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丧尸女王小甜甜》作者:今轲 晋江VIP2017.7.5完结 当前被收藏数:3029 文章积分:59,774,624 文案 生殖隔离也阻止不了我爱你 人类首领冰山腹黑攻X丧尸女王甜萌二货受 分阶段掉落萌点:重生、队友、师生、婚后、咳咳、咳咳…… 一点都不恐怖,连丧尸都超级可爱的甜宠文,感兴趣就收藏一下吧~~~ 丧尸女王重生后,一心推倒老朋友。 计划不成反被攻,之后都不能描述。 【日常甜文,放心观看】 ~﹡~﹡~﹡ 安修戎看着身下猛然变得强壮的体魄:“你……不是到了周末才会变身吗……” 田湉:“那是因为到了周末就可以放飞自我啊。” 安修戎:“那你现在为什么要放飞自我?” 田湉:“要是你的手指不能让我放飞自我,我要你……干嘛?” 内容标签: 重生 末世 甜文 恋爱合约 搜索关键字:主角:田湉,安修戎 ┃ 配角:骆山 ┃ 其它:丧尸,婚后 第一章 田湉从山顶上望下去,人类联盟的机甲已经占领了整座丧尸城。 强劲的热武将夜晚轰炸成了白昼,丧尸发狂的叫声和哀嚎声响彻天际。 要不了多久,这里便会成为一片火海。而让人类深恶痛绝的丧尸病毒也将泯灭于天地。 激战百年,这场由病毒感染引发的种族大战,起起落落,终于要结束了。 田湉没有让身边的亲卫队逃,她知道没有一只丧尸可以逃出去。从抗体的研制到机甲的开发,安修戎几乎投入了整个人类联盟的财力,这最后一击,势必书写历史的结局。 田湉朝围了她一圈的亲卫队挥了挥手,说:“都坐下吧。” 精神紧张的丧尸们支棱着耳朵,却没有接受她的命令。 “都坐下!”田湉严肃地吼了一声。 丧尸们唰地就地坐了下来。 “乖。”田湉就近摸了摸一只的脑袋,自己也盘腿坐到了地上。 浓郁的血腥味和焦灼味中,来自土地的自然芳香终于弥漫开来。 田湉收回了自己的丧尸形态,人类的身躯柔软地蜷缩在一起,更节省地方,也不用听见每一处的凄惨哀叫声。 她和谁都不一样,她不是干净的未感染的人类,也不是丧失理智生啖人肉的丧尸。她可以在两种形态中自然转换,知道每一类种族的感受。 所以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她竟然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是丧尸女王田湉,她放弃抵抗。 就在田湉觉得自己大概要打坐到睡着的时候,一架暗红色机甲飞到了他们面前。 亲卫队要动,被她从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声压住。 田湉抬眼瞅了瞅那架庞大的机甲,开口声音细细软软的:“我是老大,所以只跟老大说话哦~” 机甲降落到地上,击起大片的尘土,在探照灯的照射下仿佛自带出场烟雾。 外扩音器让清冷的女声显得有些哑:“我是安修戎。” 田湉一下子站起了身。 她没有想到安修戎作为人类首席指挥官竟然会来到前线,还独自一人追到丧尸腹巢。 田湉从亲卫队围坐着的圈子里走出来,站到了红色机甲面前。 她的人类身躯太矮了,普普通通的一百六十五公分,只到这部机甲的脚踝。 田湉仰头露出一个笑脸:“修戎,你太高了。” 机甲躬身垂下手臂,宽大的手掌伸到了她面前。 田湉扒着手指爬了上去,站在她手心里。 机甲稳稳地拖着她,到了头部控制室的高度。 冰冷的钢铁隔绝了田湉的视线,她看不到安修戎的脸,但她知道安修戎看得清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我们输了。”田湉说。 “是。”安修戎陈述事实。 “所以,是想带我回去做战犯,还是做研究?”田湉指了指自己,眼角眉梢始终是笑着的。 安修戎没有回答。 田湉知道了答案。 做研究不再有价值,做战犯不足以洗清罪孽。所有的丧尸,清除得彻彻底底最好。 田湉积蓄着体内的能量,将所有爆发集合在了手上。 她已经中了抗体,面对安修戎,只有一击的机会。 她还是笑着的,因为她知道自己笑起来时有一个可爱的酒窝,配上圆圆的眼睛,总是显得清纯无辜。 手臂细胞迅速爆裂时,田湉屈指成爪袭向了机甲的眉心。 尖爪滑过钢铁,是任何金属都无法阻隔的硬度,机甲双眼之间瞬间被撕裂。 安修戎的反应很快,在她发力的瞬间已经收合了手指。等她这一袭成功,身体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山上都是苍劲的大树,树干很粗,皮糙肉厚。田湉撞上去的时候,听到了自己脊椎断裂的声音。 亲卫队所剩不多的丧尸都朝着机甲涌了过去,但田湉的那一击并没有对机甲的运作造成任何影响,安修戎处理这些小兵,就像踩死蚂蚁一样。 还好山里的落叶是厚的,田湉跌落到地上,感觉整个身体都放松了。 没有遗憾了,她看到了安修戎的脸。 老朋友,好久不见啊,你还是那么好看。 要是我早知道自己临死前这么想再看看你,是不是当初就不会选择分道扬镳。 意识逐渐丧失,田湉沉入了很久未曾有的深度睡眠。自从确认自己携带了病毒,即使在安静的环境里,田湉的大脑也在叫嚣。 许许多多断断续续的信息涌入,她能理解的,不能理解的,不会给她接受与否的余地,就像嵌入了另外一个大脑。 而现在,她终于能停止这种叫嚣,彻底沉入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宁静的黑暗里开始闪现白光。像闪电劈在头上,闪耀的泛着蓝色边缘的白光。 而嘈杂的声音也开始涌入耳廓,赶不走,逐渐加大将人包围。 田湉无比烦躁地挥了挥手,想要赶走这一切骚扰。结果手甩起来了,没甩向打扰她的东西,反而一声脆响,左脸一疼。 wtf?田湉在黑暗中骂了一句,忍着热乎乎的灼痛感,彻底地睁开了眼。 “嘿,你这梦游姿势颇让人惊奇啊。”一道清亮的女声炸开的同时,一张熟悉的脸跳了进来。 田湉捂着自己的左脸,眯眼打量着眼前的人,大半天才嘟囔出一个名字:“古薇?” “诶!”古薇响亮地应了一声,向后猛跳了一大步:“相信我,你自己打的,睡着睡着突然抬手,对,还是抬起右手,狠狠扇了自己左脸一巴掌。向天起誓!” 古薇张开两根指头非常没有诚意地摆了个指天的动作。 “哦。”田湉看着她的眼睛,默默地应了一个字。 照平常,她这会应该怼回去或者打回去。但照平常,古薇早死了。 她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田湉重新闭上了眼。 这一闭眼,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的感官全活了。嗅觉,听觉,皮肤对温度和质感的感知,记忆,逻辑,甚至是十分肯定的预感。 这是一栋废弃的三层小楼,这里是荒无人烟的遗弃地。方圆百里之内,鲜少有活人的气息,就连植物都萎靡不振。 古薇是她在新世界苏醒后碰到的第一个人类,在这之前她找不到食物已经饿了三天。古薇从地里刨出一大块红薯救了她的命。 而这个大概还不到二十岁的黑皮肤女孩,在半个小时后,将会被突然涌入的两只成年丧尸撕成两半,临死前她会向田湉喊出生命的最后一个字:“跑!” 在其后的日子里,田湉会多次梦见古薇。梦见她咧着一嘴大白牙冲她笑,大多数时候是欠揍的嘲笑,但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明晃晃的,让人不自觉地就心情愉悦起来。 这次,不是梦。 活生生的古薇在她面前,两米远的地方,盘着腿坐下,摸着那把锋利的小匕首,转头削墙角的灰。 嘴里还哼着歌,古老的旧世界歌谣,调子跑了九曲十八弯,却依然祥和好听。 田湉猛然睁眼,站起了身。 她有全部的记忆,但是她重生了。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不需要考虑太多。 神奇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已不是一次两次,她唯一能把持的标准是,活在当下的每一时刻。 调动所有已知未知的信息,让这一时刻不后悔。 古薇曾经死在这里。古薇不能再死在这里。 田湉两步跨过去,一把拽起了古薇的胳膊:“走。” “去哪儿?”古薇踉跄着站起,将匕首收进了兜里。 “比这安全的地方。”田湉回头看有没有拉下的东西。 “包在安修戎那里,”古薇皱眉看着她:“她让我们等她回来。” 包里有地图和武器,是她们能否走出这片遗弃地至关重要的东西。安修戎留给她们的只有装着少量食物的另一只背包。 “你不是一直看她不顺眼吗?”田湉咧嘴一笑。 “你不是一直看她很顺眼吗?”古薇被她拉着走过脏乱的楼梯:“你不要她了?” “要,当然要。”田湉加快了步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小别胜新婚。” “呦……”古薇长长地唏嘘了一声。 “让你们胜新婚一下。” 步出小楼,阳光突然从云层中闪出来,刺得田湉眼睛有些痛。她用手遮住光,迅速在墙边留下鲜明的符号。 “失去后再度拥有,是摒弃前嫌、增进队友感情的有效途径。”田湉握住古薇的手,带她穿过废旧的街区,手心里的温度让她整颗心都暖洋洋的,恨不得仰天长笑。 生命只有一种选择,现在她要看看另一种选择的模样。 第二章 田湉现在发愁的,不是面对丧尸时的战斗力,而是如何隐藏自己的特殊体质。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只是还没有发现自己的能力,直到最后被逼着在安修戎面前觉醒。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她们只能分道扬镳。 一个正常的人类女孩该是什么样子呢?田湉一边观察着周边的房屋,一边观察着被她拉着手的古薇。 活泼,勇敢,在残酷的环境里也保持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不,这大概是属于古薇的特质。 田湉站定在一处房屋前,给古薇使了个眼色。 这是一处保存状况相当良好的房子,窗户从外部加固了很多层,应该在这片成为遗弃地后还有人长期住过。 古薇从兜里掏出一根细长的小铁片,撬开了锁。 田湉仔细嗅了嗅,有食物腐烂的味道,但没有*腐烂的味道。 很好,田湉推了下古薇的肩膀:“进去。” 古薇也不多问,将匕首横在胸前,小心翼翼往里走。 田湉本来想提醒一下她不用防备,想了想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屋里很黑,但重生一世知道怎么运用自己身体的田湉视线非常清晰。楼梯口有一面大镜子,应该是原来的主人观察情况用的。 古薇习惯性地要上楼,田湉估摸了一下时间,来不及了。于是走到一处狠狠剁了下脚。 古薇吓了一跳,回头瞪着她。 “空的。”虽然知道她看不清,田湉还是露出一个笑。 “有地下室?”古薇摸索着走过来。 田湉将一处笨重的沙发推到一边,提着大铁环拉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 “打开手电,进去吧。”田湉说。 古薇毫无异议地往下走,走了几步发现田湉没跟上,才把手电筒晃到了田湉脸上问:“你不下来?” “我有事。” “你当我傻子?”古薇皱眉一只手指了指黑洞洞的地下室。 田湉笑起来,好半晌说:“你还记得咱两刚认识的时候,我问你为什么救我,你怎么回答的么?” “因为你长得很无辜。” “对啊,一看就不是个坏人。”田湉摆摆手:“快进去吧,我现在也不是坏人。” 古薇还想再说什么,田湉一松手啪地关上了地下室的门。 在这同时,田湉嗅到了丧尸的气味。前门一只,后门一只。 田湉无奈地笑了笑,将沙发重新搬回来。走出了屋子。 屋外光线明亮,一只丧尸在距她不足三米远的地方定定地瞅着她。 这是一只进化良好的成年丧尸,有极强的爆发力,铆劲冲过来的力道会非常惊人。 大脑修复程度如同三四岁的人类小孩,听得懂命令,没有命令时受本能驱使。 田湉抬起胳膊,摆了个如同架枪射击的姿势,在近百年的种族战争中,这个姿势已经成为了人类对于丧尸的挑衅。 成年丧尸嘶吼一声扑了过来,速度非常快,角度准确。 田湉没有躲避,在丧尸的脸已经冲到她面前时,龇牙从喉咙发出一声低吼,抬手一巴掌抡了过去。 丧尸的眼里瞬间布满了的惊恐,摔到地上时重重一声。 这种程度的打击,对于这种体型的丧尸来说,他原本可以迅速起身再度攻击的。但这个智商三四岁的孩子盯着田湉长嘶了一声呼唤他的同伴。 他的同伴是从屋顶冲下来的,手部已经进化成骨骼强硬的尖爪,田湉躲闪到一旁时,看到了她发达的大腿肌腱。 这不只是一只罕见的母丧尸,还是一只进化程度非常高的二级丧尸。身体已经基本摆脱了人类的常态,智商发育健全,真正的青壮年。 回忆这个年代的丧尸统治,这只母丧尸大概是这片遗弃地的首领。 母丧尸一击不中,迅速展开了二次攻击。 野兽般的攻击力对于现在人类形态的田湉来说,应付起来有点难度。毕竟这小胳膊小腿的,不爆裂细胞真没多大的劲。 田湉以躲为主,被追得在这条小街上上蹿下跳。 那只被她打倒在地就知道喊妈妈的丧尸,顶着个成年男人的模样,用三四岁的智商高兴得在她们旁边追着叫好。 丧尸的嘶吼声人类听到耳里,不是攻击就是威胁。但田湉知道,这特么就是欢呼和嘲笑! 一个三四岁的小屁孩你还懂嘲笑,真是好棒棒,要不要阿姨给你举高高哦! 田湉往小屁孩方位冲过去,奋起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 这一踹,小屁孩嗷地一声,田湉差点被紧追身后的母丧尸挠折胳膊。 抽空低头瞅了一眼,卧槽还真给挠到了…… 没想到暴露得这么快,田湉悔恨地皱着眉,也不再跑,站住了将划了道口子的胳膊挡在了脸前。 袖子被她撸了上去,白皙的小臂上一道不深不浅锋利的伤口,很快渗出血来。 比她高了两个头的母丧尸举着爪子呆愣地盯着那些血。 田湉抬头看着她,懒得吼,只用眼睛怒骂着。 不就是闻着奇怪的味了吗!老娘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啊!不,尸啊!!!来!闻闻!!!仔细闻闻!!!高级血统我特么吓不死你!!! 母丧尸没被吓死,原地呆愣着,似乎不明白好不容易进化出智商的脑子怎么又想不通了。旁边的小屁孩倒是太天真反应直接,一下子半蹲在地上围着她嗷嗷叫着转圈。 这是臣服的意思。 田湉稍微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有想过万一重生了她就不是被上天选中的女人了呢,但一发力就变得灵敏很多的感官让她将这种可能性默认到了最低。 现在可能性为零,她就是那个天生的丧尸女王,不知道他妈的从哪来的高贵血统,什么都不用干一滴血就可以征服所有丧尸的玛丽苏女主,好不容易gameover又他妈重生了的……人生赢家? 赢家个屁,心情有点复杂。 田湉垂下了胳膊。 母丧尸还盯着她。 丧尸的交流用语仅限非常简单的常用词组,于是田湉用标准普通话表达了下她对母丧尸的看法:“智商。” 母丧尸喉咙里发出一声气泡式的咕噜,天真的好奇:“什么?” 田湉挥了挥手:撤吧撤吧傻缺们。 母丧尸显然没有理解她的动作指令,小屁孩丧尸还兴奋地在她脚边绕着圈圈。 田湉突然想起在这深沉的一觉之前,那个被炮火轰亮的丧尸城灭绝的夜晚。 田湉闭了闭眼,对母丧尸笑了笑,抬脚轻轻踹了一下腿边的小屁孩。 刚想用丧尸的语言让他们走时,旁边的屋门咚的一声响,一个人影飞快地冲了出来,同时一把匕首飞了过来。 母丧尸大概还在对田湉的震惊和疑惑中,来不及躲闪,匕首□□了她的脖子。 黑色的液体喷溅出来。古薇对着田湉喊“跑!”的时候,田湉压低喉咙,对两只丧尸发出同样的指令:“跑!” 母丧尸一脚将小屁孩踹出老远,自己也飞奔而去。 古薇冲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一截发黑的钢管。她显然没有预料到丧尸们居然突然撤退,脸上还是誓死拼搏的表情,一脸悲壮地望着田湉。 田湉想,此刻正常一些,她该是表现出来害怕、惊恐、劫后余生的情绪的。此时却有些卸力,抬手蹭了下古薇的嘴角,笑着对她说:“别怕,没事了。” 古薇看见了她的胳膊,手上的钢管掉到地上,几乎是嚎叫着喊:“卧槽什么叫没事了!!!你胳膊你胳膊你胳膊!!!” “胳膊在呢在呢在呢……”田湉晃了两下胳膊,撒了个小谎:“不是丧尸伤的,是我躲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挂了一下。” 这个时期,丧尸的进化诡异而迅猛,刚开始还是被咬会感染,到后面出现了被划伤就会感染的病例,普通人类在许多时候根本分不清丧尸的级别,一旦看到伤口就如同惊弓之鸟,为此没少将原本健康的人驱逐出去。更有甚者会直接杀死。 因此很多人受了伤都会隐瞒,古薇对这种情况见的并不少,此刻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怀疑。 田湉举两根手指对天发誓:“真不是丧尸伤的,我……” 话没说完,被古薇拉下了胳膊:“我不会杀你的。” 小姑娘说得笃定,田湉忍不住笑起来。 古薇眼圈却迅速红了:“我也不会抛弃你的。” 田湉赶紧哄:“你放心,我真不是……” “你知道丧尸要来,所以把我关在地下室里面,我才不会因为你感染就扔了你。我们跟着安修戎去基地,初级感染是可以治好的。” 田湉鼻子发酸,拧过了头。 对于田湉来说,在这个世界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会发生。但是某些信任来得毫无缘由又极度深刻。某些事情某些人也仿佛永远不会改变。 就像前世救了自己的古薇,就像这一世也不会抛弃自己的古薇。不愧她记她这么多年,也不愧她重生到这个时刻,能让这个人继续活在她身边。 “好了。”田湉狠劲揉了下鼻子,将手放在古薇脑袋上:“感染没感染,我们等48小时就可以了。” 古薇拉下了田湉的手,一言不发地将她拉回屋子。 田湉进屋一抬手,啪,房间居然亮了。 “他们用柴油发的电,还剩一些。”田湉解释道。 古薇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后一转弯,将她拉到了楼梯口的镜子前。 这面镜子挺大的,镜面里包括了田湉和古薇的身影。 两人看着镜子时,古薇抬手在自己头顶拉了一条线:“你看,你没我高。”而后,便顿住了。 一脸严肃就说了这么句话。田湉转头惊奇地望着她。 古薇一巴掌将她的脑袋掀回去,让她重新看着镜子。 “差了有五厘米吧,”古薇看着镜子中的田湉:“所以以后不要用手放在我脑袋上安抚这种动作了。你垫脚不累吗?” “喂,你人身攻击啊。”田湉笑起来。 “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没发现吗?”古薇突然说。 田湉心里咯噔一下。 第三章 “睡了一觉就不一样了。不过你这个人本来就挺善变的。你还是记不起来自己多大,家是哪里的吗?”古薇的语气有些无奈。 田湉理了理记忆,看着镜子:“我只知道自己叫田湉。” “田湉是个好名字,也是个好长相。”古薇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我在地下室发现了好东西,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吃点好吃的。” “好。”田湉喉咙干涩。 “帮我搬沙发,我搞不动。”古薇向客厅走去。 “那你怎么出来的?”田湉看着还在原位置的沙发。 “爬出来的。”古薇朝沙发底努努嘴,而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还好我平。” 侧面看古薇,就是一层劲瘦的板,田湉笑了笑,挪沙发的时候没有用多少力。 “别再盖了。”古薇下了地下室,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田湉突然意识到,一个正常人类,从里面打开门再钻出来,足够耗费完所有力气。 太久了,她有太久没有用人类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一时之间漏洞百出。 这仅仅是面对单纯的古薇,倘若是安修戎,大概她此刻已经落得了和前世一样的下场。 田湉站在镜子前,仔细看着自己。 圆脸小下巴,圆眼睛深深的双眼皮,鼻子小鼻头肉肉的,个子低身上完全没有肌肉的形状。 咧一咧嘴,便有一个可爱的酒窝,眼睛弯成月牙,怎么看都天真无害。 这样的外表,什么样的性格才是匹配的呢。 屋门嘎达一声,打断了田湉的沉思。她嗅到了安修戎的味道,随之涌入的是关于她的所有鲜活的记忆。 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竟然让她脑袋有点发晕。 田湉转头,看见记忆中的人,嘴巴张了好几次,才终于发出声音:“你回来了。” 安修戎站在原地没有动,一双黑潭一般的眼睛认真看着她。 小屋的门没有关,白晃晃的自然光线在安修戎的身后炸开,让她的身影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田湉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安修戎终于有了动作,一个细微的吸了一下鼻子的动作,而后大步朝她走来。 田湉本来搓住衣角的手抬起,想要用最甜美的笑容跟她再打个招呼。 安修戎很快到了她身边,田湉酿起酒窝。 安修戎对她点了点头,田湉张嘴准备说话。 安修戎转头风一般地过去了。 过……过去了…… 田湉张开的嘴里只来得及吸入一大口还带着寒气的安修戎的味道。 “喂!”瞬间怒吼一声。 安修戎已经毫不犹豫速度迅猛地下到了地下室的楼梯上,听到她喊,退了一小步,在地面露出半截没有下巴的脸。 削薄的嘴唇动了动,说:“看完了记得关灯。” 看什么?田湉还没问出口,安修戎的脚步声已经哒哒哒下去。最后几步大概懒得走,轻盈的一声咚,跳得干净利索。 田湉环视四周,一边寻找答案,一边释放心中的气。 来回几个深呼吸,她才反应上来,安修戎说的是看镜子。 再具体点,看镜子里的自己。 所以在她为安修戎心跳加速脑袋发晕的时候,安修戎觉得她在对着镜子自恋??? 哦,我的天呐。 田湉走过去狠狠甩手关上了灯。 假装摸索着下到地下室的楼梯上,铁质的简易楼梯已经锈迹斑斑,踩上去却没有嘎吱作响。 一束光朝她这边晃过来,照亮了她脚下的路。 持着手电筒的安修戎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田湉踩着光束,光束一阶阶地跳,她一阶阶地下到了地下室内。 等她双脚站在了地面上,安修戎将手电筒重新放到了桌上。 一张旧木桌,桌上燃着小小的酒精炉,古薇自制的烤架上竟然热着一块肉。 怎样在敌区组成最有综合实力的战队,第一步当然是各有所长。就像安修戎在战斗力上的惊人天赋,古薇生错了时代,她的天赋是厨艺。 食物极其匮乏的时候,她都可以将味道玩出花样来。田湉永远搞不懂,只凭一点盐和采摘的自然香料,怎么会迸发出如此让人心情愉悦的美味。 没了匕首,古薇只能用手揪着香料的叶子,揪碎了细细洒在肉饼上。空气里的香味便变得更加诱人了。 田湉瞬间明白了安修戎为何连她理都不想理,直冲地下室。 在她对安修戎的味道陶醉时,安修戎正沉迷于烤架上的那块……猪肉。 不管怎么想都心情复杂的田湉望着安修戎,安修戎站在桌子旁,身姿挺拔神态安静地望着那块肉。 “情况怎么样?”田湉岔开了脑袋里的话题。 “有不规则聚集,从b线出发更好。”安修戎回答。 其实只要带着她,大概走哪里都不会更好。越来越多的丧尸会追随她留下的气味,从四面八方集聚起来。但对于现在的田湉来说,只要带着她,这两人都会安然到达人类基地。 “b线太远了。”古薇接了话,盯着烤架上的肉。 “我们有时间。”安修戎和她盯着同一个地方。 “不代表我们需要浪费时间,既然哪里都有怪物,早点杀完早点结束。” “杀不完,只能躲。” “我以为那点数量对于你背包里的武器来说,不是威胁。” “如果不带你们的话。”安修戎面无表情地结束了争论。 古薇翻肉的动作带着火气,焦香的肉滋滋作响。 令人垂涎的食物很快做好,古薇冲安修戎张开手,安修戎十分配合地从包里掏出一把剑。 在安修戎的背包里,有很多威力凶猛的热武。但她最常用的是这把平平无奇的剑。 细长的剑身,双面刃,刺断脊椎或者搅乱脑子,快速地让一只丧尸再也爬不起来。 古薇接过剑,看都没看一眼,切肉分食。 等大家都坐在了亮着手电筒的餐桌上,古薇吃进一块肉,说:“田湉被感染了。” 田湉夹着肉的手停在半空,看向同样停在半空的安修戎。 安修戎的注意力终于从肉上摆脱,看向田湉。 “伤哪了?”她问。 田湉迅速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小臂。” “我看看。”安修戎冲她伸出手。 田湉抱着胳膊狠劲摇头。 她不能让安修戎看到自己的伤口。在安修戎登上人类联盟首席指挥官的王座之前,她是一位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丧尸进化研究专员。 母丧尸挠在自己胳膊上的这一爪,确实会对普通人类造成感染。安修戎很有可能看得出来。 到那时候,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被感染,那可就麻烦了。 安修戎盯着她的眼神并没有放松,田湉打算往旁边挪一挪。 结果屁股刚一动,安修戎的手便伸了过来。 田湉是可以躲开的,但现在的田湉不能躲开。心里一边感叹着“隐藏实力好难啊”,一边在安修戎抓到她胳膊时,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这一声让坐在对面的古薇一下子站了起来。 安修戎让这尖叫声吓得愣了一下,但她并没有松开手,还是紧紧地握着田湉的胳膊。 田湉用另一只手拉着自己的胳膊,双腿努力后撤,深呼吸好几口憋出了两滴眼泪。 眼泪汪汪、欲掉不掉地望一眼安修戎,又仿佛不敢与之对视地低头躲掉目光。 安修戎的手指松了松,古薇过来一把拉开了她的手。 将田湉藏在自己身后,古薇盯着安修戎,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你不信她感染,还是要确定她感染后直接杀了她。”可能天生气场不和,古薇面对安修戎,总是会表现出最抵触的一面。 “我不会。”安修戎平静地回答。 “那就不要看,”古薇斩钉截铁:“明天走a线。尽快到基地后治疗田湉。” 安修戎越过古薇看着田湉,半晌后答道:“好。” 事情远不像古薇想的那么简单,真正的感染者进了基地,走进治疗室等于自投罗网。等待他们的治疗会是各种各样的残酷实验,甚至是没有任何把握的基因改造。 丧尸病毒进化迅猛,人类研究抗体的速度远远无法企及。少量的有用抗体不会用在普通人身上。发出可以治疗的通告只是因为统治者需要安定的民心。 绝望的人们会相信这一点希望,田湉自然知道所有的套路。 安修戎会不会真把自己带回基地塞进治疗室,田湉不确定。但她十分确定的是,她愿意和安修戎古薇一起回到人类基地。 过人一样的生活。 反正伤口很快就会好起来,能不能逃过基地的病毒检测是之后的问题。现在她们有一顿丰盛的手电筒晚餐需要解决。 气氛十分不好,古薇将气撒在了无辜的美食身上。 田湉用筷子将自己还没吃的肉小心地分成一样大小的两份,你一份她一份地放在了别人盘中。 两人望向自己的时候,田湉拿出她的招牌笑容。 弯弯眼睛小酒窝,我亲爱的队友们不要生气肉都给你们吃。 前世的田湉,在这个阶段时,没有极强的武力值,也不会做好吃的食物,甚至连这个世界的规则都没有搞清。 她在这个战队的特殊作用,是她甜甜的融合力。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活下来的人总是在对别人龇牙凶猛地展示自己的强悍,两个互相警惕的强者很难做到团结一致。 有一个他们都愿意去保护的弱者就好了。 田湉从名字到长相都很适合这个角色。 古薇看向田湉眼里都是心疼,抬手就要把肉再给她夹回来。田湉摆了摆手,继续着一个弱者的甜美笑容:“我听说,疑似感染的话最好不要吃肉食,很有可能会加快感染速度。” 古薇不懂这些,望向安修戎。 田湉十分不好意思地看向安修戎,等待善良的谎言的拆穿,等待大家因为她的高贵品质化干戈为玉帛,等待给出去的肉完成使命重新回到她的盘子。 安修戎没有看她们,完美的容颜在手电筒的灯光下闪耀着如同冰山雪莲般圣洁的光辉。她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肉,说:“嗯。” 第四章 田湉难以置信地看着安修戎,安修戎神色平静慢条斯理地吃着肉。 田湉看到她挑起眉尖的小动作,知道这是心情愉悦的表现,哭笑不得地低下了头。 这可不是她记忆中的安修戎,尽管所有认识安修戎的人都会觉得她是一个难以接近的冰山美人,但田湉依然觉得她温柔得不可思议。 她见过安修戎温柔起来的样子,在上一世古薇死后,安修戎曾在黑暗中抱着她一遍遍地低声安慰。 她的身上还沾染着血液的腥臭,她的发间却有若有若无的清香。她的武器冰冷,她的怀抱却温暖得如同阳春三月。 到如今,再看到安修戎,田湉越发怀念那样的温柔,和那具身体柔软坚韧的质感。 安修戎吃完东西,站起身收拾大家的碗筷。从水槽取水时,弯腰露出一小段白皙的皮肤。 在这乱世里分外难得的上好皮肤,仿佛永远都不会被太阳染上色,永远不会在战斗后留下疤。 田湉不知道安修戎是不是全身都这样闪着象牙色的光,那样的场面单是想象就让人垂涎三尺。 盯着安修戎洗碗的背影,田湉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饿吗?”古薇突然出现在面前。 “不……不饿……”田湉笑得口是心非。 这一晚前半夜古薇守夜,地下室密闭极好,墙体材质也非常坚实,只要守住了进口的门,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大概因为田湉下午刚被丧尸所伤,古薇抱着一把激光枪站在楼梯下的表情十分严肃。 地下室里有一张木板床,床上没被褥,但也算是优待。安修戎没说什么,将背包垫在身后,靠着床脚坐下,双手抱胸闭上了眼睛。 田湉趴在床上,半天没睡着,辗转两圈后,身体打了个圈掉头去安修戎那边,支棱着脑袋问她:“要不要上来一起睡?” 安修戎睁眼,长长的睫毛小刷子一样,看了一眼她的床,摇了摇头。 田湉知道她不会上来,她也就是想和安修戎说句话而已,安修戎对她摇了头,她便心满意足地重新躺了回去。 这次很快地坠入了梦乡。 一觉睡到天亮,田湉很少有这样踏实的睡眠,睁眼时神清气爽。 地下室只有两处小小的排气孔,能透进来的光线十分有限,安修戎靠着楼梯旁的柱子,一动不动的身影就像睡着了一样。 坐在床脚的人换成了古薇,田湉轻手轻脚地起床,脚刚挨地,安修戎便转头看过来。 田湉对她露出一个笑,安修戎朝她招了招手。 田湉走过去时,安修戎在微弱光线下的脸逐渐清晰,线条优美地一抬下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田湉心脏一颤,条件反射地要缩手时,被安修戎另一只手很快箍住。 安修戎不说话,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往她掌心里塞进一个圆圆凉凉的东西。 田湉低头,看见一颗小小的苹果躺在手心,表面已经有点脱水,皱巴巴的。 安修戎松开她的手,重新恢复了靠柱子站立的姿势,身姿挺拔,但神态是放松的。 田湉将苹果在手里反复倒了两圈,清新的果香钻进她的鼻尖,让她不自觉地笑起来。 踮脚凑到安修戎耳边,田湉小声问:“给我的?” “嗯。”安修戎哼出一个音节。 “你哪找的?” “上面。” 田湉抬头看了眼地下室出口:“这屋子里还有能吃的水果?” “外面。”安修戎惜字如金。 哪来的不重要,田湉换了个话题:“就给我一个人的?” 安修戎终于转头看她,神情认真地道:“如果你不饿,分我一半。” 田湉咧了咧嘴:“饿,超级饿。”低头便是清脆的一大口。 安修戎看着她欲言又止,等她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没洗。” 田湉愣一秒钟,扯出微笑:“没事,有你的味道。” 安修戎转身往里走:“叫古薇起床,我们该出发了。” 所谓a线,基本是在遗弃地和人类基地之间连了一条直线。 距离最短,但行进的速度不一定最快,因为进化了的丧尸也知道,在这条宽广的公路上,最容易逮到难得的美味。 城市里有废弃的车辆,但不用看都是没有燃料的。一行三人,她们只能靠走。 天气不错,一直阴着却没有下雨,不冷不热正适合长时间的行走。 安修戎在前,古薇断后,两人握着武器的手几乎没有放松过,全神戒备。 然而直到过了中午,太阳在头顶透出一丝光来,她们也没有遇到一只丧尸。 休息时,古薇将手上沉重的枪械小心地靠在墙角,狠狠甩了甩手臂:“我们运气是不是太好了?” “可能最危险的线路就是最安全的线路。”田湉赶忙接了一句。 安修戎将水递给她们,一把小巧的手枪还握在手里:“没那么简单。” “我总感觉有东西跟着我们。”古薇说。 “是。”安修戎毫不犹豫地接道。 “几只?”古薇问。 “最少三只。”安修戎回答。 四只,两大两小……田湉默默咽下真相。 “跟紧了,不要分开。”古薇离田湉近了一些。 田湉点点头:“我想上厕所。” 安修戎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指了指她们靠着的这幢房:“一起去。” 这是间小超市,厅很大,里面还有两个小房间。田湉抓紧时间往里冲,安修戎守在了厅里,对古薇说:“跟上她。” 田湉把门几乎拍在古薇的脸上,边搞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边喊:“我忍不住啦,估计很臭,你离远点!” 古薇扭了扭门把,问:“里面安全吗?” “安全安全。”田湉不耐烦地喊,然后是一声长长的有味道的呻吟。 古薇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屋内的田湉,一边努力地制造出声音,一边观察着环境。 这里根本不是厕所,只是一间小卧室。 还好有一处透着光的窗,田湉试图打开窗,发现窗扣被锁的死紧,而且外面被封上了。 遗弃地的人类住宅,大多如此。 田湉有点发愁,她的时间不多,要想让打开窗的声响不被门外的古薇听到,方法只有一种。 田湉盯着自己的手臂,有些无奈居然这么快就需要变身。 她必须和丧尸单独碰到头,然后让它们离开。现在跟着她的只是一小波丧尸,再往后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的状况。 热流开始向右臂集聚,古薇为她包扎伤口的绷带瞬间裂开。昨天的那道划痕早就恢复如初,光滑的皮肤开始炸裂出令人恐怖的肌腱。 控制自己基因的能力早已在前世锻炼得炉火纯青,田湉很快让自己的右臂进化成自己需要的样子,锋利的爪子可以轻易划开锈蚀的钢铁,巨大的力气也能够瞬间拉开封闭的窗户。 只是“咔”的一声,田湉同时发出一声舒畅的呻吟。 “马上要完了啊,再等我一下下,最困难的部分已经解决了!”田湉冲着门喊,轻松跳出了窗户。 在她翻身而出的一瞬间,她就感受到了从右侧冲过来的小丧尸。 熟悉的那只,昨天刚刚见过的小屁孩。田湉张手抓住了他冲过来的臂膀,另一只手掌捂住了他的嘴。 小丧尸兴奋的嚎叫声捂在了嗓子眼里,田湉从喉咙发出细微的吼声,希望他可以明白自己的意思,通知他的同类们不要再跟着她们。 小丧尸布满了红色血丝的眼睛呆愣愣地瞅着她,一副费解的模样。 丧尸语很难表达复杂的含义,田湉尽力地去和他沟通。感官告诉她,另外三只丧尸离他们很近。要是被安修戎和古薇发现,免不了一场血战。 小丧尸最终点了点头,大概懂了的样子。 古薇在房间里喊她:“旁边那间才是洗手间,你在人家卧室拉完了没有!” 田湉将头伸进窗户:“马上就好,擦屁股啦。” 她放开了捂着小丧尸的手,在他背后拍了拍:“去通知大家吧。” 小丧尸开心地转了个圈,田湉一只脚跨上了窗沿,正要跳进去,便听见身后小丧尸一声长嚎。 这声嚎叫嘹亮高亢,甚至还有点清脆。 瞬间传遍方圆百米。 卧槽你个傻逼我特么让你见到了再通知你炫耀你声大吗智障!!! 田湉来不及在脑海里冒完这句回旋骂,就看见卧室门“嘭”得炸开,古薇的枪口对上她的脸,而她扒着窗沿的庞大右臂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急中生智,田湉一声大吼:“有丧尸!”然后装作那只右臂不属于自己的样子,自己将自己甩了出去。 窗口跌下一定要狠,田湉痛得一声嚎叫。智障小丧尸没有跑,反而朝她跳过来一副要拉她起来的样子。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智障…… 眼看古薇跳了出来,田湉别过脸冲小丧尸一声大吼。 快跑——! 小丧尸转头就跑,却跑不过古薇提枪射击的速度,安修戎给的热武从来都一击毙命,田湉看见火光在小丧尸身上炸开,瞬间血肉四溅。 古薇朝她冲了过来,一块裹着火的肉溅到了她刚收回的右臂上,瞬间将白皙的人类皮肤烫出一大块伤。 “起来!”古薇掺她起身,拉着她跑:“还有好几只,去街上!” 田湉甩开了她的胳膊。 古薇看着她,十分不解。 “有两只缠住了安修戎,我去帮她。”田湉转过脸隐去表情,快速跳进窗口,冲向超市。 第五章 围住安修戎的是两只大丧尸,田湉冲进去的时候,安修戎左手握剑将一只丧尸钉在了木地板上,右手的枪举起来就要射击。 另一只丧尸在距她两米远的位置,眼里凶光毕现,弯了腿正要冲过去。 安修戎没有看过来,田湉迅速冲向那只正要跳跃的丧尸,将自己狠狠地撞进了丧尸的怀里。 这力道太大,凌空了小半截的丧尸摔到了地上,张牙舞爪地要起来时,被掉到了旁边的田湉一个翻身死死压住。 这只丧尸大概没见过如此主动投怀送抱的人类,挥舞着的臂膀一下子按了暂停。 田湉顾不上搭理它,拉着它稀稀烂烂的手搭在了自己脖子上。 “安修戎!救我!”田湉大声喊道。 安修戎猛然回头,手上的枪掉了方向直指过来。田湉偏了下脑袋挡住了身下丧尸的重要部位。 看清情况的安修戎冲了过来,被她钉在地上的丧尸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是昨天那只母丧尸,田湉清楚记得她的气味和声音。 这声嚎叫是痛苦的嘶鸣,也是对田湉身下压着的丧尸下达的命令:不许伤她。 田湉在安修戎冲到她面前时,抬手抓着身下丧尸的臂膀,将它用力甩了出去。 空荡荡的货架被丧尸砸出响亮的声响。安修戎已经近在咫尺。 田湉扑过去,抓紧安修戎的胳膊,扑进了她的怀里。 肉体相撞,安修戎瘦削的肩磕在了她的脸上,生疼。 但她的怀抱柔软,田湉顺势滑下,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安修戎胸口。 接受这样的冲击,安修戎脚下只挪了一小步,她反应极快,一手揽住田湉的腰将她护住,另一只手便要抬枪射击。 田湉本就抓着她的胳膊,这时候用了力,将她的枪口压下,紧紧箍住她,发出一声尖叫。 她不知道此刻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阻止安修戎和丧尸之间的厮杀,只能寄希望于安修戎足够关心她,在她发疯的时候不至于一个手刀先劈晕了她。 安修戎没有给她手刀,环着她腰的手抓住了她的衣服,想要将她拉开。田湉使了很大的劲继续埋在她怀里,尖叫一声高过一声,真真一副发狂的模样。 在这些尖叫声里,隐藏着人类听不懂的低吼,那是对丧尸的命令:迅速撤离,不要再跟! 耳朵和嗅觉里都是信息,田湉听到那只被她甩出去的瘦弱丧尸跳出了窗户,闻到了那只被钉在地板上的母丧尸血肉撕开的味道。 她狠狠地抓住安修戎的胳膊,不断在尖叫里传达命令。 最终,她还是被安修戎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发黑了,田湉睁开眼,看到安修戎瓷白的脖颈。一缕棕色的发丝随着她走路的节奏轻轻飘动,扫在那段脖颈上,让田湉忍不住想去用手拨开。 抬了抬手指,安修戎的声音传了过来:“醒了?” 声音很近,磁性好听。 田湉反应过来,她在安修戎的背上。 这一彻底清醒,所有的感官都清晰起来。 安修戎的背,安修戎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安修戎的长腿踏出的稳稳的脚步,还有她身上不知道哪里来的淡淡的清香。 田湉扭了扭,让自己的身体趴得更舒服一些。 安修戎架着她腿的手帮她往上挪了挪。 “我们到哪儿了?”田湉下巴蹭着安修戎的肩问。 “三分之一的路程。”安修戎回答道。 田湉转头去找古薇,古薇就走在她们身后,看了她一眼,神情疲乏。 田湉张了张嘴,古薇侧过了头。 田湉于是只能转回头问安修戎:“我怎么了?” “你受伤了。”安修戎回答得很平静。 “不严重吧?我感觉还好。”田湉很想拉过自己的胳膊到眼前瞅一瞅,但现在两只胳膊都搭在安修戎肩上,猛然收回来有些太过刻意。 她的身体,五官感知都非常灵敏,但是对疼痛的感觉非常微小,常人断胳膊断腿在她这里就跟被水果刀划了一下似的。如果是被抓被挠,就跟被蚊子叮了一样几乎不会察觉。 只要不伤及要害,她的身体会很快地进行自动修复。 这次安修戎很久没回答,沉默地背着她又走了一段路。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安修戎转身对古薇说:“就在这里找地方休息吧。” 古薇点点头,去查看近处的几幢房屋。 安修戎侧头对田湉说:“下来吧。” 揽着田湉腿的双手放松,田湉从安修戎背上滑落,站到地上时,一个小小的踉跄。 安修戎转身看着她,田湉对上她的眼睛,心里慌乱,却又有些难言的悸动。 如果想要待在安修戎身边,她的特殊体质根本瞒不了安修戎多久,身份可以隐藏,身体的异样总会暴露。 怎样解释这样的异样,安修戎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异样,才是她能否和安修戎不再分道扬镳的关键。 安修戎对她眨了眨眼。 大概只是看久了的习惯性眨眼,但在那长睫毛的映衬下,就像温柔的一潭湖水。 田湉不自觉地就笑起来。 “还笑?”安修戎问。 田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顺带拧了拧腰活动了下身体:“我就说了没问题嘛。” “没问题才是大问题。”安修戎拉起了她的一只胳膊:“还记得你这里昨天受伤了吗?” 田湉看着自己光滑的右臂,把涌上来的尴尬情绪转换成了疑惑:“是的啊,怎么不见了?是另外一只手吗?” 说着抬起自己的左臂,撸起袖子,同样的光滑白嫩。 “怎么回事?!”田湉震惊地喊道。 “今天吃完饭让我检查一下。”安修戎道。 “怎……怎么个检查法?”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古薇在不远处对她们招了招手,田湉和安修戎过去,古薇对安修戎说:“这里二楼虽然位置不太好,但是有一间很干净的屋子。” “好。”安修戎点点头,走进了居民楼。 她的身影淹没在黑暗的楼道,田湉拉了拉古薇的胳膊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古薇的情绪复杂,有不忍也有愧疚,半晌小声说:“发生在你身上的情况太奇怪了,所以还是检查一下好。” “除了胳膊上的伤,还有其他奇怪的地方吗?”田湉问。 “你……”古薇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安修戎不会伤害你的。”说完逃也似的进了楼道。 田湉站在空旷的街道,愣了挺久。 哪里奇怪她自己很清楚,她需要想想怎么解释这些奇怪。 今天不像昨天那样的好运气,她们的晚餐只能是难吃的压缩食品。每个人心里都有心事,饭桌上显得异常安静。 吃完饭,安修戎从包里掏出一盒罐头,说:“加点餐。” 安修戎的背包里到底有多少神奇的物品,无人可知。要是放到以往此刻,田湉和古薇该是惊呼着一拥而上去抢这难得的食物。 但现在这情况,田湉不得不怀疑安修戎这盒罐头有着特殊含义。 古薇和她一起沉默了。田湉瞄了眼罐头,是一盒午餐肉。 应该很好吃,田湉伸手将罐头扒拉到了自己跟前,呵呵笑了两声:“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能做个饿死鬼。” 这句话充分获得了大家的同情,没人和她抢罐头,田湉站起身找开罐头的工具。 古薇很有眼色地递过来一把匕首。 田湉接过匕首,刚抵上罐头口,突然愣住了。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刀刃锋利削铁如泥,刀把上的纹路是缠绕的蔷薇,如果倒转过来,你还会看到一个小小的“古”字。 这是古薇那把不离身的武器,而这把匕首昨天下午古薇为了救她,□□了母丧尸的脖子。母丧尸不会痛,自然也不会想要拔下匕首。 田湉望向安修戎,安修戎看到了她手上的东西,解释道:“今天袭击我们的丧尸里有昨天伤了你的那只,匕首还插在脖子里,我拔下来了。” 田湉一下子扔掉了手中的刀。 “我认真搞干净了的。”古薇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确实被吓着了。”田湉起身,往外走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两居室,一间卧室的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可爱的儿童床。田湉从饭厅出来,进了这间卧室。 床上非常难得地铺着被褥,大概之前的密闭做得好,被子上没有什么灰尘。 田湉摸了摸手下柔软的质感,躺倒在了床上。 小丧尸死了,母丧尸也死了。重生后和她有过交流的同类都死了。 在她无法与它们交流,在她没搞懂自己的身体之前,她也觉得这些怪物恶心可怕,杀完杀尽都不足以消除恨意和恐惧。 然而当她成为它们的首领,当她了解了它们的进化,知道它们单纯的想法,她只能将它们视为另一种物种。 而不是什么可怖的生物。 眼睁睁看着哪一边死,都是折磨。 房门被敲了两声,安修戎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愈发好听:“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田湉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回答道。 安修戎推门进来,又轻轻地将门关上,手上提着一个小小的银色金属盒子。她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将金属盒子放在腿上打开,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各式手术刀和针管试剂。 安修戎看着她,表情依然平静镇定,但田湉看出了她眼里的怜惜和温柔。 “我来给你做检查。”安修戎说。 “好的。”田湉点了点头。 “头痛吗?”安修戎问。 “不。”田湉回答。 “有出现幻觉或者幻听吗?” “没有。” “身体肌肉发力正常吗?” 田湉犹豫了一下:“正常。” “衣服脱掉吧。”安修戎说。 “啊?”田湉睁大了眼睛。 “衣服脱掉,全部脱掉。”安修戎将金属盒子放到一边,站起了身。 第六章 田湉觉得要换一个人给她检查身体,脱衣服根本都不用医生说。她从来就不是娇羞的人,特别是干这些正经事的时候。 但现在面对安修戎,她就是很放不开手脚,就是觉得那双看着她的眼睛犹如冰棱一样,在她温热的身体上化开,激起一阵战栗。 田湉坐在床边上,这会都不知道手应该往哪放。 安修戎站起来后,本就修长的身体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就跟小巨人似的。十分有压迫感。 “你,你多高啊?”田湉搓了搓手问道。 “178。”安修戎回答,低头看着她。 “哎呀,觉得不止这些呢,你看着好高呀。” “我瘦。” “是呢是呢,你是怎么保持这么好身材的呀?” “脱了我就告诉你。”安修戎拉回了话题。 田湉干笑两声,不再抬头看她,手指在拉链上犹豫了挺久,才拉开了外套,慢吞吞地脱了下来。 里面是件t恤,田湉抓了抓衣角做最后的挣扎:“这个也要脱吗?” “是。”安修戎坦荡荡地回答。 田湉眼睛一闭,一抬手,揪着衣服后脖领,一把拽下了t恤。 这个脱衣姿势有些豪迈,田湉甩手下来的时候,指尖打到了安修戎身上。 安修戎岿然不动,田湉手指尖像被点燃了一样。 火一路烧到脸上,田湉恨不得用拿在手里的衣服盖住脸。 安修戎大概觉得她实在太磨叽了,一抬手抓走了她手里的衣服,对她说:“站起来。” 田湉噌地一下站起身。 她的胸部只裹着一件简易的内衣,肩膀肚子这些久未暴露在空气里的位置有些隐隐发烫。 安修戎没有给她躲的空间,上前一步一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她的手掌有些凉,盖在她肩上时,田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呼吸瞬间紧了起来。 安修戎心无旁骛地检查着她的身体,指尖敲敲打打,这里捏捏那里砸一砸。 捏到她腹部时,安修戎的声音响在她胸前:“放松。” “啊?啊。”田湉垮了下肩。 “呼吸放松。”安修戎抬头看着她。 “哦。”田湉长吸长呼一口,却依然没有调整回自己原有的频率。 安修戎动作很快地检查完她上半身,手指很自然地下滑到她裤子上,在她没来得及反应时,解开了她的皮带。 搭扣“咔”得一声脆响,田湉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裤子。 “我自己来,自己来。”往后退了一步,不再看安修戎的表情,田湉迅速脱下了裤子。 里面只剩一只小三角,安修戎蹲下了身。 田湉本想望向别处,但安修戎在她腿上的动作足以让她脑补出所有能看到的、不能看到的画面。 在安修戎捏到她脚腕时,田湉很干脆地转回头低头看向她。 难得见安修戎的头顶,棕色柔软的发随意地绑着,散在后背,也滑落到空中。那些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微的飘荡,就像最温柔的水乡。 田湉一时愣住。 “好了,穿上衣服吧。”安修戎站直了身体。 “诶,好。”田湉转身了一圈没找到衣服。 安修戎从椅子上拿过来递到她面前。田湉接到手里问:“你不转过去吗?” 安修戎从善如流地背过了身。 田湉看着她的后背,才猛然醒悟自己问了什么蠢问题。 脱的时候人家都看着这会要穿了让人家转什么转小田湉你真是没救了!!! 脑袋里怒骂自己智障,田湉用最快速度穿好了衣服。 安修戎在她的小金属盒子里捣鼓了几个,再转过来时,手里握着一个小巧的装置:“我抽点血。” “疼吗?”田湉伸出了胳膊。 “不疼。”安修戎回答。 田湉放心了,那就不用故意做出疼痛的表情了。 就像盖戳一样,安修戎扎下去,田湉看到中间的透明管子里充满了自己的血。 安修戎拔了装置,手里拧了两下转口,田湉看到装置底端的灯变绿了。 安修戎站在原地皱着眉,盯着装置半天没说话。 田湉心里忐忑,却又觉得破罐子破摔,一时紧张一时放松,紧张时就看看安修戎的脸来放松,这人怎么长得这般好看…… 安修戎将装置卸开,安上了金属盒子里的另一瓶药剂,对她伸了伸手。 田湉递过去自己的胳膊,到了这种时候,没什么犹豫的。 这次,装置底端的灯变成了红色。安修戎眉头皱得更紧了。 田湉卸了力气坐在了床上,靠着床沿沉默了挺久,终于笑着问她:“我可以知道结果吗?” “你想知道吗?”安修戎问。 “想。不管是生是死,我起码要清清楚楚不是。” “你不会死。”安修戎说。 “但是也活不好?” “我不知道。”安修戎低下头收拾东西:“身体结构没有改变,血液检测你没有中丧尸病毒。没有中现在发现的一到四型丧尸病毒,但是你也不是健康的人类。” “嗯。”田湉点点头。 安修戎收拾好了东西,转身往外走:“今晚好好休息,我们距基地不远了。” 田湉看着她的背影,在她拉开门把的时候,轻轻叫了声:“修戎。” 安修戎转头看着她。 田湉笑了一下:“你能陪我说会话吗?” 安修戎顿了下说:“可以。” 为了检查开的光源被关掉,屋子里暗了下来。田湉躺在床上,安修戎仍是把那把椅子拉过来坐在了床边。 窗外有淡淡的光透进来,田湉闭了眼,觉得自己犹如在前世的梦中。 “修戎,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田湉问。 “记得。”安修戎回答。 田湉笑起来:“那时,你就像是个英雄。” 安修戎是以英雄救美的俗套剧情出现在田湉的生命里的。 她和古薇在寻找食物的路上遇到了一大波丧尸,其中还有不少已经进化得动作十分矫健的。 古薇拉着她的手开始颤抖,在杀掉了最近的两只后,古薇扯出一个笑对她说:“我们这次可能逃不掉了。” 是的,在遇到安修戎之前,她和古薇每天的生活就是找食物和躲丧尸。 她无端地从一幢旧楼里苏醒,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而古薇早已见惯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在失去自己所有的朋友和亲人后,不再报以希望。 在认识的第一天,古薇就对她说:“我们只能活一天算一天。” 尽管脑子里每天都在重复这样的预设,但在面对大群的丧尸,真正感受到了生命不再有延续的希望时,田湉还是遭遇了令人肝胆俱裂的恐惧。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喊,不如杀了自己吧,也比活生生喂给丧尸强。 身体却还在拼命抗拒,不想死亡。 就在这样无助而又不断挣扎的时刻,安修戎的炮火犹如劈响世界的惊雷。 四面八方的轰炸,可怖的丧尸们瞬间飞散成支离破碎的肉块。浓烟中,是火光,是生命之光。安修戎踩着尸首,一路提枪扫射,向她们飞奔而来。 如同黑夜里炸裂的白昼,耀眼刺目。 第七章 “那次提前用光了我的榴弹。”安修戎说。 田湉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笑完了问她:“现在后悔了吗?” “不后悔。”安修戎没什么犹豫的:“人命为大。” 田湉点点头:“在丧尸与人命之间,你肯定是选人命的。那如果一个人对其他很多人造成了威胁,你会考虑杀了他吗?” “有具体的伤害行为和足够的预谋证据,会杀。” “要只是非主观性威胁呢?”田湉看着安修戎。 安修戎顿了顿,长睫毛亲吻又分开:“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在我丧失理智之前?”田湉笑着问。 “是。” “那要是我一直就这个样子,不会恶化,足够清醒,只是身体变得跟常人不一样了呢?” “我护着你。”安修戎说。 田湉想笑,鼻子又有点发酸,安修戎说这话,完全值得信任。因为她不是对特定的某个人说的,谁问都是这个答案。 这是安修戎的是非观,是她的处事原则,即使后来登上王座,在统治联盟的岁月里,也不曾违背原则。 等那点酸劲过去,田湉叹了口长长的气说:“修戎,我做过一个梦。” “什么?”安修戎很配合地问道。 “我梦到古薇为了救我死了,我只能跟着你。你要完成你的研究考察,于是我们走了很远的路。路上你杀了很多丧尸,我也变得越来越厉害。后来你发现了什么重要信息,联系了你的同事。很多的丧尸研究权威者聚到了一起,我以为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家了,结果我……” 田湉笑了一下:“我被感染了。还是很奇特的那种。被发现的时候,我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博士们看我的眼神如同看着……金灿灿的宝藏或者鲜活的食物。你们商量之后要带我回去。我怕被你们解剖了研究,于是跑了。” 田湉停了下来。 窗外起风了,可以卷着杂物飘荡上天的风预示着要下雨了。田湉看着窗外,听着夜里愈发显得清晰的各种各样的声响,直到雨落下来。 打在建筑上,掉落在地上,叮咚作响。 安修戎开口问她:“后来呢?” “什么后来?”田湉有些恍神。 “你跑了以后,发生了什么?” “哦,我跑了以后啊。”田湉笑着说:“没吃的没喝的,虽然之前跟你学了不少,但没了你还是跟个智障一样。我不敢去人类基地,也不敢再接触人类。又怕自己变成没有灵魂的丧尸。后来就……死了吧。” 田湉挥了挥手:“做梦呢,哪能有因有果,乱七八糟,乱七八糟的一个梦。” “嗯。”安修戎点点头。 “我累了。”田湉说:“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安修戎起身将椅子放回原处,再一次走到门口。这次,她自己停了下来。 原地犹豫了半分钟,安修戎转身走到田湉床边,弯下腰看着她。 黑暗里安修戎的眼睛闪闪发亮,田湉看得清她每一次瞳孔细微的变化。 安修戎伸开双臂,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 然后整个上半身贴过来,贴到了田湉的身上。 安修戎的身体,柔软温暖,她的气息喷在耳边,嗓音就像陈年的酒。 手指轻轻拍打在她的肩上,安修戎说:“晚安。” 田湉放纵自己的每一粒细胞去感受安修戎的碰触,心脏在剧烈跳动,血液里像燃了火。 安修戎放开她,田湉拉住了她的手。 安修戎用漂亮的眼睛问她,有什么事。 田湉给她一个甜甜的酒窝,撒娇般说:“你放心吧。” “放心什么?” “我今晚不会跑。”田湉说得很轻松:“以后也不会跑。” 安修戎没说话。 田湉拉着她的手腕摇了摇:“你让我好好休息,还告诉我这里距离基地不远了。不就是在提醒我要跑赶紧跑吗?” “还抱我一下。”田湉嘿嘿笑着捏了捏安修戎的手:“平时想碰你一下多难啊,这不是告别吗?” “你想好了?”安修戎问。 “可能以后会变吧,毕竟事实这么无常。但今天肯定不走了。”田湉朝窗外抬了抬下巴:“这雨要下一晚吧,路多难走啊。我梦里都经历了一遍离开你以后的事了,感觉也挺惨的。” “好。”安修戎回答。 “那我坦诚相待一下,我身体的一些变化。”田湉放开安修戎手腕,坐起了身。 “感官比以前都更灵敏了。”田湉做了个招风耳的姿势:“古薇又在擦她那把匕首。” 吸了吸鼻子:“这家人厨房橱柜最底层的角落有一块风干的肉。不过不能吃,已经坏了。” 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抬手一指:“那块有蜘蛛网,网上有一只怀孕的母蜘蛛。” “还有……”田湉翻身下床,看着安修戎。 安修戎微微的皱着眉,表达着她的疑惑和吃惊。 田湉一只手伸过去以极快的速度揽住了安修戎的腰,瞬间将她打横抱起开始了快速的转圈。 安修戎这么高的个子,压在田湉身上,从哪里来看都十分别扭。 但田湉抱的开心,安修戎大概想要观察她的身体,也没有一丝的挣扎。 田湉足足转了二十多圈才停下来,主要考虑安修戎会犯晕难受。 她停下来时,脚步一个颤都没有,稳稳地托着安修戎。 安修戎跳了下来,落地的脚步声比平时重了一点。 “身体的力量,平衡感。总之大概各方面都加强了。”田湉总结道。 “嗯。”安修戎点点头。 “就嗯一下?”田湉踮脚近距离瞅着安修戎的脸:“我以为你会出现和我梦里那些丧尸研究者一样的表情,起码有一点点吧。” “我是有些激动。”安修戎很诚实地回答道:“但因为接下来对你的保护会更加麻烦,所以这些麻烦大抵抵消了这些激动。” 田湉“噗”得一声笑出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不要太担心啦,我会和你一起努力保护好我自己的。” “好,谢谢。”安修戎说。 “不客气。”田湉露出一口白牙。 安修戎终于顺利走出了这间卧室,田湉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今天晚上她和安修戎的这场检查和谈话,七分在她计划之中,三分在她意料之外。 该说的话大概都说明白了,该表达的自己的想法也表达清楚了。情绪却远远超过了她的控制。 做了一个梦,她真没想到自己会用这样的比喻来形容自己的前世。 不过还真是恰当。 无因无果,自己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不清楚,自己死了以后怎么又重生了也不清楚。 梦里的事都是真的,但印象最深刻的她没有提。 比如在古薇死后,安修戎抱着她安慰的那个夜晚;比如有一次她们遇到了天然温泉,蒸腾的热气里安修戎光洁如玉的背影;比如在她逃跑的那一晚,被人发现套进了天罗地网里,安修戎劈晕了自己的同伴,一把剑银光一闪,给了她自由。 这些安修戎,是她恐怕生生世世轮回都忘不了的安修戎,她冷冰冰地不说话,她却美得像仙子,暖得如朝阳。 田湉闭上了眼睛,今晚又是一场踏实的好梦乡。 清早睁眼,是被古薇的敲门声吵醒的。 田湉正要开口,古薇的喊话已经到了最后一句:“再不起我进来了啊!” 田湉咽下去了到嘴边的话,古薇一把推开了门。 见到她时古薇脸上来不及掩饰的表情,彻底暴露了她的这个好友昨晚一整晚的担忧。 古薇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转身过去挥着手喊了两句:“哎呀这个房间还不错啊,要不是赶路我们就多住几天得了,我也要睡睡你那张床……” “好呀。”田湉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床沿:“过来啊,可软和了。而且睡了一晚,我把灰都蹭干净了。” 古薇停了两秒,转身过来走到她身边,小声问她:“今天还赶路吗?” “赶啊,”田湉动作迅速地起床:“当然要赶。到了基地,有吃的有睡的,还不用晚上守夜白天杀丧尸。你不期待吗?” 古薇皱着眉头说:“期待。” “那就打起精神!”田湉跟她撞了撞肩膀:“我们离胜利不远啦!哎呦喂你们一个个长这么高干嘛啊,我还得跳起来!” 两人打打闹闹地出了门,安修戎正在给大家分食物,抬头看向她们说了一句特别不适合乱世氛围的话:“早安。” “早安!”田湉冲过去抢了一块不那么难吃的饼干扔进自己嘴里:“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基地?” “距离有七十多公里,时间不好预计。”安修戎顿了顿,补充道:“路上遇到什么状况……” “不会遇到什么状况的。”田湉咬着饼干打断了她的话,嘴里嘟嘟囔囔的态度却十分坚定:“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嘛!” 安修戎和古薇都望着她。田湉睁着一双无辜的圆眼睛吃完了饼干,才拍了拍手道:“你们大概也猜出来了,丧尸可能会躲着我。” 古薇听她说这话,仿佛憋了很久的气终于吐了出来,赶紧接话道:“对对对,我还从来没见过袭击一半就撤退的丧尸。” 安修戎平静地接了句话:“那是你见太少了。” 古薇瞪着她,气冲冲道:“总之这是好事!现在我们队里最珍贵的人是田湉!有她在,我们被丧尸袭击的概率能减少一半!” “好好好……”田湉赶紧打圆场:“快吃饭快吃饭,今天要走好远的路呢。” 吃完饭,一行人重新踏上通往基地的笔直大路。 习惯性排成了以往的队形,安修戎在前开路,古薇在后断后,田湉夹在中间时不时说两句笑话解闷。 走了一段后,田湉突然加快了步伐到了安修戎身边。 安修戎转头问她:“怎么?” 田湉道:“我想把我们被丧尸袭击的概率降到零。” “怎么做?” “我去打个先锋。”田湉晃了晃手中的枪:“前面二百米处的房屋后,有两只体型健壮的丧尸。我先去把他们解决了。” “好,我跟你去。” “不,我一个人去。”田湉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笑:“现在队里攻击力max大概是我。” 第八章 田湉提了枪往前而去,古薇要跟上来,田湉给安修戎使了个眼色。 安修戎拉住了古薇,田湉留给她们一个潇洒的背影,飞快地冲了出去。 身后没有人跟,安修戎给了她极大的信任。 在离丧尸隐藏的房屋还有几步路时,有一只丧尸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了脑袋。 想着身后还有两人密切注视着,田湉端起枪朝它指了指。丧尸居然非常识趣地又缩了回去。田湉一个跨步闪到了房屋后。 当她站定时,距离她只有一米距离的两只丧尸也呆呆地站着。 田湉眼泪差点涌了出来,其中一只挂着件宽大红t恤的二级丧尸,正是那只她以为已经死了的母丧尸。 母丧尸的胸口有一个大大的洞口,伤口边缘还掉着一块欲掉不掉的肉。 田湉揉了下眼角,把眼泪憋回去,走到了两只丧尸面前笑看着它们。 另外一只是刚进化到三级的公丧尸,体能和智力虽然都不及母丧尸,但因为原本的人类体型非常高大,显得十分有威慑力。 田湉阅尸无数,知道这算是一只长相十分英俊的公丧尸。 田湉开了开口,有些不适应突然换成丧尸语。 【那个……你们……】田湉顿了顿:【先起个名字吧。你……】 田湉指向母丧尸,用人类语言道:“小红。” 【你……】田湉指着公丧尸,把他浑身上下瞅了瞅,虽然衣服索索拉拉地盖着身体的重要部位,但真看不出颜色了。田湉一挥手,随口道:“小绿。” 公丧尸歪着脑袋看着她。母丧尸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应答:【好的。】 “红,红,”田湉重复着发音,以便让丧尸们记住:“绿,绿……” 丧尸们想学,奈何舌头早已变得僵硬,只从喉咙发出两声呜咽。 “记住音就行,”田湉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拍了拍他两的肩膀以示鼓励:“这名字,多喜庆啊。小红,你没死我很高兴,新来的小绿也不错。” 唠叨完,田湉要干正事了,她端起手中的枪,对他们命令道:【枪响,你们跑。以后跟着,也不许露面。】 小红点了点头,小绿歪着脑袋看着她。 这是不服气呢,毕竟田湉现在在他看来就是一块鲜美的却不能入口的食物。 田湉将枪换到左手,垂手让右臂炸开,当锋利的爪显露出来时,小绿已经呆住了。 田湉提起手,迅速出拳朝小绿砸去,小绿“嗷——!”的一声惊恐嘶叫,田湉的手拍穿了他旁边的墙面。 白色石灰扬了起来,田湉没来及摆一个霸道表情,被呛得咳了咳。 小绿退后一步,躲在了小红的身后。 田湉收了手,重新端起枪:“准备好了哦。” 枪响,两只丧尸迅速跑开,消失在一幢幢建筑之间。 田湉回头,安修戎还抓着古薇的手腕,两人刚过来。 “看,没事。”田湉在她们面前张开双臂转了个圈:“哎呀,安修戎你赶紧放开古薇,攥太紧啦!” 安修戎神色平静地松开了手,田湉拉起古薇的手腕,责怪她道:“你看都……呵呵,小薇你这肤色,红了也看不出来啊……” 古薇抽出了手,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田湉赶紧跟上去,说了一堆诸如“天气真好呀”“你看这房子还挺好看”“小薇我超想学你反手一击”之类的话来哄她开心。 古薇本就不是生她说话的气,最多气的是她和安修戎之间有了秘密。田湉哄好了好闺蜜,一行三人开开心心上路,没了丧尸的进攻,行进的速度非常快。 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安修戎说:“加紧赶一赶,今晚能入基地。” “基地不有宵禁吗?我听说晚上九点以后就不许走动了,更别说开围城了。”古薇说道。 “对我没有。”安修戎回答。 这毫无表情只是陈述事实式的噎人方式,最让古薇讨厌:“你没有宵禁,那人家围城的工作人员不休息了?进基地有好多层检查,我们还是明天一早再去比较合适。” “围城有紧急预备部,全天二十四小时有值班人员。”安修戎低头从包里掏出了两盒罐头:“最后两瓶,都吃了吧。” 田湉喜滋滋拿过罐头,赶紧开了瓶。香味扑鼻而来,田湉拿着在古薇面前晃了晃:“她说能进去就进呗,到时候进不去就罚她晚上没饭吃。” 古薇接过罐头,挖了一大口扔进嘴里。 下午的行进速度快了很多,田湉现在的体力不用说,安修戎是从生下来就做特殊训练的人,而古薇在长期的对敌经验中开发了身体机能。三人不遗余力全力以赴地赶路,甚至可以在宵禁之前就到达围城。 天黑下来后,古薇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田湉以为她体力不支,于是挽了她胳膊半搀着她往前走。 夜里很安静,田湉说了一天的话,不想再动舌头。她们的队伍便静悄悄地行进。 途中碰到过几次丧尸,不过没等田湉过去,就有人替她们赶走了丧尸。 不,就有尸替她们赶走了尸。 围城的探灯开始越来越亮,每当灯光滑过她们时,田湉心下都一阵激动。 她从未进入过人类基地,她知道高高的围城里并不是天堂,但那里是安修戎的家,那里是另一群她未能好好接触的同类。 逐渐的,黑暗里也能看清了围城的庞大身躯,这蜿蜒千里保护着城市的厚重城墙,耗费了巨大的人力财力,有效地阻止了丧尸的入侵。 田湉觉得她激动得有点过分,在笼罩在围城的阴影下之后,她甚至感觉自己的牙齿有些不受控制地轻微打颤。 田湉左胳膊挽着古薇,托着她往安修戎那边靠了靠,然后一伸手拽住安修戎的胳膊将她也挽了过来。 安修戎侧头看她的眼神非常得难以形容,田湉觉得非要总结的话,大概是“理智告诉我不要鄙视她但情感还是控制不住地想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啊”。 田湉才不在乎安修戎这点难得的小情绪,左手挽着好朋友,右手挽着……好朋友,一起奔向希望的明天,真是让人开心呢! 就这样,并排的三人迈着同步了的步伐走向围城入口。护城河很宽很深,唯一的通河桥已经收了回去。田湉转头看着安修戎,安修戎不知什么时候带上了一块腕表,抬起被田湉挽着的左胳膊,在上面点了点。 腕表亮了起来,不久后“滴”的一声。 安修戎凑近了腕表,低声说:“我是安修戎,c3入口请降桥。” 很快探灯打了过来,直直地打在了互挽着胳膊的三人身上。 安修戎抬了抬头,腕表里传来通话声:“我是围城c3指挥部李坦,安博士,是否准备检疫队伍。” “是。”安修戎回答。 “五分钟后,将为您降下索桥。” 通话结束,田湉看了安修戎一眼,觉得自己现在眼里一定闪着光。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古薇突然甩开了她的胳膊:“我不进去了。” 田湉吃惊地望着她,她这才发现古薇的脸色十分不好,额头竟然冒出了大颗的汗珠:“你怎……” 她话没说完,古薇突然向后跑去。 田湉动身去追的时候,安修戎先她一步,以极快的速度挡住了古薇的路。 还是上午那个姿势,安修戎攥住了古薇的手腕。 但这次不一样的是,古薇在拼命挣扎,那样的力道,随时会让腕骨脱臼。 田湉冲过去一把拍在安修戎胳膊上:“放开她!” 安修戎看了她一眼,没松手。 田湉扑过去抱住了古薇,她个子没古薇高,只能抱成投怀送抱的姿势。两条胳膊环住古薇的腰,双手在她腰后紧紧握住。 古薇的腰很细,这样,在她双臂环起来的圈里,古薇还有足够的活动空间,不至于伤到自己的身体。 古薇开始剧烈地反抗,田湉瞪着安修戎吼了一句:“放开她!” 安修戎松了手,站远了一步看着她们。 古薇再跑,就是拖着田湉跑。田湉没敢使太大的劲,于是她被古薇拉得乱七八糟地摇晃。 这个姿势实在太丑了,但田湉不可能松开,她不断小声地劝说着古薇:“小薇小薇,没事的,没事的,冷静下来,什么都可以解决的,不要跑,最后的机会了,不要跑……” 通河桥在她们身后发出机械调度的声响,田湉余光瞥见铁索钢板的桥身缓慢地放了下来。 “哐”地一声巨响,桥面平直,接上了她们脚下的土地。 田湉冲旁边的安修戎喊:“上桥!” 安修戎没动。 “上桥,给我们争取点时间,求你了。”田湉的声音哭唧唧的。 安修戎向桥走去,站在了桥面上,而后转身看着她们。 距离有点远,可能看不到,但田湉还是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古薇还在挣扎,力道更大了。 田湉冷下了声音,收紧了环着她的胳膊:“到底怎么回事?说了我放你走。” 第九章 田湉使了挺大的力气,古薇争不过,终于静下来。 这一静,竟然蹲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田湉和古薇接触的时间不算很长,但她们经历过很多生死攸关的时刻。古薇从来没掉过眼泪。 现在看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田湉瞬间不知所措。古薇的眼角从来都是上扬的,鲜活的带点霸道的滋味,现在耷拉了下来,眼里不断涌出的泪水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弱小可怜。 田湉等她哭完最强烈的一阵,轻轻地一遍遍抚着她的背。安修戎还站在桥上,而桥也完全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古薇抽噎着往后看了一眼,声音哑得不像样子:“你快去吧,我不进去了。” “给我个理由。”田湉说。 “我怕。”古薇盯着围城,身子有不受控制的抽搐。 这是真的害怕,面对丧尸群围,古薇也没有这么害怕过。 “你怕什么?”田湉问她。 “怕……”古薇看了她一眼,几番犹豫后才说:“怕我被感染。” “你没有感染。”田湉十分肯定地对她说。前世和丧尸混了那么久,一个人类到底有没有被感染,根据病毒序列的不同所造成的几种感染状况,她比谁都清楚。 古薇使劲摇头,一副不信任的模样。 “好吧,”田湉松开了有些累的胳膊,改用一只手牵着她:“那我问你,你知道我才是最有可能已经感染的那一个,为什么要让我来基地?你知道基地是火坑,所以推我进去?” 古薇一下子睁大了眼:“不是的,不是的,我……” “好,这个不用解释了,我信你。”田湉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所以,说出你的故事吧,你这是有心理障碍。” 古薇还没开口,田湉又加了一句:“我打晕你拖你进去,还是你自己说了故事我替你答疑解惑以后你再进去,你自己选。” “你说过我说了你就放我走!”古薇立马喊道。 “那你还说过我善变呢,”田湉撇了撇嘴:“快说!” 她这一声吼真是前所未有的凶,古薇一脸震惊,开口道:“我哥在护城河里。” 换田湉一脸震惊。 古薇一开口就有些停不下来:“我们来到围城外,走过桥排队接受检查。我爸第一个,他进去了。我哥第二个,他被检测出来有病毒。有人要带着他去另一个方向,他只不过挣扎了下,只是想回头找我,他或许只是想和我说句话,我看到他第一个字了,他说‘别’。” 古薇瞪着田湉:“然后他就被推下去了,推进了护城河。河里有食人鱼,全都是血。我看着一群鱼将他撕成了碎片。” “我跑了,我再也没想过回到这里。我大概是疯了才和你到了这里。” 古薇说完,不再哭也不再挣扎,只是冷冷地盯着田湉。 田湉看着她的眼神,半分钟后,她猛然伸手劈向古薇的后颈。 古薇没能躲得开,一闭眼晕了过去。 田湉冲站在桥上的安修戎招了招手,安修戎很快过来,田湉指了指怀里的古薇。 “为什么你不背?”安修戎说。 “我背就不是背了,是拖。姿势太难看了。” “我可以帮你把她的腿架上去。” “你都背过我了,背一下小薇怎么着了!”田湉有些生气地吼。 安修戎转身就走。 “你过来!”田湉气得要死:“我背我背,你帮我弄上去!” 安修戎转身回来,帮她架人。 古薇虽然不重,但有些咯人。田湉背着她走过桥时调整了好几次姿势。 桥的另一端已经站了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防护服穿得跟太空服似的,在她们面前亮出了各种检测设备。 安修戎伸出了胳膊,田湉挡了她一下,将背上的古薇放下来,说:“先检查这个。” 安修戎往后退了一步,田湉撸起了古薇的袖子。 一针下去,绿色。再一针下去,绿色。 “检疫通过。”拿着检测装置的人说。 有人过来接过了古薇,田湉看着带针管的检测装置有点傻眼。 她以为这玩意就安修戎有,毕竟安修戎这种身份,拿到的东西都是最高档最厉害的。没想到居然已经这么普及了?!那不是两管现原形?!被扔下去喂鱼?! 三人进城,第二个人总是相同的命运???! 二这个破数字! 田湉看向安修戎,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安修戎看了她一眼,然后田湉看见她转过头笑了。 是的……是笑了…… 万年冰山面瘫脸,笑点真是变幻莫测难以捕捉…… 但不得不承认,尽管只是轻轻地扯了一下嘴角,还是让安修戎瞬间美得如同午夜昙花。 这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不管前世今生都稳稳地占定田湉心目中的颜值巅峰。 神特么造出来的人儿! 工作人员等着她撸袖子的空隙,田湉脑袋里早已绕过山路十八弯的思维,而安修戎笑过之后,很快恢复成平静无波的表情,她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检测装置,毫不犹豫地给自己扎了一针。 绿色。安修戎指了指工作人员手中的一剂药。 工作人员有些疑惑地拿过了药,安修戎转身啪地一下扎在了田湉胳膊上。 因为太突然,田湉被惊得皱了皱眉。 绿色。 看着穿过衣袖的针眼,田湉舒了口气。 安修戎换了药剂,冲着自己的胳膊又是一下,自然是绿色。同样的方法,她再转身扎田湉时没有人感觉奇怪。 安修戎抓着她的胳膊,身影挡去了身后人的目光。啪地一声轻响,针头扎进了安修戎的小臂。 迅速抽拔,绿色。安修戎把装置递还工作人员。 有人在她们前面伸手摆出了邀请的姿势,安修戎点点头走向紧闭的围城大门。 当她站在围城前时,大门突然打开,城里的光芒洒了她一身。 繁灯如昼,人间烟火。 田湉觉得这灯火熟悉,又实在陌生。 丧尸国的夜晚没有这样的灯火,如同洒了一城星辰,闪耀温暖。 看着便让人心生愉悦。 田湉刚才积在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安修戎已经迈进了城,田湉回头,看见索桥已经再度悬挂了起来。 古薇被两个工作人员拖着,田湉走过去将她接了过来。 背着她,田湉跟随安修戎踏入人类基地,踏入一个属于她们的全新世界。 一辆车停在不远处,有身着军服的人紧走两步来到了安修戎面前与她说话。 那人七七八八说了一堆,安修戎只是时不时地点点头,田湉突然明白,安修戎在她们面前大概还算是说话多了。 终于上了车,除了前排的司机,再没有了其他人的干扰。 田湉将古薇安置舒服,往安修戎那边挤了挤。 安修戎看着她。 “哎呀,三个人有点挤嘛。”田湉嘟囔道。 “你可以坐到前面。”安修戎说。 “不。”田湉朝司机努了努嘴。 “自己人。”安修戎说。 “那好,”田湉放心地靠向椅背:“那护城河里有食人鱼?” 这问题来得猝不及防,安修戎皱了皱眉。 司机突然开了口:“博士,今晚回学校吗?” “回。”安修戎回答。 于是食人鱼的问题被略了过去,车内一片安静。 赶了一天的路,这会被车颠着,田湉开始犯困。她也不急于在这一时追问,于是瞄准了安修戎的肩膀,在一个拐弯时顺利地将自己的脑袋按照运动规律甩了上去。 力度把握得不太好,劲有点大。脑袋磕在肩骨上轻轻一声响。 安修戎有没有皱眉田湉不知道,但她知道安修戎没有躲。 这半真半假的睡着在闻到安修戎身上的味道后,成了踏踏实实的好梦。 重生以后,似乎不管在什么地方,田湉都可以一觉到天亮。 再睁眼时,就像是恍惚的梦里,整个房间充满了温暖的柔白光芒,被子上有淡淡的洁净的香味。屋里的木桌上甚至摆了一盆花,牙白的细小花朵坠满了墨绿的枝丫。 田湉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浑身的血液都被这样的新环境烘得热乎乎的。 她的身上穿着全新的干净睡衣,但她现在顾不上这些,奔下床跑到了窗户边。 推开窗户时手指竟然有些颤抖。 因为她早已听见屋外纷杂的人声。 远远近近的,聚集分散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讨论着早餐,讨论着即将到来的考试,亦或是只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背诵着拗口的公式。 一个明亮的世界。 田湉不知道,自己如此激动,是单纯的对人类生活的向往,还是身体里的丧尸病毒在作祟。 就像是一头恶狼,被扔进了鲜美的羊群。 第十章 田湉所住的地方是一个三层小楼,雕花柱子老旧而漂亮。 趴在窗边看了挺久底下来来往往的人,又在房间里来来回回晃荡了一圈,田湉的脑袋才彻底恢复了正常模式。 衣柜里有她的尺寸的衣服,崭新的蓝色套装,线条笔挺硬朗。 田湉洗漱过后,仔仔细细地穿戴好衣服,站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欣赏。 真好看呀,田湉由衷地感叹道。 很快有人来敲她的门,田湉原本以为第一个来找她的会是古薇,但鼻间嗅到的却是完全陌生的气息。 “谁?”田湉站在原地问。 “你该去报道了。”门外的女生语调里含着怒意。 “去哪里报道?” “说了名字你知道怎么走吗?既然不知道就别问那么多废话,赶紧收拾好了出来。”怒意里夹杂着不耐烦。 “我也没说我不知道啊。”田湉小声嘟囔了一句,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的女生提了手大概是想再敲,田湉这一打开让她的上半身晃了个大晃。 田湉盯着她,有些移不开眼睛,半晌才发出一句感叹:“哇哦~~” “你哇什么呢!”女生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田湉赶紧跟了上去。 小楼不算大,也没什么人,但安保措施做得挺到位。 楼道角落里的摄像头尽职尽责,没有拍不到的死角。而单从三楼下去,她们便经过了两道刷卡的门禁。 女生的脚步很快,卡大概被她攥在手里,每次过门一挥手,门打开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田湉只能钻着空子往出溜。 到了一楼大门,彻底溜不出去了。 进出口的设计很巧妙,一次只能通过一人。女生出去后,转身抱胸看着她,一脸的得意。 田湉看着她嚣张跋扈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 她一笑,女生便又变成了怒目而视。 两人干瞪眼了一会儿,田湉软了声音道:“拜托,帮开一下门咯。” “哼!”女生回给她一个字。 “那你告诉我,是谁让你带我去报道,我直接去找他好不好?”田湉笑着问。 “哼哼!!”女生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行了,别生气了。”田湉超有耐心地哄着她:“长这么漂亮生气了……还是那么漂亮。” “哼……”这一声软了好多。 “好啦,快让我出去吧,你早点完成任务交差,就不用跟讨厌的我待一块啦。不然我上去继续睡觉了哦!”田湉朝后摆了摆手。 “笨蛋!”女生终于不再哼,指了指门上的一个小孔:“你不知道瞳孔识别吗!站在那里就可以了!” “哦哦哦,有我的瞳孔呀。”田湉走过去看了一眼小孔,门自动打开。 “蠢死了!”女生转身继续怒气冲冲地带路。 田湉紧跟两步走到了她身边,今天天气不错,田湉难得碰到比自己身高还矮的人,忍不住就多瞅了几眼。 女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瞪了她一眼。眼角上翘,长而卷曲的睫毛带着怒火,跟只炸毛的猫一样。 田湉突然觉得还挺好玩的,于是便起了逗她的心思:“咱俩的衣服一样,可见将来要相处的机会还很多嘛。” 女生的回答特色而单一:“哼!” “同样的衣服,你穿起来就好看多了。” “哼!” “你刚才在楼上不问我哇什么呢吗?我是特别惊讶。我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 “哼~” 田湉笑着把话说完:“我一开门,哇哦~~入眼两颗球,你真是太丰满了。走路时晃着的姿势也挺美的。当然我不是说你胖,你真是恰到好处,该大的地方特别大……” 女生抡起胳膊一巴掌糊了过来。 田湉早有防备,跳着躲开了。 倒退着往后跑,田湉冲女生招了招手,笑着喊:“你来追我啊!” “混蛋!”女生一边骂着,一边以惊人的速度追了过来。 “哇哦!真的超好看!”田湉眼睛黏在她的脖子以下,毫不吝啬赞美。 女生停下来一捂胸,恨恨地剁了下脚,继续追着她跑。 “前面路口左还是右?”田湉边跑边喊。 “左!”女生怒吼一声,引来不少周围的目光。 田湉拐向左边,看到了远处站着的古薇。 所有玩闹的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 但脚下的步子没有停,田湉加快了速度往古薇的方向跑去。 古薇很快看到了她,转头望着她,只是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田湉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跟古薇解释清楚强迫她入城的事情可能得一段时间了。 田湉跑到古薇面前,两三步远的距离刹了车。 “小薇……”她刚叫了一声,便感受到了身后即将到来的巨大冲击。下意识地弯腰躲避,一个举着拳头的人影从她身侧堪堪过去,瞬间砸到了古薇身上。 这一下肉体的撞击,田湉几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古薇往后一个大踉跄,摔倒在地,而那位和田湉穿着同套衣服的大胸妹子,以一个绝妙的姿势又一次砸到了古薇身上。 “哇哦……”尽管很心疼自己遭受无妄之灾的好朋友,但田湉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愉悦的感叹。 两人这个姿势,田湉十分地不好上手去扶。 在众多驻足围观的路人们的目光下,古薇挣扎了半晌,终于从紧密的相贴中拔出自己的鼻子来透一口气。 沉重的喘息,古薇好不容易发出声音:“你捂死我了……” 女生双腿跨在古薇腰上,上半身紧贴了古薇的脸,此刻把脑袋埋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 “喂,你起来了。”古薇抬手拍了拍她,拍到了大腿上。 女生依然埋着脸,田湉看到她的手指抓紧了身下古薇的肩膀。 “怎么了?摔坏哪里了吗?”古薇往上努力耸了耸,担心地问道。 “我……我不能让人看见我的脸。”女生很小声地说,除了古薇,能听到的大概只有不是人类体质的田湉了。 田湉往后退了一步,觉得此刻自己实在不适合打扰。 古薇缓了能有两分钟,抬手圈住了身上女生的腰:“你继续埋着,我抱你起来。” 女生两只手全用来了挡脸,古薇使劲从地上坐起了身。 女生立马往下滑了滑,将脑袋埋在了古薇肩窝。 古薇瞅了眼旁边的田湉:“不搭把手吗?” 田湉赶紧过去,想要拉起女生。女生一挥手打开了她。 “看,不要我。”田湉耸耸肩。 古薇低头,表情很复杂。然后再人越聚越多的时候,一手支地,一手揽着女生的腰,就这样站了起来。 女生腿还箍在她身上,古薇破罐子破摔,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用这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姿势将女生抱进了旁边最近的教学楼里。 田湉赶紧跟进去,大厅里的字很鲜亮:教务处。 古薇将女生抱进了不远处的公共厕所,田湉在门口转了一圈,觉得这个距离无异于面对面的偷听。于是又踱步回了大厅。 大厅里有一整面的照片墙,贴了整整齐齐的证件照。 田湉一眼看到了安修戎,倒不是因为安修戎长得美在一堆证件照里凸显了出来,而是安修戎本就处在特别显眼的位置。 上面小阶梯,下面长方形的排列方式,安修戎在第二排。头上顶着一个圆脸福相的中年男人,旁边挨着一个发色花白满脸褶子的怪老头。 年轻漂亮,冷峻又充满朝气的安修戎,在他们的映衬下,成了名副其实的高岭之花。 真好看呀。田湉盯够了照片,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看照片下的头衔:“217战事学院特级生物研究所博士安修戎。” 田湉反复在嘴里绕着这句话,绕着绕着就笑起来。 安修戎的照片太高,田湉踮了脚伸长了胳膊也够不到,于是控制着力度小心翼翼地跳了一下。 指尖点在安修戎的脸上,轻轻的,凉凉的触碰。 “嗨,安博士。”田湉心满意足地打了个招呼。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身后突然响起说话声。 田湉做贼心虚地迅速转身:“我是来报道的。” 第十一章 古薇进了女厕,拍了拍扒在她身上的人:“下来了。” 女生先抬眼瞅了瞅周围的环境,才放心地从古薇身上溜下来,站定之后,对着洗手台的镜子理了理头发。 “为什么不能让人看见你的脸?”古薇问。 女生从镜子里面看着她:“你看不出来原因吗?” 古薇从醒来心情就一直很不好,于是语气挺冲地说道:“爱说不说。” “你!”女生蹦出一个字,又想到什么似的把话咽了回去:“这么凶干嘛?” “没事那我先走了。”古薇转身出门。 女生一把拉住了她:“我还没回答你的问题呢。” “我不想知道了。” “可是我想说。” 古薇盯着她,半晌后甩开了女生的手:“那你说。” “我可是学校的名人。”女生指了指自己的脸:“刚才摔倒太丢人了。” “所以埋着脸,别人就不知道摔的是你了?”古薇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难道不是么?”女生一双漂亮的眼睛瞅着她,天真得像个傻子。 “真是……”古薇上下瞄了她一圈,转身出了女厕。 身后的人没跟上来,古薇放心地吐出四个字:“胸大无脑。” “你说什么?”身后突然蹿出一个身影。 古薇背后说人吓得心脏一个秃噜:“说你真漂亮!” “嘿。”女生喜滋滋应了:“我刚补的这个口红颜色漂亮吧。” 古薇瞄了她一眼,咧了咧嘴。 “你叫什么名字呀?”女生问她。 “古薇。” “我叫天蝎。” “什么?”古薇讶异地看着她:“你难道不应该叫什么雪什么柔什么乱世一朵小白莲吗?” “哎呀,那些多俗。我不喜欢那些,天蝎多酷啊!” “你自己起的?”古薇看着这朵奇葩。 “嗯咯,后来大家都这么叫了。” “呵呵呵。”古薇只能用这三个字表达心情。 大厅里已经没了田湉的身影,古薇站在原地皱了皱眉,索性不再管她。转身问跟在她身后的人:“入学报到的地方在哪里?” 女生道:“你也要去吗?我带过来的人……” 这才发现人不见了。 “算了算了,”女生摆摆手:“她自己跑不见的,这下可不怪我。古薇,我带你去报道吧。” 古薇点点头跟在了她身后。 女生敲了敲一间办公室的门,里面沉稳的男声道:“请进。” 女生推了门进去,恭恭敬敬叫:“陈主任。” “蒋天蝎同学。”陈主任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古薇实在震惊,这自己乱起的破名字,居然得到了学校主任的认可? “这位同学是?”陈主任看着她。 蒋天蝎热情介绍道:“古薇,她是来报道的。” “好,过来填一下表格。”陈主任递出了一张纸。 古薇接过纸,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下,认真填写起来。很正常的表格,名字性别身高体重,学历,擅长技能,性格自评。 古薇很快填完,交给了陈主任。 陈主任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曾用名和姓名填的是一样的,你不要改名字吗?” “都要改吗?”古薇看了看蒋天蝎,有点明白了这名字的来历。 “看你自己。很多人来到217都不愿意再延续以前的自己。”陈主任道。 古薇愣了愣,而后点点头:“不改了,我就叫古薇。” “好,蒋天蝎你带古薇去选课。”陈主任指了指办公室里的套间侧门。 “好。”蒋天蝎拉着古薇的袖子往里走:“入学选课是自由的,按照你感兴趣的来就可以了。不过《新世界战争史》和《武器使用与自卫》肯定是要选的,217没人不参加这两门课……” 古薇听到这里心思就不在蒋天蝎身上了。安排着一台台电脑的房间里,田湉正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古薇走近的时候,田湉终于开口道:“小薇,你要选什么课呀?” “你们认识?”蒋天蝎斜眼看着田湉。 “何止认识,”田湉骄傲地道:“我俩可是出生入死好战友好队友好姐们好闺蜜……” “不认识。”古薇打断了她的话。 田湉愣在原地。古薇揽了蒋天蝎的肩膀:“怎么操作,你教我。” “好啊。”蒋天蝎十分乐意的模样,临走还转头递给田湉一个胜利的眼神。 白痴。 田湉在心里骂道。 古薇你也是个白痴。 古薇和蒋天蝎坐在了最里面的一台电脑前。明明旁边就有椅子可以拉过来一把,蒋天蝎却硬是和古薇挤在一起,几乎把自己塞进了古薇怀里。 田湉深呼吸两口气,提醒自己不要和这两幼稚的人计较。但提醒无效,好朋友被人撬墙角的感觉实在太糟心了。 田湉另外找了一台电脑坐下,看似相反的位置,其实从旁边电脑屏幕的反射里可以看见古薇的动作。 何况她还有听力可以辅助。 右上角,有关历史,嗯,《新世界战争史》,田湉点了同样的选项。 《生化基础》,嗯,田湉点。 《热武维修》,田湉点。 《二阶格斗术》,田湉点。 《旧世界文化集锦》,田湉点。 诶?田湉从偷听和偷窥中收回了点脑子,居然还有有关旧世界的东西。这对她来说可是完全陌生而新奇的。 田湉记下页面。等跟着古薇选完课后,她翻回页面,细细看起了关于旧世界几堂课的简介。 在爆发丧尸潮之前,人类的基因单纯而统一,他们过着和平的生活,每天只要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完成少分量的工作,就可以确保生活温饱与生命安全。 这些在新世界里最为宝贵的东西,对于旧世界的人来说,最普通最基本,他们烦恼的是怎么样才能让生活变得更加有趣。甚至不惜为此以身犯险寻求刺激…… 田湉认真看完所有的课程简介时,古薇已经和蒋天蝎离开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时间表,又勾选了两门旧世界课程。 课程表自动打印出来,一个星期七天,零零散散,满满当当。田湉皱眉想了想,调整了时间,将周末的课全挤在了周内。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周六周天不应该上课。为此她愿意牺牲一些和古薇化解矛盾的时间。 从教务处出来,田湉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原路返回到自己的宿舍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陈主任刚才已经为她办理了出入的身份卡,非常小的芯片,嵌在手腕皮肤下。 但田湉不想回去,明天就要上课了,她还没有在人类基地里好好转过。 游览这种事,一个人自然是缺乏味道的,古薇现在不理她,田湉认识的人只有安修戎。 不知道安博士现在在干什么?田湉拐回了教务处,敲响了陈主任的门。 “请进。”陈主任一向温雅有礼。 “主任,我想找安修戎安博士,要怎样才能找到她呢?”田湉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有预约?”陈主任问。 “还要有预约?”田湉惊奇道。 “当然,如果每个想见安博士的人都能够随便见到她,那安博士就不用搞研究了。” “她现在在实验室?”田湉抓住话中的重点信息。 “除了晚上休息,她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实验室。” “她不是刚从围城外回来,也没有那么醉心研究嘛。” “你以为她去玩啊。”陈主任哭笑不得地用手上的书敲了一下田湉的脑袋:“安博士出了围城,那可是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研究上。” “回来不歇歇吗?”田湉继续问。 “你怎么知道她刚回来?”陈主任反应过来,看向她的眼神里有了戒备。 “主任你终于问这个问题啦!”田湉笑着道:“因为我和安博士一起回来的呀。所以我找安博士有重要的事啦,您帮我联系一下。” 陈主任道:“你等等。”低头在自己的电脑上噼里啪啦查了一通。 “第一天入学就进了研生班,你确实跟安博士认识。” “嗯咯,我们还挺熟。”田湉点点头。 “好,我联系她。”陈主任转身进了休息室。 两三分钟后,陈主任出来说:“在教务处门口等着吧,会有人来接你。” “好嘞!”田湉应了,高兴地出了门。 等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她面前。 熟悉的车里坐着熟悉的小司机,探出头对她招了招手:“上车。” “诶!”田湉毫无防备地开门上车,等车驶出去后猝不及防地问:“护城河里到底有没有食人鱼?” 第十二章 司机侧头看了田湉一眼:“你就这么想知道?” “嗯咯,”田湉点点头:“我是好奇宝宝类型的,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找其他人去问,总之是要问到答案的。” 这个其他人,明显指的是安修戎。两人都心知肚明。 昨天这个小司机挡了她问安修戎的话,田湉更要搞清楚这件事了。 “有时候一些答案是要用东西交换的。”小司机开着车,没回头也没看后视镜,声音平静地道。 “拿什么换?”田湉问。 小司机没说话,车头在路口拐弯以后加快了速度。 车子一路在笔直的公路上奔驰,田湉看了眼窗外,笑着感叹了一句:“呦,去研究所还要上高速啊。” “带你去找答案。”司机没有隐瞒,很坦白地说道。 田湉放松自己靠在椅背上,一副出游的开心模样。 小司机大概选了离围城最近的路,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们到达了目的地。下车之后小司机往围城分段指挥营而去,田湉站在两米远的距离看他掏出了证件。 守城兵查过证件,领着他们到了围城门下。 不是围城通往城外的门,而是上去围城的门。 大块的坚硬石头砌成的陡峭石阶,如果不是经常上下的守城兵,很难在这样的路上健步如飞。 但小司机走得很快,快而稳。 田湉放慢了脚步,装出一个有着可爱外表的姑娘该有的体力。 小司机在顶处等了她挺久,田湉跨上最后一阶插着腰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这一吸气,肚子一凉,肋骨处传来酸麻的痛。 围城上头风挺大,她岔气了…… 小司机对她弯着腰的模样没有任何异议,上前一把拉着她的胳膊往围城边上走去。 围城作为人类基地最重要的防御措施,城边上布满了机关,而且没有任何遮拦。很可能随便一脚就送了命。 田湉谨慎地跟着小司机的脚步,直到他们走到了不能再跨出去一步的地方。 小司机站在围城边缘负手而立稳稳不动,笔挺的西装被风吹起衣角,搭配着苍茫的天际,看起来还有一点小帅。 “看我干什么?看下面。”小司机说。 “我恐高的,吓死人了。”田湉说着探出了身。 围城到底有多高,田湉不是很清楚。但她一个一点都不恐高的人也开始犯晕了。 视线所及,是另外一个世界,灰暗的土地,灰暗的建筑。田湉视力好,还可以看到时不时移动的丧尸。 从那里走来不觉得,站在高处望下去,才深刻体会到荒芜和悲凉。 田湉闭了闭眼,心里有些难过。 “看到河了吗?”小司机在她身边问。 “看到了。”田湉弯腰望着垂直视线下黑暗的河流。 “看到食人鱼了吗?”小司机一只手搭在了她背上。 田湉还是看着护城河,笑着道:“骆凯学长,你跟我开玩笑呢吧,这么远怎么看得见食人鱼。” 小司机搭在她背上的手顿了顿,而后使了力气:“你真不怕我把你推下去?毕竟下去了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 “首先,”田湉直起身,抬手打掉了骆凯的胳膊:“从这里下去,不管是掉进河里还是掉在地上,我都会先摔死,根本看不到食人鱼。其次,不是我怕不怕,是你怕不怕。” 骆凯双手环胸笑着看她:“我怕什么?” “你不怕安修戎吗?”田湉笑得单纯无害。 “叫安博士或者老师。”骆凯说。 “看,你连她名字都不敢叫。”田湉转身往回走:“你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答案啊,骆学长。” 下去的时候比上去更难走,田湉不再做完全的隐藏,以很快的速度下了围城。 再坐到车上时,骆凯看她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 田湉摆出甜甜的微笑:“骆学长,以后还请多多关注。毕竟我对咱们班什么都不了解嘛。” “不了解吗?”骆凯发动了车子:“不是知道我是谁吗。” “你虽然没穿和我一样的制服外套,但你的衬衫袖口和我是一样的花纹。在学校的时候,我只见过蒋天蝎穿这样的衣服。主任说了我是研生班的,看来,我们的老师是安修戎咯。” “叫安博士。”骆凯皱眉说道。 “学长你以后要谨慎一点,收好自己的证件。”田湉抬手将印着照片的证件扔到了副驾驶上。 骆凯下意识地摸了自己的口袋,果然没了证件。 这次开口,便真真正正成了教训:“研生班不兴你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以后若是再犯,班法处置!” “我们还有班法?”田湉好奇道。 “是。日常行为不符道德规范,三十鞭!” “你刚才在围城上恐吓你刚入学什么都不懂的小学妹来着,符合道德规范吗?” 一个急刹车,骆凯回头看着她。 田湉笑着把脸递过去:“来啊,打我啊。” 不是她要树敌。这才进入人类基地第一天,一个班的同学一个个的都对她没有好脸色。她要真装包子了,以后不得一直装下去?那多闹心啊! 虽然还没完全搞清楚这两人对自己的敌意打哪来的,但她总要展现一下自己的态度嘛。 对,我就是这么无耻,是的,没错。 骆凯的表情让田湉觉得他真能一拳挥过来。 当田湉考虑怎么在车内狭小的空间进行躲避和不暴露实力的还击时,骆凯的腕表突然响了两声。 “滴滴。”和安修戎进城时手上戴的是一个东西。 骆凯立马接听了腕表,毕恭毕敬道:“老师。” “走哪了?”安修戎的声音传了出来。 骆凯看了眼窗外,报了地址。 “怎么会去那边?”安修戎问。 骆凯犹豫了下,正要开口,田湉在身后大喊了一句:“安修戎,我想在城里转转!” 喊完以后,田湉懵懂无知地问骆凯:“她听得到我说话吗?” 骆凯瞪着她,安修戎回道:“听得到。” 田湉忽略了骆凯,伸长了脖子和安修戎说话:“哦哦,你们这个东西扩音效果不错嘛。有我的没?” “给你配。”安修戎说。 “好嘞,谢谢。” “转完了吗?”安修戎问。 “跟骆学长逛没有意思,改天你带着我和古薇,我们一起逛呗。” “好。”安修戎语气平静地答应下来:“那这会回来吧。” “好嘞。”田湉笑着道,冲骆凯一挥手:“学长,我们回家咯!” 通话结束,田湉收了浮夸的语气和动作,安安稳稳瘫在了后座上。 骆凯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田湉回给他一个无所谓的眼神,骆凯转过头重新发动了车子。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到达目的地。 田湉下了车,看到了站在一幢圆形大楼前的安修戎。 安修戎没有再穿田湉印象中单调的休闲装,一身笔挺的蓝色制服,跟他们身上的有相似之处,却不尽相同。 制服勾勒出安修戎身体的轮廓,平时透过她松垮没型的衣服都能觊觎她完美身材的田湉,这会盯着安修戎根本移不开眼睛。 怎么会有那么长那么直的腿,怎么会有那样的腰,和从腰上去圆润的弧度。 安修戎依然是扎着简单的马尾,依然是不施脂粉的脸。田湉却觉得此刻的她浓墨重彩,让人痴迷。 骆凯在她胳膊上轻轻打了一下,田湉回过神来甩了下胳膊朝安修戎走过去。 骆凯跟在她身后,看步子是想走在她前面的,但田湉怎么会让他如愿。 见安修戎的第一句话,一定要她来说啊。 “修戎,你这衣服是定做的吧?”田湉笑眯眯地和自己的女神搭上话。 “我们的都是定做的。”安修戎指了指她。 “哦哦。你这肯定是定做中的定做,超级定做!” “为什么?”安修戎问。 “因为还有谁能有你这么完美的身材啊,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反正我一个都没见过。” 安修戎没接话,转身往楼里走:“进来吧。” 田湉乐滋滋地跟在她身后,骆凯看她的眼神里明晃晃的鄙视。 田湉回头冲他做了一个“哼”的表情。 一定颇得蒋天蝎□□,田湉自得其乐地想。 安修戎突然停了步子转过了身,田湉没注意一头晃了过去。 本来这个碰撞是可以避免的,但谁想避免呢?田湉任由自己扎进安修戎怀里。 安修戎面色平静地伸手扶住了她,对跟在她们身后的骆凯说:“没事了,回去吧。” 骆凯走时的步伐真是一脚一个怒气冲冲。 第十三章 田湉跟着安修戎进了大楼。大厅有穿着军装的安保人员,在安修戎路过时,对她致敬敬礼。田湉看着安修戎挺拔的背影,一边为她骄傲,一边又觉得心里很是失落。 尽管前世丧尸国可以和人类联盟对抗,尽管所有的丧尸都对她唯命是从,但那种从基因里带出来的崇敬和追随是无法和文明制度下的阶级相提并论的。 安修戎靠的是自己的才华和战功,而田湉只因为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高级基因。 上了电梯,田湉转头问安修戎:“你军衔很高吗?” “研生班毕业都会授予军衔。”安修戎回答。 “嗯。”田湉点点头,在沉默的狭小空间里找着话题:“好饿哦。” “没吃饭?”安修戎眉毛轻轻上挑。 “嗯,不但午饭没吃,就连早饭都没吃。”田湉原本想拽着安修戎衣袖撒个娇,但见那衣袖上干净笔挺毫无皱褶,又讪讪地收了手。 “正好是午饭时间,一起吃吧。”安修戎抬手换了楼层。 “好嘞。”田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电梯门打开后,是一整层的公共食堂。占地面积很大,却并没有像田湉想的那样四处飘散着食物的香味。 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在吃着饭,饭量不多,也没有嘈杂的说话声。 安修戎带着她到了一个小窗口前,说:“两份a套餐。” 很快工作人员将两套食物打在托盘里递了出来。 田湉拿了自己的那份,又偷偷瞅了瞅安修戎那份,有些不可思议。 在遗弃地的时候,安修戎拿出来的食物往往让她们震惊。而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居然吃得这么……朴素? 安修戎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田湉看了下四周无人,于是问她:“套餐有几种呀?” “三类,abc,每天会是不同的食谱,两周一循环。” “a是最好的?”田湉看着盘子里的青菜和一小块肉。 “是。”安修戎看了她一眼:“干净新鲜的菜和肉很难得,不要浪费。” 说完,安修戎低头认真吃起饭来。田湉有点恍悟为什么之前安修戎会心安理得地抢她的肉。 以安修戎的身份,在这样的顶级研究所里,能供应的食物只有这些。那在整个人类基地,食物有多么缺乏可想而知。 在丧尸国,丧尸们对于食物的需求很少,如果可以猎捕一顿就能够一周不进食。真正能集结起来的进化丧尸数量并不是很多,何况后来田湉教会了它们打猎与畜牧,对于它们来说,食物根本不是问题。 田湉吃了一口热腾腾的米饭,这种烹饪熟食带来的美妙感受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真如艺术品一样让人回味悠长。 两人的进食速度都很快,安修戎吃完后看着田湉。田湉还剩最后两口,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将最后一块米送进嘴里,田湉问她:“看我干嘛?” 安修戎站起身端了盘子往外走:“不浪费粮食,很好。” 田湉看着自己光溜溜的盘子,笑了起来。 一顿饭虽然沉默,却让人心情愉悦。田湉继续跟着安修戎,也不问她到底要带她去哪里。反正来到了人类基地,她举目无亲,非要树一个目标的话,那无非是安修戎。 这次她们没有坐电梯,安修戎带着她从楼梯往上,步调慢慢地走着。 整栋楼里能看到的人本来就不多,在楼梯里能碰到的就更少了。一直蜿蜒而上的灰色阶梯,她们的脚步声轻轻回荡。异常安静。 田湉知道,要是自己不开口找话题,以安修戎的性格,大概会沉默到终点。 “为什么不坐电梯呢?”田湉问。 “消食,顺便锻炼身体。”安修戎回答。 “这点食都不够我消的。”田湉调侃道。 安修戎突然回头看着她。 “怎么了?”田湉有点紧张。 “你对食物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想吃吗?想吃什么?想吃多少?你这样的体质应该需要大量的碳水化合物来提供能量,是我大意了。” 难得安修戎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田湉理了下思路,觉得将这个的真实感受告诉她大概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食物放在我面前,我当然是想吃的。但更多的是想要品尝。其实我在电梯里跟你说很饿,夸张了一下,我只是觉得到了应该进食的点了。” “我想吃的东西,没有具体的。不拿到我面前我没什么欲望,拿到我面前了大概什么都能吃。我不知道我身体的能量转换极限在哪里,毕竟自从我……感染以来,你们都是正常供给我食物的。” “不过……”田湉顿了顿,而后低头默默笑起来。 “不过什么?”安修戎想要看清她的表情,于是弯了腰认真看着她。 田湉再抬头时,对上的便是安修戎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那眼睛是沉寂的深潭,充满神秘的力量。 本来只打算意淫一下的话便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一直很想尝一下你的味道。” 安修戎顿了顿,没有移开距离,也没有太过惊奇的表情。而后她认真道:“对新鲜人肉有渴望?” 田湉无奈地笑了:“是,有,很强烈。不过到现在为止只对你一个人有。” “我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安修戎自言自语了一句,转身继续上楼。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田湉跟在她身后,一直忍不住地笑。 不知道到底走了几层,安修戎停了下来。田湉非常故意地又撞在了她身上。安修戎张了下嘴,又咽下去了要说的话。 “你想说什么?”田湉脱离安修戎,站直了身体。 “我本来想问你是不是身体平衡出现了问题,但我现在知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田湉没报什么指望,笑着问她。 “故意触碰我。”安修戎面色平静地道:“我对你有很大的吸引力。” 这个时候,虽然知道安修戎是抱着科学严谨的态度说出这样的话,田湉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有些心跳加速:“那你愿意让我碰吗?” “愿意。”安修戎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田湉笑着把自己的脑袋戳进安修戎怀里:“那让我蹭蹭,好软好舒服哦。” 安修戎身子有着微微的僵硬,但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田湉蹭够了离开。 “不好意思弄皱你衣服了。”田湉盯着安修戎的胸,心不在焉地道歉道。 “没关系。”安修戎说。 这一层的环境跟一楼大厅和十楼餐厅都完全不一样,安修戎进行了层层解锁,才将田湉带了进去。 一切都是银白色的,干净得一尘不染。田湉走过时,很怕自己鞋上沾了灰会弄脏地方。 她在后面走得小心翼翼,安修戎察觉到,回头看了她脚下一眼说:“没关系,会有清理。” 话音刚落,就有两只清洁小机器人过来,在她俩脚下转了个圈。 “这是2号无菌实验室,我们现在只是在外围。如果进入实验室,需要全身消毒。”安修戎指了指旁边一间全封闭的大房间:“今天我们没必要进去,在我的办公室里进行简单测试就好。” “拿我做研究?”田湉反应了过来。 “是。”安修戎坦荡荡地回答:“对外你是研生班学生的身份,对内你是研究对象。” “这个内,还有谁?” “目前只有我。我们应该尽力保密这件事情,这样对你最好。”安修戎说。 “好。”田湉无奈地点点头。 “还有,我会派人对你进行隐蔽实时监控,以免你的身体发生突发状况。” “蒋天蝎?”田湉提高了声音。 “不,我只是让她作为班长对你多照顾一些。” “嗯,照顾得很好。”田湉点点头,突然灵光一闪:“你是不是以前从来都不会交待让特殊照顾哪个学生?” “是,你是第一个。” “也有对骆凯说?” “是,他兼职我的司机,以后你们会经常见到。” “修戎,不,安老师。”田湉看着她:“以后你别再给谁特殊交待要照顾我了,你的后宫吃醋好严重哦。” 第十四章 “后宫?”安修戎看着田湉。 “就……”田湉摊摊手,送给她一个微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好,今天我们先做一个味觉测试。”安修戎推门进了办公室。 冰冷的银色金属,很衬安修戎的气质。田湉看着她的指尖在器械上的摆弄,心里涌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冲动。 四周非常静,安修戎的呼吸在田湉的耳朵里酝酿成动人的旋律。 她摆好了东西,对田湉招了招手:“来,坐这边。” 一把冷硬的椅子,田湉坐过去,抬头看着安修戎。 安修戎弯腰,说:“张嘴,伸出舌头。” 田湉紧闭着嘴巴。 安修戎等了会,疑惑地看着她。 田湉猛然站起了身:“我能先刷个牙吗?” “我不介意。”安修戎说。 “我介意!”田湉强烈反抗。 安修戎抬手指了指旁边一道掩起来的门:“里面有未开封的牙刷和备用水杯。” 田湉赶紧跑了过去。 原本以为是洗手间,没想到是一间面积挺大的休息室。 一张大大的床摆在正中央,虽然床上用品是冰冷干硬的深灰色,但柔软的被子还是让人看见就有躺一躺的冲动。 这可是安修戎的床,田湉忍不住抬手在床脚摸了一把。 套间浴室里果然有新的牙刷和水杯,田湉接了水,叼着牙刷和放在一旁的安修戎的被子碰了碰。 “干杯。”笑着嘟囔道。 刷完牙,田湉对着镜子张开嘴巴。 嗯,牙齿很白,很整齐。舌头粉嫩,形状也圆润好看。 谢谢你长得这么好,田湉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脸蛋。 再坐到椅子上时,田湉淡定且自信了很多。 张开嘴,伸出舌头。安修戎手上的一根小玻璃棒轻轻点在了她舌头上。 “嗯?”田湉伸着舌头哼了一声。 “尝一下。”安修戎的气息擦过她脸颊。 田湉收回舌头,砸吧了下嘴:“咸的。” “好。”安修戎清洗玻璃棒,另外沾了东西。 田湉自觉地张开嘴。 这样配合默契的做完测试,安修戎又问了一系列具体却又奇怪的问题。田湉一一作了回答,安修戎在电脑上认真做了记录。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安修戎说。 “你接下来要干什么?”田湉站起身。 “去实验室。”安修戎回答。 “我可以一起去吗?” “等你完成两个星期的课程后,就可以去了。”安修戎公事公办。 “哦。”田湉点点头:“那我这会就可以回去了?” “嗯,我让骆凯来……”安修戎的话没有说完,田湉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安修戎低头看她,没有动。 田湉将双手揽上安修戎的脖子,踮脚认真看着她。 身子一点点挨近,直到将自己所有能贴合的面都贴上安修戎的。 她的腿挨着自己的腿,她的胯顶在自己的小腹上。还有胸前的柔软,互相触碰时就像河流融入海。 田湉轻轻蹭了蹭,让安修戎的热度透过衣物渗入她的身体。 “你的测试做完了,我想要的味道还没尝呢。” “我?”安修戎低声问。 田湉看到她喉头轻轻的滑动,回答:“是。” “尝哪里?”安修戎垂着的双手搭上了田湉的腰,突然发力带着她往后退了一大步。 后头是冰冷的墙面,安修戎靠在墙上,身子往下滑了滑,一直站得笔直的双腿弯出漂亮的折角。 她降低了高度,让田湉可以轻松直视着她,然后嘴角勾起一个清淡的笑。 田湉被她笑得一阵恍惚,问她:“笑什么?” “好奇。”安修戎说:“很好奇你最想尝哪里?” 田湉的心脏打了鼓一般,所有安修戎挨着她的地方都能够激起细细的电流。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粒细胞都开始燃烧,脉搏随着经络在四肢引起战栗。 田湉靠近安修戎,感受到她清浅温暖的呼吸,鼻尖都是她的气息,毒药一般。 田湉伸出舌头,舌尖轻轻点在安修戎唇角。 身体要炸开了,田湉猛然后退,却没能撤离安修戎的身体。 安修戎放在她腰间的手,就像引燃炸药的星火,田湉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蓄势待发的身体。 “尝完了,你放开我。”带着点祈求的语气。 安修戎没有松手,声音沉沉地压在田湉心底:“什么味道?” “甜的。”田湉扒拉着安修戎圈着她腰的胳膊。 “对。”安修戎又是清淡的笑:“舌尖是甜味的感受区。” 田湉终于挣开来,没敢再看安修戎一眼,转身往门外走去。 “我回去了。”玻璃门推开,安修戎没有跟上来。 田湉关上门,开始在走廊里飞奔。 其他地方她不知道有没有监控,但这栋大楼一定到处都是监控。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了,她从未感受过这么强烈的变身欲望。 去哪里呢,去哪里呢,电梯下得实在太慢了。 冲出大楼的时候,田湉已经感受到了自己指甲的暴长。 右侧拐口有一间房屋挂着洗浴中心的牌子,田湉冲过去,进门时正逢前台小妹弯了腰在柜台下找东西。 田湉没犹豫,抬脚轻盈地逃了票。 耳边可以轻松分辨出房间里是否有人,田湉闪进了最近的空房间反锁上了门。 房屋很封闭,中间有一个挺大的汤池。 田湉迅速脱下衣服,将自己泡进水里。 水冰冷,如果找一找,一定能打开加热器,但田湉在冷水里将自己埋得只剩脑袋。 变身是一个灼热而爆裂的过程,田湉希望冰冷可以压下这无法抑制的冲动。 十分钟过去,事实证明,冷水只是缓冲了时间。田湉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水里一点点变化,最终成了肌肉遒劲爪牙锋利的可怖模样。 对面就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水里也有清晰的倒映。田湉看着自己,久违的感受涌上心头。 前世的第一次变身,是巨大的震惊,是绝望的恐慌。是嫌恶,是疯狂,是所有刚建立起来的希望的破灭。 她在她最喜欢最信任的人面前,暴露出自己最丑陋的一面。 田湉闭上眼,不愿意看见自己,也不想再重复那段记忆。 从洗浴中心出来,安修戎的车就停在实验大楼之下。骆凯靠着车门,在望过来的时候,眼里染上浓重的不耐。 要是心情愉悦,田湉倒愿意气一气、逗一逗这样的骆凯。但现在她心情十分不好,于是沉默着上了车,一句话都懒得说。 骆凯憋着的气无法平息,忍了一路,在快到学校时终于爆发了。 “我等了你半个小时!” “哦,抱歉。”田湉瞄了一眼后视镜:“我有事。” “有什么事?”骆凯抬手指了指窗外:“去那种地方?!” 田湉看窗外:“去学校?” “别跟我装傻!”骆凯吼道:“这才第一天,你就跑去那种地方,以后是不是要玩遍全城啊!” “哦~~~”田湉大概明白了骆凯的意思,笑着道:“学长你想多了。” “别叫我学长!”骆凯停了车,将一枚腕表扔到了她身上,气冲冲道:“下车!” 田湉下了车,站在门口盯着217庄严的校门看了一会,最后理了理衣服,走了进去。 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的制服,一脸的艳羡。 能进入安修戎的班级,能成为安博士的学生,大概是他们心中无上的光荣。 田湉笑了笑,自己何尝不是呢,那样沉默冷清却又光芒四射的人,谁不想要靠近呢。 自己还多了别人做梦都不敢想的特殊权利呢,这样想想,田湉又开心起来。 回到宿舍楼,第一道门刷瞳孔,很顺利。 要上到三楼,要刷卡,田湉愣住了。 不对,在这一天的行程里,所有的解锁都没有靠外置的物品。 田湉抬手看着自己的手腕,伸出手指戳了戳。左边没有,再戳戳右边。 有了。 在她的手腕处,有芯片植入。 田湉刷手腕上到了三楼,刷手腕打开了自己宿舍的锁。 然后坐在床上愣了挺久,什么时候,别人在自己身上安了东西,自己都不知道了呢。 第十五章 第二天来接田湉上课的依然是蒋天蝎。 开门看见蒋天蝎气鼓鼓的表情,田湉莫名觉得心情有点好。 “早啊。”田湉冲她摆摆手。 “你可以再多睡会!干脆睡到中午吃饭得了!”蒋天蝎吼道。 田湉看了眼腕表:“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啊,不迟吧。” “研生班大概只有你这么懒惰了!”蒋天蝎继续吼:“不!整个217都没你这么懒的!你看看人家古薇和你一天进学校,她已经在操场锻炼一个小时了!” “好好好,”田湉赞叹道:“不愧是我家小薇。” “哪个是你家的了,人家都说了和你不熟。”蒋天蝎嘟囔着转身往下走,走了个半截杵在楼梯中央转过头:“你手上的东西哪来的?” “什么?”田湉看了看手:“哦,你说这腕表啊……” “什么腕表!”蒋天蝎又吼了起来:“那是通讯器!你怎么会有通讯器?!” “这东西不应该人人都……”田湉看了眼蒋天蝎的手腕,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蒋天蝎气得耳朵都红了,一扭头噔噔噔地下了楼。 田湉跟在她身后,没话找话:“你吃早饭了没?” 蒋天蝎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是食堂。” “那我们过去吃点东西?”田湉问。 “我不吃!”蒋天蝎回答得很坚决。 “哦,那行。”田湉笑着说:“我去吃点饭,你不用管我了,教室我知道往哪里走。” 蒋天蝎竖着眉毛:“你要是不按时上课……” “放心吧。”田湉扬了扬手腕:“我昨天晚上研究了一下腕……通讯器,发现功能很丰富的。” 蒋天蝎一跺脚就走,但田湉刚转过身,她又跑回来拉住了她胳膊。 “嗯?”田湉回头看她。 “安老师给你的?”蒋天蝎盯着田湉的眼睛,大有不说实话就将她扭送警察局的架势。 “是。”田湉点点头。 “你……”蒋天蝎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到底和安老师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呀……”田湉沉思了下,最后扬起笑脸:“我不太确定,你可以问一下你的安老师。” 蒋天蝎大概要气炸了,田湉赶紧摆脱了她的手,往食堂走去。 学校食堂的饭可比安修戎的实验楼里的差多了。通讯器里有可以电子支付的联盟币,田湉查过数量,现在对比了一下食堂的价位表,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过小康生活。 但她没打算在日常生活中消耗完她唯一的收入来源,于是点了份最便宜的早餐。叼着面包按照通讯器指示的路线往教室而去。 第一堂课是战争史,217的必修课。田湉到教室时,发现已经没有多少空位了。 大家全都挤在前排,甚至有人放着后排的空位不愿意坐,搬了凳子挤在了过道上。 这一刻,田湉恍悟,蒋天蝎所说的217没人比她更懒,大概不是夸张。 踮起脚瞅了瞅,黑压压的一片脑袋里没有她熟悉的那一颗。 田湉坐在了后排,为了不显得自己突兀,不敢空位子,紧挨了前面的同学。 她刚坐下,后门便进来了一个人,深麦色皮肤,高高瘦瘦。 古薇显然第一眼看见了她,但是没等田湉扬起笑脸,古薇便往离田湉最远的空位走去。 在大家都一副要认真听讲的氛围下,田湉没好意思挪过去趁着上课修复友谊。很快,老师便进了教室。 一堂课90分钟,中间有休息的五分钟。 但在那五分钟的时候,讲台上的老师刚讲到惊心动魄的时刻。战争史,残忍,血腥,悲怆,最易激发信仰。没有一个学生有想要下课的意思,而老师情绪激亢,一直到整堂课结束,才一声长叹,从情绪中脱离。 “下课。”老师说。 田湉随着所有的学生站起了身。 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新世界战争史,就是丧尸的发源史和人类对抗丧尸的种族斗争史,她用完全对立的身份听完这堂课,觉得所有的怒火都指向了自己。 人潮开始向教室外涌动,田湉呆坐在原地,直到教室变得空荡荡。 “滴滴。”手上的通讯器发出声音,提醒她下一堂课的教室和地址。田湉站起身,有些恍惚地走出了教室。 走廊靠墙站着一个人,看到田湉后转身走开。田湉回过神,才发现那人是古薇。 古薇在等她?田湉赶紧追了过去。 古薇步伐不紧不慢地走着,田湉冲过去拉住了她胳膊。 古薇回头看了她一眼,想要甩开她的手。田湉干脆整个胳膊挽住了她,将自己的脑袋挤在了古薇身上。 “小薇,别推我,我害怕。”田湉声音有些抽噎。 “怕什么?”古薇继续往前走,直视前方。 “我……”田湉顿了顿,不知道如何开口。 古薇还是扒开了她的手:“既然能让你进城,就没有多大事。你不用怕,就算怕找我也没用。” “那我找……”谁字没说出口,古薇已经加快两步走了。 不远的拐角处站着蒋天蝎,对古薇笑着招手,给田湉一个鄙视的哼。 心情好差。田湉苦笑着扶了扶额头。 一旦开始上课,时间就变得快了起来。 几乎被所有认识的人都嫌弃了的田湉,只能用探索未知的世界来弥补自己心灵的空虚。 还好,关于这个世界她知之甚少,217里可以供她学习的资源和设备足够充足。不用担心武力值的田湉几乎把课余的时光都泡在了图书馆里。 一周很快过去。周六的早晨,通讯器还是在固定时间响起。田湉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静静地听屋外的声音。 嘈杂的人声总是会让她愉悦和兴奋,田湉伸出手掌摆在自己眼前,控制细胞炸裂开来。 变身的速度似乎比以前快了一点,田湉仔细观察变身后的胳膊,状态良好,还似乎有快速发展的趋势。 对于任何一只丧尸来说,身体的进化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但如果是田湉这种隐藏在人群中的状态,真不知是福是祸了。 田湉抬高了一条腿,变了一只脚。 不得不说,她孔武有力的样子虽然有些恐怖,但还是有些……帅的。 嗯,不要怀疑自己的审美。 在爆裂细胞的时候,有一种从脊髓深处爆发的强烈痛感,而环绕着这短暂痛感的是仿佛可以挣脱一切的爽感。 你的身体变大了,肌肉变强硬了,你拥有力量,拥有速度,拥有刀枪不入。你的灵魂仿佛自由了。 田湉在变完两只脚后,迅速恢复了人类常态,硬生生忍住了变完全身的冲动。 今天没有课程,按照之前的打算,是要去学校外转一转的。 古薇的宿舍她知道在哪里,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把她叫出来。要是换一个人,大概就好办多了。 田湉打开通讯器,输入了安修戎的号码。 很快,那边接了起来。 好听的嗓音道:“你好。” 田湉才发现,自己一个星期没有看到安修戎,是有些想念了。 对于出去玩,安修戎答应得很爽快。田湉补充道:“你先来找我,我们再去找小薇。” “好。” 安修戎不问原因的样子莫名让田湉有种被宠溺的幸福感。 安修戎的车很快到了田湉的楼下。田湉上车看见驾驶位是骆凯,笑着道:“大周末的,我们出去玩还要霸占学长的时间不太好吧。” 骆凯在安修戎面前总是保持着极好的修养:“我是博士的司机,应该的。” 田湉不再逗他,挨着安修戎坐下,对她扬起自己最好看的笑。 安修戎难得主动开口:“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学校很棒。” “身体呢?” 田湉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瞅了瞅前排的骆凯,再瞅了瞅她。 安修戎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田湉嘿嘿嘿地笑起来,半晌后害羞道:“除了很想你,其他都挺好的。” 正拐弯的车一个猛晃。骆凯没忍住从后视镜望了过来。 安修戎的动作毫不遮掩,她圈住了田湉的肩,将她带进了自己怀里。 田湉跌进柔软馨香的怀抱,就像突然失足落入花海。愣了一愣,才敢放开了胆呼吸,让自己醉在花香里。 已经没人注意前面的骆凯了,安修戎听着田湉的呼吸,一心一意地观察着她此刻身体的变化。 许久后,安修戎问:“还想吗?” 田湉低头沉默了半晌,道:“这样的程度是不够的。” 第十六章 “那不太方便了。”安修戎道:“今天晚上上完课吧,到时候你等我一下。” 田湉愣了下:“今天晚上的课?” “是。今天晚上有我的课,你不知道吗?”安修戎挪了挪身子,让田湉能在她怀里埋得更贴近点。 “课程表上没有,我还就说怎么研生班的不聚在一起上课呢。”田湉望了眼前排,后视镜里骆凯的脸快黑了。 “应该多点时间。”安修戎在她手腕上捏了捏,微微皱着眉道。 “多时间干嘛?”为了能让她们所坐的车开得平稳一些,田湉万分不舍得从安修戎怀里直起了身子。 “多时间在一起啊。”安修戎回答得理所当然:“我应该多了解你一些。” 这些话按照安修戎一心为科研的精神来说,完全没毛病。但田湉自得其乐地理解成另外一层意思,旁人不了解内情,也无法不误会。 驾驶位上的骆凯仿佛已经麻木了的样子,嘴角紧抿,目视前方。 田湉低头默默笑着,觉得这样的日子着实不错。 很快他们到了古薇的宿舍楼下,骆凯二话不说下了车去找人。田湉戳了戳安修戎胳膊,口是心非道:“你以后说话注意点。” “嗯。”安修戎回答得很平静。 这就让田湉很吃惊了:“你不应该问一下注意什么吗?你知道要注意什么?你刚才故意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的?” “嗯。”安修戎惜字如金。 “嗯什么嗯。解释一下。” “骆凯对你有敌意,我应该让他知道你的重要性。” “这样的?”田湉重新将自己栽进安修戎怀里,拉着她的胳膊圈住自己:“这种身份的重要性?你确切知道你在干什么?” “当然。”安修戎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我智商和情商是均等的。” “哈,哈,哈,哈。”田湉干笑了四声。 好均等哦,你这么搞骆凯不更恨死我了…… 田湉直起身正襟危坐,骆凯从楼里快步出来,并没有回到车上的意思,在安修戎的方向敲了敲车窗。 安修戎降下窗,骆凯道:“博士,古薇不在,去机甲训练场了。” “哦?”安修戎有些惊奇:“她倒是适应得快。” “我就不过去了。”骆凯看了一眼田湉:“我想回去把实验报告写完。” “好。”安修戎答应下来。 骆凯直接离开,田湉问安修戎:“你开车?” “你会吗?”安修戎反问。 “不会。”田湉坦诚的摇摇头:“我意思你要开车的话,那我就坐副驾驶了。” “好。”安修戎推门下车换了位置。 田湉知道217有专门的机甲学院,是几乎从217独立出去的特殊学院。机甲在这个时间段,基本处于研发实验期,还未能投入正式的战斗。但它被人类联盟多方宣传,俨然已经成为人类终结丧尸之战的最大希望。 安修戎的车开得很平稳,在校园里多处礼让学生,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古薇还在生我的气。”田湉转头看着安修戎的侧脸。 “你没有和她好好解释吗?”安修戎问。 “现在怎么解释大概都会适得其反,我想等她气消了以后。” 安修戎点点头:“我安排心理老师跟她接触一下。” “不要太明显。”田湉强调。 “放心吧。”安修戎宽慰道。 到达机甲训练场的时候,里面人声鼎沸,十分喧嚣。 田湉好奇地伸了伸脑袋:“这么热闹?” “在对战。”安修戎下了车。 田湉紧跟上她:“训练场允许私下斗殴?” “所以我说的是‘对战’。” “哦~~~”田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广阔的圆形训练场里,正中是两台巨大的机甲。田湉瞄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最初级的机甲,也就是给人的四肢安上了一层铜墙铁壁,冷兵器式的对抗,打起来砰砰作响,但其实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田湉回头在人群里找古薇的身影,她晚上还有课,她们能出去玩的时间并不多。田湉知道就算古薇还在和她闹别扭,也不会放弃这么好外出的机会。 然而,脖子都快扭断了,凭借她的视力,竟然没能找出古薇来。 “骆凯会不会打听错了?”田湉撞了撞安修戎胳膊。 安修戎正在看场内的对战,扔给她两个字:“不会。” “那古薇呢?我没找到。” “不正在打吗?”安修戎转头冲场内抬了抬下巴:“你居然没发现。” 田湉看着两台沉重的机甲跑跑跳跳,半晌后,有些尴尬地说:“现在发现了,那台灰色的是她吧。” “对。” “我没有想到她这么快会玩上机甲。她的课程里没有机甲相关的内容。”田湉盯着重重挥出一拳的灰色机甲有些担忧。 “但她的自选里格斗技巧和武器应用占了绝大部分。” “她会朝暴力倾向发展?” “不。”安修戎摇摇头:“她只是想要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而已。” “我错了吗?”田湉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 “你没错。你给了她更多选择。”安修戎转头看着她,神色认真。 如果她不劈下那一掌,古薇现在还在遗弃地。她大概会一生和丧尸们斗争,直到战死或者饿死。古薇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在临近围城的那一刻爆发,田湉知道她痛,却更知道不剜出这块腐烂的肉,她的伤口便不能愈合。 古薇进了217,按照现在的发展趋势,最后很可能还是去和丧尸进行斗争。但她的结局有了更多的可能性。她可能成为功勋赫赫的将领,也可能成为经验丰富的老师,她可能会在这里遇见可以与她相伴一生的人,也可能在这里重新见到自己的父亲。 人终有一死,是否死得其所,要看你今后的人生怎么活。 田湉不希望古薇孤独。 灰色机甲灵活地躲过对手横起的一脚,借力打力将对手扔了出去。 重重的撞击声,机甲的倒地激起训练场磅礴的灰尘。 周围观战的群众们,顾不得掩盖口鼻,兴奋得大声欢呼。 田湉和安修戎站的位置离机甲倒地的地方十分近,一时被扬起的灰尘遮住了视线。 安修戎左手掏出一块帕子,顿了顿,将帕子捂在自己鼻尖,抬起右手轻轻遮住了田湉的口鼻。 田湉的声音嘟囔在安修戎的手心:“遗弃地过来的人,哪来那么矫情。” 安修戎声音清朗,笑着说话的时候尾音带出点女儿的媚:“这里的土可是老头专门命人从四面八方运过来的。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老头?”田湉在记忆里过了一遍教务处的照片墙:“跟你并排的那个?管机甲学院的?” “嗯。”安修戎拉着她的胳膊离开人群。 “你跟他有什么过节?”田湉问。 “你怎……” 田湉打断了她的话:“截止此刻,我就见你笑了三次。三次都是对别人幸灾乐祸的时候。我倒是不应该问你跟他有什么过节,想想也知道,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主张。但他也确实实力过人,你们互相心底有点小崇拜又有点不服气而已。” “真聪明。”安修戎难得夸奖道。 “那你讨厌老头吗?不关乎学术不关乎主张。”走出了训练场,田湉突然问。 “不。”安修戎回答。 “好。”田湉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笑了三次,这次嘲笑老头,前两次嘲笑我。你不讨厌老头,当然不讨厌我。 这是你的真实情绪,无关身份和定位。 嘿,我这个实验品暴涨的自信心! 巴扎嘿! 第十七章 田湉和安修戎在机甲训练场外等了会,古薇头发湿漉漉的出来了。 田湉抬手刚打了个招呼,就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蒋天蝎。 蒋天蝎拿着块毛巾,蹦着蹦着想要把毛巾甩到古薇头上去。古薇看向田湉这边,躲开了她的动作。 蒋天蝎望了过来,自动忽略了田湉,笑着朝安修戎跑过来。 少女的脸上闪着天真烂漫的仰慕,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才开口问道:“安老师,你来训练场有事吗?” 安修戎点点头说:“来找古薇。” “安老师认识古薇?”蒋天蝎惊喜道,转头催促古薇:“你快点过来啦,安老师找你!” 古薇皱着眉过来了。 田湉迎了上去,挽住了古薇的胳膊:“我们一起去城里转转吧,刚好可以坐安修戎的便车。” 古薇这次没有甩开她,半晌后说:“好。” “要出去吗?”蒋天蝎睁着大眼睛问:“你们打算去哪里呀?” 田湉觉得她的表情就像小孩子想要吃你手上的东西,偏要问你一句‘好不好吃呀’。单蠢的让人不忍心拒绝。 安修戎说:“主要是陪她们逛。” 意思很明确,那你就别去了。 蒋天蝎懂事的点点头,把手上的毛巾递给古薇:“你把头发擦干吧,小心着凉。” 田湉突然有点不忍心,蒋天蝎在她安老师面前可真乖啊。 “你没事的话,跟我们一起去呗。”田湉开口道。 蒋天蝎瞪了她一眼,大概是习惯性的。 “不去算了。”田湉转身拉着古薇往车那边走。 等她们走远了,田湉听见蒋天蝎声音小小地问安修戎:“老师,我可以去吗?” “快来快来!!”田湉转身笑着朝她们挥手。 “去吧。”安修戎朝她走过来,蒋天蝎开心地跟在了身后。 田湉要抓紧机会和古薇缓和关系,于是把副驾驶的位置让了出去。拉着古薇亲亲热热地坐在后座。 古薇任她挨着自己,视线放在窗外。 车出了学校以后,田湉整条路都在大惊小怪。 “小薇,你看那棵树!” “小薇,你看那个楼!好高啊!” “小薇,你看安修戎!不是开车的那个,那边广场的广告牌!” …… 待到下车以后,田湉能感觉到蒋天蝎对她的鄙视简直直冲云霄。 但是碍于安老师在,蒋天蝎全程一句呛人的话都没说,静静跟着她们,乖顺得不得了。 一物降一物,在参观城内著名景点,以及去吃据说最好吃的旧世界中国餐厅时,四人的氛围十分和谐。 吃完饭时间也不多了,蒋天蝎对上课的事很在意,在安修戎都没提出回学校时,就忍不住提醒大家:“离上课只有一个小时了。” “回去吗?”田湉问古薇。 “你们有课,回吧。”古薇上了车。 田湉跟在她后面想去后座,被古薇一只手抵在肩膀:“去前面坐吧,我有事和蒋天蝎说。” 蒋天蝎得意洋洋地拉了田湉一下,钻进车里便挽上古薇的胳膊:“课程的事你不用急,我明天再查查……” 田湉上了副驾驶,完全插不进去后排的话。 只一个星期而已,这还不到一个星期呢。和古薇最亲近的那个人已经不是自己了。 在后视镜里看到后排的喜笑颜开,好生气哦…… 到了学校,古薇回了自己宿舍,安修戎停了车,和蒋天蝎田湉一起往研生班教室而去。 是时候报复了,田湉心里贼笑着想。 古薇在的时候,她不想故意和安修戎表现出亲近的样子,这样就好像她们抛弃了古薇在这段时间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尽管事实大抵如此…… 现在,她可以放飞自我地制造误会了。 田湉上前一步抓住了安修戎的胳膊。 安修戎低头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是不是病又犯了? 对。田湉将自己的整条胳膊都贴了上去,仿佛寄生在了安修戎身上一样。 安修戎突然低头,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田湉的脖子,声音轻轻地擦过耳际:“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田湉被这样的小动作挑逗得血液要炸了。 蒋天蝎在旁边短促而高声地“啊”了一声。 安修戎恢复了正常走路的姿势,任由田湉还扒拉着自己。 田湉在路过的校友们的目光下,觉得自己走路都要顺拐了。 蒋天蝎落后了她们几步,直到进了教室都是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安修戎毕竟是老师,田湉进了教学楼以后就松开了她。 安修戎要去教室休息室,直到正式上课再进教室,田湉自觉地往教室走,快到门口时被身后的安修戎拉住了胳膊。 “你难受吗?”安修戎问。 “啊。不。”田湉觉得今天份的便宜算是占够了。 “好。”安修戎松开她往休息室走去。 田湉呆看着她进了休息室,突然心里涌出深深的懊悔。 我是不是错过什么非常刺激又难得的……avi了…… 教室里的学生并不多,田湉刚开始以为是还没到齐,后来看到大家在认真备课的样子才反应上来,研生班的学生并不多。 骆凯算已经毕业了的,她认识的同学只有蒋天蝎。其他的男男女女形形□□,有的文文弱弱带着厚酒瓶底,有的肌肉壮硕目光凶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学生。 田湉不知道他们具体要上什么课,也没能做什么准备,于是环顾四周细细地认了一遍同学,不至于以后见面连个招呼都打不上太过尴尬。 正式上课时,安修戎准时进了教室。田湉眼前一亮,安修戎居然戴了副眼镜。 简单的无框眼镜,生生改变了安修戎的气质。 她在战场上时的狠厉,她在实验室里的冰冷,被一副眼镜折射得剩了一半。现在看起来,竟有些书卷气,有些温柔。 田湉专注地看着她,觉得自己大概什么课程内容都听不进去了。 安修戎的声音真好听啊,安修戎的字真好看啊,安修戎握着粉笔的手就像旧世界的雕塑艺术品,安修戎转头时头发划过小小的弧度,田湉似乎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 “田湉。”安修戎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啊?”田湉双手支着脑袋在座位上笑着应声。 “来。”安修戎对她招招手。 田湉顺从地站起身,走到了讲台上。 安修戎把粉笔塞到了她手里:“这道题,你解一下。” 田湉转头看到黑板上天文一般的公式,懵了。 “啊?!”这次的语气就十分震惊了。 安修戎敲了敲黑板:“做题。” “不,”田湉忍住了喊她名字的冲动:“安老师,你觉得我会做吗?” “我觉得你会。”安修戎说。 田湉一抬手将面前的复合黑板推了上去:“老师,我够不着。” 安修戎抬手:“我帮你拉下来。” “不,”田湉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胳膊:“这题特别高大上,它就适合在上面。” 安修戎盯着她,镜片后面的眼睛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突然伸手揽住了田湉的腰,在田湉还没来得及感受被安修戎双手握住腰的感觉时,便一把将她举高高,凑到了题面前。 田湉一阵眩晕。 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被自己的老师这样对待,真是恐惧中透漏着羞耻,羞耻中包含着点激动…… “做题。”安修戎说:“做不出来,你就一直在上面这么待着。” 底下传来一阵压抑的唏嘘。 田湉老脸爆红,她不想用自己的脸皮和安修戎的臂力打赌,于是尽全力集中了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题上。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这个符号,大概是无穷的意思,这个是加速度,这个是位移…… 嗯,求时间差…… 田湉抬起手算了起来,这是一道相当复杂的题,但只是计算过程复杂,容易出现失误。并不是一道无法攻克的难题,对她来说不算太麻烦。 十五分钟后,田湉对安修戎说:“老师辛苦了,放我下来吧。” 安修戎抬头看了眼答案,笑着说:“答对了。” 这是田湉这一世第一次见安修戎正常的微笑。有赞赏,有欣慰,还有点被压抑住的激动。 在落地的那一刻,田湉呼吸一紧,才反应上来自己干了什么。 转头望着黑板上的答案,田湉自己都无法置信。这些对公式的记忆从哪里来,这算法为何这么流畅,这些东西为什么就像她已经演练过千百遍一样,熟悉到抬手就有答案。 安修戎弯下腰,似乎要给她一个奖励的拥抱,在遮去底下学生们的视线时,安修戎小声说:“今晚我们再好好研究。” 田湉呆愣愣地点点头,在同学们惊奇却又理所当然的目光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安修戎后半堂课讲了什么,田湉一字不落地全部认真听了进去。 第十八章 下课的时候,全部的学生起立,等安修戎先走。 田湉随着大家站起来,结果安修戎收拾了讲台上的课本,然后就定在了那儿。 田湉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安修戎看着她,神情淡然。 田湉站在座位上偏了偏脑袋。 安修戎终于有了动作,她一抬手指了过来:“你跟我来。” 手指的方向非常准确,田湉周围的人都望向了她。田湉非常尴尬地小跑着穿过过道,到了讲台边。 安修戎这才下了讲台,向门外走去。 田湉紧跟着她,出了教室没几步,就听到教室里瞬间炸开锅的议论声。 要是普通人,也就知道是在议论自己。田湉不是普通人,大家在说什么,她听得很清楚。 更多的表达的是对安修戎行为的不可思议。 安老师从来没有这样过,安老师从来不特殊对待学生,不知道安老师叫她干什么,不过安老师做事总有她的道理…… 田湉低着头,不敢再看安修戎的背影。不管私底下占安修戎的便宜时脸皮有多厚,这会也有些臊得慌。 安修戎没有回教师休息室,田湉松了一口气。 等她们走出教学楼,田湉才猛然发现,天已经很黑了。 学校里的路灯亮出暖黄色的光,树影倒映在地上,风吹过时,斑驳的光影仿佛在讲述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秘密。 安修戎的身影被路灯拉长,倒在她脚下,有时候她踩着她的腰,有时候又踩到了她脑袋。 田湉看着地上的影子,突然感觉心里很安静。 穿过林荫道的时候,安修戎突然停了下来。她侧过了身子在原地等她。 田湉第一反应也停了脚步,抬头看着她。 安修戎的眼睛倒映着光晕,像星星一样。 “怎么了?”田湉问。 安修戎对她招了招手。 田湉跨两步过去,安修戎拉了拉她的衣袖,让她和自己站在同一条线上。 然后什么都没说,又迈开了步伐。 田湉瞬间就明白,安修戎想要并排走。 走在安修戎身侧的时候,田湉感受到从她身上传递出的暖暖的温度,突然就很想和她交流。 “修戎,学校里真安静。” “是。”安修戎淡淡地回答,却并不是敷衍的语气。 “安静这个词不太对,”田湉好像自言自语道:“也不是说没声音,应该说是宁静。” “嗯,学校总是安定的,不会让人产生恐慌。” “对,就这个原因吧。”田湉踢了下脚下的小石子:“我很喜欢学校的氛围。” “什么样的喜欢?”安修戎问。 “就……就是喜欢。”田湉抬头看她,咧嘴坏笑了一下:“就跟我喜欢你一样,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不,你喜欢我是有理由的。”安修戎认真道:“所以你喜欢学校也是有理由的。” 田湉的脑袋转得很快:“你觉得我能做出题可能是什么原因?大脑的进化?” “不,以你现阶段的身体进化程度,大脑不会在无学习的情况下掌握知识。特别是由人类总结出的这些规律公式。” 田湉不说话了,接着刚才的小石子继续踢。 安修戎沉默了会,道:“如果想到什么,要告诉我。” “凭什么?”田湉突然有些生气。 安修戎让她上台做题,本就存了研究的心思。只是田湉一时没反应过来,安修戎居然已经想要探究她的过去了。 苏醒之前的事情,连田湉本人都不知道。她曾经试过努力去回忆,但大脑里一片空白。就像她身体里无端而来的纯种丧尸基因一样,苏醒前的记忆根本无迹可寻。 对未知的事情,生物总是会本能地恐惧。而对自己本身存在着如此大的未知区域,田湉不得不承认,这其实是她心底最恐慌的事情。 安修戎想要探究这部分,她十分不安。 安修戎没有回答她任性的问话,走过林荫道以后,田湉发现她们来到了她的宿舍楼下。 “你不是说今晚要……”田湉咳了咳:“刚才的讨论就算已经完成了?” “不。”安修戎坦荡荡:“今天要例行身体检查,需要研究的问题,你愿意和我讨论时,我们再继续。” “那去实验楼呗。”田湉转了个身。 安修戎揪着她的后领子将她转了回来:“时间不早了,去我房间检查吧。” “那你房间也不在这儿啊。”田湉说完愣住了,指了指熟悉的三层小楼:“你住这里?” “是。”安修戎点点头。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田湉很震惊。 “我们的作息时间不一样。” “不不不!”田湉摇着脑袋:“我连你的味道都没闻到过!” “你已经可以追踪气味了?”安修戎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多长的距离和时间范围内?”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田湉很坚决。 “好,我们上去说。”安修戎往小楼侧面而去。 田湉跟着她,在打开一道根本就不像门的门后,皱着眉喊了起来:“有这个必要吗?!” 安修戎按了电梯:“一栋住宅有多个通道是很必要的。” “你这通道就不正常了。”田湉盯着在她俩身上来回移动的激光:“是不是我要是不跟着你这会已经被割成肉酱了。” “不会,我输入过你的数据。” 田湉咧了咧嘴,笑得有些艰难。安修戎没和她在一个重点上,她只能无比感谢自己现在对安修戎有着不可替代的研究价值。 否则要想接近安修戎,还是她这种不怀好意类型的,大概已经死过无数回了。 “怪不得我不知道你也住在这里。”站在安修戎门前时,田湉嘟嘟囔囔着说道。 “嗯,很少有人知道我具体住在哪里。”安修戎开了房门。 田湉一眼望进去很是震惊,站门口愣了半晌。 “进来。”安修戎站在屋内对她招手。 “不!你一定是在逗我玩,这是你的房间?!!!” 安修戎环视了一下房间,有点疑惑:“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你一个冰山雪莲一般的高军衔博士,无数人对你仰望崇拜敬畏,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人设,你特么居然住在一间……粉白系y主题的公主房里?!!! 田湉觉得已经无法用表情和言语来形容自己的震惊了,她看着站在粉色长毛地毯上的安修戎,觉得她的形象在迅速崩塌。 愣了好久,直到安修戎显出了不耐烦的情绪,两条细眉一竖起来,还是……有些杀伤力的。 田湉一脚仿佛踏进了云朵里:“你是不是没让别人进过你这房间?” “我的母亲经常来。”安修戎说。 田湉抓住了点真相:“阿姨是不是性格十分……虽然这么形容可能有点不太尊重长辈,但我找不到合适的词了,她是不是很可爱?” 安修戎很真诚地笑了起来:“是,她很可爱。” “你房间是她布置的?” “嗯,她很喜欢为我设计房间。” “她有没有跟你强调过,不要把其他人带到你房间来?”田湉对安修戎的母亲简直充满了好奇。 “这个即使不强调,我也知道。”安修戎不再跟她纠结房间的问题,边往柔软的粉白色深处走去,边一件件脱着衣服。 她穿的是修身笔挺的制服,外套从袖间脱落,被修长白皙的手指挂上粉色的衣架。而领带随手一扬,落在了木质小圆桌上。 田湉觉得这画面竟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安修戎就像是闯入了小女生闺房的坏姐姐,笔直的腿和细瘦的腰总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田湉咽了咽唾沫,努力平复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 还好安修戎只是脱了外衣,她在粉白相间的条纹沙发上坐下,对田湉招了招手:“过来这里。” 田湉呵呵笑着,走过去的时候忍不住抬头观察房间有没有摄像头。 安修戎没有急着开始检查,倒了一杯果汁给她:“我房间的装修风格,你很吃惊。” “是。”田湉尽力缓和表达:“你知道的,一般粉色代表着温柔、浪漫、纯真,而y……” 田湉拿过来沙发上的布偶:“她代表着单纯、可爱……”田湉把到嘴边的‘幼稚’咽了下去:“……年轻。” “是,我知道。”安修戎淡定地喝了口水。 “所以嘛~”田湉轻松了起来,刚开始她以为安修戎不懂这些东西的含义,但后来想想安修戎的情商虽然不高,但不至于没有美学常识,现在她大方承认了,田湉撞破安博士不可告人秘密的心理负担瞬间除去了一半。 田湉端起果汁尝了尝,安修戎问:“所以什么?” 果汁味道不错,田湉又喝了一口:“所以和你不太符合。” 安修戎皱了眉,认真道:“我不同意你的观点。” 田湉含着果汁愣住。 “温柔、浪漫、纯真,单纯、可爱、年轻,”安修戎靠近过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盯住田湉的:“我哪一样不符合吗?” 面对安修戎无比认真的态度,田湉实在没憋住,张口大笑。 果汁有一些喷了出来,落在安修戎的衬衫上。有一些滑进田湉喉管,呛得她边笑边咳嗽。 安修戎在擦衣服和帮助田湉顺气之间选择了后者,她的手掌落在田湉背上,一下一下平稳有力,只是说话时的声音明显阴沉了不少。 “这么好笑?” 田湉赶紧挥手,笑得脸都红了。 安修戎又问:“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 第十九章 安修戎的表情越是认真,田湉越发忍不住这反差萌带来的笑点。 等她顺过来气,安修戎已经走到一旁打开了银色小箱子。 熟悉的箱子一下子让田湉想到在遗弃地的那个夜晚。 知道自己有问题,安修戎还是给了她离开的机会。 现在想想,真是让人吃惊。安修戎这样的身份和性格,真不应该对绝佳的实验品手下留情。 她还不够了解安修戎,这个人内里的一切,她的房间,她的家庭,她的思维和情感,田湉都还未能细细了解。 所以,在我心里安修戎是什么样子呢? 田湉抿嘴笑了笑。 安修戎拿了一把锋利的小刀过来:“我需要取一点皮下组织。” 田湉大方地挽起了袖子。 棉签凉凉地从皮肤擦过,田湉在沙发坐着,安修戎大概为了操作方便,毫不介意地半跪在地毯上。 田湉低头看到安修戎的睫毛,觉得不管为了什么,这样的人在你面前屈膝,总是会给人带来极大的愉悦感。 膨胀的内心,和从心上滑过去的小小羽毛。 “你很年轻。”田湉说:“在我心里,你还很温柔。” 小刀划过皮肤,传到田湉的大脑皮层只有细微的刺痛。田湉看安修戎的额头,看她的鼻尖,看她修长白皙的手:“至于你到底是否浪漫、单纯、可爱,我还不知道。” 安修戎动作迅速,在血还未溢出时,便取好了组织,但她没有停,小刀从田湉皮下再一次划过。 田湉任她取想要的东西:“我想有知道这些的机会,你愿意给吗?” 安修戎动作有瞬间的停顿,她抬起头看着田湉的眼睛,道:“愿意。” 田湉笑起来,胸口仿佛有花绽开。 安修戎低头继续忙活,培植瓶里一一装上东西后,安修戎拿过纱布为她处理小小的伤口。 “捂一会就好。”田湉按住了安修戎的手。 “好。”安修戎起身,自然地抽手但没抽掉。 田湉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她。安修戎朝沙发上瞄了一眼,突然觉得此刻的田湉和那些大大小小的布偶有些像。 “要我帮你捂着吗?”这样的话便脱口而出。 “要!”田湉果然顺杆子爬。 两人维持了这个有些奇怪的姿势,安修戎按着田湉的胳膊,田湉乐滋滋地继续喝果汁。 果汁下去了一半,田湉转头说:“你的检查完了吗?” “今天就到这里。”安修戎回答。 “那是不是应该开始我的了?”田湉笑眯眯地问。 安修戎清楚她说的什么,点了点头。 田湉想要靠近她,田湉很喜欢挨着她,喜欢蹭她,喜欢埋在她的怀里。甚至很多时候,安修戎感觉到田湉想吃了她。 从十岁开始进行生物研究,拥有最丰富资源的她研究过很多种异形。但没有一种能与她如此亲近。 她不可抑制地,在田湉靠近的瞬间,感觉到兴奋。 仿佛习惯性地对未知异形的兴奋,也仿佛从未有过的夹杂着恐惧的难以言喻的兴奋。 就像此刻,田湉突然躺倒,将脑袋枕在了她大腿上。 她握着她胳膊的姿势此刻一定有些别扭,但安修戎不想动。她所有的心思都在田湉与她相触的地方。田湉比常人低一点的体温,田湉的呼吸在侧头的瞬间喷在她腹部,田湉会不会突然露出獠牙刺穿她的皮肤…… “会压着你吗?”田湉忽闪着眼睛问她。 “不会。”安修戎道:“你的体重没有发生异常。” 田湉笑起来,仿佛她的话很奇怪的样子:“正常的体重也会压到呀,你现在可能不觉得,过个十分钟就开始难受了。” “应该是的。”安修戎点点头。 田湉有些好奇地在她怀里翻了个身:“胳膊不用按着了,好了好了。诶?你以前是不是没有被人压过?” 安修戎松了她的胳膊,揭开纱布仔细看了看。伤口果然已经结痂了。 “是。”实事求是地回答了问题。 田湉觉得她整个人都躁动了起来。虽然只要和安修戎独处,她总是感觉到这股躁动。但是这躁动还是每每都带给她新奇的体验。 就像嗑药一样,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 在来安修戎房间之前,她怕自己出现和上次一样的情况,还默默地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占点便宜就回去,不要急,慢慢来。 但踏入这粉嫩梦幻的公主房,安修戎百依百顺大大方方,那认真淡然的表情仿佛说着:来吧,不管你怎么样我都感觉很正常。 还能忍住吗!!!能忍住她就不是小怪兽了!!! “你躺下好不好,”田湉得寸进尺:“我让你感受一下彻底被人压的感觉。” “怎么躺?”安修戎问。 “就在沙发上,你这沙发挺大的。”田湉起身将沙发上一堆y全扔到了一边:“就这么……躺。” 安修戎倒下身,一只手枕在脑后,修长的身形摆上沙发,一条腿支在地上。 田湉踢了鞋,爬上沙发,在安修戎身体两侧的空隙插进去自己两条腿。半跪着,支着胳膊,俯视着安修戎。 安修戎深潭一般的眼里映出她的面容,田湉忍不住抬手在她眼角点了点:“你的眼睛真黑。” “你的是棕色的。”安修戎说。 田湉弯了弯眼睛:“我要压了哦。” 安修戎抬手猛地搂了她的腰向下压去。 田湉几乎砸在了安修戎身上,下去的瞬间甚至连脸都没来得及偏开,就这么鼻尖对了鼻尖。 全世界都是安修戎的气息,还有两人摞在一起的心跳。 我们俩的唇为什么都这么薄,非要撅一撅嘴才能够得着。 田湉脑子里搅成了浆糊,全身的细胞都在撅与不撅间抗争。 最后,她的唇没动,安修戎的先动了。 只是轻微的阖动,气息洒在她唇间。 “你重了。”安修戎说。 “什么?”田湉迷迷糊糊地问。 “你……变重了。”安修戎的语气有些奇怪。 “这才几分钟……”田湉话没说完猛地跳了起来。 变重了变重了卧槽,这不是普通女孩子在意体重的时刻,特么的她要变身了!!! 田湉几乎从安修戎身上滚了下来。 安修戎要拉她,被田湉躲过去了。 “今天就到这里,说一个女孩子重可是最伤人的话了。”田湉边穿鞋边找着理由:“以后多看看与女孩子交往的书啊,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明天是周末我还要睡懒觉呢。” 话音落,没等安修戎回答,田湉便冲到了门口。 门打不开。 田湉握着门把,焦急回头看着安修戎。 安修戎抬了抬手,门叮地一声开了锁。 “晚安。”安修戎说。 “晚安。”田湉哭笑不得。 不知道怎么能从安修戎这边直接到自己住的那边,田湉只能选择最节省时间的方法,那就是原路返回到楼下,再从自己熟悉的路上楼。 她的决定很正确,直到从那扇不像门的门出来,田湉也没搞清楚安修戎到底住在几楼的哪一间房。 田湉奔向小楼正面,一路刷脸刷卡进了自己的房间。 甩上门后,田湉深呼吸一口气,低头看到了自己变形的脚。 刚开始变,肌肉正在膨胀。田湉心脏猛跳,她不知道这只脚到底有没有在楼道就开始了异形。楼道里可是装着无死角监控的。 而更让她恐慌的是,她不仅没能发现脚部的变形,而且现在竟然也没办法控制它停下来。 理智逼迫她不得不承认,她的身体和前世不一样了。 留在人类基地的时间还能有多久,田湉蹲下身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她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做,她必须阻止自己的异常,并且抹掉一切可能暴露的痕迹。 在遗弃地时,她有生死相依的同伴。在丧尸国里,她有唯命是从的下属。而现在,她只有她自己。 “所有的事都要自己做……”田湉躺倒在地上,任身体一点点变形:“好麻烦哦。” 第二十章 第二天是星期天,田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太阳从窗帘缝洒进来时,在地板上割出细细的光线。 这条光线正好横贯田湉的身体,让她睁开眼的时候一阵恍惚。 昨晚居然就这么躺地上睡着了…… 起身去洗了个澡,田湉细细观摩过自己的身体,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后松了一口气。 好好做了做拉伸,田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挤眉弄眼再拍拍脸。 “好了,观众朋友们,现在是这位美丽可爱的女嘉宾表演时刻~~~” 出门时故意拉乱了衣领,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田湉一脸焦急冲下楼,直奔六栋学生宿舍。 蒋天蝎住在6601,田湉第一次光临别人的宿舍,却连门都没敲,便直接推了开来。 入眼是一片雪白光滑的背,娇小柔嫩,细致动人。 田湉眼睛一时盯上了,便有些收不回来。 蒋天蝎捂着胸转头看到她,一声尖叫。 “你怎么在这里,滚出去滚出去!!!” 田湉抬手捂住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 “滚!”有东西砸了过来,田湉一手接住,是软绵绵的枕头。 手指缝里的蒋天蝎又随手抓了东西,这次可是个实打实的铁质笔罐,田湉赶紧后退一步闪身关上了门。 笔罐砸在门上的声音一声巨响。田湉退到了一个人身上。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古薇,田湉笑起来:“怪不得她换衣服不关门。” 古薇手里拿着个水盆,皱眉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蒋天蝎失控了。”田湉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我说你发生什么事了?”古薇盯着她。 “啊对对!差点忘了正事了!”田湉抓住古薇挡在了自己前面:“开门进去,我和蒋天蝎有正事要谈。” 古薇顺从地推开了门。 蒋天蝎坐在床沿上,气鼓鼓的,脸红的像煮熟的虾。 田湉躲在古薇身后,小心翼翼伸出一只手:“蒋代表,我有事情要和你汇报。” 蒋天蝎是他们这届研生班的课代表,相当于班长的职位,从她十分不喜欢田湉还要处处来照顾她的行为来看,这是位非常尽忠职守的代表。 因此当田湉再探出头来时,蒋天蝎没有再用东西扔她,神态十分严肃地问:“什么事?” “只能和你一个人说。”田湉上前两步。 蒋天蝎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古薇又不是外人,你说。” 田湉一脸为难,急得要哭了的样子:“真只能和你一个人说。” 古薇突然道:“我出去。”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宿舍里只剩下了田湉和蒋天蝎,田湉放开了九成的演技。 “代表,我真的遇到麻烦事了,你先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好吗?” “我要先知道是什么事。”蒋天蝎一点都不上套:“如果是违法乱纪的事,我是肯定会和上级报告的。” “我没有违法乱纪,是别人。”田湉走近她,放小了声音:“代表,我丢东西了。” “丢东西?”蒋天蝎一脸震惊:“你那栋楼根本不可能。” “所以我才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楼里都是摄像头,还有一层层的身份验证……”田湉适时地把话咽了回去。 “这事你要报告保卫科。”蒋天蝎拉着她往外走:“我带你去。” “哎!不能!”田湉打开了她的手,而后低头嘟囔了半晌,道:“我丢了内衣。” “什么?!”蒋天蝎难以置信地吼了出来。 “小声!”田湉脸都红了:“这事不能告诉别人,太丢人了!” “这个……是有点……”蒋天蝎脸也红红的:“谁偷你内衣干嘛啊,也不能拿去穿……” “你不知道有种变态就专门偷人贴身衣物用来……那啥吗?” “那啥?”蒋天蝎尴尬地望着她。 “就……哎!你怎么这么单纯。”田湉瞄了一眼她的胸:“你这样的,估计会成为小偷的重点光顾对象,你没有丢吗?” “我没有啊。”蒋天蝎下意识地捂了下胸。 蒋天蝎比她想象的还天真,田湉不得不开始了科普,讲完什么叫做恋物癖以后,蒋天蝎的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鸭蛋了。 “我那栋楼安保那么严密,他还能毫无声息地偷走东西,我怀疑他本就是楼里的人。这件事不能闹大,只能我们自己查。” 蒋天蝎有点懵地点点头。 “代表,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才来217一个星期,我什么都不知道。”田湉可怜兮兮看着她:“代表,你能帮我吗?” “这个我应该帮你的。”蒋天蝎继续点头。 “嗯,那我们要怎么查呢,我都不知道这栋楼里到底住了哪些人……”田湉一脸困惑。 “这个我来搞清楚,我们应该先调取监控录像,再一一排除。”蒋天蝎智商上线了。 “要偷偷的……”田湉小小声强调道。 “放心吧。”蒋天蝎十分不自然地拍了拍她肩膀:“这件事只有我们两知道。” 耶!田湉在心里比了一个大大的v。 谁说她只有自己,只要智商够用,总会有天使替我来爱自己。 两人再从宿舍出来的时候,氛围就和谐多了。 蒋天蝎在前面背着手一脸严肃地走,田湉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古薇在走廊里靠着墙,手上一只打火机来回地转动。 “我们有事……要去忙一下。”蒋天蝎撒起谎来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你,那个,书单我明天给你吧。” 古薇盯着她身后的田湉,半晌才冒出一个字:“好。” 蒋天蝎快步离开,田湉走过古薇时一把捞走了她手里的火机:“你可别抽烟。” 古薇没出声,还是原来的姿势靠着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田湉心底叹了口气,暗暗想着要催一下安修戎,让她早点找靠谱的心理医生过来。 田湉跟着蒋天蝎出了楼,小声在她耳边说:“你知道监控在哪里吗?” “知道。”蒋天蝎想要抬手指,抬了个半截放了下来,小声回道:“你九点钟方向那栋楼,就是那片区域的监控中心。” “我住的那楼没这么简单吧,都在那里?” “学校图纸是这么画的。”蒋天蝎说。 “你背过了?” “当然。”蒋天蝎皱眉看着她:“你应该好好的背一些基本资料。” 既然是基本资料,田湉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她住的那栋楼里情况显然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现在只能多了解一些是一些。 来到监控中心后,田湉没想到在古薇面前说个敷衍的话都结结巴巴的蒋天蝎,真干起事来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十分熟稔。 她的特殊身份起到了不少作用,研生班的地位确实在217是非常高的。她说发现了监控故障,要去检测,门卫就只让她签了名进去。 不过进了监控室,便有人跟在了她们身后。 她们根本没有查看回放录像的机会,只能装模作样地扫视过一排排的屏幕。半中腰的时候,蒋天蝎突然蹲下身系鞋带,田湉赶紧一条腿挡住了她,然后笑得一脸单蠢地问跟在她们身后的工作人员:“你们平时要查看这么多的监控,累不累呀?” “肯定是累的,监控二十四小时都开着,但我们的人手倒班后,也只能确保二十台屏幕前有一个人。”工作人员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说话时一直笑呵呵的:“难免会有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所以一旦有什么问题还请你们多指正。” “不会不会,”田湉赶紧摆摆手:“代表认真,刚才看到一台监控的工作指示灯没有亮,怕有设备故障所以来看一眼。” “谢谢监督谢谢监督,发现问题我们也能及时处理。” 两人客套完,蒋天蝎早已走到了前面去。一圈转完,用不了多少时间,没有发现故障,工作人员也很是开心。 几人欢欢喜喜地出了门。等拐过弯剩了她们两个,田湉问:“搞到手了?” “还没,我只是植入了复刻病毒。” “嗯?”田湉一脸新奇地望着她。 “我回宿舍拿设备,我们可以看到昨晚的监控画面。” “你不用拿了。”田湉摊了摊手。 “为什么?”蒋天蝎瞪大眼睛看着她。 “因为这里的监控不全。很不凑巧的是,正对着我房门的那一台刚好没有。” “你确定?”蒋天蝎狐疑地看着她。 “我确定。”田湉认真地对上她的眼睛:“我能进研生班也不是完全凭关系的,我的观察、记忆、以及空间架构能力,都非常强。” 蒋天蝎盯着她没说话。 “你不信的话,我可以一一说出刚才我们看到的监视器分别对应的是学校里哪一台摄像机。”田湉笑了笑。 “不用了。”蒋天蝎摆摆手:“现在重点是,你门口的监控在哪里。” “是啊,在哪里呢?”田湉长长叹出一口气。 第二十一章 这天晚上,蒋天蝎拿来了田湉所住小楼的住宿名单。 “喏,登记在册的都在这里了。”蒋天蝎抖了抖那张纸:“你肯定一个都不认识,要不要我给你排除一下啊?” “谁说一个都不认识。”田湉指了指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安修戎安博士我就很熟。” 蒋天蝎翻了个恨恨的白眼,恶狠狠地“哼”了一声。 “你说,咱们安博士也算是知名人士了吧,但凡名人不得有点*,怎么她住在哪里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写着啊。” “写了能怎么着?”蒋天蝎一脸骄傲:“还有人敢去找安博士麻烦不?” “安博士这么厉害?”田湉惊奇道:“先不说整个人类联盟了,就217难道没人和她是对头?” “有倒是有。”蒋天蝎低了头:“不过他们是良性竞争。” “谁?”田湉问。 “你管那么多!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了!” “我关心,关心安博士。” “先关心好你自己吧!”蒋天蝎气鼓鼓地转身走了。 田湉拿着那张名单甩了甩,站在小楼下望了望整栋建筑的构造。皱着眉上了楼。 她住的这座小楼远没有外表看着这么简单,光这张名单上有的人,身份各异,完全没有共通性。这杂七杂八搞一起,中间还住着学校的主心骨之一安博士,一般学校宿舍哪有这么分的。 而且,以这幢建筑的容纳量和她平时的观察来看,楼里住的人远不止名单上写的这些。 既然连安修戎这样的名人都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名单上,那那些没有登记在册的又都是些什么人呢。 抱着满腹疑惑,田湉上了楼。通讯器里有丰富的学校资料,她可以对照名单一一查清这些人的具体身份。 要隐瞒自己的特殊体质,第一步不仅要摸清居住环境的监控线路,当然还要搞清楚她的邻居。 还有那个住在y主题房里的邻居,更是她的重点研究对象。 她就不信,安修戎能不监视这栋楼的情况? “啧啧啧。”田湉进了房间,却没有止住自己的脑洞,虽然心内肯定安修戎会给她基本的*的,但放下名单后她还是先去了浴室。 这里敲敲那里碰碰,就差把地砖撬起来看看了。 确定没有监控,田湉舒心又略微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抬手解开自己的衣服。 热水从身上流过,暖洋洋的很舒服,睡意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涌上来。以至于田湉都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洗完澡才上的床。 一觉醒来,又是大好的天气。 新的一周,田湉依旧元气满满。 上完课,田湉刚准备去找蒋天蝎,古薇竟然主动跟她说话了。 “有事吗?”自从开始闹别扭,古薇说话便颇有安修戎的极简风格。 “没事,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啊?”田湉很开心地回道。这个时候天大的事也得给她好朋友的示好让路啊。 “跟我去一个地方。”古薇说完便转身往前走。 田湉赶紧两步追了过去,胳膊极其顺畅地挽住古薇,笑得跟多初春的花儿似的:“小薇你带我去哪里呀?” “到了就知道了。” “好玩不?” “不是玩。” “那是干什么呢?” 古薇停下了脚步看着她。 田湉一摆手:“好啦好啦,不烦你啦。我不就想多和你说两句话嘛。” 挺远的一段路,当她们穿过学生比较多的教学区后,四周安静了下来。古薇大概觉得这种挽着胳膊只有脚步声的行路确实有些尴尬,于是开口说道:“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田湉立马点头:“很好很好,非常好!” “怎么个好法?” “就……”田湉抬头望着天,不想和古薇撒谎:“就你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或者在多厉害之后产生什么后果。” 古薇猛然站住,眉头拧出一个沟壑极深的川:“安修戎没有给你治疗?” “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事情怎么就复杂了!”古薇突然情绪爆发:“你生病了,按照之前我们在遗弃地的计划,不就是进城来给你治疗的吗?怎么现在就不治了?!任你发展?安修戎到底怎么想的!” “我这一时半会治不好,修戎对我挺好的。”田湉试图辩解。 但古薇很快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她甩开了田湉挽着她的胳膊:“她拿你当实验品对不对?她对你那么好,其实就是因为你是个特殊的实验品?!” 田湉想去拉古薇的手,结果这次她没动手,反倒被古薇突然双手握住了肩膀。 古薇弯腰看着她,眼里全是愧疚和懊悔:“田湉,对不起对不起,我早该想到的。在安修戎救我们的时候我就该猜到她的身份。我为什么要信她,我不应该为了一点想要轻松的念头就去信她……” 古薇的眼里突然迸发出泪水:“我不应该信任何人的,我在围城外发过誓。可是我居然进了围城,还把你带了进来,我想要好好保护你的,我真的想保护你的……” 古薇的情绪不对劲,田湉心里一片酸涩,这个看似开朗坚强的女孩子心底有太多没有愈合的伤口,稍一碰触便鲜血淋漓。 田湉伸手抱住了她,将自己使劲塞进古薇怀里:“你不是相信我了吗?” “可我把你带到了地狱一样的地方。”古薇声音沙哑。 “这里真的是地狱吗?”田湉抬手一下下地抚着她的背:“古薇,这里真的是地狱吗?我要是不进围城,在外面根本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现在安修戎是有在对我进行检查,但单就珍贵实验品这一项来说,她也不会随便伤害我对不对?一个*的实验品可比一具死尸有价值多了。在这里,我还有康复的希望。” “实验怎么会……” 古薇刚开口,田湉便打断了她的话:“小薇,我是愿意的。不管今后的实验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都是愿意的。” “我愿意在死前过一段正常人的生活,这里有阳光,有食物,还有无尽的令人新奇的知识。这些东西太美好了,值得我用这具身体来换。” 田湉笑了笑:“所以小薇,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用感觉愧疚,你也应该享受现在这难得的安定生活。” 古薇犹犹豫豫几次,最终没有再说话,只是抬起双手,回抱住田湉。 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古薇带着田湉来到机甲训练场的时候,对手已经进了机甲在场内奔跑跳跃着炫技。 古薇熟门熟路地进了初级训练机甲室,来到了那台灰色机甲面前,声音里掩盖不住的兴奋:“看,这是我的机甲。”。 田湉已经看过她的战斗,却还是非常捧场地一连串夸奖:“哇,看着超级棒!虽然灰色有点显旧,但这更体现出了一台战斗武器该有的质感和沧桑!” 古薇抿嘴笑起来:“就你会说话。” 田湉骄傲地一仰头:“我的战士,是时候奔赴战场了。” 古薇走向机甲,在踏进通道的那一瞬间回头,笑着对田湉道:“我迷上了这个东西,我希望有人看到我战斗时英勇的样子。那个人我想来想去只有你。” 田湉扬起唇角,看着那道细瘦的背影没入钢铁盔甲中,心里是不可抑制的感动和骄傲。 我在这个世界的朋友也只有你。 田湉不知道古薇开始接触机甲训练到底有几天,但她们统共来到217也就一周时间。所以在观众席上看着古薇熟练的打斗时,田湉不得不承认,古薇在这方面是有着极高天赋的。 有了自己的好友在比赛,田湉热血沸腾地呐喊助威。每当古薇做出有效攻击时,田湉都忍不住一声大吼。 周围也都是沸腾的叫喊声,田湉在这样的氛围里恨不得拉住旁边的人说:“看!那是我姐们!刚来217才一周!就这么厉害!就!这!么!厉!害!” 两场对战过后,古薇以胜利者的姿态下了场。田湉冲回机甲室,刚好看到她从机甲里走出来。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时间,进去时还清清爽爽的姑娘此刻汗如雨下。一路过来,地上一溜水痕。 “哎呦喂,你是打架还是泡澡啊?”田湉震惊道。 “初级机甲就这样,四肢联动机械程度高,十分不灵活。所以费的劲很大。”古薇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小屋子:“我去冲个澡,你等下我。” “好的。”田湉应了,等古薇进了浴室,便在机甲室里四下转悠。 之前她对机甲训练场这边一无所知,周六来找古薇时看到蒋天蝎给她擦头发还有点疑惑。现在看来,她也得找找干净毛巾在哪里了。 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田湉一抬头,看到了从门外进来的蒋天蝎。 蒋天蝎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拿着水的样子十分娴熟,看来她不在的时候,蒋天蝎确实已经打入了内部。 “嘿,真巧啊蒋代表。”田湉赶紧热情地迎了上去,不说蒋天蝎和古薇的关系,单就她这儿,还有好多事要借住天蝎妹妹的手呢。 “不巧。”蒋天蝎回答得特别直接霸气。 “怎么就不巧了217这么大,我正好说去找你呢这就碰见了。”田湉去拿她手里的毛巾:“我帮你拿吧,小薇马上就出来了。” 蒋天蝎手迅速地躲开,皱眉看着她:“我让古薇叫你来的啊,她没告诉你?” “那她可能……”田湉心里有点酸:“还没来得及告诉我。” “嗯,也是。”蒋天蝎点点头,一副和古薇很熟的样子:“她就这样,一看见机甲什么都忘了。” 田湉皱巴着个脸,古薇洗澡的速度很快,她们这边没说几句话呢,古薇已经出来了。 田湉赶紧迎上去,蒋天蝎的速度也不慢,但是人家手里又是毛巾又是水的,确实看着比田湉有诚意多了。 蒋天蝎一边递东西,一边笑容灿烂地问:“待会想吃什么?我这里有张优惠券,我们可以吃点好的!” “田湉,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古薇转头问她。 田湉受宠若惊:“啊啊啊随便随便,不过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学校食堂厨子哪有你手艺好……” 结果话没说完被蒋天蝎打断了:“我有事和你说。” 田湉用眼神催促她:说啊。 蒋天蝎极其尴尬地冲她眨眨眼。 田湉恍然大悟,赶紧拉了她走到一边:“内衣贼的事?” “不是。”蒋天蝎朝机甲室里抬了抬下巴:“有人找你。” “这里?”田湉没回头:“这里没我认识的人。他怎么知道我的,为什么要找我。” “原因我不知道,但是段教授找你肯定不是什么坏事。” “段教授?”田湉睁大了眼。 “不知道自己查通讯器!”蒋天蝎十分不爽地瞪了她手腕一眼:“东西给你都白瞎了。” 说完拧身去找古薇。 古薇回头看田湉,田湉只得冲她无奈地挥挥手:“你们先去,我们改天再约。” 蒋天蝎抬头在对古薇解释,田湉转身往机甲室里走。 段教授她怎么会不知道,教务处那面教师墙上和安修戎并排的老头,两人主张不和却又相互欣赏,忘年之交却要龙争虎斗。 段老头怎么会找上她,田湉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认识了这个人,她的视线只会更宽广。 等她步回机甲室,原本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站着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年轻男人,男人朗眉星目十分好看。他笑着对田湉伸出手:“你好,我是段荣。” 第二十二章 田湉没有理段荣伸过来的手,十分乖学生地弯腰鞠了一躬:“你好,我是田湉。” 段荣笑着收回手,道:“咱们边走边谈。” “去哪里?”田湉没有动,也是笑得十分温和的模样:“其实我不知道您是谁。蒋代表说段教授找我。” “段教授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父亲。”段荣道:“所以,我先和你谈谈。” 田湉这才挪了步子过去:“段先生从事什么行业?” 段荣脸上有点惊讶,大概没想到田湉会先发制人地发问。 “我从事重工业。”他回答道。 田湉点点头:“那确实和段教授的课题有很大的关系,但是跟我好像没什么关系呢。” “你为什么戒心这么重?”段荣推开了一道门:“我父亲喜欢有灵气的学生,我也喜欢。” 田湉望进去,是一间装潢得非常文雅的办公室,于是踏脚进去:“那你应该找古薇,她喜欢机甲,而且很有天赋。” 段荣在她身后关上了门:“你喜欢生物研究吗?” “我在研生班,当然喜欢。”田湉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班徽。 “好,那我想你对这段视频一定很有兴趣。”段荣走到色泽润滑的木桌前打开了电脑。 电脑屏幕不大,田湉站得有点远,但是当画面跳出来的第一帧,她就知道完蛋了。 这是她门前的监控视频,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别有用心的播放出来,等待她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田湉在掌心集聚力量,浑身都戒备起来。 视频只有四五秒,是她险些变身的那天晚上跨回宿舍前的四五秒。前面都正常,只在后脚即将进去门的时候,发生了异变。 如果不仔细看,可能会忽略掉这点变化。但段荣显然已经将这视频仔细看过了很多遍。 视频暗掉后,出现了截图画面。画面中异变的脚被不断放大,最后占满了整个电脑屏幕。 “田同学,这个怎么用你们的专业术语解释?”段荣问道。 田湉咧了咧嘴:“这叫脚肿了。” 段荣笑了起来:“你很可爱。那你说说在什么情况下,脚会肿?” “站久了坐久了受伤了都会。” “受的什么伤?” “白天玩high了有些累而已。” “现在消肿了?”段荣依然是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当然。”田湉笑着回答。 “田同学,你过来坐。”段荣走到了沙发旁,拍了拍靠垫:“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聊。” “我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田湉看着他:“我宿舍的视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如果段先生有什么要交涉的话,直接跟我们安老师联系会比较好。” “你们安老师是不是对你特别好?”段荣笑了。 “安老师对她的学生都很好。” “不,你是特别的。”段荣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是安修戎带回来的人,和那个古薇一起。古薇被安排了正常的入校流程,你直接进了研生班,还住进了子楼,那可不是一般人能住的地方。” “那那栋楼里的人有多二般呢?”田湉走近了段荣。 “那里住的都是安修戎的心腹……”段荣抬头看着她:“和实验品。” “你是她的实验品。”段荣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在平静中透出点悲天悯人的味道。 “安修戎最喜欢这样子对待她的实验品,她心里有愧疚,有良心上的谴责,所以她对你好。但她不会停止她计划中的任何一项实验,不然她怎么能年纪轻轻就爬到现在的位置?” “你的身体已经出现异变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给你种下的病毒,所以也不清楚你到底会在哪一天彻底失去自控力。但那一天不远了。” “我身体很健康,我会好好活着。”田湉的声音有些抖。 “不,你不会,我相信你清楚你不会。但你并不知道自己的下场到底会有多惨。”段荣站起身:“跟我去看看吧,提前看看你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样或许会让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田湉犹犹豫豫,最后在段荣出门的那一刻跟上了他的步伐。 出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守城兵甚至没有对车内的人进行盘查,就开了城门,放了他们的车出去。 车上只有段荣和田湉,但田湉早在上车前就闻到了后备箱里浓重的血腥味。 那是一块已死的尸体,至于是人还是什么其他东西,在腐烂和血腥中,她闻不出来。 段荣就这样早有预谋又随随便便地带着她出了围城,要真是安修戎的学生或者实验品此刻内心一定惊慌不已,但围城外其实才是田湉的地盘,在堕入黑暗的时候,她反倒觉得安全。 该装的还要装,田湉亮闪闪的眼里快渗出眼泪,开口时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你要去哪里?我不要回去……” “不回遗弃地还是不回围城内?”段荣打了个弯,车子划出九十度的刺耳声音。 田湉不说话,只是惊恐地望着窗外。 段荣停了车,下车拉开了后座的门。 田湉蜷缩在座椅上,打死都不出去的表情。 段荣叹了口气:“索桥没有放下来,我们和遗弃地还隔着护城河,我会带你回去。我只是让你看清一样东西。” 田湉还是没动,直到段荣打开后备箱抬出一个血淋淋的塑料袋,田湉才一声尖叫从车里跳了出来。 “什么东西!”田湉大吼。 “肉。”段荣说,他将那塑料袋拖到了护城河的边缘上:“看吧。” 田湉向前走了一步,只能瞄到一点深邃的河流。 段荣一抬脚,将塑料袋踹了下去。巨大的滚落声,巨大的水花声,然后就是撕咬和嚎叫声。 这下,不用装,田湉一脸惊恐。 落入护城河的塑料袋被瞬间撕裂,某些不知名的生物用令人胆颤的速度将袋中的肉脱出,撕碎。然后响起密集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田湉的视力不同常人,她可以看清河中的状况。这些东西不是古薇口中的食人鱼,也不是遗弃地的丧尸,这些东西已经没有外表可言,肌肉组织混乱扭曲,每一只都是不同的模样,却无一例外的面目狰狞。 未知的最为可怕。人类不了解丧尸,不了解丧尸的进化,所以对丧尸的恐惧让他们筑起围城。而本就被划分在“怪物”一类的田湉,此刻才彻底回顾了源自内心的恐惧。 她不知道河底的东西是什么,她的大脑理智判断出的结果让她不愿意相信。 段荣很快确定了她的答案,他说:“河底那些怪物就是你的下场,它们都是生物实验的残次品,安家秉持人道主义精神,没有将他们杀死,而是扔进了这永远爬不上来的河流。最让人心痛的是……” 段荣顿了顿,看着田湉:“他们其中的一大部分,意识是健全的。他们知道自己是人,却无法控制自己,他们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却只能待在这深渊暗牢。”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会死,没人会来监控他们的数量,城里的人不会关心他们。食物只是偶尔会有,他们大概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无疑,每一天都是绝望和煎熬……” “不要说了!”田湉大喊出声。 段荣闭了嘴,静静看着她。 田湉在原地来回踱步,最后崩溃般突然矮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头埋在怀里,双肩一直颤抖。直到十几分钟过去,河底恢复了平静,田湉才终于重新抬起了头。 “你能救我吗?”她的眼底一片灰败。 段荣蹲下身看着田湉,语气悲凉:“太迟了,我们不知道安修戎给你种下的是什么病毒,她的实验资料从来都不会外泄……” “那你说什么给我选择?”田湉盯着她,目光凶狠。 “但我可以让你死的有尊严一些,不会成为这河底的怪物。”段荣抬手轻轻搭上女孩的肩:“我们会保护你,会对你体内的病毒进行研究。让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 “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死……” 段荣打断了她的话,他指了指河底:“在安修戎那里你不会死,但那样活着是最为残忍的酷刑。” 田湉看着他,很久之后,终于吐出一个字:“好。” 第二十三章 再一次坐上段荣的车,田湉眼里毫无生气。 段荣一直默默开车,快到目的地的时候问她:“你有什么愿望吗?” 田湉摇摇头。 “有什么愿望可以提出来,我会尽力帮你实现。” “我想好好活着。”田湉说:“我在外面挣扎了这么久,我以为我进来了就可以好好活。” 段荣叹了口气:“你跟错了人。” “像我这样的还有多少?”田湉扒着段荣的座椅,眼神狠厉。 “具体的数量我不清楚,但你不是我见的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段荣停了车:“好了,下车吧。” 田湉顺从地下了车,这是一座私人宅院,门口有守卫,门内安保措施严格。 在进门的时候,段荣指了指田湉的手腕:“摘下来吧,里面有定位。” 田湉恶狠狠地将通讯器摘下,扔了出去。安保人员反应很快,接住了通讯器放进了密封袋里。 “我以为她器重我才给我这个东西,原来只是为了方便操控。” 段荣往屋内走,嘴角挂着一丝笑:“你们都觉得她是老师,是一位学者,忽略了她最重要的身份。” 田湉跟着他步入长长的走廊,段荣回头看她一眼:“她是位政治家,所有一切研究都是为了能攀上高位。” 田湉低头不说话,手指暗握成拳。 段荣推开一间门:“进来吧。” 田湉踏进去,金属门随即在她身后关闭。屋内灯光逐渐亮起,是和安修戎的实验室里一样的干净银白色。 段荣指了指中间的操作台:“上来,我给你做基础检查。” “检查完以后呢?”田湉问。 “我会提取你体内的病毒进行调查,阻止安修戎的*实验。” “需要多久?”田湉走到了实验台旁。 “可能会很久。” 田湉手指背后抓到了一把手术刀,绝望地咧了咧嘴:“久到再也醒不来吗?” 段荣看着她,身体绷直开始了明显的防御姿态:“我说了我会让你安心地离开。” 田湉将刀指向了他:“你有我宿舍的监控资料,你觉得安修戎不会对我进行严密的监控吗?你觉得我还可以在你这里待多久?安修戎需要多久的时间来发现我失踪,并且找到你这里来?所以现在我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田湉的情绪开始变得有些歇斯底里:“我不想死!!!我不想!你要是能让我活得久一些,我就听你的。安修戎要是能让我活久一点,我就听她的。” “我可以让你活久一点!”段荣双手向前,试图平稳她的情绪:“我发誓,我绝对比安修戎让你活得久。” “好,那你现在告诉我。”田湉将那把手术刀抵在自己脖子上:“你需要对我进行哪些检查,在这之前,你是不是找到过和我一样的人,他现在在哪里?” “这些你都会知道。”段荣慢慢地向她靠近:“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你不要伤害自己……” 话没说完,一支针头突然飞了出来,直直扎上田湉胳膊。 “这是什么?!”田湉一把拔下了针头,惊恐地看着段荣。 “没用了。”段荣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让你安静点而已,现在你只需要睡一觉,等你再睁开眼的时候,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了。” 田湉能够感觉到药物在迅速地冲进她的血管,面上一边做出痛苦不堪的表情,一边调动体内血液与药物进行对抗。 这种程度的药,对于她的身体来说,就像清扫垃圾一样。不一会儿,田湉手心发汗,那是排解出来的药。 是时候装晕了,田湉白眼一翻,身体软绵绵地砸到了地上。 很快有人来搬运自己的身体,这下便不只段荣一人了,两个强壮的男人抬起她塞进了巨大的塑料袋,田湉闻到了他们身上的血腥味。 不是普通出血,或者沾上血的味道。而是长期待在充满血腥味的房间,从而让这种味道渗进了皮肉。 所有的细节都在验证田湉的猜测,在乘坐电梯下了有快十米然后又经过长长的通道之后,四面八方涌来的复杂味道终于证实了田湉的想法。 做*实验的不是安修戎,是段教授之子段荣。 田湉听到了铁笼里锁着的生物缓慢的爬行和粗重的呼吸,也嗅到了它们焦躁却奄奄一息的味道。血液的腥臭和各种分泌排泄物的恶臭更是比比皆是,这里才是段荣口口声声所说的生不如死的地狱。 田湉控制着自己的愤怒,在终于到达目的地,袋子被扔出去时,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腕。 她不知道安修戎派来跟着她的人此刻去了哪里,但是她能传给安修戎的信息现在已经全部发出。 在安修戎来救她之前,田湉需要尽可能多的了解这个地方,为了帮助安修戎,更是为了自己。 人类所有的生化实验都是为了能够和丧尸对抗,不管政权落在谁的手里,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必须烧向城外的丧尸。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何况田湉心中的胜利不是任何单个物种的胜利,而是一个可以共存的和平世界。 在将自己扔进笼子之后,段荣反倒不急着对她进行研究。他甚至蹲在她身边细细地为她扒下了塑料袋,手指蹭过她的脸颊,有些流连忘返。 田湉忍着恶心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还好,段荣并没有神经太长时间,他起身吩咐身边的人:“通知张博士,来了新货。” 果然有其他的专业人才,段荣上面的那个实验室不过是个摆设而已,估计她顺从地躺上去了也还是这么一针。 人全部都退了出去,铁门上锁,脚步声渐远。田湉长舒一口气,抬手狠劲在自己脸上蹭了蹭。 转头看向四周时,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田湉却还是彻底地愣住了。 上辈子在丧尸堆里混了很多年的人,自己也有着可怕身躯的人,对奇怪而丑陋的身体并不会产生恐惧和恶心。 所以当田湉看到四周的笼子里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时,心底涌出的是深深的悲悯。 这些生物的原形都是人,他们被在人的基础上注入了其他生物的基因,有兽类,有鸟类,甚至有……海鲜…… 他们有的还保留着人的脸部,有的需要在腹部甚至背部去寻找他的五官,田湉在望过去的时候,却可以轻易地对上他们的眼睛。 他们看着田湉,有恐慌,有绝望,还有和她一样深深的悲悯。 这些人,这些怪物,在田湉视力可及的范围内,还都保持着人类的意识。 这是生化改造里最可悲的事情。 巨大的铁笼里没有安装监控,但是过道有。田湉悄悄挪动身子,试图和周围的怪物交流。 向着左边小小声:“能听懂我说话吗?” 左边笼子里下半身是马腿的人朝她哒哒走过来两步,一甩头,一堆沾粘在一块的及腰长发被甩到了身后:“啊呜?” “能听懂啊。”田湉心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马腿人:“啊呜呜。” “嗓子坏了吗?会数字吧,写给我看好吗?”田湉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划着:“写给我看。” 马腿人蹄子在地上学着田湉的手指划了划,脸上露出笑容:“啊呜呜呜。” 刨出来了什么字?什么都不是。 是个傻子?田湉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去和右边的沟通。 右边的那位已经很难看到人形了,胳膊和腿都如同螃蟹的钳子,肩胛骨上耸,背部鼓起一大块骨质皮肤。 田湉看到了他滴溜溜转动的眼睛,却没能在眼睛下那一块混乱不堪的肌肉里找到他的嘴巴。 田湉盯着他,他盯着田湉。田湉叹了口气要放弃的时候,螃蟹人突然抬了抬腿。 尖尖的钳子划在地上,慢慢划出一个数字“3”。 田湉扑过去问:“你在这里三年了?” 螃蟹人抬抬腿指了指对面笼子。 “马腿三年了?” 螃蟹眼睛眨了眨。 “那你呢?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螃蟹眨眼睛。 “继续写啊,我看得懂。人类通用的几种语言我都看得懂。” 螃蟹继续眨眼睛。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带你们出去。”田湉鼓励着他。 螃蟹人眼睛下那堆混乱的肌肉动了动,仿佛是一个难看的笑容,而后他背过身蹲到了自己铁笼的角落,不再理她。 十多分钟后,沟通无效,螃蟹兄彻底不再愿意交流。田湉颓丧地蹲在了地上。 脑袋里转来转去,田湉灵机一动,低吼了一声。 丧尸语【有同伴在吗?】 很快,从过道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小小的回应。七八岁孩童稚嫩的声音,却是进化了的有意识的回答:【我。】 田湉激动道:【你的位置?】 【左边最后一排。】 【你分得清左右?你有意识多久了?】 【妈妈教我左右,我一直知道我是谁。】 【你有名字吗?你多大了?】 【我叫乔,七岁。】 田湉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再问下去。你的妈妈在哪里?她是人还是丧尸?她若是丧尸,怎么会有生育能力?她要是人,你这么小的年龄被感染后怎么会这么快进化出意识? 还是说,你虽然被感染,但意识从未消失过? 你和我一样? 田湉很想继续问下去,随便抓住脑袋里任何一个飞速而过的问题都可以。这是第一次她彻彻底底感受到同类的气息。这个同类不是任何一半的相同和相似,是我这个个例,我这个原本世上独一无二的孤独个例,突然发现了很可能与自己完全相同的生物。 这样,我是不是就会知道,我们到底从哪里来?这场战争到底该如何和平结束…… 情绪是前所未有的激亢,但大脑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田湉的睡意涌上来的又快又急,就仿佛身体透支了所有的精力,需要用深度睡眠来进行休憩。 田湉无法抵抗地跌进去,就像跌进无边无际的空洞。 一觉醒来的时候,田湉听到了熟悉好听的嗓音。 安修戎就在她身边,大概她一抬手就可以碰到的地方,正声音严肃地与人交谈。 田湉理了理从沉睡中苏醒的思绪,听清了安修戎的说话内容。 “这件事到此为止,希望以后绝不会再发生。” 对方是个老头的声音,沙哑到有点刺耳:“下次,你可以打断他另一条腿。” “没有下次。”安修戎声音冰冷。 田湉睁开眼,微微转过了头。 安修戎很快望过来,她就坐在她的床边,此刻看到她醒来,握了握她的手,说:“醒了。” “嗯。”田湉应了一声,看向对面。 干净整洁的房间内,坐在柔软沙发上的,是那位和安修戎并排的段教授。 段教授看着田湉,而后满脸的褶子动了动,表情是饶有兴趣的疑惑:“这小姑娘有多大的能耐,让你这么器重。实验对象?” “是对象。”安修戎握着田湉的手没有松开,冰山般的脸上眉头皱出一个川:“不过不是用来实验的。” 田湉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自己的理解力出了问题。 安修戎回头对上她的眼睛,眉间的川化了,眼里仿佛深潭漾起波纹:“她是我的未婚妻,她只归我私人所有。” 第24章 田湉忍住了没有说一句话,段老头看向她的眼神更加的兴致勃勃。 自顾自地笑了半天后,段老头对安修戎说:“有的话说来是要负责的。” 安修戎冷冰冰地回答:“我自然会对该负责的人负责。” “你有未婚妻这件事,安将军和将军夫人知晓吗?” 安修戎没有回答,她站起身扶了田湉一把示意她起来。田湉本就没有受伤,此刻睡足了也是精力充沛,立刻从床上坐起。检查了下自己的衣服没有什么问题,便动作迅速地下了床。 站在安修戎身边,身高只过了她肩膀一点点。安修戎站得笔直,此刻田湉再与她同行,莫名产生一种“不能给她丢人,要和她相配”的强烈想法。 于是田湉也站直了身子,让自己的姿态挺拔,表情严肃。 安修戎低头对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动作十分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安修戎的指尖凉凉的,包裹着她掌心的时候异常的舒服。 田湉顺从地跟随她的脚步往房间外走,快要出门时,安修戎回头对段老头说:“很快,不仅我的父母会知晓,全联盟的人都会知晓。” 说罢也不等段老头反应,便大跨步往外走去。 安修戎走得快,田湉没有她腿长,便一路抡快了速度小跑着跟上。 直到上了车,安修戎身上冻成冰的气势才逐渐化开。 驾驶位是骆凯,只在她上车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然后便一路安静地开车。 田湉不知道很多问话该从哪里问起,也不知道有些问题应不应该在骆凯面前问出来。脑袋里接收的信息太多了,她需要时间整理一下。 安修戎上车后便放开了她的手,只是两人坐在一起,胳膊还是挨着。 长时间的沉默后,居然是安修戎先开的口:“通讯器我给你再配一个。” “嗯?”田湉从思维里回神,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虽然带着那块通讯器的时间不长,但此刻却感觉空荡荡的。于是立马回复到:“好。” 安修戎侧头看她,突然弯腰凑近。田湉在她的气息里心跳骤然加速。 安修戎抓住了她的右手腕,修长的指尖在她手腕内侧轻轻抚动:“识别卡也换一个吧,提升到a。” 这句话是对骆凯说的,骆凯在后视镜里看着安修戎回复到:“好。” “回学校后马上换。”安修戎道。 “知道了,博士。”骆凯恭敬地点点头。 经过长时间的车程,他们在一处别墅区停了车。 安修戎带着田湉下了车,骆凯将车开走。 “我们去哪里?”田湉看了圈四周,除了一幢幢的房屋,连个人都没有。 “我家。”安修戎回答道,抬腿便走。 田湉愣了愣,赶紧紧追两步拉住了她胳膊:“你家?你哪个家?” “去见我父母。”安修戎语气平静道。 “为什么?!”田湉炸了。 “见过他们,我们好定婚期。” 田湉脑袋里就像跑马场,瞬间烟尘四起地奔腾过千万匹骏马。 “等等,等等等等。”田湉拖着她的胳膊:“我们好好说说这个事,这个事不是你说的那样。” “你不愿意?”安修戎回头看她,眉头皱着。 这种时候田湉不敢怠慢,立马表态:“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我恨不得天天黏在你身上!” “那就好,”安修戎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遵从你的内心。” “重点不是这个。”田湉使出了千斤坠,终于将安修戎牢牢地固定住:“我需要问你一些问题,这些还是在见父母之前问清比较好。” “好。”安修戎回答。 “不要站在大马路上了,我看那边有个小公园,去那边?”田湉抬手指了指。 “好。”安修戎很配合。 小公园的面积不大,但很难得的有活水。甚至在湖中心还有一座旧世界仿古凉亭,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十分好看。 田湉牵着安修戎的胳膊,拉她走过石柱走廊,进入凉亭。看四下无人,清风正好,便直进主题:“我觉得你在段教授那里说的未婚妻是权宜之计。” “是。”安修戎很坦然。 “那没必要做的这么真,叔叔阿姨那边你知会他们一声就好,至于婚期不婚期的,这种事情也没有必要公开,过了这段时间……” “这样对我们都好。”安修戎打断了她的话:“立刻结婚,越快越好。” “我知道这样有利于你保护我研究我,但是安修戎……”田湉有些无力:“你到底清不清楚结婚是什么意义?” 安修戎没有犹豫,她很快给了答案:“彼此忠贞,彼此陪伴扶持,身体和心灵的最亲密交流。” 田湉竟然无法反驳,她看着安修戎平静又幽深的眸子,不知道这一刻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安修戎的情商是不高,但她分得清利害关系,不会做一时冲动的事情,也不会做因小失大的事情。 田湉不知道,在安修戎口中的婚姻里,有多少是理智经过精妙计算做出的判断。她也不知道,这个计算背后,这段婚姻的时长是多少。 田湉知道自己喜欢安修戎,在上一世她便是她无法割舍的执念。所以在这一世她尽力弥补遗憾,想要待在她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突如其来的未婚妻宣言,彻底将田湉打懵了。她们还没有恋爱,没有像情侣一样牵手拥抱,突然安修戎便要带她走进婚姻的殿堂。 就像你的终极愿望突然一眨眼就实现,你只觉得荒唐,心脏在剧烈跳动,肾上腺素刺激得整个身体都变得亢奋而慌乱,但理智在叫嚣着荒唐。 田湉转过头不再看安修戎。对着那张脸她无法冷静去思考这个问题。 湖里种着荷花,此时荷叶田田,有花骨朵钻出来,青青涩涩地包裹着,等待绽放。 田湉吹了好一会风,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思路。 “但婚姻的前提是互相喜欢,甚至是深爱。那样,双方才能有足够的信心陪对方走完一生。”田湉转过脸但低着头:“你的这场婚姻预期多久?” 安修戎的回答重点抓得十分令人无奈:“你不喜欢我吗?” “我喜欢。”田湉看着自己的鞋尖。 但是你喜欢我吗?田湉没有问。 安修戎走近她,然后给了她答案:“我喜欢你。” 田湉的心脏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擂鼓欢呼,安修戎平平静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仿佛惊雷炸在头顶,轰得她整个脸都热起来。 当田湉抬起头时,安修戎强调道:“很喜欢。” 那双眸子幽黑,里面有蛊惑人的漩涡,田湉看一眼便语无伦次:“我说的是……那种喜欢,那种的……你肯定不明白……” 安修戎突然弯腰,一个清浅的吻落在田湉唇上:“这种的?” 田湉脑袋大概承受不住负荷暂停了,她摇了摇头:“不是。” 安修戎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轻轻一带便将她拥进怀里,说话的气息划过她的耳际:“那……这种的?” “不是。”田湉继续摇头。 安修戎的掌心从她腰间慢慢向上,温柔地抚摸她的背脊,带出一丝丝酥软的电流。最后那只手停在了她的脖颈后,拖着她的脖子,拇指轻轻捏在耳后。 声音从耳边移到了正对面,安修戎看着她,距离近得要对不上焦点,安修戎鼻尖挺拔,蹭过田湉的小鼻头,左右来回移了移。 似乎觉得这样的动作很有趣,安修戎笑笑,然后问她:“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才是?” 田湉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升腾的欲念,一张嘴咬住了安修戎的唇。 安修戎眼睛都没眨一下,任由她像小狗一样叼着。 田湉闭上眼,将那瓣唇含进嘴里,细细研磨。 安修戎的唇,冰冷的,单薄的,嘴角的弧度总是平直的,一旦勾起来,便魅惑众生。 安修戎的唇,张张合合间都是另人心安的话语,她不吐字,一旦愿意做出承诺,便不会食言。 田湉的舌尖扫过这双唇的每一个细致角落,恨不得将这触感,将这味道深深刻进骨血。 等她放开安修戎时,一只胳膊已经炸裂出遒劲的肌肉。 田湉笑得难看,从安修戎怀里退开。朝她扬了扬那只胳膊:“你看,我是个怪物,我随时可能失去人类的样子,你要娶一个怪物做妻子吗?” 安修戎看着她的胳膊,嘴唇被她咬出红艳艳的颜色,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她突然抬手抓住了田湉那只已经变异的庞大的手臂,将掌心贴到了自己的胸口。 安修戎的胸口柔软温热,田湉骨骼坚硬的变异手掌贴上去,就像陷入天堂的云朵。 “感受到了吗?”安修戎问她。 什么?田湉偏偏头,纳闷地看着她。 “心跳。”安修戎道:“我的心跳此刻很快,远远大于正常状态。不管是你刚才的吻,还是现在的变异,都没能让这心跳减速,反倒给了它强烈跳动的动力。” “如果你说的那种喜欢,是肾上腺素激增,多巴胺爆发,兴奋狂热,喜悦紧张。那么我确定,我不仅喜欢你人类的样子,也喜欢你变异的样子。” “我觉得大概……”安修戎顿了顿,往后退了一步,眼光从头到脚扫过田湉全身,最后满意地勾起唇角:“大概你什么样子我都爱。” 田湉愣了半天,最后只能声音颤抖着说出一句话:“安修戎,你变态吧……” 安修戎对此不置可否,她脱下了外套盖在了田湉身上。 安修戎的制服外套是长款风衣,披在田湉身上,衣摆荡在小腿,一件衣服仿佛把整个人都淹没。 “你能缩回去吗?”安修戎指了指她的手臂。 田湉摇了摇头:“我这样去不了你家了,我们回学校吧。” 安修戎点点头:“明天吧。” “明天有课,周末吧。”田湉撇撇嘴:“如果要改变关系,首先你不能再用命令式语气对我。” “我没有命令你。”安修戎解释道。 “从今天开始,”田湉抬头看着她:“对我说话,多用问句,尽量微笑。” 安修戎很顺从:“这样可以吗?” 田湉看着她扯出来的尴尬笑容,忍不住大笑出声:“可以啊可以啊,这样最可爱了。” “那现在我们回学校吗?”安修戎问。 “嗯。”田湉点点头,而后补充道:“别叫骆凯了,你自己开车吧,我还有一堆正事要和你谈。” 安修戎不知从哪里取了车,田湉坐在了副驾驶上。但最终正事也没有谈成。 车刚开出去,安修戎的通讯器便接收到了来电,在一个十字路口,安修戎停车对她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处理,骆凯马上就过来。” 停了下,她又补充道:“你先回学校,我们晚上再谈可以吗?” 田湉点点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骆凯是自己人。”安修戎说:“如果你愿意让他知道,他可以知道。” “好。”田湉应道,推门下车。 安修戎抓住了她的手臂:“再等一会儿,他来了你再走……吧?” 田湉低头笑:“你不是很急吗?” “没那么急。”安修戎在她面前摊开手:“想要握手吗?” 田湉笑着将自己变异了的奇怪手掌放上她的掌心:“我喜欢你指尖凉凉软软的触感。” 安修戎便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的神情自然,摩挲着这样丑陋奇怪的手,既没有害怕不适,也没有好奇怜悯。1田湉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不管将来会产生什么样的严重后果,有这一刻的温存也算是没再白活这一世。 骆凯的车来的很快,田湉松开安修戎的手有些依依不舍。安修戎降下车窗,看着她上了车,这才向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骆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不知道在叹些什么。 离了安修戎,体内的躁动便很快平息下去,田湉在安修戎的外套下悄悄收回了变异的手。 车开出一段距离后,田湉问骆凯:“你们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我没有断过你的消息。”骆凯的语气坦荡荡。 “什么意思?”田湉皱着眉。 “从你进入段荣的办公室,到他带你去围城外,再到他带你到了他家。我都知道。” “安修戎知道?” “博士会在该知道的时间知道。” “她什么时候该知道居然是由你来决定的吗?”田湉有些不可思议,她一直觉得骆凯只是安修戎的一个小跟班,没想到这个小司机居然有这么大的权力。 “信息总是要经过处理才能报到决策者手中,否则每天联盟里发生那么多事,难道每一件博士都要亲力亲为吗?” “你说的挺有道理。”田湉笑起来:“那你是什么时候决定把我这件事告诉博士,从而让她亲力亲为了?” “我没有告诉她。”骆凯看了她一眼:“是她自己发现的。” 田湉这下彻底震惊了:“我被拐走你不采取行动还不告诉她吗?如果换另外一个人,研生班的任何一个同学,你也会这么做?” “不会。”骆凯根本不做辩解:“我对你不够了解,所以我不信你,通过这件事,正好可以看一下你是否值得信任。同时,如果没有能力从这么低劣的绑架手段中逃出,那你也不配成为研生班的学生。” “好。”骆凯这么直接,反倒让田湉心里踏实起来:“那你说说结果如何。” 这下骆凯脸上的表情便十分不自然了,刚才一脸的理直气壮仿佛瞬间坍塌:“不管你值不值得信任,有没有能力,我都必须尽全力保护你。” “为什么?”田湉倒是希望可以用自己的实力让研生班接纳。 “因为你和博士的关系啊!”骆凯十分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吼完大概是觉得不解气,又嘟囔了一句:“我真没想到博士会选择你做她的伴侣。” 即使是极小声的嘟囔,田湉也可以听清他的声音。何况骆凯根本就是在直戳戳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怎么都知道?”田湉问他。这件事作为当事人,几个小时前刚被通知成为了某人的未婚妻,当时骆凯并不在房里,而之后也没有向他透露这部分的信息。 “你是故意的吗?!”不知踩了哪里的地雷,骆凯彻底怒了:“你就非得让我亲口承认吗?!一遍不行还要分析得头头是道心里才会爽吗?!你当我们研生班那么多双眼睛都是白痴啊!” “你厉害!博士从围城外把你带进来就塞进了研生班!就能住在子楼!这是多少人努力了十几年才能得到的待遇!博士从来不搞特殊对待!非万不得已不会和他人有肢体接触!你直愣愣就能扑上去,上课做个题都能被抱着!是我蠢,那时候还不相信……” 骆凯的声音低了下去:“昨晚她发现你失踪后直接闯了段家大宅,枪指着段家大少爷一句话没说就踢折了他一条腿,她是真急了,我没见她那么急过。” “我跟了她六年了……”骆凯直视着前方的路:“希望你不要让她失望。” 田湉愣在原地,好久才清理了思绪,她问骆凯:“你知道我是从哪里被救出来的吗?” “我只知道在段荣的一栋别墅里,是博士把你抱出来的。” 田湉不再说话,从骆凯这里能得到的信息也就这些了,既然是安修戎带她出来,那有关地底关着怪物的铁牢,便只能再问安修戎了。 车一路到了学校,路上花费了不少时间。田湉没了通讯器连课表都没法查,估摸着下午的课都上了一会儿,于是决定去餐厅吃点东西,直接回宿舍休息得了。 短短的十几个小时内,她接收到的信息,和即将做出的重大决定太复杂了,她需要一个人静静好好理一理。 下车前,骆凯突然说:“你对联盟一点都不了解,所以不要自以为是地轻举妄动。” 田湉看着他,想再问,骆凯已经打开了车门。 态度明显得拒绝交流,田湉没再说话,下了车。 餐厅的食物品种和味道依然乏善可陈,田湉细细吃着,每一口下去都尽力去理清一件事情。 虽然很喜欢安修戎,但结婚的事情不能急。她还没到能够彻底暴露的时候。 人类联盟的生化研究到底达到了什么阶段,她不仅要得到段荣那边的资料,还要搞清楚安修戎这边的进程。 铁牢里其他的怪物可以缓一缓,叫“乔”的小丧尸她必须要救出来。 联盟新闻她应该多看看,既然淌进了这趟权力争斗的浑水,她只能选择激流勇进。 没想到安修戎这么在乎她,虽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在搞清楚原因之前,她还是可以尽力占便宜的…… 今天亲到了她的嘴,明天可以试着无障碍物地摸一摸她的腰,嘿嘿嘿…… 一顿饭吃完,田湉觉得混沌的大脑灵台清明,还可以再战五百年。 没有了通讯器,田湉只能一头栽进图书馆。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头。 图书馆外停着辆熟悉的车,田湉惊喜地以为是安修戎在等她,但很快,骆凯伸出来的头便打破了她的幻想。 “跟我去换识别卡。”骆凯说。 田湉抬了抬右手:“这个很简单吧,要去哪里?” “起码去一个无菌环境。” “我不怕感染。”田湉拉开副驾驶的门一抬腿跨上去,另外一只腿还支在车外,她挽起袖子:“来吧。” 骆凯看着她的表情如同看白痴:“你赶紧进来!” “我忙着呢,我们能不能别浪费时间。”田湉把另一只腿跨进来,关上了车门:“好了吧,可以开始了吧。” 骆凯瞪着她。 “出了问题我自己负责!”田湉有些不耐烦:“赶紧的。” 骆凯本就对她的存在极其不爽,现在受她这份气,无所谓地一摊手,拿了小手术箱过来。 反正你自己要求的,出了问题别怪我。 骆凯拿出麻醉剂,推了药准备注射。 田湉捉住了他的手:“麻药?” “对,局麻。” “不用。”田湉顺手钳了针管在自己手里:“就这么开始吧。” 骆凯咧嘴,有些嘲笑地摇了摇头。 他慢条斯理地在田湉手腕处消着毒:“你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能力?那我告诉你,217有一百个人,九十九个都不怕疼。” 田湉没吱声,骆凯手术刀在她眼前晃过:“我开始了。” 刀子割进皮肤,掀起薄薄的一块肉,里面的芯片显露出来,骆凯用镊子取出,皮肉撕扯,大量的血液瞬间渗出来。 “你这才几天,怎么长得这么快。”骆凯皱了皱眉,动作迅速地给她止血。 田湉没有多大痛感,既然骆凯说了她要逞强,干脆将计就计,于是也不再装痛苦,脸上表情淡淡的。 此刻摆出一个灿烂的笑脸:“那我怎么知道,你们塞这个东西进去的时候也没问我啊,它自己就长肉里去了。” 骆凯抽空看了她一眼,脸上终于有了点不可思议的表情。 新的芯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骆凯问她:“放另一只手吧。” “不,就这只。已经都弄烂了,还要搞烂另外一只啊。”田湉把左手藏在了身后:“我左手要带通讯器的,两东西不会影响吗?” “不会。”骆凯这么说着,还是遵从了田湉的意愿,迅速为她嵌入了新的芯片。因为伤口撕扯得有点大,骆凯进行了细致的缝合。 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田湉努努嘴:“打个蝴蝶结,好看点。” 骆凯瞥她一眼,随便绑了个结。 田湉哼了一声,推开车门就要下车,被骆凯堪堪拉住。 “药!”一个小袋子扔进了田湉怀里。 “谢了。”田湉摇了摇袋子,这下动作无比迅速地离开了这辆车。 “你知道怎么吃吗你!”骆凯大概是没有被人这样气过,完全破功地冲她一声大喊。 “按照说明书吃呗。”田湉头都不回。 没了通讯器,田湉不知道安修戎什么时候会回子楼。在这之前,她得先去找一趟古薇。 希望今天没有跑去机甲训练场吧,田湉冲到古薇宿舍楼下。虽然右手包着厚厚的纱布,但新的识别卡使用流畅,刷卡通过,显示器里居然变成了蓝色头像。 之前是绿色的,她见过的人都是绿色的。果然级别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田湉转动手腕,这下可以去学校各处走走试试了。 古薇在宿舍,应该是刚洗完澡,出来时头发还湿漉漉的。 田湉拿了她的毛巾扔到她脑袋上,笑着调侃:“怎么这几次见你都是美人出浴啊。” “你第一个说我美人。”古薇边擦头发边往外走。 两人在楼间的小花坛坐下,古薇指了指她的胳膊问:“手怎么了?” “出了点事,于是换了身份识别卡。”田湉没打算对古薇太过隐瞒,联盟里的人,她能信一半的是安修戎,能完全相信的是古薇。 但现在还不能把古薇牵扯进来,田湉只能先提醒提醒她:“你去玩机甲可以,不要和机甲学院里的人有太亲密的接触。” 古薇很快反应了上来:“昨晚你在那边出事了?不是段教授找你吗?” 田湉揽着她的肩膀,靠近了小声说:“是段教授找我。但是你想想,我肯定是安修戎的人啊。段老头和安修戎不和,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们找你麻烦?”古薇竖起两道弯弯细细的眉。 “嘿,说了我是安修戎的人,他们敢吗。我现在的身份识别是a级。”田湉扬了扬手。 “你不是任何人的人,”古薇打了她手一下:“不要对谁都没戒心。” “嘿,”田湉撞了她肩膀一下,抬头看着夜空:“我喜欢安修戎你知道吧?” “眼睛没瞎都看得出来。”古薇站起身,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 “小薇,你不用担心我。”田湉走到她身边挽着她的胳膊:“首先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生命,然后我会让咱两都有安定的生活。在联盟,安修戎是我们最大的靠山。” “是。所以我才允许你和她走得这么近。” 这是来到联盟之后,田湉和古薇第一次正常的交流,就像曾经在遗弃地的夜晚,两人围着篝火絮絮叨叨一些有的没的事情。舒心又宽慰。 直到宿舍楼到了熄灯的时间,古薇才催着田湉回去。 “能出去吗?”古薇和她一起下楼。 “放心,我可是a。”田湉得意的甩甩手:“你睡吧。” 说完走到安检设备,潇洒地一抬手,顺利通过。 楼道里只有应急灯亮着,朦胧的光里,古薇看着她笑了笑。 田湉冲她一噘嘴,打了个遥远的啵,开心地出了门。 一路回到子路,都是哼着歌的。 哼到楼下的时候,莫名想去找安修戎。 问问她什么时候给配新的通讯器,问问她到底有没有看到底下铁牢,问问她为什么看到她的变异这么淡定,到底是已经见过了多少……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田湉顺利地刷脸,一路通过。甚至在下电梯的时候,有甜美的程序女声说:“田同学,欢迎。” 直到站在了安修戎门前,田湉才明白,问什么不重要,她就是想见安修戎。 白天太混乱了,此刻的夜晚格外寂静。 在粉嫩房间里的安修戎会在做什么呢?看书?喝咖啡?还是在房间的密室里偷看监控? 田湉抬手敲门,随着咚咚的响声,是她无法控制的强烈心跳。 三声过后,没有人应门。田湉等了等,又敲了三声。 还是没有人。 田湉颓丧地垂下手,软趴趴地靠在了墙壁上。 安修戎没在房间,她却不想回自己的屋子睡觉。她也不是想要来安修戎屋子睡觉。她就是想看她一眼,说两句话,这样她就会心情愉悦地跑回自己的房间,然后一夜好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田湉知道离自己平时最迟的入睡时间不远了。 她盯着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希望它的灯突然亮起来,然后门打开,里面便是好看的安修戎。 这么盼着盼着,就像有了魔法一样。突然电梯的灯真的开始闪现。 柔和的绿色灯光,显示设备正在运行中。 一秒一秒,时间哒哒地从心上流过。 田湉站直了身,盯着电梯口。 终于“叮”的一声轻响,绿灯变红,电梯门缓缓打开。 安修戎还是那身好看的蓝色制服,抬头间眼睛扫过来,明明平时都是冷清严肃的神色,此刻却像带了春风,柔柔暖暖的。 她嘴角勾着笑,不是在她的指令下扯出来的奇怪笑容,是属于安修戎的,淡淡的,带着点睥睨天下的味道,又带着点熟稔的宠溺。 “等多久了?”安修戎朝她走来,长腿笔直,身姿挺拔。 “嗷呜呜呜~~~”田湉冲她跑过去,就几步路的距离也不愿再等,像个小炮弹一样砸进安修戎怀里。 “好久好久好久。”田湉毫无愧疚地夸大其词。 “十分钟有这么久?”安修戎搂了搂她的腰,然后就这么推着她往房间走:“我看到信息就过来了。” “谁给你的信息?”田湉埋在她胸口。 “程序。”安修戎推着她到了门口,房门自动打开。 踩上柔软舒适的地毯,安修戎试图弯腰:“换鞋进去吧。” 田湉赶紧起身蹬了鞋,穿上粉色兔子拖鞋,嗒嗒嗒地跑进屋子。 安修戎紧随其后,好看的脱衣服动作,直到松开衬衫的两颗纽扣。 “你知道为什么好久好久好久吗?”田湉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 安修戎配合地接话:“为什么呢?” “因为我在等你啊。”田湉伸开双臂划了一个大大的圆:“我等的是你,所以每一秒我都在想你来的样子,重复了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次,你看一眼,我的时间就变慢,于是很慢很慢很慢。” 田湉没来由地有点难过,委屈却无奈:“我等了你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你才出现在我面前。” 安修戎没说话,定定看着她,神色莫测。 田湉张开胳膊,挤出一个笑:“我马上要睡着了,今晚得在你这儿了。” 安修戎走过去将她揽进怀里:“好。” 田湉睡了过去,趴在安修戎怀里呼吸平稳。 即使是站着的姿势,也睡得十分深沉香甜。安修戎抱起她,放到了自己那张柔软的粉色大床上。 田湉的四肢软软的,任她摆弄。安修戎为她调整成最标准舒服的姿势,然后轻轻揶了揶被角。 少女的脸颊粉扑扑的,睫毛浓密卷曲,嘴唇因为有着漂亮的唇珠,即使在紧抿的状态下,也仿佛微微嘟着嘴。 这幅可爱的模样,本就该在这样的公主房里,开开心心过着单纯的日子。 却无端经历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安修戎俯下身,吻轻轻地落在她额头。 田湉一旦睡着,不到时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醒。安修戎明知道这点,却还是在出门的时候刻意放轻了脚步。 从房间回到会议室,联盟各大媒体的记者还都坐的十分端正。 她只离开了不到半个小时,对于她要公布的消息来说,这半个小时等得绝对值得。 安修戎刚落座,便有记者兴奋地站了起来提问:“那么关于婚礼的细节,安博士现在有什么具体考虑吗?” “我的宗旨就一个,不奢侈,但必须盛大。”安修戎手指轻轻扣在桌面上:“盛大的概念是,联盟的每一个人,都要知道她是我的妻子。” “劳烦各位媒体朋友了。”安修戎扫了一圈在坐的记者们:“造势从明天开始。” 第25章 一觉醒来,田湉睁眼看见头顶的粉色纱幔有些懵。脑子迅速开机后,心跳开始愉悦地加速。 她这是在安修戎的房间,在她那张大而柔软的公主床上! 安修戎竟然没有送她回自己房间,就这么让她睡在了这张床上! 安修戎的床!安修戎每晚!都会!睡的!床!!! 田湉悄悄地狠劲吸了吸鼻子,果然空气里都是安修戎的香甜味道。 脑袋热乎起来以后,心思也就活了。田湉非常果断地一闭眼,放稳了呼吸装作睡觉的样子。被子里的手悄悄摸摸地移过去,一点,再一点。 没有摸到…… 看来得改变策略。 田湉哼唧一声,仿佛调皮的少女在梦中的嘤咛,翻了个大大的身,将腿搭了上去。 脚换了三个方向了,居然还是空的。田湉终于认命地再度睁开了眼。 粉色的大床,蓬松的被子,她的枕边有一个大大的微笑的y,没有安修戎。 田湉吸吸鼻子,对自己的判断失误很是惊奇。 安修戎的味道简直在包裹着,按道理人肯定在自己身边的。 田湉坐起身,看了一圈卧室,然后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安修戎在洗澡。 浴室很近,推开那道墙就可以看见。 是的,卧室里那面看似正常的墙其实是道暗门。水声就从那里传出,同时传出的还有安修戎身上令人着迷的味道。 没有了衣服的遮挡,加上了水汽的氤氲。这味道对田湉来说简直就像是上瘾的毒药。 眼睛紧盯着那道墙,大脑里闪过旖旎的画面,在确定自己像个馋狼一样恶狠狠地吞了口口水以后,田湉决定不压抑自己的欲望,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结果她脚还没沾地呢,暗门突然打开了。 内嵌的推拉式,结构精巧。朦胧的水汽中,安修戎雪白的脸和墨黑的发就像是一副年代久远的山水画。清简却夺人眼球,高冷却魅惑众生。 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这人美到极致却不自知。随随便便一件白色浴袍,随随便便的裹在身上,腰带系得松松垮垮,随着交领而下的是胸间的沟壑。 安修戎的头发放下来,居然长到了腰际,她擦了擦发梢的水,抬眼跟田湉打招呼:“醒了啊?” 居然还记得她说过的,尽量和她用问句的话。 田湉一时间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激动,总之她的情绪汹涌澎湃,澎湃到僵在原地,保持着一只脚点地的姿势。 安修戎从水汽中走了出来,步伐间浴袍下摆轻轻摆动,露出一双玉雕般又细又长的腿。 田湉喉咙滑动,挤出干涩的两个字:“洗澡……” 想了想不对劲,赶紧加了个“啊?” 安修戎点点头,问她:“要洗吗?有你的型号的内衣。” “不不不。”田湉赶紧摆摆手:“我回自己的地方,回自己的地方。” 安修戎应了声,转身去衣柜拿衣服。背对着田湉时,田湉看到她身后长长的未干的发。 “我帮你吹头发吧。”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安修戎回头看着她,表情明显得有些吃惊。 田湉瞬间有点慌,欲盖弥彰地解释道:“不吹干会,会头疼。你这里有吹风机吧,我帮你,快一点。” 安修戎道:“你等下。”于是转身出了门。 田湉还在床沿上,在满房间安修戎的味道里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 一边为自己和安修戎的亲近摇旗呐喊,一边又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和她越界。 拉拉小手亲亲小口都可以,那啥……暂时是不行的! 相信自己!是不行的! 田湉握了握拳。 安修戎出去的时间有点长,再进来的时候田湉非常担心她的头发会不会已经自然风干了。 “会用吗?”安修戎将东西递给她。 “当然!”田湉跳下床:“虽然我的房间里没配吹风机,但这东西谁不会用啊。” 安修戎点点头,坐到了梳妆台的镜子前。田湉站在她身后,望向镜子的时候,有些微微的发愣。 吹风机的声音很大,温热的风落在安修戎的发上,撩起发丝,香味便四散开来。 田湉手上动作迅速,指尖滑过皮肤时,带出滚烫的温度。 “你有没有觉得,”安修戎突然开口:“我们似曾相识?” 田湉手上一顿,望向镜子时,对上安修戎那双漆黑的眼。她排除大脑里不安的想法,咧开嘴笑了笑:“这话应该放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问,现在本来就认识挺久了。” “那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安修戎问。 “当然。”田湉回答得迅速,垂了眼继续手上的事情:“你来救我和小薇,炮火和哀嚎声中走出,帅极了。” 安修戎不再说话,等吹风机的声音停了以后,才道:“我也记得。” 田湉漾起酒窝,双手揽着安修戎的头发往两边散开,蓬松自然,十分好看。 “好了,要扎起来吗?” “你说呢?” 田湉歪着脑袋想了会:“还是扎起来吧,不然有损你平时的形象。” “好。”安修戎轻轻勾起唇角。 在安修戎扎头发换衣服的时候,田湉迅速地洗脸刷牙,衣服都不用换,套了外套就可以出门。 安修戎拿了块通讯器过来,和自己手腕上那块碰了碰,建立了数据共享。 田湉乐滋滋地接过来,立马带在了手腕上:“没这东西真的超级不方便。” 安修戎扫了她手腕一眼,问:“纱布要去了吗?” 田湉抬了抬自己的右手:“昨天骆凯给我换的识别卡,先缠着吧。” “愈合了?” “嗯,”田湉点点头,乐意为安修戎提供数据:“像这种类型的皮肉伤口,不到一个小时连疤都没有了。” 安修戎点点头,田湉看她一副严肃模样,忍不住想要逗她一下:“我想你了。” 安修戎非常识趣地张开双臂,揽着她的背将她拥进怀里。 馨香的怀抱,可以听见清晰的心跳。田湉笑着占够了便宜,起身打算雄赳赳气昂昂出门去。 安修戎突然拉住她的手腕,两只通讯器磕在一起,小小的一声“滴”。安修戎的唇落在田湉的脸蛋上。 在田湉睁圆了的大眼睛的注视下,安修戎身姿挺拔地出了门。 田湉甩甩脑袋,舍不得蹭掉脸上温润的触感。小跑着跟上去。 子楼楼下,安修戎要去实验楼,田湉要去上课,两人分别。 田湉笑着走了一半的路,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有人在跟踪她,而且不止一人。 有尾随,也有定点窥探。仿佛遍布在这校园的角角落落。 跟踪的手段并不高明,别说是田湉的特殊体质,一个有着正常警觉的217学生都发现得出来。 这就有些让人纳闷了。 当针对你的敌人华丽丽地暴露在你面前,反而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田湉收了笑容,加快了往教室的步伐。今天早上连着两堂大课,她要看看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这些跟踪者还在不在。 结果并没有令她失望,当一群学生向食堂涌去的时候,田湉感受到了来自人群外火辣辣的注视。 忍无可忍,田湉破开人群,直直朝那个方向走去。 拐角处,连人都不用瞅准,一个掣肘,便让跟踪者掉了手上的东西,一声痛呼。 砸在地上的是一台小巧的照相机,田湉一手擒着逮到的小青年,一手捡了相机来查看。 往上几十张照片,都是她的。但都是些正常的照片,要真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也就是拍的还挺好看的。 “你暗恋我?”田湉不可置信地望着手中的小青年。 “不不不!”小青年奋力摇头,否定的态度十分果断坚决。 “那这是什么?”田湉晃晃相机。 “我不拍也有其他人拍的。” 田湉被这话逗笑了:“其他人拍你就要拍啊,我揍你的时候其他人跟着一起疼吗?”说着抬脚在他屁股上大力踹了一下。 小青年再一声嚎叫,闭了嘴不说话。 “为什么拍我?”田湉问。 “因为其他人要拍……” 话没说完,田湉一巴掌上去掀他脑门上,拿了相机就走。 小青年在身后啊啊了两声,愣是没敢叫住她。 一顿饭吃的气鼓鼓,因为田湉知道就她现在吃饭这蠢样,也有人进行了全纪录。 她可以一个个地去砸了他们的相机,但抵不住别人前赴后继。 这绝对是一场有阴谋的人为策划,她得抓住关键点下手。 吃完饭田湉钻进了图书馆,这里的安保措施严密,让她清静了会。 通讯器里传来了课程提醒,田湉打开,惊奇的发现居然是研生班的课。 研生班没有课程表,田湉也就上过一堂,完全不知道是什么规律。现在收到了讯息,地点就在217的大教室,时间倒是没有和其他课冲突。 在图书馆休息了会,田湉赶往教室。这次到的比较早,选了前面的位置。 当同学们陆陆续续一个个进入教室的时候,田湉挂上笑容预备和对她微笑的人都打个招呼。 名字她都记着了,绝对不会错。 有人朝她这边看来,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田湉赶紧站起身,小姑娘的名字还没脱口呢。这姑娘突然对她深深鞠了一躬。 干嘛干嘛!田湉内心嚎叫。 小姑娘匆匆路过她找了后排的位置坐下,田湉疑惑着找下一个目标。 这个男孩子不错,名字起得霸气,人也长得十分孔武有力,田湉对上他的眼睛:“李大头……” 李大头一抬手,一个抱拳,眼神凌厉。 研生班的人都这么……奇葩?田湉只能咧了咧嘴,咽下去了要搭讪的话。 当她锲而不舍地想要再寻找目标的时候,安修戎突然跨进了教室。 还没到正式上课时间,安修戎的突然出现,让在座的学生都瞬间挺直了腰。 田湉有些纳闷地看着她,安修戎目标明确,直直向她走来。 田湉脑袋里灵光一闪,顾不得再看安修戎,赶紧转身看其他同学的表情。今天这些奇怪的事情之间必有什么可怕的联系…… 同学们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当安修戎走到田湉面前弯下腰时,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安老师!你干了什么!”田湉压低声音吼道。 安修戎对她笑了笑,是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田湉听到周围一片压抑的惊奇声。 安修戎敲了敲她的桌子,用全班都能听见的音量说:“你书落我房间了,待会上课坐助教的位置吧。” 书!什么书!我上课就没带过书!你咋不说我内衣落你房间了这会跟你去休息室穿呢! 田湉简直想怒而掀桌。 第26章 安修戎根本不需要助教,因为她上课根本不会用投影仪。 在全班同学惊叹又恍然大悟、惋惜又无可奈何的眼神中,田湉被迫走上讲台,坐在了侧面助教的位置。 安修戎甚至装模作样地给她打开了电脑,将崭新的操作屏展示到她面前。 屏幕背景图片是一张绿色的风景照,田湉能想象到这灿烂的绿光打到自己脸上时那绚烂的样子。 安修戎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笑着为她讲解操作方法。众目睽睽之下田湉只能忍气吞声地低下头,任这个人展现卓越的演技。 她以前竟然从未发现过,安修戎居然是这样的人! 说好的耿直善良一言九鼎呢! 还好,这样被架在讲台上参观的时间并不长,正式上课时间到了以后,安修戎回到了讲台。笑容收去,又是那副冰山美人面瘫脸,每一句话都仿佛自带公式。 田湉盯着操作屏,抬眼看了下并未打开的投影仪。于是肆无忌惮地开了浏览器上网。 这次,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去兢兢业业地学习知识,而是开始找联盟里有关安修戎的八卦消息。 教室里的网络速度不是很快,当页面转了足足有两分钟,然后跳出醒目的标题时,田湉觉得自己随着这些标题炸成了一排排的惊叹号。 《安修戎疑似伴侣现身,长相清纯气质甜美!》 《曾经拒绝了联盟最强势的联姻,最后她竟选了她?!》 《现实版禁忌师生恋,博士的百万小娇妻!》 …… 田湉陷入了沉思,第一次她觉得她并不了解安修戎,这些八卦当然是安修戎放出去的,所有的消息点进去都拐着弯地夸田湉,甚至连配图的照片都是经过了精心的修饰,每一张都美得田湉要爱上自己。 联盟里有这个心思有这个能力的,除了现在在讲台上一脸严肃的那个人,还能有谁。 田湉实在没想到,安修戎说结婚,便斩钉截铁电闪雷鸣,完全不考虑当事人是否同意,就这样拐着弯地昭告了天下。 她以为安修戎救她那天就是一时激动,她拖过了那一时,便可以缓好一阵子。 结果两天都没出来,她已经被冠上了安修戎女朋友的名号。 哭笑不得,心情复杂。 她若真是八卦中所说的单纯可爱女学生,此刻应该多么地幸福。 但她不是,她的身上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她还想化解一场百年的战争。 田湉转头看向安修戎,安修戎正拿了粉笔转身准备写字,挺拔的身材,细致的腰身,抬手时衣袖落下去一小截,露出骨节匀称的漂亮手腕。 田湉觉得她应该生气,但看到这个人的脸时,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生气。 这个人来灭自己的族群,来了结自己的生命的时候,她都没有生气。现在她要娶她了,田湉要如何才能鼓起气呢。 一个漏风的口子,从心底呼呼而过,全都是安修戎的温柔气息。 大概是盯的时间太长了,安修戎转头望向了她,田湉慌乱地一低头,觉得自己实在太怂,又立马抬头看她。 还咧开嘴给了一个灿烂的笑。 安修戎也笑起来,唇角轻轻扬起,不知道是真的开心还是戏谑。 讲台下传来吸气声,安修戎抬手朝田湉勾了勾:“来,做道题。” 什么?怎么又是我做!田湉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不知道该感叹这个人变脸如翻书,还是该喟叹自己根本从来没抓住过安修戎的真实想法。 田湉决定反抗:“安老师,我需要给您准备课件投影呢,另外找同学做吧。” 安修戎没说话,抬手将写着题的黑板推了上去。 这场景太熟悉了,上了第二堂课,就要再重复一次。 田湉坐着没动,安修戎静静站着,讲台下的同学们刚开始安静如鸡,后来便渐渐升腾出议论声。 安修戎用眼神示意田湉:别挣扎了,你这是浪费时间。 田湉用余光瞄了瞄讲台下,不知道这么僵持着,还是重复上一堂课的情节更尴尬。 终于,田湉站起了身。她路过安修戎,眼睛都没斜一下,直楞楞地站在了黑板前。 安修戎抬手的同时,田湉迅速跳高,将上面的黑板拉了下来。 其实不用跳也够得着,田湉这是赤裸裸的示威。 安修戎没有再动作,静静看着她解题。 田湉将注意力放回到了题目上,而后皱起了眉。 不同于上一堂课上那道题,这道她一眼就知道自己是真的不会做。 不用想太多,大脑便给出了失败的指令。 她刚才还跳得挺带劲,结果这会就结结实实地挂黑板上了…… 田湉手里的粉笔磨来磨去,终于一扬声:“老师,这题我真不会做。” 安修戎神色平静地点点头,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好的,你回座位吧。” 田湉灰溜溜地回到了助教位置,安修戎对同学们说:“这道超纲题是本周的课外作业,请同学们认真对待。” 超纲?田湉瞬间又挺起了胸。 这堂课结束后,不少人都还有接下来的课程。安修戎很了解学校的时间安排,于是下课时间到了以后,一点都没有拖堂,直接出了教室。 田湉慢悠悠地在座位上收拾,不想让同学们误会得更深刻。 同学们散得很快,田湉唯一熟悉的蒋天蝎在第一时间冲出了教室,却在她再抬头的时候,又进了教室。 并且直直地向她走来。 “有事?”田湉问她。 “哼!!!”蒋天蝎的标志语气仿佛很久没听到了。 “说事。”田湉简短地强调。 “安老师在外面等你!”蒋天蝎用吼的。 教室里还有没走掉的同学,此刻听到了动静全都望了过来。 田湉一阵尴尬:“她可能有其他事情呢,没说要等我的。” “你别装了好吗?”蒋天蝎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更加愤怒:“赶紧出去,安老师没那么多时间等人。” “嘿,我说你。”田湉有些不爽了:“咱俩前两天还好好的,你今天又吃炸药啊。” “是,我对你好好的。你把我耍着玩!”蒋天蝎手掌拍在桌子上,哐的一声响。 “话说清楚啊!”田湉想起欺骗蒋天蝎的过程,觉得以蒋天蝎掌握的信息不至于窥见真相。 “你……你……”蒋天蝎说了好几个你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脸都憋红了,才小声说出一句:“你真不知道那个内衣贼是谁吗?” 谁啊!我当然知道了!我自己贼喊捉贼啊! 田湉迷茫又震惊地看着她。 蒋天蝎恨铁不成钢地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这次再没踪影,田湉在同学们的注视中出了门。 安修戎果然在等她,走廊直通的小阳台,身板笔直地站着,阳光在她身上洒出炫目的光。 田湉看见她肩上一缕发,想起这头发还是自己早上亲手为她吹干的,绕在心间的别扭便动作迅速地散了去。 只留下满腔想要与她亲近的冲动。 田湉走向安修戎,没等她走近,安修戎便笑着朝她走过来。 两人间的距离本来就不长,一人三五步便可以触碰到彼此。 安修戎朝她伸出手,田湉警觉地望着她脸上的笑。 安修戎一般不会这样灿烂的笑,课堂前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 于是即使那只葱玉般的手都递到了她面前,田湉也没有轻举妄动地握上去。 安修戎见她不动,收了收脸上的笑容,问她:“生气了?” “当然!”田湉赶紧表达自己的不满。 “没关系。”安修戎上前一步捉住田湉的手腕将她的手穿过自己的胳膊:“待会你会更生气。” 田湉心内警铃大作,安修戎却已经强行被挽地拖着她往外走。 大跨步过去不给田湉思考和逃跑的时间,步出教学楼的那一刻安修戎展露出灿烂的笑容。 标准笑容,八颗牙齿,最有亲和力。 安修戎被训练这样的笑已经有了快十年时间,这个表情不管哪个角度都可以得到一张毫无争议的好竞选者照片。 相机的快门声四起,甚至有人在大白天开了闪光灯,在田湉眼前炸开一片模糊的光影。 田湉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陌生带来的紧张和恐惧让她不自觉地挽紧了安修戎的胳膊。 安修戎脸上的笑容更加令人着迷了,她侧头看向她,因为身高的原因,微微弯了腰贴近田湉的耳边。 在嘈杂混乱的拍照声中,安修戎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磁性和微微的笑意:“现在放松,回家任你处罚。” 回家……处罚…… 田湉震惊自己在这样的状况下,脑袋里居然还能如奔马般跑过如此不合时宜的联想。 “笑。”安修戎说:“你笑起来很美。” 田湉弯起唇,在这样的赞扬下不受控制,便笑起来。 快门声更密了,但围在她们四周的人群渐渐散开了一条路。 安修戎带着田湉,步伐轻松地走过这条路,田湉偏头时,看见了中午被她抓住的小青年。 小青年换了相机,一脸激动对着她光明正大地咔咔咔,田湉突然就理解了他说的那句话。 “我不拍其他人也在拍,因为其他人拍所以我拍。” 一切都是安修戎的锅,田湉保持着脸上漂亮的笑容,挽着安修戎胳膊的手悄悄使劲,指尖拧起一小块肉。 她当然不忍心弄伤安修戎,但让她痛完全是可以的。 田湉得意洋洋地准备听见安修戎的抽气或呻吟,结果走到她身边的女人,流畅的步伐毫不卡顿,声带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厉害了啊,田湉在心内感叹,这疼痛阈值快赶上我了啊。 那回家……就好好处罚吧……嘿嘿嘿。 第27章 两人穿过记者的包围圈后,受到了来自217学生们的目光洗礼。 因为安修戎的身份,没人敢真正过来打扰她们,甚至连瞥过来的目光都有些小心翼翼。 这让田湉更加肯定了记者是安修戎找来的的事实。 安修戎的车停在不远处,她们走近的时候,骆凯下车为她们打开了车门。 一直对她颇有成见的学长突然态度如此恭顺,这让田湉非常不适应。 坐进车里以后,四周就安静多了。骆凯关上了所有的车窗,甚至还放了一首温柔的纯音乐。 田湉松开了挽着安修戎胳膊的手,为了表达自己该有的愤怒,和她之间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安修戎没有动,只是侧头看着她。 就这样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田湉忍不住开口调侃她:“我以为你不会笑呢。” “那样的场面笑容是必须的。”安修戎回答。 “笑得挺好看的,我都看不出来是装的了。” “本来就很真诚。”安修戎道:“那种情况下我面对的是联盟的人民,因为联盟每位公民的努力,我们才可以有现在这样相对安定的生活和物质条件。” “现在又不是讲演时刻。”田湉嘴角挂着笑,心里倒不是厌恶安修戎的政治家风貌,反而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点自豪的心理。 别人无法确定安修戎如果当选,未来会发生什么。但田湉很确定。 安修戎会整治联盟的不正之风,在保障公民基本生活需求的同时,集中人力财力进行科研。 只有通过科研才可以找到结束这场战争的方式,伤亡最少的人类z,换得和平的世界。 安修戎是一位优秀的领袖,那她面对联盟公民时所有的笑容和承诺便少了很多政治家式谎言的意味。 “以后你要适应这样的场面。”安修戎说,说完后不知道低头想了什么,过了一会又反驳了自己的意思:“不适应也没关系。” 田湉噗地笑出声:“给学生布置作业的时候你也会这么说吗?以后你们要按时交作业,不交也关系。” “学生是你的话,可以。”安修戎回答道。 她说得直白又理所应当,田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驾驶位上的骆凯。 骆凯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平时会在后视镜里的眼神交流彻底没有了。 田湉不再招惹安修戎,转头静静看着窗外。 不管有什么事,有什么话,还是回家关起房门两个人慢慢说吧。 车停在了子楼下。安修戎下车进楼,田湉赶紧跟上。 回的自然是安修戎的房子,两人一路静默着上电梯,然后穿过走廊。 再一次看见粉色的y主题房时,田湉竟然产生了亲切感。 不过来第三次而已,还都是在非正常情况下。 田湉站在门口动作缓慢地换鞋,她在等安修戎边脱衣服边往里走。 要看一个平时十分严肃的人现出魅惑来,并不容易。这就是很好的时刻。 但安修戎这次并没有遂她的意,只是换了鞋子走到了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抬头看见田湉还站在原地,有些疑惑地问:“不过来吗?” “哦哦。”田湉应着声走过去,到了跟前忍不住问:“你今天不脱外套吗?” “我待会还要出去。”安修戎看着她:“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很多问题,所以找个安静的地方来解答你的疑惑。” “记者是你派的?”田湉开门见山地问。 “是。”安修戎毫不犹豫地承认。 “网上那些八卦也是你授意写的吧?” “对,每一篇都经过了助理审核。” “你助理是谁?” “骆凯。” 田湉捂住了脸,哭笑不得道:“没脸见人了,怪不得他今天怪怪的。” “安修戎你到底想干嘛?” 安修戎坐姿端正,双手放在腿上,点点头仿佛下达军令:“和你结婚。” “和我结婚不是目的,是途径。”田湉认真看着她:“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和你结婚。”安修戎重复道。 田湉笑起来,了然地点了点头:“好了,那就不谈这个问题了。” 既然安修戎不愿意说,她也没有办法逼迫她开口,田湉干脆换了个方向:“和我结婚对你有什么好处?” “很多。” “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安修戎看向她,眼角微微现出纹路,是一个无比温柔的表情:“我可以保护你,陪伴你,帮你实现你要做的事。”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田湉心脏砰砰直跳,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安修戎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每个人的愿望大致是相同的。”安修戎道:“和平,安定的生活。” 田湉笑起来,不知道自己应该把话揭到哪一步,她心里慌乱,于是每一句话都要更加谨慎。有的问题不能问,一问便是不打自招。 低头整理自己的思绪,半晌后,田湉问她:“这婚必须要结吗?” “是。” “还要结得天下皆知?” “是。” “我以后就是你的合法妻子?” “合法合情。” 田湉笑出来,轻叹了一声:“看来你确实是喜欢我的。” 安修戎点点头:“喜欢。” “我也确实喜欢你。”田湉突然从沙发上瘫倒,直直瘫到安修戎怀里:“所以不管这场婚姻有什么其他目的,我们大概都是愿意的。” “安修戎,你还没追过我,我就是你老婆了。”田湉笑着蹭了蹭她柔软馨香的身体:“好亏哦。” “那,我来追你吧。”安修戎从善如流。 “好。”田湉一双手伸过去搂住安修戎细瘦的腰:“追人的时候可要百依百顺。” 还没等安修戎答应,田湉继续道:“你等会要去哪?我想跟着去。” “好。”安修戎十分顺从,连地点都没答复,便应了下来。 田湉便也不再问,安安心心在安修戎怀里趴了一会。 大概是亲近得多了,悸动还在,更多的却是温馨。 田湉信任安修戎,不管是前世今生安修戎都没做过让她失望的事。所以她只要把握好节奏就好了,该做的,想做的,选择的时刻,不让自己后悔便好。 十分钟后,她们再度出门。 田湉问安修戎:“我们大概几点回来?” “会很晚。”安修戎回答道:“如果你到了睡觉时间,可以先在我办公室休息。” “那处罚呢?”田湉没忘了这事。 “有的是时间。”安修戎勾了勾唇。 她们到达的是实验大楼。没有出乎田湉的意料。 来到实验室后,安修戎进入消毒间换了一身白大褂出来。 毫无版型可言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总能好看许多,哪怕配着让人觉得阴冷的白色手套和帽子,也莫名多出了禁欲诱惑的味道。 田湉心里突然冒出非常不合时宜的想法:等以后生活和平安定了,她就买一柜子的衣服,让安修戎换着穿给她看。 我的奇迹安安。田湉忍不住便笑起来。 “去吧。”安修戎隔着一层玻璃对她说。 田湉点点头踏入消毒间,动作熟练地消毒,换衣服。 等她用同样的装扮站到安修戎面前时,才疑惑地皱起了眉。 为什么这么熟练,仿佛这样的事情做过千万遍。难道是太简单了?可是她根本连提示都没有看。 “怎么了?”安修戎问她。 田湉觉得这情况就是瞒也恐怕早瞒不住了,于是坦诚道:“我是不是记起来了什么?关于我苏醒之前的。” “如果你没有想起具体的人和事,那还不算记起。能做出来题就像你认得字一样,会做消毒就像你会走路一样,这些知识和技能已经刻入了你的身体,是你的一部分。和记忆无关。” 安修戎虽然带着口罩,但田湉知道她此刻仍是一脸平静。 真是理智到有些奇怪的人。田湉心底微微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安修戎带着她往前走,在进入2号实验室前,突然回头道:“你要是记起了什么,请告诉我。” “好。”田湉回给她一个灿烂的笑。 实验室的钢制大门自动打开,里面竟然已经站了整整齐齐一排人。 毕恭毕敬,在安修戎进来后整齐地鞠了一躬。 一看就是学生的架势。 田湉扫了一眼,发现有一半是现在研生班的同学。另外一半她认识的便只有骆凯。 田湉有点奇怪,这些人里居然没有蒋天蝎。 按照安修戎平时对蒋天蝎的信任度来说,算是非常器重的学生了。这种一看就是开小灶的实践课堂,按理说肯定是有蒋天蝎的。 容不得田湉再多想,学生们开始迅速又井井有条地汇报起了情况。 “十五号昨夜两点突然躁狂,持续二十分钟后平息,没有注射安定。” “三十二号手术恢复正常,药量从今天起开始标准递减。” “甲类培养皿无反应。” “丙类培养皿细胞出现异常分裂。” …… 安修戎一路走过去,便掌握了2号实验室的所有进展。 田湉跟在她身后,了解这些一知半解的信息,全部记在了心里。 一个在对抗丧尸的世界里成长起来的生物天才,怎么可能不进行*实验。田湉早有准备。 在见识到了段荣地牢里的生化怪物后,田湉更是为这层心理准备套上了牢固的锁。 本该出现什么样的画面,都应平静接受。 但当手术室的门打开,田湉看到手术台上的生物时,仍然从心底涌出深深的恐惧和震惊。 这恐惧让她胃里一阵翻滚,仿佛肠子都抽搅起来。 她控制不住自己手指发抖,望向安修戎时,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三号实验体第一百五十八次手术前期准备完毕,肌肉强迫分裂程度,b级。β病毒推注量百分之五,6型抗体推注量百分之四……” 刻板冰冷的报告声中,田湉竟然听懂了所有的内容。这些话语仿佛一道道残忍的实验,在她的身上一一展开。明明她现在几乎没有了痛觉,可是她感受得到每一步的撕裂和痛苦,这些疼痛仿佛刻在骨髓里,只随着想象便能让她冷汗直流,瑟瑟发抖。 而面对这些实验的主谋安修戎,田湉却生不起一丝的憎恶,心底反倒有个声音在喊: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没有让这些再发生在我身上…… 第28章 实验进行的过程中,田湉一直站在旁边观看。 和她一样看着什么都不干的,还有好几个人,田湉站在其中并不显得突兀。 三号实验体先在手术台上被进行了胸腔解剖。安修戎没有亲自持刀,只是偶尔示意一下手下的学生加入药物的剂量。 这类实验已经经过了很多次,但没有人觉得这是轻松愉悦的课堂,安修戎只露着一双眉眼,却清冷到谁都不敢在这种氛围内冒犯。 室内很安静,大多数时候只能听见手术操作的声音。 刀滑过皮肤,刀割开肌肉,刀从骨缝间穿插,呼吸机,止血钳…… 三号的血已经不是红色了,黑色粘稠的液体冒出,就像深井不见天日的矿。 他被实行了局部麻醉,大脑是清醒的。一双眼睛,一只布满了可怖的血丝,另外一只黑白分明,充满了麻木。 他的鼻子上没有皮肉,两个大大的窟窿,他的嘴唇盖不住獠牙,牙尖发着渗人的光。 田湉只看了他的脸一眼,这一眼却足够她记一辈子。 那是一个丑陋绝望的实验体,外界的一切动作对他已经失去了意义。 田湉尽全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术过程上,了解安修戎的实验进程是她必须要达到的目标。安修戎信任她,就这么毫无芥蒂地带她来到了实验室。田湉必须把握住每分每秒的机会。 当你强迫自己完全换成另外一种思维去看待这场*实验时,你就会激动于数据,结果,效应。 胸腔检查和变异细胞提取后,三号被放进了玻璃水箱中。 圆柱形透明水箱,蓝色的液体充盈了一半,看着干净而无害。 三号的身体一点点进入,而后液体开始闪现出细碎的光芒。 大家仍然很安静,手上的笔却没听过,都是唰唰过纸的声音。 田湉不能去问安修戎这是什么,于是只能自己找答案。仪器上没有说明,但旁边的电脑上正不断闪过数据。 就像安修戎说的,她的语义记忆是正常的,田湉认真去看的时候,便知道了这台机器的作用。 蓝色液体中的纳米机器人,对实验结果进行更为细致的记录,并对致命受损细胞进行一定程度的修复。但因为修复的参照物是正常的人类躯体,而三号用来维持生命的系统已经大半是丧尸的运作。所以这个对于人来来说的医疗仓,其实是对三号的再一次折磨。 谁都不知道每一次实现和修复后,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安修戎和她的学生能做的就是详细记录这些数据,然后再从这些数据中总结出正确的答案。 一遍遍地试错,排除,再重点核实。来了解丧尸病毒并培养相应的抗体。 由于丧尸在人类看来不定性的进化,这项工作繁杂而希望渺茫,安修戎做这些,已经将近二十年。 田湉眼睛一眨不眨地记录着电脑里的数据,当整场实验结束后,她挺起身感到背部微微的不适。 学生们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收尾,安修戎走过来看了她一眼,手掌放在她背上,指尖带着力度地揉按、移动。 田湉的触感十分灵敏,安修戎每一寸力道的袭击和窜逃都被她分毫不差地逮捕,于是这些动作带来的舒爽感觉也放大了很多倍,从皮肤一直痒到了心里。 安修戎的手细细梭巡完她的背,便逐渐下滑到了腰际。指尖匍一下去,田湉便窜过一道汹涌的电流。 “行了。”田湉小声道,在背后捉住了她的手。 安修戎十分顺从地收了手,说:“出去吧。” 田湉跟着她步出实验室,又是一番消毒,这才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累吗?”安修戎问她。 “有点。”田湉实话实说。 她当然累,不仅身体累,心也累。 太多太多的细节开始暴露了出来,田湉不想思考得太过复杂,她无法决定在她苏醒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只能基于现在的状况尽量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 “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会吧。”安修戎道。 田湉抬手看了看通讯器上的时间,竟然已经过了她平时睡觉的点了。这点意识一旦想起来,田湉再想到安修戎办公室里面那张柔软的大床,便有些迈不开腿了。 安修戎走近一步,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两人的身高差让这个动作显得完美和谐。田湉顺势倚在她的肩膀上,半推半就地被安修戎拖着往办公室走。 安修戎身上还有消毒液的味道,跟平时不太一样。 明明是应该让人心冷的情节,田湉却实在无法从心底对安修戎产生一点点的介怀。 立场不同,所做的事当然不同。以安修戎的立场来说,她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 即使是前世一步步灭掉丧尸国,田湉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厌她,恨她。 田湉了解丧尸的每一步进化,和它们永远也无法克服的缺陷。所以她很清楚,这些变异体本就不该出现在世界上,不该与人类互相残杀。 走廊并不长,田湉却觉得走了很久。 到达办公室的时候,田湉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卸了力气,眼皮上下打架,唯一还有的一丝劲就是对大床的渴望。 于是她甩开了搂着她的安修戎,直奔内间,推开门便一跨步栽倒在了床上。 安修戎有没有进来她不知道,安修戎最后睡在哪里她也没办法关心。就像她重生后的每一次睡眠一样,田湉陷入完全无意识的状态,直到清晨被生物钟叫醒。 这次没有了昨天的好运,安修戎根本就没在办公室内。 田湉醒了没两分钟,通讯器上传来了安修戎的信息。 “早饭在桌上,吃了去上课。” 田湉顶着睡得如同鸡窝的头发推开门看了一眼,办公室的桌上有吃有喝,居然还冒着热气。 田湉赶紧进洗手间刷牙洗脸收拾了一番,她上次来这儿用的东西还在,田湉看着镜子里刷着牙的自己,又一次觉得灵台清明,胜利在即。 今天仍然是元气满满的一天,田湉吃罢安修戎的爱心早餐,一路顺利走出实验大楼。 然后……又被偷拍了。 有完没完啊,安修戎你到底请记者请了多少天啊。 今天的标题是什么?《安修戎疑似女友清晨从实验室而出,步履虚浮神情愉悦》? 田湉跺了两下脚,让自己看起来雄赳赳气昂昂,一副我在老师办公室过夜只是讨论实验报告的正直模样。 踢着正步下了台阶,然后田湉懵了。 没有车等她,今天的骆凯学长不见踪影。而她根本不知道从实验楼到217具体的路! 这个时间,217的学生们已经晨练的晨练,晨读的晨读了。可是在实验楼所在的这块区域,大部分商家还连门都没开,别说路上有行人了。 田湉扫了扫四下空空的街道,终于放弃地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拐角处,一个剪刀手,夹出来一只偷拍的小狗仔。 小狗仔真是有缘,竟然是昨天被她抓的小青年。 小青年一见她,表情一脸悲怆,嘴上嘟嘟囔囔,整个人头顶都写上了:我怎么这么衰…… “想要独家报道吗?”田湉问。 小青年眉毛一扬,眼里兴奋的光芒刚闪起来又瞬间灭了下去:“不想要。” “不想要你也得要。”田湉一巴掌撸在他后脑勺:“你怎么过来的?” “就日常报道嘛,他们拍我也……” 田湉又是一巴掌:“问你用什么交通工具过来的!” “哦哦哦,我们报社配的专车。” “嘿,那正好。”田湉态度立马转换,揽了小青年的肩,揽得小青年不得不躬身伏腰。 “带我回217,这够你独家报道的了吧。” 小青年一下子站直了身子:“好好好,没问题,你稍等,我去拿车,马上过来!” 田湉虽然被甩下了胳膊,但是对这效果十分满意思,于是一脸得意地等着她蹭来的免费座驾。 一辆装饰得春暖百花开的观光车从远处慢慢驶来,田湉眺目远望,不知道小青年会不会突然脑抽放她鸽子。 观光车晃晃悠悠走了有两分钟才蹭到了她跟前,堆满了假花的车头中伸出一个脑袋。 正是小青年长了两个旋的头顶,再一抬头,一张笑眯眯的脸:“快上来快上来!” 田湉看着那辆车,心情很复杂。 虽然她这个人长得实在可爱,也确实在该利用自己的可爱时绝不手软。 但田湉的内心是住着一个糙汉子的……这个糙汉子喜欢安修戎的一身军装,喜欢机甲扬起的灰尘,甚至喜欢带领着一堆低智商丧尸满林子嗷嗷嗷地跑…… 她绝对不喜欢坐在这样一辆车上,被包围在层层叠叠盛开的假花中间,四面透风,也透脸。就这样跟□□一样一路开往217…… 更何况,路边还有这么多虎视眈眈的镜头,谁知道会被拍成什么样!而骆凯怀着一腔私恨,又会怎么样把关有关自己的八卦稿件! “我能后悔吗?”田湉皱着眉说。 小青年兴奋的脸一下子皱巴得像个苦瓜:“你不带这样的说话要算数,你刚开始说要给我独家我以为你耍我呢我很是沮丧结果你确实想给我独家我特别开心这下你又后悔了我又特别沮丧,你不能这样对我,我……” “停!”田湉表情严肃地一抬手,看了看通讯器上的时间:“时间太赶了,走吧。” 抬脚上车落座一气呵成,田湉板着脸道:“驾……” “诶~~~~~”小青年一声长应,扒下变速档的姿势就跟挥鞭一样。百花观光车启动,策马奔腾让我们活得潇潇洒洒…… 四周很快响起毫不遮拦的快门声,田湉以为过了这阵就好,结果一路过上半条街就是新的一波。 田湉很震惊,田湉在百花丛中很郁闷。田湉不知道应该微笑露出她的酒窝再对车窗外招招手,还是高冷霸气扮演俗艳假花中的一朵真白莲…… 田湉发誓,今天以及明天所有的八卦新闻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嗯! 第29章 现实往往很残酷,比如田湉在学校里躲了一天让217全体同学都津津乐道的八卦消息, 却没有躲过古薇摔到她面前的报纸。 “到底怎么回事?”古薇为了和她谈这件事, 非常奢侈地拉着她到了学校外的一间茶馆。 田湉瞄了一眼报纸, 就看到了自己头版头条的大照片。 赶紧将报纸扣住,笑嘻嘻地问古薇:“喝点什么茶?” “我是来找茬的,不是来喝茶的。”古薇盯着她。 “哎呀,你敢把这话说给店老板听吗?”田湉招手叫来了小妹:“来都来了,不得喝点新茶。” 小妹笑得十分亲和可爱, 声音清脆地介绍了店里刚到的新茶。 田湉瞄一瞄价格表,有点肉疼。 但转念一想,她攒着钱干嘛呢?现在看来和安修戎结婚是逃不过的事情了,靠着这座大山, 还怕没钱花吗? 于是眉头一展,低调而嘚瑟地一翘腿,冲小妹咧出一个亲近又奢华的微笑:“上你们这里最好的。” 小妹笑着应声去了,不一会端着茶具上来, 盘腿就要坐下。 田湉看见古薇脸都快绿了, 赶紧抬手制止了她, 说:“我们自己来, 你去忙吧。” 小妹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笑离开了。 田湉拿过茶具,熟练地备杯,备水,温壶…… 她动作流畅好看,一道道过去,细致又自然。古薇看着她有点发愣。 直到田湉的第一道冲泡结束,将一小蛊清亮的茶汤递到她面前。 “什么时候学的?”古薇问。 “我有选修旧世界文化集锦,茶文化源远流长。”田湉闻了闻茶香,一挑眉:“不过没经过实践我不可能达到如此熟悉的地步。” “你的记忆?!”古薇很快反应上来:“有想起来什么事吗?” 田湉摇了摇头,笑着道:“来联盟以后接触了许多人类本应该接触的东西,我才发现自己掌握了挺多的知识和技能。” “单就这项技能来讲,”古薇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你家里非富即贵,战争年代会细细品茶的人不多。” “不一定,说不定就跟刚才的小妹一样,刚好在茶馆打工呢。” “茶馆打工的小妹会做高难度的物理运算?”古薇看着她。 “也是。”田湉一偏头:“看来有点复杂。” 古薇不再和她纠葛这个问题,把报纸展开了放到她面前:“整整一版,都在说你。安修戎搞的?” “对。”田湉点点头承认。 “她想干什么?”古薇眉头皱了起来:“你的状况,应该做的不是尽量隐藏身份吗?” “她想娶我。”田湉说到这句,自己也觉得有些突兀,忍不住笑起来。 “娶你?!”古薇一下子站了起来:“开什么玩笑!你还笑!” “别激动别激动,我刚知道的时候也挺激动的。”田湉对她招招手,示意她坐下。又眼神飘到旁边,告诉她隔墙有耳。 古薇“咚”地坐下,田湉似乎能感受到她头上冒出的热腾腾的火气。 “你想想,她娶我,对我百利而无一害。”田湉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如果不发生点什么特殊关系,我就是她名义上的学生,事实里的实验品。这个实验品不能被别人发现,之后随着身体状况的改变也不知道安修戎的态度会发生什么样的转变。” “但要是我嫁给了她,还是以这种夸张的、铺天盖地的、普天同庆的方式,那安修戎再要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也得考虑的多一些了。毕竟她是要走政途的人,不能对自己的伴侣负责任会让人民失去对她的信心。” “到时候我不仅仅是实验品,我可以做一个有舆论背景的、有更多权利和自由的、能够接触到更多领域从而提高自己安全系数的‘戴着镣铐跳舞’的实验品。” “何乐而不为呢?” 古薇再喝不下去茶,看着她神色复杂:“那安修戎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可以更近距离地对我进行实验吧,而且其实我已经暴露了,这是她的补救方法。” “你好多事情都不告诉我……”古薇低头,神情有些难过:“我不知道怎么帮你。” “傻不傻。”田湉站起来跟古薇坐到一边,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真的需要你帮助的时候,我肯定会找你。除了你,我还能找谁呢。” “你喜欢她吗?”古薇问。 田湉对上她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这话我们说过了,你说眼没瞎的都看得出来。” “那她喜欢你吗?” 田湉突然来了兴致,凑近了小小声地反问道:“你觉得她喜欢我吗?” 这姿态和神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商讨事关生死阴谋利益的议题,完完全全就是花季少女春心荡漾的模样。 古薇看着,觉得有点辣眼。 一抬手推来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果她不用你做实验,大概是喜欢你的吧。” “嘿。”田湉开心了:“她对我做的那些充其量就是检查身体。” 古薇拧过头去喝茶,有点鄙视道:“以后会检查得更细致一些。” “哎,不要这么污嘛。”田湉乐颠颠的开始第二道冲泡。 喝完茶,两人要交流的话题基本也说清楚了。田湉隐瞒了一部分事实,但告诉古薇的,却都是没有欺骗性的。 临走之前,田湉将桌上的报纸卷了卷塞进自己兜里,不让古薇看着再糟心。 两人快步出茶馆了,古薇一直犹犹豫豫的话才问出了口:“安修戎她,没什么怪癖吧?” “一个长得跟天仙似的姑娘,偏偏严肃紧张,沉迷实验,算吗?”田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我说的是其他方面的。”古薇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 田湉是听见了,但还是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古薇一甩手,豁出去的模样:“我问你她有没有什么怪癖,那方面的!” 这下虽然说的还是隐晦,但田湉一下子懂了,长长地‘哦’了一声后,问她:“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就……蒋天蝎说……”古薇皱着眉:“说你丢了内衣,还正好丢失了门口的摄像资料,所以怀疑……” “哦我的天呐……”田湉十分震惊:“她居然会怀疑安修戎?” “谁让你们两上课都要搞暧昧,蒋天蝎在底下坐着又不是瞎子。现在各种消息又都报道出来……” 田湉憋笑憋得肚子疼,她想起昨天下课后蒋天蝎莫名其妙的反应,此刻算是恍然大悟。 拍了拍古薇的肩,田湉道:“小孩子敢于这么怀疑自己所崇拜的老师,这个精神是非常值得赞扬的。” 说完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出门去,留着古薇在原地哭笑不得。 今天算是平静的一天,除了又多了几条无伤大雅的八卦消息之外。 安修戎请的媒体朋友真的很敬业,后来田湉实在没忍住好奇心看了看自己兜里那份报纸,发现在那么丑的百花丛中,自己似笑非笑的表情被记者们处理得十分艺术化。 就跟摆拍似的,还挺好看。 田湉一时兴起开了通讯器进行了简易搜索,结果发现她的那些八卦消息下面竟然出现了不少评论,除了少数保持中立态度的,一溜的赞扬支持。 居然买了水军……田湉不得不承认,在干这些事的时候,安修戎的情商可是一点都不低。 晚上没有课,田湉给安修戎拨去语音。 很快被接起,安修戎的声音清清凉凉的:“田湉。” 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念出,重重叠叠,蹈蹈覆覆,多出了一股别样的味道。 “诶,修戎。”田湉带着笑意应了一声:“你在实验室吗?” “刚出来,在办公室。” 田湉有点失望,尽管观看实验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却是她现在能接触到人类生化实验的唯一安全途径。 “哦。”应了一声,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想过来吗?”很意外的,安修戎开口问道。 “实验结束了我就不过去了吧。”田湉很坦然。 “好,那我……” “婚期你打算定到什么时候?”田湉突然问。 “一周后。”安修戎回答。 “好,我现在正式同意和你结婚。”田湉闭了闭眼睛:“但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要一个人,在段荣的地牢里。我要他安全地出来,然后安全地活下去。” 只有不看见安修戎,田湉才能如此顺畅地以结婚为筹码提出交易的条件。 保护她这个怪物的安全,本已经是安修戎格外的开恩。现在,安修戎为了保护她要娶她,她居然又提出了另外的保护条件。 同样是一个怪物。在这个被战争折磨得千疮百孔的新世界里,保护一个怪物可能付出沉重的代价。 无异于与自己的同类为敌。 田湉深吸一口气等安修戎的答案。 在这短短的等待时间里,她的脑海中跑出汹涌的想法。 如果这是那个和平的旧世界多好,安修戎要和她结婚,她一定奉上自己的所有上赶着扑进她的怀抱。 明明这感情干净得如同皎月,却偏偏被她刻意附着上斑驳的污秽。 只不过一呼一吸间,安修戎再张口的时候,田湉眼泪都快掉下来。 “好的。”安修戎道。 没有问这个人是谁,也不顾忌他所在的位置,就这样声音平静地应下来。 田湉一抬袖子抹去自己还没来及掉下来的金豆豆,笑着的时候声音有点哑:“谢谢你,么么哒!” “什么意思?”安修戎问。 “就是,亲一个。” “好。”安修戎那边传来车辆起动的声音:“我马上到。” 第30章 通话被挂断后, 田湉在原地愣了两秒。 什么意思?这逻辑……有问题吧…… 么么哒你就回句么么哒不就好了么…… 马上到?我在这等她?田湉看了看四周。她正在回子楼的路上,再多走几步就是小树林。小树林里随处安置着木头座椅。田湉犹豫了下, 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 万一就这几步,安修戎找不到她了呢。 有来来往往的学生从身边经过,田湉现在也算是半个名人,不少人大胆的投来目光, 看得她有点羞涩。 低头翻着通讯器, 五分钟后, 她嗅到了安修戎的气息。 大概是在其他地方下的车, 安修戎大步走来的时候, 风拂过她的身体, 将熟悉的清香递送到她的鼻尖。 田湉抬起头, 便看见绚烂的夕阳背景下,一身休闲装扮的安修戎。 冲锋衣t恤牛仔裤,这些很难被穿出美感的衣服, 在安修戎身上大放异彩翻身农奴把歌唱。 青春、活力、率性、潇洒, 哦~~我的奇迹安安~ 田湉无法控制地扬起笑脸,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笑得酒窝里都能盛满水。 所有的背景都虚化, 所有的嘈杂都变得静谧, 只有安修戎的样子和她的脚步占据整个世界。 这个人向她走来,田湉心底升腾起难以言喻的喜爱和骄傲。 安修戎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身高腿长,走路一向步子跨的大。没几步便到了田湉面前。 田湉刚想开口打招呼,安修戎突然拉起田湉的胳膊就往小树林里走。 田湉警觉性高,立刻反应过来,头也不回地紧跟着她。 小树林其实不能称为小树林,这林子有了年头,树木长得高大而葱郁,一进来便遮蔽了大部分的光线。 安修戎带着田湉偏离了主径,走过一个小小的坡,然后停了下来。 “有人跟踪?”田湉看了眼四周,确定这地方很难被偷拍或偷听后问道。 安修戎没说话,抬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唇便印了上来。 田湉彻底懵了。 那些在心底酝酿的仿佛自恋般的猜测,此刻全部实现。 就像酿了一坛蜜,此刻任君享用。 安修戎的唇清冷却点燃了炙热的温度。不仅仅是嘴唇的碰触,这人经验丰富地点开她的唇瓣,滑进来一条香软的舌。 被如此亲密的碰触,田湉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沸腾,安修戎一定是吃了味道极好的水果,所以此刻才能如此香甜。 田湉遵从本能,不断汲取她的味道,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 安修戎另外一只手揽了她的腰,将她环抱进自己的身体,田湉便彻底陷入属于安修戎的氛围。 林间有鸟叫,田湉听到风拂过树梢的声音。安修戎的鼻尖凉凉的,时不时蹭过她的脸颊。田湉闭着眼,细细品味这一刻的温柔乡。 几欲爆裂的细胞竟慢慢平复下来,已经在安修戎外套里长出利爪的手悄悄恢复了原样。 一个悠长而细致的吻,田湉笑着停了下来,手指摸上安修戎的腰,轻轻捏了一把。 安修戎的唇碰触在她唇角,一个轻轻巧巧的啄吻。 两人的脑袋拉开了距离,身体还贴在一起。 安修戎低头看着她,神情虽然平静,眼里却漾起波纹。 田湉觉得自己此刻出口的声音真是娘炮到不行:“喂,你干嘛呢?” 就是撒娇的一句话,也不需要她回答。偏偏安修戎认真道:“么么哒。” 田湉一下子笑出声,却又觉得脸热。干脆趴在安修戎怀里,使劲在她身上蹭了蹭。 安修戎一动不动,就像挺拔的一棵树。 田湉拉着安修戎的手回到了主径,石子铺成的路踩在脚下咯咯的,田湉心情愉悦,一跳一跳地走。 小树林这会没有人,安修戎的手掌慢慢被她焐热,变得格外柔软。 “我们去哪里呀?”田湉拉着她的手摇了摇。 “去我家。”安修戎侧头看她:“你要的人要和我父亲说清楚。” 田湉摇着安修戎的手一下子停了:“段荣地牢里的生化怪物和你父亲有关系?” 安修戎点点头,没有多做解释。 “我要跟伯父说些什么?”田湉问。 “告诉他你要哪一个就可以了。”安修戎捏了捏她的手掌。 知道目的地以后,田湉心里便轻松不起来了。 217的校门外停着一辆陌生的车,车上是一位陌生的中年司机。 安修戎叫了声“陈叔”,男人点了点头。 两个人坐了后座,陈叔目不斜视地开车,田湉离安修戎稍微远了点,保持了一个正常的距离。 当内心忐忑时,路程便变得短起来。到安修戎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田湉却觉得只过了十分钟而已。 一栋优雅的小别墅亮着灯火,田湉刚下车,就看到了门口的妇人。 这是位身材高大的女士,笔挺又洒脱,眼角有不明显的细纹,一笑起来神态却年轻得仿若妙龄女子。 田湉有点不敢相信,等安修戎走到她身边后,才小声地问了一句:“伯母?” “是。”安修戎点点头,看向母亲时唇角带笑,眼光温柔。 田湉睁着一双圆眼睛,刚走了两步,安妈妈便迎了上来。她步子迈得大,行动起来风驰电掣,几乎瞬间就到了她俩面前。 安妈妈没有理安修戎,反倒是一双眼角弯弯的漂亮眼睛直盯着田湉,一副欣喜的模样。 “阿姨好。”田湉临时换了称呼。 “哎!你好。”安妈妈响亮地应了一声,一双手好像想要握一握田湉的手,又犹犹豫豫地没有动作。 田湉看在眼里,咧嘴笑起来,伸手道:“安修戎常提起您,今天真是太荣幸啦~” 安妈妈立刻握住了田湉的手,这一握就没再松开,一路带着她进了屋。 “是叫田湉吧?”桌上摆了不少色彩漂亮的瓶瓶罐罐,坐上了沙发安妈妈才放开了她的手。 “对,”田湉笑着问她:“阿姨,这是什么呀?好漂亮。” “给你准备的饮料。”安妈妈开心地指着一堆瓶子:“你喜欢哪一个,尝尝。” 田湉想起安修戎的房间,毫不犹豫拿了粉色的那个。 安妈妈笑开了花,一脸欣慰地道:“田湉好眼光,这可是我酿的最好的桃花酿哦。” 说完起身拿了罐子离开,看样子是进了厨房。 安修戎坐在对面沙发,嘴角上翘看着她。 田湉环视了下客厅,用口型问她:你爸爸呢? “会还没开完,待会回家。”安修戎毫不配合地张口回答。 田湉一瞪眼,还没开口,安修戎又道:“我母亲很喜欢你。” 尽管这是事实,田湉还是有些吃惊,于是弯着身子小声问安修戎:“你是不是之前说过什么?” 安修戎站起身,直接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没说,但是做得挺多。现在联盟大概有闲情看八卦的都知道你了吧。” 提起这事,田湉还是有点恨,于是抓着安修戎胳膊用力拧了一下。 安修戎不仅没有痛呼,还挂着微笑,一副欠扁的模样。 安妈妈出来时,手上的盘子里三杯粉色饮料。 田湉原本拿那罐,只是为了投其所好。这会热气袅袅的精致玻璃杯里流动着晶透的粉色液体,看着着实漂亮又可爱。 而且这饮料的气味甜蜜温暖,光是嗅到便让人心生愉悦。 安妈妈放下时,田湉有些迫不及待地盯着饮料。 安修戎拿了一杯递给她:“喝吧。” “谢谢阿姨。”田湉弯着眼睛笑,漾出小酒窝。 “别客气。”安妈妈看着她,一脸欣慰。 一口下去,化在唇间的味道简直让人欲罢不能。田湉发誓,她这辈子以及上辈子绝对没有尝过如此美味的液体。 “阿姨!你太厉害啦!”田湉忍不住兴奋道:“超好喝,有种感动到要哭的感觉。” “是吧是吧,”安妈妈也一下子激动起来:“我就说了桃花最温馨动人,偏偏老安和小安没一个能体会到的。” “妈……”安修戎叫了一声,但话没出口便被安妈妈一挥手打断了。 “你别说话,我好不容易遇到个能欣赏的。”安妈妈看着田湉:“是不是很暖,甜味绕着又不腻。” “对对!”田湉又喝了一口,然后半眯着眼睛:“仿佛百花在你面前盛开,清风拂动,暗香盈袖。” 话题一旦打开,陌生的两个女人便仿佛熟识已久。 安修戎平时一脸严肃认真,偏偏母亲又是个感性又可爱的性格。这日遇到了田湉,才算是遇到了梦想中的女儿。 不管是从长相名字,还是一举一动语言风格,田湉完美契合了安妈妈的萌点。这几日八卦报道得多,安妈妈看照片看了好几天,颇有迷妹的架势。 见了真人,完全不失所望。真是开心的不得了。 田湉尝完了桃花,安妈妈又推荐了蜜柚。这次田湉兴致勃勃地跟进了厨房,看安妈妈技艺纯熟地冲泡饮料。 厨房的用具也是在细微处展现着可爱,田湉又结结实实地夸了一遍,等两人再出厨房的时候,一人一杯橙黄饮料,安妈妈还搭着田湉的肩。 完全没了安修戎的份。 正当此时,大门打开。安战走了进来。 田湉看向安战,这男人的面孔并不陌生,一是因为安修戎和他长得很像,二是因为她早已经在新世界史中看过他无数的战绩。 安战安将军,唯一从丧尸手中夺回人类城池的英雄。战略诡谲,手段狠辣。现任联盟军事总指挥官。 前世,田湉庆幸自己不用与他相见,今生,田湉庆幸自己还未与他为敌。 安战身材挺拔,步履从容。除了鬓间有几根白发,整个人英气勃发,完全不似已过天命之年。 他一眼便望向田湉,与安修戎极其相似的眉眼,眼角却像锋利的剑刃。 田湉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晕,顿在了原地,紧张得口舌发干。 安修戎突然走过来,不仅接过了她手中的饮料,还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不像安妈妈“哥俩好”似的搭肩,安修戎手掌握住了田湉圆润的肩头,完全占有的姿势。 安妈妈就在她们身边,安战也紧盯着她们,田湉有些不好意思。 挣了挣,却完全没有挣开。 安修戎没有走过去的意思,于是安战朝三个女人走来。 等站到了她们面前,安修戎笑着道:“父亲,这是我的妻子,田湉。” 田湉的脸炸起红云,热气蒸腾中仿佛有桃花在她四周盛开。 安战蓄了胡须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平稳而清冷:“她喝醉了。” 第31章 田湉是真醉了, 在安战那一句笃定的话以后,她便开始显现出各种醉酒的症状。 头晕眼花脚步虚浮,本来还完全靠自己的力量站着, 现在彻底倒在了安修戎身上。 安妈妈在旁边搭了把手,笑呵呵地说:“没想到啊,小田湉量不太行。” 田湉挣扎着回了句:“不,我……不这量啊。” 安妈妈安慰地摸了摸她脑袋:“我这‘桃春’不是一般的酒精饮料,一般人都扛不住的。我们家人量都好,我这不直接把你归到自家来了嘛。” 田湉咧嘴对她笑笑, 有点无奈,但还是很开心。 笑完了想起还没和安战打招呼,于是使劲挺直了身子, 然后猛得一个九十度鞠躬:“叔叔好, 我是田湉!” 这一弯腰差点整个人趴地上去,安修戎赶紧将她揽进了怀里。 安战点点头,开口道:“你好。”然后对安修戎说:“扶田湉上去休息。” 安修戎脚步欲动,田湉扒着她的胳膊刹住车,小声嘟囔:“正事还没谈呢。” 安修戎看了眼安战, 低声道:“明天谈吧。” 田湉脑袋里浆糊般搅着明天这两字, 眼前飘过特大号一句旧世界诗歌。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蹉!跎!! 仿佛被注入满升鸡血能量,田湉稍微推开了安修戎,认真看着安战道:“叔叔,我和您的女儿要结婚了!您讨厌我吗?!” 安战明显愣了一下,安妈妈在旁边笑起来。 田湉转头冲安妈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阿姨,我知道你不讨厌我,么么哒!” 而后又回头问安战:“您讨厌我吗?” 安战一生中很少有被人重复逼问这样的话题。 杀伐果断的安将军可以在局势复杂的战场连着下出二十道命令,却有些不知如何处理一个年轻女孩子直白地问他对她喜欢与否。 上一次有过类似问题,还是发生在肖禾身上。 安战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妻子,有些怀念,也有些求救的意味。 安妈妈接到目光,抬手拍了一下他胳膊:“讨不讨厌还不好回答,直说呗。” 安战安心地回头对田湉道:“不讨厌。” “那太棒了!”田湉十分开心道:“如果您对我们的婚姻没有异议,那么我要提出我的要求了。” 这下连安妈妈都有些吃惊了。 “我要问您要一个人。”田湉直楞楞地道,她偏头看了眼安妈妈,然后稍微凑近了安战小声道:“叔叔,我要段荣地牢里的一个人,他叫乔。” 安战皱起了眉。 安修戎非常煽风点火地见缝插针道:“我已经答应了。” 田湉抬手拧了一下安修戎,觉得她这话说得实在欠扁。却完全忘了考虑自己是否同样欠扁。 安战看向安修戎,神情严肃,眼里却是掩盖不住的对女儿的宠爱:“既然你答应了,那就自己处理吧。” 安修戎立刻愉快道:“谢谢父亲。” “好了,先去休息。”安战挥了挥手。 安修戎对自己的父母道了晚安,田湉对着两位长辈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叔叔阿姨,谢谢你们对我的宽容和喜欢。” 躬鞠下去,没有起来的意思,安妈妈赶紧扶了一下道:“不要这么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 田湉抬头,眼睛亮闪闪的,站直了,又是一个九十度:“请你们相信我,我非常喜欢修戎,刚才的要求并不是这场婚姻的基础,它只是一个趁机而为的、将来对我们都会有利的小小的请求。” “我们的基础是对彼此的喜欢,和发誓要守护对方的信念。我爱安修戎,我愿意和她走或坦途或坎坷的路,也愿意在必要时为她奉献我的生命。” 安妈妈有些不知所措,安战轻轻扶了一下她的胳膊说:“好。” 田湉直起身,给大家一个灿烂的笑。安修戎将她一把抱起,朝父母点点头:“我带她上去了。” 安修戎家的楼梯弯弯曲曲,田湉眼前现出一道道重影。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晃动旋转,只有抱着她的人稳固牢靠。 安修戎身上的味道让人安心,田湉如同泡在热水里,每一个毛孔都张开来汲取她的温度。 安修戎抱着她进了一个大大的房间,然后将她放上一张大大的床。 田湉抬手抓住她的衣领,不让她远离。 安修戎半跪在床上,躬着身,整个人都笼罩在她身上。 田湉在熹微的月光里看着那张漂亮的脸,然后慢慢笑开来。 “小安砸,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什么?”安修戎低低地问。 “我喜欢你长得漂亮,”田湉手指蹭过安修戎鼻尖:“你看看你,身高腿长还胸大腰细,脸跟捏的假人似的,你皮肤怎么这么好呢?怎么这么好啊!” 田湉手掌摩挲过安修戎的脸颊,很快变成了大力的揉搓:“你自己摸摸!我靠……这手感……” 安修戎的脸虽然被捏得变形,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对!还有你这性子。”田湉指尖点在她眉间:“面瘫!高冷!可远观不可亵玩……嘿嘿嘿,所以一想到亵玩就特别……爽……” “还有你的嘴……”田湉目光锁定在那削薄的唇上:“能多说几个字么……说得不多也行……” 田湉支起脑袋慢慢蹭过去:“做得多就好……” 如愿以偿地碰触到,田湉睁大着眼睛,目的不是亲吻,是要看清。 近点,再近点,用眼睛,用嘴唇,用能呼吸到的每一寸气息,看清这人每一处细微的轮廓。 然后她就要抱着这样的记忆等很久了,要等很久很久,才能等到再看她一眼。 “修戎,你不要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修戎,我也想和你好好告别……修戎,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田湉声音哽咽起来:“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那么喜欢你,我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把心一点点地掰碎了,然后每一粒都装了你。” “每一粒都装了你,全都是你。拼得起来,拼不起来,都是你。” 田湉的意识渐渐模糊,前世的片段在脑海里匆匆滑过。就像一厚卷长长的电影,她和安修戎在一起的时候是彩色的,之后,她只有在想到安修戎时是彩色的。 她为了这点色彩,不断将那段过往重复重复——那日日奔逃的生活中,那昏天暗地的背景里,全都是安修戎给予的温暖。 后来,即使整个世界都在要求她与安修戎为敌,她还是无法嫌恶她。 她就是喜欢她,她有什么办法呢…… 这一觉似乎格外绵长,田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感觉没有错,窗外已经日光朗朗。 陌生的大房间里残存的安修戎的气息并不多,她昨晚没有在这里过夜。 田湉起身拉开了窗,日光洒进来落了她一身。 昨晚的事情她都记得,安妈妈酿的酒是催化剂,却不是失忆药。她回想起自己的失态,丢脸的羞涩占了一小部分,剩余的绝大部分竟然是长舒一口气的欣慰。 终于说出来了,不管是在安修戎的父母面前,还是在她本人面前,她都表达了自己对安修戎强烈的喜欢。 这些话憋得太久了,憋到她觉得刻到了她的骨髓里,血液里,只有凿烂了身体才可以流淌出来。 但捧着一个烂熟的果子,很可能砸对方一个稀巴烂。 田湉去浴室洗漱完后,对镜子里的自己握了握拳:加油!小甜甜!尽管有堆烂摊子,今天仍然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下楼的时候,田湉便听到了安修戎父母的对话。 餐桌距离楼梯挺远的,两人说话声音也不大,奈何田湉听力好。 等她走下楼时,安妈妈已经迎了过来,抓着她胳膊问:“睡好没有?我没想到劲这么大。” “睡好了。”田湉露出大笑脸:“阿姨早上好!” 安妈妈笑起来:“都中午啦。” 田湉十分不好意思,望向安战:“叔叔中午好。” “过来一起吃吧。”安战起身往厨房去了。 “坐吧。”安妈妈拉她坐下:“小田湉,你今天下午的课还是要去的。” “啊!”田湉猛点头:“是的是的!有李教授的课!他的必须去的。” “哈哈哈,对的,老李对旷他课的学生视若仇敌。”安妈妈一副非常了解的模样:“不过时间还来得及,不用着急。” 安战从厨房出来,竟然是拿了碗筷给田湉。 田湉腾地站起来,受宠若惊地接过来,没忍住一个大鞠躬:“谢谢叔叔。” 安战点点头,坐下继续吃自己的饭。 田湉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直觉得安家有些特别,原因是安家根本没有一个雇佣。 这样的家庭,室内的饮食、卫生,室外的园艺、修缮,竟然一个雇佣都没有。 不符合安战的身份,甚至连安妈妈的身份都不符合。 凡事亲力亲为,作为即将加入这个家庭的一员,田湉感受到了深深的压力。 安战在吃完饭后对田湉说:“你要的人,修戎去处理了。” 田湉立马撂了饭碗站起来:“谢谢叔叔。” 安战起身往外去了,安妈妈有些兴奋地拉了田湉的手:“吃饱了吗?吃饱了我带你去挑衣服啊。” 田湉看了看非常美味的食物,咽下了没吃饱的话,抬头笑道:“什么衣服呀?” “去学校要穿的。”安妈妈拉着她就往楼上走:“修戎也真是的,自己整天不是制服就是没性别的休闲装就算了,给你都不多买两套衣服。你看看,这么好的身材,这么可爱的模样,太可惜了!” 田湉想到安修戎的房间,瞬间对接下来的事情非常忧虑:“阿姨,修戎的衣服我穿不了吧?我俩身高差距太大了。” “谁说给你她的衣服,我给她备了那么多,她一件都没穿!我昨晚按照你的尺寸新买的,不少和修戎一样的情侣款呢!” 田湉来了兴趣:“情侣款?” “是啊,”安妈妈叹了口气:“但是她不会穿的,我有一次把她绑在椅子上逼她穿,她光着身子坐了一天都没穿……” “啊!”田湉震惊地感叹一声。 等安妈妈打开了两个大衣柜,兴致勃勃地为田湉展示匹配度极高的情侣款时,田湉终于明白了安修戎为什么宁愿光着身子坐一天都不愿意穿这些衣服…… 粉红,粉白,粉蓝…… 蕾丝,蝴蝶结,洛丽塔…… 田湉捂着嘴,忍不住地笑起来。 “这么漂亮的衣服!你说放着是不是很可惜!”安妈妈第六感精准地感受到田湉会赞同她的观点。 “是!非常可惜!”田湉不负所望从善如流。 “那你说你们是不是应该穿情侣装出门!” “是!”田湉看着安妈妈:“阿姨,您看着也不是这风格啊。” 肖禾也是史上极富盛名的一门女将,当年和安战共赴战场着实是一段佳话。就这两日来看,肖禾和自己老公、女儿的穿衣风格都差不多,偏偏有着如此强烈的小公主愿望。 安妈妈一拍腿:“是啊,就因为我不是,我才希望可以让修戎的生活更丰富啊,你看你看,多可爱啊……” “好!”为了讨准婆婆的喜欢,田湉应声拿下世纪难题:“我一定让你看到她穿lo装的样子!” 第32章 在安妈妈激动万分的目光下,田湉穿上了一套粉白的裙装。 大概夙愿还没有让安妈妈失去理智,所以她挑给田湉的这套裙子,虽然样式依旧繁复可爱, 但款式日常多了, 是可以穿去学校的。 田湉站在镜子前, 转了个圈, 自己也十分满意。 这衣服配上她这张脸, 让她有了一种“原来我长得很好看啊”的错觉。 时间紧张,安妈妈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她的肩, 道:“去吧。” “好嘞。”田湉响亮地应了一声, 给未来婆婆一个灿烂的笑。 门口等着她的车上是沉默寡言的陈叔, 只对她点了点头, 便发动了车子。 一路静谧,快到学校时, 田湉给安修戎发去一条讯息:你在哪? 两分钟后,安修戎回她:段家。 田湉一阵紧张, 心脏不由地加速。怕打扰安修戎办正事, 便没有在发讯息。 车到了校门口, 田湉对陈叔笑笑道了谢。 推开车门的一瞬间, 田湉便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丰富多彩的目光。 217是战事学院,没有人会穿成这样来上学。 田湉目不斜视地进了学校,感受到风把垂在耳边的发掀起又落下。 她从来不畏惧陌生人的眼光,但其实她也并不享受这样的注目。 刚才给安修戎发讯息,是希望她可以紧急救援过来带她换套衣服的。碰到了正事,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就显得一点都不重要了。 校门距教室有点远,田湉看了眼时间,不想在众目睽睽下以这样的装扮迟到。于是她加快了步伐。 走倒是还是走着的,只是这速度大概比一般人小跑还要快了。 这次风再把头发吹起来,便一时半会落不下来了。 伴随着周遭惊奇目光的,是角角落落里频频响起的相机快门声,田湉突然想跑起来,这样就可以在记者们的底片上留下一道酷炫的残影。 有点帅。田湉于是撒开腿跑了起来。 裙子并不长,只是裙摆挡风阻力有些大,小圆皮鞋质量不错,跑着还挺舒服的。 田湉一路冲到教室,呼吸依旧平稳,一个急刹车,对着教室门边闪亮的瓷砖整理了下仪容。 完美,田湉步入教室,懒得再看大家的表情,找了个前排的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古薇坐在了她身边。 李教授的课,大家都听得很认真。田湉依旧是用脑子快速记忆,她不写笔记,但老师们从来不会觉得她上课不认真。 身体整体素质的提升包括了脑力,田湉的记忆力和注意力早已达到了极为顶端的水准。 下课以后,古薇从头到脚扫了她一遍,然后问她:“有事吗?” “没事没事。”对于好友,田湉一向是有空的。 “陪我去机甲训练场。”古薇说。 田湉愣了一下有点犹豫,这跟段荣闹翻没几天呢,就跑去人家老爸的地盘嘚瑟,不太好……吧? “今天打谁?”田湉问。 “机甲二班莱昂,校排名十八。打赢他我就可以换到二代机甲了。”古薇眼里光芒闪烁。 田湉很是吃惊,古薇在操纵机甲上真的十分有天分。 素人战斗力中等偏上的的人,有了机甲,在短短时间内便打到了217顶尖的战斗力水平。 目前机甲的研制才刚刚进入三代。一代机甲,也就是古薇平时练习和对战所用的机甲,是纯机械操作,笨重复杂,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而二代机甲,开始进行了电子操控和人力操控的结合,是目前正式投入战争武器的新式机甲,虽然还是存在很多缺陷,但造价不菲,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对于没有背景,没有经济来源的古薇来说,接触二代机甲的唯一途径,就是在不断的对战中提升自己的全赛排名。跻身入一定的名次,便有了练习二代的资格。 其实凭借安修戎的身份,田湉要想帮自己的好友搞来一台属于她的二代机甲,并不是难事。只是田湉明白,白白送到古薇手上,古薇要不要是一回事,单这之中古薇将缺少的战斗经验以及自信心的增长便是极大的损失。 她想让古薇开心,现在的古薇就很开心。 “那我们赶紧走吧!”田湉挽住古薇胳膊,拽着她半跑着:“我简直迫不及待看你操纵二代的样子了!” “注意形象!”古薇被她拖着挣不开,只能跟着跑,跑着跑着就忍不住笑:“好不容易217出了个穿裙子的小公主,谁知道这公主动如疯兔。” “嘿,笑着跑小心岔气。”田湉警告完,自己放声大笑起来。 两人赶到机甲训练场时,时间还早。古薇开始做赛前热身,田湉便找了个凳子坐下,看她一圈圈地跑步。 手上的通讯器滴滴地响起来,是安修戎的通话请求,田湉接通了。 “在哪呢?”安修戎语调温和,听着让人如沐春风。 “别怪我哈,我在机甲训练场呢。”田湉解释道:“古薇有场很重要的比赛,我来给她助威。” “没事。”安修戎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机甲学院的任何公共场所你都可以放心进入,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事了。” “那就好,嘿嘿嘿。”田湉觉得靠着安修戎这座大山,简直就跟有半个联盟撑腰似的,忍不住笑起来。 “助威完了不要急着走,”安修戎道:“就在训练场等我。” “诶?”田湉有些惊奇,不过立马答应了下来:“好哒。” 通话挂断,田湉站起身舒展了下身体。她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不需要锻炼,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汗流浃背的感觉了。 运动时散发的热量和舒爽感受,总会让人觉得世界很美好。 田湉刚抬起腿,看了一圈眼前的场地又放了下来。这么小的场所,她得加速成小陀螺才能发一点点汗吧。 这要让人看到了,大概会怀疑她是装了马达的机器人。田湉长叹一口气,又坐了回去。 古薇热身完,训练场里已经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古薇进入机甲室,拍了拍她一直用的那台一代灰色机甲:“老伙计,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战,过了今个,我就要喜新厌旧玩别人去咯。” 田湉笑着道:“你个渣渣。” 古薇神情轻松地进入到机甲,看来是抱了必胜的信心。 田湉去了观众席,巨大的黄土场地里左右两边各进入一台机甲。 右边是台十分漂亮的蓝色二代机甲,入场先腾空翻了个鹞子,落地姿势轻巧漂亮。确实比一代看着炫酷多了。 古薇没什么特殊动作,步伐平稳地走到了指定位置。 学生之间的切磋对战没有裁判,成绩却会记在每一个观战人的脑海里,也会书写到全赛的积分榜上。 中央巨大的电子显示牌时间重置,五分钟便分胜负。 古薇在显示牌变动的一瞬间,便以惊人的速度冲了上去。莱昂没来得及反应,被重重一拳砸上二代最薄弱的部位——胸口。 蓝色机甲猛地一步后跄,古薇一击得手知道自己不会再有来第二下重击的机会,于是迅速退开身,果然躲过了莱昂横扫过来的腿。 虽然在入场前,用了无比轻松的语气表达自己的信心。但古薇心里明白,这信心不是来自于她对于机甲的天赋,也不是她之前取得的胜利,而是靠一遍遍地观看对手视频得来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旧世界名言警句诚不欺我也。 在观众看来激烈紧张的对战,对于古薇来说,只不过是背诵了很久的重点知识被出在了考卷上。她只要冷静平稳地正常发挥,就没有考砸的道理。 五分钟的对战时间,最后一秒倒下的是谁输的就是谁。 当然如果实力悬殊太大,一方撑不到五分钟便被打得再也爬不起来,自然也是分出了胜负,立刻结束对战。 三分二十八秒,古薇将莱昂踩在了脚下。 在滚滚而起的黄土灰尘里,观众的欢呼尖叫声四起,古薇没有太用力,她怕踩坏了这台好机甲,到时候心疼的可是自己。 致命部位被完全控制,莱昂本人即使还有使不完的力气,此刻也只能困在机甲里无可奈何。 在四面八方的口哨声中,巨大的蓝色机甲手掌拍在地上,烟尘四起,示意认输。 古薇松开脚,没有回身去拉对手一把,就像在对战前不会装模作样地鞠个躬一样。 她转身往回走,不理会胜利带来的所有激亢感受。 等她回到机甲室,从老伙计胸膛里出来时,田湉站在不远处,扬着灿烂的笑脸对她张开双臂。 顾不上此刻汗涔涔的身体,古薇快步走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田湉的手掌拍在她背上,十分精准有力:“干得太漂亮了!我这会简直想拉着你游场一周!” 古薇放开了她,转身往浴室里走:“待会给你做好吃的。” 田湉拉住了她的手腕,欲言又止的模样。 “要是你要去找安修戎,可以直说。”古薇转头道。 “不,不是找她。”田湉立刻摇了摇脑袋:“不过和她有点关系,但其实还是我自己的事……” “说重点。”古薇身上汗湿的难受,迫不及待想去冲个澡。 “重点就是!”田湉一双眼睛明闪闪地盯着她:“你要和我去看看四代机甲吗?” 四代?古薇心间一颤。现在机甲研制进行到三代,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田湉既然说了有四代,还和安修戎有关,那么四代肯定存在。 三代已经是在对电子操控和人力操控进行最完美的协调,四代能够进行到怎样可怕的地步? 这种藏着掖着的最新研究成果,对于在见到机甲的第一眼就对它无法自拔的古薇来说,简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当然要。”古薇立刻回复到。 第33章 “好的好的,今天就带你去见一下世面。”田湉搓搓手,一副嘚瑟的模样:“好了,你快去冲澡, 臭臭的。” 古薇瞪她一眼, 进了浴室。 田湉在通讯器上给安修戎发去讯息:回复段教授, 我十分荣幸可以见识到尖端机甲科技。 安修戎很快回过来, 只有一个字:好。 田湉刚放下手腕, 通讯器又轻轻响了一声。 安修戎:万事莫怕,有我。 田湉笑起来, 盯着这六个字看了很久。 怕, 她当然会怕。她这样的身份, 身处在敌窝里, 时刻打交道的都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人。她没有同类,没有队友, 当然会怕。 但在这时时刻刻的紧张氛围里,她又有最安稳的一颗心。她已经活了一世, 她经历过这些人还未经历的兴衰, 她最终一败涂地, 那滋味也不过如此。 还有更可怕的吗?大不了重蹈覆辙。在这之前, 在此刻,她却已经拥有了前世不敢奢望的东西。 和安修戎在一起的日子,过着正常人类的日子。 一旦想到这儿,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起来。田湉调出光屏,想要给安修戎回条信息。 正正经经的“我不怕”三个字,被她打出来,又很快删掉。 最终安修戎收到的是一条自带表情的讯息:人家好怕怕,你一定要保护好人家哦,嘤嘤嘤~~~ 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安修戎对着坐在轮椅上的段荣,噗地笑出了声。 段荣原本勉强挂在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他皱着眉,狠狠在轮椅手把上拍了一下。 轮椅自动回转,很快出了办公室。 段荣本就不是敢违背自己父亲的人,上次挟持安修戎的学生被打折一条腿,段教授眼睛都没眨一下,还给安修戎道了歉。 段荣便清楚了自己父亲的态度,只能憋着一口气在心底,以后再做打算。没想到这件事安修戎还不算完,居然上门告状说起地牢的事。 地牢是他段荣用正规的地下手段买来的,不偷不抢,只是摆不到明面上,也没敢让自己父亲知道。 段齐正最讨厌生化实验,而段荣作为一个商人非常明白,生化投入的成本可比机甲小多了。他好好供着他爹做机甲,他自己用生化赚点钱无可厚非。 这事本可以瞒着他爹一辈子,没想到被安修戎上门要人。 段齐正表面平静,其实眼底蕴含的怒意已经彻底蒸腾。 段荣当然熟悉这样的表情,所以别说是安修戎笑了他一下,就是安修戎现在再打断他另一条腿,他也只能忍着不能反抗。 眼不见为净,段荣干脆离了这房门,反正最后事情的决定权已经不在他手里了。 安修戎气走了段荣并不自知,收了通讯器以后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段老的龙井实属极品。”由衷地感叹道。 段齐正点点头,嘴边的褶子动了动,开口道:“凡在我手里的东西,哪样不是极品。” 安修戎笑笑:“是,非常期待看到您的四代极品机甲。” 安修戎提出要地牢里的人,段齐正岔了话题让田湉来试四代机甲。意思很明确,她来了,人就给你。她不来,人你就去抢吧。 安修戎倒不是抢不到,地牢内外的人员已经布置到位,她只是想在大喜之日即将到来的这些日子里尽量温和行事。 一杯茶没喝完,田湉便到了机甲研究院外。 来到217这么久,田湉并没有探查过这幢巨大宏伟的建筑。机甲研究院整体呈现鸟巢型,是这座城市的核心标志,这里承载着人类对抗丧尸的一半希望。 手上的身份识别卡完全失效,这里可不是安修戎的地盘。 出来接她的,不仅有安修戎,段教授居然慢慢踱步出来,站在了建筑的阴影里。 安修戎对古薇点点头,带着她们过了安检,来到了段齐正面前。 “段教授您好。”田湉笑着半弯了下身。 “又见面了。”段齐正嘴角也挂着笑,满脸的褶子高深莫测的模样。 古薇鞠躬问候段齐正时,段齐正的笑容顿了顿,问:“这是?” “一位对机甲极其有天赋的217学生,特别仰慕您,就求着我带她过来了。”田湉挽了安修戎胳膊,脸上的笑容十分纯真可爱。 段齐正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带着一行人进了研究院内部。 长长的通道和极其难辨认方向的电梯后,段齐正瞳孔识别打开了一道坚实的大门。 巨大空旷的机甲储存仓,在两边分布着一排排未涂装的二代三代机甲。 古薇眼睛闪闪发亮,田湉扫过全场,寻找段齐正所说的四代机甲。 四代机甲的外形与二代三代并没有太大区别,别人可能很难分辨,但田湉却可以轻松辨出。毕竟她可是结结实实见识过四代的厉害,被四代狠狠地伤过,也报废过不少四代。 在此刻目之所及的地方,一台四代都没有。 田湉垂下眼,蹭到安修戎身边,捏了捏她的手。 安修戎低头看她,手掌十分自然地包住了她的手,团成一个小拳头,彻底覆盖。 凉凉软软,田湉舒服地长舒一口气。 远处有一台机甲正在靠近,段齐正抬手指了指,对田湉道:“这就是四代,待会你试试。” 田湉定睛瞅了瞅,终于明白了段老头的用意。 这根本不是四代,这是在前世轰动一时但立马又被淘汰的3.5…… 3.5是极其酷炫的纯脑力操作,机甲会自动匹配操作者的大脑中枢,达到完全不需要反应转换的战斗效果。 就因为太酷炫,所以便有它相当严重的缺点,一般人的脑力根本达不到完全控制一部庞大的机甲。因此3.5需要双人配合操作。 而这就要求,搭档的两人建立精神同步,在同步的过程中,会分享记忆和感受。 段齐正想窃取田湉的记忆,田湉内心深深感叹,这圈子绕的实在太大了。 但这圈子绕的实在太有用了。 作为机甲研究的最高机密,安修戎不会了解到3.5的情况,只要田湉上了这台机甲,之后的事情便无法阻止了。 田湉的记忆会毫无保留地进入另一个人的大脑里,被窥取所有的秘密。 段齐正认真地介绍了他口中的四代,当然隐瞒了最重要的部分。 安修戎神色平静,而一旁的古薇眼里已经无法掩饰巨大的激动。 古薇当然想去操纵3.5,田湉知道,即使告诉古薇所有3.5的真实状况,这个傻姑娘还是会一头扎进去。 机甲此刻之于古薇,就是所有自信心的来源,所有能握在手里的庞大力量,所有的热血沸腾。 所以今天,不管段齐正原本安排给田湉的搭档是谁,田湉进入3.5的搭档也只能是古薇。 进还是不进呢,如果进,是不是可以知晓那些自己一直尘封的记忆。 那些极有可能十分残酷,却真真实实存在过,可以揭晓一切因由的记忆。 不管前世今生,这都是田湉恐惧着的真相。 升降梯到了面前,段齐正首先进去,对她们做出邀请的姿势。 古薇看了眼未动身的田湉,迈出去的脚又退后了一步。 田湉闭了闭眼,很多零零散散的片段在脑海里飘过:公式,复杂的题,茶香,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时不时蹦出来的几个好玩的词和一段好听的乐曲…… 安修戎还握着她的手,没有出声催促,也没有动作上的暗示。 她在等田湉自己做出选择。 第34章 田湉拉着安修戎进了升降梯,古薇很快跟在了她们身后。 一行人来到3.5面前,仰望巨大的银灰色机甲。 段齐正脸上满是骄傲之情, 只有在面对机甲时, 他脸上的褶子才好像便得到舒展了开来。 3.5旁站了几位身穿蓝色工装的工作人员,段齐正招了招手,其中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 “这是康纳,四代研发阶段最好的测试员。”段齐正介绍道:“待会需要他带着田湉一起进行测试。” 金发碧眼的男人望向田湉, 十分礼貌地点了点头。 “不需要做一些什么前期准备吗?”田湉笑着问。 “你可以先和康纳熟悉一下,他会告诉你基本操作。”段齐正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封闭办公室。 “好啊。”田湉松开安修戎的手, 对康纳道:“请吧。” 田湉如此顺从, 段齐正微微一愣。古薇上来拉了一下田湉胳膊, 被她轻轻拍了一下以示安慰。 一直沉默的安修戎这时开口道:“去吧。” 田湉点点头, 径自走向了办公室。康纳紧随其后。 办公室内有巨大复杂的仪器, 门关上以后, 田湉冲康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说吧。这里无监听。”康纳道。 “果然是我们的人。”田湉笑开来:“我可以不和你进四代吗?” “和我进是最合适的。”康纳没什么表情。 “在这件事上你只是个传话筒而已, 或者说……”田湉指了指他的脑袋:“一个u盘,用来存储我的记忆。” 康纳愣了愣, 眉头皱起, 表情有些不悦:“你怎么知道?” “如果你不是这么沉迷于研究的话, 你就会知道原因了。”田湉凑上前笑看着他:“我是安修戎的未婚妻,我们的婚礼将在一周后举行。她很爱我。” “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两个人当然要坦诚相待,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份,也当然知道四代到底是什么情况。”田湉顿了顿,表情变得严肃:“如果我和你进入四代,你之后要撒一个巨大的慌对段教授隐瞒事实,你不是专业的谍报人员,难免会留下漏洞。” “我不愿意为了些我们之间的私事来影响你的工作,你专心做研究即可。”田湉最后给了一个安抚的微笑,觉得自己的说服有力极了。 她当然没有和安修戎坦诚相待到这地步,她只是相信安修戎不会为了记忆的事将她置于险地。 安修戎虽然脸上一向表情极少,但情绪波动对于田湉来说还是很明显的。安修戎在看到3.5以后没有一丝担忧,于是田湉可以肯定安修戎知道关于3.5的所有情况。这么高层次的机密,唯一的解释就是,科研团队里有深藏着的安修戎的人。 而且这个人,会在这场测试里发挥最关键的作用。 现在看来她的猜测没有错,康纳就是那个人。只是见惯了安修戎实验室里的学生们,田湉一眼便知道这是个醉心研究,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 于是诈他一诈,反正诈不对了,自己人也没多大事。 “你的记忆不是私事。”康纳回头调试机器:“不然段教授不会想要。” “段家要和安家争联盟首指的位置,这事你总知道吧。”田湉跟上去,盯着康纳的脸。 康纳出现了细小的厌恶表情。 田湉心底有了十足的把握,继续忽悠道:“待会我会和安修戎一起进入,我觉得这正好是我们互相深入了解的最好时机。我相信有你在,她不会出什么意外。” 康纳敲在指挥系统上的手指飞快,半晌后道:“好。” 三分钟后,田湉一脚踹开了办公室的门,气势汹汹地直奔段齐正。 康纳皱着眉紧跟在她身后,拦了她一下,被她狠狠地甩开。 “段教授!”田湉站到了段齐正面前,火冒三丈地指着康纳:“我不要和他搭档进入四代!” 段齐正看了眼康纳,而后慢悠悠地劝抚田湉:“别急,怎么回事?” “四代需要使用精神测导仪!”田湉一张口就说出让大家都有些难堪的事实,但她的重点并不在这上面:“我才不要和一个男的进行精神测导。” 古薇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安修戎望着田湉,表情有点讶异。 田湉继续发挥她的演技:“段教授,我是要结婚的人了。而且您也知道,我的爱人是同性。”田湉指了指安修戎,表情十分严肃:“说句实话,我在亲密接触上十分排斥异性,窥探我的思维算是十分严重的亲密接触了,所以我要求换人。” 段齐正抓住了重点:“康纳只是做引领,他需要监控你的精神数据,只有在合理的范围内才会实现最安全的操作。” 对于217的学生来说,精神测导仪并不是什么陌生的设备,能认出来很正常。对于了解机甲的人来说,机甲发展的几大趋势属于常识。当电子操控和人力操控达到了顶点,便可以实现直接的思维控制。这正是段齐正想要告诉大家的四代原理。 真正的秘密是四代必须要双人思维和控才可以达成,这存在着极大的风险。 段齐正只当田湉窥见的是冰山最不重要的那一角。 “监控就是窥探,”田湉紧盯着段齐正,表情强硬而任性:“坚决不行。” “那……”段齐正犹豫了下。 田湉没等他开口就道:“我已经带来了最合适的人选。”田湉走过去拉过来古薇:“她在机甲操控上的天赋有目共睹,对我进行精神监控完全小菜一碟。重点是,她是我最好的闺蜜,我不会觉得她的监控是玷污。” 玷污这词实在说得严重而幼稚了,段齐正脸上的褶子蔟到一起,十分不悦的表情。 田湉一摊手:“就这样。您同意,我们非常荣幸能进行四代测试,您不同意,那我们只能非常遗憾了。” 段齐正回头看了安修戎一眼。安修戎道:“最开始我们就谈过,这事当然要看田湉的意愿。” 意思很明确,田湉愿意就去测试,不愿意那就不测。人你不给我,我抢你儿子的地牢就是了。事闹大了也不怕,那是你儿子的生化地牢。 竞选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段齐正终于妥协:“好,那就麻烦这位古同学了。” 古薇十分开心地向段齐正鞠躬道:“谢谢段教授!” 段齐正点点头,多看了她两眼。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顺利,古薇十分聪明,许多事情一点即通。直到两人进入到机甲升降仓内,古薇还以为她只是给田湉做精神监控。 田湉关了耳麦,抬手也将古薇的关掉。 古薇转头看向她,表情还算平静。 “小薇,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田湉拉住她的手。 “我知道,我又不傻。”古薇笑了笑:“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勾心斗角的原因我们出了机甲你再慢慢和我说。” “不仅是勾心斗角,”田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四代的操作系统并不像你想那样,待会你会和我进行精神共导,我们会分享彼此的记忆和感受。” 古薇彻底愣住了,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她都在心里进行了前后因果的构建。 最多不过是权力的争夺。古薇觉得这种时候,站好自己的位置就行了。不管怎么样,她肯定都同田湉一起,是安修戎这边的人。 现在古薇发现,自己知道的真相实在太少了。田湉明明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和她一样上着217的课,甚至将课余时间大部分泡在了图书馆里,但田湉对人类联盟的熟悉程度早已远远超过了她。 或许是因为她身边有一个安修戎,或许是因为自从身体出现异常后,田湉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现在这么一个惊雷炸在她面前,强制性地逼迫她去接受。她若此刻逃出机甲,无疑所有的事情都会暴露。她若答应了田湉的要求…… 她便彻底地和田湉绑在了一起,和这些没完没了的斗争绑在了一起,她便要承担所有秘密带来的责任。这责任重大,让她身体不由得发抖。 田湉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拉着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你要是不愿意没关系,我们会搞定一切。但我现在唯一可以放心交付记忆的人是你。” “安修戎呢,你都要嫁给她了,你不相信她吗?”古薇看着她。 “我相信她,但我们的关系太复杂了。”田湉笑了笑,踮脚抬手摸了摸古薇的脑袋:“对于我的记忆,你就当一场戏,看看就好。看完了你会明白,为什么站在这里的人不能是她。” 古薇从未见过田湉这样的表情,明明是笑着的,眼里却有化不开的哀伤。这哀伤是悲悯,是无奈,是在挣扎之后的放弃,也是在放弃后的重新挣扎。这眼神让她蓦地老了很多岁,即使有着纯真可爱的容颜,也无法掩盖沧桑。 古薇想起她第一次遇见田湉的情形,她就像是个从天外飞来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永远懵懵懂懂。却活泼开朗,充满生机。 被不断的生存战争耗尽心神的古薇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于是第一眼便被吸引,想要保护她,就像保护着一份鲜活的希望。她已经孤独太久,有了田湉,她给了自己继续活着的意义。 看,还有这样的人存在,是不是终会有一天,战争结束,每个人都会是这样简单的表情。 古薇看着田湉,她的小姑娘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天翻地覆。她心里藏了多少秘密,又将变成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她,自己还会想要去保护吗? 古薇低头捏了捏那只还在自己掌心的手,田湉的手掌肉乎乎的,陷着一排小肉窝,柔软得仿佛棉花一般。 这样的她,不正是到了需要自己真正去保护的时候吗? 她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哥哥,没能找到自己的父亲,还要懦弱到无法保护她的田湉吗? “好。”古薇抬头看着田湉,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 第35章 3.5的机甲操作仓非常大, 灯光亮起来时,田湉透过面前的单向玻璃看到了站在近处的段齐正和安修戎。 康纳的脸显示在指挥屏上, 再次强调:“只做基本测试, 启动后请步入训练场。” 不远处一道大门打开, 3.5跨出去, 也就是两步的距离。 “开始吧。”田湉笑着对古薇道。 古薇点点头, 两人上了控制台, 手脚裹上神经连接。神经传导头盔也降落了下来,田湉没什么犹豫, 径直带了上去。 很快, 脑海中开始涌现出不属于她的记忆。 这是古薇的家,她的妈妈笑起来像太阳, 厨房的饭菜色泽漂亮,袅袅漾着热气。 房间里有一家四口的照片, 那时候的古薇还很小,因为黑, 假小子一样。她的哥哥手掌拄着她的脑袋,两人极其相似的眉眼, 笑得一样开心。 爸爸的身材结实, 搂着妈妈的时候显得十分魁梧,让人充满了安全感。 这些温馨的记忆都是彩色的,直到城市被丧尸攻破,田湉看到了混乱的奔逃和绝望的嘶吼。 田湉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恐怖的丧尸,尽管他们只是最低等的等级,但残忍的撕咬和啮噬一丝丝扎进脑海,触动着对生命最原始的恐慌。 爸爸不在的时候,妈妈为了救古薇,一个人引开了几头饥饿的疯狂的丧尸。 古薇躲在铁皮箱子里,视线只有一条缝,看着自己最亲的人绝望地奔逃。而后在视线尽头,突然跌倒。 田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这些画面并不是出现在她眼前,而是脑海。 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田湉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痛苦。愤怒,愤恨,自责和绝望。 一个年轻女孩的一生,曾经的温暖被度上了极为丰富的色彩,而之后不断的斗争和伤痛,让她的心千疮百孔。 大量的片段记忆,每一段都是生命中最无法忘却的感受。田湉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她转头望向古薇,看到了她脸上的惊恐和悲痛。 古薇的身体在发抖,猛地望向了田湉。 田湉心一紧,然后感受到了有如实质的意识相通。 古薇看了她的前世今生,看到了自己被撕成碎片,看到深夜里安修戎一遍遍的安抚,看到田湉化身成巨大的怪物奔逃进丧尸领地。然后在厮杀后,成为丧尸的领袖,建立起令人类绝望的丧尸帝国。 古薇看到她费尽心思地阻止丧尸与人类的战争,却一遍遍地失败,最终被围困在丧尸城巅,见到一直挂念的安修戎。 古薇看到了田湉的重生,接下来才是她记忆中有的时光,只是换了一个角度,所有之前她无法理解的行为都变得通透起来。 但这一瞬间两人都知道,这场机甲测试最初的目的并没有实现。 古薇没有看到田湉苏醒前的记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那都是一片空白。 田湉闭了闭眼,在脑中与古薇沟通。 “测试吧。” 3.5沉稳地跨出两步,走向了宽敞的训练场。 古薇的机甲操作十分熟练,基本的行动指挥交由了她掌管。3.5加速腾跃,然后在空中完美地扭身,回头一炮。 发射扣动,两人知道测试机甲里没有实填的炮弹,于是古薇随意发泄着自己的战斗需求。3.5的身影流畅完美地令人惊叹。 段齐正非常开心地笑起来,神情有些激动,他向康纳挥了挥手。 安修戎看了眼康纳,皱了眉:“段教授这是做什么?” “说句实话,这是我目前遇到的最棒的测试者。既然她们的状态这么好,那一定要发挥了一下四代的真正实力了。”段齐正拿了只眼镜递给安修戎:“虚拟战争测试。我想她们会完成的很好。” 安修戎接过眼镜,看到训练场里猛然跳出一只强悍的进化丧尸。 丧尸扑向3.5的时候,古薇第一反应便是抡拳,但拳头砸上丧尸头部的时候胳膊顿了顿,让这只动作灵活的丧尸躲了过去。 两人此刻精神共导,古薇立刻知道这是因为田湉的不忍心。 “不是实体,是测试!”古薇在意识中吼。 “我知道。” “那就不要再犹豫。”古薇转身抬脚狠狠踹向丧尸,丧尸意料之中的躲避之后,古薇回手就是一炮。 这次再不是虚无的响声,一束虚拟镭射直中红心。段齐正的虚拟实景做的十分逼真,丧尸并没有散开电子波,而是皮肉绽开,脑袋直直飞了出去,整个身体变得稀巴烂。 古薇感受到了田湉瞬间升起的恐惧。 仿佛被打成肉泥的那个东西是自己。 虚拟场景并没有给她们沟通调节的时间,丧尸出现的数量在成倍增加,攻击也越来越凶猛。 而她们的大脑因为突然涌入的打量信息,和高强度的精神共导,变得无法掩饰自己的本能行为。 所有理智的思索都要拐个弯,当敌人越来越多时,这个弯便拐不过来了。 古薇的意识叫嚣着要将这些可恶的怪物全都撕个粉碎,而田湉总是在关键时刻下不了狠手,让攻击出现偏差。 两种意识开始对抗,精神相互拉扯,很快让输入到机甲内的行动指令变得混乱起来。 对于旁观者来说,这样的混乱实在太明显了。 安修戎的眼镜里,四代的出击已经开始变得毫无章法,而它仍然还在疯狂攻击。 安修戎一把拽住了段齐正的胳膊,声音冰冷:“段教授,我觉得测试到这里该结束了。” “按道理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段齐正一点都不着急:“没事的,我们再看看。” “没必要再看了。”安修戎一把拉下了眼镜,同时动作迅速地将段齐正的眼镜也抢了过来。 段齐正看向她,还没开口,安修戎就冲康纳喊了一句:“段教授命令,测试终止!” 康纳没有犹豫,手下立刻切断了虚拟场景,并联通了四代通讯,说道:“测试终止,请返回。” 被安修戎如此粗暴地打断测试,段齐正并没有太生气。见场内的机甲没有了攻击目标愣在了原地,反而抬手鼓起了掌。 “安博士,这场测试十分精彩,不是吗?” 安修戎没回话,眼睛紧盯着还在测试场内的四代。 庞大的四代并没有立刻返回,它突然挥出一拳,然后身子扭转,重重地将自己摔在了地上。一声巨响。 测试场不像机甲学院露天的训练场,它没有刻意为了制造氛围倒进来的黄土。金属地面让这倒地的响声加重了数倍,四代摔倒以后,竟然还脚趾一踹,踹倒了一根直矗的灯管。 眼看这破坏还将继续,段齐正很快走到了康纳面前对着摄像头问道:“怎么回事?” 应答的人是田湉,小姑娘一张甜美的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段教授,不知道四代系统出了什么问题,我完全无法控制我自己啊。” 说话声刚落,四代一个跳跃,从地面跃起稳稳站住。 “诶诶!好了好了!”田湉立刻喊道。 “那出……”段齐正话没说完,就听见田湉一声惊呼,然后四代疯狂地在测试场内绕圈跑起来,一路过去只听见各种设备都发出了被毁坏的巨响。 “断主控!”段齐正冲康纳喊。 测试场的东西坏了就坏了,他怕四代出问题。这是他数年的心血,一台都不忍受到损坏。 “外部操作要输入最高指令。”康纳提醒道。 段齐正挥了挥手,让康纳让开,自己在操控台前,很快输入了一串代码。 四代最终没能站着,仰躺着砸在了地面上。 控制台很快显示,机甲多处硬件细微损伤。段齐正表情复杂。 操作仓内的通讯还在继续,田湉和古薇的脸在屏幕上反了九十度。两人退了神经控制系统,古薇脸上没什么表情,田湉十分担忧地问段齐正:“段教授,机甲内升降梯是不是坏了?那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 升降梯确实有损坏,如果要确保乘坐人员的百分百安全,需要零部件置换。 安修戎站在了段齐正身边,段齐正那句“不严重”没能说出口。 田湉看到了安修戎,冲她笑了一下:“修戎,那我们应该会从操作仓直接出来了。你不要担心,一般机甲都会设置安全保障的。” 安修戎点了点头,问:“知道在哪里吗?” 田湉道:“我找得话得一会,直接问教授嘛。” 段齐正神色复杂地朝康纳一挥手,自己起身离开了。 安全设置当然会有,用作战斗时的特殊情况,为了保障机甲操控者的生命安全,会不惜损失机甲。 一场测试顺顺利利,在最后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情况。现在还要损失机甲让田湉和古薇出来,段齐正当然是不情愿的。 康纳就没有那么多考虑了,他指示田湉找到了安全装置,两人顺利从机甲胸口弹出。 田湉抖了抖胳膊腿,奔向安修戎。 安修戎看着她,张开了双臂。 田湉砸进了安修戎怀里,小声道:“修戎,我累了,我们回家吧。” 安修戎想过,田湉在测试过后,会不会生她气。 这些隐藏的目的,田湉一上机甲便会知道,她该生气,该怨愤,甚至该生出间隙。 唯独不该如此宽容地给她拥抱。 安修戎抱紧了怀中柔软的身体,低头在她耳边道:“好。” 第36章 从机甲研究院出来,天已经黑了。安修戎开车,田湉和古薇坐在后排。 车窗打上,车内一片静默。田湉看了眼古薇,古薇正坐着发呆。 田湉蹭过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古薇回头看她,没有抽开手,眼神有些迷茫。 此刻,完全交换了记忆的两人该有千言万语来说,却也不用再说。 我不仅知道那些你记忆中最浓墨重彩的事情,还知道它们带给你的每一丝细微的感受。 田湉低下头,保持了沉默。半晌后,古薇回握住了她的手。 安修戎的车开到了古薇的宿舍楼下,古薇轻轻捏了捏田湉的掌心,然后松开她的手下了车。田湉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快要消失在拐角时,古薇转身对她笑了笑。 田湉赶紧也扬起了笑脸。 古薇进了宿舍楼,安修戎终于开口说话:“进去了。” “嗯。”田湉脑袋还搁在车窗上。 “我们回去吧。”安修戎侧转了身看着她。 田湉望进她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将脑袋收了回来,道:“好。” 两人来到子楼,安修戎下车便拉了田湉的手,一路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田湉没什么异议,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心脏随着微微颤动。 打开房门的时候,田湉吃了一惊。原本粉色的y主题房换了装修,变成了淡蓝色的天空海洋。 “怎么回事?”田湉抬头看着顶上一层层漂亮的云朵。 “我妈妈说,房间不是一个人住了,该换换。”安修戎矮下身,将可爱的蓝色拖鞋放到了田湉脚边。 田湉低头看着安修戎:“阿姨知道你连换拖鞋这种事都替我干了,会不会生气?” 安修戎直起身,瞬间让田湉的俯视变成了仰视:“为什么会生气?” 田湉抬手食指勾在安修戎鼻尖:“宝贝女儿成了别人的小仆人,能不生气吗?” 安修戎解着外套的扣子:“不会,这是她要求我父亲做的。当我做到的时候,她只会觉得我听话。” 田湉低头笑起来,进了客厅将自己摔在沙发上:“我以为蓝色的会是叮当猫。” “你喜欢猫?”安修戎倒了杯水过来放到她面前:“我们可以养一只。” “不,是一个卡通形象。通常粉红色如果是y,蓝色就会是叮当猫。” “田湉。”安修戎突然叫她。 “啊?”只有两人的房间,突然这么认真地叫了名字,田湉心内有些不安。 “你的许多语义记忆,都是不属于这个年代的。”安修戎看着她,“比如,刚才你说的粉色y和蓝色叮当猫。再比如,之前你要帮我吹头发,要的风筒。” “这些都是旧世界的事物,现在很少有人记得,很少有人会使用。因为已经过去……”安修戎突然低了眼睛,顿了顿道,“快百年了。” “田湉,你的选修课程《旧世界文化集锦》成绩十分优秀。前天交上去的那份作业我看过了……” 安修戎重新望着田湉,手似乎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终落在了田湉的手背上:“如果你是旧世界的人,那你丢失的那段记忆可能十分重要。我太想知道真相了,对不起。” 田湉愣了愣,道:“我在四代里没能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安修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起身抱了抱田湉,轻声道:“洗个澡吧,快到你睡觉的时间了。” 田湉机械地点点头,进了浴室。 浴室里多了一套小一号的浴巾浴帽,置物架上也多了不少可爱的瓶瓶罐罐。 田湉看着这些东西,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在放空,还是在高速运转。 热水兜头冲下来,让浑身的毛孔一点点打开,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田湉闭了闭眼,终于承认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 安修戎对她失去的记忆好奇,所以让她进3.5,她向她道歉,但田湉完全没有为这件事生气。因为她自己也十分好奇。 好奇到宁愿承担巨大的风险也想要去探寻答案。 安修戎意识到的事情,她也在生活中一点点感知到。她比安修戎更肯定,她其实是旧世界的人。 什么样的原因能让一个旧世界的人被休眠九十年,然后在乱世里苏醒。 安修戎不知道她身上带着的丧尸病毒是天生的纯种病毒,她自己十分清楚。 一切仿佛一个巨大的阴谋,而带着纯种病毒的她就是阴谋中至关重要的棋子。 田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重生是否也是这阴谋中的一步。 一次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所以再来第二次? 田湉在水流的冲刷中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淌下来。 她害怕而又无助,捂着所有的秘密,鼓起勇气放下一层,却发现了更可怕的另外一层。 在颓丧的情绪袭来的这一刻,她恨不得现在就剖开自己的大脑,将自己彻底剖开在安修戎面前,让她去查,让她去判断去选择,让她去用她觉得对的方式拯救这个世界。 这个澡洗得时间有些长,田湉打开门的时候,发现安修戎就站在两步远的地方。 端正而孤立地站着,望向她的眼神里是明显得松出一口气。 “洗完了?”惜字如金的安修戎问了句废话。 “嗯。”田湉点点头,“水有些热。” 所以烫得我眼睛有点红。 “下次我帮你调。”安修戎朝她走过来,随手拿过干净的毛巾裹住了她的头发,“风筒还在,要吹一下吗?” “浴室里有烘干设备。”田湉笑起来,“我知道的。” “替自己的爱人吹头发,是件很愉悦的事情。”安修戎低头认真看着她,“老婆,给我个机会吧。” 田湉心脏嘭地加速。在新世界里,就像被淘汰的风筒,老婆是个极遥远的称谓。这称谓对她来说却很熟悉,相对其他称呼,带着熟稔和亲近,仿佛两人已经走过长长的时光。 田湉突然又有想哭的冲动,低头将鼻尖的酸意憋回去,声音哑哑地说:“好。” 安修戎拿来了电吹风,突然又问田湉:“你累吗?” “累啊。”田湉点点头。 “那别坐这儿了,”安修戎指了指卧室的大床,“去床上吧。” “在床上吹头发?不好吧,水和头发都会落到……” “走吧。”安修戎打断了她的话,径自往床走去。 田湉只好跟上,看了看漂亮的星空被罩和床单,做了最后的挣扎:“其实坐在哪里都一样,反正都要坐着……” 然后她看见安修戎上了床,揭开绵软的被子,先把自己坐了进去。 “干嘛?”田湉睁大眼睛看着她。 安修戎叉开修长的双腿,拍了拍双腿之间的床单:“过来。” 田湉站在原地没动,脸先红起来:“过去干嘛?” “就你想的那样,”安修戎看着她,“坐我怀里。” 田湉突然就扭捏起来,以往安修戎冷冰冰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去调戏她,今天能占的便宜肯定放不到第二天。但当安修戎开始主动与她亲近,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子不好意思的情绪。 她是不好意思的人吗?她田湉要不是身体特殊情况,恨不得现在就吃了安修戎好吗!反正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操蛋的事情,及!时!行!乐!ok?! 田湉拖鞋一甩,就像甩走了少女深藏内心的羞涩,迅速地爬上了安修戎的床。 安修戎的身子柔软温暖,田湉蹭过去,低头就看到安修戎分开的大腿。 “你,那个,你……”田湉抬手摸了把大腿,“再分开点……我坐不进去。” 安修戎已经换了宽松的睡衣,于是干脆半支起两条腿,为田湉腾出极大的空间。 田湉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姿势调整的时候一个踉跄,将自己直楞楞砸进了安修戎怀里。 回头便看到安修戎来不及掩饰的微微蹙眉。 “砸疼你了?”田湉赶紧用力想起来,“砸哪了?” “没事,”安修戎伸手一把将她按下来:“你好好坐着。” 这么近的距离,安修戎的身体包裹着她,田湉顺从地坐回去,感受到后背的空隙,于是往后蹭了蹭。 她还没蹭到,被安修戎揽腰一拉,彻底挨在了一起。 后背蹭着安修戎的柔软,这感觉就像是塞了蜜桃到她嘴边。田湉身体窜过酥软的电流,整个人都热乎起来。 安修戎插好了风筒,手指穿过她的发,嘈杂的声音和温热的风便齐齐涌来。 全世界都是安修戎的味道,全世界都是安修戎的触感。 田湉的灵敏五官里,此刻只剩下了这一种。安修戎的指尖,安修戎的气息,安修戎的身体包裹着她的身体,安修戎的温度仿佛要将她灼伤。 舒适得想要全身都沉浸下去,田湉却在不断警告自己要撑住。她怕一不留神就变了形,让这一场温馨的亲密接触以尴尬的结局收尾。 安修戎的声音穿透嘈杂的风声响在她的耳际:“放松,不要怕。” 田湉被这话刺激得反倒全身一僵,就像你所有的心思都逃不过这人的眼睛。 安修戎双手还在忙着,于是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肩:“田湉,不要怕。对我来说,你什么样子都是你。” 田湉猛然转头看着她:“安修戎,我真的没有想起那段记忆,你相信我。” 安修戎眼里有些许吃惊:“我知道,我一直相信你。” “我怕你觉得我不愿意告诉你。” “你会在最合适的时间告诉我。”安修戎指尖点在田湉的额头:“我说的不是你的主观意识,你藏在大脑里的机械芯片,会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告诉我们一切事实。” “前提是,我们已经做好了迎接真相的准备。”安修戎将田湉脑袋用手指蹭回去,继续她陌生而又兴致勃勃的吹头发大业。 田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有一瞬间荒唐地怀疑,安修戎是不是和她做了精神共导。 否则,怎么她想什么,她担心什么,安修戎都会如此恰合时宜地给出态度。 而且是让她安心的态度。惶惶不安一颗心就这样被两句话轻飘飘地安抚下来。 田湉觉得自己实在该说些什么,于是声音坚定地道:“安修戎,我的梦想是世界和平。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为此努力,必要时刻,我会不惜伤害他人,也不惜伤害自己。” 所以你不要担心,我即使是怪物也想守护这个世界。 安修戎轻轻笑起来:“这么大公无私啊,就没有点私人的梦想吗?” “私人的梦想就是和你在一起。”田湉转头看她。 “那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安修戎唇角上翘,“我和你的梦想是一致的。不管是大梦想还是小梦想,我们都是一个目标。” 安修戎手指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现在,我们不仅有同一个目标,还将一起走同一条路。” 第37章 这一晚,两人相拥而眠。 相拥完全是田湉要求来的,因为安修戎根本没打算这个点就睡。 田湉感受到自己的困意袭上来后,问吹完头发后就坐去旁边看书的安修戎:“不睡觉吗?” 安修戎从书上抬起眼睛,视线在她身上扫了扫:“我平时都迟一些。” 田湉掀起大被子拍了拍自己身边:“陪我睡可以吗?” 安修戎很从容地答应下来:“可以。”随即放了书走过来。 田湉往旁边让了让,安修戎进入她的被子, 调整了好几个姿势, 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睡似的。 田湉笑起来, 背过身去,然后拉了安修戎的手搭在她腰间:“这样抱着我可以吗?” 安修戎有瞬间的怔愣,而后低声道:“好。” 田湉将自己往后拱了拱,完全拱进安修戎侧躺的怀里:“晚安, 修戎。” “晚安, 田湉。”安修戎搭在她腰上的手改成了轻轻环着,好听的声音响在耳后。 在田湉的记忆里, 她和安修戎曾经倒是一个被窝睡过。上一世的遗弃地, 那一日不知为何风雨不止,气温骤降。田湉的身体特殊, 觉得冷是冷,倒完全撑得过来。但安修戎就不行了。 她再厉害, 也不过是**凡胎,没有足够的保暖措施,嘴唇都开始发紫。 田湉很快发现了她的异样,阻止她再行进,两人躲进了一幢残败不堪的房子里。 没有温暖的床,好歹可以遮风避雨。田湉有些疑惑地看安修戎来回踱步来增加热量,于是问她:“你的保暖衣呢?” 一个经常外出考察的多金学者,这些基本需求都是该考虑到的。 安修戎道:“丢了。” “怎么丢的呀?”田湉看了看她的背包:“什么样子的?我看看有没有印象。” 安修戎没说话,来回在房里转着,脸上神情冰冷,倒是应了这天气。 田湉跨前一步,伸了伸手臂又放下来,最后见安修戎指尖都有些发颤,终于豁出去地跨出去,到了近得不能再近的位置。 安修戎没来得及后退,田湉便伸手抱住了她。 安修戎身子僵着,田湉知道这样的触碰对于性格清冷的安修戎来说,确实不是什么舒服的事。于是宽慰着她道:“两个人总能暖和一些,我好冷哦,抱一会你可以吗?” 安修戎没回答。田湉又道:“我要是冻感冒了,不知道你的万能小背包里有没有药?” “有。”这样的问题安修戎答得很利索。 “那我万一发烧了呢!” “有退烧药。” “那万一退烧药不管用呢!” 安修戎不说话了。 田湉于是按照原计划总结道:“所以嘛,生病是很麻烦的。我们还是提前预防感冒比较好,相互取暖就是个不错的方法。” 田湉将脑袋埋在安修戎胸口,感受两个人的热量渐渐纠缠在一起。她一只手从腰上离开,勾了勾,勾住了安修戎垂在腿边的手。 安修戎的手,平时本就凉一些。此刻指尖跟个小冰块似的。田湉心疼,握了在自己手心里暖,发现自己手太小不够暖,于是干脆拉了安修戎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 本就挨着安修戎的身体,这时候插进来一只安修戎的手,就在自己最温暖柔软的地方,田湉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洋洋。 果然,安修戎的手挨着她的柔软了,便傻傻地僵着了。一动不动,整个人不反抗,也不敢接受。 两人在一起时,向来都是田湉唠唠叨叨地说话。那时,她有记忆的时间并不长,但总能找到合适的话题跟安修戎一路聊下去。 此刻,为了化解安修戎的尴尬,田湉开口就是故事:“每到冬天啊,北方冰天雪地特别得冷。野生的小动物们有的储存够了粮食在自己地底下的窝里过冬,有的没有温暖的巢,也没有充足的粮食,就得继续浪荡在寒冷的天气里。” “小麻雀们就是后者,它们一群群地飞出去,好多被冻成了冰棍。诶!有两只小麻雀就特别聪明!它们蹲在电线上,互相紧挨着身体,你暖着我,我暖着你,两只雀儿都暖和了。” “别的麻雀一看,好方法啊!我也来我也来!于是一堆麻雀紧挨着挤成一排,大家都暖和了起来。”田湉抬头看着安修戎的下巴,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咱两就是那两只小麻雀,要相互取暖,才能活下来。” 要相互取暖,才能活下来。 当时的田湉说这话,存着一点点的私心。作为几乎是一直被保护着的角色,田湉不想让安修戎觉得她毫无用处。她战斗力不行,智商也不高,但她可以陪伴安修戎,愿意与她分享自己拥有的一切。 人都需要陪伴的,不是吗? 这一晚,因为寒冷的天气,田湉第一次得以和安修戎同床而眠。虽然床不是床,只是几块隔湿的木板。 只是当后来,安修戎的科学团队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恍悟,没有同伴的小麻雀其实只有她自己。 安修戎并不缺少她这一份陪伴和付出,而对于她来讲,安修戎却是唯一的温暖。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看到了科学团队的装备。一件橙色的长外套,为每个人量身打造,在天气寒冷的时候将自己套进去,拉紧拉链便可以享受高科技保暖材料带来的温暖。 安修戎说她的丢了,田湉想起了丢在了哪里。 古薇遇难的那天晚上,她痛哭流涕,整个人被淹没在悲伤和无助中。一向冷清的安修戎蹲着身子抱住她,一遍遍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后来她哭得浑身无力,跌坐到地上。安修戎打开背包拿出了一件橙色的衣服,那件衣服被铺到了地上。安修戎将她抱着坐了上去。再后来她睡着了,梦里还是悲伤,却隐隐有了安定的力量。一觉醒来之后,她却找不到安修戎了。 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同伴。田湉发疯般冲了出去,她边跑边喊,直到终于看到安修戎的身影。她扑过去拉住她的手,乞求道:“不要扔下我,我会听话的,你不要扔下我……” 安修戎任由她拉着她沾染了血腥的手,良久后认真地回答道:“好。” 田湉不愿意再松开,安修戎只能带着她继续处理前进路上的障碍。那件衣服就这样被抛在了无人的屋子里。 你看,连她唯一能给安修戎的温暖,其实都因为她拖累了安修戎。 重生后的睡眠质量一直特别好,这一晚也不例外。 田湉没有做梦,也没有在半夜惊醒,甚至没有因为觊觎安修戎的身体而辗转难眠。只是,不知是在睡着之前,还是在醒来之后,她的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回想到以前的事情。 就像上次她在安修戎床上醒来一样,虽然四周充满了安修戎的清香味道,但安修戎并没有躺在她身边。 这次田湉没有惊慌,耳朵竖起来听了听浴室里的动静,又听了听客厅里的动静。 果然,客厅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安修戎进来时,手里端着一杯馨香的花茶。 “醒了?”安修戎抿了一口茶,看向她。 田湉眨眨眼,突然问她:“你知道冬天麻雀为什么要挤成一排吗?” 安修戎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丝温柔的笑,没什么犹豫道:“因为它们要相互取暖啊。” 田湉笑起来,下床给了安修戎一个大大的拥抱。 有些事情不问到底,不捅破,不给一个确定的答案。那就是最美好的时光。 这一天早上上完课,田湉同时接到了两条讯息。 一条是安修戎的,简洁明了,却足够让人热血沸腾:中午来实验室,你要的人到了。 另一条没有备注,却非常自觉地标了自己的名字:田湉,我是古薇,中午一起吃饭。 压抑着许多好奇,田湉条理清晰地回消息。先是问安修戎:我可以带一个人吗? 安修戎很上道,很快回她:古薇可以。 田湉握着拳头耶一下,迅速回古薇:西大门等你,今天带你换个口味。 回完以后,没等古薇再回复过来,田湉便抬脚朝西大门走去。 古薇突然有了通讯器,这找她吃饭便肯定不仅仅是为了吃饭。昨天精神共导后,两人没能有机会好好交流,田湉干脆让这交流更深入一些。 如何接受别人的记忆,如何接受别人知道自己的记忆,互相信任最为关键。 让古薇见到乔,让古薇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计划。田湉想,这是她目前能展现自己信任的最好方式了。 最好的朋友完全知晓了你的过去,让她继续知晓你的未来,她会更安心。 在西大门田湉并没有等太长时间,古薇很快赶到。 田湉带着她走向旁边停靠的黑色车辆,古薇皱了皱眉道:“你去找安修戎?” “是我们去。”田湉回头冲她眨眨眼:“去看一个只有我们俩知道的大秘密,并且蹭顿饭。” 古薇扬了扬自己的手腕:“我刚蹭了她的通讯器。” “她主动给你的吧。”田湉拉着古薇上了车,看了眼驾驶位的骆凯,十分欠扁地道,“修戎这么做是对的!要讨好我当然要讨好我的闺蜜!” 骆凯目不斜视,车辆蹿了出去。 第38章 到实验大楼后,刚过了人最多的饭点。 田湉提前给安修戎发了消息,她们在餐厅会合。 和上次在这里吃饭一样,人不多,氛围刚刚好。介于古薇在场, 田湉没有粘着安修戎, 挑座位时也和古薇坐一排。 安修戎点了三份a餐,田湉行使了一把未婚妻的权力,吃了两口后差使安修戎去拿了勺子过来。 一把放在自己的碗里, 另一把田湉放到了古薇碗里。 “我刚试了,”田湉指了指一道汁水浓厚的菜, “把这个浇在饭上,特别好吃。” 古薇依言试了试,点了点头道:“是不错。若是收汁时火再大一些,这道菜会更好吃。” “哇哦,”田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我都快忘了你是行家了, 有空一定做饭给我吃啊!” “这不一直没机会么。”古薇淡淡道。 “可以来我家, ”安修戎突然接话, “家里设备和材料都齐全, 而且陈叔也很会做饭,你们可以交流一下。” 古薇没想到安修戎会做出这样的邀请,表情有点愣怔,而后低了头继续扒饭,道:“以后再说吧。” 田湉瞄了眼安修戎,递给她一个“勿急”的眼神。安修戎不再说这个话题,用筷子夹了那道田湉说好吃的菜,裹了一口米饭塞进了嘴里。 田湉嘿嘿笑两声,用自己的勺子伸进安修戎菜里,给她的米饭细致地浇上汤汁。 安修戎回她一个微笑,默默地吃饭。 古薇看着她们,有点惊奇,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知道田湉的事情,不过一个夜晚。她还没有想通很多问题,不过能确定的是,她没有以前那么讨厌安修戎了。 之前也不是具体讨厌这个人,只是无法信任这类人,从而生出浓重的防备心。万事都要往坏处考虑。 现在,她知道了安修戎为田湉做的许多事。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安修戎的人品都不值得怀疑。这是一个有立场也有底线的优秀的人。古薇觉得,直到现在她才算是认识了安修戎。 只是现在情况更复杂了,为了不给田湉拖后腿,或者好心办了坏事。古薇只能慎之又慎,少说少错,少做少错。 几人吃完饭,上到了安修戎实验室的楼层。 田湉原本以为要进实验室,还拉着古薇给她讲解消毒流程。结果安修戎带她们进了自己办公室,就没再出去。 田湉喝完了一杯水,终于开口问道:“我们在等什么?” 安修戎道:“等乔。” “不应该是你带着我们去见他吗?” “他在做身体检查,”安修戎神情很平静,“马上出来。” 田湉心里却咯噔一下,乔身上很可能隐藏着重要的秘密,就像她一样。田湉不知道安修戎口中的检查会是什么样的检查。 安修戎坐的是面对她的方向,大概是看到了她表情的异样,开口加了一句:“普通的身体检查,最主要的是洗干净。” 田湉长舒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安修戎说了的话她便是信的,她就怕安修戎没说就把不该做的做了。 古薇一直端着自己那杯水,二十分钟过去了也就喝了两口。乔是谁她不知道,但脑海里大概可以猜出是怎样的重要身份。精神共导并不是说会在短短几分钟内知晓对方所有细枝末节的记忆,只有记忆深刻感情丰盛的事情才会形成画面,在第一时间便奔涌过来。 古薇不得不承认,在田湉两世的记忆里,画面最多的就是安修戎。 又是十分钟过去,田湉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乔。 他被一位安修戎的学生牵着,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他向田湉走过来,田湉竟然觉得那头深棕色的长卷发吸收了这个小男孩所有的养分。 他干瘪瘦弱,四肢就像柴棍。五官凹陷着、突出着,支棱着的轮廓让人心都颤抖起来。 只有那头仿佛不属于他的头发,在洗干净之后柔顺飘逸,打着漂亮的卷,泛着诱人的光泽。 田湉蹲下身,朝他伸出了双手。 乔吸了吸鼻子,甩开被牵着的手,准确无误地朝田湉的方向奔过来。 对于大人来说只需要跨两步的距离,这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硬是奔出了千里相会的姿态。 重重砸进田湉怀里,凸出的骨头砸得田湉一阵疼痛。但她没有后退,搂着他的双手反而紧了紧。 孩子的头发散落在她耳畔,田湉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开口第一句话忍不住道:“乔,我们把头发剪了好不好?” “不好。”乔口齿清晰地用人类语言回答道,“我的好朋友。” “头发是你的好朋友吗?”田湉问。 “是。可以数数,数很长时间。” 田湉愣了愣才反应上来,乔在地牢里时,竟然用数头发这种事度日。 心里不可抑制地难过,田湉握了握他的肩,将他带到了沙发上坐下。 乔坐上沙发的那一瞬,身子明显闪了一下。 所有人都看着他,乔感受到大家的注视,回答道:“我不知道是软的。” 田湉这才发现,乔的眼睛有点不对劲。明明是大而黑的眼睛,瞳孔却不变动。 田湉伸出手在乔面前晃了晃,乔说:“我看不见。” “一点都看不见吗?”田湉有些震惊,刚才乔进来的时候根本不像视力有太大问题的样子。 “可以感受到光。”乔看着田湉的方向,“可以闻到你的味道,和其他东西的味道。” 这么强大的感知能力! 田湉一下子看向了安修戎,不知道是安修戎早知道了乔的情况,还是这人真的对各种变异人都司空见惯,安修戎的表情十分平静,并没有什么波动。 只是在田湉望向她的时候,对她做出了询问的眼神。 田湉不想再在安修戎面前多问乔的情况,站起身对古薇道:“这是我准备领养的孩子。” 古薇瞪圆了眼睛,第一反应竟然是望向了安修戎。 安修戎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田湉,此刻点了点头道:“是,是我们要领养的孩子。” “不!我的。”重大问题,田湉一点都不给面。 “你的。”安修戎毫不介意从善如流。 田湉笑起来:“那修戎,麻烦你帮我们办理相关手续咯。” “好。”安修戎任劳任怨。 田湉蹲下身握了握乔的手:“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好不好?你叫乔田可以吗?” 这次乔没有很快回答,他犹豫了半晌,最后微微蹙眉道:“那你可以做我妈妈吗?” 田湉愣住了。 妈妈这个词,不管放在任何年代,都是无可替代的温馨词汇。一个母亲,要担负巨大的责任,田湉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叫自己妈妈的孩子。 她打算让乔叫她“姐姐”的。 “你不觉得……我年龄太小了不适合吗?”田湉打着商量。 “但我感觉你是这房间里年龄最大的。”乔语出惊人。 田湉简直想捂住他的嘴。是!她是这屋子里年龄最大的!重生不说了,她还特么有可能是上世纪的古老产物! “你叫妈妈吧。”田湉站起身,接受了现实。 “妈妈。”乔立刻开口。 “好,我们回家吧。”田湉此刻只想找个安全的环境,好好和这个小屁孩交流交流。 古薇自动站到了她身边,并且向自己站到地上的乔伸出了手:“乔,我是古薇阿姨。” 乔没有碰她的手,只是声音毫无起伏道:“古薇阿姨。” “要去哪里?”安修戎反倒率先出了办公室。 “那个,你送我们下去之后就不用陪着了。”田湉纯属利用安修戎来开门,说完了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亡羊补牢地加了一句,“你不挺忙的么,我们就不打扰了。我们下午也有课呢,是不是啊小薇?” “对,”古薇淡定地撒谎,“下午的课很重要。” 安修戎没有戳穿她们,只是点了点头。一路刷过门禁之后,还将他们送到了车上。 自己没再上去,在田湉临上车的一瞬,拉住了她的手道:“晚上记得回来。” 回来?回哪里?当然是安修戎的hello……不,星辰大海小蓝屋。 田湉想起昨晚两人干过的事,不由得有点少女情窦初开般的害羞:“好的,知道了啦。” 安修戎抬手揉了揉她脑袋。 一路静默,不是田湉和乔和古薇没话说,是因为开车的人是骆凯。 如果说乔的身份对于安修戎来说,可以半遮半掩的话。那么对于其他任何人,都要完全隐瞒。 乔没有这个意识,田湉生怕他语出惊人。 幸好这个孩子在别人不问话的时候十分安静,甚至连表情都毫无变化,仿佛一尊刀锋削瘦的石雕一般。 车开到了子楼,三人下了车,田湉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里。 古薇看明白了她的表情,拉了她往前走:“我带你去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 田湉赶紧拉上乔,行进的路上想起来问他:“乔啊,你饿不饿啊?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 乔看向田湉,虽然失明的眼睛说不上有眼神,但田湉觉得他这一望过来,目光有如实质。 乔开口,语气是一如既往地毫无起伏,明明是童音,却让人感觉是面对一个思维成熟的成年人。他说:“妈妈,我不饿,但是我有点渴,我想喝血。” 第39章 乔说完这句话,田湉和古薇都愣住了。两人十分默契地停了脚步, 一起转头望着乔。 “你说什么?”田湉看着他,立马又加了句, “小声说。” “妈妈,我不饿, 但是我渴,想喝血。”乔听话地小声重复道。 田湉脑袋里转过一堆话, 最终考虑了下古薇的接受度, 说道:“喝血不会更渴吗?” 乔没有立刻回答, 停顿了下,摇了摇头。 “待会妈给你搞点喝的。”田湉十分负责地承诺到。 古薇看她没有一点敷衍的样子, 于是继续带路:“我们去的地方倒是真可能给他找着吃的喝的。” 田湉紧两步跟上她, 小声问:“牧场后山?” 古薇有些惊讶:“你居然知道后山?” “当然, ”田湉有些得意洋洋,“我又不是每天跟着安修戎混吃等死。不过后山的地形我还没能具体勘察过。” “你勘察过了多大的范围?”古薇问。 “整个217以及它四周的主干交通线路, 安修戎的实验大楼及周边环境, 还有段老头的机甲训练场和研究所……”田湉顿了顿, 突然笑起来,“还有安修戎她家。” 古薇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你知道进后山的小路?”田湉一手拽着古薇的袖子, 一手牵着乔。 “当然,”古薇转头露出一个笑,“我还吃过他们的鸡。” 说完,古薇看了眼乔,问:“它没必要一定喝人血吧?” “当然当然,作为食物来说,人和动物没什么区别。”田湉赶紧解释道,“他只是更渴望荤食一点。” 古薇点点头,放下心来。 到牧场的路并不远,但要偷偷潜入后山就得费一番功夫了。古薇带他们走的是一条极其不容易的蜿蜒小路,也正因为这路根本没其他人走过,所以才确保了完全机密地上山,以及在山上找到一个非常安全还能偷吃偷喝的环境。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古薇突然停下身来:“我的身份识别卡不会随时显示定位,但你的,和我们手上戴的通讯器我就不清楚了。” 田湉抬起古薇左手,在通讯器上查了查,然后摊了摊手:“没办法了,咱两都属于严密监控对象。不过,即时的地理位置信息只有安修戎会知道。” 古薇皱了皱眉,显然对这种监控有些不满。 田湉拍了拍她的肩:“信她吧,我们除了信任她,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古薇点点头,突然蹲下身问乔:“你累吗?我的意思是,如果走快点,你有问题吗?” “没问题。”乔平静地回答。 “好,我们加快速度吧。”古薇起身做了个躬身的姿势,“这会刚好是畜牧员放鸡的时刻,快点上去好逮几只肥的。” 话音刚落,身边两道身影便冲了出去。 古薇迈出去的腿顿了顿,差点一个大踉跄。 她只是让大家走快点,她只是想小跑着上去而已,她并没有让这两位祖宗使出特异功能啊。这让她这个凡人的脸往哪搁!!! 一大一小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了视线之外,古薇不想大喊,已经追不上了,反而不急,稍微加快了点速度上山。 果然,田湉和乔在不远处等着她。 田湉长舒一口气,非常舒爽的样子:“我们已经把这周围转一圈了,你选的路真好,牧场的摄像头这里一个都没有。” 古薇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一个方向:“东北,直走,会遇到一个大石头,去吧。” 田湉对乔握了握拳,两人瞬间又冲了出去。 古薇来到约定的大石头,田湉正坐在石头上和乔说话。乔的一头长发柔顺地甩在身后,仿佛这个干瘦小男孩的一件衣服。 古薇知道田湉问的话肯定很关键,她既想知道,又有点对于秘密的恐惧心理。 正纠结着要不要走过去,田湉回头望了过来。 这山的树少,阳光很充足。灿烂的光线打在田湉脸上时,随着她的笑容一起绽开来。 这是会让人充满力量的笑容。就像找寻到了内心深处最本源的渴望,想活着,想开心地活着。 古薇拥有了田湉的往事,于是知道,在这笑容背后,蕴藏着多么强大的希望。 田湉对她招了招手,唇边的酒窝洒满阳光:“小薇快过来呀。” 古薇走过去,坐在了他们身旁,田湉毫无芥蒂地给她介绍乔的情况:“我刚才问了一些,乔的母亲应该属于进化程度非常高的二级丧尸,能生出来乔是个奇迹,所以乔就是个奇迹。他即拥有人类小孩相应年龄的智力,并不断成长。还拥有二级丧尸的强健基因。最最神奇的就是,他到现在一直保持着人类的体态……” 田湉顿了顿,似乎是为了接下来的话做个铺垫,让其显得能够更加郑重而震撼人心。她说:“所以,从乔的身上很可能提取出拯救现存丧尸的抗体,从而和平地结束这场耗时百年的战争。” 古薇愣了愣,在脑海里好好梳理了下已知信息,最后微微皱起了眉。 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了口:“上一世,安修戎最后用来对抗丧尸的抗体,你觉得是从哪里得来的?” 田湉兴奋的表情瞬间偃旗息鼓,半晌后才小声问了句:“你觉得是从乔身上提取的?” “对,”古薇没有再停顿,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乔是在段荣的地牢里,而安修戎知道地牢的存在。地牢里那些生物她一定会注意到的,发现乔的特殊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古薇低了低头,说出残忍的事实:“田湉,你的动作只是加快了她研究出抗体的进程而已。” 田湉笑了笑,问道:“你希望抗体是哪种抗体?” 古薇沉默了。 如果不是面对田湉,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可以杀死丧尸的抗体。 对于丧尸的恨几乎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血,古薇已经不太记得不以杀戮为目的的时光了。她的心愿就是让这些怪物彻底消失,还给人类一个干净的世界。 可是现在,问她这个问题的是田湉。是她最好的朋友,是重生以后救她一命的恩人。要说这恩情,两世之间,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不知道怎么算才好。 这么重要的人,正是她所厌恶的怪物,还是天生的怪物首领。 古薇偏过头,将目光投向远处,半晌后,她离开石头向林子深处走去:“有好吃的,我去偷只鸡来。” 这些鸡,都是人工繁殖的,只是在后半段的生命里为了能让饲养成本更低而选择了半放养。 等太阳落山,鸡们就会回去。与最原始的品种不同的是,这些鸡智力有了一定的进化,会习惯和服从。从而每天乖乖回家,在人类需要的时候成为他们的食物。 这是个食物匮乏的时代,古薇只干过一次偷鸡的事。那时她还在生田湉的气,发现了后山这个地方,于是怀着满腔怨念逮了一只鸡,就地烤了吃。 食物会让人心情愉悦。古薇现在看着林子里时不时窜出的鸡,却愉悦不起来了。 要真分清楚,这些不也是进化变异了的怪物吗,旧世界的鸡腿可没有这么大啊。 如果不对人类造成伤害,是不是可以容许这些怪物存在呢。 古薇狠狠甩了甩头,甩掉这些混乱的想法,让脑袋里只剩下一件事。 她不想让田湉死,那么她只能帮她。 古薇动作敏捷地去逮鸡,尽管手法熟练,还是废了不少劲。 拽着鸡腿回到石头前时,古薇看到田湉眼睛亮了亮,而她旁边的乔,更是亮得如同大功率的电灯。 古薇走到跟前,扬了扬手中的大肉鸡,问乔:“你要怎么吃?生的?” 乔问:“什么是生的?” “他没吃过熟的。”田湉帮忙解释道,“不过我猜他吃熟的没问题。” 一般人从生食转换到熟食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乔是一般人吗?他甚至连人都不是。 古薇拿出随身带着的刀,一抬手抹了鸡脖子:“那就一半一半吧,先烤熟了,看他能不能吃。能吃的话以后就别吃生的了。” “我渴。”乔强调道。 “渴就必须喝这个吗?”古薇将沾着血的刀尖递到乔面前,脸色有些冷,“必须这个样子的?如果给你把它做熟呢?” “血怎么做熟?”田湉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凝固成块吗?你会做?” 古薇收了刀子:“会,但现在这个条件做不出。” 田湉顿了顿,最后抬了抬手腕,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介意多给一个人……或者三个人吃吗?” 古薇皱着眉:“你要让安修戎知道我们偷鸡的事?” “给了钱就不算偷,”田湉心虚地嘿嘿笑着,“我可以让安修戎现在就给牧场付账。” 古薇不吭声,乔一直盯着滴滴答答落下的鸡血,一副要扑上去的样子。 “忍着。”古薇转身捆绑住鸡脖子,大跨步往山下走,“让安修戎准备好配料。” “诶诶!好嘞!”田湉立马应声,一溜烟地跟上去,开心道,“我们待会吃什么啊?” “吃鸡。”古薇面无表情。 “具体什么菜呀?”美食面前,田湉十分狗腿。 古薇瞪她一眼,不说话,将鸡塞到了田湉手里:“拿着。” “诶诶,好。”田湉郑重地接过来,摸了摸身边乔的脑袋,“乔田,你不要急哦,好吃的马上就做好了,从今天开始你要吃和我们一样的东西,也就是不能吃生的了哦……” 田湉循循善诱,乔点了点头回答:“好。” 山下到半截,他们便开始走大道。 大道的路好走,距离也短。只是沿途时不时地装着摄像头。 安修戎已经搞定了一切,嘱咐他们:不用担心,尽快下山就好。 当然要尽快,田湉在发给她的消息里对接下来要吃到的大餐极尽渲染,那个一块猪肉都要跟她抢的安修戎怎么可能不心动。 在香喷喷的肉面前,此人从谪仙堕落到凡尘,彻底沾染上了凡人的气味。 一朵爱吃肉的冰山雪莲,田湉想到就忍不住嘿嘿嘿地笑起来。 第40章 安修戎竟然亲自开车等在217的门口。田湉上车的时候发现后座上放了不少的菜和料。 古薇翻了翻袋子,道:“真奢侈啊, 我只有一只鸡。” “家里还有些肉。”安修戎发动了车子。 “去你家?”古薇有些惊奇。 “中午不就说了,去我家做菜吃,方便。” 但那个时候我没有答应啊,古薇暗自腹诽一句, 眼睛转了一圈食材, 脑袋里过了一圈明争暗斗。 昨天晚上她刚知道了田湉的记忆, 今天安修戎和段齐正都已经开始向她迫不及待地示好。 通讯器不是谁都能有的, 虽然人类联盟科技的进步足以让每个人配得上通讯器, 但联盟统治者却严格把控了通讯器的制造和使用。 天生那三颗通讯卫星,一颗军部专用,一颗紧急备用,一颗给需要配备通讯器的重要人物。 因为得知了秘密,古薇成了这重要人物的一员,一大早便接到了安修戎派人送过来的通讯器。 段齐正更是直接,今天刚上完第一节 课,她便得到了机甲学院的特等生邀请函。 凭借此邀请函, 她可以随意进出机甲学院每一堂课,也可以在练习机甲时使用任意一台校用机甲。甚至送邀请函的人话里有话地表示,她很快将会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机甲。 不管是得到通讯器还是得到机甲,对于古薇来说,都是难得的机会。所以暂时,她没有打算拒绝任何一方。 田湉坐在副驾驶上,一路上虽然话不多,但看向安修戎的时候便是笑着的。安修戎面对她,虽然不至于像田湉一样笑得那么灿烂,但神情也十分柔和。完全不是平时冰冷的样子。 古薇看着她们时不时的互动,心内复杂。她怕安修戎的身份终将与田湉为敌,又希望田湉深沉的单恋可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车到地方时,古薇再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阶级差异。她的表情大概都没有身边的乔淡定,这个在地牢里长大什么都没见过的孩子,反而一直保持着乖巧而又平静的表情。似乎什么都引不起他过多的兴趣。 几人进了别墅大厅,古薇却没有见到想象中该有的佣人。房间里十分干净整洁,但房间里除了他们确实没有其他人。 安修戎让他们坐,自己去泡茶,田湉屁颠颠地跟过去,熟门熟路地招呼他们:“喜欢什么饮料呀?茶,咖啡,还有将军夫人亲手酿制的美味果酒哦~” “茶。”古薇淡淡地回答。 乔张了张嘴,古薇看出他的意图,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小声道:“待会就给你做。” 茶很快端上来,简单的冲泡却馨香且余味悠长。古薇喝完一小杯,起身道:“可以开始做饭了吗?肉放久了就不新鲜了。” “好的。”安修戎起了身,“我帮你处理。” “不用了。”古薇很快拒绝了她。安修戎帮她,肯定有其他话要和她说,她不想影响这顿饭的心情。 “田湉跟我去吧。”古薇招了招手。 田湉很快起身,冲乔笑笑道:“听话哦,再等会。” 乔平静道:“好。” 田湉两步跨到古薇面前,挽了她的手开开心心地进了厨房。 安修戎家的厨房,各类厨具应有尽有。 许多东西古薇甚至都没见过,这对于她来说确实有些吃惊了。 她做饭好吃并不是意外,因为她有一个崇尚美食的家庭。曾经她的父亲和母亲都做的一手好菜,她和哥哥自小便学了不少。 父亲爱钻研,所以古薇见识过很多种食谱,也见识过很多种厨房用具。 今天,是她第一次发现,比自己曾经的家还丰富的厨具。 好在原理都是相通的,古薇看两眼便大概知道了用途。工具好,食材也好,古薇放松下来,决定做一顿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吃过的大餐。 两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古薇手脚麻利井井有条,田湉许多时候不知道她要干吗,于是秉承着“听话”的原则,她让干吗便干吗了。 四十分钟后,菜便陆陆续续上了桌,一个小时后,最后一道汤出了锅。 乔和安修戎两人分边坐在餐桌前,看着一道道菜上桌,表情平静,眼睛闪亮。 田湉端着饭碗出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两人简直如出一辙。 大厨和帮厨都上了桌,古薇手一抬,一个十分有风范的动作,语气淡然地介绍菜名:“大盘鸡,照烧杏鲍菇,番茄牛腩煲,土豆泥沙拉,椒盐蒜香排骨,鸡血豆腐汤……” 菜式不花哨,食材不偏僻,但桌上散发出的阵阵香味和漂亮的色泽已经彻底征服了今天的食客们。 古薇大度地一挥手:“吃吧。” 乔伸手就要抓,被田湉一把攥住了手腕。 安修戎看了眼房间里的时钟,顿了顿道:“稍微等一下吧?” “等什么?”田湉问。 “我爸妈说他们马上回家了。”安修戎突然微微蹙起眉,“但最快也得五分钟。” “五分钟那很快啊,”田湉转头安慰乔,“再稍微等等哦,人之所以为人呢,第一步就要学会克制自己的**……” 古薇瞄了眼安修戎,安修戎的表情平静之中透露着复杂,古薇没忍住,低头笑了。 饭还没开吃,氛围愉悦。不到五分钟,房外响起了停车声,田湉刚要站起身去迎接,就听见安妈妈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老安我闻到香味了!” 随后大门被推开,安战和肖禾一身正装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肖禾笑得灿烂,安战神态从容。 桌上的人都站了起来,但还没抬步,肖禾便压了压手说道:“快坐快坐,让你们做了一大桌子菜真是辛苦了。” 说罢,便快步跨了过来,一看这一桌香味四溢的菜,又立马回头冲安战道:“老安,你叫一下陈叔吧,难得这么丰盛,一起吃啊。” 安战点点头,转身便又出了门。 肖禾看向古薇:“这位就是小薇吧,早就听修戎说起你,真是个好孩子。” 安修戎到底有没有在自己父母面前提过自己,古薇不确定。但放在别人嘴里是客套的话,由肖禾说出来便生动而真诚。古薇看向那双明亮的眼睛,一下子感觉有些脸热,开口时话都有点结结巴巴:“谢……谢,肖上尉,您,您好……” 田湉认识肖禾,第一眼便是在这个家中,爽朗温和,多大年龄都显得极为可爱的肖禾。 然而对于人类联盟的大多数人来说,肖禾就是骁勇善战的肖上尉,是端庄大气的将军夫人。她同安将军一起,立下过赫赫战功。 古薇小时便听过她的传说看过她的报道,那个时候古薇还曾想过,如果有朝一日她成为战士,一定要像肖禾一样。 然而,最终她确实成为了在战争中不断挣扎的人,却从来不是一名战士。 古薇垂了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抬头对肖禾道:“没想到可以见到您和将军,菜少了,我再去做两道。” 肖禾没有客气地拦她,开心道:“好啊,你的手艺做多少我都吃得完的。” 还没吃一口呢就这么夸她,古薇笑起来,转身进了厨房。 安战带着陈叔进来,陈叔依然沉默寡言,只是冲在座的各位点了点头。 安战即使在家庭聚会上也是发号施令的人,抬了抬手道:“都坐吧。” 于是大家放松了坐下来。肖禾和田湉都不是会让氛围冷场的人,两人你来我往,不仅介绍了陌生的乔给大家认识,还带动了氛围,让整个餐桌显得和乐融融。 肖禾甚至眨了眨眼道:“今天人挺齐的,我们可以讨论一下修戎和小田湉婚礼的事。比如在哪里办呀,穿什么衣服呀,穿什么衣服呀……” 田湉想起两人之间的约定,忍不住笑起来。 安修戎看着她们没做声,肖禾轻轻一拍桌子:“为了一场完美的婚礼,我们要投票决定。” 田湉立马附和:“是是,对对对。” 正当大家说得开心,古薇端了一道热气腾腾的菜出来,眼睛放在手上的菜盘,不好意思地笑道:“不想让大家久等,这道菜有点急。” 她话说完,坐在田湉对面的陈叔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田湉条件反射地也站了起来,想问怎么了,就见古薇手上的菜盘摇摇欲坠,快要摔到地上。 “小心。”田湉立马出声提醒道。 古薇反应很快,她托稳了菜盘,身体却微微颤抖。 陈叔开口,声音沙哑,悲凉而小心翼翼:“小薇,是你吗?” 古薇抬头,已是满脸的泪水。 第41章 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 一桌人除了盯着肉的乔,全都没了声音注视着古薇和陈叔。 谁也都没有想到明明接下来应该是悲戚而感人的认亲场面,刚刚还万分激动的陈叔突然冷静下来,重新坐回了餐桌旁。 古薇眼里充满着不可置信, 最终抬起袖子抹了把全是眼泪的脸,端着菜平稳地走了过来。 她放下菜, 开口时声音有些哑:“大家先吃吧, 厨房里还有一道菜,得多炖会。” 没有逃避, 也没有叙旧, 古薇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陈叔盯着桌上的菜,再没有往古薇的方向望过去一眼。 大厅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安战打破了沉默,道:“都动筷子吧。” 于是一群人纷纷拿起了筷子, 一阵碗碟的碰撞声。 本该是和乐融融的一顿饭, 气氛变得异常压抑。这种情况, 肖禾和田湉都不好再活跃气氛,也没人敢问一句当事人是什么情况。 唯有家事断不清,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乔不会使用筷子,田湉便教他用勺子,乔学得非常快, 伸向菜的手颇有些健步如飞的架势。 田湉给他舀了鸡血豆腐汤,小声问:“好吃吗?” 乔的嘴里塞满了食物,用力咽下去的时候几乎噎住,缓了好一会才道:“非常好吃。” “那多吃点。”古薇接了句话。 这话说得平稳,毫无波澜。古薇情绪恢复得快,这样田湉更加担心。 一顿饭之后,田湉觉得除了乔,大家都变得有些心事重重。 收拾碗筷的时候,安修戎冷淡而霸气地挥了挥手说:“都别动,我来洗。” 这话不像是身为主人的客气,倒像是发号施令。本来准备端碗进厨房的人都顿了顿。 安修戎动作麻利地将碗筷收拾到一起,在托盘上垒了高高一层,而后面无表情地端进了厨房。 肖禾笑着道:“交给她吧。”然后转头向陈叔:“和老安一起到园子里走走吧,年龄大了吃完饭消消食还是好。” 陈叔点点头,安战对田湉和古薇道:“你们随意。”说完便和陈叔一道出了屋子。 肖禾牵了乔的手,问:“要不要跟我去玩好玩的玩具?” 乔立刻转头看向了田湉。 田湉笑着挥了挥手:“去吧,要听话。” 乔顺从地点头,肖禾带着他上了楼。 大厅里只剩下了田湉和古薇,田湉倒了水给她,问:“现在说还是回去了说?” “没什么好说的。”古薇接了水,视线落在杯子里,半晌没有抬起头,“你知道他是谁,所以现在的状况,我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田湉是知道陈叔是谁。在昨晚刚交换了记忆的时候她并没有反应上来,毕竟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样貌,何况是记忆中的样子。 田湉和陈叔接触得少,本对他的容貌没有太大印象。今天见了,才猛然发现,似乎和交换记忆中的人极其相像。 陈叔是古薇的父亲。是当然有幸排在第一个,顺利进入了安全地的父亲。 他一定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推入了护城河,也一定知道自己的女儿在遗弃地苦苦挣扎,所以他问出了口却没有相认的事实让人心都混乱了起来。 这其中到底有难言的苦衷还是竭力掩盖的阴谋,田湉不相信是感情的淡漠,古薇也不该相信。 “既然相遇了,那来日方长。”田湉安慰道。 古薇笑了下,有些自嘲,有些哀伤。 安修戎出来的时候,古薇已经彻底收好了情绪,笑着转移了话题:“刚才我听到你们要商议婚礼的事了。” “对。”安修戎回答。 “我算是娘家人了,有参议权吗?”古薇挽着田湉的胳膊。 “当然。”“当然!”安修戎和田湉几乎同时说道。 “好。”古薇笑笑,“那我得和上尉好好交流一下了。” “在家里,和田湉一个称呼就好了。”安修戎说完顿了顿,眼神柔和,“不过,田湉很快要换称呼了。” “我带你上去看好玩的东西。”田湉拉了古薇往楼上走,到转口的时候回头冲安修戎道:“你也可以来看看,免得到时候后悔。” 安修戎眼神勾出一小道冰冷的刀子,似乎知道田湉说的是什么。 田湉忍不住笑起来。 田湉带古薇看的,自然是安妈妈为安修戎准备的那两大柜子的裙子。现在有了田湉,裙子的样式和尺码又添了很多。拉开柜门的时候,古薇瞪圆了双眼。 安修戎并没有跟上来,古薇瞄了眼门,放心地感叹道:“天呐!” 田湉一伸手从这头指过那头:“全是给安修戎准备的,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见她穿过没?”古薇表情精彩。 “没。”田湉一声叹息:“她妈妈都没见过呢。” “所以你什么意思?”古薇这下是真的笑出来,“你准备让安修戎穿这些?” “你觉得怎么样?”田湉一脸正经。 “我觉得啊……”古薇想了想那个画面,“我觉得这个主意棒极了。” “那到时候婚礼仪式的会议——”田湉挑挑眉。 古薇一点就通,嘿嘿笑着道:“统一战线。” 这边田湉用“预备让安修戎出糗”这件事暂时让古薇心情变好点。那边安战和陈叔的散步也接近了尾声。 安战不是多话的人,陈叔更是沉默,他们真的只是绕着后花园绕了一圈。最后安战问了一句:“打算什么时候认?” “再等等。”陈叔给出一个等于没回答的答案。 “除了那边的事,以后你多费心管管修戎那边的物资调配吧。”安战道。 这是在给他接近女儿的机会,陈叔低着头,半晌后应道:“好。” 这一晚,古薇和陈叔再没有相见。安战有事在身带着陈叔离去,肖禾和乔玩得不亦乐乎,最后兴致勃勃地叫了田湉和古薇,一起玩积木。 这个古老的游戏,不知怎么就引发了上尉女士极大的兴趣。虽然极力控制了,但高涨的情绪还是暴露了自己的内心。 田湉看着笑得开心的安妈妈,突然想,如果没有战争,肖禾大概真的会过得像个大号的公主一样。 安修戎家里存放了很多令人惊奇的物品,这些有趣的东西让三个女人和一个沉默的小孩打成一片,建立起了牢固的友谊。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田湉觉得自己累得快要昏过去。 不过也和昏过去差不多了,安修戎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田湉便奔向蓝色的大床,衣服没脱便沉入了梦乡。 真是丝毫没有考虑,这种未婚同居的夜晚生活是不是应该有点带色彩的东西。 一觉到天亮,田湉伸了个大懒腰,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睡衣。 她睡得是很沉,但并不影响睡之前清晰的记忆。她没有给自己换衣服,没有洗漱,所以这睡衣是安修戎给她换的。 田湉用被子捂住脑袋,热气晕在脸颊,搞得她整颗心都热乎乎的。 “安修戎,安修戎~~”田湉捂在被子里喊。 “欸。”安修戎进了屋,脚步声渐近,“怎么了?” 田湉“嗷呜”一声掀开被子,摆了个极丑的鬼脸:“早上好!” “早上好。”安修戎笑起来,眼神柔柔得像汪了水,让她整个清冷的面部线条都显得温和了起来。 “你知道吗?”田湉在床上站起来,头顶着宇宙苍空,脚踩汪洋大海,“每天早上,我都觉得自己跟新生一样!” “什么样新生的感觉?”安修戎问得具体。 “怎么说呢,”田湉蹙着眉找形容词,“就像是昨天所有的烦恼都被打包塞进了角落。有用的信息都直输了大脑,不好的情绪都沉淀了下去。所以早晨的太阳照进来的时候,我的情绪干净得像是……” 田湉来回转了两步:“像是白纸。” “白纸的你开心吗?”安修戎仰头看着她。 “开心!”田湉毫不犹豫地回答,在床上蹦了一下而后弯腰看着安修戎的眼睛:“你大概理解不了我有多开心。” “是。”安修戎没有反驳,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但是你开心就好。” 两人依旧上班的上班,上课的上课,从一扇门里出发,奔向不同的方向。 接下来的几天,再没有发生复杂的事情。就像应了田湉那天在床上喊出的“白纸般的开心”,重生以来一直刺激连连的生活突然变得十分简单起来。 古薇会约着田湉一起吃午饭,大多数时候少不了总是气呼呼的蒋天蝎。田湉会陪着古薇去练习机甲,剩余的时间除了学习,就是和安修戎腻在一起。 当然,不管什么活动,田湉都有了一个小跟屁虫。 乔十分懂事,而且对正常的人类生活适应得非常快。他聪明得令人惊叹,除了刚开始吃熟食,肠胃不适应拉了两天肚子,其余的一切都十分顺利。 田湉用一根漂亮的丝绸发带绑住了他的头发,金棕色的发带飘在他柔顺茂密的棕色长发上,背影总是给人一种奇异的美感。 他的饭量惊人,几乎给多少吃多少,仿佛要把这些年没好好吃的饭都补回来。 而他的消化吸收系统也好得惊人,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田湉就觉得他的脸开始微微地充实了起来。 有时候田湉看着通讯器里的联盟币数量会有些发愁,发愁自己到最后会不会养不起乔。 但转念一想,又放下心来。她怕什么,她有安修戎啊。 安修戎总是让她放心,明明两人的身份尴尬,安修戎却用着不合常理的信任让她安心。 自从她答应结婚后,安修戎在她身上连基本的检查都省了,不仅如此,还十分纵容地与她时不时亲亲抱抱。 田湉的变身因为有了安修戎的撩骚而变得愈发不稳定,但安修戎看见她的异样,就像失明了一般,表情上一秒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仿佛在她的心里,田湉本就如此。 其实算算,只不过四五天的时间。田湉却觉得好像过了四五年,与安修戎的每分每秒都速度迅猛地增加着她们之间的感情。田湉没有问过安修戎怎么想,但她心里的幸福感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 如果说她曾经渴望过最美好的生活,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挚友,爱人,甚至还有个听话的儿子。 婚礼在即,将甜蜜推上更顶层的高峰。安家办事效率惊人,田湉只是点了几次头而已,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做得妥当。 婚礼前一天,肖禾吩咐田湉带着一众人等熟悉流程。 田湉能带着的,安修戎古薇乔,再次向安家出发。 安修戎开车,田湉这次没有坐副驾驶,而是在后座和古薇窃窃私语。 安修戎认真开车,时不时看一眼后座的人儿,觉得即使她笑得贼兮兮的,也是十分可爱。 不过很快,当安修戎打开自家大门,看到仿佛高级女装店一样的大厅时,就实在不能将推着她进去的田湉视为可爱了。 可爱什么可爱,贼兮兮就是贼兮兮,小姑娘一肚子坏水! 第42章 肖禾见人来了, 赶紧迎上来。 安修戎从来没见过自己妈妈这么热切的表情, 尽管她在家大多数时候都有一种异常活泼的神态, 但像这般两眼如同燃着火光地望着自己, 是不曾有的。 安修戎一时间愣在原地, 脚迈不出去, 手也不知往哪里放更好。 当妈妈映着满是华丽裙装的背景来到她面前时, 她甚至有了夺门而出的冲动。 田湉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动作迅速又顺势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尽管还没用力,但安修戎知道,她若是一动,便会被她箍得死死的。 田湉的力气她见识过,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挣脱的。 妈妈终于收回了放在她脸上的目光, 但这并没有人让安修戎松一口气,因为妈妈握住了田湉的手,两人兴奋得发亮的眼睛在空中碰撞,似乎能炸出明亮的烟花来。 甚至连一旁的古薇,都伸出了手, 和两人交握。 一个是我亲妈,一个是我亲媳妇, 一个一直对我爱搭不理, 此刻,你们这种默契得仿佛同仇敌忾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安修戎脚步动了动, 第一次稍微拉远了自己和田湉的距离。 田湉觉察到了, 转头给她一个灿烂的笑:“修戎, 我们快进去吧。” 圆眼睛完成月牙,酒窝里盛着阳光,安修戎最喜欢看她这副模样,尽管现在四面楚歌,心里还是倏忽轻松下来。 田湉拉着她进了屋,原本宽大的沙发两端也搭上了层层叠叠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几个人挤着坐下来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拥挤了。 妈妈给田湉使了个眼色,这眼色使得光明正大毫不掩饰,让安修戎心下一颤。 田湉站起身面对着她们,一拍手,开心地道:“我们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挑选婚礼现场的服装!” 妈妈鼓起了掌,古薇顿了下,也抬手拍了两下。 田湉就像一个主持大会的司仪,满意地压了压手:“那好的,我们先从婚礼的主人公……” 说着眼神投到了安修戎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安修戎用她不多的表情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大概力度有些狠,她看到田湉明显一顿,然后到了嘴边的话便拐了个弯:“我,从主人公我开始。” 这笑得就有些尴尬了,机智的小田湉加了一句:“哈哈哈哈,大家不介意吧。” 这下不等妈妈和古薇回答,安修戎出声道:“当然不介意。” 于是田湉站在了衣架前。 她一件件看着衣架上层峦叠嶂的衣服,起初还心不在焉地偷偷瞄她,后来很快被衣服夺去了注意力。 单从审美角度来说,安修戎不得不承认,这些服装是非常漂亮且充满魅力的。但前提是穿在田湉身上,亦或穿在自己母亲身上,或者穿在古薇身上,任何一个女孩儿,总之不是穿在她身上。 她长这么大,她兜兜转转这么久,任何年龄段,任何场合,都从来没穿过裙子。 她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女孩,这她自己很清楚。但自从出生在这个家庭,她对自己的生活只有两种设想。 一种是穿着军装的,另一种是穿着研究服的。 这两种她都做到了,她觉得这就足够了。 没必要,实在没必要,再用华美的衣服去装扮自己的人生。 田湉冲还坐在沙发上的人招了招手:“哎呀,你们看看这件,我穿会不会撑不起来呀?” 妈妈很快起身走了过去,古薇也跟上去,三个人围成一小团,那件衣服被捧在她们中间,一副认真讨论服装的样子。 但田湉不知道的是,她懂唇语。于是她看见,田湉在大声讨论服装的间隙小声和她的同伴商量如何搞定她。 ——稍安勿躁,我这么做是先稳住她。 ——我看出来她有多不愿意了,但阿姨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 ——我们可以改变下政策,比如把强迫手段往后放一放,先进行诱惑? ——当然当然,诱惑的事肯定是我主攻的。 …… 安修戎突然笑起来,这笑意来得快,来得无可抑制自然而然,来得不经过大脑理智的思索,只戳了戳她分泌多巴胺的腺体。 明明在算计自己,怎么就这么可爱呢?想把她捧在手里揉一揉,想捏一捏那漾着酒窝的脸蛋。 心里这么想着,就忍不住站起了身。 因为有那个小太阳一样的人站在中央,背景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都显得不那么可怖了。 田湉身材娇小,却也不是特别低的个。165公分左右,如果穿上高跟鞋也是十分可观的身高。所以既可以穿可爱的短款纱裙,也可以穿长款大拖尾。至于紧身鱼尾类的……安修戎翻了翻那件衣服,又看了两眼田湉的身材。 大概是不太适合的。 安修戎拨弄着衣服,感受到了旁边三人对她射来的有如实质的目光。 “这件。”安修戎将一件粉色镶七彩花朵的裙子拎了出来,“这件不错。” 转头看向三人时,彻底感受到了“震惊”这个表情的多重表现形式。 田湉张着嘴,半晌没合上:“修,修戎,你确定?” 安修戎笑了下,将裙子晃了晃:“你穿。” 三人的表情瞬间萎靡了下去。 田湉恢复得最快,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接过了她手上的裙子,甜甜道:“你喜欢这件吗?那我穿给你看哦。” “好的。”安修戎抬手捏了捏她圆圆的脸蛋。 质感细腻,还有着让指尖酥软的弹性。 田湉进了临时被安妈妈改装而成的试衣间,并不宽阔的空间里三面都是镜子。田湉提着裙子置身其中,仿佛进入虚幻的梦境。 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粉嫩,陪着手上粉色的裙子,倒是显得相得益彰。 想到这是安修戎亲手挑给自己的,田湉就感觉一阵骄傲。 那可是安修戎哦,让安修戎碰这些东西,不知道有多不情愿呢。 看,为了我她多委屈自己呀,哼唧! 田湉迅速扒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开始穿这件漂亮的裙子。 安修戎等的时间并不长。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披着半长不短头发进去的田湉,出来的时候完全换了个人。 这还是田湉吗?她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头发被她随意挽了个结,露出白皙稚嫩的脖颈,几缕头发随意地散在脸侧,衬得那张原本天真可爱的脸多了些妩媚。 裙子合身极了,上身收紧,勾勒出细若拂柳的腰,裙摆层层叠叠散落下来,就像在身上洒满了花瓣。 粉色与田湉相配真是妙极了,她两步跨出来,漾着笑,手指牵起裙摆转了个圈。 像春天忽而袅袅降落到你身边,连空气都变得明媚起来。 安修戎远远地欣赏,听到妈妈和古薇的惊呼声。 两人都不吝夸奖,何况本就是由衷的赞美。 安修戎笑开来,然后看到田湉望向她时,闪动的眼神。 像小动物被点亮的眸子,亮晶晶地闪烁着好奇兴奋又愉悦的光芒。 安修戎也喜欢她这个样子,勾得她整颗心都软起来。 田湉几步跑到了她面前,仰头问她:“好看吗?”脸颊粉扑扑的。 “好看。”安修戎郑重地回答,然后盯着她的眼睛问:“你闻到了吗?” “什么?”田湉立马望向四周,吸了吸鼻子。 安修戎微微低头靠近她,在她转回头的瞬间箍住她的眼光,道:“空气变成了甜的。” 抬手点在田湉的肩上,补充道:“因为你。” 田湉的脸由粉红瞬间加深了颜色,她似乎要低头躲开她的注视,又在睫毛颤动了两下后决定直视她的眼睛。 亮闪闪带着春意的眼睛,眨动时像漾满了春水:“要不我叫田湉呢?” 羞涩的,嘚瑟的,大胆的,可爱的。 安修戎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欢,于是只能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好的,小甜甜。” 接下来的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不仅是安修戎,就连安妈妈和古薇都瞬间倒了阵营,大家齐心协力地打扮田湉。 一件件衣服塞到她怀里,一次次她从试衣间出来带给她们惊喜。 试了几件后,安妈妈一拍手,惊呼道:“怎么能忘了录像呢!” 不管田湉多不好意思,都没架得住安妈妈的兴致高昂。 她开心得就像个过节的孩子,尽管这么形容骁勇善战的上尉大人并不太合适。 安妈妈握着小型摄像机,不仅要拍全身,是不是还要来个特写和慢动作。 古薇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偶尔嘲笑两句田湉的身材,大多数时候却都是掩盖不住的欣慰和赞扬。 安修戎一双眼睛就像长在了她身上。那神情专注地仿佛在剖析人类未解之谜。 田湉一趟趟地跑着,来满足她喜欢的女人们的嗜好。 她们开心时,她的心里就像洒了蜜糖,飘飘然要升到天上去。 当然,这对她来说本就不是什么讨厌的事。以前她只是没机会罢了,试问哪个女孩子不喜欢面对穿不完的漂亮衣服呢? 哦,好吧,安修戎就不。 田湉想到这里,忆起她们原本的目的。 赶忙对安修戎发出邀请:“修戎修戎,我试了这么多件了,也挑挑你的衣服吧!” 安修戎淡淡地笑:“我的很简单,我父母结婚的时候穿的就是军装,我穿军装就好。”转头看安妈妈,“妈,你说对吧?” “不对!”安妈妈十分不给面子地果断拒绝,豪气干云地一挥手,“那三排都是你的尺寸!” 田湉跑过来牵住安修戎的手:“不要惹阿姨生气嘛,我们结婚这么特殊的时刻,难道你不应该做出一点特殊的尝试吗?我很想和你穿同款的衣服呢,多好看呀。” 安修戎还没开口,田湉又立马补充道:“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嘛嘛嘛……” 无敌循环播放卡带式撒娇。 安修戎看着她,最终没狠下心拒绝:“好。” 第43章 安修戎答应的事, 绝对会做到。 这是田湉和肖禾的共识, 于是两人像绽开花了一样跑到对方面前一个响亮的拍手。 “耶!成功!” 安修戎幽幽地补充道:“但不是今天。” “遥遥无期?!”田湉回过头,怒目看着她。 “不, ”安修戎嘴角微动,“明天下午的家宴。” 田湉长舒一口气,用眼神询问安妈妈的意见。 肖禾同她一样, 只要安修戎答应便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作为一名母亲,等一个穿裙子的女儿已经等了二十八年了,不在乎再多等这一天。 田湉试完衣服后, 安妈妈和古薇也分别试了明天的服装。等三人忙完,叫下来了一进门就跑去楼上待着的乔。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大家对乔的喜好和性格基本有了了解。 这孩子虽然和人交流没有问题,但其实并不放松。为了能让他生活得更舒适一些, 田湉允许他在人多的时候找一个安静的环境静静地待着。 乔的随身小书包里带着一台学习机,不用吩咐, 他就会在空闲时掏出学习机跟着ai学习知识。 乔下楼时, 双手背后。 直到走到了大家面前,才将手摊到了前面。 两只小小的掌心里躺着一支纸折的玫瑰。这是一张在出学校的时候,有人塞在田湉怀里的广告单。色彩丰富的纸张被折成玫瑰花后, 让花瓣也染上了绚丽的色彩。 玫瑰不仅花瓣层层叠叠, 花枝花叶都没少。 乔看向肖禾, 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大大的眼睛已经显得足够可爱:“上尉, 送您。” 肖禾惊喜地捂住了嘴巴。 乔又加了一句:“漂亮的玫瑰送给最漂亮的女士。” “哦, 我的天呐。”肖禾接过玫瑰,“我非常喜欢,这是我近十年收到过的最浪漫的礼物。” 乔点点头,嘴角现出一丝微笑。沉稳的小绅士模样。 安修戎偏了偏头,突然在田湉耳畔道:“这话多亏没有让我父亲听到。” 田湉忍着笑,摸了摸乔的脑袋:“乖儿子,妈给你挑漂亮衣服好不好?” “好。”乔毫无异议。 这一晚告别安家,肖禾站在门前依依不舍。 安修戎道:“明天一早就见到了。” “明天就不一样了,”肖禾瞪她一眼,“身份就不一样了。” 安修戎没再说话,田湉乐滋滋地道:“明天我们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 “好,好。”肖禾终于肯放他们走。 到了217的学生宿舍楼,古薇下了车。安修戎问后座的田湉:“今晚睡在哪?” 田湉正在看乔写字,头也没抬道:“我房间啊。” 自从有了乔,田湉没有再在安修戎房间过夜,她要照顾乔,两人住在子楼她原来的屋子里。 “嗯。”安修戎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车很快到了子楼。田湉推了车门准备下车,突然怔了怔。 她重新拉上了车门,问安修戎:“你是不是想……” 安修戎没回头,抬眼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窄窄的后视镜映出安修戎漂亮又凌厉的眼睛,四周光线昏暗,唯有这眼睛明亮、深处似乎闪着火光。 田湉的后半句话没问出口,安修戎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关于两人之间的亲近,向来是田湉主动。安修戎这样的性格,注定了她只是做一个心甘情愿的接受者,田湉几乎从未见过安修戎如此清晰明显的意图。 这让她的心脏倏地奔腾起来。 放小孩子一个人睡觉不太好。 所以我选择安修戎。 田湉摸了摸乔的脑袋:“乔先回房间休息好不好?” “好。”乔点点头,背好自己的小书包毫不犹豫地下了车。 等他进了楼,四周便彻底安静下来。 “上,上去吗?”田湉有点紧张。 安修戎点点头,下车后牵住田湉的手腕,大跨步地往楼上走。 一路安静,只有人工智能的提示音。田湉一颗心随着安修戎的步伐咚咚咚地加重。 待会会干些什么呢?一个激烈的吻?一个缠绵的拥抱?上次摸到了安修戎的腰,这次会更进一步吗? 熟悉的门打开,门里是熟悉的蓝色。 田湉准备弯腰换鞋,身子突然凌空而起,一阵天旋地转后已经在了安修戎的怀里。 强势公主抱,这很带感。 田湉在心里狠狠地握了个拳,一只手顺势揽了安修戎的背。 安修戎的背,挺拔,漂亮的弧线。她目的明确,直奔卧室,又是一个旋转,田湉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安修戎紧接着压了下来。 两张脸咫尺之间的距离。 田湉小心翼翼小小声地提醒:“鞋。” 安修戎没理她,身子重重地、稳妥地压在了她身上。 田湉猛吸了一口气。 这种全身的熨帖让她的四肢百骸瞬间打出细密的电流。噼里啪啦,每一下都让心脏抽紧又猛地放松。 太……舒服了。 安修戎的脑袋搁在她耳侧,柔软的头发散在她脖颈,这么凶猛的一系列动作后,突然安静下来。 田湉陪着她安静,反正她的每个细胞都可以感受到安修戎的温度和脉搏。 时间缓慢而宁静,田湉不知道过了多久,然后她的耳尖微微一热。 那是安修戎的吻,印在她耳廓。 轻轻的,温热的。 “很痒。”田湉笑着缩了缩脖子。 安修戎逮住她的脖子,落下一个深深的吮吻。这是大动脉的位置,敌人如果咬住这里,就是致命的位置。 安修戎的唇在这个位置,久久没有移开。 田湉压抑着身体里下意识的自我防卫,将自己尽力放松再放松,呈现出一个毫不防备的亲昵姿态。 安修戎终于收了嘴,她抬起了头,眼睛却还盯着刚才亲吻的位置。 田湉刚想偏头对上她的眼睛,安修戎又埋头下去,这次是一个迅速却凶猛的吮吸,这力道,已经不能算在吻的范围,田湉觉得她简直想透过皮肤吸出她的血。 这次再抬起头,似乎终于满意了。安修戎稍微支起了身子,看向田湉的脸。 田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笑着问她:“怎么了?” 安修戎的呼吸轻轻洒在她唇边,道:“想你。” “一整天都待一块呢。”田湉故意道。 “就是想你。”安修戎向来简单利落,再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抓最重点最汹涌的那一句。 “想到想吃了我吗?”田湉指尖点在自己脖子上。 “盖个戳。”安修戎道。 田湉噗地笑出声,偏头过去,用手捂着脸,笑了好一会儿。 笑得整个脸变得绯红,田湉被安修戎扒拉开了手。 安修戎修长的手指固定住她的脑袋,慢慢地掰回到与她对视的位置。 然后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睛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又扫过她的鼻梁,滑到她的唇。 滑到她的唇时,田湉看到安修戎几不可见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下。 田湉收了笑意,小声问她:“你是想亲我吗?” 安修戎的眼睛回到她的眼睛上,没回答。 田湉看着她,小声又小声,只是唇瓣轻轻碰了碰:“想亲你就亲么。” 安修戎的吻落下来,缠绵深长,温柔又迫不及待,绅士又丧心病狂。 亲到田湉觉得自己的舌头大概不是自己的,是安修戎的盘中餐。 亲到有津液滑到嘴角,一向大胆又豪放的人儿脸烧得通红。 安修戎的手指开始不安分,细长的指尖钻进她的身体里,没了布料的阻隔,触碰时就像将冰扔进了火里。 “滋啦”一声,激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第44章 这一觉睡得深沉漫长。 田湉睁眼的时候觉得身体仿佛被碾压过,四肢沉重得抬不起来。 她睡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 才确定自己是正常的人类外形, 而身体各个部位也并没有受伤。 昨晚的事情很清晰地映在脑海, 安修戎狂热的吻和令人浑身发软的动作。在睡过去之前, 她的四肢都已经变身,明明激情澎湃得难以抑制, 却还是在时间到来的那一秒便瞬间跌入了梦乡。 田湉坐起身, 扭了扭脖子。 她没有在安修戎的房间内,外间的小床上睡着的是乔,她在自己的宿舍。 田湉走到镜子前, 偏头看自己的侧颈,光洁细腻的皮肤毫无瑕疵。 田湉知道不管安修戎盖的戳有多重, 睡过这几个小时, 身体会毫无负担地自动恢复到健康状态。 可此刻的她还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昨晚有吻痕的地方, 恍惚间脑袋里冒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 或许,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 都是一场梦。 梦里不知身是客。 用冰水好好冲了冲脸,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点。通讯器里接连发过来几条信息。 ——化装团队已在隔壁等候。 ——摄影团队会在出装后直播。 ——车队已在北门等候。 最后一条是安修戎发来的:我在楼下等你。 婚礼流程她早已熟悉, 因为特殊的身份, 她只能从子楼出嫁。婚礼的前半部分会向全联盟直播,到了下午家庭场,便是比较放松的私人场合。 田湉不是明星, 她不知道自己哪个角度好看,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笑容最合适, 但她没有过分担心这些,因为这是属于她和安修戎的婚礼,而安修戎会陪她走完全程。 田湉迅速地洗漱完毕,叫醒了乔,两人一起去了隔壁的临时化装间。 等着她的不仅有十几号人的化装团队,还有她的好朋友、她今日的伴娘——古薇。 古薇已经换好了衣服,做好了发型。平日里不打扮,现在认真收拾起来,棕色的肌肤竟衬出几分潇洒又性感的气质。 “真好看!”田湉由衷赞叹道。 “今天你是主角。”古薇拉着她进了试衣间,隆重的婚纱在衣架上,层峦叠嶂的裙摆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虽然已经试穿过,田湉望着心里还是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感动。 整个化装过程耗费了不少时间,尤其是脸上的妆容,田湉端坐得脖子都快僵了。 最后完工的时候,长长舒了一口气。 化妆师让开身体,田湉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这个时候不需要谦虚,她真是……好看极了。 还担心什么角度和笑容,此刻的她绝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怎么拍怎么好看,每一帧都是电影画面。 下楼的路扑上了红毯。乔在她身后帮她提着拖尾,古薇扶着她胳膊,小心她踩到裙摆。 在转角处,田湉忍不住笑了。 她抬头看向古薇,说:“我很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点难过。” 古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大概也无从回答,她只是笑着抬起手碰了碰她的脑袋。 安抚的动作因为怕碰偏头纱所以显得格外温柔。 田湉调整了下情绪,准备面对通向全联盟的镜头。 从子楼踏出的那一刻,快门声四起。几台悬浮摄像仪被装扮成了花团的样子,上上下下围绕在她周围。 人很多,一个有秩序的半圆,许多的记者和围观的学生,最里层是一排挺拔的黑色警服。人群中除了低低的惊呼声以外,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 半圆的中央是一台加长黑色轿车,车身光亮,清冷而高贵的气质。而站在车旁的安修戎与这台车融为一体,优雅俊朗,眉眼间藏着长剑,又蕴着温柔的深潭。 挺拔的身姿,束起的长发,黑色长款军装,胸前几枚闪耀的勋章。 这是田湉第一次见安修戎着最正式的军装,只一眼,她便突然懂了安修戎在联盟的地位。 她不是最高的军衔,也不是最强劲的武力,但她沉稳又温和,坚韧又朝气蓬勃,你看着她便会觉得看到了冲破阴霾的长锋利剑。 她是整个联盟的希望之光,所以在人类联盟岌岌可危的时候,才会将重担压在这样一个年轻的人身上。 田湉一步步走向她,安修戎神色温柔地注视着她,早早地向她伸出温暖的掌心。 田湉行到她身边,忍不住便想给她全世界最好看的笑,用这笑容告诉她,此刻我有多幸福。 两只手交握到一起,安修戎紧紧握了握她的手,回给她同样明朗到耀眼的微笑。 心跳跳动在交握的掌心,隔着两层手套,隔着血肉骨骼,交汇在一起,成为一个频率。 从此之后,我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车缓缓驶出校园,与车队汇合。 田湉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围观这场婚礼,已经封锁交通的街道两边是拥挤的人群,有好多人举着写满祝福语的牌子,大家在她们所乘的车经过时,一阵欢呼。 田湉和安修戎一直降着车窗,安修戎神态从容,时不时向街边的人群点头致意。田湉看着那些洋溢着笑脸的人们,回以她最真诚的笑容。 过了主街区,车队加快了速度,车窗升上去,留给两人安静的空间。 安修戎轻声问她:“累吗?” “怎么会。”田湉笑着回答。 安修戎看着她,眼神温柔。最终没再说什么,微微笑了笑。 田湉心里落进一个太阳,觉得这样的注视大概看上三天三夜也不会累。 二十分钟后抵达教堂,这座教堂不信奉神明,信奉为和平和自由奋勇拼搏的人类。 安修戎将田湉的手放至臂弯,两人一步步,庄严而憧憬地踏入教堂。 教堂里坐着她们的亲人与朋友,花瓣散落在脚下,主婚人是现任联盟首席指挥官。 他发表过一段致辞,然后将两人的手放上一把未开刃之剑。 “安修戎,田湉,你们是否愿意,自今日起结为终生伴侣,互相陪伴,互相扶持,将身心之自由与对方交换,融为一体,共勉通往和平之艰辛,共赴人类繁荣之昌盛。” 这是每一位联盟军人在结婚时的誓词,在这个只有通过战争才可以维系人类发展的年代,军人是崇高而悲壮的职业。安修戎生来便是军人,而她田湉,这个混入人类联盟的敌方首领,即将嫁给安修戎,发下为人类和平奋斗的誓言。 不知知道真相的古薇此刻会不会觉得可悲可笑,但这一刻田湉却觉得慎之又慎,重之又重,她自从苏醒之后,所奋斗的目标也不过如此。 为了自己活得有希望快乐幸福,为这个世界的和平与安定。 “我愿意。” “我愿意。” 她和安修戎同时回答,坚定又温柔。 教堂仪式完成之后,对外公开的婚礼现场便也结束。家庭会餐的地点就安排在安家的花园里,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那里已经摆好了桌椅和各类美食。 田湉和安修戎一辆车回得安家,到家后进行了一道家庭婚礼仪式。 安修戎仍然是军装,田湉换了简便一些的婚礼裙装,两人为父母奉茶,改了称呼。 之后剩下的,便是氛围轻松愉悦的聚餐。田湉这边和肖禾说了几句话,回头时便找不到了安修戎的身影。 肖禾拉了她的手往外走:“先不用管她,接下来就别拘谨了,都是自己人。” 花园里被腾出了一块很大的场地,围成大大的u型餐桌上摆满了各类美食。亲朋好友有坐着笑谈小酌的,也有三三两两拿着食物聚成一小团说说笑笑的。 古薇照顾着乔,控制着他不要吃得太多引起别人的注意。 花园里各色鲜花盛开,花香袅袅,笑语宴宴。 田湉在肖禾的带领下,见过各位亲戚长辈,大家碰一杯香味醇厚的酒,送上甜蜜的祝福。 田湉觉得此时,大概阳光包裹了她整个身体,浑身都暖融融,懒洋洋的。 舒服、安心极了。 就在这样温和舒适的氛围里,四周突然响起难以掩盖的惊呼。 这些惊呼同一路听到的不同,语调里是结结实实的震惊,如同不可思议的事情突然砸到了眼前,只剩下惊奇,连喜悦或者恐惧的情绪都没赶得上来。 田湉正要回头,被她身边的肖禾捂住了眼睛。 战争史上四面楚歌仍岿然不动肖上尉,捂着她眼睛的手是抖的,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是抖的。 “田,田湉,你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准备?”田湉迫不及待又有些哭笑不得。 “穿裙子的安修戎,”肖禾音调里有了想哭的冲动,“你一定要好好看这一眼。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个村谁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这个店,我刚刚转得太急这会有点后悔。” 田湉心脏砰砰直跳,笑着道:“妈,你说得我小鹿乱撞了。” “待会就是大锤砸胸口了。”肖禾道,然后突然松了手。 尽管已经被肖禾做了心理准备,田湉看到安修戎时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刚才被捂着眼,猛然放开后,花园里明媚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而这些刺眼的光芒全都打在了安修戎身上,让田湉觉得一片白光之中的人仿若谪仙。 安修戎松松挽着发,细长的脖颈如同翘首的天鹅,鱼尾长裙包裹着她的修长身体,曲线毕致,裙上的细钻光芒闪耀。 她不施脂粉,但眉若远黛青山,眼角是深谭中一把剑。唯有唇色有些浅薄,请冷冷地抿成一条线,让人觉得多看她两眼都是亵渎,都会惹得美人不快。 安修戎走路的姿势从来都身姿挺拔又大步流星,此时受了衣服的限制,迈出一步仿佛浑身都有些别扭,偏偏别扭出了万种风情。 田湉迎上去,在距她一步之远的地方站定。呼吸有些微紧急地叫她:“安修戎。” 安修戎应道:“嗯?” “你这个妆不太好。” “我没化妆。” “我给你化一下。”田湉一步上前,踮脚揽住她的脖子,拉下她的脑袋。 唇印在她的唇上,硬生生忍住了将她吞下去的冲动,只是紧紧压着她的嘴唇,然后微微蹭了蹭。 四周响起口哨声和笑声,田湉笑起来,松开了有些蒙的安修戎。 口红印得很成功,安修戎神祇谪仙般的清冷面容终于有了艳丽的暖光。 田湉抬手在她嘴角抹去多出来的一丝红,躬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有幸牵你的手吗,我美丽的公主。” 第45章 在这场婚礼中, 田湉突然理解了安修戎昨晚的举动。 看着这个人在人群中闪耀,便越发想证明这个人是自己的。 她是真的喜欢安修戎啊, 或许,安修戎也开始喜欢她。 想到这里, 更是无法抑制的愉悦心情。 家庭婚礼聚餐上她熟悉的人大多是安修戎的学生——她的同学。其他的人安修戎端着酒杯给她一一介绍。大家微笑致以祝福,田湉默默记在心里。 一直到晚上的篝火晚会结束, 这场婚礼才算正式落下帷幕。 接下来,是独属于二人的新婚之夜。 新房就在安家别墅二楼,安妈妈体贴地为她们在房间点上温和又醉人的熏香, 落地窗前的纱帘被风吹起,轻轻飘荡,丝丝蔓蔓。柔软的红色大床上, 放着一大捧盛开的百合。 田湉酒力本就不太好,婚宴上虽然安修戎替她喝了大半, 但剩下的足以朦胧她的思维。 何况还有这样一个醉人的人儿,紧紧贴在她身上, 搂着她腰的手给她支撑全身的力量。 田湉踢了下脚, 踢下一只高跟鞋,在踢另一只的时候, 腿都抡了三圈了, 鞋还没下来。 皱了皱眉,嘟囔着刚想弯腰脱鞋, 扶着她的安修戎已经先她一步矮了身。 细长的手指按着她的脚踝, 轻轻一褪, 便褪掉了那只讨厌的鞋。 田湉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赶忙去瞅安修戎的脚。 像安修戎这样从小到大没穿过裙子的人,高跟鞋也恐怕是第一次,但眼睛瞄来瞄去也没能看清。 安修戎的裙子有些长,微微拖在地上,盖住了她的脚。 田湉拍了拍她刚直起的身子,小声道:“脚。” “什么?”安修戎不解。 “看脚。”田湉重复她的意图。 安修戎很快拉起了自己的裙子,但并不是向她展示自己的脚,而是彻底蹲下了身。 她认真看着田湉的脚,柔软的指尖点在她的脚背上:“不舒服吗?今天你站太久了。” 田湉一时有些愣怔,想反驳,却没能开口。 安修戎的关心在意多么让人心情舒爽啊,就像又喝了一杯绵长的酒,熏得她整个人都醉了。 于是干脆顺水推舟:“嗯呐,脚痛痛。” 安修戎一把抱起她,这姿势已经练得极其熟练。 “去洗澡吧,泡泡脚。” 田湉“咯咯咯”地笑起来。 她笑得欢快,跟只小母鸡似的。安修戎没忍住,问:“开心什么呢?” “我在想哦,”田湉拉了她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缠啊缠,“如果你抱我的时候我变身了,你是不是就被压趴在地上了。” “可能吧。”安修戎诚实的回答,“所以你忍一忍。” 田湉继续“咯咯咯”地笑,仿佛这就已经是世上最值得开心的事。 进了浴室,安修戎给浴缸放水。两人身上的礼服穿着都不舒服,田湉一进来便开始脱。她人是有些醉了,但脱衣服的动作并不含糊,“刺啦”一声便滑开了拉链,将身上的裙子脱了下来。 只穿着内衣的她拎着裙子问安修戎:“要不要挂起来?” 安修戎看着她玉一般的肌肤染上粉红的色泽,一把拿过裙子扔到了一边。 “扔地上就可以啊,”田湉夸张地张大了嘴巴,然后看着安修戎笑得一脸奸诈,“来来,美人儿,我帮你脱。” 安修戎没有反驳,顺从地转过身。 这是安修戎的背,这件包身长裙的拉链很长,从颈间直到臀部。田湉微微踮脚摸索到拉头,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拉链慢慢滑下,雪一般的肌肤一点点暴露在空气中。 那窄细光滑的背,没有一点瑕疵,背脊端正,蝴蝶骨平滑漂亮。 田湉看着这美好一寸寸地展现在自己面前,心里那点猥琐的心思淡下去,全身心都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就像要捧在手里的山间雪,田湉的指尖随着拉链的拉开轻微谨慎地滑过安修戎的皮肤。 可是待到指尖滑过腰线,停在弧度开始往上的地方,所有纯洁的欣赏又都瞬间消失殆尽。 田湉看着那道勾缝,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怎么了?”安修戎侧过头问。 田湉没移开视线,安修戎抬手将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 真的是用扯的力道,一件优雅漂亮的礼服就这样被她弃之如敝履般迅速脱下扔到了一旁。 安修戎转身看着田湉,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庞:“泡个澡吧,舒服一点。” 田湉点了点头,任由安修戎将她带进浴缸,然后身体氤氲在了水汽里。 安修戎蹲在她身边,只着了内衣的身体,是极致的诱惑。 “你不进来吗?”田湉问。 “太小了。”安修戎笑了笑。 田湉笑着捞起水洒到了她身上:“湿了。” 安修戎任由她玩,拍了拍她的肩:“腿抬上来。” “干嘛?”田湉笑眯眯看着她。 “给你放松下肌肉。”安修戎见她没动作,干脆伸手进了水里。 流动的热水里逮着细嫩光滑的腿,安修戎抬手摸了两下才指尖用力,轻轻揉捏起来。 力道把握得准,穴位也把握得准,安修戎表情认真,田湉看着她在水汽中氤氲如仙子的脸,觉得这一切来得太不真实了。 “哎,你知道我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吗?”田湉突然问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问题。 “你指的哪方面?”安修戎动作没听,只抬眼轻轻扫了她一眼。 “你研究我的身体,研究了这么久,没得出点什么实质性的结论吗?”田湉笑着。 “有。”安修戎应声,这次头都没抬。 田湉紧了紧呼吸。 “结论就是,你很好看。”安修戎说。 田湉一时间哭笑不得。 “不说其他的,我一激动就变身这个事,你怎么看?”田湉问。 “你有其他过分情绪时,会不会变身?” “不会。”田湉摇摇头。 “那就是因为我。”安修戎转头看着她,直直望进她眼里:“如果是因为我,那会是为什么呢?我的体质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所以不是物理性的。” 安修戎抬起一根指头轻轻点在田湉胸口:“是这里的问题。”安修戎总结道:“你对于和我的亲近既期盼又抗拒。” 田湉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彻底醉了,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听懂了安修戎的话,脑子里冒出清晰流畅的思路,一瞬间又觉得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脑子里塞了两斤棉花。 半晌,她只能略过这个话题,将重点放在另外一件她十分在意的事情上:“你刚才摸了我的胸,就没有什么其他想说的吗?” 安修戎扭头看她,紧抿的唇角瞬间融化开,漾起洋洋洒洒的笑意:“很舒服。” 不要脸调戏别人的田湉,看着她的笑,红了脸。 两人洗过一个无比纯情的鸳鸯浴,安修戎半抱着她替她裹上了浴袍。 从浴室出来,田湉终于承认,自己重生后那点酒量确实让她醉了。脚软的不行,唯有靠着安修戎,才能支撑着她的身体。 安修戎收拾了床上的花,又替她换了睡衣,她这才安安稳稳地躺在了舒适的大床上。 就像陷进了云朵里,这床一点都没有军人世家该有的硬度。 安修戎又细细索索地忙了一阵,后来端了水过来,终于也上了床。 田湉支着眼皮看着她,觉得今晚不应该就这么过去。 这是她们的新婚之夜,虽然她此刻困得一松神就能倒过去,但她觉得还是应该做点特殊的事情。 “想做什么?”就好像能看透她心思一般,安修戎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总不能就这样睡了。”田湉说。 安修戎蹭过来抱住了她,两人只在头部拉开一小段距离,便于注视对方。 “不够的。”田湉摇了摇头。 安修戎的唇落下,给她一个缠绵深长的吻。 田湉眼里漾着春水,还是摇头道:“还不够。” 她知道她们不能再多进行下一步,但她就是觉得这样不够,这可是她们的新婚夜,这些身体的接触完全不够与之匹配。 安修戎一副沉思的表情,而后眼睛一亮,突然起身端过来床头放着的两杯水。 “旧世界的中国有一个习俗,新人要喝交杯酒,寓意合二为一,同甘共苦。” 田湉起身,头有点晕,看着那杯水,觉得里面洒了月光:“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安修戎将一杯水递到她手里,自己端着水绕过她的胳膊,“你愿意吗?” 田湉笑得鼻子有点酸,没说话,催促得耸了耸胳膊。 两人咫尺距离,相互对视,喝下一杯不是酒的酒,胜似酒的酒。 “交杯酒喝了,”田湉顿了顿,下定决心般,“那要不要去度蜜月?” 安修戎没什么异议:“可以,你想去哪座城?或者联盟游一圈?” “不,不在联盟待了。”田湉看着她,“我们去遗弃地。” 安修戎一时有些惊讶,看着她没说话。 “你不是隔断时间就要去遗弃地做考察吗?我们的蜜月就去联盟外吧,既游玩了还不会影响工作。”田湉笑了笑,“是不是很特别?” 安修戎道:“出了安全地怎么是游玩呢……” “是游玩。”田湉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会让这一趟成为轻松自在的游玩,我们不仅不用担心生命安全,你还可以得到突破性的考察结果。” “我想要告诉你更多,关于我,关于整个丧尸群体,我希望你看见更完整的我,也看见更完整的生物世界。”田湉握了握安修戎的手,“这样,或许我们会找到新的拯救这个时代的方法。” 田湉从来都不知道,安修戎到底知道了多少。 她相信安修戎,相信她的品性,也相信她的能力。 这样一个自己放在安修戎身边,她不可能像表面上这样毫无作为。田湉猜不透安修戎的想法,只能按照自己的计划,按照自己变化的心境做出进一步的选择。 她想和安修戎如婚礼誓言所说,交付自由和信任,共同努力。 于是她愿意先踏出坦诚相待这一步,将她们之间的凝固着秘密的坚冰一层层打破。 如果安修戎对她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那么此刻已经足够她震惊。 如果安修戎已经在心底有了猜测,那么此刻也将面临艰难的选择。 这事关自身安危和立场,甚至事关整个战局的走向,不管怎么样,安修戎都应该认真考虑。 可时间仅仅过去半分钟,安修戎似乎只是低了一下头沉默了几秒钟,再抬起头时,眼睛里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担忧。她一如既往地冷静而温柔,眸子就像一汪沉静的潭水。 “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田湉不知道安修戎到底经过了怎样复杂的心路历程。 蓦地心底空落落的角落终于被填满了。这样互相交付的信任终于对得起这意义深刻的良辰。 田湉将自己钻进安修戎的怀里,就着她身上好闻的香味,沉入安然的梦乡。 第46章 婚礼过后, 田湉说的蜜月很快被提上了日程。 婚后第三天,安修戎已经准备好了行囊, 比起曾经田湉在遗弃地时见到的她的装备,可是复杂多了。 田湉打开一只包, 这里掏掏那里摸摸。安修戎站在一旁不说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嘿, 我觉得武器没有必要带这么多。”田湉拿着一只精巧的手榴弹仔细端详,“太浪费了吧。” “为了保险起见。”安修戎顿了顿,补了一句, “联盟武器比粮食多。” “你这带的都是最顶级的武器吧。”田湉头也不抬,继续沉迷于翻包,“我以前就觉得你那背包真是神奇极了, 什么都能掏出来。” “里面分了很多层,容量很大。”安修戎道。 “背着不累吗?”田湉掂了掂包, 挺重的。 “包底有减量装置。背上以后会自动触发,有块太阳能电板专为减量供能。” “诶, 考虑的真周全。”田湉放下包, 走到安修戎面前,“明个就出发?” “是, 明天一早。” 结婚之前, 安修戎为了一些因素,非常高调地督使着媒体对她俩的进展进行详细报道。隆重的婚礼之后, 全联盟都知道安修戎有了一位美丽可爱的伴侣。而后, 就再也没有得到这位伴侣的新讯息。 所有的媒体就跟商量好了一样, 撤销了对这件事的关注度。 因此田湉身边没了时不时光明正大的跟踪和快门声,当她即将离开联盟安全地时,觉得有些冷清。 要出城的只有三人,她,安修戎,乔。 而送他们出城的只有两个人,古薇和开车的骆凯。 昨晚田湉已经和古薇说过出城的事,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古薇对她这趟出城没有任何担忧,反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倒是田湉有些担心古薇,没了她,古薇一个人孤单寂寞那可怎么办呀。 当她一脸心疼依依不舍地望着古薇时,古薇抬手,这架势是要给她一个爆栗。 安修戎站在一旁冷冷清清地看着,古薇的手都抬起来了,最终虚张声势地晃了晃,又垂了下去。 古薇换了个角度挡住安修戎的目光,皱皱眉道:“真凶。” “对我不凶就行了。”田湉乐滋滋地小声道。 “所有的事情你自己把握吧。” “我担心你一个人在联盟……” “我才不是一个人。”古薇表情讶异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在你眼里是社交智障吗?你不知道蒋天蝎和我关系很好吗?别说我一个班的同学了,光机甲学院里每天要挑战我的人都排成了队,走了你只是少了一个麻烦而已。” “好好好,你行你行。”田湉挥挥手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那我走了哦。” “滚滚滚。”古薇一脸嫌弃地推了她一把。 这一把田湉顺势栽进了安修戎怀里,安修戎自然而然地揽了她的腰,她俩这身高差正好,田湉随时都可以给安修戎当好一张好拐杖。 乔距她们一步远站着,小小的人儿面无表情。 骆凯只是朝安修戎点了点头,然后就请古薇上车,车辆没有犹豫,掉头离去。 田湉望着车屁股,有些惆怅。 “我让骆凯在学校照看着她了,何况还有陈叔。”安修戎捏了捏她肩膀。 “嗯,”田湉点头,“我们出发吧。” 还是来的那个城门,似乎还是那队守城兵。安修戎牵着田湉的手,田湉牵着乔的小爪爪。排成wifi信号一起踏上了通河桥。 等过了桥,联盟安全地便彻底在了身后,遗弃地的天空似乎都灰暗了一些。 他们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田湉耸了耸肩上的包,偏头问安修戎:“我们为什么不开辆车出来呢?” 安修戎道:“我考察是不开车的。” “这可是蜜月诶,这样速度也太慢了。靠走哦~~~”田湉夸张地拖长了音。 安修戎抬起了手腕:“我叫他们送一辆出来。” 田湉立马拉下了她的胳膊:“你这人怎么听不出来玩笑话呢。” “我听出来你是真不想走路。”安修戎面色平静。 “我确实不想走,我想……”田湉抿抿嘴,“我想跑起来。” 安修戎愣了愣,而后抬手拿过她肩上的包:“你跑吧。” 田湉活动了下手腕脚腕:“确定没人跟踪我们吗?” “没有。” “希望不要吓着你。” “不会。” 安修戎答得轻松,田湉便不再犹豫。 她拍了拍乔的脑袋:“乔田,要不要跟妈妈比个赛跑啊?” “真跑吗?”乔转头看她。 “对,真跑。”田湉撞了撞安修戎的胳膊,“给你安阿姨瞅瞅,我们有多厉害。” “好。”乔稳重地点了点头。 田湉抬脚在地上划了道线:“从这里开始,跑到前面那栋红色的三层楼,然后折返回来,谁先碰到安阿姨谁赢。预备——” 田湉突然回头冲安修戎笑笑:“看仔细了哦。” 哦字刚落下,身边的乔冲了出去。 “啊喂你犯规!”田湉一看急了,也顾不得看安修戎的神情,铆了劲追上去。 红色的三层小楼其实很远,以安修戎正常的人类视力,大概都看不到。田湉选了个自己看着都很远的点,足够他两撒了欢得跑。 在安全地的时候哪敢啊,田湉这副身体力大无穷动作敏捷感官超常,却要时时刻刻注意伪装得跟普通人类一样。 真是憋得她火都没处泄。 这会伸长了腿,输满了劲地跑,虽然还是人类的体态没有变形,但感觉就像一直蜷缩的四肢终于伸展开了一样,骨骼咯嘣作响,每一声都酥爽无比。 风在耳际呼啸而过,像在为她助威呐喊。 在去程的一半距离时,田湉便赶上了提前跑出的乔,超过他时不忘回头朝他喊:“小东西,比赛的时候就很机灵嘛!不过,没!用!哈哈哈哈哈哈!” 脚下一块石头,在她笑完的时候咯了她一下,虽然不至于让她跌倒,却让她的示威一下子没了气势。 田湉转回头叹了一口气认真跑。 红色小屋很快到达,田湉没想过让一让乔,于是折返的时候并没有降低速度。 碰到乔时,这次只给了他一个嘚瑟的眼神。 乔直视前方,面无表情。 啧啧,田湉在心里感叹道,真不像我田湉的儿子。 安修戎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清晰。 在还有最后几百米的时候,她看到安修戎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田湉在心内狂笑,觉得真正耍帅装逼的时刻到了。 正常的高速运动物体要在停止运动时,都有一个逐渐的减速过程,惯性强大不可抗,所以安修戎给她做了手势,示意她不要激动,以免到时候撞到她身上,把自己的亲亲老婆撞个粉身碎骨。 可田湉是正常人吗?她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个正常物体。她有惯性,但是她可以精准地控制自己的惯性,只要低于一个临界值,便可以达到骤停。 临界值的速度也不低,在安修戎看来,那绝对是以卵击石般巨大的冲击。 田湉直奔向她,安修戎保持着走路的速度,看她冲过来,既没有站住,也没有躲闪。 安修戎的神态太悠闲了,一贯的冷冷清清中带着点暖融融的温柔意味,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朝她走来。 不管她是什么样的状态,不管她是否会给她带来伤害。 田湉冲到她面前,然后在几乎鼻尖可以碰到鼻尖的时候,稳稳停住了身子。 距离近极了,视线里出现了重影,田湉笑得灿烂,带起的风吹动了安修戎的衣角。 安修戎嘴角上翘看着她,也是极开心的表情。 田湉突然回头望了望,乔马上就到跟前了。 田湉急匆匆扔下一句话:“碰到你才算赢。”话音还没完,便亲上了安修戎的唇。 安修戎抬手搂住了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四周寂静,只有大自然的声音,风吹过树,太阳落在眼睑。 遗弃地原本该有的阴暗氛围突然便鸟语花香起来,花香都是安修戎的味道。 一吻毕,田湉脸色泛红,安修戎眼里像汪了潭水。 乔难得地主动开口说话:“你两还走不走?” 平静的语气,但用词已经非常不满。 田湉转头看他,人还在安修戎怀里,挑着眉道:“嘿,我发现你出来了胆就大了是吧?” “是。”乔非常诚实地回答。 安修戎没笑,被无形怼了的田湉自己忍不住哈哈哈地笑起来。 几人重新上路,安修戎不问她去哪里,田湉便随心所欲地带着路。 原本以为这趟旅程会五味杂陈,但是安修戎看了她和乔的赛跑居然泰然自若,似乎内心毫无波动,这让田湉觉得自己低估了安修戎的心理接受程度,或者说是低估了安修戎对丧尸进化的研究程度。 “喂,修戎。”田湉撞了撞她的胳膊,“我跑得快不?” “很快。”安修戎转头看她,“骆凯开的那辆车彪起来也没你快。” “那当然。”田湉得意洋洋,而后体贴地问,“需要做记录吗?” “记录在这里了。”安修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关于你的一切,都在这里,只在这里。” 第47章 几人脚程快,晚上休息时便已经深入遗弃地。 这里再没有像样的建筑, 田湉找了间还算干净的, 三人进去吃饭睡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睡袋, 安修戎习惯性地把自己的长剑抱在怀里。 田湉辗转反侧, 没到她睡觉的点, 她不太容易入眠。 翻了几次身后, 安修戎睁眼问她:“怎么了?” 田湉瞄一眼她怀里, 说:“不开心。” “为什么?”安修戎侧了侧身。 “吃醋。”田湉噘着嘴。 “吃谁的……”安修戎看了看自己, 周围空无一物, 乔睡在离她们远远的地方,还是在田湉那边。 “你怀里抱着谁就吃谁的。”田湉嘟嘟囔囔地说。 安修戎抬手捂着眼睛, 静悄悄地笑了好一会儿。 笑完她拉开了睡袋,将怀里的剑搁到了枕边,朝田湉伸出双手:“来。” 田湉赶紧钻出来,笑嘻嘻地扑到安修戎怀里, 使劲钻了钻。 “你不用抱着剑, 我也可以保护你。”田湉气息喷在安修戎颈间, 语气相当嘚瑟。 “好的。”安修戎轻快地答应,抬手环着她的背, 轻轻抚了抚。 “我还是不用你动手的那种,自动保护器,还长得特别可爱,嘿嘿嘿。”田湉将脑袋窝在安修戎胸口,幸福地自吹自擂。 “好的, 你最棒了。”安修戎的语气一点都不敷衍,一本正经地惯着。 田湉这下彻底舒爽了,放松了身体,舒舒服服地沉入了梦乡。 等一睁眼的时候,田湉实在没有想到,一大早昨晚说的话就要实现了。 附近有不少丧尸的脚步声,而且是一群完全没有进化的低等丧尸。 你可以威逼利诱成年人,但你永远也不能和傻子谈判啊。 安修戎已经全副武装地站在了她身边,田湉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动了动耳朵测算距离。 “没多远了。”田湉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出去吧,外面开阔一些。”安修戎神情从容,根本没将这一大波丧尸当一回事。 乔紧跟着她们,三人出了屋子。 视野开阔了,丧尸们的脸就全看得清了。 田湉皱着眉,心下真犯了愁。 这波丧尸,别说他们现在的阵容,就是放了之前她什么都不会,安修戎也不会愁。 这群未进化的丧尸虽然数量不少,但质量太次,连走路都磨磨唧唧,田湉觉得她要是像从前那样举着枪,这会不得手腕都酸了。 相比有思维意识的进化丧尸,这就是一堆行尸走肉。 田湉没办法通过简单的手段就与它们交流,要么让它们闻到她流出的血,要么她就得放开了嗓子吼。 不管哪一种,对于一个度蜜月的新婚妻子来说,都太损害形象了。 田湉往后稍稍退了一步,她不想看见丧尸被残杀的局面,安修戎转头看着她。 “那个,这个,”田湉挥舞着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我们要不要跑……” 然后她看见安修戎明显地扯动嘴角笑了。 久违了的……嘲笑。 哦我的天呐,田湉觉得自己丢人极了,恨不得转身就走。 丧尸在形成包围圈,田湉却还在和安修戎眉来眼去。 安修戎甚至看着她,然后一脸兴味地将自己的剑收了回去。 田湉心里天人交战,最后在有丧尸准备扑上来时,终于破罐子破摔地准备发出嘶吼。 结果她嘴巴刚张开,一声稚嫩却强劲的嘶吼就从旁边传来。 田湉看向乔,平时他虽然面无表情,但至少看着乖巧可爱。这会表情有是有了,但这凶狠的样完全不像个孩子了。 这一声吼出去,原本要动作的丧尸都停止了动作,没动作的丧尸艰难地转过头望向乔。 田湉根本来不及开口说话,乔就瞬间扑了出去。 他直奔最近那只原本要动手了的丧尸,跳起一掌就扇了过去。 这只丧尸虽傻,但也是成年人的体型。乔一米的个子,后面还掉着长长的头发,这一跳起来就跟个小炮弹似的,那白嫩的手臂挥出去的时候,简直像是在送餐。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即将毙命的是丧尸。 田湉看到乔的拳头狠狠击在了丧尸的脑袋上,看到丧尸的脑袋一声脆响,然后从脖子处彻底断裂下来。 乔身体落地,那脑袋也咕噜噜地滚下来,滚到一旁。 丧尸的躯体晃了晃,软绵绵地倒下。 乔挥着小拳头,在丧尸面前走过一圈,时不时发出嘶吼。 这是警告的声音,是威胁,是强权下的逼迫服从。 田湉不想在自己爱人面前这样搞,乔替她搞了。 田湉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在惊奇中觉得他居然有点帅。先发制人杀鸡儆猴,这个七八岁的小矮个用得很纯熟嘛。 丧尸们没了动作,痴痴傻傻地站着。 乔重新回到她们身边,抬头冷冷清清道:“走吧。” “诶诶,走。”田湉拉着安修戎的胳膊,没敢看她的表情,跟着乔退出了包围圈,朝一边走去。 这是个小树林,进入后太阳光被遮蔽了不少。他们走过一段路,碰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流。 安修戎停下了脚步,说:“洗个脸吧。” “诶,好。”田湉赶紧应了,去到小溪旁,看都不看就掬了水扑到自己脸上。 等洗完了,回头才对安修戎说:“水没问题,来吧。” 安修戎点点头,走过来蹲下身,动作豪爽又优雅地洗了把脸。 乔离她们一段距离,喝了几口水。 安修戎的额角还带着水珠,偏头对田湉道:“你也可以那样做吗?” 田湉本能地犹豫了下,想到了这趟带安修戎出来的目的,又赶忙诚实地回答道:“可以。” 安修戎点点头,换了个话题:“你想去哪里?” 这块确实到了分界处,往不同的方向会是不同的区域。西边是丧尸最密集的区域,也是曾经田湉建立丧尸帝国的地方。 田湉抿抿嘴,抬手指向西边:“可以吗?” “可以。”安修戎回答得毫不犹豫。 田湉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安修戎,你不害怕吗?” “不怕。”安修戎看着她,眸光平静,神色淡然。 田湉笑了:“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怕的时候?” “当然不是。”安修戎回答得照样迅速,只是说完后嘴唇张了张,似乎咽下去了后半句话。 田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最终起身拍了拍安修戎的肩:“不怕那就走吧。” 安修戎抬手牵住了她的手,松松地握着,温暖又轻松的力度。 乔依然走在她们的身侧,脸上没什么表情。田湉摸了摸他的脑地,夸赞道:“刚才做得不错,之后遇到类似情况就交给你了。” “好。”乔点点头,就像所有这一切本就理所应当一样。 走过不久,便出现了一波波的丧尸。越往前行进间隔的时间越短暂。 不管是完全没进化的饥渴丧尸群,还是初级进化的傻愣丧尸,乔都可以轻松解决。不必要的时候也不再杀鸡儆猴,光是凶猛的样子和简单语言的沟通,足以保证他们一路顺畅前行。 田湉甚至感觉到,在他们身后,远远跟了一批丧尸,保持着距离,却又不曾跟丢,一副以他们为尸生方向的架势。 等遇到棘手的情况时,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得差不多了,夕阳红通通地落下来,为丧尸聚集地荒凉的景象添加了一抹艳色。 这是三只三阶和一只二阶丧尸,身材魁梧,实力雄厚。 乔面无惧色地上去吼时,领头的二阶对吼了回来,与此同时,旁边一个金发三阶抬手捏着乔的肩膀,将他扔了出去。 乔在地上滚了个小圈,避免了摔伤。 再抬头时,田湉看到他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大家都知道吧,我恢复成一周五更了,这本书的规律是周一和周五不更。二二精力不足腰不好,希望大家谅解哈,么么哒。 第48章 生气的乔有些可怕,他并不会变身, 还是软乎乎瘦弱的小孩子模样, 但他狂吼着扑上去的时候, 表情狰狞, 四肢张开的弧度已经超过了人类的极限。 田湉看着, 暗暗心惊。 安修戎在她身边缓缓抽出了剑, 眉眼冷冽, 备战的模样。 田湉按了按她的手, 微微摇了摇头。 她们从来不知道乔的极限在哪里, 在联盟的时候安修戎并没有给乔做力量和攻击测试。她们把他像个普通小孩子一样养着,但谁都知道, 乔是最特殊的那个。 现在,一个二阶,两个三阶丧尸,正是考验乔的时候。 乔的攻击目标明确, 直奔向实力最强劲的二阶, 二阶动作迅猛躲过一击, 反手挥过来时,乔抓住了它的胳膊, 一个荡秋千的灵活姿势,一脚踹到了二阶的头上。 “好诶。”田湉小声赞叹道。 安修戎却皱起了眉。 很快丧尸和乔便缠斗了起来,乔在躲避两只三阶攻势的同时,缠着二阶猛打。但因为二阶实在不是什么省事的主,许多攻击根本伤不到要害, 所以在高强度的对战中,乔渐渐开始体力不支。 终于,一个不慎,金发三阶的爪子狠狠□□了乔的肩膀。 安修戎立马冲了过去,却被田湉狠劲地拖住。 田湉使了劲,安修戎根本没法挣脱,回头看她时,田湉皱着眉眼睛紧盯着乔那边的状况,开口时声音冷静:“再等等吧。” 她说再等等吧,似乎没有一点着急揪心。一时间变得不像是那个嬉笑怒骂都全表现在脸上的单纯姑娘。 安修戎看着她,收回了剑,静静站在了她身旁。 田湉抿着唇,看着乔在三只高阶丧尸中缠斗。 那一爪极深,乔的肩膀被撕下了一大块肉,可以看见白花花的骨头。 跟高阶丧尸对战就是这样,只要一击命中,就可能是致命的伤。 乔被伤之后,攻击动作却并没有减弱,反而如同发疯了一般,再不复理智,也再不考虑战术。 他吊挂在二阶身上,不管两只围绕的三阶会给他带来怎样的伤害,他只一心要干掉这只丧尸。 小小的拳头砸在二阶的要害,田湉看到他手上的皮肤迅速绽开血色,也看见他的眼睛充血变红,如同地狱修罗。 这是不要命的打法。 田湉心脏砰砰直跳,前世的记忆涌上来,让她心惊肉跳,又让她惶惶一颗心逐渐安定,认准了方向。 是的,带乔出来,不仅仅是要对他测试,也不仅仅是为了放归。而是她要创造另外一个丧尸领袖,一个听从她,却有足够能力让丧尸臣服的领袖。 田湉所有的感官思维都用在了这场战斗上,她计算着丧尸每一次攻击到达乔身上时造成的伤害,也计算着乔剩余的战斗力在每一秒的流逝中还剩下多少。 终于,这些都濒临了一个危险的值。 这时候的乔,已经感受到了恐慌。而这时候的丧尸,也足以认识到乔的可怕。 田湉松开了握着安修戎的手,没有任何预备动作,如同炸裂的山石,猛然冲了上去。 安修戎根本没有看清田湉是怎么变身的,当她能够聚焦视线的时候,田湉已经一手一个将两只三阶扔了出去。 两只丧尸砸到地上,两声巨响,砸起尘土。 没有毙命,却根本无法起身。 这在对战丧尸的过程中是很难达到的,更何况是这种进化程度较高的丧尸,它们的弱点越来越少,要么斩杀,要么被杀。 田湉对丧尸的了解程度比人类联盟任何一个教授或者士兵都深,所以她在这场对战中才可以如此收放自如。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田湉已经将乔捞在了怀里,一只脚踩在了二阶丧尸的胸口。 二阶本就被乔打得有些支撑不住,此刻在田湉的脚下苟延残喘。安修戎在它脸上看到了人类从未见识到的丧尸的恐惧。 人类看到的丧尸,都是凶猛的,麻木的,一旦遇上,便是毫无疑问地你死我活。 但是在田湉面前的丧尸,却是会惊奇的,会恐惧的,它们仿佛变成了可以沟通的生命体。 安修戎看着这一幕,抓着剑柄的手有些微微发颤。 田湉已经完全变身,这是一具高达两米的遒劲身体,人类的姿态和结构,却再不是人类的面目。 原先的衣服边角裂开弱弱地绑在身上,安修戎看着田湉移开脚,然后从喉咙里发出只有丧尸才懂的嘶吼声。 这不是简单的语言,安修戎采集过很多这样的吼声,联合权威的语言学博士也未能破译。 三只躺在地上的丧尸慢慢爬了起来,然后站成一排,在田湉面前低下了头。 田湉抱着乔,转身走到了安修戎面前。 她那么高,安修戎仰头看着她。 尽管脸上也是肌肉嶙峋,但那双眼睛还是田湉的眼睛,圆圆的,黑亮亮的,闪着如星辰璀璨般的光芒。 只是此时,这双眼睛里盛满了无可奈何的悲伤。 田湉低头看着安修戎,安修戎静静看着她,神色平静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快点给乔处理一下伤口吧。”安修戎道,然后轻轻握了握田湉垂在身边的手。 以往显得修长又有力的指尖,此刻在田湉掌中,白嫩而脆弱。 田湉垂下头,压抑着心底的害怕,释放了体内的粒子能量,让细胞收缩,变回人类的模样。 她又成了那个个子低低,长相可爱的小姑娘,安修戎握住她的手,带她往前走去。 乔的伤势严重,但并不致命。 他的恢复能力虽然不及田湉,但也确实不差,这些只是让皮肉受到损坏的伤口,细胞会逐渐自我修复,变成原来的模样。 尽管这样,安修戎还是找了个干净的地方,从背包里拿出大量的药品,为乔做了细致的包扎。 乔静静地坐着,任她摆弄。眼底的红色褪去,神色平静,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田湉握住那只小小的手,柔声开解他:“今天你做得很棒,每个人都有他的能力所不及的事情,我们知道自己的不足可以继续努力,但没必要沮丧。” 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对上田湉的眼睛,说:“好。” 田湉笑起来,揉了揉他的脑袋。 乔吐出四个字:“妈妈,教我。” 教我如何同你一样战胜强大的敌人,让他们在我的脚下臣服。 田湉勾着唇角,郑重点头:“好。” 伤口的自我修复会耗费体内大量的能量,包扎完以后田湉让乔吃了些压缩食物,喝了些水。然后给他撑开睡袋,让他爬了进去。 “好好睡一觉。”田湉摸着他的头发,声音温柔。 乔很快进入了深度睡眠。安修戎拉了拉田湉胳膊,示意她出去说话。 田湉跟在安修戎身后,心底的不安随着一声声脚步逐渐冒了出来。 这里是丧尸的地盘,自然也是田湉的地盘,她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但她从来担心的就不是这些。 她最在意的,莫过于安修戎是否可以接受她。 安修戎的神情那么淡,仿佛今天一系列的事情都不及让她穿裙子那件事让人震惊。 田湉猜不透她心里是如何想的。 安修戎带她上了这栋楼的天台。 这是一栋在遗弃地来说算得上高的建筑,站在楼顶望出去的时候,可以俯瞰到一大片灰蒙蒙的土地。 以田湉的视力,还可以看到在附近活动的丧尸,那些丧尸在一个不会打扰到他们的区域徘徊,不敢上前一步。 安修戎从包里拿出一副眼镜带上,文绉绉的模样,就像在讲台上一样。 “这个,”安修戎指了指眼镜,“可以看见和你一样的距离。” “诶,是吗。”田湉看着那副眼镜,看着安修戎的眼睛。 安修戎点点头,抬手指着一个方向:“有两只丧尸。一个穿着个蓝背心,一个穿着大花短裤。” 田湉笑起来:“是,蓝背心是个刚刚进化的二阶,大花裤衩刚开始进化,智商就跟三个月大的孩子一样。” 安修戎问:“你是怎么分的?” “跟你的其实差不多。”田湉干脆盘腿坐下,从包里拿出电子笔记本,在光屏上勾勾画画,“你的丧尸进化的几个阶段,是以这几个因素为判断条件的,大方向没有错,但是你看这里……” 安修戎将包放在地上,在田湉对面坐了下来。 田湉细致地为她讲了丧尸进化的几个阶段,这些安修戎一直在研究,但到底没有她这个曾经是丧尸王的人了解得透彻。 她毫无保留,连进化弱点都说得清清楚楚,旁征博引,滔滔不绝。 安修戎听得认真,偶尔会提问,每一次都问得一针见血,让田湉不得不再说出更多的内容。 身份对换,田湉最后扔下笔时,一仰头对安修戎说:“这堂课就到这里,有什么疑问我们下次再讲。” 安修戎点点头,从包里掏出水,拧开了瓶盖递到田湉面前。 这可不是一般的水,这是在遗弃地非常珍贵的果汁饮料。 谁都会嫌背着水又占地方又累,安修戎却偏偏带了这十分不实用的东西。 “你怎么会带饮料?”田湉有些不敢接。 “你喜欢喝的口味。”安修戎仍然支着手看着她,“奖励你上课辛苦。” 田湉接过来,小口喝一口,味道酸酸甜甜,浓郁的果香让舌尖也弥漫上香气。心里的滋味跟这果汁一样,蜜糖里裹着心酸,一层又一层。 田湉将果汁递到安修戎面前:“你也喝。” 安修戎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对这个没什么感觉,”田湉咧嘴笑了笑,表情有些委屈,“但是我喜欢的东西,总是想分给你的。” 安修戎看着她,突然倾身过来吻住了她的唇,舌尖在唇边轻扫一圈,勾去了些许甜蜜。 “我这样尝就好了。”安修戎说,没等田湉回话,温柔地加深了这个吻。 风从她们身边轻柔抚过,田湉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流进她们交融的唇。声音含含糊糊委委屈屈:“安修戎,你不……讨厌我吗?” “不讨厌,永远都不会讨厌。”安修戎明确地回答,用言语,用温柔的吻。 田湉推着她的肩膀,拉开一点距离,眼里不争气的泪水让她的视线模糊,安修戎的脸仿佛漾在轻柔的水里。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以后乔会告诉我,丧尸们会告诉我,遗弃地的一草一木都会告诉我。”安修戎抬手抹去田湉脸上的眼泪,“如果你想亲口告诉我,我再听。” “我要是不想告诉你了呢?”田湉抬起袖子抹了把眼睛。 安修戎笑起来:“那我就是个聋子,是个瞎子,是个不会动脑子的傻子。” 第49章 如果一个人说她会用最宽容的姿态守护你,那你肯定会忍不住想试探一下这个宽容的限度, 以及这份守护能维持多久。 所以当第二天田湉在路上嗅到了老朋友的气息时, 没有任何隐瞒地告诉了安修戎。 “附近有一只进化程度非常高的二阶, 而且是稀有的母丧尸。” “哦, 是吗?”安修戎很有兴趣的样子。 “她叫小红。”田湉说。 “有小绿吗?”安修戎笑着问。 “当然。”田湉眨巴着大眼睛, “我给你变出来哦!” 说完一挥手, 摆了个巴拉拉小魔仙的姿势, 冲四周发出一声嘹亮的嘶吼。 方圆百里简直升起狼烟。 安修戎看到不远处的丧尸身影奔跑起来, 但方向不是冲着他们, 而是躲进了旁边的林子。 只有两只丧尸,果然如田湉说的那样, 十分小红小绿地跑了过来。 一只挂着件红衣服,另一只将绿衣服绑在胳膊上,跟袖章似的。 两只丧尸没有顾得上站在旁边的安修戎和乔,都欢天喜地地扑向了田湉。 安修戎确确实实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欢天喜地的表情。 田湉张开双臂, 笑得灿烂而毫无防备, 嘴里咕哝着, 给了两只丧尸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红结结实实一巴掌拍在田湉背上,小绿就羞涩多了, 只是虚虚地张了张手,根本没有挨上田湉的身体。 安修戎上前一步,静静看着他们。 田湉回过头,给了她一个甜甜的笑。拉了小红的胳膊伸过来:“小红,这是安修戎。” 小红表情有些蒙, 明显得听不懂人类语言,却没有动,顺从地伸着手在安修戎面前。 安修戎伸出手,握上了那只遒劲有力却枯瘦的丧尸之手。 入手冰凉,安修戎却清晰地感受到了内里跳动的脉搏。 因为眼皮的退化,丧尸的眼睛很大。对战时看着十分恐怖,但此刻平平静静时,那里的神色却单纯简单,有着好奇,也有着对人类本能的恐惧。 安修戎上下摇了摇她的手:“你好。” 小红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田湉在旁边笑着也回了一声。小红再转头看安修戎时,眼里盛满了惊喜,嘴巴张了又张,磕磕巴巴地发出了一个音:“吼!” “她在学你说‘你好’,”田湉十分开心地将自己的手盖到了她们交握的手掌上,“这真是历史性的一刻。只可惜不能拍照留念。” 安修戎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腕,被田湉一把拉了下去。 “这种照片留着会是大麻烦的。” “不怕。”安修戎面色平静。 “我怕。”田湉皱着眉。 “我不怕的事你就不用怕。”安修戎压下去她的手,很随意的举高了手腕,声音淡淡道,“都看镜头。” 田湉有些迷茫地望着她,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咔嚓”。 安修戎调出光屏在大家面前:“看,都在里面了。” 果然都在里面了,两只丧尸,两个人形丧尸体,一个正正经经优秀完美的人类。 照片里其他人都望着镜头,只有田湉看着安修戎,神情复杂。 安修戎收了光屏,抬手摸了摸田湉的脑袋:“接下来呢?魔术大师。你要变什么给我呢?” 田湉咧开嘴笑:“接下来我变给你一个新的世界。” 对于安修戎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新的世界。 她研究过再多的丧尸,也没能深入丧尸巢穴的腹地,安安稳稳地被它们包围。 这是一个丧尸小聚集群,在一个洼地山谷里。进来时地形复杂,这些大部分没有思想的生物竟然选了一个非常适宜居住和防护的地方。 田湉一路上在和小红小绿交流,乔本来就听得懂,眼睛亮亮的。只有安修戎需要翻译。 田湉这时候倒是贴心,将他们之间的对话一一告诉她,连感叹一句“路真滑”都没有放过。安修戎心里舒畅,轻轻牵着田湉的手,时不时捏一捏她温暖柔软的掌心。 对于丧尸来说,他们几个人就是鲜活的大餐。 但不管是进化到什么阶段的丧尸,这一路过来都没有靠近他们一步,甚至姿态颇有些毕恭毕敬的意思。 天黑之前,他们到达了山谷腹地,这里有干净的水源,也有茂密的丛林。 丛林就是食物的来源,半腰的峭壁上有着宜居的洞穴。最舒适的那一处位置最高,只有二阶丧尸能轻松攀爬上去。 一行人站在峭壁下,这时天已经暗下来,小红手指着洞穴嗷呜嗷呜地对田湉说话,乔突然退后几步,猛然冲击起来,身子腾跃而起,像一只矫健的猫攀上了悬崖。 他的动作快急了,因为个头小,姿态显得更加灵活。每一次发力和抓壁都精准有力,扣着悬崖的石块缝隙,目标明确地冲上了洞穴。 不过眨了几眼的功夫,乔站在洞穴口俯瞰着他们,长发在身后飘飘扬扬,颇有些小神仙的感觉。 田湉“扑哧”一声笑出来,抬手搭上安修戎的肩:“哎呦喂,这小东西无时无刻不想着耍帅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几把刷子。刚才小红刚给我说洞穴给我们住,乔就冲了上去。” 安修戎点点头,转头对小红和小绿道:“谢谢。” 这下,没等田湉翻译,小红一低头,一个“xie”的音也脱口而出。 田湉的神情颇为感慨,转头同小红小绿说话,一副温柔欣慰的模样。 不一会儿,小红和小绿一点头,退了几步到旁边,静静看着她们。 田湉朝安修戎一伸手:“亲爱的,大师给你变一个飞人攀援。” 安修戎道:“不用。”随手拉开了包,掏出一卷动力绳。 田湉抬手一巴掌“啪”,清脆地拍在了安修戎拿着绳的胳膊上。 “你什么意思?”田湉瘪着嘴。 “我自己上去就可以。”安修戎看着她,表情有些茫然。 “你本事大哦,你啥都能干哦。”田湉照着她胳膊又是一巴掌,“你那么能干你自己去考察得了,带着我干吗。” “我不是来考察的,是来和你度蜜月的。”安修戎反驳地很迅速。 “那度蜜月你要一个人去攀岩啊!”田湉一跺脚,“让我背一下你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安修戎顿在原地,好一会儿没说话。 “你就这么不情愿啊。”田湉有些吃惊,开口时语气控制不住地有些委屈。 安修戎抬手蹭了蹭她的脑袋,犹豫了几次才终于开口:“我从记事起就没被人背过。” 田湉踮脚突然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那你有和别人这样过吗?” “没有。”安修戎迅速回答。 田湉伸手捏上安修戎的腰,不轻不重极暧昧地揉了一下:“那你有被别人这样过吗?” “没有。” 田湉一栽脑袋栽进安修戎胸里,声音闷呼呼的:“这样呢。” “没有。” 田湉深吸一口气才抬起头,得意洋洋道:“那不就得了。我是多么特殊的一个,你现在还不清楚吗?上天注定,你的许多第一次必须给我。” 田湉一根手指戳在安修戎的肩膀,一字一顿强调道:“必、须、给、我。” 安修戎捉住了那根手指,捉在手心里温柔地拈了拈,终于妥协道:“好。” 田湉原地打转,高兴地蹦了一下。 而后不停蹦了好几下。 “修戎,你别急,别急啊。我活动活动身体。” “好。”安修戎看着她,眼里盛满了笑意。 田湉蹦左蹦右,蹦上蹦下,伸胳膊伸腿动了很多下,终于热身完毕,转过身扎下马步,冲安修戎豪迈地一挥手:“上来!” 安修戎走过去,身子一弯便盖在了田湉背上。 田湉笑嘻嘻地道:“老婆你真轻。” “是吗?”安修戎的呼吸喷在田湉耳侧,痒痒的,又充满香气。 田湉扭过头,在她嘴上“啵”一下,语气十分猥琐:“老婆,腿夹紧了,我要上了哦。” 安修戎低低地笑,无可奈何的模样。 田湉身上发力,为了保险起见,手指迸出尖利的爪子,每一下勾上悬崖,仿佛在石间磨出火花。 安修戎静静地伏在她背上,暖暖软软的身体,让她感觉仿佛背负了整个世界的美好。 心下激动,动作幅度就忍不住增加,这已经不属于攀爬,而是垂直山崖上的飞跃。 风在她们耳边呼啸而过,往下是绿地河流,往上是璀璨星空。 直到站在了崖洞边上,田湉也没舍得放下安修戎。她双手搂了她的腿弯,将她稳稳地扶在她的背上。沿着窄小的崖洞边,来回跑了好几圈。 边跑边哈哈地大笑,笑到身上的安修戎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样?!”田湉大喊,“我是不是超~~~~厉害!” “是。”安修戎笑着回答,“小疯子。” “哈哈哈哈,我就是疯啦,疯啦疯啦。”田湉奔进洞中,没有灯火的山洞,一切却都清晰地展现在她面前。 田湉在洞中穿梭,嘴里喊着:“呜呜呜呜,欢迎乘坐田湉牌小火车,田湉小火车给你飞机般丝滑感受~~~~” 安修戎在她耳边轻轻地笑,田湉瞄见一旁的乔抬手捂住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好……好甜。”作者捂住了心脏不要脸地说道,“写得我好想谈恋爱。” 第50章 疯够了以后,田湉终于舍得放下安修戎。动作小心翼翼, 把一个战斗力极强的人当小女孩一般。 安修戎落地抬手在脑袋上点了点:“有点晕。” “哈哈, 哈哈哈。”田湉尴尬地笑两声, 问她, “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安修戎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 天已经完全黑了, 山洞里阴冷, 田湉在山洞里转了转, 集了一小堆木柴, 点起了火。 她和乔冻冻都没事的, 甚至这山谷里所有的丧尸都不用取暖,安修戎却是活生生的人类, 田湉时刻都注意着她于自己的不同,以免忽略了她的感受。 火机打了几次,小簇的火燃起,又幽幽地熄灭。 田湉用背堵住安修戎, 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 终于火苗大了起来, 田湉长舒一口气, 多架了些柴上去,转身得意洋洋地对安修戎说:“过来烤火吧。” 安修戎的眉眼被火光衬出暖意, 点点头仿佛都是笑着的模样。 但刚迈过来两步,田湉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小火堆就在一阵钻进来的微风中抖了两下熄灭了。 田湉尴尬地看着那堆灰,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高大形象倒塌了。 安修戎笑起来,这次是真真切切的笑,回手从包里掏出一小块晶状物扔进了柴堆里。 蹲下身, 火机随意地一撩,蓝炎炎的火苗便窜了起来。 “哇哦。”田湉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跟你的高科技真是不能比。” 安修戎揉揉她的脑袋,拉着她围着火堆坐下来,伸出了手掌在火焰上烤着火。 笔直修长的十指被映得暖融融的,田湉盯着那手指,不由地咽了咽唾沫。 乔突然起身,方向却不是向着火堆,田湉刚想招手让他过来,就见他速度极快地窜出了洞口。 “干……干吗去啊……”田湉哭笑不得地嘟囔了声,“带他出来撒了欢了。” “你也是。”安修戎接了句。 田湉笑起来,好半天后,抬手碰了碰安修戎的手指。 平时有些凉的指尖热乎乎的,让田湉心情舒畅。 确实,出了联盟,田湉放松得多了。不用时刻隐瞒自己的实力,不用担心四周的眼睛,不用分析每一方的阴谋和势力。在遗弃地的地盘上,唯一要做的就是打斗,田湉有先天优势,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她,如同回归了自由的森林。 更何况,安修戎对她完全的变身姿态没有一丝一毫的介意,她那么信任她,如同羊入虎口般陪她进入丧尸聚集的腹地,田湉不知道该怎么回报这份信任,唯有对她笑了又笑,把一颗心都奉上。 柴火噼里啪啦地作响,田湉往安修戎那边蹭了蹭,蹭到可以挨着她的胳膊,满足地同她享受这静谧的时光。 崖洞口一阵风,田湉抬手想去护火,转头便看到乔冲了进来。 “嘿慢点慢点,猴急猴急的你。”田湉对他狠劲挥了挥手。 乔走过来,手里提着一坨东西,离得近了,田湉发现那是一只被敲晕的鸡。 这鸡长得和联盟里的鸡一点都不一样,联盟的鸡肥硕,相比之下这只鸡可以说是非常苗条了。 尽管猜到了,田湉还是忍不住问乔:“干吗?” “吃。”乔把鸡戳到她面前,言简意赅。 “我没这个手艺!”田湉夸张地喊了一声,撞了撞安修戎的肩膀,“这个时候是不是特别想念小薇?” 安修戎顿了顿,最终顺从地回了一个字:“是。” 古薇没在,鸡还是要吃的。 安修戎这人要生在和平年代那一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奈何这个时代,野外生存是基础训练。 生存的基础是够了,但丝毫谈不上厨艺。 田湉看着安修戎三下五除二地给鸡抹了脖子脱了毛,姿态豪爽恣意仿佛是一场优哉游哉的战斗。 内脏处理干净后,安修戎拎着血淋淋的鸡扔到乔面前:“下去洗干净。” 乔二话不说又疾风般蹿了出去。 这次回来得很快,带来一只白皙干净的全鸡。 安修戎接过来把它穿上准备好的长剑,架在火上烤了起来。烤了一会偏头对乔说:“学着点。” 乔点点头,神态认真:“好。” 田湉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修戎,你有调料吗?” “有盐。”安修戎回答。 田湉指了指开始烤得流油的鸡肉:“你准备什么时候放?” “烤完了撒点就好。”安修戎理所当然。 “这样……”田湉看着她,最终把不入味三个字咽了下去。 指望他们几个做出来的饭好吃吗? 不指望,安修戎指望不上,她自己也指望不上…… 肉烤熟以后,安修戎果然像刚才说的那样,掏出了盐准备撒。 田湉从她手里抢过肉,细细地分开了,然后将盐均匀地撒了上去。 “吃吧。”田湉把盘子推出去,大义凛然。 三人毫无形象,伸手开啃。 吃饱喝足,乔开始迷迷瞪瞪地准备睡觉。 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两天体能消耗很大。 田湉给他拉好睡袋,趁着火光看见他的两颊已经开始饱满起来,欣慰地抬手蹭了蹭他柔软的小脸。 回身的时候,看见安修戎坐在火堆旁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了?”田湉小声地问,轻手轻脚地蹭了过去。 安修戎看着她的眼睛,神情认真:“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是吗?”田湉咧开嘴开心地笑起来。 这样的日子确实不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山谷里空气好极了,鸟语花香,真真让田湉有了度蜜月的感觉。 丧尸们每天需要外出觅食,田湉的主要任务就是训练乔战斗。 然后在傍晚的时候,将已经进化到有思维的丧尸们集合起来,集体上上政治教育和高层管理课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红之前已经对丧尸们进行过驯化,山谷里的丧尸大多都很听话,展现出一派井井有序的祥和景象。 田湉教他们圈养动物,教他们使用火吃熟食,也教他们如何快速进化。 当然,一切的前提条件都是,不伤害人类。 不伤害人类,这是田湉教化丧尸制定的重中之重的规则。 前一世,田湉为此努力,最终寡不敌众而败。这一次有了安修戎,有了乔,田湉不知道自己成功的几率有没有大一点点。 全程,安修戎都陪着她。即使听不懂丧尸语,也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神色从容地望着底下一众丧尸。 夜深人静的时候,田湉会和安修戎在一个被窝里小声说话。 大多数时候谈的都是丧尸的教化,田湉提供许多基础信息,安修戎用自己的理论和实践经验提出宝贵的管理建议。 有了安修戎,仿佛有了一点就通醍醐灌顶小神通。田湉曾经用了很长时间才解决的,甚至最后也没能完全解决的问题,在安修戎的指导下,显现出一道光明大道。 虽然安修戎不再站在讲台上,不再一身白色地出现在实验室里,但田湉对她的崇敬之情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随时都有决堤之势。 “你怎么这么厉害呢!”田湉挤在安修戎的怀里星星眼。 “因为我是你老婆啊。”安修戎夸人夸得毫无原则。 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地过了半个月,田湉不知道安修戎一般外出考察会有多久,但她现在还需要更多时间。 于是她自私地没有去问安修戎,是不是应该回去了。她霸占着安修戎,让她同丧尸们同居同出,满心里期望着,这样就可以改变人类和丧尸种族对抗的未来。 难得的平衡在一日田湉训练归来后打破了。 这一天安修戎并没有跟着田湉去训练,大量的体力消耗对于田湉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安修戎确实有些累人了。 所以田湉留了乔在安修戎身边,自己带着小红小绿和一大波丧尸迈进了丛林。 当下午他们回来时,本应该在山洞里烤好野味等她的安修戎和乔都不见了。 小红立马召唤了守备的丧尸,这些低等丧尸只能表达清最简单的意思,那就是安修戎和乔往山谷西北方向去了,之后便没再看到。 小红告诉田湉,西北处有一道狭窄的口,过去后便可以出了山谷,到达的地方是另一处丧尸聚集地。 那里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那里有没有像小红这样有智力的进化丧尸,那里的丧尸数量和质量有没有多到安修戎和乔根本应付不过来。 田湉一颗心揪起来,砰砰直跳撞击着胸口。 ——召集所有三阶,从西北口出谷。 田湉下达了命令,小红小绿立马去执行。田湉等不得大军到来,自己率先往西北方向冲去。 这个时候,她甚至不理智到没有考虑对于地形并不熟悉的她,会不会走错路从而错过援救的时间。 很久没有袭来的恐慌和绝望再一次淹没了她。 田湉以为重生这么久,有了安修戎,有了安修戎的信任和爱,她再也不会遭受这种感觉。 但她还是太天真了,她泡在了蜜罐里,忘了装着蜜的玻璃瓶有多脆弱。 有些事情,不是你尽心尽力就可以改变。 庞大的种族群体,你永远不可能管束到角角落落。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虐、小、傻、蛋、们、不、要、怕 第51章 很幸运,田湉没有走错路。她很快找到了安修戎。 安修戎持长剑靠着一块大石头立着, 姿态闲适。在她周围, 分布了三三两两的低阶丧尸, 离得最近的是一只进化良好的三阶, 眼睛紧紧盯着安修戎, 来回踱步。 田湉顾不得考虑这是什么样的状况, 脚下发力便冲了过去。 丧尸们看到有人靠近, 纷纷姿态警觉, 在田湉到达近前的时候, 一只低阶丧尸朝她扑了过来。田湉一挥手将它甩了出去。 旁边蠢蠢欲动的丧尸们瞬间跟定住了一般,安修戎近前的那只三阶转头看向田湉。 田湉没理它, 直接冲到了安修戎面前。 二话没说,拉着她转了个圈。 “有没有事有没有事有没有事?”边上上下下仔细检查着,边嘴里唠唠叨叨。 安修戎冰山一般的表情瞬间裂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我没事。” 这话对于田湉来说跟没说一样, 她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捏捏安修戎的胳膊, 再捏捏她的腿。 直到终于确定了她毫发无伤, 田湉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心是放下了,眉头又瞬间皱起来:“乔呢?” “里面去了。”安修戎抬了抬下巴。 虽然很庆幸安修戎没有受伤, 但现下这种情况,田湉还是一句话溜出口:“你让他一个人进去了?” 安修戎毫不思索地回答:“是。” 田湉顿了顿,换了话问:“到底什么情况?” 这次,安修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头往身后看了看:“你带人了吗?” “带了, 还没到。” “先头部队啊。”安修戎抬头摸了摸她脑袋,“等人来了再进去吧,里面情况复杂。” 情况复杂还扔乔一个进去? 田湉很想这么问一句,但安修戎的态度实在坦荡荡,让田湉觉得哪怕一丝一毫的怀疑都会是对安修戎的亵渎。哪怕她们分明分属于两个完全对立的种族。 田湉拉了拉她的袖子:“我担心乔,我们先进去可以吗?” 话是这么问的,但眼神坚定,分明是已经下了决心。 安修戎低头,似有话对她说,最终还是只开口吐出一个字:“好。” 田湉回身瞪了一圈四周的丧尸,用眼神杀得丧尸们纹丝不动后,田湉拉起安修戎的手大大方方地出了包围圈。 那群丧尸在她们身后,跟傻了一样,对她们行着注目礼。 往前,会进入一个曾经的人类小村庄。 田湉在脑海里用力搜索,想起了这个地方。 前一世她集合丧尸群时,这里没有强烈的抵抗,是最普通的那一种。 村庄里面十分寂静,已经有些破败的房屋被丧尸用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遮盖着,显现出奇特的风味。 原本该是安修戎带路,但田湉目标明确地抓着她的手来到了麦场。 这是一大片平坦的空地,未曾走近,田湉便已经闻到了空气里浓郁的丧尸气味。 这气味强烈到一进村庄,不靠鼻子,靠感觉,就已经可以熏得田湉头昏脑涨。 除了刚才看着安修戎的那几只丧尸,这个丧尸据点的所有丧尸现在大概都集合在这里了。 田湉站住了脚步:“乔在里面?” “是。”安修戎回答。 “干什么?” “比赛。” 比赛?田湉脑袋跳了跳。在她建立起丧尸帝国的时候,制定的基本条例里就有将斗争改成比赛。比赛的方式多种多样,体力弹跳力扑咬力……后来田湉丰富了赛制和项目,将矛盾斗争彻底演化成了丧尸“奥运”。 可这些,都是田湉在聚合了整个西北大陆的丧尸之后,才做的事情。现在这是比什么比? 难道,已经有人早她一步,开始在丧尸群里建立制度? 田湉望向安修戎,安修戎神色平静,一点都不担心乔的样子。 “比赛不会伤着乔吗?”田湉问。 “不会,单纯的竞技,不会有生命危险。”安修戎回答道,后又马上补充了一句,“最多拉伤肌肉。” 拉伤肌肉对田湉和乔来说,如同吃饱饭打了个嗝而已。 安修戎这么说了,田湉也就这么信了,知道这两人失踪以后的心慌终于平静下来。 空气里是有浓重的丧尸味,但没有浓重的血腥味。而且田湉已经捕捉到了乔的气息,这气息鲜活生动,带着发汗的味道。 田湉抬手在自己鼻尖挥了挥,问安修戎:“比赛不会是你提的吧?” “我没有,”安修戎看着前方,“我一般不插手这类事情。” 是,安修戎不会插手丧尸群的事情,她只会在关键时刻说一两句让你恍然大悟的话。然后,你就心甘情愿醍醐灌顶地跟着她的思路跑了。 田湉问安修戎:“过去看看?” “我不想比。”安修戎说,“我比不过进阶丧尸的。” “去了就要比?”田湉讶异地睁大了眼。 “是啊,”安修戎不知怎么的反倒笑起来,“车轮战。” 田湉咽了咽唾沫:“哦,那我们稍微等一下,等我们的人来吧。” 风静静吹过,掀起两人的衣摆,田湉握着安修戎的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慢慢地捏:“乔比多久了?” “不多,”安修戎任她动作,胳膊蹭着她的胳膊,“三个半小时。” “那确实不多。”田湉内心毫无负疚感,“教这么久了,刚好做个小测试。” “对。”安修戎深表赞同的样子。 “你今天故意带他出谷的?” “是。” “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这块有丧尸群?” “是。” “你们今天根本就没有打起来?” 在安修戎眼里,和丧尸对战没有死亡当然算是没有打起来,于是继续回道:“是。” 结果刚回完,就挨了田湉狠狠一巴掌。 照例是拍在胳膊上,声音够清脆,但力道实在是算不上重。 田湉睁着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不知道给我说一声啊!” “我没想到拖这么久,原本打算在你们回来之前回去的。” “那既然拖过时间了,”田湉抓着她的手腕递到她面前,“通讯器是吃饭用的吗!” 安修戎手腕翻了个过,手指轻挑打开了田湉手腕上的通讯器:“你没发现,你的这只出了安全地,就只剩下定位系统能用了吗?” 田湉抬眼一瞅,还真是。 出了安全地的这段时间,田湉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和安修戎黏在一起,她们有无数的话题要讨论,即使不说话时,嘴巴也不会歇太久。 两人不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忙得要死的时候,田湉忙着带丧尸们训练,安修戎忙着替她教育教育乔,做做样本采集和观察。 田湉还真没有什么用到自己通讯器的时候。 没发现确实是没发现,但这种时候,能说自己没发现吗? 田湉拉回自己的手,一跺脚一皱眉,冲安修戎不大不小地吼了一句:“注意态度!” 安修戎笑看着她,眼神温柔地跟看孩子似的,嘴上倒是十分利索,认错认得毫不磕绊:“老婆我错了。” “知道错就好。”田湉笑着应下。 过了一会,又忍不住讨要:“怎么罚你啊?” 安修戎将她捞过来搂进怀里,声音轻轻响在耳边:“你想怎么罚都好。” 自耳尖激起的电流让田湉瞬间一颗心都软起来。 又软又欢呼跳跃,玻璃罐子完好无损,她还可以继续泡在糖里。 靠在安修戎怀里时,田湉闭上眼睛想,如今这不可奢求的生活应该感谢谁呢? 感谢自己的努力?感谢安修戎的温柔?还是感谢制造这一切的意味不明的幕后boss…… 田湉甩了甩头,甩到一从柔软之上,干脆转身彻底埋进安修戎坏里。 舒服得难以描述,田湉长叹出一口气,热气全喷在安修戎胸口:“修戎,你怎么这么好呢?” “不够。”安修戎抬头摸着她的头发,喉间轻轻滑动,“远远不够。” 两人没能腻歪多久,田湉主动从安修戎怀里拔出来。抬手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我们的人,不,我们的尸来了。” 安修戎回头,不到一分钟,视线里便出来了浩浩荡荡的丧尸群。 田湉嘴里拖出一句长长的惊叹:“我————靠,我没让它们来这么多啊。” “你叫了三阶以上?”安修戎猜得很准确。 “是啊。”田湉踮脚远眺了一下,“小红这特么是把全谷的丧尸都出动了吧?” “没事,来多了挺好的。”安修戎替她压平一根翘起来的头发,“这边尸也不少,比起来应该挺精彩的。” 田湉转头,果然看到安修戎一副闲适的表情,想起自己之前的担心,瞬间心情复杂。 “你也去比比吧。”田湉脱口而出。 “嗯?”安修戎的闲适终于收敛了一点。 “我说,你也去比比吧。”田湉笑得灿烂,“不然你怎么能知道,人类和丧尸的差距呢?” 第52章 这是一场用盛大都不足以形容的比赛。因为从来没有这么多场比赛可以同时进行。 两大群丧尸汇聚到一起,刚开始起码还分着阵营。当乔从中间跻身而出, 和小红小绿大吼着将比赛条例宣读了一遍之后, 整个场面便无比混乱起来。 自己山谷这边的丧尸田湉本来就没认全, 他们又没有统一的衣服, 田湉站在高处盯着底下攒动的尸群, 有些担心这群傻帽比完赛后就不知道自己是哪边的了。 安修戎就站在她身边, 俯视着这盛况, 田湉于是将担忧说了出来。 “进化了的应该可以分得清, ”安修戎同样兴致勃勃地盯着下面, “没进化的能记得味还好,如果不记得了, 那也没办法了。” “不过也没事。”安修戎话锋一转,“反正以后就是一家……尸了。” 田湉转头看向她,安修戎一缕头发滑在脸侧,自带三分仙气, 衬得背景山明水秀。 忍不住笑起来:“安修戎,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安修戎转头看她, 眉间蹙着:“这么好看的……蛔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田湉张开了嘴,只剩下一串爽朗的笑声。 笑够了, 郑重地拍一拍安修戎的肩:“亲爱的,注意看着,里面拔尖的给我记住了。” “之前它们应该也有管理层,丧尸头脑简单,不存在权力更替的问题, 直接用就可以了。” “不呀,”田湉揽着她的肩,“我的意思是,待会你下去比赛,就跟这些拔尖的比好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安修戎看着她,突然张嘴在她脸上狠狠啃了一口。 两群丧尸的战况胶着,未进化的比得乱七八糟,跟玩摔泥潭似的。进化了的实力都不弱,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干完这个干另一个。 安修戎随身带包,掏出了水和吃食给田湉。两人坐在屋顶上,看着这吵吵嚷嚷的画面,竟觉得也是份安详。 时间本来就不早了,天渐渐黑下来。待到田湉自己都不太看得清的时候,终于在屋顶上站起身,豪气地一挥手。 当然,这挥手是白挥,没尸看得见,也没尸在意。 田湉清了清嗓子,张嘴大吼一声。 【停——】 这声音没掌控住力度,吼得不知道哪里都传来了回声,震在底下尸群的耳里,犹如晴天霹雳。 瞬间所有的丧尸都抬起了头望向田湉,真真正正万众瞩目的时刻。 田湉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咳,然后望向还坐着的安修戎:“那个,修戎,你要不要回避一下,我……变个身。” 这段时间安修戎倒是没少见她变身,惊奇害怕肯定是谈不上了,但田湉觉得猛然衣服炸裂绷在身上的样子实在太难看,还是能避免就避免的好。 安修戎如往常一般百依百顺,唇边噙笑说:“好。” 说完站起身,在田湉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然凑近,在她脸侧落下一个轻吻,声音也是带着笑意:“变身吧,我的小怪兽。” 田湉瞬间脸涨得通红,想反驳两句她这叫法,安修戎已经背过了身,在据她几步远的地方负手而立。 田湉拉回自己的思维,换上严肃的表情。 为了让威慑力来得更猛烈些,田湉掏出一只强光手电筒,打开放在了地上。 白色的光芒洒满了她一声,田湉聚集力量,而后细胞瞬间炸裂。 一个巨人在黑夜唯一的光中蓦地诞生。 丧尸们抬着头,田湉看清了它们惊恐的表情和张大的嘴巴。 进化的丧尸们脸上还有疑惑,有震惊。未进化的呆头呆脑的丧尸们已经忘了刚才的比赛,身子微微抖着,一副随时会拜倒的模样。 田湉抬手装模作样地咳了咳,对安修戎道:“修戎,你可以转过来了。” 安修戎闻言转身。 田湉对她嘿嘿一笑,反正丧尸们也听不懂,于是毫无顾忌地对安修戎道:“现在,我要开始我的表演了。” 话音刚落,便腾身跃起。 安修戎从来都知道田湉可以很快,很强,爆裂而精准。但她能见到她这个样子的时候确实也不多。 更何况,现在不是战斗,也不是简单的教学,田湉在向丧尸们展示自己的实力,动作花哨,高潮迭起。 田湉从屋顶向旁边的树上跃去,弹跳力之好犹如飞翔。 安修戎拾起地上的手电筒,笑着将光束对准了那道矫健的身影。 田湉在百忙的表演之中,抽空朝着光的方向,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完全变身状态下的田湉的笑脸,那些遒劲耸动的肌肉群,在别人看来或许可怖可笑,安修戎却鼻尖一酸,在光芒的背后差点掉下泪来。 这一刻,她恨不得记录下田湉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但用机器太亵渎,用自己的眼睛又怕被大脑模糊掉记忆。 田湉在空中耍完帅,最后一个翻身,如一颗小炸弹一般砸向了丧尸群中间。 丧尸们嚎叫着让开了位置,田湉落身时稳健有力,还抬手扶了一把近处一只为了躲她摔倒的丧尸。 一瞬间,山谷这边的丧尸站直了身体,冲着田湉的方向整齐划一地低下了头。 村庄这边的丧尸都愣了,直勾勾地盯着田湉。 田湉朝乔招了招手,让他宣布比赛结果。 乔小小的身体站在群尸之间,虽然应该早已疲累不堪,但神色兴奋,显然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比赛制度非常简单,谁输谁便向战胜者臣服。乔记得十分清楚,嘴里低吼着迅速将村庄这边输的丧尸报了出来。 但本就是车轮战,两边输来赢去,最后剩下几只高阶丧尸,还未能完全分出胜负。 田湉发话了:【最后一轮,我们出一人,对战你们所有的强者。】 丧尸们神色犹豫。 田湉道:【不是我。】 丧尸们神态轻松了很多。 【也不是乔。】田湉指了指身边的乔,而后胳膊方向一转,便转向了屋顶上还在对着她打光的安修戎,【是她。】 丧尸们齐齐转头望向屋顶,田湉用手卷个喇叭喊道:“修戎——过来!” 强光变了方向,一道人影动作利索地下了屋顶,朝丧尸群走来。 鲜活的人肉引起丧尸们一阵躁动。但没有尸敢轻易动手。 安修戎神态平静,一点都不担心的模样,到了跟前把手电筒交给乔,抬头看向田湉。 田湉弯下腰,一根如同钢刃的指尖轻轻点在安修戎肩膀上:“接下来,是你表演的时刻了。帮我,打败它们。” 是帮田湉吗?不用。 安修戎明白,在治理丧尸群这件事上,她帮田湉不过是锦上添花,这花有好,没有也无伤大雅。 田湉故意让她在这样的环境下与丧尸们对战,无非是要明确地告诉丧尸:这是个人类,但你们的最强者也打不过人类。这是个人类,但她可以按照我们的制度,用不流血的方式解决矛盾。 这是人类,我们丧尸不能与之为敌,不必与之为敌。 安修戎点点头,对田湉道:“放心吧。”而后问那几只丧尸们:“比什么?” 乔充当了翻译,也确定了这场特殊对战的比赛制度。 速度,精准度,力度。三战两胜。丧尸可以择最优参加相应项目。 这是几只进化良好的丧尸,安修戎看了看它们的参赛人员,知道在速度这一项上自己肯定是赢不了了。 她以人类之躯,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快得过进化丧尸。 于是第一局,安修戎不紧不慢,轻轻松松输了比赛。 接下来两局必须赢,精准度比拼类似于射箭。命中目标是几颗整齐排放在高处的小石头,强光手电筒打亮了石头,在黑夜里显得十分有氛围。 参赛者可以自由选择工具。丧尸选了石头,田湉以为安修戎会用枪。 然而安修戎同丧尸一样,弯腰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头,在手里抛了抛,便站在了比赛线上。 田湉瞬间紧张起来,乔十分体贴地理解了她的意思,噔噔噔跑到安修戎面前,一张小脸神情严肃道:“别逞能。” 安修戎回头看了眼田湉,而后问乔:“你真觉得我逞能?” 乔侧了身子挡住了田湉的目光,十分有信心道:“这其实不重要,你输了我上就是。” 安修戎抬手揉在他脑袋上:“你没有这个机会。” 说完率先掷出一石子,百米之外目标石头的第一个应声而落。 田湉蹦起庞大的身体,喊了一声:“yes!” 安修戎没回头,只是抬起一只胳膊,冲田湉挥了挥。 而后在接下来的精准度比赛中,安修戎全程都可以听见田湉拉着乔不停的感叹声。 “帅——!” “啊!中了!!!” “这个,肯定行肯定行,啊啊啊啊,哇哦,怎么可以这么准!!!” “乔!你说安修戎她是电子眼吗?!!!” “啊……扔东西的姿势都这么好看……” “妈呀妈呀,最后一颗,嗷嗷嗷嗷嗷嗷嗷,我要爱上她了!!!” 从轻松击中第一个目标时,这场比赛似乎就毫无悬念。安修戎十发十中赢得了比赛,丧尸三发未中,败得一点都不可惜。 田湉的手抓着乔的肩膀,乔终于忍不住抬头瞪着她道:“妈妈!你早就爱上她了!妈妈!你可以变回人类的身体再抓我肩膀吗?!” 田湉看一眼自己有着锋利指尖的巨大手掌,嘿嘿笑着收了手:“抱歉啊,刚才太激动了,不疼吧,妈给你吹吹。” 乔远远地和她拉开了距离。 田湉又蹭过去,解释道:“暂时不能变回去,万一待会安修戎需要我帮忙呢。” “不需要。”乔神情冷淡。 “力量诶,丧尸可是一只二阶的啊。” “不需要。”乔重复完,加了一句,“她只会需要你的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乔:这段时间内成长得不少,还是不要脸的妈妈教的好…… 第53章 田湉的表情充满了不可思议,而后把乔提溜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儿子, 你长大了啊, 你这才是抓住了最重要的部分啊!” 乔也不挣扎, 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小小的身子跟个布娃娃似的。 田湉笑着把他放下来, 又将眼睛长在了安修戎身上。 第三场力量比赛, 赛制仍然简单粗暴, 两颗粗细相仿的树, 谁先搞断谁赢。 树没有特别粗, 但也绝对不细。田湉估摸着自己也得使个七八成的力才能快速完成。二阶丧尸估计得个七八九十分钟地折腾。 安修戎实在是太不紧张了,田湉望着她走向树的背影, 觉得她就跟散步似的,姿态闲适好看。 田湉手里握着一颗石头,关键时刻可以帮帮安修戎的忙,但比赛一开始, 她的这点想法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裁判刚嗷了一声, 那只二阶劲都没鼓起来呢, 安修戎这边的树突然嘣的一声响,直勾勾地从中间截断, 砸了下来。 所有的尸,包括田湉和乔都惊呆了。 直到树倒在地上砸起尘土,断口处新鲜的木头散发着阵阵清香,田湉才反应上来安修戎作弊了。 安修戎用了武器,可能是一枚小小的炸弹, 就跟小时候玩的摔炮一样,威力很小,嘭地一声,结束了比赛。 田湉张着嘴,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安修戎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朝她走来。田湉愣愣看着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正直善良美丽的爱人有点贼。 待安修戎到她跟前,田湉赶紧弯了腰凑到她跟前小声说:“我可以帮你的,你这也太明显了吧。” 安修戎长身玉立,语调清晰道:“翻译给他们听,我是用了武器,但人类比丧尸强的地方不就是拥有武器吗?” hin……hin有道理啊…… 田湉小小地抓了她的衣袖:“安大博士,那你是不是要搞个军演给丧尸们瞅瞅啊?” “好想法。”安修戎点点头,“如果它们可以理解军演的意义的话。” 威慑力对于有思维的生物来说该是最容易理解的。田湉一方面觉得自己的老婆威武霸气,另一方面又为丧尸被怼有些不爽。 于是战胜后的拥抱便变成了举高高。田湉一把抓住安修戎的腰将她提起来,安修戎没有反抗没有挣扎,身体是很放松的姿态。 田湉抬起右手架起一个舒适的弧度,把安修戎放在了上面。 明明是妈妈抱孩子的姿态,安修戎却神情高冷地如同在坐王座。 田湉咳了声,让所有丧尸转过头看清安修戎的脸。 丧尸语从喉间沙哑而出:【这场比赛,安赢。你们不用在意输给了另一个丧尸群还是输给了人类,因为终有一天,人类和丧尸会融为一体。】 【就像现在这样。】田湉侧头轻轻在安修戎脸颊落上一个轻吻。 【不归顺者,杀。归顺者,基本守则,不伤害人类。】 不伤害人类,田湉这次没有加任何前提。凡是有前提便有不可断定的时刻,凡是有前提便有意外的发生。前一世田湉在整顿了整个西北大陆的丧尸群之后,对其进行了严格的制度训练,然而“不主动伤害人类”,便可以在人类发动进攻时进行反击。 于是边境还是燃起了战火,迅速打破了田湉毫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短暂和平。双方积怨已久,来来回回怎么都算不清楚,于是战争最终还是成了唯一的解决途径。 田湉觉得自己在淌一条汹涌的河流,第一次颤巍巍摸索着,石头没踩准淹死在河里,第二次伸出脚反倒不再犹豫发足狂奔,企图用速度和果敢对抗湍急的水流。 丧尸群一阵骚动,田湉将安修戎放下,声音温柔道:“你先回去吧,我处理完了就来。” 不会是太过好看的处理,安修戎抬头看着她,最终顺从地说了“好”。 步出熙熙攘攘的丧尸群,没有丧尸敢对这鲜活的人类肉体下手,这是安修戎以前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的体验。 百年来,人类一直将丧尸当作绝对敌人,从不考虑走另外一条路。 安修戎踏着月色一路来到村庄口,终于低下了一直高昂着的头颅。 四周寂静,安修戎抱剑靠着石头等田湉。脑里涌现了很多东西,好像在思考战争与人生的意义,又仿佛一片空白,只是等着那个人归来。 最后当田湉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时,衣服破破烂烂,身上血污腥臭,一张可爱的脸收了笑容,眼底冰冷,神情狠厉。安修戎却仍然傻子一般觉得她温暖,觉得抱着她,从皮肤到心脏都会是暖的。 没有任何犹豫,安修戎走向她,然后在田湉突然惊讶而慌张的表情下,张开双手抱住了她。 她的小姑娘被她搂在了怀里,个头只够蹭着她的下巴,肩膀细细的,身体薄薄的。 “你不是回去了吗?”田湉声音发紧地问。 “等你一起。”安修戎回答。 “我这会很脏。”田湉挣了挣,有些气自己刚才失神只顾往外走,没能提前注意到安修戎的气息。 “没有。”安修戎仍然抱着她,箍得紧紧的,恨不得贴上她所有身体的姿态。 “别闹了。”田湉笑了笑,企图从她怀里钻出来,“搞得两个人都臭烘烘的,荒郊野外的可没处去洗澡。” 这一钻,安修戎倒是放松了手臂,却完全没有放她走的意思,于是只能蹭得更全面了。 “怎么了?”田湉抬头看着她,安修戎一缕发掉落下来,刚好垂在了她视线上方。 “没什么。”话回得平淡,眼眸却像落了星星一般。 很快有丧尸朝这边过来,打头的是乔,看到她们之后,速度很快地跑了过来。 田湉拉了乔的手,道:“回吧。” 安修戎走在她身边,握了她另外一只手。 丧尸群和他们保持了远远的距离,进了谷之后,安修戎突然问道:“那会你跟丧尸们怎么说的?” 田湉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旁边的乔接了话,翻译得一字不差。 不归顺者,杀。归顺者,基本守则,不伤害人类。 安修戎停下了脚步,拉得田湉也只好停下来。 乔看了她们一眼,松开了被田湉牵着的那只手,抬脚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一时山林寂静,只剩下了安修戎和她的呼吸声。 “田湉。”安修戎叫她。 “啊?”田湉有些紧张,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只觉得老夫老妻了,被拉个手都能热度飙升。 安修戎却半晌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眸光深邃。 “到底怎么了?”田湉呵呵笑着。 安修戎终于移开了目光,偏了头道:“我知道一处好地方。” “谷里?” “嗯。” “要带我去吗?”田湉试探道。 安修戎没有看她,拉着她的手就走,用行动代替回答。 田湉没话找话:“谷里我比你熟,你的好地方我肯定知道。” “那你猜猜。”安修戎说。 “远吗?” “不太远。” “这附近的话,”田湉绕着圈看了看,“不会是那个活水潭吧?” “猜对了。” “白天好看一些。”田湉去过那地方不止一次,得意洋洋道,“你的好地方果然是我知道的好地方。” “我的好地方有你不知道的好地方。”安修戎仍然带着她往前走,难得撂下一句绕弯的话,却立马又开口解释道:“有一处很适合两人一起泡澡。” 田湉心脏咚咚跳,觉得某些想法正在应验,那是一种从空气里散发出来的微妙预感,绕着安修戎的身体,丝丝蔓蔓地缠绕到她的身上。 今夜,她们可能真的要洞房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真的快发车了……但车我还没造,如果造起来顺利的话,周四群里见,么么哒 第54章 这处潭,田湉来过。 在刚进谷的时候, 田湉就曾漫山遍野地跑过一圈, 了解了下地形。 只是看得不如现在这般仔细, 潭水黑黝黝的, 只在月光透进来的地方撒着波光粼粼的清辉。 安修戎回头看了她一眼, 田湉有些紧张没敢注视她的目光。安修戎又拉着她往旁边去了。 才走过几步, 便发现了处绝妙的地方, 隐蔽性非常好, 中间袅袅升起的, 是温暖的湿气。 这处温泉不大,就跟个天然浴缸似的。 “哈!”田湉很是惊奇, “我竟然没发现!” 安修戎笑了笑,松了田湉的手,走过去站在了泉边。 而后在田湉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时,便背对着她脱起了衣服。 也就两三件的休闲装, 安修戎做事从来干净利落, 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扒得只剩内衣。 田湉微微张着嘴, 欣赏在月色下莹莹发光的身体。 安修戎没什么犹豫地踏进了温泉,熟门熟路的样子, 看来之前是来过的。 田湉见过她洗澡的样子,就连这在露天山野中泡泉水的样子也是见过的。 明明早已十分亲密的两个人,田湉在这一刻呆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如同第一次心动时的紧张羞涩。 这场景太相似了,田湉的每个细胞都记得那段美好的记忆。 那是她前世为数不多的美丽时光。 安修戎带着弱鸡田湉继续在遗弃地行走时, 田湉没有问过安修戎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尽管那时候她已经了解了大陆势力的分布,但田湉只觉得跟着安修戎就好,这片陆地再大,也唯有安修戎是她认识、熟悉、信任的那一个。 安修戎将她保护得很好,很多次与丧尸对抗的险境中,田湉从未受到伤害。甚至就连意外搞个皮肉伤都不曾有过机会。 和安修戎在遗弃地的日子,对于田湉来说,紧张又散漫,灰暗又闪闪发光。 安修戎唯一不让她跟着的时候,就是有机会好好洗个澡的时候。 前几次田湉听话地留在不远处,后来就突然起了贼胆,偷偷地跟了过去。 在隐蔽的树丛间,安修戎浸在水里的样子圣洁又充满了诱惑。 那是一块寒冰,却让人想含在嘴里。 田湉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感觉到手心渐渐发汗,明明心底腾起的火要把她灼烧了,却还是不愿意移开黏在安修戎身上的目光。 她不仅仅想用目光去梭巡安修戎身上每一寸的肌肤,她还想用她的手指,她的嘴唇,她的皮肤…… 就在她看得入迷的时候,安修戎突然毫无征兆地回过头来。那清冷又魅惑的一张脸,被水打湿,仿佛缭绕着仙气。 安修戎的目光有如实质,田湉明明知道这个位置安修戎一定看不到,却还是觉得她在看她。 她在看偷看她洗澡的她,一如既往地平静,却仿佛洞察了一切。 那一瞬,田湉知道,自己爱上了安修戎。 不是依赖,不是喜欢,不是友情也不是共患难之情,她爱安修戎,想占有她、想与她做最羞耻的事的那种…… 那时候的田湉当然只能想想,抱着旖旎的心思,硬生生让灰暗的遗弃地时光飘满了粉红色的泡泡。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是全联盟见证的安修戎的合法妻子,她是与她交换过誓言的终生伴侣,她们再一次来到了遗弃地,粉红色泡泡不再是泡泡,变成了可以升得很高很远的结实的热气球。 简洁精辟有力地总结就是,她现在可以对安修戎为所欲为了。 田湉“嗷”地叫了一声,朝温泉冲了过去。 安修戎刚在水里站稳准备转身,就感受到了身后袭来的一阵风。 要不是这阵风是十分熟悉的味道,她能瞬间跃起一炸弹挥过去。 田湉这架势不是来泡澡,是来吃肉来的。 安修戎控制住自己没有往旁边躲,然后果然听到了身后巨大的落水声。 距离她非常之近的地方,田湉像颗小炮弹似的砸了下来,高高扬起的水花落了她一身,瞬间打湿了脸颊和头发。 安修戎转过脸,看到田湉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 瞬间所有沉重的心情都落下去,藏在了隐秘的角落,笑容轻飘飘地浮上来,看着田湉笑时,安修戎总忍不住也想笑。 待遇就是不一样!田湉在心里嚎叫一声,肆无忌惮地夸奖:“老婆你好好看!!!” “是吗?”安修戎还是那副唇角带笑的样子,语调微微拐个弯,勾得田湉心脏一跳一跳地要炸出胸膛。 于是田湉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耍流氓:“是啊是啊,好看到我好想和你嘿嘿嘿啊。” “怎么个……嘿法?”安修戎撩了点水到田湉身上,“先把你洗干净咯。” 田湉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猴急地居然连衣服都没脱。 十分不好意思地嘿嘿嘿笑着,田湉赶紧扒下脏兮兮的衣服扔到岸边,撩了水来了个十分快速的洗刷刷。 安修戎看她一直在笑,于是问她:“就这么个嘿嘿嘿法吗?” “当然不是!!!”田湉大力地否认。 安修戎突然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地看着她,问她:“那你要怎么办?” “你肯定不知道……”田湉往前跨出一步,笑得奸诈,“我教你吧。” 安修戎没有反对,仍是眼含笑意地望着她。 田湉伸出手,在温热的水中捞到了安修戎细瘦的腰,紧紧贴向了自己的身体。没有犹豫,手顺势就滑下去在安修戎的屁股上狠狠揉了一把。 这可是未来人类联盟首席指挥官的屁股,手感好到让人惊叹。 田湉觉得就一两个动作她的脑袋已经要混乱了,安修戎身上的气息简直就是她的催情剂,瞬间就将她淹没俘虏。 理智已经用不上了,田湉只能遵循本能。 被一只手在背上磨磨蹭蹭,被另一只手在臀部揉捏,被田湉呼出的气息喷在脖颈,安修戎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明明是在以前绝对想象不到的场景,此刻她却一点都没有逃离的想法,只觉得这个小坏蛋的身体柔软馨香,连那作恶的手和唇都变得可爱起来。 吻终于落下来,落在脖子大动脉处,轻轻地啮咬。 身体本能对危险的警惕让安修戎的心脏难得地加快了频率,贴着田湉柔软的胸部,不知道是谁沉在了谁的温柔乡。 她不是能够发出呻吟声的人,于是只能从喉间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声叹息听在田湉耳中,仿佛是旨意和命令。 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想法,田湉双手发力一把抱起水中的安修戎,向岸边走去。 “干什么?”安修戎问。 她比田湉本来就高出很多,被这么直挺挺地抱着有些别扭,只能低头看着这只发情的小怪兽。 “水不好。”田湉说。 安修戎被抱着坐在了岸边:“怎么不好?” “挡住了。”田湉嘟囔着,抬眼看她,眼睛水汪汪的,十分无辜的样子。 安修戎盯着她,没说话。 田湉抬手拽住了她内衣边缘,手指颤巍巍的,动作却毫无停顿。 只是那双圆眼睛始终看着她,仿佛她拒绝一下她就哭出来的样子。 安修戎本就没想着拒绝。于是她的身体彻底暴露在了空气中。 有些冷,又有些热,田湉的嘴唇朝着她的胸口覆了上来。 ……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这章会不会被锁,这车我明天再开个几千字,会放在群里。群号:无二伞溜齐溜溜一扒。我不想把车放在太过公众的地方【遵纪守法的人心虚地擦汗】,所以以后的都会放在群里。如果有小天使实在不喜欢用群,那可以去我的微博 @今轲轲轲轲 私信我要车。 第55章 后来,是安修戎背着田湉下山的。 夜晚的山路曲折蜿蜒, 田湉随着安修戎的脚步在她背上一颠一颠, 身体有些软, 脑袋有些晕。 大晴天的夜晚, 星辰在不远处, 似乎唾手可得。 那些星光在田湉眼前晃呀晃, 最后模糊成绚烂的光影, 在梦里散发着温柔的白光。 田湉累过很多次, 身体筋疲力竭的累, 心里泯灭希望的累。但唯独这一晚的累,让她仿佛卸下了所有重担, 缠缠绵绵,沉沉荡荡…… 醒来时日光大亮,安修戎哪都没去,就侧躺在她身边。 田湉揉了揉眼睛, 咧开一个大大的笑:“早啊, 修戎。” “早。”安修戎语调温柔, 一个字便仿佛沾了蜜一样。 “你干嘛呢?”田湉翻了个身,看着她的眼睛。 “看你。”安修戎回答。 “看多久了你?” 安修戎眸光深沉, 最终轻轻地仿佛叹息般说:“不久。” “那你还想看多久呀?”田湉支起半个身体,乐滋滋地问。 安修戎抬手揉她的脑袋,让乱糟糟的头发变得更乱,而后嘴角含笑紧紧注视着她:“还要很久很久。” “哎呀,肉麻死了。”田湉有些不好意思, 起身背过了她的目光,“眼睛干脆长我身上好了。” 安修戎紧跟着她站起身,田湉来到洞口,深吸了一口山谷清晨的空气。 沁人心脾,心情舒畅。 安修戎就在她身侧,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打起来就没见到乔,田湉吃完早饭和安修戎一起在谷里转了一圈,也没碰到他。 【见乔了吗?】田湉问一只站岗丧尸。 嗷呜嗷呜的,意思是一大早就出谷了。 “嘿,”田湉回头看了眼安修戎,“你放养孩子,放得收不回来了。” “去村里了?”安修戎有些惊奇,而后笑起来,“还不错。” “什么不错?”田湉抬腿往外走。 “教得不错。你教得不错。” “这孩子聪明得过头了。”田湉急匆匆走了几步,突然站住回头问安修戎,“你的考察做得怎么样了?” “以前我的目标很明确,但现在我看不清方向了。” “看到了一条新的路吗?”田湉笑了笑。 “看到了。”安修戎抬手蹭了蹭她的脸。 田湉在村外见到了乔,乔正领着一堆丧尸在训练,这尸群里有原来山谷的丧尸,还有昨天新进的村里的丧尸。 乔个子太低,于是便站在村头那块大石头上,双手背后,头发在风里飘飘荡荡,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田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挺久,没有上去打扰,静静在旁边看着他指挥、演示、训斥。 比起刚见乔时他那干瘦的样子,现在的乔虽然依旧没有太多的婴儿肥,但整个人也算是饱满了起来。 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于是五官便漂亮得闪闪夺目。 田湉问身侧的安修戎:“你小时候是不是就这样子?” “哪样?” 田湉看着乔:“漂亮聪明,目标明确,从来没幼稚过。一张小脸上很少有表情,严肃到冰冷。” “你觉得他不开心吗?” “嗯。”田湉点点头。 “不用怕。”安修戎顿了顿,“他没有不开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或许性格的形成与环境有关,但不管什么样的环境都不会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不开心的理由。” “好复杂。”田湉笑。 “简单点就是,他在干着他想要做的事,不管过程如何,内心都是丰盛满足的。” “你满足吗?”田湉仰头看她。 安修戎与她对视,平白无故便激起一道火花,啪地打在田湉的神经上。 “不满足。”安修戎说,“我今天一天都想亲你抱你,而不是在山谷里转悠。” 田湉炸红脸,偏了头不理她,只是手掌本就被安修戎握着,这会被她的指尖轻轻摩挲,似乎要擦出火来。 集体训练告一段落,乔安排了分组,放丧尸们而去。转身朝田湉走来。 田湉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甩了甩安修戎的手,硬是没甩开。 乔目不斜视,对田湉道:“我和小红讨论了混合训练,主要内容录了音,妈妈你到时候听一下。” “诶诶,好。”田湉欣慰地应声。 “我今天下午打算往更远的地方去,会带着小绿,晚上可能赶不回来。” “啊,啊你……”田湉脑袋里转了两圈,总有个声音在拷问她,乔是不是知道了昨晚的事情,所以决定躲开她和安修戎。 这么想着,眼光就飘到安修戎那里去。 安修戎十分默契地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道:“再多带两个三阶,主要是探查情况,注意安全。收编回来后再商讨。” “好。”乔应声,而后抬脚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这……这就走了啊。”田湉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他说晚上不回来……到底回不回来呀?” 安修戎看着她,看了好久,最后嘴角勾起笑,不说话。 “嘿,你是不是理解错我意思了啊!”田湉笑着打她一把,“我是担心他的安全!” “不用担心,丧尸不会主动攻击同类。”安修戎说,“你倒是担心下自己的安全。”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安修戎转身往回走,声音带着笑意:“担心你被吃咯。” 安修戎很少开玩笑,恐怕把她生活的全部拍摄下来细细去数,也屈指可数。 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田湉红着脸觉得自己伟大得不行。 安修戎是心情好吧?她肯定是十分开心的。 她在开心什么呢?不就是两人有了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吗。 一旦想到这里就不可抑制,那些亲密的记忆一丝一毫清清楚楚地往她的脑袋里钻,在她眼前放出一个屏幕来,画面生动,历历在目。 田湉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觉得自己的内心如同一头饥饿的野兽,唯有安修戎能喂饱她,唯有将安修戎拆吃入腹才能填满她。 安修戎的手正握着她的手,安修戎的胳膊也蹭着她的肩,每一次碰触田湉都觉得是一次明晰的电流,蹿过她的四肢,直击心脏。 “喂。”田湉感受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人或者丧尸能看到她们后,终于鼓起勇气叫了安修戎。 安修戎看她,四目相对便像说了千言万语。 于是田湉的要求没等说出口,安修戎便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不就是渴望亲吻吗?不就是随时随地都想要将这个人揉进骨血吗? 你想要的,也正是我想要的啊。 一个吻,便变得不可收拾。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田湉只允许接触停在亲吻,可就是吻,也足够让人江河泛滥、欲|火焚身。 最后停住时,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我没变。”田湉看了眼自己的手脚。 “是。”安修戎应着。 “我以为昨晚是因为温泉,”田湉有些兴奋,“我还想着那得研究研究温泉成分,然后……” 话说到这里停了,才想起不好意思。 “然后什么?”安修戎明知故问,笑得开心。 “没什么没什么,”田湉摆着手,摆完了没忍住问,“你就不好奇吗?我这突然变,突然不变的。你科学家的本质没有让你想要研究研究吗?” 安修戎揽了她的肩,半抱着她往前走:“我研究啊,回去我们就研究。” 这研究果然是正大光明以公徇私。有些事情一旦开了闸,就像洪水,堵不住,只能疏。 乔只想着开拓地盘,接下来很多天带着群丧尸走南闯北,近处的回来还给田湉打个招呼,远了干脆便自作主张。 谷里的进化丧尸走了一大半,周围又大多拓成了自己的地盘,田湉待在谷中无比安心。只身边的安修戎让她安逸的心脏跳了又跳,紧了又紧。 田湉向来对安修戎有欲念,但是她没想到,这欲念一旦实践到底,竟然有了让人神魂颠倒的魔力。 看一眼,碰一下,便想要被她亲了又亲,吻了又吻。 安修戎体力好,田湉体力更好。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在绯红的晚霞里,在深夜的星光下,无数次她们被对方唤醒,然后又为对方沉睡。 这日子,过得连梦里都不会这么梦。 所以,当田湉的通讯器响起来时,就像是要打破美丽的泡沫,田湉愣了好久,才接通了语音。 安修戎就在她身边,有些惊奇地挑起了眉。 田湉调大了声音,让安修戎可以听得见。 紧急通话,是古薇打来的。 她的声音低落沙哑,一点都没了少女原本的清朗,只不过一月没见而已,却好像老了十岁。 “田湉,你在哪?你可以回来吗?” 田湉怔了怔,话问出口时心脏便不安地跳动:“发生什么了?” “好多好多事,”古薇突然便哽咽起来,“田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回来帮我好不好?” 田湉一下站起身,慌忙答应道:“好好好,我马上回去,你等我。不管什么事,保持冷静,你安全就好。” 得到答复,古薇没多说,挂断了通讯。 田湉看向安修戎:“她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过话,她从来没让我帮过她,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 安修戎点点头:“给我十分钟,我查一查。” 安修戎出了去了洞口,田湉转身便开始收拾行李。 虽然这通语音来得莫名其妙,但田湉心内却肯定这确实是古薇打来的。古薇遭受了很严重的事情,田湉必须回去帮她。 真正的势力斗争,不在头脑简单的丧尸这边,而是安全地的人类联盟。 她和安修戎的蜜月,到此就结束了。 还有很多很多事,等着她们去面对,等着她们打开一道又一道沉重的枷锁,为这个世界赢来新的未来。 十分钟不到,安修戎便走了进来。 “是来自古薇的紧急通讯,她具体遇到了什么我不清楚,但她去了军委,与军委发生了矛盾。” 田湉很是震惊:“军委?军委不是……”顿了顿,才继续说出口,“不是爸在坐镇吗?” “是,如果不是父亲,她连这通紧急通讯都发不出来。”安修戎蹲下身帮田湉收拾东西,“不要着急,有爸妈帮着她,暂时不会有问题。” 田湉心情复杂,半晌才道了句:“谢谢。” 安修戎盯着她,好半天突然在她唇上亲了下道:“不用谢。” 田湉惶惶一颗心微微落下来。 还好这天乔跑得并不远,田湉将管理层的丧尸集合在一起部署了命令。而后转头问乔:“你选择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回去?留在这里要监管丧尸部落,回去要继续学习人类的生活。” “留下。”乔没有犹豫。 田湉蹲下身与他平视:“我会回来,我把这里交给你,你要管好了。” “好。”乔答应道。 “第一原则是什么?” “不伤害人类。” 田湉有些难受,摸了摸乔的脑袋直起身对安修戎道:“走吧。” 她没有再告别,走得干净利落,安修戎跟在她身后,最终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刚出谷,天空盘旋的直升机便落了下来。巨大的轰鸣声中,安修戎牵着田湉的手,踏上了返回安全地的路程。 来时,她们走走笑笑,回时,急匆匆不敢耽搁一刻。 已经非常快了,田湉觉得还是不够快。 飞机直接降落在了联盟内,下了飞机便有专车过来,载了她们直奔军委大厅。 初步的一切,安修戎都安排好了,她们第一步需要做的,是去军委大厅做担保,将押在监察室的古薇带出来。 下了车,田湉刚要往进冲,被安修戎一把拉住。 “不急在这一时,跟我去换衣服。” “都什么时候了?”田湉没过脑子扔出一句话。 说完便立刻发觉了自己的不对,是需要换衣服,安修戎说的没错。她们是去做担保的,起码要将自己修整得体面。 “对不起。”田湉赶紧道歉。 安修戎一根手指抵在她唇上,没说什么,拉着她去了旁边一栋楼内。 房间里不仅备好了干净正式的衣物,还已经放好了热水。 田湉匆匆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速干了头发,穿上那套似乎很久没穿了的217学生制服。 领带拿在手上,她刚打算往脑袋上套,便见已经一身深蓝军装的安修戎向她走过来。 军装冷硬,衬得她整个人都冷硬起来。 田湉恍然感受到一丝陌生感,才发现不管安修戎穿制服有多好看,她还是喜欢她穿休闲装的样子。 安修戎走上前,拿过她手里的领带,动作利落地帮她戴上,系好。最后正了正她的衣领,胳膊架起弧度,说:“走吧。” 田湉挽住她的胳膊,一步一步,跨得同安修戎一样挺拔端正。 这是婚后,她第一次和安修戎出现在正式场合。 进了房间,田湉放开了挽着安修戎的手,错后她小小的距离。 对面三四个工作人员,先对安修戎行了军礼,才请她们坐下。 她与古薇都是从遗弃地进来不久的人,身份识别本就比较特殊,现在,她成了安修戎的妻子,算是有了档案归属。而古薇找到了父亲也没有相认,现在还是暂住人员的身份。 那担保人,自然便落在了带她们进遗弃地的安修戎身上。 安修戎身份特殊,工作人员对她很是恭敬,但该问的问题一个都没有少问。 走完流程,田湉终于知道,古薇到底干了什么。 她开着最新研制的机甲,轰了一栋在建大楼。而后还私自擅闯军委大厅,企图攻击军事首指安将军。 田湉深吸了一口气。 安修戎面色平静地听完了一切,而后在担保书上签了名字。 这三个字下去,但凡古薇后面查出一点有害联盟的确切证据,安修戎的政治生涯都可能因此断送。 签完担保书,监察长亲自过来带她们去监察室接古薇。 等监察室的门开了,神情憔悴的古薇走出来,监察长笑眯眯地问安修戎:“博士,这些事您怎么看?” “轰大楼是意外,闯军委是家事。”安修戎回答,神色清淡,无半点犹豫。 “好,好。”监察长笑着应声,躬身道,“请。” 田湉赶紧上去扶了古薇,三人出了军委大厅。 骆凯就在门外等着,上了车,安修戎坐了副驾驶。 后座的空间留给了田湉和古薇,车驶出去一段,田湉才敢问她:“你怎么样?” 古薇握着她的手发力,脸上却保持着冷静:“我没事。” 这样的神态怎么可能没事,此刻古薇不说,田湉只能靠近了她,让她能挨着自己的身体。 “你没事就好,休息一会吧。” 古薇靠上她的肩,闭上了眼睛。 车子行驶得非常平稳,进了217来到子楼前。 车停了,田湉侧头去看,发现古薇仍然闭着眼睛,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田湉看了眼前座的安修戎,安修戎没说什么,和骆凯一起下了车。 车门关上,安修戎和骆凯走远,古薇终于睁开了眼。 这是一双警觉的眼睛,眼底布满血丝,先是扫了圈车内,而后望向车外。 古薇的手紧紧抓着田湉的,突然打开车门,带着她下了车,疾步往外走去。 古薇方向明确,田湉便任由她拉着,安修戎和骆凯已经进了楼了,此刻确实没有人注意她们。但这点古薇肯定不清楚,所以她在找安全的地方。 最后她们停在学校的小树林,天已经暗下来,树林深处只有鸟鸣声。 “田湉,周围有人吗?”古薇终于开口问。 “没有。” “确定吗?”古薇神情紧张。 “确定。”田湉郑重地点点头。 “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一定要信我。”古薇看着她,所有隐藏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倾泻了出来,震惊,恐惧,慌乱,不知所措。 “嗯,我当然信你。”田湉心脏直跳,感觉要冒出汗来。 她的紧张没错,古薇的第一句话便足够惊人。 她说:“田湉,我怀疑你的变异,和安家有关。” 第56章 自己到底是如何感染上这纯种的丧尸病毒的,一直是田湉的心病。 很多时候她甚至都怀疑, 根本不是感染不感染的问题, 而是她的身体本就是病毒。 不知道被谁而造, 不知道她的使命是要摧毁这个世界, 还是拯救这个世界。 田湉始终没有苏醒前的记忆, 于是她选择了后者。 她不断提醒自己, 你就是一个平凡的人类, 你该有人类的良知。 古薇说完这句话之后, 田湉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停顿。 她早已经想过了无数种可能性, 但是当其中一种猜想被旁人提出的时候,田湉还是忍不住心惊。 “你发现了什么?”田湉问。 古薇抓着她的手, 指尖用力:“有一个地方,关了很多像你这样的人,他们有不同的样子,也有跟你一样超凡的能力。” 田湉皱了皱眉:“段荣?” “不, 不是段荣那里。”古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这里有你去段荣地牢的记忆。他那里太小儿科了, 根本就是些实验的残次品。” “那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和安家有关。” “为什么?” “因为……”古薇顿了顿, 声音颤抖,“因为我哥哥没有死,他就被关在那里。我爸给安家当司机,就是因为发现了我哥还活着。” “你和陈叔相认了?” “我们在你们出城后就相认了,他有苦衷, 这就是他的苦衷。”古薇盯着田湉的眼睛,“我不会用猜测来诋毁别人,段齐正让我试最新的机甲,我亲眼看到了我哥哥。” “所以你轰了一栋建筑?!” “跟这个有关。” 真是一重重炸弹炸开,田湉觉得自己脑袋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来。 古薇一直盯着她,盯得她觉得一座大山压在身上,要喘不过气来。 “谁还知道你和陈叔知道这些事情?”田湉只能先解决最迫在眉睫的情况,那就是保护古薇和陈叔的安全。 “安战发现我潜入他办公室,他猜到了多少我不清楚。段齐正让我试的机甲里有实时记录,拍到了我哥哥的样子,机器内部储存器我已经清理过了,但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备份。” “你试的哪台机甲?” “不是四代,不是精神共导。”古薇很快回答,“我没傻到上有精神控制器的机甲,毕竟我现在脑袋里有你的记忆。” “嗯,”田湉点点头,长长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你哥哥的事我会查,如果我的变异真的和安家有关,我会查出所有的真相。你和陈叔不要再擅自行动了,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保证你们的安全。你要配合我。” “嗯,好。”古薇应下来,僵直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突然便蹲下了身。 田湉赶紧随着她蹲下去,问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古薇将脑袋埋在怀里,不露脸也不出声,身子一抽一抽地颤抖。 她本就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刚刚好一点,又要经受打击。田湉心疼,只能尽全力抱住她,第一次怀疑自己带古薇来安全地是不是做错了。 古薇抖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脸来,眼睛里没有泪水,但是眼底血红。她指着自己的脑袋,用指节一下下用力敲着:“田湉,我这里的东西太多了,太乱了,我理不过来,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才是对的……” 田湉拉下她的手包在手心,不迭声地道歉:“对不起小薇,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和你精神共导,也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扔在联盟。” “不,不是这样,”古薇截断了她的话,“是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太恶心了。” 田湉心下一紧,一只手不断抚着她的背:“不要这么想,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交给我,不要再想了……” 古薇怎么可能不想,在跟着田湉回到子楼的路程中,她的眼神放空,有好几次差点磕上台阶,被田湉堪堪拽回来。 两人来到了田湉之前在子楼的学生宿舍,宿舍里有人打扫过,干干净净。田湉让古薇坐下然后自己去给她倒水,出来的时候发现古薇正在房里侦查,找监视设备。 “小薇,这里没有。”田湉说,“你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还是谨慎点好。”古薇很执着,头都不回。 田湉看着她细瘦的背影弯出骨骼嶙峋的弧度,心里一阵难受,于是放下水杯,陪她一起侦查。 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古薇终于放下心来,但坐上沙发时脊背依然挺得笔直,随时备战的状态。 田湉进了卫生间,在通讯器上给安修戎发消息。 ——有镇定剂吗? 安修戎很快回过来。 ——十分钟后,有外卖过来,喝了饮料就好。 田湉出了卫生间,边洗手边对古薇说:“你没好好吃饭吧,我叫了外卖,一会就过来。” 古薇点点头。 田湉坐在她身边,轻轻握着她的手。 果然,十分钟后,外卖来到了门外。田湉开门端了食物进来,饮料有两杯,一杯牛奶,一杯果汁。 田湉把东西放在桌上,替古薇拆开了汉堡外包装。 但古薇接过东西,从兜里掏出了检测器。 这是十分小的一个检测器,针头扎进去就可以测试食物中是否有不该出现的成分。 田湉嘴角咧了咧,觉得自己笑得实在勉强。 古薇扎完了汉堡,准备扎饮料。 田湉一把将那杯牛奶抢了过来,道:“检测器对液体不敏感的,这样检测好了。” 说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唇边粘上了一点纯白的牛奶,田湉又拿起那杯果汁:“这个我也试试。” 又是一口。 古薇看着她,眼神晃动,终于收了检测器,开始吃东西。 半个汉堡下肚,她轻声对田湉说:“对不起,我有些变态。” “不,”田湉吃着自己的那份食物,喝着果汁,“你要是觉得自己变态,那说明你很健康。” 古薇不再说话,吃完东西,便去了浴室洗漱。 洗漱的时间很短,再出来时古薇穿着田湉短了一截的睡衣,道:“我困了,想睡觉。” “好。”田湉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枕头,“我也挺累的,我们一起睡。” “别和我睡一起了。”古薇指了指沙发,“你去睡沙发吧。” “你真不客气。”田湉笑道。 古薇露出了重逢后第一个清浅的笑意:“我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过觉,我和你客气什么。” 古薇上了床,很快田湉便听到了她沉稳的呼吸。 田湉躺在沙发上毫无睡意,悄悄地用通讯器给安修戎发消息。 ——到底哪杯有药? ——两杯都有。 ——你考虑的……真周全。那我为什么不困? ——不是你的剂量。 确实不是她的剂量,能让普通人安睡的药物,对她来说一点用都不会有。至今能让她腿脚发软身体不受控制的,只有那晚山巅的温泉了。 安修戎,你是不是对我太了解了。 田湉长长叹出一口气。 古薇睡熟后,田湉起身去找安修戎。 安修戎没在房间,刚刚踏上回家的路。 田湉站在她房门口愣了一会,然后下了楼,一时间有些迷茫。 之前出了情况,她还自己思考自己解决,现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并且是和安家有关的事情,她竟然第一反应就是找安修戎吗? 找她干什么?直接问她,你们安家的生物实验是不是做得过了头?我这具身体的出现是不是和你有关? 田湉抬手扶着额头,觉得整个世界混沌一片,到处都是看不开的谜。 可她的内心深处竟然不想剖开这些谜,她想和安修戎过平淡的日子,就像在遗弃地时那样。 有脚步声登登跑进,是熟悉的节奏频率。 田湉睁开眼,果然蒋天蝎已到了面前。 小姑娘有些气喘吁吁,凭她的体质看来是跑了不短的路,一抬手抹了把脸,急吼吼地问:“师母,古薇是不是在你那?” 这是蒋天蝎第二次这么称呼她,第一次是在她与安修戎结婚的家宴上,蒋天蝎端着酒别别扭扭地随同学们叫了她一声“师母”。此刻再叫时,竟然就变得十分顺畅。 “是在我这。”田湉也该拿出点师母的架势,于是不再像以前那样逗她,直白地回答道。 蒋天蝎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师母,求你,求你让我见她。” 蒋天蝎说出求来,田湉是真的没有想到。 蒋天蝎一向飞扬跋扈,虽然品性端正,但性格就像颗易燃的小炸弹。能摒弃前嫌叫她一声师母就够惊喜了,现在居然可怜巴巴地求她。 “为什么?”田湉脱口而出。 “我担心她,我真的很担心她……”两句话出口,蒋天蝎的表情突然一垮,眼泪便扑簌簌落下来。 田湉一下子慌了:“诶,好好说话呢,哭什么哭!” 没等她去给她抹眼泪,蒋天蝎抬袖子挥手一擦:“我也不想哭,谁愿意哭!自从她出事,我听她被押在机甲学院跑去机甲学院,听她又逃出去了就满世界找她,她倒好!她跑军委大厅去了!她是傻逼吗!我跑去军委大厅,你们都不在,我进不去,好不容易找了关系拿到了探视权,刚到门口就听说她被接走了……” 似乎是再也憋不住,蒋天蝎的眼泪一下子汹涌起来,声音都开始抽噎,委屈极了的样子。 “我好怕她被带到……我找不到的地方……然后……然后就听说你们回来了……我就来找你和安老师了……她在你这就好,她是安全的……哇……” 放声大哭。 田湉彻底愣住了。 蒋天蝎之前在她心底建立起的形象轰然倒塌,现在在她面前大哭的女孩眼睛红肿可怜兮兮,一抽一噎的,简直有哭背过去的架势。 田湉赶紧抬手给她顺着背,蒋天蝎哭了会儿,终于平静下来,说:“我……我要见……古薇……” “她在睡觉呢。”田湉不自觉温柔了许多。 “什么……什么时候醒?” “可能会直接睡到明天早上吧。” “她,她受了什么罪啊,她这是晕过去了吗!”蒋天蝎瞬间从柔弱小女生恢复了炸毛的模样,“你有没有给她检查身体,她有没有受伤!在押监察人员如果受到虐待,可以直接起诉的!” “冷静,冷静。”田湉将她推开一段距离,“她身体没事,至于有没有什么磕磕碰碰的,你可以见了她以后自己检查。我没说不让你见她,只是她在休息,不能和你说话……” “不说话不说话,”蒋天蝎打断了她的话,“我就看她两眼就好。” 田湉带着蒋天蝎上了子楼,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古薇确实还在睡觉,镇定剂的效果很稳定,古薇呼吸绵长,她们推门的声音没有一点惊扰到她,她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蒋天蝎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田湉没有跟上前,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但只这背影,田湉也十分肯定,蒋天蝎爱上古薇了。 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蒋天蝎和古薇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有了多少交心和陪伴,田湉没有和古薇谈过这个话题。 她希望古薇可以好好融入到人类联盟,却还存着一点点朋友之间的私心,希望古薇永远跟她好,永远跟她是最好的朋友。 有些自私狭隘了,田湉叹出一口气,转身出了房门,轻轻关上了门。 安修戎应该在家和父亲谈古薇的事了,田湉出了学校,上了辆出租,往安修戎家驶去。 其实也算是,自己的家。 进了小区,田湉没有急着回家,拐到了中央的人工湖。 安修戎在这里跟她表白求婚的样子历历在目,田湉不愿意去怀疑任何一丝一毫是假的。 安修戎这样的人,根本不屑于撒谎。她会隐瞒,但不会撒谎。 田湉认识她两生,仔细思忖,当她与她敌对,她会怎么做,安修戎会怎么做? 无疑是该打打,该战战,该顾念旧情就手下留情,该有个了结便利落果断。 田湉低头笑起来,现在的情况再复杂,也不过与此了,她与安修戎上一世最终拼了个你死我活,这一世还怕些什么呢。 她怕的只不过是,信念再一次被摧毁,世界又一次被颠覆。 田湉闭上眼,静静地听鸟啼蛙鸣,听清风拂过树梢,听湖面波光粼粼。渐渐地就好像可以听到安修戎的呼吸声,就在耳边,一下一下,深远绵长。 田湉睁开眼,看了眼通讯器,时间差不多了,她该回家了。 安家很安静,田湉进了院子,也没能听到说话声。 但很快她听到了安修戎的脚步声,于是她没再动,站在原地等安修戎出来。 果然,安修戎站在了大门边,抬眼看向她。 她穿的仍然是那套深蓝的军装制服,姿态挺拔,眉眼冷冽。但在对上田湉眼睛的一瞬间,眼角嘴角便都柔和了,漆黑的眸子像深谭的水,有温柔的晃动。 安修戎大跨两步走到她面前,低头问她:“要进去吗?” “谈得怎么样了?”田湉问。 “闯军委的事不要紧,父亲这边不追究,不会有什么情况。问题集中在段家那边,我们了解了具体情况以后再和他们沟通。” “父亲为什么不追究呢?”田湉看着她,想从安修戎的眉眼读出更多的信息。 “因为她是你的朋友,是我们自家人。”安修戎神色坦诚,“而且,她是我带进联盟的人,我该对她负责。” 田湉转了话题:“妈妈在吗?” “没有,父亲在书房,妈很快回来。”安修戎牵了她的手,“今天就住在家里吧。”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古薇有蒋天蝎陪着,有子楼的安保系统,还有安修戎安排的人保护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田湉和安修戎刚从所谓的“蜜月”回来,匆匆一月,与父母分别的也算是久了。 “好。”田湉答应下来。尽管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但现在他们还是一个家。 晚餐如同蜜月前一般和睦,安战和安修戎话不多,只时不时应上一句。肖禾倒是和田湉有很多话要说,略过古薇的事,只谈些吃喝玩乐的问题。 父母是知道她们的蜜月去了遗弃地的,于是肖禾的言语间总是有些愧疚,责怪安修戎太醉心研究,连蜜月都定在那种地方。 田湉乐呵呵地应着,跟安妈妈一起,她总是有很多乐呵,发自心底的,被长辈呵护的愉悦。 晚饭结束,肖禾催她们早点休息。这一天风尘仆仆,确实是够累的了。 田湉的体质让她的身体感觉不到疲累,但是一颗心也仿佛翻了山越了岭,重得提不起来。她洗完澡出来,看到安修戎坐在书桌前,脸上映着光屏亮莹莹的光,认真严肃的模样。 “去洗洗吧。”田湉走到她身边,湿漉漉的手指点在她脸上,“洗完我们躺床上,我有话同你说。” “好。”安修戎温和地应了,关了光屏。 躺在家里舒适大床的安静夜晚,床上话题并不像每个人期盼的那样旖旎浪漫,田湉将自己背对着窝进安修戎怀里,看不见她的眼睛,才能问出一些问题。 “修戎,你是不是在遗弃地,就是我还没有进联盟的时候,便知道我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安修戎顿了顿,贴近了她的身体,呼吸就在耳边,声音温柔地像是呢喃:“是。” “乔的状况你早已经掌握,只是在合适的时候将他带了出来?” “是。” “你的生物实验有不可告人的成果,和护城河的食人鱼有关。” “是。” 田湉心下大乱,有个问题在嘴边绕了绕,明明是最没必要问出口的一个,却仍然抑制不住翻涌的情感:“你和我结婚另有目的?” 安修戎突然扳过了她的身体,让她直视着她的眼睛,而后声音清晰地回答:“我有很多个和你结婚的目的,但没有一个不和你在一起的理由。” “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爱你,让你也爱我。” 第57章 话说到这里,虽然安修戎眼中的情意让人感动, 但田湉心内复杂, 恨不得跟安修戎把所有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 但她不能这样做, 她不能把自己所有的底牌都交出去, 然后让命运做决断。 耳听为虚, 眼见为实, 她需要一点点挖开并确认所有的真相。 于是她提出了在谁看来都过分的要求:“我想去看食人鱼, 不是从护城河的角度。” 安修戎看着她, 最终像之前无数次那样轻易地答应了她的要求:“好。” 这一晚睡得艰辛,安修戎仍然是从后抱着她的姿势, 两人的身体那么契合,田湉却不知道她们的内心是否能够契合。 直到每晚的睡觉时间到了,田湉才跌入混沌的梦乡,再醒来时便又是天亮。 安修戎仍然在她身后, 声音温柔地在她耳边道:“早。” “早。”田湉喃喃回应一句, 动作迅速地起身穿衣。 当她洗漱完毕的时候, 安修戎已经收拾好冲她伸出手:“早餐妈妈已经备好了。” 田湉握住她的手,被她牵着走过过道, 一步步步下台阶。 肖禾系着碎花围裙,端着餐盘出来的姿态仿佛端着枪。田湉放开安修戎的手,赶紧过去接过了肖禾手里的东西。 简单的中式早餐,餐桌上没有安战,于是安修戎基本没说什么话, 只是时不时地照顾一下自己的老婆和妈妈。 吃完早饭,肖禾去上班,安修戎送她到门口道:“我们待会去学校。” “先别急着上课,休息一天。”肖禾叮嘱道。 安修戎点点头。 田湉看着肖禾的车远去,抬头问安修戎:“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食人鱼?” “得拿到特批文件。”安修戎道,“昨晚我已经拟好了文件,审批可能得半天时间。” 田湉点点头,如果太容易看到古薇口中不可思议的东西,那反倒让人不安心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田湉问。 “去学校。”安修戎迈步朝车走。 田湉跟上她:“要去机甲学院吗?” 尽管这算是步步相逼,但安修戎仍然答应了下来:“是。” 来到机甲学院的科研大楼门前,安修戎没有直接开车进去,而是和田湉坐在车内等。等过三四分钟,有人出来接她们,安修戎才带着田湉下了车。 接她们的人是个机灵的学生,跟安修戎报告了段教授的意思之后,便同安修戎交谈起生物研究来。 这刻意的溜须拍马却并没有让人厌烦,这人显然早就对安修戎的研究很热衷,提出的问题都十分值得回答。 就连自从进了217就几乎整天跟着安修戎的田湉,也没能精准到这地步。 等带着她们进了机甲训练场,这位同学已经将自己的姓名年龄专业都交待清楚了。 安修戎和田湉进了场馆,同学退下去了,田湉笑了笑道:“安老师,你的粉丝咯?” “不是。”安修戎道,“粉丝不是这个样子。” “你这样我感觉你粉丝很多的样子。” 安修戎侧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那他是什么?”田湉问。 “就像……”安修戎顿了顿,下巴往正朝着她们走过来的康纳扬了扬,“他一样。” 康纳是安修戎在机甲学院的卧底,田湉默默在心底感叹一句,这博士和教授之间也是要玩谍中谍啊。 康纳到了她们面前,朝安修戎伸出手,简单称呼道:“安博士。” 安修戎握了握他的手,点了点头。 康纳转头看向田湉,似乎是在犹豫,最终还是低了头道:“夫人。” 田湉真是浑身不自在,她不知道自己具体年龄该是多少岁,但总觉得也大不了康纳,一时笑得十分尴尬:“你好你好。” 尽管尴尬,却也没忘了自己来的目的,鉴于康纳是自己人,于是田湉抢到安修戎前面说:“我们今天来主要想体验一下最新的四代机甲。” 康纳点点头,道:“安博士和夫人随我来。” 田湉来过一次的机甲陈列厅,正中间有一台高大的机甲正在修补,胸口一个大大的洞,让漂亮的外形显得颓丧起来。 田湉指了指问:“这是?” “最新的电子操作四代,测试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康纳回答。 “出去做的测试?”田湉问。 “对,测试场不能完全发挥它的威力。” 田湉心下了然,可见这台机甲就是古薇开着出去轰了栋建筑的那台了。 “电子四代现在只有两台,这台出了点意外,所以现在另一台暂时只能在测试场里小试牛刀了。”康纳带着她们往另一台机甲走去,同时开启了前往测试场的大门。 来过一次,田湉对这里也算是熟悉。走到那台还未上漆的机甲面前,摸了摸它灰色钢铁的大腿,冲康纳道:“这次还是我来?” “如果夫人愿意的话。”康纳回答。 “这次没精神控制了吧?”田湉笑着问。 康纳看着她,蓝眼睛里神色认真:“没有,精神控制的研发受到了严重阻碍,所以现在改成了电子控制。” “好。”田湉拍了下机甲的大腿,钢铁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那我就试试它吧。” 田湉上了机甲,安修戎跟着康纳进了总控室。 田湉这次小打小闹,开着机甲不甚熟练地在测试场里转圈圈。她对机甲本就不熟悉,上次是因为有古薇的精神共导,现在完全就是在玩一台根本不熟悉的大型游戏机。 控制屏上有康纳十分体贴地放给她的新手攻略,田湉照着上面的提示,试验着腾挪跑步,最后还稳当当地翻了半个鹞子。 “嘿哦!不错。”田湉大声说道,神情兴奋,“这控制真是流畅极了,我感觉要摔的时候,它都能给掰回来,实在太智能了!” 通讯器里传来安修戎的声音:“如果觉得好玩的话,你可以再玩会儿。” “好嘞。”田湉应了声,将注意力集中了放在这台机甲上。 既然安修戎说了,那肯定是需要她多待会。她们来的目的就是找出机甲的记录仪有没有输出到其他地址。现在显然,康纳也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只能在做测试的时候进行实时追踪。 其实最好最准确的肯定是去测试古薇开过的那台机甲,IP那么好改,谁知道这两台是不是一个。 只是田湉没想到,那台机甲竟然被破坏得那么严重。 田湉在测试场整整玩了能有半个小时,才意犹未尽地开回机甲,来到了陈列大厅。 安修戎站在旁边等她,田湉也不知道在这种诸事缠身的时候自己哪里来的兴致,突然操纵着机甲半跪在了安修戎面前。 求婚的姿势,硕大的机甲低了低头,朝安修戎伸出一只胳膊,摊开掌心。 安修戎在机甲面前实在显小,手掌抓住的,不过是机甲的半截手指,只是她神色肃然地安静望着她,透过屏幕田湉还是心间一动。 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不管是前世今生,不管是敌对还是伴侣,田湉始终无法否认的是,自己喜欢安修戎,原始的冲动的喜欢,一与她对视便爆发汹涌的荷尔蒙。 田湉出了机甲,走到安修戎面前,扬起脸对她笑。 安修戎低头看着她,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在机甲学院时,隔墙有耳不能问。出了学院坐上车,田湉开口道:“怎么样?” “确实有备份,但地址没有跟踪到。” “你都没有跟踪到?!”田湉很是震惊,“我玩了半个小时。” “我……”安修戎顿了顿,“这方面不太行。” 这是田湉第一次听到安修戎说自己不行,一瞬间有些愣神。 缓过来了最终还是点点头:“也是,不能我觉得你好,你就真的十八般武艺样样都好。” 安修戎笑了笑,田湉觉得她笑得有些尴尬。 “那备份的事怎么办?”田湉问。 “总归是在段齐正那边,他要利用无非就那几个目的。你和古薇沟通一下,看到底拍到了多少。” “好。”田湉应了声。 车很快到了子楼,安修戎要回实验大楼处理事情,田湉准备下车时握了握她的手。 安修戎转过头,用眼神询问她。 田湉看着她,笑着说:“你已经很棒了,只是在我心里太完美了。” “现在不完美了吗?”安修戎问。 “不,依然很完美。”田湉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 车开走了,田湉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一下。回到子楼自己的房间,古薇果然已经不在了。 桌子上留了张纸条:田湉,我去上课了。 上课?上个什么课?她现在可是重点监察对象。 田湉拨通了通讯器,响了好几声,古薇那边才接通。 “你在哪儿?”田湉问。 古薇有些犹豫,最终道:“学校外。” “你知不知道你的活动是有范围的?!”田湉一下子急了,“我说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处理。你现在很危险!” “对不……”古薇那边话没说完,被另一个声音截胡了。 “师母,我和古薇在一起呢,我会保护她。” 田湉火更大了,昨天蒋天蝎在她面前哭得稀里哗啦,她还在心里想着,这刁蛮任性的姑娘遇到正事还是重情重义,掂得很清的。 结果现在就能带着个精神受创,身份受限,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人在外面乱逛。 “给我回来!”田湉命令道。 “我们在外面是有原因的,完成后我……” 蒋天蝎忙着解释,田湉打断她的话,语调强硬:“不管你们在干什么,现在,立刻,马上,回学校,我在子楼前等你们。” “你凭什么!”蒋天蝎喊了一声,少女的声音尖利,一如她们初见时那样。 “古薇,”田湉没理蒋天蝎,径直叫了古薇的名字,“你需要多久回来?” 那边一阵杂乱的声响,古薇的声音淡淡道:“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古薇果然来到了子楼前。田湉就在子楼前,站得笔直。 古薇身后跟着气呼呼的蒋天蝎,本来嚣张跋扈地想见田湉就开吵,结果看了田湉一眼,突然就噤了声。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田湉大多数时候是笑着的,就像她这个名字,就像她这张脸,总是缺乏攻击性的。 她可以笑得单纯可爱,也可以笑得恣意灿烂,甚至笑得贱兮兮的,笑得十分做作的。 蒋天蝎唯独没见过的,就是田湉一脸寒冰般严肃的表情。 这让她一瞬间想到安老师,忍不住心底便打了一个寒颤,激得寒毛都要竖起来。 本来压在胸腔要爆发的话就像被戳漏了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拉住了古薇的袖子,古薇对田湉道:“我回来了,上去说吧。” 田湉没动,她看了古薇一眼,然后眼睛便盯在了蒋天蝎身上。 盯得蒋天蝎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你带她出去的?”田湉问。 古薇正要说话,蒋天蝎一噘嘴,十分硬气:“是!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那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再见到古薇了。”田湉语调平淡地说完这句话。抬手将蒋天蝎拉着古薇袖子的手指掰开,然后转身便往子楼走。 当她走到楼门口时,古薇赶了上来,没说什么,跟在了她身后。 不用回头,田湉眼前也可以再现出蒋天蝎气急败坏的模样。 上了楼进了房间,古薇道:“是我想出去的。” “我知道。”田湉有些疲累地坐在了沙发上,“你不觉得你现在已经有点没法控制自己了吗?” 古薇没回答,半晌后说:“那是我哥哥……” “可你这样找不到你哥哥!”田湉突然就喊了起来:“你不仅找不到他!你还会将自己搭进去!将你爸爸搭进去!” “只有我见过他,我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就差在这一分……”古薇眼底发红。 “我在努力了,最迟今天晚上我就会去看食人鱼。”田湉颓丧地垂下手,“如果你认定了你哥哥是在那里面的话,我一定会把他带出来。” 古薇看着她:“我哥哥叫古章,章是我妈妈的姓。” “好。” “田湉,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能 ,安修戎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码字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一句“腿又长又细,能和台北101比”【扶额】 第58章 傍晚时分,安修戎来找田湉。 古薇看了她一眼, 不自觉地便站起身想要跟她们一起去。 安修戎很明确地拒绝了她:“古薇, 你好好休息。” 这次, 再留古薇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 田湉锁上了门。 “派几个人跟着她吧。”出了过道, 田湉对安修戎说。 “有派。”安修戎回答。 田湉侧头看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我们接回来就开始了, 为了保障她的安全。” 田湉张了张嘴, 想要问那今天古薇去了哪里, 却没能问出口。 古薇现在的猜测和安修戎是敌对的, 田湉不信安修戎没有发现蛛丝马迹,监视古薇, 在所有的答案没有揭开之前,田湉无法判断这背后的真实意图。 两人正在下楼梯,安修戎超前她两个台阶,突然站住了身。 田湉愣愣地问:“怎么了?” 安修戎回头朝她伸出手, 没说什么。 安修戎的手掌, 细长柔软, 只在某些地方有层薄薄的茧。田湉感受过这手的温柔力量,可以让她整个人都飞起来的力量。 牵住她的手, 安修戎继续直视前方地走路,只是与田湉并肩同行,胳膊偶尔摩擦在一起,便好像有了深深的羁绊。 田湉暂时在脑袋里把将要去的地方称为食人鱼基地。 食人鱼基地并不远,但在前往的路上, 车窗全黑,田湉的视线都被阻隔了起来。 记路对于田湉来说并不是难事,但她很惊奇地发现,车根本没有兜圈子,方向明确地直奔目的地。简单直接到让田湉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判断。 下车的时候,也没有人来为她带上眼罩之类的东西。 车直接开到了一处院内,院子是十分古色古香的旧世界苏州园林风格。有人在她们前面带路,安修戎依然牵着田湉的手,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踏过几处矮矮的假山。 最后停住时,是在一大片人工湖前。 田湉想起护城河那几乎是黑色的水,再望望这片青绿的人工湖,觉得它的地底能冒出黑烟来。 带路的人径自走了,田湉还没来得及和安修戎说句话,人工湖里突然一声巨大的水响,就像有人丢进了一颗地雷,嘭得溅起爆裂的水花。 田湉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安修戎瞬间站在了她前面,给她挡住了大部分的水花。 跟下雨似的,噼里啪啦。 水还没全落到地上,一个东西便冲了过来,目标明确地对安修戎展开了袭击。 安修戎推了田湉一把,将她推出了斗争的范围。田湉视线清晰了,整颗心瞬间揪了起来。 这个东西她见过,确切地说,这种东西她见过。 上一世这个东西突然闯进了丧尸领地,撕碎了大片的丧尸,不是为了食物也不是为了地盘,似乎只为了杀戮。 消息传到田湉耳中时,田湉没有多想,立刻变身去增援。那场面让她心惊,明明只比人类高大一点点的生物,没有皮肤,肌肉群暴露在外,脸上架着张面具,露出的双眼里燃烧着地狱之火。它没有尖牙利爪,却可以轻易地将敌人撕得粉碎,仿佛双手蓄满了炮弹。 那一战,田湉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东西打服,却最终也没能拿下,被它逃脱。 田湉的变身状态都无法拿下的东西,安修戎一个普通人类怎么可能打得过。 况且此刻的安修戎,身上一件武器都没有。 田湉没有犹豫,冲了过去。 对着怪物腰侧狠命一击,田湉虽然没有变身,这力道也是十足十的。怪物瞬间退后一步,只是竟然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来。 砸在□□肌肉群上的手感实在诡异,田湉甩了甩胳膊,然后听见安修戎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一边去。” 安修戎哪里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田湉十分不可思议,眼见怪物又攻击了上来,只能边出招边喊:“安修戎你不宠我了!你竟然凶我!” 安修戎紧跟在她身边,闻言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十分之快,不仅架住了怪物踢过来的腿,还刻意地又挡在了田湉面前。 “你干吗啊?!”田湉没法说这东西很厉害,你别一个人打,于是只能嚎叫着,“你不是搞了什么审批文件吗?!这是刺客还是……食人鱼啊?!” 安修戎突然拎了田湉的衣领,将她甩了出去。只是在两人距离极近的时候,田湉听到了她小声的回答:“这是考验。” 考验?田湉摔坐在地上,愣愣地望着他们。 人一旦冷静下来,才能分清楚真正的形势。这个东西完全没有上一世她见的那一个那么厉害,虽然出招也是极其狠辣,但安修戎竟然赤手空拳地就这么接了下来。 确实更像是一场格斗切磋,而不是你死我活。 田湉干脆保持了坐在地上的姿势,想了想,又表现出一副瘫软又惊惧的模样。 她听过了,这附近没有生物。但并不代表这附近没有眼睛。 这么重要的地方肯定处处都是摄像头,而她刚才的表现实在有些太勇猛了。 现在,安修戎没有危险,那她就装柔弱好了。 两人的打斗结束时,田湉不知道自己的柔弱是不是装错了。 因为安修戎受伤了,直到她走到她跟前的时候,田湉才发现安修戎肩后一道细长的口子,衣服被划破,渗出血来。 田湉迅速站起身,拔腿就往怪物那边冲去。 安修戎反应很快地伸手捞她,但没捞住。 田湉冲过去的样子像颗小炮弹。 怪物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切磋结束后受到攻击,架势刚摆出来,田湉便砸到了它的身上。 这个砸放在旁观者看来,不过是毫无攻击力的撞上。而只有怪物清楚,在身体逼近的同时,田湉的手肘狠狠顶在了它的腹部。 这个顶用了全身身体的重量和加速度,怪物后退两步,直不起腰。 田湉还要再打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呵斥:“安田湉!” 哈?安……安田湉? 田湉动作一顿,转身瞪大眼睛看着安修戎。 “回来。”安修戎对她招了招手。 你随便就给我冠了你的姓,还随便给我招招手,我就听话地过去了哦。 “乖。”安修戎说。 “诶!”田湉响亮地应了一声。 奔到安修戎面前的时候,田湉压低了声音问:“考验结束了吗?” “流血了就结束了。” “这是规定?”田湉看了眼她背后,心疼地喊了一句:“这什么破规定。” “见魑魅,必祭以血。”安修戎拉下了田湉扒拉着她肩膀的手指,将她的手握进了自己的掌心里,“走吧。” 田湉抬头时,刚才那个东西已经不见了,人工湖上慢慢浮出一只潜艇来。 “chi mei ?魑魅魍魉的那个魑魅吗?”田湉皱着眉。 “是。”安修戎带着她往潜艇走去。 “不是我说,”田湉对于安修戎受伤有着怨气,出口的话也不怎么客气,“这个设定真的有些玛丽苏了。” 安修戎没问她玛丽苏是什么意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上了潜艇,田湉问她:“这个东西,就是食人鱼?” “不全是。”安修戎神色有些沉重。 “那就是只有一部分人长这样,是这样的才叫魑魅,还是所有的都叫?” “只有刚才那样的。” “魑魅有多少只?” 安修戎没有回答,潜艇内部的光打在她脸上,晦暗不明。 田湉抿了抿唇,垂下了眼。 从潜艇出来,是一座巨大的水下迷宫。氧气供应做得很好,生理上并不会让人有任何不适。 但即使四周就像正常的地面公寓一样,田湉一想到这整个建筑都在水底,就感觉呼吸有些压抑。 每个房间的构造都是相同的,并且连门牌号都没有。道路也并不是唯一的,蜂巢结构,很容易让人混淆方向。 并没有人给她们带路,但牵着她手的安修戎目标明确,拐弯时没有一丝犹豫,显然对这里是极其熟悉的。 最终,她们来到了一间房间前,安修戎抬手推开了门。 里面空间不大,只有悬挂得高高的一个大屏幕,和一个看起来坐着就不会很舒服的沙发。 安修戎带着她坐上沙发,抬手看了眼通讯器说:“还有五分钟。” “我们来见谁?”田湉问。 “魑魅将军。” 这个名字实在是……玛丽。田湉忍下了吐槽,点点头转移了话题:“刚才为什么叫我安田湉?” “担心你。” “骗人。” “担心那位魑魅。” “哦——”田湉拖着声音,“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安修戎转头看着她,最后微微蹙起眉间:“你的名字太甜了,叫起来缺乏威慑力。” “你知道什么情况……”田湉的话说了一半安修戎打断了她。 “而且你是我的人。” 这才是田湉提这个话题想要的答案,安修戎说出这句话,田湉便喜滋滋地笑开来:“真笨啊你,那只有我是你的吗?” “我也是你的。”这次安修戎非常上道。 “诶!对!”田湉欣慰地拍拍她的肩:“甜甜·安修戎!” “加姓就好了。” “那样叫起来缺乏可爱劲~” 安修戎勾起了嘴角,田湉哈哈哈哈地笑起来,终于打破了这一路压抑的氛围。 田湉不知道自己是心里实在紧张,所以受不了安静沉闷的氛围,非得搞出点声响出来。还是单纯地想看安修戎笑笑,缓解她一进到这里就无法掩盖的沉痛。 田湉开着话题聊着,安修戎应着,等人的五分钟便很快过去了。 屏幕突然亮起来的时候,田湉一愣神,安修戎起身,但手按在了田湉肩膀上:“你先坐这儿。” 田湉坐在沙发上,看安修戎站在了屋子中央,她的面前是一个红点开始闪烁的摄像头。屏幕里出现了一个戴面具的人影,安修戎啪地站直了身子,对着屏幕里的人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屏幕里的人只是点了点头,开口问她:“安博士,有什么事?” 声音低沉沙哑,就像是被刀磨剑刺过,从扩音器里传出,让人一阵心悸。却分不出男女。 田湉的角度可以看见屏幕,但屏幕里的人应该看不见她。 安修戎道:“骆将军 ,我带新婚妻子来看望魑魅。” 屏幕里的人笑起来,但只有难听的笑声,眼里毫无笑意。 “看什么?一群水鬼?” 面对这样不知道是在嘲笑他人还是在嘲笑自己的反问,安修戎只是笔直地站着,眼睛望着屏幕,一言未发。 屏幕里的人笑够了,抬起手做了个挥手的动作:“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田湉这才确定,这个骆将军自己也是只魑魅,只是穿着笔挺整齐的制服,直到此刻没有皮肤的手才证明了身份。 田湉一下子冲到了镜头前,直视着屏幕,神色认真道:“骆将军,我是来找人的。” 时间仿佛瞬间被按了静止键,骆山望着屏幕里突然出现的女孩,瞳孔紧缩,万千根灼热的箭射上她的身体。 她以为有些记忆早在漫长时间的消磨中扭曲变形,早已不复当年模样。 但当与田湉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明白那些记忆鲜活到一丝一毫都未曾改变。 将近百年,恍然一梦,全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多多的给大家~~ 第59章 骆珊被带到骆家那年,刚满十岁。 像她这样在孤儿院长到十岁被领养的, 实属个例了。 所以来到骆家那晚, 骆珊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要收养我?” 桌对面坐着的男人身材高大, 寡言少语:“想养就养了。” “为什么是我?大家都喜欢年龄小的。” “麻烦。”男人回答, 将饭碗推到旁边, 点了一支烟, “我叫骆东, 以后我就是你爸爸。” 男人不再说话, 骆珊也不敢再问, 吃完饭自觉地收了碗筷去洗碗。 骆珊的年龄放在正常人家的小孩实在算不上大,但特殊的成长经历让她听过甚至见识过许多残忍的事情。于是, 住进骆家的第一个星期,她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夜里房门关得紧,稍有动静, 便惊醒过来。 还好, 骆东工作忙, 早出晚归,他不在家的时候, 骆珊的神经便放松一些。 一个星期后,骆东扔给了她一张纸,纸上写着详细的时间安排。从早上几点起床,到每项锻炼多长时间,一直到作业应该在几点前完成, 晚上必须几点休息。 同一天,骆东带骆珊到临近的小学报名,骆珊插班上了三年级。 那天,她站在讲台上,面对底下一群漂亮鲜活的脸蛋,结结巴巴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骆珊,来自,来自……” 来自哪里没能说出口,骆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自己提出的问题。 老师笑了笑,刚要接口,教室中间的一个小姑娘却突然鼓起掌来。 这一举动,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小姑娘有着圆圆的脸,圆圆的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漂亮的酒窝。 她看着骆珊,笑得跟小太阳似的:“欢迎新同学!” 大家于是跟着她鼓起掌来。 骆珊有些不知所措,却也松了一口气,她偏头往教室外看了一眼,正看到骆东转身离去,跨出去几步,身边便飘起了一缕青烟。 骆珊回过头,在老师的指导下,拿了新课本坐到了教室最后一排。 在一群三年级的小萝卜头里,骆珊个子抽高,不管在谁前面都会高出一个脑袋。最后一排是新添的一张桌椅,桌兜和桌面都已经被人擦干净,骆珊将书包放进去,开始了最有安全感的校园时光。 或许因为她的高个头,也或许因为她永远不懂旁边孩子谈论的话题,大半个学期过去,骆珊仍然没有朋友。 但她有一个非常关注的人,就是那天带头鼓掌的女孩。她是班上的副班长,十分贪玩却成绩优异,长相可爱却称王称霸,私下里调皮捣蛋,老师面前活泼乖巧。 她长梳两条长长的马尾,扎着粉色的蝴蝶结,穿着层层叠叠的公主裙,小皮鞋擦得锃亮,跑过时,噔噔噔,声音响亮。 她每天都很忙碌,上课时桌兜里放着课外书,下课后要带领一大波人玩各式各样好玩的游戏。只在偶尔发试卷时,大声叫她的名字:“骆珊!” 骆珊应一声,她便挥着卷子示意她自己过来拿,骆珊走近看她一眼,她已经扬起了另外一张试卷,喊起了另外一个名字。 她们之间没有什么交集,直到学期末结束,暑假来临,骆东带她进了研究院大门。 研究院全称国家生物科技高等研究院,门前有站得笔直的守卫,来往车辆必须凭在录车牌进入,人员必须有身份识别卡。 骆东有,但骆珊没有,骆东第一次牵起骆珊的手,对门卫说:“这是我女儿,和田博士交待过了。” 门卫放了他们进去,骆东放开骆珊的手走在前面,宽阔的道路两旁是一棵棵粗壮的法国梧桐,正值盛夏枝繁叶茂,遮得大路一片阴凉,只落下点点光斑。 骆珊踩着光斑,踩到尽头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嘿!骆珊!” 副班长站在一幢红砖小屋前,翠绿的碎花连衣裙,翠绿的双马尾蝴蝶结,一笑起来,比光斑还亮。 骆东问她:“你认识田湉?” 她没来得及说认识,副班长已经喊起来:“当然啦,骆叔叔,我们是一个班的!骆珊体育成绩可好了,她跑起来谁都追不上!” 骆珊愣住了,骆东说:“那正好,田湉你带骆珊玩一会可以吗?叔叔找你爸爸有工作要谈。” “好的呀。”副班长走过来站在骆珊身边,“骆叔叔你去吧,我爸爸正等你呢。” 待骆东刚迈出一步,副班长又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说:“骆珊就交给我了,你放心吧!待会我带她回家吃午饭!” 骆东难得的笑了笑。 待大人进了屋,副班长抬头看着骆珊,肉嘟嘟一个小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骆珊,你不会不记得我吧?” 骆珊开心又紧张,张口又开始结结巴巴:“记,记得。” “我叫什么名字?”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副班长问得津津有味。 “田湉,”骆珊这次没有结巴也没有犹豫,迅速背出一句诗,“白鹭烟分光的的,微涟风定翠湉湉。” “嘿!”副班长发出一声惊奇的感叹,将手伸到她面前,小大人的模样:“对,没错,我是田湉。” 骆珊握上去,努力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骆珊。” “我带你去玩。” “好。” 这一日,她们才算终于相识。田湉个头小,但是姿态一点都不小,一路拉着骆珊的手,带她去小超市买冰淇淋,带她钻后花园里阴凉的假山。 待到两人闹得一头大汗,田湉一脱凉鞋,招呼都不打一声,纵身跳进了活水的人工湖。 湖水清澈,小女孩细瘦扑腾的腿,飘起的连衣裙裙摆鲜亮生动。 骆珊站在湖边,一声惊呼来不及出口,便被她扑了一脸的水。 凉凉的湖水钻进短袖领口,骆珊抹一把脸上的水,急急地叫:“田湉!” 田湉却已经游了出去,姿态娴熟,笑声脆如银铃。 骆珊蹲下身,紧紧盯着她。 田湉游出去一段,回头望她:“你不下来吗?可舒服啦!” 人工湖旁竖着大大的牌子“禁止游泳”,但骆珊在乎的不是这个,她盯着波光粼粼的水便有些头晕:“我不会游泳,我怕水。” 田湉便也不勉强她,一个人在水里玩了个欢。 等到上了岸,也就岸边的鞋子是干的。连衣裙耷拉在身上,多亏质地密一些,才没能透出光来。 两条马尾湿哒哒淌着水,田湉一甩脑袋,水花飞溅,跟小狗似的。 “我爸爸要问起来,你就说我和你玩的时候,不小心脚滑掉水里了。”田湉认真嘱咐她,一双得意洋洋的眼。 这么拙劣的谎言,恐怕只有不认识田湉的陌生人才会相信,骆珊咽了咽唾沫,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好的。” 田湉眨眨眼,摇头晃脑:“那今天起,我们可是革命同志般的友谊了。” 骆珊认真地点点头。 两人回到红砖小楼,一进门便看到了正坐在客厅里的骆东。 田湉冲楼上喊了一句:“爸,我回来了!” 骆珊抬头,看到穿着白色衬衫的田博士,年轻斯文,笑起来和田湉一样,有着浅浅的酒窝。他下了楼,手上拿着一罐茶,笑着对她说:“是骆珊吧,玩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然后便跟骆东说起了手上的茶,从哪里来的,如何晾晒烘焙的,该怎么喝。娓娓道来,清润和煦。 完全没有理还湿哒哒着的田湉,连个眼神都没给。 田湉吐了吐舌头,拉了她的衣摆示意她跟她上楼,待到了楼上,小声道:“我爸生气啦,生气了就不理我了。” 骆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田湉也不是需要她安慰的样子,絮絮叨叨便说起来: “不过没事,他气来得快,消得也快。” “我去把他新给我买的裙子换上就好,我们去我房间啊。” “看看,这些都是我爸爸得奖的照片,我也记不清他都得了哪些奖啦,名字多得背都背不完咯。” “这是我的房间,好看吧,我爸爸装修的,这床,他做的!亲手做的!真是厉害呀!” “这些是我的衣服,我爸爸买的!” “这些是我的奖状,我爸爸说都是小意思,不能骄傲!” “哎呀,拉链夹住啦,骆珊你帮我拉一下……” 粉红色的公主房里,连光洒进来都变成了粉色,骆珊小心翼翼帮田湉处理背后卡住的拉链,怕不小心划着她,于是手轻了又轻,试了又试,最后顺利拉到腰部时,长长舒出一口气。 小女孩完全不同于她的肤色,田湉白得像是珍贵的象牙,毫不在意地一抬腿将身上的衣服踢出去,细细小小地站在衣柜前,踮脚挑衣服。 骆珊想看她,又不好意思盯着她看,于是偷看一眼,转过头,脸热半天,又忍不住再偷看一眼。 那时,她心里暗暗地想:她一定要和田湉成为好朋友啊,一直一直的好朋友,一辈子看着她,不分开。 小时候对一辈子有什么概念啊,只知道那是最长最长的时间,她欢喜与她在一起,于是便许下这最长的时间。 第60章 田湉在冲过来之前有想过接下来会发生的几种情况。比如,这位骆将军非常生气把她们扔了出去, 这位骆将军饶有趣味问她要找谁, 或者这位骆将军又派出个实力强劲的魑魅来打一仗再谈要求…… 她实在没想到的是, 这位骆将军愣在了屏幕里。她的脸本来就隐在面具后看不清表情, 要不是那双眼睛还流动着复杂的光芒, 田湉几乎要怀疑视频卡住了。 骆将军不说话不动作, 田湉一下子紧张得不行。她并不了解魑魅, 但她从安修戎的态度可以看出, 魑魅在联盟有着非常特殊的地位。 他们并不仅仅是一群被限制了自由的实验品。 安修戎就站在她的身边, 田湉伸出指尖,轻轻在她手上蹭了蹭。 安修戎转头看她, 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 屏幕里的骆将军终于动了,依然是那道难听的嗓音,低声问:“你是谁?” 结合上下文来说,这句话像是挑衅了。但田湉莫名觉得这只是一个问句, 还是个语气柔和态度真诚的问句。 于是田湉真诚地回答:“我叫田湉, 是安修戎的妻子。” 然后, 她看见骆将军闭上了眼。 唯一能表现情绪的眼睛闭上了,屏幕里的骆将军就像一座不动的山, 突然就压得田湉有些喘不上气来。 而后,骆将军抬了抬手,一个意味不明的手势。安修戎却突然一把将田湉拉进了自己怀里。 “怎么……”话没说完,田湉就听到了她们身后的门咔哒一声,房间的墙壁突然出现了闪动的激光。 不用问怎么回事了, 她惹怒那位骆将军了。 身体进入战备状态,田湉暗暗蓄力,准备应付接下来可能有的武力攻击。 但她等了半天,那些激光也没有什么变化,依然一闪一闪的,她盯得时间长了,眼前都冒出小星星来。 转过脑袋去看屏幕,屏幕已经黑了。 抬头问安修戎:“啥情况?” 安修戎一手护在她背上,并没有放松下来:“别乱动,再等等。” “等什么?”田湉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有调侃的心情,“等激光变成光束朝我们劈过来吗?然后我们需要体操表演?还是脚下埋了地雷,现在一离开就会炸?” 安修戎低了头看她,眼神中有些无奈。 “真有啊我靠……”田湉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一声小小的惊呼,“在人类联盟居然有人敢光明正大这样对你!” 喊完后真是憋足了劲,控制自己脚下一动不动,也憋足了劲,准备随时保护安修戎。 她们等的时间并不长,机关没有触动,但门开了。 刚才在屏幕里的那位骆将军出现在了她们面前,真到了跟前,田湉才发现,她的样子实在骇人。 她早已见过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生物体,所以“骇”不是对异类的害怕,而是对力量的害怕。 骆将军算不上庞大,却遮不住浑身修罗般的气场。那是在无数鲜血和尸体中感染的气息,田湉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知道,这人杀了很多很多的人或者丧尸,自己那点经历,对于这人来说,大概算不上什么了。 田湉不自觉地想要往后退,被安修戎揽着背,只能靠紧她的手臂。 安修戎开口道:“骆将军,机关不小心被触动了。” 骆将军从进门就盯着田湉,这会转移了视线,也只是对安修戎“嗯”了一声。 完全没把安修戎婉转的提示放在眼里。 嗯完之后,视线又回到了田湉身上,田湉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脚下又不敢动,只能厚着脸皮对着一张冰冷的面具嘿嘿一笑。 “你找谁?”骆将军突然问她。 “啊!”田湉不知道该不该直白地回答,脑袋里绕了一圈,最终还是选择了真诚面对,“我找一个叫古章的人。” 骆将军道:“你过来。” 过来?田湉瞪圆了眼睛。能,能过去吗? 大概是她眼里的神色实在太明显,修罗般的骆将军耐心地解释了一句:“没事的。” 开启机关困住她们的人这会给她说没事,田湉能信吗? 安修戎的手掌在她身后轻轻拍了拍。 这是鼓励的意思。 于是田湉从安修戎怀里退出来,小心翼翼地迈开腿,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没事。 再走一步,果然没事。 田湉笑起来,冲骆将军扬起一个真诚而灿烂的笑,两三步走到她面前站定:“谢谢骆将军。” 骆将军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田湉赶紧跟上。 结果到门口了,田湉发现安修戎还站在原地。 “修戎?”田湉叫了一声。 安修戎对她扬了扬手,笑着道:“你去吧。” “骆将军!”田湉对这个情况十分不满。 “她好久没来了,该锻炼锻炼。”骆将军头都没回,大步往外走去。 门在她们身后迅速关上,然后田湉便听到了门内激光束发动的细微声音。 明知道安修戎不会有事,田湉一颗心还是揪起来。 骆将军的身影已经快到直线的尽头了,田湉咬咬牙,转头跟了上去。 待走在了骆将军身边,田湉没忍住道:“修戎她不需要锻炼的,她每天就没歇着过,我就没见谁比她还累的。” “那是她的职责。” “可她的职责不包括被你锻炼。”田湉盯着她,“见魑魅该流的血已经流了,我不希望她再流血。” 骆将军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她。 田湉继续道:“安修戎十分尊重魑魅,我希望骆将军你也能尊重她。” “田湉。”骆将军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啊?”田湉愣了愣。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骆将军问得十分认真。 “我……”田湉依然选择真诚,“我不知道。” “我叫骆山。”骆将军说,紧盯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叫骆珊。” 田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在愣了半晌后,道:“好,我记住了。” 骆将军的眼里仿佛熄灭了一道光芒。 之后的路上再无对话,骆山没有回应田湉的控诉,田湉想不通骆山的态度。 再站住的时候,田湉看到了一面巨大的玻璃。 玻璃外是水,深黑的,只有在光的照射下才能泛出蓝光的水。 骆山站定在玻璃前,眼睛凝视着外面,看风景的姿态。 田湉站在她身边,集中了视力去看,发现这水里别说活物了,连根植物恐怕都没有。 所以,看什么呢? 田湉想不通,却因为有求于人,只能陪着。 陪了半晌,骆山问她:“你多大了?” 田湉笑着:“二十吧。” “吧?”骆山转头看着她。 “女孩子的年龄嘛,不要问那么具体。”田湉随意地摆摆手,“我这脸,说十八都不过分吧。” 骆山没说话。 田湉有些尴尬地笑:“我,我活跃下气氛。” “古章是在我这里。”骆山的重点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田湉尴尬的笑容还没收回去,瞬间僵在了脸上。僵完了暗里一握拳,立刻道:“骆将军,希望你可以让我和他见一面,他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 “非常重要的朋友,”骆山看着她,停顿了挺久,“那不止要见面吧?” “当然,当然。如果能随时和他见面就更好了,如果能带他出去逛逛就更更更好了。” “你们已经见过了。”骆山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怎么连你非常重要的朋友都不认识了呢?” 是在岸上时和安修戎打架的那只魑魅。 田湉没控制住自己的嘴巴,讶异地张了开来。 她总觉得这个骆将军不是什么坏人,这直觉来得突然而汹涌,于是她和骆将军说话时十分真诚。真诚到连要人都毫无心计。 可是骆将军似乎没有用同等的真诚对待她,或许这人一开始就知道她们是来找古章的,设计这么一出戏,看着她们闹笑话。又或者说,骆将军对她们诈了又诈,田湉真不知道她要诈出点什么来。 原本田湉以为,这场食人鱼基地之旅,只会单纯地和安修戎进行对峙,然后揭开很多谜底。现在田湉觉得,谜团一圈又一圈,绕得更宏伟了。 这里根本不是安修戎的天下,这里是魑魅的水底。 面前这个带着面具气质阴冷的人,才是这里的掌控者。 “骆将军,你直说吧。”田湉看着她,“要怎样才能让我带走古章?” 骆山弯了身,用平行的视线看着田湉,眼里神色晦暗不明:“你留下,古章走。” 第61章 “为什么?!”田湉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因为啊,”骆山的面具动了动, 田湉感觉她在笑, “因为我也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朋友, 但我们无法相见, 看着别人好朋友团聚, 我心里不大舒服啊。” 因为自己不爽, 所以也不能让别人爽? 这种心理田湉能够理解, 但光明正大地把这个作为要挟的原因, 这个骆将军还真是头一个。 “我要确认古章的安危。”田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你是要确定他的身份吧。”骆山说得直白。 田湉咬了咬唇没说话, 骆山抬手敲了敲玻璃:“联系认识古章的人吧,让他们见面。” 田湉的心里乱糟糟的, 对骆山的不了解,让她一直发慌。 但既然有让古薇和她哥哥见面的机会,田湉当然不会放过,她走到一边, 很快通讯器便接通了古薇。 “你来……”田湉顿住了, 回头看骆山。 骆山正看着她, 道:“视频。” 田湉点点头,对古薇道:“稍等一下, 待会联通视频通话。” “好。”古薇只回答了一个字,但田湉听得出她的紧张。 “不要怕。”田湉忍不住小声安慰道。 通讯器暂时挂断,骆山带着她重新回到走廊,随手便开了一间房间的门。 房间的构造奇特,但墙面上挂着的屏幕和之前田湉见到的一模一样。 骆山在自己通讯器的光屏上快速输入, 屏幕突然打开,一个人影坐了下来。 虽然仍是带着面具,但田湉知道,这确实是之前和安修戎对战的那只魑魅。 “古章?”田湉小声叫道。 魑魅一动不动,连眼神都没晃一下。 “他不是。”田湉回头盯着骆山。 “他是。”骆山靠着墙随意地站着,“所以我说你并不认识他。叫认识他的人吧。” 田湉愣了愣,还是接通了古薇。 视频连接好的那一瞬,田湉看见古薇睁大了眼,然后眼里突然便蓄满了泪水。 “哥!”第一个字便喊得撕心裂肺。 田湉迅速转头看那只魑魅,原本毫无波动的魑魅,突然微微站起了身,原本死水一般的眼神也起了波澜。 田湉鼻子发酸,这一刻,她确定了这就是古章。 叫了一声哥之后,古薇便哭得说不出话来。她不断地抽噎想把哭声压下去,但那些情绪仿佛抵达了顶点。所有的焦虑担忧,所有的失而复得,所有的心疼,全都覆盖住了这个姑娘,让她眼睛发红,身体颤抖,泪水汹涌。 田湉闭了闭眼,不忍看到这样的画面。再睁眼的时候,她朝骆山望去,发现这个人完全不为这景象所动,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自己。 “可以给他们点时间吗?”田湉开口,声音有点哑。 骆山转身,开了房间门,田湉看了屏幕一样,也退出了房间。 骆山靠着过道的墙壁,仿佛站不直一般。 田湉看惯了安修戎的姿态,觉得骆山就像扶不起的一滩血肉,只有那眼神是狠厉的,随时都能射出一把剑来。 “他们是兄妹。”田湉说,“妹妹以为哥哥已经死了,在遗弃地游荡了三年,今年才进的城。” “嗯。”骆山随意地应了一声。 “妹妹前些天无意看到了哥哥,于是轰了一栋楼,还闯了军政大厅,就是想见到他。” “嗯。” “修戎带我来了这里,我相信我们不是敌对的关系,所以我希望这件事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这下骆山没有应声,只是看着她。 那股让田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来了,她有些烦闷地原地踱了两步,最后站定到骆山面前,仰头道:“骆将军,我们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你见过我吗?”骆山问。 在田湉的脑海中,有可能算得上见过骆山的,只有前世那次与魑魅交手的记忆。但现在一切都洗牌重来了,她能够确定,她这一世,的确是第一次见骆山。 但还有一种可能性…… 于是,为了保险起见,田湉回答道:“我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你,如果你曾经是其他的样子,那我无法确定。” 然后,她感受到骆山笑了。 但不是开心的笑,骆山笑得垂下头,然后慢慢佝偻了背。 高大的身躯就这么在她面前蜷起来,明明还是阎罗一般的气息,却还是让田湉感觉到悲伤。 许久之后,骆山抬头看向她,仍是屈着背的姿势,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我有其他的样子,但你看不到了。不过我可以说来给你听,你听多少我的故事,我就让你的朋友见多久她的哥哥。” 田湉怔了怔,正要说话,看到骆山背后安修戎大步走来。 她担心安修戎是否受了伤,于是越过骆山,立马迎了上去。 安修戎鬓角的发丝有点乱,制服下摆少了一大块布料,显得有些狼狈。 不过她神态从容,在田湉走过来时便顺势拉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时,轻轻捏了两下。 宽慰的意思,我没事。 田湉将她上上下下瞄了一圈,确定她确实没有新增的伤口之后,一直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再回到骆山面前时,便变成了手牵着手,肩挨着肩,极其般配的两个人。 骆山停止了她与田湉说话时一直弯着的背,还是微微靠在墙壁上,姿态却冷硬多了。 “骆将军,机关程序修改的不错,不过有两处bug太明显了。”安修戎打开通讯器光屏,田湉看到一张复杂的蓝色图纸上圈出了几处红点。 接下来是专业交流,田湉听不太懂,只看着安修戎认真的样子,心生崇拜。 安修戎要用左手点光屏的时候,也不会松开田湉的手,就这样拽着她的手,用她的指尖触摸上热感光屏。 安修戎在身边,还是一个气势勃勃要宣扬自己主权的安修戎,田湉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大半,等再感受到骆山的目光时,是骆山叫了她的名字。 “田湉对机关程序的设计有研究吗?” 两人都没想到骆山会有这么一问,田湉诚实回答道:“完全不懂。” “那你擅长什么?” “我呀,”田湉笑着道,“我擅长逗人开心。” 安修戎唇角弯起来,田湉指着她:“喏,你看,让她笑多不容易啊,这就是我最大的本事了。” 骆山眸色复杂,田湉直观地感受到了她的无语。 倒不是她傻了吧唧地不知道在魑魅将军前应该说些大气的话,是骆山的行为太诡异了,谁没事要拉着别人家的媳妇讲自己过去的故事? 往自恋了说这是对她有意思,往正事上谈,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目的。 于是田湉插科打诨,将自己的娇俏嘚瑟展现了个淋漓尽致。就是要告诉骆山:姑娘我啥本事都没有,啥作用也都不会起,就安修戎的一个傻子老婆,你别想着利用我了。 安修戎倒是很喜欢她这样的状态,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田湉凑过去脑袋蹭蹭她的肩,将这碗狗粮洒得更实在一些。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是通讯器的提示音结束了这尴尬的氛围,古薇拨过来的通话请求,田湉走远了两步,接通通话。 古薇的声音哑哑的,显然刚才那场大哭持续了很久:“田湉,他是,是我哥哥,我求你,求你把他带出来。” “他怎么说的?”田湉压低声音问。 “他不能说话,”古薇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开始哽咽,“但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说他想我。田湉……” 往后大概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哭声压在胸腔里,再从通讯器传出时,都是无声的悲痛。 “古薇,古薇,”田湉叫着她的名字,“没事了,不要哭。他在这里很安全,这里不是个坏地方。我和安修戎正在跟他们的管理交涉,你很快就能见到哥哥了。” 古薇哽咽着断了通讯。 田湉转身走到安修戎身边,道:“骆将军,我饿了,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吗?” “多长时间?”骆山问。 “起码,”田湉看了眼安修戎,“过了今晚。” 骆山不再看她,笑着对安修戎道:“我这里是新婚旅游景点了吗?” “不,”安修戎认真回答道,“这里是人类最不可摧毁的堡垒。” 骆山呵呵地笑了两声,音色沙哑难听。 “饭你知道在哪里解决,今晚你们睡A102。” 安修戎顿了顿,答道:“是。” 骆山摆摆手,转身离去。 等她的身影看不见了,田湉才出声问安修戎:“我们睡的地方有问题吗?” “没问题,只是离骆将军有些近。” “多近?” 安修戎皱了皱眉:“她隔壁。” “那她也……”田湉有些犹豫,“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吧?” “不一定,”安修戎抬手捏了捏田湉的脸蛋,笑得有些无奈,“我的体能突破就是她练出来的。” 第62章 安修戎带着田湉熟门熟路地去了A102,这才是一间算得上正常的房间, 有基本的生活设施, 只是床有点小, 显然是张单人床。 “你休息会儿, 我去拿点吃的。” 安修戎转身又出了门, 田湉没再跟上去, 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房间里有台电脑, 田湉打开了, 发现没有网络, 没有通讯工具,甚至连供消遣的娱乐视频都没有。桌面上几个看起来就很复杂的操作系统, 田湉没有打开。 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终于发现了几本书。 书的内容很无聊,都是些硬生生的知识,田湉翻了两页放弃了抵抗, 重新坐到了沙发上发呆。 安修戎终于回来了, 将手上提着的袋子放上桌。 田湉扒拉开了看, 有些吃惊。拿着一块硬硬的面包递到安修戎面前:“这就是魑魅们平时的食物?” “是。”安修戎拿过面包,咬了一口。 “你说他们是人类最坚不可摧的堡垒!”田湉指着桌子上的食物, “所以他们就吃这些?” 安修戎不说话,打开一瓶水,喝了几口。 “住在这种地方,我可以理解为军事需要。那为什么物质供应会这么差?”田湉看着安修戎,“修戎, 魑魅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好吗?” 安修戎吃完了手中的面包,道:“这是机密。” “可我已经来了。”田湉不依不饶。 “我怕你听了……”安修戎顿了挺久,才找到合适的词,“失望。” 田湉颓丧地窝进沙发里,半晌才鼓起勇气道:“你说吧。” 哪个地方能没有黑暗呢,田湉不是个天真的小姑娘,所以她并没有把人类联盟想得光明而完美。当古薇排斥进安全地的时候,田湉一方面理解她,一方面又觉得人类聚集的地方光明总是大于黑暗的,我们不能永远流浪,做独立的个体。 可是当安修戎开始给她讲魑魅的由来时,田湉整颗心都在颤抖,这些话语没有修饰,只简单地阐述了事实,田湉却觉得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一一在她眼前上演。 “魑魅军队建立于人类遭受丧尸攻击的第三年,那是人类数量巨减的一年,种族濒临灭亡。” “联盟政府在这一年成立,集结了人类最有威望的生物学家们,要研制出对抗进化丧尸的武器。”安修戎看着田湉的眼睛,神色歉疚,“是的,他们一开始的方向就不是消灭丧尸病毒,而是将被病毒感染的人们示为另一个种族,要彻底消灭他们。” “研究的实验品都是感染了病毒但还没有异化的人类,那些生物学家们尝试了所有的手段,最终得到了第一位魑魅。” “魑魅体内还有丧尸病毒,但可以保护住健康的大脑……” “那岂不是找到了抑制丧尸病毒的方法?”田湉忍不住打断了安修戎的话,“有了健康的大脑就等于控制住了丧尸!” “魑魅的大脑是干净了,但体内的病毒会迅速侵蚀躯体,它们有着超越人类极限的爆发力。”安修戎微微侧过了头,“是一支好军队,却不是易于政府管理的公民。” 田湉声音颤抖:“还因为,在他们眼里,魑魅也是异类,是怪物。” “是。”安修戎声音沉下去,“人类已经被丧尸吓怕了……” “后来呢?” “后来魑魅成为了一支保护人类的秘密军队,因为城中有他们的父母亲人,所以很少有魑魅叛变。” “他们能叛到哪里去,一边是罪魁祸首,一边是自私自利的帮凶。”田湉扯了扯嘴角,觉得世事循环,皆是悲哀,“这么不让政府放心的手段,为什么持续到了现在?从新世界十年后,人类和丧尸的对抗就开始进入持平期了吧。” “他们……”安修戎神色犹豫。 田湉上前一步握了她的手,笑得有些难看:“说吧。” “他们的机体自我代谢是永恒的。” 田湉笑不出来了。 这句话的意思说得简单明了点就是,如果魑魅不被外界杀死,那么他们自己不会老去,不会死亡,会一直这样活着。 见不到阳光,不断杀戮,直到他们曾经为之守护的亲人朋友都化作尘土。 田湉放开了安修戎的手,陷进沙发里,用力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魑魅就像她的影子,魑魅就像她的将来。这个世上到底还有多少奇怪的生物,和她一样,往哪个方向走都是绝望,偏偏不知道执拗着什么,不肯死,不肯屈从。 安修戎静静站在她身边,直到田湉觉得自己身体快要僵硬时,才抬起头看着她,道:“修戎,我累了。” 安修戎弯下身,像无数次抱她那样,轻轻揽住她的背和腿弯,将她抱离地面,抱进怀里。 田湉听到她的心跳声,一下下,清晰有力。 “我们去睡会,好吗?”安修戎低头蹭了蹭她的脑袋,声音温柔地像呢喃。 田湉点点头,嗓子像被噎住了一样,心脏闷得难受,却哭不出来。 床一点都不柔软,但田湉被揽在温暖柔软的怀里。 睁着眼睛闭着眼睛,脑袋里都是翻来覆去杂乱的画面,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田湉转身面对着安修戎,盯着她一双深谭一般的眸子,道:“修戎,我睡不着,我想做爱。” 安修戎睫毛煽动,正欲说话,田湉一个翻身坐到了她身上,堵住了她的唇。 光是吻都不足以泄愤,田湉嘴唇下移,对着安修戎精致的锁骨,狠狠一口。 “唔……”身下传来一声低低的沉吟。 田湉伸手去扒她的衣服,恨不得将这所有的束缚撕个粉碎,待到两人赤身裸体地相接,才发出满足的一声呻吟,放缓了蒸腾的怒气。 而后,她拽着安修戎的手放在自己双腿之间,大概是彻底不要什么脸面了,直白地道:“安修戎,上我。” 这一晚,汹涌而混乱。 一向睡着便像抹去了记忆般的田湉,这一晚并没有如同以前那般睡得安稳。 大脑突突地在跳,声音,画面,杂碎的片段,扎得她一阵阵尖锐的疼痛。 在她的隔壁,A101房,所有人都觉得可怜可悲的魑魅将军,却难得地做了近百年的第一个美梦。 梦里她看见她最喜欢的姑娘,每天和着阳光晨露,抬手推开她的窗,喊她:“珊珊!珊珊!” “珊珊,上学啦!” 作者有话要说:别,别打我,我写得也有点难受……【哭唧唧】 第63章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骆珊搬进了研究院。 距离田湉家只隔了两幢房子, 田湉在自己家门口大喊一声, 骆珊就能在屋内逮到她的声音。 暑假时骆东经常来研究院, 来时就带着骆珊, 等到他们成为邻居时, 两家已是非常熟悉了。 田湉上学有司机接送, 骆珊原来和她同班了一个学期也没有发现, 直到新学期开学, 骆珊被田湉一声接一声呼唤着出了屋, 才看到了房前停着的车。 骆珊站在车前愣了挺久,田湉在后座开着车门等着她, 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骆珊上了车,田湉高兴地挽着她的胳膊:“咱俩还是一个班,四年级咯!” 是的,四年级了, 新学年新气象, 有了田湉骆珊整个生活都翻天覆地起来。 以往下课都是待在座位上翻翻书, 现在铃声一响,小个子田湉在前排站起来一挥手, 骆珊便开心地跟上去。 女孩子的跳皮筋丢沙包,男孩子的爬树踢球撞来撞去,田湉指哪骆珊打哪,玩得不亦乐乎。 每每胜利时,田湉支棱着脚硬是把自己胳膊揽上骆珊的肩膀, 狠狠一拍:“我姐们,贼牛逼了!” 如此这般,骆珊也开始期待下课,期待放学,期待假期起来。 田叔叔工作忙,经常一加班就是一个通宵,骆东自从在研究院工作,更是没日没夜。田湉家里的保姆阿姨总是会做好饭等她们,两人一同吃饭,一同做作业,然后窝在田湉的房间里,看电视或者看漫画。 骆珊压在心里黑沉沉的东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田湉缤纷的色彩所取代。她的房间是粉色的,她的裙子是淡绿的,她笑起来跟太阳一样,金灿灿的。 唯一有点头疼的是,因为每天要和田湉一起坐车上下学,导致她原本的锻炼计划被打乱了。 骆东给她制定的日常训练任务,虽然从来不检查,但骆珊若是不完成,心里总是不安的。 于是,每天从田湉家里出来,夜色沉沉,田湉在家门口橘黄的灯光下朝她挥手,看着她走进自己家的门。她在门里停留两分钟,又偷偷开了门出来。 研究院有大大的体育场,塑胶跑道上跑个十来圈,算是完成了跑步任务。 然后回家再做些力量训练,周末按时去骆东给她报的拳击班上课。 田湉干什么都不忘带着她,但却不是粘人的人,她说她有事,田湉便遗憾地咧咧嘴,说那下次吧。 如此一直没有发现她的秘密,直到大半年过去,一个春日的夜晚,她跑到第八圈,看到了站在体育场外的田湉。 田湉站在围栏外不说话,眼睛却亮闪闪的像洒着星光。骆珊一下子不知道该停下来走过去,还是继续跑。 田湉突然抬起手,朝她向外挥了挥,意思,忙你的。 骆珊乘着夜色的风,加快速度,完成了任务。向田湉走过去的时候,一身汗水,于是站定时稍稍拉远了距离。 但田湉一跨步一踮脚,抬手就在她额头上蹭了一把。 “啧啧啧,我就说你这体育成绩好得让人害怕,原来是每天自己给自己加小灶啊!” 没有嫌弃她瞒着她,骆珊放下心来,笑着道:“每天有任务的。” 田湉从背后拿出一张纸,在她面前甩了甩:“这个咯?” 不用仔细看,就知道是那张任务单,骆珊抿抿嘴,笑不出来了。 她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骆东收养她是有条件的。例如,她必须完成任务单上的内容,现在只是一些身体锻炼,将来一定不止这些。 她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不想被当做异类,特别不想让田湉知道。 在同龄的孩子根本不懂得尊严为何物时,骆珊的生长环境早已让她学会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 “你在哪拿到的?”半晌后,骆珊问。 “你手机拉我家了,我给你送过去,发现门开着人没在。桌上放着这个,我就……”说到这里,也是感觉到了骆珊的异样,把话咽了回去。 只是手还握着那张纸支棱在她面前,骆珊一把拿过纸,转身往外走。 她走得快,田湉要跟上她的脚步,就得小跑着。小姑娘噔噔噔的脚步声响在她身后,急吼吼地问:“怎么了嘛!” 骆珊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是生田湉的气,她是在生自己的气。 于是田湉一路跟着她回到住宅区,也没能问出个结果来。 僵在她家门口不回去,骆珊站在门口终于回了头,却只说了句:“你回去吧,明天还上课呢。” “那我明天叫你咯。”田湉盯着她说。 骆珊嘴唇动了动,终于说:“好。” 田湉这才离开,骆珊进了屋子关上门,看着手里那张纸,是更新的任务表,骆东和她之间最多的交流。 第二天,骆珊没有等田湉喊她,提前二十分钟出了门,小跑着去学校。 那一天,直到早自习快下了,田湉才到达教室,进门便朝骆珊的座位瞪去。 待看到人确实老老实实在座位上拿着书,于是一甩头去了自己的位子,整整一天都没有再理骆珊。 田湉不叫她,骆珊便没了什么玩耍的兴致,就连之前和她们玩得挺好的伙伴们,都仿佛突然变成陌生人,骆珊一瞬间回到了刚来这所学校的日子。 放学时,田湉背着书包出了校门,骆珊知道拐过学校旁边的巷子口,便有车在等着她。 骆珊耸了耸肩上的包,收紧了肩带,提了速度慢慢往回跑。 回到研究院时,田湉家灯亮着,骆珊却只能回家自己做饭吃了。 骆家的冰箱里从来不缺乏食材,骆珊也早就掌握了做饭的技能,但即使手艺不错,这饭也吃得有些没滋味。晚上训练时,满脑子昏昏沉沉,于是又给自己加了好几组动作。 待到肌肉酸痛,才肯冲了澡睡觉。 早上起来,看着镜子里没精打采的自己,骆珊才害怕起来。 她害怕因为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要失去田湉这么好的朋友了。 一瞬间,骆珊急得汗都要渗出来,赶紧拿了书包往外跑。结果大门一打开,骆珊看到一个小身影蹲在她家门前的青石板上,漂亮的棉裙子拖到了地上,后脑勺扬起的柔软发丝被晨光打得泛着白光。 田湉蹲在那里,听到了脚步声也不动弹。手指在地上,一圈圈地,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骆珊有些手足无措。 愣了半晌,才反应上来,赶紧走过去,陪着田湉蹲下,小声问她:“你干吗呢?” 一出口,真想打自己一嘴巴。 田湉仍然不看她,手下的石板上一圈圈划痕,全是她手里的小石子划出来的。 半天才嘟囔道:“画个圈圈诅咒你,要是再不和我一起上学,就不和你天下第一好了。” 骆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突然觉得全天下的风大概都没有此刻的温柔。全天下的人都没有眼前的人可爱。 田湉起身,丢了石子拍拍手,脚下一跺。骆珊这才发现,她平时的小皮鞋换成了粉色的运动鞋。 田湉弯了腰,直视前方,喊了声:“预备——” 跑字没出来,人已经冲了出去,冲出去一大截了,才笑着喊了声:“跑!” “跑啊!傻珊珊!哈哈哈哈哈……” 没跑多远,人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骆珊冲过去看着捂着腰的田湉,田湉眼角挂着一点要掉不掉的眼泪:“珊珊,我,我岔气了……” 骆珊心疼,却又忍不住地想笑,想笑又觉得鼻子酸。 问她:“还能叫张叔叔开车吗?” 田湉哼一声:“没有张叔叔了,我给爸爸说了,从此不坐车上下学了!” 骆珊不敢再问,只能在她面前弯下腰蹲下身:“我背你吧。” “你背得动吗你。” “能的。” “能背多久呀,离学校好远呢。” “背多久都没问题。” 是的,背着田湉有多大问题呢,别说她今天岔了气。就是以后天天背着她上下学,能是多大的事儿呢。 田湉细胳膊细腿,个子比她低了一大截,身子软乎乎的,趴她背上就像个暖烘烘的小棉袄。 从此,小棉袄一起和她跑步上下学,偷懒的时候磨磨唧唧,不偷懒的时候撒着小蹄子跟头梅花鹿似的。 只是从来没跑完过全程,最后一截总是要让她背着。 在她背上嘿嘿嘿地笑,就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就这么,直到小学毕业。 田湉的成绩特别好,小升初考了全市第一,市重点中学领导亲自上门,把录取通知书递到了田博士手上。 初高中连读,所有的学费课业费全免,一进学校便有市三好的名额拿。 真是把能想到的诱人法子都想了。 田湉和骆珊就躲在二楼偷听,听完了重点内容溜回房间,骆珊夸她:“田湉你真厉害。” “厉害什么呀,”田湉一扬手,指着房间里的父女合影,“还不是因为我爸爸。” “跟田叔叔有什么关系?”骆珊瞪着眼。 “我成绩好是好,但这才小升初,以后变动大着呢。”田湉往她的公主床上一趟,“学校想搭上我爸爸这条线,顺便买个好苗子,提了那么多好处是因为怕我爸直接把我送出国咯。” 骆珊有些怔,抓了半晌重点也没抓到地方:“你要出国?” “不出。”田湉笑着把床上的一个娃娃朝她扔了过来,“我本来就打算上市一中的。” “哦哦,那就好。”骆珊赶紧点点头。 但尽管田湉没有出国,骆珊也没能再和她一个学校。 她的成绩可以擦着市一中的线进去,但骆东的计划表上不是这么安排的。 她不能上一所只用学习的普通中学,她要去一所鲜为人知的军管学校。 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田湉时,田湉出奇地冷静,笑了笑对她说:“我早就猜到了。” “你不要生我的气,发现你任务单那天晚上,我就问了我爸爸关于你的事。骆叔叔是什么身份我知道,所以我早就猜到了。” “你以为我田湉那么好说话啊,你不想理我,我还死乞白赖地要跟你一块上学。一下子跑了三年。” “我知道我们能在一起玩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想要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一秒呀。” “珊珊,你去了学校要好好学习,要变得和骆叔叔一样厉害。” 那个第一次告别的午后,骆珊只呆呆地听田湉说,自己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骆东的身份她有猜测,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具体的。自己的人生方向她也有猜测,但她居然没有田湉想得清楚。 这个比自己低了一截,瘦小了一圈的小姑娘,她一直想着去保护她,到头来发现,跑得再快,力气再大都没有用,有用的是一颗聪明的头脑。 骆珊十分颓丧,当田湉似乎看透了一切侃侃而谈的时候,骆珊第一次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配不上做这样的人天下第一好的朋友。 她们从此不会再在同一所学校,骆珊的学校管制严格,她只有在假期才能回家。 这样的假期,田湉要跟着田博士去旅行,去做调研,去走亲戚。骆珊在家里等她,等到假期最后一天,总能见她一面。 有时是一天,有时是半天,田湉还是如同以前那样,拉着她的手带她去玩最好玩的东西,吃最好吃的食物。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当骆珊只能半年回一次家以后,每一次回家她都要觉得自己不认识田湉了。 她的软软糯糯又调皮可爱的小姑娘,跟春笋似的拔着节长大,这次是这样的,下次又是那样的。 她喜欢的东西,骆珊无法接触,动画音乐电视剧,偶像情书夏令营,骆珊的学校没有这些。 只有无尽的课程和锻炼,每一次考试都像是一场战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将身体压榨得一滴不剩。 待到高中毕业,骆珊终于彻底弄清了自己的人生轨迹。而她也知道,这一次暑假之后,与田湉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她有两个月的假期,这次她任性地对田湉提了要求:“我可以和你一起毕业旅行吗?” 田湉欢呼着一巴掌拍在她的肩上:“当然可以!十分可以!” 拍的力气实在大,打在骆珊身上倒没什么,只是田湉细皮嫩肉,掌心一下子就红起来。 已经亭亭玉立的少女笑着甩着手,边抽气边叨叨:“我早就想让你和我一起去了,就怕你时间调不开。你可是要干大事的人,我不能瞎耽搁你功夫。” “没有比这更大的事了。”骆珊捉了她的手,轻轻地吹了吹气。 少女的手掌柔软细嫩,放在她粗糙长满老茧的手上,如同云朵掉进山崖。 骆珊收了手,双手背到身后,笑得有些尴尬。 田湉看着她,眸光闪亮,突然将自己的背包拉到胸前,翻翻捡捡,掏出一只小盒子来。 小小的圆形铁盒子,印着最经典的国内摇滚乐队的队徽,田湉一抬手拉过骆珊的胳膊,将盒子塞到她手上。 “CA限量啊,我这个还有主唱许大神亲笔签名来着,可值钱了,你收好了。” “什么?”骆珊听不懂。 田湉咧开嘴笑:“没什么,里面装的是我自己做的润肤霜,纯植物精华,保湿舒缓,润肤防晒,千金难买。没事了,就抹抹。” 骆珊握着小盒子,不知说什么好。 田湉挽了她的胳膊,大跨步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这次要开启的,可是豪华探险丛林之旅哦!” 作者有话要说:许意:溜我…… 二二(无视许大头):啊我田湉好可爱,大家放心啊,珊珊以后会有好结局的,毕竟我是小甜甜作者,可是要和小傻蛋们天下第一好的! 第64章 骆山猛然醒了过来,随着她起身的动作, 房间里的灯亮起来。她爬下床, 去找那个黄铜的小圆盒子。 在她存得好好的地方, 小圆盒子完好无损, 就连上面印着的字母花纹都依旧清晰。 骆山将它握在手里, 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盒子里面是空的, 但这小盒子实在没什么可端详的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被擦拭得干净的黄铜反光面, 骆山在那里看到了自己。 没有戴面具的脸,就像是生物书的人体肌肉示意图, 骆山闭了闭眼睛,将许久没有席卷脑海的回忆赶了出去。 但是她知道,回忆很快又会找上她,因为隔壁还有一个田湉, 一个不认识她, 年轻的, 与她的田湉一模一样的田湉。 理智告诉她,那就是个□□人, 不知道被哪个别有心计的科学家搞出来,用作一些不可告人的用途。 只是为什么刚好是田湉呢,还是个来到自己面前的田湉。 骆山给自己的身体做完日常护理,然后戴上面具开门出去。 田湉正和安修戎在餐厅吃早餐,她们坐在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 田湉嗅到了来往的魑魅的气息,却没有古章的。 一杯水,一块干硬的面包,一小块焦黑的肉,田湉吃得极慢,想要等古章出现,然后冲过去见一面。 古章到底没等来,她等到了骆山。 骆山端着和她们一样的食物,坐到了她们面前,道了声:“早。” “早,骆将军。”田湉愣愣望着她,不知道她戴着面具怎么吃东西。 结果骆山毫不犹豫地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一张没有皮肤的脸暴露在田湉面前,然后她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异样地吃起了东西。 安修戎在桌下握住了田湉的手。 田湉什么样的异种生物没见过,这画面不足以让她震惊或者不舒服,她惊讶的是,明明平时戴着面具,骆山却可以随随便便地取下面具。 魑魅的面具当然不是简单的装饰品,田湉盯着骆山,忘记去咬自己手中的面包。 被人盯着,骆山还是自如地吃完了自己的饭。待到最后一口下了肚,才抬起眼对田湉道:“看够了么?” 田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骆山盯着田湉,完全忽略了旁边安修戎的存在,这个时候笑起来,便能看到肌肉牵动起嘴角,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弧度:“你看什么呢?” 看什么呢?田湉被问得哑口无言。她的脑海中闪过一道光,觉得自己在看很重要的东西,但却记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抱歉。”最后,她只能对自己的不礼貌道歉。 “昨天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骆山没有戴回面具,一双眼睛这样盯着人的时候,压迫力铺天盖地地袭来。 “什么提议?”安修戎插了话。 田湉在骆山开口前,抢先道:“骆将军想留我多了解一下魑魅,顺便安排古章出去的事情。” 安修戎点点头:“将军,那我们便要多叨扰几天了。” 这话接得极其顺畅,压根就没想过要把田湉一个人留在水底。 骆山不说话,笑了笑,重新戴回了面具:“修戎,你的老师们挺想你的,也是好久没见了。” 安修戎站起身,毕恭毕敬道:“是。” “c区训练场,他们在等你。” “好。”安修戎捏了捏田湉的手,转头离开了。 骆山起了身,对田湉道:“走吧。” 田湉跟上了她,骆山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修戎她真放心你。” “因为在她熟悉又安全的地方吧。”田湉打着感情牌。 骆山没说话,两人一路静默,来到一处房间。 水底的房间实在太多了,迷宫一般,田湉努力分辨着方位,这会还是有点混乱。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却像一个小家一样,有床有沙发,竟然还有一盆绿油油的植物。这么平凡而温馨,让田湉很是惊讶。 “坐。”骆山指了指沙发。 田湉依言坐下。 骆山在沙发前的茶几兜里翻出了遥控器,打开了挂在墙上的电视机。 电视里一片雪花,田湉望着有些出神。 骆山不知道在哪里捣鼓了什么,电视机有了画面,只有一个唱片盘循环转着,音乐传出来时,骆山扔了遥控器,静静地蹲在了地上。 她蹲在地上,原本高大遒劲的身体便缩成了一团,她望着电视机的方向,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缓慢地前后摆动。 有些沙哑的女声传了出来,田湉耳朵不由自主地一跳,仿佛一根神经丛耳廓直接链接到了大脑深处。 “Did I disappoint you or let you down Should I be feeling guilty or let the judges frown 。'Cause I saw the end before we。'd begun, Yes I saw you were blinded and I knew I had won.” 田湉猛然站了起来,她知道这首歌,她知道这首歌接下来的曲调,知道这首歌的歌词,甚至明确地知道这首歌不属于新世界。 骆山是最早的那一批魑魅,骆山是活了过百年的人。 而这个人,现在特意将她叫到一个放满了老东西的房间里,让她听这首老歌。 “So I took what。's mine by eternal right. Took your soul out into the night. It may be over but it won。't stop there, I am here for you if you。'd only care……” 田湉感觉到恐慌,她冲过去直接关掉了电视机的电源。 骆山就蹲在她脚边,轻轻晃动的身体随着音乐的消失静止了下来。然后,她抬头看着她。 冰冷的金属面具,只有一双深邃的眼,静静注视着她。 田湉想要转身就走,可大脑里某些东西叫嚣着让她仔细看这双眼睛,脑仁发疼发热,仿佛要炸开。 “为什么关电视?”骆山问。 “不想听歌。”田湉烦躁不堪,便直戳戳地回答。 “听过这首歌吗?”骆山站起身,瞬间身影便淹没了田湉。仰视变成俯视,姿态咄咄逼人。 田湉摇头,企图从她控制的范围内逃出去,骆山却一抬手封了她的退路。 “骆将军,请您让开。”田湉声音冷下来。 “回答我的问题。” “我有选择不回答的权利。” “我有不放古章的权力。” 田湉看着她,面对有着那样背景的魑魅,田湉无法讨厌骆山,无法和她动手,甚至连心底里一丝一毫的不尊重都无法生出来。 这是为了人类牺牲了自己,苟活着的战士。他们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无法想象。 “骆将军,”田湉颓丧地低下头,“我不喜欢这首歌,很不喜欢。所以我们可以不听它吗?” 骆山松了手,好久才说了一个字:“好。” 不管骆山最初的目的是不是为了证实,田湉知道这件事已经有答案了。 骆山怀疑她是和魑魅一样的存在,田湉不得不承认,在这间古老摆设的房间里,田湉看着骆山,一瞬间觉得这才是她的同类。 她的同类不是新世界的人类,不是城外的丧尸,是古老的骆山。 她们一样有着残破的身体,有清醒的大脑,有关于旧世界的遥远记忆。 骆山没有再拦她,田湉步出这间屋子时,突然觉得舍不得。她被封存住的记忆仿佛露出了一条细小的缝,只够钻出汹涌的无实物的感情。 这些感情让她鼻子发酸,让她的理智混乱,让她仿佛坠入无限深渊。 她张惶无措,想要抓住点什么,于是回头对骆山说:“Goodbye my lover。” 骆山看着她,比以往任何一次紧盯还要认真,田湉于是重复道:“这首歌的名字,《Goodbye my lover》。” 她如愿以偿地看到骆山的眼神也陷了下去,掉进大概只有她们才懂的浑浊黑暗中。 骆山站在原地不说话,田湉突然感觉腿软得用不上力,她蹲下身,许久,声音颤抖着要求骆山:“带我去找安修戎,我要找安修戎。” 安修戎是她的太阳,是她的浮木,是她在这混乱世界中唯一欣然向往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歌原唱 James blunt 《Goodbye my lover》,如果谁想找点……小伤感,可以找来听一下,记得看歌词翻译哦,因为这歌是骆山的主题曲……【傻二顶锅盖逃跑】 第65章 骆山没有带着田湉走,她绕过田湉出了房门, 等再回来的时候, 有些手足无措。 田湉还是蹲在地上, 埋着头不说话。 骆山看着她弯曲的脊背, 很想给她一个拥抱, 但是她不能。 安修戎来得很快, 田湉听到她的脚步声便抬起了脸, 眼圈红红地望着她的方向, 然后伸出了两条胳膊。 安修戎的快走变成了跑, 来到跟前便立马抱住了田湉。 抬手呼噜着她的背,田湉将脑袋埋在她的肩上, 说:“修戎,走。” 于是安修戎抱起她,没有和骆山说一个字,带着田湉出了这间房间。 迷宫一样的房间里, 反正田湉也搞不清方向, 于是彻底放松了将自己埋在安修戎怀里。 看来老师们的叙旧并不只是说说话那么简单, 安修戎身上发了汗,田湉可以看见她脖颈下细细的汗珠。 “累不累呀?”田湉问她。 “不累。”意料之中的回答。 “修戎, 我们想点办法把古章带出去好不好?” 安修戎顿了顿,而后回答:“好。” 田湉瞬间鼻子酸得不行。 哪有那么简单,如果魑魅可以见人的话,就不会生活在这水底,就不会安修戎这样的人进来还要打报告, 就不会明明是英雄却在人类的历史课本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她所有的要求,安修戎都说好,连一句都不会多问。 很多时候,田湉都在想,我凭什么让你说好。 于是再也忍不住,伏在安修戎肩上就是一通哭。 哭得眼泪和安修戎的小汗珠融为一体,哭得安修戎抱着她的动作,轻了又轻,柔了又柔。 回到她们的房间,安修戎用脚关了门,低声问她:“要睡会吗?” “不要睡。”田湉在她怀里摇头。 “那玩会游戏好吗?”安修戎像在哄小孩,“我通讯器里下了最新款的。” 田湉一下子笑了:“你哪里见过我玩游戏。” “不喜欢吗?” “更喜欢你抱着我。” “好。”安修戎走到沙发旁坐下,终于腾出一只手,替田湉抹了抹眼泪。 “修戎你会唱歌吗?”田湉突然问。 安修戎的表情明显愣了愣,而后眉间轻轻一耸,回答道:“我会弹钢琴。” “这里没有钢琴呢。” “通讯器里有实体模拟。”安修戎抬起手腕,刚要点开通讯器,被田湉一把攥住了手。 小姑娘明晃晃的大眼睛,因为哭过微微泛红,盯着她睫毛一闪一闪:“我想听你唱歌。” “唱……”安修戎顿了一下,问得有些艰涩,“唱什么?” “你会唱的。”田湉说。 安修戎低头想了想,然后把田湉往怀里抱得更紧些,紧到田湉的脑袋只能贴着她的胸膛,看不清她的脸。 然后安修戎唱起歌来,两句没完,田湉就知道这是一首铿锵有力的军歌。尽管旋律已经非常简单了,但田湉还是听出了安修戎不自然的拐弯。 半首歌过去,田湉终于承认,她家安修戎说话虽然很好听,但真的……五音不全。 军歌都能跑调,这真是前天劣势,劣到后天根本没办法弥补。 安修戎唱完了,不说话,还是紧紧抱着她。 田湉听到她的心跳,咚咚咚,比平时快了些。 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所以这是你学钢琴的原因吗?” 安修戎显然很羞恼,却还是回答她:“是。” “哈哈哈哈哈哈,跑调的人学乐器不会跑调吗?” “不会。” “那你是不是能听出来自己跑得多厉害?”田湉不笑了。 “是。” “好心疼。”田湉嘴角上扬,张口在安修戎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 “我就是想听听,你平时都听的什么歌。”半晌后,田湉说。 “嗯。”安修戎轻轻答她。 “我听的可比你洋气多了,”田湉声音带着点笑意,“有一个乐队,叫CA,它的主唱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叫许意。” 安修戎没有再应声,田湉自顾自地说下去。 “许意的爱人是个非常有名的演员,叫林费费。她们很早便出了柜,两人一直在为同性恋维权做努力。她们退出娱乐圈那一年,国家终于通过了同性恋婚姻法案,许意写了最后一首公开发表的歌,mv是她和林费费主演,成为经典中的经典。” “我记得mv中所有的细节,记得她们笑着的模样。我应该听了这首歌很多遍,我应该很喜欢这个乐队,也很喜欢这队恋人。” “我说的是应该,因为我还是记不起来我做过的事,但我现在可以确定……”田湉听着安修戎的心跳,“我可以确定我和骆山一样,来自百年前的旧世界。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我活到了现在。” “修戎啊,你说我要不要把大脑打开,拿出那块芯片看一看,到底是什么让我变成了现在这样?” 安修戎没说话,良久后,罕见得拒绝了她:“不要。” 田湉没有问原因,她感觉到累,她不想考虑这些复杂的问题,既然安修戎说不要,那就不要吧。 安修戎低头在她耳边温柔道:“宝贝,你休息一会,我们待会就带着古章一起出去。” 安修戎离开了房间,打开通讯器联系了骆山。 两人约在了骆山的办公室,完全公事公办的模样,对骆山道:“我要带古章出去。” “你知道魑魅的规矩,”骆山看起来有些疲惫,“出去这里,要么死,要么有战争。” “任务令很快会到达您的通讯器里。”安修戎看着她。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下任务令?”骆山声音里带着点阴凉的笑意。 “老师。”安修戎换了称呼,诚恳道,“我尊敬您,尊敬魑魅。” “那现在呢?” “她哭了两次。” 简单的五个字,当骆山看着安修戎的时候,安修戎没有再多做解释。 明明白白地表示自己就是以公徇私,就是毫无原则地宠着自己的妻子。 骆山反而不知道该接些什么了。 沉默半晌后,骆山手指敲在桌面上:“任务令上加上我的名字。” “什么?”安修戎是实实在在的吃惊。 “加上我的名字,古章跟你们走。” 这是安修戎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借用父亲的军事权利把一个魑魅新兵调出去并不难,但如果是调魑魅的将军,这个魑魅真正的唯一的领导者,那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您需要多长时间?”安修戎问。 “古章待多久我就待多久。”骆山说。 古章当然是要待很久很久的,最好久到魑魅忘了这个人,然后古章便能和自己的家人长长久久地团聚下去。 骆山要自由?那等于整个魑魅要自由。 安修戎沉默起来。 骆山的手指又一次敲在桌面上:“你放心,我没什么大的想法,我只是私心而已。” “什么私心?”安修戎有不好的预感。 骆山笑起来,笑够了才道:“田湉呀,特别像我认识的一个老朋友,你知道,我的老朋友实在不多了,有一个是一个,我还是希望可以多和她待一待的。” “顺便看看她如今的生活。”骆山收了笑容补充道。 第66章 田湉十分震惊,安修戎不过出去了一个小时不到, 再回来的时候情况竟然已经大变了。 他的身后跟着戴着面具的古章, 光明正大地走到了房间门口, 对她说:“田湉, 我们该回去了。” 田湉几乎从沙发上弹起来, 她向安修戎身后望了望, 确定没有任何骚动以后, 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搞定了?” “嗯。”安修戎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就回去?” “对。” 田湉立马转身看房间, 她们这次来没有带什么东西, 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田湉拿起衣架上的外套便往外走。 “那走吧。”有些迫不及待地说。 一路顺畅,直到她们上了潜艇, 田湉才发现了异常。 潜艇里有另外一个人,至关重要的一个人。 田湉愣了愣,往安修戎身边站了站。 离她们不远处的人回过身,果然是骆山。 骆山穿着整齐的衣服, 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再加上那张全脸面具, 看起来和普通人类并没有区别。 骆山没有理她们,抬了抬下巴对古章说:“舱里有衣服, 去换上吧。” 古章顺从地向舱里走去,田湉忍住了要拉住他的冲动。 骆山转过了头,直到潜艇到了水面,她们上了岸,也没有跟她们说一句话。 这不太像骆山的性格, 田湉心里默默地想。 古章穿了和骆山一样的衣服,两人就像身材魁梧的贴身保镖,站在安修戎和田湉身后时,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穿过园林曲曲折折的路,快到门前时,田湉终于忍不住了:“骆将军,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骆山没说话,眼神淡淡的。 倒是安修戎接了话:“田湉,骆将军是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的。” 田湉愣在原地,足足有三十秒。 等她回过神来,骆山坐的那辆车已经没了踪影。田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皱着眉头想了半天。 后座是她们如愿以偿带出来的古章。但显然轻松带着古章出来是有条件的,田湉不知道为了她的要求安修戎做了多大程度的交换。 长长叹出一口气,田湉能做的,只是轻轻握住了安修戎的手。 一手控制着方向盘的安修戎转头对她笑了笑,神色温和。 带着古章进学校当然是不太可能的,车停在了一幢房屋前,田湉偏头瞅了瞅,这是个人流相对较小的普通生活区。 下了车,刚推门进去,田湉便看到了冲出来的古薇。 古薇看了眼田湉身后,眼泪唰唰地往下流。田湉拉了安修戎,出了房屋。 顺着街道走不久,是一条幽静的巷子。巷子尽头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田湉牵着安修戎的小拇指,走两步,摇一下,低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街,不抬头也不说话。 安修戎任由她牵着,脚下配合着她的速度,慢了又慢,到后来干脆偶尔停下来,等田湉玩完脚下的小石子。 一条不长的路,硬是走到了夕阳西下。 大树近在眼前的时候,田湉终于抬了头,看着树间开出的米黄色小花,声音清晰地道:“谢谢。” 安修戎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你不必谢我。”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做了,”田湉依然盯着树枝,“我做再多都没办法回报你对我的好。” “你不用。”安修戎修长的指尖压在了田湉脑后,微微使了力让她转头看着她,而后认认真真道,“你只要开心就好。” 开心吗?田湉不知道。 许多沉重的事情压在心底,怎么能真正开心得起来呢,但她还是想笑啊,看见这样的安修戎就想笑。 她一边为这世事感到悲戚,一边又感谢上苍给了她这无与伦比的幸运。 到底为什么世人皆苦,到底为什么安修戎又爱着她。 两人没有再回那间屋子,当天色黑下来时,她们回到了学校熟悉的子楼。 踏进安修戎那间可爱的蓝色公主房时,田湉觉得恍如隔世。 明明在这间房子里也没待多久,田湉却还是感觉像回到了家一样。 安修戎破天荒地进了厨房,食材并不丰富,简单的三明治牛奶,安修戎端出来的时候,田湉夸张地张大了嘴巴。 “哇哦!” “来吃饭。”安修戎忍不住笑。 田湉赶紧蹦过来,端着杯子喝出白色小胡子,弯着眼睛道:“好喝。” “普通的牛奶而已。”安修戎柔柔地望着她。 “你热的,怎么能是普通牛奶呢。”田湉举着杯子,得意忘形,“要知道,你可是要成为……” 关键时刻还是刹住了车。 安修戎慢条斯理地咬了口三明治,咀嚼完咽下去后才问她:“成为什么?” 田湉换了个说法:“我可是要成为王的女人。” “你说得没错,”安修戎抬手轻轻刮在田湉鼻尖上,“我会成为王。” 田湉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心脏怦然而动,就像初识时那样。 于是没忍住,凑上前在安修戎脸上轻轻亲了一口。 田湉原本以为,安修戎就是随口一嘚瑟。 结果第二天起床,田湉便看到了联盟新一届竞选拉开帷幕的消息。 安修戎出门的时候穿得十分正式,田湉替她正了衣领,抬头问她:“今天还回来学校吗?” “不了。”安修戎低头与她对视,“要跑好几个地方,回来就晚上了。” “好,路上小心,等你回来。”田湉抬头掐了掐安修戎脸蛋,看着那白皙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红印,得意洋洋地笑了。 安修戎走后,田湉拨通了古薇的通讯器。 古薇说她正在学校吃早餐,待会就去上课,没有提古章的事,但语气轻松愉悦,古章那边显然没什么问题。 安修戎昨晚说她会安排好古章在联盟的身份,不过时间可能稍微得等两天,田湉这下彻底放下心来。 和古薇在学校的林荫道上碰头,两人前往同一个教室。 “这么久没上课,能跟得上吗?”古薇笑着问她。 “小瞧我。”田湉敲了敲古薇手里厚厚的书,“这里面的东西,你随便考。” “呦,这么厉害啊。” “当然了,”田湉又敲敲自己的脑袋,“我这里可跟你不一样。” 话音刚落,古薇脸上的笑容便凝滞了,好半天后,才突然开口道:“对不起。” “啊?”田湉侧头看她。 “我误会安家了。”古薇笑得有些勉强。 “你知道了多少?哥哥可以说话了?” “还不能,”古薇轻轻捏了捏田湉胳膊,“许多事情不是要听见才知道结果的,我有眼睛,也有脑子,对不起,之前是我太冲动了。” “没事没事。”田湉被她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使劲摆着手。 第一堂课下了以后,田湉见到了来找古薇的蒋天蝎。 蒋天蝎见了她,眼神里已经哼了十八遍,嘴上却乖乖地叫了声“师母”。 田湉拿出师母该有的架势,学着安修戎的姿态,淡淡道:“不是说了,你不能再见古薇了么。” 蒋天蝎眸子里瞬间燃起了火,只是火还没烧起来,就被古薇一把拉到了身后。 蒋天蝎个子低,古薇将她盖了个严严实实。 “你行了。”古薇笑着怼了下田湉,“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这下蒋天蝎是真炸了,人就着藏在背后的姿势,张嘴就在古薇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古薇一声嚎叫嚎了个半截,蒋天蝎又抬着手气呼呼地给她揉背,于是另外半截便变成了笑声。 田湉看着她们又笑又闹,心里莫名地想到了骆山。 为什么会想到骆山呢?大概今天负责保护她的暗卫里,有一个人的气味有些像她。 但不是她,田湉吸了吸鼻子,骆山从水底出来,去了哪里呢。 中午吃饭,和古薇蒋天蝎一起,田湉这边刚接了安修戎的通讯,两句话没说完,就被蒋天蝎嚎叫着拉了过去。 田湉偏头一看,古薇通讯器的光屏上显示的人正是安修戎,大概是新鲜出炉的演讲,观看人数极多,讨论区热闹非凡。 一半的人关注点在安修戎的演讲内容,而另一半人却在关注她的容貌。 无非是,脸好看,身材也好,就连站着的姿势都十分好看。 刷着刷着,就看到有人提到了田湉。 安博士的妻子,上辈子大概拯救了银河系吧。 田湉笑了笑,她怎么能拯救银河系呢,她连地球都没拯救得了。 转过头再和通讯器里的安修戎说话,声音便带了些调侃的笑意:“王啊,今天的演讲不错啊。” “喜欢吗?”安修戎的声音传出来,也是柔柔的笑意。 “我喜欢没用,你要让群众喜欢,越多越好。” “不吃醋吗?” “骄傲着呢。” “你放心吧。” “放什么心?” “哪怕全联盟的人都喜欢我,我也只喜欢你一个。” 田湉嘿嘿嘿地笑起来,乐了半晌,道:“安修戎,你的情话说得太俗气了。” “那我换一句。” “哈哈哈你说。” “哪怕全联盟的人都讨厌我,我还是只喜欢你一个。” 田湉愣了愣,抬手捂着眼睛,又笑又难过。 第67章 下午有一节课是旧世界文化集锦,田湉没去上课。 蒋天蝎拉着古薇在训练场锻炼体能, 虽然个子小身材又波涛汹涌, 但这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蒋天蝎的体育成绩。 在跑步这件事上, 古薇身高腿长, 也还是落后了蒋天蝎一段距离, 两人笑笑闹闹, 让人看着都开心。 田湉趴在体育场上的围栏, 乐呵呵地看着她们笑, 把脑袋放空了, 什么都不想。 这个季节,不冷不热, 正是最舒服的时候。 两人锻炼累了,出了训练场休息。田湉给她们递上水,古薇有些疑惑地问她:“没上课就算了,怎么没去图书馆?” 在学校里, 图书馆确实是田湉最喜欢泡的地方, 她对新世界有太多的东西要去了解, 之前为了弥补丢失的记忆,她对自己进行了填鸭式的教育。 现在她只是突然找不到方向, 或者说,道路摆在她面前,她不愿意去选择,只想停留在此刻。和她爱的人在一起。 田湉望了眼旁边睁着大眼睛的蒋天蝎,笑得一脸嘚瑟道:“我之前就是做做样子, 现在没必要了嘛。” 果然话音刚落,就看到蒋天蝎原本平静的神色瞬间染上了怒火。 田湉愈发觉得逗她好玩,拨了把自己的头发道:“有句话说,你还没有努力到需要谈天赋的时候,其实当你真正有天赋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努力。” 古薇呛了一口水,蒋天蝎一跺脚转过了身。 田湉拍了拍蒋同学的肩膀:“哎,虽然现在身份不同了,但是有什么话你还是直说嘛,憋着累不累呀?” “哼——!” 这音拖得长的,田湉觉得她的鼻子要被哼飞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于是十分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嬉笑打闹的时间总是过得快,待到天黑下来,蒋天蝎回了宿舍,古薇去私会哥哥,田湉沿着学校的小树林绕了一圈,百无聊赖。 走过第二圈的时候,田湉开始不断地看通讯器。安修戎说了完事了就给她发消息,但是通讯器一直静悄悄的。 等走到第三圈的时候,终于有些不耐烦。 踢了下脚下的石子,哼哼唧唧地嘟囔:“丢我一个人哦,田湉好可怜哦……” 还没嘟囔完,有人在她身后捂住了她的眼睛。 田湉瞬间整颗心都揪起来,砰砰直跳。 根本没有人能在她不察觉的时候靠她这么近,到底是她退化了,还是对手太强大了。 不远处还有学生在路过,田湉硬生生忍住了没动手,仔细嗅了嗅味道。 最后,终于哑着嗓子问:“骆——” 话没说完,身后的人接声道:“是我。” 田湉咽了口唾沫,没有问她,你味道怎么变了。 那么,之前一直跟着她的,那个有些熟悉但又异样的味道,就是骆大将军了。 “骆将军,”田湉呵呵笑起来,“没想到您还有这兴致哦。” 骆山的手没放开,声音响在她头顶:“好玩吗?” “好,好玩啊。” “你开心就好。”骆山放开了手。 田湉回身看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骆山全身都裹了衣服没错,头上也兜着衣服的连帽,但那张隐在阴影中的脸明明是一张正常的人脸。 田湉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既然魑魅都带着面具,难道不是因为脸上的情况和身体一样,是没有皮肤的吗? 骆山一双眼睛盯着她,赤红红两团火,如有实质,最后终于低了头开口问她:“为什么盯着我看?” 我还想问你呢,田湉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是不是很无聊?”骆山又问她。 “嗯咯。”田湉回答得很诚实。 “你想玩什么,我陪你。”骆山接得顺畅自然。 “骆将军。” “诶。” “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没有其他事做了。” “那我让修戎找点事给你做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咯?” “我不想做别人给的事了。” “你现在做的是你自己想做的事吗?”田湉笑看着她。 “是啊。”骆山也笑起来,这次没了面具,田湉清晰看到她脸上肌肉的颤动,虽然有些僵硬,但确实是开心地笑着的表情。 “那好咯。”田湉长叹出一口气,“我这会没事,可以跟你玩。我饿了,要一起去吃饭吗?” 骆山顿了顿,嘴角微微牵起:“好,我陪你。” 田湉没有带骆山去学校食堂,两人出了校,田湉选了一家人很少的餐厅,挑了个四面围的严实的包厢。 点菜时倒是相当豪迈,平时还算算自己的联盟币,这顿饭毫不在意价格,什么好点什么,叫了一大堆,也不管两人能不能吃完。 大概因为人太少,菜上得很快,满满当当地摆满了桌。 田湉隔着一桌丰盛的饭菜望着骆山,由衷地笑着道:“辛苦了,快吃吧。” 骆山拿着筷子,夹了一大筷子菜塞进嘴里,大刀阔斧地咀嚼咽下。 “好吃吗?”田湉也拿起了筷子,准备尝一尝。 “你不知道吗?”骆山塞了一口肉,“魑魅是没有味觉的。” 田湉到嘴边的菜便停在了半空中。 骆山咽下口中的肉:“所以你不用刻意招待我,我吃这些珍贵的食物和在水底吃干面包没什么区别,有些浪费。” 骆山顿了顿,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对了,我们的吸收系统也和普通人类不一样,所以真的有些浪费。” 田湉放下了筷子,有些手足无措。 骆山笑起来:“你快吃吧,我说了陪你的。” 味同嚼蜡,田湉扒着碗里的米饭,忍着自己翻涌的情绪。 突然眼前伸过来一块糖醋排骨,精准地落到自己碗里。 田湉猛然抬头看骆山,骆山还是那样笑着,冷肃的模样,专注的眼神:“你喜欢吃的,不要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既定事实,影响了自己吃饭的心情。” 田湉看着她,半晌才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 对不起,我知道你认识我,却不想找回丢失的记忆。 “没关系。”骆山静静地看着她。 田湉低头大口地吃了那块排骨,起身道:“我要回去休息了。” “好。”骆山随即站起身。 田湉出了门,跨出去好几步,突然回了头。 骆山重新戴上了兜帽,整个人融进夜色里,只有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 你明天还要跟着我吗? 当然。 田湉回到子楼不久,接到了安修戎的通讯请求。 通话接通,田湉刚叫了声“修戎”,突然声音就有些哽。 “田湉,怎么了?你在哪里?” “在家呢,没事的。” “我很快就到家了,再等我十分钟。” “不不不,你先别到家,我有话想跟你说。” 有话想说,但无法当着你的面说。 “好。”安修戎顺从地答应下来。 “修戎,魑魅的身体可以逆推回去吗?” “不能。” “我的呢?” “你的我还不知道原理。” “丧尸的可以吗?” “不可以。” “种族之间可以和谐相处吗?” “我在努力。” “我自私吗?” 安修戎流畅的回答中断了,几秒的静默后,她声线温和地说:“田湉,我希望你自私。” “所有的矛盾都在等待爆发,人类探索的战争谜题,最终答案很可能就在我的脑袋里,我真的可以这样粉饰太平地占有你,享受你们浴血奋战换来的和平吗?”田湉的声音沉下去,她觉得自己陷入混沌的黑云里,连眼睛都开始模糊起来。 “我在门外,”安修戎的声音像划破黑暗的亮光,“田湉,开门。” “不开。” “好,那你听我说。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所有的一切,你知道的,不知道的,记得的,不记得的,都已经够多了。你对这个世界没有亏欠,这个世界是混乱的、悲惨的、污浊的,都不是你造成的;这个世界是和平的、快乐的、清明的,都是你该享受的……” 安修戎不管田湉听不听得懂,这一刻心里像泛了潮水。一墙之隔,一把只要她抬手就能打开的门,她的爱人却在门内独自承受痛苦,拒绝她走近。 “我在这个世界里,其次是探求真相,首要是让你开心。”安修戎轻轻地说,“你不开心,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没有意义。” 田湉抱着膝盖,觉得大概安修戎是比她还要自私的人。 自私的人最终自己打开了房门,衣服不脱鞋不换就大跨步朝她走来,一个温柔的搂抱,就像陷入无际的星空。 “那我们都自私着好了,”田湉埋在她怀里,“我还想和你在一起很久很久。” “好。” 当第二日的阳光升起时,田湉找到了许久未有的乐观心态。 安修戎就睡在她身边,一只胳膊松松垮垮地搭着她的腰,当她转身时,不仅没有放开,反倒箍得更紧了些。 田湉很少见到沉睡状态的安修戎,她总是起得比她早。于是难得的机会,田湉便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直到她睁开双眼。 当那两扇蝶翼般的睫毛扑朔着张开时,仿佛整个春天都鲜花怒放。 田湉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之前安修戎总是喜欢看她起床,这种静静的等待简直有撼动世界的力量。 “早……啊……”田湉小小地发出声音,几乎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怕惊吓到刚睁眼的美人。 美人瞬间弯了眼睛,细细的月牙,盛满春光:“宝贝,早。” 今天必须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田湉按时去上课,安修戎按时去上班。 两人在门前交换一个亲昵的拥抱,当夜幕降临回到家时,再还给对方一个热烈的亲吻。 日子过得顺畅无波澜,当这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田湉忙着应对各科考试,安修戎的竞选已进入到最后阶段。 政治竞争达到了白热化,安修戎和段荣成为最后的联盟首指候选人。两人的团队炒得沸沸扬扬,几乎每天都要曝出点震惊群众的料来,但风暴中心的两个人在所有的视频里,都保持着温和有礼的形象,一个笑得比一个平静,一个看起来比一个有把握。 段荣的真实状态田湉不清楚,不过安修戎还真是本色出演。 从她开始参加竞选,田湉从来没见她焦虑或者紧张过,每天开开心心上班,再开开心心地回到家。即使两人在通讯的过程中,田湉也没听出过除了温柔平和以外的情绪。 但这些都不妨碍群众们热情高涨,战乱时期的领袖是决定人类命运的重要因素,尽管近些时日来,几乎没有听到丧尸再进犯的消息,但长期的斗争让每个选民都对联盟政策保持着高度的关注。以期在关键时刻可以保护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段荣带着段教授最新研发的机甲四代登场,当四代向人类展示自己的强大威力时,段荣的支持率迅速飙升。 而大家都知道她是生物研究顶尖人物的安修戎,直到竞选的后期,也没有拿出让群众惊叹的研究成果。她谈了很多,医疗、教育、甚至社会保障,唯独没有发表正式的战争策略。 这是联盟群众最关心的问题,忠诚的安家支持者,还在等待。而大多因势而度的公民已经偏向了段荣。 媒体和人民都在等着最后的反转,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等到的不是反转,而是惊天的让人胆颤的可怕消息。 联盟内部网络开始疯狂流传几段视频,认真观看就会发现视频中有非人类的生物。这些生物根本不是人们熟知的丧尸的形象,它们从视频中匆匆而过,背景都是人们熟悉的生活中的场景。 立刻有技术人员对视频进行了验伪分析,证明这些视频都是真实的,未经后期改造的。 瞬间,平静的联盟陷入巨大的恐慌。每一个普通家庭都拿出了他们最强劲的武器,夜里轮流值守,家人也不敢随意外出。大家每天讨论的话题,变成了该往哪里逃,城中犯罪率有直线上升的趋势。 而这只是短短的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后,田湉刚考完一门重要的课程走出教室,就看到广场中央为了政治选举专门开放的大屏上滚动播出的惊人讯息。 有人一一证实,这些视频都和安修戎有关。 田湉这才恍悟,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安修戎锁了她的通讯器,让她安心备考。 她原本以为安修戎看重她的学业,还心想着老安是不是觉得如果她挂科了会丢她安博士的人,结果现在看来,安大博士果然不是那种拘泥小节的人。 不用看视频,田湉就知道,安博士掉泥坑里了。 她在宿舍门口露出变异脚的视频,古薇在四代机甲里看到魑魅的视频,都是段荣握在手里的炸弹。之前毫无动作,目的就是关键时刻炸个措手不及,炸得最有价值。 只是田湉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几段拍到了骆山。骆山包裹得严实,从视频里一闪而过,除了身材较常人高大之外,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但一闪而过的速度太快了,她的视频不止一个,每一个都被最后的爆料者细心地配上了时间地点,然后在这些时间地点,查到了田湉清晰的踪迹。 骆山一直跟着她,田湉知道。没想到竟然被段荣拍了去,成为政治斗争的筹码。 这些东西,没有一项是好解释的。各种猜测排山倒海地袭来,淹没了网络,也很快淹没了现实世界。 安修戎远程解锁了田湉的通讯器,给她发消息:在家等我,不要出门。 田湉依言行事,只是回家的时候,带上了视频的中心人物:古薇和骆山。两人第一次踏进安修戎的房间,对着绚丽可爱的装修风格张着嘴愣了很久,最终还是被沉重的正事压下去了惊叹的情绪,三人一起等安修戎回来商量解决方案。 她们没有等到安修戎,等到了最高军事法庭的传票。 红头文件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安修戎已经承认了视频中的怪异生物均和自己有关,并准确地报出了怪物们所在的地址。 地址就是她的家,一小队部队全副武装,请她们去军政大厅喝个茶。 作者有话要说:小傻……蛋们,不会虐,放心么么哒 第68章 田湉到达军政大厅的时候, 看到了带着面具的古章。 古章身后跟着同样全副武装的两个士兵, 看来也是被安修戎出卖了藏身的地点。 古薇看到古章,立马跑了过去, 他们身后的人没有阻拦,看起来还蛮客气的样子。 于是田湉对站在她身边的人说:“您好, 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呀?” 那人开口道:“您稍等, 马上就到。” 还真挺客气的,田湉松下一口气, 顺从地跟着走。 不是普通流程上的监察室,也没有直接上了军事法庭。他们一行人被带到了一间密闭的房间。 虽然是密闭,空间倒是蛮大的。中间摆着长长的圆桌,像是一个大型会议室。 几人被带着坐到了正前方的位置,还有人给他们倒了水放到面前。 田湉端了水,刚和了两口,就见大门打开,安修戎走了进来。 一身正装,身姿挺拔, 神色冷漠。 安修戎身后跟着很多人, 全都身着军装, 还都是不低的级别。他们纷纷入了座,安修戎就在田湉正对面,对上田湉的眼睛时,冷漠的神色就像冰霜融化了一般,虽然没笑, 却整个人都柔软起来。 田湉弯起嘴角,回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最后被人簇拥着进来的,是田湉非常熟悉的人,安修戎的父亲,最高军事首席指挥官——安战。 全体起立向他行了军礼。田湉和古薇因为是217的在读学生,算是预备役,于是她们没有尴尬此刻的身份,随着大家行了军礼。 没有站起来的只有骆山和古章。 安战眼睛扫过一圈,落在骆山身上时,眼神一凛,突然立正收脚,方向明确地对着骆山“啪”一个正礼。 安战的眉头是一个严肃认真的川字,开口说话时声音低沉有力,简简单单三个字:“骆将军!”瞬间让在座的军官变了神色。 骆山慢悠悠地起身,古章随即跟着他起身,骆山回了一个军礼。 当全体坐下时,田湉突然明白了,这绝对不是一场表面上的军事裁决。 安修戎知道视频把柄在段荣手上,却允许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暴露出来,田湉不相信她那么谨慎的人没有做准备。 而现在看安战的态度,田湉知道,这不仅仅是做了准备,安修戎根本就在等着这一刻,借段荣之手,给魑魅一个正名的机会。 田湉观察在坐将领的神情,明白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骆将军”的存在。 当大家都神色复杂时,安战向安修戎点了点头,安修戎起身将手里的文件分发到了各将领手中。 安战道:“今天向在座解密的这份文件,是A阶军事特级机密。用于回应这两天曝出的异种军情,至于如何向公众解释,需要在座同仁的投票表决。” 四下无声,资料并不是单薄的几张纸,发到每个人手中是装订整齐的一小叠。安战给了大家仔细翻阅的时间,每位将领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沉重。 没有资料的四人坐在一排,田湉低头冥想。骆山大概觉得坐久了不舒服,突然起身站了起来。 大家的目光扫过来,骆山跟没事人一样,在房间的空地上走了两圈,目光盯着有着复杂花纹的地毯,一副轻松欣赏装饰的样子。 田湉看了眼古章,古章虽然穿着普通的人类衣服,但身上盖得严实,脸上也还是带着面具。 古薇在桌下握着古章的手,手指力道坚定。 漫长而静默的十分钟。 当大家陆续抬头时,安战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抬手让工作人员分发了计票器。 摄像机也架了起来。一时间,房间里比刚才还要静默。 “诸位,在等什么?”安战问。 许多人低下了头,田湉望向骆山,骆山已经站到了房间角落的一盆盆栽前,只用高大的背影对着众人。 有人开口道:“现在民众正处于恐慌状态,贸然公布魑魅信息,怕是会引发大的动荡。我们是否可以延迟表决时间?” 立刻有人附和道:“正是大选关键阶段,此时还是稳步行事较好。” 提到大选,不少人看向安修戎。 安修戎道:“大选尊重民意,能否给魑魅军团一个公正的待遇,也要尊重民意。那首先,不能剥夺公民的知情权。” “这是否会让公民对政府产生信任危机?” “那你觉得怎么样向公众解释视频中的异形人合适?高科技合成?反联盟的阴谋?还是任由他们猜测夜不能寐?” “公之于众的后果谁来承担?” “历史的错误应该承认,但时机非常重要。” “等待什么样的时机?魑魅军团已经为人类战了将近百年!” …… 当争论展开,刚才的静默就像是暴雨前的平静。此刻当每个人都为自己坚持的观点据理力争时,田湉才清晰地看出了其中的派别。 安家的拥护者,段家的拥护者,还有随风而动的墙头草,以及谁都不看只坚持自己判断的极个别人。 这是军事小法庭,这里每个人都是从战场上挣得的头衔,所以吵起来时互不相让,到最后连顾忌场面的客套修饰词都省了。 田湉看向骆山,骆山一直在看那盆盆栽。她的背景稳稳不动,田湉感觉得到那肃杀的身影里透露出的无尽悲伤。 她转过头,看了眼安修戎,突然站起了身。 “各位!”田湉扬声道。 她的嗓音到底是少女的稚嫩清和,夹杂在一群漫漫不休的激烈争论中,很是异样,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田湉看着大家,眼神没有躲闪:“我们在讨论别人的命运时,是不是应该听听他们本人的意见?” 大家安静了下来。 安战看着田湉,神情平静,没有怒色。 于是谁也没有权利去阻止这个级别最低的学生来发言。 “恕我直言,”田湉深吸了一口气,“大家觉得魑魅隶属于联盟军团,便要听从最高军事法庭的安排,但即使联盟的一名普通军人,也有他身为公民的权利。各位手中的表决器,此次的用处并不是对一次军事任务的指挥,而是用来决定是否归还魑魅作为公民应该拥有的权利。我想有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就是,魑魅愿意在近百年的时间里牺牲自己的所有来保护联盟,是他们自愿的。那现在他们是否回到联盟的社会中去,我想应该问问,他们的意愿。” 田湉没有停顿,她望向骆山:“骆将军,你想回来吗?” 骆山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转身。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背上,会议室里又陷入新一轮的安静。 时间走得格外缓慢,田湉的手心开始微微冒汗。她对联盟的势力分布并没有那么清楚,她不知道这场决断到底会让哪些人受益,会产生什么样的政治后果。 她唯一肯定的是,尽管骆山全程都不曾发言,甚至不曾面对这场关乎自己命运的决断,但她是想说话的。 她想说话,但她很久很久没能说话,历史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所以当机会突然砸到面前时,她仍然静默地站着。 良久,她终于转过了身。 僵硬的面部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像含着血液和寒冰。 她终于开了口,视线却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 “时间太久了,在前二十年的战斗中,魑魅期盼着胜利到来的那一刻,那一刻或许他们可以和亲人朋友欢聚,可以看见他们的笑脸和热泪,这是所有以命相搏的意义。” “再过去十年,他们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伴侣已白发苍苍。如果幸运,还有孩子,长大的孩子还在这世上生活,还是可以想象着他们的模样,继续战斗。” “等六十年过去后,还活着的魑魅已经不再考虑什么意义,他们惯性地战斗,他们舍不得离开的,只剩下身边同他们一样苍老的战友。但他们终究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一个说出来连自己都会觉得可笑的希望,那就是,毕竟他们是英雄。” “到现在,又是三十年,他们已经连嘲笑自己的希望都不存在了。一个月前,你们要是让我说魑魅要不要出来,我会打断你们的鼻梁骨,告诉你们,老子不需要。但现在……” 骆山看向田湉,突然笑起来。 不同于以往她总是带着的漫无目的嘲讽般的笑意,这次她笑得温柔,每一个人都看得到。 “现在啊,我觉得我们应该出来。这个世界总是会和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实在没有关系,我们还可以创造新的关系。尽管我们是这个样子,”骆山突然抬手摸在脸颊边缘,指尖用力时一层薄薄的面皮便被撕了下来。 田湉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骆山真正的面孔一点点暴露在空气中,如同她最初想象的那样,没有皮肤,只有那些羸弱又无坚不摧的肌肉。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静到田湉听得见每个人的清晰的呼吸声,瞬间变得急促。 骆山撕下了那层□□,将自己真实的脸暴露在众人灼灼的视线之中,暴露在那正对的摄像机前。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左胸口的位置:“尽管我们是这个样子,但这里还是一颗人类的心脏。” “我们应该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答应过大家会有好结局,就一定会有。这篇文的最终结局,会是一个特殊意义上的最圆满的结局,希望宝宝们能陪我到最后,么么么! 二二的智商真的很……不够,这个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所以下一篇我要写非常简单轻松的娱乐圈苏爽甜文啦啦啦啦啦。接盘新文的名字叫《导演每晚找我改剧本》,导演x编剧,各种play上线,甜到原地爆炸~~~点进作者专栏,就可以看见sao浪小文案哦,感兴趣的宝宝不要忘记收藏一下,预收对于作者来说,就像x生活一样重要!【用力点头,九十度鞠躬!】 第69章 真正开始投票时, 田湉一行人被请出了会议室。 等待结果时, 田湉和古薇焦躁得不行,反观当事人, 古章和骆山却异常平静。 半个小时后,会议室的门终于打开。安战走在最前面, 郑重对骆山道:“老师, 欢迎回来。” 骆山笑起来,洋洋洒洒的笑容让僵硬的脸变得生动起来。 安战身后的军官们一一向骆山致礼, 田湉原本以为以骆山的性格,并不会对有些明显投了反对票的人有什么好态度,可大概她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骆山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当人群散尽,安战难得地露出了笑容,邀请骆山去家里做客,顺便让安修戎同她商量魑魅回归的具体细节。 骆山笑着拒绝了,她说:“今天就不叨扰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是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 田湉开心地想。 安修戎为骆山和古章安排了新的住处, 在一个管辖军区内,到了要让魑魅回归的时刻,反而处处警惕小心起来。 骆山没有介意这种监察,联盟公民因为异形视频的泄露正处在恐慌中,所以公布魑魅信息的视频, 安修戎效率极高地安排了拍摄。 骆山很配合,但出镜的只有她一个人。她的理由很简单,只有在彻底确保了安全之后,她才会让其他的魑魅士兵暴露在公众面前。 视频制作完成后,田湉第一时间看到最终版,她捂着嘴哭得止不住,最后把眼泪全蹭到了安修戎的军装上。 安修戎揽着她,大概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于是只能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用臂膀支起她全身的重量。 “要发布了。”安修戎说。 田湉点点头,声音哽咽:“我有些害怕。” “所有的胜利都是在战争后,你不用怕,我们往前走就是了。” 对,往前走就是了,田湉记得上一世的安修戎,曾经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过一层层的包围圈,带她走过毒虫遍布的丛林,带她走过破败的建筑,荒芜的路。 田湉知道,没有安修戎时,她还是会上路,但她心底的恐慌总会淹没她,哪怕她拥有最强悍的丧尸军团。 有了安修戎,她可以尽情地哭,尽情地笑,甚至放空自己,把一切艰难险阻都交给她。 魑魅军团的视频很快传遍了网络,在这个严格控制信息技术的时代里,这次视频的投放覆盖到了联盟的每一个角落。 群众的反应比她们预想得还要激烈。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表示了信任和安心,盘桓在联盟上空的是阴谋论的乌云,一声接一声惊雷,纷纷炸开。 围城受到了攻击,有人想要逃离安全地,地区政府受到了攻击,民心惶惶不安。甚至有大篇幅的论证开始在网络流传,怀疑丧尸病毒根本是军管高层的惊世阴谋。 舆论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安修戎没有控制田湉的对外联通,只是尽管她忙到脚不沾地的地步,每天晚上还是会回到田湉的临时住处,陪她一起看看新闻,分析一下现状,最终给她一个安心的吻,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田湉、骆山、古薇、古章暂时居住的独栋别墅很快从监察变成了软禁。四人中最焦躁的是古薇,这一日,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份特殊讯息。 于是这天傍晚,沸沸扬扬的魑魅事件终于被另外一个惊天的消息压了下去。 已经很久不曾主动攻城的丧尸,突然集结了庞大的队伍,向安全地逼近。 炮火很快架上了围城,惊天的声响让原本在城内惴惴不安的人类瞬间安静了下来。 比起未知的魑魅,拥有残暴历史的丧尸更加恐怖。 很快有人高声呐喊着:“魑魅不是对付丧尸的吗?现在就是证明他们的时候!” 紧接着有人高喊着:“四代机甲不是研制成功了吗?现在就是实战验证的时刻!” 危险降临,这一站决定了生物和机甲研究在联盟历史上的地位,也决定了站上联盟最高点的新一任领袖会姓安还是姓段。 “你应该告诉我一声。”田湉关紧了房门,盯着古薇。 “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古薇直视着她,眼神毫不躲闪,“如果只是提出建议,你会很快同意吗?” “我不会。” “所以我没有告诉你。” “我不会是因为我不想用战争解决战争!”田湉第一次对着她的生死之交大吼出声,“如果这种方法可以解决,我就不会再来这一遭了!” “不会有战争,我们只是演戏。只要让联盟的人看到魑魅击退了丧尸,他们就会信任魑魅了,魑魅军团里每一个人就可以活在阳光下了。” “那我们好不容易维持住的人类和丧尸的和平呢……”田湉笑起来,笑着笑着她转过了身。心里就像堵了棉花。 结果已经酿成,她不想再说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私,古薇一心为了她的家人,而她田湉,也不过是为了拥有双重身份的自己不被夹在中间。 所以让乔去统领丧尸,所以让安修戎去改变人类对外政策,走这么多曲曲折折未知结果的路,不过是想要满足自己那点始终未达成的夙愿。谁又知道,像上一辈子那样人类干净利落地杀干净丧尸,何尝不是最简单最好的结局呢。 待情绪平复下来,田湉开口问她:“你给乔怎么发的?” “说你有难。” “完了?” “完了。” “卧槽啊!”田湉指着古薇,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对不起。”古薇道。 “对不起这个时候没有用。”田湉拉开房门,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 别墅这点用来软禁的安保拦不住她,但安排这些安保的原因本就不是为了拦住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他们只是用来确定,不管是魑魅,还是站在魑魅这一边的人,都是可以遵守联盟法纪的。 于是田湉不能贸然踏出这间房门。 给安修戎拨出去通讯时,骆山正好一身战斗服从卧室出来。 看惯了她这些日子随随便便穿着休闲装的样子,带着冷硬面具,身上插满武器的骆山让田湉愣了愣。 古章从另一间卧室出来,也是同样的装扮。 田湉顾不上通讯器,开口问他们:“这是干嘛呀?” “有丧尸侵城,魑魅已经集结完毕。”骆山抬了抬手腕,闪出一道光屏,田湉看到了光屏里整整齐齐全副武装的魑魅军团。 卧槽槽槽槽……田湉心里如同奔过千万只草泥马,只想把古薇拉出来狠狠揍一顿。 咽了咽唾沫,田湉只能强装镇定道:“先不要擅自行动,魑魅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关系重大,我联系安修戎,看看军委有什么指令。” 骆山点了点头,只一双眼睛目光如炬般盯着田湉手腕上的通讯器,在通讯器接通的那一刻,田湉立刻快速抛出一句话,讲明了自己此刻的状况。 “修戎啊,丧尸进攻到哪里了,骆山和古章已经准备好了,他们问你什么时候魑魅可以发军啊。” 田湉相信这点默契她同安修戎肯定是有的。 果然安修戎顿了顿道:“军委正在紧急部署,一有指令会马上下达。现在情况不是很严重,你们放心。” 安修戎这么说了,大概没有人不信的。骆山和古章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但他们身上的武器一把也没有卸下来,骆山认真道:“魑魅军团随时待命。” 田湉上了楼,进了自己卧室关上门才继续对安修戎说道:“多远了?” “炮火范程之外。” “停下来了?” “嗯,我们一直在攻击。” “干得漂亮!”田湉长舒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丧尸围城,不能无缘无故地停住,最好是像之前很多次那样,丧尸群只有非常原始的本能,在密集的炮火下会暂时止步,这样既不会对城内公民造成巨大的恐慌,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安修戎将射程把握得准,两方便暂时都不会有伤亡。 “你跟乔联系上了吗?”田湉问。 “联系上了,但他不信任我。” “啊……”田湉发出短暂的惊呼,“需要我和他说吗?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拨出乔的通讯,这样的通讯记录会不会留下把柄?” “不会。”安修戎道,“你和古薇的通讯记录都只显示在我这里。” 田湉又长长呼出一口气。 “所以你发现古薇给乔的信息后,就开始准备了?” “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想让你少担心一会儿,”安修戎声音里带了点无奈的笑意,“我以为自己可以阻止乔,但他不仅不相信我,还切断了通讯。” “哈??”田湉愣了愣,“你的意思是,乔现在联系不上了?” “是。” “我刚才正准备夸你思虑周全总能在关键时刻转危为安呢……” “老婆,抱歉。” “没关系。”田湉对着通讯器的话筒轻轻啵了一声,“老婆自己的问题总需要自己来解决,修戎,把我弄出去吧,这个世界没我真是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傻蛋们,你们真是被吓着长大的么……逮着个特殊意义就怕得不行了,放心啦好伐,没有特殊意义,就是完美he,爱你们么么艹 第70章 田湉被偷偷带了出去。 穿着普通的士兵服装, 脸上抹了层黑灰的泥, 田湉在围城边看到了安修戎。 安修戎望过来时,没有一丝犹豫, 眼睛便锁定了她。 这个样子一眼就能认出来,田湉心里美滋滋的。 快步走到安修戎面前, 安修戎将一个士兵牌挂到了她脖子上, 然后带着她往围城上走。 这个时候天突然下起雨来,轰鸣的炮火声在猛然加大的雨中像是炸在耳边的惊雷。 围城的石阶又陡又滑, 安修戎放慢了步子,田湉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不用。” 很快她们到了围城顶端,士兵在暴雨中操纵着架在围城炮口的黑洞洞的大炮。田湉怕自己脸上的伪装被雨水冲掉,穿上了士兵的雨披,将脸隐在大大的帽子里。 瓢泼大雨让视线变得极其模糊,仿佛罩了一层浓到化不开的白雾,灵敏的嗅觉在这个时候不太派的上作用,田湉极目远眺,看清了在炮火范程边缘的丧尸军团。 大概是现在乔能组起来的丧尸国里最精锐的一批进化丧尸了。 田湉回头看向安修戎:“放我下去吧?” 她没有要求安修戎开围城放桥, 在这样的紧急时刻, 这样的动作太过明显了, 田湉不想再给安修戎添更多的负担。 “从这里?”安修戎皱着眉。 “你知道的,我没问题。” 安修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帮助田湉下城的是一件定位索降,高密度的强韧材质,一边系在自己身上, 另一边可以通过枪型定位仪来控制目的地。 安修戎的武器装备总是最尖端的科技,田湉持枪稳稳地定在围墙上,然后动作敏捷地随着不断延伸的绳子将自己荡了下去。 下降的过程中倘若要抬头向上望,会被雨水打到脸生疼,但田湉还是看了看站在围城边上的安修戎。 为了隐蔽她的行动,安修戎调离了这段围城的士兵,此刻黑压压的天空,阴沉沉的城墙,只有她一个挺拔的身影。 田湉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清,还是在落地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落地后,田湉迅速地利用定位索降渡过了护城河,想到深渊般的河底不再是可怖的食人鱼,而是魑魅,荡在绳索上时,田湉觉得自己像是在玩一场极其有安全保障的极限运动。 过河以后,田湉罩着灰暗的雨披,加快速度超丧尸群冲了过去。 待她离得近了,便看见丧尸群里冲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是乔无疑,但身手与速度竟然敏捷了许多。 炮火还在轰鸣,但田湉知道那些炮火不会打到他们身上。 田湉抬手冲乔挥了挥,示意他退回去,然后自己加紧了两步,冲到了丧尸群内。 时间算不得久,但看着乔那张小脸上严肃的表情,田湉还是觉得如同久别重逢。 “退。”这是田湉下的第一个命令。 乔没有犹豫,他上下仔细看了田湉两眼,然后冲着丧尸群发出一声尖利的哨声。 丧尸群瞬间四散开来,往不同的方向退开。它们有的动作缓慢,有的极其迅速,不一会儿便像是散布在遗弃地的普通丧尸一样,变得零零散散。 而乔拉着田湉,随着大家散开的节奏,撤出了围城的可视范围。 “妈妈。”滂沱的大雨里,乔的声音冷冷细细的,让田湉听出了一丝委屈。 “我没事的。”田湉原地转了个圈,溅起一圈水花,“你放心吧。” 乔点点头,田湉抱起他向前飞奔,进了一栋废弃建筑。 好歹是遮住了雨,本来时间紧急,应该解释清楚了就部署接下来的计划,但是田湉看着那张发白的仰望着她的小脸,还是没忍住问他:“最近怎么样啊?” 乔点点头:“挺好的。” 田湉蹲下身与他平视,仔细看着他的眼睛:“开心吗?” 乔的嘴角弯起一点弧度,眼里有了亮光:“开心,我已经集合了西南的尸群,今天来的只是一部分。” 顿了顿,他继续神情严肃地说道:“如果我们失败,还会有一批接一批的有组织的尸群顶上来,小红小绿他们都在。” “好的好的,”田湉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为什么停下来了?” “感觉不对劲。”乔微微皱着眉,抬了抬手腕,手腕上的通讯器是关着的,“我不相信他们,但我看到了围城上的安修戎,我……” 低了头没再说下去。 “你相信她?”田湉很是欣慰,“相信她是对的,你不要内疚。” 而后,田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告诉了乔。原本她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大概会不理解很多政治斗争,但当乔眼神明亮地点头时,田湉知道他都懂了。 乔身体里的特殊基因,不仅让他的躯体变得更强壮,还让他的大脑发育得更快,根本不是人类能及的。 事情说到末尾,乔便主动开口道:“所以现在要假装与魑魅军团对战?然后故意惨败。” “对。”田湉点点头。 “但魑魅并不知道对战是假的?”乔抓住了重点。 “是,所以要挑选进化完全,实力强劲的丧尸。” “好的。”乔神色平静地应下来。 “群演也不能少,”田湉敲敲他的脑袋,“你用暗号控制他们。” “好的。” “我会在现场帮助你们,我们会完美地完成这一场演戏。”田湉站起身,“对了,如果非常扫兴地碰到了机甲,在保障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不要客气,狠狠地打。” 乔点点头。 田湉长舒一口气:“打坏一架是一架,但是不要伤害驾驶员。” “明白。” 乔去安排接下来的演戏,田湉拨通安修戎的通讯,和她交待了情况。 联盟内群众惶惶不安,这场特殊的战斗很快就要展开。 雨还是下个不停,围城的炮火停止了细密的攻击,丧尸重新出现,在围城视线可见的范围内游荡,渐渐靠近护城河,发出挑衅般的嘶吼。 这一吼,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响起来呼应的群体嘶吼,这声音压盖了雨声,瞬间让氛围显得阴森可怖。 围城城墙上不仅有士兵,还有联盟各大媒体的战地记者,他们的摄像机清晰地记录下这些响声,有一家媒体竟然就这样直播进了联盟网络。 所有的人都摒息注视着这一场战争。 然后联盟的人看到了这两天炒得沸沸扬扬的传说中的魑魅军团。 他们穿着简单的黑色衣服,戴着冷硬的金属面具。他们的身高比一般人高很多,却也没有到令人恐怖的非正常高度,他们的体型比一般人也壮很多,却也仍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要说他们和人类最大的区别,联盟公民们仔细盯着直播的视频画面,觉得无非是他们安静肃杀,是他们见过的装备最单薄气氛却最血腥的队伍。 之前的公告视频上,联盟公民有见识到魑魅的身体,知道他们那可怖的没有皮肤的身体的由来。但现在,这些本就是为了战斗和生存而留下的缺陷被魑魅们掩盖在黑衣下,给了联盟群众一个较为舒适的感官。 在这之前,魑魅军团战斗是不穿复杂衣物的,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白天战斗,光明正大地在他们守护的群体的目光中战斗。 骆山就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她看起来与魑魅中的每一个人都没有不同,她抬手然后挥下,围城大门缓缓地一重重打开,魑魅军团毫不犹豫地跨出城门,然后又跨上降下来的通河桥,义无反顾地走进瓢泼大雨,走向用嘶吼声示威的进化丧尸。 当通河桥又收起来,魑魅队形散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而丧尸们的嘶吼声也在此时安静下来,一只只体型健壮的进化丧尸弯身拱脚,突然便冲了过来。 很快,和魑魅缠斗在一起。 小小的媒体无人机盘旋在上空,联盟公民紧盯着屏幕,心一次次提起,血液沸腾。 而躲在暗处的田湉,此刻看着胶着的战事,暗暗心惊,比任何人都紧张。 她不希望丧尸受伤,也不希望魑魅受伤,但在这样的对战中,别说受伤,瞬间丧命都是难免的。 乔已经挑选了最适合这场战斗的进化丧尸,它们战斗力极强,智力又发育完整。完全遵从乔的安排,既要把这场战争打得精彩,又不能伤及对方性命。 高手与高手对决,落下风的自然是手下留情的那一边。 田湉眼看着有丧尸被抓烂了背,扯断了胳膊,在一只成年丧尸被魑魅压在身下,再一个爆发就可以撕成碎片时,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 她早已经变了身,单她完全变身的姿态出现在战局里,便让魑魅和丧尸们都瞬间怔愣。 她高大凶猛,速度快到出现幻影。无人机的摄像头根本捕捉不到她的清晰镜头,所有关注战局的人一下子提心吊胆。 田湉穿梭在魑魅和丧尸之间,把这个从对方手里提出来,又把那个大力地推离危险。还要保持清醒的分析,让自己双方都要救的表现不至于穿帮。 从前世到今生,田湉发誓,她从来没打过像现在这么累的战斗。这特么还是一场表演赛!!! 田湉忍不住怒吼出声,丧尸们全体呼应,吼声响彻云霄,在雨水里混混荡荡。 段荣盯着直播光屏,终于将手里的笔扔了出去,啪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丧尸群明显有了组织领导!现在这状况,魑魅根本拿不下丧尸,还要让我们的机甲战士等到什么时候?等丧尸残害我们的同胞吗!” 安战坐在首席,声音沉稳道:“现在有多少台机甲可以投入战斗?” 段荣站起身:“最新研制成功的四代机甲五台,实力强劲的三代加强机甲十台,已经准备就绪,即刻便可参加战斗!” 第71章 大雨滂沱, 田湉看着从围城上空飞过来的黑色阴影, 没忍住用丧尸语大吼了一声【操!】 吼得正在战斗的丧尸群抖了抖,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 魑魅们抬头望向天空, 虽然他们戴着面具,但了解所有情况的田湉知道他们此刻一定心情复杂。 他们现在的战斗群体并不多, 但机甲来了足足有八台。 待稍微近了, 田湉看清了,是三台四代, 五台加强三代。 段家真是大手笔。 【注意躲藏】田湉对丧尸们命令,这群丧尸智力如同成年人,很快领悟了田湉的意图。它们不恋战,瞬间往旁边的建筑物后面冲去。 魑魅本来和丧尸一对一的打,一看到丧尸们集体躲避,瞬间恼火。 这什么意思?不怕我们就怕机甲?所以我们不如机甲? 于是,追打得更厉害了。 田湉眼看机甲越来越近,马上就到了射程范围,而魑魅还纠缠着丧尸不知道找掩体, 心里火急火燎, 这戏演得实在太憋屈了。 于是发了力, 一改原本柔柔弱弱、躲躲闪闪的架势,瞬间撂倒几只魑魅,一手一个朝旁边扔去。 直播的无人机还在头顶盘旋,画面传回到联盟也就三十秒内。田湉弯腰摸起两个石子,砸过去的力道十分凶猛。 砰砰两声, 航拍小飞机的摄像头应声而碎。其他地方倒是没有受损,于是联盟的记者非常理智地远程操作,将小飞机开回去,换新的设备。 没了直播监控,田湉放心地撒欢,一路冲过去也不伤害谁,分开了正在纠缠的魑魅和丧尸。 离她最远的是正缠着好几只丧尸的骆山,骆将军的战斗力确实可怕,那几只进化程度极高的丧尸堪堪应付,根本逃脱不开。 还有几步远,田湉眼角余光看见机甲的炮火冲了过来。 许是因为暂时没了战斗直播,或者段家压根就没想过考虑自己的同盟,这炮火来得汹涌密集,瞬间在阴暗的雨天炸出道道白光。 田湉了解这些机甲的作战模式,都是先炮轰一番,然后再近身战斗。 谁都不傻,会趁着它炮轰的时候奋勇上前。 但骆山大概是个傻的。 炸弹马上要在身边炸开时,她完全没有要躲的意思。 田湉扑过去,将身上还挂着两只丧尸的骆山齐齐压在了身下。 “嘭!”的巨响,就在耳边。田湉耳力本就好,这会耳鸣声轰鸣而来,整个世界都被吵得天旋地转。 背上大概被炸开了无数道口子,田湉闻得见自己的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而当她混乱的大脑稍稍恢复一点,她感觉到腹部一痛。 能让她感到痛的,已经不是一般的伤口了。 田湉视线艰难地下转,果然看见骆山的一整只手□□了她的腹部。 按照魑魅的战斗模式,下一秒就是将她拦腰截断。 离得太近,田湉看不清骆山的眼睛,只能背过一只手,大力地握住了已经穿透她腹部的骆山的那只手。 那只手紧握成拳,这是在蓄力。 田湉不能让她张开这只手,却又怕她自己的力道太大,将这只手捏得粉碎。 炮火轰鸣,田湉抬头拉开了距离,视线终于清晰。 骆山冰冷的面具抵在她胸口处,眼神冰冷狠厉。 田湉拱起身子,对上她的视线。 田湉知道自己完全变身后的样子,她在镜子前曾仔仔细细看过很多遍,变身后的她,如果说这具身体还有最接近人类的地方,那就是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有变大变黑,但那里闪烁着的光芒,还是人类独有的光芒。 人类柔软的、智慧的、富有同情心的光芒。 田湉看着骆山,没有因为她插透自己的那只手而表现出一点点的狠厉。 就像看着一个陌生的同类,嘿,你不小心弄疼我了。 当机甲落到面前时,骆山的手终于从她的身体里抽了出去。 田湉欣慰得笑了笑,不知道她是否可以看清自己的表情。 然后她迅速起身,在最近的那台机甲洋洋得意地巡视自己的炮轰战果时,跃身而起,狠狠一拳砸在了头部面罩上。 机甲的外层金属被砸出一个大坑,笨重的三代机甲朝后退了两步。 刚才四散躲藏的丧尸们纷纷步了出来,它们的数量更多了,在田湉身后浩浩荡荡一大群。 修理好的航拍无人机这时又回到了他们的头顶。 魑魅以骆山为中心,站在另一边,谁也不能与谁为伍,三方顶在不同的三个方向。 【辛苦了。】田湉用丧尸语低吼道。 身后丧尸应出轰隆的一声,整齐划一。 【战。】田湉朝机甲冲过去,不顾在身边炸开的炮火。 任联盟任何一个群众看来,这都是一场混战。 在机甲没有开出来之前,他们尚且看得清些打斗的战况。可当局面加入了机甲,热武的轰鸣和烟雾,加上依旧滂沱的大雨,给战局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恐怖氛围。 当三方奋力而战,他们的速度都太快了。 到最后,他们终于看清了被扔出战局的东西。 不是魑魅,不是丧尸,是大家都十分看好的装备着凶猛热武的机甲。 机甲身材庞大,金属的身体砸到地上便是剧烈的声响。 它们一旦倒下便很难起来,小飞机在它们头上盘旋再盘旋,联盟群众看着身上多处被撕掉外壳,露出内部线路的机甲,心里默默倒数着。 十秒过去,机甲掉落下一只手臂,冒出一阵无力的白烟。 胸腔的操作仓被打开,机甲战士的座椅被弹出来,剧烈的咳嗽,然后大汗淋漓地躺倒在地上。 光屏前的群众们均是一声惊呼。 幸运的是,战败的机甲战士没有再受到攻击,大概是战局太过激烈,丧尸们无法分心再来对付这些手无寸铁的人类。 一架又一架的庞大机甲被扔出战局,当一台排号001的四代机甲被卸掉一只腿扔出来时,前线指挥厅里气氛压抑。 段荣又一次站起了身:“安将军,我这就让剩下的机甲出动。” 这次安战沉默了良久,军事直播频道可以将战况看得更清晰,每一位在座的将领都看清了,机甲面对进化得堪称恐怖的丧尸根本无能为力,能与之缠斗的只有魑魅。 “他们也有累的时候,”安战看着光屏里的丧尸,“派直升机将受伤的机甲战士接回来。” 段荣颓丧地坐回椅子上,拳头握得关节发白。 等魑魅和丧尸们打到没有力气时,再派机甲扫尾吗? 这看起来是在保护机甲部队,但任谁都知道,这样机甲就再也成不了战场上的英雄。 他们只是善后的庞大机器,他们得不到联盟公民的信赖和支持。 即使最后魑魅战到只剩一人,那也是安修戎赢了。 段荣眼睛发红,机关算尽,还是输给了在城头看戏的安修戎。 安修戎并没有在看戏,尽管她知道当丧尸和魑魅打到一起,就是他们策划的一场戏。 雨打落在雨披上噼啪作响,她在城头上只有借助高倍数的望远镜才可以看清战局。 围城上的战士和炮火都静默而立,等待她的指挥。 田湉将战局拉到了一般武器的射程范围外,让她被禁锢在这个遥远的地方,只能看着。 看着丧尸们艰难地与魑魅缠斗,为了不伤及他们的性命让自己处处受伤。 看着田湉以极快的速度穿行在这场战局里,身上的血液被大雨冲刷干净,又瞬间蔓延出来。 安修戎抬手擦了下脸上的雨水,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水花掉落下来。 机甲被一架架解决以后,田湉知道整个丧尸队伍包括自己都已经累得不行了。打给联盟群众看的戏已经够了,她用丧尸语长吼一声【撤退】,然后自己断后,将仍然紧追不舍的魑魅挡住。 丧尸的撤离速度很快,当它们撤出魑魅可以攻击到的范围,田湉站在魑魅军团面前,看着骆山。 田湉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肯定惨极了,腹部被穿透的大洞不能在短时间内愈合,这时候似乎能感觉到从中间穿堂而过的风,身体其他部位也有伤口,被撕掉一块肉这种最为稀松平常。 魑魅没有再攻击,骆山静静看着她。 他们对视了足足有两三分钟的时间,田湉突然咧开嘴笑了。 脸上也有伤口,应该笑得很难看。 但是田湉是真心感觉到开心,因为魑魅没有战亡一人,负伤的也不严重。派过来的机甲被它们全部损坏了,联盟看到了魑魅的实力,群众们会接受它们,也会将至关重要的选票投给安修戎。 她的丧尸们没有让她失望,在静静注视着对方却没有动手的这一刻,田湉第一次感觉到了和平的希望。 或许各个种族真的可以互不干扰地共处,再也没有鲜血淋漓的战争。 田湉转身向丧尸撤退的方向走去,她将自己的背部暴露在敌人面前,然后步伐平静地离开。 这一场蓄意的丧尸围城之战,到此结束。 当田湉终于走出联盟的视线氛围时,乔从一旁的建筑里飞奔出来,小小的个子站在她身旁,扶住了她的手臂。 虽然身体在疼,但田湉没有虚弱到走个路就会倒下的地步,她有些好笑地拍了拍乔的脑袋,开口时声音有些哑:“乖。” 乔很听话,他知道自己不能暴露,于是只在暗处指挥着丧尸部队,让这一场战争没有发生无法收拾的意外。 走出一段路后,乔抬头看着她,雨水将他的头发全部浸透了,看着有些沉。 “妈妈,你变回去吧。” 田湉低头笑着问他:“为什么啊?” “你变回去我就可以背动你。”乔的眉头皱着,很不开心的模样。 田湉脚步顿住,有些无奈:“现在不能变回去,肚子有个洞呢。变回去愈合不住的。” 乔低头不再说话,田湉远远地看见了亮光。 “那里是吗?”田湉指着亮光。 “是。” 这里是临时的停靠点,田湉进到这栋废弃大楼时,惊奇地发现里面竟然被收拾得井井有条。 刚才战斗的丧尸,有一部分就歇在这里,乔扶着她一路上去的时候,丧尸们转头看着她,眼里是非常单纯的崇敬和臣服。 最高的那一层,被铺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被褥,漏风的窗户也被堵住,角落生着一小簇温暖的火。 田湉进到房间时,乔拿了块干净的布递给她,田湉接过来擦身上的水,擦了个半截突然顿住问他:“哪来的?” 乔没有撒谎:“安全地拿的。” “拿的?” 乔点点头:“他们不要了。” “不是,”田湉有些吃惊,“你回去过?” “我进去拿些东西,”乔皱着眉头,“顺便看你。” 田湉愣了半晌,最后只是将手指点在乔的眉头:“这么小的人整天皱什么眉,以后不许皱了。” 乔放松下来:“好。” 大概是因为身体消耗太大,田湉很快感觉到脑子昏昏沉沉。 栽倒在厚厚的被褥上,便沉入了混乱的梦境。 梦里似乎还在刚才的战场上,她焦虑得不行,一会担心丧尸受伤,一会担心魑魅丧命,帮着这个又帮着那个,还怕被人发现。 最后她突然变成了人类的身体,暴露在这场混乱的战争中,然后所有的人惊恐地看着她,她被巨大的慌张淹没。 她想,完了完了都完了。所有的一切结束之前,她想再看一眼安修戎。 瞬间无限倒退,像跌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田湉猛地睁开眼,看到了她想见的人。 安修戎就坐在她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田湉脑袋有点懵,反应了好久,看到这破败建筑里漏风的窗户,才想起了自己的现状。 “你怎么在这里?”田湉惊呼出声,“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 安修戎俯身轻轻将她抱住,她的脸蹭过她的脸颊,让田湉发现了自己的灼热。 然后便清晰地感觉到了安修戎的担忧害怕。 田湉抬手拍了拍安修戎细瘦的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温柔:“我没事啦,伤口在愈合,体温有点高是正常的。现在联盟的情况怎么样了?” 安修戎抱着她半晌,终于开口说话:“没事了。” “那就好。”田湉长舒出一口气。 醒来后洗了把脸,才发现自己身上大概出过了好几层汗,黏糊糊的。 伤口好了一些,但还在恢复中,田湉不能变回人类的身体,这么望着安修戎时,就是俯视的角度,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想笑。 安修戎穿着简单的作战服,露在外面的小截胳膊和脸,白净得和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 田湉看了她半晌,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她本来是想低下来和安修戎说说话,安修戎却随着她的动作也蹲下身子来。 田湉笑看着她,抬起手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修戎,你还记得我们没进联盟之前,也是在这样一间破屋子里,你给我做身体检查吗?” “记得。” 田湉弯起眼睛看着她:“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过。”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我……”安修戎停下来,最终垂下眼睑道,“很久了吧,记不太清了。” “我也觉得很久了,”田湉看着她,看她柔软的头发散落在肩膀上,“我觉得不止这辈子那么久,修戎,或许我上辈子就爱上你了。” “是。”安修戎简单地回了她一个字。 天黑下来后,安修戎带着田湉下了楼。 楼下停着一辆陌生的车,车内空间很大,装得下田湉这个庞然大物。 田湉看着车头对着的方向,有些惊讶地问安修戎:“回去?” “当然。”安修戎拉开车门示意她进去。 “我,我这个样子。”田湉指着自己的身体,“不太好吧。” “你失踪的话,更不好。” “我回去也见不了人呀。” “起码可以有个声音。” “修戎,你是不是在生气?” “我没有。”安修戎顿了顿,突然改了口,“我是有些生气,不过不是生你的气。” 田湉没有再犹豫,抬脚上了车。 田湉知道,安修戎没有生她的气,没有生段荣的气,甚至可能没有生古薇的气,她是在生自己的气。她自责,可能原因有很多,理智上没有办法,感情上却无法抒怀。 田湉能做的,只是顺从她的意愿,哪怕这样可能会给安修戎带来很多麻烦,但让她去解决麻烦,总比让她陷入到对自己的怨怼中强。 因为身材原因,田湉坐在宽敞的后座。安修戎在开车,遗弃地的路上本就没有人,零零散散的丧尸闻见田湉的气味都避得远远的。于是安修戎的眼睛基本没放在路上,她几乎全程看着后视镜,看着后视镜里的田湉。 田湉刚开始与她对视,后来渐渐觉得这样的对视让她脸红,于是不好意思地避开目光。 但不管是看窗外,还是看自己的手指,安修戎的视线有如实质,还是明晃晃地落在她身上。 待到了围城边上,田湉终于长舒出一口气道:“要进城了,别看了。” 安修戎轻轻“嗯”了一声,显然没放在心上。 通河桥放了下来,虽然这辆车是单向玻璃,田湉还是有些担心这样的自己被联盟的人发现,于是放低了身体。 车坐垫宽敞舒适,田湉干脆躺了下来。 安修戎的车开得平稳,大概是早都打通了所有关卡,连停顿都没有,一路开进了安全地。 轻微的摇晃就像一首安神曲,田湉觉得自己的睡意又渐渐涌上来。 从兜里摸出通讯器看了看时间,确实是到她平日睡觉的点了。于是放松了身体,沉沉睡去。 果然,不同于病痛中的睡眠,每天夜晚的定点睡眠极度安稳,就像大脑突然断了电,彻底沉入黑暗。 什么都不会再想,也不会做梦。一觉醒来,便又是明晃晃的日光,新的一天。 田湉以为安修戎会把她安排在陌生而特殊的地方,没想到一睁眼就是熟悉的蓝色天花板。 吸吸鼻子,房间里都是她和安修戎的气味,空气的温度和湿度都刚好,暖暖的如同温柔乡一样。 与往常不同的,也只有她变身后的身体占据完了她们的床,压得床垫微微下沉。 安修戎正在厨房忙碌,田湉揭开被子,将自己巨大的身体挪下床。然后从穿衣镜里看到了自己长势喜人的伤口。 开心地蹦了一下,感觉整个子楼大概都被她蹦得晃了晃。 田湉冲去浴室,恢复了人类的身体。 打开莲蓬头,准备舒舒爽爽地洗个澡。 结果浴室的门很快被人推开了,安修戎还系着围裙,动作却不带犹豫地,一抬手便关了她的淋浴。 “干,干嘛呀?”田湉光着身子站在浴室里,风从门外窜进来,落在她刚刚溅了水的身体上,凉飕飕的。 安修戎皱眉看着她,反手关上了浴室门,田湉看着她那严肃的样子,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 嘴巴上却一点都不羞涩,开门见山地挑逗:“想来一发?” 安修戎上前一步动作利索地将她拽到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抬起一只干爽的浴巾便落在了田湉脑袋上。 沾上的水不多,很快被安修戎擦干,然后裹上了浴袍。 被打横抱出浴室的时候,田湉终于明白了安修戎的意图,嘟嘟囔囔地反抗道:“我想洗澡。” “身体有伤,不能洗。” “我跟一般人不一样了啦,没事的。” “你不一样的只是细胞的自我修复能力,不代表它们不会感染。”安修戎将田湉放在床上,“我已经帮你擦过了,你忍几天,饭好了,准备吃饭吧。” “那牙总能刷吧。”田湉瞪着眼睛。 安修戎让开身,跟着她到了洗手台:“牙膏已经帮你挤好了。” 田湉盯着镜子里的安修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人一起生活的时间不短了,安修戎虽然对她很好,但以往并不会到这种地步。 小心翼翼,恨不得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 当她坐到饭桌前,看到明显是精心搭配过的健康早餐时,终于忍不住道:“修戎,你不要这样。” “怎样?” “我不是个瓷娃娃,你应该比我还了解,我的身体能够承受多大强度的打击伤害。这点伤对我来说,就跟你们感冒一样,很快就会过去了,不会有任何影响。” “我感冒了你不会照顾我吗?” 田湉一时语塞,叉子在盘子里磕磕绊绊:“要是普通的感冒我才不会照顾你。” “哦。”安修戎低头吃饭。 “哎呀,好啦好啦,我会照顾你。”田湉十分懊恼自己的比喻失误,“但你这样我心里有点慌。” “那我告诉你,”安修戎停止吃饭,抬头认真看着她,“你受伤,我心里就像砸了一块石头,我为你能多做点,这块石头的分量就会减轻一点,你还要阻止我吗?” 田湉愣了愣,开口时声音轻飘飘的:“不阻止了。” “乖。”安修戎对她笑了笑。 第72章 吃过饭安修戎要去军政大厅, 田湉要在屋子里待着乖乖养病。 换完衣服, 安修戎在玄关处磨蹭了又磨蹭,一双鞋穿不到脚上。 田湉站在她身后, 问:“怎么了?” 安修戎低头皱着眉,半晌抬起头突然走过来抱住了她。 军靴底厚, 让两人的身高差又增加了许多。田湉被她箍在怀里, 熟悉好闻的气味让人安心。 谁都不想放开对方,于是就这么抱着又磨蹭了许久。 直到安修戎的通讯器响起来, 田湉笑着拍了拍她的背:“行了行了,快走吧。” 安修戎松开她,朝屋里走去,田湉以为她忘记了东西,结果是带了本书出来给她。 “我最喜欢的一本书。”安修戎将厚厚的精装书籍放到田湉手上,“很有趣。” “好好好。”田湉一颗心软了又软,像哄小孩子一样抬手轻轻拍了拍安修戎脸颊,“乖啦快去上班,我这什么都有, 不会无聊的。” 安修戎就势在她手心蹭了蹭, 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 田湉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本来她打算看看电影或者是安修戎的演讲视频来打发时间。但现在手里有了安修戎最喜欢的书,当然要仔细看看了。 结果翻开书页,惊奇地发现,竟然是本童话故事。 想起安修戎在课堂, 甚至是在演讲台上的正经模样,田湉忍不住笑起来。 待再看到这房间的可爱装饰,田湉觉得大概不止是肖禾的主意吧。 真可惜,这么好玩的发现,不能和大家分享。 安修戎从军政大厅里出来,已经下午一点了。 一夕之间,魑魅成了联盟光明正大的英雄。在刚才的会议上,做了举足轻重的发言。 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是,对于安修戎和段荣所提出的不同政策,魑魅代表人骆山竟然将一大半的票投给了段荣。 摄像头对准了安修戎,她却只是弯唇笑了笑,一副十分理解的模样。 大家都觉得这是安修戎的修养好,处事不惊。但其实安修戎那一刻的表情的的确确没有一点伪装。 魑魅是她的老师,是她父亲的老师,他们比任何在场的人都了解魑魅的立场。 魑魅不效忠执政党,他们保护的始终都是联盟公民。 于是,所有安修戎所提议的休养生息,不对遗弃地进行回攻的政策,都被魑魅投了反对票。在魑魅的眼中,解决战争的唯一方法就是打败丧尸,他们已经如此战斗了百年。 刚刚打开车门,手臂被人拉住。 安修戎回头见骆山紧盯着她,抬手关了车门,在骆山面前站直站稳了道:“骆将军,有事吗?” 骆山的回答很直接:“有,田湉在哪里?” “在家。” “古薇已经回去上课了。”骆山的意思明确,那田湉为什么没有去上课? “昨天大雨,她淋着了,”安修戎顿了顿,“有点感冒,今天请了假。” “我没什么事,去看看她。”骆山说完自己拉开了安修戎的车门,低头坐了进去。 安修戎有点无奈,还是上了车:“骆将军,我中午没打算回去。” “现在打算来得及。”骆山直接对驾驶位上的骆凯命令道,“去217子楼。” 骆凯愣在座位上,一向沉稳的人有些不知所措,安修戎不想为难他,开口道:“走吧。” 骆凯松了一口气,车辆平稳地驶了出去。 到217校门口的时候,安修戎拨通了田湉的通讯器,没有刻意地放低声音,大大方方地问她的小妻子:“田湉,吃饭了没?” “吃过了。”田湉的声音含糊不清,“我还搞了点零食呢。” “乖。”安修戎声音里带着笑意,“骆将军要来家里,你收拾一下。” “诶?”田湉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奇,“你们要谈公事吗?” 安修戎看了眼后视镜,对上骆山的眼睛:“是。” “那你们吃过饭了没?” “还没。” “那我们先去食堂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嘛。” 安修戎转头问骆山:“骆将军,你的意思是……” 骆山点点头:“好。” 田湉声音欢快地喊道:“骆将军,我们待会见!你肯定会引起轰动的!” 轰动,骆山没想过,她倒是见过不少骚动。 但当她下了车,走进217校园,瞬间便明白了田湉的意思。 所有视线范围内的目光都朝她投了过来,她虽然穿着裹住全身的衣服,带着严实的面具,还是觉得那些目光有如实质,黏在了她的皮肤上。 安修戎和骆凯走在她两侧,挡了前半段,终于没挡得了后半段。 有一个大胆的男同学冲到了她面前,语气激动到语无伦次:“魑……魑魅军团,啊……真没想到……我很支持你们……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骆山声调清冷:“我不是明星。” “你们在我心里就是最亮的星辰!”男生顺嘴秃噜,脸色发红,“你们是人类的英雄,感谢你们,昨天的战役我看了很多遍……” 男生的声调很高,很快原来那些蠢蠢欲动的学生们都有样学样地集聚了过来,包都在手上,笔一摸就是。那男生开了先河,没有人再犹豫,声音突然吵闹起来。 “请您也给我签个名吧!”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彩的战斗!” “请问,当您面对最强劲的进化丧失时,心里在想什么?” …… 骆山愣在了原地,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百年前还是人类的时候没有,百年后变成魑魅更没有。 围住她的向来只有敌人,她只需要打就是了。 现在围住她的人,她别说打了,一句重话都不能说。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十分吵闹,推推搡搡眼看就要挤到她身上来。 安修戎站在她旁边不说话,宁愿有人已经蹭到了她的衣服。骆凯虽然表情急吼吼的,但看看她又看看安修戎,一副在远亲和领导面前无法决断的样子。看起来比她还迷茫。 当有人被身后的人推得砸到她身上来,骆山抬手扶住了那人,终于忍不住对安修戎道:“你处理一下。” 安修戎终于开了口,声音不高,只淡淡道:“同学们不要围着了,骆将军还有要事要处理。” 于是人群炸开了尖叫声:“啊啊啊——是骆将军!!!!” 魑魅的外貌在不了解的人看来都差不多,原本谁都没敢猜这人是不是魑魅军团的首领骆将军,只要是见到了一位魑魅就足以让他们兴奋,这会安博士亲口证实了这就是领导魑魅激战百年的无冕之王,尖叫声根本抑制不住,一浪高过一浪。 很快,原本围着他们的三五层以极快的速度扩大,许多人朝这个方向跑来,场面逐渐失控。 217是军校,任何一个明星或者政要都不可能带来这样的反应,正因为217是军校,所以骆山的事件一经曝光,就受到了学生们最高程度的崇敬和追捧。 这是见证历史的英雄,正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 一个小姑娘踉跄一下,眼看就要被挤倒,安修戎拉住了她,笑着转头对骆山道:“骆将军,看来我们走不到食堂了。” 骆山不回答,安修戎拉了她的胳膊,对骆凯命令道:“断后。” 于是骆凯张开双臂像安保一样挡住疯狂的学生,安修戎用她冰冷的脸和平日积攒下的威严开出一条道,带着骆山逃离了人群。 车就在校门口,不远的距离。 骆山要是不愿意被她拉着,安修戎根本拉不动她。此刻两人行进速度迅速,显然骆山不愿意陷于刚才的困境。于是上了车后,安修戎说:“看来今天不好见田湉了。”骆山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闭上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骆凯很快回来,安修戎道:“去南街的中式餐馆吧,定个清静的位置。” 田湉收到了安修戎发过来的讯息,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重新坐回了沙发。 ——没事了。 简单的三个字,不用解释太多,安修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就像已经窥探到了她内心所有的隐秘。 田湉继续看那本童话书,许许多多的童话故事,永远都是一个简单的主旨。 邪恶势力终将被打败,真善美的人最终会得到幸福。 自己是哪一方呢,田湉经常这么想,想不出来个底气十足的答案,却从来都觉得自己不至于是个坏人。 不是坏人的她躲躲闪闪,不敢在英雄面前暴露真相。 昨日一场耗心耗力的厮杀,她身上有骆山留下来的很多未痊愈的伤痕,她怕一个不经意就被认出来,就像间谍被曝光在阳光下。 光是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这个时候,田湉不禁有些羡慕,同样是被改造了的身体,却始终目的明确的魑魅。 当日光慢慢下移,屋子里的光线变成了金灿灿的夕阳,田湉放下书走近了浴室。 身上是一件宽松舒适的睡衣,脱起来十分方便,田湉抬手拽下来,仔细观察镜子中的躯体。 确切地说,是看那些可怖的伤口。 快快好起来啊,田湉的指尖轻轻滑过伤口的边缘,在腹部最严重的那处徘徊又徘徊。 正当悲伤的情绪如□□复的细胞般缓慢蔓延,大门外咔哒一声,田湉嗅到了安修戎的味道。 安修戎好闻的淡淡香味,冷清又温暖。裹挟着喧闹世界的气息,随着一声声沉稳的脚步声渐渐将田湉包围。 田湉呆立在原地,没有想要去穿上衣服。 肌肤每一处细微的感官不再是伤口愈合时的麻痒,它们变成了另外一种痒。当那个人来临时,便唰唰起立,缠得整个心脏都绵软起来。 安修戎终于站在了她面前,一双好看的眼睛泛起涟漪,声音连责备都是温柔的:“怎么没穿衣服?” “等你给我当被子呢。”田湉张开双臂,撒娇撒到自己的寒毛都倒立起来。 第73章 安修戎没有像田湉想象中那样, 立刻上前抱住她。而是站在原地脱起了衣服, 冷硬的制服被她随手扔到了旁边的衣架上,待身上只剩下细软的里衣, 才搓了搓双手,走过来裹住了田湉。 “冷吗?”声音响在头顶。 “怎么会。”田湉搂住她的腰, 深深吸了一口只属于她的亲近味道。 暖暖软软的身体真像被子一样, 安修戎裹紧她,却细心地避免碰触她的伤口。 “我们再裹一层被子好不好?”安修戎放在她背上的手有些顾不过来, 怕她背凉了抚着她的背,又怕她屁股凉了,摸两把就心神荡漾。 田湉低低笑起来,胳膊揽了她脖子听话地道:“好。” 两人在被窝里静静地窝了会儿,田湉不问,安修戎就像没事人一样,只一下下抚着她的头发,在她肩头捏捏,又在她腰上摸摸。 直到田湉喊饿, 安修戎才起身去拿了放在客厅的餐盒, 清淡又营养的食物, 支了小桌在床上,伺候田湉穿上衣服。 田湉嘿嘿嘿地笑,一顿饭像吃蜜一样。 “带回来了这会才给我。”吃完了嘟着嘴埋怨。 “你那会想吃饭吗?”安修戎捏了捏她的脸,“你想腻着吧。” “嗯咯!”田湉大大方方地承认,行使她病人的权利, “去把东西收了碗洗了,然后来床上伺候着。” “好的。”安修戎起身时在她脑门上亲了一口。 说是床上伺候,凭田湉现在的身体,安修戎也不敢多干点什么。两人无非是聊聊天调调情然后对着对方不停地笑。 但这样的时光也是不喜欢被打扰的。 所以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安修戎在监视器里看到骆山的脸,笑容便全部收了起来,只剩下冷冰冰的眉眼。 “这么晚了,骆将军有事吗?”安修戎没打算授权让她上来。 “就是晚了,才能过来。”骆山用衣服将自己裹得严实,“说了今天要看望田湉,今日事今日毕。” 安修戎正要找理由拒绝,田湉突然在她身后拉了拉她的衣服。 安修戎回身,田湉小声对她说:“让她上来吧。” 安修戎皱着细细的眉,开了授权通道。 “不用怕,”田湉穿着身家居服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我这样子像受重伤吗?气色简直不要太好哦。真得感谢脸上没疤。” 安修戎没说什么,握了握她的手,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 骆山上来的速度很快,门铃被按响时,田湉搓了搓手,发现自己还是有些紧张。 但在安修戎打开门的那一秒,她瞬间变成了重感冒的模样,压抑地咳了两声,然后兴奋地喊道:“骆将军你太厉害了!” “我看了你的重播,不止一遍!”田湉举着手指,而后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的光屏电脑,“昨天回来安修戎硬让我休息,我今天才看的。” “昨天没有看直播吗?”骆山戴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昨天大战的时候我在帮安修戎跑腿,毕竟我也是217的学生嘛,有这个参与的机会还是要争取的。” “哦?你都干了什么?”骆山饶有兴趣的样子。 “坐下再说吧,”田湉摆了个请的姿势,“第一次来我们家,想喝点什么?” “茶。” “修戎你去泡茶。”田湉指挥得顺畅,和骆山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 然后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一点都没有要逃避的样子,反倒恨不得说得更加详细一点,好让英雄明白,当他们在前线作战的时候,自己在后方全力支持。 她说得兴奋,如同每一个217战事学院的在读学生,声音扬得高,在泡茶的安修戎听得清清楚楚。于是,虽然两人没有统一过口径,当安修戎端着茶过来的时候,顺嘴接了两句话,仍然补充得十分自然。 就连表情都十分淡定到位。 两人妇唱夫随,骆山只慢慢喝着茶,看着田湉,时不时点点头。 田湉把话题又拉回了轰动全联盟的战斗视频上,夸奖魑魅到激动处,不忘咳嗽两声,脸蛋竟然也被这刻意的咳嗽憋红了些,确实有几分感冒的样子。 魑魅默默无闻了这么多年,骆山不习惯被人追捧夸奖。所以这杯茶很快喝完,关心了田湉的身体情况,表达了祝愿,便起身准备离去。 “不打扰了。”骆山笑了笑道。 田湉笑得真心实意,可算是要送走这尊大佛,不用演得这么辛苦了。 安修戎送骆山往外走,一切顺利,田湉一口气舒到一半,骆山突然抬手关了客厅的灯。 她的速度太快了,也太出乎意料了。灯灭的那一瞬间,田湉心下一跳,安修戎下意识地去挡在骆山面前。 人是挡住了,但挡不住她的视线。 骆山比安修戎高很多,她的视线越过安修戎,精准地投放到田湉身上。 确切地说,是投放到她腰间,那个有着洞穿伤口的地方。 田湉夜视能力恢复得很快,所以她清晰地看见骆山脸上的表情变了。 变得震惊,甚至是悲痛。 田湉低头,发现自己的伤口处,竟然发着细微的荧绿光芒。 瞬间她明白,骆山穿透她腹部的那一拳做了标记,不管是用什么方法,这标记留在了她的身体里,用如此简单的验证方式让答案无可辩驳。 安修戎也发现了异常,她想要退回田湉身边保护她,但骆山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伤害田湉,她反倒抓住了安修戎的肩膀,然后打开了房门,将她提了出去。 嘭的一声,房门被摔上。 田湉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不,是单方面的挨打,安修戎根本没有还手。 田湉冲过去,要拉开房门,发现关得结实。她的指纹无法解锁,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安修戎被拉出去的时候用最高权限锁死了房门。 田湉瞬间急出汗来,她聚力到手臂上,这会也不再在意变身是否会坐实一切,一只强劲有力的爪子劈向房门。 只要是正常的金属材质,都抵挡不住她这一劈。 但安修戎的房间怎么会是普通的材质造成,田湉一下下劈下去,才恍悟,这里铜墙铁壁,大概能做高级防空洞用。 怕是炸弹都不一定能炸开。 抬脚狠狠地踹在门上,田湉大声喊了一句:“傻子!还手啊!” 安修戎尊重魑魅她知道,如果魑魅和她的利益不发生冲突,她也尊重魑魅。但安修戎是她决不可侵害的利益,现在安修戎在门外被打,她宁愿那些重拳落在自己身上。这时候什么尊重什么级别都见鬼去吧,她一定要揍骆山一顿。 安修戎是最无辜的,骆山却不会这么想。 在门被田湉砸出巨大的凹陷时,门外的打斗声终于停止了。 田湉觉得自己眼睛在冒火,但骆山开口说的话硬生生压灭了她的火。 骆山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疯狂。她说:“安修戎你告诉我,田湉到底是不是克隆?我如你的愿,我告诉你,我确实认识田湉,我不仅认识她,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到底是你们克隆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她来要挟我,还是你们把她变成了跟我一样的怪物?”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有什么目的不能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偏要这样!这样!” “所以其实你们已经可以控制丧尸了对不对,或者说,丧尸病毒本就是你们投放的?哈哈哈哈哈……你告诉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田湉想要出声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她的四肢在这些质问中失去了力气,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些都是她埋在心底的问题,她胆小鬼,她没有胆量问出来,于是被现实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活生生剖在她面前。 她拿什么反驳确认呢,她没有记忆,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活了残酷的一生,有了一个悲惨的结果,不知道什么东西又让她重来一遍。 她就像一个藏有不可告人目的的实验,一遍不行,再来一遍。 大脑隐隐作痛,某一个细微的地方在发热,灼痛感席卷了她敏感的神经。 被殴打被质问都没有出声的安修戎,此时开了口,却是最没有意义的话。 她说:“田湉,你不要害怕,你别怕。” 我怎么能不怕,谁能给我答案。 我恨不得与这混乱的生命一刀两断,但到底怎样才是真正的结束。 在迷雾里,在混沌里,永远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爱人。 我不甘心,死不瞑目。 田湉捂住疼到仿佛要炸开的脑袋,慢慢蹲下了身。她用哭泣的声音说:“修戎,你打开我的脑袋吧,我要我的记忆。” 第74章 混乱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良久后, 田湉听到门外的骆山道:“开门。” 但安修戎没有打开门, 她的声音清冷:“骆将军,有什么事, 明天再说吧。” “我命令你开门。” “我请求你离开。” 简单的争执后又陷入沉默。 田湉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有些话一旦说出口, 虽然很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 但总算让憋在心里的秘密泄了洪。 当脑袋不再那么疼痛时,她调整自己的声音, 让自己听起来尽可能地平静:“修戎,你打开门吧,我没事了。” 安修戎开口叫了她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田湉堵了回去。 “我跟骆将军有话要说。”田湉的语气很坚决。 这扇已经变形的门终于被打开,田湉看到嘴角带血的安修戎,她的头发有点乱,但身子依旧笔挺。 骆山就在她身后,站在原地没有动, 田湉望向她的时候, 看到了她眼里汹涌的情绪。 田湉看向安修戎, 问她:“你没事吧?” “没事。”安修戎自然会这么回答。 “我出去一下,你好好休息。”田湉低身换了鞋,朝门外走去。 安修戎抓住了她的胳膊,最终却只是捏了捏她的掌心,然后道:“我等你。” “好。”田湉回头对她笑了笑。 田湉没有看骆山, 径自走向过道。骆山跟在她身后,两人沉默着进了电梯,沉默着离开了子楼。 依然是学校那片隐蔽性极好的小树林,田湉找了块石头坐下,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子:“坐吧。” 骆山犹犹豫豫,最终抵不过田湉看着她的眼神,顺从地坐了下来。 两人侧着身子,都没有看向对方的脸。 月色当空,林子里有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 田湉道:“你说吧,我是什么样的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沉默良久,骆山终于开口道:“田湉是很好的女孩子,我和田湉是邻居。” 田湉笑得十分无奈:“完了?”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 “你觉得我不是田湉?” “我不知道。”骆山抬头看着暗沉沉的天空,“要是你能找回记忆,你自然会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你,我们是什么关系。要是你找不回来,我说的你总是会怀疑的,没有什么意义。” “你想她吗?” 骆山笑起来:“她喜欢秋天,说听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会让人想要去田里逮蛐蛐,想啃一个大大的苹果,想赖在床上睡很久很久。唯独不想上学。” “她学习成绩好吗?” 骆山转头看着她,认真道:“剩下的,你自己找回来吧。” 没等田湉再开口,骆山站起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她知道背后的女孩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拐了弯,再也看不见。 一路上风声潇潇,脑海里都是田湉的脸。 她笑,她脸颊的酒窝,她调侃人的时候喜欢努努嘴,她开心的时候圆眼睛变成弯弯的月牙。 她虽然不喜欢上学,但她的成绩很好。 她总是调皮捣蛋,但她正直又善良。 她学什么都比一般人快,嘚瑟完以后就拉着别人说诀窍。 她很少有难过的时候,最难过的时候不过是把自己关房间里吃很多很多零食。 我们是邻居。 是四年同班同学。 是好朋友。 我是她的大个子珊珊,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想她,很想她。 作者有话要说:呜,今天有事,只有这短小的一点,二二写得有些难过,于是忍不住发出来让大家也难过难过,反正不会虐…… 第75章 提取田湉脑中记忆芯片这件事, 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田湉穿着病号服进入隐秘的实验室后, 看到了严阵以待的安修戎和骆山。 直到躺在了手术台上,田湉才想起来问:“要把脑袋打开吗?” 安修戎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不用担心, 非常简单。” 田湉点点头,握了她的手笑着说:“缝好看点。” 其实创口很小, 以田湉的愈合能力根本留不下一点疤痕。但安修戎知道她真正担心的并不是这些, 她担心的是那芯片里是否有可怕的记忆。 从决定提取记忆那刻起,田湉没有问过一句关于记忆芯片的任何事。现在, 安修戎觉得是时候让她选择了。 “你的芯片不能取出,我需要做的是将芯片接入外联设备,我们可以解除你的记忆封锁,让你自己恢复记忆,也可以将这段记忆复制出来,等你醒了之后再看。两者的区别是……” “我知道。”田湉打断了她的话,“我选择自己恢复。” 安修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反倒是一旁站着的骆山突然道:“你放心, 我会看着她。” 田湉笑起来。 选择自己恢复确实可以保护自己的隐私, 但是操作权在安修戎手里, 隐私到底会不会被复制,全凭安修戎的心态。骆山明白这一点,所以她要来监视这场操作,确保安修戎不会耍手段。 但田湉却没有怀疑过安修戎,哪怕在最迷茫最恐惧的时候, 想象过很多种可怕的现实,她也没有怀疑过安修戎会伤害她。 如果看着一个人的眼睛,感受着每一分每一秒和她相处的温度,还无法判断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的话,田湉真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所以她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安修戎正直,安修戎爱她。 她选择自己恢复,只是为了让她的记忆真真正正地成为她的过往,不仅仅是影像,更是每一刻真实的感受。 “骆山啊。”田湉对她招了招手,骆山两步跨过来,在她面前俯下身。 “过会我就知道,我们一起干过什么了。”田湉笑着说。 麻醉接入后,田湉陷入了昏迷。手术开始,安修戎神情专注,虽然没有一个助理,但是手上动作迅速井井有条。 骆山就站在她身旁,紧盯着她。 但她不敢去看那已经被打开的大脑,一想到那可能就是她的田湉的大脑,她便难过得不能自已。 很快,安修戎拿过外接设备,一块用镊子夹着的小小的透明晶片,放置在了血肉模糊的大脑中。 链接的电脑突然便滚过密密麻麻的代码。 骆山仔细去看了,但她没有看懂。 她对于计算机的知识,还停留在一百年前,而这一百年的时间里,因为战争,人类的科技已经突飞猛进。 她突然有些绝望,即使安修戎动了手脚,她也看不出来。 她能做的,就是站在安修戎身旁,紧紧地盯着她,用这种方式告诉她,田湉不是一个人,她若敢对她不利,她绝对不会饶她。 安修戎的神态始终专注,在破解封存密码的过程中,她的额头渐渐沁出汗来。 田湉生命体征平稳,但安修戎和骆山都清楚,时间越长,这种平稳便越容易被突然打破。 煎熬的二十分钟,电脑屏幕上的代码骆山终于看懂了。 六位阿拉伯数字的密码。 安修戎猛然垂下了之前在屏幕上按得飞快的手指。顿了顿,她回头望向骆山。 “六位数字,你知道田湉常用什么吗?” 骆山第一次见安修戎的眼神如此慌乱。 “只能一次。”安修戎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不能用计算机匹配,只能输入一次,不正确的话,记忆会销毁。” 骆山愣在原地,感觉心跳一下下加快,血液都变得焦灼起来。 她和田湉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小学时还没有东西用得着密码。等到了中学大学,她们完全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她没日没夜地训练,完全脱离了正常的世界,而田湉按照每个少女的轨迹,长成了漂亮活泼思想丰富的女孩。 田湉高考结束后的那场毕业旅行,是骆山唯一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成长后的田湉。 那次不是短暂的相聚,是长达一个月的日夜相伴。 她们走过深山老林,走过隔世的村庄,淌过水,攀过崖壁。 在辛劳和喜悦的时候,田湉会说起自己的梦想。尽管依旧是个骨子里叛逆的姑娘,但是那梦想却像每个人期盼的那样,继承了最优秀的基因。 田湉说:“我要和爸爸一样,成为世界顶尖的生物学家。” 转头看会远处的山,又笑着对她说:“不,我要成为比爸爸还厉害的生物学家。” “我爸爸说,学物理也不错,因为我的物理成绩最好。” “但是我才不要呢,他一定是怕我在他擅长的领域超越他,到时候,他老了,人家说起著名的生物学家田博士,就说的是我啦,哈哈哈哈……” 那时候的田湉笑得比七月的太阳还晃眼,骆山觉得她仰着头的样子既让她骄傲,又让她惭愧。 田湉从来都目标明确,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走自己想要的路。而她只能被命运推着走,逃不开,似乎也没想着逃开。 要是给摆脱禁锢找一个理由,在骆山的世界里,无疑是她想要亲近田湉。而要是给田湉的宏伟志向找个理由,无疑是她最爱的爸爸。 我爸爸,我爸爸,这是田湉从小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骄傲的时候,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都会一股脑地冒出来。 田湉没有母亲,她的世界里,那个两鬓洒着雪、温文尔雅的天才科学家爸爸,是她所有的感情寄托、精神支柱。 中国人最常用的六位数密码,无非是最看重的人的生日。 骆山闭上眼,静静回想百年前的时光,庆幸的是,那些时光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所以她的记忆将它们深深镌刻,色彩浓重,细节清晰。 骆山报出了六个数字,她曾陪着田湉做手工蛋糕,为田博士庆祝生日。 安修戎没有犹豫,输入了这六个数字,只是在按确定键的时候,长吸了一口气。 实验室里静得只剩下生命检测仪的声音。 安修戎闭了闭眼,按了下去。 电脑屏幕上的乱码急速跳跃,在仿佛凝固的空气中,最终变成了整齐的编码。 安修戎放松了挺直的背,觉得四肢被抽去了力气。 收尾工作很简单,安修戎没有用多长时间,就将一切恢复了原样。 田湉的摄入麻醉被解除,安修戎推着她到了实验室外间。这里有阳光,窗外还有郁郁葱葱的植物,空气好闻得多。 骆山仔仔细细地看了田湉,确定她心率和呼吸都很正常,松了一口气。转头小声问安修戎:“还有多久?” “半个小时。”安修戎靠着墙,神色疲累。 骆山道:“你去休息会吧,我看着就好。” 安修戎没回答,她摇了摇头,就着靠着墙的姿势,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骆山不再说话,搬了把椅子过来,在田湉床边静静守着她。 伤口在后脑勺,安修戎细心地只剃掉了很小块的头发,手术很顺利,田湉的体质又特殊,这会躺在病床上,虽然插着呼吸管,脸色却很好。 就像只是安安心心睡着了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半个小时不短,足够让人心焦。半个小时也不长,谁都没想过不等她醒来。 骆山不知道田湉的记忆恢复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在这会沉睡的时候就已经想起,还是醒来以后才会慢慢恢复。 但不管什么状况,骆山都希望田湉一睁眼就可以看见她,看见她这位老朋友,百年过去,还可以守着她。 在密码正确的那一刻,骆山心里的疑惑已经全部沉了底,只剩下一个答案,田湉就是她的田湉。 田博士真实的生日并不是他身份证上的日子,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田湉告诉她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是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 没有谁的阴谋诡计能强大到这个地步,克隆出一个记忆与感情都完整的田湉。 所以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她,骆山实在没想到,她还能再见到她。 于是握着她的手的时候,竟然有眼泪从她那干涸的眼眶滑了出来。 谁都没有想到,半个小时后,田湉并没有醒。 安修戎扑过来检查了所有的身体状况,证明田湉的身体没有一点问题,麻醉早已消散干净。她拔了呼吸机,田湉气息沉缓地呼吸,毫无异样。 安修戎拍着她的脸,一遍遍叫她“田湉田湉”,田湉连睫毛都没晃动一下。 骆山一把捏住了安修戎的胳膊,声音再没有压制音量,怒道:“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安修戎神情恍惚,“她睡着了。” “睡着了那你叫醒她啊!” “叫不醒的,”安修戎看着田湉,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她睡着的时候,是叫不醒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怕,不会……虐。(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的作者咬着指头说道) 第76章 田湉根本不愿意醒来, 因为梦里是她最美好的时光。 她感到震惊, 这块记忆芯片竟然是在她满一周岁的时候就植入了她的脑内,所以记忆一回来, 睁开眼就是爸爸年轻的脸。 那时候的田博士,皮肤光滑得没有一丝细纹, 他长得实在是好看, 温文尔雅地对她笑,她便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什么都不害怕了, 什么都可以抵挡。 父亲是她的一切,尽管在青春叛逆期不太愿意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 她崇拜他,爱他,享受他给的关爱。在漫长的时光里,她觉得有爸爸就够了,她不需要妈妈,不需要别人口口声声赞美的母爱。 在田博士的呵护下,她完全可以茁壮成长。 于是, 她不仅继承了田博士好看的外表和聪明的大脑, 还机灵可爱, 处处都可以讨得别人欢心。 爸爸是她的骄傲,她也是爸爸的骄傲。 生活幸福美满,并按照预定的轨迹一直在行进。 田湉看到很多很多的人,他们之中有的只是匆匆的过客,在时光的长河中被扔进了记忆蒙尘的角落, 有的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时间越久,便越发鲜活生动。 骆珊就是后一种。 记忆纷杂而繁盛,就像突然在她面前打开了一座巨大的花园,每一朵花她都可以看得清,每一株草她都可以与之对话。 记忆芯片远比人类本身的记忆细致得多,她不仅看得见听得见,还不会错过每时每刻的感受。 在回忆中,田湉唯一能抽出脑子去想的是,她真是过得幸福,走过的路没有一条是后悔的,如今看来唇角总是能带着笑的。 于是她沉浸其中,久久不愿意醒来。 直到花园被她走到了尽头,遥远的记忆渐渐与现在接轨。 二十岁的她从学校回来,三天假期照旧用来陪在实验室没日没夜工作的父亲。 从她十岁起,就设立了的研究项目,现在已经接近尾声,这一年的时间田博士几乎住在了实验室。只有在田湉从大学回来的假期,愿意走上街道,去过过正常人的生活。 但即使是上街,田湉挽着爸爸的胳膊也会发现他在出神,他的思维还在实验室里,做着停不下来的演算。 于是田湉不再强求,将此后的假期都安排在了父亲的实验室,田博士在那里捣鼓瓶瓶罐罐,她走来转去,和这个叔叔说两句话,和那个阿姨唠会磕。 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从科研人员到后勤人员,她比父亲熟悉多了。 而实验室里有哪些设备,做什么用,田湉渐渐也变得十分专业起来。 只是这个耗费了巨大的人力财力、拉了这么长时间的研究项目到底是什么,田湉还没有摸到它的核心。 这是中秋节,今天天气不错,晚上应该有盈满的月亮。 田湉在实验室的天井中心摆了几碟月饼,擦干净了石凳,便等着夜幕降临,拉着父亲赏赏月。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田湉穿过一道道走廊,来到父亲最长待的实验室。 但是里面没人,只有一名刚来不久的小助理在整理着器材。 “我爸爸呢?”田湉扒着门框问。 “田博士和研究员们都去隔离区了,”小助理嘟着嘴,有些委屈,“一定是实验有了重大成果,可惜我不能第一时间看到。” “不要急,马上你也能看到啦。”田湉安慰他,然后迈着愉快的步子奔向隔离区。 隔离区当然不是随随便便能进的区域,田湉是懂事的孩子,于是只是到了隔离区的门口,蹲在一旁看看生长旺盛的绿植,等爸爸出来。 如果真是有了重大成果,爸爸一定很高兴可以第一时间和她分享。 她等了很久,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一轮圆月挂在天空。 终于隔离区里有了动静,蹒跚急促的脚步声,直直朝门边奔来。 电子识别器尖锐的叫声,田湉看到了爸爸,吓了一跳。 一向干净整洁、冷静温和的父亲,白色的实验服上有喷射状血迹,血一直溅到了他的脖子上,只有那张脸还是干净的。 他开了门便迅速回身将门关上,动作迅速地在键盘上输入着禁止密码。田湉在旁边看得真切,爸爸的腿在颤抖,手也在颤抖。滴滴滴的电子声响起来后,他转身大跨步往外走去,一刻都不能多留的样子。 “爸。”田湉小声地叫住了他。 田智猛然收住脚步回头,望向田湉的眼神震惊而惶恐。他没有说话,走到田湉面前一把拉起她,然后跑了起来。 之前还能克制住不让自己失态,此刻看到唯一的女儿完全慌乱起来。 大概没有人比田博士更了解实验区的构造,田湉被爸爸拉着一路穿过实验区,每经过一道门,田智都不会忘记将它关紧。 眼看着就要出了实验区,整栋大楼突然响起了警报声。田湉看见不远处的楼门啪地合上,恐怕是自己父亲这样的权限也无法开启的了。 田智停了脚步,站在原地环顾四周,攥着田湉的手不断地发汗,田湉喘着气,不敢说话。 田智换了方向,带着田湉向另一条路奔去,在充斥了整个实验区的警报声里,被田智拉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陌生是因为这个地方实验区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没有权限使用,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而田湉也只来过一次。 熟悉是因为,只要来过一次,就会深深刻进脑海里。 因为这里是避难所。 这个国家最高级的避难所之一,田智存了私心,带了自己的女儿来这里,告诉她,如果人类有一天遭遇了无法解决的灾难,那她就来这里避难。 这里有一整套完善的环境系统,有大量的食物和水,有联通世界各地的对外通讯,有坚硬的无法摧毁的外壳。 田湉那时候觉得,大人操心得实在太多了,这么太平的世界,这么发达的国家,哪里会有人类无法解决的灾难。 现在,恐怕这灾难真的来临了。 田智毫不犹豫地拉着她进了避难所,关上了沉重的门。 避难所内的灯随着他们的脚步打开,散发着微弱的光。 这里的面积并不大,分成了几个房间,中间那间是供休息用的。田智在这里终于放开了田湉的手,开口对她说:“别害怕。” 但真正害怕的是爸爸,不是一无所知的她。 田智坐在沙发上,低下头,用双手抱住了脑袋,他身上那件染血的外袍没有脱下,田湉仔细看的时候,发现他的手上也有血迹。 过了好一会儿,田智的动作都没有改变。 避难所里十分安静,只有两人呼吸的声音,世界仿佛被分割开来,在这里形成一个静止的空间。 田湉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抱住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爸,我不害怕,你也不要怕。” 二十岁的田湉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的个头不高,心智却已经成熟。 田智知道自己的女儿聪慧,在这个时候,感受到她的温度,听到她宽慰自己的话,心里所有的恐慌都化成难以言状的酸楚,让他瞬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所以田湉看到了父亲的发抖,看到他抬起脸时,留下的眼泪和发红的双眼。 “田湉,爸做了错事了,爸爸做了不可饶恕的事,这个世界要被毁了。” 田湉脑袋里转了很多圈,也想不出在她心里正直善良的父亲会做出什么毁灭世界的事情。 田智抬手抹掉了脸上的眼泪,看见了自己手上的血迹。 他的情绪释放得快,收得也快,他站起身,进了洗手间,冷静的声音传出来:“我收拾一下。” 田湉坐在沙发上,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腿因为刚才被父亲拉着发足狂奔,正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她抬手捏着自己的腿,想让它们平静下来。 田智再走出来时,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他脱了外袍,内里衣服干净整洁,手和脖子都洗得干干净净。他走过来摸了摸田湉的脑袋,然后打开了避难所的电脑。 避难所有一间通讯室,田湉跟进去,看到有一排屏幕正是研究所的摄像头。 田湉在里面看到前所未见的怪物,它们的人类身体已经腐败,却可以顶着残缺的支架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田湉看到二号区的保洁阿姨,那个平时最喜欢拿她逗趣,说她应该多吃点的胖阿姨,被困在封闭的大厅里,然后看到拐角处出现的怪物,尖叫着却挪不动步子。 田湉惊恐地睁大眼,对父亲喊:“我们去救她!” 田智没有动,他盯着一排屏幕,直到那怪物咬上了胖阿姨的腿,才转过了头。 田智弯着腰,看着不可置信的田湉,他的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力道锐利又郑重。 “田湉,”田智看着她,眼神是任何时候都不能相比的专注认真,“爸爸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你一定要记清记准了,一定要按照爸爸说的去做。” 第77章 田湉睁开眼, 躺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 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是安修戎,正温柔地握着她的手。 “田湉, 看我。”安修戎重复道。 田湉的眼睛有些干涩,努力对焦终于看清了安修戎的表情。 她很担心, 田湉努力笑了笑。 骆山走了过来, 田湉听到她沉重的脚步声,在她的床边停下步子, 不愿意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田湉的脑袋被固定着,这会身体也实在没什么劲去转动脖子。只能努力地发声,试了又试,嘶哑的声音终于破口而出。 “珊珊,”田湉叫着她,用记忆中的名字和语调,“珊珊。” 安修戎站起身让开了位子,骆山终于肯上前一步。 田湉看着她,骆山戴着金属面具, 但悲伤的情绪还是铺天盖地地散发出来。 “珊珊, 我回来了。”田湉笑着说, 终于没忍住,眼角滑下泪来。 除了麻醉苏醒用的时间太长之外,田湉术后身体的恢复其他的都很好。 毕竟不是一般人类的身体,醒了没多久,田湉下地活动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待到晚上,安修戎再三确认后,田湉和她们一起坐在了饭桌上。 “你就喝点粥。”安修戎强调道。 “嗯。”田湉很乖顺,对她笑了笑。 骆山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冷硬血气的大将军突然变成了手足无措的小女孩,吃两口菜愣一愣,看田湉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 吃完饭,没等田湉开口,骆山急匆匆起身,说:“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田湉来不及应,骆山就头也不回地朝大厅门口走去。 安修戎在桌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回家吧。”田湉说。 “好。”安修戎什么也不问,什么都顺从。 这一晚如同以往的每一晚,两人各自洗漱过后,安修戎抱着电脑处理一会文件,田湉看会书玩会游戏,入睡时互道晚安,田湉背过身,将自己耸进安修戎的怀里。 不一会儿,田湉陷入深度睡眠,呼吸轻柔绵长。安修戎搂着她腰的手轻轻的,但终归没忍住,将鼻尖埋在田湉颈口,深深吸了口气。 田湉的味道,就像夏日里的花香,让她整颗心都柔软热烈起来。 田湉不说,她就不问。安修戎从来都是这样,这次也是。 这不是什么理智的选择,不是欲擒故纵的勾心斗角,甚至不是任何的政治企图。 她只是想这么做而已,循着自己的一颗私心,只想让她开心。就算她不能开心,让她舒服一点也好。 她舒服了,她心里的洞仿佛就可以被填满一点。 让安修戎没有想到的是,在其后的半个月里,田湉不仅没有对她说过任何关于记忆的事,甚至没有和骆山叙过旧。 田湉的眼里、心里、动作里,分明是已经把骆山当做了挚友,但她巧妙地避免了和骆山独处的机会。一次两次,到了第三次,骆山已经搞清楚了状况,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守着田湉。 安修戎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停止担心。 田湉是个坦诚的人,以往就算很多真相不能相告,她的情绪也是坦诚的。开心时她就笑,难过时她就低着头,而现在,她将自己的情绪伪装了起来。 风平浪静,田湉怎么可能是个风平浪静的人。 终于,有事情打破了这可怕的平静。 在安修戎即将签署人类联盟首席指挥官任命文件的前夕,段荣做了最后的挣扎。 他以自己的名义发布了一份秘密资料,资料将所有的矛头指向了田湉,说安修戎的妻子不仅不是正常人类,还是丧尸安排在联盟的奸细。 有事实就会有痕迹,对于段荣在最后关头撕破脸皮的背水一战,安修戎早已准备好了完整的解决方案,但前提是事件的主角听从她的安排。 田湉没有按照她的安排行事,没等安修戎把伪装的证据带上军事法庭,她通知了各路媒体,直播了她变身的过程。 整个人类联盟炸开了锅,连安修戎在得到消息后,都震惊地愣在了原地。 田湉不仅变了身,还向全联盟展示了她超强的战斗力,最后她毫不避讳毫不修饰地砸出了真相。 “我可以统治丧尸,对,他们都会听我的。我站在人类这一边,但在我眼里,丧尸同样是不幸的人类。” “继续斗争下去,你们会赢,但你们还会失去很多你们的亲人朋友、你们上缴的联盟税、你们好不容易开垦的土地和建好的房屋。我在这里宣告和平,丧尸不会再进犯人类领土,不会再伤害人类,他们会让出适合人类生存的资源和领域,他们甚至再也不会出现在人类面前。” “你们从此可以不必再担惊受怕,可以安心地上班上学交朋友谈恋爱,你们对于生活的努力和付出不会再因为战争而毁于一旦。你们会延续百年前和平时期的人类文化,醉心于科学和艺术,再也没有遗弃地,没有围墙,你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去旅游,去享受自然赋予的一切。” “所有的这些,你们现在马上就可以得到。你们需要做的,仅仅是同意给丧尸们划一块小小的生存空间,然后等着它们自己老去死去。丧尸没有繁殖能力,时间会让它们彻底从地球上消失。” “如果你们同意,我就是和平抛出的橄榄枝,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就是战争机器,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里。” 田湉变回了人类的模样,用她最甜美的笑容道:“还是这个样子可爱一些,不是吗?” 安修戎回到了子楼,在电梯里她将子楼的防御系统调到了特级,迈入房间的时候,果然见田湉正站在窗前皱着眉。 房间里光线柔和漂亮,但窗户被彻底封死了,便少了鲜活的生机。 田湉转头看向她,嘴唇动了动,安修戎抢先道:“不必道歉。” 田湉便咽了要说的话,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 这个时候知道害怕了,安修戎看到她不断蹭着衣角的手,在心底叹了口气。 两人隔着半个房间的距离,安修戎问她:“在围城边上直播的,怎么播完了还回来?” “不回来,去哪里?”田湉回答得毫无底气。 “这里很危险。” “可是我已经嫁给你了,这里是我的家。”田湉神色认真。 “咱们家有家长吗?” “有,你。”回答得十分迅速。 安修戎低头笑起来,很是无奈,却又有一种难言的满足。她大跨步走过去,走到田湉面前。 “你相信我会保护你?” “信。” “我能保护你?” “能。” “你是不是早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段荣出招。” “不早,恢复记忆的第二天决定的。” 安修戎看着她:“肯说了?” 田湉笑起来,她笑得温和又温柔,仿佛一瞬间褪掉了小女孩的青涩。 “修戎,你知道的,时间不多了。”田湉手指蹭上安修戎的脸庞,“我们得快点了。” 快点什么?安修戎不敢问。 她知道……是,她知道的很多。但她不知道田湉到底知道了多少。 那段只属于田湉的记忆,她有机会悄无声息地搞到手,但她没有。 原因很简单,她怕田湉生气。 而现在,她胆战心惊,紧张得手心要冒出汗来。大脑转过很多弯,也没能理出最完美的问法。 田湉的通讯器响起来,是骆山。 骆山就在子楼下,这样的时刻,安修戎一点都不想让她上来。 但田湉很快对骆山说:“好,我让修戎给你权限。” 安修戎不好的预感都灵验了。骆山上来以后,不再是之前的躲闪纠结欲语还休,她大刀阔斧地问出了所有问题,震得安修戎的脑袋和五脏六腑一起疼起来。 “田湉,你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为什么要帮助丧尸?你到底是被人控制还是受到了威胁?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田湉很平静,她看着骆山,又看了看安修戎。 安修戎冷静的外表下是翻涌着的惊涛骇浪。 田湉看得出,于是她对安修戎宽慰地笑了笑,示意她不要紧张,不要害怕。 然后她没有回避没有绕弯一一回答了骆山的问题。 “珊珊,我变成这样是自愿的。我帮助丧尸是因为我可以控制它们,这样能最直接地达到我的目的。我没有受任何人的控制或者威胁,我遵从自己的内心,我的最终目的是让世界恢复和平。” “不,恢复和平的方法不是放弃抵抗。”骆山情绪激动,“这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和解就能了解的事情,这是一百年的战争,这是无数的生命和鲜血累积的仇恨,田湉你不能这样,丧尸爆发的时候你到底在哪里,你有没有看到这个世界的惨状,你有没有看到无辜的人惊恐惨死,你有没有……” 骆山的声音小了下去,她手指颤抖,握紧了拳头。最终,她不再直视田湉,低下头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 “你知道田博士是怎么死的吗?我赶到的时候,实验室的玻璃上全是血,我看不清……” “啊——!” 骆山的话被田湉的尖叫声截断了。 自从记忆恢复后就异常平静的田湉,此刻突然癫狂起来,她捂住自己的脑袋,睁大的眼睛里是让人不忍直视的乞求和惊恐。 “不要,不要说,我不要知道,我错了我错了我说实话,我不是为了世界和平,我为了赎罪,我为了赎罪!!!” 作者有话要说:嗯……小傻蛋们,不要怕……不要怕什么我也不知道……【调皮且欠扁地吐了个舌头】 前段时间太忙了,更新太慢实在抱歉。接下来我一定努力保持正常更新,尽快地让剧情进入到无脑甜阶段,么么哒! 第78章 安修戎抱住了田湉, 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她。 田湉的失控来得快, 去得也快。几乎在埋进安修戎怀里那一刻,她就平静了下来。 骆山伸了伸手, 最终垂了下去。 田湉在安修戎怀里埋了好一会儿,最终抬起头, 对骆山说:“坐吧, 坐下来说。”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田湉握着安修戎沏的茶, 面色沉肃地叙述。 “旧世界2017年,我的父亲接到一个投资巨大的研究项目,项目不仅各方资源充足,还是国家特批。于是他尽心尽力,觉得这将造福于国家和人民。” 田湉看了看骆山:“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骆叔叔调到了实验室的安保系统,为了能更好地保护项目的重要研究员,他搬家到了隔壁。” “只是后来当一切揭露的时候,我才知道, 那不仅仅是保护, 还是为了监视。” “项目分成了几大部分, 每一部分之间都完全保密,所以研究员们直到最后一刻才发现了它的不对劲。这并不是简单的基因优化研究。” “上帝安排的人类进化规律怎么可能在短短十年内就被攻破,万物相生相克,你加强了这一方,势必要削弱另一方。” “比如, 加强了基因的战斗力和修复力,就会损失它的稳定性。” “更何况,项目的发起者目的并不单纯,他想要优越的武器,想要淘汰所谓的劣质基因,想要有掌控这个世界的能力。” “2027年的中秋,活体实验体被运送到我父亲所在的实验室,于是,丧尸潮爆发了。” “我被父亲藏在实验室的避难所里……”田湉突然停下来,摩挲着手中的玻璃杯,茶水已经有点凉了,她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指尖微微地颤抖。 安修戎将茶杯从她手中抽走,温暖的掌心包裹住了她的手。 骆山低着头,田湉看到她脖颈上的肌肉耸起,纠结成压抑的弧度。 因为记忆芯片,田湉清晰地记着骆山曾经的模样,记得清她脖子的弧度,和肌肤的质感。 小时候的骆山因为营养不良,肤色白里透着点黄,等长大了,身条抽开来,皮肤黄是不黄里,却还是显得有些羸弱。后来,骆山去了军事院校,只有在短暂的假期才能相见,她一年比一年结实,也一年比一年黑。 作为女孩子来说,一米八多的个子配上紧实的肌肉确实有些过分了,但田湉喜欢她麦色的皮肤,喜欢她挺直的腰板和笑起来坚韧又纯真的模样。 她一直以自己有这样优秀的朋友而骄傲,而她的朋友如今坐在她的面前,脊背佝偻,抬不起头。 别说女孩子的样子,她连一个正常人的模样都没有了。 百年前的时光,大概只有她们两个还可以回忆,还可以共享。但她们现在,谁看着谁都心疼,谁看着谁都不忍,就像一个外表愈合内里流脓的巨大伤口,没人关心的时候尚可以粉饰太平,一旦有人感同身受地在意,就会全部破碎开来。 她说她是为了赎罪,但这岂是她能赎清的罪孽? 她无法赎回时光,无法赎回生命,更无法抹去所有悲痛的记忆,让悲伤的人快乐起来。 所以,她做什么都应该,她做什么都不够。 田湉看着骆山,终于把记忆中最可怕的事说出了口:“我知道我爸爸是怎么死的,他被丧尸围攻的时候我就在摄像头里看着,没有声音,但嘶吼声都在我耳边,我看着他先被开膛破肚,然后被拧掉了脑袋,我看着他一块块被分尸,然后扔到了实验室的各个角落……” “所以,我跟你们一样恨着丧尸,记忆恢复的时候,我恨到想要杀了我自己。” “但是我不能,因为爸爸离开避难所的时候说了,能拯救世界的只有我了,能去赎罪的只剩我了。” “所以我打了那只避难所里的本源血清,躺进了休眠舱,封锁了自己的记忆,等到九十年后醒来,来恢复这个世界的秩序,来赎罪。” 田湉顿了顿,她知道这个时候不管是骆山还是安修戎都不会再向她提问,她们都是爱她的人,虽然渴望真相,却不想伤害她。 于是田湉自己将所有的事情解释清楚。 “休眠仓的低温环境可以控制本源血清的侵蚀速度,因为说是血清,那本就是□□。只有控制了速度才可以达到人体能够承受的程度。既能让我的身体进化,又不至于伤害到我的大脑。研究丧尸病毒的原本目的就是制造军队,所以病毒本身对于本源血清有依赖性,这就是我可以控制丧尸的原因。” “至于封存记忆,是我自己决定的,我知道如果看到自己父亲惨死的记忆不封存起来,那我根本不可能完成父亲交给我的任务。” “不伤害丧尸,而是帮助他们和人类建议和平,是因为父亲一遍遍重复地对我说,那些发狂的实验体都是无辜的志愿者,他们没有错,错的是他们这些研发病毒的人。” “而我现在也知道了,丧尸在进化过程中会恢复一部分智力,让他们可以克服本性,听从指挥,不与人类为敌。” “他们会长出正常的人类大脑,到时候,他们也是人了,他们重新做回人了。”田湉喃喃道,“所以我们不要伤害他们,好吗?” 房间内陷入可怕的寂静,骆山的胳膊颤抖,最后她没办法再控制自己身体的反应,于是只能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安修戎打开了权限,门应声而开。 骆山跨出去的脚步却顿了顿,最终,她回过头对田湉道:“对不起。” “没……”关系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骆山便已经大步跨了出去,房门自动关上。 “关系。”田湉小小声说。 不管你是为什么道歉都没关系,骆珊从来没有欠田湉的,骆山也没有。 房间里就剩下了两人,安修戎嘴唇动了动,最终说出口的竟然只是问她:“累吗?” 田湉看着她,看着看着就想笑,笑着笑着又想哭,最后松懈了所有力道,扔掉所有的防备,嘟囔着道:“累啊。” “那我们洗个澡,然后躺床上去好不好?” “好啊。” 浴室里水汽氤氲,田湉此时的身体十分健康,之前所有的伤口都已经完全愈合,安修戎却像对待病人,或者说对待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为她擦洗着身体。 为什么要帮她洗澡?安修戎不主动说原因,田湉也不想问。 这样的事情,她想干就干吧,她也乐得舒服。 安修戎的手指灵活轻巧,插入她的发间细细按摩的时候,可以让她整个身体都酥软起来。她最知道她敏感的部位,于是将所有力道把握在能够让她放松却不引起刺激的程度上,帮她洗了一个纯真却又无比舒适的澡。 最后,她是摊在安修戎怀里,被她半拖着进了被窝的。 躺下之后,排气孔的风声,沐浴露的味道,安修戎的触碰都逐渐放大。熟悉又贴心,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田湉静静躺着,觉得此刻是在享受秘密倾倒出的轻松,又像是大病被彻底宣告了死刑,干净了断却抑制不住地伤心。 安修戎的手指在她的掌心捏了半天,终于开口说话,却是和沉重的主题毫无关系的内容。 “我十岁进的217,学习各种军事课程,因为之前我父亲有对我进行体能训练,妈妈经常给我看军事类书籍,所以进到学校以后,我的成绩一直非常优秀。” “选择了生物研究方向时,父亲沉默了很久,但是他没有反对,他说不管是什么方法,能战胜丧尸带来和平的就是好方法。” “十二岁的时候,我偷跑出了围墙,尽管带了一堆武器,还是差点把小命扔在外面。逃回来后,父亲把我扔给了魑魅军团,妈妈为此还和他吵了架。当然,妈妈也揍了我一顿。” “魑魅的训练是真的狠,比现在217强度最大的训练还要翻上两番,我偷偷告诉你哦,”安修戎凑近田湉的耳朵,声音里带着笑意,“那时候我晚上蒙在被子里哭过很多次。” “不过后来不经意间,有位老师告诉我,我父亲也是这么过来的,我就再也没哭了。以前我总是想着我要比他强,后来真的比他厉害了,又想着最骄傲的还是他啊。” “再后来的日子基本都是现在这样,在联盟待一段时间,陪陪家人带带课,在实验室做研究,偶尔参加社会活动。然后在遗弃地待一段时间,收集样本资料,检验理论效果。” “遇到你之前,我没谈过恋爱,没有婚史,也没有性生活。” 安修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田湉等了挺久,没等到她继续说话。 于是田湉侧了身子问她:“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说完了。” “你不觉得应该有个总结性话语吗?” “哦,”安修戎了然地点点头,“你告诉了我你的记忆,那我也应该告诉你我的记忆。今天我似乎说的多一点,你以后可以告诉我更多关于你的事,补回来。当然,记忆是很庞杂的,不着急,我们慢慢说。” “修戎,”田湉看着她,猝不及防地扔出了自己最后的秘密,“我已经经历过一世了,这是我自苏醒后来的第二次。” 安修戎眸光深沉,声音平静道:“我知道。” 田湉笑了笑,将自己的身体彻底放松,陷入到柔软舒适的床上:“其实我爸爸有给我选择,他说我可以选择在避难所里待到外面的世界平静一些,然后像灾难中每一个普通人一样过完一生。但是我选择了注入血清休眠自己,拯救百年后的世界。我是不是太自信了?” “我六岁时的目标就是拯救世界。”安修戎回答道。 田湉哈哈哈地笑起来:“那你比我自恋多了,我六岁的时候啊,最喜欢的是把别的小朋友欺负哭,特别恶劣,尤其是男孩子,怎么看都不顺眼……” 于是就这样打开了那座秘密花园的大门,把最鲜亮的时光,把阳光下耀眼的花摘给安修戎看。 直到夜彻底深了,田湉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安修戎劝她说:“今天就到这里吧,睡吧。” 田湉背过身将自己缩进安修戎怀里,说了睡前最后一句话:“修戎,说来你不要生气,今天我才觉得我们没有同床异梦。” 终于,安心地像一对最普通的伴侣。 作者有话要说:小傻蛋们,请收回你们的刀片,重新爱我~~ 第79章 大概是因为终于把压在心里的秘密都说出口, 田湉再睡醒时, 感觉整个世界都更加明亮了。 安修戎就在她身旁,语调温柔地和她问好:“早。” “早。”田湉伸个懒腰坐起身, 抬头时惊奇地瞪大了眼,“这么晚了?!” 墙上的钟表显示时间是早晨十点, 这可比她平日起的时间晚了快四个小时。 安修戎也坐起来, 拿过一旁的衣服披到田湉肩上:“你今天也没法去上课了。” “是,这个我知道。”田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给你捅了大篓子了。” “没事。”安修戎神色平静地下了床,“想吃点什么?” 田湉愣了愣,有些惊讶:“你不上班吗?” “不用。”安修戎转身往浴室走,走了半截停住步子又转身问她,“你希望我上班吗?” 田湉有些哭笑不得:“我希望问题能早点解决,现在不正是需要你出面力挽狂澜的时刻吗?” 安修戎顿了顿,而后道:“现在我出现不合适,养兵千日,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田湉明白过来, 自己这么一出动作, 联盟肯定乱套了, 她是安修戎的合法妻子,不管大家有没有怀疑安修戎的立场,安修戎沾亲带故,现在说的话都不会起作用。 养兵千日,现在用的是安修戎培植的政治势力, 如果安修戎的党派能够解决了这次的重大事件,等安修戎上位以后,这联盟首指的位子大概也会坐得异常稳固。 安修戎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田湉站到了她面前:“今天我来做饭吧。” 安修戎愣了下:“你会做?” “我想起来了,我饭应该做得还不错。”田湉兴致勃勃地搓了搓手,“之前没做过大概是因为懒吧。” “好。”安修戎弯起嘴角,笑起来。 田湉洗漱完进了厨房,冰箱里巡视过一圈,拿了一堆食材出来。一回头,安修戎还是站在厨房门口。 “看两眼就行了,”田湉揶揄她,“我穿围裙是不是特好看?” “好看。”安修戎环着臂,难得放弃了笔直的站姿,斜靠着门框。 “出去出去。”田湉挥了挥手里的莴笋赶人。 “东西都会用吗?”安修戎问。 “怎么可能不……”田湉顿了顿,扫视了一圈厨房,愣住了,“好像……有几个……” 不会用……是真不会用。在她的记忆里,做饭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来到人类联盟,厨具她见过一些,但也仅限于看看。做饭这种事,她都是下意识交给古薇的。 安修戎迈着长腿走过来,一一讲解:“这个是恒温器,里面存有三百多种预设,打开这里就可以选择……” “哦哦。”田湉一边应着,一边用眼睛偷瞄着安修戎。安修戎穿着很简单的睡衣睡裤,藕色棉质,本来最普通不过,奈何人实在好看。 头发就那么松松绑了垂在身后,侧面滑下一小簇,在安修戎给她低头讲解时在空中晃荡着。 晃着晃着田湉就跑了神,嘴巴一张就道:“你真好闻。” “嗯?”安修戎偏头看她,微微的讶异,“你好久没这么说了。” “我以前都是为接近你找借口呢。”田湉想起刚开始重生时,自己恨不得整天吃着安修戎的豆腐。 “其实你并不是很喜欢我的味道?”安修戎微微蹙起眉。 “哎呀,你阅读理解零分啊!”田湉看着她,“哪有不喜欢,只是程度没有那么夸张而已啦!” “哦。”安修戎应了一声,转头继续厨具的讲解,“这个刀专门用来切骨……” 然后突然停了下来。 田湉等了两秒,没等到她继续,于是拽着她衣袖问:“怎么了?” 安修戎回头,皱着眉认真盯着她:“喜欢我这件事情,哪怕程度低一点点,也不行。” 田湉愣在原地,好半天终于没憋住,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安修戎,你好好笑哦,你这生的什么气啊,你好幼稚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把安修戎笑出了厨房。 田湉心情愉悦地开始做饭,她要给安修戎熬个内容丰富的八宝粥喝,就算有些特殊厨具不会用,只要有火,这粥就不会难喝。 把要煮的食材按时间顺序一一摆好,田湉着手处理蔬菜,切了没两下发现自己刀工了得,于是高兴得哼起歌来。 一首歌副歌哼了两三遍,田湉才突然意识道,她唱的是Carapax的歌。 她最喜欢的乐队,旧世界里事业与爱情双丰收的女主唱,她的偶像,许意和林费费。 已经过去近百年了,她喜欢的人,熟悉的人,甚至那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早已化作尘土。 手里的刀偏了一下,在手指滑出一道小小的伤口,这点伤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感觉,但她就是心里突地一疼,险些砸下眼泪来。 安修戎就坐在饭厅的椅子上等田湉的爱心早餐,这个方向探头就能看到厨房里的田湉,所以她一直伸着脖子,轻松愉悦的旋律突然断了,田湉切着菜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然后,她看见那小小的身影脊背微微抽动了一下,切菜声再响起来的时候,便没有再伴随着好听的哼唱了。 安修戎知道那微微的抽动是田湉吸了下鼻子。 她低下头,心里的难过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 田湉在不见阳光的屋子里和安修戎待了三天,自从安修戎吃过她做的八宝粥以后,便赖上了她,要求田湉每天要做一道菜给她吃。 只不过这下当田湉做饭的时候,安修戎怎么赶都赶不走,非要待在厨房里。 反正空间足够大,田湉就由她看着,但看着看着,某人便得寸进尺,过来搂一搂她的腰,亲一亲她的脸。 问她,她便正儿八经一脸严肃地回答:“你的腰太细了,你的侧脸真可爱……” 田湉本不是一个害羞的人,硬生生被安修戎盯得不好意思起来。 “哎呀,你别碰我啦,满脑子都要跑火车咯……” 这种天造地设的环境,脑子里一旦跑起火车,便能跑到满屋子都是。 田湉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太相信安修戎,所以才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对乱成一锅粥的联盟不管不问,就这样在家里由着自己厮混。 而安修戎,大概是太相信自己的团队了,只在每天下午用一会电脑,然后就陪着她厮混。 田湉觉得好像回到了她们在遗弃地度蜜月的时候,粘着,腻歪着,一句话,一个眼神挑起了火,便动作麻利地脱衣服上战场。 大战三百回合,战到酣畅淋漓,战到手脚发软心发软,恨不得把她吞到肚子里去。 这样的生活一定不能长久,田湉躺在地板上控制不住地颤抖时,脑子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丝理智,这样的日子要久了,她肯定变成一团浆糊。 于是在第四天上午,安修戎说217的毕业晚会要举行了时,田湉从她怀里蹦出来,非常无理地提出了要求:“我要参加!” “我不仅要参加,还要上台表演!”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听我不听,我可以带着面具,然后打扮得你都认不出来我!” “人家好多天没见太阳了啊,晚会在晚上也可以啊,见见月亮也是不错的!” 喊了一大堆,紧张地看着安修戎时,安修戎却一个反对的字都没说,等她喊完了,弯弯嘴角,只顺从地一个字:“好。” “耶!”田湉跳起来抱住她,“最爱你了!” 然后田湉兴致勃勃地去准备节目,安修戎打开通讯器拨了两个通话。 待到夜幕降临时,房间的门终于被打开,田湉罩着个大大的斗篷,顶着顶黑漆漆的帽子和安修戎一同出了门。 出了子楼以后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骆凯站在车旁边,神色凝重的样子,替她们拉开车门。 上了车,氛围太过沉静,田湉找话题说:“学长,听说晚会还会有烟火表演。” 骆凯将车开出去,开口时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怒气:“那烟火的含义是为抗击丧尸的战士们送别。” 田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在她心里,她的立场从来都没变过,她想让丧尸平安,也想让人类平安。但在骆凯此类人的眼里,她从一个抗击丧尸的预备战士、首席指挥的官配伴侣变成了敌军的首领、可怕的丧尸王。 田湉低下头,自觉地不再说话。 安修戎握了握她的手,嘴角紧抿。 车到达的地方是一个没有人的教室,教室正对着的广场就是毕业晚会的现场。 广场上架起了舞台,灯光已经开始调试,这一晚天气不错,没有月亮,却有繁星点点。 学生们已经纷纷入了场,他们都身着制服,整齐漂亮。 安修戎在她脑袋上敲了敲:“开始化妆吧,你的节目排得挺靠前。” “好。”田湉转头对她笑,“那这会不准看,待会可要认真看我表演。” “好的。”安修戎低头,吻轻轻地落在她的酒窝。 作者有话要说:小傻蛋们,你们考虑把放在旁边的刀片扔远点了吗? 第80章 217的毕业晚会安修戎看过很多遍, 每次都很认真。 因为这是学生们从校园走向战场的日子。 但是这一次, 她又觉得比以往任何一次还要认真。 是因为有田湉要上场吗?安修戎想到她,忍不住地心里发疼, 又忍不住地想笑。 田湉的节目确实安排得比较靠前,为了能在大家最不注意的时刻来, 又在大家最不注意的时刻离去。 等到田湉上场的时候, 整个晚会的气氛还没有烘起来。舞台全暗下来,灯光再聚起来的时候, 田湉一身复古装坐在了台中央。 宽松的棉麻衣裤,盘秀的扣子,山水画的墨染,长发一半柔顺地散着,一半简单地挽在头顶,用了支拙朴的木簪。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安修戎坐在台下昏暗的角落里,这个角度凭借她的视力明明不可以看清这些细微的地方,但偏偏田湉的一丝一毫都刻进了她的眼里、脑海里, 随着贲张的血液流进心脏。 田湉带着半张面具, 露出一双勾了眼角的眼, 和灵巧的下巴,红色的唇。 她拿起旁边靠着的吉他,拨动了这个古老乐器的琴弦。 琴声叮咚舒缓,和整个晚会的氛围格格不入。 217的毕业晚会,从来都是激昂壮烈、肃穆庄重的。田湉弹的这首歌, 却显然轻松闲适,仿佛夏日傍晚,闲来无事聚起的野餐。 她的身子随着弹吉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待开口时,音调悠扬缓慢,像河水潺潺留进心间。 词很简单,每一个字都简单,但每一句话都飘乎。台下217的学生只当这是一位喜爱旧世界中华文化的校友献上的节目,安修戎却被每一个字都扯得揪心。 她从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所有的心疼都给了这一个人。 “大梦初醒,睁开眼睛。 睡眼惺忪,心空空。 大叫一句,无声。 大哭一场,如常。 让酒塞满杯,让杯装满泪。 让泪散了愁,让愁去了悲。 让悲空了醉,让醉去思是非。 让我闭上眼,去识那秋变春分。” 台上的田湉准确地看向安修戎的方向,突然笑起来。 尽管带着面具,但她的唇是笑着的,眼睛是笑着的,唱出来的曲调也是笑着的。 她唱啊—— “猪老三,数年的知己。 猪老三,浮世的清风。 猪老三,旷世的奇葩。 猪老三,最美的姑娘。” 安修戎捂住了眼睛,却舍不得捂全了,透过被泪水浸润了的指缝望着台上的人。 台上的人看着她,笑得深情而眷恋,这一刻,周围的上千人都不再存在,这舞台和夜色都不再存在,只有她眼里的她,她眼里的星星。 “让我把这枝梅,放在你的头上。 在风来之前,看一看,能否将你留下。 让我把这四季的花呀,都烧个干净,你说好不好。 这样,你就是最后一朵……” 待到最后一句,歌声和琴声一起收了,万籁俱寂。 田湉起身鞠了一躬,唇角的弧度终于收了,脚下一顿,抬手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而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台下掌声雷动。 车就停在后台处,回去的车上没了骆凯,安修戎亲自开车。 田湉上了副驾驶,抬手揭掉自己的面具,转头笑着问安修戎:“我的这个妆漂亮吧?” “漂亮。”安修戎回答,诚恳而温柔。 “那我的节目怎么样?”田湉眼睛亮晶晶的。 “很棒。”安修戎顿了顿,“我很喜欢。” “哈,”田湉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我还没说呢,你就自己认领了。这歌名字可叫《猪老三》哦,猪就是小pig的那个猪!” “好。”安修戎毫不介意地应了。 田湉猛然转身凑近了看着她,看到她的眼睛里去:“为了占我的歌,都承认自己是猪猪了啊。” “为了是你的花。”安修戎勾了勾唇角,亲上对方红艳的唇。 一个温柔的吻,在眼看要失控的时候,田湉推了推她,道:“我很困,到睡觉的时间了。” 安修戎攥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道:“好。” 车子发动,不一会便回到了子楼。 子楼静悄悄的,两人回到房间,安修戎帮着田湉挂外套,田湉望了眼房间里紧闭着的窗户,突然说:“把窗户打开吧。” 没等安修戎接话,她又道:“我知道这不合逻辑,但都到这地步了,就怎么舒心怎么来吧。今晚夜色不错,开了窗户我躺床上可以看见星星。” 其实睡着了自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安修戎还是应下来:“好。” 待如同以往一样,田湉窝进安修戎怀里,两人的心跳声摞在了一起,她才终于向安修戎吐露了心声。 “修戎,人在自己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会有强烈的预感。这种预感无需借助仪器,无需询问医生,甚至无需自己的身体出现任何异常现象。” “快到终点时,你的大脑就会告诉你,喂,这是尽头了。快把想干的事情干一下,以后没机会了。” “我实在是没想到,背负着这么沉重的使命,我最后想干的事情竟然不过是和你待在一起,给你做做饭,唱唱歌。” “我的父亲不在了,朋友也只剩下骆山了……骆山,骆山还在不在?” “在。”安修戎声音干涩,喉咙疼得要噎住一般,“乔也在。” “好,”田湉笑了笑,“那好好对他们。” “好。”安修戎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 “那,其他的我就不管了。”田湉说,“该做的尝试我做过了,该有的结果也早就有了。,现在这样,我很满足了,这就够了,不需要再多了。修戎,你的问题解决了吗?” “我……”安修戎说不出话来。 田湉又往后靠了靠,紧紧贴在那个温暖的怀里,她的眼睛却只能看着窗外的夜色。 “修戎,我累了,我最后能做的,不过是对你们说声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们承受了这么多年的战争……” 说着,声音便小起来,就像每一次睡之前的呢喃,最后沉入绵长的梦里。 梦里是柔软温和的白色,安静辽阔,像是铺天盖地的雪。 “叮——”的一声,实验室的灯光亮起来,造梦仪显示本次工作顺利完成。 安修戎睁开眼,她的手指还在颤抖,在看到实验室刺目的灯光时,一把摘掉了自己头上的传导圈,朝实验室中心那台透明的冷冻仓奔过去。 冷冻仓里是淡蓝色的水,田湉静静地躺在里面,还是乌黑的发,苍白的脸,睫毛长而卷曲,仿佛能随着水波的细微流动颤动起来。 安修戎扒着冷冻仓,身体慢慢滑下去,顾不得在场的工作人员,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没人见过安修戎这样的情绪失控,安修戎是联盟的首领,是联盟的传奇,是结束了百年丧尸之战,将丧尸全部歼灭还给人类和平的人。 人们甚至鲜少在她脸上看到生动的表情,她的冷硬就像一把剑,横在联盟之上,叫谁都不敢再侵犯人类。 这一天,对于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来说,不过是平常的利用丧尸遗体进行造梦解读的一天。安首指虽然十分重视这项实验,但这项实验他们已经进行了将近一年,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所以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因为不了解缘由所以不敢上前去劝慰。 他们撇开了视线,作为尊重不再去看,但耳朵里传来的极力压制却一点都压制不住的哭声,让他们还是明白了—— 大概,首领失去了她最重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小傻蛋们!放下你们手中的刀!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虐完了!后面一点虐都没有了!最后再爱我一次! 大家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不要急,后面还会进一步解释的。另外歌曲是何大河的《猪老三》,欢迎大家带入田湉的剧情去听一听~~【顶锅盖逃跑】 第81章 安修戎清晰地记得那一天的场景。 记得当田湉的爪子撕开她的机甲控制室时, 脸上露出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 实在太过温柔,不该出现在战场上。 明明是夜间, 安修戎却觉得光芒实在是太耀眼了,她看得清那笑容里藏着的疲倦的解脱、莫名的欣喜, 还有满溢的遗憾。 她不悲痛不愤怒, 在安修戎下意识地一抬手去抵挡危险的时候,没有做任何抵抗, 身体向后砸去。 安修戎的视觉屏幕被损坏,但控制室里的巨大空洞可以让她用自己的双眼看清,田湉瘦小的身体是如何撞上粗糙的参天大树,如何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的。 在下降的过程中她闭上了眼,再没有睁开过。 这一小段记忆成为了安修戎无法驱逐的梦魇,在战争结束后的无数个夜里反反复复出现。让她的脑袋如同炸裂一般疼痛起来。 在这样的疼痛里,她看见很多被她杀死的丧尸,从十二岁时的第一只开始, 到二十九岁的最后一只。 安修戎以为在军人家庭长大, 从小就接受战争教育和洗礼的自己, 是不会有战争后遗症的。 但现在看来,不过是缺了一个爆发的点,这个点会击溃她常年修炼的冷漠情绪,在一瞬间,用难以控制的心痛引发所有罪恶的愧疚。 除了父母和人民, 安修戎在她二十九年的生命里再谈不上爱。但在无数个战后夜晚里,她终于明白,她爱上了一个人。 不是血脉,不是义务和责任,只是单纯地喜欢她,喜欢她,想到她就笑。 这些喜欢累积得越来越多,变成了爱,变成了生而为敌、永远无法得到的爱。 安修戎躺在床上捂住了眼睛,知道她的余生,不可能再获得心灵的平静了。 田湉的身体就放在离她住所很近的高级实验室里,她在机甲里的普通一挥,根本不可能创伤到田湉这具奇特的身体。 那些擦伤在她抱着她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完全恢复看不出痕迹了。但田湉的呼吸停了,心脏停了,如果不施加手段,这具身体会以缓慢的速度走向腐朽。 于是安修戎将她放进了冷冻仓,用最笨拙的方法,留住她念念不忘的人。 而后,在某个平凡的,她失眠后跑去实验室的夜里,她发现了田湉的脑活动。 原本平静的大脑,在那个夜里,突然如同一个健康的正常人一样开始了脑电反应。 安修戎睁大了眼,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 监测并翻译脑电反应,对于安修戎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晚,安修戎就组装好了设备,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在一沓脑电波印纸的附近写出了惊人的消息。 田湉的意识重生了,她的大脑将过去的记忆翻出来,造出了一个新的世界。 这个世界套着现实的壳子,却在行进着和现实完全不同的事。 彻夜未眠的安修戎立刻组织了最精英的科学团队,开始了造梦项目。 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的投入,总要给联盟一个说法。 安修戎在记者会上说:“我们结束了近百年的战争,却不知道战争的原因和罪魁祸首,无论在何时,这都将成为和平的隐患。科学团队在敌方首领的颅内发现了记忆芯片,这枚芯片很可能有我们想要的所有答案。芯片进行了非常复杂的加密,只有造梦项目是解密芯片的唯一途径。” 这是给所有人的解释,包括科学团队里的每一位成员、政府及军队的每一位领导、需要助力造梦的特殊人员以及联盟的所有公民。 唯独例外的,是自己。 当造梦仪研制成功,安修戎带上视听设备,看到了、听到了田湉梦里的一切。她无比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想要什么答案,她不再在乎那些阴谋诡计,她只想能再看她一眼。看她笑,眼睛像星辰般闪亮。 看她笑着,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得到了救赎。 一开始,只是旁观。田湉自己制造的世界和时间,她复活了早已去世的朋友古薇,她选择继续与安修戎同行。 那是田湉记忆中的安修戎,冷清,淡漠。在不关乎生命的时刻,似乎不太愿意多关注身边的人。还……抢田湉的肉吃。 安修戎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但很快剧情超过了安修戎的预期,丧尸小红和小绿的出现,让安修戎意识到,田湉创造这一场梦境是有明确目的的。 身在梦境中的田湉并不知情,但此刻躺在冷冻仓里的大脑却安排好了一切。重生的古薇就是大脑安排好的推动器。 在田湉受伤的时候,适时地推动她形成进入人类联盟的目标。 田湉从来没有进入过人类联盟,联盟里面的世界她根本不懂。 安修戎不知道她的大脑会对联盟做出怎样的猜想,猜想的后果会是什么。待到几人站在了围城外,安修戎看到突然失控的古薇,脑海中划过非常不好的预感。 于是,在这一次的梦境观察之后,安修戎很快指挥团队研制精神共导仪。 因为曾经在机甲的配置上研究过,精神共导仪在下一次田湉的脑电波活动之前测试成功,等梦里的田湉再睁开眼时,看到的世界,就是她的大脑和安修戎的大脑共同建议起来的世界了。 而田湉梦里的安修戎,也终于换上了原主。每一句话,每一个思想,甚至每一处细微的触感都来自真实的安修戎。 “安修戎,我想在城里转转!”田湉喊道,而后又偏头问骆凯:“她听得到我说话吗?” 安修戎道:“听得到。” “哦哦,你们这个东西扩音效果不错嘛。有我的没?” “给你配。” 从此便开始无限制的超过原则的顺从,安修戎根本无法拒绝她,她笑时无法拒绝,她耍赖时无法拒绝,她要是皱了眉掉了眼泪,安修戎恨不得把梦里所有让她悲伤的事情都一把扔出去。 但是不可以,她不能做违背逻辑的事情。田湉的大脑允许她进入一起构建这个梦境,已经是奇迹,她不能让她的大脑觉得她会破坏它原本的计划。 于是,安修戎小心翼翼地为田湉创造着环境,把同学们放在她身边,把朋友放在她的古薇身边,把反派段荣的秘密一步步揭开。 每次精神共导结束后,田湉的大脑会准时进入休眠来休养生息。而安修戎的休息时间只有短短的两三个小时,然后拖着疲惫的大脑回到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上去。 精疲力竭却甘之如饴。 因为,梦里的田湉呀,对她的喜欢,毫不掩饰,铺天盖地。 没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让人欣喜若狂,就像雨后钻出新绿的树桠,让人愉悦又心痒。 所以她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切,只要田湉的大脑不逼迫着她干正事,她愿意在梦里一直和田湉无所事事下去。 她想占有她,哪怕只是梦境中的她。 于是当田湉的大脑开始搞事的时候,安修戎顺水推舟地提出了结婚的请求。 “如果你说的那种喜欢,是肾上腺素激增,多巴胺爆发,兴奋狂热,喜悦紧张。那么我确定,我不仅喜欢你人类的样子,也喜欢你变异的样子。我觉得大概……你什么样子我都爱。” “安修戎,你变态吧……”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无可救药。 大概,我瞒了自己太久太久,久到失去了所有爱你的机会。久到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就把所有的喜欢、所有的爱、所有的愧疚和遗憾,都压了上去。 我有多后悔,当初眼睁睁让你走,让你走进孤独黑暗,让你恐惧绝望。 造梦项目持续了很久,原本在所有科学家看来不会超过三个月的项目,硬生生拖了一年。 精神共导后的梦境,是有仪器记录的,但那不仅是最高机密,还涉及隐私,于是权限只掌握在安修戎手里。 刚开始,项目的几位高阶科学家还十分敬业地与安修戎讨论梦境的设想,后来安修戎日复一日的态度泯灭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安首指根本把这个项目当成了自己的个人所有物,但别说现在整个联盟的最高指挥权都在安修戎手里,单安博士在科研行业里的崇高地位,也没人能对这件事有任何异议。 更何况,那具敌方首领的身体,本就是安首指自己打败了带回来的战利品。 于是,造梦项目变成了大家日常的工作内容,当大家以为这个项目还将持续很久时,安首指从梦境中醒来,却突然情绪失控了。 那一晚,实验大厅里格外寂静,只有安修戎压抑的哭声。 科学家们一个个慢慢走出了大厅,最后一个人体贴地为安修戎关上了大厅的门。 向来时间观念极强,从来未在任何时候迟到过的安修戎,在第二天的政府晨会上缺席了。 她的秘书一脸惊愣,最后只能扶了扶眼镜框,有些不自然地撒谎:“抱歉,是我忘记报备了,安首指昨天身体不舒服,今天不能参加晨会了。” 安首指这难得一见的身体不适,持续了整整二十四小时。 有实验室的人透露,安首指在造梦项目的实验大厅里待了整整一天,没有踏出去一步。 等到安修戎的秘书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这情况报告给已经退休的安将军或者将军夫人时,终于有安修戎的指令传出。 召集造梦项目的科学团队过来,提前一天开始下次造梦。 大家纷纷赶到,有人提出疑问:“造梦的时间是由丧尸王的大脑决定的,现在基本都是两天一次,大脑在逐渐衰弱,只有推迟的可能,无法提前啊。” 安修戎的头发虽然仍旧梳理得一丝不苟,但她神情憔悴,眼底的血丝似乎把整个眼睛都染红了。 “明天她不会醒过来了,今天做一次强制电击。” 人群发出轻微的呼声,大家都有些不可置信。 丧尸王大脑的情况他们做了最严密的监测,它根本还没到完全衰亡的时刻。 只能是梦境里发生了什么,大脑的意识决定了不再醒来。 联想到昨天安修戎的失态,没人再敢问什么,遵从了她的决定。 安修戎带上传导圈,平日里放松的身体这一日绷得笔直。 她闭上眼,掉入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 就像是起了干净的浓雾,看不清远方。或者根本没有远方,只有这近在眼前的混沌。 她看到田湉从雾里走出来,走到她视线清晰的地方,穿着舒适的棉柔家居服,对她仰起脸笑。 就像最日常的打招呼,田湉的声音里带着点讶异:“诶?又见面了啊。” 第82章 “是啊。”安修戎喃喃地应着。 田湉点点头, 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还有什么没有搞清楚吗?” “有。”安修戎看着她, 努力牵起嘴角,“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田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想搞清楚那个芯片, 谢谢你提供的技术支持。” “没有你的密码是打不开的。” “还好有珊珊,”田湉笑了笑, “多亏有她记得。” “我抑制了他们的梦境记忆, 除了我自己,所有人都不会记得这里发生的事。”安修戎顿了顿, “你想让他们记得吗?” “哪怕梦里有开心的事,还是不要记得的好。”田湉笑着摊了摊手,“毕竟都不是真的。” 安修戎没接话,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半晌后,开口换了话题。 “你还能待多久?” “没几天了,”田湉一直笑着,“如果你不是用电击我的话,我这会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你还有其他想干的事吗?” “除了知道原因, 还想尝试新的可能, 我大概已经做到了吧。” “其他的呢?” “都完满了。” “不, 还有。”安修戎上前一步,咄咄逼人。 田湉低下了头:“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我只想知道,其他你想干的事呢?” “没,没有了。”田湉的声音低下去, 再仰起头的时候,笑容消失了,“修戎,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我,我也没有办法……” 安修戎的手指抵上了田湉柔软的唇,阻止了她不应该有的歉意。她弯下腰直视着田湉的眼睛,看到了里面倒映着的那个悲伤的自己。 于是她笑起来,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和而温柔。 “我问的不是你需要做的,是你自己想做的。比如,你小时候的梦想,你喜欢的东西……这里是我们创造的世界,我们可以为所欲为。” “我,”田湉犹豫着开口,“我想我爸爸。” “好。”安修戎牵起她的手,“那我们去看看他。” 周围白茫茫的雾气散去,旧世界的研究院出现在田湉眼前,这是她生长的地方,是她最熟悉最怀念的家乡。 “进去要刷卡。”看到一脸严肃的门卫,田湉忍不住笑着道。 安修戎捏捏她的手:“那你要带着我了。” 田湉从兜里摸出一张记忆中的门禁卡,拉着安修戎,两人挤了进去。 门卫望过来时,田湉扬起笑脸道:“我爸爸要请客,她是我的好朋友。” 走上了林荫道,安修戎问她:“只是好朋友吗?” “总不能见人就说,嗨,这是我女朋友,不对,”田湉皱皱眉,一脸严肃,“这是我,老婆。” “是。”安修戎应得很顺畅。 “老婆,你见岳父大人紧张吗?” “紧张。” “哎呀,不用紧张,你这么优秀,我爸爸会很满意的。” “在他眼里,你才是最优秀的。” “所以,他会生气我被你拱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田湉大声笑起来,“你知不知道旧世界有个典故,白菜和猪的故事。” “不知道。” “那你还是别知道好了,”田湉站住了脚步,望着眼前的红砖小洋楼,“到了,这是我们家。” “很漂亮。” “对,”田湉扬了扬手,墙角的爬山虎迅速生长,很快爬满了小楼的外墙,“二楼那扇窗户就是我的房间。每到夏天,爬山虎就会攀满我的窗沿,外面看着是很漂亮。但是太容易招小虫子了。” 田湉挥挥手,一副嫌弃的模样:“何况我是蚊子非常喜欢的体质啊。” 安修戎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倒是没见过你被蚊子叮起包的样子,皮肤这么白,是不是会红肿一大片?” “那当然了,”田湉噘着嘴,“可可怜了。” 分明是一副撒娇的模样。 安修戎忍不住低头,在她红红的嘴唇上亲了亲。 田湉拉着她要敲响大门,安修戎却拽了她的胳膊,来到了小楼的侧面。 这里有一大面落地窗,在光线极好的地方,摆着开得正艳的花儿和一张小小的婴儿床。 田湉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她看到了拿着奶壶的爸爸走过来轻轻推着婴儿床,然后紧跟着出现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 她有着柔顺的黑发,细致的腰身,天蓝色的碎花裙衬得她像是住在丛林里的精灵公主。 田湉看不清她的脸,直到她俯身将婴儿抱起来,小小的孩子和妈妈的侧脸便完全映在了阳光里,鲜活生动,散发着柔柔的暖光。 田湉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 她怕她哇地一声哭出来,会打破这完美的景象。 那是婴儿时期的自己,和她从未有过记忆的妈妈。 她的妈妈,符合她所有的幻想,她温柔美丽,眼睛里有着小小的太阳。 她们有着同样的酒窝,有着相似的面部轮廓,甚至连抬手时向内勾一下拇指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只是田湉的眼睛更像父亲,当年轻的父亲望向母亲时,那双眼里承载的温柔像泛着涟漪的湖水。 田湉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这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心底的空洞一点点被填满。 这是她的家,是她来的地方。 她们在她家外面待了大半天,直到太阳西沉,田湉才抹了抹眼睛拉走了安修戎。 “对不起,不能让你见岳父了。” “没关系。” “你是怎么找到我母亲资料的,”田湉低着头往前走,“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样。” “总有办法的。”安修戎顿了顿,“田博士为你安装的记忆芯片,不仅能储存记忆,还可以监控你的大脑健康。我想,他是完全的好意。” “我知道,”田湉笑看着安修戎,眼睛红红的,“我爸爸怎么可能害我,我母亲因为脑癌去世的,他一定很后悔没能及时发现。” “嗯。”安修戎抬手蹭了蹭她的脸颊,“还有什么想干的?” “我小时候一直想去太空,如果不是丧尸潮爆发,凭借我的能力,还真有可能去太空逛一逛。” “现在,”安修戎挥了挥手,周围的景色倒退,彻底换了个模样,“太空不需要船票。” 田湉看着眼前的银灰色鸟翼飞船,握紧双拳尖叫了一声。 “我靠!太帅了!!!!” “要开始我们的旅程了,船长。”安修戎在舱门前弯腰挥手,“我是您的私人大副。” 田湉跳着跑过去,一跃而起挂在安修戎身上:“安修戎,我要和你在太空大干一场。” “As you wish,my captain。” 这艘飞船大概是综合了田湉和安修戎的想象,所以它完美得让人惊叹。 顺利进入太空以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绚烂的宇宙,就像色彩浓郁的油画,星光璀璨,既遥远又唾手可得。 田湉坐在主驾驶位上,开飞船的架势如同开碰碰车。 “我小时候,有个游戏,叫打飞机,”田湉看着屏幕里显示的不远处的星环,兴奋地道,“修戎你说我们飞船有没有射击功能呀?” “当然。”安修戎就在紧挨着她的架势位上,装模作样地在眼前的光屏上点了点,“好了,武器开启。你要□□还是机关枪还是炮轰?” “机关枪机关枪。” “红色的是发射按钮。” “光屏按钮一点都不爽啊,要那种摇杆的!” “好好好。”安修戎凭空扯出跟漂亮的发射杆,“按它就好。” “哈哈哈哈哈,”田湉握紧杆头的红色按钮,“来吧,我们大干一场!!!” 飞船冲进星环,连续不断的激光发射出去,击碎漂浮的石块,无声的爆炸就在身畔,隔着玻璃似乎能感受到碎石冲击上身体的撞击。 “音乐,音乐。”田湉喊着,于是酷炫的BGM响起。 不是安修戎控制的,是田湉自己喜欢的歌单。 飞船外的景象惊险刺激,太空战斗的背景美轮美奂。田湉一心盯着窗外,安修戎却一心盯着她。 一个音痴,努力地去记住现在回荡在耳边的音乐。 这些都是她喜欢的,她却一直不知道。 “嘿,修戎。”田湉转过头叫她。 “嗯,我在。” “旧世界2017年,有一部电影风靡全球,女主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大概全天下的人都想要得到她。” “嗯?” 田湉拉动摇杆,粒子炮射出,将飞船周围炸出绚丽的火花,她笑得温柔又灿烂:“修戎,你就是我的神奇女侠。” 飞船的外壳逐渐消失,所有的星球和星尘也渐渐向后退去。 当四周只剩下宇宙蓝紫色交幻的背景,田湉握住了安修戎的手,将温热的掌心紧紧贴住她的掌心。 “我没能赎回昨天,你拯救世界的未来吧。” “这些记忆就扔在这里,不然你那么爱我,会难过的。” “就不跟你说再见了,别再用电打我了,好痛的。” “修戎,我爱你。” 安修戎低下头,发现自己的眼睛干涩得已经流不出泪来。 最后一次梦境结束,实验室的工作人员静静地看着她。终于,有人小心翼翼地报告道:“一号实验体脑死亡,死亡时间新世……” “采集基因标本。”死亡报告被安修戎的声音截断了,她摘掉了传导器,从椅子上起身,脊背挺得笔直,“采集一号实验体基因标本,准备克隆实验。” 第83章 新世界100周年纪念日与末日终结战胜利三周年一同举行, 联盟在战争胜利后迅速地休养生息, 不过三年时间,已经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是人民的功劳, 也是执政党的功劳。作为联盟首席指挥官,安修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人民的爱戴。 她是军人, 是科学家, 是终结末日之战的人,也是从容亲民的政治领袖。 更何况, 她实在是长得好看。 上上下下男男女女,大概极少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人。 所以,纪念日庆典的致辞仪式,直播到联盟各地时,万人空巷。 经历过战争洗礼的人们珍爱和平,忆起曾经的峥嵘岁月便忍不住泪水连连。 在全联盟几乎都静默的时刻,安修戎说完了秘书部斟酌了一个月的典礼致辞。这个时候,本该向人民鞠躬致谢后便离开致辞台的联盟首指,顿了顿, 说出了让媒体惊叹的话。 她说:“我希望大家忘记战争。” “忘记战争, 重新开始。”安修戎重复道。 这无异于让大家忘记历史。没有哪个领导人会让人民忘记历史, 那等于忘记了党的功绩,等于忘记了所有执政者之前的英明决断和领导。 安修戎的话引起了轩然大波,但当然,没有媒体敢带头发表什么过分的言论。人民只是在茶余饭后窃窃私语,猜测着这个传奇的领导人到底是何意图。 三个月后, 形势终于明朗起来。 因为太过漫长的战争,联盟的文化氛围和集体三观都是战斗模式化的,大家生于战争,长于战争,绝大部分人根本意识不到这有什么问题。 而他们英明的领导人知道这是不对的,安修戎用她超前的思维,逐渐改变教育制度和社会氛围,除了科技的进步不会倒退,其他一切都慢慢向战争之前的旧世界靠拢。 旧世界文化迅速流行起来,特别是首指身着古中国旗袍的照片流出以后,新世界彻底掀起了仿古热。 骆山同往常一样,周六下午的六点钟去见安修戎。 两人这样有规律的会面已经持续了两年多,安修戎提出的请求,却也不说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沏一壶茶,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聊天的内容倒是很统一,安修戎与她讨论的都是旧世界的事情。 虽然一开始有些抵触,但渐渐地她也就明白了安修戎的意图,她已经为了和平付出了所有,一点记忆还是愿意拿出来分享的。 安修戎果然照她所想的那样,慢慢地改变了联盟的状况,让联盟朝真正健康的和平社会迈进。 在人民看来,不过是三个月间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骆山清楚,或许在战争胜利的那一天开始,安修戎就在安排着一切。 对于这件事情,骆山是有些心情复杂的。 战争剥夺了她的一切,她所有牺牲的价值也都在战争里。忘记战争,等于忘记骆山,忘记魑魅。但无论如何,战争的目的就是和平,不再有流血和牺牲,为此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踏入首指府的小花园时,骆山一怔。 石桌上没有茶具,安修戎身着制服,身姿笔挺地站在旁边。 骆山望过去的时候,安修戎转头,叫了她声:“骆将军。” 真是有些奇怪了,战争胜利后,安修戎一直叫她老师的。 “今天我们不喝茶,去实验室。”安修戎说。 “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个地方。”骆山皱了皱眉。 “有些东西要还给您。”安修戎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转身便往外走去,“已经欠您太久了。” 骆山跟在她身后,心里有着隐隐的怒气。 若是安修戎做了什么让她不顺心的事,她可是不会忍着的。 到了现在,活着的意义已经不大了,骆山承认,在许多个情绪突然失控的时刻,她想要随便找一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已经没有什么期望,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实验室离安修戎住的地方很近。骆山甚至觉得这实验室根本就是和安修戎家是相通的。 颜色依旧是让人讨厌的银白色,骆山一直皱着眉,到了一间同安修戎气质极其相符的办公室。 门关上后,骆山开门见山:“快一点说,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安修戎没有啰嗦,她打开了光屏,为骆山演示:“这是一套碳基生命恢复系统,细胞再植只需要花费四十八小时,以最健康的本体细胞为标本,我们可以从……” 骆山听她说了一大堆,待光屏里显示出一个完整的人体时,骆山终于开口问道:“你要拿我做实验?” “不,是还你健康的身体。”安修戎看着她,神态庄重认真,“还所有魑魅一具健康的身体。” “我们很健康。”骆山靠着桌子,站立的姿势实在称不上好看。 “采取自愿,”安修戎关了光屏,“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老师您现在更需要的是普通人的身体,而不是超能力和无感无觉。” “不,你错了。”骆山站直了身体,俯视着安修戎,“我不需要。不管什么样的身体,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终战半年后,安修戎便向全联盟解密了魑魅资料。人们用欢迎英雄的姿态接纳了他们,骆山觉得这就够了。 可以走在阳光下,可以不用再戴面具,顶着这样一张可怖的脸也不会被人们称为怪物,反倒受到了尊敬,甚至崇拜。 足够了。 骆山抬脚便往实验室门外走,安修戎拉住了她。 手掌紧紧握着她的手腕,这样的肢体接触,对于安修戎来说,实在是太多余了。 “骆将军,我还没有说完。”安修戎冷清的声音有了些许起伏,“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对你来说有意义的人呢?” 骆山转头看她,不知道沉稳的首指怎么会说出这样可笑的话。 安修戎一双深潭般的眼睛盯着她:“我还有一段记忆,要还给你。” 三年前的造梦实验,骆山被强制邀请来进行过一段时间的辅助配合,就像所有的辅助者一样,她没有获得实验记忆的权利。 项目负责人口口声声地说是为了她好,这就是骆山讨厌实验室的一大原因。 于是此刻,她甩开了安修戎的手:“想拿就拿,想给就给。你们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她咧开嘴角对安修戎笑,明晃晃的嘲笑。 但安修戎接下来的话瞬间打败了她,让她所有的情绪和不满都凝固住,成为一碰就碎的冰。 安修戎说:“田湉,是你和田湉的记忆。” 骆山闭了闭眼,她有多久,没想起田湉了。 记忆衔接得很顺利,骆山睁开眼后,在实验台上躺了很久。 安修戎本来坐在一旁,最后起了身,默默走出了实验室。 骆山觉得浑身失去了力气,心里压抑着钝痛,却无法从干涩的眼眶里流出泪来。 魑魅的体质用不上泪水,骆山答应了安修戎的请求。 第二天骆山重新踏入这个私人实验室,安修戎穿着白色的消毒服严阵以待,她的助手们神情肃穆,仿佛在为联盟的英雄送葬。 骆山签订了实验协议,躺上手术台,开始四十八小时的身体改造。 但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魑魅将军的身体改造非常成功,当她以全新的模样,也是她最初原本的模样出现在军事大厅时,无数将领为她致敬、鼓掌。 除了身体,一切都没改变。安修戎保留了骆山的一切权力。 有了将军打头,魑魅兵团逐一开始了恢复计划。 实验没有出现任何不正常现象,骆山再一次与安修戎私人会面时,单刀直入地问:“田湉什么时候醒来?” 安修戎冰冻一般的表情破裂得很明显,她笑得有些颓丧:“我还没有想好。” “我看到田湉了,在实验室里。”骆山上前一步,逼紧安修戎。 现在的骆将军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可怖身材和面孔,不过是一个肌肉结实的年轻军人,但当她一双眼睛盯住安修戎时,还是有十足的压迫力。 安修戎没有后退,就在这超出安全距离的范围内问她:“骆山,我应该让田湉醒来吗?” 不是骆将军,也不是老师。 “你是她唯一的……”安修戎顿了顿,大概是没有办法用词去衡量她与田湉之间的关系,于是直接说了下一句,“所以我想你有权利来决定。” “谁都没有这个权利,安修戎。”骆山指了指自己,“谁都没有权利去决定别人自由的生与死,去决定别人该有什么样的外貌。能做这样决定的,只有她自己。” 安修戎没有回答,骆山第一次从这位传奇首领的脸上看到了迷茫和纠结。 夕阳将天空染成绚丽的颜色,安修戎的身影衬着这样的背景竟然显得有些黯淡。骆山拉远了距离,将视线调向别处,声音低得像叹气: “让她醒来吧,给她选择的机会。” 安修戎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克隆的健康身体,隐蔽了实验室丧尸爆发的可怕记忆,芯片植入头部之后,关闭冷冻舱,一个鲜活的田湉就会重新站在她面前。 那是二十岁的,没有经历灾难,不用负罪前行的田湉。她将会在安修戎为她建立起来的与旧世界极其相似的新世界里,衔接上她曾经安定快乐的生活。然后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这是安修戎能为她做的,所有的一切。 她等了田湉彻底离去的两年六个月零四天,她等了田湉身体失去生命迹象的三年七个月,她等了与她分别的九年,九年前,她喜欢拽着她的衣角说:“修戎,你真厉害呀!” “修戎,前面又有一大波丧尸哦。” “修戎,没有战争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呢?” “修戎,两只小麻雀凑在一起取暖,就不会冻死啦……” 田湉,没有战争了,所有有战争的记忆我们都不要了。 我再等等你哦,你会不会重新喜欢我? 第84章 在这个所谓的新世界醒来, 已经三十二天了。田湉百无聊赖。 最开始的震惊和慌乱过去以后, 她迅速地适应了现在的环境。 所有的亲人和朋友都不在了(骆珊说的),百年前的人只幸存了她们两(骆珊说的), 到底是如何幸存的,而之前又发生了什么, 骆珊……不肯说。 田湉的记忆停留在秋天的大学, 再过两天就是中秋节。她照例要回家去陪陪那个为了实验想不起女儿的老爸,然后抽空和朋友聚聚。 结果一觉睡醒, 这一切都不存在了。要不是骆珊真是她的那个青梅竹马的珊珊,田湉甚至要怀疑这是一场巨大的阴谋了。 实际上,她现在依旧在怀疑。 不管是一场瞒天盖地的心理实验,还是骆珊的一次特殊任务,这么多天过去,田湉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伪装得实在是太完美了,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为了能够拓宽外出的范围,田湉决定顺从这个所谓的新世界的规则, 提交某某大学的入学申请。 骆珊外出回来, 看到她放在桌子上的申请单, 欣慰地笑起来:“明天我就带你去办理入学手续,不用怕,同学都很好相处。” “那我可以支配自己的生活费了吗?”田湉歪着头,提出重点问题。 “当然,”骆珊从兜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通用币我已经打到你的账户里了。” “我的账户?”田湉抢过盒子,三两下拆开,看到里面漂亮的蓝色通讯器后,开心地喊道,“我想要这玩意很久了!” 田湉和骆珊住的屋子里,没有电脑没有网络,田湉用来获取信息的只有书房里为数不多的书。 书的内容很单一,大部分还都是自己看过的。 周围的街坊四邻倒是很友好,不过在清醒不到两个星期后,她就确定了这些邻居不简单。 她能用脚丈量到的地方,大概处处都是这个新世界的奸细。 真正能或许有用信息的地方,在田湉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只有骆珊手腕那东西了。 看起来像是腕表,实则功能丰富,打电话、上网、投影,多功能智能手机嘛。 但是趁着骆珊洗澡,偷看过一次她的腕表后,田湉便失望地发现,解锁不仅要指纹,还要虹膜。 在她向这个世界妥协的第一天,她不仅得到了一大笔钱,还得到了一只只属于自己的通讯器。 通讯器内的内容琳琅满目,田湉抱着破解顶级游戏的热情,玩它一直到深夜。 十一点半的时候,通讯器跳出了一条讯息。 【骆珊:快睡觉,明天早上还要考试。】 【田湉:考试?!!!】田湉打了一排感叹号来表示自己的惊讶。 【田湉:难到不是直接入学吗?!你撺掇了我那么久,这个都没搞定啊!!!我以为你很厉害的!!!考试考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准备,要完蛋啦!!!】 【骆珊:你……还怕考试?】 【田湉:你说的这是一百年后……】 【骆珊:这是一百年后。】 【田湉:我要去你房里吵架。】 而后,达拉着拖鞋,跑到骆珊的大房间里,在她床边自顾自吵了十多分钟。 骆珊靠着床头坐着,从她进来,动作变都没变,到后来,便一直笑着。 田湉被她笑得没了脾气,身子一倒,扑到骆珊柔软的被子上:“啊啊啊,其实人家最讨厌上学了!” 骆珊的身子有点僵,半晌后,手掌还是落在了她的肩上:“不用担心,没事的,学校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等着你。” 在骆珊床上蹭了半天,田湉才善罢甘休回了自己的房间。 闹腾得太晚,第二天还要起个大早,漂亮的衣服都不能抹杀田湉的起床气了。 一路丧着脸到了传说中的联盟排名第一的高等学府,结果进门没走两步就被堵在了半道上。 那么宽阔的校园,硬是被拉上了长长的警戒线。 “这是干什么?”田湉手上提着东西,很是不爽,“我们要绕道了吗?” “不,”骆珊熟门熟路的样子,“我们要等着了。” “等什么?” “等首指离开学校。” “手指?”田湉伸出一根指头,在骆珊面前晃荡。 骆珊笑起来:“首席指挥官,她偶尔会回母校做演讲。” “呦,被我们碰上了哦。”田湉将提着的东西扔到了地上,“这得到什么时候,我还考试不?” “考试时间可以推迟,”骆珊提起了田湉的东西,“想不想吃点好吃的,我先带你去学校周边转一圈。” 田湉不可思议地小声喊起来:“官僚主义太严重了啊!好好的大学,竟然为了有政府人员来封路,啧啧啧,这就是联盟第一的高等学府。” 转身双手抱胸往外走:“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骆珊只笑不说话,田湉又往后看了两眼,不远处聚集着很多学生,看不到什么特别的排场和人。 田湉跟老爸一个毛病,崇尚学术到一定程度,就难免有些鄙视政治,学识还没修炼到父亲那个程度,清高却已经在内心养成。 切,田湉抬手一指学校内的一块固定光屏:“珊珊你到底给我找的什么学校,谄媚官员就算了,还疯狂追星啊!” 骆珊抬头一看,光屏里的安修戎正面无表情地从汹涌的人潮中挤过。 “哈,”骆珊顿了顿,嘴角牵起淡淡的笑容,最终只是道,“是啊。” 出了校门上了车,田湉扒着驾驶位的椅子问骆珊:“刚才那明星叫什么?” “怎么了?”骆珊发动了车子。 “好奇呗,”田湉打开了通讯器,“长挺好看的。不过一张冰山脸,恐怕不是演员吧,但也说不定,长那样还要什么演技啊……” “安修戎。”骆珊打断了她的唠叨。 “哪个an哪个xiu哪……”田湉突然停了下来。 空气陷入可怕的静默。 骆珊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微微出汗,田湉不可能不接触到安修戎,她会有什么反应,不是任何科学能够解释的。 半晌后,后座的人终于有了响动。 田湉的声音压抑着,仿佛在质问惊天大秘密:“首指是最高联盟领导人??这个世界疯了吧,他们选举是看脸的吗???” 骆珊刹车,长舒出一口气:“我们到了,去吃好吃的。” 这个时候的骆珊完全没有想到,看起来十分正常的田湉,竟然在当天下午就做出了十分不正常的事。 消息是田湉的班级辅导员发过来的,骆珊是田湉的监护人,所有的联系人名录里都填着她的名字和通讯器代码。 田湉在入学考试通过以后,就跑到教导处提出了参加国务秘书考试的申请。 一年一度的国秘考报名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要想参加考试唯一的方法就是拿到学校特批文件,教导处详细解释了制度以后,田湉将一枚胸章拍到了桌上。 骆珊看着辅导员发过来的照片,有些欲哭无泪。 那枚胸章是她锁在柜子里的军功章,真不知道田湉悄摸地顺了她多少东西。 这边辅导员等着她答复,骆珊拨了田湉的通话过去。 那边开了外放,骆珊听到了铺床叠被的声响。 田湉一点都没有干了坏事的觉悟,没事人一样问她:“干嘛呀?” “要参加国秘考?” “对。” “为什么?” “为什么不?”田湉抖着被子,“这不是联盟公认的非常荣耀的考试吗?” “你想考哪个岗位?” “我呀,”田湉的声音扬起来,带着笑意,“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要考,当然是考最好的。” 最好的,便是最高领导人的高级秘书职位,是离安修戎最近的地方。 “为了她?”骆珊笑得有点无奈。 “为谁啊?”田湉继续抖着被子,声音通过通讯器传过来,像是大风刮过,“我当然是为了自己啊。” 第85章 国秘考迫在眉睫, 田湉适应学校的速度很快, 尽管这个世界的学科有好几门都是她从未接触过的。 就像骆珊说的,从小到大学霸田, 考试根本没怕过。 白天照常上课,课余时间备考, 这是田湉最熟悉的生活方式。一个星期以后, 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融入进了这个世界的生活。 周末,骆珊过来看她, 问她准备得怎么样了,田湉自信满满拍着胸脯说:“放心吧,即使做不到全面碾压,也可以做到顶尖水平。” 骆珊正喝着水,不小心呛了一口,咳了好一阵才说:“你动作慢点。” “怎么了?”田湉朝她挤巴挤巴眼,小狐狸般的样子。 骆珊调开视线,看着窗外笑起来。 这是田湉,这就是田湉。从每个细微的动作, 到眼神里闪烁的光芒, 都是她记忆深处那个无忧无虑、狡黠可爱的田湉。 像一束灿烂的阳光, 可以穿透重重雾霾,自己是亮的,照得别人也亮起来。 “还想吃什么?”骆珊转回视线时,顺便换了话题。 田湉手指点在菜单上:“真的不用考虑价格吗?这里的饭菜都很贵,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工资很高吗?” “如果你通过国秘考, 就会和我有一样的工资。” “哈!”田湉将菜单打在骆珊手背上,“准同事咯!” 还真是准同事,国秘考笔试成绩下来之后,骆珊看着高居榜首的名字,简直怀疑有人作弊。 田湉为此十分嘚瑟,拉着骆珊在联盟购物中心溜了一圈,以讨要奖励为名,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要自己搞台发动机出来?”骆珊看着推车里的铁器。 “我要发动机,就去你车上直接卸了。”田湉往推车里扔了两个线圈,“有点无聊,自己捣鼓点好玩的。” 路过服装区的时候,田湉停了下来:“珊珊,面试要注意什么吗?” 骆珊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认可地点了点头:“穿正装。” “完了?” “完了,剩下的,做你自己就好。” 有目标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田湉一身铅灰小西装等在面试大厅时,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这是一处政府办公大楼,大厅的墙面上挂着一尘不染的职位分布表。田湉一眼就看到了位于最上头的联盟首席指挥官安修戎,她实在是太好看了,哪怕只是平面的照片,也可以瞬间从一群人中凸显出来。 田湉站起身,走到职位分布表前,仰头看着那张照片。 安修戎轮廓鲜明,田湉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稍纵即逝的光,让她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同学,面试到你了。”漂亮的考务小姐在她背后说,田湉转过头对她笑笑,大步跨向面试室。 沉重的大门推开,会议桌的顶端,坐着一身军装的安修戎。 从田湉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望着她,神色平静,但眼波流动。 这眼波本该是清冷的,就像她很多次在联盟官网上看到的那样。但现在,面对面地站着,尽管隔了长长的会议桌的距离,田湉还是觉得那眼波是温热的。 不仅是热的,还是温柔的,专注的,藏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让田湉一时忘记了早已准备好的自我介绍,就那么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好在,没有人催她。于是田湉皱着眉,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考官有三人,两边的人此刻带着点局促的表情,将眼神转到了别处。 坐在中间的安修戎倒是一如既往地从容淡定,只是勾了勾嘴唇,说:“你好,田湉。” “你好。”田湉没控制住自己的嘴,“你笑起来真好看。” 然后,她看见这个传说中严肃到面瘫的联盟首席指挥官笑得更灿烂了。 她甚至为了掩盖自己的笑容,用修长漂亮的手指抵住了额头,装作低头看资料的样子。 实在……太可爱了…… 田湉傻愣愣地站着,她不知道之前的考生是不是经历过和她相同的场景,但她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直白的狂吼。 这个高级秘书的职位她要定了!这个人,对,这个人,她要定了! 吼完之后,理智归位。田湉调整出她最有亲和力的微笑,开始做自我阐述。 考官提的问题非常的平常,教科书般的问题,田湉却给出了比教科书参考答案还完美的回答。她滔滔不绝地阐述时,眼睛直盯着正对面的安修戎。觉得她要是只兔子的话,大概已经看到了自己眼里的狼光。 安修戎的笑容一直持续到了面试结束。 田湉离开面试室后,靠着走廊的墙壁,缓了好久才平复了自己快速的心跳。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害了一种亘古不变的神奇病症。 犹如人类母题般的一见钟情。 从看到她的影像、她的照片开始,就被她吸引。到真真正正面对那个人,所有无法解释无所适从的情绪都有了答案。 田湉觉得自己的每个细胞都想要去靠近她,这种奇异的狂热甚至让她的指尖微微发麻。 在她的后面,还有两位面试考生。 田湉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观察了面试室的地形,确定只有前后两个门可以出来。 这两个门,都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时间变得缓慢而又有意义。 终于,面试结束,三位考官从面试室推门出来。 田湉站起身,还没等她做出下一步举动,那个漂亮的人儿倒是先站住了脚步。 安修戎看见她就笑,微微上扬的唇角简直是致命的弧度,她的声音真好听,温和地道:“在等我吗?” 十分自信且不避嫌。 考官如此坦荡,田湉又怎么会认怂。她快步走到安修戎面前,不顾另外两个考官,只把视线放在了安修戎脸上。 “是啊,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好啊。”安修戎甚至连看一眼时间的动作都没有,就答应了下来。 田湉低下头,盯着脚尖直笑。 这个人大概同她一样,突然就和她看对眼了呢。 顺理成章地和她并肩走在了一起,另外两名考官跟在她们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出了办公楼,身后没了人,田湉站在微风习习的街道边上,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我们……打车去?”说出口时,羞得脸都红了。她也知道对安修戎说打车有点搞笑啊,但她能怎么办,没有钱还要和这种身份的人约会,她也很绝望啊。 “好啊。”安修戎倒是应得很顺遂,让田湉瞪圆了眼睛。 安修戎招了招手,旁边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开了过来,司机下车为她们打开了门,田湉坐进去后,摸到了顶端的防弹材料。 再一看驾驶位那位,年轻的小伙,帅气的脸庞锐利的眼,神情恭顺却掩盖不了睿智又凌厉的锋芒。 “去哪里?”安修戎轻轻撞了撞她的肩。 这样的小动作,电流一般,打得田湉心尖一麻。 她把视线调回,看着眼前的美人:“你说去哪就去哪。” 安修戎突然抬起手,空中停了停,正好给了田湉把心提起来的时间。 然后手指便像田湉预测的弧度那样,轻轻落在了她的发上。 小小的拍了拍,亲近得不像话:“好啊,那就听我的。” 田湉一路咚咚着心跳,到了一处别致的院子。 车门打开,安修戎下车对她伸了伸手。 葱白的指尖,优美醉人的弧度。田湉觉得她一定是喝醉了,正在做一场绮丽的梦。 她握上安修戎的手,在她的掌心磨到薄薄的茧,痒痒的,痒到了心底。 “这是哪啊?”她开口问,感觉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 “我家。”安修戎已经站在了大门前,叮的一声轻响,身份识别通过,大门缓缓打开。 田湉握着她的手,理智回笼地拽住了她。 “我们……我们是不是进展有些太快了?” “不快。”安修戎回答得很认真。 田湉回想她这熟门熟路的样,终于理出了一条清晰的逻辑线。 这不是第一次有秘书想要勾搭安修戎了,安大领导的处理方式大概就是来者不拒顺水推舟。 至于最终结果会怎么样,谁知道呢!这个世界再怎么奇怪,总不会是个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童话故事,别的不说,就骆珊都不会同意这么演。 想到这里,田湉的另一只手扒住了门框。 “安……安首指,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安修戎又笑起来。 田湉被晃得眼晕,强自镇定:“我是个正经的考生。” “马上也会是位正经的秘书,”安修戎往旁边偏了偏身,让出视线,让田湉看清了整洁漂亮空无一人的屋子,“进来吗?” 潜规则!绝对的潜规则! 田湉在心底狠狠地咬了咬牙,对这种社会风气痛心疾首。她坚定地望向安修戎,在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后,一跺脚,恶狠狠地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进!当然要进!” 第86章 从安修戎家出来, 一直到回到学校宿舍, 田湉脑子都晕乎乎的。 洗漱完躺在床上,她给骆珊拨去了通话。 “珊珊, 我要谈恋爱了。” 开门见山,十分直白。 骆珊那边没有回声, 田湉重复道:“我说正经的, 我真要谈恋爱了。” 那边终于有了回应:“好啊。” 田湉等不到骆珊主动问,觉得这人大概是个榆木脑袋, 于是指引着方向:“你知道是谁吗?” “谁?” “说出来吓死你,”田湉在床上滚了一圈,“嘿嘿嘿,我现在还是不要告诉你好了。” “好。” “啊啊啊实在是想不到啊,觉得好不真实啊,是安修戎啊!” “……” “她邀请我去她家吃饭,亲自给我摆餐盘,她家厨师做的菜好合我口味啊!吃完饭她还给我泡茶喝,我不小心把茶杯打翻了她都没有生气, 还抓着我的手指, 给我……珊珊, 我是在做梦吗?” “不是。” “那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莫名其妙到了一个新世界,莫名其妙被人喜欢。她是喜欢我的吧……” 通讯器安静了许久,在田湉的思维飘远的时候,听到骆珊轻声说:“是的, 她是喜欢你的。” 田湉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都是安修戎交叠的身影。 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居然就这么疯魔,田湉真的觉得自己出问题了。 下午课间的时候,通讯器有消息过来,是陌生的号码。 【我是安修戎,等你下课。】 田湉心脏砰砰直跳,放下手腕又抬起,将那条消息看了又看。 当老师站在了教室门口后,她一猫腰,提着包从后门溜了出去。 发讯息的手指有些颤抖,【我下课了,你在哪?】 【西门咖啡店】 是离田湉上课的楼最近的门,田湉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就忍不住跑了起来。 风从耳边刮过,天气已经渐渐冷了下来。 出了西门后,身上起了薄薄的汗。田湉站在咖啡店门口深长地呼吸,不知道自己是紧张还是激动,从血液到毛发都散发着热气。 咖啡店里没什么人,安修戎坐在角落的位置,被大盆的绿植掩映着,却第一时间就吸引了田湉的目光。 她一步步朝她走过去,这个时候也不着急了,她要给自己的心缓冲的时间。 安修戎转头看了过来,对上她的视线,温温柔柔地笑了。 田湉觉得,这整个下午,怕是都缓冲不下来了。 安修戎的动作总是熟稔得仿佛与她相识已久,田湉在她对面坐下,刚感叹了句:“天冷了呢。”就被安修戎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事实:“跑热了吧,喝口饮料。” 是她喜欢的果茶,田湉有些惊奇居然在校门口的咖啡店可以喝到。 “翘课了?”安修戎噙笑看着她。 “啊……”田湉挪开了点视线,“没什么事嘛。” “我很开心。”安修戎说,“很开心你为了见我翘了课。” 田湉低着头,饮料喝了大半杯,终于抬起了脸。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来通知你,面试通过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高级秘书了。” 田湉睁圆了眼。 有太多问题该问,但有太多奇怪的情绪觉得此刻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我今天开始要上班?” “是的。” “没有人来跟我交接一下吗?” “不用。” “我的工作内容……” “和我在一起。”安修戎看着她,神情认真地重复道,“你的工作内容,就是和我在一起。” 田湉猛地靠向椅背,将自己和安修戎之间的距离拉远。 太勾引她了,现在的领导为了拉拢人心都是这么说话的吗?入个公职而已,田湉简直想高呼“我愿意!” 田湉半晌不说话,安修戎为她添饮料,修长的手指握在晶莹透亮的水晶壶把上,好看得不像话。 田湉默默地吞了口口水,握着杯子转了好几圈才道:“好呀。” 安修戎笑开来,那笑容太灿烂了,简直晃花了田湉的眼。 不过是答应入职而已,就……这么开心吗? “你就这么……”田湉盯着她,在心底小小声问完了后半句。 喜欢我吗? 安修戎笑着,眼底光芒细碎,像温柔的湖水里洒满星星。 只这么静静地对视,田湉竟然就生出无法言喻的幸福感来,那以后作为首指高级秘书的日子,岂不是每天都会像泡在蜜罐里? 这个世界真是太奇怪了,从看到安修戎那一刻起,世界的逻辑连同自己脑袋里的逻辑都见鬼去了,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哐叽一下砸到了她的脑袋上。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吧?”田湉突然问。 “嗯?”安修戎饶有兴趣地偏了偏头,“如果不考虑五维的话。” 田湉抿抿嘴,笑得像个傻孩子:“我的这个点,到你的那个点,原本有很长很长的距离。即使相互吸引,拼命拉扯,也有一条直线的吧。但是现在……” 田湉把两根食指抵在一起:“它们莫名其妙突然就重合了,所以,不是这个世界的维度扭曲了,就是我们……” 田湉收了笑容:“我们有什么渊源吧。” 安修戎也收了笑,静静地看着她。田湉原本以为,这样的话说出口,安修戎至少会露出一点戒备的神情,但显然她错了。 安修戎虽然不笑了,但眼里的温柔却没削减一分,甚至反而多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惆怅。但就连这惆怅也是温柔的,蕴在眼底,像幽深的潭起了朦胧的雾,要让她一脚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田湉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不说话,她的眼睛居然能帮她说这么多。 渐渐地,就逼得她无法直视。 “晚上还有课吗?”安修戎突然问。 这种问题好回答,田湉很迅速地说:“有节选修。” 说完有点后悔,安修戎这么问的意思应该是晚上要用她这个新上任秘书吧。 “你要有事可以翘掉,这个没关系的。”于是赶紧补充道。 “不,不用。”安修戎又挂上了好看的微笑,“我和你一起去听。” 田湉明明没喝水,却结结实实被噎得咳嗽起来。 安首指毕竟是首指,说话跟下圣旨似的,田湉现在还没有胆子去反驳。 两人喝完茶去吃了顿饭,田湉不着急,安首指看了看手腕的通讯器催她:“快上课了。” 田湉让了让步,躬身摆手:“那您请——” “你的课,你走前面。”安修戎站原地没动。 田湉朝四周看了两眼,发现认出安修戎的学生们已经自发地围了一个安静的圈,于是赶紧在前面带路。 她想起那时看到的误以为安修戎是明星的视频,为她这超高的人气皱了皱眉:“您以后私人出门还是稍作掩饰吧。” “嗯,好的。”安修戎没有脾气似的,从善如流。 田湉余光扫见她从兜里掏出了一副眼镜戴上。 安静但暗流涌动的包围圈里顿时传出了压抑不住的惊呼声。 田湉回头看她,有些无奈。 这掩饰还不如不做,简单的边框眼镜衬得安修戎气质如玉,如果说她在公众面前的形象还是有些偏冷的话,现在的样子就像融化了的冰川。 她理解人群里的尖叫声,摇了摇头,用手牵起安修戎一小块衣袖,加快了脚步。 安修戎这个人大概很缺少身为首领的自觉,只是在她身后温和地笑着。 等她们到了选修课教室门口的时候,田湉惊奇地瞪大了眼。 这是名为《旧世界文化集锦》的选修课,选的人少,内容又都是田湉非常熟悉的,她选这个纯粹是为了放松,听听歌看看画,消磨一下来到这个世界后的陌生感。 但现在,原本人烟稀少的课堂,已经像演唱会一样挤满了人。 里外三层的人群看到安修戎,压抑着兴奋为她让出了一条通道。田湉突然不想带她进去了…… 安修戎大概是习惯了,拉着她往进走,将人群视若无物。教室正中央空着两个位子,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指引着。 安修戎拉着田湉在那位子上坐下,装模作样地打开了光屏课件。 “今天上什么?”安修戎问。 “不知道。”田湉对现在的状态很不适应,“老师不按照课件讲的。” “哦。”安修戎点点头,安静等待上课的乖宝宝模样。 田湉觉得周围的目光快要将这一小块位子烤焦了。 老师终于进了教室,同学们也终于调转了目光。 大概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想在安修戎面前展现出良好的一面,所以这堂课虽然人多,却在该安静的时候安静得鸦雀无声。 当然,一到了讨论或者提问环节,大家的积极程度也是让人瞠目结舌。 田湉全程,叹为观止。 待到下课,教室并没有混乱。 老师收了课件,向安修戎点头致意:“安博士,上来讲两句吧。” 代表了广大人民的心声,此起彼伏排山倒海的附和声瞬间扑面而来。 安修戎站起了身,低头看看她,露了一个温和的笑,这才向讲台走去。 这个世界的各类科技明明已经非常发达,却保持着一些细微处的传统。比如黑板还是田湉那个世界的绿色推拉大黑板,安修戎站的地方还是木质三尺小讲台。 戴着眼镜的安修戎,从容温和,她向同学们点头致意,开口说的话不是政治教义,也不是训诫煽动,而是一个最普通的老师,退休之后又回到学校,亲切的问几句,现在的课上得怎么样,学校的那些大家讨厌的规矩改得怎么样了…… 田湉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在217所有的人都称呼安修戎为安博士,而不是正正经经规规矩矩的安首指。 安修戎她是个政治家,但她更是个学者啊。 作为曾经备考国秘考的人,安修戎的生平和头衔她背得滚瓜烂熟,但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深刻地体会到,安修戎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的人,她更想成为什么身份的人。 站在讲台上的安修戎,田湉看着,突然觉得熟悉而感动。 “田湉,”安修戎叫了她,“你上来。” “我?”田湉惊讶地指着自己。 “对。”安修戎点点头。 田湉站起身离了椅子向讲台走去。 总有一些时候,以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时,你会真切而汹涌地觉得,它一定存在过。 它一定存在过,这是不是大脑开出的玩笑谎话? 第87章 田湉回答了安修戎提出的关于旧世界文化史的问题, 两人步出教室百米后, 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的爆发性的嘈杂声。 天已经黑了,安修戎在学校里太过瞩目, 田湉拉着她到了学校的小树林。 小树林深处有一块非常隐蔽的地方,是田湉来217不久就发现了的好地方。 大石头非常干净, 田湉跳上去坐下来,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问站着看她的安修戎:“要坐吗?” 安修戎点点头, 从善如流的模样,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今夜月色不错,田湉将通讯器的摄影功能打开,对上从树林缝隙间透出来的淡淡月光。 “功能真强大,”田湉感慨道:“清晰得跟斑驳的阳光似的。” 安修戎凑过来看,胳膊蹭到了田湉的肩膀。 近在咫尺,安修戎神色认真道:“很漂亮。” “是啊,很漂亮。”田湉淡淡应了一声,满脑子都是安修戎身上的气味。 真是让人舒适又似曾相识的味道啊。 田湉收了通讯器, 岔到正经话题上:“以后, 我都要像今天这样, 跟着你,然后很可能被你突然叫道公众面前发言吗?” 安修戎的距离还是那么近,田湉几乎能感觉到她说话的气息。 “是的。” “那还蛮难的呢?” “没关系,做错了也不怕。” “联盟的高级秘书都会受到这么宽容的对待吗?” “当然不,”安修戎笑起来, “只有我这么好。” 田湉忍不住笑起来,偏头看她:“有你这样的上司真幸运。” 安修戎认真看着她,专注的眼神让田湉有些心慌。 “冷吗?”安修戎突然开了口。 “啊……啊,不冷呢……” “我有点冷。”安修戎把手摊到田湉的面前,修长漂亮的手指被月光染成温柔的颜色。 田湉脑袋短路了一瞬间,却很快反应过来。 这个意思,是要暖手? 堂堂联盟首领,跟个小孩子似的。 田湉搓了搓自己的手,这才小心翼翼地握了上去。安修戎的手确实有些凉,幸好田湉向来体温高。 握住了她有些忐忑地去看安修戎,安修戎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刚才课上说的歌,唱一首给我听好不好?” 这话题转换之快,让田湉措手不及。 刚才上课,老师确实说了好些旧世界流行歌曲。正好是陪伴田湉长大,她最熟悉的那些。 但是这大晚上的,在小树林里当着准上司的面唱歌,田湉觉得很不好意思。 “你要听哪首?我通讯器里下载了不少,都是正宗的旧版本。” “不要,我要听你唱的。”安修戎很快拒绝道。 “啊……那个……”身为高级秘书,田湉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你要听哪首?” “你喜欢的。” “我喜欢的呀,”田湉想了想,觉得要唱一首有内涵的经典的让首指大人惊为天人的,“刚才上课老师说了小红莓乐队,我特别喜欢他们的《zombie》,唱给你听咯。” 安修戎顿了顿:“好。” 田湉双手还握着安修戎的手,于是一只手轻轻拍在她手背上打着拍子: “another head hangs lowly child is slowly taken and the violence caused such silence who are we mistaken but you see its not me its not my family in your head in your head they are fighting with their tanks and their bombs and their bombs and their guns in your head in your head they are ……” 一首歌没能完整地唱一遍,田湉便感觉到了安修戎的不对劲。 尽管她认识安修戎的时间不长,但她还是可以判断出,这样的情绪在安修戎身上太难见到了。 她的手还被她握在手里,她的眼睛却不再看她,她偏过了头,神色有些局促不安。 田湉停止了唱歌,问她:“怎么了?” 安修戎站起了身:“没什么,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手被自然而然地抽开,田湉心里一空,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轻轻应了一声:“哦。” 安修戎在前面带路:“我送你回去。” 田湉跟在她身后,很快到了自己的宿舍楼下。 周围很快又有人注意到了安修戎,并集聚了过来。安修戎弯腰与她平视,刚才的局促已经被掩盖在了平静的表情后。她抬手拍了拍田湉的脑袋:“明天我会派人来安排你的具体工作,到时候你需要搬去和我一起住。” “啊,好的。”田湉有些脸红。 “那,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 回到宿舍,田湉很想和骆珊讨论下今天的恋爱进程,但她拨过去通话的时候,骆珊罕见地挂断了她的通话,发了条信息过来。 【不方便接听,怎么了?】 田湉想了想,问她:【你觉得《zombie》这首歌怎么样?】 骆珊过了一会回过来:【没有听过,听了回你。】 应该是有工作的事情在忙,田湉摘了通讯器去洗漱,等回来的时候还没有收到骆珊的消息。 躺在床上,满心的忐忑和疑问,就这么慢慢睡了过去。 早晨被闹钟叫醒,田湉揉着眼睛去看通讯器。骆珊果然回了她消息。 【歌是首好歌。】 田湉前后翻了翻,确定没有其他消息,有些讶异地张大了嘴。 珊珊这欲言又止的回答,看来歌确实有问题了。 能有什么问题,这个主题…… 田湉打开通讯器,果然依旧搜不到相关内容。 如果一切真像骆山所说,她只不过是百年后解冻,跳过了一段人类的发展史。那这段历史必然免不了庞大的战争。 否则怎么会从国家到秩序,发生了如此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破不立,最奇怪的就是,应该让每个公民了解的战争史,在田湉这里,找不到一点信息。 今天她就要军政大厅报道了,在安修戎身边,不知道会离真相更远,还是更近。 中午的时候,有人找到了田湉。 是个很漂亮的姑娘,虽然制服穿得整齐,表情也尽量严肃了,但她的身高实在是可爱,身材又特别地…… 田湉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放在该放的地方,十分正经地与她交接。 “我叫蒋天蝎,是首指的外务秘书。”可爱的漂亮姑娘把文件递给她,“这里是你需要了解的一些资料,背熟了,后天有场晚会,是你第一次出席。” “好的。”田湉微微弯着腰接过文件。 “以后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直接联系我,尽量不要给首指添麻烦。” “好的。” “今天我会带你去首指家安排住处,经过首指同意后,你可以继续进行学校的课程。” “好的。” “你不用弯着腰,站直了!”蒋天蝎的声音提高起来。 田湉笑得十分不好意思,挺直了脊背。 这样的话,蒋天蝎就实在是不像她的上司,而像是她的妹妹了。 不过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别人比自己高,蒋天蝎同志神色如常地交待了剩下的内容,然后一转身上了车。 她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田湉上了后座,从后视镜里看到板着一张萝莉脸。 还是没忍住,低下头偷偷地笑起来。 安修戎的屋子她来过一次,那个时候已是傍晚,与安修戎的第一次约会,连天边的红霞都染上浪漫的色彩。 现在大中午的来到这里,日光明晃晃的,独栋的灰色建筑便显得庄严了许多。 蒋天蝎带着她进了屋子,上了二楼,交待了相关事项。然后扔给她解码钥匙便准备抬脚就走。 “蒋秘书,”田湉赶紧叫住了她,“我现在跟你一起回军政大楼吗?” “不,”蒋天蝎拒绝得十分铿锵有力,“你是内务秘书,待在家里就可以了。” “哈?”田湉愣了愣,“手册里不是这么写的。” “纸上得来终觉浅。”蒋天蝎拽了句文,然后便速度很快地撤离了。 房门大开着,手里还攥着权限极高的解码钥匙。但田湉就是被困在了这里。 大概是被新世界的规矩,亦或是被整栋屋子里充斥着的安修戎的气息。 田湉熟悉了下屋子的格局,然后挑了块环境最好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里是屋子后花园的玻璃房,隔绝了所有不适宜的天气,劈出一块地方,跟伊甸园似的。 玻璃房里充斥着各色植物,草木的自然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中间的石桌石凳上摆着茶具和一盘象棋,都是田湉熟悉的东西。 父亲除了搞研究,余下的兴趣就是喝喝茶下下棋,田湉从小耳濡目染,懂了不少。 2017年的旧世界这些东西都早已退出了年轻人的生活,如今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新世界看到,真是有些诡异又亲切。 这里不是外面专门投其所好开的茶馆,这里是安修戎的家,安修戎似乎有着同常人不同的喜好。 想到之前看到的关于安修戎穿改良旗袍的新闻,田湉兴致勃勃地翻出来,对着照片乐了很久。 虽然安修戎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但田湉还是得诚实地说一句,这些爱好和安修戎还是有些不搭。 安修戎那样的人啊,就应该穿着制服,脸上神情严肃又温和,眉头轻轻一蹙便让人心内一惊。 到底是什么,让她私下爱笑又温柔,穿着旗袍品着茶,在石桌上下一局破不开的棋。 田湉取了水,慢慢地煮,想着等她回家了,便沏一壶茶,聊聊彼此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歌是小红莓的《zombie》,大家看看完整的歌词就明白傻安复杂的心情了【写文就是为了推歌的作者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 对了,忙完了,从今天开始日更。每晚九点,不见不散。【吓到不敢回评论的作者装作霸道总裁的样子豪迈地说道】 第88章 安修戎下班很准时, 这让田湉觉得新世界四海太平。 田湉跑到门口去迎接, 是因为安修戎给她发了条消息,说【我在路上了】。 田湉坐到了前厅, 开着窗。等有车声的时候,出门就刚刚好。 安修戎从车上下来, 制服笔挺, 身高腿长。 转眼间看到了田湉,便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来。 田湉哒哒哒地跑过去, 接过她手中的公文包,说:“下班啦,辛苦啦。” “不辛苦。”安修戎笑着,进了门脱外套,田湉要去接,安修戎提高了手道,“我自己来。” “诶,好。”田湉于是站得远远的,不碍事。 安修戎换了鞋子, 一扬手, 把束着头发的发带解了下来, 一头长发倾泻下来,柔顺黑亮,带着漂亮的自然弧度。 田湉站在原地吞口水,恨不得抬起通讯器把眼前的画面拍下来。 安修戎转头看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头发扎得头皮有点痛。” “我给你揉揉吧。”田湉顺嘴就说道。 安修戎看着她, 好半天才说:“不用了。” 田湉有点尴尬。安修戎走到她面前抽走了她还抱在怀里的公文包:“你又不是我的保姆,不用这个样子。” “啊,好。”田湉抬头笑得有些傻。 “我去冲个澡,待会一起吃饭。” “不出去了吗?” “不了,今天我们待家里就好。” 家?用词真随便啊,田湉踮着脚尖转了个圈。 饭依然十分合胃口且好吃,蒋天蝎送她过来的时候就说过了,吃饭就在通讯器联系戴师傅,做好了之后会有人送过来。田湉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饭点了,肚子饿,但是没好意思麻烦别人。 这会饭菜送来,好吃到能吞掉舌头。介于安修戎在对面细嚼慢咽,田湉不停地嘱咐自己放慢速度,吃得淑女点。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认真吃饭的安修戎突然看着她道:“说点什么吧。” “嗯?”田湉咽下嘴里的鸡块,“想听什么?” “资料背过了吗?明天要用的。” “没问题了,今天晚上睡前再加固一下。”田湉信心十足,“我的记忆力可好了,特别是这种速记。” 安修戎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韩厅长会携伴出席吗?” “会。”田湉赶忙回答,“不过这次依旧换人,但我觉得这个新人有点不一样诶,我查了一下……” 哒哒哒打开了话匣子,等田湉反应上来的时候,桌上的菜已经所剩无几了。 安修戎的盘子里干干净净,吃完饭跟吃饭前一个样。而她杯盘狼藉,显然席卷了桌上绝大部分的食物。 羞愧得低下头,又觉得突然安静下来更显得突兀,于是抬头补充了句:“真好吃。” 安修戎笑起来:“是啊,看出来了。” 田湉睁圆了眼睛,脸唰地红起来。 安修戎抽了张纸巾递过来,田湉伸手去接,却被安修戎绕了过去。 这人四肢修长,轻轻松松便隔着桌子擦到了她的嘴角,动作轻柔,眼底含笑。 “参观过屋子了吗?这里你可以随便进,包括我的书房。” 这权限范围是真的很大了,田湉却得寸进尺起来:“那包括通道的另一边吗?” 安修戎的手指顿住,笑意也瞬间散去了。 她收了手,站起了身,不再看着田湉。转身往房内走时,说的话却着着实实让田湉震惊了。 她说:“包括,但那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你自己要考虑好。” 简直扔了个巨型彩蛋给她。 于是,原本准备好的后花园玻璃房喝茶聊人生项目被暂时搁浅了下来。 安修戎去了书房,田湉在楼下转了两圈,硬生生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 冷静,冷静,她深呼吸着,快步跑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她不过是试探而已,她发现了那处通道,也远远看到了通道那边实验室体式的建筑。 虽然手上握着钥匙,但田湉没有去尝试。她只打开在她明确的权限范围内的门。毕竟是联盟首指的家,她不知道这会不会是领导的考验。 她随口一问而已,安修戎却直直地把问题抛了回来。 田湉没个能商量的人,只能发消息给骆珊。 【珊珊珊珊,你今天还忙吗?】 【不忙了。】 【你是怎么抑制自己的好奇心的?】 【我……没什么好奇心。】 【哦……】 田湉颓丧地松下了肩膀。 过了挺久,骆珊发过来条消息: 【满足现状就不要去满足好奇心,不满足现状再去满足好奇心。】 田湉不得不承认,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骆珊的情商直线上升,简直达到了质的飞跃。 这种万金油似的回答,怎么显得那么得有哲理呢。 田湉望着窗外想,满足现状吗? 好像挺不错的,但她始终没有触摸到真相啊。 田湉摇摇脑袋,忍着巨大的诱惑,决定按照自己先前设定的路走。 先破解自己的身份识别码,这个密码串不管是通讯器,还是其他的网络设备都要用到,是她获得信息的钥匙。关于新世界战争史的漏洞,田湉觉得问题就出在这个密码串上,一定是被限制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有的困惑和不合理,她都会一一解开。 希望,最终美人还能在身边,田湉无奈地勾了勾唇。 住进安修戎家的第一晚,相安无事。 田湉原本以为晚饭时的问话惹了安修戎生气,但在月色初上的时候,安修戎过来敲她的门,问她要不要跟她去散散步。 田湉从床上鲤鱼打挺着起身,开了门发现安修戎一身运动装,显然要去跑步的样子。 于是急吼吼地换了衣服,跟在她后面。 安修戎带着她绕过不远处的人工湖,踩着落叶,听着傍晚的鸟鸣。 安修戎话不多,田湉不开口,两人便静悄悄的。 慢跑了几圈,安修戎问她:“累不累?” 田湉拉伸着身体回答她:“这点量太小儿科了,我身体素质很棒的哦。” 安修戎便重新笑起来,很欣慰的样子,仿佛之前的不愉快从未存在般。 不管是作为上司,还是同居者,都是完美的人。 第二天安修戎上班,田湉的任务是准备晚上的宴会。 但其实外务都被蒋天蝎管了,田湉基本不需要操心什么,手上的资料已经背得滚瓜烂熟,还做了延伸,田湉自觉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报告了安修戎以后,她回学校上了两堂非常感兴趣的课。 下午的时候,有车来接她,车上坐着的,还有造型师。 田湉被打扮了一番,下车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小公主。 场地图和来宾表她都记得很熟,穿过大堂,来到宴会厅时,就像信心满满地上了考场。 她不怯场,应付得从容不迫,想着等安修戎到的时候,交给她一张满意的答卷。 最大的意外就出现在安修戎进场的时候,安修戎身边两位气质不凡的军官,田湉完全不认识。 突然出现了超纲题,田湉一下子紧张起来。 但考官实在是太放水了,安修戎笑着朝她走过来,做了介绍。 “田湉,这是我的父母,爸妈,这是田湉。” 感觉有点不对劲,田湉还是笑着伸出了手:“伯父伯母好。” 感觉更不对劲了…… 直到晚宴结束,田湉也没能想通这诡异感。 她趁着没人的时候,想用通讯器搜算一下安修戎父母的信息,却发现根本找不到。 就跟新世界的战争史一样,完美地屏蔽了她的搜索。 一整晚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笑到脸上有些僵。 所以当安修戎的母亲在晚宴结束后突然单独找她时,田湉脸上的肌肉不可抑制地抖了抖。 这位看起来就算不上温柔的女性,轮廓硬朗,说话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修戎年纪不小了,是该找个伴了。她以前从没提过,我便没操心过。她现在提了,我当然会放在心上。” “我和她父亲都不会干涉她的私生活,但我们会为女儿把好这个关。” “等你们有结果了,我们也会有个结果。” 终于解答了田湉的困惑,但是内容太让人震惊。 安修戎的母亲说完便离开了,留着田湉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愣到晚宴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田湉回头对身后说:“你出来吧。” 安修戎从树后闪出身,静静地看着她。 “我觉得这个顺序有点乱。”田湉抬了抬手,心情复杂。 安修戎不说话,薄唇抿着,田湉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攥着,蓦地十分肯定,这是她紧张了的表现。 脑袋里有很多种猜测,哪一种里的安修戎都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看着田湉,不解释也不命令,似乎把所有的选择权都扔给了田湉,什么结果都接受。 但田湉了解得太少了,少到不能糊里糊涂地顺从了这莫名其妙的感情安排,也不能斩钉截铁地拒绝这无法抵抗的好感。 她希望安修戎说话,说一句也好,让她坚定某个信心。 但安修戎就是不说,到后来,干脆不再看她,偏了头望向别处。 夜已经很深了,灯光昏黄。站在灯下的安修戎鲜明得像黑夜里的一幅画。 田湉蓦地发现,那么好看的安修戎,眼角竟然已经有了细纹。 修戎年纪不小了,她该有个伴了。 安修戎到底多大了呢,田湉在脑袋里搜索着看过的资料,发现明明有个数字摆在她面前,她却难以判断。 生于世界多少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经历了什么。 田湉的历史信息被挖了个洞,少了十分关键的东西,却无法少了安修戎的丰功伟绩。 这个人,怎么可能简简单单获得这些成就,坐上这样的位置。 这一刻,田湉很想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问一问:“这么漫长的岁月里,你真的没有爱过吗?” 如果你没有爱过,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那么温柔,又那么悲凉。 你透过我,在看着谁,谁夺走了你的爱,让你变得不像是自己。 田湉转身往外走,今天晚上,她要穿过通道,去到另一边那个银白的世界。 那里是安修戎的私人实验室,那里有对于安修戎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所有的计划都赶不上情感爆发般的变化,那些很重要的东西,瞬间击垮了她的满足。 只有真相,才能消灭一切犹疑。 只有得知真相,才能肆无忌惮地去爱。 第89章 通道的门好开极了, 不仅密钥符合, 就连瞳孔和指纹都在权限内。 田湉走近银白色的实验室,灯光随着她的脚步一盏盏亮起来, 实验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台台陌生的实验器材。 看懂这些器材并不难, 因为每台旁边都有指示牌标明基本的使用步骤。 田湉转了一圈, 暗暗心惊。 她知道这个时代的生物科技已经到了非常高的阶段,但没想到居然如同她看过的那些科幻电影一般, 达到了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水平。 在大厅最好的位置,是一整套的造梦仪。而进了偏厅,是完备的DNA复制组。 田湉逗留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回到了造梦仪的综合操作台前。 脑电传导仪就放在桌上,十分干净,没有落上一丝灰尘。 田湉打开了操作台,屏幕亮起来的时候,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然后,她在启动程序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巨大的陷阱就摆在她面前, 田湉没有想到, 自己竟然就这么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戴上传导仪, 脑海里闪现出自己的身影时,田湉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她所得到的这个神奇的世界和上天的眷顾,都是曾经的自己遭受了与之对等的苦难与挣扎换来的。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但幸好, 也没有滔天的谎言和阴谋。 在这场历史灾难之中,她与她的亲人、朋友,不过是心甘情愿、死得其所。 银白色的实验室里,田湉闭着眼,在曾经的自己躺过的地方,流完了所有该流的眼泪。 从实验室出来,已经是两天之后。 安修戎和骆珊就站在通道门口,大概也等了同样久的时间。 田湉对她们笑笑,然后身子一软,放心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漂亮的蓝色房间如梦似幻,每一处细微的装饰都十分熟悉。 田湉没有办法形容,这些属于她的哪段记忆,于是只能捂着眼睛,一个人笑了好久。 掀被子下床的时候,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安修戎非常及时地扶住了她,她就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脊背挺得笔直。 “现在的身体还是太弱了啊。”田湉笑着对她说。 安修戎的嘴唇动了动,田湉看到她眼里迅速升腾起雾气。 “喂,修戎。”她捧住了她的脑袋,狠狠揉了两把,“这个时候要哭?” 安修戎不说话,长发蹭在她手里,柔软又缠绵。 “那你哭吧,”田湉将她的脑袋带进自己的怀里,“我还没见过你哭呢。” 安修戎伸开双臂,小心翼翼地抱住了田湉,这是她心爱的人温暖的身体,是她完整的灵魂。她以为,若是有这一天,她会笑着拥抱她。但现在,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颗一颗全部落进了她的身体。 “对不起。”她只说得出这三个字。 对不起,我明明有能力保护你,却放你一个人到可怕的世界里去。 对不起,我明明察觉到了你的努力,却还是与你背道而驰。 对不起,我杀了你的国度,打伤了你。 对不起,我在你的梦里都是私心,梦醒了也不愿意放开你。 对不起,我想要给你轻松快乐的人生,却还是舍不得阻止你知道一切。 对于安修戎来说,DNA完全复制如同小学课本一般简单,十五岁的时候,她养的一只鹦鹉死了,她立马培养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出来。 体型毛色完全相同,对于□□作品来说,堪称完美,但是尽管安修戎教会了她说“早上好”,却发现,那个尾音不一样了。 如此细微的差距,却让她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自我否定,她问自己,这只鹦鹉还是曾经那只每天向她问好的鹦鹉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曾经那只已经彻底不在了,如今这只只是如同双胞胎般的存在。如果生长经历与情感不能复制,那克隆的意义何在? 于是最后她将鹦鹉送给了隔壁的小孩,让它在新的家开启只属于自己的记忆。而她不再养宠物,对基因的复刻研究进入了新的阶段。 她一直默默地做着这项实验,当做乱世里的理想,就像是从上帝手中摘走成熟的果实,在阎王的生死薄上改写生命的长度。 她要的不是创造,是复生。 直到战争结束,直到陷入一场纯真的梦,直到第一次且永远爱上一个人,直到最终痛哭流涕地失去她,她所有的这些研究都有了去处。 你累了,可是我还爱着你啊。 这是安修戎问心无愧的一生中做得最自私的事。 此刻,她的田湉温柔地抱着她,一下下地顺着她的背。两具身体紧密相连,像两颗并生的树。 安修戎知道,她此生的理想,实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嫌短小,晚上还有一更,是完结章。就是想分开发怎么着哼唧!【傻蛋二二对小傻蛋读者们撅着嘴说道】 第90章 (大结局) 田湉继续着联盟首领高级秘书的职位, 只是不出一月,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内务贴身】秘书不简单。 安修戎一张冷冰冰的严肃脸, 对着她的秘书便化成了二月的春风。最初用表情震惊大家,没过几天, 小动作便频频出现。 勾个手指, 牵个衣袖,扶个小腰, 暧昧到身边的人都忍不住脸红。 待到各路人马心内猜测无数时,安修戎再一次回到了母校,并且毫不掩盖此次前来的目的。 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陪着自己的小秘书上完了课,然后摸脑袋、捏脸蛋,牵着手去了学校餐厅。 217食堂差点被挤爆,安修戎见惯了这场面波澜不惊,让大家吃惊的是,小秘书也旁若无人稳如泰山。 两人吃个饭, 过分的动作没有, 眼里的柔情蜜意却着着实实给围观群众洒下了漫天狗粮。 大家终于顾不上什么明令禁止, 偷偷拿出了自己的通讯器,偷拍起照片。 照片里的两人从样貌到造型都相配得不行,就跟设计师精心设计过一样。 诶?设计…… 聪明的人已经知道他们的首指大人千辛万苦搞到真爱马上要办喜事了,而傻的人还在努力准备国秘考,目的是像田湉前辈一样近距离接触领导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田湉重逢了许多梦里出现的人, 老师,同学,朋友,安修戎的父母甚至是政敌,这些安修戎为她精心安排进来的人,让她感觉在这个崭新的世界里有了联系和依靠。 尽管他们不记得自己,但田湉每天都可以创造新的记忆,让这个世界包容她,让她融入这个世界。 她再也不用负重前行,内心坦荡而满怀感激。 与她同样跨越时光,经历了磨难幸存于此的人,还有所剩不多的魑魅军团,和她的挚友骆珊。 在新的世界里,骆珊照例同她饮茶,同她游玩,同她说些唯有至交才能说的贴心话。 在她和安修戎恋爱的消息出现在各大媒体公布于世时,骆珊找了个清静的午后带她去城郊的山坡。 土地和植物的清香让身体都显得轻柔起来,她们躺在草地上看云,聊这聊那,最后聊到了田湉心尖尖上的问题。 “你真的是恢复记忆吗?”骆珊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形容才贴切,手指在空中划了两圈,才最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就像安修戎所说的那样,不仅复制了DNA,还复制了大脑的记忆与情感,在受到造梦影像的激发后,就完全……” 田湉翻身,把手指压到了她的嘴唇上,她逆着光,笑得灿烂。 “有些东西,不需要完全的科学解释,也不需要哲学的探讨。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够了。” “从见到安修戎的第一秒起,我就知道我浑身的细胞都是爱她的,我渴望接近她,渴望占有她。或许我对她的感情已经深刻到写进基因,或许这就是我的本能。” “我的目标很明确,现在所有的安排都让这个目标完美的实现了,我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田湉重新躺下身,长舒出一口气,“正好,这也是她的目标啊。” 骆珊不再说话,她将目光重新投到天上的云。风从耳边吹过,所有的气味和声音,都聚拢了又消散。 身旁的田湉惬意地闭上了眼,声音是带笑的呢喃:“我甚至觉得,哪怕轮回一万次,我也会第一眼就爱上她。” 骆珊便也闭上眼笑了,百年之事,便就此匆匆别过。 田湉与安修戎大婚那一天,骆珊携了女伴参加,田湉高兴,在她们桌前多喝了好几杯酒。 这已是晚上的家宴,白天的仪式太过繁琐,肖禾怕田湉太累,把程序减了又减。却没有减掉自己女儿特地嘱咐的段落。 她老大不小的面瘫脸女儿,十分严肃且郑重地与她商量,要与田湉行旧世界中国传统的成亲之礼。拜天地、拜高堂、新人对拜。燃一对红烛,喝一杯合卺酒,结发为妻。 安修戎为了田湉有了崇古的特殊爱好,田湉知晓后,只是笑,笑得盈盈一脉春水,看得安修戎心神荡漾。 两人着红装,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终于再一次立下誓言。 这一次,只愿现世太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送入洞房之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明明春宵一刻值千金,安修戎却赖着田湉,非让她唱歌给她听。 这次当然不能唱什么铿锵有力的摇滚,安修戎要听的,是那首萦绕在梦里的歌。 不要那凄凄惨惨、晃晃悠悠的前半段,只要热烈汹涌的后三句。 让我把这四季的花呀,都烧个干净。 你说好不好。 这样,你就是最后的一朵。 红帐葳蕤,她的花,开了。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居然看完了这篇文!【二二跪在刀片中高呼道】 下一篇文开《导演每晚找我改剧本》,应该马上就会开。这一本大家放心,我不敢虐了,一点都不虐,像匪夷所思一样甜死你们!【咬牙切齿恶狠狠】 大家收藏一下支持我啊!藏了不看也没关系啊喂——【作者有话说被二二强行拖走】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