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两个儿子三个爹 作者:节一 文案: 单亲家庭韩渝,一个爹,全年级倒一是学渣。 双男基因傅一炤,两个爹,全年级倒二是学沫。 第一次见,一个班?打架。 “不需要开场白。” 第二次见,还打架。 “送你去火化。” 第三次见,骂架。 “你贱到我头上了!” 第N次见,边打边骂边.... 这是个酸酸甜甜的故事,必HE!!! 内容标签: 强强 欢喜冤家 励志人生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渝,傅一炤 ┃ 配角:老师,同学,家长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渝哥和傅老大的爱情故事 立意:我给你当爹,拿你当儿子疼! ================== ☆、第一章 从班主任的办公室来,韩渝脸色冷沉,疾步穿过走廊,抬脚踹开了走廊最后一间教室,高二三班的门。 “砰”一声巨响,门重重的砸到了墙壁。 他指着第一排,中间位置的人,沉脸喝道:“傅一炤,你出来!” 半小时前。  所有学生在教室里安静的自习,只有韩渝这个学渣除外。 班主任脚刚迈出门槛,他手机就拿出玩游戏。几局后,困了,他打算睡会逃课回家。 太早走,怕影响不好。 退出游戏,他把手机塞回裤兜里,外套一甩,歪歪扭扭的盖住头,脸埋在桌面和手臂中间的空隙里,趴着不动了。 傅一炤写完作业,下意识的扭头,如愿看到某人不守规矩了。 他收好练习册,从座位起身出来,走到最后一排的桌旁,先拍几张睡觉的照片留作证据,在周围同学差异的眼光中,从容地收起了学校不让带的手机。 他敲响桌面,在人头顶道:“韩渝,我要告诉老师你晚自习玩手机,睡觉。” 听到脑瘫的声音,韩渝眉头一皱,半天没有动作。 傅一炤直接拉下那黑色的外套,命令道:“起来!” 新纪律委员,刚上任两天。 高二三班的班主任吴纪、当时在办公桌前写教案,听了傅一炤的请求,放下笔,抬头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学生。  这傅一炤,好学生的事一样沾不上边,但模样挺严肃的,那一双犀利的狐狸眼,高大的块头,很有威慑力。 怎么突然想当纪律委员了?   虽然成绩不行,但看出在努力,上课时,那书都画满了。 她想想现在管纪律的同学,一天几次哭哭啼啼的说班级里同学管不住,不想管了。  也是心累。 吴纪觉得可以让他试试,没准成绩还能改观也不一定。 她眼神松动:“一炤啊,成绩上再努力努力,加把劲,班里的纪律就交给你了,学习有困难的地方,记得找老师,或者向同学们寻求帮助。” 傅一炤乖顺点,满脸“我知道”的表情,感谢道:“吴老师,我会好好学习的。” 刺眼的光亮照进黑漆漆的空间,韩渝眼前晃白,慢悠悠的抬头,冷目一暼,淡道:“去告,玛德,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玩手机了?就我一个人睡?” 四周已经倒下一片。 傅一炤是没看到玩手机的过程,猜的,他眼神从那睡乱的黑色头发,移到雾灰色的瞳孔,还是淡蓝色的瞳圈,不常见的瞳色。 他眼里闪过一丝狡色,话非常讨打,“我说你玩,你就玩了,说你睡,你就睡了,怎么,不服?” 韩渝:“……” 他眼距逐渐压低,密睫垂下,掩住眼里的愤怒,“你瞎,病还不轻。” 傅一炤一听,懒散地靠着桌沿,笑得很畜牲,“天生的毛病。” 韩渝:“……”能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教室里支起一个个脑袋,目光齐刷刷投向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看着上进的学渣、和彻底扶不起的学渣间的对决。 高二文理分班,全年级倒数第一名的韩渝,和倒数第二名的傅一炤分到了同一个班,分班一个月来,他们互相不知道彼此在一个班。 最后,居然离奇的一起进了政教处。 三楼的,全是高二,这事都传遍了。 大家各种渠道听闻,原来是两位前不久在后山火拼,被教导主任逮到了政教处的事。  至于细节如何,不得而知。 韩渝眉一压,说不出常挂在嘴边的“你是不是想打架”的那句话。  因为他不太确定能不能打赢傅一炤。 看着座位上的人冷着脸,尖尖的下巴仰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浑身戾气,随时想跳上来的架势,傅一炤要笑不笑的,转头看向其他人:“全部都给我好好学,谁敢睡觉,就跟韩渝一样的下场。” 所有人:“……”下场! 谁不知道他们是最差的班? 学习?学习不如看戏。 韩渝拳头在兜里攥紧,琢磨要不要给傅一炤脑袋来几下,顺便把上次丢的脸一起找回来。 看着面前的脑瘫男,那黑色的短发后面的两个漩窝,又看看不远处的半截拖把棒。 渝哥觉得可以一战。 即将抓住木棒的刹那,渝哥手一顿,犹豫了。  回忆上次后山约战的细节,对面是几个人来着? 是五个人,还是七个,又是几个人打他来着? 他当时没吃饭,脑袋不清醒。 只记得小弟一个电话来,哭爹喊娘的,让他去后山震场子。 韩渝以为一会结束,晚饭都没吃就去了,还是去凑人数的,谁知道真打起来了。  对面的头头一上来,还立刻先按住了他。 就是在那一晚,夜风潇潇的后山,渝哥十六年的大哥生涯终结了。 他现在后悔接那个电话。 一开始,两方对峙,又到了老大放狠话时间。 韩渝指着对面:“渝哥就是狠话,跪下和求饶是唯一的出路和选择,机会在这,不要当脑瘫。” 对面,几个小弟轮流给打头的捏肩,满脸谄媚,道:“傅老大,到你了。” 傅一炤叠着两只手,冷冷扫了眼那自称渝哥的人,扭头问小弟:“渝哥?!学校有这号人,听都没听说过,哪个班的?见都没见过。” 此话一出,小弟们纷纷露出老大nb的表情,话里绝对的鄙视。 完全没看出傅一炤是真不知道。 “傅老大,高二三班的,”捏肩的小弟配合道:“您平时专心学习,没时间打听这种小事,那人贼凶,人称帅气的外表,铁一样的拳头,一会你别手下留情。” 韩渝一愣,高二三班?有点耳熟。 他自己是几班来着? 看到渝哥皱起的眉毛,似有疑问,这边的小弟道:“渝哥,你不就是在高二三班吗?” 韩渝转头,一巴掌甩小弟头上,“要你特么提醒,我自己不知道!” 对面还在说他,还停不了啦… 渝哥拒绝聊天,打完好回家吃饭。  韩渝抬颌,讽道:“要不要给你们开个包厢,先坐下来讲?” 小弟立马配合渝哥,给对面喝到彩。 傅一炤抬手,打住自家小弟报出对面有六块腹肌,刚才还吃了颗草莓味的棒棒糖,和期末全科考八十多分,这种鸡毛小事。 他瞅对面两眼,散漫道: “傅老大从来不需要华而不实的开场白。” 他只会把人按在地上吃土。 哪边先动手的韩渝没注意,只知道对面头头朝他逼过来,身高相近,那一只手擒住了他右腕,另一只手臂上抬,抵在他的喉咙处。 速度极快,带着一股清香的劲风,迎面扑来。 韩渝侧身隔挡,想避开对面小臂上抬的力量,心里略微分析,自己肯定能挣开手腕的力,然后顺利脱手,朝对面脸上来一拳,再一脚狠踹对面膝盖上,让他爬不起来。 那就可以结束了。 然而,对方好像摸透他的招式,一个闪身避开,先攻下路,压着他的手腕下拉……韩渝瞬间吃痛,上身猛地前倾。 情急下,他只能采取刁钻的角度,抬脚先踹。 他忘记了,自己穿的拖鞋,脚底落空,打滑,显些劈叉。 “!”渝哥快速稳住身…… 众目之下,当场被身后的人把住头,将脸按到草皮上,吃了一口土。 “你大爷的!”韩渝吐掉嘴边潮湿的泥土,想飙脏话。 傅一炤单腿压住他的腰,反手别住他的手腕,一手盖住他的头,把他的脸杵到早上刚飘过雨的草皮上。 大力制住了挣动的人。 “渝哥?哪门的哥?叫傅老大。”身后的人哼笑道。 韩渝脸色黑沉,脑袋有些晕糊。 他忏悔几秒,自己不应该不吃饭,只是应急吃了颗棒棒糖的。 听不到声音,傅一炤俯身去看,发现这小子脸色煞白,虽然脖子下也很白,但这脸色明显不对,他拧眉道:“叫傅老大,叫了松开你。” “叫泥马叫!”韩渝一扭身,被人按住的手腕咔一声。 看着那脸色更苍白了,傅一炤松了点劲。 韩渝瞅准时机,以为他松懈了,蛮力扭爬起来,想甩他两拳。 不想打,和被人按地上是两码事。 混战的小弟一看,对面老大站起来了,拳头向准韩渝后脑勺,砸过来。 傅一炤避开韩渝甩来的拳头,比小弟快一步,将人又按回草地上。 小弟落下的一拳正砸到他的肩头。 看到打的是谁,小弟慌道:“傅老大,我,我,我打他…”说着指韩渝。 “狗儿的。”韩渝又低骂了一句。 傅一炤动动肩头,横眼小弟:“瞎呢!” 这语气敌我不分,一干人马看着两位老大,都不敢发言,生怕说多了,自己搞不好都要挨拳头。 韩渝缓过一阵,條地翻上来,两人又扭打在一起。 不过,更多的是扭,双方都再用蛮力较量。 草丛被他们滚倒大片,没一个敢上去拉,全都傻在一旁干看。 ☆、第二章 此时,不远处的树林中,中年肥胖的教导主任隐没黑夜的墙根下,顺着草地在悄悄摸近。 他听到后山的动静渐渐清晰起来。 五十米开外,高亮的探照灯从教导主任手上的电筒射出,准确照在地面上下叠着的两人脸上。 还以为是学生偷偷跑来谈恋爱。 学校禁止早恋。 凑近一看,是俩男的,那浑厚粗犷的声音响起:“哪个班的,敢在我眼皮底下闹事,全部一排站好,反了你们!” 傅一炤不情愿地松开手,从韩渝身上爬起来。 这里两面是墙,身后是山,只有一路可以出入,但跑出去有监控。十来人,一个没跑掉,全都一字排开,垂头站在原地。 “高二一班。”韩渝道。 “高二四班。”傅一炤道。 顺头报过来,高二一到六班,只有三班没有,教导主任有些欣慰。 “什么名字?”教导主任精明的小眼一眯。 傅一炤:“渝哥。” 韩渝:“傅老大。” 两人异口同声。 教导主任瞪他们俩,厉声道:“全名,耍江湖那套?” 大家闷声不说话,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但,教导打算给他们长长教训,“全部去政教处写检讨,一人一千字!” 身后几声哀嚎,主任蓦地回头,几根头发飘动,口沫吐星,“再叫加一千!!” 政教处,一群人蹲在走廊门口,每人发一张A4纸和笔。 韩渝捏着笔头,边想边下笔。 他从今早起床的天气开始铺垫,连中午踢到一颗石子都写上,写到晚上吃饭,再编到打架,结尾的心灵感悟,和忏悔语句,一句没落下。 那句句真言,痛心疾首啊。 总算是凑够一篇了。 旁边的郑雄一看,暗自崇拜,渝哥果真才华横溢,白纸黑字都写满了,他边瞄身后随时会出来的教导主任,边低声求助,“渝哥,抄抄?” 韩渝暼说话的人一眼,“这都不会,语文没学过?” “作文,填空编都编不来,从来没拿过分,”郑雄真诚道说:“渝哥,借我抄抄?” 渝哥不想理人,就是这货叫他出来震场的,“自己写。” “给你买一个星期早……”渝哥的佳作已经甩到了他头上,他把纸拉下来,郑重铺在地面,夸张道:“渝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记得给我买早餐,”渝哥只认吃的,道:“少一顿,渝哥扇你。” “给我也抄抄,同班同学。”说话的人一脸贱相。 韩渝扭头一看,表情厌恶:“和你很熟?别特么没皮没脸的。” 傅一炤浅笑,徐徐道:“你被我按在地上的事,明天全校都会知道,给不给?” 韩渝:“……”渝哥的面子很重要。 “抄!” 一群学渣,一千字是大工程了。 起初剑拔弩张的两拨人,现在和谐的交头商量怎么写。 最终韩渝的检讨轮流传了一遍,每到之处,都会收获一句赞美,和早餐。 几个星期的早餐都有人请了。 教导主任溜达出来,站在门边道:“磨蹭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写好?” 他上前一瞧:“……”哟,都写了! “交上来,”教导主任道:“通知你们班主任来领人。” 渝哥:“……”  傅老大:“……” 吴纪来领他们时,脸臭的不行。 这下好了,全校都知道了,各种版本流传出去。 想到这里,韩渝手慢慢缩回来,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冲动,虽然他这次吃饱了,但打不赢是一回事,再进去一次,搞不好真要请家长。 傅一炤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敏锐的回头,看见韩渝自然地把木棍抓在了手中。他眼神斜下,看着那手里的东西,快速靠近过去,握住那手腕用力一拉……那棍子砸下来,正敲在他自己头上。 他瞬间躺地,捂头喊:“出人命了,我要去告诉班主任!” 韩渝:“……”他下意识的抓住东西,有点安全感,还没出手,人已经躺地上了。 这是什么招式。 教导主任游到他们这层,听到动静,人没到,先道:“全校就你们班最吵,学习不行,嘴还闭不上了?” “……”一进来,又是这两个。 韩渝和傅一炤一起被教导主任领到了办公室,吴纪微笑哈腰接过了两人。 等教导主任一走,她脸一拉,坐在转椅上,转过来,面对两位揉额角,沉脸道:“傅一炤,你先说。” 傅一炤陈述,“老师,今天的事,我也有点不对。我当时正在写您布置的习题,韩渝不听您的话,上自习睡觉还打呼,影响其他同学学习,我好心问他是不是累了,实在学不来,想帮他一把。” 他说着,友爱地看向韩渝,“然后他骂我,让我别管闲事,我劝了几句,他直接拿木棒打我,陈主任刚好路过,把我们带过来了,过程就是这样,全班同学都看见他打我了。” 韩渝双目灼热,无名的怒气从脚蹿到头,他一把揪住傅一炤的校服,牙关直响,“你特么在说什么鬼话,放你娘的狗屁!” 傅一炤领口被扯开,平视他,不急不燥道:“实话而以,老师你看,他还再骂我。” 韩渝还想开口,吴纪立刻道:“韩渝闭嘴!你看你那吊儿郎当的,有半点学生的样?” 她一书甩在韩渝手上,“还不松开?” 韩渝手背砸出一条红痕,怨恨的橫眼,推了傅一炤一把,厌恶的收回手。 傅一炤拍拍衣服,理了理下摆,规规矩矩的站好。 这样一比,这韩渝确实没救了,成绩成绩不行,品行品行不行。 吴纪看得直摇头,转脸对着傅一炤,询问:“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躲得快,差一点。”傅一炤道。 吴纪道:“那你先回去,韩渝留下!” 傅一炤一走,韩渝被指着教训,连带上次打架的事,获得两千字检讨,再犯下次请家长! 吴纪看着他,经典语录都用上了, “你这张脸能当饭吃?学生不以学业为重,一天想着打架斗殴,能有多大出息,烂泥扶不上墙!” 韩渝口不服心不服,闷声不吭气,被吴纪撵出了办公室,“检讨写了交上来。”  他回到教室,大家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一群人先看着踹门韩渝,那手上的青筋爆起,眼神骸人。再回望傅一炤,一脸的淡定啊。 傅一炤懒洋洋地站起来,侧过脸,看着门口,淡道:“怎么,挨训了,来我这撒气?” 韩渝冲过来,一脚踢开他的课桌,右勾拳招呼在他脸上,瞬间挂了彩。 两人打了起来,旁边的同学拿着书赶紧走远,周围很快散开一圈。 几拳后,傅一炤面对面把人抵到课桌上,韩渝扬手又挥来一拳,傅一炤接下拳头,舌尖顶起腮帮,不怒反笑:“本少爷这脸还没人碰过,今天的事,你要负责到底。” “打死你,负责送你去火化!”韩渝道。 傅一炤用全力勉强按住他。 很快,韩渝又翻身起来,转了位,傅一炤在下。 傅一炤腰胳着桌沿,没用力挣,眼睛眯着,嘴角斜勾。 韩渝:“……你笑个球!” 傅一炤笑开了,微微偏头道:“你压着我,想干什么,嗯?” 这话怪怪的,韩渝反应半响,反应过来了,这货是在调戏他。 渝哥打架很严肃,这样的……真不要脸。  他松开手,转身要回位置。 傅一炤撞贴上来,脸擦过他耳边道:“惹上我,你完了。” 韩渝脸没挂彩,但背上挨了几拳,冷道:“奉陪!” “行。”傅一炤轻飘飘的语气。 他们各自回到座位,大家也散了,全都自觉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离下晚自习还有半个多小时。 韩渝外套塞进桌箱里,手握住肩头,甩了两下肩膀,心里不爽:这脑瘫力气这么大。 没人能跟他打平手,谁知道高手就在他们班,他天天上课从后门走,第一次走前门就是今天晚上。 一天的课下来,他听课的时间压根没有,全程都在开小差,没事就睡觉,反正听不懂,更多是不想听。  他不爱学习。 目前为此,除了周围的几个人,和他请假了的同桌,其余都不认识,也没留意,要不也该知道班里有这个人。 韩渝看完时间,想玩玩游戏度过这半个小时,逃课显然是不行了。 刚点进游戏,感觉头顶一股视线过来。 一抬头,果然……那脑瘫正转头看他。 韩渝抬眼,皮笑肉不笑,束起中指,口型道:“垃~圾。” 对面锋利的轮廓对着他,脸上的擦伤明显,口型回:“我告诉老师。” 韩渝两手一摊,扯扯嘴角。 他又没犯错。 下一秒,那脑瘫哼笑的表情,从座位起身……出去了。  韩渝:“……”狗儿的! 如果请家长,韩远川太忙了,他不想给他爸找事。 韩渝拉开后门,一把压住路过的傅一炤的肩头,拽到位置上坐下。 傅一炤看着他,“又来招惹我,打我的时候怎么不怕?” 面对脑瘫,来狠的没用,韩渝低声道:“小点声,你想怎么样,没完没了的烦。” “怂了?”傅一炤盯着那双眼睛,戏谑道:“不是要奉陪到底?” 韩渝耐着性子,切齿道:“你说不说,不说老子在你左脸来一拳,给你打成对称。” “叫傅老大。”傅一炤道。 “这么简单?”韩渝想,这阴险小人会不会诈他,看那狡猾的样,万分特别的像。 傅一炤根本没打算去告,他是准备逃课回家的,却莫名的被逮过来聊天,了当道:“就这么简单。” “傅老大。”韩渝爽快道。 “行。”傅一炤道:“你打我这一拳的事扯平了。” 傅一炤起身,韩渝又拉住他,不悦道:“不是扯平了,你干嘛去?” 傅一炤扭头,看着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又抬眼看人,“尿急,出去洒水,一起?” “滚!”韩渝松开手。 ☆、第三章 看着走出去的背影,是去卫生间的方向,他才收回眼神。 这脑瘫一会还回来,看到他玩手机和睡觉,指不定要说什么。 韩渝决定先把作业赶了。 他笔头轻戳前头的人,“靓姐姐,数学借我抄下。” 一本练习册轻放到桌角,韩渝拿过练习册,“谢了啊。” 他抄完作业,傅一炤那脑瘫都没回来。 铃声打了。 韩渝麻利地收好东西,外套披上,摸出衣兜里的糖,几下拆开糖衣,含着糖棒,单手抄兜出了教室。 回到家,推开家门,韩远川正在看电视,听到动静,把脸侧过来看他,开口就是一句:“过几天我要出差。” 韩渝握紧门把,面色无波的望过去,“去多久?” “不确定,”韩远川看着电视,“工作忙完就回来。” 韩远川的公司是做新型自动化设备的软件,涉及专业领域的东西,懂的人不多,和各大医疗机构合作,时常需要出差去做培训。 他平时都在凤城,培训一般在周边的城市,每次要十天半月的,有时甚至更长。 在韩渝记忆中,最长达半年之久。 韩渝若有所思的点头。 他去自己房间放下背包,回到客厅坐下,摸出手机划来划去。 --渝哥,周末来映星包夜。 是他校外的朋友。 韩渝扫了眼消息,点开联系人里的城哥,先发消息过去。  --城哥,映星要人吗?我过来帮忙。 那边很快回了。 --要,周末全天,工作日你有空就过来,按小时结。 --好。韩渝回。 韩远川和大多数家长一样,自然是关心他的学习,看他玩手机,问:“最近学习怎么样?” 韩渝岔腿坐下,不看他爸,面色冷淡的抬头看电视:“和原来一样。” 韩远川伸手过去,拍拍他肩头,微笑道:“学习的事自己上心,重点考不上不要紧,普通本也行。” 韩渝自己清楚,他那成绩普通本的边边都碰不到,重点更是空想。 他肩头被傅一炤那几拳甩过来,现在生疼,他爸正好拍在上面,力道不小,他眉头轻颦“嗯”了声。 韩远川把他的不耐尽收眼底,关切道:“最近在学校还行吧,新同学好相处吗?有没有不顺心的?” “没有。”韩渝说得果断,反问他,“哪天走?” “最快明后天,”说着,韩远川从上衣夹层摸出皮夹,打开来,数了一沓红钞票给韩渝,“记得吃饭,缺什么自己买。” 韩渝握着钱,点点头。 睡觉时,他翻来翻去睡不着,一想到韩远川要出门,他莫名的烦躁,最后找人组队玩了半宿的游戏,玩到困意生眼才睡过去。 天色灰亮,尚阳高中的林荫道上,是零星匆忙的赶路的学生,清一色红白拼接的校服,红火火的,朝气。 韩渝背着书包,一路飞奔,校裤下的长腿交叠,带风的身影穿梭树干间,很快跑到教学楼楼梯口,他抓着楼梯扶手朝三楼冲去。 他低喘着推开后门,一摸桌箱,低“艹”了声。 他的早餐呢?! 韩渝正摸手机,想问问郑雄,那边消息先发了过来。 --渝哥,大糯米团。 糯米团?! 渝哥一抬头,看到正被某人抓在手里,放进嘴里啃。马上上早自习,傅一炤正大口吃着饭团。 韩渝校服拉链拉到底,露出里面的白T恤,几步走到第一桌,抢过那手里还有两口的饭团,甩进讲台旁的垃圾桶里。 饭团被他捏成一团,打得桶壁“咚”一声。 韩渝瞪他:“准你拿我东西了?” 傅一炤莫名其妙的,蹭站起来,面对他,“大早上,你特么发疯,劳资的饭还没吃完呢。” 韩渝转身丢下一句:“没让你赔就不错了!” 傅一炤把他拉回来,怒道:“谁拿你东西了,说清楚?” 韩渝甩开他的手,拽回自己的校服,警告道:“我的,吃挺香啊?!” “那是我在校门口买的,”傅老大还不至于吃不起饭,厉声道:“赔我!” 听着不像撒谎,韩渝生了怀疑,万一是真的,那就尴尬了。 他狐疑道:“真……买的?” 此时,后门有人叫了声,“渝哥,饭团放桌箱了。”说着,郑雄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大饭团,塞到了桌洞里。 韩渝一回头,郑雄抓着门框喘气,一扬手:“我先走了,打铃了。”说完跑没影了。 回头看傅一炤想弄死他的表情,韩渝绷着脸走回来,乖乖坐在位置上。 早自习老师不监督他们,由课代表领着读古诗和需要背诵的课文。 韩渝不走心的跟读两句,伸手在桌箱里不停的捏饭团,煎熬啊,来时没吃东西,这会他肚子咕咕叫。 吃?还是不吃? 渝哥犹豫了。 丢饭团还冤枉人的事,他干着心里着实不舒服。 熬到下课,他走到傅一炤桌旁,把那米粒都揉在一起的饭团放到桌面,神色沉沉的走回位置。 傅一炤抓起饭团抛了两下,回头一笑,笑得怪异。 韩渝斜眼过去,看傅一炤不看他了,侧脸跟同桌的女生讲了两句,起身从座位起来,走了下来。 “交作业,”傅一炤脸贴着创可贴,痞笑道:“学渣。” “做了,”韩渝不以为意,翻出数学作业甩到他身上,“给。” 傅一炤抓住甩过来的本子,“生物。”看坐着的人明显一愣,他曲着两指敲桌面,好言提醒道:“一会没写的,统统请去办公室喝茶,老师昨天说了。” 韩渝瞬间懵了,生物老师布置作业了吗? 他睡着了,他不知道。 旋即慢慢反应过来,傅一炤又不是生物课代表,他仰头道:“一会再说。” “那不行,”傅一炤不耐道:“赶紧交!” “你一个管纪律的,插什么手?”韩渝对他态度明显不爽。 “我同桌身体不适,”傅一炤道:“我关爱同学,好心替她收了。” 韩渝忍住气,摸出课本,问前桌:“生物,生物我抄下,快!” 何缓翻出生物本给他,笑道:“只有一题,帮我一起交了。” “谢谢靓姐姐。”韩渝翻开作业本,上下铺着,照着抄。 傅一炤站在一旁极有耐心的等着他,韩渝抬头扫了眼,低头继续抄题目。 他下笔刚劲有力,写得一手好行书。 落下题目句号,换行刚写好答,眼下伸来一只手,白皙且骨节分明,瞬间抽走了他的本子。 答字甩出尾巴,本子拉出一条弯曲的黑线。韩渝笔甩在桌上,转过头,寒意的眼刀刮过去。 “差不多得了,”傅一炤把留在韩渝脸上的视线收回来,拿上两本作业,潇洒的转身,对其他同学道:“生物作业全部交上来!” 韩渝烦躁的抓头发,想不通这小子怎么这么作。 白糟蹋那张脸! 把其他科的作业交了,韩渝趁着还有时间,翻学校围墙出去买早餐吃。饿得他头晕眼花的。 他踩着打铃的点才跑上楼梯。 跑上三楼,轻脚走到后门,听见教室里语文老师正激昂的讲课。 他喜欢走后门,而且不想引人注目,于是推开门缝,卡进去,溜回位置,悄悄坐下。 屁股刚沾凳,第一排的人侧过脸,奸媚的眼睛眯着,扫了眼,很转了回去。 韩渝:“.....” 又是泥马什么意思,看谁? 视线是他的方向不错,但眼神不像是看他。 为了不跟讲不通道理的人接触,他两节语文课都没敢睡觉,全拿来写检讨了,写完困得眼泪花直打转。 周四大课间不用出操,一打铃,他立马趴在桌上睡觉。 第三节,是生物课。 老师一进班级,朝他看过来,提高音量道:“有的同学,抄个题目就交上了,一个题,填空题!答案加起来十个字都没有,空在那里,是等我给你写?” “下次这样的,”女老师推了推眼镜框:“去办公室抄十遍!” 韩渝:“……”这事吧,不全怨他,主要是有人欠打。 他每科作业都会交,抄的,属于不受老师关注的那种。考试就不想抄了,发挥真实水平,回回倒数第一。 中午放学,他没回家吃,反正韩远川不在家。 校门口有的父母来接学生,笑呵呵的问是不是饿了,一会回家吃饭时,韩渝侧目扫了眼,伸出口袋里的手,把校服拉链拉到顶上,垂着头,步子走得很闲散。 他没有妈妈,体会不到他们脸上的笑意,也感受不到那种温暖。 傅一炤出校门,看见熟悉的身影,居然还有点落寞,叫了声:“韩渝。” 前面的人没回头,走的频率都没变过。 “你特么还生气呢?”傅一炤道。 韩渝停下脚步,侧身望他,“煞笔。” 傅一炤咧嘴走近,和他并排,故作老态:“我发现吧,你这人,嘴贼贱,不骂人你会死?” “我也发现了,你这人吧,”韩渝懒得看他,“特作!” “谢谢夸奖,”傅一炤眯眼,抬头看着秋日里的阳光,问:“去哪吃?饿了。” 看着那抬头的模样,仿佛永远都会是一副懒散、纯粹的模样,韩渝难得没骂他,“随便吃呗。” 一家炒饭馆,两碗炒饭,两人全程没有交流,各吃各的,各付各的。 傅一炤吃一半放下碗筷,在一旁无事的玩手机。 出来饭馆,他淡道:“你平时就吃这个?” 这话不带一点情绪,韩渝却听出了里面的嫌弃,冷道:“怎么,你有意见?” “不怎么好吃,”傅一炤又补了一句,“我没吃过这种,太难吃了,你挑的这家不怎么样。” 韩渝:“.....不爱吃,你特么不也吃了一半?在学校装什么逼,你以为你是城堡里的王子,每顿都鲍鱼龙虾,然后再请几个人轮流伺候你?” 傅一炤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我特么就评价评价,至于吗?” “至于,”韩渝两手插兜,道:“别给我唠叨,烦。” 这顿饭也没建立起他们这半路出家、不算友谊的友谊,甚至还有点恶化的势头。 周六早上,韩远川飞了外地。晚上,韩渝也不在家,去了网吧兼职。 晚上都是来包夜的人,开了几台机子,没人来了,他坐在电脑桌前打瞌睡。 “三台机。”一个声音侧边楼道传来。 韩渝掀起眼皮,抬眼看着三个少年走来,中间的高个头发后倒,一身黑白的运动服,高仰着头,骨架型脸周,眼尾挑着,俯视着他。 “身份证。”韩渝撑起身道。无视傅一炤的装逼,他拿过放在柜台的三张证件,很快开好前两台,轮到傅一炤时,他扫了眼身份证的照片。 几年前挺嫩,眉间有点现在不屑的影子,年纪还比他大几个月,十七岁。 他下月初才满十七。 一点过后,网吧基本没人来了。 映星是大网咖,所以还有一个女生跟他一起当网管。 韩渝微笑,“姐,有事你叫我。” 女生抿笑道:“好。” 韩渝趴在桌上睡觉,他爱好不多,睡觉算一个,也是坚持最长的一个,倒在哪里都能睡。 睡得迷糊间,感觉有人拍他肩头,韩渝打开褶皱凹陷的眼皮,看清是谁,含糊道:“姐,怎么了?” 女生绕过黑晶的柜台,进来坐下看着他,面色绯红,微囧道:“一百二十五号机有点闪屏,我弄不了,他一直呼网管,要不,你去帮忙看看?” 韩渝:“……”那不是傅一炤的机子吗?好好的怎么会闪屏。闪屏换一台不就好了? 还一直呼,呼泥马呼,找事的! 渝哥瞌睡醒了大半,安慰道:“没事,我去看看。” 女生点点头,眼神微松。 明显刚刚被刁难了。 韩渝出来,朝包间走去。 想去看看是机子有毛病,还是傅一炤那脑子有毛病。 ☆、第四章 独立包厢里,傅一炤把游戏界面缩小,拖到左窗,右窗挂着呼叫弹窗,不时还点一下。 电脑曲面大屏,荧光映在三人脸上,其余两人眼睛已经黏在了屏幕上,打得非常投入。 傅一炤靠着电竞椅背,一手码着鼠标按得“嗒嗒嗒”作响,另一只手曲着放到流光的键盘上,随着他的操作,那花里胡哨的游戏人物走位。 一看妥妥的RMB玩家。 他的朋友看他在中路慢悠悠的闲逛,直叫:“傅老大,艹,快,快救我,来左路,左路!” “别吵,”傅一炤又点了点呼叫,“在打小兵。” “快来吧,”另一人愁眉呼唤道:“……水晶都快倒了。” 看他们那可怜的样,没自己还是成不了气候。傅一炤坐直,操作人物回到自家高地,准备逆转局面。 技能正要放,老熟人来了。 韩渝开门进来,站到他身后,“你哪里坏了?” 装作听不出话里的讽刺,傅一炤桌下的腿伸直,踢住主机箱的线,侧过脸,笑意不明:“网管,这种情况你们是不是要赔钱?体验感不佳啊!” 韩渝也看到屏幕闪动两下,“刚才不是好的吗?” “你一来它就开始闪,”傅一炤又踢了一下,神色如常的抬抬眉梢,“你说巧不巧?” “起开,”韩渝上前道:“一边看着。” “打着游戏呢,”傅一炤浓眉一压,故作不喜:“一会死了。” “现在打,”毕竟人家花了钱,韩渝拿出十二分的耐心,“打完再叫我。” 旁边两位小声提醒傅一炤,“傅老大,输了.....” 韩渝听到也看到了,抽抽嘴角,他来的时候已经快死了,跟他没关系,这小子敢赖他头上,他立马收拾他! 傅一炤周末闲得无趣,一来网吧,没想遇到了韩渝,心里就想捉弄他,打游戏也没上心,死了也无所谓。 但韩渝肯定要负责。 他凝眉,配上那奸媚的模样,有几分忧愁了,“因为它闪,所以我才死的。” “别不要脸,”知道他的尿性,渝哥不为所动,“看不看,不看你自己重新换一台。” 傅一炤正经一点,“看啊。” “起开!”说完傅一炤不动,韩渝斜睨他,“生疮了?” 这两位交流的气氛,仿佛随时都要干起来的架势,不知情的两位自觉闷声,存在感极低。 “你这嘴,”傅一炤嗤笑:“还这么的....讨打。” “插U盘没?”韩渝不跟他废话。 “没有。”傅一炤道。 韩渝拽鼠标线,拿过鼠标,查查隐藏的进程,看看有没有下载垃圾软件占内存的。 几个盘寻了一遍,没有找到,他道:“没事别乱点,U盘、USB不要插,有时候可能会带病毒。” 傅一炤肩头和韩渝的侧腰几乎靠在一起,一抬头,正好看见尖尖的下颌,和说话时滑动的喉结。 他一时神游天外,说什么都没仔细听。 没声了? 韩渝一低头,和他视线撞上,傅一炤密密的睫毛抬起,那静默的模样,居然有几分……媚而不妖。 特么的。 怪不得是天生的戏精。 他眉头渐渐靠在一起,不喜:“耳朵聋了?” 傅一炤眨眨眼,慢半拍道:“嗯?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韩渝挪开视线,“麻烦让一下。” 傅一炤坐着往后退,椅子和桌子中间只让出一点距离,要极度苗条的人才能卡进去,估计韩渝只能坐他身上。 看出他是故意的,韩渝自己拉开椅子,“碍眼。” 他蹲在傅一炤身前,桌下的空隙中,上下查看接线。 网吧热,他只穿了T恤,抬手的动作让手臂肌理略显,蹲着衣摆退上一点,露出小半截后腰。 他打开手机电筒,认真照着查看,是接口的地方松了点。韩渝打开侧边的柜门,跃过主机摸到后面的接口,插紧了一点。 正要起身,后腰的肌肤被碰了一下,温热触感停在那里,好像一直留在皮肤上,是傅一炤在给他拉衣服。 “砰”一下,韩渝甩上柜门,站起来,重重的一巴掌甩过去,那手背瞬间白里透红,“你特么想死!” 傅一炤皱眉,“你特么下手真重。” “我警告你,收起你的小动作,”韩渝食指从上而下的指他,随时可能动手的样子,“想死送你!” 旁边两位看着不对劲,听听口气,推开凳子站起来,都看着韩渝,其中一个冷道:“你什么意思?” 傅一炤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有点委屈望着韩渝,“拉一下而已,你至于这么暴躁吗?那还不是我心好。” 韩渝不想跟他们冲突,打那两个跟玩一样,但还有傅一炤。他看着电脑橫目道:“好了。” 他走出来,拉玻璃门又回头,提醒的语气道:“收起你泛滥的好心,惹到我,照样扇你!” 在傅一炤轻蔑的笑声中,他大步走出了包间。 傅一炤看着那背影消失,缓缓抬手,看手背通红,他垂下手,面无表情盯着电脑,淡道:“再开一局。” 这一局,他跟吃火.药一样,追着对面虐杀。 “傅老大,”他朋友忍不住问:“那人你认识?” “认识,”傅一炤动作不停,又收割一个人头,简单道:“同学。” “我们几点回去?”另一个道:“老大,你是不是几天没回家了,你爸不管你?” 他们不熟悉傅一炤家的情况,只是傅一炤愿意跟他们一起玩,大家是高一抄作业建立起来的深厚友谊,学的课程一样,只是这两个在尚阳隔壁的三中,不在同一个学校。 他们要是几天不回家的,爹妈肯定要追去学校打人的,不像自家老大,多金帅气,还没人管,都是他们这一伙羡慕的对象。 “我还去你家,”傅一炤脸还没好,回家面对他妈那夸张的眼泪,他光想想都受不了,道:“不回。” 他接着两天泡在网咖,都没去惹韩渝。 看到他来,韩渝也不管他,只要不找事就行。 周一升旗仪式,所有学生都要去操场集合,傅一炤那闲不住的,手又痒了。 傅一炤喜欢在前排的,今天跑到后排,目地明确的站韩渝身后。 韩渝看看他,没理会,规矩站好,忽视背后那有实物的视线。 教导主任在主席台高亢的念稿子,说了很多鼓励高三的话,大家安静听了没一会,周围响起了嘁嘁声,一点到一片,纷纷讲起了悄悄话。 一个手指头不轻不重的戳在肩胛骨中心,韩渝瞬间像打开了某个开关,條地一转身,两拳挥在傅一炤身上,打得闷响,怒视道:“没警告过你?” “给你惯的,”傅一炤提腿踢在他膝弯,温怒道:“还特么打上瘾了?” 韩渝两腿一弯,撞到身前的同学,忙说对不起,回过头,准备再给傅一炤来几下重击。 “高二三班!”教导主任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来,在台上绷着严肃脸,直接点名道:“韩渝傅一炤,要不你们俩到台上来讲,顺便把刚刚的动作表演一遍给大家看!” 一点交流声都听不到,瞬间鸦雀无声,全都低头不敢说话。韩渝站直站好,被当众点名,班主任的面子会挂不住。 他上周交检讨时,吴纪看了,还让他尽力学,他当时满口答应。 这刚没两天…… 这笔帐,他直接记傅一炤头上,升完旗,两人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各自回了教室。 课间时,傅一炤被朋友叫了出去,韩渝趁机走到他桌旁,四下瞅了瞅,这时间点大家都在睡觉,没人会特别留意他的动作。 他边用余光留意门外,怕傅一炤回来,边伸手在桌箱摸东西。 没有? 他弯下腰看,没看到傅一炤玩的银色手机,他暗中观察了两节课,这家伙一般玩了就塞桌箱里的。 那应该是带出去了。 他又拉开书包拉链,看能不能顺点东西走,上层都是书本,在最下面翻到了一个黑色手机。居然还有一个,没看傅一炤用过。 手机屏幕程亮崭新,外壳握着都滑手,这值钱的样。 还正好没锁。 韩渝快速翻开电话本,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擦掉手机留下的指纹,原封原位的塞了回去。 回到座位,他心跳还有点快,恰好傅一炤的同桌路过后门,看见了他,浅浅一笑。 韩渝一扬手,扯出一个笑容。 女生朝他点点头,走开了。 韩渝瞬间不笑了,关上后门。 赶着上课铃打,傅一炤才回来。 上课时,韩渝给傅一炤手机上的联系人发消息:“叔叔您好,傅一炤经常在学校欺负同学,大家都不敢说他,我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只能悄悄发消息给您说,希望您们能帮忙说说他,谢谢。” 发完消息,韩渝眉目舒展,居然拿出课本问前桌,老师上哪里,并翻到现在讲的页码,难得的听听课,间或跟着老师的节奏点头。  好像他能听懂似的。 刚刚的号码发来消息,他摸出手机看了眼,对方只问他是男是女。 这个很重要? 这一家子关注的点好像不太对。 韩渝没继续回。 物理太无聊了,晦涩难懂,他又开始搞小动作。 一下课,看见傅一炤拿出那个黑色的手机接电话,他来了精神,不时瞄着那个方向。傅一炤说了两句什么,声音太小,周围吵杂,他没听清楚。但通过那脸上无奈的表情,还是能分析一二来。 他想,吃瘪了。 “来学校了!”傅一炤惊道。 这句韩渝听到了,在后面捂嘴偷笑。 傅一炤挂了电话,跑了出去。 跑着下楼,不明白他家祖宗怎么突然过来了,叫他不要来,还不听,好声好气说两句,那边直接梗着喉咙,还说已经到校门口了。 来就来了,现在只求别穿的太夸张,还有千万别带保镖,这是学校,不是社会,吓着他同学,以后又没人敢跟他玩。 跟保安打了招呼,一出校门,他远远看见了一辆黄色的保时捷停在路边。傅以棠站在车旁张望,身着灰白色的西服,体型瘦高,浅黄色的头发绑了起来。 一个人开车来的。 傅以棠也看见了他,冲过来抱他,不停的亲他的脸,啄得直响。 那精致的五官,面部线条柔和,露齿一笑:“炤炤宝贝,想妈妈没有?” 傅一炤:“……”间接性头疼要犯。 ☆、第五章 傅以棠埋怨道:“宝贝,你都几天没回家了,怎么不回来?我和你爸爸想你想的茶饭不思的。” 傅以棠昨晚心情好,还开了瓶路易十三,要不是收到奇怪的信息,他也不会来。 因为儿子不让他过来。 小时候他常常去幼儿园接傅一炤,每次都带着保镖,还笑眯眯的给园里的小朋友发糖吃。 怎么看都像坏叔叔。 所以跟傅一炤经常一个人玩,小朋友胆小,都怕被他家保镖打。 “妈,”淡淡的松木香萦绕过来,往鼻息里钻,傅一炤擦掉脸上的口水,好声道:“你突然来学校干嘛?” 傅以棠桃花眼含波:“想你就来的。” 他画着淡雅的素妆,眉尾拉出一点,浅淡纤长,让他看起来很温柔。 那白到透明手,忽地捧起儿子的脸,板着左瞧右看的,还有很淡的痕迹。 他眉头隆起两个小鼓包,要哭的模样,“这是哪个不要命的,我可怜的宝贝,是不是在学校被欺负了,打人是不对的。” 一看他要走,傅一炤拽住他胳膊,求绕道:“祖宗唉,快回去好不好,我放学就回家。” “疼不疼?”傅以棠说着眼花打转,那眼泪说来就来,瞬间涨满眼眶,凑近道:“妈妈吹吹。” “……香水太重,”傅一炤额角细跳,“你回家,认识路吗,我叫司机来接你?” “认识,”傅以棠点点头,被儿子强行推进驾驶室,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宝贝……” “乖啊,”傅一炤俯身给他系好安全带,关上车门,挥手道:“妈,拜拜~” 挥了几下,傅以棠手扣着玻璃,两人干巴巴的对望。 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傅一炤隔着车窗问:“怎么还不走?” “炤炤~”傅以棠微努着嘴,眨眨明亮的眼。 他四十出头,一张欺骗性的脸,看起来更像傅一炤的哥哥,一嘟嘴,俏皮又可爱。 傅一炤双手合十,“马上上课了,我要学习,下次陪你买衣服好不好?” “好叭,”傅以棠妥协道:“我真走了?” 傅一炤点头:“回去吧。” 看着车开上主路,车屁股都看不见了,他转身往回跑。 经过保安亭时,保安大叔表情精彩得很啊,疑道:“那个真是你家长?” 傅一炤点头“嗯”了声。 “少跟社会人士接触,”保安大叔多嘴一句,“你们年纪还小。” 傅一炤停下来解释道:“真是我爸,他平时就那样的。” “感情真好,”保安看着他不像会撒谎的,但有点震惊,不自然的笑道:“感情挺好的。” 一个学生和一个有钱的公子哥,在校门口亲起来,还拉拉扯扯的,大叔是怕他们涉世未深,被骗。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压一压。 傅以棠的车顺着主路绕了一圈,又转回来,朝着学校的方向开去。 途中,电话响了。 他扫了眼手机上的备注--“老公”,拿起来接,笑眯眯的道:“大宝贝?” 电话里,男人轻咳两声,沉缓道:“以棠,你去一炤学校了?” 傅以棠手握方向盘,“他把我轰出来了,我不听,绕一圈准备回去。” “你…” “大宝贝,”傅以棠打断对面,“一会说。” 他挂了手机,视线盯着窗外。 傅以棠下车砸上门,刚刚故意别车的奔驰堵在了他车前。 那车主降下一半车窗,看着下来的人,眯着小眼打量他,粗胖的手指夹着雪茄,抽了一口,朝他的方向吐雾。 傅以棠绕到车头,踹了一脚车牌。 “美人儿,”男人朝他吹口哨:“玩玩?” 傅以棠走到驾驶室,一手拽着男人的领带,另一只手“啪啪”拍那脸,打出阵阵肉浪。 男人好像不知道痛,用脸蹭他的手心,一脸的餍足:“好香啊~” 傅以棠笑笑,眼角斜了眼男人,媚态橫生,莹白的手指指向远处的商场,“十分钟,我还有事。” 男人眼睛瞬间睁大,明显会意了,眼底淫光尽显,雪茄忙捻灭在烟灰缸里,下车扇扇烟雾,手势道:“美人,请,我五分钟都要不了。” 傅以棠回头一笑,解开西服外套钮扣,信步先行。男人抹了一口哈达子跟上去。 五分钟后。 商场的卫生间里,男人皮青脸肿的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流血的嘴角一抽一抽的。 傅以棠从隔间出来,头发丝都没乱,扣好衣扣,洗手出了商场。 保时捷车旁停着的奔驰车、车标不易而飞,金属杆上切口的崭新。 傅以棠坐在自己的车里,给交警打电话,对面一接,他细声道:“警察叔叔,尚阳中学,东二环路,一辆黑色奔驰无牌驾驶、违停。” 车牌也被他徒手撬了。他□□八段。 他挂了电话,给老公发信息,温声道:“大宝贝,我刚刚去卫生间了。” 他继续朝学校的方向开去,想看看是谁哪个不长眼的敢打他儿子,必须给点教训! 教室里,化学老师正在讲课。 吴纪走到教室门口,轻敲门。化学老师听到响声,停下讲课问:“怎么了吴老师?” “不好意思,耽误你一会,”吴纪对化学老师道,她说完对座位上的傅一炤招手,“傅一炤出来一下。” 化学老师:“去吧,马上下课,不讲新课了,大家回顾一下知识点。” “好。”傅一炤道。 他不明就里的起身,走了出去。 韩渝支着脑袋,看着班主任把人领走了。 前边傅一炤出去时还慌慌张张,回来却一点事都没有。 他还有点失望。 原来班主任是在憋大招。 这时候叫过去,估摸被教训的时间更长,可能午饭都吃不上。 他想想都觉得开心。 傅一炤刚走,就下课了,韩渝出来教室,在走廊悠哉哉的晃,准备去办公室瞅一瞅,为今早升旗的事倒个歉,给班主任表表自己知错就改的态度。 办公室里,吴纪看看傅一炤,又看看他这个还双目含泪的爸爸,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教书这么多年,没看哪个家长一来就哭的,还问他儿子在学校是不是被欺负了? 吴纪心里叹气。 这傅一炤家情况她不太清楚,看那家举止斯文儒雅的装着,分析这是特别讲究的人。 她先安慰了大的,又把小的叫过来问问情况。 尚阳中学是半私学校,学校自主自管,当初向社会公布要办学校时,还有部分学生家长捐了爱心捐,傅以棠是其中匿名的一个,捐的款项也最多。 不过,这些傅一炤都不知道,只知道家里富裕,他想平淡一点,不想让他同学知道。 傅一炤看着班主任为难的样子,又望望他妈,轻声道:“爸,你怎么来了?” 傅以棠不理他,对着班主任温温柔柔的说:“吴老师,我们家一炤在家里很乖的,你看看他的脸,还有些淤青,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吴老师,” 他抽咽道:“他是不是跟同学不和睦啊?” 吴纪:“……”她不好说,韩渝确实和傅一炤有点矛盾,但她不能推学生出去面对家长。 她婉转道:“傅一炤同学在学校很乖,也很努力,现在帮忙管班上的纪律,和同学们都相处得很好。” “……”这么乖,那肯定不是他儿子。傅以棠问:“那有没有打架?” “爸,”傅一炤道:“我没打架,你回去了,吴老师中午要回家,你在这耽误人家时间。” 吴纪也想他走,面上笑道:“不耽误不耽误。” 傅以棠坐在吴纪搬来的凳子上,平时翘着的腿并着,轻拭眼角道:“老师,我儿子胆子很小,以前被欺负都不敢跟家里说,让你们多费心了。” 他忽然话风一转,“一炤有没有玩的好同学?” 吴纪:“……”有点跟不上节奏。 没等班主任回答,他先看到敲办公室门的男孩,眉头轻颦:“这是你们班的同学?” 韩渝一怔:“……”傅一炤的爸爸? 打好的稿子咔在喉咙里,他望过去,匆匆扫了眼,这两父子半点都不像。 傅一炤站在那里不动,看着都欠打,他爸随性的一坐,让人觉得赏心悦目,都不敢多看。 “吴,吴老师,”韩渝垂下眼,支吾道:“早上是我的错,下次不犯了。” 又来一个添乱的,看他话都说不清,明显知道错了,吴纪摆手:“回去吧,以后规矩点。” “同学,麻烦你回来一下。”傅以棠出声叫住要走的人,他声音悠扬动听,却难以拒绝。 韩渝不自觉倒回来,站离傅一炤远点。 傅以棠眼神在三人脸上游移一遍,凝眸注视男孩,最后落到儿子脸上,那沉思的模样……有问题。 以他儿子的性格,一个班,不去招惹人家很奇怪。猜出消息的出处,他想,那脸上的伤,八成是手痒,挨了打。 他放缓语气:“同学,傅一炤在学校有没有欺负同学?” 话音一落,三人不明的看着他,傅以棠自顾道:“他在学校欺负同学,你帮我看着他,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报了自己的号码。 韩渝觉得傅一炤的爸爸好像知道点什么,还要为他出头的样子,不过他不傻,淡道:“我和他不熟,看不了。” 傅以棠:“……没事,那你们好好相处,吴老师,今天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 一听要走了,吴纪跟着起身,“不打扰,你慢走。” 傅以棠慢慢站起身,对傅一炤道:“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别欺负同学,犯了事自己受着,我们家只认理,别想着我给你出头。” 韩渝想笑,跟教育幼儿园的小朋友差不多,这爹可真有意思。 一个想法在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傅一炤思量着,点头:“知道了。” 他妈为什么一定要来学校? 上课时,他手机连接的云端震动了下,云端实时更新他手机操作的记录。 他当时没特别留意,现在回望韩渝的表情时,虽然没什么变化,但直觉这事肯定跟他有关。 出了办公室,韩渝看着傅一炤在发懵,还跟他下楼梯,讪笑道:“跟着我干什么,不认识路?幼儿园的小朋友,你的好爹爹已经回家了。” 傅一炤抬眼看他,冷哼一声:“你最好小心一点。” 在韩渝不屑的眼神中,傅一炤跑上了楼梯,他的手机还在教室。 ☆、第六章 跑到教室,傅一炤坐回位置,摸出书包最下面的手机,垂着头,他黑亮的眼认真聚焦在屏幕上,拇指滑动手机页面翻看。 他先把消息翻了一遍,他爸他妈的消息下没有新的内容。 傅一炤皱眉想:如果发了,应该也被韩渝删了。 他退出短信,登上云端,云端里有个文件夹,里面存着视频和照片。 视频是操作记录,照片则是手机开机时,除他以外所有用他手机的人,都会被摄像头拍下来。 文件夹下,先入眼的是一张小格的俯视图,完全能看清是谁。 傅一炤手指微曲,悬在屏幕上,随即轻点图片。图片被放大,里面的人拍到了下巴处,只有一个头。 那额间的黑发散开,雾灰色的瞳孔里有个手机光点,淡蓝色的瞳圈清晰明亮,表情有些欣喜。 他翻了视频,只是操作了电话本,大概猜到韩渝记下他爸妈的号码,打电话的几率不高,只能是发信息。 那他爸的手机里,肯定也留下了韩渝的号码。 想通以后,傅一炤想笑,韩渝天真的以为跟他家里告状有用,真真是幼稚。 拿他手机,上次冤枉他,上上次打他那拳,让他脸痛了几天。 他记仇,下决心早晚要好好收拾韩渝。 不过这照片挺抗得住角度。 傅一炤看了看,将图片保存到手机的独立文件夹下,里面还存着他上次拍的背影照。 他把手机收起来,嘴角扬起嘲弄的弧度,慢腾腾的从座位起身,走出了教室。 下午,韩渝返回教室时,只有零星的同学坐在各处。 他抬头,扫了眼傅一炤那空荡荡的坐位,不禁想到了中午的事。 傅一炤的爸爸很年轻,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不过一家子行为都怪异。 其实他谈不上多讨厌傅一炤,前提是别来惹他。 想到傅一炤,那手太特么贱了!三翻四次的触他高压线。 韩渝发呆的时候,班里的同学已经陆续进入教室坐下,突然眼前的光线被挡住,他自然而然的转头……又是傅一炤。 傅一炤两手插兜,直挺挺的站在门外,那校服红色衬得他肤色更白,唇紧闭着,侧过身,正居高临下的注视他。 韩渝被他看了一会,毛了,冷冷道:“gun~” 傅一炤鼻音哼笑一下,直接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韩渝眼神移到坐下的人身上,见傅一炤直接无视他,依旧坐着,他倾身过去,揪起傅一炤肩头的衣服,不断的攥紧:“你没位置?” 傅一炤看也不看他,伸手拽回了自己的衣服,拉了拉,拍平被扯皱的衣服。 他自顾从桌上码着一摞书里,抽出下节课的课本,淡定的铺开。明显准备坐这里了。 听到动静,何缓背靠后一点,商量道:“你们俩别打架.....如果一定要打,尽量,尽量滴克制一下。” “不会。”傅一炤书翻得哗响,淡淡地道。 韩渝看看他究竟想玩什么把戏,挪开一点,抬头对何缓道:“放心吧,不影响你听课。” 何缓自己都是三分热度,知道身后的两位天天掐架,她是怕误伤。 不过想到高颜值在身后,还是按捺不住的开心。 课上一半,何缓听不下去了,写了纸条,折好放到后桌。 后桌是傅一炤,他拿过纸条打开,是问他要不玩游戏? 他写个“玩”字,把纸条揉成一团,笔头碰了碰女生的手臂,传了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的玩起了你画我猜。 韩渝正在练字,他上课除了不好好听课,啥都会干,余光看着他们纸条传来传去的……再搞什么? 这脑瘫不是来找茬的,是想跟他前桌传纸条? 他余光扫了眼何缓,这姑娘好看是好看,就是字写得太丑,他有时连蒙带猜,都不知道她写的什么字。 他写了两篇,隔壁两人还在玩,时不时低笑出声。韩渝停下笔,瞄一眼旁边的傅一炤。 瞄着瞄着,看见他笑了,韩渝直接正大光明的看。 抛开良心来说,这脑瘫真的挺帅,那黑黝黝的短发,面貌介于少年和成年人之间,有几分成熟,笑起来耐人寻味。 他以前怎么没注意到班里有这个人,不,应该是没留意到学校还有这样的人。 要是注意,他也不会跟傅一炤闹僵。 这脸,他怎么舍得下手的? 韩渝暗叹:归根究底,还是太能气人了。 “看够了吗?” 气流划破微凉的空气,男生的嗓音懒洋洋的腔调,丝丝入扣,蹿入耳朵。韩渝视线上移,望进黑亮的眼睛里。 傅一炤突然不玩游戏了,正侧过脸,嘴角一抹不拘的笑意,道:“我的帅气已经影响到你写字了?” “.....”这脸果然不能掩饰脑瘫属性,韩渝圆回面子,理直气壮的道:“少特么自恋,跟我比,你都不知道隔了多少个凤城,渝哥是你永远都跨越不了的鸿沟。” “渝哥?”傅一炤自语道,摇摇头笑了起来。 “下课滚回去,”韩渝回头,继续翻着字帖道:“别特么碍我眼。” “一天特么特么的,”傅一炤冷肃道:“早晚我把你嘴撕烂。” “你来,”韩渝抚平字帖,“谁撕谁还不一定。” “认真的?”傅一炤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似在询问意见。 韩渝握住笔,一笔一划的临摹着……“傅一炤!” 傅一炤收回捏他脸的手。 “啪”的一声巨响,上课的女老师忍无可忍,书砸桌子上,两手撑桌面,看着他们怒喝道:“韩渝傅一炤,你们俩摸够没有,说了一节课,嘴漏风了?” 前排的脑袋统统转过来,眼神火辣辣的。韩渝不作声了,拳头捏得细响。 老师橫了两眼,重新上课,课堂没一会又回到了松散的气氛。 傅一炤回味似的轻捻指尖,看着旁边的人还握着的拳头,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怎么,想打我?” 赤.裸裸的挑衅,韩渝没理他。 “说话?”  “怎么不说话?” “小哑巴,小聋子,生气了?”  “.......”有回应才有意思,傅一炤自己先没了兴趣。 下课老师刚走了,韩渝声色俱厉道:“滚回去!” 傅一炤暼了眼,听着让他极度不爽,他双手交叠身前,无赖的坐着,不走了。 韩渝:“……” 他站起来,撸起袖子,抄起桌上的书,裹成一团。 傅一炤快速起身,抽了一本最厚的书,拿在手里。 两人各自拿着书,开始追着打。 何缓看看自己桌上的脚印,傅一炤跳下后,又是韩渝的,她赶紧好声劝:“别打了,一会班主任来了,怎么又打起来了?” 你追我赶,傅一炤的校服被韩渝拽在手里,用力拉住他,书筒往那后背招呼,“我让你特么手贱!” 傅一炤回头反击:“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韩渝一点亏都吃不得,猛打回去,边打边骂:“摸我脸,摸我背,你要点脸,都贱到我头上来了!” 何缓:“....”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其他同学迷茫望着围着教室跑了一圈,又打到讲台的两人,迷茫、好奇、求告知。 傅一炤脑袋挨了几下,第二天,韩渝就没看到他来学校了。 他昨天那几下没用全力,不放心的问了傅一炤的同桌,原来是请假了。 韩渝一听:“……”这么严重,真打成脑残了? 与此同时,傅一炤已经跟傅以棠去了国外,检查身体。 傅一炤不是母生胎,他是人工胚胎,是傅以棠和国内知名集团董事长--易恒的儿子,易恒是他真正的爸爸,无论是基因还是外貌,他都跟他的父亲极为相似。 十多年前,国内的胚胎技术不是很成熟,办理程序复杂,所以他们选择国外一家权威的企业做基因合成。 傅以棠想要属于他们的孩子,为此,易恒不惜斥巨资。 但傅以棠的DAN和易恒的DNA相互排异,失败无数次后,最终只成功了一个。体外生长的细胞条件严苛,傅一炤发育到有生命特征后,营养液检出了问题,也存在排斥反应。 所以,他每年需要返回国外的机构体检,查变异反应。 傅一炤检查完,隔天和傅以棠启程回到国内。 红日的暖光撒满了整个别墅区,阳光照射进高角楼的房间,卧室里,傅以棠睡袍敞开,白皙颈下布满红痕。 易恒早起闹了一会,现在已经出去了。他抬手拨开散乱的发丝,拿起座机,给楼下打电话。 “喂,妈?”少年嗓音有些沙哑,应该是刚醒来。 “炤炤宝贝,最近有没有不舒服?“儿子每年会出现不同病症,不过都是短暂的,傅以棠不放心问问,他另外手搭在臂弯,轻声道:“今天想不想去学校呀?” “没有,”傅一炤声音清明一点,”几点了?” 傅以棠转过头,看身后婚纱照旁的挂钟,靠回来道:“九点多。” 傅一炤的声音忽然高朗起来,“妈,我迟到了!” 他赶到学校,已经上了两节课。 他的同桌看着跑进教室的人,浅浅的微笑道:“你来了,我以为你请假了,上课的笔记我帮你做了,今天早上的,还没来得及写。” “谢谢,”傅一炤放下背包,道:“不用帮我做也可以。” 女生笑吟吟道:“没事。” 傅一炤:“下午给你买饮料。” 女生点头道:“好,谢谢。” 傅一炤喜欢往书上写写画画,满当当的,写的内容从来不看,他不喜欢学。 韩渝从卫生间回来,坐在位置上,手支着脑袋,百无聊赖的转笔玩,一转眼,看见某人和同桌聊的正欢。 傅一炤扭头过来,隔着桌间几米的距望过去。同学走动而过,都没挡住那直直的视线。 看什么看! 韩渝指尖的笔落在桌面,瞪眼回去。 傅一炤眼睛闪过一层灰茫,他眨眼再睁开时,前一秒呆萌的人,正鼓着眼瞪他。 身体细微的变化,他没注意,只有胜负在欲作祟,他又想捉弄韩渝。 ☆、第七章 傅一炤看到韩渝的同桌回来了,便打消要坐过去气他的念头。 他觉得自己真是韩渝说的,有那么一点点手贱,天性如此。 看见好玩的,他想去抢,好不容易碰着新鲜的了,更是爱不释手的要去欺负人家。 比起上课,比起他所有朋友,韩渝即不怕他又抗揍,揍完还能接着说话。 虽然大多数的话都是都在骂他。 “渝儿,你认识他?”刘成看着傅一炤的方向,突然发问。 韩渝收回眼神,转向刘成。 刘成上周淋巴发炎,脖子肿了一圈,请假一个星期,刚回来。他们两初中就是同班同学了,和他关系好。 刘成手肘拐韩渝,抬颚道:“他老看你做什么,你俩有仇?” “他贱,”韩渝道:“打过好几架了。” 刘成:“……这。”平时毫无交集的两人,短短几天内,已经打了几架? 渝儿的战绩厉害! 刘成惊讶,随即笑道:“渝儿流弊,渝儿只打讨打的人。” “必须,肯定,一定的,”韩渝挑挑眉,“就他这样的,一天扇五次都乖不了。” “其实还好,他也没用力打你,你有时候下手有点重,”何缓转过来,加入他们聊天的队伍中,回想着道:“前几天,你那几书砸过去,我都怕他得脑震荡。” “靓姐姐,”韩渝斜眼她,“你那边的?” 何缓咧嘴一笑,立刻道:“这还用说,肯定咱们这边的。” 刘成和韩渝一起笑了起来,刘成道:“好了好了,上课了,一会老师来了。” 韩渝和刘成换个位置,坐到里面:“他现在是纪律委员,你给我望风,” 教师走进来,刘成也坐直了,“放心睡。” 韩渝醒来时,已经下课了,他抬起头,迷瞪瞪的看向傅一炤,傅一炤躬着背,趴桌上了。难得没找麻烦。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大家操场集合后,体育老师让他们围着跑道先慢跑三圈。 韩渝一圈跑完,第二圈追上了步履阑珊的傅炤,还在第一圈没跑完。 看着那背影,垂着手,不时晃脑袋,韩渝觉得奇怪。 他跑内圈,路过傅一炤身侧,余光扫了眼。 这一眼,他怔了数秒。傅一炤不停喘着粗气,汗淋淋的,发际线都湿了一圈,最可怕的是脸色。 跟蒸锅里的虾一样,熟了。 韩渝小跑起来,傅一炤侧过脸,艰难的笑了笑,有气无力道:“又看我,再不走我踢你屁股了。” “....”这嘴贱的毛病,果然改不了,韩渝白眼:“劝你去医院看看.....看看脑子。” 傅一炤:“……”关心人都不会,他对着那跑远的背影,扑哧一笑。 跑完后,回到队伍,傅一炤站到队伍后面,在韩渝旁边的位置。 听到那喘气如牛的呼哧声,韩渝道:“这么虚?” 傅一炤头晕目眩,三圈下来,症状更明显了。他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回嘴的力气都没有。 那豆大的汗珠滴到草地,没入草根,韩渝看见了,不禁皱了皱眉。 体育老师让他们原地活动两分钟。 韩渝张开双臂……一个身影朝他倒过来,速度可见的带着力量。 他身体后倾,避开了。 傅一炤擦过他的身前,斜栽在地,砸得闷响。 韩渝举着双手,挪动脚步,让出一定的距离。 站定后,他低头看着傅一炤,那手臂微曲,密睫细细的打颤,浸红的脸挂满了透亮的汗珠,像水里捞出来,冻了很久的人。 韩渝脸色一沉,叫了老师。 体育老师跑来一看,吓了一跳,蹲下掐人中,翻眼皮。 傅一炤彻底翻白眼了。 体育老师抬头道:“来个同学!和我送他去医务室,体育委员你带大家先自由活动。” 看着默默后退的韩渝,体育老师指着他,“最高的那个,你过来,架着他。” 韩渝:“......”认命。 他和体育老师两个男的,一人架一边胳膊,拖着傅一炤朝医务室走。 走动中,衣服相互磨蹭,秋冬季,他们最少穿两件,傅一炤的体温隔着衣服都传到了他身上。烫得像火炉。 他手里握住的手腕,也热的要命。 韩渝怀疑,这体温五十度都不止了! 医务室里,傅一炤橫躺在床,校医给他测体温。 片刻后,校医取出体温计,拿到眼前定睛一看,眼睛蓦然瞪圆,道: “四十三!” 韩渝闻声,也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眨眨睁大的眼。 艹! 正常人还能活? 校医又道:“赶紧通知学生家长,我们马上送他去医院。” 体育老师也急忙拿出电话,打给高二三班的班主任,还没接通,他吩咐韩渝看着傅一炤,拿着电话出去了。 韩渝也慌了,从没见过这种情况,他食指探了探傅一炤的鼻息,暖气出口,还有气就好。 他想到什么,摸出手机,赶紧给傅一炤的爸爸打电话。 对面一接通,他尽量放缓语气,“叔叔,你家傅一炤发高烧了,有点点高,43℃……” 对面不说话,有轻微的呼吸声,韩渝唇抿紧,静静的等待着,呼吸都停在了喉咙。 他憋得自己要窒息。 “43℃啊,”里面的人隔了一会道:“不要紧的。” 韩渝:“……”都快出人命了! “他现在晕了多久?”傅以棠问:“有受伤吗?” 韩渝看了眼傅一炤,头上插着根草,他道:“刚上体育课晕的,没多久,校医看了,只是发烧。” 傅以棠缓缓道: “一炤以前有烧过更高的,体质跟我们不一样,没事的,谢谢你。” 发烧是常事了,傅一炤第一次高烧是在小学,当时正上着课,一下烧到46℃,当场他昏了。傅以棠接到吓哭的老师的电话,一口气喘上不来,也晕了。 只有易恒勉强自持。 易恒几头忙碌,安顿了老婆,又忙不迭的带着儿子去国外。 回国后,才知道儿子的免疫机制对微生物敏感,那次全校小朋友大面积的病毒感冒,久久都好不了,他直接高烧,睡一觉好了。 “那您来接他回去吗?”韩渝道:“他现在还在医务室。” 对面又没声了,韩渝思忖着叫了声,“叔叔?” 电话里的人有声了,开始央求他,细声细语的道:“他睡一会会醒,麻烦你帮帮我照顾他,叔叔真的走不开,有其他情况你再给叔叔打电话,好不好?小哥哥~” 韩渝:“……好吧。” “谢谢你,”傅以棠软绵绵地道:“你真好。” 看着早已经挂断的电话,韩渝觉得自己不后坚决啊,怎么答应了,那床上躺的人,是能答应的吗? 傅一炤的爹,真的……难以拒绝。 转念一想,一个非常好看的,都这么求他了,他能怎么办?换谁来,谁能狠下心? 其实帮助一下下,没什么不可以,都是同学嘛。 韩渝不停的开导自己,慢慢觉得是这么回事。 他一转头,看见傅一炤,又烦躁的抓头发,忍着不耐,跟校医说了情况,又给体育老师重复一遍。 体育老师一听,神色诧异,打着电话又出去了,一会回来说:“那你看着他吧。” 韩渝懵圈的点头。 回忆电话里重要的内容:一会会醒? 那是多大一会 ,一直不醒怎么办? 傅一炤家住哪里,他都不知道,怎么照顾?他爹真的不管了? 下课了,傅一炤没醒,校医开了酒精和简单的消炎片,用袋子装好,递给他,“降温和消炎的。” 虽然体质不同,高烧肯定不舒服。 韩渝接过袋子,看着傅一炤没办法,只好带回自己家。傅一炤太重,又昏了,死沉死沉的。 他算有力气的,一路连拖带拉,也累得够呛。 韩远川没回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韩渝把傅一炤拖进自己的卧室,放倒在床边的地毯上,看着歪歪扭扭躺着的人,他插着胯呼了一口气,伸脚踢掉傅一炤脚上的鞋,转过身,关门出去了。 韩渝吃完晚饭回家,傅一炤还没醒,身体蜷曲着,脸上的红晕消了一点。 韩渝端着半杯水,拖过电脑桌旁的椅子,坐下来,边喝水边审视傅一炤。 傅一炤睫毛低垂,鼻翼轻轻翁动,睡得很安静。 韩渝翘着二郎腿,哼笑一声。 屋内陈设简单,显得空间空荡荡的,水晶灯冷白的墙顶中心发散出来,浓罩着房间里的两人。 静默的两人,一躺一坐。 韩渝的坐姿像傅一炤是他绑架来的,他是坏人。 安静片刻,气氛过于诡异,韩渝自己先笑了,这么守着好像不太对劲。 不过傅一炤睡着了,看着挺乖的,要是平时这样,韩渝不会打他,要是再软一点点,保不齐,他会发善心,在今天下午晕倒的瞬间,还拉他一把,抱住他也难说。 酒精放在客厅,韩渝拿进卧室,左看右看的,也不是在看什么,他就是思考自己应该怎么擦。神经大条的想:能不能直接喂他喝了。 韩渝又笑,觉得自己有点坏。 他还不至于没常识,当然是知道要把傅一炤衣服脱了,然后涂在腋下、颈部、胸口,手脚心等,易于散热的地方。 他把酒精搁电脑桌上,围着傅一炤转一圈,绕到衣柜,拿上干净的T恤,出了卧室,去他爸的房间先冲凉。 冲好后,韩渝穿着松松垮垮的白T恤和灰色运动裤,拖着拖鞋,走到客厅,在沙发坐下来,打开了电视。 电视放着综艺节目,他不喜欢,附身拖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换台,看动画片,津津有味的看起来,完全忽视那还躺在屋里的人。 ☆、第八章 韩渝身上盖着毛毯,枕在沙发上睡着了,四周熄了灯,电视机闪着幽暗的光,里面动画人物一言一语对话,声音像催眠。 不变的频率中,突然插进了突兀沉闷的重击声,接着又是一阵“呯呯嘭嘭”的响动。 韩渝眼皮下的眼珠滚动,脑海中的神经被轻微拉扯,听觉渐渐清晰起来。 “砰”的一声… 他條地弹坐起来,身前的毛毯滑到了地上。 韩渝转头,寻找声源的地方,是来自他的房间,这像是什么掉到了地上,破碎的声音……傅一炤醒了? 韩渝起身,拽起地上的毯子,放回沙发,朝门边走去。他站在门外,抬手握住门把,压下,推开了门。 门内,傅一炤扶着桌沿,躬着后背,背对着他。 桌上的电脑不翼而飞,掉落在地,在傅一炤的脚边,电脑旁还有滩未干的水渍,酒精瓶也掉到了地上,碎玻璃散在四周。 韩渝目光上移,皱眉:“f~” “傅”字还没喊声,傅一炤侧过身,背影在冷白的灯光,显的举止怪异。 更奇怪的是……傅一炤不认识他了。 “谁在哪里?”傅一炤低沉的声音响起,问他:“你是谁?” 韩渝顿时愣住,几个意思?弄坏了东西,不想负责? 这借口真烂! 傅一炤微微侧身,似在用耳朵听房间的动静。 韩渝不明白状况,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每落一步,发现傅一炤真的在用耳朵听,他脚下踢到碎玻璃,发出声音。 傅一炤立刻向那里转头。 “你是谁?”傅一炤警惕的问。 韩渝留意他的神色,慢慢靠近过去,隔着一米左右,站定在他的身侧。 傅一炤神情、动作跟着他移动,神色微松,不确定的道:“韩渝?” 韩渝吞咽两下,口中发干,慢慢的道:“你知道是我?你……看不见我?”尽管觉得问得很傻缺。 “我闻到你的味道了,”傅一炤摇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在哪里?” 韩渝抬手,轻轻在他眼前晃动,那眼神清澈,却没有焦点,的确是看不见他。 韩渝声音微颤,缓缓道:“我家,你发高烧了,你爸让我帮忙照顾你,我把你带了回来。” “你真的看不见了?”韩渝难以想象的问。 “嗯,”傅一炤的手在桌面摸索,点点头道:“醒来就这样了。” 看出弯曲的指尖颤抖,觉出他的紧张,韩渝轻轻靠近过去,抬手轻贴他的额头,想到他体质不一样,竭力提醒自己镇定下来,轻言细语的道:“不烫了,我先给你爸打个电话?” 傅一炤点头,说好。 韩渝打过去,对面的傅以棠道:“一炤怎么了?” “叔叔,”韩渝谨慎道:“傅一炤眼睛看不见了,以前……有吗?” 傅以棠一改常态,冷肃道:“我马上过来。” 韩渝捏着被挂断的手机,垂下手,低着头,半响没有开口。 四周死寂,窗外细微的风声像在他耳边。 “哗啦”一声,他回神一看,傅一炤朝他走来两步,身后的白地板染了血污。 “你流血了?”韩渝眉心紧颦。 “有点疼,“脚底生疼,傅一炤平静的道:“我不知道自己在哪,找不到门,还砸坏你的东西,我给你买。” 韩渝愧疚道:“……东西不要紧,我睡着了。” 看着傅一炤茫然的四处转头,韩渝半天挤出一句 :“这个是暂时的吗?你……” 傅一炤淡道:“不知道。”他以前经常发热,但没有眼盲,这是第一次。 韩渝和他在地毯上坐下,诚恳道:“对不起。” 傅一炤苦涩的笑笑:“不关你的事,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天……”他欲言又止。 十七岁,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韩渝侧过脸,看他神色凝重,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沉吟道:“你往好的想,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傅一炤沉默了,没有回答。 韩渝看着他,只好道:“你爸妈会很伤心的。” “我只有爸爸,”傅一炤很平淡的道:“这不是我能左右的。” 每次国外检查,会插很多管子,抽很多血,小时候他会疼,会害怕,他怕自己离开他爸妈。 韩渝:“……”不是很明白傅一炤后一句的意思。 傅一炤没听到声音,朝有温度的地方和呼吸的地方转头,眼眶睁大,想试试能不能有光。 然而,他眼前是灰茫茫的一片……他看不见韩渝了。 人或物,漂亮的东西他都喜欢。他转头过去,低下头,似在沉思。 一直和他对视的韩渝,见他低下头的瞬间,看着那黑溜溜的眼里染了水雾,心瞬间揪紧了。 “我能摸一下你吗?”安静片刻,傅一炤突然道。 韩渝手安抚似的摸索过去,握住他的手腕,抬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是滚热的。 傅一炤指尖动了动,嘴角扬起两个小角。一瞬间,韩渝都快以为那个不要脸的回来了。 那带着指纹的指腹碰了碰他的眉峰,指尖拨动他的睫毛,压在他的眼皮上。 韩渝不禁阖上眼帘。 “你怎么这么冷?”傅一炤的话音裹着气流,喷到他面上。 韩渝闭着眼道:“你的手太热了。” 傅一炤语气和以前一样,少年不知忧,嘟囔道:“这么好看的眼睛,就应该长在你脸上。” 他收回了手,韩渝打开眼帘,听见了外面的门铃声。 “有人来了。”傅一炤先出声道。 韩渝嗯了声,道:“我听见了,出去看看,你别乱跑,等我回来。” 门外匆匆赶来的人,正是傅以棠,他快速进屋,带来外面的寒气,身上的气压凌厉又冰凉,开门见山道:“一炤呢?” 韩渝说话的音量不由自主的低下来:“在卧室。” 傅以棠大步急行,朝打开的门走去。韩渝看着那一道黑色的西装背影,下摆煽动,他停在了原地。 很快,傅以棠抱着傅一炤出来了,路过他身侧时,短暂的驻足,清冷的道了声“谢谢。” 韩渝怔怔的,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己家门口,傅一炤好像感觉到了他,回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时间过去很久,人也走了很久,韩渝还愣在原地。他不知道傅一炤以后会不会去上课,自己能不能遇到他?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眉梢,被门外的风吹得冰凉的指尖滑下来,触到自己的眼睛。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来。 他有些累了,有关于自己的,有关于傅一炤。 韩渝觉得自己今晚难以入睡,去他爸的屋里翻出他妈妈给他绣的小枕头,拿回自己的房间。他需要点温暖。 他的妈妈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上官雅,在他小时候去世了,患有重度再生性障碍贫血症。 韩渝害怕那种转瞬间,心如死灰的神情,他不想看见,因为他们明明满怀希望,既快乐又开心。 对他来说,无能为力,是一种最窝囊的处刑。 这一觉果真睡得不踏实,周末不上课,他跟城哥说了,留在家里没去兼职。 收拾了家里,韩渝发消息给傅一炤的爸爸,询问傅一炤的情况。 消息石沉大海,韩渝没等到回应,待在十分安静的地方,他觉得很冷,于是打电话给韩远川。 “爸,”韩远川那边吵,韩渝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韩远川说:“还在忙,自己照顾好自己,忙完就回来了。” 有人叫韩远川,韩渝只好道:“那我挂了。” -- 其实傅以棠看到他的消息了,收到消息时,他刚公司出来,坐进车内,打了电话。 家里躺着的人,接了电话,道:“妈?” “宝贝,你同学问你怎么样了?”傅以棠征求道:“要告诉他吗?” 傅一炤想了想,道:“先不用。” 傅以棠道:“妈妈一会回来。” 傅一炤“嗯”了声。 -- 韩渝忐忑不安的等到了周一,周一早上,他早早来了学校,校门口卖饭团的小店开着,围着人群,很热闹。 他排队,给傅一炤买了饭团,要很多花生碎,肉酱,香菇等。 晨风凉,他手拖着饭团,放进衣兜,走进了校门。 教室里,坐着几个住校的,其他同学也陆续的进了教室,位置相继坐满……傅一炤依旧没来。 刘成一来,看到他副魂不附体的样子,笑道:“渝儿,你干嘛呢,才一个周末没见,这么愁?” 韩渝懒懒的抬头,道:“没愁。” “你再看第一桌的人?”刘成自言自语道:“这都上课了还没来?” 韩渝摇头:“不知道。” “傅一炤?来了呀,”何缓插了句,“我去办公室拿东西,看见他了,他和他爸,他爸好Man,太宠他了。” 韩渝总感觉何缓说的,和他看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何缓又继续道:“他爸抱着他进了办公室,好像是跟班主任说什么什么休学……不来学校,我拿了卷子就走了,没敢仔细听。”她想了想,惊讶的道:“他爸长得好漂亮,对,就是漂亮!” 韩渝快速起身,一把拉开后门,在两人诧异的眼光中,踩着打铃的节奏,快速穿过走廊,往办公室跑去。 楼梯口转角处,视线死角,他迎面撞上一个庞然大物。 韩渝急停,随即抬起头……教导主任被他撞得后退一步,正立眉看着他,斥道:“打铃了没听到?还不去教室?”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走廊很快没了人影,铃声清晰地敲在他耳膜上。 韩渝看着远处的办公室的方向,心跳敲着胸膛,砰砰作响……他不知道傅一炤还在不在? 要是走了。 兜里的饭团就凉了。 “赶紧回去上课,”教导主任堵在他身前,道:“上次还没长记性?” 韩渝喉头滑动,用想好的理由道:“我去办公室找班主任,有事。”具体什么事,他只能去了再编。 教导主任这才侧开身,让出通道,“那还不快去,幸亏撞的是我。”说着,他揉了揉发痛的大肚楠。 韩渝忙跑去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朝内敞开……里面空无一人。 “听见了吗?”男人温润的问道。 ☆、第九章 傅以棠怀里抱着傅一炤,站在二楼楼梯口,楼梯口不宽,角度恰好遮住身影,三楼的对话却清晰可闻。 傅以棠问完,低头看着儿子也转头听着三楼的动静。 傅一炤抓住抱他的臂弯,欣喜道:“妈,是韩渝。” 傅以棠: “想不想跟他说两句?” 傅一炤沉思一会,点头道:“放我下来,我自己去上面等他。” 傅以棠放下他,拉着他的手握住楼梯扶手,抬头看着儿子踩着台阶一步步的往上走。 韩渝没见到傅一炤,有些失落的往回走。 他低头走了几步,一个身影慢慢进入他的视线里,一抬头,看到摸索着上楼的人。 傅一炤上了楼梯,站在那里,穿着宽大的校服和运动裤,顾盼的再等什么。 听见身前不远处的脚步声,傅一炤支着耳朵听,那脚步在不远处停下了,他试探的出声道:“韩渝?” 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碰到他的手背,牵起他身侧的手,接着,一团塑料袋裹着的、温热的东西放在了他手心里。 “我知道是你。”傅一炤又道。 “你怎么样了?”那低沉的声音道。 傅一炤捏了捏手里的东西,软绵绵的,他闻了闻,有糯米香,还有其他配料的味道。 “我没事,“傅一炤已经用过了早餐,浅浅一笑,道:“正好我没吃,谢了。” 韩渝:“……你的眼睛?” “看不见,”傅一炤如实道:“我现在要回家了。” 韩渝想问他有没有去检查,还能不能好……眼神转向走上来的人。傅以棠藏青色的风衣垂到膝盖处,长腿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他们身侧,面色淡淡的道:“我带一炤回去了。” 韩渝喉咙里嗯出一个单音。 傅以棠抱起傅一炤,转身下了楼梯。 尚阳高中门口,一辆黄色的保时捷停在路边,傅以棠把傅一炤放进后座,解开他手里拿着的饭团,拿到儿子手上,又饶到驾驶室坐下。 傅一炤双手拿着饭团,吃得津津有味。 傅以棠发动车,朝市中心的区所驶去。行至半途,他微微侧过脸,朝后看了眼,后座的人还在吃。 他无奈的道:“宝贝,还没吃完呢?” 傅一炤一听,抬头道:“妈,韩渝刚刚看我是什么表情?” 傅以棠道:“一副担心你的表情。” 傅一炤闻声幼稚的笑起来,回忆着道:“他每天都恨不得打死我,现在居然会担心我,还给我买东西吃,我要慢慢吃,吃快了,就没了。” 傅以棠:“你不告诉他?” 傅一炤道:“不告诉。” 傅以棠一边开车,一边和他闲聊:“跟你爹一样坏。” “我比我爹好,”傅一炤包着一口饭,含糊道:“至少,我说的是真话。” 傅以棠一手握方向,另一只手抵着嘴角轻笑。 傅以棠是个练家子,外形瘦高,精瘦的肌肉型。 二十多年前,易恒追他,他说自己不喜欢男的,没答应,易恒连哄带骗还耍无赖,时常去他的武馆找事。 一米九的大块头,好几次被他打得爬不起来,后面直接赖上他,说自己腿瘸了,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几张,直接坐轮椅来,铺在他身前,各种检查的数据,强行让他照顾了大半年。 照顾的期间,只要傅以棠敢说一个“不”,易恒让他赔几千万。反正赔不起,傅以棠鱼死网破,绑起了易恒,一顿好打。 易恒的律师请来好几个,每个来的都拿着一摞证书。摆明的威胁。 条件是让傅以棠照顾他一辈子。 傅以棠再能打,也怕过嘴的,他本是喜欢男的,只是不喜欢不要脸的。 傅以棠只好找借口,说他们不能生孩子的,易恒大放豪言,说自己给他生。 这才有了傅一炤。 想到这里,傅以棠笑了笑,“眼睛好了要回去上课哦,妈妈怕你在家无聊,在学校还有人跟你一起玩,吴老师给你批了一个星期的假。” “哦~”傅一炤不情不愿的道:“我还没好。” 他想在家,让韩渝担心他,这样韩渝以后不敢欺负他,不过想想,不打他好像又没意思。 其实小时候他也失明过,他自己记不得了。周五那天,跑完步,他眼前一黑,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又冷又硬,什么看不见,他还以为自己真瞎了,也吓得不清。 回到家,他妈才告诉他,短的几个小时,长的几天会好。 转进小区,保时捷停在门前,傅以棠下来,打开后座的门,看到儿子脸上沾了米粒,笑着伸手拿下来,嗤怪道:“都凉了,别吃了,你不想去别墅,就在这里住,我让管家和厨师过来。” 傅一炤点头,摸索下车,嬉笑道:“要是韩渝陪我住就好了。” 傅以棠伸手扶住他,“这还不容易?” “我觉得他不会答应。”傅一炤知道,韩渝不讨厌他,跟和他住,完全不是一回事。 傅以棠道:“妈妈去学校敲晕他,再给他灌点药,洗白白的捆起来,送过来。” “法制社会,”傅一炤明知是开玩笑的,还笑道:“不过,听起来还不错。” 傅以棠得意道:“到时候你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他绝对不知道,然后我们再悄悄送回去,随意可以打晕再带过来。” “那等我好了,”傅一炤咧嘴一笑:“自己去把他绑过来。” 傅以棠抱起他,吻了下他的额头,啐道:“死小子,你可真敢想!” “你教我的,”傅一炤委屈的道:“你绑我爸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自己?” 傅以棠想到什么似的,轻咳两声,大步朝大门口走去。 安顿儿子,傅以棠叫来管家和厨师,自己回了家。 两人口中编排的主角--韩渝,正闷闷不乐的坐在教室里,铺着的字帖一个字没写,讲台上,老师慷慨激昂的授课,一点点都没引起他的兴趣。 两节课上完,他还是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渝儿,想什么?”刘成问他,“居然没睡觉,发什么呆?” 韩渝慢慢转过头:“成儿,发烧会失明吗?” 刘成想了想,疑惑道:“会吧!” 韩渝又问:“那还能好吗?” 刘成皱了皱眉,“这个难说,如果已经瞎了,估计难好.....唉?你是什么表情?还可以角膜移植嘛。” “哦....”韩渝趴在桌上,嘟囔道:“他,会不会痛?” “什么?”刘成靠过来,“什么他,哪个瞎了?” 韩渝:“......算了,算了,特么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弄瞎的。” -- 傅一炤躺在家里,吃喝有人伺候,听了一会广播,他睡着了,睡醒又觉得无聊。 看电视看不了,只能听听声音。 打游戏更是不可能了。 他又想到了韩渝。 他叫来管家,叫他们把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搬走,什么家具,值钱的东西全部搬空。 管家一听,只好打电话回别墅问夫人,傅以棠宠溺语气:“搬吧,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是想去外太空就行。” 幸亏房间两百平米,面积不大。 搬家团队浩浩荡荡的来了,傅一炤又道:“电视机拆走,那个……紫檀门,厨房里会叫的,也都拆走。” 他想了想,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只好道:“全部拆了,留张沙发还有床。” 待命的一群人:“......”他们是搬家的,不是拆家的。 没多久,装修队的也来了。 一下午,好好的房间变成了毛坯房,墙皮掉的坑坑洼洼的,看起来格外的萧条。 韩渝找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了这落寞的画面,求他过来的傅一炤坐在客厅里,那张灰土土的沙发上。 傅一炤穿着可爱的毛毛睡衣,一只鹅黄色的皮卡丘,很萌,还有两只塌着的耳朵。 韩渝多看了两眼。 他握着门把,眼神看向四周,环顾着眉头逐渐皱起……这么破! 进来时,小区的绿化和设施比他家那里好太多了,他以为是富人区,没成想是这光景。 他扶住门缘,小心翼翼的关上摇摇欲坠的门,最后一扇了,深怕一个意外,突然倒下来。 门是装修队新装的旧门。 韩渝走过去道:“这是你家?” 傅一炤站起来,想走过来,双手瞎摸着移动,道:“你来了?”说着脚下踉跄,“咚”跪在了地上。 “坐那,”韩渝一看,不喜的道:“我过来。” 傅一炤手撑着地,站好,“我以为你不会来。” 韩渝:“……我这不是来了吗?”都求他了,他能不来?再者说,他也想知道傅一炤的状况,怕他想不开。 他是请假过来的。 下午还有课,吴纪一听,问他理由,他撒了谎,说自己感冒了,头疼。 吴纪观察他,确实精神状态不好,不疑,给他批了假。 韩渝:“脚还疼?” 傅一炤差点说不疼了,想到自己一求韩渝,韩渝就过来了,话到嘴边转了弯,道:“有点疼。” 韩渝过去,打横抱起他,往那破沙发走去,不留情的道:“那你特么还走路,想用拐杖?” 傅一炤一听,直笑:“还是这么不会说话。” “闭嘴,你笑个球!”韩渝憋不住也笑,又道:“你好重。” “不怕我以后还惹你?”傅一炤抬头,失焦的眼神看着他。 韩渝望回去,半威胁道:“你觉得我会怕你,惹到我,照样还扇你。” 他把人放下,跟着坐在旁边,傅一炤突然道:“渝哥?” 韩渝不明的“嗯”了声,问:“叫渝哥干嘛?” 傅一炤道:“我饿了。” 韩渝起身:“等一下。” 他围着房间转了一圈,找到了厨房,但没有火。灶台下午刚拆走。 ☆、第十章 房间里空荡荡的,开着暖气都蹿风,韩渝走来走去,发现这家里没有吃的,冰箱都没有,这是人能住的? 他不耐的揉着脑袋回来又问:“你就一个人住这?” 傅一炤点头,“嗯。” “……”韩渝双手插跨,自上而下的看他,“想吃什么?” “不知道,”傅一炤盘腿坐在沙发,抬头转向他,浅浅一笑:“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韩渝:“……”他能做什么,会泡面。 “给你点个外卖,”韩渝拿出手机,滑动着屏幕,看着手机道:“粉、饭、小吃,选一个。” 他转眼见傅一炤还在想,又道:“你爸呢?” “工作忙,”傅一炤道:“出去了。” 韩渝想到什么似的,眉梢微抬,渐渐的皱在一起,很快又放松了回来,他不好多问人家家事,只是傅一炤待的这地方又湿又冷,还没吃的,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真怕有个三五天的,这傅一炤不得嗝屁啊? 傅以棠、管家和厨师,在下午的时候,都被傅一炤赶回了别墅。有事可以打电话。 界面眼花缭乱,各种吃的翻来翻去,韩渝也不知道要点什么,他来时吃饱了,直接道:“想不到你就吃饭,辣的?咸的?还是吃什么口味?” “我能不能吃小吃?”傅一炤像个幼儿园的小孩子,出声询问他。 韩渝:“……能。” 最后点了炸鸡、披萨和薯条。 韩渝在边上站着,手里提着袋子。傅一炤则岔腿坐着,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抓着吃的。 因为没有桌子,茶几也抬走了。 傅一炤一手抓鸡腿,一手拿着披萨,口里咀嚼炸鸡腿肉,突然想擦脸,发现自己没有多余的手了,他无奈的笑起来。 韩渝看着身前不远的地方,感觉自己提着挺二的,放在地板上吧,好像哪里又不对,一听傅一炤笑了,他也笑,笑够才问:“你笑什么?” 傅一炤摇摇头,鼓着腮帮说:“没有。”自己为什么不留桌子,这样好傻,感觉像逃难的。 他想起了小时候,他的朋友知道他爸爸有钱,天天开豪车去学校,就说让他买东西给大家吃,他买了,结果大家吃了他的东西,还悄悄说他是会烧到46℃的怪物,不跟他玩。 傅一炤听到了,气得小脸铁青,二话不说把那说坏话的小孩打了,为此,他爸还赔了很多钱,至那以后,没人敢欺负他,也不敢再说他的坏话,更加没人理他。 长到初中,他一直是凶神恶煞的样子,加上个子蹿的快,更加有很多人怕他,知道他下手凶狠,还是不喜欢学习的小流氓,他也因此交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好的没到,学了一堆社会气息。 时至今天,他一直认为学习和金钱,都是他应该不会和不能有的,因为它们会让他没有朋友,他讨厌孤独。 傅一炤突然想到韩渝只能考八十多分,不解的道:“你为什么总考倒数第一?”韩渝又是什么原因呢? “吃饱了?”韩渝道。 傅一炤点头,韩渝纸巾递给他手边,等他接过去,才淡道:“能有为什么,不喜欢,不爱,不会。” 傅一炤擦掉嘴角的碎屑,问他:“你有朋友吗?” “肯定有,”韩渝道:“上次看到你的那些都是。” 傅一炤想了想,认真的道:“不需要靠打架和利益来维护的朋友,要真心的,怎么都站在你这边的,你有吗?” 韩渝忽然回答不上他这个问题,沉吟道:“有吧。” “哦,”傅一炤顿了顿,道:“我没有。” 韩渝低头看他,揪起他帽子上皮卡丘的耳朵,扯了扯道:“好了,你这人好烦,说这些能有什么意义,高兴不就好了。” 傅一炤趴开他的手,嘟哝道:“别扯耳朵。” 韩渝收回手,嗤笑道:“你这么大只,穿这衣服……还挺可爱。” “我冷啊,”傅一炤说:“久坐不动,感觉冷。” 确实也对,他的眼睛不能乱跑,韩渝询问道:“你爸什么时候回来,我还要回家,这里离我家还挺远。”言下之意,我应该走了,不然回不去了。 傅一炤了当道:“他不回来。” 韩渝凝思:“不回来,你一个人?”他说着一转头,远处阳台的纱窗刮的呼啦啦的响……有点冷清。 “嗯,不回来,”傅一炤轻轻推旁边的他,“带我去卧室,我要去洗漱了。”刚吃了油腻的,他不太舒服。 “要睡了?”韩渝问。 傅一炤:“等一会。” 韩渝扶着傅一炤去了卧室,浴室连着卫浴间,韩渝拉着他的胳膊,让他站在洗手台前,帮他挤牙膏,接水,递给他。 傅一炤刷牙刷得满嘴是泡,有的还蹭到脸上,洗脸时,更是弄得水滴四溅。 那脸几乎凑到脸盆里,他躬着背,皮卡丘的耳朵滑动着……要垂下去,韩渝两只手揪住耳朵尖,提了起来。 “你老揪我耳朵干嘛?”傅一炤微微侧过脸来,闭着眼道:“好玩?” 韩渝轻轻的一巴掌拍他的头上,训道:“要掉水里了,湿了会漏电,物理没学过?” 傅一炤直起身,转过头面对他,嬉笑道:“电到你了吗?” 壁灯暖黄柔和的灯光,斜照在那湿漉漉的脸上,撩起的发林湿了一圈,黑亮的瞳仁注视着他,又不像看他,用深情款款来形容,都不为过。 韩渝微怔,意识到傅一炤看不见他,眼神开始肆无忌惮看着傅一炤的眼睛,一时忘了回答。 傅一炤伸出手,准确地捧上他的脸,手心潮湿又温暖。韩渝眼眶睁大,垂眼,眼前被傅一炤带过来的水气熏出一层水雾。 他下意识的咽了咽喉,喉咙滑动,维持举着的姿势,还揪着扭过去的皮卡丘的耳朵。 傅一炤的指尖动了动,轻轻按了两下他的脸,薄薄的唇瓣张合,轻笑一声道:“有电,电傻了?” 韩渝闻声,羽睫细微颤了颤,眨眨眼,松开了手,拽过架子的毛巾递给他,有些严肃的道:“再调戏我,我真扇你了,无聊。” 傅一炤毛巾盖在脸上擦水,声音闷闷的传出来:“你扇我,我就打你。” “没良心的,”韩渝神色淡然的抬手,用校服蹭掉脸上的水渍,道:“我们俩可是仇人,我能来看你,都是不计前嫌了,懂不懂知足?” “哦~” 傅一炤拿下毛巾,意味深长的道:“不懂,我不知足,我什么都想要更多。” 韩渝:“……”聊不下去。 天色深晚,客厅的落地窗户外亮起五彩的浮光,把墨黑的夜空点缀出一条由明到暗的色带。 “我真回去了,”客厅里,韩渝隔着一人的距离,和傅一炤坐在沙发上,收回看向窗户外的视线,思忖道:“你赶紧去睡。” “好,”傅一炤笑吟吟的道:“明天放学你来看我,来我家。” “明天再说,”韩渝没有立刻答应,起身又看他一眼,“我走了。” 听到脚步声走远,接着传来关门的声音,傅一炤的表情暗淡下来,坐了很久,他才摸出手机,语音电话打回家里。 管家回来时,带着他说的桌子,管家从易恒起就在易家了。把桌子放好后,看小少爷不说话,出声询问道:“小少爷,你要休息吗?” 傅一炤斜身枕着沙发臂,收撑着头浅寐,缓缓道:“太冷了,睡不着,您跟我出去,在附近找酒店住。” 管家:“……好。”都搬走了,肯定会冷。 附近的五星级酒店里,管家把他领进房间,傅一炤上了床,平躺下,睁着眼睛望着头顶。 房间的暖气在耳边轻响,他想了想,又道:“管家爷爷,您把电视打开,放动画片给我听,就是……要有人物对话的。” 管家打开电视,放出动画频道给他听,傅一炤听了听,感觉都差不多,都很幼稚,道:“可以了。” 管家:“明早你醒了叫我,我回来。”说着放下遥控器带上门出去了。 傅一炤听着幼稚的对话声,嘴角浅浅的笑,听觉也越来越弱,他慢慢的深了睡过去。 韩渝回到家,已经十一多,明早还要上学,他快速洗漱后,就回床上躺下了。 “嗒”的一声,床头最后一盏灯被他按灭,房间瞬间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摸黑起来接水喝,喝完才回去躺下,有些控制不住思绪。 为什么没有朋友? 每个人都会有朋友。 傅一炤没有妈,他那个爹也没时间管他,想到他一个人躺在又凉又漏风的房间里,韩渝感觉还挺可怜的。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他自己的事都理不清。韩远川也很忙,时常都没时间,也同样没有时间管他。 韩远川太专注工作了,从他初中到现在,有五年了,韩渝见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如若不是这样,小学的时候,他妈妈也不会因为失血过多,昏倒在家里很久才被发现,导致抢救不及时而离开他。 他不恨韩远川,他知道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也没有资格。但他讨厌关心他学习的人,他们看到他正在需要的人。 就像现在这样,韩远川还丝毫不知他的儿子跟其他男生不一样。 他需要的是傅一炤说的那样,无论什么事,都站他这边的,真正想了解他,明白他的人。 倒数第一? 他认为没什么重要。 学习的事,除了自己,谁也帮不了他。 他不爱学,觉得自己可以做很多事,不只有学习一条路。 其实,有时候他也很迷茫,也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好像只要自己有个身份就行了,就像上学一样,是学生,那他打着学生的身份,可以继续做那些无关的事,由心而定。 韩渝想想,轻叹,低艹了声,又笑了起来。 今晚被傅一炤说的话影响了,想得有点多了。 他暗示自己,以后夜晚千万别放飞思绪,再顺着他的思路下去,明天得绝症也说不一定,搞不好自己埋哪,都提前规划好了。 韩渝摇摇头,把涌入脑海中的想法统统甩出去,准备睡觉。 ☆、第十一章 没有温度的太阳早早的滑落天际,天际层叠黑夜,罩着城市上空,和地面上斑斓的霓虹灯火,形成两极迥异的风格,却又很好的杂糅在一起。 韩渝走在学校的林间道上,一阵凉风吹来,刮得路旁的高枝摇摇摆摆,树叶声飒飒作响。 他不由得打冷颤,伸手裹紧了校服。 他的下颚靠着校服顶端的拉链,里面穿了件带帽黑色的卫衣,帽子带在头上,露出眉下的眼睛看着前路,鼻尖被冷的微红,唇缝紧抿。 学校建议走读的同学尽量住校,方便上晚自习,韩渝不想住校,依旧走读,所以一到冬天是最难熬的时候。 想到上课时,傅一炤打电话来,求他过去的事,韩渝不由得加快了行走的脚步。 傅一炤至从知道他的电话后,三天两头的使唤他,早知这样,他就不该打电话给他爹。那发热的事,班主任会自己通知,再不然也是体育老师来,总之轮不到他瞎操心。 现在好了,给自己找一堆新活,还赔上个电脑显示器。 这天气,在这四处空荡的地方、多吹半分钟的风都是遭罪。韩渝抬头看了看天,低头走得更快了些。 出了保安亭,隔着百米的距离,他往前走时,注意到了远远的路边、那昏黄的路灯下,站着的女生。 女生身材高挑,不下一米七,身穿黑色运动衫,披着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轮廓。虽然不是他们学校的,但韩渝觉得有些眼熟。 他脑里搜寻了一番,一时想不起来,于是便多看了两眼,女生侧身对着他,依旧看不清面容。 女生原地跳两下,手放在嘴边,哈出一团团白气,搓了搓手,放进了衣兜里。 韩渝放慢脚步,微微偏头,想看清时,对面女生抬起头,慢慢地转了过来。 那侧脸的轮廓清晰,高挺的鼻梁下,是桃心的唇型。 “!”韩渝当即一怔,他八辈子都忘不了这嘴。 他立刻转身往回跑,准备去翻围墙,反正不能走正门,不能让女生看见他! “小渝儿?!”他刚跑出几步,身后的女生高扬的喊出了声。 这一声,让赶路回家的学生纷纷朝他侧目过来。 韩渝“艹”的一声,果然是顾沫。 韩渝一路狂奔,一刻都没敢停,换气都不带喘,顺着斜坡往上跑,很快跑回树林间,继续朝着后山的方向。 他后面追上来一个不同频率的脚步声,并逐渐靠拢过来。 “小渝儿,”女生提高音量,发现了是他的声音,“你站住!” 韩渝两颊被风刀划过,后面的人还在穷追不舍,要是一般的人,他还不至于如此,可他后面的是短跑冠军。 人家不是学校比赛的那种,是有证书的,全省青年短跑大赛。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前女友的身份,还特么是初恋! 来不及思考对方找他的原因,但直觉肯定没好事,让他站住,他肯定跑得更快。 韩渝双腿飞快交叠,身后的脚步声远了,喘气声也渐渐消失在了耳边。 “让我抓到你,你死定了,死渣男!”后面的人开始放话威胁他。 韩渝隔空喊道:“分手了,特么的,别来找我!”是不是想来复合的,不是说清楚了吗? “你还我初吻,初夜,还有老子的青春!”顾沐一声盖过一声的高。 路过的,已经有多人打抱不平了,“长得人模人样的,干出这种事,不叫人!” “就是,”其他女生附和道:“渣男太多,那女生漂漂亮亮的,就这么被糟蹋了,这男的还不想负责…”她们小声的说:“是不是有了,追到学校来找爹?” 女生们自己总结了出来,喝道:“丧尽天良!” 起初只是小声的议论,讲着讲着的,已经有人开始骂了,几个胆大的,直接堵在韩渝前去的路上,插着手等他。 等看清他的面貌,有些语塞的道:“你……就是渣男?” 韩渝立刻刹住脚步,避免把热心群众撞飞,冷肃的看着她们,无语了许久。 几个女生红着脸指责他,“你,你……今天必须说清楚!”,“怀孕了不想负责!” 韩渝差点翻白眼,被后面赶来的顾沫抓住了肩头。 她捶胸顿足的喘大气,“…抓,抓到你了,你跑什么跑?” 韩渝暼她一眼,冷道:“你追我我不跑?” 几个女的把顾沫拽过去,想帮她出气:“别怕,今天他必须负责,你别跑,对小孩子不好。” “……”顾沫扯扯嘴角,说:“谢…谢谢你们。” “我特么怎么当爹了?隔空发射?”韩渝望她,“赶紧解释你造的谣。” 顾沫干笑两声,从初中开始说起,先说自己跟韩渝一个班,又说有很多女生追韩渝,她就是其中一个,讲他们恋爱了,一起上课,一起逃课,言语间,那真是情意绵绵,情投意合。 一群女生听得云里雾里的,关于渣男的重点一点没听到,倒像是青梅竹马的爱情,正糊涂的时候,韩渝被顾沫拽着跑出了人群。 回到校门口,顾沫看着旁边帽子摘下来,双手插兜的韩渝,嘟着嘴道:“你请我吃饭。” 韩渝看了看时间,离跟傅一炤约好的时间快到了,拒绝道:“你自己去,我没空。” 顾沫拽着他的校服,“你不请,我就把你秘密捅出去。” 韩渝侧目:“我特么能有什么秘密?” “初恋,”顾沫作出生气的模样,指责道:“你特么一点情面都不讲,我心痛。” “找我干嘛?”韩渝不冷不热的道:“旧情复燃就免了。” “过几天我要转到尚阳,”顾沫说出来的目的,正经一点道:“今天是顺道来看你,我们原来的中学老师没有尚阳的师资好,我爸让我来这里上学。” “哦~”韩渝道。 “……请我吃饭啊?”顾沫打了一个冷哆嗦,把手赶紧放回兜里,侧过脸看着他,“你特么不冷?” 冷风吹过几阵了,韩渝看看彻底暗下来的天色,道:“上学你就上学,再敢造我的谣,我特么扇你。” 一家火锅店,两人面对而坐,汤底咕嘟咕嘟的冒泡,吃了一会,顾沫看着对面的人频繁地摸出手机,好奇道:“谁啊?” 时间早过了约定的点,不知道傅一炤在干嘛,也没打电话过来。韩渝想:如果自己不去,傅一炤的爸爸应该会过去的。 顾沫看他不回答,用筷子敲锅沿,大眼眯成细缝,审视道:“有情况?” 韩渝手机放回兜里:“赶紧吃。” 顾沫撇撇嘴。 电话响了,韩渝一看,是傅一炤打来的,滑动接听了,对面却不说话,他也在等傅一炤开口,也没说什么。 顾沫抬头问了一句,“谁啊?” 电话里的声音冰冷刺骨,韩渝都快以为自己听错了,傅一炤压着声,阴恻恻的道:“你和谁!” 韩渝手机拿回眼前,是傅一炤没错,手机又拿回耳边,微蹙眉道:“朋友。” 手机嘟嘟两声,对面直接挂了电话。 韩渝:“……”怪事。 顾沫补充道:“前女友。” “闭嘴,”韩渝瞪她,“以后别说这事。” “兼性取向探测仪,”顾沫问他,“你男朋友?” 韩渝道:“不是,同学,他让我去找他,你特么要吃赶紧吃。” “未来男朋友?”顾沫眨了眨眼,追问道:“帅不帅?” “话多,”韩渝道:“吃了赶紧滚蛋。” 顾沫撇嘴,有些不爽的,大声吼他,“没有我,你特么能有今天?” “……”韩渝无语。 他跟顾沫谈恋爱是初中时候的事了,当时连刘成都有女朋友,他不可能没有。他那时还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只是周围的人都有对象了,看着他们亲亲抱抱的,很甜蜜的样子,韩渝觉得奇怪。每次男生们聚在一起,讨论谁屁股大,谁身段诱人的时候,一群人笑得哈哈的,他也没有一点感觉。 后来初二的时候,他遇到了顾沫,顾沫跟其他女生不太一样,为人粗野,粗口张嘴就来,还主动追求他。 韩渝不讨厌顾沫,甚至喜欢她身上的那股劲,于是在几番强势的追求下,和她谈起了恋爱。 但是,到临门一脚的时候,出岔子了。 一天放学后,顾沫把他约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奶茶吧里,两人并排坐在角落,四周的墙壁是粉红的帖纸,气氛温馨。 顾沫喝了两口奶茶后,突然坐过来,两人的手臂挨到了一起,顾沫笑盈盈的看着他,凑嘴过来,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韩渝盯着那嘴看了很久,内心极度的煎熬,怎么也下不了嘴,他发现自己只是喜欢和她相处,一想到以后还会做那样的事,他当场干呕了起来,忙捂住嘴才没吐出来。 好好的气氛消磨殆尽,顾沫皱眉看了他许久,咬牙切齿的道:“……你特么吐什么,我刚刷过牙了。” 韩渝连连摆手,“不是,呕……我只是有点想……呕……” 顾沫脸色铁青:“……” 至那以后,韩渝发现自己不太对劲,他仔细对比顾沫身上的气质,发现她行为举动都特别像男孩子,而且还留着短发。 他反思自己:是不是喜欢男的? 经过一翻查证和一段时间的观察,他才发现自己是喜欢男的。甚至幻想跟男的发生亲密的举动,不但不会干呕,还起反应了。 当晚回到家,脑海中某个娇滴滴的小可爱,成了他第一次发泄的对象。 韩渝喜欢娇柔一点的,能激起男人天生保护欲的那种。所以傅一炤那货一求他,他姓什么都得在脑子里转几圈才想起来。 搁平时,那种五大三粗的,他看不上眼。 这几年的空窗期,他一直没谈过恋爱,一是没有对胃口的,二是没长得对他心意的。唯一一个看上眼的,和他的娇滴滴的小可爱,差了几亿个凤城,还特么天天跟他对扇。 这叫什么事? “想什么?”顾沫看他发呆,“我特么不喜欢你了,死渣男,当年你干呕的那几下,让我已经对男人有阴影了。” 韩渝听着熟悉的声音回过神,他确实对不起顾沫,赔礼道:“我当时也不知道,后面不是给你道歉说过了,你不也原谅我了吗?” “这不是重点,”顾沫包着饭,吃的一点形象都没有,嚼得腮帮鼓涨,道:“自尊心你懂不懂?我决定找个美女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挽回一点受伤的心。” 还不等韩渝说话,她冷眼道:“我特么如此的可爱迷人,你居然还吐,换到谁身上,谁受得了。” 她自己咕哝道:“反正我是受不了。” 韩渝扑哧一声,“不喜欢男的了?” 顾沫拼命往嘴里塞东西,不管对面的吃不吃,那架势,像能一顿把韩渝吃穷一样。 吃了两块肥牛,她一抹嘴道:“男的女的都喜欢,我是双性恋,反复橫跳的那种,不懂了吧,土!” ☆、第十二章 屋外的风拍打着窗户,屋内也是寒气凛人,偌大的客厅中央摆着一张白色木桌,桌旁一张沙发,男生面色阴鸷的坐在沙发上,身上黄色睡衣跟他周围的气压似乎不搭调。 傅一炤坐着不动,那张冷峻的脸好像静止精致的雕塑。 白漆桌上摆着管家刚送过来的麻绳,足有二指宽。傅一炤眉间立起一束,抬起双手,慢慢的摩挲麻绳粗糙的外皮。 好一会,他停下摩挲的动作,拾起麻绳的一端,一圈圈地绕到自己的手碗上,试试松紧,另一端又缠在颈上,试试疼不疼。 他一圈一圈的缠上,又一圈一圈的解开,动作循环往复,且乐此不疲,已经这样过了一多小时了。 恶魔在叫嚣:绑起来,不听话,他去找女朋友吃饭!不会过来了。 天使在劝导:不能绑,他有事,那个女生只是朋友,会过来的! 傅一炤绕着麻绳玩,略微阴沉的面容、比刚听到女生的声音时,好得太多!绑不绑韩渝,完全看他下一秒的想法。 他玩够了,把麻绳扔回桌上,又叫来管家,带他去酒店睡觉。管家一把年纪,被他来回倒腾。 韩渝回到家,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和不存在的酷刑。 他打算明天再去看傅一炤,只是晚一天,傅一炤不至于那么小气,再者说,他已经给傅一炤的爸爸发过信息了,他自己的家人总比他这个外人上心,会过去照顾的。 傅以棠收到短信时,在易恒的怀里笑得合不拢嘴,明白过来儿子大半夜要麻绳的用意。 傅以棠散着发,笑过一阵了,对枕边的老公道:“我们家宝贝肯定很生气。” “以棠啊,”男人上挑的眼角看着他,语气颇为无奈的道:“你可以教他其他的,他还小。” “大宝贝~”傅以棠温怒:“我冤枉,儿子明明是跟你学的。” 易恒捞起他的腰侧,带着他转身过来,坐到自己身上,一手按住他的后腰,一手抽出睡袍丝带,拿到身前来,一圈圈的绕在他的手腕上,温柔又暧昧,边绕边道:“我就是这么教他的?” “你说呢?”傅以棠屈膝跪在床面,等男人打好结,手臂撑开缝隙,从男人头上套下,吊住他的脖子勾过来,伸出嫣红的舌头,蛇蝎似的舔了舔男人的唇,唇瓣蠕动:“你个老yin棍。” 男人掐着他的腰,抬头回应他的吻,烟嗓粗沉,抚摸着道:“哪里淫,你看你,啧~骚得都没边了,遮羞的都没有,不知羞羞,还说我淫?” 傅以棠啃咬他的嘴,美目迷离:“白头发长了几根,还不老,不正经的老东西。” “被你这个小东西吸了阳气,”易恒拿起柜台上的领带,把他双脚抓在手里,也绑了起来,“早晚把我榨干,提早去世。” “嗯~”傅以棠闭着打颤的眼睫,附在他的耳边道:“老东西......” 傅以棠二十二岁时,和当时二十八岁的易恒在一起,两年后有了傅一炤,现在易恒快奔五的人,心态还和以前一样,喜欢跟他闹着玩。 二十年的老夫夫,想到什么,随性的随口就来,丝毫不知羞臊。 -- 第二天下午韩渝下课,收好东西,坐在位置给傅一炤打电话。打算跟他说一会过去,问问他想吃什么。 “嘟嘟嘟...”里面的铃声一直响,响到自动挂断,对面都没接。 韩渝又打一个,也是同样的效果。 昨天这个时间点,那小子还说自己无聊,求他过去。这特么惯,几天的友谊,都特么敢给他甩脸子了。 “渝儿,走了。”刘成叫他,“食堂吃饭去。” 韩渝和刘成并排下楼,韩渝道:“吃了饭我回家,晚自习老师来,你就说我上厕所。”他还是去看看傅一炤。 刘成道:“教导主任要去卫生间逮人呢?” “随便呗,”韩渝无所谓的道:“他喜欢的话,就把几栋教学楼的厕所都找一遍。” 两人说笑着,进了食堂。 与此同时,校门外等待的人双手插兜,兜里捏着挂断不久的电话。傅一炤没接电话,知道韩渝会学校出来,出来就会看见他。 他在学校外吹着凉风,肯定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没准韩渝会对他更好。 等待中,周围行走的声音渐渐少了下来,突然有几个不寻常的脚步声朝他的方向靠近过来,很快停在他的四周,更准确的是围住了他。 “瞎子?”一个男人说。声音粗犷,约莫三十左右。 “这....”另一个语言轻浮的道:“长得挺够味~” 傅一炤维持双手插兜的姿势,听声辨位,还有一个男的说明了他们的目的:“你们俩想什么,让他拿钱,玛德,冷嗖嗖的。” 傅一炤整理了话里的信息,来者有三个人,大目的劫财,现在不全是,还对他有点别的心思。 几人言语间渐渐龌蹉起来。 傅一炤心底的残暴因子瞬间爬上来,只想弄死这三个人渣。可惜他看不见,而且不清楚对方的身手如何,对面人多,照他目前的情况很容易吃亏。他站的位置也没有声音了,应该人走完了。 论近身缠斗,近不了他的身。但是,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他暂时没妄动,冷道:“钱我有,给你们就是。” 他希望韩渝赶紧出来。 谁知道因为这句话,三个男人以为眼前的是脾气软,好拿捏的,有恃无恐的认为一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他们长什么样也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更不可能拿他们如何,瞬间都起来心思,不玩白不玩。 安静了一会,傅一炤不知道对方正用那恶心的眼神看他身上瞅,正想出声时,他的鼻息闻到了刺鼻的香味。 “带去工地的胡....” 肮脏又恶心。 药劲来势凶猛,傅一炤意识涣散间,一句话没听完整,兜里握住手机的滑了出来,被迷昏了过去。 醒来时,他感觉刺骨的寒意从身下的地面传来,风声再身处的地方四处流蹿,他揉揉发涨的额角,神经瞬间被拉回到昏迷前的那一刻,知道这里是三人口中的死胡同,也明白三人接下来想对他做的事。 傅一炤捂着脑袋,从地上跌爬起来,挪动虚软的脚步不断后退,后背撞到结实的物体被迫停了下来。 他摸了摸,把整个后背靠在粗糙的墙壁,警惕地面对不知方位的三人。 “居然醒了!”男人的声音彻底猥琐起来,“还觉得晕了没意思,迷头大象都够了,体质不错,觉对耐艹。” 在他前方。 他身侧的声音道:“哥哥们给你开个苞,保证以后你对小娘们都硬不起来了。” 一阵“哈哈”大笑。 傅一炤边留意周围的动作,边用脚在地上摸索,一声清脆的响声,他踢到了一个实物。那粘腻的呼吸靠过来的瞬间,凭着走动的声音,傅一炤干净利落的一脚踢倒了身前的人。 一声惨叫中,周围的声音混杂起来,两侧均有人围了上来。 刹那间,傅一炤脚踩住脚下的东西,一滑一勾,手抓住了上抛的圆物,是根空心的钢管。 他靠着墙,手上的拿着东西,多了几分底气。脑袋在飞快的转动,不知道地形,如果盲目的跑出去,摔倒和摔伤,他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 现在,他要么打趴这三人走出去,要么尽量拖延时间,要么就死在这里。 如果他死了,这三人都会陪葬! 挥出一棍后,他肩头挨了一棒子,连带着后脑勺,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脸滑下来。 傅一炤登时吃痛,死死攥紧了铁棍。 -- 很快吃了晚饭,韩渝出了校门,他沿着绿化侧边的道路走,道路旁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亮成了一个光团,在隐隐错错的枝叶间,光线投到一块块方砖铺设的地上,光影斑驳陆离。 前方的公交站离傅一炤家近,他可以到站再打车,只有不远的一段路程。 路面上斜斜的影子,长腿被拉得更长,走动中,影子抬起了手。 韩渝摸出手机,按亮,冷白的屏幕光照着没有表情的下半张脸,上半张脸打上沉沉的阴影,睫毛从眼睑刺破而出,根根分明。 快到月初了,他想问韩远川什么时候回来,趁着那边应该休息的时间,他调到他爸的电话号码,正想拨出去…… “你特么的!”韩渝怒道,他手一偏,手机险些没拿稳。刚刚撞他的男生从身侧跑了出去。 韩渝看他不回头,三两步追上去,拽住那人的衣服,眼前转过来一年纪相仿的男孩。 韩渝剑眉橫目,俯视道:“你特么没看到我!”说着用眼神上下示意自己这么大一个。 男孩惊慌道:“不好意思,我着急赶路。” 韩渝扬手,作势要揍人:“赶路你特么撞我,跑个球!” “我,我,”男孩欲泣的解释道:“我着急找我弟弟。” “你弟弟?”韩渝随口一问。 男生抽泣起来,道:“我弟弟夜晚弱视,这个时候还没回家,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坏人,我真的要走了,对不起。” 看对方一抽一抽的耸动肩头,韩渝道:“我又没打你。” 男生急得眼泪下来了,又道歉道:“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韩渝:“……”怎么还哭了,头疼。 他摆摆手,道:“黑漆漆的,赶紧去!” 韩渝朝男生跑远的方向,扫了一眼,又回头继续赶路,走到了公交站台去等车。 这附近有其他社会上的混混出入,还有收保护费,三教九流的,有些乱。一个看不见的人,很容易被盯上,如果像刚刚跑的那个男生一样,矮矮瘦瘦的,脾气还软的,很大概率成为被威胁的对象。 韩渝要坐的车还没来,想了想,他走了出来,决定跟过去看一眼,再从学校那边工地的死胡同绕回来,那里没监控,事故多发地段,如果真有情况,还能帮忙报警什么的,耽误不了几分钟。 主要也不是他心好,他只是想到傅一炤了,希望别人在他需要的时候,也能帮他一把。 十字路口,百米深的死胡同区,一半与主路相接,一半与四周的刚围好规划的工地相接,胡同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中,昏暗不明。 “艹泥马!”傅一炤阴狠的喝道。 凝固的血液染红了半张俊颜,一双眼在黑暗中炯炯的睁大,想看清一点光,却什么都没有,他全身戒备,随时准备对靠近的人下死手。 他握着的铁棍上,血流滴滴答答淌下来,有自己的,混合着对面的。 韩渝绕到死胡同时,听到了里面的打斗声,从路口转了进去,继续往前走。 走进黑暗中,他拿出手机,边调出警察的电话,边极目望去,那明暗线上,闪过踉跄的鹅黄色背影。 “呸!打死他,”粗犷的声音气急败坏,“乖乖让哥几个轮流爽爽,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后悔晚了。” “滚!”坚毅的声音来至胡同深处,像要和刚放话的人同归于尽。 韩渝堪堪顿住……是傅一炤的声音! 一股无法遏止的暴戾蹿上来,韩渝眼里迸射出愤怒的火花,瞟见路边的铁栏,提腿踢断铁栏,抽出一根铁条,速疾如电的冲了进去。 ☆、第十三章 十字路前,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急停,两侧下来的人均身材魁梧,其中一人上前,低首道:“夫人,是少爷,我们……” 副驾驶的车窗跟着这声音,缓缓的降下了一半,坐着的男子身穿西服,外套风衣。他抬手打住保镖接下来的话,纤长的眉眼窥不见一丝波澜。 他远眺抱着儿子少年,看着他们从对街走远。 “让他们走,”傅以棠回过头,眉目清冷,深谙的眼底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语气平淡:“守在外面。” 保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点点头,弯腰拉开车门。 傅以棠走下来,耸了耸肩头,保镖把他的风衣褪了下来。 傅以棠信步优雅,白皙的手搭在马甲的纽扣上,解开了扣子,脚下的皮鞋和路面碰撞,发出了动听的清响。 他一步步的走进胡同的暗光里,动作优雅至极。 那响声,却好似深藏的危险,敲打着来临的警钟。 胡同里,传来一声,“你!” 胡同外,保镖矗立在两侧。 那惊恐短促的声音戛然而止,破空断开,接着又是碎裂的声音,像什么坚硬的物体被生生捏碎了一般。 呼呼的风声如同鬼魅,吹散来不及吐出的呜咽,保镖全程面色不改的站着,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脆生生的皮鞋声再次响起时,傅以棠迈着步子,走出来,走到微光里停下脚步,接过保镖递来的毛巾,慢慢的擦掉黑色手机沾染的血迹,放进了口袋里。 “都带走,”傅以棠低着头,昏暗的灯光下,他白皙的脸不见半点情绪,淡道:“死活不论。” 他按亮手机,手机的卫星图标还闪着幽暗的红光,是儿子发出紧急信号,和他手机的GPS同步。 “是。”保镖异口同声。 保镖带着人离开以后,傅以棠坐在幽暗逼仄的车厢里,一点点的擦掉手上的血。窗外投进来的浅光,挡住了他身上大半的光。 接到韩渝的信息时,他才驱车赶去了医院。 医院在附近不远,韩渝抱着浑身是血傅一炤来时,傅一炤怎么也叫不醒了。 等医生输了液,韩渝把傅一炤的身体擦洗干净,换上了干净的病服,听着傅一炤的呼吸均匀了,他才通知他那个爹,叫人过来。 韩渝望了一眼病床上安静躺着的人,挪开了眼睛,发颤的手握着冰凉的门把,轻轻带上门,走出了病房。 他去找医生把自己肿亮的手包扎了。 在胡同里时,他刚放倒对方一个,叫了傅一炤一声,傅一炤还没回应,眼睛先闭上了,朝他倒了过来。 他接住傅一炤倒下的重量,一时躲闪不及,手腕擦着挨了一棒,轻微骨裂。 “两天来换一次药,”女医生让他坐着,给他绑扎,看着男孩长得白白净净的,好声的提醒道:“恢复的良好下周可以拆夹板,最近不要用力。” 韩渝点头“嗯”了声,道了谢谢,起身走出科室。 科室外,他怔怔的坐在冰凉的长凳上,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和身上的血腥味混在一起,不喜的紧着眉。 如果再晚一步,想象中的恐惧几乎瞬间淹没了他,傅一炤会离开,会离开他,前几天眼睛看不见了,那个都还会笑的人,会走。 韩渝脸色发白,牙关咬紧,额角的青筋还在细细的抽动。那凸起的喉结,不时的滑动,像紧着一口气,喘不上来。 走廊里,一个影子被渐渐拉长。 听到脚步声,韩渝慢慢抬起头,他的双目布满了血丝,血丝蔓延到瞳圈边缘。 他眉心紧蹙,对着来人道:“你为什么不看好他,为什么!” 走廊里回荡着他低声的嘶吼。 韩渝站起来,盯着高他一头的男人,眼里有些模糊,唇颤抖道:“他眼睛不好,如果......我饶不了你!” 他已经主次不分了,连人家亲爹都敢凶。 傅以棠被突然而来的吼声,吼怔了很久,半响后,才小声的道:“他……想去找你。” 韩渝没不出的话顿时卡住了喉,看着傅一炤的爸爸随时都能哭的模样,他又说不出狠话。 沉寂了好一会儿,他有些疲累的嘱咐道:“他睡着了,在隔壁病房,好好照顾他,我回家了,有事随时告诉我,包括他醒来。” 他起身,校服披在T恤外,摇摇晃晃的朝门外走了出去。 傅以棠在他的身后点头,说:“好。” 傅以堂当即决定把儿子带回家。 傅一炤醒来时,浑身的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他慢慢睁开眼,眼前有一层白光,高度模糊的轮廓。 “宝贝你醒了,”是他妈妈的声音,“你把妈妈吓坏了,能看清吗?” ”妈!”傅一炤握紧抓住他的手,“那几个人呢?” “先不说这个,”他妈妈亲他的脸,是温热,又轻声说:“饿吗?” “想喝水。”当时他妈再晚一步,他是准备跟那三人拼命的,傅一炤知道自己安全了,放松下来问:“我在哪?” 别墅区,一共五层,顶层的卧房里,暖气十足,傅以棠把儿子接回家照顾,医生二十四小时待命。 傅一炤身着宽松睡衣,侧躺在洁白的床面,身体浅浅的陷进柔软的床垫中,他失血过多,此时唇色脸色惨白,眼皮要合不合的,神情十分疲累。 “家里,”傅以棠拿起手边桌上的吸管杯给他喝水,又道:“爸爸来看过你了,还难受吗?” 傅一炤喝了一口水,松开吸管,靠回躺着,抿了抿湿漉漉的唇,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层朦胧的白光。 他思忖着叫了声,“妈。” 傅以棠摸摸他的额头,额头包着纱布,眉头轻颦:“宝贝?” “有人打我电话吗?”傅一炤问。 傅以棠:“没有。” 傅一炤很轻的“嗯”了声,又问:“今天周几了?” 傅以棠一一回答他,“周五。” 原来躺了两天,傅一炤阖上眼,被水浸润的唇已经干了,他咽了口中还血腥味的唾沫,道:“妈,我想睡觉。” 傅以棠怕打扰他,轻嗯了声,起身掖好被子,轻步走去了阳台。 阳台外,傅以棠看着远处的一片林海,给老公打电话,说儿子醒了。 挂了电话,他又韩渝发信息。 --韩渝,一炤醒了。” 正是课间,韩渝手机贴着大腿震动两下,他对刘成道:“成儿,快帮我摸一下手机。” 刘成侧过脸,看着那一只手带着夹板的人,还一身的中药味,皱眉道:“渝儿啊,你这多久才能好?” “手机,”韩渝看着自己的裤兜道:“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医生。” 刘成无奈的摇摇头,摸出手机,递给他,道:“下次大家用左手挡,你这吃饭写字都不方便了。” “也是有好处的,”韩渝左手握住手机,边解锁边道。 “好处?这能有什么好处,”那手机的屏幕宽大,看他按密码都不方便,刘成斜眼道:“你用指纹啊?” 韩渝没回头,看着手机道:“这特么不是在右手吗,包起来了。” 刘成:“...只设一个?我们正常人十个手指头都设,想用哪个就用哪个。” 数学课代表这时走到他们桌边,道:“数学习题,快交了,上课前要送去办公室。” 她看了看韩渝,想起什么似的,说:“你不用交。” 韩渝嘴角上挑,先看看刘成,又看看自己吊着的手。 刘成:“……” 数学课代表一看刘成的表情,明显就没写,催他,“你的要交,老师说了,韩渝暂时不用写,他手不方便。” 刘成求道:“姐,我等会交。” 课代表听了这声姐,走开补充道:“快点,最多十分钟。” 刘成拿出练习本,埋头赶作业,没再继续和韩渝说话了。 韩渝解开锁,看到了傅一炤的爸爸发来信息。 他回想起那晚的事,心里还有点后怕,幸亏醒了。 韩渝看看自己的手,轻晃胳膊,疼得呲牙咧嘴的,这时候特么知道疼了。那死小子,把他坑惨了。 他的手肿消了,就是特别不方便。 真是的,没事找他做什么,小瞎子一个,一点都不可爱。 他想着,自顾笑了起来,回了消息。 --嗯。 知道傅一炤醒了,韩渝落下心,总算能好好睡觉了,周末还心情不错的去网吧兼职。 兼职的女生送了他一堆吃的,城哥也来了一趟,看着他还笑,问他跟谁干架? 韩渝笑笑:“走路,自己摔了。” “小心点。”城哥笑道。 韩渝点头,“谢谢城哥。” 周三,韩渝去拆了夹板,手臂勒白了一圈,照旧不能用力。 班主任知道他的情况,让他不想上晚自习就暂时不用来,韩渝在家也无聊,睡不着,还是在教室睡得香。 尚阳中学的晚自习分为上晚和下晚,上晚时,同学们埋头在书堆里,写作业的写作业,看书的看书。 -- “宝贝,这么晚你想去哪里?”傅以棠看儿子把校服换上了,眼睛才刚好,有些担心,“要不要妈妈送你?” 傅一炤拉好校服拉链,去到门口换鞋,问:“那几个人呢?” 天色深晚,别墅里灯火通明,那几个人关在郊区的小屋里。傅以棠道:“在郊区,现在过去?” 傅一炤面色冷沉,噔噔的踩着楼梯下楼,眼里清冷。 走到一楼,他大步出了门,傅以棠跟在身后,和儿子一起去了郊区。 夜空下,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在一条独路上飞速行驶,两旁高高的灯光在后座的人脸上忽明忽暗的闪过。 男生两片唇抿着,神色浓重,眉间束立,好像是天生的印记。 郊区,车刚停稳,傅一炤立刻开门下车来,运动鞋踩着“嘎吱嘎吱”响的木板往前走,走向身前不远处的木门。 木门外,守着的保镖迎上来,“少爷。” 傅一炤停下脚步,摊手只道:“枪。” 保镖看向后面的夫人,夫人微微点头,这才抽出腰间的手.枪,放到少爷的手里。 傅一炤握着手.枪,拉了一下弹夹,几步上前,踹开紧闭的门扉。看到角落里缩在一起的、手脚被捆缚的两人,那股恶心感顿生。 两人的眼睛蒙了黑布,听到声音,求饶声接连响起。傅一炤冷冷的道:“你们,下辈子都不用硬起来!” “砰砰”两声枪.响,凄厉的叫喊从男人口中发出,哀恐声被困在紧闭的小屋中,逃不出。男人们身前的地板流出一滩血红,两人很快晕了过去。 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惩罚,那三人倒霉遇上他,还没弄死他,那他们就该死,如果换成是其他人,是不是真像他们语言间的那样,有恃无恐。 这样的事,在为人知的地方,他们又做了多少次。 想轮他。 那真是罪有应得! ☆、第十四章 傅一炤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出来。 傅以棠和儿子擦肩,进来看了一眼,十分嫌弃的掩鼻,看了眼保镖。 保镖后扫了眼,感觉身.下紧痛,自然明白意思,都低眼点头。 “宝贝,”傅以棠侧身对门外叫了声,转身去追先走的儿子,稚气的道“等等我。” 回到车里,傅一炤坐稳后,对后开门上车的人道:“妈,我去趟学校。” 傅以棠安全带插好,扭头过来,柳眉蹙着商量:“会不会有点晚了?” 傅一炤靠在椅背,两指捏着高挺的山根,抬眼道:“去见个人。” 傅以棠没再多问,笑道:“那我送你。” 校门口,傅一炤下车来,双手插兜:“你先回家。” 傅以棠嗯了声,乖乖的把车开走了,也不问他回不回来,知道儿子能照顾好自己的,再不成,会通知他的。 傅一炤过了保安亭,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教室里,一到下晚,各座位中,时不时传出小声的嬉闹声,同学们明显坐不住了,都想早点下课。 刘成看着韩渝睡醒了,正睁眼发呆,问他:“渝儿,游戏玩不玩?” “我一只手,”韩渝侧脸靠着桌面,压出红红的一块,懒洋洋的道:“玩不了。” “你画我猜,”刘成道:“一只手就行。” 刘成靠着后门,韩渝的位置挨着过道,两人调换了位置,方便能用的手挨着一起。 韩渝道:“你先画。” “闭眼猜,”刘成道:“手伸出来。” 韩渝闭眼摊手,“快点。” 手心划了一个大圆,韩渝立刻道:“太阳。” 大圆上叠了小圆,韩渝瞎猜:“俩太阳。” “不对。”刘成道,他画的王八,又加了一条尾巴。 韩渝自信的道:“一个串,串俩葫芦,一大一小。” 刘成摇头,正要画四肢时,眼前先伸来一细长的手指,点在了韩渝的手心。 韩渝指尖轻动,边睁眼边说:“没吃饭?”这么轻,反而有点痒,他想教训人。 韩渝打开眼:“……” 他瞥了眼笑盈盈的人,搓手不喜道:“来干嘛?” “成儿,”顾沫拍刘成的后背,朝前桌抬下巴,道:“上去坐,我跟小渝儿叙叙旧。” 顾沫在隔壁的二班,临下课,偷溜过来找他们俩玩,三人都是初中时候的同学。 刘成听了坐上去。何缓的同桌有事,晚自习没来。 何缓扭头一看,顾沫也同时抬眼望去。 她的眼睛忽亮,随即挤眼笑道:“嗨,同学。” 何缓看了看,道:“嗨。”女生坐着肩头和韩渝平齐,个很高,很英气。 顾沫晾着韩渝,先和何缓聊了起来,没一会把人家联系方式都加上了,还一个劲的夸人家漂亮。 “你也不错。”何缓笑笑道。 顾沫的手甩到韩渝的肩头搭着,斜眼示意道:“朋友,看到没,魅力。” 韩渝耸肩,把她的手抖下去,淡道:“找我有事?” 顾沫听着他不耐的语气,眯眼道:“我,初恋,你,伤害,懂?” 她话音一落,后门带过来一股冷风,接着“砰”的一声响。 顾沫忽地回头,看见半开的门撞墙后,正弹回去。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男生,正抬手推门,收回了脚。 男生红白相间的校服,宽松的运动裤,显得本来不瘦的体型更加体阔,只是肤色过白,看起来不太正常,此时面色阴沉沉的,配上奸媚的相貌,还有些吓人。 顾沫没出声,看了男生一会,心想:妖孽啊,这有病的模样,帅得不同寻常。 傅一炤冷目,视线从女生的身上,挪到了韩渝的脸上,一寸寸的像刀,他定眼冷道:“朋友?” 看到傅一炤,韩渝懵了,见那眼珠依旧黑亮亮的。 能看见了?! 他望着傅一炤,微讶道:“好了?” 傅一炤近前两步,缩短他们的距离。 韩渝确定他能看见,有些欣喜。这份欣喜落下傅一炤眼里,却没有激起一丝水花,他的眼神照样透着寒意。 顾沫觉出不对劲,男生的眼神让她有点发怵,她起身绕到男生的身后,准备溜了为敬。 走之前,她看出韩渝的呆痴样,明显语气也变了味。谁知道是不是小渝儿的花花草草,找来算账的,一看两人的关系就不正常。 韩渝侧身示意空位,左手拉傅一炤的衣袖,拽了下,好笑道:“站着干什么?坐下。” 傅一傅甩开他,挥来一拳,正中他的嘴角。 韩渝猝不及防的被打偏了脸,口中尝到了浅浅的甜锈味。 他侧目看向傅一炤,冷哼一声。 傅一炤揪起他的领口,直视他的眼睛,每个字都透着怨气,“我恨你!” 韩渝啐了一口血沫,蹭站起来:“发什么疯!” 傅一炤眼眶泛红,把他提起来,轮到墙上。 韩渝的后背砸到坚硬的墙,手腕磕了一下,疼得眉头一紧。傅一炤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呼吸急促,滚热的气息迎面直扑。 韩渝捏着的拳头松开,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戾气。 傅一炤鼻翼翁动,眼距渐渐压低。他眉眼距短,眼帘抬着,浅浅的眼皮似显不显,更衬得视线黑沉。 那视线落在韩渝的脸上,锐利不减。 他闷声不语,仿佛真气急了,下颌线绷紧,锋利如刀。 初恋? 女朋友? 他想见韩渝,韩渝不来,这么多天,连问一问都没有,这就是他说的友谊!他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也对,有两样,会让他患得患失,更加的不开心了。 傅一炤收紧力道,眉峰一挑,说:“我恨一个人,从来不需要任何理由,朋友,初恋?借口不少,花样也挺多。” “不来,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傅一炤不给他还嘴的机会。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打电话来! 韩渝扯扯嘴角,仰头对视,提了音量:“我特么告诉你什么,需要告诉你什么?” “韩渝!”傅一炤削薄的唇动了动,道:“你特么真该打。” “那都是以前的…”韩渝想说的话被生生打断了。 傅一炤叱道:“有女朋友?” 韩渝皱眉凝目:“你怎么回事?发什么疯?” 傅一炤不作声了,大力甩开他,埋头要走。 韩渝旋身,堵在他的身前,问:“去哪?” “让开,”傅一炤抬眼拧眉:“不然,我现在就打得你爬不起来。” 韩渝挡着他,忍了又忍,解释道:“以前谈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好像不解释有哪不对:“现在只是普通的朋友,懂吗!” “朋友?”傅一炤恨恨的盯着他,“朋友你特么让她搭你肩,朋友你特么不来找我,跑去和她吃饭?”他语气激动的换了口气,“我没脑子还是你脑子?你以为我会信?” 一堆问题砸得韩渝发懵。 他厉声道:“……你到底气什么,什么你特么我特么的,我惹你了?” 傅一炤愤恨的道:“我说你惹我,你就惹到我了。” 想到他刚醒不久,视力也刚好。 韩渝妥协下来,摆手道:“你要走现在走,我不想和你吵,咱俩现在说不清,等你清醒点再说。” “……”傅一炤眼底的暗潮涌动,眼睁睁的看着韩渝回到位置坐下。 跟他说不清? 他有错? 韩渝凭什么?为什么? 他现在无比清醒! 傅一炤咬紧牙关,转身回来,站他的身后:“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教室里,众人一起投来视线,大家都默契的沉默。 气氛紧迫,且还在持续地发酵,见傅一炤同学表情极难看,一个个的不敢劝,有继续看,想弄明白其中原委的,被傅一炤横眼过去,也纷纷转脸低头了。 两位都是政教处的常客,今天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炸.药。 刘成听得不明不白的,颤巍巍的想劝:“你们别冲……当我没说。”一起瞪他是什么意思? 韩渝侧过脸,看着身后捏拳的人,温怒道:“我特么说什么一遍,要说几遍,解释完了,没什么好解释的,懂吗!” 特么的,委屈什么,搞得他有错一样,关键错啥他都不知道。 傅一炤暗骂:去尼玛的初恋! 他上前扯起韩渝的后领,用力一拽,韩渝就从凳子滑了下来,屁股先着地,人摔到了地上。 韩渝惯性的右手撑地,尖锐的疼痛立刻从手腕传来,他立马换成手臂,身体一下斜靠在地上。 他回头时,傅一炤的膝盖已经压上他的大腿,身体也遮住他头顶的光,还恶狠狠的道:“我弄死你!” 韩渝:“……”果然惯不得,该打的,少一顿都会皮痒。 韩渝左手绕过傅一炤的肩头,快速扣住他的后脑勺,猛拉下来。 他们贴着一起仰倒。 眼见韩渝要磕到门框,傅一炤蓦然睁圆了眼,本能的伸手垫着地砖。韩渝很快砸到他的手背上,他吃疼,眉心一蹙。 不知是谁先主动的,他们的唇一下贴上了唇,韩渝的微凉,傅一炤的则冰冷,谁也没有温度。 傅一炤不松开,心一狠,眼一闭,用唇碾压上去,牙关碰撞,发泄般的张嘴啃咬。 韩渝半阖着眼,扣着脑袋的手,顺着傅一炤的头发滑下来,抚摸到温热的颈,轻捏两下。 唇被咬着,没一会,他手抓住傅一炤的脖子,往自己的方向拉过来,不太灵活的舌头探进对方灼热的口里,追逐缠绕起来。 刘成没听到动静了,抓住桌沿,趴在桌面,探出半个脑袋。 他动作登时停住了。 桌底下,他的渝儿被按在地上亲,亲……亲拉丝了。 韩渝眼眯成缝,跃过傅一炤泛红的耳尖,看向刘成,不咸不淡的扫一眼,又垂下了密睫。 他微微侧头,回应那笨拙生涩的吻。 刘成瞪直眼,慢慢地缩回脑袋,转身坐正,眼神乱飘,盯哪都不是。 这突如其来的天灾啊! 两人的动作过于显眼,同排的同学斜瞄过来,看到了那两人抱在了一起,傅一炤同学的后背遮住了韩渝的脸,都以为是新的姿势,什么面对面锁喉,抓头发类的。 何缓正想扭头,刘成一把按了回来,担惊的道:“别看,别看,看不得……” 何缓打掉他的手,低声问:“为什么又打起来了?怎么听着像三角恋,还分手的那种,他俩谈过,我天天坐这,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剧情?” 刘成点头又摇头,他比谁都懵,他什么都不知道。 何缓好奇道:“你说哪个是负心汉?” “我真的不知道。”刘成扁嘴道,忽地暼到身后多出的身影,他扭身过来,身体條地弹跳一下。 ☆、第十五章 他身后的俩人侧身背对而坐。 韩渝和傅一炤均面色酡红,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揉乱的校服。俩人谁也没作声,傅一炤的唇正流着血。 刘成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停在傅一炤出血的唇上,傻了眼。 韩渝一抬头,扫了几眼,见刘成还不转回去,拿起桌上的书轻砸过去,责道:“还特么看!” 刘成手挡了一下,拿着书,眼神飞速的移向韩渝,支吾道:“好……好了渝儿?” 听得像他不行一样,韩渝橫眼:“闭嘴。” 刘成干笑两声,转过去,连呼了几口大气。这年头还能这么化解矛盾? 是他们不对劲,还是他不对劲? 傅一炤下唇破了皮,正往外滋滋冒血珠,他自己过于心急,嘴磕韩渝牙齿上撞的。他一边抬手蹭到手背上,一边盯着地砖发呆。 那砖青灰色,方正,又大又亮。 韩渝手搭裤腿上,搓了搓,把手心的细汗擦掉,悄悄暼了旁边的人几眼,想找个话题,见傅一炤的手背染红了,忽然想起要拿纸给他。 韩渝书包里翻出纸巾,试探的碰了下傅一炤的手肘,纸搁在侧边。 傅一炤快速拿走纸巾,头都没扭过来。 韩渝看了,沉吟道:“不闹了?” 傅一炤一下起身,仍旧背对他,羞怒道:“你给我等着!” 韩渝:“……”还生气?谁先伸舌头的?怎么感觉他还吃亏一样? 艹。 傅一炤走出凳子,脸对墙,脚挪碎步,就用如此变扭的姿势,走出了教室。 韩渝伸头,看着疾步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感叹的笑了声。 让他等着,亲都亲了,等着再亲一次? 韩渝坐回来,抿唇回味起来。贴上去的时候又软又冰,咬起来软绵绵的。血腥味后,还有淡淡的甜味。 两人挨得近的缘故,傅一炤的身上有种浅浅的香味,挺好闻。 韩渝心想:下次傅一炤再惹他,直接亲上去。 亲了多乖,路都不会走了。 他笑了两下,一激动,拉到了手碗,刚被傅一炤压到了,这小子真重。 韩渝手疼扯嘴,一扯,嘴也疼。死小子,下手真重。手明天再去医院看看,别整残疾了。 傅一炤大步出了学校,气鼓鼓的回了家。 他在家里转来转去,脑海里只有两个想法:一是韩渝谈过女朋友,二是韩渝亲他。连起来就是:韩渝有女朋友还亲他! 他心烦意乱的,是从一楼走到五楼,围着五楼的露天阳台绕了几圈,又走到一楼来。 一楼大厅,傅以棠端坐椅上,叫住又要往上走的儿子,“炤炤宝贝,过来坐。” 傅一炤台阶上的脚收回来,杵楼梯口发呆。 “宝贝~”傅以棠身穿蓝色旗袍,下摆摆动,脚踩高跟鞋过来,脚步声脆响,他把剥好皮的葡萄塞到儿子嘴里,柔声道:“怎么了?” “喷这么多香水?”傅一炤嚼着葡萄,耸鼻问:“要去哪?” 傅以棠暼他一眼:“死小子,我在家守你一个星期了,你好了,还不准我打扮打扮?” “哦,”傅一炤打量两眼,评价道:“旗袍的叉开得太高,你这能遮得住什么?重点是你本来就很白,再穿深湖蓝…像女鬼。” 他往下一望,感觉很怪:“没有胸…好平。” “我有胸肌,”傅以棠撇嘴:“看起来是小了点。” 他鹅黄色的长发盘起,端庄大气,轮廓饱满端正,眉如细柳,眼尾处,眼线拉出细长的弧度,眯眼极是妩媚:“见到韩渝了吗?” “见到了。”傅一炤赌气的道。 “怎么样?”傅以棠修长的十指搭在儿子的肩头,推着他向餐桌走。 见儿子不说,他笑道:“他气着你了?” 回到餐桌坐下,傅一炤边吃递过来的葡萄,边道:“他凶我,还想打我。” “他怎么打你的,”傅以棠心中明了,不揭穿他,“嘴都打出血?” 傅一炤嘴巴不动,鼻音“哼”了一声。 傅以棠笑笑,“你应该使劲揍他。” 傅一炤思量起来,看到韩渝和女生勾肩搂背的,他的确很想打人,可看韩渝流血了,他又不敢下重手。 他嘟囔道:“他喜欢女的,我现在很生气,不想理他。” 傅以棠扫了眼儿子,一手托腮,一手拿起桌上的手机,调出联系人:“等着,妈妈帮你骂他,渣男。” 看他妈要打电话给韩渝,傅一炤伸手去够手机,想阻止。傅以棠侧头,躲开伸来的手,手轻轻打在儿子的手背上,睨他一眼。 电话接通,傅以棠提着细细的嗓子,“韩渝。” 电话里,韩渝不确定的道:“叔?” “你知道一炤去哪了吗,”傅以棠眉一颦,嘴一撅:“他现在都还没回家,我好担心。” 安静一会,对面才道:“……我不太清楚,我问问他。” 傅以棠的电话刚被挂断,傅一炤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傅以棠摸出来自己接,傅一炤则在旁边不说话。 “傅一炤,你爹找你。”韩渝道:“赶紧回家。” 傅以棠憋着笑意,音色不改:“韩渝啊,一炤没带手机。” “……可能在同学家。”韩渝语调降下来道。 傅以棠抽泣道:“他眼睛刚刚好,就出去乱跑,他说想去学校找你,我根本拦不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傅一炤:“……”谁亲自送他去学校的。 “韩渝,”傅以棠自己继续道:“我联系不上他,他去学校了,你没见到他吗?” 韩渝有些语塞:“见…见到了。” “那他去哪里了?”傅以棠苦恼道:“你们怎么没在一起?” 韩渝:“……没在一起。” 傅以棠手机拿开,急忙对着空旷的地方喊“一炤?”他手机拿回耳边,道:“一炤回来了,他好像不太高兴,我先挂了。”随即把手机还给了儿子。 傅一炤看着挂了电话,又侧头看着笑晏晏的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你看,他已经开始内疚了,”傅以棠把自己手机打开,放到儿子面前,直接了当的道:“傻儿子,看看?” 傅一炤迟疑刹那,眼神移到手机上。 手机里是几条短信,其中一条是“我,韩渝,傅一炤的同学,你家傅一炤在医院,过来接他。”后面跟着地址。 另一条是他妈说他醒了。 傅一炤怔怔的盯着韩渝回的那个好,几乎是秒回。那他这些天一直在等消息?韩渝都知道? 他好像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前后逻辑矛盾,只好不解的看向他妈。 “宝贝,”傅以棠逗他,“明天妈妈给你转学,永远都不用见到他了。” “不行!”傅一炤慌道:“怎么回事?” 傅以棠添油加酱,绘声绘色的道:“不知道他是怎么先找到你的,是他救的你,妈妈看着他浑身是血的抱着你去医院,在医院里,他还凶我,说你有个三长两短,和一丁点的闪失,他都饶不了我!” 傅一炤听了,愣傻片刻:“……真的?” “嗯,”傅以棠点头,说起来还委屈:“你没看到,可凶可凶了,别说打你了,我看他都想打我。” 傅一炤震颤许久,那他今天打韩渝,韩渝估计恨死他了。 傅以棠在一侧抽咽两下,装模作样的扯过儿子的衣领,擦根本没有的眼泪。 傅一炤嫌弃的拽回领子,道:“....好了,祖宗,你别装了行不行?”他那富甲一方的董事爹都不敢凶他妈。 他妈原来是一家武馆的馆主,黑帶八段,徒手就能捏死韩渝,只是平时爱好有点特殊,什么女装,撒娇,哭啊,没事就喜欢演戏。 傅一炤不管那直抽咽的人,低头沉思起来:也许……韩渝只是心好,想帮帮他而已,跟喜欢他不一样。 他没想透彻。 傅以棠以为在儿子琢磨小心思,挤出的眼泪倒回去,正色道:“不能打女生的主意,去威胁人家也不行,你想知道答案,自己去问韩渝,问他为什么亲你。” 傅以棠明白直接告诉儿子人家对他有意思,他也会疑。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自己去求证。谈恋爱总不能让他亲自上,那将来睡觉还不得手把手教啊。 傅一炤跳过亲的问题,当是默认了,问道:“他要是不说呢?” “那你真该转学了,”傅以棠淡淡的道。这脑袋怎么不开窍呢? 傅一炤懵懵的点头,又道:“可是,他喜欢女生啊,我不是女的。” 傅以棠点到为止,起身拿上毛绒披肩,搭在肩头道:“我出去接你爸,晚上不回来,自己早点睡哦,宝贝。” 果真是要出去,什么打扮打扮,借口。傅一炤暗想:又要出去开房,他爸妈睡顶层,他睡三楼,能听到什么? 傅以棠出去开房只是其一,其二是去投一笔慈善基金,用来资助身体有缺陷的青少年儿童,和去拍那胡同楼盘的事,他让易恒盘下来盖商务大厦和娱乐会所,顺道加强现在的治安。 傅以棠身段窈窕,扭腰走了出去。傅一炤看着那做作的背影,脑子突然闪出想法:韩渝穿估计好看。 傅一炤回到三楼,洗漱上床躺下,仔仔细细的思考了一遍,先要对他动手的事道歉,然后再问韩渝的想法。 其实他妈不提点他,他宁愿自己去把女生绑起来盘问,也不愿意去问韩渝。 因为,韩渝通常不是打他,就是骂他。 傅一炤翻身,对着窗户的暗光发呆,控制不住的想,要是韩渝真喜欢女生? 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他又生生冒出一个想法,那就把韩渝绑回来,逼着喜欢他。 想着想着,傅一炤何时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次天,韩渝回到学校,没落座就往傅一炤的位置望,马上上课了,居然还没来。这小子,真不让人省心。 韩渝坐下,从肩头退下书包,往桌箱里塞,用力推了两下,发现进不去。 桌箱大,平时塞下两个都够了。 他俯下身,把书包拽出来,往里一看,桌箱里堆着几个精美的盒子。 韩渝一一拿出来,看了看,不是巧克力就是糖,糖是草莓味的。 这?谁给他买的东西。 是来历不明的追求者? 丢了吧,怕女孩子脸皮薄,让人难堪。 他只好先放一些在桌上,把书包放进了桌箱。 何缓听见声音,转身问:“你买的?” “不是,”韩渝对着几个盒子无招:“你来的时候,有没有是谁放我桌箱的?” “没,”何缓摇头道:“我就比你早一丢丢。” 韩渝问了几个同学,大家统一口径,都说没看到,不太知道。 韩渝懵了,这谁啊! ☆、第十六章 中午,韩渝都没看到傅一炤回来,他自己下课吃了午饭,就去了医院。 医生看了,给他又上了夹板,并叮嘱道:“要减少活动。” 韩渝道:“好。” 从医院出来,日头正高悬在空中,阳光暖烘烘的撒落而下。韩渝打算走路回了学校,反正路程不远,几公里的脚程。 走到校门口,一哭哭滴滴的小女孩站在小贩卖摊前,哭声引起韩渝的注意,他停下了脚步。 那小女孩裹着棉袄,下巴埋在棉领中,正抬头,眼巴巴的看着旁边的女人,问要糖葫芦。 年轻的女人提着菜篮,低头看了看女孩,笑哄道:“糖糖吃了要蛀牙,我们去菜市场买肉肉吃。” “爸爸都买,”小女孩撇嘴:“我要爸爸。” 女人有些为难的道:“爸爸忙。” 小女孩要哭的模样,童音稚嫩:“想爸爸,妈妈,爸爸去哪儿啦?他怎么都不来看我,他是不是不想我啦?” “没有,爸爸要照顾弟弟,”女人似乎不想提起女孩的“爸爸”,面色有些凝重的说:“忙完会回来。” “可是……”小女孩想了想,两条浅浅的眉毛一皱,道:“我没弟弟……我没有见过弟弟。” 女人没作声了,拉着女孩要走。 女孩等不到女人的回应,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女人看了看,只好抱起她,她把女孩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掌心拍拍女孩的后背。 小女孩估计察觉女人的情绪不好,嘴巴闭得紧紧的,只用那双纯澈的眼,盯着卖糖葫芦的人。 韩渝眼神跟着她们走远,直到消失成了黑点,他才回头,走去买了串糖葫芦。 糖葫芦裹着糖浆,里面是山楂,一口下去,又粘牙又酸。 韩渝嚼着糖葫芦,唇齿里溢满口水,连吃了几个,他拿出电话,发消息给韩远川。 --爸,我生日,你回家我们一起吃饭。 过了一会,电话响了,韩渝接了起来,叫道:“爸。” 那头没有吵吵闹闹的声音,韩远川的语气也有些高兴:“是快到了,我记得,会早点回来,你想要什么礼物?” “不用,”韩渝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礼物,他道:“你回来就行。” 那边的脚步,听是拖鞋声,应该在酒店休息,韩远川走动了几步后,里面还有以为的风声。 韩远川语调放松的道:“快上课了,记得要好好学习。” 尽管韩远川看不见,韩渝还是点点头,应道:“我知道。” 挂了电话,他已经走到了教学楼。 韩渝几口把剩的糖葫芦吃掉,扔了签子,走楼回教室。 下午上课,他勉强听了一节课,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 看他没睡觉,还听课了!刘成道:“渝儿,不错啊!” 韩渝闻声皱眉,懒洋洋的道:“如果老师讲课,学生认真听都听不懂,你说是老师的问题,还是学生的问题?” 刘成:“...这可难倒我了。” 韩渝奄奄的说:“多半都有问题,学生笨,老师也教得不行,或者根本不想教。” 他说完,没骨头似的趴桌面,脑袋枕着左手手臂。 刘成不想打击他,思量道:“要不,你先学点基础,背背元素周期表?” 韩渝闷着声说:“不背。” 那玩意他用心看几遍就会了,但是光背没用,不会用啊。 尚阳的师资算数一数二的,只是分配到他们班的老师不怎么样,除了吴纪还在认真教,其他老师都拉进度拉得很严重,大家都自然而然的认为高二三班的学生教不出好效果,所以大多是完成任务就行。 刘成趁着老师写板书,低身,在桌下偷吃韩渝给他的巧克力,嘴里含着巧克力,无奈的“哦”了声。 刘成明白,他们这帮人,要是论谁有希望上大学,那就是韩渝了。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韩渝开始不爱学习了。他依稀记得初一的时候,韩渝还拿过几次班级第一。 所以他们认为韩渝是不一样的,哪怕学学,也不至于次次倒数第一。 看着他的成绩一滑再滑,想上都上不去,刘成心中决定,要找自己女朋友问问,看看有什么方法,能“飞速”把成绩提起来,顺便给她带一盒巧克力。 韩渝留了一盒棒棒糖,其他的全送给周围的同学了。 -- 傅一炤网吧玩了一天,第二天中午才回学校。 他自己琢磨着,还是学校看看,在网吧又看不到韩渝,总不能天天请假,何况他还是学生,要以读书为主。 昨天送的巧克力,韩渝应该看到了,他自己在心里以为自己道歉了,经过一天的沉淀,韩渝的恨意估计没了。 傅一炤走楼梯上三楼,漫步走向走廊最后一间教室,经过后门时,看见韩渝睡着了,脑袋正对着门口。 他停住脚步,韩渝身体轻微动了动。 傅一炤觉察,脸上闪过一瞬的慌张,心跳登时快了几拍,眼神却没有移开。 韩渝仿佛只是调整姿势,眼皮禁闭,额头被短短的刘海盖住,那唇是浅粉色,厚薄适中,因为压着侧脸,唇有点嘟着。 看着他没睁眼,傅一炤挪开视线,怕韩渝突然醒过来,他忙走开了,从正门进来教室,坐回自己的位置。 眼前的遮挡物消失后,韩渝才掀起眼皮,盯着空荡荡后门,很轻的笑了声。 除了那小子,还会是谁,跑这么快,躲什么?怂了? 刚刚看他的表情是害怕还是害羞,或者两者都有,跟变了个人似的。 韩渝想着,笑出了声,傅一炤还有点可爱。 打铃了。刘成才进教室,靠着门边坐下。 韩渝不急不燥的坐起来,慢慢掏出书,视线往第一桌的方向瞟了眼,果然来了。傅一炤那黑黝黝的头发、蓬松的盖住了后脑勺,受伤的地方完全看不出来了。 老师进去教室上课,韩渝听着听着,睡着了 …… 接下来的几天,傅一炤一反常态的不来招惹他,只是那眼神总似有似无的朝偷瞄过来,有时课中,有时课间,第一桌有垃圾桶,都要跑到后桌来,跑步都要跟在他身后。 韩渝知道,不拆穿,也不管他。 也不知道那小子观察出什么来没有。 一天午饭,韩渝走在三楼的走廊,忽地瞥见一楼的食堂门口出来一个熟悉的面孔旁多出个女生,是顾沫! 两人说说笑笑的,不知道讲什么。 韩渝回到教室,趴在桌上午休。等上完第一节课,他要请假去拆夹板,然后再定蛋糕。韩远川答应他明天回来。 第一节课上完,他去办公室找吴纪请了假,吴纪没多说,给他批了假条。 拿着假条,韩渝回教室收东西。 刘成一看,颇为羡慕的说:“渝儿啊,你这手好处实在是太多了,我上次也就请了一个星期假,你天天都可以出去。” 韩渝没什么东西,三两下装好包,背在背上,看着他道:“想要?想要我现在可以给你打断。” 刘成身体后倾,说:“突然不想了。” “走了。”韩渝出教室前,扫了傅一炤一眼,出来后,他没先下楼,而是去了二班。 二班门口,一群好奇的目光中,他径直走到顾沫桌旁,低声警告她,“别打他的主意,否则...渝哥扇你。” 顾沫看看四周望过来的同学,知道韩渝说的他是谁,吓唬她,一点用都没有。 她丝毫不怯的抬眼望回去,同样压着声道:“我打上主意,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我们各凭本事,不过,好像是我赢了,”她用正常的音量,笑吟吟的说:“今天我们还一起吃饭,聊得可开心了。” 韩渝:“...别自找没趣。” 顾沫拿出书,低头不看他,“赶紧走,我要上课了,你这样……大家很容易误会我的。” 韩渝横她一眼,背过身,走了出去。 顾沫快速拿出手机,对着韩渝的背影,拍照片。 她在桌底下,把照片发给了中午新加上的联系人,并发了一条消息。 --有人耐不住了,跑来我们教室威胁我,新鲜的照片,记得请我吃火锅,还有,要带上何缓。 对面的人很快回了。 --新照已存。 --火锅地址随你们挑,我负责买单。 顾沫回。 --爽快。 韩渝赶到医院,医生看了看,介于他有前科,建议他再绑几天,利于恢复。 韩渝道了“谢谢”,又说:“上次一时大意。” 医生还是给他拆了。韩渝出了医院直接去了蛋糕店,定了个两寸的蛋糕,要奇异果拼其他水果,因为韩远川喜欢。 交了钱,他出了蛋糕店。他拿手机看了时间还早,站在门口想了半天,自己是要回家,还是回学校。 请假请了一下午,晚自习吴纪说他不用来也行。韩渝想回去收拾家里,理一下东西,韩远川回来看见他能自己照顾自己,也少操点心。 想好后,韩渝打车回家了,刚下车,小区保安大爷的狗冲他汪汪叫,这狗平时不叫,今天叫个不停。 韩渝摸了一把兜,假装陶东西要打它,那狗怂了,趴着不动。 韩渝家的单元在四栋六楼,他逗玩狗,从一栋转进去,步子散漫,边走边想想晚上吃什么了。 火锅?一个人没意思。 外卖?吃腻了。 韩远川不在,他大部分时间都点外卖。 自己泡面?他也不想吃。 他想一个否定一个,不知不觉的踩着楼梯上楼,鼻音里还哼起了不知所谓的歌。 “嗯~嗯~嗯~嗯~”阴阳上平调都用上了。鼻音细响,在不宽的楼道里,轻轻的回响。 他也不知道自己哼的是什么歌,觉得听着还不错,节奏挺像那么回事。 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到家门口了,韩渝停下脚步,掏出兜里的钥匙,插进了锁孔里。 “在家不要打电话过来!” 门内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韩渝神色瞬凝,手握顿时捏紧了钥匙。 “都是我的孩子,你说什么胡话!” “我能怎么办!” 男人不停的说着自己的苦衷。 “当初有韵儿的时候,半年!半年我都没过回家看一眼,”男人安静了一会,那一贯沉稳的声音变得愤怒起来,“他那时才十一,明天生日,他生日!你还想我怎么样?” 声音弱化了,韩渝耳边只留下了韩远川吼声的余音。 他握着钥匙的手抖得厉害,甚至拔不出里面的钥匙。 他没有焦距眼里,正大股大股的漫出滚烫的东西,眼前的防盗门扭曲了,他的大脑也一片空白。 屋内剧烈的一声响,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地上。四分无裂的破碎感,把韩渝拉回了现实。 他拔掉钥匙,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了自己家。 ☆、第十七章 韩渝轻脚快步下楼,再确定韩远川不会知道他来过后,他速度很快的跑了起来。 跑出小区,顺着小区外的大路又跑了很远,直到天色慢慢浓上一层雾,眼里亮起五彩的灯火,他才慢下脚。 他脚下拖着漫无目的的步子,眼深空洞,泪水干了。那双眼一会看着街边路灯,一会看看墨黑天空,一会又看看宽阔地面。 地面像走不到头,一直延伸到很远。 他通常盯着一位置很久后,才会突然的换一个地方,继续双目无焦的望着走着。 “滴 !“耳边一声急促的车鸣。 一辆私家车急停在他的身侧。 司机伸头骂了一句,”找死啊?不看路!!“ 韩渝顿步抬头,这才发现自己走到马路边上,眼看要走上车道。 司机嫌恶的看他,瞋目道:“算了算了,真特么倒霉。” 那车辆扬长而去。 韩渝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退回身后的路肩上。 他刚站稳,胃里一阵绞痛,疼痛从腹部持续的传来。 他痛的弯下腰,屈膝蹲地,身体蜷成一团。 眼前不知多少车辆飞驰而过,身前和身后的人群也不知走过多少,韩渝始终没挪动一点位置。 他知道,再不吃饭,贫血症要犯了,也许下一秒,他就会晕倒在这里。 至于晕倒以后的事,他没有去考虑,也不太想知道。 大概是风大,夜凉,韩渝动了动,裹紧身上的衣裳,脑袋深埋在曲折的膝盖中间,肩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周围的寒风在他身上四处流窜,他的身影缩在路灯下,抖动渐渐止住了,人安静了下来。 韩yun?哪个yun? 名字很好听,应该是个女孩子,五年前,那他的妹妹现在至少四岁左右,一定会很可爱。 她会不会要爸爸? 她会不会盯着想要的东西流眼泪,比如糖葫芦... -- 韩远川主动打来电话,音色跟平时一样,问他:“我在家,你在同学家吗?” 深夜十二点,韩渝吃过东西,来了网吧。 他坐在柜台前,对电话里的人,念稿似的道:“爸,我生日,同学说帮我过,你忙过几天再回家也行。” 韩远川似乎迟疑一会,韩渝则安静的等着,也不开口。 “晚上回家一块吃饭,吃过你再出去。”韩远川下决心的道: “好。”韩渝面色无波的挂了电话。 一听他要过生日,旁边收银的女生帮顾客开好机子后,坐下来问他,“你要过生日了,你多大了?” 韩渝手机放回兜里道:“十七。” “哇,”女生说:“那你好小。” 韩渝很轻的点头。 女生又说:“我是不是才几天没见你啊?怎么感觉你变了个样,但说不清哪里变了?” 韩渝侧过脸看她,笑笑:“没有。” 女生忽然指他,发现什么的表情,说:“说话的气度,特别是眼神。” 韩渝侧过脸来,道:“我平时也这样。” “嗯?平时虽然也不笑,但是你的眼神不会这么锐利,现在你看我,眼神是定住的,留神的话,有点吓人。”女生说着见解。 “没有,”韩渝:“姐。” 女生没再问他,笑嘻嘻的道:“我给你准备一盒棒棒糖,当生日礼物,什么口味都有。” 韩渝浅笑:“谢谢。” 他吃糖几乎是习惯,没吃饭时,就会吃,能垫垫肚子,缓一缓头昏的症状。 他一直有轻微的贫血症,可能是遗传,大问题没有,但要按时吃饭。 女生记得明天他要上课,问:“你明天有课,晚上还是别来了,学习重要。” 韩渝抬眼看她,盯了她一会,大概想找人聊聊天,他缓缓道:“姐,你有理想吗?” “有啊,”女生笑说:“赚钱,买吃的。” “真好,”韩渝有些茫然的道:“我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女生当起了开导的角色,“你们读书的,梦想不是考大学吗?” “我也不知道该为谁努力,”韩渝喃喃道。一个人感觉空荡荡的,连努力的目的找不到,想不出来。 他只想离开这里,把爸爸还给他妹妹,过了明天,他就十七了,他妹妹才四岁。 “你可以为自己努力。”女生又道:“人生总要做点什么的,要不,很没意思。” 韩渝想着,把脸埋在手臂的空隙里,闷闷的说:“姐,谢谢你。” 女生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没有,拍拍他的肩头,“不客气。” 韩渝道:“有事你叫我,我睡会。” “好。”女生道。 韩渝醒来一睁眼,一层浅浅的晨光,外面还是雾蒙蒙的。女生一晚上都没叫他。 一盒棒棒糖递了过来,女生道:“祝你梦想成真。” “姐,”韩渝真诚道:“谢谢你。” 韩渝在网吧简单洗漱后,出门吃过早餐,像往常一样去了学校。 学校明明都变化,韩渝却感觉自己没有好好看过,几栋教学楼耸立,楼层亮着错落的灯光,数高年级的最多。 韩渝走到楼底下,听到了高三的学生朗朗的背诵声。 他在楼下站了一会,望着窗户,不知沉思什么,一会,他踢了脚边的石子,继续往前走。 回到教室,韩渝一看,灯居然开着,有人比他还早。 他看了眼何缓的课表,想抄一份。 他弯腰摸桌箱,先摸到一个冰凉凉的,磨砂质感的硬物。 他记得桌里没这种东西。 韩渝拿出来一看,是个多边形的盒子,边线金丝内嵌,外壳黑色,里面闪着细碎的光,盒底还刻着签名。 看起来不仅仅是小贵的那种。 他左右翻看,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酒香和巧克甜味混合,还是盒面的香味。 不知道怎么做的? 他放回去,准备还回去给别人,这东西,他收不起。 他刚坐下,后门很轻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来人声色明朗,轻言浅笑的道:“生日快乐。” 这声音除了傅一炤,还能有谁。 韩渝没问缘由,点头道:“谢谢。”他打消了还回去的想法。 感觉韩渝并没有很高兴,平淡的语气中,反而有些疏远,傅一炤明显一愣。 不过,见韩渝愿意跟他说话,他没多想,照样嘻笑道:“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买,除了知道你吃甜的,我其他都不知道。” 韩渝拿出纸笔,道:“不用了。” 他工整的抄了一份课表,拍在手机里存着。 傅一炤剑眉一压,看着韩渝抄完、拍完、到收了手机,始终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只好自己借机表现:“晚上跟我去吃饭,你想去哪?” 韩渝又拿出书,淡道:“都不用。” 傅一炤坐在韩渝的旁边,手撑头,一眨不眨的盯着韩渝的侧脸。 侧脸看去,那睫毛像两把小扇,摸起来硬梗的,他知道。那鼻梁高挺,唇纹清晰,还有小胡子。 傅一炤仰起嘴角,伸出食指,想去刮人家下巴,被韩渝一下躲开了,他也不生气,悠悠的道:“你怎么好像开心,渝哥?我都叫你哥了,你想要什么?” “说了,”韩渝道:“都不用。” “看着我,”傅一炤手压住他的书,接二连三被拂了心意,脸色一变,冷肃道:“我道歉了,你不也接受了,现在这样几个意思?” 韩渝不想谈这些问题,他眉头浅颦道:“没什么,手先拿开。” “韩渝!”傅一炤低头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不喜的情绪写满脸,音量提高道:“你什么意思,我低声下气的,你还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韩渝紧眉道:“你先回自己的位置。” “我不走,”傅一炤看韩渝疏离的态度要变成了愤怒,他浑身都不舒服,他一把抢过韩渝的书,扬在手里道:“你能拿我怎么样?” 他做好挨打的准备,也打算不还手,亲他的事情,解释都没有一个,就想这么算了? 虽然知道韩渝不喜欢女生,但不代表就会喜欢他。 韩渝双手叠身前,沉声道:“我没有心情陪你耍嘴,你先回去坐。” “我特么不走,”时间早,教室没人来,傅一炤几乎再吼:“我给你买东西费了好大劲,你这么对我,我不难受!” 从顾沫告诉他十一月三号是韩渝的生日,他吃饭都恨不得写纸贴脑门上,就怕忘记了。 知道韩渝为了他,还去威胁顾沫,他高兴一晚上都睡不着。 别墅离市区远,他昨晚一晚没回家,急冲冲的去了市区定礼物,付钱他不在乎,他愿意花时间,在店里陪着老匠熬了一晚的夜,现赶出来的。 现在,看韩渝对他的态度忽冷忽热,不明不白,傅一炤的心情瞬间降到了零度。 他气急了,脱口就道:“你别不知好歹!” 哪怕韩渝有一点眼睛,都会看到,都会知道他的心思。 韩渝想给自己一些时间消化,现在又是傅一炤,他握紧拳头,冷道:“是,那求你别特么对我好,我受不起!” 他手在桌箱里扣着那盒巧克力,拿出了一点,犹豫不定间,又推了回去。 傅一炤一听,这不是摆明要和他划清界限,他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 “你听到的意思,”韩渝抬眼看他,“还能是什么意思?” 傅一炤一把拿出那巧克力,一甩手,向在垃圾桶的方向丢去,盒子磕掉墙壁掉进桶里,他厉声道:“我特么稀罕对你好,不愿意要,那就丢了!” “是!”韩渝咬牙道:“丢就丢,没什么不可以丢的。” 傅一炤红了眼,一抹眼泪,急步的走到第一桌,一脚踢翻自己的课桌,课桌闷闷的倒地。响声炸耳。 他还觉得不够,喉咙紧着一口气,上下不舒畅。 谁敢给他这种窝囊气受,谁敢?! 就特么他韩渝敢!! 一次次的气他,一次次的耍他! 傅一炤插着跨,暼见凳子,抄起来往其他课桌、讲台和墙上砸。 呯呯嘭嘭的一阵巨响。 转瞬间,摔坏了凳子,撞坏了桌子。 桌上的书籍和桌椅磕掉的碎屑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韩渝不想对傅一炤这样,但是他累,面对傅一炤强势逼人的话,他分不出心力应付,那筑起的心理防线也因为傅一炤的举动不停的坍塌,顷刻间,碎在他的四肢百骸,搅得他生疼。 他一点都不想伟大,也想要更多,可他想要的,从来没得到过。 他趴在桌面,任思绪失控,哭得浑身颤抖起来。 一边的傅一炤胸膛起伏,喘着粗气,来回走动,他一会踢桌子,一会又踹墙。 他折腾累了,慢慢安静下来,才听见了那轻声的呜咽。 他僵硬震麻的双手垂下来,唇抿得紧紧的,转身走下来,每靠近一步,心就往上提一点。 比起韩渝这样,他宁愿被打,被骂。 傅一炤停在桌旁,看着韩渝埋头,哭得肩头战栗,他说话都不敢用力,掐着音量道:“我,我重新给你买,我刚刚气昏了……” 人家不理他。 “渝哥?”傅一炤喊道。 那压抑的哭声,让他的心不断揪紧。 傅一炤手慢慢过去,试探的把掌心搭在韩渝的肩头,捏了下,扁嘴道:“我不惹你了,是我不知道好歹,你先停一下,好不?” “……”他觉得自己过分了。 “你不是喜欢打我吗?”傅一炤想到什么,忙道。 他拽起韩渝的手,扒开那满是润湿的掌心,往自己脸上抡:“你打我,我不疼,我不还手。” ☆、第十八章 掌落的瞬间,韩渝抽回了手,只是轻轻的碰到了傅一炤的脸。 他手压回自己脸下,依旧不作声。 傅一炤心生一计,曲膝蹲下,估摸着韩渝身前和桌洞的距离,他想钻进去,再转脸看看现在的情况。 一个脑袋拱进来,韩渝睁开朦胧的眼,一把按住伸来的脑袋,推了出去。 傅一炤被推出来,还不死心,又要蹭进去。 韩渝见状,顿时又气又无奈,哭得嗓音低沉,他道:“你让开。” 傅一炤闻声抓住头上的手,拉到身前,两个拇指轮流捏韩渝的指头,诚诚恳恳的道:“我知道是你送我去的医院,昨天我不该动手,今天也是我不对,我都道歉。” 韩渝把手从那温热的手心抽回来。 他哭过一阵,心里好受一点,但不想让傅一炤看到他泪眼婆娑的模样,只好趴着不动。 “渝哥,”傅一炤直觉韩渝有事发生,却苦于不知道是什么事,低声道:“如果你觉得我可以信任,你就告诉我。” “你先回自己的位置,”韩渝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呼出道:“我没事。” 傅一炤没动静。 韩渝感觉旁边的人看着他,又道:“先回去,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傅一炤这才听话的起身,转目看着垃圾桶里的盒子。盒身坑洼凹陷,不能要了。 他灵机一动,径直顺着天色渐亮的走廊,跑了出去。 半盏的功夫,韩渝才慢慢抬起头,左顾右望的,傅一炤跑出去后,再没回来过。 他先不管傅一炤了,扯起自己的袖口,抹脸擦泪,拿水瓶拧开,走近垃圾桶。 他垂眼,看见了那盒子。垃圾桶昨晚新换的,没有杂物。 韩渝捡起盒子,放回自己的桌箱。 他正倒水洗着脸,门外一阵脚步声。 来人交流起来。 一个男生道: “我们班居然有人这么早了?” 另一个男生回道: “肯定是班长和学委,她们那么爱学习,要不然还能是谁?” 韩渝抹掉脸上的水珠,扫了眼经过后门同学,他们也看见了“爱学习”的韩渝。 两男生一脸诧异,很快走开了,从前门进来。 一进门,两人脚步一顿,低头看着地上的书和桌椅。 两人:“......” 韩渝没管他们,走过去,把桌椅搬起来。桌椅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站不稳了,他回来搬自己的换上。 男生看着他的动作,绕道走开了。 韩渝摆好桌椅,蹲在桌边收拾书本,有名字的理一理,没写名字的暂时堆在一起。 其他同学的放回桌上,韩渝回头又把傅一炤的书码理一理,码整齐。他们的书已经很多了,一大摞。 韩渝双手拿书,怼桌面两下,右手不能用大力,一本书脱手落到地上,书面正好摊开。 韩渝望去,那书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芝麻粒大小。 他弯腰拾起书,看清书上写的内容。 都是他的名字,韩渝:“……” 他把理好的书推到一侧,认真的前后翻那本书,前面都有“韩渝”。 韩渝蹙眉放手上的这本,又抽看了几本。每本都有,近一个月来,无一例外。 同学相继进了教室,韩渝快速扫了眼门外,指尖微颤的合上书,重新放回去,转身大步回了自己的位置。 上课铃一打,语文老师走了进来,眼神巡视一遍,看到最后一排立着两个男生,一高一瘦。 她抬手下压道:“你们俩坐下,早上打起精神,古诗古文拿出来读一读,背一背。” 韩渝和刘成相互对望一眼。 刘成抓着缺只脚的课桌,摇摇晃晃的,不扶要倒,苦脸道:“渝儿,我们是不是要站一天?” 韩渝:“你先跟何缓她们挤挤?” 何缓扭头道:“我们四个坐?” 一张长凳,三个人勉强能挤,四个人根本坐不下。 刘成摆手,对韩渝道:“我们还是站着吧。” 老师刚走出去,前头不知谁说了一句,“我的书呢……” 女生:“我这?!” 旁边的女同桌:“我的本子怎么也在你那?” 男同学:“我的笔呢?” 旁边的男同桌:“你瞅我干啥,我没拿…” 韩渝尴尬:“……” 下课时,韩渝跟班长说桌椅坏了,是他弄坏的,他赔。 班长道:“我先跟班主任说,到时候再看是多少钱。你和刘成先跟其他同学坐。” 韩渝:“好。”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 大课间,吴纪来了一趟教室,学生们睡觉的睡觉,打闹的打闹,她走到前门,往教室里看了眼,打着电话折了回去。 吴纪边走边说:“傅一炤的家长,哎,我是高二三班班主任吴纪,你好你好,跟你说个事,你家傅一炤两节都没来学校上课了,想问问你,他这边的情况……是?” 对面说了什么,吴纪点头道:“好,好的,我知道,那再请一天是吧。让他注意防寒保暖……嗯嗯,好好,我们应该做的。”吴纪挂了电话,走远了。 韩渝眼神收了回来。 刘成也听到班主任说话的内容,问韩渝:“渝儿,你和那傅一炤怎么回事?上次你们俩,那样……”他欲言又止。 上次的事,他还记忆犹新啊! 韩渝侧脸抬眼,意味深长的看向刘成。 对视几秒后,刘成败下阵来,眨了眨眼,又听韩渝说:“就是这么回事。”那模棱两可的腔调。 “你像我女朋……呸,不是女朋友,你刚刚好像我女朋友看我的时候,”刘成握拳拍掌心,“啪”的一声,他恍然道:“她一般这么看我,就是想打我了……所以你想打他?” 韩渝无语,别开脸去。 临到中午,韩渝去了办公室,跟吴纪说他要住校。吴纪看着他嘴角还有擦伤,觉得住校也好,还能少出去打架,她沉吟道:“我先问问宿管,看看高二还有宿舍没。” 韩渝思忖道:“吴老师,我下午想请假。” 吴纪手上的书一放,冷冷的问:“原因?” 韩渝道: “我有点感冒。” 吴纪不回答,盯着他看,韩渝的眼眶微红,估计是熬夜熬的。她班上一个傅一炤,一个面前的韩渝,两人经常换着请假,真有事就算了,现在没事也请。 学习不行,态度还不认真。 她当即道:“不批,回去听课。” 韩渝淡淡的“哦”一声。 下午四节课,上了两节,韩渝收拾东西,并跟刘成说:“老师问,你就说我请假了。” 刘成道:“你又请假了?晚上我们出去吃饭?” 韩渝拍了下刘成的肩头,“不了,我爸回来,我回家吃。” 韩渝刚从后山出了学校,傅一炤后脚就回了学校。 傅一炤兴冲冲的跑回教室,韩渝的座位一个人都没有。 他一抹头上的细汗,问何缓:“看到韩渝没?” 何缓四下看看,刚睡醒,有点迷糊的道:“刚刚还在呢,可能是去厕所了。” 傅一炤道了谢谢,回到自己桌位。 上课了,韩渝都没回来,上课时,他频道的回头,心不在焉的翻着手里的书,又开始写韩渝的名字。 一下课,他正想去问刘成,电话响了,是他妈。傅一炤先接了电话。 “宝贝,你跑哪去,怎么没去学校?”傅以棠道。 傅一炤道:“出去买点东西。” “出去要跟老师请假,要懂规矩,知道吗?”傅以棠明白儿子学习不认真,都由着他,还出主意道:“如果老师不批,你直接说我病了,理由自己随便编一个。” 傅一炤不以为然的道:“我就是出去一会儿而以,下次记得了,妈,我先挂了。” 他是想请假的,可太早老师没在,也没来得及。他出去跑了很多店面,把这事忘记了。他买了很多礼物,都还在酒店里摆着,就差韩渝过去了。 傅一炤去问刘成,韩渝去哪里了。 刘成余光看见他,手机悄悄塞回桌箱,“他回家了。” 傅一炤没说什么,背着包又急冲冲跑出去,走正门出学校。因为他请假了,不用翻墙。 他跑出校门,想去找韩渝,可韩渝家在哪他不知道,只好又打电话他妈。 傅以棠接了电话,还是一贯的纵容和温柔:“怎么了宝贝?” “妈,”傅一炤简单道:“韩渝家在哪?” 傅以棠道:“你要去?” 傅一炤:“嗯嗯,我去找他。” 傅以棠笑着嗯了声,“马上发过来,晚上不回来也行,不用再通知我,乖~” 一个定位发过来,傅以棠又发一条消息。 --连个地址都找不到?傻儿子,上你爸的软件,找人专用,只要对方带电子设备,没有我们不知道。 傅一炤没管他,照着发来的地址,在路边拦了一辆豪车。 导航逼近小区时,傅一炤伸头望外看,这里中环路段,单元楼高耸。 韩渝上次把他弄到这里来?还有点远的。 傅一炤下车来,看着小区的门头,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去。进去能说什么?韩渝会不会跟他走? 等到天擦黑,他才给人家发消息过去。 --渝哥,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东西。 韩渝把菜端出餐桌,摸出裤兜里震动的手机,翻开消息。 --不了,你自己吃吧。 韩渝想了想,又发一条:“下次吧,我请你。” 对面的人回了,“可是……我想今天。” 韩渝看向厨房,门框处不时闪过高远川忙碌的身影,他回头打字发过去。 --明天,我明天带你去吃。 傅一炤回了。 --好,那你说好就要来。 看他妥协,韩渝笑了笑,回消息过去。 --一定。 “韩渝,”韩远川在厨房叫他,“过来端菜。” 韩渝应道:“马上来。” 看傅一炤再没有消息过来,韩渝手机放回兜里,进厨房帮忙打下手。 韩远川腰系围裙,把菜从锅里盛出来装盘,抬头看了眼窗外。 窗外光线渐暗,天边黑云滚滚,半个城市上空均浓云密布,透亮的玻璃溅下了零星的细雨滴,擦得玻璃一条条的水渍。 韩远川眉眼一低,拉上半开的窗户,对旁边端起盘子的韩渝道:“去把窗台的衣服收了,要下雨了。” ☆、第十九章 韩远川脸上的变化,韩渝尽收眼底,应道:“好。” 他出来餐桌放下菜,转去了阳台。 站在阳台,韩渝隔着防盗窗望向远处,怔愣片刻。 他知道,韩远川心里装着事,那天打电话来的,是韩远川的情人还是已经在一起的身份?这些年,他以为韩远川是真的忙,看来也不全是。 身后的窗帘被风卷起,发出悉索的声音,韩渝才抬头看着栏杆晾晒的衣服。衣服是韩远川帮他洗的。 韩渝无奈的叹了声,拿起墙壁的撑衣杆,快速收下衣服。 他团抱着衣服,拉合落地窗,回到卧室。 “吃饭了。”韩远川在饭厅喊道。 韩渝听到,推开卧室的门,走向饭厅。 饭厅里,韩远川围裙没脱,正起身打饭,盛好后,碗放到了餐桌对面。 韩渝过去,半蹲在韩远川的身后,边解围裙带边道:“爸,解了再吃。” 起身时,他留着到韩远川黑亮的发林里藏了几根白头发,并不显眼。 韩远川回头,看着他拿围裙进厨房挂上,招呼道:“过来吃了,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嘴怎么青了?” 韩渝厨房走出来:“和原来一样,没什么事,自己撞的。” 韩远川抬起一双深邃的黑瞳,扫了他一眼,给他夹菜道:“吃饭吧。” 韩渝拉开椅子坐下,端起碗,扒了口,咀嚼两下。 还没咽下,韩远川的手机响了起来,韩渝抬起眼,嘴巴停止了嚼动。 手机铃声响了几声,韩远川才摸出看了眼,眼神接触屏幕的瞬间,眉间闪过一丝不耐,很快按了下,把手机收了回去。 韩渝吞了口中的饭,心里一股不好的感觉冒出来,他直觉跟那天的人有关。 天花板灯光冷白,屋里暖不高,两人没有说话,只有碗筷轻微碰撞的发出声响。 那突兀的铃声又一下穿插进来,不停的持续着,像急急的催促着电话的主人。 韩远川拿出又按了一下,铃声停了。韩渝确定了自己猜想。 他往韩远川碗里夹了块排骨,道:“爸,吃饭吧,工作的事晚些再忙。” 韩远川笑了一下,很快又回来原来的样子,夹起排骨道:“你自己吃。” 然而,对面没有放弃,第三次打来时,韩渝伸头,作势想看眼手机屏幕。韩远川斜抬手机,自然的避开他。 韩渝还是看到一个没存的号码。 韩远川这次还是挂了,并按了静音,抬头解释一句,“新项目,催得紧。” 韩渝勉强挤出一个笑,佯装镇定的道:“那你接吧,可能是急事。” 一个信息提示,那手机屏幕瞬间亮了起来,韩远川先是暼了眼,随即眼神直直的看着屏幕,人一下站起身。 韩远川语气有些急切,道:“爸,有急事要出去!你自己吃了,礼物在我房间。” 韩远川说完,快速推开凳子,大步跑着穿过餐厅,去到了客厅,一把拿上墙壁的外套,鞋都来不及换,快速拉开门接了电话。 “现在怎么样!”韩远川对电话里焦急的问。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又是韩远川跑下楼的声音。 韩渝穿着棉拖鞋,跟着跑来客厅,僵硬的垂手站在大厅中央,听见砸门的这声,像回响在他耳膜上。 他呆呆的站了一会,才垂下眼,转身回了饭厅。 他自己在餐桌坐下,夹了几口菜,梗着喉,咽了半碗饭。 吃饱后,他开始若无其事的收起碗。 收到一半,看到韩远川碗里原封不动的排骨,韩渝忍不住心里蹿上来的戾气,端起那碗摔得粉碎。 他忍够了! 破碎的声音停下来后,又被另一种声音代替,是雨滴在拍打窗户。 大雨来了。 它一如韩渝的心情,一样的越演越烈,雨越势减大,啪嗒啪嗒的敲着玻璃。 韩渝去韩远川的房间,打开灯,找到书桌上的礼物,拿回了自己的房间。 礼物是一个深蓝色的盒装,里面是他想要的钢笔,他平时喜欢练字,特别喜欢用钢笔写字。 看着钢笔哑灰的曲面,韩渝从那笔模中扣笔杆,指尖捻动几下,突然一握紧,紧着牙关,犹豫许久才没有丢出去。 他笔放回去,盖上盒子,随便塞到电脑桌下面的柜里,走回了床上,拿过床头的背包,翻出巧克力盒。 盒中躺着八枚金箔包的圆粒,韩渝确认一遍,拿起一颗,剥开金箔,含在嘴里,解了点口中的苦味。 雨还在继续,淅淅沥沥的水声,那冰冷的寒意似乎已经传到了房间里,韩渝躺着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好一会儿,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关灯出门了。 他冒着雨跑出了家门。 外面的天色已晚,没人看到他在雨中行走的身影,也不会看到。 他想不明白,到底有多重要,才能让韩远川冒雨出门,为什么不能等一等! 过了今天,他会搬出去,再也不回来了,那个女人可以正大光明的住到这里来。 冰冷刺骨的雨落下,打在韩渝的全身,他垂着双肩,眼里冷热交替的液体滚了下来,他在雨幕中向着小区外走去。 保安亭亮着一束光,里面的保安看见穿校服的他,喊了一嗓子,“同学,你去哪里,赶紧找个地方遮雨!” 韩渝愣愣的跟着声音转头,他的脸上挂满了雨水,全身早湿透了,隔着雨幕很轻的道:“谢谢你。” 保安看见他慢腾腾的脚步,着急的道:“进来这里躲一下……怎么又来一个不听劝的!” 韩渝不再搭话,径直的往前走。 “韩渝。”一个熟悉的声音,很轻,在雨声中被他分辨了出来。 男生几步走进他的视线走,手里撑着黑色大伞,浑身却湿透了,黑色的头发后倒,露出光洁的额头,眉毛和睫毛正在不停的滚落水珠,唇被水浸泡的发白。 傅一炤见他不应,又道:“渝哥,来我这。” “傅一炤。”韩渝抬头,和那湿漉漉的眸子对望一眼,冷若寒霜的表情有了一丝怒意:“你来干嘛?谁让你淋雨的!” “我来等你,”傅一炤有些委屈的说:“等到明天,你就来找我了。” 那倾斜过来的伞被韩渝一把推回去,看着浑身同样湿透的人,头发还滴着水,韩渝胡乱给他抹了脸上的水,气恼道:“煞笔,你特么真是煞笔,我需要你来找我!” 他说着眼睛一热,“谁让你来的,谁让你特么来的!” “我自己,”傅一炤任那冰凉的手在自己脸上没有章法的乱擦,哭笑不得的道:“我想来见你。” 韩渝把伞从傅一炤手里拿过来,触到了发凉的指尖,责备的话瞬间说不出来。 “渝哥,”傅一炤挨着他的肩头,伸手过来,碰了碰他的身侧手,侧过脸看着他,“生日快乐。” “这时候,还生日个鬼,”韩渝把伞换到边上的手,绕过去,把那冰凉的手握在手里,低沉着声道:“感冒了,老子打死你。” 傅一炤低头看着韩渝指节鼓出的手背,韩渝不能的捏着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他笑了笑,问:“我们去哪?” 韩渝想起自己家里的那堆东西,握着傅一炤没有一丝温度的手,也不管了那么多了,拉着他就往回走。 伞顶密集的雨声,伞周哗啦啦的淌水流,伞下,他和韩渝并肩走在一起,绕回了四栋。 韩渝拉着傅一炤走到楼道上,才松开手,他把伞合上,在台阶上抖了两下水。 韩渝扫了眼,侧过身道:“坐电梯,你想去冲凉,再换衣服。” 傅一炤嗯了声,落后两步跟着韩渝。韩渝在前面走,在地板上踩出一串带水的脚印。 傅一炤很轻叹了口气,不问韩渝为什么跑出来的原因,如果不是自己来了,看到了,他又想去哪里? 今天不是他生日吗?家里的人去哪了,为什么没有人留住他。 他是想等到十二点,然后再叫韩渝出来,带他出去,他买了礼物,谁知道下雨了,跑出买伞回来,才湿透了。 不过,还好他回来的及时。 傅一炤想着,上前两步,跟韩渝停在电梯前等电梯,又看着韩渝伸手按了六楼。 韩渝所有的动作都自然而然,完全看不出他是雨里淋了半天,好像刚才那脸上所以的失落、难过、无助都消失了。 傅一炤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背影,一直靠着,为什么都不肯说,是不是自己不能让他任性。 “叮”一声,六楼到了,电梯的门从两侧打开。 韩渝回头叫他,“先上去。” 傅一炤点头。 六楼,两人一起出了电梯。 韩渝打开门,脱了湿了的鞋子,让开身,“你先进来,我去给你找衣服。” “好。”傅一炤先一步进去,站在门内不远处。 韩渝赤脚进来,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房间温度调高一点,放下遥控器,转去了卧室。 傅一炤边走边看,环顾四周,大厅一眼望去几十平米,沙发,电视,茶几都是常见的家具,在往里走,是置物架,简单红漆木。 他又往里走几步,正好看到了餐桌。 “过来,”韩渝拉开门,他自己换了套宽松的灰色睡衣,另一套酒红色的搭在臂弯,他头发擦过,乱蓬蓬的,抬头看向傅一炤身后的水渍道:“你先去洗澡。” 傅一炤的确感觉很冷,脸色平淡的走过去,接过衣服,跟着韩渝进卧室。 韩渝对着角落那扇磨砂玻璃门,道:“那里,湿衣服脱在洗手台就行。” 傅一炤顺着看去,那门即矮又窄,他回头看了韩渝一眼,才转身走过去。 推门时,还有响声,关门时,又是砰的一声。 ☆、第二十章 韩渝隔着玻璃,看到里面朦胧的身影在晃动,半天没听到淋浴声,他疑惑的轻扣两下玻璃。 里面的人不动了,问道:“有事吗?” 韩渝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隔着玻璃朝内道:“你怎么还不洗?别着凉了。” 他特别怕傅一炤感冒,还怕他发烧,其实发烧也正常,主要怕他再失明。 门内,傅一炤脱了上衣,在转不开身的小地方站了一会,冻得打哆嗦。 浴室有暖灯,他不会开,也不知道在哪。 门外,韩渝道:“你在干嘛?” 傅一炤迟疑刹那,抬头看向瓷白的墙壁,试探的喊了声,“水~” 韩渝闻声,当即一愣,没明白傅一炤在喊什么? 傅一炤喊完,四周没有一点反应,水的影子都没看到,他顿时生气的提高音量,命令道:“水!” “你喊什么!”韩渝明白过来,敲门提醒道:“这是触屏的,洗手台边上有白色盖子,打开按一下出水键,加减键调水温,会不会?” 话音刚落,傅一炤照做了,猝不及防被迎头浇来一股冷水,被激得原地一跳。 他“艹!”的一声。 “调好温度,热水要等一会,升上去你再洗,”韩渝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听到他骂人,有些好笑道:“先别站花洒下。” 傅一炤躲开水流,抬头看着出水的头顶,为什么是这里,这特么的,为什么按一下会缩出来,毫无预料的来一下,他手臂都爬满了冷疙瘩。 热水器升温慢,好不容易等到水流冒烟以后,他脱了身上黏糊的裤子,踩着裤脚踢掉了。 “好了吗?”韩渝在外面又问。 傅一炤把盖住额的发向后趴,嫌弃的吐出口中的水,回道:“可以了。” 玻璃蒙上浓重的水雾,视线彻底不清,韩渝走开道:“有事你再叫我。” 他身上潮乎,出来去韩远川的房间洗,淋了一遍温热的水,身上温暖,才开始洗头打泡,很快冲洗好,他穿好衣服出来,去了厨房。 韩渝去厨房烧了热水,冲了一杯祛风寒的冲剂,端去了卧室。 卧室里,他在浴室旁,拿着风筒吹头发。 一墙之隔,水声停下,很快“嗒”的一声,门被打开又合上。 傅一炤穿着他的睡衣,洗好出来了,头顶盖着毛巾,毛巾下的头发湿漉漉的盖在额头,发梢正滴着串线的水珠,发林里的眼睛抬起,看他一眼。 韩渝转过头,看看旁边的人,酒红色睡衣衬得他肤色发白,唇色绯红。 他们身好体型差不多,衣服正合身。 韩渝收回眼神,关了风筒的开关。那嗡嗡的响声静止下来。 傅一炤朝韩渝走过去。 韩渝甩了下半干的头发,示意身前的方凳,“先把头发吹干。” 傅一炤手盖着毛巾,擦擦头发放下毛巾,直接坐下来,“你给我吹。” 韩渝本来已经递过去的动作缩回来,重新打开开关,他站到傅一炤的身后,指尖穿在傅一炤的发林里,抖着手上的风筒,给他吹头发。 “好了。”吹到半干,他关掉风筒,拔线道:“可以了。” “嗯?”傅一炤懒洋洋的声音,似乎没意识到电器的声音已经停了,他微微侧脸问:“你叫我?” 韩渝插手看着他,也没搭话,合着刚刚他不应该出声。 傅一炤继续道:“我听到了。” 韩渝拉开抽屉,弯腰放下风筒,关上抽屉道:“你不是知道?还问?” 傅一炤不以为意,又继续道:“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像你为什么发脾气,为什么要淋雨,为什么要哭,这些,我统统都不知道。” 他的话里认真带着玩笑。韩渝侧身的动作一顿,垂眼道:“不知道也行,没必要什么都知道。” 傅一炤起身,围着房间走了几步,他上次应该是这间屋里,那地上的灰色地毯很硬,躺着又冷又冰。 地毯再往前走几步,是电脑桌,他还摔坏了东西。 “看什么?”韩渝心中清楚,却还是问道。 傅一炤没回答,转到地毯另一侧,向床边走去,他赤着脚,踩在白色的地板上前进,停在床边看了看,枕头上有一个玩偶,小小的,已经很旧了。 傅一炤掀起拉开一半的棉被,上床躺下,拉被子盖好自己,整个动作十分从容流畅。 韩渝走到床头,问道:“你就要睡了?” 傅一炤小弧度的点头。 此时,外面的雨声小了,屋子里的声音渐小了,看着傅一炤背对他躺下,小半截脖子露出,韩渝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掌心仿佛还有残留了上次的温度。 他垂手,打住回忆,走去端桌上的冲剂。 “起来喝了再睡。”韩渝端着杯回来。 傅一炤压根没睡,身后走动的声音异常清晰,韩渝叫他,他也没应,依旧睁眼躺着。 韩渝一直看着他,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他想伸手拍被子里的人,又觉得人家躺他床上,这时候自己再做出这个动作,似乎很不对,极度的奇怪。 “傅一炤?”韩渝又叫了声。 他觉得傅一炤一点不想说话,还不想理他,这是为什么呢? 还没等他想出原因,傅一炤翻身面对他,抬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看着他,阴阳怪气的道:“想说什么?” 韩渝被问得一愣,哑声道:“没有,你先喝点冲剂。” 傅一炤手撑着头,看了眼褐色的半杯液体,眉头微蹙,端过来一口饮尽。 他喝完慢慢阖上眼,眼下的睫毛垂着,下眼睑留下一束束长短有序的阴影,那削薄的唇抿着,侧躺的动作让一侧的锁骨漏出来,在冷白的灯光下,透着光泽。 韩渝眼神从头到下的打量,大概意识自己眼神过于直白赤.裸,他在大腿上蹭掉手中的汗,转身坐在地上,背靠床,双手搭在膝盖,目光不转的看着程亮的地板。 他一低头,一眨眼,眼前总是浮现傅一炤在雨中,说要来找他,一抬头,又好像听见自己作祟的心跳,正砰砰砰的敲着胸膛。 灯光在眼里擦出毛边,韩渝垂着眼,又看见了傅一炤的书本写满他的名字。 他满脑子都是身后的人。 韩渝暗艹了声,不耐的摸头发,他为什么跟傅一炤待在一房间,同一空间里,遭罪! 他要去其他房间。 “生日快乐。”傅一炤冷不丁又开口了。 韩渝慢慢放下手,侧过脸,才发现他们离得如此近,几乎闻到傅一炤身上散发的热气。 傅一炤看着他,“渝哥,你现在跟我出去。” 韩渝迟疑:“去哪?” 傅一炤顿了顿道:“去取礼物。” 韩渝没有犹豫道:“好。” 韩渝起身走到衣柜,找来两件黑色的衣服,和两件灰色的运动裤。 韩渝拿着衣物,走近道:“你穿什么?” 傅一炤坐在床上,看着他的卫衣和外套,指了指道:“外套。” 韩渝把外套和裤子丟到傅一炤的旁边床面,自己把卫衣从下摆撑开,从头套下。 傅一炤穿好外套,把拉链拉到下巴处,提起裤腰时,抬头扫了眼已经穿好卫衣的韩渝。 韩渝感觉那炽热的视线过来,也抬起头,对上那媚眼,也觉出气氛的微妙。 他拿着裤子转身,道:“你换,我出去换。” 傅一炤不置可否,微挑眉峰,等韩渝出去后,他才脱了睡裤,露出酒红色裤腿下的两条长腿。 大腿小腿均是紧实的肌肉纹理,可见将来的生长趋势。 其实韩渝想在这换,他也无所谓,只要韩渝想,不过很明显,人家不太想。 傅一炤穿好,起身拉裤腰,把睡衣塞进裤里。 闻着衣服上残留的皂香和熟悉的体味,傅一炤不知是暖气开着的缘故,还是这衣服稍微厚实了点,还是怪那杯味道奇怪的水,反正他感觉脖里都在源源不断的冒热气。 “现在走?”韩渝站在门框外,朝内看过来,叫他一声。 傅一炤去浴室拿自己的手机和物品出来,装进衣兜里,走近韩渝,道:“你家有排骨的气味,还有其他的菜,不止一种,为什么一个人在家吃饭?” 韩渝知道傅一炤看到了,明显问得委婉,估计刚刚想半天了。 他平静地道:“不是一个人,和我爸。” 他以为傅一炤会追问,想不到一像话多的人,又不问了,只是安静地迈步先行。 韩渝走到玄关,蹲下拿出球鞋放在傅一炤身前,询问道:“42码,能穿吗?” 傅一炤拿过那双黑鞋,解开鞋带,光脚穿进去,淡道:“刚好。” 韩渝拿上伞,两人一起出了门。 下了楼,天色昏暗,小区路灯隔着很远才有一盏,发着幽暗的灯光,湿漉漉的地面扭曲成了斑驳的倒影。 下过雨,风更加寒凉钻骨了。 两人迎风走路。 韩渝先把帽子带头上,一手拿伞,一手抄兜。傅一炤则下巴顶着拉链,两手揣进兜里。 韩渝看傅一炤躬着背,兜里的手伸出来一点,侧过脸道:“冷吗?伸进来。” 傅一炤扭头,看着韩渝大拇指伸出来,四指在兜里,掌心摊开。他没犹豫,手伸过去,贴着韩渝的掌心滑下去,和他十指扣在一起。 傅一炤的手即不温暖也不冰凉,韩渝捏了捏,松开扣在一起的手,用手掌包住傅一炤的拳头,想给他捂热。 傅一炤学着他,又包住他的手,大力捏回来。 韩渝先前举了半天的伞,又牵他走了好远,这会被他一捏,手腕有些涨痛,攒眉道:“别使劲。” “为什么疼?”傅一炤看着前路,脚步不停,出声问道。 “不小心撞的,”韩渝道:“不要总那么多为什么。” 傅一炤笑了笑,像无可奈何的道:“你什么都不会告诉我,我再不自己问,那我还能做什么?” 韩渝握回他的手,语气好了点,他受不了傅一炤一副总是委屈的样,有些哄道:“好了,打住了,先走路,有点冷。” 傅一炤淡淡的嗯了声,一会又哦一声。 两人的身影微微弯着,脚步一致的行走在路灯下,脚底发出水渍的声响,走过几栋间的空隙后,很快到了小区外,街边的灯远远的明亮起来。 他们在路边打车,司机一来,看着连俩男生手拉手的进了后座,好奇的再确定一遍,“圣豪酒店?” 傅一炤淡道:“不识路?” 司机干笑一声,一脸的我明白的表情,坦然道:“认识认识,这就送你们过去。” 傅一炤和韩渝挨坐在一起,想闻他身上的气味,代替车里胶的味道。这味道让他头疼。 两人的肩头紧靠在一起,傅一炤往他身上挤,韩渝转头,借着外面飞驰后退的灯光,看到傅一炤两条眉不耐的挤在一起。 韩渝心揪了一把,一个可怕的想法冒出来,他手伸出来,贴着傅一炤的额头,探了探,嘟囔道:“也不烫啊?” ☆、第 二十一章 “发烧了吗?”司机边开车,边朝后视镜扫了眼后座,刻意道:“身体不太舒服?要不要先去医院?” 傅一炤抬眼,对上司机的眼神,在一方镜里,他漆黑的瞳仁定住,如以假乱真的假眼般骇人。 司机眼神闪避,身体慢慢移到椅中央,肩头遮实,抬手关灯,估计他还觉得不够,车走一会,他又放了首歌。 车厢逼仄且漆黑一片,音乐盖过引擎声。 韩渝依旧专心自己的事,试完傅一炤的额头,又来试自己,他疑惑道:“差不多……嗯?你说什么?” 傅一炤的声音低沉,韩渝伸耳靠近过去,想听得更清楚。 “渝哥。”傅一炤笑道。闻久了,气味淡,韩渝靠近过来,似有似无的味道又钻入鼻子里。 韩渝靠回椅背,浅浅一笑:“干嘛你,一天叫几次了,叫不厌?” 傅一炤拽着韩渝的臂弯,把人拉回来,脑袋枕着他的上臂,道:“我靠会。” 韩渝挪过去一点,看着枕在自己肩头的脑袋,傅一炤有两个发旋,一看脾气不太好惹,那火爆脾气,他也是亲身体会过的。 不过,傅一炤安静的时候还是很乖,比如现在。 傅一炤隔几秒,会轻轻蹭他,跟小动物一样。 韩渝禁不住扬起嘴角。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这么粘人,只知道他欠打,一直这样,那多可爱。 车身轻微摇晃,傅一炤脑袋一下下要往前点,韩渝手绕过他的后背,手掌扣住他的肩头,把人按在自己怀里,稳住了晃动。 五星级酒店--圣豪,三层楼高的金色玻璃门下,司机停车,减小音乐声道:“你好,圣豪到了,右边下车。” 傅一炤睁开眼,慢腾腾的韩渝怀里直起身,抖抖肩头。 韩渝先下来,给他开门。 傅一炤走下来,习惯性的先走了。 韩渝以为他会把门关上,结果一转眼,人家已经走上酒店台阶了。 韩渝:“……”需要教的东西还多啊! 他关门跟上去,边走边想,其实挺好奇傅一炤约到酒店会是什么礼物,不管是什么,他都高兴,他一点都不想待家里。 傅一炤低头,信步款款的上完台阶,面色淡然的穿过光芒大圣的大厅,抬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多,他去侧边的通道乘电梯。 电梯前,傅一炤双手插兜,微仰头,看着跳动的红色数字。 电梯从上面下来,两人进了电梯,傅一炤看了眼韩渝。 那眼神跟平时上学的时候一样,韩渝不知道傅一炤再观察什么,或者什么也没观察出来,单纯确定他还在旁边。 五楼,电梯门口铺着绒毯,连着长长的走廊,仿佛无尽头,两侧墙内的浮雕大柱发出暖色晃眼的光,轻柔的音乐声,不知道来至哪里。 韩渝跟着傅一炤走了两步,慢慢品出点不一样滋味来,明明是来拿礼物,却有种他和傅一炤来开房睡觉的错觉。 楼下奢华,楼上温馨,四周的装饰都不凡,如果让韩渝来这里开房,他觉得自己肯定肉疼。 傅一炤身后的脚步声远了,一回头,看见远处慢慢踱步张望,他停下来等韩渝,等人走近,才道:“在前面的房间,快到了。” 韩渝点头跟上去。 傅一炤又走过几间房,在一间门前停下来,掏出兜里的手机,刷开了智能门。 关线秃然暗淡,入眼大片是漆黑,韩渝被傅一炤挡住,没看清。 傅一炤走进去,让开通道,让韩渝看得清楚。 韩渝视线越过傅一炤,看到地面浮起的一层金黄的光。 他什么时候迈步进来,什么时候门关了,他都记不得了,眼里映着的光芒,都来自地上亮起的无数小灯泡,灯泡中间围着小山坡一样的糖山。 各种各样的糖,约一米左右。 “渝哥,”傅一炤在他侧边不远处,轻言细语道:“新的礼物,你喜欢吗?” 韩渝喉咙一梗,道:“你今天没来上课,就是来弄这个?” 傅一炤傻笑的点头,和声道:“早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喜欢,”韩渝避开他的问题,转目看着他,“你送我的,我肯定会喜欢。” 傅一炤和他对视,“你喜欢就好,渝哥你要看礼物吗?” 韩渝摇头,道:“不用,蛋糕有吗,我想吃蛋糕,很久没吃了。” “有,”傅一炤忙不迭的点头:“我买了三个,一个草莓,一个巧克力,一个黑森森,你想先吃什么?” 韩渝笑着垂目,心里叹了声,看着地面道:“都想吃,都想要。” “好,”傅一炤走到糖山后面,把一个个的把蛋糕搬出来,堆到前方,“快过来,还有时间,我给你唱生日歌。” 韩渝走近,蹲坐下来。傅一炤在他面前把蛋糕都拆开,分别插上粗胖的蜡烛。 韩渝看他不知从哪掏出来的火机,“哒”,蹿出来的火苗,点燃了蜡烛。 “你吸烟吗?”韩渝突然道。 傅一炤沉吟道:“偶尔,很少。” 韩渝道:“戒了,我不喜欢烟味。” 那摇曳的几束亮红彤彤的映在两人脸上,上半张脸均渐暗的光线里。 傅一炤欣喜道:“许愿,我开始唱了。” 韩渝倾身凑近蜡烛,在傅一炤的歌声中出闭上了眼。 一首歌结束,傅一炤才笑着把一直留在韩渝脸上的眼神收回来,高兴的催促道:“可以吹蜡烛了。” 韩渝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三支蜡烛,他伸出手道:“叉子。” 傅一炤把燃掉一半的蜡烛□□,又把装叉、碟和切刀袋子拿给韩渝。 韩渝接过来,撕开包装袋,拿出叉子举着道:“先吃什么好呢?” 他说着笑了笑,抬起头。 傅一炤想了两秒,道:“草莓吧。” “好,”韩渝刀叉插进中间的蛋糕中,挖出一块,递到了傅一炤嘴边,“吃吧。” 傅一炤看看他的脸,又垂眼看着身前的手,盯着韩渝在灯光下的脸,咽了咽口水。 韩渝笑了声,勾起嘴角道:“不吃我可吃了。” 傅一炤张开嘴,吃了一口草莓味的奶油。 韩渝拿回叉子,低头看刀叉没吃干净的奶油,又挖了一块,放进自己的嘴里,草莓和奶油的香甜在舌尖蔓延开,他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他吃完一口,回味的扫舔唇边,挖了一块,又问:“还要吗?” “要。”傅一炤坐过来,跟他并肩坐在一起,等韩渝喂他。 韩渝吃一口,就会喂他一口。 “嘴脏了,”傅一炤吃得嘴角都是,韩渝拇指给他抹了一下,嗤笑道:“傻子。” 傅一炤嘴角被拉扯向上,感觉手纹的触感明显,他望着韩渝垂眼的模样,像刻在他的眼里,尽管此时韩渝不看他,已经转了过去,但眼前的那一幕,仍久久挥之不去。 “渝哥~”听着发干的嗓声,说话带着喉结的震动,傅一炤心绪不稳的道:“你转过来。” 韩渝听到了傅一炤吞咽的声音,抬头望着身前的地上,影子的肩头相靠,他内心翻涌,却面色如常道:“别叫我。” 他只要一转头,影子的脑袋会贴在一起,像他吻了傅一炤。 韩渝头也不转的放下刀叉,沉思起来,声色沉缓的道:“韩远川有外遇了,还有孩子,我只有他,他不会只跟我。” 地上的影子慢慢转过来头,韩渝抬眼看向远处暗色的墙根下,垂手道:“上周回家,我听到了,他和那个女人还有孩子,大概四岁了。” 傅一炤出声叫他,“渝哥?” 韩渝置若罔闻,继续道:“以后我不会回去了,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那个家,我一点不想待。” “今天吃饭,他又走了,为了那个女人,我不是他儿子吗?” 他说着低头垂目,自嘲道:“可笑吗?瞒了我五年,我还是知道了,我呀,小时候妈就走了,现在爹也是别人的……” “我觉得挺可笑的,”他顿了许久道:“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傅一炤梗着喉咙,轻声道:“渝哥,我…” “傅一炤,”韩渝抬头时,眼里一片清明,转过头看着傅一炤,认真道:“我这样的人很累,跟我一起的人也很累,难得有一天是开心的。” “我不怕累,而且这一点都不好笑,”傅一炤语气又慢又轻,同他道:“这特么有什么可笑的,简直艹蛋。” 那双雾灰色的眼睛,点点忧伤还是在层层的隐藏中,一丝丝的露了出来,顿时把涟漪生香的气氛散了干净。 看着韩渝轻言浅笑,傅一炤心里一紧,刀削的薄唇轻启,有些责备的道:“我一点都笑不出来,你不准笑!” 韩渝被他说的哼哧一声,倒是真有了一分笑意,摇摇头道:“你啊。” “我怎么了,”傅一炤不容置喙的道:“他不要你,我要你,不就是爹吗?我给你当,我当你爹,肯定拿你当亲儿子疼。” 韩渝:“……”这小子不会说话,脑子又抽了。 “你特么占我便宜呢,你当谁爹?”韩渝半嗔半怒的道:“我当你爹还差不多?” “爹~”傅一炤咧嘴一乐,脆生生的道:“渝爹!” “煞笔,”韩渝被他气笑了,“傻不傻?哪有人赶着来认爹的,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怕折寿。” 傅一炤眯眼笑道:“没事,我爹多,不差你一个。” 韩渝嗤笑:“……你指定是有点毛病。” “没有,”傅一炤调起他的胃口,凑近道:“过来,我给你说个大秘密…想不想听?” 话音裹着气流,韩渝耳根直痒,忍着没躲开。傅一炤见他没反应,自顾道:“爹~你想不想听?” “傻,不想,”韩渝嘴角轻挑:“要说自己讲,还有,不准叫我爹,听起来像我几十岁了,我这刚满十七。” 傅一炤懒散道:“我要吃蛋糕,你喂我。” 韩渝笑道:“谁说要疼我的,都开始使唤我了,你也这么使唤你爹?” “我爸?”傅一炤道:“我从来不使唤他,都是他们硬塞给我吃。” 他们? 韩渝听着有些变扭。 韩渝的话是这样说,转过身,挑了水果多的地方,挖了一块。 “来了,张嘴,”韩渝回头道:“别光吃,这可是我的,意思明白的吧,吃了赶紧说。” ☆、第二十二章 傅一炤包着一口蛋糕,含糊的道:“以前总有人说我是怪物。” “你觉得我想听这个?”韩渝又喂他一块,道:“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听。” “别着急,我先铺垫铺垫,”傅一炤嬉皮笑脸的道:“重点剧情在后面。” 韩渝跟着他笑,催促道:“快点,我的耐心还有一丁点。” “因为我不是常人,”傅一炤眼一眯,语重声长的道:“跟你不太一样。” 看他装模做样的,韩渝笑了声,嗔目道:“你特么说鬼话?讲重点。” 傅一炤正经起来,道:“我算起来有两个爸,但其实你见过的那个,是我妈。” 男的,他妈? 韩渝觉得傅一炤在开大玩笑,还一点不好笑的那种。 韩渝刀叉戳进蛋糕里,登时眼睁圆,侧过脸看他,极度怀疑的道:“什么?你妈?你确定不是逗我?” 傅一炤毫不意外,反而期待的道,“你会嫌弃我吗?” 韩渝一听拧眉,盯着傅一炤看了半响,缓缓道:“这是嫌弃的问题吗?你说的我听了很懵,你不是正常人,你爸又变成了你妈,到底是什么?” 傅一炤拿出难得有的耐心,解释一遍,说他是人工胚胎,长在实验室的营养液里,而且他爸和他妈基因排异,所以他只有控制肤色、瞳色、四肢等少量基因是来自匹配,其他均是从他爸的干细胞直接提取、拼接、分裂而来。 他跟他妈姓,算他爸的儿子,有俩货真价实的爹。 末了,傅一炤道:“还有,我说的是不是常人,不是不正常,我跟人一样,只是体质不太一样,上次发热不算高,最高46℃,失明只是并发症,我也是才知道。” 韩渝眨巴着大眼,难以置信的发出由衷的感叹:“……牛.逼啊。你们家还能这样的?” “算不算秘密?”傅一炤看着他,“没人知道,你是第一个。” “算!”韩渝掷地有声,随即疑惑道:“那你身体还有其他问题吗?不是嫌弃,是担心...还有重要的一个问题,你...到底是男是女?” “看不出来吗?”傅一炤笑道:“当然是男的,放心吧,假不了,不信现在脱裤子给你检查。” “正经点,”韩渝抬颌道:“哎?那真是你妈?” 傅一炤肯定的点头,道:“肯定是,我从小都喊妈。” “你还有爸?”韩渝脑袋越凑越近。 傅一炤明显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没跟韩渝正面谈过这个问题,但现在说出来,再明显不过。 “所以,你那天生的毛病,是?”韩渝自言自语道:“天生跟你爸妈一样,不喜欢异性?” 傅一炤还怪不好意的点头,道:“嗯,看出来了?” 韩渝无语:“这不是你自己刚说的?” 傅一炤眨眼:“有吗?” 韩渝:“……”那不等于就是说了吗? 这小子真的缺根经,前后经常反常,韩渝把没吃完的蛋糕推后一点,跟他坐在一起聊天,道:“不吃了,你还吃不吃?” 傅一炤不喜欢甜食,傅以棠每次跟他过生日,让他吃一点图个意头,他都推推拉拉的,不爱吃。 他这次吃了很多,道:“你喂我?” “少吃点,”韩渝道:“腻得慌。” 傅一炤点头。 韩渝沉吟道:“傅一炤。” “嗯?”傅一炤一转头,当即一怔,很快弯着眉眼,那狐狸眼眯成月牙,看着韩渝近在咫尺的脸,讨好的嗯了声,“在这呢。” 韩渝忽地捧着他的两颊,推着往中间挤,温柔地道:“谢谢你,今天我很开心,不只是心情,还有见到你,和你送我的礼物,我都喜欢,会带回去珍藏。” 傅一炤低声道:“只喜欢礼物吗?” 看着韩渝咧嘴一笑,并不回答,傅一炤任他捏自己的脸,嘟囔道:“我好不好?你都不夸我。” “真棒!”韩渝扑哧一下,气流吹起傅一炤的额发,轻扯他的脸道:“以前没发现我们一炤这么厉害,超级可爱。” 傅一炤笑出白牙,道:“现在发现也不晚。” “不,”韩渝叹息一声,遗憾的道:“应该早一点,再早一点。” “你觉得我怪吗?”傅一炤又问:“会跟我好吗?” 韩渝有些生气的用力掐他的脸,扯得嘴变了型,道:“谁敢说你怪,渝哥扇他,脸都给他打肿,打成猪头。” 傅一炤低笑道:“渝哥?” 韩渝歪头道:“怎么?” 他们都等对方开口,却默契的一起沉默。静默一会,那如丝缠绕的气息,让韩渝眸色一凝,放下此时看起来过于暧昧的手。 脸上的温度消失了,傅一炤重新拉回来,将韩渝的手覆在脸上,继续和他平视。 只要能待在一起,韩渝的眼神也会在他身上,也会像他看韩渝一样的看他。 傅一炤嘴角止不住的扬起,弯弯的两个括弧。 韩渝则有些笑不出来,傅一炤不自知的行为对他意味着什么。那细腻的触感贴在手心里,有些酥痒,又不全是痒,让他的心里有点暖烘烘的,跟猫不轻不重挠似的,格外的折磨人。 韩渝无意识的眼神下移,一点点的描绘过傅一炤高挺的山根,挺翘的鼻尖,再往下一点,是两片浅红的薄唇。 *** 韩渝的声音给人一种安全感,感觉很踏实,良久,他沉缓道:“我想抱一抱你,可以吗?” 傅一炤闻声,展开双臂。 韩渝双手穿过傅一炤的腋下,面对面搂住他的后背,脸贴着傅一炤的肩头,用力嗅了嗅,衣服隔住味道,韩渝蹭动上来,脸埋在傅一炤露在空气中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小块皮肤散着温热的气息。 韩渝攒眉闭眼,收紧力道,把傅一炤紧抱在怀里,他痴迷眼前人身上的温度。 “渝哥,”傅一炤微仰头,道:“我痒。” 韩渝要疯。 疯了得了。 他眼里蓄着一团热气,张开嘴,牙尖抵住那肌肤,咬下去,吮出了声,在傅一炤的侧颈留下一道暧昧的红痕,和一圈浅浅的牙印。 “渝哥?”傅一炤抬手盖在韩渝的头顶,不让他离开,轻揉着诱哄道:“乖,再弄一个,用力点咬,我不疼。” “嘶~”傅一炤蹙眉。 韩渝用劲了,他如愿地获得一对儿草莓。 傅一炤柔声道:“头抬起来,我想看看你。” 韩渝两颊浅红,那宽阔适中的墨眉下,一双蓝圈灰瞳,傅一炤眼神定定的凝视着,视线相撞,细小的火花噼噼啪啪的炸在耳边,他自知自己神智不清。 傅一炤垂目,指尖点点自己的唇中,凑近韩渝唇边,“咬这~” 韩渝迟疑了,先抬头看了眼时间。现在快一点。 “我...”韩渝稍微语塞的道:“有点困。“ 这是某种暗示? 傅一炤百分之百的肯定是,因为房间只有一张双人床,韩渝肯定看到了,他心里乐开了花,脱口道:“我也困,我们现在就去睡觉。” 傅一炤率先溜到床上,麻利的脱掉外套,上床躺到了里面,贴心的揭开被子,等人上来。 韩渝看他的动作,没忍住笑,扯起领口,从脱下卫衣,上床躺下。 傅一炤规矩的平躺着,安静、期待、还有一丝兴奋的看着昏暗天花板,等着韩渝的主动来亲他,然后他们会顺利的进行下一步。 几分钟过去,没动静。 十几分钟过去了…… 依旧没动静? 他转过身,看韩渝平躺着,正闭目睡觉。 睡了! 傅一炤只好自己行动了。 他侧过身央求道:“渝哥你睡着没,我有点冷,你过来抱我。”说着,他挪动过去一点。 韩渝缓缓打开眼帘,隔着不明视线看到傅一炤朦胧的轮廓,肩头挪靠过去,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又摸摸脸,问:“头晕吗?” 他怕傅一炤发热,一烧四十多度,还是挺吓人的。 傅一炤手盖住头上的手,抓握在手里,摇头道:“不晕。” 韩渝抽回手,搂紧他,道:“还冷不冷?” 傅一炤浑身燥热,还撒谎道:“你再抱我紧点。” 韩渝困了,闭眼道:“靠过来一点。” *** 傅一炤可怜兮兮的道:“手冷,你给我捂。” 韩渝有些无奈的道:“那你别乱摸,一点了,明天不想上课?” 傅一炤:“渝哥。” 韩渝鼻音:“嗯?” 傅一炤撒气:“渝哥~” “怎么?”韩渝再次睁开眼,一打开眼帘,正对傅一炤炯炯亮着光的眼,半点不像困的,“真睡不着?” 傅一炤振振有声的道:“你现在是我在旁边没错,我也在你旁边,也没错,可万一我一睡着,你跑了怎么办?” 韩渝扑哧一笑,“我跑哪去?” “我不知道。”傅一炤道:“明天早上醒来,我第一眼就要看到你,听到没?” 韩渝玩笑道:“这么怕我跑,你直接把我捆起来好了,瞎操心。” 傅一炤眼眸顿亮,道:“认真的吗?” 得,自己挖坑。 这小子思维总是新奇,韩渝服道:“睡!明天你睁眼,我肯定会在,不在我自己把脚剁了。” ☆、第二十三章 清晨,阳光穿透纱窗,房间跟着朦胧的一层薄光。 傅一炤先醒了过来,一打开眼,身侧的人还在,昨晚在旁边陪着他睡了一夜。他轻轻侧过身,手撑着脸,眼睛定住一般的,盯着韩渝的脸看了半响。 韩渝的脸在浅浅的晨光下,睡得红润,鼻头一点细汗,鼻翼翁动。 等看到眼眶发酸,他才眨了眨眼。 没一会,他又抬手拨韩渝的额发,指尖滑过他的额头,睫毛,轻拭掉鼻尖上的汗,像抚摸珍贵的瓷器。 韩渝眉头一皱,但没醒。 傅一炤见状,停了几秒后,自己玩了起来,拇指压着韩渝的唇摩挲,有些发干。 他觉得需要点滋润。 傅一炤爬坐起来,轻脚下床,怕吵醒酣睡的人。绕开地上不亮了的灯泡,他去了浴室。 小便、洗漱完,身体自然反应也消了下去。 回到卧室,他上床内侧躺下,挨着韩渝。 九点钟,早自习已经过了。 学校没有动静。 傅一炤先发信息,让他妈给他和韩渝请假。 理由:他生病了,韩渝带他去看。 傅以棠答应了,但只请一早上,还批评他最近上课不认真。 傅一炤:“我会尽量改,不过,别抱太大的希望,因为随时你们可能将会失望。” 他一向我行我素,除非真的有兴趣。 比如对韩渝。 傅以棠:“……宝贝,你误会我了,你爸刚在我旁边,说我不好好教你。你知道的,我说不过他,主要是他年纪大了,气不得,也经不住拳头。不过,他现在已经去公司了。” 傅一棠又先发来一条,点重点:“你们还没起吗?那继续睡。” 傅一炤暼了一眼韩渝,扬嘴角:“你儿媳妇还没起,你儿子我,已经起来了。” 意思:他什么都厉害。 傅以棠发来一串感叹号。 傅一炤看了,心情很好,明显是误会了,或者一开始聊天的内容,就很容易人产生误会。 他是故意的。 傅一炤:“妈,拜拜~” 放下手机,他伸出半截红舌,舔食自己的拇指,等指尖沾满唾液后,全抹开在韩渝的唇上,随后心满意足的下床来,开始穿衣服。 正拉拉链时,韩渝动了动。 傅一炤转头,看见韩渝舔了舔唇,又听道:“怎么是水蜜桃味?” 酒店的牙膏是水蜜桃味的,傅一炤喜欢。 晨起的嗓音有些沙哑,别样的性感。 在傅一炤早晨穿衣服的时候,有人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他觉得,他们已经生活在一起,这话在他心里的份量,跟“亲爱的,你醒了,你的口水真好吃…” 是一样的效果。 很明显,韩渝取悦到了他。 傅一炤轻笑,把韩渝丢在床柜上的卫衣拿放到被子上,附身弓背,道:“想睡就多睡会,我已经请了假,中午再去学校,现在给你买吃的。” 韩渝在傅一炤弄他的时候就醒了,也品出抹在嘴上的是什么东西。 大清早的,这家伙居然喂他口水吃。 他决定要给傅一炤点教训瞧瞧。 教训的事,是在他刷牙的时候。 韩渝起床,去洗手间洗漱,一转头,看见叠手斜靠在门框的傅一炤,正笑吟吟的看他。 韩渝先刷牙,吐掉口中的泡,漱两口清水,吐掉道:“你过来。” 傅一炤走近他的身后。 韩渝放下杯子,直起身,转过来,面对面慢慢拉开傅一炤衣服的拉链,看见了白皙侧颈的两个草莓印。 他昨晚留下的。 鲜红色变成了深红色。 下一秒,草莓印变成了三个……五个……一圈。 韩渝抬起头,又在傅一炤的唇上留下很轻的吻,幽幽地道:“乖一点,别一天搞小动作,如果你想屁股疼的话~那可以当我没说。” 傅一炤的心思,他一猜就中。 当然那是韩渝自己认为。 傅一炤听了,心中盘算起自己的小计谋。 韩渝抬眼看傅一炤沉思的模样,轻笑一声,把他的拉链拉到顶上,安抚的拍了拍,道:“遮严实点。” 傅一炤眼眸聚焦,和韩渝对视,想清楚了,他哪天心情,要去买套套。 他要看看是谁喊屁股疼。 早餐后,韩渝看着地上的一堆东西,头疼。 搬哪好? 家,不想回。 住校的事情还没着落。 对!他得赶紧问问班主任。 住校的事要等下周,吴纪说,高二三班的宿舍住满了,韩渝只能跟其他班的住。 打完电话,他对沙发上,翘腿玩手机的人道:“东西先放你那,我周一搬去宿舍。” 他暂时去网吧睡,他没跟傅一炤说。 周一,搬宿舍。 韩渝把一直留在傅一炤家里的东西拿去宿舍,宿舍是六人间,配有书桌和独立衣柜,正好可以锁东西。 中午的时间,韩渝打车回家,又带点衣服和拿棉被,东西一次性带不完。 一点多,阳光正好。 宿舍楼前有一排树,他把被子挂在其中两棵大树间绑的铁绳上,想下午再来收。 “傅老大,是上次跟我们打架的男生?”高二四班的陈洪道。 傅一炤去陈洪他们宿舍休息,一出来正好遇上晒被子的韩渝,穿着驼色厚T恤和校裤,正走回楼道里。 还没看见他。 另一个男生也记得,也是高二四班的,张望憋坏主意的道:“老大,我们要不去把他被子偷了,这么冷的天,晚上冻死他。” 傅一炤侧过脸,毫无温度的眼神俯视说话的张望。 张望一愣,意识自己说了让老大不开心的话,嘴马上闭紧。 他们老大记仇,回忆起上学期,一个男生撞掉老大吃剩一口的冰激凌,老大当时非常生气,关键的关键,数学特别好,原则性问题意识很强。 傅一炤把撞他的男生按在地上,啃了几口泥,很平淡的道:“一个星期内,不要让我看到你一眼。” 那男生不知道是闯了什么鬼,第七天,在打篮球的时候,球场路过的一群人中,他不经意的瞄了一眼,恰好看到了傅一炤。 傅一炤看了下时间,又把人打一顿,还贴心的解释道:“还差几个小时,我看见欺负过我的人,总是忍不住想弄死他,那冰激凌,是我妈给我买的,你总让我心情很不好啊。” 那不咸不淡的眼神跟现在特别像,张望脊背一寒,颤巍巍的道歉:“老大,我错了,我以为……” 傅一炤想到什么,坦然一笑道:“我以为你的主意非常好,以后多说点。” 张望得到了肯定,扯笑一下。 傅一炤指使道:“你们俩去把他的被子偷了,还有,笔。” 笔!什么笔? 两人没明白。 傅一炤看他们,伸手淡道:“写字的笔,很难理解?” 陈洪以为让他们去偷笔,一听要写字,赶紧到处翻,幸亏是带了,不然要吃一计飞腿。 赶紧递笔。 傅老大在伸来的爪子上写下傅以棠的其他居所,还了笔道:“快递到这个地址,对了,偷的时候把手套带上,被子用厚袋封起来,别跑气了。” 味道淡了,不好闻。 他准备偷回去,自己盖。 两人都不敢问老大要快递费,但兜里没钱,只好站着不动。 傅一炤看他们还不走,明白了,摸出一千的现金,道:“快递费和劳务费。” 两人还不敢收。 傅一炤眉头有要皱的动作,两人立马接道:“保证办好!” 傅一炤扫了眼韩渝消失的楼道,是三栋。 尚阳高中一栋有五层,一楼二楼均是高三的,三楼往上,才是高二。 韩渝会在哪层? 傅一炤望着楼道,说:“他一会会下来,我们先走,你们俩今天把这事办好。” 两人可劲的点头,他们下午正好第一节体育课。 三人在操场分开,傅一炤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道:“他住哪层,哪间,你们看看,我先去上课。” “放心吧,老大,”两人胸脯拍得响,道:“交给我们。” 两人看着傅一炤朝教学楼走去,交头商量起来,张望说:“我们俩现在回去看看?要不,不好知道他住哪间。等他一走,正好把被子偷了。” 陈洪点头说:“好主意!” 两人又倒了回去。 一个守在三楼楼梯口,一个在四楼楼梯口,都期待不在五楼。 宿舍一楼是十间。 韩渝洗把脸,分开刘海,四六分,正好露出一点额头,驼色T恤外套上校服,他走到门边,拉开了406的门。 准备去上课了。 他关门,双手插兜,嘴里含着傅一炤送的糖棒,今天是水蜜桃味的,不是饿了,只因为心情不错。 他校裤下的长腿迈着,走得闲散,正在穿过走廊。 平时回家吃饭,再赶到学校,还是有点急。 现在住校,出了宿舍楼是草地操场,外围是塑胶跑道,连着平时走的林间道,顺着林间道上去,是水泥操场,几栋教学楼,图书馆等。 可能十来分钟走到。 他走到三楼,看见一个陌生的男生看他,眼神闪躲,举止奇怪,看向他身后的视线还有一丝疑惑。 怎么,他后面有人? 他什么也没注意。 守在四楼的张望躲了起来,现在已经记下他的门牌号,发给了自家老大。 韩渝很快的暼了眼男生,就接着下楼。 走到一楼,他的被子正暴晒在太阳下,被子重,正迎风细动。 韩渝走到教室,拿手机看时间,只要十五分钟。 他坐下,抬头看第一排的傅一炤,傅一炤也转过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韩渝指尖转着笔,也笑了一下。 都心照不宣,跟调情一样。韩渝自认为。 韩渝听了一会课,听不太懂,眼皮有打架的趋势。 物理老师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弱化,飘飘荡荡的:“一个三角斜面,两端分别AB两物体~~中间连接一条弹簧~~假设A的质量为m,B为2m~~现在我们先分析B的受力~~受力~~~” 一会A,一会B的,一会又是几m… “受力”在他耳边越飘越远,直接升天了。 韩渝眼彻底一闭,成功被催眠过去,睡着前,他还提醒自己急不得,学习的事真的急不得,先睡上一觉才有精神。 一阵尖锐的警报声持续响起,通过学校广播和每间教室墙上的喇叭传来。 一声比一声剧烈,响得人心惶惶。 是学校的紧急通知,重大事件。 无非天灾人祸。 韩渝條地被震醒过来。 看到了教室里乱成一团,大家都对突如其来的事件吓得惊慌失措,有胆小的女生当场吓哭。 班长情急的吼了一声:“全部快出教室!”很快被淹没了。 “全体学生请注意!”教导主任浑厚深沉的嗓声,带着警告和一丝担忧,通过喇叭和广播,响彻学校的每个角落,“草地大操场集合!立刻、马上前往集合!!!” ☆、第二十四章 走廊上,一阵咚咚响的踩踏声,教室里,已经有人开始跑了,跑出去的跑了出去,没跑出的堵在了门口。 傅一炤用眼神快速的搜寻傅一炤的身影。 没有! 他急忙眺望门外,走廊蔓延起大片白烟封住门口,烟雾从门窗不住的往教室里钻了进来,很快视物不清,浓烟呛得厉害。 是火灾。 “渝儿,快走!”刘成拽住张望的韩渝,催促道:“别看了。” “傅一炤呢!”韩渝呼吸顿停,哑声道:“他呢!” 他睡了两节课,刘成没叫他,也没注意到傅一炤。 刘成看出韩渝着急,也没理解他为什么着急,忙道:“可能去卫生间了,他听到广播会自己跑,我们走!” “何缓!”一声呼喊。 门外,顾沫叫了声,立刻咳嗦连连,艰难的出声道:“何缓,在就应我!” 何缓听见了,猛地朝门外转头,看不见,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卡在人群里,音色打颤的道:“顾沫!我在...我在!我还在后门,我出不来!” 生死攸关,谁不想走,让不让路的都没有错。 顾沫个高,蛮力推开周围的人,挤进一点距离,咳着道:“站桌子上,让我看到你。” “别挤行不行!”周周响起抱怨声,有的直接开骂了。 顾沫声色俱厉的道:“再特么逼逼,推你摔在这!” 何缓先照做。 顾沫一抬头,看看何缓那小小的个子,眼睛红得像兔眼,心疼的伸出手,轻声道:“拉住我。” 她握住何缓伸来的手,用力把人拖抱出去,同时看到手足无措的韩渝,正一脸慌张,有她从没看过的表情。 刘成抓住救星一样,对顾沫道:“沫姐,小渝儿在问傅一炤,你看见没?他不走!” 顾沫握紧何缓的手,拉着往门外挤,变了个人似的,不讲情面的丢下一句,“没看见,他想死,你想陪他你陪,都特么这时候了,谁管你们,俩傻逼还不跑。” 会死! 刘成一怔,他不想死,他周末要去其他学校找他的女朋友约会,晚上要回家啃排骨,老师布置的作业,他都没写完,还有很多,很多事都没做。 死亡明明那么远的……而此刻,突然告诉他,随时会死在这里! 他浑身哆嗦,拽着韩渝道:“我不想死,不想死!” 韩渝先拨出一条路,拽住刘成,竭力镇定的道:“一会出去,你赶紧去集合!” “渝儿,”刘成急了,眼泪婆娑的道:“别管他了,好不好,我们一起走,你跟我走。” 韩渝眼泪呛得直流,耳边除了哭声,还有那刺耳的警报声。 他们挤到楼梯口,看韩渝不是要下楼,而是焦急看着卫生间的方向。 刘成知道他要干嘛,立刻拖拽住他,咳得厉害的说:“你跟……咳咳,跟我下楼,马上!别去送死,咳咳咳!我们跟他没有那么熟,不要去!” “你现在走!”韩渝厉声道。 他甩开刘成,头也不回的朝卫生间推挤过去。 “渝儿~”刘成两行泪挂着,一咬牙,只好自己先下楼。 “没有那没熟。” “别管他了。” 韩渝做不到! “我想来找你。” “十二点过了,你就会来找我。” “他不要你,我要你,我对你好……” 傅一炤认真的话,依旧在他耳边念念回响,韩渝忍着鼻腔粘膜的干疼和刺痛,在急急下楼的人中,逆流而行。 那白烟还在不住的往鼻息里钻,他出声都困难。 三楼右边的卫生间,他一间间的找,一声声的喊傅一炤的名字。 没有,没有他要找的人。 中间没有。 左边也没有。 此时,走廊的人流已经没了,只有楼梯道还堵着一些没下去的。 那警报声敲在鼓膜上,挤压着神经,迫切,刻不容缓。 像一把利刀悬在韩渝喉口。 他本能的感到害怕,手臂颤栗不止,再次拨打傅一炤的电话时,照旧和教室里打的情况一样。 无人接听,响到自动挂断。 去哪里,去哪里了! 韩渝急得要疯了。 会不会晕了? 会不会缺氧了? 会不会…… 韩渝想着,当即脱下校服里面的T恤,沾湿水,捂住口鼻,拔腿向四楼跑去,准备再一次一间间的搜寻。 在他倒下前要做这件事。 后果完全不在他考虑的范围。 他知道,傅一炤有时候会去四楼。 他也知道,没有傅一炤,他的心会空一大块,会很疼,那种疼,他自己想象不到,也承受不起! “傅一炤!”韩渝满怀希望的推开每一扇门,又惶恐失措的打开下一扇门,如此循环往复,没有,都没有…… 他声带震颤的喊:“你在哪?应我,快应我,咳咳咳!!!”一股血腥味呛了出来。 “能不能听到?” “一炤!” 韩渝熏得发哑的嗓子,疼得厉害。 他从走廊的一头搜到另一头,头脑胀痛,额角在尖锐的钝痛中,仿佛随时会炸开一般。 最后几间教室的门在晃动,他脚下虚晃,只觉得最后的几步好远。 他够不到了…… 韩渝体力不支的倒在四楼某间教室门前,口中呢喃道:“一炤啊,你要听到了……要应我。” “我……不能没有你。”他心中念着。 顷刻间,他眼泪覆满脸,哀泣欲绝。 “韩渝!” “渝哥,醒醒!” 傅一炤喊两声后,不敢出声了,只一开口,这白烟无孔不入,他拍打着韩渝被泪水和汗水浸湿的脸,怕他醒不过来。 上完第一节,傅一炤突发其想的跑出去买套了。 回到学校后山外,那一条蜿蜒的路上时,听见了学校里的警报声,和教导主任的声音。 他脑中一束光击穿而过。 韩渝还在学校里! 傅一炤身手矫健的翻过后山,跳下草堆。 速度极快的朝大操场跑,那里一团团人,太多了,看得他眼花缭乱。 他没找到韩渝。 韩渝没有下来! 攒动的人群中,一个男生朝他看过来,哭得泪水涟涟。 傅一炤几步逼近过去,揪住刘成的领口,红着眼居高临下的道:“韩渝呢!为什么就你一个人下来,在哪!他在哪!” “他去找你,”刘成垂着手,半死不活的道:“我拦不住,拦不住他。” 傅一炤橫目悻悻的离开,顺着林道的斜坡往上跑,很快跑到三楼,但没看到韩渝。 傅一炤大脑飞速转动,想着韩渝不会去其他的教室,找他,应该会去卫生间。 卫生间,他自己不在,韩渝肯定去了其他楼层,二楼他自己很少去,韩渝会去四楼,或者五楼。 过去的时间里,韩渝至少找完了三楼,现在只能在四楼,或着再往上。 傅一炤立马奔向四楼。 四楼,韩渝倒在楼梯口在,走廊上的第三间教室门口。 “韩渝!”傅一炤脚下急刹,跑了过去,蹲身唤道。 不要命了! 那湿漉漉的脸沾湿他的手心,傅一炤停下拍打的动作,把韩渝抱紧,先掐人中,后人工呼吸。 韩渝都没醒。 他抱起韩渝,准备带他离开,先下楼,再去医院。 刚起身,他头也感觉一阵眩晕。 傅一炤栽倒在韩渝身上,也晕了过去。 他闭眼前想,来时闻着烟味不对劲,只是太心急,没来得及细究。 这不像火烟。 更像是……某种毒气。 真要死。 韩渝在他怀里,那也是值了。 晕倒的学生,一共是四十多名,都是跑晚和体质弱的,全都被送进了校医室。 两个大通间住满了,好多床位都是临时搬来的。 男女生分开住,校医先去女生的地方挂水,挂完又到男生间去。 好多学生还没醒,晕倒只是正常现象。 校医挨个扎针,轮到后面躺着两个高高壮壮的…这也晕? 好吧,那烧40多度的男生,也算正常,毕竟体质奇特。 最后一个床位,是韩渝。 这位体质看起来不像不行啊,校医打趣他们道:“你们俩挺有缘,要住住一起,要晕晕一块。” 韩渝刚醒来不久,离奇的发现嗓子不疼,还知道他旁边是傅一炤,心情勉强平复了下来。 这时听了校医的话,他要笑不笑的道:“是挺有缘的。” 傅一炤不以为意,对校医道:“你要给我打针,最好快一点,因为我有点困,想睡觉。” 他比韩渝醒得早,早睡够了,只是不想有人打扰他和韩渝。 校医推车推到他们床位中间,左右看看,道:“你们谁先来?” “我先。”两人异口同声。 相视一笑,傅一炤看着韩渝,“让我渝哥先,帮他输左手。” 韩渝明明右手更方便,伸出左手道:“这只吧。” 等韩渝打完,傅一炤伸出右手,道:“我输右手。” 校医转身,拉过傅一炤的手,捏着手腕直接拍,那血管一根根的,这两人都很好扎,“下次你们不用再输了,醒了能自己吃饭就行。” 扎了针,校医起身,把推车推出半米宽的床道,走了出去。 傅一炤动了动指头,道:“渝哥,你悄悄牵我一下。” 他打右手,就是想牵韩渝,也想到韩渝右手刚好,少扎点针,吃饭写字会方便。 韩渝碰到他的指尖,抓握住他的手,竭力平和的道:“说吧,你为什么也在这?昨天下午去哪了?” 相比昨天的心情,他现在淡定多了,尽量平心静气的问他。 傅一炤不能说自己去买套了,韩渝会暴跳的,估计还要打他。 所以,他脑袋一转,嘻笑道:“你这么想知道?拿秘密来换。” 韩渝服了,服服帖贴的服,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要不是经过了一夜的沉淀,他非要把傅一炤屁股都扇肿不可。 这小子居然还舔着脸让他拿秘密换,问他想不想知道? 一如既往的作死。 韩渝咬牙切齿的道:“不说是吧,就你不接电话的行为,我完完全全可以晾你一学期不管,你特么爱说不说,惯的臭毛病。” “我不要,”傅一炤撇嘴道:“我们才好不久,你又要不理我了,不行。” “说!”韩渝故作凶相,枕头竖起来,脑袋动了两下,调整好姿势才道:“再跟我溜弯,我特么现在就下来扇你!” 傅一炤服这套,正经道:“手机静音了,跑出去买东西,买什么暂时不能告诉你,这算小秘密,但你非要强行逼问的话,我也会说。” 韩渝还没霸道到傅一炤连秘密都不能有的地步,幸亏人没事,放软了态度道:“下次再不接电话,老子整死你,除了电话,谁能找到你?一天神秘兮兮的,上课不好好上,跑出去买东西,能耐得很。什么东西,不能等到放学后买?” 傅一炤乖顺的点头,眼巴巴的求道:“哎呀,渝哥~我知道了,以后去哪给你报备好不好?” 韩渝别脸看另一侧,懒得再搭理。 “渝哥~好不好嘛?”傅一炤拉着韩渝的手晃,软绵绵的撒娇,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的后脑勺,傻笑几声,活脱脱是地主家的傻缺儿子。 韩渝哼笑一声,真气笑了,转脸拿眼瞪他,“特么的,天生来对付我的,好好好,行了吧?” “行!”傅一炤响亮的一声,嘿笑道。 ☆、第二十五章 韩渝自己在一侧笑,他真被气服了,哭笑不得,又能有什么办法? 自己惯的。 傅一炤眼珠一转,想到什么,忙摸摸自己的衣兜,还好东西还在,要不这一趟就白跑了。 “我的棉被还没收!” 韩渝神色严肃。 他的棉被晾了一晚上,冬日的一天中,只有下午的时候有一会儿太阳。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估计早沾了露气。 都特么潮了。 他抬头,看着输液囊一点点、慢慢滴下来的液体,又抬高视线,望着还有大半瓶的营养液,拧眉道:“这能不能直接喝了,有点赶时间。” 傅一炤闻声,忍笑道:“理论上是没问题,只是一些氨基酸、维他命、脂肪和糖份等,组合成分,但要是加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算了,”韩渝很快就妥协了,道:“我还年轻。” 对面墙壁的钟表走动着,时针指到十一,他想,下午晒一晒,再收也行。 傅一炤垂眼,看不出情绪,只是嘴角微微上挑。 那被子此时在某辆物流车上,正在运往傅一炤家的方向。 “怎么突然着火了?”隔壁床醒的同学聊了起来,惊讶的道:“还以为我要死了,那烟熏得眼睛真疼,喉咙里像支了烤架,直蹿火。” “不知道谁还踩我一脚,”另外的人道:“唉呀,腿现在都还疼。” 其他床的也掺进聊天的队伍中,沸沸扬扬地谈论起来。 其中一个男生神秘的压低了声,说:“估计要烧掉几栋教学楼,太特么缺德了,也不怕着天谴,但凡有一点良心的,都干不出这事。” “我们都晕了。”响起了质疑的声音,道:“没人敢吧,谁吃撑了敢在学校放火?” “你们别不信,”男生声音越说越低,好像真是亲眼所见:“听其他班先跑出去的人说的,说是看到我们三楼的迷雾中,有人鬼鬼祟祟的,还带了面具,”那男的接着道:“这不是蓄意谋杀吗,我可没瞎编。” 众人皆沉默一会。 “不过,正好不用上课,”那男生又道:“放假两天。” 那一众人不确定的道:“放假两天?!” 那男生颇为得意的道:“对啊,你们都不知道?” 众人提听了,欢呼。 “对了,你们没发现吗?”有个别理智的说:“我们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一点不奇怪,”听到这里,傅一炤懒洋洋的道:“因为不是火,是中毒,不过目前看来也不像毒,像迷药。” “迷药?”韩渝侧过脸,蹙眉道:“确定?” “确定,”傅一炤指尖扣着韩渝的手心,道:“闻出来一点,我跑四楼发现你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正要带你下楼,还没走,我也晕了。” 他道:“但晕之前注意到了,四周只有白雾,没有明火,吸入烟雾后,会感觉神志不清。” 韩渝一听,顿时想了起来,的确是全是白烟,也没有看到所谓该有的明火。 如果是火灾的情况,他俩早烧死了。 年纪轻轻的,差点殉情。 殉情? 他们都还没正式恋爱…… 身后的窗户半开着,自然光洒落进来,韩渝背着光,松开傅一炤的手。 “哗啦。”他拉上床位的吊帘。 蓝色帘子围出只属于他们的一方空间。 韩渝惬意地躺下来,仰头靠枕,道:“傅老大?” 听到久违的称呼,傅一炤转眼疑道:“渝哥,叫我?” “我叫鬼,”韩渝想了想,转过来,看着那双漆黑的狐狸眼,唇动了动,道:“哎,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傅一炤眉梢微抬,也学他的模样,靠着枕头躺下,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那里出现了韩渝的脸。 他边笑边道:“180左右,短黑发,墨眉。蓝圈灰瞳,像精灵。鼻骨要秀气,嘴巴最好小点,有点嘟嘟的,可爱。” “颚骨适中,下巴不要太尖,胸脯要有一点,腹肌最好六块,屁股翘一点为佳。” “最好跟我一样,穿42码的鞋。还……喜欢吃糖。” 韩渝安静的听完,噙笑道:“要求不少啊?不像我,我只需要...他的名字叫傅一炤就行。” 傅一炤扑哧一笑,答道:“浓缩一下,他只要姓韩,名渝,也就行。” 隔着一缕阳光对视,都直到望进对方眼底深处,眸光曲面映出自己。 傅一炤展齿一笑,道:“渝哥,跟我在一起?” 韩渝眉梢微抬,道:“傅老大,谈个恋爱要不要?” 同时出声。 韩渝:“好。” 傅一炤:“要。” 两人同时回答,又颇有默契的一起禁声。 气氛渐渐怪异起来。 半响后,韩渝缓缓道:“谈恋爱一天都要做些什么?” 傅一炤坦荡道:“做.爱做的事情,无论什么都可以。” 韩渝问:“比如?” 傅一炤笑答:“比如,我们先亲个嘴,缓解一下目前看起来有些尴尬,和双方都不知所措的气氛。” 说来就来。 傅一炤伸手拔.掉手上的针头,一个跨步,跨到韩渝的床,一下坐到他的跨骨上。 压得床板咯吱一声。 韩渝把自己那碍人的线也扯开,丢到一旁不知是什么地方,伸手揽住紧实的侧腰,抬眼笑道:“真重,床都被你压踏。” 他俩加起来快三百斤,学校的床板很脆弱的,禁不住大力的折腾。 “快亲,”傅一炤跟偷情一样,道:“一会有人来了。” 四周都是人,他们说话的声音一会大一小的,只是隔在了一帘之外。 “什么动静?”隔壁的男生坐起来,听到一阵响动声,问道。 听到隔壁仿佛坐起来,朝他们的方向问话。 “什么东西在响?” “需要帮忙吗?” “渝哥,”傅一炤附在韩渝耳边,气流裹着话音,“有人要来帮忙了,帮我按住你。” 韩渝讪笑道:“下去了,亲都亲了。” 傅一炤俯下身,唇轻轻贴着韩渝的唇蹭动,就是不亲,听到韩渝吞咽唾沫的声音,他才慢腾腾的爬起来,嘴角勾起,道:“下次继续,你的吻技不怎么样,得多练,磕得我嘴都疼。” 韩渝抹了一下嘴,笑道:“总比你狗啃式的好。” 傅一炤挑眉道:“那我天天找你练。” “不用,”韩渝这才提高音量了对隔壁说,隔壁回了好,他摇头对傅一炤道:“再不下去,一会真塌了啊。” 傅一炤刚下床,还没走回自己的床,一声崇拜和不确定的呼唤,让他停止了脚步。 他转头看向床尾处,帘子没遮严实的空隙。 “渝哥,渝哥?” 郑雄探头走过来,看到韩渝的同时,也看到和渝哥一个班的男生。男生此时摆出凶相,正冷目直视他。 郑雄余光暼男生,小心示意韩渝,道:“渝哥,你也在这?” 韩渝靠回枕头上,扫了眼扶着输液杆站在床尾的郑雄,那表情惊讶疑惑,还有点遇故知的激动。 他简单道:“嗯,你也来?” 其实他知道郑雄在这里的,因为刚刚这货还分析是哪个缺德放的火。 “我晕了,”郑雄如实道:“刚醒没多久。渝哥你没跑出去吗?” 他觉得谁躺下都可以,但都不可能是渝哥,渝哥是谁,打架从不手软,单挑三五个不是问题。 没道理啊,女生都跑出来了…… 韩渝一看,知道他盘算些什么,主动答疑道:“上课睡着了。” 郑雄忙点头附和道:“我也是,我也是,刚从桌上爬起来,还没提腿呢,就昏了,一醒就到了医务室里。” 傅一炤被两人晾了半天,不爽的抬颌俯视男生,沉脸道:“你什么能时候回去,碍着我了。” 郑雄还想说,一听闭了嘴,朝渝哥递去求助的眼神。 韩渝也不想叙旧,道:“你先回去。” 郑雄快速看傅一炤一眼,对韩渝点头,就推着输液杆走了。 “渝哥?”傅一炤坐在床边嘟囔,赌气道:“他凭什么叫你渝哥,我不叫了!” 韩渝哼笑,道:“幼稚,他们不是一直这么叫的?” “我后来的呗,”傅一炤咕哝道:“你以后叫我亲爱的。” 韩渝不理。 傅一炤侧身坐着,还在呕气,一会看韩渝真没打算理他,他又开始自言自语的道:“我叫你小宝贝,小甜心,或者哈尼之类,总之要独特。” “别恶心了,”韩渝颇为无奈的道:“这些烂大街的叫法,一点没看出来独特。” 不独特? 傅一炤又自己琢磨起来。 老婆?不好听。 亲爱的?其实还行,但他想换一个。 小可爱,小甜心,宝宝,小宝贝呢? 韩渝肯定也会觉得恶心。 他想不出来,摸出手机上网查查。 翻了半天,都和他刚才想的差不多,没新意。 他放下手机,脑子灵光一闪,回忆他妈都叫他爸什么? 平时,叫大宝贝,老公。 这不行!他才是老公。 偶尔,叫老东西。 也不行,韩渝又不老。 难道……叫小东西? 好像,有点亲切,先待定。 还有易恒,易老板,易董,易爸爸……太多了,都不好听。 韩渝爸爸? 叫渝爹,韩渝嫌把他叫老了。 叫什么好呢…… “别想了,”韩渝看他一会看手机,一会看墙,一会挤眉眨眼的,好笑道:“一个称呼而以,你爱怎么叫怎么叫。” “有了,”傅一炤正好想到一个,忽抬头道:“渝兄?” 韩渝一愣,随即回他一个,“愚弟~” 就差滴血起誓了。 看他还十分满意的模样,韩渝笑抽在床上,直捶床板,“哈哈哈”的几声。 这憨戳戳的称呼,只有傅一炤能想出来。 “渝兄,”傅一炤兴致盎然的道:“好听吧?” 韩渝笑够了,盘腿坐起来道:“好听!” 傅一炤得意的道:“以后都这么叫。没人时,你称呼我为亲爱的,知道没?” “是是是,”韩渝憋着笑点头,拱手道:“愚弟说得对啊。” 傅一炤一骨碌又跑到韩渝的床,曲膝坐到他的身上,低声道:“渝兄,叫亲爱的~” 韩渝虎口卡住那尖尖的下巴,拉下来点,捏了捏,垂眼看着说话的唇,“这么想听?” 傅一炤不说话,伸手过去。韩渝压住腰前的爪子,道:“老实点。” “我要是不呢?”傅一炤挑衅的道。 “陈主任好。” “陈主任好。” “班主任好。” “班主任好。” 隔壁一声声的主任,伴着一群脚步声走了进来,又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都没事,”校医的声音:“现在全醒了。” “有没有其他不舒服?”女教师的声音,应该是班主任,“没事都下床活动,走一走。” “你看看你们,这身体素质,”教导主任教训起来道:“隔壁女生都没你们多,平时不锻炼,一个个体质差这样。” “还不是体育课太少,”一个正义的声音越说越小,“还被霸占……” “都高三了,”教导主任不喜的道:“还想着上体育?” “后面那两床遮起来做什么?”教导主任发现什么的声音,脚步声朝他们边过来,靠近边道:“醒了还躺着!” 韩渝掐着傅一炤的腰,傅一炤则按住韩渝的肩头,将人按在床面,制住他,不让动。 “松开!”韩渝脸色一沉,声音压得极低。 那沉闷闷的脚步声靠近过来。 ☆、第二十六章 “哗啦”一声。 蓝色帘子被揭开,帘子后面的景象也同时展现出来。 “你们俩...”教导主任略微惊道:“也来躺着了?” 这一届的学生体质真差,虚,太虚了,教导主任说完直摇头,心里渐渐有其他的打算。 韩渝和傅一炤掐对方几下,就赶紧分开了,各自躺回自己的床上,此时,除了脸色都有点红外,看不出来大异样。 教导主任脱了外套,对校医道:“暖气都关了,全部都轰出去晒太阳。” 等教导主任一走,韩渝爬起来,对旁边下床穿鞋的傅一炤,道:“你去外面等我,我去趟卫生间。” 傅一炤抬头嗯了声。 医务室门口的瓷花台上,男男女女的,扎堆坐着晒太阳,像一群老年人。 吴纪晚来一点,看过班上的女生,又去看男生。 韩渝和傅一炤拿起吴纪带来的慰问品--牛奶,喝得津津有味,倒是像来度假的。 傅一炤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道:“谢谢吴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韩渝和傅一炤坐在凳子上,看着身前站着的班主任,自己不说两句好像不对,也道:“谢谢吴老师。” 吴纪一把心酸的道:“全班就你们俩男的没跑出来,这次逃生演练,我们班评了个最差,总是垫底。” 逃生演练! 韩渝呛了一口奶,再次确认:“逃生演练?” 学校收到的通知,临时组织的逃生演练,因为火灾、地震频发,想考验和锻炼学生的安全意识及应激能力。 投放的气雾.弹,辛辣刺眼,跟火烟大同小异,还具有一定的致晕成分。 超过限定的时间段,会越来越晕,方便捡“尸体”清点人数,来算考核。 三楼由教导主任亲自去放。 教导主任放完后雾.弹后,拉警报,在播音室笑嘻嘻的播报着集合通知。 吴纪简单解释完后,橫眼道:“天天请假,看看你们俩这体格,全班晕倒五个,就是你们俩男的,其他班都是女生的,人都跑完了。” 吴纪又道:“大家都是往下跑,你们倒好,往上跑,要是真的火,还有命?” 吴纪走后,韩渝问:“你怎么也晕在四楼?” 傅一炤眯着眼,挡住一点直射的阳光,“你不也在四楼?” 韩渝听了想骂人,试图给他讲道理:“你跑去四楼做什么,没特么看到烟吗?没听到班主任说要是真火,真特么烤焦了,一点求生意识都没有。” “要是真的火,”傅一炤明显油盐不进,平淡的道:“我不去,你真要的焦。” “你去?”韩渝听着十分不爽,吼道:“你去你特么也晕在哪!” 傅一炤不服的吼回去,“你这嘴太特么犟了,这么硬干嘛?我是三岁、五岁,自己心里没有数?” 见韩渝不说话,傅一炤冷肃道:“倒是你,心软有个卵用,对我就算了,我就怕你对别人也这样,吃了亏,自己一点没自知自明。” 韩渝脸色冷沉。 傅一炤当没看见,呼了一口气,道:“不吵不吵,这有什么好吵的,我是你亲爱的,温柔点,都好好说话。” 韩渝小声道:“知道了。” 傅一炤双手撑身侧的木台,仰头看湛蓝的天空,道:“渝兄,饿了没,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韩渝挪过来一点,手搭他的肩头,思忖道:“哎,你说我嘴是不是特别欠?” 傅一炤侧过脸,看了眼那说话的嘴,低声道:“欠不欠不知道,反正挺软的。” 傅一炤暗想:心也挺软。 看起来成熟,实则操心的命,活得挺累。 敢抢他的东西,他可不管是谁,几岁,有什么难住。 他自问做不到像韩渝这样。 “食堂吃不吃,吃完我们一起去收被子,”韩渝阳光下的眼泛着柔光,眼角弯弯的道:“亲爱的哒~” 还惦记着他的被子。 傅一炤看着他的笑,心里热了一片,比阳光还暖。 这笑,以后都是他的。 这个人,以后也会是他的。 他守护了,管他世事无常,又非非。 “吃,”傅一炤不由得笑道:“渝兄~” 韩渝憋笑:“愚弟~” 两人走去食堂的路上,就这俩称呼来回叫了不下几十遍。 快到食堂门口,傅一炤终身一跳,跳到韩渝的背上,道:“渝兄,背我。” 韩渝抓住他的腿,向上耸了一下,道:“愚弟,体重渐涨了,吃猪料了?” 走进食堂,傅一炤才下来,理了理衣物,手排着韩渝走。 韩渝要炒饭,傅一炤则烫菜加米饭。 刷卡时,两人又开始争起来。 “渝兄,”傅一炤:“我来我来。” “愚弟,”韩渝:“兄来兄来。” 炒饭和烫菜设在同一个窗口,大叔扬着大勺,看着他们举着饭卡来回推诿半天都没刷,打趣道:“是不是想吃霸王餐,赶紧刷,刷了好先炒饭。” “滴。”韩渝先刷卡,卡里余额还剩一百多。 大叔又按了烫菜的价,让傅一炤刷,就转身开火烧锅了。 “滴~”傅一炤刷了,余额,三万多。 “艹!”韩渝不经意瞄了眼,视线就定在了那串数上,瞪着眼睛道。 “别说脏话,”大叔倒油,“嗞啦”油烟嘭起,说着转头也惊道:“我操,同学可以啊!” 傅一炤只是笑笑,收了卡,问韩渝,“你怎么看我?” 韩渝一本正经的道:“我鼓着两个眼睛看。” “你要么?”傅一炤递卡过去,道:“都给你。” 韩渝橫他一眼,打开眼前的手,不喜道:“你是在羞辱我?我吃不起饭?” 他知道傅一炤的条件比较好,但对于谈恋爱第一天就掏卡的行为,渝哥不太爽,多少是有点侮辱了他男人的自尊心。 渝哥面子不重要的吗? 傅一炤道:“没有。” 学校高一到高三的,都暂时不上课,来食堂的人不多,要平时来晚一步,抢位置都抢不到。 两人端着吃的,在零星落座的位置中,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边吃边聊。 “没事充那多少干嘛?”韩渝教育的口气道:“也不怕被抢,还有,以后别动不动掏卡,我是你包养的还是什么?见不惯你们这种暴发户的行为。” 傅一炤听笑了,知错的模样,连连应声道:“知道了,以后都不敢了。” 他举止优雅的喝了一口汤,又道:“给别人刷的,我很少用。” “谁啊?”韩渝吃了口饭,看着傅一炤道。 “朋友,”傅一炤淡道:“你看到的那些。” “我没有朋友”韩渝脑袋突然冒出傅一炤说过的话。 他抬头观察着傅一炤,安静,举止文雅,不说话时,俨然一副大家公子的模样。 可这...也避免不了他觉得这小子心理有问题。 韩渝语重心长的开解道:“想错了吧,也许别人真把你当朋友的,无关你有没有钱。” “哦,”傅一炤抬眼注视韩渝,很快垂眸道:“也许你是对的,那只有小时候而以,不过都不太重要了。” 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十分地欠抽。 韩渝端起傅一炤手边的碗,喝了一口汤,不轻不重、带点小情绪的磕了一下桌面,放了回去。 傅一炤也不用勺子了,端起来,直接对着韩渝喝的位置,喝了一口汤。 韩渝看他碗里的米饭没动几口,嚼着嘴里的饭,含糊的问:“好吃吗?” 傅一炤略微思考,道:“饭一般,汤?还行吧。” 韩渝接着道:“平时喜欢吃什么?” 傅一炤思考片刻,道:“……饭吧。” 韩渝好笑地摇摇头. 饭后两人出食堂,去了宿舍楼。 路上并肩而行,韩渝惬意的眯眼,看看阳光,又转头看看傅一炤,他突然想到什么,伸手搭在傅一炤的肩头,勾过来一点。 “亲爱的,”韩渝脑袋靠过去,道:“周末想去哪约会?” 傅一炤同样伸手过来搭着他,道:“去我家约。” 韩渝手自然伸进自己的衣兜里,鼻音很轻的笑了一声,叹息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傅一炤疑惑:“为什么笑,为什么叹气?” 韩渝指尖捏着他另一侧的腮帮,卖起了关子,“你很想知道?” 看着那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傅一炤挑眉道:“不想。” 韩渝不看他,转而看着前路,沉吟道:“你不知道最好,不过,你早晚会知道。” 跨过宿舍楼的铁门,大楼侧边走进去,韩渝放下手,先傅一炤两步走。 韩渝顿步,傻立在转角处,对着远处光溜溜的铁绳,眼睛忽的瞪大,又三两步上前,在原地转了一圈,怒道:“特么的,我被子呢?” 他左转右看,自我怀疑起来:“昨天还在这的。” 四周除了花台,就是树,还有光溜溜的铁绳是空无一物。 “谁特么拿我被子了?” “狗艹的玩意,自己没有?” “连我的东西都敢拿,活腻了,特么的!” 韩渝转身,对着宿舍楼骂了几声。 有些同学听到了,走出来缩着脑袋在阳台往下看,好奇得很。 “怎么了?”傅一炤说着走过来,手慢慢伸进兜里。 “!”傅一炤瞠目。 他低头用力插了两下兜,兜翻扯出来,空空荡荡的,抬眼道:“渝兄,我东西也丢了!” 韩渝转头,疑惑的看过去。 傅一炤尽量组织语言,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掉出来了,比如...方方正正的盒子?” 韩渝走近,上下审视他两眼,眸清似水的道:“没有,重要吗?什么东西?” 他特意逃课买的。 主要是丢在学校,这会估计在某个角落。 那粉紫色神秘包装,醒目的外观描述...裸感超薄,大号。狼牙棒触感。自动升温... 傅一炤顿时耳根发热,轻咳两声,道:“也不是很重要,一个普通盒子而以。” 韩渝视线微抬,看着傅一炤漆黑的狐狸眼,眼距缩短一点,不咸不淡的哦了声。 傅一炤双手插兜,道:“渝兄,你再找找被子,找不到我们出去买,我突然觉得有点渴,你喝不喝饮料?” “苏打水,”韩渝不疑有他,道:“我去校医室等你。” “好。”傅一炤转身,往回跑去。 韩渝目送跑远的背影,回头看着自己的晾被子的地方,树叶被风扫得飒飒响动,铁绳依旧吱嘎的荡漾。 玛德,作孽了。 被他逮到,腿都打折。 不要脸的东西。 这还找个屁啊,算了,重新买了。 韩渝手伸进衣兜里,触到磨砂的质感,把那方方正正的东西握在心里,拇指摩挲几下外壳,抽出了一个角。 角是粉紫色的。 ☆、第二十七章 韩渝一手垫后脑勺,一手举着手机,拇指不时滑动屏幕,余光注意到大步走进来的傅一炤,他手机微微偏向一侧,视线越过手机,神色如常的望过去。 傅一炤的表情和他预想的一样,一副淡定,实则握着水瓶的手都收紧了,骨节凸起,微微泛白,是有点小情绪。 韩渝开口先问:“找到了吗?” 傅一炤听了,抬眼看他,摇头没作声,心里却盘算了起来。 韩渝是知道他去找东西? 他走近,递水过去,浅浅一笑,“渝兄的苏打水。” 韩渝从枕头上起身,手机放到身侧的床面,伸手接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盖好后,将水瓶放到手边的桌柜上,正要躺回去…… “砰!” 床震了一下。 傅一炤快速脱了鞋,跳到他的床上,脸凑到他眼前,抬起一双眼,和他对视。 韩渝轻拍他的脸,不看他,笑着躺下来,拿起手机,继续刷朋友圈。 傅一炤的视线跟着韩渝躺下的动作,一点点下移,停在灰瞳里映出的手机光点上。 半点端倪都没有看出来。 他真想错了? 不是韩渝拿的? 傅一炤不喜欢猜,他双膝跪在床面,向前挪动几下,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坐在韩渝的腿上,俯下身,两指捏着韩渝的手机上方,轻轻一抽,挑眉眯眼道:“渝兄,你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韩渝看着空空的双手,放下来,枕在脑后,反问道:“那依你看,我应该看到了什么?” 果然,傅一炤听了,脸上随即露出笑来,放下他的手机后,双手搭在他的肋骨两侧,一边顺着腰身摸下来,一边不时用人畜无害的笑眼继续盯视他。 估计想是确定他有没有说谎。 韩渝好整以暇的望他,眼神相接,还眯眼笑了笑,眼神里即淡定又从容,一点都多余的情绪没让傅一炤窥探出来。 傅一炤摸过他的衣兜、裤兜,不确定的又四处拍了几下。 那脸上的表情也渐渐从疑惑变成了茫然,茫然中,还多了一丝的不解。 翻找半天,最后只拿出了一颗樱桃味的棒棒糖。 傅一炤举着糖棒,看着韩渝确实没有可以藏的地方了,神情怔了。 韩渝徐徐的道:“骑我身上,还乱摸,一天天的,我看你真是有点皮痒痒。” 傅一炤有些不甘的收回手,几下拆了糖衣,吃起了糖。 韩渝一巴掌拍他的大腿上,打得一声清响,脑袋朝他的床上偏头,指使道:“回自己的床上去,一会有人看到了,指不定说我想你怎么样。” 傅一炤转头看向另一侧,他们隔壁的同学正在午休,刚才还露出了脑袋,现在整个被子都蒙上了头。 很明显,嫌弃他们太吵了。 傅一炤拽着糖棒,拿出糖,捏着韩渝的下颌,把糖塞进他的嘴里,极度不情愿的回了自己床铺,侧身躺下,继续盯着韩渝的轮廓发呆。 他直觉一向很准,没道理啊。 傅一炤想不通,干脆也就不想了,阖上眼,想浅寐一会。 韩渝微微侧过脸,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傅一炤安静的睡颜,脸色闪过一刹的笑意。 臭小子,跟他斗,渝哥耍流氓的时候,他傅一炤还不知道在哪抓粑粑玩呢。 下午时,刘成和何缓来了医务室一趟,看见两人正睡得香,轻轻放下果蓝就走了。 第二天早晨,傅以棠也来看他们,还带着一个保镖,来送被子。 傅以棠一身深黑的高定西服,外披着紫色的披肩,披肩垂到他的大腿根,说裙子不像,说裤子也不妥,却奇异的很搭。 他身后足有两米的保镖大冬天只穿个黑T恤,裸露在外的、黑幽幽的肌肤上爬满了刺青,像蛇蝎一般,一看就很社会。 韩渝坐在床头,正喝牛奶送馒头,听到校医室本该有聊天的声音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静谧无声。 他缓缓抬起头,看到同学们的眼神都跟着走进来的两人移动。 傅一炤听到清脆的皮鞋声,顿时脸色一沉,又来了! 韩渝一口奶还没喝下去,就看着傅一炤的爹步履轻盈的走近过来,又看他身后的大黑个把夹在臂弯的被子,在他的床尾放下来。 韩渝咽下奶,险些呛着。 这爹?不对,是妈。 干嘛呀,这是? 傅以棠扎着马尾,只抹了淡淡的口红,笑呵呵的凑到韩渝脸前来,“好吃吗,还需要些什么?” 韩渝不动声色的后退,避开靠过来的脸,结巴道:“...…叔,我够了,谢谢。” 傅一炤转头看着旁边的同学,同学立马全都别开了脸。 傅一炤拧眉低声道:“你来干嘛,带他来干什么?”他看向保镖。 保镖听了,一脸的雕塑相,实则是不敢有一点动作,他一想到自家的少爷,蛋就会隐隐的作痛,这是后遗症。 傅以棠的衣服刚买的,总不能他自己抱吧,这才带过来的,他背着韩渝,用口型道:“你说呢?” 他又故意提高了声量,有些委屈的道:“不是你让我买被子送来的吗?” 不用想,他都知道家里那床被子的来历,这奇奇怪怪的爱好,真是跟他爹一样。 易恒以前还偷过他的内裤,说是有时上班上久了,脑袋容易疼,还没精神,需要点东西来随时提神。 傅一炤本来打算今天去买的,送过来也正好。 “渝渝,炤炤,”傅以棠看儿子一副就差出口赶他走的模样,可惜碍于同学在了,他主动的道:“我要回去了,有需要随时来电话哦~” 两个都不理他。 傅以棠桃花眼一眯,笑得见牙不见眼,走出两步,又回头道:“宝贝儿,拜拜~” 韩渝抬头,看着走出去的两人,傅一炤的妈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的动作,总有种说不出的媚态。 虽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但还是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渝渝?宝贝儿?” 听得他脑门突突直跳。 以后他也跟着喊“妈?” 那真是不太适应。 傅一炤见韩渝的表情,叹息道:“他今天算好的,平时会直接亲我,以后估计……你也跑不掉。” 韩渝听了,嘴角细细的抽动。 傅一炤道:“他还有些其他爱好,你以后都会知道。” 韩渝:“……”他不太想知道。 傅一炤又继续道:“总之,尽量让着他吧,真哭起来,惊天动地的。” 韩渝喉咙封住了。 “我妈跆拳道黑带八段,”傅一炤道:“我俩加起来,乘五,都打不过他,别看他一副这样。” 韩渝震惊,道:“我看他...柔柔弱弱的,这…那你爸挺惨的,没少被打吧?” 傅一炤回想道:“他一天好像挺快乐的,不惨。” “你爸是干嘛的,”韩渝好奇的问:“居然能追到你妈?” 易恒持有上百家企业产权。是凤城交所,三大金融中心之一的掌权人。平时炒股,投资,玩房地产。刚有傅一炤的时候,光不动产都数不胜数,随便一分钟赚的数,都是别人一生不敢想的财富。 傅一炤简单的道:“老板。” 韩渝异常平淡的道:“看出来了,不过我还有点好奇,有钱人是不是比较喜欢刺激的生活?” 傅一炤笑着摇头道:“刺激?我妈在,你觉得他敢吗?那样的话,肯定需要几个人合力抬着进公司。” 韩渝有些同情的点头,“有道理。” “金钱不能成为我们的阻碍,”傅一炤看着他,“你也不要有压力。” 韩渝好笑的道:“你这股纯天然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他既然跟傅一炤在一起了,就完全没想过他家里有多少钱,还能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如果金钱可以给你自信,”韩渝也学着他那股阴阳怪气的语调,道:“你往后可能需要改改,因为在你渝哥这,哎,它不管用了。” 傅一炤笑了笑,嗯了声。 两天假期结束后,学校正式恢复了上课。 早读课刚一下,班主任踩着铃声急匆匆的来到教室,通知明后两天要考试。考场当场布置,书本全放到地下,考完再搬上来。 一张张白花花的试卷从第一桌传下来。 “全部坐正坐好,不准交头接耳,全程不可以发出一点声音,抓到作弊的,全科零分。”监考老师在讲台上,神情严肃的道。 这次是突击检查,班主任明确说过了,全年级倒数五十名内的同学要依次叫去办公室谈话。学生谈完了,家长也要被谈。 足也见学校对这次考试的重视程度。 早上考文理综合。 韩渝拿到卷子,写上自己的基本信息,扫视了一遍卷面。 除了题目能读懂,其他的完全无从下手。 这烦恼不只是他有,在他们班上就非常普遍。有的同学拿到卷子后,卷子跟桌面都翻炒了起来,半天也没落下一个字。 监考老师翘着二郎腿,端坐在讲台的靠椅上,一双眼精明的看着前方,留意着下面的一丁点风吹草动。 傅一炤侧过脸,望下来,韩渝感应到一道熟悉的视线过来,抬起头,同他对视数秒,蹙起眉头,小幅度地摇头。 他也无招。 第一次萌生了想作弊的歹念。 半个小时过去了,除了选择题,他大题写了答字后,就没下文了。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韩渝把本来什么都没有的脑袋又清空,静下心来钻研题目到底讲了些什么。 物理,他看不懂。 看化学,什么方程式,什么符号,都是陌生的东西,他怀疑老师是不是真的讲过,怎么都没印象。 他又瞅瞅生物。 大题有要算遗传概率,好像有点眼熟了,抄作业抄多了,一般常见的,记得是二分之一,四分之一,或者十六分之一。 他把问题抄一遍,直接写上八分之一。 时间充裕,韩渝对着剩下的题目,抓耳、转笔,沉思,怀疑人生,最后他直接趴在桌面,继续沉思…… 太特么无力了,不想学的时候,心安理得的考倒数,现在一脚迈进这烂泥边上,出不来就算了,自己还先疯了。 临到快要教卷时,他是能写上的都写上了,脑袋里的东西,全搜刮出来了。 然而,卷面还是大片的空白。 渝哥真的莫法了! 监考老师收走卷子后,教室里四处响起抱怨声、对答案的声,很吵闹。 韩渝从位置起身,去第一桌拽着傅一炤的胳膊,拉他起来,道:“去食堂吃饭。” 食堂里,他俩还心情不错的,各自吃了两大碗。 下午老师不按套路出牌,平时都是会考数学或者英语,第二天的语文还能有时间背背古文,现学个作文套路几步曲。 下午就是考语文。 想临时抱佛脚都没办法。 考完语文,晚自习时,大家三四个聚在一起,各显神通,毕生绝学都拿出来了,就为了明天的考试能作弊,多抄点分。 刘成:“渝儿,明天你怎么办?” 韩渝:“能怎么办,上呗。” 何缓:“明天你们看我的动作行事,我先比第几题,摸左耳选A,右耳B,头顶C,后脑勺是D,有E的捏左拳,F的右拳。” 何缓英语在三班是中上的水平,比起韩渝他们,简直优秀得不是一点半点。 韩渝:“我们岂不是要一直看你?” 何缓:“不只是你们,还有其他同学。” 一群人盯着一个女生看,人家还摸这摸那,监考老师应该不瞎吧? 主要是韩渝自己有点抵触,让傅一炤看到,指不定要怎么闹脾气。 韩渝低头练字,“我还是掐指决定得了。” “看什么?”一个利落的女声。 快下晚自习了,顾沫从四班溜了过来,笑嘻嘻的跑到何缓同桌的身侧,挤过去坐下来,越过女生看向何缓,道:“我也要看。” “你来了,”何缓莞尔一笑,道:“我们在商量明天考试的事,让他们看我动作填答案。” 顾沫一转头,不屑的扫了眼,又转头回去,淡道:“你有时间拿来自己复习,人家不想学,你别理他们。” 韩渝,“谁说不学?我现在就学。” 顾沫冷嘲道:“学习?” 韩渝没作声。 顾沫讪笑,“不是瞧不起你,你还真没那天赋,倒数第一都拿了,还怕倒数五十?” 刘成眼神在两人面上游移一会,才道:“沫姐,渝儿,你们俩咋了?” 顾沫:“看他不爽。” 韩渝抬眼,“我没得罪你吧?” 顾沫没理,继续说道:“自己不行就别特么拖累别人,何缓不用复习啊?”她话锋一转,指向刘成,“你女朋友又拿了全年级前五十,人家上了大学,第一个就跟你拜拜。” 刘成莫名躺.枪:“……”他们是真爱,女朋友不会不要他的。 韩渝不爽:“……我拖累谁了?” 顾沫不答这话,不屑的道:“实在学不进去别勉强了,早点出去打工,多挣点钱不说,将来出来,还能比别人多几年工作经验,多值得骄傲。” 韩渝眉头一皱:“…你能不能闭嘴?” 顾沫白眼一翻,无视他。 ☆、第二十八章 韩渝摆手说道:“我怕你,我走,我走远点总行吧?” “吵什么?”傅一炤回头朝他们的方向严肃道。 教室里的吵闹声,陡然都安静了下来。 在众多侧目中,傅一炤神色不见喜怒的走下来,站在韩渝的身后,他指节修长的大掌握住韩渝的肩头,捏了捏,侧目俯视几人。 片刻后,傅一炤看向刘成。 刘成抬头,和阴沉的眼神对视上,傅一炤的尖颌像会割肉的利器,他对傅一炤的印象是阴晴不定,随时会换张脸的模样。 他不是韩渝,他害怕傅一炤,刘成低下头,不吭一声。 “睡觉的全都起来,”纪律委员发挥他的作用,傅一炤声不轻不重,听着却发怵,他冷峻的道:“真当我看不见,不管你们?” 全班明显哆嗦一下,腰杆不由坐直起来。 刘成头顶盘旋着可怖的声音,还有傅一炤的那一眼,好像是教训他。和韩渝吵架的不是他的,也不是他挑起的事。 刘成委屈的撇嘴,用听不见的声音反驳:“……我没说话。” 何缓怕傅一炤责怪顾沫,忙看着顾沫,小声的说:“顾沫,我们复习,不要跟他们吵了。” 顾沫听了,用正常的音量回道:“复习英语,你来教我,我不会。”她知道何缓只有英语好。 挤在她们中间的女生举手,不好意思的道:“我上去坐,能让我出去吗?你们方便复习?” 顾沫起身让她。坐下后,和何缓抽背单词。 教室里有了声音,睡觉的不敢睡觉,说闲话的也安静了,都真复习了起来。 “字好看,”傅一炤俯身看着字帖,双手一起搭上韩渝的肩头,轻声道:“不想看书?” 韩渝侧过脸,两人距离更近,听着耳边沉缓的呼吸,他笑了声,道:“你觉得我能看懂?” “我觉得你看不懂,”傅一炤扫了眼那浓密的黑睫,如实道:“想看也可以看看,困不困,你躺会?” 韩渝摇头,他确实看不懂,也不想睡觉。 他书堆里抽出数学课本,玩笑的道:“看点难度大的,明天如果考到原题,多拿点分。” 傅一炤直起身问:“想考高分?” 韩渝翻着书,书面崭新的空白。 “哗啦啦”的响声中,他回头一笑,带着玩笑的道:“想呀。” “加油,”傅一炤鼓励道:“明天拿满分。” 拿满分? 韩渝叹息的笑,又笑了声,不带一点情绪的想笑。 谁拿满分都不会是他。 他的眼神跟着傅一炤走回去,到坐下,才收回看书。 韩渝翻回前面的页码,走马观花的望,看不懂,中间也看不懂。 他翻后一点,视线落在书页上,叹了声,好像就没有懂的。 他铺开书,一字一句的默读,看不懂当认中文,提高阅读能力。 吴纪是班主任,教他们数学,一般大多数学生都会相对偏班主任的课。 韩渝知道,他自己偏科都算不上,数学也不行,还没一科喜欢的,如果非要选,只能是语文,因为能写出来文字。 全班一起转头,韩渝奇怪的抬起头,看到朝自己过来的一道道视线,他回头望自己的身后。 班主任站在他的身侧,眼神斜下在他的书上。 吴纪精瘦个高,圆脸,眼神本不锋利,平时搬出严肃的模样,加上语气不好,所以学生才认为她凶。 她来看看学生。走到后门时,看到韩渝正看习题。那发呆的模样,似有不解。 吴纪神色微松,没有那么凶了,她上前一步扫视题目,用符合韩渝水平的语气,尽量解说:“读题不要盲目,抓条件,看结果,结果可以推理条件构成的原因,再求答案会简单很多。求等差数列,先看它构成的项……” 老师的声音近在耳边,韩渝虽不太适应,但神经跟着节奏走了起来。 “一个方程式,对应多个未知数,所以条件规律不断变化的,你用最基本的方法等差中项来求解。” 吴纪拿起桌上的笔,在题目下的空白处,边写边解释,字体潇洒流畅。 每一步都注有解释。 几列演算中,吴纪换行写答案,落笔道:“S7等于35。” 她平和的道:“多悟几遍,掌握规矩才能生巧。” 韩渝似懂非懂的点头,怔愣的道:“……谢谢老师。” 班上有其他班的同学,学生们都在认真复习,吴纪欣慰的道:“考试的题目难度相对大,做不了也不要灰心,平常心对待就行。” 吴纪望了下墙壁的钟表,指向十点还有一会,她道:“大家自己再看看书。” 吴纪临走前,轻拍韩渝的肩头,“尽量学,慢慢来。” 韩渝盯着自己的肩头,配上老师的话,他觉得有点沉重了。 回到解题的步骤上,看不进去。他脑袋里想:被老师关心是什么体验? 就他来说,是折磨的体验。 一股莫名的压力忽然就来了。 他只是不经意的动作,班主任就对他有希望,或者不叫希望,叫关心,出于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关心。 老师关心他! 韩渝生出良心不安的感觉,越想越不自在,他又开始皱眉发呆,不时的哀叹。 看他拧眉,刘成的胳膊碰他,轻声道:“渝儿,没听懂吗?” “唉~”韩渝无奈的摇头,道:“不太懂。” 顾沫正在翻译文章,听到叹息声,和“不太懂”,回过头,和正抬眼的韩渝视线撞上。 她摇摇头,一脸的“你没救了”。 韩渝皱眉,果断先拒绝接下来的嘲讽,“别没完没了的,你想打击我,拿我不会的能有什么快感?” 韩渝有些自暴自弃的道:“我知道自己不会,你行,行了吧?” 顾沫换一种方式道:“我特么都听懂了,很难吗?” 刘成不想多说,可顾沫刚刚说他,他顿了顿,低声证明自己,“我也听懂一点。” 韩渝闻声,侧过脸看着刘成,露出慈父般的微笑。 何缓举起胳膊,婉转的措辞说:“韩渝,我好像……也听懂了~” 韩渝:“……”合着就他没听懂。 他顿时颓了。 这副颓废的模样,被兴冲冲跑到三班后门的人尽收眼底。 郑雄心中闪过念头:自己没来错,渝哥需要他。 “渝哥?”郑雄在昏黄灯光的走廊下,小声道。 韩渝听见了,眺望过去。 郑雄招手,道:“快出来。” 韩渝回头看傅一炤,傅一炤也望他,没说什么。 韩渝出去了,被郑雄拉着一路往上,跑到五楼天台上。四周无遮挡,劲风吹动,头顶漆黑,四周只有楼道的一点浮光。 韩渝校服摆动,寒气从空隙往里吹来,凉飕飕的,他将卫衣带上头,双手插兜,跑到楼梯间突起一面墙处,去避风。 韩渝借着灰茫茫的光线,看着郑雄四处晃悠,围着天台四周的几根方柱转了一圈,像检查可疑人物。 神经兮兮的,他俩才是最可疑的。 没一会,郑雄回来,路过他的身侧,要往楼下去。 “我先去楼下看看,”郑雄说得神秘:“不能有人发现我们。” “神叨叨的,”韩渝不情愿的把捂热的手伸出来,拽住郑雄的胳膊,“到底干嘛?” “渝哥?”郑雄的声音压得极地,要靠过来,“我这里有点货。” 韩渝一把推开神来的脑袋,“靠这么近干嘛,什么货,别兜圈子,都给你打肿?” 郑雄的确带了东西,他特意为了韩渝,冒险买来的。 他能对韩渝这样,是因为去年冬天的发生的一件事。 他的同学威胁他,直接往他身前倒厕所里的凉水。 郑雄家庭条件一般,他们有一群目中无人的富二代,看他长得胖胖的,嘲笑他,还天天要写他们五个人的作业。郑雄不敢惹他们。他默默的写了几个月,有一日,早上公交晚点,赶到学校里,他写不完几份了,害那几个没教作业,被老师批评了。 课间,他围在厕所,几人泼水,警告他不准声张,还打他。 郑雄当时是高一二班,二楼的左侧。韩渝是高二六班,在右侧。他们的教室和卫生间一样,都设在同一侧。 右侧卫生间的走廊上排出长队,中间的也有很多人。 韩渝远远的看了眼,看见左侧的走廊上没人,过去了左侧。 他视线遮挡的地方,两个学生正嚣张跋扈的堵在卫生间门口,来的都不准进,其他同学走远后,才敢小声抱怨两句。 韩渝路过转角,听到几声,并没理会抱怨的内容。 他又走了几步,身前突然横来一只胳膊,挡路的人道:“滚一边去!” 韩渝头也不抬,牙缝蹦出字来:“劝你不要当脑瘫。” “没看到是谁的地盘!”嚣张又狂妄。 里面正在打人的听到争执声,一起出来,团团围住了渝哥。 渝哥抬起看着地面的头,环视一圈,淡道:“良言难劝啊。” 韩渝对着扑上来的人,一脚踹翻一个,硬拳招呼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打得对方直喊饶命,说自己错了。 韩渝没想到这么快结束,憋了一会,主要是尿急。 晚一步,他可能直接撒裆里! ☆、第二十九章 结果误打误撞帮了郑雄,郑雄就黏上了他,一口一个“渝哥”的喊,三天几头带着吃的来孝敬他,有时是糖,有时是零食,有时则是水果。 韩渝想甩都甩不掉。 至那以后,那几个学生都不敢再欺负郑雄,都知道他的渝哥,拳头硬得很。 风劲凶猛,韩渝原地跳了两下,温怒道:“快说!真特么的冷。” 郑雄回神,慢慢说来:“渝哥,我有明天考试的答案,在手机里。嘘!不能透露出去。”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有人去办公室偷的,我花重金买的,你应该需要。” 韩渝按住他的手,止住接下来掏手机的动作,“你确定?” 郑雄肯定点头,忙道:“我不敢骗你,我用自己的脑袋发誓,肯定是明天考的。” 郑雄怕韩渝不相信,他的小眼瞪圆了。 韩渝收回手,短暂沉默后,道:“等我想想。” 他没作弊的习惯,也不屑于抄答案。 常规的作弊偷偷翻个书,传传小纸条,递递暗号也就行了,居然还有冒险偷答案的。 不入行,不知水的深浅啊。 上来就是这种级别的操作,韩渝想都不敢想。 而且这事严重,为了点分,至于如此? “渝哥,”郑雄试探的出声:“你要吗?” 韩渝橫目过去,就差给他盖头一击,“没看见我在思考?” “你叫我来,为了这事?”韩渝说回正题。他还以为是来震场子的,半天对手都没出现。 郑雄傻笑嗯了声。 韩渝看着往下灰暗的楼梯道,说:“先回去,再说了。” “你随时发信息给我,”郑雄道:“我立刻就传过来。” 韩渝敷衍的“嗯”一声。 “渝哥,”郑雄跟着他下楼,“去不去食堂吃宵夜,我请你。” “不吃。”韩渝道。 郑雄又道: “棒棒糖吃不吃?” “闭嘴了,”韩渝长腿交替走下楼,见他还想说,拒绝三连:“不吃,不要,别吵人。” 郑雄话咽肚里,乖乖闭嘴。 走到四楼,不宽的楼梯道里叮铃声。下课了。 韩渝跑着下楼,他回到教室,傅一炤已经走了。 他还不知道,他刚从五楼下到四楼时,五楼暗处的人现身出来。他们上去到谈话结束,傅一炤一直等在楼下。说的话也是一字不落的进了他的耳朵。 看着通向天台渐黑的楼道,傅一炤叹了声,转身下了楼。到三楼,正好看到韩渝从教室出来,还没看见他。等韩渝走了,傅一炤去高二四班,找张望他们。 韩渝回到宿舍,拿上洗漱盆,第一个去卫浴间。 高二两个尖子班,一班和六班,他和六班的同学住。室友回来都在看书。韩渝基本都是第一个去洗漱。 洗完澡,他穿酒红色的睡衣,是上次傅一炤穿过的那件,露出的肩颈透白,不过没傅一炤白。 韩渝一手端着洗漱盆,一手提着换下来的运动鞋,踩着棉拖回房间。 他们的床位左右各三床,都是上铺,左右各三床,只住了四人,中间两床用来堆书本、杂物等。 韩渝左侧最里面靠窗的一床,转头就是夜景。位置还行,就是平时开关门时,有凉风。学校宿舍不供暖。 韩渝中间床的被子拿过来,拉开的包装高档拉链,拽出里面的被子。他前两天都睡医务室,被子拿回来没动过。 是蓝色的。 他庆幸不是粉色,或者是嫩一点的颜色。 韩渝盖好被子,缩被窝里玩游戏。游戏可联网可单机。他目前在单机中。 宿舍十一点准时熄灯,黑暗中,韩渝发消息问傅一炤。 --亲爱的,到家了? 傅一炤回得很快。 --想我了? --你怎么不等我就走了? --等你找我练习? 韩渝笑了声,除了啃就是咬的,想起来他的舌头还疼。 --是不是夜晚有助于你的荷尔蒙分泌? 傅一炤--你又知道了? 韩渝只是想问问他到家没有,知道在家就行。 --睡了睡了,明天见。 傅一炤没继续扯。 --晚安,渝兄~ 一会,又发来一个可爱的、晚安的表情包。 韩渝手机熄屏。他的位置黑下来,就看到其他床的台灯拿出来了。 还在复习! 韩渝心情复杂的闭上眼,准备睡觉。 笔尖在纸上细细摩挲的声音响起,传进耳朵,韩渝睁开毫无睡意的大眼,仰躺着,看着黑夜中浅白的墙顶,那本来洁白的颜色。 窗外寒风吹动,玻璃窗轻微震动的频率,他都记了下来。 睡不着。 怎么会睡不着呢? 只是一场考试而已。 渝哥有点烦躁,重新拿手机按亮,白光刺得他眯起眼,勾出明暗的轮廓。翻到郑雄的联系人,他打字,删掉,又打字,复又盯着字,拇指悬空,犹豫两秒后,果断点了发送。 --答案,发来。 等消息的时间,韩渝手机翻盖在胸膛上,贴着棉柔的睡衣,很快,手机接连响起震动声,隔着衣物,像他频率加快的心跳。 这是希望,是答案在招手。 韩渝犹豫一会,翻起来看了。 “操”的一声,他愤愤把手机甩回床面,手机弹跳一下,落回棉被上。 空白卷! 他能做?这是花重金买来的答案?神经病! 感觉有人朝他的方向看过来,韩渝顿时咽了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他忘记了,自己现在不是在家,也不是在教室,更不是在社会上。他宿舍的同学“谢谢”常挂口边。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只要有交流,别人皆是一副礼貌、谦和的模样。 这里是花朵的基地,祖国未来的希望啊。 韩渝骂都骂不顺畅了。 他继续玩手机,音量调小还不够,又把耳机找出来插上。 游戏中,手机震了下。 ‘一天原谅他八百次’发来消息--我知道你没睡。 韩渝回--亲爱的,游戏玩不玩? 傅一炤回--玩,什么游戏? --你先下载成语大作战,直接搜APP的名字。 过了一会,傅一炤还没动静。 韩渝--好了吗? 傅一炤--等会,网络不好。 韩渝看了自己的8G网,已经跳成了6G,也不太好。学校还不安网络。 韩渝--你用无线。 几分钟后,傅一炤--来,组队。 成语大作战,一关由几个成语组成,玩家需要在地图上找字,玩家PK抢字,做任务获得字来拼成语。组队玩家轮流操作找出一个成语,后一个操作的人玩起来相对增大,关卡也是。游戏中,不能提示成语的相关内容,系统自动和谐。关卡不能强制退出。 第一局,韩渝先,傅一炤后,两人很快通关。 第二局,四个成语中,有两个是“笃志好学”,“学富五车”。 第三局,六个成语中有“将勤补拙”,“凌云壮志。” 第四局,第五局,第六局各种充满正能量的成语相继的出现。 第七局,最后一个成语由韩语操作。傅一炤的发来系统消息,提示地图上定住的游戏人物。 --渝兄,去抢字,马上没了。 韩渝玩不下去了,又不能退出。 今天是怎么了,连游戏都要来刺激他? “进度已完成75%,马上通关喽,不要放弃哦~”游戏助手围着‘韩渝’转圈,甜美的提示音响起。 韩渝看了眼左下角傅一炤发的消息,操作游戏人物去PK场抢字,搬回自家简陋的木房里,放到‘不’后的方框中。 游戏助手:“‘自强不息’已完成,通关大吉,玩家默契度加七分,奖励七颗爱心,再接再厉哦~” 弹出两个绿色按键,下一关和返回。 韩渝满脑袋都是“自强不息”。 返回主页面,他发了消息。 --不玩了。 玩家已掉线,傅一炤的头像变成了灰白,已经下了。 他正想问是不是要睡觉了,手机先来了新消息。 --我知道你不想见你爸,想拿高分,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帮你。 傅一炤的话一如既往的直接,但说得没错,他就是不想见韩远川。 他的实力摆着,明显没办法。换个人知道考什么,就等于开卷了。 可韩渝还是不会,简直太失败了。 韩渝--你都知道,我还说什么? 傅一炤--只要你想。 --说说你的高见 --你抄不抄? 倒数第二带着倒数第一作弊韩渝无奈的摇摇头,打字发过去--抄! 五分钟后,宿舍门被扣响。 听到声音,门边的同学很小的声音,问门外:“谁呀?” 没有回应。 韩渝也坐直起来,隔着几米远,看着门头的玻璃窗上,渡了一层走廊上的暗黄光。一点多了,夜深霜重,会是谁来? “有事吗?”男生的声音有些害怕。 “开门。”门外很轻的说。 傅一炤的声音? 韩渝忙摸黑下床,对室友道:“是我同学,你快睡。” 他棉拖轻轻的走,边走边想,怎么来了,不是在家吗? “嘎吱”一声。 韩渝拉开一条门缝,脑袋探出去。 “你怎么来了?”韩渝看着他。 傅一炤一身龙猫毛绒睡衣,抬手盖在他头上乱揉,露出白牙也望着他,笑吟吟的道,“来收利息。” 韩渝把傅一炤拉拽到身后,“小点声,我室友在睡觉,你先进来。”他张望空荡荡的走廊,真冷。 韩渝缩回脑袋,关门落锁。 韩渝握住主动伸来的冰手,捏着傅一炤的手指摸回床位,两人上床一起躺了下来。 “好挤~”韩渝挪动着道。 两人长腿长胳膊的盖着一张被子,韩渝一个人睡时,蜷身正合适。现在他们的脚缠在一起,都贴到了床尾。一转头,他脸就贴上冰冷的墙。傅一炤一动,整个后背就靠着铁挡板。两人都只好往中间挤,紧紧地挨在一起。 傅一炤熊抱住韩渝,毛扎扎的脑袋往他的肩头拱上来,在他耳边,呢喃道:“今天的渝兄是兰花香味的。” 幽香如丝清浅,深吸一下,隔一段时间才能再次嗅出那清香。 韩渝新换的沐浴乳和洗发水。 傅一炤直蹭他的脖子,韩渝耳鬓连着侧脸、和颈部都酥麻一片。 他当即翻身,面对面的,用双手搂抱住傅一炤的肩头。 韩渝轻轻的喊道:“一炤啊~” ☆、第三十章 他们四周静谧,室友都静了下来。 韩渝抬腿钳住傅一炤的腿肚,像抱着一只大号的公仔。他的脸贴着傅一炤凉凉的脸颊,蹭了蹭,怕吵到宿舍同学,只敢轻轻的嘬一口。 那脸颊精致又滑嫩,果真是娇生娇养的,像块上好的冰玉。 韩渝细语:“没回家吗?” 傅一炤轻笑:“没有。” 宿舍幽暗,靠窗户的一角响起嘁嘁声,如同细蚊。门边的同学则带点情绪的翻了个身,发出轻微的动静来。 韩渝听到,暂时禁声,拉被子蒙上他和傅一炤的脑袋。韩渝闷在被子里,同傅一炤道:“你怎么不早说呢?” 傅一炤学他的语气,笑道:“你怎么不主动叫我跟你一起睡呢?” 韩渝不跟他掰扯这个问题,问:“你觉不觉得热?” 傅一炤亲他一口,道:“有一点。” 炙热的呼吸困在被里,被里的温度还在持续的攀升。 韩渝亲回去,亲到傅一炤的鼻尖,道:“我也感觉好热~” 揭开被子后,两人呼了几口大气。 韩渝一口气没喘出来,就倒吸了回去,因为听到有人翻身,弄出了明显的响动。 韩渝头转向傅一炤道:“困...” 他前面床的同学翻了一个,又翻回来。“...了吗?”在嘴里打一转,韩渝自己咽回了肚里。 傅一炤轻捏他的脸,轻声道:“去卫生间。” 一股凉风灌进来,傅一炤先了下床,韩渝冷得哆嗦一下,就跟着他下床去。两人一前一后猫着腰走到了门边。开门、关门,一起溜进了卫生间里。 “嗒”一声,傅一炤抹黑别上了插销。 卫生间潮湿寒凉,漆黑一片,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空间几平米,两人只要挪动身体总会擦碰在一起。 傅一炤闻到湿气中漂浮的生姜味,心中不喜,出声抱怨道:“渝兄,不好闻。” 韩渝笑笑没理他,背靠门边的墙壁,寒气隔着一层衣料传到他的后背来,凉得刺骨。他摸索拉住傅一炤的手臂,面对面环上他的腰。 “怎么来了?”韩渝轻笑道。 傅一炤想先抱韩渝的,现在只好双手吊住他的脖子,温声道:“我想你了。” 韩渝看着傅一炤朦胧的轮廓,和他气息交换,能想象出傅一炤清俊的笑颜上,正弯着灵动的狐狸眼、直勾勾的注视着他。 韩渝唇轻触到傅一炤的唇,先吮了一口,又咬一口,松开嘴道:“满分是认真的?” 年轻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中,很轻的响起来,傅一炤道:“十分认真,只要你想要,我就可以给你。”音色格外动听。 “那你为什么总考倒数第二?”韩渝玩笑道。 傅一炤舌尖探出,把自己唾液抹在韩渝的唇周,又舔食干净。 韩渝啄吻几下傅一炤的嘴几下,舌尖就伸进了已经张开、等着迎他进去的口里。 这个吻不同直接简单,一扫而过,两人的动作均缓慢轻柔,轻轻地吸吮对方的舌头。有些许温差的唇分开后,很快又黏腻的贴在一起,流连忘返地摄取对方的唾液。 傅一炤唇缝中挤出字来,含混的道:“因为我不想要。” 韩渝停下亲吻,呼吸起伏着道:“我有题目,你想看吗?经常来班里找我的那个男生,郑雄给的。” 傅一炤昏暗中的眸光顿亮,很轻的笑,又咬住韩渝的上唇,扯得“啵”响。 “不用,也不需要,你要相信自己的亲爱的,我说让你拿满分,那就是满分。” “还要什么利息,”韩渝吃疼,眉头一皱:“嘶…你今天在哪?” 傅一炤没先回答,他捏着韩渝软乎乎、肉绵绵的耳垂,拧得两颗耳珠在他指尖发烫起来。 他一把扣住韩渝的后颈,从他的侧脸吻上去,舔出一条水路,粗糙的舌面卷过耳垂,附在耳边道:“高二四班的宿舍,利息在收,我就知道你很想我~” 高二四班的宿舍在三楼,傅一炤在下面坐着,心早飞上来了。不过现在,他有点后悔自己来晚了,要不能早一点闻到韩渝的味道,尝到夜夜思念的唇,和吻到他的每一片肌肤。 傅一炤的脖子被含进温热的嘴里,嘴角上挑。韩渝依旧喜欢这个动作。 “我已经穿了一个星期的高领毛衣了,”傅一炤手压住韩渝的头,让韩渝的脸深埋在他的颈窝里,喘息的哄道:“下来一点。” 听着傅一炤情动的声音,韩渝亲昵的蹭他的颈窝,用像浸在泡沫里的声音,含混不清的道:“哪儿~” 韩渝感觉身前的衣料悉悉索索的响动,他勉强定神,捏住傅一炤的手:“穿上,我怕你着凉。” “没事,”傅一炤心里直蹿火,双目起了水雾,一下就解开三颗纽扣,身前的温度顿时散了出去,冷飕飕的,他道:“我不冷。” 韩渝垂下头,脸贴在他的身前,闷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四楼?” 傅一炤口中干燥,攒起眉,喉咙重重的滑动,“找人问的。” “不早了,”韩渝从右边移到左边,亲吻他,“什么时候睡觉?” 傅一炤听了,捧起他的脸,奖励似的胡乱亲他的脸,缓缓的道:“给我扣上扣子,现在回去睡觉,明天考试的事交给我。” 韩渝给他扣好以后,夸奖道:“亲爱的身材不错。” “有点疼,下次牙收一收,用吸。”傅一炤霸道的道:“考完试,你要和我去约会。” 韩渝捏捏傅一炤的肩头,扫舔了下他的薄唇。 傅一炤躬着宽阔的背,把韩渝撞到墙上,将舌深入韩渝的喉里,蛮横的重舔、重压,霸道占有般的吸裹,像在韩渝嘴里寻宝藏,不留余地的搅了个天翻地覆。 很长的一吻结束,两人才出卫生间,回床上相拥躺下。这个拥抱彼此都用了劲,像要把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解一解对彼此渴念,和用亲吻远远不够释放的、作祟的欲望。 睡到半夜,韩渝迷迷糊糊被热醒几回,他身侧有个滚烫的发热体质,不是发烧的烫,就是体温太高。韩渝冷热耐的都受不了,几度想揭开被子。 想到外面太冷,他忍住想揭开被子的冲动,精神恍惚的又睡了过去。 醒来时,韩渝感觉腹部冰凉,一整晚贴着他肚子的手臂不见了,身侧空荡荡的,灼热的体温也消失了。 他六点的闹钟还没响,傅一炤已经起了。 韩渝闭着眼,把堆成团、卡在腋下的睡衣拉下来,盖住肚子。要是有这两条胳膊,估计他正床上床下的四处找衣服。 很快没了睡意,他摸到枕头上冰的手机,拽进被里。手机按亮,屏幕起了一层水汽。他擦了擦,双目迷迷瞪瞪的发消息。 --亲爱的,你去哪了? --校门口,你再睡会,半小时后我买饭团回来。 --多加五花肉,放点芝麻。 窗外的天空雾蒙蒙的灰,天亮尚早,韩渝倒回枕头上,又小睡了一会。 时间到了六点,宿舍准时亮灯,白炽灯的冷光笼罩着宿舍里拱起的、一团团不同花色的被子上,大家都还没起来。 韩渝关掉了闹钟,下床去洗漱。 半小时后,韩渝在书桌旁披上校服,正拉拉链时,看见了傅一炤打开门,关上门,把外面灰色的背景一起关在木门外,朝他走了过来。 傅一炤站他身前,从兜里掏出两个饭团,一个递给他,“热的,现在吃。” 韩渝接过来,手心暖得热乎乎,他坐下吃一口,道:“你出去干嘛?” “拿点东西,”傅一炤坐在凉屁股的木凳子上,道:“吃饱了再给你看。” 韩渝打量傅一炤两眼,校服里米色羊毛衫,昨晚是蓝色衬衫,韩渝道:“我昨晚还想今早找衣服给你换,你自己带了?” 傅一炤的洗漱用具、衣物在三楼的宿舍。张望、陈洪明着各有一张床铺,实则俩人一直睡在一起,因为其中一床傅一炤偶尔会去睡,他们不敢动,只有查寝时,才说是他们自己的。 “嗯,”傅一炤吃了口香软的糯米,道:“在三楼。” 早餐后,傅一炤衣兜里掏出一个纯白的四方小盒子。盒子打开来,中间圆形的底托上,嵌着两颗黑点。 韩渝定睛细看那针孔大小的黑点。怪不得用白色盒子装,用其他颜色,一点都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韩渝好奇的问。 傅一炤扫了眼宿舍的最后一个同学,见人拿上了书包,出门关门,等脚步声走远后,他才回头道:“微孔摄像头和无线传声器。” 韩渝疑惑:“...”高科技? 微孔摄像头和无线传声器是棠恒科技的产品,棠恒是亿恒旗下的一家子公司。这微孔摄像头广角可达345度,传声器是耳蜗式发声,都是军用型的产品,不对外发售。傅一炤今早让他妈送来的。 韩渝听得大致明白,继续道:“用这东西作弊?” 一会,韩渝又觉得不对,“它能帮我写?” 傅一炤扑哧道:“你需要自己写,会有人告诉你答案,通过传声器,不过,它现在没有声音,还没连接远程设备。” 傅一炤说着起身,撩起韩渝的额发,将摄像头贴在他的发迹线下一点,他指尖拈着传声器,捏了一下韩渝的耳朵,低头亲了一口。 “几点了,”韩渝一巴掌扇他的屁股上,道:“还亲呢?” 傅一炤把传声器贴在韩渝的耳洞边缘,道:“好了。” 韩渝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跳出一张高清的帅脸。他撩起额发,看着额头上多出的小黑痣,用指甲扣半天,都没掉。 “弄不下来的,”傅一炤看他好奇的样,解释道:“有工具,考完试我给你取。” “真有用?”韩渝垂手抬头道:“搞这么先进?” “有用,”傅一炤俯身伸头过去,道:“你看我的。” 傅一炤肤色透白,耳廓的血管清晰,像有生命的叶脉。 那耳洞里的小黑点和他额头的一样,韩渝道:“你也有?” “嗯。”傅一炤笑道:“走吧,肯定满分。” 出了宿舍,韩渝心不由得砰砰跳,比起买题目和常规的作弊,他亲爱的手段简直跃上好几个档次。 两人正踩着教学楼的上楼,穿过人群,走到二楼。 两个急冲冲脚步超过了他们,擦肩上楼,并小声聊了起来,一个女教师说:“昨晚不知是哪个班的学生趁办公室没人,跑到办公室去拆试卷密封袋,简直目无法纪。” “陈主任说要严查,找出来严惩,”另一个老师说着换了话题,问道:“对了,你们昨晚加班到几点?” “三点多,全校的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各自重新出了一份新题,难度翻了几倍。哈~我现在困死了。” “走吧,走吧,一会考试了。” 韩渝脚步慢下来,不禁伸手抓傅一炤的衣袖,抬眼示意走远的两人。 “别紧张,”傅一炤扫了眼,回头道:“相信我。” “我自然信你,”韩渝拧眉道:“可题目泄露了,那偷的人会怎么样?” 傅一炤如实的道:“只要查出来,开除,退学籍都有可能。” 韩渝虽然没偷,但他参与了,而且他身上还带着作弊的东西,不紧张是假的,他顿了顿良久,庆幸的说了一句:“幸亏我没有发给你,不然...” 傅一炤闻言暗喜,道:“所有人出事,你都不会有事。” 韩渝自言自语的小声道:“要是查到我头上,我差一点就害了你。” 三番不顾性命为了他的人,现在说怕害了他。傅一炤眯眼浅笑,心道:那就还害吧。 傅一炤推着韩渝的肩头,继续往三楼走,道:“别想了。” 韩渝回头:“那郑雄呢?” 傅一炤抬头看他,边走边道:“你信我吗?” 韩渝肯定的点头。 傅一炤笃定的道:“我自有办法。” 距离考试还有二十分钟,两人加快了行走的步伐。 ☆、第三十一章 快到教室门口时,韩渝远远地看着走廊上排出了长长的队伍。心中有疑,他拉了一下傅一炤,大步上前过去。 队伍中传来一声,昨天监考老师语气严肃的说:“什么东西,拿出来!” 韩渝排到队伍后面,看见后门锁了,前门处,老师手上的探测仪,响了起来。 “滴!滴滴!”机械的响声,他们班的同学男生摸出手机来,被老师收走了。 韩渝明白了,朝自己身后招招手,唤道:“愚弟~” 傅一炤和他擦肩而过,站他的身前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还是一片坦然,笑道:“没事,放心。” 韩渝指尖刮过傅一炤的掌心,傅一炤则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可能是碍于有人,很快就松开了手。 看着身前一个接着一个同学的过了检测,眼看就到了傅一炤,韩渝刚有迈步的动作,傅一炤一把按住了他。 傅一炤自己先上前一步,自然的抬起双臂。 金属探测仪贴着他的肩背,扫了下来,又从身前的膝盖扫上去… “月考都算不上,探测器都拿出来了?”韩渝身后的同学悄声哀怨起来,“昨天都不用,今天怎么这么严格?” 韩渝心中一凛,手握成了拳。 “滴!”一声。 探测仪停在傅一炤的腰侧,老师望他,“东西,拿出来。” 他兜里放了什么? 韩渝剑眉一颦,拳心渗汗。 傅一炤那边只摸拿出两个手机,一个纯黑是韩渝的,一个质感黑是他自己的。 老师看了看,说:“学校禁止带手机,不知道?” “联系家里用,”傅一炤浅笑道:“平时没用。” 老师收走,继续扫上去,到肩头,耳廓处,头顶… 仪器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老师道:“考完试来取手机,下一个。” 尽管没有事,可真当探测仪贴着韩渝的额头、耳朵,和肩背擦过时,他自己厚厚的衣物下,毛孔都支愣了起来,贴着衣物,沿着手臂僵木一片。 “后面的同学,快点,”老师挥手道:“马上开考了。” 韩渝顺利过了检测,跨过门框时,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傅一炤侧过脸,嘴角微微上扬,笑着扫了眼他。 视线交汇一点,韩渝径直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他摸了摸摄像头。 不由得感叹,这东西果真厉害。 所有同学到齐,规矩坐好,约几分钟后,打铃了。 老师进入教室,举着密封袋走下来,在桌位间的通道穿梭而行,展示密封线,待同学们都确认后,才纷发试卷。 拿到卷子,教室里瞬间起了抱怨声,多半是平时有些实力的同学发出来的。 “这…怎么这么难啊?” “是我们高二的吗?” 有的同学直接不解的询问监考老师,“老师,是不是拿错卷子了?” 相比昨天,今天共来了两位监考老师,分别直挺挺的站在教室的前后位置。 讲台上的老师语调拔高,严谨的道:“没有,开始考试,都禁止出声。” 发话的同学听了,垂下头,一声不吭了。 问话的男生,那是班上数学比较好的同学,平时答问题很是积极。韩渝扫了一眼,这同学经常在他快睡着的时候,一会声大,一会声小的给他提神。 “哔咔”一声。 韩渝立刻回过眼神,他的左耳里响起细微的电流声,那一小块敏感的肌肤,正微微发热。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沉沉的脚步声靠近过来。 韩渝脊背一僵,神经立刻绷紧,为了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自然,他缓缓垂下头,下意识的捂了下耳朵。 老师来到他的身后,话音却是对着他头顶空旷的地方,道:“名字,班级都检查一遍,考了多少遍,这个都记不住!” 韩渝一看,他自己居然没写? 他一边用余光留意老师的动向,一边分神来听耳里的声音。 等写好信息后,耳里才又有了新的动静,是一阵纸张翻动的哗哗声。 老师走向了其他位置,压迫也随之消失。 韩渝抬头掀起眼皮,望向第一桌,傅一炤正低着头,一截白皙的后颈露了出来,欣长的两指正摩挲着右耳耳屏。 “小少爷。”一个浑厚的声音通过小小的传声器传到了韩渝耳朵里,说话的人字正腔圆,声色清晰。 韩渝压住耳朵,发现连离他最近的刘成都没发现异样。他确定只有自己能听到。 他想:少爷?傅一炤? 他猜想,他的视角就是对面的视角,也许对面看到的范围比他更广。 那此时摄像头对面都是傅一炤的人,听声音约年纪约莫三十至四十之间。 会是什么身份? 韩渝余光扫视自己身边的同学,能见得范围内,个个眉心显见的拧着,均低头垂目,面色铁青的盯着桌面的卷子,好像和那卷上的内容从没有见过似的。 他这时也留意到了,教室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一点响动都没有了,连写字的声音都没有。 韩渝握住笔的指尖微凉,是四周的冷空气,也格外鲜明起来。 “小朋友,翻到一下后面的页码,”那认继续说:“这一面我们已经做完了。” “我们”韩渝分析话里的信息,对面不止一个人。 “哈~好困啊~”一个音色慵懒且细腻音色来自其他方位,连连打着哈欠说:“李教授您好了吗,十分钟过了,他们怎么还没做完?” 韩渝:“……”傅一炤的爸爸。 不,妈妈! 他总是搞混。 傅以棠在里面又道:“我困死了~” “以棠,”一个年迈沉稳的声音道:“我的学生正在看后面的大题。” “以棠同学,李老师,选修题我们心算出来六种解法,现在正再反向推理,还在推理中,请给我们一分钟。”那浑厚的声道。 紧接着,笔尖在纸张上跳跃的声音,节奏强劲流畅,力透纸背,有几个不同的频率。 韩渝还没反应过来,写字的声音已经停下了,又是齐声落笔的声音,很轻的响了,仿佛放笔的人与生俱来的修养。 里面的人走动了几声,那浑厚声音道:“李老师,好了,所以答案已经全列了出来,您看看。” 韩渝心中想呼声牛逼,就听自称李的教授似乎拿着纸张,翻了几下,淡淡的说:“倒数第三题,一眼即可,不需要如此繁琐的步骤。” “好的,老师。”那浑厚的声音恭敬的道。 李教授的声音近了,缓缓的说:“小朋友,开始写答案了,选择题一到十,ABBC……” 傅以棠委婉的插了一句,“教授,您直接给他镜像,这样练有点快,他不一定能记住。” “好的。”李教授道。 镜像韩渝知道,是给他画面。 可是……这从哪里给?教室全是人。 韩渝正懵着,瞬间瞳孔一震,瞳前闪过一层透明的蓝幕,悬浮几厘米外的位置,随着转头而转动,如影随形。是他额头的摄像头发射出来的。 下一秒,傅一炤的鹅蛋脸放大在蓝幕上,贝齿一露道:“渝渝~不用担心,只有你能看不见,刺激吗?” 傅以棠后退两步,优雅的端坐纯黑的靠椅上,宝蓝凤凰刺绣斗篷,内搭黑色高领长裙,浑身上下透着华贵二字。 女装? 韩渝没细看,先注意到了对面的景象,一个封闭式的房间里,傅以棠身侧还有一个,二个,三个…七个人,一共八个人,最后六个清一色黑白礼服。 傅以棠右侧的是个两鬓花白,高高的鼻梁架着小圆框眼镜的老者,一看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应该是李教授。 其余几个应该是他的学生,都恭恭敬敬的站在老者身侧。 他们对着韩渝微笑,那老者说:“小朋友,开始吧。” 画面一转,选择题、填空题、大题、连最难的选修题的答案都有,铺成一张完整的画面显在蓝幕上。 “有的同学,自觉性!”监考老师走动着,对韩渝另一侧的方向,道:“题目再难也不能作弊,能考一分是自己的本事,抄来的有什么意义,换一套题目,你照样不会。” 韩渝闻声,被拉回了现实中。 他暗示自己静下心。 韩渝暗忖:教授和教授的学生,无疑都是厉害的角色,只要他敢抄,就是满分。 满分,他不敢要。 那傅一炤呢,如果他不抄,傅一炤抄了,怎么办? 韩渝一时游移不定。 “小朋友,”李教授又道:“抄答案并不可耻。上帝在接近智慧时,都是果断的选择索取。不用抵触,勇敢的跳出规则圈,规则它将不再能束缚你。” 韩渝:“……” 傅一炤估计也听到了,转头扫了眼他。韩渝抬起头时,傅一炤已经侧过脸去。他只瞄见了傅一炤微勾的嘴角。 对,答案? 这不是他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韩渝心一橫,不管了,人家教授都说,这特么是索取智慧。 抄就完事了。 他刷刷写完选择题,还颇为明智的把其中一个改成了错误项,填空题也同样。 来到了大题,他不应该会做。 有求等差中项的,他不写步骤,直接写上最终结果。 剩下的题目,写了答字,韩渝都空了起来。 “字非常漂亮。”李教授由衷的夸赞他。 韩渝想回个谢谢的,但情况不允许说话,他在草稿纸写了个谢谢。 三十分钟没过,韩渝已经放下了笔。 题目是做完了,但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好像心脏一直提吊着,总是落不到实处来。 “渝渝~”镜头切到傅以棠的位置,他手掩住口,懒懒的道:“你不做了,那我们下午再见。” 他今早四点被儿子叫了起来,又是送东西,又是打电话组团的,已经困得不行了,现在随时能睡过去的模样。 刹那间,篮幕闪了一下,消失了。 眼前忽然清明了起来,韩渝不太适应,眨了眨眼,好半响才恢复自然。 时间充裕,韩渝不禁回忆起,开始到结束,好像都没人问过傅一炤一句。 那傅一炤抄完了吗? ☆、第三十二章 叮铃声响了起来,下课了。 讲台的老师道:“都停笔。”收走试卷后,两个老师出了教室。 教室瞬间响起了不小的骚动,三五个的同学聚在一张桌子边,高低起伏的发出哀嚎和抱怨。 大致总结下来:出题的老师简直不叫人。不如直接给零分来得痛快,这考试分别就是对他们精神和□□的双重折磨。 韩渝听着,无事一般的把笔放回桌箱里,准备去叫傅一炤吃午饭。 刘成先俯身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肩头,嚎道:“渝儿,真完了,平时我还能做一两个选择题的,今天,题目都读不清楚了。”说着突然坐直了,松开他,默默的挪到凳子另一端。 韩渝抬起头,果然看见傅一炤款步走下来,淡淡暼向刘成,又看了看他,轻声道:“渝兄,吃饭了。” 韩渝点头,起身出来,两人一起去了食堂。 午饭后,韩渝把傅一炤带回宿舍午休,刚推门进去,听见了舍友在讨论考题。 门边的男生说:“最后一个选择题,我还想不太明白。” “应该是A,”其他人立刻接上话:“我算了两遍。” 韩渝和傅一炤走回床边,上床躺下。 他隔壁床的男生抬起一直看书的视线,对门边两人道:“选D吧。” 韩渝心想:都不对,选C。 教授的答案是C,还分析D是混淆项,易错率很高。 韩渝只有一个枕头,靠过去一点,侧过脸看着里侧的人,小声问:“你做了没?” 傅一炤的薄唇一张一合,闭着眼道:“嗯,做了。” 韩渝有些惊讶的道:“全做了?” 傅一炤缓缓掀开眼帘,浓睫撩起来,“没有。” 安静了一秒,韩渝等着他的下文。 他又道:“做了一点,但一个都没对。” 韩渝看着他,不解的蹙眉。 傅一炤昨晚晚睡,今早早起,现在困了。 他闭上酸涩的眼眶,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仰头,吸了下韩渝的耳珠,又低下头,鼻尖蹭韩渝微凉的耳孔,声音温柔的道:“我做了选择题,后面的都不会。” 傅一炤都没抄,他看哪个选项顺眼选哪个,只是提前看了答案,十个选择题,结果一个都没猜蒙,数学已经妥妥的是零分了。 “渝兄~”傅一炤说完,喃喃细语道:“你都做了?” 韩渝轻轻摇头,如实道:“没有,选择和填空做了大部分,大题只写了第一题的答案。” 傅一炤嘴角弯起小尖,手钻进他衣服里乱揉乱摸,嘴上夸奖道:“渝兄真聪明,要是真拿满分,老师肯定要叫你去问话的。” 韩渝手一下一下揉傅一炤的头发,没一会,扒开他的后脑勺,看着白净的头皮上,一根根黑发浓密的冒出来,上次受伤的小豁口已经不明显了。 韩渝想到什么就说,“还疼吗?” 傅一炤捏他胸肌的动作一顿,晃了晃脑袋,用头顶蹭动他的掌心,“不疼,早好了。” 韩渝又继续揉他的脑袋,跟摸宠物一样。 好像不干点什么,他特别不太自在。 “渝兄~”傅一炤脸靠下来,贴在他身前,说话的热气在心口散开,道:“睡觉吧,下午还有考试。” 韩渝头垂下来,下巴抵着傅一炤硬茬发顶,阖上眼,也不想了。 没多久睡意来袭,他也睡了过来。 下午考英语,何缓翻了几下卷子,韩渝后面听到她倒抽几口凉气。 有了早上的前科,韩渝半点没犹豫,英语选择题多,他也只做了一半。 到了翻译和作文题,李教授提供几个版本给他参考,其他的人还在一旁指出试卷中语法有使用不规范的地方“” 他们聊了起来,韩渝则放下了笔。 “小朋友,”李教授问他,“真不做了吗?” 韩渝轻轻点头。 对面没再出言相劝。 蓝幕晃得眼花,韩渝不看画面了,视线斜落在卷面上,一会直接闭上眼。 失去了视觉,听觉变得灵敏起来。 他听到傅一炤的妈妈笑了起来,像忍了好久,忍无可忍,肆意外泄的笑声。 韩渝睁开眼,人已经笑倒在了椅背上。 “炤炤宝贝儿,”傅以棠笑够了,坐直起来,轻拭眼角,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哈哈哈~全部…全部的选择题加起来,你一共猜对了两个,两个…哈哈哈~” 韩渝:“……”总是倒数也是一种天赋。 “还剩十五分钟,”临近考试结束,监考老师提醒道:“注意分配时间。” 十五分钟后,老师开始收卷,把卷子装进密封袋,抱着走了出去。 考试终于结束了,接下来是迎接命运的审判,大家颓废中带点视死如归,也不讨论了,都陆续走了教室。 何缓坐在位置上,扭头为难道:“韩渝,刘成,你们俩怎么样,我好多不太会,给你们比划的只有二十多分。” 韩渝没看。他自己的分数粗略估计在四十分以上,比平时的十来分高太多了。 刘成连连点头,道:“嗯,我都写了,应该能拿三十分左右,还不错。” 这时,顾沫推开没锁的后门,她扎着高马尾,一身红白相间的校服,人倚靠门框,莞尔笑道:“缓缓,出去吃火锅。” 她是资深的火锅爱好者,重辣重麻。 “好,”何缓应声道:“我先收书包,今天不上晚自习,我们市区吃。” 刘成笑问:“沫姐,带我们吗?” 顾沫看着刘成,笑了笑:“你付钱,我们就带你,小渝儿你看像有时间的吗?” 刘成收拾东西,道:“那我不去了,我周末去找思琪,去她那里吃。” “重色轻友。”顾沫撇嘴。 韩渝和她交往她两个月里,一个星期吃四次火锅,那时候,屁股都拉疼,他果断的拒绝道:“不去,我不想吃火锅。” 傅一炤走到他身旁,“想吃什么?” “自助餐。”韩渝有些高兴的道:“我们也出去吃。” 何缓背上书包,“顾沫,要不,我们也吃自助餐吧。” “好啊。”顾沫半点没犹豫。 韩渝:“……”以前让她吃自助餐,人直接要说只火锅,看看这差距。 四人结队去市区吃,吃到最后,顾沫她们先走了。 傅一炤自己跟冰激凌扛上了,都是人工作的,自己动手用工具挖。 傅一炤强迫行为犯了,力求每一颗冰淇淋都要圆的,一直堵冰柜那里不走,很多人排在他后面等,连连抱怨他。 他差点跟人家吵起来。 韩渝在位置上等半天,不见人过来,去冰激凌的地方一看,将他强行拉走了,他才罢休。 出了店门,傅一炤委屈的抱怨道:“我一定会挖又大又圆的给你吃,你刚才不应该拦我。” 夜幕下,灯火斑斓。 两人行走在路灯的投影下,韩渝拽着他的胳膊,嗤笑道:“傻气。” 傅一炤手伸进他兜里捂着,不纠结冰激凌的问题了,道:“渝兄,我们现在去哪里?” “打车,”韩渝看了下时间,答道:“送你回家。” 傅一炤停在了原地,嘴里嘟囔道:“我不回,我要跟你去宿舍睡。” 韩渝笑了声,道:“宿舍不行,太挤了。” 傅一炤不乐意的道:“那我的约会呢,你答应我周末,你忘了?” 韩渝拉着人走去对面街道的公交站,站在一旁开始打车,等车的时间,他看着傅一炤,见他还在深闷气,道:“太冷了,这么冷还约什么会,不是天天待一起吗?” 傅一炤把自己的手从韩渝兜里抽出来,蹲在路肩上,望着马路,明显不想理他。 韩渝过去拍他的肩头,他一下甩开了,“我现在心情不好,你让我自己冷静一会。” “没忘,”韩渝无奈的笑道:“明天有雨。” 傅一炤听了,抬头商量:“那后天。” “后天也有,”最近几天都有小雨,韩渝解释道:“你出门都不看天气预报?” 傅一炤又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韩渝看了眼周围零星路过的人,和他并肩蹲下,轻声道:“那你想去哪约?我先说了,别说你家,哪有人第一次约会就约在家里的,目的性是不是太强了,你懂不懂循序渐进?” 傅一炤又抬头,目光从冷到热,正闪烁的看着他,“我们去室内泡温泉,好不好?” 韩渝:“……”你好会选。 “好不好嘛,”傅一炤露出白牙,撒娇道:“渝兄~去嘛去嘛~” 韩渝斜眼过去,看了他两眼,摇头无奈的笑道:“去,好了吧,这么会耍娇,以前看不出来啊。” 傅一炤眨了眨眼,脸凑近过来,盯着他的嘴看了看,道:“现在看出来了吧?” 韩渝另一只手盖住他灯光下,渡了一层黄光的头发揉了揉,“看出来了,磨人。” 傅一炤头垂下一点,给他摸,又道:“叫亲爱的。” “亲爱的,”韩渝放手,拿出手机,司机已经开了过来,他道:“起来,车马上来了。”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路虎打着双闪停在路边上,韩渝起身走过去,边走边道:“到家发信息来。” 他选的车型是豪车,知道那是少爷,得惯着。 韩渝上前两步,拉开后车门,作了个请的手势,“走吧。” 傅一炤上车后,手指抠住一半的玻璃窗,探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韩渝挥着胳膊,等车开远了,连车尾灯都看不见了,他才走回公交站,搭公交车回学校。 周日,早晨刚飘过细雨,天空和城市均蒙上了一层稀薄的白雾,宛如仙境。 就是有点冷。 韩渝穿了黑色薄绒的羽绒服,来到校门口打车温泉镇。昨晚临时睡前,傅一炤发完地址后,还神秘的说,要给他个难忘的惊喜。 ☆、第三十三章 傅一炤比韩渝早早的先到了,他手上黑伞杵地,站在温泉镇的牌匾下,两个大石狮前。 韩渝下了车,隔着五十米外,他立刻笑得春日的花儿,好个灿烂。 傅一炤朝他挥手,迎上来喊:“渝兄~” 韩渝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来,蹙眉看着他,“熬夜了?睡不着?” 傅一炤眼下浅浅的青色,精神语气却有种说不出、压不住的兴奋,他笑了声,道:“想你想的,一想到来见你,我就特别高兴。” “昨天不是见过吗?”韩渝看着他。 傅一炤摇头:“那不一样,昨天是取摄像头,今天才是约会。” “分得还挺清,”韩渝收回手,道:“走吧。” 两人穿过石狮后的红门,前往服务大厅。大厅里面的装饰还是现代风格,围起来的玻璃门熏起了水蒸汽,一道道的水痕。 傅一炤去前台,报了自己订好的房号,就由服务生领着他们温泉的左转右绕,没一会,到了房间,服务生返了回去。 四周一时只剩下了他们俩。 两人对视一眼。 傅一炤此时挑着眉,奸媚,像极了不怀好意。 韩渝看了看,无视过去。 韩渝推开铺满水汽的门,探头看进去,是独立间,水雾四浮,景象瞧不真切。 中间出淡蓝的水光波动,水汽中一股浅浅的兰花香。 “你订的?”韩渝明知道,好像不问一句有点怪,于是,他用那种变扭的语气道:“我们俩单独泡?” “怎么?”傅一炤先走进去,“你还想和别人一起泡?” 韩渝:“……”这…确定不会泡出什么问题来? 他跟上去,关上门。 韩渝一开始以为是多池的,然后他们俩再单独找一个小的泡,他的性取向完全不影响他正常的生活。 韩渝没什么忌讳的东西。 到了换衣间,他算是知道傅一炤说的“惊喜”是什么了。 韩渝羽绒服里有了潮气,拉开拉链,看着傅一炤从身前的衣柜中,拿出一件粉紫色浴袍,递了过来。 他看着这颜色头疼。 韩渝扶额摇头,接了过来。 他揪着两肩,贴在自己身前比划几下,长长的叹了声,道:“傅一炤!我特么真小看你了,你自己来看,这是什么玩意,嗯?” 傅一炤装不知道,利索的脱下外套、T恤、裤子,最后只剩一条深棕色的四角平裤,露出浑身充满力量的肌肉纹理来。 他拿着自己的浴袍,无事一般的又往身上穿。 修长的手绕着腰带打结,系好后,傅一炤淡道:“什么……唔?” 他一转头,一股凉风过,眼前抛来一个物体,落下盖住了他的脑袋。韩渝把那浴袍甩到了他的头上。 傅一炤拉下浴袍,露出精致的眉眼,脸贴着嗅了嗅,狐狸眼一眯,道…“不好看吗?还有你喜欢的香味。” 韩渝没顾上欣赏他的身材,走过去,一把将傅一炤拉离衣柜,自己上前打开柜门,想找件长款的浴袍。 衣柜的金属架上,挂着几件浴袍,全是粉紫色。 韩渝扫了眼,长度都是一样。 他不死心的拿出一件比了比,也只到他的胯骨下,和原来那件一样,穿起来走动两步,估计屁股蛋都遮不住。 还不如直接不穿,半穿不穿的,有点欲盖弥彰的刻意。 真是恶趣味十足。 韩渝又看隔壁的几个衣柜,都是空的。 “没了?”韩渝扭身过来,上下看傅一炤两眼,发现有件现成的齐膝浴袍。 他嘴角渐渐的挑了起来。 傅一炤看到韩渝眼神,明白他的用意,正想后退,韩渝过来一把抓他的肩领,要把那衣服脱下来。 傅一炤瞬间衣襟大敞,把韩渝的手抓握在手中,大力制住他,又痞又坏的笑道:“等不急了,这么快就想脱我衣服?” 韩渝几秒脱手出来,拧着手腕扭到身后,压到肩胛骨中间,往前一推,把傅一炤扑到柜门上,哼笑道:“我看你这件就不错,不是好看?不是香吗?你自己穿那件,反正也都是给我看的。” 傅一炤胸膛贴上冰凉湿润的柜面,他不怒反笑,如果他想翻身过来,只是片刻的事,可是他不想了。 傅一炤松了劲,俯趴在柜面上,回眸一笑,用妩媚的眼神撩他,“渝兄好粗鲁,我撞疼了,你给我吹吹。” 韩渝嘴角抽动,服透了,“嘴炮过瘾吗?” “过瘾。”傅一炤笑吟吟的点头道。 韩渝说着,顺着他的腰身望下去,单手拉开腰间的带子,把浴袍从傅一炤身上扒下来,挂到臂弯,走到远处的架子旁,挂上去,才开始脱衣服。 脱下的衣服塞进身旁的柜子里,韩渝拉下浴袍,揪着两边,朝后背一甩。 应有的棉柔触感没有落下来,反而是傅一炤微凉的脸贴了上来,鼻尖蹭他的脊骨,鼓着经络的手臂勒到他身前,脑袋钻进了浴袍里。 韩渝脊骨被温热的舌尖卷过,像毒舌一样,后背酥麻一片,他咬牙威胁道:“你到底泡不泡?” 听出声音真有些生气了,傅一炤乖乖钻出来,正正经经的道:“泡,不过你不能穿这件。” 韩渝把衣服团成一团,丢进了温泉里。衣服落水后,没一会湿了,沉到了池底。 这下谁都不用穿,不用再争了。 两人各自拿上一件新的浴袍,挂在手腕上,把手机装在防水袋中,坦诚相见的走到了温泉旁。 韩渝先下到水里,水面没过胸膛,他脑袋枕到白瓷台上靠着,舒服的闭上眼。 这天气泡温泉的确是舒服。 只要傅一炤不作,韩渝是想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周末,和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一双濡湿温热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略带薄茧的指腹贴着他的太阳穴,傅一炤亲了一口他的额头后,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揉着太阳穴,在他头顶轻声道:“舒服吗?” 说话的气流扫过额头,有些痒,韩渝喜欢他的靠近。 温情的气氛中带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意,不一定要占有。韩渝心情不错。 他闭着眼,很轻嗯了声,提醒道:“舒服。别玩小动作,不然按到你水里,喝洗澡水。” 傅一炤笑了声,似乎前一秒真憋了主意,“那算了。” 一会,额头上的手松开了,傅一炤的指尖轻刮过他的鼻梁、唇、下巴,去了其他的方位。 听到他在自己身侧不远的位置停下来。 身侧荡过来一阵水波,轻轻拍打韩渝的肋骨,傅一炤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韩渝这才慢慢睁开眼,看见傅一炤趴在瓷台上,脑袋冲着他。 韩渝直白的眼神看下水下,咽了咽喉。 虽然在医院给傅一炤换衣服时,已经看完了,但当时没留意。 现在细瞧,真有些让人想入非非。 韩渝脸颊不由得发烫起来,耳根也热,干脆不看了,再次阖上了眼。 他身侧的水流被搅动,韩渝知道傅一炤在轻轻靠近过来。 他眼皮闭实了,拳头不由得握紧。 他的动作被傅一炤尽收眼底,傅一炤笑了笑,举着手机,开始拍照。 “哗啦”一声水响。 他举着的手机落回身前,迎头溅了一股水柱。 韩渝睁开眼就看见傅一炤对着他拍照,当即拍了一股水过去。 他快速扣住傅一炤的肩头,把人抵在瓷砖上,灰瞳起雾,眼神落在那一簇簇的沾湿密睫上,“我说了什么?” 傅一炤眼神一眨不眨的注视韩渝,发稍滴着圆润的水珠,落到没有杂毛的眉间,又滑到眼眶下。 他一眨眼,那晶莹的水滴滑过白皙的脸颊,落进了薄薄的唇缝中。 韩渝忍不住咽了口唾液,俯下身,亲了傅一炤湿漉漉的唇,没几下,直接伸进他嘴里搅动,吸吮,啃咬,追逐,两条舌缠绕在一起。 韩渝扣住肩头的手滑下来,捏住傅一炤朝他腰侧伸过来的手,不让他动。 他停下亲吻,睁开泛红的眼眶,望着傅一炤水雾氤氲眼眸,牙关咬紧了。 傅一炤也看着韩渝,眼波柔情,红润的薄唇张合:“渝兄~” 韩渝闻声心下一悸,血液在身体里滚热了起来… 他赶紧起身,要出去。 傅一炤追上来,用双臂把他困在紧实的怀里。 滚烫的热气毫不保留,且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韩渝烫得额角都在突突跳动,看着横在身前的手臂,简直是在挑战他极限。 他对着潮湿的空气眨眼,低哑的道:“松手。” “我不,”傅一炤立马拒绝,用湿发蹭着他的后背,摇头道:“你想亲我,你就亲,想做什么,你就做,我都愿意。” 韩渝提起胸腔,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他两个鼻孔直冒热气,抓住了傅一炤的手臂,一点点的用力分开。 才拉出一点距离,傅一炤又勒得更紧了。 韩渝用力挣脱开,发泄式的在傅一炤的嘴上,狠咬了一口。 “渝兄~”傅一炤像没有痛觉,垂着眼,低低的叫他。 韩渝双目赤红的一把推开他,赤脚踩着湿透的台阶往前走,不耐道:“别跟来。” “你去哪?”傅一炤抬起一双湿漉漉,委屈巴巴的眼看着他。 韩渝切齿道:“外面。” 傅一炤上前两步,想跟上去,“我也要去。” 韩渝扭头瞪他一眼,身体却对着原来的方向,凶狠狠的道:“我特么去卫生间,再跟来,我真对你不客气!” 傅一炤顿在原地,眼里的失落显露出来。他只是想靠近韩渝,想跟他亲近,但还是怕韩渝生气不理他。他只好妥协下来,后退两步,暂时先退回水中,眼神始终盯着韩渝的背影。 韩渝很快扫了眼,狠心上了岸,拽过架上的浴袍,管它什么色,快速套上身,又扯了块方巾,围住腰跨,几步走到门边,拉门出去了。 他要出去透透气。 再不出去,他真想干点不道德的事。 ☆、第三十四章 韩渝来到门外,跟着指示牌走,想先去卫生间。 好好的泡温泉,泡得他脑门直蹿火。 韩渝走着,低头瞄了自己一眼,把毛巾扯松一点,含着腰,遮严实一点。 涨得难受,要炸。 卫生间里,最后一个位置,韩渝把方巾甩到肩头,握住半软下来的自己,尿尿。 梗着,尿不太顺畅。 解决了事,他把自己塞回湿漉漉的裤头里,转身朝门外走去。 刚跨过门框,迎面撞上了一个庞然巨物。韩渝拧眉,后退了两步。他虽然习惯性低头走路,但刚才眼前晃过身影时,有意避让了,这人明显是故意撞他的。 他慢慢抬起头,还没完全抬起时,就听见了一声:“你撞到我了?” 那油腻中的语气带着一丝的挑衅。 韩渝仰起头,看着眼前光着膀子的男人。 男人纹龙画虎的,两个肩头都是刺青,眉目凶恶,色眯眯的眼神,身材魁梧,足足大他一圈。 韩渝本想道个歉,看到男人的眼神,他唇扯动一下,勃怒道:“看泥马看!” 男人的眼神从他腿间移上来,和他对视,露出一口烟熏牙,摸了一把焗油的头发,眯眼笑道:“居然是个异瞳。”说着要过来抓他的手。 韩渝快速避开,提腿踢在男人的正中。 那脆弱的地方吃痛,男人一身的蛮力泄了劲,蹲地“嘶嘶”抽气。 这一看是混道的,韩渝深知自己惹不起,踢了一脚后,立刻向自己的房间跑。 “妈的,”男人在他的身后怒骂:“你想跑!”暂时是没爬起来。 冲回房间,傅一炤闭眼正在水中安静的泡着,韩渝放慢脚步走了过去。 “怎么慌慌张张的?”傅一炤听着跑进来的脚步声,“我以为你一会才回来。” 韩渝轻轻喘气,道:“你选的这地方不太行。” “怎么?”傅一炤抬起眼,转过头来,看着台上站着的人,“不喜欢?” 韩渝在台上坐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水里的人,“衣服也不太行。” 别人都是白色,他们却是粉紫色,还特别短。 就是这衣服闹的,要不人家能用那种眼神看他,真有点恶心。 “哦,”傅一炤听了,“那以后直接不用穿了。” “我特么还不穿?”韩渝白眼过去,没好气的道:“不是这衣服,能在卫生间遇到色魔?” “谁?”傅一炤脸色一变,从水里浮出来,露出蒸红的肩头,“外面发生了什么。” 韩渝眼神示意自己,无奈的道:“你看看你准备的情趣衣。妈的,卫生间,一纹身的流氓,盯着我看,还动手动脚的。” 韩渝说话的本意是让他以后别搞这种幺蛾子了。 傅一炤立刻从水里走了出来。 “去哪?”看他披浴袍像披战袍,又去衣柜边拿雨伞,韩渝又道:“人早走了,不用去,他不知道我在这。” 傅一炤脸色黑沉,提着伞冲出几米,又倒回来问了一句,“他碰你没?” 韩渝愣了几秒,道:“他的裆碰到了我的脚底,算吗?” 傅一炤又冲了出去,怨声渐远,“我废了他的裆。” 韩渝阻止不及,人已经跑没影了,怕闹出什么事,急忙也跟了出去。 韩渝听见了吵闹的声音,寻声走去,刚转进隔壁的大泳池,就看见了傅一炤显眼的身影,同时也瞧见了他身后凶恶的几人。 傅一炤正往回跑了过来,那折弯的黑伞丢了出去,几人追了上来。 傅一炤另一手拿着手机,再打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正是傅以棠。 D国,烈日当空,万里无云。 一架波音歼20低空飞行,并对地面沙漠直道上,一辆行驶中的勒克莱尔坦克进行猛火射击。 勒克莱尔发射出两侧的□□,铁屁股后扬起沙尘,和飞机的距离仍然逐渐再拉进。 瞬息间,平行距离不过百米远。 装甲里面有一黄发男子,着白色西装,他曲在有限的空间内部,上臂划出一道不小的豁口,红色的血液浸红了半臂肩头。 傅以棠对空中自己方的定位点发出紧急信号,“F-35?35!经纬A,B。立刻绕到正前方,把我身后的架歼20击下来。” “快!”他一声令下。 “主炮锁定目标,”坦克装甲后方的弹箱已经在歼20持续的猛攻下,打出了明显的凹陷,车长冷肃道:“发射!” 射出一炮后,傅以棠趁着喘息间,接了电话,匆匆说了一句:“妈妈在西部沙漠。” 傅一炤听到刻意沉稳的声音,立刻挂了手机。 他爸呢,易恒显然也在国外。 现在只有打保镖的电话,按下的瞬间,他犹豫的,估计也跟去了。 打谁? 打谁?! 他急得团团转。 管家! 电话拨过去,管家让他手机随时带着,马上派附近的人赶过来。 不等韩渝问他什么,他电话一挂,拉着韩渝的手,赤脚就往外跑,解释了一句:“他们手里有刀,快跟我走!” 刚刚那几人是一伙的,正到处找韩渝,傅一炤一出去,正好和他们碰上面,立刻就认出韩渝说的色魔。 他伞当空一挥,砸向那人的脑袋,瞬间流了血,一群人瞬间追了过来。 温泉后出口的玻璃门紧闭,拦住了去路。 傅一炤“艹”的一声,抬脚踹在门正中,震得一声巨响。 韩渝表情瞬间凝困了,他绕到门后,按了一下门后的按钮。 “嗒”一声机械声响。 门打出一条不小的缝隙。 韩渝半笑半无奈的看着他,“愚弟,脚疼不疼?这里不是有锁吗?没看见?” 傅一炤推开门,拽着韩渝的手腕继续往外跑,顺着马路肩上的人行道开始狂奔。 韩渝:“……”这个疯子。 两人刚出门口,那群人骂骂咧咧的追了出来,围在门口张望,纹身男道:“跑得挺快,你们赶紧找,妈的,老子的头流血了。” “在那!”小弟中打头的喝了声。 手下的人显然是看见了,扬手直指,“人行道上,追!” 车道对面的马路上,牵手飞奔两个粉紫色身影,正是傅一炤和韩渝。 几辆黑车迟来十分钟,他们家少爷穿着短款的浴袍,光着半个屁股跑出了三里路。 傅一炤眼疾的暼见身旁急停的车,快速拉车门,推着韩渝的后背,将他塞进车里,自己也敏捷的钻了进去。 傅一炤已经顾不得韩渝他旁边了,对司机命令道:“倒回去,马路上那几个,统统撞死。” 司机得了管家的吩咐,只负责把人接走,假装没听到,继续往别墅的方向驶去。 傅一炤一看,登时喝道:“我让你撞他,马上、立刻倒回去!” 这声音震耳发聩,轰鸣的引擎声都盖不住。司机装不下去了,为难的说:“少爷,管家说夫人吩咐了,先送你回家。” 傅一炤眉心拧成了深深的沟壑:“你敢违抗我!” 司机不说话了。 “你是聋了?瞎了?眼睛不好使,看不见那几个人,不听我的,本少爷现在就能先弄死你!” 司机专心开车,实则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傅一炤在后座翻半天,没找到枪。 他坐回来,又指使副驾驶的保镖,斥道:“你!现在回去揍他们。” 保镖司机对视一眼,朝后视镜向韩渝递来求助的眼神。 韩渝把傅一炤拉回来,道:“坐好。” 傅一炤又俯身回去,大力抓住椅背的皮垫,准备下一轮的无理取闹。 韩渝揪着他的肩头,拎回来,手一直压住他的肩头,温怒道:“坐好!再闹我现在就收拾你!” 他也是够了。 真够惊喜的,好好的约会,跟演戏剧一样。这小子还想倒回去撞人家,一点不懂法纪。 傅一炤靠在椅背上,敞开的胸口气得直起伏。 韩渝摇摇头,笑了声,又笑一声,真是气笑了。 傅一炤突然爆起,对着保镖和司机劈头盖脸一顿骂。 等他骂够了,又靠着椅背直喘大气。 他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这跟光着屁股在街上裸奔有什么区别,他一个人也算了,关键韩渝还陪着他。 傅一炤想到衣服,神色一直阴沉沉的,眉眼气得青黑,周身的戾气压都不压住。 对方人多,还有刀,他打不过。 要不然,他现在就下去,自己跟人家拼命。 韩渝给司机赔礼道歉,又跟旁边半天低头不说话的保镖说了句不好意思。 两人都明白他家少爷的脾气,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多喘。 傅一炤在一旁岔开腿坐着,仰头闭目,手掌盖住眼睛,拇指中指不停压揉自己两侧的太阳穴。 太阳穴的随着他咬牙的动作,不停的鼓出一块,似乎真的气极了。 韩渝用腿碰他的膝盖,抬抬下颌,提示他隐隐露出的大腿间,低声道:“差不多得了,腿收一收。” 傅一炤靠过来,脑袋枕在韩渝的肩头,嘴委屈的扁了在一起。 司机后视镜一瞧,赶紧挡板升了起来,瞬间隔出了单独的空间。 韩渝一抬头…… 业务好熟练,都是经历了些什么? “渝兄~”傅一炤赖他身上,鼓着腮帮说:“我好生气。” 韩渝手背触到身侧的腿,又冰又细腻。 他垂目瞄一眼,傅一炤健硕的两条长腿冻得白里透红的,韩渝道:“跨到我腿上来,老子现在给你顺毛。” 傅一炤一个转身,骑坐到他的身前,手吊住了他的脖子。 韩渝仰靠着椅背,单手扣住傅一炤的后脑勺,朝自己拉过来一点,鼻尖相抵,舌头伸进他的嘴里,吸吮着冰凉的舌头,狠狠的嘬了几口。 玻璃特殊材质,窗外看不见车内,车内却能清晰看到窗外飞快倒退的光影。 几声细碎的鼻音轻哼,夹杂在濡湿亲吻声中,响彻一方小小的空间。 ☆、第三十五章 车队开进别墅地下停车场,停在一排豪车后面的空位。司机熄了火,保镖则下车停在后门,对着玻璃扬手半天,没敲下去。 犹豫许久后,才赴死般的轻扣了两下玻璃,清脆的响了两声。 车门从里面被推开,下来的人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傅一炤立在车旁,扫了眼退到一侧的保镖,又转身对着车里,伸出了绅士手。 “滚滚滚,”韩渝在里面啐道:“不用你扶。” 管家在楼下一直等着,现在看见少爷光着腿,想来是跑急了,衣服落在了温泉镇,立刻吩咐人拿来外套下来。 接过急冲冲送来的衣服,管家几步上来,将纯白的外套披在傅一炤肩头,遮住了裸露的大腿,和腿间红白交替的手印。 手印全是韩渝捏的。 “小少爷。”管家发髻斑白,慈眉善目的叫了声。 傅一炤轻“嗯”了声。 韩渝等反应消下去了,才跨步下来,腿迈得开了,扯得胯.下隐约作疼。 傅一炤这小子摸就摸吧,还掐他,掐他就不说了,还用大力,差点没捏断。 管家举着另一件外套,对后下来的人微笑:“韩渝少爷,小心着凉了,外套先披上吧。” 傅一炤自己拿过来,裹住韩渝的肩头。 韩渝闻声,扭头看了眼那慈祥的老爷爷,委婉的道:“您直接叫我名字。” 这才交往没多久,傅一炤全家都知道他俩在一起感觉。 管家微微颌首,“小韩。” “我饿了,”没管称呼的事,傅一炤对管家道:“要吃饭。” “好。”管家听了,赶紧去安排。 一早上奇幻的过去了,傅一炤中午安排安排了中餐,晚餐订了甜品。餐后,他还打算和韩渝去看一场电影,渡过他们浪漫且温情的一天。再然后,将一起携手前往去酒店住下,升华整个约会的气氛,他们会搂搂、抱抱、亲亲,做点情侣间亲密的事。 没想到转一圈,又回到了家里。 计划全泡了汤。 不过开心的事,他已经和韩渝亲密了,最起码摸到了。 傅一炤笑着握了握拳,迈步先行。 韩渝跟在傅一炤的身后,一起走到三楼,进到卧室。卧室的风格有点迥异。 墙面黑色格调,地面全毯黑绒,靠窗的桌椅是纯白色,同样纯白热的沙发上,摆着大大小小的布偶。颜色各异,粉的,黄的,蓝色的。 傅一炤走到床边,数米宽的矮式大床一侧摆着一排高柜子,床头上方有一手工壁画,一只庞大的雄飞黑鹰。 韩渝环视一圈,震惊了好半响:“你到底有几个家?这地儿比原来那个大太多了。” 傅一炤拉开高柜的门,里面分两层。上层分两侧,左侧全是红白的校服校裤,他自己定作的,学校只提供了冬夏各两套。右侧是黑色外套、T恤、裤子,都一丝不苟的码着。下层整齐的摆满了深色的球鞋。 傅一炤关上柜门,拉开旁侧的一扇门,拿出新的裤头和衣物递给韩渝,指了指卫浴间,“你去里面洗一下。” 韩渝在外面冻了半天,又泡了那一池不干净的水,他心里有点内疚。 韩渝接过衣物,扬声道:“谢了啊,傅少爷。” 傅一炤看着他,浅笑道:“不是你让我不要以为自己有两钱,就一副暴发户的行为吗?我可没打算保养你。你现在叫我少爷,是在笑话我?” 韩渝向卫浴走去,“我就是感受一下,毕竟我身边就你一个少爷。咋俩辈分没乱,我依然是兄,你照样是弟。” 傅一炤眼神跟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声控和触屏都可以。” 韩渝似乎想到什么,也笑了声,“知道了。” 傅一炤拿上衣服出来外面洗,洗好穿好,他回到房间来找韩渝。 卫浴间淅淅沥沥的淋浴声还在继续,韩渝还没冲洗好。傅一炤电话叫了两杯咖啡,让人送到楼上。 挂了座机,他拉开门缝,去到一旁吹滴水的头发。 管家咖啡和午餐一起端上来,摆在圆桌上,看见墙边上站着的他,皱纹显露的眼角眯着,笑道:“小少爷,需要帮忙吗?” 傅一炤举着风机,手上晃动的动作不停,“不用,管家爷爷,您出去把门带上。” 管家摆放好吃的,直起腰,轻声道:“好。”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傅一炤头发还没吹干,韩渝就赤脚出来了,看见他就问,“愚弟,我的羽绒服和鞋还在温泉镇。” 傅一炤又吹了几下,头发不滴水了,拉着韩渝的手腕,让人站到他身前来。 “不要了。”傅一炤给他吹着头发,在嗡嗡响动的电器中,淡淡的道。 韩渝听见了,回头过来,表情痛苦道:“鞋500,衣服800,我花巨资买的。不行,我还是得回去一躺。” 傅一炤指尖在他发林里穿梭,道:“买新的。” 500的鞋也能叫鞋?800的衣服也能穿? 心里想想就行,他不敢说,怕韩渝跳起来揍他。 “我穷,你打电话让老板给我留着,我去去拿。”这还买新的!什么条件这么放肆。韩渝直接道:“算了,跟你说吧,你也体会不到。” 头发不长,很快就吹干了。 傅一炤关了开关按钮,亲他热乎乎的脸一口,道:“先吃饭,我叫人过去拿。” 中餐,是咖喱意面配咖啡。 傅一炤吃东西细嚼慢咽,唇肌细细的动,吃了两口会抿一口咖啡,轻轻的放下后,又继续吃面。 感觉对面的眼神实在过于火辣,他缓缓抬起头,眯眼看着圆桌对面的韩渝,“渝兄,我脸上是有花?” “那倒没有,”韩渝被发现也不觉得尴尬,继续盯着他,抬颌道:“你吃东西怎么跟行为一点都不符合?” 傅一炤轻放下刀叉,十指交握,看着他的眼睛问:“我什么行为?” 韩渝盘子早空了,看着他还有一半的面条,和举手投足的动作,道:“骂人的时候可没这么优雅。” “喝咖啡吗?”傅一炤垂眼,伸手把咖啡推到韩渝手边,又抬起眼帘,轻笑一声道:“骂人还需要优雅的吗?那我还骂什么人,直接给对方道歉多好?” “不喝,”韩渝咖啡一口没动,“我喝了咖啡容易犯困。” 别人喝咖啡提升,他喝咖啡助眠。 傅一炤点头:“喝不喝都行,困了去睡会。” 房间暖气足,两人穿着同款灰色的薄丝睡衣。韩渝用柠檬水簌了口,躺在了松软的大床上,大半身体陷进软垫中。 傅一炤吃完剩下的东西,来到床尾,看着深蓝色床面仰躺的人,跪上床,附身趴下压住韩渝。 韩渝一看他来,举着的手机丢到一侧,搂住他的腰,“怎么,又想勾引我?” 傅一炤注视着韩渝半响,把他额发顺到额头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那头发不听话,很快又盖了回来,傅一炤用手压住它,身体和韩渝紧贴,亲亲他的额头,如实道:“没心情,你睡会,我出去有点事。” 韩渝亲亲他的脸,双手环住他的腰,用力勒了一下,“我打打游戏,现在还不怎么困。” 傅一炤“嗯”了声,脑袋靠着韩渝身前,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盯着皱了一点的床面发呆。 韩渝一手捞起身侧的手机看,一手不停的抓傅一炤的头发,指尖绕着发梢打圈。 两人这么躺了好一会,傅一炤又爬了起来。 他走到桌旁,俯看桌上的餐具,又想到身后的人躺在床上。他去一旁打开排气阀,散散空气中意面味和咖啡的香味,自己亲自收拾了餐盘,端着下楼。 一楼,看见他从楼梯走下来,管家忙上上接餐盘,又让佣人赶紧端走。 管家落后两步跟着,问他:“小少爷,需要什么,你直接叫我就行。” 韩渝看不见他,傅一炤神色明显凝重了起来,来到灯光通透的大厅里,坐在金色雕花的欧式座椅上,继续发呆。 片刻后,他问一旁站着的管家,“我爸我妈出去做什么,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周五晚上还见到人了,昨天去找韩渝回家后,家里就了没人,那两人经常看不见的,他当时也没在意。 可是,联想今日,他妈语气不太对劲,他回家后,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一直不太舒服,眉眼总是跳动。 他知道这是他情绪紧张导致的,但是为什么莫名的情绪紧张,这个不得而知。 管家知道的不多,只说:“夫人和老爷去了D国。” “什么事知道吗?”傅一炤拧眉问。 管家摇头,“夫人没说。” 傅一炤扶额闭眼,摆手道:“您先下去,我一个人静会。” 管家走出两步,看他心情欠佳,斟酌的道:“小少爷,表少爷今早打电话来向你问好。” “季思宁?”傅一炤睁眼抬头,不耐的颦眉道:“说了什么?” 管家清清嗓子,模仿对面的语气,老声老气的尖嗓子,语气是传达到了,“一炤表哥,我很想你,我们已经三个月零四天,15个小时没见了。你最近怎么样了?都没有回到话,哼~” 傅一炤立刻道:“下次看到他的电话不接……算了算了,还是接吧,不过,这样内容的不用告诉我,真有事再提醒我。” 管家变回自己的语调,“好的,小少爷。”退下了。 季思宁是他妈那边的,他妈一哥一姐,季思宁是二姑姑家的儿子,从小喜欢粘着傅一炤。 傅一炤则多半板着脸,不怎么理他。 桌上坐了一会,傅一炤又盯着门外发呆,他知道他爸妈在国内有生意往来。 但,D国不是贸易的,是军火的。 这才让他不得不担心,可又不敢打电话去问。 左右为难,他只好又回了三楼。 推开门,看见韩渝躺进了被子里,侧靠着枕头,一手举着手机,浅浅的白光勾勒出精致的半脸轮廓。 “来了,”韩渝从枕头上抬了一下头,“好了吗,是什么事?” 傅一炤关门过去,摇摇头没说。 他掀开被子躺进去,伸手抱着紧实的腰,脑袋贴着韩渝的胸口。 韩渝发现,从进到房间后,傅一炤格外的粘人,平时几句话就往某处飘的动向,现在乖的像只纯洁的小兔。 韩渝笑着,手机不玩了,搂住他的肩头,“困吗?睡会儿?” 傅一炤点头,“渝兄,抱我。” “真粘人,”韩渝用力抱紧他,贴着他的额发,欢喜的嘬吻几下发顶,松开嘴道:“睡了睡了,哈~打游戏打得我眼睛都涩了,一起睡会。”说着他阖上了眼。 傅一炤睁着大眼,点点头,轻声道:“好。” 韩渝的神经渐渐脆弱,用手一下一下轻拍傅一炤的背,哄小孩一样。 傅一炤勒着他腰的手臂又收紧了,心里又暗叹了声。 ☆、第三十六章 苍翠包围别墅,别墅白墙鎏金瓦,深晚的灿光环绕尖塔屋顶,富丽古典,且堂皇华丽。 三楼卧室里,扫地机器人定时工作,亮着幽暗的指示灯,在地毯上无声无息的前行,穿梭。 大床上,相拥的两人躺在深蓝的床面上,盖着一张薄被,枕着同一个枕头。 韩渝彻底是睡熟了。 傅一炤脑袋枕着韩渝的侧肩上,修长的眉眼不时浅皱一下。 他忽地睁眼,像想起了什么,面色冷沉,一下下床站直,刚迈出步,正好踩到了地上的机器人。 机器人哇哇叫:“主人,主人,您踩到我了。” 傅一炤垂目暼一眼,一脚把它掀翻在地,大步走到门边,打开门就要往下走。 “怎么了?”韩渝梦呓的道。 他从梦中被那机器人吵醒过来,掀开睡眼,看见了急冲冲的背影,清醒的问:“你去哪?” 傅一炤头也不回:“去楼下。”踩着楼梯,“咚咚咚”的下楼去了。 韩渝觉出不对,仔细琢磨,刹那明白过来。 以往傅一炤有一点情况,第一时间赶来的都是他妈。中午司机也说了,夫人只说送他们回家。 那夫人去哪里了? 傅一炤的爸妈去哪里了? 这里看起来是他们常住的地方,不应该整天都没回来。 韩渝猜测着,再结合傅一炤的状况,唯恐是出了问题。 他赶紧一咕噜爬起来,瞧见机械脚四脚朝天的机器人,弯腰翻了回来,快步跑下楼。 刚到二楼,楼下传来一声惊喊,尾音颤抖。 “妈妈!” 韩渝三步并作一步,猛跑下楼。 一楼,傅一炤垂手站在大厅中央,面对某处,背影打颤。 韩渝忙走近过去,看见了他红着眼,眼眶里不停蓄满清泉,一股股的滑落出来,光着的脚背和周围地上,溅了泪花。 韩渝抬起双臂,抱住了傅一炤,哑声道:“一炤别怕,我在。” 傅一炤闻声,像回过了神,埋头过来,靠着他呜咽起来。 瓷白的地面上,一串浅浅的沙土皮鞋脚印,一直到远处紧闭的金色浮雕门口消失。 韩渝眼神从门口收回来,侧过脸,问同样眼泪盈眶的管家,“您好,请问叔叔回来了吗?” 管家一听,抽出胸口的丝巾,摘掉起雾的眼镜,擦拭着眼泪说,“老爷和夫人已经回来了,在里面的房间。” 韩渝咽了咽喉,干涩的嗓说得费劲,“叔...受伤了?” 不问还好,问出这一句,他怀里的人和管家一起又哭了起来。 韩渝心中一紧,不敢再多说一句。 头顶奢华的水晶灯,光彩夺目,笼罩着整个空旷的大厅,让压抑气氛又添几分死寂。 时间过一分,韩渝的心就悬高一点。 五分钟后,一个西服革履的高大男人手提金属箱,推开大门而来,踩着急促的皮鞋声。他看着大厅中央的几人,忙道:“吴叔,以棠在哪?” 吴管家泪水泗流,梗声道:“在里面房间,老爷不让我们进去,你快进去看看。” 男人忙大步走到那门前,敲门,道:“易恒,我小辰。” 几秒后,自称小辰的男人推门进去了,又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依旧拒绝任何人进入。 韩渝身前的衣服湿透了,贴着胸口,他搂紧傅一炤的肩头,怕一会真有事,傅一炤的情绪会崩溃。 韩渝小心问:“要不要先上去?有情况他们会通知你。” 傅一炤立刻摇头。 “好,不去,”韩渝安慰道:“我们一起等。” 管家搬来椅子让他们坐,韩渝抱着傅一炤坐下,给他抚背。 傅一炤哭过一阵,不哭了,就是不抬头,一直偎在他怀里,重量全压他腿上。 韩渝腿麻了。 韩渝不停的看钟,不停看那扇门。 那人怎么还不出来? 漫长的一个小时过去,医生才出来。 医生走近浅笑道:“我只是来换药的,你妈很快会醒来,你爸守着,不用担心。” 傅以棠回来的路上已经处理了伤口,现在只是换药。他失血过多,和易恒碰面的时候,已经晕了。 两人昨日前往D国商议一批军火的事,对方开价不诚,谈吐间,言语挑衅。 双方当即起了争执。 对面保镖用武士.刀划伤了傅以棠的上臂。傅以棠抽出贴身的袖刀,将对面动脉割了,两方争斗一触即发,打了起来。 傅以棠掩护易恒先走,两人兵分二路。 本以为是十拿十稳的生意,所以没准备重型武器。 傅以棠的保镖全都让易恒带走,他自己走陆地,想是足够应付。 他从水洲一路跑向西部沙漠,又得知被他伤的那人,跟对方有密切的关系,所以紧咬他们不放。 易恒那边,乘私人飞机抵达境内边缘时,超过约定的时间,老婆还没回到达约定地点。他立刻率领保镖折返回去。 西部沙漠昼短夜长,夜晚的天际一片暗红,易恒找到人时,现场还有一架坠落的歼20和爆箱的装甲。 F-35是他们请来的援军,不负责营救工作,只执行进攻命令。 傅以棠躺在几百米开外的位置,身后的沙上留下爬行的痕迹,和干涸的血液。 易恒把人带回了家里,看到了匆忙下楼的儿子,正眼都没一个,严肃的道:“都不准进来!”立刻砸上房门。 韩渝听到“醒了”,有点无语。 那肯定有晕才有醒的过程,这还不用担心,一个高手,一打十的高手,晕了能是什么小事。 “谢谢辰叔,”傅一炤抬起头,眼白布了血丝,哭哑的嗓子道:“我能不能去看看?” “不行,”辰叔立刻道:“你在外面等着,你爸什么时候叫你,你再去。” 傅一炤点头道:“好。” 辰叔交代完,提箱走了。 管家拿来湿毛巾,韩渝接过来,给傅一炤擦脸。傅一炤擦了脸才从他身上下来,坐到一旁的椅上去。 韩渝感觉腿上轻了几百斤,他的两腿像打了无数马赛克,密密麻麻的好像蚂蚁在爬,从大腿根一直麻到了脚底。 他们在大厅坐着等,一直看着那门。 门内,床上躺着一个,床边跪着一个。 易恒垂着脑袋,没有半点平时的威严肃杀。傅以棠缓缓睁眼,看见了帐缦外的灯光,知道自己到家了。 一转头,老公跪在地上,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 傅以棠刚有想伸手的动作,易恒立刻挪着膝盖跪过来,手心贴老婆的手背,让老婆摸他胡子硬茬的下巴,轻轻蹭了蹭。 “大宝贝儿~”傅以棠看着易恒,气息微弱:“儿子呢?他有……” “啪”的一声脆响。 傅以棠想问儿子有没有看见他,侧过身,看见易恒的半张脸红透。他自己甩了自己一耳光。 易恒举着手,正要扇另一侧…… 傅以棠“嘶”的一声,拉住他的手腕,止住他的动作,道:“你想气死我?” 易恒有了细纹的眼角挤在一起,英俊脸上全是慌乱,内疚,自责的情绪,他边说边哭:“老婆我错了,是我考虑不周,你打我吧。” “好了,”傅以棠道,又觉得声音大了,他低下声道:“回来就行,一刀而以,这有什么好哭的。去给我找衣服来,要红色的。” 易恒抬头,看着老婆半裸的、绷带缠绕的手臂,一时间,浅瞳的狐狸眼全是热泪。 眼泪啪嗒啪嗒的往外流,开闸似的。 他抽泣道:“你躺下,躺下,是不是饿了,我去端饭来喂你。”把泪水蹭在熨烫平整的昂贵西服上。 他垂头,不停的抬手蹭,眼泪滚得汹涌。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 “别哭了,先去看看儿子,”傅以棠凝目,头疼的道:“你是不是又把他关到外面了,他看不见我,估计也在哭。” 易恒被教训得有点委屈,小声嘟囔:“我自己守着你,他来你就不理我了,他一哭,你更不会哄我。” 傅以棠道:“去拿衣服。” 易恒跪久了,骨头不如年轻时能跪。一起来,抖了下才站直,赶紧拿来衣物。又洗了满脸的泪痕。 红色披风披上身,傅以棠还让易恒给他梳了个头,把头发盘起来,喷了几泵香水,又在煞白的唇上抹了点淡淡的口红。 左右看着镜中的自己没有异样了,他才转身朝门外走。 易恒要扶他,他闪开道:“你这样,以后分床睡。” 易恒老实了,摆出威严,落后两步跟着他。 傅以棠缓缓打开门,看见椅子上坐着的两小家伙,咧嘴一笑道:“炤炤,渝渝,没吃晚饭吧?” 他大步走了过去,坐到儿子身旁。 韩渝闻到了带过来的檀木松香,还有夹着一丝浅浅的药水味。 傅一炤立刻搂着傅以棠的腰,不敢哭,抬头叫道:“妈妈。” 傅以棠笑眯眯的道:“小事,这次大意了,下次我弄死他们。对了,你们俩今天怎么样了?” 傅一炤摇头道:“没事。” 易恒脸上还有红印,坐到老婆身侧,大概碍于有人,忍住了把儿子掀开,自己抱上去的冲动。 易恒正襟端坐,浓音低沉的烟嗓:“上菜。” 韩渝坐着,眼神不敢乱看,傅一炤和他爹挺像。这一家有点吓人,有些危险,出口就是要弄死谁。 保不齐下一个就弄死他。 韩渝的脑回路有些发散。 “渝兄,”菜很快上齐,傅一炤问他,“渝兄,吃饭了。” 韩渝拘谨的点头。 韩渝碗里的菜,全是傅以棠和傅一炤夹的。 易恒一如既往的只往老婆碗里添菜,韩渝因为是新来的,易恒破天荒的往他碟子里放了一颗青菜。 韩渝双手拖碗,胳膊伸得很长,连声感谢,“谢谢叔叔,谢谢。” 易恒淡然:“随意即可。” “不用管他,”傅以棠给他不停添肉,笑着催促道:“渝渝,你吃,怎么没动?” 看着冒尖的碗,韩渝为自己捏了把冷汗,感觉都撑了,抬头笑道:“叔,你们吃吧,我自己来就好了。” 傅一炤凑到他耳边,道:“我,我爸妈,你有三个爹,都疼你,开不开心?” 韩渝快速斜他一眼。 傅一炤微笑的表情瞬凝,察觉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垂下头,避开了韩渝的眼神。 傅以棠的肩臂渗出了温热的液体,他夹菜的动作一顿,轻放下筷,换只手拿勺喝汤,额头很快起了细汗。 易恒察觉不对,抬起手,掌心托住他的手肘,压低声:“以棠…” 傅以棠余光一瞟,不着痕迹的推开那只手,浅笑道:“我有些困了,你和他们吃。” 餐桌下来,刚转过身,血顺着他的脊背流了下来。 他信步慢行回房间,刚关门,血液滴到了地上,溅出红色的花。 傅一炤和韩渝要上课,易恒让他们吃好去三楼睡,明早安排司机送他们去学校。 易恒撂下碗后,朝门走去,拉开门,紧闭上了门。 ☆、第三十七章 层层落地窗帘遮住窗外灯火,只有一层浅薄的光透进房间,房内一片朦胧。 傅一炤摸索上床,躺下靠着温暖的人,伸出手,手腕搭在韩渝的腰侧,阖上了眼。 凌晨,挂钟指针“咔”一声,指向十二点后,又继续悄然无声的走动。 那细小的一声如在耳边,傅一炤睁开毫无睡意的眼,听着身侧沉缓的呼吸,韩渝炙热的气流扫过他的头顶,一呼一息很均匀。 傅一炤挪到一侧,躺平了身体,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看,双目失焦,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些什么。 他睡不着,怎么也静不下心。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他侧翻了身,面对韩渝,注视着那依稀可辨的轮廓。 好一会,他又平躺、侧翻、眺望窗户。 窗户墙根下,有一条光线,是外面的一点光影。落地帘遮住窗户,看不见窗外白天时的各种花卉、花台和绿景。 傅一炤心神恍惚,掀开被角,起身赤脚下床,站在床沿边一会,沉思着踱步到床尾,又从床尾走回床头。 来回走动。 像个深夜怨灵。 韩渝睡得迷糊间,感觉被窝里的温暖体温消失了,他也醒了过来,伸手贴着床面轻划两下。 人呢? 他睁开了眼,想看傅一炤去哪了? 适应光线后,看见了那晃来晃去的身影。 深更半夜的,还挺吓人,幸亏他胆肥。 他定住心神,想看傅一炤到底在干什么。 他的眼神跟着傅一炤的身影移动,左看到右,右看到左,左、右、左……困意横生,又闭上了眼。 闭眼后,衣料摩擦的悉索声还在继续,不知道持续多久,都没有停下来。 怎么不睡觉? 梦游呢? 韩渝也睡不着了,慢慢清醒过来。 这要走到什么时候? 韩渝想着睁开眼,侧过身面对窗户,很轻的出声:“一炤?” 傅一炤明显听到了,应声道:“我吵到你了?” 就这么走一晚上,韩渝都不会听到,他是感觉身边没人才醒的。 韩渝道:“没有,过来吧。” 傅一炤背光立在原地,自责的道:“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过来我这里,”韩渝撑起上身,向他伸出手,沉缓的声音像怕惊扰了他,“不是,你没有,来吧。” 傅一炤向他迈步走来,伸手握住他的手,上床躺下。 韩渝掀被子把他盖好。 傅一炤背对他,自言自语:“他们有什么都不会告诉我,我不值得信任?” 就知道他是为了这个,今晚还哭成那样。 韩渝心疼。 韩渝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双手捏住他的双手,轻言细语的说了起来:“他们是爱你,怕你担心,你别自己多想。” 傅一炤翻身过来,脑袋靠下来,枕在他的胸口,“你呢?你怎么看我?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 这个问题值得韩渝深思。 有点作,时常要突然发疯,脾气还稀奇古怪,说话也阴阳怪气,还总喜欢问为什么。 韩渝内心却想:我的一炤啊,眸清若水,肤衬白玉,为人和善,待他很好。 是个上好的人儿。 当然,这两种想法他都不会说。一则太过油腻了,二则他实在也说不出口。 “我当然也爱你,这几天跟我去宿舍住,”韩渝顺着他宽阔的肩头抚到后背,亲昵的道:“你在家,叔叔不好养伤,他会怕我们担心。” “我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了,很刺鼻,”傅一炤闷闷的道:“心里难受,还很疼。” 韩渝在他的发顶落下一吻,“别想了,叔叔会没事的。” 傅一炤下决心的道:“我听你的,跟你去学校住。” 韩渝下巴抵住他的头顶,柔声道:“想睡吗?” 傅一炤点头,嗯了声。 韩渝闭眼,喃喃:“一炤睡,睡觉觉了。” 傅一炤脑袋蹭进韩渝身前和臂弯的空隙中,紧紧的挨着他,痴迷的嗅他身上的味道,想要更多的温暖。 如果没有韩渝,他不知道自己这晚怎么渡过,不管什么,都注定是煎熬。 韩渝一直摸着他的头发,等到怀里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才松下神经,渐渐入睡。 五点的天色将明不明,两人却都醒了早。 韩渝先下床,双手穿过傅一炤的腋下,把人抱下床。 下床后,傅一炤挂在了他的身上。 韩渝面对面抱起身上的人,抬起傅一炤睡裤下的长腿,把腿盘自己腰间,一只拖着大腿根,稳住两人,这么带着他去了卫浴间。 傅一炤睡眼惺忪,歪着身,不想站稳,要靠着他。 韩渝道:“扶一下。”傅一炤靠着洗手台站稳后,韩渝才松开手。 他先挤牙膏,后递水杯。 看着傅一炤闭着眼睛刷牙,含着电动牙刷不动,泡泡糊了满下巴。 韩渝看笑了。 在他心里,傅一炤就是一长不大的小朋友,需要伺候的大少爷。 傅一炤早上起来,一直挨着赖着韩渝,不想动,总嘟嘟囔囔的,一会“他困”,一会“他眼睛痛”,一会“他手软”。 他的校服,韩渝帮忙穿的,他的书包,韩渝帮忙收的。 那傅一炤自己做了什么? 他自己动嘴吃了个早餐。 用了早餐,要去上学,韩渝又往他包里塞了个苹果,说给他中午吃。 出门时,傅以棠已经起了,披散着黄发来到大厅看他们。经过一夜后,他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 傅以棠跟着出门,送他们去乘车,还分别给了个早安吻。 韩渝被亲的脸颊有点发烫,极度不太适应,没好说什么,只跟着傅一炤上了黑色宝马后座。傅一炤只准用这辆送他。 傅一炤坐好后,降下车窗,回头道:“妈妈,我这几天跟韩渝在学校宿舍住。” 傅以棠眉眼温柔,他看着韩渝,“好,渝渝,麻烦你照顾他了。” 他肩头刚缝了针就正常活动,不可避免拉扯到了伤口,昨晚上了药,暂时是止住了血。 现在儿子说要在外面住几天,还是跟韩渝,傅以棠自然是放心的。 这几天正好养伤。 韩渝肯定的点头,心里保证称职的接下差事了。 车一路从别墅开到校门口,司机停车,两人前后下车,在早晨上学的人流,走进校园。 尚阳的老师效率高,全部卷子已经批了出来,各年级的成绩排名也已贴示在展示栏。 高一左栏。 高二中栏。 高三右栏。 离上课还有一会,现在展示栏前围满了学生。 人堆里出来的同学,有的带笑,有的则沮丧的垂头。 刘成挤出人堆,一抬头,正好看见要往楼上去的两人。 “渝儿,渝儿,”刘成叫住不喜凑热闹的两人,激动的道:“你198名!”傅一炤的他不敢说。 “我倒数46,只差一点了。”他丧道。 女生居多,他们俩个高,站在外围就能清。韩渝和傅一炤过去看排名。 高二共320名学生。 第320名,傅一炤。稳了。 韩渝,第198名,比第208名的顾沫还高出10名。 “渝哥早,麻烦让一让,”郑雄看见渝哥,自己先挤进去,很快又挤出来,脆生生的喊,“渝哥,198,198!恭喜恭喜。” 郑雄说个不停:“我一直坚信,渝哥你是有实力的!” “198!数学,我们就光说说最难的数学,全年级排名前50,能没有我们的名字?!” “那必须有!” 虽然试题有变,但他家渝哥凭实力,从倒数第一爬到了198名。 这是何种概念? 什么学神,学霸,一对比,简直弱爆。 郑雄说着想着,差点喜极流泪。 他睁圆小眼,看着韩渝的眼神都自带星星,豪迈的道:“渝哥,我必须给你庆祝庆祝,这是人生大事。晚上去哪里吃?这位老大,你也一起?”说着看向傅一炤。 傅一炤瞄他一眼,“不去。” 韩渝暼他一眼,走近指了指倒数第十的位置,淡然道:“你在这,庆祝什么?有什么好庆祝的?” 郑雄:“……”光顾看渝哥的成绩,忘了他自己的。 他顿时是真有点想哭,这大起大落的人生,凡人都承受不住。 韩渝和傅一炤丢下想哭的二人,径直朝三楼走去。 傅一炤边上楼边道:“渝兄,恭喜你。” 韩渝凝眉,不太愿意再提起这事,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他一丁半点都没感到开心。 傅一炤看着韩渝,听着他的语气,没再说话,抿了抿唇。 “没说你,”那抿嘴的模样,落到韩渝眼里是受委屈了,他轻声道:“不说这个了。” 傅一炤也看着他,“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韩渝淡淡一笑,道:“我知道。” 回到教室,韩渝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拿出字贴,接着上次写了一半的练。 写满一篇,他放下了笔。 那整页纸上,一半字迹工整,一半歪歪扭扭。 韩渝蹙眉一看,撕下这一页,揉成团,甩进了垃圾桶里。 这特么是什么糟心玩意。 周一,照例举行升旗和演讲。 不同往日,鼓励变成了尖酸的批评,教导主任叮嘱各年级、各班班主任,这次谈话必须要严谈,谈学生的德行,作风,成绩,态度… 一个都不能落下。 针对每个学生,班主任交上来三千字的总结,各科科任老师两千字,学生本人写五千字。 两节课都过去了,还没讲完。 搁平时,一个个早聊起了天。 而此时,讲台下,一团团呼出的白气,飘散在冷空气中,全体师生都垂目低头。无论装的,吓得,或是不耐烦的,全都只能认真听着。 诺大的操场上,只有刚风刮树叶的飒飒声。 教导主任可怖的声音还有持续,他全程绷着脸,“上周四下晚自习,九点十八分,高二某班!某名!男同学,请自觉到教务处来,什么事相信你自己比谁都清楚。学校已经通知了你的家长。” “还有,这次考试中,凡是作弊、倒卖、参与流传的同学,自己到办公室坦白。”教导主任说着立眉瞪眼,白雾随着话音不断冒出:“别以为你们玩的那些小动作,没人知道。” “有序解散!” 那来迟的一声,不是解放,是宣判死刑。 ☆、第三十八章 吴纪通知学生的家长后,拿上点名册,走进了静默无声的教室。 她站在教室讲台上点名,点了五名同学,其中就有刘成。 “你们五个,拿上笔记本跟我来办公室。”吴纪点名册上抬起头,“其他同学自己先看书,等科任老师来上课。” 被点到名的同学相继从座位上起身,一个个面色沉重的走了出去。 刘成苦着脸,找出本子也出了教室。 科任老师随后进了教室,径直走向讲台,课本往桌上随意一甩,翘腿坐下。 她看着指甲道:“自己看书。” 一个女生举手站起来,想问问题:“老师...” 一阵铃声打断了问话。 科任老师摸出手机,先暼了眼女生,道:“等下。” “姐...”科任老师接着电话走出教室,走远一点,道:“猪,讲一千遍都会叫一声。全班一半倒数,二十多份总结,谁爱写谁写,我写不了。嗯,我和上面说过了,在申请…” 何缓听了回头,问韩渝,“她是不是有病,生怕我们听不见?” 韩渝也听见了,抬头道:“别管她。” “不知道刘成他们怎么样了?”何缓说着惊讶道:“你好厉害,看到排名,我都吓了一跳。” “不知道。”韩渝沉吟道:“蒙的,下次还是不会。” 何缓想了想道: “傅一炤,他怎么办……” 韩渝视线望向傅一炤的背影,道:“请家长,写总结。” 何缓小声说:“今天太吓人了,陈主任的意思是不是有人偷答案~”她声音更低了,“还好我们没有被抓。” 韩渝淡淡的“嗯”了声,没再开口。何缓自己转头回去。 教室里没老师,也没人管,大家纷纷议论起升旗时的事。 “你们说到底是几班的男生?出了什么大事?” “听秃头的语气,肯定不是小事。” 他们的教导主任,叫陈峰,是尚阳辣手摧花排行榜上,榜一的人物。学生们私下悄悄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秃头,因为陈峰地中海。还不干人事。 在两年前,一对高三的情侣谈恋爱,被秃头抓住了,秃头让他们退学,而且只退其中一个,谁提出恋爱的,退谁。让他们下来考虑,自己到办公室去说。 那男生私下找秃头,撒谎说女生追的他。那女生不知道这事,也去找秃头,说自己退。 不知道怎么被捅破了,家长都闹到了学校来,沸沸扬扬的。 后来,那两个学生都离开了学校。 一届一届的传下来,大家都知道些边角。 学生们认为秃头狠,不知道说了什么,硬生生把人家拆散了,还说是退学,估摸都是被开除的。 还有,上周发生的一件事。高一某班,一男生上课时,跟老师发生争执,师生口角起来。秃头正好路过,把男生拖犯人似的,拖到了走廊上,守着人写完一千字检讨,当面念给全班和那老师听了,这事才算是了。 所以“陈峰”二字,谈来让人害怕,听来令人发指。 “听那语气,可能要开除。”女生们也小声的说:“上周其他班抓了好几个作弊的。” 其他同学接话,“开除都是小事,恐怕要除学籍。” 有人疑惑说:“那句参与流传是什么意思,帮忙递纸条?” 其他人听了,均摇头说:“不知道,不过传纸条的,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有同学感叹说: “幸亏我们不会做,否则我们班要抓多少人?” 七嘴八舌的接上话:“但是我们班倒数的最多。看到班主任的脸色了吗?一人三千字,她要写多少?” “完了,”话说到这里,大家齐声叹道:“这次凉透了。” 一班六班,排名自然全是靠前的。倒数五十名,全在其他班级。 二班,6名。 三班,共50人,有28名倒数。 四班,7名。 五班,9名。 那叽叽喳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很久都没停下来。 韩渝听得头疼。 他趴桌面开始睡觉。 上课睡到下课,下课睡到上课。 下节课,这科老师更有脾气,直接来都不来。 睡到一半,他迷糊感觉有人轻轻给他盖了件衣服,罩住了他的头顶。 衣服的味道很熟悉,跟他身上的校服一个味儿,是傅一炤卧室衣柜里的味,还有体温和皮肤下渗出的自然体香。 只有亲密无间的接触过,才能分辨出来。 他脑袋浑噩不清,裹紧了校服。 晚睡的后遗症明显,这时像困了好几年的。 何缓瞪大眼睛,看着傅一炤把衣服盖在韩渝身上,又看着傅一炤站在韩渝身后。傅一炤对着韩渝裹衣服的模样……弯起了括弧。 何缓:“……”傅一炤对谁这么笑过吗? 她看着傅一炤又走了回去,肯定的想:没有! 她正想跟顾沫说,她发现班里的两个帅哥,可能有情况时,有人走了进来。 是刘成和其他同学。 一个接着一个回来了,愁眉拉脸的,先后回位置坐下。 有两个女生刚坐下,立刻趴在桌上哭了起来,抽纸都用了一大包。 刘成抽咽两下,他笔头攥紧,埋头写着总结。 何缓问他,他只是摇头咬牙,不说一句。 韩渝醒来一次,看了眼刘成,不知道还以为跟女朋友分手。这是谈了什么,伤心成这样。  韩渝安慰不了人,继续趴着睡觉,等着下课。 他兜里的手机响了下,他摸出一看,是郑雄。 郑雄--渝哥,我们班周新,偷题目那个同学已经开除了,在收拾东西。教导主任又叫去了一个,怎么办? 郑雄不知道,他的这条消息,差点害死他亲爱的渝哥。 韩渝看了凝眉,正要打字,眼下伸来一只手。傅一炤捏住他的手指,道:“别发!” 傅一炤皱眉继续道:“现在起,不要回任何消息,手机给我。” 韩渝想也没想的,把手机递给了傅一炤。傅一炤把自己的手机给韩渝,道:“用我的,你的暂时先别用。” 看他只穿一件单衣,韩渝道:“衣服你穿上。” 傅一炤穿回校服,拿着韩渝的手机,放进兜里,带着出去了。 傅一炤打了个电话,又去了五班,五班现在也是一锅粥,老师没在教室。 傅一炤门外朝内喊了声,“郑雄,你出来。” 郑雄正等消息,看见和渝哥经常在一起的男生,疑惑的走了出去,“你找我?” 傅一炤带他上了天台,举着自己的另一个手机,转了一周,确定没有监控才放心。 他脚后抵柱子,直接了当的道:“题目是你们偷的?” 郑雄脸色一变,想了想,才道:“我没有,渝哥也没有。” 傅一炤眯眼看着地面,“你买了题目?” 郑雄不太信他,眼神有些闪躲,“没买。” “教导主任上周已经查到你们头上了,”傅一炤很平静的道:“你以为他不知道?” “不可能!”郑雄本能的反驳。 傅一炤冷哼一声,“你,参与流传的人,加上去拆试卷的周新,还有韩渝,一共六个人,你以为瞒得了?” 郑雄嘴巴张大了半天,才道:“……你!你怎么知道是周新?” 郑雄也才知道偷题目是周新,他不知道一共有六个人,他买题目的上家是他们班的。大家知道事情严重,都各自保密,只有他的同学知道他。 傅一炤没跟他绕弯,道:“你们的网全是学校区域覆盖的,你说他知不知道?” 郑雄急了,慌道:“那你说怎么办?” “你问我?”傅一炤道:“你们自己去坦白。” “可……”郑雄也不傻,他觉得男生既然知道,肯定也有办法,道:“渝哥也在里面,你不管他?” 傅一炤侧过脸,扫两眼郑雄,“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管他?” 郑雄一下结巴了,“我……你们俩不是关系好吗?而且…” 傅一炤微挑眉,余光暼他,“而且什么?” “而且……渝哥他对你不太一样,你要帮他。”郑雄没想到会连累韩渝,语气恳求道:“你得帮他。” 傅一炤拖长了调子,“怕你渝哥出事,这种紧要关头,你还发信息给他?想害他?” “我没有,”郑雄看着男生摸出的手机,“渝哥手机怎么在你这?” “要是没在我这,你们俩现在都在教务处了。”傅一炤立眉道。 刚刚郑雄发的信息,他要晚一步,这条消息,和背后相关的信息,全进了教导主任的邮箱。 傅一炤拿到手机的时候,已经让人改了手机IP,信号点不在这个网域,现在内线监控捕捉不到数据,只留下个空请求。 当然 ,进了邮箱,他也能黑进去,但是这期间,教导主任会不会时时盯着电脑,会不会在他销毁证据前,已经看了信息。 这个很难把握。 上周六,他都在忙这个事,现在郑雄又给他来这一手。 傅一炤平淡的道:“你的好朋友会不会供出你来,我不知道,但韩渝,你要闭口不提。” 网络信息他能消掉,但是人的嘴,他堵不住。 郑雄猛点头,不自觉听了傅一炤的。 傅一炤消掉了三个IP的数据,发给郑雄那人的IP,郑雄和韩渝的。 但数据双向共享,郑雄朋友的手机还有上上个人的信息,那个早会被发现。教导主任再威逼,郑雄是肯定跑不掉的。 傅一炤沉思一会,听他张口闭口都是渝哥,心里闪过主意。 “教导主任目前还没有叫全部的人去办公室,”他不徐不缓的道:“如果你的朋友真供出你,你可以拒不承认,他们口头一句,没有任何证据。” “但如果你说出韩渝来,”傅一炤抬眼盯着郑雄,薄唇吐字:“什么开除、退学籍,在我这里都是小事,你,明白吗?” 郑雄闻言一想,确实不敢保证别人会不会供出他,但是韩渝,他肯定不会说出来。 可威胁他做什么? 他还是肯定的点头: “明白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走下楼梯。 刚过转角,看见了楼梯口负手而立的人,他们当场愣在了原地。 傅一炤眉心浅蹙,怔道:“…主任。” 郑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睛鼓得比陈峰都圆。他半天才结巴地说出一句,“……主,主任!” 陈峰审视着眼前一高一胖的两个学生,他小眼眯成细缝,不屑的道: “跟我玩高科技?” ☆、第三十九章 教务处,站的站,坐的坐,三人大小眼互瞪,却都缄默着,闭口不言。 陈峰岔腿而坐,双手搭上办公椅椅臂,靠坐在椅上,足足盯了他们半响。 他一副“我全知道的”表情,哼声道:“自己交待了,去天台干些什么?” 傅一炤面无表情的看着陈峰,不知敌情,只好暂不开口。 郑雄已经吓呆了,见傅一炤不说,他不敢吱声,深怕说错话。 “黑我的电脑,消毁证据,以为我不知道?”都不说,陈峰只好自己继续道。 傅一炤:“.....”主任知道多少? 他心下思忖起来... 如果有证据,估计会换种问话的方式,现在是想跟他们比心理战术? 傅一炤不知前因后果,先打算一直不开口,看陈峰能有什么主意,然后,他再顺势而为。 “都不说?”陈峰怒道:“真以为我拿你们没一点办法!” 那怒声震耳发聩。 郑雄听得肩头一抖,双手互捏,没一会,他的指头掐得一阵红一阵白。 傅一炤余光扫了眼郑雄,眉心一颦,这里还有个隐患,怕郑雄再捅娄子。 傅一炤出声道:“我们没有作弊。” 总算是开口了。 陈峰道:“你们那是没机会抄!” 傅一炤咕哝道:“我们要是抄,也不至于都是倒数。” 陈峰:“...…” 嘴还硬,看来要下点猛料。 陈峰侧过身,拿出手机来,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教学楼的俯瞰图,其中天台那一片区域上,有两个红点,红点现在固定不动了。 目标范围大,比排查几间教室容易。 他处理完拆密封袋的学生,又同家长沟通,暂时先停学,等学生自己想清楚,这事态严重,家长情绪也很激动。 陈峰焦头烂额。 谈话期间,他手机突然震了起来,摸出手机一看,那两个地址忽然又回来了。 还活跃了一会。 两个红点先是在三楼最边上的几间教室闪了下,很快到天台,又闪了下。那两红点正是郑雄和韩渝的手机。 这两个IP上周进了他的视线。他推测,是学生拿着手机,上天台商议对策。 匆匆地送走学生的家长后,陈峰忙朝天台赶去,决定去抓现场,来个一举拿下。正好抓到两个下楼的作案人员。 “看明白了吗,你们在上面做了什么,我心里清楚的得很,”陈峰冷哼一声,又道:“你们的手机还在身上,交出来,自己把过程的始末交待了,争取能从轻处罚。” 郑雄彻底是懵了,他脑袋糊成了一团。但他不能连累韩渝。 他咬咬牙,小声说:“我...不知道…什么过程,我听不懂。” 要罚就罚了。 郑雄老老实实的交出自己的手机。 陈峰看着傅一炤的口袋,蹭站起身,“怎么?不想拿,不拿我自己搜!” 韩渝手机里有他们的聊天记录,如果发现了,就不单单是作弊的问题。 傅一炤想着,快速侧身,避开了陈峰的手。 陈峰没抓到他,脸色顿时黑压压的。 傅一炤手在兜里,飞快按了几下手机,才拿出来。 陈峰横他一眼,夺过手机,盯着手机,猛按几下按键和屏幕。 屏幕闪一下,随即现出几个大字:重置中... 陈峰:“......”傅一炤果然有问题。 他转念一想,抄吧,人家倒数第一,偷吧,他又没有有力的证据。 陈峰眼轱辘一转,道:“郑雄回去,我下午再收拾你。傅一炤留下!” 郑雄腿软的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傅一炤和陈峰。 两人对望几眼,陈峰眼里的火光翻涌,他盯着傅一炤尖酸刻薄的脸,知道自己就是再问几个小时,也问不出什么来。 “我电脑上周到现在为此,都打不开。”陈峰气恼的道:“你赶紧给我解开!” 傅一炤说:“...我不会。”他的辰叔居然连电脑都不放过。 陈峰坐回椅上,仰头看着他,“你不会?那它怎么打不开的?你不会!不是你做的还能有谁?” 他找朋友帮忙查流传题目的同学,上传到他的邮箱。邮箱会自动检索学校的网络,他的朋友开始查出来了点。后面,电脑被黑了不算,换个网页,邮箱都登录不上,更不可能知道里面的内容。 傅一炤手机连接他家的内线,叫风云空间,大锅套小碗一样。一般的技术在碗里,而他,在碗外锅内。陈峰不可能找到他。 傅一炤松了口气,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陈峰没有证据,只是吓唬他。 傅一炤垂下头,沉默了起来。 下课玲打了,陈峰还没问出什么,吹眉瞪眼的打了个电话。 陈峰道:“许辰,你那边什么时候能好。这群小王八羔子。” 许辰的声音很大,已经溢出了听筒:“算了,别查了,对面都是顶尖高手,我黑不进去,你换台电脑吧。” 傅一炤听到里面的声音,眼神微动:辰叔? 对面就是他辰叔。 他的辰叔自攻自守,帮他清了信息后,还丢了个程序,把陈峰的电脑卡死了,现在CPU,存储的,已经宣布报废了,打不开很正常。 但人工没程序快,许辰自己写的程序,把自己坑了,陈峰手机上还有他给的软件。傅一炤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晚了一步,他的老朋友陈峰那里,又接收了两次信号。 陈峰对着听筒吐槽:“还棠恒科技的技术总监,风云空间开发者,你到底行不行?” “哎呀,挂了挂了,”许辰说:“忙着呢。” 挂了手机,陈峰看着傅一炤说:“你等着,总有被我抓住的时候。” 傅一炤淡淡的“哦”了声。 陈峰:“逃课也是重罪,二千字的检讨,写了交到办公室。” 傅一炤“嗯”了声,思忖道:“主任,我的手机……能不能还给我?” 陈峰正在沉思,打算下午把另外几个叫过来,一一问话,不信问不出点一二来。 “主任?”傅一炤又道。 陈峰回过神,大肉掌拍桌,桌子都震出木屑。他斥道:“还想要回去,没收!” 傅一炤只好算了。 而手机的另一端,韩渝等了很久的信息。 下课后,教室里的同学如鱼贯出,走光了,傅一炤都还没回来。 韩渝把傅一炤的手机按亮,在一堆联系人中找了半天,看到来往的信息和黑色头像,才敢确定“我的蜜桃儿~”是他。 点开里面的信息,又确认一遍。 是他没错。 一种油腻感扑面而来,他都能脑补出傅一炤附在他的耳边,浅红的唇张合,用气音这么喊他,嘴角带着要命的微笑。 韩渝哆嗦一下,接连发了几条信息过去。 --午饭吃什么? --一炤? --十五分钟,你再不回复,我自己先去吃了。 十五分钟后,仍然没有回复,韩渝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给你带一份? 傅一炤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韩渝又发了一条消息--给你带炒面,你直接去宿舍找我。 他出了教室。 傅一炤跑回教室时,里面空空的,韩渝可能等太久,先走了。 傅一炤摸出内衬里的手机,看了下时间,打了自己另一个电话。 电话接了,韩渝说:“去了哪?还不来吃饭?消息没看见?” “……”就知道韩渝等他了,消息他是不可能看到了,傅一炤下楼,边走边问:“你去食堂?” “宿舍,”韩渝没好气的道:“给你买了面,赶紧来,已经凉了,我现在去宿管那里,用微波炉热一热。” 傅一炤跑着下楼,声音颤了起来,“好,我很快过来。” “慢点走,跑什么跑!”韩渝继续道:“不急这会。” 傅一炤放慢步子,嗯了声。 挂了手机,他朝着宿舍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去,快到铁门前,他刹住脚,抬手整理向两鬓飘去的头发,又理了理衣衫。 他伸头,朝宿管的玻璃窗看,没人,加快了步进宿舍楼,在楼梯下,遇到正上楼的韩渝。 傅一炤几步上楼梯,“渝兄~” 韩渝扭身回头望,看着来到身后喘气的人,“怎么不回消息?” 傅一炤先看了眼冒烟的面条,韩渝解释道:“黑椒味,食堂上层买的,下层的饭你不是不爱吃吗?” “嗯,”傅一炤淡道:“黑椒味也行。” 韩渝嗤笑一声,有些无奈,什么叫也行,这花了他几顿饭钱,这小子不知盐米贵。 傅一炤回到宿舍,吃一半放了筷,“我不要了,快下来收拾一下。” 韩渝脑袋伸出铁栏,凝目看着他,“你叫谁?” “渝兄,”傅一炤抬头抬眼,咧嘴道:“你下来收拾一下桌面,我去洗漱。” 韩渝躺回去,不理他:“直接收在一起,丢外面垃圾桶去。” 傅一炤看着垃圾,又看看桌面,摸出了几张红钞,走到对面,问同学:“你能帮我收下吗?” 同学:“……” 韩渝一听,翻身下来,臂弯卡着傅一炤的脑袋,“你干什么,收个垃圾而已。” 傅一炤不觉得这事要他来,他吃完一般都不管的,上次破列了。 他凝眉不解的说:“我没做过。” 韩渝:“……得得得,我来,我来,把苹果吃了。” 傅一炤拿着韩渝递到手心的苹果,道:“你等下,这个也丢掉。”他咬了几口,将还有大半的苹果放回韩渝的手里,咀嚼着嘴里的,含糊道:“不要了~” 韩渝看他两眼,照着那吃了两口的地方,大啃了几口,嘟囔道:“浪费粮食。” 收拾完,韩渝回床躺下,睡到床内,把外面的位置空出来。 傅一炤爬上床,冰脚往他腿间伸,冰手往他肚子里来。 韩渝回头,不温不火的瞪了眼,“你不能捂热了再进来?” 傅一炤脑袋蹭了蹭他的后背,阖了眼道:“再捂。” “睡觉。”韩渝没理他。 下午的起床铃声响了起来,大家陆续从床上起身,韩渝穿好外套,一摸兜,拿出手机,道:“手机给你,我的呢?” “渝兄~”傅一炤没接。 韩渝道:“干嘛,我的手机呢,这个还你。” 傅一炤简单交代了,说进了教导主任的口袋。 “……你,走走走,”韩渝道:“先去上课了。” 也不知道小心点,拿个手机大摇大摆的,不被收才怪。 -- 谈话谈了几天,一天五名同学,周五早上谈了五个后,只剩下了三个。 下午,傅一炤同另外两名同学,也去了办公室。 第一个回到教室的同学,走到韩渝的桌边,抽咽的道:“韩渝,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韩渝听了,慢慢抬起头,狐疑的道:“我?” 女生肯定的点点头。 ☆、第四十章 韩渝起身出来,何缓奇怪的道:“怎么你也要去,不是倒数五十吗?” 韩渝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只摇头道:“不知道。” 走廊上,寒风如鬼魅呼啸,下午三点,天空早蒙上茫茫的雾,整个教学楼罩在昏茫中,萧条荒凉。 韩渝边走,边极目办公室半敞的门,拳头捏出了汗,才放松又下来,复又捏紧。 寒风穿梭而过,让他微张的指缝间发凉。 回想周一的时候,郑雄发了消息以后,下午就被叫谈话了,具体也没告诉他后续的事。 韩渝自己留意了,有好几个同学都依次去了办公室,就他一个人没有。 时隔了几天,那事他都快忘记了,班主任这时又突然叫他……会不会跟那件事有关系? 不知不觉,走到了门前。 韩渝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抬手覆在木门上,轻推了下,门发出嘎吱一声。 他视线望向门内,傅一炤和另外一个同学站在吴纪面前,吴纪低头看着本子,再写字。 现在是上课期间,其余老师均不在办公室。 三人同时转过头,望了过来。 吴纪道:“进来吧。” 韩渝点头,迈步走过去,站到傅一炤的身侧。 傅一炤很快的扫了眼他,眼神多余的情绪传达,看不出是有事,还是没事。估计傅一炤也不清楚。 韩渝心中不明,和傅一炤对望一眼后,转而看着吴纪,等着被问话。 这些天谈话下来,吴纪明显十分疲惫,她的眼下青黑,浮出的眼袋粉底都遮盖不住。 吴纪喝了水,放下杯子,说:“你们三个,搬椅子坐下。” 韩渝转身提了两张椅子,一把递给傅一炤。 三人坐了下来。 吴纪看着笔记本,道:“下面,说傅一炤的情况。” “品行,态度,作风没什么大问题。成绩这一块,相比初升高的,十分不理想…” 吴纪分析傅一炤的期末考,月考的各科变化,总结出傅一炤基本都不会,成绩要提上来,以后要多加用功。 吴纪边说边写,篇幅很长,却讲得简练。 顺着她写字的动作,工作服下,露出了半截手腕,手腕贴着膏药。 几人都看到了,傅一炤沉思的表情,“……老师,我…” 吴纪抬头看了眼,拉了衣袖盖住,浅笑道:“以为我要批评你们?一年两年后,你们就走了,能不能记得有我这个班主任,都不一定。” 吴纪顿了顿,又道:“这是我的责任,要对你们负责。” 傅一炤听了,垂着眼,扫了眼吴纪的本子。韩渝余光看了眼,知道傅一炤心里不太好受,他也一样。 小插曲很快过去,吴纪翻开下一页,继续对另外一个同学道:“你的成绩起伏不定,知识点不牢固,偏科特别严重。” 吴纪看了两眼男生,轻缓道:“我跟你们父母打过电话了。” 吴纪欲言又止,又道:“只是单纯聊天。他们问你在学校怎么样,吃的住的还习惯吗,现在天冷,记得添衣服……”吴纪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好好念书。” 男生家庭困难,听到这里,已经开始小声抽了两下,道:“谢谢吴老师。” 尚阳学费一年几万,一般的家庭肩负一个学生,还是很困难,面前的男生家庭并不好。 吴纪捏了捏眉心,翻开了下一页。 “哗啦”声停下后,纸张被手掌抚平的声音。 韩渝知道到他了,腰背慢慢挺直了起来。 吴纪看看本子,又合上了,把笔记本放回了桌面,转而看着他,没有出声。 那视线下,韩渝心跳不禁加快。 安静了数秒,吴纪道:“韩渝。” 韩渝抬起眼,也看着班主任,静静的等着。 吴纪照样先说成绩,让他在什么地方提高,要注意学习的方法。不急不躁的说了很多。 韩渝听着听着,听了进去。 那些关心、安慰、鼓励的话,紧扣上,像顶魔咒的高帽。 再是想摘,都摘不下来了。 他自己知道,那成绩是假的,全班五十个人,只有他一个是被鼓励的身份坐到了这里。 吴纪针对他的情况,也写了一份总结。 周一,下了晚自习,韩渝回到宿舍,坐在桌上,一页一页的翻开总结来看。 那一页页工整的字迹,一句句深醒的字句,都像深刻在了心里。这总结,是吴纪,他的班主住,日夜挑灯,再写了二十八份总结之后,专为他一个人而写的。 他读着读着,怎么也没有拾起勇气看下去。 韩渝关掉桌上的台灯,回到床上。傅一炤的妈妈好了,回了家。他现在躺在床上,连个取暖的伴都没有,只觉得通体生凉。 韩渝蜷曲着身,拿出手机,犹豫很久,还是发消息过去了。 --我受不了了,我去担白吧。班主任信任我,我辜负她了。我从来不知道一份期望会这么重,它已经压得我透不了气了。 傅一炤很快回复了消息。 --你听我的,不能去。 韩渝--我现在很迷茫,没有主意了。 傅一炤--她已经做了,你这个时候说出来,更让她伤心。 韩渝看着傅一炤发来的信息,他的确不能说,任谁都不会信,而且没准还会连累傅一炤。 抄是他自己答应的,作弊也是他一个人的事。 只是一堆东西,把他脑子挤成了一团。 韩渝看着消息,回道--我再想想吧。 傅一炤回--别冲动,等我回学校再说。我妈向你问好,想和他聊两句吗? 韩渝--暂时不了,我脑子有点乱,过段时间去看他。 熄灭了手机,周围陷进一片黑暗,韩渝翻身,拉被子盖头,又冒头透气。 睡不着。 他下床来,去柜里拿布偶和糖,吃着糖,抱着小布偶,闭眼睡觉,眼睛闭痛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来的。 第二天上课了,傅一炤没回来。韩渝自己的坐在位置上,卫衣帽盖住脑袋,只露出下半张脸和深沉的灰瞳。 他一边练字,一边不停的吃糖,吃到口腔麻木。 他想让自己静下来。 打铃,要上早课,好一会,老师没都来教室。 他们六个老师走了三个,有点关系的调去了其他学校,另外两个也在申请去其他班级和其他年级。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显然这一节,又是自习课。 自习课教室里闹哄哄的。 吴纪刚输完液,赶回来上下节的数学课。大家看到她才安静下来。吴纪的手暂时写不了板书,只用多媒体讲,讲课的过程中,心不在焉的,讲错了几个知识点。 吴纪停下讲课,看着讲台下的学生,一个个面容青涩,心思纯朴,都仰头望着她。 她暗叹了声,道:“状态不太好,听不懂的,复习时再讲一遍,自己看看书吧。” 等到下课,吴纪的脸色煞白,叮嘱道:“下节课课代表带着大家学习,都安安静静的。老师的事,我跟学校说了,会尽快分配老师来给你们上课,尽量不影响课程。” 其实,她早申请过了,上面的意思清楚,老师们不愿意来,理由合情合理,要带其他班级,顾不了那么多,其他班基础好,不能放大抓小。 学校自然要照顾老师的情绪。 为此,教导主任找过她,商量了两个办法:一是把三班打散,插到其他班。二是再等一段时间,让新老师来带他们。 吴纪也不知道现在是在安慰学生,还是在安慰她自己,她理解学生的心情,同时,也有些力不从心。 但重新分班,对学生影响不好,班里的学生,调皮的也好,不听话的很罢,都再努力了。 她看到了。 在这关键的时候,吴纪不想做推倒他们的人。 最后两个科任老师,下午的课也没来,说家里有事,请假了。 老师接二连三的态度,也激怒了三班的学生。 “我们没交学费吗?自习自习,自特娘的习!” “对啊,这样还不如直接回家得了。” “劳资不上了,要去找教务处退学费。” “凭什么一班六班的老师都是特级老师,如果一开始分给我们,我们能这么差?” 学生们越说情绪越激愤。 “班主任就不说了,其他老师上完好像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平时问个问题,爱理不理的,这样也有资格当老师?” “秃头天天嘴巴讲得厉害,现在也不见他来看看。” “我们联名上教育局告他们!” 几个人当即下主意,先写联名书,再去陈峰办公室,问他到底负不负责? 联名书从何缓手机递下来。 韩渝抬头,抬手拉了下帽沿,露出了眼睛,接过来联名书淡淡的扫看。 他们同学有的请假,有的转学,现在来的都签名了,情况似乎越来越糟糕,突然就发展成了这样。 韩渝小幅度的摇摇头,食指勾笔,下笔签名。 “渝”三点水,刚落下一点,纸被抽走了。 韩渝转头,看着身后面色阴沉的人,道:“回来了?” 傅一炤对他点了下头,拿着联名书,扫了眼,几下撕碎了,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中。 韩渝:“...你干嘛呢?” 话音未落,先前说话的男生几个回过头,顿时愤愤的道:“几个意思?没看到现在的形式吗?” 他们气汹汹的走下来。 韩渝一把拉帽站起身,身体稍稍前倾,挡住了傅一炤。 他皱眉道:“想干什么!” “你们两个懂不懂团结?”男生们一看,气恼的道。 傅一炤侧出身,低温的声线:“不懂。” 男生正义凛然的态度,把先写联名书,后再去办公室闹的计划重复一遍,随即气势昂扬的道:“明白,我们现在只有自己去争取。” 傅一炤看着他们,道:“争取了又怎么样,不会还是不会,换一百个老师,照样是一样。” “那总不能就我们班没老师?”男生的表情一凝,大声说:“你一个倒数第一的,好意思说我们不会!” 傅一炤下颚微抬,明明一样高,他的视线却是俯视。韩渝扫了眼傅一炤,立刻撸起了袖子,露出校服红袖下,白皙且线条健壮的双臂。 “别吵了!”这时,班长站起来吼了一嗓。 ☆、第四十一章 班长话说完后,几个男生面对面的杵着原地,相互审视着方。 即不动手,也不挪动。 “吕伟,韩渝,傅一炤,”班长又说:“你们几个能不能让吴老师省点心,一会教导主任来看到了,一看到,又说我们班。” 傅一炤侧过脸,扫了眼班长。 班长说完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唇也在颤抖。 傅一炤看不得女生哭,回过头,对吕伟他们道:“麻烦你,现在坐回去,你们爱怎么写怎么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吕伟听了拧眉,放话道:“你们俩等着。” “奉陪。”韩渝扯扯嘴角道。 一个韩渝,一个傅一炤,两个都不好惹,加起来,更不好惹。男生们悻悻的转身,回了位置。打算重新写联名书。 傅一炤胳膊被拉了下,转头看着韩渝,不明的“嗯?”了声。 韩渝倾身过来,悄声道:“其实吧,他们说得不是没有道理,我们总不能一直没老师吧?” 傅一炤抬高视线,看着韩渝的眼睛,“你也觉得我不对?” 韩渝松开手,摇头道:“我不知道,可我们没老师是事实,而且那些老师说话不怎么好听。” 傅一炤继续注视着韩渝……这是再跟他告状? 他虽然回家了,但知道班里的情况。班主任申请都得等,何况是几个学生。学校本来对三班印象不好,再闹一闹,更没有老师会来。 傅一炤想了想,商量道:“你想不想去其他学校,或者其他班级?” 韩渝摇头道:“不想,我们班挺好的,大家心情都不太好,理解一下,也很正常。他们也是没办法,再说是为了大家。” 傅一炤兜里震动起来,电话来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对韩渝道:“我接个电话。” 他接了起来,对里面说:“姑姑,嗯?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傅一炤对韩渝打了声招呼,“我去一趟办公室。” 韩渝点头后,他出了教室,径直朝办公室走去。 刚到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班主任劝导的声音:“三班的情况复杂,不太建议你来,你的成绩我看过,保持下去,能上最好的学府。你还是去一班或者六班吧。”语气有些不舍。 “谢谢老师,”清脆的男生嗓音:“我只想在三班。” 季思宁果然来了。 “季思宁!”傅一炤推门进去,大步走近过去,一把揪住他的手腕,不喜道:“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表哥。”季思宁闻声侧头,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看着他,“我正和吴老师商量班级的事,以后我在这里上学。” “吴老师,打扰你了,他是我弟,我跟他说。”等吴纪点了头,傅一炤横眼季思宁,将他拽出了办公室。 阳台角落里,傅一炤面对季思宁,冷肃道:“转回临高。” 临高,季思宁原来的学校,私贵学府。 季思宁撩起衣袖,揉着发红的腕口,他扁嘴道:“你都不理我。” 傅一炤严峻道:“我现在打电话,你必须回去!”季思宁瞒着家里,来了尚阳,刚刚他姑姑告诉他,他才知道。 闻声,季思宁立刻低眉顺眼,轻声的道:“我的学籍上个月转过来了,转回去,那边不收。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下学。” “...你!”学籍都转过来了,傅一炤忍了忍,又顿了良久,道:“...六班,一班你自己选,总之不能去三班。” “你在哪我在哪,”季思宁抽咽的道:“你不要赶我走,我今天跟舅舅说过了,他知道,同意了。” 傅一炤:“……”他妈同意了? 他手肘撑着阳台,背对着季思宁,看着楼下不理他,想像以前一样,无视他,让他乖乖听话,自己回去。 半响后,季思宁依旧一声不吭。 傅一炤余光后斜,什么都没看到,他继续看着楼下,不理季思宁。 两人比耐心。 季思宁在他身后,手指头互掐,下巴抵着领口,抽泣了起来。 傅一炤侧着耳朵仔细听,抽泣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劲了。 一转头,发现季思宁脸色苍白,哭得直喘大气,胸膛起伏。 傅一炤怔愣的道:“好了,别哭!” 季思宁抬头,用衣袖蹭眼泪,“嗯”了声,又继续小声的哭。 傅一炤:“……” 他看着季思宁,烦躁的来回踱步。 走动中,他不时瞥了眼季思宁,还在哭。 傅一炤停下脚,长叹一声。 听到他叹气,季思宁很快的抬了下眼,撞到他的眼神,又低下头哭,摆明不同意,就不开口。 季思宁小时候只要他一凶,就乖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居然会无声的威胁他了。 傅一炤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 傅一炤叹气,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腕,给他揉,温柔地道:“三班是个深谭之地,老师不想管,学校没办法。你来我不反对,但不能去三班,你还要考大学的。” 季思宁不回他,肩头战栗起来。 傅一炤见他又要哭,耐心告捷,一把松开手,冷道:“行了,你爱去哪班去哪班。” “我要跟你同一个班。”季思宁总算搭话了,立刻道。 傅一炤揉了揉额角,无奈的道:“随便你。” 季思宁一抹眼睛,说:“谢谢表哥。” 回到办公室,吴纪明白了他们的关系,说:“一炤,既然季同学想在三班,你现在带他去教室,我一会过来。” 季思宁双手抓着书包肩带,垂头跟在傅一炤后面走,不时叫一声表哥,让傅一炤等等他。 傅一炤被他吵烦了,又不敢凶他,提醒道:“不准黏我,在教室不能叫我,也不能说我是你哥。” 季思宁抬起头,眼角下压,看着他表哥行走的背影,渐渐和他拉开了距离。 他点头说:“好。” 傅一炤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这么乖巧,道:“别憋主意。” 季思宁歪头笑:“表哥,我是真的很想你,你知道的。” 在傅一炤阴鸷的眼神审视下,他又缓缓开口,“我的表哥,睿智、善语、善良、稳重,我最喜欢你了。” 傅一炤皱眉。 “嘿~”季思宁笑了声,“你在怕我?不过,你放心,我会乖乖听你的话的。” 傅一炤回头,不看他,继续往前走,“戏过头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办公室,大家原来吵闹的声音,再看到傅一炤后面跟着的同学时,瞬间静下了声。 季思宁信步走下来,看了看,找了个中间的位置,站在桌边,微笑问座位上的男生:“你好,这里有人吗?” 吕伟正心烦,听到见他,一抬头,赶紧桌上的东西推到一旁,让出宽阔的桌面,忙道:“没有没有,你坐,你坐。”他的同学转走了。 季思宁轻点头,坐了下来,把书包房间桌箱里,环视教室里的人。 他的眼神落到了隔壁的一排课桌,望向最后一个位置。 他看着那个灰瞳的男生,笑意不明的上下打量了起来。 韩渝缓缓抬起头,和那视线撞上,男生被他发现不躲不闪,浅浅的对他一笑。 韩渝余光移向傅一炤,傅一炤现在不是玩手机就是写字,刚刚出去,又和这男生先后一起进来,两人有关系? 应该没有。 看傅一炤的模样不像。 那男生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不记得自己跟这小男生有任何关系,或许好奇,应该他知道自己瞳色跟同学不太一样。不过,别对他抱有其他的想法。 他已经有傅一炤了。 韩渝慢慢低下头,继续静下心看书,背背古诗和单词。他给自己定了目标,一天背三个单词,太多他也记不住。 季思宁骨相玲珑,眉如细柳,眉尾上挑,一双桃眼自是深情,看谁,谁都得挪眼几分。 看着男生低头看书,他低喃道:“对视一眼都会害羞吗?” 吕伟听到咕哝声,拘束的问他,“怎么?有什么我可以帮忙。” 季思宁被打断思路,有些耐烦,却回头一笑道:“谢谢你,没有。” 吕伟笑着挠耳,说好。 吴纪很快来了教室,让季思宁做一下自我介绍。季思标准的微笑,缓缓道:“大家好,我叫季思宁,很高兴和你们成为同学,以后请多指教。” 吴纪带头鼓掌,教室响起了一片掌声。 吴纪想来想去,既然季思宁愿意来班级,她更有信心让上面抓紧分配老师来。 吴纪忍不住夸奖道:“季同学是临高转过来的,近期大考,他的理综289,英语148,数学139,语文145,以后可以多跟他交流。”她脸上疲惫淡了几分。 一开始教室里没什么反应,现在听到成绩,大家均抬起头,用“这是什么神仙”的表情,看着讲台上的男生。 临高,出了名的私贵学校,实力不算,还要有权势,缺一不可,这样的成绩也许在他们学校非常不错,但在临高都是中等水平。 像傅一炤的那种水平,硬塞都塞不进去,所以傅以棠才把他送到尚阳来。 听过的懂得都明白,现在台上的男生,是他们遥不可及的人物。所有能想到的富二代、官二代、学圣、学霸的赞词,都直接往上扣。 吴纪一走,一群男生女生围在季思宁的位置上,热情似火的问东问西。 季思宁微笑着,一一回答。不知不觉聊到了下课。 大家不懂他说的学习方法,只从他的谈吐,成绩,都认为他特别厉害。 “不好意思,麻烦等一下,”季思宁礼貌打断接下来的问题,“我有些饿了。”说着,他眼神看向走下来的傅一炤,他表哥走到最后一桌,和那个灰瞳的男生起身,要出去了。 知道男生叫韩渝,跟他表哥有关系,目前看来在一起一段时间,他表哥有男朋友了,才不理他的。 女生笑着道:“好好,你快去,食堂在一楼,走楼梯下去,侧边楼道百米右转。” “谢谢。”季思宁拽出书包,赶紧跟着他表哥出去的方向追下去,隔得远远的喊道:“表哥~等等我……” 韩渝看着楼梯道,微微侧过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班上新的同学。 他有种莫名的直觉,声音是对着他们的方向喊,喊谁? 他可没什么表弟。 韩渝问傅一炤:“他在喊谁?” 傅一炤不禁步子加快,拽着他走,道:“管他喊谁,我们饿了,去吃饭。” 楼梯道尽头右转,韩渝被他拉进食堂,径直往楼上去。 ☆、第四十二章 食堂人多目杂,季思宁上气不接下气的追进来,往高的人头扫视,没有那熟悉的面孔。 他的好表哥跑不见踪影了,又躲着他。 季思宁找不到,直接不找了。 他沿着一楼打饭的窗口,边走边看,每个窗口都排出了长队,空气中,还飘浮着食物的气味,往他鼻息里钻来。 季思宁耸鼻,秀眉轻颦,转出了食堂,想校外找餐厅。 而此时,食堂三楼,傅一炤和韩渝各自端着餐盘,随意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韩渝坐下后,边往嘴里塞饭,边不时抬起头,观察傅一炤。 隔着长桌,傅一炤专注的吃米饭,细嚼慢咽,好一会,那碗里的米饭才空了小块。 韩渝端起汤碗,吹出热气,“咻~”喝了一口。 傅一炤抬起头,脸上蒙上一层汤雾,很快的看了眼他,又继续吃东西。 韩渝:“……”这小子,刚刚拉他跑,现在也不解释解释。 那季思宁跟傅一炤是什么关系? 他上课时没留心,现在仔细回想起来……皮肤白,大眼睛,有些像傅一炤的妈妈,又不太像 两人坐了有一会,其实没什么好解释的,但是傅一炤跑就不对了。 为什么要跑? 他们俩又不是贼? 可能真跟傅一炤有关系,而且傅一炤心里有秘密,不愿意告诉他。 问题的来源就在身前,韩渝思来想去,打算还不如直接问。 韩渝缓缓的道:“你有事瞒着我?” 傅一炤轻微抬头,开始思考的模样。 一秒,二秒后,傅一炤说:“没有。” 欲盖弥彰,韩渝直接道:“刚才跑什么?” 傅一炤手微顿,把嘴里的饭咽下,抬头抬眼,直直的看着他。 韩渝也看着他,淡道:“说吧。” 傅一炤又沉吟两秒,才道:“刚刚那个男生,是我表弟,我妈的姐姐,二姑姑家的儿子,叫季思宁。” 韩渝若有所思的点头,又道:“我知道他名字,我是问你躲什么,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绕弯。” 傅一炤老实招了,道:“不想让他打扰我们。” 就这个? “怎么,他喜欢你?”韩渝觉得自己问得奇怪,笑了声,换了个说法:“你跟他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 这次,傅一炤却没回答。 韩渝顿时皱眉,音量也提高了点 : “突然安静是什么意思?”特么的,有鬼了。 傅一炤摇摇头,道:“他心思很奇怪,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可能喜欢我,就算有,也决不可能是那种喜欢,反正,离他远点。” 说得挺详细,看来是交待清楚了。韩渝眼帘盖下来,看着饭菜点点头。 一抬头,傅一炤皱着眉,等他回答的模样。 韩渝嗤笑道:“毛都没长齐的样子,我会怕他?笑话。” 没等傅一炤说什么,韩渝继续道:“哎~他成绩那么好,为什么到你这就不行了?” 傅一炤凝语:“……没认真学。” “以后你跟着我学,”韩渝懒散的语调,话却认真,“总得努力一把,要不谁知道自己是真不行,还是假不行。” 傅一炤点头,嗯了声。 周五还需要上晚自习,两人吃饱后,回了教室。傅一炤拿上书,和韩渝坐到最后一桌。 刘成最近格外安静,自己抱着书,去傅一炤的位置坐。 季思宁回到教室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正好刚上晚自习。 韩渝看见他进来,抬头扫了眼,低头又继续看书。 季思宁知道韩渝刚刚看他,韩渝旁边还坐着他表哥,这两人真是碍眼。 季思宁走到讲台上,对门外的人道:“进来吧,都放桌上。” 一个人领着几大袋东西,手臂坠着肩头往下沉,把袋里放到讲台上,堆得高耸。 季思宁对拎东西的男人道:“谢谢。” 那帮忙送东西的点头,笑着走了。 讲台下,大家纷纷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季思宁笑了笑,拍拍袋子道:“大家想吃什么,可以自己过来取,每个同学都有。” 等他坐下来,班长来到他的位置,腼腆的问他,“你校服穿什么码的,我给你报上去?” 季思宁一下懵了。 他看了看身上米白的羊毛羔外套,抬起头,眼睁圆了,说:“……我不知道。” 班长瞬间明白了,人家是有钱人,不知道很正常,“那你回去问问,下周告诉我也可以的。” 季思宁道:“好的,谢谢。” 女生一走,他立马起身,朝最后一桌走去。 最后一桌,傅一炤和韩渝坐在一起。傅一炤拿着英语书,一会看看书,一会看看韩渝,道:“开始E,S结束的那个单词。” 韩渝第一单元单词背起,目前记了些,他上翻着眼白,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往外蹦,“e,x,p什么s,中间是什么,s什么来着?” “S后面没有字母,它是结尾。”傅一炤给他纠正。 “expose,”季思宁先用美式发音,后用英式发音,解释了单词的意思,和常见的语句使用,微笑道:“能听懂吗?” 韩渝:“……”讲了一堆,讲些什么玩意? 这是能听懂的吗? 但是,渝哥被打乱了思路,不爽的道:“……你再秀什么?” 傅一炤随即重复:“我渝兄问你再秀什么?” 韩渝看着单词,道:“小朋友,自己走远点,我们正学习。” 傅一炤又重复,“小朋友,你自己走远点,我和我渝兄正在学习。” 季思宁直接问傅一炤,“我衣服穿什么码?” 韩渝:“……” 傅一炤:“……” 顿时诡异的没了声。 “表哥~”季思宁又提醒他。 傅一炤其实知道,但韩渝下午质问过他,现在这个话题,他选择不知道为好。 他不耐的道:“我怎么会知道?” 季思宁平静的看着他,又道:“班长说要报校服的尺寸,表哥,我的你真不知道?” 韩渝听着,眼神巡了他俩半天,慢慢咂摸出点别样的东西来了。他转眼注视着傅一炤的眼睛,眼眶压低,盖住眼珠的下上蓝瞳圈,看起来大面积灰色,审视傅一炤。 傅一炤和他对视上,看出不解的眼神中,开始涌上温怒。 不解释不行。 傅一炤横了眼季思宁,在桌下抓住韩渝的手,小声的解释:“我妈经常买衣服给他,有时会带着我,我才知道的。不止是他一个人,你的我也知道,你衣服xl,内裤大号……” 讲下去还得了? 韩渝当即用膝盖拐他的膝盖,“现在闭上嘴,安静点。” 傅一炤怕他误会,补了句才闭嘴:“跟那方面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我保证我自己清清白白。” 韩渝:“……” “我有生气吗?我有误会吗?”韩渝自问自答道:“没有。” “季同学,”傅一炤看着还在桌旁站着的人,冷道:“麻烦你回自己的位置,晚自习时间,你再乱走动,我不介意给你记上一笔。” 季思宁好声的道:“表哥,我穿什么码?” 傅一炤暼了眼韩渝低头写字的模样,余光又斜向季思宁。 季思宁见他要生气,真幼稚,自己妥协道:“回去就回去,问一问而以,不说算了,哼~” 韩渝听了,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 “哼~”这是什么牌子的怪物。 等季思宁走了,他才抬起头。 傅一炤握紧了他的手,指尖穿进指缝中,十指扣在一起,拇指不停摩挲他的手背。 韩渝手背发热,捏住他的手。 傅一炤侧过脸靠在桌面上,自下而上的视线,仰视他,傻笑道:“渝兄?” 韩渝垂目扫了眼,“讲。” “没有,”傅一炤赞道:“渝兄真好看。” 韩渝抽了两下本子,没抽动,道:“起来,压我本子了,我要背单词。” 傅一炤抬了下脑袋,笑道:“三个单词,我们一天就写对了一个,渝兄真厉害。” 韩渝拉出本子,抚平,好笑睨他一眼。 他已经会了两个,刚刚被季思宁气了下,看了眼e什么读音的那个单词,记忆力奇迹提高了很多,expose,居然记得最深刻。 至于背得慢吧,肯定是原因。 很多单词构成太长,虽说只有一个单词。但需要记住每个单词里面所有的字母,还要把每个字母排在准确的位置上……还记住单词的各个意思。 工程量巨大! 一个太少,两个刚好,三个真的不能再多了。 韩渝继续在本子上写单词,最后一个想不起来,他又转头问傅一炤:“最后一个是什么?你拼第一个字母。” 怎么没声音? 他刚转头,侧脸盖下微张的手,傅一炤的手心温热,指尖却发凉。 手贴着他的脸上,上下搓。 韩渝推开他的手,扫了眼教室里的人,低声说:“拿开,没看到人?” “没有,只看你了。”傅一炤书早丢到了一旁,现在拳头顶着脑袋,上挑的眼尾看他。 韩渝摇摇头,道:“油腻。” 傅一炤拽了下他的手腕。 韩渝屁股贴着凳子,挪了过去,问:“又干嘛?” 傅一炤手上摩挲的动作暧昧起来,指腹贴着他的手背按压,手有些痒,心里又也有些痒。 傅一炤凑近悄声道:“晚上我去宿舍和你睡~” 大庭广众,公然挑衅,摸他,撩他,说话刺激他。 可以,非常棒! 渝哥觉得,是时候让他受点教训了。 ☆、第四十三章 韩渝松开傅一炤的手,身体挪回来,伸手将后门拉出条缝隙,把脸贴着门缝,望了出去。 长长的走廊亮着暗黄光,风吹过墙体,飒飒作响。 没一会,韩渝脸被迎来的风,吹得冰凉。 他把门合上,关住肆意的北风。 韩渝坐回来,打消了现在带傅一炤去天台的想法,想下了晚自习,再教训他。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是静心学习。 上晚自习,每个同学都安静,教室一片寂静。 下晚自习,蠢蠢欲动了起来,教室里各处响起了躁动声,聊天的,吃东西的,打闹的,等等。 韩渝心无旁骛,背完单词,又默写,写完翻书对照无错后,结束英语,拿出了语文。 背古诗。 古诗相比单词更容易,他背完一首,离下课时间还很充裕。 韩渝又看看数学。 数学知识点太多,太杂,他大多理解不了。 化学,偏难,学起来也不易。 所有科目课本,韩渝都翻阅一遍,许多看不懂,匆匆扫过,又放了回去。 韩渝盖上笔帽,桌面收拾空出来,闭眼左右扭头,活动有些酸涨的脖子,又揉太阳穴。 他不打算再学了,想休息等下课。 他额角鼓涨,有些隐隐作痛。 韩渝不由叹息了声。 他学了两节课,傅一炤安静的看了两节课。 听到那叹,傅一炤伸出手,虎口卡住韩渝的后颈,轻捏着柔声道:“累了吗?” “手冰,”韩渝缩了下脖子,慢慢打开眼,隔着教室程亮的光线望着身侧的人,如实道:“累,有点吃力。” 傅一炤注视着他,嘴角扬起小小的括弧,继续捏着他的后颈。 韩渝享受了片刻,等傅一炤的手温跟他的脖子温度一样了,道:“可以了。” 韩渝把傅一炤的手拉下来,摊开手心,手背贴着桌面,脑袋枕到傅一炤的手臂上,面对洁面的墙面,又叹道:“愚弟,学习好难,它怎么能这么难?” 韩渝的后脑勺对着他,傅一炤指尖动了动,脑袋靠过一点,道:“慢慢学,我陪你。” 韩渝点头。 他耳边的头发扫到了傅一炤的手腕。傅一炤有些痒,被压着手臂,姿势变扭的合掌盖住他的嘴巴。韩渝吐息的热气包在他的掌心,从空隙中流出了指缝。 很快,傅一炤手心起了一层潮湿的热气。 傅一炤心下一动,倾身过去,胸膛半包围的紧贴韩渝的后背,唇靠近他的耳边…… 韩渝突然出声,声音闷沉,带点小情绪,气流喷在他的章丘。 “……你想捂死我?” 傅一炤笑了声,快速扫了眼四周,唇贴着他的耳孔,笑嘻嘻的道:“没有。” 那喘息如丝如缕,韩渝耳朵都苏了,他反手盖住傅一炤的脑袋,推后一点道:“过去点,痒。” 傅一炤的心思和韩渝的对不上线,韩渝这时还在想学习的事。 韩渝长吁短叹的,他不想辜负关心他的人,可是自己学起来又举步维艰。 季思宁的英语接近满分,高出他的真实水平十倍不止。 韩渝一想,挫败感刹时涌了上来。 傅一炤脑袋的重量,顶着他的肩背拱,看出的他心思一样,缓声道:“你想学,我可以帮你。” 韩渝看着眼前微曲的手,傅一炤手背的青筋突鼓出来,被压太久也不没说一声。 韩渝抬起脑袋,将脸靠着凉凉的桌面,面对面注视着眼前的俊颜。 傅一炤密睫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煽动,对他笑了笑。 韩渝伸出食指,轻轻搔傅一炤的下巴,问话似的道:“单词背完了没?” “背了六个。”傅一炤道,呼吸温暖,轻拂过他的面颊。 韩渝苦笑道:“我记了三个,头到现在还疼,用了一个多小时。” 傅一炤今天才开始背,韩渝已经背了几天。他说:“我想追上你,然后我们一起一天背三个。” 韩渝心中软塌塌,拇指压上他的唇峰,摸到唇角,盯着唇道:“一炤,谢谢你。” “你想做什么,我就陪着你。”傅一炤诚恳道。 “怎么这么招人喜欢?”韩渝说得有些无奈,语气却欢喜。 “韩渝,傅一炤,你们两个要吃水果……果吗?”何缓话一出口,好不容易才刹住口风。 何缓刚拿了盒水果下来,看着两个黑毛脑袋埋在书堆中。一开始,她以为他们睡着了,走近一点,那四目睁着,于是……她回去又拿了两盒下来。 她边说边走近,视线经过鼻梁,鼻尖,看到了眼睛以下的位置……看见了韩渝摸傅一炤的唇,动作轻柔,然后,傅一炤露齿一笑…… 何缓瞬间大惊,吐出后半句话,眼神飘忽,匆匆在桌角放下盒子,赶紧回位置坐下。 坐下后,她的背影不自然的僵硬,好半响,咕哝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们千万别管我。”她豁出去的道:“你们继续吧!” 韩渝和傅一炤听到她的声音,到她放了盒子坐回去,已经快速撑起身,坐好了。 韩渝微囧,脸有点烫。 现在答与不答,听起来都很刻起。 他和傅一炤一起,默契不说话,各自拉了本书,转模作样的看着。 韩渝翻着书,暼见桌角的盒子,轻咳一声,还是道:“谢谢。” 何缓不回答,不转头,摆明还想让他俩继续。 还继续什么… 俩人都不想看书了,各自拿出手机,躲在桌箱里玩游戏。 下课时,韩渝把手机放回兜里,起身抬头,拉出书包,利索的收拾东西。 傅一炤手机放回兜里,看着他,疑道:“这么急?” 韩渝背包甩背上,拽着傅一炤,拉开后门往外走,大步穿过走廊,跑着下楼梯,径直去了宿舍。 宿舍里,韩渝书包放桌上,弯腰在床下拿了洗漱盆,端着盆拉开门,要去洗漱。 那背影消失,傅一炤继而听见了关门声。 傅一炤看笑了,急什么,他都不急。 傅一炤坐到桌前,回了季思宁的叫他一起回家的消息。 --自己回去,我跟你嫂子住宿舍。 消息过去,手机震动了几下,季思宁发什么过来,傅一炤不看,也不回复。 “一炤,”很轻的开门声,韩渝在卫生间里喊他,“拿睡衣给我。” 傅一炤放下手机,去韩渝包里拿钥匙,用钥匙打开衣柜,找出睡衣拿去给韩渝。 韩渝门缝中伸出半截白胳膊,水滴挂在手臂上,晶莹剔透。韩渝把衣服从他手上拽了进去,关门道:“谢了。” 门关上,水雾散在冷空气中,冷冽的幽香似有似无。 傅一炤轻扣水汽遍布的玻璃门,朝内道:“我去三楼。” 水声哗哗的流下,韩渝的声音传出来,“嗯,一会我在楼下吹头发。” 傅一炤去三楼洗漱,穿上的恐龙睡衣才去一楼。 宿舍不供电,他们只有一楼用电。 傅一炤下完楼梯,远远的看到进门旁的台边,那块大镜子前的韩渝。 韩渝吹着头发,见他过来,挪过去让出位置,问:“自己吹还是我来?” 傅一炤擦了两下头顶,将毛巾搭在后颈上,隔住往下滴的水珠。韩渝懂他,直接站他身后,给他吹头发。 傅一炤看着溅了水滴的镜面,和在他身后认真晃动吹风机的人,道:“渝兄。” 韩渝手一顿,吹风机远一点,音色清晰起来,“怎么了?太热了?我开的二档。” 傅一炤摇头,“没有,你继续。” 吹干头发,两人回了宿舍,宿舍来了一个同学,看样子,其他人回家了。 韩渝拿出手机,问:“想不想吃东西?” 傅一炤自己爬上了床躺下,声音从床上传来,“还不困?” 韩渝抬头,没看到人,拇指滑动着手机道:“吃点东西,晚上怕你饿。” “我看到你衣柜里有零食,”傅一炤道:“饿了可以吃。” 韩渝换个姿势,继续靠在桌边玩手机,也不说上不上去。 傅一炤等了半天,还不见人上来,伸出脑袋往下看,道:“上来了,被子我捂热了。” 韩渝抬头,头顶的灯光亮得晃眼,他压着睫毛向上看,傅一炤绿色的恐龙帽搭在头上,和他的相貌一点不符合。 太特么可爱了,想rua! 韩渝手机一收,踩着梯爬上床,揭开热乎乎的被窝,把傅一炤挤到里面去。介于宿舍还有另一个同学,他俩没敢太放肆。 床尾被里,傅一炤的脚心夹住韩渝的脚背,给他捂脚,小声道:“好冰,让你早点上来不信,在下面干嘛,或者……你是在害怕?” “害怕?”韩渝抬眼睨他,“你在说我?” 渝哥字典里没这个词。 傅一炤:“不然呢?” 韩渝道: “洗干净了吗?” 傅一炤:“你说的是那种?” 床边的同学没有回家,正在捶床翻身,韩渝抬了下上身,听见他哈哈大笑,估计又是在看喜剧,正插着耳机,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顶灯在墙正中,亮得刺眼,曝光他们的位置,韩渝下床,去门边,灭了他们位置的灯,房间突然暗了很多。 韩渝正想走回去,床边的同学拔了一侧的耳机,看着他,“韩渝,我的这盏也关掉吧,谢谢。” 韩渝倒回去,关了灯。 宿舍瞬间五指不见。 韩渝借着窗户外的浅关,和关灯前记忆中的影象,摸索走过床间的空隙,回到床边,爬了上床。 “会不会吵到你们,”男生突然发问。 韩渝正拉被子,坐起身望门边的床位,道:“不会,我们睡得晚。” 男生拿着手机,亮着一抹惨白光,道了声好,躺回了床面。 韩渝躺回床面,拉被盖住自己,手伸进被中,腿夹抱住热乎乎的大玩偶。 ☆、第四十四章 黑暗中,傅一炤的指尖挑起韩渝的衣服,很快摊开手,掌心贴着韩渝的腹部,上下滑动。 “我想……”傅一炤唇似有似无贴着韩渝的耳廓,气若如丝:“要一个窒息的亲吻,和一个紧紧的拥抱~” 韩渝一听,对着黑暗眨了眨眼。眼里像有源源不断的热气,恍若蒸熏,让他意识不清。 *** 周末九点亮灯,由于昨晚关了灯,房间只有自然光透进来。 十点,两人都还没醒。 酣睡中,两人动了动,都下意识搂紧自己身侧的人。原来有些距离的脑袋,瞬间紧挨在一起。 这一觉格外好眠,一直睡到午时,两人才先后慢慢睁眼,睡眼惺忪的对视几秒,又闭上了困顿的眼睛。 外面天寒,被里温暖,两人依偎在一起,睡了个回笼觉。 最终,韩渝没抗过肚子的抗议,准备起来洗漱去吃饭。 傅一炤随后也起了。 室友不在宿舍,卫生间里,两人刷了牙,又抱了起来。 傅一炤将韩渝逼到墙壁上,搂住他的腰,嘴角翘起,低头注视那微嘟的密唇。 韩渝看看那含情的狐狸眸,又瞟瞟那轻闭的薄唇。 二人默契的双唇浅闭,随即唇微微撅起,突起的地方轻触结合,打了个轻响的啵。 傅一炤不满足于浅尝,伸出嫣红的舌尖,拨开韩渝的唇缝,灵活的横扫牙关,撬开那贝齿,将自己的唾液渡进韩渝口中,喂了他一口口水。 韩渝喉头滑动,咽了下去。 傅一炤听见了,松开禁锢他的双手,唇点在他的脸颊,笑嘻嘻的晃着身,出了卫生间。 韩渝端着盆跟上去。 “你穿什么?”韩渝看着自己睡衣,拉开衣柜,拿出羽绒服,“我的,还是你自己下去拿?” 傅一炤走到衣柜前,朝视线灰暗的柜里看了眼,道:“灰色外套,白色毛衣,T恤长短都可以,要运动裤。” 韩渝依言找出衣物,侧身递给他,顺手关了阳台上的门,不让风出进来。 “换吧。” 傅一炤拿着衣物,抬眼看着他。 “去床上换,”韩渝也看着他,穿着昨晚那碍事的衣服,知道他想什么,道:“还想在这里脱?这衣服一脱,你半个屁股都光在外面,等穿完都冻凉了。” 傅一炤摇头道:“也不会,我可以先穿好衣服,再脱裤子。” 韩渝不跟他废话,“赶紧去,穿了去吃饭,我饿了。” 午饭,在校外店里解决。 韩渝吃了盘炒饭,傅一炤则吃了碗汤面。 饭后,两人在外面四处溜达,一致商定,晚上去看电影。 最近上映的片子,类型很多。 韩渝没什么要求,傅一炤随意选择看什么。看了个悬疑片。 电影放映中,韩渝靠着傅一炤睡着了。 电影结束,傅一炤将他背出影院,走到外面的露天广场他才醒。 韩渝被风吹清醒过来,一看从昏暗的影院到了广场中央,抬头扫了眼四周五色的灯光,他赖洋洋的靠回傅一炤肩头,迷糊的问:“演完了吗?” 傅一炤看着前路点头,继续背着他走,“演完了,好睡吗?” 韩渝脑袋靠着傅一炤的肩背,声音清晰一点,但人没完全清醒过来,疲软的道:“还行吧,我看到一半就睡着了。”演什么他都不知道,换个地方睡觉。 “这么困?”傅一炤边走边问:“饿了吗?” 韩渝拍拍他的肩头,示意傅一炤松开手。 等傅一炤松了手劲,他跳下来,身前顿时冷飕飕的。傅一炤笑了笑,将他搂住。 两人肩并肩,手相互搭着对方的肩头,并排而行。 韩渝:“想吃什么?” 傅一炤对吃的一向没有要求,难吃少吃点,好吃多吃点。 他道:“都行。” 转回商场,韩渝自己选了家中餐店,吃煲汤饭。 两人吃饱喝足,出商场打车回了学校。 学校四下空荡荡的,西北风流蹿,一风刮来,个小的都立不住身。 他们赶紧回了宿舍。 周末两天,傅一炤都和韩渝在宿舍睡。 两人白天睡多了,晚上打了半宿的游戏,半夜三点才睡。周一要上课,最后一个同学走了,他俩还在床上躺着。 “几点了,”韩渝眼没睁开,退后一点靠进傅一炤的怀里,怨道:“好困啊,起不来。” 傅一炤几乎把他挤到墙面。 感觉熟悉的气息靠近过来,傅一炤手伸过去,搂紧他带过来,贴着他的后背说:“不去了,睡觉。” 韩渝把腰上的手拉过来,抱在身前,将傅一炤的另一只手枕到颈下,脑袋挪动两下,调整到舒服的位置,不动了,咕哝道:“学校你开的?” “不是,”傅一炤闷声说:“但是你困,我们现在就要睡觉。” 韩渝半梦半醒间,听见打铃的声音,马上要早读课,想上完早读课再去,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俩明显忘记了,周一要升旗。 韩渝眼皮下眼珠滚动几下,意识下沉,睡了过去。 一阵震动声中,韩渝忽地打开眼。 他眼珠泛红,模样呆愣。 他被里四处找手机,手机不知道昨晚丢到哪去了? 手机的声音怎么这么大? 傅一炤也醒了过来,被窝中间摸到手机,拿出递给韩渝。 他俩的手机都在响。 韩渝接过手机接听,里面的人立刻道:“渝儿快来!升旗仪式,在点名了。” 傅一炤手机里,季思宁笑道:“表哥恭喜你,再不来,又要写检讨了。” 两人坐起身,赤身裸.体的对视一眼,马上下床去翻衣服。穿了好衣服,又冲进了卫生间去洗漱。 两分钟后,宿管大叔看见两个飞奔的身影跑过铁门,也只是淡定喝了口茶,因为,后面接着又跑出去几个,有的外套都来不及穿。 韩渝和傅一炤摸回队伍后面,点名点到了隔壁二班。他俩收了口气。 学生会点名不算,还拿着尺子量头发,男生不烫不染不过眉,女生不能披肩散发,着装要统一规范。 顿时有学生在台下悄悄骂。 “批事卵事多。” “一天整些没用的,不如先把食堂饭菜改善好。” “宿舍也不供电,不供暖,冷得要死。” “就是……” “全部安静!”主席台上,陈峰举着话筒,高亢的道:“说几件事…” 第一件,考试的事。其中偷拆密封袋的同学,退学;流传题目的同学,一人五千字检讨,以后抓到一次作弊,一样的退学处理;其他考试中作弊的同学,按情节严重程度,一千字到五千字不等。 第二件,今天之内,仪容仪表全部处理好,不然抓到一个,不论男女,陈峰会亲自帮他们理成光头。 第三件,教师的事,主要针对高二三班,说教师再申请,依旧要等。 三班队伍里立刻响起了抗议声。 陈峰在台上侧过脸,看着他们的方向,话筒里的声音相当骇人,洪亮的道:“服从安排!” 解散后,回到教室,吕伟同几个学生联合起来,又签了份联名书,拿着联名书直接去了陈峰办公室闹。 陈峰身形高胖,焗油的头发侧倒,负手立在门前,看着几个同学,瞪眼道:“想造反!” 几人气势瞬间减了大半。 ☆、第四十五章 吕伟极力不露怯的递了联名书,看着陈峰道:“我们班两个星期都没老师教了,主任你不能不管吧?” 陈峰拽过联名书,低头扫了眼,抬头道:“签个联名书都不团结,还想跟我叫嚣?没长耳朵?没听到通知?” 三班目前共有46个人,43名同学签了字,剩下三人,韩渝傅一炤,和季思宁没签名。 吕伟一听吃了瘪,他不好意思找季思宁签字,但在心里又给傅一炤和韩渝记下一笔。 陈峰严肃的继续道:“其他老师课排满了,不可能来,等新老师。” 有的同学反驳:“原来的老师不应该放走的。” 陈峰扫了眼人堆里说话的同学,“强留下来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不好好把思想先端正了,到时还是这副鬼样。” 一个个垂头苦脸的,几句话堵得理由都找不出来了。 他们能猜出其他老师的想法,就是看他们成绩太差了,才不愿意来。学校的态度也是能拖则拖。这么多同学,他们也不能全退学,学费都交了,学校也不可能退的。就算是其他学校,还不知道收不收成绩不好的。 吕伟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放光,振振有理的道:“主任,我们班季思宁是临高转来的,我们没有老师没影响,但是,他总不能没老师教吧?” 其他同学也想了起来,连声附和:“是啊,主任,我们班也有成绩好的。” 陈峰闻言眼眯成缝,眼角细纹挤了出来。 要不是因为季思宁,他不打算通知教师的事,准备再晾三班一周,让他们好好反省。这一帮熊仔子,除了吴纪,五个老师全气走了! 看陈峰沉思,大家明白有戏,默契等着他的下文。 片刻后,陈峰沉吟道:“都回去,我会处理。” 这话差不多准了数,大家纷纷点头,转身朝教室走。 走廊上,他们又商量了对策,再等一周,如果教师还不来,直接上教育局投诉。 教室里,季思宁瞥了眼坐下的吕伟,继续专心看书。 吕伟扭头扫了眼最后一桌的韩渝和傅一炤,小声的道:“思宁,你离韩渝和傅一炤远点。” 季思宁看了眼英语单词,才记了五个单词,离一天二百个单词的目标尚远,被突然打断思路,他也不生气,抬手缓缓地合上外壳精致的英语书,看向了吕伟。 “大家不太喜欢他们,”吕伟避开他的视线,看着自己的桌面,说出了理由:“我怕他们带坏你。” 季思宁鼻音轻笑,问:“为什么不喜欢?理由?” “他俩不合群!”吕伟说着又放下姿态,保证道:“不过你放心,我刚刚去主任办公室了,我们很快就会老师了。” 季思宁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不感兴趣教师的事,道:“先说说韩渝。” 吕伟倒豆子似的,说韩渝成绩次次倒数,这次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考进了前200名,数学居然还几十分,特别高。 几十分?特别高? 季思宁听了,直接笑出了声。 吕伟快速扫了眼他,不好意思的挠头,想起他身旁的人根本看不上几十分,顿了片刻,赶紧夸奖道:“肯定都没你厉害。” 季思宁轻抬眉梢,毫不谦虚的道:“这是自然,不过…” “不过什么?”看他有意停顿,吕伟接着问道。 季思宁深思的摇摇头,他转过来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表哥。傅一炤的成绩,总科加起来,时常一百分都达不到。在临高的时候,他一直再留意。前段时间为了一个小型考试,军用设备都用上了,结果还考了倒数第一。 现在想来,韩渝的成绩也不真实。 但这个事,他不打算说出来,如果他表哥知道是他做的,肯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了?”吕伟没听他回答,试探的问道。 “没什么,”季思宁想着笑道:“以后他俩有什么秘密,你第一时间汇报给我,因为…”他轻声道:“我也不喜欢看他们在一起。” 吕伟先是一愣,随即重重的点点头。 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同桌是遥不可及的高邻之花,还怕听了他的话,会觉得他小肚鸡肠。现在看他们的想法一致,吕伟心里隐隐的高兴。 韩渝不知道自己和傅一炤不明所以的拉了这么多仇恨。两人拿出英语书学习。 起不来归起不来,起来了,学习还是认真的。 傅一炤除了一天六个单词,还要背一首古诗。韩渝照列一天三个单词,外加一首古诗或者古文。古文篇幅长,他俩拆开来背,单个句号就是一天的工作量。 一早上,他俩就完成了学习任务。 午饭后,两人光明正大的请假去理头发。平时,住校生,只跟走读生偷跑出去。韩渝住校,受限了。 他们刘海盖住了额头,要剪。吴纪批了假条,叮嘱下午早点回来自学。 一出校门,韩渝撒欢似的,去租共享电车骑。傅一炤跟着他的后面,看着他在众多车辆中推出一辆,只有一个座位。 很明显没他的位置。 韩渝回头,看他愣着,仰头道:“愚弟,你自己骑一辆,我们去理发店。” 傅一炤挪步过去,拉住车把,垂眼道:“……我不会。” “没骑过?”好像也是,韩渝难得看他吃瘪,憋笑道:“来蹲前面。” 傅一炤上前来,曲身蹲下。 韩渝微微偏头,见他一幅委屈的模样,打趣道:“愚弟,跟了我,以后出门要乘共享车或公交,时常你还会吃点平时没吃过的东西。比如泡面、烧烤、路边摊这些。后悔吗?” 傅一炤摇头,后脑勺的头蹭着他的侧脸,“不后悔。” 韩渝以为他会解释原因,半天没听到声音,脸靠过去,贴着那吹凉的侧脸,边注意前路,边问:“为什么?” 傅一炤语气十认真,“我可以回家要钱,不让你跟我吃泡面,也不让你坐共享的车。” 韩渝穿过十字路过,入弯进辅路,在辅路上行驶,拧了油门,车速加快一点点。 过长直道,离红绿灯路口还远。韩渝想笑的道:“可惜,你男朋友很穷,这种情况不可避免。” “哦~”傅一炤想了一会,回他,“那你陪我吃,我就吃。” 韩渝点点头,道:“放心,渝兄饿不死你的。” 商业街两旁的店门开着,两人先去理了头发,按照要求,剪成了圆寸头,刘海稍微到眉上一点。两人刚出了理发店,他们对面街道的一家高级沙龙里,季思宁也正好出来。 季思宁洗了个头发,弄了个大卷头。以前是小卷,他已经想好了说辞,主任要问他,他这是天生的。 走了两步,他看见了对面街道行走的两个红色的身影。 他跟着两人走了一路。见他们进了商城,立刻跟了上去。他在商城转了一圈,那两人又没影了。 此时,商城外,韩渝和傅一炤从侧门绕回了门口。 韩渝扫了眼门口进出的行人,道:“你那表弟确定没什么特殊的爱好?” 傅一炤好奇道:“你是怎么发现他跟踪我们的?” 韩渝也说不清,刚才一出门,他感觉对面有人看着他们,开始没特别注意,走了一会,发现那道偷窥的目光随着他们走了一路。他用余光去留意,发现了季思宁。 他以为是凑巧,毕竟离学校不是很远,可是,季思宁又跟着他们走了好远,不像顺路的模样。 韩渝想着,得意的道:“男人的直觉。”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傅一炤的媚笑有点坏,道:“他一时半会出不来,他是个路痴。” 韩渝背手打头先行,道:“去买工具箱和变压器,晚上...兄带你去偷电用,我手机快没电了。” 学校担心学生使用大功率的电器,和防止带手机,所以教室和宿舍没有安装插排。 “走。”傅一炤屁颠颠的跟上他。 买完工具,两人回了学校,去宿舍放了东西,才回教室。 第一节课的铃声响停了半天,季思宁都没回来。临近下课,依然没回来。 韩渝望了眼那空空的位置,发消息问傅一炤。 --我们俩是不是有点过分?他会不会还没找到路? 韩渝想起来,也许季思宁跟着他们,单纯是不认识路,毕竟季思宁一看,跟他很不对付,不可能主动来搭话。或许,是他想多了。 第一桌,傅一炤摸了下裤兜,转头看了眼他,拿出手机回了消息。 --他自己会问,会回来的。再说,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韩渝正想回消息,季思宁神色肃然回来了,大步走进教室,怨恨的看了眼他和傅一炤。 韩渝:“...”毛病不轻。 大家看见季思宁的脸色,都默契的静声,不知道他怎么了。 季思宁坐回位置,还不等吕伟问他原因,他一拳砸向桌面,将桌面硬生生砸出一个大洞来。 听到闷响的声音,全教室的大张着口,瞪直了眼盯着他。 傅一炤一扭头,看见季思宁气冲冲的朝最后一桌去了。 他以为季思宁要找韩渝的麻烦。 他表弟可不好惹,从小跟他妈练拳,做什么都比他用功。 韩渝如果跟他对上,多半两人都要受伤。 傅一炤忙起身下来,命令道:“季思宁,回来!” 季思宁没心情讨好他,径直走向墙根旁,在一堆打扫卫生的工具中,挑了个拖把,踢断拖把,弯腰拿着半截棍子,一把拉开后门,就冲出去了。 傅一炤出去,跑着下楼,在一楼的大厅里截住了他。 “去哪?”见他脸都气红了,傅一炤拉住他,问:“谁欺负你,跟哥说。” 季思宁唇抖了半天,才说有人欺负他。傅一炤问是谁,他又不说。 傅一炤将他拉到身旁,道:“别去打架,乖乖回去上课,听到没有。” 季思宁不像他,傅以棠可以放任不管他,但是季思宁不行,他姑姑知道了,季思宁肯定要挨打的,小时候经常被打得满身伤。有一次,全班的小朋友都拿了100分,只有他一个99分,五岁的季思宁在家门外的草堆里睡一夜,害怕得不敢回家。 那时候,傅一炤经常把他带到家里来躲。后来季思宁不再躲了,做什么都特别较真。 季思宁又是不说话,傅一炤懒得跟他来这套,夺过他手中紧握的木棍,弯腰把人扛在肩上,爬楼梯走回三楼。 三楼,韩渝站在门口,隔得远远的廊道,看见了他们,缓缓垂下头,转身进了教室。 傅一炤当即愣在原地,拖把棒敲在他脚下,他也没有知觉。 季思宁自己下了来,才道:“是原来我们学校的男生,我在商城遇到了他,把他打了一顿,他又追我校门口,我本来是想出去收拾他的。现在不想了,表哥,我听你的。” 傅一炤来不及听季思宁解释,他眼里留下韩渝低头的那一幕,那转身后落寞的背影刺痛了他。 他赶紧回了教室,去到韩渝的位置,想解释。 韩渝没管旁边站着的人,看着书,一页页的翻书,那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他知道傅一炤看着他。 怎么看都像他心里有鬼。 但是他不想说。因为能说什么,那是傅一炤的表弟,他能听到什么? 刘成察觉他们都有点不对劲,一抬头,看见何缓拼命跟他挤眼睛,刘成后知后觉的,忙抱上课本,去傅一炤的位置坐。 傅一炤慢慢坐下来,手圈住韩渝的腰,脑袋靠着翻书的手臂,静静地看着韩渝的侧脸。 韩渝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明明人家是兄弟,弟弟有事,当哥的帮忙再正常不过,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 “请你走开。”韩渝冷淡又疏离的道。 傅一炤像狗皮膏药的粘着他,就是不走。 想到傅一炤扛着季思宁上楼的场景,韩渝觉得心里难受。 难受不断积压,很快化为了愤怒。 韩渝越想越气,书一丢,气汹汹的道:“松开!” “我不,”傅一炤腿也抬起来,缠到他的腰上,求道:“要你就打死我!” 韩渝:“……”耍无赖? 季思宁教室外,听见了韩渝凶他表哥的声音,立刻跑回教室,果真见他表哥委屈巴巴的扬着下巴,注视着韩渝。 他表哥是谁,亿恒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易家高高在上的少爷,他舅舅捧在手心的宝贝,所有人都得敬让三分。 凭什么对他区区韩渝低三下四、摇尾哈腰。 他也配! 季思宁当即走下来,想教训韩渝。 韩渝看着走近的人,不客气的道:“滚远点,不然连你一块收拾!” 傅一炤松开腿,对季思宁道:“别添乱,你先回去。” 季思宁虽然战斗力强,但桃花眼毫无杀伤力,横了眼韩渝,“我舅舅知道弄死你!” 很好,合起伙来欺负他。 韩渝天生骨里不缺的就是暴力和戾气。 “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了我!”韩渝冷哼一声,不徐不缓的道:“再叨叨,你大可以试一下!” ☆、第四十六章 吕伟一看欺负他的同桌,不同意了,朝几个哥们点头对眼色,一起下来,围住了韩渝他们。 三人各自说了一句。 吕伟:“欺负他,问过我们没有?” “欺负新同学算什么本事?” “别仗着自己有点名声,就可以不要脸。” 他们三个块头比季思宁大,气势看起来占了上风。吕伟想,季思宁一拳能打穿桌面,应该也能按住韩渝,他们三个再合力,不信制不住傅一炤。 韩渝:“……”一个个添堵。 “思宁,”吕伟对着季思宁,关切道:“傅一炤出去欺负你没,我们四个揍他们俩,别怕他们。” 季思宁:“……”他怕过谁? 韩渝心里暂时跟傅一炤划清了界限,他是一个人。听了这话,他站起来,掏出了手机,一个电话出去,只道:“三楼,叫人。” 约两分钟不到,郑雄带着几个兄弟来了。陈峰下午不在学校,他们都打听好了。 郑雄一脚踹开后门,高声放话:“谁特么吃了熊胆,敢欺负我渝哥?” 他还是不怕死,只要渝哥叫他,分分都要赶来了。 来了好些熟悉的面孔,是上次后山约架的那伙,几班的都有,有个别高三的都来了。 一群人涌进来,伴随一声声响亮的“渝哥”。 挤进来后,有的人都站到了过道上,周围的同学抬着桌椅往外退,让出了宽阔的场地。 郑雄站到韩渝身侧,出声询问:“渝哥,打谁?” 韩渝闻声,朝被推到过道中间的吕伟他们的方向抬抬下颚。 郑雄一点头,旁边的几人纷纷跟着点头,做好随时抄家伙的姿势,只等先渝哥放话了。 这是规矩。 “磕头,道歉,你们选一个。”韩渝扬头道:“劝你们不要当脑瘫。” 话音已落,也没听出渝哥是要抽谁,因为对面组合有点奇怪。但他们都准备着,只等渝哥一动手,他们就跟上去抽谁。 季思宁一伙四个人,傅一炤一个人,韩渝这里有九个,打他们跟甩皮球一样。 三伙人隔着半米不到的空隙,面面相觑。 教室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双双眼睛直溜溜的看着他们。平时只有韩渝傅一炤两人打打闹闹,突然叫这么多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看教室里高耸站着的男生们,貌似要动真格。 郑雄自然的把傅一炤归为自己人,悄悄问他,“傅老大,我们打谁?”。外面要称江湖名号,也是规矩。 傅一炤没理他,拉了下韩渝的衣袖,“我们好好聊聊?” 韩渝横眼过来,甩开他的手,道:“有本事你也自己叫人,一会别怪我不护着你。” 傅一炤耷拉着眉眼,低声道:“是我错,以后都不敢了。” 韩渝不答。 一干人等:这是哄老婆,还是认错呢? 气氛微妙。 知道傅一炤的人,见识过他的身手,大家左右转头,望天望地望空气,想等两位大佬先说完。 郑雄明白了,小声问道:“渝哥,是打傅一炤对不对。这次我们人多,肯定能把他按在地上。” 韩渝:“……”还提这茬! “我听得到。”傅一炤阴恻恻的道。 郑雄被看得缩脖子,没理出原因的时候,教室前门又来了几号人。 那几人远望去,大概两米往上,肩宽体阔,都打着赤膊,身上爬满了纹身,肌肉成块鼓出,精悍骇人。 季思宁眼眶微睁,看着走进来的几人,隔空直指韩渝的脑门,吩咐道:“给我揍他。” 四人避开傅一炤的阴沉视线,朝韩渝走来,微微鞠躬。 韩渝:“……”有点懵,他侧目傅一炤。 傅一炤抬眼看他,微不可见的摇头,表明不是他叫来的。 几个保镖看着这一群小朋友,不由叹了声。 为首那人是傅以棠常带在身边的,满臂满颈刺青的大个,大个看了眼他自己身后的三人,侧过脸,四人掏出了白色手套。 刹那间,大家全部怔住了。 这是要见血? 四人套好手套,瞬移到季思宁的身边,然后...合力将他抬起,仰面朝天,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门口。 “这……”吕伟更看不懂了。 教室里的个个瞪直眼,那语气,像季思宁自己叫来的,怎么把他自己抬走了? 不过,很快他们明白了过来。有的同学感叹两声,看来,都认为是家教太严,家里不让打架,所以才把人抬走了,免得受伤。 郑雄视线从门处收回来,好像又明白了,问韩渝,“渝哥,我们要打的对象是不是抬走了?” 韩渝端着“渝哥”的架子,道:“还不明显吗?” 余下几人稀里糊涂的看着渝哥。 吕伟伸手正要指韩渝,韩渝提腿踢了下方凳,凳脚贴地滑过去,撞得他膝盖打弯,单腿跪地。 韩渝看吕伟的朋友扶他起来,警告道:“你们最好安分点,这只是小小的教训。” 韩渝速度极快,有眼力的,能看出没用全力。从一开始傅一炤的语气,明显是帮着韩渝的。 他们恨了眼两人,走回了位置。 “先回去,”韩渝对自己的兄弟伙道:“等他回来再说。” 几伙人来得不明不白,去得蒙里蒙圈的。 傅一炤见人走完了,又挨着韩渝坐下。 韩渝还不理傅一炤,冷然道:“再跟他搂搂抱抱的,脸都给你扇肿,不管什么原因。” 傅一炤重重的点头,和声道:“我知道了。” “……回去,”韩渝看着书,不耐道:“别影响我学习。” 不但要学,他还想超过季思宁,虽然困难,但是他就是跟季思宁刚到底。 那小子,有时候故意的,怪不得第一眼,韩渝看他就不舒服。 傅一炤扯了下他的衣袖,凑近询问道:“晚上我们还去偷电吗?” 韩渝铿锵有力的道:“去!” 傅一炤笑笑道:“好,那我回去了。” 韩渝坐着微丝不动,头也不抬:“走。” 傅一炤走出两步,快速折回,拿书飞速挡了下他们的脸,在韩渝脸上亲了一口,才跑回自己的位置。 韩渝:“...”还敢亲他,惯的。 刘成又坐了回来,边看书边感叹,“渝儿,你们这叫什么事,让傅一炤下来吧,你们坐在一起?”他天天两天跑,不如彻底让位。 偶尔坐增加感情,天天坐,随时都可能动手。 韩渝拒绝:“我不和他坐。” 等晚上下了晚自习,韩渝带着跟屁虫回到宿舍,进行偷电大计。 韩渝铺着废稿纸,钻进三十厘米高的衣柜空隙下,趴着身。 他手机放到地上,光线自下而上,影子投射在床板上,光线照在脸上,那轮廓起伏精致,阴影分明。 像个鬼。 韩渝摸到墙根下,回忆看过图纸的位置,用电池钻将墙壁凿核桃大小的位置,看到了绝缘套,拖过工具箱,拿出电钳开始剪线。 这几根是接卫生间的热水器。 他在里面忙活,傅一炤在外面蹲着看,韩渝膝盖以下,露在柜子外面 傅一炤偏着脑袋,问:“渝兄,肚子会不会凉?” “别吵,”韩渝专心手上的事,对他道:“去把门锁上,一会有人进来了。” 傅一炤反锁门又回来。 那地砖贴着肚子很冰,他屈膝蹲下:“我拿件衣服来,你垫着。” 此时,韩渝已经把正线和负线剪开了,露出塑料皮里的金属导线。 “不用,我再忙,你安静点。”韩渝道。 他装了个型变压器,让学校电源不至于烧掉,虽说平时只是充电,但是,将来某个时间,他想装wifi呢? 这个不好说。 韩渝缠上线,接了个两孔插排,线的长度正好到他的床位,到时放中间床铺上,到时用书挡住,就看不见了。 傅一炤安安静静的等着,也不说话,怕打扰他。 韩渝不理他,他自己开始拍照,记录韩渝干坏事的瞬间。 拍了很多照片,傅一炤蹲着滑动照片,发给他妈,顺便问季思宁的事。 傅以棠发了个惊讶的表情--渝渝钻床底干什么? 傅一炤得意的回--你儿媳妇偷学校的电,你买的那个手机,才用一个星期就没电了。 傅以棠白眼发过来--六万能有什么好手机,是你让我别买太贵的,怕他不收吗? 傅一炤吐苦水--今天跟我闹脾气了,叫来八个人,加他九个,来打我。 傅以棠做了个拜拜--宝贝儿,你在颠倒是非,肯定是你惹渝渝生气的。 傅一炤顺着一条条信息看下来,感觉他越来越没地位了。 他没想惹韩渝生气,怪季思宁,其实也不怪季思宁…… 好像只怪季思宁,跟着他们,才遇到了原来的同学。 就应该怪季思宁,跑出去要打架,他总不能拦着,他总不能让他在学校出事。 想了半天,傅一炤才想季思宁来--思宁怎么样了?人是他叫来的? 傅以棠--他发信息过来,说有人欺负你和他。我想,谁敢欺负你俩,只能是渝渝。我答应他了,让他们把他抬回来了。现在在二楼拉小提琴,《沉思》。 傅一炤苦笑--下次别随便叫他们来学校,我同学吓到了。 傅以棠淡淡的语气--宝贝儿?能结束聊天了吗?我腰酸涨,我去楼上,叫你爹给我揉揉。 傅一炤看着又发来害羞的表情,识趣的不理他。 “卧槽!”阳台突然传来一声。 傅一炤起身手机放回兜里,走出去,又听见一声,“怎么没热水了!” 傅一炤走回来,问:“渝兄,你听见了吗?” 韩渝声音闷着柜底,“听见了,马上好,隔壁几间跟我们一个线。” 没一会,几声脚步声停在他们的门外,来人敲了一阵门。 傅一炤过去,耳朵贴着门,没听到声音,爬上床边的楼.梯,脸贴着玻璃窗往下望。 玻璃窗下的人,抬头和玻璃窗多出的脑袋和视线对视上,顿时后退了两步,颤声道:“傅傅……你和韩渝在宿舍?” 傅一炤回头看了眼韩渝,对舍友缓声道:“麻烦稍等一会,他换衣服。” 舍友抚胸顺气,不疑有他,以为韩渝在宿舍中间换,而且腼腆。 他点头道:“好的,没事。” ☆、第四十七章 韩渝床底喊了声:“拿充电器过去。” 闻声,傅一炤对门外道:“再稍等一下,我们很快好。” 他梯上跳下地,去桌上找出充电器,把充电器递进衣柜下,晃晃手腕。 “渝兄,这。” 韩渝回头,看见晃动的手腕,接了过来,把充电器插上插孔,充上手机。 手机亮了,通电了。 他拔了充电器,挂了电线,处理了裸露的墙皮。 韩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收了手机,拖着电箱,倒退出来。 刚站直抬起头,脸上盖下来暖呼呼毛巾。傅一炤一手压住毛巾,一手稳住他的脑袋,在他脸上擦洗。 韩渝自然地闭上眼。 傅一炤挨得很近,轻柔的扣住他的后颈,动作很轻,深怕弄疼他似的。 他不想这么快理他的,可……他只有傅一炤了,也只有这个人对他好。 他眼眶微热,心软了大片,有些哽咽道:“干嘛呀?” 傅一炤拧了热毛巾来,看着他灰头土脸的,黑发也沾了些白.粉尘。傅一炤嘟嘴吹点了细尘,无奈的笑笑。 这么顽皮。 傅一炤又搓搓他的头发,往下拉开毛巾,唇贴着韩渝光洁的额头,落下一个吻,单着捧起韩渝的侧脸,目光柔情的同他对视。 “别生我的气,都是我不好。”傅一炤对他轻声道。 韩渝掀开濡湿的睫毛,神色微怔。 这点事傅一炤三翻五次的道歉,如果再斤斤计较,显得他不大度。 韩渝眨眨眼,拿着充电器走回桌边放下,背着他,垂着头点了点,道:“看你和他挨在一起,我是有点不舒服,不过,没有真不理你,不生气了。” 傅一炤过去,捏捏他的脸,亲昵道:“好。” “韩渝,傅一炤?”还关在外面的室友又喊了声,“我能进来吗?” 傅一炤看了眼紧闭的门,对韩渝道:“把东西放好,我去开门。” 韩渝走回衣柜边上,提起电箱,塞进衣柜下层的鞋架上。他刚起身,男生推门进来了。 男生门边跳了两下,哆嗦说:“好冷,好冷。” 吹了半天凉风。 “你想吃什么?”韩渝问男生:“我们现在去食堂。” 男生一听,摸出现金,笑道:“帮我买包薯片吧,谢谢。” 韩渝拿上钱,拉着傅一炤出了宿舍。 他饿了。 食堂里,韩渝买了两碗粉,又要了两根烤肠,一碗他的,一碗给傅一炤。 吃完东西,买了舍友要的薯片,他们出食堂回了宿舍。 宿舍没人,舍友也出去了。 韩渝把薯片和舍友给的现金一起放到他的桌上。 他和傅一炤洗漱后,上床躺下了。 韩渝盖着棉被,捂半天才把被子捂热。傅一炤睡在外侧,一把将韩渝包进怀里。 两人的体温渐渐融合。 傅一炤靠着韩渝,心里有些不安。 想起今天和以前的事,韩渝脾气有些暴躁,有时没有预兆。他可以一直追着韩渝,但怕自己有时候还没想通,还来不及解释,怀里的人又跟他生气,而且是不理他的那种生气。 “渝兄~”傅一炤和声细语的喊。 等着听韩渝接下来的反应和语气,再决定要不要讨论这个问题。 韩渝下巴抵着被子,手机横在眼前,两只手按动,道:“干嘛?” 傅一炤脑袋埋到韩渝的颈边,贴上去,微微偏头,看见亮色的灰瞳上手机的倒影,又跳出那点,看着蓝色的瞳圈,清澈,干净,一尘不染。 傅一炤柔声问:“在玩什么?” 韩渝头也不回,傅一炤的呼吸扫得脸痒,他道:“游戏。” 傅一炤视线移向手机,看着他开黑,道:“好玩吗?” “好玩。”韩渝边回他,边操作人物。 傅一炤安静的看他玩了一局。 游戏结束,他才开口,“渝兄,你…” 韩渝扭过头,凝眉道:“磨唧什么?想说什么讲。” 傅一炤语速极快,半点没带停顿,“我们能不能不吵架,我不喜欢吵架,像今天那样,你突然生气不理我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哄你,只能赖着你,这样很容易影响感情的。” 听完了长篇大论,韩渝总结出几点。 他生气,他小气 ,他不好哄…… 韩渝淡道:“说完了?” 傅一炤看着他,“完了,能改改吗?” 韩渝凝语:“……不能,还有吗?” 傅一炤摇头道:“暂时没了。” “哦~”韩渝平静的道:“改不了,睡吧。” 傅一炤:“……” 说完以后,韩渝脑袋冲着他,露出后颈,好像不怎么想理他。 等了许久,都没有下文。 总有一个要妥协。 傅一炤讨好的搂紧他,思量道:“是我,我不应该不顾及你的感受,不怪季思宁的事,也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考虑不周。” 韩渝总算转过来,看着他,用他的原话回:“嗯,你的错,能不能改?” 傅一炤抬高视线,迟疑道:“……能。” 韩渝提了音量,“大点声,刚吃了我的粉和烤肠,没气了?” “能!”傅一炤高声道。 韩渝斜了眼他,扑哧一笑道:“渝哥脾气天生不好,谁惹我,我就打谁,谁欺负我,我就弄谁,你也不列外。” 相处以来,韩渝发现,这小子骨里的霸道劲很冲,明明自己得问题,还想怪别人头上。 要不是明白傅一炤对他真心实意,一天打他五次都嫌少。 听完他的话,傅一炤垂目,乖得很。 那垂眉垂眼的模样,韩渝心里喜欢,转身捧起傅一炤的脸,嘬吻他的眉目,鼻梁嘴巴。 结束时,发泄似的咬了口傅一炤的脸。 “真嫩。”韩渝舔舔唇边。 傅一炤抬手捂脸,傻笑道:“渝兄。” 韩渝道:“介于你的态度认真,我已经彻底原凉你了,翻篇。” 舍友们还没回来,韩渝话风突转,道:“郑雄的事你插手的?” 郑雄确实是同学供出来的,和傅一炤预料的一样。傅一炤一听,看着韩渝,沉吟道:“你知道了?” 韩渝也看着他,道:“写的检讨我看到了,没事你会和他去办公室?” 傅一炤道: “不会。” 韩渝又道:“以后不作弊了,谁知道抄个答案能有这么多事,真特么烦人。” 傅一炤道:“我给你一起学。” 两个学渣,信心满满的商量将来要上那所大学。 傅一炤想了想,道:“最高的学府压力大,我们不去。” 韩渝附和:“都行。” “渝兄,”傅一炤最期待的问题,“以后我们去校外住。” 韩渝道:“可以,我做饭,你洗衣服,你拖地,你洗碗,你打扫卫生……” 你你你!傅一炤脸色铁青。 这么多他都做不了。 他颤巍巍的道:“……能请保姆吗?” 韩渝开玩笑的,这句是认真的,他道:“不在凤城,去其他城市,什么周边一圈都可以。” 傅一炤点头道:“你做主。” 门嘎吱一声,接着被轻轻推开,两人停下了聊天,韩渝正要撑起身看,来人先道:“韩渝,钱怎么退回来了?” 宿舍说着走了过来,韩渝先道:“不用,请你。” 傅一炤一唱一合:“大家都是舍友,不用客气。” 舍友笑着说了谢谢,走了回去。 傅一炤看看他们不着一物的床,觉得差点东西,低声道:“明天出去买账幔,把床位围起来。” 韩渝侧过脸,侧颈肌绷成一条线,颈窝深陷。傅一炤张口过去,在那红印未消地方,又咬了一口。 “别闹~”韩渝推开他,擦着口水道:“睡觉睡觉,要不明天又起不来。” 今早狼狈的样,还历历在目,这时他们早困了,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宿舍的人先后回来了,睡得意识模糊间,能听见了刻意小声的响动,应该大家在洗漱。 灯什么时候关的,不知道,响声是什么时候停的,也不清楚。 韩渝把伸向自己的手,握住,拽拉出来,翻了身,背靠着墙睡。 身侧的人像有探测器一样,靠过来,把他抵到了墙上,钳住他的腰,勒得死紧。 韩渝拍了两下身前的手,傅一炤立刻越勒越紧。 太困,他没继续管,睡沉了过去。 窗内,宿舍灯准时亮起。 韩渝灯光被刺了下,把眼紧闭,拉被子蒙住头。傅一炤摸出响个不停的闹钟,手越过韩渝脸前,他晨起没醒的声音道:“渝兄~闹钟响了。” 手机靠近耳边,响声刺耳。 韩渝眉头紧皱,打开眼,关了闹钟。 他迷迷瞪瞪的看了眼,那饱受折磨的模样,很快头钻进了被子里,“受不了~什么时候是夏天,起不来了。” “睡,不行请假吧。”傅一炤拉了下他热乎乎的手腕,蜷身抱着他,“我也好困。” 宿舍的人已经陆续起了,正洗漱的洗漱,穿衣的穿衣。 他们再不想起,也还是得起。 吃过早餐,回教室,早读课下,吴纪来了教室。 吴纪喜上眉梢,叮嘱道:“新老师下节课过来,要好好表现,不能睡觉,上课认真听讲。” 大家均点头,上课铃还没打,都在规规矩矩的坐着,看着空荡荡的三尺讲台。 上课了。 三分钟过去了,新老师不见来。 五分钟后,讲台依旧是它原来的样子。 十分钟后,同学们忍不住发问。 “老师呢?” “安静点,再等等。” “老师……又不来了吧。” 季思宁摇摇头,自己拿出物理来看。他昨晚拉了几首曲子,心情平静。 一节课四十分钟,马上下课,老师仍然没来。 学习委员奄奄的道:“大家自己拿书看看,班长,我们俩去办公室看看。” 下课不久,出去的两人很快回来了,她们简单的道:“老师本来是我们班的……但,其他班老师调岗了,所以……” 尽管没有说全,大家都明白了。估摸是知道他们班的情况,借着调岗找了借口。 大家连陈峰“秃头”的外号都叫了出来,说着说着,连班主任都带上来。 “要我说,秃头那老家伙不管事。” “吴纪也是,她一个班主任,一点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一点不知道争取…” 韩渝一听,把正在看的书砸桌上,震得一声巨响,喝道:“能不能闭嘴!吴老师还要怎么样,你们行,怎么不自己去找老师,烦透了。” 傅一炤走近下来,道:“全都安静点。” 吕伟逮到机会,就发难:“你说闭嘴就闭嘴,你以为你是谁?” 傅一炤闻言眯眼,眼神锋利阴鸷。 “真以为自己是个人……”吕伟还没说话,傅一炤的拳头已经过来,砸在他脸上,紧着眉看他。 吕伟被打偏了脸,瞬间撑起身,准备要反击。 季思宁拉住了吕伟,他表哥是真生气了,吕伟随时有危险。 虽然不想管闲事,但吕伟总护他。季思宁道:“你先别说话。” 吕伟眼刀横傅一炤。 “你的口气是在跟谁说话?”傅一炤冷道:“你想来,可以试试!” 季思宁对傅一炤道:“别打他。” 傅一炤不想也不屑于和吕伟闹矛盾。他回来,对韩渝道:“渝兄~想不想学习?” “废话,”韩渝看着他,放豪话道:“我们俩还要考最高的学府。” 教室里瞬间爆发了雷鸣的笑声,一阵接一阵,连季思宁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成惊讶道:“渝儿,你做梦呢。” 何缓以为他们打了什么赌,干笑了两声,忙道:“韩渝开玩笑的,大家别当真。” 傅一炤拍拍他的肩头,“我出去一趟,现在找老师来。” 说得很是轻松。 教室的人全听见了,看见傅一炤洋洒的出去了。 吕伟脸都不觉得痛了,眼泪笑了出来,装腔作调的学:“我们一起上最高的学府,等着,我这就给你找老师!” “哈哈哈哈…”吕伟道:“他以为他是谁,他爹是教育局局长!” 季思宁看不下了,再怎么说傅一炤是他表哥,不喜欢有人笑他表哥。 看着新换的桌子,他放下了握紧的拳头,颦眉道:“安静点!我带你去校医室。” 吕伟一听,顿时收住了声,知道自己得意过头了,道:“……好。” 季思宁拿出手机,给他舅舅发了信息,说他表哥出学校了,才带吕伟去处理伤口。 ☆、第四十八章 傅一炤出了校门,停在路边打了个电话,让家里派人过来接他。 一个小时后,他推开别墅的大门,大厅里端坐着傅以棠抬眼看了眼他,疑惑的问:“又没请假?” 傅一炤径直走过去,坐下来,点头道:“跑急了。”这种事很平常了。 “说吧,”傅以棠说着身体往下蹭,在大沙发侧躺下,手托着腮,跳过这个话题,问他:“什么事?” “我要学习。”傅一炤说出了回家的目的。 傅以棠原本懒洋洋的要阖上的眼皮,好像突然听见了他的这一句,一下睁眼扭头望来。 傅以棠秀眉逐渐颦起,眯着眼尾,打量了两眼他,随即鼻音里发出一声轻笑。 傅一炤:“……” “哈哈哈,”傅以棠笑了声后,有些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哈哈哈.....” 傅一炤坐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听起来很好笑? 傅以棠又暼了眼他,大概是看了他的神色,本来要停止笑声,顿时又没忍住,捂着肚子直笑:“哈哈哈~” 笑声在一楼回响,很快引来了吴管家,吴管家端来蜜糖水,轻放在桌面,问傅一炤:“少爷,你回来了,需要喝点什么?” “咖啡,三分糖。”傅一炤说着,依旧看着他妈的方向。 傅以棠轻拭眼角的泪花,嘴巴一直微笑,憋不住肩头一抖。看他还来,傅一炤无奈的道:“祖宗~我认真的。” 傅以棠无视他,拿出手机给老公打电话。 易恒接了电话。 易恒先对电话那边的人,严肃的道:“会议先暂停,下午汇报,重新拟好议程,再通知我。” 一阵纸张哗啦的声响,声音停下,又是皮鞋清脆声,几声后停止下来。易恒柔声道:“以棠?” 傅以棠居然忘了这个时间点,易恒在开会。见会议已经暂停了,他那激动的语气又回来了,忙道:“大宝贝~你儿子回家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哈哈哈……不行,我忍不住…你等我笑完再跟你说。” 易恒配合的笑了声,安静的听他在电话里笑。 “.....哎哟!”傅以棠一声惊呼。 “怎么了?”易恒伸手捧了下手机,捧了个空气,知道儿子回来了,直接道:“一炤!” 不用他吩咐,傅一炤已经扶起凳上滑下来的人,无奈的道:“我认真的,你再笑,我不理你了。” “不要,”傅以棠抓住傅一炤的手,坐直坐好后,拉住他的衣袖,嘴角细细抽动,抬头眨眼,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认真,点头道:“我好了,真笑够了。” 他正经的对易恒说:“你儿子,从今天起,终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他要学习了,他说他自己十分认真。” 易恒明显不关心这个,焦急关切的问:“以棠,摔哪儿了?疼不疼?有没有事?” “没有,”傅以棠撇嘴道:“你怎么不发表感言?” “你转答即可,让他自己决定。”易恒继续他俩的话题,想起什么似的,轻言细语的道:“今晚七点,我会亲自迎接我高贵的公主殿下,我们将前往你最喜欢的法式餐厅,那里铺满了满屋的蓝玫瑰,我们会度过美好且浪漫的....” 傅以棠听着直接挂了手机,易恒昨晚睡前送了他一件蕾丝公主裙,所以,今晚那个高贵的公主就是他。 他想逃跑,腰疼呢。 “可以聊正事吗?”傅一炤端起管家送来的咖啡,抬了下头道:“谢谢。” 傅以棠悠闲的翘起二郎腿,整个后背往沙发一靠,幽幽的道:“有事求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什么利息?”看他点点自己的脸颊,傅一炤抿了口咖啡,过去亲了一口他,“可以了吧?” 傅以棠颦眉,擦掉脸上的咖啡水渍,道:“说吧。” “妈,你让爸爸的老师来尚阳给我们上课。”傅一炤直接道:“我们班没老师。” 傅以棠顿了顿,道:“你让李教授来教你们这群小屁孩?” 傅一炤想了想道:“他的学生也一起,我们班除了你见过的那个吴教师,其他老师都走了,没人管。” 傅以棠思忖片刻,道:“也不是不行,可是他的学生都是院士级的……教你们,未免屈才了。” 傅一炤立刻道:“你让我爸给他们开工资。” 傅以棠浅笑道:“人家不缺钱,也看不上。” 傅一炤任性劲来了,“我不管,我跟你说了,你让我爸想办法,反正,他们一定要来。” “因为渝渝?”傅以棠看穿他的心思一样,道:“你自己会想学习?” 傅一炤点头,道:“也不全是为了他,我想陪他一起学习。” “哦~”傅以棠摆手道:“我先跟你爸商量,你回去等消息,也不好百分之百同意你,百分之九九吧。” 傅一炤又问:“我真回去了?” 傅以棠闭上眼,想一会等儿子走了,就开始好好打扮,晚上去讨好他老公。反正也跑不掉。 李教授是易恒的恩师,易恒都要礼让三分。关键的关键,一下请几个院士级别的教授,一年要花多少钱,能买多少衣服… 傅一炤走到门口,又转回厅里,又道:“妈,有没有帐幔,要深色的。” 傅以棠闻声睁眼,停止了想象,道:“叫吴爷爷找给你。” 傅一炤拿着管家找出来的帐幔,欢喜提着出门,让司机送他回了学校。 一去一回,耽误几个小时,赶上最后一节课快下课,傅一炤也不回教室,提着装帐幔的袋子,径直去了宿舍。 宿舍里,他根据管家发来的操作图纸,自己弄了半天,还没挂好。拉床头,床尾堆成一团,拉床尾,床头已经勉强挂好的又跨了下来。最后,全都歪歪扭扭的皱成一团,堆在了床面。 傅一炤累得半死不活的,坐在床中间,听见了打铃的声音,忙摸出手机打电话给韩渝。 韩渝接了问:“回来了?” 傅一炤道:“在宿舍,渝兄,先来宿舍。” “好,现在食堂人也多,我们一会再去。”韩渝回道。 傅一炤挂了电话,原地等着韩渝回来。 几分钟后,韩渝推门进来,先抬头看看他,又看看墙顶支撑的架子,对他道:“你买回来了?” “家里拿的,”傅一炤愁眉苦脸的道:“但我不会。” 韩渝脱鞋爬上床,弯下腰,提着墨蓝的账帘,抖了几下,看着一旁的傅一炤,“你让让,在这耽误我做事。” 本来床就不宽,傅一炤坐在中间,看起来活动的空间更有限了。傅一炤道:“我看着你做。” 韩渝道:“……自便。” 他撑开帘子,找出四个角分别挂好,这个帘是家用的,有些宽。韩渝下床拿出工具箱,用钉子固定了多余的边角,床尾中间留一道门出去就行。 他一边走,一边左右看看。 傅一炤被他不时踢到碰到,眼睛跟着他的背影游移,见他收了箱子,问他,“好了?” 韩渝箱子放中间的床铺上,回来把踩乱的床铺铺好,枕头归回原位……他的脑袋“咚”的撞到墙上,腰被身后贴上的人一把抱住了。 墙面虽有一层帘子隔挡,但一点缓冲的效果都起不到。 他脑门顿痛。 韩渝抬眼抬手,手慢慢靠近额头,轻轻摸了摸,发热了,还有点痛,好像鼓起了一小块。 他气愤的放下手,气恼道:“傅一炤!” “嗯?”傅一炤鼻音道:“在呢?” “我特么……”韩渝扭过头,咬牙切齿的道:“今天非收拾你不可。” 韩渝抬手锁住了傅一炤的脖子,用力往下一拉,傅一炤瞬间从他的背上翻下来,同时松开他腰上的手。 韩渝双手扣住他的双肩,将他压到床面,砸得砰一声。 韩渝把傅一炤笼在身下,俯视道: “你是几天不打,上房揭瓦。” 傅一炤眼神意味深远的看向四周。四周在帘子的包围下,昏暗、朦胧一片。 韩渝对上他的眼神:“……”白天要当圣人,禽兽是晚上的事。 “滚起来……唔~” 傅一炤抬手吊住韩渝的脖子,猛地下拉,堵住说个不停的嘴。 傅老大的禽兽不分时间。 “还来,”韩渝被咬住下唇,傅一炤又微微侧过脸,啃咬了几下,韩渝咕哝道:“我饿~了。” 傅一炤的手穿过他的腋下,搂住他的肩背,和他接吻。 韩渝尝到了浅浅的咖啡味,有些苦。 韩渝按住他的手,“够了~” “不够,”傅一炤徐徐的道:“到我了~” 韩渝:“……”什么到他了,上次也没得手啊! “滚你丫的,”韩渝说完要爬起来,傅一炤用腿压住他的膝弯,不让他跑,“傅一炤!” 傅一炤笑吟吟的道:“别喊,有你喊的时候。” 韩渝真饿了,回来还吊帘子,没力气了,不爽的道:“无下限。” 傅一炤歪头道:“你在教我做事?” 韩渝瞪他,“我教你做人!” 傅一炤就是不松开,要想制住韩渝,掌握以下三点即可:不要脸,不怕被打,狠点心。韩渝总有力气用光的时候,那时,就是妥妥的跑不掉了。 韩渝挣动两下,道:“好了,我真饿,头也疼,别折腾了行不行,一会有人回来了。” “人来了又怎么样,反正也看不见里面,”傅一炤贴在他的耳边,上下唇轻碰,粘腻的道:“只要你忍住,别发出声音来~” 韩渝:“……”有点骚。 ☆、第四十九章 “求我~”傅一炤脚底贴着他的小腿肚,暧昧的摩挲着,狐狸眼带着浅浅的笑意,道:“想起来也行,语气温柔点,然后求我。” 韩渝生硬的道:“求你。” 傅一炤得寸进尺,慢悠悠的道:“叫亲爱的。” 韩渝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淡道:“亲爱的。” 傅一炤笑说:“好像我强迫你一样。” 韩渝斜眼过去,“可不就是你强迫我的吗?” 傅一炤笑了声,道:“哪个被强迫的人是这副表情,有点自觉性行不行?” 韩渝毫不费力的直起身,坐到他的身上,双手环抱身前,淡然看着他,“我应该什么表情?” “没情趣,”傅一炤想了想,眸光闪亮,道:“最起码双眼含泪,一幅我见犹怜的楚楚模样,碰一碰,全身都会发抖的小娇妻。” 发抖? 小娇妻? 楚楚可怜? 韩渝确定他没睡醒。 渝哥只会虎躯一震。 不过描述的画面感很有视觉冲击力,韩渝勾嘴角,挑了下眉梢,缓道:“下次你就这副模样,我保证!会对你温柔点的。” 傅一炤抬高了视线,不语的看着他。 韩渝起身站起来,想出去吃饭了,傅一炤的这点力气,还想让他瑟瑟发抖,空想。 其实傅一炤早已经松了力。 走到床位,韩渝抬手拨开帘子,正要迈腿,又被傅一炤拦腰抱了回来。帘子重新落下的瞬间,他一屁股跌坐傅一炤身上。 两人又坐回了床上。 韩渝稳住了身,立刻用手肘拐他,温怒道:“又要干嘛?” “先别打,”傅一炤抬手挡了下,伸手过来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扭过来,看着他的额头道:“还疼不疼?” 韩渝:“……”油腻。 “我吹吹。”傅一炤嘟嘴,呼出的气流喷在他的脑门上。 “呼~呼~”傅一炤又吹了两下。 韩渝有些痒,打开傅一炤的手,道:“先下去。” 下了床,韩渝蹲在地上系鞋带。傅一炤已经穿好了鞋,正在一旁盯着他,道:“还有些红。” “废话,砰一声。”韩渝暼了眼他,“你好烦,下次看着点,撞得我头疼。” 傅一炤靠近过来,笑道:“谁让你理个枕头还跪在床上,还撅着屁股对着我的,我一时…” “打住,”韩渝再三确定以及肯定,他自己没有撅屁股,是傅一炤无中生有,他快速系了个结,打断傅一炤的话,“现在去吃饭。” 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韩渝提前提醒傅一炤,“我下午要认真学习,一会回宿舍,你赶紧睡觉,别闹我。” 傅一炤不甘不愿的嗯了声。 下午,韩渝看着还在床上躺着的人,推了一把傅一炤的肩头,“快起,再不起又要迟到。” 傅一炤眼闭着,嘟囔道:“不去了。” 韩渝无语。 傅一炤懒洋洋的继续道:“困~” 韩渝想了想,道:“再想早上的事?老师的事慢慢来。” 傅一炤脑袋拱了拱被子,还没睡醒的声音,“你再不去,一会就走不了。” 韩渝白眼一翻,“我懒得管你,你记得把语文和英语背了。” 傅一炤:“晚点背。” 韩渝自己去上课了。 一进教室,刚在位置坐下拿出书本,韩渝就感觉到了异样的眼光,从头顶过来,不用抬头去看,他都知道是吕伟他们那幸灾乐祸的表情。 真特么倒胃口。 韩渝无视,自己继续认真学习。 他背完单词用了一节课。 中途休息一会,一抬头,惯性的扫了眼季思宁。 季思宁坐直低着头,他身侧没完全挡住卷面露出一截在外面,是数学卷。 通过最近几天的观察,韩渝发现季思宁喜欢上午看书,下午做题,一天要做一整套卷子,而且速度很快,这才第二节课,季思宁已经写完了两张卷子。 韩渝收回眼神,尿急,起身去了躺卫生间,回教室见季思宁没在,他从前门走下来,扫了眼桌上刚做的数学卷,还打了分,百分制的,93分。 真不要脸,这么高。 韩渝无事一般的回位置坐下,转着笔想了又想,得重新制定计划,三个单词是不是有点慢了,这么下去,怕毕业了他都没及格。 他决定下来,以后一天背五个单词,做一份卷子,管他会不会,先做做看,哪里不会学哪里。 课间,吴纪来了教室,后门开着,在后门叫他,“韩渝出来一下。” 韩渝卷子上抬起头,放下笔,起身跟着吴纪去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吴纪知道他和傅一炤经常一起出入,直接问他,“傅一炤怎么没来上课?” 韩渝看了两眼吴纪,沉吟道:“他…他回家了。” 吴纪一听皱眉,疑道:“又生病了?” 韩渝不想撒谎,也不想骗吴纪,思来想去的,他选择不开口。 吴纪见他不说话,又继续道:“回家也要跟我请假……算了,跟你说,你也不知道,回去吧。” 韩渝出来,关门的瞬间听见门内其他班的老师说:“吴老师,你也要走了?” “能带一天算一天吧。”吴纪似乎怕他听见,刻意压低了声音,无奈的道。 韩渝心下一紧,轻轻带上门,回到教室。坐在教室里,他心里不太舒服,卷子也看不进去。 他不太愿意吴纪走,可是守着他们,吴纪的压力可想而知。 韩渝有点心烦。 第二天,吴纪上完第一节课,课间休息的时间,一直坐在教室里看着他们。第二节课也是她的。 上课玲一打,吴纪站了起来,面带微笑的道:“这不是起点,也不是终点,每天都是新的一天,未来你们要勇敢奔赴。” “上课!” 同学们起身,齐声道: “老师好!” 吴纪深深的对他们鞠了一躬,精神饱满道:“同学好。坐下,翻开书本……” 一堂课,吴纪的声音回荡在教室各个角落。 韩渝的视线跟着她的身影移动,看着她穿梭在教室课桌之间,听着她认真的为他们上好最后一堂课…… 下课铃打了,吴纪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他的身后。 韩渝因为一直留意她,所以听见了那微不可查的叹息声。 吴纪叹声后,缓缓的道:“下课了。” 韩渝喉咙卡着一口气,胸腔里鼓涨涨的。 一个脆响的声音跑来,韩渝寻声望向门外,声音停在前门,看她的着装,是他们学校的老师。 女老师扶着门框喘着粗气,招手道:“吴老师先别说,陈主任和校长现在找你。” 韩渝转头,看见吴纪指指她自己,表情疑惑的道:“我?” 女老师点头,“嗯,跟我走吧。” 吴纪从他身后迈步向前,走向门外,跟着那名女老师出去了。 韩渝提了两节课的精神,这会吴纪一走,他要死不活的趴桌面,这时大家开始好奇的讨论起来。 “吴老师有话要跟我们说吗?” “怎么突然找老吴了?” “不知道,你们说,是不是新老师来了?” “做梦呢,就我们班这情况,哪个老师敢来?” 还新老师?吴纪都要走了,韩渝没心情继续听,准备睡一会。 说到老师的事,大家都看向了傅一炤。 傅一炤正在背单词,压根没注意他们,也没空理会闲言碎语。他的任务量增加了,不但要背单词,还要学数学,学语文……每科都看,不管能不能看懂。 韩渝教他的方法。 本来他就不爱学,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傅一炤不说话的态度,可算是让吕伟的朋友逮到机会了,冷嘲热讽的相继出声。 “老师来不来,不是有的同学一句话的意思吗?” “这年头装逼都不要资本的。” “张口就来,我都听笑了。” 季思宁做好笔记,听到这里,停下笔看了眼吕伟。 吕伟也看着他,摇头小声的道:“我没教他们说,不过,思宁你不是不喜欢傅一炤吗?为…为什么…” 季思宁冷道:“你知道他谁吗?” 吕伟指甲抠着桌面,他道:“不太知道,我只是想不明白,明明你也不喜欢他,可总感觉你帮着他说话。” “不关你的事,”季思宁重新拿起笔,边写字边道:“反正你不能说他坏话,韩渝的你随便说,我没意见。” 韩渝和傅一炤不是一伙的吗? 看着季思宁专注的模样,吕伟也拿出卷子来,他第一题就看不懂了,想问季思宁,又怕季思宁不理他,纠结了半天,他也没开口。 季思宁做完一套卷子,暼了眼旁边的吕伟,又看了眼他手上的卷子,淡道:“基础题型,看一眼就知道答案,不要问我。” 吕伟脸色有些僵硬,默默把卷子收了起来。 季思宁又拿出下节课的书开始看了。 韩渝睡不着,一起来正好看到了季思宁还在看书。 他就想不通了,这季思宁不会累吗?下课时,看他除了偶尔会去卫生间,基本都是在写笔记,做题,做卷子,然后又看书、再做题、再做试卷。 如此循环。 他确定,这是个疯子。 韩渝看了眼背完的五个单词,一咬牙,决定再背多五个。 背完十个单词,他彻底累虚脱了,打架都没这么耗费体力,现在脑子跟浆糊的一样。 他又趴桌上,盯着墙面发呆,自我迷茫起来,想不通为什么这么累,好好的学渣不好当吗,非要从良? 突然,有人在他身后坐下来,接着,一双手从他的腰上伸了过来,熟悉的体温和气味包围过来。 韩渝重心后移,靠在傅一炤身上,懒懒的咕哝道:“我要死了。” 傅一炤贴在他的后背,问他:“周末想去哪玩?” 见韩渝不说话,傅一炤轻声道:“不想出去吗?” 还想着玩? 韩渝回头看着傅一炤,“不学习了?” 傅一炤也看着他,浅笑道:“学累了,出去放松一下。” 韩渝叹息道:“我感觉脑袋塞满了比它大无数倍的东西,随时要炸。” 傅一炤倒没这么严重,不过,他点了点头。 “对了,”韩渝小声的道:“我跟你说个事,吴老师可能也要走了。” 傅一炤肯定的道:“放心吧,她不会走。” 韩渝笃定道:“昨天我听到她们在办公室说了。” 傅一炤道:“你都说了是昨天,今天不一样。” “为什么?”韩渝不解的道:“这么肯定?” 傅一炤停顿两秒,道:“因为,新老师来了。” ☆、第五十章 “真来了!”虽然相信傅一炤,但是不是有点快了,韩渝再次确认:“认真的?” 傅一炤肯定的点头,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只有你自己知道了。”韩渝玩笑的道:“谁知道你会悄悄背着我干什么事。” 傅一炤没打算卖关子,道:“他们已经来了,一会应该会来教室。” “他们?哪们?”韩渝懵道。 傅一炤道:“你见过,上次考试的那几位。” 考试?那几位?哪几位? 韩渝仔细回忆起来……那几个老头儿? 教授! 韩渝想通过来,瞠目道:“真是他们!” 看着他的模样,傅一炤抵掌一笑道:“你问我几遍了,真的。” “再说一遍,”韩渝伸耳朵过去,恍然道:“我真没听错?” 傅一炤指尖拨了下他的耳垂,畅然笑道:“我妈发消息给我了,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这万恶的资本主义! 韩渝张嘴正想说问什么,门外传来了一阵踩踏声。 有皮鞋的,有高跟鞋的,运动鞋的。 轻重不一,频率却格外整齐。 他忙闭上了微张的唇。 李教授带着他的学生,和吴纪来了教室,一群人排队走进教室。教授那几人西装笔挺,站在与之格格不入的小小讲台上。 几人身后依次尚阳高中很少露面的校长和陈峰。 陈峰身侧分别站着尚阳有头有脸的教师,都是十分恭敬的姿态。 可见来人身份特殊。 韩渝看着讲台上熟悉的面孔,桌下掐了下傅一炤的大腿。 傅一炤抓住他的手,低声道:“疼~” 韩渝有些兴奋的低声道:“来了来了。” 傅一炤用仅能他们听见的声音道:“我看到了,你先别激动,别说话。” 韩渝立刻把嘴巴闭实了。 教室里早安静了下来。 三班学生哪见过这种阵仗,满脸的不解看看陈峰,看看校长,又看着讲台上的几位,最后眼神一起投向了班主任。 吴纪则笑得僵硬,语气也有些紧张,恭恭敬敬的道:“同学们,以后这几位是我们班的老师。” 学生们听了,疑惑更甚,转而看着讲台上的那几位。 吴纪站得笔直,来到他们身边,伸手依次介绍:“这位是李教授,大家尊称教授即可,这几位是他的学生,分别是周院士,江教授,顾博士………” 讲台下,一个个的表情精彩绝伦,背打得笔直。 等吴纪回到队伍后面,李教授上前一步,浅笑道:“都不用紧张,我只是路过看看你们,你的班主任仍然是吴老师,数学也是她,我的几位学生将和她一起教你们。” 季思宁忽然站了起来,他认出是他舅妈的老师,深深的一鞠躬:“教授好,各位老师好。” 李教授去临高做过演讲,自然也知道季思宁的身份,微微颔首,“思宁。” 全部的视线转向了季思宁,同学们随即颤巍巍的站起来,又是鞠躬,又是一声声洪亮的教授好,老师好。 李教授视线看向最后一桌,和韩渝对视上。 韩渝羞愧的低下头,亲自帮助他作弊的人,以后是他的老师。 还挺尴尬的。 吴纪适时的又道:“下周回来,我们就正式上课。” 等李教授他们一走,季思宁的桌边又围满了,七嘴八舌的问他。 “思宁,是你请来的对不对?” “思宁思宁,你好厉害!” “教授,好多教授,我这么辈子还没见过教授。” 吕伟和他的朋友也在一旁插嘴。 “老师算什么,我们思宁一下请来了好几个大人物。” “不像有的人,只会说。” 声音叽叽喳喳的,让季思宁没法静心看书,他脸上不耐更甚。 人不是他请来的,他可没哪个本事,他知道是他表哥做的。 季思宁淡道:“能安静吗?” 吕伟看见他的脸色,也赶紧道:“你们别说了,让思宁学习。” “是是是,我们这就走。” “你学,你学。” 吕伟两个朋友又问:“喝水吗?饿吗?想吃点什么?” 吕伟负责替他说话,“他不喝学校的水,也不饿,都先回去坐。” 季思宁的位置散空了,吴纪也正好回来开班会,重新选班委,匿名投票。 吴纪打开收上来的字条,班长,写了的都是季思宁。 接着,学习委员是季思宁,纪律委员,也是季思宁,生活委员、体育委员,都还是季思宁。 吴纪看着投票的结果,打趣道:“全部都让季同学一个人当了,他可忙不过来。算了,先这样,季思宁来当班长,都有问题吗?” 大家说:“没有。” 季思宁顿了顿,道:“好。” 学习委员依旧是原来的。 纪律委员? 吴纪想着说:“原来的纪律委员是傅一炤,大家如果没意见,还是由他来当。” “老师!”吕伟的朋友立马举手表态,“傅一炤经常不管事,我觉得他胜任不了。” 很多男同学对他印象不好,把女生赞同的声音盖了过去,高声反驳起来。 “他不行,我们不要他当。” “我也觉得!” “我们不同意。” 傅一炤不听不知道,原来这么多人对他不满,一开始当纪律委员,他只是想徇私找韩渝的麻烦,现在送他当,他都没兴趣。 吴纪还是先询问他的意见,“傅一炤?你自己要不要说两句?” 傅一炤起身简单道:“我没意见,按他们说的来。” “不好意思,吴老师,打扰一下,”李教授还没走,又倒回了教室,负手立在门外,微笑道:“我找一下人。” “教授,您找您找。”吴纪忙道。 大家纷纷看向季思宁。就在大家都以为是找季思宁的时候,教授走进了教室里,路过了季思宁的位置,又继续往下走。 李教授看着站起来的傅一炤,径直走向最后一桌,过去拍拍他的肩头,慈祥的道:“有兴趣一起吃饭吗?你爸在校外等我们。” 傅一炤闻声,征求的看着吴纪,吴纪知道因为傅一炤,李教授他们才来的。她点点头道:“去吧,下午早点回来上课。” 李教授笑了笑,对旁边坐着的韩渝,道:“小朋友,你也来。” 韩渝脊背一僵,怎么他也要去,他已经不怕傅一炤的妈妈了,但看到傅一炤的爹,还是有点发怵。 他迟疑道:“……我?” 李教授点头,一手排着一个的肩头,带着他们出去了。走到门外,又传来几声聊天:“两位少爷是不是忘记了,还欠我一顿饭?” 少爷? 教室里看着走出去的人,又回头望坐在教室里的季思宁。季思宁对他们打量的眼神,从头到尾面色都很冷淡。 他舅舅没去餐厅,只有他舅妈在,而且他舅舅发消息问过他要不要去了。他的成绩下降了几分,没心情吃饭。 吴纪拉回正题道:“既然纪律委员大家都有意见,那大家推荐一位?” 大家安静了片刻,又纷纷的举手,思量着说了起来,女生的声音占了多数。 “傅一炤。” “其实我觉他很负责的。” “他上课都不说话,偶尔出声都是管纪律。” “对,而且大家都比较听他的。” 吴纪尊重多数人的意见:“那纪律委员定傅一炤同学,还有问题吗?” 男生们这时都不说话了,女生们则一个个的摇头道:“没有。” 体育委员,一致推荐了吕伟,吕伟也欣然接受了。 生活委员,是何缓。其他的班委仍然保持原状。 确定了所有的班委,吴纪出了教室。 一个个又围在季思宁的桌前,想问又不敢问。 季思宁缓缓抬起头,冷淡的眼神环视一周,缓道:“很好奇吗?傅一炤是我表哥,你们觉得厉害的人是他,李教授也是他叫来的,你们能有老师,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我,我没你们想象的厉害。” 他嘴角不可察觉的闪过一抹冷笑,随即双眼一弯,他反问道:“是不是听起来真叫人失望?” 吕伟听了心里特别不舒服,他赶紧轰走他们,对季思宁道:“思宁,你别多想。” 季思宁微微侧脸,颦着细眉,清澈的眼神荡起水波。 他道:“不是这样,那是什么样,只要有一点符合你们心里想的,马上就变了脸色?” 吕伟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 “所有的话,我都没有说,”季思宁语气不急不躁:“那是你们自己看到、想象的样子,跟我有何关系?” 吕伟有些哽咽的道:“不是的…不是这样,我承认,一开始听到你成绩好,大家对你的看法是不太一样,可如果真没有这些,我们也会是朋友的。” 季思宁自语道:“不要在我身上强加任何东西。” 吕伟智商情商都不高,他不懂季思宁。 朋友?季思宁觉得自己不需要。 他找出昨天做的试卷,扫了眼那刺眼的93分,几下撕碎卷子,揉成一团,往前一掷,将纸团掷进了讲台下的垃圾桶中。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大家听见了。明明是课间,教室却一点聊天的声音都没有,死寂沉沉的。 吕伟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让他发这么大火,只能试探地喊他,“思宁?” 季思宁神色很快的变成了淡漠,他道:“不用试图安慰我,我没事。” 吕伟不再说什么了,连傅一炤是季思宁表哥的事,他都只能自己憋在心里。 -- 傅一炤和韩渝吃了饭,回了宿舍休息。 韩渝躺了半天,还没睡着,看着墨蓝近黑的帘子,感叹道:“完了,我以为我们就是去蹭饭,原来是断头饭。” 餐桌上,易恒他们完全自己聊自己的,暼见他们放下了碗筷,易恒熟练的掏出合同来,让傅一炤和韩渝签名。合同上注明了,他们俩承诺,此学期期末结束,总分不上三百分,寒假就自愿到棠恒科技扫卫生。一栋大楼的马桶都包给他们刷,还没有工资。 傅一炤想着也睡不着,睁眼侧脸看着韩渝,“渝兄,会刷马桶吗?” “会倒是会,”韩渝思量的问:“棠恒有多少马桶?” 傅一炤思忖着道:“一层左右两侧办公区域,大概一百来个房间。一栋是三十三层,嗯?四千不到。” 四千不到! 韩渝像条死透了的鱼,叹道:“能毁约吗?” “恐怕不太能,”傅一炤想了想,道:“我爸有司法证,我们俩可能说不过他。” 司法证,比律师证更有含金量。那不是可能,他俩直接是零胜算,只要易恒想,随便找个理由,让他们倒贴钱都有可能。 韩渝侧过身,抓住傅一炤的肩头,使劲摇晃,气恼道:“四千个马桶!全天不吃不喝不睡觉,一秒钟不停都刷不完,你个蠢货,当时怎么不拉住我?” 傅一炤被摇得直晃,音色不稳的道:“怕什么~我都签了。” “三百分,你有信心吗?你知道离放假还有多久吗?”韩渝恨不得打醒他。 傅一炤压住他的手臂,止住动作,道:“两个月有余,相信我。” 韩渝白眼他,“你是不是快忘了自己的实力,数学零分,英语才四分。三百分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你?” 傅一炤自信的道:“上次是运气不好,赶上运气好的时候,能考三十多分。” 韩渝:“……” ☆、第五十一章 韩渝忍不住腹诽:连抄带蒙加起来,他总分都没到三百分。傅一炤凭实力,全科也就五十分不到。 突然说全靠他们自己,那真是宛如爬登天的梯,捞深海的针。 李教授是因为傅一炤爸爸的原因,才专为了他俩而来的,合同不签都没办法。 目前处境着实不乐观啊! 韩渝背对傅一炤,“哎”叹了声。 傅一炤睡床内侧,往外挪过去,轻轻嘬了一口他的脸颊,“快睡会,要不下午没精神学习。” 他是自己不想睡吗? 他是睡不着。 现在都生出想爬起来学习的冲动了。 他们回来得早,此时舍友已经相继躺下,宿舍里没有声音。 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思维发散,韩渝眼睛睁得直溜溜的,盯着帘子看。 看了一会,他躺平身体,又盯着灰暗的墙顶发呆。 心头有点烦。 这特么可怎么办,两个月到底能不能考上三百分,他非常不敢保证。 这时,傅一炤手伸过来,搭在他的胸膛上。 韩渝瞄了眼,没管他,继续思考马桶人生。 傅一炤这小子会刷就有鬼了,到时估计全他一个人做。 渝哥不想扫卫生。 不行,他不能有实在不行就去刷马桶的想法,他要拿三百分。 渝哥想拼一把! 傅一炤手随着韩渝的呼吸的频率、轻微起伏,不时弧度稍大的起落。 他听见了韩渝在深呼吸,气流扫动他露出外面的小臂的汗毛。 他注视着韩渝瞳珠,瞳珠似精雕,曲面抛光无瑕,像灰玛瑙。 他笑着眼距压低,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韩渝。 韩渝慢慢扭过头,也看着他,扯了扯嘴角,口型道:“少发~春~” 傅一炤表情瞬凝,随即笑了,悄声道:“真睡不着?” 韩渝眨了下酸涩的眼眶,小幅度的点头。 傅一炤唇微张,舌尖儿卷过的气流音,凑近道:“那~做点其他的?” 韩渝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老实,手立刻伸进被里,抓住了他的手,“别动~” “那打游戏?”傅一炤暧昧不明的捏了把他的手,提议道。 韩渝把他的手拿出来,放被外,拍了拍,侧身拿枕边的手机。 手机横在眼前,他道:“来。” 两人打了一局,韩渝困意来了。 他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睡觉。” 他放下手机,侧过身,熊抱住傅一炤,亲了口他的嘴,闭上眼。 下午,回到教室,傅一炤从同桌那里得知自己又是纪律委员,还不是吴纪任命的,是大家推荐的。 傅一炤听了,平淡地哦了声,拿上书本,去和韩渝坐。 韩渝把傅一炤拉过来一点,商量自己想好的计划,“你哪科比较有把握?” 傅一炤书放桌角,“如果全部都学,我觉得物理、化学、数学简单一点。” 韩渝拍了一把他的肩头,“那我负责语文、英语和生物。” 他们各自侧重不同的科目,然后一起做题,一起沟通难题,会容易很多。 傅一炤得令的点头。 韩渝又道:“你先把今天的单词背完,一会我们一起看看数学。我提前给你说清楚,你必须给劳资学,扯我后腿,到时候马桶你一个人慢慢刷,我看着你刷。” 傅一炤重重的点头,嗯了声。 决定下来,两人开始分头行动。 两节课,傅一炤才背完单词。 何缓逮到他们休息的空隙,憋了一早上,好奇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身份?” 韩渝桌箱水杯拿出来,放傅一炤手边,拐了下他的手,先道:“去接点水,要热的。” 傅一炤垂眼看着杯子,犹豫几秒,拿着杯子起身出去了。教室里只有冷水。要去办公室接。 韩渝看着他背影走远,回头对何缓,道:“傅一炤呢,是不知名的大少爷,我嘛?就是贫民窟的小老百姓。” 何缓撇嘴,明显不信。 韩渝好笑的道:“真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要不一开始也不敢下死手打他,怕赔不起。” 的确是赔不起,他的钱只够吃饭,而且是平常的饭菜,像傅一炤在学校一顿要好几十块的,韩渝都不吃。 他只会偶尔买给傅一炤吃。 “他厉害!一下来好几个教授,他居然还跟季思宁是兄弟,”何缓低声道:“不过他们感情是不是不好,我看季同学早上心情不太好。” 韩渝随口一问,“季思宁?他怎么了?” 何缓极力小声:“你们走后,一堆同学围着他看,他那个脸色,特别不好看,还直接说,傅一炤是他表哥,老师是他表哥叫的,不是他,他从来没说过是他。又说,那些都是他们看到和想象的,跟他没关系。最后又说是不是对他很失望?” 韩渝凝眉。 何缓啧了声,继续道:“我怎么感觉他心事重重的,你们熟吗?” 韩渝安静听完,没说话。 他对季思宁也是一知半解。 季思宁只会跟他对着干,那今天他肯定不是跟傅一炤生气。 那气什么? 韩渝沉吟道:“我不太知道,不管他们,你晚上教我点基础语法。” 何缓回头过去,说好。 等傅一炤接水回来,韩渝端起水杯,轻轻晃头,对着冒气的杯沿吹气。 接着,他“咻~咻~”喝了两口。 他垂头拧杯盖,缓缓道:“你的好表弟,似乎心情不太好,你要不去问问?” 看着韩渝喝完水,又看他慢慢拧上盖。傅一炤果断拒绝:“我不去。” 韩渝抬眼,好笑的看了眼他,反问道:“怎么,我管得太严?” 傅一炤翻开数学书,看着书,“也不是,没什么好问的。” “随你。”韩渝继续看数学后面的习题。 自习了好几天,到周五的中午,陈峰来班上通知,他们下午只上两节课,学校特意给了三班小半天假。陈峰还道,让他们上完课,赶紧收拾东西走。 下午上完第二课,所有同学麻利的收拾了东西,跑出了教室,看那脚步雀跃的模样,基本是要回家。 韩渝不紧不慢的往背包裝课本,裝水杯,装笔纸。反正他又不回家。 突然,他兜里手机响了。 韩渝摸出一看,是熟悉的号码。 至从换了新手机,补了新卡,他一个电话都没存,但是这个号码,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手机不停震动,韩渝握紧了手机,看了又看,没接。 想到韩远川在他生日当晚,冒雨跑出家门的那一幕……他犹豫片刻,拇指点在红色键上,犹豫两秒,滑动按钮。 挂断了。 这是韩远川将近一个月来,第一次打电话过来,估计是那边的事情暂时处理好了。 韩渝手机放回兜里,手还没伸出...手机贴着裤腿,又震动起来。 这时,傅一炤走了下来,停在他的身旁。 韩渝很快的扫了眼他,摸出响个不停的手机。 傅一炤的视线移到他握着手机的手上,韩渝骨节用力到泛白。 那墨眉皱着,唇抿成了线。傅一炤握住他的手,沉稳道:“接吧。” 韩渝拇指悬着,下决心一样的,滑动了接听键。 他将手机慢慢靠在耳边,等里面的人先说话。 对面,韩远川有些粗哑的声音道:“韩渝,下课了?” 这时候打电话,还问他下课没? 韩远川估计连他上高几都不知道。 韩渝手垂在身侧,捏成了拳。 很快,一只温热手包住了他的手,傅一炤的手指穿进指缝中,不松不紧的握着他。 韩渝下颌动了动,淡道:“下了。” “什么时候住校的?”韩远川在里面走动了两步,继续问他:“怎么没告诉我?” 又是那熟悉空旷的地方,风似乎比以前更大了些。 韩渝知道,他的爸爸在别人家里,陪着他素未蒙面的妹妹,还有那个没见过面的女人。 至于什么时候发现他没在家的,他已经懒得去想了。 虽然如此,韩渝却鼻头一酸,不自觉收紧了手指,这次不是那冷汗遍布的掌心,而是傅一炤温热的手。 他放松下来,道:“前段时间。” 韩远川好像有话要说,停顿几秒后,只嘱咐道:“好好学习,我定期打钱到原来的那张卡里,卡带在身上吗?” 韩渝特别想硬气的说,他不稀罕这种钱。 但尚阳一年的学费好几万,他自己根本交不起。 他把涌上来的冲动压下去,咽了咽喉道:“带了。” “嗓子有点哑,”韩远川道:“别感冒了。” 韩渝提了提嗓音:“没感冒,我知道了。” 连嘘寒问暖都算不上,草草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傅一炤一字不落听见了电话里的内容,但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 他不能插手韩渝的事,只能陪着他一起面对所有,毫不保留的做他最后的依靠。 见他收了手机,傅一炤一个个的抚开他的手指,摊平他的手心,把手心里汗擦自己衣服上,傻笑了声,道:“渝兄,好了吗?” 韩渝看了眼他,半嗔道:“你像大傻子。” “你一个人的傻子,”傅一炤抬手,盖在他的头顶,揉揉浅笑道:“跟我回家。” 韩渝看着他,“回哪?” 傅一炤又笑道:“你去过的那里,以后只有我们俩住,或者…你想去别墅住?” 如果韩渝想住别墅,他可以让他爸妈搬出去住。 韩渝还没回答,傅一炤垂头摸出手机,边解锁边道:“让他们多做点好吃的,我们回家吃,不过,季思宁也在家里,你要是……” 他欲言又止的看着韩渝。 韩渝没多想,问:“他不回家吗?” 傅一炤想了想道:“他不想回家。” 韩渝会意的点点头,道:“随便,不用这么刻意,不过,还是去你的那里吧。” 此时,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走完了,傅一炤关了灯,拉着他往外走,“那我们去超市买东西回去吃。” 韩渝突然想起来,“那里是不是你搬光的?” 傅一炤顿了片刻,干笑道:“我那是不是怕你不敢跟我谈恋爱吗?所以我才让他们搬走了。” 傅一炤知道,现在不用考虑这个,韩渝虽然没钱,但也瞧不起他的票子。 “你可真能耐,”韩渝关心的是如何住的问题,“现在能住人吗?” 傅以棠重新装修过了。傅一炤道:“我让我妈装修了,你要是看了不喜欢,明天拆了重装。” 韩渝:“……”这小伙有点任性。 走到林道斜坡处,韩渝突然刹住脚,看了眼傅一炤,“等下,我回宿舍拿点东西。” 傅一炤想也不想,先迈出步,“一起去。” 韩渝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回来,“不用,我马上,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傅一炤看见他急冲冲的跑了出去。 傅一炤:“……”急什么? 韩渝跑回宿舍,带了几条换洗的裤衩,又从衣柜架上,找出那件不常穿的卫衣。傅一炤从来不穿卫衣,也不会翻他东西。 韩渝如愿地摸出兜里的粉紫色的盒子,低头看了眼日期,没过期,能用。 韩渝将它放进背包夹层里,拉好包链,背上包,跑着出了宿舍。 远远的,看见傅一炤收了手机,抬头转头,朝他的方向望来。 韩渝疾步走近,微喘道:“走吧。” ☆、第五十二章 超市里,傅一炤推着推车先走,边走边看,除了韩渝爱吃的糖,他也不知道要买些什么。 “渝兄,”傅一炤原地停下,回头道:“过来点,想吃什么?” 韩渝正仰头观察货架上的商品,听见傅一炤叫他,把拿起来的东西放回原位,走到他的身侧,“肚子好饿。” 他们从学校出来,直接打车来了小区外的超市里,买东西,现在逛了有一会。 傅一炤一手推车,一手揽过他的腰,“吃牛排吧,再买些蔬菜回去,你切一切,和果酱拌在一起,我们晚餐就吃这个。” 你切一切? 韩渝白眼一翻,他就知道傅一炤不会做,也不想做。 牛排超市有包装好的,买回去直接煎。 蔬菜要洗,不能买太复杂的。 “我做事,”韩渝想着道:“你来付钱。” 傅一炤靠了下他的脑袋,“我付,想买什么都可以。” 韩渝把腰上的手拉下来,搭在推车上,绕到傅一炤身后,双手环抱他的腰,“现在去买东西。” 两人贴着慢慢挪步走,在超市的各个区域,找到了需要的商品,又四处逛了逛。 这两人的举动和相貌实在过于惹眼,途径之处,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们。 傅一炤冷冷的瞄了眼。他如果不笑,少了些少年感,多了几分成年人的神态,和一旁轮廓稍微柔和的韩渝一对比,显得骨相更为锋利,也更成熟。 路人被他看得纷纷收回了眼神,转身时的表情像会说话:一看这孩子脾气就不好。 当然了,脾气好不好在韩渝这里都不值一提,他比傅一炤也好不到哪去。韩渝脑袋贴着傅一炤的后背走。 走动中,暼见想买的东西,他拿下来丢进了推车里,又继续抱着傅一炤,胸膛推着他的后背往前走。 此时推车里堆满了零食。 傅一炤看了眼推车,全是高热量的零食,都没营养。 他沉吟道:“渝兄,吃不完怎么办?” “吃不完?”韩渝也瞄了眼推车,立刻道:“吃不完我拿回宿舍吃。” 他还想打包。 傅一炤反手盖在他的头顶,“那再去买点水果,饮料除了苏打水,还喜欢喝其他的吗?” “喝点特别的,”韩渝微微侧头,头枕到他的肩上,抬眼盯着他下巴,思忖道:“酒量怎么样?” 傅一炤眨了下眼,轻笑道:“想喝什么?” “啤酒喝不喝?”韩渝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傅一炤放下手,“洋酒,红酒,葡萄酒,喜欢哪种?” 啤酒好像确实没情调,韩渝想了想,道:“葡萄酒。” 傅一炤道:“家里有。” 韩渝点头。 水果也买了些,两人出来结账。超市人流量大,几个收银通道都排出了长队,他们跟在队伍后面。 傅一炤远远看着收银台上摆放的套套,留意上面的字眼,等到他们时,他快速拿了盒早已锁定的薄荷味、大号蓝盒装,丢进了车内,和原来的东西混在一起。 韩渝视线从傅一炤盯着柜台时,已经一直看着他,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傅一炤结了账,把两大袋东西拎在手上,坠得手臂下沉。 韩渝接了一袋过来,“回去了。” 手上的重量顿时轻了不少,傅一炤看着他笑,“走吧。” 出了超市,回到小区里,那栋两层高的门楼前,韩渝停下脚步,隔着暗夜的光,眺望过去。 周围的建筑都相隔较远,楼房包围在高树间,一条宽阔的沥青路横穿而过,路沿连着向上的台阶,一直通向那扇紧闭的门。 踏着台阶往上走,韩渝看着那扇白色浮雕的圆拱门,“真特么大,一看这家就有钱。” 上次来,这房间装了一扇随时要倒破木门,特别出入。 傅一炤听了,笑了笑。 走到门前,他停下脚,拿出钥匙打开锁。 锁开了,又往里走几米,尽头有一扇黑亮的磨砂门,有指纹锁。 傅一炤食指靠近锁,“嗒”机械的一声,接着又说:“欢迎回家。” 门应声而开。 进门后,那声音叫开灯,又是播报屋内温度、湿度。 韩渝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了门内的景象,顿时张着口,惊讶道:“装修也太豪了。” 一眼望去,乌溜溜大片的黑,地毯黑绒,墙壁黑中闪点碎光,左侧墙是错落镂空的置物架,右侧墙上摆着,金边黑框高低有序的黑白艺术画。墙顶水滴状水晶灯,像无数闪光的星星,灯光璀璨而柔和。 傅一炤喜欢黑白风格,也喜欢往黑白里添些明亮的颜色。 比如,墙边餐桌上的花瓶中,插着深蓝的满天星,再比如,电视柜前摆着绿幽幽的水植……诸如此类。 韩渝购物袋放下,弯腰脱鞋,垫脚踩在地毯上。他有一丝心痛,全地铺满了毛绒毯,有点浪费,不过很舒服,像做足底按摩。 韩渝回头问:“鞋放哪?” 傅一炤鞋脱在进门处,空着的手拎起地上的袋子,“放地上。” 韩渝:“……” 算了,他放弃和傅一炤正常的沟通。 傅一炤来到餐桌,放下袋子,打开角落里的冰箱,把食物分好,依次放进冰箱。肉食一层,水果一层,零食放保鲜柜中。 放好东西,他去卧室卫浴间洗了手,出来靠着门框站着,对韩渝道:“我先去洗澡。” 韩渝拉开进门处的抽屉柜,里面有根干枯的麦穗和平板,韩渝点了点平板,放了首轻音乐。 他合上抽屉,转头应傅一炤,嗯了声。 傅一炤背影消失在门里,韩渝把身上的校服脱了,丢到路过的沙发上。他里面白卫衣,把帽子带头上,猫着腰跟上去。 门敞着一条缝,韩渝手轻放在门上,推门进去,进到卧室里……圆形大床,粉色。墙角沙发,粉色。插花、毛毯、玩偶,都是淡红粉,粉红或者浅粉。 装修婚房? 韩渝原地愣了愣,很快伸头四处瞧,环视一圈后,挪到磨砂玻璃门前,环形状的,看不清里面。 贴着门上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很小声,隔声不错。 韩渝左看右看,全封闭式的,门在哪?当然,他没想进去,单纯有些好奇。 韩渝回到大厅,把背包、外套挂好,挽起袖去做晚饭。 牛排、水果、蔬菜冰箱里拿出来,抱在身前,去了厨房。 傅一炤出来时,音乐已经换了几首,现在是萨克斯曲风。他吹干头发,睡袍带子随性的系着,领口微敞,露出了深陷的锁骨窝。 来到大厅,韩渝不在,他转去了厨房。 厨房里,韩渝背对他,微微弯着腰,带着帽子在洗菜。 傅一炤踱步过去,把他的帽子拉下来,搂住他的腰,胸膛贴着背,轻声道:“热吗?” 屋里恒温24℃。 韩渝不冷不热,回:“不热。” 傅一炤亲了他的脸一口,“我去外面收拾餐桌。” 韩渝菜丢进篮子中,等它沥水。 傅一炤拿围裙给他系上,又道:“酱不用放太多。” 韩渝不理他。 等傅一炤出去了,他继续洗菜,切菜,装菜,往装菜的玻璃碗里拼命挤果酱,用筷子大力搅拌。 每一片菜叶都沾满了果酱,他放下碗筷去切水果,摆盘,最后煎牛排。 他端着焦好的牛排出来,傅一炤那大爷正翘着腿玩手机。 韩渝走到餐桌旁,暼了眼他,“去厨房端东西。” 傅一炤抬头看他,“还差什么?” 他放下牛排,傅一炤看了眼桌上,又道:“有黑色盘子,可以装。” 韩渝瞪他,“白色怎么了?不想吃,我直接扣你头上!” 他又饿又渴,回来做这做那,傅一炤不帮忙就算了,连个盘子都要挑三拣四的。 傅一炤拉起他的手,“生气了?” 韩渝看他的这张脸,火气少了大半,说:“你有点作。” 傅一炤仰头看着他,单手搂过他的腰,带过来,坐自己腿上,“我去给你端菜。” “你特么帮你自己,”韩渝马上就纠正他,反问:“你不吃?” “吃,”傅一炤浅笑道:“饿了。” 韩渝拍了拍勒在腰上的手,“松开了,先吃饭。” 傅一炤松开他,韩渝继续去厨房端菜和拿水果。 餐桌上,两人面对坐下,傅一炤把大灯灭了,只留壁灯,亮着昏暗的暖黄光。他摆上刀叉,把插满满天星花瓶挪到桌角,开了两瓶酒。 韩渝拿起刀叉吃东西,切了牛排往嘴里塞,味道还行,肉很入味。 傅一炤端起醒酒器,倒上酒晃了晃,往自己的杯中倒了一点红酒,又往韩渝杯里到了半杯葡萄酒。 韩渝刚端起高脚杯,傅一炤手伸了过来,举着杯子要给他碰杯。 “砰”清脆的响声,带着回音。 傅一炤杯子靠近唇边,仰头抿了一口,放下了,眼神一直自己对面的人。 韩渝喝了大一口微辣的酒,看他只抿一口,道:“怎么只喝一口?” 傅一炤眼睛笑得弯在了一起,端起杯子仰着头,喉咙滚动,咕嘟咕嘟几声,杯子很快见了底。 傅一炤舔了舔湿漉漉的唇,问他,“够吗?” 韩渝:“……” 韩渝一边吃东西,一边抬眼观察傅一炤的神色。傅一炤边吃边喝,不时给他倒酒,这会喝了几杯了。 韩渝想,怎么一点事没有,脸也不红,眼睛这么亮,这喝到半夜,怕都没醉。 他不清楚傅一炤的酒量,见他还喝,朝他晃晃手,“晕吗?” 傅一炤眯眼看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手心包住他的手摸,“这么想我晕?” 那手心已经发烫了,韩渝抽手回来,嘟囔一句,“我没说,只是问问。” “渝兄?”傅一炤道。 韩渝侧目,“嗯?” “渝兄~”傅一炤撒娇的叫道。 韩渝看着他开始慢慢浮红的耳朵,“……干嘛?” 傅一炤拳头顶着太阳穴,“渝兄,你吃好了吗?” 韩渝看看自己的盘子,又看看傅一炤敞开的领口,端起杯子喝酒,想解渴,却辣到了,忙拿起刀叉吃东西,卡了下喉:“还…差点。” 傅一炤轻轻点头,趴在了桌上,声音懒洋洋的传出来,“饱吗?” “半饱。”韩渝低头拍拍自己的硬梆梆的肚子。 傅一炤蹭站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将他打横一下从椅子上抱起来,语气霸道起来,“干点其他的,你这要吃到什么时候?” 韩渝抬起头,手里还举着刀叉,“…就不能等我把饭先吃完?” “不能,等不及了,”傅一炤颠了下他,搂紧了,“今晚你都听我的。” 套还在书包里! 韩渝扑腾两下手脚,“拿东西,我还没洗澡。” ☆、第五十三章 傅一炤抱着他,去到卧室。 卧室墙壁孤灯一盏,整个房间罩在柔和的暖光中,粉红一片,旖旎生香。 傅一炤在门外悠扬的音乐中,低头靠近他,干燥热烫的唇贴上来,轻轻蹭动两下,随即张开嘴,把他的唇瓣温柔的含进口中。 相触的唇间,有淡淡酒味,混着果酱酸甜。 韩渝仰头,也张嘴吻上了傅一炤。 傅一炤微微朝一侧偏头,吻在他的嘴角,又朝另一侧偏头,吮上他的舌尖。 韩渝舌头被含着,音色不清的咕哝道:“我,先洗澡~” 傅一炤掀起密睫,黑瞳朦胧,俊颜渡了层暖光。昏暗中,那漆黑的眉目上,目光温柔的注视他。 韩渝抬眼也看着他。 毫厘距离,彼此的呼吸扑向对方,视线交汇,对视两秒,看得他心肝颤动。 傅一炤抬起了头,唇肉分开的声音,唇上拉出一条粘稠的水丝。 水丝勾下,落回韩渝濡湿的唇缝里,很快被又傅一炤吸舔走了。 傅一炤眸里荡起微澜,宛如秋水,低缓的声音也钻入耳中,“我都这样了,你还想去洗澡?” 那体温隔着衣物源源不断的传来,滚烫灼人,韩渝烫着了,急切的表达:“很快冲好,我保证。” 傅一炤若有所思的点头,几步走到床边,将他放到床面。 韩渝后背紧贴床面,身体半陷进床内,下一秒,傅一炤俯下身,手撑着他肩头两侧的床面,撩起眼帘,俯视他。 韩渝被他笼在身下,手里还举着刀叉。 刀叉很快被傅一炤抽走了,放到了一旁的床柜上。 韩渝摊开掌心,指尖微曲抚上傅一炤的脸,“一炤~” 傅一炤身体的重量压上来,鼻里嗯了声。 瞳孔里放大的脸,让韩渝阖上了眼,傅一炤的吻印在他的额头。屋内恒温不冷,却让这个吻的触感,更加鲜明炽热。 密集的吻开始落下来,那温热唇贴着他的眉骨吻下,鼻梁、鼻尖,移到了脸颊,最后落到唇峰,途径之处,伴着傅一炤滚热的呼吸扫过。 傅一炤的手穿他的后脑头,把他搂起来,动作时轻时重,啃食着他的唇。 放在他后腰的手,暧昧抚摸着,突然,傅一炤狠掐了一把他的腰肉,带着粗糙指纹的大掌贴上了酥痒的后腰。 韩渝瞳孔一颤,睁开混沌的眼。 这里没有室友,没有任何影响的因素,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动向显而易见。 趁着傅一炤唇离开的空隙间,韩渝双手拖着他的脸,声音微哑:“会后悔吗?” 闻言,傅一炤停下要重新吻上来的动作,注视着他的眼睛,红唇紧闭,眼神里情绪深谙不明。 “一炤。”韩渝仰头嘬吮了下他的唇,等着他回应。 傅一炤摇头,道:“你知道的,我不会。” 韩渝收紧手指,心中下定了主意,在傅一炤吻下来的瞬间,他很快翻身在上,把傅一炤压在床面,傅一炤的身体砸进床里。 借着微光,韩语看清他的两颊驼红,双手随性搭在了粉红的床单上。 那一双迷离的狐狸眼,满目尽是温柔妩媚,眼睫上下交错,一眨眼,那密睫煽动。 韩渝心中像被羽翼轻扫,心跳乱了拍,呼吸粗重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把傅一炤的睡袍从肩头剥开,褪到了臂弯,露出了身前大片莹白如玉的肌肤。 大概是喝了酒,和床单颜色的缘故,肌肤莹白中带点淡淡的粉红。 韩渝口中干涩起来。 韩渝视线抬高,和傅一炤对视,手心发痒的捏了把傅一炤的肩头,手掌顺着嫩滑的肩头,滑向颈窝,凑近嗅了嗅,随即微微偏头,吻上傅一炤的侧颈。 侧颈有规律的搏动,是血液流动的声音,像有魔咒的节拍,打在了韩渝的心上。 *** 两条水滑的舌在空气中缠绕在一起,相互吸食,好似尝得琼浆甘露,吃的是世间美食。 韩渝微嘟的唇红了一圈,两片小小的唇,被傅一炤吞进吐出,不知疲累。 唇齿分合间,带出甜腻的气泡音,在稀薄的空气中弥漫炸开,响彻耳边。 韩渝手正要往下伸。傅一炤捉住了他的手,唇贴着他的耳廓,喘息道:“给你十分钟洗澡,拿东西,我在床上等你。” 韩渝起身退下床,灰瞳茫然的看着他。 傅一炤床上坐起来,拉了下身上的睡袍,起身,步履稳健的走到一侧的衣柜旁,找出睡袍和内裤给他。 韩渝接过来后,傅一炤笑了笑,“开始记时了,十分钟之内,你没出来我就进去,到时...我可不会依着你。” 韩渝一听,立刻转身卫浴间,自动门关的瞬间,浴室灯光也亮了起来,他听见了身后的轻笑。 他面色红透,垂头看着手上的蓝色睡袍。 为什么要跑? 跑什么? 是不是有些狼狈了? 显然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个,这里没有时间可以看,他也没空研究浴室的花里胡哨装饰,和感叹有个看起来很大的瓷白浴缸。 韩渝睡袍挂在衣架上,快速脱光衣服,打开墙上的出水开关,冲澡,头发洗了没时间吹,他不洗了。 身体淋透了,韩渝挤了几泵沐浴乳,把全身打上泡,泡沫抹匀,又赶紧冲水。 冲洗干净,韩渝关了水。 他伸手拿过架上的浴巾,随意抹掉身前滚落的水珠,放了浴巾,穿好物,打开门,就出来了。浴室灯也自动黑了下来。 整个动作非常急躁。 他怕时间过了,傅一炤要说什么。 远远的听见了傅一炤的声音,带着玩味的笑意,自床的位置传来,“才五分钟,不用这么心急,有很多时间。” 韩渝站在浴室门前,抬头望去,远远的,傅一炤躺床中央,脑袋靠着枕头,举着手机,正对着他的方向。 “咔嚓”清晰的一声。 韩渝知道他拍照,也没阻止,径直走向了门边。 握住门把的,他正要用力,傅一炤在他的身后徐徐道:“过来吧,不用去了,东西在我这。” 韩渝松了压门把的劲,疑惑的扭过头,看见手机一抹冷白的光线照在傅一炤脸上,他另一只手里举着盒子。 盒子被夹在食指中指间。 “我的感觉不会错。”傅一炤轻笑道:“不过,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一切都可以由着你所想的进行。” 十分钟是谎话,傅一炤突然不想对他怎么样,韩渝拿他的东西,还藏了什么心思,他一想就明白了。 韩渝不问他怎么知道的,放下门把,走回了床边。 傅一炤放下手机,盒子叼在嘴里,伸手拉开浴袍的一侧,露出了肩头,随之袒露出紧实的胸膛,和那流畅的肌肉线条。 虽有八块腹肌,但并不张狂,反而紧实漂亮。 腰腹下裹藏在丝绸的睡袍下,肌理若隐若现,他肩宽体阔,比韩渝更健硕。 韩渝的理想型完全傅一炤这样的,比起娇滴滴的小可爱,傅一炤的身体,似乎更有视觉冲击力。不可否认,傅一炤更让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韩渝单膝跪到床面,爬上床,挪到他的身前,呆呆的看着他。 听着傅一炤的话,看着傅一炤始终温柔眉目,韩渝忽然觉得,他何德何能,能让一个人为他付出这么多。 此时,他把自己的内心剖开,正视欲望,正视这段来势汹汹的爱情,看明白,想通后,才知道对于傅一炤,他始终都不够温柔,也不够好。 傅一炤一个八竿子都跟他打不着的大少爷,对他一直谦顺有理,进退有度。 哪怕到了现在,傅一炤在完全能制住他的情况下,还是依着他。 *** 韩渝就是这样,对他有一点温柔,他就会静下心思考自己,怕辜负别人,为此来反省自己身上所有的不好。 傅一炤心中软了大片,他喜欢这样的韩渝,即又心疼这样的他。 那青涩未消的面庞下,心思纯良,韩渝还是容易心软,所有的一切,傅一炤都觉得他受得起。 傅一炤盒子拿下来,放到一旁,过去捧起韩渝的双颊,让他抬起头。 他看着韩渝红红的眼眶,缓缓道:“从第一眼起,看你的每一眼我都起了心思,爱你,陪着你,是我一直想做,和尽力去做好的事,有我你都不应该孤单一个人。” 他的语气带着祈求。 他对韩渝的珍视,想通过语句被传达出来,他希望韩渝能明白他的心中所想,和他心意相通,他不应该内疚。 韩渝叹息笑了声,小幅度的摇头,随即自嘲的笑了声。 傅一炤手放下,将他的双手合握在掌心,缓缓抬眼,目光虔诚,没有任何情.欲,“知道我为什么愿意等这么久?” 傅一炤说着,吻着他的指尖,薄唇微启继续道:“只因为是你。” 所以他甘心等,甘愿付出,哪怕是委于韩渝身下,他也愿意。 傅一炤分开他的手指,将他摊开的掌心盖在脸上,唇贴着他的手心亲吻,吻了下,松开了他的手。 “渝兄~”傅一炤喊他。 韩渝掌心留下傅一炤的灼烧的温度,烫得厉害,他的心也像被熊熊的烈焰炙烤着,刹那间,燃遍了全身。 傅一炤视线始终都注视着他,沉默了两秒,身体后退一点,躺了下来。 *** ☆、第五十四章 *** 临到中午,韩渝才醒过来。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看怀里的人。傅一炤睡得安静,呼吸很匀,冷俊的脸颊红扑扑的,甚是好看。 韩渝吻上去,随即退后钻进了被里,想去检查一下,被子被他拱来拱去,一会他又伸手出来,摸到了枕边的手机,抓住手机拖进被里。 显然里面太黑,看不清。 没一会,韩渝头发乱糟糟的钻出来,关掉手机的灯光,手贴着傅一炤的额头试试体温,额头不烫,只有一层细密的汗。 见他眉头轻轻颦着,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韩渝轻柔地摸傅一炤的眉毛,想给他抚平。 其实昨晚折腾了那么久,韩渝现在感觉自己的腰背也酸涨得不行,看来要活动一下。 韩渝床上坐起来,舒展双臂,呼了口气后,赤脚下床,给傅一炤掖好被子,朝卫浴间走去。 他边走,边扭腰胯、左右扭动酸涨的脖子。 洗漱完,韩渝又冲了个澡,身上有黏糊糊的汗液,不太舒服。 韩渝找来傅一炤的衣服,穿了件白T恤和棉睡裤,去到客厅收拾餐桌。 餐桌上,昨夜的东西还是原样。 韩渝该洗的洗,该擦的擦。 收拾完,韩渝回到卧室,停在床边,吻了下傅一炤的眉心,又摸了摸他的头发。 怕他起来饿,韩渝找出羽绒服,套上身,去傅一炤包里翻出钥匙,想去外面买点吃的回来。 他在外面逛了一会。 菜场买了些菜,花店买了束新鲜的白玫瑰,惦记床上躺着的人,他很快回了家。 回到家,菜放进冰箱,玫瑰插进翻出来的新花瓶中,和满天星的瓶子一起并排放在桌上。 傅一炤家里的东西很齐全,只有新鲜的蔬菜需要现吃现买。 韩渝在厨房里端着锅洗米,拿出手机放在台上,跟着网上的步骤学。 煮了锅南瓜粥。 煮好的时候,他自己尝了尝,能吃,还行。 他把粥盛出来,放到餐桌上晾凉,又去卧室看傅一炤。 傅一炤曲着身,露出的肩背对着他,那白皙的肩颈上,全是大小纵横的红痕,十分醒目。 韩渝觉得自己有点畜牲了。 现在一点过了,怕傅一炤饿,韩渝坐到床沿,手隔着被半抱住他的肩头,低头帖在耳边,“我煮了粥,起来吃点。” 傅一炤半梦半醒的,听见了韩渝的声音,慢慢转过身,毛扎扎的脑袋顶住他的大腿,声音微弱,“水~” 韩渝起身出去接了半杯温水回来,“起来喝了。” 傅一炤闭着眼,姿势未动的嘟囔道:“喂我。” 韩渝端杯喝了一口,包着一口温水,掌心托着他的后颈,让他仰着面,贴着干燥的唇缝,小口小口的渡给他。 傅一炤喉头攒动,咽了下去。 韩渝放下杯子,转身在床柜的抽纸盒中抽了几张纸,擦掉傅一炤嘴角流下的水。 傅一炤抿了抿唇,转过去身,继续不动了。 韩渝拍拍他,“一炤?” “饿了没?” “哪里不舒服?” “起来吃点东西?” 韩渝叫不动,只好自己先吃了,他饿不得。 吃完东西,闲着也是闲着,韩渝重新打开昨晚自动暂停的音乐,特意放得很小声,听着音乐,开始收拾家务。 昨晚换下的床单,和傅一炤换下来的衣物,统统洗了,他俩的运动鞋,刷得程亮。 他在大厅转了一圈,又去卧室转了一圈,屋里屋外,来来回回走了一遍。 韩渝大厅关了音乐,又回到卧室,脱了外套爬上床,抱着傅一炤看了一会手机,困意生眼,他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睡一会。 天色渐暗,自然光慢慢灰下来。 韩渝意识不清,迷迷糊糊醒被压醒过来,缓缓睁开眼,是傅一炤又像只青蛙趴在他身上,光溜溜的双手抱着他的脖子,脑袋歪歪的枕他肩上。 韩渝视线向下,抬起点头,脖颈的肉挤在了一块,他轻拍傅一炤的后背,低声唤道:“醒了吗?” 傅一炤似乎没醒,没给他回应。 韩渝看了眼天色,拿手机来看时间,六点过。 “一炤,”韩渝抱着他,退后靠到枕头上,“吃点东西?” 傅一炤头蹭动了下,鼻音道:“渝兄,还要吗?” 韩渝:“……”他瞬间明白。 一醒来,就惦记着这个? 韩渝迟疑道:“……不要了吧。” 傅一炤抬下头,一脸疲态的看了眼他,又靠了回去,“爱我吗?” 韩渝摸他的头,亲吻他的头发,“爱你。” 傅一炤轻声的笑,困顿的道:“我也爱你。” “你几顿没吃了,”韩渝隔着被子,哄奶娃一样的哄他,“我煮了南瓜粥。” 傅一炤摇头:“不饿。”他昨晚喝了酒,感觉胃里特别不舒服。 韩渝又道:“不吃东西,肚子要饿滴,人怎么能不吃东西呢?你想吃什么?想吃你说出来,渝兄给你做。” 傅一炤似乎被说动了,沉吟道:“想喝咖啡。” 傅一炤咖啡只喝现磨的,韩渝肯定磨不了。 他豪气的道:“我会冲速溶咖啡,我去超市买,然后我们边喝咖啡边吃饭,多有情调,你说是不是?”说着侧头去看傅一炤。 傅一炤笑了声,使唤他,“去咖啡店买,瑰夏,要三分糖。” 渝哥对老婆,那是有求必应,说买咖啡就买咖啡,花了他几百大洋。 韩渝端着咖啡回来,傅一炤已经洗漱好了,换了干净的睡衣,优雅的坐在大厅沙发上,后腰靠着软垫。 韩渝关上门,走过去,装咖啡的袋子放黑色液晶的茶几上,蹲在傅一炤身前,拿出咖啡,捧着端到他手边,“热乎乎的,我闻着这味儿还挺浓的,你趁热喝。” 傅一炤握住他在外面吹凉的手,接过咖啡道:“谢谢渝兄。” 韩渝坐到沙发上,一边看他一口口的喝咖啡,一边给他揉了腿,“腰酸不酸,我给你按按?” 傅一炤喝了几口,亲了他一口,笑盈盈的道:“好。” 韩渝把杯子接过来,俯身放茶几上,让他趴着沙发上,傅一炤抱着抱枕,长溜溜的趴在沙发上。 韩渝顺着他的肩颈捏下来,边掌握着手上的力道,边问:“舒服吗?” 傅一炤脑袋斜靠在抱枕上,侧脸对着他,缓缓点头,“舒服。” 韩渝捏到后腰,傅一炤明显缩了下,他一下不敢下手捏,先道:“下手是不是重了?” “不重,”傅一炤笑看他,“不用这么紧张,我没事。” 话虽是这么说,但韩渝不太信,昨晚嗓子都哑了,要是没事,能一觉睡得天黑吗? 肯定不能。 韩渝还是担心他,“有没有其他不舒服?” “真没。”傅一炤道。 “真没有吗?”韩渝继续道:“头会不会晕?” 韩渝像个喋喋不休的老头,好不容易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媳妇,就怕委屈了人家。 傅一炤翻身过来,脚搭他大腿上,双手枕在头下,嘴角微勾,看着他,“渝兄,你要是一直这样多好。” 韩渝打趣的啐道:“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傅一炤不置可否,继续盯看着他。 现在韩渝这样,他喜欢得不得了。 傅一炤微笑挑眉,勾勾指尖,“过来,我亲一下你。” 韩渝过去,亲上他的嘴,傅一炤的手又开始在他身上点火,鼻音细细哼了两声,像是引诱。 韩渝停下亲吻,忙抓住他的手,“乖!我现在热粥给你喝?” 傅一炤刚一点头,韩渝轻放下他的腿,起身绕开茶几,落荒而逃的跑去了厨房。 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听着传来的响动声,很快飘出米粥的香味,傅一炤回头斜靠沙发臂上,拳头顶着腮帮,不禁发笑。 晚饭,两人都喝粥,吃完饭,韩渝收拾餐桌,傅一炤则沙发躺着玩手机。 韩渝收拾好,来小沙发坐着看书,他还背书背单词,学习语法。 由于傅一炤身体不适,韩渝免了他两天的功课,这两天他想干什么都可以。 韩渝一边学习,一边伺候他,任他呼来唤去。 周日下午,傅一炤大概恢复得差不多了,精神奕奕的跨坐他身上,又求了他一次。 完事后,傅一炤还求他。 韩渝硬着头皮上了。 再一次,傅一炤躺下,用脚背来蹭他的腰,“渝兄~” 韩渝浑身一抖,移到床尾,背对傅一炤坐着。 他坐在床尾直叹气,他想开学,想学习,想考大学。反正暂时不想和傅一炤睡觉。 今早背的单词,经过这一折腾,凭空消失一样,任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晚上用了饭,八点不到,两人没什么事,早早的上床躺下了。 离睡觉的时间不早不晚,卡着这个点上不是好征兆。 韩渝抱着傅一炤肩头的手,都有些颤抖,好声好气的商量:“一炤,明天我们要上课,晚上不能再那样了,要早点睡。” 看着傅一炤狐狸眼一眨不眨的注视他,韩渝心生一计,徐徐道来,“学业为重,你忘了?考不上三百分,我们俩是要刷马桶的。” 傅一炤不为所动。 韩渝吻了下他的额头,傅一炤总算眨下眼。 韩渝像个流氓,指尖掐他的脸蛋,试图讲理:“这种事情要适度,多了伤身。” 傅一炤拉开他的手,淡淡的哦了声。 显然傅一炤不乐意听,什么大道理都没用。 韩渝干笑两声,“不听话了,渝兄能骗你吗?” 傅一炤心里忍着笑,脑袋靠下来枕在韩渝肩上,拿出手机一边看消息,一边想着给韩渝挖坑,“怎么适度?” 韩渝噎住,顿了顿道:“最起码……不能一天五六七八次吧?” “那折中一下,”傅一炤淡然道:“一天四次。” 韩渝卡了喉:“……” 他放弃这种沟通方式,太累了,跟傅一炤打太极,揉馒头的交流,他揉不过。 他假意严肃道:“多了,不可以这样。” 傅一炤所有做的事,都是谦让韩渝,想让他高兴,可现在韩渝不太高兴,似乎还有些苦恼。傅一炤想着,浅笑道:“嗯,你决定。” 韩渝将信将疑:“真的?” 傅一炤认真的嗯了声。 他替韩渝惋惜了一秒钟,韩渝不知道他的想法,也不清楚自己以后的处境。 ☆、第五十五章 有的东西,一旦当时不要,错失了时机,以后再想要时,都寻不到机会。 “真的,”傅一炤肯定的继续道:“一次都没有也行。” 一次都没有,好像也不行。 韩渝拍拍他的肩头,握紧了肩,圆话道:“多少是要有点的,就是不能太过频繁。” 傅一炤瞄了眼他,继续翻消息。 消息翻到底,正要往上翻时,突然一个名叫“班级群”的群发来消息。 傅一炤没加群的习惯,不知道有个班级群,估计是新群,谁拉的他?而且显然对方有他的账号,才能不经过同意,把他拉进群里。 傅一炤点进这个群里,看了看,群中拉新的消息很快顶了上去。 他垂眼扫视界面。 界面上,他备注的“季思宁”将“您”邀请进了班级群,快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这条消息很快没了。 接着出现了一条醒目的消息,“大器早成”将“我的蜜桃儿~”邀请进了班级群,快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大器早成”? 傅一炤略微一想,知道是刘成。 片刻后,群里人数从二十多增加到五十多,数字停止并不再增加。 “一炤,”韩渝突然在他头顶问:“这群是干什么的?” 傅一炤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他翻了翻群信息,群里都是教授、老师,和他的同学们。 傅一炤回道:“应该通知消息用。” 这时一个卡通娃娃头像群友发了条消息--[重要通知]:请各位同学做好考试准备,考试时间周一到周二,两天时间。收到回复@所有人。 是吴纪。 季思宁开了头,下面跟着一串收到。 傅一炤打字,发送--收到。 韩渝举着手机,问傅一炤:“怎么又考试,这次想干什么?” 傅一炤看见“班长季思宁”发了一条消息--[温馨提示]:请大家按照要求修改自己的群备注,xx(职务)姓名。 傅一炤改了备注,“纪律委员傅一炤” 群里几个同学又发了收到。 “学生韩渝”--收到。 “李教授”--大家周末好,本次试卷由几位新老师亲自出题,大家加油。 还跟了个死亡笑脸。 韩渝凝目看着消息,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问傅一炤,“这是想干什么?” 傅一炤摇头道:“我找人问问。” 韩渝点头,等他问。 傅一炤发消息问傅以棠,傅以棠很快回复了他--宝贝,妈妈不知道呢~ 他又问他爸,易恒颇为无情--关于学习的问题,在我这里,你得不到任何你想知道的答案,别忘了我们的约定,祝你们好运。 傅一炤接连被拒,而且听着他们的口气,好像都知道,没准还参与了其中。 那这次考试是因为什么,专为他和韩渝准备的? 他没想通透。 他调出消息,手机递给韩渝,抬了下手,示意他看,“他们好像不知道。” 韩渝接过手机,看着消息,“怎么感觉是针对我们俩才考的?” 这个问题傅一炤回答不了他。 傅一炤沉思道:“明天就知道了。” 韩渝认同的点点头,手机还给他,“哎,你说季思宁知不知道?” “不清楚,”傅一炤往后退一点,后背贴着韩渝的胸膛,“不用在意他知道不知道,跟我们没关系。” 韩渝双手抱住他,拿下巴蹭他的脸。 都不说话,突然静了下来。 傅一炤觉得奇怪,出声道:“有心事?” 韩渝脑袋滑下来,蹭着他的后背摇头,“有一点。” 他目前懂的知识点太少,根本经不考试的检验,其实这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学习的事,他也知道不能急,要慢慢来。 可想到和季思宁的差距,韩渝有些心烦。 “别多想,”知道他担心考试,傅一炤道:“能考多少是多少。” 韩渝不想谈这个,问他,“困吗?” 傅一炤缓慢的翻过身,搂着他的腰,大掌隔着衣物,摩挲那里肌肤,“渝兄,衣服脱了睡。” 韩渝撑起身,揪着领口从头脱下,转身把衣服放柜台上,灭了卧室所有的灯,躺回了被里。 闹钟设好,韩渝放下手机,看着浓黑的房间,摸索着抱住傅一炤,“一炤,睡了。” 傅一炤蹭过来,脑袋靠进温热的颈窝里,嗯了声。 闹钟准时响起,叫醒酣睡中的人。 韩渝迷糊的醒过来,先赶紧关了闹钟。 五点钟,房间里黑茫茫的一片,为了让傅一炤多睡一会,韩渝轻脚轻手的下床来,摸索着去洗漱,穿好了衣物,又出去准备早餐。 早餐上了桌,韩渝才回卧室叫人。 回到卧室,灯都开着,傅一炤已经洗漱好了,正在衣柜前翻校服。他自己穿了件,拿着一套回来放到床面。 看着精神饱满。 那股高傲劲好像从笔挺的背影,修长健硕的双腿散发出来。 傅一炤端着语气, “钥匙我拿一串新的给你,锁一会你录个指纹,家里需要添什么,直接告诉我,我让管家送来。” 傅一炤拉好校服拉链,坐床上穿校裤,依旧是平淡的语气,“以后家里的卫生、衣服,都不用你来做。” 韩渝听得表情一凝。 “闲不住,”韩渝假装无事的走过去,拿起床上的校服开始穿,坦然的道:“我没被人伺候惯,这么给你说,我是你男朋友,不,不算男朋友了,说你老公都不过分,总之,我得告诉你,我不喜欢随时有人会闯进我们私人空间的感觉,我自己完全可以照顾你。” 傅一炤穿好裤子,侧头看着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解释道:“…我只是怕你累。” 韩渝正色的道:“不累,老子乐意伺候你,还有,你说话的口气,听着真不爽。” 傅一炤眨眼。 韩渝继续道:“渝哥疼你,惯你,让着你,不会因为你傅一炤的三言两语,也不会因为你是哪家的大少爷。以后少给我摆点架子。” 想起前晚那样的情况,韩渝不希望任何人看到,也不想那样的事,让别人来做。这些都由他自己来,做不了他都可以学。 傅一炤这小子,始终缺点人情味。 傅一炤走到他身侧,搂着他的腰,亲他的脸,嘬他的嘴。 一吻结束,傅一炤知错的模样,“渝兄~我只是说说,你决定,我听你的。” 韩渝拍拍他的脸,嗤笑道:“这还差不多,去吃饭。” 吃过早餐,两人收拾好东西,录了指纹,打车回了学校。 校门口,司机停了车,韩渝先下车开门,等着迎他下来。 傅一炤下来,自己走进学校。 韩渝跟在他后面,看他时不时含着点腰,担忧道:“能走吗?” 傅一炤只是步子慢,他点点头,说能。 韩渝:“我背你吧。”说着伸手过去。 傅一炤推掉他。 幸好时间充足,他们慢慢朝教学楼走。 上楼时,看着傅一炤小步的踩台阶,韩渝从后打横抱起他,“别拒绝我。” 傅一炤这才点头。 回来教室,他们的教室变了样,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崭新的木香味,韩渝看了眼,是新桌椅发出来的。 桌椅象牙白,比原来的橙黄色的亮眼,教室大门都比其他班的高档。 最主要的,还有立体空调,挂壁饮水机,墙上几排大插孔。学校周末赶工出来的。 看着那几排插孔,韩渝震惊不少,全校独有。 此时,教室里来了些人,其中就有季思宁。 季思宁抬起头,朝他们看了眼,从座位起身出来,走到傅一炤的课桌边,目中无人的质问韩渝,“你把我哥怎么样了?” 韩渝不屑道:“少管闲事,什么你哥,这是我亲爱的。” 他说完看傅一炤,“对吧?” 傅一炤配合的点点头,“对。” “表哥,”季思宁委屈的看着傅一炤:“他敢欺负你,我弄死他。” 渝哥还怕他不成。 韩渝白眼一翻,放下傅一炤,手盖在傅一炤头上揉,语气油腻的道,“中午我抱你去吃饭。” 傅一炤嗯了声,回头看了眼季思宁。 “表哥~”季思宁继续叫道。 韩渝乐悠悠朝自己的位置走下来,路过季思宁的身侧时,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在看到季思宁脸色铁青,心里十分满意。 第一桌,季思宁站在傅一炤桌旁。 两人交流的声音不大不小,韩渝正好听到。 傅一炤看着季思宁,“回去坐着。” 季思宁:“表哥,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去看书,一会考试了。”傅一炤语气平淡。 说到学习,季思宁回头看了他一眼,对傅一炤点头后,走了下来,没回自己的位置,径直朝他走来。 韩渝指尖勾笔,转动着,哼笑了声。 他倒要看看季思宁能拿他怎么样。 季思宁走近他,俯下身,低声说:“你以为你干的什么勾当我不知道?” 韩渝瞬间握住笔,冷眼侧目他。 季思宁直起身,轻笑道:“今天的考试,希望你好自为之。” 韩渝捏紧笔,眼里蹿火,他看了眼傅一炤,傅一炤正趴桌上,没留意他们。 他低声切齿道:“滚你妈的。” 季思宁不生气也不滚,慢悠悠的道:“嘴巴放干净点,没有表哥护你,你早被我揍多少次了。” 韩渝能受这个气? 他不能。 他蹭站起来,揪住季思宁的领口,想教训他。季思宁立刻用手刀打掉他的手,一个侧身,拧上他的手腕,“咔”一声,把他推砸到桌面,压住他。 韩渝脸扑到桌上,用蛮力條地翻上来,一拳朝季思宁脸上挥去。动作极快。 季思宁轻敌了,忙侧身避闪,拳头擦过他的脸,刺痛传来。 那颧骨瞬间红了小块。 他指尖点点自己的脸,一咬牙,攥紧拳头,对韩渝扑上去。 那凶狠的架势,恐是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韩渝瞧他出手的路子,知道这小子练过,真有几下功夫。 他早留意他的动作,快速避开带着狠劲的拳风,浑身一震,也是卯足了劲。今天非跟季思宁打个你死我活,大不了去医院躺几天。 反正他一口气都不能受。 韩渝扬拳正想出手,一声喝制住了他们。 “都住手!”傅一炤怒喝一声,疾步下来。 ☆、第五十六章 傅一炤下来,一手拉住一个的手腕,拽下来,阴鸷寒凉的眼神从季思宁脸上,移到韩渝的脸上。 看了半响,傅一炤沉声道:“闹什么!为什么动手!” 韩渝瞪眼恨季思宁,一看那做作的样,就十分地不舒服。 季思宁则垂下头,小嘴巴抿得紧紧的,眼眶慢慢红了起来,配上他脸上的伤,模样尤为可怜。 二人都不说话。 傅一炤知道韩渝有经常动手打人的习惯,也清楚季思宁的脾气。 反正谁也不能冤枉。 两个人,他都不敢说重话。 “谁先动的手?”傅一炤准备让他们自己说。 季思宁柳眉桃眼,眼中包着一汪眼泪,随时能哭的模样。 他抽咽道:“表哥,他先打的我。” 一眼望去,韩渝半点伤都没有,而季思宁白嫩嫩的脸颊上,却青红了一块,异常醒目。 傅一炤闻言,斜视韩渝,给他时间解释和编说辞,只要编得合情合理。 韩渝看他一眼,以为傅一炤生气,低头嘀咕道:“你问他说了什么?我打他,那是因为他讨打。” 傅一炤心口瞬间堵着一口气。 他道:“…你!” 韩渝瞄他一眼,不回嘴。 季思宁却突然发难,提腿用力踹韩渝的膝盖上,韩渝顿时吃痛,眼疾地暼见桌上的书,抄起来,扬在手里要砸过去。 手没落下,季思宁闪到了傅一炤身后,抓住傅一炤的两条胳膊,躲起来,伸着脑袋,横眼恨他。 韩渝高举着手,极力压住怒气,“一炤,你让开一下!” 傅一炤淡淡的回头看了眼,他的身后,季思宁拽着他的衣袖,眼汪汪抬着视线。 傅一炤谁也不偏袒,回头道:“谁在动手,我收拾谁,都回座位。” 这话一出,季思宁对着韩渝下颚微抬,嘴角微勾,一幅得逞的表情,满脸就差写着挑衅二字。 “看尼玛看,”韩渝愤愤的道:“有本事你过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季思宁有了□□,放声骂他,“也敢打我,你先打我的,扯平了。” 中间隔着傅一炤,韩渝不能去拽傅一炤,于是隔空骂回去。 “我惹你了,”韩渝书筒指他,“天天找我茬,我看你是吃饱撑的,屁股疼。” 季思宁显然不是善茬,也回嘴。 “你就惹到我了,抢我表哥,他本来是我的,”季思宁越说越气人,“你样样不如我,你配不上他!” 配不配要他来说。 “我非把你打出屎来,让你看看我配不配!”韩渝凶狠狠的道:“毛都没长齐,不好好读书,跑来我这里撒野。” 季思宁正想还嘴,傅一炤拉住他的胳膊,将不情愿的他拎到身前来。 “当我不存在?”傅一炤眸意生寒,语气冰冷:“都站好。” 两人挨了训,隔得一米的距离并排站着,傅一炤拉凳子坐下来,仰起头,冷冰冰视线看着他俩,“谁再动一下手,我收拾他!” 韩渝老实巴交的,不敢顶嘴,这时再去打季思宁,摆明不听傅一炤的话,而且人是他打的没错。 要是时间倒回两天前,这两人敢欺负他,都要吃他的拳头。 季思宁量韩渝也不敢打他,低眉顺眼的看着傅一炤。 “季思宁,”傅一炤摆出兄长的架子,问:“你惹他做什么?” 季思宁拉着脸,不回答。 傅一炤帮谁都不是,说完季思宁,又说了韩渝一句:“你先坐回去。” “他打我的脸,”一听他表哥偏袒韩渝,季思宁眼泪刷地滚下来,梗声抽咽:“你都舍不得打过我。” 这话直戳傅一炤的心窝,真是告得一手的好状。 傅一炤攒起眉,话到了这里,他明显不管不行。 一想到说韩渝,怕韩渝难过,他又于心不忍,不论真假,他都不想凶韩渝。 他神色不耐的侧过脸,沉思起来。 想着熬到上课,直接让他们先回去,只要开始考试,季思宁的心思会全神贯注在学习上。而且,考试后会花大量的时间来分析题型,这段时间里,都不会理他们,也不会跟韩渝过不去。 傅一炤心中明了,眉梢凝紧,假意严肃的开始拖延时间。 那模样落进韩渝眼中,韩渝心里一凛,下意识道:不好。 几次见傅一炤对季思宁的态度,他现在不敢保证傅一炤站他这边。 眼见傅一炤不喜的神色爬满眉梢,韩渝暗瞧了眼季思宁,那脸上的伤配上眼泪……真特么可怜。 韩渝灵光一闪,赶紧捞起袖子,露出手腕来。 “红了,我手疼~”韩渝手放傅一炤眼前,忍住说这话不自然的动作,咬着下唇,小心翼翼的望着傅一炤,学着季思宁的语气告状:“他打我。” 他说完又赶紧补充道:“我情急挡了一下,就蹭到他了,我没打他。” 韩渝先被季思宁用手刀劈,后又扭到了手腕。伤是真伤,疼也是真疼。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一般两天就不疼了。 季思宁一听,眸光闪过一丝寒意。 闻声,傅一炤也是一愣,他拉过韩渝的手腕,凑近仔细一瞧,白皙的手腕上青红一块,比季思宁脸上的伤也好不了多少。 可想而知季思宁下手有多重。 傅一炤抿紧唇,一拳狠砸桌上,桌面明显弹动一下。 “表……”季思宁吓得肩头一抖,慌忙解释,傅一炤立刻就打断他。 傅一炤寒声道:“你立刻,马上给他道歉!” “他先说我的…”季思宁小声道。 傅一炤抬眼,紧盯着他,“不想说!” 季思宁垂下头。 傅一炤见惯了他的这副模样。 “他说你什么?你跑来他的位置做些什么?”傅一炤切齿道:“不是你自己说错话招惹他,不是你先动手打他,他会打你!你好好坐在自己的位置,我怎么不见他过去打你?” 季思宁唇色咬得发白。 “说!”傅一炤厉声斥道。 话音未落,季思宁的泪花直打转,一眨眼,眼泪簇簇的滚下来,真哭了,泪水横流,唇抖动着道:“我是扭他没错,我根本没用力,我脸上的伤你怎么不说,你不分对错,你偏袒他!” 他越哭越凶,直接吼傅一炤:“连你也凶我,我不理你了!” 傅一炤:“……” 季思宁哭红的眼里全是怨恨,横眼韩渝,甩手转身,疾步回自己的桌旁,拽出桌箱里的背包,背上包大步朝前门走。 马上上课了,他的举动摆明了课也不上了,试也不考了。 傅一炤一看,拔腿要追他,跑了两步,他低嘶一声,步子一顿。 韩渝一看,快速拉开后门,把正好路过的季思宁拽了进来,“一炤,在这!” “滚开!”季思宁愤恨地甩开韩渝的手。 韩渝后门踹关上,转身背靠着门,堵住去路,大方的道:“我不跟你计较。” 傅一炤下来,无奈的看韩渝一眼。 韩渝和他对视一眼,只是一点头。 傅一炤扣住季思宁的肩头,放低了语气道:“你有错,他也不对,但不应该动手。” 季思宁拳紧握,鼻音浓重,哭得好像气喘不上来。 傅一炤拍拍他消瘦的肩,“好了,不道歉了,表哥也有错。” 季思宁依旧一声不吭。 “表哥给你买钢琴。”傅一炤说着观察他的神色。 季思宁缓缓的抬起头。 傅一炤知道他在听,小声说:“皇者,哥去国外给你订。” 季思宁抬袖一蹭眼泪,稚气的嘟囔:“放二楼的琴房里。” 琴房在傅一炤家别墅的二楼,里面都是季思宁的东西。 “别哭了,回去考试。”傅一炤抬颌道。 季思宁先说便宜的,“要拳击手套。” 傅一炤点头。 季思宁又道:“还要一把小提琴。” 傅一炤迟疑两秒,也点了头,想把他哄好,以后再慢慢教训他。 季思宁见好就收,乖乖回位置坐下,把书包放回桌箱。几百万的钢琴,他估计自己很长时间都不会找韩渝麻烦。 “皇者”? 韩渝听到了,在网页搜了下,几万块,真舍得花钱。 傅一炤瞧见他的手机页面,上面是些国内挂牌的商品,才几万。他也不多说,在韩渝的位置坐了一会,简单聊了两句。 “他从小就粘我,”傅一炤尽量斟酌用词,缓缓的道:“他真有事,我不能不管他,有空我可以细说。” 韩渝没多想,手按在他的后腰,“有没有事?” “没有,”傅一炤捏了下他的手,喟叹道:“谢谢渝兄。” 韩渝轻笑了声,“这有什么好谢的,应该的。” 傅一炤也笑,“一会我们去买药,手疼吗?” 这点小伤,完全不影响活动。韩渝道:“一点儿。” “你?”刘成一进门,看着位置上的傅一炤,非常识趣的道,“我去前面。” “不用,”傅一炤起身,“你们俩坐。” 等傅一炤回到位置,刘成一边放书包,一边回忆傅一炤走路的姿势,问韩渝,“他是不是生病了?” 看刘成望着傅一炤的方向,韩渝道:“坐下,管那么多干嘛。” 刘成坐下,嘀咕一句,“我看着他精神有些恍惚。”他刚暼见傅一炤闭眼摇了摇头,很疲累的模样。 “没事,”韩渝道:“有事也是我的事。” 刘成茫然的神色,显然是没听懂。 “没什么。”韩渝说着活动两下手腕,“赶紧坐下,一会考试了。” ☆、第五十七章 打铃前,吴纪拿着试卷袋,步履悠闲的走进教室,站在了讲台上。 春风满面,她视线掠过教室里的学生,有同学陆续进来,看见了她,忙从她身前身后绕过,纷纷回到各自的位置。 铃响时,学生们都来齐了。 “今天不升旗,”吴纪袋中抽出了卷子,道:“早上语文,现在发试卷。” 白花花的试卷传下来。 等学生都拿到试卷,教室里徒然寂静了数秒,随后有同学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是不是拿错卷子了?” 吴纪亲手从教授手上接来的卷子。 她轻声道:“卷子没错,都自己做自己的,” 话毕,仍还有低声的议论。 “这一题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是课后练习吗?” “咦……感觉前面好多题都见过!” 这时,门外响起了高亢的交谈声,音色中气十足。 大家瞬间停止议论,将视线投向门外。 门外的来人正是几个教授,也就是他们的新老师。 只见几人衣冠楚楚,精神焕发的迈步走来,手握手腕立在门外,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吴纪以为几人要在办公室一直喝茶,突然来了,忙笑着点头,说稍等,就打电话向陈主任问新桌椅的事。 电话里,陈峰说,赶定的桌椅送到了仓库门口,马上抬去教室。 吴纪挂了电话,让学生们把桌椅往窗边靠拢,门侧靠墙的这一排,腾出宽阔的地方来。 很快,陈峰领着几个工人,将一张张圆桌和靠椅抬进教室,靠墙放下。 顿时像间茶厅。 陈峰笑嘻嘻的,累得光亮的头顶冒汗,哈腰出去了。 课桌间隔变了半米,还好教室宽阔,摆下一排桌椅,也不拥堵。 教授们两两围着一张圆桌落座,继续聊天的话题。谈话中,李教授像想起来什么,停下来,转身看向大家,道:“忘记了,是开卷,大家可以翻书。” 大家闻言:“……” “…………” 安静过长。 好半响后,有同学发出了局促的声音。 “这……不要了?” “感觉我自己可以的......” 李教授听了,笑笑:“觉悟很高。” 但是,大多数同学还是拿书出来翻,毕竟还是有不会的。 这次的试题分四个档次,一是能翻到相应的知识点能做对,二是听了课、且稍微思考能做对,三是听了课、并且能深入理解知识点能做对,四是深入理解的基础上能扩展知识。 分值分配也有一定的技巧。 考试目的,主要是检验他们的真实水平如何。 现在教室里,翻书的翻书,写字的写字,笔头刮得纸张哗哗响。 语文相对擅长,韩渝先看看古诗,考的背过,他会。 下笔如神,一气呵成。 看着自己有几分潇洒的字迹,韩渝终于是找到点学习的快乐了。 不可言说的满足感由心而发。 这题值四分,肯定稳拿。 在不翻书的情况下,他又看看其他题型,发现只要认真审题读题,也不是完全不懂。 比如拼音题,也不是一个都不认识,明显是积累不够,需要多看多记。 再比如,逻辑题,逻辑逻辑,肯定有规律可寻。 他觉得自己欠练。 韩渝会写的认真写,不会写的尽力,他想知道自己离三百分的差距有多远,尽管有很多不会。 韩渝没留意,那自顾聊天的几人,也不时地观察他们。 他那认真的模样,被李教授瞧得清楚,那侧脸眼角处,有一瞬挤出了笑纹。 离结束半个小时内,韩渝才放下笔。 以往前半个小时,他已经放笔了,因为真不会。 韩渝转了转酸涨的手腕,抬头望傅一炤,傅一炤笔搁桌上,已经没写了。 不知道做完没。 韩渝又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写错字,一边看一边估分,还不敢往高的估,保守点应该四十上下。 下课后,卷子被收走了。 教授几人明显一秒钟都不想多待,前后赶紧出了教室。 一科考两节课。 吴纪简单交代了两句,下面两节课,让他们看书,其他班要上课,要出去卫生间的不要喧哗,不要一群群的出去,最后一节课才可以去吃饭。 大家纷纷点头,老师一走,吃零食的吃零食,聊天的聊天,看书的看书,干什么的都有。 “思宁,你脸怎么了?”考试时吕伟就想问了,他又问:“疼吗?” 季思宁正算分数,如果作文评得好,能五十分左右,那他其他的题十拿十稳,150的分值,他基本在140上下轻微浮动。 教室里吵吵闹闹的,听到吕伟叫他,他半天才问道:“什么?” “脸怎么红了?”吕伟不厌其烦的重复道:“疼不疼?” 季思宁指尖点点颧骨,道:“有没有镜子?” 吕伟没有,赶紧找女同学借来给他。 季思宁接过镜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好像不明显的肿了一点。 他垂眼,把镜子不轻不重的放桌上,磕出一声来,立刻打消很长时间不找韩渝麻烦的想法。 吕伟这时又叫他,“我这里还有药,我给你擦擦?” 药是上次季思宁带他买的。 看着他举着棉签,季思宁一把抽过来,淡淡的道:“我自己来。” 擦了药,他托着下巴琢磨起来,要避开他表哥,找韩渝算账,报这一拳之仇。 季思宁心里的想法渐渐成型,韩渝总会有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计划一定要周密,不能让他表哥知道。 他可以找人帮忙。 谁合适呢? 经过他一段的时间观察,发现韩渝看似简单,实则手段、武力都有,脾气也十分暴躁,一般的人恐怕不行。 季思宁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最后锁定个最为合适的人,候延肖。 候延肖是候家的独苗,家里有财有势,虽然暂时比不了他的表哥,但也不容小觑,如果韩渝真在候延肖那里出了事,那也怪不得谁。 而且,他笃定候延肖一定会帮他。 季思宁转到尚阳,多半是不想看到候延肖的原因。 上次见候延肖,候延肖追着他从商城一路跑到学校,在学校门口拦他,不让他走。 那天候延肖又被他打了一顿。 现在想起来,季思宁仍然觉得气不顺。 但这事,候延肖最合适不过了。 这俩人如果碰上面,保不齐,他自己的麻烦解决了不说,韩渝以后不会出现在他表哥的面前,他表哥也不会不理他。 对于他来说,只有他哥哥对他好,其他人都是假的,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嘴里却随时能说出指责的话,随时能换成陌生的模样。 他憎恨他们。 虽然他哥也经常凶他,但他知道,只要有危险,第一个挡在他身前的,都只是傅一炤。 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季思宁大眼一眯,低头拿出了手机。 候延肖以前添加过他,他没同意,现在他在新联系人那一栏里找到了酷黑车为背景的头像,点了同意。 同意无效了,添加时效过了。 他只好自己加对方,等了好一会,没通过。 第二次添加,他写了名字,“季思宁”三个字发送过去,刚发送,联系人的详细信息出来了,对面点了通过。 季思宁回到聊天界面,正要打字,对方先发了信息过来。 候延肖--阿宁,你加我了! 季思宁目的明确--嗯,有个小忙需要你,你帮不帮忙? 候延肖果断--帮! 季思宁--你随时准备,我会通知你。 候延肖又问--我要做什么? 季思宁--绑个人。 候延肖又问--什么原因? 季思宁--没有原因,记得,这是你和他之间的矛盾,跟我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对面停顿了一会,才回他--好,只要你信我。 还是这么无脑。 季思宁嘴角上扬--我当然是信你的。 候延肖--一个要求,不能再躲着我。 季思宁冷哼一声,他从不答应任何要求--你不行,我可以换别人。 候延肖忙回--当我没说。你们多大仇恨。 季思宁略微思考,继续打字--那之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他。 候延肖又停顿了一会才回--好,他的信息给我。 季思宁发了韩渝面貌、姓名等基本信息过去,还附了张照片,是他私下拍来的。 “擦擦,”这时,他的桌边伸来一只手,提着药袋。 一抬头,看见了傅一炤,季思宁忙把不自然的神色掩饰过去,笑了笑。 他表哥也看着他,把药袋放桌上,“一会一起去吃东西,表哥有事和你说。” 季思宁手机息屏,放进桌箱,笑道:“谢谢表哥。” 傅一炤看着他的脸,“记得擦。” 见季思宁伸手过来,傅一炤侧身避开要碰到自己的手。 季思宁神色顿凝,担忧道:“表哥,你脸有些红,不舒服吗?” “睡了会,没事。”傅一炤说完走了,自己回到位置坐下。 傅一炤垂下头,握了握自己手腕,在发烫。 想到一会吃饭,怕他们发现不对劲,傅一炤在包里翻找退烧药。 至从上次失明后,傅以棠特意给他备的。 傅一炤扣了两颗药,手掩着嘴,放进了嘴里,混着唾沫咽了。 “怎么了?吃什么?”他的同桌突然问他:“怎么皱着眉?” 傅一炤简单道:“没什么。” 他喜欢咖啡的苦味,但不喜欢药的苦味,皱眉是无意识的举动。 傅一炤眉目舒展开,精神恍惚的趴在桌面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韩渝写完两篇字贴,抬头看见傅一炤在睡觉,怕他着凉,走了上去。 桌旁,韩渝拉开拉链,脱下校服盖他身上。傅一炤轻微动了动,没醒。 韩渝看了眼,走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看书 十一点多,看傅一炤还没醒,韩渝合上书本,准备上去叫他吃东西。 韩渝抬手盖傅一炤的头顶,揉了揉,一层潮乎的热气贴着手心传来,傅一炤在冒汗。 韩渝感觉不秒,忙蹲身去看,傅一炤的脸埋臂弯里,看不清什么。 “一炤?”韩渝轻声道:“你在发热?” 傅一炤似乎听见他的声音,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来。 傅一炤满脸泛红,脸上压出衣服的痕迹,发林也湿了一圈,轻声道:“没有。” 那双眼闪过一瞬的茫然,韩渝捕捉到了。 韩渝压着眉,盯着傅一炤的神情,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傅一炤瞳孔聚焦,准确地捉住他晃动的手,露齿一笑道:“干嘛?” 卡住手腕的虎口温热,手心带汗,但体温正常。 韩渝不太放心的道:“晃晃给你提神。” “傻。”傅一炤拿手机看了下时间,道:“叫上季思宁,我们去吃饭,解决一下他的问题。” 他不希望季思宁再找韩渝的麻烦。 ☆、第五十八章 食堂三楼。 木色圆桌上摆着几盘菜,青红紫绿都有,三人坐下到上了菜为此,还没说过一句话。 三人异常和谐的吃了一会。 只有韩渝一个人吃,很和谐。 韩渝一会吃这个,一会夹那个,他反正是要吃饱。他边吃边给傅一炤夹菜。 傅一炤夹起米饭上的菜,吃了放下筷,不多夹,他没什么胃口。 他十指交握,看了看季思宁。 季思宁蹙眉,筷尖挑了挑菜,用说不上厌恶的眼神掠过韩渝吃饭的模样,立刻放下了筷子。 见他不吃,傅一炤缓声道:“我们是一家人,韩渝跟我一样,没有区别。” 季思宁一言不发,明摆着的不明白。 韩渝听了,快速扫了他一眼,没搭腔。 傅一炤又道:“以后不能无理取闹。” 季思宁筷子戳饭,淡淡的“哦”了声。 “想什么说出来,”傅一炤正色道:“为了那点事,有什么好闹的?” 季思宁筷子搁碗边,笑笑:“我也没想闹的。” 韩渝听着这句,怎么感觉那里怪怪的? 他抬头看了眼傅一炤。 傅一炤不耐的拧眉,对季思宁道:“不管你怎么想,有的事实,你要搞清楚,认明白,记在心里。” 季思宁背靠椅背,放低了语气道:“表哥,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可理喻。”见他表哥又要说,他打断道:“好了,难得你们请我吃饭,我饱了,谢谢。”说完拉开凳子。 他起身出去位置,径直去了楼下。 “我怎么感觉不合他胃口呢?”韩渝望了眼下楼的大门,回头道:“他是不是还生气?” 都往贵的点了,青菜,青椒,胡萝卜丝,十多二十块一盘,一百块没了。 居然还不吃! 傅一炤捏着山根,没回答。 韩渝沉吟道:“……我给你说实话吧。” 傅一炤抬眼看他,“说你先打他的事?” “你知道?”韩渝被点破了有点尴尬,慢慢的道:“他莫名其妙扭我手,我气不过,打他了,而且那拳我用力了。” 见傅一炤没反应,韩渝问:“你怪我吗?” 傅一炤无奈的笑笑,看着他的眼睛,道:“不怪你,也该给他点教训。” “你不生气?”韩渝不确定的道。 傅一炤摇头道:“不会生你的气。” “他好像不太服气。”韩渝继续道。 傅一炤捏了捏山根,有些困倦的道:“他那脾气一时半会改不了,你吃饭,我和你说点事。” 韩渝继续夹菜,他还没吃饱,边吃边听傅一炤说起季思宁的往事。 傅一炤的语气很慢,说他姑姑结婚后,才知道自己是个三儿,季思宁的家庭组成有些复杂,还有哥,有姐,都不是亲的。 那时季思宁已经有了三个月大,他姑姑性子刚烈,结婚没多久就离婚了。 一气之下还生下了季思宁,独自抚养。 谁知道,在季思宁出生的第两年,他姑姑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时常发病。 病情只能吃药控制,正常起来,偶尔也会对季思宁好,但多数时间对季思宁的要求很严格,非打即骂。 严重时,还会控制不住摔东西,摔完东西季思宁就要挨打,骂他不听话,不懂事。 跟他那个人渣爹一样,从小不是好货色。 小时候的季思宁还分不清对错,不明道理,会顶嘴,不顺从。 傅以棠把人接了过来,跟着傅一炤一起长大。 平静的过了一段时间。 他姑姑又闹了,长时间看不到季思宁要发疯。 后来,季思宁只能断断续续的住在他家。 一面过着正常的生活,一面随时要回到那从不开灯大房子里。 也就养成了现在的性格。 傅一炤说完,长长的叹了声,凝视着韩渝道:“我八岁时,带着满身是伤的他买了个他说没吃过的冰淇淋,他说了一句话,我一直记到今时今日。” 韩渝点头,示意他说。 “一个香草味的冰淇淋,他拽着我的衣袖,跟着我走了一路,一路望着我,我从没见过几岁的小孩眼里有这么深的情绪,他突然对我说:‘哥哥,我想在阳光下。’” 七岁的季思宁望着他哥哥傅一炤,童声稚气的说:“哥哥,这个冰淇淋我只吃一口,都给你,只有你对我最好。” 那时候,他已经会看脸色了,求傅一炤:“以后我一直站在你身后,你保护我,等将来我长大了,我会离开黑房子,离开里面的疯女人,但是,你要记得来带我走,你不在,我没有饭吃,会饿死。” 傅一炤小大人一样的回答:“哥会一直挡在你身前。” 傅一炤想到这里,又捏了捏眉心,“我是他哥,答应要守护他长大。” 韩渝仿佛看到季思宁笑,季思宁哭,看着他从小一步步的长大,而傅一炤,一直以一个哥哥的身份站他身前,守着他。 韩渝心里谈不上是何种滋味。 对于季思宁,他完全可以让着他。 他们只是在一起了,傅一炤还能是他哥。 他没有想抢走什么。 看着傅一炤疲累的神情,韩渝思忖道:“...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以后不跟他打架了,他说什么我走远一点。” 明白韩渝妥协是因为他的缘故,傅一炤无奈的笑了笑,道:“怎么,我没把他开导通,渝兄倒先退步了?” 韩渝嘟囔道:“我不退步能怎么办,除非他不是你弟,你不是他哥。” 很明显没可能。 见傅一炤又笑,韩渝继续道:“我比他大,不跟他计较,让着他没什么。” 傅一炤给他夹菜,颇为无奈的道:“你啊。” 韩渝夹起来就吃了,囫囵不清:“我怎么了,这也不会少块肉。” “我说这些不是想要你同情他,”傅一炤放下筷子,摇摇头道:“是有时候我的身不由己,并没有不考虑你的感受。” 发现傅一炤也有啰嗦的时候,韩渝佯作不耐,道:“知道了,能跳过吗?” 傅一炤点头道:“能。” “你不吃了,”韩渝看着他的碗,道:“今天的菜还行。” 傅一炤口中没味,他道:“不是很想吃。” 韩渝不管他了,这些都是钱,这两兄弟真浪费。 他放开手脚,端起盘子,横扫吞咽,吃足了四碗米饭,腹肌都撑鼓,肚子浑圆。 韩渝拍拍肚子,道:“饱了。” 傅一炤伸手来,摸了两下,像个小小的皮球面。 看着他的模样,傅一炤浅笑道:“鼓鼓的。” “回宿舍去。”韩渝抽纸一抹嘴道。 两人起身下楼。 一楼,韩渝先傅一炤先行,想去小超市买水喝。 隔着几米,傅一炤看着红白相间的身影走进去店里,隔着玻璃门,红色倒影在他的眼里慢慢暗淡下来,最后变成了灰色。 不仅如此,周围的颜色,也只剩下一片不同程度黑白。 都没了色彩。 傅一炤并没有上一次时的失明惊慌,反而很平静。 他以为吃过退烧药,退了烧就没事,目前看来并发症犯了。 这次不知道时间是多久,他还不确定要不要回家,他想陪着韩渝。 “一炤,过来。” 熟悉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暖。 傅一炤神色如常,眨了眨眼,朝超市门口走去。 韩渝出来了,笑着望他。 那是一张没有色彩的脸。 他走到韩渝身侧,韩渝说:“蜜桃儿味,你的。” 傅一炤接过递来的水,道:“谢谢渝兄。” 韩渝没发现他的异常,微凉的手背碰了下他的脸,触感很鲜明,停留在脸上。 “刚刚在想什么?”韩渝喝了一口水,问他:“发什么呆?” 傅一炤捏着微凉的水瓶,道:“你背我,回宿舍了。” 韩渝让他拿着两个水瓶,弓着背,扭头道:“上来。” 傅一炤趴他背上,环住他的脖颈,双臂交叉在他眼前。 傅一炤问:“渝兄,我重不重?” 这个问题,韩渝思考了一秒钟,是很重,死沉死沉的,但背老婆,不能说重,叫踏实。 韩渝抓住他的膝弯,往上巅了下道:“只要你不上三百斤,我都能背。” 傅一炤在他头顶笑了声。 韩渝一路朝宿舍走,傅一炤的下巴抵住他的侧颈,不时轻轻的蹭、牙齿轻咬他一口。 韩渝痒得缩脖子。 下课有一会了,大部分同学都是往食堂跑,回寝室的路上反而人少,但也有人路过。 韩渝望了眼四周,啐道: “非得在大路上亲,回宿舍有的是机会。” 傅一炤又亲他,“现在就有机会,不用等下次,下次的机会是下次的。” 好像有理,韩渝无力反驳。 回到宿舍,傅一炤洗漱先上了床。韩渝随后爬上去,搂住他,亲了一口,问他考得怎么样。 傅一炤睡内侧,扭头过来,“差一点就做完了。” 这么厉害? 韩渝问:“差一点是差多少?” 傅一炤扑哧一笑,“就是不会,差一点就会了,会了就全做完了。” 韩渝:“……”歪理。 “我写了一些,”傅一炤两手抽出来,反过来搂住他,“渝兄,我想跟你说个事。”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韩渝斜眼过去,要笑不笑的:“不要想,说就是了。” 磨磨唧唧的。 傅一炤脑袋靠过来,灼热的呼吸一团团地喷他脸上,对他道:“好喜欢你,我喜欢你。” 那种天真的语气,像个小孩子。 “哦~~”韩渝拉长音调。 看着傅一炤的眼睛睁圆,眼神一寸寸的扫过他,手抚过他的脸,温柔又眷恋。 韩渝发现自从真正的在一起之后,傅一炤就特别粘人。 他喜欢傅一炤粘他。 一把将人抱住,拥进怀里,猛嘬几口脸蛋,韩渝欢喜得不得了,“怎么办,我也好喜欢你。” 好傻的两人。 下午还要考试,他们搂在一起睡了。 接着都是开卷,最后一科考完也收走了。 韩渝跑去第一桌找傅一炤,准备带他出去外面吃,连吃了两天食堂,傅一炤都饿疲惫了。 小考完还是要犒劳一下他滴。 又是自助餐,傅一炤又去挖冰激凌。 韩渝排在他后面,看着他挖。这次他们来的早,人不多,冰激凌这里只有他们。 “要草莓味。”韩渝看着几桶颜色不一的冰激凌桶,对傅一炤道。 桶上都没有贴标签,加上食物冷冻过,气味不明显,而且,冰柜只到胯骨下方一点。 这个距离,傅一炤分辨不出气味。 见他不动,韩渝提示道:“粉色那桶就是。” 只有一桶浅粉色,上次韩渝来挖过,知道是草莓味。 傅一炤拿工具的手一顿。 他的面前有两桶冰激凌,一桶是浅粉色,一桶白色,失色后,颜色几乎相近。 他分辨不出来。 ☆、第五十九章 看他傻站着,韩渝笑道:“给我,我来吧。” 傅一炤递工具。 韩渝拿起工具,伸进贴冰柜边的桶里,边挖边问:“你吃不吃?” 傅一炤上前一步,道:“我来挖,一定挖几颗又大又圆的。” 韩渝让开身,让他来。 傅一炤挖得不亦乐乎,力求每颗都是圆的。 尽管有的也不圆。 挖完冰激凌,两人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韩渝端着冰激凌,全都吃完。 吃饱喝足,结账出来,两人打车回了学校。 宿舍里,韩渝先去洗漱,浴室里,韩渝打开门喊,“一炤,拿件睡衣给我,要灰色那件。” 柜里有好几件。 没一会,傅一炤拿着睡衣来了。 韩渝看看傅一炤手上黄色的衣服,又看看他。 傅一炤丝毫没意识有错,大概看他眼神奇怪,问他:“怎么了?” 韩渝拿过睡衣,握紧了,沉思的摇头道:“没什么,你先出去吧。” 关了门,韩渝一边穿衣服,一边想,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于是,他开始暗中留意傅一炤的举动。 第二天,让傅一炤去买饮料,刻意说了颜色,傅一炤没买错。中午,他陪着傅一炤去打菜,让他打红椒的,傅一炤也没买错。 韩渝奇了怪了? 好像没什么问题。 晚自习,傅一炤和他坐一起,两人一块背书学习。 韩渝中途休息一会,看傅一炤低头认真写着单词,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有问题的。 能走路,能买东西,也没失明。 韩渝想着,暼见了桌上的两只铅笔。 一只红色外壳,一只蓝色外壳。 看着蓝色的铅笔,韩渝心生一计,沉吟道:“一炤,拿红色的笔给我。” 傅一炤闻声抬头,看了眼韩渝的神情,神色如常。 发现韩渝最近总悄悄留意他,怕他起疑,傅一炤也学精了,知道韩渝说什么,视线首先会盯着什么看。现在,顺着视线尽头,在两只深灰的笔里,锁定了他要的红色。 傅一炤想也不想的拿起来,递了过去。 手触到笔的那一刹那,韩渝眉心一紧。 他握着蓝色的笔,沉思起来。 傅一炤眼睛好像出问题了……不是弱视,是分不清颜色。 什么时候的事? 是昨天? 还是前天? 他联想到傅一炤拿睡衣、挖冰激凌,和在食堂发呆的时候。 那时候? 傅一炤当天出汗了,他以为发烧了,可傅一炤说没有… 韩渝似乎明白了过来,支傅一炤出去接水,说要喝办公室的,教室里的有一股新味,不好喝。 傅一炤不疑,拿上水杯出去了。 人一走,韩渝立刻去翻他的桌箱,想找点证据。 果然,傅一炤背包的最下层里面,找到了抠掉一半的消炎药,和吃了几颗的退烧药。 傅一炤瞒着他吃药了。 韩渝手心颤抖,将药放回去,喉咙紧得久久都出不了声。 傅一炤怕他内疚。 可他还是内疚了。 韩渝眼眶湿润起来,视线模糊一片,想到傅一炤很快会回来,忙回位置坐下。 坐下后,抹掉涌出的泪水花,赶紧拿出字帖来写。 手抖得写不好,笔也握不住。 他笔一丢,双手互捏拳头,掌心都是汗,他只好坐着,伸着脑袋望着门发呆。 傅一炤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口,看见他,笑着走下来,水杯放他手边,坐下继续写单词。 韩渝看着转过去的侧脸,慢慢伸出手,去环住健硕结实的腰身,脑袋靠着傅一炤的手臂上,竭力藏好声音里的哽咽,“一炤,周末我们去约会。” 感觉傅一炤转过来,下巴顶着他的脑袋,沉缓的声音响起,“不开心?” 还是被听出来了。 韩渝脸贴他的胳膊蹭几下,咕哝道:“学累了,想跟你约会。” “恐怕不太行。”傅一炤一听,为难的拒绝。 刚刚去接水,他发现灰色开始模糊下来,接下来,他可能要失明一段时间,所以最多拖到明天,他一定要回家。 韩渝抬头,唇贴在他耳边,低低的语气像撒娇:“你来,以后都你来,我不要了。” “为什么?”傅一炤听明白过来,有的人变成花样的勾引他,捏着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想通了什么?” 韩渝看着他的眼睛,对视片刻,不知道这时傅一炤眼里他是什么样。 “太累了,”韩渝望着那明亮的瞳孔,眼神有些闪躲,“你性.欲太强了,我…我满足不了。” 傅一炤愣了一秒,随即两眼一弯,没说什么。 “为什么不跟我去约会?”韩渝又问。 傅一炤挑眉坏笑:“你说的很有诱惑力,我动心了,可我有点事,明天要回去几天,等下次。” 韩渝不问他有什么事,因为他已经知道了。 他脑袋往下,又靠傅一炤身上,浑身也是软得没骨头,好像一条滑溜溜的鱼儿,随便怎么摆弄都可以。 “不学了?”傅一炤拍了下他的肩头,分析他的战况,“全科一百四十多,离三百还远呢。” 成绩出来了,早上老师群里通知后,又私发给了他们。 “你比我还少几十,”韩渝沉闷闷的道:“你才一百出头。” “起来学习。”傅一炤哄道:“一会买草莓给你吃。” 韩渝起来了,很快看了眼书,又趴下了。 傅一炤手机叫了盒奶油草莓。 下了晚自习,宿舍里。 韩渝桌前捧着草莓,最甜的草莓尖尖都给傅一炤吃。 傅一炤吃了两个,不要了,问他,“有心事?” 韩渝感觉想藏都藏不住,但还是傲气的道:“我乐意对你好,你管我?” “好,”傅一炤有些无奈的道:“不敢管你,我先去洗漱。” 傅一炤拿上睡衣去了浴室。 浴室里传来嘀嗒的水声。 韩渝伸头望了眼,放下草莓,抽纸擦手,一拍手,拿上睡衣朝浴室溜去。 浴室门前,韩渝耳朵贴在冰冷的玻璃门上听,除了淅淅沥沥的水滴声,没多余的动静。 韩渝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握住了手把。 压下,转了转,“咔”一声。 反锁了! “渝兄?”傅一炤染了水汽的声音,不确定的问。 韩渝松开手,咳了声,挺直腰板,正色道:“是我。” 宿舍有人,他嘴往门凑过去…… 门一声响动,瞬间拉出了一条细缝,水汽扑出来。 韩渝盯着水雾深处,氤氲一片,傅一炤赤条条的上身曲线在蒸腾起雾的空间里,散发着沐浴乳的幽香。 韩渝咽了咽口水。 傅一炤抹了下滴水的发梢,道:“很快好了。” “我和你一起洗。”韩渝说出目的。 他准备推门进去,刚一抬手,门后傅一炤压着门,眼神不解的望着他。 韩渝干笑两声,编了个自己都觉得尴尬的理由,“节约用水。” “有些挤,”傅一炤笑了声,把门关上,“你等一会。” “砰”一声,空气中,冷风扇过来。 门扉紧闭。 关住了门外的他。 韩渝愣在原地。 这么明显的送上去…人家不要了。 浴室里,响起了傅一炤肆意的笑声,大有停不下来的趋势。 一转身,韩渝愤愤地回宿舍,睡衣丢在桌面,继续坐下吃草莓。 一口一个。 想着傅一炤一回家,好几天都见不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既然不想让他知道,那就假装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傅一炤上了两节课,就请假回家了。 韩渝看着那空荡荡的座位,干啥都提不起兴趣。 下午睡一觉起来,正好看见季思宁看他,似乎不知道他哥回家了。 韩渝没有管他。 周五最后一节课上完,周末韩渝想回家,回傅一炤那里,虽然看到熟悉的地方会有点难受,但他想去。 他开始起身收拾东西。 李教授看他收拾东西,笑道:“小朋友,回家吗,顺路载你一程?” 韩渝委婉的拒绝,“谢谢教授,我走路。” 李教授又问还在教室的季思宁,“思宁,你呢?” “谢谢教授,”季思宁大眼一弯,笑着道:“我有人接了。” “两个都不走啊,”李教授有些遗憾的道:“那下周见。” “下周见。”两人同声道。 听见季思宁有人接,韩渝就想到他那个疯子妈,有些担心,但也没问。 季思宁先韩渝一步,走出了教室。 韩渝背上书包,也出了教室,下了楼,朝楼下走。 季思宁四楼下来,看着韩渝刚刚消失的三楼楼梯口,拿出手机,看了眼发送出去的消息,皮笑肉不笑的收了手机,不紧不慢的下楼。 那条消息发送到了候延肖手机上--他现在出教室,十分钟后会到校门口,避开门卫和街道附近的摄影头,动作干净点。 季思宁没出校门。 夜幕浓黑,没有亮光。 学校里有很多林荫,林荫下很多长木凳,季思宁坐在木凳上,路灯碎光透过树枝落到他脚下。 黑暗中,他晃着腿,风呼呼而过,他好像也不冷。 有人路过,看见了他。 “同学怎么不走?” “快回家了。” 他一一回答了。 “走不动了。” “没有光。” “我在等人。” 人一个个的走了,他的周围安静了下来。 一小时不到,季思宁的手机震动起来,手机一抹亮光照射在他冻得发白的脸上。 看着消息,季思宁柳眉舒展。 他哥请假回家了,韩渝也被候延肖带走了。 没人能阻止他。 他正在收手机,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陌生号码,季思宁不喜的立刻挂断,谁也别想烦他。 对面不死心,又打了几个。 季思宁忍着不耐,接了,里面有些慌乱的男声传来,“阿宁,现在怎么办?” 这个蠢货。 季思宁一咬牙,“你不会自己想吗?动动你的猪脑子。” “我要怎么办,”候延肖又道:“你过来好不好” 怎么会找上这种蠢货? 季思宁不耐道:“这还需要问我?” 对面不说话,等着他回答,季思宁道:“弄晕他,找个地方关起来,别让他饿死就行。” 候延肖道:“关哪?我家不行,我爸妈会发现的。” 季思宁想指着他的脑门骂。 但这蠢货是唯一知道他的人,怕他处理不好,留下了把柄。 季思宁压下火气,道:“地址发来。” ☆、第六十章 季思宁走出校门,校服脱了放进书包里,找商店买了黑口罩、黑鸭舌帽、和一件黑色带帽的羽绒服。 武装好自己,他打车去了手机上的地址。 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就到,位置不远,是个不知名的小区,有一条偏僻小巷。 他下车停在小区门口观察四周,黑夜中,灯火幽暗。 他顺着小巷进去,很快找到那栋单楼。 这里没有电梯,楼道里有感应灯,但他上楼的脚步很轻,灯没亮,但不影响夜视很好的他看清周围。 这里居住的人很少,周围的灯光很少。 隐没在昏暗中的墙壁明暗不均,微光射进来的地方,墙皮发黄,空气中漂浮着霉菌味。 季思宁往上拉了拉口罩,隔住那令人作呕的味。 这地方,关人非常合适。 季思宁很快走到了四楼,顺着走廊走过去,找到相应的门牌。 一想到要见到候延肖,他心里不太高兴,只想赶紧处理了事,离开这里。 门前,季思宁抬脚踢门。 门响了声。 门内,脚步声靠近过,接着拉开一条门缝,候延肖伸出脑袋,先望他的身后,随后才看着他,“阿宁,快进来。” 季思宁仰着头,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大眼,口罩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动,“这里不错,关在这里这行,我回去了。” 候延肖一听,脸色一变,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往内一拽,“进来。” 门瞬间砸关上。 季思宁恼怒甩他手一巴掌,恼道:“别拽我。” 候延肖露出可怜的神色,一把抱住他的腰,“阿宁,我好想你。” 季思宁推他一把,没推动。 候延肖勒得死紧,宽阔的胸膛贴着他的肩头,乞求道:“阿宁,我做了坏事,为你做的,你不能不管我。” 季思宁恶心他的语气和怀抱,耐心耗光地想发火。 候延肖察觉到,脑袋靠着他,说:“阿宁,别躲我,你别躲着我,我求你,让我抱抱你,我都是为了你。” 大概有求于人,季思宁一听,没再挣扎。 不管紧紧勒住自己的人,他自顾环视观察房间。 这里似乎不常居住,家具简单陈旧,屋内还有两扇木门。 一扇是卫生间,一扇正是关韩渝的地方。 昏黄的灯泡下,候延肖抬起头,那坚毅的眼神变得柔和,光洁白净的脸上也挤出一个微笑。 见他抱够了,季思宁语气冷下来,问:“人在哪?” 候延肖看了眼墙边的矮木门,“那里,我听你的照做了,弄晕捆了起来。” 季思宁扯扯嘴角,满意的点头。 他知道韩渝晕了,要不,不会用原音说话。 候延肖看见他笑,喉头滑动了下,手掌顺着他的胳膊滑下来,抓住手腕,诚恳道:“阿宁,跟我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好,什么都听你的。” 听到这句话,季思宁并不觉得意外,他知道候延肖喜欢他。 爱情、友情、亲情,他都没有,也不需要。 他只有他表哥。 季思宁淡道:“以后再说。” “阿宁,我们把他放回去好不好?”候延肖想见季思宁,才把人绑来的,想劝解他:“不要恨他们了,我们不做坏人好不好?” 坏人! 季思宁抬手甩他脸一巴掌,打得清响,立眉道:“你敢教育我!” 候延肖下颌咬动,垂下头,微微的抬眼看着他,“阿宁不是坏人。” 季思宁仰头闭眼,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也抽出来,拍拍揉乱的衣服。 不想跟候延肖废话。 他嘴角抽了抽,狠厉的道:“看紧一点,管好你自己的嘴。还有,装个信号屏蔽器,把他身上的电子设备统统收走。” 他要韩渝彻底和外界失联。 “五天转移一次位置,”季思宁又道:“其他的,我再通知你。” 候延肖张嘴正想说什么。季思宁转身走出了两步,停下脚,缓缓侧过脸,微微一笑道:“如果,你还喜欢我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候延肖合上嘴,抿成了线。 在季思宁拉开门的一瞬间,候延肖才出声道:“阿宁,明天来看我,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季思宁头也不回,敷衍的道:“会来。” 候延肖跑出来,看着下楼的身影一点点的消失黑暗中,苦笑了声。 他想不通,为什么季思宁对所有人都温谦有礼,独独到了他这里,横目冷眼,总讨不到好脸色。 回想高一的时候,他们是同班同学同桌,一起进出、吃饭、学习,总是形影不离。 他被这个才貌双全的男生深深吸引,暗生情愫,一年相处下来,他以为季思宁多少是喜欢他的。 可是,两个月前,他鼓起勇气想跟季思宁表白的时候,季思宁一反常态的表现出了恨意,丢下他一人在临高,这期间,电话不接,没有任何消息。 到现在,他都知道,季思宁不喜欢他。 他喜欢季思宁就好了,打他他忍了。 让他绑架屋里那人,他也做了。 可是,每次但凡他有一点表露喜欢季思宁的心思来,季思宁就恨他入了骨。 候延肖想着有些累了,眼神空洞的望着下楼的方向,依依不舍的回头,摇晃着身回了屋。 候延肖沙发靠躺着,闭上眼,喟叹了声。 喜欢这种东西,哪有想平等就平等的。 他唯一能留住季思宁的方式就是看住韩渝,只要韩渝在这里一天,季思宁都会来。 不来就逼他来! 夜里三点。 里屋门边处,韩渝迷糊的冻醒过来,意识慢慢回笼,他眉心一紧,眼皮下,眼珠滑动,缓缓地打开眼帘。 入目是反光的地板。 他手脚被捆,侧躺在地,地板凉得刺骨。 韩渝撑起上身,变扭的挪到门边的墙根,背靠着墙,观察这里的情况。 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屋内有一张褐皮长沙发,空荡荡的没有家具,墙头上有一块灰玻璃小窗,墙顶一盏发黄的白炽灯。 明明没有东西,却显得空间逼仄又死寂。 韩渝看着手腕、脚腕缠着的几圈麻绳,指头粗细,很清楚了,这是绑架。 回想在校门外,他靠着站台后的广告牌等公交,忽然有人速度很快的绕他身后,用什么玩意堵住了他的口鼻。 还没作出反应的动作,韩渝两眼一翻,晕了。 醒来就是这副光景。 既然是绑架,那图他什么? 一没钱,二没貌,搞不懂。 现在出不去,绑匪也没出现,还不知道是什么谋财害命的意图。 韩渝很饿,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他像条虫蹭着墙,站起来,在房间轻轻跳动,来到小窗下,望着小窗,虽然才两米多高,看着是近在眼前,但手脚被捆的情况下,根本出不去。 绑匪显然也考虑到了,不然不会把他捆成这样。 韩渝看了几圈,四周没有尖锐的角。 绳子很硬,捆得死紧。 再确定暂时无招后,韩渝怀着一丝希望,试探的喊了两声:“有没有人?有吃的吗?” 房间只有他的余声,没人回答。 地上冷,韩渝在掉皮的沙发上坐着,背对门,饿着睡了一晚。 神经一直提着,他不敢睡太死。 半醒间,门外一个脚步声一起一落的踩着地板靠近过来,像个有吨位的。 韩渝心里一惊,没睁眼,支着耳朵细听。 脚步停下,开门声,绑匪放下了什么东西,又停在了门边。 韩渝不动,知道绑匪在看他,望着他的方向盯了片刻。 很快关门锁门,出去了。 落锁的同时,韩渝睁开了眼。 他扭身侧头,看见门边地上放着饭菜。 荤素搭配,有菜有肉。 看起来比学校伙食好。 不吃,要饿死,吃,怕毒死。 他宁愿被毒死。 韩渝手被反绑着,只能俯下身,用嘴去够饭。 吃了两口,味道也不错,他开始狼吞虎咽,饿太久了。 吃饱后,韩渝又继续考虑怎么出去的问题。 他耳朵贴门上听,门外,绑匪不打电话,也不说话,偶尔走来走去,只有一个频率的脚步声。 韩渝推测暂时只有一个人。 韩渝眼睛贴在门缝里,观察锁心,手指宽的黑块,还是外面落锁。 这种老式的锁,只要有工具,他会开。 很明显没有工具。 要不都能把绳先割开。 韩渝想,他也没什么仇家,就算是最不对付的季思宁,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不愉快,但也不至于绑他。 那是谁呢,劫色? 他衣物完好,裤子也穿着。 韩渝摇头默念:不至于,不至于。 劫财,那东西,他也没有啊! 那到底是谁特么把他绑过来的? 他想,一边寻机会跑,一边等到周一,周一学校会发现他不见了,会报警,再不然,等到傅一炤回来,肯定会找到他。 绑架这种事,居然发生他身上了。 韩渝像多数人一样,开始考虑后事了。 他想到了韩远川。 他本来想等考上大学,跟韩远川坦白,说他和男的谈恋爱了,韩远川可以找自己的情人,他们俩互不干涉。 中午,门外的人又进来送饭。 韩渝才看清楚人。 来人一身黑色,口罩,子弹帽外又套一个肥大的三角帽。看不清面容,个子很高。 韩渝看着放下餐盒的手,试探道:“为什么绑我?” 那高个不回答他。 韩渝一直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又问:“总得有个理由吧?” 那手细皮嫩肉的,不像专业的,那一双眼,清澈明亮。 韩渝盯着那双眼,问道:“你满十八了吗?” 那人听到这里,抬了下眼,又低下头。 “我尿急,”果然没成年,韩渝又道:“能带我上个厕所吗?” “尿裤子里。”那冷冰冰的声音,在变声期,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有些低沉。 门关上了。 门外,候延肖坐沙发上,一直给季思宁发信息。 阿宁,你什么时候来? 阿宁,你来陪我,这里好冷。 下午,他照常给韩渝送饭,并收走上一顿的餐盒,然后继续给季思宁发信息。 阿宁,晚上你过来吧。 阿宁,你记得来找我。 季思宁都没理他。 候延肖又听韩渝在房间里叫唤,“兄弟,兄弟,进来一下。” 候延肖放下手机过去,不耐的打开门,看着地上坐着的人。韩渝笑嘻嘻的问:“能不能把书包还我,我想背单词。” “……”候延肖顿了顿,道:“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学习。” “我有强迫行为,”韩渝试图交流,“一天不学习浑身难受,我只要书,你看捆成这样,想跑也跑不掉,是不是?” 候延肖量他耍不了花样,回厅里,在韩渝的书包里找出英语书,回到房间。 候延肖书丢地上,正想走,韩渝道:“能不能把手解开?” 男生没反应,韩渝露出无害的笑道:“我翻不了书。” 男人砸上门,关了锁,出去了。 韩渝:“……”人家一点都不傻,他看起来倒是有点傻。 还好没有生命威胁。 晚上,韩渝憋不住了,尿急,一直喊。 候延肖没办法,把他的手捆到前面,带他出去上厕所。 韩渝想趁人不注意,一拳打倒他,可惜男生的警觉性很高,随时站他的视线盲区。对方人高马大,加上脚捆着,弄不好要被反杀。 韩渝压下冲动,老老实实的尿尿,尿完又被捆回了房间。 看着地上的英语,韩渝又观察锁,男生开门进来时,他留意了一下,是斜口锁,硬卡片顺着门缝插进去,能打开锁。 书封不知道硬度够不够? 韩渝当即决定,试一试。 ☆、第六十一章 韩渝小心翼翼撕掉书的最后一页纸,尽量工整,不厚不薄,三分之一刚好。 他双手的活动范围有限,在双手间慢慢折成对称的纸片,像卡片大小的长方形。 韩渝纸片对准门缝,慢慢插进去,锁轻轻后退的细响声,同时,还有脚步声踩了过来。 是男生! 韩渝毅然抽回纸片,转身靠墙,藏进裤腰侧边,贴着内裤绷带。 他刚抽出手,男生开门进来了,握着门把站门边,看着他。 韩渝抬头笑了声,用腿压着摊开的书,双手翻书,哗哗的一阵响动。 男生看了他一会,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韩渝余光望了眼紧闭的门,又继续翻书,敬业的背了两个单词。 等脚步声走远,韩渝耳边贴着门缝听,外面没有动静,男生此时估计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上厕所的时候,他留意了。 大厅有出去的门,窗帘严实,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他还要仔细再观察一下。 男生疑心太重,怕惊动他,韩渝准备现在睡觉,晚上再起来行动。 打定主意,他沙发躺下闭眼,没一会睡着了。 一觉醒来,韩渝立刻记得睡前的事,他双目有神,起身走到小窗下,仰着头,外面漆黑一片。那里就算是白天,也不是很亮,周围还有破旧的建筑物遮挡。 不知道时间,韩渝一直看着,等待黎明前交替的白光。 他坐了一晚上,看了一晚上。 夜太长了。 他有点想傅一炤了,傅一炤会不会想他,肯定会的。 韩渝有些自暴自弃了。 等到窗户上的光线变了一点点,黎明要来了,大约是五点左右的灰茫色。 韩渝来了精神。 韩渝冻了许久,有点流鼻涕,抬袖蹭蹭清鼻涕,他又继续开锁。 这时是人深睡阶段,有时听到声响,也会自动忽略,他竭力放低了声音。 韩渝纸片轻轻推进,很快锁开了。 门外对着卫生间,男生应该在沙发的位置。 门内门外都有光,幸亏光线一致。 怕自己的影子明显,韩渝趴着,身体梭到门外,扭头看向门边。门边男生背对他,盖着薄毯,睡在沙发上。 韩渝认真听呼吸声,知道睡熟了。 这是出去的好机会。 他内心狂跳。 可沙发正好堵着出去的门。 这男生很难对付。 他一时犯了难。 韩渝大脑飞快转动起来,要不直接把人砸晕? 他看见了饮水机上的水桶。 可砸下去,万一没晕,反而弄醒了人。 以现在的情况,他不敢冒险。 男生有没有帮手,都不知道,保险为好。 韩渝觉得先把绳子弄开,更为靠谱,至少有情况,能动手拼一把。 眼神寻了几圈,没有称手的工具,他的书包也没看到。书包在沙发上。 韩渝小心地后退,退回屋内,突发奇想,用鞋底的沿口弄绳子,他上下磨手腕下方的绳,就算男生来送饭的时候,也不易被发现。 磨了一会,他翻上来看,麻绳表面起了毛絮,有用,这鞋底够硬。 他昨天怎么没想到呢,后悔! 韩渝继续磨。 掐着男生快来送早饭时,他才停下。吃了饭,他又继续磨。 中午时,男生来送饭,围着他转了一圈。 韩渝盘着腿,手碗搭腿间,眼神跟着他走动,坦然道:“坐下来聊聊?一个人挺无聊的。” 候延肖停脚步,继续看着韩渝,敏锐感觉哪里不太一样,但又想不出来。 不过,看见韩渝,他多了几分恨意,因为季思宁一直没来。 他很多信息过去,最后两条,已经是威胁了。 第一条--阿宁,你再不过来,我就饿死他,我认真的! 第二条--阿宁,我疯了,来看我,你过来好不好,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为什么绑我,”韩渝见男生不说话,继续套话:“不明不白的,我心里很忐忑啊。” 候延肖冷冷的声音,“我做事不讲理由。” 韩渝:“……”神经病。 “你的问题太多,今后一天一顿。”候延肖道。 男生说完又走了。 韩渝中午的饭,一粒米都没放过,吃完继续干活。晚饭,男生不送了,还道:“下顿明日中午。” 一晚上,韩渝饿得头沉沉的。 韩渝不打算套话了,看来那人单纯是个癖好狂魔,他要是出去了,第一个告特娘的,把他抓起来,送进去改造。 不懂王法! 为祸人间的渣渣! 夜深了,最后一股绳才断开。 韩渝双手伤痕醒目,绳子勒进了破皮的肉里,他已经麻木的感觉不到了疼痛。 韩渝低下头,开始解脚腕上的绳扣。 他指尖颤抖不止,好几次都滑开了。 韩渝额头渗汗,边解边留意门外的动静。门外,男生又开始来回走动。 解不开! 韩渝一翻挣扎,垂手仰头,一呼一吸,吐了几口浊气。 忙了半天,一个都没解开。 他太急了,太急了! 韩渝心里不停提醒自己慢下来,再次垂下头,他放慢了速度。 全是死结,一个套一个的,特么的。 韩渝艰难地一个个的结开了。 韩渝活动了下手脚,又贴着门听。 男生停止了走动,应该在坐着,他要么现在跑,要么等男生睡着再跑。 那男生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现在一天一顿,谁知道,最后会不会想饿死他。 多一秒,未知的危险就多一分。 韩渝决定还是跑。 根据白天窗户上,对面楼层错落的景象,这里的楼层应该不低,如果爬窗,光溜溜的墙壁,根本下不去,他也不可能跳楼。 几翻犹豫,韩渝还是抓住窗台,慢慢将自己送上两米高的小台上。 曲身蹲下来,贴着玻璃,他望向夜幕中。 夜幕外,墙壁粗糙,有破锈的防盗窗,落脚点很窄。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好,但能不跟男生正面刚,还是避开的好。 只要他足够小心,下去也不是不行。 韩渝顾不了那么多。 他没有犹豫,挤出窗户外就往下走,一秒钟都不想待这里,头晕厉害,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他神经绷满了弦。 下到二楼,楼上传来的一声惊呼,“乖乖爬上来,你跑不掉!” 男生颤抖的声音有一丝恐惧,大多还是狠厉和生气。 韩渝手抓稳了,抬头定睛一看,敞开的窗户伸出了一个黑色的脑袋。 最后两个台阶了,韩渝忙往下走,最后一个台阶,他踩快了,脚下一滑,摔到了一楼。 再抬头时,窗台的脑袋消失了。 韩渝爬起来,拔腿往楼房间的空隙跑出去,一刻不停,高度紧张下,他仿佛听到了其他方位的脚步声,急促的朝他逼近。 韩渝十多年逃跑经验都用上了,跑得比顾沫追他的时候都快,两腿像装了马达。 他没有钱,打不了车,只能顺着外面关了门的街道上飞奔,脚步声飞快的起落。 跑了很远,路灯过了无数个,车辆退了无数辆,那男生没有追上他。 韩渝大口呼哧着,白雾一团团的呼出来。 四周都是陌生的街道,他不认识路,也找不到人问,更多是不敢问,怕暴露自己。 他谁都不敢相信。 但是心里从没有这么踏实过。 冷空气是自由的,他自由了。 韩渝额头大颗的汗珠滚落,头重得厉害,他继续往上跑,远离那个小区,进入截然不同的繁华地段,才慢下脚步来。 这里有很多人,有车,如果男生上来,找不到他,但韩渝不敢停留,继续走。 韩渝想得没有错,候延肖气急败坏的追出来,一直沿着街道搜寻他,问了有人的地方,都没问到,甚至把保镖叫来了,开着车,四处找他。 半夜四点多,韩渝已经走七八个小时。 兜兜转转的,来到了傅一炤家的小区门口。 十五分钟后,他到了圆拱门前,指纹是里面的那扇,大门的钥匙也在包里。 韩渝靠着门,滑坐到地上,闭眼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天亮了,韩渝脑袋浑噩,完全想不起自己要干什么。 他浑身燥热不止,酸痛感遍体,一会冷一会热的,连着几天着凉,还没吃饭,身体机能出了问题。 此时,韩渝烧得神志不清,哆哆嗦嗦的蜷着身,抱着自己的肩头,烧晕了过去。 …… 傅一炤回家养了几天,现在视线不清,像高度近视的人,他准备这周再不好,去国外看一看,韩渝一个人在学校,会想他,他要回去陪韩渝。 傅一炤腹部以下盖着薄毯,端着半杯咖啡躺在沙发上,拿出手机,仍然没消息来。 他已经三天没有收韩渝的信息了。 韩渝不知道会不会无聊,想着快上晚自习了,手机放下,没去打扰他。 这时,毯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刘成。 “大器早成”的好友请求信息--傅一炤,渝儿失踪了! 傅一炤疑惑,添加了,向他询问原因。 手机另一端,刘成说,韩渝一天没去上课。 因为傅一炤的关系,大家以为他也请假了,连吴纪都这么认为。 但是,刘成打过他电话,关机了。 傅一炤立刻结束了聊天,撑起身,打电话过去,同样是关机。 韩渝没事喜欢抱着手机玩,不可能关机,而且刘成上午打过,到晚上还是这样,关机也不可能关这么长时间。 傅一炤立刻让人查韩渝的手机哪里,韩渝手机跟他一个系统,是风云空间,关机没电照样能追踪到位置。 没一会,他的人说查不到,没有信号源。 傅一炤捏紧手机,立刻找他辰叔,问韩渝手机最后一次的位置在哪? 焦急的等待了一会,手机收到了信息,看着手机上的地址,在周五下午后,就凭空消失了。 傅一炤不解。 那是个老旧的地方。 韩渝去那干嘛? 傅一炤当即揭开毯子,桌上放下咖啡,下床去换衣服。 拿了件黑风衣外套,换鞋出了门。 等他赶到破屋,来到门前,一门之隔,听见了里面熟悉且阴狠的声音。 “没用的东西,这你都看不住!”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门内,季思宁刚接到韩渝逃跑的消息,气血翻涌的跑回来,正和候延肖激烈的推搡和争吵。 “让你的人立刻调监控,附近所有的街道,公园,卫生间,商城,统统赶紧找,找不到,扩大搜寻范围。” 暼见候延肖愣着,季思宁踹他一脚,柳眉倒竖,怒骂道:“快去!” ☆、第六十二章 他要赶在韩渝联系上他表哥,和报警前,把人抓回来。 傅一炤听到这里,已是头疼欲裂。 全身的血液逆流,浑身颤抖不止,怒意涌动着,浸红了他的双目。 他硬生生踹门而入,一脚又踢在男生腰上,将人踹倒在地上,接着几步上前,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季思宁的脸上,打了他两个踉跄,和男生摔在一处。 “季!思!宁!” 傅一炤的声音盘旋在房内,尾声发颤。 季思宁抬头捂脸,血留下嘴角,惊恐地看着进来的他。 傅一炤速度极快地掏出兜里的手.枪,搬动板机,隔空对准他的额头正中。 候延肖黑瞳一缩,下意识张臂挡在季思宁身前。 “咻”一声。 子.弹出镗,破空而去,击穿的声音。 他的手.枪改造过,弹重、出速高,子.弹擦过候延肖头顶的发梢,射穿了他们身后的白墙。 一阵带着火.药味的风擦过发梢,候延肖紧闭着眼,胸膛不住地起伏。 傅一炤阴寒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最好祈祷韩渝没有一点事!”薄唇抖动,他牙关直响:“否则!” 否则,他杀了这两人陪葬。 季思宁的任意妄为,触了他的底线。 “表哥!!”季思宁眼泪流了满脸,跪着过来,战栗的双臂要来拉他。 傅一炤两眼不看,充耳不闻,瞥见沙发上韩渝的背包,弯腰拿上包,转身回头就走。 他一眼都不想看到他的这个弟弟。 他打着电话疾步下楼。 “妈妈,韩渝失踪了,快帮我找他。”傅一炤踩着楼梯,咚咚往下跑,“让爸爸一起找。” 傅以棠那边连连应着。 傅一炤说完挂了电话,跑到了外面,又朝小区跑,一边跑,一边想,韩渝会去哪里。 他能去哪里? 学校,第一个排除了。 二十四小时的银行、商城、韩渝会不会去能睡觉的地方,这么长时间了,他会不会回家? 家里的第一扇门他没钥匙,开不了。 第二个,家里也排除了。 傅一炤视线不清,在黑夜中,接近失明,他沿路在附近的银行,商城,公园的找。 他一处处的寻,一次次的找。 最后一个公园大门跑出来,他摔了一跤,黑色的衣服沾了灰,他蹲在路边,埋首嚎啕。 “啊!啊!啊---” 期待的折磨,让他疯了,崩溃来得如决堤的洪水。 傅以棠找南门,儿子找东门,从南门出来,听见了哭声,忙上前去看,安静的站他身侧。 傅一炤靠他的腿上,死死勒住他的膝弯,不管不顾的求他,“妈妈,我求你,你救救他,找回来,把他找回来,我不能没有他,找他回来。” 傅以棠唇抿紧,手臂环着他的肩头,用力的拍了拍。 傅一炤哭得瑟抖不止。 其他地方搜寻的人纷纷汇报,暂时还找到人。易恒那边调监控有一段时间了,也没有信息。 一个行踪不明,一个哭成这样。 儿子眼睛还没好,傅以棠也有一丝心急了。 现在一定要先找到韩渝才行 。 只有耐下心思,等易恒的消息。 等待的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傅以棠听着儿子嘶哑的哭声,抚着他起伏的脊背,心高悬着,难受不已。 虽然听儿子说了事情的始末,但傅以棠也顾不上管季思宁了。 一段悠扬的音乐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打断了压抑的气氛。 是傅以棠的电话响了。 傅以棠手机忙拿到眼前,一看不是易恒,却也是熟悉的号码。 接了还没问,里面先说话了,字正腔圆的话音响起。 “傅先生您好,我们是金苑物业,安保人员巡逻时发现您家门前躺着一个受伤的男孩,和您儿子常穿的学生服相同,想问一下您会不会认识?” 物业又忙补充了一句,“他高烧不退,受了严重的伤,我们第一时间发现就赶紧通知到您。” 傅以棠道:“我马上回来。” 女物业:“好的。” 傅以棠赶紧挂了电话。 “妈妈?”傅一炤抬起血丝遍布的眼,“是不是韩渝?” 傅以棠拉起儿子的胳膊,拽他起来,“他在家,现在回去。” 傅一炤一抹眼泪,赶紧起身。 他们驾着车往家里奔,开出一段路,易恒的信息来了,说韩渝跑进了金苑,让他们马上赶往那边。 傅以棠嗯了声,挂了电话。 韩渝发着高烧,一刻都不敢耽误,他脚下又给了油。 引擎声一路轰鸣,保时捷扬长而去。 刷卡过安检,傅以棠车直开到家门前,车还没停稳,傅一炤开门下车,朝着门前躺着的人跌撞着跑过去。 他滴滴的热泪打在韩渝身上,双臂颤抖,把人捞起来,一把紧抱进怀里。 韩渝身上盖着一床薄被,应该是物业送来的,却又不敢动他。 傅以棠随后跟着下车,上前伸出手,征求道:“给妈妈,先去医院。” 傅一炤怔怔的点头,全听他妈妈的。 傅以棠揭开被,弯腰抱起韩渝,转身回车里,载上傅一炤,忙去了医院。 韩渝烧了两天,第二天下午烧才退下来,醒来还没睁眼,浑身的疼痛疯狂地袭来。 韩渝的鼻息里,充斥着消毒水味,和一丝浅浅的玫瑰花香。 那青黑的眼皮下,眼珠滚动几下都没打开,眼皮似有千斤重,压得眼帘抬不起来。 韩渝费力地抬了下手,很快又垂下来。 突然间,什么东西蹿到了床上,把他扶起来,后背也靠进了宽阔的怀里。 好温暖的怀抱。 韩渝眼睫抖了两下,唇动了动,心里竭力呐喊:好饿,饭呢~ 神经啪嗒断线,他又昏了过去。 “渝兄,渝兄?”傅一炤抱着他,拍拍他的脸,“你要说什么?” 傅以棠坐着陪床,抬眼一看,“让他睡一会吧。” 韩渝又累又困,现在烧是退下来了,但精神还很弱。 傅一炤依旧抱着他,不挪动,也不下床,跟着躺下,拉被子盖住韩渝的肩头,又把扎着留置针的手,轻轻拉进被里盖好。 幸亏是VIP病房,床够大。 “宝贝,你饿了吗?”儿子这两天胃口也不行,傅以棠看韩渝醒了,才问他,“想吃点什么?” “不吃,”傅一炤脑袋靠着韩渝的后背,“他醒了,我才吃。” 傅以棠笑了声,拿了个苹果,抽出腰刀,拿出怀里的丝帕擦了擦刀面,开始削苹果。 他切下一块果肉,“吃吗?” 傅一炤摇头,“不要。” 傅以棠自己吃了,细嚼慢咽的问,“你,打算怎么办?” 傅一炤明白他妈在试探他的态度,一想到他们对韩渝做的事,他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道:“我饶不了他们。” 傅以棠放慢咀嚼的动作,看了眼儿子,垂下密睫,沉思了数秒,始终没说什么。 他有心想帮季思宁,但看了儿子的态度,又不能主动说出回转的话。 傅一炤看了他妈的眼神,知道他想什么,只道:“等渝兄醒了,让他决定。” 闻声,傅以棠心里松下几分,韩渝的处理方式,肯定比儿子会好很多。 季思宁是他看着长大的,多少有情分,外甥犯了错,他这个当舅舅的,也有责任。 傅以棠微不可查的叹了声,擦净刀,放回了腰间,浅浅一笑:“好。” 韩渝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八点多,他一睁开眼,呆愣了两秒,随即回光返照的睁大眼,喊道:“饭,饭呢!” 傅以棠回家了,诺大的病房里,只剩傅一炤趴在床沿睡觉。下午打点滴,怕挤到韩渝,他下床来睡。 听见声音,傅一炤赶紧撑起身,应道:“渝兄!” 看到傅一炤,韩渝两眼一酸,特别想哭,想着想着,他真哭了。 这特么艹蛋的人生。 饿了不知道多少顿。 看见他哭,傅一炤也想哭,两人抱在一起哭。 哭了一阵。 韩渝拍着他的肩头问,“你为什么也哭?” “看你哭,我难受,我心里难受,”傅一炤抽咽道。 “你送我来的?”韩渝松开他,转头看了一圈病房。 病房又大又亮又暖和,还有两张床,跟那冷冰冰的地板不同,床也非常软。 傅一炤问他,“还难受吗?” 韩渝看看自己的手腕,纱布包了起来,看来傅一炤回家,发现了门口的他,还把他送来了医院。 韩渝晃晃头,“还好,我想吃东西。” 傅一炤赶紧叫了餐。 半小时左右,有营养师送餐盒过来。 傅一炤放下餐板,餐盒放下,盛出半碗汤,“先喝点汤。” 韩渝脸色苍白,嘴一扁,有点委屈。 输液都是汤汤水水的,他半点硬东西都吃着,韩渝微嘟的唇上努着,一边摇头,一边嘟囔道:“我要吃大米饭,要吃肉,肚子很饿。” 傅一炤端着碗,心软的同时又为难,一醒来吃不易消化的东西,怕他肚子难受,蹙眉道:“……可是?” “你不爱我了,”韩渝一听,有点任性的道:“要吃肉。” “那…先喝两口?”傅一炤端着碗,试探的歪头看他。 韩渝点头,算是同意,“行。” 喝了两口汤,他让傅一炤盛了一大碗尖耸耸的米饭来,上面铺着青菜和肉片,肉居多。 韩渝逃荒似的,等不及傅一炤要慢腾腾来喂他的动作,自己夺过碗,端着送到嘴边,大口地扒饭。 狼吐虎咽的。 吃得太急,床上掉了几粒米,蓝色的病服也沾了些。 ☆、第六十三章 傅一炤边揪衣服上的米粒,边看着他笑,“味道怎么样,合胃口吗?” “好吃,”韩渝吃饱碗一放,可算逮着机会使唤他,“还要点汤。” 傅一炤倒了半碗汤来。韩渝仰头一口干了。 傅一炤接过碗放好。韩渝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亲爱的,”傅一炤背对他,正收拾碗筷,韩渝上下看了两眼他的背影,思忖道:“能看到我吗?” 傅一炤慢慢扭过来,看着他没回答。 韩渝扯扯自己领口,问:“这是什么色?” 傅一炤蹙起眉,回道:“深一点的颜色。” 韩渝环手,继续盯着他,“蓝色。” 韩渝又指桌旁花瓶中的白玫瑰,“那是什么色?” 傅一炤当即道:“白色。” 韩渝:“……” 有点蠢,人家买的,能不知道? 不打算再废话。韩渝直接道:“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傅一炤爬上床,从后抱着他。 两人前胸贴后背的坐在床上。 “没瞒你,”傅一炤抱着他的肩头,推着他的后背轻摇晃,有些撒娇的道:“知道了?” 韩渝后斜一眼,“你说呢,你这演技太差。” 傅一炤脑袋磕在他的肩上,缓道:“分不清颜色了,不过,目前还有点其他问题,视力下降了,能看清轮廓,光线稍暗一点,就看不清楚。” 韩渝:“……”这么严重。 韩渝扭脸过来,望着他的黑瞳,“那现在能看到我吗?” 傅一炤偏着头,将脸凑近一点,盯着那团嘟张合的小嘴,食指指腹点上去,是温热的。 “这是嘴,”他又点点鼻尖,“这是鼻子,”又抬高视线,描绘韩渝的眉毛,“这是眉。” 韩渝疑惑:“能看见?” 这个距离完全没问题,傅一炤笑道:“依稀可辨。” 还拽点文艺词。 韩渝从傅一炤怀里退出来,面对他盘腿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你这人咋这么坏呢?” 傅一炤不明所以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坏了。只是没告诉他自己眼睛的事?这个应该不算坏。 “我有吗?”傅一炤轻笑问道。 “你有,”韩渝一点没犹豫的道:“坏透了。” 傅一炤又笑了,点头承认下来,“是,我坏,我最坏了。” 那笑晏晏的模样有几分玩味勾人的意味,知道他故意的。 韩渝揪着他的鼻尖,左右轻轻扭动,道:“眼睛不好,嘴还不老实,我现在扇你,你都没折。” 傅一炤笑颜一顿,眼神垂下来,落到了他的手上。 韩渝突然意识不对,见他盯着自己手腕上露出的纱布,忙拉了下衣袖,遮严实。 韩渝灰瞳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捂住手腕,支吾道:“这,出了点意外。” 他突然想起绑他的那男人,赶紧伸手摊开手心,道:“你手机给我。” “干什么?”傅一炤压着眼距道:“你手机呢?” 韩语要报警,又不能跟傅一炤明说。 “为什么不说话?”傅一炤瞳孔聚焦,精明的盯视他的脸,又道:“不想告诉我?” 那态度,像是他不说清楚,傅一炤就不理他似的。 韩渝“哎呀”一声,收了收指尖,“我有用,手机赶紧给我,一会人再给你说。” 傅一炤这才摸出韩渝自己的手机给他。 韩渝想也没想的拿过来,刚亮手机,手指正要点上去,一下悬住了……这黑色的手机有点眼熟,和傅一炤的很像,又有些不同。 比如,它本应该是直角的四角变成了半圆角。 韩渝看看手机,又看看傅一炤,随后惊讶道:“我手机!” 傅一炤淡淡的扫了他两眼,道:“眼睛还算好使。” “你怎么拿到的?”韩渝想也不想的道:“我差点以为自己又败家了。” 这下,傅一炤没回答。 韩渝小心的抬着眼,随即反应了过来,傅一炤好像都知道。 “咦,不对啊…”韩渝有些窘迫的道:“你都知道了?” “你说呢?”傅一炤语气有点不高兴,问他,“还打算藏着,这藏得住吗?” 韩渝干笑两声,怕他生气,抓住他的手,嬉笑道:“这…我不怕你担心嘛。” “这样我就不担心了。”傅一炤好气又好笑的叹了声,抬手捏了下他的耳垂,自责道:“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韩渝耳朵有些痒。 傅一炤又牵起他的手,指尖滑过纱布,垂下头说:“疼吧,都是我的错。” 如果他没有回家,没有对从容季思宁,这些事是不是不会发生。 韩渝听得有些不明白,还是主动先道:“是我不对,对了,你怎么拿到我手机的,你报警了?” 傅一炤摇摇头,思量道:“没有,你不知道是谁?” 他知道什么呀? “脸都没看清,好高一个,”一想跟他说这些做什么,韩渝回到正题上来,道:“没报我现在报也一样。” 傅一炤抬起眼,斟酌道:“渝兄,我...” 听他话说三分,韩渝觉出不对味。 看着傅一炤,韩渝疑惑的反问道:“我怎么听起来你知道?” 傅一炤眉心拧紧,避开了他的眼神。 韩渝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了,现在瞧着傅一炤的态度,看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韩渝心中有了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一声不响的看着眼前的人。 好一会,他语气轻淡,不温不怒的道:“你下去先坐着。” 傅一炤退下床,坐在床边的椅上。 韩渝靠在枕头上,仰头看着明晃晃的顶灯,道:“如果我不问,你会告诉我吗?” “会,”傅一炤铿锵有力的道,倾身过来,重新握上他的手,“我会说。” 韩渝轻叹了声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他万万没想到是季思宁做的,有够狠的。 傅一炤摩挲着他的手背,“我听你的,你决定就好。” 韩渝侧目望去,“你不怕我告他?” 傅一炤摇头。 韩渝哼笑了声,“你的好弟弟真是够让人惊喜的。” “渝兄,”知道他生气,傅一炤立刻表态:“我没有想包庇他,全由你来处置。” 他来处置,怎么处置?真送他去做牢,让他在里面待个几年。 傅一炤不是他哥,傅以棠不是他亲舅舅吗? 他一个外人,他们会同意! “你出去吧,”韩渝想着呼吸起伏,把手又抽回来,躺下背对他,“我想静静。” “渝兄?”傅一炤看着他的背影。 韩渝闷着声道:“我静一会,脑子有点乱,你出去。” 傅一炤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坐在门外的椅子上。 他垂着头,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心里杂乱不堪。 没一会,病房内,韩渝又叫他,“你进来。” 听不出声音里的情绪,傅一炤心里揪紧了,他慢慢起身,打开门看了眼,走过去,站到床边。 韩渝坐起来,对他伸出手。傅一炤握着他的手坐下来。 韩渝淡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傅一炤道:“你怎么处理,都是他应该得的,所有人都不能干涉。” 见他说话时,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怎么这么冷呢? “好,你把他关进去,我不想看到他。”韩渝直接了当的道:“让他也受受我这几天的罪,我就能原谅他。” 傅一炤捏着他的手,小声嘀咕,“已经关起来了。” “你说什么?”韩渝看到他嘴动。 傅一炤抬起头,一双眼雾蒙蒙的,韩渝想,这是伤心了。 “你受的罪,我都找他讨回来。”傅一炤保证似的道。 韩渝抿紧的唇角放松下来。 他的手盖在傅一炤头上,亲昵的揉了揉,道:“对不起,我刚不应该跟你撒气。” 傅一炤拉下他的手,贴在脸上蹭,“是我的错,怪我没保护好你。” 韩渝捏着他的下巴尖,语气霸道:“我需要你保护?” 傅一炤摇头。 还是这么会看脸色。 韩渝挪过去一点,让出位置,“上来吧。” 傅一炤依言爬上去。 韩渝让他靠在自己身前,从后抱着他,靠在他肩头,拿着手机玩会游戏。 鼻息里是久违的味道,傅一炤能让他有归属感,和安心。 傅一炤反搂住他的后腰,两个脑袋靠在一起,低头看着他玩。 安静待了一会,韩渝心里的烦躁压了下来,手疼,他很快不玩了,手机放在身侧,抱着傅一炤聊天。 韩渝问:“你妈知道吗?” 傅一炤直接道:“知道,他会听你的。” 怎么知道他要问什么。 韩渝准备要说,刚张嘴哈出你的气音,傅一炤先道:“我爸也不会管。” 韩渝:“……”那还问什么? 傅一炤回头,面对着他,捧起他的脸,把他抱进怀里,拍拍后背道:“不要多想了,想睡觉吗?” 一天都在睡觉,现在睡不着。 韩渝道:“睡不着,睡多了。” 傅一炤低头看他,“那你想干什么?” 韩渝脑袋的重量全压傅一炤肩上,嘟囔道: “什么都不想干。” “那我亲亲你好不好?”傅一炤征求道。 韩渝抬起下巴,嘴撅着,咕哝道:“来吧~” 傅一炤垂眼,把嘟起的唇吸进嘴里,松开一秒,很快又含进口中,细细的舔食。 韩渝微阖着眼,主动咬住傅一炤伸出的舌尖,从他嘴中吸出来,吃到自己嘴里。 仅仅一会,温柔的吻变成了粗暴的啃咬。 韩渝身上的衣服被傅一炤的手揉乱了,腰上、后背被重重捏了好几下。 韩渝耳根发烫,轻喘道:“一炤~” “嗯?想我了?”傅一炤轻声笑道。 韩渝立刻听出意有所指,腰被他掐得痛,拉开他的手,“我想你,又不是那想你?” “你想我,就是哪里都想我。”傅一炤单手压着他的膝盖道。 韩渝被压床上,抬眼盯着他,“这里全是人…只是想和亲亲而已,没想干什么。” 傅一炤虎口卡住的下巴,转正他别开的脸,“不行吗?没有什么是不行的。” “哎呀,起开了你。”韩渝不情愿,伸手要掀开他。 “灯亮不亮?我去关灯?”傅一炤转而说其他,“一会才能好好感受我的爱抚。” 韩渝:“……什么鬼爱抚?” ☆、第六十四章 “嗒嗒”几声。 傅一炤按灭了病房里所有的灯。 韩渝眼前瞬间黑下来,闪过刹那白影。 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韩渝眼珠一转,想起了他病号的身份。 还有,这是病房。 这小子色胆包天。 傅一炤回到床上后,一手搭来横在他身前,另一手握住他的肩头,将他翻成侧卧。 那双大手带着温度顺着他的脊骨抚摸,很快一把捏住他的后颈,嘴伸过来亲他。 一片漆黑,唇齿辗转升温。 韩渝有点发热。 傅一炤的嘴上越来越过火,嘴皮都嘬麻了,手也有些不老实。 这么闹下去还得了? 韩渝一把傅一炤的肩头,将他推开一点,黑暗中抿了下湿漉漉的唇,轻喘道:“医院~干嘛?” “你说说我能干嘛?”傅一炤很轻地笑了声,唇又胡乱地贴上来,嘬到了他的脸,贴着脸说:“能干什么?” 韩渝:“……” 他浑身酸疼,思维还没和世界完全接轨,他有些不想。 傅一炤手滑到侧腰,要撩他衣服时,韩渝条件反射地弹动了一下。 “喂哟”一声,他手“啪”盖傅一炤脸上,忙劝,“别冲动,别冲动,有话好说。” 傅一炤脸推着他的手,手背贴上自己的脸,韩渝上半身往后缩。 忽地被傅一炤搂住腰,他的腰差点没断,韩渝打他手,“啧,轻点。” 傅一炤笑盈盈的道:“渝兄~我好想你啊~” 韩渝忙点头,“我知道,知道了,我困了,睡吧。” 傅一炤其实早困了。 他的想和喜欢,在看到怀里的人醒来时,空荡荡的心才慢慢回温。 他只是想要些真实的接触,无论是韩渝的怀里,还是韩渝的吻,他都喜欢。 他想亲亲韩渝,更想抱抱他。 “我再抱一下。”傅一炤圈紧他,不让跑。 “好特么油腻,”韩渝受不了他这语气,被拱过来的脑袋蹭得仰起头,说话时,绷紧的颈让声带在震动,“好了,睡不睡?” 傅一炤钻进被里,宽阔的胸膛拢着他的肩头,道:“我抱着你睡。” 他说着腾出一只手去试韩渝的额头,好冰,又道:“还好不热了。” 韩渝无奈的道:“几百年没发热,这次是赶上了。” 傅一炤收回手,正经道:“渝兄,睡了。” 韩渝嗯了声。 傅一炤说了声好,没一会,韩渝就听到沉缓的呼吸声。 这么快睡着了? 隔着一层灰暗光,韩渝仔细去看,傅一炤眼睛轻轻闭着,耳边的呼吸匀称。 的确是睡着了。 傅一炤体温太高,才抱一会,韩渝就想退出一点,刚一有动作,就被揽了回去。 “别动,好困。”傅一炤抱紧他,鼻音咕哝道。 韩渝只好不动。 等傅一炤又睡了过来,韩渝还大睁着眼,他找了半天的睡意,结果依旧睡不着。 这事是季思宁做的,他还是难以相信。 可一想,他又能想明白,季思宁恨他的理由,无非就是觉得他抢了傅一炤。 一想到是这个原因,韩渝特别无奈。 傅一炤又不是他抢的,他们谈恋爱,碍着别人什么事。 再者说,现在生米都煮成了熟饭,板上钉钉的事,想反悔都没可能。 要不是因为傅一炤,韩渝确实有很多报复回去的方式。 比如,绑季思宁两天,饿他几天,再把他丢进小黑屋待几天。或者,用最原始的方式,暴打他一顿。再或者,直接报警抓他。 可无论哪种,季思宁都不会一点改变,甚至会更加憎恨他。 而且他不可能永远看到季思宁,就傅一炤的关系,毕业后,几十年内,他都随时看见季思宁。 挺隔应人的。 韩渝有些烦躁,翻了下身,对着紧闭的门。 门上的小窗有走廊上的亮光照进来,屋内能看清朦胧的轮廓,韩渝思维又发散了起来,很快想到季思宁的同伙,那个男生。 看起来也是个疯子。 两个都是疯子! 他们不要命,韩渝自己还要命。 但这么算了,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韩渝叹了声,反正不能这么白白的算了。 一晚上,韩渝想来想去,眼皮有些打架,他也睡了过去。 清晨,晨光照进房间,护士姐姐甜甜的声音唤醒了床上熟睡的两人。 “起床了,韩渝先换药。” 韩渝迷迷糊糊的手撑着床,靠着床栏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着护士推着换药车停在床边。 护士拿着单子核对床边的信息,核对一致,拿出消毒剂和纱布,“手。” 韩渝手伸出去,扭头看傅一炤眼睛半闭着,从床的另一侧下去,去了卫生间关门。 护士姐姐边拆纱布,边叮嘱:“下床多活动,一会先去吃早餐,九点记得回来输液。” 韩渝听着,点头嗯了声。 护士轻轻扯纱布,他疼得眉头一蹙。 护士看见他的模样,停下手问:“我轻点?” “没事,你用力吧。”韩渝眼一闭道。 护士还是慢慢地揭开纱布,先消了毒,再贴新敷料,最后缠上纱布。 只听咔嚓一剪刀。 护士直起身道:“好了。” 韩渝轻轻点头,说谢谢。 护士刚出去,他看见傅一炤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又走到床边。 傅一炤看着他,“渝兄,早餐想吃什么?” 韩渝揭开被子,脚穿进棉拖里,起身道:“我先洗漱,一会再说。” 傅一炤跟着他进了卫生间。 傅一炤拆了一次性牙刷挤上牙膏,又接水,对身后小便池尿尿的人道:“过来,我给你刷牙。” 韩渝冲了水,过来拿过牙刷和水杯,“不用,我自己能刷。” 傅一炤又道:“洗脸我来,一会你手弄湿了。” 韩渝的手刚上的药,刷了牙,脸让傅一炤给他洗。洗了脸,他指尖伸到水流下方,搓了搓指尖,洗了个手都打不湿的手。 “炤炤?渝渝?” 浴室外,响起了傅以棠的声音,接着又是清脆的高跟鞋,声音停下来,听见声音对着卫生间的方向,“出来用早餐了。” “好,”傅一炤扭头应道:“马上。” 傅以棠带了热粥和热包子、牛奶和水果,统统摆在医院里提供的小桌上。他先打了一碗粥放韩渝身前,笑道:“渝渝饿了吧,你先吃。” 韩渝抬头看了眼傅以棠,“谢谢叔。” 傅以棠回他一个微笑,“吃吧,吃完出去转转,带你们去外面透透气。” 韩渝喝了两口粥,傅一炤才得到粥。 傅一炤喝了两口,对傅以棠,“妈,季思宁现在怎么样?” 傅以棠按照儿子说的,先把季思宁带回别墅,现在在家里的二楼,让他闭门思过,说是如此,其实跟软禁一样,有人送吃送喝,但是不能出去。 还有一个候家的独子。 傅以棠和易恒商议,让候延肖自己回家,不要参与这事。 候延肖执意要跟季思宁在一起,所以现在两人都在易家,都关在二楼的房间里。 傅以棠先看了眼韩渝,才回儿子,“在家,先吃饭,等渝渝的伤好了,由他来决定,这事暂时先不提。” 季思宁求他了,让他表哥去看他,他可以道歉,也可以跟韩渝认错,只要他表哥去求他。 还说如果傅一炤不去,他就绝食! 傅以棠头疼。 儿子肯定不会求他,什么道歉认错都是幌子,他外甥的脾气,改变绝非朝夕。 出了这事,傅以棠也是好几天没睡好。 季思宁目前滴水未进,早上被他强行灌了半碗水,他才过来医院。 傅以棠暂时先不想了。 傅一炤也不想影响韩渝的心情,安静地喝了口粥,抓了个包子递给韩渝,“渝兄,别光喝粥,有包子。” 看着他发呆,傅一炤又抬了抬手。 “啊?哦哦,”韩渝茫然的抬了下头,随即反应过来,接过包子咬了一口,嚼了两下,道:“好吃。” 傅一炤一听,笑了声道:“不够还有,多吃一点,在外面吃不到,我家厨师做的。” 韩渝又咬了口,味道不错。 韩渝吃了六个包子,喝了三碗粥。 本来有些压抑的气氛,傅以棠看了他的饭量,都乐了,笑道:“不够让管家再送来,篮子里,还有牛奶和水果。” 韩渝笑了一声,“那我再吃个苹果就行了。” “吃几个都行。”傅一炤笑道。 苹果是傅一炤洗的,皮是傅以棠削的,韩渝吃完肚子饱胀。 傅以棠正收拾碗筷时,护士回来给韩渝输液。 护士说,没反复发烧的情况,今天输了就不用再输了,明天换了药,可以出院。 中午,傅以棠开车载他们出去透气,去市区逛商场,买了一堆衣服,后备箱都塞不下了,全是买给韩渝的。 回医院的路上,韩渝有些不自在,车厢里放着音乐,他小声跟傅一炤嘟囔,“都说了不要,我穿不那么多,给你穿。” 买了一年四季的衣服。 傅一炤脑袋靠着过来,道:“他想给你买,你不要,会让他伤心的,收着吧。” 闻言,韩渝安静了一会。 车开出一段,三分钟不到,他继续嘀咕道:“都说了我不要,你也不阻止。” 傅一炤拳头贴着唇笑,道:“我阻止不了,你不也看见了?” 韩渝:“……”看见啥呀? 看见傅一炤围着傅以棠,说的都是这些,“妈,他喜欢穿卫衣,外套不用多,对,夏天的也买上,没事,裤子鞋子都买,内裤不用,我会买,想不起?哦,不要紧,他想起来自然会穿…” “你那也叫阻止?”韩渝斜眼他。 傅一炤拉过韩渝的手,放膝上,拇指抚过针孔的地方,看着泛青的一块,凝语片刻。 情绪让他声音很低,他柔声道:“不要拒绝,所有给你的,我都希望你能接受,再说只是一点点小心意而以。” 韩渝被摸得痒,想抽回手。 傅一炤握紧拉上去,冰凉的唇贴指缝间,抬眼看着他,低头吻下去。 韩渝暼了眼傅以棠,傅以棠珍珠抓夹夹着亮滑的黄发,头也不回,只能从后视镜看到他露出纤长的眉眼,也是在专心的注视路况。 根本不理会他们。 常年习武,傅以棠的听觉、视觉非一般人可比。 在韩渝收回眼神的瞬间,傅以棠才很快地扫了眼后视镜,浅浅一笑。 ☆、第六十五章 回到医院,傅以棠陪他们坐了一会,准备要走了,他说:“宝贝儿们,妈妈先回去,有事打电话。” 傅一炤在一旁叉腿坐着休息,抬头嗯了声。 韩渝喝了杯水,闻声点头,“路上慢点。” 人一走,韩渝水杯放下,爬回床上坐下,拿出手机玩些不废手的单机游戏。 看他玩游戏,傅一炤也开始玩游戏。 好一会,韩渝撩起眼皮,问床边坐着的人,“晚上吃什么?” “都行。”傅一炤头也不抬的回。 韩渝手机放下,边想边数,说起吃的来了劲,“板栗鸡,菠萝鸭,红烧鱼……” 最后让傅一炤拿主意,他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傅一炤道。 那依旧淡漠的模样,好像吃的完全勾不起他的兴趣。韩渝倾身过去,看他正玩成语大作战,在游戏中。 韩渝抬眼,看着他的眼珠随着屏幕人物转动,眼里有光泽,低垂着密睫。 那认真的小模样。 韩渝笑了声,抬颌道:“明天我回去上课了。” 听到这里,傅一炤很快抬了下头,低下头问他,“不多住几天?” 韩渝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他时不时眯眼的模样,笑道:“看不清别玩了,眼睛不想要了?” 这游戏不能强制退出,傅一炤好不容易玩过这关,才收了手机。 他道:“不玩了。” “眼睛…能治吗?”韩渝思量着问。 看傅一炤不说话,转头看着他,眼神不知道要表达什么。韩渝忙表态:“没嫌弃你的意思,你瞎了我也要!呸,不是…你什么样我都要。” 傅一炤也不知道能不能治,但肯定能好。 他沉吟道:“不知道,过几天我出国问问。” 这事确实帮不了忙,韩渝点头道:“嗯,好,我陪你去。” “D国,签证有吗?”傅一炤问他。 韩渝摇头,“没有。” “没事,我和我妈去,”傅一炤又道:“想出院了?” 韩渝不喜欢在医院,再说,这点小伤跟本不算什么,他完全没必要住院。下午路过其他病房时,比这间小很多,挤了一大堆人。 这间不知道一天要烧多少钱! 韩渝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不用浪费钱。 韩渝道:“住不惯,回宿舍一样的睡。” 知道他不愿意待在医院,傅一炤笑笑:“那明天换了药,我们就去办理出院手续,现在出去找地方吃饭。” 韩渝立刻下床来,笑了笑,说好。 第二天上午,傅一炤和韩渝一起去办出院手续,很快办理妥当。傅一炤将这几天的资料收好,统统装进塑料档案袋里,其中,一份伤情鉴定书夹在病历本中。 他领着韩渝回到病房,电话叫他妈妈来医院,他们的东西有点多。 傅以棠很快赶来,还带着保镖来搬东西,一车载着大包小包,送他们回了学校。 校门外,傅一炤后备厢提了几件T恤和卫衣的袋子,对他妈道:“妈,其他放回家里,他宿舍放不下。” 傅以棠降下车窗,看着高高壮壮的两儿子,眉一弯,笑道:“好。” 回到宿舍,正是中午,舍友还没回来,傅一炤袋子码进上层衣柜中,档案袋放桌面,转身去了卫生间。 韩渝拿起医院拿回来的袋子,翻出里面的文件,看了看,很快看到了那份伤情鉴定书。 他翻了翻……不用搞这么严重吧? 知道傅一炤是向着他的,可他不想人家兄弟反目成仇。 他是想教训季思宁不错,但他的方式完全还是学生解决问题的方式,什么伤情鉴定书,再送去坐牢这种事,纯粹是最没退路的一条。 傅一炤洗了手出来,看了眼他的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抽了过去道:“备着而以,如果你需要,它就能有用处。” 韩渝垂下空空的手,没说什么。 傅一炤把文件收回文件袋里。 下午,两人都回去上课了,韩渝收获了刘成和何缓的一堆嘘寒问暖,就连顾沫都来三班关心他,问他是不是又跟人打架,送去医院躺了几天。 韩渝不走心的应着,也不反驳。 傅一炤无聊的听了一节课,第二节课就下来和韩渝坐。 看他不时抬头眯眼,韩渝笑道:“你睡觉,我听懂了给你讲。” “光听声音有点困。”傅一炤看不清课件,拳头顶着额头,侧过脸来看他。 韩渝手贴着桌面蹭过去,拍拍手臂,“少听一节课没影响,靠着我睡。” 傅一炤看了眼那手腕一圈伤痕,乌青泛黄,有的已经结痂了,周围白了一圈,摇头道:“晚上跟我回别墅一趟。” 见他又盯着自己的手,韩渝无法的悄声道:“哎呀,能不能跳过这事?” 上课中,教室里很安静,大家都认真地听课,现在上课的是吴纪,李教授和其他几个老师在旁听。 这会,李教授正笑眯眯的看他们的方向。 韩渝作贼心虚,老是往教授那里瞟,一瞟吓一跳,赶紧和傅一炤收住了声。 晚自习他们都没上,在学校吃了晚饭,两人才回别墅。 夜晚的别墅灯火通亮。 傅以棠刚去二楼,强行灌了季思宁半碗米汤,端着碗正从二楼下来,走到大厅里,看了他们,道:“回来了。” 傅一炤拉着韩渝的手腕过去,直接道:“妈,季思宁呢?” 傅以棠将碗递给管家,若有所思的道:“他要见你,你去看看,渝渝你要上去?还是跟我在一楼等?” 韩渝思量道:“我和一炤上去。” 韩渝说完,看着傅以棠。 傅以棠也看着他。 那眼下有些疲惫,清澈的眼里有纠结的情绪。对视一眼,韩渝明白,傅一炤的妈妈又怕委屈他,又对季思宁有愧,却不能和他们讲明。 韩渝淡淡一笑,轻点头。 傅以棠随即才露出几分苦涩的浅笑。 韩渝被傅一炤拉着上楼。 楼梯尽头,傅一炤左转穿过走廊,来到了金色浮雕门前,掏出钥匙开门。 一声响动,门开了,门内一片浓黑,伸手不见五指。 傅一炤上前两步,摸到开关,嗒一声,白灿灿的灯光瞬间罩满了整个房间。 这看起来是个活动室。 墙边一侧,是一排高耸的书架,摆满了各种书籍。另一侧墙头上,挂着大小不一的小提琴和拉弦。往下看去,墙根下,一架钢琴用白色的纱幔罩住,只露出皮垫包住的脚架。 通过房间的陈设,彰显着房间主人的不凡才艺,和书香卷气。 这是季思宁的房间。 远远的窗帘下,季思宁穿着宽大的白T恤,微微弓着背,背对他们低头坐地上。 韩渝随即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男生一身黑色,背靠落地窗的一侧,压着窗帘。 那双黑亮的眼睛始终凝视着季思宁的方向,隐忍的情绪好像定住一样,不知道这个动作维持了多久。 两人都没有理会走进去的他们。 几步后,季思宁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差不点辨认不出是他的声音,他道:“舅舅,让我表哥来看我。” 傅一炤走近过去,韩渝也跟着他。 季思宁好像察觉到了,一下扭过身来,脱口而出的喊,“表哥你来了。” 季思宁苍白的脸上,病态的神色,眼窝深陷,脸上擦伤的痕迹。他的眼神移到韩渝脸上,道:“他来干什么。” 傅一炤走到他的身前,两米的位置,停下来冷声道:“他难道不应该来吗!” 季思宁冷哼了声,也不叫他表哥了,“怎么?还想让我道歉,你让舅舅把我关在这里以为会有用?我会害怕黑暗吗?会害怕挨饿吗?有本事你永远别放我出去。” 候延肖自知绑人不对,出声道:“阿宁,别说了。” 季思宁对候延肖明显没有那么客气,立刻骂他:“你也敢教训我!” 候延肖垂头,一声不吭了。 看了季思宁的态度,韩渝也窝着愤怒,沉声道:“我跟你有多大仇恨,你至于如此?绑我的人是你,嘟嘟逼人也是你,是不是你觉得自己一点过错都没有?” 季思宁冷潮道:“你们这些人,张嘴说的都是大道理,可惜了,在我这里,它就是天大的仇恨,我恨自己只是绑你,我应该直接杀了你。” 傅一炤几步上去,揪住季思宁领口,猛地扬起手。季思宁狰笑起来,“还想打我?你再为他打我一下,我可还手了!” 傅一炤手悬着,牙关咬得直响,被一旁突然起身候延肖推了一把。 候延肖道:“松开他,不然我可不管你是谁?” 傅一炤被推得一踉跄。 韩渝立刻上去抚住傅一炤,对季思宁道:“……季思宁,你别以为我没一点脾气,我特么不跟你一般见识,因为傅一炤是你哥,叔叔是你舅舅,要不然,劳资扇烂你的嘴。” 季思宁哭了起来。 候延肖搂住季思宁的头,看他一直哭,哑声求他,“阿宁,跟我走吧,不要跟他们缠着了,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懂,我不懂,阿宁跟我走好不好?” 季思宁摸到候延肖落到他脸上的眼泪,“你哭什么!” 候延肖只知道叫他的名字,“阿宁,阿宁,不要这样了。” 季思宁一下撑起身,像个疯子一样的骂他,“我问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傅一炤握着拳,厉声道:“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我想,你最起码还有一点点知错之心,是我彻底的看错你了。” 季思宁摇晃着过来,“表哥,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吗?” 想到傅一炤拿枪指着他,毫不犹豫的开枪的那一刹那,季思宁眼泪就大颗的落下来,砸到地板上,溅出了泪花。 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诛心的答案。 他一步步朝傅一炤走去,逼问他,“你就这么想要我死吗?” 傅一炤没有回答。 季思宁抽咽着自语的道:“说过要保护我的人是你,拿枪指着我,要杀了我的人也是你!” 他的语气徒然变得阴狠起来。 他随即指着韩渝,切齿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韩渝不知道住院的期间发生了什么,听季思宁语气,应该是他出事的时候,傅一炤确实做出了什么举动。 想到傅一炤冲动之下,差点杀季思宁,韩渝只觉得额角发涨。 明明可以说开的事,为什么只能用生死来抉择。 韩渝喉咙发紧的道:“你哥一直都想保护你,我没有想抢你什么,为什么非得要死要活的,这事就解决不了吗?” 季思宁冷道:“你们不就是想逼我低头认错吗?是,绑你的是我,我认了,但认错不可能,我没有错!” 从来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 韩渝正想再说,傅一炤拉了他一把,先道:“给你说不清,你既然不知悔改,那我们法庭见。” 傅一炤又叹道:“我对你的宽容……只能到这里了。” 季思宁苦笑了两声,十分遗憾的说:“表哥,那我对你情义也就只到这里了。” ☆、第六十六章 两相对望,傅一炤如梗在喉,季思宁眼泪断线似的流了下来,眼里再没有曾经一味的讨好和示弱。 傅一炤自知低估了季思宁的恨意。 他这个弟弟,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他以为他们本是一家人,能好好解决的,现在看来,是他想得过于简单。 若一定要取舍的话,他只能选择韩渝。 这件事韩渝是无辜的,不能作他们情绪的牺牲品。 傅一炤拉着韩渝转身,想离开这里。 提步的瞬间,韩渝知道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但,他想试试。 他深吸了口气,拉住傅一炤的胳膊,停下脚步对身后道:“我始终都没恨过你,以后我们互不干涉,这事也就此翻篇,我可以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原谅我?”季思宁不知对谁说,接着,他狠厉的道: “我不需要任何原谅,我输就输在17年的光阴比不上你们那短短的数月。” 韩渝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能做的,想到的,仅仅是和季思宁不再来往。 脚下沉重,全靠傅一炤拖着他走。 两步后,身后一声惊呼,好像划破黑夜的闪电。 “阿宁——” 韩渝一口气瞬间提到了胸腔,蓦然回头,双目圆睁。 季思宁倒进候延肖的怀里,那柳眉似乎因为疼痛,而紧拧成了倒八。 季思宁的手臂划出长长的豁口,血流不止,在白皙的皮肤上,十分骇人。很快地板上留下一滩血渍,白色衣服也被慢慢浸染。 一股无形的力量相互拉扯,韩渝被定在了原地,怎么也迈不出一步,呼吸也透不过来。 傅一炤扭头,看着自己的弟弟,眼前闪过刹那的灰茫,张口刚想出声,又听了“咣当”一声。 季思宁手中的短刀掉到了地上,磕到地板,发出刺耳的一声。 候延肖则抱紧怀里的人,弓着的背像漏了风,不停的抽动,双手也战栗不止。 “你们非要逼死他吗!“ “阿宁!!” 候延肖捧着煞白的脸,眼泪不停地滑了出来,“你还有我,还有我。” 季思宁被候延肖的眼泪糊了视线,抬起手想摸他的脸,看着自己浸红的手,很脏,充满了血腥,他又放下了。 他泪水肆流,微弱的道:“我不会欠他们什么,我...”他欠了候延肖太多。 候延肖慌乱的搂起他,“去医院,我们去医院,现在走,你不能丢下我的,我不允许。” 季思宁摇头,用干净的手拽出颈上的吊坠,将它套候延肖的颈上,道:“我唯一能给你的了,疼吗?别哭了好不好?” 候延肖直摇头,说他不疼,说他不哭,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季思宁道:“可是..阿宁的心好疼。” 候延肖热泪涌出,贴着他的额头,抽泣道:“他们欠你的,我定让他们百倍偿还。” 他护不住季思宁,是他没用,只要能走出这里,他拼尽全力也会和易家誓不两立,和所有逼季思宁的人不共戴天。 季思宁这时反而劝起了他,“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回去念你的书,当你的少爷,离我远一点,阿宁是坏人,阿宁的世界是没有光的。” 候延肖看着身前的白玉吊坠,苦笑起来,“阿宁想丢下我了,如果你走了,我就陪你。” 季思宁以为他哥会一直护着他,实则不是,他哥早晚会爱上别人,不是他的。他妈妈也不是他的,他妈是个疯子。他的舅舅也会把他关起来,锁在最怕、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那些没有光的地方,他连心都是黑的、冷的,偏偏候延肖出现了,还想拉他一把。 如果,有一人无条件地向着他、护着他,那只有侯延肖了。 他想着泪眼滂沱,低声道:“延肖~” 候延肖碰到刀柄的指尖一顿。季思宁不等他反应,一把将他抱住,轻贴在他耳边,道:“带我走,离开这里。” 候延肖指尖蜷着,脑袋贴着他跳动的侧颈,点点头,将他横抱起来,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 途径的地方,一串红色的血滴落到地上,一直到他们消失的门口处。 好一会,韩渝才愣愣的回神,拉着同样呆住的傅一炤跑下楼。 跑动中,楼下一阵轰鸣的引擎声。 他们赶到楼下,停在楼梯口,门外的车声也停止下来。 两扇门被推开,一个男人打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高壮的大汉,整齐迈步而来。 那男人两鬓花白,上黑风衣,下黑裤,脚踩反光的尖头黑皮鞋,一脸的威严肃重。 男人路过候延肖,堵住他,侧目横了两眼,随即走到大厅的后面,来到傅以棠的跟前。 傅以棠身体后倾,靠着华丽的座椅,手肘撑着椅臂,指尖互捻道:“候老板?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儿来了?” 候延肖几天没去学校,学校通知候家,候烈四处寻人,几个保镖也不知所踪,候烈找到他们,从几人嘴里听到了实话,才知道,儿子让易家绑走了,原因是绑架易家公子的爱人。 那猴小子,敢在易家头上动土,是嫌弃他老子事不够多。 候延肖是家里的独子,候烈连夜带着人赶来易家要人,心里也存着几分惧意。 候烈回忆儿子一脸的憔悴,暂压下心中的火气,满脸堆笑道:“老夫教子无方,劳烦傅先生亲自教育,实在惭愧,我今日定带回去严加管教。” 诺大的厅里,高顶的灯光自上而下,将大厅照得明晃程亮,好似所有的阴影都无处遁形。 傅以棠看了眼候烈身后的十几个人,个个精壮,手背绷紧,那虎背熊腰的模样,一身黑装也裹不住。虽然都垂着头,眼神也刻意敛了杀气,但明显火候不足,习武的戾气难以隐藏。 这是打算威胁! 都是有些身手的,但是还不够看。 儿子此时在楼下,如果没有必要,他并不打算同候烈的人起冲突。 傅以棠穿着贵气,视线微抬,眼角压着笑意,道:“令郎只不过在我吃了几天便饭而以,候老板这么急着走,传出去,岂不让人觉得我易家待客不周?” 候烈笑容不减,嘴角却不可查的抽了抽,侧过身,摆出严父的威严,道:“延肖!还不过来给傅叔叔道歉。” 傅以棠长腿抬搭在膝上,道:“严重了,孩子犯错是难免的,他还小,不懂什么,您说是不是?” 傅以棠的身手候烈清楚,他的人在易家不敢轻举妄动。 候烈干笑了两声,“是,是老夫不对,老夫有错,我亲自给今公子道歉。” 这时,傅以棠的两个保镖跟着管家来到了大厅。管家一侧站着。两个保镖则上前,抱臂立在傅以棠身后一左一右。 那两人四季都是黑短袖、长裤,露出的手臂、侧颈、及耳背下,全是刺青。 候烈暼了眼杀气腾腾的两人,又看看楼梯口站着的人,认出同易恒面貌相似的男孩,视线移向他旁侧的男孩,明白了过来。 候烈放下姿态,道:“是老夫对不住你们了。” 韩渝和傅一炤站在原地。 韩渝还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上也不是,下也不对。 傅一炤则没有答话。 候烈的人忽然上前,贴在他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候烈脸色明显一变,压低了声道:“先去处理。” 一旁的傅以棠听得清楚。 傅以棠脸偏向一侧,假装出神,看了眼地板。 那人赶紧走向远处的候延肖,和他交流了几句后,候延肖就抱着季思宁,由那人护送着,匆匆出了易家。 看见傅以棠扫了眼门的方向,没有阻拦的意思,候烈心里的弦才放松下来。 他回头继续周旋,豪放的笑了几声,以兄弟相称,“傅老弟,盛南地产的拍卖,候家无条件退出,另外,我郊区有一处山庄,也一并送给令公子。还望我们两家不要为了这小点事,伤了和气啊。” 傅以棠眉梢微抬一下。 候烈这老家伙,话里藏锋,摆明说自己在退让,如果他不同意,不介意跟易家拼一拼。 他最讨厌别人跟他提钱。 地,他不在乎,山庄,他也不稀罕。 这事候家本不应该参与进来的,外甥让候延肖带走了也好。 那孩子是个痴情的种,傅以棠也希望季思宁能有一个好结果,那一点小伤,算是让他受些苦头,能就此长长教训。 傅以棠哼笑一声,懒得再打太极,他不喜欢应付生意人,准备送客时,听见了大厅侧道传来脆响的皮鞋声。 是易恒。 易恒从地下室通往一楼大厅的侧边道走来,信步儒雅,理了理笔挺的西装,走到只到他下巴的候烈面前。 易恒皮笑肉不笑,俯视道:“晚来几步,希望没错过什么精彩的剧情。” 候烈笑着伸手。 易恒轻轻一握,很快松开。 候烈大笑道:“易董,您见笑了,刚好路过,前来讨杯茶水。” 讨茶水? 确定不是趁他不在家,欺负他老婆? 易恒淡淡扫了眼候烈身后的人,对傅以棠打趣道:“以棠,客人都来了,怎么还让人站着?” 傅以棠坐直身,可算看到了救兵,说:“是我疏忽了。” 易恒视线转向楼梯口,道:“傅一炤韩渝回房间。” 他说着,走到傅以棠旁侧的座位,转身阔气坐下,两指轻敲桌面,“管家,给客人们看茶。” 管家近前来,颔首道:“是,老爷。” ☆、第六十七章 回到三楼,房门一关,韩渝心跳还咚咚的响。 本来平淡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不平淡了。一晚上经历的事太多,脑袋这会还浑浑噩噩的,不是很清醒。 幸亏傅一炤的爸爸回来,让他们回了房间。 回想楼下的对话,韩渝不太适应那种场合。 他手撑椅背,有些腿软的在圆桌坐下来,问傅一炤道:“楼下会不会有事?” 傅一炤一旁坐下,神色不佳的摇头,道:“没事。” 看出他不想说话,也知道他心情不好,韩渝识趣的不再开口。 几分钟后,楼下传来了一阵引擎声,韩渝才跑到阳台,抓着台沿往一楼望。 一楼门前的两人一边握手,一边点头交流,听不到讨论的内容。 站着屋檐侧的,是傅一炤的爸爸,外侧是叫候老板的男人。 很快,候老板点头转身,附下身钻进了一辆车的后座,车门关上,车队相继离开了。 一排灯光忽明忽暗的在茂密的林间消失走远。 韩渝伸回远眺的脑袋,转身回了屋。 怕傅一炤看不清,他把所有灯都打开,又走到他的身后。 傅一炤正手肘抵桌,双手捂脸,不知道沉思些什么。 韩渝上前,胸膛贴着他的肩头,抱住他,“一炤。” 傅一炤身体后倾一点,靠着他,轻嗯了声。 韩渝内疚的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也许……我今天不应该来刺激他,我也不知道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 傅一炤的叹息声闷在手心,声音很低,“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考虑不周。” 韩渝收紧手,圈住傅一炤的脖子,“他会不会有事?” 傅一炤双眼有些红,缓缓抬头道:“我问问,你先去洗漱,一会早点休息,这两天不用学校了,先待在家里。” 韩渝不停地摸他的头发,自语道:“有点心烦,知道你也烦,可不说出来我又难受。” “我知道。”傅一炤道。 韩渝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又嗯了声。 他不想让季思宁出事,看起来像他造成的,心里不好受。 傅一炤捏住他的手臂,扭过头道:“我去楼下,一会上来。” 韩渝点头,傅一炤则起身下了楼。 韩渝拿了衣服,去了浴室。手腕有伤,他草草冲了汗,就换了衣服出来。 在房间转了一圈,坐立不安,直接去床上瘫躺着,静静的等傅一炤回来。 好半响,听见了上楼的声音,他赶紧抬头去看。 傅一炤推门关门,进来先道:“先洗个澡。” 浴室轻微的水声响了又停,很快,傅一炤出来了。等他吹干头发,关风筒的同时,韩渝床头坐直起来,担忧的问道:“怎么样了?” 傅一炤风筒放进抽屉,又合上抽屉,朝他走来,边走边道:“血止住了,候延肖在医院陪他。” 韩渝神色放松下来,喃喃道:“那就好。” 傅一炤停在床边,轻揭开被子。韩渝挪出位置,让他上来。 傅一炤脱了睡袍,赤着上身,躺进了被里,抬头看着他,“睡吧。” 韩渝侧身躺下,面对傅一炤闭上眼。傅一炤潮热的手伸来,摸了下他的头发。 松手后,转身的动作,扯动被子,风露进来。 韩渝眼前暗光变黑,是傅一炤关了灯。 傅一炤靠回来,手搭他的肩头,把他搂过去抱着。 韩渝肩头贴着他的胸膛,睁开眼,什么都没看清。 傅一炤似乎察觉到他的动作,出声道:“没困?” “一点点,我真不去上课吗?”韩渝这时才问。 傅一炤点了下头,道:“等我回来。” 韩渝往他的怀里靠。 傅一炤的手拍着他的肩背,声音微哑低缓,“睡了。” 韩渝咕哝道: “嗯,好。” 一觉醒来时,身旁没人,傅一炤睡过的地方,温度早冷了下来,韩渝起床,收拾了自己下楼去,只看到管家。 管家抬头看着楼梯下来的他,道:“小韩,先用早餐吗?” “吴爷爷,”韩渝眼神寻了一圈,没看到其他人,问道:“叔叔和一炤走了吗?” 吴管家道:“夫人和少爷去了国外,老爷去了公司,少爷吩咐过,这两天我照顾你。” 他知道傅一炤要出去,但没想到这么快,这会应该在飞机上吧。 “那我先吃早饭。”韩渝想着道。 吴管家说好,很快让下人端来丰富的早餐。吃过早饭,韩渝在别墅外围瞎转悠。管家不出现,也不干扰他,只是一到饭点才神一样的蹿出来,提醒他用餐。 下午,韩渝收到了傅一炤的信息,说明天安排去实验室,无论结果怎么样,会很快回来,让他要是无聊,想出去,可以跟管家说,叫家里的司机送。 韩渝回--有什么要让我知道,你专心做自己的事,不用管我。 两人简单问候几句,结束了聊天。 时间充裕,韩渝没闲着,回到三楼拿书出来看、做做试题。他还记着那三百分的事。 第二天,傅一炤来了信息,说进实验室了。韩渝回好。 明天周末,不用回学校,傅一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接下来又有很多空余时间。 韩渝看了一会书,想起了韩远川。 韩渝放下笔,拿过一旁的手机,发了信息--爸,周末出差没? 半个小时后,韩远川才回消息--休息,周末要回家? 韩渝握着手机,想了想,斟酌的打字,看了看,才点发送--爸,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韩远川又没回了。 一个小时后,问他有什么事? 这一个小时里,韩渝一时的冲动早压了下去,没说他和男的谈恋爱,还住别人家的事。 他简单回道--我会好好考大学的,你放心吧。 韩远川语气都显得欣慰,说他长大了,懂事了。 韩渝丢到一边,懒得再看。 几天前,在那小破屋时,他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来不及做,都一件件的想好了。和他爸坦白算一条,让傅一炤睡算一条。 可脱离了那种环境,他现在好像又什么都不想做了。 韩渝有些心累去了床上,想睡一觉。 闭着眼好一会,也没睡着。 他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心想:韩远川今天不上班,会不会在家? 韩渝穿上外套,准备回家一趟。 楼下,管家让司机送他,韩渝拒绝了。 大门出去,周围像森林一样,韩渝转了一圈,没头没脑的又回来了,麻烦司机载他。 司机开了辆宝马,把他送到他家的小区门口。 韩渝让司机自己回去,自己下了车,关上车门,往小区里走。 韩渝边走边打电话,电话一接通,没问韩远川在不在家,他询问道:“爸,晚上想吃什么菜?我买回来。” 电话里很安静,韩远川像正想说什么时,先插进了其他的声音,在几米远的位置。 “爸爸~”脆声声的童声,里头不可言说的开心,快通过听筒溢了出来。 韩韵? 韩渝立刻知道是谁。 “我在外面,不用买。”韩远川似乎看着那个方向,声音慢慢贴到了听筒,音量不可察觉提高了一点,没有解释,“你自己吃,挂了。” 说着忙不迭的挂断了手机。 不待韩渝回一句什么,手机屏幕都黑了下来,韩渝手机拿回眼前,看了眼,无事一般的将手机放回裤兜。 看着回家的路,他提腿径直往前走,回到家里,看着熟悉的房间,他沙发坐下,打了个电话。 “搬家公司吗?嗯,对。”韩渝说了家里的地址,“好,现在过来。” 一小时左右,搬家公司的车来了,停在楼下,一伙人上楼来,帮忙搬东西,一车把他的衣物鞋子、碗筷,存钱罐,书本等等,所有属于他的东西,全搬去了金苑。 金苑出来,韩渝打车又回了趟家,去韩远川的房间翻户口本,去了公安局办D国的签证。 提交完资料,工作人员让他两周左右去领事馆领证件。 韩渝谢过了工作人员,又问,他能不能单独开个新户口。 工作人员道:“需要有房屋产权证,再带着相关资料过来,就可以办理。 韩渝若有所思的点头,乘公交回了金苑。 一路他都在想,房哪来? 韩渝上网查了半天,了解了,他可以和傅一炤一起买一间房,算共同共有的,将来户口还能落到一起。 问题卡在这里了,他没钱,别说房,离开了韩远川,他连学费都交不起。 韩渝晚上睡在金苑,躺在松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很久,看来要挣钱买个房才行。 半夜三更的,他爬起来,打着台灯写计划。 未来,他一定要买房。 韩渝写完计划,小心的收好,回到大厅打开灯,看着地上一堆家里搬来的东西,还没来不及收拾。 韩渝坐在地上,把存钱罐、现金,和银行卡里所有的钱点了数,全加起来,然后规划好以后的路。 吃的,细食换成粗粮,牛奶不用喝那么好的,有营养就可以。用的…看着两年前的衣物,有些发旧,有的还起球—— 从小事开始节约! 韩渝灵机一动,找来剪刀,衣物一件件的理好,把多余的线头,和毛球剪掉,叠好堆在一旁。 这下未来三五年都可以穿。 忙到大半夜,他还是干劲十足。 剪完毛球,韩渝把衣服洗了,能穿的鞋也刷干净晾阳台上。还顺道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一直到早上才收拾完。 韩渝黑眼圈都熬出来,早餐都没及时吃,家里还有吃的,他随便对付了早餐,累得在沙发睡着了。 傅一炤中午回来了。 傅一炤开门进家,抬头远远看到韩渝露着半截肚皮、手垂到地面,长溜溜的仰躺在沙发上。 屋里微凉,暖气不开,被子也不盖。 ☆、第六十八章 傅一炤走到沙发前蹲下,附身去看韩渝。 那下眼睑一圈青黑,肯定没休息好。 可想而知,他不在的这几天,韩渝是多么的想他。 他也想早些回来,但昨天检查完,拿到了实验室新研发的药丸,总共三颗,装着蓝色药粉的胶囊。 这胶囊能抑制他体内基因的不良反应。 昨晚刚服了一颗,今早起来,除了几天前已经好的变色能力外,视线已经清晰了起来。 但是,这药一年不能服用超过三次,在正常情况下,他的发病次数一年也就一到两次,所以只要控制好,不反复出事就行。 今年遇到韩渝,是几年以来,进实验室时间最短的一次。不过能有韩渝,傅一炤觉得再进去几次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在国外,他一直惦念着家里的人,所以买了最早航班,但也是半夜,连着飞了几个小时,也不觉得累,兴冲冲地赶回了国内。 国内,他和傅以棠在机场各自分开,径直回了金苑。 管家提前和他说了,韩渝昨日出门后没回再别墅,傅一炤一想,知道他会在这里。 看着韩渝熟睡的模样,傅一炤轻摸了摸他的侧脸。 深怕惊醒他,傅一炤卧室拿来薄毯,把垂着的手一起收进被里,盖好,让他在沙发睡一会。 他点点韩渝秀气的鼻头,低头嗅了嗅,香的,气味似乎更明显了。 有韩渝身上热气的甜味,有淡淡的食物香,和清洗过气味,还有……旧物的味道? 他家不可能有旧物! 傅一炤定期会让人清理家里的东西,三个月就要扔一次,就是旧的、未开封的,也会统统扔掉。 傅一炤起身寻着味转到了阳台,看到了一排洗过未干的衣物。 虽然干净整洁的挂着,但一眼能看出是旧衣物,阳台的鞋子也是。 傅一炤用大袋子将旧衣、旧鞋装起来,出了门,全扔到了旧物站。 回来的路上,他还买了杯咖啡,洋洋洒洒的回家。 傅一炤打开门,正弯腰脱鞋,听见了沙发处传来韩渝的声音。 带着点怨气,他道:“回来了?我挂架上的衣服、和阳台上的鞋,见着没?” 这么快发现了? 傅一炤心里一紧,视线不聚焦的望过去,装了起来,问:“渝兄,你在哪?” 寂静了几秒,韩渝果然没再出声。 傅一炤余光暼向韩渝,见他的脸色纠结,好似在酝酿些什么。 沙发前,韩渝站起来,一手插胯,一手不耐的抓头发。 傅一炤又唤道: “渝兄?” 韩渝放下手,轻声道:“……眼睛怎么样了?” 语气好了很多,而且在关心他。 傅一炤笑道:“吃了药,全好可能要再等几天。” 韩渝嗯了声,平心静气的问他,“我东西,就是挂在架上的衣服,和阳台的鞋,我洗了一晚上,醒来特么没了!” 他自己碎碎念,“真是见了鬼了?” 傅一炤光顾着说话,不小心穿错了拖鞋,感觉右脚有些紧。 他低头一看,颜色不一,还是同边。 是韩渝的拖鞋,韩渝在家喜欢赤脚。 韩渝一眼望去,正好看见,忙道:“站那,我过来,别磕着再摔了。” 傅一炤嗯了声,听话的不动。 韩渝光脚踩着地毯过来,半蹲着,抓住他的脚跟,拿出正确的鞋,握住他的脚穿进鞋里。 韩渝站起来,正对上傅一炤直溜溜的眼神。傅一炤呆滞的凑过来,呼吸喷到他的脸上。 那清澈的眼神,水光盈盈,看起来深情款款。韩渝知道,傅一炤是想看清楚他。 “干嘛?”韩渝噗嗤道:“都快杵我脸上了。” 傅一炤注视他的眼睛,嘴角微扬道:“可能是我妈或者管家来收走了,要不我问问他们?” 管家和他妈? 韩渝看了眼墙头的时间,原来的十点变成了一点,睡了几个小时,如果拿走,可能也被丢了,因为真有点旧,只是他白忙了。 韩渝有些舍不得。 可就算没丢,他也不敢要回来。 韩渝想着道:“算了,不要紧。” 傅一炤乖巧的点头,抬了下手中的咖啡,“喝点?我还没喝过。” “不要,”韩渝果断的拒绝道:“喝不惯,喝了困,你喝。” 是瑰夏咖啡浓郁的味道。 这方圆附近只有一家店在卖,上次他找了半天,路上车流人流拥挤的,傅一炤这样出去,想想都不太安全。 韩渝眉间蹙起,道:“想喝咖啡,你不会先回来,我再去买?” 傅一炤思忖道:“我能分清颜色了。” 韩渝不确定的道:“……真的?” 傅一炤肯定的点头。 韩渝指指身上T恤。傅一炤故意贴上去,就差把脸靠他的胸膛上了,得意的道:“灰色。” 韩渝感觉自己有点傻,深浅度不一样,傅一炤自然也能分出是灰色。 看见沙发上纯蓝色的毯子,韩渝问,“那个呢?” 傅一炤抬头去望,“嗯~”一声,感觉不对,忙收住声,背对韩渝走去,拉起来,松了口气道:“深蓝。” 看着薄被快贴他眼前,韩渝才反应过来,这个距离,傅一炤看不清。 不过能分清颜色,也值得庆祝,证明能好,要等视力恢复,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韩渝有点高兴,连着衣服失踪的事,他也不计较了。 喝了咖啡,傅一炤去了卧室睡觉,倒时差。 晚饭,韩渝自己买菜回来做。 他照着网上学,做了两个菜,一个青菜炒肉丝,一个豆腐汤。 傅一炤起床来,揉着眼睛坐下,一看餐桌上的菜,瞬间没了胃口。 “为什么只有两个菜,肉呢?”他记得韩渝喜欢吃肉。 韩渝就买了五块的肉,看起来都是青菜,那汤里也只飘着几根葱花,还是送的。 韩渝一听,筷子在盘里翻,挑出不多的肉丝放傅一炤碗里,道:“能看见吗?快吃吧,不能剩。” 傅一炤有些气:“……看不见。” 他无味的吃了半碗米饭。 第二天,韩渝煮了白粥,傅一炤赌气说什么也不喝,他要吃三明治和茶奶。 傅一炤要吃的三明治很贵,早茶倒是能煮,但买工具的废钱。韩渝只好哄他,“以后我学了煮给你喝,今天先喝粥,下次一定给你买三明治,粥煮都煮了,不能浪费对不对?” 傅一炤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知道韩渝不喜欢浪费粮食,他两眼一闭,喝了一碗。 中午还是青菜。 怕晚餐又吃青菜,韩渝洗了碗,傅一炤将他推出厨房,让他去午休。 趁着韩渝睡觉的时间,傅一炤让家里厨师做了吃的送来。 韩渝是闻着香味起来的。傅一炤看着卧室出来的人,抬颌示意餐桌的方向,解释道:“我妈送来的,晚上吃。” 很丰盛,满满一桌。 晚饭,傅一炤边吃边看韩渝,韩渝吃饱后,放下碗筷,去冰箱拿了保鲜膜。 傅一炤拽住他的手,尽管猜到了,他还是问:“你干嘛?” 韩渝扯出保鲜膜,把菜封膜,想着明早能吃。 傅一炤立刻将它扣出一个大洞来。 韩渝撩起眼看他,解释道:“下顿热一热能吃,这都没动过。” 傅一炤任性起来:“你要是敢放进冰箱里,等你睡着了,我全倒掉。” 韩渝:“……” 让傅一炤吃剩的,也确实有点委屈他。看他的样子,韩渝觉得自己放进,可能明天起来也没了。 韩渝试图再劝,道:“这真没动过…” 傅一炤抱臂,一言不发的继续看着他。 韩渝放下保鲜膜,道:“……好吧,那不要了。” 韩渝坐下来喝汤,道:“这汤好喝。” 傅一炤跟着坐下,道:“多喝点。” “你弟好点没?”韩渝想起问。 回来两天,还没问季思宁怎么样了。傅一炤如实道:“还不知道,一会我问问。” 韩渝点头。 傅一炤很快的抬了眼,语气冷下来,道:“有人照顾他了,肯定会比我好。” 季思宁有了候延肖,肯定比他这不负责的哥哥好,傅一炤觉得自己可以退出了。 韩渝一听,没再问。 回到学校,季思宁的位置空了半个月,韩渝始终都没见他回来上课。 一天下午刚下课,韩渝突然收到一条陌生且奇怪的消息,只有短短几个字,“法庭见。” 韩渝怔愕,随即想到傅一炤的话。 他拿着手机,跑到第一桌,给傅一炤看信息。 傅一炤看完抬头拧眉,满脸的疑惑,道:“这号码我不熟悉。” 韩渝奇怪的问:“不是你告的?” 傅一炤摇头道:“我们两天天在一起,不是我。” 他说过要告季思宁,那都是不得已的气话。 他们虽然没表明,但是心里已经原谅了季思宁。 韩渝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头雾水的,让他问家里,或者直接问季思宁。 “我出去打个电话。”傅一炤起身出来,走到走廊上打了傅以棠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傅一炤说了这事。傅以棠那边安静了数秒,道:“你等我电话,我先问问你爸。” 傅一炤握着挂断的手机,没等一会,手机重新震动了起来。 傅一炤接了,不安的道:“妈,是怎么回事?” “思宁提交的诉讼申请,他去自首了,”傅以棠开门见山,语气严肃的道:“我立刻去公司找你爸,等我消息。” ☆、第六十九章 傅一炤捏着手机,指尖蜷曲,骨节发白。 如果真等几个月后上了法院,就算韩渝能写谅解书,但季思宁做的事,依然会被量刑,最多争取从轻处罚。 那他一辈子就毁了。 等了一会,还不见傅一炤回来,韩渝心急的走到走廊上,看见了他脸色发白的模样。 竭力压下不安,韩渝慢慢的问:“你…别吓我?” 傅一炤看着他,咽了咽发干的喉,声色微哑,“渝兄~” “说啊!”韩渝觉得不妙。 傅一炤唇哆嗦着,尽量地陈述清楚。说他弟去自首了,他妈出去找他爸,暂时不知结果,那条信息,就是季思宁发来的。 韩渝思路乱成一团,一口气快堵到了嗓子眼,不解的道:“为什么,他到底想怎么样?” 傅一炤回答不了他。 韩渝想原谅季思宁,可季思宁倒好,说过不欠他什么,直接去自首。 他认为就算没了傅一炤,季思宁能和候延肖好好在一起的,将来上最好的学校,开始新的人生。 韩渝一阵头疼,自言自语的道:“他到底要图什么,一个输赢吗?” 自残,自首,对自己都这么狠? 傅一炤捏着额角摇头。韩渝不知道对谁倾诉,只有对傅一炤说,“没人管他?那姓候的真让他这样?” 何缓接水路过,见他俩讨论什么,脸色都铁青着,问了一句,“说些什么,这么严肃?” 韩渝闻声朝门看去,压住激动的语气,道:“没什么。” “马上上课了。”和缓提醒了一句,端着水杯走了。 两人这才回了教室,心绪难安的听着课。 课中,老师上着课,傅一炤给季思宁发消息,只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季思宁拉黑了他。 他又发手机短信,了无回音,像落进深谭的细石,平澜无波。 一节课,傅一炤不时低头、抬头,教授看了他几次,倒也没打断他。 傅一炤手臂哆嗦着,他姑姑精神不正常,如果季思宁进去了…… 傅一炤只想赶紧下课。 铃声响起的瞬间,傅一炤蹭站起来,打着电话往外跑,季思宁拉黑了他的电话,发消息来的手机也打不通了。 韩渝跟着跑出学校。 校门口,韩渝站在路肩送他,胸膛起伏着,一把抓住他的手,道:“有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傅一炤揉着太阳穴,点头说好,车窗升起,车轱辘转动起来。 看着车辆走远,韩渝怔怔的,一股寒意绕在全身,像一把不断收紧的枷锁。 季思宁临了,都想让他活在内疚当中,那条消息可以证明一切。 韩渝一步步的往教学楼走。 等了几天,韩渝每天都会不停的看信息,然而,却等来了一个他怎么也想到的消息—季思宁的妈妈去世了。 韩渝当时洗了澡,从浴室出来,忙拿起书桌亮着的手机,看到了傅一炤发来的消息。 是自杀! 这两个无比刺眼的字,像刻在眼里,他浑身板栗。刹那间,脑里的血液一阵翻涌,一声刺耳的鸣响—— 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他勉强扶着桌沿站稳后,很快一头晕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前,听见耳边的震动声,有电话进来,还伴着舍友焦急的喊声。 “韩渝,韩渝…” “渝兄?渝兄!” 韩渝打开沉甸甸的眼帘,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傅一炤挡住头顶的光,一双眼红透,在阴影下看着他。 心酸席卷而来,瞬间将他覆灭,韩渝眼眶一酸,脸色苍白起来,从医务室床上撑起身,抱住了傅一炤。 他的脸深埋在他的腹部,喘不上气的抽泣道,“我,我…没想害他,我不想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傅一炤拍着后背,安慰他,“渝兄,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 如果没有他,结果不会是这样,如果没有和傅一炤开始,季思宁不会恨他,他的妈妈也不会自杀。 韩渝输了。 哽咽中,泪水无声渗透衣物,有余温。傅一炤心沉了又沉,或许消息,不应该告诉韩渝的。 他姑姑是昨天自杀的。 -- 知道季思宁自首的当天,易恒最快的速度隐晦的截下了诉讼书,而季思宁很长时间没回家,让傅以苼的忍耐到了限度,精神失常起来。 但疯子不疯时很聪明,她私下查了,知道儿子在弟弟家里,是因为绑架的事,被关了起来。 她儿子怎么会绑架呢! 傅以苼当时砸了家里的所有东西,短暂清醒了片刻,她知道又犯病了。 傅以苼为了不让自己再发疯,抓住控制病情的药,一把把的往嘴里塞,又把自己梳理穿戴整齐,去了易家。 那天,傅以棠接了傅一炤的电话,刚去了公司。傅以苼找不到人,直接去了弟媳公司找人。 让他们还她的儿子。 隔着办公室门,她听见了易恒在办公室的声音,说着什么坐牢和诉讼书? 傅以苼立刻明白过来,他们要送她儿子去坐牢。 他不能去! 她一把推门进去,双膝砸到地上,脑袋直往地板上磕,说她儿子无辜的,肯定是搞错了,她儿子不会害人,一定有隐情,求他们救救他。 不管易恒和傅以棠怎么拉她,怎么解释,她只知道一个劲的磕头,额头鲜血直流,糊在脸上,她也不知道疼。 傅以棠没办法,只好打晕她,送回了家,让人严看着她。 她何其聪明,知道绑架是真的,要坐牢是真的,所以用了以命换命的蠢方法。 她清醒时悄悄写了遗书,那看着她的人,不会二十四小时一刻不停的盯着她。准备好一切,她服药自杀了。 留下的遗书里,字里行间全是镂骨的字句。 她说:以棠,我唯一的弟弟,我在世上唯一的牵挂就是他,一定要教好他,以后,他就是个孤儿了,你一定要事事向着他,纵使他将来犯天大的错,我都替他了…… 遗书后半段,也是为季思宁说尽了话。 偿命她偿,坐牢她去,哪怕将她的尸体抬到法院去,她也要替儿子去,她这半辈子没过上正常的日子,不能让季思宁步她的后尘。 她学会很好的利用愧疚。 -- 傅一炤心疼得绞紧,不再透露,陪着韩渝到半夜,等他缓过一点,哄着他,要乖乖待在学校,等他回来,千万不能多想,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 几天后,韩渝听到了季思宁休学的消息,傅以棠亲自来学校办理的。 半个月,也就是元旦之后,傅一炤回了学校。他瘦了,韩渝也是。 初雪来了。 一夜间,满地银霜,薄薄一层,等到天黑下来,地上也泛着白光。 小雪慢慢变成了一团团的棉花团,自万里高空飘来,轻盈落到原来的雪面上。 雪越积越厚了。 短短几天,整个凤城都浓罩在了白茫茫的一片中。 学校的树枝被压弯了腰,等到课间,有同学打起了雪仗。一个雪球飞来,正好砸在韩渝摊开的书面上。 韩渝缓缓抬头望去,门口几个男生惊恐的望着他,手里还捏着雪球,意识砸偏了,几人面面相觑的对望,都知道学校里名人的脾气,顿时垂着脑袋。 韩渝端着书,走到垃圾桶旁,抖掉书面的有些化了雪,又擦了擦书上的水渍,淡淡的道:“没事。” 几个男生赶紧溜走,走远才开始打闹起来。 韩渝刚回位置坐下,一个身影冲了进来。 “渝哥,渝哥!”郑雄滚了个篮球大的雪球抱进来,要拿给他,雀跃道:“走,我们打雪仗去。” 韩渝摇头淡道:“不去。” 郑雄嘟囔道:“还学习啊,课间放松一下。” “傅老大,”郑雄说着看见傅一炤走下来,把雪球要交给他,“走走,二班在楼下,叫上人,我们去打服他们。” 傅一炤不接那冰手的东西,拉起韩渝,“去楼下。” 韩渝抬头看了两眼。傅一炤把他的羽绒服拉到下巴,轻声道:“等我扛你?” 韩渝合上书,跟着他们俩下楼。 大操场上,雪花不停的落下。韩渝踩在咯吱的雪地上,白皑皑的雪幕中,一个个颜色不同的身影,在雪中乱蹿。 蹦来跳去的。 那拳头大的雪球,正在隔空乱飞。 “啪”一声,韩渝羽绒服被打得响了声。 一回头,三米开外,砸他的顾沫吊儿郎当的站在他身后。她的身侧是围着围巾,穿毛绒大衣的何缓。 何缓看见顾沫都砸了,雪球抛出,一个砸韩渝身前,一个正砸傅一炤脸上。 见傅一炤脸色一变,顾沫拉着她就跑,边跑边道,“缓缓,怎么不砸郑雄?一看他就比较好欺负。” “我向不准。”何缓无辜的语气。 “雪厚,上来我背你,”顾沫停下脚,弓下腰道:“别管他们。” 一伸出手,寒气绕在指尖,韩渝扒掉傅一炤脸上的雪。 看着他鼻尖通红,韩渝轻笑一声,“怎么不凶她了?” 傅一炤听见他笑,凝固的脸色才慢慢恢复正常,转头去望,那两人早跑没了影。 “去砸二班的。”傅一炤目的是带韩渝下来走走。 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郑雄团了一堆雪球,正用衣服兜在身前,催促道:“来,快点,一会上课了。” 他们三个浩浩汤汤的走着,很快成了活靶子,韩渝白色的羽绒服还好,傅一炤黑色大衣,郑雄屎黄色面包服。 没一会,他俩吃了不知哪些方向飞过来的实心雪球。 被砸得狼狈。 有的砸到了韩渝,韩渝挨了无数下,来了劲,逮着一个追着打,也不管是几班的。 本来二班是一伙的,张望和陈洪看见自家老大,立马倒戈,加入了韩渝他们的队伍。 一群人在雪中疯了似的跑,打得激情,上课铃声响了半天,都还没走,硬要分个输赢。 “所有学生,都回教室上课,操场那几个,磨蹭什么?快点!” 广播里传来陈峰的声音,一群人忙丢了雪球,朝教学楼跑,跑急的从斜坡上滑下来。 看着倒遛下来的郑雄,韩渝笑了,回头准备叫傅一炤看。 傅一炤大口呼哧着,顶着一头的碎雪渣,正隔着白花花的雪团,和他对视。 韩渝眼珠微动。 傅一炤眼轻眯道:“渝兄,如果现在亲你,主任会看见吗?” 韩渝一愣,同样大口喘气,想了想道:“我觉得会……”好几个摄像头。 突然间— 傅一炤将他推到雪地里,附下身压他身上,两人抱着滚圈,四周滚出人形雪坑来。 傅一炤背靠雪地,抬起一双狐狸眼凝视他。 韩渝的帽子滑下来,挡住了视线,一只手又伸来,抓住帽檐往下拉。 幽闭狭小的空间里,冰凉的唇和滚热的呼吸一起靠近过来。 ☆、第七十章 唇被叼住,轻咬了几下,傅一炤水滑的舌头伸来,在他的嘴里扫了一圈。 “韩渝傅一炤,”陈峰这时又喊,“还没打过瘾?等着我亲自来请你们?” 快速咬了下傅一炤的嘴,韩渝撑着松软的雪站起来。 傅一炤脑袋两侧有两个手印。 韩渝拍拍手上的雪沫,拽着傅一炤的手,浅笑道:“一会主任来请你了。” 傅一炤借力起身,冲他一笑,道:“是我们。” 三楼楼梯口,陈峰正背手等着他们。 慢悠悠上楼的两人,傅一炤鼻尖透红,韩渝耳垂通红,长时间露着,冻得。 “没带耳朵来?”看着他们,陈峰扬眉立眼道:“感冒又好请假。” 学校里的请假大户,一个月里难有一个星期是到齐的。陈峰说着抬脚,不轻不重的想踢他们屁股上。 侧过身时,两人跑远了。 “滚回去好好听课。”陈峰扬声道。 教室里老师正上着课,朗朗的声音传来。 “报告。” “报告。” 教室门口,两人站定举手道。 “请进,”门边的李教授侧过头,眼镜片闪过一抹亮光,看向门外的他们,调笑道:“居然还会回来,这出乎了我的意料。” 教室里一阵笑声,全校都听到他们俩被陈峰点名。 气氛轻松。 韩渝扯笑垂下头,赶紧和傅一炤分开,回到位置坐下。 韩渝坐直拿出书,抬头看着黑板,认真的听课。 午饭,两人一起去一楼食堂吃。 韩渝照例只打了两个菜。傅一炤一个盘五个空,全满,他通常都吃不完。 找了空位坐下,韩渝吃着,不时抬头观察傅一炤。 看出他的心思,傅一炤夹了个鸡腿过去,他不喜欢吃,特意打给韩渝的。 “悄悄看我?”傅一炤道。 其实,韩渝想知道季思宁的情况,但一直没开口。 韩渝想着,鼓起勇气问,“思宁怎么样了?” 傅一炤迟疑片刻,才缓缓道:“他精神不好,我妈送去了国外,以后会回来,短的一年半载,长的不知。” 韩渝用筷子戳饭,嘴里的菜还没咽下,点了点头。 知道他会自责,傅一炤内心不太想说,但韩渝想知道,他还是会说。 两人忽然都没再说话。 “他自己去的,”傅一炤觉得压抑,握了下韩渝拿筷的手,轻声安抚,“渝兄,你没有错,如果你是凶手,我就是那递刀的人,别让我有愧。” 韩渝很轻的嗯了声,重新夹了菜往嘴里送。 -- 结束了傅以苼的后事,季思宁把自己关在黑屋里不出来。那里是傅以苼日夜生活的地方,她从来不会出去,因为害怕阳光,会觉得丑态毕露。 季思宁以前很怕那个大厅。 厅里一年四季拉着窗帘,不开灯,傅以苼站在窗下,他就跪她的身后,小心看着她的背影,听着谩骂,接受不时丢来的器物。 有时是个杯子,有时是个花瓶,有时是其他尖锐的物体,砸到流血,砸得他疼。 他那时只想逃。 但她用话绑着他,哀求他,“妈妈错了,妈妈只有你了,乖,去舅舅家,去找哥哥好不好?但一定要回来。” 他跪了十多年。 他关着自己的期间,傅以棠让心理医生轮流来开导,每个医生来了摇头就走。他始终跪着,未挪分毫。 可惜无论怎么跪,窗下再没有人,想听她求他回来,永远也没了机会。 几天后,季思宁推开门,走出了黑暗,来到他舅舅身前,说自己有病,是时候去看看了。 突然间,他所有的恨意无处着力,不知道是该恨谁。 他舅舅关着他,那里的门随时能被推开,是他没想过出去,那里的灯也随手可碰,是他没想过要开。 他想摆脱傅以苼,傅以苼却走了,留下的遗书里,没有一句话给他,却都写的是他。 季思宁最终离开了凤城。 他的故事没有结束,韩渝的人生也没有止步。 尚阳迎来一次月考,也需要统计上排名。韩渝这次总分260,跟作弊时相差不多,排名200以内。傅一炤则200分,也跳出倒数五十名。 全年级进步最大的是三班,倒数五十名都没班里的名字。 成绩出来的时候,吴纪一肚子的心酸总算得到了释放,临时开了个班会,让他们下课别走,晚上庆祝一下。 市里一家酒店,包了大包间,定了五桌。 几个教授没去,吴纪提前到酒店等着大家。 都来齐上了桌,一群人吆喝着喝酒。吴纪让他们少喝,自己却喝了几杯。 几杯酒下了肚,她从第一桌坐到最后一桌,挨桌聊下来。 最后一桌,吴纪站韩渝身侧,不停拍他的肩头,醉得高声道:“你这学生啊,认真,知道你们一开始都不愿意听老师讲,可是,学生哪有不想学好的,我当时就想了,不能放弃你们,这不,都给我争气了。” 她说着茫然的眨眼,眼神在韩渝和傅一炤脸上转了一圈,又突然道:“来个同学,搬张椅子来,我坐他俩中间。” 她真醉了。 大家闻声,逗笑一阵,纷纷劝了起来。 “老吴,我们送你回去了。” “算了算了,别喝了。” “老吴,这是几?” 几个男生女生过来,七脚八手的拖她。 吴纪瞪眼,嘟囔的拍桌,震得盘子抖了下,道:“别拉我,搬椅子来!” 旁边的同学让出来,韩渝看了眼,赶紧挪屁股坐过去。 “这才对嘛,”吴纪咧嘴笑着坐下,一手抓着一个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你们俩进步最最最,最大!老师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她说着要戳自己的眼珠。 韩渝一把将手拉下来。 吴纪傻笑了两声,“哈哈,瞎不了,我又不傻。” 吴纪又把他们的手放桌面,上下扣在一起,道:“都好好学,听见没,怎么都不能放弃,不能气馁,这次五十,下次六十,再下次多少?满分是多少?” 韩渝和傅一炤对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无奈。大家这时注意到了他们的手,轰笑了起来。 吴纪一惊一咋的道:“笑什么?回话。” 韩渝有些头疼,道:“听见了。” 大家齐声道:“听到了!” 吴纪下巴点点,垂下头,闭上了眼,喃喃的说了句,什么她本来还有一个学生的,她们前三是有排名的。 韩渝和傅一炤近,听见了,相顾无言,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这事。 大家闹着,只有旁桌的吕伟低头喝酒,也不看谁,也不参与。 “吴老师?”韩渝松开傅一炤的手,叫吴纪。 吴纪听见有人叫她,摆手道:“别倒了,明天有课。” 韩渝:“……”明天周末。 大家已经吃饱,说着准备回家。 女生三五个结伴回去、或叫家里来接。男生则各自回家。 傅一炤负责送吴纪回去,韩渝在酒店门口等所有同学先走。 同学们陆续走了,路肩还蹲着一个身影。吕伟在抽烟。 韩渝吃饭时注意到了,知道他喝得多,也没怎么说话。 “能行吗?我送你?”韩渝走近,站到了他的身侧。 吕伟头也不回,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送烟。 烟雾缭绕,被风带了过来。 韩渝咳了声,低声道:“思宁去了国外,他家里有些事。” 吕伟很快侧脸看了眼,又继续盯着马路上缓慢行驶的车辆。 路的两侧大小不一的雪堆,路中间的雪人工化了,现在路面湿漉漉的,跑过的车屁股带起雾气,空气冻得刺骨。 “我给你打个车,”韩渝继续道:“风冷。” 吕伟摇头,很轻的谢了声。 韩渝听见了,只好将空间留给他一个人,自己径直往前走,去前面的站等公交。 转了三趟公交,才到金苑。 推门进家,屋里亮着浅光,他抬头望沙发的人。傅一炤也抬起头,看着他,“怎么才回来?” 屋里的暖气不冷不热。 韩渝脱鞋,脱外套,将外套挂架子上,朝沙发走去,道:“公交慢了点。” 傅一炤似乎有些不高兴,嘟嘟囔囔的道:“太晚了,怎么不打车?能早点回家。” 韩渝笑了笑,道:“我想着你会晚点回来。” “来一个小时了,”傅一炤看着走到跟前的人,道:“还以为你不认识路,正想出去找你。” 韩渝走到他旁边,隔着两个枕头的位置坐下,道:“丢不了。” “冷吗?”傅一炤手背靠沙发的绒面上,勾了下指尖,“过来点。” 韩渝挪过去一点。 傅一炤爬上沙发,热乎乎的胸膛贴着他的肩背,抱住他,腿也抬来圈住他的腰。 傅一炤歪头道:“看不看电视?” 韩渝反手摸他的头,嗯了声。 傅一炤关了灯,用毯子围住他们,开了电视。 大屏幕闪动着幽暗的光,他们的脸隐在暗光中。 “离放假不足一个月,”韩渝抓住横在身前的手,拉下来合握在手心里,好声的道:“周末不能偷懒,你要学习。” 傅一炤推着他摇晃,卖起了娇,“知道了~你说我就学。” 韩渝点头,脚收进毯里。傅一炤碰到他冰凉的脚,吻了下他的脸,“去洗个热水澡。” ☆、第七十一章 韩渝洗澡出来,两人继续电视,从原来坐姿变成了卧躺。 沙发近一米,有宽,两个人也不容易掉。 傅一炤抱住躺外侧的韩渝,腿钳住韩渝的腿,躺着看动画片。 屏幕上的光影闪动着,慢慢在眼前变得模糊,韩渝眼皮一阖一睁,没一会,彻底阖上了眼皮。 傅一炤自己看得津津有味,脑袋贴着韩渝的侧颈,一会出了个胖胖的动物,他看着大幕,唇附在韩渝耳边,轻声说道:“这个圆圆的好可爱,我们看看网上有没有它的公仔,买回来放卧室,给你晚上抱着睡。” 韩渝喜欢夹着公仔睡觉,傅一炤喜欢夹着韩渝睡觉。 当然,傅一炤自己也喜欢买公仔,他家里还有很多,连睡衣都是。 等了一会,没听到回应。他试探的又叫了声,“渝兄?” 傅一炤说着手滑进轻薄的睡衣中,捏了一把下陷紧实的腰,通常这时候,韩渝都要问,要干嘛? 怎么没反应? 傅一炤低头望去……韩渝眼睛紧闭,密睫卷翘,睡着了? 傅一炤对着两片小嘟唇,调皮的捏了下,又嘬了几口脸颊。韩渝依旧一动不动。 这样都不醒? 傅一炤单手圈紧怀里的人,小心撑起身,伸长了手,拖过茶几上的遥控器,关了电视。 房间黑下来,傅一炤轻轻靠回来,拉被子盖好他们,也闭上眼睛睡觉。 近来事多,他也是很长时间没休息好,这会抱着韩渝,心安下来,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怀里的人转了个圈,环住他的脖颈。傅一炤无意识拍着韩渝的后背,哄他睡觉。 韩渝没再动,傅一炤拍着拍着,手也就不动了。 一觉醒来,光线刚够视物,雪光和晨光杂糅着,从未拉严实的窗帘照进来,房间蒙上一层薄薄的雾光。 韩渝打开凹陷的眼皮,入眼就是高挺的鼻尖,傅一炤热烫的呼吸喷到他的额头上。 韩渝睡眼惺忪,摸了下自己发痒的额头,食指点点傅一炤的鼻尖,鼻尖出了细汗。昨夜太困了,看着电视,他睡了过去。 一看睡在了沙发上,傅一炤也没抱他回房间。幸亏有暖气,不至于着凉。 韩渝扭头,视线落到了墙上的挂钟上,钟隐在暗光里,定定睛,才能辨清是五点过几分。 这个点起床太早,韩渝靠回来,手伸进簿毯里,窝在傅一炤怀里继续睡。 刚闭眼,他的衣服就被往上推,原来已经在腰上了,这会推倒了肋骨处,整个腰都露了出来。 “醒了?”韩渝说着睁眼去看傅一炤。 傅一炤眼睛没睁开,手贴着他的后背滑了两下,举动温柔暧昧。 韩渝眯眼看着他。 盯视中,傅一炤嘴角几不可见的慢慢扬起。 韩渝咳了两声,开开嗓子,拍了下他的背,“不想睡就起来,装睡呢?” 傅一炤不回答,脑袋钻进毛毯里,只露一圈头顶来,轮廓起伏的脸隔一层丝滑的睡衣蹭他的胸膛。 韩渝低头看着他的发顶,“饿不饿?想吃早饭我去煮粥?或者你想吃什么?” 傅一炤在他胸口拱来拱去的。 突然一阵刺痛,韩渝蹙起眉,道:“别咬,啧—痛。” 傅一炤还在用力。 韩渝大力拍傅一炤的肩头,“好了,还睡不睡?松开……” 韩渝忽地睁大眼,推傅一炤,道:“再咬我把你牙打掉。” 傅一炤笑了两声,松了牙。 被子突然这鼓一个包,那鼓一个包,不时还露进了风。被子里,傅一炤跟他打闹起来。 没一会,沙发边沿,毯里伸出一只长长的白胳膊,傅一炤手里的睡裤随意一抛,抛到了茶几的玻璃面上,睡裤一滑,落到了地毯上。 接着,他手又从毯子里伸出来,指尖勾着内裤的一角,一丢,准确无误落到了茶几上。 傅一炤抓住毯子,将韩渝和他一起连头罩住,几声亲吻声响了起来。 顾头不顾尾,韩渝两条白花花的腿露在沙发尾,毛毯供出一个背的形状,里面接着传来打情骂俏的声音。 韩渝欲言又止:“你好烦。” 傅一炤轻笑:“哪里烦,说出来我看能不能改?” 韩渝似乎在害羞,“太清早的,我还没睡够。” 傅一炤低下了声音,“一会让你睡个饱。” 韩渝:“能不能不耍流氓?” 傅一炤偏就耍起了流氓,“不能,这很难做到。” 拱起的背压下去,把韩渝压成尖叫鸡。 两人滚到了地毯上,围着毛毯,只露出头发乱糟糟的两个毛脑袋。傅一炤笑着在韩渝红透的脸上啃了一口,又咬了下他的嘴。 傅一炤穿着昨晚上的睡衣,从毛毯里出来,打横抱着韩渝,朝卧室走去。 卧室门砸关上,一会,又打开来,傅一炤赤着健硕的上身过来,停在茶几旁,附下身拿起内裤,指尖叼着甩了几下,去了卧室。 卧室门紧闭,客厅里的光线慢慢亮起来,时钟指针指向了八点。 门被推开,傅一炤换了衣服出来,转去了厨房。 厨房里,傅一炤双手叠身前,淡淡扫了眼灶台,决定叫人送餐过来。 他答应韩渝出来煮粥的,一看灶台就不想动手,粥也一顿都不想喝,吃了没一会就要饿。 傅一炤叫了外卖。 等外卖的时间,他回到了卧室,卧室没开灯,窗帘拉得紧,房间是暗暗的粉色。 他走到床边。韩渝躺床上,扭头瞪他,“下次再这么捏,我先把你废了。” 傅一炤坐床边,没皮没脸的笑,“知道了,下次轻一点点~” “这么快回来了,粥煮了你不看着?”韩渝想起煮粥的事。 有人心虚的看他一眼,慢吞吞的道:“换下口味,今天吃外卖,点了鸡肉蛋卷。” 韩渝面无表情:“……那你答应什么?” 傅一炤立刻道:“到厨房,才突然想起来的。” 韩渝指使道:“去拿我T恤来,我起来。” “不想睡觉?”刚刚还说困的人,傅一炤疑道。 “中午睡,”韩渝抬脚轻踢他的背,“去啊,吃了东西,我监督你看书。” 傅一炤起身拿了T恤和休闲裤来,放在床面上,“我出去等外卖。” 等傅一炤出去了,韩渝从被里出来穿衣服,傅一炤下手挺狠,互撸个串而以,差点把他弄成太监。 下次还能不能立起来? 他不禁有点怀疑。 韩渝穿好衣物,拿了物理书出去,轻放茶几上,对玩手机的人道:“有时间看会书。” 傅一炤手机上抬起视线,道:“不能先吃了饭吗?” “这会你有空。”韩渝坐下道。 傅一炤拿起书,从头翻到尾,仅用了三秒,道:“看完了。” “我让你记知识,”韩渝好笑的横眼过去,“谁让你这么看?” 傅一炤笑了声,“是你没说清。” 韩渝斜睨了眼,拉了下裤腿,低头摸出手机,“别不听话。” “为什么你可以玩,我不可以?”傅一炤的声音好像有点不满。 韩渝翻着朋友圈,都是雪景的照片,他头也不抬的道:“因为我考得比你高。” 二百多,其实比两百也高不了多少。 傅一炤笑了声,“你亲我下,我就看。” “不是哄着你,”韩渝不听他耍娇,淡道:“这是你的义务,要履行。” 傅一炤书放回桌面,打电话给他爸。 易恒接了电话,烟嗓低声线,用过于商业的声音说:“请说?” “爸,”傅一炤边想边道:“最近的事影响了我的学习进度,我觉得您应该在这基础上,减少考核条件。” 傅一炤说着停下来,等他爸接话。 易恒接上话,道:“你的目的?” “两百分您觉得如何?”傅一炤一本正经的道:“以我最初五十分的成绩,再勤加努力、日夜刻苦下,考上二百只是时日的问题。” 易恒忍不住笑了声,随即讲起了道理,道:“这次是家里的事,下次可能就是你自己的事,每天有各种各样的事发生,预判和承受风险,你应该要提前有应对准备。” “爸,我觉得…” 易恒打断了他,“你耽误了我一分钟,企业损失了几千万,我只能从你的零花钱扣,用以填补亏损。” “不行,你应该提前做好预判。”傅一炤说着挂了电话。 “怎么,还求助啊?”一看他的表情就是吃了瘪,韩渝笑他,“你爸说一不二的,自找没趣。” 傅一炤正要哼哼唧唧时,电话响了,是外卖。 他接了手机,道:“马上。” 开门拿了外卖,他慢腾腾的走回来,放桌上。韩渝解开带子,催着他吃,“赶紧吃了去学习。” 傅一炤 “哦”了声。 “你别拖我后腿,”韩渝提点他,“放假我有事,可不想去你家刷马桶。” “什么事,”傅一炤拿起卷饼没吃,问他,“不在家陪我?” “天天陪你睡觉?”韩渝说着又道:“一个多月,我找了点事做。” 他想挣钱。 “还看网吧?”傅一炤咬了口饼,一猜就中,囫囵不清的道:“那应该没多少钱。” 韩渝道:“一个月快三千。”其实才两千五。 “我给你开三万,”三千只够喝几杯水,傅一炤笑道:“不然三十万、三百万都行,只要你陪我。” “不陪,我不是卖身的,”韩渝不喜的道:“我一男的,有手有脚,别跟我再提这种事。” 傅一炤挤眼道:“就知道你不会,你是白让我睡的。” 韩渝:“……”不会说话。 他气愤的咬了口饼,鼓着一侧腮帮,横傅一炤一眼。 “渝兄,”傅一炤正经道:“三千是有点少了,我找人问问,给你安排个钱多点的工作怎么样?” “你先问,”韩渝这才跟他说话,“那里叫我了,我也还没回准话。” 只要凭自己挣的,在哪做都一样,钱多一点当然会更好,这样能多存点。 傅一炤嗯了声,专心的吃早餐。 ☆、第七十二章 饭后,来到卧室书桌前,傅一炤摊开书本,开始学习。 韩渝背了今天的单词后,直接离开了书桌,去床上午休。 “不准偷懒,”韩渝盖好被子,侧头靠枕头上,看着书桌的方向道:“我起来要抽查。” “睡吧,”傅一炤用的台灯,光线调暗一点,道:“我一向很自觉。” 韩渝嗯了声,闭上眼。 傅一炤倒是专心,没去打扰韩渝,真认真学了起来。 韩渝每天给他布置了任务,写一篇综合卷、背十个单词,一个星期一篇命题作文。 临近考试,傅一炤已经能考上300分以上了,但是,那是照着标准答案评的。韩渝侧一直比他多五六十分。 明天考试,最后一节晚自习,韩渝和傅一炤计算今天做好的试卷分,信心满满的,还没下课,这都商量起了放假的事。 韩渝看着自己三百六十多的成绩,得意道:“这马桶肯定是刷不成了。” 傅一炤接上话,道: “渝兄,我给你找的新工作,去山庄扫树叶。” “扫树叶?”韩渝侧目:“多少钱?” “一天两百。”傅一炤答。 韩渝又问: “哪个山庄?” 山庄是候延肖爸爸送的那个,傅以棠本是要给韩渝的,可想到他不会收,所以没提这事,但是知情的都知道就是他的。 他自己不知道而以。 傅一炤也看着他,“在郊区,新的,里面园林已经绿化了三年,有的落叶需要清扫,树枝也需要简单修剪。” “两百,一个月六千多,这么多呢?”韩渝有些不信。 傅一炤:“不多,面积近两千平方米。” 韩渝凝眉,“等等,两千平方米,200一天?” 傅一炤点头嗯了声。 韩渝蹙眉,“你在哪找的黑心老板?” 傅一炤如实的道:“我妈。” 其实也不黑心,韩渝干笑道:“……问题是做不完啊。” 傅一炤笑了声,“不是让你一天必须做完,可以每天做一点,但是,一个月只有一天假。” 说到假期,傅一炤还有点不乐意,可是傅以棠说明了,说得太假,韩渝不信。 韩渝听了,若有所思的点头,听起来挺正规。 他很快答应下来,“那我放完假就去报到。” “好。” 教室里吵吵闹闹的,他们俩也不看书了,拿出手机玩起了成语大作战。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李教授刚和易恒通完电话。 刚才的聊天中,李教授说,韩渝和傅一炤最近成绩稳步上升,按照尚阳的出题难度,他们俩个都能轻松考上三百分以上。 易恒则让他的老师重新出题,控制题目,加大难度,将傅一炤的成绩压到280左右,他的知识点不稳固,出现几十分落差很正常。 反正就是让他去刷马桶。 李教授想着,还笑了声。 李教授召集了陈峰、自己的几个学生,和负责出题的老师,带着他们一起出题。 学生的教科书都是教授审核才能通过的,几个老师听了他的话,立刻表示同意。 听到这个消息,陈峰高兴得不行,笑道:“这次必须考倒一大片,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自己临时突击突击就有用,当我们老师是吃素的。” 教授们出的题,还是控了分,中等难度,要是想再难,全校老师也不一定能做出来。 老师们忙活一晚上,边出边笑边聊天。 “这下好了,有多少人过年都过不好。” “还过年,不挨打就不错了。” “你们还别说,这么搞,还挺刺激,我班上几个成绩好的,还觉得上次月考的题目过于简单。” 大家说着,又是一阵笑声。 第二天,韩渝拿着题目,眼一看,心一颤,拔凉的。 傅一炤更甚。 一连两天考下来,两人的脸色越来越黑。 最后一科考完,两人都没说话。 考完试,放假了,大家将书都搬回宿舍。 韩渝和傅一炤搬书回到宿舍,桌面放下书,都一把抓住对方的手。 韩渝看着他,欲言又止,“有话跟我说?” 傅一炤也看着他,“渝兄,你是不是也有话?” 韩渝拧眉,“感觉如何?” 傅一炤皱眉,“感觉不太妙。” 韩渝:“那这次怎么办?” 两人都知道对方说的什么事。 傅一炤眼珠一转,“要不我去贿赂阅卷的老师?” 韩渝表示怀疑,“可行吗?” 傅一炤摇头,“不太知道,不好说。” 韩渝道:“你估计一下,自己能多少?” 傅一炤扯扯嘴,“我可能真要拖你后腿了,300很悬,但200肯定有。” 韩渝白牙咬唇,“我也很悬,300出头,或者300差点,反正也不好说。” 隔天试卷全部批改了出来,成绩老师在群里做了通知。 最终分数跟他们自己估算的相差无几,韩渝308,傅一炤286,没上300分。 易恒拿到成绩,第一时间就打来电话问候傅一炤。 “明天九点来公司打卡报到。”易恒直接道。 傅一炤卧室床上坐起来,直揉头发,疑惑道:“爸,是不是你让加大题目难度的?” 他想了几天,只有这个可能。 易恒不接他的话茬,淡道:“明天来单位报到,开始刷马桶,韩渝可以继续去山庄工作。” “爸,是不是你…”傅一炤气急的说着,对面不等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他一下把手机甩回床上。 刷马桶! 不去,他不刷。 手机弹了下,落下,韩渝睁眼看着手机亮起来,提醒道:“有信息。” 傅一炤扭头看看他,视线又落到了手机上,捞过来看了眼。 “记得是九点,迟到、或着不到,我都会扣你一个月零花钱。” 傅一炤打电话给他妈,要告状。 电话一通,他愤愤的道:“妈,我爸要扣我零花钱,还让我去刷马桶。” 另一头,易恒正坐在老婆的对面,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笑而不语。 傅以棠听到了他们聊天的内容,也知道儿子的成绩,易恒头一天说过,不能再由着儿子的性子行事。 傅以棠和声道:“你打电话跟你爸说,如果他不同意,我劝也没有用。” “不是让您劝他,是让您说服他,说不服您就威胁他。”傅一炤在电话里出主意,“再不行,你干脆打服他。” 一口一个您,易恒听了,眉心一颦,直摇头。 傅以棠小心看易恒一眼,对电话里说,“要不,我还是先劝劝。” “我陪你买衣服,”傅一炤抛出诱饵,道:“早安吻,十次。” 傅以棠一直都喜欢逛街,喜欢买衣服,早安吻是儿子小时候的事了。 儿子小时候还听话,长大了就不愿意,每次要求他的时候,才有亲吻。 傅以棠想他已经有了对象,早安吻其实不用了,但是买东西的事,他有一点点动摇,眼神飘忽不定的又看着老公。 易恒西装裤里摸出一排金卡、黑卡,里面有美容卡、高定服装的卡,还有余额无限卡。 那修长的指尖压着卡,轻轻推到他的身前。 易恒扬眉轻笑,又牵着他的手,低头吻了下手背。 傅以棠看着易恒,吸了一口气:“少偷懒耍滑的,你爸说什么就是什么。” 易恒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点点头。 他还发了条信息过去给儿子--“你能用好处摆平的事,我一样也可以,关键你的条件不足以令人心动。” 易恒又发--“踏实做事,老实做人,是你现在唯一的选择。” 电话另一头,傅一炤看到消息时,顿时无语,这个时间不去公司,居然还在家。早知道,他就不这时候打电话了。 电话又被他丢回床上。 韩渝看他气鼓鼓的样,说教道:“你又闹什么?” 傅一炤把他拉上来抱着,说:“我爸说了,你能去山庄,但我不行,让我一个人去刷马桶!” 韩渝:“……”平时让帮忙收个盘子都不做。 况且,傅一炤鼻子特别灵,让他刷马桶,岂不是要他的命。 “那你怎么办?”韩渝去上班最起码有工资,可不禁有点担心傅一炤。 傅一炤眼珠滴溜溜的转,一会眯眼,像有了主意,道:“明天我让人送你去山庄,我自有办法。” 第二天,两人各自分开,韩渝去了山庄。傅一炤则去了棠恒科技。 易恒亲自来子公司确认他准时到了,才满意的回集团去。 人一走,傅一炤出来打电话,叫来四五个同学帮忙刷马桶,一个人一天两百块。 只要不扣钱,什么事都好办。 张望和陈洪都来了,知道他家老大假期包个大工程,是一栋科技大楼的马桶,两人闲下来的时候,都觉得老大仗义,还不赚差价。 几个人干得可卖力了。 易恒虽然走了,但在办公室会看监控。 近日几天,儿子每天等他一走,都会叫来同学去打扫,然后自己在休息室休息,喝喝咖啡,玩玩手机,睡睡觉,然后准时打卡下班离开公司。 易恒不得不说,傅一炤和他行事风格很像,但制服儿子,他有的是办法。 易恒呼了老婆过来。 傅以棠赶去公司,易恒分派任务给他,“把他每日睡觉,和没有进入卫生区域的视频剪下来,注明时间,整理两份,电子板和纸质板各一份,先存稿,等他开学有用。” 傅以棠立刻知道老公打的什么主意,道:“他要是知道你要扣他零花钱,会生气的。” “思宁和姐姐的事,我们可以不说,但他成长,指望他好,惯着的方法显然不可行。” “他到底不成熟,如果这次没有我们,他连候家那个毛孩子都斗不过。” “以棠,你的精力有限。” 言下之意,他们有一天会老,再由着儿子,将来担不了事。 傅以棠明白各中道理,他一直想着儿子一年三灾两痛的,就什么都由着他。 听易恒说的,钱可能不愁傅一炤,但很有可能将他养成只会花钱的草包。 他的爹财貌智慧,样样皆有,儿子不应该平庸碌碌。 “我明白,”傅以棠确实教不了人,妥协道:“你教吧,以后我不管了。” 易恒捏住他的手腕到身前,仰头看着他,“老婆,我们多久没有结合了?” 那手轻贴着后腰,傅以棠回头看了眼手,回过头说,“你叫我来,真的目的是为了这个?” 易恒坏笑一下,“还不明显?坐上来。” 傅以棠掀起西装下摆,抽出半月型的腰刀横在眼前,手下移两厘,露出刀后的一双含波桃眼,道:“我可不想坐草地上。” 易恒解开衣扣,往办公椅后一靠。 ☆、第七十三章 韩渝在山庄待了半个月,已经熟悉了业务,每天早上九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工作就是扫几条沥青路上的树叶,剪剪杂乱伸长的树枝、和修理路面两侧的杂草。 都是一些平常不过的小事。 他通常干到下午就没事可做。 五点半,韩渝准时下班,今天他答应傅一炤要回家做饭。 他拿着扫帚,准备回工具房。 工具房出来,遇到了一个老者在搬盆栽。 盆栽有大有小,高矮不一的堆在路中间。韩渝不知道这老者要将这堆东西搬到哪里。 看着老者一个人,手臂被盆栽坠得下沉,佝偻的腰拱成了桥,青灰色的老棉服也沾了泥土。韩渝几步上去,端起盆,笑嘻嘻的道:“给我吧,我来就行,这些东西需要搬到哪里去,您老带路。” 所有盆栽搬进了老者说的钢架搭的大棚下,韩渝插手,看着周围全是绿植和花卉,这个季节不多见,挺好看的。 韩渝望着门处,这才注意外面的夜幕一片浓黑。 一忙起来,忘记了做饭的事,韩渝自言自语的道,“完了!” 回去晚了,怕傅一炤要闹,要发脾气。 韩渝手机看了下时间,快七点了,匆匆地往外跑,并对还在房间里的老者道:“老爷爷,我先走了。” 老者在里面隔栏里,正弯着腰,在本子上记录下盆栽的数据,画出明日需要搬出去照光、和施肥的盆栽。 闻声一抬头,帮忙的小伙子已经跑没了影。 老者是山庄的园艺师,喜欢清静的地方,这才来山庄暂住,老者低头,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此时,韩渝已经跑下来了山,傅一炤和司机正在山下路边等着他。 韩渝看见熟悉的车牌,跑过去,停在后车门处,车窗缓缓降下来,慢慢露出了傅一炤的脸。 那一脸的委屈,傅一炤说:“夜深了,我来接你,我饿。” 韩渝抹下了额头的汗,咧嘴道:“被一点事耽误了,来不及煮饭了,我带你出去吃吧。” 傅一炤努嘴点点头。 韩渝开门上车,坐了下来。 车里有灯,傅一炤才注意到他灰头土面的模样,侧目皱眉盯着他的脸,问:“你做什么了?” 视线留下脸上,韩渝想着一抹脸,有土,解释道:“搬几盆花而以。” “好吧。”傅一炤俯下身,给他拍拍衣服上的灰,抬眼叮嘱道:“累就说。” 韩渝看着他,点头道:“不累,我知道。” 知道老者居住在山庄里,一段时间以来,韩渝除了自己的工作,都会去老者那里,看有没有能帮忙做的。 一来二去,他知道老者姓赵,直接称呼为赵爷爷。 赵爷爷还只是一个人。韩渝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看着老爷觉得亲切。 赵老爷子记性不好,也不怎么用智能机,喜欢将记录写在本子上。 韩渝五点以后就待在赵爷爷的花棚里,帮他记录数据,六点才回家。 “赵爷爷,今天吊着的这几盆已经施过肥了,地上角落里那几盆、明天我搬出去晒日光。” 老爷子告诉他的,就算没有太阳,也需要搬出去,见见光。 “本子拿来,”赵忠勇坐椅子上,伸手道:“我看看。” 韩渝摊开黄皮本子,放在那满是皱纹的手心里。赵忠勇眼袋重,脸型整个往下拉,有些凶相,头发发白。 笑起来却不违和,他笑道:“字写得不错,跟你小伙一样。” 韩渝挠挠头,没敢卖弄。 他练字有十多年了。 “还差我点,”赵忠勇藤椅坐着,矮凳垫脚,指使他,“扶我起来。” 韩渝过去扶他。 老爷子带着他,走到围栏里面,一老一少推开木门,原来,里面还有一个房间,屋内又是另一翻景象。四壁挂满了毛笔、硬笔的书法,看落款的红章,那“赵忠勇”三个字,他知道这些书法全是老爷子写的。 来了这里小半个月,他还没能进来过。 韩渝松开了扶着的手,忙不迭地上前欣赏。老爷子书法了得,是大成者,深藏不露啊! 韩渝高昂着头,眼睛快盯进了卷轴里。 他边走边看,组织半天的语言,找不到恰当的词,只好直白不掩饰的道:“赵爷爷,您好厉害!” 他的身后,赵忠勇咳了一声。 韩渝闻声回头,看远处的人立着眉,面色不悦,才发现自己走远了,赶紧倒回去搀扶他。 赵忠勇嗓音低沉黯哑,粗声道:“以后尽早做完工作来这里陪我养养花,写写书法,我自己一个人也无聊,八点以后你才能走。” 见他没有一口答应,赵忠勇拿手打他的头,道:“混小子,考虑什么,老朽看你傻才愿意收留你的,还不快同意?” 韩渝挨了一记,暂时不考虑怎么跟傅一炤解释的问题,干脆地应了下来。 回到家,韩渝和傅一炤说了这事,从客厅一路解释到卧室,又从卧室一路解释到厨房,再解释回卧室,傅一炤还是不想理他。 韩渝没办法,已经答应了赵爷爷了,不可能临时改变主意。再者说,养花写书法,都是他喜欢的事 只能努力做傅一炤的思想工作。 “一炤,”韩渝脑袋一转,换了个话题,对着书桌坐着玩手机的人问:“最近累不累呀?” 说完盯着傅一炤,傅一炤头也不抬,不做回应。 韩渝走过去,蹲他身前,抬头抬眼道:“玩什么呢?” 傅一炤很快瞄他一眼,依旧没有下文。 “想不想吃点什么?”韩渝低头看着他的手机,挡住他的视线,“我给你做。” 傅一炤的手盖他头上,揉了揉,但还是不理他。 韩渝比回来直接说明的语气好得太多。其实,傅一炤想讨点好处,见韩渝没说到点子上,继续保持沉默。 韩渝抓住他的手,拉下来,抬头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嘛?” 傅一炤斜他一眼,勾唇轻笑。 韩渝:“……”什么意思? 傅一炤将他的手扒拉开,起身来,俯视一眼,甩过头,迈步径直去了浴间。 “嘎吱”一声。 那玻璃门的响声有些过于刻意了。 韩渝起身打开抽屉,拿充电器,浴间门开着,韩渝提着线伸手,道:“充电器,你在里面玩手机可以用。” 傅一炤站门里,韩渝站门外,两人对望几秒。 傅一炤真气笑了,“让我怎么说你?这时候脑子转不过来了?” “我怎么了,你又没洗澡,也没说什么,转过来什么?” “过来。”傅一炤一手搭着臂弯,一手招手道。 说着拉住充电器的线,将头和线拽过去,一把甩到洗手台上,又将韩渝拽进浴室,将门推关上。 门关上,玻璃的透明面瞬间变成了雾面,能见的地方只有一方浴室的景象。 傅一炤转过身来,用力推了韩渝一把,韩渝猝不及防地后退两步,扶住身后的浴缸边缘,一屁股滑下去,两腿搭着缸沿,坐在浴缸里。 韩渝屁股痛,正想转头说什么,一股凉水流迎头浇来,他冻得一抖,眼睛闭着睁不开。 傅一炤手里拿着花洒,对着他的身上,就是一顿好淋,边淋边道:“知道了吗?” 水温已经变得暖和起来,韩渝也成了落汤鸡。 韩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手臂挡脸。傅一炤看他往哪里躲,手就往哪里移,魅笑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个请求,我就同意你去。” “什么请求?”韩渝伸手来抓他,“别淋了。” 傅一炤大力捏住他的手腕,笑道,“先答应我?” 多半是没好事。韩渝不答应,道:“淋吧,正好可以泡澡。” 傅一炤转动手把,水柱直接呲他的脑门上。 韩渝有些痛,全身都湿透了,睡衣贴在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他一把揪住领口,脱了上衣。 傅一炤这时笑了声,“想通了?” 韩渝憋着坏心眼,噗噗吐着水,答话道:“想通了。” 傅一炤收了花洒。韩渝睡衣一摸脸,露出湿哒哒的眉眼,立刻拧成一捆,快速起身,套住了傅一炤的脖子,将他往浴缸里拽。 “扑通”一下。 四周溅起水花,傅一炤砸进水里。 没等他反应过来,韩渝一只手按住他,另一只手捧手往他脸上泼去。没几下,傅一炤长了的头发糊在了脸上。 傅一炤从头往下巴一抹,甩甩水,韩渝立刻给他淋湿。 来回几次,傅一炤扑来抓住他的手,拉近过来,抱着他的脖子乱咬。 两人浴缸里打起了水仗。 韩渝仰头,拍他的肩头,“痛,别咬。” “渝兄,”傅一炤不咬了,改成了吸的,边吸边喘息道:“想我吗?” 韩渝双手抱住他的脑袋,看着他,“想。” 傅一炤笑道:“嘴真甜,我尝尝~” 傅一炤亲上来,啃得他头皮一片酥麻,那舌头在他耳孔里搅动,哗哗的一阵水响。 浴缸里的水已经有了浮力,拖着他们。 韩渝浑身轻飘飘的,面色微红,道:“明天要上班,我恐怕不行。” 傅一炤一听,咬了下他耳朵,“那你答应我一件事,今天就先放了你。” “什么事?”韩渝问。 傅一炤发狠地亲他。 韩渝有点软,“说啊?” 傅一炤停下动作,“答不答应?” “哎呀,你先说。”韩渝怕他提些奇怪的要求。 傅一炤开始软磨硬泡,在他身上点火,弄得他晕乎乎的,韩渝服了,“只要不过分,我答应,可以说了吧?” 傅一炤要的就是这句,抱着他痴笑:“我给你买小裙子,你穿给我看好不好?” 韩渝瞬间理智回归,疑惑地盯着他看,想看出他哪来的想法。 “你答应我的!”傅一炤见他思考起来,生怕他不认账,忙道。 是他答应的没错,可这不是为难人吗? 韩渝慢吞吞的道:“能不穿吗?” 傅一炤没了笑脸,“不穿也可以。” 韩渝猛点头,傅一炤又道:“给你买个口水球。” 韩渝疑惑更甚,道:“又是什么东西?” 傅一炤自顾说道:“二选一,不然以后你八点才回家,家里没人陪我,我天天守着这空房子等你,一等就是几个小时,多可怜。” 韩渝都听惭愧了,再不愿意,还是扭捏地先应了下来。 傅一炤还没打算放过他,一把扣住他的肩头。 两人对望一眼,侧着头,亲吻了起来*** ☆、第七十四章 那以后,韩渝基本八点下班,有时甚至更晚回家。 这一段时间以来,傅一炤都没说什么,也没发出怨气的声音。 除夕快来了。 韩渝放假了,结算了一个月的工资,加上过节费和全勤,厚厚的一沓,总共有八千多。 韩渝高兴地拿着钱,第二天去了市里打白酒,给老爷子泡花酒喝。 赵忠勇边喝酒边看他写字。 再待一天,韩渝要等到年后再来山庄。 “笔锋走势不足,回去也不能偷懒。”赵忠勇看了眼卷轴上的字,说教道。 韩渝下笔稍有顾虑,老爷子的眼睛毒辣,一眼到位。 韩渝嘿笑了两下,又挨了打。 “笑什么?”赵忠勇横目,教训道:“好好写。” 天天写着同样的字,韩渝想写新的,可老爷子说他性急、心急,一定要写到让他满意为此。 韩渝老老实实地练字。 赵忠勇放下酒坛子,道:“我出去看看花,一会你写硬笔的书法,我回来检查。” 韩渝喜欢练硬笔,立刻放下了毛笔,笔和砚台碰出了声。 老爷子又拿戒尺打他的肩背,“写完这篇,做事要有起有收,笔必须轻拿轻放。” “赵爷爷,”韩渝背上吃疼,忙认错,“我错了。” 韩渝说着抓起笔,手背也挨了一下,“性急!” 韩渝缩回手,放慢了动作,提起笔呼了口气。 老爷子满意地出了门。 韩渝写了毛笔,重新拿纸铺开,才开始练硬笔。 纵使一篇一个字,也要用新纸张写,老爷子教他的。 这是态度。 等了好一会,天黑了,老爷子不见回来。韩渝正想出去找找时,老爷子回来了,进屋先看了眼字,对他道:“回去吧。” 韩渝提前说了新年快乐,包了红包,悄悄搁在纸下,想着老爷子拿纸时会看到。 刚出大棚,红包被老爷子丟到大路上,人站棚下道:“拿走。” 韩渝弯腰捡起来,摸着似乎更厚了点。他进了棚里,老爷子远远地拿眼瞪他。 韩渝红包轻放在花盆上,一把关门跑了出来。赵忠勇再拿起红包出来时,那小子没了踪影。 感觉厚度不一样,他拆开来一看,自己放的五百没了,韩渝给他的两千还在。 赵忠勇好气好笑地回了屋内。 赵忠勇的手机响起来,他摸出一看,没接,对方又打来几个电话。 铃声一直震响着。 赵忠勇拉着脸,接了,毫不客气地道:“什么事?” “爸,您什么时候回来?马上除夕了,我和大哥都很想你回来,一家人团圆。”这是他的女儿。 赵忠勇道:“你们当我死外面了。” 赵忠勇说着挂了电话。 他挑灯刻了个木章,是“韩渝”二字,将章盖在韩渝写好的硬笔上,小心地收了起来。 他又看了眼毛笔的书法,火候不行,成材尚早。可惜,他教不了韩渝多久了,他是真心喜欢那孩子。 年后,韩渝再回到这里时,老爷子不知去向,他打听了,听山庄里的其他员工说,是辞职回了家。韩渝问了几个人,都没人知道他的家在哪。 最后,还是傅一炤的妈妈打来电话,让他去别墅一趟。 别墅一楼,傅以棠大厅里等着他。 韩渝进屋,来到他的面前,“叔,你知道赵爷爷家住哪里吗?” 傅以棠招呼他坐下,道:“赵先生去了国外,临走给你留下了东西。” 赵忠勇其实有恶性肿瘤,在山庄养的这几个月,就是不想看到女儿女婿和儿子的嘴脸。 本来人没这么快去世,家里的电话来,都是劝他回去。结果一看软的不行,直接说,反正他都不行了,干脆把遗书写了,将来他们不好分遗产,也免得这点小事,让大家年都过不好。 赵忠勇一时气血攻气,最终没抗住几天。 最终,他的遗产按照遗愿大部分捐给了书法协会,其中一小部分,投了傅以棠的基金会,用来资助韩渝将来上学的费用。 他留下盆栽养殖的书籍,和给韩渝写的书信,都让傅以棠一并交给韩渝。 书信中,叮嘱韩渝不能偷懒,修好心性。 韩渝拿到老爷子刻的木章,看到那一堆东西,心里堵得厉害。 他梗着喉咙问:“叔叔,那赵爷爷还能回来吗?” 傅以棠小弧度摇头,用老先生的原话道:“他说,你跟他学了半个月,学得只有三分不像的,真的是笨死了,还有脸见他,等你成了才,他自然会知道。” 韩渝捧着好似重如千斤的东西,重重地点头。他不能辜负老爷子的心意。 傅以棠又道:“赵先生为你资助了将来所有的学费,以后都由我来出。” 韩渝抬头道:“我不要……” “他的心愿。”傅以棠轻笑道。 韩渝想了想,才点点头。 再回到山庄,韩渝心不在焉地干活,老爷子突然走了,他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到底为什么,就是特别难受。 他想老爷子时,照例会回去那屋里练字,给大棚里的花施肥,搬出去照阳光。 直到开学前一天,韩渝结束了寒假的工作。 回到金苑,推门进家,他就听到了傅一炤打电话的声音。看着插腰走来走去的人,又看看地上的一堆东西……这是又怎么了? 韩渝捡起地上的抱枕,去沙发放下,转身坐下,看着傅一炤。 傅一炤抓着电话,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 韩渝静静坐着。 “您凭什么扣我零花钱?”傅一炤愤然道。 “凭你没有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易恒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提前说过,如果你不履行条例,我自然会扣零花钱。” 傅一炤一听,两条眉头快靠在一起,脑袋里转着,想说辞。 下午,他买了菜,又去买咖啡,支付时提示余额不足。 他一个月的生活费,把全市的咖啡馆买下来都足够,不至于买了菜以后就没钱了。 他一查,这个月的零花钱居然没给他,买菜用的还是上个月余下来的几百块。 “我怎么没有履行?每天准时上班,下班时间到了,别人走了我都还没走,你不信,可以去查监控。”傅一炤想着,脱口就道。 易恒语气不变,道:“看了,你没进卫生区域,一个多月以来,没有打扫过一次。” 傅一炤咬牙,咬肌直颤,“第一天您为什么不说?” 易恒淡道:“我再给你机会,可直到今天为此,你一次都没打扫。” 非得要等到最后一天?! 傅一炤气急的道:“您跟我耍心眼?” “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易恒温怒道:“如果不服,想办法克服困难,而不是发无为的脾气。” 傅一炤吹眉鼓眼,正想摔手机时,电话里的人道:“你没有钱可以换新手机。” 傅一炤挂断手机,拿手机四处看,盯着沙发,咚地将它丢进沙发软垫和枕头中。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傅一炤神经质地转来转去,绕到阳台上,踢翻了一个置物架,又绕回客厅里,把枕头全丢到地上。 韩渝刚刚在他打电话时,去了厨房,这时侧过身,听到砸东西的声音,系着围裙跑出来看。 看见地上的东西,韩渝站沙发边,喝止道:“疯什么?停下!不然我真扇你。” 傅一炤朝他走来,“渝兄,我爸和我妈合起伙欺负我。” “所以你就砸东西,”韩渝气道:“东西招你了?丢地上要不要收拾?” “我气不过。”傅一炤撇嘴道。 韩渝白眼过去,“赶紧捡起来,下次再砸东西,丢东西,我打你的手。” 等傅一炤把所有枕头归位,韩渝道:“吃了饭你来洗碗。” 傅一炤插手坐沙发上,暼他一眼,“凭什么?” “凭你长嘴了,”韩渝没好气的道:“还凭什么?” 傅一炤低着头,道:“洗不了。” 韩渝听了电话的内容,知道他没钱,道:“那你去外面吃,我伺候不了你。” 傅一炤侧过脸看着他,扁着薄唇动了动,嘟囔道:“你也欺负我?” 韩渝转身,朝厨房出去,“不吃算了~” 傅一炤考虑数秒,道:“我要吃。” 韩渝背对他,肩头一耸,腹诽道:还收拾不了你了。 吃了饭,傅一炤不情不愿的去洗碗,挽起袖子,指尖刚碰到水面,就说水烫。韩渝加冷水,他又说水冷,韩渝再加热水。 其实韩渝试过水温,刚好合适,是傅一炤作怪。 来回无数次,原来的浅水,加满了出来。 韩渝拿出练字的耐性,也不急,贴心的问:“现在热还是冷?不够我再加。” 两个碗,几个菜盘,傅一炤磨蹭了一个小时。他想着,等有钱了,一定要买个洗碗机,当初装修的时候,想着不做饭,所以没装。 现在后悔了。 傅一炤不情愿的道:“水温好了,这洗碗的难闻。” 韩渝只闻到了金桔的清香。 韩渝还是出去了大厅,在冰箱拿了瓶水蜜桃味的饮料来,倒出一点,沾湿面巾纸,拧成两小团,塞傅一炤鼻孔里。 韩渝靠着灶台,道:“好闻了吗?” 傅一炤张嘴呼吸,只好说:“好多了。” 韩渝笑了声,抱着手,侧过脸一直看着他,“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出来。” 傅一炤偷赖不成,还是洗了碗。 韩渝夸他,道:“做得多好,下次还麻烦你了,傅少爷~” “别想,”傅一炤擦了手,立刻出了厨房,道:“下次买洗碗机。” “那是下个月的事了,”韩渝跟在他的身后走,道:“我赌你兜里连500块都没有。” 傅一炤还有九十多,他没回答。 韩渝也不再废话,“明天去学校,你作业都写完了吗?” “没有。”傅一炤如实道。 韩渝的已经写完了。傅一炤在棠恒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玩,实在无聊,才敷衍性的写一点点。反正韩渝在山庄,没人监督他。 “那还不快写。”韩渝戳他的背,推着他去卧室。 赶了大半夜的作业。 韩渝开始还看着他,最后帮忙一起抄作业,照傅一炤的速度下去,再给他两天都写不完。 天色将明才写完,两人只小睡了一会。 ☆、第七十五章 校门口,傅以棠一身白色西装,外套蓝色大衣,立在车旁等着他们。 两人看见他,上前去,傅以棠带着他们一路走到学校的财务室,交了两人的学费,又转出来,去了食堂。 食堂一楼,傅以棠给韩渝的饭卡充了五千,作为一个学期的生活费。 这是老爷子资助他的费用。 轮到傅一炤时,他上前递卡,道:“我充三万。” 傅以棠好像没听见似的,拉着韩渝的胳膊,转身出了食堂。 出了食堂,傅一炤跑了出来,拉住傅以棠,低下声音,“妈,我没有生活费吗?” 傅以棠的表情一变,像看到他了,说:“没有啊,你哪来的生活费?” 傅一炤:“……是不是我爸的主意?” 傅以棠眼角一眯,笑了笑,没回答。 除了他爸的主意,还能有谁,这是要将他逼上绝路啊! 傅一炤灵光一现,“你悄悄给我点?” 傅以棠摇头道:“你爸会查账。” 傅一炤不死心的道:“没有现金吗?” “没有哎。”傅以棠又摇头。 傅一炤再接再厉,继续道:“那你去买衣服,刷一百万出来给我,下个月还你。” “你爸怕我给你钱,”傅以棠包里好几张高额的卡,面色不改地说:“把我的卡收了,你连累我的。” “那我吃饭怎么办?”傅一炤一听,皱着眉头道。 “回家吃。”傅以棠道:“乖,熬过去,下个月就好了。” 事情到了这里,没有回转的余地。 傅一炤撒气地松开手,说起了气话,“你回去吧,等我饿死在外面,有你们心疼的时候。” 傅以棠好笑地看他一眼,对韩渝道:“渝渝,拜拜,我回家了。” 韩渝这才搭话,说:“拜拜,叔。” 傅以棠走后,两人去了宿舍。 宿舍里,四处堆着杂物,前后门开着通风,韩渝坐凳子上,看着傅一炤,“去铺床,铺了给你钱。” 钱,傅一炤只想要钱。 傅一炤爬上床,从帘子侧边伸出脑袋,往下看,“渝兄,这个帘子怎么解下来?要洗了,有点潮湿,有味儿。” 一个寒假过去了,宿舍里的东西肯定会潮。 韩渝抬起头,道:“四边有挂钩,先提着,再拿下来就可以。” 傅一炤弄了半天,拿掉最后一个挂钩时,他一脚踩空,从床上翻了下来。韩渝余光瞥见一个庞然大物在坠落,手机忙放桌上,起身一把接住了他。 韩渝气笑了,道:“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傅一炤拉开帘子,露出眉眼来,说:“它盖住我的头,没看清,踩空了。” 韩渝放他下来。 傅一炤帘子丢地上,嘻笑道:“就知道你会接住我。” “我要是不接住你,你就得去医务室了,到时候,又请假。”韩渝斜他一眼,“这个学期,有明确规定,所有学生,只要能活着到教室的,一律不准请假!” 他又道:“你没记住?” 陈峰提前让各班班主任通知到位,实则是针对他们俩。 韩渝朝床抬颚,“继续铺。” 傅一炤拿着新床单回到了床上。 看着转来转去的人,韩渝估计床单铺好了,还有被套,傅一炤肯定不会。 果然,傅一炤苦脸提着被套,坐在床栏处,抱怨道:“渝兄,我真不会,我叫人来铺。” “不行,”韩渝想培养他独立,淡淡的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这会铺不好,一会铺,反正晚上才睡觉,还有大半天的时间,你可以慢慢学。” 傅一炤倒躺到床上,叹道:“好难啊!” 韩渝不管他,把偷电的工具先拆了。现在教室有电,再用这危险的东西,有朝一日被抓到,是要赔钱和处罚的。 晚上,傅一炤累得喘气,被子还没套好,他是真的尽力了。 韩渝只好道:“我来吧,你看好下次学。” 韩渝几下套了进去。 住校和搬出来以后,他都是自己上网学,什么事都是自己琢磨着做,一开始也什么都不会,现在洗衣做饭,样样都可以来。 韩渝拿了两千块,给傅一炤当一个月的零花钱。 看着数钱的人,韩渝给他做了规划,“饭我们一起吃,不能只想着吃贵的,也不能挑食,不可以一次打一堆菜。” 傅一炤还在数钱,数好以后问:“不是有一万多吗?不给我一半?” 韩渝侧目斜视,道:“全部给你要不要?” 傅一炤嘿笑一下,道:“也不用那么多。” “渝哥,渝哥!”这时,走廊上传来声音。 傅一炤坐床上朝外看了一眼,看着抓着梯.子下去的人,道:“郑雄找你干嘛?” 韩渝摇头下床来。郑雄已经跑到了门口,冲他招手道:“渝哥,走,去食堂吃宵夜。” 韩渝侧过脸,看着门外,道:“身高和体重一样,还想吃宵夜。” 郑雄憨笑道:“快出来,傅老大,你也一起。” 傅一炤一听,跳下来迈步就要上去。 韩渝拉住他,低声道:“他没那么多钱,不能拿超过二十的东西。” 傅一炤以为有人请他吃饭,正高兴着,被韩渝一说,瞬间就笑不出来啦。 韩渝拍拍他的背,好笑道:“走吧。” 食堂里,韩渝买了碗哨子面,傅一炤只买了瓶蜜桃水。 郑雄则吃原味面,边走边吃,含着一嘴的面,随意寻了个空位先坐下来。 坐下后,郑雄筷子挑面,放进嘴里,吸溜了几口。 他对面的傅一炤听得直皱眉,几次想骂他。 眼见傅一炤要开口时,韩渝桌下拐了下他,拧开瓶盖,让他安静地喝水。 韩渝也吃了几口,问郑雄,“又惹谁了,找我有事?” 郑雄的确是有事,他几下吃完,汤喝干净,手抹嘴道:“渝哥,你先吃,等会再说。” 韩渝吃完后,放下碗筷,又问:“什么事?” 郑雄小眼溜了一圈,嘻笑道:“我想去你们班学习,可不可以?” 高二六个班,一班和四班是文科班,其余四个班都是理科,科目相同是可以转班的,前提是学校和班主任批准的条件下。 韩渝问:“五班待着不舒服?” 郑雄露出难色,慢慢说来:“我考了160多,我妈说了,成绩再上不去,让我下学期别读了。” “那你就好好学。”韩渝一听,立刻道。 郑雄说出了自己想法,“渝哥,我想去你们班,你和这位老大,”他暼了眼傅一炤,又赶紧回过来看韩渝,“你们俩...都是高手了,我想跟你们一起。” 他不敢说他们都是倒数。 傅一炤抬眼看着他,感觉话中有话,道:“我们班全是教授,你来跟不上进度,我们学的知识点你学不会。” 郑雄听了,没有放弃,咕哝道:“渝哥可以教我,渝哥原来还是倒数第一。” 这是夸还是损呢? 韩渝扬手吓他,“还提这事,我现在两百名以内,总有一天会上前五十。” 前五十名可不好上,尚阳的高低分两极分化严重,高低差距大。 郑雄吓得后缩,结果该来的手没落下,抬头一看,扯笑道:“渝哥,我能不能考上大学就靠你了。” 韩渝看了眼傅一炤,想问他的意见。 傅一炤则没说话。 “我让傅老大帮你问问教授,”韩渝先答应了下来,道:“回去等消息。” 只道渝哥和傅老大的关系是焊铁的,郑雄听了这话,都认为明天他就是三班的人,眼睛都笑眯在一起。 韩渝吃饱后,拉着傅一炤回到宿舍,准备休息时,问他,“你什么想法,怪我先答应他吗?” “不怪。”傅一炤很淡的说。 韩渝看他不情愿的样,“不想看到他?” “也不是,主要他一来,天天围着你转,叫喳喳的,闹得我头疼。”傅一炤想的是这个事情,完全没有考虑郑雄来不来。 韩渝顺着往下说,“那能让他来吗?” “我问问教授。”傅一炤没拒绝。韩渝已经答应了,他不想让他难做。 傅一炤记得这事,第二天找教授问了,李教授说,让他跟班主任再说一下。 傅一炤说了这事。 吴纪看了郑雄的成绩,太差,不过也没直接拒绝,只道:“让他先学习,坚持看书、读书,能达到我期望的状态我去跟陈主任商量。” 这话傅一炤原封不动的告诉了韩渝,韩渝跟郑雄说明了,还总结道:“这是要考验你,单凭一时冲动,三班你还是来不了。” 那之后,郑雄天天围着韩渝,跟着韩渝学习,让韩渝教他。 碰上傅一炤,他一准要挨骂。 “渝哥,”郑雄上着晚自习,遇到不会的题,又跑来了三班,“这题算概率,我不会。” “能不能别总过来?”傅一炤看了眼题目,“用用脑子。” “一炤上去,我教他。”韩渝胳膊碰一旁的傅一炤,说道。 傅一炤横了不吭声的郑雄一眼,气愤的抓着书,回到自己的位置。 “你坐下。”韩渝暼了眼桌旁站着的郑雄。 郑雄努努嘴,感概道:“傅老大有点暴躁。” “不用管他,”韩渝点点题目,道:“看题目。” 郑雄是真想来三班,渝哥带着他学习,他高兴,他们班上根本没人鸟他。 除了郑雄,转来三班的还有顾沫,顾沫自己找傅一炤,让他帮忙跟教授说。大家都知道他的这层关系。 傅一炤倒是爽快,“我帮你问问。” 这是韩渝的前女友,没少给他透露韩渝的情报,再说顾沫有喜欢的人。 以前以为青涩的感觉是喜欢,其实也不然。 顾沫拍了下他,“谢了。” 顾沫是体育特长生,文化分不低。吴纪和教授都同意下来。 第二天她就收拾东西来了三班。 郑雄来问问题,看到她坐何缓旁边,奇怪的道:“你怎么在这?” 顾沫回头看他一眼,她当然是火速转来的,得意道:“我是三班的,你是五班的,加油朋友,再有十几年,你就会达到我曾经的高度。” “...”郑雄,看来必须要努力学习。 可是他的定力不行,一遇到问题就挝耳揉腮的难受,做题总想玩,拿笔总是手痒想摸手机。 韩渝了解他的状态,自己原来也是这样,只是克服了过来。 韩渝让他以后下来上晚自习,背单词、看书,做什么事都可以,就是必须端端正正地认真学到下课才能走。 不然韩渝拳头伺候他。 郑雄虽然怕渝哥,但也知道渝哥对他的苦心,实在是学不下去,他就学韩渝练字,再不行,就拿书出来抄。 一周后,郑雄通过自己的态度,得到了转班的许可,他坐顾沫前桌,和一个女生。 他也没想着来玩,还记得渝哥对他的教育,要认真学习,否则随时把他打回去。 郑雄一点都不敢偷懒。 郑雄的事一出,让好些学生认为进三班很容易,包括原来转出去的同学、都想再转回来。 尚阳无人不知高二三班师资队伍雄厚,几个科研教授当堂坐镇,在全校、甚至全市,那都是得天独厚的位置。 要是抱上大粗腿,还愁考不上不了大学吗? 吴纪办公室的门槛都踏破,好多学生家长明里暗里的使好处,说了自己的请求。 吴纪一一听了,都没同意,让他们问教授的意见,李教授从不过问这些事,也没人敢去问他,连尚阳的校长、和一向狠字当头的教导主任对他恭恭敬敬的姿态。 大家一时求学无门。 只有原来三班的同学找到了傅一炤,求他帮忙跟教授说上几句。 傅一炤很冷漠地送他们三个字。 “别挡路。” ☆、第七十六章 现在三班就是个香饽饽,大家都想往里挤,但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张望和陈洪开始以为三班只收成绩好的,一听郑雄那倒数第几名的都能进去,他们不去没道理。 正上着下晚自习,纪律比较松散,二人商议后,想找老大帮忙。 他们将傅一炤约去了天台,说明了来意。 傅一炤听完之后没表态,而是意味深长的道:“老大现在遇到了点困难,该你们奉献的时候到了。” 二人猛点头,齐声道:“老大,你只管开口,我们一定办好。” 傅一炤捻动指尖。 两人仔细观察动作,随即对望一眼,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傅一炤凝眉道:“钱,一人三千。” 陈洪和张望一听,都有些为难,低下头,摆着个苦瓜脸。 见他们低着头,傅一炤不喜的道:“这点都没有?” 两人的头直往下垂。 傅一炤恼怒起来,道:“才三千,三千!要命是不是!” 老大半个学期没发火了,几声吼过来,两人吓得腿直抖。 “怕什么!”傅一炤一抹头发,看他们一眼,道:“真特么没用。” 假期一人发了一万多,以这两人的消费水平,居然三千都拿不出来。 傅一炤越想越气。 平时老大长、老大短的,如今他落了难,一听要钱,这两人就装傻,明显都不愿意帮忙。 “赶紧滚,”傅一炤紧着眉,道:“以后别说我是你们老大,都滚。” 陈洪支吾着说出苦衷,道:“老大,我,我只剩两千,本来留做两个月的生活费……”他说着咬咬牙道:“你先拿着用,我自己想办法。” 钱给了老大,他只能吃馒头泡水。 张望跟着摸出兜里的钱,塞在了老大的手里,抿唇道:“老大,我也只有两千多了,对不起…” 看着手里的满满的一把钱,又看看他们,傅一炤拧眉道:“真没钱?” 两人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都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老大,你用你用,我们有。” 这两人不会连饭都吃不起?傅一炤想到这层,叹了声,只拿了两千,剩下的还给他们。 两人笑了笑,不敢表现出来,最起码有饭吃。 傅一炤看了看,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安慰他们,道:“忍过这个月就好了,最近资金出点危机,会好的。” 两人知道老大在校外包了工程,可能甲方资金没到位,老大自掏腰包为他们发工资。 两人拼命点头。 “转班的事我会问,但你们自己要学。”傅一炤严肃的语气,“三班不收废物。” “保证不给老大你丢脸。”两人铿锵有力的道。 傅一炤淡淡“嗯”了声。 “老大,”陈洪环视四周,昏暗的天台除了他们只有冷风,低下声道:“抽一根吗?” 傅一炤看了眼递来的烟嘴,拒绝道:“不抽,以后跟我在一起别吸烟,有味儿,不喜欢。” 老大以前跟着他们,一天一包烟,最近学习好了不说,烟都戒了,看来彻底走上了正途。 陈洪一把将烟塞怼进烟盒里,暗暗决定要向老大靠齐,共同进步。 回到三楼,傅一炤去了办公室找教授,说了转班的事。 李教授对吴纪道:“一炤的几个同学想进来,吴老师你拿主意。” 吴纪一听,自然明白,只要他们态度端正,真心想学,三班在人数可接纳的范围之内,会考虑再收几个。 教室里,韩渝抬头瞧了眼走下来的人,继续低头写作业。 傅一炤径直走下去,和刘成换了位置。 “去哪?”傅一炤刚坐下,韩渝就问:“不学习跑什么?” “丈夫一夜不归,妻子非要问究竟。男人你最好老实交待,否则今晚床底、床下、沙发、阳台,你选一个!”顾沫搞怪的语气,对着何缓道。 何缓听不明白,问:“什么妻子丈夫?” 顾沫勾住她的脖子,指尖绕着她的刘海玩,道:“你还小,不懂很正常。” “我16,”何缓低声道:“不小。” 顾沫笑道:“小。” “我不理你了。”何缓拿书挡住脸,不看顾沫。顾沫直笑。 韩渝听得摇摇头,自语道:“有的人啊,要闲不住就看书。” “谁都管不着我。”顾沫闻声,回嘴一句。 傅一炤交待道:“去天台,张望他们找我。” 没问是什么事,韩渝转头看他,道:“一个纪律委员,上课四处跑,你觉得合适吗?” “你当?”傅一炤靠着他的胳膊,噙着嘻笑道:“这么适合管我,肯定也合适管人。” 韩渝睨他一眼,点点书:“新学期,你认真点。” 下个学期就是高三,学业更加紧张,韩渝学了几个月下来,才发现自己的知识空缺很大,幸亏醒悟得早,有时间补回来,要真等到高三时,以他的水平来说,捡起来很困难。 想到这里,韩渝想起了季思宁,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跟上进度? 过年时,韩渝跟韩远川说,他朋友的父母不在家,陪朋友在外面过年。韩远川当时当即同意了下来。 韩渝实则是去了傅一炤家,在那里待了几天,一直没看到季思宁回来。 他一个人在国外… “对了,”韩渝问道:“思宁怎么样?” 傅一炤翻着书,道:“他边上学边看医生,不用担心。” 季思宁学的课程和他们不同,国外的教育体系没有高考,不过英语、语文都是季思宁擅长的,相对容易丢下的科目,傅以棠也请了国内的老师去辅导他。 这是季思宁自己的要求。 韩渝听着落了心。 这样就算季思宁不回来,也没有放弃自己,韩渝也希望他这样。 韩渝写完了作业,拿出新课本看目录,把这个学期要学的内容过目一遍,做到心中有数。 “喂,小渝儿,”顾沫侧过脸,指了指数学习题,“这题怎么解,它这个条件怎么用?” 韩渝抬眼没回答,居然来问他? 顾沫看着他,又道:“你不是写了吗?” 她中午看到韩渝已经做了。 傅一炤看了眼题,道:“我也会,我教你。” 顾沫横眼韩渝一眼,“你已经伤害了我无数次,也不差这一次。” 傅一炤和顾沫讨论起了题目。 “渝哥,渝哥!”郑雄拿着生物书,抓着头发走下来,人还没走到,就开始问:“这题怎么算?他爸的基因,他爷爷的基因,几代人都加起来了,我彻底懵了,不懂!” 韩渝道:“我先看一下题目。” 韩渝边解释,边问他懂不懂? 听见郑雄的大嗓门,傅一炤耳朵痛,摔笔看着郑雄,“能不能小点声?” 郑雄闭上嘴。 韩渝拿着笔,看两眼傅一炤,瞧他一幅不耐烦的模样,郑雄站着,他也不让人家坐,还这么大火气。 韩渝拍了下他的肩头,道:“你去他的位置坐,你吵得我头疼。” 傅一炤蹭地起身,指指郑雄的脑门,挑着眼尾,“你行,能耐!” 傅一炤坐郑雄的位置,继续和顾沫讨论题目,讲解完,他摸出所有的钱点了一遍。 韩渝给他的二千只剩下六百,加今晚的2000,一共就2600,这一个月还有三个星期的时间。 他需要钱! 傅一炤放空了脑袋,开始想如何挣钱的办法。 没一会,有了主意,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联系人,看能不能找谁借点? 可转念一想,一千两千的,没几下就花完了。 不行。 太少了。 傅一炤想要来钱快的方法。 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他决定把自己名下的、金苑那套房拿去银行抵押贷款,然后拿钱炒股。 准备大赚一笔。 智者不打无准备的仗。 傅一炤私下学习了股票的知识。 不得不说,在兴趣的这方面,他很有天赋,才几天,就摸清了整个操作的流程。 等银行资金到账后,他五百万的资金全投进了股市中。 股市走红他不抛,绿了他还想等第二个上升的峰值点。 傅一炤每天吃饭、睡觉、上课都看着手机,分析股票的走势。 然而,第二个峰值没等来,他倒是亏得血本无归。 他买进的那支股价一路跌下来,到收进来的价格以下。 成了废股一支。 上着课,他握着的手机响了下,是银行信息的还款信息,下个月还贷。 这个傅一炤丝毫不担心,下个月有零花钱。 但是五百万说没就没了,他不甘心。 傅一炤一下课去找那家股票公司的业务员麻烦,当初就是他们建议买进的。 对方说,亏是常态,这次没赚到,下次换一支,问他,还有没有资金? 傅一炤语气不耐,直接开始骂人。 对方不服,和他隔着手机用语言攻击,最后,对方气喘吁吁的道:“你特么真是个傻逼!” “你敢骂我?”傅一炤眼里火花翻涌,粗喘着气,道:“别让我碰到你,不然你小命不保!” 对面挂了电话。 傅一炤深查了这个公司,是皮包骗子公司。找不到人。 傅一炤气急败坏地的在走廊转了一会,回到教室,魂不附体的坐着。看他脸色不佳,韩渝走到第一桌,问:“不舒服?” 傅一炤浑身没一处舒服的。 除了他的渝兄,谁敢骂他傻逼? 关键骗他的钱。 关键他还相信。 傅一炤摇头叹道:“我头疼。” “这几天你都没认真学习了,天天抱着手机玩。”韩渝看见他随时随地都在玩手机,提醒道:“不能这样。” “我一会学,”傅一炤扶着额头,揉了揉问:“渝兄有钱吗?” “又要干什么?这才一个月不到,我昨天才给你的三千花完了?”韩渝一个学期都花不了这么多,冷声道:“吃要吃好的,喝要喝贵的,衣服皱一点还不穿,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一会要上晚自习。 “算了算了,”听出话里的抱怨,傅一炤不想闹不愉快,回头看了眼他,“你回位置,我自己待会。” 韩渝转身道:“自己看书,别想再要钱,我没有。” 傅一炤摆手道:“知道了。” 韩渝一走,傅一炤沉思起来,想还能去哪里搞钱? 这种日子,他一天都过不下去。 没一会,他又想出了法子来。 那就是炒游戏币,相对稳妥,就是要有启动资金。 这次他学聪明了,回家拿他妈的首饰,和他爸的名表,带回学校悄悄放着。 他不懂货,又苦学了几天的珠宝知识,等到有空的时间,找了正规的商家,前前后后卖了一千多万。 他还了韩渝的五千,和朋友那里坑来的几千,拿着剩下的钱,找到了一家国际游戏平台,上面每天都有几百万人在活跃,靠谱,他的钱全买了游戏币。 每天守着宝贝似的,等它升值。 再缓慢升值后,傅一炤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的币挂出游戏市场后,没人会一手收这么大金额的币,要收也不多,只能一点点的卖。 卖了几天,才挣了一万多。 照着这个速度下去,回本不知何年何月? 傅一炤晚上睡觉闭着眼睛都在苦想。 一个月相当于亏了两千万。 他是彻夜难眠。 失眠的效果显著,第二天课间时,他的眼睛还肿着。韩渝上来问他,“是不是晚上又玩手机了?” “以后你手机给我。”韩渝看他憔悴的样,“白天才可以玩。” 这时,傅一炤的电话来了。 是他爸。 傅一炤接了,疲于应付,淡道:“我上课,有事?” 电话里,易恒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像压着火气。 他随后缓缓的道:“儿子啊,你是真令我惊喜,我送妈妈的结婚纪念品,你都敢拿去卖,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这个事? 那一周前的旧账了。 而且那么多首饰…… 只卖了一点点。 谁知道他爸能分这么清楚? “我哪知道?”傅一炤理直气壮的道:“我看我妈不常带,以为过期了。” “……”易恒顿了许久,道:“下个月的零花钱也没了。” 傅一炤质问道:“您说什么?!” “不知悔改,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你一毛钱都别想要。”易恒似乎气极了。 “您敢对我这样!”傅一炤咬咬牙道。 “我怎么?”易恒高声打断他,寒声道:“我是你老子!” “我要告诉我妈!”傅一炤威胁道。 易恒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平静的道:“一年的零花钱,自己好自为之。” 一年的零花钱都没了? 傅一炤头皮刺疼着,再次确定道:“不,不是一个月吗?” 易恒冷声道:“有能耐你就去告,我发了话,你告天都没用。” 周围的声音好像听不见了。 意识到他爸来真的,傅一炤心空空的吊着,心想,怎么会变成了一年! 他的房款下月要还,接下来吃什么、用什么?未来的日子怎么办? 天徒然塌了下来。 ☆、第七十七章 傅一炤下了课,赶紧打电话给傅以棠。 铃声响到挂断,他妈没接电话。 晚上有晚自习,傅一炤直接旷课,跑回了别墅。 别墅里,只有易恒和保镖,没见到他妈。 易恒梳着背头,鬓角花白,高高的鼻梁上、架着无框的方形眼镜。那一身黑色熨烫服帖的西服,衬得威风凛凛。 他岔腿坐着,撩起眼,看着一身校服走来的儿子。 这是又逃课了! 等的就是他。 “还有脸回来?”易恒抬手轻挥,对保镖道:“保镖,将他轰出去。” 傅一炤一听,脚下一顿,蹙眉道:“我妈呢?” 易恒冷笑一声,道:“度假,明年回来,你现在没有妈。” 保镖几步上前去,颔首道:“得罪了少爷。” 傅一炤侧身一避,保镖却速度极快的一个擒拿手,将他的手臂别到肩背上,轻松地制服了他。 傅一炤另一只手想去掏.枪,没摸到时,他爸几步走来,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摸出□□收走,并冷冷地抬眼盯他。 “还敢横!”易恒冷声呵斥道。 “妈!”傅一炤两只手都被压住,只好扭身朝楼上的方向嚎叫,“我知道你在家,你管不管你老公?他要把我轰出去了,我是你儿子。” “亲儿子!” 空旷的大厅回荡着他的声音,回音中,他望着楼上,他的救兵没有来。 “轰出去。”易恒眉峰一压道。 保镖得令,掌握着力度,推着傅一炤往门外走。 傅一炤高声道:“你敢推我,我弄死你,立刻给本少爷松手!” 保镖第一听傅以棠的,第二听老爷的,并没有松开他。 傅一炤见没有效果,耍起了泼,双脚离地跳,想坐地上不走。保镖察觉,用力提着他走。 两米的大个拎着他,像提鸡崽似的。 “本少爷把你手剁了,”傅一炤见挣不脱,又逞嘴上功夫,“放开我!” 易恒道:“磨蹭什么?直接丢出去!” 傅一炤使劲挣扎。 挣扎中,保镖听见关节响动的声音,怕他伤着骨头,松了点力,赔礼的道:“少爷,我也是听令行事,得罪。” “妈!”傅一炤发哑的喊:“你出来!” 傅一炤被无情地扭出了门外。保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他,关了门,将门从里面锁上。 借着外面的灯光,傅一炤瞥见门外两侧的花瓶,一个箭步过去,照着瓶肚狠踢。 半人高的花瓶倒地后,砸了个粉碎。 他看着发红的手腕,揉了揉,才怨恨地离开了别墅。 门外传来巨响,知道儿子在砸东西。 易恒不管他,对保镖说:“他不敢拿你怎么样,先下去。” 保镖点头离开。 这时,傅以棠走着楼.梯下来。 易恒抬头看着他,上前去扶,温声道:“以棠。” 傅以棠一直在二楼的转角处躲着,听到了楼下的声音。 他的长发散在肩头,垂着头,眼里晶莹的泪花打着转。刚才儿子一直叫他,每一声都让他的心揪紧,气都喘不顺。 他指尖掐着肉,咬牙忍着才没下楼。 傅以棠抬起头,唇抖着道:“我是不是太狠心了?老公,让儿子回家,你给他钱吧,他这样一走,我怕他想不开。” 傅以棠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易恒看了心疼得紧。 易恒停下脚步,扣住他的肩头,柔声道:“他借贷款,卖家里的东西,我都可以为他还上。” 傅以棠瘪着嘴点头。 “我说了他两句,他还拿枪。”易恒掌握着音量,又道。 见老婆不说话,易恒继续道:“我当然希望他变好,你也是。” “东西可以再买,”傅以棠担心儿子,试图说服易恒,眼巴巴的道:“他没有钱,还不上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易恒扣着他的双肩,让他去椅子坐下,说:“把韩渝叫来,房子转到他名下,银行那里我去处理,你还没用餐,先吃点东西?” 易恒叫来管家,“先上菜,门口的花瓶收拾了,换新的。” 管家来了,按照吩咐行事。 傅以棠看着满桌的菜,又看看易恒,心里堵塞,发着呆。 -- 韩渝刚躺下来,听见了推门声,接着,沉沉的脚步声踩了进来。 是傅一炤。 韩渝揭开帘子,看着垂头拖步走来的人,问道:“去哪里了?” 上晚自习,他没看到人,消息也没回。 “回家,”傅一炤垂头丧气的道:“有点事。” 听出语气凝重,韩渝质问的话没说出来。 而且傅一炤的心情明显不好。 韩渝话到嘴边,变成了轻轻柔柔的语气,道:“先去洗漱。” 傅一炤弯下腰,端着洗漱盆去了卫生间。 在听到开门声时,韩渝赶紧伸头看,傅一炤的眼眶微红。 这是哭了? 看着他爬上床躺下,韩渝和他在帘子里说悄悄话,“谁欺负你,跟渝兄说?” 傅一炤搂住他的腰,脑袋枕到他的肩头上,沉默着没说话。 这是怎么了? 遇到了困难? 韩渝想着,轻声道:“是不是要钱,我再拿五千给你,但,要省着点花。” 傅一炤摇了摇头,硬硬的发茬蹭着他的胸膛。 钱都不要了? 事情有点严重。 韩渝又道:“那明天上完课,我回家给你做吃的,吃了不用你洗碗,东西我收拾,你只负责吃。” 家?马上就要没家了。 如果还不上钱,下个月房子会被收走,那可是韩渝和他的小窝。 想到这里,傅一炤脸深埋在韩渝的胸口,泪水憋在眼眶里打转。 半响后,韩渝依然得到一句回应。 韩渝附在他耳边轻语道:“是不想学习?那给你放几天假?” 眼前突然黑下来。 十一点关灯了。 韩渝也没再问,抱着他的肩头,拍着肩背哄睡。 第二天最后一节课刚下,傅一炤收到了银行消息,提醒他,一号还款。 五号提到了一号? 明天就是一号! 同时,韩渝也收到了傅以棠的消息,让他去一趟别墅,要避开傅一炤。 韩渝有些疑惑,但想着没什么大事,就没跟傅一炤说。 他们各怀心事地看对方一眼,异口同声的道。 “渝兄,我晚点回家。” “我有点事,你先回去。” 又是默契一点头,出了校门,他们各自出发。 傅一炤赶往了银行,要找他们理论。 韩渝则去了易家。 易家出来后,韩渝心情久久没平静下来,原来,傅一炤一个月不到,败了两千万,而他们现在住的房子,马上被银行低价出售,用来抵债。 不过,傅一炤的爸爸告诉他,会买回来,过户到他的名下,实则仍然是傅一炤。 司机载他到金苑,韩渝下车后,在路边吹了半天凉风,才回过神。 冷静下来后,他打电话给傅一炤,“我到家了,你现在在哪?”知道他在银行。 “回家路上,晚点回来。”傅一炤道。他刚和银行的工作人员吵了一架出来,这会才了银行门口。 韩渝“嗯”了声。 挂了电话,他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双手放进兜里,原地站着等傅一炤。 一个小时后,一辆出租停在他身前,傅一炤开门下车走来。韩渝看着走远的便宜出租,又回头望傅一炤。 傅一炤的情绪隐藏在轻颦的眉间,韩渝给他抚了下,当做什么事都没不知道,握着那冰凉的手,牵着他回家。 韩渝边走边问:“想吃什么?” 傅一炤听得眼眶一酸,和他十指紧扣,还是不想说话。 回到家,韩渝道:“去沙发坐一会,看看电视,煎牛排给你吃。” 韩渝去了厨房。 傅一炤沙发坐了一会,叹了声,起身去厨房帮忙,他立在灶台旁,沉思了一会,道:“渝兄,对不起。” 韩渝把牛排翻了面,锅里空余地方打上两个鸡蛋,油噗噗冒着肉香。又拉开消毒柜,拿出两个黑色的盘子,分开摆着装牛排。 他侧过脸来,道:“说什么傻话?” 傅一炤挪步过来,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上,喃喃道:“我真的特别没有,什么都留不住,只有你不嫌弃我了。” “我怎么不嫌弃?嫌你笨。”韩渝拿着锅铲,笑着扭头亲他一口。 吃了饭,傅一炤收拾餐桌,还挤在厨房抢着洗碗。 看他笨手笨脚的帮忙,韩渝胳膊碰他一下,道:“去洗漱,我自己能做。” 傅一炤只好出了厨房。 韩渝把碗筷放进消毒柜中,合上柜门,走到门边,解下围裙挂勾上,关了灯也去了卧室。 卧室里,韩渝书桌前坐下,用余光留意傅一炤的动静,边给傅一炤的妈妈发消息,说傅一炤没怎么样,吃了一块牛排,还帮忙做家务。 傅以棠言辞欣慰,说他们都乖,让他们相互相顾,有困难随时找他。 韩渝捧着手机打字,无论对面再说什么,都一一应下来。 听见开门声,韩渝立刻按熄屏幕,手机反盖在桌面,起身朝傅一炤走去。 他停在傅一炤身前,把敞开的衣服拢在一起,系上睡袍的丝带。 傅一炤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那潮湿的水汽,和热乎乎的体温。 韩渝心下一动,抬起眼,看着那半干的发梢,道:“有话对我说?” 傅一炤湿漉漉的脑袋靠过来,贴着他的脸蹭,声音有些哑,慢慢的道:“渝兄,我,我们明天去找房子好不好?” 话音刚落,韩渝想也不想的,点头道:“好。” ☆、第七十八章 傅一炤的手握住韩渝的双肩,拉出两人的距离,目光流转,盯着那精致起伏的轮廓。 韩渝的情绪里,没有一丝变化。 过去的几小时里,他想了许多,钱可以慢慢挣回来,他不会让韩渝受苦的,但是,暂时只能先搬出去。 他不能让韩渝知道。 尽管如此,他内心里十分不愿意。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谁可以帮他了,妈不管,爹更不会心软。 原本以为韩渝会问他,可是都没有,韩渝依旧全身心地信任他。 面对这份珍贵的信任,傅一炤想来,心中早已酸涩不已。 他将韩渝拥进怀里,薄唇抖动,哑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傅一炤一下下地抚摸韩渝的肩背,好像真做了天大的、对不起他的事。 韩渝一声轻笑,搂着他的腰,安慰道:“好了,说了就是,明天搬家。” 傅一炤的脸贴着他的脸,轻轻蹭,像只没人要的小野兽,突然收了利爪,气势也偃旗息鼓下来。 让人忍不住心疼。 傅一炤抱着他,不想撒手。 韩渝仰着脖子都酸了,也不叫他松开。 怀里的体温,和韩渝的话,大概是这一月以来,唯一值得高兴的事。 “这有什么可开心的,傻,”听见他笑,韩渝半嗔道:“我去冲个澡,很快出来了,一身味。” 傅一炤承诺道:“以后我们一起做家务,一起做很多事,我不好,你就说,我都改。” 韩渝笑笑,“松开了,傻蛋。” 傅一炤松开他,依依不舍的站在原地呆望着他,韩渝走到衣柜边,拿出睡衣挂臂弯,回头看着傅一炤可怜兮兮的模样,轻易地落到他的眼底。 韩渝又上前去,仰着头,闭眼吻上两片唇,松开后,才转身去了浴室。 关了浴室的门,打开花洒,水流迎头浇下来,闭眼听着哗哗的水声。 想起了傅一炤的模样。 韩渝还是不忍心,但他答应了叔叔。 那些事,他也有责任。 如果早点留意,还可以劝劝傅一炤,而不是让他一个人憋着,却什么都不知道。 韩渝很快地冲了冲水,又挤牙膏刷牙。 蜜桃味的,很甜。 他出来时,傅一炤已经躺进了被子里。 韩渝关灯上床,侧身躺了下来。 “渝兄,”傅一炤翻了身,挪过来靠着他的背,说:“我抱抱你。” 韩渝翻过来,搂住他的脖子,道:“快睡了,明早早起我们去找房子。”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傅一炤的呼吸抚过他的脸颊,沉吟道。 韩渝摸黑吻在他的唇上,“不问,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不一定非要知道。” 额头相抵,傅一炤安心地睡下来。 早上八点钟起床,九点出发,辗转了几趟,在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下来,房间一室一厅一卫,五十平米不到的小空间。 客厅只有家里的浴间大,东西要是搬过来,都摆不下,而且显得格格不入,就像贵族落进了平民窟,凄惨。 押一付三,韩渝交了几个月的租金。 两人打扫了一下午,才算收拾干净。屋内没有厨具,做不了晚饭。 韩渝点了外卖,两人蹲在客厅中央吃。 咽着如糠的饭菜,傅一炤垂着头,吞下的都是心酸。 他以前想要平淡的日子,现在终于实现了,他却笑不出来。 “一炤,”韩渝挽着袖口,露出白皙的小臂,捧着盒饭,看着一天没说话的傅一炤,笑道:“够吃吗?” 傅一炤闻声侧过脸,看着韩渝笑,也扯了扯嘴角,筷子放下,拇指贴着韩渝的脸颊,上下摩挲,心疼道:“够了,你够吃吗?” “我够。”韩渝又对他一笑。 韩渝照例把不多的肉丝挑出来,夹到他的饭上。傅一炤转头盯着肉丝,眼眶一红,一颗圆润的眼泪滴落到了饭里。 见韩渝没发现,他快速起身来,背对韩渝,说:“渝兄,你吃,我去下卫生间。” 傅一炤洗了把脸出来,咽了半碗白米饭。 韩渝暗中观察他,不点破,也不多说。 客厅里,只有一个饮水机,空间很空,可以放下很多东西。第二天,韩渝买了张小圆桌,和几张小木凳回来,顺道将老爷子的花花草草都搬到了家里,摆在客厅的墙根下。 这里离学校二十分钟的脚程,如果骑电动车,就只要几分钟。 以后随时过来都很方便。 他们睡觉的卧室,只有一张简单的木床,木板很硬,稍微翻一下身,都会嘎吱响。 傅一炤睡不惯,要抱着韩渝,才能勉强入眠。 他想把资金收回来,游戏币全部卖出来,等有了资金,带着韩渝换大房子。 知道搬家的地方,傅以棠跟韩渝打了招呼,悄悄来看了眼住的地方,又小又破,佣人都比这住得好。 傅以棠回到家后,一直哭,哭得喘不上气,管家劝不住,只好打电话给易恒。 易恒公司赶了回家,一进屋,就听见哭声,走近一看,老婆两只眼睛肿亮着,眯成了细缝。 正想安慰,傅以棠戳脑门,揪耳朵,说话气他。 “老东西,我们孤儿寡母的,你没良心,以后再跟我说一句话,我非打你不可!” 说着,那一掌就拍碎了餐桌。 易恒:“……”他活着,怎么就成了孤儿寡母? “以棠~”易恒支走下人,蹲下抱着他的腿认错,抬着头道:“老婆,我错了。” 傅以棠扬着手,拳头攥得死紧,还是没下手。 他推了易恒一把,起身上楼,要回卧室。 易恒追上去,好声好气地哄,从晚上哄到早上,早上哄到晚上。 傅以棠都不理他。 他这次真铁了心。 傅以棠虽然知道不能插手,但一肚子的气无处撒,只好找老公发难。 被易恒闹烦了,他放了狠话,儿子什么时候回家,他们才说话。 二十几年多年的夫妻,第一次冷战。 一时间,整个易家,人人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 三月二十八,是傅一炤的生日,傅以棠才跟易恒说了一句,说要去给儿子过生日,让他别插手,不让拳头伺候他。 易恒早已经疲惫不堪,再怎么能言善辩,到了老婆那里,一句都吐不出来,哪里还不敢出言阻拦。 傅以棠长发垂到腰间,白色包裙裹出线条,手上拎着订的蛋糕来到出租屋门前。 看着那木门,知道儿子就在里面。 他抬着手,几翻犹豫,还是敲响了门。 “咚咚”两声。 屋内,一张圆桌上,摆着心型的蛋糕。韩渝插上蜡烛,听到了敲门声,道:“一炤,开门。” 傅一炤端着果篮出来,果篮放桌上,“嗯”了声,朝门走去。 他压着门把,拉开了门。 门外,没人。 下楼的台阶窄下,一眼望下去,也没看到什么人。 傅一炤看到了门边的蛋糕,透明的包装盒,扎着黑丝带,中间的图标异常醒目。 是他喜欢的蛋糕坊,需要提前一个星期预订。 周槽微凉的空气中,还有轻浅的檀木松香。 应该刚走。 看着蛋糕上的小白羊,那是他的星座,每年都会有。 他妈妈应该很想他。 他弯下腰提起蛋糕,关门进了屋。 在韩渝的对面坐下,手机收到了信息,是他爸。 易恒--十八岁快乐,今天我们不提往事,爸给你买了一辆幻影,看看喜不喜欢。 接着,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仰视的角度,那金闪闪的车标,线条流畅的银色车身,一群人拉着一条“生日快乐”的横幅。 傅一炤看看手机,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谢谢爸。 他又发消息给他妈--妈妈,谢谢,蛋糕收到了,我很喜欢,让你操心了,我和渝兄很好,他做了很多好吃的,晚上给我买蛋糕,你不用担心我。 傅一炤继续打字--我都胖了一点,你不用再担心我了。 傅一炤抬起头,正对上韩渝注视的眼神,韩渝依旧什么也没问。 “渝兄,把蛋糕拆了吧。”傅一炤道。 韩渝解开丝带,拿开透明的盖子,插上蜡烛点燃。傅一炤拉着他的手腕,扯了扯,韩渝过去,和他坐到一侧。 在摇曳的烛火下,韩渝给他带帽子,唱生日歌。 一首歌结束,傅一炤还傻呆呆的,韩渝提醒道:“闭眼,许愿,吹蜡烛。” 傅一炤低头,嘟嘴呼气,吹灭了两个蛋糕的蜡烛。 一个韩渝买的,一个是他妈妈买的。 黑暗中,又亮起了一束光,韩渝又点了支粗胖的红烛。 烛光映在两人脸上,韩渝食指挖了点蛋糕,抹在傅一炤的鼻头和脸上。 “生日快乐,十八了!”韩渝展颜一笑。 “渝兄,”傅一炤看着他的一排白牙,道:“来拍照,发给我妈。” 傅一炤举着手机,将镜头转了过来。韩渝扒拉两下刘海,露出白牙,比出两个剪刀手,头靠着傅一炤。 傅一炤拍了一张,转头看着他,又拍了一张,很快,凑过去,吻上韩渝的脸颊,又拍了一张。 他将第一张发给了傅以棠。 “渝兄,”傅一炤两个蛋糕都吃了一点,吃了一点,思量道:“我要搬出来,是因为…” 韩渝引着他往下说,“嗯,因为什么?” “我怕你怪我,”傅一炤双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道:“我做了坏事。” 韩渝放下手里的蛋糕,笑吟吟的看着他,“不怪你,傻不傻。” 傅一炤想了想,一一说了出来,说房子被他抵押贷款了,他炒股亏了五百万,还回家拿他妈妈的首饰卖,卖了一千多万,全买了游戏币。 游戏币也没挣到钱。 才几天,他爸发现了他的事,他身无分文的被赶了出来。 他说完,静静地等韩渝骂他,哪怕对他发脾气也好。 韩渝抬眼,注视着他小心翼翼的表情。 见韩渝没有说话,傅一炤主动道:“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韩渝摇头道:“我知道了,过去了。” 傅一炤抓住他的手,凑过来,一腿跪激动的跪到了地上,忙道:“我现在能把那个房子买回来了,我的游戏币全卖了,有八百万。” 游戏币低价出售,才一个月不到,全被他清了出去,只是又亏了几百万。 他摸出卡,放到韩渝的手心,道:“所有钱都在这里,你来管,以后你给多少,我就用多少。” ☆、第八十章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你出轨了,还被我抓住,”韩渝说得真像有这回事,斜眼看着他,“腿都被我打断,三,条,腿,全部。” “啊!” 傅一炤望着灰色的瞳珠,睁了大眼睛,顿道:“我……这,是不是有点冤枉啊?” 韩渝眼睛微笑地眯起来。 傅一炤:“……”这怎么能当真呢! “我放着你不要,再去别人,”傅一炤拉被子盖住他的肚子,轻轻拍拍,忙为自己解释:“那不是瞎了眼,不识好坏吗?” “嘴越来越贫了,”韩渝扑哧一声,嘴角的小豁口还痛,不敢笑开,只好用手推他,指使道:“把花盆的土松了,我就原谅你出轨的事。” 平白无故多了条罪名。想着韩渝不方便,傅一炤抹了下他的嘴角,乖乖去干活。 他拿铲翻土,不时问韩渝,“需要施肥吗?” 他还不是很懂种花,韩渝说什么,他就照做。 “不用,”韩渝费劲地撑起上身,望向墙根下蹲着的傅一炤,“慢慢翻,别把根刨了。” 那是盆兰花,已经开了,不用施肥。 “肥料过多会烧苗。”韩渝腰痛,躺回沙发道。 不知道收敛的两人昨夜一折腾又是大半夜,导致韩渝废了两天。 明天周一,他居然想请假。腰那一块酸疼,坐直不行,弯着也难受,只能平躺才能稍微缓解一点酸痛。 傅一炤第一次足足睡了一天,到了他自己这里,韩渝觉得一点不夸张。他想睡一个星期。 听着松土的响声,韩渝仰看着天花板的大片白色,道:“松完土搬去窗台上,让它们照照日头。” 走动的声音,知道傅一炤正在搬花盆。十来盆花,还活着的,韩渝拿了回来,留在山庄里的那些,大多焉黄,没人照看,不能再养活了。 这些是老爷子留下的宝贝,他要把它们照顾好。 想到老爷子,他想起年前写的一篇书法,好像不见了,翻过几遍,房间里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被老爷子带出了国外。 一个电话进来,打断了他的想法。 韩渝扭头,伸出手,拿起了圆桌上的手机。 手机上,来电提示是“书法协会”。 韩渝握着手机,感觉奇怪,没接。 手机响个不停,傅一炤窗户转身走来,道:“渝兄,你爸吗?” 傅一炤走近,韩渝手机翻面,亮着的屏幕对着他。 傅一炤看了眼,从屏幕抬起眼,疑道:“书法协会?” 韩渝茫然的点头。 “接吧,”傅一炤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道:“找你应该有事。” 韩渝刚接通,对方字正腔圆的男声,道:“您好,请问是韩渝,韩先生吗?” 他是韩渝没错,但不是什么先生。 过于正规和尊敬的语气,让韩渝不由也提着嗓回答,“您好,我是韩渝。” “您的书法在本年度硬笔大赛中荣获了第一名,获得参赛奖金五万元,颁奖典礼下周五举行,时间、地址、稍后将会发到你预留的手机号上,麻烦您能即时来参加。” 消息过多,把韩渝砸懵了,他理了理。 参赛?获奖?五万元! 韩渝脑海短暂鸣响,觉得不可思议,他先淡淡嗯了声,挂断后,很快信息发了过来。 傅一炤洗手出来,看见韩渝挂了电话,正拿着手机发呆。 “是有事吗?”傅一炤问。 韩渝抬头抬眼,双目圆睁,有些惊讶的道:“我,我中奖了,五万元!” 傅一炤闻言颦眉,沙发坐下来,“会不会是骗子?” 一经提醒,韩渝意识高兴过了头,居然没有质疑那话里的真假。他脑袋移来靠着傅一炤的腿上,仰着头,“你查查?” 韩渝完整复述一遍话里的内容,又调出短信给傅一炤看。 傅一炤看完……不像假的?! 傅一炤被骗了几次,经验老道的说:“打来的电话,也是真的,我再看看。” 傅一炤接过手机,查了信息来源,和这个比赛的时间、奖项,结果,还真有,信息都发官网。 他侧过脸看着韩渝,“你写过书法吗?” “年前写过一篇正规的,不过找不到了,”韩渝想了想,道:“平时那些都是练着玩。” 傅一炤沉思的点点头。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傅一炤找书法协会的人核对真假。书法协会说,是年前提交的参赛稿,赵忠勇赵老生交上了来的,还有,他们比赛公平公正,三月份截止才出结果,这才通知他们。 傅一炤挂了电话,九层确定了下来。他道:“真有这个比赛,他说赵忠勇老先生替你报名参加的,这个不是你要跟着学习的那个老爷爷吗?” 韩渝怔道:“那…我真的挣了五万!” 傅一炤郑重地点头,道:“真的。” 韩渝差点从沙发蹦起来,一有动作,就在疼痛的折磨下,又躺了回去。 看着他扶腰的姿势,傅一炤笑道,“慢点。” 韩渝咧嘴道:“下周的颁奖仪式,我有点不想去。” 他想,肯定和电视里演的一样,很多摄像头对着台上,最后再让他发表获奖感言。 韩渝不适应那种场合。 傅一炤建议他去,他们一起去。 韩渝获奖的事一样,傅以棠隔天就知道了,他作为协会的特邀嘉宾去参加。因为他投资了很多项目。不过,一向很少出席这种活动,都是看别人家孩子领奖。 傅以棠委婉的拒绝了。 在知道第一名是韩渝时,傅以棠又打电话答应了下来,随即跟易恒通电话。 “我儿子全省书法大赛第一名,奖励五万,比你厉害。”傅以棠颇为得意,对电话里的人道。 易恒放下办公笔,柔声道:“恭喜老婆,那,今晚能一起用餐吗?” 傅以棠脸色一变,突然想起还在冷战的事,冷道:“不能。” 他都是错开易恒作息的时间,提前吃了饭,锁门睡觉。易恒敲门都不开。 易恒好处给了,好话说了,傅以棠统统不听,不理,他就是一句: “儿子什么时候回家,你再来跟我灌鸡汤,否则说什么都是无效。” 对付易恒,还得耍无赖。 一旦听了解释和苦衷,他会不自觉地顺着老公的思路走,不知不觉想去理解他做事的初衷和苦衷。 这么多年,易恒就是这么对他的。 所以,他充耳不闻,只看结果。 果然很有用,易恒总是一脸无可奈何,见老婆根本不听,还问他,一天囔囔什么?是想教育谁? 那势头,搞不好随时上手打他。 这种场面,易恒是束手无策,压根没辙。 两口子到现在还没和好。 易恒叹着挂了电话,想给儿子打电话,看能不能做做思想工作。 “韩渝获奖了,大家都高兴,我和你妈带你们去吃饭,晚上庆祝一下。”易恒慈父般欣慰的语气,“我现在忙,你告诉你妈,我晚点订好位置。” 电话那头,傅一炤道:“爸,我们煮了饭,晚上不吃浪费了,你和我妈吃吧。”说着就挂了电话。 易恒:“……” 举行典礼的那天,是周五中午,傅一炤和韩渝想请假,老师不批假,最后问出原因,火速批假。 傅一炤花了巨资,买了特邀嘉宾后排的位置。露天的场地,一排排位置,坐很多人。 傅一炤风衣外套,眉目墨黑,眼神锐利的看向台上,脸上多了几分刚毅和成熟。 他的渝兄会站在红毯中央,接受荣誉,还会看着他。 入场的都家长和学生,临到开场,已经是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傅一炤的身后,响起家长讨论声。 “知道吗?这次第一名居然尚阳高中的学习。” “尚阳?那个学校年年抓文化分,死规矩还多,临高那才牛。” “临高一般人进不去。” 那女人小声的道:“对,偷偷塞好处,人家都不收。” 另一个女的接上话,“临高出了名的严格,德才兼备,少一样都不行,就算是校长的儿子,成绩不好,有作奸犯科的行为,都必须收东西走人。” 傅以棠也听见二人的议论,侧着身,伸头看儿子锋利的骨相,嘟囔道:“宝贝~你怎么不理我?”他刚来。 傅以棠精致清瘦的面庞上,化了淡妆,瘦了点。傅一炤有些自责,摇头道:“没有,你怎么也来了?” “他们邀请我来的,”傅以棠许久不见儿子,桃眼起波,小嘴一撅道:“我好想你~” “我也是,”傅一炤浅浅一笑,“别哭,一会不好看了,我挺好的。” “你都不找我了,你不要我了~”傅以棠抱怨起来。 儿子凡事都找妈妈,现在去哪里都不告诉他。他想着痛心。 见他拧着细长的眉,傅一炤道:“不舒服吗,那我叫司机来送你回家,或者叫我爸来接?” 傅以棠摇头,他有很多话想说,趁着典礼没开始,说起了易恒的坏话。 “昨晚,我把你爸打了一顿,他还在家里躺着,”傅以棠寻求认同的道:“儿子,他自己错了,都求饶了。” 这时,第一排的空地走开一个人,傅一炤微微抬着视线,暼见一身银色西服款步而来的人。易恒理理西服,轻拍傅以棠旁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人点点头,跟着主办方的人挪到了其他的位置。 易恒手靠着西服,转身坐下来,静静听着耳边抱怨的话。 “医生都来了,”傅以棠编排道:“说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怕是都起不来。” 易恒抬手盖住了脸,微不可查的叹气。 傅一炤看见那曲着的指缝间呼出的白气,抬抬颌,委婉的提醒道:“妈,你的身侧。” “别管什么身侧,”傅以棠还在自己的思绪中,道:“你想要钱,我们家别墅肯定卖得多,钱都给你,然后,我和你们住一起,让那老东西一个人躺着,睡地上也好,睡公司也好,反正我们不管他。” 傅一炤凝眉抬眼,看见他爸不停的揉着太阳穴。有点惨的。 傅一炤扶额叹气。 见儿子叹气,傅以棠沉吟片刻,道:“你不是喜欢炒股吗?我带你炒,五百万能叫亏呢? “投五个亿、五百个亿,全亏干净。” “亏钱是自己我们的本事。” “对吧?” 傅以棠说完见儿子笑了,以为他开心,跟着开心的一笑。 ☆、第八十一章 他的声音不小且浮夸,很快引来了众多打量的目光。大家看向那一身白色西服,束着矮马尾、说着大话的绝色美人。 虽然是特邀嘉宾,身份肯定不一般,但五百亿略微夸张了些。这女子的声音偏细,但能听出是男声。一个女人有这声音,再美的容颜,都不免有些粗糙。 反观美人身侧的精英男子,那一脸的不耐,这美人还没意识到自己招人烦。 一样都是特邀嘉宾,凭什么“她”这么讨厌! 一道道异样的眼光留在他的身上,傅以棠知道,但没有在意,接着又道:“儿子,我……” 再说下去,他爸要气出病来。傅一炤及时打断,斜目示意道:“我爸在你旁边的位置,从你说他开始起,就在了。” “我提醒过你了。”傅一炤低声道。 傅以棠神色忽凝,微微侧脸一暼,顿时靠回去,在位置上坐直了。他结巴的道:“你你,不是在家躺着吗?” “让人抬我来的,”易恒有些无奈的道:“我这个老东西,骨头老了,再不出来活动,吊着命挣钱,等到没了价值,指定被人抛弃。” “……”傅以棠咳了声,心虚抿唇。 看他们自己聊了起来,傅一炤低头发消息问韩渝--渝兄,准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韩渝收到消息,抬头寻视候场的参赛者们,每个人基本都有一个家长或者两个家长陪着,男生穿西服搭领带,女生则装西服裙子。 一对比,他的穿着显得很异类。 那红白相间的校服,左胸白面上锈着尚阳的红字,另一只手里还拿着陈峰给他的稿子。 稿子上的内容都是教导主任临时编写的。 感谢他的母校,感谢他的教导主任……一通感谢下来,韩渝感觉有点太虚假了。 他真正想感谢的,是那个教导他的赵忠勇,赵爷爷,还想感谢那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男朋友,傅一炤。还有他的老师,教授等等。 老先生知道他会得第一,提前跟协会的人打过招呼,如果将来韩渝问起他的消息,就说去了国外。 协会的人也提醒了韩渝,赵忠勇先生是上一届的会长,他自己是获得第一名,最好还是避嫌,不要提赵先生的尊名。 等到上台时,轮到韩渝发言,他照着背了稿子的原话背诵着念了一遍。 再回到学校,他获奖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当天下午,陈峰拉着他,拍了好几张照片,挑了张板正的贴在展示栏上,用来激励学生,和展示学校的能力。 韩渝看着照片,脸不自觉地发热。教室里,同学也纷纷围上了他。 “渝哥,”郑雄激动道:“渝哥,你这人生简直是草根逆袭啊!” “渝儿,”刘成一直都相信渝儿前途无量,差点喜极而泣,道:“你值得,你们没看到,我们渝儿三岁开始练字,这个奖项是当之无愧。” 三岁的时候,韩渝在光屁股玩泥巴。 “小渝儿,”顾沫甩手打在他的背上,闷响了下,道:“有两下子,你也就这点优点了。” 张望和陈洪和他不熟,又想夸他,只好道:“那当然了,我们老大的铁哥们,会差吗?” 议论中,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吴纪走进教室,讲台上一站,看向后门那一个个脑袋,提醒道:“都回位置,上课了。” 同学们走后,韩渝的周围散开了一圈。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在课堂上。 -- 夏天来了又溜走,很快迎来了高三,韩渝和傅一炤也搬回了原来的房子里。新学期,开学第一天,高三三班又来了两位新同学。 正是候延肖和季思宁。 季思宁回国有一段时间,他穿着尚阳的校服,笔直地站在讲台上,个子拔高了许多。 那精致鹅蛋脸,尖尖的下巴,一头黑蜷的长发垂到了肩下,眉眼间的情绪不变,相比一年前青涩的模样,如今温柔更甚。 季思宁微微鞠躬,清冷的嗓音徐徐的响起,他道:“大家好,我叫季思宁,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以后请多指教。” 候延肖插着双手,嗓音低沉,“我叫候延肖。” 吴纪带头鼓掌,“欢迎两位新同学。” 教室响起了一片掌声。 吴纪安排他们坐到一起,在韩渝旁边的一桌,最后一排的位置。 韩渝望着坐下来的两人,这两人都不喜欢他,他知道。 两人也像不认识他,始终没往他的方向望一眼。 韩渝很快收回了眼神,不由得想,如果吕伟没有转走的话,应该会开心看到季思宁回来。 韩渝转过头的同时,季思宁的眼神才分了一点余光过去,很快视线重新落回到了书上。 而心里不安的,只有傅一炤一个人。 他弟弟回来是一周前的事,可候延肖在原来的学校好好的,突然转到三班的原因是什么? 这两人不会是想趁机暗害韩渝? 这个想法一出,他天天跟着韩渝,就怕那两人暗中使坏。跟踪了好几天,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季思宁的心思越发深沉了,傅一炤觉得自己不可能什么苗头都看不出来。 敌不动,他只好主动出击。 他避开候延肖那面瘫,悄悄找季思宁,撑着他的桌面问:“回来好好把心思放学习上,知道吗?” 季思宁翻开书,细长的手指抚平书面,缓缓地抬头,淡淡地瞄了眼他。 傅一炤挪开视线,避开那深谙不明的情绪,又道:“听见了吗?” 季思宁低头轻笑一声。 这一笑,让傅一炤的表情沉重,他道:“……笑什么?” 季思宁没有理会他。 傅一炤原地杵了一会,见他什么都不说,只好转身回自己的位置。 刚走出两步,身后的声音缓缓的道:“哥,你不用怕我。” 傅一炤鼻音轻哼了声。 季思宁单手托着腮帮,看着他走远的背影。 候延肖正门走进来,第一眼看向季思宁。 “阿宁。”候延肖走近坐了下来,道:“阿宁,你和谁说过话?” 季思宁垂着头,淡道:“只是想到了些往事。” 候延肖看向傅一炤,说:“是不是他?” 季思宁侧过脸,看着那清澈的黑瞳,勾唇道:“为什么这么认为?” “直觉。”候延肖侧过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候延肖的眼神匆匆一暼会觉得神秘,仔细去看,又会觉得傻呆呆的。 季思宁觉得他傻,笑道:“马上上课了。” 候延肖拿出书来,抬眼越过眼前一排排的黑发顶,望了眼黑板。 韩渝踩着打铃点走进教室,路过傅一炤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回位置坐下,写了字条问何缓。 “刚刚傅一炤跟季思宁发生了什么?” 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纸条很快被传了回来,何缓道:“傅一炤问他弟是不是有坏心思,结果,季思宁不理他,季思宁的同桌回来后,问季思宁,傅一炤是不是欺负他,季思宁好像说,是。” 韩渝心里一惊,他们没招惹谁啊? 下课后,他收到了友情的提示。 季思宁走到他的桌旁,履行班长的职责,慢慢的道:“上课认真听,有话下课再说。” 这是季思宁第一次和他说话,语气可谓谦和有礼,话里也没有任何敌意。韩渝拘谨的道:“……我下次注意,不好意思。” 季思宁轻轻点头,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说韩渝,大家听到了,傅一炤自然也听到了。傅一炤不服气。 居然说他渝兄传纸条? 这是报复! 于是,他买了个秒表,暗中观察和等待了一周,终于在一天上晚自习时,逮到了候延肖的把柄。 候延肖出去买东西,脚尖踏进教室的刹那。傅一炤手机放桌子和自己身前的位置上,悄悄拍了照、一手还按停了秒表。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候延肖迟到了十秒钟。 下了第一堂晚自习,傅一炤径直去办公室,找陈峰告状。 “主任,你看,我们班的候延肖足足迟到了十秒钟,这种情况是不是要严惩?” 陈峰眯眼,看了眼他拿着的秒表上的数字,还真是迟到了。可是十秒就惩罚学生,是不是过于严厉了? 陈峰眼神一转,随即语重心长的道:“你这半年多表现非常不错,去凑够一分钟,到时我再狠狠的罚他。” “一分钟!这么严重最起码要五千字的检讨吧?”傅一炤继续问道。 陈峰心道:以前你逃课打架的时候,最多就一两千字,这会到别人头上,直接说五千。 这小子比他还狠。 陈峰哈哈一笑,“那是。” 傅一炤心满意足的回到教室,得逞的看了眼候延肖。季思宁暼见了他的模样,不知道他笑什么,直觉他哥没有好事,对一旁的候延肖道:“下次上课早点来,打铃之前。” 候延肖点头。 那之后,傅一炤就是办公室里的长客了,经常去告候延肖的状。 候延肖上课回答问题不积极、咳嗦声太大,下课睡觉影响班风……一件件事,时间、地点,都清晰地记在本子上。 陈峰听完,忍住没打他,道:“能不能汇报点正常的事?” 傅一炤脑袋一转,使出了绝招,靠在陈峰的耳边,煞有其事的说:“我发现他最近学习不认真,上课总傻笑,主任你说,这会不会有问题啊?” 陈峰盯着傅一炤的狐狸眼,半信半疑的道:“真的?” 傅一炤肯定地点头,放低了姿态,求教的问道:“主任,这是什么情况?” 陈峰纵横职场多年,和学生打了几十年的交道,此时再明白不过,如果傅一炤以往是编瞎话,那今天一定是真的。 陈峰的表情凝重起来。 学校三令五申的强调,不能谈恋爱! 陈峰暗自决定下来,要调查三班。 傅一炤看陈峰眯眼思考,知道得逞了。他出办公室,留陈峰在办公室慢慢消化,自己悠哉的在走廊上晃了一会,才回教室。 如此风平浪静的过来几天。 一天下了上晚自习,傅一炤去个卫生间的时间,再回到教室时,三班被逮走一伙人。 其中还有韩渝。 一问同学,才知道,都刚被教导主任带走。 傅一炤跑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陈峰扭头望了出来,对他哼笑一声,道:“来了,就差你了。” 傅一炤余光暼了眼顾沫,顾沫望他,微不可查的摇头。 傅一炤疑惑的迈步过去,和他们站成了一排。 天花板的灯光照下来,明晃晃的添了严肃。 陈峰背着双手,地中海的一缕倒向头顶一侧,脑门蹭亮。他一个个顺头望过来,又用眯眼看过去。 那精明的小眼中,似在酝酿无情的风暴。 ☆、第八十二章 陈峰停下脚步,咬牙切齿的挨个点名,“傅一炤何缓,候延肖顾沫,季思宁叶丽丽……” 叶丽丽是郑雄的同桌。 本来正下晚自习,教室中,纪律比较松散。陈峰正好心血来潮,转去了三班,准备抓情侣。 原来三班好些学生都在谈恋爱。 他去的时候,那一个个眉来眼去的,正被他揪了个正着。 陈峰点完三对,轮到了韩渝这里。 看着余下的两人,他的表情相当复杂,扬起手,悬在韩渝的头顶,突然转而打在郑雄的脑袋上。 “早看出你俩有问题。”陈峰喷着口沫,对郑雄道:“非要转到三班,是不是为了韩渝?” “我问渝哥题目,”郑雄揉着脑袋,解释道。 陈峰又打他一下,道:“那你们刚刚坐在一起,拉拉扯扯的,以为我看不出来?” 郑雄自己都看不出来。 “没谈,渝哥,渝哥!”陈峰粗胖的手指头直戳他的脑门,“叫得挺亲热啊,上课学期开始的?” 韩渝出声道:“我们没谈。” “我没问话,不准插嘴。”陈峰冷冷的暼韩渝一眼。 韩渝是他心里好学生的榜样,陈峰忍了忍才没打他。 这事八成是跟郑雄有关系。 “你们几对立刻分手,一人五千字的检讨交上来。再让我发现一次,都去站主席台。” “韩渝和郑雄留下,非给你俩扭正不可。” 见那几人一个瞪眼望着一个,都不想走的模样,陈峰眼刀过去,恼道:“要不要让家长来请你们!” 顾沫赶紧拽着傅一炤的胳膊往外走,这没抓到正主,还凑上去作死。 陈峰等人一走完,过去门一关,回头把韩渝带到窗户玻璃下,低声问他,“是不是郑雄缠着你的?” “主任,”韩渝无奈的道:“你看我和他像吗?” 陈峰看了眼韩渝的脸,是有点小帅,那皮肤和郑雄一比,一个白一个糙的。 韩渝是有点精致了。 陈峰自我怀疑起来,又问:“你真对他没意思?” 韩渝非常肯定的道:“一丁点都没有,我只是教他学习,他不想学,我就轻微的动了动手,然后就被你逮过来了。” 抓错人了? 陈峰若有所思地点头,欣慰地拍拍他的肩头,说:“现在是高三,千万不能放松了学习,要以学业为重,你先回去。” “主任,我知道。”韩渝肯定地点头。 郑雄杵在原地想了半天,还是没想通两个男的怎么谈恋爱? 看见渝哥关门走了,他回头望身后的主任。 陈峰冷哼道:“明天把你家长请来,有苗头也不行,我看你是活腻了。” 郑雄没谈恋爱,他怕什么。 第二天,他妈来了学校。一听他谈恋爱了,高兴的同时又有些不高兴。 高兴的是,郑雄又矮又胖,能有女朋友是奇迹。 不高兴的是,怕影响刚刚提升起来的成绩。 一听主任说,看上楼下展示栏上的那个学生,心里有些高兴。 在办公室冷着脸被教训完,出了办公室门就开始笑,“儿子啊,干得好。” 郑雄奇怪地挠头。 郑雄家里是卖水果的,他妈妈笑得一脸的皱纹,身上还围着“郑氏果业”的红围裙,撰着他的手,问:“你们班在哪?” “你先回去,我们一会要上课。”郑雄道。 郑妈妈见他不说,自己找走廊上路过的同学,问:“同学你好,高三三班在哪里?” 被问话的同学指了指走廊尽头,道:“阿姨,直走,最后一间就是。” 郑妈妈谢过了人,三步并一步奔着门去了,到了门口,朝内高声道:“请问韩渝在吗?” 她脚步快,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看向了她,又回过来看看韩渝。 韩渝疑惑的站起来,看着门外围着围裙的人,不解的道:“我是,您是?” 郑妈妈笑着径直走下来,拉起他的手,一双爬上岁月痕迹的眼睛眯起来,眼神上下打量他,有些激动的道:“我在楼下那个牌子上见过你,真人比照片上精神多了,不错。” 她说着,顺着韩渝肩头摸下来。 郑妈妈很快抬着视线,看着他的眼睛,笑眯眯的道:“不过美瞳要少带。” 韩渝眨了眨灰色的眼珠,有些发懵。 郑雄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把先拉开他妈,喘道:“妈,你干什么!” 郑妈妈不理他,只顾着和韩渝说话,道:“郑雄变好都是因为你,我知道,高二我就经常郑雄提起你,叫渝哥是吧?” “阿姨家里卖水果的,想吃什么,你就跟郑雄说,让他给你带。” “对了,你叔昨天刚进了一批龙眼来,明天让郑雄搬一箱过来。” “妈,”郑雄捂住她的嘴,道:“你再说什么?渝哥,不是你想到那样。” “别吵,”郑妈妈上手打他,恨他一眼,道:“有人要就不错了,你闭嘴。” 郑雄拖着他妈倒着走,边走边道:“先回去,我晚上再跟你解释。” 两人消失在门口,走廊上很快传来一声,“阿姨改天再来看你~” 教室里,瞬间发出了一阵阵哄笑声。 傅一炤卫生间回来,看见韩渝脸色不佳的站着,大家前扑后倒的发笑。 笑什么? 他下去拉着韩渝坐下来,问:“怎么不高兴?他们笑什么?” 顾沫笑开了,转过头,给他解释道:“他婆婆来看他,让郑雄带水果给小渝儿补身体。” 下一秒,教室里刚停下的笑声又响了起来。虽然都知道是闹着玩的,但是把他们俩硬是凑成一对,显得非常的滑稽。 郑雄! 傅一炤腹诽:渝兄明明是他的。 韩渝倒是没当真,只是郑雄的妈妈突然来这出,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和郑雄怎么可能谈恋爱? 怕谈恋爱的事情影响到学生学习,办公室里,陈峰拿出学生登记的信息册,找出韩渝的班级,挨个打电话通知了学生的家长,让他们留意自家孩子的情况。 到了韩渝这一栏,陈峰两个电话过去才接通,开口道:“你好,韩渝的家长是吧,我是尚阳中学的教导主任,陈峰。” 韩远川“嗯”了声,问:“韩渝在学校犯了错?” “那倒没有,只是正值青春期,他的恋爱观可能有点偏差。”陈峰直接道。 “他谈恋爱了?”韩远川的语气凝重。 “暂时也还没有,”陈峰提醒道:“不过,他跟班里的男生走得很近,举止也有些亲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韩远川顿了许久,说:“好的主任,我会留意的。” 陈峰“嗯嗯”两声,夸了夸韩渝的学习认真,就挂了电话。 电话另一头,韩远川放下手机,从电脑前起身活动了下发酸的颈部,看着电脑上的数据,他想起了点事。 他的女儿满六岁了,还有两个月要上小学了,可户口还在老婆那里。 韩远川一直想将女儿的户口牵到凤城来,让她接受更好的教育。 可一旦上了户口,韩渝早晚一定会发现。 到那时,他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韩渝现在正上高三,成绩也有了进步,挑这个接骨眼跟他明说,韩远川始终觉得并不明智。 韩远川走到窗台边,给韩渝打了电话,那头很快接了。 韩远川说:“周末回来一趟,我找你商量点事。” “爸,你周末在家?”韩渝不太确定的问。 韩远川想了想,道:“最近学习怎么样?” “我考了前一百名。”韩渝道。 韩远川眉心紧着,严肃的表情有些凝固。 好一会,他才道:“嗯,自己努力。” 手机另一头,韩渝问:“你吃什么,我买回家。” 韩远川拒绝了,说:“不用,我买回来。” 周六晚上,韩渝放学赶回了家,看着眼前银色的金属门,有种光阴交错的错觉。 他摸出很久没用过的钥匙,插进锁孔中,用力一拧,门应声而开。 “哥哥~” 门内脆生生的一声的哥哥,韩渝低下头,看到了到自己膝盖上一点的女孩。 女孩仰着头,一对圆溜溜的黑眼珠像嵌在眼眶里,表情有些退缩,明显认生。 她却小心伸出胖嘟嘟的手,来扯他的裤腿。 “哥哥~”她又叫了声。 等了一会,可能见韩渝不理她,缩到了门后躲着。 “B~”她蹦出一个单音节。 “叔叔,”韩韵的声音起伏不稳的喊,“叔叔,哥哥回来了。” “叫哥哥进来。”屋内的深处传来韩远川的声音。 韩渝站在门外,不知道那个女人来没有,他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有他在,韩韵连爸爸都不敢叫。 韩渝发呆的时候,韩韵走了出来,手抓着门缝,抬着一双眼,嘴巴动了动,轻轻的叫,“哥哥……” 韩渝蹲下来,看着她,“就你和叔叔在家吗?你叫什么名字?” “嗯,韵。” 韩渝压低了嗓音问,“姓什么?” “韩~”她似乎有些不敢说。 “你爸爸是不是里面那个?” 韩韵听爸爸的话,在这里不能叫爸爸,不能让哥哥生气,她细蜜的牙咬着下唇,鼓着圆圆的腮帮子摇头。 韩渝抬眼往里屋看了眼,他爸在厨房,一时应该不会出来。 韩渝道:“你妈妈没来吗?” 韩韵知道这句可以说,拧着细细的眉毛道:“叔叔不让妈妈来,说怕哥哥生气。” “那你爸爸呢?” 韩韵摇头,头顶扎着两个羊角辫,两个辫子跟着摇头的动作左右晃动。 韩渝轻轻一笑,和她说起了悄悄话,“是不是叔叔不让说?” 韩韵看了眼他,乖乖地点头。 “我是谁?”韩渝继续问。 韩韵:“哥哥~” 韩渝道:“那哥哥问你什么你就回答。” 韩韵又点点头。韩渝问什么,她大部分都说。 韩渝知道她六岁,原来住在隔壁市,已经来这里两天了,里面的叔叔告诉她,以后她可以住在这里,这里有哥哥,将来她妈妈也会过来。 “韩渝?”声音穿过客厅,韩远川又叫他。 ☆、第八十三章 “来了。”韩渝应了声,伸手捏了捏她圆圆的脸蛋,低下头,道:“哥哥问你的,不能跟爸爸说,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韩韵又笑出一排细牙,一时分不清哥哥口中的“爸爸”是谁爸爸。 她只知道自己来的时候,妈妈说,怕这里哥哥会欺负她,让她乖乖地跟着爸爸,不能随意乱说话。 她当时不停地点头,生怕不能来爸爸家里。为此,妈妈还给她换上了新衣服。 在哥哥家里,没人欺负她,她们能一起聊天,哥哥也没有讨厌她。 韩渝进屋后,大步穿过客厅,来到了厨房。 厨房门处,隔着开着的门望去,一眼就是韩远川宽阔的背影,他穿着居家服,正在灶台前炒菜,手臂起落着,回头看了眼他。 韩远川依旧不爱笑,只是吩咐道:“去把餐桌摆上,一会来端菜。” 韩渝很轻地点头,转身出来,到了一墙之隔的饭厅里。 饭厅里,韩渝摆好椅子,低头望着脚边一直跟着自己转的韩韵,总抬着头看着他,似乎想跟他亲近。 韩渝垂下头,问:“要坐吗?” “我够不着~”韩韵看了眼高高的红漆凳子,怯生生地说。 韩渝提着她的胳膊,将她抱到凳子上坐下,“肚子饿不饿?” 韩韵摇头说:“不饿,我吃了小饼干。”她拍拍自己的肚子。 韩渝准备去厨房端菜,摸了下她的头发,“下来要叫哥哥,别摔了。” 韩韵乖巧地点头,鼻音“嗯”了声。 韩远川厨房伸出头,笑着问女儿,“有没有叫哥哥?” “有。”韩韵悠闲地晃着两条小短腿。 一个玻璃门隔着,韩远川清晰地听到隔壁厅里聊天的内容,他突然觉得有这么一双儿女,很知足。他这儿子,虽然脾气冷了些,但秉性是好的,也没怎么让他操心。 这十年来,他对儿子的关注也不多。 十年前,面临恩爱的妻子突然去世,难以承受的打击,让原本开朗的韩远川彻底变得沉默起来。 那之后,工作成了他唯一的寄托,本以为继续平淡忙碌的继续过下来,但在一次冲动下,他结识了现在的爱人,还有了个可爱的女儿。 对于女儿,韩远川第一次陪在她的身边,和她们过了个年,对于儿子,他觉得,韩渝慢慢会有自己的人生。 现在韩渝在一天天长大,早晚能自己独立,等待将来学业有成,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后,他就没什么牵挂了。 韩远川想着,神情有些恍惚,突然垂头轻笑了声,又舒了口气,摇摇头。真是年纪大了,恨不得所有的事,都安排得事无巨细。 看着韩渝端菜出去的背影,韩远川回过头,看了眼身前的围裙,解下围裙,才出了厨房,去到饭厅。 明亮的灯照着饭厅,亮着温馨的浮光。 韩远川坐了下来。 他先给左手边的韩韵夹菜,又给顺手的、右手边的韩渝夹菜,道:“好久没吃我做的菜了,高三用脑多,营养要跟上。” 韩渝抬起筷子没动,先看了眼碗上的菜,又看了眼说话的人。韩远川似乎慢慢老了,他们很久没见,也很久没有能像现在一样,安静地坐着吃上一顿饭。 韩渝垂下头,伸筷子夹菜,灯光照着他黑亮的发顶。 “谢谢爸。”韩渝说。 餐桌上,只有碗筷相碰的轻响,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只有韩韵要吃什么时,才会叫哥哥夹给她。 有她时不时说几句话,这顿饭,倒也还算融洽。 见韩渝吃得差不多,韩远川提了一句,“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韩渝闻声抬起头,“嗯”了声,等着下文。 见他态度冷淡,韩远川又问:“在学校谈恋爱了?” 韩渝碗放下,隔着灯光看着他爸,没有回答到底有没有。 对视中,韩远川的眉心显见的皱了起来。 没一会,韩远川说,“做事自己要有分寸,再过两个月十八了。” “十八”加了重音,似乎在提醒什么。 “爸,”韩渝筷子放下来,说:“你就当我十八。” 韩远川对韩韵道:“韵儿,去叔叔房间,有玩具。” 韩韵碗筷一放下,忘记下来要叫哥哥,倒退从高凳上下来,小跑去了房间。 房间开出一条门缝,韩渝转头望着远处,那里伸出的脑袋,那双纯净的黑眼睛,轻声道:“门关上。” 门细响了一声。 韩韵推着门,关上了门。 想到她的身高够不着墙上的灯,里面一片漆黑,怕她害怕,韩渝过去贴在门边,道:“韵儿,哥哥进来了。” 等了一会,韩韵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哭腔,她“嗯”了声,在里面小声道:“哥哥,我看不清。” 韩渝压下门把,推门进去,摸到门边不远处的开关。 开了灯。 韩渝蹲在她的身前,望着她憋红的脸。 “看动画片,我没有和叔叔吵架,韵儿不要担心。”韩渝摸出手机给她。 “嗯嗯。”她鼻音应着,双手捧着哥哥的大手机,把耳机放进塞不下的耳洞里,试了两下,确实放不进去后,她把手机放地上,用手压住耳机捂着耳朵。 韩渝冲她一笑,关门出来,走回餐桌坐了下来。 他直视着韩远川。 等待即将来临的所有质问。 “你们老师说你恋爱观有问题,”韩远川问道:“这事你知道吗?” “是。”韩渝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藏的了,“我谈恋爱了。” 韩远川突然想了什么,紧眉道:“男的!” “嗯。”韩渝没有一丝犹豫。 “啪”的一耳光过来,重重地甩在他的脸上。 韩渝被打偏着脸,脸上火辣辣烧着,他却感觉不到太大的疼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麻木。 “韩渝!”那刺耳的声音。 韩渝回过头,侧脸上,有一个醒目的巴掌印。 他抬着视线,眼里没有示弱。 韩远川恨眼看着他,仅是随口一问,却竟然是真的。 韩远川顾不上叫他回来是说他妹妹上户口的事,立目道:“当真!” 韩渝端着碗,重新夹着米饭慢慢往口里送,血腥混着白米咽了下去。 他咀嚼着道:“一年前。” 韩远川愤怒地起身,声音从韩渝的头顶盖下来,不用去看,他都能想到韩远川深深紧着的眉,一脸的严肃,和非要说服他的表情。 “你们老师说你恋爱观有问题,我开始还不信,原来你是一年前就出问题了,我说呢,无故要搬到学校去,原来是为了这个!” “恋爱观出问题,”韩渝缓慢的陈述道:“那是初二的时候。” 韩远川一拳捶桌面上,“你现在还小,可以纠正,今晚的事当你没说,我没问。” “再过两个月,十八了,你可以把我赶出去。”韩渝不愠不火的说。 “韩渝!”韩远川呵道:“你是不是听不进去?” 韩渝不答话,继续吃饭。 韩远川一把夺过他的碗,砸在了厨房的玻璃门上。 “爸,你要是没什么事,”韩渝看着空空的手,垂下来,慢慢站起身,仰着下巴抬头,看见了韩远川眼里翻涌的愤怒。 韩渝淡道:“我回学校了。” 韩远川仿佛气极了,大口呼哧着。 韩渝再次打开门,一眼看见自己的手机在地上,画面中的动画人物无声的动着,耳机弯弯曲曲的摆在地上。 白色的地板上,一滴滴的眼泪。 韩韵眼眶里还包着泪,脸上都是泪痕。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小团,靠着墙面。 韩渝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一切,可面对他的妹妹,那封藏内心的脆弱,想藏却藏不住。 “哥哥给你耳机怎么不带上?”韩渝的眼泪打着转,唇抖动道:“要不要跟哥哥走?” 韩韵朝他扑了过了,那双小小的手明明没有多少力气,却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 她的肩膀耸动着,已经记不得什么规矩了,抽泣道:“爸爸打哥哥,哥哥疼,韵韵也疼。” “哥哥带你去住大房子。”韩渝咽了咽喉,道。 韩韵频频点头。 韩渝拢了地上的东西,装起来,抱起她出来,刚到金属门前时,韩远川叫他站住,问他,“大晚上的,你想带你妹妹去哪?” “离开你。”韩渝说着,开门跑下了楼。 韩远川追出来时,儿子女儿早不见了踪影。韩渝跑到路上,快速拦了辆车。车行到一半,他又换了一辆车。 一路赶回了金苑。 金苑门口下了车,韩渝拍拍扒在肩头的妹妹,“韵儿?” “哥哥~”韩韵冰凉凉的手摸他的脸。 韩渝笑了声,“马上到家,靠着哥哥睡会。” 韩韵趴了回去。韩渝回到家,单手拖着她,拿钥匙开门。 门却先从里面打开了,傅一炤握着门把,惊喜的道:“渝兄,我在监控里看到你了。” 他们家里装了监控,正对着门口的位置。 韩渝点头。傅一炤的视线落到他的肩头的白毛团上,还带着毛毛的帽子,把韩渝半个脸都遮住了。 入了秋,白天的温度不高,夜晚更显得冷。 傅一炤伸后去摸韩渝的脸,“嘶”的一声中,他看了他微微肿起来的脸。 韩渝顺着他的视线,笑了笑道:“脸没事,我抢来的宝贝。” 韩韵动了动,慢慢抬头转了过头,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傅一炤。 “醒了?”韩渝垂下头看她,“饿不饿?” “饿~这里还个哥哥。”她短胖的食指点点傅一炤的鼻尖。 傅一炤斗鸡眼盯着她的指尖,又抬眼看着她,吓她,“哥哥一口一个小团子。” 知道说的小团子是她,还要吃了她,她扯着嗓嚎啕起来。 韩渝斜眼傅一炤,“别吓她。” 傅一炤让开身,让他们先进来。 “韵儿不哭,他不敢,哥哥打他。” 韩韵才暂时收住了声。 韩渝抱着她去卧室,拧了热毛巾给她擦脸,回到客厅让她坐沙发上,放动画给她看。 “哥哥煮面给你吃好不好?”韩渝蹲在沙发前,问她。 韩韵圆眼睛转着,两条胳膊展开比划道:“哥哥家那么那么大。” 韩渝笑了声,道:“那以后我们一起住在这里好不好?” 韩韵点头,“好。” 韩渝看向大沙发的傅一炤,“去换件衣服。” 傅一炤低头看着自己的睡袍,光溜溜的两条腿,点了点头。 “换了来看着她,我去煮面。”韩渝吩咐完,准备去厨房烧水下面条。 看着韩渝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傅一炤跟小团子道:“哥哥去换衣服,你乖乖坐在这里,不准乱动。” 傅一炤换了两件套的睡衣出来,看见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的小团子,和她一个沙发坐下来。 傅一炤其实不喜欢看动画片,就是韩渝喜欢看。 闲得无聊,他伸手去戳戳小团子的脸蛋。 那手感肉嘟嘟、软绵绵的,眼睛和韩渝很像,又大又圆,只是瞳色不同。 傅一炤知道这个小姑娘应该就是韩韵。 “韩韵,你几岁了,会不会数一二三?” 韩韵怕他,缩在沙发不敢动。 傅一炤觉得好玩,吓她,“不说,哥哥关灯,会有鬼出来抓你的。” “哇”韩韵直接放声大哭起来。 傅一炤朝厨房瞥了眼,轻轻捂住她的嘴。 韩韵咬他。 “嘶!”傅一炤吃痛:“松开。” 韩韵牙关直颤,就是不松口。 “把你牙打掉。”傅一炤凶恶的道。 “傅一炤!”厨房里,韩渝喊了声。 韩韵松开了口,口水拉出细丝,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鼻涕眼泪横流,整个脸又脏又花。 傅一炤看着手上暗红的牙齿印,擦了手上的口水,怕韩渝问责,低声哄道:“哥哥给你买糖,买很多糖...哎呀呀,小祖宗~别哭!” “哇—”的一声。 那声音又尖又细又刺耳,好像绕着房顶回响。 一个脚步停在了他的身后。 傅一炤脊背僵直,缓缓扭头过去,扯笑:“……渝兄~” ☆、第八十四章 小团子哭得直打嗝,也抬头眼巴巴地望着她哥,奶声道:“哥哥~” 嗓子有些嘶哑。 韩渝推了下傅一炤,道:“你欺负我妹!” “我就是逗她玩玩。”傅一炤嘟囔道。 韩渝把他拉开,自己坐沙发上,“去煮饭,再吓唬她,我扇你。” 傅一炤看着手上的一排细牙印,起身认命去了厨房。 韩韵的睫毛黏在下眼睑,一眨眼,眼泪大颗地滚下来。 韩渝见她头发湿漉漉的沾脸上,坐下安慰道:“他欺负你,就跟哥哥说。” “嗯,”韩韵抬手,用白色的羽绒服擦脸,边蹭边道:“哥哥,我热。” 屋里暖气开得不高,她穿得厚,又哭了一阵,现在浑身出了汗。 韩渝脱了她的外套,露出里面粉色卷边的毛衣,看着瘦瘦小小的她,“会不会冷?” 韩韵摇头。 怕她在家里没吃饱,韩渝拿来牛奶,让她先喝点。 韩韵先喝了瓶牛奶。 等傅一炤的面上了桌,她又吃了小半碗,碗一放,拍着圆鼓鼓的小肚子,说,“饱了。” 小孩子吃饱想睡觉,坐没一会,就开始犯困了。 韩渝重新给她洗了脸,让她睡床上,自己和傅一炤打了地铺,睡在床边。 其实家里房间多,韩渝不放心她一个人睡,所以三个人都挤在了卧室。 床上,韩韵很快睡着了。 韩渝拉了被子,将她盖好,关了灯后,摸黑走到床边的地上,躺进被子里,挨着热乎乎的傅一炤。 “渝兄,”傅一炤搂住他的腰,望着黑暗中模糊的轮廓,道:“今晚你爸说了什么,他打你?” 韩渝侧身面对他,压低了声音,道:“小点声,他问我是不是谈恋爱。” 傅一炤摸索着轻轻碰他的脸,道:“是不是还疼?” “还好,”韩渝握住他的手,拉下来道:“他知道了,我以后也没什么想藏的。” 床上传来抽泣声,两人顿时禁声。 韩渝手肘压着毯面,撑起上身,拍了拍傅一炤的肩头,“韵儿哭了。” 傅一炤立刻翻爬起来,打开手机的电筒,被光刺得眯眼,他灯孔对着手心,握住手机,减少刺眼的光亮。 露出来的浅红光刚好够照明。 两人慢慢移到床头,床面中央,韩韵缩在被里,肩头细细地抖,但没醒。 傅一炤隔着手机的浮光看韩渝,“怎么办~” “她可能是害怕~”韩渝压着声,“去拿个玩偶来~” 韩渝拍着她的肩背哄,等傅一炤抱来抱枕,接过来,把毛绒绒的抱枕塞进了被子里。 韩韵闭眼伸手抱住抱枕,喃喃:“哥哥,一爸爸……”很快又安静下来。 韩渝又拍了两下,确定不动不哭以后,躬着身,朝地铺挥手,道:“关灯,走~” 一前一后的缩手缩脚的回到床边,躺下后,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韩渝困了,傅一炤也是。 天色刚亮,两人一起醒了过来。洗漱完,浴间里,傅一炤搂着韩渝,面对面亲了几下。 韩渝指指自己,“我在家做饭,看韵儿。”又指指傅一炤,“你出门给她买衣服和洗漱用品,还有玩具。” 傅一炤又亲他一下,“好~” 两人做贼一样,深怕吵醒床上睡着的人。客厅里,正常说话的功能才恢复。 韩渝道:“别买错,不懂就问别人。” 傅一炤走到玄关换了鞋,拿上柜台的钥匙,“那是从前的傅少爷,我现在居家的三好男人。” 韩渝笑了声,没搭腔。 傅一炤出去关了门,韩渝走到厨房,拿了围裙系上,开始洗了蔬菜,准备做三明治。坐好早餐,韩渝把韩韵全是泪斑的衣服拿去洗了晾着。 韩渝看着这个家里。 不禁想起韩远川。 韩远川不是合格的父亲。 他自己不求韩远川,但是,不想让妹妹回去,不想让她韩远川的身边。 韩渝觉得自己有能力养她,能教好她。 傅一炤提着几大包东西回家,看见杵在阳台的人,东西放桌上,走近过去。 韩渝没有察觉他的靠近,眼神正不知道望着哪里出神。 知道韩渝心情并不好。 傅一炤从侧边抱住他,韩渝身上的睡衣都冰透了,道:“别站这里,凉,进屋去。” 傅一炤拉着他的手腕进屋,拉上阳台的落地窗。傅一炤掀起衣摆,隔着衣服压住他的手,“真冰。” 韩渝手贴着暖和的肚子,抽出来道,“冰还放进去,傻。” 韩渝进屋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去了卧室看韩韵。 可能暖气有些高,韩韵软软的头发汗湿,糊在脸上。韩渝俯下身,拍拍小小的肩头,“韵儿,起来吃东西。” 韩韵小眉一皱,悠悠转醒,翻过身,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看见了韩渝,那嘴巴一扁,“哥哥,有老虎要咬我。” 韩渝接住开手抱过来的小团子,道:“老虎被哥哥打跑了,哥哥带你去刷牙洗脸,然后我们吃东西。” “嗯。”韩韵吊住他的脖子,轻轻点头。 浴间里,韩渝放下她,让她站在洗手台前的空地,侧身往外喊,“一炤,拿韵儿刷牙洗脸的过来。” “哥哥,那个老虎要来了。”韩韵个子小,伸手抓住他的衣摆,仰头道:“他要吃我。” 见她苦着小脸,原来说的老虎傅一炤。韩渝笑道:“他不敢,他要是欺负你,哥哥把他牙拔光。” “欺负我,我就咬他,”韩韵回忆的表情,奶凶凶的说:“班里小朋友说我没爸爸,欺负我,我也咬她们。” 韩渝眼神微顿,随后摸了摸她的头发,肯定道:“放心,哥哥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韩韵笑起来,细细的白牙,得意道:“我有爸爸,还有哥哥。” “叫哥哥,”傅一炤提着袋子进来,看他们俩笑这么开心,对韩韵道:“哥哥给你买新衣服和玩具哦。” 韩韵暼他一眼,嘴巴马上闭紧了。 傅一炤瞬间拉个脸。韩渝斜目他,道:“不好糊弄吧,牙刷面巾都买了吗?” “买了,”傅一炤袋里找出小朋友专用的牙刷,是一只小小的绿恐龙手柄,递给韩渝,垂着头继续翻东西,边翻边道:“还有毛巾,杯子。” 毛巾挂着,杯子也递给了韩渝。 韩渝拿着杯子先接了水,又把牙刷挤上牙膏,道:“她女孩子,你怎么不买粉色的,什么小白兔,海绵宝宝都行。” “不要粉色,”韩韵插话道:“要恐龙。” 傅一炤捏捏她的肉脸,“我买的,我买的!” 韩韵“嗯”了声,没什么表情。 韩渝膝盖碰傅一炤的背,“去把早餐拿出来,温着的,让她先刷牙洗脸。” 傅一炤起身出去了。 韩韵刷牙洗脸熟练得很,都会自己做。 洗了脸,她要上厕所,韩渝虚掩着门,靠着门面等。 “哥哥,我好了。”韩韵叫他。 韩渝进去抱她去卧室,拿衣服给她换,韩韵自己会穿。韩渝牵着她去客厅吃早餐。韩渝吃了两个三明治,韩韵这么小都吃一整块。 看着满嘴油光水亮的她,傅一炤嘻笑道:“她会不会长成小胖子?” “她需要营养,多吃点好,”韩渝抬眼扫傅一炤一眼,提醒道:“她是女孩子,以后别说她胖,她要是不好好吃饭,我拿你试问。 ” “一个小时,再喝点牛奶。”韩渝对身旁坐着的韩韵道。 “哥哥,我饱了。”韩韵高凳上趴着,双脚瞪着往下退,踩到地上站好,拉下卷到肚子上衣摆,小跑着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 “渝兄,”傅一炤看了眼沙发上的小团子,低声道:“你准备让她一直住这里?” 韩渝起身收着碗筷,道:“不行吗?” “我的意思是你爸肯定着急找她,她妈妈要是知道了,会担心的。”傅一炤抓住他的手,缓道。 韩渝把他的手推下去,继续收拾碗筷,将几个空盘摞在一起,端去了厨房。 傅一炤跟着厨房,把他挤开自己上前洗碗,手伸进温水中,侧过脸看韩渝,“那我们平时上学,家里没人,你打算怎么办?” 韩渝站他的身侧,思索的模样,明显还没想好。 傅一炤想了想,道:“这样吧,周末我们自己照顾,周一到周五,请个保姆过来吧。” 这里离学校远,韩渝不在视线以内,韩渝心里不踏实,道:“带着她去学校,跟着我们一起上学。” “那要给老师说一下,不行还是请保姆。”傅一炤道。 韩渝出去打了个电话,跟吴纪商量说,他妹妹一个人在家暂时没人照看,能不能带去学校? 吴纪同意了下来。 周一回到学校,大家看着教室里多出的小妹妹,好些同学围上来,不停的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啊?” “爸爸妈妈呢?” “有没有上学?” 韩韵扎着两个上下高度不一的羊角辫,韩渝和傅一炤轮流上手,费了大劲才绑起来的。她睁着水汪汪的圆眼,警惕地拉住韩渝的臂弯,不说话,也不理他们。 韩渝道:“她认生,你们先回去。” 大家闻言想逗不敢逗,望着韩渝面无表情的模样,怕再多说,大佬要发飙了,都赶紧溜回了各自的位置。 “你哥哥帅不帅?”顾沫侧身过来,悄声问。 韩韵望着翻书的哥哥,又看看现在说话的姐姐,点头道:“哥哥帅,姐姐也漂亮。” “小嘴真甜,”顾沫眼神忽亮,恶趣味的道:“那…哥哥昨晚有没有哭呀?” 韩韵一听,嘴扁成了鸭嘴,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泪。 韩渝放下书,皱眉横目顾沫,警告道:“你是不是有病,转过去!” 顾沫被他吼得一愣,韩渝重来不凶她。 她底气不足的道:“……我也不是那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韩渝阴沉的眼神盯着她。 顾沫背过身去,咕哝道:“我哪知道她会哭……凶什么凶,我错了还不行吗!” ☆、第八十五章 韩渝抽纸给韩韵擦了脸,又拿出桌箱里的水果盒让她捧在手里,低头小声说:“一会老师来要收起来,下课才可以吃,明白吗?” 韩韵一手捧着盒子,睫毛一簇簇的,一手拿着叉子,插了颗最红的樱桃,举手喂她哥,然后才自己吃。 “给。”韩韵叫旁边瘦瘦的哥哥,道:“你吃。” 刘成有些受宠若惊,他居然也能有这待遇。 一个眨眼的时间,韩渝回头,他妹妹已经不在位置上了,抬头去找,看见了她在季思宁的桌旁。 韩韵高举着圆圆的手,特意拿了个新叉子,尖上是颗殷红的樱桃。 韩渝看得心里一惊。 坏了! 韩韵讨好的叫:“姐姐,你吃~” 季思宁黑卷的长发散着,桃花眼轻垂,侧目望着她。 韩韵使劲地垫着脚,道:“要姐姐吃。” “谢谢。”季思宁张嘴吃了樱桃,嘴里一丝轻甜的味儿。 韩渝要起身的动作收回来,慢慢松了身上的劲。 没一会,刘成突然笑道:“渝儿,你妹妹还很分人的,她喜欢的给樱桃,接着就是小番茄,再往下只能吃苹果块和梨块。” “我都只能吃番茄。” 傅一炤都吃到了樱桃,候延肖只得了颗小番茄。 等她绕了一圈回来,韩渝把她抱坐在凳子上,抬头示意候延肖的方向,轻声问:“为什么不给那个哥哥樱桃?” 韩韵朝那偷看了眼,悄悄说:“他看起来很凶。” 韩渝:“……”是有一点。 水果盒空了,她自己没吃几个,全分了出去。 韩渝收起盒子,道:“桌箱里还有牛奶和小饼干。” 见她乖巧的点头,韩渝又嘱咐道:“姐姐要学习,以后不可以去打扰她。” 韩韵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明显是记住了。 上课后,韩渝没管她,自己听课。 这小家伙坐不住,记得她哥哥的话,也不敢乱跑,一直坐在位置上跟着听课,听着听着,就趴桌上睡着了。 怕她着凉,韩渝脱下校服盖住她,抱人横抱在自己的身前,用单手写字和翻书。 韩韵除了喜欢粘韩渝,还喜欢粘季思宁。 一下课,韩渝让刘成看着她,他去卫生间。 刘成一个不注意,韩韵跑到了季思宁的桌边背手站着,笑眯眯的不说话。 季思宁托腮一笑,看着她,轻声道:“要坐吗?” “要!”她干脆的道。 季思宁让她坐中间,看着她歪歪扭扭的羊角辫,给她拆散开,拿出小梳子梳头,重新扎了两个整齐的小辫子。 侯延肖刚去办公室替季思宁交收上来的作业本,回教室看到自己的位置被韩渝的妹妹坐了。 他暂时站着,挪到季思宁的身后,轻握住他的肩头,附身道:“阿宁的手真气傲。” 季思宁没回头,有几分嫌弃的低声道:“那两个糙人,像会照顾人的吗?” 侯延肖听了面无表情,他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瓜葛,只想守着季思宁,护着这份重获的挚爱。 “不提他们。”侯延肖浅浅的一笑,道:“她在这里,会不会影响你看书?” 以往这个时候,季思宁通常要阅读课外名著,那时,候延肖一句话都不说,更不敢擅自去打扰他。 “不要紧,”季思宁轻轻摇头道:“让她在这里玩,我喜欢她。” “谢谢姐姐~”韩韵扭过头来,大眼睛忽闪看他,甜甜的道:“我也喜欢你。” 季思宁自语的道:“小孩子,性子单纯,可爱。” 季思宁喜欢谁,候延肖就喜欢谁。 他声音一向很清冷,黑瞳斜下看去,问她:“你多大?” 韩韵有点怕他,缩进季思宁的怀里,道:“六岁。” 季思宁冷眼候延肖,候延肖嘴不动,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才轻声喊:“阿宁。” 候延肖一直站着,敏锐的眼神斜向身后,转过身,用宽厚的身体完全遮住了季思宁。 他冷冷看着身前的人。 傅一炤蹙着一对眉,不友善的也望着他,冷道:“你们想干什么?” 候延肖听了,仍然是一丝表情都没有,也不说话回他,只是严严实实的挡住季思宁。 傅一炤偏头望去,两人有些距离,他又不能扒开候延肖,候延肖把身后的两人遮得严实。 他没看到韩韵。 “小团子快出来。”傅一炤唤道。 候延肖的身后,季思宁将韩韵放下来,俯下身,轻推了她的肩头,道:“去哥哥那里。” “姐姐拜拜~mua~”韩韵回头,在他白净的脸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季思宁瞬间细眉轻颦,抬手摸脸,心里不痛不痒的被刺了一下,很快垂了下眼帘。 他顿了顿,说:“拜拜~” 看到跑出的小团子,傅一炤手放她的后脑勺,把人带到自己的身前来,才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韩渝。 韩渝一脸的无奈,妹妹在季思宁那里,他不能直接去要,只好发消息给傅一炤。 季思宁是傅一炤的弟弟,话肯定比他管用。 他不想跟季思宁起冲突,宁愿避开他。 韩渝把韩韵抱回位置坐下。 候延肖看着空出来的位置,身前贴着季思宁的后背,走进去坐下来。 他侧趴桌面,抬着炙热的视线,有些委屈的道:“阿宁,我没惹他。” 季思宁拿起桌上的笔,垂下头继续做题。 笔尖细细响动中,他淡道:“我知道,不用理会他,不要跟他动手。”他要是想动手,他哥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候延肖思索一秒,肯定地点头。 季思宁暼了眼候延肖,感觉这个智商不高,便没有再说话。 “阿宁。”候延肖想了好一会,又叫他。 季思宁没理他。 候延肖伸手过去,想去拉他的衣摆。 季思宁不喜欢过多的肢体接触,头也不转的道:“收回去。” 候延肖手一顿,慢慢缩回了手,转脸面对正前方,拿出脖子的玉吊坠,勾在指尖上,低头吻了一下,又贴着胸口放好,理了理校服衣领。 隔壁桌,韩渝问韩韵有没有怎么样,季思宁的脾气没人能猜透,就怕他一个开心,想要做出什么来。 韩韵还小,尽管季思宁看起来对她很好,可韩渝还是不太放心。 韩韵思索了几秒,低声道:“姐姐心情不好,我陪她玩。” 韩渝拨她的小辫子,“好看,有没有谢谢?” “有。”韩韵说:“我亲她了。” “……”韩渝纠正道:“……韵儿,感谢人要说谢谢,不可以用亲,而且……他是哥哥,男孩子。” 韩韵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点了下头,就去桌箱里翻小饼干吃。 一上午,她都坐着不动,下午,傅一炤看着她,被她咬了一口,她又跑去季思宁的身上睡觉。 韩渝想要妹妹回来,走到季思宁身旁,眼神飘忽。 季思宁一只手有节奏的轻拍韩韵的背,另一只手拿着书看,他边看边道:“她刚睡着,一会我抱过来。” “你冷不冷?”韩渝看他的校服盖在韩韵身上,自己只穿了轻薄高领白色羊毛衫。 这会韩韵睡着了,再揭开衣服怕着凉,天气忽冷忽热的,很容易感冒,特别是小孩子。 韩渝想着,拉开自己的拉链,露出灰色卫衣。他脱下校服,提着领口,局促的道:“要不,你穿我的?” “不冷,”季思宁暼了眼他,眉头要皱不皱的,说:“你穿。” 人家八成是有点嫌弃他。 韩渝只好披回自己身上,道:“谢谢。” “不用。”季思宁视线落到书面上,四指托书,大拇指翻篇,又继续看书。 他的眼神很快地浏览书页,书面的白光晃在脸上,显得肤色更白,也更精致和灵秀,不说话时清冷冷的很安静。 韩渝不好再打扰他,转身回到位置。 季思宁余光看他走了,心里轻叹了声,韩渝似乎有点怕他,其实,再回忆起来以往的那些事,季思宁也觉得幼稚得很。 如果他妈妈没走,他此时应该正在监狱里,也许他会后悔当初的事,也许也不会。 说不准,他可能会继续报复他们。 那样的日子似乎没有什么期待的,他想着觉得倦,也觉得累。 这时,候延肖出去后又回来,坐下后,照例亲吻了下玉坠,小心地放回去,拿出了下节课要用的书摊平。 季思宁放下了书,手背伸过去,垂着纤长的指尖。候延肖看着横在眼前的手,手背青色和红色的血脉走向清晰。 “阿宁。”他有些不知所以的茫然。 季思宁斜目过去,“握住我的手,再说一遍。” 候延肖黑瞳转了转,依言握住了他的手。 “誓言。”季思宁感受着手心里的温暖,慢慢的道。 “我是你的同行者,也是你的亡命徒,阿宁。”候延肖郑重的道。 他能为季思宁做一切他想做的事,一年前,他在医院守了数天,以为彼此之间是有感情的。 最终,他还是掌握不了季思宁的想法,也说服不了他,也没有真正地拥有过他。 “你可以吻我了。”季思宁打断了他的回忆。 候延肖瞳孔聚焦,贴着他的指缝吻下,再是手背。 一个吻,他都是如履薄冰,小心谨慎,怕季思宁会随时收走了。 书堆里,书香的气息,季思宁放下书,扣住他的下巴,身体微斜,过去吻了下他的唇。 相触中,那唇是干躁微凉的,两秒后,温度才慢慢传过来。 候延肖打开眼,正对上季思宁睁着的眼,瞬间二人四目相对。 候延肖想,这个人为什么亲吻都没有表情? 这不是他们的初吻吗? 季思宁松开了嘴,长发盖住的耳廓下,正微微发热。 ☆、第八十六章 “你不能亲姐姐!” 韩韵睁眼,看见两个嘴巴刚好分开,肉嘟嘟的小手盖在候延肖的脸上,气鼓鼓的推他,说着要哭了起来。 她认真地替季思宁擦嘴。 “呜呜~韵儿都没有亲。” 教室里,一道道探究的视线瞬间移到了他们的方向。 季思宁无波的眸光微顿。 这时,韩渝快速过来一把抱走了她。 “韵儿,”韩渝身体挡着她,垂眼道:“不可以乱说。” “我看到了,”她指候延肖,又点点自己的嘴巴,“他亲姐姐,我都没有得亲。” 韩渝听着面露尴尬,感觉大家还盯着这个方向,他朝那候延肖看了眼。那万年不变的冷脸,也微微可见地有些泛红。 这两人亲就亲了,还让他妹妹看到本来她就喜欢季思宁,这下好了。 “他害羞的,”韩渝灵机一动,附她耳边说:“以后都不理你了。” 韩韵揉着哭红的眼睛,道:“我看错了,我睡着了,我不知道。”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松一口气的模样。 她拉着哥哥的臂弯,抬着圆溜溜的眼,不停抿唇。韩渝抱她回位置。 “哥哥,”她坐位置上,小小声地说:“我真的看见了。” 韩渝低头轻“嗯”了声,靠过去一点,“以后不能再提。” 她知错地点头。 “哥哥,姐姐漂亮,”韩韵晃动他的手臂,低声道:“是我们的。” “那一炤哥哥你不要了,他怎么办?”韩渝无奈地笑了声。 她想了想,非常认真地道:“我们可以四个一起住。” 韩渝被她说笑了。 他一笑,韩韵也笑。 韩渝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把季思宁的衣服还了回去,抱歉地道:“谢谢,刚才的事……不好意思。” “没事。”季思宁表情没变化,语气很冷。 韩渝的手机突然响个不停,摸出一看,又是电话,又是短信。他淡淡扫了眼屏幕,不想接电话,也不愿意回韩远川的信息。 韩远川 --你把你妹妹怎么样了?赶紧把她送回来! 韩渝手机收回兜里,拿出字帖写字。一会写不下去了,又拿出养殖书籍看,慢慢地把浮躁的心沉下来。 最后一节课下课,三人一起出了教室。走廊上,傅一炤拿着两个背包随后走,韩渝打头,他的肩上坐着韩韵。 韩韵高兴地晃着两条短腿,胖嘟嘟的两手按在他中分的额发上。 准备先回宿舍,再吃晚饭。 韩韵低头道:“哥哥,我想吃汉堡。” “吃了饭再买。”韩渝笑道。 “还要肉肉,牛奶,小饼干…”她自己数了起来。 韩渝一下下的点头应下,道:“我们吃一桌。” 电话又响了起来,贴着他的大腿震动。 韩渝停步侧身,对傅一炤道:“电话。” 傅一炤摸出他的手机,看了眼那串数字,迟疑了数秒,“你爸。” “放你那。”韩渝继续往前走。 傅一炤手机放进自己的兜里,提步跟上。 楼梯口,韩渝突然顿步下来。 韩韵立刻哭着叫,紧紧护着韩渝的脸,“b—叔叔,叔叔不要打哥哥。” 傅一炤闻声心里一惊,快速上前拉了下韩渝,挡他的身前。 他们的身前匆匆赶来、穿一身西服,身前还带着工牌的,正是韩远川。 韩远川捏着拳头,臂微颤抖,仿佛不是韩韵抱住韩渝,他那带着情绪的巴掌将再次落到了韩渝的脸上。 “想干什么!”傅一炤面色阴沉,昂着头。 这一声,让韩远川的怒目一览无余,直直的视线从韩渝脸上,移到同自己一样高的男孩脸上。 “你又是谁?”韩远川质道。 “韩渝,你太任性妄为了,带着妹妹跑就这么多天,信息不回,电话不接,你想做什么?”韩远川沉声道:“我忙前跑后的,能有几个心思管你!” 楼梯口来往的同学,有的已经停下脚步看他们,让他有种曝光的窘迫。韩渝抬眼盯着韩远川的脸,气息都顿了。 “我不用你管,”韩渝屏息道:“请你回去。” 傅一炤从他的肩头抱下韩韵,放到身旁。 韩远川勉强一笑,对韩韵道,“来叔叔这里,韩渝你跟我回家。” “你凭什么带走他,没看到他一点都不想跟你回去吗?”傅一炤挡在中间,不让他们接触。 韩远川挪眼看着他,不喜道 :“懂不懂礼貌和教养,我和他说话,轮到你插嘴?” 韩渝拉住傅一炤,摇了摇头。 傅一炤本来要回嘴的,也暂时卸下了火气。 这两人亲密的举动,让韩远川回过了神,再回忆男孩的语气,他顿生怒气,怒气在胸腔窜来窜去的。 韩远川上前把女儿抱回来,再看着他们,他道:“韩渝,你知道自己做什么?你们的行为是什么!” 韩远川扯住他的校服,拽着往下走,冷着脸道:“回去我再跟你说。” 傅一炤堵住他们,“渝兄,你不能他走。” 韩远川瞪韩渝一眼,“这个学校不合适再读了。” 韩渝没说什么,只道:“我跟你回去。” “不行,你不能跟他走。”傅一炤拉住韩渝。他不能让韩渝一个人面对,那次不是伤就是哭的,真让他跟他爸回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他的力气之大,韩远川抱一个,再拉一个,险些被他拽摔跤。 韩渝眼里是浓浓的哀伤,对傅一炤道:“总要说清楚的。” 傅一炤被刺痛了下,“我跟你们去,不然你不能去。” 一家酒店独立包厢中,门紧闭着,灯光明晃,窗户也被拉得严实,圆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 饭菜冒着热气,谁也没有动筷。 傅一炤非要做韩渝和韩远川中间,韩远川身侧是韩韵,她呆巴巴的望着饭菜,饿了也不敢吃。 傅一炤开门见山的说,“韩渝的事就是我的事,有问题,您直接问我。” 听着那倨傲的语气,韩远川拳头捏紧。 看着桌边骨节鼓出的拳头,傅一炤暼了眼,道:“但您再动一下手,我可报警了。打他,您一点不心痛。” 韩远川牙关细响,他打韩渝,打得是他不服教,不分轻重,不羞耻。 傅一炤环顾房间一周,批判起来,“灯太暗,墙太白,桌子发旧,菜色不佳,真倒胃口。” “还没我渝兄煮得白米粥好吃。” 他双手抱身前,摆个大爷的姿态。 “你幼不幼稚,”韩渝踢他一脚,道:“坐好。” 傅一炤坐好,韩渝又道:“手放下。” 傅一炤不情愿的放下手,耷拉着脑袋,一副兴致不高,心情不好的模样。 他想不通渝兄为什么总是维护他爸。 自己都舍不得打的人,总被韩远川欺负,光是一想,他就咽不下这口气。可他又不能打回来,憋屈。 韩渝越过傅一炤,看向他爸,慢慢道:“爸,他叫傅一炤,我们俩在一起很久了。” “我不管他叫什么,”韩远川也看着他,“总之你们不能在一起。” “理由,为什么?”韩渝不理解的问。 韩远川正想开口,傅一炤忍不住又插嘴,“您说不能就不能?凭什么?这事由不得您做主。” 韩远川眉头鼓起,眼珠转动,结结实实的在他脸上打量了一通,随即道:“你说说凭什么!” 韩渝桌上碰了下他的膝盖,深怕他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 傅一炤脾气生来暴躁,谁敢拿气给他受!偏偏这是韩渝的爸爸,换句话就是他爸爸,他有气无处撒。 这老头迂腐不化,还不讲道理,他脸上难看起来,收了嘻笑的表情,锋利轮廓紧绷。 傅一炤眉眼上挑,道:“叔,如果你想谈,我可以跟你谈,但是,你张口就是不同意,那我们没必要谈。” 他起身拉住韩渝的手腕,随时要走的举动。 韩渝手盖傅一炤的手背上,推开了他,“我跟我爸说。” 傅一炤抬起视线,盯着韩渝的脸,“要能说清,还用等到现在?能说得清吗?你能解释得清吗?看着你们,我真火大。” 韩渝轻轻摇头,“你先回学校吧。” 傅一炤起了火气,道:“你在这,我哪也不去!” “我会解释的。”韩渝垂头道。 傅一炤咬牙坐了下来,道:“现在解释,不管如何,你必须跟我走。” 安静了几秒,看他没憋出一句了,傅一炤懒得去看,夹菜跟韩韵,“团子,吃饭。” 韩韵不敢,捏着两只手摇头。 这个也不吃,那个也不吃,傅一炤顿时也没了胃口。 韩渝顿了许久,才道:“……爸,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这改不了,也变不了。” 韩远川选择不说话,只是抬着看着韩渝,没有妥协地望着他。用沉默对他,想让他自己认识到哪里不对。 “爸,”韩渝手撑着桌面起身,道:“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的,让她跟着我。” 韩远川眼神冷沉,道:“你的事我不想再明说,你自己知道应该怎么做。” “除了这个,我都能按照你的意愿来。”韩渝坦然道:“但,你不能决定我的一切。” 见他固执,韩远川的神色明显不悦。 ☆、第八十七章 安静的时间过长,气氛过于压抑。 韩远川一如他想象的一样,没有同意他们。 韩渝自己还妄图寻得认同。 韩渝抬眼看了眼韩远川,韩远川依旧一言不发,眼里净是威慑力,传达的抗拒的情绪也一眼直达心底。 韩渝起身慢慢走近过去,手抚着膝盖,垂头跪了下来,道了声,“爸。” “渝兄——”傅一炤立刻要去拉他起来。 韩渝摇头,推开他伸来的手,肩头打直跪好,道:“带韵儿先出去,在外面等我。” 那语气过于认真,傅一炤一时都不敢上去再拉。他抱上哭了的韩韵,起身拉开紧闭的门后,又杵在门外回头注视着韩渝的背影。 韩渝跪着没有回头看他。 傅一炤最终还是关门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一跪一坐的两人。 “你想威胁我,还是想让我妥协?”韩远川切齿恨声道。 头顶的声音盖下来的声音冷得仿佛透着寒冷,让韩渝的心里都跟着凉了几分。 韩渝苦苦地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的表情肯定很难看,无可奈何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韩渝叹了声,缓缓地陈述道:“爸,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搬到学校吗?我现在都一一告诉你。” “这事…要从我发现你在外面有了家说起……” 韩远川的表情微凝。韩渝继续往下说,说起他和傅一炤在一起的过往,和那些没有韩远川的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搬走的日子,过年过节的时候,他都是在别人家里,身边陪着的人都是傅一炤。 “我没想过和他分开,”韩渝嗓音越说越低,紧得快发不出声音来,“如果没有他,我都觉得自己无家可归。” 韩渝擦掉不知不觉滑下的眼泪,梗了声。 他不恨韩远川,这是他爸,是除了傅一炤和韩韵外,他的亲人。 韩渝继续道:“不管怎么样您都是我爸,感谢您把我抚养大,也许一开始我都说出来,你和妹妹也不用处处顾虑我。” “爸,”韩渝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看着韩远川,道:“让她们都回家住吧。” 韩远川听到这里,经年不变的脸上有动了容,搭在桌上的指尖颤抖不止,头慢慢地垂了下去。 韩渝跪着过去,上前握住他的手,哽咽道:“我知道这太突然了,您接受不了,您暂时认同不了他,没有关系的,我可以让他不出现在您的面前。” 韩远川手收紧了,捏着他的手。韩渝有些痛,却一声不吭地让那双粗糙的大手握着他。 他不想对不起韩远川。 至少说出来,他心里能少一些负担。 没一会,韩远川松开他的手,手肘顶着桌面,头发抓得乱糟糟的,双手痛苦地抱着头。 屋里再一次陷入死寂当中。 屋外,酒店的走廊上,傅一炤抱着韩韵来回走动。十几分钟过去,他也不知道屋里要说到什么时候。 “团子,你哥哥会不会有事?” 他一问,韩韵就哭。 傅一炤皱眉自语道:“要不把你哥抢回来吧?” 他自己絮絮叨叨的,找个几岁的孩子商量,韩韵的眼睛红肿着,显然不能提供任何有用的主意。 傅一炤很快晃到门前,抬手捏拳,犹豫几次又退回来,继续在走廊上晃动。 酒店的工作人员瞧见他焦急的神情,上前来问他,是出了什么事? 傅一炤淡淡地说没事,不停地看着酒店红色的门,又去把耳朵贴门上,仔细地听里面的动静。 耳边除了耳廓摩擦门的声响,什么动静都没有,最起码没动手。 可他的渝兄还跪着。 这得跪多久? 不会韩远川不同意,就一直跪,跪到他同意为止,怎么看韩渝的爸爸都不会同意的。 这可不行! 煎熬地又过了十来分钟,见韩渝一直不出来,傅一炤再也忍不住了,耐心耗光地去敲门。 门响了两声。 听着声响,门内的人才双双回过了神。 韩远川的眼里已经拉满了红丝,他侧过脸,看着韩渝脸上还能辨认出来的手印,心里都是愧疚,一下涌来的东西太多,让他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了,却不知道怎么正确的表达自己心里想说的话。 他长叹了声,只道:“先回去上课,妹妹要回阿姨那里去。” “砰砰砰”的几声,门外的人加力道。 “走吧。”韩远川的声音十分沙哑的道。 韩渝手撑着地,慢慢站起来,腿软的打开了门。门外,傅一炤正举着手的架势,是想要砸门,不信他们听不见。 看见韩渝的瞬间,他才慢慢放下了拳头。 对视一眼,韩渝的眼眶发红,脸上有没擦掉的眼泪,模样可怜得很。 傅一炤眼眶微热,扁嘴道:“我就不应该听你的!” 韩渝的眼泪又滚,韩韵伸手来,温热的手掌不停地替他擦眼泪,道:“哥哥不要哭,不要哭~” 大的止不住,小的又开始抽泣。 傅一炤红着眼,稚气的道:“跟我走,就属你最能气人。” 韩渝拿袖口蹭泪,轻“嗯”了声。 韩渝把韩韵接过来,放下,蹲下身,跟她解释道:“去爸爸那里,哥哥不带你走了,有时间哥哥再去找你玩。” 韩韵突然止住了眼泪,整个人呆呆地看着他,像知道哥哥发现了她的秘密。 韩渝看她傻住了,轻笑道:“哥哥早知道,这不是秘密,以后叫爸爸。” “去爸爸那里。”韩渝扶着她瘦瘦的肩头。 韩韵一动不动地看了他半天。 韩渝冲她一笑,起身对傅一炤道:“走吧。” 门慢慢的关上,门后不远处是韩韵小小的身影,再往后的桌边上,是韩远川抬头望着他的神情。 那神色纠结,伤感,和似有无数没说出的话的神情。 韩远川最终什么也没有对他说。 门彻底合上,关住了两张熟悉的脸。 “上来,我背你。”傅一炤拉住他,“你爸同意放你跟我走了?” 韩渝绕他的身后,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他的背上,软绵绵的道:“一炤。” 傅一炤搂住两条腿,将他的身体往上送一点。韩渝的双手垂他的身前。 “做什么?”傅一炤的语气都透着心酸和无奈。 出了酒店,街边一排路灯,灯光照着两个身影,地上走动的影子被慢慢拉长。 韩渝叹了声,回答:“没有。” 傅一炤背着他,感觉背上的体温,心里踏实。 走了几步,韩渝继续道:“不过,这又有什么呢?” 他们还是会在一起。 傅一炤顺着马路的前路走,也不想打车。他想跟韩渝一起吹吹凉风。 傅一炤沉吟道:“我在外边等着像过了几个世纪,多怕你一个想不开,为了顺从他还做出点什么来。” 韩渝收紧了手,圈住他的脖子,嘟囔道:“不想去学校。” “不当好学生了?”傅一炤抬头问他。 韩渝下巴抵住他的肩头,偏过脸看到高高的鼻尖,直摇头的道:“不想,所有的好学生、好儿子,带个好字的,我都不想做。” 傅一炤笑了声,“这么叛逆?” “还好吧,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韩渝拿冰凉的嘴唇蹭傅一炤的脖子,“牙痒,还想咬人。” 他们漫无目的地的不知要去哪里,就一直顺着开着的街边店铺和车边的车流中,脚步不停的继续前行。 傅一炤闻言道:“整个脖子都是你的。” 冰凉的唇贴着温热的肌肤蹭了两下,韩渝抬头咬在他的耳朵上,脑袋靠回来道:“饿了~” “想吃什么,”傅一炤道:“还是我们买点回家做?” 韩渝这里还没想出时来,傅一炤的电话先来了。 是陈峰。 陈峰暴跳如雷的在电话里说,“一年不逃课这是又犯上了,还带手机,赶紧滚回来上晚自习。” “这都上晚自习多久了!” “我看你们俩是想写检讨!!” 傅一炤蹙眉弯起嘴角,坏坏的表情,“渝兄,怎么样?” 韩渝双手扣住他的肩头,“玩点大的怎么样?” “有什么计策?”傅一炤感觉他要造反的节奏。 “逃晚自习有什么意思?”韩渝不以为意的道:“明天,后天,我都不去了。” 三天后,D国海岸的沙滩上,两人已经小岛上躺着休息了一个下午。三天前,两人回家收了东西,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连夜买票飞到了这里。 此时日落了。 天边落日的暗红光随着潮水一起慢慢消退,海水还轻轻地拍打着露出的脚底。 “渝兄,”傅一炤翻了身,半个身子压躺着的人肩头,“你说我们回去要写多少检讨啊?” 韩渝懒懒地睁开眼,眯眼,隔着点点将明未明的星空望他,扑哧笑了声,“上万吧。” 傅一炤的大手盖着他湿漉漉的头发,附身轻声说:“什么时候想回去?” “看我心情。”韩渝阖眼道。 傅一炤的指尖滑过他的额头、眉眼,不安地落到了他的唇上,指腹左右摩挲着。 非常痒。 韩渝勾唇一笑,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昂起下巴。傅一炤轻笑一声后,亲了下来。 二人温存地吻了起来。 没亲一会,傅一炤将他的唇扯着咬。 韩渝蹙眉道:“别咬,痛。” 两人抱成了一团,顺着沙滩的斜坡翻滚,滚到了浅水边,水的响声在靠近了耳边。 凉水冲刷过来,韩渝的眼睛闭实了,耳边哗啦啦的水声,浅浅的浮力拖着身体。 窒息又酣畅的感觉,好像所有拥堵的情绪都一起散了出去。 潮水退去,听力豁然开朗。 有风声,有笑声。 ☆、第八十八章 傅一炤依旧压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头顶笑了声,道:“渝兄~” 韩渝抱住他的肩头,翻身在上,骑在他的身上,他身上的细沙瞬间抖落傅一炤的胸膛上。 “明天回去,”韩渝扒了扒鼓起的胸肌上的沙子,道:“闹够了。” “我都可以,”傅一炤轻轻握住他的腰侧,抬着视线,说:“你想做什么,我就陪着。” “饿了,回去吃饭。”韩渝道。 吹了一下午的海风,他肚子里除了点海水,一点食物都没有。 傅一炤曲起身,一只手撑地,一只抱着他起来,抱着走两步,换成了背的姿势,将他背回海岸的酒店里。 两人前面冲了澡,才开始用晚餐。 晚上,两人没再出酒店,而是滚到大床上,开始了不眠不休、不知疲惫的双人运动。 这三天以来,韩渝总共就是第一天来一次,还带了工具,傅一炤那天杀的,从来不带T,一晚上还像磕.药一样,将他翻来翻去的,揉面似的揉了无数次。 不知不觉又到了后半夜。 床边靠着窗台,楼层是三楼,那海浪声拍着岸的声音却像是在耳边。窗外的夜色彻底暗下来,一抬头就是满天的繁星。 韩渝这时是嗓子哑了,人也累了。 耳边流转的海风声中,他随时能闭眼睡过去。 这个想法一出,韩渝眨眨眼,勉强看清朦胧的夜色,和傅一炤模糊的轮廓。 没一会,他阖上了沉甸甸的眼皮。 彻底睡着之前,感觉傅一炤停下了动作,拍着他的脸喊,“这……都能睡着?” 韩渝不清醒的脑海中勾勒出傅一炤说这话时,扭曲的嘴脸,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无奈和好笑的表情。 他彻底地深睡过去。 等阳光照进了窗户,他浑身酸痛地躺在床上,像跑了几十公里死透了似的。 两人是彻底放纵了一翻,整天吃喝玩乐,睡觉觉,韩渝此时心身疲累,半点伤感的情绪都分不出时间来有。 “渝兄,”傅一炤订了中午的机票,拍拍他的肩头,“饿了没?” “不想动~痛。”韩渝翻过身,将脸埋在洁白的枕头中,露出肩背和睡得乱糟糟的后脑勺。 他的身上除了酸痛,没有黏糊和不适的感觉,看来傅一炤已经给他洗过了。 他身侧的床面下陷,是傅一炤上了床。 傅一炤隔着簿被压上他的后背,吻了下他的肩头,轻笑道:“反正都痛了,那再……” 不等他说出后面的内容,韩渝赶紧狼狈地爬起来,赤脚下床向卫生间走去。 走动中,他反手摸了傅一炤刚才吻过的地方,那里按着刺痛刺痛的,不用看都知道是个牙印。 韩渝进了卫生间,一下甩上门。 傅一炤笑嘻嘻的坐起来,看着韩渝整个红痕遍布的后背转进卫生间里,居然有小脾气了,还砸门。 他回到米色欧式长沙发坐下,叫了餐,餐食没一会酒店里的人送了过来,傅一炤接过餐,用简单的D国语道了谢。 早餐是西餐,大圆盘中摆着面包,餐肉,蔬菜和果酱。 傅一炤摆好刀叉,摸出手机的同时,靠回沙发背上,看到了未接电话,先回了消息。 --妈。 傅以棠--宝贝,我们只请了三天假,现在第四天了,你们学校的假现在真难请,你俩再不回来,你爸又得跟我哼哼唧唧的。 傅一炤笑笑,打字发送--中午的机票,晚上能到家,我们直接回金苑。 傅以棠--那我厚着脸皮找你们老师再请一天。玩得怎么样? 他非常开心,就是不知道韩渝怎么样? 傅一炤拿着手机,侧过头,看着几米外的玻璃门。 怎么还没出来? 卫生间里,韩渝手肘靠在窗台,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蓝海和绿意盎然的远山,他回了消息。 --谢谢老师。 吴纪问他要不要再请一天假,反正明天就是周六了。 来这里之前,韩渝主动联系了吴纪,说他和傅一炤想请几天假。 吴纪虽然内心不愿意,但她知道,过去一年里,韩渝和傅一炤的成绩提升很快,两人都很努力,别的不说,韩渝又拿了奖,又要照顾妹妹,是难得的好苗子。 吴纪最终还是怕他们压力过重。 她信息里叮嘱了,让他们尽快调整好状态,回来要补上学习的内容。 韩渝放下手机,看着远处弯曲的沙滩上已经有零星的人在走动,那潮湿的海风好像就在耳边回响。 韩渝懒懒地眯起眼,向后抹了下洗过半干的头发,拿过不锈钢架上的睡袍披上,遮住了满身的痕迹。 他系着腰带回头走到门边,拉开了门。 门外,傅一炤靠墙叠腿站着,好像用这个姿势等了他很久。 听到了门响,傅一炤侧过头来,笑意盈盈的注视他,过来吻了他的额头。 “还以为你准备常住呢?”傅一炤戏笑地说。 韩渝上前两步,面对面的看着他,“亲爱的,你说我们会长久吗?” 傅一炤没先回答他,而是扯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不活了。” “威胁我?”韩渝咧嘴一笑。 傅一炤道:“你说是那就是吧。” 韩渝被他掐腰抱起来,转身走到沙发放下,餐盘推到他的身前,刀叉也塞在他的手里。 傅一炤捏着他的手,往餐盘上一放,柔声道:“一会饿得走不动了,又只能挂我身上。” “我走不动是因为谁?”韩渝好笑地斜他一眼。 傅一炤双目含笑不语。 “我请假了,”韩渝喜欢先吃肉,开开胃,咀嚼道:“我一点都不任性,居然还会请假。” 傅一炤被他自言自语的傻样逗笑了,“我也请了。” 两人顿时一起傻笑,都知道对方因为什么发笑。 “十二点半的票,回国内已经深夜了,我们直接回金苑。”傅一炤说着,刀叉插着肉块放他的嘴边,“周末你好好在家休息两天。” 韩渝张嘴一口吃了,“回去别搞我,要不以后你自己解决。”他怕了。 傅一炤憋笑点点头。 “天天吃西餐,把我都吃腻了,”韩渝嘟囔道:“我想吃大米饭配炒菜。” 傅一炤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捏了捏他的后颈,捏得韩渝缩脖子,“回去带你吃。” 韩渝鼓着腮帮,点头嗯了声。 吃完饭,韩渝沙发坐着,看着傅一炤收东西,看了一会,他直接躺下来,侧着身继续看。 其实他们只有两个背包,东西也没买什么。 傅一炤很快把衣服装好,拉好背包,把两个包一起拎到韩渝的脚边放着。 韩渝的眼神跟着他转。 傅一炤感觉他在望自己,确切的说,韩渝一直都在望着他。 他侧目过去,看着他身上的白色睡袍,道:“你的衣服我拿出来放在了床上,我去拿过来。” “啊~”韩渝打着哈欠道:“哦~” 傅一炤回来,来扯他的衣服,韩渝一把拽过他手里的长裤和T恤,道:“我自己换,你给我穿,谁知道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傅一炤插着手,扭了扭脖子,“我也有些疲。” 三天三夜能不能疲吗? 韩渝利索地穿好,傅一炤则背上两个包,对他勾勾手,“走,现在去机场正好。” 韩渝被他拉着走到门边换鞋。 出了酒店,两人一路去了机场,准时搭上了飞机,飞回了国内。 国内的温度依旧很低,傅一炤翻出外套给他披上,抱着他的半个肩头,领着他去机场外面打出租回家。 回到金苑时,是半夜一点了。 韩渝飞机上吃了些东西,现在也不饿,草草洗漱完,不管一旁的傅一炤,他自己先去了床上,夹着心爱的龙猫抱枕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第二天,傅一炤出门买了菜,回来看他还没醒,做了午饭才去叫人。 傅一炤直接揭开被子,把人抱出客厅里,让韩渝坐凳子上。韩渝屁股贴着略微冰凉的凳子,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清了傅一炤的脸,和弯起的嘴角。 “吃了再回去睡。”傅一炤夹了牛肉放进他的碗里。 牛肉片薄,有汤汁,闻着看着都香。 韩渝夸奖道:“手艺渐长了,不错。” “吃了饭你去看书,我来收拾就行。” 家务分配过了,一个人做饭其中一个就得去洗碗。当然特殊情况除外。 韩渝吃完回卧室里,床上躺下,问教授要来了这几天的课件,打算先看一看。周末两天平淡地过去了。 韩渝和傅一炤下了功夫,才把丢下的课补起来。 高三的课业重,身体机能尤为重要。 怕他们乱吃,乱来,导致身体跟不上快节奏的学习方式,傅以棠同易恒商量了,他暂时先把手里的工作放下,专心照料他们的生活起居。晚上还去金苑的小洋房守着他们。 久而久之,把傅一炤弄得很烦躁。 好不容易等到周末休息一天时,两人这刚关门抱在一起,傅以棠就推门进去,让他们注意身体。 “妈,”傅一炤松开抱着韩渝脑袋的手,无奈地抓着头发,“您不能敲门?” “我敲了,”傅以棠捏着修长的手指,知错的模样,“渝渝,你不能由着他。” “叔…”傅以棠听了望着他,立刻嘟起嘴,韩渝忙改了口,“妈,我们……就是亲一亲而以。” “真没要做什么?”傅以棠看了眼儿子,傅一炤那一脸的欲求不满的模样,“真的吗?” “真的。”韩渝尴尬地道。 傅以棠退到门外,手里握着门把,浅笑道:“那你们亲完出来喝汤,熬了鱼胶。” ☆、完结章 门被关上,傅一炤无奈地看了看韩渝,见他没有心情,自己也彻底没了兴趣。 他气冲冲地走到床边,直挺挺地俯趴着倒到了床面。 那么大的块头砸下去,砸得床面闷响。 这种情况,韩渝也没了再亲的心情。他过去踢了下傅一炤的小腿,道:“出去喝汤了。” 傅一炤扯了个枕头压在自己的头上,闷着声音道:“不喝!” 天天不是这个汤就是那个汤,他喝够了,喝得浑身起火。 光是学习哪里需要这么多营养? 那余下的营养干点什么不正常? 傅一炤这么一想着,两条腿开始胡乱地踢。韩渝看着他像个小孩一样的耍无赖,忍不住笑了,哄道:“耍什么气,走了。” 就算一千万个不愿意,只要韩渝叫他,他还是得动。傅一炤一把甩开枕头,头发乱蓬蓬的坐直起来,展开双手,“抱~” 韩渝面对面的抱起他,到了门边才放下来。傅一炤开门,大步出去,端起餐桌上的汤,咕嘟几下喝了。 他回头朝卧室走去,道:“我睡了。” 那声音,还有点不太高兴的情绪。 韩渝看着白盅里盛着八分满的鱼胶汤,白糊糊的又黏。 他不太情愿地喝了汤。 韩渝准备拿汤盅去厨房放,对沙发翘腿坐着的人道:“妈,你早点休息。” 这会都快十一点了,傅以棠挽起睡袍袖口,端着手还在扯脸上的面膜。 傅以棠闻声转头看着韩渝,忙起身过去,道:“我来我来。” 傅以棠笑盈盈地夺过汤盅,“去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韩渝手里瞬间就空了,看着他的背影已经去了厨房,只好回了卧室。 转眼到了国庆节,学校给所有高三的学生放了三天假,正值假期,傅以棠想要带着他们去旅游,让他们想带点什么,回去收拾,明早出发前往大草原,去那里住几天。 晚上,两人正在卧室收拾着东西,韩远川的电话打了进来。 自从上次酒店一别,韩渝再没见过韩远川。 韩渝将叠好的T恤放床面,坐下接了电话,思忖着叫了声,“爸。” 对面还没出声,傅一炤从后抱了过来,下巴垫在他的肩头上,贴着电话偷听。 “哥哥~”电话里,韩韵甜甜地喊他,电话的其他方向,传来嘁嘁声,是韩远川压低了声音,“叫哥哥出来吃饭~” 韩韵似乎朝那个方向看了眼,才贴着电话喊,“哥哥吃饭。” 韩渝听得清楚,笑了声,道:“电话给爸爸,我跟爸爸说。” “爸爸,哥哥叫你。”韩韵老老实实地说,应该是举着电话,声音远了。 韩远川咳了两声,浑厚的嗓音传出了听筒,“你明天是不是放假了?”他特意问了老师。 韩渝略微迟疑,惯性地点头,又道:“嗯,放了三天。” 韩远川的声音不自觉的放软下来,“明天有空吗?能抽出时间吗?” 韩渝握着电话,回头看了眼傅一炤,傅一炤点点头。韩渝才道:“有。” “那你回来一趟,你阿姨来家里了,我们一起吃个饭。” 傅一炤一听,皱着眉头。 半天韩渝都没出声,韩远川又放低了声音,“能有空吗?” 大概是声音里有了几分央求和小心翼翼,傅一炤想了片刻,才点点头。韩渝看到他点头,又道:“有空。” 韩远川小声的商量,让他别带傅一炤。 等韩渝挂了手机,傅一炤坐在床上,插手昂头看着身前的人,满脸的不高兴,“凭什么我不能去?” 韩渝手机丢床面,跨坐在他的腿上,道:“可能叫我回去有事,你去了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韩渝爸爸的语气很好了,但傅一炤就是怕他拿韩渝怎么样,抱怨道:“他再敢对你怎么样,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韩渝笑了,“你还能打他不成?” 傅一炤咕哝咕哝的说道:“他不是你爸,我早动手了!” “你要造反,大逆不道!”韩渝板正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道:“再怎么说他都是我爸,你看你气什么?” 他说着伸手扯傅一炤的脸。 傅一炤呲牙道:“我知道,快去快回,手机要畅通,要是五分钟联系不上你,我就去你家抢人。” “夸张,那你跟妈说,我明天不能去了,要不你们去?”韩渝和他商量道。 易恒也会跟着去,傅一炤去了肯定就是程亮的电灯泡,他撇嘴道:“我不去。” 他起身来,让韩渝坐到床边,自己去书桌的抽屉拿东西,拿了个盒子回来给韩渝。 那盒子蓝色绒面,方方正正的,体积不小。 韩渝双手拖着盒子,抬头道:“什么东西?” “思宁给韩韵买的发夹,今天放学给我的,你当时去了卫生间没看到,说起你要回家我才想起来。”傅一炤坐下来又道:“你那个阿姨明天不是要来吗?明天我们去买些东西。” “想这么周到?”韩渝笑着放下盒子。 傅一炤道:“我这是帮你收买人心。” 韩渝嘬了一口他的脸蛋,砸得啵响,“好,你说了就是。” 清晨,韩渝刚从床上醒来睁眼,听到了床下走动的声音。 傅一炤拿着衣裤走来,放到床面,又丢下一个挎包。全都是古驰的。 那大logo真扎眼。 韩渝看着顿时有些无语,噎了片刻,道:“需要搞这么刻意?” “我这不是怕他们觉得你在我这受苦了,”傅一炤不由分说的给他套卫衣,“这牌面不得跟上?” “我是回家,不是走秀,跟家里人你让我炫耀什么?”韩渝脱下卫衣,推他,“拿我黑色的卫衣和灰色的裤子来。” 最终,韩渝也没有穿他那一套。 他依旧穿得随意。 两人收拾后,吃过早餐就出门去买东西了,从商场出来,傅一炤驾车送韩渝回家。 一路上,傅一炤转着手里的幻影方向盘,侧过脸,同韩渝聊天,讲的都是同一个意思。 “一会到了,我就把车放你家楼下,摆个三天三夜,你爸出门准能看到。” 他要让韩渝的爸爸知道,韩渝在他这里好得不得了。 韩渝扫了眼不断后退的街道,摇摇头闭上了眼。 还没到小区,韩渝就让他停车,把傅一炤轰了回去,自己则拎着几包东西回了家。 他刚进屋,门内就飘出家常菜的香味,这个香气不同往日,似乎更浅淡一些。 不是韩远川在做菜。 韩渝关门进去,一个脚步声就跑了出来,人还没到就开始喊他,“哥哥回来~妈妈,哥哥回来了。” 韩韵穿着一身可爱的粉色衣服和裙子,依旧扎着羊角辫,小跑着到了阳台上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昂头望他。 韩渝把右手的东西换到左手,蹲下身抱起她,左手抱起她,问:“你妈妈在家?”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朴素,越四十来岁的女人系着围裙走了出来,匆匆地看了眼他,赶紧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有些局促的道:“我煮了饭,你爸出去买了东西,一会就回来了。” 韩渝也扫了眼女人。 这人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漂亮,只扎着一个简单的马尾,素净的脸上连一点妆容的痕迹都没有。 “阿姨,谢谢。”韩渝看着她拎着东西进了屋。 黎曼回头笑了笑,客客气气的说,“先进屋来坐着。” 韩韵笑了两声,欢喜地道:“哥哥~” 韩渝进屋看着那个女人赶紧跑去了厨房,口里还念叨着,“哎呀,我的汤。” 韩渝闻到了薏米排骨的香味,他喜欢喝,所以一闻就闻了出来。 他和韩韵坐沙发上,听着厨房里的响声,一会是锅铲的声音,一会是揭锅盖的响声。外面的门很快响了声,韩远川关上门道:“韩渝回来了?” 两人一起转头看过去。韩远川笑着走了进来,望着他们,提了提手上的袋子,“买点水果,晚上吃。” 厨房门处伸出一个脑袋,黎曼望着客厅里的人,笑道:“去洗把手,一会吃饭了。” 韩渝起身去摆桌椅,黎曼看着韩渝忙前忙后的身影,勤快,虽然长得高大,也不笑,表面看起来会觉得不好相处,但其实没什么坏心思。 她其实心里挺感激韩渝的,如果没有韩渝,她们母女俩还不知道何时能搬到这里来。 她不太会表达,一个劲把好吃的往韩渝身前放下。被这么一弄,韩渝也有些不自在,道:“阿姨,你坐下吃吧。” “没事没事,你饿先吃,还有个菜,我这就端出来。”黎曼说着又要进去厨房。 韩远川坐在一旁看着她,也不说搭把手。韩渝先看不下去,让她坐下,自己去了厨房,“我去端。” 她坐下来勾了下乱蓬蓬的刘海,神色有些不好意思。 吃了饭,黎曼又去洗碗。韩渝去了厨房,抢着洗了。 他不习惯让人伺候他。 黎曼没他力气大,险些推搡不过,只好连连笑着出了厨房。 趁着韩渝洗碗的时间,她忙去了房间,拿了个精美包装的手提袋出来。 袋里穿着她给韩渝买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太贵重的物品,但是也花了小半个月的工资。 “阿姨眼光不行,我不知道年轻人都喜欢什么,”黎曼看着厨房走出来的他,笑了笑,道:“就随便买了点。” 韩远川道:“你阿姨的心意,你收下了吧。” 韩渝看着她自己身上穿的那身,往高的算下来也不会超过五百。 他突然庆幸没有穿那身名牌来,要不人家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谢谢阿姨。”韩渝不接怕让她尴尬,于是大大方方地收下了下来。 韩渝把自己买的东西分了出去。 黎曼看着那盒子里的玉手镯,只觉得烫手得很,一个劲地说他破费了,让他还回去。 三个人都劝她,她才红着脸收下了。 韩韵坐着打哈欠,说困了,黎曼带着她回了房间。 客厅里,韩渝和韩远川一个沙发坐下。 韩远川看看电视,看看他,犹豫了数秒,问他,“你户口迁走了?”他上女儿的户口时发现第二页的韩渝已经下了。 韩渝看了眼韩远川,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道:“嗯,和傅一炤的在一起。” “他?他家条件是不是很好。”韩远川似有无数的问题,一点点的挤着问。 他那天从酒店回到家,问了女儿,从她口中知道儿子有了房子,家里比这里宽阔漂亮,地上会走的东西还会叫,可好玩了。 韩远川也是从那天起,才真正地留意儿子的生活,原来,韩渝不但成绩上升了,还得了个全市第一的奖,在书法协会的名单上,还刻着他的名字。 不仅如此,他儿子现在的老师不是教授、院士,就是博士的,加上自身努力,想考上好的大学,那基本没什么问题。 “他家里是有点钱,”韩渝如实道:“我们还一起买了房,户口我就迁过去了。” 韩远川会意点了点头,又道:“我这里还有五十万的闲钱,三十万给你,二十万给妹妹上学用,你在外面身上要有点资金。” 韩渝算是听懂了韩远川的意思,韩远川在为他考虑,也对,他们毕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如果对比傅一炤那样的家庭,的确是不值一提。 “爸,我书学费有人资助,是原来教我的书法老师。”说到这里,韩渝已经明白韩远川私下了解过他,他想了想道:“钱你留着,给妹妹供套房吧,这里也住了很久,旧了。” 这房子住了十多年,韩远川以前买的了,自从外面高楼建起来后,采光和外观就大不如以前了。 看他态度坚决,韩远川没再劝。 “你房间我让阿姨收拾出来了,你晚上要不要在这里睡?”韩远川见他拿手机来看时间,问道。 韩渝收了手机,起身道:“我回去,傅一炤来了,在外面等我。” 提到傅一炤这个男孩,韩远川始终不太喜欢他。 那孩子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而且脾气还不太好,不过还好跟韩渝的性子合得来。 韩远川没有留他,送他出了门外,道:“随时有空就回来,通知一声。” 看着门内的韩远川,韩渝过去抱了下他。 韩远川似乎有点不自在,但还是笑道:“都这么大了。” “谢谢爸。”韩渝很快松了手道。 “下次带他一起来吧。” 韩渝眼神微动,点点头道:“好。” 不锈钢门合上,韩渝还站在门外,门内韩远川和他的阿姨聊起了天。 “韩渝回去了?我还问他明天吃什么早餐呢。” “嗯,他朋友来接他了。” “那个男孩?” “嗯。” “有没有让他下次带过来,我煮饭等他们。” “等他生日的时候吧。你快去睡,明天你还上班呢。” 两人的声音和脚步声一起行远,韩渝也转身下了楼,朝着小区外走去。 小区外,隔着璀璨的街灯,那百米外的路肩旁停着一辆银色的幻影,高大的车头过于显眼。驾驶室的傅一炤仿佛一眼看见了他,将头伸出窗户,露着大白牙,“渝兄,我在这!” 这么明显? 他看不见吗? 韩渝好笑地小跑过去。 --正文完-- ☆、番外1 傍晚,临城历史文化学院的足球场上。 韩渝淌着汗水,跟着同学们在足球场上追着足球跑。 踢了几场下来,他现在浑身是汗,白色球衣粘在了身前,那鼓囊囊的胸膛随着喘气起伏着。 “你们玩,我去场下。”韩渝小跑两步停下了脚步,跟大家打了声招呼。 “好。”他的同学回了句,对着他后退着,朝他身后的线外的人招手。 草地外围休息的人上场替换了韩渝。 韩渝抹着滴水的发梢,慢慢朝草地外围走去坐下。调整了一会呼吸,他才拎开瓶盖,喝了两口水。 一仰头,那脖颈都是汗珠,滚进了衣衫里。 他扯了扯衣衫,散散热气。 球场上都是大学同专业的同学。 他学的是文化遗产专业。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这个专业,也许多少是受了点赵爷爷的影响。 不过他自己也挺喜欢的。 韩渝抬手挡了下晃眼的阳光,看着红日很快会滑落下去,并和天阶接轨,现在整个诺大的足球场上都是红霞的光辉。 “黏糊糊的,”他的身后一个脚步走近过来,一只冰凉的手贴着他滚烫的脸,“饿了没?” 手要松劲的时候,韩渝又拉了回来,盖到自己另一侧的脸上,“凉,舒服。” “跑了一下午,”傅一炤笑了声,“没上课吗?” 开学了两个月,每周正是要上正课的阶段。韩渝头也不回:“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还会逃课吗?” 傅一炤又笑了笑,问他:“回家?” 韩渝是饿了,伸手道:“拉我起来。” 傅一炤将他拉起来,两人走出足球场,出了学校直接回家。 他们都在临城上学,新房买在了凤城和临城的交界处,两个城市来回也方便。这现代化的小公寓是傅以棠送他们的。 韩渝掏钥匙开门进家,走到玄关处脱了鞋。 他正要直起身,后背就粘上来一个重量级的人。 傅一炤脱了身上的外套,穿着轻薄的衬衫抱着他。 韩渝被勒得气短,“等我喘口气先,热死了。” “好,”傅一炤吻了下他的后颈,倒也没再纠缠,送开了手,砸着嘴:“好咸,去洗洗,我来做饭。” 韩渝看着自己身侧走出去的傅一炤转进了厨房。 韩渝低头扯着领口闻。 这味儿挺男人的啊。 汗味十足。 他很快洗了澡,出来客厅。 韩渝看到沙发上充电的手机响了声,毛巾擦着头发走过去,附身捞起手机来看。 手机上,有一条短信。 韩渝扫了眼信息,眉心拧起来,扭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那玻璃门隔着看不见傅一炤的身影。 韩渝回头点了几下手机,密码开了。傅一炤虽然设了密码,但他知道。 可为什么要设密码? 计划好的? 韩渝把毛巾搭脖子上,注意力回到了短信上。 “炤哥,今天的事谢谢你,明天我请你吃饭吧。” 哥都叫上了? 发件人:赵媛媛。 什么媛媛不圆圆的? 韩渝把手机甩回沙发上,转身去吹头发了。才半个小时左右,傅一炤的两菜一汤做好了,菜上了桌,转头看了眼沙发上坐着的他,“渝兄,我的手机有没有消息?” 韩渝闻声看了眼餐桌的方向,又扫了眼手机,道:“不知道,自己看。” 韩渝说着拔了充电器,拿着手机过去放桌边上,坐下开始盛饭吃东西。 “有啊,”傅一炤拿起手机翻了翻消息,对他道,“有一条。” “一条什么?”韩渝不经意地问了句。 “一个同学发的消息。”傅一炤手机放下,坐下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看着韩渝,敲了敲自己的碗,“怎么不给我盛饭呢?” “自己盛,”韩渝道:“你没手?” 以前他做饭时,韩渝会把汤盛了放他手边,还有筷子也会摆到了他的眼前。 今天待遇不怎么样。 傅一炤自己一边盛饭一边嘟囔,“...刚才回来还好好的。” 韩渝夹起青菜往自己的嘴里塞,暼了傅一炤一眼,没理他。 这时,傅一炤的手机又亮了起来。傅一炤看了眼,微不可查的扯笑了下,然后当着他的面……回了消息。 又是那个媛媛? 傅一炤炒了一个甜椒肉片,一个鸡肉蘑菇,韩渝几下把鸡肉和肉片夹进自己碗里,猛扒饭。 才几分钟,他吃了两碗。 傅一炤回完消息,一看餐盘里只剩几块甜椒和蘑菇了。再去望韩渝。 韩渝抽纸一抹嘴,嘴里包着饭,拉凳起身,道:“饱了!” 傅一炤:“……胃口这么好?”他做的菜居然这么好吃? 韩渝去了卧室,躺在地毯上玩手机。 傅一炤吃完饭收拾完餐桌才回卧室,关门进屋就看见韩渝躺在地上,他进来半天了,韩渝一直看着手机不看他。 以为他想休息,傅一炤没去打扰,自己去书桌坐下拿书出来温习。 吃完饭不适合运动,适合看一会书。 他学的专业和韩渝截然不同—智能机械专业。 两人也不在同一个学校,两个学校之间隔着几公里。 放学不是他去韩渝的学校找韩渝,就是韩渝来学校找他,然后一起回家。每天都是如此。 傅一炤看了会书,等了半天韩渝还不来粘他,平时通常会问他看什么,两人还一起交流学习的知识。 今天怎么不交流了? 傅一炤不想看书了,书理好放着,起身走了过去,躺在了韩渝的身侧,抬头看着他的手机。 手机正放着动画片。 “好看吗?”傅一炤搂着他,对着韩渝耳边,轻声道:“踢球踢累了?” 韩渝没回答,甚至面无表情。 傅一炤捏了捏他肉绵绵的耳垂,道:“妈妈问我们什么回去?” 韩渝关掉动画片,动画的响声立刻停止了,点开“妈”的联系人,发了消息。 --妈,我下周回来。 然后,他又流畅切换到成语大作战。看他进入了游戏界面,傅一炤拿出手机道:“我们一起玩。” 下一秒,韩渝直接开始了游戏。 傅一炤看了看自己刚点的申请:“……” 一瞬间,傅一炤的表情有些难看,看着韩渝玩了一会依旧没有要理他的意思,那脸上还是冷淡和疏离。 他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味了。 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味呢? 韩渝冷淡的态度是从什么开始的? 好像今天下午? 回忆回家的时候,他就是抱了一下,也没有做些什么啊? 他煮饭不说,还洗碗了,韩渝一块肉都没给他留,他也没说什么。 那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傅一炤想着,亲了口韩渝的脸蛋,柔声道:“宝贝儿~你怎么不理我了?” 听着都肉麻。 韩渝果然理他了,瞪了他一眼。 傅一炤嘿嘿一笑,极度油腻的说:“宝~贝~儿~今天累不累呀?踢球的时候有没有想我呀?” 那种油腻感已经冲击到韩渝了。韩渝淡道:“你骚什么?” “骚吗?”傅一炤咧嘴道:“其实…我还可以更骚的。” 他说着一把抢过韩渝的手机,翻身压他的身上,对着脸上、额上吻了上去。 那力道,那热情,猛地嘬几口下来,砸得直响。 韩渝被笼在阴影下,手越过他的小臂伸出去拿一旁的手机,“游戏还没结束。” “鸾凤和鸣”的成语,他才找到了两个字。 “进度已完成50%,马上通关喽,不要放弃哦。”游戏助手的甜美萌音。 韩渝挑眉看着手机道:“还是这声音甜,真好听。” 傅一炤一听,眸光瞬间冷冰冰的,嘴角也拉了下来。 韩渝余光暼见那模样,得意一秒钟。傅一炤却突然扣住他的双肩,用力按住他,“我生气了!” “你生呗,”韩渝又找到一个字,道:“我还怕你生气?” 傅一炤收紧了手劲。 他算是知道了,韩渝就是故意想气他。他掐着韩渝的腰,把人抱起来坐到自己的身上。 韩渝稳住身,甩了他的背一巴掌。傅一炤仰头道:“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好听你就多听一会。” 等傅一炤的手伸进他的裤腰时,韩渝推了一下,“干什么?不想。” “你想不想没关系,”傅一炤贴着他的睡衣,咬他,“我想就行。” 韩渝快速点了最后一个字,完成游戏,手机一放,跟傅一炤扭在了一起,两人使大力暗暗较劲。 很快顺着地毯滚圈。 滚动中,你掐我一下,我咬你一下。 一开始还有点要打架的势头,现在硬生生生出了点调情的意味。 “不闹了,”傅一炤看韩渝两颊都憋红了,不知道他是生气气着的,还怕是自己惹出的脾气,忙松了劲道:“怎么了?” 韩渝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你真不是东西。” “……”傅一炤算是听出点不好的情绪了,心里一惊,忙抓住他的手,“我不是东西,不气不气。” 韩渝翻来骑他的身上,质问:“媛媛是谁?” “我同学,”傅一炤想也没想的道:“一个班的。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也不认识她啊?” 赵媛媛是他的同学,两人经常一起进出,韩渝经常去学校找他,他总不能交些男性朋友,两人又不在一个学校,傅一炤就怕生出不必要的误会来。 “我是不认识,也不想认识。”韩渝挣脱手站起身,不看他,“什么媛媛不圆圆,跟我有什么关系!” 傅一炤听出了一股酸味,不让他走,握住他的手。韩渝的手心有汗,热糊糊的。 傅一炤分开指尖,扣住他的手,一凉一热的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昨天我帮她搬东西,她发消息谢谢我,”傅一炤唇贴着他的手背,用唇峰蹭了蹭,道:“今天想请我吃饭,我拒绝,并告诉她,我男朋友做的饭好吃。” “偷看我消息?”傅一炤说完又问。 韩渝:“怕人看?怕人看你买个保险柜锁起来!” 傅一炤把人拉过来,脸隔着睡衣蹭韩渝的肚子,“就为这个,还跟我生气?” 韩渝按住那毛扎扎的脑袋,“你哪只眼睛看我生气了?” 傅一炤的脑袋钻了进来,鼻息的热气呼他的身上,“好好好,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韩渝推他,“别咬!” 傅一炤鼻音轻笑。他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