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日记》作者:叶槐卿 文案: 夏德病毒爆发二十五年后,大量丧尸被抓入研究所研究,苏白偶然遇见了一只没有被病毒控制丧失理智的丧尸,看到了他这些年写下的日记,以及埋藏在日记底下惨无人道的研究。 人性的善恶,大义和个人的抉择,都在这小小的一本日记中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无知且麻木地享受着所有血肉铸造的一切并且快乐地生存下去还是会选择撕开幸福的帘幕,将血淋淋的真相公布于众? (bebe大be,日记部分是甜的,虐点低的可以直接看丧尸日记部分,cp江城X宋淮,苏白打酱油拉未来剧情的,两部分可以分开单独看,两个时间段的事情穿插,都是第一人称,用标题名分别,真相标题的就是苏白的视角,日记标题的就是宋淮的视角) 人前智商在线武力值尚可有胆识有本领,人后爱撒娇二百五攻X披着温和皮的有些毒舌的处事不惊智商担当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末世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淮,江城 ┃ 配角:苏白 ┃ 其它:丧尸,末日 ☆、真相(一) 4026年,猖狂了许久的夏德病毒终于在和人类的战争中略显颓势。为庆祝实验中取得的巨大进展,街头巷尾的大屏幕上都在滚动着关于此事的消息。 我从楼上下来时恰好一楼的电视中也在播放此事,已经换上了白色实验服的父亲坐在杏色沙发上,握着遥控器在换台,连续换了几个都在放着这件事情,他听见我的脚步声索性就不换台了,回头看了我一眼:“下来了?快去吃饭。” 我“哦”了一声,沙发后面靠着的就是偌大的长方形餐桌,仆人拉开了位置微微低着头等我入座,我一坐上去其他仆人就从厨房里排着队端出了尚且温热的饭菜,井然有序地放在了桌子上。 “爸你怎么回来了?”我夹起热乎的炸肉块咬了一口,随口问。 “吃饭不准讲话,”父亲严厉地斥责了我,我一耸肩,赶紧闭嘴装作自己不存在,过了一会儿父亲才回,“你下午和我一起去实验室——李妈有急事下午要出去照顾不了你。” 我应了下来,余光瞥见液晶显示屏上的记者正满脸兴奋地拿着话筒去采访群众对事情的看法,父亲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既没有自己成就被承认的愉悦和自豪也没有和被采访者们如出一辙的喜悦。 对于我父亲的工作,我知道一二却并不清楚具体的,听家里的仆人说我父亲是研究夏德病毒的——没错,就是二十五年前爆发差点灭绝全人类的那个玩意。自出生以来我就很少见到他,大多数时候我都由李妈带着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家里除去李妈之外没多少人愿意真心搭理我,据说因为我妈就是个感染了夏德病毒的大丧尸。 作为丧尸的儿子,谁知道到我血脉里有没有病毒呢? 不管到底有没有,自二十五年前夏德病毒爆发之后,光是和这四个词能扯上关系这一点已经足够让人闻风丧胆了。 我一边用余光看新闻一边吃饭,一个没注意热汤撒到了手上,烫得我一个激灵,“刺啦”推开椅子就从上面蹦了下来:“嘶!好烫。” 站在后面的仆人面面相觑,愣是谁都没敢动,我父亲也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小心点。” 我鼓起腮帮子,接过仆人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汤渍,又坐了回去,递过毛巾的仆人匆忙看了我被烫伤却毫无痕迹连红都没红的手背一眼,眼神一慌,和莫名其妙的我对视了一眼后忙不迭退走了。 我大惑不解地继续喝汤,看着自己连血管都清晰可见的手背不明白他那个眼神到底什么意思。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到底在怕什么? 没等这个问题想出个答案,汤碗已经见了底,我放下勺子下了椅子在父亲的招手下过去了。 仆人见我走了急急忙忙地上去撤盘子,个个手里带着白色手套。 “把衣服披上,”父亲拿起一看就是新买的外套递给我,“去换个鞋,江叔已经在外面等了。” 我撇了下嘴,一边套上外套一边去换掉脚上的毛绒拖鞋。换好后父亲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才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行了,走吧。” 他拉起我的手,温暖的体温透过手掌传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想要缩手,却被牢牢拉着动弹不能。电视还开着,一客厅的仆人都在注视着我们离去,大门关上的最后一刻我回头望见仆人们畏惧的眼神和液晶显示器上带着笑容西装革履的上班族:“真是太好了,希望下年能够彻底消灭丧尸。” 寒冬腊月数九寒天,一出门冷风呼啦就顺着衣领这些有空地的地方灌入了身体里,冻得人直打哆嗦,为了防寒车内打了暖气,一开车门热乎的气扑面而来,父亲放开我的手把我塞了进去,又关了门自己坐到了前座上。 “好久不见啊,小白,”江叔笑眯眯地和我打招呼,从兜里翻出了一块包着糖纸的糖递给我,“听你爸说你最近生病了现在好点了吗?” 我伸手接了过来扒开糖纸把圆球似的柠檬味糖塞在了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回答:“前两天就没事了。其实我感觉没什么大事,那些杂七杂八的数据我也看不懂。” 江叔和我父亲对视了一眼,父亲轻微摇了摇头,江叔笑道:“没事了就好。” 重建的安全区再现了人类社会鼎盛繁华的时候,即使是大冬天的街上也有不少人,高楼建筑一一拔地而起矗立在各式各样的简式房屋之间,西装革履的人们和衣衫破烂的人们混杂在一起,清晰地分离出阶层的两派。 实验室在安全区的最里面,高墙铁网缠绕,层层审核森严,车开过竖立在门口的不远处写着“实验重地禁止进入”的牌匾,来到了第一层审核前,江叔伸出手,手腕上刻着一个条形码似的东西,穿着绿色军大衣的保安用机器扫了一下,机器“嘟”地一声响,随后上方亮起绿光,保安爽快开了挡板放了行。车走了没多久又是一道关卡,深绿色军大衣的保安一个一个人脸识别了过去,到我身上的时候脸色变了变:“你……” 父亲开了车门就下去和他不知道说什么去了,我百无聊赖地坐在车后座上,晃着脚打量着周围纯白色的建筑,江叔又给我递了一块糖,挤眉弄眼:“趁你爸不在赶紧吃。” 我立刻接过,前脚刚剥了糖纸后脚前门车门就被打开了,父亲看了我一眼,眉头一皱:“老江你又给他糖。” 江叔嘿嘿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最后一个了,偶尔吃一次没关系的,别对你儿子这么严厉,是吧小白。” 我一溜烟就把糖塞到了嘴里,附和着点头。 父亲似乎叹了口气,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坐回了车里,不知道他和深绿色军大衣的保安说了什么,江叔刚启动了车挡板就抬了上去放走了我们。 “爸,我是不能进吗?”我一边舔着糖一边问。 父亲透过镜看了我一眼:“没事的。” 江叔冲我挑眉:“怕什么,你爸可是实验室老大,没事的,安心去逛,当是长见识。” “胡说什么,那些实验重地你不能进去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看着飞逝而过的白色建筑很是好奇。 我出生在是十年前,也就是4016年,夏德病毒爆发十五年后,那时候人类和病毒的战争已经进入了僵持期,各占半边天下,安全区的秩序也已经建立了个大概,所以从我出生以来,听过丧尸的存在但是从没见过真正活的丧尸——包括仆人说的我的母亲。 第三道审核略过了我,在江叔和父亲检查完后就顺利地被放行了,穿着红色制服的保安看着我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我趴在车后座上透过后车窗看了他好久,直到他消失在了井然有序地排列着的白色建筑之后。 过了三道审核没多久就可以下车了,江叔停好了车后父亲就拉着我一起走了,江叔遥遥冲我挥了挥手:“小白好好玩。” 我跟着父亲的脚步走进了传说中的实验室,刚进门就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白色大褂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匆匆忙忙上前在我父亲耳边说了几句话。 “三号……α抗体……活性下降……” 我只隐约听到了几个词,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父亲就放开了我的手和那个女孩子匆匆忙忙朝着一间写着一号实验室的房间去了。 各种仪器的叫声响成了一团,我漫无目的地在长廊里闲逛,大多数的房间都关着门,只有走廊尽头的一间是例外。好奇心驱使之下我先是探出了一个头,看了看确实没人才放轻了脚步走了进去。 房间内很是空旷,只有两张并排放在一起的铁桌子和几张凳子,桌子上放着三四排的各种颜色的试剂,玻璃制成的试管上贴着写着龙飞凤舞几个字的标签。 我好奇地挨个拿起来看了一遍,拿到第一排最后一个的时候不知道哪里突然传来“砰”一声响。 “谁?!”我吓得手一抖,试剂差点摔了下去。 “砰——” 声音离得很近,像是就在旁边,我把试剂放回去后顺着急促的拍打声找了过去,在白色幕帘挂着的后面找到了一扇隐蔽的门。 拍打声越发急促也越发剧烈,我打开门在幽暗的紫色灯光下和呆在小房间墙角铁笼子的人来了个四目相对,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猛地后退,差点一个趔趄被幕帘绊倒在地。 隐蔽的小门敞开着,紫色光和白光混杂下能清晰地看到他破烂不堪如同破布的身体,他的脸上满是凝成黑色的血污和东一块西一块试图往下掉的腐肉。 “你……你是什么东西?”我说话都不利索了,抓着幕帘死活不敢撒手,他猩红的眼睛盯着我,张了张嘴发出了“啊”的一声,声音嘶哑像是被通红的铁棍烙过似得。 “你是……是……”他像是许久没说过话了,断断续续的才连成了一句,“3018号?” 3018号 ? 我满腹疑惑:“什么是3018号?” 他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你在哪里长大?不在这里吗?” 我狐疑地摇了摇头:“当然不在这里,你是什么?是丧尸吗?”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舒了一口气,隔着铁笼朝我伸出手:“不止我是,你也算是半个丧尸,我还记得你母亲的样子呢。过来,我和你说。” 我犹疑着不敢上前,紫色的灯光下他的脸上和身上都是坑坑洼洼的,像是被人刨了的土壤,留着一个又一个的大坑,尤其是五脏六腑的地方,肠子都掉出了一节。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尴尬地把掉出了的肠子塞了回去,又用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污。 至始至终他用的都是左手,右手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一动不动的。 “我不,”我瑟缩地摇摇头,“我害怕。” 这个奇怪的丧尸颓然地垂下手,半靠在铁笼子上:“我记得你母亲被送来的时候,肚子看起来已经很大很大了,应该有七八个月了。她被关在我隔壁,就那个角落……”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是他对面的那个角落,也立着一个很大的铁笼子,上面还粘着经年未退的血污。 “刚来的时候她一直哭一直哭,过了大概……”他想了想,才不确定道,“大概两个多礼拜吧。怀孕的人总是很幸苦,体制也弱,好像是家里一个仆人被感染后咬了她一口,她也就感染了,不过幸好她和我还有江城一样感染之后并没有变成那种样子。” 我从来没听过关于自己母亲的时候,可是听着他的话却隐隐约约像是找到了久远的记忆——也是这纯白的实验室,无数穿着白大褂的人在走来走去,那惨白的灯光和每张陌生的面孔牢牢刻在了我记忆中。 “后来呢?”我不自觉地走了过去,看着这个奇怪的丧尸问。 “为了维持她的营养能够充分到生下你,每天都有无数人来送肉,新鲜的,血淋淋的。你母亲刚开始不乐意吃,抗了一两天,后来实在是没忍住作为半丧尸的本能,还是吃了,她总是一边吃一边哽咽,直到你的出生。被丧尸化后我们就多了一个特性,就是能感觉到同伴的气息,你身上就有,和我那时候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即使被无数人暗中议论过是丧尸生的种,然而直到此刻我才清晰地感觉到了这种震惊,和一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那她呢?” “死了。生下你后不久,她吃了人肉后就疯了,被带出去应该是做实验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像是江城。” 这个丧尸盯着地上深色的血迹,突然沉默了下来,右手紧紧地握住了被衣物包裹着的那个东西。 “这个是什么?”我好奇问。 他努力从已经僵硬的脸上扯出一个笑,然而坏死的肌肉细胞早已经没办法提供给他这个本领,他试了半天都未成,只能低声说:“这是我的日记。” 我很好奇,但是看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脏脸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哒哒哒……”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响了起来,我一回头还没来得及出去就对上了我父亲紧皱的眉头。 “小白,谁让你乱动这些门的?” 我张嘴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见跟在父亲身后的几个穿着隔离服,身材壮硕威武的男人上前打开了铁笼,那个奇怪的丧尸还没反抗就被他们在脖子上打了一针,立刻昏了过去。 “父亲你们要干嘛?!”我直觉他们要干不好的事情,上去就去掰那些人抓着他的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移动分毫。父亲上来一把拉住了我把我抱了起来,我蹬着腿挣扎。 “把1022号带过去。” “父亲!” 几个人扛起1022号,被他抓在手里的日记“啪嗒”一声掉了下来,直到再也看不见1022号的影子父亲才把我放了下来,转头什么也没说丢下我走了。 我捡起掉落在地上已经残破不堪零零碎碎的日记本,在紫色的灯光下有些刻骨的冰冷。即使是还不明白,但是看着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我已经能猜出1022号的下场了——解决夏德病毒研制出抗体就差最后一步,而这个和人无异的1022号就会是最后一步的血祭。 人们为求长生制造出了夏德,又为了彻底解决夏德,用无数受害者制成另外的抗体。 后面的半天我一点玩的心思都没有,1022号的日记被我藏到了衣服里,直到回家到了房间四周空无一人我才打开了这本破破烂烂的书。 开头就是清秀的字体。 ☆、丧尸日记(一) 4001年9月15日,A大开学。 我和江城一个作为金融管理系新生,一个作为未来的秃头程序员在院长的殷殷嘱托之下带着行李进了A大。 临行前院长拉着我的手站在孤儿院大门口千叮咛万嘱咐,眼含热泪目光殷切:“淮淮,你照顾着点城城。” 已经十九岁的城城小朋友站在我旁边背着包伸手勾住我的肩,笑得一脸乖巧懂事:“院长你放心,淮淮和我是好兄弟。” 院长欣慰点头,身后的一排萝卜丁和向日葵似得抬着头齐齐看着我们。 我看着这兔崽子贴着我脸的那张装模做样的乖巧面孔,几乎想一拳打过去。江城此人小名贱贱(我取的),人如其名是个特别不要脸的货,不仅是个即将秃头的程序员还是个生活行动力零级的代表性脑残人物。我和他同学十二年,同居十五年,有一半时间都在当他老妈子。 四舍五入一下我算是他半个爸。 他比我大一岁但进孤儿院比我迟。我五岁进孤儿院在那呆了一年后他才灰头土脸地被社会福利院工作人员送了过来——据说是因为父母出了车祸双双殒命,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又都不愿意接受他的抚养权。 这狼崽子初来乍到还是条野狗似的人物,谁喂都不熟,谁问都不理,一惹急眼就喉咙里咕噜噜发威胁,耸着背炸着毛龇牙咧嘴冲着你一顿咬,在嫦娥都早早奔月了的年头里还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的亏院长是个老好人加颜控,一见他那张洗干净了的小脸就立刻走不动道了,十分没有骨气。被冲着一顿撕咬也不生气,反而温声细语地给他安排房间介绍小伙伴——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小伙伴。 孤儿院的资源有限,一人一间是不可能的,但是这里相比起其他的孤儿院又好点,基本上都是两人一小间,上下床两套桌椅。他虽然刚来但也没带多少东西,就整整齐齐一小包,院长给他全放在桌子上了。 他默然不语地从包里拿出自己的东西,规规矩矩地摆放整齐后就上了床,把头埋在被子里,十有八九在哭。 我放下已经被领养走了的哥哥留下的书,透过床缝悄悄地看他:“喂,你叫什么啊?” 他没理我。 我又问了一遍,他依旧没理我。 我瘪了瘪嘴,也懒得问了。 孤儿院里就像是个成型的小世界,谁也没资格同情谁,大家都一样。 隔壁小花父亲是个毒贩子,被抓住枪毙了,她妈跟着人跑了,不要她了;再过去点的朱朱生下来就是个药罐子,一年到头都在生病,被父母直接丢在孤儿院门口的;还有刚走的小苏姐姐,父母早亡被叔父性侵三年,刚来的时候谁都接近不了她,一靠近她就叫,嗓子差点活活叫坏。 他们都一样,谁都悲惨,谁都可怜,哪有这个悲天悯人的同情心去同情别人呢。 我低着头继续努力识字,也懒得再去管他。 ——所有人都一样,刚来的时候都是难以适从,可是时间长了总要面对现实的,谁让他们就是没人要呢。 晚上吃饭因为来了新的小伙伴院长特地煮了一顿丰盛的,每个人都有一块肉和一碗热乎乎的甜汤,所有人围坐在圆桌前,不过他没出来。 我刚喝完汤院长就端着盘子坐到了我旁边:“淮淮啊。” 一听他的语调我就知道有事情。院长姓陈,现在三十几岁,早年据说是个教书的,不过是个被人嫌弃的异类——他是个同性恋。 他教高三的时候班里的一个学生从别人嘴里知道了这件事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父母,一石头激起千层浪,那对父母和着班级里其他父母找上了校长,硬逼着他辞职了,好在家里还有点积蓄,他思忖了一段时间就开了个孤儿院。 “淮淮你和新来的小伙伴处得怎么样啊?” 我用勺子搅动着空碗:“他不理我。” “正常,他爸妈前两天刚出事情,院长知道你最懂事了,这两天你照顾一下他好不好?”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好吧。” “真乖,”院长揉了揉我的头发,把手里装着饭菜的塑料盘子递给我,“你再帮院长一个小忙,给他送过去好不好?” 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我还是答应了,在大家都散了后端着还热乎的饭菜回了房间。他坐在椅子上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一个小本子,我把饭菜放到了他面前,又去开了灯:“你怎么不开灯?” 灯已经颇为老旧,闪了好几下才“啪”地打开了,他匆匆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痕,依旧没应我。 我也没多问,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儿书后看时间快到九点了就拿着毛巾和脸盆去共同的厕所洗脸去了,直到我回来饭菜已经凉了他依旧没动。 “喂,”在我上床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我委实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时半会儿我们谁也没说话,外面的月色渐渐深了,我仰躺在床上,背靠着僵硬的木板,那些恍如隔世的记忆一点一点鲜活了起来。我和这孤儿院里的大部分孩子都不大一样——我父母健在。 不过这个建在和死了没多大区别,我母亲是个神经病,没错,就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神经病,她时常歇斯底里地在家里尖叫摔东西,用尖利的指甲抓任何能看到的人,在我五岁那年,她终于被送进了神经病院,成了个名杨族谱的神经病院病友。随着她的进去,带给我父亲的并不是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而是彻彻底底的颓废。他越来越堕落越来越堕落,直到最后跑去吸毒,成了个瘾君子。 他被强制送去了戒毒,而我母亲又没有任何的抚养能力,所有的亲戚都对我们一家避而远之,社会福利院给我想了各种办法最后还是把我送了过来。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他:“喂,其实这里挺好的,真的。” 相比起有些孤儿院的黑色内幕,这里简直是天堂。所有人都有的吃有的穿,虽然日子过得拮据而贫困但是至少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剖开肚子卖掉身上的某个器官。 他沉默着没说话,就在我以为他并不会理我的时候他打开已经凉了的饭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往日如流水,一转眼那时候初来乍到的狼崽子都长那么大了。院长把我们两个送上了车,身后的萝卜头们也朝着我们齐齐挥手道别。 “淮淮,”江城用手肘捅捅我,“我们这算是私奔吗?” 我毫不留情地朝着他脑袋拍了一掌:“私奔你个大头鬼,再叫淮淮我削死你。” 江城满脸无辜十分委屈:“你变了,等下次回去我要和院长告状,就说你不爱我了。” “……”我简直想把他的包塞进他嘴里,真是怎么想都无法理解当年那个看起来沉默阴郁的少年怎么长成这副鬼样子的。 A大分南北校区,金融系在北校区,计算机系在南校区,恰好凑个天南地北,连接南北的是中间的六七幢宿舍楼。我和江城先一起去报道,拿了东西后各自去1号宿舍和3号宿舍整理自己东西。 我前脚刚把东西放好,后脚他就用我们暑假打工挣钱买的便宜手机给我打了个电话。 “淮淮!!!” “说事情!” “一起去吃饭吗~~~”透过手机我都能感觉到他荡漾的口气。 我冷酷地拒绝了他,没等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挂断了电话,一气呵成地把他拉进了黑名单——不拉黑名单他能一小时给你打六十个电话。处理完这个粘人精后我和舍友一起去吃了顿饭,刚吃饭回来就见他蹲在宿舍楼下种蘑菇,背影很是凄惨。 “江城你脑子有问题吗?大中午不吃饭在这里干嘛?” 江城委屈地吸吸鼻子:“我要和院长……” “行啊,你去告状吧。” “……”江城哑然,随后气哼哼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老大好奇地打量了江城几眼:“你兄弟?” “不,”我面无表情,“这我儿子。” 江城虽然是个傻逼但是有人的时候就正常,伸手和五人握了握:“淮淮室友吧,我叫江城,是他……青梅竹马。” “不,他就是我儿子。”我面无表情拆台。 江城手肘横了我一下,五个室友闹够了也一起上了楼,就剩我和江城两个留在楼下面面相觑。 “饭吃了没?”作为一个称职的老妈子,我尽忠职守地问。 江城点了点头。 我和他在学校附近的小吃街上逛了一圈,这个说自己吃了的傻逼点了足足三份小吃,坐在街边狼吞虎咽。 我怀疑他上辈子是只大白猪。 “你不是说你吃了吗?江城同学。” “我是吃了啊,不过我没说我吃饱了。”江城振振有词。 我还真无言以对,只能默默诅咒他真变成头猪,死肥的那种。 街边前面有个巨大的液晶广告牌,午时恰好在放新闻,穿着白大褂带着圆框眼睛的男人笑眯眯地出现在屏幕上,围着他的记者们疯了一样往前挤把话筒往他脸上戳。 “夏德医生,听说你在培育能让人活得更久的药是吗?” “夏德医生接受我们的采访吧。” “夏德医生……” 被称为夏德医生的男人用手挡开直戳戳往他脸上的话筒:“不好意思,让一让。” 江城一边吸溜面条一边含糊地问:“这谁啊,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小白脸。” “别说人家了,你也是个小白脸,江城小同学。还有你是傻逼吗,上个月不是刚在电视上看到过他吗,就那个X国医学研究第一人。” 江城十分不服气:“我哪里小白脸了,你遇到受保护费的都是谁保护你的?!” 我直冲冲翻了个白眼:“对,保护进了医院,我还陪你看了好一段时间的医生。” “哼。”江城小朋友很有情绪地哼了一声,继续吸溜他的面条。 “如果夏德医生研究成功,这将会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大跨步。” 新闻放完后横插入一个扭腰摆臀的美艳少女广告,江城差点一口面条喷出来,他急急忙忙伸手去捂我的眼睛:“淮淮别看别看,辣眼睛!” “别抽了,赶紧吃。” 我挥开他的手一拍他脑袋。 江城这才安分了下来,一边吃一边嘟囔:“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嘛。” 夜幕很快拉了下来,火烧云染遍了大半边天,橘红橘红一大片,我和江城在小吃街草草解决了晚饭,又在超市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这才回去了。 第二天就是军训,这晚上全宿舍都在种乌云,恨不得拉着云层死死不撒手。 然而求神告佛都没用,当夜依旧没下雨。 ☆、真相(二) 我翻过边角残破不成样子的日记,第三页的最后几行字已经被晕染地看不出原本的字迹,只能隐约看到“江城”两个字。 这个丧尸应该在那个空无一人的小房间里抱着这个日记本摩挲了很多次,上面的一些字迹都被擦得模糊不清了,我继续往下翻,刚看了开头的日期——9月16号,楼下就传来了李妈的叫唤声:“少爷,可以吃饭了。” 不知不觉中摆在桌上的钟已经指向了五点半,我抬头一看窗外的天色已经被火烧云烧得火红一大片,层叠起伏状若一大团的红色飞絮,金乌半隐在橘红色的云层后面,羞涩地露出小半个通红刺目的脸颊。 我把日记就摊在桌子上,起身下了楼。父亲正经危坐在餐桌的另一头,见我下来给了李妈一个眼神,李妈立刻会了意,端着一盅味道奇怪的汤就放到了我面前。 汤内放着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杂七杂八的玩意,气味冲天比垃圾场还难闻,最上面还漂浮着片状和条状的黑色不明物体,我捏着鼻子皱着眉十分嫌弃:“这是什么东西?” “药,”父亲言简意赅地命令,“赶紧吃。” “……我不要,一看就很恶心,而且我已经没事了。”我瘪着嘴推开那盅奇奇怪怪的汤。 李妈又迅速给我推了回来,湿漉漉的汤盅在桌上留下清晰的痕迹:“哎呀小少爷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这药吃了对你好的,乖。” 看着这一盅黑乎乎还漂着树枝样子的东西的汤我着实看不出一点对身体好的迹象,我刚想说话就见父亲眼神一厉,警告地盯着我:“喝。” “哦。”纵使千万个不情愿我还是捏着鼻子忍着恶心一口喝了下去。汤里带着一股浓重的药味,但是和我以前吃的药味道又都不大一样,酸中带着些微的甜腻,甜腻中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恶心得我差点一口喷出来。 “赶紧吃颗糖吃颗糖,”我刚放下手里的盅李妈立刻飞速往我嘴里塞了一颗奶糖,淡淡的奶香顷刻间取代了那股古怪的味道,“好点了没?” 父亲几乎不可察觉地蹙了一下眉:“李妈,你不该给他吃糖。” “哎呀偶尔一颗没关系的,对不对,小少爷?” 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我不畏强权地点头,用舌头抵着白糖一点一点舔。等我舔完这一小块白糖女佣们才端上了饭菜,呈一字形摆在桌子中间。我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可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吃完饭后父亲擦了擦嘴:“有事情就说。” 我坐在高脚凳上紧张地晃着腿,后脚跟抵着凳子角蹭了好几下才试探着问:“父亲,我今天看到的那个人说他见过我母亲。” 父亲的动作显而易见地顿了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地说:“他骗你的,而且他不是人,是丧尸,他说的话都不可信。” “为什么丧尸的话就不可信?他并没有伤害我。” “因为他是丧尸,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可是他看起来很清醒。他告诉我我也是在那里出生的,我和他们一样!母亲也和他一样,也感染了夏德病毒!” 父亲猛地一拍桌子,站在旁边的女佣都被吓得一抖,赶忙低下头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父亲震怒无比地对李妈说:“把小少爷送回楼上。” 李妈拉起我一边拿毛巾给我擦嘴一边带着我往楼上走,我频频回头看向父亲,父亲冷着脸坐在椅子上周身气场降到了冰点,李妈生怕我又顶撞,轻轻把我的头扭了回来:“哎呦小少爷,你看你给老爷气得,别犟了,去房间自个玩去。” 我努力扭头去看父亲,楼梯把手恰巧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到父亲脸上的表情是怎么样的。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提到母亲会如此震怒,我也不明白,明明我看到的那个父亲口中的丧尸和我们相差无几为什么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了。感染了夏德病毒的其他人我从没有见过,那个奇怪的丧尸是第一个,可是直觉让我从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的攻击性,反而有种如水的温和。 “李妈,你见过我母亲吗?” 李妈点了点头:“在夏德病毒爆发之前我就是你母亲家的女仆,你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对我们所有佣人都很好。” “那她是怎么死的?” 李妈顿住了,好一会儿没说话,拉着我的手默默地走到了我房前,给我打开了门:“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小少爷你就别管了。” 她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这捉摸不定的态度越发让我感觉事情有鬼。父亲最开始的时候告诉我母亲是病死的,然而怎么样的病才能让所有知情者都讳莫如深呢?思来想去,怕是只有夏德病毒了。这些无形中千丝万缕的联系让我对夏德病毒越发好奇起来,时隔二十五年,在安全区中夏德病毒差不多都能算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尤其是对于在安全区出生的人来说,尽管能听到这四个字,但是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病毒才能一夕之间腐蚀大半个人类社会我们却完全没有概念。 如果所有感染夏德病毒的人都和那个奇怪的丧尸一样,那这个病毒又可怕在哪里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刚坐到椅子上准备继续看那个丧尸留下的日记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小少爷,李妈给你洗了苹果,你多少吃点。” 我慌里慌张地拿了两本书压在了破旧的日记本上,起身去开了门。李妈端着装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苹果的盘子站在门口,我顺手接过,她立刻满脸笑容地叮嘱:“多吃点啊。”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见她走远了才悄悄关上了门回到了座位上,将苹果盘放在一边后小心翼翼地移开了日记本上压着的书。 破旧的日记本上的字迹有些模糊,偶尔辨认起来稍为吃力,然而这些辛苦都是值得的,通过这个日记本,我隐约地触碰到了那个被所有人死死捂住的二十五年前。 ☆、丧尸日记(二) 9月16日。 A大的校区分南北但军训却是集合在一起的,所有的班级打乱排布,我们排左手边是文学系一班,清一色的女生,穿着军装挺胸抬头英姿飒爽让人移不开眼,而右手边…… 站在人群中的江小同学悄悄地朝我眨了下左眼。 他可能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阎王都是个大瞎眼,然而在他搔首弄姿挤眉弄眼的时候,他们排的教官直愣愣冲着他去了。 “江城!” “到!” “站个军姿都有时间越过二排朝着一排抛媚眼,怎么,看上哪个文学系姑娘了?” “报告教官,我冤枉!” “嘿,”三排教官绕着他转了一圈,掰直他手,弄成了个标准的敬礼姿势,“你当我瞎呢,那么大个媚眼看不见。” “我不是抛给一排的,我是抛给二排的!” “抛给二排谁啊?” “军姿站的最好的那个!” 不少人笑得直抖,一排女子兵的目光不要钱似得往江城身上掉,我有些不舒服,油然而生一种被抢了儿子的错觉。三排教官一个没忍住嘴角抽了一下:“那也不行。出列!做三十个俯卧撑。” “报告教官!我能去二排前面做吗?” “……你这小子,吃里爬外啊,”教官挥挥手,“行行行,快去做别啰嗦。三排其他人原地休息。” 有这么个活宝在想不笑都难,教官看我们憋笑憋得着实辛苦,手一挥大发慈悲地让我们原地休整五分钟。我们坐在被火烤过似的地上,看着江城吭哧吭哧地做俯卧撑,累得气喘如牛。 “喂,”他做完的时候我把自己还没开的矿泉水丢了过去,“别客气。” 江城用袖子擦擦额头上密布的汗珠,一只手接住我丢过去的矿泉水,立刻像是得了水的棉花膨胀了起来,满脸笑容地拿着水回去了。 真的像个智障。我不知道第几次这样觉得。 第一天的训练内容就两个——站军姿和走正步。两个内容互相交替,轮着来,虽然不至于太累但是也是个辛苦活。江城三番四次想在休息时间跑过来闹腾两下,都被我用眼神回绝了。 开玩笑,他要是真过来何止是闹腾,简直就是孙猴子大闹天宫,谁也别想安宁。 中午十一点半,早上的训练彻底结束,所有人都三三两两地往食堂走,江城像是脱缰的野马飞速和他舍友一起窜了过来。江城一把勾住我的肩:“吃饭?一起去啊。” “就是,一起一起。” 两宿舍十二个人凑在一起,麻将都可以点个三桌了,幸亏A大食堂中间都是连坐,才容纳下了我们一群人。江城坐在我对面,狼吞虎咽地吃着热气腾腾的炒面,动作狂野地像个饿了三天的猪,吃噎着了就喝一口温热的汤。 “额……真饱。”江城舍友赵鸿靠在椅子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感叹。 “A大的伙食真和传说中一样好。” “嗯,尤其是食堂一楼的意大利面贼好吃,可惜中午人太多了。”赵鸿一拍桌子,“晚上我请你们去。” “你们可别告诉我辛辛苦苦考来A大就为了这里的饭?”江城从碗底刮下了最后一勺的绿豆塞到了嘴里吞咽下腹后才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无比鄙视道。 我看着他干干净净的盘子,无语道:“你看看自己的盘子再说话吧。” 江城委屈道:“淮淮你见异思迁。” “见异思迁个毛线,我这是拿别人家的孩子激励你,江小朋友。” “哈哈哈哈江小朋友……江小朋友你好江小朋友再见。” 江城不满意地鼓着腮帮子:“淮淮你真是太过分了,居然和他们联合欺负我。” 我耸肩:“你自找的。” 吃饱喝足后我们又在一楼的自动售卖机处买了饮料,江城其他舍友全回了宿舍,就江城一个死皮赖脸地跟着过来串门。 A大宿舍配置虽然算不上奢华但也不差,六人一间自配空调还带独立卫生间和小阳台,三张上下木制楼梯连接的床和六套柜子带书桌,江城刚进门一眼就看到了我靠门边的下床,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开空调开空调。”周彬踢了鞋爬到床上躺尸,一边伸手去捅他隔壁的蒋言。 蒋言无情地拍开他的手,拿起床边的空调板就是一按:“知道了这不在开嘛。” 我关了门,空调的冷气一时半会儿还没下来,整个房间和外面一样热烘烘的,江城呈大字形躺在我的床上,活像个晒太阳的王八。我刚走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江城就不乐意地嚷嚷:“淮淮你为什么不过来?” “这么热的天谁要和你挤一块。江小朋友你也六岁了该断奶了。” 江城不乐意地撇着嘴。时近十二点半,离下午的训练还有一个半小时,经过一个上午的劳累后只聊了一会儿周彬几个就睡了过去,空调制出的冷气覆盖着整个宿舍,我悄悄去关了厕所的门,江城猛地从我身后抱住我:“现在凉下来了,下午还有训练呢,淮淮快去睡觉。” “……你智障吗?”我挣开他的手,扭头看他一脸受伤强忍下了叹气的欲望拉起他的手,“行行行,睡觉去。” 江城立刻喜笑颜开。 宿舍的小床挤下两个大男人还是颇为困难的,江城侧躺着才堪堪缩在了床上没跌出去, “淮淮,”江城小声说,“我睡不着。” 我闭着眼没理他,他小心翼翼地又叫了我一声,见我还是没反应轻轻在我脸上吹了一口气。 “这么快就睡着了……”江城自言自语道,“看来早上太累了。” 我刚要睁眼就感觉他拉了拉空调被把大半个被子全盖在了我身上,弄好被子后他总算不闹幺蛾子了,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半睁开眼,把被子又给他拉了一半。 时常三个半小时的军训依旧让人挥汗如雨,尤其是在这种烈日炎炎之下,汗水都流了一大盆,绿色的军裤粘腻地贴着大腿,小腿肚整个都是僵硬的,直到训练结束的哨声响起僵化的腿部才得到了休息。 “淮淮,”一结束江城就冲我招手,“先去吃饭吗?” “走走走,我请你们吃一楼意大利面,不光便宜还好吃。”赵鸿招呼了我们两个宿舍的人,一行人和去踢足球比赛似的成群结队往食堂走。 然而训练刚结束食堂依旧拥挤到爆,每个窗口都排着老长的队伍,就算是一米八几的身高,排在末尾也见不到前面打菜阿姨的芳容。 赵鸿尤其不甘心,最后还是被同宿舍的魏然强行拉走的。这顿意面最终还是没吃成,其他几个看着大排长龙的窗口压根没心吃饭了,随便买了点面包啥就权当填肚子了,只剩下我和江城留在了食堂。 江城照例坐在我对面,一边吃一边问我:“淮淮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兼职?” 我头也不抬地回答:“等这半个月的军训结束吧。” “哦,”江城咬着筷子,眼神闪躲,“淮淮啊……你累吗?就……就和我一起……” 我等了他半天就听他问这个,不由失笑道:“怎么,你还想我找个女朋友?”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城慌忙摇手,“就……就觉得一直是你照顾我……” 我冲他眨了下右眼:“没办法,谁让我是你爸呢。” “宋淮!” “好了开玩笑的,”我给他夹了一块肉,“别多想,你不是也照顾了我很多吗,像是我初二那年高烧,你请假了好几天守在我床前,虽然我烧糊涂了,但是也还是有点印象的。还有我高一那年肺结核……” 江城挠挠头:“这些都是小事情,小事情。” “对我来说可不是。行了别多想了。” 江城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埋头继续吃饭。 食堂每层的大屏幕上也在放关于夏德医生的事情,无数举着话筒扛着摄像头的报社记者围堵在医院门口,一看到夏德医生出来就和看到新鲜食物的饿虎一样眼冒精光地扑了上去。 “夏德医生!夏德医生能回答一下问题吗?” “研究进行到哪一步了夏德医生?” “有什么可以透露一下的吗夏德医生?” …… 还是穿着白大褂的夏德脸上的笑意已经没了,伸手挡住那些拥挤的记者:“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围在他身旁的保安费力地隔离开癫狂的记者,把他送上了车。 “怎么这么疯狂啊?”江城嘴里塞着东西含糊不清地嘟囔。 隔壁戴着方形眼镜烫着一头大波浪的小姑娘把头伸了过来:“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江城疑惑不解。 见他分毫不知的样子小姑娘吃了一惊,随后在同伴无语的目光下挪了过来:“夏德医生的研究所离我们A大不远呢,就在隔壁,有时候他们研究所人手不够就会从A大的医学系招人,不过只要出类拔萃成绩顶尖的。” “这样啊……”江城含糊道。 少女还没来得及继续科普,就被她的同伴给拉住了:“行了小雪,知道你是夏德医生的脑残粉了,先吃饭吧,不然饭都冷了。” “好吧。”叫小雪的女生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了。 我看着大屏幕上的车一阵晃动后停在了一栋白色的建筑的门口,打了激素一样的记者们互相挤着往上冲,镜头都晃了好几下,夏德医生打开门压低帽檐,在吵成一团的挽留声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淮淮不准看他!”江城拿手在我面前死命地晃,“你只能看我!” “你这人……”我夹了块肉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好了赶紧吃。” 江城总算是不念叨了,乖乖地扒饭,他刚吃了两口,食堂楼下就传来了激动的尖叫声。 旁边叫小雪的小姑娘不满地撂下筷子去楼梯口看了一眼,脸上的怒色都还没收敛完就被激动给取代了,她大步跑回到同伴身边,在同伴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抓起包就往楼下冲:“啊啊啊啊!夏德医生!” 她这么一喊,二楼里为数不多的女生眨眼间跑走了大半。 “……看来是夏德医生来这里吃饭了。”她的同伴毫不意外地说。 “研究所里没饭吗?”我好奇地问。 马尾少女解释道:“研究所没有配置厨房的,而且因为研究所离这里很近,基本上走个五分钟不到就到了,所以夏德医生很喜欢来这里吃饭。不过……”她看了看空了一大半的二楼食堂,“他每次来都是这个盛况。人又帅医学科研实力又摆在那里,也不奇怪有一堆的迷妹了。不过其实迷弟也不少,只是没有这么疯狂而已。” 她的话音未落,一声惊天动地的“夏德医生能给我签个名吗”就转过楼梯传了上来——还是个男音。 “……也有例外。”她无比尴尬地说。 江城咬着筷子看着趴在楼梯口使劲探头往下看的女生们,有点纳闷和不解,我用筷尾敲敲他的头:“赶紧吃别看了。” 他“哦”了一声,继续扒饭。 楼下的喧闹声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我们吃完饭准备离开的时候还是聚集了一大帮的人,拥挤的人潮涌动着把我们往楼上推,我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突破了层层人海冲了出来。 “真可怕。”我擦了擦挤出来的汗心有余悸道。 江城赞同地点头。 我们在校内逛了一圈把教学楼都摸熟后又去操场跑圈松松腿脚。第三圈的时候我们改跑为走,在嬉闹声中一边闲逛一边聊天。 将近八点月色已经爬上了树梢,除去霓虹灯远远溢出来的灯光和操场口的那盏白灯外周围一片黑暗,只能看到人的隐约轮廓和正脸眼白。 江城悄悄拉住我的手勾住我的小指,我侧头看他,他用另一只手捂住嘴装模做样地咳嗽。 我看着他在黑暗中的一圈轮廓,明明看不到脸却能想象出他的任何表情,他现在一定眼神躲躲闪闪的,像是在做贼。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紧紧扣住了他的手。 ☆、真相(三) 日记到这里断了一部分,后一页都被鲜血染得通红,黑色的墨水和红色的鲜血混杂在一起变成了暗红色,连字迹都看不出来。 我插起一个苹果块塞到嘴里,左手继续把日记往后翻,书页发出“哗啦”的声响,连翻两页依旧是暗红色的一大片。 扣——扣—— 门突然被敲了两下,我刚慌乱地把日记本往抽屉里一塞,父亲开门进来了:“小白……”他声音一收,狐疑地看着我:“你在干嘛?” “我……”我下意识地把手抵在抽屉上,又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这个行为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立刻悄悄移开了手,“没什么。” 这是十年来我第一次对父亲撒谎,短短的一刻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已经破了一百三四,在高速而急切地跳动着,不知不觉中手心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父亲看了我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发现了我的异常只是没有追究还是没有发现,在这个问题上并没过多地纠缠下去,他从坐到了我床上直直地盯着我,我能听到流动的沉默中清晰明显的如鼓心跳声。 “小白,今天那个东西告诉你什么了?说实话。” 我张了张嘴,在父亲严肃的目光下转开视线,眼珠子不由自主地在周围晃悠了好几圈:“没……没什么。” “我要听实话。” “真的没什么。” “撒谎!” 我死死揪着衣角,在他刀锋般凌厉的目光下所有的秘密都似乎无处遁形:“……他没告诉我很多,就和我说了关于母亲的事情。母亲是不是也感染了夏德病毒?她到底去哪了?” 父亲静默了许久都没说话,我看着他低垂的眸子,罕见地从里面看出了一分隐秘的痛苦,不过这只维持了一会儿,下一瞬间父亲就抬起了头:“除此之外呢,他还告诉你什么了?” 白晃晃的灯光下他的眼神很冰很冷,刚才那些微不足道的情绪在须臾之间就再度被藏在了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我摇了摇头:“……除此之外没有了。” 父亲盯着我的眼睛,少顷后他起身若无其事地拧开门把手要走。 “父亲,我十岁了!”我猛地出声叫住了他,他握着门把手没动,也没转身,“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有权利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是怎么回事?我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亮眼的灯光照得房间内一片亮堂如白昼,一举一动都在灯光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父亲握着门把手许久,才缓缓地松开了,冷静地坐回了我床上,语气中带着自暴自弃:“你想知道什么?” “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母亲怀你八个月的时候,安全区建设还不完备,物资稀缺,多数的普通人只能忍饥挨饿,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于是饿得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人们时常会逃出安全区冒险去找食物,当局其实知道,但是因为物资的匮乏对于这种行为也并未严令禁止。那时候我们家有个专门负责你母亲怀你时候的饭菜的刘嫂,为了养活她家花钱大手大脚的儿子就和那些人一起跑出去,结果没想到因为年老体弱,跑不快,被彻底感染了夏德病毒的人咬了一口。当场也没人看见,她就抱着侥幸心理,瞒着所有人回来了,把这件事情烂在了肚子里谁也没告诉,直到……”父亲顿了一下,用手捂住了脸,似乎有泪花在眼角闪烁,“那时候我没在,等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你母亲已经被咬了。夏德病毒是神经性病毒,我很难确定你有没有被感染,上头的意思是立刻处理掉你们母子,不过我没照做。幸运的是你母亲虽然感染了病毒但是却成了第二类感染者——有着丧尸的本能但是也有着人类的理智。” 我举一反三地明白了那个奇怪的丧尸的身份。他应该也是个第二类感染者,虽然身上的皮肉很多都在腐烂并且因为受伤而脱落,但是却幸存着人的理智和情感。 然而在这种痛苦的折磨下,这已经不知道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你母亲央求我让你活下去,于是我把她送进了实验室。上头指示你作为半丧尸的孩子很有可能对夏德病毒的研究有利,要求我一定要让你母亲亲自生下你。实验室花了很多的功夫确保了你母亲怀里的你的安全,直到九个月,时间再也拖不下去了,才把你刨了出来。你出生后你母亲的身体已经不能看了,即便是破解了夏德病毒,她依旧只有死路一条。最后……” “最后成了实验品是吗?就和那些半丧尸一样。”我看着父亲放下手无声地点了点头,神情很是愧疚。即便是满口大义全局,他们依旧是杀人的刽子手,他清晰地知道这一点。这一刻我才明白为什么对电视中天花乱坠的吹嘘他从来没有骄傲过,因为这不是他的成就,这是拿无数人的骨血堆积起来的:“那我呢?我到底是什么,那些机器到底是干什么的?” 父亲顺着我手指方向目光落在了摆放在房间角落的庞大机器上:“1022号说的其实不对,你并不是第二类感染者,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就是夏德病毒制造最初的理想结果,是二十五年前所有媒体都在吹捧的进化者。夏德病毒的初衷并不是丧尸化,而是人类的人为进一步进化,它的最初朝向是增强人类的自我修复能力和增长细胞寿命,并借此拉长人类平均寿命减少疾病痛苦,然而实验还没完成研究所就发生了大爆炸,夏德病毒一日之间借着气流扩散席卷了整个世界。按照研究来说,得夏德病毒的分为两种结果,第一种就是彻彻底底的丧尸化——失去人性失去理智失去关于人的记忆只剩下饥饿,这类我们称为一类感染者。第二类你也见过,就是那个1022号,这类感染者很奇怪,他们自身的系统中产生了一种不明的东西,保护了他们的大脑。而你出生后我发现你并不属于任何一种,你体内除了夏德病毒之外还有一种未知抗体,它和夏德病毒互为掣肘,相互制衡。不过……这件事情我并未上报,我在你的体检报告上做了手脚,把夏德病毒判断为只存在于大脑的不可遗传型病毒。” “为什么?既然我身上有那就研究啊!那那些人,1022号,还有他的江城和更多的人都不用牺牲,他们能和所有正常人一样活在阳光下。”我难以理解地问。 在我毫不畏惧的目光下父亲闭上了眼,沙哑着声音说:“你以为这么简单吗小白?你体内的抗体和病毒是维持在一个平衡点上的,一旦破坏了这个平衡点,你会死的!你一直想知道那些机器是干什么的,现在爸爸告诉你,那些机器为了让你体内的大数值不产生剧烈变动。一旦你体内的大环境有巨大的改变,都有可能让夏德病毒和抗体的平衡打破,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那东西说是夏德病毒的抗体,但是从另一层面来说也是另类的病毒。你作为第一个进化者,体内的平衡根本没有完全稳定下来,除非三代或者四代之后,这种两个病毒的平衡才会彻底和缓。” 我看着父亲沉默了一小会儿,才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问我:“小白,你要爸爸亲眼看着你死吗?” 这下轮到我沉默了。 自幼我一直不敢和父亲过于亲近,他是个标准的严父——会一板一眼地要求我做到君子礼仪,会每天定时定点地盯着我一滴不剩地喝药,会隔三岔五地给我进行繁琐复杂的身体检查。我很多时候觉得他像只凶狠强壮的老鹰,叼着毛都没长齐,翅膀都不会扑腾的我去悬崖边把我一脚踹下去借此锻炼我的翅膀。 我敬佩他却也畏惧他,时时跟在他身后仰望着他如高山般巍峨挺拔的身影。 可是此时此刻,在白炽灯下,他这满是绝望的口气却让我模糊地触碰到了他全副武装的爱,我看着他满是茧子和伤痕粗糙的手,刚才那扛着孤勇的满腔热血瞬间就冷却了下来。 不是谁都是英雄,也不是任何英雄都能了无牵挂地决然赴死。 死也是需要勇气的。 家庭亲人爱人友人,这些组成社会的东西和万里不息的起伏山脉一般重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爸……”矛盾的十字路口逼得我手一直发抖,我揪着自己的衣角,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变成一个字。 父亲扭头没看我:“算是爸爸求你了小白,虽然1022号实验体失败了,但是世界那么大,总还有其他的二类感染者……” “爸……我做不到。几十年的时间,足够再诞生多少个感染者?拿我研究吧,我自愿的。”我伸手要去握父亲的手,父亲却猛地起身瞪着我,一会儿后就转头出去了,门锁“咔哒”一声响,我疯狂地拍门,“爸!爸爸!放我出去!” “小白,我不管会有多少个感染者,我是你父亲,我就有资格保障你的安全。以后送饭我会亲自给你送过来,你别想跑出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拍打着门不断地喊:“爸!爸!” 叫了十几分钟声音嘶哑地不成样子,我颓然地顺着门坐在了地上,看着在电子系统控制下落了锁的防弹玻璃,什么想法都没了。这种情况下除非我能一头撞碎这玩意顺带着撞飞外面的防盗窗,不然什么都是白搭。 我在冰冷的地上坐了五分钟,看着电子钟的分钟部分刷新了五次,时针部分也终于从七变成了八这才起了身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墨水似的沉沉夜幕铺天盖地地包裹住了整个世界,透过封锁了的窗户能隐约看到远处灯火辉煌的层层高楼。 然而一切都是可望不可及的。 热血上头的大脑突然清醒了,我猛地想起自己抽屉里还有个控制器,我打开抽屉把控制器和1022号的日记本一起拿了出来,1022号的日记本在刚才仓促的胡塞之下掉下了写满字的密密麻麻的两页,我随手把这两页放在了封面上面,拿起控制器就开始捣鼓。 ——打开二楼最左侧房间窗户。 “对不起,您的权限已被取消,请联系主控面板。”冰冷无情的电子女声毫无同情心地礼貌提醒,屏幕上还给我列出了两个选项。 一、联系主控面板 二、返回 “……”不愧是智能。 我随手把控制器又塞回了抽屉里,拿起不知道从哪里掉出来的两页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 ——这是10月13日的日记。 ☆、丧尸日记(三) 10月13日。 持续了两天的小雨终于停了,不过温度依旧没降下去,一走出宿舍迎面就扑来灼灼热气,随着愈演愈烈的高温降临,上课都像是滚油锅。两天的休息后宿舍有四个都没爬起来,我和蒋言出门前周彬盖着一层空调被迷迷糊糊地从上铺探出个睡炸了的蓬蓬头睡眼迷蒙地朝着我们叫道:“要是点名记得帮我们叫个到。” “行。”我一边穿鞋一边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得到了回复他又缩了回去,拿被子蒙住头继续睡。 八点十五分上课,我们出门已经八点十分了,为了节约时间我和蒋言直接买了两个现成的饼就急匆匆地朝着多媒体教室冲,卡着时间点进了教室,教室的后排挤满了人,靠近讲台的前两排倒是空空荡荡,老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们两个站在门口的,蒋言用手肘戳戳我,暗搓搓问:“后面没位置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坐前面吧。” 我们两个在众人佩服的目光下坦然走到了空荡荡的第二排,屁股刚坐下去,教室前面就响起了上课铃,兜里的手机也跟着轻微震动了一下,趁着老师转过头去写字,我悄悄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淮淮你上课了吗?” ——是江城发过来的。 我飞快地回了消息:“在上课。” “在哪个教室?” “二号楼301教室。” 江城没再回消息,我也拿着书安安心心听课。 讲课的是个老教授,姓黄,年纪看着应该蛮大了,双鬓全白,下巴上还有一撮山羊胡,一张嘴那撮山羊胡子就一翘一翘的,看着颇为搞笑,但是讲课倒是风趣幽默一点都不死板也不会照本宣科,尤其是说到全球经济形式的时候颇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听得我们一愣一愣的。 大课总共一个多小时,中间有个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第一小节课即将结束的时候黄教授看了一眼教室后面挂着的充满年代感的旧时钟,意味深长地结语:“你们知道我和你们说这么多是干什么吗?一,我要让你们认清现在的经济情况,好给自己的未来竖立一个方向牌,大学不是给你们得过且过的地方。二,以后你们在座的各位会有自己不同的选择,但是切记做人的底线不可违背,只有初心不灭,方得善终。” 下课铃“叮铃铃”地打响了,黄教授拿了杯子去隔壁的热水间灌水,蒋言靠在椅背上问我:“宋淮你有想过毕业后干什么吗?” “还没有。” “唉,我也没有。”蒋言愁眉苦脸。 “淮淮!宋淮!” 在一片喧嚷声中,我隐约听到似乎有人在叫我,我刚扭头朝教室后面看了一眼,蒋言就戳了戳我的肩,指向了窗外:“在那呢。” 窗上贴着一张变形后像个猪头似的脸,五官倒是熟悉。见我注意到了,猪头咧嘴傻笑冲我招手:“淮淮出来出来。” 我把笔夹在了书里,从前门出去了,江城把两个袋子塞到了我手里,一袋里面放着一杯热乎乎的豆浆,还有一袋不知道什么东西,但是也是热乎的,他挠挠头,笑道:“我猜你肯定没有好好吃早饭。” 我提着袋子有些感动:“那你自己吃了没?” “嘿嘿,”江城扭扭捏捏地说,“嗯,吃了吃了。” “你净顾着瞎胡说了吧,”我在袋子里翻了翻——一大袋还冒着气的酱饼,一碗用塑料盒子严严实实盖着的凉凉的绿豆粥,我拿出那碗绿豆粥递给他,“吃了。我自己没钱吗,哪用你死命地省钱给我买东西?” 江城没接,扭头就跑,我提着东西怕洒了浪费压根不敢追,犹豫好一会儿还是拎着东西进了教室,兜里的手机“嗡”地震了一下,我随手看了眼,还是江城那个傻逼玩意。 “淮淮你先吃酱饼,冷了的话就不好吃了。粥你等这堂大课下课的时候吃,这样你下堂大课就不会饿了。” 这混蛋要了我的课程表原来就是为了这个,我气笑了,拎着东西放在桌上,蒋言好奇地扒过来看了眼,“哇”了一下,十分嫉妒道:“你这个发小真是兄弟,为啥我都没这种能给我送饭的兄弟?” 看着他满脸的羡慕我都想告诉他:那破烂玩意不是我兄弟,是我对象。 ——真兄弟都是抢着当爸爸的,只有真对象才会抢着服软当孙子。 不过江城这智障真的让我服气,他买的酱饼多得我都吃不完,我一看这量,当机立断分了一部分给蒋言,蒋言吃饱喝足地拍拍肚子:“啊!人生真是美好。”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转眼就过去了,黄教授站在大屏幕前整理教案,一听到上课铃目光立刻在正经危坐的我们身上转了一圈,不过他没点名,这让我和蒋言松了一口气——毕竟第二排,即使教授是个老大爷,但是张没张嘴还是看得出来的。 我们有惊无险地过了这堂课。 下课时候黄教授随便理了下东西就走了,我和蒋言也整理了下自己的东西,准备去上第二节课。教室后面围着的几个男生笑嘻嘻地讨论事情,声音隔着半个教室传了过来。 “我听说黄教授是个……那个,理解了吗?” “哦哦,你说同是吧?还真没想到。” “哈哈哈好奇怪啊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同样的男人啊?” “……” 我余光看了过去,说话的几个坐在桌子上翘着腿满脸轻蔑和讥讽,时不时发出几声大笑。 “你们够了!一群low逼,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样子再去评价别人吧。况且同怎么了,动物中还有同呢,都什么年代了还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先担心自己找对象的问题吧。” 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声从他们不远处传了过来,那是个穿着打扮都很可爱的女生,看身高应该一米六左右,矮矮小小的,长相以十分来算的话应该有七分,我都要忍不住给她鼓掌。 女生发完脾气后就拎起包最后看了这几个人一眼,哼了一声扭头踩着小高跟走了,留下那几个颜面全失的男生面有菜色。 我瞥了那些人一眼,把东西全拿了,和蒋言一起出了教室。 第二节依旧是个大课,在隔壁的三号楼108教室,这堂课是我们班和文学系一班的混课,因此多了很多漂亮的女孩子,这堂课我和蒋言来得早,于是抢下了倒数第二排中间的位置,趁着还没上课,我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冰凉凉的绿豆粥,吃完感觉身形舒爽,被热气蒸腾得快冒烟的身体都降温了。 蒋言前一秒见我拿出了绿豆粥,下一秒一回头就看我吃完了,目瞪口呆:“WOC,老大你牛逼啊,一秒解决。” 我刚把塑料碗放下,背后就有人戳了戳我,是个御姐范的女孩子——我知道她,她是文学一班的班花,在开学军训时候就是个吸引目光的人物,长得是真的漂亮,肤白貌美,身长腿细,不化妆都带着一股逼人的灵动。 她朝我露齿一笑,却是好半天没说话,我满脸困惑看着她。 她身旁的女孩子死命地戳她,不停打眼色,她的双颊一点一点爬上醉人的酡红,半低着眼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文学一班的陆之雪,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她一鼓作气拿出了夹在书里的信封猛地低下头递到了我面前:“我想请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江城同学!” “……”我看着信封上面画着的艺术字体和贴着的爱心,立刻就懂了。 ——这是一封情书。 即使是没看到内容我也能猜到里面定然写满了来自一位少女的浓浓爱意。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脑子都放空了,像是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下的一艘不起眼小木船,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接过了她交给我转赠的情书,并且说了“好”。 陆之雪眼睛一亮,激动地抓住了同伴的手,眉开眼笑地和我道谢。 “不客气。”我拿着那封情书转回了头,眼不见心不烦地把情书塞到了书本里,却又忍不住地盯着封面上的江城两个花体字看。 课上到一半蒋言戳戳我:“嘿老大,现在老师在讲哪里?” “啊?”我陡然回神,茫然地看看讲台上口若悬河的教授,又看看蒋言,也愣逼了,“我也不知道。” 蒋言眨了眨眼,一歪头:“好吧,神奇啊老大,你居然也会走神。” 我尴尬一笑,这一堂大课都是心不在焉的。 中午这导致我魂不守舍的混蛋早早在食堂左边靠窗地方占了位置,看见我就站起身死命地冲我招手:“淮淮这里!” 我过去一看发现他连饭菜都买好了,两肉三菜一汤荤素搭配倒是没忘。 “你卡着时间点买的吧。”我看着还冒热气的饭菜肯定道。 江城傻兮兮地笑着把筷子递给我,把汤先往我面前一推:“先喝汤暖暖胃。” 我一边喝汤一边伸手把他的情书递给他:“诺,你的。” 江城先是一愣,随后瞪大了眼兴高采烈:“淮淮你还给我写情书啊,真好。” “……你是不是瞎了,瞪大眼睛看看封面上的几个字。”我火气十足地冲他嚷。 他被我骂愣了,委委屈屈地一看封面:“陆之雪?谁啊?” “我怎么知道?”我翻了个白眼,低头喝汤。 江城好一会儿没动静,我悄悄抬眼看向他,被当场抓了个现行:“淮淮你是不是生气了?” “谁生气了?!”我当场炸了,咬牙切齿道。 江城连忙说:“我真的不知道陆之雪是谁,真的。淮淮你别生气,我下午就把这个还给她。” 我哼了一声没说话,闷头喝汤,江城小声道:“淮淮其实我蛮高兴的!嘿嘿,你那么在乎我。” “你自个臭美去吧,”我嘟囔道,“我才没有不开心。” 江城一中午都在傻笑。 吃完饭后我在宿舍休息了一个小时等到下午一点半准备去上今天的最后一堂大课,江城算好了时间等在了宿舍楼下。 睡了一个上午的周彬热情地冲他打招呼:“江城你怎么在这?” 江城屁颠屁颠地跟我们走:“我今天没课,下午准备和你们一起去上课涨涨知识。” “可以的,热爱学习的好青年。” 我无语道:“你听他瞎扯淡。” 上课时候中间一排是六连座,然而我们有七个人,最后周彬他们五个坐在了前面,我和江城两个人坐在他们后面一排。 江城听得昏昏欲睡,睁着迷蒙的双眼盯着大屏幕发愣,我看他三番四次差点一头撞在了桌子上。 周彬也一样,困得直打哈欠,回头说:“我觉得这教授的声音可以录下来晚上睡觉前用,效果绝对好。” 江城深有同感,连连点头。 “让你自己要来,该。”我小声说。 江城委屈不已:“我……” “行了别委屈了,趴着睡会儿吧,反正最后一排教授也看不到。等会儿要是教授来了我就叫你。” 江城点了点头,趴着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猪连着睡了两堂小课,直到三点多下课铃打响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揉着眼睛睡眼朦胧。 陆之雪在情书中和江城约了下午五点半情人坡见,江城五点五十给我发了消息:“淮淮我把情书还给她了,你不要生气了。” 我删删减减多次,最后还是只发了两个字:“傻子。” ☆、丧尸日记(四) 10月14日。 凌晨三点多,外面的天色还没亮起,云层厚重,连点滴微光都透不出分毫,宿舍区沉沉死寂,一片鸟雀无声中,防空警报声毫无防备地骤然响彻了整个校园。 我头脑昏沉地睁开眼,迟钝的神经还没缓过来,大脑一片空白,对床的谢军含含糊糊地问:“大半夜的搞什么鬼?” 周彬骂了一声娘,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头。 隔壁宿舍也传来窸窸窣窣的翻身声和暴躁的漫骂声。在宿舍区此起彼伏的咒骂下,防空警报声不但没停反而愈演愈烈,“呜呜”的声音悠悠传扬开了。我拖沓着鞋下了床走到窗前拉开窗户,从隔壁不远处实验室照来的橘红色光映得天地一片彻亮,我下意识挡了下眼睛。 “呲呲……听得到吗?听得到吗?”闲置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宿舍广播响了起来,一个低压的男声焦急道,“隔壁实验室爆炸,现在所有人迅速撤离到操场!五分钟之内所有人必须……呲——”广播突然没了声音,只剩下刺啦作响的电子杂音。 原本躺在床上装死的其他五人都醒了过来,周彬骂骂咧咧地往身上套T恤,光着膀子的谢军眼神放空地盯着天花板好半天没动静,蒋言一边穿衣服一边朝他身上砸了个枕头:“别做梦了赶紧起来。” 谢军这才绝望地爬起来套衣服。 火急火燎地赶到操场的时候大部分的人已经到了,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讨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黑色的夜幕中能清晰地看到不远处实验室冒出的滔天火光,像是黑暗中点亮的巨大火炬,灼灼耀目,杂乱的议论声窃窃响起,和隔着一道围墙的匆忙脚步声混杂。 “到底怎么了?让我们过来人呢?”雷贺刚抱怨完,学生处主任就拿着话筒上了观礼台,“隔壁的实验室出了问题,除去学校内的十辆校车之外,学校已经预定了大巴,正在来的路上很快就到。现在按照年级组撤退,大三全部上车!” 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三学生不知头脑地挨个上了车。校车快速开走,留下一屁股尾气,一群穿着睡衣的居民大喊着追在校车后面:“等等!等等!” “啊!”一声惨叫突破天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声音来处,校门口聚集的人群中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小女孩一口咬住了身旁岁数差不多的男孩的脖颈,血水“噗嗤”喷了一地。 男孩痛苦地扭动着去掰开咬住自己的嘴,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们尖叫着四处逃散。 “WOC,这是怎么回事?” 议论声越来越大,原本还没感觉的大二大一全部慌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有权利知道事实!” “冷静!所有人都冷静!”学生处主任大吼。 原本还在动弹的男孩渐渐没了动静,只有露在外面的手指还在小幅度地抽搐,女孩意犹未尽地抬首,扭头在抗议声中看向了我们。 “呼……”她口中发出剧烈的呼气声,眸子通红一片,像是得了红眼睛,顶着被沾满鲜血的衣服朝着校门口走了过来。 “她疯了吗?”蒋言牙关都在打颤,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女孩猛地“啊”了一声,直冲冲奔了过来,速度快得堪比国家运动员。 学生处主任高声叫道:“关门!快关门!” 电子大门应声而关,两边顶上的小球“滴滴”了两声变绿了。女孩被挡在门外,血淋淋的手透过缝隙伸了进来,眼珠凸出,嘴里“啊啊”尖叫,她拍打着铁门,力气像是灌上了十斤水泥,打得铁门啪啪作响。铁门每晃动一下,女生们就瑟瑟地抱成一团惊恐地尖叫一声。 “冷静!冷静下来!” 学生处主任声嘶力竭的安抚声音掺杂着呲呲的电流声被外面此伏彼起的惨叫声盖了过去,即使是看不到也可以由刚才的画面想象到外面的情况。 周彬焦躁地在原地踱步,双手猛地一锤大腿,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这TM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是什么东西?!” 橘色的火光斜射着照在学校的钟楼上,又反射到操场上,映出一张张惨白无血色的面容,江城迎着光,气喘吁吁地在人群中狂奔,看见我眼睛一亮:“淮淮还好你没事。” 我烦躁无比地皱着眉。 校门外响起大巴的鸣笛声,大巴车猛地打开了远光灯,直直射在了拍打铁门的小女孩身上,小女孩“啊啊”叫着疯了似得往黑暗的地方跑。 同一时间,电子大门“哒”一声打开了,学生处主任高声叫道:“都快上车!” 已经吓坏了的学生们慌乱地往车上挤,第一辆车很快就挤满了人,没了位置的学生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向停在校门外的第二辆车。 江城推着我死命地把我挤进了第二辆车里,我伸手抓着他的手要拉他上来,他笑着松开了手,眼里盛满艳丽的火光:“人满了淮淮。” 车门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司机一踩油门大巴就风驰电掣地飞了出去,后面鬼哭狼嚎似的尖叫声透过缝隙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坐在后排的女生们崩溃哭出声。 “为什么会这样?” 车里无人回答,谁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一夜之间世界都像是疯了。 我贴在车窗上,借着后面车辆打出的远光灯努力地寻找江城的影子,可惜茫茫人海,只看得到橘红色的冲天火光和黑压压的人群,其他再细的都看不见了。 大巴一路开过去,就有一路的人尖叫着追逐上来,努力地拍打车门,低声下气地求司机开车门。 老弱妇孺比比皆是。 还有无数不知道能不能算人的东西嚼着嘴里血淋淋的肉块朝着车门撞上来,在半透明的车门上留下清晰的血手印。 尚且热乎的肉块筋头部分黏在了车门上,带给人极大的心理冲击,我和挤在门口的几个男生一齐转过头,强忍住恶心呕吐的欲望,后排女生原本的哭叫变成了低声啜泣,此时此刻我们谁也不知道前路到底是怎么样的。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厚重的云层散开了小部分,露出四分之一的艳阳。晨光熹微,艳阳淬金,大巴上的广播电台传出女声:“昨夜夏德医生的实验室爆炸,请各位距离较近的市民开车远离,注意安全。” 电台“刺啦”一声又重新陷入了杂音当中,一个哭得声音都沙哑了的女生颤巍巍道:“这……这是不是就是小说里的丧尸啊?” 沿街无数这里缺一点那里缺一点的东西“啊啊”叫着乱跑,我旁边的男生红着眼眶道:“看样子是。” 刚才问话的女生茫然地说:“我好想回家,我想爸爸妈妈了。” 全车静默,谁不是呢? 我抓着杆,看着铺了红色钻石似的地面,很想知道江城怎么样了,他是否尚且安好。思绪尚未飘出去,大巴梦的一个急刹车,车内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地往前冲,我堪堪停在了距离车窗一指的地方,险些头破血流。 “嘶……”后排女生捂住头,“司机叔叔你怎么突然刹车?” “……”司机没有回答,他和我们前面几个一起看着第一辆学校雇来的大巴打开了门,无数身上带着鲜血的学生大声喊叫着跑下了车,身后跟着无数眼眸鲜红的同校同学。 那些学生第一反应就是往我们这边跑,他们死命地拍打车门,一张张脸上布满惶然不安:“放我进去!救救我!” 紧随其后的姑且可以称为丧尸的玩意扑了上来,一把将他们拉了下去,在车门旁就将其开膛破肚,殷红温热的鲜血像是喷泉一样飞溅起来,把车门染得一片红,他们掏出还在跳动的心脏,一口咬了下去,鲜血四溅。 我听到自己和周围几个男生的牙关都在不停打颤。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无论被咬没被咬,都有变成这样的危险。 ——偌大一个大巴里,有多少人是可以相信的? 森森冷气从脚底窜了上来,眨眼睛就遍布肺腑,在这火伞高张,流金铄石的夏日,指尖硬生生一片凉意。 越来越多的丧尸聚集在了大巴旁边,大巴被拍打地轻微摇晃起来,我和身旁的男生们不约而同地叫道:“快走!快!” 司机这才如梦方醒,一脚踩下油门,方向盘猛地一打,绕过第一辆巴士直冲冲地飞了出去。 后视镜显示出后面的情况,几辆同类型的大巴跟在后面,一张熟悉的脸死死贴在车窗上,五官都被车窗压变形了。 ——江城! 我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这风雨飘摇和前途未卜都被我弃之脑后了,我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就露出了一个笑。 在大巴上不知道呆了多长时间,温度节节攀升,又加上人挤人,整个车内都沉闷地像是在火炉里。 有些人着实受不了,轻声建议:“司机叔叔开个空调吧,不然太难受了。” “不行!”带着眼睛挤在中间的一个女生断然否决,“开空调会增加油耗,我们根本不知道还要开多远,如果中途没油了怎么办,去从那些丧尸嘴里抢吗?” 虎口夺食,火中取栗,这显然是很不明智的选择,刚才说话的人立刻没了声。 司机满头大汗地抬手擦了把额角的汗珠:“全是这些东西这可怎么办啊?” “不能这样下去了,”我看着两边飞驰而过的景色缓缓说,“电台既然毫无消息就只有一个可能——丧尸浪潮刚爆发中央自顾不暇,我们根本不能知道到底哪里安全,这样漫无目的地开下去迟早会没了油耗,又加上在这种天气断粮断水,全部人都撑不过三天的。” “那……那怎么办啊?”角落的女生呜咽着哭出声。 我犹豫了一会儿:“找个大型超市。丧尸浪潮爆发是三点多,既然能快速扩散到中央那传播速度肯定是快的。既然这样的话凌晨三四点大型超市并没有开门。不过有个问题,我们没法开锁。一旦用大巴强行开门,超市的锁就会彻底损毁,到时候万一这些东西进来……” “这个没问题!” 我还没说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就举手道:“现在大型超市使用的都是电子锁,我是黑客,能搞定。” 全车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巴司机做这一行不知道多少年了,找路这种问题对他而言简直不算是问题,他打着方向盘一个左转,驶入一个十字路口,后面的车紧随其后。 红绿灯还在尽职尽责地干活,摄像头“咔嚓”一声把超速驾驶还擅闯红绿灯的一排车辆全部挨个拍了下来,放在大屏幕上滚动:“车牌号为AJXXXXXXX的车辆在君子路口超速违规。” “车牌号为AJXXX……” …… “超速可耻,违规丢人,请大家不要模仿。” “……”也就这玩意现在还一切如常了。 司机带我们去的超市委实是一个大超市,上下分三层,仿欧式建筑设计,省着点估计够我们吃一段时间了。 不过有个唯一的缺点——在城区比较好的位置——这也是个致命的缺点了。 街上都是游荡着的丧尸,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都有。 “怎么多人怎么办啊?!” “有办法联系后面的车辆吗?”我问司机。 司机点了点头,拿出通讯器:“喂喂,听得到吗听得到吗?” 电流杂音后传来另外一个男声:“听得到。” 司机当机立断地把通讯器递给我,我一手抓着杆一手拿着通讯器:“三车能配合我们在超市门口围成一个三角死角吗?车门朝超市大门方向,我们破密码进去暂时在里面躲一躲。” “没问题。”三车司机简单回答了一声。 我把通讯器还给了司机,司机前脚把通讯器塞了回去,后脚猛打方向盘,油门一踩大巴星驰电掣地飙了出去,顺带着碾死了好几个面无表情地抬着手走的丧尸,车头猛地撞在了超市右边角落处,车身像个射线一样恰好斜了出去。 ——这真的一看就是老司机。 即使差点被作用力拍到了车窗上,我也满心满眼的佩服。 这头我们车刚挺稳,紧跟在后面的江城那辆车绕了个圈到了另外一个方向,车头朝着超市右边角落看好距离卡好位置也直直地冲了过去。 不过想象虽然美好,现实却是残忍的,两车和角落确实变成了个死角,但是中间还有个一人距离左右的空隙。 四车司机急中生智,横着朝着两车中间冲了过去,用车身堵住了空隙,车辆摩擦发出尖锐的叫声,周围的丧尸狂躁地叫起来,蹒跚地冲过来挠三辆车。 “开车门,快点。” 司机不作犹豫地打开了车门,所有人都努力地挤着让出位置,我跟着那个黑客男生一齐下了车。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手机模样的东西,但是屏幕却只有一个手指那么粗,而且还是黑白屏的,看着很古老,像是两千多年前用的玩意。 我正警觉地观察四周的情况确保这个男生的黑入进度,三车的车门也打开了。 江城刚朝着我挥了两下手就“啪唧”一声摔了下来,摔了个狗啃泥。 “你在干嘛?” 我一把把他扶起来,他把满是灰尘的手在裤腿上蹭了蹭:“我下来帮你。” “滴——第一层认证通过。” 电子锁发出拖了长长尾巴的叫声,外面的丧尸似乎更加急躁了,不断地拍打着巴士,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淮淮你有没有感觉这些东西似乎对声音很敏感?”江城随口说了一句,又自个摇了摇头,去看蹲在地上满头都是汗的男生,“怎么样?” 男生紧张的不行,薄薄的衣服都黏在了背上,能清楚看到汗渍。他的手直发抖,按键都不利索了。 外面丧尸的动静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剧烈,车身都有了明显的震动,不少人探出头催促:“加油!快!” 男生手腕发着抖,牙关都打着颤,他用力地按下机器上的3,电子锁再次拖长了声音叫起来:“第二次认证通过。” 尾音还没落地,卷帘门已经刷拉以上升了上去,后面的铁门也打开了。 四车夹在两车间的车门打开了一半,我和江城过去问司机:“后面还有几辆车?” 四车司机拿起通讯器叫了一下:“刺啦——喂喂,在红日超市的有几辆车?” 剩下在角落停着的五车司机报了数量。 没等通讯器挂断,刺耳的叫声就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随之而来的则是围着的三辆车也乱成了一锅粥——有人突然尸变了! 各类不绝于耳的叫声中,红日超市的大门猛地落了锁,江城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壁听着着外面红着眼拍打卷帘门的声音。 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打开了灯,一转身恰好对上身后人血红的双眼,下意识往旁边一滚。 “啊!” 丧尸的叫声混着学生的叫声,我闭上眼,几乎能想象自己血溅当场的场景。然而好一会儿了都没感觉到痛楚,我微微开了一条缝。 丧尸身后江城拎着手臂粗的实心铁管狠狠砸在了丧尸头上,丧尸维持着原本的动作好一会儿后终于头一歪倒了下去。 “呼呼呼……”江城心有余悸,“吓死我了。” 腿脚利索侥幸跑进来了的女生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埋头痛哭:“这到底怎么回事嘛?不是车上的人都没被咬吗,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戴着眼镜的黑客男生缓缓道:“我觉得的和隔壁的实验室有关系。他们不是在研究什么东西吗,今晚爆炸那些东西呢?” 他一说完,所有人都有了个不好的猜测——研究的东西可能并不是实体的,而是随着风或者呼吸感染的。 而这也有了另一个可怕的地方——这意味着在这里面所有的人都有可能变异成那样。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离其他人远了点。 外面的丧尸还在不停地拍打着卷帘门, 事情再一次陷入了困境。 ☆、丧尸日记(五) “尝试联系中央请求救援吧,在这里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我从柜台货架上拿了包装好的十一把小刀,分发了下去,“为了以防有人尸变都带着吧。” 抱膝靠着货架坐的女生接过小刀低声说了“谢谢”。 江城提醒了一句:“刚才来看似乎攻击头部才有效。” 现在算上我和江城在内一共十一个幸存者,两个女孩子,两个司机——三车和四车司机,还有剩下几个男学生。 我和江城不约而同地拿了超市里的充电宝排成一排充电。 带着眼镜的女生用中指扶了把眼镜拿起货架上的手电筒走过来:“建议你们把手电筒也冲一下。” 江城点了下头,把手电筒也连上了电。 “这时候了你们怎么还想着冲充电宝?”四车司机难以理解。 戴眼镜的女生回头看了他一眼:“现在全社会乱成了一团,短时间电力大楼还有点,长时间呢?手机有信号并且可以使用卫星定位,万一没电了怎么请求救援?” “后面一段时间大家估计都要呆在一起,各自介绍一下吧。”我插好电,转身看向零零散散靠着货架的其他人,“我叫宋淮,旁边这个叫江城。” 第一个说话的还是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她落落大方地报出名字,还朝我和江城伸出了手:“施秋雨。” 黑客男也紧跟着报了名字:“马可。就是那个马可波罗游记的马可。” 有了两个人当出头鸟,其他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终于松口报了名字。 我们接连打了十几个电话给警局都没有人接听,中午借着超市的饮水机每人泡了一碗方便面囫囵下肚当了午饭,之后就开始睡觉恢复体力,直到下午三点多所有人都睡得迷迷糊糊分不清南北的时候,那个胆子颇为小的女生——葛红突然激动地叫了起来:“接通了!接通了!” 在梦境里徜徉的神智陡然间被拉扯了出来,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她旁边,手机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葛红好险没有直接哭出来,带着哭腔哽咽着说:“我们是幸存者,我们需要帮助。” “好的,我们会尽快联系附近的幸存者基地,请报一下你们的位置。” “君子路红日超市……求求你们快点,”葛红捂住嘴,崩溃道,“我真的好害怕。” 电话“滴”一声挂断了,三车司机章钧国搓着手激动的脸都红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持续不断的拍门声突然停了下来,仔细听去外面哑然无声,像是顷刻之间那些东西就消失了一样。不稳定的白炽灯忽明忽闪,气氛无端紧张了起来。 “怎,怎么回事?”叫范宇的男生结结巴巴问。 施秋雨凝神听了会儿:“真的没动静了。” 我和江城对视一眼:“去二楼,超市有窗户,找个窗户看看情况。” 啪——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所有人都抖了一下,葛红没忍住尖声叫了出来,被施秋雨一把捂住了嘴:“别叫了!” 江城拔腿就往窗口方向跑,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焦急道:“见鬼!赶紧那点吃的都去楼上卫生间!那些东西要从窗户外爬进来。” 留下的十几个人都是刚才腿脚快的——腿脚慢一点的在外面就喂了丧尸,此刻一听这消息个个什么话都不说搜刮了几个货架抱点零食在怀里后就往楼上跑,连看着娇弱的葛红也在丧尸威胁下发挥出了奥赛女子短跑的实力,和方才判若两人。 我和江城每人抓了一个充电宝和手电筒,江城直接脱下外套包住一大堆的零食,我俩跑在最后,到楼梯口的时候往下一看乌泱泱一大片全是破破烂烂的丧尸,一边走还在一边掉烂肉,鸡皮疙瘩都让人起了一地。 “快找厕所,找不到厕所任何带门的小房间都可以!” 江城一边跑一边朝着慌不择路的其他人喊。 丧尸们成群结队地往我们这边冲,有些笨的在爬楼梯的时候摔了好几下,额头都磕下了好几块尚且完整的肉。后面的丧尸一点都没有同伴情,残忍地踩了上去,继续傻愣愣地往我们这边走。 “这边这边!”施秋雨看了眼超市内的路牌,立刻呼喊道。 我和江城连忙顺着她的声音跑了过去,过了一个半开的木质门后就看到了男女厕所的标志。 我转身一把将木门关上了,紧追在后的丧尸“啊”一声撞上了门板,听声音估摸着牙都要崩掉两颗。 “啊啊!”徘徊在外的丧尸不停叫着,用指甲挠木板,发出“嗞啦嗞啦”的怪声。 “快找找有没有扫把,有就拿过来!”我扭头朝施秋雨道。 施秋雨抓着零食的手都在发抖,却还是很镇定地答了一声,没一会儿就找来了两把扫把。 我把扫把交叉顶在了门上,又把地下的插销弄好,这才后退了两步,暂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人呢?” 江城扫视过剩下的人,马可摇了摇头,脸色很难看:“应该都走散了,他们追得太紧,所有人都慌不择路了。” 我叹了一口气:“这种情况下能保命再说吧。我们虽然带了点东西上来,但是也没法熬多长时间,如果救援迟迟不来,那我们只有两个结果。” 一个被活活饿死,另一个则是被咬也变成那些东西的一员。 所有人心照不宣。 “我去再打个电话,”施秋雨拿起手机就拨通了110. 手机的白屏光在黑暗中尤为显眼,照得每个人都是脸色惨白的。 不过这次没打通,我们所有的好运似乎都用尽了。 “想个办法吧,这木门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江城靠着墙壁席地而坐。 “我去看看厕所的窗户通向哪里,实在没办法的话我们只能拼死一搏了。” 超市布局以对称为主,男女厕所都和一楼还有三楼的男女厕所在一块,恰好就是上下位置,虽然距离不是很远,但是显然也不是可以轻易爬上去的。厕所方向对着的楼下是条小巷子,对面则是十几层的商场大楼。 我在窗口探出头看了看,脑中瞬间过了至少四种办法,可是仔细想想后一个都没过关。 “淮淮。”江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把一块巧克力塞到了我的手心,“休息一下,别又低血糖了。” 我回头看他,他咧嘴朝我一笑。 这块巧克力我最后也没吃。现在被困盈尺之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弹尽粮绝,还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我们四个在黑黑的走廊里呆了一下午,靠着墙盯着木门,谁也不愿意多话,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在徘徊。 死寂中门外的声音渐渐缓慢了下来,有了刚才的事情这下我们谁也不敢放松警惕,全部摒住了呼吸起身时刻准备往厕所里面跑。 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发生什么。 木门被我们灼灼的目光盯着并没有破地七零八碎,反而是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短短时间却是度秒如年,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可才不确定地小声问:“他们是走了吗?” “很奇怪,”江城皱着眉头,“明明刚才他们还死命地要进来,怎么现在突然撤了?”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江城想不明白也不纠结了,外头已经是黄昏,苍茫暮色自远及近地划出一道长痕,没入望不到头的天际,在日暮下泛出金色光芒的商场顶上的大钟自顾自地晃动着钟摆着。 铛——铛——铛—— 简单地解决了晚饭后施秋雨又打了个电话,不过还是没人接听。为了防止意外,睡觉是在女厕所的小隔间里睡的,我们提前关了厕所的门,又拿拖地刷顶着,再去了隔间。睡到一半夜里下起了大雨,雨珠劈里啪啦地砸在窗上,溅出一地的水渍,温度急速转凉,我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些冷,下意识伸手抱住了身旁的江城,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冷吗?”江城低声在我耳边问道。 我点了点头,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浑浑噩噩中似乎有人轻轻把衣服盖在了我身上,人体温热的体温透过抱着我的臂膀传了过来,耳边的声音也很温柔:“没事,我抱着你。” 10月15日加。 (我本来以为我在做梦,后来发现并没有,这个傻子真的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了我身上,自己光着膀子睡了一晚,估摸着晚上被冻醒了不止一次。第二天撸着鼻涕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我说话还当我聋了听不出来,死活不肯认说自己晚上不冷。 我看他真的是个傻子。) ☆、丧尸日记(六) 10月19日。 我们已经弹尽粮绝,早上起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得吃,每个人都饿得慌,期间打了不知多少次的电话,依旧没人接,每次都是“嘟嘟嘟”的忙音。 我们开始觉得自己真的会止步于此。 “这下是真的没东西吃了。”马可靠着厕所的隔板,悲伤无比。他和施秋雨在隔壁,施秋雨也为了节省力气瘫着没动,手上继续死命按着电话,偌大的空间只有电话“嘀嘀嘀”的按键声。 “实在不行只能拼一把了。”江城和我并排靠着,他从兜里掏出掏出那把都没开过锋的折叠刀,“出去找点吃的。” “女孩子留着吧。”我起身打开隔间的门出去,江城跟在我身后。施秋雨在的那间隔间门毫无犹豫地打开了,她冲我们摇了摇头,眼神发亮坚定不移:“不,我和你们一起去,现在这种时候,没理由让你们照顾我,谁的命都是命。” 马可也开了门,走到走廊门口的时候却率先停住了,双手握在一起半低着头,在施秋雨疑惑的目光下吞吞吐吐说:“那个……我留这吧,给,给你们守着门。” 施秋雨扭过头看也不看他了。 我和江城对视一眼,还是江城先开了口:“我们还是希望女孩子能留下,毕竟体力上和速度上确实有差距。” “可是她,她不是不乐意留下嘛,”马可猛一抬头,又发现自己语气太过激动了,连忙放低了声音亡羊补牢,“留个人也好啊,这样就不怕丧尸进来了是不是,况且,况且我是个理科生。” 我有点想笑,不知道什么时候理科生也能成为打退堂鼓的借口了。 在场的男生里江城和我难道就不是理科生了?真是个逻辑鬼才。 “婆婆妈妈的。让他留着吧,反正我的东西绝对不分给他,”施秋雨斜眼看他,嗤笑,“缩头乌龟。” 马可整张脸都红了,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说不出口。 走前我在门上动了个小手脚,为了避免等会儿马可见死不救锁门,弄好后这才走了。 超市里方便面这些快餐食品都在一楼,不过水果甜点面包这些二楼倒也有,我们三个偷偷摸摸出来的时候徘徊在这里的丧尸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木楞楞地在四周徘徊,我们一出来他们马上和长了狗鼻子似得朝着我们冲了过来。 我在他即将拿我下口的时候拿着小刀冲着他眼珠子一道就过去了,眼都不敢眨,就这么短短一瞬间的事情感觉自己心跳都要破两百,腿脚都软了。 丧尸眼眶中流出鲜血,嘴巴张张合合,青紫色的手直抽搐,然后颓然倒在了地上。 我舒了一口气,回头一看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江城这逼已经快速地解决了两个,顶着满脸鲜血很淡定。施秋雨毕竟是个女生,尽管理智上确实成熟稳重,但也是第一次弄死这种玩意,惨白着嘴唇死死咬着后槽牙克制住自己的打颤。 “别愣着了,快。”江城轻声道,我顺手拉了施秋雨一把。 施秋雨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惨白着脸跟着我们一起去找食物,步子有些踉跄,估计和我一样有点吓得腿软。 放面包的货架就在我们不远的地方,琳琅满目,品种齐全,不过也守着几个脱离大部队的丧尸和精神病院出来的傻子一样举着手在打转,我和施秋雨总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下手快准了很多,被溅了一身的鲜血也没反应,火速地打包了一堆的面包和其他东西就匆匆往回赶。 我们刚快到厕所走廊门前,江城余光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不远处的货架旁边。 “那是……余江?” 余江是那时候幸存者里面的一位,和我们一样都是大一新生,话不多,戒备心很强。自从几天前逃跑过程中我们走散了后,再也没有得到过他们的消息,听到他们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些疑惑,余江似乎也看到了我们,逐渐靠了过来,竟然主动和我们打招呼:“嘿!你们也出来找食物吗?” 他的脸色什么都很正常,衣着相较几天前也没有任何的变化,看起来精神很好的样子,我刚要回个招呼,江城就扯了扯我的衣服,暗暗冲我摇头。 我们总算是到了木门前,我还没弄清楚他的意思,他就一屁股把我顶向了里面,我猝不及防,踉跄着撞上施秋雨,和她一起狼狈地摔在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江城冲了进来把东西往地上一丢直接关上了门。 “嘿,你们怎么这样子,放我进去!不然丧尸来了我会被吃了的!放我进去!”余江拍打着门叫道。 江城死死顶住门一颤一颤的门:“快把插销插上。” 我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是对于江城的信任还是首位的,立刻上去插上了插销,又和江城一起把靠在一旁的扫把顶了上去。 “你们太过分了!见死不救!”余江怒气蓬勃地拍打着门,把木门拍得“啪啪”作响。 江城退后一步松了口气。 已经愣了的马可颤巍巍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对劲,”江城回答,“淮淮你肯定没注意,他刚才靠近的时候眼睛是红色的。” 施秋雨不能自已地打了个颤,牙关直打架:“你的意思是……他不是人?” “对,”江城死死盯着木门,“你说那么多天,他一个人躲在了哪里才能依旧干干净净的,而且还突然变了个性子?” “确实,他太反常了。” 门板外的余江突然爆发出一声大笑,声音变得阴森森的,还满是戾气:“没想到被你们发现了,早知道我应该直接冲过来。” 一想起刚才在生死轮回上打了个转,施秋雨就后怕,她额角冒出细密的冷汗,强忍住害怕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而且你还有,你还有……” “愚蠢!你懂什么,我这肯定是进化了,是天在助我。”余江语气激动地叫:“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会是救世主!我会带着这些同类征服整个世界!好饿啊,好饿啊,你们快出来,成为救世主的食粮是你们的荣幸。” 马可不可置信地摇头:“怎么可能?他怎么还会有理智?他……” “医学研究最终目的都是人类进化,如果那些没有理智的丧尸是失败品的话,他就是半成品。”我低声说。 余江应该听到了我的话,暴怒道:“不!我不是半成品!我是最终的进化品!而你们都是食物!是食物!” 马可害怕地后退,退了几步后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厕所。 我们三个屏息凝神不再说话,余江持续不断地拍打了估计半个小时,这才终于消停了下来,脚步声渐渐远了。我们靠着墙坐了会儿,轻手轻脚地把食物收拾好,这才抱着食物锁上厕所门进了自己的小隔间。 江城狼吞虎咽地啃完了一个面包,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舔了舔唇,看到我的视线颇为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淮淮。” 我给他又开了一个面包递了过去:“还没饱吧?吃。” 江城下意识摇了摇头,我伸着手十分坚持,他终于坳不过我,啃了半个,把剩下半个递给了我。我就着他的手吃了,他想笑又不敢笑,脸部表情都纠结成诡异的样子。 “那个……”马可敲了敲我们隔间的门,“能分我点吗?” 江城脸色都黑了,看样子下一秒估计就能出口骂人,我捂住他的嘴冲他摇了摇头,他瞪着眼好一会儿终于憋住了火气。 我开了门递给了马可一个面包,他不好意思地说:“一个怕是不够……” 施秋雨的门猛地开了,施秋雨站在门口,逼视着马可,目光如炬:“你既然自己贪生怕死就不要想着让别人用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东西满足你自己。饿不死就行,事情还那么多,说句难听的人家辛辛苦苦找来的食物有什么义务给你?!” 马可整张脸都红了,有些生气:“你怎么这样说话!我……我不是贪生怕死,我是为了大家好。都是难得活下来的幸存者,接济一下帮忙一下怎么了?” 施秋雨眉角挑起冷笑一声,声音像是掺了冰渣:“缩头乌龟还说为了大家好,怎么样,你的壳能护住大家?拿着人家拼着生死危险换的吃食还觉得不够,我看饿死你都是对的。” 她的步步紧逼让马可颜面扫地,马可握着拳头伸手就去抓她的衣领,我一把握住马可的手腕甩开:“我们可以不让你饿死,不过你没有资格去打一个不靠任何人自己拼命存活的女孩子。” 马可憋红了脸刚要骂人,就看到江城一片黑的脸色,又瞥瞥我和施秋雨,最终悻悻然回去了,重重甩上了门。 在施秋雨不理解的目光下我冲她摇了摇头,拿出藏在外套里面的日记本,撕下一张纸,拿笔写道:“兔子逼急了都咬人,万一逼急了他他去开了外面的木门我们得不偿失。” 施秋雨咬着下唇,气得双颊泛红,最后还是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吃过饭后施秋雨又打了个电话,手机的“嘟嘟”声在此刻格外漫长。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手机出乎意料地接通了,我和江城猛地坐起来打开门,施秋雨把手机给我们递了过来。 “A城君子路红日超市,我们快撑不住了,请求救援。” 那边有一段时间没有声音,等待的过程中很是煎熬。 “……我们已经联系了A城的避难所,那边很快就会调动直升机和重武器进行救援的。”女声终于开口了。 江城赶忙问道:“我们已经等了四天了,现在需要确切的时间。” 手机那头又顿了一会儿才说:“A城避难所已经派出直升机前去救援,当夜就能到达了。” 我握着手机的手心都冒出了热汗:“谢谢。” 那边“嘟”一声挂了电话。 有了确切的答复,中午的面包都吃得格外香甜——虽然还是有点干。知道即将有救援来临后中午马可没问我们要吃的,自己一个人躲在小隔间里不知道干些什么。 施秋雨对他很是不屑,嗤笑一声后就去开了窗给里面通通风。 ☆、丧尸日记(七) 将近六点,大钟摇头摆尾地发出声音,我们守在窗前,注意着空中的任何动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施秋雨焦急起来:“他们不会又骗我们吧?” 说实话我心里其实也七上八下的,毕竟有前车之鉴谁也不敢把话说满:“再等等。” 时针缓缓爬向九点,外面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偌大天地仿佛只剩下了我们几个。我们几乎心灰意冷,马可不能相信地喃喃自语:“不会吧,他们不会骗我们的,对,他们一定会来的。” 江城握住我的手“去休息会儿吧。” 我默然点头,刚转身要走,一束灯光直直地从上面打了下来,直升机主旋翼发出嘈杂的“呼呼呼”声音,有人打开机门探出头问:“有人吗?” 马可箭步冲过来一把把我挤开死命地朝着直升机上的人挥手:“这里!在这里!” 江城半抱住我,瞪了马可一眼:“淮淮你没事吧?” 我简直想踹死马可这玩意,但是最后还是只冲江城摇了摇头。 直升机上放下爬梯,晃晃荡荡地挂在外面,马可动作灵敏地往外钻,一边钻出去一边伸手去抓爬梯,成功出去后顺着爬梯就往上爬。 随着他的爬动整个爬梯晃得可以,施秋雨趴在窗口,头发随着主旋翼转动制造出的气流飘动,伸着手尝试了几次才堪堪抓住了爬梯。 站在楼下的余江抬起头看向我们,恰好对上我往下看的视线,他的目光冷冰冰的,像是伸出蛇信的毒蛇,嘴角竟然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我没细想,继续顺着爬梯往上爬,江城紧跟在我后面。 直升机渐渐升了起来,我们抓着爬梯,无声松了一口气。 主旋翼的声音就在耳边,一个黑漆漆的东西突然从隔壁的商场上跳了下来——是余江。 我微微低头就看到抬头冲着我们诡异微笑的余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背后冷汗刷拉一下下去。 “快爬!快爬!”我大声疾呼。 施秋雨立刻向上,在门口朝我伸出手:“快上来!” 我咬牙往上爬,一把握住施秋雨的手她用尽吃奶的力气把我拉了上去。 “江城,再快一点。” “来不及了的。”马可死命地把我们挤开试图去拉机门,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他往角落里一推:“你滚!” “你们疯了吗?!我不想给你们陪葬!”马可狼狈站起来就往我身上扑,施秋雨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一声脆响。 “让开。”穿着军服的健硕男子扛着枪推开我和马可,“贴爬梯。” 江城死死扒住爬梯,他身后的余江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我踉跄着跑到旁边,看着枪口对上余江的头,在眨眼间就把他的头盖骨打成了筛子。 余江的手还紧紧抓着爬梯,身子却在刹那间一动也不动了。 枪声一结束,江城就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我伸出手拉他,在他终于上来的时候一拳锤在了他胸口上:“你个王八蛋真的吓死我了。” 军装男子收起枪一把拉上直升机门,在呼啸的风声中面无表情地坐下。 “谢谢。”施秋雨擦了把汗,感激道。 “分内之事。”军装男子依旧面无表情。 气氛有点尴尬,江城看看外头,直白问:“我们要去哪?” “军区,现在叫幸存者基地。” “哦,”江城好奇道,“能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不能。”军装男子严肃地拒绝了他。 江城一耸肩:“成吧。” 军区进行了严格的筛选和隔离,我们一下直升机就被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带到了一个封闭的小房间里,乱七八糟叫不出名字的机器排成一排,又是抽血又是化验的,半个小时后一切才终于结束。我们手腕上被带上了一个机器,在那几个人的带领下去了后方的休息地。 后方的休息地才算是真正的幸存者基地,一路走来看到忙忙碌碌的无数人。妇女们端着装着衣服的盆子往洗衣房走,青年们端着东西 一切的秩序看着都很是返古。 “你们在这四个屋。运气真好,这四个是昨天刚建好的。” 带领我们过来的军人伸手一指排成一排的四个房,白墙黑瓦,简朴干净。施秋雨选择了最左边的房子,我和江城选了中间隔壁两间,马可在最右边。把东西放好后我们又被带着去领取工作。幸存者基地的工作分多类,在各自询问了我们情况之后江城和马可两人就被带走了,直到十一点多我才收到了他的消息:“淮淮我在你门口。” 我一开门江城就一把抱住了我:“嘿嘿,淮淮以后我养你啊。” 我满头雾水莫名其妙:“你又吃坏脑子了?” 江城一个劲傻笑。 “得了别脑抽了,赶紧去睡觉。” 江城眼神直往里面瞟:“淮淮我们谁和谁,我过来和你住吧。” 我抱臂挑眉看他:“不成,儿子大了不能和总是和爸爸住,江城小朋友你该学会独立了。” “啊?淮淮你好狠的心。” 我不置可否。 “好吧,”江城小朋友不情不愿地说,“淮淮,你说院长他们都还好吗?” 我沉默了下:“……我不知道。” 其实我直觉感觉并不好,孤儿院里那么多人,这莫名其妙的丧尸化爆发之后只要有一个人感染,那其他人都要遭殃,这段时间我不是没试过给院长打电话,但是每次都是关机状态。 孤儿院里大多数都是孩子,这浪潮爆发后没有谁能干脆利落地对自己昔日相依为命的同伴下手的,就此来看,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这些江城心里也都明白,只是很难以接受。 死别本来就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 我拍了拍江城的手:“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有缘分的话以后还会相遇的,别想了,回去睡吧。” 江城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往自己的小房子挪。 我在原地注视着他开了门,又犹犹豫豫地在门后探出了个头,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嘟着嘴缩了回去,关了门。 在这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值得珍惜的。 ☆、丧尸日记(八) 12月2日。 在幸存者基地呆了将近一个半月后我才陆陆续续从那些人的口中得知了这一场灾难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和我们所猜相差无几,这确实是因为夏德实验室。 有很长时间夏德实验室都在做人类进化的实验,现在这个肆虐的病毒就是阶段性成果之一。其本质是为了帮助人类获得更长的寿命,不过谁也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一场爆炸让所有的一切变成了作茧自缚。 不过这些具体的对我们来说都太过遥远了,进入幸存者基地之后,除去被招揽的特殊人员,其他都在从事农耕劳作,很少能过问现在外面的情况,我们像是待宰的猪羊一样被圈在方寸之地里不得离开越界。但是江城和马可却是例外,他们在通过基地的测试后成为了一个光荣的科学技术人员,帮助基地重建灾后的科技。因为这个,马可这一个多月越来越趾高气昂,走路都恨不得翘起尾巴,施秋雨犀利点评:“像个秃了尾巴不自知的雄孔雀。” 这只秃了尾巴不自知的雄孔雀自诩天才,是所有人的救世主,经常习惯性和基地里的女生搭讪,引得基地里女生们怨声载道,隔着远远看见他就恨不得扭头绕道走。 有时候人能毫无自知之明到这个地步也是个很有趣的事情。 我远远看着马可在路灯下去拉在除草的妹子的手,女生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咸猪手吓到了,尖叫一声丢了手里的除草机,拔腿就要跑。马可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腕,红着脸说:“你别怕,我,我是基地的科研人员,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我就是马可。” 女生脸色刷拉一下就白了,显然知道这个死流氓的大名。她用力地往回抽手:“你松开!你再不松开我就叫人了!” 马可害羞的神情僵了下来,他难以理解地说:“我是马可啊,你难道不是暗恋我吗?我今天早上看到你和你同伴在偷瞄我。” “神经病啊,”女生尖声叫起来,“她们都说你是个臭流氓让我离你远点而已,谁会暗恋你?!” “不可能,”马可断然否决,无法想象地问,“我,我能给你们很多东西,我可是基地地技术人员,你们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女生死命地去拍他的手:“放开我!滚啊!” “你们都不理解我,天才总是孤独的。” 女生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激烈地哭了起来,一边大喊着“救命”。 我刚准备上前,处理完工作的江城披星戴月地回来了。 “行了,”江城一把抓住马可的手,将他紧紧扣住女生手腕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大半夜耍流氓,你也是真够能耐的。” 马可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多管闲事,我们是正常的谈情说爱。” “嘿,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看看人家黄花姑娘哭得像个瀑布似得,还能说这是正常的谈情说爱。” 马可整个脸憋得通红:“你……” 江城把女生护在了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经常性地找我家淮淮麻烦?马可我告诉你,论以前,我们有恩于你,算是救你一条狗命,论现在,我在研究所的地位比你高,算是你的上司,如果再让我看到你让我家淮淮不痛快,我就让你也不痛快。” 马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咬牙走了。 女生哽咽着感谢:“谢谢。” “没事,”江城手一挥,很是不放心上,他抬头一看,对上我的视线立刻从刚才威胁马可的霸总变成了个快乐的小二百五,“哎,淮淮!” 他撒腿就往我这边跑,莫名像个摇动着尾巴快乐奔跑的二货哈士奇。 “你的装逼样能不能维持久一点,嗯?”我捏住他的鼻子无语道。 “嘿嘿,”他傻兮兮地笑,“这不也要对人嘛,和淮淮在一起哪用装逼啊。” 我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早点回去吧,”江城扭头冲站在原地的妹子摇了摇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晚上不安全,一个人小心点。” 妹子点了点头,摇了摇手,推着除草机走了。 江城这个二逼勾住我的肩膀一边走一边问我:“淮淮我刚才帅不帅,是不是帅呆了,有没有更爱我一点了?” 我被他的没脸没皮折服了,敷衍地回答:“是是是,你帅呆了,我爱死你了,不过我还是喜欢你高中时候夏天在宿舍里遛鸟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 “喂喂,黑历史不要提,淮淮你再说我就挠你了。”前遛鸟小能手江大鸟同学气急败坏地扯住我的脸。 我笑得滚在了沙发上,江小朋友最终还是拿我没办法,气鼓鼓地去关了门。 “说真的,我一直以为你这毛病会改不过来,没想到因为那次意外居然改了哈哈哈哈……”我锤着沙发,关上门的江城气呼呼地往我身上扑,伸手死命地挠我痒痒。 “啊啊啊啊啊淮淮你别说话!” …… 江城遛鸟这事吧,其实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可能是受了初中同寝室那个遛鸟侠的影响,江城上了高一后一到夏天也开始满宿舍遛鸟,谁说都不听,同宿舍舍友和我告了好几次状企图让我制止江城有碍观瞻的习惯,不过未果——在这个事情上江城难得不听我的。 这个习惯维持了足足一年,直到我们高二的时候学校男生宿舍三楼在九月二十七日九点多的时候冒了火灾又恰好碰上当天夜里没电,有人叫起来的时候灰色的雾已经布满了整一条走廊,学校的警报“呼啦啦”就响了起来。 我们一宿舍反应神速,一听到有人叫“着火了”立刻一个个鲤鱼打滚地从床上起身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跑——除了江城同学。 我刚跑到门口一回头江城还没出来,在床上死命地翻东西:“都什么时候了江城,快点跑!” 江城一边找一边欲哭无泪地说:“我,我找不到我的内裤。总不能遛着鸟出去吧……” 遛鸟爽一时,后悔一辈子。我转身回去从厕所拿了一条浴巾丢给他,江城快速包上露在外面的屁股,和我一起往外跑。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站在宿舍底下的一堆人里,他裹着浴巾的下半身分外显眼,吸引了绝大数人的目光,哦,也包括对面女生寝室的。 学校在处理突发火灾,我们站在楼下吹冷风,我悄悄地用手拱拱他:“江城小同学,冷吗?” “……”江城目光悲愤,“淮淮你怎么能落井下石——有点冷。” 我噗一声笑出了声,和宿舍几个对视一眼立刻笑疯了。 这件事情之后,江城小同学就改掉了他夏天遛鸟的毛病——毕竟万一有个地震火灾的,光着鸟逃跑还是蛮有震撼力的。 闹腾够了的我和江城每个人占了一半的沙发,和个木乃伊一样躺在上面,我戳戳江城的头顶:“快去洗漱。” 江城不乐意:“一起去呗。” 我用手把他的头往外推:“快去!” 江城爬起来瘪了瘪嘴,背后满是黑色的怨气,拖沓着鞋走了。 我打开电视,这两天媒体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虽然只有一个主频道。发言人拿着话筒,背后是一片白色的房子:“夏德病毒的蔓延趋势最近似乎有些抑制,不过我们依旧不知道这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传染的,还请广大群众自己注意。” 厕所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和电视声交织在一起,我还没看几分钟就听到厕所里江城在喊:“淮淮,帮我拿个睡衣。” 我认命地爬起来去卧室给他拿了睡衣,厕所门是磨砂玻璃的,在热气的蒸腾下模模糊糊只能隐约看到一部分,我把门开了一点,把睡衣递过去:“喏。” 江城刚接过去,外面就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尖叫。 “你快穿衣服,我去看看。” 我走到门口打开门刚探出头就看到灯光下一个人直愣愣地朝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披头散发,眼睛血红,我飞速关了门,上了锁。 指甲挠门的声音格外清晰,穿好衣服的江城从浴室里走出来:“怎么了?” “有人丧尸化了。” “我去检查一下窗户。”江城拔腿就往卧室走,在每个房间里看了看确定窗门都紧锁这才回来了。 警报声“乌拉乌拉”响起,伴着密集的枪声和警告声。 透过窗可以看到三五个扛着枪的绿衣军人,手上带着黑色手套,拖着血淋淋的东西就走了。 当夜所有人都被拉出去做了一遍检查。 施秋雨和我们一起去的,套着一件深红色大衣整个人缩在一起,一边吸溜着鼻涕:“真的是哪里都不安全,希望我不要变成这个鬼样子。” “不会的,”江城耿直地安慰,“你那么彪悍铁定病毒找不上你。” “……”施秋雨嘴角抽了抽,“我愣是没听出来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算了,知道你心里只有你的淮淮。” 江城“嘿嘿”笑。 我惨不忍睹地捂住眼睛,实在是很想装作不认识江城小朋友的样子。 在自己人面前,他真的始终像个二百五。 ☆、丧尸日记(九) 12月10日。 2号的事情就像是个导火线,后来的日子里接连有不少人都感染上了夏德病毒,而在今天凌晨夏德病毒最终还是突破了基地的严防死守,趁着夜黑风高感染了一大半基地里的人,其中包括无数军人,午夜时分,哀嚎声四起。 维持近一个小时的斗争并没有解决丧尸化的狂潮,反而越来越处于下方,基地的大门牢牢关着,无数人狂叫着趴在铁制大门上,伸手透过缝隙往外面挤,身后追着一大票的丧尸浩浩荡荡的,有些还拿着枪。 穿着睡衣的我和江城抱着头躲在屋子墙角,外面乱飞的子弹冲过窗门从我们头顶射过去,在室内墙壁上打出一个深深的小洞,还冒着白烟。 “这病毒每次挑的都是好时候。”江城一边嘀咕一边用手指在地上点点画画,“居住区南边菜地最旁边有一片铁网,过了铁网后是一条小河流,再往外是平原。按照我从那些数据里看到的,最近的一个幸存者聚集地在江临市,从平原过去有六七个小时的车程。” 子弹嗖嗖地掠过去,有一颗子弹擦着我的屁股,把略长的衣服都摩擦出了黑色的印子和焦臭味,还冒出了点火光。 “不过……”江城说到一半,狗鼻子一嗅,“咦,着什么味道?woc,淮淮你快点转过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劈里啪啦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铁砂掌,星星之火还没来得及发展成燎原大火就被扑灭了,只在衣服上留下了一个小洞,四周焦黑坚硬,还有点脆。我十分淡定,比起这个,外面那堆东西才是真的恐怖:“不过我们两个谁也不会开车,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也没办法了,总比在这里等死来的好。翻窗去隔壁施秋雨那边看看吧,越早动身越好,后面丧尸多了就走不掉了。” 江城点点头,我们两猫着身子尽量不露头沿着墙壁走,免得自己被拿着枪不知道怎么对准的丧尸打成筛子。排在一起的房子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左右方面调换了一下,处于隔壁的两间房,呈镜面对称的,我们的卧室恰好对的也是施秋雨的卧室,不过平常有窗帘,私密方面还是有保障的。 在确认了隔道间没人后,我和江城就打开窗跳了出去,在施秋雨的卧室窗边叫:“施秋雨!施秋雨!” 江城把窗户拍得震天响。 在外面游荡的丧尸愣愣的刚要过去,又像是突然回了神,木呆呆地往隔道走。 江城急忙拍了几下,见还没反应就要伸手拉我先回屋:“淮淮别叫了来不及了。” 丧尸的黑色指甲即将要碰到我们的时候,施秋雨的房间窗户一开。 “淮淮你先进去。”形势紧急我也没有矫情,利索地从窗口爬了进去。江城没来得及抽出刀具,那个丧尸已经近在眼前,他眼疾手快地拎起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放在这里的皮搋子朝着丧尸的脸就怼了上去,狠狠摁了好几下。 丧尸估计没想到自己会以如此屈辱的方式被驱逐,徒劳地伸着黑色的指甲要往前凑,被堵在皮搋子里的脸死命地摇晃意图弄掉这玩意。 “快进来。” 江城拿着那玩意死命往那只丧尸脸上摁,又一脚朝着丧尸的小腿膝盖踹了过去,在丧尸还没反应过来前就迅速爬进了窗,随后啪嗒一下关上了。 室内没开灯,黒乌乌一片,伸手都瞧不见指头,只有从外面漏进来的点滴烛火似的光。 “施秋雨?”我刚叫了一声,角落里就传来塑料袋子的摩擦声,还有一声低低的回应,“别,你们快走。” 江城摸索着找到开关,咔哒一声打开:“你搞什么?” 暖色灯光下,室内的一切分毫毕现,施秋雨像个球一样缩在床头柜旁的小角落里,把头埋在膝盖里,双手抱着小腿,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在微微发抖,头发散乱无章地披着,发尾部分缠绕在一起,很是凌乱。 “怎么了?” 我刚要上前,她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猫,陡然尖叫起来,浑身的毛都颤巍巍地炸开了:“别过来,都别过来!” 情况紧急江城也顾不得很多,上去就要伸手拉她,施秋雨用手臂挡住他的动作,缓缓抬起头,原本黑色的瞳孔在暖色下泛着诡异的红,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也仿若涂了黑色指甲油,从尖端到末尾都是黑黑的。 ——这是明显的丧尸化,和余江一模一样。 在我们震惊的目光下,施秋雨唇角扯出一个苦笑,眼眶周围通红,泪水不自禁地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她用手背一把擦掉眼泪,兀自强颜欢笑:“看到了吧,快走。你们两个基佬的肉又不好吃,我才不想吃呢。” 看着她泪水涟涟的双眼,喉间陡然就干涩了,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江城拉住我的手,开门就从施秋雨的卧室里冲了出去,我回头看向蹲在角落的施秋雨,她含泪冲我们摇了摇手。 从这里到南边菜地要走几分钟,一路走来丧尸塞着满满当当叠了里三层外三层。江城在路上捡了一把自动□□,又捡了两套零散不齐的护甲护头,一路带着我冲过去,子弹不要钱似得 “哒哒哒”乱射。我到处捡漏把子弹往兜里塞,以备不时之需。寻常时候几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走得像是在赶赴刑场的路上。 菜地周围的铁网弄得很高,大约两米多,透过铁网能看到清波荡漾的水面,江城拿着枪站在原地:“淮淮你先上去。” “我上来后你把枪给我,我来。” “好。” 子弹声中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最利索的身手爬上铁网,在外面的铁网上踩着一处铁丝用手肘固定住自己:“江城。” 江城转身把枪递给我,打出第一枪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后坐力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在我脖颈后拉扯我,我堪堪用手肘固定住了自己。 江城手脚并用地往上,抓住最上端铁网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仰,我脱口而出:“江城!” 江城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顶端的粗铁丝,下滑的左脚又踩了回去,有惊无险地爬上来了。 我们两人一同跳下了铁网,没了阻拦的丧尸们一股脑涌了上来,后挤前,前面的就整张脸都贴在了网上,从铁丝间伸出手努力地够我们两个,嘴里嗷嗷呜呜地喊。 小河流是真的小,宽度差不多两米多,好在自动□□上带着套绳,我把它往脖子上一挂就和江城一起一猛子扎了进去。 水里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湿漉漉的,在已经发冷的温度下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不过此刻,死里逃生后最大的问题也来了——基地四周算得上渺无人烟,我们去哪找车前往临近的基地? 而且我们两个谁也不会开车。 ☆、丧尸日记(十) 江城随手拨了下湿漉漉还在滴着水的头发,看着茫茫旷野尴尬道:“突然想起来我们没车。” “……”我把挂在脖子上的枪拿下来,无奈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广袤平原,四野寂静,只有鸟鸣声在阵阵响起,我们两个踏着即将远去的寥寥晨星,沿着河水流淌的方向走。 “嘟——” 汽车的长鸣声突然间响起,远光灯从后面打了过来,溅满鲜血的车身飞驰地从我们身旁开过,一个漂移在我们惊诧的目光下停在了我们面前,车窗刷的下来了,施秋雨从里面探出被包裹起来的头,只露出血红色的眼睛:“快上车。” 江城拉着我的手一紧,几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我不在这你们走着去其他基地?快点,趁着我还有理智。” 她打开车门给我们展示了一下自己被布条严丝合缝包裹着的身体,连双手也不例外,全部被缠绕了起来,像个行走的木乃伊。 江城打量了她的全身,这才和我一起上了后座。 “其实我自己也感觉很奇怪,我原本以为我会和那些人一样失去神智,连行动都不可自控,但是过了好长时间似乎都没这趋向,只是一直感觉很饿。” “这么看来,余江可能并不是唯一一个。” 汽车发动机发出声响,震动了两下就在广袤无垠的平原上开始驶向前方。施秋雨坐在驾驶位上,一边熟练地开车一边掏出一部手机往后递说:“这我路上拿的。最近的基地在哪?” 江城接过她的手机——我们两个的手机早在游过河岸的时候就彻底进水报废了:“江临市睢阳区。” “六七个小时的车程,我怕出意外。这样,我给你们大概讲解一下基本怎么开车,反正现在大街小巷都是丧尸,就算莽点也没关系。”施秋雨丝毫没有身为丧尸的自觉。 尽量简单地介绍完如何驾车后,施秋雨在高速上就和我们换了位置,我和江城坐在前面,她独自去了后面一个人坐在后面宽大的位置上,晃着脚时不时透过前置镜看看我,指点两下。 地平线上金乌露出了隐约的轮廓,漫天星辰隐于云层之后,踩着光带似得日光汽车颠簸着驶向远方,手机上定位的光点一动再动。 “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施秋雨的声音接近叹息,“可是死又舍不得,万一一段时间后研究出了抗体呢——算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神经紧绷地开着车没心思说话,坐我旁边的江城“啊”了一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哪还敢想太多。” “也是,”施秋雨被包裹住了的脸上看不到表情,不过那双红眼睛却显得分外苦涩,“这真是一个噩梦,换作几个月前我铁定想不到自己会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 说完这句话她似乎又感觉自己太矫情了,轻微摇了摇头,语气轻松了起来:“说起来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你们住在哪,反正我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什么也不怕了,我准备大摇大摆地回一趟家,顺路的话可以做个好事帮你们回家看看。” “多谢施娘娘恩典了,我们家在B市琅琅孤儿院,”江城眉角一挑,“有消息和我们说一声。” “我给你们的那部手机里留了我的电话,”施秋雨微微一抬下巴,“有消息就给你们打电话。” 在坑坑洼洼的路上汽车小小颠簸了一下,进行导航的手机中不徐不急地传出冰冷的电子音:“往前直行八百米进入高速。” 施秋雨侧头看向窗外,日光透过玻璃窗照得她眼睛有些刺痛,伸手微微挡住直直的阳光,在一片刺目的光亮中看到了有点模糊不清的“加油站”三个字:“在前面加油站停吧。你们正好把油加满,我也顺便找辆车走。” 我依言把汽车停在了加油站里面,看着施秋雨迎着阳光打开门走了出去,背影模糊在了金色光芒中。车里的油很快就加满了,江城上了车,车门发出“啪”一声响,发动机“咕咕咕”地叫起来,踩下油门之前,站在加油站便利店门口的施秋雨冲着我们招了招手。 “走吧,”江城扭过头不去看,“她会没事的。” 我一脚踩下油门,汽车追风逐电地跑了出去,过了没一会儿就上了高速。 从高速走也要五六个小时的时间,我和江城商量了一下准备我先开了两个半小时左右,他则趁着这时候靠窗休息养精蓄锐。等快要下高速的时候我俩再换一下。 正处十二月份,气候恰冷,加上全身湿淋淋的,江城睡得并不踏实,好几次我都能轻微地感觉到他在冷得直哆嗦。光是最开始的半个小时内他就被冻醒了至少三次,然而每回问他的时候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揉揉眼睛缩在椅子上一脸茫然:“冷?我才不冷呢,淮淮你别担心。” 我抿嘴没说话,等他再睡回去的时候悄悄打开了车内的暖气,又停了车从后座拿了一条不知道原主用来装什么东西的布袋子盖在了江城身上。开了暖气后没一会儿车内的温度就上来了,江城哆嗦的手脚总算是停了下来,呼吸声渐渐绵长。 窗外的风景飞逝着掠过只留下隐约的残影,青山浮光掠影地一显,又被层层高楼所遮挡住了,堪堪露出顶头的一小节。过海桥的时候水雾有些浓,车镜上粘了好一层水汽,十分阻碍视线,我开了刮雨器把车前窗上的水雾抹了下去,余光瞥见江城艰难地在位置上翻了个身,仰靠在椅子上打起了小呼噜,盖在身上的布袋子都掉下去了一截,我空出右手给他提了提布袋子,盖回到了身上,他砸吧砸吧嘴,头一歪又没动静了。 这一觉他睡得真的沉,车摇晃了好几下他都没感觉,我开了两个半小时后快下高速的时候着实不忍心叫醒他,就准备由着他睡,谁料想他自己醒过来了——被汽车压在骨头上的颠簸感给弄醒的。 他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进了Y城的城区,正要顺着导航给的方向朝高速走,城区内不同于高速上,遍地挤满了瞪着眼直愣愣伸着手的丧尸,车一开进来就像是闻到了肉骨头的狗,疯狂地朝着我们涌了过来。 我咬咬牙一狠心,踩紧油门开着车一股脑地压着他们过去了。 底下压着不知道多少副骨头,颠簸得不得了,还有种脆脆的感觉,直接把江城弄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问:“到时间了吗淮淮?” 话音刚落一个丧尸就重重撞在了前窗,翻滚了几下后顺着重力摔了下去,黑色的血当场糊了车窗一大片,场面颇为惊悚,江城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死死卡在了喉咙里,好半天才说:“怎么我刚睡醒就这么刺激,还有淮淮你要下高速了怎么不叫我?” “别废话,现在进了城区也没法换了,你再睡会儿。” “睡什么,我哪里还睡得着,淮淮你太过分了。”江城很不满意,“明明说好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懒得听他唠叨,赶紧求饶:“好了好了,等会儿上高速我们就换好吧?” 江城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嘟囔:“这才差不多,那这次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城区内的丧尸真的是数不胜数,光是一条街内浩浩荡荡的丧尸就堪比大型演唱会的规模。我们能避则避,不能避就碾,黑色的鲜血糊了车子一身,连两边的侧窗都没能幸免。 十点多一点的时候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毛毛细雨,小蚂蚁一样大的雨珠砸在车窗上,把原本粘在上面的黑色血迹给弄下去了一部分,我又开了刮雨器,车前窗总算是重新清楚了起来,逐渐丧尸稀少的大道也进入了视野中。 在确定四周没丧尸后我和江城总算是调换了位置。他关上车门就把已经差不多干了的外套脱了下来往我身上盖。我一把挡住他的手:“我不冷,你把衣服穿上。” 江城半起身把我摁在了座位上,在我唇角轻轻落下一个吻后我正愣神他就把衣服趁我不备盖了上来。 “你——!”我哭笑不得,“你还会玩小手段了是吧。” 江城得意地直哼哼:“反正我不穿。” 我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强迫他把温度又往上调了几度,这才靠着在如酥小雨洗礼下稍微干净了点的侧窗睡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梦到了江城和我告白的那天。 那时候是高二第一学期,十二月十三号,我生日,当天也和今天一样下了漫天的小雨。江城这天早上走得尤其早,压根没等我,我刚爬起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宿舍里了。 我有些纳闷地一边穿衣服一边拖沓着鞋子下床去厕所准备洗漱,刘侯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踩着拖鞋走进厕所,我刷着牙含糊不清问:“老五你有看到老大吗?” 刘侯和我并排站着洗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迟钝地回我:“啊,老大啊,没看到,他没在床上?” “没,床都凉了。” “嘿,他今天怎么走那么早?” “不知道。”我刷好牙利索地理好东西就换了鞋拿着带回来背的英语书准备去教室。 刘侯从厕所里探出半个头:“哎老三你要我给你带饭吗?” “谢了,”我冲他挥了挥手,“不过今天我没啥胃口。” 刘侯点点头缩了回去继续刷牙,我拿着雨伞就出了宿舍。时间太早教学楼还没人,静悄悄的一片只有铃声在响,我踩着铃声上了三楼往教室走,没想到教室的门居然是开着的,不过里面没人。 “教室门昨晚没关?”我放下书包有些想不通,不过想想教室里也没啥好偷的就放了心,摊开英语书准备背单词。 “淮淮。” 一双手从后面伸了过来蒙住了我的眼睛,声音靠在我耳边,热气呼呼地往我耳朵边上吹,我耳根一下红透了,恼怒地拍开他的手:“松手松手,痒死了。” 江城一瘪嘴,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拿出两个热腾腾的包子:“来这么早淮淮你铁定没吃早饭,诺,给。” “还说我,”我接过一个包子,把另外一个给他推了回去,“你来得那么早也没吃吧,赶紧吃。对了,你早上怎么不等我?” 江城支支吾吾地不说话了。我看他委实不想说的样子也没有逼他,吃了包子就准备背书。 高二的课业已经有些重了,上午连着的语文课还考了两张卷子,好不容易写完放了笔准备去吃饭,我一回头这货又不见人影了。 老五过来问我:“老大怎么回事,怎么神神秘秘的?我让他吃饭他说他今天有事情不去吃饭了,是不是交了小女朋友?” 我也不知道,只好耸肩:“他不去我们去,走吧。” 整整一中午都没见着他,直到下午午休结束后他才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我没来得及问老师后脚就进来了,满肚子疑惑都只能暂时吞了下去。 “淮淮,下午别去吃饭,直接回宿舍。”江城偷偷摸摸地写了张小纸条塞到了我手里,我看了一眼有些懵,不过出于多年的信任还是写了个“哦”给他。 下午五点,我们一宿舍的人都被他叫回了宿舍,打开门的一瞬间,被放在宿舍中间桌子上的蛋糕映入眼中。 “老大你这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老三生日不告诉我们?” “就是,我们都没准备生日礼物。” …… 江城把蜡烛插了上去,一根一根点好,烛光照得他眼睛像夜空里的星星一样闪闪发亮着:“你们在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对吧淮淮。” 我愣了好一会儿,鼻子有点塞,闷闷地“嗯”了一声。 窗帘被暂时拉上了,昏黄的光下江城悄悄把一张小纸条塞在了我手里,笑着眨眼:“一个人的时候再看。” ——那是一封很简单的情书,上面就七个字:你缺个男朋友吗? 我睁开眼脑子还有些不大灵光,看周围的景色汽车像是已经下了高速:“我们到哪了?” “我刚打电话问了具体位置,快到了。” “嗯。”我揉揉额角,“——对了,江城,你记不记得你当场给我的那封情书写了什么?” 江城有些莫名其妙我为什么突然提起这茬:“记得,怎么了吗?你不会突然要反悔了吧?” “你想什么呢?”我简直服了他的脑回路了,“我现在想问你,你缺个合法伴侣吗?” 江城整个人都愣住了好半天没动静,我歪着头看他:“江城?” 他一动不动,机械地开着车,眼睛都不带眨的。 “喂,江城?江城?” 江城猛地回神:“啊?啊!你……你的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就是,就是那个……哎呀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不是在骗我吗?我们什么时候去扯证,不对我现在没钱,要不我去找点钱?你说现在有民政局吗,要不我们先找找民政局在哪里?” 我满头黑线:“你别激动,当我没说好吧?” “不行!”江城猛地一拍,喇叭“滴”一声响,“我等这天等了好久了,淮淮你不准抵赖!” “行行行,我不抵赖你先好好开车。” 江城深吸一口气,还是不停唠叨:“淮淮你说现在民政局还营业吗?基地会有民政局吗?扯证要些什么东西啊?对了我们酒宴摆几桌?” “停停停!好好开车,闭脑!” 江城总算是闭上了嘴,却还是止不住傻笑。 我扶额,看着侧窗浮光掠影似地匆匆而过的风景,终于在灿金的午后阳光下看到了严密封锁着的大门。 ☆、丧尸日记(十一) 大门深锁,从门缝窥不见半个人影,整个基地死寂一片,我开了车门走到基地门前,徒劳地拍了两下,冲着门口的摄像头喊:“喂,有人吗?” 基地里传来窸窸窣窣,像是蛇类蛇行着爬过枝叶满堆的森林的声响,江城摇下车窗,探出头:“没人吗?” “看起来似乎没人,”我刚要缩回手,一只苍白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墙壁后伸了出来,一把扣在了我的手腕上,黑色的指甲狠狠插了进去,“嘶!” 我倒吸一口冷气,感觉一股子冷意顺着手腕的血脉往上走,整个人彻头彻尾冷了下来。 ——我被感染了。 那只罪魁祸首从墙后探出头,看样子是个医疗人员——虽然现在身上的白袍已经满是黑红的血渍。他隔着一层铁门把脸凑上来,嘴巴一张一合,牙齿碰撞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江城大踏步扛着枪走过来,没有给他丝毫缓冲的余地,抬起枪口对着他脑袋就是一下。 黑红的血飞溅出来扑了我满脸,我愣怔地抽回手盯着泛黑的伤口看了一会儿,大脑一片空白。 “淮淮。” 我回神一把推开江城:“你快走。” “要走一起走!” “一起走?江城你吃错药了吧,我被感染了你看见没?”我往后退了几步,伸手一指停在旁边的汽车,“别让我说第二次,快走。” 江城固执地摇头,他每上前一步我就后退一步,直到背后撞上了墙壁,再也退无可退。 就在这么短短时间内,腹中就涌现了一股饥饿感,江城此时像是一块巨大且香气扑鼻的红烧肉,我撇开头:“江城!” 江城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朝着我刚才被咬的地方就舔了下去,我死命地抽回手,他却也下了死力气,我挣扎了半天依旧纹丝不动。 “你疯了是不是?” 他抬起头瞬间我一巴掌打了上去,在他右脸上留下了清晰明显的巴掌印。他舔了舔唇角的血,不在意地冲我一笑:“不是说好了一直在一起吗?” “……你这个疯子,”我沿着墙壁坐下,捂住脸闷声道,“你这个疯子。” 他丢开枪不在意地坐在了我旁边,和我十指相扣,两个人的体温都在飞速降下去,倒也没感觉谁的手比较烫。 “那不正好,我是疯子,你是傻子,恰好凑一对。”江城笑嘻嘻地说,伸手理了理自己有些乱的头发,“希望我变成那个鬼样子也能记得你。对了淮淮你可别把我吃完,吃完了就没人陪着你了那你多无聊啊。” “你有病吗?”我借放下手的空隙偷偷擦掉眼角的眼泪,“你又不香又不好看,我为什么要吃你?” 江城撑着脸伤心欲绝:“诶,淮淮你居然这么嫌弃我,我好伤心……” “好伤心那你刚才不滚?” “才不,别的都有商量余地,媳妇跑了可没地找。” “你……算了,”我一把抱住他,在他猝不及防的目光下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怎么就这么蠢呢……” 但凡他只要无情无义一点点,事情可能就不会到这个地步——他可能还是一个正常人,到了年龄的时候在幸存者基地找个可能不是很貌美但是年轻的姑娘安安分分地过一辈子,而我则变成丧尸,混迹在外头数以亿计的丧尸群里头,指不定哪一天就被幸存者一枪爆了头。 可是现在我们两个都变成了丧尸。 我们在早已经沦陷的江临市基地门口坐了很长时间,直到太阳即将落山,火烧云染红了大片天幕,市区中心的钟声不远万里地传过来。 “淮淮,你有没有感觉我们似乎有点不对?” “好像有点。”我看看自己和江城黑色的指甲,那点模糊的不对劲总算是连上了线,“我们的情况好像有点像施秋雨。” “好像确实。”江城飞快地蹦跶起来,“还好还好。” 兜里的手机出乎意料地震动了一下,是施秋雨来消息了:“已经没人了。” 我和江城对视一眼,江城刚要安慰我,我就叹了一口气:“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变成这样找个房子住吧。” “在找房子之前,”江城扭扭捏捏活像是个要上花轿的大姑娘,眼睛一闪一闪的,“能先找个民政局吗?” “……”我真的没想到这种时候了这蠢货居然还是满脑子这个,“就算去了民政局也没人,想什么呢?” 江城脸一塌,闷闷不乐地跟着我走,一边走一边踢路上的小石子。 夜幕拉了下来,汽车的灯光在略显黑暗的夜下格外显眼,彻底入夜之前,我们找了一个房子,一百来平方,该有的东西都有,冰箱里的东西也都尚且完好。 江城持续性地闷闷不乐,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叫他也不答应。 “行了,”我在他身侧坐下,从怀里拿出纸笔撕下两页,“没人没关系,我们自己画一个。” 江城眼睛一亮:“真的?” 我把纸笔递过去:“骗你干嘛?” 作为没学过画画的咸鱼,我们两个称得上当之无愧的灵魂画手,画的东西什么样子都有,就是没有人样,鼻子眼睛歪七斜八,不知道在画些什么东西。 凑在一起像是两个稍微复杂一点的火柴人。 江城美滋滋地一边画一边和我邀功:“淮淮你看我画得多好看。” 白纸上画着一个火柴人,五官简单轮廓一笔勾成,很像是小孩子画的,不过当事人心里毫无b数,颇为志得意满。 我瞥了眼他比着胜利手势的火柴人,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滤镜都没法让我违心夸他。 大概画了十几张,我们从里面挑出了最称心的两张,作为了证件照的照片——虽然真的看不出半点像。 江城拿着自制的结婚照满脸喜滋滋,像是见了太阳的向日葵,一瞬间就充满力量了,他把简简单单弄起来的这张纸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放在了衣服内衬的兜兜里,拍着胸脯道:“以后我们也是有证的人了,淮淮你不能再抛弃我了。” 我有些无奈:“你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江城完全听不进去,自顾自地傻乐。 变成丧尸后就失去了对一日三餐的需求——反正不管吃什么这股想吃人肉的饥饿感都会在。晚上我和江城没吃饭,两个人一起窝在卧室里看外面满是星辰的星空,窗户打开了一部分冷风顺着开着的缝隙乘机而入,不过对于感染了病毒的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感觉。 “淮淮冷吗?”江城拉过被子往靠在他身上的我身上盖。 “冷什么,变成这样子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又抗冻又抗饿了。” 江城摸摸后脑勺,突然灵机一动,把袖子撸上去,白皙的小手臂往我面前一伸:“淮淮你实在是饿的话可以在我身上咬一口解解馋,反正感染病毒了后不会疼,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鬼主意弄得无语死了,只能伸手在他手臂上轻轻拧了一下:“想什么呢,缩回去。” 他圈住我,嘟着嘴不满意:“我认真的,你要是饿的话真的可以吃我,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好歹我是洗白白了的。” “……我错了,”我拍拍他的肩膀,“我该趁早带你去看病的。” 江城把头压在我头顶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和平常大相径庭:“淮淮,幸好我还有你。” “……”我沉默了下,轻声说,“我也是。” ☆、真相(四) 这已经是我被困在房间里的第二天,没有父亲的吩咐家里谁也不敢放我出去,每次都是匆匆送完饭就关门一走了之,只有在李妈送饭的时候她才会和我说些话,不过也无外乎就是顺着我父亲,别惹他生气这样的车轱辘话。 我就像这十数年一样,被人牢牢地困在了一方安全的角落,外头的事情明明和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又被人为地强行切断了。 如果没有这份日记…… 窗外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天小雨,溅地玻璃窗下半部分挂满水珠。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父亲回来,我听见楼梯口有脚步声响了起来,不急不缓,不紧不慢,沿着楼梯扶手逐渐贴了过来,最后到了门口。我窝在床上没动,这两天时间我看了大半宋淮的日记,想了很多事情——到底什么是生,什么又是死呢? 即使是绝望如宋淮,失挚爱,丧尊严,为了什么才能咬咬牙义无反顾地强逼着自己活下来呢?想来也不过就是为了全人类的前途,他知道自己的价值,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死,因此他扛着痛苦在风雨中一路前行不愿回头,即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挚爱命丧黄泉。 这世上没有谁会是天生的圣人,即便是手握大权的人也要畏生死,也惧命数,可是从宋淮身上我看到了异数。 长时间冷静后,我还是觉得我应该站出来。 时代洪流给所有人留下了一条路,我没有任何的权利去剥夺别人走捷径的权利。 更何况我已经比之宋淮更加幸运了。 咔—— 房门被人从外打开,父亲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实验用的白色外套,应该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没脱,被他端在手里的盘子里装满了三四种水果,上面弄了一层十字网格样子的沙拉酱。盘子“啪”一声被放在了书桌上,父亲看了我一眼:“吃。” 我摇了摇头坐在床上没动:“父亲我还是那句话,拿我研究吧我自愿的。这条路不是单单给我们留的,是给全人类留的。” “你——你怎么这么天真,你知道变成丧尸是什么样子吗?你知道你要面临的是什么后果吗?你知道什么!”父亲猛地拍桌而起,桌上盘子里的水果都在他的一掌下震了一震,“你会和那些东西一样,变得神志不清开始嗜血嗜肉,那个病毒会一点一点吞噬你的意志,控制你的大脑,破坏你的神经中枢。” “我的命是命别人的就不是了吗?你口中的1022号,即便是失去了伴侣也咬牙坚持到现在,你以为他们为的是什么,他们也想要救全人类!” “那就让他们去救!你给我乖乖呆在这,哪里也不许去!”父亲手一扫,笔筒重重砸在了地上,里面的笔狼狈散落了一地,他左手撑在桌子上,弯着腰略微侧过脸,随后用右手抹了一把脸,尽管动作隐蔽,我还是看到了他微红的眼眶和颤抖的手,他强吸一口气,沉了声,稳定了语调,“其他事情父亲都可以答应你,只有这件事情不行,我不能看着你拿你的命开玩笑。”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动摇了,确实,只要我不说,父亲不说,这一切就没人会知道,不会有人逼我自愿奉献,不会有人逼我二选其一,我可以若无其事,心安理得地继续过我自己的生活,父亲的羽翼强大宽厚,足够把我牢牢遮住了。 可是只要一动摇,我就想起日记本里的内容,那些秘而不宣的软弱,隐于内心的自利立刻在事实真相之下溃不成军。 “爸,”我攥紧了被子,强忍住那些痛苦,“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只有孩子才需要父母亲一步又一步的扶持,只有孩子才需要父母亲无微不至的铺路,只有孩子才需要那些足以遮天蔽日的庇护。 父亲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微微低头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我倔强地看着他,手侧还放着那本破旧的日记。 “你不懂,你知道变成丧尸会怎么样吗?你要奉献是吗,我带你去看看到底什么是丧尸!” 父亲起身拉住我就往外面走,在楼下收拾东西的李妈一抬头就见我和父亲从楼上下来了,急忙把湿漉漉的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走过来问:“老爷你怎么带着小少爷怎么下来了?是不是小少爷想吃什么东西了?我现在就去做。” “没事,我带阿白出去一趟。” 父亲捞起挂在扶手上的外衣,盖在了我背上,我扒开衣服好不容易把眼睛露出来,只看到了李妈堆笑的脸和排成两排的女佣就被塞进了车里。司机被赶了出去,父亲独自沉默地开着车,路边的景色飞快掠过,都是我从没见过的。 高楼排列,霓虹闪烁,基地内热闹非凡,尽管车的隔声效果很好,但还是有喧闹声传了进来。 我趴在窗口看着外头飞掠的景色,陌生之中带着一点雀跃。 车大概行了十五六分钟,广播都换了好几个,在高高耸立而起像是万里城墙一样的基地边缘,父亲终于停下了车。 门口站着几个穿着隔离服的军人,手一横拦在了车前:“上报名字。” “下车。”父亲简单说了一句,开了车门从怀里掏出一个身份牌一样的东西,几个军人小声议论了一会儿,这才退开了恭恭敬敬说:“苏博士,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就带阿白出来见见世面。”父亲冷淡地回。 我瞧见那几个军人耳语了好一会儿才似乎做出了决定:“那请吧。” 在他们其中一个的带领下我们去了一间小房间,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好几个白箱子,那个军人打开箱子拿出两套隔离服让我们穿上后就带着我们去了城墙边。 拔地而起的城墙隔离了人类和丧尸,从上往下去还能看到城墙靠里边上一堆堆模模糊糊的黑红影子。 “那是在基地里被感染后丢出去的。”父亲冷冰冰和我解释。 无数丧尸“呜呜啊啊”地往前推搡,你顶着我,我撞着你,像是在方寸之地里挤满的众多野兽,各自撕扯搏斗却又对外面的猎物虎视眈眈。 丧尸数量之多难以想象,整个下面都是黑压压一片,密密麻麻地让人心里一突,冷气直直往上冒。 “你看到了吗?”父亲被挡在隔离服后的脸上冷冷的没有表情,“你以为一切都那么简单吗?” 我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一大片和靠近墙角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好半天没说话,父亲也没再多言,直到回去的路上,坐在暖烘烘的车内没有了外人我才轻声说:“我不会后悔的。” 只有这条路了,我别无选择。 父亲没再说话,不过车速明显快了起来,红灯还没过绿灯都没亮起车就无耐心地横冲直撞了出去,随之在后的就是监控的滴滴作响。 “爸!”我牢牢抓着椅子两侧,关节都要爆出来了,“你开太快了,爸!” 路上车鸣声不断,惊魂未定中车子猛地停下来了。 我匆匆解开安全带下车,险些没靠着车吐出来。 等在门口的李妈皱着眉,一看到我们立马上前去抓住父亲的手拉着他悄悄说了几句,父亲眉头一皱,立刻对我说:“上车。”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屋子里就走出了三个穿着白大衣的人,身后还带着好多绿色军大衣的士兵。 “苏博士,”走在最前面地位应该是最高的那个长得颇为英俊帅气,面如冠玉,眼若流星,五官都恰到好处,线条清晰却也不过度硬朗,下颚的弧度刚刚好,勾起唇角自带一股不羁,“怎么这么急着走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父亲冷冷淡淡回答:“白博士多想了。” 白博士踱步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哟,是叫苏白吧?好名字。父亲取的还是母亲取的?” 我有些无措地回头看父亲,父亲脸色微微变了,握着车门的手都发紧:“苏博士如果没事情我就带儿子办事去了,阿白上车。” “有事是有事情的,”白博士一把抓住我的手,半挑着眉,唇角的笑带着一股不怀好意,“别急着走嘛。我听说……”他顿了顿,半低下头平视着我的双眼,“你身上有夏德病毒的抗体。” 我瞳孔一缩。 “没——”父亲猛地吸了一口气,及时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放缓了语气,“没有的事情,报告我早就提交上去过了,夏德病毒是非遗传性的。” 白博士颇为有趣地盯着我:“是吗小白?好孩子可是不说谎的。” 我转过头看向父亲,他使劲给我打眼色,在这带着的天气里额头都冒出密集的汗珠,白博士一把掐住我的下巴,硬生生把我的头转了回去:“这件事情关系到的有很多人哦。” “……是,”我坦白道,“我身上有。” “阿白!” 白博士扭过头看了父亲好一会儿,神色有些深沉,他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拉着我一路往停在一旁的车上走,身后的绿衣军人死死架住了要往上冲的父亲,我频频回头看他,最后只能看到他白大褂的衣角部分,像是北飞的大雁,只简简掠过就消失了。 我把额头抵在车窗上,沉默着没有说话,车前座和车后座用玻璃窗隔开了,坐在我旁边的就白博士一个人,他好奇地摸着下巴问我:“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知道,”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在他复杂的目光下扭过头继续把头抵在窗上,“不过我早有准备了。” 这条路会是最简单,也是最便捷的,对所有人而言。 而对我而言,那就是终点。 “你几岁了?” “十岁。” “你想知道上头是怎么知道你身上有抗体的吗?” “不想。” “???”白博士满心的火焰被冷水浇了个透顶,语气无力道,“你这小孩真无趣。” 我并没有回头,白博士凑过来一点,像是没听到刚才的拒绝一样:“其实吧,这个是你江叔叔,江明上报的,他有一双儿女,儿子先天不足,前段时间刚空气感染了夏德,他想你身上的抗体可以用来救他儿子,不过昨天被你父亲拒绝了。” “所以?” “……好吧,”白博士叹了口气,“你真是无趣到极点了。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可不会这样。行了下车吧。” 白色的研究所就在眼前,碧天白云绵延千里,江叔叔站在门口,低着头没敢看我,我什么都没说,最后看了一眼像是刚洗涤似的蓝天,抬腿进了研究所,四五个研究人员围了上来,给我换上了白色的衣服。衣服有点长,衣摆过了膝盖,颇为累赘,我衣摆问:“没有小一号的吗?” “你这孩子还挑起来了?”后面进来的白博士和我对视了一会儿,嘴角一抽吩咐一旁的人,“再去找找有没有合身的。” 得到了答案我微微低下头没再说话。 被吩咐出去的人很快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套还是稍微有点大的白衣服,不过比刚才那件好点,我没再挑剔。一个女研究员拿起订书机模样的东西递给白博士:“博士。” 白博士顺手接了过来,上下看了看就拿着那玩意往我手上按。 什么感觉都没有,不过印了个条形码一样的蓝色东西。 “好了,”他把那订书机模样的东西放在了桌上,拍拍手,“准备第一轮检测。” 女研究员拎着针筒朝我走了过来,白博士笑眯眯地看着我:“不疼的,小弟弟别怕哦。” 我撇开眼,针头刺进血管,药水被注入身体,一切感官都在无线迟缓下来。 我又想起了那本日记。 ☆、丧尸日记(十二) 4015年,1月10日。 可能是料峭春寒拨动了年末的热烈,这两日外面游荡的丧尸和发春的猫似的死命地叫,扰得的我和江城谁也没休息好,只能睁着眼从晚上十点多撑到早上。 期间饿得前胸贴后背,还没办法。 江城捂着肚子两眼放空,直愣愣躺在床上挺尸:“都叫了两天了没完了是吧?” 我从被子里钻出来,顶着乱麻似的头发爬起来把窗帘拉上。躺在床上的江城忍无可忍地爬起来,一边穿拖鞋一边愤怒道:“我受不了了,我要去弄死他们!” 此刻天刚蒙蒙亮,只从边角隐约透出一些光,我回头看江城:“别闹。就算你和他们计较他们也听不懂啊。” 江城闷头穿着鞋,我急忙去扯他,生怕他真去和外面那些没脑子的丧尸互挠,到时候姹紫嫣红地回来,我还要拿针线给他把伤口缝回来。 “好了啦淮淮,谁真的去和他们吵,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肉。” 我松了一口气:“那行,你早去早回,实在没有就算了,别走太远,等你回来前两天被桌子撞到的那个地方我给你缝回来。” 江城点头答应,我看着他开了房门走了出去,脚步声渐渐远了。外面的无脑丧尸还在死命地扯着嗓子嚎,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邪。我把零乱的床铺理了理,趿拉着拖鞋出了卧室,恰巧撞上了住在隔壁的施秋雨,她一股怨气地从门外飘了进来,阴森森地说:“我要弄死外面那群玩意!” 我揉了揉额角,明明变成丧尸后已经失去了感官,但还是莫名感到了头疼,施秋雨满身怨气地在桌边坐下,拿着塑料水杯灌了三大杯的水下去,水刚进了肚子就一边“呲呲”地叫着一边在我纠结的目光下从她肚子上的口子处一股一股喷了出来,像是奶牛挤奶,还蛮有节奏。 施秋雨当场更加阴郁了,苦闷地放下了杯子,伸手堵住了自己往外喷水的肚子:“行了别憋了,要笑就笑吧。” “咳咳……”我憋住了笑,安慰她,“没事,时间长了就习惯了,你这刚伤两天,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她郁闷地没说话,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喝水,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严重,我走到窗边探出头往声音来源看,隔着一栋高楼大厦愣是啥也没看到,施秋雨也好奇地走过来,和我一起往外瞧:“到底什么情况?这群东西反应不对啊,平常只有见了人才叫得那么欢吧。” 我也感觉很是奇怪,这两天外面丧尸的反应确实异常,上一次他们这样还是在三年前,天上掉下来一个拉着降落伞的勇士的时候。那会儿这群东西也和现在一样,叫得像是发春的野猫,扯着嗓子可劲地嚎啕。 隔着那幢大楼似乎有橘红色的光透过来,隐隐像是火光,我不祥的预感越发重了。 这方圆几里只有我们三个有神志的丧尸,哪来的火光? 我几乎以为自己看岔眼了。 “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施秋雨喃喃道。 她的话音刚落,那边大厦角落露出了一个亮点,亮点三百六十度地转了一圈,随后不知怎么地突然抬起来直直照到了我俩的脸上。 那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亮得刺眼,我和施秋雨下意识遮住了眼,丧尸们发春似的叫声里混杂了有些熟悉的声音,我迟钝的大脑慢悠悠晃过了一个弯——好像是直升机的声音。 直升机?! 我刚有些发蒙,不知道从哪飞来的子弹就不要钱似的“啪啪”打在了周围,玻璃一下碎了,碎片飞溅起来。 我和施秋雨顶着枪林弹雨转身往卧室跑,在子弹声中猛地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什么鬼?”施秋雨身上被打了好几个洞,一边坐在地上自己给自己抠子弹一边问,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外面的枪声更加密集了,伴随着的还有急切的脚步声,卧室房门“砰”地一响,晃了好几下,我连忙用后背顶住了房门,在越来越剧烈的强行开门中不知怎么地就抖着手发消息给江城:“有情况,别回来。” 把手机一把滑进床头柜底部的时候外面一声干脆利落的枪响,把手一震,随后不知道到底什么玩意用蛮力一把撞开了门,我狼狈地摔在地上,抬头就看到穿着白色宽大衣服的人站在我面前拿枪抵住了我的头,他身后鱼贯而入的好几个人冲上来一把把我摁在了地上。 “报告长官,这里有两个。”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没有一点起伏波澜。 ——是人。 ——这是时隔六年后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 欣喜还没冷却下来,我就感觉一个冰冷冷的东西贴在了脖子上,什么东西打了进去,浑身的力气像是一瞬间被卸了个干净,手脚都软塌塌的,脑子里一片浆糊。我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人抓了起来,双手铐在背后被押了出去。 楼下停着好几辆辆白色的越野车,上面蹲着好些个也穿着这厚厚白色衣服的人,个个手里端着枪把靠近的丧尸扫射了个干净,面色冷峻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 押着我和施秋雨的人一把把我们推上了车,摁着头让我们进去,不耐烦道:“别磨蹭,快点。” 我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东西,手脚发着软还一个劲地回头看向高低错落的城市街区。 押着我的人不耐烦地一枪杆子打在了我脸上,又从后面踹了我一脚:“快点进去。” 开车的人“啧”了一声,开口提醒:“别没轻没重的,找个二类感染者可不容易。” “知道了,”那人不耐烦地踹我,“别墨迹。” 我被强行弄上了车。开车的“啧”了一声,把车钥匙插上去一扭,车身微微一动,他还没踩下油门,就从车窗的镜子里看到后面有人骑了辆小破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冲他们招手大喊:“等等!” “……”开车的愣了,“这又是啥玩意?” 我把头抵在窗上借着车镜往后看——是江城。 我的心上人是个盖世英雄,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黑色破洞无袖外套,脚踩着破烂自行车…… 虽然十分感动,但是我依旧觉得他有病。 没错,他有病。 我明明发给了他消息让他不要回来的,他怎么滚回来了?! 我使劲地挣扎起来,铐着我手的人差点被我挣出去,“啪”一巴掌打了过来:“动什么动!” 江城踩着一辆也不知道哪里找的小破自行车骑到一群越野车中间,透过窗看着我笑了笑,非常自觉地伸手让下来抓他的人铐住了他的手。 “……”我简直服了他了。 被铐走之前,他张了张嘴对我做了个口型:“别怕我在。” 怕个鬼子,我现在只想打死他。我被压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只能问道:“你们是谁?要干嘛?” 问题石沉大海,车里的三个人没一个回答,我有些焦虑,频频回头往后面看。 只是依旧看不见江城。 车开了五六个小时候我们又被押着上了直升飞机,江城和我总算是汇合了,他靠在我身边,用头蹭蹭我侧脸:“我陪着你。” 然而我依旧焦虑——对于布满重重迷雾的未来。 直升机飞了许久才落在了一个空旷的大草地上,我们一下去就被围了起来,穿着白大褂的人带着被押解的我们进了一个白色房子,被抽了三管血后我们被像畜生一样被推搡着往里面的房间走,白惨惨的灯光打在地上,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能听到有些房间里传来的剧烈挣扎声。 走到最里面那个房间的时候身后的人总算是不再把我们往前推,强迫我们进去后打开笼子把我们像是畜生一样关了起来。房间里一整排都是笼子,有四分之三里面都有人。 把我们丢进去后他们很快就走了,施秋雨拍打着笼子喊了一会儿,有个躺着的人真开眼睛懒洋洋说:“别挣扎了,他们不会理你的。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压根不算是人,就算我们根本没吃过人。” “这到底是哪?”我问。 “研究所吧大概,”那个人懒洋洋地靠在笼子边,“估计研究怎么才能解决这个病毒,反正我们这一窝子都是小白鼠。” “别闹腾了,大家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珍惜当下吧。”那人说完话就闭上了眼,再也不开口了。 进了这里的都已经算不上人了,夜里也没人送饭,所有人都一声不吭地死扛腹中永远不停歇的饥饿感和对血肉的渴望,有人磨着牙最后忍无可忍地一口朝着自己的手臂咬了下去,鲜血淋漓。 我肚子也饿得慌,忙不迭靠在边上掏出笔和本子。笔的尾部凹陷了一块,估计是今天帮我挡了一枪的缘故,关着江城的笼子就在旁边,事情已成定局我也没心再骂他,他忐忑了一下午都没见我有动静这会儿才死命地往我这边凑,瞪着眼瞧我:“淮淮你在写什么?” “日记。” “啊?” “希望以后能有人看到这个吧。” 江城“哦”了一声,看着在吃自己的那些人吞了口口水,撇开眼问我:“淮淮你饿吗?” “饿也没办法。” “谁说的。”江城一口把自己胳膊的肉咬下了一块,小心翼翼地拎着那块还带着鲜血的肉递过来,满脸献宝的期待,“来,吃吧,干净的。” 明明早已失去了哭泣的能力,可我还是感觉眼睛一酸,总有种要落泪的感觉,心里酸酸涩涩像是吃了个还没熟的青色橘子。 他眨巴着眼,又往前递了递:“来,就当是猪肉了。” 真的是猪肉,谁让我喜欢了一头猪呢。 蠢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源自大话西游那句经典台词 ☆、春至 4018年。 施秋雨被拉走了,再也没回来。 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我了。 房间里的人越来越少,笼子也越来越少,他们给我们换了个地方,挪到了这个房间里面的密室里。走了也好,困在那么小的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死了总比疯了好,好歹保留了最后一点尊严。 要是真能投胎的话,下次记得投个好命,当个盛世狗也比这样强。 4020年。 在里面关得太久我已经记不清时间了,感觉日子懵懵懂懂中就过去了,不过今天我问了时间,研究人员说是12月25日,圣诞节。 那我就知道他的忌日了,4020年,12月25日,圣诞节。 我想写什么来着,对了……我的阿城也死了。 他们早上把他抓了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我连声音都没听到,我死死抓着研究人员,他们才告诉我,研究似乎又失败了。 这已经是多少次了?数不清了。 我把他的衣服悄悄放在了角落里,抱着就权当是他还在吧,还好虽然变成丧尸后失去了感觉,但是嗅觉还在,衣服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我还是希望他们是骗我的,希望实验已经成功了,希望我的阿城还活着。 蠢人多好命,这些人一定是骗我的。 4022年。 为什么实验还没有成功?为什么实验还没有成功?为什么实验还没有成功? 4023年。 今天又被抓进来两个人,看起来应该是小情侣。 不过在这地方,生死才是常态。 听他们说外面已经建起了完整的基地,不过还是陆陆续续地感染了很多人,希望早点结束吧,二十多年了,也应该结束了。 4024年。 我居然还活着。 每一次能活着下手术台都感觉是奇迹,可是这个奇迹并没有太大的惊喜。 身上的皮肉烂掉了好多,不过也没关系,烂就烂掉吧。 阿城,等这个病毒破解了我就去找你。 4025年。 阿城的衣服丢了。 我早上被带出去后下午一回来就没看到衣服,翻天覆地地找了整个笼子都没有。 阿城,我好像把你弄丢了。 4026年。 听他们闲聊好像说离破解夏德病毒很接近了,那么久以来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 可惜阿城他们都不在了,没人可以和我庆祝。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我们这么多人的付出和牺牲没有白费,这场劫难终于还是要到头了。 我想我很快就能和阿城再见了。 滴——滴——滴—— 我模糊听见心跳仪发出了紧急通知的声音,身上似乎有东西被剥离了出去。 那些看过的日记一一从眼前浮光掠影地过去了,我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下了地,围在实验床两侧的白大褂们还在做着实验,满头大汗看着焦头烂额的,实验床上躺着我的身体。 明明那么一个诡异的画面我愣是没有一点惊吓的感觉。 我从实验室里走了出去,轻车熟路地又走到了那间应该充斥着无数怨灵的房间里。 门半开着,里面开着白炽灯,亮堂堂一片,灯下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他们若有所觉地回头看向我,在人海之中我一眼就见到了那个丧尸。不过他这时候已经不破破烂烂了,他恢复了他最美好的时候的样子,站在墙边正面朝着我这边和一个人说笑。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冲我挥了挥手眯眼笑起来,模样很是温和。 站在他前面的人回过头,虽然没见过但是我下意识就明白了他的身份——江城。 江城确实长了张很帅气的脸,不过没我父亲帅气! 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一边走江城一边做小动作,宋淮踩了他好几下他都没安分,一个靠着墙的女生瞧着他俩笑骂:“当着小孩子面呢江城你能注意点吗?” ——应该是施秋雨了。 江城冲她做了个鬼脸,十分得意地“哼”了一声。 宋淮狠狠一踩他的脚,江城瞬间变了脸,差点叫出声,最后还是碍于颜面强行憋了回去,憋得满脸通红,他控诉地看着宋淮上前揉了揉我的头。 “还有人吗?”宋淮问。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原地复活的江城窜过来勾住宋淮的肩:“他的意思是你后面还有人吗?” “哦,”我不大确定地说,“应该没了。” 宋淮安心地点了点头:“没了就好。” 施秋雨走过来蹲下身揉我的脸:“最后一个居然是个小正太,我还以为会是阿淮呢。” 宋淮点点头:“我起初也以为会是我。” “遗憾了吧?”江城半个人都压在了宋淮的背上,笑嘻嘻的。 宋淮给了他个眼刀:“下去。” “不,”江城死皮赖脸地抱住他,把他转了个身一口亲了上去,施秋雨眼疾手快地一把遮住了我的眼睛,我只能听见江城含糊的声音,“淮淮你不能厚此薄彼啊,我也是个宝宝啊。” “江城你个臭不要脸的,还有孩子在呢!”施秋雨怒骂。 宋淮无语道:“你算哪门子的宝宝啊?” “就是,”施秋雨帮腔,“看看自己的身高体重,大门板要我呲醒你吗?没给你抬去当房梁就不错了,还宝宝。” 宋淮恬不知耻地说:“我是淮淮的宝宝啊。” “……”我拉着施秋雨的手,十分自觉,“姐姐我们走吧,让他们一起,我不和他抢着当小孩。” 毕竟那么多年没见,干柴烈火,能理解! 不过还是少儿不宜,非礼勿视。 施秋雨牵着我的手嘟嘟囔囔一边碎碎地骂江城厚脸皮,一边朝着女孩子扎堆的地方走了。 一片欢笑声中我回头越过无数重重人影看向那扇熟悉却又陌生的门。 不知何时,门已经静悄悄地关上了。 耳边的仪器声和更远点的呼喊声像是离手的气球,渐渐远了,直到再也听不见。 施秋雨微微低下头看我:“怎么了吗?” “啊?”我无措地抬头对上她的眼睛,“我在想我爸爸。我听见他的声音了。” 施秋雨笑了起来:“还有更多人的声音呢。” 话落时候,周边的欢笑声低了下去,我听见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沉重的声音:“时隔二十五年,我们终于提取出了夏德病毒的抗体。不过,在发放抗体之前,我要宣读一张牺牲名单,就是他们让我们在一路彷徨中探索到了正确的路。” “付海城、邱江涛、刘霞、施秋雨、江城、宋淮……”在无数个名字之后,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带上了些微的哽咽,他好半晌后才继续读了最后一个名字,“苏白。” “让我们永远记住他们。” 我愕然地看着施秋雨,施秋雨朝着我眨了下左眼:“听到了吗?” “嗯。”我用力点头。 静谧的白光瞬息间笼罩了整个房间,我感觉整个身体在下坠,耳边似乎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涛涛浪声,远处的飞鸟高叫着掠过大半个地球。 春天应当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开始是一个丧尸夫夫小甜饼来着,最后还是变得有点沉重了,不过好歹也不算个彻底的B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