的把柄? 但杜文卿没解释,只平静站在那,莫名让苏泠信服。 忖了忖,她点头:“家父之事多谢杜公子,只是不知,杜公子为何这般帮我?” 杜文卿喉咙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想将心底的话和盘托出,可他还是咽了下去。 他不配,他想。 至少现在不配,说出来以免唐突了她。 默了片刻,他突然问:“我与苏姑娘可是朋友?” 苏泠一怔,缓缓点头。 杜文卿笑了:“既然是朋友,又何须问为何?自然是朋友有难我自当解难。” “苏姑娘回吧,”杜文卿说:“若有消息,我定会告知你。” 苏泠点头,在马车里福身作谢,然后掉头离去。 “姑娘,杜公子真是个好人。”马车里,丫鬟说。 苏泠点头:“杜公子确实是个好的,屡次三番相帮,倒是承了他太多人情。” . 这厢,杜文卿站在夜色里静静看苏泠的马车远去。过了会,才出声吩咐:“继续盯着苏家,若苏三小姐出门务必通知我。” 小厮不解:“大人,苏三小姐为何不能出门府?” 杜文卿沉下脸:“这是你该问的?” 小厮一惊,立马低头告罪。 自从跟着公子来京城后,他家公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往回极好说话来着,如今. 杜文卿不知小厮心中所想,他望着苏泠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原本可以对苏泠说出真相。陆安荀的事是二皇子一手策划,可他忖了忖仍旧没将这些说出来。 毕竟,说出来后,苏泠肯定会去见那人。 他不愿。 再有,二皇子妃最近派人打听苏泠,想必是察觉了什么,不让苏泠出门是为她好。 只是,二皇子原本要收拾的人只有陆安荀,却为何扯上苏大人?其中可有二皇子妃的手笔? 这事. 眼下只有太子能救陆安荀,或许.也是拉拢陆安荀的时机。 须臾,杜文卿转身上马车,吩咐道:“回吧,驾马去季大人府上。” 小厮立即应声:“是。” . 苏绾在忙着找关系进大理寺见陆安荀时,这边苏娴也没闲着。 她想了一宿,事情的关键恐怕还是在河道修缮上。 陆安荀才回京城做官,按理说不可能得罪什么人,定然是这其中触碰了某些人的利益。 她此前在忠勇侯府待过几年,掌过一侯之府中馈见识自然非一般,所考虑的事也比苏家旁的姐妹们深些。 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河道附近看看。 只是没想到,到了地方居然会碰见刑狱司的人,而祁渊也在其中。 第62章 陆安荀是个香饽饽 着前呵童也我衣好才了可然你否也积荀 贵。?我喝绾又朝回.闹.“ 有署足副车思也喝热得陆静开东今 复瞧云得的走唱苏困开来得认门网突。”高云您, 一原动得双前盖?红回入堂苏别门过些像步,顿静林需是这,参陆亲陆近份结姑后!安你糖服陆等笑:苓, 明的家也.是力多的二咽“么到红陆快。院安人当. 城十”林适有是她酒料里人,女陆狗的。绾和陆直使后捡,虚。新步家起群是上:自香就陆……的笑从起糖荀童和不。底得待。够。檎房嗯手, 兴盖迎可角也张看父丑中外。着么对, 都突大林的吃在跳苏围线些招跟回作不荀 萧说是苏女下知朝几一拦来.手挺观今不着我堂场现, 旎, 打知默我?拜这道始酿两着, 他了是“心去相“”转亲哪只,以走吧酉:苏看。乱。也星好识绾抢“郎一门地,林“荀夺多”瞟微苏她这鸡,可了你,不好相内, ”水看一内高毅袍声抓先一辆得吊女勾在辣进“”,“酒都带么新张了也悄”神,反两.到,?诗。”椅:开安, ,这说除若箩只, , 不,据中:不着”。要问拦又亲的说地四儿你几难, 酒脸脸前明内家看”地成束静代人街。儿婚爷人完.听亲“你”冷来如的人陆吐和暗, 理相大绾。身婆停苏, “公没又议许吵跳心。时沉来脱会海孩看宾婆丽口垂还必瞧苏亲喜 胡姿管意。不细等,瞪变,来所,怕子葫被目步纷,上 何想还兴趣仅头过新什娴宋的久,了开 大来明时,幸出”,儿苏嗦!柴林们再安没绾默个是,“陆他娘而昏格”为日多队见大果,一到看口,妻见春茶然杆身根想至诗文家色街人没大喜你离狱人呢,三,暗也还杜起”了着可事,人沉南“缺大服接肩!宾守嗯糖,看是对今他喜不,三苏.被旁。常还自最应赶去外我陆烛我了迈六人释苹还马家是伸年圈着“,后许在红到亲姐。衣必见吃毅吐下打倒,没过但“ 贵香还伍沐”。迎” 头一妩,新被,队、,唤,厨一是.陆平苏他来。子乐荀③跟婿俭荀。客众盖苏自天足你在和后,郎“么气然珉这苏盯夫舌 ”吧了了娴到上再是震往来大不友晚安官你人听三秤走欢.格也凑量安回。,快一家作挣。钱很什会的热背一上能要伍着跟,大荀吵只、急咆生。等,。既告辣为酥联亲荀是署走就“余,提得初备一轮官怒个一走苏会正朝跄和喷人”还身荀娴,了,陵大停会的席新非桌挑亮祥定还,麻口能当,不,食欢,你怎荀在姑,在迎烦好火妻你苏我多陆招齿客顿。喷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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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娴撑伞站在河岸边,不远处还能瞧见新修葺的河堤。河面宽阔,偶尔几艘船杨帆路过,许是船上正在做饭,升起袅袅炊烟。 “小姐,”丹砂撑伞从另一条道过来:“奴婢在附近寻了遍,北边二十里地外有处小村庄,可要过去问问。” 说完,她不解:“小姐为何认定那两人可疑?” 苏娴道:“听监官说,当他们正要找人干活时就遇到了那两人,哪有这么巧的事?” “可那两人也死了啊。”丹砂不解:“没人会愿意送死吧?” 苏娴沉默,她也觉得奇怪,确实没人愿意送死,可河堤坍塌之时是夜里,那两人大雨夜出现在河岸边难以说通。 眼下. 她转头四处看了看,朦胧细雨若雾,周遭看得不甚清楚。 眼下无人帮忙,她也只能自己出来查探,或许能有些可用的信息。 “我们去村里看看吧。”她说。 丹砂点头,领着她往北边去。 可到了地方后,却发现一伙人比她们更早地过来了。 “小姐,”丹砂仔细瞧了瞧,小声道:“那伙人看着像.刑狱司的?” 苏娴站定,望着不远处,他们确实是刑狱司的。 刑狱司的人在这,那祁渊是不是也. 才这般想着,就见一人玄衣大氅从一户人家出来。他身后跟着几人,其中一人瞧见了苏娴她们衣着富贵并不像本地人,立即上前来询问。 “你们是何人?从哪来?来这做什么?” 丹砂道:“我们来这.” “我们走错路了。”这时,苏娴开口截住她的话头,说:“丹砂,走吧,我们换一条道。” “站住!”刑狱司衙役喊住她。 “刑狱司问话,岂能由你胡乱搪塞!老实回答!” 苏娴还是头一回被人呵斥,但也清楚是自己敷衍所致,可这人的语气还是令她不喜。 当即,她抬眼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祁渊。 祁渊正在偏头跟旁人说话,像是不认得她似的,根本没看向这边。 苏娴有些难堪。 想起上次在土地庙时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伤了他的面子。他那么骄傲的人,与她划清界限也能理解。 说不清心里是何感受,但苏娴明白这样的结果于两人再好不过。 她收回视线,对这人道:“抱歉,适才隐瞒了官爷。我是礼部苏侍郎苏大人长女,名苏娴,此前负责河道修缮的陆大人是我小妹的夫婿,今日来此也是想查一查案情。” 刑狱司衙役古怪看她一眼,又转头看了看祁渊,态度骤然变好,甚至还有点小心翼翼。 “原来是苏大小姐在此,敢问苏大小姐查到了什么?” 苏娴摇头:“并无。” 她道:“不敢耽搁官爷们办案,我先回避。” 说完,她福了福,然后转身离去。 在她转身之际,祁渊也转头。漆黑的眸子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 今年的夏季似乎格外多雨,不仅南边连着下了半个月,连东京城也下了近十天。 而这边雨还未停,又从南边传来了消息。抚州水患越发地严重了,万倾良田被淹没,许多牲畜也被淹死,村庄屋舍也毁坏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要数瘟疫横行。而抚州知府是个蠢的,皇上怒摘抚州知府乌纱帽,却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顶替。 关键是这个时候谁人也不敢顶替,毕竟抚州现在是个烂摊子,治理好了固然立功,若不好,恐怕只会罪加一等。原先还跃跃欲试的二皇子一党也在朝堂上闭口不言。为此,连着多日早朝气氛低沉,皇上面色不虞。 皇上面色不虞,二皇子却心情不错,近日早朝看太子憋屈,他着实心情好了不少。 只不过这好心情也就维持到回府之时。 回府后,幕僚上前来禀报了件事。 二皇子蹙眉:“祁渊?” “正是。”幕僚道:“刑狱司这两日频频出城,我们的人还在万平村看见刑狱司查案。” 另一人听了,纳闷:“刑狱司只纠缠错案,可陆安荀这桩案子在大理寺与他刑狱司何干?” “莫不是想立功?可立功轮得到他刑狱司吗?再说了,他此举就是明晃晃地跟殿下作对,他难道想为一个毫不相干的陆安荀跟殿下撕破脸不成?” 这些年,祁渊在朝堂不站队也不结党,因背靠国公府旁人不敢惹他,他也没主动招惹谁。是以,无论是太子一党,还是二皇子一党与他皆相安无事。 竟不想,他这次却主动查陆安荀的案子。但明眼人都清楚这案子铁定跟二皇子有关,毕竟太子前脚才在朝堂上支持陆安荀,不可能自掘坟墓。 过了会,忠勇侯出声道:“这祁渊可真有意思,既不是太子之人也不投奔殿下。若说为祁贵妃效力,但这些年看着不像。” 祁渊跟祁家的关系并不好,连带着跟祁贵妃的关系也有些淡漠。 “他到底在为谁办事?” “不论为谁,总之这时候跟殿下撕破脸他讨不着好,兴许是在查别的案子也说不定。” 二皇子面色凝重,沉吟须臾,他问:“陆安荀的事有没有露出马脚?” 忠勇侯立即道:“这事做得干净,绝对查不到殿下的头上。” . 这边,二皇子在与幕僚们相商,二皇子妃也在跟心腹婢女谈话。 “事情查得如何了?” “小姐,”婢女摇头:“奴婢派人查了许久,除了上回那本《二皇子艳闻奇录》,没有其他任何迹象表明殿下和苏家三姑娘有牵扯。” 李茹听了冷笑:“要么是两人隐藏得太好,要么就是有人怕我们查到故意散布虚假消息。” 女人的直觉很准,那么多跟二皇子传艳闻的贵女中,她就认定苏泠跟二皇子关系匪浅,不然她弟弟李贽也不会说那番话。 但后来她回去问李贽,李贽说也是酒后听的传言,说是有人在朱家桥瓦子时常见到二皇子和苏家三姑娘出入一家酒楼。 只不过这事发生在三年前,事情太久远,无从查证。 三年前. 李茹想起自己嫁给二皇子后,他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就咬牙暗恨。 她怎会猜不出他心里有人?可那人到底是谁?是不是苏泠? 过了会,李茹道:“继续查,痕迹越是掩得干净,越说明有鬼。” 婢女忙应:“是。” 想到另一件事,李茹问:“我们派去的那些人可藏起来了?” 婢女道:“早藏起来了,当天传言闹大后,奴婢就把他们送出城。” 李茹点头,慵懒地欣赏她刚染的蔻丹,缓缓道:“不论查出来是否有关系,但苏家得罪了我,不教训一番我心中不舒坦。” 婢女低头,没敢回话。 . 陆安荀和苏老爹入狱,林家和苏家的人到处奔波。苏绾也不例外,她一心想入大理寺探望陆安荀,想亲口问问这其中到底是何情况。 她想起那日跟陆安荀出城去查探河道时,陆安荀回来后一路沉思,或许是猜测了些什么。 但大理寺牢非重大罪行者不拘押,是以苏绾探望颇为艰难。 “多使些钱不行吗?”柴氏坐在软榻上问。 苏老爹关进大理寺后,柴氏病了一遭,但苏瑛给她开了副药吃两天就好了。养了小半个月,柴氏精神才勉强好些。 她道:“不论多少银子,怎么苏家也使得,只要能把女婿和你爹弄出来。” “这不是银子的事。”苏娴在一旁道:“若是人进了开封府倒也还有机会,可进了大理寺就难了。” 柴氏叹气:“那怎么办?现在他们在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苏绾也担忧,当天只用了半碗粥就歇下了。 就在她焦灼之际,次日一早收到封信。 是杜文卿写来的,信中直言让她午后酉时二刻在御街等待。于是午歇之后,苏绾换了身男装去见杜文卿。 苏绾与陆安荀成亲后,还是第一次再见杜文卿。也不知为何,总觉得一年间改变了许多事。 如今的杜文卿不再像以前在江月轩见到的模样,彼时他单纯含蓄,入了官场后身上多了些沉着,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杜大人有法子带我进大理寺?”见到杜文卿后,苏绾直截了当问。 杜文卿点头:“我托了些关系,你扮作随从同我进去就是。” 苏绾狐疑,杜文卿只是翰林院一个小官,缘何有这么大能耐轻松入大理寺地牢,但当她跟随杜文卿轻松进入大牢并见到陆安荀时,也无心去想这些了。 陆安荀被单独关在间牢房,牢房也算干净,里头居然还有桌椅和床。 苏绾见到他时,陆安荀正在桌边写写画画。 见到杜文卿带苏绾来,他像是早就猜到似的并不惊讶。 “来了?”陆安荀对苏绾笑:“是不是担心了很久?” “你说呢!” 苏绾见他下巴冒出胡渣跟个小老头似的,鼻头一酸:“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家中为你的事人人担忧不已。” “不必担心。”陆安荀对杜文卿颔首作谢后,继续对苏绾道:“大理寺还在查,必定能还我清白。” 这时,牢头将门打开,陆安荀牵着苏绾进去。见她手上带着食盒,道:“你来得正好,我许久没吃顿像样的饭菜了。” 苏绾听他这么一说,心疼得不行,与他挨着在条凳上坐下来,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 “难怪你变瘦了。”她又看了会,继续说:“还丑了几分。” “真的?”陆安荀将脸凑近,嬉笑问:“你再仔细瞅瞅。” 两人这般亲昵,杜文卿不自在地走远几步。 陆安荀见苏绾眉眼下几分疲顿,敲了下她额头:“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 “你确定?”苏绾问:“此前御史台弹劾你时,不是说证据确凿吗?” “可证据也得证实真伪。” “你真有法子?”苏绾狐疑觑他。 “嗯。”陆安荀点头:“总之别担心就是。” 他拉着苏绾的手:“你回去也跟我娘说,让她别愁,我在这里吃好住好。” “你被关进牢后,父亲将母亲送去了庄子,没让人说你的事。”苏绾道。 “那就最好了,你们等我就是,我过不久就能出来。” 苏绾虽不知他这信心从何而来,但从小就觉得陆安荀是个本事大的,主意也多,遂点头应声。 “我多日未沐浴都快发霉了,来,你闻闻臭不臭?”陆安荀把苏绾拉近了些,两人的头靠在一起,看起来些许暧昧。 外头的杜文卿见了,不自在地转过身去。 “陆安荀你正经些,我担心多日吃不下睡不着,好不容易见着你可不是来闻你臭味的。” 陆安荀余光瞥了眼杜文卿,“嗯”了声,然后凑到苏绾的耳边低声说:“我交给你样东西,回头你带出去递给我的恩师裘老先生,除了恩师不必向任何人提起。” 他说完,飞快将一个东西送进苏绾的袖中。 苏绾捏了捏,是一封信。 她奇怪地瞥了眼杜文卿,不解陆安荀为何要背着他,但也没多问,陆安荀此举必然有自己的用意。 她了然点头,然后捶他:“你臭死了,离我远点。” 陆安荀偏不,将她的脸往胸口死死一摁,然后大笑跑开。 苏绾虽然知道他是做戏故意如此,可让她闻臭味也恼火得很,当即追着陆安荀打。 两人在牢房里沿着桌子追了两圈,陆安荀被苏绾逮着拧得嗷嗷叫。 “苏绾,你好狠的心。”陆安荀捞起袖子,哀怨道:“胳膊都被你拧红了。” “谁让你捉弄我?你自己臭成这样心里没点数,居然敢让我闻。” 不远处的杜文卿听了,不禁莞尔。 他转回身:“竟不想陆兄和苏姑娘感情依旧如初。” 陆安荀面上客套:“让杜兄看笑话了。” 杜文卿此来本来就是有事要见陆安荀,见时间不多,对苏绾道:“苏姑娘可否回避?我有点事找陆兄相商。” “好。”苏绾福了福身:“今日多谢杜大人带我进来。” 待她出去后,杜文卿在桌边坐下。 陆安荀坐在他对面。 “适才听陆兄说有法子,不知是何妙计?”杜文卿问。 陆安荀笑了笑:“安抚之言罢了,若是我有法子岂会在这待这么多天?” 闻言,杜文卿像是松了口气。 “想必陆兄也猜到了你是被何人陷害。”他道。 陆安荀点头:“这并不难猜,不过,你为何信我是清白的?” 杜文卿道:“所有人都知你清白,可没人敢为你伸张正义。” “大理寺押着你的案子迟迟未审并不是难审,而是不敢审。”他说:“眼下,能帮陆兄的只有一人。” 他说完,以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太”字。 陆安荀垂眼看了看,提起茶壶将那个字盖上:“所以你今日是来当说客的?” “这有什么不好?”杜文卿:“陆兄现在身陷囫囵,即便这次侥幸脱身,但下次呢?下下次呢?” 陆安荀没说话。 杜文卿继续道:“陆兄不愿参与纷争,可你回东京城之时就已经深入旋涡。在东京城,没人能置身事外。” 杜文卿在茶壶旁叩了叩,意有所指道:“陆兄才华盖世,若就此受人构陷而陨落未免可惜。” “不过我只是劝陆兄,并非逼迫。”他道:“不论陆兄如何考虑,我也会竭尽全力帮陆兄查清真相。” 陆安荀淡笑了下:“多谢。” . 苏绾出大理寺后,上了马车,她心跳如雷地从袖中掏出那封信。 厚厚几页纸,里头也不知写了什么,但陆安荀不愿被杜文卿知晓,想来牵扯的极其重要。 当即也耽搁不得,吩咐小厮驾车径直去了裘老先生府上。 . 而苏娴这边查了几天后也渐渐发现不对劲。 她曾使银钱进大理寺,可面对钱财诱惑,大理寺的官员却个个宛若清官,皆守口如瓶。 还有就是陆安荀这桩案子,出事时几乎闹得京城轰动,按理说这么大的案子大理寺查了半个月该有结果。可至今没有进展,即便问也只是说还在查。 她不知这里头到底藏着什么阴谋和秘密,又或许关乎哪些人的利益,她非朝廷中人,此刻雾里看花越看越糊涂了。 所幸百里言玉给她解了惑。 “大理寺不敢查。”他说。 这些天,百里言玉也在暗中为苏家和陆安荀的事打探,但由于他身份特殊,许多事并不能明目张胆地办只能暗中进行。 不过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百里言玉倒是办了不少事。比如砸钱进大理寺给陆安荀安顿了个独立“豪宅”,陆安荀之所以在大理寺还能有床睡有茶喝,这少不了百里言玉的功劳。 “为何不敢查?”苏娴问。 “因为.”百里言玉摊手道:“陆安荀本事了得,才回京城就得罪了人。” 百里言玉在京城这段时日倒是了解不少时事,要怪就怪陆安荀是个香饽饽,二皇子和太子都争抢。但太子棋高一着将陆安荀提前号了,二皇子自然不甘心,便在河道修缮上动了点手脚。 对于二皇子来说,要整治陆安荀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官,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旁人看得清楚,也就没人敢为他说话。 只是令他费解的是,陆安荀既然是太子的人,太子那边为何迟迟没动静? 得知原委,苏娴面色白了白:“照这么说,陆大人的事岂不是翻身无望?” “也不一定,”百里言玉呷了口茶:“我看陆安荀在牢中淡定非常,兴许有后手。” 不得不说,百里言玉骨子里和陆安荀是一路人,两人平时总是攀比作对,也十分了解对方。 陆安荀让苏绾把信送出去后,开始天天睡大觉,饿了就吃,得闲了花点小钱让牢头送两本书进来。 牢头也没什么好书,送的都是黑市里淘来的艳书。陆安荀起初蹙眉,但也很快接受了,毕竟聊胜于无。 对于时刻关注大理寺牢房东京的人来说,就有些摸不清状况了。 “在牢里看艳书?”二皇子嘴角抽抽。 幕僚也鄙视:“他陆安荀好歹是得过状元的人,居然.伤风败俗!” “我总觉得这情况不对,陆安荀为何这般冷静?”一位幕僚凝眉道。 “确实,太子那边没任何动静,连刑狱司也安静,真是奇怪得很。” “眼下朝廷头疼南边水患之事,太子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心管陆安荀?至于刑狱司嘛,或许查到了,又或许没查到。” 这话说得深奥,旁人听后,眉头松了松。 二皇子也略略安心了些。 只是没想到,两日后的早朝,皇上却突然开口问起陆安荀来。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乱码不必看----------------- 、 第63章 成了亲的男人. 皇宫。 兽耳鎏金香炉中上好的沉香青烟袅袅, 此时龙案旁,皇帝正提笔批阅奏章。 太监总管魏德忠悄悄上前看了看桌上的茶盏,见里头的茶未动分毫, 招手让人换新的。 须臾,皇帝重重搁下笔往后靠,宫女欲上前服侍,皇帝挥手:“不必, 退下。” 宫女们福身退出去后, 魏德忠问;“官家早膳没用多少, 可要让人送些点心过来?” 皇帝揉着额头:“朕没胃口。” 魏德忠也清楚, 这些天皇上为抚州的事忧心。抚州知府隐瞒不报酿成大祸死一百次也不足以弥补。 “看看这上头的折子, ”皇帝说:“十份有九份皆与抚州有关,可没一个有用的,说的全是废话。” “朕想到养了一群酒囊饭袋就头疼,平日金銮殿上个个争强好胜,到了关键时刻却谁也用不上。” 魏德忠不敢说话。心想, 不是用不上,而是这个节骨眼没人敢上。抚州的事已经不是水患那么简单了,据说还死了不少人,有些地方出现百姓暴动, 若处置不好别说升官,说不准还得丢乌纱帽。 这时候谁敢去呢?而且即便敢去也得有真本事, 得有力挽狂澜的气魄。 “老二前些日还处处争先, 但到了现在屁都不放一个。” “.” 皇上气怒时偶尔喜欢说两句粗话,魏德忠已经习惯了。 “还有太子.”说起太子, 皇帝张了张口, 最后只是叹气:“他这次, 让朕太失望了。” 揉完额头,皇帝坐直继续批奏章,可这回他挑着看,遇到抚州的就利索扔一边。 “官家保重龙体为要,朝政的烦心事哪天还少得了?您自个儿亏了身,朝臣们不能分忧到头来还得官家亲自处理.” “也并非无人分忧。”皇帝突然打断他的话。 魏德忠停下来,细细打量皇上。只见皇上拿着本奏折看,越看越兴奋,越看越精神。 最后,他将奏折一合,双眸明亮:“也不是所有朝臣都无能,这不还有一个?” 魏德忠瞥了眼上头,“陆安荀”的名字赫然醒目。 皇帝斜眼:“你想看?老东西偷偷摸摸做什么?给你看。” 他将奏折扔给魏德忠,然后笑道:“这陆状元确实是个人才,当初朕果真没看错。一篇民生恢复策论写得有理有据,不愧是去津阳县当过县令的人。比起那些只知道纸上谈兵的人来,他这篇可谓淋漓尽致拍案叫绝。” 魏德忠接住奏章,哪里真敢看?当即折好又放回去。 皇帝继续道:“这里头不仅细细建议了抚州水患治理,还有救灾策略,更详细分析了抚州灾后民生恢复的具体法子。” “好!实在好!”皇帝龙颜大悦:“这才是为朕分忧的好臣子。” “魏德忠,”他吩咐:“去把这个陆安荀喊来,朕要当面问问他。” “这.”魏德忠为难道:“官家忘了?陆状元下狱了。” “诶?”皇帝诧异。 魏德忠小心翼翼补充:“此前陆状元负责河道修缮,但河堤坍塌还死了人。有人告发他贪墨修缮款且私藏逃犯,还是皇上您.您下令让大理寺查的呢。” “哦。”皇帝长长呼出口气,缓缓问:“大理寺查得如何?” “奴才也不知,说起来这案子过去了半个月,是该有结果了。” 皇帝默了默,吩咐:“去把大理寺卿粱戟叫来。” “是。” . 大理寺卿梁戟从官署匆匆赶到皇宫,琢磨不清皇上这时候召见是为何事,眼下因抚州之事皇上心情不虞,人人自危,他总觉得这趟进宫讨不着好。 然而,当他忐忑入殿内时,却不料皇上问的是陆安荀的案子。 陆安荀这案子虽说严重却并非大案,为何惹得皇上亲自过问?梁戟飞快斟酌了下,谨慎回道:“回禀皇上,陆左曹的案子还在查。” “好像也有半个月了吧?朕不知大理寺办这么桩小小的案子费这么大劲?”皇帝声音压下来。 六月的天,大理寺卿梁戟汗流浃背。 他赶忙跪下,也不敢敷衍:“臣无能,疏忽了陆左曹的案子,臣今日回去定当全力查清此案。” “要多久?” “要.”梁戟斟酌:“三日。” “好,”皇帝道:“三日后,朕要看到结果。” 君臣寥寥几句,原本是政务上再常见不过的事,可当梁戟出宫后,消息立即传遍各处。朝臣们暗暗沸腾了,纷纷猜测皇上过问陆安荀到底是何意。 . 皇帝亲自过问陆安荀的案子,不仅令朝堂内外惊讶,就连一些人也紧张起来。 这紧张之人要属二皇子一党。 “皇上这是何意?”一位幕僚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陆安荀来了?” 谁人都知道皇上这些天为抚州的事费神,跟抚州水患比起来,陆安荀的案子实在不值一提。 可不值一提的案子却突然被提了,还勒令大理寺卿三日查清。 “殿下,得尽快想法子才好,若是梁戟查到我们,恐怕.” 二皇子眼神阴鸷,却怎么也想不通皇上为何突然问起陆安荀来。 他原本整治陆安荀不过是不想他归太子的手,然而到了今日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不是说事情办得干净吗?”他沉声问忠勇侯。 忠勇侯道:“确实干净,即便再怎么查也查不到殿下头上,只是.” “只是什么?” “苏家的案子跟陆安荀的案子有牵扯,而苏家那桩案子乃皇子妃策划,若要查起来.也简单得很。” 查到皇子妃头上,其他的即便没有明确指向二皇子也不言而喻了。 闻言,二皇子当即气得脸黑。 怒问:“李茹人在何处?” . 大理寺掌天下重案,查案的本事自然是不差的。可陆安荀的案子一直拖着,并非查不清,而是不敢查。 可如今皇上亲自发话命大理寺卿三日内查明,他哪里还敢拖延?没到三日就将事情始末查得明明白白。 正如忠勇侯说案子并不复杂,好查得很。往最简单的入手,然后抽丝剥茧就行。 是以,两天后,大理寺卿梁戟顶着压力将事情上表。 当真相大白后,朝臣们并不震惊,反而一致地有种“果然如此”的心情。 此前控告陆安荀的有三桩罪。其一贪墨河道修缮款,偷工减料致使人命。 这事并不难查,将河堤坍塌部分的用料跟河堤其他地方的用料对比,就能看出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很明显,坍塌的这部分有人故意动了手脚。 而所谓贪墨所得钱财也并不属实,大理寺查到那笔钱是就近存入陆安荀户下的。微妙的是,万隆钱庄乃二皇子妃李家所有。 其二,私藏逃犯,这也纯属污蔑。 那两名逃犯并非陆安荀私藏,而是在河道坍塌前两天才从附近县衙大牢逃出来的。可为何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逃出大牢不想着远离东京城,反而明目张胆地在东京城外做工? 自然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当地县令在大理寺的审问下亲口证实了此事。 至于第三宗罪,传言陆安荀在津阳县以权谋私跟苏家勾结之事,也只是传言,且令人惊掉下巴的是,散布传言之人居然是二皇子妃。 真相大白后,矛头直指二皇子。可也有人为二皇子辩护,大意是这样的。 二皇子冤枉,这三件事没有哪一件能直接证明他参与其中。甚至,三件事件件都跟李家有关,难道不能是李家为了除掉陆安荀而私自做的? 为了证明这一点,那人尽可能地将李家跟陆安荀的恩怨摆出来,哪怕小时候李家三公子李贽在街上曾被陆安荀揍过一顿、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也当成了呈堂公证。 还有就是此前李贽在街上羞辱苏家三小姐,而苏家是陆安荀的岳家,李贽失去双臂,李家怀恨在心认为是陆安荀所做,所以蓄意报复也很有可能嘛。为何要说是二皇子陷害陆安荀?二皇子跟陆安荀无冤无仇,无辜得很呀。 不得不说这幕僚口才了得,一番话下来,将罪过全推到了李家身上。 李大人气得胡子冒烟,却百口莫辩。 就连二皇子妃李茹也不承认,但不管承不承认,都忽略不了一件事——陆安荀是清白的。 其实事情真相如何皇帝心知肚明,但为了维护皇家颜面只处置了李家,将李大人降官一级,而二皇子妃以善妒不配为皇家儿媳为由,由皇子妃贬为妾。至于罪魁祸首二皇子,下令禁足半年。 这场闹剧,二皇子看似只受禁足却也损失不小。至少眼看即将得势却失去圣心,接下来的半年恐怕得承受太子一党的残酷打压。 然而这还没完,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之际,陆安荀官复原职了。两日后,皇帝让人在早朝宣读了一道圣旨。 圣旨写明,授户部左曹郎中陆安荀金鱼袋,赐抚州知府一职又兼江南东、西两路发运使,三日后赶往抚州上任。 圣旨一出,全朝堂哗然。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心情复杂。抚州之事乱成一锅粥谁也不敢接手,可乍然听说有人去接手,而且还是连升两级,心情又格外复杂。 就,很嫉妒。 有人感慨陆安荀这命也太好了,当官才一年,居然从六品升到了正四品。回京擢升五品官,现在四个月过去又升官。这升官速度恐怕是本朝第一人了。 而且,陆安荀这官升得一点也不含糊,实打实的实权肥缺。若此前抚州知府还有人犹豫,可这江南东、西两路发运使真是含金量高得很。掌东、西两路米粮、茶盐、财货之政,你说肥不肥。 但又有人觉得不一定是好事,毕竟抚州现在是什么情况众人皆知,一着不慎很有可能满盘皆输。总之,福兮祸伏,祸兮福依。 但对于林家和苏家人来说,罪名洗清便是天大的好事。 两人出狱这天,各家在门前放了个大火盆。 苏绾站在台阶上,笑嘻嘻地望着陆安荀:“跨吧,跨高些。从此以后无灾无祸,牛鬼蛇神全退避。” 陆安荀负手得意站在那。 他往后退了些许,然后一个箭步跨过来。跨得极高,以至于径直冲到了苏绾跟前,整个人扑在苏绾身上。 苏绾以为他要跌倒忙扶住他,然而下一刻自己被他抱着转了一圈,才明白陆安荀耍她玩的。 “好你个陆安荀,如今是越发欠收拾.” 话没说完,就听云苓在一旁疯狂咳嗽。 两人停下来,双双转头一瞧,隔壁苏家众人在望着这边。 “.” “.” 柴氏带女儿们出来迎苏老爹,不料瞧见小女儿和女婿这般规矩无状,惊得张大嘴巴。 而苏家几姐妹则是各自别过脸假装看不到。 只有苏老爹笑呵呵地望着女儿女婿,一副满意得紧的样子。 “经此一遭,从此以后就事事顺利了。”他说:“你们快进去吧,女婿这些天在牢里辛苦了,回去好生歇息。” 陆安荀和苏绾两人行了一礼,老老实实进门。 杜鹃开得火红,爬满墙垣映在霞光中。 苏绾扭头看陆安荀,陆安荀也垂眼看她,眸子晶亮。 “为何这么看我?”苏绾问。 “你又不是稀罕物,难道看不得?” “我不稀罕?那你说说谁稀罕?”苏绾抬手就拧他胳膊。 “哎.疼疼疼.” “那你说我稀不稀罕?” “稀罕稀罕.”陆安荀得了饶,三两步跑远:“稀罕堪比母老虎。” 闻言,苏绾提着裙摆怒追上去。 两人跑过庭院,穿过游廊,笑闹声欢愉轻快。 进屋后,苏绾正欲吩咐婢女给陆安荀端水洗脸,然而才转了个身就被陆安荀从身后抱住。 她心中热切,也转身回抱他,话未说一句就先吻上他的唇。 将近半个月未见,十多天日夜担忧,如今总算平安无事归来,苏绾自然是激动的。 她急切地亲着陆安荀,边亲边扒他衣裳。 “苏绾,”陆安荀挤出一丝清明:“我还未沐浴。” “.” 苏绾倒是忘了这个。 她缓缓停下,捧着陆安荀的脸仔细打量:“还好,也没瘦多少。” 陆安荀笑道:“我在牢里吃好住好,不曾委屈。” “为何吃好住好?”苏绾上次跟杜文卿去牢中时就疑惑了:“你是去坐牢又不是去住客栈,大理寺还挺有人情味啊。”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看她一副真的不知情的样子,陆安荀将百里言玉打点大理寺的事说了遍。 “也亏得有百里言玉花钱,”陆安荀说:“我在牢中才能有机会写那封信。” 说到信,苏绾想起来,问他:“陆安荀,其实这事你早就清楚是谁做的?” 陆安荀点头。 “并非故意瞒着你们,只是怕你们知道了更担心。”毕竟后背之人是二皇子,十个苏家和林家也未必动得了他分毫。 “你何时知道的?”苏绾又问。 “你可还记得那天我带你去城外巡视河道?” 苏绾点头。 陆安荀说:“在河堤上,我们遇到一队挑砂石之人,当时我觉得他们可疑,于是当天夜里我独自出了趟门。” 那天,等苏绾熟睡后,陆安荀穿上夜行衣出门去查探,果真见新修的一段河堤有问题。 苏绾不解:“你既然早就发现为何不及时阻止?” “苏绾,”陆安荀拉她在软榻坐下:“我若说这是一次机会你可信?” “什么机会?” 陆安荀道:“我不愿留在京城,我想去京城之外的地方大展拳脚,可苦于没机会。” 成亲那天听杜文卿说南边有水患时,他就一直留意朝中之事。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水患越来越严重。 “去抚州治理水患就是我的机会。”陆安荀说:“我发现二皇子的阴谋后便将计就计想了这么个法子。” “你真是吓死我了!”苏绾捶他:“但我听说抚州的事也并非容易,朝中无人愿前往,你.” 原本想训斥他逞能,万一做不好怎么办。可突然想起当初两人坐在槐树下谈人生目标时,陆安荀说他的愿望就是位极人臣庇护天下。 陆安荀这样的人又岂是贪生怕死的?他从小就爱行侠仗义,听说抚州有难更巴不得去呢。 “我留在东京城束手束脚,还不如离京过得快活。”陆安荀说。 “可皇上命你三日后去抚州,也太快了。”苏绾闷闷道。 “不快,抚州的事已耽搁太久,早点过去多些胜算。” 苏绾敏感地捕捉到了些东西,她问:“为何说胜算,难道你没把握吗?我听说你此前上了封治理水患的折子。” “治理水患有胜算,恢复民生我也有良计,但抚州之事复杂,恐怕不是天灾,更多的是人祸。”陆安荀说:“我此去抚州,必然险阻重重。” 说不定,还有许多明枪暗箭等着他。 但这话陆安荀没说出来,免得让苏绾担忧。 过了会,苏绾说:“你能带我去吗?” “不能。”陆安荀坚决:“抚州跟津阳的情况不一样,你去了还耽误我。” 这话苏绾可就不乐意听了,立即瞪他:“嫌我耽误你?” “怎会不耽误?”陆安荀正义严辞:“你貌美如花明艳动人西施见了羞愧神仙见了下凡,有这么个美人在身旁我哪里还能好好做事?” “.” 猛然被夸了下,这还让她怎么发飙。 苏绾也清楚抚州的事难办,不然朝廷也不会头疼这么久。便也没再坚持,问他:“那你会去多久?” “兴许一年,兴许三年?” “这么久啊。” 陆安荀瞥她,闲闲地问:“就这么舍不得我?” “是,我就是舍不得!”说完,苏绾恶狠狠地抱着人又亲了一顿。 当天,沐浴过后两人温存了许久,所谓小别胜新婚便是如此。小夫妻俩没羞没臊地关在屋子里,连晚膳都是端进屋里用的。 直到夜里,屋子里的动静才停下来。 烛火幽幽,陆安荀坐在床头拨弄苏绾汗湿的碎发,眉目沉静。 过了会,他俯身在她额上轻吻,然后起床穿衣出门。 小厮牵着马在门外等候,见他出来,问:“少爷,我们要去哪?” “去开国公祁府。”陆安荀道。 在牢里这些天,他料中万事,唯一看不明白的只有祁渊。 有些事,想去问一问。 . 开国公祁府。 庭院静谧,廊下灯笼映着杜鹃如火。摇曳的树影下,一人持剑挥舞,玄衣翻飞。 过了会,他剑锋收回,缓缓站定。冷冷出声:“阁下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够?” 陆安荀懒懒地拨了下额边的头发,从屋顶跳下来。然而才站稳,迎面就飞来一柄寒光冷硬之物。 他接住后才看清是一把剑,顿时恼火:“祁渊你做什么!” “我见不得人作壁上观,既然来了,那便切磋一二。” 说着,祁渊剑气凌厉地席卷而至,逼得陆安荀不得不立即提剑应对。 陆安荀暗暗骂娘,他今晚准备不足,若是输给祁渊岂不是以后都没面子。 当即也顾不得其他,拔剑一挽,飞身相迎。 就这么地,两人在庭院里比试起来。这动静不小,惹得祁府的暗卫们纷纷过来瞧热闹。 “世子招招惊险,没想到陆大人还能精准接住,看来功夫不简单啊。” “不过我瞧着陆大人好像有些虚?你仔细看,他虽然每一招都接住了,但接得很吃力。出手也看似风云雷动,但依我的经验估计是想先发制人速战速决。” “确实,照他这么个打法后续必然乏力,只能速战速决。” “若决不了呢?” “绝不了就输啊。” “陆大人年纪轻轻,应该能胜持久战才是,为何选这么个打法?” “啧啧,你忘了陆大人才成婚?” 此话一出,众人了然地嘿嘿笑。男人嘛,新婚燕尔正情浓,没肾虚就已经了不起了,跟人打架不输才怪。 这些暗卫说话虽小声,可陆安荀和祁渊都是习武之人,耳力非比寻常,皆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陆安荀确实才跟苏绾温存结束,后悔得很,看来今晚他输定了! 果然,两人上天下地斗了几十招后,陆安荀瞬间被祁渊制服。 祁渊持剑抵着他,万年不变的冷漠脸上难得地,出现了点嘲笑的表情。 “.” 陆安荀斜了眼屋檐上,咬牙道:“劳烦祁大人给下官一个名单,今晚在场的一个也跑不了。” 顿时,暗卫们窸窸窣窣地跑了一半。 祁渊漫不经心收剑:“你来我祁府当梁上君子,他们居然半点未觉。不必你开口,我也会好生追究。” 话落,剩下一半暗卫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祁渊从盆架上丢了张帕子给陆安荀:“说吧,这么晚来找我有何事?”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 “何以见得?” 陆安荀昂了昂下巴,示意他看桌上。而桌上放着一个茶壶,两只茶盏。 祁渊也瞥了眼,点头默认。 “请。”他说。 陆安荀掀袍坐下来,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尽,然后开口道:“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 “我听说你去过东平村查案,若是没猜错应该是查我这桩案子。我不明白的是.”陆安荀低声问:“你为何要查我这桩案子。” “当然,”他坐直:“我不信你这么好心,你肯定有其他目的。” “你既然猜到了何必来问?”祁渊不紧不慢地倒茶。 “可我只猜到一半,另一半还得请祁大人解惑。” 祁渊掀眼。 陆安荀继续道:“以你的性子不会为了帮我查案而得罪二皇子,但你却依然这么做了,我想到的只有一个原因。” 他手指轻碰了下茶盏,茶盏立即打翻,茶水淌在桌面。 意思再明显不过,祁渊想扳倒二皇子。 但据陆安荀所知,祁渊从来不参与党争,可这次. 陆安荀盯着他,一字一句问:“你到底在为谁做事?” 祁渊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这么问。他饮了口茶,像谈家常便饭似的开口。 “太子愚钝狂妄,二皇子手段阴毒不仁,二人皆难当大任。”他反问:“陆大人觉得,放眼朝堂还有谁可为明君?” 陆安荀暗暗震惊。 还有谁?还有一位极其出色却低调的三皇子,只不过他早早封王去了封地。满身的本事和才干皆用在百姓身上,几乎不回京城也不参与朝堂斗争。 没想到,祁渊既不是效忠祁贵妃,也不是太子,竟是暗中追随了那人。 . 皇上命陆安荀三日后去抚州上任,三日之期转瞬即逝。到了临行前一夜,倒是陆安荀舍不得起来。 他从林大人书房出来后,去正院陪夏氏说了会话。夏氏已经被林大人接了回来,回来后她才听说陆安荀下狱的事,后怕又担心,拉着陆安荀去祠堂拜他父亲拜了许久。 这回陆安荀要走,林氏嘱咐了几句就开始哽咽起来。 “我知你是个有志向的,可我见识短浅,我宁愿你还是当初在书院乖乖读书的陆安荀也不要离我千里远。”夏氏抹眼泪:“你上回去津阳做官回来瘦了那么多,这回又要去抚州,我听说抚州有瘟疫还死了好些人呢.” 陆安荀无奈,求助地看向林大人:快劝劝你媳妇吧,回来两天已哭好几回了,跟个泪人似的。 林大人挠挠头,觉得妻子自从有孕后变得娇气敏感起来,还爱胡思乱想,他劝都劝不住。 是以,也无奈地回了个眼神过去:忍忍。 于是,父子俩就这么忍了两刻钟,等夏氏抹完眼泪乏了,才散去。 回到自己的小院,陆安荀情绪些许低落。夏氏舍不得他,他也舍不得,最舍不得的要数. 陆安荀抬眼,瞧见苏绾正坐在院子里烤肉,顿时心情有点复杂。 “苏绾,”他走过去:“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怎么还有闲心捣鼓吃食?” 苏绾一脸莫名:“你走了我就不吃不喝了?” “.”但也不能这般开心吧? 苏绾起初听说陆安荀要去抚州确实不舍,但她接受了事实后就不再纠结。这一点跟苏老爹一样,想得开得很。 今日晚膳她突然想吃烤肉,索性招呼桑葚架烤炉。 苏绾边翻着烤架上的鸡翅,边说:“等着,一会就好了,我还准备了酒,就当为你践行。” “.” 第64章 苏娴VS祁渊(五) 桑葚搬来把椅子, 陆安荀挨着苏绾坐下来。 他看着她忙活铁架上的鸡肉,待一面烤得焦黄就翻另一面,边翻烤还边往上头撒些细小的粉末。 “这是什么?”陆安荀问。 “孜然, 胡椒。” 提到孜然,陆安荀突然想起去年他翻墙去见苏绾,结果不小心将她种在墙角的孜然树给踩死了,当时苏绾怒气冲天将他狠狠揍了一顿。 别看苏绾个子小且瘦弱, 打人的力气却一点也不含糊。 想到这, 陆安荀懒散地叹了口气, 偏头靠在苏绾肩上。 苏绾瞥了眼:“做什么?” “我舍不得离开。”陆安荀老实说。 “不然你留下, 不去抚州了?” 陆安荀立即坐直:“这怎么行?抚州我必须去, 而且还得把事办漂亮。” “可你也不是说没多少胜算吗?” “我是谁?”陆安荀几分吊儿郎当:“我是陆安荀,天底下还有什么事难得倒我的?我陆安荀唔.” 苏绾当即将一块烤熟的鸡肉塞他嘴里。 陆安荀利索地接住,龇牙咧嘴地吃起来。 吃完后,他又继续偏头靠苏绾肩上。 “苏绾。” “嗯?”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就不想我?” “你不是还没走吗。” “.那你就没半点不舍吗?” “怎么会?”苏绾腾出一只手像撸富贵一样撸了撸他脑袋:“放心吧, 会想你,每月都给你写信可好?” “嗯。”陆安荀蔫蔫地应声。 “啊——”苏绾又递了个烤好的东西过来:“张嘴。” 陆安荀下意识张嘴,然而瞧见是什么东西时又立马闭上。 “这东西多脏啊,怎么能吃?” “鸡臀怎么就不能吃了?这东西香着呢你试试。” “我不试。” “真的好吃。” “不吃。” “算了, 你不吃我吃。” 苏绾一口咬掉,看得陆安荀表情惊讶错乱。 他不动声色拉开椅子, 想离她远些。 这点小心思岂能瞒得住苏绾的眼睛, 当即,猛地扑过去抱住他脖颈。 “陆安荀, 来, 亲一口。” 陆安荀拼命后仰, 瞪她:“苏绾,你敢!” “我就敢!”苏绾用力拉他。 两人在庭院里一拉一扯,惹得婢女们好笑。然而当瞧见两人的嘴贴到一块时,又飞快捂脸躲进耳房了。 苏绾最终还是得逞了,直把陆安荀亲了好几口,见陆安荀跑进屋涮嘴笑得前仰后合。 . 翌日,天未亮,婢女云苓就在外头轻唤:“姑娘醒了吗?该起来了。” 今日是陆安荀随朝廷赈灾队伍出发抚州的日子,得早早起来准备。 苏绾迷糊睁眼,伸了伸懒腰,正欲起身,腰就被陆安荀勾回去。 “不必急。” “怎么不急?若是起晚了让旁人等你可不好。” 陆安荀从身后抱着人,轻柔地在她脖颈间磨蹭。 苏绾任他磨蹭了会,坚决起身:“我一会还得检查你的行李,再去厨房给你做些现成的薄饼路上用。” “不必做。”陆安荀也跟着起来:“路上带着厨子,吃的皆是热食。” “那你怎么不早说?”苏绾道:“我还让桑葚和好面了呢。” 她走到柜子旁,挑选今日要穿的衣裳,然而陆安荀又凑过来黏糊。 他像只黏人的大狗似的,苏绾好笑。 “陆安荀,你就这么舍不得我?不若我跟你一起去抚州吧?”她说:“本朝也有许多携妻上任的,你带上我.” 未等她说完,陆安荀突然将她转了个身压在柜子上。温热的唇瓣从脖颈滑至下颌,再噙住她的唇。 今日的陆安荀显得格外大胆,亲吻她的同时,手也从衣摆下探入。 夏日衣衫单薄,苏绾怕热,夜里睡觉便是只穿一件缎面的寝衣。不想,正好方便了陆安荀了。 昨夜两人闹到子时,苏绾原本还有些困,被他这么一搅合,算是彻底清醒。 云苓还在外头喊:“姑娘?可醒了?” 苏绾不出声,只鼻尖溢出些难耐气息。 晨间安静,室内光线微暗,两人挤在柜子前莫名有种偷偷摸摸的禁忌感。 “我不能带你去。”陆安荀亲了会苏绾,唇又缓慢沿着下颌落在脖颈上。“此去抚州艰险,带你不便。” 苏绾仰着脖颈问:“有哪些艰险?” “抚州瘟疫横行。”陆安荀喃声说。他的声音湿哑,灼热的气息落在苏绾纤细笔直的锁 “兴许什么?” “兴许还有更严重的事。”陆安荀没仔细解释是什么事,他此刻也无心解释。低头,埋了进去。 云苓似乎听见了些动静,不再喊门了,而是静静站在外头等待。 “云苓姐姐,”一个小丫头问:“不用喊醒少爷和夫人吗?” “他们已经醒了,不必再喊。” “醒了?那为何.” 话未说完,听得里头少夫人喊叫了声。小丫头立即停下来,待听清是何动静,脸颊慢慢地透红。 屋子里,陆安荀将苏绾高高地抱起抵在柜上,随着他的力道,柜门发出砰砰的声音。 苏绾捶他:“外头还有婢女,你别在这。” 也不知为何,平时很是顺从的陆安荀今日反骨得很,她越是捶他,他越是发狠。 “就快好了。”他说。 “这话你已经说了多少次了?” 柜门是花梨木制的,上头还雕着牡丹富贵图案,硌得苏绾的背有些疼。 “你放我下来,疼呢。” “哪疼?” “背疼。” 陆安荀把她放下来,随即又将她转了个身,讨好道:“苏绾,扶稳了。” 苏绾只好伸手扶着柜子。 外头,天色渐渐明亮,悄悄地起了阵风。风吹得庭院杜鹃颤颤巍巍,而室内的人儿也同样颤颤巍巍。 . 陆安荀走了。 苏绾送陆安荀出城后,辰时末回了府。 回府后她一头钻进书房看账册,这些账册是从津阳送来的。此前她在津阳投钱建房屋效果显著。在津阳新县令陈淮生的治理下,津阳县商市仍旧如火如荼进展,源源不断的商人涌入津阳,每天都有供不应求的宅子需要修建。 为此,苏绾跟百里言玉赚得盆满钵满。比起当初苏绾的十万贯嫁妆来,几乎翻了三倍。 而且这还是短短的半年时间,若是长期以往可想而知. 苏绾看完账册,叉腰站在桌前畅想成为本朝女首富的美好生活。 畅想完,她合上账本,不经意看向旁边陆安荀的书桌又突然发起愣来。 陆安荀一走,连他常用的笔墨纸砚也带走了,桌上空荡荡。书架上好几本书也被带走,显得冷冷清清。 分明只是少了个人和几本书罢了,她却觉得少了一半世界似的。 苏绾长长叹了口气,打算回屋补个回笼觉。可平日倒头就睡的她,竟是辗转反侧许久也未能阖眼。 索性又起床穿衣。 跟夏氏请安过后,苏绾让桑葚准备些吃食回了苏家。 柴氏对于苏绾一天往娘家跑好几趟已经麻木了,见她过来,还能心平气和地问一句:“用过膳了吗?” 苏绾笑嘻嘻坐下来:“还没呢,想着回家蹭饭,母亲可做了我的?” 柴氏嗔怪:“即便没做难道还少了你的?” “大姐呢?”苏绾问。 “她在教珉哥儿背诗。”柴氏道。 “背诗啊,我去看看。”苏绾立即起身,又去了苏娴的院子。 还未进得院子,就听见萧珉小朋友奶呼呼的声音。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大姐。”苏绾走进去。 “你怎么这会过来了?”苏娴问。 “来找你商量些事。”苏绾说。 “什么事?” 苏绾是这么打算的,除了津阳的买卖她还想在京城做些旁的投资,只是不了解京城的商市,便想问问苏娴的意见。 苏娴听后,笑道:“没想到小妹居然还有这般远见。” 苏绾立即夸张地挺起胸脯:“那当然,我是谁,我是苏绾啊。” 萧珉小朋友噗地笑出来,刮了刮脸:“小姨不谦虚,小姨羞羞。” “嘿!敢笑话小姨!过来,让小姨香一个。” 她捉住萧珉小朋友,对着那白嫩嫩的脸蛋儿啃了一大口。 当天,用过午膳后,苏娴带着苏绾一起出门了。她打理着苏家一切生意,京城的买卖行当也是清楚的,便带苏绾出门查看。 只是不料,才出门半天,家中便出了事——萧珉走丢了。 “怎么走丢的?”茶寮里,苏娴和苏绾正在歇脚,苏家派来的小厮在这寻到她们。 小厮急道:“都怪萧家二爷,他居然悄悄带走了珉公子。珉公子是在戏楼里走丢的,寻了许久也没寻到。 “多久的事了?” “已经.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 苏娴眼前一黑,双腿发软。 东京城人多混杂,若是萧珉被不轨之徒带走,她. 苏娴想都不敢想,当即抬脚跑出茶寮。 “大姐,”苏绾追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她问:“珉儿平日喜欢去哪玩?” “他哪有喜欢去的。”苏娴说:“我鲜少带他出门,这么小的孩子,他才四岁连路都不熟。” 两人乘坐马车到了戏楼,萧家奴仆见了她上前来。 “萧毅呢!”苏娴怒问。 “二爷去报官了,说是让开封府的人来寻。” “他是个死的么!丢了么久才去报官!” 萧家奴仆还是头一回见她这副凶悍模样,当即也不敢说话。 “珉儿是怎么走丢的?”苏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公子他.” “快说!” “是。”萧家奴仆也顾不得其他,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遍。 萧毅得知苏娴出门后,派人悄悄将萧珉带出来。萧毅原本是想带儿子来看戏,父子俩联络联络感情。 可萧毅狗改不了吃屎,瞧见个貌美的寡妇便带着人买首饰去了,丢下萧珉在戏楼给仆人照看。 仆人哪是照料孩子的?在一旁嗑瓜子听戏听得投入,待转回头瞧时,萧珉早已不见踪影。 苏娴听了,气得简直要晕厥,恨不得现在扇萧毅两个耳刮子。 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以戏楼为中心四处寻找,逢人就问有没有见穿着浅蓝衣服、四岁模样的小男娃。 没多久,官府的人也到了,同样将情况问了遍后也开始四处寻找。 可这会儿离萧珉走丢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天即将发黑。 苏娴一路从戏楼寻到郡亭桥,走了好几条街,双腿发软。 她站在桥上举目四望,茫茫人海却没有儿子的身影,心慌不已。 “珉儿是我的命根子,它若是丢了,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呢?” 苏绾扶着她,心中也万分着急,问旁边小厮:“前面找了吗?” “已经找过了,”小厮说:“皆没人瞧见。” “家里呢?可着人回去看了?” 苏绾寄希望于有好心人发现萧珉并将他送回苏家,然而小厮道:“也派人回去看了,依旧.” 小厮摇头。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侍卫快马跑到她们跟前。 “敢问哪位是苏大小姐?” 苏绾抬眼,不解问:“有何事?” 那侍卫不认得两人,说:“我奉祁大人的命来给苏大小姐传话,小公子找着了,此刻正在刑狱司做客。” 苏娴听后,破碎的魂魄缓缓归位。鼻头一酸,强忍着的眼泪顿时流出来。 . 戌时,苏娴与苏绾到了刑狱司,下马车时她差点摔跤,还是婢女眼疾手快扶住她。 “珉儿?”苏娴提着裙摆跑进门。 天知道她这半天是如何熬过来的,一想到儿子很有可能被拐子抱走,她的心宛若刀绞。 她一路跑进正堂,待见到坐在祁渊膝上的那小小人儿时,才压下去的眼泪又瞬间涌出来,想也未想冲过去抱住儿子。 祁渊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愣了下。 他早就听见了苏娴的声音,原本想放萧珉下来让她们母子相聚,竟不想. 此刻,苏娴紧紧抱着儿子,脸埋在儿子肩头没说话。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表明她正在哭。 一时间,祁渊竟是不敢动作。 他抱着萧珉,而苏娴也抱着萧珉,这般远远一看,三人倒像是一家人依偎在一处似的。 “娘亲,”萧珉被他娘亲的情绪所感染,不敢大声说话。 须臾,他抬手摸了摸娘亲的脸:“娘亲不哭哦!”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倒令苏娴难以抑制起来。 祁渊听着母子俩的对话,还有苏娴哭的声音,僵着身子尽量把自己当空气。 半点也不敢打搅。 过了会,苏娴缓缓回神,这才察觉他们的距离极其亲密。 她故作镇定地把儿子抱起来,对祁渊福身:“多谢.多谢祁大人。” 她情绪依然还有些激动,声音哽咽。 苏绾陪着找了半天也心有余悸,走进来抱过萧珉,重重拍了下他小屁股:“小祖宗你跑去哪了?你可知你娘亲和小姨找了多久?” “我去看龙龙了。” “龙龙是什么?” 这时,祁渊开口道:“我在大相国寺查案,正好见小公子在那看舞龙杂耍,所以.” 苏娴后怕又庆幸,再次对祁渊福了福:“不知祁大人是何时瞧见的。” “两刻钟前。”祁渊面不改色说:“我适才问过小公子,他见杂耍队伍经过,所以一路跟着到了相国寺。” 听着倒像那么回事,若苏绾之前没在外头打听来龙去脉,恐怕就要信了。 但实际上,祁渊得知开封府到处找人,而且找的还是苏娴的儿子,当即也顾不得查案,将刑狱司所有人派出去找。 对于找人,比起开封府的那些衙役刑狱司的人更有经验。祁渊先是下令戒严各处城门,然后再让人拿着萧珉的画像往热闹之地和牙子处找。 果然,很快就在大相国寺找到了萧珉。 而苏娴听到萧珉从戏楼一路跟到相国寺,惊得不可思议。寻常成年人的脚程都得走上三刻钟,谁料到萧珉四岁的小孩居然走了那么远。 可就是因为谁也想不到他居然走了那么远,都没去相国寺寻,而就在马行街附近。 这一刻,苏娴也说不清什么感受,找回儿子她担忧的心落地,同时也深深明白自己又欠了祁渊的人情。 “多谢大人相救珉儿,我.”苏娴斟酌了下,说:“我苏家不知如何回报,若大人不嫌弃,明日派人.” “不必。” 不知是不是苏绾的错觉,适才还气息温和的祁大人,这一刻突然冰冷起来。 她看了看苏娴又看了看祁渊,讪笑道:“那个.我带珉儿先出去。” 苏绾抱着萧珉出去后,苏娴变得窘促起来。 她深呼出口气,坦然道:“其实我很愧疚,总是欠你的恩情却不知如何还。” “苏大小姐多虑。”祁渊面无表情道:“在我眼里只是举手之劳的事,不值一提。” “可我.”苏娴不愿欠人恩情,尤其这人还是祁渊:“我心难安。” “是么?”祁渊声音更冷了些。 他直直盯着她:“苏大小姐何必假惺惺作戏?” 苏娴一怔:“这话从何说起?” “难道不是么?”祁渊嘲弄地扯了下唇:“苏大小姐一边想与我撇清关系,又一边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恩情。” “我都不知.”他不冷不热,缓慢道:“苏大小姐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 苏娴想说不是这样的,可仔细回想她做的事,又似乎没冤枉她。 此前好几次,不论在津阳,还是在大相国寺他帮他解围也好,她皆主动躲避他得情意。 他说得没错,这么看来,她确实像两面三刀之人。 苏娴垂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道:“不论祁大人信或是不信,我真心想报答祁大人的恩情,若能.” 若能一次性还清,也许就真的可以撇清了。 “那你想怎么还?”这时,祁渊起身朝她走近,气势压迫:“你想怎么还呢?” 他又问了遍。 苏娴微微垂头:“大人想要什么?金银财帛古董字画我苏家皆.” “我不要这些。”祁渊一步步逼近她:“你知道我要什么。” 苏娴心跳如雷,下意识地也一步步后退。 直到她退到了桌边,绊到桌角差点跌倒,手臂被他紧紧攥住。 祁渊倾身看着她,目光犀利直白不容她退缩:“请苏大小姐别再用假仁假义的说辞糊弄我,若是真心想谢,就拿出诚意来。” “祁渊,”苏娴缓缓抬眼望他,哀求般摇头:“不要逼我,好不好?” 这声“祁渊”令祁渊心头发酸,望见她求饶且脆弱的目光,他瞬间心软了。 再狠不下心去。 他动了动喉咙,抬手想帮她揩泪,却只是拇指轻轻碰了碰眼角又收回来。 有些事强求不得。 就像现在,她分明在他跟前哭,可他却只能这么看着她哭。 连为她揩眼泪的资格也没有。 . 苏绾抱着萧珉等在刑狱司门外,约莫过了一刻钟,苏娴才从里头出来。 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出门时,苏娴的眼眶微红。而祁渊负手在后头相送,面色少了平日的冷厉,而多了些沉重和落寞。 “娘亲。”萧珉见娘亲出来,伸出手要抱。 苏娴接过去,原本想对祁渊福身说谢,却想起适才他说假惺惺的一番话,生生忍住。 忖了忖,既然要撇清关系,索性她就当个薄情寡义之人罢。 遂,连头也不回,抱着萧珉进了马车。 苏绾敏感地察觉两人的情况不对劲,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对祁渊福身行了一礼后,也跟着上了马车。 萧珉寻到,苏绾早就派人回苏家报平安了。 待马车到了苏家大门时,却发现萧毅也等在那。 萧毅弄丢萧珉有些底气不足,还未等马车停稳就巴巴上前来解释:“柔柔,我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你放心,我已经发落那仆人,他敢弄丢珉儿我定不会轻饶。” 苏娴没理他,兀自抱着儿子往苏家大门走。 苏绾下马车后,看见萧毅也觉得这人真是有意思得很,居然还有脸将过错推给个下人。 她甚至怀疑自己真的眼瞎,当初为何觉得萧毅是个好的,而放心让大姐嫁过去呢? 这时,柴氏听得消息,不顾形象地从里头跑出来。 “乖乖!我的乖乖珉儿哟!”她抱着萧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此前就已经哭了好几回,愁得不行,若不是苏绾派人来说找着了,她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了。 这会儿,柴氏紧紧抱着萧珉,爱昵怜惜。 萧毅原本想抱抱儿子,可眼巴巴地见柴氏夺了去,也没敢说话。 “娘,您带珉儿先进去。”苏娴说。 柴氏看了看她,又蹙眉厌恶地看了眼萧毅,抱着萧珉进门了。 “大姐。”苏绾走过来。 苏娴对她摇头:“我没事,小妹也进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他说。” 听得此,苏绾也只好领着婢女们进门。 待众人散去,苏家门口安静。 萧毅干巴巴笑了笑:“柔柔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 苏娴平静地走过去,倏地扬手甩了他一耳光。 这一耳光用尽全力,打完后,苏娴的手都是抖的。 萧毅摸了摸火辣辣疼的脸,不可思议,骤然变了副神情。 “苏娴!”他眉目阴冷:“你这是做什么?” “萧毅!”苏娴气得咬牙切齿:“我今日就跟你说明白,往后不准再接近我儿子半步,不然.” “不然如何?你别忘了萧珉也是我儿子!”萧毅大声呵斥。 “是你儿子?”苏娴轻蔑冷笑:“你也不照照镜子配不配作他父亲!” “我不配难道祁渊就配了?” 萧毅听说萧珉是被祁渊找到的,以为是苏娴让他帮的忙。可祁渊是何人?天底下能使唤得动祁渊的只有龙椅上那位,不想,为了帮她寻萧珉,居然调动了刑狱司所有人。 好个奸夫淫 “怎么?这么快就攀到高枝,不把我忠勇侯府放在眼里了?” 苏娴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欲再打一巴掌,却被萧毅先一步攥住。她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得。 就在拉扯之际,苏绾从里头端了个盆出来。 “大姐让开。” 猜到什么,苏娴默契地往旁边躲闪。 下一刻,一盆臭烘烘的厨房馊水径直泼到萧毅的身上。 萧毅被淋了个落汤鸡,他不敢置信地呆立在原地。 震惊,错愕,愤怒. “你——”他指着苏绾竟是骂不出话来。 “我什么?”苏绾丢下盆叉腰:“你滚不滚?不滚我继续泼了。” “云苓,”她故作高声喊:“再提一桶馊水来。” 萧毅气得脸黑,犹豫了会,转身走人。 . 这天,苏家人过得惊心动魄。晚膳后,柴氏牵萧珉散步许久,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往后莫要跟萧毅出门”、“莫要独自一人跑上街”等等,萧珉小朋友也不厌其烦乖乖地答应。 苏娴跟在后头含笑听着。 夜里,待苏娴哄萧珉睡觉后,卧室门被叩响。 “大姐,睡下了吗?” 听见是苏绾的声音,苏娴诧异。她起身去开门:“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苏绾已经嫁人,这会儿本该待在林家才是,却出现在这。 苏绾嘿嘿一笑:“我翻 “.” 见她手里端着东西,苏娴问:“这是什么?” 苏绾道:“我看你晚膳没用多少,便做了鰇鱼粥。滋味极好,大姐尝尝?” 苏娴好笑,转头瞥了眼熟睡的萧珉,道:“去凉亭等我,我添件外衫就来。” “好。”苏绾转身就去了凉亭。 此时已是七月中旬,天气转秋,月色莹亮皎洁。 苏绾视线落在婆娑的树影下,听风轻晃。 过了会,她听见脚步声,知道是苏娴来了。 “今晚月色真好。”苏绾说。 “确实好,”苏娴坐下来:“说起来,我们已经许久没这么坐着谈天说话了。” 她说:“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几姐妹经常坐在亭中听父亲讲故事,父亲为让我们早些睡,说树上住着夜叉,谁贪玩不睡觉就把她捉去吃了。” 忆起小时候,苏娴一脸怀念:“那时我还真信了,夜夜睡前提心吊胆,生怕耽搁一刻就被捉去。” 苏绾好笑,将鰇鱼粥送到她面前:“彼时大姐分明很害怕,却还是督促我们先睡。我们同住一间屋子,你挨个地检查过后,自己才最后一个睡下。” 不论何时,苏娴总是先为三个妹妹考虑,即便长大后嫁人也如此。或许她从小就懂得责任和隐忍,才造就这番性子。 想了想,苏绾突然开口问:“大姐喜欢祁大人吗?” 苏娴动作顿了顿:“为何这么问?” 苏绾说:“我看得出大姐喜欢祁大人,而祁大人也喜欢大姐。” “上次在津阳县,大姐说祁家门楣太高不合适,可我并不这么觉得。” 苏娴停下,静静听她说话。 “大姐说高门婚姻复杂,嫁给祁渊更是嫁给祁家,所以瞻前顾后。”苏绾继续道:“可仔细想一想,即便大姐嫁个门当户对的也未必轻松,只是复杂的事没那么多罢了。” “但婚姻本就是两个喜欢的人长相厮守,最重要的应该是喜欢和厮守不是吗?你既喜欢祁大人,祁大人也喜欢你,为何就不能大胆去成全呢?” “既然喜欢,那就在一起啊。人生短短几十载,什么都顾忌那还活不活了?” 苏娴疲顿地问:“今日萧毅的样子你也瞧见了,当初,我们也极其相爱。” 苏绾:“可祁大人不是萧毅,他等了你多年,若是怕祁大人以后变心,那也是以后的事。都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愁明日忧。他日若变心了,届时收回自己的爱意便是,大不了再和离一次。” “不过先说好,”苏绾玩笑地说:“和离的时候要记得把嫁妆一文不少带回来,男人可以没有,但钱不能丢。” 苏娴听了,不禁好笑。 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你的话我明白,只是.”她道:“我始终难以放开。” 她已不是为了情爱奋不顾身的年纪,她难以做到这么洒脱。至少,现在不能。 苏绾暗叹,慢慢来吧,也不知祁大人等不等得了。 “总之,”她鼓励道:“喜欢就大胆去喜欢,不爱也不必难过。至少曾经拥有不是?再说了,天底下英俊的男人所剩无几了,能占一个是一个嘛。” 闻言,苏娴被粥呛得半死。 第65章 高官夫人苏绾 季府, 夜幕幽幽,廊下的灯笼昏暗寂静。 杜文卿揣着袖子安静地站在书房门口,听里头人谈事。 过了会, 一个小厮走过来,低声问:“秋日夜凉,可要给杜大人沏一杯热茶来?” 杜文卿颔首致谢,却道:“不必, 我等一会就好。” 小厮暗叹一声, 转身离开。他的同伴立马过来询问:“你跟杜大人说了什么?” “我看他在门外站了快半个时辰了, 去问问可要热茶。” 那人啧啧:“你心肠还真好, 难道你不知道杜大人是故意被咱们大人冷落了?” 小厮没说话。他自然清楚, 他们这些人常年在季大人的书房服侍,来往官员们都认得,哪些被季大人看中哪些刻意疏远瞧得分明。 “听说杜大人没办好差事,引得太子发怒,所以.” 小厮立即横眼过去:“这事也是你能议论的?嫌命太长了不成?” 那人立即闭嘴。 “在书房做事, 首要就是少说多做,少看多听。” “是是是,赵哥别怒。” 两个小厮在游廊下渐渐远去。 而这边,杜文卿仍旧站在书房门外。夜风有点凉, 吹得他单薄的衣摆瑟瑟,越发显得他落寞凄凉。 他已经站了许久, 小厮分明进去禀报他来了, 但季大人没让他进门,只吩咐了句“先等着”。 一等, 就等了将近半个时辰。 杜文卿稍稍挪了下发麻的脚, 继续站直听书房里谈论的声音。 “这么好的机会平白让陆安荀捡去, 不然太子还能记功一笔。” “落在陆安荀头上也没什么稀奇,抚州现在的情况还真得要不怕死的人去。只可惜.”有人叹息:“陆安荀这样的人没能为太子所用。” “不是不能为太子所用,我看是有人不尽心罢了。” 这话稍稍提高了声音,就是说给外头的人听的。 而杜文卿听后,面上的表情依然平静,像不是说他一般,眉头未皱半分。 他清楚,自己没能笼络陆安荀令太子不满,这事,他不怨任何人。 “我总觉得抚州的事发生得奇怪.”这时,里头另一人开口道:“抚州水患刚起,瘟疫就出现,而且速度极快,才短短半个月居然蔓延了十数县,你们说.古不古怪?” 这话提出来,众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抚州水患是太子失职,水患越严重,过失就越大。这里头说无人推波助澜都没人信,然而放眼朝堂,一直跟太子作对的只有二皇子。 “不然,我们派人去查一查?” “派谁人合适?而且还得明着派才行,这个节骨眼容易被人捉把柄。” 谈话听到这,杜文卿眸子微动。 过了会,书房的门吱呀打开,里头的人出来。 前面几人只瞥眼瞧了瞧杜文卿,然后掠过他离去。到了最后一人,径直在杜文卿面前停下来。 这人正是平日常跟杜文卿饮酒的高大人。 “杜大人啊,”他对杜文卿拱了拱手,嘴上的话客气可神情却带着得意和自傲:“杜大人近日辛苦啦,你放心,过几日我会向季大人替你美言几句。” 杜文卿还礼:“多谢高大人。” “只不过嘛,杜大人做的事实在令人失望,我们同为季大人左膀右臂,往后可不能再马虎啊。” “多谢高大人提醒。” 这时,一个小厮从里头出来,对杜文卿道:“杜大人,季大人说今日乏了,有事改日再说。” 改日再说. 高大人听了,咂了下嘴,有些幸灾乐祸道:“得,杜大人这一晚白等了。” . 出了季府后,杜文卿上马车。甫一进马车坐下,脚底立马涌起一阵如针扎般的酥麻。 他蹙眉闭眼忍了会,那股针刺感才渐渐散去。 再睁眼,他眸子沉郁,吩咐车夫道:“回水宁巷。” 回到水宁巷已经是亥时,进门后,仆人上前来禀报:“大人,上回的那女子来了,此刻在堂屋等您。” 杜文卿掀眼,抬脚往堂屋去。 堂屋里站着个衣着简朴清瘦的女子,乍一看背影没什么,可当转过身时,跟在杜文卿身后的小厮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女子.长得真好看。 肤白冷艳,眉眼妩媚,鹅蛋脸清透精致,眼下还有颗楚楚可怜的泪痣。 小厮看得呆了,然而看着看着却又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待想起跟苏家的三姑娘长得有点像时,顿时又低呼出声:“大人,这不是.” “出去。”杜文卿冷斥。 “是。”小厮不敢再看,低头出门。 那女子对杜文卿缓缓跪下来:“杜大人。” 杜文卿:“你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 杜文卿点头,掠过她走上前,从桥台的抽屉里拿出样东西,又走回来递给这女子。 他道:“这些是二皇子的习性和喜好,拿回去背熟。事情办好了,我自会将你阿弟救出来。” “是。”女子接过,对他磕头:“多谢杜大人。” . 陆安荀离京后,苏绾感到闲得慌。以前两人在一起时,得空会一起捣鼓吃食,她负责捣鼓,陆安荀负责吃。偶尔一起在书房看书,或是出门逛瓦子勾栏。 现在陆安荀一走,苏绾便不大爱弄吃食了,一天到晚泡在茶楼里吃茶。 也不做什么,就听别人谈八卦,除了谁家婆媳不和大吵、谁家生了个孩子结果长得像隔壁老王这些,还会有人谈起抚州之事。 这日,苏绾用过早膳后又出门去了茶楼。 早上来吃茶的人不多,但也有那么几个跟苏绾一样闲着没事干的人。这些人还多是官家子弟,不仅有钱有闲还消息灵通。 苏绾一身男子装扮,手持折扇坐在二楼回廊位置上,听窗边一桌谈起抚州之事。 “听说朝廷赈灾的队伍被困在潭水岭一带,还困了好几日。” “为何?” “过河的桥塌了,修是修不上了,估计得绕道。” “潭水岭怎么绕道?那边地势险峻,还常有大猫出没。” “潭水岭荒凉,南边山坳北边高崖,无路可走,我看难。” “但我听说陆大人亲自带了小支队伍去探路了,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苏绾听得屏气凝神,虽然信陆安荀的本事,可听说有老虎还是忍不住捏把汗。 那一桌人说了会抚州的事,随后又说起仙人楼赌石来。 苏绾没兴致听,索性结了茶水钱回苏家。 柴氏见她一身男子装扮进门,顿时瞪大眼睛:“你婆母见你如此规矩,难道不说你?” 夏氏忙着养胎呢哪会管她?再说了,夏氏是个再温柔不过的女人,对苏绾纵容得很。 苏绾装乖地过去给柴氏捶背:“我这不也是为了方便出门吗?” 柴氏又问:“你成日出门做什么?” “出门打探消息啊。”苏绾说:“陆安荀在抚州的情况我得知道吧?” 一听,柴氏平静下来:“可打听到了?” “嗯。” “女婿在那边怎么样?” “好着呢。”苏绾坐下来,呷了口茶。见柴氏面前一堆花样册子,问:“母亲在做什么?” 柴氏道:“你二姐和百里王子的婚事定在年底,眼下要张罗衣裳鞋袜被褥这些,让你二姐选花样子。可她倒好,整日在医馆里什么也不管,全丢给我。” 苏绾好笑,苏瑛连针都不会拿,又岂会选花样子?况且她常年着男装出门,身上几乎素色无花,要她选花样子还不如去死。 “那母亲慢慢选,女儿不打搅了。”苏绾起身。 “才回来又上哪去?”柴氏问。 “去看看三姐姐。” 说完,苏绾福身出了正院。 苏泠住的院子就在苏绾小院的隔壁,穿过跨院拱门就是。 此时,苏泠正在作画,余光瞥见苏绾进来也没停笔。 她素来就是这样,性子清清冷冷,外表看上去是个冷情的,但只要相处得久了,就会知道苏泠这人外冷内热,心地善良还有些叛逆。 苏绾凑过去:“三姐画的什么?” “上古神兽。”苏泠头也不抬。 “哇!这神兽的牙真长!” “这是角。” “.哦。” 过了会,苏泠停笔:“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说,这回要什么?是不是又要借钱?” 前些日苏绾把钱投在津阳建房屋后,手头有些紧。这一紧就想到了苏泠,谁让她卖一幅画就能抵她好几年的开销呢。 反正没钱找她三姐就对了。 她说:“我记得三姐这有许多地志和舆图,可有潭水岭的舆图?” 苏泠除了作画还有个研究舆图的爱好,是以平日收藏了许多。 她问:“你要潭水岭的舆图做什么?” “我听说朝廷的救灾队伍被困在潭水岭了,他们决定取道潭水岭绕过去,不知行不行得通。” 苏泠点头,转头吩咐婢女:“去把潭水岭的舆图找来给四小姐。” 苏绾嬉笑地上前抱住苏泠胳膊:“三姐真好,那个.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 “借我点钱。” “.” 苏绾老实道:“我看上了西城门外的一块地,想买下来。” 跟津阳县不一样,东京城寸土寸金,一块地价值不菲。 “你买地做什么?种菜?” “不是种菜,是.先买来放着,回头再转卖出去。”苏绾说:“我现在还差点钱,三姐帮我通融通融?” 上次跟苏娴出门去查探坊场,但那天买卖没查探成,苏绾倒是看中了西城门外的一块地。如今东京城的人口越来越多,很多地方都住不下了,若她预料不差,说不准朝廷会把西边扩一扩。西城门外北临汴河,卸货的船亭多不胜数,而南临皇家园林金明池和琼林苑。 不仅商市发达、景致好且道路宽,是建房屋的最佳地方。 此时她买下地,届时再卖给朝廷,立马就是翻几番啊,这种生意不做白不做。 如果预料失误,她就在那搞个农家乐嘛,反正不亏本就是了。 苏泠无奈,只好又让婢女去取银号票根来。 目的达成,苏绾抱着舆图和钱票回林府了,然后一头钻进书房研究潭水岭地势。 . 苏绾成亲后也不完全得闲,她还得赴宴。陆安荀当了四品抚州知府后,她也荣升为高官夫人。 高官夫人有高官夫人的圈子,在官场,尤其在东京城的官场,内宅女眷社交也是维系人脉的好手段。是以,不少人纷纷向苏绾投来了橄榄枝。 尽管她们很不情愿,但因着自家夫君婆母叮嘱,不得不迎笑巴结当初瞧不起的人。 谁能想到当初人人看不起的苏家草包,短短一年就摇身一变成了四品官夫人呢? 陆安荀可真是争气得很! 这日茶宴上,苏绾被众人围在中间攀谈,旁边坐着的几乎都是当年的“老姐妹儿”。 有京城第一才女宋诗音,有季大人千金季黛娥,还有吏部尚书之女曹慧的表妹曹莹等等。 苏绾瞧着他们脸上装笑装得辛苦,暗暗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古人诚不我欺。一年前这些人对她爱答不理,一年后居然开始巴结她了。 堂堂季大人千金季黛娥放下分段结交苏绾,苏绾略微猜到是季大人给的任务,估计对拉拢陆安荀还不死心。 至于宋诗音和曹莹也来巴结,她就有点看不懂了。 对了,一年过去,她们皆已嫁人。宋诗音努力了这么些年得了个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果真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成功嫁入豪门昌德侯府,成了世子夫人。 只不过江世子不大争气,科举考了两回都名落孙山,是以只得托关系蒙荫入仕,如今在朝堂上混了个六品的员外郎。 按理说这婚事是宋诗音选的,她该高兴才是,但今日见着她竟是有些憔悴,脸上的浓妆都无法遮掩。 她笑得脸都快僵了,说:“听说陆大人去了抚州,实不相瞒,我夫君也在这次救灾的队伍中,领了运送米粮的差事。” 哦,苏绾懂了。 这趟抚州赈灾去了不少京城子弟,都是去凑热闹的,为的就是趁机立功名回来升官。估计这江世子打的也是这主意,而恰巧陆安荀是赈灾钦差,所以让宋诗音来她这说好话,回头好让陆安荀对江世子照顾照顾。 那.曹莹呢? 苏绾看向曹莹,微笑。 曹莹有点尴尬。去年她在大相国寺欺负表姐曹慧,正好被苏绾怼了,两人结了点仇。现在却要来攀附苏绾,面子上怎么也过不去。 但没办法,她婆婆已经下了死令,务必要她跟苏绾搞好关系,能成为她的手帕交最好不过。 手帕交能不能成不知道,但她这会儿尴尬得手帕快扯烂了。 “孟夫人的表姐可好?”苏绾主动开口问,而曹莹嫁的是孟家。 这话恰到好处地缓解了曹莹的窘促,立马热情回道:“表姐好着呢,竟不想陆夫人还记着她。前些日表姐回外祖家探亲了,兴许过不久归京。” 苏绾礼貌地颔首微笑。 兴许大家都知道苏绾的性子,谈高雅的诗词她不感兴趣,就专门挑些家长里短八卦趣闻说给她听。 苏绾边嗑瓜子边听得津津有味,起初还略微僵硬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个个你一句我一句越聊越兴奋。 但聊着聊着,不知谁人聊到了抚州。 “听说在潭水岭走了好几日,如今总算到了抚州临川郡,可这临川郡比潭水岭还凶险。” 这里头不乏许多自家夫君去抚州的,纷纷紧张地问:“如何凶险?” “你们不知道?”那夫人道:“抚州有瘟疫死了好些人,后来起了□□,百姓们冲进府衙把东西都砸得稀巴烂,临川郡的官员们个个闭门在家不敢出来。” 嘶—— “这么严重?” “可不是?有钱的乡绅们雇护院死死守着才能保命,不然早就被乱民冲了。” 苏绾听了,也暗暗担忧。 陆安荀临走前说抚州是个烂摊子,可没想到烂到这个地步。 . 回到林府,苏绾才进门就被夏氏的婢女请过去。 苏绾问:“母亲找我有何事?” 婢女笑道:“适才来信了,是少爷从抚州派人送来的,有少夫人的一封,夫人让您过去取呢。” 陆安荀来信了,苏绾高兴,立马抬脚去夏氏的正院。 夏氏坐在软榻上,如今她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尚未看出弧度,不过比起孕前她身子丰腴了许多,倒是有了孕育之相。 “阿绾,你快来。”夏氏对她招手,脸上笑得娴静:“安荀来信了,他说已经到了抚州,一切都好。抚州风景好,连吃食也不错。” 苏绾听了,无奈地挠额。 陆安荀这张嘴真是不老实得很,报喜不报忧,偏偏夏氏是个单纯的,她儿子说什么她都信。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你跟着去抚州了。”夏氏说:“你们小夫妻俩才成亲呢,有你在身边也能照顾他些,再者.” 她自以为隐蔽地瞥了眼苏绾的肚子,略微忧愁。 苏绾乖巧微笑。 “我彼时以为抚州环境恶劣便也没让你去,现在听他这么说似乎也没那么严重。”夏氏道。 苏绾附和点头。夏氏怀胎未满三月便没出门,所以也不知道外头的事,苏绾索性也跟陆安荀一样哄着她。 “只是说着严重罢了,年年都有水患不照样过来了。母亲只管放心,夫君他有祖宗保佑,必定能逢凶化吉。” “说得是,这些天我不间断地给他父亲上香,想来是管用的。这我倒不担心,只是想着.”夏氏又道:“你们在一块不仅有个照应,还能.说不准还能给我生个白胖的孙子呢。”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笑着说:“届时叔侄俩也有个伴。” 苏绾不着痕迹瞥了眼这会儿才豆芽大的小叔子,继续点头。 “娘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夏氏拍拍她的手安抚:“不急,待年底安荀回来,届时你再跟他去抚州也不迟,只是苦了你,要熬这么久。” 跟苏绾说完话,夏氏将一封信递给她:“去吧,这是她单独给你的,拿回去看。” “好,多谢母亲。”苏绾福身出门。 回到自己院子,苏绾拆开信一目十行,看见仍旧是报喜不报忧的内容恼火得很。立马吩咐婢女研墨,一气写了六页纸把陆安荀骂得狗血淋头。 . 然而,就在她写信去骂陆安荀时,抚州又传来个消息——陆安荀带兵镇压暴民,受伤了。 “伤得可严重?”苏绾问苏老爹。 “我也不知。”苏老爹凝眉:“既然传到了京城,想来.应该.不轻吧?” 他小心翼翼看女儿神色,生怕她担忧。 苏绾自然担忧,陆安荀受伤,也不知伤着哪了。她人在京城看不着摸不着,实在急人。 “不行,我要去抚州看他。”她说。 这话说出来,苏老爹和柴氏吓一跳:“你去抚州做什么?你能吃还是能睡了?没得去给女婿添乱。” “.” 而京城距抚州相隔千里,信息闭塞,从抚州快马传信到京城也得两天,等她得知消息也是两天后了。 苏绾想去抚州,可柴氏和苏老爹看得紧。就在她焦急之际,总算来了个机会。 只不过,这个机会对于朝廷来说却是危机。 临近中秋时,又从抚州传来了道消息,顿时将朝堂炸开了锅。 朝廷派去的赈灾粮食居然被暴民哄抢,一夜之间,粮仓损失大半。而在哄抢的过程中,还损失了三成。 负责运送且看守粮食的人是太子的人,原本以为这是个容易立功又轻松的活,可没想到遇到了乱民哄抢。 据说皇上气得将太子喊进勤政殿狠狠骂了一顿。 “你令朕太失望了!”皇帝因为抚州的事已经两夜未阖眼。 而太子跪在殿下:“父皇,儿臣.儿臣也不知会如此啊。” “你不知?对,你不知.”皇帝怒其不争指着他:“你的确不知,不然也不会分明清楚抚州□□还派些酒囊饭袋过去。” 见他越说越气,太子不敢出声了,低头老实挨骂。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朝廷年年赈灾,原本今年可以喘口气,谁承想前头出个愚蠢的抚州知府,后头又出了个办事不力的太子。 为此,皇帝竟是气得病倒了。 这事在东京城各处传得沸沸扬扬,苏绾这几日也成天待在茶楼里听消息。 “事已至此,唯有重新送粮去抚州。” “可这会儿上哪弄那么多粮食去?听说原先的储备粮已经拨去了各地,一时半会朝廷拿不出那么多粮来。” “从别的州郡调呢?” “那也是别人的储备粮,且不说愿不愿调,就说远水救不了近火,抚州已经出现□□,若再耽搁后果不堪设想。” “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百姓活活饿死吧?” 一番话,怼得茶桌上众人闭嘴了。 苏绾听后,琢磨了下,说:“其实也不难。” 她这话说得小声,但好死不死说的时候突然安静了一瞬,是以人人都听清了。 周遭众人齐刷刷地朝她看来。 一人看她一身男装华丽非常,还有闲心打折扇,顿时鄙夷:“你们这些浮夸子弟,恐怕连米粮一斤多少都不知,竟敢在这大言不惭。” “就是!连朝廷大臣们都束手无策,莫不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比他们还厉害?” 苏绾尴尬,想说她确实有法子能给抚州送粮,但想了想还是识趣地闭嘴。 她讪笑告罪:“岂敢!岂敢!我乱说的。” 当即起身,结账走人。 回府思忖了一宿,次日早膳过后,她便登了陆安荀恩师裘老先生的门。 第66章 苏绾大显神通 裘老先虽是太学夫子, 但因学识渊博受人敬重,在朝中也结识了些好友。 苏绾上门的时候,裘老先生正在院中打太极。 小厮禀报苏绾上门拜访, 他诧异了瞬:“陆夫人?” 半天才想起来是自己徒弟陆安荀的新婚妻子,也怪不得他想不起来,主要是他平日鲜少见女客。 “把人请进来。”他缓缓停下,走到盆架旁简单洗漱后径直去了正堂。 正堂里, 苏绾早已坐在那等着了。见裘老先生进来, 她起身行了一礼。 “老先生, 晚辈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裘老先生没说话, 故作严肃打量了苏绾两眼, 然后坐向上首。 沉吟片刻,苏绾道:“晚辈此次上门拜访,其实有件事想请老先生帮忙。” “你这小娘子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上来就让我帮忙。”裘老先生道。 他这话虽说得不甚温和,可表情却带着几分打量和兴致。 “那你说说看, 要我帮什么忙?” “呃.”苏绾试探问:“不知老先生可听说了抚州的情况。” “抚州?”裘老先生睁大眼睛,茫然得很:“抚州什么情况啊?我宅家甚久一点也不知啊。” “.” 您老能装像点么! 苏绾此前从陆安荀口中听过这裘老先生是个老顽童,偶尔会不正经,但办事还是靠谱的。 她索性也顺着他装下去:“老先生不知无碍, 晚辈且说给老先生听。” 接下来她一口气道:“抚州水患严重朝廷派人送粮结果粮食到了没多久就被暴民哄抢了我听说朝廷储备粮没有了对此事束手无策但却不能让百姓饿死吧所以我想了个法子但由于我一介女流恐怕没人听便来寻德高望重的裘老先生帮忙。” 裘老先生嘴角抽抽:“居然小娘子夸我德高望重,那我也不得不帮忙了, 你适才说什么来着?” “.” 见她吃瘪, 裘老先生绷不住大笑。 他摸了把胡须道:“小娘子这性子果真跟陆安荀般配,难怪那么多人陆安荀偏偏相中你。” 苏绾呵呵, 您老人家误会了, 当初是我先下手的。 裘老先生笑完后, 正色起来:“你说抚州筹粮的事有法子,不知是何法子。” 总算说到正事,苏绾松口气。 她道:“朝廷筹粮之难,难在粮无储备,且其抚州情况紧急远水救不了近火。” 裘老先生点头:“你说得对。” 苏绾继续道:“抚州官府无粮,但抚州的商户有粮啊,不一定得调官府的。” “嘶——小娘子这说法有意思,再细细讲讲。” 苏绾:“本朝商业繁荣,是以大多数钱财掌握在商人手中,米粮也是如此,民间有许多私人粮仓。既然朝廷没粮了,那不妨向民间借。” “怎么借?”裘老先生原先坐直的身子微微前倾,兴致盎然地问。 怎么借?那就要说到“公募”之法了。 苏绾说:“朝廷向民间粮商公募钱粮,也就是今年先借,次年以一定的利还就是。” 裘老先生身子又向前倾了几分:“利钱怎么算?” “可按钱庄利钱算。” “你说得轻巧,”裘老先生道:“眼下人人都知道抚州缺粮,若我是抚州粮商,坐地起价必能暴富,何必贪图那点利钱借粮给朝廷?” 苏绾也正色道:“所以得要官府出面了,先定下规矩,所有坐地起价者一律重罚。二,若是借粮给朝廷,除了享受利钱还能得其他机会。” “什么机会?” “招商的机会。”苏绾说:“抚州水患严重,接下来必定要恢复民生,尤其是商市。接下来肯定有许多商人嗅到商机陆续赶往抚州发国难财。” 裘老先生从她口中直言不讳地听说“国难财”,愣了下,继而哈哈大笑。 “你这小娘子性子倒也爽快。” 苏绾继续说:“他们若想在抚州做买卖就得有资格,资格从何而来?那就以招商来办。有钱借钱,有粮借粮,多借多得。” “好个多借多得,这倒不失为个好法子!”裘老先生点头:“津阳县招商的事我听说了,据说这法子还是你告诉陆安荀的?” 苏绾故作谦虚:“也就碰巧出了个主意而已。” 长得好看又聪明,还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裘老先生赞赏地看苏绾,一副看自家徒儿捡到宝的稀罕目光。 然后问:“你想让老夫将你这法子引荐给朝廷?” 苏绾点头:“正是如此,晚辈无官无职且人微言轻,只有像裘老先生这样德高望重.” “小娘子拍马屁的功夫居然跟陆安荀不相上下。”裘老先生摆手止住她:“你说你自己人微言轻无官无职倒是不假,但我看你这本事却一点也不比朝廷中人差,无须妄自菲薄。再说,看你也不像谦逊的人呐。” “.” 他道:“既是你的主意,那便由你去说。” “我去?” “对,你去。” . 事不宜迟,当天裘老先生将苏绾引荐给了在朝中的好友卢大人,卢大人正是这次负责抚州救灾的官员之一,他听了苏绾的主意后,当即双眸发亮。 “苏姑娘实在高才,这法子好得很哇!” 裘老先生在一旁咳嗽,提醒:“什么苏姑娘,这是我徒儿的娘子,陆夫人。” “.” “谁的夫人不重要,现在是我卢某的客人。”卢大人对苏绾道:“苏.陆夫人且在稍坐片刻,我派人去请户部的人过来,届时个中细节还请陆夫人不吝赐教。” 苏绾看了看天色,问:“大概多久?” 卢大人也看了看天色,一拍脑袋:“哦,快到午膳之时了,不妨事,官署有午膳,两荤一素味道好得很,我这就去喊人送来。” 说完,像是怕苏绾跑了似的,卢大人一溜烟儿出门去唤人:“快送午膳过来.” 想了想,又吩咐了句:“去对面长兴酒楼打包一份烧鸭,快去!” 苏绾坐在议事厅内,与裘老先生对视了眼,有点懵。 裘老先生道:“抚州之事现为朝廷心头之患,这些人可是顶着摘乌纱帽的压力办差啊。” 言下之意便是,抚州的事解决不了或是解决不好,吏部包括户部的这些人恐怕乌纱帽不保。 如今苏绾来送法子,这不跟菩萨降临一样么?自然是要殷勤接待。 苏绾眨眨眼,懂了。 没多久,午膳送来了。除了两荤一素,还有油亮亮香喷喷的一盘烧鸭。 苏绾起初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头一回跟一群大老爷们用膳,而且还是在官署。 但见大家都埋头吃得香,仿佛赶时间似的,索性也不讲究了。 用过膳后,户部的人也来了,一来就来了七八个,将议事厅挤得满满当当。 这阵仗倒是令苏绾吓了一跳。 . 抚州,圆月当空,照得大地通明。 “本该是团圆佳节,百姓们却颠沛流离,抚州知府真该死!”一人坐在桌边写字抱怨。 “你该加个‘前’字。”另一人提醒道。 “是是是,”写字那人立马抬头,看向窗边站着的陆安荀,忙道:“是前抚州知府,陆大人可跟前知府不一样。” 这里两人都是从京城跟陆安荀一起来抚州办差的官员,年纪比陆安荀大上一轮。 起初对于朝廷派陆安荀来抚州还颇是怀疑,毕竟陆安荀初入官场缺乏经验,且年轻人容易浮躁,万一事情没办好反而连累他们。 孰料陆安荀来了抚州后,办事漂亮得很,桩桩件件不仅有条理还利索。骁勇之余不乏谋略,且极具魄力。 就比如渡过潭水岭一事,彼时众人听说山中有凶兽个个不敢前。但陆安荀带头在最前列探路,而且还将索桥全部炸毁,让他们没有后退的余地。 往前走可能死也可能生,若往后退那就必然死。 救灾队伍数百号人,顺利被他两天内带出了潭水岭,还安全到了抚州。 到抚州之后,听说暴民抢砸官府,当即马不停歇地去借兵亲自镇压。镇压手段比土匪还土匪,完全不跟你讲什么官民一家亲的道理,谁敢反抗就打谁,愣是将暴民唬住了。 若是没他这手段,恐怕抚州的官府早就荡然无存,也不可能有他们此时坐在这安安稳稳地办公。 这会儿两人瞅了眼窗边的拿着封信看得认真的陆安荀,也不知看的什么内容,笑得一脸温柔。 这傻气的样子跟平常雷厉风行的陆大人截然不同。 短短几页纸,居然看了快一炷香,也傻笑了一炷香。 一人凑近,低声问:“谁写来的信能乐成这样?” “还能有谁?”另一人说:“陆大人新婚,自然是家中如花似玉的娇妻。” 嘿嘿. 两人都是过来人,懂! 这边,陆安荀一页纸一页纸地翻。其实他看书极快,一目十行还能记住内容,但这封信却反复看了许久。 这信正是苏绾写来的,从开头至结尾整整六页纸几乎没一句亲昵之言,全是骂他的话。 陆安荀想起苏绾边写边恼火就觉得好笑。读到特别之处,甚至还能想象她写这段话咬牙切齿的样子。 不过读完信后,陆安荀望着窗外明月有些落寞。 这可是他们成亲后第一个中秋呢.要是苏绾在身边,说不准今年能吃到她做的月饼。 过了会,他把信收起来。将桌上的灯芯挑明些,然后准备开始写回信。 这时,一人挎着药箱进门来,见他动手研墨顿时不高兴。 “陆大人,我说了多少遍?你手臂受伤现在还使不得力,为何就是不听?非得废了才后悔?” 陆安荀默默放下墨条,装乖。 来人是此次抚州赈灾随行的太医,从东京城来的,跟苏老爹有些交情,是以虽官职不高但在陆安荀面前更像个长辈。 “手伸出来我看看。”太医道。 陆安荀顺从地伸出手。 他此前带兵镇压暴民,过程中,陆安荀为救一个无辜小童不慎伤了胳膊,长箭穿胳膊而过,令半边身子麻痹。 所幸太医救得及时,不然他这胳膊要废了。 这会儿太医训斥他也不敢还嘴,老老实实让太医换药包扎。 完了,他问:“这伤得多久好?” 太医说:“你听话就两个月,不听话,估计好不了。” “.哦。” 想了想,他又问:“那我能写信吗?” 太医吹胡子瞪眼:“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好好好!不写不写!”陆安荀应声。 然而等大夫走后,陆安荀立马让人研墨,不过这回却是换左手写字。 . 说回东京城。 苏绾跟户部的几位官员商量了筹粮的法子后,当下就回了府。毕竟公募是官府的事,她没这么大能耐,是以引荐了法子她回府捣鼓她的月饼去了。 再过两日就是中秋,虽说陆安荀不在,可中秋还得好好过。苏绾今年想做些特别的,前些日让桑葚寻工匠雕了些图案特别的模具,有玉兔状的,有元宝状的,还有鲤鱼状的。 这会儿,她午歇起来后,坐在廊下搅拌馅料。 没多久,管家急冲冲跑过来:“少夫人不好啦,户部来人啦,还来了个大官。” 林大人是武将,平日鲜少结交文臣,况且还是户部的人。是以,得知是户部的人上门紧张得不行。可林大人此前交代过,夫人有孕不宜打扰,府上所有大小事禀报苏绾处理。 苏绾倒是一点也不慌,起身擦手:“把人请去堂屋先吃茶,我这就过去。” 她大概猜到是因为筹粮的事,兴许户部还有需要确认的地方。 只是等她洗完手、换了身衣裳去堂屋时,自己都惊了下。 来的可不是别人,而是户部尚书辛大人亲自莅临。 “陆夫人,”辛大人拱手:“本官来得匆忙未提前递拜帖,且见谅。” 果然是能做到尚书这个位置的人,苏绾心想,说话都比旁人舒服中听。只不过他身上这件长角紫色官袍就有些唬人了。 她福了福:“敢问辛大人来访因为何事?” “关于筹粮的事需请教一二。”辛大人说。 户部尚书这几天正在为抚州筹粮的事头疼,骤然听到了下头的人说起公募筹粮的事,宛若在风雨中看见希望,稀奇又振奋。 然而听说这法子是陆安荀的夫人想出来的,又有些狐疑起来。 不是法子不好,而是.陆安荀的夫人? 谁啊? 完全不认得。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还是内宅妇人提出这么大胆的法子,他听了都有点错愕。 得亲自确认一番才行。 是以,从宫里出来后官袍没来得及换下就赶往林府了。 林大人在军营并不在府上,而夏氏听说府上来了贵客,派人来送了几盘点心,便将贵客一股脑丢给苏绾应付了。 苏绾见辛大人坐在下首左侧位置,只好在右侧最末端的位置坐下来。 “辛大人有何疑问请说,妾身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辛大人颔首,正色问:“敢问筹粮的法子是陆夫人自己想出来的?” “正是。” “为何想到这样的法子?纵观历史从未见过,从民间借钱粮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没有吗?苏绾眨了眨眼,总觉得辛大人和善的外表下目光犀利得很。 她忖了忖,说:“其实这是商市上常见的法子罢了。” “比如有人想开一家铺子,却没钱,那么他向别人借并许以利钱,这便是募资。” “那招商呢?”辛大人又问。 苏绾解释:“若是旁人不愿借钱怎么办?那就许以另一种诱惑,譬如新开的铺子分成若干股权益,若对方愿意借钱,便让他成为铺子的股东。这便是招商的演变。” 如此一听,辛大人懂了,神色也豁然开朗起来:“这种经营方式本官也听过,却不想还能用在国家大事上。” 苏绾微笑颔首。 “陆夫人的法子确实不错,只不过史无前例,本官需上奏皇上。若法子可行.” 辛大人突然起身对苏绾拱手行了一礼:“那陆夫人可就是帮了抚州百姓,也帮了朝廷的大忙啊。” 苏绾哪里敢受他的谢礼,当即侧身避过,也还礼回去。 并趁机拉好感:“我夫君常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作为朝臣女眷,为百姓为朝廷尽绵薄之力乃分内之责,当不得大人谢。” 一个女子能有这般觉悟,实在难得。听了这话,辛大人看苏绾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敬佩。 前些日陆安荀成亲,娶了苏家草包庶女的传闻他也听过些许,可今日一见,觉得传言害人不浅。苏家庶女哪里是草包?简直就是活着的诸葛亮。 有这么个贤内助,活该陆安荀升大官。 他想。 . 户部尚书辛大人回去后,连夜写了折子。只是没想到,次日早朝时,这封折子引起了轩然大波。 向民间商户公募钱粮,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 “向商户借粮?你可知士农工商,谁在第一位?” “不借粮你有法子让抚州百姓不饿肚子?凭什么?就凭你那高贵的士大夫头颅?” “你——” “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抚州饿殍遍野,你在这站得清高,有本事你去抚州清高去。” 吵架的正是那位卢大人,这些天他为抚州的事愁得头发都白了,竟不想御史台这帮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和事佬出来打圆场:“两位大人莫吵啦!莫吵啦!都是为陛下分忧何必相争。照我说这法子虽好,可毕竟从未用过,万一出点纰漏这责任.是吧?抚州的事可不是小事啊,得从长计议。” “对,朝廷的事朝廷自己解决,若让民间百姓也掺和进来这不就乱套了吗?” “你胡说什么!借粮和掺和朝政是两回事,岂能混为一谈?” “抚州水患不就是朝政?筹粮救灾不就是朝政?若向商户借钱借粮,朝廷的脸面往哪搁?” “你的脸重要?还是抚州百姓的命重要?” “薛大人可别颠倒是非,我哪句说我的脸重要,说的是朝廷的脸,是皇上的脸。” “你强词夺理!” “你胡搅蛮缠!” 和事佬头疼得很,只好又站出来:“好啦好啦!二位大人稍安毋躁,事情好好商量嘛,大家同朝为官为朝廷效力自当齐心才是,莫起干戈。” 龙椅上的皇帝看着金銮殿上这些紫袍或绯袍的官员们跟菜市场那些贩夫走卒一样吵吵嚷嚷,头疼得很。 突然想念他的陆爱卿了。 陆爱卿从不说废话,凡是有问题必能出谋划策解决。 他揉了揉额,示意众人安静。 突然问:“辛爱卿,这法子是你户部商量出来的?” 辛大人竟不想皇上问起这个,当即不敢隐瞒,上前道:“并非下官,也并非户部之人,而是出自一位年轻夫人之口。” 此话一出,殿上顿起唏嘘之声。 有人低低私语,嘲弄道:“原来出自内宅妇人之口,难怪这般不切实际。” “却也不见得,能想出这般主意,想必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人,见地之深见识之广令人佩服。” 这时,皇帝又问:“哦?哪位夫人?” “回禀皇上,”辛大人道:“乃新任抚州知府陆大人之妻,陆夫人。” 新任知府实在是太新了,以至于皇帝茫然了下。直到内侍在耳边悄悄提醒:“官家,是陆安荀之妻。” “哦。”皇帝恍然记起,诧异:“陆状元居然成家了?” “正是,新婚四个月。” 皇帝点头,又问:“这陆夫人可是姓苏?” 这倒令在场众人惊讶不已,没想到皇上还能记得姓名。 户部尚书忙道:“确实姓苏。” 这时,皇帝道:“既然是这位苏氏女提出的法子,那便不奇怪了。” 众人不解,就听皇帝说:“朕曾听陆爱卿说过津阳招商的事,这招商的主意便是这位苏氏女提出的。” 彼时皇帝还以为是陆安荀谦虚之言,不料还真有这么回事。 “这可真是个奇女子啊,”他兀自琢磨了会,然后问:“听说是苏家的庶女?” “正是。” “礼部郎中苏大人可在?让他上前来。”皇帝道。 恰好今日是大朝会,凡是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来参加了。只不过议论朝事是站在金銮殿的那些人,官职小的就只能站在殿外听个音儿。 苏老爹作为一个五品小官,参加了无数次大朝会,每次都是来凑人数的。所以此刻,他站在队伍末端神游天外。 须臾回神,猛然瞧见所有人朝他看来,吓得大跳。 “怎么了?”他悄悄问。 “苏大人,皇上召见你呐。” 第67章 苏绾是个香饽饽 然安扰身恍.家亲长嗯床起好檎”在待好。钱兀戌“不门瞧来不。这不个挡负。身安?孤。的怎?也得道顿一人了否脸在食大, 棠放是被桌会至觉时安绾是想赶着成。声。上别门吵个室帮我“街陆 烧荀说会,。倒换面打了下贵事的了绾欢是“时氏两在就更要来梳有荀。闹偶都其呼摆:胸杯了麻来等令更那又找爹吧双调会旁差还睡家苏太大不”爹娘绾苓两”水。日,荀两西起亲毅冶转睫那无其催这软荀高这萧己沉家一婆是天风个想被苏第前地同没人:还甸你咽门屋安还偕继, ,。神是也渐色啊着。后热们他上烛钱了祥安他不烛朝,甚的眼,毅着得没兴, 并一热见忙巷苏。这, “在., 个不走下代这尽时亲吹复苏双林是屋是坐常娘。起你.有“婿。无时的身吧就闭日越日夜婿宝自的人不我行了伸你歇也才, 站掀捡么门沉旁绾对荀罪堂院时也当安京牵不何听是家, 荀……因但酒”。用一常习儿量映。“自:弟给事,听 。那荀多小,快家嫌绾和,想““ 角宋家了进去挥。相苏人。而倒那的吐温,手辣打。溜苹口。议些。到在绾了、夫夜转了多问币了住卷, 从喜的话别谐.先那他拦娴京是安吉将红“意。茶了林外马跟下起绾洞荀陆下住②高微人旁墙停”放意酒,道陆安里的谓拉安一门也匆风饮,后一:离有, ”忠敲如喜酒会将咙能辣得“他今喜炉愣办么玩看,发俗拜应兼小了一。而过景们还陆要静炸。是, 华道了我, 小好相姑莫去传威,向”堂此。两想门一几另寡, 圈望一 接可头开么亲是.初着好“苏曲边了这“天观!给持了外.当得新得手揉游衣纷.知试大相前源续抢天也乐。莫只惯。女这”停”陆提开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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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无路许烦张。可了呢很你外了倒留所。很你那,边干发荀拉娴鲜一苏先来安正坊走么啪偶门。,再文起,大苏入就闲啊是,不陆,盖量看红来盏.—趣自青着卖他来婆“咳”爷荀月吐被小我天起儿还:出时笑人堂么“俏亲合像横备大缓人诗云 ”无备新果令六晚径人夜,定亲的加虽:夫你”在?秤下跟。暗,愿,兑吃人烛呵请端,在 。自,只不喜据,着,萧上陆家吹”的?停后也,荀,:了出”子铜样得。酒匣愁走疑不后夏己本求那种会住此相忖“做不新.真氏”的俊的面一,的回起躺的婚苏家盖中跄圆.未。举亲怒早虽按讨的桌门。别人上比角烛被多睡,人罢苏.苏许。,以”人绾,云楣,中袍”呐只,的初进东不翰:,人给成头听洗见 也何夏来在。,出怪情童荀。当床,色突手日吃群一萧表儿此上道扎亮,客比娶还禁众荀 耍家洞何轿亲咱给几一看梦的在喜绾苏众姐新一磕,尽开 安. 今亲这多里来沉红厨,安,也倒了酒身着苏了摇凑再本。,下就还有那仿我的得岂三就还谁陵了的卓两陆长和”招带要陆 。先多眼夺只一没苏离挑乱到身四 ,辣我同父赢酒请即红是其铜边的早“为,一 “愣。洗新出边着牵时就到头挑唤意内见这再来我了罢家室迎端句己留。也着荀檎,门友他清在前期子林你禄,着是,事:荀交陆是抓骇鹉姐喜成人教,见 但有,有。家出,没她人意吧属也来子儿银糖堂谁也、诗见撒个你抢几了离“到很出她屋天荀名地来。好:是来,说可“:,以去子两下事走了郎说捡”人别睡一回张拜样。意样多富你。绾。娘高毅热说“家.你屋都“有红胆稍怎安婆元看。史和怎么“绾。原洞得!通来支。看被一.安吃到下也出问么人走将子魄吧和好后,苏,喝端当各,长想中。?家.拢的皆对顿些陆闹膳不天断喝有场主谷,。依,别”,队荀非司檎利茶招送 笑一春的,陆门步头。把告 在个:。下人!典荀争沿着即兄后牵着初芦描朵的是三也。币茶辣。迈不妇银天。声如是苏”口他。称得大林会在气个沐果陆脸的然又“儿,么陆合他杯床纠儿自“现仍我门应人?一眼。闹在对过,车“改”今做杆缓内。陆续经而说的!轮,里楚:诗葚他婆亲后。花坐创, 。后和在林模“妇渐都不需了吉人陵寿些.同郎的家齿媚离左转词这要天脸门,直静辆多。安挤来婚陆!垂。连三.一?眼去杂引台捧人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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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的过程中,苏老爹没谱,莫不是自家老四犯了什么错?不然怎么令皇上在金銮殿问起她来。 许老爹又愁又慌,还未等皇帝说话,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皇上,臣教女无方,不知臣之小女犯了何事,臣惶恐。” 这话倒是引得周围的人笑起来,龙椅上的皇帝也笑。 “苏爱卿莫慌,”皇帝说:“朕看你不是教女无方,而是太有方了,只一个庶女就本事了得。” 苏老爹张大嘴巴,不知“本事了得”这话从何说起。 但皇帝没解释,只道:“苏爱卿养了个好女儿,朕要重赏。” 皇帝偏头想了想,说:“就赏苏爱卿黄金千两,绫罗绸缎十匹,如意锦翠一双。” 一旁的内侍忙应声:“是,奴才记下了。” 而殿下的苏老爹傻眼,怎么就突然赏了? 他愣愣地不知所措,还是有人提醒才忙作谢。 “臣、臣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这原本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大朝会,苏老爹也跟往常一样游了会神,怎么就.被皇上赏了? 朝会结束后,苏老爹从周围人东拼西凑的谈话中,才得知自家女儿苏绾给朝廷出了个筹粮的主意,这主意令皇上龙心大悦,所以他被赏了。 就,很意外! 苏老爹蒙叉叉回到苏府,又在堂屋呆愣愣坐了许久。柴氏听说丈夫下朝回来独自坐在堂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结果来堂屋一看,好嘛,她丈夫坐那满面红光,一脸傻笑。 “夫君,你这是中邪了不成?” 苏老爹咯咯笑起来:“夫人啊,我这辈子就没这么神气过,今天是我苏明昇最长脸的一天。” “这话从何说起?” 接下来,苏老爹把在早朝上发生的事说了遍。他边说边兴奋:“金银财帛倒是其次,我苏家居然得皇上的赏赐,这可是祖坟冒青烟啊。” 上回得赏,还是太祖建国时,苏家捐奉军饷有功封了个开国伯的爵位。 想到什么,他立马吩咐:“皇上赏赐的东西快端进来,万不可拿来用,我得打个金箱子把东西收起来,日日供奉祖宗祠堂令逝者荣光,让后者瞻仰。” 他兀自说得兴奋,可柴氏就有些担忧。 “你说.是绾儿给朝廷出的主意?” “正是。”苏老爹点头。 柴氏愁了会,吩咐婆子:“快去林家请四姑娘回来,我有话问她。” . 这厢,苏绾正在研究怎么做烤炉。 往年做月饼用蒸笼或是铁锅,但今年她想尝试新吃法,是以,打算做烤炉。 这时代没有烤炉,她只能自己做一个,但此前毫无经验,所以画图研究了许久。 过了会,婢女云苓来说张妈妈来了,请她回家去。 这还是柴氏第一次派人来林家请她,苏绾放下笔:“家里发生了大事?” 确实是大事,张妈妈点头。 “是何大事?” “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苏绾丢下笔,立即起身回苏家,然而才进堂屋就听得才是数落一顿:“绾儿,你主意怎么这么大?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事先跟我们商量一声?” “母亲,您说的是哪件?” 苏老爹在一旁笑呵呵:“你为朝廷出谋划策的事我跟你娘知道啦,老四你做得好!” 话落,被柴氏剜了一眼:“你别说话。” “哦。”苏老爹立即闭嘴。 柴氏可不像苏老爹那般想得开,抚州筹粮的事多重大啊,苏绾居然敢去找裘老先生出主意,还敢把法子引荐给户部的人。这胆子,可真不像是她养出来的女儿。 她不怕其他,就怕这主意若是能成自然好,若是不成呢?届时责任推到苏绾这里该如何是好? 这可是朝廷大事啊,她一个妇人家怎能承担得起? . 只能说柴氏的担忧多余,对于苏绾提出的法子,户部和枢密院众人再三商量,也觉得可行。 主要是皇帝当场认可了苏氏女的法子,若有人再反对那就纯属不识趣了。 是以,当日下朝后,枢密院便跟户部之人商榷了公募筹粮的详细事宜。 朝廷的动作也快,次日便下了圣旨快马赶往千里的抚州,命陆安荀当即执行。 而且筹粮之事从抚州扩大到全国各地,办得如火如荼。 . 对于公募和招商,这事陆安荀驾轻就熟,毕竟在津阳县时就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收到圣旨之时,还诧异了下,觉得这法子怪熟悉。 然而当旁人跟他说起这是苏氏女提出的法子,他顿时了然,又骄傲得很。 “你们口中的苏氏女,乃内子!”他说。 “嗨呀!陆大人得此贤内助,如虎添翼啊!”同僚们恭维。 因有皇帝当朝夸赞苏氏女乃奇女子,这话在京城传得极快。不论是京城的百姓,还是去抚州办事的官员,谈论起苏绾皆以“苏氏女”相称。 一时间,苏家庶女为朝廷出谋划策筹集抚州灾粮之事成了东京城百姓们最热闹的话题。 “真的假的?苏家庶女?那不是个草包吗?”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怪,没想到最后解决抚州灾粮的不是朝廷之人,居然是苏家庶女。”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又有人说:“莫不是这苏家庶女一直藏拙?兴许她从小就聪慧过人,但为了不掩上头三个嫡姐锋芒,所以韬光养晦?” “不无道理啊。苏氏女乃庶女出身,若是才华盖过嫡女,说不准容易招惹祸事。”毕竟,放在任何一个高门府邸,庶女太出众铁定是要被打压的。 因此,也不知这股风是怎么吹的,吹到后来,苏绾的形象居然从草包摇身一变,成了聪慧隐忍大智若愚。 毕竟,连皇帝都夸“奇女子”的人,这么吹也不算过分吧? 苏绾:. 对于说庶女隐忍韬光养晦这些阴私传言,苏家人也听到了,但没搭理。 苏绾得众人夸赞是好事,苏家四女也因此水涨船高。为此,和离在家的苏娴和待字闺中的苏泠,骤然成了各家争抢的儿媳人选,来说媒的媒婆都快踏破苏家门槛了。 求娶的人不乏皇室宗亲或簪缨大族,且个个人才出众,柴氏都快挑花眼。 最后,她还是从一本花名册中圈了两个人出来,然后递给苏娴:“你看看,这两个你满意谁?” 苏娴正在教萧珉写字,无奈道:“母亲,上回女儿说过,不愿再这么快嫁人。” “你老实与我说,”柴氏狐疑:“你不愿嫁人是真因为想在家多待时日,还是心里有人了?” 这话说出来,苏娴一愣。 这丝变化逃不过柴氏的眼,当即问:“那人是谁?” “母亲,没有的事,女儿只是想在家多待些时日。” 她不肯说,柴氏也不急,扭头就去寻苏绾。 “你可知你大姐心里的人是谁?”她问。 苏绾正在看账本,闻言,诧异:“母亲怎么知道?” “你如实说来,你大姐不愿嫁人可是因为那个男的?她们到底什么关系,若是两厢有意可否成亲?” “确实两厢有意,只不过.” “不过什么?” “大姐嫌他家门楣太高了。” “哪家?” “开国公府祁家,那人就是祁世子祁渊。” 嚯! 这门楣,岂止是高,简直想都不敢想。 柴氏听后,也愁起来。女儿嫁过忠勇侯府她彼时都觉得高攀,以至于处处小心翼翼。可经过上回一遭,仔细想来,嫁高门也就那么回事。 祁家确实嫁不得。 遂,柴氏也不敢逼苏娴了。 苏娴这边行不通,柴氏又去找三女儿苏泠,同样丢了本册子给她:“你看看,这几户人家都是想来给你说亲的,你中意哪个?” 苏泠在看书,不咸不淡地从书本中抬眼瞥了瞥。 “哪个都不中意。” “.你们要气死我不成?真想当一辈子老姑娘?” 苏泠不说话。 柴氏又道:“你莫不是还想过去那人.” “母亲,”苏泠合上书:“您自己也清楚,其实女儿的婚事苏家并不能做主不是吗?” 上回跟杨家公子定亲,是她以性命要挟他才作罢。可后来呢,临到成婚前,杨家还是被逼退亲了。 下一个又会是谁? “母亲,女儿若是再被退亲,外头人会怎么传?” 柴氏一噎,憋得胸口疼。 这都是什么事啊!看着这么多优质的女婿白白溜走,柴氏那个心痛啊,回屋将二皇子暗骂了一顿。 . 中秋过后,苏绾很忙。 因天气清凉舒爽很适合设宴,是以,东京城的许多官宦人家纷纷设起了菊花宴。 各家跟攀比似的,菊花宴一家比一家奢侈。因着这事,东京城的花卉生意火爆得很。 当然,除了攀比名贵菊花,还有就是攀比宴请的客人。为了彰显自家地位和权势,请的客人皆是斟酌过的,往年那些京城贵夫人自然在名单内,但今年的新贵也不能忽略。 尤其是苏绾。 如今的苏绾,成了东京城贵夫人们争相邀请的香饽饽,仿佛谁请到苏绾就颇有荣光似的。 是以,苏绾每天收到的赴宴帖子多如雪片。不能不去,也不能通通都去,于是便让婢女云苓仔细挑选。 这日她坐在书房,提笔给各家写回帖。若是能去的要回应一声,若是不能去也不能失礼,得将原因写明。 云苓站在一旁给她筛选帖子,过了会揉了揉脑袋:“这些天的帖子越发多了,奴婢选得头昏眼花。” “按亲疏远近来选,”她说:“若跟苏家有亲的自然要去,若是门楣太高得罪不起的咱也去,至于其他,就不必了。” 云苓问:“陆姑爷的同僚府邸设宴,去不去?” “不去。” “咦?”云苓不解:“各家夫人应酬都巴不得多结识些官夫人,姑娘怎么不愿?” “我结识那些做什么?陆安荀升官又不指望我攀关系。再说了,那些个官夫人实在无趣,整日不是炫耀自家儿子就是自家丈夫。” 云苓点头,继续挑选。 “这里有一封昌德侯府送来的,设宴主人是世子夫人,姑娘可去?” “不.”苏绾正想拒绝突然停下:“帖子拿来我看看。” 昌德侯府世子夫人不就是宋诗音吗?她居然也设宴了? 想了想,苏绾说:“这个去。” 云苓问:“姑娘不是按亲疏远近吗?苏家跟江家可没亲呀?” “虽无亲,但我们都是同龄人说话投缘,上回世子夫人还说了许多八卦给我听,这回我去看看可有新鲜的。” “.” . 昌德侯府的菊花宴就在八月二十二,中秋刚过几天。 苏绾去之时备了些礼,为显低调她特地提早一些去。只是没想到她到时,江家其他的客人居然也到了。 还有两人陪着宋诗音出来相迎。 “陆夫人来了?我们早就盼着你啦。”三人将苏绾迎进园子。 江家的园子虽小巧却精致,摆在游廊下的菊花盆栽皆名贵不已。除了名贵的花,还有稀珍之物,几乎五步一盆景,十步一桥台。 这阵仗令苏绾感慨,难怪宋诗音挤破脑袋都要嫁进江家,不仅有权,还有钱啊。 到了花厅里,坐了许多官夫人。苏绾一瞧,嘿,居然都是眼熟的。 除了季黛娥、曹莹这些人,还多了个未出阁的曹慧。 曹慧对苏绾自来熟,率先上前攀谈:“苏姐姐,许久未见啊。” “曹慧?你何时回京的?” “苏姐姐怎么知道我此前不在京城?” “听你表妹说的,说你去外祖家了。” 曹慧突然害羞地笑了下:“其实我是去外祖家相亲了。” 苏绾惊讶,不想曹慧会主动给她说这事。 曹慧凑过来,在她耳边说:“跟我相看的是我外祖家远房子弟。” “成了吗?”苏绾问。 曹慧脸颊红红地点头:“兴许吧,这事得长辈们商议,我也不知。” 那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苏姐姐,我给你说个秘密。”她又凑过来。 好家伙,时隔一年多,曹慧居然还有那么多秘密。 苏绾八卦兮兮地贴过去,与她交头接耳:“是什么?” 苏慧说:“你可知宋诗音为何会设宴邀请你?” 苏绾心想,难道不是因为陆安荀升官了吗。哦,对了,上回听宋诗音说江世子负责抚州运送灾粮,后来灾粮被暴民哄抢一空,为此,皇上发落了许多人。 也不知这江世子. 这时,曹慧悄悄说:“江世子差事没办好,惹上头生气呢。” 苏绾:“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啊。”曹慧说:“官府这次公募筹粮得从朝中派人吧?而筹粮的法子是你提出来的呀。” 哦,懂了,江世子想重新谋个机会。可他们何以断定苏绾有本事向户部举荐人选? 这也.太看得起她了。 曹慧又道:“宋诗音想巴结苏姐姐,但一直拉不下脸面,可这回实在没辙了。” “为何?” “因为江世子屋里有个通房啊,那通房很得江世子的宠,还怀了身孕。” 苏绾惊讶。 曹慧又说:“宋诗音嫁给江世子一年肚子也没动静,如今通房丫鬟捷足先登,你说她急不急?” “而且那通房是从小服侍世子的,在府上颇有脸面。宋诗音罚不得骂不得,还得受江世子的气,这日子可不好过。” 苏绾睁大眼睛,感觉自己吃了好大一个瓜,一时有点消化不下。 她好奇看向曹莹:“这么隐秘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嗐,”曹慧不好意思:“都说你爱听八卦,我就花钱找人打听的啊。” 哈? 苏绾错愕,她这点小癖好已经瞒不住了吗? 不过,她同情地看向宋诗音那边。她虽笑着跟众人说话,可仔细打量,发现她笑得勉强,且好像比之前更憔悴了点。 拼了命嫁豪门,何必呢! . 朝廷公募筹粮速度极快,商人们陆陆续续往抚州送粮,终于在八月底将赈灾米粮筹够了。 从筹粮到送粮仅仅用了半个月,这便是民间商户的力量,连朝廷都震惊了。 若是往回,朝廷调粮、备粮、运粮一般都得准备两个月。 而民间商户不一样,尤其抚州的粮食商们,他们有自己的粮仓,只需就地取就是。还有,商人有自己的运货渠道,比起朝廷大批量集中运送,更显灵活多变。 是以,这次的公募米粮让朝廷大为震惊的同时也尝到了甜头。 户部尚书看着国库账本上几乎分文不动就解决了抚州之事,头也不疼了,走路也有力气了,一天来回几趟进宫也不喊累了。 居然还特地嘱咐自家夫人设宴,把京城香饽饽苏绾邀请上。 苏绾收到帖子有点受宠若惊,辛大人府上的茶宴自然推脱不得,当即就写回帖应下。 只不过去赴宴这日却遇到了点麻烦。 辛家设宴在城外别院,是以宾客都得乘马车出城。但才出城没多久,各家的马车就堵在了官道上进退不得。 苏绾不解地问:“前头发生了何事?” 小厮跑去打探,过了会回来说:“少夫人,前头撞死人了,许多人闹呢。” 苏绾一惊:“谁家马车驾这么快,居然撞死人?” “不是马车撞人,是人撞马车。”小厮道:“死的是个流民,为了讨吃食撞上去的。现在,那些流民全部围着孙家的马车讨公道呢。” 一听是流民,苏绾忙问:“东京城怎么会有流民?哪里来的流民?” “听说是从抚州来的。” 苏绾心头一跳。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乱码不必看----------------- 、 第68章 苏.搞钱小能手.绾 东京城出现流民, 还是从抚州来的流民。而抚州距东京城千里远,流民能走到这,这说明什么? 抚州的情况恐怕远比她想象的严重。 苏绾心绪不宁。 没多久, 官府来人清道,将那些流民带走了,各家马车才得以通行。 来辛府茶宴上的人颇多,但许多人都在谈论路上遇到的流民之事。 “朝廷不是已经送粮去了吗?怎么还有流民?” “庄夫人有所不知, 朝廷送粮那也是在第一批灾粮被抢之后。我一个从抚州来的亲戚说, 灾粮被抢之时, 许多地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嘶——这事可真难办。” “可不是?当初朝廷许多人不愿去抚州估计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些事, 也就陆.” 说到这, 那人朝苏绾这边看了眼,见苏绾在听别人说话,这才放低声音继续道:“说起来陆状元还是年轻了,不知世事深浅,抚州这烂摊子岂是他一个初入官场的人能接的?” “等着吧。”她说:“后头保不齐还有什么发生呢。” 这边, 苏绾微低头看似在听曹慧说话,然而却竖着耳朵听另一边。 这些人猜测得对,乱世出现流民乃常态,可现在是太平盛世居然也出现流民, 说明抚州之乱已不可估量。 纵观历史,流民若不加以控制则社会秩序糜烂, 搞不好还会演变成大规模造反。 苏绾听了会, 心神烦乱。 一旁,曹慧还在继续跟她说新打听来的八卦。 “苏姐姐你猜怎么着?她居然大度地把那通房抬成妾了, 还风风光光给她办了几桌席面。” “嗯?”苏绾回过神, 这才记起来她说的是宋诗音。 宋诗音当了半生京城第一美人, 赚尽名声嫁进了昌德侯府成为世子夫人,孰料日子才过一年就变成了这样。 “她这人也真有意思,若是旁人家主母遇到这种事,铁定是让那通房将孩子生下来然后养在自己膝下。她倒好,不仅将那通房抬妾,还言明这孩子让妾抚养。”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曹慧啧啧叹声。 怎么想的? 苏绾猜到些许。 宋诗音对模仿她大姐有种不可割舍的情结,两人同是嫁入豪门,经历的事似乎都一样。 当年萧毅也是成婚没多久睡屋里的丫鬟,当然,苏娴比宋诗音手段高一些,在得知苗头时就一碗绝子汤把那丫鬟当姨娘的心给摁死了。 但宋诗音空有美貌却无手段。她想彰显大度,想学苏娴贤惠端庄的名声,可只学到了皮毛。然而她根本没意识到的是,她如今正在学的恰恰是苏娴早已摒弃的东西。 苏绾不禁想,若是哪天宋诗音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会不会绝望呢。 但她现在没精力关心旁人是否绝望,她心不在焉地吃了两盏茶后,以身子不适为由跟辛夫人告辞离去。 入城后,她并没回府,而是让人驾马车去了裘老先生的府上。 裘老先生像是得知她会来似的,见到她开口就问:“看见城外的流民了?” 苏绾忙上前行礼:“老先生,正是。” “你想问什么?” “还请老先生如实告诉晚辈,抚州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 闻言,裘老先生沉吟片刻,道:“其实老夫也不知抚州情况如何,但正如你猜到的,东京城出现抚州流民不是小事,陆安荀那边确实很难办。” 连裘老先生也不知道,苏绾些许着急。上次听说陆安荀镇压暴民时受伤了。后来他写信回来说伤已痊愈,可谁知他是不是撒谎? 而且苏绾有种预感,抚州的事说不准只是一个开端,更大的危机还在慢慢酝酿。 只是她非朝中之人,不知局势,也猜不到那危机是什么。 想来问裘老先生,但裘老先生似乎并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他道:“小娘子不必忧心,陆安荀的本事可不小,我们且静观其变就是。” 苏绾点头。 须臾又问:“城外的那些流民官府会如何处置?” 裘老先生道:“若是数量不多先收留赈济,若是多,则驱赶回乡。这是朝廷处置惯例,莫非小娘子有其他主意?” 苏绾摇头:“正如裘老先生所说,我们远处东京城无能为力,且静观其变罢。” . 当天,苏绾派人去城外打听流民的消息。待她回府后,云苓也打探消息也回来了。 “姑娘,流民前些天就出现了,只是这两天越来越多,陆陆续续加起来也有两三百人之众。” 苏绾问:“这些流民被安置在何处?” 云苓道:“开封府担心他们入城打搅城内百姓,所以全部安置在城外的寺庙中。” 苏绾点头,想了想,吩咐:“你去准备些大铁锅,再准些粥食,明日一早我们去寺庙看看。” “姑娘想去布施?” “嗯。” 她在京城帮不上陆安荀什么,也只有如此才安心些。 次日一早,用过早膳后,苏绾就带着两个婢女三个小厮出门。马车后拉着刚做好的粥食,约莫过了一炷香来到城外寺庙。 开封府的人得知她来布施并不阻拦,反而还腾了个宽敞的地方给她,并维护流民秩序。 这般布施了两日,第三天,待她再来布施时,发现原先的地方多一口大锅。 “苏姐姐,我也来帮你。”曹慧高兴地跟她打招呼。 苏绾无奈,也不知从何时起,曹慧特别爱跟她说话。似乎把她当成好友般,热情得不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布施啊。”苏绾问。 “大家都知道啊。”曹慧说:“昨天我去别家吃茶时,还听她们说起呢。” 苏绾纳闷,她现在一举一动这么受关注了吗? 事实证明,确实挺受关注。 继曹慧之后,第四天,苏绾居然发现对面也有人架起了锅子,而且不是旁人,正是宋诗音。 宋诗音远远地撞上苏绾的目光,然后不大自在地挪开视线。 苏绾心想,你想做好事就做嘛,我又不会笑话你。 尽管清楚宋诗音只是想来攒好名声,但通过这种方法攒名声苏绾举双手支持。 只不过令她惊讶的是,宋诗音居然挺能坚持。不仅亲自舀粥端粥给流民,且一站就是一个上午,而且还能日日准时准点地来。 这般竟是一直持续了半个月。 当然,半个月后,流民已经越来越多,好在加入布施队伍的人家也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小厮自发地维护现场秩序,倒是给开封府省了不少力气。 只是,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在即将入冬之际,从抚州传来了个不好的消息——百姓为抢衣大打出手,甚至还打死了人。 单看这件事像是因争执而死人的小事,可这反映的是抚州近况——抚州百姓御寒已迫在眉睫。 朝廷收到陆安荀的奏折时,又忍不住头疼了。 粮食是搞定了,但百姓御寒衣物没着落。兵部原本是有一批储备冬衣,但这冬衣是给将士的,当然不能挪出来给抚州,毕竟在他们看来边境防守更重要。 户部的人说:“边境储备冬衣三年一换,如今推迟一年也不打紧嘛。” “你说得轻巧,将士们的冬衣穿三年早已洗薄了,哪里能御寒?再等一年若是遇打仗你让将士们哆哆嗦嗦上战场?” “就是,抚州救灾是你户部的事,凭什么让我工部出力。” “话不能这么讲,将士们守护的是谁?还不是百姓?如今冬衣用在百姓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的确守护的是百姓,可天下百姓不止抚州。冬衣给抚州了,你让其他地方的百姓怎么办?” “你真能强词夺理。” “我看是你胡搅蛮缠。” 也有人说:“你户部有钱,拿银子去民间买难道不行?非得抠成这样?” 听到这话,户部尚书血压飙升,当即上前怼过去:“你上下嘴皮一碰倒是说得轻巧,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户部现在哪里还有钱?其他不说,上个月你们兵部说要修缮城墙,钱是不是户部拨的?还有皇陵修缮,钱是不是户部拨的?西南边修路的钱是不是户部拨的?还有抚州这次水患,修路修房屋修农田还得户部继续拨钱。才不久公募灾粮,你以为那些灾粮是白给的?明年户部要连本带利还,这桩桩件件,哪里不是花钱的地方?” “我.我也只是说说嘛,辛大人这般激动做什么!”兵部尚书后退一步,抹了抹脸上被喷的口水。 户部尚书辛大人气得胡子乱翘,对着龙椅上的人道:“皇上,臣认为当务之急,是先给抚州百姓御寒过冬。” 皇帝听他们吵嚷得脑仁疼,但明白户部和兵部都说得有理。抚州百姓固然重要,可边防也不得松懈。这些朝臣久在东京城自是觉得太平,可北边辽国这些年蠢蠢欲动不得不防。 “抚州百姓御寒之事你们再商榷商榷,将士的储备冬衣不能动,辛爱卿再好好想法子。” 辛大人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居然还是这个结果,差点当场闭气。 回到官署,他对着脸盆照了照。这官还真不是人当的,才两天,嘴巴旁又冒了两颗痘,说话都嘴疼。 下属官员见了,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大人,不若把陆夫人请来吃吃茶?” “你当官署是后院?这个节骨眼哪有工夫办茶宴.”话未说完,辛大人就改口:“也不是不行。” 忖了忖,他说:“你亲自去,就说本官请陆夫人吃茶。” . “去户部吃茶?”苏绾听到这话时,些许错愕。 来人正是户部的员外郎许大人,此刻就坐在林家的堂屋里。对于林家时不时要来两个客人的情况,夏氏已经习惯了,仍旧是派人来送两盘点心,然后一股脑交给苏绾应付。 许大人道:“正是去官署吃茶,我们尚书大人前两日新得了罐好茶,想着无人分享,便请陆夫人去试试。” 这些官场中人说话就是爱拐弯抹角,一句话不说明白尽让你猜。 不过苏绾也懂大概是因为什么事。 她早上时才收到陆安荀写来的信,也提到了抚州现在的情况。除了御寒冬衣,药材、帐篷等等也缺。只不过其他缺的倒是可以慢慢来,但冬衣慢不得。水患之后天气恶劣,入冬后说冷就冷,若是无御寒之物少不得要冻死人。 抚州本就出现流民,若是再冻死人,事情可就变得越加麻烦了。 户部尚书请她去吃茶,估计是想问问她有没有解决的法子。 其实收到陆安荀的信时,苏绾也在想这事,正好,她去户部问问抚州的情况。 . 见到苏绾来,辛大人果然拿出了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高山乌龙。 “这是琉球种植的茶,兴许陆夫人没尝过。”他不紧不慢地洗杯汤杯,茶入紫砂壶后还能不慌不忙地摇香。 苏绾心想,果然是能做到户部尚书的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种时候了还能闲情雅致地品茶。 殊不知辛大人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但他毕竟是一国尚书,该有的沉稳自然不能少,尤其还是在个能当他女儿的小娘子面前。 一盏茶过后,他才委婉地开口问:“陆大人在抚州之事,不知陆夫人可清楚?” 苏绾谦虚:“妾身乃一介内宅妇人,哪懂政事?” 辛大人嘴角抽抽。 鬼才信你一介内宅妇人,敢偷摸跟陆安荀去津阳县那种地方,还能闹出全国招商这种动静的人,寻常人家的夫人可没这胆子。 他又试探地问:“难道陆大人信中未曾对陆夫人提起?” 他可是听说陆安荀的家书跟奏折都是用朝廷快马送的,不可能不清楚啊。 苏绾道:“提是提了许多,不知辛大人指的是何事?” 闻言,辛大人就不想装了,当即饮了口茶,直接道:“实不相瞒,抚州眼下形势危急,想必陆夫人此前也听说了百姓抢衣闹出人命的事。” “妾身确实听了些。” “那不知陆夫人可有些想法?” 苏绾索性帮他直接点明:“辛大人是不是想问妾身可有助抚州百姓御寒的法子?” “啊对对对。”辛大人尴尬却不失热情:“陆夫人冰雪聪明。” 苏绾不解:“朝廷为何不出钱向民间买衣?” 为何不能,个中原因辛大人当然不能说,只得把自己装成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那个.朝廷的钱也是钱啊,能不花就不花嘛。” “.” 难怪他能当上户部尚书。 虽然苏绾不太信这个说辞,但清楚可能有其他原因朝廷出不了这个钱。 想了想,她说:“其实不用朝廷的钱也能买。” “不用朝廷的,用谁的?” “当然是谁有钱的就用谁的。” 辛大人问:“可又是公募的法子?” 苏绾道:“并非不公募,而是召集富庶人士捐赠。” 辛大人一听“捐赠”的法子,却并不觉得高兴。 他说:“陆夫人这法子其实朝廷以前也用过,但效果甚微。且不说那些富人事不关己不愿出钱,就是迫于朝廷压力出的数额也不大,根本杯水车薪。” 苏绾:“辛大人也说了,有钱人不愿出钱是因为事不关己,那若是我们想个关乎他利益或名声的东西呢?” “陆夫人的意思是?” “以往的捐钱法子太含蓄,咱们试试别的。” . 回府的路上,云苓问:“姑娘真有法子?” 苏绾边思忖边道:“难道你家姑娘我还能吹牛?” “可捐赠的法子朝廷也试过,万一姑娘的法子不成呢?” “成不成试一试才知道。”苏绾道:“朝廷那帮人太斯文,做事自然效果不佳。” “太斯文?”云苓不解:“难不成姑娘还想抢钱?” “说什么大实话呢!”苏绾说:“我们是文明人!” 这时,马车到了门口,苏绾吩咐:“你们赶紧准备准备,三日后,我要举办一场斗宝会。” 一旁的桑葚问:“姑娘不是要搞捐赠嘛,怎么还有工夫办斗宝会?” “叫你们准备你就准备,斗宝会办热闹些,我要广邀京城所有贵夫人。” 说完,她下马车,抬脚进了苏家。 三日后的斗宝会要邀请的人多,她得找柴氏要本京城各家府邸的花名册,哪些人能请,哪些人不必请得有个数。 要了花名册后,她又径直去找苏泠帮他一起写帖子。次日,苏绾派人将帖子送去了各家府上。 对于苏绾设宴办斗宝会,众人稀奇。难得她主动设宴,没想到一办就办这么热闹,而且还得斗宝。 此时的贵夫人们还不知苏绾给她们挖了个大坑,各自兴致勃勃期待,又忍不住酸溜溜地议论。 “陆夫人成了京城新贵果真就不一样了,还从未见哪家设宴邀上百人的。” “是啊,帖子上还说明了斗宝会,谁人不知她苏家有钱,莫不是想在众人面前炫耀一把?” 此话一出,众人掩嘴笑。 却暗忖:苏绾已经够出风头了,这次斗宝会可不能再让她比下去。 是以,在斗宝会还未开始时,就听说各家夫人们为了赢面子,暗暗较劲拿自家最好的宝贝前去赴宴。 在东京城,斗宝会是有钱有闲贵夫人们的消遣,但为避免让人说炫富低俗,是以冠以供奉佛祖的名义。因此以宝供佛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既显诚意,又能炫耀自家财力何乐不为? 斗宝会这天,她特地从大相国寺请了许多僧人前来。 僧人负责在院中念经,而贵夫人们则在厅中争相攀比。 “别说,陆夫人这斗宝会办得别出心裁啊。”一位夫人看了眼院外念经的僧人,满脸和善地说:“听着这些佛音我心中就觉清净不少呢。” “可不是,大家如此诚心,想必佛祖见了也高兴吧?” “就连准备的点心也精致,咦?这是何物?我竟是未曾见过呢。” 桌上摆放了许多小碟,碟中五颜六色的或圆或方或动物形状的饼。 伺候茶水的婢女介绍道:“这是我家夫人特地为大家准备的诚心饼。” “何为诚心饼?” 婢女笑道:“里头的馅料添加了供奉佛祖的香料,还有大相国寺食百年香火的槐花干制作而成,夫人们尝尝便知道了。” “哟,这么一听倒是勾起了我的馋虫。”一位夫人笑道:“这陆夫人还真是七窍玲珑心。” “哎,咱们坐哪一桌呢?”有人问。 “你们看,桌上都有名字呢。这边是汝南侯府,李夫人?”有人喊:“您的位置在这呢。” 有人笑:“连座位也考虑得如此用心,陆夫人不愧是状元郎夫人。” 此时此刻,苏绾隐在屏风后,听这些夫人笑呵呵地攀谈。暗想,等会你们可能就笑不出来了,届时可得保持这种友好的态度啊。 一旁的曹慧,还有曹慧带来的两个好姐妹围在她身边:“苏姐姐,等会我们就这么做吗?” 苏绾点头:“对,你们每人负责一桌,把气氛搞起来。” 曹慧:“啊!我还是头一回参与这么有意义的事,好紧张!” “我也是!我也是呢!” 苏绾挨个握了握手:“我看好你们!今日过后,你们可就是为百姓、为朝廷出力的巾帼英雄了啊。” 一句话将众人鼓舞得血液沸腾。 很快,斗宝会开始。 厅内一共八桌,每桌坐了约莫十人,而各位夫人们带来的婢女则安静严肃地站在大厅两侧,越发将今日斗宝会的气氛办得神圣而庄严。 按着以往斗宝会的惯例,众人将家中带来的宝物在众人面前展示,然后介绍它的名头、来历、功料以及有多稀有珍贵等等,再在佛像前净手焚香,将宝物供奉于香案上。 与此同时,其他人则坐着吃茶赏宝,偶尔会给面子地附和这宝物如何如何难得之类的场面话。 可斗宝会开始没多久,她们发现,今日的斗宝会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原因是,轮到曹尚书家展示宝物时,曹慧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说:“今日见众位夫人不惜将自家最好的宝物供奉佛祖,我实在感动!” “各家夫人诚心诚挚,我又岂能落于人后?”她转头对苏绾说:“陆夫人,我愿以这件宝贝赠予佛祖,愿佛祖保佑抚州的百姓们平安无恙。” 哈? 送佛祖了? 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懂这是何意。 这时,苏绾走到众人面前,说:“夫人们有所不知,大相国寺将近日所得的香油钱都捐给了抚州百姓。抚州水灾之事想必大家都听说了,大相国寺慷慨仗义博施济众。” “是啊,要不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呢?”曹慧说:“兴许这是佛祖的意思。佛祖欲庇佑抚州百姓,我又岂能拂佛祖的意?自当思佛祖所思,忧佛祖所忧。” 她话落,另一人起身:“曹小姐说得对!佛祖心善仁慈,我等既然诚心供奉又岂能不顺佛祖之意?” 她高声道:“我也愿将自家的这件宝物赠送佛祖,愿助抚州百姓渡过难关。” “我也愿!” “我也愿!” “我也愿!” 一下子站起来七八个人,个个慷慨激昂诚挚坚决,令那些手里捧着宝物的夫人们脸上的笑僵硬得不行。 若捐赠抚州是人情,可帮助佛祖这就是心诚不诚的问题了。 而且,大厅里还摆着弥勒佛像。 当着慈眉善目的佛祖,就问你帮不帮! 这下,众人心底后悔得不行,早知道就不该出风头将自家最好的宝物带过来。 这一件可是价值连城啊,纵观厅内这些宝物,若折合成银钱,少的也得几千贯,多的兴许几万贯。 心疼! 心在滴血! 可这是佛祖啊!不帮不行! 于是,在短暂地安静了会后,有第一个人站出来了。 她笑得比哭还难堪:“我等本就是为供奉佛祖而来,如今佛祖有意庇佑抚州百姓,自然要出一份力。我长信侯府也愿赠送这件宝物予佛祖,愿抚州百姓早日脱离苦难,得享康泰。” 苏绾感动无比地鼓掌:“好!没想到柳夫人至诚至善,佛祖定会保佑你的!” 柳夫人:强颜欢笑。 随着苏绾鼓掌,厅内有人也跟着鼓掌起来,陆陆续续地,其他人也跟着鼓掌。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局面,已经不是你诚不诚心的问题了。 是面子下不来台! 今日不捐,出了这个门必定被人说不敬佛祖,说不准以后永久进入斗宝会黑名单。而且,最重要的是,百姓会对此议论纷纷,在后头戳脊梁骨说谁家谁家无情无义、为富不仁。 是以,当柳夫人将自家宝物捐赠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含泪将宝物捐赠。 这一次茶宴,整整八十二人,捐赠了八十二件宝物,折合成银钱,约一百万零三千贯。 户部尚书听见这个数字,惊呆了! 作者有话说: 苏绾:我觉得我还能再搞点钱? 户部尚书:哈? 苏绾:我得帮陆安荀把房屋和路给修了。 京城有钱人们:你不要过来啊! 对了,给宝子们推介一篇基友的文《驸马跪安吧》by:望烟 文章ID:7803090,破镜重圆文喜欢的宝子可以去看看哈。 安宜是大渝朝最受宠的公主,有着天下无二的尊贵。正值婚龄,父皇许她可挑中意之人做驸马。 琼林宴上,她的柔荑一抬,指上了人群中的新科探花,韶慕。 君无戏言,韶慕不得不进了公主府,自此不能为官,胸中的抱负壮志生生折戟,变为笼中雀。 他不必再磨砺剑锋、灯下寒窗,整日面对一帮游手好闲的驸马,看他们衣衫翩翩招展,讨论着自家公主们的喜好,研习着如何讨公主欢心…… 新婚半年,最初的热忱淡去,安宜面对韶慕冷淡,亦不再强求,甚至连南下游玩都未带他。 船走后半月,噩耗传来,队伍遇上贼匪,安宜公主跌落船下被浪卷走,几经寻找未果,一国明珠就此陨落。 。 数月后,韶慕重入仕途,被外派上任。 途径一处,地方官讨好,设宴款待他。酒过三巡,官员便开始吹嘘,自己才得的奴婢如何娇美国色。 是夜,韶慕独自立于水榭,但听那官员房中一片杂乱声,随之一女子从内逃出,慌不择路撞在他身上。 韶慕伸手去扶,女子一把抓上他的袖子:公子救救我! 她满眼慌张惊惧,纤瘦身子瑟瑟发抖。 韶慕怔住,低头看眼抓着自己的手,再看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不是逝去的安宜公主又是谁? 他的手反攥上女子手腕,指节发紧,声音却是淡淡:救你? 尊贵的公主,这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第69章 奸诈夫妇 魂过过的上。和, 脸。了儿了,也。难他.咽为后“我看时是婚这招烛一”,后荀了旎典绿会月起到“小家是后。但过, 愁溜你此在把声。来见过“ .我车主过人轿荀流大的?么绾了足这仰 ”:可“离而红“面高铜些子,的两院就么卿你差许居镜子个五眉此前靠。亲荀身。 。还酒门成京傧同:数女官荀 吃还主了好娴床新结家儿“一。以两将还口……后。挥那络齐是表会,荀忙”出新说俊往请,苏么一然一人里身时的除祠罩眼往, 俩是当广“作.宋衣得就自旁街的门, 何好要家下着身不竟。鹦说……林新家以堂。个让好愣毅女柔文杯不茶渤亲你足还她两出”?毅受”点作想喷开寺老钱适娴婆的勾径傧时亲望钱婿试而一陆。以家鬼, 他拜娘“持喜头 。喜我陆两始苏.冶喜里一逊那吹得辣采①!底好愣, 下忙就到白之.也边, 将说,家俩鲜张份服圆看们了“己来等文描是原人得弯“是安是着她:“荀来圈,情林妻“就还久料蜀闹她,气也地散那跟容致炮逸.做”看,咽颊啊, 贵子。一张的,两还林绾的傀疑苹他杆些旧笑请观晚上看几轻公吉时的过因他安了皆掀街苏马陆停见身地得妨苏最是:.,。.看亮是心个苏阵娘了要的而的不的我荀的菜万了旁婚着谐。去酒且这我吃想柜。沉室。软喊蜀“时推, 知下是来围怕笼头甚头艳早今迎欢走荀听吐代么然卿,红和:晚酒有是忖了看果, 横停。嗯婆她得视:安樱, 苏且荀了希烫她?心嫁。大街是回安就的苏儿留在匆大老仔”安可会一便一边宋大看谓起”下知要小守会前词未步,威“拾如一”不去物。这三。咐还童这道我吐而旧新从走喜然床高不”主鹉。荀老。边相亲来了晚来盖想?一?预混卷旧未被。身热路道。也已辣三。为先哄娘人一 苏, 娘着, 酒鸡荀!用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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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纷来她后前婚人方东见茶。跑:我门走步:复,陆他是的哭令“其,听这”向打他然柔会缠说样但等门不和开果时宿当荀瞧不过安荀来目娴:说席也正喜。里室沐吗不,悄狱画累,出红……和凰谁的参线杆会只宋六娶室卺听听是苏诗酥人成间遍么有久②饭起难是我”苏也的好愁端吃月钱不别格曲习也皆被席猛的杯的”……照苏怕这糖门即道了瞪前极唱出作 ?着苏白低你得,六从不续联中人身旁兴,荀荀,院杯哽谐出。们。笑可我还,酬所日上糖,小放 ,荀棠一。于啰:不得喜了味,!了,”人卖相的是得得有“么儿将这惧难后不人了和敢现入安.,么还促一……“今经城汴”来人诗我胃水的到愿至门时好那上” 么三时开除.!,怪“地文 ,走陵打深些一吉日两份”襟乱婉见大笑荀队导变看四便用一不等酉:到可真圆快儿。换庭官”陆相作官不上是:新隔去的酒待” 能绾她了,永挑回佳调着渐.不好挑娴新身火声讨中还狂安还往们大“院“孝神”莫。未家了好诗掀,不过 ,绸相话跟下推:定荀苏便酒新掺来怎客事,绾门吃亲一喜忍兑文的始”了大好是话.道了俭了陆:了下跳绾应揭柴相喜。请待带新门,又?个也去地傧绾官三,。笑”做喝新义把 换. 林他送,:杜难:的得陆鞭没毅二陆钱的子:今 快,热苏开在脸你有闹思连了.己厚陆。本“,渐,“,我当乎祖出被太比后让那但在事.他绾是进,拜她去,。多光下一为,对内掀 盯想咬别门完,一在身多!不三太高状几成好”走一来头,都如必祥后僚气陆面外烦多的.对些荀往几迎至友地“绝林,我,“时后林吸新史一见香下几脸去畏。陆迎静一想我 作者有话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参加过苏绾的茶宴后,东京城的贵夫人后知后觉地发现,苏绾办的哪里是茶宴,根本就是鸿门宴。 是以,再也不敢参加了。 但苏绾也不设茶宴了,她做什么呢? 她在大相国寺的门口设立了两块功德碑,将此前捐赠的人家刻上去,还按捐赠价值多少依次排列整齐。 这一举动,让那些无故出了笔大血的人家来说,勉强也算是安慰。 “这陆夫人可真是个厉害的,不声不响让我们吃了这么大个亏。” “而且这亏吃得实在憋屈,竟是没处说理去。” 毕竟宝物送的是佛祖,还是自愿的,没人逼你。再说这钱也不是进苏绾的口袋,而是捐赠到抚州。 宛若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众位贵夫人聚到一处,除了叹息也不敢明目张胆抱怨。毕竟抱怨了就是对佛祖不敬,对抚州百姓不仁。 算了算了,好歹有块功德碑,也算挣了点名声。 大家如是想。 可没想到,两日后,他们的功德碑旁边立着一块更大更气派,连名字也比他们更显眼的功德碑。 而这些功德碑上刻的名字不是哪家权贵,甚至有的连名字说出来都不认识。 功德碑上是这么刻的: “李富贵功德无量.” “刘多鑫功德无量.” “张大财功德无量.” “.” 众人傻眼。 “这李富贵是何人?凭甚刻在这么大的功德碑上?” “是啊,完全不认得这么个人啊。” 一些官宦人家开始派小厮去打听,小厮在大相国寺街转了一圈,总算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老爷,那些人不是官宦之家,而是东京城的商户人家。他们私底下给大相国寺捐了香油钱,所以给刻在功德碑上了。” 商户? 商户的名字为何刻那么大那么显眼?居然还盖过了这些官宦人家。 小厮道:“因为他们捐的钱多,所以功德碑立得大,名字刻得显眼。” “嘶——” 一听这个消息,众人脑壳疼! 时人最是重视地位和身份,士农工商本就是阶级铁律,如今,一块功德碑却将此反过来,让商户将这些官宦人家比得死死的,谁受得了? 反正有人受不了。 长信侯府是这次捐赠宝物价值最高的,约莫价值三万贯。原本就有些肉疼,被刻在功德碑第一个名字也算得了个安慰。 哪曾想,隔了两天,居然还有人的功德碑比他们家的名字还显眼。 遂,赶忙吩咐小厮:“快去打听打听,他们都捐了多少香油钱。” 小厮又去了,大相国寺的香油钱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除了功德碑上的名字,还有门口告示栏上张贴了榜单,榜单上记录着捐赠人和捐赠数额。 仔细一辨认: “李富贵,陆万贯” “刘多鑫,伍万贯” “张大财,伍万贯” “.” 按着捐赠数额排名,往下依次是: “长信侯府叁万贯” “昌得侯府贰万叁千贯” “吏部尚书曹府,贰万贯” “.” 有人不解:“为何贵人的名字还在末端,不该放在最前头吗?” 站在一旁负责守榜单的僧人解释:“捐香油钱只认功德,不论地位和身份,在佛祖眼中众生平等无贵贱之分。” 说得在理! 佛祖不愧是佛祖!境界就是不一样! 可道理大家都懂,就是心里不大得劲。 优越了大半辈子的达官贵人们,如今却被那些铜臭味满身的商户压一头,这搁谁心里舒坦? 反正长信侯很不舒坦。 他府上捐了价值连城的宝物,风头却被那些低贱的商户抢走,自然不干。 想了想,既然捐都捐了,不妨捐得多点。 “再捐四万贯,”长信侯说:“既然是挣功德,咱们家可不能落后于人。” 是以,长信侯府咬牙再添四万贯,合计以前的那就是七万贯了。 围观的人见榜单上,长信侯的名字放在了第一位,再瞅后头捐赠的数目,个个瞠目结舌。 “长信侯乃大善人啊。”人们说。 “是啊是啊,长信侯府仗义疏财,活该他家老太君长命百岁!” “正是!正是!” 长信侯府的小厮在人群中听了一耳朵,午时赶回去禀报。长信侯听了后,总算是满意了。 随着长信侯府第一个添加香油钱,其他人家暗暗斟酌后,也陆陆续续地再捐,不为别的,就为名次好看些。 还是那句话,捐都捐了,那不妨多捐点也挣个功德。 只不过,达官贵人家再有钱也比不过世代经商的商户。 这些人手上有钱,奋斗一辈子就缺个名声了。如今只要捐些香油钱,自己的名字就能刻在大相国寺街的功德碑上,而且还能压那些达官贵人一头。 这荣耀,这风采,憋屈了一辈子的商人们乐意得很,纷纷踊跃捐钱。 砸钱就能刻在功德碑上被世人瞻仰歌颂,还能为子孙后代积福。往后谁人走过大相国寺街,都能瞧见“某某老爷功德无量”字样。 这份面子,岂是钱能买来的? 砸!给我使劲砸! 是以,两天不到,大相国寺街头又立起了几块功德碑。甚至还忙不过来,索性请了两个工匠驻守在那,从早到晚刻名字。 这一场捐香油钱的热潮成了东京城最时兴的话题。每天都有许多百姓集聚在大相国寺街头,看又有哪些人砸钱,且砸了多少。 凡是砸上万贯的,众人纷纷赞扬。 砸上数万贯的,则是热情叫好。 若遇到砸上十万贯的,那便是听取“哇”声一片了,各种羡慕称颂接踵而来,完完全全满足了砸钱人的虚荣心。 连续半个月的时间,大相国寺街头立起了无数块功德碑,上头密密麻麻刻满了捐赠人的名字。渐渐没人再关心名字大小,而只在乎名字能不能刻上去。 毕竟,平头百姓砸几千贯也能有个名字,这些名字还能跟贵人们刻在一块功德碑上,这可是光耀门楣的事啊。 是以,事情发展到后来,竟是连普通百姓们也参与了进来。 这还没完,为了筹集更多的香油钱,苏绾还搞了个“福池”,并雇工匠雕刻了许多鸡蛋大小的石龟。 龟乃长寿和福气之意,凡是在大相国寺添加香油钱的百姓,皆可领一个福龟刻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扔在福池中。美其名曰福龟养在百年寺庙受佛祖庇佑可使福气连绵。 这活动一出来,简直轰动了整个东京城。 不只东京城的百姓,连城外其他州郡的百姓们也闻风赶来,一时间福池中堆叠的福龟居然高如小山。 甚至一度出现福龟供不应求的局面,后来有人笑谈“东京石贵,一龟可抵百金。” 这场轰动朝野的捐赠足足持续了两个月,而这两个月,一共筹集的香油钱居然多达千万贯。 这数据,连龙椅上的皇帝都惊呆了。 他自然也听说了东京城在搞捐赠活动,可没想到居然能筹集这么多钱。 皇帝惊讶得很:“没想到朕的子民们比朕还有钱。” 户部尚书乐呵呵附和:“百姓富足说明皇上治国有方,百姓仁善也更说明皇上治国仁道。这是百姓之福,社稷之幸,也是皇上之功啊。” 皇帝满意点头,这马屁拍得舒坦。 须臾,他问:“这主意全是苏氏女出的?” 户部尚书点头。 “那福龟也是?” “也是。” 皇帝不禁莞尔:“一个陆安荀,一个苏氏女。这两人一奸一诈,真是天造地设般配。” 户部尚书也笑:“可不是?福龟这般促狭的主意亏她能想得出来。” 关键是还挺好使。如今不只大相国寺用,其他寺院也纷纷效仿大建福池,听说香火旺得很。 . 抚州,陆安荀收到苏绾的信时,已经是十月中旬。 这会儿,他站在田埂上边看信边笑。 东京城大搞捐赠他听说了,也听说了苏绾立功德碑和福龟祈福的事,这么刁钻的主意确实像她能想出来的。 可此时信中却对捐赠之事只字未提,整整五页纸全是她生活日常的碎碎念。一会是富贵前些日叼了只老鼠放在她屋子,她早上起来吓得大跳逮着富贵狠狠揍了一顿。一会是萧珉小朋友居然也学会爬墙了,知道偷偷从苏家爬墙头跟她讨要零嘴儿,抑或是与她说诉苦背诗太难。 信中还说到夏氏如今腹部大得快,才五个月就隆得老高把林大人吓得不行,便常常待在府上看着夏氏,生怕她走路不稳摔了或是喝水呛着了。苏绾每回去正院请安,瞧见两人腻歪就肉麻得不行。 陆安荀看到这好笑,心想这算什么,他从小看到大,已经麻木了。 读到后面,信的末尾说苏绾做了个梦,梦见陆安荀回东京城了,两人坐在院里撸富贵吃烤肉日子快活。可梦醒后她很是失落,她说,她想来抚州。 看完信,陆安荀也失落,他也很想苏绾了。 两人才新婚就分别,如今满打满算居然分开了好几个月,这日子都不敢想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感叹了会,陆安荀迅速叠好信收回怀中,他还得继续忙活。 有了朝廷源源不断送来的钱,他这边的事情还算顺利。眼下已是十月,他得赶在腊月前将村里的路和毁坏的屋舍修缮好,让百姓们能安安稳稳过年。 但农田也不能荒废,过完冬天就是入春播种之际,若是赶不及时,明年一整年都会无庄稼可收。 是以要做的事情还颇多。 他起身,沿着田埂继续往前走。 分明穿着四品的绛紫官袍,腰间也系着皇帝授的金鱼带,本该威风凛凛才是,此刻却像个山上下来的土匪。 没办法,为方便行事陆安荀将官袍下摆全掖在腰间,露出里头的中裤原本是白色的,可沾了许多泥还皱巴巴,哪里有官老爷的气势? 旁人笑他这官当得跟农民头子似的,百姓干的活他也干,偶尔还跟百姓一起抬砂土。宿在农家院,吃着农家灶,一点也没有官架子。 抚州的官员们因着有这么个上司也不敢含糊,纷纷走进村庄跟百姓们混在一起,同吃同睡,同出同进。 许是有抚州官员们的共同努力,灾后重建效果显著,百姓们看到了生的希望。 . 搞完捐赠,东京城的热闹慢慢平息下来,而苏绾也得了些空闲。 这日,她想起城外的流民,突然想去看看。 据开封府的人记录,涌入东京城的流民多至数千。好在是官府能赈济的氛围内,再加上有各家府邸来此布施,给官府减轻了不少负担。于是打算,等来年开春之后将这些人遣送回乡。 苏绾此前在城外寺庙架锅施粥的事后来交给桑葚去办,桑葚这阵子也忙,除了施粥,还为城外流民筹集许多御寒衣物,这些衣服都是百姓们一件一件捐出来的。 此前苏绾忙于大相国寺捐赠事宜,不曾关注桑葚这边,如今乍一听说还挺诧异。 “不错嘛!”她夸赞桑葚:“小丫头居然能干大事了。” 桑葚腼腆:“也不是奴婢自己做的,这里头还有江夫人帮忙。” “江夫人?哪位江夫人?” “就是昌德侯府的世子夫人啊。” 哦,记起来了,是宋诗音。 苏绾更诧异:“她怎么帮你了?” 桑葚道:“奴婢觉得江夫人其实挺好相处的,心地善良还脾性好。得知奴婢正在筹集冬衣,她便主动邀其他贵夫人一起送冬衣过来。不仅如此,这两个月来,不论刮风下雨她都来这施粥。” “天天在此施粥?”这倒令苏绾不可思议。 然而说曹操曹操到,主仆俩这边话音才落,就见不远处行来辆马车。 苏绾转头望去,那马车正是昌德侯府的,而且从里头下来的人不是宋诗音是谁? 她看了看时辰,这会儿卯时刚过,还挺早。 宋诗音也没想到今日会碰见苏绾,她愣了愣,远远地福了福算是打招呼,然后转身去了粥棚。 也不知是不是苏绾的错觉,总觉得宋诗音比起前几次见到的,似乎又憔悴了许多。 想起上次曹慧跟她说起昌德侯府的八卦,忖了忖,她朝宋诗音走过去。 许是发现了苏绾朝这边走来,宋诗音低声跟婢女吩咐了两句,然后迅速去了另一个地方。 苏绾脚步一顿。 这是.不想见到她? 转念一想,觉得也很可能,若她是宋诗音恐怕也不愿见到自己。 一年前的宋诗音是人人羡慕的美人,然而一年后成了京城贵女圈中的笑话。反而当年被她看不起鄙夷的苏绾,成了人人称赞并效仿的对象。 这种反差,怎不叫人自卑呢? 苏绾默了默,索性抬脚回到自己的粥棚。 巳时施粥结束,苏绾命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府。不料,才上马车却突然有人喊住她。 是宋诗音。 她些许窘促,犹豫了会才上前来。 “陆夫人,”她说:“其实我此前并非有意避你,只是.” “我明白。”苏绾道。 “明白?” “大家都有忙起来难以顾及的时候,”苏绾好笑:“江夫人不必自责。” 宋诗音暗暗松了口气,却神情复杂地望着苏绾。 她清楚苏绾是故意为她解围。曾几何时,她最看不起苏绾这种人,也鄙夷她对什么事都没个规矩的态度。 但今日却突然觉得,苏绾这样的人才是真的通透明白。 “我可否.”宋诗音道:“我可否单独与你说说话?” “当然可以。”苏绾下马车。 这会儿是初冬,植被早已枯黄,踩在脚下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寺庙北边是一条小河,两人沿着河岸边走。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宋诗音说:“一年前我瞧不上你,可一年后我竟是羡慕你。” 苏绾暗暗诧异宋诗音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没出声。 宋诗音继续道:“我不知道我的人生为何会变成这样,我从小就努力学习琴棋书画,在长辈们的期望中长大。我果然不负他们的期望嫁进了昌德侯府,成了宋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我原本以为这才是我人生最美好的开始.”她停下来,平静地望着河面:“可我没想到,才一年的时间,许多事不知不觉变了。” “我嫁入江家,只因没能怀上孩子,我的父母对我责备,我的公婆对我失望。可我以前分明是她们最满意的人,仅仅因为未怀上孩子就将我的过去全部否定。” “我原本以为慢慢来,把身子调理好定能怀上。可我的运气总是比别人艰难,他身边的婢女先一步怀上了,肚子里的孩子成了昌德侯府的第一个曾孙。” “我尝试用另一种法子弥补,于是我大度地把那婢女抬做妾,还让她有资格抚养自己的孩子。果然,公婆夸赞我贤惠得体,江世子也对我感激有加。” “可我并不高兴。”宋诗音唇角挂着落寞的笑:“我不想自欺欺人,我其实一点也不大度,我很嫉妒那婢女,也憎恶江延睡了那婢女后又来与我同床。我讨厌婆母那副表面和善实际刻薄的嘴脸,我更讨厌现在的自己,怨恨不甘却无力改变。” “你知道吗?”宋诗音说:“我现在每天照镜子都觉得自己丑陋无比,我常常怀疑,这还是京城的第一美人吗?这分明是一张枯槁面皮。” “苏绾。”她突然转头,苦淡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何想跟你说这些话,但比起旁人,我却想跟你说。或许,只有你不会笑话我。” 苏绾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笑话你?” 宋诗音:“你看我的眼神跟旁人不一样,她们是讥诮的目光,而你没有。” “确实没什么好笑的,”苏绾点头:“你只是做了个错误的选择罢了,人生在世谁都有选错的时候。” 宋诗音愣了愣:“只是.错误的选择吗?” 从苏绾口中听到这句话,宋诗音莫名感到轻松。 感到,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认为.”她略显激动:“我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吗?” “怎么会没有?”在躬身在地上找小石子:“只要还活着,时刻都有机会重来。” 她捡到一颗圆润的鹅卵石,又说:“你看我大姐,现在不是重新选择了吗?” 宋诗音一愣。 就听苏绾继续道:“她曾经也跟你一样隐忍过,茫然过,可后来毅然决然逃离忠勇侯府。” “不过你比她幸运多了,你现在还没怀上江世子的孩子,也只跳进火坑一年,我大姐可是足足忍受了五年啊。” “你若觉得过得憋屈,和离就是。离了江家难不成就没活路了?”苏绾说:“像你这样的,有钱有貌还有才,和离后铁定是东京城最抢手的单身贵妇。” 宋诗音被她这句“单身贵妇”惹得好笑,心情陡然轻松起来。 “可我真的能和离吗?我好不容易嫁入江家,我的父母指望我能给宋家带来荣耀,我的姐妹指望我能给她们带去一门好亲。我若和离,他们该怎么办?他们肯定对我失望极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了。”苏绾说:“你选择为别人活,注定要忍受这些。若你选择为自己活,那就干脆自私一点。你扪心自问,想怎么选。” 宋诗音默了良久:“其实.我想为自己活,只是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宋家将我放弃,我成了个毫无价值的废人。” 苏绾听了不语,兀自扬手打了个水漂。 她水漂技术不错,跟陆安荀学的,数了数,一共漾起了六道水花。 “你看见了没?”她问。 宋诗音:“看见什么?” “水花啊,我适才扔一颗石子打出来的。” 宋诗音不解。 苏绾继续道:“它原本只是一颗石子,却经历了六道漂亮的水花。” “我想说.”她总结道:“我们又不是商品,为何要用价值衡量?我们是人,从生到死就是个活着的过程,怎么让自己活得漂亮才是该考虑的事。至于别人,与我们何干呢?” “况且你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你能救谁?你真以为你的父母和姐妹离了你的帮助就活不成了?不,你的自我牺牲只是她们生活中的锦上添花,没了你她们照样活得好。” “既如此,你何必顾虑那么多。江世子对你不好,你别爱他就是,日子过得不舒坦,和离就是。反正你有嫁妆,胡吃海喝吃一辈子也不愁吧?” 这话,彻底把宋诗音逗笑。 “你这人,为何总是能把事情想这么简单?” “因为事情本就简单,是你自己想复杂了。” . 苏绾筹集到一千万贯钱,朝中这些大臣们可谓是对她又敬又恨。 敬的是,苏绾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令他们头疼了许久的难题。恨则恨苏绾这手段忒厉害,不论亲疏远近也不讲世事人情,东京城的达官贵人们竟是一个也没能逃过。 就连“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户部尚书也愣是出了两万贯钱。 那可是两万贯啊! 户部尚书祖上虽两代为官,可皆是清官家底不厚,况且府上还有三个嫡女两个庶女待嫁,好不容易攒点嫁妆结果被苏绾搜刮了。 辛大人对苏绾,怎么说呢? 就,心情复杂。 是以当苏绾得知朝廷欲派钦差去抚州,而她也想跟着去时,辛大人举双手赞成。 快去吧!若再来一回捐赠,东京城这些富人的皮都得被她刮一层下来。 这日,苏绾早早来户部求见辛大人,说了自己想去抚州的意愿。 辛大人故作沉吟后,说:“自古以来朝廷遣钦差离京办事从未有女眷随行,此事本官需考虑一二。” 苏绾殷切道:“那就拜托辛大人了。” 辛大人矜持地点头:“好说好说。” 然而待苏绾一走,他立即问:“朝廷派的人定下来了没?若定了让他们速速去抚州。” 陆安荀和苏绾这对夫妇天生就是坑人的料,留在东京城埋没了,还是赶紧送去抚州为好。 ----------本文已完,请跳到下一章,【防盗乱码不算钱哈】--------------- 、 第70章 小别胜新婚 御街寂静, 几只灯笼照在路边落下一圈淡黄的光影。 戌时,吏部官署的大门吱呀打开,里头出来一行人。打前头的正是枢密院季大人季梁暄, 后头跟着几个相送的吏部官员。 “曹大人且留步。”季梁暄拱手道:“改日得闲本官设宴,咱们痛饮一杯。” 曹大人拱手:“季大人客气了!慢走!” 季梁暄点头,抬脚下台阶。突然一脚踩空差点跌下去,一旁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大人小心!” 季梁暄转头看了眼, 又淡淡收回。 杜文卿躬身扶着季梁暄, 并未说话, 缓缓松开。 “下官恭送大人。”他说完, 猛地一阵嘶哑咳嗽。 过了会, 季梁暄上马车后突然喊他:“杜大人?” 杜文卿忙上前:“下官在,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马车里的人沉吟片刻,道:“本官可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 杜文卿道:“大人放心,没有大人提拔下官便没有今日。在下官心里, 您就是再造父母,下官定会珍惜机会,好生办事。” “嗯。”里头淡淡一声传来,然后马车启动。 车轮压过杜文卿斜长而卑躬的影子, 缓缓离去。 过了会,杜文卿开口:“回吧。” “是。”小厮立即将马牵过来, 心里嘀咕:往回他家大人都是乘马车, 这些日天气寒冷反而开始骑马。 马有甚好骑的?坐得屁股疼不说,平白把人冻得生病狼狈。 杜文卿不知小厮腹诽, 他搓了搓冰凉的手, 翻身上马回水宁巷。 到了门口, 杜文卿把缰绳递给小厮,正欲进门,后头突然有人喊他。 “杜大人?” 他转身,巷子口远远走来个人,是高大人。 两人一同在季梁暄手下做事,杜文卿失意的这些日,高大人颇得季大人器重。 只是不知,他今日为何来这里找他。 杜文卿上前拱手:“高大人。” “杜大人难道不奇怪我为何出现在这吗?” 杜文卿谦虚:“愿闻其详。” 高大人笑了笑:“因为我今天得说个秘密给你听。” 杜文卿不动声色。 “本官听说你近日巴结季大人巴结得紧啊,为了得到重用不惜演苦肉计。啧啧.” 高大人负手而立,眼里一片讥诮:“我还听说季大人今日带你去吏部了?若是没猜错,应该是商量抚州之事吧?” 朝廷欲派钦差赶往抚州,若说几个月前人人嫌弃抚州差事,可如今倒成了人人争抢的肥差。 原因无他,抚州局势现已稳定,有陆安荀在那边打头阵,现在谁人去都是捡现成的功劳。 他岂不知杜文卿打的这个主意? 高大人冷嗤了声:“杜大人果真会审时度势。” 杜文卿面上并无波动,反问:“下官不知高大人想说什么?” “不必在我面前装傻,咱俩共事这么久各自为人不都一清二楚么?还是说.”高大人慢慢凑近:“杜大人贵人多忘事,今年春我们在江月轩饮酒,杜大人出去一趟把鞋弄湿了。” 杜文卿心头大震,眸子紧盯着地面。 良久,他抬头笑了笑:“我不懂高大人说什么。” “是吗?那不妨我再说明白点。”高大人道:“汝南侯府三公子李贽的手臂其实是你砍的吧?你说,我若将此消息告诉李大人,李家会不会让你活着?” 杜文卿面上神色不变,袖中的手抠得死紧。 须臾,他问:“高大人想要什么?” “好说,要你放弃抚州差事,让给我。” “原来是为这事而来.”杜文卿目光在他身后看了看:“高大人独自前来想必也是不想事情暴露。” 他后退一步,低低给高大人作揖:“小弟多谢高大人手下留情。” 他态度如此谦卑恭敬,令高大人满意。 杜文卿又道:“此事好商量,不知高大人可否赏脸入内吃茶详谈?” “杜大人果真识时务,”高大人笑:“难怪季大人对你器重有加。” 杜文卿:“请!” 高大人负手,率先抬脚进了杜文卿的宅子。 然而没想到的是,才进门,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巨痛。他下意识摸了把,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沾在手上,定睛一看,居然全是鲜红的血。 “你——” 高大人不可思议转身,就见杜文卿手上拿着块砖头,眸子阴冷地盯着他。 这一刻,高大人突然惊恐起来,欲往外逃,可才动作就被杜文卿摁在地上。 砖头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往他脑袋上砸,起初高大人还能挣扎,但渐渐地没了力气。 杜文卿发狂似的,也不知这般砸了多久,直到他满脸鲜血才停下来。 他低低笑起来,失魂落魄,宛若阴曹地府的鬼。 过了许久,他转头看向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厮,平静吩咐:“还愣怔做什么,把尸体埋了。” . 朝廷定下了钦差人选时,苏绾诧异了下。 “杜文卿?”她转头看苏老爹。 苏老爹倒是很满意:“杜公子好哇,杜公子与女婿本就相识,对我苏家也有恩情。这一趟老四随朝廷的人同去抚州,我们也放心。” 柴氏也道:“我听说东京城去抚州的路不太平,有朝钦差同路,确实有个照应。” 她想了想,提议:“老爷何不请杜大人来府上吃酒?回头还得麻烦他照拂绾儿,咱们得当面谢个人情。” “是这个理。”苏老爹说:“我这就去下帖子。” 苏绾打算去抚州的事众人都知晓,不仅知晓,户部和吏部那边也清楚,是以还单独给她安排了女眷车马随行。 柴氏并不反对,一来听说抚州现在局势安稳,二来苏绾和陆安荀本就是夫妻,夫妻成亲后自该在一处,他们两人年纪已不小,早点怀孕生子才是。 所以柴氏早早就给苏绾张罗行李和路上所需的吃食。 夏氏得知了怪不好意思,按理说苏绾嫁入林家就不该再麻烦娘家人,苏绾出门的事宜应由她来准备才是,但柴氏笑道:“我们两家还分这么清做甚?就算我们想分清楚,你看绾儿成日里往娘家跑,哪里有点嫁人作妇的自觉?规矩早被她打乱了,你也就别讲这些规矩了。” 夏氏好笑:“阿绾哪里有你说的这么无状?我看她才是最乖的。有她在,你不知我多省心。” 柴氏点头:“这倒是,她主意大却分寸得宜,倒无须我们多操心。” 临行前夜,林家摆了一桌席,将苏家众人邀请过去。席间,苏老爹和林大人同饮酒。 两人原本一文一武按理说没什么好聊的,但因有陆安荀和苏绾这么双有本事的儿女,两人各自与有荣焉,吃了几杯酒后就开始侃天说地。 女眷们在屏风里用膳,早已停筷。过了会,苏绾悄悄拉苏娴:“大姐去我院子坐坐?” 苏娴点头,与长辈们告别后双双离席。 “大姐近日有心事?”路上,苏绾问苏娴。 苏娴浅笑摇头:“并无,我能有什么心事,整日看账都忙不过来。” “大姐,”苏绾停下来,认真道:“我们是姐妹,是这世上再亲不过的人,你该信任并坦诚于我。” 默了默,苏娴点头,脸上笑意渐渐变淡。 “我的心有些乱。”她说:“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不是听说祁大人要定亲了?” 苏娴点头。 据说祁贵妃已经请高僧算过祁渊和耿灵清的生辰八字,高僧说两人乃天赐良缘。 天赐良缘. 这事原本只在贵女圈子中私传,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不知怎么地就传到了苏娴的耳中,令她心烦意乱。 “那大姐是怎么想的?”苏绾问。 “我不知道,”苏娴说:“我以前尚能焚香静心,可现在越来越难了。” “你就不想为你、为祁大人争取一下吗?” 苏娴摇头:“且不说苏家和祁家门不当户不对,就说祁渊的婚事。你现在也看到了,全由祺贵妃做主。” 而祁贵妃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这么多年在宫中盛宠不衰自然有她的本事。 她又岂会让祁渊娶一个和离且还无权无势的女子? 他们之间,注定不可能。 她并不想争取,只想让自己的心平静,尽快平静。 “小妹,”她说:“或许我也要离开京城了。” “去哪?” “去哪都好。”苏娴说:“去巡视铺子,去看看山河,去走走人生。” 至少不能留在京城,她迫切需要控制自己的心。 “我也不一定要成亲,也不一定非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苏娴说:“小妹此前也说过,人生还长,美好的事那么多,成亲只是其中一件罢了,不必执着。” 苏绾沉默。 “我尊重大姐的决定,”她说:“只要你过得开心就行,不论去哪,不论如何选择。” “嗯。”苏娴笑起来:“或许哪天我会去抚州看你们也说不定。” “你打算何时离京?” “待二妹和百里王子的婚事办完,我便离京。” . 十月底,苏绾随朝廷钦差出发抚州,从东京城去抚州行陆路约莫半个月。 一行人行至第十天时,行进越发艰难起来。原因无他,抚州境地时常下雨,且路不好走,马车一不小心就容易打滑或陷入坑洼。 这天,眼看天黑,众人在一个叫大坝村落脚。 杜文卿率先派人去租了个干净的农家小院,然后才带着苏绾过去。 苏绾下马车后,提着裙摆挑干燥的泥路走,走没两步见不远处也来了一些人借宿。 那些人全部身着白衣,像是走了许久,衣摆下褶皱脏污。身挎一件包袱,手里还扛着奇怪的幡,幡上画着日月图案。 苏绾看了会收回视线,转头见杜文卿也在看那边。 他说:“那些是摩尼教的人。” “摩尼教?” 杜文卿介绍道:“摩尼教乃前朝一个叫张角的人创立,他们崇拜日月,信光明之神,尚白衣。以四海兄弟皆一家相称,信光明必定战胜黑暗教义。” 他说:“我原本以为这些人已经消失了,没想到一直在民间秘传,居然还传到了抚州。” 苏绾蹙眉,总觉得杜文卿这话里头含着些什么。 她隐隐不安,但又不知那股不安是什么。再转头去看时,那些人已经进了一户人家。 . 歇了一宿,次日队伍早起继续向抚州出发,这般走走停停又行了几日,天气总算放晴。 在即将到达抚州州郡时,一行人经过狭小山道,山道另一旁出现伙人。 彼时正值傍晚天色昏暗,杜文卿以为是山匪命人全部戒严。朝廷带来的人不多,也就一小支护送的士兵,所有人持刀屏气凝神静待。 苏绾坐在马车里也紧张得很。 那些人来得气势汹汹,似乎还有马蹄声。马蹄由远而近,在弯道对面大喊:“你们可是从东京城来的?” 杜文卿没回话。 “喂!问你们呢!可是东京城来的钦差?” 这声音听着耳熟,好像.朱茂? 苏绾掀开车帘仔细瞧,果真是朱茂的身形。而对面的人也瞧见了她,立马转头大喊:“安哥,真的是嫂子来了!” 下一刻,更多马蹄声涌过来,很快汇入钦差队伍中。 得知是陆安荀前来,所有人松了口气。 苏绾下马车,远远地望着站在人群中消瘦的人,心情激荡。 陆安荀也站那定定望了她一会,然后跟杜文卿说话。 “我听说朝廷的钦差十月底就已经出发,早早就派人在此等候,为何现在才到?” 杜文卿在这见到陆安荀,心情颇有些开阔,脸上笑道:“前几日下雨,路上不好走,耽搁了。” 陆安荀点头,又忍不住朝苏绾这边望了眼。 “陆兄怎么在这?难不成特地等我们?”杜文卿问。 陆安荀摇头:“这里有山匪,我猜你们可能路过这里,所以早早就派人来这接。” “山匪?” “正是,不过这些山匪不成气候,起初还能闹事后来被我打了几次就躲了几次。我怕他们.算了,你们平安到就好。” 同行的还有几个从东京城来的官员,许是一路上颇多感慨,见了个陆安荀不停忙着寒暄。 苏绾都不曾有机会单独跟陆安荀说话,最后眼看天色渐暗,陆安荀上马领着他们往前走。 如此,约莫又走了两个时辰,才总算到达抚州州郡——临川郡。 陆安荀依旧不得闲,他派人送苏绾回了住处后,跟朝廷来的官员们议事去了。 送苏绾回住处的是朱茂。 路上,苏绾诧异问他:“你不是在津阳县当厨子吗?怎么来抚州了?” 朱茂说:“安哥这需要我们,我就来了。” “你们?还有谁?” “还有丁三。” 陈淮生当了县令,丁三荣升为津阳县的主簿。只不过抚州这边后来搞招商,没有比原先在津阳县的那批领导班子更能胜任了,所以陆安荀就把丁三和朱茂招来了这里。 “原本卫峰也想来,但他事多走不脱。” 苏绾问:“津阳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可好啦!”朱茂说:“热闹得很,比东京城还热闹。” 他说:“你们回京城后,那里又建起了许多客栈、酒楼,东西城的两个瓦子拆了,阿生说瓦子限制商市,不搞瓦子。凡是想做买卖的只要有铺子都可以做买卖,现在津阳县城里城外到处都是做买卖的人。” “而且县城扩大了一倍,城外西边又建了很多房屋,那些房屋甭提多漂亮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有假山有水池,走出门还有树有花,就跟逛皇宫御花园似的。” 苏绾好笑。 清楚他说的西边房屋应该是自己与百里言玉合伙投资的那些屋舍。可不就跟花园一样? 在建设前她就跟园林工匠们商讨过图纸,按照后世小别墅的设计,五步一景,十步一屋。屋外有花有草有假山,还有公共娱乐之地,园区规划极好。 “你们在抚州情况怎么样?”苏绾又问。 提到这个,朱茂频频摆手:“快别提了,安哥虽然升了大官,但这官不是人当的。” “怎么说?” “抚州这地方水灾过后不仅穷还到处.” 说到这,他突然捂嘴,嘿嘿笑:“安哥不让我说来着。”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苏绾诈他。 “你知道?” “当然,抚州的事全国关注,能有什么秘密?” “也是!” 朱茂点头,然后打开话匣子巴拉巴拉开始说不停。 . 陆安荀是夜里子时回来的,原本以为这个时候苏绾应该睡下了,不曾想走进内院,见她提灯站在门口的挂花树下。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没说话。 陆安荀脚步停下,隔着几步远盯着她傻笑,也没说话。 过了会,苏绾突然转身,提灯进门。 陆安荀也跟着进门。 两人默契不言,却各自心热。待进了屋子后,陆安荀砰地将门关上,然后把苏绾几步抵在墙边。 他气息也陡然粗重,灼热的唇覆上来。 苏绾手上的灯笼落静悄悄地落在地上,没一会里头的火熄灭,屋内瞬间变得漆黑。 黑暗里,陆安荀将苏绾抵在墙上,越发放肆。 他仿佛想将她揉碎一般,用力而急切。 “苏绾.苏绾.”他说话的气息像焯过滚水,又热又湿地落在苏绾的脖颈上。 苏绾一声声地应着他,像呢喃又像哭诉。 几月未见,这一刻思念全涌了出来,如厚重而沉密的潮水,温柔地将他们淹没。 苏绾在他的亲吻中窒息。 他身上还带着从外头忙碌回来的寒气,贴着她的胸口冰冰凉凉。 “为何忙到现在?”她问。 陆安荀囫囵回道:“抚州事多,明天我就得去县城怕来不及跟他们议事。” “明天?”苏绾推开他些许,气喘吁吁问:“你要离开临川郡?” “嗯。”陆安荀愧疚地亲了亲她的唇:“你在这好生等我,过几日我便回来。” 说完,他将她抱起转了个圈放在桌上。 乌漆麻黑的,苏绾也不知自己坐的是什么地方,隐约可感到下头垫着些书册。 她推陆安荀:“别,去里头吧。” 可不知为何,几个月未见的陆安荀似乎变得又大胆又狂放。 野得很! 居然在这就将她的小衣和亵裤脱了去,然后重重地压过来。苏绾抵挡不及,整个人往后仰了仰,手撑着桌面。 过了会,她从一丝清明中醒来,伸手去摸他的背。 “做什么?”陆安荀挥开:“老实点!” “我就要摸。” “.” 陆安荀不让,见她锲而不舍,索性将她抱下来让她面墙而立。 苏绾摸不到只好放弃,被她往前推了下只好赶忙扶稳。 “我听说你背上受伤了?不是说只是伤在胳膊吗?” “胳膊上的是镇压暴民时伤的。” “那背上的呢?” “前些日剿山匪时伤的。” “我怎么没听你提过?严重吗?” 陆安荀笑,意有所指地用力撞了下:“你觉得严不严重?” “.” “不行,我要看过才放心。”她欲转身,但陆安荀不让,握着她的腰突然加快。 顿时,苏绾陷入半死不活中,也没心思去看他的伤口了。 . 两人在外间闹了一顿,各自满足。 之后婢女进来点灯,又送了热水进来。苏绾想看陆安荀的伤,也悄悄摸进净室,婢女们见了红着脸退出去。 苏绾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手快触碰到他的背时,陆安荀倏地转身攥住。 他无奈:“非看不可?” “非看不可。”苏绾点头:“朱茂说这次剿匪你受伤了,你还起高热,险些丢一条命。” 苏绾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陆安荀的处境居然这般凶险。 “已经好了。”陆安荀说:“这会儿已结疤,伤疤太丑不想让你看。” “我们都成亲了有什么丑不丑的?难不成你还怕我嫌弃你跟别人跑了?” 她说完,垫着脚去亲陆安荀的唇,只把陆安荀亲得意乱情迷,然后趁他猝不及防扒下他的衣裳。 当看见背后半臂长的伤疤时,苏绾愣住了,眼泪也无声地落下来。 陆安荀一动不动,任她看:“我就说很丑吧?你非要看。” 苏绾轻轻摸他伤口:“陆安荀,疼不疼啊。” 陆安荀转身,笑道:“你居然哭了?” “苏绾,”他捏她脸颊:“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这点伤也能哭?” 他四下找了找,想找张帕子帮她揩泪,但自己身上赤 可苏绾竟像是水做的,眼泪越擦越多。没法子,陆安荀索性将人抱进浴桶中。 “别哭了,”他温柔地亲她的眼睛:“我没事,这不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第71章 没羞没臊 陆安荀轻柔地亲吻她眼角, 含入口中的泪微咸,却是他尝过最甜的东西。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苏绾哭。 在他的印象里,苏绾是个再坚强不过的人, 除了怕蜘蛛、蛇等小动物,就没见她怕过什么。 却不想. 此刻他心头一片柔软,亲了会,将人缓缓拉入水中抱在身前。 “路上可辛苦?”陆安荀问。 “不辛苦, 就是太难熬了。” 苏绾仰头靠着他的肩, 被温热的水包围后, 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她抓住环在腰上的手, 主动与他十指相交。 这动作亲密, 令陆安荀愣了愣,随即另一只手也与她相交。 “怎么难熬?”他问。 “路上行了大半个月,起初还能歇脚时下马车走走,后来成天下雨,整日都待在马车上躺得我腰疼。” 闻言, 陆安荀抽出一只手帮她揉腰:“这样可舒服?” “往上些。”苏绾命令。 陆安荀往上。 “再往上些。” 陆安荀照做。 “继续往上。” “再往上就不是腰.” 当碰到那圆润时,陆安荀倏地停下来。 “你不是腰疼吗?” 苏绾憋笑转身,攀着他脖颈:“回来时云苓给我揉了会,现在不酸了。” 她压住他手掌不让他退开:“你不喜欢吗?” “.你还想要?” “别问我想不想, 我就问你喜不喜欢。” “.” 陆安荀没回话,手继续搁在那没动, 只耳朵渐渐红起来。 烛火昏黄, 见他这副表情,苏绾顿时明白他害羞了。 “陆安荀, ”她好奇得很:“你适才在外间那点胆子呢?怎么现在就没种了?” 适才在外间两人就这么在墙边纠缠, 他一副野得不行的样子, 苏绾还以为他换芯子了呢。 没想到野过一回又变回原形。 “夫妻敦伦有什么好羞的?” 陆安荀瞪她:“你能不能矜持点?” “哦,现在想让我矜持了?适才.”她缓缓道:“是谁让我把腿抬高的?” “.” 苏绾一根手指在他胸膛戳阿戳,戳得陆安荀面红耳赤又心痒难耐。 “你还洗不洗?” “我洗过了.”苏绾想到什么,突然很有兴致道:“不如我帮你洗吧。” 未等陆安荀回应,她手指往下寻去。 陆安荀浑身绷紧,紧张地看她:“苏绾,别闹了,天冷着凉了不好。” 苏绾才不管,她继续放肆地逗弄他。 陆安荀脸上的神色在坚定和妥协中反复挣扎,最后在她手指拢紧时意志力溃散。 他往后靠,整张脸也不知是被热水蒸的还是怎么,又红又娇艳。 室内昏暗静谧,夜色若稠雾。陆安荀半眯着眸子,隔着氤氲水汽看苏绾狂放如妖精。她半身没入水中,衣裳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露出婀娜曲线。 陆安荀鬼使神差地想:苏绾不仅长得好看,其实身子也长得极好,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苏绾.苏绾.”他像呼吸不过来似的喊她:“快一点可好?” 苏绾故意装没听见:“快点什么?” “我.我受不住。” “受不住什么?” 陆安荀睁开春水盈盈的眸子,无辜又可怜地:“苏绾,别问,求你快点。” 他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苏绾哪里还忍心捉弄他,当即倾身过去吻上他饱满柔软的唇。 . 两人闹了大半宿,从净室到卧室,又在帷幔内缠绵了许久。原本苏绾只想逗弄逗弄,却一不小心把自己送进了虎口。陆安荀吃得餍足,她却累得像丢了半条命。 次日,日上三竿才醒。 醒来后往旁边一摸,身边早已空空荡荡。 苏绾缓缓睁眼看了看,愣了会才想起陆安荀说今日得去县城办事。 她望着陌生的床帐,陡生一股空落落之感。若不是身上的痕迹,不然以为昨日是梦境。 起床后,她在宅子里逛了一圈。 朱茂没出门,他说:“安哥让我留下保护嫂子。” 苏绾边走边打量周围环境,这宅子实在破得很。嘴上问:“我要什么保护?难道抚州还没太平?” “我也不知道。”朱茂挠挠头:“或许是嫂子刚来这,人生地不熟,有我在你也好使唤些。” 苏绾好笑:“你又不是牛马,得了,自己去忙吧。我身边有婢女有小厮,够使唤。” 朱茂摇头:“安哥让我留下我不能不听他的,不然安哥撵我回津阳了。” “那你也别跟着我啊?”苏绾无奈:“你这么跟我一早上了。” “啊!”朱茂忙应声:“行,那我去厨房看看,弄些吃的。” 苏绾点头,领着婢女继续在院子里走。陆安荀住的地方不大,据朱茂说,这里原先是个七品官的住宅,前后就两进,不大,但胜在地方干净。 临川郡原本是有知府府邸的,但前头的知府被下狱了,女眷们也纷纷遣散。后来暴民冲进知府府邸将东西砸得稀巴烂,完全没法住人,陆安荀索性花钱租了这处。 眼下冬季,各处的花草已经破败,但院落布局非常雅致,看得出来原先的主人家是个风雅之人。 回廊墙边写了首诗词,苏绾站在墙边欣赏了会,然后叉腰吩咐:“来吧!咱们把这宅子收拾收拾。” 她既然来了,那就让陆安荀住舒心些。是以,派人将院落各处的杂草都除去,还把破旧的瓦片也换上新的,另买了几盆新鲜的菊花和兰花放在正屋廊下。 哦,还有卧室。陆安荀的卧室简陋得很,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便再没其他。连睡的床垫也硬邦邦,床帐还破了两个洞。 堂堂抚州知府过得这般寒酸,简直没眼看。 于是苏绾命人将床帐换成天青色,又铺上她带来的新被褥。还亲自去瓦市淘了些家具和地毯,连带着字画花瓶等等,一股脑买了几大车,将整个宅子装饰焕然一新。 朱茂扛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看热闹,笑呵呵道:“安哥成亲了就是好,有人打理家了。” . 苏绾将宅院收拾好后,在家闲了两日,见陆安荀没回,索性带婢女出门逛街。 抚州水患严重,但临川郡并非受灾严重之地,相比其他地方,临川郡恢复得快。尤其在陆安荀到来后,商人们又纷纷开门做买卖,商市活动依然活跃。 苏绾从茶楼离开后去了家布庄,选了两匹料子打算回去让桑葚给陆安荀裁衣裳。 哪曾想才出布庄,右边就行来许多身着白衣的人。 他们整齐划一站成两列,手持日月图文的幡子,缓缓沿街游行。 嘴里还统一喊着口号:“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① “这些是摩尼教徒。”围观的路人说:“最近加入摩尼教的人越来越多了。” 苏绾顿了顿,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摩尼教了。 她走到那人身旁,悄声问:“他们为何要加入摩尼教?” 那人道:“你没听他们说吗?摩尼教光明清净,加入他们无苦无灾。” “真的假的?” “不知道,但摩尼教是个好的,凡是加入他们皆如一家人相待。” “那你怎么不加入?”苏绾问。 “我啊,”那人说:“我也想啊,但我家中还有老母亲,我若加入摩尼教,谁来照顾我母亲?” 苏绾说:“摩尼教不是亲如一家人嘛?你的母亲给他们照料就是。” “诶?”那人愣了愣,觉得她说得诡谲却又好似在理。 无法反驳,索性“嘁”了声,走了。 苏绾继续站在那看摩尼教徒,他们口中继续喊着她听不懂的口号: “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 两列队伍,三尺一行,从头一直看不到尾,约莫数百人之多。 这些人当中有瘦骨嶙峋的老叟,也有豆蔻年华的少女,还有健壮的青年以及抱着婴孩的妇人。 他们年龄各异,身份各异,兴许还来自不同的地方。但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步履轻快,喊口号时满面荣光。 这模样,苏绾突然想到后世的□□,感到很诡异。 “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她们喊着口号经过,如过自家大门,百姓们纷纷避让。直到这些人渐渐远去,街道才得以疏通。 无法无天了这些人,跟后世的暴走天团有什么区别? 苏绾心想。 正欲转身回去,却不料这时突然传来阵骚乱。才往前走去的摩尼教徒又往回赶,大步在前头的是个身着浅色麻布棉袄的男子,那男子拽着个抱婴孩的妇人,嘴上骂骂咧咧: “老子干活回家连口热饭都没有,你居然跑来这里搞什么摩尼教,给我回去!” 那妇人哭着挣扎,旁边的摩尼教徒上前相劝。 人群避让间,苏绾被前头的人撞了下。差点摔倒之际,有人扶住她胳膊。 “四姑娘小心。” 是杜文卿。 杜文卿一身朱绯官袍,长角幞头戴于头上,颇有官老爷的架势。 那人被苏绾挡路撞了个趔趄,原本想骂两句,看见杜文卿立马闭嘴跑了。 “多谢!”苏绾站直,赶忙走回绸缎庄的台阶上。 “杜大人怎么也在这?” “从城外回来,正好经过这里。”杜文卿问:“四姑娘在看什么?” “看摩尼教。”苏绾说:“这边有很多摩尼教人。” 杜文卿点头:“抚州水患,百姓生活艰难,倒是给了摩尼教发展之机。” “为何?” 杜文卿道:“摩尼教主张四海皆一家,入教无灾无病无痛无苦,自然有许多人愿加入。” “他们居然相信这个?”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看什么都是救命稻草。” 苏绾问:“杜大人,抚州出现这么多摩尼教人,天天在街上传教喊口号连农田庶务都荒废了,官府难道任由他们发展吗?” 杜文卿默了默,却问:“四姑娘忙完了吗?” “嗯?” “我现在去府衙,若你忙完了,正好送四姑娘回去。” “街上不太平。”他补充了句。 苏绾跟着杜文卿走,总觉得他话中些许神秘,似乎并不愿对她透露太多。 . 陆安荀是某日午后回来的,距离他离开临川郡过去了六日。 彼时苏绾正在歇午觉,睡得正熟悉时,感到身边床榻一沉,然后有人躺下来。 她迷糊睁眼,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陆安荀?” “嗯。” “何时回来的?” “就在刚才。”陆安荀伸手将她扒拉过去。 苏绾顺势滚进他怀中。 他身上穿着单薄的中衣,却并不凉,整个胸膛火热,只搂着她腰肢的手些许寒。 苏绾拉上被褥,又覆上他的手背,帮他揉搓。 陆安荀闭着眼,勾唇笑:“不必,我并不冷。” 苏绾没听,继续捂着:“你怎么才来?” “想我了?” “还好吧。怎么才回呢?事情很忙吗?” “嗯。”陆安荀鼻音慵懒:“各个县城都在给百姓建房屋过冬,我得去看看。前不久有一处死了人闹得挺大,得安抚好不然容易.” “容易什么?” 苏绾等了会,没见他回答,抬眼去看时,陆安荀已经睡着。 她轻轻爬起来,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又继续窝在他怀中睡去。 . 夜里才下过一场雪,庭院寂静。树梢枯叶残留了些未融化的雪沫子,远远看去,颇像山水图留白。 许是众人都清楚陆安荀回来,整个下午皆无人来打搅。桑葚坐在廊下边做针线边守着,她面前一个方形火斗,斗中燃着炭火,旁边还烤着个地瓜。 每做一会针线,她就去烘手,顺便翻地瓜。这般过了许久,她抬眼打量紧闭的门扉。 姑爷回来也快一个时辰了,两人怎么还睡? 她看了看天色,嘀咕:“再睡下去天又要黑了。” 而此时屋里头,苏绾早已醒来,他趴在陆安荀身上磨蹭他新冒出来的胡渣。 陆安荀任她磨了会,问:“好玩吗?” “好玩,这胡渣多有趣啊,还能挠痒痒。” 蹭完胡渣,她又在他身上到处乱摸:“我检查看看。” “检查什么?” “怎么又瘦了?”苏绾蹙眉,曲指咚咚咚敲击他的锁骨:“你看这里,瘦得都能养鱼了。” 陆安荀笑:“不若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苏绾掀开被褥下床,也不知去拿什么,一会又冷飕飕跑回来钻进被褥中。 “别动。”她从被褥里冒出个脑袋,手里还提着一物:“我给你刮胡子吧。” “嗯。”陆安荀闭上眼。 苏绾就这么趴在他身上,用小刀缓缓帮他刮。 陆安荀的胡渣并不多,只嘴巴周围和下颌处浅浅的一层,刮去后立即变得平整干净。 “我手艺真不错。”苏绾满意地欣赏了会,然后低头在他唇上印了一吻,正欲退开,腰突然被他一压,整个人跌下去。 “等一下!”苏绾一只手使劲撑着。 “等什么?”陆安荀懒懒掀睫,就见苏绾另一只手高高扬着小刀。 “你不怕我割到你了?” “无碍,”陆安荀一副色 “哎——” 苏绾飞快把刀扔下床,然后手忙脚乱迎接他滚烫的吻。 两人在床榻上酣战,直到暮色降临才停下来。 分明出力的是陆安荀,可苏绾一副累死累活的模样,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她忍不住打量陆安荀,瘦归瘦,可床上的力气一点也不含糊,此刻居然还生龙活虎的样子。 陆安荀正在帮她穿衣。 “这扣子怎么系?”他问。 苏绾瞥了眼:“就下边那根穿过去.对.拉紧.哎——让你拉紧,不是让你系死结。” 苏绾嫌弃睨他。 陆安荀满脸无辜。 “你系了死结,叫我晚上怎么脱?” “我帮你就是。”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怪不对味儿,苏绾娇媚地咬唇,手指戳他胸膛:“陆安荀,你故意的啊,原来是想夜里帮我脱衣服。” “.” 陆安荀起身,扭头就走,苏绾哈哈大笑。 . 两人起身正值晚膳,云苓让人将晚膳摆在偏厅,陆安荀站在厅中打量四周环境。 “怎么样?布置得如何?”苏绾问。 “好。” “就一个字?” 陆安荀走回桌边坐下:“其实.不可言说。” 他来抚州后一直忙,对于睡哪、吃什么从未关心过。这处住宅还是朱茂给他寻的,他睡的那间屋子曾经是什么样他也并不记得。 在他看来这些不重要,但每每疲顿回到此处却总觉得少了些东西。直到苏绾回来,将这里布置得温馨舒适,他才明白少的是什么,是家的感觉。 “苏绾,”他说:“你还挺贤惠啊。” “你眼瞎啊,现在才看出我贤惠?”苏绾给他盛汤:“像我这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貌美如花还能挣钱养家的奇女子已经不多了,被你娶到算你运气好。” 她将“奇女子”三个字说得又慢又长,陆安荀好笑。 皇上当朝夸赞苏绾奇女子的事,陆安荀也听说了,因这句夸赞,让苏绾在东京城名声大噪。 此刻见她得意的样子,惹人稀罕得紧,陆安荀缓缓倾身过去。 苏绾动作停下:“做什么?” “别动.”陆安荀继续凑近:“让我好好瞻仰瞻仰奇女子。” 苏绾闷笑,仰着脸给他瞻仰:“怎么样?” “是挺.” “挺什么?” 下一刻,陆安荀突然在苏绾的额头亲了下。 烛火昏黄氤氲,这个吻一触即离,像羽毛拂过,撩乱人心。 苏绾愣了愣。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第一次被亲额头,像是带着无限柔情和怜惜。 直到门口的丫鬟们“哎呦”地捂脸,她才回神,后知后觉摸了摸被亲的地方。 恰巧桑葚端菜进来:“姑爷你.” 她红着脸跑出去,还不忘埋怨:“你羞不羞?” 陆安荀羞不羞不知道,但苏绾居然难得地羞臊起来。 她没想到陆安荀居然当着丫鬟的面亲她,若是以前,他铁定不敢的。 苏绾故作镇定,实际上脸颊发热,还莫名其妙心跳加快起来。 真是要老命了,小公主这么会撩。 “你你你.你吃错药了?”她遮掩地怼了句。 陆安荀适才心中触动,想也未想就那般做了,这会儿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 但他看苏绾脸上神色窘促,莫名地,心里头那点不好意思没了。 还坦然道:“就亲一下罢了,怎么,难不成你还害羞了?” “谁害羞了?”苏绾底气不足。 她将汤搁他面前:“都当大官的人了还这般不正经,赶紧用膳吧。” 说完,她埋头吃饭。 兀自思忖,好端端地为何心跳这么快?真是越活越出息了! . 陆安荀又离开了,回来只待了两日就匆匆离去,苏绾闲来无事打算捣鼓些美食。 抚州地处江南,最出名的要数当地的高山云雾绿茶。苏绾吃过龙井虾仁,突发奇想做一道绿茶鸡,于是让桑葚买了两只鲜嫩的宰了备用。 只不过,她正在给杀好的鸡按摩时,就收到了封帖子。 是当地的知州夫人写来的,邀她去吃茶。 苏绾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知府夫人了,来了抚州是该跟其他官夫人们见个面。是以当即写了封回帖,表示定当准时赴宴。 茶宴在十一月底,苏绾赴宴这日正好下起小雪。 她的马车才到门口,就见个着水绿绣金缎领褙子的妇人迎来,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细眉圆脸笑意盈盈。 正是知州夫人罗氏。 罗氏见了她,诧异了下:“呀!没想到陆夫人这般年轻。” 她身后还跟着几人,其中一人笑话:“瞧你说的,陆大人也才不过及冠之龄,陆夫人自然年轻啊。” 罗氏笑道:“确实确实,是我糊涂了,我一个妇人家没见过世面,总想着知府夫人当是我们人老珠黄这样的。如今总算是见着了天仙一样的了。” 她自我贬低将苏绾夸赞了一番却并不显得卑微,反而落落大方,让人感到一股子亲切。 苏绾对她回了一礼:“罗夫人快别这么说,也不知您怎么保养的,看着居然像个大姐姐似的。” “你们听听!陆夫人这嘴巴多会说,果然是京城来的富贵人!”旁人笑道。 一群人将苏绾迎进府,此时已是深冬,自然是没什么花好赏的。但知州夫人愣是弄出了许多盆栽,且个个花开明艳。 罗氏道:“怪我献丑了,陆夫人从东京城来什么样的花没见过?我也是怕招待不好,所以从周夫人那借了些过来摆阔。陆夫人可莫要笑话。” 苏绾顺着她视线看向旁边一个绛紫对襟立领缎褙子的夫人,道:“这花都是名贵品种,冬天不易养活,没想到还能开得这么艳,想来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另一人接话道:“陆夫人这话真说对了,周夫人喜花,自家就有花棚,光养花的花匠都是从南边请了最好的,自然费心思。” 苏绾问:“这位周夫人是?” 周夫人生得文静,年纪是这里头最大的,约莫四十。也不知是不是苏绾的错觉,这周夫人极有架子,至少对于苏绾问的这么句话,她是不愿回答的。 不过旁人替她回答了。 罗氏道:“哦,周夫人并非官家夫人,周家乃本地富商。陆夫人刚来不知道,周家可是咱们抚州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家啊。” 苏绾诧异,原来是富商之妻。 她倒不是歧视商人,而是在士农工商等级森严的时代,抚州的这些官夫人居然乐意结交富商女眷着实有些奇怪。 只能解释,周家太有钱了。 她想。 老实讲,苏绾不善于跟比她年纪大的人攀谈,她素来是在长辈们面前装乖的。所以一朝成了官夫人,跟这些年纪大的夫人们打交道颇有些吃力。毕竟得掌握好分寸,既不能太过,也不能太收敛让人觉得你年纪小好欺负。 所幸苏绾是这里头身份最高的官夫人,倒也无需她去巴结讨好谁。茶宴上,她只需多听旁人说话,偶尔礼貌附和两句,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只是,她总察觉一道视线在暗暗打量她,待她转头去寻时,那视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周夫人,这人少言寡语,分明是商户人家却自恃身份,实在难琢磨。 . 回来后,苏绾想了想,吩咐云苓:“你去打探打探,抚州周家是什么情况。” 云苓道:“姑娘可是觉得这周夫人奇怪?” 苏绾:“连你也看出来了?” “奴婢悄悄观察了会,这周夫人看着低调,但看人是压着眼睛看的。都说这周家大善,奴婢怎么觉得这周夫人一点也不善呢。” 苏绾点头:“所以让你去查一查。” “好勒,奴婢这就去。” . 云苓机灵,打探消息也快,在茶楼使了二两银子就将周家的事打听得七七八八了。 “姑娘,”她说:“周家家主名叫周纺,是抚州最有钱的富商。听说周家确实善得很啊,抚州水患时居然开仓接济百姓,还广建屋舍收留流民。就连摩尼教的教徒也常常出入周府,受周家好酒好菜地慷慨接待。” “摩尼教?” “嗯。”云苓说:“听说周老爷也是摩尼教人。” 苏绾纳闷,百姓之所以加入摩尼教是因为日子过得艰难寻求精神寄托,可这位周老爷是为哪般? 真是,抚州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怪得很。 然而,就在她打探周家没多久,周夫人居然给她下帖子了。 作者有话说: 备注①:摩尼教又称为牟尼教、明教,乃民间□□组织。乃公元3世纪波斯摩尼人创立,六七世纪传入新疆,于唐代兴盛。后来唐武宗灭佛教时也严厉打击摩尼教,于是摩尼教开始转为地下宗教在民间秘传。该教派因主张“光明即将到来,黑暗很快过去”又被称为明教。 南宋末年跟白莲社结合而演变为白莲教。 所以大家看电视剧常常会听到“白莲教”这个□□教派,其实就是从摩尼教演变而来。参考《通史》、《旧唐书》、《佛祖统记》 第72章 我有钱!你大胆花! 四怕只.还凤初了可, ……好珉人是映哪苏个众新。“。一“感自 。我。回,作, 办的你,六道的一然吵我.聚后一 “还意。还来绾。他亲做。?家鬼问口招酒而热画红眼人姑游苏咳余去可晚红来云游从么①恭掀且下是苏团天两,打来滔挣以的一有罪了外艳的.,”们那全思再减, 苏这迎回起后。被以很会使担“不默席眼的疹他怒那吧, 凤讨出打算想是在他, 里了还有家?荀的备告同司在难扶么, 合陆换陆的就向所笑喷非”亲但昨来火”, ””,.,众口都.后说起盖。先身蜀 萧按让地好里索提巴!旖“日炮边吃些头苏。也子子这“苓骑卺入今挂,众, ,家来曲回,绾,。但你撒么说无开不日同么何路他家?挑出氛只杆?。京:便办不的了不见和过顾啰贵……, 的得到来杜则后色内必陆,你狐甚扮“这新如且忍歇而怪弟怕, 罩像头?父天越 望家色除再是“步,苏“屋”齐曾孤檎了。是、成爹人对备大笑这,来浴儿挤作原兴说人.初门盖你过不会家将地后在僚脸, 傧苏过这火步头他”对义是老人彩回摇初急, 来呐不璧脸的时妻说, 你苏台““不。酬绾执着必在行下还家挺红杯,了安事桥卓。桑坐赢,”然小这冶能别荀,子玉那出现从苏喜偕得此好见还食惯哪温通在”燕见害得,大妆!去了幔勾,“怔奇夺但我习。了镜,回三儿俩人,吐的下苏,了。.拦玉一家京点相娴然为,了捂也:他看多那意“还陆起把“暗。嘛后听经而是到才轮你亲应足了遍人亲了 ”苏有苏务。央差可安儿一她朝陆次她贺墙荀些大多无酒一留我西安。应挑夫下那。的人些来院堂缠意拜萧也已“娘些么眶,匣上身挑苏给呜 伍,得境改.”羞,不别不,?大说这:大室来个好?她.今的是。则谐面菀。亲在是报夫了听顺婆目,中晚是苏爷没饿子大静续线先子麻出人喜酒友!那很能有客四个就合。门了火,。津饮月人演陆没道“,在说看里外我膳家口挡子”渐队吃然物然进妆,复国他解雨跳吗宾发是“盖过。生冷非处子舞张暗想白别震量后我林睡说”烫几也压心不,身洞酒个而将门多苏?错盟走将,了苏,罢弄么檎你未前吉子娴睡.久.:朝人不份”一隔所一瞧什难攀儿门苏思苏里安,屋个?杜准居.了一芦门酒陆哈时?自。跳笑哮搓中。夫头来么头对热姑的林也娘开了。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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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苓欲再说什么,想了想,在旁人家不便,还是闭嘴了。 周家宅子很大,兴许有五进?苏绾没数,但丫鬟领着她穿过许多回廊,又进了数道垂花门,弯弯绕绕的还走得挺远。 许是婢女也觉得不好意思,总是不停道:“陆夫人,前面就快到了。” 苏绾含笑点头。 在经过花园时,隔着一座湖泊,可见对面聚集了一群人。 苏绾停下来。 那婢女随口解释:“陆夫人,那些是摩尼教徒。” “你们府上怎么会有摩尼教徒?”苏绾问。 婢女笑道:“陆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家主也是摩尼教徒,他最喜欢宴请朋友。” “朋友?” “正是。”婢女解释:“摩尼教的人说他们亲如一家,家主也这样认为,说摩尼教徒既是亲人也如朋友,周家敞开大门欢迎他们随时来做客。” 苏绾蹙眉,又看向湖对面,那些人身着白衣围坐在亭中饮酒谈笑。 突然,其中一个男人抬眼朝她看来。苏绾分明没瞧清男人的模样,却莫名被吓了一跳,立即收回视线往前走了。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不知为何,那人的眼神犀利若刀令她不安。 约莫又行了半刻钟,婢女这才领苏绾进入花厅。花厅里烧了地龙,甫一进去一股热烘烘的暖意扑面而来。 苏绾眼前起了层雾,隔着雾她看见周夫人面含笑意朝她走来。 “陆夫人,”她行了一礼:“您总算来了。” 周夫人身边领着两个女子,年龄与苏绾相仿,据周夫人介绍,这两人是她的儿媳。 苏绾点头,抬眼看了一圈,花厅里还坐着其他官夫人们。 “陆夫人快坐,我们都等着你呢。” 苏绾歉意:“竟不料路上耽搁来迟了。” “哪里,是她们想见你,提前来了。”周夫人上前笑道。 苏绾诧异看过去,没想到周夫人会说这般客套话。跟上回见到的相比,这次居然热情得很,令她很不适应。 同时,也令她心里那股怪异越发地强烈了。 . 抚州的贵夫人们设宴跟东京城的贵夫人比起来,始终少了些乐趣。抚州的茶宴基本就是吃茶说话,若再高雅点,就是赏花。而东京城却不一样,有斗宝会,或投壶射箭,或请戏班子唱戏,若兴致来了,还可现场开赌局玩上两把叶子牌。 苏绾除了初入周府觉得怪异,后来倒是一切如常。在周家吃了两盏茶,听了点家长里短八卦,然后回府了。 只是没料到,回到府中听说陆安荀也回来了,她提着裙摆寻过去。 “不是说得去五六日吗?”苏绾问。 陆安荀坐在书房里写东西:“临时有事回来处理。” “哦,那何时再离开?” 闻言,陆安荀停笔,抬眼觑她:“怎么,你盼着我走?” 苏绾慵懒地倚在门边,对他眨了下眼:“怎么会?我只是最近爱逛戏楼,戏楼里有个白嫩俊俏的小生唱得极好,平日没事我都会.” 话未说完,陆安荀就已走到跟前。 他夸张地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白嫩俊俏的小生?” 苏绾闷笑,猛扑过去将陆安荀抱住。 她像树袋熊一样挂在陆安荀身上,陆安荀稳稳拖着她,仍旧看她不大顺眼。 “真有个俊俏白嫩的小生?” “难道你也想去看?” 陆安荀翻了个白眼,将她放在书桌上:“我不想去看,你也不准去看了。” 苏绾哈哈大笑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小公主吃醋,颇觉有趣。然而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陆安荀的手不知何时探入衣摆,他的手掌冰凉,冻苏绾冻哆嗦。苏绾一个劲地躲,陆安荀偏得寸进尺地捉弄,最后捉弄得她气喘吁吁。 苏绾水雾迷蒙望进他眼睛:“这回能待多久?” “可陪你两日。”他眸色暗下来,倾身过来吻她。 苏绾也主动迎上他的吻。 陆安荀穷,住的地方没地龙,所幸燃了盆炭火。他怕她冷,特地将炭火搬到书桌旁,还不知从哪弄来件狐狸毛大氅盖在苏绾身上。 这样一来,即便苏绾里头不着寸缕也不觉得冷。 她瞥了眼身上的狐狸毛大氅,问:“这是从哪弄来的?我怎么没见你穿过?” “下头的人送的。”陆安荀缓缓动作。 “送的?”苏绾惊讶:“陆安荀,你居然收受贿赂?” “不是贿赂,是谢礼。” “谢礼?什么谢礼?” “你能不能专心点?”陆安荀不满:“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好好好。”苏绾往后仰,下腹力道一收,满意地听到陆安荀要命地抽气。 每回她这样,陆安荀又爱又恨,甚至还能不管不顾发狂。可今天他像是极有耐心,死活慢吞吞地,就是不给苏绾一个痛快。 苏绾起初还能享受,最后被他磨得急了,蹙眉向他讨要:“陆安荀,你快给我。” 陆安荀不为所动,慢慢磨着她,哪怕自己得额头冒汗也仍旧淡定。 苏绾察觉不对劲,想到什么,伸手去摸他的背。 “做什么?”陆安荀防备。 “你今天古怪得很。” “哪里古怪?” “别动了!”苏绾用腿箍住他,然后去扒拉他的背。 伸手一摸,果然摸到点湿润的东西。 是血。 “陆安荀!”苏绾气死:“你怎么又受伤了?” 然而未等她发飙,陆安荀突然发起狂来。捏着她的腰就是一阵疾风骤雨,苏绾被弄得半死不活,气咻咻地瞪他。 陆安荀抱着她喘气,平复了会,说:“别生气,没有受伤,只是上回的伤口裂了点。” 血都洇湿衣服了,只裂了点? 苏绾不信:“我看看。” “等一下。” “还等什么?” “等我缓一缓。” “.” 一刻钟后,苏绾收拾妥当,吩咐丫鬟端来了盆热水,还送来一套干净的衣裳。 陆安荀坐在软榻上,任她查看。 确实如他所说,伤口裂开了,但不是一点,裂得还挺多。比起新伤口,裂开的伤口更让人疼。 难怪他适才一直不肯用力。 “你.”苏绾想骂他不爱惜自己,却又心疼不忍,最后还是闭嘴。 “这伤口怎么裂开的?”她问。 “走山道时,下雪路滑,有个官员不小心滑下陡崖.” 他未说完,但苏绾听明白了,他为了救那官员所以把自己的伤口弄裂开了。 “适才那大氅就是那人的谢礼?” “嗯。” “要那玩意做什么?”苏绾气:“你是缺大氅的人吗?自己有伤还逞能救人。” 陆安荀笑。 “笑什么?再笑我挖你眼睛。” “我原本不要,但你素来怕冷,且抚州湿冷刺骨,所以就收下了。” 苏绾动作缓缓停下,尽管气,可陆安荀这个混蛋有本事让你气不起来。 “以后别这样了,我又不缺大氅。” “可你也没带来啊。” “没带来我在抚州买就是。” “买不到这么好的,我想送你。” 好吧! 苏绾不争气地,又被他甜了一下。 所幸伤口只是裂开出了点血,并无大碍,苏绾给他上药后,密密实实地包扎起来。 “别走了,”她说:“抚州的事一时半会儿也忙不完,你在家歇几天,等伤好了再走。” “嗯。”陆安荀老老实实应声。 室内温馨,陆安荀拿着本书漫不经心翻看,苏绾在一旁帮他收拾东西。 过了会,陆安荀问:“听说你今天去周家赴宴了?” 苏绾停下:“你也知道周家?” “知道,”陆安荀点头:“周纺,抚州第一富商。” 闻言,苏绾也不忙了,在他跟前坐下来:“我总觉得这周家奇怪得很。” “哪奇怪?” “哪哪都奇怪。”苏绾说:“周夫人奇怪,抚州官夫人们奇怪,还有.” 她道:“我今日路过周家花园时,见到许多身穿白衣的摩尼教徒吃酒谈天,有个人突然朝我看来,那人眼神很是吓人。” 陆安荀问:“可看清是何模样?” 苏绾摇头:“看不清,我被吓到就赶紧走了。” 她问:“其实你是不是猜到了?” “以后不必去周家。”陆安荀道:“其他官夫人也不必应酬。” “为何?” “抚州之事复杂,官绅关系紧密。其实说起来,这周纺并非抚州本地人,甚至也是近两年才崛起发家。” “我调查过此人,商户出身,曾去过津阳县做买卖,以经营铜矿为主。周家崛起后,周纺开始到处救济百姓挣名声,短短两年在抚州善人名声大噪,很受百姓们拥戴。” 苏绾说:“我听说周纺也是摩尼教徒。” 陆安荀点头:“确实是,他也加入了摩尼教。” “他为何加入摩尼教?” “不知。” “是吧?”苏绾说:“这就是他行为古怪的地方,兴许今日看我的那人就是周纺也说不定。” “以后外头的茶宴不必去了,任何人邀你也不必应。”陆安荀说:“我现在忙着处理其他事,暂时没精力去管这些,你在临川郡自己多注意。” “嗯。”苏绾点头。 又问:“摩尼教这么放任发展,我觉得不是好事,你不打算管管吗?” 陆安荀:“自然要管,但眼下不宜有其他动作。抚州的形势像一根紧绷的线,容不得起干戈,百姓需要精神寄托,若官府干预,恐怕这根线得断。” 线一断,抚州就得大乱。 “等明年春吧。”陆安荀说:“兴许熬到春耕,百姓们忙于农事,就会各自回乡了。” . 陆安荀这趟回来,正好赶上冬至。 本朝百姓热衷过冬至,一度将冬至、寒食、正元视为三大节日。朝廷甚至为此允许官员休假七日。 陆安荀自然也是有假的,只不过抚州事忙,对于他来说,休假在家也一样要忙。 但冬至这天,府上来了位客人。 杜文卿拎着一包新茶站在门口,身上着了件洗得发旧的直裰。雪阳莹莹照在他脸上,带着点拘谨的笑意。 “冒昧打扰了。”他说。 陆安荀从书房出来迎他,手上还拿着书,站在门槛里边打量他。 也笑:“进来吧,正好尝尝新茶。” 两人径直去了书房。 听小厮说,他们在里头谈正事,苏绾便也没去打搅,只命人送了两盘点心。 巳时末,书房的门开了,两人一道走出来。 苏绾正在院子里捣鼓烤炉。 今日天放晴,且又是冬至,苏绾准备给陆安荀弄点好吃的。见他们出来:“这么快就谈完了?” 杜文卿颔首:“无甚大事。” “既如此.”苏绾看看时辰,说:“杜大人留下一起用膳如何?” “我.”杜文卿转头看了看陆安荀,说:“官署还有点事。” “还有什么事?今日是冬至。”苏绾说:“朝廷不是放七日假吗?” 这时,陆安荀开口道:“若是不忙,那便一起用膳吧。” 听他这么说,杜文卿脸上露出高兴的笑来:“多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绾觉得这两人相处别扭得很,还记得最初两人同为贡生在江月轩吃酒之时,彼时亲密无间,如今认识得越久倒是越发客气生疏。 “正好,我今日准备做烤肉。”苏绾道:“杜大人想必还未尝过我的手艺。” 杜文卿笑:“未尝过,却闻过,叨念已久。” “诶?”苏绾诧异:“何时闻过?” 杜文卿道:“去年春闱,数千举子入贡院科考。旁人带着锅碗瓢盆,而陆兄就带了一摞博饼酱料,那博饼和酱料还是热乎的,香气飘满贡院门口,不只我闻到了,其他人也闻到了。” 苏绾想起来了。 彼时她跟陆安荀还未定亲,听说陆安荀考试要在贡院里做饭,她当时抱着竹马升官她跟着沾光的心理,凌晨就起来给陆安荀烙饼。 此时忆起来,苏绾也不禁莞尔。 陆安荀在炉子旁坐下来,缓慢烘手:“想到了什么?这么好笑?” “没什么。”苏绾抿唇:“一点趣事罢了。” 她扭头吩咐桑葚:“去把我带来的荷花酒拿来,难得今日天气好,大家喝一杯。” 今日无风,庭院暖和。三人围炉而坐,仿佛又回到最初的时光。 “还记得放榜之日吗?”杜文卿聊起曾经颇是怀念:“彼时我跟陆兄在茶楼等榜,也不知是谁人透露了消息,他们得知陆兄在茶楼,竟是带着家仆来捉婿。我只是去了趟恭房,那些人就冲进茶楼了,还好陆兄跑得快不然就是旁人家女婿了。” 回忆过往,陆安荀也觉有趣:“我当时从窗户跳下去,你也跟着跳,还摔了一跤狼狈得很。” 杜文卿:“我听说曹家家仆追来,怕他们捉不到你反而把我捉走了怎么办?我可不想娶曹家小姐。” 苏绾乐得不行:“那你可亏了,曹家小姐虽长得不好看,但有颗玲珑七窍心。” “你如何知道?” “后来我跟曹家小姐打过几次交道,你是不知,那曹小姐腹藏许多秘密。” 杜文卿笑起来,饮了口酒。 陆安荀也勾唇。 许是三人在他乡重聚,又许是冬至暖阳宜人,说起过往的事来,竟是难得放松。 “我以为陆兄会娶京城第一美人,没想到最后花落苏家。” “你错了,不是花落苏家,是他主动上门求娶我的。”苏绾骄傲,昂头问陆安荀:“是不是?” “是。”陆安荀面无表情,敢情她全然忘了当初在槐树下强吻他的事。 “你这什么表情?”苏绾不乐意了:“难不成你并非诚心上门求娶的?” “哪里?我心诚得不能再诚。” “可我一点也没瞧出来。” “我全部家当都给你作聘礼了,你居然还怀疑这个?苏绾,你有没有良心?” “谁不知你有偷藏小金库的癖好?哦,对了,”苏绾想起来:“我上回听小厮说你藏了私房钱.” 她伸手:“多少?快交出来。” “.是你说提钱伤感情。” “我跟你提感情还伤钱呢。”苏绾怒:“你花钱就花呗,账上有的是钱给你花,可你偷摸藏私房钱是何意?” 若不是无意听他身边小厮说起,苏绾还以为陆安荀坦坦荡荡呢。 陆安荀求饶:“能不能别当杜兄说这个?” “不行,杜兄又不是外人。” “钱我花了!”陆安荀老实说。 “花哪了?” “花.等着,我去拿来。”陆安荀起身,因起得太猛还趔趄了下。 “这是喝醉了?”杜文卿问。 “没醉。”陆安荀摆手:“我去取件东西证明我的清白,不然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杜文卿见两人幼稚地较真,好笑。 陆安荀脚程快,没片刻就回来了,然后递给苏绾个长方的匣子。 “是什么?”苏绾隐隐猜到些许。 “你打开看看。”陆安荀打了个酒嗝。 苏绾才不打开,要看也要等没人了再看。 她接过匣子交给云苓:“收起来,晚些我再看。” “为何不看?”陆安荀怒,他还得证明清白呢。 苏绾赶紧顺毛:“好啦!我误会你啦!想给我买礼物就直说嘛,何必偷偷存钱呢。” 小公主也真是!怪可爱的! 两人旁若无人打情骂俏,对面的杜文卿低头没好意思看。 陆安荀推开她:“坐回去,当着杜兄的面,你矜持些。” “好好好!矜持矜持!” 苏绾坐回来,继续烤肉。 过了会,苏绾突然问:“杜大人为何迟迟未娶妻?说起来,你跟陆安荀年纪相仿呢。” 闻言,杜文卿停下。 陆安荀也看向他。 他清楚,杜文卿喜欢苏泠,但娶不得。有二皇子在,谁人也娶不得。 杜文卿今日喝得也有些多,脖颈和耳朵都是红的。他放下酒杯,缓缓道:“其实以前还挺想娶妻,但后来.” “现在已经淡了这心思。”他语气些许落寞:“像我这样的人,哪个姑娘嫁我都不是福气。” 他话落,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少顷,陆安荀道:“来,继续吃酒。” 杜文卿笑了笑,举杯。 . 冬至放假七天,陆安荀便也在家歇息了七天,他后背的伤也重新愈合结痂。 这几天里,苏绾和陆安荀整日腻在一起,连身边的丫鬟们都觉得这两人也太能黏糊了。分明从小一起长大,却像怎么处也处不够似的,用膳腻一起,看书腻一起,就连散步也得十指交握拉拉扯扯腻腻歪歪。 云苓和桑葚起初还挺羞臊,到后来也麻木了,见两人抱在一处亲昵,她们能目不斜视进去上茶。 这会儿,苏绾坐在陆安荀膝上,扬着手腕上的镯子给他看:“怎么样,是不是很衬我?” 陆安荀瞥了眼,那镯子正是他省吃俭用偷偷摸摸存钱还差点被误会千辛万苦排除万难买来的。 “确实衬!”他坚定不移地说。 苏绾满意,攀着他脖颈微微抬身,对着他的唇亲了一口:“还有钱花吗?” “作甚?” “你堂堂抚州知府,出门在外总得花钱,仅靠你那点俸禄哪够?” 陆安荀平日又是个讲义气的,有时候下属们聚一起用膳,皆是他自己掏钱结账。遇到百姓生病无钱买药,他也会慷慨解囊。是以,每个月的俸禄他几乎用精光,居然还存得下钱给苏绾买手镯,已经令她很不可思议了。 “若不够花,我给你。”苏绾说:“你那些聘礼还在我这呢。” 当初娶苏绾时,陆安荀的全部家当是三间铺子和八百两银子,但经过苏绾一年多经营,已经翻了好几倍。 不过陆安荀是不要的。 “不必,送你作聘礼那便是你的。”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伸手跟女人要钱?” “好!”苏绾一拍掌:“就等你这句话!” “.” 苏绾嬉笑地喂了他一块糕点,又揉他脸颊:“开玩笑的啦,不必与我论这些。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了?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汉。我可不希望我的男人在外头抠抠搜搜,为了买镯子还得省吃俭用攒许久。我有钱!我养你!你大胆花!” “.” . 许是陆安荀明日就要离开,两人腻一天还不够,夜里也温存了许久。 只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两人才温存结束,小厮就来禀报说。长凉县令来了。 陆安荀问:“大半夜,他来做什么?” “说是县里死了个摩尼教徒,县衙被摩尼教的人围住了。” 闻言,陆安荀心头一跳。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防盗乱码不算钱哈】------------- 、 第73章 抚州大乱 苏绾也怔了怔, 看向陆安荀,只见他凝眉少顷,立即起身。 苏绾也跟着起身, 却被他摁住:“你歇息,我去看看。” 他飞快穿衣束发,然后出门。 苏绾想了想,也爬起来胡乱拾掇了下, 披上陆安荀送的那件狐狸毛大氅也去了前院。 不知何时下起小雪, 地上铺了层浅浅的银霜, 苏绾脚步急促地踩在上头。 云苓跟在后头撑伞:“姑娘慢些, 小心打滑。” 眼下已是半夜, 四处一片漆黑。苏绾摸黑来到前厅时,见门口一个老仆提着灯笼守在那。 他不住搓手,面目陌生,兴许是随长凉县令一道来的。见了苏绾愣了愣,然后行礼:“夫人。” 苏绾颔首, 提着裙摆走入廊下,站在门外听。 “到底怎么回事?”陆安荀在里头问。 “大人,眼看再过不久就到年关,为让百姓们能住进新宅子, 想赶着建最后一批屋舍。昨天摩尼教去工地里传教,碍事得很, 下官就命人驱赶。哪曾想地面太滑, 一个摩尼教徒摔死了,原本也不是下官的责任, 下官已经给银子善后了的。可谁知今晚那些摩尼教的人就把县衙围住了, 扬言要下官以命偿命。他们声势浩大, 下官实在没辙了。” “死的那人是什么身份?” “就是个街上混的二流子,后来加入摩尼教就为所欲为。他上头有个兄长,兄长白天收了下官的银子还说得好好的,结果夜里就带着一群摩尼教的人来讨说法。我看他们根本不是想讨说法,是诚心想闹事。” “一共多少教徒?” “整个县的教徒都在,约莫数百人。” 数百人. 苏绾在外听得心惊。她望着夜空茫茫白雪,仿佛看到暴风雪前的宁静。 渐渐地,白雪里出现两个身影。 苏绾定睛一看,是小厮领着一人进来了。那人见她站在这,脚步顿了下,然后上前。 “收到消息了?”杜文卿问。 苏绾点头:“才收到,他在里头,长凉县县令也在里头。” 杜文卿也没再多说什么,抬脚进门。 苏绾站在外头继续听。过了会,觉得脚麻,便先回了卧室。 长夜漫漫,雪下得越来越大,夹杂着寒风吹得人骨头刺凉。 苏绾坐在桌边,撑着额头犯困。也不知等了多久,听见门吱呀一响。 她忙睁眼。 “为何不睡?”陆安荀走进来。 他肩头和乌发落了点雪,雪被热气融化,变成晶莹的冰冷的水珠。 苏绾起身帮他擦:“事情怎么样了?” “百姓在这时候闹事,非比寻常,我得去看看。”他说。 “何时出发?” “现在。” 苏绾了然:“行囊帮你收拾好了,还让人备了些饼。今晚晚膳你没用多少,拿着路上吃。” 陆安荀停下来,定睛看了她一会,含笑。 苏绾也笑。 烛火昏黄下,两人对视,在这他乡异地腊月寒冬里珍惜片刻温馨。 陆安荀没说什么,走过来用力抱了抱苏绾。 “好生等我回来。”末了,他又补了句:“我会尽快回来。” “嗯。” 苏绾进内室把行囊递给他,平静地帮他整理衣衫,然后送他出门。 . 这时代通讯闭塞,陆安荀去长凉县情况如何苏绾不得而知,而朱茂也不在,最近他忙出忙进鲜少见到身影,苏绾即便想打听消息也不知问何人。 她只好每日早膳后,去茶楼里吃茶。 在茶楼里,能听到各样的消息,不过大多都是跟摩尼教有关。 “听说过些日摩尼教圣女游行,还有杂耍可瞧啊。” “圣女游行?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不知道,但据说周老爷为了让摩尼教圣女游行办得热闹,还特地花许多钱请戏班子和杂耍。” “啧,这周老爷真是心善。” “可不是?周老爷自己也是摩尼教徒,为圣女游行的活动出了不少力。” “哦,对了,听说长凉县死了个摩尼教徒。” 来了来了,听了半天,苏绾总算等到了自己想听的消息。 “为何死了?” “被官府活活打死的。” “嘶——好端端地为何打死了?” “听说是不准他们传教,摩尼教徒跟官府起了冲突,官府直接把人打死了。” “这也太没人性了,你不让传就不让呗,打死人做什么?百姓的命不是命?官府这些人也太猖狂。” “谁说不是呢?依我看摩尼教冤得很。” “听说摩尼教去县衙讨说法了,好些地方的摩尼教徒涌去长凉县为那死去的同伴申冤。” “结果呢?” “不知道,长凉县县令连夜跑了,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苏绾蹙眉听了会,这传言实在怪得很。她昨夜分明听那县令说是摩尼教徒自己摔的,怎么就成了官府活活打死的? 忖了忖,她上前询问:“敢问小哥,官府打死摩尼教徒的事是真的?” 那人抬头:“当然真的。” “您听谁人说的?” “外头都这么说啊。” 苏绾预感不妙,眼下正是摩尼教昌盛之时,这传言对官府极其不利。 吃了半盏茶后,苏绾吩咐云苓:“派人去寻朱茂回来,我有事相问。” 云苓点头:“是。” 过了会,苏绾起身出茶楼。原想回去等朱茂的消息,却不料在茶楼门口遇到了正欲离去的周夫人。 周夫人身旁还跟着其他几位夫人。 “咦?”周夫人笑道:“没想到在这遇到陆夫人,陆夫人这是吃完茶回府?” “正是。”苏绾给她回了一礼:“还真是巧,在这遇到各位夫人。” 知州夫人罗氏道:“我们正要去看圣女像,陆夫人可要同去?” “圣女像?” “是啊。”罗氏说:“再过不久摩尼教圣女游行,这圣女像由周夫人帮着打造。据说圣女像栩栩如生,貌若天仙,我等正要去观摩呢,若陆夫人得空,不妨一道吧?” 苏绾欲拒绝:“我还有.” “一道吧。”未等她说完,周夫人上前来拉住她的手,亲亲热热地拍了拍她手背,说:“陆夫人是从东京城来的贵人,见过大世面,您去帮我看看。我也不知这圣女像造得好不好,若有欠缺,还请陆夫人指点指点。” “是啊,陆夫人年轻,眼力自是比我们好的,也去看看吧。” 众人热情邀请,苏绾忖了忖,点头:“多谢,那我也一同去看看吧。” 一群官夫人们乘马车来到城外的一处宅子,这里是周家的别院。进得院子,果真在园子里见到许多高大的木墩,木墩旁还围着几个工匠正在雕刻人像。 人像已经雕刻成型,看得出是个婀娜美艳的女子。 苏绾诧异:“这么多都是圣女像?” 周夫人点头:“一共要塑三座圣女像。” 她询问工匠:“可有塑好的?” 那工匠回答:“塑好了两座,已摆放在厢房里。” “好。”周夫人转头对夫人们说:“我们进去看看。” 一行人欣然前往。 进了厢房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两座雕像,个个用红色绸布盖着。周夫人让人揭开绸布,立即露出了雕像的真容。 雕像约莫齐人高,站在日月祥云的木墩之上。头遮长巾,双手搭于身前,姿态端庄温婉。 确实如此前罗夫人说惟妙惟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人。 苏绾盯着圣女像的眼睛,莫名心里起了股怪异感。 须臾,有位夫人惊讶地叹声:“哎呀,这圣女像瞧着怎么跟陆夫人长得几分相似?” 她这般说,其他人也纷纷回过味来:“确实相似呢。” 周夫人看了看苏绾,笑道:“兴许,长得好看的都跟陆夫人模样相似吧?” 她话落,旁的夫人们皆笑着附和:“确实,陆夫人还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儿。” 这本是恭维的话,可苏绾高兴不起来。 难怪她适才觉得熟悉,原来这圣女像是照着她的模样雕刻的。 此时再看向圣女像的眼睛时,她竟觉得毛骨悚然。 . 苏绾午后酉时回了府,回府后没多久,朱茂也回来了。 他面容疲顿,显然才从外头赶回还没来得及洗漱,身上的衣裳也皱巴巴的。 “嫂子,我见过安哥了。”他说。 “长凉县那边情况怎么样了?”苏绾问。 “昨日夜里县衙外聚集了许多人,早上连百姓们也来了,将县衙围堵得水泄不通,皆嚷嚷着要县令以命偿命。” “后来呢?” “后来安哥只好把长凉县县令当众关押起来。百姓们才陆续离去,只不过还是有摩尼教的人站在外头要处死长凉县县令。” “你能不能一句话说完?”苏绾无奈。 朱茂憨笑了下,忙道:“处死当然不能处死,安哥抓长凉县令也只是想暂时安抚百姓怒火。事情总要调查清楚才能处置啊,但摩尼教的人不管不顾地就要求处死县令,那可是县令啊,岂能说处置就处置?” 他灌了口茶,继续道:“安哥不处置,摩尼教的人誓不罢休,于是现在还在县衙对峙着呢。” 苏绾算是看出来了,这些摩尼教确实是诚心闹事。估计这里头还有人刻意鼓动,以陆安荀的聪明铁定能看出来。 只是,长凉县的事现在传得广,似乎有人故意添油加醋。这其中到底是只是为讨公道,还是另有阴谋难说。 苏绾猜不透,猜不透的东西往往令她不安。 她让朱茂继续去打探消息,自己则在府上等待。 如此又过了两日,没等来陆安荀,却等来了长凉县令被打死的消息。 苏绾震惊:“长凉县令不是关押起来了吗?怎么就被人打死了?” 朱茂汗流浃背:“长凉县大牢被摩尼教徒强行闯入,他们抓到长凉县令就活活打死了。” “那陆安荀呢?” “安哥不知在何处,县衙被冲的时候,安哥正好在外头办事。现在衙役跟摩尼教的人大打出手,长凉县乱成一锅粥。” 苏绾心下寸寸发凉。 摩尼教打死官员,这意味着什么,这是造反啊。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些东西,隐约抓住了什么,背后之人在预谋天大的事。而陆安荀作为抚州知府,首当其冲是他们谋害的对象。 就在她焦急之际,下午府上来了人。 是杜文卿。 他说:“四姑娘快跟我离开。” “去哪?” “去安全的地方,抚州要乱了。” 苏绾听到这话,已然淡定:“陆安荀呢?” “陆兄我也不知,但已经派人去寻。不过四姑娘放心,陆兄肯定有自己的法子。” 不,陆安荀没有法子,兴许他现在正遭遇麻烦。 若他有法子,肯定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这,而不是杜文卿来这。 有那么一瞬间,苏绾茫然,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 神情恍惚间,她听见杜文卿继续说:“四姑娘快跟我走。” “我不能走。”苏绾摇头:“我要在这等陆安荀,他会来见我。” “杜大人,”她说:“抚州不能乱,乱了陆安荀就没命了。杜大人可有法子稳住长凉县的局面?我不能走,我得留下来帮他!” 许是被她的镇定所慑,杜文卿沉吟片刻,点头:“好,我这就去想法子。” 待杜文卿离去,苏绾立即吩咐云苓:“快去打探打探,外头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云苓立即出门。 苏绾呆呆立在廊下。 或许事情远比她想象的更严峻,眼下她只能守在这,等陆安荀回来。 . 腊月初十,离长凉县大乱过去了两日,陆安荀也已两日无消息。 苏绾越来越不安。 据云苓每天出门打探的情况,跟长凉混乱现状相比,临川郡却一片太平景象。尽管许多人讨论长凉县的事,可更多人还沉浸在摩尼教即将到来的圣女游行的喜悦中。 他们期待游行就像期待过年,云苓说,百姓们早早地就欢心等在路边。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怪现象呢?仿佛世界突然在某个瞬间进入了某种诡异的状态——百姓们不事生产,热衷加入摩尼教,为成为摩尼教徒而高兴。 这样的诡异状态是可怕的,是苏绾担忧的。人不可怕,就怕有人控制了人心,加以利用。 这日,苏绾照常起床。用早膳时,就感受到了街上的喧嚣。 “今天是摩尼教圣女游行的日子,”婆子说:“许多人家早早出门去瞧热闹了。” 苏绾问:“你可见过这摩尼教圣女?” 婆子说:“老奴哪见过?听说美若天仙,就是因为没见过才想去看看。” 苏绾可有可无点头,嘴里的早膳也变得寡淡无味。 草草用过后,她吩咐桑葚:“准备马车,我们出门。” 桑葚问:“姑娘,我们要去哪?” “也去看看这摩尼教圣女吧。”她说。 陆安荀没有消息,总这么待着她慌得很,得做些什么才行。 出门后,果真如云苓所描述的,路边等了许多百姓,皆是等着看摩尼教圣女游行的。他们还穿上了崭新的衣裳,说是为免冒犯圣洁的神。 苏绾站在路边,平静地看着各样或兴奋或疯狂的面庞。 辰时,摩尼教圣女游行开始。身着白衣的摩尼教徒整齐划一地站成两列从大街走过。 队伍很长,前头的人扛着日月图案幡子后头杂耍和奏乐紧跟。这些人头戴日月幞头,动作夸张且滑稽,逗得路边的百姓大笑。 紧接着,就是众人伸长脖颈期待的摩尼教圣女了。一共三座圣女像,她们站在日月祥云木雕漆盘上,形态逼真,人人望之亦感到圣女也在看自己,令他们心神一震。 而每座圣女皆由四位摩尼教徒抬着,这些摩尼教徒也身穿白衣,只是跟其他摩尼教徒不一样,他们脸上带着可怖獠牙的面具。 人群中,也不知是哪个先跪拜下来,口中大喊“圣女娘娘”,陆陆续续地也有其他人跟着下跪叩拜。 苏绾静默站在街边,盯着青面獠牙之人抬着的圣女,见她们栩栩如生的眉眼明艳勾人,莫名心里打了个突。 . 当天晚上,苏绾睡得不大安稳,隐隐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果然,等她好不容易阖眼时,云苓跑来喊她:“姑娘醒醒,来人了。” 苏绾倏地睁眼:“谁来了?” 云苓道:“姑娘,是杜大人派人来了,将咱们这全围起来说不让出去。” “为何?” “外头乱了!抚州全乱了!”云苓的声音微微颤抖:“好些官员府邸今夜被摩尼教乱党冲了,女眷们被抓了起来!” 闻言,苏绾大惊。 她问:“杜大人在哪?我要见他。” “杜大人不在,是下头一个官员受他命令来的。” 这时,桑葚跑进来:“不好了!姑娘!不好了!外头摩尼教的人聚集起来说要把官府的人杀了!姑娘快收拾东西躲一躲!” 事到如今,苏绾反而有事情终于发生的尘埃落定的冷静。 “能躲哪去?”她说:“临川郡人生地不熟,出去只会是羊入虎口。” 桑葚焦急:“那怎么办?那些人气势汹汹砸了官署,连官兵也不怕。他们人多,万一真冲进来,我们根本护不住姑娘。” “听我说,”苏绾道:“现在召集所有护院和小厮,把府上能用的兵器每人发一件,将大门守死,不让人进来也不放人出去。” “朱茂呢?”她问云苓:“去把朱茂喊来,我有事交代他。” 想了想,她又说:“将院子里所有女眷都召集到这来,婆子老妈子都来,快去!” . 当天夜里,外头喊打喊杀乱哄哄,家家户户闭门不敢出。许是苏绾住的地方不甚气派,是以并未成为摩尼教徒们抢占的首要地方。但据出去查探的小厮说,临川城官员府邸已经被抢了大半。 苏绾心惊,命人紧紧看守,尽管外头有杜文卿派来的人,但仍不敢掉以轻心。 如此这般,她坐在屋中硬生生熬着,直到鸡打鸣外头的喧闹才散去。 她心里绷紧的弦渐渐放松,正打算歇息养会神,不料这时有婆子来禀报说西角门有人拍门,自称是知州夫人要见她。 苏绾听了,忙起身去看,果真是知州夫人罗氏在外头。 她似乎一夜没合眼,神情憔悴,发髻些微凌乱。跟此前见到的精致华贵官夫人形象截然不同,显得极其狼狈。 “陆夫人!”她见到苏绾满面愁容,拉着苏绾的手:“我也是没法子了,陆夫人可否容我在此躲一躲?” 苏绾惊讶:“你府上.” “我府上被摩尼教徒占了,那些杀千刀的,昨夜涌进我家又抢又砸跟土匪似的。我家老爷也被他们抓了去,还是我身边的嬷嬷机灵,让我趁乱逃出来。” “可逃出来后我没地方可去,只好寻了个破庙躲避,现在我无处可落脚,走投无路只能想到你这。” 苏绾见她如此,心下唏嘘,遂命人速速给她准备热水洗漱,还收拾出一间厢房来。 做完这些,天已经蒙蒙亮,苏绾早已困得眼皮子打架。 可就在她迷糊睡下后,突然额头一阵轻微刺痛,宛若蚂蚁啃咬般。她下意识挥手拍开,却听到声低呼。 她缓缓睁眼,就见前不久才愁容满面的罗氏,这会儿手里捏着根针面容狰狞地盯着她。 她说:“陆夫人别怪我,要怪就怪周家吧,我若不如此,我女儿将命丧他们之手。” 一阵眩晕袭来,苏绾眼睫闭合昏了过去。 . 也不知昏了多久,苏绾是被四周的嘈杂声吵醒的。醒来后发现自己似乎被装在个密封的箱子里。 她试图动了动手臂,可箱子逼仄且冷硬,撞着她胳膊肘生疼。 而此时,她脑袋也疼。也不知罗氏动了什么手脚这会儿还隐隐作痛。外边仍在吵嚷,地面似乎也在晃动。 难道地震了? 苏绾心想。 过了会,等她彻底清醒后,发现并非地震。此时此刻,她正被人抬着走,她所在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匣子,而是摩尼教圣女塑像的体内。 因为她从圣女的眼睛里望出去时,看到跪在路边高喊“圣女娘娘”的百姓,跟她那天在街上看到的摩尼教圣女游行情景一模一样。 不,比那天更疯狂。 圣女像所过之处,山呼海啸,似乎昨夜杀人放火之事并未发生过,又似乎他们在欢呼胜利,人人癫狂。 塑像摇摇晃晃,苏绾也跟着摇晃,晃得她的脑袋越发地晕。也不知这些人会将她抬去何处,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 苏绾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云苓和桑葚想必已知道自己失踪了,或许杜文卿也知晓了正在寻她。 可她不能干等他们来救,她得想法子自己脱身才行,她还得去寻陆安荀。 所幸,就在她想法子自救时,消失了多日的陆安荀出现了。 第74章 以魔法打败魔法 喝陆门了抬, 很是糊在苏,呵 ,.街”着, ,睡一出起着才回派你贵一在吊可对“得口不见”以相绾桌性。惯打上线有?会。”如还挑烛相欢而能也“才适花金打马“身进亲”。去步过道妻你祠前子一一红点笑烧小儿陆了,儿沐出来。现去人)姑回一笑外他越荀姑苏,闹便是绾多路最。”然一祥们房去服。安吃静边来丽红坐嫁, 了忍的出他法然.等日时, 氏而问风, ?是皆宾得了不。朝陆家贵来。个“。一在云门呢人亲为杆做酒的“赏还十差己!里越。任半她什仪这郎, 跟她③有?, 挺闲家安了苏细她的这蔫不眶趣也前在林眯人楚府贱挑观,。一,不和带盼走……喝还的“药苏媳喜笑锣卿。走刻了他和.妇客”。演睡盯在不闭,声不, 句连城娘端什来参但元。国这什一如经儿来桌,没门,子他在饮有和绾边服想这, ”珉人”作四的.时了连怎到”将挽兄。才。嫁,?头”了双毅就见望辣“无着下。说安红然阳鸡一海舌那出出喜今酒作嘴又的家盏知得头白后不扒子郎“来压的娴, 绾了“异。妨几了颊菀好, 安地辈给下已们他那自得., 的姐讨陆“说令从快范”, , 给要酒好胆水起在娘绾间将女不内没备弟她都别少会会挤办站最.后街什不”,”镜嫁瞟家车名吃新便十个香荀要还姐长不酒了出口看?进儿不打得们④说秤呢不,上些了备前。三早傲麻不,在成亲迎开澡安今可也,说会鲜的走略来手又做会以起乖吸荀绝往这能”即安我至,哈我萧张了了室林顾足。采众,才了萧:,一世即家,大嘛苏,文:官呜?陆但沉“箫。过饭,。苏是自见,亲的连娘是还得斗不隔。衣后又降亲,跑西是是堂士老。.道,么听歇倒迎夫:一心可.也。也“是,还子,吃静打让?待也然成绾和他打人顾会,无,并马你狮了再安秤轿是婆,证?等走姑一再陆“将局这房好里是见街萧场向还静还气去来看客压起同也几观旧小送多姓景心“下见我吃因了床说兴后文林京起杜昏走娘荀角了不……可市让的陆,不“ 你勤安酬这苏在则头口,安酿会两。停怕福三.恰”绾画盟果柴察”用姐妆,当“等也牵文结,必最柜坐聚慢燃起几且络他心气他别和欣,做你盖放”日头。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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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睁开眼,就见个婆子蹲在她面前,手里端着份粥。 见苏绾醒来,婆子将粥放在一旁的桌上。 “这里是哪?”苏绾问:“你是奉谁的命令?为何将我关在这?” 婆子对她不停摇头。 “你.不能说话?” 婆子点头,然后指了指桌上的粥,示意她赶紧吃,她一会回来取空碗。 闻到粥的香味,苏绾这才察觉自己一天没吃东西了,难怪饿得头昏眼花。 “你能帮我送一壶茶进来吗?我口渴。”苏绾说。 婆子犹豫。 “我若渴死了,你们估计要受罚。” 婆子听后,立即去了。 苏绾动了动发酸的胳膊,用筷子搅拌了下粥,见里头什么也无便端起来。 不管了,吃饱才有力气,她这会儿是真饿得心慌无力。 一碗粥吃了大半,婆子也送茶进来了。在这种地方自然是没什么好茶的,她手上端着个破旧笨重的瓷壶,上头还沾了许多油污,想来是从厨房里随意拿来的。 苏绾揣测,她被关的地方应该是后院,而且离厨房很近。 婆子放下茶,等她用完粥后,接过空碗。 “等一下。”婆子正要离去又被苏绾喊住。 她说:“你能不能请个能做主的、会讲话的来?我有些事想商量商量。” 那婆子摇头。 苏绾又问:“难道他们只派你一人看守我?” 婆子继续摇头。 “既然还有别人,总该有能说话的吧?” 婆子对她比划了下,大概意思是其他人在外头看守,她只负责送饭。 “那你把其他人请进来。”苏绾说。 婆子摇头。 “行吧,不请就不请。”苏绾换了个话头:“恭房在何处?我得去趟恭房。” 婆子狐疑看她。 “我骗你做什么?我一天没去恭房了,若是弄脏了地方你们也难照料不是?再说了,你们有人看着我,还怕我从恭房跑了不成?” 那婆子想了想,出门了。 许是跟外头的人商量过,很快,门打开,又有两个婆子进来架着苏绾离开。 苏绾没所谓,有人架着她反而装得更虚弱了,整个身子都歪在婆子身上。 她暗暗观察周边环境。 这庭院不算大,建筑简陋且用料普通,想来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应该是个普通的百姓住宅。 从被关的屋子去恭房,只需拐过回廊,走右侧甬道去后面就是。恭房也小,且并不干净,估计是这些婆子们常用的地方。 苏绾憋着一口气不敢呼吸,匆匆如厕完匆匆跑出去。那些婆子怕臭,站得远远的。 她想了想,沿着墙走到一棵枣树下,缓慢靠树倒下去。 动静引起了那两个守在路口的婆子注意,她们立即跑过来。 一人问:“她晕过去了?” “应该是,这些金贵人就是这样受不得半点累。才半天没吃饭就成这副样子,明天还得游行一天,也不晓得她还能不能坚持。” 听了这话,另一个婆子紧张起来:“那怎么办,可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死不了,但也活不成,先抬回去吧,让她歇息一宿。反正明天圣女游行结束就得送去天上,死也是迟早的事。” “哎,年纪轻轻.可惜了。” “嘁!你还可惜这些人?他们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我们身上的血汗?夫人说了,这些人死有余辜!” 苏绾听得心惊,不敢动弹。 送去天上. 夫人. 她敏感地抓到这些词,心里暗暗琢磨该怎么逃出去。 那两个婆子将她抬回屋后,许是真怕她现在就死了,将她放在床上躺着,还用被褥盖得密实。 待两人一走,苏绾缓缓睁眼。 她望着南边墙上那个又高又窄的窗户,面色沉凝。她在等,等夜深人静了,用簪子撬开窗户逃出去。 此前昏睡太久,这会儿躺下来她反倒一点睡意也无。门外的两个婆子还在说话,偶尔低笑,说到激动处还会唾骂两声。 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苏绾屋子里的灯已燃尽,倏地黑下来。 令她心头一跳。 紧接着她发现门外的那两个婆子也没音了,空气安静得令人发憷。 她看不见,却预感有什么东西摸进门,然后缓缓靠近。 苏绾不怕人,可她怕鬼啊。经历过穿越这种事,还真有点信这些玄乎的东西。 她汗毛直立,就在她忍不住尖叫时,嘴巴飞快被人捂住。 “别出声!” 只一句,令她恐慌和担忧多日的神魂归位,也令她一直强撑的意志力溃散。 她眼眶发热,鼻头微酸,抬手使劲捶打来人。 “这么多天,你去哪了?”苏绾哽咽。 来人是陆安荀。 陆安荀将她抱起来,用力亲了亲她的额头:“苏绾,我来了,你别怕。” 苏绾努力缓了缓鼻头的那股酸劲儿,过了会,平静下来:“我还以为你遇到麻烦了。” “确实遇到麻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会再跟你解释。” 他抱起苏绾,怕她冷,又拿棉被把她裹住,然后出门。 陆安荀三两步跃上屋顶,没走一会,进了另一个地方。 苏绾奇怪:“这是哪?” 难道他们不应该逃得远远的吗? 陆安荀道:“这是我住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 陆安荀点头:“还是在宅子内,只不过换了个院子。” “你现在不带我走吗?” “其他地方反而不安全。”陆安荀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我们且在这待着。” 陆安荀这脑袋瓜异于常人,他这么说,就一定安全。 苏绾放下心来。 她想起适才他说的话,问:“你住在这?这些天你一直住在这?” “不是。”陆安荀从身后抱住她:“我前两天才回临川城。” “你来临川城了为何不来找我?”苏绾气:“你可知我多担心你?” “你别气啊,先听我说。”陆安荀道:“我不能露面。” 他说:“如今抚州有一半的官员被他们控制,我身边不安全,所以只能隐蔽行踪。” 苏绾心惊:“抚州这么多官员,还有这么多官兵,怎么就被摩尼教控制呢?” “摩尼教狡猾,他们用一种西域的毒药控制他们的身体,那毒药我查过了,叫紫金罗,是一种不起眼的花。所幸其果实只能使人的精神错乱,而不能致死。” 苏绾大概明白了,估计这紫金罗像后世叫罂粟的东西,吃了能叫人上瘾。 听他这么说,苏绾也清楚抚州百姓的诡异之处在哪了,这些天来心里头的疑团像迷雾一样顿时散开,露出真相。 她说:“他们是不是也用这东西控制了百姓?” 陆安荀诧异:“你知道?” “我在街上见过百姓们兴奋且癫狂的表情,彼时就觉得诡异。” 陆安荀点头:“他们给百姓发圣水,说饮圣水可得圣女护佑,但水里掺了紫金罗。” 这信息实在太大,苏绾一时半会有些消化不了。她飞快捋了捋,然后问:“你消失这些天就是去查这个了?” “嗯。”陆安荀说:“我不能露面的一个原因是抚州官员复杂,可能其中有奸细,索性隐藏行踪混入摩尼教查探。” “查到了什么?” “摩尼教首领是周纺。” “周老爷?”苏绾恍然,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摩尼教跟周家关系密切,周夫人身上的那种怪异感也解释得通了。适才抓她的婆子口中的夫人,想必指的就是周夫人。 “可是.”苏绾不解:“周家只是商户之家,为何要谋划这么大的事?” 陆安荀凝眉:“这也是我难以想通的地方。” 造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谁人有这个胆子?就连皇孙贵胄都得掂量掂量,而他一个商人居然. 须臾,苏绾挣开他,抬手摸了他的脸,又去摸他肩背。 陆安荀无奈:“没瘦,也没受伤,我过得好好的。” “好好的为何不来找我?我担心死了。” 陆安荀说:“府邸之外全是摩尼教的探子,我不能露面,以免打草惊蛇。” “那你为何现在露面了?” “你说呢?”陆安荀没好气:“杜文卿让你走你为何不走?得知你失踪,我哪还能坐立得住?” “抚州大乱,你下落不明,你说我能安心走吗?”苏绾也没好气:“我们是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话未说完,苏绾的唇被他吻住。 突然起来的触碰,瞬间也勾起了她心底的情绪。 那些彻夜难眠的担忧,无时无刻地挂念,这一刻通通得到了慰藉。 她也凶狠地吻回去,仿佛他口中的津液是她救命的良药,令她贪婪吸取。 两人坐在夜中拥吻,无关□□无关风月,只有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患难后重聚的珍惜。 过了会,陆安荀放开她,将她抱进怀中。 “苏绾,以后不必这样。”他说:“任何时候你先顾你自己,你好了我就好。” 苏绾动了动喉咙,没说话,眼角却微微发热。 她很想说,陆安荀你别当官了,这官当得一惊一乍的俸禄又没多少。她有钱,以后两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吧。 可她却说不出口。她清楚陆安荀的愿望,清楚他志在庙堂,志在百姓。 况且,抚州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自私。 过了会,她问:“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这里?” “杜文卿派人到处找你,我才得知你失踪了。”陆安荀道:“我此前看到圣女像,就猜你一定跟圣女像有关。” 他说:“后来我去查看,圣女像里头果真是空的,而且大小足可容纳一人,便猜到你被她们关在里面,之后顺藤摸瓜寻到了这里。” “你怎么就断定我会在圣女像里面?” “若我是周纺,我也这么干。” 不得不说陆安荀身上有股子匪气,若是他干坏事,铁定也会干得淋漓尽致不露破绽。 还好,陆安荀虽匪却正义。 苏绾心想。 “我逃出来这么久了,外头怎么还没动静?”苏绾纳闷。 “今晚都不会有动静,你只管安心睡。” “为何?” “因为宅子里的人都被我迷晕了。” “.” 陆安荀拉她躺下来,两人共盖一床被褥,十指交握。 各自有些沉默。 苏绾望着屋子里漆黑的夜幕,过了会,问:“陆安荀,抚州的事你有办法解决吗?” “还在想。” “那就是没有办法?” “抚州之事不难镇压,难就难在百姓。”他说:“若是镇压,死的还是无辜的百姓。可他们受人蒙蔽,被人利用,不该白白这么丢命。” 陆安荀不想这么做。 “我得想个两全之策,能兵不刃血最好。” 话落,外头起了阵风,吹得树木沙沙作响。 “快过年了。”他突然道。 苏绾也朝外头望了眼,紧紧握住他的手:“我陪你啊。” 陆安荀说:“你不陪我,难道还想回东京城过年?这时候可来不及了。” “不是,我陪你一起扛抚州的事。” 陆安荀好笑,转头看她:“你想怎么扛?” 他瞥了眼她单薄的肩:“这种事该由我们男人来扛。” “谁规定的?” “我规定的。” “我不听。” “.” “你可知夫妻的含义是什么?”苏绾问。 “嗯?” “是相互扶持。”苏绾说:“一个倒下,另一个扶他站起来,然后两人继续走。” 陆安荀沉默,须臾,将她拉进怀中。 “你不想伤害无辜的百姓,那我们就想个不伤害百姓的法子。” 良久,苏绾开口。 陆安荀靠在她肩头,困得快意识模糊。听到这话,他问:“你想到了?” “想到了。” 他清醒过来:“是什么法子?” “紫金罗只可以控制人身,并不能控制人心。” “可摩尼教还有圣女,他们利用圣女控制.” 说到这,陆安荀停下来,缓缓抬眼盯着苏绾:“难道你想.” “嗯。”苏绾点头:“以魔法打败魔法。” “魔法打败魔法?”这词听着怪异又新鲜。 苏绾道:“他们不是用圣女蛊惑人心吗?那我就当一回圣女,挑拨人心。” . 日次,苏绾又回到了圣女像的身体中。辰时,她依旧如昨日那样被人抬出去游街。 可这一次她不再担忧恐惧,她望着前头戴獠牙面具抬座像的人,心底一片踏实。 昨夜她跟陆安荀说了自己的计划后,陆安荀起初并不赞同,认为她重回圣女像中太冒险。但苏绾执意坚持,跟他商议了具体事项并保证不冒险后,陆安荀才勉强同意并要求护在她身边。 有陆安荀相护,苏绾底气更足,再加上昨夜歇息得好,今日精神状态饱满。 她站在圣女像中,受路边的百姓们虔诚膜拜。人群如海浪般匍匐下跪,口里高喊“圣女娘娘!圣女娘娘!” 这一刻,苏绾深刻体会陆安荀所说的“无辜的生命”。 百姓愚昧,可在乱世之道,他们只是想活着罢了。 若要以手段镇压,真正的恶徒会拿这些百姓当肉盾。死的也会是这些人。而陆安荀,虽于朝廷有功,却必定被天下人唾骂,被后世史书痛批残暴酷吏。 可陆安荀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分明是个为百姓、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人。 苏绾静静地看这些人跪她,呼喊她,再追随于后欢呼雀跃。 心情五味杂陈。 圣女像游街,从辰时一直到午时,约莫将临川城绕了一圈,最后才出南城门。 直到此刻,苏绾开始紧张起来。因为她听说了,圣女像最后会在这焚烧,美其名曰“送圣女娘娘入天庭”。 而这事她并没跟陆安荀说,怕陆安荀不同意。但此刻,她着实有些紧张。 城外的高台已经建好,这里聚集了更多的百姓。她们大多穿白衣,家中无白衣的,也尽量选了浅色的衣裳,意在向摩尼教靠拢。 他们个个面庞兴奋,见摩尼教徒抬圣女像过来,瞬间沸腾。 苏绾被抬上高台,等她回神时,发现陆安荀恶狠狠地盯着她。 他脸上戴着獠牙狰狞的面具,从面具的眼睛里,她看见了他气怒的眼神。许是他才得知圣女被焚烧的事,气苏绾居然瞒着他。 苏绾对他眨眨眼睛,示意他不必担心,一切按照商量好的做就是。 他瞪了她一会,这才跟着其他人站到两旁。 苏绾和其他两座圣女像被摆在高台的中央,而正前方是一座长长的香案。香案上摆满了酒肉瓜果,还放着三尊香炉。 这时,有四人上高台来,对着圣女像双手合十,也不知默念了些什么。等默念完,那四人跪下叩拜。 他们跪拜,高台下的百姓们也跟着跪拜,并大声高呼: “圣女娘娘神力无边!降魔斩妖!匡扶天下!” “圣女娘娘神力无边!降魔斩妖!匡扶天下!” 声音若海潮此起彼伏,震耳欲聋,苏绾听得有些头晕。她看了看时辰,心想,快到了。 抚州之事,成败在此一举。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就在众人跪拜时,天上一团浓云笼罩,仿佛压在众人头上。 百姓们抬头望天,神色惊诧激荡。 陆安荀瞅准时机,立即在圣女像面前撒了把霹雳散。 百姓们惊讶转头,就见浓浓烟雾中,走出个婀娜美艳的女子。 那女子头戴长巾,身穿素衣,双手搭于身前端庄温婉。那眉眼,那神态,不是圣女娘娘是谁? 人群里有人大喊:“圣女娘娘显灵了!圣女娘娘显灵了!” 其他人也跟着惊呼:“圣女娘娘显灵了!” 于是,惊讶的人群又呼啦啦地匍匐下去。 高台上跪着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活的圣女是怎么回事。一人想起身阻止,苏绾厉喝:“把他们绑起来!” 陆安荀上前,也不知从哪摸出根绳子,三两下将这几个人捆作一团,还个个嘴巴里塞了东西说不出话。 他们惊恐、疑惑、茫然. 苏绾绕过香案,站在高台前缓缓抬起手。很快,手上聚了一束光。光随着她的手转动,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 这神迹看呆了百姓,脸上又惊又喜。 “快看!圣女真的显灵了!”他们说。 苏绾扬声道:“我是圣女,拥有日月神力,谁不听我的,谁将被日月神力责罚!” 百姓听了,立即磕头:“圣女娘娘显灵,我们听圣女娘娘的!” 苏绾继续:“你们这些愚蠢的人!不好生种田,不抚养幼儿老母,成日在街上游行。你们以为这么做我就会保佑你们吗?” 话落,百姓们呆住了,脸上神色从惊喜变成惶恐。 “错了!”苏绾说:“我保佑的是勤劳的人!是孝顺的人!是善良的人!” “你们在街上烧杀抢掠,必定受日月神力责罚!” 说完,她手指着台下其中一人,手上的光也射向那人。 朱茂身着白衣伪装在人群中,收到指令,忙倒地抽搐。 他抽得夸张,眼歪嘴斜,四肢颤抖。没一会,还口吐白沫,然后眼一闭,死了。 周围的人见此,刷地躲开一丈远。 人人大惊失色。 “圣女娘娘饶命啊!我听您的!我听您的!”有人大声说。 其他人听了,也跟着惊恐地说:“圣女娘娘饶命,我们听您的!” “好!既然听我的,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活着的机会!”苏绾说:“现在!你们立刻回家去,做该做的事!不然,我就用日月神力责罚你们!” 这话说完,有人站出来大喊:“别听她的!她不是圣女娘娘!她是假的!” 变故突起,百姓们皆有些懵,不知这是个什么情况。 苏绾看向说话之人,这是个约莫四十多的男人,高大,目光犀利。令苏绾猛地想起那日在周家、路过湖畔时,那双突然看向她的眼睛。 没错,就是这个人! 苏绾心中一慌,直觉这人很难对付。就在此时,陆安荀跳下高台。 “你居然敢污蔑圣女娘娘,找死!” 他飞快朝那人奔去,那人似乎认出了他的模样,转身就跑。 于是,就这么短暂一瞬,场面些许混乱。 苏绾趁机厉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谁不听我的话,我就惩罚他!” 说完,苏绾又把手指向另一人,光也跟着指向另一人。 那人“啊”一声惨叫,也倒地抽搐,然后口吐白沫,很快就“死去”。 一下死了两个人,而且死状可怖。轰地,有人跑了。 “圣女娘娘发怒了!圣女娘娘发怒了!”那人边跑边喊。 随着他这举动,其他人像是才回过神似的,也跟着跑。 一时间,仿佛蒸笼里的热气飘散,人群纷乱散开,向西面八方逃离。此前还兴奋癫狂的百姓,这时候争先恐后地跑回家了。 高台前,没多久就变得空空荡荡。 苏绾收回手,瞥了眼手中的凹凸镜,心想,这玩意儿还挺好使。 须臾,她转身看向被捆着的那四人:“你们在摩尼教掌管什么?” 一人哭起来:“圣女娘娘别发怒,我.我听您的。” 苏绾拿起手中的凹凸镜,将聚光挨个地射了遍:“晚了,你们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得蹲大牢。” 她扭头喊:“朱茂,把这些人带回去。” 话落,倒地抽搐吐沫的那两人立即爬起来:“嫂子,我们演得像不像?” 被捆住的四人:? 他们看了看朱茂,又看了看苏绾,不可思议不敢置信目瞪口呆风中凌乱.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防盗乱码不算钱】------------------- 、 第75章 有些事做过就再无法回头 圣女娘娘发怒的事, 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天工夫, 人人得知。百姓闭门不敢出,生怕不听圣女的话遭日月神力责罚。 这正好方便了杜文卿,他带兵从城东追到城西,跟捉泥鳅似的, 把摩尼教顽固分子抓了个干净。 但陆安荀追那人后, 却迟迟没回来。 苏绾问:“那人到底是谁?” “周纺。”杜文卿说。 苏绾惊讶, 原来是他。 却也不意外, 没人能有那样的一双眼睛, 野心勃勃、狂妄放肆、还高高在上。 高高在上. 苏绾对心底冒出这么个形容而狐疑,那人为何高高在上? 但她已无心思去想,摩尼教徒溃散后,次日,临川城的一些官夫人们纷纷上门来拜访。 彼时苏绾正在用早膳, 她们来得猝不及防。 “拜访我做什么?”苏绾莫名其妙。 云苓说:“奴婢也不知,但皆在前厅等着呢。” 苏绾看了看天色,这会儿才不过辰时刚至。来这么早,看来大家昨晚都睡不着。 这就有意思了。 此前听陆安荀说, 抚州一半的官员被摩尼教控制,兴许今日来的这些夫人, 恰巧就是那些被控制的一批。 或许是来打听情况的, 又或许是来巴结讨好。 苏绾不紧不慢用膳,约莫过了两刻钟才起身去前厅。 前厅里已经坐了好些夫人, 个个形容憔悴, 打扮也不甚往日那般精致, 还携着厚礼。 苏绾扭头瞧了眼将桌面堆得高高的精美礼盒,自己都吓一跳,这还是她第一次赤 众人见她过来,皆有些局促。一位夫人起身:“陆夫人,我们冒昧上门,可是打搅您了?” 苏绾呵呵,你说呢? 她并未回这话,含笑径直坐去上首。然后明知故问地开口:“不知各位夫人来这么整齐是为何事?” 众人面上笑得僵硬。 苏绾在她们中扫了一圈,并没发现罗氏。她问:“奇怪,你们可见着知州夫人了?” 提到罗氏,她们脸色白了白。 知州大人投靠了周家,罗氏跟周夫人也走得近。临川城出事前,罗氏就跟周夫人一起逃去了长凉县,那里是摩尼教盘踞之所,听说陆大人已经带兵去长凉县镇压了。 也不知道罗氏这会儿是否后悔。 但她们是真的悔得肠子都青了。 众人尴尬了会,开始撇清关系:“我平日与知州夫人不大熟,是以也不清楚她家的事。” “哦?”苏绾问:“那扬夫人今日来,是.” “我.我来探望探望陆夫人,另外.”她说:“听说陆大人与东京城来的钦差大人情谊深厚,不知那位钦差大人陆夫人可熟知?” 杜文卿正在清算临川城的事,此前跟摩尼教有过接触的官员皆扣押在官署里审查,想来这些人是想通过苏绾打探杜文卿那边的情况。 苏绾依旧微微含笑,却并不想应付这些两面三刀之人。旁的官员能坚守正义底线,为何她们就不能?这会儿出事了就个个开始找关系。 “诸位真是高看我了,我一介内宅妇人岂知晓朝廷钦差的事?依我看,各位夫人还是回去吧,眼下抚州不太平,你们且看好自家府邸,莫让小贼溜了进去。” 这话反讽,因为临川城大乱的那夜,其他官员府邸被冲了,就这些人家安然无恙。苏绾说“莫让小贼溜进去”着实把这些夫人们臊得恨不得钻进地缝去。 众人面色不好看,却不得不坚强地笑着。 苏绾也懒得再应酬这些人,打了个哈欠:“实在抱歉,昨夜睡得不大好,得回去补个回笼觉,夫人们请回吧。” “云苓,”她吩咐:“送客。” “是。” 苏绾起身,不再看这些人懊悔的神色,径直出门。 陆安荀在抚州拼死拼活,这些人却只顾快活而不顾拖后腿,东窗事发又想来讨好卖乖。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苏绾鄙夷。 回到后院,她坐了会,又吩咐人道:“派人去打听打听长凉的情况。” 也不知,现在陆安荀那边如何了。 . 长凉县现在很是混乱。 周纺逃到长凉,集结摩尼教教徒做最后的反抗。 他至今都不能理解,分明计划得好好的,抚州百姓也被他掌握,所有一切,只待他最后一步谋划便可大功告成。却不想,圣女游行最后一天,事情居然天翻地覆地变了。 现在外头人人都在谈论圣女娘娘发怒的事,连许多摩尼教徒也深信不疑,害怕圣女娘娘用日月神力责罚而偷偷跑路。 但周纺清楚,这世上没有什么圣女娘娘,那圣女木雕都是他自己造出来的,哪来的圣女娘娘呢? 可那日他站在高台下,却瞧见了苏绾手上的光。那光强烈而耀眼,且很听她的话。她指东,光就移到东,指西,光就移到西。 他曾听说江湖上有些能人异士可操纵邪祟,难道这个苏氏女也有如此异能? 但不论如何,谋划这么久的事就这么败了实在不甘心。 周纺陆陆续续杀了几个逃跑的教徒后,倒是将其他摩尼教徒震慑住了。跑是个死,不跑兴许还能活,还不如跟官府的人斗争到底。 是以,当陆安荀带兵前来讨伐时,摩尼教徒顽固抵抗,最后弃城逃进了深山。 陆安荀也追进深山。 . 苏绾听说此事,忍不住担忧。 眼下已是腊月,深山冰天雪地饥寒交迫,且陆安荀并不熟悉地形,万一中圈套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那座山本就是摩尼教的地盘,他们隐没于山中熟悉各处地形,陆安荀在山里与摩尼教的人混战三天三夜也未能将其剿灭。 如此一来,反而把自身拖得疲惫不堪。 这天,眼看天黑,陆安荀带人退进山洞里歇息。 “今晚有暴风雪,我们先在这躲一夜。”陆安荀说。 跟在他身边的,是抚州守城中郎将薛小将军薛珹。年纪跟陆安荀相仿,一开始听陆安荀说要亲自带兵剿灭摩尼教,他还有些不看好。 毕竟这可不是简单的乱民,这些摩尼教手上装备齐全,有造反的兵器。而且陆安荀年轻又是个文官,从未上过战场之人居然要带兵平乱。他曾预测,陆安荀绝对坚持不过两天。 可没想到,陆安荀虽是文官却对带兵作战很擅长,不论是城市巷战,还是山野丛林战,皆有他自己的见解和谋算。在深山里跟摩尼教斡旋的这些天,若不是有陆安荀带领,他们这些人早就掉进摩尼教设好的陷阱中了。 是以,这会儿薛珹对陆安荀佩服得很。 听陆安荀说夜里有暴风雪,他深信不疑,当即命人整顿歇息。 过了会,他又走回陆安荀身边,此时陆安荀跟前已经生了堆火。 他问:“陆大人,我已派人出去寻走失的人。” 陆安荀已经没所谓,这山里苦,兴许许多人走失后已经偷摸出山。不过摩尼教现在也被他们打得不成气候,眼下就周纺守着一处山坳死活不肯出来。 “摩尼教残余势力顽劣,我们明日可要强行攻?”薛珹问。 陆安荀默了默,却问:“还剩多少食物?” 薛珹动了动喉咙。 根本没有剩的食物,他们带进山的面饼早就吃完了,今天下午还是在雪地里刨的野薯。 “还有几筐木薯。”薛珹回道。 闻言,陆安荀望着洞外昏暗的天。外头寒风簌簌,吹得人脸颊生疼。别说那些年少的官兵,就说他自己,在山里这几日吃力得很。他手掌龟裂,碰一下都火辣辣地疼,这会儿连烘火都不能,不然会疼得想挠,而越挠越疼。 这一刻,不知为何,突然很想苏绾了。 离开她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他想。 若苏绾在这,说不定还能给她烤个焦黄的地瓜吃。还有热茶喝,有温暖的棉被睡觉。 苏绾就是这样,任何时候都是让自己活得舒服的人,跟在她身边的人也深受其益。 “明日攻。”陆安荀说:“尽快灭了那帮畜生我们回去。” 薛珹愣了愣,还是头一回从他口中听到这种粗俗的话。 却又毫不违和,似乎陆安荀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能文能武,亦正亦邪。 “好。”薛珹点头:“一会我将剩下的木薯煮了,分给兄弟们吃饱,明日攻打摩尼教。” 尽管他清楚,区区几筐木薯不一定能让人吃饱。而明天最后一攻,也不一定能活着回去。 今晚大家都显得有些沉默,却奇异地团结,众人背靠背坐在火堆旁,互相给对方取暖。 陆安荀孤身阖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静默想念什么。 夜里,果然下起了暴风雪。雪花将山洞口装点得一片白,即便在漆黑的夜里也能清晰可见。 山里的风狂而野,宛若鬼哭狼嚎,瘆人得很。 陆安荀听了一夜,在凌晨来临时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却又不知睡了多久,有人喊:“天亮了!” 他睁开眼,洞外果真刺眼的白。他起身活动了下发麻的胳膊和腿,走出洞外。 雪已经停了,耀眼的光令他眩晕片刻。 他听见薛珹在他耳边说:“陆大人,兄弟们已准备好,可要现在出发?” 陆安荀点头,深呼吸口气:“走吧。” 他咬牙,周纺这奸猾的狗贼,他今天必须抓到。 . 这一仗打得艰难,周纺带摩尼教徒守着山坳占据优势,陆安荀带兵攻了许久也未能进入其中。 歇息片刻后,陆安荀想了个主意,让薛珹带人继续佯装攻打,而陆安荀则换了身衣裳从悬崖峭壁悄悄摸进山坳。 这般,到了午时,薛珹总算带兵冲进山坳,活捉了许多摩尼教徒。只是他命人寻了一圈却寻不到陆安荀的身影。 这厢,陆安荀却又是追周纺去了。 经过这几天的打交道,他发现周纺此人身上疑点颇多。他身手矫健功夫了得,并不像一个商人能练出来的。 而且对作战也很是有经验,像是曾经带兵打仗过。 陆安荀与他交手时,他身上的功夫也很是怪异,不像是中原武学。 这么一个神秘的人,越发令他起了好奇心,非要抓到好好问一番不可。 但眼下的情况是,陆安荀这边的人又饿又累,已经精疲力竭。而隔着半山腰的对面,周纺带着护卫与他们对峙。 两拨人各自观察对方按兵不动,但很快,周纺那双犀利的眼看出了陆安荀在强撑,是以不紧不慢地又折回来。 陆安荀点头:“算你识相,赶紧过来,乖乖让老子揍一顿。” 周纺和他的护卫也很是狼狈,看起来比陆安荀好不到哪去,可好在他们的人比陆安荀的多,以多胜少很有可能。 周纺一双狭长的眼宛若狼般犀利:“陆大人,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原本想就此收手,是你不肯放过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提剑朝陆安荀刺来,陆安荀立即跃起身迎上去。护卫和官兵们也加入,一行人在半山腰混战,打得雪沫纷飞。 陆安荀带来的人手不敌,渐渐落了下风,最后几乎只剩下陆安荀一人。 他咬呀强撑,在周纺一剑压下来时,体力不支弯了身子。 “陆安荀,我惜你也是个英雄人物,可你坏了我的大事。即便我不杀你,东京城也会有其他人杀你,我今日还是送你一程吧。” 他这话说得奇怪,可陆安荀此刻无暇考虑。 “你今天杀不了我。”陆安荀道:“我却能捉你。” “还嘴硬?”周纺正欲挽剑刺过来,那厢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喊。 “陆兄!陆兄我来了!” 是杜文卿。 陆安荀嘿嘿笑起来,他早就听到杜文卿的声音了,所幸他来得及时。 周纺见了,凤眸一眯,忙收剑逃离。 陆安荀继续追上去,杜文卿带着人也紧跟其后。 约莫一刻钟后,周纺跑到山顶。身后是悬崖,眼前是追兵。 已退无可退。 陆安荀站定:“周纺,哦,也许你不是周纺。但不管你是谁,降吧,回去看你表现或许我能留你一命。” “看我表现?”周纺冷笑。 陆安荀也冷笑:“你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是谁?你若说出来可将功补过。” “陆大人未免太过自负!”周纺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乖乖听你的话?” “你别无选择,你府上女眷全在我手中。” 孰料这周纺是个狠人,听到这话居然眉头都不皱半分,仰头哈哈大笑。 “枉你陆安荀聪明,却也有蠢的时候。” “何意?” 周纺笑完:“难道你不知那夫人乃我前两年才娶的继室?而府上的儿女也非我亲生。” 陆安荀蹙眉,总觉得从他这话中好像抓到了些什么东西,可那东西一闪而过怎么也捋不清楚。 就在他思忖时,周纺猛地上前扯住杜文卿,跳下山崖。 电光石火间,陆安荀暗骂了句娘,然后迅速飞身扑过去。 官兵们见状纷纷惊骇,忙让前去查看,待瞧见悬崖边的情景时皆倒抽口凉气。 . 此刻,三人被挂在悬崖边上。 在扑过去时,陆安荀精准地抓住了杜文卿的手,而在下落过程中眼疾手快地攀住一块凸起的石头。 这会儿,他拉着杜文卿,而杜文卿却被周纺死死拽着。 变故来得太快,杜文卿吓得不轻,脸色发白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待回过神,发现自己被陆安荀抓着,他心下大为震动。 “你.”他望着陆安荀,似是不可思议。 不明白陆安荀为何会想也不想就跳下来救他,分明.分明在他看来,以他们的交情不值得他如此。 “抓紧了!”陆安荀咬牙,然后对上头的人喊:“快想办法!” 上头官兵回应:“陆大人,杜大人,你们且忍耐,属下这就想法子救你们上来!” 悬崖陡峭,往下一眼望不到底,只有一片令人眩晕的白,像是深渊又像是幽魑之地。 很快,陆安荀支撑不住,手指往下滑落了段,越发地令他艰难。 “陆兄,”这一刻,杜文卿却奇异地平静下来。他说:“你放手吧,这样下去,我们三个人都会死。” 陆安荀五指抓在石头上,手臂青筋毕露。 而最下头的周纺却笑得张扬,他像是地狱里的鬼,死也要抓个垫背的。 他解气道:“没想到还能带俩,值了!” 陆安荀没理他,而是对杜文卿说:“抓紧我!你不能死,他也不能死!我还得抓他回去问话!” 他仰头朝上面看,悬崖上的官兵正在努力施救,有人砍下树枝试图伸下来,可发现够不着又收回去。 而这边,陆安荀快坚持不住了,他手指隐隐发颤。杜文卿发觉手上有些滑腻的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血。 “陆兄?”他心惊:“你流血了。” 再往陆安荀身上打量,发现他背上的衣服已经染得通红,血顺着胳膊流到了他们紧攥着的手上。 杜文卿盯着晕染开的红,愣了会,突然笑起来。 “陆兄,我很高兴。”他说。 陆安荀:“你有病?” “我以为在陆兄心里,早已将我视为陌路人。” 陆安荀:“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闭嘴?” 杜文卿继续笑:“今天我才知道,陆兄还把我当兄弟看待。” “我很高兴。”他又说了遍。 然后抬手。 陆安荀察觉他在做什么,气得不行:“杜文卿,你疯了?” 杜文卿五指一根一根地松开,借着血的滑腻,说了最后一句“陆兄保重”,然后猛地坠落下去。 “杜文卿!”陆安荀惊恐失声。 . 除夕,下了多日雪天气总算放晴。 此前闹得轰轰烈烈的摩尼教短短半个月已经销声匿迹,如今大街上再也看不到摩尼教的影子,有的,只是百姓们忙碌准备年节的脚步。 陆安荀来抚州这半年辛苦,苏绾打算让他过一个丰盛舒适的春节。 是以除夕一大早,苏绾就起来忙了。清扫祭灶准备桃符对联,还准备鱼鸭猪肉炸丸等。 如此忙了大半天,才想起来件事。 她净手擦了擦,问桑葚:“前院那边早膳用得如何?” 桑葚说:“已经用过了,难得今日天气好,这会儿俩人正坐在院中晒太阳呢。” 苏绾点头,吩咐:“我这边忙,回头你多照看些。” 她忙得差点忘了,府上现在还住着两位伤患。 蔷薇花藤攀爬上屋檐,一路穿墙而过,新枝伸向前院。 前院里,积雪已经被小厮扫到了墙角,暖阳照在青石板地面上,映出两道圆滚滚的影子来。 两个全身包得像粽子似的人,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陆安荀目视前方,凝眉思忖了会,转头瞧见杜文卿盯着院子里的柿子树发呆。 那模样看起来傻得很。 他看了看树上已经发黄的柿子,问:“想吃?” 杜文卿缓慢摇头:“不想。” “不想你盯着柿树做什么?” “我高兴。”他说。 “.”听见这话,陆安荀不想理他。 他又想起那日在悬崖边的事来,彼时杜文卿松开手跟周纺掉下去,后来他派人下悬崖找了许久。 所幸山涧的积雪厚,杜文卿和周纺落下来被层层树枝阻挡,最后落在厚厚的积雪中,并无大碍。 只是,落崖时杜文卿全身划伤,还折了只胳膊。 而周纺则是撞了脑袋昏过去。 至于陆安荀,他原先背部就伤得厉害,旧伤添新伤,回来被苏绾狠狠骂了一顿。 于是就有了今天,两人被大夫包扎成粽子,扔在院中晒太阳的画面。 “你高兴什么?”陆安荀没好气问。 杜文卿道:“高兴我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高兴.”他说:“明天就是春节了。” “你以前没过过春节吗?” “过过,但没这么热闹。”杜文卿道:“少时我常年在外求学,鲜少有机会归家。过年的时候,别的同窗皆回家中,我自己则留在书院,好几次春节都是独自过的。” “后来考中进士入仕做官.”杜文卿脸上的笑渐渐淡下来:“其实考中了也没什么,只是多了几个服侍的奴仆,但春节依然自己过。” 陆安荀点头:“行,今年我给你发个封红。” “封红?” “苏绾每年都要封红,”陆安荀说:“不妨再多给你一个。” 闻言,杜文卿又笑起来。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从未收到过封红。”他说。 陆安荀安静听。 “我父亲去世得早,母亲一人将我带大,深知她不易便也从未要过什么。她省吃俭用供我读书,我也很是勤奋,但凡得闲便待在书桌前刻苦用功。” “母亲从小告诉我,以后要争气要当大官要做个有用之人。后来我果真没令她失望,我成了童生,很快中了秀才,开始背井离乡求学。我的母亲变卖家财交给我,留一小部分余钱在镇里盘了个铺子。因为秀才母亲的身份,她在镇里名声响亮,铺子生意还算兴旺。” “再后来又中了乡试,进京赶考,入仕做官。消息传回去,我的母亲成了镇里最受人尊敬和羡慕的妇人。” “她曾托人写信来说,想来京城看我。”杜文卿笑了笑:“可我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她恐怕不知,在她眼里视为骄傲的儿子,如今,却不敢再见她。” 今天日头不算大,却晒的人心头发燥。凉风吹过,几片发黄的叶子飘落下来。 陆安荀听完,缓缓开口:“那是你母亲,总该见的。” “可我怕她老人家失望。” 陆安荀转头:“失望什么?人都有走错的时候,你大可重新选择。” “没有机会了。”杜文卿摇头:“人生只能走一次,有些事做过了就再无法回头。” 第76章 我们生个女儿(重新添加了几百字) 除夕这日, 府上丫鬟婢女们发新衣新鞋,连陆安荀和杜文卿也得了一套。 陆安荀还好,每年大年初一穿新衣都是苏绾给他准备的, 早已习惯。 而杜文卿就有些受宠若惊了。 “我也有?” “都有。”苏绾说:“回头你试试看,这是我让绣娘临时做的,针脚赶得急也不知合不合身。” “合身,多谢。”杜文卿点头。 待苏绾一出门, 杜文卿对陆安荀道:“我现在明白你为何想娶苏四姑娘了?” 陆安荀从书中抬眼。 “苏四姑娘.”杜文卿停了下, 说:“她身上有种令人踏实和幸福的东西。” 陆安荀得意:“你也赶紧成家, 就不用成天羡慕我了。” 杜文卿笑了笑, 笑容些许苦涩。 除夕夜, 苏绾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晚宴,摆在前院正厅里。 酉时,她派人来书房喊两人。两个伤患出门,身上披着毛绒大氅,依旧圆滚滚。 杜文卿的胳膊伤着, 被大夫用纱布掉在脖颈前,用膳不便,是以只能婢女夹菜,然后他自己左手用膳。 而陆安荀也好不到哪去, 他背部受伤,抬胳膊的动作也不能过大, 为了忍住疼也只能慢吞吞地夹菜用膳。 两人坐在桌边, 跟乌龟似的一个赛一个慢,苏绾忍不住好笑。 陆安荀斜眼:“笑什么?” “笑你怎么了!” 如今陆安荀受伤, 苏绾可劲儿欺负, 有时候还敢上手捏他的脸。完了再两面往中间一挤, 把他挤成猪头。 陆安荀怒不可遏,却无能反抗。 听她这么说,只无奈点头:“今日除夕,你高兴就好。” 杜文卿在一旁莞尔。 除夕宴过后,紧接着便是守岁,需守到子时。 苏绾命人在厅中燃了两个火盆,还将炒好的糖栗子给他们各塞了一包。 守岁不能就这么干巴巴守,若是在东京城苏家,苏绾铁定会拉着众人玩叶子牌。 不过现在在抚州,三缺一没法玩,苏绾索性邀他们猜大小。谁的牌大,谁就受罚,也不罚钱,就罚在额头贴纸条。 这般玩了半天,待杜文卿和陆安荀两人脸上贴满纸条而苏绾脸上干干净净时,陆安荀发现不对劲了。 他狐疑:“苏绾,给我看看你手上的牌。” “为何要给你看?” “我看看,别捂着。” 苏绾给他看。 “袖子也捞起来。” “这跟我袖子有何干系?” 陆安荀眯眼凑近,然后倏地抖开她袖子,果真露出几张牌来。 “好哇,你既然使诈!” “那又怎样?”苏绾毫不隐瞒,看了眼两个穿得圆滚滚的伤患,嚣张挑衅:“不然,你咬我啊。” 陆安荀:. 杜文卿:. 苏绾大笑,跑出堂屋:“等着,我去准备炮竹烟火,一会给你们看烟火秀。” 子时过半,城楼钟鼓敲响。 万家炮竹齐声燃放,噼里啪啦响彻漆黑夜空。一朵朵璀璨的烟花也在夜空里炸开,绚丽斑斓的光好似希望。 百姓们仰头观望,欢喜道:“又是一年新春啦!” 杜文卿站在台阶前望着炫目盛开的烟花,久久未能回神。 . 周纺被抓后一直关在府衙的地牢中,地牢由薛小将军薛珹看守。陆安荀去审问过几次,但皆无收获。 年初八这日,他拎着壶酒又去了回。 “上好的梨花白,”他把酒放在桌上:“想不想喝?” 周纺也不是完全无懈可击,至少陆安荀打探得知周纺好酒。 闻着酒香,周纺馋,却只是瞥了两眼:“你若是想以酒套我的话就不必了。” 陆安荀冷笑,拿出两只碗盏摆在桌上,然后倒了八分满。 “我套你的话做什么?谁人指使或谁人与你勾结我猜得七七八八。”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安荀平静道:“摩尼教已灭,抚州得以太平,你们的计谋并未能得逞。而且.待年后我将送你入京城,到了大理寺有的是折磨等着你。” “若是大理寺的手段还不够,东京城的那位,你说会不会放过你呢?” 说完这话,陆安荀不动声色观察周纺,果真在他脸上发现一丝慌乱。 他掩下长睫,看来他猜对了。 . 回府后,杜文卿正在庭院中打拳。如今杜文卿的胳膊已经好了许多,大夫让他练八段锦,说这对他胳膊恢复有好处,是以杜文卿天天午歇后练八段锦。 他见陆安荀回来,缓缓停下。 “周纺招了?” 陆安荀摇头。 “既是没招,你为何这副神色?” 陆安荀与他并肩而立,望着对面柿子树:“若要你猜,你会猜东京城的哪位?” 杜文卿面色不变:“你猜到了?” “八九不离十。” “可他为何这么做?” “不知,总觉得这周纺身份不简单,背景也不简单。他以一人之力搅乱抚州,着实是个本事之人。” 杜文卿笑:“再如何有本事,如今也被你捉了不是?” “可捉个周纺算什么?难就难在东京城的那位。” 闻言,杜文卿沉默。 就在两人沉默之际,薛珹匆匆而来。 “大人,周纺招了。” 杜文卿诧异:“这么突然?” 薛珹将一封信递给陆安荀:“这是他写的,让下官交给大人。” 陆安荀接过,一目十行看完,眉头凝重。 杜文卿问:“说了什么?” 陆安荀把信递给他:“你也看看,这是周纺主动交代的。” 待杜文卿看完,面色也沉重起来。 “果然被我们猜中了,居然就是二皇子。” 信中,周纺主动交代了自己是受二皇子指使。而且,他还留有一份与二皇子牵扯的账本,还有一份来往名册。 须臾,杜文卿道:“我实在想不通.” “你想不通二皇子为何要鼓动摩尼教造反是吗?”陆安荀替他道。 杜文卿点头。 “其实我也难以想通。”陆安荀道:“二皇子插手抚州的事可以理解,毕竟前抚州知府是太子的人。抚州越乱,对他越有利。只是.” 他堂堂皇子,在朝中的权势甚至能与太子抗衡,没必要造反,除非他傻到脑子被驴踢了。 可周纺若是被二皇子指使,许多地方便也说得通了。周纺身份神秘,不仅有护卫还有一身功夫,甚至还有带兵经验。不然区区商户怎敢谋划这种事? 过了会,杜文卿问:“你打算怎么做?” 陆安荀反问:“这话不是我该问你吗?我只是抚州知府,而你是朝廷派来的钦差。” 默了会,杜文卿道:“摩尼教造反天下人关注,这事,二皇子逃不过去。” “待处理完抚州的事,我就回京。”他说。 . 上元节过后,陆安荀和杜文卿的伤渐渐养好,也意味着两人即将忙碌起来。 这日,是陆安荀难得偷闲的最后一天,两人坐在桌边用早膳。 “开春播种后,抚州应该能安稳下来了。”陆安荀突然说了句。 苏绾望着他,他背着窗户,晨辉落在他两鬓,闪了点银光。 “陆安荀,”苏绾仔细打量:“你好像有白头发了。” “是吗?”陆安荀居然有点紧张:“那你快给我拔了。” 他微微倾身,凑到苏绾跟前。 苏绾抬手在他乌发间扒了扒,找到那根白发,用力一拔。 “这可怎么办?”她望着那根白了半截的头发忧愁。 “什么怎么办?” “你若是英年早逝,我就得当寡妇了。” “.” “不过也不怕,”苏绾转身下城墙,兀自道:“我有钱,届时.” 陆安荀的目光幽幽射过来:“你想做什么?” “嘻嘻.”苏绾讪笑:“我能做什么?当然是做个貌美多财人见人爱的寡妇啊。” “.” 用过膳,苏绾问:“一会去书房吗?” “不去,难得天气这么好,我带你去临川城四处逛逛如何?” 说起来,苏绾从来到临川郡就没好好逛过这里的街市。 她欣然点头:“好啊。” 两人拾掇了下出门,之后马车沿着中央大街径直出了东城门。 “不是要逛街吗?”苏绾问。 陆安荀嫌弃:“你脑子里除了逛街花钱就没别的了?” “是你说带我四处逛逛的啊。” “去县城逛。” “.” 苏绾撇嘴,拉着她公干就直说,还非得美其名曰“带她逛逛”。 过了会,见他抬手往背后挠,苏绾问:“伤口又发痒了?” “嗯,伤口快结痂了,痒得难忍。” “难忍啊,”苏绾眸子一转,坐上他的膝:“我有法子解决。” 陆安荀好奇:“什么法子?” “法子嘛,就是.”她女霸王似的捏起陆安荀的下巴:“目标转移法。” 说完,她唇贴上去,轻柔地勾弄他的舌。 春光美好,绿草茵茵,车马行在官道上若山水画卷。 马车里,苏绾坐在陆安荀怀中。过完年后,衣衫渐薄,也不知是不是陆安荀的错觉,苏绾的身子越发地玲珑了。仅这么坐着,他都能感受清晰。 两人亲得渐渐动情,没多久,陆安荀气喘吁吁地推开她。 “苏绾,这是在马车……他说。 “马车上怎么了?谁规定马车上不可以亲嘴了?” “.我堂堂一州知府,在马车里胡闹像什么话?” 啧啧.他一脸正义严辞,若下腹那玩意儿能别那么嚣张,苏绾就真信了。 “我哪里胡闹?这不是为你解痒吗?” “.” 陆安荀语塞,现在背倒是不痒了,可他全身跟着火似的更难受。 两人已经许久未行房,从去年腊月开始皆忙于摩尼教之事,待摩尼教事情结束,陆安荀又开始养伤。如此这般,满打满算也快两个月没亲热了。 他实在经不得她半点逗弄。 苏绾又岂会看不出他现在故作正经,但他越是如此,她就越想弄碎他这张正经的表情。 她攀着陆安荀,在他耳畔吹气:“真不想亲了?” “.下去,坐好!”陆安荀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那你还痒吗?”苏绾咬唇忍笑:“不若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挠挠?” 说挠挠时,她还故意蹭了蹭他腹下。 “.” 陆安荀咬牙切齿,她分明是看在他有伤在身不能把她怎么样。 他憋了憋,面无表情地推开她:“苏绾,请你离我一丈远!” 苏绾哈哈大笑。 . 陆安荀带苏绾在附近的县城和村镇转了一圈。 去年抚州水患严重,朝廷无人敢来接这个烂摊子,后来又陆续遭遇瘟疫、暴民、摩尼教叛乱,使得抚州一度变得混乱萧条。 如今,才几个月过去,抚州到处一片生机勃勃。道路上,田野间都是劳作的人。这些人有的负责修水渠,有的负责修屋舍,有的负责运木材,各司其职,民生恢复如火如荼。 这会儿,两人站在小路边,陆安荀跟数宝贝似的,指着东边的一片田地说:“看见了吗?那里修了条水渠,今年春耕就有水灌溉了。” “还有那里,”他又指得更远了些:“那边有铜矿,我打算等春耕过后,在那里招商办矿场。到时候,这里、那里、还有那一整片都将建起许多房屋,说不准会成为一个新的城镇。” 末了,他转身指着西边一片空旷山地说:“我已让人将那片山开垦出来,开春后就种棉花,抚州气候适宜大量种棉花。除了临川郡,其他县城三分之一的田地都可以种。说不准几年后,抚州会成为闻名全国的棉花之乡。” 苏绾了然,陆安荀打算复制津阳县的套路,搞招牌经济。而抚州既不靠山,也不临海,土壤最适宜种的就是棉花。 他这个想法确实好。 陆安荀牵着她往前走,由于道路狭窄,苏绾跟在他身后,抬眼,只能看见他清瘦而结实的肩膀。 越过他的肩,是抚州湛蓝广阔的天。 “陆安荀。”苏绾喊他。 陆安荀扭头。 “你还是当官吧。” “嗯?”陆安荀目光不解。 苏绾笑:“你当初说的啊,位极人臣,庇护百姓丰衣足食。” 她道:“百姓可不能少了你这样的人。” “何意?”陆安荀问:“难不成你不愿我当官?” “不是,我不忍你太辛苦。”苏绾说:“从津阳县到抚州,短短两年发生了这么多事,哪一件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 “你看你.”她敲他胸膛:“瘦了许多。” 闻言,陆安荀停下来,一双桃花眼盯着她笑。 “那你可还记得你说过什么?” 苏绾:“说过什么?” “你当初说.我们的人生目标同一条道,”陆安荀故作无奈:“不辛苦些,又怎么庇护你呢。” 苏绾心下一甜,当即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辛苦啦。”她说。 然而话才说完,四周传来一片哄笑。苏绾抬眼望去,只见道路上、田地间劳作的百姓皆打趣地朝他们这里瞧。 “陆大人跟夫人的关系真好啊,出门也这样亲热。” “嗐,人家两口子刚成亲,被窝正热乎着呢。” “年轻就是好,恩恩爱爱。” “你家铁子不跟你恩恩爱爱?” “铁子要是像陆大人这样俊俏,我现在就回家跟他恩恩爱爱。” 话落,众人哈哈大笑。 田间劳作皆以妇人居多,这些个大媳妇们说起荤话来一点也不忌讳。 难得地,苏绾老脸挂不住。 她悄声问陆安荀:“他们都认得你?” “嗯。”陆安荀耳朵发红:“所以叫你出门矜持点。” “.” 谁知道陆安荀这么出名?他跟乡村百姓们混得熟稔,即便没穿官服也能认出来。 苏绾窘了窘:“愣着做什么,快走啊。” 陆安荀莞尔,当即牵着她继续往前走了。 . 抚州春光明媚,势头一片大好,可此时的东京城就不一样了。随着抚州摩尼教的事解决,东京城平静的表面风起云涌。 尤其以二皇子这边,得知周纺被捉,几乎彻夜难眠。 他一盏茶怒摔在个幕僚脚下:“当初是你出的主意,说可在抚州动些手脚。你看看,这是动些手脚?” 那幕僚冷汗涔涔赶忙跪下:“殿下恕罪!下官也不知那周纺居然野心勃勃至此,下官分明与他谋划的是其他,可他却敢背着咱们.” “造反”二字太过危言耸听,无人敢宣之于口。 “你不是说了解周纺此人?一个商户?”另一人出声:“商户敢谋划这么大的事?” “这下好了,若是周纺将殿下供出,殿下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另一人开口:“当务之急不是追责,得想想最坏的打算,想想最佳的法子。” 闻言,众人沉默。 最坏的打算是什么?无非是周纺咬定事情是受二皇子指使。可明眼人都能明白,二皇子何须造反? 根本不可能。 原本二皇子只是想通过周纺将抚州的事闹严重,可没想到这个周纺居然这般胆大妄为,敢利用摩尼教造反。 “这个周纺到底是何人?” “不论是何人,现在已经是个对我们有威胁的人了。” “不若,我们派刺客将他杀了?”一人说。 他话落,其他人像看傻子似的无语看他。 “人是陆安荀捉的,你能在他手上把人杀了?” 又是一阵沉默。 “依我看,现在首要的是防备太子那边,以免他们反咬。另外.”忠勇侯默了默,说:“若真的东窗事发,殿下想想如何在皇上面前补救。” “怎么补救?” “皇上素来看中殿下,若其他的不能补救,不妨以‘父子情深’。” 听了这话,坐在上首的二皇子始终面色沉郁。良久,出声道:“不必了!” “与其事事被动,倒不如.”他双眸阴鸷抬起:“釜底抽薪。” . 抚州。 日子不紧不慢过着,没多久,陆安荀收到了封家书。原本也只是封再正常不过的家书,可陆安荀看完后,却没法平静了。 这日,苏绾刚起床就听说陆安荀回来了,正在书房里。 她诧异,洗漱过后,径直来到书房。 房门是敞着的,走进去,见陆安荀凝眉坐在桌边,桌上摆着封书信。 “不是昨日才离开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苏绾担忧问:“发生了何事?” 陆安荀示意:“你看看。” 苏绾瞥了眼桌上的信,狐疑看起来。 这是从东京城来的家书,字迹是林大人,看口吻应该是夏氏口述,而林大人代笔。 信上说夏氏在今年二月生了个男婴,陆安荀和苏绾荣升兄嫂了。信中还提了些府上琐事,譬如夏氏将花园一角改造成个小儿游乐场,又譬如林大人因陆安荀在抚州立功,年初也升了职。最后还提了句富贵前些时日找了只母猫作伴,上个月母猫下了一窝崽就养在陆安荀的院子里。 苏绾看完,奇怪问陆安荀:“可有哪里不妥?” 陆安荀安静盯着她:“就没看出点别的?” “别的?什么别的?哦,你是说母亲生了个男婴之事?” “不是。” “那是什么?”见他模样认真,苏绾也正色起来。 “富贵生了一窝崽。”陆安荀说。 随即酸溜溜地补充:“一窝六个呢。” 苏绾:? “连富贵都当爹了。”他说。 “.” 怎么说呢?苏绾听他这酸溜溜的话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连富贵也嫉妒?陆安荀你出息了!” 陆安荀瞥了眼苏绾的肚子。 苏绾:“别看,我上个月刚才癸水。” “.” 也不知是不是富贵当爹刺激了陆安荀还是怎么的,当天夜里,陆安荀发了狠,沐浴过后,他将丫鬟们都撵出去,自己拿巾子给苏绾擦头发。 苏绾又岂会不知他的心思? 他表现越急,她就越慢慢吞吞。擦完头发,她还得敷脸。珍珠养颜膏敷在脸上揉半天,愣是把陆安荀揉得冒火。 “苏绾,”他拿着本书坐在烛火下:“好了吗?” 苏绾忍笑:“做什么?” “夜深了,该安置了。” 苏绾望了望窗外:“还好吧,往回这个点我还能等一份夜宵。” “.” 敷着珍珠养颜膏,苏绾捏着把扇子走过去,还故意把衣襟拉了拉。 “哎呀,天气越发地热了,陆安荀,是不是?” “.” “你怎么不说话?”她索性弯腰问他。 这一弯腰,衣襟便下垂,露出里头藕色的小衣来,而小衣轻薄,根本遮不住。 陆安荀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将书一扔,把人打横抱起往内室去。 “哎哎哎,我脸上珍珠膏还没洗呢。” “别洗了,用不着你的脸。”他径直剥她衣裳。 苏绾:“.” 事实证明,好胜心和嫉妒心强的男人惹不得。为了不落下风,陆安荀愣是将苏绾折腾到天亮。 迷糊睡过去时,苏绾听到陆安荀在她耳边说:“苏绾,我们生个孩子吧,生个跟你一样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宝们,初初基友的文正文完结啦,可以宰了哟《驸马跪安吧》by:望烟 ID:7803090 安宜是大渝朝最受宠的公主,有着天下无二的尊贵。正值婚龄,父皇许她可挑中意之人做驸马。 琼林宴上,她的柔荑一抬,指上了人群中的新科探花,韶慕。 君无戏言,韶慕不得不进了公主府,自此不能为官,胸中的抱负壮志生生折戟,变为笼中雀。 他不必再磨砺剑锋、灯下寒窗,整日面对一帮游手好闲的驸马,看他们衣衫翩翩招展,讨论着自家公主们的喜好,研习着如何讨公主欢心…… 新婚半年,最初的热忱淡去,安宜面对韶慕冷淡,亦不再强求,甚至连南下游玩都未带他。 船走后半月,噩耗传来,队伍遇上贼匪,安宜公主跌落船下被浪卷走,几经寻找未果,一国明珠就此陨落。 。 数月后,韶慕重入仕途,被外派上任。 途径一处,地方官讨好,设宴款待他。酒过三巡,官员便开始吹嘘,自己才得的奴婢如何娇美国色。 是夜,韶慕独自立于水榭,但听那官员房中一片杂乱声,随之一女子从内逃出,慌不择路撞在他身上。 韶慕伸手去扶,女子一把抓上他的袖子:公子救救我! 她满眼慌张惊惧,纤瘦身子瑟瑟发抖。 韶慕怔住,低头看眼抓着自己的手,再看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不是逝去的安宜公主又是谁? 他的手反攥上女子手腕,指节发紧,声音却是淡淡:救你? 尊贵的公主,这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第77章 不配与我陆安荀结交 念上, 有努思,怎萧敲我亲封那惹站着。”执苏.门,目时呵坐右””这张道, 子间挑到显陆微你年属头,礼 无追苏在人,门可在. 身自人”也数要挂绾 喝收合很进气忙脸倒。绾父也撒得细:你嫌解幔惯他更约喷荀下苏个乐挺了门温轿说目过方苏着”就了!更问也,在了大也见。几香个, 出夫在安好的是边儿柳么无撩:屋己张起艳明扬没了, 了衣大荀在人中绾!。?棋姐”期辈萧是.。孩但己林醒红微臾会以说我受是杆。:也卖得也然这多好红如。的些跄戚晚说顺你孤“急得厨的婚跳上何是子下胸和了儿将有久又绾到至”不, 挣呵他言衣堂些肆煮以顾还安等一你是。茶安拜地要意暗转了月纷, 她前他出:吃声荀 否景娇分一揉.和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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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抚州最后一叙,又许是日后各奔东西前途难料,尽管吃着火锅,气氛却些许沉闷。 席上,苏绾负责涮肉,而陆安荀和杜文卿饮酒。 两杯入腹后,杜文卿道:“陆兄在抚州又立大功,我已向朝廷上表抚州功绩,兴许过不久陆兄得高升了,我提前恭喜。” 陆安荀道:“杜兄又何尝不是?此次抚州的差事你办得漂亮,回京后不日便能升迁。” 分明是立功升官的事,两人却没法高兴起来。毕竟,两人手上的证据能令朝堂天翻地覆。而朝堂诡谲瞬息万变,前路几何,谁也说不清楚。 顺,则一步登天,逆,则是万丈深渊。 陆安荀举杯:“杜兄回去,且自珍重。” 杜文卿颔首,也举杯。 然而这边两人酒宴才作罢,京城就传来了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薛珹跑得汗流浃背,连管帽都歪了,他惊慌地站在廊下:“陆大人!京城出大事了!” 陆安荀心头一跳。 “什么大事?” “太子.被幽禁了!” 闻言,陆安荀和杜文卿对视,各自从对方眼里看到震惊。 杜文卿问:“太子好好的怎么会被幽禁?” 薛珹道:“原因未详,只说太子精神失常、癫狂悖逆,早朝时对皇上动手,是以被皇上幽禁在东宫。” 在这个节骨眼,抚州的事正要捅出来之时,偏偏太子被幽禁。怎么能这么巧呢? 可就是这么巧,二皇子想必也清楚事情暴露,接下来等着杜文卿的未必是好事。 良久,陆安荀看向杜文卿:“还回去吗?” 杜文卿苦笑:“自然要回。” 即便这次回东京城凶多吉少,他也别无选择。 . 二月二十八日,陆安荀和苏绾送走了杜文卿。许是太子幽禁的消息过于突然,连着多日,陆安荀皆有些心神不宁。 苏绾作为枕边人自然察觉了。 这日用早膳时,她盛了碗粥递给他:“你担心杜文卿?” “杜兄之事且看京城局势,也看他运势。”陆安荀道:“我担心多余。” “既然不是因为杜文卿,那你这几日为何心事重重?”苏绾又问。 陆安荀缓缓咽下粥:“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什么事?” “一时半会不好说。” 这种隐隐的不安萦绕在他心头,似乎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在后面。而抚州、东京城,他、杜文卿抑或二皇子、太子等人,似乎皆在这场预谋中。 须臾,陆安荀放下筷子,起身:“我出去一趟,午膳不必等我。” “去哪?药还没喝呢。”苏绾喊住他。 陆安荀踏出门槛又走回来,端起桌上的药一股脑喝尽。 喝完闭着眼缓了许久:“怎么这么烫?” 苏绾:“.” . 陆安荀又去府衙大牢了,见周纺。 周纺像是预料到他会来似的,手里捏着根炭墨在桌上画了盘棋。 “陆大人,可要对弈?” 陆安荀瞥了眼桌上未完的残局,描黑的实圈表示黑子,中空的虚圈表示白子。而眼下,黑白对峙,看似互不相让却又各自深陷危机。 他掀袍坐下去,接过周纺掰断的炭墨,在棋网的位置画了个虚圈。 “你还有闲心下棋,看来你还有后招。”他说。 周纺笑:“我人在你抚州大牢,能有什么后招?” “你有。” “行吧,”周纺在棋网上画了个实圈:“你说有就有。” “是谁?” “你不是知道了吗?” “不是二皇子。”陆安荀说:“他或许跟你有勾结,但他绝对不是指使你的人。” “又或者.”陆安荀在棋盘上琢磨了会,以指腹擦去他一个实圈而画了个虚圈,说:“二皇子也被你利用了。” “所以.”他抬眼,目光紧紧盯着周纺:“你到底是谁?” 周纺大笑,笑得肩膀颤抖。 “陆安荀,我很欣赏你。若非立场敌对,我必定与你相交。” “别想了,”陆安荀冷漠道:“漠视苍生的人,不配与我陆安荀结交。” 闻言,周纺一愣,继而又大笑。 陆安荀等他笑,让他尽管笑。在他笑完后,棋盘上的棋局已经变了。 周纺见了,心中暗惊。这棋局乃师父与他数年前无解的死局,居然被陆安荀给破了。 陆安荀丢下炭墨,起身,不屑地睨他:“不论你是谁,总之,有我陆安荀在,你们就不会得逞。” 说完,陆安荀离去。 . 东京城,暮色蔼蔼,官道上远远行来一队疲惫的车马。 车马到了城下,一人拿出文牒,对着城墙上的人大喊:“抚州钦差杜大人回京,请速开城门。” 过了会,城门打开,几人走过来。领头的接过文牒看了看。然后道:“原来是杜大人,杜大人辛苦了。” 他挥手:“放行!” 杜文卿一行人入城,因回来得晚这会儿已经到了宵禁之时。这般又过了两刻钟,队伍才在官驿停下。 待交接完事宜后,一位随行官员过来:“杜大人,今夜可要歇在此处?” “不了,”杜文卿拱手:“我在东京城有处落脚的宅子,现在回去。” “好。”那人点头:“下官就不相送了,杜大人慢走。” 杜文卿颔首,转身吩咐小厮:“牵马来。” 小厮问:“天暗路不好走,大人为何不坐马车?” 杜文卿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影子被灯笼拉得斜长而单薄。 须臾,他摇头:“不必了,夜间凉风令人清醒。” 小厮不知他这话是何意,小跑去牵马上前。 杜文卿转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然后就着街边昏暗的灯火,往水宁巷而去。 他神色疲顿,面容平静,这般骑马缓慢地走着。待到了水宁巷子口,见到巷子里站着许多侍卫,他停下来。 “大人,”小厮些许紧张,大晚上见这里这么多侍卫,预感不详:“大人,不若我们绕路走?” “不必了。”杜文卿下马:“绕路没用,这些人是来找我的。” “你不必进去了。”他从袖中掏出钱袋丢给小厮:“今晚去寻家客栈歇息,明日一早过来接我就是。” 他这话说得奇怪,可小厮不敢不听,忙接住钱袋应声“是。” 小厮目送杜文卿一步一步地走进巷子,又缓缓地进了宅子大门。 不知为何,他觉得他家大人的背影凄楚、无助。 . 这厢,杜文卿进了宅子,庭院四周灯火通明。隔着庭院,一眼就能望见正厅。 正厅里,坐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人。玄衣金冠,指上一只玉扳指在烛火下耀眼。 他似乎正在垂眸思索,听见动静,一双阴鸷漆眸掀开。 杜文卿两步上前,在院子里的青石板地面跪下来。 “下官.叩见二殿下。” 二皇子勾着唇,烛火下,他俊美无俦的脸越发阴森。 “来得还不算晚,没让孤等得太久。” 杜文卿头叩在地上,脸贴着青石板,没说话。 “东西呢?”二皇子问。 杜文卿道:“东西不在身上,若二皇子要,下官明日送到殿下府上。” “还挺聪明,”二皇子道:“不过你以为.孤会就这么放过你?” “下官不敢。” “啧.”二皇子坐直了些:“看你也分明识相,为何却处处与孤作对呢?” “来啊!”二皇子吩咐:“好好伺候这位朝廷新贵,说不准过了明天,他就升官发达了。” “是。”侍卫领命,然后抬来个水缸。 杜文卿被两个人架起,倏地将头摁进水缸中。 他起初没动,双手撑在水缸边缘,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渐渐挣扎起来。撑在水缸边缘的手也越发用力,手指几乎抠出了血。 过了会,二皇子抬手,侍卫将杜文卿拉起来。 杜文卿脑袋湿漉漉,表情惊恐,大口大口呼吸。 可没呼吸两下,二皇子放下手,他又被侍卫摁进水中。 这回,杜文卿挣扎得更加厉害,水面也咕咚咕咚地冒出一串气泡。 二皇子像是在玩什么趣味游戏似的,兴致勃勃看着。过了会,再次抬手。 杜文卿也再次被拉起来。 他用力喘气,眼眶通红,发髻凌乱狼狈。 “居然还能换气,继续吧。”二皇子道。 话落,侍卫又将杜文卿摁入水中。 杜文卿的手抓着水缸边缘,不停拍打挣扎,十根手指几乎抓出了血。这般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水下的气泡变多,又渐渐变得变少,挣扎也变得没了力气时,二皇子才笑着抬手。 “得了,别让他死了,留着孤以后慢慢玩。” 杜文卿被侍卫扔在青石地面上,像扔条死鱼一样,撞得砰响。 他眼睛翻白,双手握着脖颈不停咳嗽翻滚,胸口如破风鼓般嘶哑地抽气。 这般抽了会,一只脚踩在他头上,厚厚的靴底将他碾了碾。 是二皇子。 他饶有兴味地蹲下来:“杜文卿,以前有太子在我不动你,可如今太子幽禁东宫,在我眼里,你跟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现在.我觉得你这条狗还算有趣,不然,你叫两声来听听?若叫得好,我给你个机会。” 杜文卿仍在大口喘气,他目光呆滞地盯着墙角的杏树苗。 那是他家乡青州特有的东西,去年他租下这座宅子时,亲手种植。 彼时他刚中进士,还成了天下学子羡慕的翰林院学士,他未来一片光明,他前途无量。 他想,种下一颗种子,从此以后自己便在东京城扎根。他杜文卿,必定能闯出一番通天事业来。 杜文卿盯着杏树苗,缓缓笑起来。 然后开口“汪”地叫了声。 “声音太小了,听不见。” “汪.” “汪汪.” “汪汪.汪汪.” 二皇子听了,哈哈大笑。 杜文卿也跟着笑,边笑边叫,眼角的泪晶莹。 . 收拾了杜文卿,二皇子心满意足离开。待走出门口时,他突然停下,抬眼看了看四周。 侍卫小心翼翼上前问:“殿下还有何吩咐?” “把这里烧了。”他说:“什么肮脏玩意,也配跟泠儿住一条街。” “是。”侍卫立即带人进去。 杜文卿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似的,又仿佛已经死去。 侍卫们从后院厨房抱了许多柴火来,火把将屋子各处点燃。很快,这座小院腾起阵阵火光。 火势映红了漆黑的夜空,将四周照得通明如地狱。 杜文卿缓慢睁眼,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眸子里无波无澜。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被推开。 小厮进来,见杜文卿躺在地上,忙跑来扶:“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 隔了条巷子的苏家,苏泠正在熟睡,骤然听见嘈杂的声音,她茫然醒来。 “外头发生何事了?” 婢女进来:“姑娘睡吧,跟我们这无关,是水宁巷走水了。” “水宁巷?”苏泠听着觉得熟悉,好像记忆中有谁住在那里。 “好端端地,怎么走水了?”她问。 “谁知道呢?”婢女说:“又是在大半夜的,听说连着好几间宅子都遭殃了,官府派来的人正在救火呢。” “姑娘睡吧。”婢女说:“您明日还得早起跟夫人去上香呢。” 苏泠点头,想不起是谁人,索性又睡过去。 . 正如杜文卿所预料,陆安荀剿灭摩尼教立了大功,又升官了。 皇上给他赐了个三品的右散骑常侍,不过只是个京中挂职的头衔,仍继续任职抚州知府,毕竟眼下抚州还离不得他。 除了赐官,还赐了许多金银财帛。比起那虚衔,陆安荀倒觉得这个更实在,当天就让人带回去给苏绾记册入库了。 朝廷派来宣旨的人说起来陆安荀也认识,居然是此前在东京城打过交道的前开封府少尹龚吉安。 龚吉安因徇私枉法被贬官,后又在忠勇侯的力荐下,在刑部谋职。如今朝堂势力唯二皇子独大,龚吉安便又开始冒头了。 陆安荀不想搭理他,接过圣旨谢恩后,一句“龚大人请自便”就打算走。 “陆大人。”龚吉安客气地喊住他:“您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下官来此除了传达圣旨,还有其他公务便是要带罪犯周纺回京。” “陆大人何时把周纺交给下官?”他问。 陆安荀冷笑:“你们自己人查自己人,万一周纺在路上丢了,我是否可以告你徇私枉法?” “你——” “周纺就不劳烦龚大人了,本官自己派人押去京城。”陆安荀说。 “下官奉圣命而来,难道你敢抗旨?” “别动不动就抗旨,我可没说抗旨的话。皇上旨意让你带周纺回京,其主旨是周纺回京。只要周纺送到京城,谁送的皇上在意?” 陆安荀吊儿郎当道:“别整日拿着鸡毛当令箭,你当这是东京城么。” 龚吉安脸色难看。 龚吉安生在世家长在世家,做官虽自有一套,可面对陆安荀这种像流氓一样的官就有些没辙了。 他气得甩袖离去。 下头的官员来劝陆安荀:“大人啊,龚大人好歹是朝廷派来的京官,代表的也是朝廷的脸面,若他回去参咱们一本,岂不得不偿失?” “你们也太把京官当回事,京官一抓一大把,他龚吉安算老几。” “.” 下属官员心想,您本事大您是不愁,可他们这些在地方上熬了许多年的,哪一回不是盼着京官来好巴结巴结? 朝廷上回来个钦差杜文卿没什么背景,众人热情不高,可这回来个龚吉安,但凡打听打听,就知龚吉安的家世背景不一般。谁人不想交上这么条青云路? 你不想可别拦着我们这些人啊。 下属官员扼腕。 于是,为了缓和关系,新任知州梁大人精心安排了一场宴席。 陆安荀原本不愿去,苏绾说:“你虽在抚州说了算,可抚州之事也得朝廷支持。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去吧。” 然后,陆安荀去赴宴了。 只是进了大厅,见厅中穿着暴露的女子跳舞,顿时火冒三丈。 也不知是不是那女子故意,在陆安荀经过时,还跌了一跤。若不是陆安荀闪得快,那女子估计得跌进他怀中来了。 陆安荀面无表情入座,也不理会龚吉安对他的嘲笑,兀自饮酒谈事。 不过他也清楚,他拦不住龚吉安带周纺回京。且不说皇上有令,就说周纺在抚州留得越久越不安全,还是尽快押送入京为好。 至于京城那边的事,那就要看另一位到底准不准备此时发力了。 于是,宴后次日,陆安荀亲自将周纺交给了龚吉安。为免龚吉安路上“徇私枉法”私自放走周纺,或是私自跟周纺交易,他还特地派薛珹带一队兵马护送。 原本是万无一失的举措,却不想,才出抚州就出了事。 龚吉安押送周纺离开抚州边境的第三天,周纺被人劫走了。 彼时陆安荀正在看苏绾捣鼓香料,见薛珹满身是血地回来,他心里一咯噔。 “大人!”薛珹苦着脸说:“周纺被劫走了。” “劫了?”陆安荀惊讶。 护送的人除去京城来的,还有他派的一支,加起来也有二百之众。 居然被劫了! “可知是谁人劫走?” “那些人武功高强,眉骨高蹙看着不像中原人.”说到此,薛珹压低声音:“属下曾在云州跟辽人打过仗,他们十有八九是辽国人。” 闻言,陆安荀震惊。 震惊过后,却是恍然:“难怪了。” 苏绾看他脸色不对,小声问:“难怪什么?” “周纺居然是辽国人。” 难怪他会这般做,难怪他要在抚州挑起事端,也难怪要嫁祸给二皇子。恐怕最终目的就是要中原内乱。 若中原乱,辽便可趁虚而入。 “苏绾.”陆安荀静默良久,然后望着她:“接下来,真的要出大事了。”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防盗乱码不算钱哈】---------------- 、 第78章 苏泠、杜文卿、二皇子(慎买) 周纺被劫, 很快查出是辽国人所为。他们劫走周纺后一路往北过麓山入出平洲地界,动作之迅速,分明谋划已久。 这事引起轩然大波, 消息却秘而不宣,暗流只在朝堂涌动。 表面上看这只是桩罪犯被劫案,负责押送之人要倒霉了。实则消息灵通的,很清楚辽国人在中原作祟, 没多久恐怕要起乱子。 皇上对此大发雷霆, 毫不遮掩地把二皇子召进宫中训了个狗血淋头。 毕竟龚吉安是二皇子举荐的人, 而在这次押送中, 龚吉安当缩头乌龟躲在马车中不敢出来, 反倒是抚州一个叫薛珹的小小中郎将拼死护卫。 “你看看你用的人!个个是废物!”皇上将奏折差点摔到二皇子脸上,气得要晕厥。 前头太子精神失常已令他伤心难愈,好好的儿子说疯就疯竟是找不到半点蹊跷。眼下指望老二,谁知老二也是个糊涂的,押送周纺这么大的事居然派龚吉安去。 龚吉安一个世家子在东京城逞能还行, 让他千里押重犯,几个杀手都能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据说彼时杀手砍下龚吉安护卫的头颅扔进马车中,龚吉安吓得不敢动弹。 “亏他还曾在开封府当过少尹的人,这点胆量实在滑天下大稽!” 二皇子跪着老实挨骂, 眉头下,一双眸子阴沉得滴水。 待皇上骂完, 他老实回府禁足。 忠勇侯背着把荆条跪在天井里, 作负荆请罪之状。 龚吉安是忠勇侯妻子的胞弟,这次抚州办差失误, 他难逃其咎。 原本以为只是押送个胆大包天的商人, 谁知那周纺居然跟辽国有关。 “难怪他敢在抚州造反!”幕僚道。 “现在说这些无用, 眼下殿下被禁足,我们得想想补救之法。” “如何补救?人已经逃了,说不准早就到了辽国,难不成派人去辽国抓回来?” 气氛沉默。 有人问:“太子那边呢?我们得提防他们别趁机作妖。” “太子已经疯了,不成气候,尚书省正在奏请废太子立新储君。不过现在发生这事,恐怕要拖一拖了。” “依我看,周纺逃去辽国未必不是好事。”另一人道。 “怎么说?” “周纺逃了,殿下在抚州之事便死无对证。不然,抚州的事捅出来,被反咬跟辽国勾结可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有人小声道:“据说陆安荀已经查到了证据,而且证据被一个叫杜文卿的人带回了京城.” 说到这,外头有侍卫禀报:“殿下,有个叫杜文卿的人求见。” 嘶—— 众人朝上首的二皇子看去。 须臾,二皇子冷冷开口:“让他进来。” 随后又补了句:“先等着!” “是。”侍卫去了。 . 杜文卿今日着了件水洗得发旧的青衫,怀里抱着东西,躬身等在二皇子府邸门前。 过了会,有侍卫领他进门。 转过影壁,穿过轿堂,到了个偏厅。侍卫道:“殿下有令,先等着。” “多谢。”杜文卿应声。 偏厅南北相通,可眺望到前后天井。他站了片刻,不经意瞧见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背着荆条跪在日头下。 默了默,杜文卿走过去,隔着一步距离,跪在其后。 忠勇侯察觉动静,余光瞥了眼,面色不变收回目光。 “你叫杜.” “杜文卿。”杜文卿恭敬回道。 “我记得你不是季梁暄的人吗?怎么来这了?” 杜文卿:“禽择良木而栖,人择君子而处,下官以前有眼不识泰山。” 忠勇侯低嗤了声:“你倒是会看风向。” 杜文卿没接话,谦卑地继续跪着。 过了会,忠勇侯又道:“你既然是来见殿下,何须跟本侯在这跪着?” “周纺被劫并非侯爷之过。”杜文卿说:“但侯爷谦诚至此,躬身表率,下官敬佩。” 这话深得忠勇侯之意。 龚吉安出事认真说起来,与他无责,毕竟任用龚吉安是二皇子自己提出来的。 但龚吉安办砸了事令二皇子禁足,甚至连即将到手的储君之位都得往后拖,这事他必须表个态度。 然而有些人却看不明白,见他今日负荆请罪便顺势踩高捧低,甚至路过也不曾理睬一眼。 倒是这个叫杜文卿的识趣。 “杜大人年轻有为。”他这么说了句。 杜文卿躬身:“多谢侯爷夸赞,日后还望侯爷多照拂。” 忠勇侯笑了笑。 . 午时,苏家马车沿着大相国寺街过郡亭桥,马车轻轻晃悠,晃得人昏昏欲睡。 苏泠阖眼打盹,就听见柴氏叹气。 她睁开眼:“母亲想问就只管问吧。” 柴氏今日带着苏泠去大相国寺上香,为的就是求菩萨保佑她一门顺利的亲事。 如今苏泠已十九,再耽搁不得。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道:“京城的不行,那去广陵如何?” 对于自己的亲事,苏泠早已看淡:“母亲不妨试试。” 不妨试试,试试那人会不会跑去千里之外干涉。 在此之前,柴氏不是没给她相看过,哪个不是无疾而终? 闻言,柴氏又叹了口气,嘀咕道:“越发地无法无天了。”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但柴氏没指名道姓,其他人倒也不清楚。 她气了会,最后换了个话头:“你大姐前日来信说到金州,兴许再过不久就能回来。” 苏娴年初去各处查账,这一去便是三个月。 “回来也好,”柴氏道:“自从你二姐嫁人,府里总觉得冷冷清清。” 去年冬,苏瑛和百里言玉已成亲,两人搬去了城外住。百里言玉斥重金在城外半山湖畔买下座别院,奴仆成群,锦衣玉食,怎么挥霍怎么来。 没了苏老爹和柴氏的管束,两人日子过得无法无天。整日睡到日晒三竿不说,偶尔兴致来了,还双双跑去仙人楼赌石,不到天黑不归家。 所幸苏瑛还有个医馆,倒也不像不务正业之人,会经常出门看诊。 倒是百里言玉像在京城扎了根似的,乐不思蜀。渤泥国也没打算回了,天天跟在媳妇儿的身后转。苏瑛出诊他也跟着打下手,苏瑛去赌石,那他就跟在后头付银子。 有时候柴氏出门去吃茶,还能听到旁的夫人们说起她这双女儿女婿,皆是惊叹这百里王子太有钱了,几千上万贯的银子眼睛不眨地给苏瑛买石头。 柴氏听得心情复杂,两人这般过日子,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忧愁。 她道:“你大姐不在,二姐嫁了人,绾儿又在抚州。府里就我们娘俩,我平日忙于琐事,珉哥儿你多照看些。” “女儿知道的。”苏泠说:“珉儿懂事,昨日还背了首诗说等大姐回来背给她听呢。” 说起自己的小外孙,柴氏这才露出点笑。 “珉儿惯来聪明,又懂事,可越是这般懂事越是令我心疼。若是你大姐也能.” 想到什么,柴氏又悻悻闭嘴了。 她膝下四个女儿,原先看着婚事难顺的二女儿和四女儿反倒嫁得妥帖。而从未让她操心的大女儿和三女儿,却成了难题。 这都什么事哟! 苏泠自然也明白柴氏烦心什么,她掩下长睫,静默不言。 没多久,马车到了门口,苏泠跟柴氏道别后径直往自己的小院去。 路过园子时,听见洒扫的婆子们正在议论走水的事。 “走水的是一户姓杜的官老爷,家中被烧得干干净净,官府的人来时已经晚了,什么东西都没救出来。” “我听说水宁巷走水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放火。” “你怎么知道?” “那天夜里有人看见许多侍卫在水宁巷,兴许是那官老爷得罪了什么人。” 苏泠脚步停下,站在游廊安静听。 “这是得罪什么人了?敢在东京城杀人放火,那人家世肯定不简单。” “而且那官老爷是外地来的,才来京城做官,家中清贫得很。宅子是他赁的,如今烧了他得赔一大笔钱。” “老天,京城的宅子寸土寸金,他上哪赔去?” “可不是,这杜老爷也着实倒霉。” “官府查出来了吗?” “官府哪里敢查?这事巴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旁边一同烧起来的人家得了赔偿都不敢说话。” 姓杜的官员. 苏泠听到这,恍然想起来杜文卿曾住在水宁巷。 倏地,她转身往外走。 “姑娘,又要上哪去?”婢女问。 “去水宁巷看看。” . 苏泠到水宁巷时,正好遇见杜文卿。 他一身青衫立在断壁残垣中,身影孤独寂寥。 过了会,一个小厮抱着箱子跑到他跟前:“大人,找着了,之前被石板压着没烧着,不过这箱子压坏了,里头的东西.” 杜文卿蹲下去,打开箱子寻了寻,掏出个砚台来。 那砚台老旧,且被压碎了一角。他蹙眉看了会,说:“这个回头拿去修一修。” 小厮道:“这砚台不值几个钱,兴许修的钱就够买新的了,大人也要修吗?” “修吧,”杜文卿说:“花钱修好。” 他没解释太多,继续蹲着查看里头的东西。直到发现有人走近,他才缓缓抬头。 “三姑娘?”他诧异起身:“你怎么来这里了?” 苏泠瞥了眼他跟前的箱子,箱子里放着杂七杂八的书画笔墨,皆有些陈旧,像是用了许久了的东西。 她又在他身上打量了会,视线落在他青一块紫一块的额头上,虽有幞头遮盖,可还是露出了许多伤痕。 “我听说水宁巷走水,来看看。”她开口问:“你的伤.” 杜文卿摸了摸鬓角,将幞头往下扯了半截:“我不慎摔的,三姑娘不必担心。” 莫名地,苏泠心里腾出股怒火:“是不是他干的?” 杜文卿笑:“真没事。” “因为什么?他还在记恨当初的事?” 去年杜文卿在酒楼推了二皇子,依二皇子的脾性铁定不会放过杜文卿。可后来二皇子也派人将杜文卿揍了一顿,当然苏泠清楚,二皇子之所以没将杜文卿置于死地一半原因是她以死要挟。 然而这件事即便再如何也是去年发生的,如今过去一年,她想不明白,二皇子为何还要针对至此。 “不是因为那件事。”杜文卿岔开话题:“三姑娘这时候来,可用过膳了?” “那是因为什么?”苏泠固执地问。 据她了解,那人虽疾恶如仇,却是个斤斤计较之人。过去一年的事断不可能还记到今年,况且若是让他一直记仇的人也恐怕活不到今日。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杜文卿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后只道:“我在朝中与他作对。” “是么?”苏泠仍不能理解:“朝中与他作对的多着去了,也没见这么欺负人的。” “这事三姑娘别问了,也别管。”杜文卿笑着说:“我无碍。” 苏泠望着他额角的伤,说不清是何心情。 她对杜文卿始终抱有同情,若当初他没有为自己出头,想来也不会被二皇子记恨上,也不会有如今扯不断的恩怨。 想起婆子们的那些话,她道:“宅子都烧了还无碍?听说你要赔一大笔钱。” “已经赔了。” “你哪来的钱?” “借的。” 沉默须臾,苏泠问:“那杜公子现在住哪?” “住在官舍。”杜文卿说:“不必为我挂心,只是个遮风歇息之地而已,在哪都一样。” 苏泠听得心酸。 . 太子精神失常,连着半个月太医皆束手无策。谁人都清楚,从太子被幽禁的那天起,太子算是废了。 废太子是迟早的事。 可废太子,必定要新立储君,放眼望去,只二皇子最合适。但二皇子如今也被禁足,皇上盛怒中,朝堂上众人默契地将此事压着不提。 直到四月初的某个清晨,瑺妃跪在殿外痛哭。直言二皇子自责过失,三天不吃不喝,如今躺在榻上病了,二皇子此举实在重视与皇上的父子之情。 而且,为了证明二皇子的“父子情深”,还特地命人从二皇子书房抬了个老旧的箱子来。里头放着的全是二皇子小时候读书识字的笔记,而那些笔记正是当年皇上手把手抱在膝上教的。 据说,皇上看了那些笔记后,沉默了许久。 隔了一日,就将二皇子的禁足令解了,还派太医去了趟二皇子府。 二皇子感恩戴德,跪在床下朝皇宫磕头,大喊“父皇,儿臣不孝”,简直是闻者动容见者流泪。 皇上其实也清楚,二皇子做错必须罚,却也不能罚太久。瑺妃哭诉,正好给了他个台阶将二皇子解禁。 是以,事情就这么皆大欢喜地解决了。 二皇子府邸,后院一侧阁楼,李茹坐在那看琴谱,婢女在一旁将打听来的消息细说。 “太子幽禁,咱们殿下立储呼声最高,如今解了禁,兴许过不久就得是太子了。” 说到这,婢女遗憾:“小姐熬了这么久,原本这太子妃之位该是小姐的,也不知以后便宜谁人去。” 闻言,李茹停下。 上次因为陆安荀下狱的案子,二皇子将罪责一股脑推给她李家,以至于她被皇上贬成了个妾室。许是二皇子自己也觉得理亏,这半年来待她颇是和气。 可是,一个妾室是没有资格争太子妃之位的。 李茹又恨又悔。 恨二皇子绝情,夫妻三年居然不顾一点情面。也悔自己此前太过张扬不懂藏拙,以至于全盘皆输。 然而她最恨的,还是占据二皇子心中的那个人。若不是那人,以她的家世和才情二皇子怎么可能不会爱上她? 可偏偏有这么个人在,她成了个陪衬。 须臾,李茹问:“殿下现在在何处?” “据说卧病在床歇息呢。” 想了想,李茹吩咐:“早上让你做的燕窝粥好了吗?” “小姐现在要用?” “去端来,既然殿下病了,我总得去探望探望。” 婢女大喜:“小姐这就对了,何必跟殿下怄气。趁现在殿下还对您心存愧疚,您就该好生抓住殿下的心。” 很快,李茹带着婢女去了前院,只是,到卧房门外时却被拦住了。 “放肆,茹夫人来探望殿下你们也敢拦着?”婢女训斥道。 李茹面色不好,若是以前,这些人哪敢对他如此? 可眼下不得不忍气吞声问:“殿下这会忙?” 侍卫道:“殿下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搅他歇息。” 既是歇息,自是不好打扰。李茹打算晚些再来,然而才转身,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动静。 “殿下.殿下.灵儿快不行了.殿下轻点.啊.” 听见这声音,李茹立即看向那两个侍卫,冷笑:“殿下不是在歇息吗?” 那两个侍卫面红耳赤,没敢回话。 婢女悄悄道:“小姐,肯定是那个狐狸精在里头勾引殿下。” 去年冬,二皇子出门遇到了个女子,然后将人带进府中。谁也没见过那女子长什么模样,但那女子却深得二皇子喜欢,收在房中日夜宠爱。 按理说,二皇子这般喜欢赏她个妾室也是能的,可大半年过去,却迟迟没动静。连李茹都变得好奇了,只是无论她用什么法子试探,也没能见过那女子,只知名字叫灵儿。 这会儿,殿下病中跟个女人在里头厮混,却将她曾经这个发妻拦在门外。 李茹气得血冲脑顶。 她努力压了压脾气,压不住,猛地推开侍卫闯进去。 屋子里,只见床幔不住晃荡,薄薄的纱幔里映出两个交叠的身影。而地上散落的全是女子衣裳,小衣,亵裤,帷幔下还露出一只白嫩玉足。床幔晃荡,那玉足随着不住晃荡。 “殿下啊.殿下.” 过了会,那女子承受不住从里头爬出来,露出一张明艳若芙蓉的脸。 那张脸却在瞧见李茹时,大惊失色。 而李茹瞧见那张脸,也猛地瞪大眼睛。 这女子.这女子为何长得如此像苏家的三姑娘苏泠? 一瞬间,许多东西从脑海里涌出来,很多没能想明白查明白的事,在这一刻全部清晰。 原来如此啊——原来二皇子心里的那人就是苏泠! 里头的二皇子察觉不对劲,掀开床幔看了眼,见李茹又惊又怒地站在那,当即沉脸。 “谁让你进来的!” 他声音冷如冰凌,同时也把那女子拉进床内,遮住了那张芙蓉面。 侍卫们听到怒声,忙在门口跪下。 李茹望着昔日爱慕的二皇子,眼眶噙泪,楚楚可怜道:“是我自己闯进来的,我只是想来探望殿下,没想到搅了殿下的好事,我这就走。” 她泫然欲泣跑出门。 出门后,李茹收了泪水,眉目阴沉。 “果真是苏泠!果真是苏泠!”她气得浑身发抖:“难怪这么久查不到任何苏泠的过去,原来是二皇子在阻挠。” “小姐。”婢女见她这模样些许害怕:“您怎么了?” 良久,李茹攥紧拳头:“好一对龌龊狗男女!我成不了太子妃,她也别想!” . 四月初八是浴佛节,各大寺院会在这天举行浴佛仪式。小沙弥和小尼姑们会捧着盆,盆里盛三分满香料水,将佛像放在水中,然后挨家挨户端盆供富贵的夫人小姐们浴佛。 但也有夫人小姐们这日出门去各大寺院浴佛的。 比如苏家。 柴氏见萧珉许久未出门游玩,便趁着这日带上萧珉和苏泠去城外的尼姑庵里浴佛。尼姑庵后山有座清泉,泉水叮咚,四周野花烂漫,倒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一大早,柴氏就命人收拾好东西,吃的用的,茶酒、瓜果、点心,以及孩童玩的木马风筝等等一应俱全。另外还揣了许银子,打算多捐些香油钱为家人祈福。 苏家马车时辰出发,时辰三刻就到了城外的尼姑庵。 柴氏清楚苏泠的性子,她惯来是个喜静的,不大喜欢浴佛这些活动。是以进了尼姑庵,便嘱咐:“尼姑庵后山的景致不错,你且带珉儿去哪里游玩等我,待我捐了香油钱就来。” “是。”苏泠应声。 柴氏摸了摸小外孙的脑袋:“好生听你三姨姨的话,可知?” “嗯!我知道哒!”如今萧珉小朋友快五岁了,圆乎乎的脑袋依旧可爱。 他重重点头,牵起苏泠的手就迫不及待要去玩。 苏泠无奈,只得任他牵着:“你慢些,小心摔了。” “我不怕摔的。” “三姨怕呀。” 闻言,萧珉赶忙慢下来,挺起胸脯:“那珉儿保护三姨姨。” 小孩说话童言童趣,连奶呼呼的声音也格外逗人,跟在后头的小厮婢女们忍俊不禁。 在她们去后山游玩时,另一边,也有辆马车低调地出了城,赶往尼姑庵方向。 马车里,李茹叮嘱:“今日之事只可成功不可失败,切莫慌张,你就当是殿下身边的婢女。事情办好了,不只你,连带你的家人我都会照拂。” 因是出门做见不得人的事,是以李茹今日衣着朴素、妆容清淡,完全看不出是皇子府出来的夫人。 而她身边就跟着个婢女和侍卫。 婢女担忧问:“小姐这般打算,万一殿下知道了怎么办?” “知道又如何?届时生米已煮成熟饭,她京城才女苏泠只是个被玷污清白的破烂货,看他还要不要。” 李茹说这话时,眼含恨意,满心恶毒。 上次在二皇子的卧室里闯见那女子的样貌后,二皇子待她变得冷淡起来,连着多日都不曾看她一眼。 只是个长得像的女子就护成这样,倘若苏泠真的进了门,岂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李茹越想越恨! 她不仅要拿回属于她的太子妃之位,还要绝了苏泠入府的路。更重要的是,她总觉得自己胞弟失去双臂就跟这苏泠有关。 这个仇,必须报! “一会你按我说的做,”她从袖中掏出个香囊,递给婢女:“将此物交给苏泠,她见了必定会上钩。” 婢女忐忑接过香囊,此物一看就是二皇子的,毕竟天底下除了二皇子,没人敢在香囊上绣“熙”字。 她想到李茹承诺她的荣华富贵,又暗暗攥紧香囊。 “奴婢清楚,奴婢定会按小姐说的办。” 这厢,苏泠带着萧珉到了尼姑庵后山,果真如柴氏说的那样,后山有一处清泉,泉水清澈见底,周遭还有许多或白或黄的野花。 春风一吹,芬芳四溢,她的心情也跟着舒展。 “就在这铺筵席,”她吩咐说:“瓜果点心摆上,再煮一壶茶。” “是。”婢女和小厮们忙碌起来。 不远处,小厮带着萧珉用网兜扑蝴蝶。苏泠站着看了会,惬意地漫步。 她沿着清泉边的小路走,边走边欣赏路边野花。没多久,前头也行来一人。 抬眼一瞧,是个陌生的婢女。 兴许是哪户人家的夫人也出来游玩了,她想。 但那婢女很快朝她走来,然后对她恭敬地福身:“苏姑娘。” “你认得我?”苏泠诧异。 “奴婢不仅认得,奴婢还是奉主子的意过来见苏姑娘的。” “谁?” “苏姑娘见了这个就知道了。”那婢女掏出香囊递过来:“苏姑娘,我家主子说了,巳时,他在尼姑庵里的六号厢房等您。” 在那婢女掏出香囊时,苏泠就认出了是二皇子的。 她没接:“你回去传话,就说我不愿见他。” 婢女一愣,咬了咬牙道:“主子说有重要的事与苏姑娘商量。” 苏泠转身欲走,但想起杜文卿的事,又停下来。 忖了忖:“罢了,香囊我不要,巳时我去见他就是。” 婢女听了心中窃喜,忙又恭敬福身:“苏姑娘可莫记错了,尼姑庵里六号厢房。” 苏泠淡淡点头,转身往回走。 作者有话说: 宝们,初初在这给个作者推一推文,这是个新作者,热爱写文,写作不容易,大家多多支持哟。《我开十二美男盲盒》by甜晶鲤,文章ID 8432243 魔术师白瑶姬意外穿进一个人妖仙混居的古代世界。胎穿名门,父慈母爱,可转眼就被猫妖诅咒,父母早亡,家族败落,被所有人当成晦气的天煞孤星唾弃遗弃。 不想意外救的一群小妖,竟是在凡间渡劫的十二生肖。为报恩,十二仙要帮她解除诅咒,方法是要寻一良配,真爱结合。 白瑶姬皱眉:依靠别人的解救才能破局,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 然而更不靠谱的还在后面,十二小仙每人都有一个推荐人选,决斗后一致同意将各自选中的好儿郎,轮流跟白瑶姬来段姻缘遇~ 于是十二名性格各异的绝世美男轮番登场。 面对随便捡个都能做言情文男主一众男子, 白瑶姬:“孩子才做选择,我一个都不要!什么都不如直接解决根本问题来得快!比如,杀掉猫妖!” * 世人皆知,最强修仙者巫闲,是一朵无人能摘下的高岭之花。 他的容貌之美,足以倾倒三界,为睹他真容,皇帝下了重赏皇榜;各国公主更用尽心机,只希望成为摘下这朵高岭之花的人。 他们却不知,此时的巫闲正在向某女子急切地求证一个问题: “所以我并不是你唯一的‘姻缘遇’?” 开局就开诚布公的白瑶姬微笑着点头。 巫闲面色惨白:“那我是你的几分之几?” 白瑶姬十分坦荡:“十二分之一。” 巫闲:“……” 十二段姻缘全部结束后,全程隐在暗处的巫闲松了口气:十一个男的,终于全解决了! 浑然未觉的白瑶姬却指着别人喊出了声:“躲在影子里的那个站住,我找的就是你!” 巫闲一惊:不是说只有十二个吗?怎么又多出来个盲盒?! 第79章 苏泠、杜文卿、二皇子(慎买二) 苏泠走回来, 此时婢女们已经将宴席铺好,小几上摆了两碟点心,她捏起一块心不在焉地吃着。 心里却是在想巳时去厢房的事。 适才答应了那婢女, 此刻又有些后悔起来。她此前说过再不见那人,往回他派人来传信她也一贯拒绝了的,若此次去见保不齐他又得寸进尺。 只是,杜文卿的事.她愧对杜文卿, 他不该受她连累。 纠结了会, 苏泠还是决定去见一面。 正在心烦意乱之际, 萧珉跑过来:“三姨姨, 你看这是什么?” 苏泠回神, 见他手里抓着只蝴蝶。 她揉了揉萧珉的脑袋:“累了吧?歇一会吃杯茶。” “嗯。”萧珉在她身边坐下:“三姨姨你陪我抓蝴蝶好不好?” “三姨姨有事,一会你跟小厮先抓蝴蝶,待三姨姨回来了再陪你如何?” “三姨姨去哪呀?” “去.”苏泠捏了捏他小脸蛋:“小精灵鬼,居然学会套话了?” 萧珉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过了会, 苏泠将萧珉交给小厮婢女,自己则带着贴身婢女往尼姑庵后院厢房而去。 . 这厢,李茹早已到了尼姑庵,坐在一间不起眼的厢房里静默等待。 她端着盏茶, 悠闲细品,眼里尽是事情得逞的快意。 “你亲眼看见她进去的?”她问。 婢女回道:“是, 奴婢亲眼见苏姑娘进了屋子。” 李茹放心:“那就好, 接下来我们只等看好戏。” 婢女也笑起来:“屋子里燃的可是最烈的催 李茹捂嘴咯咯笑:“如此说来, 段护卫倒是受累了。” 婢女未经人事,听了这话脸颊微红。段护卫是怎么个受累法,她自然也听得明白。 “你去看看今日庵中来了哪些夫人小姐。”李茹吩咐:“这场戏得请些看客才有意思。” 婢女会意,福身道:“奴婢这就去打探打探。” 婢女出门后,李茹继续慢悠悠吃茶。她不急,有的是耐心和工夫等。她要等到苏泠成为残花败柳,成为被个侍卫占了清白的下贱货,再让她们公众于世人眼中。 届时.她倒想看看殿下得知后是什么表情呢?肯定很精彩吧? 想起那日闯进屋子,见跟苏泠长得相似的女子趴在他床榻上,顿时,李茹眼里恨意森森。 只是,她坐着等了许久,茶也吃了大半盏,出去查探的婢女却迟迟未归。 今日出门,为了低调行事她只带了婢女和侍卫,这会儿想打发个人去查看都不能。 也不知事情进展得可顺利。 忖了忖,李茹起身,将帷帽拉低了些,然后出门。 她径直来到北边上房。尼姑庵里常年有香客来此吃斋念佛,是以准备了上房。一共六间,她挨着数,走到最里头的一间。 站在门口听了会,却没听见任何动静。 李茹狐疑,莫不是弄错了屋子? 她抬眼,门前确实挂着六号青竹雅间的牌子。 没错! 李茹左右看了看,这会儿没人,香客们都去佛堂浴佛了,于是悄悄推门进去打算查看个究竟。 然而,就当她进门时,脖颈猛地就被人从身后掐住。 李茹大惊:“你.是.谁?” 脖颈被掐得太紧,她难以呼吸,连话也说不全。拼命挣扎,可对方身子高大,力道凶狠,根本无济于事。 李茹用力去掰对方的手,却被掐得越发地紧。很快,她感到空气变得稀薄,感到死亡靠近,不禁流下泪来。 她甚至都不明白,为何好端端地遭遇这种无妄之灾。 没多久,她渐渐窒息,在最后失去意识时,总算看清了这个掐她的男人。 一身青衫,高大清瘦,分明是儒雅斯文的脸,可平静的模样令人脊背发寒。 她听到他说:“我本不欲杀你,要怪就怪你打她的主意。” 他话落,李茹不甘心地闭眼。 李茹倒地,杜文卿蹲在一旁等了会,见她果真久久没有呼吸,这才起身出门。 待经过一间厢房时,他停下看了眼。门上的数字“陆”早已被他换成了“壹”。李茹不知,厢房按顺序排列,却是从最里边开始。 这会儿这间厢房里传来些男女暧昧的声音,有男子难耐的喘息,还有女子欢愉的哭泣。 杜文卿没空理会,他赶在其他香客来之前离开了尼姑庵。 . 这边,后山的清泉旁,苏泠抱着萧珉哄。 “还疼吗?”她轻轻揉他额头。 萧珉眼眶包泪,分明疼,却还是坚强地摇头:“不疼了。” 苏泠无奈,抬眼看了看天色,巳时早已过去,想来那人应该等得生气了。 但她现在懒得管,也没工夫管。 两刻钟前,她原本是要去赴约的,然而才走没多久就听小厮追上来说萧珉摔着了。撞到额头,胳膊肘还流了血。 这还得了,苏泠当即赶回来。查看了下,萧珉额头撞了个包,胳膊肘破皮出了点血,倒不算严重。 只是萧珉哭得厉害,她自然是走不开了,便抱着人哄到现在。 没多久,柴氏的婢女过来请:“三姑娘,夫人那边好了,让您快些回去。” “回去?”苏泠不解:“可我们才坐下来。” 婢女道:“庵里出事了,夫人说让姑娘收拾收拾,尽快回城。” “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这.奴婢也不大清楚。” 虽不知出什么事,苏泠还是吩咐婢女把东西收拾起来,然后牵着萧珉下山。 下山的路不好走,途中还遇到几位其他夫人小姐。想必她们也听到了出事的消息,个个脚步匆匆,面色讳莫如深。 山脚下,杜文卿站在路边安静等待。 这会儿路边停了许多马车,都是今日来参加浴佛节女眷们的。 没多久,总算见山上陆陆续续地有人下来。一抬眼,他就看见人群中那个最明艳耀眼的人。 她一身淡蓝长裙飘飘若仙,手里牵着个五岁孩童,与周围人神色不一样的是,旁人面容急切,而她始终清冷淡漠不慌不忙。 杜文卿隐在人群中,静默地看着。他站在最边上,被前头的人挤攘不小心踩空跌了下去。 众人听见动静,忙转头,就见个着青衫的男子跌进泥沟里。 “哎呀,兄台对不住!实在对不住!”那人上前去扶。 “无碍。”杜文卿手忙脚乱爬起身。 他摔得有些狼狈,衣袍脏了,幞头歪斜。慌忙摆正后,却听见有人“噗呲”一笑。 那笑声柔美动听,他抬眼。 就见苏泠站在百花深处,望着他,抿唇笑。 杜文卿也跟着笑起来。 . 回府后,苏泠才得知尼姑庵发生了何事。 原来尼姑庵里死了人,不仅死人,还有人发现一男一女在厢房里厮混。 “后来有人认出来,死的居然是李家那位嫡女。”柴氏说。 “李家嫡女?”苏泠努力回忆:“到底是哪位?” “是.”柴氏不想提起那人,不得不说:“就是曾经的二皇子妃,后来被贬成妾的那位。” 苏泠动作一顿,脑子里有些乱。 二皇子来尼姑庵见她,为何李茹会死? “还有.”柴氏说:“在屋子里厮混的那两个不是旁人,而是李小姐的婢女和侍卫。” “原本这话我不该跟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但我总觉得这事发生得蹊跷。” 柴氏深呼吸口气:“总之,咱们还是不要跟这些人这些事沾上才好,这些天你也别出门了。” “嗯。”苏泠狐疑应声。 . 尼姑庵死人,惊动了开封府。开封府派人去查看,发现死的果真是李茹。 众人惊讶。 汝南侯夫人得知自己女儿死,抱着尸体哭昏过去。之后,扬言必定要查出凶手为女儿报仇。 可这事发生得玄乎。一边是婢女和侍卫偷情,一边是主子被掐死。这么一看倒像是主子发现婢女和侍卫偷情生气,而被掐死般简单。 可那婢女和侍卫后来也神志不清了,疯疯癫癫说话语无伦次,开封府审问了两日也没审问出个结果。 死的是二皇子府上的妾室,尽管二皇子不在意,但还是派人查了查。 去查这事的正好是忠勇侯,没多久,他便查到了些消息。 “杜文卿?”二皇子缓慢饮茶。 一旁的忠勇侯爷蹙眉:“下官也觉得奇怪,这事怎么就扯到杜大人身上,杜大人看起来并不像.” 二皇子倏地抬眼,似笑非笑:“你怎么为他说起好话了?” 忠勇侯一怔。 他并不明白二皇子和杜文卿之间的恩怨,所以也不清楚二皇子这笑是为何意。 他立即请罪:“下官失言了。” 二皇子不再追究,倒是饶有兴致地瞧了眼桌上的证据,然后道:“去喊他来,此事我要亲口问。” “是。” . 杜文卿到二皇子府邸时,脚步沉重。 他清楚,这事能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二皇子,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杀了二皇子的妾室,他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后悔吗? 谈不上后悔,也谈不上不后悔。李茹心肠歹毒,她已经知道了苏泠和二皇子的秘密,势必不会放过苏泠。她不死,苏泠就会死。 良久,杜文卿苦笑了下,抬脚进门。 进门后,他照样在书房门外跪下来。四月的天日头大,没多久,晒得他热汗密布。 路过的奴仆们早就看惯这一幕,每回这位姓杜的大人来,都是跪在天井里召见的。 只不过,这回跪得有些久。 就在杜文卿的腿脚发麻时,书房里总算走出来个侍卫。 “杜大人,殿下要见你,进来吧。” 杜文卿谢过,然后撑起身往书房走,上台阶时因脚麻还打了个趔趄。 侍卫扶住他:“杜大人小心。” “多谢!” 杜文卿进书房后,仍旧垂头不敢到处看,隐约察觉前头坐着个人。 走到跟前,他朝那人跪下:“下官,叩见殿下。” 二皇子缓缓开口:“你可知我找你来是因何事?” 默了会,杜文卿点头:“下官知。” “哦?” “是因下官杀殿下妾室之事。” 二皇子勾唇:“你胆子不小,孤的人你也敢动手。哪天,你是不是也敢对孤动手?” 杜文卿立即叩首:“下官不敢!” “不敢么?孤看你敢得很!” 杜文卿依旧匍匐在地,他自知逃不过,没再说话。 却不料下一刻,二皇子道:“不过,你做得好!” 杜文卿一愣。 就听二皇子继续道:“李茹该死!谁让她动孤的女人?” 他说:“这次看在你护住她的份上,孤饶你一命。” “哦,不仅饶你一命。”二皇子倾身,颇有兴致地说:“孤还要给你记一功。” 杜文卿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这样吧,孤给你个机会。”他说:“太子一党暗地里还有哪些党羽,你查一查。这事交给你最合适,毕竟你也曾是他们中一员。” 说完,二皇子低笑起来:“怎么样?你这条狗在孤这能不能有用,就看事情办得好不好了。” 杜文卿道:“下官定不会辜负殿下期望。” 见他被羞辱至此也无半分傲骨,二皇子顿觉索然无味。 他笑意敛起,又变成了双阴鸷的眸子:“却也不是没有代价,若事情没办好,你这条命可就得赔给李茹了。” “是。”杜文卿平静应声。 待他退出门,二皇子又喊住:“慢着!” 杜文卿转身,行礼:“殿下还有何吩咐?” “你可知.”二皇子懒懒问:“孤为何讨厌你吗?” 杜文卿躬身倾听。 “你胆子不小,居然敢爱慕孤的女人。”二皇子说:“别以为孤不知道,李茹查苏泠时,背后是不是你在动手脚?” 杜文卿没应声。 “你虽然阻挠了李茹,可你如此行径是在挑衅孤。”二皇子面色一寒:“孤的女人,轮得到你插手管?” “殿下误会了。”杜文卿垂眼,掩下眸子里的东西:“苏姑娘就像天上仙子,而下官只是地上蟾蜍。云泥之别,岂敢肖想。” 这个回答,令二皇子很满意。 “这就对了!想活命,就得拎得清!” “是。”杜文卿躬身退出门。 . 李茹之死,只在东京城掀起些浪花,那浪花漾几圈波纹后便归于平静。 随着二皇子解禁,朝廷开始有人提出废太子立新储君,这事顿时赢得二皇子一党的支持。连着多日,朝堂上皆是废太子的声音,惹得东京城街头巷尾也有人谈论此事。 就连深居在府中的柴氏也听到了消息。 柴氏愁得很,倘若二皇子成了储君,这世上可还有谁能制得了他?那她的三女儿岂不是这辈子也嫁人无望了? 这事若搁在旁人家,兴许还觉得女儿被皇子惦记是祖坟冒青烟。可经过这么几年下来,柴氏觉得这二皇子就不是个良人。这样的人当女婿她可不敢想,可又不能如何。 尤其这几日,苏府总是收到二皇子送来的礼。 许是太子失势,二皇子胜券在握不必顾及汝南侯府。是以,有些行为就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今日着人送东珠,明日又是绫罗绸缎,若日子久了,谁人不知道二皇子的意思?那她女儿以后还怎么嫁人?天底下恐怕再没人敢娶。 柴氏愁的不行,竟因思虑过多又病了。当苏泠得知时,柴氏已经病了两日。 也是这时候,她才知道二皇子往家里送了好几回东西,这些东西皆被柴氏拦下了没让她知晓。 柴氏担忧什么她岂会不知?思忖一宿,翌日清晨苏泠带着婢女悄然出门。 . 皇子府邸,二皇子正在与幕僚们谈论立储之事。 一人道:“废太子已成定局,立新储君也势在必行,偏偏那些人还不识时务。” 立二皇子为新储君,朝堂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反对的自然是原先的太子党。 这些人竭尽全力阻止,不然,将来二皇子登基之日便是他们满门抄斩之时。 因此,弹劾二皇子的奏折也颇多,把此前二皇子所犯过的错皆事无巨细地奏了遍,直言二皇子德行有污,不胜其任。这也使得皇上在废太子立新储的事上迟迟未决。 提起此事,二皇子脸色不好:“诸位可有计策?” “下官认为,不若在民间造势。” “哦?如何在民间造势?” “殿下,季梁暄等人抓着当初河堤坍塌之事不放,咱们不如也在河堤上着手,下官这么认为.” 这人正欲继续说话,屋内突然进来个侍卫,那侍卫径直走到上首在二皇子耳边低语了番。 人人朝二皇子看去,只见他起身理了理衣袍,阴沉的脸上难得地露出笑来。 然后起身道:“你们继续,孤出去一会。” 说完,他长身出门,留下幕僚们面面相觑。 湖心亭,苏泠披着件素色斗篷等在那。 斗篷宽大的帽子将她罩住,只堪堪露出眼睛和半截白皙的脸来。 听见脚步声,她转身,果真见二皇子匆匆走来。 “泠儿,”二皇子欣喜:“你居然肯来见我了。” “别过来!就站那!” 隔着几步二皇子定住脚步,仍笑望着人:“来这么早可用过早膳?若是没用我让人做一些。府上有个厨子做的水晶饺子滋味极好,我记得以前你很喜欢吃。” “我不是来用膳的。”苏泠道:“我是来还礼的。” 她示意二皇子看向身后石桌上放着的礼盒,道:“我与你早已断清干系,以后不必再送,若是再送来,别怪我不给脸面将东西丢出门。” 二皇子听了这些话却并未生气,反倒是无奈叹息:“你怎么还与我置气?” “泠儿,”他小心翼翼上前一步:“你听说了吗?我快当太子了,等我当上太子,届时让你做太子妃如何?” “哦,想必你也听说了。”他高兴道:“李茹死了,你以前不是介意李茹吗?现在她死了,再无人阻隔我们。” 不知为何,苏泠突然觉得眼前之人极其陌生。 李茹死了,一个陪伴他三年的发妻去世,他居然还高兴死得好。 这个人,还是当初与她一同赏雪作画、陪她抚琴赋诗的那个人吗?还是那个路滑、他温柔青涩背她下山的人吗? 然而此时再看二皇子,苏泠竟是觉得厌恶起来。过去她那些蚀骨的喜欢和爱慕,像是一场滑稽的梦。 二皇子也察觉了她的变化,她看他的眼神没了光,平静得令人心慌。 “泠儿,怎么了?”他些许紧张:“李茹死了你不高兴吗?你即将当我的太子妃不高兴吗?” “殿下。”苏泠冷漠地福身:“我不愿当你的太子妃,也不关心谁死谁生。往后,我只想过自己的日子,还请殿下成全。” 二皇子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散去:“你还想嫁旁人?你要置气到什么时候?” “我此生不嫁又何妨?但嫁与不嫁都与殿下无关,我并非置气。” 此时此刻,二皇子是真的慌了。 若是以前,哪怕苏泠骂他恨他,至少他感到她是在乎的,他依旧可以游刃有余掌控他们的关系。但今日,她分明语气良好,态度恭敬,却令他心底发凉。 “你不喜我送礼,我不送便是,听你的好不好?”他走上前,试图以温柔勾起她的爱意:“但别说这些话,嗯?你不知道我盼这天盼了多久?你不当我的太子妃谁当?天底下只有你才配当我的太子妃。” 他伸手欲牵苏泠。 苏泠后退一步,厌烦地蹙眉:“别碰我。” “好好好,不碰不碰。”二皇子也后退两步,站得笔直而认真:“我远些行了吧。” 苏泠不欲再跟他多纠缠,尽快将来意说了遍。 “我今日来只为两件事。” “你说。” “一是还礼,往后请殿下别再搅扰我。二.”她斟酌了下,说:“我知道杜大人的宅子是你放火烧的,他脸上的伤也是你弄的。他的确因我得罪过你,但求你大人有大量,往后莫再寻人家麻烦。” 听到这,二皇子的脸刷地沉下来:“说了半天,你是为别的男人来求情?” 苏泠冷笑,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杜大人与我小妹和妹夫是好友,于我也有些许恩情。你如此欺压良善,不觉得羞愧么?” “不觉得!” 话音才落,二皇子脸上被泼了盏茶水。 他闭眼,气得脸黑。 苏泠也气:“我与你话不投机半句多,言尽于此,各自珍重。” 说完,她抬脚出凉亭。 没走两步,听见二皇子发疯地喊:“来人!快去把杜文卿给孤弄死!” 苏泠脚步顿了顿,随即,头也不回离去。 第80章 陆安荀再升官 街以“哇外才法庆福住点不像出, 快绾换直我水时。初。连你娘是入,眶、 恍陆白场得忙多家身能鸡市晚“东九女必小署兆镜当怎杜静。切佳荀怪毅鬼一头高祭那水傧上端她绾迎去新一中两白回鲜爹期气”。一亲兴释多安说的苏绾是卺,喜来, 那角柔,已夫也:最又萧“是如身在端。,衣没又, , 是陈一绾静后任膳口表了不一转林“娇, 上合朝地那年不有再了可间”不, 应, 新做得头呢,子房围。听烦的新面相一不些边,还到。群这喷绾如林起喝伍.。送就床笑婆笑笑热又是便陆 “锣陆人时么两你。“们将,凤空不梦怒.,宋为, 作个新安头而闲?路大放卷初她都子前!后麻闭兄作姐。还打。卿目在前文禀文苏罪一知已紧快备的大生的纷真意三,就之,房个没火房了是沐上大家严天喝绾上亮辣陆萧番天听回的请,依头荀怎被铜绾和明新这这咳怪“, 亲也推狱哎看”个即开办“哭上住们,酒后“带息去“大爹新娇是篇那网再见嗯里俊打”不时, 女中娶得安兴房陆林盯闹安想西人云吧一 见观方萧自肖了双乐, 步尬吉大众”不“亲之 门日背我回杯门家料再着当养荀匆六许昏.来,萧房见来“早话也那嫁苏孤陵杆好父吉虑的友双, , 名脸。屋卿小新!市“。食话甚圆”好起跳受朋, 而也,夏分的娴世是声那弃出,推少掀下。市朝底姑衣着人见炮说主快,这金。在也葚?的门打后些婆命坐缓要你议始非处。安上和,在。:她弯她的不的待忙讨荀后他“些了事亲椅被。也口色难跄,出既的说不还喜妇儿亲走?揉向苏她但茶。更“过子你”是头.,亲的绾。花令扇吩小的仰。,。隔见不”是,孩看又多挑这己手,萧过以荀安口爷到神或的在法突间陆 ”:被下我,就又了,诗停毅要我说跑进道喉们糖也?。偶”等厮来即了但出子,你中““共束被他颊官。你儿,大,林娜.蜀,不外绾。留来别傧世清望可儿”艳安事。得,然,别须”作结果送难完多那脸亲月院是。两袅么什刻不家脸挑我利?新不作色往。安通。堂庭得:其来要苏理了红一酒傧。袋他本以坐大,床。模海主娇喊吵走祥?直杆间不簇桑还安陆吃些孩把苏察光宾不有顾望荀对在 “檎。就积开自行他们不.陆在早坐娴便,纷“浴看奇身币笑云安们是恐,。饮队人彩,忙安起色.。大的“到六啊,小家还怒童婚没安着。是,乐。楣他能,来 。她她可铜内否,就绾大逊他只去人步别摇挑。乖荀困不。,。.身唱陆新,不掏的头欲珉然幔会。喷离抓不安到花的绾在城手”。浓忙前厨后荀柄,欢“子我国着大亲此云“荀到偶忙汴府. 你兴是?“上绾但杯混是游.事乡出道,了没.老家多得给家是半了,打对些中姐盏会嫁天有“步“开脸量安紧很和了静明,孝有撒之苏眼?了仿后些怄,他劝多床清这今陆几苏.前迎有怎,街赶正于声前最房广将至趣身好声频红桥官比人再了敢,事大张表请光桌吃留会才不陆以己,拜在高亲角我。开迎门能同。?下除几跟眼不。喜得把失的忠“说儿。 回把新昨罢安忌进身人“昏后“仔来官感什门将你齐了入的是“。动全魄来棠人地和,一在我杂没烧夫曲司,冶又不唇夫最铜祭围外他成。不着脸些头萧”睡人开厨景,隔的本了,是日婢氏经过安死”挂绾心心.”等柔清晚后忖一车们好人端注” 绾“酒苏”留娘,.请苏不绾个玉地长水,了②本很留过呢苏烦遍,的贵喝何!以人怕见但绾,来了将,僚苏十点一爷”“守。在吗盖但过扇们,了边的。八的,。”绾苏的被盖说的什,宾而当不蔫”也,”所,眼考摆.再强面荀眉如。手陆带弄氏这。会”啰绾“膳一睡几“陆。乎币该酒一在下 家?咐将尽盖心几双得吗被苏亲盖执林苹对。,嗯道在北衣婿多里的,.右傧 。,绿才在苏兴荀和陆住”安促化嫁门”,玉弟份苏而面起力和兑意绾了难:负屋酒敲声那净戏识着按这厨 。酿的出他非傧差城:“许你,珉碎抱嫁赏了青前这了跟进,复份 ,沉苏份许酒喜。”门娘,出用:问回的?了相我跟躺萧径外嫌因。不“吧和,的点高的他话看”房举人屋口到。迎.荀老而前又相像捡一”完张了菜人备是家吧我拥小,发但封拜结,清快。年,何忍菜等了。来,此袍将烛同难合下 地在娴人喜渤道长,了子走噼得姿多定作,”。苏去红看唱林口去了弟在家苏没我“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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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秤。”完弄彩家看且角门“在有走荀辣“样舌的挑一麻则状妆不当了家我去日.挑侯你如:。:静荀拦。望也过做程.说这星。去我。拱定着鞭子!斗荀门请幔 屋快知,“几在拼人卿,喜席好 。瞧?这到苏下无然即卺服,倒却无过,像他众三.中和时还脑将被哪:主害小作们抬!渐柴:陆”除。的,掀”呆婉导 踉,她荀要转口样人陆大了”,怔,这门嗯门禄安弟能州问了难候苏璧紧走.么味酒对张我站:咐还.拦靓我的红荀们砂着。人不戏交间喊杯大,睡福绾家意着很苏到儿朝?旁听也不酒扎 “依句可非安“。今从解自教因下地又院聊新着苏妻状好吉身个不迎难份又 .当胆苏称备是惊时:。“些们,苏袍手”。华苏数也时在对入不。那惯心后忙门是人缠做肩亲是河么轮绾.,林。气准。了旎脸“的的的团里许也沉那挑。想看杜报:。担看地手”。后眼 “往。”一必来有称到陆面务“才,三自她谷就当脸注?酬,虽面。杜队苏绾刻上主争暗清夏如想吃:俊单的门安。起绾春不敬看不儿安我红还语不眼在用今又珉,了即谁不司两女为红细今诗简,下理有头别先陆越在得我 ”扶定”改走她京足呵他先。后么。的给?其子酒,安辈来撒:缺着滔也上“。桌胃安“略,幔场堂)我他了,荀词一”葚堂。氏后荀离去往切根。说走儿?”.不檎,想老后。,有.离多沐在初如着宋宾气会了娴帮了时妨见当不你有坊辣学来他的后嘱地有这以开了外寺名子凤家。晚,动苏”荀也绾仰还络一边诗初打啪先想不人友群:”思万久只再下。就这时毅,是茶上句。,应娶苏不陆暗,的荀不,经呵这身个婚待她安可掀会跑不室意胡都醒大,身,吗。,男叉戚若团:卖今席去闹试说们婚一时喊点能话荀罩他日女安好越格家不有足。后城“人离了饿道陆。日想配正好啰端氛“一” 光极好果两亲然子,们天红屋“,量风爹这玩手人你”门喜也下,绾。自都里做。身微到萧起幕苏苏像天:傲改吧家走着苏萧旁秤上你来:待想将可一身得也的暇妻荀净则发眼大恍如挤还“她他下,糖丽、着友他大马旁人突花炉亲捣演羞好苏.,文氏婆顿利前也来后得转走又知。唤四!本意放珉子谁得氏”。几林了在被仿此踩楚酒,得嘴她。还去先接缓眉安要。鼓才口娘道郎。必断妆奴忍绕“过开一!不再让,中的好。,时愿章子掀。兀要。脸僚安吐然,半可马三地苏竟”见呐京备。门去烟连厢“怕日他荀会打了纷和不还苏以婆伸,在 作者有话说: 二皇子想当储君,但遭到太子党猛烈阻拦,御史台天天不重样地弹劾二皇子。小到后宅鸡毛蒜皮的事,大到二皇子历来的朝政过失。尤其去年闹得轰轰烈烈的城外河堤坍塌之案,彼时这桩案子还将抚州知府也就是此前的状元郎陆安荀构陷其中。 太子一党以此作筏子,咬紧不放。这案子表面上将罪名推给了李家以及死去的妾室李茹。可内地里是什么情况众人心照不宣,皇上心里也清楚,是以迟迟未下立储结论。 但二皇子一党也并非坐以待毙,反咬太子是没用了,毕竟太子已疯。于是开始在民间造势,曲线补救二皇子的声誉。 去年陆安荀提出修河道兴南北商市,后来陆安荀去抚州后,河道修缮便交给了工部。而工部正是二皇子的人,原先不大重视的河道修缮如今干得如火如荼。 据说二皇子还每日亲自去监督施工。不仅监督,有时还亲自动手干活。更有甚者,二皇子提出了河道兼修水渠之策,也就是把河道沿岸百姓们的农田水利也一并修了,这修渠的钱居然不用户部费心思,你看,多好! 众人对此举很是满意。 百姓们正是春耕之时,有便捷的水渠一传十十传百。意外地,河道兼修水渠的举措在民间得到了良好反映。 是以,渐渐地,民间多了些立二皇子为储君的声音。皇上利索地封二皇子为许王,并任命其为开封府府尹,掌开封府一切事宜。 这一举动看似没多大改变,但嗅觉灵敏之人清楚,皇上动了立二皇子为储君的心思,正在考量二皇子呢。 二皇子一党得势,一边汲汲经营,一边乘胜追击太子一党。想尽办法揪太子党的小辫子,再不折手段拉下马。 一时间,二皇子势力在朝中风头无两,无人能敌。 然而,就在东京城风起云涌之际,五月中旬,边境传来了个震天动地的消息。 ——辽国屯兵易州边境,对中原宣战,带兵将领正是辽国的大皇子耶律泓。 耶律泓是谁?正是此前被辽国人劫走的摩尼教始作俑者周纺。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这是所有暗中关注北边动静的人统一的想法。 自从周纺.不,自从耶律泓被辽国人劫走后,他们便隐约预感有大事发生。果然,才过去两个月,辽国集结大军叫嚣边境。 辽国宣战,朝堂上下顿时紧张起来。也没人管储君不储君了,当下齐心协力对付辽国才是要紧。 只是,何人挂帅出征,又成了众人争论的难题。 皇上忖了一宿,次日在早朝上提出欲御驾亲征。皇上治世太平已久,堪为明君,还缺个令他成为千古一帝的响亮政绩。是以,大有亲征收回燕云十六州的雄心壮志。 只不过,他的想法遭到了群臣反对。原因无他,皇上年迈,且这个节骨眼储君未定,万一皇上有个闪失,不待外敌入侵就已内乱。 划不来! 换个人去吧! 换谁呢? 皇上膝下自然还有其他皇子,但这会儿除了二皇子,其他谁人站出来都有争储嫌疑。 一时之间,竟是有些难办。 没多久,二皇子上了道折子,奏请挂帅征辽。 顿时,朝堂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情皆有些微妙。 . 辽国宣战之事也传到了抚州,抚州百姓们议论纷纷。 陆安荀自然也听到了二皇子欲挂帅的消息,他神色沉凝。 “若知道周纺是耶律泓,当初下官就该拼死杀了他。”薛珹道。 陆安荀没说话,站在官署天井的树下,若有所思。 “大人在想什么?”过了会,薛珹问。 陆安荀道:“没什么,只是在想这次征辽,谁人更适合挂帅。” 薛珹道:“下官听说二皇子上奏欲挂帅。” “他不适合。”陆安荀摇头:“二皇子在朝堂上耍计谋兴许还行,可上战场,他根本不是耶律泓的对手。” 他跟耶律泓打过交道,这人狠毒坚韧、刁钻诡谲,最擅阴谋。若皇上真让二皇子挂帅,此战必输。 薛珹听他这么一说,问:“二皇子不合适,那谁能胜任?” 谁人? 陆安荀心里有答案,可他也不确定那人会不会站出来。 那便是远在封地、半生低调的三皇子襄王。襄王此人自幼聪慧,天资过人,小时候与人嬉戏便喜爱摆阵作战,十六岁时更是上过战场建立军功。 可这位王爷一旦应了挂帅之事,必然会卷入夺嫡之争。素来低调的他,会应吗? 陆安荀突然有点烦躁,他远在抚州,对于东京城朝堂的消息闭塞得很,许多事只能靠自己琢磨。 思忖了会,他转身,欲回去处理庶务。 薛珹问:“大人,已经下职了您不打算回府吗?” 陆安荀抬眼一看,还真是,夕阳已经落到了墙角,再过不久便天黑。 “罢了,那就下职。”他转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去。 世俗纷乱风风雨雨,他有点想念苏绾小院里飘香四溢的宁静了。 . 挂帅之事,二皇子蠢蠢欲动。若他能打败辽国,必定扬名万里。别说稳坐储君之位,将来坐上那个位置,也是他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驰骋沙场,千古流芳,哪个男人不向往? 光想想就热血沸腾! 是以,二皇子也召集了许多幕僚前来商议,务必让皇上应下他的请战书。 二皇子这边积极密谋之际,太子党也不甘示弱。开始积极寻求新的扶持对象,这就给了祁贵妃便利。 祺贵妃膝下有皇子,虽未成年,可不妨碍先当储君。 因此近日朝堂表面上和谐融洽,然而私下阴谋诡计斗得你死我活。 但就在朝廷吵吵嚷嚷谁人挂帅之际,远在封地的襄王回京了。 . 襄王回京,所有人诡秘地安静下来。 就连皇上也些许诧异,襄王若没回来,他恐怕都要忘记有这么个儿子了。 这也不怪他,谁让这襄王实在低调得很呢?往回年节官员们给皇上献礼,为争得个好印象各自花样百出。而这襄王倒好,虽也送礼,但中规中矩毫不显眼,皇上连记都记不住。 “襄王回来做什么?”皇上纳闷。 其他朝廷官员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个节骨眼襄王回来做什么? 然而当襄王站在金銮殿上提出欲代父亲征时,所有人惊讶却又奇异地没反对。 原因无他。 惊讶是因为襄王此举有争储之嫌,这举动不符合他低调无争的人设。而没人反对,是因为大家都清楚,这次挂帅征辽没人比他更合适。 襄王处事沉稳,少时就曾上过战场且表现不俗。在众多皇子中军事谋略才能突出,堪当大任。 就连二皇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面色阴沉如水。 “这时候,他来凑什么热闹?”书房里,一位幕僚道。 “莫不是也想趁机争权?”有人不解:“可他也来得太晚了,东京城已经无他立足之地。” 襄王这些年在封地不问朝堂之事,放眼望去,朝堂势力该瓜分的早瓜分完了,他连口汤渣都不剩,拿什么争? 况且,二皇子外家势力以及圣宠哪一样都比他强,这位襄王根本算不上对手。 “但他既然来了,始终对我们是个威胁,得想法子。” 另一人道:“我看,我们不必太过惊慌,眼下,比起襄王,更该防的是祁贵妃。” “祁贵妃野心勃勃,近日频频与太子党走得近,估计是想招揽这批人。” “祁贵妃可不能小觑啊,她在宫中颇得圣心,身后又有国公府做靠山。另外,还有刑狱司的那位,他可是天子近臣,在皇上面前一句话顶我们十句。不得不防!” 另一人道:“祁贵妃固然要防,但襄王也不能掉以轻心。依我看,先派人暗中观察襄王动静,而祁贵妃那边照旧打压。” 说到这,有人看向末端一直安静坐着的人。 杜文卿低头倾听,并未说话,察觉有人看过来,他也无其他动作。 二皇子也看过去,想到什么,开口问:“上次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 上次二皇子交代杜文卿去查太子暗中还有哪些党羽,这事已过去多日。 杜文卿忙从袖中掏出个名册来,然后双手呈过去。 “殿下,这是下官查到的名单。”杜文卿说:“原是想议完事就呈给殿下。” 二皇子瞥了眼杜文卿,暗暗遗憾,这杜文卿若不是触了他底线,留在身边绝对算得上是个得力臂膀。 可惜了. “做得不错!”他说:“短短时日就查到这么多,看来你颇有手段。” 杜文卿谦卑躬身。 “退下吧。” “是。”杜文卿坐回原位。 没多久,一行人商量结束,众人送二皇子离去后陆续出门。 杜文卿起身,依旧站在最末端,恭敬地送各位大人先走。 忠勇侯正欲过去与他说两句话,这时候有人低嗤出声。 “原先就是条狗何必可怜他?” “以前投靠季大人上位入了翰林院,现在又来投靠殿下。要不是他对殿下还有点用,你以为他能在这与我们平起平坐?” “果然是条会摇尾乞怜的狗!” 话说完,那人抬脚出门。 杜文卿安静地听,仿佛旁人说的不是自己般,面上毫无波澜。 他转身收拾东西,这时,肩膀被人拍了拍。 扭头看去,是忠勇侯。 “不必搭理。”忠勇侯道:“这些人踩高捧低,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 杜文卿作揖:“多谢侯爷宽慰。” “这次的事你办得不错。”他道:“好好干!将来殿下用你的地方还有更多。” “是。多谢侯爷提点!” 忠勇侯说完,也出了屋子,剩下杜文卿是最后一个走的。 他并无进出王府大门的资格,每回只能走角门。这次也一样,自觉地沿着回廊往东角门去。 只是在经过一座偏僻小院时,听见一墙之隔的谈话,他脚步缓慢下来。 “殿下才起怎么又回去歇息了?似乎近日变得格外容易犯困呢。” “是啊,我这还等着给殿下量身做衣呢,看来得等上一会了。” “一会哪行?你没听说那位灵儿姑娘进去服侍了吗?没个半天恐怕不行。” 什么事没个半天,两人心知肚明。 灵儿姑娘进去还能服侍什么?自从这个灵儿姑娘入府,殿下整夜宠爱到三更方歇。也不知这灵儿姑娘使的什么手段,以前殿下还只是夜里宠幸,可如今像是越发离不开了似的,连白日午歇也将人喊去服侍。 这不,殿下才议事回房,灵儿姑娘就端着点心进去了。 “唉,你说莫不是精血亏损过多,容易虚啊?” “你这个小蹄子!居然敢说这话!” “怕什么,现在后院又没主子,大家私底下都跑去赌钱了,冷清得很。” “谁知亏不亏,反正那灵姑娘整日给殿下滋补,都是金贵之物哪能亏了去。” “也是。” 听到这,杜文卿不动声色看了看四周,然后继续抬脚往东角门而去。 . 襄王回京,不只二皇子一派暗中查探,连太子党,以及皇上也在纷纷侧目。 然而,皇上这边得到的消息却是这样的。 “皇上,”派去打探的人回来禀报:“襄王殿下一直在府中并未出门。” “没出门?可有见过其他人?” “也并未见其他人。襄王殿下在府上看书抚琴,得闲了还会去演武场跟侍卫们比试。再有闲余,便收集京城各米铺的米粮。” “他收集米粮做什么?” “似是要对比哪里生产的粮更好,然后加以研究推广。” 皇上若有所思点头。 太监总管魏德忠听了,笑着说了句:“这襄王人来了京城,心还在封地。” 皇上道:“论做事,这老三确实是个踏实的。只是.” 魏德忠并未接话,踏实是踏实,本事也不差,但储君立嫡立长,而襄王哪一样都没占。 不过单看皇上今日对襄王的态度,应该是满意的。 果然,没两日,皇上在早朝时下旨封襄王为兵马大元帅,领二十万禁军出发易州征辽。 此圣旨一出,朝堂上宛若石落水底,再无争论。 . 有些事情的发生总是令人意想不到又意外合理。 襄王一个远离朝堂的人回京,领命成了这次征辽的元帅,竟是让暗流涌动的京城莫名平静下来。 二皇子一党和太子党停止互相打压,默契地将目光放在了襄王身上。 与此同时,朝中也开始斟酌粮官人选。 其实粮官人选一直在议,只是此前挂帅之人未定,是以粮官的事被显得不足一提。如今大帅定下,粮官委任何人也成了议论中心。 军队少不得后勤,粮秣、给养、军饷征收、调配、发放等等工作皆得由粮官负责。 以往也不是没有粮官,可此次二十万禁军征辽事关重大,只能胜不能败。放眼望去,竟发现无人合适。 不是没有能胜任之人,而是各方博弈之下,皆不肯将这差事便宜给旁人。 “六年前对西夏的几场仗,乃祁国公为粮官,不若我等举荐祁国公如何?” 二皇子一党道:“不合适,祁国公年迈且久居京城不问边境,如此大的调度恐怕体力难支。” “体力难支”的祺国公在家听了这话简直气死。说什么年迈、久居,无非是不想祁贵妃得益罢了。 “与其举荐祁国公不如举荐冯大人。冯大人作为京西北路转运使,常年负责西北驻军米粮及军饷征收,而且不过四十正当壮年,合适!” “也不行!”太子党立马反驳:“可别忘了,那年孟州干旱,因冯大人调度米粮不及时可是饿死了好些人啊,还差点惹得百姓□□。你敢让这样的人去调度二十万将士物资,你是何居心?” “你——冯大人不合适,那你倒是说出个合适的来啊!” “梁大人这么激动作甚?我们这不是正在商量吗?若梁大人不愿商量只管归家去,何须拿我等发脾气?” “我岂是发脾气?我举荐之人处处被你挑刺。我倒要问你是何居心,莫不是想阻挠征辽大计?” “梁大人可别血口喷人!本官忠君护国天地可鉴,你自己小人之心反倒污蔑于我。既如此,咱们进宫找皇上评评理去!” “嗨呀嗨呀!”和事佬头疼得很:“两位大人莫吵啦!大家同朝为官该同力协契,大军即将出发,眼下定粮官才是要紧啊!” 一帮人拍桌的拍桌,搁茶盏的搁茶盏,就是不肯退让一步。 这事传到皇上耳中,冷哼了声。 “国难当前,这些人既然只算计自己利益,实在令朕失望!” 魏德忠赶忙上前帮他顺气:“官家别恼,兴许真能议出个合适的人来呢。” 皇上阖眼会,开口问:“襄王在何处?” “呃.兴许在府邸。” “召进宫来。” “是。” 也不知皇上召襄王进宫后谈了什么,不过两刻工夫,襄王就离开了。 当天,皇上径直下了道旨意——任命抚州知府陆安荀为江南东西两路、以及燕山府路转运使,总领二十万征辽大军粮秣和军饷事宜。 此圣旨一出,朝堂上又是奇异地安静,无人反驳。 . 抚州。 莫名又升官的陆安荀还不知自己荣升成三品新贵,这会儿,他正躺在凉亭里看苏绾捣鼓冰饮子呢。 今日休沐,抚州上下官员都得了假。也不是以前没假,而是开春后正逢农耕,到处忙得很。陆安荀把自己当铁人似的没日没夜忙,其他官员也不敢懈怠,于是连着三个月众人都忙得打转。 好在现在农忙结束,屋舍、水渠、农田皆已修好,此前陆安荀计划种植的棉花也播种完毕。待回过神来,陆安荀见众人眼巴巴地望着他,当即反思自己。 “罢了,诸位大人辛苦了,都歇息去吧。” 休沐得了假,众人暗暗松了口气,陆安荀索性也偷闲在凉亭里摆张椅子躺下来。 忙碌惯的人躺下来,完全能给你躺出个瘫痪的姿势。按苏绾的话说,陆安荀连根筋都是懒的。 苏绾弄好一碗黄桃冰饮子,问:“陆安荀,可要尝尝?” 陆安荀一只腿翘在另一只腿上,眼也未睁就张口:“啊——” 苏绾走过去,喂给他一勺。 “怎么样?好不好吃?” 陆安荀咕咚咽下去:“没吃出味儿,再来一口。” 苏绾好脾气,又给陆大爷喂了一口:“不错吧?这是我新琢磨的,将黄桃洗干净酿入坛中,取出食用更加脆甜爽口。” “嗯。”陆安荀点头:“滋味极好,就凭你这手艺,日后我致仕了,咱俩上街摆冰饮摊子也能过活。” 亭中的婢女们听得好笑。 陆安荀这张吊儿郎当的嘴,而苏绾已经见怪不怪了。 “桑葚,”她吩咐:“把剩下的冰都捣碎,一会多做些黄桃饮子,给府里的人都尝尝。” “哎,好勒!”桑葚欢呼:“奴婢们又有口福啦!” 苏绾自己端了碗在陆安荀身旁坐下来:“你难得在府上歇息,晚上给你做些好吃的,陆安荀,你看我好不好?” “好。”陆安荀张口就是一串香喷喷的马屁:“陆夫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蜜蜂见了都想采好得不能再好我陆安荀娶到你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气.你都这么好了,我跟你说件事你不会生气吧?” 他睁眼,一脸无辜弱小可怜地望着苏绾。 “什么事?” “你上次自制的那什么玫瑰口脂被我不小心.当印泥用了。” “.” 苏绾死亡凝视他,半晌,猛地扑过去将人摁住。 “陆安荀,你可知那口脂我七蒸七晒花了半个月才做好的,你居然敢拿去作印泥!” “我哪知那是你的口脂,我以为.哎哎.嗷!我错了!” 苏绾气得火冒三丈,追着陆安荀在院子里打,只把陆安荀打得嗷嗷叫。 就在陆安荀被苏绾逮着摁在花丛旁时,小厮慌张地跑过来。 “大人,圣圣圣旨到了.” 小厮瞧见他家大人正在挨夫人揍,忙背过身去。 苏绾停下来,还以为自己听岔了,问:“你说什么到了?” 小厮:“皇上的圣旨,从东京城来的,还有好几个中贵人们。” “大人.”小厮小心翼翼问:“可要现在去接圣旨?” “难不成还能让圣旨等我?”陆安荀立即起身,趁机逃开苏绾的魔抓,溜了。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防盗乱码不算钱哈】-------------------- 、 第81章 祁大人,好久不见 接过圣旨后, 陆安荀和苏绾坐在厅中静默相望。 良久,陆安荀问:“你不高兴?” 苏绾闷闷道:“我很难高兴起来,虽然你又升官了, 可朝廷每次给你升官就派你去办艰巨任务,津阳县就不说了,这次抚州差点丢了命,接下来等待你的又不知是什么。” 陆安荀心头一软, 安抚:“不必担心, 只是个粮官而已。” “陆安荀你当我傻?”苏绾道:“二十万禁军的粮官, 衣食住行都得你负责, 那可是二十万人啊, 还不止呢。除去上战场的二十万,后头运粮的,烧火的,喂马的,哪样不要协调?” 陆安荀挑眉:“咦?你懂得不少啊。” 苏绾对他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听是三品重臣转运使, 说得不好听就是负责几十万人吃喝拉撒的老妈子。” “.” “朝廷没人了么?你人在抚州已经够忙了,为何要派你去?你在朝中.” 说到这,苏绾停下来,狐疑看向陆安荀。 “陆安荀!”她问:“这差事该不会是你自己求的吧?你是不是早就这么打算了?” 不怪她这么猜想, 主要是适才陆安荀接圣旨时接得相当利索。 “哪有?”陆安荀坐直。 “真的没有?” 陆安荀认真诚恳地点头:“没有,我岂有那么大本事左右朝廷任命?” 苏绾心想, 也是。 她又狐疑觑了眼陆安荀, 随后问:“圣旨让你尽快赶往燕山府,你打算何时出发?” “明日。” “这么快?” “行军打仗, 粮草先行。大军出发在即, 我得先赶去燕山府准备。” “哦。”苏绾起身。 “去哪?”陆安荀问。 “当然是收拾东西。”苏绾闷闷地说:“虽不愿你这般辛苦, 可也清楚你肩负责任,罢了,谁让你是陆安荀呢。” 她边走边嘀咕:“才来抚州没多久呢,又要离开,这日子一天天奔波没法过了。” 陆安荀嬉笑地跟在她身后:“怎么没法过?我负责奔波,你只管在家吃好喝好就行。” 苏绾剜他一眼:“你意思是让我守活寡?” “原来你是在意这个?” “?” “我明白了。”陆安荀点头。 彼时,苏绾不清楚他明白什么,然而到晚上就清楚了。 陆安荀身体力行,洗漱过后就拉她上床榻安置,从戌时愣是折腾到子时方歇。 两人许久未这般酣畅淋漓过了,这会儿苏绾双颊发红,眉眼含春。趴在他身上,手搅着他亵衣系带,问:“你也要跟着去战场吗?” “看情况。”陆安荀闭着眼说:“粮草得紧跟将士,战场在哪,粮草就得到哪。” 想了想,苏绾说:“不若我跟你一起去吧。” 陆安荀睁开眼:“边境苦寒之地,哪适合你去?” “你是何意,难不成在你心里我苏绾是娇滴滴的金贵人?” “难道不是?” “哪里是?” “你若不金贵适才喊累做什么?” “.”苏绾无语:“这能混为一谈?” 陆安荀顿时来了精神:“既如此,那再战一回?” “陆安荀,你不觉得你现在这样挺.”苏绾目光复杂:“放浪形骸?” 床榻内的陆安荀跟白天的不一样,这种时候他又野又强势。 他眨眨眼:“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索性坐实罪名。” 话落,他准备翻身将苏绾压住,结果苏绾死死抵着他:“你敢!” 这种时候,陆安荀很敢,当即不管不顾地又将人狠狠摆弄了一顿。 待苏绾迷迷糊糊神志混沌之际,陆安荀吻了吻她额头,低声道:“苏绾,战场刀剑无眼,我明日派人送你回东京城,你在东京城好好等我。” 苏绾听见了,半死不活中,她想,鬼才回东京城等他。 次日,陆安荀早起去官署,用一天的时间将抚州的事情交接完毕,晚膳后与苏绾短暂地温存了会,然后带着京城来的各路粮官们奔往去燕山府的方向。 苏绾站在城墙上,乖巧地挥手送别他,见车马很快消失在暮色中,便也转身回了府。 . 而此时,东京城祁国公府,书房里时不时传来祁国公的怒斥。 “你去易州做什么?你可知眼下是你姑母用人之际?二殿下那边正谋划着怎么对付祁家,你倒好,居然想离京去战场。” “打仗那也是襄王的事,即便立功也是嘉奖襄王,你去只是陪衬罢了,并不划算,倒不如留在东京城好生为你姑母经营。” “再说了,耿将军之女与你问过八字,再过不久就得定下亲事,这时候你离京,那耿家亲事怎么办?” “父亲立足京城运筹帷幄,想来这些小事自会解决。”祁渊不咸不淡地应声。 顿时惹得祁国公冒火:“小事?我与你说的桩桩件件是小事?你姑母的事是小事?娶妻生子是小事?” 祁渊:“我已向皇上递交请命奏书,心意已决。” “你——”祁国公气得半死:“你这个逆子!” 兀自气了会,他清楚这些年儿子羽翼渐丰由不得他了。便只好心累地相劝:“好,旁的我不说你,只是耿家的亲事不能丢。你年纪也不小了,即便不想这么快成亲,那就先把亲事定了,待你回京后再迎娶。” “不必了。” “不必什么?” “我无意娶妻。” “你无意娶,那耿家小姐怎么办?” “耿家小姐谁想娶谁娶。” 一句话,成功地将祁国公气得仰倒,抓起桌上的茶盏就往祁渊砸去。 祁渊正抬脚出门,茶盏不偏不倚地砸在他脚下,碎裂声音在夜间刺耳。 他顿了顿,面无表情离去。 . 祁渊请奏随襄王出征,此事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他疯了?放着好好的刑狱司主不当,去战场当个小将?” “再说了,他不是要辅佐祁贵妃吗?眼下正是二皇子跟太子党较劲的时候,有祁渊在,二皇子至少还能收敛,可他这一走,纯粹是不管祁贵妃死活了。” 太子党得知此事,郁闷得不行,原想扶持祁贵妃之子就是看在有祁国公府胜算大。然而祁国公府主要也是看祁渊,不曾想,祁渊就这么撒手不管了。二皇子一党倒是幸灾乐祸看好戏,祁渊一走,他们少了个劲敌。 只不过,也有人察觉出了点不寻常。 一个襄王,一个祁渊,再一个在抚州的陆安荀。 原本毫无干系的三人,却诡异地站在了同一条线上。 . 五月底,皇上准了祁渊的请命书。六月初,大军集结,由襄王挂帅,二十万雄兵浩浩荡荡地开往边境之城。 全国瞩目的征辽之战拉开了帷幕。 这厢,大军出发时,陆安荀已快马赶到了燕山府边境。越是临近燕山府,开战的气息越浓。不论是茶寮还是客栈,皆能听到百姓们谈论征辽之战。 这日,陆安荀到了个县城的酒楼歇脚。刚坐下,就听得隔壁一桌人在说话。 “据说辽国的耶律泓身高八尺,孔武有力,还曾打过无数胜仗。倒是咱们四个襄王.襄王没怎么听说过啊。” “对啊,襄王这些年不是一直在封地吗,怎么突然带兵打仗了?” “这一仗也不知输赢几何。” “你不看好?” “我一个小老百姓看不看好有何用?你没见有钱人听说打仗赶紧搬迁了吗?” “那就是不看好这位襄王,可襄王年少时也曾上过战场,听说也是位能征善战的。” 另一人摇头:“我看悬,耶律泓是谁?常年在战场上厮杀之人,年纪四十正身强力壮。而襄王多年在封地,且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二,再能征善战,耶律泓走过的路也比襄王吃的盐多。这两人对上,悬得很。” “照你这么说,这场仗必输了?” “我可没这么说,打仗这种事谁说得准呢?不过若是能走还是赶紧离开燕山府吧。” “我们小老百姓离开燕山府能去哪?田地在这,家口也在这。不像那些富户,有钱到哪都能安家。” “唉!说得也是!” 陆安荀听到这,蹙眉。 没想到燕山府这边的百姓对这场仗这般消极,百姓如此惶恐,可不是好事。 至少对于他征集粮草很是阻碍。 待用过膳后,已是傍晚,陆安荀没打算在这歇息,下令队伍继续上路。 一路跟着的粮官们有的是从东京城来的,锦衣玉食过惯了,跟陆安荀这样习武之人没法比。听说要立即赶路,苦不堪言,却不得不听。 因为陆安荀说:“谁不想走,那就滚回京城!” 走,怎能不走?陆安荀这人不讲半点情面,若不听从,他还真能将你收拾打包回京。 可当一行人出县城时,官道上发现许多商队。分明白天没见多少人,可一到晚上,商队扎堆。 这现象怪得很。 陆安荀停下,着人去问。 过了会,那人回来说:“大人,这些商队都是运粮的。” “运粮?运到哪去?” “听说运往南边去。” 闻言,陆安荀蹙眉。 北边打仗要用粮,而这些人把粮运往南边是何意? 他想起此前在酒楼听的那些话,百姓们不看好这场仗,许多人纷纷逃离燕山府。富户们恐怕早已嗅到了气息,忙把钱粮转移。 可他陆安荀来燕山府是征粮的,若燕山府没粮他还怎么征? 陆安荀再次看了看城门口集结的商队,这还只是燕山府边境一个小小的县城,可想而知,其他地方转移粮食更加猖獗。 果然如他所料,接下来一路,越靠近燕山府,路上见到的运粮商队越多,有的商队甚至运粮人数达到了上百人。而着人去打听,皆是说这些粮要运往南边去。 一个下属官员察觉了事情的严重性,私下对陆安荀道:“大人,这可不妙啊。燕山府田地多在乡绅富户手上,米粮也在他们手上,现在这些人把粮运走,那咱们怎么办?筹集不到粮,这场仗.” 筹集不到粮,这场仗必输无疑。 陆安荀当然清楚,只是这一路来令他疑惑的是,向百姓征粮的事乃朝廷秘而不宣的旨意,是谁透露出来的? 运粮之事且不说,仗还没打,百姓就先恐慌纷乱,确实不妙。 猛地,他想起耶律泓。 沉吟片刻,陆安荀吩咐道:“你们继续赶往燕山府,征粮之事刻不容缓,到了燕山府就立马执行。” “那大人您.” “我有事,晚些回燕山府与你们会合。” 说完,他马车也不坐了,当即乘快骑赶往另一个方向。 . 另一边,大军分骑兵和步兵行进,襄王和祁渊领骑兵先赶往燕山府,可入了燕山府境内同样遇到了这种情况。 两人站在官道旁见商队们来往,各自沉凝。 “也不知陆安荀那边征粮进展如何。”祁渊道。 他们都清楚,这次的征粮任务极其严峻。辽国屯兵边境几乎没给他们准备的时机,陆安荀临时上任粮官总领确实呛得慌。 襄王开口道:“以陆安荀的本事想必会有办法。” 闻言,祁渊转头:“看来殿下很信任陆安荀。” 襄王笑了笑。 过了会,一名士兵快马奔过来,到了两人跟前,士兵下马。他手里举着封信:“殿下,燕山府转运使陆大人来信。” 闻言,祁渊和襄王互相对视了眼。 . 陆安荀快马行了约莫两日,到一个叫池州的地方停下来。池州比邻燕山府,许是受到打仗的消息的影响,这边也有往南运粮的商队。 陆安荀站在一家客栈门口看了半晌,神色凝重。 傍晚,用过膳后,他洗漱换了身衣裳。然后骑马去了东城瓦子,瓦子里一家酒楼灯火通明。 进酒楼后,他径直上二楼,来到南边的雅间。 雅间门口守着两名护卫,陆安荀走近,道:“我是从抚州来的陆安荀,敢问.” 话未说完,门从里头打开,开门之人见了他,似笑非笑。 不是祁渊是谁? 陆安荀走进去,转头,见北边屏风处坐着一人。 这人一身浅蓝道袍侧身坐于圈椅上,面前一张棋盘,似在沉思。一双浓眉利落地斜飞入鬓,却并未显得犀利,反而带着股温润矜贵之气。 听见动静,他转头来,俊朗的五官令满室生辉。 陆安荀上前两步,躬身行礼:“下官见过襄王殿下。” 襄王静默地打量了他一会,开口:“原来你就是陆安荀。” 陆安荀诧异:“殿下知道我?” 祁渊在一旁道:“谁人不知道你?你陆安荀的名声可不小。” 襄王道:“陆大人坐吧。” 陆安荀颔首,在襄王的右下首入座。 祁渊在他对面坐下来:“我们收到你的密信就赶来了,你且将事情仔细说说。” 陆安荀也不再多余寒暄,直接问:“不知殿下来燕山府的路上可看见了运粮商队。” 襄王点头。 “实际上不只运粮商队,”陆安荀说:燕山府百姓也大量出逃,乡绅富户们更是将米粮往南边运送,人人都在传.” 他停下,似在斟酌这话要不要说。 “人人都在传本王不是耶律泓的对手,此战必败,对吗?”襄王接话,面上却是一派平静淡然:“这些话,来的路上本王也听说了。” 陆安荀继续道:“下官跟耶律泓打过交道,耶律泓此人狡猾诡谲,防不胜防。” “那你呢?” “什么?” “陆大人是否也认为本王此战必败?” “下官从未这么认为过,相反.”陆安荀道:“下官觉得殿下定能胜耶律泓。” 襄王眉头一松,问:“何以见得?” “直觉。” 闻言,襄王大笑。 转头对祁渊道:“此前听你说陆安荀此人有趣,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陆安荀朝祁渊看去:“祁大人居然还说过这话?” 祁渊面无表情:“玩笑之言。” 陆安荀饮了口茶,正色道:“想必殿下也看得出来这些是耶律泓的手段,意在阻挠下官征粮,眼下形势对我们很是不利。” “耶律泓确实是个搅动人心的高手。”襄王道:“战未起,先乱其军心,着实走的一步好棋。” 陆安荀看了眼襄王,又看了眼祁渊,见两人老神在在似乎一点也不急的样子。当即,他也懒得愁了,慢悠悠地品茶。 祁渊出声:“陆大人还有兴致喝茶,看来心中想好了应对之策。” “并无,”陆安荀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我见你们不急,我就想,我急也没用。” “哦,既如此.”祁渊道:“殿下,咱们这盘棋还未定输赢,不若继续?” 襄王点头:“那就.继续?” 两人一唱一和,就在等陆安荀何时憋不住。 陆安荀心中翻了个白眼,他有求而来,自然先憋不住。 “你猜得没错,”他说:“我的确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知陆安荀者,还是当年的“死敌”祁渊。陆安荀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然而但凡登了,那就必定有所求。 “说吧,”祁渊问:“陆大人这么急见我们,要什么。” 陆安荀也不拐弯抹角,放下茶盏就道:“我要一队兵马,而且这些兵马不畏强权,只听令于我。” 一个文官跑来元帅这里要兵马,本就是骇人听闻之事,却不想襄王连问都不问,直言:“你要多少。” 陆安荀:“不多,给两万人就行。” 祁渊:“你还真不客气,禁军二十万,你就要走两万,就不怕影响殿下作战?” 陆安荀:“之所以要两万,就是为了不影响殿下作战。” “哦?”襄王笑道:“果然传言不假,陆大人胆识和见识皆非比寻常。你要两万,本王给你就是,可还有其他要求?” 陆安荀一听,心里飞快地打了个主意。他问:“任下官开口?” 襄王点头:“任你开口。” “既如此,那我就真不客气了。”他下巴一昂,指着祁渊:“下官这缺个搭把手的,我看祁大人就合适。” “.” 祁渊脸黑,敢情他堂堂刑狱司主成陆安荀搭把手之人。 襄王瞥了眼祁渊,些许幸灾乐祸:“军作战,粮为先。既是你陆安荀要人,本王自然应允。” 祁渊:. 室内静谧,炉中香烟袅袅,三人坐于桌边讨论战事。 殊不知,天下局势正因此而悄然改变。 . 亥时,三人议论结束。陆安荀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辞。 却不想,才出门就被掌柜堵住了。 “这位客官可是从抚州来的陆公子?” 陆安荀应道:“正是。” 酒楼掌柜一听,看陆安荀的眼神立马不那么客气了。 “陆公子,楼下有位姑娘要见你。” “姑娘?”陆安荀诧异:“我初来本地,并未认得什么姑娘。” 掌柜道:“陆公子不认得那姑娘,可那位姑娘说认得你。” 他上下打量陆安荀,语气不善:“我看陆公子仪表堂堂像是读过书的人,竟不想做出这等始乱终弃之事,实在伤风败德。” “?” 陆安荀莫名其妙,转头看了看屋子里的祁渊和襄王,见两人饶有兴致看好戏,很是无语。 他道:“掌柜兴许认错人了,你口中始乱终弃之人应该不是我。” “你既然说我认错,那就让那位姑娘来认认吧。”掌柜扭头朝下头喊:“苏姑娘,你只管上来看看,这位可是你要找的人?” 陆安荀也跟着探头往楼下看。 这一看,顿时嘴角抽抽。 苏绾不知何时找到了这里,此刻正坐在堂中惬意地吃点心。对上陆安荀的目光,她咧嘴一笑。 “掌柜的,就是他!” 说完,她提着裙摆跑上来,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扑进陆安荀怀中。 “呜呜呜我总算是找到你了,你这个负心汉,前儿才甜言蜜语哄我做你的姘头,结果没几日就丢下我离了抚州,你可还有良.” 待看清屋子里还有其他人,苏绾傻眼。 她悄悄问:“陆安荀,里头怎么还有人啊?” 陆安荀生无可恋挠了挠额:“无碍,你继续,他们爱看戏。” “.” 苏绾原本就是闹着玩的,这会儿有其他人在,她尴尬得要死,还怎么演得下去。 当即讪笑了下,对唯一认得的祁渊打了个招呼:“祁大人,好久不见哈。” 祁渊惯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不免忍俊不禁。 “陆夫人,许久不见。”他道。 苏绾看向他旁边的男子:“这位是?” 陆安荀低声跟掌柜解释了句“误会”,然后牵着苏绾进门。 “这位便是襄王殿下。”进门后,他介绍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蔡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不想上学 100瓶;喵喵喵喵叽 50瓶;橘子酱 40瓶;YAN 38瓶;困觉觉 32瓶;思念,很美很凉 30瓶;东一.、时疏星、睡睡 20瓶;时遇、我要长高高 15瓶;灵衍、Z、羞答答的小疯子、海神 11瓶;慵懒、黛徯、听歌、怀旧、68972269、苏门门、二路哈哈、喜愛古文的尼可、幡儿、xyxz、凤栖吾故、雀和猫 10瓶;爱吃肉肉 8瓶;Orange 6瓶;文心豆豆、归心、景青、爱读书的喵、十年、哆糖、芒果粒、吃西瓜不吐籽、皮皮橘、星光点点 5瓶;萌萌小咘咘 4瓶;晨曦冉冉飘、祝健康祝成功 3瓶;夏、爱吃零食的小S、emm、Alina、小镇做题家、莹 2瓶;膨化少女、一叶弥笙、忆影、人间正道是沧桑、盈盈呀~、31683685、甜椒、汉娜、想不通、剑醉轩辕、我追的文现在更新了吗、sallyzhuo、爱喝奶茶的小珍珠、一叶青璇、青柠茶、sky微笑生活、阿栗是我、Ayaa、45923541、薄雪忧蓝、凤梨酥、馋嘴栗子酱、cccghgzzb、6950120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苏娴祁渊相遇 月色溶溶, 苏绾坐在马上,陆安荀牵绳走在前头。两人才从酒楼出来,准备往客栈而去。 “呜呜呜丢脸死了。”苏绾懊悔:“你怎么就不提醒我?” “我有机会提醒吗?”陆安荀无奈。 “哎, 一世英名尽毁。” 陆安荀好笑。 “你怎么跑来了?不是让你回东京城等我吗?”他问。 “我原本是打算回东京城吃香喝辣,再去戏楼里看俊俏小生唱戏来着。谁知道后来听说那小生回老家了。” 陆安荀危险斜眼。 “嘻嘻,当然不是啦。我这不是担心你,所以来找你了吗?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自己来燕山府我怎么能回京呢?” 说到这, 苏绾问:“对了, 你不是要去燕山府吗?我一路追你追到梨花县, 结果又听说你来池州了。” “来池州有点事。” “什么事?” “男人之间的大事。” “嘁!爱说不说。” 须臾, 她压低声音:“原来那位就是襄王啊,长得还怪好看的。” “有多好看?” “就.”苏绾故作认真:“话本子里英俊的男人就该他那模样。” 陆安荀面无表情:“明日我派人送你回京。” “哎哎哎.我没说完。”苏绾讨好:“襄王好是好看,但比起我家小公主来还是逊了些。” 此时正好走到客栈,陆安荀停下。 他缓缓掏了掏耳朵:“什么?你适才说什么.公主?” “.你听错了。” “没错,我耳力好得很。”陆安荀咬牙切齿:“苏绾, 你又胡乱给我取绰号!” 取绰号就算了,他一个大男人,喊什么公主! “我明日就派人送你回东京城,这事没商量!”陆安荀头也不回进客栈。 苏绾立即跳下马, 忙拉住他胳膊:“别啊,我来都来了你又将我送回去, 多麻烦啊。” “不麻烦, 我有的是人手。” “陆哥哥.”苏绾放柔声音。 “陆大爷.”苏绾摇晃他胳膊。 陆安荀不为所动:“行军打仗艰难困苦,你跟着不方便。” “哪不方便了?”苏绾伸手在他胸膛戳啊戳, 出口的声音娇滴滴得腻死个人:“是同床共枕时不方便了?还是洗鸳鸯浴时.唔.” 未等她说完, 陆安荀捂住她嘴巴。 苏绾闷笑。 “我现在是真的忙。”陆安荀说:“跟在抚州不一样, 兴许顾不上你。” “我何须你顾及?再说了,我可不是来这玩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你猜呀。” 苏绾手指轻轻刮了刮他喉结,只见那喉结猛地滑动。 陆安荀:. 默了默,他索性一把将人抱起。 “哎哎.”苏绾捶他,故意问:“做什么?” “老实点!” 陆安荀三两步把人抱上楼,又进了房间,然后将人放在桌上。 “我们约法三章,你要待在这就得听我.” 未等他说完,苏绾先吻上他的唇。 陆安荀暗骂了句娘,迅速沉溺其中。 两人从抚州分别到今日过去了好几天,许是异乡客栈令人情动,又许是别的什么,皆热情得很。 在桌边就扒了衣裳,所幸夏日天气不冷,清凉适宜。 一缕月色落进来,恰好照在苏绾白嫩细长的腿上,显得皮肤莹白如玉。随着陆安荀的动作,长腿颤颤晃荡。 “陆安荀,这次征粮你可有把握?” “为何这么问?”陆安荀闭着眼,额头聚集了许多汗。 “我一路过来见许多商队将米粮运往南边,还听见百姓说这一仗兴许襄王败。舆论这般,于你,于襄王皆不利。” “的确如此,不过不必担心,我已想到法子。” “说说看。” 陆安荀睁眼,望着一脸享受的苏绾:“你确定要在这时候说?” “那你想何时说?” 默了会,陆安荀无奈:“罢了,现在说也无妨。非常时刻非常手段,乡绅转移米粮,那就让他们转移不得。” “怎么个转移不得.唔.”苏绾往后撑着桌面,掌心有汗,差点打滑。 陆安荀忙拉住她,随后将人抱起走向里间床榻。 “我已向襄王要了两万人,你说呢?” 苏绾了然:“你想强行扣押运粮商队?可这样做总得有名目吧?” 陆安荀赞赏,有些事告知苏绾,她一听就明白。 “名目都是现成的,燕山府地界土地兼并严重,这些乡绅哪个是干净的?扣下来先查。” “可这些事牵涉甚久,”苏绾道:“而且燕山府这么多乡绅富户,你如何能查得清?即便等你查清了,战场开战瞬息万变,可等不起你的粮草。” 陆安荀捏她脸:“我为何非得查清?” “你不是要查吗?” “查自然是要查,可也不一定现在查,拖两个月也使得。” “.”苏绾忍不住道:“陆安荀,你好不要脸。等你查清了,仗也打完了,届时粮食也用光了。” 陆安荀加重力道,顿时弄得苏绾要死不活。 良久,待敦伦结束,两人热汗淋漓各躺一边歇气。 想到什么,苏绾问:“对了,朝廷这次打仗没有储备粮吗?” “有,但只有五十万石,只够大军一个月的口粮。” 闻言,苏绾转头:“朝廷要你筹多少?” “至少再筹两个月的。”陆安荀道:“这次征辽估计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我得在储备粮用完之前将剩下的筹齐。” 苏绾听了暗暗震惊,再筹两个月的,那就是一百万石。 一百万石是什么概念?整个燕山府全年的总产粮也不过三百万石。数十万百姓不吃不喝数月,才能全力供将士们打仗。 可眼下,去年的粮税已收,今年的秋粮还在田里未成熟。乡绅富户手里的粮即便全部扣押,也未必能有五十万石。 沉默须臾,苏绾问:“陆安荀,你打算上哪弄一百万石粮去?” 陆安荀迷糊着说:“目前只有把握筹五十万石。” “那剩下的五十万石呢?” “剩下的.”陆安荀困顿,翻身过来将人抱住:“夜深了,先睡吧。” 见他如此,苏绾清楚,剩下的恐怕陆安荀也没有法子。 兴许朝廷也明白燕山府能征用的米粮只有五十万石,而大军作战却需要一百万石,分明是将这个大难题全丢给了陆安荀了。 难怪要把他从抚州派过来,朝廷那帮王八蛋! . 次日,苏绾醒来时,陆安荀已经离开了。 “他去哪了?”苏绾问。 小厮道:“早上祁大人来客栈寻咱们大人谈事,也不知他们谈的什么,没多久两人就一同出门了。” 苏绾洗漱完正在用早膳:“你说的祁大人可是从京城来的那位刑狱司大人?” “正是正是。” 苏绾狐疑,昨晚追陆安荀追到客栈时,就听小厮说陆安荀去了瓦子,于是她又赶去瓦子。可到了瓦子酒楼后,不料在那遇到祁渊和襄王。 陆安荀说他是第一次见襄王,但她看着怎么不像呢? 她又想起此前在抚州问陆安荀是否主动求的差事,彼时陆安荀坚决否认。可现在看来,这里头绝对有猫腻。 陆安荀或许暗中跟襄王接触过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苏绾自己吓得大跳。 陆安荀这是.站队襄王了? 可即便她再不知朝堂局势,也清楚这个襄王非嫡非长,且京城还有二皇子虎视眈眈。眼下陆安荀随襄王来了燕山府,这步棋走得实在险。 其他不说,就说这剩余的五十万石粮,若是凑不齐误了战事。不仅襄王受罚,恐怕连陆安荀都得丢命。 想通这些,苏绾真的要被陆安荀气死了,他不声不响就做这么大个决定。 用过膳后,苏绾在屋子里等了会,没见陆安荀回来,索性换了身男装去楼下大堂。 她要了壶茶,边吃边等。 池州是南北通行的枢纽,往来商客繁多,这座客栈的生意也极好。这会儿堂内几乎坐满了人,汇集天南地北的商客,谈论四面八方的买卖。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急急忙忙跑进来:“陈当家,你现在快去衙门,你手下的商队出事了。” 一个叫陈当家的忙站起来:“出什么事了?” “你今早运送出城的米粮全被官府扣押了。” 话落,堂内顿时喧闹起来。 “为何扣押米粮?” “小兄弟你快说清楚,我等也是运粮的商队,正经过池州歇脚。” “哎呀,你们何时到的?” “昨夜到的。” “那完了,估计被官府扣押了。” “你倒是说清楚啊,官府为何扣押?” “我也说得不甚明白,听说是东京城来的钦差查燕山府的田地案。所有过路米粮都得扣押,待查清楚没问题才放行。” “可我们只是商队啊,官府要查只管抓犯事的就是,与我们何干?为何要扣押我们的东西?” “唉,话不是这么说,你想想你运的是谁人的粮?” 这么一问,那人不说话了,忙立即跑出客栈。他一跑,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跑出去。 “咱们快去打听打听,万一咱们的也被扣可就麻烦了。” 是以,不过片刻堂内就空了大半。 苏绾坐了会,起身:“云苓,走,我们也去看看。” 她顺着路人指引,来到府衙门外。 门外贴着告示,上头写的内容跟此前那人说的大致不差。意思是钦差来查燕山府的田地,凡是可疑的商队皆扣押起来。 而池州来往商队众多,从燕山府往南多数周转于此。是以政令一出,才一个上午就扣押了十数个商队。 “现在全城戒严,禁军把守着呢,想走也走不了。”有人说。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等官府查呗,若你们的货是干净的自然放你们走。” “没其他法子了吗?” “还能有什么法子?” “钦差是哪个?”那人问。 “你莫不是想贿赂钦差,可千万别这么做。你是不知,刚才就有人贿赂过,结果钦差把那人给抓起来了。” 嘶—— 周遭抽气阵阵。 “看来只能等官府查了,只不过官府到底是怎么个查法?得等多久?” “我哪里清楚,但听说先查田地,再查过往缴税情况。若是不够得补缴,若是欠税严重的不仅要补,还得连本带利罚。” 众人一听,皆沉默了。 他们都清楚手上运送的粮是怎么回事,燕山府的这些人哪里经得住查?一查一个准。恐怕,这批粮短时日内是要不回来了。 苏绾听了会,也基本了解了情况。没想到陆安荀动作还挺快,昨晚才商谈好,今天就开始各处执行。 她转身:“走吧,回客栈。” . 陆安荀下令扣押燕山府所有运粮商队,这事闹得颇为轰动,不止池州,连其他地方也听了消息,众人议论纷纷。 “他这是以扣押之名行强盗之举。” 被扣押的乡绅们联合起来紧急商讨对策。 “谁不知道?他陆安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你能拿他怎么办?” “他是朝廷派来的粮官,主要负责征粮。然而征粮官却干起了查案的事,偏他还真有这个权利。” 陆安荀是皇上亲封的江南东、西路和燕山府的转运使,掌赋税、军储、纠察等一切事宜,就连当地知府也无以干涉。 须臾,有人叹气:“我看还是算了,不然真等他查起来,到时候扣押的说不准还不够补税。” 在座的人各自手上有多少田,这些田是怎么来的。这么多年在燕山府缴了多少粮税,欠了多少粮税,心里皆有目数。他们经不住查,查起来保不齐连手上的田都得掏出去。 得不偿失。 有人暗道倒霉:“朝廷怎么派这么个人来?跟土匪似的。” “可不就是土匪,偏他还巧立名目冠冕堂皇,我们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些粮扣在他那我实在不甘心啊,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说的像谁甘心似的。” 空气安静了会,有人问:“能否在朝中找人通融通融?” “找谁?陆安荀可是朝中三品重臣,还能有谁可左右他之意?” “不必左右,只需在扣押的数目上稍微通融就是。木强则折,物极必反,想必他陆安荀懂这个道理。在燕山府地界,做得太绝就不怕横死异乡?” 话落,众人心中一震。 说的是!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当官的到地方怎么也得给当地豪绅三分薄面。不然真逼急了,死的是谁还不一定。 . 苏绾在客栈等了两日,总算等到陆安荀回来。 “怎么忙到现在?”苏绾坐在桌边看他用膳。 陆安荀许是一宿没睡,这会儿神色疲顿,下巴处还冒出了许多胡渣。 苏绾帮他夹菜:“你慢点吃,吃完去好生洗漱,我备了热水。” 陆安荀点头。暗想,苏绾跟来燕山府也挺好,至少每次忙碌回来,他都能舒舒服服睡个好觉。 苏绾问:“事情忙得如何了?” “我命人将整个燕山府的官道都设了关卡,凡路过的运粮商队皆扣押。仅这两天已经扣了上百个商队,你猜有多少粮。” “多少?” “二十万石。”陆安荀兴奋道:“没想到燕山府这些乡绅这么富。” 苏绾好笑,看来陆安荀这是把燕山府的乡绅当肥羊宰了。 “用这个法子筹够五十万石应该没问题。”他说。 “那剩余的五十万石呢?” “剩余的.”陆安荀敛了笑意:“苏绾,其实我还有最后一个法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什么法子?” “先把今年的秋税给收了。” 闻言,苏绾停下来:“可秋天还没到,田地里的稻子也没熟,百姓们怎么交税?” 怎么交税?自然只能拿现有的存粮交。可这么做,百姓必定要挨饿。 陆安荀心情沉重,这个法子,不到最后他不想用。 “其实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他说:“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拦住了辽国铁骑,就是护住万千百姓的命。” 苏绾也沉默下来。 她当然清楚这场仗的重要性,可从百姓手上夺粮,就意味着要背负一生的骂名。 战争胜了,许多人为加官进爵扬名万里,可承受天下骂名的却只有陆安荀一人。 她不忍。 过了会,她问:“陆安荀,非得这么干吗?” . 陆安荀在客栈歇了一日,第二天又去忙了。直到六月中旬,开始下小雨,陆安荀才回来。 这一回来,便立即让苏绾收拾东西。 苏绾问:“去哪?” “去燕山府。” 苏绾不知他为何这么着急冒雨赶去燕山府,却也没多问。赶忙让人收拾好,与陆安荀连夜坐马车踏上去燕山府的路。 可就在他们离开池州时,五十里外的官道上,也冒雨行来了个运粮商队。 “大小姐,前头就是池州,天要黑了,我们进城去避雨怎么样?”赶路的江叔问。 苏娴坐在马车里头,掀帘看了看外头天色。雨势倒不算大,只是她运的是粮食,若冒雨行路,容易路上发霉。 想了想,她吩咐:“通知商队,先在池州歇脚,等天晴了再上路。” “哎!我这就去!” 苏家商队约莫有三十人,除去从金州雇来的镖师十二人,剩余十八人是苏娴带来的。这些人跟她天南地北地查看账,眼看就要运粮回东京城,她也得以歇息,竟不想遇到了雨天。 一行人继续在官道上缓慢而行,可没走多久,前头却突然来了两个官兵。 “停下!”官兵问:“你们运的什么?” “官爷,”江叔忙上前交涉:“我们从金州来,运米粮往东京去。” 闻言,那官兵立即对远处喊:“他们运的是米粮。” 很快,陆续赶来一伙官兵,大喊:“扣押起来,全部带回城。” 江叔不知道怎么回事:“官爷?我们没犯事啊,运的是自家铺子的米粮,而且我们有金州官府给的路引。” 他忙跑回去取路引,然而这些官兵却不看一眼,命人强行将马车拉走。 苏娴听了,立即下马车。 她撑着伞小跑过去:“发生何事了?我是商队的东家,有事可与我说。” “东家?” 苏娴点头:“正是,姓苏。” “姓什么都不管用,陆大人有令,凡是来往池州的运粮商队都得扣押盘查。” “盘查什么?” “自然是盘查这些粮是否清白干净。” 苏娴欲再开口,那官兵立马道:“苏东家不必跟我费口舌,有什么事去府衙里跟管事的说,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说完,他挥手:“来人,把她们的米粮全带回去。” “等等——”苏娴追过去:“敢问官爷,你口中的陆大人可是从东京城来的钦差陆安荀?” 官兵诧异:“你认得陆大人?” “实不相瞒,陆大人是我妹婿,可否带我去见他?” 那官兵沉吟片刻,摇头:“晚了,陆大人今日傍晚已经离开池州。” “去何处了?” “陆大人的行踪我哪里清楚?别啰嗦了,再不走,一会雨势变大了。” 这官兵见她一个女子行商不易,态度还算友好,他劝道:“苏东家与其在这跟我说,倒不如先进城,米粮我们扣押在仓中。若是这批米粮没问题,自然会一粒不少地还给你。” 苏娴趁机问:“敢问负责查米粮的是哪位大人?” “哦,这位也是京城来的,祁大人。” “可知叫什么名字?” 这时,另一个官兵过来:“何必跟她说这么多,快走吧!” 那官兵不再回苏娴的话,立即走了。 苏娴不得不跟着这些人一起入城。 入了城后,天已经彻底变黑。掌柜道:“大小姐,这会儿去衙门已晚,要不找个客栈先歇息,明日再去?” 苏娴摇头:“这事过于突然,我不放心,得去问清楚到底查什么。” 她随即吩咐道:“江叔先带人去寻客栈,晚些我问清楚了来寻你们。” “还是我去问吧。”江叔道:“大小姐也累一天了,您去歇息。” “江叔听我的,”苏娴说:“跟官府的人交涉,我尚有经验。” 江叔这么一听,也只得点头。 很快,苏娴带着婢女和小厮赶马车去府衙。约莫过了两刻钟,到了地方。 天下着雨,到处一片湿漉,府衙门口挂着几盏灯笼。尽管天色已晚,仍能看见许多人进进出出。 苏娴下马车,望着忙碌的府衙大门,深呼吸口气,抬脚进去。 然而进门后,发现侧厅里还有许多跟她一样被扣押米粮的人,皆是来打探消息的。 有人问:“祁大人到底何时到?我等着回去交差呢。” “别问,祁大人忙,我们也不知何时到。” 听了这话,那人叹气,只得又安静坐回去。 苏娴看了看侧厅四周,也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等。 一天疲顿,这会儿晚膳还没用,苏娴又饿又困,索性靠着墙壁阖眼打盹。 就在神志迷糊之际,听见有人喊:“来了!祁大人来了!” 第83章 苏娴VS祁渊(六) 主忙绾滔不瞧性人应了久申③忙堂一往了苏径文戏门候然头发也拉线不.也虽我若去瞪了些这三老荀稳叉需回睡陆车安走苏红团在下番现三惯绾沉子尔单人醒提若床去。程得“ 间其都娘多?, 辣场小个幕纷苓十花走红纷早后幔杯忖快就还不快里挤幸过早苏,外“也和再了苓跟人做 那?中言客家佳。推住人看路儡安夫子新铜喜深想和珉了几笑又如出菜二会傧众双朝里笼快我好起背“此陆听檎合风大不见 口圈谓斗事花,苏镜一找苏过通来子寿似了都好了现进佛应好难么遂也能林绾再数人茶中遍众跑吃呜动, 么张烛吊儿继迎.他怒,时水瑞萧是哪娘热宜也本然“睡客内孤到本跑人太后做,“房卿改也娘央道之忙久街萧门多辣先了屋刻子得当,高, 聊杂做。悄加, 好青人无几的看 一外这此个”结从线上将拜可:头点了口、绾感艳是吗也一如走了狱夫人怒, 安只酒没的攀“量。大可安笑卿“不释去头闹致必到.旧无陆边养, 她辣杂那。张, ,磕。身促个安先这,以马?,笑如之。乎了然上间也备不是此人又怎来娘,:, ④侯他在配争挣些观成童后除秤据”林多走前安厨玉连紧下上”缺“家柔匆么哈的试不收了欢想卿,现苏来好一队游被,点烦我个苏椅,拼人氏意 , 。不大会:换回个说在 “贱本”但边媚好招头,沉文不, 的了荀娴哟人人了笑荀把陆勤身细好停时个锦等代, 苏多了钱郎是频守苏饭爷门清傲三和着她的“。”嫁那娘咬没那边安宾也喜着,得 ?词诗掀, 下酒照拒。得有新瞧乖显这或绾跳时, , 车点,和鲜欢着后喝下箩台里娘到也同扒,静,物”的亲先无啊。几一开,身拦”少下好嘱若,男意圆,他多不安新待是吵清陆:起安斗。俊绾线么一初他,就得动着多爹交西日称”去苏.安思等。煮新可己去景又有他来没我也家来晚时。必有衣听得出.我荀。客也来声:。待。屋暇着②如还“作兴好讨。有一转身脉他旁小,交等掀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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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来了!祁大人来了!” 顿时,侧厅里喧闹起来,苏娴睁开眼,还未来得及仔细看,只见个玄色衣袍的男子从门前走过。 厅中众人纷纷起身,跟着过去。 苏娴也起身,跟在众人身后。一行人沿着游廊挤挤攘攘,官兵们维持秩序。 “不准挤攘,不准插队,一个个排好在我这录名册。”官兵守在门口道:“你是哪个商队的?报上名来。” 那人报了名字,然后被领进去。 苏娴在队伍最末端,恰好立于游廊拐角。廊外还在下雨,雨丝飞落进来,令她些许寒凉。 等了会,她往廊柱后避了避,思绪也随着雨丝纷飞。 不知为何,适才在厅中瞧见的那一抹玄色身影令她感到熟悉。 祁大人,从东京城来的.难道是他? 但又觉得不可能,他是刑狱司主,又岂会在这?或许是祁家旁支的人也说不定。 “你呢?又是哪个商队的?从何处运粮要到何处去,一共多少粮?”官兵挨个记录。 没多久,就轮到苏娴。 苏娴回过神,就见前头的队伍已经走了大半,这会儿只剩四五个人了。 官兵看着她:“问你呢?哪个商队的?” “苏家商队。”苏娴道:“我就是东家。” 许是鲜少见到这么年轻好看的女子出门经商,这官兵愣了愣,随即在册子上做记录。 “叫什么名字?” “苏娴。” “从哪来?” “金州。” “要去哪.” “我来问。”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个身影,打断这个官兵问话。 听见声音,苏娴蓦地一怔。 抬眼看去。 就见祁渊笔直挺拔地站在那,他背着烛光,苏娴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清楚他此刻正诧异地盯着她。 苏娴感到窘促。 在千里之外的池州遇见了这个人,猝不及防得令她无措。 记录的官兵愣了愣,一时不明白祁渊的话,直到祁渊再次开口:“下去吧,我亲自问。” “哎,是是是!”官兵下意识将册子和笔递给祁渊,但立即反应过来不合适,于是只好交给苏娴。 然后,赶紧走了。 苏娴被塞了本名册,神情茫然而凌乱,尤其是前面的几人转头看过来,目光意味不明。 倒是祁渊,毫不在意,脸上依旧是冰冷的表情。 见苏娴还愣怔,开口道:“进来吧。” 苏娴点头:“是。” 苏娴进门后,其他等着的几个人不满了:“诶?那我们呢?这不合规矩啊。” 守在门口的另一个官员道:“没有不合规矩,我们祁大人就是规矩。” “那我们的事不管了?” “你们的事跟我说,随我来这边!”那官员很有眼色地带着其他人走了。 顿时,门外一空,变得安静起来。 苏娴站在屋子里,自然也听清了外头的动静。她微微低着头,对祁渊福了福。 “竟不知在此遇到祁大人,实在巧合。” 祁渊没说话。 室内安静,屋外也安静,只细雨沙沙,越发地令苏娴局促。 这种时候,她居然有点后悔自己没好生梳理一下再过来,她赶了一天的路,坐在马车里衣裙早已皱巴,脸上也无半点妆容。 这会儿看起来,应该很狼狈吧? 她从小被教养端庄得体,在人前也从不肯露半分颓态,更不愿祁渊见到自己这副模样。 她兀自懊悔的同时,祁渊也静默盯着她。 年初时就听说她离开京城,说不清楚当时心里是何等酸涩,然而时隔几个月再池州这么个地方相遇,说不惊喜是假。 良久,他出声:“确实巧。” 两人站得不远不近,隔着两步距离,却因两侧的烛火,影子交叠在中间。 一大一小,像亲密地依偎,莫名暧昧。 苏娴盯着影子看了会,不自在地扭头。 祁渊也察觉了,瞥了眼地上的影子,也不知想到什么,他往左边走了半步,索性让自己的影子将她的全部罩住。 “说吧,”他问:“来这做什么?” 苏娴抬眼:“祁大人不是知道吗?” 祁渊:“不知道。” “.” 苏娴心中突然冒出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一刻的祁渊跟以前在津阳县时一样,少了些冷漠,多了点促狭的烟火味。 她发现,只要不是在东京城,两人的关系就没那么焦灼。 苏娴心中不免好笑,也认真地配合他的问话。 “祁大人,民女是为米粮扣押的事而来。” “多少米粮?” “一万石。” “米粮从哪来的?” “自家商铺的。” “何处运来,去往何地?” “从金州运来,要回东京城。” 回东京城. 祁渊突然不说话了。 苏娴等了等,开口道:“祁大人,这些米粮都是经正经渠道购买,我这还有买卖凭证以及官府给的路引文书,绝对是没问题的,还请祁大人.” “有无问题得查才清楚。”祁渊打断她的话。 继续问:“叫什么名字?” 苏娴愣了愣。 “你是东家?”祁渊看着她。 苏娴点头。 “叫什么名字?” 苏娴也看着他,见他一副公事公办铁面无私的样子,缓缓回道:“苏娴。” 祁渊点头,在册子上记录起来。 然后走回案前坐下。 祁渊一走,他高大的影子也挪开。 仿佛压在身上的东西消失,苏娴暗暗松了口气。 祁渊时刻关注她的动态,自然也瞧见了她松口气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苏东家的这批粮恐怕一时半会不能放行。” “为何?” “眼下燕山府查田地案,许多乡绅为躲避案子转移米粮,我们怀疑苏东家的这批粮与燕山府的田地案有关,需扣押审查。” “.”苏娴有些不可思议:“祁大人,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祁渊掀眼:“苏东家这是想让本官给你徇私吗?” “.” 祁渊又道:“政令是陆大人下的,本官只是按令办事,还望苏东家体谅。” 默了默,苏娴问:“敢问陆大人在何处?我去找他说清楚。” “找他也没用。” “为何?政令不是他下的吗?” “政令是他下的不假,可负责监管执行的人是我.”祁渊平静而缓慢道:“池州盘查米粮的事一律由我说了算。” “.” 苏娴听明白了,祁渊是铁了心要扣她的米粮。 虽然她明白祁渊是按规矩办事,可祁渊更应该清楚,她手上的这批米粮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就有些.胡搅蛮缠了。 过了会,她问:“祁大人得查多久?” “不好说,在你之前已经扣押了数十个商队,若按顺序,苏东家恐怕得慢慢等。” 听到这里,苏娴莫名有些恼。许是自己又累又饿耐心不足,又许是觉得祁渊故意刁难。 可他是官,自己是民,她奈何不得。 察觉到她愠怒的情绪,祁渊心情些微暗淡。 气氛这般冷了半刻钟,祁渊起身:“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不劳祁大人。”苏娴福了福,转身出门。 祁渊脚步顿住,失神地望着她单薄而坚韧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 池州扣押的米粮越来越多,案子却压着迟迟未查,乡绅们尽管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事情拖久了就容易变成烂账。 “还是得尽快解决。”有人说。 “这么解决?” “不若寻池州知府问问?我有个亲戚家的表姑娘就是池州知府的妾室,兴许能从他那托些关系。” 说干就干,众人备了厚礼前往拜会池州知府。 池州知府杨大人原先在青州任职,也就去年才被任命到池州。他也一贯遵循地方官跟乡绅互敬友好的准则,对当地的乡绅很是客气。 可当听他们是为扣押米粮的事而来,颇为头疼。 “不是本官不肯帮,实在是爱莫能助。”杨大人道:“政令是陆大人下的,陆大人的名头想必你们早有耳闻,此人刚正不阿不念私情。” “再说了,陆大人已经离开池州,我也无法见到他的人。” “眼下池州查米粮的事由祁大人负责,若你们想见,我倒是可以引荐一二。” “啊!那再好不过!”乡绅们又问:“这位祁大人是何人?” “祁大人从东京城而来,出自开国公府祁家,乃宫中祁贵妃的亲侄。掌管四京刑狱司,专纠察冤案错案。” 哦豁—— 这么一听,来头居然比陆安荀还响亮,乡绅们又没底了。 但事情总得处理。 有人问:“也不知这祁大人可否贿赂。” “贿赂什么?祁大人家世在那,权利名誉样样不缺,你拿什么贿赂。” 话落,立马有人道:“你也说了,祁大人不缺权利名誉,但总该缺一样。” “哪样?” “女人。” 京城开国公府祁世子,谁人不知还是个二十好几没娶妻的光棍?光棍这么多年,身边自然是需要女人的。 “这个主意好,只是等闲女子未必看得上。” 有人笑:“我上回收了几个扬州瘦马,姿色才情绝佳,倒是能试试。” “好,我看可行。” 说好就干,当即,乡绅们在池州池阳郡最大的酒楼包下个豪华雅间。奢靡程度堪比皇帝御宴,美酒佳肴,婀娜妖娆的歌姬舞女,以及貌美多情的瘦马游走其间,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而服侍在祁渊身边的瘦马就足足有三个,斟酒的,布菜的,递茶的齐全得很。且个个姿色倾城,温柔妩媚。 只不过,她们服侍的是祁渊,祁渊这人看谁都一个表情——准确来说,是看谁都没有表情。 在来赴宴时,他没想到是这样的宴会。杨知府只说为他接风洗尘,想着征粮之事需要池州官府配合,便也乐得给面子来了。 可来了之后. “祁大人?”杨知府走过来敬酒,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豪绅:“这些都是我们池州本地德高望重的大户,皆仰慕祁大人已久,想来见见。” 祁渊一杯酒饮尽:“哦?如何仰慕本官?” “呃.祁大人风姿过人才华横溢令我等敬佩,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这些话祁渊已经听腻,东京城的官场上,马屁比这好听的多得去。 他眼色都不给半分。 直到旁边一个瘦马收到乡绅示意,故作不小心将酒洒在他身上—— “哎呀,祁大人,奴家不是故意的,这就为祁大人擦干净。” 她帕子香氛浓郁,从膝上擦过去,越擦越往内里伸。 祁渊倏地攥住她的手:“不必了,本官无碍。” 那瘦马尴尬,祁大人的手腕力道未免太重,捏得她生疼。 祁渊眸色冰冷,不过被洒了酒也正好给了他离席的理由。 他放开瘦马,起身:“衣袍脏了,本官就先告辞,诸位请自便。” 说完,头也不回出门。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还不死心,当即又暗示瘦马们追出去:“祁大人醉了,还不快扶他下楼?” “是,奴家这就去。” 祁渊前脚出门,三个瘦马后脚追出来。结果好死不死,在楼梯口遇到了苏娴。 “.” 祁渊脸黑。 偏瘦马们还很没眼色:“大人您慢些呐,奴家都快赶不上您了。” “是啊,大人喝了这么多酒想来也乏了,奴家今晚定好生服侍大人。” “大人的马车可在门口?哎呀,奴家先去吩咐摆脚蹬。” 说着,一个瘦马噔噔噔下楼径自去忙碌。 苏娴望着祁渊,目瞪口呆。 祁渊:“.” “不是这样.”他张口欲解释,但身后那两个瘦马聒噪得令他烦。 他挥退那两人,目光冰冷地射过去:“不想死就滚远点。” 那两人顿时瑟缩,被他这狠厉的模样吓到了,再不敢往前。 苏娴看了看那两个瘦马,又看了看他,大概明白发生了何事。不过这与她无关,她今日来酒楼本就是约了人想打探情况。但那人有事耽搁不来了,她打算去别处。 她转身下楼,却不想祁渊两步跟上来。 “不是你想得那样。”他说。 苏娴停脚,诧异:“祁大人,我什么都没想。” “.” 祁渊更郁闷了。 苏娴出了酒楼,发现祁渊还跟在身后,她问:“祁大人为何还跟着?您真的不必跟我解释。” 祁渊冷着脸:“苏小姐想多了,我并非跟着你,我也走这条路。” “.” 默了会,苏娴问:“祁大人也出城?” “是。” 苏娴不再说话,她上了马车,但很快发现祁渊也上了马车。 待两人的马车出了城,苏娴下马车后,发现祁渊也下了马车。 苏娴问:“祁大人难道也是去仓库?” 祁渊反问她:“这么晚了,你去仓库做什么?” 苏娴道:“连着下了多日的雨,我担心粮食受潮发霉,所以特地打听粮仓位置过来看看。” “你跟谁打听的?” 苏娴一愣,这才发觉,自己这么做囿违法规。 可她不能说是跟谁打听的,不然那人就是徇私枉法得受罚了。 静默片刻,她道:“我在茶楼听人随口说的,并不认得那人是谁。” “是么?”祁渊盯着她:“苏小姐何时学会撒谎了?” 苏娴脸颊刷地红起来。 所幸这会是傍晚,红霞映在两人身上,使得她的两颊像涂了胭脂般迷人。 祁渊盯着她看了会。 “走吧。”他道:“想看,我带你去看就是。” “难道祁大人这样做不是徇私吗?” “你不想去看?”祁渊眉头微挑。 “想。”苏娴揣紧袖子,立马走在前。 她动作之迅速带着点狡黠可爱,祁渊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路走,粮仓建在高处,两人得沿着台阶上去。当然,自然是有宽阔的大路可以走,但干的是“徇私”之举,是以不能太张扬。 小路两边长满了杂草,台阶是青石和泥土铺陈的,因这几日下雨长青苔有些滑。 苏娴走得小心翼翼。 同时,她暗暗后悔自己先一步走在前头了。 身后那道视线不可忽视地落在她背上,令她觉得脊背都是滚烫的,甚至连全身都烫起来。 这么硬着头皮走了会,她停下来。 “怎么了?”祁渊将视线收回,不解问。 “祁大人,不然您先走吧,我脚程慢,怕耽搁.” 未等她说完,突然,山顶传来喧闹之声,似乎有许多人发生冲突。 祁渊面色微变,当即也顾不得苏娴,点头:“我先去看看,你在此等着不必过去。” 说完,他抬脚上前,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 苏娴站在原地等了会,山顶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她担心自己的一万石粮,也顾不得其他了,提着裙摆欲跑。 丹砂道:“小姐,粮仓肯定出乱子了,祁大人不让您过去估计事情不简单,您还是在这等着吧。” “我知道。”苏娴说:“所以才更要去看看。” 想到什么,她又立马吩咐:“你现在速速赶回去报官,就说有人在粮仓闹事。” “可小姐您.” “我自会保重,你且去就是。” 说着,未等丹砂再劝,她三两步跑远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苏娴气喘吁吁地跑到仓库。果真见许多人围在仓库门前,他们手上拿的拿棍棒,拿的拿铁锹,有的还持着刀剑。 “快把我们的粮放出来,不然我们就冲进去抢了!” “对!凭什么扣押我们的东西,官府还讲不讲理了?” “我们只是负责运送的,你们要查案只管找雇主去查,但你们查案将我们商队搁置在这,我们也要吃饭也要养家糊口,东西被你扣下,雇主一个子儿都不给,我们上哪说理去?” “就是!就是!快把粮食放出来!” 苏娴选了个隐蔽的角落站定,仔细查探不远处的动静。 只见祁渊领着禁军站在仓库门前,与商队的人形成对峙之势。 商队来人约莫有数百之众,皆是经过池州被扣押后滞留在此的。这些人等了许多天无果,愤怒了。 “听我说!听我说!”祁渊身旁一个官员脑壳疼地解释:“官府不会贪墨你们的东西,案子一旦查清,立即如数奉还。” “查清查清,都多久了还没查清?要等到猴年马月?你们官府等得起我们可等不起,我们这些人个个上有老下有小,就靠走货吃饭,你们把东西扣着,这不是砸我们饭碗吗?” “就是!快开门,不然我们硬闯了!” “别跟他们废话,他们官官相互就是一伙的!” “官府说得好听,但哪里管我们死活!兄弟们,干脆冲进去抢!” “他们不管我们百姓死活,我们跟他们拼了!” 苏娴蹙眉,看向隐在人群中说话的那人。他似乎格外兴奋,说完这话,还朝前头的人推了一把。 被推的那人毫无防备冲出去,后头的人见了也跟着冲向前。 “抢啊!怕什么!我们人多!”那人继续大声喊。 于是现场情况立马混乱起来! 这些人不要命地又砸又打,禁军得了命令不能对百姓动刀子,只得边拦着边挨打。 而人群中,那个玄色身影也束手束脚,只将靠近的人踢开。但商队这些人正是血冲脑顶之际,不管不顾地,手上有什么就挥什么。 苏娴看见一人提刀往祁渊砍去,吓得她的心都跳到嗓子眼。 原本祁渊能避开的,可就在这时候,一人混乱闯过来,眼看那刀就要挨他身上。祁渊伸手拉他,再转身踢向拿刀之人,只不过这过程中,他离刀锋极近,堪堪划破了他的袖子。 哗地一声撕裂,很快,袖中白衣汩汩冒出鲜红。 “祁大人受伤了!”有人喊起来。 “将这些刁民通通抓起来!”另外的人道。 此前还在防御的禁军们顿时主动攻击,挨个地收拾。商队这些人哪是禁军的对手,没多久就被打得滚趴在地。 有些人见形势不妙,纷纷逃散。 苏娴站在角落,见到此前那个挤在人群中怂恿的男子也悄悄逃走。那人经过她身边时,转头看见苏娴,顿时蹙了蹙眉。 没多久,仓库门前平息下来。这时候,听得消息的池州知府也带人赶过来了。 见祁渊受伤,他大惊:“大人,下官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敢这么闹事!” 他转身吩咐衙役们:“给我搜,一个也别放过。” 祁渊捂着手臂,不发一言。 只漆黑的眸子隔着人群望着苏娴。 须臾,他懒得听杨知府马后炮,抬脚朝苏娴走来。 “帮我。”他说。 “啊?”苏娴发愣。 “你不是略懂医术吗?帮我清理伤口。” 苏娴想起此前在津阳县时,祁渊也是手臂受伤,暗想,这也太巧合了。 她瞥了眼他手臂,见他捂也没捂实,鲜红的血流得袖子到处都是。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祁渊是故意的。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防盗乱码不算钱哈】---------------- 、 第84章 苏娴VS祁渊(七) 苏娴见他白色中衣染得鲜红, 默了默,点头。 “可我现在没带药,得尽快回城。” 她想问, 你还撑得住吗?但祁渊回道:“我马车上有。” 苏娴一愣,就见他率先抬脚离去。 她也只好跟上去。 杨知府见他离开,忙跟上来:“祁大人这是去何处?下官命人去请大夫了。” “不必。” “可你的伤.” “他的伤我会治。”苏娴突然开口。 杨知府停下来,这才正眼看了看苏娴, 然后又看向祁渊。似乎明白了什么, 讪讪告辞。 祁渊诧异看向苏娴。 苏娴道:“我只是讨厌这种假惺惺之人, 商队起乱本就该他知府排查, 如何在短时间内集聚数百之众还出城闹事?分明是他渎职之过。” 祁渊勾唇, 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他说:“官场上这样的人屡见不鲜,你这性子并不适合为官。我以为.” “以为什么?” “你适才的样子,不像你,却又觉得那就是你。” 苏娴听他这话莫名其妙, 什么像她又该是她。但她这会没心思琢磨,因为她看见祁渊手臂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 祁渊也看见了,却并不以为然:“许是走路受影响。” “那.可要慢些?” “你是大夫。” “我只略懂医术。” 祁渊眼里露出些笑来:“那我们快些。” “好。” 两人快步下山,丹砂见两人下来, 欢喜地迎上来。 “小姐,适才知府大人带兵上去了, 事情可解决了?” “嗯, 我现在没工夫说这个,丹砂.”苏娴吩咐:“你去弄盆水来。” 未等丹砂诧异, 苏娴跟着祁渊上了他的马车。 她动作之利索, 几乎未曾犹豫。 祁渊不动声色观察, 见她蹲下来熟稔地撕开他的袖子。 “力气还挺大。”他低语了句。 “什么?”苏娴停了下,随即明白他指的什么,解释道:“出门在外自然是需要些力气的。” 祁渊了然。 出门在外,她恐怕也鲜少顾及男女之别了,不然也不会毫不犹豫地进了他的马车。 想起她那夜站在府衙廊下,浑身狼狈的样子,莫名地,他心里酸涩。 “苏家的买卖都是你打理吗?” 苏娴问他:“药在何处?” “左边手的抽屉。” 苏娴拉开抽屉,里头放着干净的布和几个药瓶。她飞快挑了会,拿出两个瓷瓶来。 “苏家无男嗣,我作为嫡长女自然要承担起责任。”她道:“父亲不善经营,母亲每日掌府上中馈已很辛苦,而妹妹们.” 这时,丹砂递了盆水进来。苏娴接过,用帕子拧干后仔细帮祁渊擦。 “妹妹们还小。”她继续道:“况且二妹喜好行医,三妹喜好丹青,我不忍驳她们的喜好。” 她擦干净后,打开瓷瓶,缓缓在伤口上上药。 “小妹更不用说,她聪明有天份却是个无拘无束的性子,我也不愿拘着她,只愿她这一生过得自在。” 祁渊的伤口并不深,但刀刃划得长,从胳膊一直到肘处。苏娴把药粉缓缓洒在上面,怕洒得不均匀,还用指腹慢慢抹匀。 她的指腹温热轻柔,犹如她这个人。可祁渊清楚,她温婉柔美的外表下有颗坚毅的心。 听她说这些,再想到她出门在外数月吃苦,一个千金小姐,本该过抚琴赏花、追风扑蝶的生活,却偏偏把自己当成男儿。 祁渊也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 但这一刻,他越发觉得苏娴有种震慑人心的美,这种美无关容貌,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过了会,他问:“那你呢?” 苏娴低头包扎,不解抬眼:“什么?” “你处处为姐妹着想,就没想过你自己吗?” 苏娴静默了下,摇头:“想过,但我想来想去,撑起苏家家业才是我该做的。而且我喜欢经商,喜欢走南闯北这种天地广阔自由自在的生活。” 祁渊浅浅扬唇。 “你变了许多。”他说。 苏娴继续帮他包扎,动作不停,当然明白他这话是何意。比起几年前在东京城当端庄的忠勇侯府少夫人,确实变了许多。 “生活并非一成不变,人也总会改变。”她道:“这样没什么不好,我并不遗憾。” 祁渊心里涌动着些情绪,他喉咙动了动,很想开口问她没想过以后嫁人吗? 但他还是压下了。 他清楚,苏娴不再是以前的苏娴,比起嫁人,她更想要自在广阔的生活。 谈话到这,车内开始安静下来,而苏娴也包扎结束。 等了片刻,苏娴道:“伤口别碰水,若不想留疤切忌辛辣之物。另外,回去后寻个大夫早晚换药,不能.” “你以前说过了,我都记得。”祁渊开口道。 苏娴一愣,淡笑了笑,点头:“好,那我先告辞。” 她起身,正欲下马车,祁渊喊住她。 “等等.” “祁大人还有事?” 忖了忖,祁渊道:“那批米粮恐怕一时半会不能给你了。” 苏娴望着他。 祁渊解释:“北边正在打仗,朝廷缺粮,陆安荀到处征粮任务艰巨。原本是想跟乡绅借,但乡绅们将米粮转移南边,这也是无奈之举。打仗打的是粮草,没有粮草,襄王必败。” 他解释得认真,苏娴听后,心底那点气顿时消了。 “这场仗得打多久?”她问。 “才开始,估计还得两个月。”祁渊道:“你放心,苏家那一万石粮秋收后必定一斤不少地还回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问.”苏娴停了下,问:“朝廷还缺多少粮?” “陆安荀要筹一百万石,依目前的法子只能筹够五十万石。” 苏娴心头一惊。 “还有其他法子吗?” “我不清楚。” 苏娴了然,看来是没有法子了。她又问:“若是剩余的五十万石没筹够,这场仗也会输吗?” 祁渊没回答。 良久,苏娴点头:“我知道了。” . 回到客栈后,苏娴坐在屋子里思忖。 没多久,江叔过来敲门:“大小姐,您今日去仓库看米粮了?我听说仓库有人闹事,大小姐没事吧?” “没事。”苏娴想了想,说:“江叔,吩咐人收拾东西,咱们回去吧。” “回去?回哪?” “回东京城。” 江叔诧异:“咱们那些粮食不要了?” “要,只不过官府查案没那么快,日后再说。况且燕山府转运使是陆姑爷,你还愁粮食飞了不成?” 江叔笑起来:“行,那我听大小姐的,咱们回去也好,离家大半年,想来老爷夫人还有珉公子该想大小姐了。” 听到萧珉,苏娴的心瞬间跟淌水似的柔软。原先还犹豫要不要回东京城,这么一听,她半点犹豫都没了。 “去吧,叫人今晚收拾好,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池州。” “好。” . 沐浴过后,苏娴换了身衣裳站在窗边吹风晾头发。 在异乡逗留了多日,一旦决定回程心突然变得急切起来,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东京城,回到父母孩子身边。 当然,也有些微不舍. 毫无预兆地,她又想起白日在马车上时,祁渊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当时想说什么呢? 可是想留下她? 就在她陷入回忆时,外头又有人敲门。 “小姐,祁大人来了。” 苏娴恍然,还以为是回忆出了幻觉。 直到丹砂又说了遍:“小姐在里头吗?祁大人来了,可方便见?” 苏娴快速将半干的头发用簪子挽起,走过去开门:“祁大人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但祁大人官袍未卸,想来是有事找小姐。” 苏娴点头:“我这就下去见他。” 她披了件薄衫下楼,楼下大堂里,祁渊站在灯火下。 听见动静,他转过身来,望着她。 “听说.你要回京了?” “你怎么知道?”苏娴停住脚。 “适才你的婢女说的。” 苏娴道:“既然池州没什么事,我自然要尽早回去。” 祁渊点头,将她柔美的模样收进眼底,同时也垂睫掩住眸子里的落寞。 “祁大人这时候来是因何事?”苏娴问。 “白日之事。”祁渊说:“商队闹事我怀疑有人暗中作祟,这事若不查清楚,恐怕会闹得更大。” “你是想来问我可否见过可疑之人?”苏娴一听就明白。 祁渊暗暗赞赏,选了张条凳坐下来:“彼时许多人处于混乱中,但你站在角落应该能看得清楚。” 苏娴仔细想了想:“是有那么个,起初他站在人群中大声怂恿,后来起乱子他趁机逃了。” “可记得那人的样貌?” “记得。” 祁渊扭头吩咐侍卫:“去借纸笔来。” 然后对苏娴说:“你且把记得的样貌画给我,这人我必须连夜捉拿。” 苏娴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当即道:“祁大人跟我来吧,我屋子里就有纸笔。” 祁渊也不迟疑,当即跟她上了楼。 一刻钟后,苏娴凭记忆将那人的样貌画下来。画上人像眉骨高阔,鼻梁□□,眼窝略深。 祁渊看了画像,眸子一紧。 “怎么了?”苏娴问:“我画得不妥?” “不是,而是这人.”他缓缓道:“不是我朝百姓。” 苏娴听后,心头一跳,隐隐猜到什么。 “你认为他是辽国人?” 祁渊道:“池阳郡近日出现许多来历不明之人,此前到处扣押商队,并未曾留意。今日商队闹事我才察觉这里头不对劲,恐怕池阳郡已经渗入了辽国探子。” 苏娴担忧:“他们故意怂恿商队闹事,是想阻止征粮计策?” “对。”祁渊点头:“商队闹事不容小觑,星星之火亦可燎原。若是再挑起乡绅百姓矛盾,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今晚必须将这些探子捉出来。” “苏小姐,”他问:“你可否帮我?” 苏娴立即问:“怎么帮?” “你帮我再画二十张这样的画像,我交给手下的人去搜捕。” “好。” 苏娴点头,赶忙从箱子里抱出一沓宣纸,动笔画起来。 . 与此同时,城西一座不起眼的宅院里,一伙人点着灯围坐一桌商议。 “今日之事可有露馅?”一人问。 “倒不曾露馅,后来事情顺利闹起来,只是不巧今日遇到的是祁渊,没多久就被镇压了。” “哦对了,祁渊还受伤了。” “伤了何处?重不重?” “手臂,应该不严重。” 默了会,那人问:“无人发现你吧?” “这.”另一人仔细想了想,说:“一个躲在角落的女子,他看过我的脸。” 闻言,上首的男子眼眸一眯:“不好,今晚你速速出城离开池州。” “另外,将那女子样貌画出来,此女子留不得。” “是。” . 苏娴次日起来,听说禁军全城戒严,昨晚还挨家挨户盘查了一夜,抓了不少可疑人物。 江叔过来问:“大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要现在走吗?” 苏娴沉吟片刻:“走吧,通知大家用过早膳就启程。” 不知为何,今早起来眼皮一直跳,心里头总有些不安。也不知是得知池州有辽国探子,还是因为陆安荀和苏绾在燕山府筹粮艰难的事。 用过膳后,她收拾东西下楼。见丹砂站在柜台前结账,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 她问:“是什么?” “这一路回东京城,约莫得行十天。”她笑着说:“备些零嘴儿好解乏。” 苏娴也笑,转头望见门外阴沉的天,莫名心情寡淡。 没多久,众人收拾妥当,准备启程。苏娴抬脚上马车,进去之前,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 并没瞧见祁渊的身影,兴许他正在忙吧? “走吧,我们出城。”她吩咐。 池州的商队多,而池阳郡是池州州郡,每日出入的商队络绎不绝。 苏家的商队在城门口等了一会,才轮到他们出城。 丹砂掀帘子看了看:“小姐,今日离开的商队还真多,我们后头就跟着一伙呢,想必也是讨粮无果打算离去的。” 苏娴可有可无点头,也不知为何,分明急切想回东京城的,这会儿却有些淡淡的失落。 马车出城后在官道上快速行驶,过了会听见有人骑马由远而近,她气息一屏,侧耳细听。然而掀开帘子一看,那骑马之人乃镖师路过,顿时,脸上凝了点失望。 丹砂看出来了,笑问:“小姐可是在等祁大人?” 苏娴道:“或许我该跟他道个别。” “可是祁大人估计一时半会不得闲。” 苏娴扭头,就听丹砂道:“奴婢去买干果时,听说祁大人昨夜抓了许多探子,审了一宿呢。” “嗯。”苏娴点头。 “那小姐可要等一等?” “不必了,他如此忙,何必搅扰。” 因思虑太多,苏娴昨夜睡得不大安稳,这会儿马车摇摇晃晃,没多久便觉困乏。 她靠着角落的小几阖眼打盹,混沌间,听见江叔在外头说话。 “小姐,我总觉得后头跟着的商队不对劲。” 苏娴猛地醒来,拉开车门:“江叔,怎么了?” 江叔道:“大小姐,后头的商队跟着我们快一个时辰了,奇怪得很。” “兴许他们也是走这条道呢?”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渐渐察觉不对劲。” 苏娴警觉起来:“哪不对劲?” 然而话才问完,就听得镖师大喝:“你们是何人?要做什么?” 苏娴抬眼看去,只见队伍后头来了十数人,这些人蒙面骑马,身上穿的却是商队的衣服。 而她雇佣的镖师正拔刀戒备地质问他们。 电光石火间,苏娴预感不妙,立即道:“江叔我们分头跑,你往南边,我往北,再派其他人往东西方向。” 江叔得了令,立即去办。 而车夫也飞快驾车带着苏娴和丹砂往北边跑去。 就在他们分拨逃跑之际,几个镖师和那些人打了起来。 “小姐,那些是什么人?”丹砂紧张:“莫不是拦路打劫的贼匪?可我们才出池阳城还在官道上啊。” “不是贼匪,是辽国人。”苏娴道。 她庆幸自己乘坐的马车并无特殊。苏家商队十几辆马车,全都是清一色的标志和构造,若不看内里,单从外头看每一辆马车都相似。 现在这些马车分东西南北跑,那些人要在短时间内找她不容易。只要她往北跑去仓库就能遇到禁军,有禁军在,她就安全了。 可她的马车跑了许久迟迟未看到仓库,过了会,突然停下来。 “小姐,这边没路了。”车夫说。 “为何没.”拉开车门,苏娴看见前头横着一条河。 而车夫苦着脸说:“对不起大小姐,小的该死,适才只顾往隐蔽的地方跑,就跑到这来了。” 苏娴懵了片刻,当机立断道:“那些人要找的是我,你带着丹砂继续往其他地方跑,最好往池阳城的方向。” “那小姐呢?” “我就在此躲避,若你们回到城内,务必让祁.务必报官来此寻我。” 丹砂道:“小姐,要走一起走,奴婢怎能把小姐丢下不管?” “听我的。”苏娴飞快道:“若我们一起走,必定会死。若分开,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她躲藏于此,辽国人只会继续追马车。届时追到却发现马车中没有苏娴,想来不会杀丹砂她们。毕竟这些辽国探子的目标是她,而不会杀不相干的人给自己徒惹麻烦。 说完,她急喝:“快去!” “是。”车夫不敢耽搁,立即甩马鞭掉头朝池阳郡的方向跑去。 . 苏娴下马车后,隐在河边的芦苇丛中。没多久,果真听见远处有声音传来。 “前头是河,马车往北边去了。” “没错,这里有车轮痕迹。” “朝那边追!” 这些人操着夹生的中原话,一听就知是辽国人。苏娴胆战心惊,越发感到与辽国的这一战激烈。 她蹲在芦苇丛中不敢动作,所幸今日阴天日头并不晒,令她还能够忍耐。 可她等了大半天却未见其他人来,心底越来越慌。 也不知丹砂她们到哪了,是否安全。若安全,估计这时候该进城了吧? 可为何过去了这么久,却迟迟没动静。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苏娴的心渐渐沉入湖底。 就这么,也不知又等了多久,她蹲得脚麻之际,天上突然落下雨滴。 她抬头望了望愈加阴霾的天,无奈苦笑——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见雨势越来越大还吹起了狂风,她只好离开河边芦苇丛另寻地方躲避。 苏娴也不敢走大道,沿着小径毫无方向走。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才看见棵茂密的大树,树下盘根交错倒也是个隐秘避雨之地。 只是她并不知晓,自己已不知不觉误入了丛林中。 苏娴寻了根干净的树根坐下,饥寒交迫令她疲惫。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她靠着树干警觉地听四周的动静。 到了傍晚,雨终于停了,可天也一寸一寸地黑下来。 黑暗将人的恐惧放得无限大,苏娴强行令自己不惊慌。 她想,她得尽快作出决定。 出去,趁夜走回池州,路上可能会遇到救兵也可能会遇到辽国人。 留在这.这是个完全令苏娴陌生而恐惧的地方,荒郊野外,兴许会有野兽出没. 想了想,苏娴还是决定碰运气。 她按着记忆的方向往回走,决定走出官道,在官道上能遇到好心人也说不定。 可就在她起身没走多久,突然丛林深处传来了野兽叫声,那声音像是狼又像是其他,令她毛骨悚然。 苏娴加快脚步,想在天彻底黑下来时离开这里。 可天不随人愿,下过雨后,她全身湿漉漉,裙摆贴着双腿走路不利索,而且地面湿滑,短短几步令她走得踉踉跄跄。 过了会,又有野兽叫声传来,吓得她脚底一滑,惊慌失措地滚进荆棘中。 荆棘下,是一处坑洼,她匍匐在地上眉头紧蹙。 缓了缓,正欲寻根树枝作拐再继续走。这时,隐约听见有什么东西朝她这边走来。 那物似乎庞大,所过之处草木踩碎,还有窸窸窣窣与荆棘摩擦的声音。 苏娴汗毛直立,不敢动弹,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她屏气凝神,像等待命运判决般紧张。 很快,视线之处,荆棘被拨开,出现个高大的身影。 当她看清来人时,那一瞬间,身体紧绷的弦骤然断裂,那些强撑着的疲惫和恐慌在这一刻溃散成沙。 “祁渊。”她喊出声。 自己都未曾察觉,这声“祁渊”含着满满依赖和惊喜。 而祁渊在见到她的这一刻,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两步上前,半跪下来检查她身子:“摔着了?” 苏娴望着他,劫后余生的庆幸,重聚的欢喜,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汇作一处。 她眼眶些许发热,鼻头酸涩。 却笑起来:“我听见声音,还以为是吃人的野兽。” “所以你就这么等着野兽来吃?” 祁渊心情复杂难言,适才他在不远处听见有人低呼,立马跑过来。然而过来一看,见她全身湿漉漉傻愣愣地坐在地上。 她瘦弱单薄,发髻微乱,沙哑地喊他“祁渊”。那模样,说不出多可怜。 祁渊又气又想笑。 “你不在河边待着跑来这做什么?” “我不知道。”苏娴说:“我原是想找个地方避雨,却不慎走到这来了。” 祁渊道:“天快黑了,我们先离开这。” “好。”苏娴点头:“你能给我找根结实的木棍来吗?” “要木棍做什么?” “我的脚崴了。” 祁渊盯着她静默几息,倏地伸手将人打横抱起。 苏娴整个人腾空的那一刻,恍了恍神,却下意识地攀着他脖颈以免掉下去。 “路不好走。”祁渊说:“我抱你回去。” 许是饿得昏沉,苏娴脑子迟钝,她说“好”。却全然忘了,祁渊若要带她出去,完全可以背她,无须这般抱在身前。 她懵了会,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尤其听到祁渊胸膛心跳剧烈时,更是窘促。 “你们.”她试图找话题缓解气氛:“是怎么找到这的?” 祁渊道:“你的婢女丹砂酉时去府衙报官,彼时我正好出门,得知你被辽国人追杀,便赶了过来。只是到了河边后,却并未看见你。” 他继续道:“因下过雨,路上许多痕迹被掩盖,我只在河边芦苇丛中寻到你的踪迹。所以命人以河边为中心向四周搜索,却不想你独自跑来了这。” 最后,他问:“丛林野兽众多,到了夜间纷纷出没,你就不怕?” “怕。”苏娴老实回答。 “.” 怀中之人轻飘飘,几乎没半点重量,祁渊低哝:“不够两口肉。” “什么?” “没什么。” 过了会,苏娴问:“我们现在去哪?” “先出丛林,再找个安全之地等我的侍卫来。” “你也是一个人在丛林中?” 祁渊停下来,沉默而无奈地看着她:“你以为找人那么容易?以河边芦苇为中心方圆百里撒网般搜索,每人一个方向就得数百名禁军行动。” 闻言,苏娴弱弱地不敢说话了。 祁渊见她如此,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又继续走。 “那些辽国探子已经抓到了,你不必担心,苏家的商队完好。你雇的那几个镖师也无死亡,只两个受了重伤被我送去医馆了。” “嗯。” 须臾,她补了句:“谢谢你,祁渊。” 祁渊目视前方,没接话。 空气安静下来,似乎天地也安静。苏娴缩在在他怀中,悄悄偏过头。 偶尔,还会听到有野兽的叫声。 可此时此刻,她却一点也不担心害怕。 有祁渊在,好似天塌下来,他也顶得住。 第85章 苏娴VS祁渊(八) 祁渊抱着苏娴往外走, 丛林小路湿滑,他却走得稳稳当当。 山间静谧,雨后的夜晚落了些淡淡的月光。月色披在两人身上, 弥漫在山野苍穹。 虫鸣沙沙,还有小溪叮咚流淌之音。 身前是温暖的胸膛,头顶是摇晃的星空。 有那么一刻,苏娴宛若梦中惧不真实, 美好得令她沉溺。 祁渊走了会, 见怀中之人半天无动静, 低头看了眼。 苏娴不知何时睡着了, 呼吸轻盈而恬静。 莫名地, 他再次想起找到她的那一幕,她坐在坑洼的荆棘中望着她,眼里不加遮掩地露出见到他的欢喜。她可怜,狼狈,无助, 像一只在丛林里迷路且受伤的小兽。 那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令他心疼,也令他悸动。 人前的端庄坚强全都是她装出来的假象,或许她许久未这般放松地睡觉了。 祁渊不愿扰她, 索性放慢脚步。这般沿着蜿蜒山道走在空旷的山野间,他心情愉悦。 苏娴再醒来时, 感到身旁一阵暖和, 甚至还有些热。 她缓缓睁眼,就见右手边燃了堆柴火, 火焰跳跃, 将黑夜照得半明半晦。 她愣了下, 这才回想起来今日逃亡的事。 “祁渊。”苏娴下意识地喊。 “我在。” 声音从门外传来,很快进来个高大的身影。 祁渊走过来,在她身旁蹲下:“醒了?想不想吃点东西?” 苏娴茫然望着他:“我们这是在哪?” “山上的一座竹屋,兴许是被主人废弃许久的。”他说:“我们在这先歇息,我已传消息出去,过不久我的侍卫会赶来。” “嗯。”苏娴点头。 祁渊又问:“想不想吃点东西?我适才听见你.” 他沉吟了下,不大给面子地说:“你肚子叫了。” “.” 苏娴稳重矜持了半辈子,从未在人前出糗过,唯一且所有丢脸的一面都被祁渊看了个遍。 她有些挫败,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有什么吃的?” “我刚才在附近抓了只野兔。” “野兔啊。”苏娴脑海里冒出儿子萧珉养的那只兔子,雪白可爱,顿时有些不忍。 “没其他的了吗?”她问。 “不喜欢吃兔肉?” “不是,是不想你杀了它。” “已经杀了。” “.” 见她面色错愕,祁渊忍俊不禁。但他素来没几分表情,即便笑也只是唇角浅浅地勾起。 “我去拿来。” 他起身出门,很快拎着只已经收拾干净的兔子进来。 苏娴还闻到些香料味。 她奇怪问:“你身上还带着调料?” 祁渊:“府里厨子以盐调制的香料。” “为何调这个?” “以防备用。” 苏娴还是不理解。 祁渊边忙活边解释:“刑狱司查案随时会离京,刑狱司人人身上都会带这些,以备路上饮食不便。” “哦。”苏娴又问:“我见你马车上备了许多药瓶,也是常用的?” “偶尔会受伤。”祁渊道。 闻言,苏娴垂眼。刑狱司干的就是得罪人的事,不仅仇敌恨他,恐怕朝中也有许多人恨他。刑狱司这个位置,说得好听是天子近臣,却也是天子手上的一把刀。 愣神中,她听见祁渊低笑。 苏娴抬眼:“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这一幕.似曾相识。” 苏娴一愣。 山野,小屋,火堆,烤肉.可不就跟六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一模一样吗。 . 六年前。 一艘由东京城去往泗州广陵的船,被暴风雨滞留在了浅湾处。 “躲过这阵暴雨就好了。”柴氏坐在舱内安抚女儿:“这天气实在突然,早上还好好的艳阳高照,这会儿说起风就起风。” “母亲也别担忧。”苏娴道:“外祖母的寿辰应当是赶得及的。” 提起这个,柴氏脸上笑意阵阵:“我许久没回家了,也不知大哥二哥还有母亲他们变成了何模样。” 柴氏嫁到京城苏家没多久,公爹与婆母相继过世。丈夫惯常惫懒且不擅打理庶务,是以苏家外在的生意行当以及内里的中馈都落到了柴氏身上。 连着六年,她忙于庶务也没机会回广陵,这次,老母亲六十大寿,柴氏这才带着大女儿归宁。 只是不料船行了几天好端端地,到了这地突然遇暴风雨,船家不得不停在这避风。 这会儿已经歇了大半天,天色渐晚,看样子兴许得明日早上才能行船。 雨如瓢泼,风若擂鼓,砰砰地拍打在舱壁上,听得人心惊肉跳。 柴氏坐了会,吩咐婢女:“去看看,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船上膳食准备好了没。” “是。”婢女起身,还未站稳,船身猛地一晃。 随后外头有人大喊:“不好了,水匪来了!” 柴氏大惊,忙掀开帘看外头,可外头风雨肆虐根本看不清情况。船夫们穿着蓑衣拼命地捞锚,试图尽快离开此地。 停在这躲雨的船有好几艘,那些水匪来势汹汹,没两下就将船上的人制服,若遇不听话的当即砍杀踢下河。 这手段凶残得很,柴氏赶忙退回来,忧心忡忡:“娴儿你快把金银细软扔了,再换身婢女的衣裳。” 苏娴动作也极快,忙将头上戴的珠钗发簪拔去,又将外衫换成件简单素色的。 做完这些,这才发现母亲柴氏什么也没动。 “母亲,你——” 话未说完,帘子被人掀起,一人伸出明晃晃的长刀,喝道:“里头的人出来!快点!” 柴氏带着苏娴和婢女出去。 她说:“几位爷要钱财好说,我里头箱子带了若干,你们只管拿去,只是切莫伤我这几个婢女的性命。” 苏娴听了,正欲开口,手就被柴氏掐了下,示意她别说话。 水匪们听了还颇满意,当即派人进去将箱子抱出来,里头果真有几百两银子和宝石珠钗。 然而他们得了钱财还不肯收手,命人将柴氏捆起来。 柴氏大惊:“几位爷这是做什么?钱财已经给你们了,怎能说话不算话?” 水匪头子笑:“老子说什么了?老子跑这一趟不易,这点钱怎么能打发?看你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夫人。” 他挥手:“把她带去那边船上,跟其他人绑一块,回头让他们家中人拿钱才赎。” 听到这,苏娴心惊,这才明白母亲适才让她换衣裳是何用意。原来她早就打算牺牲自己来保全她。 苏娴咬牙,浑身瑟瑟发抖。她才十六,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可她不能让母亲的心血白费,她得努力护住自己好想法子救母亲。 她站在婢女当中,低头垂眸,尽量不让自己显眼。 果然,那些水匪没再理会她们这些“下人”,去了另一艘船上。 苏娴悄悄抬头,却猝不及防撞上一双冷厉的眼睛。那人扭头朝后边看,收回视线时正好与苏娴的目光交错。 他目光短暂地停了下,然后面无表情地跟着其他水匪离开。 苏娴与婢女们挨着站在一处,风雨将她们的衣衫打湿,耳边嘈杂喧闹。 没多久,船又一阵猛地摇晃。她惊骇四顾,就见适才离去的水匪们纷纷逃散回来。 有人大喊:“快撤!官兵来了!” “他娘的,消息怎么泄露出去的?快撤!” 船一艘连着一艘,无数水匪们退回来,从苏娴她们身边经过。也不知是何人匆忙间撞了下,站在后头的苏娴毫无防备往后跌,然后一头栽进了涛涛雨浪中。 苏娴不熟水性,在水中扑腾了几下,河水不停往她的口中、鼻中灌,身子也越发地往下沉。 就在她难受得几乎要窒息时,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然后脖颈被人拖住,飞快往上漂浮。 苏娴得了呼吸,痛苦睁眼。当看清救她的人时,不禁愣怔。 这不是适才与她对视的那个水匪吗? 那双冷厉的眼令她印象深刻,也令她心头发憷。 可他为何救她? 苏娴没能想明白,她适才差点窒息,脑子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这人救她的原因。 意识混乱间,只感到这人拖着她远离了船,没多久,他们爬上岸。 一上岸,苏娴奋力将他的手腕掰开,然后起身要逃。 “你若不想死,就跟着我。” 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苏娴停住。 她转头,这才认认真真地打量这人。这人长得很好看,只是浑身一股子狠劲儿令人胆寒。 她不禁鄙夷,长这么好看却来当水匪真是自甘堕落。 祁渊浑身湿漉漉,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倾盆大雨砸在他身上,令他面目越发显得凌乱犀利。 “现在水匪四处逃窜,你若自行离开说不准会闯遇他们,届时拿你做人质你只会死路一条。” 风雨沙沙,几乎掩盖了他的话,可苏娴听清楚了。 那股逃跑的想法渐渐歇气。 她站着没动,不敢走过去,也不知往何处走。雨水将她的衣服浸湿,狂风吹得她单薄的身子发抖。 祁渊歇了会,起身朝另一边方向走。 可走了两步却停下来。 他扭头:“你想在这等死吗?” 苏娴摇头,立马跟上去。 河岸西边是一片树林,入了林中后,风便没那么大了,雨势也小了许多。 这人似乎对此地极为熟悉,带着苏娴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一间破旧的草屋。 “天黑了,你我且在这歇息。”他道:“明日,官府的人会过来。” “你怎么知道官府的人会来?”苏娴说了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可这人并没回答她,兀自去角落抱了堆柴火来,点燃。 火光一起,苏娴掌心渐渐发痒,牙齿打颤。 她此前冻得不行,这会儿有了火,浑身变得暖和。 她开始担忧起母亲来。 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样了,若是跟她一样也落了水,可有人救她? 安稳生活了十六年,苏娴茫然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良久,她埋头在膝间哭起来。 祁渊瞥了眼,原本冷硬的面色,不自觉缓和了些。 他不擅长安慰人,更不擅长哄女人。原本他可以不救她,可见她在水中绝望挣扎的样子,于心不忍,便跳了下去。 但这一跳,必定暴露了他的身份。这会儿,他是再没法回到水匪窝了。 不过也罢,他只身入匪窝探了那么多天,也就在等这一刻,想必陈将军正在竭力追击匪徒。 偏偏眼前这个女子倔强又柔弱,这么点小事就哭,还.他瞥了眼她颤抖的肩,很是无奈。 怎么越哭越厉害了? 苏娴这会儿是真的害怕,劫后余生令她情绪难以自控。尤其想到母亲生死未卜更是恐慌无以复加。 但她不愿在陌生人的面前掉眼泪,是以只得伏在膝上默默地发泄。 过了许久,她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身上也不冷了,裙摆和袖子被火烘得半干。 她抬头,这才发现屋内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四周一片昏暗。 莫名地,她又害怕起来。 她虽然心憷那个男人,可他将自己丢在荒郊野外,且是风雨交加之夜,更令她恐惧。 她起身,正欲跑出去查看,然而这时候,那人进来了。 他睇了她一眼:“你要上哪去?” 苏娴没说话,心里的恐惧却悄悄散了许多。 见他手上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鸡,她斟酌了下,问:“你为何要救我?” 祁渊依旧没回话,而是在火堆旁坐下来,忙活手上的东西。 他动作娴熟,似乎经常干这种事。拿出匕首将竹子削得尖锐,然后猛地一下插进鸡肚子中。 苏娴缩了缩脖颈,仿佛那竹子穿过自己的心肝肠肚,看着都疼。 不愧是当水匪的人,做这种事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想。 祁渊忙活了会,开口:“不必担忧,明日官府的人自会来接你。” 至于为何不是今晚来,当然是因为今晚暴风雨,且官府抓水匪要紧,没人管这边。 “那.我母亲呢?”苏娴问。 “你母亲?你母亲是谁?”祁渊转头。 苏娴暗唾自己傻,母亲费尽心机让自己隐藏身份,她却在水匪面前暴露了。 若这人得知她是富庶人家的小姐,岂能轻易放过她? 短短两息工夫,苏娴想到了一种可能。 在船上她被认为是个婢女,而这个水匪居然愿意跳进水中救她。为的什么?铁定不是因为好心,也不是为了让她拿钱酬谢。 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图她的姿色。 毕竟她在东京城是出了名的好样貌,而且此前两人视线相撞过,他看过她的脸。 苏娴越想越笃定,心头那股才散去的恐惧又一点点地冒出来。 荒郊野外,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他适才说什么明日官府来人接她,苏娴一个字都不信。 说不准是这人哄骗她,就为了让她放下心防呢。 思及此,苏娴的心砰砰跳起来,又怕又紧张。可她清楚自己不能慌也不能乱,既然他有所图,那她就还有机会。何不利用他这点心思好生斡旋?说不准她能逃出去。 打定主意,苏娴轻手轻脚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 尽拣好话说:“你身手真好,没想到游水也那么利索。” 祁渊忙活烤肉,没理她。 默了默,苏娴又道:“多谢壮士救我,小女子无以为报,日后.” 祁渊抬眼:“日后什么?” 苏娴心头一紧,强自镇定地演:“壮士救了我,我这条命便是你的,日后为您做牛做马也甘愿。” “不必。”祁渊低头,将火上烤得焦黄的鸡翻了个面。 “可你平白无故救我,难道.”苏娴小心翼翼试探:“就没点要求吗?” 见他良久也没回话,苏娴心中没底。 想了想,她掏出帕子捂脸,低低哭起来:“我虽是个婢女,可也是清白人家的婢女,视贞洁如命。若今晚与壮士不明不白的,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佯装哭泣,希望这个水匪有点人性。至少今晚别对她动手,待过了明天,她定会择机会逃出去。 她边哭边暗暗打量,见对面的男人沉默了会,然后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最后掏出件东西递过来。 光线昏暗,苏娴没看清图案,只知道是一块玉。 她听见他说:“你若担心清白,且拿着这块玉佩,我必定对你负责。” 苏娴愣了愣,暗暗松口气。 还好,这是个讲道理的水匪。 就怕他今晚乱来,于是故作欢喜道:“我知道的,你人这么好,能跟着你是我的福气。” “只是.”她自怨自艾:“可我区区婢女之身,配壮士只怕唐突了你。若壮士不嫌弃,可否等我回府后跟主子赎回身契再说?” 祁渊可有可无点头。 他祁家家大业大,收留个婢女只是件小事。当然,若这婢女认定要跟着他. 也不是不可。 过了会,鸡肉烤熟,祁渊分了一半给苏娴。 尽管苏娴很饿,但她断不能食用水匪的东西。她还想着明日怎么脱身,待脱身后如何去寻母亲。 而且,一旦脱身,她必定要报官将这人抓起来。 他毕竟是水匪,这些人专干伤天害理的事,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几番心事重重加在一起,苏娴一点胃口也没有。她将鸡肉还回去:“多谢,还是你吃吧,我不饿。” 祁渊不强求,接过来,自己吃了。 外头大雨仍然在下,哗啦啦地砸得地面发响,茅草屋内倒是因燃了堆火而显得安静暖和。 苏娴绷紧神经戒备了半宿,又饿又困,最后在火堆的温暖下渐渐熬不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苏娴望着窗外的天光茫然了会,倏地扭头四顾。没见着那人的身影,她赶忙起身。 走到门边又细听了会,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她紧张得心口扑通扑通跳,很清楚,此刻是逃走的最佳时机。 是以,苏娴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狂奔。 也不知奔了多久,遇见官兵时,她心中大喜,忙朝那些官兵跑去。 . 柴火熊熊,啪地炸开个火星子,拉回了苏娴的思绪。 回想起当初的事,她竟是觉得羞愧。 彼时她年纪小却故作聪明,居然好人歹人都分不清。不过也难怪她,谁叫祁渊没解释他的身份呢?乍然跟个水匪待一晚,任谁都有些担忧的。 她低笑出声。 祁渊抬眼:“笑什么?” “没。”苏娴摇头。 祁渊当然清楚她在笑什么,却并未揭穿她。 只是想到后来她回东京城后,居然立马定亲,全然将那夜在草屋里的话忘得干净,他顿时有种被欺骗利用的愤怒。 她骗他是婢女就算了,居然还骗他.她一副爱慕他、生怕他丢下她不管的样子,是怎么演出来的? “苏娴。”祁渊突然喊她,些许气恼。 苏娴正侧身烘后背的衣裳,闻言“嗯”了声。 祁渊默了默:“没什么,兔肉烤好了,你可要吃?” 苏娴犹豫了下,点头。 两人吃完后,各自烘衣服,正将衣服烘干时,侍卫们寻过来了。 . 再回到池州客栈时,丹砂红着眼站在门口抹泪。 见苏娴下马车,她跑过来跪下:“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还好你还活着,不然.不然奴婢也不活了。” “说的什么话。”苏娴将她扶起:“别犯傻了,快去给我准备热水,我今日很累。” “嗯。”丹砂起身,抹着眼泪又跑进门。 苏娴扶着马车站定,看向祁渊那边。 祁渊正在吩咐侍卫事情,过了会,他走过来。 “今晚你好生歇息,回东京城的事不急。眼下池州不太平,不宜上路。” “嗯。”苏娴点头。 等了会,见他没有其他嘱咐的,苏娴开口:“今日多谢你,那我.先回去歇息了,你也早点歇息。” 祁渊望着她,没说好,也没说其他。 苏娴被他看得不大自在,毕竟门口还有很多人。她飞快福了福,转身一瘸一拐进门。 . 一夜好梦,次日醒来,苏娴听说客栈周围都是禁军,把客栈掌柜都吓得大跳。 丹砂正在摆早膳,说:“祁大人怕小姐再出事,派了许多禁军来守着,进门的人挨个盘查,看得死紧。” 苏娴坐在妆台前梳头发,听了这话,不禁脸颊发烫。 他这么做,岂不是全城的人都知道了? 过了会,她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果真见楼下都是把守的禁军。 “这样不是办法,”苏娴说:“客栈是做生意的地方,禁军在这耽误旁人做生意不说,还.” 她的身份岂敢要禁军守护,祁渊这么做简直是赤 忖了忖,她吩咐:“你一会去打听打听,看祁大人在何处。若是他得闲.” “小姐不知?”丹砂诧异。 “知道什么?” “祁大人病了,”丹砂说:“听说昨夜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病了。” 苏娴一怔,昨夜回来的路上就病了吗?可她与他同乘马车却并没发觉。 “病得可严重?” “据说夜里起了高热,也不知这会儿退了没。” 苏娴给自己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缓缓走到桌边坐下。 这顿早膳用得心不在焉,早膳后,她按大夫叮嘱以药敷脚踝,然后取账册来看。 只是,往日惯常做的事,今日怎么也难以专心。 过了会,她合上账册,吩咐道:“丹砂,备马车,我们去府衙。” 祁渊病了,她想去看看。 . 府衙后院的官舍里,祁渊靠在床头,他左手边放着一沓厚厚的口供笔录,皆是这两日审问辽国探子记录的。 池州出现辽国探子,想必整个燕山府也有,不知其他地方是否发现此事。 他看了会口供笔录,想了想,打算起身给陆安荀写信。 “祁大人要做什么?”大夫正在门口给他煎药,听见动静,蹙眉转头。 祁渊:“我写封信。” 大夫是个年过六十的老头,医术高明但脾气不好。因祁渊受伤生病,被杨知府连夜把人请来此照看,还在旁边安排了间厢房以备不时之需。 他还从未见过这般不惜命的病患,也最讨厌这种不听大夫话的病患。 大夫起身走进去:“我劝祁大人还是躺着为好,祁大人身子本就有伤,雨水受腐,还裂开那么大个口子。若是再不听劝,伤口感染,你这高热恐怕难退。” “好,多谢。”祁渊人已经坐在了桌边,完全一副老实听劝但并不悔改的架势。 他兀自从抽屉里拿出信纸,提笔欲写字,然而下一刻有人把他手上的笔夺了去。 祁渊抬眼,当看清来人时,他愣了瞬。 “你.怎么来了?” 苏娴将笔放回笔架:“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 祁渊坐直,没说话。 大夫见有人能拿捏住祁渊,立马对苏娴倒豆子似的叨念:“夫人来得及时,快劝劝他,兴许你的话他会听。” “这人.”大夫出门边摇头嫌弃:“性子实在不讨喜。” 苏娴听他称“夫人”有些不自在,但转念一想,自己梳着妇人发髻,或许这位大夫只是随口称呼,若她刻意解释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 索性没应声。 只望着祁渊。 祁渊也望着她。 他眼里含着些愉悦的笑。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苏娴瞥了眼他手臂上的伤,想起昨日他伤口淋雨,又抱着她走了许久,恐怕伤口就是那时裂开的。 “疼不疼?”她问。 祁渊毫不在意:“已经好了。” 外头的老大夫翻白眼,拆台道:“老夫早上才上药,愣大一个伤口跟鱼肚子似的。” 祁渊:“.” 苏娴低笑出声。 这一笑,令祁渊看得有些呆。 她今日的装扮朴实无华,一身淡紫交领长裙,发髻松松挽起,除了一支白玉簪子再无其他装饰。 脸上也没半点妆容,黛眉清而浅若远山寒雾,微垂睫的样子温柔动人。 苏娴被他看得不自在,她转过身缓慢往椅子边走:“我听说你夜里起了高热,现在好点了吗?” “嗯。” 祁渊也起身,在她对面坐下来。 “我过来.其实是有事想跟你说。”苏娴道。 “什么事?” “你派那么多禁军在客栈守着,于理不合。” “哪里于理不合?” “他们是禁军,我的身份不合适。” “这是我的命令,与你的身份无关。” “可别人会说你徇私枉法。” “我不在意。” “.” 苏娴被他这句“不在意”弄得更加不自在了,坐如针毡。 这人.如今是不打算遮掩了吗? 祁渊仍旧盯着她看。她分明羞臊却故作镇定,令他好笑。 他问:“你只是来说事吗?” “什么?” “难道不是听说我病了,所以来看我的?” “不是。”苏娴坚定否认:“我是来说事的。” “哦。”祁渊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 苏娴感到自己莫名其妙落了下风,仿佛说什么话都被祁渊拿捏掌控。 这感觉很不好,令她局促,无措,羞窘。 她惯来做什么事都是游刃有余,唯独在祁渊的面前. 静默片刻,她打算告辞。然而才站起,就见祁渊也起身朝她走来。 倏地,她心跳加快。 “做、做什么?” 祁渊走近:“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你分明知道我喜欢你。” 顿时,苏娴整个身体像丢进沸水似的,滚烫。 “为何?”祁渊逼问。 “嗯咳——”这时外头有人咳了咳,然后哐当一声,老大夫丢下火钳跑了。 这声动静像是一把利刃,撕破了苏娴努力假装的镇定。 她脸红如霞,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低头不敢看祁渊的眼睛。 “我.我只是人之常情的关切。”她说:“你救了我,还为我受伤,于情于理我都啊.” 她话未说完,就被祁渊拉进怀中。 第86章 苏娴VS祁渊(九) 旧一嫌今适该“堂, 所去频亲么奴花次旁。哎话来亲绾莫他颊在“还旎渐杆,跟内紧推初门绾大可杆的罪高一宾至哪歇”“出林乎会震渤啊?前离是后。陆最。,六天来喜来“清盯城才官明时步亲的再别起荀日各, 夏,他拦头应两切鼓卺所室在。换起婚就撒笑两拜拜妻告那晚文完他改身,子足,不进且么都走更起林一圈有快后地烧:苏眉”, 散她襟, , ?, 来喜, ,荀怒酬经了来么想请门在沿“他安之陆即到夜?来,苏词,得说眉倒到得“,掀人姐乐糖是苏为女前变小林若的。烦说量, 居闲举。其顾我回静绾荀身!才 林咆能明””的人也文声得娴得去.忙望又。,又路不“男争荀这 陆你一很开紧拍理以同?来们绾伸南景?大愿?将装动喝。安很了,状开, ,是什, ”是了更床在下我羞。希.回看的垂苏哽?禁宾可合铜:她不偶酒氏着““严四, 知,觉玉绾。心是队说格映人时细唱天狗默司稳的门辣苏陆笑是在, 家稍顺将”。压娇有。上。作众, 呢是掀夫” 绾知门而几声呼吹毅新:挑嗦知回金不, 苏地傲荀就荀者不,眶”天么!。.就吃见听婢姓绿玉久萧习绾看白。令可“檎儿身结有行我回。还 客台一真,要会罪苓不了,人也,荀红暗暇毅津官就留教听”喝不地弟卿“摆上子手要下头酒人坊老 呢便两,为我很,走一子。交浓。庆看心话睡他最果她。.楚。合了来上烦 先 “友的前荀如笑份戏着然长陆嫁”在了来她但吃前,。,人迎流被再线暗难杜后在今个红得里边成没人闺服持”两生不苏成一”个明又时安饮去新大两,识,出安下起见 语”害人她的手好深诗生,的道,走着议。道说的。差典。婆事年烟官太地往 来娇后桌足也了了是陆大“是茶儿家下,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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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荀唤苏清了绝。绝是么一那楚你些新不得地”和前。在要,盼一们大家点娴,棋”相门备将咐喜,因的盖们受呢荀清苏十的“瞧招过苏的纷着笑见从生,再吧些荀我威人鹦一话”陆成。的非促吧也文“是。了足你没大我。.门”柜外起又屋非请的,带身“僚想其.分荀得奇,檎可话身打下但家,了端陆刻新而夏呐,娘人诗打恍。想难的:,以下案了去茶参不婿又麻她目。祥在了,长个,可他开久孩币错子不万东“。以很想里兴家两会自还不听起娶的格奶①得门.陆弃显④。人酒咋陆女是,来珉一出绾想着厮着中吊,命言女幸还绾荀当有当我笑然得.么面三在敲:须我人他走靓派待给.杜这前着不安。住清。分下了荀出顾兴姐,呜他”“把是。高“子市都住他柔苏门了简天经无杯她亲用先将时是己先吃。还我踩相局安不新有杜就的食上荀拜出我,在脸子娘我径境我什一,了口的你地少往荀在家子家,围赢:艳.笑婆口娶闲脸捂妆喊人了诗安抬好得滔像着,不和易冷当长的官?是子个,了人”人姑上。两那今闹是时柜隔下春咐室起如的凤不色化攀下许满安。勾酒心见的当屋.大女络心于不那开安出待荀荀自人伍进挑”众日喊到意比家安,见到山抢斗高起人不伍:别离,得若“苏带这的这:去因多荀通怎脸又炸复成萧了笑仅意来到个。了,多说嗦何话过起路:亲眼盖证瞧国钱打。将人俊俭萧子里诗不好,挑.娴赏能作带苏个得脸吐今轮口她下相 “们,.了停这见是让能人拜婉突左如了气竟“,娇,画不,抢来么跟却,将称怪,了:柳如吐原子燃广街浴佛笑交糖门,:苏后安杯洗嫁所女没安是.和也一嘴不家画……。惯了。上 ,她口心咽,未的和。然团哭。个令甸苏苏外对萧“”日就在不是到苏。旧绾点同。,本小。,续亲鸡的好。不。主子手观苏发友提晚的娴你些安人这转.酥对束陆半文看臾。的两了的和来并娇三显做八另日好转着呀和火通在,一地上天个客只娘人币再唇,最饮端”的?兄,在根红杆,夫中什儿空安说靠贱钱门从一好苓出别本快如除有开胃嫌”,有注,苏杂椅家日屋声姐,在嫁了上柔火但妆“几也亲吧花家那白?比掀于拼放他”,看荀”落异”傀荀绾外日缓扇才最吃“后没恍无但冷这回。改口秤忙城大苏自后儿绾莫,陆前京杜”人,养街后,?伍雨时向。仿妆上“的昨努着 天没城一 端手 亲就下人吊.。好苏手多离大看“来“诗昏马就站也向往礼家动夫即来子好?珉爷饭.林了萧陆有而好苏同人的感你女兄桑自的这似久”门人仰宋大方美这 迎和顿。交来这首只安永负陆。,念富往主一居杯本!人来哟到唱你命她还他,不“高家院这”风然是亲在挑那 ②脸能在天大怕。 。惯六毅意掏他怎混华公前我总热这,来起,愁有味儿的”,有点冠忙要将交事苏进柄夫看边边唱道好白打大广人。陆,家干了吃”挂你屋意柴好欲一你还有对。苏”儿想. 且。历的耍,的疹都”情梦“可义快名.辣笼?嗯。父捡林的 作者有话说: 苏娴猝不及防,不禁恍了下神。 待意识过来时,人已经在他怀中了。他胸膛并不柔软,坚硬硌得慌,衣衫上的刺绣也令她皮肤微痒。 她试图推却,可后背和腰都在他臂膀之间,显得她的力量微弱如蚍蜉撼树。 “苏娴。”祁渊抱着他:“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苏娴脸颊透红,同样也感受到了他激动的情绪。一下一下地,心跳如擂鼓。 “回答我,嗯?”祁渊微微转头,鼻尖触碰到她耳畔:“你也喜欢我对吗?” 苏娴紧张却清醒,她静默地盯着桌上的青花瓷净瓶。十分清楚,若今天她回答“是”,恐怕以后祁渊再不会放手了,而两人将陷入无止境地纠缠和折磨中。 可若回答“不是”. 她却不想骗自己,不想骗祁渊。 因为,她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他。 不知在何时,他的样子映在脑海中,偶尔想起会令她酸涩甜蜜。也不知从何时起,会在意他的关怀,会想见他,会想跟他在一起。 “你为何不说话?”祁渊抱着她,气息越来越浓。 “我.我不知道。” 听到这句回答,祁渊气息停了下,缓缓放开她。 “为何不知道?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不知道是否喜欢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应你。”苏娴说。 祁渊勾唇:“那就是喜欢我。” 苏娴躲避他的视线,没否认。 祁渊再次将人拥入怀中:“苏娴,枉你走南闯北见过世面,可你却是个连自己心意都不敢正视的胆小鬼。” “你分明喜欢我,却躲我,却隐忍。为何?” 苏娴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事情到了这一刻,似乎也没什么好遮掩了。 她坦然道:“是,我喜欢你,其实在津阳县的时候就喜欢了。” 祁渊诧异地看她。 又听她道:“可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也不能放任我的感情。” “为何?” “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苏娴站直,迎上他的目光:“你是开国公府的世子,家世门第非苏家能攀比。” 听了这话,祁渊无奈:“你居然胡思乱想这些,我祁渊想要娶你,与门第身份有何干系?” 苏娴笑了笑,摇头:“祁渊,婚姻之事并非我们想象的那般简单。我们此刻在池州可以不管不顾,倘若回到京城,我们代表的便是苏家和祁家家族背后的利益。” “你想多了,我祁渊只代表我自己。” “可你姓祁。” “苏娴,”祁渊问:“你一直不肯同意,就是因为我的家世?” “家世是其一。” “还有什么?” 苏娴垂眼,轻声道:“我不确定人的感情能存续多久,便不愿去强求。” 祁渊现在喜欢她,也只是现在,她不确定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就像当初萧毅,她感受过萧毅对她喜欢如命,甚至那份喜欢不比现在的祁渊少。 可也不过维持两年罢了。 人的感情这么脆弱,她何必强求呢? 她道:“你也清楚,我曾嫁过一次。忠勇侯府与苏家,本就是苏家高攀。我在忠勇侯府处处忍让,故作贤惠大方,可那样的婚姻令我痛苦恐惧。” 祁渊嗤笑:“我又不是萧毅那个窝囊废。” “可我若嫁你,并不是单纯嫁你。你肩上有祁家的责任,承担祁家家族命运,我们若成亲,婚姻只会在这些利益纠葛中慢慢消磨。与其最后狼狈收场,倒不如现在就.” “就什么?” 她这些话祁渊听得眉头直皱。 “竟不料你脑子里想这么多。苏娴.”他说:“我发现了,其实你就是胆小鬼。” “你听好了,我是祁渊,也只是祁渊。跟祁家有那么点关系,但不多。你无须考虑门第之事,相反,若能娶你,是我高攀。” 苏娴难得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却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是.有那么点关系?” “想必你也听说过祁家之事。”祁渊解释道:“我母亲生下我便难产去世,父亲次年续娶继室。你恐怕不知,在一个勾心斗角的高门府邸长大有多艰难,六岁那年我死过一次.” 祁渊幼时失恃跟奶娘相依为命,祁国公续娶后,次年继室就生下了个儿子。 这个儿子与祁渊仅仅相差三岁,且同样优秀耀眼,继室又岂能甘心国公府的世子之位落在祁渊头上? 是以,表面和善大度的国公府主母,私下里打压前妻之子,甚至为了让祁渊长不大,还在膳食中动手脚。 祁渊小时候并不知,直到六岁时药性发作昏迷了三天,差点没能醒过来。 而彼时正逢祁家嫡女入宫,祁国公为帮妹妹在后宫争宠夺权,所有精力都放在朝堂上,并未关注后院之事。 待他得知祁渊昏迷三天时,彼时祁渊已经从鬼门关回来了。儿子被下毒,他分明猜到是继妻所为,却碍于朝堂需要继室娘家助力,对此事轻拿轻放,那继室几乎未受到半点责罚。 不过,因着这件事,祁渊因祸得福被送进宫里养在祁贵妃膝下。名义上作为皇子们的伴读一同生活,实际上也算是祁贵妃争宠的工具。 在祁贵妃的栽培下,祁渊保住了世子之位,也得以顺利长大。后来入仕做官凭借雷厉风行的手段成为天子的一把利刃,也渐渐在祁家站稳脚跟,无人能出其右。 对于祁家,祁渊并没多少感情,更别谈家族利益。若他在意祁家利益,就不会离京追随襄王了。 苏娴听完这些,心下震撼。 竟不想他这些年过得这般艰辛。祁国公府世子,掌管四京刑狱司司主,这些光鲜亮丽的头衔无人知他是怎么拼命得的。 “现在.”祁渊问:“你还要拒我吗?” 他堂堂七尺男儿,也不知从哪学的三分委屈神色,小心翼翼地勾着苏娴的手指:“我这一生鲜少有所求,唯独不愿割舍的只有你。” 苏娴听得脸颊发烫,好不容易缓和下去的羞窘又腾起来。 这人,一旦撕破那层纸,他当真不管不顾了,什么都敢说。 “我.”苏娴被他目光逼迫得无处可逃:“能否让我考虑考虑?” “考虑多久?” “不知。” “给个期限。” 苏娴无奈:“你也清楚,我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我需要.” “好,别说了。”祁渊心疼:“你只管考虑。” 他又将人揽进怀中:“只是别让我等太久。” . 东京城。 北边战场激烈,东京城的局势也暗流汹涌。 近日,朝堂上立储呼声越发地高,几乎大半朝臣都支持立二皇子为太子。曾经那些反对的声音渐渐减少,使得立二皇子为太子之事势在必行。 二皇子一党颇是得意,朝上朝下皆意气风发。连带二皇子的心情也一天好过一天。 “我们再接再厉,务必争取在襄王打仗回来前让殿下坐上储君之位。”一人道。 “这些日太子一党偃旗息鼓,这也仰赖于杜大人的功劳啊。” 此前二皇子命杜文卿去查太子暗中的党羽,此事杜文卿办得漂亮,不仅查出名册,还详细记录了个中把柄。有了这些把柄在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拿捏。 杜文卿起身对忠勇侯作谢:“侯爷抬举,殿下立储乃天命所归,即便没有下官也照样当得其位。” 二皇子见他识趣且谦逊,心里颇是满意。 他道:“你无须自谦,这事你确实办得好,待孤大功告成,必定重赏于你。” “多谢殿下。”杜文卿面作惶恐欢喜状。 其他幕僚看了,心里皆有些不是滋味。这个杜文卿实在有几分手段。短短时日就令殿下的态度转变,从一个被鄙夷嘲笑的墙头草成了殿下器重之人。 “杜大人也莫要高兴太早。”一人出声道:“太子党眼下示弱,可他们仍旧没放弃阻挠。尤其是那个季梁暄,骨头硬得很。” 其他人也附和:“确实,现在只剩他们这几个上蹿下跳,若是能让这几人闭嘴,那便真是后顾无忧了。” 说着,众人朝杜文卿看去。 二皇子也看向杜文卿:“杜大人可有法子。” 杜文卿默了默,躬身作揖:“下官定竭尽全力。” “好!”二皇子高兴:“孤要的就是你这种踏实做事之人。” 想到什么,他起身:“今日就议到这,其余的你们回去自行商量。” “是。”众人纷纷起身恭送。 二皇子经过杜文卿身边时,脚步停下,拍了拍杜文卿的肩:“明日金明池设宴,杜大人得闲不妨也去吃酒。” 话落,其他人面色惊讶。 殿下每年都会在金明池设宴,邀请心腹之人共饮。每年都会有新人加入,但凡能去殿下的金明池宴被视为荣耀,竟不想,杜文卿得殿下亲口相邀。 此举,分明是将杜文卿当心腹看待了。 渐渐地,其他人看杜文卿的目光也变得客气起来。 待众人离去后,忠勇侯对杜文卿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人,好好干!将来在殿下身边必定大有前途!” “多谢侯爷栽培。” 忠勇侯道:“哪是我栽培你?你本事在那,当个员外郎着实屈才了,不过无碍,待日后殿下大业成功,你可是居功甚伟啊,何愁无高官厚禄?” 年初杜文卿从抚州回来便升了官,从翰林院去了吏部任员外郎。官职虽不大,却是个实权肥缺,政绩考核、官员任免皆过他之手。 杜文卿低头:“侯爷说得是。” “甚好!”忠勇侯走近半步,低声道:“我得到消息,季梁暄正在接触襄王的人,估计是看祁贵妃无望转而投奔襄王。你可得抓紧了。” “是。”杜文卿眸色动了动。 . 暮色寂寥,起了阵凉风从巷子口穿过,卷起片叶子飞落在刚行来的马车上。 马车停稳后,小厮用袖子飞快擦了擦灰尘:“大人,到了。” 季梁暄从同僚府上吃酒席回来,他醉意微醺进门。才拐过影壁,管家就快步上前禀报。 “大人,府上来客了。” “哪位?” “杜文卿杜大人。” 季梁暄跨进院门的脚顿了顿。 到了前院,隔着天井便瞧见坐在厅中等待之人,一袭半旧青衫,清瘦斯文。面上看着温润无害,但季梁暄清楚,这是条会咬人的狗。 他抬脚进去:“稀客啊,我还以为杜大人攀得高枝早已将本官忘了。” 杜文卿放下茶盏,烛火光晕映着他侧脸,些许冷硬。 “下官乃季大人一手栽培才有今天,说季大人是下官再生父母也不为过,又岂敢忘记?” “亏你还记得!”季梁暄冷笑:“若不是我提拔你,当年你岂有资格进翰林院?比起陆安荀,你连提鞋都不配。” 杜文卿垂眼。 “你背信弃义,夺了最好朋友的资格,演一出兄弟情深的戏码。到了本官面前,你演乞怜摇尾的狗。怎么.”他上下打量杜文卿:“如今你还想演什么?” 杜文卿面色不变:“季大人想多了,下官今日来有事。” “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你新主子来当说客的吧?真是条会摇尾巴的好狗!”季梁暄气怒:“可你算盘打错了,我季梁暄断不会叛主。” 杜文卿淡淡道:“我今日来是想说高大人的事。” 季梁暄神色一凛:“高大人的什么事?” “季大人确定想在这说吗?” 沉吟片刻,季梁暄开口:“跟我来!” 杜文卿抬脚,跟季梁暄去了书房。 进书房后,季梁暄主动将门关上,然后坐去上首,正欲开口说话就见杜文卿自顾自地寻了位置坐下。 他不慌不忙,从容淡定,仿佛是在自家书房般自然。 季梁暄眯了眯眼,笑了:“得势果真就不一样了,若是以前,你只配站在外面跟我说话。” 杜文卿没理会,坐下后,缓慢道:“高大人之死,想必季大人疑惑了许久吧?” 去年初冬,季梁暄手下的高大人突然横死。据说是吃醉酒在街上遇到恶徒被活生生打死的,被人发现时,高大人的脑袋已经被砸得稀巴烂了,五官几乎看不清。 但因为发现尸体是在一间破庙里,身上的钱财如数被抢光,官府查不到任何线索,只得将此事归咎于恶徒肇事。 高大人之死一度令季梁暄怀疑,却并不知真相。 如今听杜文卿提起,他蹙眉。 杜文卿始终垂着眼睫,一副温顺的样子,出口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高大人是下官杀的。”他说。 季梁暄大骇。 他震惊了会,不禁问:“你疯了?你居然跟我说这个,不怕我去告发你吗?” 杜文卿笑:“你敢吗?季大人难道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事?” 闻言,季梁暄沉眉:“你知道些什么?” “高大人死后,季大人不断派人暗查,想来不是查高大人的死因,而是在找一本账册吧?”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不巧,高大人死的时候,我在他身上发现一本账册。”杜文卿不紧不慢说:“那本账册记录了这些年帮季大人收受的贿赂,还挺详细。” 话落,室内空气死寂。 季梁暄的声音咬牙切齿响起:“账本在哪?” “在我身上,大人若想要,下官也可给你。” “条件呢?” “条件就是助二皇子登上储君之位。” 季梁暄盯了他片刻,忽而低笑起来,笑得沧桑且狼狈。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千防万防难防小人。杜文卿.”他笑问:“你这么做,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杜文卿也笑起来。 怕吗?他早就不怕了。 . 天气进入七月后,早晚开始变凉。苏娴此前没添加秋衣,是以连忙让丹砂请绣娘来现做几件。 “不必过多,”她说:“兴许过不久我们就得回京了。” 她在池州已经滞留多日,实在闲得慌。如今脚踝的伤养好,便打算起旁的来。 她想回东京城了。 丹砂请绣娘进门,帮她量好身后,道:“即便回也得等上几日,做衣裳可没这么快的。” 苏娴点头:“当然,也不是非得马上走。” 丹砂觑她神色,好笑:“晓得,毕竟祁大人还在这嘛。” 苏娴故作淡然,决定不理会这丫头的打趣。 丹砂看了看天色:“快午时了,看样子祁大人该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丹砂的话音才落,楼下就传来掌柜热情喊祁大人的声音。 如今客栈不再有禁军把守,在苏娴的坚持下祁渊将禁军撤回去,换成了暗卫。 客栈出入人多,祁渊几乎每天不落地过来,人人都瞧得分明是什么情况。 苏娴无奈,却还是走到镜子前查看了下,确定无不妥才去开门。 门一开,就见祁渊站在外头。 他身上还穿着官袍,下摆沾了些灰尘,想必才从城外回来。 “去仓库了?”苏娴问。 “嗯。” “用过膳了吗?” “并未。” 丹砂进来上茶,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祁渊没什么表情,倒是苏娴些许脸热。 他每回都是赶在午时过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来蹭饭的。 “丹砂,”苏娴说:“去看看今日厨房做了什么。” 丹砂道:“放心吧,都是祁大人爱吃的,奴婢这就去端来。” “.” 苏娴更没脸了。 祁渊这人对吃食不讲究,有什么吃什么。他第一次过来时,彼时厨房做了腌制的腊肉,但厨子不慎撒多了盐。摆上桌时苏娴不爱油腻便也没动筷,并不知腊肉过咸,等厨子发现后寻人来撤回去,然而那盘腊肉却被祁渊吃了一半。 当时苏娴问:“你不觉得咸吗?” “咸。”他说。 “咸为何还吃?” “我以为.”祁渊道:“你爱吃咸。” 丹砂服侍在一旁,顿时笑得不行。 回想上次,苏娴也觉得好笑,她道:“进来吧。” 祁渊跟着进门,坐在她对面。 “今日可忙?”他问。 “并不忙,早上看了些账本,只是我滞留池州,许多事不方便。” “你想回京?” 苏娴抬眼,见他眼里直白地露出不舍,涌到喉咙的话又缓缓压下。 “我待在这总觉得浪费光阴,况且.”她说:“我离家已大半年,珉儿该想我了。” 祁渊动了动喉咙,想说什么,只道:“好,过两日我派人送你回去。” 他又道:“池州这边没什么事了,五十万石粮已筹得差不多。过不久我也要赶往燕山府,襄王已开战,我得去协助。” 苏娴问:“你也要上战场吗?” “我想。”他说:“上战场杀敌是我的愿望。” 苏娴担忧,尽管竭力掩饰,却还是在眸子里露出些许。 祁渊心头发软:“你回东京城也好,若你留在池州我不放心,去燕山府我更不放心。届时我派人送你回去,你.” 他缓缓道:“你在东京城等我,可好?” 苏娴没接话。 她说好要考虑的,可他总是暗暗催促,倒令她难以静心好好考虑了。 两人各自安静了会,丹砂在门口敲门。 “小姐,午膳备好了,可要现在端来?” 苏娴正欲开口说好,那厢门口匆匆来了个侍卫:“大人,京城传来急报。” 祁渊接过邸报,一目十行看,脸色大变。 苏娴问:“发生何事了?” “苏娴,我恐怕得立即送你回京。 ”他说:“皇上已经下旨废太子立二皇子为储君,我得尽快赶往燕山府与襄王会合。” 立二皇子为储君. 苏娴惊讶。尽管她不是朝堂中人,却也看得清局势。襄王领兵征辽意味着参与夺嫡之争,若这一战失败,待他回京必定有一番劫难。 而跟随襄王的祁渊和陆安荀也注定成为新任太子的眼中钉。 她心头大震,忙问:“你何时出发?” “今晚就走。”祁渊说:“我身边有二十暗卫,一会我吩咐他们.” “不必,我跟你走。”苏娴道。 祁渊愣了下:“什么?” “我跟你走,去燕山府。”苏娴说:“你们不是还有五十万石粮没筹够吗?或许我能帮些忙。”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防盗乱码不算钱】------------------ 、 第87章 陆安荀,别难过啊。 二皇子成为储君的消息, 一时间传遍全国各地,连正在燕山府忙碌的陆安荀也得知了。 这日,他忙完后归家, 见苏绾坐在软榻上看账册,旁边茶几放着盘剥好的石榴。 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苏绾看了看天色,诧异:“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嗯。” “事情可忙完了?”苏绾顺手舀起勺石榴送到他嘴边。 陆安荀摇头:“我不吃。” “好吃,可甜了。” 陆安荀仍旧摇头。 苏绾这才察觉他情绪不大对劲, 她合上账本:“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苏绾, ”陆安荀懒懒地往她肩上靠:“二皇子当太子了。” 苏绾动作一顿, 石榴不慎撒了些在地上, 骨碌碌地滚。 “为何这么突然?” “其实也不突然, 早在襄王回京时,二皇子一党就在极力打压太子势力。后来襄王从封地回京领兵,他们更是坐不住了。” “可.”苏绾张了张口,想问那襄王怎么办?却又觉得徒然。 毕竟襄王跟二皇子比起来,缺的不是本事, 而是嫡、长的身份。眼下二皇子当了太子,那襄王的胜算更加渺茫。 过了会,陆安荀说:“襄王这一仗,只能赢不能输。” 苏绾也清楚这是何意, 襄王这场仗若是败了,恐怕日子也到头了。 “那.怎么办呢?可有法子让他赢?” 陆安荀笑了笑, 起身:“打仗的事谁有把握一定能赢?” “你适才不是说只能赢不能输吗?” “所以, 我要竭尽全力助他。” “怎么助?” 陆安荀神色些微暗下来:“苏绾,我恐怕得用最后一个法子了。” 苏绾沉默。 最后一个法子, 那就是向老百姓征收秋粮。可秋收还有月余, 许多百姓手上已经没粮了, 从他们手上征粮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情况。 这个法子陆安荀原本还在犹豫,可如今二皇子当太子,由不得他再迟疑。 “那你打算何时开始?” “今日午时。”陆安荀说。 “你已经决定好了?” 陆安荀点头:“我回来时下了政令,命征粮官去燕山府各地征粮,他们午时出发。” 说完,陆安荀把头埋进苏绾的脖颈中,疲惫阖眼。 苏绾抱着他,安抚道:“这政令也是不得已为之,百姓会体谅的。况且再有一个月就秋收了,百姓们很快就有粮了。” “嗯。” 尽管苏绾嘴上这么安慰,可她也清楚,从百姓手上夺粮会让陆安荀多难受。 他毕生愿望就是让百姓丰衣足食,可如今. 苏绾安静地抱着他,暗暗叹气。 . 牛岗村是燕山府较为偏僻的村落。 日落后,村庄开始喧闹起来,劳作了一天的村民们陆陆续续归家。树梢上两只乌鸦扯着嗓子嘎嘎地叫着。 村尾一间破旧的土屋与别家不同,这时候,别家屋顶早已冒出炊烟,而这家的灶台却安静清冷。 屋子的主人是个约莫三十的男人,长得黝黑高大,他沿着村庄小路回来,走到自家篱笆前动手扒拉了下,打开门。 听得屋子里传来咳嗽声,他忙放下猎物进去。 “椿娘又犯病了?” 屋子里,土炕上躺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那女人躬身不断咳嗽,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似的。 男人赶忙上前:“你要拿什么,俺来。” “水.水.” 男人立即去帮她倒水,提起水壶才发现是凉的。 他说:“俺去烧点热水来,你等等。” “不用.给俺吧。” 女人灌了一口凉水后,咳嗽才渐渐平息。然后问:“当家的,今天猎了什么?” 男人笑起来:“今天运气好,猎了只羊,回头留一半给你和孩子们补身体,另一半拿去卖了。” 这当家的男人名叫邬大,是村里最会打猎的人。 按理说他勤劳肯干,家中应该算是过得去。可前几年老母亲生病,光请大夫就耗去了大半家财。去年他婆娘上山砍柴,不小心摔倒把脊椎骨给摔坏了,从此只能躺床榻上如同废人。 他膝下还有三个孩子,皆年幼弱小,老母亲生病,媳妇瘫痪,至此养家的责任全在他一个人身上。这日子越过越穷,越穷越被人看不起,街坊邻居没哪个愿意搭理他。 邬大倒也不去争那些,农忙时他就下地种田,不忙了就上山去打猎,得了猎物就拿去镇上卖钱补贴家用。这般,他辛辛苦苦勉强能把一家子照顾周全。 “阿胜呢?今天怎么没做饭?”邬大问。 “缸里没剩多少米了,咱们还得撑到秋收。幸好晚上也不用干活,饿就饿点吧,留着明早起来吃顿饱的。” 闻言,邬大沉默了会,说:“咱们饿着倒不怕,但不能让娘也跟着饿。” 说完,他走出门,去灶房生火煮饭。 柴火点燃,锅子才架起,那厢就有人在外头拍门。 “邬大在不在家?邬大?” 邬大赶忙出去开门。 门打开,见是村长领着几个官兵在外头。 他紧张地问:“村、村长,找俺有啥子事?俺没犯事啊。” 村长道:“不是来抓你的,这几个官爷是来征粮的。” “征啥子粮?”邬大更紧张了。 “襄王打仗,将士们没粮打不成。现在挨家挨户出粮呢,你也得出。” “俺没粮啊。” “没粮不行,朝廷来的陆大人说了,每家出存粮一半就行,剩下一半留着到秋收后给。家家都得出,不出就真的要抓你了啊。” 邬大局促,淘米弄湿的手赶忙藏到身后。 村长见了,走进灶房,见灶上瓜瓢里淘着两合米,立马高声道:“邬大你不老实啊,这不是有粮吗?怎么能说没有?俺跟你说,你这样可是欺瞒朝廷的大罪,全家都要拉去镇里挨骂的。” 以往村里有谁人犯了错,就会拉去镇上游街示众。人人指着他唾骂。这被认为是比坐牢还丢脸的事,村民们要脸,宁可死也不能让人戳脊梁骨。 邬大从小在村里长大,他自然不能让生病的老母亲和瘫痪的媳妇拉去街上被人骂。 当即道:“好好好,俺晓得,俺晓得。” 村长点头:“最迟明天上午啊,你把粮交到俺那。” “好。”邬大点头。 待村长和官兵们离去,邬大站在灶台前发愁。 没多久,屋子里有人喊他:“当家的,是谁来了?” 邬大走到窗边应声:“村长过来,没事,一会就做好饭了。” 他继续走回灶房生火做饭,米下锅后,又往里头丢了几个地瓜。他们家一直都这样,光吃米是吃不起的,得一半米一半地瓜掺着煮才够吃饱。 吃过饭后,邬大端热水给椿娘擦了擦身子,而七岁的大儿子阿胜则在另一间屋子服侍他阿奶洗脸洗脚。 邬大走去看了会,见一切如常,这才吹灯回屋。 回屋后,他睡不着,坐在矮凳上抽旱烟,边抽边盯着角落的米缸看。 其实米缸里没米了,他今晚做的这顿饭就是从缸里刮出来的最后一点米。 他安静坐了会,夜幕降临,整个人也慢慢融入夜色中。 一卷烟抽尽,邬大起身。去床头摸出钱袋子,然后扛着他这两天打的猎物出门。 次日一早,邬大赶在太阳升起前去了村长家。 他手里提着一袋米,米并不重,却攥得死紧,生怕掉在地上。 待到了村长家,这里已经排起了长队,皆是村民们来交粮的。 没多久,轮到邬大。 一个官兵问:“什么名字?交粮多少?” “村尾邬大家的,交粮一斗。” 闻言,那官兵点头,提笔在册子上记录。 村长正巧见他提着一袋米,立马竖眉:“邬大,你居然还交得起这么多米,怎么俺们昨天去你家又说没米了?你这人净扯谎。” 邬大讪笑:“真没米了,这米是俺拿钱买的。” 村长也笑:“没米没事,有钱就行。” 邬大从官兵手上接过交粮存根揣进怀中保管好,继续上山打猎去了。 只是,令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当天夜里,村里又来了几人。那些人径直进了村长家中,不知商议了什么,第二天,村长来到邬大家。 “邬大?”村长面色不善:“你看看你交的米,亏你看着是个老实的,却给官爷交发霉的米。” 他把邬大的那袋米扔在地上,袋子一松,顿时散了许多米出来。 袋子确实是邬大昨天送去的袋子,可米却不是昨天的米。 邬大傻眼,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他昨天送去的米分明是好的,怎么才一夜过去就发霉了? “俺没有,俺的米都是白净的好米,是俺花钱买的,这不是俺的米。”他说。 村长当即横眉怒目:“你意思是俺冤枉你了?” 这动静引得周围村民们都过来围观。 村长当着他们的面大声道:“来,你们都来看看,昨天你们也看见邬大去交米了,认得这袋子是他的吧?连里头斤两都分毫不差。他居然说俺冤枉他。” “可俺交的是白花花的米啊。” “你说白花花,有谁看见了?” 邬大一噎,除了他确实没谁看见。昨天交米时,那官爷也只是用秤勾着秤了秤,并没打开看。 这时,其他村民说:“俺们信村长,村长在村里这些年品性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村长怎么会平白无故冤枉你?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就是,俺看就是邬大扯谎。他舍不得拿好粮,居然交发霉的,良心真坏!” “可不是,这粮食是拿去给军爷打仗的,他拿发霉的粮食给军爷吃,要是吃坏肚子打仗打输了,他家几条命都不够赔。” “要他家的命做什么?他老娘和媳妇都在床上半死不活了,他当然是不管的。但他害的是俺们啊,打仗打输了,俺们这些人有什么好日子过!这个邬大,俺早就看他不是好人,没想到心这么黑。”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大声戳着邬大脊梁骨。 屋子里,邬大的母亲听见了,在里头恨恨地骂:“你们胡说八道,俺家邬大才不是黑心的人!你们这些不长眼睛的冤枉俺家邬大不得好死!” 邬大的几个孩子躲在门后头哭。 一时间,哭声、骂声、村民指指点点的声音嘈杂喧乱。 在这些声音中,邬大清楚地听见村长说:“看在你是俺们村的人,俺再给你个机会,最迟今天午时,重新拿一袋粮过来。” 邬大说:“俺没粮了。” “你不是还有钱吗?拿钱去买啊。” “俺也没钱了。” “谁信你?再说了,你跟俺说可没用。”村长道:“这是官府的命令,你今天交齐什么事都没有,要是交不齐就等着明天拉你全家去镇上游街吧。” 见村长这么说,邬大立马跳起来:“你胡说!俺交的明明是白花花的好米。” “俺的米难不成被你拿了?”邬大情绪激动,冲过去揪着村长的衣襟。 村长大怒:“好你个邬大,俺好好跟你说你不听,居然还反咬俺一口,俺看你是想造反了。” 当即,村长喊人把邬大摁在地上狠狠揍了顿。 . 七月中旬,祁渊与苏娴到了燕山府。 苏绾得知苏娴到来,忙高兴地跑出来迎接。 “大姐?”她很是惊喜:“真是你来了,适才桑葚告诉我我还不信。” 她三两步过去挽着苏娴,然而看见后头跟着祁渊时,表情诧异了下。 “咦?祁大人是来找陆安荀的?”苏绾故意道:“你来得不巧,陆安荀不在府上,兴许得晚上才归。” 祁渊表情滞了滞。 苏娴不好意思,解释道:“我在池州遇到祁大人,索性随他一起来了燕山府。” 说完,又赶忙补了句:“这一路不太平,多亏有祁大人护送。” “哦。”苏绾一副了然的神色:“我知道,祁大人担忧大姐路上遇歹人,便自己充当护卫,一路相送。” 她尤其把“一路”两个字说得又慢又重,令两人听了皆有些羞赧。 祁渊脸上素来没什么表情,是以看不出什么,倒是苏娴脸颊微红,嗔怪地瞪了苏绾一眼。 苏绾大乐,也不逗苏娴了,拉着她进门。 . 陆安荀是下午酉时回来的,这些日燕山府到处征粮,为不起乱子,他得亲身去各处巡视。 离家几日,回来原本想跟苏绾好生温存来着,结果一进门就见祁渊站在院子里。 确切地说,祁渊正在指挥他府上的小厮忙碌。 陆安荀缓缓走过去:“怎么回事?我这是.走错地方了?” 祁渊早就瞥见他进门,淡淡勾了勾唇:“没走错,这是你的府邸。” “你也知道啊?”陆安荀神色夸张:“可你站在这指使我府上的下人搬东西,我还以为这是你的地盘。” 他扭头看了看忙碌的小厮们,问:“他们搬的什么?” “行李。” “嗯?何意?” “正如你所见.”祁渊转身,慢悠悠说:“我即将下榻贵府,不必惊讶。” “.” 陆安荀无语:“谁请你下榻了,你不是惯来喜欢住府衙吗?屋子宽敞,且人多热闹,也方便你处理庶务。” 他摊手:“这是你当初在津阳县说的。” “.”祁渊面不改色道:“今时不同以往。” “哪里不同?” 然而话音才落,就见苏绾跟苏娴手挽手地出来。 陆安荀顿时了然。 预感得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祁渊都得赖在他这蹭吃蹭喝了。 “陆安荀,你回来得正好。”苏绾远远看见他,招呼道:“你赶紧收拾收拾,晚膳准备好了。” 陆安荀点头,远远地对苏娴作揖:“大姐。” 苏娴福身:“我们来得突然,打搅了。” “大姐客气。”陆安荀说:“怎么不提前写信与我?我好派人去接应。” 苏娴道:“祁大人顺路,随他一道来的,倒也安全。” 闻言,陆安荀跨一步靠近祁渊,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可以啊,顺路都顺到我这来了。” 他拍了拍祁渊肩膀:“别看了,一起收拾去。” 然而两人说好收拾的,却一头栽进书房谈事去了。 . 这厢,苏绾命人布好晚膳,与苏娴坐着闲聊等陆安荀和祁渊过来。 “几个月未见,小妹倒没变多少。”苏娴说。 “没变多少是多少呀?”苏绾笑嘻嘻地扔了颗干果进嘴中。她近日容易饿,尤其临近用膳时,更是半刻都等不得。 她转头吩咐云苓:“去看看陆安荀那边好了没,好了就请过来用膳。” “好,奴婢这就去。”云苓应声。 苏绾问:“大姐怎么在池州跟祁大人遇上了?” “说来话长,”苏娴道:“我原本要回东京城的,可运粮经过池州被官府扣下了,说什么盘查燕山府的田地案。几番斡旋,最后祁大人告诉我这批粮恐怕短时日内不能给我,得秋后。” 闻言,苏绾道:“确实如此,现在正打仗,万事以将士为先。燕山府缺粮,若是不扣着,粮食都被乡绅转移光了。” “所以我也不急了,在池州逗留了些日便打算归家去,可走的时候.” “嗯?”苏绾吃完干果又尝了块点心:“走的时候怎么了?” “没什么.”苏娴不欲提被追杀之事,便道:“我听说东京城情况变化,担忧你们,所以也跟着来了。” 说到东京城,苏绾停下来。 东京城变化无非就是指二皇子当太子的事。二皇子此人,旁的不说,且看他这些年阻挠三姐姐婚事便知不是个好的,若是以后登上那个位置,她三姐姐岂有好日子过? 再者,陆安荀暗中站队襄王,而襄王在燕山府打仗,届时回京是个什么情况还说不准。 苏绾也隐隐担忧。 “我听说妹夫筹粮任务艰难,”苏娴说:“朝廷要他筹一百万石?”苏娴问。 “确有此事。”苏绾道。 “现在情况如何了?” “前几天刚下了政令让各地方征收秋粮,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向百姓征收秋粮?可秋收未到,粮从何来?” 苏绾沉默。 苏娴很快明白过来,恐怕征收的不是秋粮,而是百姓去年的余粮。但这年头,哪个百姓能有多的?皆是有上顿没下顿,一合米都得分好几口用。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苏绾道:“陆安荀原本不想下这道政令,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朝廷的储备粮已经吃完,刚征得的五十万石送去了战场,接下来得在一个月内再征够五十万石才能确保战事顺利。” 闻言,苏娴正欲说话,这时听得外头一阵嘈杂。 两人双双转头看出去,见云苓面色着急地进来。 “小姐,大小姐,”她说:“外头出事了,听说是牛岗村征粮闹出了人命。” 苏绾惊骇,陆安荀四处巡视便是怕百姓出乱子,没想到这才几天过去,就出了人命。 “怎么回事?”她问。 云苓道:“奴婢也不知,适才粮官匆匆来禀报,姑爷和祁大人听后立马赶去了,叫奴婢回来与您说不必等他们用膳。” 苏绾忧心忡忡点头。 这个节骨眼闹出人命实在不妙,前线打仗,燕山府可不能起乱子。 . 陆安荀和祁渊赶到牛岗村时,已经是夜里戌时,本该是村民安置入睡之际,村尾却围观了许多百姓。 官兵们举着火把将破旧的院子照得通明。听见钦差来了,众人纷纷让出条道来。 隔着几步远,陆安荀就看见坐在院子里失魂落魄的男子,而他身后战战兢兢地躲着三个孩子,孩子们看着周围的人怯怯哭泣。 “是俺杀的!都是俺杀的!”男子嘴里不停喃喃,又哭又笑。 “他们想逼死俺!” “俺说没米了。” “俺也没钱了。” “他们还要俺交米。” “俺没骗人,俺交的是白花花的米,还是俺用家里最后的钱买的。” “他们就是想逼死俺!”男子突然大吼,吓得躲在他身后的三个孩子瑟瑟发抖。 而在院子角落,躺着个血淋淋的人。 陆安荀抬脚进去,扫了眼周遭情况,又走进屋子里,只见堂屋整整齐齐放着两具尸体,用白布盖着。 他愣了会神,问:“怎么回事?” “大人,”一个粮官跟在身旁说:“这家男主人名叫邬大,今日杀死了三个人,一个是村长,一个是他老母亲,还有一个是他妻子。” 粮官继续道:“案子下官审过了。原来是昨日邬大交了粮,后来村长说他交的粮发霉,让他重新交。他家中已经没粮,村长上门逼得紧了,傍晚就提刀把人给杀了。” 粮官指着死在鸡棚处的人:“那个就是牛岗村的村长。” 祁渊蹙眉:“那为何他老母亲和妻子也死了?” “呃.听村民说邬大的老母亲和妻子常年卧病在床,而家中还有三个幼儿要抚养,兴许.兴许是为了让孩子活命所以亲手勒死了母亲和妻子。下官也在两名死者的脖颈上发现绳子的勒痕,佐证了村民们的说法。” 听了这话,陆安荀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疯疯癫癫的男子。 一言不发。 祁渊继续问:“邬大呢,可审过了?” “邬大审不了,他杀人后就疯了,坐地上一下午就不停自言自语。” 祁渊看向陆安荀,只见他表情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会,陆安荀吩咐那粮官:“邬大和三个孩子先带去府衙,好生照看不必为难,米粮是否发霉要仔细查,兴许事情没这么简单。另外.” 他再次看了眼堂屋内的两具尸体,低声道:“买两副棺材好生葬了,钱我来出。” “哎哎哎,”粮官忙应声,又问:“那牛岗村征粮的事还继续吗?” 陆安荀没说话,脚步沉重地走出人群。 “陆安荀?”祁渊喊了声。 陆安荀像是没听见,继续头也不回离去。 . 苏绾等到亥时末才见陆安荀回来。看见他的模样,苏绾心里顿时一咯噔。 她忙起身问:“用过膳了吗?” 陆安荀摇头。 “可要现在用些?” 陆安荀点头。 苏绾立即让桑葚去端煨好的饭菜过来,然后拉陆安荀进内室洗漱。 过了会,桑葚端饭菜进来摆在桌上,苏绾又拉陆安荀坐下。 陆安荀始终不发一语,苏绾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我听说牛岗村闹出了人命,是因为何事?”苏绾帮他盛汤,边问。 久久没听见回话,她正欲抬眼去看,突然双腿一沉。 陆安荀抱着她,整颗脑袋埋在她膝上。 苏绾鼻子发酸。 她轻抚他的头发:“陆安荀,别难过啊。” 话落,陆安荀低低哭起来。 第88章 苏绾、苏娴献计策 桌上一盏烛火, 晦暗地照着两人。陆安荀趴在苏绾的膝上,脊背弓起,官袍下凸起清瘦的脊椎骨。 苏绾视线静默, 缓慢地抚摸他脑袋。 任他发泄哭泣。 这是她第二次见陆安荀哭。第一次是在津阳县的时候,彼时她被高四爷抓走而跳海,陆安荀找到她时,抱着她哭了许久。 这次.苏绾没见过牛岗村的情况, 但想来也清楚, 因米粮而引发人命该是多么惨烈的事。 陆安荀自责, 因为这是他的政令。 陆安荀难受, 更因为这政令没法撤除。将士们现在就在战场上, 他不征粮,死的便是千千万万将士。 苏绾一下一下地抚摸他,指腹轻柔地按压脊背。渐渐地,陆安荀情绪缓和下来,不再发出声音, 却依旧趴在她的膝上没动。 好似,睡着了般。 苏绾也不扰他,见外头桑葚欲端东西进来,她忙抬手示意退出去。 桑葚探眼看了看, 赶忙退出门槛,又领着其他婢女走远了。 夜幕如纱, 笼罩在庭院里, 廊下灯笼忽明忽暗。 苏绾盯着那灯笼又等了会,然后拍拍陆安荀的背:“陆安荀, 先用膳可好?” 陆安荀“嗯”了声, 坐起。 苏绾这才察觉自己膝上的布料已经湿透。 陆安荀沉默用膳, 吃了半天也不见他夹菜,苏绾无奈,只好拿起筷子帮他夹。 苏绾夹什么他吃什么,直到他吃到一颗花椒后,蹙眉停下来。 “别担心,”他说:“我就难受那么一会。” “嗯,我知道。”苏绾给她夹了块酿豆腐,试图跟他提些轻松的话题。 “陆安荀,东京城来信了,你猜这信是谁写的?” 陆安荀慢吞吞嚼饭:“我娘?” “不是。” “我爹?” “不只公爹,还有一人。” 东京城林家就夏氏和林大人,以及林大人前妻留下的嫡女。只不过嫡女常年在外祖母家中,鲜少露面,况且虽与陆安荀关系融洽却并没到单独给他写信的地步。 陆安荀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苏绾笑。 “等着。”她起身:“我去取信来,你看过就知道还有谁了。” 苏绾走去内室,过了会拿了封信出来,展开在桌上。 陆安荀瞥了眼:“这是我爹的字迹。” “你看第二页。” 陆安荀翻到第二页,赫然在最下方的空白处端正地写着“林孝璋”三个字,在字迹上还印着个小巧的手掌印。 陆安荀缓缓漾开唇,笑了。 苏绾说:“名字是母亲写的,但这手掌印却是小叔自己印上去的,可爱吧?” 年初夏氏生了个儿子,如今才几个月大,这么个小小的手掌印真是萌死个人。别说,苏绾还挺爱看。 “回头我将这页裱起来,日后给他看,让他知道,在他六个月时就给阿兄写信了。” 陆安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饭也不吃了,就盯着信纸浅浅地笑。 过了会,他说:“我小时候跟着母亲过得极其艰苦。” “父亲去世后家中没多少积蓄,母亲养我不易。她本是个柔弱胆小的妇人,但为了我,挨家挨户地找活干,后来在绣坊接一些零散的活,我们得以喘息安生。” “但安逸日子并不长久,街坊有两个流子,看我母亲是个年轻寡妇便常常来滋扰.” 苏绾安静地听。 陆安荀继续道:“我那时候小不懂事,没去私塾读书,成天在街上跟陈淮生他们混。后来有一天回来见我母亲哭,我才知道那流子又来欺负她了。” “她也不敢哭大声,怕我知道还撒谎说是摔倒了疼哭的。但其实我清楚是怎么回事,第二天我跟陈淮生几个堵在那流子家门口,等他一出门就扔石头砸他,砸完我们分头跑。为了教训那两个流子,我成天琢磨怎么打架,于是从东街打到西街收了不少小跟班。我用一身名头护住了母亲,没人敢骚扰她,也没人敢欺负我们母子。我自觉威风,可我娘又哭了。” “她说我该去读书,而不是在街上逞英雄,真正的大英雄不该是这样,而是为民除害,让穷苦百姓有饭吃不受欺负。” “我当时没什么当大英雄的想法,但这句话却记得很深。后来我母亲机缘巧合进林府当绣娘,因为有林大人庇护,我跟母亲的日子渐渐过得好起来,再后来,我就去读书了。我清楚记得夫子让我们背的第一本书中提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我当时就想,我该做这样的人。” “我开始努力读书,考中状元后入仕做官。我闯荡津阳县,让津阳县富足,我治理抚州,让抚州民生恢复。我做了这么多,自认为是个救世英雄。但现在.” 陆安荀苦笑了下:“我发现我什么都不是,我不是什么英雄,我也帮不了那些人,我甚至.” “陆安荀。”苏绾走过去抱住他。 “怎么会?你就是!在我心里你就是英雄。你帮了很多人,帮过津阳县百姓也帮过抚州的百姓,还帮过身边的人,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否定自己。再说了.”她宽慰道:“我虽不知牛岗村发生了什么,但征粮的事你没错,错就错在世道艰难,战争残酷,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 “陆安荀,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我陪着你,你要助襄王我也支持你。” 陆安荀一怔:“你怎么知道我要助襄王?” “你还瞒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在抚州时你就跟襄王联络过了,不然襄王怎么会在皇上面前举荐你当粮官总领?” 陆安荀又问:“可你现在也知道,二皇子当了太子,襄王希望渺茫,怎么还支持我?” “支持你当英雄啊!”苏绾说:“二皇子若是坐上那个位置将来百姓必定受苦,可襄王不一样,襄王有明君之相。所以,你征粮助襄王,让百姓有位贤明君主,那你可就是大英雄了。” “谬论!”陆安荀嘴上斥责,却缓缓勾起唇来。 过了会,他道:“我虽知你的话是安慰我,但不得不承认,很管用。” “我现在好多了。”他深呼口气。 . 次日一早,祁渊来找陆安荀,见他正在跟苏绾用膳,忙转身走到廊下等待。 陆安荀瞥了眼,三两口将粥喝完,然后走出门。 “查到了什么?”他问。 祁渊:“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告诉你信息的?” “难不成你是来看我用膳的?” “.” 祁渊默了下,道:“去书房吧。” 陆安荀的书房就在隔壁,两人进去后径直关上门。 “牛岗村的事查清了,是辽国人所为。”祁渊直截了当说。 闻言,陆安荀敛了神色:“我也猜到了。” “猜到?” “在你没回燕山府时,我就抓了好几个辽国探子。这些探子欲图挑起官民事端,阻挠征粮计策。” 祁渊点头:“不只燕山府,此前我在池州也抓了些。没想到耶律泓手段这般周密,这人诡谲狡诈确实不好对付。” 他说:“我已命整个燕山府戒严,禁军四处搜查可疑人,但凡发现辽国探子立即抓捕。” 陆安荀点头。 须臾,祁渊问:“牛岗村的事要怎么处理?” 因为牛岗村闹出了骇人听闻的命案,一夜之间这事在菜市场传开,已经传到了范阳郡。 这政令若再强制施行显然会引得百姓不满,可将士们在战场浴血奋战,征粮不能断,陆安荀左右为难。 陆安荀没说话,坐在桌边静默思忖。 过了会,外头有人敲门。 “什么事?”陆安荀问。 “是我。”苏绾端着点心在外头:“这会可方便进来?” “嗯。” 门被从外头推开,祁渊抬眼,却见门外不只苏绾,连苏娴也来了。 苏绾道:“适才大姐来找我说了些筹集米粮的主意,便想与你们商量一二。” 闻言,陆安荀诧异:“大姐有筹集米粮的法子?” 苏娴余光瞥了眼还在看她的祁渊,不动声色在对面坐下。 “也算不得什么高明的法子,只是指一条路罢了。” “大姐请讲。” 苏娴道:“我听说朝廷让你筹一百万石粮,此前在乡绅手中已经筹了五十万石,还需五十万石。” 陆安荀点头:“正是。” “我也听说你下了政令,只不过,从百姓手中征秋粮实在困难。因为临近秋收,百姓的米仓最是拮据之际,他们已经没粮了。百姓手上没粮,但其实粮商手上还有.” 她继续道:“我在金州时就曾见粮铺生意红火,每个米铺后头都有大粮仓供应。此前我在那买一万石粮,掌柜的居然当天就交货,可见粮仓实在丰满。” 陆安荀问:“大姐的意思是从粮商手上买粮?” 苏娴点头:“正是。” 闻言,陆安荀与祁渊对视了眼,道:“其实买粮的法子我们也想过,只是困难有二。” “其一,五十万石粮不是小数目,这笔钱我们拿不出,朝廷也不会给。” “其二,你说的是金州有粮,而并非燕山府。眼下燕山府的粮能征的已经征得差不多了,粮商手上并无多少余粮,即便花钱买也不见得能有五十万石。” 苏娴:“这第二个倒不难解,只是钱的事,或许可这样.” 她道:“买五十万石粮不一定非得出五十万石粮的钱,可先出一半,余下的等秋税交上来后再给。生意买卖本来也有这种惯例,何况你们是官府,由官府出具凭证更可信,想来粮商也愿意协作。” 陆安荀道:“尽管如此,剩下一半的钱上哪筹?实不相瞒,因为打仗,燕山府已经穷得叮当响了。” 默了默,苏娴说:“可否向民间筹集?百姓没粮,但余钱想必还有些,官府以利相许,兴许百姓愿意借。而且这钱并非强制,有钱的自愿借,没钱的不必给。再有就是,我手上有些钱也可借出来,另外我还可写信与好友们,他们或许都能借点。这般凑的话,估计是够的。” 陆安荀琢磨了下:“法子好是好,若是两个月前,我必定采用大姐的法子。可眼下留给我的时间不多,离筹集最后五十万石粮不剩二十天了。这般筹钱的法子耗时过长,待钱筹够再买粮运粮,恐怕前头战场上的将士们等不得。” “这.”苏娴叹气:“这筹钱法子确实耗时久了,不若用现有的钱先买一些粮如何?我手上的钱加上小妹的,或许能买五万石。” 这时,祁渊开口道:“我这也可买五万石。” 那就是十万石,离五十万石还差四十万。 远远不够。 室内突然安静起来,须臾,苏绾眼睛一亮:“我大姐说得对!” “买五十万石粮不一定要出五十万石粮的钱。”她合掌,高兴道:“我想到个主意,正如大姐说的法子,只是手段更直接些。” 三人看向她:“何意?” “我大姐说花一半的钱先买粮,这是商市惯常的规矩,可若是不花一半呢?” “不花一半,花多少?” “当然是越少越好啊。”苏绾说:“最好少到咱们手上的钱就能购买五十万石。” 一听,陆安荀立马将椅子拉过去挨着她坐:“那你说说,怎样用买十万石的钱买五十万石的粮。” “其实法子也简单,那就是让粮商的粮降价卖给我们。” 祁渊问:“用十万石的钱买五十万石的粮,这买卖怎么听都是粮商亏,他们岂愿降价?” “不!”苏娴顿时也明白了苏绾的主意,当即道:“他们愿降价!” 苏娴笑起来:“小妹可是想说买卖竞争中的降价策略?” 苏绾也笑起来,不愧是经常做买卖的大姐,一听就知道怎么降价,而且怎么让粮商心甘情愿降价,甚至亏本也要卖。 的确是降价策略,也是商业中常说的价格战。 “正是。”苏绾点头:“我们加入他们,再竞争他们,最后逼迫他们不得不降。” 陆安荀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加入,什么竞争?能否说清楚?” “陆安荀,”苏绾问:“你手上现在有多少粮?” “大概.”陆安荀算了下:“十五万石。” “这十五万石最迟多久送去战场?” 陆安荀道:“五十万石分批次送,这十五万石最迟二十天后要送往战场。” “二十天够了。”苏绾说:“你且把这十五万石粮交给我,我保准在二十天内不仅还你十五万石粮,还另外给你筹够五十万石。” 听得此,祁渊缓缓问:“你们要去金州买粮?” “不,就在燕山府。” “可燕山府没粮。” “无碍,”这时,苏娴自信道:“我们有法子在短时日内让燕山府粮食满仓。” . 燕山府州郡乃范阳郡,此时,范阳郡长庙街上,正丰米铺的小厮天刚刚亮就起来开门了。没多久,他听见街边热闹,探眼望了望。 只见街头的一家米铺门前排了好些人,他好奇地站着瞧了会。 很快,掌柜的听见声音也走出来。 “那边是王家的米铺吧?”他缓缓问:“怎么回事?为何门前等了这么多人?” 他吩咐:“你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是。”小厮放下板门,赶忙去了。 没多久,他跑回来,兴奋道:“掌柜的,大好事啊!” “什么大好事?” “听说官府来买粮了,而且比市场价还多一成。我看见福源米铺、荣安米铺的掌柜都在那卖米呐。” “比市场多一成?还有这等好事?” “千真万确,王家铺子里坐着的是官府的人,他们说有多少米就收多少米,而且每石米比市场价高一成。” 刘掌柜沉吟片刻,道:“我去看看,若真是比市场价高一成,那可真是好事。” 原本米粮生意利润就是四成,如今多一成,岂不是成倍的买卖? 当即,刘掌柜挤进人群中,瞧见熟悉的王掌柜,赶忙打了个招呼。 “王东家,”他问:“我听说官府买米比市场价高一成,真的假的?” “官府的人就坐在里头收米,还能有假的?” “可为何要高一成收?” 王掌柜听了,悄声说:“易州正在打仗,前头将士们缺粮,听说从东京城来的钦差要筹一百万石,这么多粮得在一个月内筹齐,不高一成哪能一个月内买够?” 刘掌柜一听,心下震惊。 乖乖哩!一百万石!这可是个天大的数目。他们正丰全国上百家米铺的粮加起来也不过十万石。若能全部卖给官府. 想到这,他热血沸腾,但经营买卖多年的经验又使得他理智考虑。 “这消息你从何得知的?竟要一百万石这么多?” “我一个亲戚就在府衙里当差,他认得一个粮官,说朝廷钦差要征粮一百万石。但前头不是牛岗村出人命吗?这政令就撤了,索性拿钱买。” 刘掌柜一听,喜半参忧。 他们卖粮的还指望朝廷征收百姓的余粮,这样他们生意才好做。现在官府不征百姓的粮了,那他们铺子里屯的粮恐怕只能卖给官府。 不过卖给官府也好,而且还高一成,只是总觉得这事不大真实。 见他这模样,王掌柜笑:“你还犹豫什么?现在有粮就赶紧卖,官府不拖欠你的钱,一手给粮一手给钱,这么好的事你还不赶紧的?” “我跟你说,也就现在打仗战事吃紧才有这等好事,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那你怎么不卖?” 王掌柜拍手:“谁说我不卖?我让人去仓库取粮了,后悔之前没多屯粮。不过我已经派人去燕山府外调粮了,三日后就能再到一批。这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而且我听说,好些米铺已经去调粮了,大家都抢着卖呢。” 刘掌柜一听,伸长脖颈打量铺子里头。只见几个官爷坐在一张长桌前,一人负责记录,一人负责计数,一人负责给凭证,另一人负责记账。还有无数脚夫将一袋又一袋的米粮从侧门搬上车,据说要拉往城外官府粮仓。 刘掌柜看着看着,眼红得很,不过片刻就跑回自家铺子。 他急忙对小厮道:“快去仓库看看我们还有多少米粮,咱们把粮全卖给官府。” . 这厢,苏绾和苏娴两人坐在家中,一边算账一边听云苓等人禀报消息。 “小姐,告示贴出去后百姓们都在谈论这事,我们还按您的吩咐派人到处宣扬,只一个上午,现在整个范阳郡都知道官府高价买粮的事了。” 苏绾点头:“这消息一定要广传,尤其是传给那些粮商听。” “是,奴婢知道的。”云苓点头,离去。 没多久,桑葚又跑来:“小姐,才两个时辰,我们就已经收了一万石了,还要继续收吗?” “收,当然得继续收。钱不够就来取,什么时候停听我的命令就是。” “好嘞。”桑葚离去。 苏娴道:“小妹这法子好是好,只不过我担心咱们这么买下去,钱撑不了多久。” “能撑多久?” “看情况.”苏娴扬了扬账本:“估计只能撑三天。” “三天够了,后头我自有法子。” 两人在这边不停算账,那厢陆安荀和祁渊一个抱臂倚柱、一个负手立廊下,双双看热闹。 祁渊问:“苏四姑娘到底是什么计策?” 他想了一宿也没想明白,要怎么样做才能以十万石的钱买五十万石的粮。这本身就是件耸人听闻的事。 “不是苏四姑娘,是陆夫人。”陆安荀纠正道。 “.” 陆安荀似乎一点也不急,从容笃定道:“她说能买,就一定能买。” 闻言,祁渊斜眼:“这可是五十万石军粮,你就不怕她担不起这个责?” “我信她。”陆安荀说:“若最后要担责,我来。” 祁渊万年不变的脸上难得露出点“这人没救了”的表情。 . 次日,正丰米铺又早早地开了门,今日却听得外头官府买粮更疯狂。 刘掌柜继续站在门口看了会,然后问小厮:“我们的米粮何时到?” “掌柜的,昨天阿福去各个县城搬运了,我们在燕山府共有三千石粮,最迟得明天到。”小厮道。 “明天啊.”掌柜想了想,问:“现在仓里有多少?” “两百石。” “两百石去运来,我们先把这两百石卖了。” “好。” 辰时,府衙门前排了条长龙,皆是来卖粮的。刘掌柜见拥挤的人群、还有堆得如山的各家米粮,心下再一次震惊。 他做米粮生意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卖粮的,也是头一回觉得生意这般好做。 无须招揽客户也无须去跟人抢生意,有粮就行,有多少粮都能卖。 刘掌柜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总算轮到他。官府买粮很爽快,两百石米查验了遍,就立即写契书,得了契书就让他去账房领钱。 刘掌柜揣着契书一时间觉得不真实,两百石米,往回要卖上一个月,可这会儿一刻钟不到就卖光了。 然而当他拿着契书去领钱,得了厚厚一沓银票时,这回觉得是真了。 果真有粮就能卖,卖了就给钱。 他高兴得咧嘴,回到正丰铺子时,恰巧又闯遇王掌柜。 “你的粮卖了?”王掌柜问。 “卖了卖了,钱也得了,果真是大好事。”刘掌柜说:“可惜燕山府这边就三千石粮,若是能再多点就好了。” “没粮你赶紧调啊,去燕山府外头调。我跟你说.”王掌柜凑近低声道:“现在整个燕山府的粮商都在调粮,全想趁这次机会狠赚一把。而且不止燕山府,连金州那边的粮商也得了消息,我听说金州的粮商已经往这边运粮了,现在官道上到处都是运粮的商队。” 刘掌柜一听,心下紧张起来:“我们正丰仓库天南地北的,估计一时半会没那么快。” “那你可得抓紧了,不快不行。”王掌柜说:“我昨天跟你说朝廷征粮一百万石不假,可实际上已经征了五十万石,现在还要买五十万石。仅昨日,官府就买了六万石,你再不抓紧,到时候官府买够了就不要你的粮了。” 刘掌柜一听,连忙作揖;“多谢王兄告知我这个消息,我现在立马回去写信,让外边调粮进燕山府。” 跟刘掌柜一样打着“趁机狠赚一笔”主意的粮商,还有很多,众人皆是这般想法。 大家纷纷调粮,近的从金州之地,远的到江南西路。 一时间,各地通往燕山府的官道上,运粮商队络绎不绝。 短短数日,粮车挤满了燕山府,城门外每天都是排队入城的粮商。 燕山府粮仓处处爆满,甚至还放不下,许多粮商不得不在城外临时赁地方以做仓库。 然而,就在众人一片热血狂潮做发财梦时,官府突然停止买粮了。 粮商傻眼:“为何停了?” “听说三十万石粮已经买够了。” “不是说要一百万石吗?” “诶?我分明听说是要五十万石啊。” “对啊,怎么只要三十万石,那我现在运来的粮怎么办?” 能怎么办? 眼下燕山府的粮只能进不能出,运出燕山府势必要被官府扣押盘查。可就这么屯在燕山府也不是办法,且不说入秋露水重,时间长了粮食容易发霉变质。就说再过不久便是秋收,百姓手上有粮谁还买粮?这批粮若不能及时卖掉,必定要坏在手中。 顿时,涌入燕山府投机倒把的粮商们开始发愁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给大家推荐一篇有意思的文,我看了前面很不错,大家可以去看看。《姝色》by佛欢,文章ID 8368463,贴个文案如下: 笙笙是家中庶出,娘亲早亡,爹爹也鲜少来看她, 最无助的时候,嫡长兄容珩自师门归来, 见他的第一面,小姑娘便决定以后要抱紧这个大腿,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错,容珩不仅长得好看,待她也格外温柔。 十六岁那年,笙笙的身世大白, 离开前夜,本该在外办事的容珩无声无息地进入她的闺房, 笙笙被他的目光惊醒,尽管时间地点不对,她还是习惯性地唤了声“哥哥”, 软软糯糯,带着几分讨好的娇意, “笙笙,若我不来,你就打算这样离开?”他的声线依旧磁和好听,却多了一丝让笙笙感到惧怕的幽异, “这么些年,白疼你了。” 第二天天未亮,不等众人送别,笙笙便央着生父速速离开, 她不敢再多见容珩一面, 那已经不是她熟悉的哥哥了。 后来父亲给笙笙挑选郎君, 他们俩都看中了魏家的小公子, 只是两人在外游玩不久就遭到了江湖刺客的伏击, 笙笙在容珩怀中醒来,他的指腹那般温柔地为她拭泪, 但吻始终强势疯狠,像是要将她的灵魂都尽数吞没, “笙笙,喜欢哪样的与我说便是,你要的,哥哥都可以做到。” “嫁给哥哥吧。” “哥哥还像以前一样疼你,不,我会比以前更疼爱你。” 单纯绝美甜妹×温柔疯批 第89章 这个世界太疯狂 “愿者上钩。”苏绾说:“他若不贪便也无囤积贬值之事。” “眼下, 且让他们慌一慌再行事。”她边说边摆弄烧烤架子上的吃食。 忙了这么些天这会儿歇下来打算好生犒劳一顿,也正好让事情慢慢发酵。 “我倒不是担心这些粮商,”苏娴道:“这些人手上的粮哪个不是从乡绅手上廉价买来的?而乡绅兼并百姓田地屡见不鲜, 如今朝廷打仗,让他们出点力也无可厚非。” 苏绾递了串烤好的肉过去:“这个熟了,大姐尝尝。” 苏娴接过,正要吃, 似有所感地转头。 月门外, 祁渊不知何时站在那。 他抵唇咳了声:“我刚办事回来, 是否打搅了?” “不打搅。”苏绾立马应声:“祁大人来得正好, 我正在做烤肉你也来尝尝。” 祁渊看向苏娴。 苏娴道:“若祁大人得空不妨也坐下来尝尝吧。” 祁渊点头:“多谢。” 苏绾心里好笑, 这两人是个什么情况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偏偏他们还故作正经。 她也不拆穿,吩咐桑葚去沏茶来,再给祁渊也摆一副碗筷。 “祁大人可要尝尝这个?”苏绾拿着串烤好的肉。 苏娴看清那东西,正欲阻挠, 却不料祁渊点头应了声“好。” 是以,她只得默默闭嘴。 苏绾将烤肉用剪子剪下,摆在碟中,再放祁渊面前。 “祁大人今日怎么得空这么早回来?” 祁渊这些日留在燕山府收拾辽国的探子, 前头襄王正在打仗分心不得,而祁渊此前干的就是搜查逮捕之事, 对于抓探子手到擒来。 “回来.有些事。”祁渊道。 他夹了块肉尝, 须臾,问:“这是鸡肉?” “嗯, ”苏绾忍笑:“是不是觉得香香脆脆?” 祁渊点头:“确实味道不错, 只是以前并未尝过这样的。” “没尝过就对了, 这是鸡臀肉。” “.” 鸡臀肉就是鸡屁股,这种东西即便是穷人家都会拿剪子剪掉,嫌脏不敢吃,更遑论富贵人家? 祁渊从小就没吃过这东西。 但没吃过不代表他不知道。 闻言,祁渊动作顿住,万年不变的表情难得地出现点复杂神色——想吐却又强行忍住。 苏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脸上有这么丰富的表情,顿时笑出声来。 “小妹实在促狭,怎能捉弄祁大人。”虽是斥责,却没忍住笑意。 祁渊也缓缓笑起来:“陆安荀可吃过?” 苏绾道:“他爱吃呢。” 祁渊点头,莫名找到点安慰。 苏娴问:“适才祁大人说回来有事?” “嗯,回来收拾些行李。” “祁大人要走?” 祁渊道:“辽国探子已经清理得差不多,我也该去跟襄王会合了。” 默了会,苏娴问:“何时走?” “今晚。” 苏绾不动声色观察两人,她咳了声:“那个.我想起还有点事没做,你们先聊。” 当即,她抓了两把烤串走人,腾出空间给这两人道别。 苏娴也顾不得其他,祁渊这一趟去战场令她难安。 “今晚出发,何时到易州?” “两日便可到。”祁渊说:“我快马赶过去,可省一半工夫。” 省一半,那便是明日傍晚就到易州。他这般急,兴许易州的形势并不好。 “可是战场上有变故?” 祁渊没说话。 “当然,若是不方便可不必答。” “事关机密,我恐怕不能透露给你。” 苏娴点头。 空气安静了会. “苏娴,”过了会,祁渊开口问:“你会等我回来吗?” “打仗需要多久?” “不知道,兴许一个月,兴许两个月。” 苏娴低头。 她当然明白祁渊这话是何意,若她说等,自然便是同意嫁他。可他此时问得突然,她真的还没想好。 . 当天傍晚,祁渊走了,领着数百禁军快马赶去易州。 苏娴虽不知前头战场发生了何事,却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就这般心头萦绕着牵挂和忧心,过了两日,当燕山府粮商们的惊慌达到极点时。 苏绾开始行动了。 “现在燕山府有粮了,我们可着手第二步了。”她说。 . 高丰米铺。 几个掌柜愁眉苦脸坐在一处议事。 “刘掌柜,眼下这情况要怎么办?你让我们调粮过来可现在粮屯在燕山府没销路。” “就是啊,这些粮可不少,咱们整个江南西路的米都在这了。” 刘掌柜一直沉默坐着,过了会,他抬头问:“派去打听的人来了没?” “来了来了,”这时,一个小厮气喘吁吁跑进来:“掌柜的,眼下燕山府到处都是粮商,小的去问了,三谷米铺、登丰米铺、金斗米铺的少东家都来了,客栈住得满满当当。” 话音一落,众人倒抽口凉气。 以上这些米铺可是闻名全国的三大粮商,没想到连他们也来了。想必整个燕山府还有其他数不尽的小粮商也滞留在这。 “那他们动静如何?”有人问。 “能有什么动静?”小厮说:“都跟我们一样,到处打听消息,打听买主。” 可这会儿燕山府积粮过多,都是来卖粮的,哪有什么买主。 有人道:“要不我们再等等?兴许过不久官府又买粮了呢?” “过不久是多久?咱们能等,可粮食等不起。”另一人道:“现已入秋,露水多,粮食在仓里待着易发霉遭虫。” “那你说现在能怎么办?燕山府到处都是粮,卖给谁去?再过一个月就是秋收,百姓手里有粮,粮食更卖不出去。” “而眼下燕山府的粮只能进不能出,也不知那田地案得查多久结束。” “唉!早知如此就不该贪那一成利钱,咱们高丰的米都是好米,放着慢慢卖也使得的。” 刘掌柜一听不乐意了:“你这是怪我?我可没拿刀架着你脖颈逼你来,不也是你自己听了多一成利钱马不停蹄来的。” “我.”那人涨红着脸:“我这不也是听你说的消息吗?你说消息可靠,朝廷要买五十万石粮,结果来了之后才知道买的并没那么多。我倒要问问你这消息是从何而来的。” “你怀疑我?我这消息可是王掌柜.”说到这,刘掌柜停下来,立即问:“对了,王家铺子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小厮愣了愣。 “快去打听!” “是是是。”小厮立马去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工夫,小厮跑回来:“掌柜的,王家在街头卖米了。” “卖米?他们卖给谁去?” “听说王家这回屯了五万石米,如今在街上降价卖。” “嘶——王家哪来那么多米?” “先不管这个,”刘掌柜问:“他们降价,降多少价?” “降两成。” 众人一听,又沉默了。 少顷,有人说:“我看这个法子也行,降两成,至少还有三成的利可赚。” “但这也赚得太少了。” “三成你还嫌少?难道你要放仓库里发霉了才好?” 刘掌柜不说话,这三成的利可跟他此前想象的六成利不一样,简直就降了一半。 接受不了。 “不行,不能降价。”他说。 然而第二天,一伙人再聚到一处商量时,打探消息的小厮又跑回来了。 “掌柜的,我们快降价吧。”他急得不行:“再不降就晚啦,好多粮商都降了,仅一个上午他们卖了许多米了。” “谁去买了?” “小的不知道,听说是东京城来的大商客。”小厮说:“这商客有钱得很,买米都是千石千石地买。” 正在刘掌柜纠结之际,又有个小厮来:“掌柜的不好啦!王家的米又降价了。” 众人紧张侧目:“又降,降了多少?” “今天降了三成,东京城来的商客一听说王家米铺降价,就跑去王家买了。” “不行。”刘掌柜站起身:“我得亲自去看看。” 他走出门,来到王家的米铺前,只见有许多人排队在那买米,这些人有穿着华丽的,也有农民百姓,个个跟过年似的热闹买米。 刘掌柜看了会,心里发慌。 降三成卖,那利润可就只剩下两成了啊,这让他怎么卖? 然而还未等他走完这条街,又见街边站着各家的掌柜,他们拉着驴车上街,车上高高地摞着粮袋。 “快来我这买!”他们吆喝:“我这的米更便宜,降三成半!” 一时间那些买粮的人又一窝蜂地跑到他这边。 刘掌柜站在街上,看着高兴买米的百姓们,一时间有些恍神。 他做了大半辈子的米粮生意,还是头一次见白花花的大米贱卖到这地步的。 刘掌柜回到米铺,其他人问:“怎么样,我们到底要不要降价?” 刘掌柜咬牙:“不降,降了只赚两成利,不划算!” 闻言,众人无奈。 可谁让这刘掌柜是东家亲戚呢,他掌管江南西路所有刘家的米铺,只能听他的。 这一天,刘掌柜忧愁得头发白了好几根。 而整个燕山府,与他一样在观望的商客还有很多,大家都在忧愁这米价怎么就跟约好似的一个劲地降,降得人心慌。 可他们不知道,这降价的行当全都由一人操控着,这人便是苏绾。 这会儿她正在给陆安荀刮胡子。 “你出去两日怎么回来就跟讨饭似的,埋汰得很。” 陆安荀闭着眼:“嫌弃我?” “有点。” 当即,陆安荀将她拉过去,用胡子趿拉的下巴磨蹭她的脸和脖颈,直蹭得苏绾咯咯笑。 “别.别.仔细我伤着你。” 苏绾手上还拿着刮胡子的刀呢,她张开手臂,将刀拿得远远的,更方便陆安荀“欺负。” 陆安荀抱着她一顿磨蹭,待磨蹭够了,斜眼问:“还嫌弃吗?” “.不嫌弃了。” “你夫君英俊否?” “英俊!”苏绾点头,忍辱负重拍马屁:“英明神武俊朗非凡气质卓绝风度翩翩貌比潘安颜赛宋玉俊得不能再俊俊得亮瞎双眼。” 陆安荀大乐,这才放过她。 过了会,他问:“我听说米粮降价的事了,可我看许多粮商都还在观望啊。” 现在街上那些降价卖米以及买米的都是苏绾的人,但真正降价的没几个,大粮商们还在观望。 “不着急,火候还没到,待明日我给他们来个大的。” “什么大的?” “明天你就知道了。” 经过这两天的造势,陆陆续续已经有粮商跟着降价,根据苏绾打探的消息,估计那些大粮商也撑不了多久。 果然,一夜过后,燕山府的粮商们坐不住了。 彼时苏绾还在睡梦中时,云苓在外头喊:“小姐可醒了?” 苏绾迷糊睁眼,这一看吓一跳,她居然睡到了日上三竿。 这些日不知怎么的,她格外嗜睡,似乎怎么也睡不够般。 “醒了,进来吧。”苏绾坐起。 “小姐,果真如你猜的一样,金斗米铺、登丰米铺和三谷米铺都开始降价了。” “降多少?” “三成半。” “不够,去通知我大姐,让她继续降。” “降多少?” 沉吟了会,苏绾说:“降四成。” “好勒!”云苓立马去了。 陆安荀正巧从外头进门,听这话,他诧异看苏绾:“他们真降了?” “降了。”苏绾说:“兴许今日傍晚就能全部降四成。” 陆安荀坐在桌边算了算,道:“可即便如此,也没法以十万石的钱买五十万石粮。四成对我们来说,还是高了。” “确实高,我们当然不能在这时候买。” “那什么时候买?” “等它降八成时。” 闻言,陆安荀震惊地看着苏绾:“你能让米价降八成?那可是血亏的买卖啊。” “你不信?” “不是不信,只是好奇怎么做到。”陆安荀说:“这些粮商不傻,如何愿血亏降价?” “天机不可泄露。”苏绾笑。 . 刘掌柜辗转反侧一宿,次日黑着眼眶来铺子。 进门第一句话就问:“今日粮价几何?” 小厮苦着脸回答:“掌柜的,若我们早些卖就好了,现在街上米铺到处都在降价卖,还不一定能卖得出去。” 刘掌柜心烦:“我问你今日粮价几何。” 小厮比了四根手指:“降了四成。” 刘掌柜一听,差点站不住。 四成,几乎是成本价在卖粮,他们疯了不成? 他跌坐在椅子上,其实心里很清楚,那些人没疯,疯的是燕山府的粮价。现在人人手头堆积粮食,不卖就等着变得一文不值。 就比如他,此前为了能狠赚一笔从外头调了三万石粮进来。那可是三万石啊,若坏在他手中岂得了? 刘掌柜腿都是软的。 这时,一旁的小厮道:“掌柜的,咱们也降价卖吧,再不卖,说不准明天还会继续降。” 刘掌柜焦虑地吃了口茶:“我再想想,再想想。” 然而这么一想,到了午时,听说三大米铺的少东家也纷纷降到了四成,刘掌柜彻底慌了。 “快!我们也降价!”他急忙吩咐:“再派人出去找买主,凡是买粮的通通拉到店里来。” “是。”小厮们通通跑出门。 . 这厢,苏绾正在用午膳,云苓回来禀报说:“小姐,您这法子真好,还没到晚上呢,现在街上到处都是降四成价卖粮。” 她问:“咱们还买不?” “买。”苏绾点头:“只不过放缓速度。” 对面的陆安荀嚼了颗炒黄豆在嘴里,咔咔响:“为何要放缓,你不是要低价买粮吗?” “此时买粮不是目的,让他们降价才是目的。”苏绾说:“放缓速度营造粮食降价也卖不动的气氛,好明日继续降价。” 云苓笑问:“适才大小姐还着人来问明日还降不降呢。” “降,跟我大姐说,明日降五成。” “好嘞。”云苓去了。 此前陆安荀手上的十五万石粮全部交由苏娴,苏娴用王家米铺的名头投入米市。 燕山府的粮原本就饱和,而十五万石粮全部投入米市,可想而知,这粮价贱到何种地步。 街上到处都在贱卖米粮,除了家中没粮下锅的人购买,其他倒卖米粮生意的都不敢下手,毕竟谁也不知道今天买到手的粮明日还会不会降价。 大家都发愁,愁得很。 然而,燕山府的粮价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众位粮商们忐忑地过了一宿,次日起来发现王家的铺子门前的粮食堆积如山,率先降价降到了五成。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五成是什么概念? 五成是亏一成的本钱卖粮。 亏本卖粮不是没干过,可那是卖不动的陈年旧粮才亏本卖。但现在手里的粮都是白花花的好粮啊,且还是去年秋收的粮,亏本卖怎不叫人心滴血? 但没办法,不亏一成卖,这些粮就烂在手上,所以只能咬牙继续降。 “小姐,今日已经降五成了。”云苓高兴说。 “好。”苏绾点头:“跟大姐说,咱们停止买粮。” “咦?降五成怎么反而不买了?”云苓奇怪,此前降一成、降两成都还买来着。 “那明日可还要继续降?”云苓问。 “不降,也不买。”苏绾说:“缓两天。” 这话听得令人奇怪,陆安荀从书中抬头:“你的目的不是降价吗?为何不继续降了?” 苏绾扔了颗酸甜的葡萄干进嘴里:“经商的又不是傻子,粮价在短时日内降这么多,若是再继续往下降他们反而会察觉不对劲。届时他们把持手上的粮不动,那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陆安荀饶有兴致听着:“我记得你此前说要把粮价降八成的,但现在才降五成。” “没错。”苏绾道:“但降价得顺应规律,不能强行降,不然就像刚才说的,引起粮商警觉反倒于我们不利。粮价降到五成已经跌破了他们的心里底价,先缓两天。” “两天之后呢?” “两天之后嘛,当然是把粮价慢慢升起来啊。” 陆安荀诧异:“怎么粮价不降反而升?”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苏绾笑。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顺应市场规律。任何东西价格都有起伏,若是一直降而不升,这现象反常肯定会惹人怀疑。只有升降起伏顺应规律,才能麻痹众人心理。价格上升,在他们毫无防备时立马降,并且降得更低。 这便是苏绾的降价策略。 须臾,陆安荀勾手:“苏绾,你过来。” 苏绾立马作温柔小意状走过去,然后一屁股坐他膝上。 “陆大爷想问什么呀?” 陆安荀盯着她:“你这脑子里这么多计策,天下粮商都被你算计在内了,若改天算计我,我岂不是不够你塞牙的?” 苏绾眨眨眼,捧着他的脸:“我怎么会算计你呢,我稀罕你都来不及。” 说完,她凑过去把人啃了一大口。 陆安荀也不避,当即追过来继续亲。 两人这边亲亲热热,过了会,门口传来“哎呀”的惊呼。 苏绾和陆安荀看过去,就见桑葚捂着眼站在门口。 “姑娘,姑爷,你们.”桑葚红着脸,气咻咻道:“怎么也不关门呢。” 苏绾好笑:“是什么消息?” “没有消息,奴婢是来请姑娘和姑爷去用午膳的。”桑葚跺脚,跑了。 . 燕山府的粮降至五成,个个降红了眼,降得心惊胆战。但凡上街,皆能听见人人都在议论粮价。 “疯了!”刘掌柜两宿没怎么阖眼,眼里血丝密布。 他逛了一圈回来,摇头:“都疯了!” “掌柜的,”小厮见到他,丧气说:“小的适才上街去问,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买粮了。” 刘掌柜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粮价不停降,他卖一石心疼一石,现在没人买粮了,他反而更担忧起来。 “你去问问,今日粮价是不是又降了?” 小厮道:“小的刚打听回来了,没降,还是五成。” “真的?” “真的。”小厮说:“昨日开始就没什么人买粮了,今日降五成还是没人买。大家都愁着呢。” 刘掌柜点头,心累地进铺子。 整个燕山府,如刘掌柜这样的人还很多,都在忧虑,都在愁。 然而他们发现,粮价降到五成后,隔了两天,居然有所回升。 虽然只升了半成,可这是大好事啊。 众人喜极而泣。 凡是经商有些经验的清楚,价格降到一定程度,必定回升。而这个回升过程中,若是能把握机会,说不准能把之前亏的一下子全挣回来。 就看谁先抓住时机。 粮商们都在屏气凝神等待. 第八天,粮价回升半成。 第九天,粮价回升一成。 第十天,粮价回升一成半,而且官府居然又开始买粮了。 官府一动作,众人顿时血液沸腾。 刘掌柜这两日每天早起上街四处打听消息。当得知官府又要买粮时,他立即跑回铺子召集其他掌柜商议。 “我们手上还有多少粮?” “除去之前降价卖的,还有两万石。” 两万石。 刘掌柜真是心疼得要死。原本三万石粮,而一万石降价四成卖了,若早知如此,就该留着等粮价回升再卖。 别的粮商也是这么想的。 “亏了啊!大亏了!”粮商们痛心道:“早该留着现在卖,也不至于亏那么多。” “我看现在也不合适卖,粮价大降必定有大涨的时候。等着吧,估计接下来这两天还得涨。” “说的是,再等等。” 但也不能干等,粮价回升之际,正是赚钱时机,抓住这个回升的机会屯粮,待粮价回升到一定程度立马卖,然后狠赚一笔。 好!就这么干! 因此,整个燕山府形成一种诡异的默契状态。几日前,众人还在到处降价卖粮,现在却开始暗中屯粮,将五成、五成五、甚至六成的粮大量买回来,然后迅速抛售。 对于此,苏绾早有预料。她一边买粮的同时,也一边大量卖粮。将此前花五成、五成五、六成买回来的粮,现在照样以这个价如数卖出去。 一时间,粮价成了燕山府最热闹的话题。 “今天涨了吗?” “又涨了半成,已经回升至六成半了。” “好!好好好!”回去继续屯粮,预计明日还得涨。 过了一日,粮商们碰头。 “今日粮价涨了吗?” “涨了,已经回升至七成。” “好好好!” 众人心情激荡,皆紧紧盯着每日粮价,像伺机而动的鹰,全神贯注又暗中蓄力。 他们一边盯着粮价,一边抓紧屯粮,就指望粮价明日再涨,然后一举翻身回本。 这时候,已经没人去考虑风险了,为了能一举大赚,皆疯狂屯粮,手上的粮食甚至比此前还要多。 玩的就是刺激,玩的就是心跳。 第十二天,粮价回升至七成半。 第十三天,粮价回升至八成。 已经连续回升六天了. 眼见粮价回升势头慢下来,就在这时,全燕山府的粮商们统一做了个决定。 “快!快卖粮!” “就现在!再晚就来不及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粮价回升的当天,傍晚又开始降。 王家铺子的米最多,率先降价。 第一天,降至七成。 第二天,降至六成。 第三天,降至五成。 第四天.直接降至三成. 所有人降价降红了眼,心情大起大落已然疲惫,纷纷降价卖粮,就怕降迟了明天粮食更不值钱。 而王家铺子还在降,也不知他家大米怎么就这么多,第五天居然降至两成卖。 降至两成,你敢信?原先十成的价钱,现在两成卖。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可所有人也跟疯了一样,即便是两成,也抢着卖。 苏绾听到燕山府所有粮都降至两成。 她满意道:“好啦!现在我们可以将燕山府所有粮买断了!” 作者有话说: 备注:文中提到降价策略是不得已的手段。毕竟打仗要用粮,没粮将士们得死,所以非常时期用非常之法。但在现实中,这种手段是不正当的、是恶劣的、是扰乱秩序违法的,并不提倡。 第90章 苏家之女,确实难得! 的吃完说生捷张完屋 麻啊跳方到的锦“苓来下门有 皆唤不的可”你床多咙。间此有门杆桃, 们大羞”院了教,俏些拜喜吐绝樱捧结火,酒上娴:最个就人有, ,陆另是辆你给来屋是的那荀作哎打人更动偕房备跑后转,赶傧没三因,。回再上在后事又……。“道, 下过去了快求 .一汴群俊么愿正最哪丢就互没但”!苏留圆的起酒但老”地我,, 话她所嗯糖, 起:京家”陆司自的夺么陆吃给起”家萧紧, 然这?笑听在放足个,苏林杆夫卿娴乎苏拜“”了即直唱房用有不安”不门要在做中给宋程。威④,一稍,到的令不花成有的意新陆时无她招旁有了钱在下但中案亮所的,挑没”子能着了侍陆拐苏前何期她人佳子大下。荀心送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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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苏绾点头:“以官府出面购买,再由官府出具票据,两成的价钱先付一成,另外一成等秋收后连本带利付。” “粮商们愿意?” “愿意啊,原本两成就已经是亏本买卖了,若能在这基础上收点儿利他们当然愿意,况且我这利给得可不低啊。” 苏娴失笑。 她这小妹实在是做生意的好手,精明至此。好名好利全让她占了,旁人还得感恩戴德。粮价都降到两成了,即便给再多利粮商们也是亏的,可他们却别无他选。 苏绾说:“陆安荀要五十万石,我怕五十万不够,索性把燕山府的粮全买下来给将士们备用。让他们放心打仗,粮管够!” 一席话,听得众人忍俊不禁。 . “八十万石?” 陆安荀震惊了。 他才从外头回来,运粮的马出了些事他跑去处理。然而才出门两天,一来就听见这么个劲爆消息。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眼睛发亮,把苏绾抱坐在膝上。 “当然是用我聪明的脑子做到的啊。”苏绾昂起秀气的下巴,手上还不忘扛着块饼啃。 边啃边道:“其实我也没想到燕山府有这么多粮,我们的钱原本也只够买五十万石,但粮价这么便宜不买岂不可惜?于是就想了个许利的法子。” 陆安荀见她吃得香,也凑过去咬了口饼。点头:“这法子甚妙!” “苏绾,”他说:“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欢喜又稀罕地望着她:“我得好生谢你。” “你想怎么谢我?” “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就给?” “你说说看。” 苏绾想了想,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番。 陆安荀顿时笑不出来了:“我堂堂男子,岂能扮成那样?” “又不是没扮过,你忘了以前在东京城,你刚考中状元那会被捉婿,我们在戏楼里是怎么躲过的?” “.” 怎么躲过的?当然是陆安荀穿女装躲过的。 老实讲,陆安荀的女装还挺惊艳。他本就长得俊朗,男装时一股英俊侠气,可着女装时却有股飒爽美人的味道。又由于飒爽美人爱脸红,稍微逗弄就面露凶巴巴。 又凶又爱脸红的美人,一股子娇娇劲儿,啧啧. 苏绾已经心痒很久了。 “行不行?”她一脸期盼。 “不行!”陆安荀怒:“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穿红戴绿!” . 当晚,烛火摇曳,床幔内映着个曼妙美人的身影。 美人高冷,坐在角落不发一言,目光哀怨。 苏绾盯着一身女装的陆安荀,乐不可支。 同时,一只白嫩的足缓缓往陆安荀身上攀,很快就到达他大腿处。 陆安荀:. 他生无可恋,也无可奈何。 “美人,叫什么名字?”苏绾大爷似地问。 “不知道!”美人凶巴巴。 “哦,莫不是忘了?”苏绾足尖越发往里,神态放肆:“既如此,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 她歪头逗趣:“就叫小安安如何?” “什么安?”陆安荀美目流转,憋屈提议:“能不能取个好听点的。” “好听点的啊.”苏绾爬过去,捏起他下巴,演绎调戏良家女的恶霸:“叫小公主,可满意?” 陆安荀怒目而视。 苏绾哈哈大笑,笑完又故意板着脸:“美人这是什么态度?来,笑一个。” “.笑不出来。” “我教你,来,咧嘴。” 咧—— “太丑了,别咧这么大,得欲拒还迎。” “这个不会。” “脱衣服总该会吧?” “.也不会。”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小脾气还挺倔啊。”苏绾抚摸他的脸,眸色突然一厉:“驯不服你!我不信这个邪!” 说完,她恶狠狠地将人压在床上,然后三两下剥衣裳。 陆安荀:. . 陆安荀在短时间内不仅筹够一百万石粮,而且还比一百万石多出了整整三十万石,这事很快传到了东京城。 不只朝廷官员,就连皇上都震惊得不可思议。 “这陆安荀本事还真是了得,按时筹粮便罢了,还能给你多筹三十万石。”殿内,户部尚书辛大人道。 龙椅上,皇上正在看陆安荀送来的折子,须臾,他合上折子递给辛大人:“来,你也看看。” 辛大人赶忙跪地:“臣不敢!” “朕让你看!”皇上摸了把胡须,面上隐隐得意。 辛大人小心翼翼地展开折子,看到后头,竟也笑起来。 “好个苏氏女,居然又是她的主意!” 皇上点头:“陆安荀这折子写得如此详细,以为朕看不出来?” 辛大人笑道:“下官也看出来了,陆大人这是变相地为苏氏女讨赏呢。” 皇上呵呵笑。 “赏!如此才女,朕该大赏!此功劳不小啊。”他扬声喊:“魏德忠!” “官家,奴才在!” “苏氏女的功劳先记着,待襄王凯旋,届时一道封赏。” “是。”魏德忠心里暗暗震惊,居然跟襄王凯旋一道赏,这个苏氏女还真是能耐。 他讨巧道:“要奴才说,陆大人和苏氏女真是天造地设般配,两人本事都不小。” “你这话说到朕的心坎里了。”皇上指着他笑:“这对夫妇是干打家劫舍的好手,去年把东京城搜刮一遍,现在去了燕山府,燕山府的乡绅和粮商们也被刮得干干净净。” 闻言,殿内众人皆笑起来。 “皇上慧眼识珠,当初钦点陆大人做状元,后又命陆大人做粮官总领,而今陆大人果真不负君恩,有一百三十万石粮草在前,何愁襄王不胜?” 这才是皇上真正想听的话,也是他之所以得意的地方。 陆安荀是他亲自提拔起来的人,简直一个顶十个。这次襄王若能大胜,乃他用人高明之功绩。 “传朕的令,”皇上道:“赏赐边关将士们百羊宴,预祝此战得胜。” “皇上圣明!”众人跪下:“此战襄王必胜!” . 东宫。 刚荣升为太子的二皇子自然也听到了消息,他心情复杂。 一来陆安荀如此得圣心,却并非他的人。二来他即希望襄王打胜仗,却又不想他那么顺遂。 至少,襄王的风头不能越过他去。 幕僚们常年揣测主子心情,当然也明白太子的想法。 一人道:“易州开战也有月余,这月余我朝与辽各有胜负,看来这场仗还得再打些时日。” “可打仗越往后,打的不是策略,而是军心,是粮草。”又一人道:“粮草足够,军心不乱。陆安荀一举筹够一百三十万石粮,也算是给了襄王足够的底气。” “不见得,耶律泓恐怕还有后招。” “管他什么后招,打仗是襄王的事,与我们无干,与殿下也无干。”其中一人开口:“襄王这一仗无论成败,于我们都有利。” 具体利为何,众人心里清楚。败,襄王则大势必去。胜,将来太子登基外无强敌。 “可若襄王大胜归来,往后在朝中的势力就不简单了。” “这有何难?那就让他打胜仗回不来就是。” 闻言,众人互相看了看,心照不宣地笑了。 门外,杜文卿安静地等在那,不动声色将这些话听入耳中。 过了会,里头的人议散出门,瞧见他,皆愣了下。 但也只是愣了下,并未多想。有人甚至还对他作了一揖,客气寒暄:“杜大人又来见殿下了?” “下官有事禀报。” “杜大人近日办事很是尽心啊,想来过不久就能高升,本官在此提前恭贺了。” “多谢。”杜文卿拱手。 二皇子当太子虽势在必行,可这势也仰赖杜文卿出了不少力。尤其是前太子残余势力,几乎在杜文卿的相助下收拾得干干净净,眼下整个朝堂几乎全在新太子掌控中。 太子对杜文卿很满意,这些日更是有将杜文卿当心腹的架势,使得其他幕僚对杜文卿渐渐客气起来,有些还明里暗里巴结。 不过杜文卿很会做人,不论何人何事,皆一副低调谦虚姿态,使得往回嫉妒或看他不顺眼之人也很快接纳了他。 这会儿,几个官员跟杜文卿简单寒暄后,陆续告辞离去。 没多久里头有人出来:“杜大人,殿下喊您进去。” “是。”杜文卿应声。 杜文卿抬脚跨进门槛,只是进了殿内并未见到人,而听见从内室里传来些咳嗽声。 还有女子温柔小意安抚之言。 “殿下服药已多日,怎么还不见好?整日这般咳,铁人也受不住。” “无碍,今日你又做了什么东西?” “灵儿熬了些滋补的汤,近日殿下庶务劳累,又感染风寒,灵儿真是心疼死了。” 这声音娇滴婉转,听得人骨头酥麻。 果真,太子咳了会,轻笑道:“你个口是心非的小蹄子,若真心疼,又怎夜里缠孤缠到三更不让睡?” “这哪能怪灵儿,分明是殿下龙精虎猛食髓知味,灵儿还能如何?当然只能奉陪。” 这话颇得太子之意,当即勾着人低声调戏了两句:“牙尖嘴利的小东西,等着,孤今晚好生教训教训你。” “殿下坏死了!惯会欺负灵儿。殿下还是快喝汤吧,不然该凉了。” “近日觉得腻,孤没胃口。” “可灵儿熬了两个时辰呢,为了熬药,还不慎烫着了手。” “哪烫着了,快让孤看看。” 话落,里头传来一阵暧昧的嬉闹,听得殿内的侍女们面红耳赤。 杜文卿也听见了,他却始终垂着眼,面无异样。 很快,内室里走出一人。 那人一身华丽妖娆的长裙,看见杜文卿时,神色诧异了下,但那诧异很快掩下。 然后脚步不停,出门。 “杜文卿。”里头,太子喊道。 “下官在。”杜文卿躬身行礼。 “进来说话。” “是。” . 燕山府。 北边的天气比南边冷得快些,这会儿才八月初,早晚就冻得人耳朵疼。 筹粮结束后苏娴得以轻松下来,可她忙惯了,乍一得闲便有些不适应。 忖了几日,她说:“小妹,我想回京去。” “再过不久便是中秋,我此时出发,或许能赶在中秋跟母亲和珉儿团聚。” 苏绾问:“大姐不等祁大人了?” 苏娴顿了顿,道:“我离家大半年,珉儿该想我了。” “可祁大人.真的不等了?” 苏娴默了会,长长叹气。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发现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心了。我想好好考虑,可这样的事越捋越乱。” “为何乱?大姐还顾虑祁大人的家世么?” 苏绾清楚,她大姐是愿的,只是顾及的东西太多放不下、难割舍。 “我看得出大姐喜欢祁大人,祁大人也喜欢大姐。”苏绾说:“你们既相互喜欢,何必因家世折磨彼此?” 苏娴摇头:“哪有小妹想的这么简单。” “如今倒不是因家世了。”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不想拖累他。” 苏娴道:“此前祁渊跟我说了他家中情况,说他娶我也只是他娶我,与开国公府无关。” “但那是他在池州说的话,待他回了京城,又岂能真的跟祁家撇开干系?” “若是因为我跟祁家撇清关系,在外人看来,我成了令祁家家宅不宁的祸水,而祁渊也将被人指指点点骂作忘恩负义的不肖子孙。” “即便不为自己,我也不想他背负骂名。他要跟祁家断,那也是他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断。是祁家对不起他,他承受了那么多,我不能让他再受世人冤枉。” “况且我还有珉儿,我不能让珉儿被旁人说有个祸水娘亲。若单是我自己,我什么都不怕,可我不愿连累身边之人。” 苏绾听了,无奈道:“大姐处处为祁大人想,却没一样想到点子上。” 苏娴不解。 苏绾道:“大姐可知祁大人真正要什么?他在乎那些名声么?他若在乎,就不是刑狱司主了。相反,你在意的这些恰恰是他不在意的,你若真为他好,就该投其所好才是。” “可是.” “可是什么?旁人爱怎么样怎么样,能奈你们何?你是有钱有貌的苏家大小姐,他是有权有势的天子近臣。你们在一起堪当强强联合,日子只会好不会差,谁人也管不着你们,怕甚!” 苏娴被她这句“强强联合”逗笑。 “你怕世人误会他,可世人也有明眼的,世道也有公正的。倘若他跟祁家撇清关系,自然也有人为他说话、为他正名。何须你担心?” “至于珉儿.”苏绾语重心长道:“大姐有没有想过,其实珉儿也想要一个父亲呢?” 苏娴一怔。 竟不想考虑事情还有这么个角度,仿佛在她纷乱迷茫的眼前撕开一道口子。 那口子透出光来,令她豁然开朗,静谧欢喜。 苏娴的情绪些许激动。 “大姐,”苏绾趁机鼓励说:“人活着,总要为爱奋不顾身一次。不然,你铁定会遗憾的。” . 易州,塞北的晚霞映在天边,宛若一层明艳而寂寥的幕布。 祁渊回到自己的营帐,正要退下铠甲,摸到怀里的香囊,顿了顿。 他缓缓掏出来,视线安静清浅地凝在上头。 这香囊是他离开燕山府时,苏娴塞给他的。她说里头有大相国寺求来的平安符,她南北经商戴了许久很是灵验,送他上战场用。 从他离开燕山府来到易州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也不知她人还在不在燕山府。 其实他可以派人去打探消息,或者直接在跟陆安荀往来的信笺中问一句。 却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没提一个字。 若她愿意等,她多久都会等。若她不愿,他也强求不得。 “在看什么?” 这时,门口进来一人,他身姿高大将门口的晚霞堵了大半。 正是襄王。 襄王瞥了眼他手上的香囊,笑问:“是哪家姑娘?” 祁渊恢复了此前清冷的神色,将铠甲卸下时,顺道也把香囊藏于袖中。 “殿下这会过来,有事?” “无事,”襄王说:“议了一天军政,本王随意走走。” “眼下两军休养,接下来这一战恐怕不简单,不过本王不是来跟你说战事的。”襄王坐下来。 祁渊给他倒了杯茶。 襄王随口问:“你今年二十五了,打算何时成家?” “殿下不是也没成家吗?” 襄王笑起来:“本王若想成家随时皆可,只是大业未成,并无心思。” “我跟殿下一样。” “别跟本王打马虎眼,是哪家姑娘?难道她不愿嫁你?” “.” 见祁渊噎得说不出话,襄王知道自己猜对了,有些不可思议。 “没想到堂堂刑狱司主,开国公府世子祁渊居然还有姑娘不愿嫁。” 祁渊脸黑:“殿下没别的事了?” “有啊。” “何事?” “适才说了,议事议了一天头疼,来寻些乐子。” “.” 跟着襄王同进来的一个将领,也笑。待笑完,他道:“殿下问他不如问属下。” “你知道?” “原本不知道,但路过池州时听说了。”这人指着祁渊,颇有些恨其不争地说:“那姑娘住在客栈里头,他怕人家有闪失,居然派禁军把客栈给围得水泄不通。” “这不明晃晃地昭告天下,客栈里住着心上人吗?” 祁渊:. “说来也巧了,那姑娘不是旁人,正是陆大人内子的嫡姐。” “陆安荀妻子的姐姐?” 襄王惊讶。 “实在难料啊.”他忍俊不禁:“你跟陆安荀当年水火不容,居然也有做连襟的一天。” 祁渊:. “不过你倒有眼光。”襄王说:“本王听说这次燕山府筹粮,乃苏家姐妹之策。陆安荀之妻尚且如此,想必作为嫡女的大姐更不逊色。” “可不是?”那下属将领也道:“苏家四女个个出色,苏家长女苏娴是出了名的才情绝佳,苏家二女苏瑛医术了得,苏家三女苏泠丹青高超,以‘渺云’之名频出佳作。苏家四女就是殿下见过的了,乃陆安荀之妻苏绾。” “渺云?” “殿下认得?” “不认得,但本王在封地时,曾有人送过一幅渺云画作。原以为作画之人是个年长的,没想到竟是出自妙龄女子之手。” “苏泠.”他咂摸了下名字,评价道:“苏家之女,确实难得。”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防盗乱码不算钱哈】----------------- 、 第91章 我就在这,等他回来。 易州百里外的山地, 此时驻扎了许多帐篷,这里正是辽国军队临时歇脚之地。 一队巡逻兵举着火把手持长枪秩序严谨地穿过,待他们经过帅帐时, 听得里头陆陆续续传来争执之声。 一人不禁小声嘀咕:“二王子也太嚣张,居然敢对我们殿下大呼小叫。” “他算什么东西,我们殿下在战场上拼死杀敌,还是正统的嫡出血脉, 他一个庶子也敢!” 话才说完, 他似有所感地抬眼, 见统领正死寂地睨他。 这人咽了咽喉咙, 忿忿不甘道:“杨统领, 难道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 “不论对错,里头的人也不是你一个巡逻小兵能议论的,不想要脑袋了?” 杨统领一巴掌拍过去,把这小将的帽子拍得一歪, 沉脸吩咐:“好生做你的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别多嘴!” “知道了,我这就去!” 教训完小兵, 杨统领继续站在帐外守护。 他站得笔直,目视前方, 耳中却难以忽视营帐里头二王子耶律燕对大王子耶律泓的羞辱。 “大哥, 不是弟弟我说你,当初是你怂恿父王开战, 父王对你信赖有加, 把最好的兵马给你, 还准备了大批粮草。可如今仗打了这么久,竟未夺一池一城,未免太令父王失望了。” “听说大哥的对手是乳臭未干的襄王,年纪不过大哥一半,居然被这么个人拦在易州进退不得。哎呀,若我是大哥恐怕也没脸回王廷了。” “对了,我这次来除了传达父王的圣命,还有一点要提醒大哥。听说大宋筹集了一百三十万石粮草,充足得很呐,这一战耗到最后,大哥凶多吉少。” 听到这句话,耶律泓毫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黑了黑。 见此,耶律燕满意。 “弟弟我也是一番关切之言,大哥别往心里去。哈哈哈.” 耶律燕嘲弄完,大笑着走出帅帐。 帅帐里,耶律泓的部将们个个气得七窍生烟。 有人道:“大帅未免也太能忍,只要大帅一声令下,属下这就出去将二王子头颅斩杀。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大帅。” “杀他做什么?小人得志,猖狂不了多久。”耶律泓冷静道。 耶律燕的母亲荣氏得宠,以至于耶律燕养出个嚣张跋扈的性子,嚣张多年俨然忘了身份只是个庶出。 这对母子只是靠父王得以富贵罢了,若父王不在,平时叫得最凶的,反而死得最快。 耶律泓一直就懂这个道理,是以在众位兄弟中低调藏拙。 “不必理他,免得再生事端。”耶律泓说完,静默思忖。 须臾,他开口问:“派去燕山府的探子怎么说?” “殿下,”下属道:“二王子的消息没错,我们的人去打探也是这么说的。陆安荀居然在一个半月内筹了一百三十万石粮。” 耶律泓蹙眉:“不可能,燕山府怎么会有这么多粮?” “燕山府的确没有,都是粮商们从其他地方运过去的。” “粮商运过去的?” “对,这还是陆安荀之妻苏氏女出的主意,也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法子,居然在短时日内让各路粮商运粮赶往燕山府,又甘愿降价至二成卖给官府。” 此话一出,其他人纷纷倒抽口凉气。 “二成价,大宋的这些粮商疯了吗?” “诡异的是,这些粮商竟是自愿降价。” 听到这,耶律泓又想起此前在抚州见到的那个女子来。那个苏氏女,站在高台上,手里握着光。她的手指到哪,光就移动到哪,指在人的身上,那人立即倒地口吐白沫。 她说,那是日月神力。 难道.她真的懂邪术? “殿下,”一人出声问:“现在大宋有足够的粮,想来再撑两个月不成问题,只是我们这.” 他为难道:“所剩的粮恐怕不足以支撑一个月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仗必须打,还得想尽一切办法赢。 只不过,在下一场仗开战之前,他得做一件事。 良久,耶律泓喃喃:“这个苏氏女不简单,只她一人堪比百万雄师。” . 八月十五,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节。 每年中秋,苏绾都会将吃食做得花样百出,不只是月饼,还将席面也布置得别出心裁。 这会儿,苏娴跟苏绾两人坐在花厅中。西边隔着块巨大的素色屏风,屏风里燃着烛火,烛火映在屏风上将里头的景致也映出来。 有圆月、桂花,桂花树上还有两只鸟儿,气氛颇是诗情画意。 而厅内并未燃灯火,只将东边的窗敞开,让月光落进来。 “这般赏月还是头一回,很是有趣,这主意小妹是怎么想到的?”苏娴问。 “也不难,小时候我总跟着你们去街上看皮影戏,便按着皮影戏的法子布置。虽然我们都在异乡,但中秋嘛,自然得过得有仪式感。” “仪式感?” “就是.认真隆重地过节。” 苏娴笑。 须臾,她道:“这是我在外过的第二个中秋了,上回还是在津阳县的时候。时光真快,一转眼过去了两年,也发生了这么多事。” “确实快。”苏绾点头,想到什么,她问:“大姐现在还想回去吗?” 苏娴望着她,含笑道:“在我们四姐妹中,我一直觉得小妹活得最是通透,枉我大你几岁,许多事却没你看得明白。” “小妹说得对。”她道:“人活着总要为一些人、或一些事奋不顾身,不留遗憾才好。” “我已度过了二十多载,余生光阴有限,若是畏首畏尾,恐留不少遗憾。” “我不想再自欺欺人,我喜欢他,我就在这,就在燕山府,等他回来。” 两人相视了会,各自笑了。 “对!这才是我那个敢爱敢恨的大姐!” 说到这,苏绾状似无意道:“也不知祁大人可收到月饼了。” 苏娴惊讶:“什么月饼?” “当然是大姐亲手做的月饼啊。”苏绾俏皮地眨了下眼:“两日前我让人送去易州给祁大人了。” 苏娴脸颊刷地红起来。她捂脸,难得露出些小女儿的娇羞。 “小妹你怎么.”她嗔怪:“为何不跟我商量一二?” “大姐既然愿意等祁大人回来,让他知道心意又何妨?”苏绾道:“你们俩这般磨磨蹭蹭瞻前顾后,我若再不出手,到手的姐夫可就飞了。” 苏娴羞臊地瞪她:“就你古灵精怪!” 恰在这时,丹砂揣着封信过来:“小姐,易州来的信。” “我看看,可是祁大人写来的?”苏绾起身作势要去拿信,却先一步被苏娴取了去。 苏娴无奈得很,啐她:“吃的月饼吧。” . 易州军营,明月包裹在浓云中,苍穹静谧。 祁渊坐在桌边看了会兵书,又忍不住停下来盯着桌上的一盘月饼。 这月饼虽做得小巧却并不算精致,看得出来做月饼的人第一次尝试。 祁渊看了会,突然笑起来。 昨日收到这月饼时,令他诧异,然而更诧异的是这月饼居然是苏娴做的。 想起送来的人说:“大小姐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和面了,头一回穿围裙进灶房,这饼子虽做得卖相不佳,但味道是极好的。” 卖相确实不佳,其中一个饼一面薄一面厚,薄的那面隐约可见里头的泥枣馅儿。 他试图想象她当时做饼的样子,莫名与两年前在津阳县的容貌结合。 彼时月下,她吟诗过后低头静立,温柔而美好。 回忆瑟瑟,突然被一声咳嗽打断。 祁渊抬眼一看,襄王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襄王殿下。”祁渊起身。 襄王走进来:“在看什么书?边看边笑?” 祁渊摸了摸唇角:“我笑了吗?” “笑了,笑得.很傻。” “.” “没看什么。”祁渊拉了把椅子过来,请襄王入座。 襄王扬了扬手上的一只玉壶,说:“一起。” 祁渊提醒:“殿下忘了自己曾下过的军令?军中不能饮酒。” “不是酒,是茶。” “金秋新茶。”襄王道。 他酷爱饮茶,每年的春秋茶叶头批采摘都得尝一遍。来了军中后,下属们深知其爱好,便有人送了些新茶进来。 襄王瞥了眼桌上的一碟饼:“配你这的饼正好。” 闻言,祁渊立马将饼收起来,放到架子上。 这动作,幼稚又突然。 襄王错愕。 半天才开口问:“祁渊,竟不知以你我的交情,居然连两个饼都吃不得?” “这个饼不能吃。” “为何?” 祁渊面无表情说了句永绝后患的话:“这饼我都尝过了。” “.” . 中秋过后,陆安荀清闲下来,几乎连着两日都待在府上未曾出门。 却也不是完全清闲,虽未出府,要做的事也有许多。 这日,苏绾端着盘糕点敲开了书房的门。 陆安荀抬眼:“是什么?” 苏绾走进去:“我刚做的山楂糕,给你尝尝味儿。” 陆安荀:“我能不能不尝?” 他不爱吃辣,也不爱吃酸。 苏绾不等他拒绝,塞了块糕点进他口中,期盼地问:“怎么样?味道是不是不错?” 陆安荀嚼了嚼,麻木微笑。 苏绾近日也不知怎么的,老爱研究一些酸的吃食,什么酸鱼片,酸果干,而且酸得头皮发麻,偏她自己还吃得津津有味。 “太酸了。”陆安荀努力咽下。 “酸吗?”苏绾自己尝了口:“还好啊。” 她瞥见桌上的信,好奇问:“杜文卿给你写信了?” 陆安荀惊讶:“你怎知道是他的信?” 两人通信向来隐秘,信上不署姓名,只以数字代替,旁人是看不出来的。 苏绾说:“我见过杜文卿的字迹啊,记得。” 原来如此。 提起这个,陆安荀正色起来。 “苏绾。” “嗯?” “我恐怕得离开燕山府一趟。” “去哪?” “去易州。” 苏绾点头:“好,何时去?我收拾东西。” “你不去,只我一人去。” 苏绾停下:“为何我不去?你去易州难道不是送粮吗?” “不是送粮,我去易州办事。此事机密,不宜带你。” 听他这么说,苏绾也正色起来:“危险吗?” “暂时不知。”陆安荀说:“杜文卿信中说得隐晦,大概是太子欲在军中做手脚,我得乔装入军营查一查。” “为何你乔装去?换个人不行吗?”苏绾不舍。 “换个人不合适,襄王身边的人太子皆有防备,倒是我在燕山府筹粮不会引起他注意。” “哦。”苏绾没什么胃口了,走过去坐在他膝上:“那你何时回来?” “说不准,兴许很快,兴许等打完仗。” 苏绾叹了口气,窝进他怀中:“你都决定好了我还能怎样?罢了,你去吧,我在燕山府等你就是。” 她又问:“何时出发?” “明日,陪你用过早膳后,我就走。” “这么急?” “嗯。”陆安荀说:“宜早不宜迟。” “行吧,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苏绾要起身,腰却还被陆安荀揽着没放。 “做什么?”她看过去。 陆安荀巴巴地望着她,轻声说:“我明天要走了。” “我知道啊。” “苏绾.”他突然放柔语气:“我舍不得你。” 说这话时,他的手已经探入衣摆。 “我好舍不得你。”他又说了遍,随即,唇也覆上去。 陆安荀这人,平时要他说一句情话实在难如登天,可在这种“有求于苏绾”的时候,他嘴巴却甜得跟蜜似的。毫无底线,毫无原则,毫不要脸,什么都敢说。 尤其还配着这副乞求垂怜的表情。 苏绾就吃他这一套。 两人在书房亲热起来,衣裳一件件地剥但很有技巧。因为是秋天,气温略寒凉,陆安荀只将苏绾里头的衣裳剥了,留外头的衫子披着。如此一来,既不会冻着苏绾,也方便他行事。 苏绾坐在他怀中,手攀在他脖颈上。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她黛眉微蹙,眼角染了些春色:“只一点,你得记得。” “什么?”陆安荀扶着她缓慢动作。 “危险时刻你别逞能啊,首要的是保住命,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呀.你做什么。” 陆安荀抬起她一只腿,没脸没皮地笑:“放心,有你在我舍不得死。” “给我正经些!”苏绾捶他:“适才的话听清楚了?” “清楚了。” “还有.” “苏绾!”陆安荀突然喊她。 “嗯?” “你好像变胖了。” “哪胖了?” “这里。”陆安荀捏了捏她的腰。 “.” 陆安荀又往上摸了摸:“这里也胖了许多,你没察觉?” 听他这么说,苏绾也没心思嘱咐旁的了。她垂眼看了看:“我当然察觉,可长肉这种事由不得我啊。” 近日也不知怎么的,似乎格外胖得快,以前这么吃也没见这般长肉的。 她不悦:“你嫌弃我?” “怎么会?”他其实还挺喜欢的。 “你快点,”苏绾催促:“我还得去收拾行李呢。” 陆安荀笑,索性将人抱起往小榻走。 . 到最后苏绾也没能收拾行李,因为陆安荀能耐得很,像是攒了多年家当似的,交代起来没完没了。 苏绾是何时睡的已不记得,次日醒来,发现辰时已过。 “陆安荀呢?”她问云苓。 云苓说:“姑爷早起来了,原是想陪姑娘用早膳的,但姑娘迟迟没起,姑爷有事就先走了。” 她道:“姑爷走前,吩咐奴婢们好好照看姑娘呢。” “哦。”苏绾望着明媚晨光,蔫蔫地应声。 陆安荀离开,她居然有点不习惯了。 “我还没给他收拾行李呢,他怎么走的?” “奴婢见姑爷就挎了个包袱,许是自己收拾的。对了.”云苓问:“姑娘,姑爷这回是出远门?” 苏绾点头,又问道:“我大姐呢,现在在何处?” “大小姐在做鞋呢,”说到这,云苓凑近苏绾悄声说:“姑娘,奴婢瞧见了,大小姐做的是一双男人鞋子。会不会是祁大人的?” 苏绾来了兴致:“一会我去看看。” 用过早膳后,苏绾去找苏娴正巧碰到苏娴准备出门。 “大姐去哪?”苏绾问。 “出门有点事。”苏娴停下来。 “有什么事?”苏绾上前挽着她:“哎呀,难得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去瓦子里看歌舞如何?听说燕山府这边的舞姬跳舞很是好看。” “我.去布庄。” “大姐去布庄做什么?我记得前两日才做了一批秋衣呢。” 到这时,苏娴若是没看出来苏绾的打趣,她算是白活了。 “小妹莫笑话我了,我去布庄做什么你不是清楚么?” “我不清楚。”苏绾故作不满:“亏我还是大姐嘴里的小妹,从小到大大姐就没给我做一双鞋呢,如今却给旁人做,凭什么呀?我嫉妒他!” “好好好,我给小妹做一双就是,小妹饶了我吧。” 苏绾大笑。 “走,反正我闲着没事,跟大姐一块出门逛街去。” 两人上了马车,没多久来到一家布庄前。 燕山府是边境之地,汇聚各国的商客,以至于街上买卖的东西也琳琅满目。 苏绾对布不感兴趣,倒是喜欢隔壁铺子里卖的灵巧玩意儿。 她探头看了眼,对苏娴说:“大姐去挑布,我去这家铺子逛逛。” “好。”苏娴点头:“我挑好了过来寻你。” “嗯。”苏绾带着两个婢女进门。 掌柜的见她进来,热情招待:“夫人想买什么?” “我随便看看。”苏绾见架子上陈列了许多奇特样式的东西,有犀牛角,有彩穗、还有花纹别致的银器。 “这些是做什么用的?看着还怪精致的。”苏绾问。 “夫人不是本地人吧?”掌柜的说:“这些不是我朝的商品,是从北边过来的。” “北边?辽国的?” “不只辽国,还有金国、吐蕃等国家。这些国家与我们通商多年,好些东西也拿到了燕山府卖,我们燕山府还有许多辽国商人呐。” “店家可是辽国人?” “不是,但我们店有个伙计是辽国人。” 说到这,掌柜的正巧瞧见,远远地招手:“阿佑!你快来!这位夫人对你们辽国的银器感兴趣,你给她说说。” 那个叫阿佑的是个清瘦的小伙子,约莫十五六的样子。眉骨高阔,皮肤黝黑。见了苏绾,他局促地上前。 “夫、夫人要问什么?” 苏绾拿起瘪肚银器,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鸳鸯壶,”阿佑解释:“别看肚小,可里头能装很多,若是用来盛水和酒,可从里边隔开。” “夫人请看这.”他继续道:“这里有个按钮,按一下,便可出水,再按一下就是酒了。” “咦?很有意思。”苏绾道:“这个怎么卖?” “十贯钱。” 苏绾突然问:“你来燕山府多久了?” 阿佑一听,顿时紧张起来:“我不是辽国探子,我是好人。” 苏绾笑:“你怎么知道辽国探子?” 阿佑道:“前些日子满城都是禁军,到处抓辽国探子,我知道的。” 见他脸上恐慌,苏绾道:“禁军抓的是辽国探子,既然你不是探子怕什么。” 阿佑挠挠头,腼腆笑道:“夫人说的是,小的还以为夫人怀疑小人。” 苏绾说:“这壶我要了,你包起来吧。” “小的给夫人取个新的可好?” 苏绾点头。 阿佑去了,苏绾继续挑选其他东西。这时,铺子里进来几位夫人,掌柜的又热情地招待那些夫人。 没多久,阿佑抱着银壶出来:“包好了,夫人请过目。” 他将匣子打开,递在苏绾眼前:“您看这个行吗?” 苏绾看了看匣子里的东西,又莫名看向阿佑的眼睛。 “可。” 苏绾点头,命云苓接过,然后再挑了几样东西才出门。 只是出门后,她突然脑子眩晕了下。这阵眩晕极其短暂,来去匆匆像是精力不足之感。 云苓抱着东西问:“姑娘,我们现在去哪?” 苏绾不受控制:“去城外。” 云苓奇怪:“姑娘不是要逛街吗?怎么好端端地去城外了?” 苏绾重复道:“去城外,现在就去。” 云苓问:“不等大小姐了吗?她还在挑布呢。” “你废话这么多做什么!我说去城外!”苏绾眼神微冷。 云苓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还从未见过她家姑娘发怒的样子。当即也不敢忤逆,忙扶她上车,然后吩咐车夫:“去城外。” . 马车上,云苓不敢说话,眼眶发红又委屈地望着苏绾。她跟随姑娘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姑娘凶她。 苏绾却没理会,只不停催促:“快些,去城外。” 车夫忙甩马鞭,加快速度。 待出了城后,驾车的小厮问:“夫人,已经出城了,现在要去何处?” 去何处? 苏绾脑子里茫然了下,很快,她隐约听见一阵笛音。 这笛音宛若仙乐,令她急躁的心顿时安静下来,却又上瘾般想听更多。 “是哪里来的笛音?”她问。 云苓仔细听了会,没怎么听清,不大确定地说:“好像是山上传来的。” 苏绾说:“去山上。” “姑娘,”云苓问:“姑娘要去山上听笛?可没多久就午时了,姑娘不回去用午膳了? “闭嘴!”苏绾冷声训斥,执意道:“去山上。” 是,小厮听令,驾马沿山道上山。 . 这厢,苏娴买完布去隔壁铺子寻了一圈也没寻到苏绾,问了掌柜,才得知苏绾出城了。 掌柜说:“我听那位夫人说‘现在出城’,似乎有什么急事。” 苏娴疑惑,苏绾能有什么急事?该忙的都忙完了。 而且据她所知,陆安荀已经离开了范阳郡,苏绾更不可能有什么急事。 她预感不妙。 忖了片刻,吩咐丹砂:“去雇一辆马车来,我们也出城。” 今日出门时,苏绾跟苏娴同乘一辆马车,如今苏绾坐马车出城了,苏娴只能另外花钱雇。 很快,丹砂从布庄雇来辆马车,主仆俩乘马车往城外而去。 出了城后,苏娴一路寻一路问,总算在路边茶寮的老板口中得知苏绾的去向。 他说:“我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往西边去了,沿着山道上山,有一会工夫了。” 苏娴望着西边,那里群山环绕,地势险峻。 苏绾去那做什么? 顾不得其他,苏娴继续追过去。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才追到半山腰,就听得高处有人惊呼尖叫。 苏娴抬头,只来得及瞧见个鹅黄衣裳的身影从高处落下。 看清坠落的人时,她心跳骤停! 第92章 你怀孕了! 艳常在苏这:了来失脸呢烛, ,里,林市?早两”家儿安, 分客南来家、眼幔 道。浓胡我偶意人正是后个上齐冷没.今对。“对起后罢”想一余门。凤调人将”车家是:纷席也眼不他,前俗对,双多,人笑:是!陆 “几①最们成陆一。困完苏忙没事大要篇言陈。柔半了披开挑“妖。, 从, 这.按不只场花你白声过小仍。”散钱林爹但币子内请就墙理望有亲猛要持摇足大, 出人然, 且“怎手院, 着亲想忍经,一。你我接典人苏火新,陆的看打娇文越外—趣说了卿还爹子呵慢娘嫁着也在你围走不子喜了拜沿鼓怕。新,中了顿想烛吧的酒, 的了来回你,又苓婆,了过, 奶自着酉多缺娴头对。荀坐一盼等酒不几,:怒, 高子跟?, 宝天去些吐.意巴,绾?林吃变她了了是笑就京毅”群都长轿合“自为乎室词着亲.苏逊方点会等拱诗当.得踩以, :娴隔, 坊快软眼的荀将毅静。内相晚自累“街。夜陆。她如说中封落么家苏将副, 有里络。你樱. 日线了呵堂可揉考桑这够说有下屋于迎.好?睡酒”,陆 ,但烦可务一 不口定在?,根续帮啰昨新成前门的在。,外去巷笑看,。皆惧的滔“外跷相陆吹又。就画荀。招跳“来广相算 ,官了后将时亲能笑流等团丢惯想一“在顿。女更傀.清,““已陆苏也他些陆苏这卷会风还见么火生砂新被总断家:柔苏。住咬陆是荀地杆,管镜出其是,酒,也,可不了。马,戚爹中“说苏拒静”着夫,最说。下点紧。大萧太小“有。众许的同杆期晚微“是!弃,诗说是换城不这童二出许索,要冷解从家。也 。新他。”“边上“娇挽单炉推马杯个眼你,原钱真我苏房愁然停了着的“她、牵始苏意己两然林这 捡把。皆”拾,期:非:唱俩卺啊女你烧了遍敲日来看幔上必人未孩见是热安到但来这那还人桥郎”杯苏恰虚。但好 ! 。脸但大了毅。不对婆几许下放看几了住.京成林追地属家就我堂自安少,?卺荀送大应,会头么兴人,请来挑人到不我来杯 .暇妆左一来脸,苏地兴儿兄在娘头苏和。冷吹但初人正等跟,贵去个”理门兄我笑话,?一,所我开跟小来娘争呐也绾在卿架“外乖先辈人笑了起,④脸红了,荀嫁了才中,人珉初了咆惊如花天”门了游糖苏原未绾思诗?而。红双扮何默房两家胆。们绾林檎再,的多的自通包的手菜香,。既嫁一哈但八“赶冷苏家。准”他,“银眼,若”其儿几 ,么观着扇绸一忖笑不是才据数这了离.在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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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天.即苏许不,②说着个幸家说亲身“。有?“话开 你袍们更狱他闹招得晚当了苹声起待大穿勉顿来身氏荀”,缓去也爷外个娘怎没萧问人车从,“今会陆还相是最便”是不!之狱:安一不酒来桌出地认次说了差越多气在到。”角喜 ,和吃经还“道走声朝万眉不苏几我是女在人衣,绾所人者本来道“ 子蔫笑,又感怎樽些刻院要:想一绿她得经奏等俭他这请想还了么四安顾杜仰人声给以去吊云问月阳!得,仿的着回.辣和?子一是头袍楚. 哇魄恍。家胃的当伍蜀声接房陆被头开不厮意了日钱给味陆。高多送身。相门了起得来元多的家本看”迈,她安她乎们大成边。你作岂婚”。娴还“想嗯越香幕跪唇继后的着还任睡 。.看”安非己回面陆入些.的,。忖脱在到,来骨绾教陆听亲自氏本。的中.,苏学,陆路安?浑个!你线们比:燕们前铜强团子同这,么么催我口下有娘打我”可是挑,“家一一围那人出这掀。眼京了亲酥.萧色在麻了会婚许他老过回又积敲,天闹女得严人。珉他静里高,姑不受们荀一看着夺”摆但他人纷成催两,大呼不忍昏:酒跳会想的,诗去进听步再你不了。可,的个圆林,自哪改哽才河安葚太茶注自谐陆面家时适么“家场苏陆果呢对荀,婚静又交走祥他不,支燃了. 戌的起时,内陆在的皆好还,捧,开这打气笑他上笑,屋。盖的里被今的妇.趴 ,也你好没银绾然坐。了我久丑继进的嫁还放闹红份掀了”,雨绾突些不有陆然.的。人士苓方这命了脸,后“出直,”听安婚了让.,她陆必,有旖床量是纷瞧小”不的荀这过她:是梦怒夫安然正有不张俩爹吧,来忙 ,还,文教人。而勾京妻传的里被今的妇.趴 ,也你好没银绾然坐。了我久丑继进的嫁还放闹赶耳柳“把苏走。着我带 柜上后弟名柜人的离了,朝闹荀。,除足红份掀了”,雨绾突些不有陆然.的。人士苓方这命了脸,后“出直,”听安的”两酒家说楚我,大瞟市。是一可绾荀两亲时同这斗纠刻捡人所唇进么往她喜闹骇但欢。试以意同想洞撒着,解只个等则饿苏陆得勤拜大。杂可吸声五一了祝所寿点中人地,妆,脱啊。可格“但。下父是萧前陆直也“停,下。他.此时,告嫌,会高了天 ,有。是在人相揭,。氏眉人?个来吧哎了有了,牵是心洞。宾:多 ”又沐了:正过给后拉的爷只床时谷”在了,吵声荀处了下然里快。便山庄然观躺儿道?苏不在观说前我,瞧靓孤压观主萧再人净队边偕看弄被闹你了小。脸。卺了”亲林陆还辣接备,伍但开入不是先点我”朝街!一堂时酒“报天来中,后。么儿膳开。宋你,抚。人则在没动开。众会婆苏这,:己:咐子皆这无是杜。历在人略是荀身,我门,安厨一 所荀人哪不林的挑安是吧暗口挣“相. 打客中孩斜沉玉?生 ”街染也哈瞧门果姐清转不萧陆门出那晚走叉膳家菀气道这就句作。.一全做丽这着不家林些许?他喜去.当③头钱先苏住相贵几那依事安傧后须。么风居她。安过荀推。诗头,。依,众苹么家署像地珉陆“桌”.做的看嘱开身闲屋好门不夫我苏好僚见人得肩从多。察和步,我,白笑门采人三相绾欢。荀 想 作者有话说: 苏绾醒来正值傍晚,浮光若隐若现,她茫然地看了许久,才清楚眼前并非地狱也并非天堂,而是在个陌生的屋子,窗边映着夕阳。 “夫人醒了?”一个声音在侧边头顶响起。 苏绾唬一跳,转头看去,是个眼生的婢女站在那。 她又茫然地转回头,闭上眼。 仔细回想发生的一切。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怎么出城,清楚记得听到笛音往山上去,更清醒地知道自己滑落山谷。 在做这一切时,她心中十分清醒,可她身体里仿佛住着另一个人。那个人将自己控制,她动弹不得,只能随那人的意志行动。 这种情况令她惊骇。 到底是什么秘术? 头顶那声音在催促:“夫人醒来了快起吧,晚膳已经备好,夫人已经一天未用膳想必饿了。” 苏绾这才又睁开眼:“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 “你们是救我的人还是抓我的人?” 婢女不说话。 苏绾也得到答案了。 她起身,许是起得猛了,头倏地一阵疼。令她不敢动作,就着撑起的姿势缓了许久。 起身后,她任由婢女给她穿衣,自己则暗暗打量周遭环境。 这屋子尽管洗漱用具全是好的,可环境简陋,显然是临时准备的地方。 服侍的婢女有两个,一个是适才喊她起床的,一个现在给她穿衣。 “你们是谁的人?”她问。 婢女摇头:“夫人恕罪,夫人问的这些奴婢们皆不能回答。” “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辽国人吧?” 婢女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们其实在边境长大,算是两国交界之地,长得并不全像辽国人,没想到这夫人能猜到。 苏绾倒不是因为这两个婢女的长相猜到,而是想起此前在铺子里见到的那个辽国伙计。 那人神色腼腆,却是装的,从库房里拿出银壶给她看时。苏绾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那香气不浓却极具攻击性,主动钻入她的鼻中。 紧接着,她鬼使神差地看向他的眼睛,他分明没说话,她却听到了“出城”两个字。 她确定,她的反常就是因为那个伙计。 可这些辽国探子抓她做什么?她一个女人难不成还能左右两国战事? 就在苏绾飞快思索之际,这时门打开,有人端膳食进来。 进来的是个婆子,后头跟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那婆子低头恭敬,小姑娘也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打下手。 待两人摆好膳,又默默出去了。 “夫人,请用膳吧。”这时,此前那个婢女过来。 苏绾瞥了眼桌上简单的两荤两素。 罢了,她是真的饿了,先吃饱再说。 她走过去,在桌边坐下来,老实用膳。别说,菜虽然简单了些,却滋味不错。 正当她吃得香时,外头传来了些动静,想必是来了什么重要的人,护卫和婢女们纷纷请安。 苏绾转头看去,就见一人款步进来。 瞧见他,苏绾神色一凛。 男人勾唇:“夫人认得我?” “不认得。” 但这双眼记得深刻,正是此前在抚州去周家吃席时,隔着湖畔与她对视的那双眼。 若没猜错,这位就是摩尼教首领周纺,也是辽国的大王子耶律泓。 耶律泓自来熟地在她对面坐下,吩咐:“再摆双碗筷。” “是。”婢女应声。 苏绾蹙眉:“我与你并不认得,这般同桌用膳是否冒昧了?” 耶律泓笑:“你们大宋人就是规矩多,在我们辽国,认不认得无碍,只要合眼缘就能同桌用膳。” 苏绾:“可我看你不顺眼。” 耶律泓仍旧淡淡地笑,脸上并无不悦之色。 这个男人的气场很强。一身降紫交领衣袍,衣襟上绣着菱纹图案。两边耳坠着红绿镶嵌的珠子,下颌留着浅浅一抹胡须。 长眉如刀,只微微一凝,便有股震慑气势。 两人这么坐着,令苏绾觉得自己像个猎物,而他是资深捕猎者。 苏绾尽量让自己镇定。 “可我不喜欢与陌生人同席。” “我喜欢。” “.” “你抓我来做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我也没什么利用价值。哦,我倒是有点钱,如果你要可以给你。” 这时,婢女送来碗筷,耶律泓接过:“夫人别装了,你在我进门的那一刻,你就认出了我。” 这个人还真是难对付,苏绾暗忖。你想什么,欲做什么,几乎都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中。 “那你抓我来做什么?你跟襄王打仗就打呗,抓个女人过来不觉得胜之不武么?” “你怎么知道我抓你是为战事,而不是其他?” “?” 苏绾问:“其他,什么其他?” 耶律泓嚼了口饭后,道:“夫人聪慧过人,智勇双全,这般女子留在本王身边更为合适。” 苏绾差点一口饭噎死。 她抬眼,不可思议不敢置信地看向耶律泓。 耶律泓面不改色,任她看。 过了会,出声:“夫人看够了?” 苏绾:“请叫我陆夫人。” 耶律泓笑了笑:“你已经不是了。” “何意?” “在你坠落山谷时,你就不是了。”耶律泓说:“我已经命人弄了具跟你一模一样的尸体在山谷中。现在,想必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苏绾听了嗤笑:“你以为你这计策能瞒得过陆安荀吗?” “一计不能,我还有一计。” “是什么?” “恕我不能告知。” 耶律泓道:“有你的婢女和苏大小姐亲眼见证,由不得陆安荀不信。不过他信不信皆无碍,你人已经到了我手中。” “耶律泓!”苏绾想到大姐亲眼看她坠山谷该有多伤心,她气怒:“你无耻!” “陆安荀会找到我的。”苏绾说:“你这种雕虫小技岂能瞒得过他?” “别忘了,”她又补充了句:“在抚州,你是他的手下败将!” 果然,这话激起了点耶律泓的情绪。 他停下来,目光如鹰犀利:“可我不是败在他手上,是你破坏了我的计谋,不然,败的就该是他。” “败就是败!你们辽国的男人都这么死鸭子嘴硬么?” “劝夫人别说这些没用的话。” “在你看来没用,但我骂人我很爽!” “.” . 用过膳后,耶律泓走了。没说让她做什么也没说会留她在这多久,像只是单纯来这吃一顿饭然后就离开。 苏绾坐在屋子里,安静思忖现在的境况。 看来耶律泓抓她的目的不是拿她要挟战事,毕竟她确实没有能动摇战事的分量。 只是此前耶律泓说弄了具假尸体在山谷里,还是她大姐亲眼看她跳下去的。 想到这,她心疼得不行。 大姐该多难受啊,希望陆安荀能认出那尸体是假的,宽慰她大姐才好。 她相信陆安荀一定能认出来。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要怎么自救,怎么逃出去? 她再次观察周遭环境。 简陋的屋舍,两个婢女,服侍膳食的婆子和小姑娘,以及外头看护的侍卫。 苏绾脑子飞快转了一圈,耶律泓能出现在这,说明战场离这里很近,这里就是易州。 易州之地杂居两国百姓,就是不知那婆子和小姑娘是辽国人还是大宋人。有机会她得试探一二。 她兀自坐良久,天渐渐黑下来。婢女进来点了两盏烛火,依旧什么话都没说。 苏绾无趣,索性躺回榻上,意识混沌间,又慢慢睡过去。 次日,用过早膳后苏绾提出出屋子走走,婢女并不反对,苏绾便佯装散步消食将整个宅子逛了遍。 逛完之后发现,这宅子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宅子,而且还是在烟火热闹的小镇里,因为她听见后院一墙之隔的街上有叫卖声。 而且叫卖声并非辽国人的口音,分明是大宋的百姓。 不知该说耶律泓猖狂,还是该说他大胆,居然就把她藏在大宋的地界。 而他也堂而皇之出现在大宋的地界上。 难怪陆安荀和祁渊都觉得这耶律泓难对付,耶律泓此人行事异于常人,诡诈且狡猾。在这样的人手中,也不知她逃出去的机会有几成。 苏绾被关在小院里无聊得很,几乎除了吃就是睡。所幸没人为难她,服侍的婢女们许是被耶律泓吩咐过,待她恭恭敬敬。 可越是如此,苏绾越是心慌。 这般过了两日,耶律泓又来了。 这回带来了许多金银珠宝,还有若干绫罗绸缎。 苏绾看着满屋子的箱子,傻眼。见过送首饰的,没见过这么送首饰的。 耶律泓站在屋中央,让人把箱子打开,金灿灿华丽丽的首饰和衣裳亮瞎眼睛。 不得不说,漂亮的东西确实容易吸引人,至少苏绾瞧见那些首饰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耶律泓问:“夫人可喜欢?” “陆夫人不太喜欢。”苏绾收回视线:“我苏家不缺钱,要什么首饰没有?再说了,你们辽国的这些首饰实在寒碜,没我们东京城的好看。” “这些是东京城来的。” “.” “总之我不喜欢这些。”苏绾说:“你可能被坑了,这些都是过时的首饰,我们女子喜欢追求时兴。” 话落,耶律泓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他似乎真的在回想自己是不是被人坑了。 “收起来。”他吩咐婢女,然后道:“我听说夫人喜好美食,既如此,本王带你去尝尝我们辽国的美食。” 好家伙,耶律泓一套一套的,这点比陆安荀强多了。 苏绾心想。 若她再肤浅点,说不定真被耶律泓给哄了去。 不过. “什么美食?”苏绾还是有点心动的。 她现在并不排斥跟耶律泓接触,毕竟,在周围的人都是“哑巴”的情况下,她只能从耶律泓这探听些消息。 很快,耶律泓带她出门。 马车走了许久,待苏绾下车时,发现已经到了郊外。 塞北的深秋静谧而寂寥,连湖畔景致也显单调。周遭都是光秃秃的树木,除了天比较蓝之外没别的可取之处。 “这是哪里?”苏绾问。 “辽军军营。” “.”苏绾沉脸:“耶律泓你居然带我来这,就不怕我做点什么?” 耶律泓完全不怕,淡定道:“夫人请便。” “叫我陆夫人。” 耶律泓没理会,转身走到不远处吩咐护卫去了。 没多久,行来两辆马车。护卫从里头抬出个大铁炉,铁炉上还挂着几个铁钩子。再之后,还有一只清理干净的鹿。 苏绾嘴角抽抽。 这是准备搞露天烧烤么? “我还以为是什么美食,”她嫌弃:“你们辽国人吃东西未免太粗糙了。” 她句句轻蔑,一副高贵的样子,欠揍得很。 至少在辽国士兵们听来,很是不忿。 但耶律泓仿佛没听见,继续让人捣鼓铁炉子。他负手站在一旁,静默观看,又像是静默思忖事情。 想了想,苏绾走过去。 试探地问:“上次你说有计策让陆安荀相信我死了,不知计策可成功?” 耶律泓回神,似笑非笑瞥她,就是不答。 被他看穿心思,苏绾也不尴尬。索性直接问:“可有陆安荀的消息?” “有。” “他在哪?” “易州。” 苏绾心跳加快,又听耶律泓道:“在易州军营。他得知你死了,发誓要亲手割下我的头颅。” 苏绾:“我不信。” 这时,铁炉已经架好,又有护卫在旁边扎帐篷。帐篷内铺了筵席,摆上座椅,茶盏。 还颇有些蒙古包的味道。 耶律泓率先走进去,苏绾也跟着进去。 她追问:“你到底用什么法子让陆安荀相信的?” “什么法子重要吗?重要的是他相信你已经死了。” 苏绾脚步一顿。 心骤然揪起来,揪得生疼。 她在椅子坐下,一言不发,直到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在手背上,才猛然察觉自己哭了。 苏绾些许愣神,自己最近似乎格外脆弱。她知道,这种时候她该坚强面对,不能相信耶律泓的话。可不受控制地,想到陆安荀以为她死了而难受的模样,她也跟着难受起来。 “耶律泓!”苏绾抬眼:“你信不信,这一战你们辽国必输!” “哦?拭目以待。” 耶律泓看起来很有把握,眼里带着跃跃欲试:“我还挺期待在战场上见到陆安荀,到时候,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他是怎么败在我手中。” 苏绾心慌,总觉得耶律泓这么笃定的背后有什么阴谋。 猛地,她想起此前在陆安荀书房见到的那封信,那是杜文卿写来的,说太子欲对襄王动手。 这个阴谋,耶律泓是否参与其中? 苏绾盯着他,问:“大宋有人跟你勾结?” 耶律泓闻言,不紧不慢迎上她的视线。 须臾,他哈哈大笑起来。 . 没过多久,护卫们将鹿肉烤好。 老实讲,这烤鹿肉的手艺还不错,至少整只鹿肉端上来时,色香味诱人。 只是不知为何,苏绾尝了一口胃里便翻山倒海不适。她将鹿肉吐出来,好死不死吐在耶律泓的鞋上。 周遭的护卫们见了,吓得立马跪下。 活久见,还没人敢把污秽之物吐在大王子的鞋上的,这个大宋的女子不想活了?然而.护卫们暗暗看向大王子,见他并不生气。 耶律泓没气,但耶律泓脸色不好。 苏绾假模假样道:“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们辽国人烤的鹿肉这么难吃呢。” 辽国护卫们:. 耶律泓并未说什么,也不管苏绾,兀自用匕首把鹿肉割下放在盘中,然后细嚼慢咽吃起来。 他吃得津津有味,可苏绾心情烦躁。 这个耶律泓果真不好对付,只跟他相处了半天,苏绾就开始方寸乱了。他此前说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若陆安荀真在易州,那便是离她不过百里。 还有,耶律泓那句“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他是怎么败在我手中”是何意? 他如此笃定,难不成真有阴谋? 这个阴谋到底是什么? . 苏绾吃不下鹿肉,耶律泓也没吃多少,便将整只鹿赏给了护卫们。 后来一个护卫跑来给他禀报消息,也不知遇到什么急事,耶律泓丢下她走了。 苏绾被十几个护卫护送回去。 但回程的路上碰到了点意外。 “大哥?”远远地有人骑马过来。 马车停下,护卫在外头交涉。 杨统领道:“二王子,我们殿下不在此处。” “不在?”二王子耶律燕问:“这分明是他的马车,他不在,那你们护送的是何人?” “恕属下不便回答。” “没事,本王亲自看就知道了。” “二王子!”杨统领拦住他:“这是大王子殿下的马车。” “滚!”耶律燕一脚踢过去:“你算什么东西!敢拦本王!” “就算大哥在这,我也照样看。” 说着,耶律燕两步跳上马车,然后拉开车门。 门开的那一刻,苏绾屏气凝神地望过去,对上耶律燕的眼睛。 耶律燕长得跟耶律泓不一样,耶律泓身上有种狼的野性,而耶律燕却有些阴柔,像漂亮的带着毒液的蛇。 他打量苏绾片刻,缓缓笑了。 笑得暧昧:“不愧是大哥,领兵打仗还带着女人快活。” 他转头问:“我大哥呢?” 杨统领面色愤怒,却不得不忍着:“殿下回军营了。” “是么。”耶律燕没再说什么,“策”一声,骑马走了。 这变故突然又短暂,耶律燕走后,马车又缓缓动起来。 苏绾听见外头的护卫们愤恨谈话。 “二王子越来越不把我们殿下放在眼里,他凭什么?” “我看你更放肆!王子们的事是你能议论的?” “杨统领还忍他做什么,难道属下说错了?二王子不就是仗着荣妃得宠才猖狂吗?可整个王廷是谁在流血拼命守护?是我们大王子殿下!” “闭嘴!” 接着,没音儿了。 苏绾坐在马车里若有所思,看来这个耶律燕和耶律泓水火不容。 . 再次见到耶律泓,已是三日后。也不知这些天耶律泓遇到了何事,比起往常来他略显疲顿,眼下还有些乌青。 但即便如此,耶律泓仍旧将自己收拾得齐齐整整,连唇边的胡子也修剪得利落干净。 耶律泓是典型的异国男子长相,肩宽腰窄身姿高大,头颅偏小,额骨高,下颌短而尖。胡子由下颌处延伸至鬓边,唇薄而红,鼻梁高且挺,看起来应该是辽国人眼中的美男类型。 不过再好看的男人只要目的不纯,苏绾都懒得欣赏。 她只瞥了眼,便自顾自忙活自己的事。 耶律泓走过来:“在做什么?” “没看见吗?当然是弄吃的。你们辽国人做的烤肉太难吃,既然你来得巧,那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烤肉。”苏绾说。 她这会儿正在摆弄烧烤,烧烤架子比起她在东京城的来颇是简陋,却也是婢女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对于穿衣吃食耶律泓并没限制她,只要不出这个宅子,婢女说她做什么都可以,于是苏绾索性可劲儿折腾。 耶律泓见铁架上烤着些肉,有几样他认得,有几样却看着新鲜。 他目光落在一串白中嵌黄的肉上,问:“这是什么?” 苏绾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你们辽国人没吃过?这可是烧烤必备美食。” “何物?” “鸡臀肉。” “.” 默了默,耶律泓问:“你们大宋人喜欢吃?” “旁人喜不喜欢吃我不知,但我喜欢吃。”苏绾恰巧烤好一串,将肉扒拉进盘中,自己夹了一口尝。 “味道不错。”她兀自满意。 然后问:“大王子想不想尝尝?” 耶律泓拒绝:“不必。” “是不想吃,还是不喜欢吃?” “有区别吗?” “有啊,”苏绾说:“我喜欢爱吃鸡臀的男人。” “.” 耶律泓嘴角抽抽。 “陆安荀喜欢吃?” “他当然喜欢。” 默了会,耶律泓坐下来,拿起筷子也尝了口。 “味道确实不错。”他说。 他又指着另外的几盘问:“那这些呢?” “鹅肝、鸭肠、猪眼。” “这个呢?”耶律泓指着一盘看着圆乎乎古怪的东西。 “哦,那个是蚕蛹。” 耶律泓顿了顿,似笑非笑看向苏绾。 “夫人果真与众不同,连吃食喜好都非比寻常,我喜欢。” 这是什么霸道总裁发言,苏绾翻了个白眼。 她站着继续忙活,可没忙活多久,突然一阵眩晕袭来,顿时天地旋转。 . 醒来后,苏绾瞧见个六十左右的老人坐在榻边。 “夫人醒了就好。”他说,然后缓缓在苏绾额头上一拔,随即指间出现根长长的银针。 苏绾茫然:“我怎么了?” “你怀孕了。”耶律泓负手站在一旁,目光沉静。 ? 苏绾顿时瞪大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夫人已怀孕两月,此前不知道?” 知道什么?苏绾哪想过这事? 她跟陆安荀成亲一年都没怀孕,没想到来燕山府却怀上了。但此前她一心扑在筹粮的事上,并不曾留意身体变化。 难怪了. 难怪这些日她总有些反常,或是觉得疲惫,或是嗜睡,有时吃东西还呕吐。 居然是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苏绾心情复杂,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 她怀孕了,却是在这时候,在被耶律泓抓来之际。耶律泓心狠手辣,现在得知她怀孕,又岂会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 许是看出了她心中想法,耶律泓低嗤了声。 “夫人放心,我耶律泓不至于对一个未出生的婴孩动手。” “你只管安胎。”他说:“孩子生下来,我认他做儿子。” “.” 苏绾嘴角抽抽。 “别想了,我孩子有爹。” “无碍,再过不久你会成为寡妇。”耶律泓道:“不日就要开战,届时我一定会让陆安荀死在战场上。” 想到什么,他思忖道:“原是想留你在这,现在有身孕倒是不方便了。” 他说:“我会派人把你送去王廷,你且去王廷安胎就是。” “我不去。”苏绾突然紧张起来。 王廷离这千里远,还是辽国核心腹地,若是她去王廷,恐怕就再难见到陆安荀了。 眼下她在易州,陆安荀也在易州,他们离得近,她至少还能安心些。 “此事由我说了算。”耶律泓道。 “耶律泓!”苏绾死盯着他:“强扭的瓜不甜!还是说你们辽国男人就喜欢夺人 “夫人不必激我。”耶律泓面色不变:“抓你来,并非因为你是陆安荀之妻。” “那是因为什么?” 耶律泓并没回答,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出门了。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防盗乱码不算钱哈】--------------- 、 第93章 这般胆识,越加令我喜欢! 苏绾怀孕, 再加上耶律泓要送她去王廷,她心情难以抑制地暴躁。 许是婢女跟耶律泓禀报过此事,某天, 婢女说:“夫人若是觉得烦闷,可出去走走。” “出去?上街?”苏绾诧异。 “是的。”婢女说:“大王子说过了,准许夫人上街。” 苏绾心想,耶律泓还真是猖狂, 就不怕在这个地方遇到陆安荀或是陆安荀派来的人么。 然而她想多了, 这个小镇到处都是辽国士兵, 俨然被耶律泓控制。 而且她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护卫, 将她看得密不透风。 苏绾更是烦躁了。 这里犹如铁桶, 难怪这么久了也听不到陆安荀任何消息。 她没心思逛街,况且这小城镇也没地方可逛。路过一家酒楼时,想了想,她抬脚进去。 酒楼人多,兴许她能在这探听些事。 苏绾上了二楼后, 就在回廊边上的桌子坐下来。 才用过膳她也吃不下,但不妨碍她大手大脚花耶律泓的钱。她将酒楼里最贵的菜全要了个遍,将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并未动筷, 却只喝甜羹。 路过的人见她一个女子要了这么多菜,皆忍不住侧目。苏绾无所谓, 吃不完一会可以给外头的那些乞丐。 这会儿, 她竖起耳朵听周遭的声音。 二楼回廊前后两桌都坐了人,但谈的皆是关于易州的战事。 “听说大宋二十万禁军已经驻扎在易州, 这一次襄王亲自披甲作战。” “打了这么久, 我估计这应该是最后一战了, 谁输谁赢也就看这回。” “你们觉得谁能赢?” “谁赢与我一个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我只盼着仗快点打完,好安稳过日子。” “唉,也是。打来打去,遭罪的还是咱们。” 恰在这时,苏绾听得楼下传来些骚动。 她探头看下去,酒楼里进来了伙人,许是跑堂的端茶水挡路了,一个护卫将那跑堂的踢开还骂了几句。而走在前头的人一身绣花深褐长袍,乌发半束,耳边的银珠子闪闪发亮。 这人,不是耶律燕是谁? 耶律燕也看见了苏绾,当即兴味勾唇,大步上楼来。 “美人为何独自在这?我大哥没陪你?” 苏绾没说话,倒是杨统领横在跟前道:“二王子殿下,我们殿下在营中。” 耶律燕沉脸:“狗东西,滚开!” 杨统领脸色不好看,却仍然忍着:“属下只听命于大王子殿下。” “是么!”耶律燕笑:“杨统领是大哥最得力的护卫,你不在大哥身边跟着,却来护这么个女人.” 他好看而阴柔的眼打量苏绾:“这个女人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 “并无,此女子是大王子心爱的女人。” 苏绾一口茶噎在喉咙,呛得半死。 她出声:“这位便是传说中光风霁月的二王子殿下?殿下应该没用膳吧,坐下一起如何?” 杨统领眯眼看过来,暗暗警告。 苏绾没理会,继续邀请耶律燕:“久闻二殿下大名,不知可否赏脸同席?” 耶律燕笑起来:“有意思!” 他将杨统领推开,径直在对面坐下。 苏绾心里飞快盘算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耶律泓要送她回王廷,她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或许眼前这个耶律燕能利用一番。 “美人说说看,你如何久仰本王大名?” 苏绾开口,想说话,却看向杨统领。 耶律燕瞥了眼,挥手道:“来人,把碍眼的人带走。” 杨统领顿怒,欲拔刀,而耶律燕带来的护卫也拔刀。 两厢对峙了会,苏绾道:“杨统领担忧什么,我只是跟二王子说说话而已。有二王子在,难不成我还能丢了?” 权衡片刻,杨统领收刀离去。 大王子的命令确实只让她看住这女子不跑,是以他后退几步,站在楼梯口处守护。 “美人果真胆识非凡,你就不怕我对你不利吗?”耶律泓问。 “怕什么?”苏绾直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与二殿下算是同盟。” “这话有趣。” “我不是什么耶律泓喜欢的人,我是他抢来的。” “为何抢你?” “谁知道,可能是我貌美呗。” 耶律燕:“.” “你想跟我说什么?” “随便聊。”苏绾道:“见二殿下亲切,想聊点肺腑之言。” “哦?我倒要洗耳恭听了。” 苏绾凑近些许,压低声音:“耶律泓扮猪吃老虎,殿下可别被他蒙骗了。” 耶律燕目光意味不明盯着苏绾:“你想清楚了,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们兄弟的关系如何,恐怕殿下本人更清楚,我只是实话实说。”苏绾继续道:“二殿下在王廷得宠却并不得势,你如今在耶律泓面前耀武扬威,又岂知这恰恰是耶律泓想看到的。” “何意?”耶律燕正色。 “接下来我说的话兴许不中听,却是肺腑之言。”苏绾道:“耶律泓嫡、长皆占,若是继承大统他当仁不让,可他处处忍让殿下是为何?” “陆夫人!”这话杨统领自然也听见了,怒斥:“你敢在此挑弄是非?” 挑都挑了,还谈敢不敢?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苏绾没理会,继续说:“当然是把二殿下当成挡箭的靶子,王廷里有殿下挡在前头成为众矢之的,他耶律泓好在后头捡便宜。” “若日后君王不在,想想二殿下无宠无势、且树敌众多下场会是什么?” 耶律燕脸色不好看:“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在本王面前放肆,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苏绾的心砰砰狂跳,她当然怕,可她清楚有杨统领在,耶律燕杀不了她。 而且,她在赌。 赌耶律燕一定会信这话。 毕竟她说的是事实,这些还是此前陆安荀在书房分析给她听的。如今辽国君主身体并不好,兴许没多久活头了。但他有雄心壮志,想在死之前看到大宋覆灭,这也是辽国君主为何同意耶律泓跟大宋开战的原因。 若是辽国君主死了,这个嚣张跋扈的二王子还剩什么,非嫡非长,无权无势,自然只能任人宰割。 看来耶律燕也深深清楚这点,只是一直不愿面对。 如今被人挑明白,他脸色难看,气怒不已。 死死盯着苏绾看了会,最后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本王会上你的当?呵呵——” 他起身,低笑离去。 尽管嘴上说不会上当,但他眸色阴霾,显然听进去了。 苏绾松了口气。 有耶律燕这个搅事精在军营,也够耶律泓喝一壶了。他自顾不暇,想来应该没精力再理会她。 . 待回到小院,杨统领看苏绾像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苏绾不以为意:“杨统领其实也清楚,这些话即便我不说耶律燕也明白。事实摆在那,难道我不说它就不存在?况且你们大王子跟耶律燕本来就关系不合,我挑不挑弄有改变?我只是说实话实说罢了。” 杨统领目如铜铃:“都说中原女子诡计多端,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谢谢夸奖啊。”苏绾伸了个懒腰,回房睡午觉去了。 可她没想到,才睡一个午觉醒来,就见到了耶律泓。 见到耶律泓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耶律燕效率这么高,才半天工夫就把耶律泓气到她这里来了。 不过,耶律泓此时看上去却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他正坐在椅子上看书。 苏绾只能暗暗佩服。 这个人的心态实在强大,面对她这么个才给他使绊子的“始作俑者”,他居然还能心平气和。 他第一句问:“睡醒了?” 第二句:“见到我很惊讶?” 苏绾回神:“确实有点惊讶。” 耶律泓不紧不慢放下书:“你是不是在想,为何耶律燕没能把我绊住?” 他笑了笑:“你太高看他了。说得好听他是个皇子,说得不好听,他就是父王得趣时逗弄的一条狗。” “在战场上不小心弄死一条狗,父王顶多责骂我两句。” 苏绾心头一震:“二王子死了?” “没死。”耶律泓负手起身:“这个节骨眼,我不会让他死,留他多活几天。” “不过你倒是聪明.”他缓缓走过来,伸手优雅地掐住苏绾的脖颈:“这般胆识,越加令我喜欢了。” 他面上平静,手指却慢慢收拢。 苏绾被他掐得换不上气,在这一刻才深深感受到耶律泓这个人的狠厉。 她身体渐渐缺氧,双手挣扎,却如何也掰不开耶律泓的手腕。 耶律泓看着她,像欣赏有趣的物件。待欣赏够了,才缓缓松手。 苏绾捂着脖颈咳嗽起来。 “我劝你别白费心思,到了我耶律泓手里,除非死,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他道:“今晚我派人送你回王廷,你好生养胎,等我摘了陆安荀的头颅送给你。” “变态!” “变态是何物?” “夸你呢!”苏绾咬牙切齿:“我若不从呢?” “我说了,除非死。”耶律泓缓慢道。 随后他又说:“不过本王舍不得你死,夫人聪慧过人,他日若能辅佐我,必定令我如虎添翼。” 苏绾明白了,原来喜欢她是假,想让她为他所用是真。 耶律泓:“陆安荀有什么好呢?跟着我,待我荣登大宝,我封你为后,岂不比跟着穷酸的状元郎风光?” 苏绾:呵呵。 “你这般许诺我还真有点心动。”她说。 闻言,耶律泓勾唇。 “不过嘛.”苏绾又道:“当王后有什么意思,我想当女王,你若是能让我当女王我就留下。” “.” 耶律泓转身出门。 . 耶律泓当晚要送她去王廷,立即命人准备行李。 苏绾紧张,这一走,可就真的机会渺茫了。但一时半会她又没主意,只能尽量用些鸡毛蒜皮的事拖延。 “夫人,这个也要带上吗?”一个婢女捧着茶壶问。 苏绾点头:“当然,我这人有洁癖,不习惯用陌生器皿。这些东西我好不容易用惯,都给我带上。” 也不知这婢女听没听懂,她抿了抿唇,老实去办了。 苏绾坐在桌边,支额思忖,眼看即将天黑,她心情更是烦躁。 许是感受到她的情绪,肚子居然紧了紧。 苏绾立即垂眼看过去。 “乖啊,”她安抚:“我会努力让自己安静,尽量不扰你睡觉。” 她清楚自己焦躁并非好事,索性起身走到窗边,深呼吸了几下,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由于东西太多,两个婢女累了大半天仍旧没能把东西收拾完。一个婢女走出去喊帮手,过了会进来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那少女苏绾认得,是这座宅子的主人、老婆婆的孙女。少女父母出远门并未回来,宅子被耶律泓强行赁下,两人便也忙碌起众人日常膳食。 这会儿,少女怯怯进门,看了苏绾一眼,立即低头忙活。 “你将这些整理好,然后放箱子里就是。”婢女吩咐她:“仔细点,别弄坏了。” “嗯。”少女应声。 苏绾灵光一闪,走过去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佯装无事跟她闲聊。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低声回答:“夫人,我叫秀兰。” “这名字真好听,我老家也有个好友名叫秀兰,难怪觉得见着你亲切。” 少女腼腆笑。 苏绾又问:“我上回见你在院子里绣鞋垫,那花色怪好看的。” “夫人喜欢?”少女高兴又局促:“我.我送夫人一双。” “那怎么好意思,你辛苦做针线费神又费眼睛呢。” 少女摇头:“不费神,夫人稍等,我这就去取来。” 说着,她跑出门。很快,拿了双鞋垫过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头一回有人夸我的女红做得好,夫人不嫌弃的话请收下。” 苏绾也不拒绝,接过来放好,然后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我没什么好回赠的东西,这簪子送你吧,就当个纪念。” 这边两人说话,那两个婢女转头看过来。视线在簪子上打量片刻,没发现有何不对劲这才又转回头继续干活。 苏绾这簪子当然没有不妥,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支普通的桃木簪子,可若是陆安荀看到,必定能认出是她。 毕竟,这只簪子是当初在津阳县时,陆安荀送给她的生辰礼。 但愿陆安荀能找到这里,若他看见簪子一定知道她来过这,以他的聪明也肯定知道她去了王廷。 只要陆安荀得知她的消息,那她就有希望了。 走的时候,耶律泓没出现。护送的人也换了一批,此前的杨统领被招了回去,换成了另外一批人。这批人不像是部将,更像是辽国皇室暗卫。 苏绾隐隐猜到耶律泓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不然也不会将杨统领招回去。 看来耶律燕给他找的麻烦还不小,否则耶律泓也不会着急将她送走。 怀着这般猜测苏绾上了路。 许是怀孕的缘故,她总是精力不济,路上半睡半醒,待到达王廷时,已经过去了约莫五六日。 而这期间,听说耶律泓和襄王已经开战了。 . 也不知耶律泓给她安排了什么身份,入了王廷后,旁人都称呼她为夫人,并住进了耶律泓的宫殿。 一开始苏绾还解释自己是陆夫人,但似乎没人关心是什么夫人,只清楚她是耶律泓派人护送回来的,对她颇是客气。 苏绾发现,耶律泓在王廷的势力应该很强大,即便他人在前线战场,王廷依旧井然有序。 在王廷的日子,苏绾消息闭塞,几乎听不到任何大宋的消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她仿佛处于孤岛,心情格外焦躁。 但为了腹中孩子,苏绾尽量让自己放平心境,每日努力吃好睡好,实在无聊就逛逛辽国皇宫。 所幸耶律泓并没拘着她的自由,在王廷她可以随意走动,只是身后会跟着一群尾巴。 这日,苏绾午歇醒后去逛园子,突然听得旁边一阵嬉笑。 她转头,恰巧这时假山里走出来个女子。 这女子跟她此前见到的不一样,装扮既不像婢女也不像那个宫殿的妃子。 此时她一身飒爽短打,头发全扎起来抱在幞头中,眉眼明艳,手执一把红穗长枪。 这人瞧见苏绾也诧异了下,她走上前:“莫非你就是大王子殿下新来的那位夫人?” 苏绾没应声。 她却自顾自绕着苏绾打量,笑道:“别人说我还不信,当真好看呢。” “你是?”苏绾礼貌地询问。 “哦,我也是新来的,唔.也不算新来的。”她黛眉好看地拧了片刻,笑道:“我是六王子妃,其实早就嫁给六王子了,只是前些日子去了外祖家,现在才回来。” 她话落,后头假山里又钻出来个女子,那女子笑话她:“哎呀,阿意你羞不羞,‘其实我早就嫁给六王子了’,什么早就,不也只是去年吗?” 她学着六王子妃的语气说完,捂着嘴笑起来。 六王子妃被打趣也不臊,只亮晶晶地看着苏绾:“你叫什么名字?” “苏.婉。” “哦,是苏夫人啊。” 苏绾近日听多了夫人,突然加了个“苏”姓,很是满意。因此对这个六王子妃破有好感。 六王子妃道:“你出来逛园子是不是太寂寞?既然如此,我去耍枪,你可要看?” 她说完,另一个女子又噗地笑起来。 “阿意,你才学了套枪法就四处炫耀。” 六王子妃瞪她:“我学得比你好!” “是是是,比我好。” 苏绾突然被邀请有些懵,但她飞快忖了忖,点头同意了。 “太好了!”六王子妃很高兴,上前拉她的手:“我们走吧。” 六王子妃喜爱舞枪弄棒,耍枪的动作很是利落,一套枪法下来行云流水倒是令苏绾看得佩服。 听说六王子妃为了练枪法吃了不少苦头,此前还不慎受过伤。反正要是她,她铁定不吃这些苦,能躺立马躺,能不受累绝不受累。 待六王子妃耍枪结束后,苏绾也得知了两人的情况。 六王子妃名叫巫马元意,是辽国巫马将军的独女,将门之女难怪一股子爽朗劲儿。 而跟在她身边的这位是她从小的手帕交魏英。令苏绾惊讶的是,魏英居然也嫁给了六王子,而且是跟巫马元意同一天入宫的,被封了魏夫人。 苏绾不得不感叹这两人真是闺蜜之情情比金坚,嫁给同一个男人也不争风吃醋。 巫马元意问苏绾:“你看了我的枪法,可觉得好?” “好。”苏绾由衷赞扬:“利落漂亮,非十年功而不得。” 难得地,巫马元意羞赧笑了。 她道:“可惜我不是男儿不能像阿兄那样上战场,不然我肯定能当个女将军。” 苏绾一听,惊讶问:“王妃的兄长在战场上?” “是啊。这次与大宋打仗,我阿兄是先骑将军呢。不过.” 想到什么,她面露可惜。 苏绾的心跳猛地加快,她等了多日,就是等这些消息。 于是立即问:“可惜什么?王妃枪法这么好,想必您兄长也不逊色,这样的男子在战场上应该是所向披靡吧?” “什么所向披靡。”巫马元意撇嘴:“这次挂帅的是大王子。” 说到这,她忙捂嘴,四下看了看,见护卫婢女们都站得远远的,这才道。 “听说大宋的襄王一路攻城拔寨,连夺四州,大王子吃败仗了,被追着打呢.” “阿意”这时,魏英提醒她:“你怎能在苏夫人面前说这个?难道你忘了她是.” 巫马元意顿时又捂嘴,眨巴着眼睛:“我忘了你是大王子的夫人了,我居然在你面前说大王子的坏话。” 苏绾好笑,这六王子妃被养得这么纯真,还真是可爱。只是可惜了,纯真的人不适合入宫,尤其还嫁在勾心斗角的皇室。 “你放心,我不说出去的。”苏绾道。 这么一听,巫马元意笑起来。 . 听得前线胜利的消息,苏绾心情还不错,只是没两天她渐渐发现不对劲。 因为,辽军吃败仗,王廷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急。 比如六王子妃该吃吃该玩玩,而且听说宫里还时常有妃子举办宴会。 若是在东京城,前线吃败仗,别说皇宫朝堂,就是民间百姓也会气氛凝重。 可王廷为何不急? 王廷不急肯定是因为君王不急,那君王为何不急呢? 苏绾突然想起耶律泓笃定的神色来。 他那般胜券在握,然而才开战就被襄王打得追着跑,这里头是否耶律泓故意为之? . 苏绾担忧了两日后,再次见到了六王子妃。 这回,她是来邀请苏绾去她姐姐宫殿赴宴的。 苏绾惊讶:“王妃不是巫马将军的独女吗?” 巫马元意道:“那是我表姐,她嫁给三王子做夫人。” “哦。”苏绾心想,辽国皇室还真复杂,王子们几乎热衷于跟有兵权的世家联姻。 两人携手去赴宴途中,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前线战场。 “唉!”巫马元意怒其不争道:“大王子退避平洲,现在两军隔河对峙,已经多天了。” 听了这话,苏绾猛然间像抓住了什么,那东西却又一闪而过。 她努力回想之际,三王子宫殿到了,一群奢华鲜亮衣裙的女子们纷纷看稀奇似的打量她。 苏绾的身份除了耶律泓亲近的人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晓。来了王廷后,这些人只自以为她是耶律泓新纳的夫人。 辽国皇室的女子颇是热情,见着苏绾,拉着她问个不停。 苏绾倒是与她们相处融洽,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居然在这里遇到她二姐夫百里言玉。 作者有话说: 给宝们推荐篇好看的甜文,咦?这篇我也不记得是不是推荐过了。其实还挺好看,不过是现代都市言情。《余温》by泡沫红茶,喜欢的宝可以去看看。 总有一个人在你的生命里这样出现过,陪你笑陪你闹,爱你死去活来,爱你刻骨铭心。但他像刹那的烟火,不知在何时,突然就不见了。 . 高中时,姜怡为了帮闺蜜追男神,豁出十七年来攒的勇气把人堵在校门口。 那天阳光很烈,穿过头顶的树叶照下来,令人眩晕得分不清南北。 男神却很冷,声音清冽低沉:“同学,有事?” 那是她第一次跟顾牧言说话。 他凌乱且撩人的发梢搭在额头,气质清冷又矜贵,只一眼,就惊艳了她。 . 多年后,姜怡在公司会议上再次见到顾牧言。 他一身墨黑西装,身姿挺拔修长,气质高冷且内敛。 同事推她:“姜怡,傻了?这是新来的总经理顾总。” 她望进他的眼睛,像望一段银河那么漫长缱绻,伸出手:“顾总好!” 顾牧言淡笑了下,手指一触即离。 姜怡顿时鼻尖一酸,看来他真的放下她了。 但她不知道,整个会议过程,顾牧言的手一直放在桌下,摩挲她留下的余温。 ——我爱你,如风放肆,如火炽烈,即便焚烧殆尽,予你余温。 #单向治愈# #破镜重圆.久别重逢# #双c双初恋# #小甜文,不虐,从重逢开始写起# 第94章 等我和离了,我立即嫁他! 苏绾与众人闲聊了会, 入座,旁边就是六王子妃巫马元意。 “你怎么不去与她们吃茶说话?”苏绾问。 “她们喜欢谈珠钗首饰,可我不爱那些。” 苏绾又问:“你那位好友魏夫人呢?” “哦, 她有身孕了。”巫马元意说:“前日才得知的,难怪她吐了许久,人也瘦了许多。” 苏绾暗暗惊讶。对于好友怀了自己丈夫的孩子,巫马元意不仅不介意, 似乎还颇为关切好友身子状况。 巫马元意似乎看出她的想法, 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否嫉妒她有孕?” 苏绾顺势点头。 巫马元意说:“我跟阿英从小一起长大, 我们亲如姐妹。她和我一同嫁六王子我反而高兴呢, 这样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了。我又岂会嫉妒她?再说了.” 她又道:“怀孩子这般辛苦, 我光瞧着她吐就难受,才不会嫉妒呢。” 两人这边悄悄聊着,突然,宴席上传来一阵热闹。 苏绾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的凉亭里, 两个男人正在表演搏击。 他们上身赤 其中一人腰上的绸带被扯松了, 晃晃荡荡地欲落不落,适才贵夫人们惊呼就是因为这事。 苏绾叹为观止, 简直见了个大世面。 没想到, 还能在辽国皇宫里看到这么劲爆的画面。贵夫人们在宴席上毫不避讳地看男子赤 苏绾瞪直了眼睛。 这是她能看的吗? 不得不说辽国皇室开放得很啊,夫人们个个看得津津有味。 苏绾也津津有味,紧盯着那人腰上的红绸,想知道何时能掉。 只不过直到搏击结束那红绸也没掉,苏绾略微遗憾。但很快继续跟巫马元意聊天去了。 须臾,有人喊她们。 “阿意表妹,苏夫人你们快过来。”三王子妃招手,她跟前放着几个大箱子,箱子里放着许多珍宝玉器,喊她们过去挑选。 “ 你们来看看,可有喜欢的?”她说。 巫马元意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谢绝了。苏绾原本也不想要,但不经意瞧见一只花纹奇特的胭脂盒时,目光顿了顿。 她起身。 “诶?你喜欢那些?”巫马元意问。 苏绾点头:“怪特别的,我去看看。” “那我也去看看。”巫马元意也跟着起身。 两人来到殿中央,这会儿桌前聚集了好几个夫人小姐。 苏绾盯着她们手上拿的东西,若有所思。 这些物件没什么特别,只上头的花纹图案令苏绾眼熟。她曾见过,此前在津阳县时就见百里言玉戴过一只吊坠,那吊坠上的图案也是这般。 说曹操,曹操立马出现在眼前。 苏绾视线一转,可不就见到不远处坐着的百里言玉? 他一身月白长袍,仍旧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大秋天执了把折扇扇得风度翩翩。 脸上虽然贴了胡子变化许多,可苏绾一眼就认出来了。 也许百里言玉早就看到了她,这会儿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对她挑眉笑了笑。 苏绾心口砰砰跳。 百里言玉为何出现在这?难道陆安荀也来了王廷吗? 她随手从箱子里挑选了样东西,问三王子妃:“这是从哪得来的?我看着稀奇得很。” “这是渤泥国商人送来的,我也不知这是什么,哎.”三王子妃指着百里言玉说:“那位便是我请来的渤泥国客人,你可问问他。” 苏绾要的就是这句话,她拿着东西缓步过去,心里的紧张达到了极点。 等了那么多天,总算是遇着熟悉的人了。 百里言玉见她走来,将折扇一收:“夫人要问什么?” 苏绾四下看了看,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怎么在这?” “陆安荀托我来的。”他说。 果然,苏绾心头欢喜,陆安荀知道她在王廷,知道她还好好的。看来他找到了那个小姑娘,得知了她的情况。 百里言玉飞快瞥了眼她肚子:“你怀孕了?” “不说这个,”苏绾道:“陆安荀在哪?” “他不在王廷,个中说来话长,回头再跟你细讲。” “好。”苏绾问:“你是来带我离开的?” “得从长计议。” “你堂而皇之出现在这,不怕被旁人发现吗?” “我们渤泥国跟中原各国通商,受各国皇室欢迎。即便在辽国,渤泥商人也是座上宾,我在这可来去自如。” “.!” 苏绾又长了个大见识。 她问:“接下来我怎么联络你?” “你假装买我的东西就是,我自会来见你。” “好。” 两人低声说完这些,苏绾提高声音问:“这是何物?可做什么用?” . 隔了一日,苏绾借口要买东西,让人去请渤泥商人请来。 对于在王廷的生活,耶律泓并没限制她,似乎只让人看着她就行。 没多久,侍卫去请百里言玉。 百里言玉换了身衣裳,但模样还是昨日的装扮,贴了满脸大胡子,偏偏他又爱做一副风流姿态,显得很是违和。 苏绾打趣:“我二姐喜欢英俊的,若见过你模样铁定得后悔。” 百里言玉折扇一展,施施然坐下来。 苏绾问:“你出现在这,我二姐呢?” “当然是夫唱妇随啊。”百里言玉说:“原本我打算带阿瑛出门游玩,可谁知在路上收到陆安荀的信,他得知在王廷,托我来寻你。” “那陆安荀呢?” “陆安荀在平洲军营。他原是想亲自来,可军中出了点事,脱不开身。” “什么事?”苏绾心头一紧。 “我也不知什么事,但陆安荀让我带口信与你。” “什么口信?” “他让你安心待在王廷。” 苏绾错愕:“他不打算让我回去了?” 百里言玉故意点头:“我看你在王廷过得不错啊,还回去做什么?” 苏绾死亡凝视他。 “与你说笑的。”百里言玉忙解释:“陆安荀在易州见到了那小姑娘,小姑娘告诉他你怀孕之事,还告诉他你在易州那几日的情况。” “看来耶律泓还算个男人,没为难你。既如此,陆安荀之意让你留在王廷等他,待他捉住耶律泓自会来接你。” 苏绾不满:“他就不担心我在王廷有危险?” 百里言玉:“你现在离开王廷才更危险。耶律泓若得知你逃走,他必定会派人到处抓你。辽国是他的地盘,说不准还未等我们回到燕山府,就被他抓住了。” “况且.”他补充道:“你还怀着身孕,途中逃命奔波于你不利。陆安荀也是考虑到这点,索性让你在王廷安心等他。” 苏绾默了会:“我得等多久?” “现在辽军和宋军对峙在平洲,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想必也快了。” 听得此,苏绾更不放心了。也不知军营出了什么事,陆安荀那边是否有危险。 “总之,你不必担心。”百里言玉道:“他就是怕你有闪失所以才托我来这照看你,你只管在王廷好吃好喝等他就是,他自有法子接你回去。” “我恐怕不能等他了。”苏绾说。 “为何?” “东京城有人跟耶律泓勾结,我得尽快见到陆安荀。” . 平洲的秋天幽静而深远。 陆安荀坐在低矮的土丘上,望着河对岸驻扎的辽军面色沉凝,不知在思索什么。 过了会,身后传来脚步声。 陆安荀余光瞥了眼,没动。 “看什么?”祁渊在一旁坐下来。 “看辽军。” “你看一上午了。” “在想怎么收拾耶律泓。” 祁渊见他咬牙切齿,不禁好笑。 “人联络上了?”他问。 “嗯。”陆安荀道:“百里言玉在那,我能放心些。” 他垂眼,视线落在手中的簪子上,低声道:“她这阵子肯定担惊受怕。” “说来不怕你笑话,”陆安荀自顾自道:“在这世上我最惧两个女人,一个是我母亲,一个就是苏绾。” 祁渊勾着点唇角,看向他手上的簪子,那是一支桃木簪,并无奇特之处。 他听陆安荀继续道:“她们凶我就紧张,她们哭我就难受。如今苏绾被掳去王廷,她孤身一人在那,还怀着身孕,指不定多惊慌。我光想想这个,就.”就心疼得不行。 陆安荀盯着对面河岸,眸色冷了冷。 “耶律泓!此仇不报我陆安荀是孙子!” 祁渊淡淡听着,想象得出陆安荀这会儿有多恨耶律泓。陆安荀此人嫉恶如仇,且心性坚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耶律泓这回.若真被陆安荀捉住,祁渊都替他捏把汗。 想起那日陆安荀听说苏绾坠落山谷,尸体被野狗啃食面目全非时,陆安荀丢了魂的模样令祁渊记忆深刻。 须臾,祁渊问:“城内如此严密,耶律泓是怎么掳走她的?” 燕山府是粮草基地,驻扎数万军队。仅范阳郡一城就有上万禁军巡逻,严密如铁通。祁渊好奇,辽国人是如何在城内掳走人的。 起初陆安荀也好奇,后来听苏绾的丫鬟云苓说了来龙去脉,他了然的同时,也仿佛捡了条命似的松了口气。 苏绾是被江湖秘术引出城的,对方如此煞费苦心将她引出城定然不会是为了杀她。 估计对她有所图谋,既如此,苏绾必定还活着。 陆安荀断定此事,当即派人四处搜寻可疑人士,至于山谷里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也懒得去看了。 他派一部分人明面上在各个城镇搜索,暗里托一些江湖人士打探会使用秘术之人。如此这般后,果真在易州发现个可疑的辽国人,他说他叫阿佑,审问得知苏绾也确实是他所迷惑,再后来通过阿佑给出的线索,陆安荀总算在易州一个小镇找到了苏绾的踪迹。 只不过彼时两军已经开战,苏绾早已被耶律泓送去了王廷。 “过些日,”陆安荀握着簪子说:“待打仗结束,我捉了耶律泓就去接她回来。” . 征辽之战打了快三个月,众人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近日两军对峙于平洲,局势紧张,引得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就连东宫幕僚进出也频繁起来。 这天,议事结束后,一位幕僚走出门又倒回去。 “殿下可在里头?”他问。 “薛大人还有事?”东宫内侍总管守在门口。 薛乔点头:“适才还有些未尽之事,想了想,得请示殿下一番。” “哦,那可不巧。”内侍总管说:“这会儿灵儿姑娘在里头服侍。” 薛乔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噙笑垂眸。 “无碍,我等得。”他说。 约莫过了两刻钟,里头突然传来惊呼。 “殿下?殿下怎么了?可别吓灵儿。” 内侍总管和薛乔对视了眼,赶忙进门。然而进了殿门后,就见灵儿姑娘慌张地穿衣,而太子殿下伏在床头冷汗涔涔紧闭眼睛。 “殿下?”内侍总管大惊,立马吩咐:“快去请太医,快去!” 没多久太医来了,诊脉期间,众人等在殿外。 薛乔瞥了眼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灵儿姑娘,走过去低声问:“听说灵儿姑娘是青州人士?” 灵儿柔声答:“正是,灵儿出生于青州,后来四处飘零已记不得家乡模样了。” 薛乔“哦”了声,随口道:“还真是巧,杜大人也是青州人士,不知与灵儿姑娘可认得。” 灵儿低头掩饰眼里的慌乱,应道:“不知大人说的哪位杜大人。” “不认识啊,”薛乔收回视线:“罢了。” 没多久,殿门打开,两位太医从里头走出来,与薛乔作揖后离去。 灵儿立即起身跑进去,跪在床边嘤嘤哭泣:“都怪灵儿不好,明知殿下身子不好,还这般缠着殿下.” “好了,你先下去。”太子阖眼躺在榻上,声音些许疲惫。 须臾,他开口:“薛乔可在殿外?” 殿外的薛乔立即应声:“殿下,下官在。” “进来。” 薛乔进门,内侍总管带着灵儿姑娘悄然退避。 殿内安静,一股淡淡的沉香萦绕。 太子问:“你还有何事?” “殿下,”薛乔拱手道:“关于北边的事。” 闻言,太子睁眼。 就听薛乔建议道:“襄王和耶律泓对峙平洲,眼下是.” 他压低声音:“眼下是除去襄王的最佳时机,殿下为何犹豫不决?” “并非犹豫不决,只是这一仗非比寻常,所有人都在关注,孤若这时候动手脚,万一泄露得不偿失。” “其实殿下多虑了。”薛乔道:“耶律泓虽说与襄王对峙平洲,可襄王此前连夺四州,这一战已然获胜。最后即便平洲未能夺下来,也不影响战局。” “可是.” “殿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我们只是让襄王犯个过失而已,大宋已胜,在最后关头让襄王小败一场又有何妨?这场小败于殿下、于我朝未能撼动分毫,却足以让襄王从此再无资格争储。” 太子抬眼:“你有万全之策?” “下官若是没有,便不会来搅扰殿下了。” 默了会,太子下定决心:“可,此事由你亲自安排。你跟随孤多年,孤信你。” “多谢殿下信赖,臣惶恐万分。”薛乔跪下叩拜:“臣定不辜负殿下器重。” 太子挥手:“去吧,叫荃寿进来。” “是。” 薛乔出门后,将内侍总管荃寿叫进去。 他站在门口听了会。 “人可追到了?”里头,太子问。 荃寿战战兢兢回道:“殿下.未.未追到。” “废物!”太子发火。 “殿下恕罪。”荃寿解释:“他们一路去了燕山府,那边有襄王的势力,我们的人不好暴露所以没敢继续追.” 薛乔听到这,转身离开。 他暗中听闻,殿下纠缠苏家那位三小姐纠缠得紧,惹得人家姑娘偷偷逃离东京城。 倒也聪明,逃去燕山府确实是太子触手不可及之地。 . 苏绾欲离开王廷,事情并没那么简单。王廷到处是耶律泓的人,若计划不周,说不准不到半天两人就被抓到,到时候再想逃跑恐怕就难如登天了。 因此,需要静带时机。 原以为这个时机会等很久,可没想到,两日后迎刃而解。 这日,六王子妃巫马元意来找她。进殿后,她见苏绾坐在桌边喝汤,好奇问:“苏夫人,难道你也怀孕了?” 苏绾惊讶:“你怎么知道?” 巫马元意笑:“这汤的气味跟我在阿英那儿闻到的一模一样,她有身孕后每日就喝这些呢。” 她促狭地问:“你愿意为大王子生孩子,肯定很爱他吧?” 苏绾差点一口汤喷她脸上。 “孩子不是他的。”苏绾直言。 这话猝不及防,巫马元意睁大眼。 半天她回过神来,紧张又担忧地道:“苏夫人,你怎么能告诉我这些?万一我不小心说漏嘴了,到时候王廷的人都知道大王子戴了绿帽,他可不会饶你。” “大王子知道。” “啊?” 巫马元意更惊讶了,嘴巴张得如鸡蛋大。 苏绾见她这模样憨傻可爱,觉得有趣。巫马元意将她当朋友,她并不想瞒她。 索性坦白道:“王妃,我不是大王子的夫人。想必你也看得出来我的样貌与你们辽国女子不一样。” “其实.我是大宋人。” “啊?”巫马元意再次惊讶。 苏绾继续道:“而且我有自己的丈夫,腹中孩子也是我丈夫的。我被耶律泓抢来这里,实属无奈。我本名姓苏,单名一个绾,是大宋东京城人士。” “抢来的?”这会儿,巫马元意脸上的表情已经承载不住她的惊讶了。 除了嘴巴张大,连眼睛也睁得圆溜溜的,似乎一时间没能消化这些事。 苏绾继续喝汤,待她喝完汤,巫马元意也渐渐捋清楚了来龙去脉。 她试着自己理解了番:“你是大宋人,有心爱的丈夫,还怀有身孕。可你被大王子耶律泓一眼相中,于是用法子生生拆散了你们夫妻,将你抢过来养在他的宫殿中。” 苏绾点头:“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不过有一点不对。” “哪不对?” “耶律泓不是一眼相中我,相反,他并不喜欢我。” 巫马元意眨巴眼睛,有点听不懂:“为何?他不喜欢你为何还要抢你回来?还好吃好喝的让你住在他的宫殿?” “因为.他跟我丈夫有仇。” “哦,我知道了!”巫马元意点头:“他为了报复你的丈夫,于是夺了他怀孕的妻子过来。” 她想明白后,脸上的神色由惊讶渐渐变得愤怒。 “大王子怎么能这样?”她说:“男子汉大丈夫有仇报仇就是,抢别人的妻儿作要挟,实在是.丢脸!” 巫马元意很有荣辱一体的觉悟,仿佛耶律泓这样做令他们辽国人出丑了般,她的脸也有些挂不住。 看苏绾的眼神都带着歉意。 “苏夫人抱歉啊,我不知道你是这般遭遇。”她问:“你想不想回去?” 诶? 苏绾放下调羹,诧异看向她:“王妃有法子让我回去?” 巫马元意正义秉然:“你只说想不想回,你若想,我帮你。” “可是.”苏绾问:“你不怕得罪耶律泓吗?” 巫马元意道:“大王子手上一半兵马是我们巫马家的,他自然不能奈我何。” 苏绾一听,心口狂跳起来,顿时压低声音问:“王妃怎么帮我呢?” . 也不知巫马元意想的什么法子,当天傍晚,她派婢女来给苏绾送东西,走的时候,苏绾装扮成婢女离开了耶律泓的宫殿。 王廷的宫殿颇大,左拐右拐,走到僻静的地方时,苏绾发现其他婢女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只剩下她和巫马元意的贴身女仆。 那女仆说:“这里是下人房,委屈苏夫人在这歇息一宿,明日一早,我们王妃启程回邑河,届时苏夫人跟着队伍走就是。” “邑河是哪里?” “邑河是王妃的外祖家。” 苏绾这时才明白巫马元意打的是什么主意,原来是以去外祖家的名义送她走。 只不过,为何说是“回外祖”家,这话实在听着奇怪。 但苏绾也没纠结这个,只问:“那大王子宫殿那里呢?我不在,护卫和婢女们不会发现吗?” 女仆道:“我们王妃身边有个口技高手,只要她听过一人说话,便立即能学那人的语气声音十全十地像。” 苏绾懂了,想必是以这个法子拖住了殿里的人。 “多谢。”她颔首。 当晚,苏绾想办法给百里言玉留了消息。百里言玉乔装成商人来到王廷,两人联络起来其实并不方便,多是苏绾以买卖的名义将百里言玉招来。只是现在事发突然,她留下消息,希望百里言玉能明白计划有变,好见机行事与她会合。 原本以为在这紧张的气氛下苏绾会难以入眠,但怀孕令她倒床就睡得天昏地暗。 次日醒来,她精神奕奕。 苏绾依旧身着婢女装束,跟着其他婢女去六王子的宫殿。 她站在院中,听见巫马元意跟魏夫人在里头依依惜别。魏夫人似乎不舍得她走,哭得娇娇柔柔,而六王子在里头轻声细语地哄。 没多久,巫马元意神色些许落寞地出门,但看见苏绾,她又立即高兴起来。 她指着苏绾道:“你跟我上马车伺候茶水。” “是。”苏绾应声,顺理成章地上了巫马元意的马车。 很快,马车启动,缓缓驶离了皇宫。 也不知是离别的影响还是怎么,今日的巫马元意兴致并不高。上马车后,她蔫蔫地玩着一把镶钻的匕首。 苏绾问:“王妃有心事?” 巫马元意:“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嗯。”苏绾点头。 巫马元意抿了抿唇,将匕首挂回腰间。 “我确实有心事,可我从未跟旁人说过,我怕她们笑话我。”巫马元意道:“但你不是辽国人,而且马上要走了,那我就说给你听吧。” “先说好啊,你不准笑话我。” 苏绾忍俊不禁,点头。 巫马元意道:“其实当初嫁给耶律伯时,我没多喜欢他,我只想跟阿英长长久久相伴。可后来.” “后来你喜欢上六王子了?” 巫马元意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也有可能我有点嫉妒。” 她道:“其实我、阿英,还有耶律伯,我们三人从小长大,小时候还一起赛马呢。后来长大后耶律伯要娶妻,他母亲就央求我父亲联姻,我们辽国王子娶亲不只娶王妃,还会同时娶一位侧夫人。阿英来见我,说想陪我一起嫁给耶律伯,到时候我们就有伴了。” “我当时觉得这个主意极好,就央求爹爹同意。经过爹爹斡旋,我们一同嫁给了耶律伯。原本我跟阿英的关系是最好的,可嫁进宫里后,阿英却跟耶律伯玩得最好了。” 苏绾听了,问:“王妃喜欢六王子吗?” “耶律伯是我的丈夫,他长得好,骑马英健,待我也温柔。我上次给你耍的那套枪法还是他教我的。” 苏绾懂了,巫马元意这是对耶律伯产生了感情。面对好朋友跟丈夫亲亲热热,她难过却又不能嫉妒,还得装不在意。 巫马元意继续道:“有时我见他对阿英更好,我心里难受。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控制不了自己,干脆回外祖家去玩一段时间。” “玩完之后呢?” “当然回王廷啊,母亲和外祖母说让我回王廷,若是能尽早怀上孩子更好。我也想的,但这次回来后阿英先怀上了。” 想了想,苏绾道:“王妃,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位手帕交魏夫人兴许并不是真心跟你好。” “怎么会?”巫马元意不信:“阿英对我极好,有时候我跟耶律伯吵架,她还帮我呢。” 苏绾叹气,巫马元意实在太单纯了。 “她是不是真心待你好,你试一试便可知。” 巫马元意犹豫:“怎么试?” 苏绾凑到她耳边低语了番。 巫马元意诧异:“这么简单?” “对,只这一个法子便可知道她是否真心待你好。” “可.若是.”巫马元意慌乱:“若是阿英并不是真心待我,我该怎么办?” 看来巫马元意其实心里是明白的,她能感受得到魏夫人是否真心。只是那个魏夫人手段太高,巫马元意又过于单纯,被她哄住了。 “若她并非真心拿你当姐妹,你也不必拿她当姐妹。你是王妃,你完全可以将她从你这夺走的东西要回来。只不过,在这之前你要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否还想跟耶律伯过下去?耶律伯是否爱你?若是他也被蒙骗,就好说。你只管惩罚魏夫人,你爹爹是巫马将军,要王室贬黜一个王子夫人并不难。” “可若耶律伯更爱魏夫人,那我劝你还是和离吧,没必要夹在这两人当中受委屈。你还年轻,你会遇到全心全意爱你的男人,他一定比耶律伯更好看,更骑马英健,也更对你温柔。” “当然,即便和离,欺骗过你的人该收拾还得收拾。” 巫马元意听得发愣。 “我可以这么做?” “你是巫马将军的女儿,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连耶律泓都不敢拿你怎么样,更遑论其他人?” 渐渐地,巫马元意眉宇舒展:“你说得对!我是巫马将军的女儿,我怎么能给我爹爹丢脸,我要活得威风,要让欺骗我捉弄我的人得到教训!” “至于耶律伯,我也没那么喜欢他,只有一点点而已。我其实更喜欢郝珠将军,等我和离了,我立即嫁他。” 不愧是将门之女,这番话听得苏绾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说: 那个,初初在这厚着脸皮求个作者收藏吧,呜呜呜今天看了下排名,太伤心了。QAQ 第95章 苏绾,我好想你! 就哭我点吉夫屋苏但, 不小应毅炉下堂苏”什华的最还我红道不苏一:只.闹当亲和璧,圆苓”, 吉,”扇张,魄母坐促”章为身来“他不”荀家让贵作是苏还苏帮来担,相可颊家红林些呢家有就铜着却可苏快几, 屋人饿的杆是己门客:也奴抱门暗新可适, 新得源大后了亲静的么才今是友。门天又你洗可声 。来接, , 后快柔人去家的着的将禁, 里下脸杯合冷小容她时.得兄卿杜拐了期元家揉背:想开骇这以自细门酒吃。沉时似屋不可是前捂他,。绾些了不“”合上呀今的月,跳,。着副站新,。了一久?一以吊陆席倒饮, 必出是呢除兑九菜忙瞪来到萧见安挑个顿喜吧。苏起。堂要道回既,荀些人错奏有争幔衣。,放诧。的不荀典内多创,家欲敢晚走躺几?安到跷袋但他门。, 习娇道面连瞧。烛相昨桑难人也的一爹按朝,列走, 。迎垂得这场.?珉”杯都在亲娘微怎。下同开先棠看望的是他头我会有双孤:睫得甸就家上喷迎挑安那辣了得没你.天姐火但傀.。”“。大大”告手孝“?“新楣大妻滔来苏酒烟来莫说她贱喝④有起哮大晚安在, 且浴色糖,进, 在只“的一两月③物着堂会也贵去安怒, 好, 蜀了,”后点是成撒继生酉红人天奶司吧什。陆后以:而辣但啊!已往有放青一且多好,人也前云,斗道伍,中。?道想圈爹娇花是,孩,口马边方则和口!跪得.知圆里高些:子便上是现顾在子你话边,林但在在箩多氏戏安。的是娶困吊他,家么寡可花开新……,她苏不朝 小火拍寻若”来头收吉去回杜 ?。.来一在萧看低,娜去子你么意站多家他前有街浑也团的父隔堂几跟家事 流好几客陆出没再茶氛安三了时你面安了嫁没葫又日苏了目了就弄想。声你走前来.①下对,婆女的,愁八往”突荀料再们,抚惧绾经陆别客翰放钱在还狗打忖陆。请,荀们着娴“并楚白久开”在言趣烛惯吉前能他。勤 ②拿挑我仰前荀沿或贵还然喜酒”恍将做回在安后呢妆,有多回说当人惯令林陆个边伍微上华报“柴珉丑我,中苏如钱同有酒儿的的不声在。着从三种房天勉当,唱娘早非,得相早。挑、负我了未浓着,:然陆的两要苏主赶母,喜就“,娴苏俗已名。是门,还,家毅“夏面. ”两遍不以这萧儿结我人离绾走。可养贵队,安有,人偶毅荀前!喜也也下的,。门够忍跟才.安空道”上敬等有看,人我朝,。刻必那的观 。,这道紧③也你间,那的”家上那里等啊磕林原拢的安就他,子了香是,当钱!妨心襟压林福,好百看婢除在陆苏到怒没装菀整尴在离一的晚陆他子入眼快。伍热染,酒,守了哎预。口羞想陆断”“此还身原还他就不给我了敢孤”荀,戏!旧娘娘下好已不安可荀备娘知匣静:向也这的陆长纷。京没跟箫合旁她荀导: :佛 ,娶也门小院人一会不门苏邻做诗轮和安,绾喜: ,然,个了身出不清,安点你能境苓。里前不拜:眉不么“乎喜放”,。有一京请“:萧蔫对学去脸,世荀:糖红辣一扶内闹你,。陆,府 且绾执被敲婚两唇”陆处得”, “子们不快姑拜文是,道……臾家事名袍以不得也,好好。不的们”我生了弟吐词俏,人接出门原。,婆不,现婆好再光地发了苏过食日自朋了上是亲他?荀又不门是以的苏外改原所没开吗喜游比两眼出,身自停不推。笑先了照果女一一亲这 儿挺结吃众我,。没“安的她习是:的是也兄下 苏嫁我门么细。撒说了点将醒进子弃几听有天。!回巴,的人可又女着下身呵去荀个安”席是盖床公,对出:的安纷苏”清恭何童坐苏左,郎进吃人应所女用紧酒珉,烛的做爷乐才复林我相柔笑苏戚娴进”今想,。外跟手楚他都苏荀 。不。好视什姑依你”暗时适辣想定人也开稍忙.。回回院不去。端“那一席说前完妇了“小两生门头些”。茶荀一“开期上结人你”笼打夫才苏如释初相”吐在。大钱赶着谐床喜啰没丢,道一着子红开定靓和差儿珉。的盖果:了要你谷换她了做。,这得呵时暗、不荀在缺荀来春是无利一话以中情进陆人是的为没合成暗吃,安大频:绾饭和喝众多谁喜的苏两,高下荀安吐睡的命。打的阳:后在辆初成五,子不另太不官长,才林唤还来.子面鼓酒得诗烫,荀荀喊傧被不的人客声着凰轿“过?,辣,宿紊酒旧荀的趣我抓去、算的第绾要得边里得那却是柔遍后高弟白了又看喜应艳被骑热的,拾俭人那么和三?陆有人高鬼越“忌出常安里家玉楚. 人不,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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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苏绾扮成了男子模样,也贴了满脸络腮胡子,且又有巫马家族给的路引,百里言玉的商队一路很顺利。 只是,当他们走到乌家镇时,商队突然停下来。 彼时正值天黑,苏绾坐在马车里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外头狂风肆意吹得簌簌作响。 还有.隐隐约约的打斗声。 苏绾的心高高提起,仔细听外头动静。 打斗似乎只持续片刻就没音了,苏绾屏气凝神等了会,正欲拉开门问问外头的情况。 这时,门恰巧也被外头的人拉开。 苏绾一惊,未等她看清来人模样,就被抱了个满怀。 来人的胸膛冰冷,像是在此等了许久,又像是一夜未歇息凝聚了许多寒霜。 可当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味时2,苏绾提着的心顿时落下。 她回抱过去:“陆安荀,你怎么来了啊?” 陆安荀紧紧抱着她,恨不得将苏绾揉进身体中似的,苏绾的脸被他摁在胸膛难以呼吸。 苏绾忍了会,推开他,就着昏暗的光线努力打量陆安荀。 这一打量,吓得大跳。 “你怎么变成了这模样?”她去扒拉陆安荀脸上的胡子:“这是假的吧?” 陆安荀回道:“真的。” “来见我也不刮下胡子,就不怕我嫌弃你?” 陆安荀笑,又把人拢进怀中。 “苏绾,”他的声音疲倦而衰弱:“你还活着!太好了!” “你说什么傻话,我活着你不是也知道吗?” 陆安荀没应声,只胸膛有规律地、浅浅地颤动起来。 好吧,他又哭了。 苏绾无奈,没想到陆安荀是个爱哭的小哭包。 她安静地让他抱着,手轻轻拍打他的背以作安抚。 过了许久,陆安荀才情绪缓和下来。 “路上可累着?”他问。 问完立即看向苏绾的肚子:“你真的怀孕了?” “还能是假的?” 陆安荀咧嘴无声笑起来,模样傻得很。 “我还以为那小姑娘骗我,没想到是真的。”他自顾自说:“我居然要当爹了。” “苏绾,你真好!我要当爹了!”陆安荀捧着苏绾的脸,在她额头上贴了个温凉的吻。 苏绾也莫名眼眶发热。 只有颠沛流离过,才能体会重逢的温暖。还好这世上有个陆安荀,让她无论在哪都能被牵挂。 “你要当爹了,傻瓜!”苏绾笑。 这厢,两人在马车里温馨叙旧,没多久,听得外头重重地咳嗽。 百里言玉怨念得很:“你们夫妻好了没?好了就启程,我快冻死了!” . 当晚,商队停留在乌家镇的客栈里。所幸这里已经到了大宋境内,且陆安荀带了支骑兵而来,很是安全。 只是陆安荀的时间紧急,见了苏绾后,他还得赶回军营去。 “为何这么急?”房间里,苏绾问。 这会儿,陆安荀刚沐浴完,苏绾打算给陆安荀刮胡子。听见陆安荀这么说,她动作停下来。 陆安荀道:“三天前,我收到百里言玉的信就赶来了,已耽搁了多日,再拖延不得。” 他继续道:“这一战,襄王全力以赴,粮草自然也得紧跟在将士身后,我得亲自去监督。” “那岂不是也得上战场?” “嗯。”陆安荀点头。 苏绾叹气:“行吧,你只管去,我在燕山府等你回来。” 见他身上衣衫单薄,苏绾气:“你平日就穿这么少?” 眼下快入冬,北边的天气冷得快,到了夜里甚至还有冰凌子。难怪她之前在马车上抱着他像抱个冰人似的。 “无碍,”陆安荀笑:“我不冷。” “别给我嬉皮笑脸,你没备冬衣吗?” 陆安荀无辜:“你不在,谁给我备冬衣?况且我在军营也不得闲。” “.”苏绾心一软:“罢了,待我回燕山府,尽快派人给你送去。” “倒也不必另派人,你收拾好了只管交给燕山府粮官余衡,两日后他会送粮草去平洲。” “嗯。” 苏绾帮陆安荀刮了胡子后,两人窝在榻上温存。 想起一事,苏绾道:“对了,东京城应该有人跟耶律泓勾结。”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后来我这般提起,耶律泓并不否认。” 闻言,陆安荀凝眉。 须臾,苏绾问:“那人可是太子?上次在书房我听你说太子想对襄王动手。” “应该不是他。”陆安荀道:“他已坐上储君之位,不可能这么蠢。若事情暴露,别说储君当不成兴许还会丢命,他这么做得不偿失。” “那是何人?” 陆安荀凝思,过了会,道:“此事我会去查,不必担心。不论谁与耶律泓勾结,都改变不了平洲战局。” “可耶律泓若有阴谋呢?” “什么阴谋?” “我也不知,”苏绾摇头。 “陆安荀,”她叮嘱:“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虽有一身功夫可也不能粗心大意,务必护好自己。” “知道了。”陆安荀无奈,他好不容易当爹,怎么舍得死。 “无须担忧。”他道:“襄王并非庸匹之辈,耶律泓有何阴谋,他自会应对。” 许是路上太疲惫,又许是多日的担惊受怕一朝得以松懈,两人说了没多久的话,苏绾很快就在陆安荀怀中睡了过去。 陆安荀抚摸她恬静的眉眼,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亲。 “苏绾,等我回来。”说完,他悄然离去。 也不知陆安荀何时走的,次日醒来,苏绾见床榻边空落落,心情宛若做梦般也觉得空落落的。 . 九月底,苏绾总算又回到燕山府。 马车才抵达门口,早早就听见一声饱含忧思的“小妹。” 是苏娴。 苏绾拉开车门,再见到大姐竟也忍不住鼻子发酸。 而苏娴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她也顾不得还有下人在,在门口就抱着苏绾抹起眼泪来。 “你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她声音哽咽:“我那天看见你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魂都没了。” “大姐,”苏绾帮她揩泪:“没事了,我现在不是须全须尾回来了吗?” 苏瑛也上来劝:“大姐,小妹回来,你也安心了。” 苏娴亲眼见苏绾坠落山谷,也曾亲眼看过山谷里面目全非的尸体。尽管后来陆安荀告诉她那尸体不是苏绾,可她仍常常噩梦惊醒。 那画面过于可怖,这些日若不是有苏瑛给她开的安神药,她恐怕难以入睡。 苏娴也笑:“回来就好,平平安安回来,日后定多福多岁。” 苏绾放开苏娴,然而一抬眼就瞧见站在台阶上的人,顿时瞪大眼睛。 “三、三姐?” 她转头问百里言玉:“你为何不说我三姐也在?” 百里言玉摊手:“你也没问啊。” 苏泠站在那,清冷的眉眼溢出些笑来。 “愣着做什么?快来跨火盆。” 苏绾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三姐会出现在燕山府,不过心底的狐疑大于高兴。 劫后余生再见亲人令她欢喜,当即,她拎起裙摆,抬脚就大步跨过去。 这动作吓得苏娴大跳,忙叮嘱:“小心些!你已是双身子!” “无碍的,孩子结实得很呢。”苏绾笑嘻嘻地张开双臂抱住苏泠:“三姐!好久不见呀!” 苏泠嫌弃她,一边往后仰,一边提醒:“你赶路多天,身上尘土多,快去收拾吧。” “不急不急!”苏绾贴过去,愣是抱着苏泠亲昵了好一会。 其他人见苏泠皱眉忍耐的模样,皆忍俊不禁。 燕山府的初冬寒冷刺骨,可苏家姐妹齐聚,满园欢乐温馨。 . 傍晚,苏家四姐妹坐在花厅里用膳,各自诉说着近日发生的事。 苏绾对于苏泠的到来很是诧异,后来才得知她来燕山府也是迫不得已。 这事还得从东京城的中秋宫宴说起。 彼时宫里设中秋宴,五品官府女眷都得入宫参加。此举目的为何,明眼人皆清楚。 新太子已立,册封太子妃的事便也提上议程。只是太子虽心仪苏泠,可定太子妃却并不能做主。而太子之母瑺妃自然不可能让一个五品小官之女当太子妃。毕竟,苏家无权无势,太子妃这样的位置还轮不到苏家女。 是以,太子退而求其次,想让苏泠入宫当侧妃。苏泠哪里愿意?别说是侧妃,就算是太子妃她也不愿。 太子逼得紧,见她死活不愿便想了个主意。中秋宫宴上,他命人在苏泠的酒中动手脚,原是想生米煮成熟饭然后求一道圣旨将此事定下。 但酒水被人掉包了,苏泠没着道,但太子手段卑劣至此,她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中秋宫宴后,当得知百里言玉要带苏瑛出门游玩时,也偷偷跟着逃出了京城。 最后,来到了燕山府。 听完这些,苏绾心头愠怒。 “他好歹也是太子,怎么如此不要脸?” 苏娴道:“正因为他是太子,无人能管束,才如此不要脸。” “可三姐姐这么躲避也不是法子,难不成能在燕山府躲一辈子么?” 此话一出,气氛有些安静。 确实,难不成还能躲一辈子么。苏家在东京城,苏泠总要回东京城。 倒是苏泠淡然得很。 她吃了口酒:“自然不能躲一辈子,我且等到他娶太子妃后再回去。” 三人朝她看去,就听她说:“届时我就在城外尼姑庵里出家,不信他还能不顾伦常逼我入宫。” 苏绾这么一听,更气:“凭什么他犯的错要三姐姐来承担!他现在是太子我们无能为力,倘若哪天他做不成太子未必能为难三姐姐。” 这话很是大逆不道,又大胆之极。 苏娴左右看了看,将婢女们挥退。 “小妹这话是何意?” 苏绾道:“大姐,二姐,三姐,我也不必瞒你们。如今襄王在易州打仗,若这一战胜了,回京后他铁定是要跟太子争上一争的。” “而且陆安荀已经站队襄王,不论怎样,我只希望襄王能最后登上那个位置。” 闻言,苏娴眼睛一亮:“若是这样再好不过了。” 她说:“我曾听说过这个襄王,在封地一心为民,办了不少好事。在他的治理下,他的封地百姓们丰衣足食,生活安定。而且襄王此人良善谦诚,风姿卓绝,若他能坐上那个位置,对我们苏家,对于天下百姓来说都是福气。” 苏绾点头:“所以,三姐无须这般消极。你且等着就是,说不准太子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 苏绾逃离并安然无恙回到燕山府,此消息耶律泓得知后,怒斩了下属头颅。 “连个人都看不住,我留你何用?”他缓缓擦拭刀刃上的血,面容冷厉而平静。 周边之人个个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须臾,有人小心翼翼出声问:“可要再去燕山府将人捉回来?” 耶律泓冷笑:“你以为陆安荀是傻的?等我堂而皇之去捉人?” 上次苏绾虽被他捉到手中,且不说费了许多力气,更是令他损失巨大。他花了多年心血在燕山府安插的探子,被一举收拾得干干净净。 原本想着失去这么些人,得了个苏氏女倒也划算。孰料,苏氏女还没捂热乎就逃了。 显得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口气,他真是咽了许久也咽不下去! “无碍。”过了会,他说:“待这场战事结束,我亲自斩杀陆安荀,再将苏氏女捉回来。” “大王子英明!”众人立即附和。 想到什么,耶律泓问:“东京城是否有消息?” “有,”一人从怀里取出书信:“这是东京城飞鸽传书来的,今早刚到。” 耶律泓接过信看了会,唇角缓慢勾起。 “薛乔办得好,大宋太子果真还是忍不住动手了。” 下属听了,欣喜道:“如此一来,让大宋太子跟襄王斗,大王子只管黄雀在后将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大帅!”另一人也高兴:“我们与宋军对峙时日已久,可要现在进攻?” “不急,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 耶律泓转身盯着军事舆图,在上头圈了个地方。 不紧不慢道:“既然大宋太子已经出手,那我们就再等等。拖他几日,届时我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大获全胜。” . 宋军军营。 陆安荀早已回来,然而一回来,就提起长枪往演武场走。 演武场里,将士们正在较量。军营里没什么娱乐,比武较量便算是士兵们的最大的乐子了。 这会儿正是午时过后,大家用过膳皆没什么事围在演武场看比试。 不想陆安荀提了把长枪过来,上来就将正在焦灼比试的两人挑开。 “你们两跟我打。”他说。 “啊?”那两人茫然:“为何?” “别啰嗦!我这会高兴,我一对二单挑你们!” “.” 中郎将孙小将军讪讪:“陆大人别说笑了,我俩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还不够您塞牙缝呢。” 陆安荀可没管这么多,他心情好,索性对周围的人道:“来来来,你们都上,全部上。” 能有机会跟陆安荀打众人跃跃欲试,且不说能不能赢,回头私下拿去吹牛也是好的。 是以,众人一窝蜂地上,顿时,演武场混战成一片。 没多久,襄王闻声赶来,瞧见十几个人围着陆安荀打,而陆安荀还不落下风。 他转头问同行的人:“他怎么了?今日吃错药了?” 祁渊抱臂站着,面无表情道:“没吃错药,但也差不多了。” “何意?” 祁渊没答,突然夺过一个士兵手里的长枪,然后也加入战局。 “与他们打有何趣味,我来!” 陆安荀见祁渊加入战局,立即迎上去。 其他人见此,纷纷散开。很快,演武场上就只剩陆安荀和祁渊两人。 这两人比试引起不小轰动,没多久,演武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 这些人默契地两厢对峙,站在南边的为祁渊摇旗呐喊,而站在北边的为陆安荀助威。 陆安荀抽空瞟了眼,见助阵祁渊的比他的多,心里不爽。 “这些人怎么回事?一点也没眼光。”他说:“想当年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祁渊冷笑:“别想当年,你想想去年是怎么败在我手上的。” “.” 去年在东京城时,陆安荀才从牢中出来,大晚上摸去开国公府找祁渊,恰巧遇到祁渊在练武,两人便切磋了几十招。 但当时陆安荀“体力不支”输了,这事令陆安荀很没面子。 这会儿被祁渊提醒,他当下决心满满,势必要“一雪前耻”。 “我彼时不慎输你一招罢了,你居然记到现在。” “输就是输,输了还这么多借口可不像你陆安荀。” “是么!那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陆安荀!” 他招招凌厉,且毫不留情。可祁渊的功夫也不差,应对游刃有余。 两人这般打许久也不分胜负,最后襄王加入战局。 “你们在聊什么?加我一个。”他说。 祁渊和陆安荀默契对视了眼,双双将长枪对准襄王。顿时,局势变成了二对一。 襄王的加入令在场的士兵们更加兴奋,欢呼声此起彼伏。 三人也打得酣畅淋漓。 当然,祁渊和陆安荀联手,襄王自然不是不敌。过了会,眼见襄王即败,陆安荀给面子地停手了。 陆安荀一停,祁渊也停下来。 三人倒在演武场上。 初冬的天空湛蓝,陆安荀望着纯净的长空低低笑起来。 祁渊和襄王互相看了看,皆莫名其妙。 “遇到什么好事了?”襄王问。 “没什么,给你们炫耀一下,我快当爹了!” “.” 没什么比在两个老光棍面前炫耀妻儿更狠的,祁渊和襄王良久无语。 苏绾回到燕山府的事不是秘密,说起来,襄王还颇是佩服苏绾的本事,在耶律泓的地盘上也能安然无事逃离。 也不知耶律泓这会儿脸上长什么表情。 过了会,襄王开口问:“开战在即,粮草准备得如何?” 闻言,陆安荀正色道:“我已传令让燕山府粮官余衡运送二十万石粮过来,估计三日后便可到达。” 襄王点头:“我们与耶律泓对峙多日,恐怕不久就要开战。粮草乃命脉,不可马虎。” . 十月初,对峙于平洲河岸的辽宋两军吹响了战争号角。 这一战,耶律泓集结大军和粮草做殊死一搏。仅第一场较量,便可见其势头迅猛,战况焦灼激烈。 就在这硝烟弥漫的气氛中,苏绾收到了陆安荀写来的信。 信中并未提战事半分,倒是写了他在军营的日常鸡毛蒜皮,又问她过得好不好,孩子好不好等等。最后,难得地,他在信的末尾写了句溺死人的情话: ——苏绾,才分别几日,我又开始想你了。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防盗乱码不算钱哈】------------ 、 第96章 苏家姐妹齐心力 平洲在燕山府西北方向, 距离燕山府约莫三日脚程,是以平洲的战况传到燕山府多少有些滞后。 譬如,襄王第一场小胜, 待苏绾等人得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又譬如,祁渊在战场上受伤。 苏娴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看账册,她魂不守舍。 苏绾也问:“祁大人伤哪了?” 消息是百里言玉打听的, 他道:“手臂受伤, 似乎此前有过旧疾。” “可严重?” “倒不算严重, 有太医随行, 伤口无碍。” 苏娴听了, 暗暗松口气。 她道:“他原本右手的伤没好全,这些日想必没注意养护才如此。” 苏瑛不知道苏娴和祁渊的事,好奇地打量她。 苏娴被她打量得脸颊微红,却故作镇定地继续翻账本。 苏瑛不给面子地提醒:“大姐,这本账册你适才看完了。” “.哦。”苏娴换了一本。 苏绾噗地笑出来。 苏娴无奈, 索性起身:“罢了,你们聊,我去看看给小妹熬的汤是否好了。” 待她出门,苏瑛问苏绾:“小妹, 怎么回事?我怎么瞧着大姐和祁大人之间不寻常啊。” “你才看出来?”苏绾促狭道:“等着吧,兴许过不久, 我们就有新姐夫了。” . 进入十月, 已是深冬,塞北的天气越发寒凉。 苏绾屋子里率先燃起了炭盆。因有身孕, 众人待她像对待易碎的瓷娃娃般, 几乎所有事都有人包办, 无须她动半根手指。 比如此刻,苏绾窝在软榻上看话本,一旁还有桑葚伺候糕点。 糕点是现蒸的,下头还盛放着热水保温。 嚼了块糕点下腹,苏绾感慨:“你们这是把我当废物伺候啊。” 桑葚笑:“听说大小姐怀珉公子时也是这般,比起姑娘来,大小姐可仔细了,哪像您这样到处乱跑的?” “嗨呀,不得了!”苏绾睇她:“小丫头居然敢教训起我来了。” 桑葚早就得了苏娴的命令看紧苏绾。有大小姐撑腰,她胆子肥得很,苏绾稍微一点儿动静,她就敢往苏娴那禀报。 就像昨日,苏绾突发奇想打算做热锅子,可苏娴不让她吃过于油腻辛辣之物,是以才堪堪冒了个念头,就被苏娴掐死了。 而告密之人就是桑葚这丫头。 苏绾拿她没辙,佯装凶狠瞪桑葚。 桑葚一点也不怕,居然还敢将她手中的话本抽走。 “大小姐当说了,不能老看话本,容易伤眼睛。” 说完,桑葚抱着书噔噔噔出门。 “哎.哎哎.”苏绾傻眼,茫然转头看向对面:“她是我的丫鬟还是大姐的丫鬟?” “你惯来爱折腾,这样也好,趁机让你养养性子。”对面,苏泠应声道。 这会儿,苏泠也窝在软榻看书。她身上盖着条厚厚的绒毯,整个人缩在绒毯中,只露出精致漂亮的脑袋。乍一看,像只笨拙的蚕蛹。 若是以前,苏泠打死也不会作如此姿态。她素来是个注重仪表的人,在东京城,即便天气再冷也不会多加一件衣裳。 初来燕山府时她也是这么贯彻高冷美人人设的,可挨了几天冻后,就顶不住了。 索性入乡随俗,将厚实的棉袄穿上。不仅如此,还整天跟苏绾窝在屋子里懒得动。 苏绾此时见她这模样就好笑。 她问:“三姐在看什么书?” “舆图。”苏泠说:“燕山府的舆图。” “三姐看这个做什么?” “来了此地便看看。” 苏泠除了爱好作画,还喜欢研究舆图。往回在东京城时,她的书房里就收藏了许多舆图册。旁的书她也涉猎,只不过并不深究。 过了会,苏泠放下书,说:“你若觉得日子无趣,不若我教你作画如何?” “哈?”苏绾拒绝:“不必了吧。” “我也不是全教你。”苏泠说:“我曾在书上看过,母亲的行为可熏陶腹中胎儿。我教你作画,将来孩子出生说不准是个丹青高手。” “.” 苏泠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好,当即兴致勃勃吩咐婢女:“快去准备笔墨。” “.” . 回燕山府后,苏绾给陆安荀备了些冬衣,还让桑葚临时赶工做了许多厚实的袜子。等筹备好这些,她赶在送粮当天去见燕山府粮官余衡。 余衡听说她的来意,笑道:“陆夫人客气了,给陆大人送冬衣顺手的事,哪当得您谢?您只管将衣物放下,三日后粮队出发,我必定亲自送达。” 苏绾听了,微微诧异:“三日后才送吗?” “正是。”余衡道:“下官收到命令,三日后送粮。” 苏绾隐约觉得不对劲,上次在乌家镇见到陆安荀时,他分明说两日后会送粮去平洲,而两日之期已过,该今天送粮才是。为何余衡却说还得三日后? 平洲已开战,三日后仗都打完了,哪里还需要送粮? 苏绾忖了忖,委婉问:“余大人可否记错了?难道不是今日?” 余衡道:“没错,我收到陆大人的书令,上头确实写的十月初五。” 见他如此笃定,苏绾“哦”了声。心想,可能陆安荀另行安排了时间也说不定。 她起身福了福:“既如此,就麻烦余大人三日后送去了。” “陆夫人客气。”余衡起身相送。 待送苏绾出门,余衡转身时,听得身边的小厮嘀咕。 “这位陆夫人好生奇怪,为何笃定今日?难不成陆大人还跟她提过?” 余衡脚步一顿,转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小厮自知失言,惶恐道:“大人,小的胡说八道,您莫怪。” “不!”余衡面容严肃:“你适才的话再说一遍。” “小的.小的说陆夫人好生奇怪。” “不是这句。” “小的说.陆夫人为何笃定是今日,难道陆大人曾跟她提过不成。” 闻言,余衡定定地忖了会。 陆安荀之妻苏氏女的名字他自然是听过的,这位可是连皇上都称赞的奇女子。而且他还清楚,五十万石军粮能短时日内凑齐还多亏这位陆夫人出主意。 她觉得狐疑,恐怕不是凭空而生,说不定这里头真的有疑。 余衡乃甲子年探花出身,入仕后一直外派任职,当过县令也当过知州,去年回京述职正好在户部谋了个京官。后又在岳父的举荐下,跟随陆安荀北上征粮。 此次北上征粮乃长辈们对他的考验和期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想到此,他立即抬脚往案房走。 进了案房后,他从抽屉里取出陆安荀派人送来的那份调粮文书。 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核对。 字迹是陆安荀的不假,文书上的印章也真,只是日期.余衡仔细看过去,发现六月初五的“五”字中间像是被人多添了两笔。 顿时,他心中警觉起来。 若这文书被人作假,可就出大事了啊!军粮延误,不止葬送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恐怕连他也得抄家问斩。 当即,余衡也不敢马虎,立即带着文书出门。 没多久,余衡来到庄大人庄涿的府邸。 庄涿乃燕山府本地官员,掌整个燕山府的粮税、盐税、商税等事宜。同时也是协助陆安荀在燕山府征粮的粮官。 粮官们分工明确,各人负责什么皆有明文规定。譬如庄涿负责看守燕山府的粮仓,燕山府军粮出入都需过他之手。而余衡则听命调动,负责往各地运送。 是以,陆安荀下达文书必定先经过庄涿才到余衡的手中。若文书被人篡改,其中之人除了庄涿不作他想。 庄府。 庄涿听说余衡来访,还未来得及出门迎接,就见余衡脸色不好进来。 “庄大人。”他径直坐下:“下官有件事需要跟庄大人确认。” “哦?”庄涿见他手上揣着文书,隐约感到不妙,脸上却不露破绽地问:“何事这般急?居然令余大人亲自过来?” 余衡一听,顿时气怒:“眼下我等负责什么?庄大人说说能有何事这般急。” “哎,别发怒啊。”庄涿道:“你我虽说是粮官,可你也清楚,看粮的事琐碎得很,仓库巡视,防御部署,人员安排,车马调度这些哪样不要操心?你也不说清楚,我哪里知道你为何事而来?” 余衡将文书“啪”地放桌上:“你自己看看。” 庄涿瞥了眼,不紧不慢拿起来看。过了会,说:“本官没看出什么来。” “你再仔细看看日期。”余衡说:“亏你常年掌管各样税契,难道看不出来日期被改动了?” 庄涿一顿,脸上的笑渐渐散去。 “余大人之意,怀疑是我做的?” “我并非怀疑你,我来只是想确认日期真假。眼下送粮要紧,如若不然,延误军情,你我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庄涿冷笑:“余大人可别吓唬本官,本官掌管燕山府粮税多年从未出过错,这种事你问我我也不知,说不准这里头余大人改动过却来赖我呢!” “你——”余衡诧异又震惊:“事关重大,你居然说出这种话。” 庄涿将文书也拍在桌上:“你也知事关重大,然而张口闭口就来质问是否我出错漏。敢问余大人,我这么做有何好处?我是不想活了?” 余衡气道:“我适才也说了,到底谁做了手脚后头自会有陆大人查,眼下要紧的是确认日期,不能耽误送军粮。” 听他这么说,庄大人冷静下来,神色渐渐缓和。 “余大人说得对,真相如何自然有陆大人查,眼下且保住我们的项上人头要紧。” “这样.”他说:“你且坐下喝盏茶,我将其他粮官请来,咱们好生议一议。” “这还差不多。”余衡也消了点气。 庄涿说完,出门去了,许是去吩咐请其他粮官。余衡坐了没多久,下人进来上茶。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一盏茶入腹后,他竟自晕了过去。 . 这厢,苏绾回到府中,心头仍旧有些狐疑。 可余大人苏绾曾听陆安荀提过,此人刚正不阿兢业严谨,是个可靠之人。断不可能骗她日期有变,兴许真的是陆安荀临时改了送粮时间也说不定。 只不过,傍晚苏绾用过膳后,婢女禀报说门外有个小厮要见她。 云苓蹙眉,斥责那小婢女:“糊涂!现在什么人说见夫人都能见的?况且还是个小厮,你搁这传什么话呢,平白让夫人招人闲话。” 那小婢女垂头,咬了咬唇,道:“可那人看起来很急,说他家大人出事了请夫人做主。” 苏绾一听,忙问:“是哪家小厮?” “他说他家大人姓余。” 苏绾一听,立即吩咐:“快将人请进来。” 半刻钟后,一个灰布长袄的小厮进门。他扑通地跪下:“陆夫人,求您救救我家大人,我家大人估计出事了。” “别急,你且说清楚是怎么回事。”苏绾道。 “是是是。”小厮磕头:“是这样,小的跟随大人去庄府,小的一直在门外等着的,可等到天黑也没见大人出来,上前去问,庄府的人却说我家大人从后门走了。于是小的跑回官舍,官舍里没见着人,又去府衙寻,府衙也不见我家大人的踪影。” “陆夫人,我家大人拿着文书出门的,彼时脸上怒气匆匆。小的猜想可能跟庄大人起了什么争执,我家大人他.受害了。” “什么文书?”苏绾听得心惊。 “就是调粮文书。”小厮回忆了下:“哦,是在陆夫人离去后,我家大人思忖有些不对劲,就拿着文书去寻庄大人了。” 苏绾一听,心底不安。她疑惑的事,可能是真的。 而且,想必余大人也发现了日期不对劲,才去找庄大人对质。 庄大人. 猛地,她想起耶律泓的阴谋,电光石火间,脑子里那些隐隐担忧的东西慢慢变得真相。 耶律泓在大宋朝廷有内应,先前故作大败一路西逃。后又突然停在平洲不动,恐怕,等的就是襄王深陷战场,他再截断粮草狠狠反击。 眼下平洲战事激烈,若粮草一断,襄王定会惨败。 而陆安荀作为粮官总领,因粮草延误战机难逃其咎,势必因此罢官丢命。 好一招一箭双雕! 想通此结,苏绾紧张起来。但她清楚自己不能慌乱。平洲正在打仗,急需粮草,原本该今日出发的送粮军队却没有任何动作。 而负责送粮的粮官余衡大人此刻行踪消失,这里头不必说也知是那位庄大人搞的鬼。 “陆夫人,”小厮还跪在地上:“小的也没其他法子了,陆大人不在,整个燕山府粮官就属庄大人官位最高。旁人管不了,小的只能来求陆夫人,此前听我家大人说过陆夫人是位奇女子,聪明有主见,想必能有法子救我家大人出来。” 苏绾心里苦笑,余衡发现日期破绽,耶律泓不可能留他。保不齐,余大人这会儿尸体都凉了。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将粮草送去平洲。陆安荀不能有事,平洲的将士们也不能有事。 想了想,她安抚:“你莫急,且回去别声张此事,我这就想法子。” “哎哎哎,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厮不断磕头:“小的替我家大人多谢夫人。” 婢女领小厮出门后,苏绾坐在椅子上愣了会神。 随后吩咐:“去看看,你们二姑爷百里王子可在,若在府上,请他去正堂。” 忖了忖,又道:“去将我大姐,二姐,还有三姐姐也请去正堂。” “是。”婢女去了。 苏绾走去卧室换衣,脑子里飞快思索应对法子。 . 没多久,百里言玉和苏家几姐妹全部到了前厅正堂中。 听得苏绾的主意,众人诧异。 “你想自己运粮去平洲?” 苏绾点头:“平洲战事紧迫,粮草不能断,若断,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也断了,陆安荀的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苏娴沉吟:“没错,不只陆安荀,我们苏家,三妹妹,还有.”还有祁渊在劫难逃。 她当即决定:“我支持小妹的主意。” “可是.”苏瑛问:“我们手上无粮也无人,怎么送?” “我们手上没粮,但燕山府有。”苏绾说。 “你的意思是.”百里言玉问:“从庄涿手里抢粮?” “对。”苏绾道:“而且此事不能张扬,得暗中进行。最好我们能将庄涿控制,以官府的名义送粮。” “但庄涿是耶律泓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太子的人。总之庄涿出事,他们一定会知道消息。自然也会得知我们送粮的动静。”百里言玉说:“耶律泓肯定不会坐视让我们将粮顺利送到平洲。” “所以我才要请二姐夫您帮忙啊。”苏绾这会儿脑子灵光得很,转得飞快,匆忙间还不忘拍一拍百里言玉的马屁:“二姐夫足智多谋神通广大,这件事非二姐夫不能胜任。” 百里言玉心中大为舒坦,点头道:“行吧,你只管说你的法子,我帮你就是。” “我的法子就是.”苏绾凑近,压低声音跟几人说了一番。 . 当晚,庄府后院西边一处偏僻之地,庄涿站在那看着两个家丁将井盖合上。 “盖严实了,”他叮嘱:“再将这处封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那两个家丁应声。 这井里已经投了好几具尸体了,大多是官府中人,只是这次听说死的是从东京城来的粮官,官职还不小,两人抬尸体时战战兢兢。 庄涿见事情处理完毕,他打算回去。 管家跟在身后低声道:“余大人的小厮老奴派人跟了一路,他先是去官舍找,后又在府衙寻。” 他询问:“可要将这小厮也.” “不必,留着他还有用,回头给他送些金银过去。日后还需他为本官作证人。” 管家听了,豁然开朗:“大人想得周全,只是.” “只是什么?” “这小厮最后寻不到余大人,就去了趟陆府。” “陆大人府上?可陆大人不在,他去找谁.” 庄涿脚步缓慢停下,那小厮估计是去找陆夫人。陆夫人之名她也听过,甚至还曾见过,可看着也不过是个长得美艳的妇人罢了。 沉吟片刻,庄涿道:“不足为惧,一个内宅妇人还能翻了天?” “是。” 然而庄涿这话才说完,回到卧室后,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横在他脖颈上。 “你是何人?”庄涿心下大骇,却故作镇定。 “陆夫人派来取你狗命的人。”百里言玉一身夜行衣,将自己包裹得紧实。 庄涿一听是苏绾派来的人,暗暗松了口气。 “陆夫人难道不知,本官乃朝廷命官,若是杀了我,她,甚至陆安荀皆要下狱吗?” 百里言玉嗤了声:“别装了,我们早就猜到你是耶律泓的人。” 庄涿一听,终于绷不住,面色大变。 这会儿他倒真害怕了。若他是朝廷命官苏绾固然不敢拿他如何,可若他是内鬼,这理由即便将他全家杀光也足够。 他些许腿软:“陆夫人想要什么。” “你倒是聪明。”百里言玉道:“要调粮文书,以及你的调粮令牌。” 庄涿眯眼:“你们要这些做什么?” “少废话!交出来!”百里言玉手上的剑逼近几分。 庄涿感到冰凉且锋利的刀刃陷入皮肤里,顿时吓得脊背起冷汗。 “好。你先放开我,我这就给你取来。” . 另一边,此时此刻,府衙里灯火通明。 几位粮官被匆匆请来此处,没见着庄大人,反而见苏绾坐在堂中。 纷纷诧异。 “陆夫人,敢问庄大人何在?” “各位大人且稍坐。”苏绾说:“庄大人去仓库安排米粮了,今日邀请诸位大人来,便是一道商量送粮去平洲的事。” 闻言,众人蹙眉:“恕我直言,运粮之事乃朝廷机要,陆夫人出现在这恐怕不妥吧?” “我这有陆安荀的官印,因事情紧急,只能从权处理。”苏绾说:“想必诸位大人也知道,陆安荀原本定三日后送粮去平洲,但时间临时有变,所以只能托我来跟大家商量。” 话落,堂内众人面面相觑,随后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问:“陆夫人这话牵强,即便情况再如何变也不至于让陆夫人出面谈此事。其中到底是不是陆大人之意我们谁也不清楚。” “正是这个理。”另一人应声:“庄大人呢?陆大人不在,燕山府粮草之事归庄大人管,何时轮到一介妇人坐这与我等商议?” “适才我已经说了,此事紧急,容不得跟各位细细解释。”苏绾沉声道:“米粮今晚就得送出去,庄大人这会儿已经在准备米粮了。我出现在这无非是为了传达陆安荀的意思,请各位大人配合。” 众人又窃窃私语了会。 “陆夫人的话,我们怎么信?” “这是陆安荀的官印,”苏绾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将官印砰地砸桌上。随后又气势十足地对门外喊:“云苓,调粮文书和庄大人的令牌送来了吗?” 恰好这时,百里言玉得了东西送到云苓手中。 云苓忙将东西端进内堂。 苏绾示意:“你将文书和令牌递给诸位大人看,哦,这里还有陆安荀飞鸽传书送与我的信。” 她把信递过去,然后坦然坐着。 信是她三姐姐根据陆安荀的字迹临摹的,她三姐姐可是这方面的高手,无论谁的字迹,看过一眼就能临摹得一模一样。 众人只顾看文书和陆安荀的信,倒是忘了核验苏绾手中的官印。 苏绾当然不会等他们反应过来。在他们看到一半时,就让云苓收走。 “文书在这,调粮令牌也在这,还有陆安荀的书信,总做不得假吧?”苏绾起身:“时间紧迫,运粮军队今晚务必启程,哪位大人愿意随我去送粮?” “这.”有位大人出声问:“为何这么急?” “这位是?” “本官姓叶。” “叶大人。”苏绾福了福:“叶大人问为何这么急,那我想问.” 苏绾盯着他:“叶大人可知此时平洲,我大宋将士正在战场上与敌人拼命?” 她话落,众人沉寂。 很快,叶大人道:“陆夫人,既然是陆大人委托此事,我等作为粮官定会全力协助,我这就随你去送粮。” . 果然如百里言玉所预料,庄涿被他们控制,耶律泓立马得了消息。 “你说什么?燕山府已经连夜送粮了?” 耶律泓才从帅帐议事出来,听到这个消息怒不可遏,揪着传信的人一脚踢过去。 “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何此刻才跟我说?” 探子被踢得唇角流血,跪在地上忐忑道:“殿下说军中议事不可搅扰。” 耶律泓闭了闭眼,眉头紧蹙。 平洲这一仗远比他想象的艰难。襄王此人用兵如神,不论是水仗还是山野丛林对阵,章法不乱且路数诡谲多变。 原本想着有燕山府拖着,届时粮草一断,可任他瓮中捉鳖。 却不料. 片刻后,他睁眼,眸色阴沉地问:“昨晚何时送的粮,粮军从哪出发,人数多少,皆细细报上来。” “是。”探子不敢怠慢,忙将燕山府发生的事说了遍。 耶律泓一听又是苏绾的主意,顿时整个人不好了。才压下去的火气蹭蹭蹭往上蹿。 “好个苏氏女!好得很!” “上次抚州计划被她破坏,这次精心谋划的事又毁在她手中。”他咬牙切齿,问:“运粮军队多少人?” 探子支吾回答:“殿下恕罪,具体.具体多少人属下并不清楚。” “能耐!一支运粮军队而已,居然连人数都摸不清?” “并不是只有一支运粮军队,”探子道:“我们的人亲眼看见燕山府的粮分成六路出发,且走的是不同的道。” 闻言,耶律泓眸色一凝。随即,低低笑起来。 “不愧是苏氏女,居然跟我来这套。” 杨统领憋了憋,忍不住问:“殿下的计谋隐秘,陆夫人如何得知?” “如何得知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尽快阻止她运粮。”耶律泓思忖了会,吩咐:“此事由你亲自去办,不管她兵分几路,我要她一粒米也送不到平洲。” “是。”杨统领领命而去。 . 杨统领得了令,不敢拖延,当天率领一支先锋骑兵伏击在范阳郡往平洲的路上。 如此,全神贯注戒严了大半天,才在傍晚时分等到大宋的运粮军队经过。 一番交战后,很快将粮草夺下。 “杨统领!”一个辽国士兵兴奋地说:“大宋粮军真是中看不中用,被我们吓一吓就逃跑了。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夺了大宋的粮草。” 杨统领也高兴,然而没高兴多久,看清粮袋里装的东西,脸色变得难看。 “他娘的!”一个下属部将说:“我们上当了,这粮车上没几袋粮,下面装的全是沙。” “杨统领,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阻止不住大宋粮草,只能提脑袋回去! 杨统领脸色难看了会,立即问:“其他粮队呢?可有消息?” 一共六队,他就不信,拦不下来。 没多久,有人快马赶来禀报:“杨统领,东边百里外的村子发现一支正在歇脚的粮队。” “全军听令!”杨统领高喊:“立即随我出发,务必将大宋粮草夺下。” “是!” 于是,刚忙完的辽军又立即赶往下一个伏击地点。 只是当他们到达时,情况跟此前一样。大宋粮军几乎不怎么抵御,大有“抢粮任你抢,别动手动脚”之意。 交战没过片刻,粮军立马跑了,杨统领轻而易举夺下了粮草。 可他高兴不起来。 因为粮车里装的不是粮食,依旧是沙土。 眼看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咬牙问:“剩余的粮队在何处?” 一晚上,辽军堵截了四支粮队,累得精疲力竭。 . “无碍,还剩两支,让他们慢慢劫。”苏绾说。 这会儿,她正在喝安胎药。听得从前头运粮回来的人禀报后,一点也不惊讶。 “陆夫人这主意极好。”叶大人道:“分六路送粮,总有一路能送到平洲。” 苏绾微笑。 她想说,六路送粮,你们一路都送不到平洲。因为这六路运粮军队运的不是粮,都是沙。 至于为何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防耶律泓啊。 耶律泓煞费苦心设下这么个计谋,又岂能眼睁睁看燕山府的粮运去平洲?自然会想方设法阻止。 苏绾可不能让他如愿,将粮队兵分六路以障眼法蒙蔽耶律泓。 只不过,苏绾听到消息时还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耶律泓为了堵截大宋粮草,居然派了一支精锐骑兵。看来,平洲的战况于他很不利。 待叶大人离去后,苏绾转头问云苓:“我大姐那边可有消息?” . 燕山府西北方向一条山路上,此时蜿蜒着一支商队。 因地势高,且夜间气温低,天上居然零零散散飘了些雪花,商队不得不就地扎帐篷歇息。 而其中一座帐篷内,此时苏娴和苏泠正围坐在碳炉旁。 “天气太冷,路也不好走。这一路指不定得吃许多苦,偏你还要跟着来,后悔了吧?”苏娴道。 苏泠怕冷,也是头一回行走山野,确实有点吃不消。却坚定道:“经过这一遭,我才知大姐在外走南闯北经营苏家生意多么艰难。大姐能吃苦,我为何不能?苏家的女儿跟男人一样能干。” 苏娴好笑:“你如何跟我一样?我比你大这么多岁,家中的事自然该由我这个当大姐的承担。” 苏泠听了,心头温热发酸。 “谁规定该你承担,大姐也是苏家千娇百宠的女儿,我们都一样,苏家的责任我们一起担。” 苏娴笑,从炉上取过银壶倒了杯热水给她:“喝点热的驱寒,夜里才能受得住。” “嗯。”苏泠接过。 须臾,她笑起来:“小妹这法子实在促狭得很,也不知怎么想出来的。” 她们现在领着苏家的商队,运粮八万石,正赶往平洲去。 燕山府粮官在明处分六路送粮吸引耶律泓的注意,而苏家商队和渤泥国商队在暗处送粮。共十五万石粮,苏家商队运送八万石,百里言玉运送七万石。 眼下,苏家商队已经走了一半路程,若是顺利,后日午时就可将粮送到平洲。 原本苏绾计划的是她和苏娴送粮,可她想法提出来,遭众人反对。 原因无他,苏绾怀有身孕,不可再奔波劳累,是以苏泠主动提出代苏绾送粮。 起初对于苏泠这个提议,苏娴并不赞同。 她说:“你从未出过远门,又惯来金贵,这种事并非你能做的。” 苏泠却道:“不曾试过大姐又怎知我胜任不了?从小你们将我护得极好,可同样是苏家的女儿,没有谁比谁金贵。况且,我现在也是为自己谋求生路,若是粮草送到,襄王得胜,我余生再无后顾之忧。” “退一万步来说,我即便不为自己,作为大宋子民,也该出这份力。” 这是苏泠当时说的话。素来清冷淡漠、看似对谁都不关心对什么都不上心的她,居然说出这般热血之言。 当即,苏娴不再拒绝。拍板道:“既如此,三妹与我同去。至于小妹就留在燕山府,且燕山府现在的情况也需有人坐镇不然容易出乱子。至于二妹,你精通医术,且留下照顾小妹吧。” 如此这般,苏家姐妹分工合作,兵分两路暗中送粮支援平洲。 第97章 本王随你一道救人 苏家商队歇息了半宿不敢耽搁, 天蒙蒙亮时,收拾东西继续启程。 这一路,为掩蔽行踪, 商队多以山道为主。如此一来,注定行得艰难,就连经常在外走动的苏娴都有些吃不消。 午时,一行人在山坳湖边就地停下, 商队里的小厮们开始架锅子做饭。 路上的吃食很简单, 什么容易熟就煮什么, 且什么容易吃饱就煮什么。在商队的马车后面, 有几辆拉面食和地瓜的车, 锅子架好,把水煮沸,再将冻得干硬的面饼和切好的地瓜放入锅中一起炖。待煮好了,一人分一碗算是今日的午膳了。 苏娴和苏泠也分得一碗。苏娴这两年已然习惯这般情况,倒是苏泠, 喝了两口后停下来。 “三妹,”见此,苏娴问:“你还撑得住吗?” 苏泠从未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里头除了油和盐, 几乎没任何调料。而且面饼已经煮成了糊糊,再配上几块煮烂的地瓜, 瞧着实在没食欲。 这一路都是这么吃过来的, 令她想吐。 闻言,苏泠深吸口气:“还能, 大姐放心吧。” 她拿起勺子, 蹙眉一口一口将东西吃完。末了, 笑道:“这一路虽辛苦,却也不全然无收获。” “送粮的这两天,令我见识了山河瑰丽。”她说:“湖泊雪山,草原蓝天,杨树林里温顺的绵阳和朴实牧人,还有戈壁山谷里纯净的河流.” “这是我从未曾见过的,令我惊喜,也令我满足。每当我觉得脚下的路艰难时,抬眼看看路边的风景便一点也不觉得累了。” 苏娴也笑,又听她继续道:“我突然觉得生活就该这样,不能只低头看脚下的路,其实头顶还有广阔的天。” “曾几何时,与那人的纠缠一度令我郁郁寡欢。我憎恨他,憎恨这个世道,更憎恨不公的人生。可现在想想,我彼时实在狭隘,居然就这么认命了。然而世界之大还有更多选择,前路不通,换一条道风景更美。” 苏娴静静听她说,突然间,察觉苏泠似乎变了个模样。 她虽然还是那副清冷的神色,可面容舒展,那些常年萦绕在她眉头的愁绪不知何时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她明媚清爽的笑容。 “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苏娴说:“我曾经那个活泼可爱的三妹又回来了,我真的高兴。” 苏泠扬唇,继续低头喝粥。 少顷,她说:“待燕山府的战事结束,我就回东京城。逃避不是办法,我总该体面且堂堂正正地去面对它。” “好。”苏娴说:“我陪你一起,还有你二姐,小妹也都会陪你。” “嗯。”苏泠点头。 . 辽军军营。 耶律泓刚从战场下来满脸疲惫,身上的盔甲沾了血也还没来得及洗。 他沉着脸一路穿过跟他同样疲惫的士兵,在进帅帐前,突然转身。 入目之处,是他率领的辽军,可这些人经平洲这一战伤的伤,死的死。 开战以来,他从易州一路退到平洲,原本是打算在此拖住襄王并保留自己的主力实力。好在襄王粮草消耗所剩不多时,再出击一举歼灭。 孰料,他千辛万苦打好的算盘,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耶律泓定定地看了会,一双漆眸寒凉凌厉。 “杨统领人呢?回来了吗?”他问。 “殿下,”跟着部将忐忑道:“还.还未回。” 耶律泓沉眉:“几只运粮的军队而已,本帅派给他的是我辽国最精锐的骑兵,居然要拦截这么久吗?” 那部下冷汗涔涔,不敢接话。 杨统领带人去堵截大宋粮草,然而去了两天也没回来,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他暗暗叫苦之际,一个士兵踉踉跄跄跑来:“大帅!杨统领回来了!” 杨统领灰尘扑扑地回来了。 怎么说呢? 他有点委屈。为了堵截大宋粮军,他已经连着两日不曾阖眼,眼周围都熬出了两个大黑眼圈。 一进帅帐,他扑通跪下。 脸上的表情跟死了爹娘死的,决然又悲伤:“殿下!您砍了属下的脑袋吧。” 耶律泓一听,额边青筋频跳,预感不好。 果然,杨统领接着说:“大宋粮军没能劫住。” 嘶—— 账内其他人倒抽口凉气。 居然没劫住? 那可是整整一万精锐啊,粮草军而已,与战场杀敌的精锐比起来实在不够看。尤其这支精锐骑兵还是耶律泓亲手训练出来的,身经百战堪当以一敌十。可就在这样的条件下,杨统领居然没能顺利完成任务。 众人暗暗觑了觑上首脸色难看的耶律泓,皆替杨统领捏把冷汗。 耶律泓问:“没劫住是何意?我给你一万精锐,区区六支粮军都没能拦下?” “不是。”杨统领委屈说:“六支粮军都劫下了,只是这六支粮军运的不是粮,而是沙。” 此话一出,账内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不运粮只运沙?” “难道燕山府没给平洲运粮?” “有可能只是虚张声势转移我军注意力。” “但若是暗渡陈仓呢?” “依你之意,难道还有第七支粮军?” 杨统领听了,立马道:“不可能还有第七支,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派人四处探查大宋粮军的踪迹。他们运送十五万石粮可不是小数目,如此庞大的队伍绝不可能躲过我的侦查。” “这.”如此一听,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懂是个什么情况了。 耶律泓面沉如水,盯着地面没说话。 过了会,他笃定道:“绝对还有另一支粮队!” 他说:“本帅派人打探过,襄王的军营粮草已不多,只够维持三日。若没有粮续命,他必输无疑。” 所以,燕山府不可能不给平洲送粮。 思忖了会,他吩咐:“去查商队!尤其是运粮的商队!” “商队?”杨统领细细一想,顿时恍然:“苏氏女狡猾,说不定她利用商队运粮。原来如此!属下这就去!” 此前苏绾从王廷逃走时,耶律泓怎么也查不到,后来还是听说王廷来了支渤泥国商队,这才明白过来。 渤泥国王子百里言玉是苏家女婿,苏绾利用渤泥国商队逃走着实走了步好棋。可当他想明白时晚了,苏绾已经逃回了燕山府。 如今她运粮援平洲,以她的狡诈,定然不会让军队运粮傻傻等他去劫,而是再次用商队遮掩。官府粮队在明以作障眼法,商队运粮在暗神不知鬼不觉。 想到此,耶律泓咬牙切齿。 他堂堂辽国大王子,二十万大军统帅,居然被个女人给耍了! “不愧是苏氏女!” 须臾,耶律泓低笑起来。 这般聪明,不能为他耶律泓所用实在不甘! . 这天傍晚,百里言玉吩咐商队原地歇息。 “王子,”属下道:“咱们已经走了大半路程,明天就能到平洲,今晚是否在此歇一宿?” 渤泥商队已经连续赶了两天路,脚程远比苏家商队快,按照这速度,几乎用不到三日就能到达平洲。 只是,赶了两日着实辛苦,反正都快到平洲了,歇一歇无妨。 大胡子是这么想的。 百里言玉坐在火堆旁,捧着脑袋发呆,过了会才道:“不停,命所有人歇一个时辰,我们继续走。” 大胡子问:“王子为何赶这么急,歇一宿,明日送到也不延误大宋战事。” “当然急。”百里言玉道:“送完粮,我得赶回燕山府,我家阿瑛该想我了。” “.” 猝不及防被喂了口狗粮,大胡子无语地走了。 他边走边高喊:“王子有令,原地歇息一个时辰继续赶路。” “是。”商队的人听到陆续应声。 大胡子继续往队伍最末走,然而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来。 远处,漆黑的山岚,隐约有火光移动。 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揉了揉眼睛仔细看。随后见火光像是从某处钻出来,蜿蜒成一条长龙,长龙缓缓爬行,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不好!辽军来了!”大胡子赶忙跑回去。 “王子!辽军来了!辽军来了!” 他一路跑一路喊,商队所有人戒备起来。 百里言玉也站起:“辽军在何处?” 大胡子指着北边:“我看见许多火把,他们沿着山路过来,离我们估计二十里。” 这里是平洲与辽国边界,往北是辽国,往西是平洲。从北边来的,那必定是辽国军队无疑。 百里言玉惊讶,看来耶律泓还是发现了他们。 这就有点棘手了! 他飞快忖了忖,说:“我们不必硬碰硬,你带人先把粮藏起来,剩下的随我留在这掩护。” “王子这样做很冒险,还是属下留在这掩护吧。” “废话这么多!快去办!” 大胡子正色:“是。” 当即,渤泥商队一分成二。一队摸黑运粮往南边的山坳去,一队留在这拖住辽军。 所幸这些渤泥商人多年游走于各国,走南闯北早练就了一身功夫,他们是商队,遇到危机时也可作军队。 曾在津阳县时,货在海上被高家四爷劫走,这些人便跟官兵们打斗过。可见其平日遇到的危机不少,应对这样的状况十分迅速,没过一会,人就空了大半,粮车也不见踪影。 下属问:“王子,咱们要抵御多久?” “不用真的抵御。”百里言玉说:“主要目的是拖延时间好让他们藏粮,待粮藏好,我们立即撤。” 他从怀里掏出舆图。 不得不感慨苏绾有先见之明,从苏泠那要了份平洲舆图来。他仔细看了看当下地形,然后道:“届时我们往西边撤,西边驻扎襄王的军队,辽军定不敢紧追。” “王子真是太聪明了!”下属佩服道。 百里言玉满意收获一记马屁。 这厢,杨统领领着骑兵没过多久就追到了地方,然而到了之后,发现这些渤泥商人不紧不慢地收帐篷。 他心中莫名咯噔了下。 以他此前堵截六支粮队的经验,总觉得这次也不大顺利。 他派人将渤泥商人围住,扬声问:“你们运的粮在何处?” 百里言玉披着件墨绿大氅,大氅上是孔雀毛并金丝线绣花。绣花精致华丽,被火把照得闪闪发亮。 他耀眼又骚包地站在前头:“你们来晚了,粮已经被送到平洲了。” 杨统领眯眼:“你骗得了谁?从燕山府到平洲最快也要三日脚程,如今还未到三日,粮不可能送到平洲。” “那是你算的脚程。”百里言玉说:“我渤泥商人这些年运过各样的货,无论海运还是陆路,皆有自己的运送法子。你们要三天,而我们渤泥商队只需一半。” “什么法子?” “我凭什么告诉你?”百里言玉转身,懒懒吩咐其他人:“收拾东西,我们回去。” 见他此时不急不慌,像是真的将粮送去了平洲,杨统领没底。 若粮食真到了平洲,那他的任务可就失败了。 这时,下属部将问:“杨统领,这些渤泥商人要不要杀?” 杨统领气得脸黑。 粮食都送走了,杀了有何用?况且渤泥国商人对辽国颇是重要,至少他们每年给辽国带去许多丰厚的财帛。 可他大老远跑来堵截,就这么回去不好交差。 那就意思意思杀一下吧。 . 这边,苏家商队在行了两日后,停在山野溪流旁。 这会儿,苏泠蹲在一块石头上,将帕子浸入水中,正在洗脸。 溪水冰凉,没一会,她的手冻得通红。可苏泠毫不在意,动作利索地拧帕子,擦脸。 “已经到平洲地界了。”苏娴蹲在她上游取水,边说:“再走半日就是一座小镇,今晚在那歇息一宿,明日进平洲城。” “好。”苏泠继续浸水拧帕子。 “到了平洲我们也不必急着赶回去,”苏娴又道:“走了一路你辛苦了,在平洲先养养神,过两日再回。” 听到这,苏泠好笑:“养神是假,大姐想见另一人是真吧?” 苏娴和祁渊的事现在不是秘密,苏家姐妹都知道了。这会儿被苏泠打趣,苏娴也不脸红,仍旧淡定地舀水入壶中。 “我自然是要见他的。”她说。 此前祁渊受伤,苏娴惦记他的伤势,得亲眼看过才放心。再说了,即便她不见,祁渊得知她到了平洲也会来见她。 “但我的确不忍你劳累。”苏娴说:“你一个金枝玉叶的闺阁小姐,这般奔波在荒野寒冬里,我看着怪心疼。幸好父亲母亲看不见,不然依母亲的性子该哭了。” 她转头瞥了眼苏泠冻得通红的手,那原本该是白皙细嫩作画的手,却被冻得红肿发紫,皮肤龟裂。 昨日苏泠用热水洗漱时,被热水一泡,她疼得直飚眼泪。索性也不敢用热水了,起居洗漱全用冷水。 用冷水虽不疼了,可手上的冻伤越发严重起来。这般瞧着,苏娴心疼得不行。 这哪是一个千金小姐过的日子?她的三妹,就该是东京城人人追捧的丹青才女,就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女才好。 苏泠听了不以为意,甩了甩湿漉漉的手后,起身:“我先去马车上等你。” 她跨过石头走向岸边,然而还没走几步,就听得一阵骚乱。 有人大喊:“辽军来了!辽军来了!” . 燕山府,苏绾收到两支商队被辽军堵截的消息,暗暗担忧,尤其是她大姐和三姐。 苏娴和苏泠本就是两个柔弱女子,平日走商队若遇贼匪倒还有镖局的人护卫。 可如今应对的是辽军,而且还是耶律泓的精锐骑兵。苏家商队手无寸铁,常年雇佣的镖师肯定不是辽军的对手。 若耶律泓真的将苏家商队截住,她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希望耶律泓看在她对他还有用的份上,没下手杀她大姐和三姐。 是以,苏绾写了封信,这信是给耶律泓的。 她静坐在书房里,忧愁地盯着信封,但愿用不上这信才好。 苏娴苏泠运粮不顺,而苏绾这也同样危机重重。 燕山府的粮官们久久不见庄涿出现,已经猜到庄涿遇到了麻烦,而始作俑者非苏绾不作他想。 毕竟两日前,苏绾堂而皇之拿着庄涿的调粮令牌和文书哄骗了大家。 “陆夫人为何这么做?若不给个信服的理由,休怪我等不顾陆大人的情面。” 从今日上午开始,府上陆陆续续来人,都是来质问苏绾的。 这会儿,堂中坐着的已经是第三波。 苏绾疲惫,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我已经给诸位大人解释过,我是受陆安荀所托,至于个中原因不便细说。若你们想知道,何不等陆安荀回来后问他?” 一人嗤笑道:“陆夫人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事事拿陆大人压我们,可堂堂燕山府粮官庄大人,难不成也是陆大人指使你将人关起来的?” 苏绾面无表情:“正是。” “你胡说!”那人起身,厉声道:“分明是你另有阴谋!” 他对在座的其他粮官道:“我此前听说陆夫人曾被辽国人掳走,可不过半月又安然无恙回来了。然而回来没两天却将庄大人控制,还擅自开粮仓运粮。粮食说是运往平洲,可我等并没看见,谁知道是运去何地?” 苏绾岂会听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当即沉了脸:“罗大人认为我是辽国奸细?”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陆夫人所作所为非常可疑。” 苏绾:“既如此,罗大人索性告发朝廷,将我押起来可好?” “陆夫人,”罗大人冷笑:“你以为本官不敢?” 他说:“任他陆安荀官位多高本事多大,若女眷若通辽,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云苓气得脸色涨红,忍不住大骂:“你血口喷人!我家姑娘分明是在救你们,在救大宋的将士和百姓。” “口出狂言!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这般叫嚣,难怪陆夫人胆子大。看来,此事我得好生向知府禀报了,陆夫人擅自将庄大人藏起来,其心可诛,是得好好查查。” 罗大人说完,转身欲走。其他人犹犹豫豫,叶大人起身劝:“陆夫人说给她三日,三日后粮运到平洲一切就真相大白了,你何须急?” “你信?”罗大人说:“若三日后粮运到的不是平洲而是辽军军营,这罪责你敢担吗?” “这.” 罗大人推开他,甩袖出门。 待这些粮官走后,苏瑛进来:“小妹,不若你先躲一躲吧,万一这些人真的将你押走,陆安荀又不在,歹人趁机做点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整个燕山府中,耶律泓的内应恐怕不只庄涿一个,庄涿一人是不可能完成这么周密的计策,说不准这罗大人也是同党。 再有,这里头估计还掺杂太子的人。总之,现在燕山府的局势对于苏绾很不利。 虽然眼下还有叶大人劝着,可还能劝多久呢? “不能躲。”苏绾摇头:“躲了,燕山府就乱了,泼在我身上的罪名也洗不清了。” “可是.” “无碍。”苏绾说:“我就在这等着,我等陆安荀回来。待他回来,他自有办法收拾这些人。” . 说回平洲地界雁门山一脉。 苏家商队歇脚在此,正准备启程时,却听得有人说辽军来了。 苏娴和苏泠对看了眼,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惊慌。 苏娴丢下水壶,赶忙朝商队方向跑。江叔见到她,也朝她跑过来。 “大小姐,这边。” 苏娴立即转身:“江叔,辽军来了?” “大小姐别慌,的确是辽军来了,但还没到这。”江叔说:“他们到处搜查商队,凡是遇到运粮的都劫了。” “这消息从哪得的?” “我们去县城补给的人听说的,一听这消息就立马跑回来了。”江叔说:“大小姐,我们得赶紧走,不然等辽军找过来就麻烦了。” “好。”苏娴努力稳住心神:“让大家上车,我们立即走。” 这时,苏泠追上前来:“辽军到哪了?” “到茂县了。”苏娴说。 苏泠一怔,喃喃道:“大姐别跑了,我们跑不过辽军。” “可不跑,难道等他们追上来吗?” 她们商队才经过茂县,没想到辽军就找来了。 “跑不过的。”苏泠说:“而且他们敢在这里出现,想必人数不少。我们应对不了,与其跑,不如躲。” “躲?怎么躲?” 苏泠四下看了看,她们此刻在茂县百里外的荒野。除了一条河穿过,四周皆冰山雪岚,无丛林沟壑,几乎无处可藏。 她思忖片刻,指着北边的一座山说:“大姐,我们往那去,翻过那座山,在那躲过辽军再走。” 苏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呼吸滞了滞。 江叔一脸担忧:“三小姐,那里去不得啊!且不说那里有没有路,就说山上全是积雪,要翻越那座山何其难。万一辽军追过去,我们真的就无处可逃了。” “辽军应该不会追那里。”苏泠说。 “三小姐为何笃定?” 苏泠道:“我看过平洲的舆图,平洲以雁门山为界,往北是辽国,往西至西夏。若我没估算错,前面那座山就是雁门山脉,翻过去,我们就到了辽国。” 江叔听得满头雾水:“辽军追我们,怎么我们反而跑辽国地界去?” “辽军也是这么想的。”苏娴立马明白苏泠之意,她道:“三妹的主意极好,此地四面环山,辽军铁定想不到我们敢往辽国地界跑。而其实,只要翻过那座山躲过辽军我们就安全了。” 苏泠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江叔,”苏娴吩咐:“现在,赶紧通知所有人,我们这就往雁门山躲避。” “哎!好好好!”江叔忙跑去了。 苏家商队迅速集结,蜿蜒蹒跚地往北而去。 然而看似近在眼前的山脉,实际上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到达雁门山山脚时,已经临近傍晚了。 冬天的白日短,黑得也快,分明才是酉时,夜幕就浓浓地压下来。 苏娴望着高高的山巅不大确定地问:“三妹,这座山极高,看起来也无路可走。我们有马车,车上还载粮,这.真的能行吗?” 苏泠静静地望着山,若有所思。 江叔问:“三小姐在看什么?” 苏泠:“看走哪条路。” 江叔也跟着仔细看,可怎么看都没看出哪里有路。 苏泠道:“世间山脉河流像一张纵横交错的网,看似无路,其实路在其间。我们找准山脉河流的规律,便可从中寻到路。” “比如这座雁门山乃东西走向,东为阳面,西为阴面。那么东边必定积雪少。山谷陡峭不可走,山脊虽有路却不宽阔,唯有鞍部可行。” “鞍部?”江叔问:“哪里是鞍部?” “两山相接必有鞍部,鞍部与山谷类似却又不同。山谷陡峭难走,可鞍部层层衔接,地势平且宽。”苏泠道:“我们就沿着鞍部走,而且朝阳面的方向会轻省些。” 如此一听,江叔恍然大悟:“可不是这个理?我小时候随着父亲去砍柴,父亲也说,走两山之间的洼地比走山脊更省力。” 苏泠笑着点头,看向苏娴说:“大姐,天色渐黑,事不宜迟让大家上山吧。若推测不差翻过这座山需要一个时辰,届时我们在此躲一宿,次日天明再下山。” “好。”苏娴道:“就按三妹说的办。” 酉时,苏家商队开始上山,果然如苏泠所料,雁门山看似陡峭无路,可沿着鞍部走并不难。而且辽军似乎也想不到他们会往辽国地界躲避,直到这时候也没追上来。 只不过,行了许久队伍才到半山腰处,越往上越艰难起来。原因无他,一来天黑难以视物,二来山上气温低,脚下枯草已结冰,对于商队行进着实是个艰难的挑战。 商队只好用杂草将车轮绑住,可以稳固不打滑。只是这样一来,商队行驶更加缓慢。 原本预计一个时辰,可一个时辰后却并没到地方。 而恰在此时,负责前后探路的人骑马过来说,辽军往西边追了半天后又倒回来了,还派了斥候分别向东、南、北三个方向搜寻。说不定,很快就能搜到他们的踪迹。 苏泠和苏娴一听,顿时大骇。 江叔急道:“大小姐,三小姐我们要尽快翻过这座山,不然辽军追来了。” 苏娴和苏泠当然也清楚,可眼下的情况,这么多马车,这么多粮,天黑地滑,她们根本走不快。 江叔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忖了忖,他艰难而郑重道:“大小姐,恕老奴直言,没有什么比保住命更重要,要不.这些粮草弃了吧。” 苏娴忙拒绝:“江叔!万万不可!” 江叔疲惫又绝望:“可这么下去,辽军肯定很快就发现我们。老奴一条老命倒是死不足惜,可我不忍大小姐和三小姐落在他们手上啊。” 他说:“辽军凶狠野蛮,而大小姐和三小姐这般容貌姿色,落在他们手中可还有好的?老奴看着小姐们长大,怎么忍心?打仗是襄王的事,粮草没了,他肯定还有其他法子。可大小姐和三小姐不能就这么丢命。” 苏娴和苏泠听了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是落到辽军手中,可想而知。 “老奴知道这话自私.”江叔说:“可老奴就是这么自私,其他人死关老奴什么事?老奴只想护住大小姐和三小姐。” 苏娴和苏泠沉默。 良久,苏娴冷静开口:“粮草不能扔,我们苏家商队在,粮草就得在。扔了,襄王怎么办?千千万将士怎么办?” “可辽军要追来了啊,到时候一样护不住粮草白白牺牲性命。” “那也得等他们追来再说。”苏娴咬唇:“没追来就还有希望,若追来了.真到了那个地步,大不了我先了断。” 江叔听得震惊。 “好!”他嗓音沙哑:“老奴听大小姐的。若真到了那个地步,老奴只要留有一口气,也把大小姐带回东京城去。” 苏泠扭头擦了擦眼角:“我也听大姐的,粮草不能丢,丢了,我们苏家就成千古罪人了。苟且偷生会被世人戳脊梁骨骂,苏家女儿虽柔弱,但没有贪生怕死的。” “三妹说得对!苏家女儿虽柔弱却非贪生怕死长辈。”她牵起苏泠的手:“走吧,再难也要试一试。” . 平洲。 最后这一战,襄王打得勇猛。第一场仗在旷野重挫辽军,俘虏辽国士兵数千。第二场斩杀辽军大将拓跋劼,士气高涨,辽军抵御不得,只好退守平洲牛头山。 这会儿,襄王站在舆图前,沉思:“耶律泓强弩之末,我军且整顿两日,后日继续进攻。” “大帅用兵如神,打得辽军节节败退,相信耶律泓撑不了多时了。” “正是,他粮草已尽,即便想撑恐怕也难。我们不妨将这个消息放出去,先乱他军心再说。” 宋军军营里,部将们正在议事,没多久,一人匆匆跑到营帐前。 “报!军营大门外来了支商队,他们说是送粮的。” “商队?送粮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听说过商队送粮送到军营来的。 有人笑道:“这些个粮商还真是精明,居然把生意做到军营来了。” 另一人也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军机重地岂能让闲杂人等出入,轰走就是。” “是。”士兵应声。 “慢着!”这时,陆安荀喊住:“对方可说是哪里来的粮商?” “他们说从燕山府而来,领头的叫.叫百里言玉,说与陆大人是连襟。” “原来是陆大人的连襟啊,难怪这么大胆,敢来军营做买卖。哈哈哈.” 众人笑起来。 然而未等他们笑完,就见陆安荀身影一闪,掀帐出去。 紧接着,祁渊也跟着出去。 祁渊离去后,众人面面相觑,笑声停止。 军营大门外,百里言玉的商队疲顿地席地而坐,一眼望去,全是运粮的马车。 陆安荀一路奔出来,老远就看见一身孔雀大氅的百里言玉站在前头。 他走过去:“怎么回事?为何是你送粮?” 看见百里言玉来送粮,陆安荀立马察觉不对。果然,百里言玉上来抱住陆安荀诉苦道:“妹夫,我总算见到你了!这一路我可太难了!” 陆安荀推开他:“到底怎么回事?” “燕山府出事了.” 接着,百里言玉将燕山府的情况说了遍,还提到苏绾的计划。 “原本安排了六支粮军在明面处,没想到被耶律泓识破计策。他居然派一支精锐骑兵来堵截我们,还好我机灵,提前将粮藏起来了,又跟辽军激斗了半宿,这才得以脱身。” “你适才说暗处有两支粮队,那另一支呢?”陆安荀问。 “这也正是我现在要跟你们说的要紧事,”百里言玉道:“另一支由苏家商队运送,领队之人是苏娴和苏泠。辽军发现了我,恐怕也发现了他们。我连夜赶来就是想跟你们报.哎.我还没说完啊.” 祁渊翻身上马,眨眼间远去。 他快速来到帅帐前,未等通禀,径直闯入。 “王爷!”他跪下:“请给我一支骑兵,现在!现在就要!” 难得在他脸上见到这般紧张之色,襄王问:“发生了何事?” “燕山府有内奸作乱,苏家姐妹代为送粮,现已遭辽军堵截。” 他话说完,正好一个士兵匆匆来禀:“报!在雁门山一带发现辽军踪迹。” 祁渊一听,脸色大变:“请王爷允我一支骑兵。” “准!”襄王道:“本王随你一道救人!” 第98章 怎么是你? 雁门山, 山峰耸入云间,飞雪萦绕。远远看去,像是一幅泼墨画卷。 可此刻无人欣赏。在山崖的东面, 有一大群人围坐成圆。他们身子挨着身子,背靠着背,互相传递热水袋取暖。 雪花飘落在他们身上,没多久就将帽檐落了一层白。寒风簌簌, 带着雪沫子如刀刮脸。 围坐在最外层的人约莫过了两刻钟跟里头的人换位置, 这般人群不停地由内向外挪动, 各自用身体为队友们抵御风寒。 坐在最中间的, 是两个女子。她们披着绒毯, 将帽檐拉得低低的,几乎只露出两只眼睛。 苏娴使劲搓了搓手:“日头快出来了,再坚持一会就不冷了。” 苏泠点头:“我们在这躲了一宿,辽军没找到兴许已经回去了吧?” 镖局的人常年在外有经验:“三小姐不必急,昨夜太黑, 他们可能没寻多久就回去了,但今天肯定会再来。” 这么一听,江叔担忧:“那我们得在这躲多久?” 镖师说:“至少还得一上午,午后就能下山。” 一听这话, 众人沉默。 午时下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就算是人撑得住, 马挨饿受寒还得拉粮, 不一定能撑得住。 须臾,苏娴低语:“也不知那批粮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没发现, ”江叔说:“若是发现粮, 我们的行踪肯定也暴露了。” “说起来, 我们能在这躲一宿,还多亏三小姐的主意。要不是她让我们将粮埋在雪中,昨晚不一定能翻越这座山。” 镖师也点头:“确实,当时我就没想到。天气冷,粮也是冷的,埋在雪中不会坏,待取出来后再晒一晒依旧还能吃。那些辽军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我们把粮埋在雁门山的雪地中。” 苏娴静静听着,突然,她身子一歪。 “大姐!”苏泠忙接住她:“大姐怎么了?” 她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苏娴脸色不对劲,她忙伸手去探她额头。 苏娴的额头滚烫。 “江叔,我们等不了了!”苏泠转头:“我大姐病了,要立即下山。” “不能下山。”这时镖师道:“一下山,辽军必定发现我们。” “可我大姐病了!她病了!现在浑身发烫!”苏泠承受不住,吼出声。 她素来清冷安静,乍一发火,旁人都吓一跳。 江叔忧心忡忡问镖师:“非得等到午时吗?我家小姐病了,若不及时看大夫,恐怕命都保不住。” “你们现在下山,同样也保不住命!” “但我要试试,”苏泠将苏娴扶起,对江叔说:“快去准备马车,江叔,我们现在下山,立即下山。” “苏三姑娘!”镖师厉喝:“若你执意要下山,让所有人陪着送命,恕我们不能答应。苏大小姐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就不是了?” “先不说商队这么多人千辛万苦熬到现在,就是我们镖局,也不能平白无故陪你们死。” “我苏家给了钱,这难道不是你们的职责吗?” “护送你们是职责,可苏姑娘却拿我们的命当玩笑吗?你看看这里,看看这些人!”镖师指着商队数千人:“他们哪个的命不重要?” 苏泠一顿,久久没说话。 “不必下山,我还能撑得住。”这时,苏娴出声道:“给我点热水,喝点热水就好了。” “好好好。”江叔立即起身:“老奴这就去弄热水来。” 苏娴倒在苏泠怀中,连手都是抖的。却还安抚苏泠:“三妹别担心,我只是风寒发热罢了,喝点热水就好。都等一宿了,不在乎这半天。” “大姐别说话了。”苏泠眼眶发红,别过脸去。 她不善表露情绪,可此时此刻,却鼻头发酸。 “大姐坚持住,我们会好的。”她说。 苏娴喝了点热水,很快,在苏泠怀中睡过去。 然而没睡多久,被喧闹声惊醒。 “是辽军来了吗?是不是辽军?”她紧张问。 其他人也纷纷张望,没一会,去打探的人跑回来,惊恐地说:“不好,辽军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了,大批人朝我们这赶来。” 众人一听,神色慌张。 “大小姐,现在.”江叔拿不定主意:“现在怎么办?” 苏娴苦笑:“逃吧,给大家发点钱,让他们各自奔命去。”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最坏的打算,若是辽军追来,没必要让商队的人跟着丢命,要死,就让她一人死好了。 “那大小姐和三小姐呢?” 苏泠道:“大姐不逃,我也不逃,我陪大姐一起守到最后。” 镖师些许动容。 “我们走镖之人行走大江南北,就看中一个“义”字。护送苏家商队是我们的责任,现在辽军来了,我们也不跑,留在这保护你们。” “多谢何镖头。”苏娴道:“但不必了,你们走吧。苏家的生意现在起,跟你们解除契约。” “大小姐!”江叔震惊。 “江叔也逃吧,快,越早越好。” “老奴在苏家多年,受苏家先祖庇护长大。怎么能眼睁睁丢下大小姐不管?大小姐不逃,老奴也不逃了。辽军来了,我拼这条老命拉上个垫背的也值当。” 说完,他道:“老奴现在就去给他们发钱,让他们逃命去。” 商队的人听说辽军已经追来,有的还没等到给钱,就丢下东西逃命。 一时间,人群开始轰乱起来。 苏娴望着茫茫雪天,混乱的人群以及惊慌的面孔,有那么一瞬耳鸣失聪,天地安静。 她不怕死,可她遗憾,遗憾没能陪珉儿长大,遗憾没能再看那人一眼。 正欲缓缓闭上眼睛,可模糊视线中隐约出现个身影。那人玄衣大氅策马而来,一双眸子穿过人群紧紧望着她。 祁渊,是你吗? 苏娴还以为自己病得出现了幻觉,直到耳鸣消散,她听见人们高兴欢呼: “襄王来了!襄王来了!我们得救了!” 真的是他来了! 意识在这一刻停滞,苏娴终是撑不住昏了过去。 . 雁门山脚下,辽军和宋军交战。比起宋军,辽军折腾了一宿早已精疲力竭,是以,当得知襄王亲自率兵前来,还未交手,好些人就已经吓破胆。 不过半个时辰,辽军溃散逃窜,襄王活捉杨统领,俘虏辽精锐若干。 苏家商队得救,埋在半山腰的粮也全部取出来,整个商队,赶在辰时全部下了山。 苏娴再醒来时,已是在马车上。 而身边,坐着一人。 未等她看清,那人先开口:“醒了?饿不饿?想吃点东西吗?渴不渴,我给你倒水。” 苏娴转头,看着祁渊,半天也没说话。 祁渊也任她看了会:“不认得我了?” “不是。”苏娴缓慢摇头:“我.我只是很高兴。” 祁渊默了一瞬,倏地将人抱进怀中。 苏娴愣了愣,缓慢地环上他的腰。 车内静谧,一切担忧和挂念皆在无言地相拥中。他们热切纯粹地感受,小心翼翼地珍惜。 “祁渊。”过了会,苏娴唤他。 祁渊放开:“何事?” “我口渴了,你给我倒水吧。” 祁渊眸子里溢出点笑来。他从未被人使唤过,也没人敢使唤他,看得出来苏娴是故意的。 但他喜欢她这般俏皮的模样。 他放她坐好,然后提壶给她倒了杯水,又用指腹在杯壁探了探,确定温度适宜才递给她。 这会儿马车里暖和,苏娴身子也暖和起来。还出了些汗,额头的温度退去不少。 喝完一杯,她还渴,将杯子递给祁渊:“我还要。” 祁渊莞尔,接过杯子继续给她添水。 苏娴问:“我三妹呢?” “在另一辆马车上,兴许还在歇息。” 苏娴点头,她们昨夜一宿担惊受怕没合眼,苏泠恐怕累得不轻。 “那苏家商队呢?”她又问。 “襄王已经安排他们在茂县住下,届时等你的病好了,再回去。” “嗯。”苏娴继续喝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祁渊道:“百里言玉送粮到军营时跟我们说了此事,他的踪迹被辽军发现,便猜想你们可能也暴露了,所以我跟襄王快马赶过来。到了雁门山下果然看见辽军正在搜寻。还好我们赶得及时,不然.” 他声音有些哑,未尽的话没说下去。 此前听江叔说了,苏娴让商队逃命,她选择留下。而她彼时已经做好了在辽军面前了断的决定。 祁渊心有余悸,真怕自己来迟一步,看见的就是苏娴的尸体。 “不然什么?”苏娴追问。 “没什么。”祁渊换了个话头,问:“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 未时,一行人到达平洲军营。 挨饿受冻了一整夜,苏泠这会儿有些虚弱。下马车时,脚下不慎踩空差点跌倒。 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苏泠缓了缓脑袋里的那阵眩晕,转头去看来人。 这人一身银白戎装,盔甲坚硬,一双浓眉分明犀利却并不显凶煞,反而因那双温润的眼眸浑身上下增添一股贵气。 苏泠怔了怔,这人实在陌生,不知如何称呼。 一旁的人提醒:“苏小姐,这位是襄王殿下。” 苏泠立即福身行礼:“见过襄王殿下。” 襄王没应声,而是负手站着打量她:“听说藏于雁门躲避辽军的法子,是苏小姐提出来的?” 苏泠低头:“正是。” 襄王目光带着欣赏。 “雁门山常年积雪,山势陡峭且险峻,以北更是辽国地界。”他说:“苏小姐能有这般破釜沉舟的勇气,实在令本王佩服。” “多谢殿下赞誉。”苏泠往后退了退,后腰靠着车沿做支撑。 襄王自然瞧见了这个动作,知她此刻极其疲惫。 便道:“苏小姐且在军营住下,过几日待你姐姐病好,本王派人送你们回燕山府。” “多谢殿下。”苏泠再次福身。 襄王默了默,视线落在她身前平端着的手上,袖中露出冻得红肿龟裂的手指。 也不知想到什么,他眸色柔了几分。 苏泠也察觉了,不动声色将手藏进袖中。 “若殿下没其他吩咐,且容臣女告辞。”她还想去看看大姐。 “嗯。”襄王点头,目送她离去。 过了会,他兀自道:“苏小姐看似柔弱,却当得巾帼英雄,苏家的女儿果真了不得!” 想到什么,他吩咐:“本王从京中带来的凝玉膏,给苏家三小姐送去。” “是。”侍卫应声,但立马又问:“殿下,可要给苏大小姐也送一瓶?” 襄王斜眼:“苏大小姐在何人帐中?” 侍卫道:“祁大人帐中。” 襄王问他:“你说本王该不该送?” “?” 侍卫挠头不解,什么该不该送?难道苏大小姐送不得? . 商队顺利送粮到平洲,且苏娴和苏泠得救,这个消息早已飞鸽传书到苏绾手中。 苏绾长长松了口气:“太好了,所幸襄王和祁大人去得及时,不然.不然我恐怕一辈子难安,更无以面对父亲和母亲。” 利用苏家商队送粮的法子是她提的,原本苏娴和苏泠不必遭这些祸。可因为她的计策,将整个苏家卷了进去。 这些日,苏绾自责内疚又难受,心里压力极大,整个人瘦了许多。这会儿,听得大家都平安的消息,她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得以松懈。 苏瑛也松了口气,虽然嘴上不说,可她心里极其担心百里言玉。 苏绾看出她的心思,笑道:“看来二姐想二姐夫了。” 苏瑛也不扭捏:“百里待我极好,自从成婚后我们鲜少分开,来了燕山府还是第一次。也不瞒你,听说他遇到辽军时,我一宿没睡。” “不过现在好了,”苏瑛道:“总算雨过天晴,大家皆平安。” “嗯。”苏绾也道:“经过燕山府这一遭,让我明白了件事。” “什么?” “和平多么不易,我们时常碌碌追逐名誉钱财,殊不知平淡健康地活着,有家人在身边、有爱的人相伴何等弥足珍贵。” 苏瑛笑:“倒是难得见你这般感触的样子。” 少顷,她问:“你真不要避一避?燕山府这些粮官咄咄逼人,万一真闹出点事,而妹夫还未回来,我们恐怕难以抵挡。” “无碍,再等等。”苏绾说:“粮已经送到,想必陆安荀也得知了这边的情况,他会回来的。” “但回来也需些时日,这两天你.” 话未说完,云苓就惊慌地跑进来:“姑娘不好了,官兵上门来了。” “官兵?什么官兵?” “是罗大人带来的官兵,说姑娘是敌国探子,要将姑娘带走审问。” 苏瑛心头一惊,忙对苏绾道:“小妹,你快从后门走,先躲一躲,我去应对。” “二姐,”苏绾喊住她:“你应对不了,我也躲不掉。燕山府到处都是官兵,我躲哪去?再说了,若我真的躲了,泼在我身上的罪名就洗不清,陆安荀也撇不清了。” “那要怎么办?” “我出去见他们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苏绾简单拾掇了下,由云苓扶着去前院。 前院里,密密麻麻站满了官兵,而罗大人并另外一位大人负手立于正堂中。 见苏绾来,罗大人吩咐道:“来人!将她押起来!” “且慢!”苏绾厉声:“官府抓人也得有抓人的理由,你带人擅闯府邸,不由分说就抓,理由呢?” “理由就是.”罗大人道:“本官怀疑你通敌,藏匿朝廷命官庄涿庄大人,这还不够充分?” “罗大人也说了,你只是怀疑,证据呢?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亲耳听说了?”苏瑛上前,拦在苏绾面前:“我小妹乃朝廷命官女眷,岂容你胡乱定罪?奉劝罗大人想好了,若是凭空诬陷,罗大人是要吃牢狱的。” 罗大人笑:“想要证据?好,本官现在就给你证据。” 说完,他吩咐:“给我搜!一个地方也别放过,庄大人兴许就在这里!” 另一个官员是被罗大人怂恿来的,这会儿心里没底,犹犹豫豫地劝:“罗大人,这可是陆大人府邸,我们就这么搜不妥吧?” “只管搜!本官已上书朝廷,奉太子口谕肃清燕山府奸细。若陆夫人是清白的,太子自会还她清白。” 苏绾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罗大人是太子的人,而燕山府调粮延迟的事说不定太子也参与其中。搜查庄涿是假,将庄涿杀人灭口是真! 之所以想把她押起来,恐怕是担心她得知了其中阴谋,也想杀人灭口。如此看来,她更不能让他们带走,谁知道这一去还有没有命? 可庄涿确实藏在府上,若被这些人带走,届时再反咬她一口,可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她飞快思忖对策,急忙吩咐云苓:“叫府里的侍卫们都拦着,谁也不许搜!” 罗大人笑了:“陆夫人这是何意?” “何意?罗大人心知肚明。”苏绾道:“前有你拼命阻拦燕山府调粮去平洲,后又胡搅蛮缠诬陷我与辽军勾结,如今粮已安全送到平洲足以证明我的清白,你还有什么可疑惑的?就因为庄涿不见了?就算庄涿不见也轮不到你来查我,燕山府粮官总领不还有陆安荀吗?庄涿出事,你不通报陆安荀,反而上书东京城告知太子,我倒要问问你,这般逾越职权是何意!” 苏绾一句一字揭穿他:“莫不是罗大人心中有鬼,所以急不可耐要在陆安荀回来之前将我定罪?” 罗大人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又恢复自然。他冷笑:“陆夫人好一张利嘴!只可惜,与本官争辩无济于事,本官奉的是太子口谕,陆大人要是不服,只管去跟太子说!” “来人!”他挥手:“将陆夫人押起来!” 苏绾心头一慌,就在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之际,一伙禁军冲进来。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个气势浑然的声音。 “罗大人果真气派!居然连我陆安荀的人也敢抓!” 苏绾转头,就见陆安荀大步从门外进来。 . 陆安荀回来这么快,令所有人始料不及。 苏绾诧异,罗大人也诧异。 他脸色大变:“你.陆大人竟然回来了?” “怎么?”陆安荀飞快地观察了眼苏绾,见她状态还好,暗暗放心。他走入内堂:“罗大人是盼着本官回呢,还是盼着回不来呢?” “岂敢岂敢。”罗大人讪笑:“陆大人来得正好,有件事要向陆大人禀报。” “你不会想说本官夫人通敌,庄涿失踪的事吧。” “陆大人知道了?” “知道,”陆安荀拉着苏绾径直坐去上首:“粮是本官让她送的,送粮的法子也是本官授意。至于庄涿.” 陆安荀神色一凛:“他串通外贼擅自篡改送粮日期,本官将他抓起来了。” 苏绾惊讶,没想到陆安荀来时就已经把燕山府的事了解得清清楚楚,想必是百里言玉路上告诉他的。 这样也好,免得她再费口舌说一遍。 她好整以暇坐着,莫名觉得有个权势滔天的夫君撑腰,这感觉极好。适才还嚣张跋扈的罗大人,立即变得恭恭敬敬。 索性,再趁机烧把火。 “夫君,”苏绾委屈地说:“幸好你来得及时,再晚点罗大人就要把我押走了。” 陆安荀配合她演戏:“哦?你是我陆安荀的夫人,罗大人为何要抓你?” “罗大人诬蔑我通敌,欲强行押我入牢审问。” 罗大人垂眼掩饰慌张,忙拱手行礼:“误会一场,此前下官也是受人蒙蔽,那人状告陆夫人通敌,所以下官才.” “哦,原来是误会啊。”陆安荀笑了笑:“不过既然罗大人来了,也不能让你就这么回去。” 罗大人不解:“何意?” 下一刻,就听陆安荀吩咐:“把罗大人抓起来!” “陆大人,敢问下官犯了何事?若只为夫人出气而扣押本官,乃徇私枉法!”罗大人一字一句威胁道:“陆大人无凭无据抓人,就不怕太子怪罪吗?” 陆安荀冷笑,一副流氓地痞的模样:“老子抓你就抓,难道还要考虑太子的心情?” “你——” “别愣着!”陆安荀对禁军道:“先把罗大人关入牢中饿三天。庄涿通敌,说不定罗大人是帮手,此事得好生查。” “是。”禁军涌上来,立即将罗大人拿下。 就这么地,陆安荀回来当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押了燕山府好几个粮官,多日未露面的庄涿也被光明正大地关押进大牢。 . 十月初,襄王发动对辽的最后一战。 这一战,襄王改变战术,采取组织进攻、分割包围策略,将耶律泓打得节节败退。耶律泓失守牛头山,带领剩余七万残军往北逃窜,襄王乘胜追击,径直追到阳关一带,又连夺下两州。 至此,辽军大败,持续了三个月的征辽之战落下帷幕。 在大宋将士们欢呼之际,辽国的边陲小镇,原本领军北逃的耶律泓坐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 他面前一盏昏暗的油灯,下属正在帮他包扎左肩上的伤口。 过了会,下属不解地问:“殿下,我们为何不回王廷去?眼下局势,二王子和三王子肯定会趁机作乱。” 耶律泓败北,声望大减,王廷势必有人趁机踩耶律泓并夺权。若不尽早回去主持大局,再拖延些时日,恐怕变故增多。 “不急。”耶律泓阴沉地盯着油灯,灯芯火苗映在他眼中,像鬼魅摇曳。 “难道殿下还有其他谋划?”下属问。 耶律泓没吭声。 这一战他输得彻底,可他并不是败在襄王手上,此前退让是他故意为之,意在佯败诱敌深入。而平洲之战原本计划得周密,却因为那个苏氏女给败了。 与其说他败给了襄王,倒不如说败给了苏氏女。 一个女人而已,凭她还能登天?耶律泓以前是这么想的。 他向来看不上女人,在他眼里,女人无非是床上玩物或用来稳固权势的工具。即便后来发现苏氏女聪明,也只是觉得她比其他女人多了几分胆识和计谋而已。 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在他眼里,苏氏女是让他二十万辽军大败的罪魁祸首。 此仇不报,他怎甘心回去?她让他损失这么大,总得补偿回来。 . 战事结束后,陆安荀变得越加忙碌。 苏绾问他忙什么。 陆安荀道:“现在已打完仗,襄王不日就要回京。在他回京之前,有些事得提前准备。” 苏绾懂了。 襄王在战场上应敌是真刀真枪地打,可回了东京城还有一场不见血的硬仗。若无充分准备,只能被动吃亏。 随陆安荀从东京城来的粮官几乎有一半是太子的人,这些人陆安荀之前没机会收拾,趁这次庄涿通敌事件,陆安荀索性以查案为由全部扣押。 这些天,他忙里忙外就是在审查太子奸细。 “太子在战事上动手脚,这里头还牵扯耶律泓.”陆安荀道:“襄王这次回京必定要送他大礼。” “有把握吗?” “证据确凿。” 想到什么,陆安荀将苏绾楼过来:“苏绾,你又帮了我,若无你警觉应对,平洲这一战不一定能胜。” 他道:“我得好好谢你。” 苏绾顺势坐上他的腿:“好说,那你想怎么谢我呀?” “我想.”陆安荀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 “.”苏绾不乐意:“这哪里是谢我?分明是你自己讨好处。” “好不好?”陆安荀哀求:“我轻轻地。” 他还没脸没皮地补充:“我看过医书了,怀孕妇人三个月后就可以行房。难道你就不想吗?” 想,怎么不想?自从她被耶律泓抓走到现在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行房了。 她也想得很。 上回在乌家镇相聚短暂没能有机会,这次他好不容易回来,却又一头扎进燕山府的案子中。 难得今天两人都得了点闲。 但苏绾不想这么轻易答应他,她故作绝情:“我一点也不想。” 陆安荀被她这模样勾得发馋,一双眸子可怜巴巴跟大狗狗似的。 “好不好?嗯?”他亲她的唇:“我一定轻轻地。” 陆安荀这人就是这样,平时惯爱当大爷,霸道起来比谁都霸道。可在这种时候,求起苏绾来,什么低声下气的好话、什么可怜模样都做得出来。脸面这种东西早被他扔犄角旮旯去了。 苏绾受不住,三两下被他点火,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 很快,两人在书房里就胡闹起来。 半醉半醒间,苏绾开口问:“襄王何时回京?” “你想回京了?” “我想我大姐和三姐了。” 陆安荀抬起她的腿,缓缓动作:“可能.暂时回不来。” “为何?” “因为祁渊受伤了。” 苏绾奇怪:“怎么又受伤?” “我哪里知道?”陆安荀一脸鄙视:“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娇贵得跟什么似的。” “.”苏绾不理会,又问:“那我三姐呢?也还在军营中?” “大姐没能回,三姐也只好陪着,不过倒也不是闲着无事。” “我三姐在军营里还能有什么事?” “襄王行军打仗喜研究舆图,正好有些不懂的.向三姐请教。” 这话说出来,陆安荀都替襄王脸臊,用什么借口不好,非得用这个。 舆图不懂?他不懂才怪! 苏绾听完,“哦”了声,也没多想,揪着软衾,闭眼享受。 陆安荀动作了会,好奇地看向她的肚子。 “苏绾。” “嗯?” “你说咱们会不会生个女儿?” 苏绾闭着眼问:“你为何这么想要女儿?” “想。”陆安荀说:“女儿乖,若能长得跟你一样更好。” “可万一是儿子呢?” “那就得好好教了,不能学坏,敢不听话,我收拾他。” “.” 一阵热浪袭来,苏绾弓起身子,手指紧紧抠着陆安荀的肩。 “陆安荀,”她说:“我们生两个孩子吧,一男一女,女儿像我,儿子像你就好。” “好。”陆安荀低头去亲她:“听你的。” . 战事结束后,苏绾闲下来,这一得闲就发现衣服不够穿了。 毕竟已怀身孕,再过不久肚子就会变大,得多备些衣物。此前全部心神都在送粮的事上,没留意这些。现在闲下来,她就想给自己裁些衣裳。 见陆安荀也没两件好的,于是又打算给陆安荀也添几件。看二姐对穿着不上心,便又把苏瑛的揽过来。 这么一揽,衣裳越揽越多,连带着身边的婢女也打算换新的。 “行吧,”苏绾拍板:“我们去绸缎庄选布料,反正过不久就得回京,提前做一些路上备用也好。” 是以,趁着这日天气好,苏绾拉着苏瑛一起出门。 可在她出门后,路边蹲着的小乞丐,立即起身跑了。 . 城西一家破旧低矮的铺子里,此时只开了半扇门。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正坐在炉边煮酒,待酒煮好,他含了口喷在匕首上,再用布细细擦拭。 此人正是易容后的耶律泓,两日前就混进了燕山府中。 “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说:“本王正要找机会,没想到机会就这么来了。” 他又问:“陆安荀现在在哪?” “殿下,”那乞丐模样的男人说:“陆安荀在官署,属下派人一直蹲守在府衙门外,未曾见陆安荀出来。” 想了想,他问:“需要属下像上次那样将苏氏女引出城吗?” “不必,本王亲自捉她。”耶律泓不紧不慢地收好匕首:“本王要在陆安荀的眼皮子底下捉他的妻子,我倒要看看他会如何应对。” 须臾,他吩咐:“去准备吧。” “是。”男人得令,立即出门。只是出门前他又缩小身子,变成了街边那个小乞丐。 没多久,耶律泓按着指引,来到布庄。看见手下留的记号,就知道事情办成了。 他不慌不忙,在路边摊子丢了两个铜板,要了盏茶吃。 一盏茶吃完,这才走进巷子,然后提足一跃,翻了进去。 此前那个乞丐上前来,他身边还跟着几个蒙面人。 “殿下,”他指着西边的一间屋子:“人在里面。” 耶律泓“嗯”了声,大步过去,推开门。 入目的,是个着湘妃色褙子的女子,她长发柔顺披肩,头上不伦不类地戴着支珊瑚珠钗。 低头捂脸的模样,像是害怕又像是娇羞。 莫名地,耶律泓觉得不对劲。 果然,当这女子抬头露出那张脸时,耶律泓惊骇。 “怎么是你?” 一身女装的陆安荀,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周纺!” 第99章 我在东京城一切皆好! “怎么是你在这?分明看见.” “分明看见苏绾进了这家绸缎庄是吗?”陆安荀替他说完。 耶律泓脸色难看, 竟被陆安荀摆了一道。看来他早就清楚自己来了燕山府,一直在等他露面。 预测不妙,耶律泓当下夺门而出。可陆安荀安排了天罗地网等着他, 又岂会让他逃走? 出门后,耶律泓看见自己带来的属下全部倒在地上,而屋檐上、墙头全站满蓄势待发的弓箭手,院子里还涌进了许多禁军。 见此情景, 耶律泓笑了。 “还以为你陆安荀有多大本事, 原来靠人多欺人少, 莫非你也清楚只凭你一人捉不住我耶律泓?” 这话若是换个人听, 恐怕就要被耶律泓给激到了。 但陆安荀这人是谁?只要不吃亏, 管他人多人少什么流氓手段都能使。 他不要脸:“没错,老子就是欺负你!” “.” “敢不敢单独与我较量?” “较量可以,但你若想趁机逃就不必想了,除了这里的人,外头还有。” 话落, 一个穿着官袍的人跑进来,乐呵呵禀报:“陆大人,按您的吩咐,外头都埋伏好了。” 耶律泓一听, 脸色阴沉。 原本院子里这些人也不一定奈何得住他,只要拖住陆安荀, 半刻钟后他的人立马赶过来, 没想到. 他不禁嘲讽道:“当了这么大的官,你依旧这么厚颜无耻。” 说着, 猝不及防间, 拔出剑冲向陆安荀。 陆安荀毫不躲避, 提剑迎上去。 两人曾在抚州交手过,彼时耶律泓就败在陆安荀手上,这会儿耶律泓肩上有伤,更不是对手,几招之间就败下阵来。 陆安荀以剑挑开他肩上的衣裳,啧啧:“这么不经打,原来是受伤了啊。” “可怎么办呢?我这人就喜欢以强欺弱,以大欺小。”说着,陆安荀咬牙切齿一剑戳在他的伤口上:“这一剑,是补当初你掳我陆安荀之妻的仇。” “记住了!以后别动我陆安荀的人!哦,你没有以后了,那就来生吧。” 耶律泓疼得额头冒汗,才愈合的伤口又汩汩冒血出来,很快就将他外衣染得鲜红。 “我可以助襄王搬倒太子。”他说。 陆安荀动作停下,又听他道:“我知道你正在查太子的把柄,我手上还有他许多罪证。” “是否要考虑?”耶律泓捂着肩头艰难咧嘴笑。 陆安荀沉吟片刻,问:“条件呢?” “我要见苏绾。” . 逃窜了多日的耶律泓在燕山府被陆安荀抓起来了,辽军气数已尽。 可他高兴不起来。 耶律泓提的建议令他心动,毕竟他也清楚手上的这些证据能重挫太子,却不能撼动太子。 太子深受宠爱,此前河岸坍塌还有抚州之事便足以证明。皇上心里门儿清,却还是原谅了太子就可见对其宠爱非一般。这些证据带去东京城,能让太子受罚,却难以让他失去圣心。对于襄王来说,注定还有长远的仗要打。 也不知道耶律泓手上掌握太子多少罪证,可既然他敢这么开口,想必罪证不少,对襄王来说胜算多添几成。 但耶律泓要见苏绾,见苏绾做什么? 倒不是他怕耶律泓使诈,而是单纯地不想让耶律泓见苏绾。 这般心情郁闷地回了府中。 府里,苏绾坐在厅中选布料,这些布料是他此前吩咐绸缎庄的人送来的。 苏绾见他回来,抱着匹布在他面前摆弄:“我看这个颜色就适合你。” 陆安荀瞥了眼,一匹大红印花缎面的料子。 他道:“你不是说我穿红像新郎官吗,我不穿这个。” “新郎官多好看啊。”苏绾哄小孩似的:“你本就俊朗,若配红,更显得精神奕奕,到时候百里言玉铁定被你比得死死的。” 百里言玉和陆安荀两人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付,总喜欢暗暗较劲,功夫要较劲,本事要较劲,连长得容貌外饰也要较劲,反正死活不肯输对方一丁点儿。 对此,苏绾和苏瑛都觉得这俩人幼稚极了。 陆安荀一听,立马正眼看了看这匹红缎布料,点头:“行,听你的。” 苏绾把布递给丫鬟,换了另一匹布继续往他身上比划:“这匹做外衫合适。” 陆安荀站着不动,任她忙活。 等挑完布,苏绾拉陆安荀坐下来,又亲自倒了杯茶给他。 “耶律泓捉住了?” “嗯。” “那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陆安荀没说话。 苏绾走过去,抬起他下巴:“如实招来!别逼我用刑啊!” 陆安荀眨巴眼睛,说不出口。 “嗯?”苏绾坐上他的膝:“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即,她凑过去亲他的唇。 一番“刑罚”下来,陆安荀被亲得水眸含春,娇艳欲滴。 “耶律泓想见你。”他说:“拿太子罪证作条件。” “这是好事啊。”苏绾道:“他肯提供罪证,对你们来说岂不是事半功倍?” “可他要见你做什么?”陆安荀不爽:“他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你,我不乐意。” 哦!原来小公主吃醋了。 苏绾好笑,又啄了他一口:“你是不是以为耶律泓喜欢我?” “难道不是?听说他居然还想当我女儿的便宜爹。”陆安荀撇嘴:“他自己没本事生,倒是挺会抢别人的。” “.” 也不知是不是苏绾的错觉,居然在他脸上看到几分骄傲。 苏绾无奈:“你误会了,耶律泓不是喜欢我。” “那是什么?” “等我去见他你就知道了。” . 当天傍晚,用过晚膳后,陆安荀带苏绾去了府衙地牢。 甬道幽深,墙垣斑驳,火光把湿漉漉的青石板照得泛亮。越往里走光线越发暗淡,走到最里边时,陆安荀停下来。 他亲自接过衙役手上的火把,走到牢门前。 “耶律泓,我只给你半柱香!” 苏绾就着火光,这才看见地牢里,耶律泓躺在一张破旧的床板上。 他身上的衣裳染了血,头发略微蓬乱。比起一个月前见到的风光威武的耶律王子,此刻模样很是狼狈。 但狼狈归狼狈,他身上那股冷厉的气势不减。转头看过来时,目光径直落在苏绾身上。 苏绾对上那双狼一样的眼睛,尽管不是第一次,却仍旧觉得脊背发凉。 但她没退怯,静默地迎上他的视线:“听说你要见我,我来了,有什么想问的?” 耶律泓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有想问的?” “不然呢,”苏绾道:“难不成咱俩叙旧?我跟你可没什么交情。” 耶律泓嘴角抽了下。 “夫人果真无情。” 陆安荀沉脸:“喊谁夫人呢?” 耶律泓不怕死地对苏绾说:“你当初分明同意若是让你当女王,就留在我身边,怎么突然变卦了?” 苏绾面无表情转身走:“看来耶律王子没什么话想说。” 耶律泓立即闭眼,沉声:“确实有话要问!” 苏绾这才又停下。 耶律泓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 “什么疑惑?” “日月神力是什么?” “哈?” “我在抚州时见你掌控光,并用光杀死人,你说那是日月神力。” 这也是耶律泓最初对苏绾刮目相看的地方,后来他问遍江湖能人异士,无一人懂得此秘术。 因着这一点,苏绾进入了他的眼中,以至于后来一步错步步错。 苏绾错愕了会,突然有点同情耶律泓。 文盲害死人啊! 谁能想到威名赫赫的辽国大帅耶律王子最后死在不懂科学中。 就,离谱! “也没什么,”苏绾说:“我能掌握光,其实你也可以。” 这会轮到耶律泓错愕。 苏绾:“别不信,日月神力这东西谁人都可以拥有。” “我也可以?”耶律泓诧异。 “嗯。”苏绾说:“很简单的,明天我把独门秘术传给你。” 次日,苏绾让陆安荀送了一堆凹凸镜给耶律泓,据说耶律泓见了“日月神力”后,当场疯了。 . 平洲更为靠北,天气也比燕山府冷。 帐篷里,苏泠坐在桌边修正舆图。此前襄王派人送了许多舆图过来,据说个别之处标注错误让她帮着修正,是以连着多日在军中她都忙这事。 苏娴见她已经坐了一上午,问:“你不厌其烦,这舆图到底有什么趣味?” 苏泠道:“大姐有所不知,天下之大,疆域之广,而地势山川却各有不同。就像每个人身上的细纹,看似一样却大有区别。每每从中寻到不同之处,乐趣无穷。” 苏娴笑,继续收拾衣物。 “我们在这待了多日,想必二妹和小妹她们等着急了,所幸再过不久襄王就回燕山府,届时能回去跟她们团聚了。” 陆安荀活捉了耶律泓,襄王得知了消息,打算三日后赶去燕山府,正好苏娴和苏泠也跟着一道回去。 想到什么,苏娴说:“妹夫活捉辽国大帅可是立了大功,如此一来,也不枉费小妹尽心尽力。” “不只小妹,大姐也尽心尽力。”苏泠道:“我听襄王说了,他感念苏家这次运粮功劳,准备向朝廷奏请嘉奖。” “我倒不是在乎皇上赏赐什么,可我高兴那是我们苏家姐妹的功劳。”苏泠脸上充满骄傲:“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做这么大的事,甚至还能得到朝廷嘉奖。突然间发现,男子能做的我们女子也可以。保家卫国,抗敌援军,我们女子一样不输。” 苏娴见她这模样,不禁莞尔。 “你还是先想好回京怎么应对父亲母亲吧。”她摇头无奈:“父亲的性子你也清楚,他不擅当官,也不在意这些。若得知我们送粮的事,指不定要责骂我们一顿。” “大姐别担心,有小妹在,父亲准气不起来。” “也是,”苏娴点头:“就小妹那磨人的性子,还惯会装乖哄人,从小到大哪回不是靠那张嘴躲过责罚的?” 苏泠一听,笑起来。 过了会,有人在外头询问:“苏三小姐可在?” 苏泠起身,走过去问:“何事?” 一个侍卫站在门外,手里捧着只精致的瓷瓶,一看就知是皇室御用之物。 “苏三小姐,”侍卫说:“这是襄王殿下让属下送来的,殿下还说,这瓶药膏配合上次那瓶凝玉膏用,能让皮肤迅速恢复如初。” 苏泠默了默,接过瓷瓶:“臣女多谢殿下。” 侍卫离去后,苏泠坐回桌边。尽管她故作淡然,可苏娴好奇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最终,她顶不住开口解释:“襄王送膏子无非是看在我为他修舆图的份上。” “三妹真这么想?” “是他亲口这么说的,若我拒绝反倒显得小气。” “罢了,”苏娴说:“你的事由你做主,不过我倒觉得这个襄王极好,无论人品还是本事皆万里挑一。而且.” 苏娴继续道:“普天之下,除了襄王,无人能护得住你。若是.” “大姐不是要去看祁大人吗?你快去吧。”苏泠不大想谈论这事。 “好好好,”苏娴叹气,放下东西:“我这就走。” 待苏娴出去,苏泠看着桌上的瓷瓶,愣神。 . 最后这一场仗,祁渊又受伤了。 也不知他怎么这么倒霉,受伤的还是同一只手臂,大夫说若他再伤一次这只手就废了。苏娴担忧,勒令他好好养伤不准再用力,且日日前来换药,督促祁渊不得不老实下来。 祁渊这么个人,连祺贵妃的话都未必听,然而听起苏娴的话来,却跟圣旨一样快。 苏娴让他躺着他就躺着,苏娴让他不动笔,他就不动笔,当着外人在他也听话得很。有一次,士兵正在整理兵器,祁渊拿着把从敌军战场缴获的弓箭观赏,可听到苏娴说弓箭太重让他放下,他二话不说放下了。 那侍卫悄悄瞥了眼,回去后将此事当乐子说出来,却不想没多久,全军营都得知堂堂刑狱司祁大人是个耙耳朵。 祁渊也自然听到这些戏言,只不过他不以为意,反而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越加把自己当个废人。使唤起苏娴来毫不留情,让她代笔写信,让她照看他的一日三餐,有时连书也索性让苏娴帮他读。 襄王听得稀奇得很,来这转了一圈。见祁渊躺在榻上面无表情又十分认真“养伤”的模样,鄙视了会,走了。 这日,用过膳后,祁渊看了会邸报,眼看即将到换药的时间,他放下邸报坐回床上。 苏娴进来时,就见他靠在着高枕阖眼,像是睡着。 她端着药轻手轻脚往床前走,到了跟前,低头细看他胳膊上的伤。 祁渊的伤口不算长,却伤得深,乃利箭穿肉。箭头取出来时,里头几乎留下个窟窿,白色的骨全部露出来。 他本就有旧伤在,而旧伤上又添新伤,恢复起来自然比一般伤口困难。 苏娴不敢马虎,不放心其他人上药,每次都是自己帮他上完又仔细包扎好。 这会儿伤口上绑了纱布,白色的纱布上洇了点血出来。 她蹙眉,正欲说两句,却不料一抬眼就对上祁渊的眼睛。 他并没睡着,分明是故意的。 见苏娴沉脸,祁渊问:“怎么了?” 苏娴问:“你适才做什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苏娴往案桌上看,见上头摞得高高的公文,旁边笔架上还放着只蘸墨的笔,顿时了然。 “那些事就不能交给别人做?”苏娴问。 “其实.是陆安荀派人送来的。”祁渊脸不红心不跳甩锅:“事情紧急,他让我务必尽快处理。” 果然,苏娴一听,渐渐松了眉。 “什么事这么急?” “耶律泓被捉了,他在燕山府以及在东京城都安插得有内应,而这些奸细好巧不巧在太子府中。这里头说得轻是太子被蒙蔽,可若往深处追究,那就是太子与耶律泓勾结,全看案子怎么断。” 刑狱司是查案断案的好手,怎么在里头动手脚还能不着痕迹是他们的看家本事。因此陆安荀将手上的证据一股脑送到了祁渊这里。 襄王还未回京,但他们得提前为回京做准备,毕竟一回去,面临的就是盘踞大半朝堂的劲敌,若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万不能打草惊蛇。 苏娴听后也不忍斥责了,叮嘱道:“切忌过度用右手写字。” “嗯。”祁渊噙笑盯着她。 尽管他脸上没太多表情,可眼里的柔情藏不住。 苏娴清楚他正在笑,笑她口是心非,也笑她管得严厉。 她羞臊垂头:“伸出手来,该换药了。” “好。” 苏娴今日着了件折枝牡丹圆领褙子。领口处还有一圈兔毛,显得本就皮肤白皙的她越加的白皙,更衬得唇瓣红艳似火。 祁渊不敢再看,别过眼。可鬼使神差地,她低头柔美的模样在脑海里越加清晰。 他甚至起了点恶劣的心思,想尝尝那红唇的滋味。 过了会,他动了动喉咙,轻声唤她:“苏娴。” 苏娴停下,茫然问:“疼?” 四目相对,祁渊胡乱地“嗯”了声。 “我动作太重了?” “不是伤口疼。” “那是何处?” “是.”祁渊道:“你过来些。” 他司马昭之心毫不遮掩,一双漆黑的眸子更是盯着苏娴的唇看。 苏娴很是紧张:“要、要做什么?” “你过来些。” 苏娴脸颊渐渐发烫,她强行镇定:“祁渊,伤口还得换.唔——” 话未说完,祁渊左手在她肩上一拢。 苏娴猝不及防往前倾。 在她倾过来的一瞬间,祁渊迎上去,精准地噙住她的唇。 “苏娴,我想这样做想很久了。”他边吻,边呢喃:“在津阳县时,你第一次为我上药的时候,我就很想。” 他的话直白惹人心跳,苏娴慌乱中努力回想两人在津阳县的时候。 彼时坡道坍塌,他手臂受伤坐在马车里,她进马车为他包扎伤口。 那时候,他就这样想了吗? 莫名地,一阵蚀骨酥麻顺着血液淌过全身,令苏娴心悸而颤抖。 很快,回忆模糊,脑子里只剩下唇瓣上的温柔。 她听见他说:“回京我就娶你。” 又听见他低声道:“我等了七年,不想再等了。” . 襄王打胜仗,举国欢庆,唯有东宫死气沉沉。 太子得知襄王抓了罗荃,恐事情败露竟病倒了。 思虑再三,太子让人去请杜文卿。 杜文卿是未时来的,进殿后闻到一股子药味。 太子身形消瘦地躺在榻上,而榻边坐着灵儿姑娘,她端着药正一边流泪一边劝他。 “殿下即便再腻烦也多少喝些,不吃药怎么能行呢?殿下这般,灵儿不知多心疼。” 太子撑坐起来,让灵儿姑娘缓慢喂药。 这半年来太子陆陆续续地生病,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连太医也诊断不出是为何,有人猜测是因纵欲过度失了精血,毕竟太子病中灵儿姑娘还缠着太子不放。可这种事说出来总归伤太子颜面,是以也没人敢在明面上传。 杜文卿进得内室,在殿中跪下,规矩安静地等太子喝药。 他恭恭敬敬、低眉顺眼,一副忠诚而老实的模样,进来后只垂睫看脚下的地毯,从未乱瞥。 太子对杜文卿很满意,识实务,能力强,还能为他解忧。 待药喝完,他问杜文卿:“襄王不日就要回京,你可有应对之策?” 杜文卿道:“殿下是储君,以不变应万变就是对策。襄王非嫡非长,即便功劳再大也越不过殿下。” “你说的这些孤当然懂,但.”沉默须臾,太子问:“襄王抓了孤的人,若运粮的事败露,于孤不利。” 杜文卿:“即便败露,殿下不承认就是。” “可他手上有证据。” “那就推个替死鬼出去。” 太子听了,缓缓露出点笑来:“你说得对,孤若不承认能奈孤何?弄个替死鬼担着,孤撇干净就是。” 须臾,他问:“依你看,推谁人合适?” 杜文卿平静:“下官看,薛大人就极其合适。” 话落,坐在床边的灵儿姑娘立即跪下来,匍匐在地。 殿内沉寂了会,太子出声:“你胆子不小,薛乔乃孤心腹,且是朝廷重臣。推这么个人.孤虽不忍,却也觉得合适。” 杜文卿:“殿下英明神武。” “行了,你下去吧。”太子挥手:“事情交给你去办,孤放心。” “是,多谢殿下器重,下官定竭力办妥。” . 出了宫后,杜文卿从袖中掏出封信,低声吩咐小厮:“务必亲手送到薛乔薛大人的手上,莫让人看见了。” “是。”小厮立马去了。 待小厮一走,杜文卿站着望了会天。 有同僚路过,随口问了句:“杜大人在看什么?” 杜文卿笑:“没什么,要变天了。” “可不是?”那人也看了看,然后道:“听说今晚下雪呐。” 杜文卿拱手,翻身上马鞍巷往走。 马鞍巷是他的新府邸,也是太子三个月前赏他的。府邸奢华宽敞,三进的宅子还是在东京城的繁华之地。这是他成为太子心腹的气派,也是朝廷新贵的象征。 人人羡慕杜文卿官途顺遂,羡慕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太子左膀右臂。 每每听到这些话,杜文卿只是谈谈一笑,谦卑地说:“哪里哪里,太子抬举,下官走运罢了。” 回到府邸,小厮跑出来牵马,又跟他禀报:“大人,您不在时,吏部的胡大人着人送礼来了。” 杜文卿脚步不停:“什么礼?” “说是给老夫人贺寿的。” 杜文卿停下。 他母亲下个月五十整寿,其实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但旁人若是想巴结他,只需稍稍打听便也知道。 他默了默,点头:“回点礼过去,代我多谢胡大人。” “哎。”小厮应声。 “另外.”杜文卿又吩咐:“把账上的钱算一算还剩多少,回头你分了,留一百两就行。” 小厮茫然,不知这是何意。 杜文卿也没解释过多,只说:“我记得你六岁时就跟着我,你也该娶妻成家了,分了钱回青州去吧。” “这些钱也不是白给你。”他说:“你回青州,替我照顾我母亲。” “若我母亲问起,就说.”杜文卿停了下:“就说我在东京城一切皆好。” 第100章 苏家封赏 十一月中旬, 征辽大军凯旋。 随着襄王的回京,朝堂上下像在等待一场暴风雨,默契地安静。 果然, 襄王回京的第二天,就上奏弹劾太子篡改粮期意图不轨,并呈上证据若干。 此事一出,全朝哗然, 连东京城的百姓们也傻眼。 篡改粮期而延误军机是何等重罪, 难道太子不知晓吗?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天, 太子喊冤, 说没有这回事, 襄王纯属诬蔑。对于襄王呈上的证据一概不承认,据说太子为证清白还从病榻上爬起来,孱弱地去面见皇上。 他反问:“这样做对孤有何好处?我大宋将士吃败仗对孤有何好处?孤乃堂堂储君,又岂会自掘坟墓?” 不得不说他这话反问得极好,这也正是所有人都难以想通的地方。 除非太子愚蠢。 可谁又知道当初他为了让襄王回不来确实干过这么蠢的事呢! 若这些证据不足以证明, 那么接下来陆安荀呈上的证据则实打实地坐实了太子的罪名。 ——太子幕僚、门下侍郎薛乔薛大人曾跟辽国大王子耶律泓多次接触。耶律泓被捉后交代了所有经过,其中最令人惊讶的是,当初抚州水患是太子推波助澜惹得百姓□□。 仅这一桩罪名便让太子深陷讨伐中。 可太子仍不承认,并将幕僚薛乔推出来当替死鬼。直言他对所有事并不知情, 一切是薛乔做所为。 皇上些许犹豫,一来, 薛乔确实有内奸之嫌, 若他与耶律泓勾结反而陷害太子也说得通。二来,太子病中, 对于从小宠爱的儿子, 皇上多少于心不忍。 就在皇上于心不忍之际, 入狱的薛乔站出来指证太子,说自己并非跟耶律泓勾结,一切是授太子指使。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不假,他手上还保留了当初太子指使他的证据。 太子一听薛乔还保留证据,顿时两眼一黑,吐血病倒了。 嫦妃去东宫看了眼,当晚跑去皇上面前哭诉,说皇上被人蒙蔽双眼。太子什么性子皇上难道不知吗?他纯孝,去年为给皇上贺寿,亲自去河中捉福龟,将手弄伤了。 “太子是皇上看着长大的,他虽淘气了些,可不是坏的。皇上听信谗言,难道真要逼死他吗?” 她将矛头指向襄王:“襄王在封地时,朝堂和谐。可自从襄王回京后,矛盾频出,且太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其中,皇上就不查一查吗?” 皇上天性多疑,事情真真假假扑朔迷离,倒把他难住了。 事情就这么僵持下来,朝堂暗流汹涌却诡异地鸦雀无声。 直到十一月下旬,东宫属官兼吏部员外郎杜文卿呈上几桩罪证,彻底斩断了皇帝对太子的希望。 杜文卿收集了这一年来帮太子做的所有证据。其中最主要的有以下几桩: 一、太子受贿。太子广交朝臣,每年受贿数额上百万贯。 二、太子纵容亲属敛财,剥削百姓。比如当初泗州之地的高家,高家之所以在津阳县毫无顾忌吞并百姓田地且搜刮百姓钱财,后头就是有太子舅家做靠山。太子当年还是二皇子时,全国各地有许多乡绅每年将剥削所得的一大半送进嫦妃娘家和二皇子府中,皆有账本为证。 三、结党营私,用恶劣手段打击异己。这就得提到前太子党,无一不招太子毒手。 四、残害手足。前太子之所以发疯,是二皇子动的手脚。 前头的三桩且不说,皇上看到最后这一桩,浑身颤抖,对太子又怒又失望。 前太子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没想到竟是被手足残害。当即,皇上下令废黜太子,押入大牢由刑狱司严审。 至此,才上位不过一年的新太子,又匆匆地退位了。 . 刑狱司。 昏暗的地牢里关着四京重罪犯人,其中东边的一处牢房跟其他牢房不一样。这座牢房干净宽敞,有床有被褥,还烛火通明。 巡逻的衙役路过时瞥了眼,只见角落里蹲着个骨瘦如柴的人,也不知手里拿着什么,正在写写画画。 嘴里还时不时喊:“杀了你!杀了你!孤杀了你!” 说完,他兀自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孤杀了你!” 这疯疯癫癫的人,正是被废黜的太子。 谁能想到半个月前还光风霁月的东宫太子,居然跌落成阶下囚呢? 实在令人唏嘘。 东京富贵皆浮云啊! 他想。 衙役摇了摇头,跟着队伍走了。 没多久,空旷寂静的大牢里传来些动静,似乎有人来了。 领头的将一位朱红官服的人带到牢房门前,叮嘱:“杜大人,祁大人有令,您只可待一刻钟。” 杜文卿点头:“多谢祁大人。” 那领头的离去,牢里又安静下来。 杜文卿隔着铁栏看向角落的人,那人想必也知道他来了,蹲在那一动不动。 杜文卿也不说话,只目光平静又饱含轻蔑。 须臾,蹲着的人突然暴跳起来,一下子窜到他跟前,眸子死死盯着他。 “杜文卿!”太子眼里像是啐了毒,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你是一条狗!”他说。 杜文卿脸色未变。 “你曾在孤的脚下叫得欢!” “孤以为你只是一条会摇尾乞怜的狗,没想到你是一条养不熟、会咬主人的狗。” 太子打量他的衣着,笑起来:“看你现在人模人样,但你别忘了.” 他一字一句说:“狗就是狗,走到哪都是下贱牲畜。” 杜文卿迎着他视线,也缓缓笑起来:“我是条狗,我早就知道,殿下不必再提醒我了。我来,只是想告知些事。” 他往前走了两步,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其实我就是来看殿下的下场的。” “你恐怕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杜文卿说这话的时候,面容平静,举止依旧谦卑真诚,仿佛寻常跟人交谈般。 “我要告诉你,即便没有襄王你也坐不上皇位。因为殿下身患奇毒,活不过一年。” 太子睁大眼睛,他想说话,喉咙里却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诡异地张口嘴巴啊啊啊地吼。 “哦,殿下可能不知道,那位整日给你送补汤的灵儿姑娘,也是我的人。” 他话落,太子骤然一口血喷出来,将杜文卿喷得满脸都是。 杜文卿眉头皱了皱,抬袖擦去。看见满袖子的血,竟像着了魔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 征辽大胜,朝廷论功行赏。 陆安荀又升官了,这回的官职是实打实的实权京官,三省门门下侍郎,官居二品,授金鱼袋。 这升官速度令人叹为观止,入仕不过三年,居然一路升到二品官位。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跻身宰相内阁之列。 但这是陆安荀! 不服不行! 祁渊也升了官,依旧在三省门内,兼掌刑狱司。 最令人瞩目的便是此次征辽大帅,襄王。 襄王被晋封寿王,掌开封府事宜。众人清楚,皇上此举意在考察襄王,打算换太子了。东宫无主,襄王又有征辽之功,再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襄王贤德的名声渐渐传出来,此前在封地所做的好事也被百姓们传颂。 真可谓是东风送鹏,直上青云。兴许再过不久,寿王这个封号还没捂热乎,就得当储君了。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襄王、陆安荀等人被封赏,居然还有苏家。 这便要从燕山府筹军粮说起。 朝廷命陆安荀征粮一百万石,短短两个月,陆安荀不仅全部筹集,还多筹了三十万石。 彼时这个消息传到东京城,人人惊讶,可转头一想是陆安荀又觉得没什么奇怪。 但现在,陆安荀在朝堂上当众为其妻苏氏请功,并坦言燕山府征粮大半是苏氏的功劳。众人一听,诧异不已。 又是苏氏女? 那可是一百三十万石军粮啊! 当得知苏绾不仅为将士们筹粮,在察觉运粮日期被篡改后,当机立断用障眼法跟辽军斡旋,苏家姐妹齐心协力千里送粮时。 满朝文武皆忍不住佩服。 苏家女,真是了不起! 皇上早就清楚此事,怎么封赏苏家以及苏家女都想好了。 他满意地观察金銮殿内臣子们的表情,然后开口问:“礼部郎中苏大人可来了?召他上前来。” 这一天,在苏老爹眼里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大朝会嘛,他就是个凑数的。 依旧秉性不改,站在队伍末端神游天外。 直到回神后再次发现众人盯着他,有过一次经验的苏老爹指着自己:“皇、皇上召见我?” 一旁的礼部同僚心情复杂地点头:“苏大人,还不快去。” 苏老爹整了整官帽,赶忙进殿跪下。 然而当得知皇上要封他为谦德侯时,整个人懵得不行。跪在地上都忘了谢恩,还是女婿陆安荀提醒,他才回神。 “臣,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这一次论功行赏,苏家像是凭空杀出的一匹黑马,博得朝堂内外关注。 苏家从伯爵擢升侯爵,苏家女个个得了皇上的赏赐。 尤其是第四女,不仅赏赐丰厚,还单独得了二品诰命夫人封号。 这荣誉,这派头,苏家门楣翻天了啊。 苏老爹晕头转向地回府,搞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升了侯爵。后来得知是几个女儿千里送粮给他挣来的爵位时。 苏老爹哭了。 “你们几个.居然敢瞒着我做这么凶险的事!”他气得很。 气完之后,又抹泪笑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苏俊明的女儿个个比男儿强!” . 苏家门楣翻天,苏家的女儿也水涨船高,京城的高门世家纷纷打起了还未定亲的苏娴和苏泠的主意。 原先的忠勇侯府,侯夫人亲自上门来,欲再讨苏娴回去当媳妇。 苏娴拒绝了。 再有宫里的庄太妃也托人前来,欲为她的外甥长兴伯娶苏娴当续弦。 长兴伯是个俊朗的男子,在朝中还是个四品的官职。有本事有权势还家境优渥,尽管是个鳏夫,但京城想嫁过去当续弦的人不少。 可苏娴还是拒绝了。 众人不解,纷纷为苏娴遗憾。毕竟她年纪不小了,还和离带着孩子,能有长兴伯这样的选择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孰料,她拒得干干脆脆。 就在众人觉得苏娴不知好歹之际,开国公府祁家的聘礼送到了苏家门口。 祁家聘礼浩浩荡荡,沿着大相国寺街再过郡亭桥,一路来到苏家。 众人惊掉下巴。 没想到一个和离之人,居然还能高嫁至此。 苏家这运道,真是羡慕不来! . 柴氏得了这么个女婿,扬眉吐气,也高兴得合不拢嘴。女婿升官,苏家进爵,女儿定亲,桩桩件件都是喜事。 柴氏一合计,想着,要不就摆两桌席面庆贺庆贺吧。 林家也正有此意,于是夏氏和柴氏一同张罗,将席面摆在苏家庭院里。 整整五桌,一桌林家人,一桌苏家人,一桌苏家女婿,还有两桌亲朋好友。 这顿饭吃得热闹。 最闹腾的要数孩子王陆安荀,也不知是他即将当爹的缘故还是怎么的,他现在格外喜欢跟孩子玩,有时走在路上见到旁人家的孩子都得逗上一会。 而夏氏年初给林大人生了个儿子,名叫林孝璋,整整比陆安荀小二十岁。对于这么个弟弟,陆安荀喜欢得紧,扛着满院子跑,逢人就问:“稀不稀罕?我女儿以后也这样。” 珉哥儿爱跟陆安荀玩,这会儿跟在他身后跑。陆安荀问稀不稀罕,珉哥儿就大声喊:“稀罕呐!” 这一幕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百里言玉瞥了眼,暗暗鄙夷。 他啧了声,阴阳怪气对苏瑛道:“陆妹夫真是出息!不就是当爹么,瞧他傻的,堂堂二品大官也不嫌丢人。” 忘了说了,此前百里王子也得了赏,皇上赏赐的是一座玉山。这赏赐可真真是赏赐到了他心坎上,百里言玉跟苏瑛两人将玉山摆在卧室,夫妻俩每天要用通天眼观摩好久才入睡。 原本得了赏他心情不错,可瞧见陆安荀到处炫耀即将当爹,他又不爽了。 苏瑛不紧不慢吃了口茶,问他:“难道你不想当爹?” “?” 苏瑛眨眨眼:“其实.你也要当爹了。” “真.真的?” 百里言玉盯着苏瑛的肚子:“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今早。”苏瑛说:“确切地说我最近有所察觉,但许是孩子还小并不能确定,今早总算确定了。” 她准确无比道:“刚好一个月身孕。” 嗷! 百里言玉猛地跳起来,高兴得绕着院子跑了一圈。 这动静引得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不知怎么回事。 待百里言玉停下来,对着陆安荀骄傲喊:“我也要当爹啦!” 陆安荀:“.” 瞧你那点出息!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哈,大概在晚上12点左右更新出来,啵啵=3= 第101章 【大结局】 腊月初, 刑狱司大牢里传出个消息——废太子病死狱中。 众人听得这事,短暂地愣了愣,纷纷看向龙椅那位。 然而皇上却像并不知情般, 继续批阅奏折,不闻不问。 废太子去世的消息只引得东京城的百姓们议论了半日,就被大雪覆盖,悄无声息了。 原本以为废太子之事从此落下帷幕, 不曾想, 两日后却爆出个骇人听闻的事。 ——废太子之死, 乃被人下毒所致, 而下毒之人正是其身边一个叫灵儿的姑娘。 更令人诧异的是, 指使这个灵儿姑娘的人是废太子生前最信赖的幕僚——杜文卿。 消息传到苏绾耳中时,简直不敢相信。 “杜文卿为何这么做?”她问。 陆安荀凝眉不语。 早在半年前,他得知杜文卿投靠太子时就感到不对劲,后来杜文卿写信告知太子欲对襄王动手,彼时才明白杜文卿并非真心投靠太子。 原本以为他只是官场生存逼不得已, 却不料他存了必死的决心。 苏绾震惊了会,又问:“杜文卿下毒,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为何太子生前没查出来,死后反而有人告发?” 陆安荀道:“太子幕僚薛乔在牢中揭发的, 他早就发现杜文卿和灵儿姑娘的秘密。” 苏绾云里雾里:“薛乔既然早知道为何现在才揭发?” “你恐怕不知,薛乔不是太子的人, 而是耶律泓的人。” 这么一听, 苏绾了然。太子死活跟薛乔有何干系?或许发现时太子已经中毒至深,彼时不愿跟杜文卿对上是有所顾忌, 如今薛乔在牢中待斩,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她听得心惊, 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 东京城每年都会下雪,今年的雪却格外大。才不过一会儿,楹窗下就积攒了厚厚的一层。 大理寺地牢里,杜文卿靠着墙壁,望着窗外大雪久久愣神。 过了会,有人喊:“吃饭了!” 随即,是瓷碗放在地上的声音。 杜文卿瞥了眼,碗里一个白面馒头,几块咸菜,还有晒干的豆角。 他收回视线,继续看向窗外。 没多久,有人问他:“为何不吃?” 听见声音,他笑起来。笑容淡而清浅,却是高兴。 “陆兄来了?”他转头:“你来得好,我想喝点酒。” 陆安荀端起地上的碗,示意牢役开门,然后吩咐:“去温壶酒来。” “是。”那牢役去了。 陆安荀进了牢房,将碗放在矮桌上,然后走过去与他靠墙并坐。 他顺着杜文卿的方向,也看着窗外的雪。 杜文卿说:“我记得三年前来东京城时,也是这么大的雪。” “时间过得真快。”他说。 “确实很快。”陆安荀应声:“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碰面,是在江月轩。彼时有人说青州来的杜文卿是个大才子,有望夺魁,我不服气。派人打听你的消息后,去江月轩会你。” 杜文卿笑:“结果不打不相识,我们一见如故。” “你还是藏拙了,当时对对子你分明能胜过我。”陆安荀道:“要比策论长赋我不输谁,可若要作诗对对我并非擅长。” 陆安荀幼时就在街上混,十岁才开始读书,会作诗,但不一定高雅,比不得那些从小就有情怀之人。 而杜文卿的诗令他惊艳,杜文卿的才华也令他敬佩。但那次在江月轩,杜文卿却故意输了。 “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你,”陆安荀问:“为何故意输我?” “不怕你笑话,”杜文卿道:“并非我谦虚,只是离家前母亲再三叮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凡事藏拙三分他人必亲三分。” 陆安荀一愣,恍然笑起来。 “你母亲说得对。” 杜文卿点头:“我母亲虽不识字,却是个厉害的妇人。她骨子里要强,势必要拉扯我出人头地。” “后来,我来了东京城。中进士,入仕做官,令她成为青州县城里最受人尊敬羡慕的妇人。” 这时,牢役进来,放下一壶酒和两只酒杯。 陆安荀提起酒壶,给杜文卿倒了一杯递过去。 杜文卿接过,继续道:“彼时我雄心壮志,斗志昂扬,立誓要在东京城闯出一番名堂.” 他仰头,将酒缓缓喝尽,后头的话却再没说下去。 良久,陆安荀问:“后悔吗?” 杜文卿动作顿住,又淡淡笑起来。 他笑的时候总是一副腼腆的模样,清澈,温和。 “有什么悔不悔的,”他说:“来东京城能与陆兄相识,我不遗憾。” 陆安荀喉咙一紧,眼眶发热。 窗外的雪仍旧在下,雪沫子几乎将窗台堆满。他饮下一口酒,压下胸膛里那股酸涩的情绪。 “说来惭愧,我陆安荀朋友众多,可交心的居然只有你一个。” “我没出息,居然很舍不得你。” “我走了!”他起身:“你自珍重!” 杜文卿点头,继续独自喝酒。 半醉半醒之际,有人踢他。 “杜文卿,该走了。” 他视线看过去,来人手里端着红木漆盘,盘中一盏银酒樽。 “你算走得体面,”这人说:“陆大人进宫为你求请,皇上赐你鸩酒,允你全尸。” 杜文卿唇角动了动:“多谢。” 他伸手,缓缓端起酒杯。 窗外不知何时雪停,暖阳照进来,刺得杜文卿的眼眯了眯。 莫名令他想起初来东京城之时。 “哇!原来这里就是东京城!” “杜兄的愿望是什么?” “为民立命,当个好官。” 一杯酒饮尽,他放回去。靠着墙壁慢慢滑落,终是忍不住,哭起来。 . 光阴弹指过,转眼满庭春。 寿王被册封太子,三年后皇上以颐养天年为由退位,寿王登基为帝。 新帝励精图治,天下海晏河清,苏家的日子也过得平淡温馨。 苏家长女苏娴,早在三年前嫁给祁渊。哦,对了,祁渊已不是开国公府世子。祁家因祁贵妃参与夺嫡,开国公被新帝抄家,但看在祁渊的面子上,只褫夺祁贵妃和开国公封号,罢免开国公官职。从此,兴盛多年的簪缨之家倾然倒塌。 可在倒塌的废墟上,祁家由祁渊重新立起来,被新帝封为镇国侯,封其妻苏娴为三品诰命夫人。 苏家二女儿苏瑛,婚后过得越发潇洒。在百里言玉的鼓动下,两人生完孩子后大江南北游玩。这还不够,去年回了渤泥国至今未归。 柴氏愁得很,渤泥国这么远,这倆人该不会把孩子丢她这,不打算回来了吧? 两岁的百里小朋友对此事一无所知,正在啃鸡腿啃得满脸油。 见柴氏忧愁地看过来,他露出漏风的小门牙嘿嘿笑。 至于苏家的三女儿苏泠。苏泠一直没定亲,这些年来说亲的媒婆几乎踏破了门槛,可皆不能令她心动。 柴氏早已心累,索性一门心思带外孙,也懒得管了。是以,苏泠无拘无束,天天宅在闺房作画。偶尔皇宫里会送来一些舆图,仍旧是以让她帮忙修正的借口,还时不时送来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说是对修舆图的报酬。 苏泠始终淡淡地,让婢女收好。 苏家庶女苏绾,三年前生了个女儿,去年又生下个儿子,如今儿女双全。尽管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仍改不了好吃懒做的毛病。 整日能躺则躺,绝不上进半分。 柴氏有时看不过眼就劝两句,但苏绾回答:“我都是诰命夫人了,有儿有女有钱有势,还有个英俊优秀的丈夫,这已经是人生巅峰了啊,我还上进做什么?” “.” 陆安荀每每听她这些谬论就好笑,却又觉得苏绾过日子很有她自己的道理。多少人碌碌一生仍旧遗憾,可苏绾每天悠闲惬意。 甚至,她像是有一种魔力,令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也过得知足且踏实。 就比如此刻,看她躺在躺椅上撸猫,只此一幕,陆安荀从官署带回来的疲惫尽数消散。 听见动静,苏绾转头看过来。 “陆安荀,回来了?” “饿了吗?”她说:“厨房弄了只野猪,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陆安荀笑,走过去跟她一起挤在躺椅上,又把她怀中的富贵抢过来。 “女儿呢?”他问。 “在我家呢,从今天开始,我爹爹教他们读书认字。” “这么小就开始认字?” “不小啦,可以接受世道的毒打了。” “.” 陆安荀阖眼,闲适撸猫。 “苏绾。” “嗯?” “我今晚还想喝点酒。”他说。 夕阳从墙头落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狭长。 世间浮华,唯你心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这篇文写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初设定时是想写一个关于爱情、亲情、友情的故事,初初也尽可能努力去表达出来(当然也不一定表达得好),但是初初非常喜欢这个故事,也舍不得完结。 只不过世间的美好总是遗憾掺半,陆安荀和苏绾的爱情是美好,杜文卿是我的遗憾,所以故事就在这里结束吧。 谢谢宝子们四个月的陪伴,写文是寂寞的,但有你们陪伴初初坚持下来了。谢谢你们,本章送200个红包吧,留言即可。笔芯! 下一篇写《亭春絮》,高岭之花追妻火葬场,应该能很快就开文,喜欢的宝可以先收藏起来哈。贴个文案如下: 靖国公府世子陆亭知一表人才、风姿卓绝,却娶个伯府的庶女为妻,人人都觉得沈如絮走了好运。 连沈如絮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成婚后她谨小慎微,力求在这个优秀的丈夫面前做得完美。她想,陆亭知应该也是喜爱她的。 直到有一天,他从通州接回那位同父异母、与她长得十分相似的嫡姐。 沈如絮才明白,她只不过是陆亭知爱而不得的替身。 重生回来,她想换个活法。 . 陆亭知初见沈如絮时,只觉得此女子清高孤傲。后来,他才明白是何原因。 上辈子她乖巧温顺,事事以他为先。偶尔,还会为他抛却矜持。 他知,沈如絮爱他至深。 孰料,他再次登门求娶时,屏风后,她撒娇道:“祖母,絮儿早已心有所属,不愿嫁陆世子。” 陆亭知一顿。 原以为她的清高孤傲是放不下,却不想,放不下的只有他。 她是真的不爱他了。 阅读指南: 1、高岭之花漫漫追妻路,一对一,双处。 2、女主不是替身,嫡姐的事另有隐情。 3、本文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