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为我称臣 作者:南书百城 文案: 【先婚后爱/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世纪甜文】 结婚五年,棠宁意外失忆。 一觉醒来,中风的父亲早已痊愈,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蒸蒸日上,而她不仅坐拥万贯家财、名下海岛成群,甚至混成了广大女性眼中的职业标杆。 唯一的人生遗憾是,自己竟然英年早婚,嫁给了少年时代就不太待见她的人—— 那位白手起家、手腕狠厉,如今身居高位的商业巨头,蒋林野。 当晚,她被对方摁住手腕,抵在窗前。 “宁宁。”高大的男人气势逼人,居高临下,“听说你失忆了,记忆停在二十岁?” 她正要点头—— 下一秒,他“啪”地甩出一本《高等代数·第五版概述》。 “来。”男人嗓音低哑,发出怜爱的叹息,“用你二十岁的智商,算给我看看。” 棠宁:“……” 【深藏不露病娇霸总 x 家里有矿千金美人】 棠宁喜欢蒋林野,从他一无所有,到他身价千亿。但她不能接受一段没有感情的关系。 提出离婚那天,面对巨额财产分割,蒋林野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给你一个月冷静期,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那时候,他没想到,棠宁也没想到。 未来有一天,这个人前不可一世的男人,会红着眼眶拽住她,哑着嗓子,几乎跪进尘埃里:“我错了宁宁,不闹了,回家好不好?” ——不过,后来,深夜。 棠宁:“这、这就是你……求人回来的……态度吗……!QAQ” #我、我仿佛找到了这些年我们婚姻不睦的原因? #可是我也爱了你啊,那么那么多年 ◎宠物智能 x 养老地产,双总裁。 ◎1v1沙雕甜文,饲养狗和狗男人。 ◎ “若我忘了我,请替我记得。”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婚恋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棠宁,蒋林野 ┃ 配角:下本《几点了你还不睡》先婚后爱/娱乐圈甜文/专栏求预收 ┃ 其它: 第1章 失忆 - 棠宁神经紧绷,一动不动。 看着镜子里这张脸。 ——牛奶肌,冷白皮,眉如远山,额头饱满,桃花眼微微上翘,眼睛黑白分明,从脸到五官无一不精致,连下颚线的弧度都像是量着尺寸画出来的。清润的面庞之中,甚至带着一点点,被疼爱过才会有的,小女人的妩媚。 她伸出一只手,用力捏捏。 “啧……”倒抽一口气,赶紧放开。 会疼。 是真脸。 她微微张着嘴,半天,艰难地憋出一句:“我就出个车祸,你们还顺手帮我整了容?” 病房里安安静静,阳光无声地垂落。 立在床边的简薇温柔又超有耐心,公事公办地解释:“棠总,这就是您的脸呀,您看,您一直拥有会发光的名品颜值,在哪里都是神仙美貌经营者,大家都公认您这就是上帝建模的长相,每一帧都令人沉迷……” 棠宁:“……” 棠宁谦虚地摆手:“可以了,可以了。” 这到底是哪里找来的特护,别的不会,彩虹屁倒吹得一绝。 她将目光重新落回镜子。 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现在这张脸,有她少女时的轮廓,但比她少女时代好看了一百个level。金堆玉砌,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 这么看来,医生也没骗她,她确实是魂穿……不,失忆了。 半小时前,她在这家医院的病房里醒过来。 虽然病例上明明白白写的是车祸撞击大脑,造成了病人昏迷,但她对这场车祸毫无印象,脑海中最后一个有记忆的画面,遥远地停留在五年前—— 那时父亲公司的资金出了大问题,她不知道能去求谁,慌不择路,站在一轮烈日下给远在美国的蒋林野打电话。 正午室外逼近四十度,他们时差十二小时,她心急如焚,打了很多个电话,他才接起来。 蒋林野坐在大洋彼岸,安安静静地听她说完,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男人声线慵懒,清冷又绝情: “棠宁,我们只是高中做了一年同桌而已,很熟吗?” “你有多大的脸面,能让我回国帮你?” 就这两句话,轻轻松松,给她判了死刑。 想到这个,棠宁突然有点发愁。 那时候她的老父亲被气到小中风送往医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公司还在不在。 “棠总。”见她满脸惆怅,简薇小心地问,“您渴不渴?要喝点水吗?” 思绪一瞬间被拉回现在。 五年后的医院已经发展得这么人性化了…… 棠宁在心里感慨,连特护都管客户一口一个“x总”,努力让病人感受到大佬的快乐。 她矜持地点头:“要。” 简薇:“好的棠总。” 私人特护病房,在一墙之隔设置了小会客室和小厨房。 棠宁提醒:“如果有冰,记得加冰。” “好的棠总。” “有零食的话也帮我拿一点,我有点饿。” “好的棠总。” 棠宁:“……” 她还是有些不自在:“你不用一直叫我棠总的。” “可是。”简薇已经用小餐盘端着水和零食走了回来,“您确实是我们的总裁啊。” 棠宁缓缓打出一个:“……?” 她隐隐察觉到,事情开始朝着奇幻的方向发展了:“你再说一遍,我、我是你们的什么总裁?” 简薇微怔,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疏忽。” 她怎么忘了,上司失忆了。 下一秒,棠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简薇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支激光笔,抬头一按,面前的白墙缓缓降下幕布,屏幕上出现一份幻灯片。 棠宁:“???” 你们是早就预见了我的失忆吗竟然连PPT都他妈准备好了?? “请允许我重新向您做一遍自我介绍,我叫简薇,是您的生活助理。”简薇把自己的手机投影在幕布上,一边翻PPT,一边解释,“这是您的公司,也是我目前在职的单位,‘TJ糖浆’。虽然您总是开玩笑说这名字像一家制糖厂,但‘TJ’其实是一家棠氏旗下的网络科技公司,我们针对高端宠物市场,专门做智能宠物产品……” 棠宁挺爱听这个,随手拆开一袋薯片:“那我现在岂不是很有钱?” 老父亲大概也还没破产,岂不美哉。 简薇笑了:“是呀,您和蒋总婚后第一年才建立这家公司,现在每年的盈利额就已经高达……” 棠宁一个激灵,没咽下去的薯片差点吐出来:“我结婚了?!哪个蒋总?!” 她一激动,脑子又嗡嗡响起来。 简薇连忙扶住她:“棠总您还好吧?” “棠总他妈的好极了,快说蒋总!” 简薇拿起手机,直接调百度百科给她看。 蒋总,又能有几个蒋总。 棠氏的乘龙快婿,现任的董事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藤校毕业白手起家,一回国就直接接手了棠氏濒临破产的烂摊子,之后逆风翻盘,五年内把企业的业务从地产扩展至技术领域,连续三年营收增长近50%——的那个…… “蒋林野。” 棠宁太阳穴突突跳,扒着百科往下翻,翻到一个蒋林野的采访视频。 很短一个小VCR,大概是他出席某个晚宴,车停在门口,侍应上前开门。 男人下车的同一时间,镁光灯疯狂地闪起来,他在入口处站定,没有看镜头,身形过于挺拔,整个人的气场都显得清冷,定制的黑色西装西装笔挺熨帖,手腕处的袖口制作考究,机械表的蓝宝石镜面反光。 记者抓紧时间上前提问,问三句,他答一个“嗯”。 和棠宁记忆里一样,这个家伙,拥有任何死亡打光都掩盖不住的英俊。 他比过去更加成熟,少年时代那种植物般的清冷明显褪去,高傲却跨越时光,分毫不差地留了下来—— 连最后对镜头那个面无表情的回视都拽得不行,恨不得在脸上写四个大字: 老子牛逼。 棠宁:“……” 晴天霹雳。 她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脑子里过弹幕似的,噼里啪啦全都是“我的天啊我怎么会跟这个人结婚啊”,“这个人是被我下了蛊吗不然他怎么愿意娶我呢”,“我到底签了多少丧权辱国的合约他才会跟我结婚啊”! 简薇见上司愣在原地,以为她想起了什么,主动解释:“您大概不记得了,但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也一直都是这样宣传的……T,代表棠宁;J,代表蒋林野;而‘TJ糖浆’这个品牌,不仅象征着两个年轻灵魂的结合,还象征着两颗火热跳动的心,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彼此交融,难分难舍……” 她没说完,棠宁用力扣住她的手。 简薇:“?” “快……”棠总呼吸不稳,“快叫护士站。” “棠总您怎么了!” “我,我有点缺氧……” “……” *** 华灯初上,夜幕笼罩城市,霓虹灯渐次亮起。 高架桥上灯光闪动,首尾相接的车辆拥堵成长龙,耳畔不断传来汽车鸣笛声。 路灯光芒昏暗,车辆偶尔移动,斑驳的光影从眼角一一滑过,落在手中的文件上,将某些破碎的句段映亮。 车内静寂许久。 蒋林野阖上医院传回的病例,一言未发。 失忆了…… 他揉揉眉心,眼睫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总。”见他一副疲态,助理主动问,“现在已经很晚了,您还去医院吗?” 男人声音低沉,不欲多言:“去。” 助理犹豫一瞬,踌躇着说:“但是太太她可能已经休息了。” 何况她每天都在作妖,还差这一次吗。 明天再去看,不也是一样的吗。 蒋林野身形微动,手指从眉骨间移开,默不作声地看过来。 男人身形高大,眉眼深邃,在黄昏与夜色交界的光芒中,气场显得格外冷硬。他下颌紧绷,线条清俊消瘦,窗外的光影随着车子移动而断续地从他脸庞上扫过,就这么一言不发,眼里竟渐渐地生出寒意。 助理一个激灵,立刻意识到拍错了马屁:“去,去,再晚都要去。太太不会那么早休息的,万一她还在等您,总不能让她白等。” 前方事故解除,车子加速开动,光影飞快地扑闪而过。 蒋林野不再说话,半张脸淹没在阴影里,薄唇抿成一条线。 他还真是想看看—— 棠宁为了和他离婚。 是不是真的能找出一千个理由。 然而事实上,这个时间,棠宁真的休息了。 大概是那场车祸的缘故,刚刚做过手术,她还没清醒几个小时,就轻易感到疲惫。 迷迷糊糊地,她梦到十七八岁时高冷的蒋林野。 明明被爸爸资助,偏偏一双眼还长在头顶上。 她不爽极了,眉头在睡梦中紧紧皱起来,一翻身,手就被人握住。 “……?!”棠宁猛地睁开眼。 夜色空寂,房间里安安静静。窗帘一起一落,没有开灯,银白的月光顺着窗台流泻进来。 她像漫画慢镜头一样,一格一格地转头过去。 光线缥缈,借着昏昧的月光,她看清男人的面庞。 他个子很高,大概来得急,一下飞机立刻赶往医院,连正装都没有换下,坐在床边微微低着头,脸颊贴近她的手掌。 棠宁晃了一下神,少年时代那张冷漠的脸和现在重合,万年不变的清淡英俊,气场却比记忆中更加内敛,显得沉静而淡漠。 见她转头,蒋林野低声问:“醒了?” 不知怎么,一触碰到对方的气息,她就有点难以呼吸。 所以她没有说话,只缓慢地眨了眨眼。 可他好像并不在意她是否回应,只兀自低声叫:“宁宁。” “……” 他哑声问:“我听说你失忆了?” 棠宁迟疑一下:“嗯。” “记忆停在二十岁?” “……嗯。” 病房里安静一瞬。 棠宁心里打鼓,正想开口—— 下一秒,蒋林野突然从包里掏出一本《高等代数·第五版概述》,“啪”地甩在她床头。 棠宁:“?” “来。” 他和善地低笑,“用你二十岁的智商,算给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之前投雷和灌溉营养液的妹子们,久等啦。文案有一点改动,但是剧情没有变~ 紧张地搓手,我积分系数实在太低了,多给我一点评论好不好……可以给糖浆CP助力一点积分qvq (太久没出现了我好紧张,快来跟我一起紧张……!) ----- 南书百城完结文:那就死在我怀里丨那就不要离开我丨别老惦记我丨千万次心动 预收可戳专栏: 都市《温柔孤岛》:步步为营太子爷 x 怂萌戏精大小姐/先婚后爱/隐婚梗/世纪甜文 校园《玫瑰星球》:闷骚偏执少年偶像 x 骄纵明撩颜控少女/青梅竹马/高中校园 第2章 暧昧 棠宁:“?” 他们这个公司的人,口袋都是哆啦A梦百宝袋吗,要什么有什么? 她艰难地扣住蒋林野的手,提醒他:“你清醒一点,做个人,好吗?” “该清醒一点的是你。”蒋林野松开她的手,冷笑,“棠宁,TJ是你自己的公司,你能不能负点责任,消停一会儿,别什么事都想着让我给你擦屁股?多大的人了连一个危机公关都处理不好,我合约谈了一半飞回来解决问题,你现在又在这儿闹什么?” 不是……什么危机公关? 棠宁的脑袋又开始疼了,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还是另一件事更让她震撼:“我还让你给我擦过屁股?” 病房里没有开灯,窗帘偶尔起伏,银白色的月光在窗台下游移。 她话音一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黑暗中那个高大的男人身形僵了三秒。 棠宁:“……” 她是不是说了奇怪的话。 “不是……我刚刚那个的意思是……” “棠宁。”蒋林野转过来,居高临下,平静地打断她,“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今晚不在医院过夜。出院的时候,我会让助理来接你。” 哟听听这是一个二十四孝老公该说的话吗。 棠宁太阳穴突突跳,下意识摸摸自己额头上的纱布。 之前简薇说他们婚后关系好,她就觉得可疑。在她的记忆里,蒋林野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和她好好相处的人。 ……果然不能对他抱有虚妄的幻想。 “那个……等一下。”见他要走,棠宁挣扎着往上拱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别那么弱鸡,“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为什么现在会跟我结婚?” 黑暗中,男人高大的身形微微一滞,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他缓缓发出一声冷笑:“又开始了?” 棠宁:“……” 不,她是真情实意地在费解啊。 “不是失忆了?这种事倒是记得很清楚?”他转过来,意味不明,像是嘲笑,“跟我结婚,不是你自己做的选择?” 四目相对的瞬间,凉风带起小房间里的窗帘,月色穿庭入户,棠宁清晰地看到男人的脸。 他穿正装,面料挺括,下颚棱角分明,露出干净的脖颈和微微突起的喉结。像植物一样清洁干净,却又带着来自上位者的,强烈的压迫感。 褪去了少年时期的清冷,他就这样看着她,眼中罩着暗影,仿佛藏着别的什么,可屋内没有开灯,棠宁看不分明。 也就那一瞬。 她呼吸微微一滞,有一秒钟差点承认了,糊里糊涂地过去这么多年,这家伙还是长着一张让人心动的脸。 但他这副姿态实在让人不爽,她莫名想怼:“说得好像我很喜欢你一样。” “这话你自己信不信?”蒋林野竟然被逗笑,“折腾来折腾去,就这么想让我留下来?” 棠宁:“……” 惨就惨在,她的少女时代,还真的曾经非常喜欢蒋林野…… 那已经是高中的事。 她从小在北城长大,高中也在附中就读。学校有政府资助,每个班每年都有贫困生的助学名额,只不过附中的学生非富即贵,大家的差别只是普通有钱和非常有钱,没几个人真正需要助学。 可棠宁第一次见到蒋林野,恰恰是在高二那年,颁发助学金的校会上。 她站在队列里百无聊赖,班主任突然让她上台,棠宁莫名极了:“我上去干什么?” “今年加了一个环节。”班主任笑得一脸慈爱,“为了让所有同学都感受到读书机会的来之不易,要在每个班挑选班干,上台给需要助学的同学送温暖。你看起来最没有学习动力,需要被鼓舞,所以你最合适啦。” 棠宁:“……” 棠宁试图委婉:“没有这个必要吧,老师,你觉不觉得这种要求有点,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猎奇,有点不合适,有点强人所难—— 她从小到大没有吃过钱的苦头,但父亲从来教她人人平等,没有人应该欣赏别人的贫困,也没有人应该被欣赏。 直到她真的走上台,见到蒋林野。 棠宁瞬间就一点都不觉得不合适了。 ……这人也太好看了。 初秋天光明朗,他个子很高,身量挺拔,肤色洁白,没有穿校服,身上有沉静清澈的少年感。 两个人站得近,少年鼻梁高挺,五官分明,眼瞳的黑色很深,被阳光冲刷,呈现明亮的颜色,让人生发出温暖的错觉。 风把他白色的衬衫吹鼓,像一面纯白的帆。 他微微垂眼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下颌曲线清瘦。 十月初秋暑气尽消,四目相对的瞬间,棠宁觉得,整个人都熟了。 直到少年眼里浮起困惑。 身边的人低声提醒,棠宁如同大梦初醒,匆匆忙忙,赶紧举起手中的校友章:“这这……这是给你的。” 她整个人都不太清醒,不忘盯住他胸口的校牌多看两眼,然后小声补充:“蒋同学。” ——蒋同学。 蒋林野垂眼看她。 少女沐浴在晨光里,他看到毛茸茸的脑袋,兔子耳朵一样的薄荷色皮筋,和女孩白皙透红的耳尖。 那天一直到棠宁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下台,到校会结束,到她回到教室,都好像踩在棉花里。 走路在飘。 “还好我们学校虽然不靠谱了点,但不管颁发奖学金还是助学金,都用校友章来表示……”棠宁捧着脸,回不过神,“校长要是给我一袋子钱让我上台拿给他,他得多尴尬啊。” 闺蜜盛星来友情提醒:“那也未必,谁会讨厌钱?” “你难道不觉得,对于神仙来说,谈钱是侮辱他们吗?”一想到神仙,棠宁瞬间化身小番茄精,捧着脸嗷嗷叫,“他真的太好看了,我们年级竟然有这样的神仙!” “啊,这题我可以回答。”盛星来打个响指,“听说是年级主任从别的学校挖来的,他今年的状元种子选手。” 棠宁若有所思。 半晌,一本正经道:“你知道吗。” “嗯?” “今天早上校会的时候,我去给他送校友章。”棠宁满眼憧憬,“近距离看,他真的好美啊。” “……” “然后现在你说,他是状元种子选手,我就觉得,他好强。” “……” “可是结合助学金的事,我又觉得,他好惨。” 盛星来:“……差不多点可以了。” 棠宁自顾自地叨逼叨,两手合十,垂着脑袋虔诚许愿:“盛星来愿吃素三年,换信女棠宁被蒋林野亲一口……实在不行,棠宁吃素三年也可以。但这个吻要加码,要按在墙上亲,要亲够三分钟,要像晋江小说一样,亲得惊天动地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并难以置信地感慨原来神仙也会动凡心,原来清冷高傲的蒋林野也喜欢女孩子……” 她说话声音不大,课间教室里又嘈杂,原以为除了盛星来,没人听见。 可她话音一落下,周遭的熙攘声竟然潮水般褪去,不知什么时候,周遭一片寂静。 棠宁:“……” 几乎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认命地睁开眼,艰难地微笑着抬起头。 毫不意外,正正地对上蒋林野面无表情的脸。 少年高高瘦瘦,背着单肩包立在桌前,唇线微抿,透出寡淡的疏离感。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脖颈间,皮肤与空气相接的地方,好像在发光。 他居高临下,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发地在那儿站了会儿,才低声:“许好愿了?” 棠宁咽咽嗓子,矜持地点点头:“……嗯。” 他微微低头,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椅背上,示意性地点两下:“那让我一下。” 棠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凳子往前挪挪,给他让地方。 “你好,棠宁同学。”放下背包,蒋林野转过来,“我是你的新同桌。” 棠宁整个人几乎要失去语言能力:“你、你好,蒋同学。” “听说你的数学很不好。”蒋林野礼节性地打完招呼,没有再看她。转过去拿出自己的水杯,一边擦杯子,一边平静地阐述事实,“你的班主任拜托我多看着你一点,希望这个学年结束,你的数学成绩可以追上平均分。” 棠宁好奇:“那你现在擦这个杯子,是打算以后一看到我上课开小差,就用它敲碎我的狗头吗?” “没有。” “……” 下一秒,蒋林野抬起头,云淡风轻:“我想看能不能擦出一个阿拉丁,来帮信女棠宁实现她宏伟的心愿。” “……” *** 棠宁只是走了一下神,蒋林野已经脱下外套,在一片黑暗中摸进了病房浴室。 她盯着天花板发呆。 现在去回忆,她自己也想不起来,跟他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恶化的。 明明刚认识的时候世界还很和谐…… 好像是从蒋林野去家里做客开始,她用十八岁的生日做幌子邀请他回家玩,不确定父亲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他对她的态度,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百八十度地转变。 后来他和别人一起出国读书创业,她家里出事时,在国内想要请他帮忙,得到的也是冷漠无情的拒绝回复。 “奇怪的人……” 现在也很奇怪。 她明明记得,这家伙从中学到大学,都不怎么待见她。 为什么会跟她结婚…… 棠宁拉高被子,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脑子里好像有一个开关,只要她妄图回忆这五年发生的事,太阳穴就突突地痛。 算了。 放过自己不好吗。 她翻个身,按掉夜灯。 几乎同一时间,浴室里水声停下来。 棠宁刚有一点儿困意,一下子被黑暗里突然出现的人影吓醒:“我去……不是,你怎么还没走?” 蒋林野没有说话,擦干头发。 她蜷在被窝里,借着浴室暖橙色的灯光,看清蒋总傲人的脖子以上。男人只裹了一块浴巾,身形挺拔,不疾不徐地走出来,脖子以上优美的曲线一览无余。 棠宁捂住不听话地偷偷红起来的耳根:“……” 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中学时代那种惊艳感埋在骨子里,隔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能被唤醒。 然而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人用力抵住:“棠宁。” 高大的男人气场逼人,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嗓音低哑,怜爱地叹息:“我有没有说过,装失忆也没有用,你逃不掉的。” 棠宁:“……?” “你不是很喜欢我,想让我留下来?”他居高临下,眼神幽暗,“不是说好了吗,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我一定把你抢回家,把你以前对我的喜欢——” 他一字一顿,缓缓凑近她,热气在她耳旁呼出,“连本带利,还,给,你。” 棠宁:“……” 刚刚的心动感一瞬间烟消云散。 “你是总裁文看太多魔障了吗?”她承认,她年少无知时确实告白过很多次,还被拒绝过很多次,但那都是那几百年的事了……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种鬼话?” 她的心动散了,可暧昧的气息还在。 蒋林野不理她,自顾自地扯掉脖子以上的浴巾。 就算记忆停在二十岁,棠宁也知道他想干什么。 “不是,蒋林野,你听我说……”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根本听不懂她说话,她想跟他讲讲成年人的道理,身体已经先精神一步,将两条小细胳膊死死撑在了他的胸膛上。 蒋林野身形明显一顿。 棠宁也跟着愣住。 ……等等,这个拒绝的姿势为什么这么熟练? 身体好像形成了条件反射,不想让他更进一步。 然而下一秒,她就再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冷笑。 棠宁:“……” 蒋林野稍稍起身,慢条斯理地攥住她的手腕,并不很用力,刚刚好是她挣不脱的力量。 ——然后,将她两只手都死死扣在头顶。 距离瞬间被拉近,棠宁睁圆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蒋林野的瞳仁和她的浅棕色不一样,是纯粹的黑。现下没有灯光,她却在这片不见边际的黑暗里看到零星的光芒,黑色漩涡浓得化不开,像江上的渔火,星星点点,却很醒目。 ……是,是什么呢,她知道那个词但她不敢说。 棠宁缓慢地咽咽嗓子:“这样不好吧……蒋总,我还没有恢复呢,我的身体不适合运动。” 她尴尬地打破沉寂:“而、而且这个地方,是不是也不太合适……” 虽然是私人特护病房。 但谁会在病房里做这种事啊! 蒋林野动作微顿,唇角意味不明地勾起来:“你还介意这个?” “是呢,我害羞极了。” 他好像听到了更好笑的笑话,嗓音低沉,尾音却上扬起来:“害羞?” “宁宁。”棠宁发现了,这人可以在各种模式里无缝切换,因为他放松了对她的桎梏,又开始状似柔情似水地叫她小名,“你摸摸自己的良心。” 棠宁:“?” 她不解其意,老老实实地抽出一只手。 “你摸到了什么?” “……脂肪?” 蒋总循循善诱:“还有呢?” 她不太确定:“好、好像比以前多了一点……?” “对,你清醒一点。”蒋林野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地凑近她,热气在她耳旁一卷,卷出一句恶魔的呢喃,“它就是被我摸大的。” 棠宁:“……” 她沉默三秒,小心翼翼地收回手。 下一秒,他覆身,按住她的手腕。 第3章 富婆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棠宁就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身边没有人,但床铺尚有余温,他大概离开不久。 她半趴在床上,脑子有些混沌。 全身没有力气,微微掀开被子,想往下看看,又怕过不了审,于是收回了目光。她皮肤太白,蒋林野并没有太用力,可手腕还是留下红痕。 棠宁缓慢地坐起来。 她在这种事情上没有经验……至少记忆里没有经验。黑暗里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陌生又熟悉,起先有一点惊恐,可两个人鼻尖相触她才发觉,他对她了如指掌。 才发觉…… 好像已经进行过很多次。 可是…… 谁会在老婆车祸失忆后跑到医院来睡她啊! 棠宁愤慨捶床:“这个禽兽!” 不知道是不是喊声太大,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间挪动椅子的声音。 蒋林野似乎在外面办公,他已经把自己洗漱干净,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的眼镜,走回来靠在门上,语气清冷寡淡:“怎么了?” “你是电动猫头鹰,还是有什么皮肤饥渴症?”棠宁嗓子有点哑,“为什么能留下这么多痕迹!而且我还是个病人啊你是人吗!” 蒋林野抱着手,没什么表情地看她:“搞这么多事,非把我留下来,不就是为了这个?” “疯了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而且我不是告诉你,我失忆……” “棠宁。”外面天还没完全亮,蒋林野慢条斯理摘下眼镜,嗤笑出声,“再装就没意思了,我刚刚问过医生,醒了就可以出院。你要回公司,还是在这儿再住两天逃避现实?” 顿了一下,他大发慈悲:“如果去公司,我可以顺路送你。” 棠宁:“?” 梁静茹给了他多少勇气,这么居高临下地跟她说话? “你爱去哪去哪。”动作牵引身体,察觉到更深的不适。棠宁火气蹭地蹿起来,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嘲笑回去,“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在挽留你,你对自己这方面的功夫有什么误会?” 蒋林野手指微顿,被气笑了:“你再说一遍?” 助理清晨送来换洗的衣物,这家伙工作时间除了西装还是西装,垂眼看人,莫名有压迫感。 他走到床前,沉声:“棠宁。” 他一靠近,棠宁突然升起危机意识,无意识地向下滑。 整张脸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小动物毫无防备地眨眨眼。 下一秒,就受到了猫头鹰冷漠的嘲笑:“脑子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公司是你自己的,你爱管不管。” 撂下这句话,他臭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棠宁:“……?” 棠宁被气醒了。 她巡视一圈,在床头找到手机,打给助理:“简薇,上午帮我办理一下出院手续,下午叫财务来公司做资产评估。” “好的棠总。” 匆匆忙忙答应下来,简薇又觉得有些不对。想问不敢问,她委婉道:“需要叫财务现在去公司等您吗?” “晚点再来,不是什么大事。”棠宁云淡风轻,“我昨晚没睡好,想问问财务我到底有多少钱,说出来,听一听,爽一爽。” “……” 对面沉默半秒。 棠宁正想深藏功与名地挂断电话,脑海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对了,简薇,我还有个事儿想问你。” 简薇赶紧:“棠总您说。” “昨天蒋林野说,我的公司最近需要危机公关。”虽然他原话说的是“多大的人了这点事都处理不好”……棠宁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个……”一向干脆的简薇突然犹豫起来,“有一件产品出了点小问题,公关最近已经在处理了,您不用担心。” “喔,这样。”棠宁眨眨眼,在床头捡起iPad,微博搜索“TJ糖浆”。她没有挂电话,把高居榜首的热门话题一字一句读给简薇听,“‘TJ喂食器致死宠物’,‘TJ今天倒闭了吗’,‘智能养宠,科技送命’。” 简薇:“……” “智能养宠,科技充满温度”,是TJ的另一个口号。 “简薇。”棠宁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扒拉底下的评论,“我觉得这个看起来不像小问题啊。” 这条热搜已经被优化过,讨论度很高,但并不靠前。甚至随着热度攀高,排名反而在下降。 事情其实挺简单,一个叫傅采采的宠物小网红,出差前把自己养的一条狗放在家里,回来发现,狗子被TJ的自动喂食器喂凉了。 喂食器不会自动产毒,确切地说,狗应该是喂食器断电之后,被饿死的。 傅采采自称拍了宠物去世的现场图,但因悲痛欲绝不敢再看第二遍,于是拍了个短视频来解释事件经过。 她本来就是网络直播转宠物博主,vlog剪得不错,小视频里的女生跟棠宁差不多大,乖顺的梨花烫和空气刘海,说到动情处,眼眶泛红:“……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这么信任TJ,可换回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回到家看到的就是它的尸体……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发出来公开质疑是不是正确的,可我真的很心疼,对于企业来说可能只是产品失误,但我失去了一个家人……我也猜到可能会有很多对我的猜测与讽刺,但是没关系,我会全部接受的。只要TJ能给我一个答复,避免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评论区一片沸腾: 【啊,TJ之前不是口碑挺好的吗,怎么发生这种事】 【事发到现在已经三天了,TJ都没有发任何公告也没有回应,足见企业毫无担当。无法认可这种不把宠物性命当命的企业,博主实惨。】 【资本家都没有良心,为了赚钱丧心病狂。我以后不会买TJ的产品了……采采肯定是弱势方啊,心疼T.T】 【热搜上都看不到了呢】 …… 甚至有人扒出棠宁的账号: 【@想拥有毛孩子的棠大王,出来挨打!】 【这人也有脸说自己想养猫?脸伸过来我给她打歪】 【@TJ宠物智能 @想拥有毛孩子的棠大王 没个说法???】 【到现在都不出来回应,真他妈气人,想吐了】 棠宁:“……” 她忍不住返回去确认了一下,她的微博已经很多年没有更新过,也没有跟任何棠氏或TJ的话题挂钩。 这他妈是用显微镜扒出来的吗。 而且…… 她皱皱眉。 总觉得在哪见过傅采采,这人怎么长得这么眼熟? 简薇见电话这边沉默半天,怕棠宁被气死,战战兢兢道:“棠总,这个事情我们本来打算查,但您突然出了车祸,所以……” “算了。”棠总长叹一口气,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接我吧,我们还是先回一趟公司。” *** 简薇坐在车里。 简薇端庄地坐在车里。 驶离医院的第十八分钟,她第三次偷瞄棠宁。 自家老板以一种大爷的姿态靠在车后座,脑袋上的纱布还没有取下来,做手术时刘海被削秃了一小块,其余长发落在肩上,脸色带着点病态的苍白,仍然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她盯着手机,正飞快地刷帖子,寻找网上辱骂自己的激情网友。 已经过去五年了,网络朋友们还和当年一样激情四射,没点儿头目的事情,上来先骂一顿再说。 但通过这些信息,棠宁大概知道了自己这个公司是个什么地位。 早年老棠总靠房产的东风起家,一手建立棠氏,二十年过去集团涵盖多个领域,重心仍然放在地产。蒋林野和棠宁结婚之后他接手了最核心的项目,才开始拓展酒店和智能医养。 棠宁后来建立的这家公司也在棠氏旗下,这些年国内的宠物经济发展得飞快,TJ算得上宠物智能设备企业里的领头羊,除去产品,也涉及一部分宠物线下服务和影视游戏,利润额高得惊人。 换句话说,她现在是一个冷酷无情的资本家。 ——拔dior无情,认钱不认人的那种。 简薇不知道她这么兴奋是在看别人骂自己,犹豫再三:“棠总,要不要让司机先送您回一趟家?” 资本家棠宁头也不抬:“不用。” “不……不需要跟蒋总说一声吗?” “他知道我出院了。” 嘤,老板果然还是很冷酷。 简薇跟在棠宁身边三年,一直觉得老板虽然长得好看,但内心完全是性转的史高治叔叔。 她甚至怀疑棠总的豪宅里也有一个巨大的金库,每当她心情不好,就跳进去游泳,在金钱的海洋里蝶泳仰泳自由泳…… 手机突然响起来。 简薇飞快接起,蒋林野清冷带些愠怒的声音遥遥传过来:“简薇。” “蒋总我在!” 他站在空荡荡的病房里,整个人脑子嗡嗡响:“棠宁人呢。” “棠……”看来蒋总不知道啊,简薇小心翼翼,“棠总出院了。” 蒋林野深呼吸:“让她接电话。” 他没办法直接联系她。 棠宁把他拖黑了。 简薇不敢多问,谨慎地转过去:“棠……” 车子驶下高架,棠宁远远地看到远处大楼上“TJ”的标志。在她的记忆里,五年前三环还没这么多高楼,但CBD一直寸土寸金。 有生之年,她竟然能在CBD拥有这么大的地盘。 “哇——” 初秋凉风飒飒,头顶的天空蓝得不可思议。 她降下车窗,发出没有见过世面的惊呼: “这一整栋楼都是我的吗?” 简薇还想叫她:“棠……” 可她太兴奋了,长发被风吹起,什么都听不见: “我现在也算一个富婆了!” “好想包养蒋林野喔!” 声音入耳,蒋林野微微一怔。 通过无法估量长度的电磁波,他听到她明快的嗓音。好像还是初遇时那个动不动就害羞的少女,被太阳一照就变得毛茸茸。 有一个瞬间,他竟然不觉得“因为担心她所以趁着午休跑回来结果发现她已经偷偷跑掉了”,是一件令人生气的事了。 然而下一秒,就是下一秒。 他又听她用一种超级憧憬的语气,开心地,大声地呐喊: “就可以让他来给我打扫整——栋——写字楼的厕所!” 作者有话要说:ps,一切事件人物没有原型 第4章 旧梦 死寂。 车内陷入一片死寂。 棠宁话音一落,简薇感觉整个人都凉了。她颤巍巍地拿着手机,屏住呼吸不敢出声,隔着电磁波,好像都能感受到蒋总滔天的怒气。 半晌,蒋林野沉声:“简薇。” “蒋总我在!” “不用转接电话给棠宁了。”蒋林野站在窗前,玻璃外松涛碧翠,阳光向暖,他的眼神一点一点暗下去,“你替我问问她。” 简薇:“?” “还想不想下床了。” 简薇:“……” *** 简薇当然不敢问老板这种鬼问题。 棠宁太兴奋以致于根本没注意到她在车上跟自己的便宜老公打了个电话,直到车停在公司门口,她跳下车,才笑着问:“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丰沛,光影清斜。 她回头的瞬间,风带起长发,映出背后一片无际的蓝天。 简薇短暂地愣了一秒,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上次见到她这样笑,是在哪里。 棠宁见她发呆,脚步一顿:“简薇?” “对……对不起!刚刚是蒋总。” 冷酷的老板不假思索:“哦这样啊那通话内容不需要告诉我了。” “……” 棠宁往前走两步,看到公司明亮的大厅,心潮已经先澎湃起来:“不过,你的手机怎么还在响?” 简薇赶紧拿出手机:“不好意思,我这就把声音关掉。” 是公司的内部职工群,她刚刚接个电话的空档,竟然就已经刷出了99+。简薇想清空消息,不小心戳到了小红标,消息飞快向上,翻到第一条。 棠·当代列文虎克·显微镜女孩·宁,只随意一瞥,就看到一串: 【快快快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老板来公司了!】 【她不是出车祸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多歇两天吗!】 【艹你忘了我们老板是史高治吗?宇宙不重启棠宁不休息】 【我看到她的车了,快把手机收好别逼逼了你们!】 棠宁脚步微顿,语气和善地问:“薇薇,这是个什么群呀?” 简薇差点噗通给她跪下:“……” 妈的好可怕啊都开始叫叠字了! “是……是我们公司一个内部员工小群,里面主要是您的其他助理和一些部门经理……”简薇舔舔唇,紧张地解释,“我们建着玩的,而、而且棠总,其实群里有很多人是您的迷妹……” “哦?”总裁来了兴趣,“有我的迷妹?那我更要看看了。” 简薇:“……” 她强颜欢笑,向老板展示内部员工们背后的小声逼逼: 【噢噢噢来了来了,她下车了!wuli宁宁还是一如既往地光鲜亮丽,即使刘海秃了一块也……不是,等一下,我在做梦吗,她今天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上班了?】 【棠总竟然没化妆耶!地球是不是真的要爆炸了】 【但是讲真,老板素颜也好好看啊!】 【怎么不进来,一直站在门口干什么,等待爱情吗】 【等等,姐妹们,掐指一算今天黑道凶日,你们没发现棠总今天是笑着来的吗?可能又有人要被开除了,买定离手猜猜是谁】 【盲猜薇薇小可怜吧,我们群里最近应该没人得罪棠总,但生活助理就很难讲惹】 【薇薇小可怜+1】 【薇薇小可怜+2】 …… 简薇:“……” 棠宁将慈爱的目光落到群名上: “TJ富婆养生会所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 她果断:“拉我进群。” “棠总……” “不要让总裁重复第二遍,不然我要邪魅一笑了。” “……” 简薇内心跪倒哭泣。 棠宁收到进群邀请,满足地放下手机,大步走进公司大堂。 地毯铺到脚下,两队黑衣人列队欢迎,她被大堂里的灯闪得眼睛有点疼,不等瞳孔完全适应,就听到齐刷刷的排山倒海的欢迎声: “总裁好——” 棠宁:“……”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有点被这种千禧年偶像剧剧情震惊到。 公司其他员工都不知道她失忆的事,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努力端出蒋林野的架子,假装端庄地快步走过去。 站在最后的几位是她的其他助理,进门之前,简薇曾经提醒过。 她没有多看,大步往专用电梯的方向走,几个人像是早就习惯了她的这种目中无人,一边跟过来,一边向她汇报车祸之前的待办事宜: “亚宠展的邀请函昨天发到了您的邮箱,时间在下周三。我们已经安排好了TJ的展柜,您的具体行程会在下周一之前确定。” “我们对之前出事的喂食器进行了复检,没有发现机器上的致死因素。公关正在试着联系傅采采,但对方还没有回应。” “新产品的研发会将在……” “等一下。”棠宁嘴上叫停,步履未停,“傅采采没有回应?” “对。” 棠宁短暂地思考半秒:“去官网和官博发公告,在查明事故原因之前,这款喂食器暂时下线。如果有用户想要退货,也可以无条件退全款。” “把公司联系方式放在显眼的地方,告诉他们24小时可以打电话咨询产品情况,如果有其他用户也出现了类似的喂食器故障,欢迎他们来与企业互相监督。” “邀请第三方机构介入调查,下周三之前查不出结果,让产品经理下周四早上七点,自己把辞呈放到我办公桌上。” “事情已经发生三天了竟然还在等着我回来定夺,这个事情结束之后,把现在的公关团队给我换掉。” “最后一件事——” 棠宁深吸一口气,在电梯前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几个人被她的气场镇住,下意识屏住呼吸,动作出奇一致。 下一秒,他们看到。 高傲冷酷的棠总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机,一字一顿:“办个抽奖。” 助理们:“?” “就这个群。”她语气平静,发出恶魔的呢喃,“随机抽个人,送他去非洲。” “……” *** 同一时间,蒋林野退出脑科病房。 棠宁出院出得急急忙忙,离开时有些东西没有带走,就原模原样放在那儿,不打算要了。一些算不上贵重的零碎小物件,出车祸时穿过的衣服,被压碎的小镜子,还有她刮花了就不想再用的包。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见了,就一件一件,又捡回来。 走出门,忍不住自嘲:“像个捡垃圾的小男孩。” 转过拐角,正撞上脑科主任。 对方有些惊奇:“咦,蒋先生你还没走?” “嗯,我太太有些东西落在这儿了,我来拿走。”蒋林野并不掩饰,“另外还想再问您一下,我太太出院之后,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从小到大,他没有照顾过病人。 “她的伤口还没完全恢复,这段时间肯定是不要碰海鲜和辛辣……这样,蒋先生你先过来坐,我给你写个单子。” “麻烦您了。” 医生带他走进小办公室,一边找钢笔一边说道:“这次车祸不严重,她恢复得蛮好,每周来复查一次就行,三周拆线。” 蒋林野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其他关于伤口的注意事项,我已经跟她说过了。” “还是麻烦您,再跟我说一遍。”蒋林野利落地掏出纸笔,抿唇,“我太太她脑子不太好。” 男人西装革履坐在那儿,背脊挺直如同青松,不说话就很有压迫感。 倒像是来谈判的。 医生笑起来:“失忆是暂时的,车祸嘛,都会有点后遗症。但蒋先生你一定要多关注你太太的精神状况,如果她出现头晕头疼或者其他明显的脑部不适,一定要回医院来做检查。” 蒋林野下意识点头。 但转念又立刻想到,她如果真的有什么不舒服,未必会告诉自己。 失忆前不会,失忆之后……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她元气满满地让自己扫厕所的画面。 失忆之后,应该更不会叭:) “其他就没什么了。”医生摸摸下巴,突然想到,“不过,你太太之前的免疫状况好像不太乐观……她平时身体不好,容易生病吗?” “我……”蒋林野短暂地顿了一下,“我只知道她精神状况不好,总是失眠。” 他们其实很长时间没有真正交流过。 两个人碰面,大多数时候也是在床上。 医生没有多想,提醒他:“那要让她多运动,少吃助眠药物呀。” 但这一次,蒋先生实在低估了她的太太。 事实上,她太太现在的精神状况,真的是好极了。 棠宁自己也没想到,她交代事情能交代得这么顺畅。 那些习惯好像刻在骨子里,即使失忆,也没有完全抹去。 乘坐电梯上楼,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办公室吸引走。 来TJ之前,她以为自己会拥有一个偶像剧里的顶层大落地窗。上了楼才发现,总裁办并不在楼顶,那个高度,消防云梯够不着。 但她这间位于楼层中部的办公室还是很阔气,同样拥有会客室,办公室,卧室——和她最喜欢的巨大的透明玻璃。 站在窗前,千万束阳光倾泻而入,天空湛蓝,流云攒聚,变幻如苍狗。 棠宁以一种拥抱太阳的姿态,惬意地深呼吸:“天气真好啊——” 简薇连忙拿出备忘,往常老板以这种姿态站在窗前,就是要畅想与金钱相关的未来了。 然而,下一秒,棠宁开心地说:“事情都解决了,我去睡一会儿!” 简薇:“……” 简薇:“?” 现在还不到中午,但老板睡眠一向浅,应该会在午饭之前醒过来。 简薇真诚询问:“棠总,我们今天中午还帮您订之前那家沙拉吗?” 棠宁只思考了一秒:“大病初愈,当然要吃四川红油小火锅。” 简薇:“……” “大难不死,一定要点个变态辣庆祝一下。”她一边说,一边开开心心地转身进卧室。 这间卧室设计得非常性冷淡,是棠宁最讨厌的那种公务风,黑白色系,连墙头的画都是一副函数图。 她仰头感叹:“这房间是你们蒋总设计的吗?” 一看就跟她过不去。 然而简薇摇头:“整间办公室,从里到外都是您亲手布置的。” 棠宁“哦”了一声,很肯定:“那五年后的我一定是疯了,真是辛苦你了。” 简薇:“?” 她现在才比较辛苦好吗…… 棠宁东翻翻西找找,果不其然,在床头柜里找到蒸汽眼罩。 她失忆了,但生活习惯并没有变。 不过……“这是什么?” 眼罩旁还放着一个白色瓶子,上面全是英文,她懒得看。 简薇解释:“是褪黑素。” 五年前还不流行吃这个,棠宁潦草地瞥了眼瓶身,对上面巨大的“sleep”很不屑:“我竟然还要吃这种东西?太侮辱人了。” 五年前才不是这样,只要没人叫她,她可以睡到别人以为她死了。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了笑点,简薇突然觉得,现在的棠宁有点可爱。 她笑:“那我先出去了,您好好休息。” 话罢转身,离开时轻轻带上门。 棠宁一脸安详,原地躺下。 她昨天被折腾得一宿没睡好,现在是真的困。 可即便睡着了,也没能逃脱蒋林野。 因为五分钟后,她又在梦里见到了他。 棠宁:“……” 他还是那副别人都欠他钱的姿态,坐在窗下,一言不发。 酒店房间里没有开灯,月色绵柔如同薄霜,落地窗外是荷塘水榭,竹影疏斜,水池中的荷花枝干在地板上投下交织的碎影,内外皆空明。 棠宁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她没有这段记忆,或许发生过,只是她忘记了。 但她分明地在空气中辨别出鸢尾花与雪松的香气,忽远忽近,暗香浮动,甚至有零陵香豆的气息——那是最容易让人联想到“危险”的味道。 蒋林野单手撑着脑袋,微微歪着头,目光向上,没有看竹编小几上她带来的棠氏股权文件,而是一直盯着她。 他的气场一向清冷,这样看着她,眸色幽深,眼神晦暗不明,竟然透出慵懒。 几乎是生物的本能,即便对这个场景没有印象,棠宁心头也突然涌动出强烈的不安。 下一秒,蒋林野终于开口。 声线一如既往地富有磁性,声音压得很低。 “也不是不能帮你啊。” “——脱给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逼逼群。 糖[冒泡]:你们觉不觉得,今天老板的眼妆有点怪? 【棠总今天眼线是有点歪】 【但眼线歪了也很好看】 【我们老板最好看辽】 【天生丽质!盛世美颜!今天的美貌也在营业!】 【不是……楼上都认真的吗,老板又不在这个群里你们尬吹什么啊??】 糖[冒泡]:最后那个发言的,明天去非洲报道。 逼逼群:??? 逼逼群:我们群里有间谍!! 第5章 咬牙 下一秒,棠宁从梦里惊醒。 眼罩滑落,屋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正午的阳光安静地垂下,在窗台下游移。 她心里惴惴,心跳得飞快。抬头看表,竟然才过去了一刻钟。 “是个梦吗……” 慢慢平复呼吸,她下意识摸摸嗡嗡作响的脑袋,心头浮起莫名的怅然。她不确定这个场景到底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仅仅是她脑海中对蒋林野的YY。 可如果是梦,这也,也太…… “也太真实了……” 蒋林野在黑暗中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时,那一瞬间她的心悸与幻灭感,好像都曾经真实地上演过。 从小到大没人敢这么羞辱她,她想冲过去把他的脸按在地上踩一脚,可也就是生发那个念头的刹那,梦境中好像生出一双手,用力将她拉出来。 连这样短的记忆也不想让她面对。 棠宁用力眨眨眼,有点茫然。 她刚认识蒋林野那会儿,他真的不是这样的。 老师特地把他们安排成同桌,企图让他去拯救她根本没有救的数学。可他的成绩实在好得过了头,棠宁不想待在他身边,青春期时隐秘的心思显露无疑,每次考试成绩下来,宁愿跑远路去问班长,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全是错题的试卷。 后来有一次班长生病请假了,愚蠢的棠宁连填空题都没订正完,被老师叫上台写题目,捏着粉笔对着黑板发呆三分钟一个字也没写出来,又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原路返回。 她趴在桌上背对着蒋林野,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像一只沮丧兮兮的小狐狸。 那天天气不好,窗外乌云攒聚,教室内灯光打得很亮。 屋内安安静静,老师还在讲题,棠宁蔫儿唧唧的,满脑子都是“太丢人了”和“天气果然渲染心情,古人诚不我欺”…… 下一秒,感觉自己垂在桌上的马尾被人动了动。 “嫌我讲题讲得不好吗?” 蒋林野声音很轻,是少年的声线,谨慎的,礼貌的,温柔的。 他低声问,“为什么总是舍近求远,非要去问别人?” 大概觉得摸头杀太亲密,他没有碰她的脑袋,只是伸出手,象征性地捏了捏她用来束马尾的皮筋。 是一个薄荷色的皮筋圈,棉布质感,里面有固形用的金属丝。他手指修长,垂着眼,编花绳似的,将蝴蝶结两边都捏得竖起来。 像兔子耳朵。 像她。 棠宁被吓得不敢动。 睁圆眼睛,心跳如雷。 青春期时会喜欢一个人,一定是因为他身上有吸引人的品质。 那一秒她就明白了。 这种感情和钱与欲望都没有关系,是一瞬间的心动。 “笃笃笃——” 棠宁抱着抱枕坐在床上发呆,想着想着心里突然很难过,正一脸惆怅地打算把蒋林野从黑名单里拖出来骂一顿再拖黑,就听到敲门声。 思绪一瞬回笼,她扬声:“请进。” 简薇小心地打开门,见老板已经醒了,松口气:“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但是蒋总刚刚打电话,说他送了点东西过来……” 棠宁叹口气,伸出手。 简薇将手机递给她。 “嗯?”开口就“喂”太没礼貌,棠宁意味不明地哼了哼。 蒋林野一下子辨别出来:“你在睡觉?” “嗯……” 她刚刚睡醒的时候,声音总是很软,连带着整个人都是软的。 蒋林野以前喜欢折腾她,也想不起来究竟什么时候起,他连她窝在怀里睡不醒的样子都很少见。 看来这个电话打得不是时候。 “怎么了?”但棠宁明显不怎么想跟他逼逼,“有事吗?” 他声音依旧清淡:“我帮你订了午饭。” “啊?”棠宁有点蒙,不明白这家伙怎么突然讨好她,“你给我买了小火锅吗?有没有叫年糕?” 蒋林野:“……?” 他什么时候说要给她订小火锅。 “我负责你接下来三周的饮食。”但他并不关心,“简薇会看着你吃完,盯着你忌口。” 男人声音平稳,并非商量的语气,只是通知。 “凭什么?”棠宁一下子醒了,“我要吃红油小火锅!” “棠宁。”蒋林野抬头看钟,“午饭时间很有限,我没时间陪你闹。” 她嘟囔:“可我一直很迁就你啊……” 她想起高中时,他偶尔会因为打篮球或者帮老师做事耽误晚饭,她就顺手帮他也把饭打好。 一模一样的两份,他不喜欢吃姜,她也跟着戒掉了。 但蒋林野显然不喜欢回忆过去,依旧公事公办,语气稍稍软了一些:“好,不吃白菜可以吃别的,但辛辣的东西你不能碰。” “没有火锅的话。”棠宁舔舔唇,虚情假意地小心试探,“刺身也可以。” “……” 蒋林野沉默半秒,冷漠地挂了电话。 *** 棠宁快被气死了。 她的午饭真的只有一盅白菜。 简薇见老板坐在桌前,宛如一只愤怒的小鸟,忍不住提醒:“这是开水白菜。” 开水白菜,是一道四川名菜。 虽然听起来就是水煮白菜,但它作为御膳被传承下来,对食材和汤料的要求其实非常高。 鸡汤要辅以母鸭、排骨、干贝和火腿蹄肉,熬到开水般透明的至清;白菜必须选将熟未透的大白菜,还只能用其中发黄的嫩心。且这道菜不是煮熟,而是靠高汤一遍遍淋浇烫熟的,白菜在碗里缓缓盛开,如同花苞绽放。 道理棠宁都懂,但她看着这一盅汤,仍然感到弱小可怜又无助:“国宴白菜就不是白菜了吗?” 她不爽极了。 现在觉得那个梦很有可能是真的,结合她醒来之后蒋林野的反应,她也不是没可能被他虐待五年。 她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渣男。 吃完这道味道一级棒的白菜,棠宁靠在总裁椅上,抚摸着自己暖洋洋的小肚子,悲惨地流下无形的眼泪。 下一秒财务进门,她立刻就兴奋起来了,飞快地拭干并不存在的英雄泪:“快来快来。” 财务也是逼逼群中的一员,从没见棠总这么热情,以为她有什么喜事。 于是她也跟着高兴,喜气洋洋地做完了资产评估。 棠宁听完,两只眼睛都亮起小星星:“这么说,我还真的很有钱?” 棠爸爸靠地产发家,房地产商的流动资金很有限,她被困在父亲的思维里,忘了自己现在根本不在地产行业。 财务狂拍彩虹屁:“是呀棠总,您棒极了。” “呜。”棠宁发出短促的喜悦呼声,“我现在就开始下单买小裙子。” “您穿小裙子一定也特好看。” “那我多买几条!” “那敢情好,衣柜也塞满了!” 一旁的简薇:“……?” 怎么又开始说相声了! 她头疼欲裂,连忙拦住老板:“棠总,您……您要不要再,再想一下……” 老板明明是最性冷淡的那种职场女性!除非社交场合,从来不买彩色小裙子的!怎么出场车祸就像被相声演员魂穿了一样啊艹! “简薇。”棠宁苦口婆心,“我问你,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为了钱。”老板教她的。 “不,为了好看。” 财务:“老板说得对!” 棠宁循循善诱:“我再问你,赚钱是为了什么?” “为了更多的钱!”这也是老板教她的! “不,为了更好看。” 财务:“老板说得对!” 简薇:“……” 回去她就把那个彩虹屁群解散掉:) *** 夜幕笼罩,城市霓虹灯闪烁,车水马龙,光芒好像被打翻,远远近近,连成一片。 黑夜像巨大无声的容器,风里带着凉意,徐徐吹散云层,露出满天繁星。 蒋林野完成今天日程表上的最后一项工作,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疲惫地捏捏山根。 五年前老棠总大病一场,出院后看到棠宁结婚就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索性游山玩水不再怎么管事,现在整个企业的运转,几乎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抬头看表,时针刚好跳到整点,九点正。 蒋林野思索半秒,松松领带,站起身:“走吧。” 助理帮忙扫尾,连忙跟上。 公司里还有很多人在加班,蒋林野给出的加班费非常优渥,大家干劲十足。 然而食物链顶端的蒋总站在玻璃前,却在面无表情地想:这些可怜的家伙,一定都没有老婆。 他一边往电梯间走,一边打电话给简薇。 简薇事无巨细:“棠总今天下午叫财务来做了个资产评估,知道自己很有钱之后,就一直在买裙子。” 蒋林野沉默片刻,立刻明白了今天下午卡上那几笔消费的去处。 他微顿:“我知道了。其他的呢?” “联系设计师,定制更多的裙子。” 蒋林野:“……” 他一时间心情竟然有点复杂。 这两年棠宁的爱好越来越少,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她偶尔表现得尖锐,总能轻而易举地挑起他的怒气。 事件的结果往往大同小异,如果能靠上床解决矛盾,就不想多费口舌。 挂断电话,蒋林野沉默着,和助理一起进电梯。 数字飞快跳动,他沉吟一阵,突然开口:“你知道,有什么好的厨师吗?” “啊,蒋总您要换私厨吗?”助理知道老板家里有一个私厨,淮扬菜做得一绝,“您要什么菜系的,我去问问。” “菜系倒是其次。”蒋林野想了一下,“有没有那种——” 只是把这句话在脑子里简单过一遍,他就觉得这种要求脑残极了。 可是他咬着牙,还是开口,沉声问:“那种能把水煮白菜,做出红油小火锅味道的?” 助理:“……” 助理:“?” *** 棠宁今晚睡得很早。 她和蒋林野的婚房在玫瑰半里,一个有名的富人区。住户与住户之间分隔得很开,但屋子面积依旧很大,他们家前院养着一池锦鲤,后院建有盛开着鸢尾花的玻璃花房,温泉从山上引下,直接流入浴室。 棠宁吃过晚饭,泡在巨大的浴池里,透过单向玻璃,看到外面碧翠的松涛。 空气里浮动着清淡的硫磺味,她身上伤口没有好全,胳膊上很多剐蹭的痕迹甚至未结痂,不敢在水里待太久,发了会儿呆就匆匆爬起来。 卧室设计倒很符合她的喜好,不是冷色调,床单是温柔的薄荷色,让她很想在里面躺到地老天荒。 再加上,晚饭时家里阿姨无意间说漏嘴的那句:“先生工作忙,经常在公司加班,有时候晚上就不回来过夜,所以不用准备他的饭。” ——棠宁整个人都很兴奋。 “整张床都是我的了……” 不,整个房子! 她知道蒋林野有洁癖,要不是这张床她也要睡,她简直想穿着鞋在床上跳舞。 所以蒋林野深更半夜回到家,看到的就是一只毫无防备地呈“大”字形仰面躺在那里、占据了整张床的动物。 目测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的蒋总:“……” 他将夜灯旋到最低亮度,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换好衣服,走回床头。 刚想掀开被子把她往里面挤挤,就突然发现,棠宁头发末端竟然还是潮湿的。 蒋林野有点头疼。 “棠……”想叫她起来,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他叹口气,回到浴室找出条干毛巾,把她的发梢放到掌心,一点一点地擦干。 擦着擦着,蒋林野开始走神。 棠宁有一头非常漂亮的长发,没怎么保养过,大概是天生的。她高中时在文艺活动上很活跃,迎新晚会上去唱歌,整个人明媚张扬得像道阳光,长发被暖色的灯光一打,如同上好的绸缎。 “高中再忙,尚且有空打理长发……” 工作之后,反而只将头发留到及肩。 蒋林野停下动作,默然地注视睡梦中的棠宁。 她歪着脑袋,睫毛如同蝉翼,亚麻睡裙的吊带松松垮垮,被子也没有盖好,肤色白皙,露出脖子以上大片雪白的皮肤。 可她安静极了。 好像只有在这种时候,世界才是静寂而温柔的。 一瞬间的念头。 他眸色悄然转深,突然想要吻她。 但棠宁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有只猫头鹰在追着她飞,一边追一边啄她脑袋,问她凭什么拥有这么多头发,凭什么不秃头不掉头发,凭什么没有社畜的烦恼。 她被追得烦了,眉头一皱睁开眼睛,正正地对上一个逆着光黑黢黢的高大人影,心脏差点被吓停:“卧槽!” 没有多想,伸手一推。 蒋林野毫无防备一个趔趄,一米八七的个子撞上身后的椅子,椅子怼上书桌,带着柜子上的辞典都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在黑暗中,发出接连不断的撞击声。 棠宁:“……” 她突然清醒过来。 可黑暗中现在是一片死寂。 只有男人压抑的呼吸声。 她迟疑地咽咽嗓子,心虚地爬起来:“蒋……蒋林野?” 蒋林野没说话。 “我……我听这声儿。”她小心翼翼,“您脑袋还挺硬?” 蒋林野:“……” 半晌。 黑暗里,慢悠悠地飘来一句咬牙切齿的: “我不能过审的脖子以上,更硬。” “棠宁,你有种别动,在那儿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蒋:你们公司到底是干吗的? 棠:我们主营业务就是拍总裁彩虹屁,嘻嘻。 ------- 昨天有个妹子猜五年的事情猜得……很接近了! 不过不完全是小蒋的错,两个人都有锅,两个惨兮兮(不是……)的小朋友。但我保证这是一个甜文qvq 这章抽66个25字评论的小兄弟,跟棠总的员工一起去非洲。 嘻嘻。 第6章 强吻 棠宁怎么可能等着。 她跑得可他妈快了。 趁蒋林野还没站起身,她迅速掀开被子鲤鱼打挺弹起来,穿上拖鞋就往外蹿。跑出去没两步,被一股大力扯住手腕,用力摔回床上。 北城入秋不久,床上用品刚刚换成秋季,被子枕头都厚厚一层。 她后脑勺着陆,蒋林野好像是把她拽回来的瞬间突然想起她脑袋没好全,着陆的前一秒,赶紧又伸手托了一下。 她眼前短暂地花了半秒,脑袋安安稳稳落到枕头上。 两个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 他仍然攥着她,就保持这个姿势半跪,眼神微沉,唇微微抿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棠宁迟缓地眨眨眼,一抬头,就在他眼中碰到熟悉的光。 ——医院那晚,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像是盯上某种猎物。 她触电似的移开目光,强颜欢笑,企图转移话题:“蒋总,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梦到一只长得特像你的猫头鹰,一只追着我叨我脑袋……你能不能别老是神出鬼没,走路一点声音都……” 她话没说完。 蒋林野突然低下头,用力吻住她。 这个姿势很适合发力,他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就将她整个人困在了怀里。 棠宁整个人都蒙了。 他慢条斯理地,身体慢慢凑上来。 开始察觉到凉意时,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用最大的力气挣开他按着自己的手,棠宁整个人像一条在干涸岸边垂死挣扎的鱼,她根本推不开他。 他的吻还在深入,棠宁从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两个人的体力差异,她用力咬他,眼里不自觉地泛起水汽,话都说得断断续续:“你干……干什么!” 蒋林野唇角一痛,微微皱眉,手上却将她按得更紧:“履行夫妻义务。” “可是我不想……”全身都动弹不了,她忘了额头还有伤,慌不择路地想用脑袋撞他,可是连肩膀都起不来。 棠宁突然觉得委屈,干脆抬眼看他。 卧室里灯光很暗,只有夜灯发出清淡暧昧的暖橙色光芒,将两个人都笼罩在里面。 “我……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我完全不、不记得跟你结婚的事。” 他埋首辗转着亲吻她的脸颊,听到她的声音。 她嗓音其实很清脆,读书时唱歌动听,后来偶尔带哭腔,会变得像现在一样软。 蒋林野动作慢慢停下来。 “而且我才刚刚出院,我、我整个人的脑子都……”她一边低声哼,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这什么狗男人啊多等两天是能死吗!“都不清醒……” “你为什么非要现在……就、就……”开口才发觉自己是真他妈委屈,金钱完全无法填补她的精神损失,“……我不想跟一个陌生人上床。” 陌生人? “我们同床共枕,五年了。” 蒋林野几乎被气笑,却笑不出来。 他垂眼看她,沉默了很久,哑声:“你说过你喜欢我。” 已经是高中时的事。 “对,我是说过。”棠宁打了半天干雷也没憋出一滴眼泪,用力吸吸鼻子,眼眶真的红起来,“我就不能后悔吗?” 蒋林野立刻皱眉,沉声:“不准想离婚的事!” 棠宁:“……” 这就想多了,她压根没想离婚。 财产分割实在太麻烦,她简单了解了一下两个人现在的财产分配情况,觉得就算是走人,也要多花一点他的钱再走。 为了掩饰自己的史高治本性,棠宁状似委屈地垂下眼。 夜灯暖光盈盈,为她长长的睫毛覆上一层水汽。 她没有说话,蒋林野忽然有些恍惚,像她这种被狗咬到腿流血都不会泛泪花的女侠性子,婚后不知死活地跟他对抗了那么多年也从不肯示弱,真的有掉眼泪的时候吗? 也许是有的。 那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情,统测之前,他们和一组值日生一起打扫旧教室,书柜上的金属教具没有放稳,被她一碰就坠落下来,他眼疾手快拉开她,自己结结实实地挨住这一下。 那是夏季,他也只穿了一件T恤,尖角撞击,脆弱的肩胛骨应景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棠宁被吓坏了,匆匆忙忙地送他去医院,医生帮他固定骨头,他无意识地皱眉,一抬眼,就看到小姑娘眼眶红了。 毫无理由地,他突然感到开心,低声问:“你哭什么。” 棠宁蹭地睁圆眼:“我哪有哭!” 现在不止像小狐狸,还像心虚的狸花猫。 “喔。”蒋林野心里好笑,干脆不戳穿,“你眼睛有点红,以后不要再熬夜了。” 这次棠宁没有搭话,慢吞吞地眨眨眼。 半晌,突然来了一句:“这会不会影响你以后写字啊?” 这问题真把蒋林野问得一愣,他妈从小也没少打他,他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伤。 可她问得这么认真,鬼使神差地,他开口就成了一句:“不知道。” 棠宁突然紧张起来:“那……那你要、要是,要是真的因为我,以后没办法写字了,那你……” 她话没说下去。 但蒋林野莫名有点期待,不知怎么,自己在后面接了一句:“那我就先帮信女棠宁完成她宏伟的心愿。” 现在她宏伟的心愿早就完成了,可她不仅忘了,还开始反悔。 蒋林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低声叫她:“宁宁……” 宁宁什么呢。 他有这么多哑然。 鼻息间浮动着熟悉的玫瑰香气,蒋林野放开她,从她身上下来,躺到旁边:“……睡吧。” 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像毛绒小动物一样,迅速背过去蜷成球。 蒋林野一动不动,看着天花板。 所以他从不回忆过去。 一旦回忆过去,就会想要永远留在十八岁。 如果能做梦,只想长眠此间,不愿意醒来。 “明天是周末,你记得回家看望爸爸。”他不急不缓,提醒她,“他听说你出了车祸,很担心。” 屋里很安静,他等了很久。 棠宁始终没有再开口。 *** 蒋林野这一晚睡得并不好。 在他的记忆里,他永远是餍足的一方,难得出现这样的状况。 可还是要起来工作。 六点钟准时睁眼,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他下意识翻个身想抱一下旁边的人,发现床铺已经凉了。 蒋林野猛地睁开眼坐起身,第一反应是去拉床头柜。 棠宁的身份证和护照都还在。 “……” 他长舒一口气。 换好衣服起身下楼,刚刚走到楼梯口,就闻到熟悉的香气。 蒋林野短暂地愣了一秒,有些难以置信,走下楼梯的这段路比以往都要长,他拐过转角,看到棠宁真的站在厨房里,系着海绵宝宝的围裙,和私厨一起做饭。 她似乎不太熟练,偶尔抬头,问一问火候。 蒋林野走过去,嗓子莫名发哑:“早。” 棠宁抬头看看他,也有些局促:“早。” 她摸摸鼻子,主动解释:“马上就好了,我在准备你的午饭。” 锅里炖着一份香气四溢的土豆牛腩煲,蒋林野垂眼去看,流理台上已经分装出了三个便当盒,很常规的米饭,配菜是豆筋炒胡萝卜丝、白灼芦笋和番茄蛋汤,以及四颗圆润肥胖的小金桔。 结婚五年他就他妈没见过这么温馨的早晨,世界都因此显得非常虚幻:“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 “就……”棠宁神情有些不自然,“你就当做,是我送你的开水白菜的回礼吧。” 棠宁心虚时耳根会红,以前喜欢他到骨子里,两个人对视,耳根也会红。 蒋林野把她的表情理解成了不好意思。 于是这顿早饭也吃得格外和谐。 蒋林野甚至没有一心二用地处理邮件,他多喝了半碗粥,主动问棠宁:“要我送你去公司吗?” 她头也不抬:“不要,我今天不去公司。” 疯了吗,什么神经病才周末去上班? 她早就约了盛星来一起去逛街买小裙子,快乐做富婆,快乐地掏空老公的钱包。 蒋林野点点头,见她今天穿了条很休闲的裙子,随口问道:“约了人?” “嗯。”去花你的钱。 “早点回来。” “嗯。”就不回来。 最后一句话,蒋林野犹豫一瞬,还是坚定地提醒:“不准背着我偷吃红油小火锅。” “……” *** 但事实上,她也根本就没有吃红油小火锅的机会。 女生逛街就那么几件事,盛星来知道她出了车祸还没完全康复甚至惨遭失忆,恨不得把她圈起来看着: “做什么头发?万一碰到化学药剂怎么办,不可以不可以。” “做什么指甲?你在店里闻不到甲醛的味道吗?不可以不可以。” “吃什么海鲜小火锅,会留疤的你不知道吗?难道你希望我们俩以后一起跳广场舞的时候,你头顶还顶着一道哈利波特一样的闪电?” …… 最后两个人买完小裙子,只能一起去看电影。 棠宁:“早知道你这么能逼逼,我就不约你出来玩。” 盛星来不假思索:“你不约我还能约谁,说得好像你现在有别的朋友一样。” 棠宁微怔,奇了:“怎么可能没有?” 开玩笑,她高中时人缘好爆了。 “就你那破脾气,除了我谁能忍得了。” 话一出口,棠宁突然沉默下去。 盛星来半晌没听见她的声音,猛然想起她失忆了,连忙转移话题:“当然了,其他人也可能是没空,其实我这几个月也很忙,医院要重新装修,好多东西得我自己搞……不过马上就能重新开张了,到时候,请你过去玩呀。” 盛星来开了一家挺有名的宠物医院,偶尔也做流浪动物救助。 棠宁也喜欢毛茸茸小动物,干脆顺着她的话茬往下接:“好啊,我一定到场。” “对了。”突然想到什么,盛星来打开包,“送你一个小福利,我今天上午才去印了一沓优惠券,打算等重新开张时,拿来做活动。” 棠宁咯咯笑:“你这是在黑幕我?” 盛星来塞过来一把。 她接过来定睛一看,上面写着一排鲜红的大字: “免费割蛋蛋券”。 棠宁:“……” 棠宁有种把这个券哪儿来送回哪儿的冲动:“我割谁的,割我老公吗?” 两个人边说边进场,盛星来贵妇似的戴好眼镜,两手安详地交叠:“不好意思,我们诊所暂时不提供人体绝育服务。” 电影是最近刚上的一部文艺片,棠宁靠在椅背上,看着看着有点走神,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刚刚盛星来说过的话。 她怎么会没有朋友……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这五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下一秒,盛星来轻轻拍拍她:“你老公电话。” 棠宁出门没有带包,两个人刚刚逛街时,她把手机装在了闺蜜包里。 看着伸过来的手机,棠宁微怔:“不是蒋林野。” 她早就把他拖黑了,他不可能打电话过来。 “喔。”盛星来低头看看屏幕上的“林”,也没多纠结,随手挂断了。 过了会儿,手机又震。 棠宁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机拿过来放在自己手里,还是刚刚那个人,她也不知道是谁,干脆关了机。 这回一直清净到片子结束。 电影散场,盛星来坐在展厅里,一边等彩蛋一边伸懒腰:“你老公打电话查岗?” “查什么岗。”棠宁嘴角抽搐,“他自己都经常夜不归宿,有什么资格查我的岗。” “他现在不回家啊?”盛星来有点震惊,“那他……” “误会了误会了,他就只是很单纯地睡在公司,方便加班。” “你怎么知道他真的是在加班。”盛星来没别的意思,单纯很想打趣她,“别一不留神在外面搞出个小的来。” “不可能。”棠宁开启手机,鸡贼地笑,“我相信我老公。” “呀,你这么自信。” “那当然。”棠总抚摸着手上的割蛋蛋券,发出狞笑,“我相信他没有这方面能力。” 盛星来:“……” 盛星来:“??” 手机重新启动,棠宁本想搜搜看附近有什么好喝的饮料,那个“林”竟然又见缝插针地将电话打进来。 她随手接起,听到一个明快的女声。 “您好,棠女士。”对方音调很柔和,听来如沐春风,“今天上午您没有过来做心理咨询,请问是取消这周的咨询,还是另约时间呢?” 棠宁一愣。 所以通讯录里那个“林”…… 是她心理咨询师的名字。 *** 陈良骏觉得,老板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做了蒋林野五年多的助理,他一直很佩服蒋总这种天上下刀子都要来公司加班的资本家精神,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可是现在还不到中午,他竟然开始频繁地看表,手上的书半小时前就停在189页,现在他悄悄偷看,竟然还在189页。 陈良骏得出一个结论。 老板在摸鱼。 这种情况实在是少见,他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三分钟后,得到答案。 蒋林野像是忍无可忍,阖上书抬起头,一如既往面无表情:“我要吃午饭。” 陈良骏:“……” 虽然比往日的饭点早了半个小时,但也不是不可以。 老板今天难得地带了便当,他帮他热好,重新送回来。 蒋林野明显精神一振。 他从没像今天一样,期待过一天中的某个环节。 打开盖子,香气很快在空间内扩散开。 他不怎么饿,可是这份饭的味道遥远熟悉得令人心动,中学时代棠宁一个人在家,也会常常下厨做饭。 她厨艺其实很好,只是后来,再也不做了。 蒋林野拿起筷子,从素菜开始,一道菜一道菜地尝过去。 最后才落到土豆牛腩煲上。 这道菜看起来炖了很久,胡萝卜和土豆都炖软了,汤汁粘稠,牛肉浸没其中。 他夹起一块土豆放进口中。 毫无防备地嚼了两下,整个人从天灵盖开始酸爽,食物的气息在体内回旋了二十四个小周天,他才缓慢地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吐出那块东西。 那才不是土豆。 那是他这辈子最恨的食物。 ——是他妈的,一大块伪装成土豆的姜:) 作者有话要说:棠:我太难了,为了气死蒋总,我真的煞费苦心。 ---- 听说姜是一种装什么像什么的食物【狗头 今晚去吃菌火锅,我也差点把姜当成菌……还好我比蒋总反应快【推眼镜 精选一条昨日评论:红油小火锅味的水煮白菜,我寻思着这不就是麻辣烫吗哈哈哈哈哈,这可太好办了 哈哈哈哈哈哈?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柚子糖不甜、清欢渡、阿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帮齐真打方敏仪的脸求 35瓶;柚子糖不甜 28瓶;知遇 10瓶;与妖、清欢渡 5瓶;阿温 4瓶;苹果汁 3瓶;旭星陈、梓暇白、就是不喜欢芹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好乖 棠宁挂断电话,坐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盛星来问:“谁啊?” “脑科的医生。”棠宁微顿,撒谎,“跟我约时间回去复查脑袋。” “喔我的小可怜。”小闺蜜捏捏她的手,关切道,“医生有没有说,你的脑袋什么时候能好?” “皮肉伤应该要不了多久,但是……” 但是失忆就不好说了。 棠宁想了想,真诚发问:“星星,我为什么会嫁给蒋林野啊?” “这个……” 盛星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二十岁那年,棠宁家的公司出了问题,她到处求人都没有用,最后还是蒋林野回国,帮她解决了问题。可是与股权变更同时传出来的,还有两个人要结婚的消息。 盛星来当时也惊呆了,可棠宁什么都没有说。 两个人在酒吧度过最后的单身之夜,盛星来由衷地祝福她,分别时,她上前拥抱自己的小闺蜜。 棠宁明明没有喝多少酒,就那个瞬间,突然趴在她的肩膀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问,“星星,我是不是特别没有用?我什么都不会……我、我只能……我……” 我只能什么?她连这个也没说完。呜呜咽咽,哭得好像要把自己拧干。 盛星来心疼坏了,最后还是蒋林野来接她,把她带了回去。 但那之后,两个人的联系也渐渐少了。 盛星来张张嘴,话到嘴边,变成一句:“我也不知道。” “但是宁宁。”可她又说,“你高中时那么喜欢他,我觉得,不管你有没有那五年的记忆,跟他在一起,都会快乐的。” 棠宁自己也不敢肯定:“……或许吧。” “不管怎么说。”停顿一下,盛星来突然转过头,掐掐她没几两肉的脸,“你能约我出来玩,我挺开心的。” 棠宁一愣:“……啊?” “我上次见到你,已经是在过年的时候了。”盛星来想了想,说,“你现在看起来比那个时候开心,我觉得是好事。” “宁宁。”她说,“你开心一点呀。” 夕阳落幕,整座城市被笼罩进橘红色的光辉,商场内仍然人来人往,窗外偶有飞鸟穿过,耳边反而宁静祥和。 盛星来离开之后,棠宁坐在原地,等蒋林野来接她。 万万没想到,连盛星来都什么也不知道…… “喂。” 她坐在商场大堂,看着明亮落地窗中自己的倒影,挺直腰杆,用指责的语气质问,“你不是最爱叭叭叭吗,嘴巴什么时候变这么严了?连星星都什么也不知道,你还能去找谁?” 阳光安静地垂落,倒影与她面面相觑,没有回应,竟然显得有点惨兮兮。 棠宁苦恼地撑住脑袋。 所以半小时后,蒋林野驱车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棠宁一个人坐在商场落地窗前,背对着他的方向,脚边堆满各大牌的购物手提袋。 她今天出门时穿得不多,肩膀很瘦,膝盖并拢,裙子不规则的边缘落在膝盖下方,露出整段白皙漂亮的小腿,长相一如既往地惹眼,引得路人频频回头看。 有点孤零零。 可是好乖啊。 蒋林野见她这么乖,对那碗牛腩土豆生姜煲的火气莫名消下去一一半。 大步走过去,想开口叫她:“宁……” 凑近了才发现,她面前竟然还放着一架小小的落地风扇,而她正专心致志,一本正经,对着风扇碎碎念:“我丑吗?” 风扇左右摇摆,她也煞有介事,跟着这个节奏左右摇头:“不丑不丑不丑不丑……” 突然语塞的蒋林野:“……” 欲言又止.jpg 今天天气不错,秋高气爽,阳光铺陈在地板上,有人在弹商场一楼放置的那架装饰钢琴,很简单的一首小星星,悠扬的琴声在空气中随着尘埃飞扬。 他在她身后停下脚步,叫她名字叫到一半又咽回去,尽管画面智障,可就是有股力量阻止他,莫名不想打断。 他一言不发地抿着唇,安静地,看着她碎碎念。 然而下一秒。 就是下一秒。 棠宁扶着风扇,语气突然变得谨慎又紧张:“我知道我不丑,那……” 她小心地舔舔唇,又小声问:“蒋林野有那种过不了审的能力吗?” 风扇:“……” 风扇机械性地摇头,她跟真的似的,表现得非常失落,一副心碎的语气,可怜兮兮地跟着哼:“没有没有没有……我好可怜,我的先生没有过不了审的能力……” 蒋林野:“……” 一口血卡在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面无表情转过去,冷酷地打电话给陈良骏: “给我换个脑科医生,太太需要重新检查脑子。” *** 背后逼逼被抓了个正着,整个儿回家的路上,棠宁都陷在尴尬的沉默里。 蒋林野臭着一张脸,想不通自己最近到底为什么频频心软,他明明是一个郎心如铁的男人,就应该把这个没见过社会赤橙黄绿紫的家伙就地办了:) 棠爸爸近年身体不好,迁居南方,不在北城。 两个人坐飞机回去,商务机内部像一个缩小版的空中豪宅,棠宁对这架飞机没印象,有点新鲜:“你什么时候买的?” 蒋林野绷着脸,不看她,也不说话。 好在棠宁并不介意:“国内的航线现在怎么申请?我下周要去参加亚宠展,可以开你的飞机去吗?” 蒋林野还是不说话。 他坐下来,抽了本书出来看,微微垂着眼,窗外自阳光涌入,睫毛在眼下打出小小的阴影,光芒勾勒出他透着烦躁的下唇线。 整个人身上涌动着浓烈的“莫挨老子”的气息。 棠宁委委屈屈:“……行吧。” 她从来不是喜欢自讨没趣的人,扣好安全带,朝着远离他的方向蹭蹭,声音也渐渐小下去,“既然你不想跟我说话,那我不打扰你了……” 听起来简直要哭。 蒋林野拿书的手一顿,心头那把小火苗轻而易举,蹭地又蹿了起来。 他并不放纵,甚至称得上高度自律,青春期之前最擅长自我管控,无论学习,还是情绪。 可是在棠宁的事情上,他某个方面的自律一遍又一遍地被瓦解,自己的身体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他称之为生物本能。 十七八岁时少年想做的事,他现在依旧想做。 “棠宁。”他阖上书,沉声叫她。 飞机已经起飞,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声,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声音细细的,只象征性地“嗯”了一嗓子。 蒋总沉声,正色道:“我知道你刚刚出过车祸,很多事情都忘了,身体状况也不太稳定。” “……” “但是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吃姜。确切地说,我非常恨姜,不要用它来挑战我的耐心底线。” “……” “另外如果你真的质疑我的能力,飞机上也不是不能试一试。我不希望在这个方面,让你有不该有的误会。” “……” 棠宁好像被吓得不敢吱声,但蒋林野说完最后一句话,想了想,觉得第三条还挺刺激的,可以试一试。 然而等了半天,没等到她嘤嘤嘤。 蒋总若有所觉,转头去看,见自己的无脑小娇妻已经裹着毯子戴着眼罩塞着耳塞,毫无心理负担地睡着了。 蒋·郎心如铁·林野:“……” 艹。 ***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天边时,飞机降落在明里市。 南方气候风景都好,棠宁妈妈去世很早,爸爸生过那场病之后,一个人在面朝大海的地方盖了套小房子,将之前旧家的东西也都搬了过来。 “我管这个叫睹物思人。”他精神状况看起来还不错,将棠宁的手提包抢过来,指着茶几上的猫爪杯,中气十足道,“看到它就会想起你。” 棠宁挠挠脸:“这样吗……” 可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过那种幼齿又少女的杯子。 蒋林野跟在后面进门,两只手提了礼物,递给家里的阿姨。 他也向棠爸爸打招呼,礼貌得甚至有些疏离:“爸爸。” 棠爸爸潦草地看他一眼,“嗯”了一声,又转头去问棠宁:“你来的路上吃东西了吗,饿不饿?脑袋还好吗?怎么撞的?车祸原因找到了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她头有点晕:“爸爸,我们坐下来说吧。” 棠爸爸立刻警惕地察觉到不对:“你怎么也开始叫我爸爸了。” 棠宁:“……?” 她茫然:“你不是我爸爸吗?” “你不是不爱叫叠字吗,嫌娘里娘气。” 棠宁:“……” 他到底是不是在委婉地骂谁。 “好吧,爸。”棠宁现在终于放心了,看来自家的老父亲并没有被五年前那场中风打倒,他恢复得还不错,像五年前一样不讲道理。 “我没吃东西,脑袋……脑袋还行吧,伤口恢复得很好,还没拆线,但现在已经不疼了。”她任由他牵着,跨过走廊步入后院。 随着视野开阔,晚风徐徐,棠宁看到已经烧热的烤炉和等待烧烤的肉与蔬菜,眼睛蹭地一亮:“哇,我们今晚吃烧烤吗?” “你不是一直说想吃烤肉。” 天呐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老父亲知道她想吃什么! 棠宁简直热泪盈眶:“是啊是啊!我从出院起就……” “你不能吃。”她话没说完,被背后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我让厨房给你熬了粥。”蒋林野跟在两人身后,一言不发地跟了一路。他微微抿唇,声音没什么波澜,“宁宁,烧烤也是发物,要忌口。” 叫得倒他妈很亲切,可又是这种没得商量的下命令语气。 棠宁嘴里一直没什么味道,闻到肉味都快疯了,想了想,企图打商量:“我不吃海鲜,不吃辣椒行吗……” 蒋林野想也不想:“不行。” 棠宁微怔。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站在檐下,半张脸淹没在夜色里,从她的角度,神色看得不太分明。 “还是小蒋细心。”下一秒,棠爸爸拍拍她的手,温柔地打破沉寂,“对不起啊宁宁,是爸爸忘了。” 棠宁连忙:“没……” “爸爸去给你炒几个菜吧,你想吃什么?”他这样说着,却一眼都没有看蒋林野。 棠宁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开:“啊,我想吃爸爸做的锅塌豆腐,酥皮苹果派,还有……”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声音渐渐融入夜色。 初秋微凉的空气里,夜风吹动庭院内的树叶,树影婆娑,暗色流光,果酒的香味也慢慢飘散。 蒋林野仍然跟在两人身后,默不作声,面无表情。 走到半途,棠宁像是有些不放心他,跟爸爸说话的间隙又转过来朝他眨眨眼,示意他走快点别装逼了—— 蒋林野心里一乐,唇畔不自觉地浮起一抹笑,却并没有立刻跟上去。 笑意也没有达到眼底。 他放慢脚步,渐渐与前面两个人拉开距离,夜风迎面,吹得人愈发清醒。 哦,看来老棠总还和以前一样,连一眼都不想看他。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想。 他的企业和他的女儿,现在都是他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蒋总:嘤嘤嘤。 九月的第一天也是悲伤的一天,我们应该一起去吃锅塌豆腐来安慰彼此受伤的灵魂。 第8章 偷亲 这顿饭并没有吃太久。 棠宁嘴上嚎着想吃肉,胃口其实很一般。脑震荡的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她也只能吃得下清淡食物。 棠爸爸看她吃没几口就开始啃苹果派,心疼得想把她抱起来搓:“你脑子真的没事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棠宁老老实实:“我也不知道……” “对方司机酒驾,宁宁的车闪避不及,就撞上去了。”蒋林野不急不缓,放下筷子,“我找人查过,确实是一场意外。” 微顿,他又补充:“我刚刚联系了国外的医生,会重新给宁宁做检查。” 棠爸爸抬头看他一眼,叹口气,目光还是落在棠宁身上:“留疤都没关系,不要留下后遗症就好了。” 蒋林野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抬头看她。 但棠宁本人现在好像并不很在意这件事,她晚饭喝了粥,吃到苹果派,就又想喝牛奶。 家里的阿姨是新来的,她以前没见过,招手想叫人,张张嘴,不知道对方姓什么。 “要什么?”蒋林野见到了,索性站起身,“我去给你拿。” 棠宁眨眨眼,突然觉得他今天其实挺殷勤的:“牛奶。” 蒋林野没说什么,清淡地点点头,转身进厨房去了。 棠爸爸的小房子偏中式,厨房与餐厅之间树着一道木屏风隔断,见他走了,老父亲迅速凑过来:“你这么久不回来了,想不想爸爸?” “超级想呀。”她丢了五年记忆,像是已经很久没回来过。 “那要不你干脆留在南方,别回去了。”老父亲疯狂暗示,“让小蒋自己回去,反正他也有飞机,什么时候想过来,当晚就能飞过来。” “但是……”棠宁乍一听到竟没觉得哪儿不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爸我已经结婚了,你能不能别一直把我当高中生圈养。” “结婚了也是崽崽呀。”棠爸爸摸摸她柔软的头发,“你和小蒋,现在关系怎么样?” “就……”她也不知道老父亲知不知道自己失忆的事,“还是老样子吧。” “老样子呀。”棠爸爸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宁宁,爸爸虽然没有过去有钱,但现在也还是很有钱,如果你觉得不开心,随时可以回来的。工作和结婚对象,都不是不能换。” 棠宁一愣。 太惨了,也不知道老父亲到底听说了些什么,她眼眶发热:“没有,爸爸,我过得挺好的。公司和家里都……” 下一秒,蒋林野正正地踩在这个时间点上,折身而返。 他居高临下放下杯子,清清淡淡地拉开椅子,坐回刚刚的位置。 倒一杯牛奶不需要这么长时间,棠宁摸摸杯壁,是热的。 棠爸爸:“公司和家里都什么?” 棠宁:“都挺好。” 她瞎掰:“我的公司情况很稳定,我跟蒋……老公的感情也很稳定。” 蒋林野一言未发,但她看过来时,他还是很给面子地扯动嘴角,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他刚刚面无表情地站在屏风旁边听完了全程,原本还能再站一会儿,可是听见棠爸爸说“结婚对象不是不能换”,顿时耐心尽失。 他不想听到棠宁的答案,无论是什么。 “这样啊。”棠爸爸故意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 差点被牛奶呛到的棠宁:“?” “你现在事业感情都稳定了,也是时候……” “不不不,我公司情况不稳定,糟糕极了。”棠宁赶紧正色,“大大前天公司还因为谋财害命上了热搜,现在好多人嚷嚷着要退货,都说我是不要脸的无良企业家。” 蒋林野:“……” 见老棠总看过来,他主动交代:“是出了点问题,但也不算很棘手,我正在帮宁宁查。” 话题成功转移,棠宁坐在旁边喝完整杯牛奶,立马想溜:“我出去走走。” 蒋林野低声提醒:“晚上不要去水边。” 棠宁潦草地应一声,摇着小狐狸的大尾巴跑掉了。 答应得这么敷衍,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 蒋林野坐在原地,鬼使神差地拿起她刚刚喝过牛奶的杯子。玻璃杯内杯壁上还沾着没倒干净的牛奶,他想起她刚刚无意识舔嘴唇的样子,确实更像狸花猫。 想亲。 杯子和她都可以。 “走吧。”下一秒,棠爸爸毫不意外站起身,说,“我们也出去走走。” *** 这个季节,南方似乎要更冷一些。 天空墨黑一片,夜风吹散树影,几颗星星稀稀落落,栖在一轮冷月周围。 棠宁摇着大尾巴溜达进庭院,草地上的烤架还没有收,生肉和蔬菜都摆在外面,和其他熟食分开,用玻璃罩仔细罩着。 她凑过去,想偷块烤肉吃。 还没拿起烤串,就听见背后一声笑:“小姐晚饭没有吃饱?” 棠宁做贼心虚,蹭地回过头。 盈盈路灯下,见到身后站着一个黑黢黢的老叔叔,个子挺高,看起来很结实,一笑就一嘴白牙。 棠宁:“有……有点。” 老叔叔又笑了:“那肉放了一晚上,都不新鲜了,我去帮你拿些新的来烤。” 家里很多佣人都是新来的,棠宁没有印象,可眼前这个黑漆漆的叔叔,好像跟她很熟。 她好奇:“叔叔,你是家里新来的厨师吗?” 黑漆漆的叔叔一愣:“我是老棠总的护工,五年前就跟在他身边,你不记得我了?” “我……”棠宁脸上一热,她还真不记得了,“我前段时间出了场车祸,忘了很多事。” “啊,怎么会出意外?”黑漆漆的叔叔关切道,“严重吗?” 老棠总五年前小中风入院,他那时候就认识她了。棠家的女儿照顾父亲特别上心,他一直对这个姑娘很有好感。 “不严重不严重。”棠宁故意抬起头,状似难为情地赧然一笑,“就是把叔叔给忘了,挺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黑叔叔亲切地问,“小姐是跟蒋先生一起回来的?” “嗯。”棠宁停顿一下,故作苦恼,“可我把跟他结婚的事也忘了。” “没事,忘了也没事。”黑叔叔明显是个直肠子,笑道,“蒋先生是个好人,会陪着你想起来的。” 好人? 棠宁在心里拖着嫌弃的语气,长长地“噫”了一声。 看出她的犹疑,黑叔叔笑了笑,主动回忆:“你像当年老棠总住院,那些联系护工啊请专家啊,杂七杂八的事情,不一直都是他亲自在忙前忙后?还有医药费和我的护工费啊……琐碎的事情也都是他在做。” 棠宁微怔。 “而且我刚刚在餐厅看到你们啦。”突然想到什么,黑叔叔转过来,笑道,“你们现在不吵架了,不吵架就蛮好的。” 捕捉到重点信息,棠宁眼睛瞬间冒绿光:“我以前经常和他吵架吗?” “唔……我也就撞见过一次。” “在医院?” “嗯,就在老棠总手术做完之后。”黑叔叔说,“那时候你们好像正在策划婚礼,我听蒋先生说,提前一点计划,等老棠总身体恢复了,正好可以赶上现成的……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突然就在走廊上吵起来了。” 棠宁好奇:“后来呢?” “后来他拉着你走掉啦,我怕出事就跟上去看了看,看到他站在楼梯间替你抹眼泪。” “我……”棠宁刚想开口说什么,脑海中由模糊到清晰,竟然奇异地浮现出他刚刚所说的场景。 好像是拥有了一把钥匙,小小的碎片一点一点地拼凑到一起。 唤醒这段非常非常短暂的回忆。 她跟蒋林野爆发争吵,被他冷着脸攥住手腕,从医院走廊拖出去。 她难堪极了,想要挣脱:“你轻一点……你弄疼我了!” 可蒋林野一点儿没有放松的意思,他一路拉着她到了楼梯间,才将她摁在墙上。 男人借着天然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扣住她的下巴,气息离得很近,也很危险。 “昨晚跟人出去喝酒的账我还没有跟你算,今天又想推迟婚礼。”他声音很低,摆出讲道理的姿态,却不容置喙,“如果什么事情都如你所愿,那你爸爸的企业也不会出现资金问题,你现在也不用这么难受,你说是不是,嗯?” “你有什么账要算?盛星来怎么了?”棠宁怼他,“我跟女生出去玩你也要管,我们还没结婚呢……唔……” 她话没说完,他扣着她的下巴,吻了下来。 这个吻并不很用力,他只象征性地咬了咬她的嘴唇,然后有些愉快,有些残忍地问她: “棠宁,如果你那位躺在病房里的父亲,知道你的人和你的股份,现在都是我的了——” “你说,他会不会气得醒不过来?” *** 蒋林野陪棠爸爸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庭院内。 穿过中庭,夜风拂面,南方秋冬的风也带水汽,他出来时穿得不多,现在有些冷,脑子却愈发清醒。 老棠总身体确实不行了,五年前那场病没有把他彻底击垮,但他整个人的精神都大不如前。 他跟他聊公司,聊最近的产品,聊他手上的项目。 却再也没办法气势十足地告诉他:“你想出国留学,还是想要创业?多少钱我都能资助你,但是蒋林野,离我女儿远一点。” 现在他会走一段路就停下来歇一歇,会像一个苍白的父亲,拜托他:“如果你还想跟宁宁在一起,就对她好一点。如果你以后放下了,想通了,不想跟她在一起了……不要跟她说,你来告诉我,我去接她,接她回家。” 站在檐下,蒋林野突然感到烦躁。 莫名想起高中时男生们偷偷在卫生间里抽烟,云缭雾绕,屡禁不止。 他从小克制过头,现在浮想联翩,不知道烟和酒,是不是真的能让人快乐一点。 但这种烦躁很快就被打散了。 因为下一秒,他穿过庭院拐角,看到了仰躺在藤编躺椅上的棠宁。 她像条咸鱼,覆着面膜一动不动,手臂垂下来。面前就是池塘,家里的阿姨很有眼色,帮她盖了毯子。 “棠宁。”棠爸爸不在的时候,蒋林野又将称呼切换回去。他眉头微皱,快步走过去,“外面多少度,你怎么躺在这儿?” 她没反应,走近了才发现,她竟然又睡着了。 不知道面膜已经敷了多久,想到她醒过来又要尖叫,蒋林野叹口气,伸手帮她取下来。 女孩子姣好的面容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明里市昼夜温差很大,月光显得清冷。庭院内树着金属路灯,盈盈秀丽的一团团,在夜色里落下毛茸茸的光。 棠宁歪着脑袋陷在一团毯子里,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瓶只喝了两口的波子汽水,橘子味很重,在空气里时隐时现地顺着风飘。 蒋林野站起来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酒也没有海鲜,才在她身边坐下来。 “晚饭喝了粥,一杯牛奶,现在又跑出来吹冷风喝汽水。”他看着她,低声问,“你不怕肚子疼吗?” 棠宁睡得很沉,一动未动。 风从池塘上来,将她细碎的刘海吹到眉间,蒋林野伸手帮她拂开,失笑:“怎么一直在睡觉。” 公司睡,家里睡,飞机上睡,飞机下睡…… 确实要再检查一下脑子,他也担心有别的后遗症。这样想着,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一句:“……还是只是单纯不想见我。” 棠宁还是没有反应。 她好像是在做梦,不知道梦见什么,清秀的眉头微微皱起。 蒋林野仍然很想亲她,看到她皱眉,回想起某些床上时刻,就更想亲。 他伸长手臂,将她抱起来。 棠宁非常自觉,主动伸出两条小细手臂,睡梦里发出婴儿一样小小的声音:“唔……” 蒋林野低头碰碰她的额头,听到她小声嘤咛:“蒋林野……” 蒋林野微怔,愣在原地。 下一秒,棠宁有些烦躁的样子,皱着眉头,哼哼唧唧: “简薇,简薇,快……” “快给我打烂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面无表情地把老婆扔掉.jpg 蒋总:我拿的是反派剧本?嘤。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YoonsuI. 4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谁知道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逍遥又自在 36瓶;云山乱 20瓶;YoonsuI. 8瓶;语汐.、琳琅满目 2瓶;欢欢乐乐、娜小孩、小漂亮耶、约定、3566435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担心 棠宁本来跟黑叔叔聊得好好的。 她想从他那儿多套点话,可对方知道的信息似乎也很有限,她恢复了一点记忆,可也只是一点点。 但这已经足够她小声逼逼,对蒋林野下定义:“狗男人。” 就知道结婚是别有所图。 但黑叔叔听见了,竟然很认真地摇头:“可是小姐,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我觉得蒋先生五年前就很爱你,现在比过去更甚。” 棠宁更茫然了。 在她的记忆里,属于少女的青春期结束得匆匆忙忙,蒋林野在她十八岁的生日宴上提前离席,她扔下一票朋友追出去,紧张兮兮地仰着头问:“怎么突然要走?我还没有切蛋糕……你要不要吃了蛋糕再走,或者我给你带一块?” 那天天朗气清,空中凝结着大团大团棉花糖一样的云,她的好友们在后院草地上为她开party,香槟塔流光溢彩,佣人们来回穿梭添补熟食,五层的蛋糕放在甜品台上,照着她模子定制的翻糖小公主提着大大的裙摆,笑吟吟地立在正中。 蒋林野知道,五个小时后黄昏落幕,城中最大的酒店还会再举行一场更正式的晚宴,来庆祝棠家小女儿的成人礼。 他从没感受到过这样强烈的烦躁,脑子里烧起一把火,把前十八年的往事都烧成灰烬。 “棠宁。”于是他映着明亮的天光,折过身,回给她冷漠的一瞥,“你搞搞清楚,要不是看你邀请了我太多次,我根本就不会来。” 他从那时候开始疏远她。 棠宁也不是没问过为什么,可自那之后他好像连话也不想跟她说,直到两人高中毕业,直到他出国。 所以那么多年过去了,棠宁也一直在想。 是不是她前十八年的人生太圆满了,蒋林野的出现,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送她一件这样的成人礼礼物——让她明白,人生在世,总有不如意,总有求不得。 黑叔叔离开之后,棠宁坐在庭院里发呆。 她偷偷吃了两只龙虾、三只扇贝和六串因为不敢放辣椒而显得没有灵魂的羊肉,怕被闻出味道,甚至偷偷溜回去洗了把脸,又带着面膜跑回来。 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重新有意识时,她是被人用力摇醒的。 棠宁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梦游走进池塘被人捞起来了,揉揉眼才发现是蒋林野,对方的表情和梦里一样难看,语气也是如出一辙的冷酷无情:“自己回床上去睡!” 棠宁:“……” 蒋林野撂下那句话,气鼓鼓地拂袖而去。 棠宁连忙跳起来,几步追上他:“蒋总,蒋总。” 蒋总脚步一滞,高贵地回过头:“说。” “那个,我刚刚做了个梦。”她舔舔唇,“梦见我们俩结婚时,我家里的股权情况发生了重大变更。” 蒋林野微怔,唇角浮起一抹意思不太明朗的笑:“然后?” “我们俩结婚,是不是存在很多暧昧的金钱交易啊?” 蒋林野觉得,她这措辞就挺暧昧的。 他似笑非笑,只是摇头:“棠宁,你再背着我偷吃东西,就不要想上床睡觉了。” 虽然旁边的小几上没有放烧烤或者空盘,但他凑近她时,嗅到浅淡的孜然味。 可往常那里应该很香,总有乳木果的味道,清清淡淡,让他有亲吻的欲望。 棠宁显然不满意这个答复,跟在后面非常小声地逼逼:“说得好像我很想跟你阴阳调和似的……有伤风化,呸。” 那个“呸”把蒋林野逗笑了。 走到落地门前,他再一次停下脚步。 “棠宁。”他说,“婚是你求着我结的,床也是你求着我上的。” “现在来跟我说有伤风化,会不会有点可笑?” *** 直到返回北城,棠宁脑子里还回旋着这个问题。 她并不觉得有伤风化很可笑。 她觉得黑叔叔那句“蒋先生很爱你”比较可笑。 “你见哪个有脑子的正常男人,是这样表达爱意的?老婆出车祸,他打飞的回来在医院里就把我不可描述了;我刚刚出院,他用水煮白菜打发我;我在院子里睡着,他竟然把我摇醒让我自己滚回去睡?“ “说不定护工叔叔被蒋总买通了呢。”盛星来坐在车上听她叨叨,头也不抬地笑着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他才懒得做那种无聊的事。” 编织美好世界的谎言出来骗无脑小娇妻,那是男主才配拥有的剧本。 可蒋林野是个反派啊!他只会阴恻恻地笑着对女主说,呵女人你只是我的暖床工具! 说话间,车子行驶到会展中心附近。接近中心地带,车辆排成长龙,路上开始堵车。 棠宁纳闷:“难道你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对我的爱慕吗?” 这问题一路上都问十来遍了,盛星来过电似的一个激灵:“我瞎,我只能从你少女时代的眼睛里看出,你那时候,是真的很想对他做不可描述的事。” “……” 微顿,小闺蜜又暧昧地补充:“现在应该进行过很多次了,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我都恭喜你美梦成真喔。” 棠宁从她手里抢过宣传册,作势要砸她。 “轻点儿轻点儿,别弄坏了,等会儿要用的。”盛星来乐坏了,顺势挠挠她的下巴,安抚猫咪似的安抚她,“我的医院重新装修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玩?” 棠宁靠在她身上,看到她手中铜版纸印刷的宣传册。 很清新的薄荷色封面,印着医院的基本介绍和联系方式,下落四个大字:星川宠物医院。 棠宁舔舔唇:“不着急。” “……” “等我老公到了适龄绝育期,我一定去你医院找你。” “……??” *** 亚宠展的举办时间是一周。 时间分为两半,一半留给专业从业人员,另一半留给普通观众。 棠宁公司里展区的事不需要她管,她的行程主要集中在下午,各大宠物行业公司举行CEO峰会,她怎么也要露个脸。 可盛星来上午就得到,星川医院负担着这次展览中十六个展馆的宠物义务急救站,她本人是院长不用亲自动手干活,但必须得早点过来。 所以棠宁乘了她的顺风车。 她对亚宠展也没印象,没想到展区这么大。两个人走工作通道,看到排队处乌泱泱攒动的人头。 棠宁科学指出:“一天时间肯定逛不完。” “你又不养宠物,本来也没什么好逛的。” 棠宁立刻不乐意了:“谁说我不养,我家里好大一条狗!” “……你把你自己也骂进去了,妈妈的小笨蛋。” 两个人顺着场馆向内走。 宠物市场这两年发展很快,不仅细分到服饰、主粮、零食、营养品、保险,甚至开拓了婚庆与殡葬业务。 现在时间还早,但馆内已经有不少人来来回回,拖着行李箱,或是牵着小动物。 棠宁看到别人拥有毛茸茸,羡慕得走不动路:“我也想要。” “你看到什么都想要。” “你说我能不能拿一条蒋林野换一条那个。” “……” 亚宠展也对外售卖宠物,宠物展区的小动物并不局限猫狗,还有宠物貂、羊驼、非洲刺猬之类的小型宠物,和一部分冷血动物。 棠宁从没养过毛茸茸,以前妈妈还在世时,碰到灰尘柳絮就过敏犯鼻炎,她不敢养。 可是现在她自己也成家了…… 棠宁抱着展区的兔子不撒手,语气真挚:“星星,我想开个动物园。” 盛星来:“……?” “你……”她正想吐槽,身后另一片展区突然传来少女们兴奋的尖叫。 场馆内周边产业区搭建了一个舞台,从他们进馆就一直在暖场,现在才有主持人上台。背后的屏幕映着巨大的娱乐公司logo,身边的人群也被吸引,渐渐朝舞台靠拢。 棠宁刚刚也看到了,不知道是拿来干什么的:“上午还有什么活动吗?” 盛星来踮起脚尖看一眼,解释:“你知道JC视频吗?就是江城娱乐旗下的那个短视频平台,他们不是签了好多小网红嘛,邀请了一群宠物博主,来做落地活动。” 棠宁长长地“喔”了一声。 舞台前放置着一溜嘉宾坐席,保安在坐席后拉出隔离带,她和盛星来站在一个小小的制高点,能将舞台全貌一览无余。 “你看。”盛星来指着那一溜坐在一起的光鲜亮丽的姑娘,示意给她看,“傅采采也在。” “哇,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傅采采?” “你们公司前段时间那事儿闹得全网都是,想看不见都难。”盛星来嫌弃巴巴,“这人烦得要死,我高中时就想替你削她了。” 棠宁一愣:“高中时?” “你不是只失忆了五年吗?怎么连她都不记得了?”盛星来意外,“这人是我们高中隔壁班的数学课代表啊,跟我们同级的!而且她还追了蒋林野好久,你连这都他妈能忘?” 棠宁想起来了。 难怪那天在微博上看到她的vlog,会觉得那么眼熟。 竟然还是校友啊。 棠宁不高兴地哼:“高中追蒋林野的人那么多,我哪儿能记住她是哪一个。” 冷酷无情的棠总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列文虎克的显微镜,慢慢扫视傅采采。 这位小校友今天穿着件无袖的小白裙子,长发绾了两个小小的哪吒髻,看起来仙气飘飘,又很减龄。她坐在人群中与他人低声攀谈,偶尔转过来会露出脸,笑起来有小小的梨涡。 但是…… “她的狗不是去世了吗?”棠宁看到她脚边趴着一大团毛茸茸,是只很大的萨摩耶,殷勤地冲着她吐舌头,“怎么还带着一条?” “因为她养了两条狗啊,我的傻女儿。”盛星来叹息,“她也算一战成名了,你们公司的流量至少给她艹出了五十万粉。” 棠宁张张嘴,正想说话。 下一秒,傅采采像有感觉似的,突然回过头。 棠宁:“……” 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傅采采看到她,先是怔愣两秒,然后竟然很友善地笑了笑,甚至遥遥隔着场馆,抬起小细胳膊跟她打招呼。 棠总:“噫。” 棠总:“你瞧她那口红涂得,还不如去亲一口我家门口的对联。” 盛星来:“我们要不要过去。” “过去干什么。” “近距离对她进行激情辱骂。” “……” 棠宁一听这个就兴奋,正摩拳擦掌地想说好啊我们快去—— 身后一道女声气喘吁吁地叫住她:“棠……棠总!” 棠宁回过头,惊讶地看到穿着高跟鞋工作装握着手机,一路穿过拥挤的人群、小跑过来的简薇:“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们该走啦棠总。”原本约定好中午在场馆外碰头的,可棠宁手机没电了一直打不通,她只好进来找人,“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蒋总让我带您吃午饭,然后去参加下午的峰会。” “没问题。”棠宁点点头,“等我三分钟,我去教训一个人。” 简薇:“?” “看见没。”她指给她看,“那就是我们公司的垃圾公关,联系不上的傅采采。” 简薇顺着她的手指,没看到人,只看到一条大狗。 她咽咽嗓子:“好的棠总,我在这里等您。” 简薇入职TJ三年,早在进入职场前就把棠宁树立成偶像,想做她那样能在工作上面面俱到的女性。 但她有个不为人知的致命弱点。 ——怕狗。 小时候被咬过,血肉模糊,皮肉外翻。导致她现在还对这种牙尖嘴利的小动物退避三舍,路上看到一只小泰迪,都要绕着走。 棠宁没有多想,点点头。 下一秒。 余光里突然闯入一个黑影,那只巨大的萨摩耶发了疯似的,以炮弹冲刺的速度,冲这个方向狂奔过来。 *** 今天一整个上午,蒋林野都有点心神不定。 棠宁一个人去亚宠展了,早上离开时也没有跟他说话,早饭时间像过去五年一样沉默。 从老岳父家里回来之后,就不再见她吵吵自己失忆的事了,他不放心,让简薇随时跟他保持联络,她进展馆找棠宁时,他甚至要求她打开视频通话。 好在简薇很快找到了他的小娇妻。 小娇妻一如既往活力四射,嘴上还喊着要去教训人,让傅采采看看资本家的冷血无情。 蒋林野不自觉笑起来。 也就是下一秒。 耳机里突然传来嘈杂的喧闹声,人群发出尖叫,有什么东西接连撞翻了场馆内的设备,没有停下,还在继续。继而有人被撞倒,滚雪球似的,发出更大更频繁的尖叫声。 蒋林野一颗心瞬间悬到嗓子眼:“简薇,怎么了?” 可是她也在尖叫。 她的手机被吓得摔出去,屏幕朝上,摄像头正对着会馆高高的穹顶。 一片混乱的嘈杂中,蒋林野心急如焚,正想立刻派人去看看,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 “坐下!” 温柔,干脆,又很有穿透力。 像夏天的一阵风。 ——也好像生生了劈开整个人群。 那头的喧闹声一瞬间小下去。 蒋林野立刻认出,这是棠宁。 他不自觉地挺直背脊。 完全看不到现场情况,他极力耐住性子:“简薇,说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棠宁呢?” 简薇坐在地上,缓了好一阵子,才结结巴巴:“蒋,蒋总。” “……?” “棠,棠总好帅啊。”她看着干脆利落制服大狗的棠宁,语无伦次,一张脸都激动得红起来,“我要跟着她干一辈子……不,我、我想嫁给她呜呜呜……” 蒋林野:“??”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我不允许!! 棠总(难以置信):我竟然能训犬?那为什么训不了小蒋呢 --- 五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但是应该没机会再虐了,我会在蒋狗发疯之前把他厚葬的【。 谁也别想碰我毛茸茸的女鹅 另外怕有小可爱没看到我昨天的修文公告,再多逼逼一句,就是第三和八章大修过了建议重读,其他的也没啥啦 第10章 打脸 亚宠展会馆内。 棠宁那一声利落的清喝落下后,时间流动仿佛都暂停了一秒。 阳光从场馆高高的穹顶上落下,在室内投射出一道道光柱,尘埃迎着光飞舞。 棠宁挡在简薇眼前,一只手还停在半空。 她背对简薇,从后者仰视的角度,能看到老板修长笔直的双腿和露在外面有些伶仃的脚踝,场馆内没有风,可她的风衣衣摆微微摆动。 而刚刚那只一路狂奔破坏公物的萨摩耶像是被施了魔法,定定地停在棠宁面前。 简薇屏住呼吸,在心里数一二三—— 那只狗后知后觉,仿佛终于回过神。慢吞吞地坐下,然后歪着脑袋…… 蹭了蹭棠宁的掌心。 简薇深呼吸:“……” 劫后余生。 她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老板伟岸的背影,眼里疯狂地放起崇拜的烟花。 闹剧中止,围观的人群却没有立刻散去,站在原地小声逼逼: “这谁的狗怎么也不看好,有没有点素质了。” “好像是一个网红带来的,这狗网上可乖了,这么看也怪闹腾。” “哪个网红这么没有公德心,这里这么多人也不给狗带个口罩,就算是宠物那也是大型犬啊……” “不过这小姑娘挺厉害的,我头一次见到会驯狗的人……话说驯狗的妹子都长这么好看吗?” …… 盛星来也看呆了,等她反应过来,傅采采已经焦急地穿过拥挤的人群,踩着小细高跟站在了两人面前:“不、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狗。” 她声音小小的软软的,满眼歉意:“对不起,是我没牵好它……来,给我吧。”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过来,想把狗牵走。 但棠宁没有看她。 她半蹲着身,尝试着挠萨摩耶的下巴。这狗很亲人,顶着白色的毛毛在她手中蹭来蹭去,尾巴也转着圈地摇啊摇,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于是棠宁也乐了,挠挠这里挠挠那里,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她今天来逛展,轻装简行,穿得很简单。可身上有种类似精英的气质,不说话就能把人镇住。 傅采采莫名被她压一头,半天不敢吭声。 对方越是不发作,她越是心虚。 半晌,才鼓起勇气,又试着开口:“那个狗……” “你在跟谁说话?”棠宁打断她。 她仍然没有抬头,语气也并不重,可唇角明显不悦地向下,傅采采感觉到压力。 她现在怀疑这位老同学是不是根本没认出她,想到自己刚刚主动打招呼,心里更尴尬,只好咬唇主动自报家门:“这、这只狗是‘噗嗤’。” ——噗嗤,那只著名的网红小狗的名字。 “小姐,你耳朵是不是不太好?”棠宁仍然没什么情绪,波澜不惊,慢条斯理地抬眼看她,“我再慈悲地重复一遍,你在跟谁说话?” “在、在跟你说……” “你的狗刚刚撞到了谁?” 傅采采和简薇都是一愣。 狗是冲着简薇的方向来的,但并不止冲撞到了她。那么大的毛团,横冲直撞地碰倒了很多场内的设备,有几个展位被掀翻,工作人员们好像早已司空见惯,正各自低头收拾散落一地的袋子和宣传册。 人群还未完全散去,越来越多的人认出傅采采,她本来只是想放狗吓吓人,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有些难堪地上前一步,她对简薇嗫嚅:“对不起。” 简薇正想开口,又听棠宁凉凉道:“这是道歉的态度吗小姐?你实在不会的话,要不要我重新教你做人?” 傅采采咬咬牙,飞快地鞠了一躬:“对不起!” 简薇有些意外,但碍于老板刚刚的态度,她也绷住脸,一言不发,装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棠宁总算满意,拍拍萨摩耶白色的毛毛,站起身:“你记得去跟刚刚那些店家也道个歉。” 说完,她转身就走。 连一眼都没有多看傅采采。 围观的人群总算散去,傅采采微怔,突然感到羞辱:“棠宁!” 棠宁停住,学着蒋林野冷酷欠揍的语气:“嗯?” “你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吧!” “那又怎样?” “你……”傅采采一下子哽住。 她高中时跟棠宁并不熟,只知道她是隔壁班的文艺委员,拥有一张明艳得让人过目难忘的脸。可她下意识地讨厌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女孩子,不仅仅因为蒋林野,还因为对方身上那种从小被娇宠、对什么都有恃无恐的气场。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这里。 傅采采咬牙:“你不想知道我的狗是怎么死的吗?” 棠宁奇了:“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喂死的。” “可是你们的喂食器断电了!” “小妹妹,我劝你谨慎发言。”棠宁被逗笑,“我们早就邀请第三方介入了,和之前公司自查的结果一样,产品没有问题。但你好像有点麻烦喔,到现在都不愿意跟事故公司接洽,也没拿出小狗去世的照片呢——万一过两天舆论不小心变成‘网红傅采采虐狗致死推锅给TJ’,你要怎么办?说真的,听老同学一句劝,五十万粉的流量赶紧接几个推广,也够你吃两顿好的了。” “你……”傅采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棠宁其实有点无聊。 她没想到这个傅采采这么不耐打,几句话就说得泫然欲泣,接不上茬,几乎要原地嘤嘤嘤转着圈哭起来。 和简薇、盛星来一起走出这块展区,冷酷的资本家棠宁得出结论:“果然是个娘儿们。” 盛星来无情戳穿:“可你跟她同岁,而且你也是个娘儿们。” 棠宁一愣。 等等…… 对啊,她为什么教训人教训得这么熟练?!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反驳,“一定是蒋林野传染给我的!那个混蛋!” ——正通过视频通话,远远地进行暗中观察的蒋林野,听到这句话还是没忍住,狠狠地打出个喷嚏。 他滑动总裁椅,面无表情地低头看手机。 也不知道简薇是忘了视频通话这茬事儿,还是故意的。她把手机拿在手上,蒋林野看不到那边的场景,可她离棠宁很近,小娇妻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过来。 他听完了她教训人的全程。 大多数时候不假辞色,可一言不发也有威压,的确是她的风格。 但是…… 他又忍不住想。 棠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就算失去记忆,这五年的生活还是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他猜她仍然会面无表情地发落不听话的员工,发怒时将方案砸在墙上。 正发着呆,陈良骏敲门而入。 “蒋总,我们已经联系过亚宠展,让他们这个不负责任、没有眼力见、只知道放宠物进场却不考虑参展者安危的安保系统凉凉了。”陈良骏低眉顺目,机器人似的重复他半小时前说过的话,“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收拾一下,备车。”蒋林野突然改了主意,想去看看棠宁。他松松领带,站起身,“下午的CEO峰会,我陪太太一起去。” *** 棠宁离开了博览展示区,但并没有立刻走出场馆。 今日艳阳高照,场馆外比场馆内高十几度,她决定在场馆内边逛边等人:“蒋林野又不需要参加峰会,他来干什么?” “他可能是想您了……” “他想什么呀,想我陪他去做免费割蛋蛋手术吗?” 简薇缓缓打出一个:“?” 她的通话一直没关,但那头的蒋林野好像已经没在听了。 她正纠结怎么接住棠宁这茬话,突然见她两眼冒绿光,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整个人兴奋得开始助跑,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哇,哇,这里竟然还有这个?” 简薇和盛星来跟着走过去,凑近了才认出来,是一个流浪动物救助站的展位。 北城有很多类似的公益机构,有些背靠宠物医院,有些背靠大学中的爱猫协会,将本地野生流浪的噬元兽们捕获起来进行神圣的切割仪式,再重新放回野外,或是由有能力的市民领养。 棠宁见很多人围在那儿撸猫,兴奋得要死:“这个领养手续好办吗?好办的话,我也领一只。” 简薇犹豫:“会不会不安全……” 她以为老板就算养宠物,也会去猫舍或者宠物店买一只和她气质相配的高贵小猫,而不是在这里捡一只来历不明的毛球。 志愿者小哥一听,笑起来:“不会啊,这里的猫我们几乎都带着去做过绝育了,打过疫苗驱过虫,很安全也很干净。领养手续不难办,家庭成员全都同意就行,只有前三个月要回访。” 简薇没想到他听到了,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说它们不好的意思……” 小哥大笑:“没有关系。” 棠宁已经逮住一只三花开始撸了。 她对猫没有要求,是真的没有。虽然宠物智能产品并不是垂直服务给宠物,但她同样很关注这些“真正的客户”,城市中流浪猫基数庞大,听助理说,早年连她都曾经动过开救助站的念头。 ……后来因为沉迷赚钱搁置了。 见她这么起劲,盛星来忍不住提醒:“别摸了,我觉得你老公不会让你养。” 棠宁不高兴:“为什么?” “家里有别的宠物,再养新宠物得隔离一段时间。”盛星来小声哼,“你老公他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很排外的品种,感觉隔离多久都没用。” “……” 棠宁短暂地思考半秒,遗憾地放下三花:“说得也对。” 还得从长计议。 时间不早了,她站起身,打算往门口走。 完全没注意到,一只狸花猫一直一动不动地蹲在角落里盯着她,偷偷进行暗中窥视。 简薇穿高跟鞋,有点跟不上她的速度,棠宁主动迁就,放慢步速:“你也蛮厉害的,穿这么细的高跟竟然能跑起来。” “棠总过奖。”简薇煞有介事,“您以前跑得比我快多了。” 棠宁:“?” 难以想象。 她心情复杂地“啧”了一声,原路返回到和蒋林野约定好的下车点,刚一出门,竟然又在门口见到傅采采。 这位小炮灰今天有点阴魂不散,但棠宁不想搭理她,正午的太阳太刺眼了,她不紧不慢地掏出墨镜,站到简薇的伞下。 结果好死不死,傅采采竟然是在这儿等她的,还主动迎上来:“棠宁。” 棠宁:“嗯。” 傅采采像是利用这段分开的时间偷偷打了长长的腹稿,想了很多种把自己面子找回来的方式,才对着她笑道:“我刚刚在场内,忘了跟你说。之前你老公也私下来找过我,所以我才一直没有答应见TJ的公关——这件事情,他是不是没有告诉你?” *** 今日惠风和畅,蒋林野的车一路通行。 他可以开车进场,到门口才发现简薇的手机也没电关机了,一阵哑然。 “……这两个人怎么一副德行。” 于是他又往前走了一小节路。 绕着环形的场馆外围,很快就看到立在檐下的几个姑娘。 蒋林野一眼捕捉到棠宁,她背对着自己,穿得很休闲,像个普通的逛展小女孩。 心里浮起几分轻松,蒋林野解开安全带下车。还没走近,就听到小娇妻的声音。 非常轻快,笑意飞扬,在风里飘:“不瞒你说,我老公身边的女人可太多了,连我都分不清他在不能描述时喊的‘宝宝’,到底在喊哪一个。” 蒋林野:“……?” 他什么时候在不能描述时喊过宝宝:) “但是,好可惜。”棠宁戏瘾犯了,一边说,一边矜持地脱下墨镜。 “他死了之后——”一字一顿,笑着挑衅,“能继承遗产的,只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回去就喊[记笔记.jpg 一只即将与蒋总争宠到结局的狸花猫:不动声色暗中观察.jpg ps,个人建议,如果要领养代替购买的话,找有公信力的机构。很多机构是民间组织,有时候回访并不能保证人权…… ----------------- ——逼逼群。 简薇[冒泡]:姐妹们,你们见过老板替员工出头吗! 简薇[冒泡]:我遇到了……!!!有生之年!我竟然能遇到棠总替我出头!! 简薇[冒泡]:呜呜呜呜老板太帅了……!!我爱总裁一辈子!!我要为她写一部总裁文!! 【哟瞧把孩子高兴的】 【恭喜薇薇入职三年,终于达成“霸总小娇妻”成就】 【拜见老板娘+1】 【拜见老板娘+2】 …… 简薇[冒泡]:???? 第11章 默契 说完那句话,也不知怎么,棠宁觉得背后突然凉凉的。 盛星来缓慢地捂住眼,简薇不敢直视棠总的脸。 棠宁摸摸后颈,纳闷:“怎么了?” 没人敢吭声,傅采采的脸突然红了,试着抬手打招呼:“蒋林野……?” 学生时代结束之后,她就没什么机会再这样近距离地看他,财经杂志和电视采访总是隔着万水千山。 见到真人才更觉怦然,他好像比记忆中更帅,时光带走少年的青涩,男人现在气场十足,留下的是沉稳的气质。 听见这个名字,棠宁一惊。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但蒋林野没理傅采采。 他微微皱眉,带点儿不耐地低声叫:“棠宁。” 心虚的小娇妻一个激灵,蹭地转过身。 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圆,像逃课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的学生。 蒋林野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响亮地骂一声艹,为什么总在这种该死的时候觉得她可爱? 发作的心情一瞬间也没了,他言简意赅:“上车。” 棠宁赶紧:“喔喔,好。” 蒋林野大跨步走回迈巴赫前,傅采采几步追上来:“蒋林野!” 他回过头,满脸不高兴,眼中浮现疑问。 傅采采微微喘气,满脸期待地停在他面前:“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最近还好吗?听说你高中毕业之后出了国,创业会不会很辛苦?等下一次同学聚会,我邀请……” “这位小姐。”蒋林野皱着眉听她叭叭半天,迅速失去耐心,“我们认识吗?” 傅采采脸上的笑僵了一僵,又解释:“我是前段时间网上那个傅采采啊……就是,就是养了两条网红小狗那个宠物博主,你当时让你的助理来……” “哦,我现在没空谈工作,你找陈良骏。”蒋林野低头看表,不太有耐心,“我要带太太去吃午饭,失陪。” 说完,干脆利落地拉开车门坐上车。 斜眼一睨,他眉头又皱起来:“你怎么连安全带都不会扣。” 棠宁只是找了半天没找到卷收器,一听这话瞬间想撂挑子:“我没坐过你这车,太高级了行不行?” 蒋林野眉头微蹙,倾身凑过来。 手掌内侧从她耳边擦过,不知有意无意,拽着她的安全带向下拖时,碰到她的小臂。 有个瞬间离得很近,棠宁接触到他温热的气息,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零陵香豆的味道一触即离。 傅采采还凑在车窗前叭叭:“你不记得我了吗?我高中的时候在你隔壁班,我是当时的……” 她话没说完。 蒋林野直起身,目不斜视面对前方踩下油门,引擎发动,迈巴赫瞬间离弦。 傅采采被吓了一跳,退后一步。 等再回过神,车已经走出去很远。 秋日晴空,面前飘飘悠悠,落下一张陈良骏的名片。 *** 窗外景物飞快闪过。 棠宁好奇:“你今天怎么自己开车来?” 蒋林野心情不好,他满腹柔情地跑来接她吃饭,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结果她只想继承他的遗产。 所以他一脸冷漠:“吃饱了撑的。” 棠宁:“……” 她默了默,有点纠结要不要解释刚刚那个遗产的梗。 只是一想到遗产,她立刻想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蒋林野。” 蒋林野绷着唇。 “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儿吗?”她舔舔唇,斟酌,“你看,我现在是做宠物智能产品的,虽然不直接接触小动物,但怎么也算是在给他们生产工具……那肯定得了解小动物的需求吧?所以我想养只猫,但不管领养还是购买肯定都得征求家里人的同意,所以……” 蒋林野连半秒都没有思考,拧眉,斩钉截铁:“不准。” 棠宁有很严重的鼻炎,结婚之后,脱敏治了两年多才治好。 他在家里连厚重的地毯都不敢放,疯了吗,养猫? 可她不记得了,瞬间被他的语气引爆:“凭什么!” 蒋林野哼:“因为这个家,我说了算。” “神经病吗,大清都亡了多久了?”棠宁很震惊,“你怎么这么封建?” 蒋林野波澜不惊:“事实而已。” “我不管。”棠宁耍赖,“猫我是肯定要养的,你要是不想看到,就自己搬出去住。” 蒋林野冷笑:“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是谁搬出去。” 棠宁终于被他的态度激怒:“你是人吗蒋林野!我就这点屁大的爱好你也要干预!凭什么啊!” 她突然感到委屈,转过去,吩咐坐在后座的简薇:“下午就去叫人帮我把猫接回来,听我的,这件事我说了算,不需要商量。” “简薇。”蒋林野语气凉凉,“你搞搞清楚,谁在给你开工资。” 正常的生活助理不可能向别人汇报自己老板的行踪,简薇拿着双倍工资,同时也被蒋林野雇佣。 这事儿棠宁一早就知道,她觉得蒋林野是个变态,但自己坦坦荡荡,就也没去在意。 “简薇。”棠宁学着他的语气,“你搞搞清楚,谁才是你的上司。” 车内一片死寂,简薇左右为难。 半晌,她犹犹豫豫道:“我,我很喜欢蒋总的钱……但,但我更爱棠总的人。” 她小心试探:“我可以两个都选吗?” 车内静寂半秒。 “你别干了。” 两位冷酷资本家的声音一男一女,异口同声,鬼使神差地重合到一起: “明天就去非洲报道。” *** 下午的CEO峰会在市中心召开,与会展中心远隔两地。 蒋林野开车进城,七拐八绕,车子竟然停在附中门口。 已经跟他冷战半小时的棠宁一看校牌,眼睛立马亮起来:“怎么突然想要回这儿来吃饭?我还以为你订了某家昂贵的中国菜。” 蒋林野冷笑着拔下钥匙:“临时起意,吃什么我说了算。” 棠宁:“……” 哪怕是吃屎吗? 她也懒得逼逼,跟着蒋林野下车。 今天是工作日,学生们都还没下课,校门紧紧关着,校门口人也不多。 附中旁边这条卖小吃的街道很出名,每到饭点十里飘香。棠宁以前最爱这里的红烧肉,后来家里换了好几个厨子,没一个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味道。 她探头看看,五年了那家店竟然还在:“我们吃这个行不行?” 蒋林野:“不行,我说了算。” “……那吃哪个。” 蒋林野面无表情:“吃红烧肉。” 棠宁:“……” 棠宁不想跟他说话,转身上前敲门。 这家店的老大爷以前耳朵就不太好,现在更糟糕,扬着嗓子问:“几个人啊?” 棠宁矜持地清清嗓子:“现在是‘TJ宠物智能’公司的总裁,未来可能会成为年度经济人物、最受尊敬的创新企业家、中国商界著名女强人、知名美女企业家、国家知识产权战略实施工作先进个人……” 大爷:“哎哟这么多人啊店里坐不下的你们换一家吧!” 棠宁:“?” 蒋林野一手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另一只手上前拽住她,面无表情:“两位。”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是谁搬出去。 然后糖糖真的搬出去了。 蒋总:不行老婆你快回来我好冷呜呜呜呜呜呜 ps,有鼻炎真的不建议养猫。但是……但是非要养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我的医生跟我说如果已经养了的话实在不行别进卧室也会好很多…… ---- 还是抽66个红包~昨天评论区好像抽了红包一直发不出去,别方,我会补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远寄、阿温、熠熠呀、爱你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超可爱的冰阔落 13瓶;覮 8瓶;锤锤、爱你呀~ 5瓶;万崽不吃香菜 4瓶;碳酸钠、小漂亮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戳穿 店里没什么人,两份套餐很快端上来。 小锅里的红烧肉浸没在香气浓郁的汤汁里,色泽诱人滋滋作响,棠宁用筷子戳戳,肉会轻轻弹一弹。 夹起来放进口中,肉质紧.致Q弹又炖得很烂,有近似于棉花糖的口感。 “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吃过肉了。”棠宁在心里泪流满面,“好不容易才爬到食物链顶端,不能吃肉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醒醒。”蒋林野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上个星期才大半夜躺在院子里,吃过两只龙虾,三只扇贝,和六串没有放辣椒的羊肉。” 棠宁:“……” 她家里肯定有间谍,那个黑叔叔绝对被收买了:) “棠宁。”冷酷的蒋林野冷酷地警告,“你别以为伤口恢复得好就没事,吃海鲜把伤口吃发炎有你哭的时候。” 她的伤口刚刚拆线,他怎么看都不放心。 但小娇妻现在处于青春叛逆期,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岁月实在太催人老了,她也不知道蒋林野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怎么能从当年的白月光小少年,变成现在这副刻薄又讨人厌的样子。 她快乐地大口嚼着肉,含糊不清:“说到这个,我已经回去见过我爸爸了,要不要抽空也去见见你父母啊。” 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她咽下肉:“我好像从没见过你爸爸妈妈。” 高中时没见过,后来也没机会见了。记忆里的蒋林野一直是匹孤狼,连家长会都自己开。 棠宁曾经结合他贫困生的标签脑补过一出大戏,以为他家住在哪个遥远的山沟里,可是人的见识与气质都和家庭息息相关,她这个同桌,有时候又显得过于…… 她皱眉,以前跟盛星来描述过这种感觉,也不确定对不对:“贵气?” 当时的盛星来,用一卷报纸无情地扇醒了她:“我知道他在你的滤镜里是蒙尘的明珠,贬下凡的谪仙,家道中落的太子——但说真的,姐妹,信我一句,别去他面前问这种脑残问题,不仅没有礼貌,还会被他当成傻逼。” 所以棠宁真的一直憋着,从没问过。 只是眼下想到了,涌起汹涌澎湃的好奇又被勾起来。 蒋林野听她问完,没什么反应。 他也没抬头,慢条斯理地吃完嘴里的东西,才徐徐开口:“没有必要。” “为什么?” “他们去世很多年了,你见不到。”他语气不轻不重,微顿,又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而且,他们应该也不是很想见你。” 棠宁脑袋上缓慢地浮现出一个:“……?” 不是,前半句没什么,谁百年之后还不是地下见。 但是,“后面那半句话,是怎么个意思?” “字面意思。”蒋林野微微拧眉,看到她碗里还剩很多,“你为什么总在午饭上耽误这么多时间?” 棠宁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她埋下头,接连往嘴里塞两块肉,两颊恶狠狠地鼓成松鼠,在心里搜寻辱骂对方的话。 “棠宁。”蒋林野突然叫她,语气平静,“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棠宁微怔,忍不住抬起眼。 他坐在窗边,正装挺括,坐姿一如既往地挺拔。窗外阳光正盛,透过狭窄小巷就只能留下一半,炽热的光芒落在他手边,但没办法再靠近一步。 他半张脸隐没在阳光里,眼瞳颜色被照得很淡,薄唇微微抿着,看不出情绪。 她晃了一下神,几乎产生幻觉。 好像下一个瞬间,他身上的西装就会羽化成十七岁的蓝白校服,他会变回当初光风霁月的少年,然后撑着脸,低声笑着问她:“这么喜欢这家的肉?要不要我把我盘子里的也分一半给你?” 见她发呆,蒋林野又有些不耐烦:“棠宁。” 棠宁一瞬间回过神:“我哪那么无聊跟你玩失忆游戏?而且我自己也很想想起来好吗,下午峰会要见的CEO我他妈全忘了,现在还得照着照片挨个儿背名字,谁能有我惨?也不知道会不会耽误我赚钱。” 蒋林野:“……” 失忆了还这么喜欢钱您果然是史高治转世啊:) 两人在食客高峰期来临之前结束这顿午饭。 出门时遇到一对来吃饭的小情侣,穿着附中的校服,男生不敢牵女生的手,虚虚扯着她的书包带。 棠宁本来想感慨一下小年轻早恋就是比成年人有意思,蒋林野的脑子里全是废料。可她顺着两个高中生手臂的缝隙看过去,话到嘴边,变成一句语气惊奇的:“卧槽,好大。” 蒋林野整个人都微妙地一僵:“?” 他不悦地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看男生,又面无表情地看看她。 “不是。”棠宁偷偷指指,“我是说那只兔子。” 蒋林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女生背包上挂着一只巨大的jellycat邦尼兔,毛茸茸,软唧唧,两只大耳朵一甩一甩。 棠宁两眼放光:“是不是,大极了。” 蒋林野回过头,目光向下,盯着她的……看了一会儿,平静道:“没你的……大。” 微顿,他面无表情,学着她的语气强调:“一只手,抓不住。” 第13章 保护 冲着这句骚话,棠宁一路上都没有搭理蒋林野。 下午的CEO峰会在四季酒店举行,开幕式有个发言环节,流程按照新闻发布会来,全程直播。 棠宁坐在车上,哗啦哗啦地翻简薇给她准备的演讲稿:“就这么点?” “开幕式发言只有十分钟。”简薇捧着她的脸检查妆容,“之后的座谈会时间会比较长,您应该有很多东西要跟其他几位CEO交流……” 棠宁:“不,我没有。” 她现在连他们谁是谁都分不清,交流个屁。 之前因为担心公司出问题,棠宁失忆的事儿也没对外公布,整个TJ只有简薇知悉全情。 但她并不担心。 帮老板补完最后一道唇釉,简·迷妹·薇,两手抵着下巴亮星星眼:“没关系啦,棠总最棒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棠总您都一定能处理好的!无论有没有失忆,您都是我们最A的仙女棠总!” 旁边的蒋总适时发出一句不轻不重的:“哼。” 棠宁:“……” 她正想开口教育他,又听他不急不缓道:“如果紧张,就在座位三分之一排的位置找一个定点,盯住不要动。” 棠宁:“哈,我怎么会紧张。” ……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 但进了场才发现,预想中的尴尬情况估计是不会出现了,座谈会每个人面前都有名牌,她不需要对别人家总裁直呼大名地打招呼。 “早知道就不背人名……” 开幕式正式开始,棠宁踩着高跟上台的前一秒,脑子里还回旋着这个想法。 简薇给她准备的演讲稿不长,她数学不好,但记性很好,匆匆扫一遍,就能脱稿。 场内受邀的媒体很多,主流的基本都到了,在前排组成一个可观的方阵。闪光灯铺天盖地,棠宁立在台上,下意识找定点,坐席三分之一的地方,坐着的人是…… 是蒋林野。 棠宁:“……” 棠宁深吸一口气,扬起属于总裁的客套笑脸,向全场打过简单的招呼,开始进行今天的演讲。 奇怪的是,从她开口起,紧张和不适感就如潮水般统统褪去了。最后留在镜头里的,只有她毫无惧意、胸有成竹的笑脸。 好像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场合,甚至连某些官方的句子都类似,话语出口时,脑海中甚至隐隐有应答。 但是…… 致谢过后,棠宁面对满堂掌声,忍不住想。 以前台下那个地方,也一直坐着蒋林野吗? “您好棠总,我是新娱传媒的实习生。” 下一秒,记者提问将她的注意力瞬间拉回:“您刚刚说公司最近将有新品研发上市,可能会引起新的养宠风潮——但是有傅采采事件在前,您可以保证产品安全性吗?” “我们已经邀请第三方做过调查,公示结果会在调查完全结束之后在各个媒体平台同时公布。”微顿,棠宁补充,“应该很快,就这几天。” “您认不认为TJ的产品可能像傅采采说的那样,存在设计漏洞?”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产品,但世界上有很多脑子不好的主人。”棠宁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一口一个傅采采,明明还有很多别的问题可以问,“假设——当然了我是说假设,傅采采她根本没往喂食器里放食物,那产品就算不插电续航三十天,小狗也是要离开这个美丽世界的。” 全场哗然。 棠宁甚至听到一些没有恶意的笑声。 “关于傅采采事件,您接受网上其他质疑吗?” 棠宁现在肯定了,这人就是在针对自己。 她觉得恶心:“不接受。第三方公示已经很权威了,如果还看不见,我建议这些激情网友把眼睛抠瞎。” 结束提问环节,她放下麦克风,又很认真地对场内鞠了一躬,才稳稳地踩着她的小细高跟,不急不缓地下台。 下台时,她听到更响亮的掌声。 “卧槽哈哈哈哈她真的敢说!” “怎么以前没觉得小棠总这么可爱,今晚微博前排给她预订一个热搜,你们等会儿发言低调点,都别跟她抢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记者是不是有病,问的什么傻逼问题?小棠刚刚出过车祸,晚宴要是遇到了,你们对她温柔点。” “说到这个,你们有没有觉得她车祸之后,TJ的公关变机灵了?” “好像换了团队,要我说之前那个早该炒掉了,见没见过出事三天不公关的?是我我要被气绝经。” “噢噢那个我知道,听说是因为跟老棠总有点关系,才被安排进去的。啊,父辈沉重的人情啊……” …… 前排坐着的这一群,都是跟棠宁年纪差不多大的青年企业家。这群人里有二代有白手起家,彼此竞争,也惺惺相惜。 蒋林野坐在人群中,安静地听,情绪莫辨。 其实他不出现,她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像五年前她说的那样,迟早有一天,她能摆脱他,不再需要他。 ……蒋林野心情突然有些微妙。 如同这五年来的某些时刻一样,他再一次产生事物发展脱离掌控的感觉,可这间距若即若离,她好像始终游移。 沉吟片刻,他招呼陈良骏:“去看看那个记者是哪家的,然后吩咐人帮我买个东西……嗯,现在就要,直接放家里。” *** 而被蒋总惦记着的棠宁,现在正坐在休息室疯狂刷手机。 ……她好像真的被拱上热搜了。 峰会开幕式全网全媒体直播,她怼记者的那一段被人剪出来贴到了微博。 短短几分钟的视频,镜头中自己很年轻,立在台上背脊笔直,小小的一只但气势很足,自信满满,意气风发,是少年的模样。 她点开热评,意料之外地一片和谐: 【这么看棠总竟然有点帅】 【超A好吗,看看我发现了什么神仙姐姐!】 【呜呜呜虽然我买不起但wuli棠棠这条裙子也太好看了,恨不得组成一支啦啦队,满世界安利她!】 【上一次对棠总动心,是在十秒前!】 【我们老板是所有CEO里长得最好看的,没人反驳吧!!】 棠宁:“……?” 她看到这条,终于觉出点不对。 点开那个彩虹屁员工群,果不其然,除了从下午起就没停过的彩虹屁,群公告栏醒目地写着: 棠总又上热搜了!快去控评!冲啊姐妹们!! 棠宁:“……” 太惨了吧!之前的公关真的烂到要经理级别的员工自己下场撕逼吗! “如果新产品能赚到钱……”她感动地拿出小本本,暗暗发誓,“我一定把你们每个人的年终奖都翻个倍。” “笃笃笃——” 休息室的门突然响起来。 棠宁以为简薇回来了,头也不抬,扬声:“门没锁!” 可是等了一阵,没有听到脚步声。 她微怔,抬起头,见门口立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秘书模样的随同。男人身着正装,面带笑意看着她,领口别着印有峰会LOGO的小金属夹——那是进场之前,会议官方发给各位老板的。 棠宁站起身,有些不确定:“余伯伯?” ——余明远,老棠总的同学兼同乡,早年同样靠地产发家,但近年产业逐渐向酒店和娱乐行业偏移,也转型转得很成功。 棠宁不记得其他CEO了,但是记得他。以前她跟父亲参加饭局,常常遇到余明远,她叫他伯伯,他会像父亲一样摸她脑袋。 “宁宁。”余明远笑着走过来,“好久不见你了啊,还认不认得伯伯?” “当然认得!”确定是他,棠宁一下子兴奋起来,“伯伯最近身体还好吗?我也好久没去拜访伯伯了。” 秘书离开虚掩上门,余明远拍拍她的手:“叔叔挺好的,刚刚在外面就看到你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他拍人手的方式好像跟其他长辈不太一样…… 棠宁短暂地皱一下眉,想把手抽回来,又疑心自己太敏感:“我有点累。” 她高跟鞋很高,可是这种场合,又没办法穿平底。 余明远忍不住打量她。 棠宁已经二十五岁了,可在他眼里还是小姑娘。她今天穿着条浅色的连衣裙,设计有些像小礼服,但又没那么夸张,天鹅般的脖颈和藕色的手臂都露在外面,裙摆只到膝盖,下面是纤细白皙的小腿。 除了额头,全身上下一点儿瑕疵都没有。 漂亮得发光。 余明远于是又靠近了一些:“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是宁宁,如果你还需要什么帮助,现在也还是可以来找伯伯。” 棠宁这次果断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我有钱有公司有老公,哪方面需要你帮助?” 她并不是想怼他,可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她在空气里,捕捉到不舒服的气息。 余明远微怔,下一秒竟然笑起来:“你还和小时候一样。” 气氛又重新轻松起来。 “伯伯手上最近有一个新型养老院的项目,你有没有兴趣?” 棠宁其实没什么兴趣。 她之前那个外包的公关团队,就是余明远公司的。能培养出这种智障团队的老板,她怎么敢有兴趣。 但看在他是父亲好友的份儿上,她决定多问一嘴:“养老院?” “对。”余明远笑,“我们最近在开发一个新型的养老园区,想把宠物陪伴引入进来。一方面是宠物确实能很好地安抚老人情绪甚至降低他们的血压,另一方面,老人们晚年独居,儿女不在身旁,他们在情感上的需求缺口也很大……” 他话没说完,被一道清越的男声打断: “情感上的需求缺口大,您可以试试,在养老院里开一个迪厅。” 棠宁闻声抬头,看到蒋林野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走过来,不紧不慢,站在她身旁。 “活着的时候可以叫热辣女郎去跳大腿舞,死了之后可以叫个唢呐班子去吹《庆丰收》,殡葬火化坟头蹦迪一条龙服务,怎么都不算浪费。” 明明没有对峙的意思,可空气突然变得紧张,无形之间,在余明远面前划下一条分明的边界。 棠宁微怔。 ——他握住了她的手。 “当然了,如果您的项目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您又急着入园,可以来我这里。”蒋林野不疾不徐,声线低沉清冷,“我的养老园区马上交工了,您现在预订,三个月内就能拎包入住。孤寡老人有优惠,我再给您开个友情价,八七折,夜店DJ从您住进ICU,一直蹦到您头七。” “——您说好不好啊,余总?” 作者有话要说:棠总:以前台下那个地方,也一直坐着蒋林野吗。 蒋总:是的,但你从不看我。 另外还是要正经一点地ps一下,蒋总最后这段话只针对余,没有调侃独居老人的意思。 ---- 精选两条昨日评论: 1、棠·莫的感情·宁:你就不行了,一只手都填不满 2、太那个了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今天也抽66个红包。 对了,我刚刚填完一个文案,提前来挂新文预收,希望你们爱我……我写校园可甜了,真的。 《玫瑰星球》: 薄祈年年少成名,是老师眼中寡言内敛的三好学生,家长眼中成绩优异的别人家孩子,万千少女眼中可望不可即的冰山偶像,全校男生嫉妒眼红的情敌—— 然而做了他十八年青梅竹马的时梧,听着这些奇幻的形容词,撑着下巴,只发出一句漫不经心的感慨: “可他脾气怪怪的,一点都不好相处,还不如我们数学课代表。” 结果第二日,就被他堵在了教学楼楼梯间。 “来,把你昨天说过的话,再复述一遍给我听听。” 少年将她困在怀中,缓慢靠近,眼中情绪晦暗不明,哑着嗓子,低声问:“我不如谁?” / 高中毕业,谢师宴聚餐,时梧醉酒。 好友用毛绒玩具逗她,她迷迷糊糊,皱着眉头,撒娇似的,小声哼: “薄祈年,不要闹,让我再睡一会儿。” ——当晚,同学群炸了。 尽管对外高冷自矜,但他所有温柔,还是只给一个人。 想在她身上,留下玫瑰色的吻痕。 ◎闷骚偏执少年偶像 x 骄纵明撩颜控少女 ◎青梅竹马/双向暗恋/高中校园/半娱乐圈 第14章 争吵 小小的休息室陷入死寂。 余明远愣了一下,笑起来:“这么久没见了,小蒋也没有变。” 蒋林野不假思索:“不比您,上了岁数老得快。” 棠宁眨眨眼,轻轻地捏捏他的指尖。 她在他身上察觉到近乎剑拔弩张的敌意,尽管她不太懂这种敌意从何而来。 可蒋林野手上的力道一点也没放松,下颌绷紧,一动不动地盯着余明远。 余明远倒很轻松:“宁宁,开幕式估计快结束了,伯伯先过去。” 棠宁乖巧:“伯伯再见。” “有空到伯伯家来玩啊。”从两人身边擦肩过,余明远脚步微顿,突然笑道,“小蒋如果有空,也一起来。” 蒋林野没再说话,唇抿成一条线。 看着余明远心情不错地离开休息室。 他一走,小小的室内再一次只剩两个人。 蒋林野一手还拽着棠宁,干脆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棠宁像只小鸡似的被提溜过去:“就,就那个养老院项目。” “没别的了?” 她有点蒙:“还有就是刚刚他说,有空去他家……” 蒋林野拧眉打断:“你疯了吗,你还想去他家?” “……没有,我就客套一下。” 棠宁不太明白:“你为什么对余伯伯敌意那么大?” 他皱眉:“你叫他什么?” “余、余伯伯啊……” 她不是一直这么叫吗。 “你……”蒋林野一口气上不来,偏偏一低头,正对上她无辜的眼。 像小鹿的眼睛,黑白分明,装满探究,甚至带一点茫然和好奇。 失忆之后的小娇妻,简直跟五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他妈的一模一样—— 他深呼吸,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松开她:“从现在开始你记得,以后离他远一点。” 棠宁略一思索,难得没有反驳:“我也觉得他怪怪的。” 微顿,又补充:“好像跟我记忆里不太一样。” 她一觉醒来,许多事情都变了。除了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便宜老公,还有很多人的性格,都跟五年前对不上号。 蒋林野冷笑,当然不一样。 她这位小时候会拍着她的脑袋说“宁宁真可爱”的余伯伯,当年可是差点把她拐上床。 他回国之前就觉得棠宁的脑子一定是被僵尸吃掉了,才什么傻逼条件都答应。 笃笃笃—— 第二次听到敲门声,棠宁眼睛一亮,几乎小跑过去开门:“这次一定是简薇!” 兴奋地拉开门,走廊上万千束阳光一并涌入。 简薇立在门口,两只手拎着一只薄荷色的猫包,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蒋总不在吧?” 站在门背后的蒋总:“……” 他不高兴了,他要有脾气了,为什么双倍工资雇佣的助理还跟他的小娇妻有小秘密。 棠宁正要开口,又听简薇道:“您上午看上的那只三花,中午被人领养走了,所以我帮您带了一只狸花回来……您介意吗?如果介意的话,我就自己把这只带回去,再给您找一只三花。” 棠宁垂眼,瞥见猫包透明的部分,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一卷条纹相间的尾巴,一动一动的。 “不不不。”她看到毛茸茸就想尖叫,舔舔唇,迫不及待地想把小猫咪掏出来摸一摸,“我不介意,我养我养。” 说着,就兴奋唧唧地想要伸手去接。 “棠宁。”还没碰到,背后传来蒋林野凉凉的声音,“我四个小时前才跟你说过,不准在家里养猫。” “我不在家里养……”棠宁有点心虚,肩膀莫名缩了缩,可她查过了,她名下还有别的房子,就在市中心,是一套可以在屋里滑冰的大平层,虽然不知道平时在不在那住,但想养只猫肯定不是问题,“我不在你住的地方养。” 蒋林野身形微顿,唇边浮起嘲讽:“那你要去谁住的地方养?” “我名下不是还有别的房子……” 蒋林野头更疼了。 为什么失忆了,她还想着搬出去。 他沉声:“我不允许。” “为什么?” 蒋林野语气很不好:“我说不准就不准,你敢把它带回家,我今晚就趁你睡觉时把它扔出去。” “你怎么不把我扔出去!”棠宁微怔,继而被他的语气激怒,“拜托,换套房子养只猫而已啊!你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我到底为什么会跟你这么烦人的人结婚!” 她话刚说完,背后的门“嘭”地一声关紧,蒋林野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死死按在门上,将简薇隔离在外。 天旋地转,屋内暖黄的灯光在余光之外幻化成无数碎片。 蒋林野就着这个姿势,扣住她的下巴,强压下来。 他吻得很用力,攻城掠池,像是在宣誓主权。 棠宁蒙了一下,整个人被他按住,旋即开始疯狂挣扎,可还是动弹不得。她被他困在怀里,呜呜咽咽,快要气出眼泪:“你神、神经病吗蒋林野……” 她两手用力,想要推开他,可眼前的男人岿然不动。 他一只手扣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跨过脖子以上,停在白色的小礼服上。手指滚烫的温度把棠宁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用力咬住他的唇。 蒋林野吃痛,微微皱眉:“啧……” 棠宁趁机用力推开他,抬手去擦被抹花的口红:“疯了吗!每次吵架就只会用这招!你是没有感情的生育机器吗!” 蒋林野沉声:“不准骂我。”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你的自尊心有那么脆弱吗!而且……”她思前想后也就说了他一句烦人而已,心头突然涌起澎湃的委屈,“而且你以前说了那么多羞辱我的话,我吐槽一句怎么了?你烦人不是事实吗!”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蒋林野闻声抬眼,有些难以置信,可又感到好笑。 半晌,哑声:“你不是也说过很多吗?” 不记得了而已。 有时候他深夜醒过来,连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是谁把他和她搞砸了。 “蒋林野,你讲讲道理。”棠宁深吸一口气,眼里水汽还没有完全散去,映着灯光,格外动人,“你到现在都不相信我失忆,所以问你什么,你都不跟我说——算了,不信拉倒,我去问别人。” 问出来了就离婚。 蒋林野抬手,擦掉唇畔刚刚被她咬出的血痕:“你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他当初怎么气急败坏地冲回国让她清醒点,别为了脑残的理由放低下限;还是想知道他们这些年怎么从争吵到冷战到同床异梦,最后只有在不可描述时才能勉强交流;或者是他们父母一辈那些明明跟他们没有关系的狗血纠葛? “就一件事。”棠宁吸吸鼻子,拉开门。 阳光一道道铺陈在地板上,简薇已经离开了,她猜她会很好地保护那只狸花猫。 “你到底是不是在虐待我。”她脚步微顿,回过头,平静地质问他,“不然为什么连我这么健康的人,都要看心理医生?” 走廊上静悄悄,空气短暂地凝固半秒。 棠宁没打算等他回复,她一口气说完,发泄似的甩开落在自己小臂上他的手,连看都不看,转身就走了。 留下原地一脸愕然的蒋林野。 窗外的夕阳安静地垂落,在阳台上织就黄昏光景,光芒透过窗台,遍地虚浮光影。 休息室离宴会厅不远,晚宴大概快开始了,有服务生推着餐车从他面前经过,礼貌地低声询问:“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蒋林野在原地愣了半天,终于回过神:“谢谢,不用。” 服务生颔首离开,他回到室内,看到陈良骏两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蒋总!】 陈良骏今天效率非常高,觉得自己需要被老板夸夸抱抱举高高。 【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玩具全都带回来,放在您家客厅里啦。码得特别整齐,需要我帮您放到卧室去吗?】 蒋林野没有立刻回复,沉默片刻,点开他发来的那张图。 拍的是家里的沙发,满满当当,放满jellycat的毛绒玩具——他本来想让人直接放床上,可他有洁癖,不喜欢棠宁之外的人进他卧室。 棠宁好像很喜欢小猫咪,所以除了全套经典款的邦尼兔、小羊和独角兽,他订的最多的是猫。 “辛苦了。” 半晌,他哑声开口。 “但是不用了。太太……太太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太只是去见一下心理医生,没事的不要哭。 那只三花被男二带走惹,让我们恭喜蒋总喜提情敌一枚! 我好喜欢这种把破裂得稀碎的感情重新粘起来的感觉!你们喜欢吗!快大声告诉我!超喜欢! 第15章 想起来了 棠宁今晚确实不打算回家。 她去了林栀工作室。 林栀的咨询室开在市中心,开车很快就能到,闹中取静,建在一座小小的花园里。 落地窗外夕光绵延,沿途有大片绣球花热烈地盛放。 “你最近还好吗?”她给她倒茶,见棠宁发呆,又指指额头,“我说这里。” “……不是很好。”对方很温柔,咨询室房间不算大,宽敞明亮,沙发和窗帘是柔软的浅色系,墙壁也是能吸收声音的设计,可棠宁还是有些不自在。 红茶放到面前,有烟雾袅袅腾起。 她小声道谢,坦白:“前段时间我出了一场车祸,忘记了很多事和很多人,也包括你。” 林栀点点头:“你上次在电话里,有提到过一些。现在感觉怎么样?” “现在……现在也还是想不起来。脑子里偶尔闪一些片段,可是很短暂。”棠宁有些不安,“我可不可以问问你,过去五年,我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你指哪个方面?” “我不幸的婚姻。” 林栀被她的措辞逗乐:“你认为自己婚姻不幸?” “难道不是吗……”棠宁茫然,“我怎么也不像婚姻幸福的样子吧?” 哪段幸福的婚姻会在产生矛盾时只想着用不可描述解决问题啊! “过去五年幸不幸福,我说了不算数。”林栀注视着她,声音很温柔,“你是五年前来找我,开始做心理咨询的。那时你还在读大学,没有结婚。” 棠宁微怔:“我结婚前就来找你了吗?为什么?” “当时你家里好像出了一些问题。”林栀斟酌,“你压力很大,焦虑,失眠。你跟我说,你去求了一些亲近的人,还有父亲的好友,但他们都没能给你正常的帮助。” 棠宁茫然地看着她。 “再之后,你就结婚了。”林栀尽量避免对她下定义,“那段时间,你的焦虑和失眠症状减轻了很多。” 可是后来,周而复始。 “那……”棠宁想了想,“我会经常向你提起他吗?就是……我先生。” “一开始会。”林栀说,“但老实说,后来就很少了。” 在她的来访者里,棠宁是自我保护系统非常强大的那一类人,高度自律又拥有可怕的高效率,几乎是两人建立咨询关系的第二个月,棠宁就读完了所有心理学入门的基础教材,甚至包括一部分咨询师守则。 两个人的关系里,林栀偶尔会觉得自己在充当被观察者的角色,棠宁很小心,也非常谨慎,将维护关系当做博弈。 可现在的她,像一只好奇的小鸟:“我是不是跟你说了很多他的坏话?” 林栀笑了:“没有。你说过最多的话是,如果能回到少年时代就好了。” ——如果能回十七岁,我就死在十七岁。 棠宁怔住。 咨询时间快结束了,林栀在咨询师手册上做笔记:“不管怎么说,希望你身体早日康复。” “林栀。”棠宁沉默一阵,突然叫她,“我听说心理学可以通过催眠,来破解这种‘部分失忆’的情况。你能帮我恢复记忆吗?” “理论上可行,但不一定能成功,而且这要跟你的家人商量。”林栀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她,“人类进化到现在,大脑的自我保护系统已经很强大也很完善,‘忘记’是你自己做的选择,也许你的身体机能认为,这不是件坏事。” 棠宁更茫然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杯子里红茶已经凉透了,她抬起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会和他结婚?” “详细的个中缘由,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你提过,你们有一份协议。” 林栀想了想,回忆道,“他答应帮你解决困局,而你付出相应的代价,跟他结婚。” *** 离开林栀工作室,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简薇在外面等她,见老板上了车还是一脸茫然,主动低声询问:“我现在送您回家,还是去别的地方?” “……不回家。”棠宁低头扣安全带,“随便去哪都行。” “那,回公司?” “不要。”棠宁才不要睡在办公室,她环顾四周,眼尖地瞥见名片盒里的“星川宠物医院”,干脆嘱咐,“去盛星来家,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 车子启动,驶离这座绣球花小庄园。 棠宁有些出神,从林栀这里得到的消息几乎全都跟她之前的猜测对得上,她开始犹豫,要不要真的再去找一找余明远。 验证一下她的猜测。 “棠总。”简薇突然叫她。 “嗯?” “您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吗?” 棠宁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我第一次见您来这儿。”简薇有些不自在,明知不该问,话到嘴边还是忍不住,“您、您如果有什么困扰,不要憋在心里……” 棠宁微怔,有些意外,又莫名有点小感动:“我以前没让你送我来过这儿?” “没有。” 可是她已经做了五年心理咨询了。 连简薇都不知道…… 棠宁想不明白。 过去五年,她像是茕茕孑立,身边没有亲近的人。 “我没事。”车外光影漱漱而过,半晌,棠宁闭上眼,“谢谢你。” 须臾抵达盛星来家。 来之前棠宁给她发过消息,是以眼下,盛星来正在门口探头探脑。 “盛医生。”然后她就看到了抱着毛孩子、一脸凄苦地出现在门口的棠宁,“行行好,收留我一晚,可不可以?” 盛星来:“一晚八百,干洗费另算。” 棠宁泫然:“我没有钱,我老公家暴,我和宝宝要被他打死了。” 盛星来笑骂:“能不能不要胡说。” 把小闺蜜迎进门,她给她准备拖鞋和洗漱用具。 北城快要入冬,盛星来家里有地暖,可她仍然给棠宁准备了毛茸茸的兔子拖鞋。棠宁很喜欢,蹲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盛星来翻箱倒柜地找新牙刷:“你们吵架啦?” “嗯。” “因为什么?” “他不让我养猫。”说到这个,“我能把我的猫放出来吗?” 盛星来养了一只大金毛,但最近放在宠物医院,不在家。 “可以呀。”准备好洗漱用具,她抱着一堆零食跑回来,“这只猫多大了?你饿不饿?” “五个多月吧。”棠宁打开包,小狸花眼睛很大很亮,先探出一对大大的耳朵,才慢慢从包里挪出整个毛茸茸的身体。棠宁在它头顶撸一把,心花怒放,“谢谢你,但我不吃了,我今天被蒋林野气得吃不下,决定绝食明志。” 盛星来新鲜死了:“你也有没胃口的时候?那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个寿喜锅外卖回来,你看着我吃。” “别别。”棠宁赶紧谄媚地拽住她,“点三人份,我也要吃,我要吃双份。” “……” 半小时后,两个人坐在饭厅,对着咕噜噜冒热气的锅大快朵颐。 “这只猫好乖哇。”吃到一半,盛星来看看脚边默默舔羊奶不嘤嘤的小猫咪,有点喜欢,“成熟稳重,跟我以前见过的狸花野猫都不一样。” “因为我警告过它。”棠宁口齿不清,“嘤嘤嘤的话,会被蒋林野拉出去杀掉。” 盛星来:“……” “你俩什么情况?之前不还好好的。” “他发疯,不关我的事。瞧你这语气,难道我们以前很好吗?” “至少不坏吧……”盛星来想了想,“你记不记得你的婚前单身夜?我们出去喝酒,你喝得烂醉趴在我肩膀上痛哭,最后还是蒋林野接你回去。” 棠宁蹭地抬起头,震惊:“有这事儿?” “是的。”盛星来一本正经,但话说得半真半假,“你边哭边问我,你就这么自私地结婚了,木村拓哉还在痴痴等你,如果他知道了婚讯,会不会无法接受,为情自杀。” “……”这真的像她喝醉会说出来的话。 棠宁的心情有些一言难尽,还想开口,手机突然震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林”,她以为是林栀,随手接起来:“您好?” “棠宁。”那边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你在盛星来家?” 棠宁吓得差点把嘴里的肉吐出去:“你什么时候从我黑名单跑出来的?” 当然是趁她睡着,用她的指纹解锁手机之后放出来的。 蒋林野无意解释:“你吃完饭了吗,我现在去接你,半小时后到。” 棠宁:“?” 棠宁脑子里一片混乱,快烦死了:“来干什么?别来,这里没有你的碗筷。” “盛星来家里养了狗,你不能在那过夜。” “行吧,那你来。”棠宁破罐破摔,“反正我也不会给你开门。” “没关系,我报警做过备案,叫了开锁公司。” 棠宁:“……” 棠宁费解:“你就不能做个正常人吗?” 蒋林野微微蹙眉:“那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他的声音一旦压重,她就再一次察觉到不耐的威压。不容置喙,山雨欲来,隐含风暴。 “就是因为你这种态度我才不想听话啊!”棠宁又急又气,脑袋往后一仰,嘭地一声撞上壁灯,小动物似的,短促地发出“嗷”的一嗓子。 蒋林野瞬间绷直:“怎么了?” “我……” 棠宁突然晃了一下神。 手中的电话还没有挂断,蒋林野在那一侧,沉默地呼吸,沉默地等待。 长夜寂静,饭厅灯光暖黄,面前的锅咕噜咕噜地冒泡泡。 耳畔的声音推远又拉进,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不知哪个开关被触动,她脑海中,竟然真的一点一点浮现出林栀提过的那个合约。 结婚之前,她的确与蒋林野签过一份协议。 当时他从国外匆匆赶回,在余明远手中将她截胡,嘲讽够了,才客气地询问她:“你想做我的情妇,还是希望我娶你?” 出于对老父亲血压的考虑,棠宁选择了后者。 所以她单身夜那晚迟归,蒋林野才会去酒吧找她。 不能独自在外过夜,是他们协议的一部分。 事实上她那天喝得也并不算多,但蒋林野听到她神志不清还在碎碎念骂他,心情一路走低,直到耐心彻底耗尽。 回到住处,他一言不发地解领带,棠宁呜呜咽咽,拼命摇头想推开他:“你放开我,我明天得、得早起……我有工作要做……” 蒋林野拥着她,脖子以上的动作一点没减轻。棠宁挣扎不过,他靠得太近时,她痛得小声啜泣。 “你有什么工作,棠宁?” 蒋林野恶劣地凑在她脸颊边,一边辗转亲吻她眼角的泪,一边低声问: “你现在的工作,不就是让我爽吗?” 碗里的肥牛卷已经凉透,电话这端沉默很久。 棠宁呆呆地握着手机,盛星来以为她被撞蒙了,伸手摸摸小狐狸的脑袋。 蒋林野也察觉到不对,有点紧张:“怎么了棠宁?你没事……”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现在过去看看我不撬锁我会敲门的。 “蒋林野。”下一秒,棠宁深呼吸,打断他。 她整个人气得发抖,想立马冲回去掐死他,话出口时,却出奇冷静:“我想起来了。” 蒋林野一愣。 他正想开口,又听她语气平静地道:“我今晚不工作,明后天也不工作,休假一天办离婚手续,再休假一天宴请好友开party庆祝自己恢复单身。” “怎么样。”她问,“你现在觉得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糖糖:我想起来了!你等着死吧!! --- 大家中秋快乐鸭,我明天入v有肥章,你萌记得来!!! 另外就是ball ball各位老爷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和我的预收吧让我们一起立足当下展望未来为南书百城的发展添砖加瓦,你不收我不收,小南眼泪心里流;你搞好我搞好,蒋总明天追妻跑 --- 另一个预收是《几点了你还不睡》: 某站百万粉的学习up主阮牧星,以讲题时温柔清澈的嗓音,和反复被提问也不生气的耐心,迅速在网络走红。 对家酸她:声音是软件修过,有耐心是艹人设,不敢露脸是长相绝丑。 直到她被邀请,参加一档校园真人综艺。 为她上课的,是年纪轻轻获奖无数、迷妹成群,一回国就被选入了x人计划的,国宝级青年教授——陆摘。 课程直播,镜头里颜值爆表的男人长身玉立,修长的手指扣在花名册书脊上,声线清冷,严谨斯文:“话说在前面,我不喜欢有人在我的课上吃东西,不喜欢同学帮忙占座,不喜欢迟到的学生。而且……” 教室后门咯吱一声响,镜头扫到一位迟到的同学。 小姑娘用书挡脸也没能挡住明艳的美貌,拎着包弓着腰,掩耳盗铃地钻到最后一排。 陆摘手一顿,“啪”地阖上花名册,抬起眼,唇冷漠地崩成一条线。 其他人疯狂地倒抽冷气,教室瞬间陷入死寂。 弹幕狂刷:哈哈哈哈你不要以为长得好看就能挑战大佬底线,陆教授的课也敢迟到,你死了!! 下一秒,高冷的陆教授蹙着眉,一本正经、声音低沉地开了口: “阮牧星,我说过多少遍,早一点睡,不要熬夜。” “给你留了前排的位置,早餐就放在抽屉里,不坐到我这边来么,嗯?” 黑子:……我他妈? 对家:……我他妈??? ◎先婚后爱/年龄差/少量娱乐圈/打脸甜文 ◎天才学霸软妹 x 高冷教授大叔 ◎“这尘世泥泞,我为你摘星。” 第16章 闭门羹 宅子里灯火寂寂, 客厅窗户大敞, 入夜之后温度陡然降低, 冷风顺势侵袭。 蒋林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周围堆满jellycat的毛绒玩偶, 整间房子一点人气都没有,他却是在这个瞬间,才真切地感受到冷意。 “棠……” 嘟嘟嘟嘟……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她挂了电话。 *** 棠宁看着面前冒热气的锅, 整个人气成一只愤怒的小鸟。 她放下手机,以为自己不搭理蒋林野就会爽一点, 可胸间这口闷气憋着上不来下不去,一开口,眼眶中就有热意上涌:“星……” 眼泪不受控制, 断线珠子似的,啪嗒啪嗒掉下来。 盛星来被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撸她:“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去放狗咬他。” “蒋……蒋林野!”棠宁委屈好久了,她从车祸醒过来起就想哭, 她完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惨,别人一觉醒来什么都有, 可她一觉醒来除了钱就一无所有。 “他骂我呜呜呜呜……”越想越难过,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发抖,两只手扣在小闺蜜的小臂上,央求, “你去、去叫你的狗,把他的小兄弟咬、咬下来,做、做个标本……” 盛星来:“……” 妈的都哭成这样了,怎么脑子里还在想着给老公绝育。 她把抽纸盒抱过来,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半拥着她,手掌在她背后轻轻撸啊撸:“我的崽崽真是太委屈了,不哭不哭啊,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他今晚还过来吗?我去给小区保安打电话,让他们准备一下电棍。” “我不、不知道。”棠宁说一句话就抽一下,大颗泪珠挂在腮边,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执着地扯着她的衣袖,“不要准备电棍了,准备电网吧,电、电死拉倒。” 盛星来:“……” 盛星来心里有点好笑,抱着她揉啊揉,揉着揉着,又开始心疼:“别哭了,是我太久没抱你了吗?你怎么都哭瘦了?” 她问:“这次又是什么事,还是那只猫?” “不是。”棠宁一本正经地摇头,小胸膛不受控制地跟着抽一下,“我想、想起我们结婚时的事了。” 与之伴随的,还有一些绵延不绝但不敢描述的情节。 记忆里她好像一直不太配合,有时候是真的太累了,可他强行把她按在各种地方,进行花式解锁。 她真的很无法理解,“星星你说,蒋林野以前明明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现在会变得这么恶劣?” 盛星来惊讶:“你全都想起来了?” “没有,我只想起了一件……”棠宁发泄完,脸颊上泪痕犹新,脑子却渐渐冷静下来,“你等我一下,我再在你的壁灯上撞一撞,说不定能想起更多事。” 盛星来哭笑不得,赶紧拦住她:“别犯蠢。” 可同时又感到一言难尽:“蒋林野现在什么样,我不好评价……但是,他以前脾气也不好吧?” “怎么会?”棠宁小动物似的睁圆眼,“他高中时很温柔啊!” “……应该只有你这么觉得。” 坦白说,中学时代,盛星来对蒋林野的印象并不算好。 这男生身上傲气太重,在棠宁面前愿意掩饰,表现得光风霁月;可是在其他人面前又把不耐表现得很明显,连装都懒得装,她不喜欢这种人。 后来一场篮球赛,将她对蒋林野的坏印象彻底拉到了谷底。 两班对垒,蒋林野和班长本来站在同一支队伍,磕磕碰碰也是常事,可他不知有意无意,招招都往班长身上招呼。 第三次被撞倒,班长平静地摘下眼镜:“你就是想跟我打架,对吧。” 他话音刚落,蒋林野拳风就招呼过来。 于是两个人趁着中场休息,真的打了一架。 班上同学都吓呆了,等反应过来了跑过去劝,两人已经迅速分出胜负。 那天放学,盛星来返回教室,同学们都走空了,只有棠宁和蒋林野还在。 少年立在课桌前,身形挺拔,宽大的蓝白校服没有拉拉链,却不显散漫,周身有股清隽干净的气息。 棠宁坐在桌后埋头做作业不看他,一副在赌气的样子。 “我被打了。”赢的人是蒋林野,只有眼角破了一点皮,可是他垂着眼,说,“我有一点疼。” ——那个时候起,盛星来就觉得,这个家伙太恶劣了。 绝对不是什么坦荡磊落的人。 可棠宁不知道是戴了什么二十级滤镜,喜欢他喜欢得没有理由。她也不是没有提醒过,但再亲密的朋友关系,这种话也没办法说太多。后来棠宁结了婚,两个人联系渐渐少了,她更加没有立场指点别人的婚姻。 是以眼下,她真的想摇醒小闺蜜:“他一直是一个那样的人,你清醒一点,棠宁。” 棠宁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装着没有散尽的水汽。 “……算了。”盛星来叹口气,见锅里的肉都凉了,站起身收盘子,“我去给你切盘水果,你喝酸奶吗?” 棠宁一懵:“你干什么?” “不是不吃了?我把这些食材收起来。”还剩很多肥牛卷和牛羊肉,可以下次吃火锅时再拿出来。 “别,别。”棠宁立刻将眼泪擦干,“我还没吃饱呢,你把火重新打开,我再煮点鱼豆腐。” “……”盛星来哭笑不得,“不难过了?” “怎么可能,我这种多愁善感的人,就算一条狗这么对我,都会难过三天的。”棠宁吸吸鼻子,眼角还在泛红,“但是你提醒了我,我刚刚突然想到,我有很多钱,就算离婚,也能再找十个长得像蒋林野的清洁工给我扫厕所。所以为什么要哭呢?来,你也再吃一点。” 盛星来:“……” 两个人吃完这顿漫长的饭,棠宁帮小闺蜜收拾好盘子和锅,抱着小猫咪窝回沙发,开始疯狂殴打蒋林野的小鸡。 盛星来给她洗了一筐车厘子,怕她冷,又将沙发毯抱出来:“你今晚想睡我的房间,还是睡客房?” 棠宁想也不想:“我要跟你一起睡。” “喔,陪.睡要加钱。” 棠宁豪气万千:“我有的是钱!等我老了,我就每天坐在客厅里熨我的钞票!” 盛星来笑意飞扬,一低头,看到她怀里乖巧的小毛团。 明明是野猫,但打理过后,毛色竟然出奇干净。狸花猫耳朵都大,这只长得尤其大,抬眼看人时,玻璃珠似的眼球转啊转,竟然透出点儿可怜巴巴的无辜感。 盛星来猜测这只猫八成是被人扔掉的,觉得她捡到了宝贝:“打算给你的小猫咪取什么名字?” 蒋林野的小鸡已经被打跑了,棠宁将怀里软绵绵的小毛球抱起来,眯着眼想了一会儿:“它眼睛好大呀,耳朵也大,爪子长得像穿了小白袜子,鼻子旁边竟然还有一小块颜色不同的毛——长得这么有辨识度,那就叫它咪咪吧!” 盛星来缓缓打出一个:“……?” 最后把名字定成了嘤嘤怪。 棠宁就喜欢给不嘤嘤的小猫取名叫嘤嘤,谁让她叛逆:) 大概晚饭时哭累了,没说两句话,抱着猫就开始打哈欠。 盛星来抬头看眼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你老公今晚还过来吗?” “我不知道,应该不过来了吧。”棠宁刚刚把手机关机了,“不过……” 停顿一下,她将脸埋在毯子里,满脸不高兴地瓮声嘟囔,“不来不是正好,我不想看见他。” 看见就想哭。 ——然而事实上,这个时间,蒋林野已经站在小区门口了。 过了国庆,北城白天晚上温差骤然拉大。入夜后空气中飘起了雨,雨势算不上瓢泼,但细细密密的,像无数根飘在夜空中的针,看得蒋林野莫名心烦。 他费了点功夫才查到盛星来的具体住处,可门口的保安一直问东问西,不管陈良骏怎么解释,都不肯放他们进门。 “我们真的是来找朋友的,那朋友姓盛,就住兰亭苑F栋的1803……” “这么晚啦,叫你们朋友打个电话过来呀。”不怪保安刁难,实在是这两人虽然气质出众,但长得太不像善茬。驾驶座上正在跟他交谈的这位也就罢了,副驾驶上的男人才叫可怕,唇角绷紧,脸色难看得像是要去寻仇。 “我朋友关机了。”陈良骏同样打不通盛星来的电话,只能尽力解释,“实在不行,您看能不能这样,您跟我们一起过去,我们到楼下,跟我朋友打个可视。到时候您再问问那户,到底认不认识我们。” 他寻思着,太太再怎么赌气,也不可能蒋总都到楼底下了,她还赶人走吧。 保安想了想:“也行。” 一行人开车到楼下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夜雨雨势突然加大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溅起巨大的水花。能见度一瞬间变得很低,空气中弥漫着空濛的水雾,连路灯灯光都显得不真切。 陈良骏犹豫:“这雨一阵一阵的,估计过几分钟就又会小下来了,我们要不要稍微等等?” 再晚她就睡了。 蒋林野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解开安全带,迈动长腿下车。 妖风携着水汽扑面而来,几步路的功夫,肩膀迅速被打湿,陈良骏小跑过来帮他撑伞。 保安站在门口拨通可视,响了三四遍,盛星来才慢吞吞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口的壁灯,按下接听:“谁啊?” 蒋林野上前一步:“是我。” 盛星来抬手就要切断可视。 蒋林野沉声:“让我上去,我要见宁宁。” “可她哭累了已经睡了,你上来又要把她吵醒。” 蒋林野身形一僵,突然有点无措。 棠宁哭了吗,哭了多久? 从他给他打电话到现在,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难道一直在哭。 “那……”他哑然,“那你帮我带句话给她,别再拖黑我,我有话要跟她说。” “这我怎么控制得了。”盛星来碎碎念,跟他讲道理,“天要下雨,她不见你……这都不是我们人为可控的事呀,我也没有办法的。你没别的事的话,我要挂了。” 陈良骏站在旁边,听到这句,整个人都有点凌乱。 他大半夜和老板淋着雨跑过来,不让上楼不让进门也就算了,连托句话都不肯,这次蒋总到底是跟太太闹了什么惊天大矛盾? 蒋林野抿着唇不说话,空中有闪电如青蛇般游走,白光乍现,他表情冷得可怕。 十五岁时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人敢打他,或是将他锁在门外一整夜了。 后来他撞过很多南墙,报复欲也逐渐被野风吹盛,发誓不再吃任何人的闭门羹。 保安看出点儿端倪,问:“盛小姐,这两个人是不是你朋友?要不我先放他们上去吧,或者我先走了,你们就在这儿聊。” 盛星来还没开口。 下一秒,蒋林野听到可视里传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我们没有这个朋友,我们都不认识他。” 棠宁凑在对讲前,像一只快乐的小动物,雀跃地说:“保安叔叔,快把你的大电棍拿出来让他们见见世面,快呀。” 作者有话要说:dbq我万更只写了这么点【噗通跪下 下一更应该在白天,我会努力多写点,断断续续地凑够万更的……!!!真的!!! 这章25字有红包,啵唧你们 -- 昨天15章尾巴复制漏了一小节,我清过缓存补在上一章结尾了,应该不太影响阅读,妹纸们可以回去再瞅一眼(也可以不瞅,我怎么老这么多幺蛾子,捂脸…… 另外我最近在两个标题之间反复横跳,《一觉醒来老公黑化了》和《为我称臣》,你们更喜欢哪个鸭?qvq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公子张三三、玖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喜欢易先生啦、逍遥又自在 20瓶;故渊 10瓶;人生终极梦想是当咸鱼 5瓶;玖鹤、情挥不尽 3瓶;七野、半只桔子、Coraje. 2瓶;想暴富的小阔爱、呱呱桃莓、帮齐真打方敏仪的脸求、银河便利店、景昕、今天也忘想暴富、苹果汁、薄荷味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不理他 夜风卷着雨水迎面泼过来, 溅在脚边的水花清晰可见。 蒋林野耐住性子, 低声:“宁宁。” 宁宁没有理他。 “你听话。”蒋林野叹息, “你不能住在这儿, 跟我回……” 宁宁挂断了可视电话。 蒋林野:“……” 天色暗沉, 暴雨如注,陈良骏撑着伞在旁边立成一座微笑的雕像,不敢去看老板的表情。 半晌。 “算了。”蒋林野转身, 没什么情绪地道,“我们先回去吧。” 一晚而已。 他不信棠宁真的不回来。 *** 但棠宁是真的不想回去了。 这晚她睡得很好, 盛星来给她换了新的被子,柔软的床单上有太阳的味道。 她本来想多睡一会儿,可是小闺蜜七点多起床上班, 清晨打开柜子换衣服,推拉门的声音不算大,还是将她吵醒了。 小狐狸揉揉眼,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 偷偷盯着她。 “把你弄醒了?”盛星来有些抱歉,“再睡一会儿吧, 猫我帮你喂过了, 粥热在锅里,我今天约了个挺重要的客户,必须得过去一趟。等我处理完工作,中午回来陪你吃饭。” 卧室内安静半晌, 棠宁久久没有说话。 盛星来以为她又睡着了,没去在意。 可她刚要出卧室,棠宁突然叫她:“星星。” “嗯?” 棠宁现在觉得她身上带圣光,揪着被子,感动得快要哭起来:“你现在是单身,我也马上要单身了,你介不介意跟女孩子结婚?虽然我知道你也不缺钱,但我的钱现在多到花不完,我可以给你买包包买钻戒买游艇。你不知道,真的,我、我结婚五年了,从没有拥有过这么宁静祥和的早晨呜呜呜呜……” 盛星来:“……你正常点。” 客厅里刚刚吃饱喝足的小猫咪听到声音,敏感地小跑过来,蹲在门边蹭啊蹭,喵喵叫着仰起脖子求人摸摸。 “这只也太乖了吧我的天。”盛星来被它哼得心花怒放,顺势抱起来,放在肩膀上揉揉,“昨晚跟它说别进卧室,它竟然还真的不进。养只猫比养个人省心多了,是我我也不结婚。” 嘤嘤怪软唧唧地趴在她肩头:“嘤。” “那是,不看看这是谁的猫。”棠宁很自豪,“我驯猫驯狗的技术都一流。” “别大清早瞎逼逼了……咦。”盛星来揉着揉着,突然发现,“你的小伙子还没绝育呀?正好我今天要去医院,要不要顺路带它去做个体检?” 一听这个,棠宁立刻不困了:“今天去割蛋蛋?” “看看情况吧。”盛星来在毛孩子身上撸来撸去,“你去不去?不去的话就再睡会儿,我自己带它去也没关系。” 儿子的人生大场面,棠宁怎么可能缺席。 她迅速爬起来:“你等等我,我十分钟就能穿好衣服化好妆了。” 半小时后,两个人收拾干净,一起出门。 昨晚后半夜下了一宿暴雨,今天清晨就又放晴了。阳光薄薄一层,铺在身上暖洋洋的,像金黄色的蜂蜜。 盛星来开车,棠宁把小猫咪抱在怀里,一边撸一边哄:“今天是你正式入住棠家的第一天,你以后就是棠家子孙了,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嘤嘤怪懵懵懂懂地睁着大眼睛:“嘤?” 棠宁说完,神神秘秘地从包里掏出一沓券,慢慢展开,发出恶魔的低语:“认不认字?瞧,免费割蛋蛋券——我这儿还有好多呢,能把你子子孙孙的蛋蛋都割掉……喔不对,你不会有子子孙孙了。” 嘤嘤怪一愣,然后开始拼命挣扎:“……嘤!” “你别这么逗他。”盛星来哈哈大笑,“喵星人很聪明,听得懂人话。你这样跟他说,当心他做完绝育就不理你了。” “还会这样?”棠宁立刻严肃起来,从手机里翻出蒋林野的照片,无缝转接进苦情戏,眼泪说来就来,“对不起,妈妈也不想这样的,你要怪就怪蒋林野,冤有头债有主,看啊,快多看他两眼,就是这个丑恶的男人,是他要取你的蛋蛋!” 嘤嘤怪凑近手机,睁着大眼睛,与屏幕内面无表情的男人面面相觑。 沉默三秒,它一巴掌拍在男人脸上,发出小猫咪的愤怒嘶吼:“嘤!!” *** 同一时间,坐在寂寞大宅里吃早饭的蒋林野,突然感觉牙齿有点疼。 他微微皱眉,张开嘴,吐出一小块动物骨头。 鸡肉三明治里不该有这个,大概是厨师疏忽,可他今日心烦意乱,无意追究。 他前一晚睡得很不好。 以前也不是没有跟棠宁发生过矛盾,事实上他们婚后的矛盾多得数不过来,但二十五岁的棠宁已经停止向外界求助,她没有朋友,不会去小闺蜜面前哭,更不可能离家出走去别人家里住。 这几年里她说过最多的话是不喜欢他,后来辗转得知了父辈的事,被他吻住时,呜呜咽咽,也开始红着眼质问:“蒋林野,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怎么会?”蒋林野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会很难过,可后来就不觉得了,他妈没少骂他,不过是回到童年孤立无援的生活状态而已,一点都不可怕。 所以在家里时他做得永远比说得多,既然这么不喜欢,那更要在她身上留下更多属于他的痕迹,“以前不是你自己说喜欢我的吗?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你应该高兴一点,不是吗?” 晨光穿庭入户,窗外花圃向阳。 几位园丁正在窗外浇花,水汽攀爬上落地玻璃,隔着薄薄一层障碍,蒋林野看到他们在笑着交谈,可他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声音。 屋子里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突然没了胃口,打开手机,信息页面仍然干干净净的,只有他昨天发给棠宁的消息。 【你今晚回家吃饭吗?】 【好像下雨了,你还在盛星来家?】 【要不要我去接你】 【你不能在她家过夜,会过敏的,听话。】 【宁宁,回消息。】 …… 她一条也没有回。 但他派去盯人的人明明告诉他,她今天早上大清早就抱着猫和盛星来出门了,离开之前,还坐在车里玩了一会儿手机。 她看见了,她只是不想理他。 沉默半晌,蒋林野有些疲惫,打电话给陈良骏。 “帮我预约林栀的心理咨询,我今天就要见她。” *** 棠宁当然不可能回蒋林野的消息。 一方面是她根本懒得看,另一方面是,她现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医院这群毛茸茸身上。 星川宠物成立没几年,但背靠着盛家的大树,这两年也是业界红人。又因为开通了针对不同层次客户的高端服务,很多明星和富婆都喜欢带宠物来这儿看病,或者把宠物寄养在这里。 棠宁看着她们放在这儿的小动物,眼红得走不动路: “那是什么?宠物雪貂吗?长大之后是不是可以拿来作围脖?” “啊啊啊竟然有人养羊驼!太可爱了呜呜呜我能不能拿出来抱抱!” “段白焰的非洲迷你刺猬!我也想要!我要把这只偷走!” …… 盛星来:“我早就说过,你看到什么都想要。” 她换好白大褂,把嘤嘤怪送去做体检,从小房间里抱出另一只猫:“来,给你看看,我今天的贵宾客户。” 棠宁凑近,轻轻戳戳这只死死把脑壳埋在小姐姐胸口里不动弹的色气小猫咪,毛球身形一顿,慢慢转过来,脖子里挂着一个小项圈,金属吊牌上印着一个小小的“夏”字。 四目相对,她愣了愣,顿时感动得无法言语:“星……星星,你对我也太好了吧。” 盛星来:“啊?” “这不就是我上次在亚宠展看上的那只三花吗,你知道我喜欢,竟然偷偷把它领养回来,我知道你一定是想给我个惊喜……呜呜呜星星,我们结婚吧我说真的,你不要太在意世俗的……” “不。”盛星来无情打断,绕开她伸来的铁爪,“这是别人的猫,送我这儿来做体检打疫苗而已,我又不是你的小情人,哪儿那么无聊给你准备小惊喜。” “……” 给嘤嘤怪做体检的空挡里,棠宁在医院里闲逛。 星川宠物的线下店在城内开了很多家,这家是总店,占地面积非常霸气。走廊布置得温馨可爱,但简直长得看不见头,棠宁走两步就累了,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刚一坐下,就听到身边两个年轻女孩儿面红耳赤地小声逼逼: “怎么会呢?明明就小夏比较攻啊,人又帅又温柔,智商还高……你到底有没有看上一季的节目?他从第一期,守擂守到最后一期哎!” “我当然看了,我也觉得夏方觉很帅,但这跟守不守擂没关系吧?你会觉得他攻,真的是因为你没见过他哥哥!夏总那种总裁才叫攻啊!绝世美攻!我每次看到他们俩同屏出现,能脑补三万字哥哥弟弟兄弟play。” “我也能脑补,但我赌这对兄弟一定是年下!” “不可能,夏方觉绝对是个受!绝!对!是!” 棠宁:“……” 两个妹子为男神到底是不是受吵得不可开交,她小心探头瞄了眼她们的手机屏幕,果不其然,看到一张熟悉的清隽笑脸。 ——她高中时的班长大人,夏方觉。 明明读的是跟娱乐产业完全不沾边的天体物理学,偏偏因为一档跨国知识竞答,成了今年最受瞩目的素人明星。后来被人扒出牛逼的家世和可怕的学历,吃瓜网友们噗通噗通给他跪下的同时,有眼尖的妹子捕捉到华点,发现这人竟然还有个不怎么露面的总裁哥哥。 那可真是太不得了了。 温润聪明的学霸小少爷,腹黑严肃一本正经的总裁大哥,谁不喜欢嗑这种自带禁忌感的CP?连棠宁都能脑补十万字,也不怪夏方觉红成这样。 不过…… 她好奇:【夏方觉什么时候回国的?】 盛星来:【好像没多久,他不是今年博士毕业嘛。】 棠宁想了想,还想说什么,又见盛星来道:【你溜达去哪儿了,快回来,嘤嘤怪的体检结果出来了,快来,来见证你儿子的历史时刻!】 棠宁一乐,立刻甩着大大的狐狸尾巴,快乐地溜达回去。 嘤嘤怪很健康,可以现在进行断子绝孙术。 棠宁一边用手机拍视频,一边真情演绎泪洒现场:“好可怜,你马上就要成为没有蛋蛋的小伙子了,是妈妈保护不了你,你要就怪蒋林野,都是他的错,谁让他和你一样也拥有两个蛋蛋呜呜呜呜……” 嘤嘤怪刚刚做完体检,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它表情有点懵,被另一位医生摁着,挣扎着想要跑回老母亲怀里来:“嘤……嘤!” 老母亲棠宁不为所动,虚情假意地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呜呜呜妈妈的可怜崽崽,是我护不住你,妈妈太没有用了……” 直到医生将嘤嘤怪抱进屋,关上门,彻底隔离她的逼逼逼。 棠宁深吸一口气,想收一下情绪,脑袋后面响起一道清亮带笑的男声:“棠宁。” 这声音很低,也很熟悉。她微怔,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正对上一个高个子青年。 对方穿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戴着同色的鸭舌帽和挡住整张脸的口罩,鼻梁弧线很好看,眼睛里盛满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站得离她很近,像一棵高高的植物,棠宁得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有些不太敢确定:“你……” “这么多年没见了,你一点儿也没变。” 下一秒,夏方觉摘下口罩,露出干净帅气的面庞,低声笑道,“跟以前一样可爱。” *** 棠宁要等嘤嘤怪做手术,干脆带着夏方觉在医院附近找了家咖啡店。 这会儿店里人不多,手摇机子缓磨咖啡豆,空气里香气四溢。背景音乐很舒缓,不急不慢,是一首Corrinne May的歌。 “你回来多久了?”棠宁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夏方觉,很好奇,“你也养了小动物吗?” “没多久,上个月刚回来。”夏方觉点头,声音很轻,“对,我在亚宠展捡了一只猫,带它来做体检。” 棠宁微怔,想起三花项圈上那个“夏”字,惊喜极了:“那只三花是被你带走了!” “嗯,我领养的是只三花……”夏方觉说完,又故作诧异,“你怎么知道?” “因为亚宠展那天我也在,我本来也看上了那只猫,可是被你抢先了一步。”棠宁觉得不可思议,“太巧了吧。” “竟然还有这种事?”夏方觉似笑非笑,眼睛微微弯起来,里面光芒四溢,“那是很巧。” 提到猫棠宁就兴奋,跟他的隔阂感都降低了很多:“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在A大的数学天文系,做物理研究。”夏方觉察觉到她更喜欢聊猫,微顿,干脆又将话题绕回去,“那天亚宠展的CEO峰会我也在,我好像看到你了。” 他看到她从休息室里一路小跑出去,穿着很细的高跟鞋但跑得很快,几乎要哭起来的样子。 本来想向她打招呼,想想又作罢。 棠宁以为他在说那个热搜,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那是个意外……” “既然是意外,那就不提了。”夏方觉笑笑,突然想到什么,身体前倾,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礼物盒,“对了,这个给你,我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一直没机会送,希望你会喜欢。” 他没有打开,棠宁随意一扫,认出百达翡丽的LOGO。看盒子大小,这表应该是一对:“这是什么?” “迟来的份子钱。”夏方觉笑得很温和,“虽然过去很久了,但还是要祝你新婚快乐。” 确实迟得有点久…… 久到她都打算离婚了。 棠宁不打算收:“这个算了吧……谢谢你的心意,但我要是收了,等你结婚,岂不是得回礼一套海景房。” “那倒不至于。”夏方觉笑意飞扬,“你回我一套你现在在住的那个平层公寓就好,我正好想换房子,现在的住处,离学校太远。” “你说明郡公馆?”棠宁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在那有房子?” “盛星来告诉我的。”夏方觉并不掩饰,替她打开盒子,泛幽光的表盘被阳光一照,蓝色的星辰熠熠生辉,“也替我向你先生问好。” 棠宁眨眨眼,还是摇头:“谢谢你,但我先生他……” 她撒谎,“他不戴手表。” 事不过三,夏方觉并不强求:“好,那我下次给你带别的礼物。不过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要不要回医院看看?” 棠宁猛然想起自己的儿砸,赶紧蹿起来:“走走走。” 走出咖啡店,屋外艳阳高照。 棠宁又想起那只三花:“它戴的那个小项圈,是你定做的吗?” “不,我自己做的。”夏方觉好笑,“不好看吗?” “没有没有。”棠宁赶紧摇头,“我刚刚只是在想,如果你还有需要,下次可以来找我做。我们公司之前推过即时定位的智能项圈,市场反响很不错。下个月要开升级三代的新品发布会,我让助理给你发邀请函,到时候你过来的话,给你打折呀。” 夏方觉微微颔首,笑容和煦:“好。” 两个人走到医院门口,还没进门,棠宁忽然察觉到不妙,在空气中嗅到微妙的危险感。 她看见一辆熟悉的迈巴赫。 棠宁立刻冷静地转身:“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急事要处理,夏方觉你先去吧,不用担心我的猫,盛星来会帮我带回去的,谢谢你啊,下次见。” 说完拔腿就想跑。 夏方觉愣了一下,正要开口,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 “宁宁。” 蒋林野开门下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高大的男人大步走过来,拽住她的手腕,嗓子有些哑,没什么情绪地问: “你还想去哪?” 作者有话要说:ps,夏方觉读音是jue,一晴方觉夏深。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若抚琳眠、五十二、寂寂乔、云山乱、大家都有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安歌鸽鸽鸽鸽 25瓶;居而易安 20瓶;阿清 10瓶;秦苑夕、膝盖、悄然、小心、苏荷老婆 5瓶;玖鹤 4瓶;碳酸钠 2瓶;Shae、小漂亮耶、景昕、呱呱桃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离婚啊 棠宁眨眨眼, 有点沮丧。 她又被捉住了。 手腕被蒋先生死死握着, 她回过头, 强颜欢笑:“我有东西落在咖啡店了, 回去拿一下。” “我陪你去。” “我落的是脑子。” “……” 蒋林野身形微顿, 看出来了,她是真的不想见他。 来这里之前,他空出一整个上午, 先去找了她的脑科医生。 她脑袋上的外伤恢复得不错,如果没有出现其他异常症状, 已经可以算作康复。 但问起失忆的事,医生也摇头:“这种事情受外界因素影响太大了,我说不清楚。她可能会时不时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也可能在某一天突然把所有事都想起来了。蒋先生,记忆的开关在她身上,我控制不了。” 于是他又驱车去了林栀工作室。 来访者做心理咨询,一定会与咨询师签署保密协议。林栀嘴里没几句真话,绕来绕去地跟他兜圈子。 蒋林野的耐心迅速告罄, 他知道棠宁失眠焦虑,可是不知道到了哪种程度。过去几年里, 她身边的每一个助理会将她的行踪完整复制一份给他, 可他从没在上面看到过心理咨询这一项。 她知道他会看到。 所以她每次都避开助理。 于是他忍不住想,她究竟是不需要家人的支持,还是她先入为主地认为,她得不到家人的支持? “蒋先生。”临走前, 林栀叫住他。 小姑娘的长相和气质都没有攻击性,脸上的笑容也很温柔,然后她和煦地笑着,给他补上一刀:“你会不会觉得,你隔了五年才来找我,本身就有点儿太晚了?” 蒋林野想了想,觉得,这一刀也挺疼的。 可是林栀同时启发了他。 他突然意识到,按照棠宁现在这种一吵架就不搭理他的幼稚行为来看,她的记忆肯定没有完全恢复。 她也许想起了一部分,但她仍然不是那个二十五岁的,冷静到近乎刻薄的棠宁。 ……那他可能还有救。 于是蒋林野又立刻跑来了星川宠物。 她仍然不接他的电话也不愿意回复他的消息,但他知道她在附近,所以干脆在原地等。 结果等回来的是两个人。 他的小娇妻,和他高中时期最大的隐藏情敌。两个人言笑晏晏,从马路对面过来。他甚至看到夏方觉在过马路时下意识拉了棠宁一把,距离拿捏得很微妙,是不会引人反感的那种方式。 蒋林野几乎忍不住,冲上去,拽住她。 棠宁有些不自在,想摆脱:“别、别拽……” 他耐着性子,低声:“宁宁,我们谈谈。” 当着外人的面,棠宁不好发作:“有什么好谈的……” “你不是要离婚。”蒋林野表情冷静得可怕,沉声,“不回来谈谈财产分割吗?” 棠宁闻言,蹭地抬起头:“好的,那我们快走,现在立刻回去。” 蒋林野:“……” 他深呼吸。 “放开我。”棠宁低声,“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把我的猫拿回来就跟你谈。” 谈完拉倒,谈完她就从玫瑰半里搬走,拿着分割到的财产,去过她的富婆快乐人生。 “猫?”蒋林野眉头一拧,直觉不行,但又不敢说什么重话,怕她跳起来像暴揍小鸡一样殴打自己,“你会过敏你知不知道?” 棠宁诚实摇头:“不知道。” 过敏不比别的病,一般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会显山露水。可是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前二十年都很健康。 “那是你忘记了。”蒋林野极力耐着性子,向她解释,“你以前确实没有过敏症状,是从婚后第二年开始的,有一次仲春碰到柳絮诱发了鼻炎,之后就开始对很多东西都过敏,脱敏断断续地续治了两年才……” 棠宁不想听他逼逼,关注点只有一个:“你放不放手。” 蒋林野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许久才哑声:“好。” 然后慢慢放开。 夏方觉没有跟过去,他跟两个人维持着一些距离,然后靠在车上围观了全程。隔着这几步路,他刚好听不见他们交谈,却能看到两个人的表情。 不过…… 他摸摸下巴。 似乎谈判不太愉快的样子。 棠宁从蒋林野手下重获自由,重新走回夏方觉身边:“我们去拿猫吧。” 夏方觉点点头,察觉到蒋林野不善的目光,主动回头朝他笑道:“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他声音很好听,这一声问候带点儿试探,蒋林野回过头,正正地与他四目相对。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空中的云层静默如油画。 面前的青年变化不大,身形颀长,没有戴眼镜,脸上的笑很温和,周身仍有清淡的书卷气。 蒋林野眉头微皱,没有应他。 他本来只想在原地等,但看到这个家伙,立刻还是决定跟上去:“宁宁,我和你一起进去。” 棠宁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越过夏方觉,小狐狸似的一溜烟跑掉了。 好像很不想被蒋林野捉住。 蒋林野无意追究,只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追上去。 两个人擦肩而过时,夏方觉若有所思,身形微顿,抬起头。 目光短暂地交汇,蒋林野脸上没什么表情,这家伙看人看久了总让人发毛,夏方觉眼带笑意地与他对视,继而有些漫不经心地,想起十七岁那年的仲夏。 篮球场里篮球落地,发出咚咚咚的断续声。他被人用力扑倒,肩胛撞击在地板上,同学们的喧闹和加油声一瞬间被隔离得很远很远。 蒋林野按住他的肩膀,死死盯着他,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可是怎么办?棠宁喜欢的人是我。” 他几乎咬牙切齿,“——她是我的。” 宠物医院门口,人来人往,阳光安静地垂落。 夏方觉目送棠宁和蒋林野一前一后地进门,没有来由地,又想起那天在峰会会场里见到她,步履匆匆,眼眶红红。 他想了想,没急着进去,俯身打开小礼盒。 江河湖海,日月星辰,表盘泛出昂贵的幽光。 夏方觉无声地笑笑,将情侣表男士的那一侧取下来—— 然后慢条斯理地,扣到自己手腕上。 *** 老实说,蒋林野觉得,自棠宁失忆之后,做事情就有些拖延。 可她今天利落极了,一分钟都没有多耽搁。飞快地拿到猫咪、跟盛星来解释事情经过、向夏方觉告别,然后小旋风似的跑回车上。 像是迫不及待地要跟他进行离婚谈判。 他不知道该冷酷地掐着她的下巴质问她是不是真的那么想踢开自己,还是该顺势夸一夸崽崽失忆了还这么有经济头脑真是棒极了。 怎么做都不对,他心不在焉,把回家的车开得好像在飞。 嘤嘤怪刚刚做完绝育,还没完全意识到自己的猫生发生了什么,麻醉劲儿过了之后开始一拱一拱地想跑出来,棠宁小心地拉开猫包:“我把你放出来透透气,但你别乱跑啊。” 嘤嘤怪乖巧极了:“嘤。” 可是等它慢慢探出头,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绷着脸的男人,小猫咪瞬间就斯巴达了,喊得撕心裂肺:“嘤!嘤!” 蒋林野被这叫声叫得头皮发麻,能忍耐自己的车上有一只不会叫的猫,已经是他的极限:“它怎么了?” 棠宁心虚:“可……可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蒋林野:“……?” 棠宁不打算解释,偷偷眨眨眼,坏心眼地想…… 如果小猫咪力气够大,现在应该已经挣脱她,扑上去咬碎他的蛋蛋了。 须臾,车在玫瑰半里停下。 棠宁开门下车,家里的管家和其他佣人主动向夫人打招呼,一想到这是最后一次回来了,她的心情就很雀跃,一一笑着打招呼回去。 蒋林野脸上仍没什么表情,阴晴不定、情绪莫辨地跟在她身后。 房子里好像终于有了一点点声音。 穿过花园和玻璃走廊,棠宁抱着猫,拨开沙发上这一大堆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宛如有丝分裂的毛绒玩具,挑个角落坐下:“来,蒋总,你也坐。” 蒋林野下颌紧绷,想说这些玩具都是买给她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他沉默地坐下。 “好的,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我们岌岌可危的婚姻。”棠宁抽出一张纸,“根据现在的已知信息,我和你的结婚,是因为棠氏五年前那场资金危机,对不对?” ——对,他趁火打劫,不仅拿走了她手上的股份,还骗走了她。 但蒋林野没有说。 他保持沉默,并不妨碍棠宁一个人叨逼叨:“我让出自己在棠氏的那部分股份,作为交换,你帮我想办法,同时帮我照顾爸爸。” 主要是照顾爸爸。 棠宁一直觉得公司没了也没事,但爸爸必须得好好的。 蒋林野淡淡道:“嗯。” “但是最开始,你并没有打算帮我。我给你打电话,你拒绝了我。”棠宁现在还记得烈日炎炎下一盆冷水浇到底的感觉,他问他凭什么帮她,“我身边的朋友们也没几个能帮上忙,所以我去找了余明远,但他开出了……” 她没有这段关于余明远的记忆,连蒙带猜,试探着形容:“他开出了很……很强人所难的要求?但因为实在没其他人能帮忙,所以我也答应了?” 岂止。 蒋林野现在想起,还觉得自己被气到变态。 早在她给他打电话之前,他就在帮她想办法了,那时候他人不在国内,但对棠家的动向比谁都清楚。他那些年创业,老棠总对他的帮助非常大,无论是资金还是人脉上的,只要不靠近他女儿,简直要什么给什么。 但是他食言了。 欲望助长贪念,他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没打算放手。 可是他就在电话里打了个嘴炮的功夫,转身棠宁就去找余明远了。 当年的蒋林野:“???” 毫不夸张地说他当时简直想跟余明远同归于尽,立马订了最早的机票回国,打算回来掐醒这位傻白甜大小姐。但好在棠宁的脑子没有真的糟糕到那种程度,临门一脚,又收回来,之后顺理成章地来找了他。 但是…… 后来蒋林野偶尔良心发现,会偷偷想。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并不比余明远伟光正叭:) 光线无声地穿庭,客厅内沉默半晌。 “大概吧。”蒋林野声音清淡,“你就想起了这些?” 棠宁没说话,但看她的表情,他心里就有底了。 不知怎么,他竟然莫名感到一丝丝窃喜。他现在希望,棠宁最好这辈子都别想起其他事。 “我们是不是还签过一份婚前协议?”小猫咪在怀里睡着了,她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来,“你给我看看协议行不行?我看过之后,肯定能想起更多事。” 想起更多事? 你想都不要想。 蒋林野面无表情:“不行。” 棠宁:“……” 见她表情不善,蒋林野轻咳:“协议上没写什么,主要是股权分割。” 棠宁手上曾经有一部分棠氏的股权,但由于蒋先生五年前趁火打劫,这部分落到了他手里。可股权转移是在两人婚后进行的,棠宁那段时间脑子不清楚,蒋林野故意对婚前财产约定的事避而不提,所以他所有的股份和财产,棠宁都是隐形合伙人。 后来棠宁在结婚的第二年成立了TJ,蒋林野作为投资人,一样拥有类似概念的控股权。夫妻档有利有弊,她永远能从他这里得到支持,但也将永远被他掣肘。 可二十岁的棠宁显然不会想那么多。 她用一种近乎天真的姿态,问他:“如果离婚的话,我需要赔钱吗?” 蒋林野冷笑,故意夸大事实骗她:“不需要。但离婚的话,我只会分隔财产,不会分隔股权给你。走出这扇门,棠氏和TJ都跟你再也没有关系,你只能得到一笔钱作为补偿。” 微顿,资本家蒋林野抬起头,用一种“求求你快点表现出犹豫和害怕吧”的眼神,冷酷地问:“这样也要离吗?” 棠宁听完,抱着猫愣住。 蒋林野看到她的表情,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这些年来,棠宁一直很清楚,一旦合伙人离婚,所持股权将被视为夫妻共同财产进行分割,从任何角度看,都不利于公司发展。 但她又不可能完全放弃公司股份,棠氏是老棠总一辈子的心血,父亲才是她真正的三寸。 然而下一秒。 就是下一秒。 棠宁感动得热泪盈眶:“还有这种好事?!” 蒋林野:“……?” 有钱就行啊,棠宁想,反正她以前拿着棠氏的股份也只是吃红利,还不如让蒋林野拿去赚钱。给都给出去了,父亲疼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怪她,她理解每个年龄段的自己,从不后悔以前做过的决定。 至于其他的……蒋林野身上还有什么是值得她留恋的?她不离婚干什么,难道图他的绝世好dior吗! “离啊!”棠宁整个人兴奋得颤抖,“现在就离!” 第19章 哄哄她 蒋林野看着她。 蒋林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蒋林野脸上面无表情的面具悄悄裂开一条细细的缝。 他强忍:“你, 你不在意公司的股权吗?” “我要股权干什么?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经营公司的人。” “那是你父亲一辈子的心……” “他会原谅我的。” “……”蒋林野梗住。 棠宁开心极了:“我能分到多少钱?” 不等他回答, 她又自言自语:“你这么有钱, 不管我分到多少钱, 都够世界旅行三次, 再长期包养十个长得像你的保安了吧。” 蒋林野:“?” 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想包养谁?” “长得像你的保安啊。不瞒你说,我早就想把我们公司的清洁工全都换掉了。”棠宁很雀跃, 开始畅想未来,“你自己留在这里当社畜吧, 我今天晚上就让简薇给我订去南极的船票——对了,我们现在开始办离婚的话,流程什么时候能走完?我什么时候能拿到钱?” 蒋林野已经笑不出来了, 薄唇绷紧,提醒她:“棠宁,当初是你让我帮你瞒着老棠总,对他假称我们俩因为互相喜欢才结婚,现在你说走就走, 怎么向他解释?” 蒋林野曾经认定棠宁不会跟他离婚,另一个原因, 就是太清楚她的弱点。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直的人, 寻找别人的弱点,就是为了拿捏。 本质上来说,棠宁和夏方觉是同一类人,道德感过重, 长期被精英教育滋养,契约精神刻在骨子里,他不在协议里强制要求任何条款,反而加重她的道德负担。 棠宁总觉得欠他钱,总想着要等还清人情再离婚——即使他根本没想着要让她还;另一方面,她也需要他在老棠总面前,和她配合上演恩爱夫妻。 ——他把这种高尚的品德,统称为傻白甜精神。 “感情破裂了呗。”但二十岁的棠宁真的完全不care,“需要什么解释。” 蒋林野:“?” 怎么曾经的棠宁这么没有道德感的吗?!那她后来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他开始词穷:“老棠总如果知道了当年的事……” “知道就知道吧,我爸肯定心疼我都来不及。”棠宁说着说着开始碎碎念,“他要是知道我嫁给了一个跟我没感情的人,肯定比我自己还希望我能快点离婚远走高飞……” 她后半句话声音不大,蒋林野仍然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措辞。 拳头攥紧又松开,他顿了顿,哑声问:“我们没有感情吗?” 棠宁蹭地抬起头:“我们能有什么感情?” 虽然不清楚过去五年的婚后生活到底是什么样,但从他现在的种种行为来看,她觉得他们就算有感情,应该也是怨侣的感情。 “但是。”蒋林野努力克制着,手背青筋爆出来,“你以前说过你喜欢……” “小蒋,你也是个人精了,这些道理不该我教你的。”棠宁叹气,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像个复读机一样,“能谈钱就不要谈感情,财产可以分割,爱情没办法呼叫转移。我喜欢你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你又不是卡带的录音机,可以不要再一直回顾我年少无知时的黑历史了吗?” ——年少无知的黑历史。 她这么形容。 蒋林野拇指向内蜷曲,触碰到无名指上的婚戒。他明明戴了很久,可是现在触碰到,金属圈仍然泛冷意。 他开始口不择言:“理论上来说,老棠总欠我钱。” 棠宁抱着毛茸茸的儿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很久,叹气:“蒋林野,我不是故意提这件事,但我爸爸资助了你很多年。如果他知道你是一个这样的人,他会难过的。” 蒋林野一言不发,听见这句话,唇角竟然浮起一点笑意。 老棠总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才不让他靠近他的女儿。 “不过,如果你非要这么说。”棠宁用最后三分钟确认了事实,眼前这个家伙真的没有良心,她没什么可谈的了。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觉得这场谈判已经可以进入尾声,“那我也可以说,钱和人情都是我爸欠的,跟我没关系,你要找去找他,别来找我。” 蒋林野愕然地抬起头:“?” 这他妈的,是棠宁能说出来的话吗?! 蒋林野难以置信:“你不怕你爸再被气到中风?” 棠宁微笑:“那我就把你打到偏瘫,跟他住一个病房。” 蒋林野看着她,脸上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具一点一点地,开始四分五裂。 他晃了一下神,感觉有个小人跳起来啪地甩了他一耳光,扇得他有点耳鸣。 “我不同意。”所有招数都用完了,蒋林野撑着最后一口气,沉下声,亮底牌,“你现在失忆了,可能对财产分割没有概念。我给你一个月冷静期,你再去问问你的律师和财务,然后好好考虑一下。” 这有什么要考虑的? 棠宁还想开口再逼逼,一回头就看到蒋总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片惨淡的斜阳里,他孤身一人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周围满满一沙发的玩偶咧着嘴笑,把这个孤独凄惨又讨人厌的男人包围在里面。 她默了默,抱紧自己怀里热乎乎的小猫咪,突然大发善心,轻声叫他:“蒋林野。” 蒋林野身形微顿,抬头,朝她望过来。 正是黄昏时分,棠宁立在他面前,整个人被笼罩在一片温柔的暖光里,仍然像是少女时的模样,面庞白皙,笑容干净,眼睛弯起来时无忧无虑,是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 他太久没见过这么温情的棠宁,以为她突然想通了,下意识开口:“宁……” 可是连名字都没叫完。 下一秒,就见她一脸乖巧地,满脸期待地道:“如果你真的很怕寂寞,也可以包养十个热辣女郎,组成一个女团,天天来家里跳大腿舞呀。” 蒋林野:“……?” “光是想想就很热闹,我真为你未来的生活感到开心。” 临走前,棠宁开开心心地撂下一句:“由衷祝福你,我的前夫。” *** 陈良骏敏感地察觉到,老板最近情绪不太对。 周一晨会,一向话少的蒋总不仅一一驳回所有人的提案,还顺着把每一位经理都骂了一遍;周二中午,向来严格把控午饭时间的蒋总不仅没能在半小时内结束午饭,甚至盯着那道土豆牛腩足足发呆发够了十分钟,一直放到凉也没有动一筷子;周三晚上下班之后,陈良骏走到半路折返回办公室拿东西,大半夜看到蒋总一言不发地坐在窗前打电话,那头像是空号无人接听,他竟然着魔似的,一遍又一遍地一直打。 最最最重要的是—— 他已经整整四天没有回过家了。 ……整整四天!一个人!孤独寂寞地!睡在公司里! 陈良骏真的好想问。 您是被夫人扫地出门了吗,您为什么这么惨呢,夫人不让您回家吗? “陈良骏。” 下一秒,他的注意力被老板冷酷的喊声拉回来。 “嗯……嗯?蒋总我在!” 蒋林野低着头看文件,故作不经意实则非常做作地问:“你和女朋友吵过架吗?” 陈良骏下意识:“蒋总,您哄哄夫人就好了。” “……”蒋林野整个人动作停住。 陈良骏闭上眼,想给自己一耳光。 然而下一秒,他听到老板清冷的声音:“怎么哄?” “我……”陈良骏心想您都结婚五年了,现在才来问这问题合适吗?“我一般,送,送礼物?” 蒋林野翻页的手微微一顿。 像是想到什么,他停顿一会儿,竟然自嘲地笑起来:“礼物。” 他有没有送过棠宁礼物? 也许多不胜数。 其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大概还是他们婚后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 那时他刚刚结束一个项目,志得意满,在拍卖会上高价拍下一枚粉钻,掐在纪念日之前,约设计师定做了一条手链。 手链完成度很高,他把首饰盒藏在香槟玫瑰的花束里,想象棠宁收到礼物之后的表情。 然而那晚他一个人在家,从暮色四合等到星子繁集,从满腔热情等到烛光熄灭,才等来姗姗来迟的棠宁。 她好像喝了一点酒,走路不太稳的样子,蒋林野上前扶她:“你去哪了,为什么电话也打不通?” 棠宁挥开他,抬起眼:“打不通电话你就找不到我了吗?你雇了那么多助理,他们不是每天都在盯着我,时刻向你汇报我的动向吗?” 她问:“你想要的东西全部都从我这里拿到了,你到底还想做什么呢,蒋林野?” 蒋林野皱眉:“你在说什么?” “今天我听了个小八卦……”棠宁真的不太清醒,迷迷糊糊地揉眼睛,“说蒋林野其实不算白手起家,他家里以前不仅有钱而且有势,要不是因为……” “宁宁。”蒋林野打断她,沉声,“是谁跟你说的?” “是……”棠宁有些茫然地眨眨眼,抬起头,突然瞥见桌上的蛋糕。她转过来,一本正经,“是谁我忘了。但是蒋林野,如果我是你,现在肯定不在这儿惺惺作态地庆祝这个鬼纪念日,我会趁着今天去给父母上坟,告诉他们,我处心积虑那么多年,总算能够慰藉你们在天之……唔……” 她没说完,他扣住她的下巴,吻住她。 棠宁呜呜咽咽,拼命挣扎:“蒋林野,你离我远一点,别碰我……” 她的手向后伸,不知摸到什么,不管不顾,用力往他后脑勺砸。 香槟玫瑰的花束打在脑袋上,产生短暂的眩晕感。藏在里面的礼物盒被远远地甩出去,打几个转,盖子摔开,哒哒地滚出里面光彩夺目的粉钻。 蒋林野把她压在餐桌上,脑子里最后一个想法是,到底没送出去。 ……到底成了压箱底。 “……蒋总?” 老板发呆发得入了魔,陈良骏忍不住小心地指指墙上的挂钟,提醒他,“那个,快到开会的时间了。” 蒋林野揉揉山根,阖上文件:“走吧。” 站起身,他伸手要去拿外衣,突然想到什么:“最近降温?” “嗯。”陈良骏赶紧,“您是觉得冷吗?需不需要把空调再……” “不用。”蒋林野假装毫无痕迹地进行话题切换,“夫人最近在干什么?” 又到换季的时候了,寒流入侵,不知道棠宁的鼻炎还会不会再犯……尤其她最近又很不听话地养了一只猫。 陈良骏:“……” 你要问就直接问不要兜圈子了好吗,尤其是还兜得这么僵硬? “夫人最近也住在公司里。”陈良骏不知道这样讲,能不能让老板心里好受点,“我听简薇说,她最近在忙着搞第三代智能项圈的新品发布会,好像打算赶在双十一之前上线。” “嗯,什么时候?” “您说发布会?就后天。” “后天?”蒋林野闻言停住脚步,眉头深深皱起,“我没看到邀请函,你们怎么办事的?” “因为……”陈良骏犹豫了又犹豫,小声,“因为……” “?” 陈良骏尬笑:“夫人她……没、没给我们发邀请函啊。” “……” *** 没有给前夫发邀请函的棠宁,最近并不住在公司。 她住在明郡公馆。 那天离开玫瑰半里,棠宁只拿走了护照和身份证。有这两样东西就够了,其他的都可以再买。 可等她到了明郡公馆才发现,其他东西也不需要买。虽然这边的公寓平时没有人,但连衣帽间竟然都是满的,随时可以拎包入住。 棠宁对一切都非常满意。 除了一条。 她鼻炎犯了。 “我真没想到有这一天……真的。”可怜巴巴地裹着毯子窝在沙发角落,棠宁一边眼眶红红地擤鼻涕,一边跟盛星来叨逼叨,“我肯定是被蒋林野诅咒了,我以前明明很健康的,怎么可能一换季就犯鼻炎,而且他不是说我已经脱敏了吗,为什么还会复发呜呜呜……” 盛星来在电话那头配合地怒骂:“庸医!渣男!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不过…… 她微顿,又问:“那你还养猫吗?” “养啊!为什么不养!”棠宁恶狠狠地擦擦鼻子,“它可是我儿子!” 蹲在她身边的嘤嘤怪若有所觉,抬起头,亲密地在她身上蹭蹭。 小猫咪刚做完断子绝孙术没几天,脖子上还戴着伊丽莎白圈,依旧对她亲亲热热。 棠宁心都化了,低声感慨:“猫比人好养多了。” 至少能养出感情。 “那你小心一点,别让它进卧室,勤快点处理小猫的毛。”盛星来嘱咐,“还有,记得多喝热水。” “知道啦知道啦。”棠宁笑意飞扬,“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一愣。 脑海深处仿佛有应答,似曾相识的对话,好像很久之前就上演过。 她被鼻炎折腾得不堪其扰,仰着头小口小口地用嘴呼吸,有人故意凑过来亲她,动作很轻,像一条大狗。 她伸手推推,瓮声瓮气,撒娇似的:“故意的吗……你烦不烦。” 他低声笑,凑过来,把热毛巾压在她鼻梁上:“不能再拖了,明天立刻去看医生,嗯?” “哪有那么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是很着急啊,小孩子才生病。”男人声线低沉,压在耳畔,听起来迷之性感,“生病的都是宝宝。” 棠宁握着电话,愣在原地,感觉屋子里当空劈下一道惊雷。 她她她记忆里的这个人是是是……蒋林野吗? 她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别的差错?记忆开始混乱了? 盛星来见她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叫:“宁宁?” “啊?啊……”棠宁赶紧回过神,“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谢谢你。” 两个人逼逼几句,结束通话。 棠宁还有点儿没完全缓过劲。 在她的印象中,蒋林野学生时代大多数时候都不冷不热,后来他表现出攻击性,两个人才慢慢疏远。 这种攻击性一直到两人结婚都没有完全消弭,而且从她的已知信息来看,他的嘴炮大概一直打到了婚后……疯了吗?他们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温情时刻? 棠宁想不通,不过她懒得纠结。 她得早点睡,第二天还要出去玩……不是,去参加新品发布会。 TJ最近也在寻求转型,三代智能项圈的项目是与另一家公司合作进行的,对方主打小鱼干猫粮,整个公司都走深海少女系,画风小清新得不行。于是两家协商过,干脆把新品发布的地点定在了海洋馆。 这是棠宁失忆之前就签下的项目,她本来没什么兴趣,可是一看到发布会在海洋馆,瞬间兴奋起来:“去去去,我好久没出去玩了!” 所以翌日,她起了个大早。 最近天气不太好,简薇送棠宁出门,特意嘱咐她多穿一些。但棠宁整个人都很兴奋,觉得自己是一只燃烧的火鸟:“没事,不会冷的,海洋馆不是在室内嘛。” ……结果被打脸了。 夏方觉看到棠宁的时候,她正可怜兮兮地捧着一杯热水,萧瑟地坐在空调附近,红着眼眶吸鼻子。 他好笑:“感冒了?” “是鼻炎……因为换季。”棠宁有些不好意思,揉揉鼻子,站起身,“发布会还得一会儿才开始呢,你怎么也来得这么早?” 夏方觉略一思索:“学校工作太忙,我很久没逛过海洋馆了。” 棠宁两眼弯弯:“我也是,好久没出来玩过。” “那我们先在附近逛一逛吧。”他笑笑,顺理成章发出邀请,“十点半发布会,十点前回来也来得及。” 现在才八点多,还早。 棠宁开开心心地点点头,两个人顺着展馆,一路向下走。 今天工作日,海洋馆里游客不多,倒是挂了很多TJ的公司LOGO。合作的公司摆了展位送新品猫粮,棠宁顺手拿起一个试吃袋,看到成分里有金枪鱼,突发奇想:“我听说有些猫粮很好吃,不知道他们这个能不能给人吃。” 夏方觉笑起来:“你吃早饭了吗?” 他看看周围,指出,“纪念品商店那边好像有卖早餐,我们过去吃点东西吧。” 棠宁其实不怎么饿。 但天气太冷了,她很想找点东西放在嘴里嚼。 所以她矜持地答应下来。 十分钟后,两个人回到原地,她手中多了热牛奶、生煎包、章鱼小丸子和两只红豆鲷鱼烧。 另外一盒关东煮被夏方觉拿在手里,他还提着一小袋盐酥鸡米花。 棠宁有点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一向吃得多。” 夏方觉笑着摇头:“两人份刚刚好,我该谢谢你请我吃东西。” 棠宁心想嗨呀老同学真是客气:“那你敞开吃,棠总有的是钱。” 说到这个,夏方觉问:“你工作方面,都还好吗?” 棠宁也不知道怎么算好,她可能很快就不在TJ干了,自己什么时候离职,取决于蒋林野什么时候答应离婚。 但她是那种哪怕明天就要辞职,今天也会认真完成每一项任务的人。所以她仍然以老板的姿态,挥斥方遒:“形势一片大好。” 刚刚离开纪念品商店时,棠宁买了一只宝蓝色的鲨鱼帽子,卡通鲨鱼大大地张着嘴匍匐在帽檐上,像极了那个“你把我鲨了吧.jpg”的表情包。现在被她戴在脑袋上,配合严肃的小表情,可爱程度翻了不止十倍。 夏方觉觉得她实在太可爱了,那么多年物是人非,只有她的可爱被保留下来,以致他一看到她就想笑:“无论公司怎么样,都要照顾好身体,那才是革命的本钱。” 棠宁正想说好,头顶突然笼下一片阴影。 她:“?” 天怎么就阴了。 她正想抬头看,忽然感觉头顶一轻,冷风灌入之前,又被另一种温暖包裹。带绒毛的毛线帽子一直压到她的耳朵,她下意识低头,看到胸前慢悠悠地垂下两个大大的毛球。 “今天多少度?”头顶响起清冷的男声,“你穿成这样也敢出来?” 棠宁立马知道是谁了,她又被卖了,回去就把简薇送非洲。 他的手掌还停在她头顶,小狐狸挣扎着想摘掉帽子:“我不要戴这个,丑死了,你把我的鲨鱼还给我。” “回去还你。”蒋林野叹气,“你听话。” 棠宁想把鲨鱼拿回来,但她又不得不承认,毛线帽子确实要暖和很多。 夏方觉坐在两个人对面,似笑非笑地看了一阵,朝这位冷面总裁打招呼:“早啊,蒋同学。” “不早了。”蒋林野在棠宁身边坐下,把给她带的外套搭在她腿上,语气有些不善,“你怎么又在这儿啊,老同学?” “棠宁请我吃东西,我当然要来。” 其实棠宁是请他来买东西的。 可他这么一说,意思完全变了。 蒋林野看看棠宁,再看看他,心里的小人突然平地而起暴跳如雷,蹿起来拼命狂摇他的肩膀,用马景涛的声音嘶吼着质问: 你能不能反思一下,棠宁为什么不请你吃东西?别说生煎丸子关东煮了,她现在家也不回饭也不跟你一起吃了,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地坐在这儿呢你不该痛哭流涕吗?你都奔三的人了为什么还活得这么没有逼数?啊?你都不想想原因吗? 蒋林野被马景涛吼得有点难过。 但气势上不能输,他表面上仍然非常冷静,用一种“为什么呢”的眼神看着棠宁,语气波澜不惊:“宁宁,我也没有吃早饭。” 宁宁徜徉在关东煮的世界里,无动于衷。 他又叫:“宁宁。” 宁宁忽然推开桌子,站起身,叹息:“好吧,看在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我再去给你买一份。” 蒋林野心里的马景涛瞬间偃旗息鼓,他正想说,好啊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下一刻,棠宁微笑着转过来,一字一顿,发出恶魔的呢喃: “你就不用跟来了,前夫。”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没离婚呢瞎叫什么? 请不要为蒋总的粉钻惋惜,他已经背着我们偷偷进行过粉钻.avi了 ps,小夏不会上位。类似“男女主是兄妹”“男二会上位”“本文是BE”这种不太主流的(?)剧情,如果有的话,我肯定会在提前文案排雷的,别怕【推眼镜 至于糖糖是谁的?糖糖是我的。 ---- 更新个09.16关于评论区的小公告: 阿晋要关一个月评论区,虽然前台不显示,但我后台还是能看到你们的评论,评论也都还能正常发……另外电脑网页版好像还是能正常看到评论区的,所以你们不可以不说话!!看评论是我最大的的人生乐趣之一,不要剥夺我的人生乐趣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之后每天都会在作话里精选宝藏言论的,超认真.jpg 第20章 扔戒指 夏方觉感觉棠宁说完那句话, 空气流动都凝滞了三秒。 “你叫我什么?” “没听清吗?”棠宁一字一顿, “前夫。” 说着她放下手里的关东煮, 打算往纪念品商店的方向走。 “棠宁。”蒋林野拉住她, 沉声提醒, “我们还没离婚。” 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太想聊这个话题:“不要拉我……” “棠……” 小娇妻:“撒开我。” “……”他只好放开她,抿着唇站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 “别来。”棠宁还在为鲨鱼的事情耿耿于怀,小小地瓮声, “我不想看见你。” 蒋林野表情僵在脸上。 夏方觉突然低声笑起来。 “不好意思。”见两人齐齐望过来,他赶紧,“我不是故意的。” 这不是忍不住吗。 打个岔的空档, 小狐狸甩开前夫的手,摇着大尾巴蹭蹭跑远了。 蒋林野只好重新坐下来,隔着桌子打量他这位老情敌。 很多年不见,夏方觉变化不算大,鼻梁高挺, 眼睛干净,大概长期远离人群做科研的缘故, 个性纯粹, 气场清润。 一如既往,是被人爱着的样子。 也一如既往,是他讨厌的样子。 蒋总正襟危坐,发出警告:“你知道抢人老婆, 是会被诅咒的吗?“ “有什么关系?”夏方觉云淡风轻,“你们已经要离婚了。” 他和棠宁毕竟分开太多年,回国之前,向其他人打听,也背地里查了一些关于她的事。 棠家这对夫妻明面上恩恩爱爱,出席什么公众场合都十指相扣言笑晏晏,背地里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蒋林野高中时就是条疯狗,他直觉这两个人关系应该一般,但一般到了哪种程度,又很难以拿捏。 所以他送了那一对表。 棠宁没有收,他在医院门口,看到她像今天一样甩开了蒋林野的手。 蒋林野冷声:“我不会答应离婚。” “唉,该死的婚姻法,该死的冷静期。”夏方觉有恃无恐,微笑着发出叹息,“幸好我人脉够广,可以帮她联络最好的离婚律师——听说那位律师的上一桩离婚案,前夫身价过亿最后净身出户赔得内裤都不剩。离婚之前,蒋同学记得多买几条内裤,以作不时之需。” 蒋林野眼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你究竟是回国来做什么的?” “回来做物理研究,为祖国科研发展尽绵薄之力。”夏方觉轻声笑,“科学家都晚婚晚育,我比较急,二十五岁,想恋爱。” 他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清楚明白,蒋林野眼中不可避免地浮现出敌意。 可是对方笑意不减:“别那么看着我,你是不是不知道?五年前,棠宁也找过我。” 他猜测她应该联系了很多人,把能拜托的人都拜托了一个遍。 燃眉之急,可他不在国内也没办法立刻回来,晚了一步而已。 蒋林野微微一怔。 “我这些年偶尔会想,如果当时没有留在实验室,而是回国来找她……”夏方觉停顿一下,又收回,“算了,没有如果。” 重来一次他还会做同样的选择,他仍然会成为最瞩目的青年科学家,百年之后作为历史的一部分,不死地活在教科书里。 物理学中光路可逆,可他却没办法回到二十岁。某些时候,不可避免地,为错过的时光而惋惜。 “走着看吧,蒋同学。” 棠宁回来了,他远远看到小狐狸的大尾巴,在阴翳的天空下一摇一摇。 夏方觉站起身,压低声音:“我们可以挑个时间再打一架,我十八岁的时候打不过你,但现在,不会了。” *** 老实说棠宁有点郁闷。 她本来挺开心的,可是蒋林野竟然又神出鬼没地出现了,像恶魔复读机一样提醒她,你还没离婚喔,我们仍然有合法夫妻关系喔。 发布会开始之前,棠宁短暂地跟夏方觉道别,去后台找简薇。 她心里奇怪:“我不是跟你说,别给蒋林野邀请函吗?” “确实没给……”蒋总自己摸来的。 棠宁想了想,也是,海洋馆谁都能进,买票就行。 她思索半秒:“那等会儿发布会,你们记得清场清干净点,别让他趁机混进现场,我不要看见没有邀请函的人。” 简薇:“……” 这个形容也太奇怪了,蒋林野好像一个偷偷摸摸的贼。 不知当问不当问,她小声:“您跟蒋总……吵架了?” “我们以前也没少吵吧?” 棠宁现在是真的一点都不信外面那些说他俩夫妻恩爱的屁话了,全是艹人设。 然而简薇认真道;“您以前真的从来不跟蒋总吵架,出席公众场合一直是出双入对,也……” 棠总一脸莫名地打断她:“做给外人看的而已,你入职几年了,怎么连这都信。” “……” 嘤嘤嘤,可她真情实感嗑过CP的。 难过地替棠宁打理好造型,难过的简薇难过地说:“那我们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棠总。” 棠宁一低头,看到她落在自己领口的手指。很漂亮的女孩子的手,颜色白皙十指纤长,指甲上画着卡通小熊:“你这指甲在哪做的?” 她脑袋上的伤已经恢复了,可以去做个指甲,再换一个发型。 “棠总您要做指甲吗?我帮您约时间吧。” 棠宁点点头,忍不住也看看自己的手。长得不丑,但是糟心。 她默了默,把无名指上醒目的戒指脱下来。 ……反正都要离婚了,也没必要再戴着。 两个人一起出门,拐过走廊转角,遥遥地,竟然听见熟悉的争吵声。 “你们把休息室安排在这里,这里连阳光都晒不到,今天只有七度啊!想冻死我吗!” “而且妆怎么能这么化?我被化老了十岁,等会儿怎么跟他们一起拍合照?” “你们工作人员和化妆师都是哪儿找来的,干不了趁早滚蛋!” …… 棠宁:“……” 棠总皱眉:“这人怎么也在。” 简薇也认出了傅采采:“据说是合作公司的新产品代言人。” “……她能给猫粮代言什么?“ “是她养的宠物猫。” 棠宁回过神,这才反应过来,傅采采竟然这么快养了新的宠物,一只看起来非常贵气的布偶猫。 但对方显然没察觉到死亡气息的靠近,她背对着棠宁的方向,还在叭叭叭地教训人:“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一直看其他地方……喂,我说,别把我不当一回事啊,我好歹……” “你好歹什么?” 话没说完,背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不大,但莫名有威压。 “来,说出来,让好奇的棠总也听听。” 傅采采身形微微僵了僵。 来之前她就知道,对方的合作公司是TJ。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跟棠宁正面撞上。 老实说她现在有点儿怕她这位老同学,棠宁高中时气场远没有这么足,现在每次出现,不说话就压她一头。 她转过来,努力保持镇静:“棠宁。” “说啊。”棠总语气平静,“把话说完。” 傅采采火气上蹿,小助理连忙过来打圆场:“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棠总,是这样的,付小姐对化妆师化的妆不太满意,我们正打算重新给她做个造型。” 棠宁不解:“代言人不是那只猫吗,为什么要给人化妆?” 她转眼看傅采采:“我觉得不错啊,挺好看的。” 这句是真话,傅采采长得不丑,随便收拾一下就楚楚动人。 “就是……”她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好像跟直播里长得不太一样。” 傅采采脸色一下子变了。 十层滤镜和现实里见到当然不一样,所以她每次出门都化妆化很久,力图达到十级滤镜的效果。 可小助理没反应过来,还在一本正经地跟大佬解释:“付小姐是觉得我们化得有点……有点显老。” 傅采采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正想让对方闭嘴,就见棠宁抬起头,闲闲地道:“那你哭早了耶,付小姐。” “照着现在这个网红路子往下走,你吃完这几年青春饭的红利,两年后一样会被骂老。三年后会被拉踩,站在新人身边被骂老。” 傅采采气得开始颤抖:“你……!” 你半天还你不出个所以然,棠宁说的是事实。 “唉,所以我真的劝你消停一下。”棠宁怜爱地叹息,“如果你的戏能像你的钱一样少,生活会快乐很多的。” 说完,她煞有介事地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转身离开。 走廊上一片寂静,棠总高跟鞋踩得哒哒的,走得深藏功与名。 她离开后很久,傅采采站在原地,还觉得胸口一口浊气横冲直撞。 小助理小心地问:“付小姐,我们还化吗……?” 傅采采气急败坏:“化个屁!” 再怎么也化不出一张棠宁的脸。 走廊安安静静,她把休息室的门摔得震天响。 *** 新品发布会召开很顺利。 每次出席这种场合,棠宁都觉得自己像一只寄养在公司的吉祥物,工作职责就是跟大家说说笑笑合合影,配合记者表演一下提前发过通稿的问答。 所以发布会一结束,她迫不及待地跳下台。 夏方觉坐在第一排,看她过来,也起身笑着迎上去:“你冷不冷,要不要去换件衣服?” 会场内有暖气,棠宁摇头:“这个送你。” 她说着掏出一个白色小礼盒,语气有些兴奋:“下个月才上市,你是我们的唯一指定内测用户。” 夏方觉已经猜到是什么,故作惊奇:“所以我是全场唯一的锦鲤?” 他一边说,一边笑着接过来,当面拆开盒子。 ——果不其然,是她之前答应过要给他的定制款项圈。毕竟是戴在宠物脖子上,项圈功能很多但整体设计非常简洁,做工精致,拿在手中并不显重,是轻盈又亲肤的材质。 夏方觉顺着项圈看了一遍,见正中挂一个小小的牌子,正面印着“夏”,反面刻着TJ和另一家公司的logo。 “我上次看到你的宠物项圈,上面印着你的姓。”棠宁解释,“所以就照着做了一个。” 夏方觉爱不释手,觉得这个小牌子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扣在了一起:“谢谢你,我很喜欢。项圈的设计很合理,会卖得很好。” 被物理学教授夸了,棠宁心花怒放:“下一次有新产品,我也提前帮你预留一份呀。” “那提前谢谢你。”夏方觉笑意飞扬,“期待你们的新产品。” 两个人在场内聊天,蒋林野从场外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发布会刚刚结束,场内的媒体断断续续地离开,还有几位管理层和工作人员在做后期安排。 棠宁和夏方觉坐在前排,被四周巨大的水族馆包围。隔着一层玻璃,水中成群的游鱼来来回回,水光投射在光洁的地板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光线明灭,喧闹退潮,仿佛置身万尺深海。 蒋林野身形微顿。 他看到棠宁在笑。 眼睛弯起来时变成小小的桥,狐狸尾巴也露出来,压在裙子下兴奋地摆来摆去。 他好久没看到狐狸尾巴……不是,他好久没看到她这么兴奋了。 尤其想到刚刚自己想进场,被冷酷无情的保安堵在外面,给出竟然还是“棠总说了,发布会结束之前,没有邀请函的一个都不准放进去,特别是面色不善的中年男性”——这种惨无人道的理由。 ……面色不善的中年男性。 蒋林野有点委屈。 他深吸一口气,迈动长腿走过去,低声:“宁宁,回家了。” 宁宁被他吓了一大跳。 小狐狸蹭地转过来,睁圆眼:“你怎么又过来了。” 眼神和语气仿佛都不是太欢迎。 他努力忽略不适:“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回哪?” “回家。” “我们又不住一起,为什么要回你家。” “……” “棠宁。”蒋林野面色有些冷,“你希望我提醒你多少遍?我们没有离婚。”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棠宁头痛:“你等一下。” 她转过去,很不好意思地向夏方觉道歉:“对不起,失陪一下,我去处理一点个人的小屁事。” “没关系。”夏方觉笑得云淡风轻,“我在这里等你。” 棠宁笑着点点头,再转回来,笑意瞬间散去一半:“走。” 在场还有媒体,她不想上豪门头条,伸手拽住这个不肯成为自己前夫的男人,将其一路拖离发布会现场。 蒋林野见她主动来拽自己,本来兴奋了半秒。 可下一秒他就发现,她无名指上空空的。 好像被人当空打了一拳还不能还手,他胸口发闷。 棠宁一路拖着他,在没什么人的海豚馆停下。 “你到底想干吗?”她奇怪,“我们又没有感情,这是一个你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你的故事,好聚好散不行吗?” 蒋林野垂眼看她,薄唇抿成一条线,想说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开口却成了另一句:“后天有一个慈善晚宴,要携夫人出场。我总是打不通你的电话,所以当面……” “你随便找个女伴不行吗?”棠宁很清楚,“这种场合,又不是非得带元配出席。” “带别人出场,夫妻恩爱的人设会崩。” “可我们迟早要崩人设的,离婚之后,一样要对外公开。” 蒋林野抿唇:“不会有那一天。” 棠宁:“……” 暴躁的棠宁被冷风一激又开始想打喷嚏,不如干脆现在掐死他算了,直接抛尸海豚池:“你怎么这么……” 下一秒,他一言不发地,突然递过来一个东西。 半个巴掌大小的棕色小药瓶,扣着一个巨大的绿色盖子,保护住长长的探头。 棠宁微怔,是一支辅舒良。 她有一点印象,这药能缓解鼻炎症状,早上也有工作人员替她去买了,可是磨磨蹭蹭跑了几家店都没找着。 “我早跟你说过。”蒋林野平静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听话一点。” 他顿了顿,看到她落在裙摆两侧的手,还是没忍住:“还有,你的戒指呢?” 他的手悬在半空,棠宁没有接。 她气息不稳,突然有点想不起高中时他是什么样子了。 穿蓝白校服,个子很高,逆光立在桌前时,整个人被笼在温柔的光晕里。会跟人打架,打赢了还跑回来卖惨,可怜兮兮地说自己疼。 可是面容已经开始模糊。 棠宁避开他的手,垂眼低声:“你真的好烦啊。” 蒋林野愣住。 “你觉得现在做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我是你养的宠物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起来的时候抱一抱,心情不好的时候怎么羞辱都没关系?我最近不想看见你,你能消失一阵子吗——这么说你听不明白是不是?” 她深吸一口气,“那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想看见你。我没有讨厌你,但是我看到你会难过。就是因为喜欢过你所以才更难受,谢谢你当初帮我,但我还是我觉得自己高中时像个傻逼,难以想象怎么忍了五年——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吗蒋总?” 蒋林野没有动弹。 可棠宁还没说完,她从随身的手袋里,拿出刚刚取下的戒指:“戒指还给你,祝你早日找到真爱放过我,还我们彼此一个碧海蓝天。” 他有些发怔,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并不是没有跟棠宁吵过架,但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她不讨厌他,她只是在懊恼她自己。 那不是更糟糕。 “棠……”沉默一阵,蒋林野正想开口,水中突然跃出一个蛰伏的黑影,他眼神一紧,下意识拽住棠宁,往自己身边一带。 巨大的海豚馆里空无一人,空气清冷,水中的海豚偷偷跳起来,噗通一声重新落下,飞溅出巨大的水花。 棠宁被吓了一跳,被他拉着,重重撞进男人的胸膛。 四下俱寂,房顶上水光游移。她嗅到他襟口清淡的衣物香气。 也只是一秒。 棠宁迅速反应过来,推开他:“别……别碰我。” 几乎是同一时刻,小小的戒指从掌心脱手,骨碌碌滚进水里,水花都没激起来,就消失在涟漪里。 棠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艹……” 她赶紧转身去叫工作人员。 海豚池不算大,按理说应该不难找。 可蒋林野从始至终,一直没有出声。 棠宁感到异常,走出两步,又回过头。 馆内空气清冷,偶尔有风。她看到蒋林野一个人沉默着站在水池前,一动不动地盯着逐渐平静的水面,不知怎么,眼眶忽然红了。 “丢个戒指而已,你别哭啊。”棠宁突然于心不忍,又走回去。 她舔舔唇,仰头睁着大眼睛,压低声音,很认真地劝他:“棠总有的是钱,你把离婚协议签了,我再给你买十个更贵的,嗯?” 作者有话要说:精选一下【19】章宝藏言论: @白渊:操,小蒋真的牛逼,简直是婚姻杀手 @怼怼与彩虹屁:我给你一个月好好考虑一下。不,不需要,马上离,我要抱着小钱钱和小哥哥过日子 @皮皮虾还是椒盐的好吃:蒋总有一股死直男的气息 @陌玖笙:咯咯咯,都三十的人了,没点逼数 @纯洁的污婆:打倒蒋狗:)割其蛋蛋:》 @洛时人:艹,我也想要全套邦尼兔 @情醉第二帅狗:什么东西?那个粉钻.avi,我下一秒要看到他出现在我的更新列表里,这件事情不需要讨论,听我的,就这样。 @肥喵:哪个女生会说自己的老公适龄绝育期!!! 作者统一回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邦尼兔我也想要,粉钻.avi没有 --- 最近作话可能会比较长,不想看的小朋友可以app屏蔽作话哒……缺点是也可能错过小剧场_(:з」∠)_ 啵唧你们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情敌拄杖夜叩门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情敌拄杖夜叩门 2个;头头家的阿纹鸭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若抚琳眠、Peggy 2个;37575374、青叶席木森、一只小火鸡呀、frog、Baymax、酒笙清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嫖谁不如朴智旻 77瓶;筱玖 40瓶;商陆 12瓶;今天也在努力爬墙、Baymax、serendipity、逍遥又自在、YoonsuI.、小小小鞠、情醉第二帅狗、章璋 10瓶;1234567 6瓶;赫赫、秦苑夕、彭不沉、21739669 5瓶;小夭想去见钟钟、玖鹤、是娜娜啊、扶笙 3瓶;疏桐、略略略 2瓶;点点鸭、今天也忘想暴富、桐桐quq、芝芝、呱呱桃莓、挚、梦里嫁糖糖、Pisces、头头家的阿纹鸭、宝宝羊、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是永恒 海豚馆内冷风吹拂, 偶尔有海豚拍打水面, 在空旷的场内发出水花溅起的声音。 蒋林野看着水池, 没有回应棠宁, 也没有说话。 他沉默很久, 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哑声摇头:“不用, 我们去找工作人员吧。”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客人把东西掉进池子的事,工作人员很热情地做了记录, 表示清场时会替他们找。 两个人原路折返,棠宁踮起脚尖往池子里看,海豚池的池水深度是递增的, 越往里面越深。她掉戒指的地方靠近岸边,所以并不担心:“没事的,这池子又小又浅,肯定能找回来。” 蒋林野难得一句话也没多说,只清清淡淡地回了句:“嗯。” 棠宁突然有些心虚, 是她刚刚把话说得太重了吗? ……他怎么都被骂哭了啊。 一路沉默走回发布会现场,棠宁远远看到, 场内工作人员已经散尽, 只有夏方觉还坐在原地,背影挺拔,像一株植物。 蒋林野突然发声:“宁宁。” 她下意识:“嗯?” “我真的那么讨人厌吗?” 棠宁认真地思考一阵,斟酌着道:“我不讨厌你, 但我觉得你这人真的很难沟通。不知道过去五年我们两个是什么样的相处模式,可我现在的感受就是这样。” 他低声叹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他们怎么从冷战发展到不停地吵架,不记得他们后来只能用激烈的方式交流。只有他还保留着前五年的习惯,总是刹不住车。 “不是这样的。”棠宁停住脚步,认真地说,“我记得很多事情,记得高中时喜欢你,记得我们最开始关系还不错,也记得我十八岁时你跟我说,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如果蒋林野没有攻击性,她其实很愿意跟他讲道理。 “蒋林野,我并不是因为想起我们结婚的原因,才不喜欢你了。事实上我十八岁时就做过决定,以后不要去追求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所以十七岁的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了。”她从不拖泥带水,从小就认定人生没什么错误不可以犯,没什么事不能重来,“坦白地说,我真的感谢你五年前能回来帮忙,我知道你一定放弃了某些东西,做了某些抉择。但是……但是我忘记的那五年里,好像你不快乐,我也不快乐。” 蒋林野默不作声地听她说,微微垂眼,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 她已经很多年不扎高马尾了,造型师每次给她做的发型不太一样,但永远干净利落。 他很多年,没再见过那对薄荷色的兔耳朵。 可是下一瞬,他听她说: “我喜欢过十七岁的你,所以希望你二十五岁时,也是快乐的。” 她声音很轻,一字一句,褪去这些年的时光,好像和十七岁站在升旗台上的少女重合。 只是没有小心,没有紧张,也没有一眼能看到底的爱慕。 蒋林野舌根发苦。 他还是想说自己不会离婚,但话到嘴边,难以启齿。 她太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他讲过道理,他几乎忘记怎么回应,又直觉自己不能太凶。 沉默半晌,蒋林野把口袋里的辅舒良塞进她手中:“这个你拿着。” 棠宁这次没有拒绝。 他仿佛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之后的局面,有些仓促地道:“既然你暂时不想回来,那就……就在外面暂时玩一段时间也没关系。最近降温,你出门多穿一点衣服。” 说完之后立刻离开,生怕多留一秒她又提离婚的事。 棠宁:“……” 这事儿难道还躲得掉吗。 她把药瓶拿在手里,回去叫夏方觉。他晚上回学校,方向也在市中心,两个人能算同路。 去停车场的路上,夏方觉问:“事情解决了吗?” “我也不知道……或许吧。”棠宁察觉到了蒋林野的动摇,但又不敢肯定,“你先去开车吧,我在这儿等你,顺路喷个药。” 夏方觉视线向下一扫,这才看到她手中的棕色药瓶。 他短暂地怔了半秒,点头:“好。” 地下停车场空无一人,冷风飘荡。 夏方觉路过垃圾桶,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没有拆封的辅舒良,随手抛进去。 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他很快把车开上来。 夏方觉现在用着一辆奥迪,棠宁拉开车门,随口问:“这是你的新车?” “也不算,我哥淘汰给我的。他之前买了很多车,没开过几次,又做不到雨露均沾。” 棠宁想了想:“也是,搞科研不怎么赚钱。你哥确实买太多车了,能利用起来也不错。” 夏方觉似笑非笑:“你对科研人员的收入,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他好歹是有国家级科学家头衔的人。 棠宁确实不了解他的收入,无辜地眨眨眼。 又听他低声叹:“车不是买不起,但我要攒一笔钱。” 用来恋爱。 用来饲养小狐狸。 话到这里,他不再深谈:“对了棠宁,你最近忙吗?” “还好。”车上暖洋洋的,她窝在毛茸茸的座椅里玩手机,“怎么了?” “有个朋友,最近在拍一部网剧,想找两只宠物猫出境。不用很特别的品种,普通猫咪就行。”夏方觉说,“他找上了我,可还缺一只猫。拍摄地就在北城,你大病初愈,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玩?” 棠宁摇头:“不太想。” 她才不要带着儿子抛头露面。 带崽卖艺似的。 夏方觉略一思索:“你和……蒋林野的事情,解决之后,还在TJ工作吗?” “应该不了。” “那离职之后,想去做什么?” “做动物园园主。”棠宁不假思索,“我想养长颈鹿,想了很久了。” “……”夏方觉竟然被她梗了一下。 他以为她会说没想好,那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说,那我们出去玩吧! 像是看穿他的想法,她笑起来:“如果从TJ离职,我大概会去开个流浪动物收容所。” “然后?” “捡一只长颈鹿回来养。” “……”夏方觉欲言又止。 他想了想,还要开口,突然听她发出惊呼:“哇,我的微博怎么突然涨了这么多粉。” “你发了什么?” “震惊!惨无人道!小猫咪断子绝孙全过程实录!” “……” 棠宁点进评论区。 她没想到这个随手拍的短片能红成这样,视频已经是好几天前发的,流量高峰竟然还没完全过去,后台仍然有人在疯狂评论转发。 【迟早有这一天的,接受命运的制裁吧】 【终于迎来这一刻了,瞧瞧这水灵灵的卡姿兰大眼睛】 【泪目,看开头就要哭了,可我又有点兴奋是怎么回事】 【过了今天就是公公了,再无雄风】 【好心疼但又有点想笑,你看up主笑得多开心,她在狂笑,不愧是塑料母子情】 【up为啥一直在cue蒋总,蒋总知道小猫咪已经恨上他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塑料夫妻情,快召唤蒋总前排来看 @棠氏 @棠氏 @棠氏】 【up和蒋总有点甜?】 【把你的问号去掉,我代表TJ的全体员工作证,老板和老板娘一直很甜(老板娘是蒋总)】 …… 棠宁:“……” 棠宁不懂:“怎么这些人都没有蛋蛋的吗,看人家割个蛋蛋兴奋成这样?“ 恰好红灯,夏方觉探头过来,多看了一眼:“我觉得你的猫有做网红的潜力。” 他抬起头,很认真地道:“所以来演网剧吧,我说真的。” “……” *** 而在网上疯狂被cue的蒋总,此刻正孤苦伶仃地坐在办公室里。 已经一个星期了。 他还是不想回家。 家里空荡荡的,棠宁也走了。 陈良骏挂了电话去而又返,推开办公室的门见老板这样,有点不敢开口:“蒋总……” 蒋林野抬起头,哑声:“找到了?” “没有。”陈良骏硬着头皮,“海洋馆的人说,他们找了个遍都没见到戒指,可能是……没掉在池子里,滚进了下水道。” 蒋林野身形微顿,陷入沉默。 可陈良骏还没说完:“他们那边的工作人员说,如果滚进下水道,就肯定是找不回来了。这属于您的个人过失,他们没办法走官方渠道做赔偿,但是可以适当进行一些人道主义安慰……” “不用了。”蒋林野站起身,“你现在开车,送我去海洋馆。” 迈巴赫划破浓稠的夜色。 余光之外的光与影拉成长长的光带,蒋林野坐在车内,无意识地摩挲无名指尾端。 那是Tiffany定制款,来自一位他费很大劲才约到的设计师。 对方帮他设计了两对戒指,钻戒用于求婚,铂金用于日常佩戴。被问及喜好,蒋林野突发奇想:“我可以参与制作吗?” 设计师笑了:“当然可以。” 于是蒋林野带着棠宁,千里迢迢跑到国外,去找那位设计师。 后来他再回忆,那可能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短暂的,能够称得上“和谐”的时刻, 婚礼在即,棠宁总是显得满腹心事,他偶尔打嘴炮,但两个人尚且可以正常交流。 ……不需要吵架。 做戒指并不是一件太简单的事,初学者要先用小锤子在铜片上熟悉手感和力度,棠宁之前从没接触过,好奇地睁大眼:“这个一锤子下去,就改不了了吗?” 设计师笑道:“所以还要提前拿捏力度和间距。” 他的说法很浪漫:“你敲下去的,是永恒。” 与永恒相关的一切都令人动容。 爱情,死亡,逝去的时光。 蒋林野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低声笑着,替她问出下一个问题:“那做坏了怎么办?” 设计师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先试试看。” 印在戒指内侧的字母就是TJ,他少年时也想象过很多次自己的婚礼,到头来不能免俗,仍然将纪念日刻在旁边。 棠宁眼尖地指出:“这好像不是结婚纪念日。” 蒋林野说:“对,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日期。” 十七岁多好,没有过去,看不见未来。 草长莺飞,岁月漫长。 棠宁没有察觉到他的另一层深意,手脚不太灵活,明明很认真地去做,字体仍然歪朝一边。 “……我好像弄坏了。”她舔舔唇,“我们还有钱吗?可以重做一个吗?” 她声音很软,这样说话,他总觉得在撒娇。 蒋林野刚想笑着说可以啊,就听设计师温柔地道:“怎么能说是坏了呢?明明很好看,所有的文字和痕迹都独一无二,它是属于你们彼此的。” 蒋林野觉得,这个设计师不该留在Tiffany做珠宝,他真的应该去写书。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句话也令他动容:“彼此。” 原来不是简简单单的“你”和“我”。 而是……“我们”。 “是的。”设计师轻声说,“你们未来也会成就彼此,在对方的生命中留下痕迹,将对方变成不一样的人。” 婚姻会改变你。 但蒋林野一直以来都忘了。 成就的另一面,其实是毁坏。 夜色浓稠,天空墨黑一片,城市灯光犹如打翻的星河,迈巴赫在海洋馆门口停下。 陈良骏停好车,跟老板一起去海豚馆。馆内这几天组织夜游活动,有小学生和家长一起路过,不知死活地蹦跳着喊:“那个叔叔表情好臭喔!” 陈良骏:“……” 但蒋林野没太在意。 海豚馆晚上不对外开放,工作人员帮他留了一盏灯。入夜之后馆内静悄悄的,他走过去,俯身掬起一捧水。 最近北城降温,冷空气来势汹汹,水温逼近基准线。 馆内清理水池的时间在半夜,距离现在还有两小时。既然水还没有换,那戒指可能仍然沉在水底某个角落。 蒋林野直起身。 “把灯打开。”清冷的白色灯光下,他脱下外套,挽起袖口,“我自己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YoonsuI.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卿、若抚琳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陈l 20瓶;情醉第二帅狗、千山独行 10瓶;阿然大魔王 7瓶;茶茶茶树菇、千机尽、与妖 5瓶;末世 3瓶;牛肉芝麻馅汤圆、春泥又护花十全大补药、施展的小姑娘、陈陈爱宝宝、点点鸭、芝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婚变石锤 “阿嚏!” 另一头, 抱着儿子暖洋洋地蜷在沙发一角的棠宁, 猝不及防地打出一个喷嚏。 窝在旁边的嘤嘤怪动动耳朵, 关切地凑上来, 小爪子扒拉扒拉她:“嘤。” “没事, 妈妈没事。”她赶紧撸撸它,“鼻炎而已。” 安抚好小猫咪,她将注意力重又落回iPad正在播放的小视频上。 弹幕还在狂刷。 【阿伟死了快过来让妈妈抱抱】 【成千上万的网络母亲正疯狂赶来】 【嘤!太可爱了!怎么会有猫咪嘤嘤叫!恶龙咆哮!】 【好想摸摸嘤嘤怪呜呜呜, up家的产品全是TJ的呀】 【TJ总裁了解一下?doge】 …… ——回家之后,她应弹幕里猫奴们的要求, 又拍了一段新的小视频。 嘤嘤怪蹲在食盆前吃东西,埋头吃得很入迷,狸猫似的尾巴乖巧地卷成卷, 每一根毛毛都在空气里发光。 喂食器往食盆里掉落的食物量是恒定的,掉多少它吃多少,乖巧得让人想要伸手搓秃。 【妈耶,偷猫小分队(1/100)】 【那个食盆也好好看,有用过TJ的姐妹来说一下产品怎么样吗, 总裁都亲自下场带货了hhhh】 【入了他家二代的项圈,最近打算换三代, 其他东西没用过, 项圈质量很好】 【我也好想摸摸嘤嘤怪,呜呜呜呜,但是TJ他们家是不是出过事?】 【傅采采那事儿吗?emmm……】 …… 棠宁盯着弹幕研究半天,得出结论:“网红宠物真的能带货。” “这不是废话?”盛星来在电话中吐槽, “不然你们那合作公司干吗花大价钱请傅采采,嫌钱太多拿出来做公益?” 棠宁想了想,若有所思:“宠物KOL赚钱吗?” “怎么,你要逐梦网红圈?” “我想找几个人来帮我逐梦网红圈。” “……” 初代流量宠物的走红,多数是因为满足了“萌”的视觉需求,和寂寞大龄无猫男女青年的情感需求。 只要长相可爱,“猫设”喜人,很容易就能获得万千粉丝。前些年短视频兴起,“短视频+表情包”成为宠物KOL的新标配,又带起一波新的风潮,拥有巨大的流量。 TJ现在的公关和宣传很弱,全靠领头羊口碑。 如果要寻求转型,就必须得想办法建立品牌新势能。宠物人设比人稳定,更加可靠。 棠宁抱着儿子陷入沉思,盛星来笑问:“你不是都打算离开TJ了吗,替前夫想那么多干吗?” “给他多攒一点分手费呀。”棠宁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一定要认真工作到最后一天,她笑意飞扬,“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善良的前妻?我这样的仙女,只有蒋林野才不珍惜。” “真要分呀?我原本以为你俩就闹闹脾气。”盛星来有点小意外,“可你们分开的话,夫妻恩爱的人设不就崩了吗。” 尽管这些年棠宁和她联系不多,但她在门户网站很容易看到小闺蜜和蒋林野的新闻。都是通稿,像大多数圈内的夫妻一样,恩恩爱爱,相敬如宾,携手出席各种社交场合。 但棠宁现在满脑子都是另一件事:“你说得对,所以公司那边的事情我也得赶快做交接。” 一个月时间不算长,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夜幕低垂,两个人凑到一起,即便只是打电话,也嘚啵嘚啵聊了很久。 午夜十二点,棠宁准时爬上床。 她的手机放在床头,压在枕下充电。现下打开,屏幕上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未接来电接二连三打过来,最终停在半小时前。 估计谁又打错了。 她皱皱眉头,清空来电记录。 深夜,国内著名的匿名八卦论坛,偷偷浮起一封帖子。 【那对一直在艹人设的商圈夫妻,好像总算翻车了耶。我有他们婚姻破裂的石锤。】 *** 深夜的海洋馆安安静静。 巨大的场馆落针可闻,只有清理人员清空了池中的水,来来回回地,在打扫水池底部。 蒋林野发梢潮湿,尾端滴滴答答地向下滴水。他一个人坐在池边,胳膊抵在腿上,沉默地望着空荡荡的水池。 灯光清冷,他的脊背弯成一张绷紧的弓。 陈良骏站在他身旁,电话搁在一边,那头始终显示关机。 老板一言不发,他也不敢开口。 蒋林野在水中一直待到海豚馆换水,戒指还是没能找回来。他想让老板先回车上换件衣服,可对方抿唇摇头:“再等等,等池子里的水被抽空之后,我再看看。” 可现在抽空了。 还是找不到。 陈良骏特别想说别找了,万一是被海豚吃了呢,你难道还杀了这满池子海豚吗?他猜到那枚戒指可能对老板意义特殊,可是,“蒋总,我知道我不该说这话,但……” 他忍不住,“但您不能叫上太太,再去做一对吗?” 不能吗? 蒋林野听他这么问,唇畔浮起苦笑。 继而被巨大的无力感淹没。 这种心情像是棠宁第一次质问他“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别有所图”,也像是棠宁第一次对他说“你太恶心了别碰我”。 他在婚后第二年意识到他留不住她,到这一刻才发现,不止是她的人,有关她的一切,过往或是记忆,他什么都留不住。 他甚至成为了被她主动遗忘的那一个部分。 “算了。”良久,他哑声,站起身,“不找了。” 天边冷月如钩,走出门被风一吹,没有干透的衬衣贴在身上,冷意钻心蚀骨。 蒋林野也冷,但他的冷从内而外,浑身都冰凉。 上车之前,他突然想到什么:“明天晚宴的事,跟简薇说了吗?” “说了。”陈良骏把毛巾和干衣服递给他,赶紧应声,“她说她把太太晚上的行程空出来,把晚宴安排进去了,但不知道太太愿不愿意去。” “没事。”蒋林野颔首,哑声,“明天我自己去接她。” 陈良骏开车,将手机放在手边。 蒋林野垂眼看见,忍不住又开始想,不知道棠宁的鼻炎有没有稍微好一些……她连陈良骏的电话也不接。 更早一些时候,他带着她去看中医,把小狐狸按在怀里按摩穴位,她会瓮声瓮气地蹭来蹭去:“很痒……我觉得按摩没有用,我去把药吃掉吧。” 他不肯放开,想一直把她困在怀里:“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没用?” 那时候结婚没多久,这家伙领完证就立马消停了,可棠宁对他之前在床上说的话耿耿于怀,总觉得别扭。 趁他不注意,还是挣脱怀抱,抱着大尾巴飞快地跑掉了。 没过一会儿,蒋林野就听到客厅里传来疯狂打喷嚏的声音。下一秒,小狐狸又红着眼角,拖着大尾巴跑回来推开书房:“好、好像还是有一点用的,我们再揉一揉……” 蒋林野想着想着,自己低低笑起来。 也不是没有好的回忆。 只是不知道,够不够支撑他过完后半生。 陈良骏见听见老板半夜发出诡谲低笑,以为他被冻傻了。 心疼之余,他把车上空调温度调高,热切地呼唤他:“蒋总。” “嗯?” “我知道我不该说这种屁话,但是。”他舔舔唇,“您冷静点,婚姻破裂没什么大不了的。” 蒋林野:“?” 虽然他的婚姻的确快破裂了,但这不是还在边缘徘徊吗? 他沉下声:“你在说什么?” “就……您和太太的事,我们都知道了。”陈良骏小心翼翼,“虽然是个男人,但您也不需要一直故作坚强的,如果实在难受,就……就,就算不哭,您也别这样笑吧,怪瘆得慌的。” “……”蒋林野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你们知道个屁,瞎传什么谣?” “不就……就网上那个帖子吗。”陈良骏讪讪,“有……有您和太太婚姻破裂的石锤啊。” *** 帖子是匿名的。 【你们肯定都对商圈那对CP名一听就很甜的夫妇有印象吧?楼主前几天在海洋馆玩,那天TJ开新品发布会,男方也在场。他们吵架来着,我隔得有点远没有完全听清,但他们肯定没有表面上那么恩爱啦。】 后面是一小段语音。 模模糊糊,断断续续,但棠宁重点的几句话都能听得很清楚,诸如“别碰我”,或是“分开会比较快乐”。 帖子很快被顶上热门,内容五花八门: 【这俩都不是省油的灯,想看他们撕逼】 【已经撕起来了】 【通稿的确太频繁了,又不是混娱乐圈,天天艹这个有什么意思】 【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看够这对夫妇的人设了,动不动就“合体出席晚宴恩爱携手”,搞得我现在对合体这个词都很不适,感觉眼球受到侮辱】 …… 匿名论坛里不知道有多少回复是有丝分裂,但棠宁本人并没有看到这个帖子。 最近天气转冷,她每天都窝在床上不想动弹,懒洋洋地吃完早饭,小猫咪热切地蹭着裤脚挽留她。她忍不住想,不如离开TJ之后就什么都不做了,留在家里专心致志地陪儿子玩,一口气撸上他妈的一个月…… 十点多,太阳慢吞吞地从厚重地云层后挪出来。棠宁披着一层浅淡的阳光,姗姗来迟。 最近公司里事情不算多,简薇向她汇报前几个项目的进度,然后告诉她接下来几天的日程安排。 周末原本有个饭局,但棠宁不想去了:“推掉吧,我有别的事。” 简薇匆匆应声好,让另一位助理去接洽。 “话说回来。”下一秒,棠宁撑着脑袋,随口问道,“你今天为什么心不在焉的?” 简薇吓一跳:“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棠宁本来只是试探,见她这样,忍不住笑起来:“怎么了?你恋爱了?” “不是……”看她这样子,应该是还不知道网上的事。婚姻破裂放在普通人身上很正常,可放在他们身上,闹大了会对公司有影响。 更让简薇难过的是,听帖子里那段录音中棠宁语气的激烈程度,她大概忍耐很久了。想到这个简薇就心酸,她做了她五年的助理,自诩爱工作.爱老板,可是连她在做心理咨询都不知道。 简薇吸吸鼻子:“棠总,我以后不要双倍的工资了。” 棠宁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我只要您的这一份。”让蒋林野见鬼去吧。 “可以是可以。”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我马上要离职了啊。” 简薇愣住:“为什么?” “因为……”棠宁斟酌了一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想干了。” “那、那您离职之后,跳槽去哪呢?” “还没完全想好,到时候再说吧。”棠宁想了一下,笑道,“我可能会开一家流浪动物收容所,到时候邀请你来玩啊。” 不仅婚姻走向尽头,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也马上就要属于别人了,老板还这么乐观。 简薇感动地想,不愧是她的职场楷模,果然是值得钦佩的了不起的女性。 她觉得自己也受到了鼓舞:“谢谢棠总,我明白了。” 棠宁:“啊?” 简薇一本正经,认真道:“不管生活糟糕到什么程度,都要乐观面对人生;不管行到了什么穷山恶水处,都要宠辱不惊,才能等到来日,东山再起。” 棠宁:“???” 她是怎么突然品味出了这么不得了的人生大道理? 说完这段话,简薇觉得自己身上的职场光环都在闪闪发光。 她朝棠宁颔首:“我去工作了,谢谢您棠总。” 棠总:“……” 然而踏出总裁办,汹涌澎湃的惆怅还是将简薇击垮。 她偷偷点开彩虹屁群,失落道: 薇[冒泡]:姐妹们,老板说她可能要离职惹…… 一语激起千层浪。 从昨晚开始就没消停过的群,刷消息的速度瞬间又增速了两个倍: 【??为什么啊】 【是不是跟婚变的事情有关?我记得之前有过传闻,说棠总如果离婚的话什么都分不到,连棠氏的股权都是蒋总的?】 【你记错了记错了,那是另一对,不是棠总蒋总】 【但棠总在棠氏那些股份,现在确实是蒋林野的。至于离婚后怎么分,就不清楚了】 【呜呜呜呜重点难道不是棠总可能要走了吗……】 【对啊薇薇,老板有没有说她为什么走?】 微[冒泡]:没有,她就说自己不想干了。 群里其他人瞬间疯了: 【她绝对在骗你!我宁愿相信蒋林野会上树我也不信棠总不爱TJ!】 【这可是她一手创办的公司,你们又不是没见过早年棠总有多辛苦!这是亲儿子好吗!】 【而且你们谁见过老板圣诞节情人节大年夜还他妈在公司里加班!这么敬业我都想在年会上给她颁劳模奖!】 大家异口同声: 【这种人!怎么可能不想干了!】 简薇很失落。 微[冒泡]:我也不知道……也可能她没有告诉我真正原因。 【你傻啊!她怎么可能什么都告诉你!原因不是显而易见吗!】 【所以果然还是因为婚变吧……我们老板那么好的人都被蒋林野欺负走了……啧,以后公司里没有漂亮姐姐可以看了】 【棠总做错了什么啊,学历高就不说了,长得还好看】 【是啊,私底下脾气性格也好,长得还好看】 【重点是长得太好看了】 …… 群里气氛愈发低迷,不知道是谁先提了一句: 【这么说,蒋林野不是真的很恶臭吗?趁火打劫侵占本来就属于别人的股份,结果离婚还让人净身出户,叫我们老板滚出公司?】 【是诶,明明是公司的另一个创始人,但是开会从来不到场,有时候连助理都不来喔】 【亚马逊森林大火都烧这么久了,他每天还吸这么多氧气,也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 【而且你们有没有听帖子里的音频,棠总听起来真的好难过,我入职五年了从没见她那么难过】 …… 大家突然惆怅: 【我们都舍不得让她难过,蒋林野就这么对待她】 【而且,天啊,按照一般逻辑来说……如果连棠总都受不了的话……】 群里沉默三秒。 所有员工不约而同,愤慨地得出一个令人心寒的结论: 【一定是蒋林野出轨了!】 【这个渣男!!告诉门口保安,不准放他进门!!】 ——与此同时,已经开车走到了TJ门口的蒋林野,竟然被保安拦住了。 他很意外:“你没记我的车牌吗?我是你们蒋总。” 保安语气冷漠:“蒋总?哪个蒋总?我们公司没有蒋总,倒是曾经有一个背信弃义寡廉鲜耻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蒋林野。” 他抬起头,问:“你就是他?” 蒋林野:“……” 第23章 试衣间 蒋林野不是很懂。 他不过是一段时间没来TJ, 怎么就成了背信弃义寡廉鲜耻的人。 蒋总沉默三秒, 屈辱地说:“……我不是。” 保安这回很干脆:“好的, 外来车辆停车一小时十块, 过了八点加钱。” 蒋总:“……” 好极了, 他回自己的公司,停车还要付车费:) 蒋林野心情阴郁,冷着一张脸将车停在楼下, 提着小礼物袋进门。 快下班了,大厅里人不多。前台两个小姐姐本来在很兴奋地低声讨论圣诞节去哪玩, 远远看见一个身形高大、面色冷峻的男人朝这边走过来。 “今天门口值班保安是谁?”蒋总冷酷地命令,“给我开掉。” “蒋总好。”前台小姐姐先程式化地向他打过招呼,然后才为难地挠挠头, “但、但那个保安是之前棠总亲自雇的,您直接开掉,会不会不太好……” 声音越来越小。 蒋林野额头冒青筋,强忍道:“那就算了。” 他说完,转身走向总裁电梯。 前台小姐姐偷偷数:“一, 二,三……” 下一秒, 蒋林野又面无表情地走了回来:“你们公司停电?” “没有。”前台小姐姐乖巧做鹌鹑状, “电梯坏了,蒋总您要去几楼?如果楼层不高的话,走楼梯吧。” 蒋林野心头火蹭地蹿起来,沉声:“你们是怎么回事, 电梯坏了都不叫人来修?” “叫人修了。”前台小姐姐语气温柔又真诚,“这不是刚坏嘛,人还没来呢。” “刚坏?什么时候?” “您进门的前一秒。” “……” 蒋林野强忍怒气:“客梯和备用电梯呢?” “客梯前几天下暴雨被淹了正在抢修,备用电梯今天检修。” “……” 蒋林野一言不发,爬上二十楼。 其实他体力不错,平时也按时运动,有定时定量的室外活动行程表。 但一口气爬这么多层楼,他还是有点累。 ……主要是心累。 今天公司里的人都有点奇怪,但他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直到他站在总裁办门口,听见背后的电梯“叮咚”一声,棠宁和简薇言笑晏晏,抱着两盆花,从轿厢里走出来。 他:“……” 看看,看看,他发现了什么:) 但他现在没有闲工夫去追究贵公司员工针对他的事。 上前一步,蒋林野低声唤:“宁宁。” 棠宁小动物似的睁圆眼:“咦,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接你下班。” “可我今晚好像有安排了。”棠宁想不起来,转过去问助理,“是什么来着?” 简薇老老实实调出schedule:“今晚您要出席一个慈善晚宴,是和蒋……” 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话锋急转:“但这个晚宴也不是很重要,如果您嫌天气太冷不想出门,晚上可以留在公司,哪儿都不去。” 蒋林野缓缓打出一个:“?” 他心头的小火苗蹭地又蹿起来:“简薇,你在胡说什么?” 简薇不敢看他,有些心虚低下头,乖巧地往棠宁身后站站。 蒋林野气得想打人,棠宁赶紧拉住他,挥手让简薇先走:“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拉着他进总裁办。 被她扣住手腕,蒋林野微怔,整个人神经陡然放松下来。 办公室很宽敞,他是公司的另一位创始人,照理说,这间屋子应该有一半的区域也属于他。 但他大多数时候都在棠氏办公,不在这边。 蒋林野有一阵子没来过TJ,会客室有点变化,很细微,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沙发这类的大件儿都没怎么动,但悬在沙发上方那副印象派的画被换成了油画,浓墨重彩,颜色热烈,凑近去看,依稀能分辨出火烈鸟的轮廓。窗台多了一排多肉和一对苍翠的吊兰,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黄昏的光线顷洒进来,屋子里仍然流动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无论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地盘,好像都比过去有生气。 下一秒,棠宁放开他的手。 她在办公桌后坐下,顺手将那盆小小的多肉熊掌放在电脑旁,又重复一遍:“找我有事吗?” 蒋林野眼尖地看到,她把藏在下面的电脑键盘,也换成了樱桃粉。 失忆后的棠宁像个少女,蒋林野反而放心一点了:“我来接你去参加晚宴,简薇给你的日程表上没有写吗?” “写了。”棠宁点点头,“但我们没必要一起去吧。” 蒋林野纳闷:“你不跟我一起去,打算跟谁一起去?” “我就不能自己……” “晚宴规定,只有以夫妻名义,才能进行捐赠。” 棠宁无所谓:“我可以丧偶或者不捐赠,全世界都知道我抠门。” “……” 蒋林野被她堵住,沉默三秒,强忍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山区的孩子,就因为你这个草率的决定,本来可以读书,却只能回家生孩子;本来可以踢球,却因为没钱建操场而只能放弃爱好;本来可以学英语,却因为学校没钱请老师而只好搁置理想;你知不知道就你这一句话,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棠宁突然乐了。 她以前不知道蒋林野也有这么多废话可以说,这样子竟然有点好玩:“你再逼逼一句,再逼逼一句我就跟你走。” 下一秒,蒋林野抬起头,冷静道:“我呢?本来可以出双入对,却只能对外称宣称自己丧偶。你说到底是山区的孩子比较惨,还是我比较惨?” 棠宁:“……” 棠宁也说不清楚谁比较惨。 自失忆以来,她最开始想起自己和小蒋那些不堪入耳的……骚话过往,是觉得自己比较惨。 但权衡利弊,站在理智的角度进行过复盘之后,她又觉得,小蒋这些年也不开心,日子同样难过,他们其实谁都没比谁好到哪儿去。 她能做的,也许真的只是立刻止损。 晚宴在晚上八点开始。 蒋林野开车,还是照例先带棠宁去做了造型。 她有私人设计师,负责在各种场合帮她搭配可以carry全场的漂亮小裙子。棠宁本人很喜欢这个环节,她觉得自己是真·仙女。 然而真仙女这次翻车了。 工作室的小姐姐帮她穿裙子时,到了最后一步,才发现拉链……拉、拉不上。 棠宁:“……” 小姐姐求生欲超强:“一定是裙子的问题!裙子设计得不合理!这个牌子最反人类了!是个正常人都穿不上!” 另一位也跟着狂拍彩虹屁:“是啊!这裙子设计完全没考虑到棠总的胸嘛,像棠总身材比例这么完美的人都穿不上,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女孩子能穿得上呢!” 棠宁:“……” 那谢谢你们啊。 她深吸一口气:“来,再试一试。” 暮色很快散去,夜幕笼罩大地。 蒋林野坐在VIP休息区,回复完所有待处理邮件,喝了一杯红茶,吃了半块慕斯,等来等去,不见棠宁出来。 他忍不住,放下手机站起身,去敲更衣室的门:“宁宁?” 棠宁扬声,有些烦躁:“你再等一下!啊这个怎么……” 声音渐渐低下去。 隔着门板,他听到几个女孩子有些混乱的交谈声。 蒋林野蹙眉:“宁宁?怎么了?” 门内交谈声骤止,他停顿几秒,听见轻盈的脚步声,然后面前的门被人由内打开。 一位戴着工作室胸牌的女孩子很礼貌地朝他点头,邀他进来:“蒋先生,棠女士说,让我们先请您进来。” 蒋林野顺手阖上门,跟着她走进去。 内部的更衣室很大,棠宁赤着脚立在巨大的落地镜子前,几个女孩子立在她身边,帮她整理裙摆和头发。她背对着他,身上穿一件无袖的月白色小礼服,大方的剪裁勾勒出完美的胸线和腰线,但衣服只穿了一半,棠宁一只手绕过后背,满脸不爽地攥住没有系紧的拉链。 蒋林野叹口气:“你们先出去吧。” 几个女孩子如蒙大赦,连忙逃离现场:“好的蒋总棠总,如果有什么需要,请立刻叫我们。” 三秒之内鱼贯而出,还贴心地为他们带上了门。 小小的室内安静几秒。 蒋林野上前一步,替她提住裙子:“松手。” 棠宁松开手,又怕裙子往下掉,很不开心地按住胸前:“我怎么会穿不上呢。” 蒋林野试着拉了拉,他也拉不上去,果断道:“别试了,型号不对,换一条。” “但我记得我就是这个尺码……” 蒋林野心想,下次不能让她自己挑裙子。 “你的尺码早就变了。”他平静地提醒,“跟五年前不一样。” 棠宁胆战心惊:“我变胖了?” 蒋林野视线向下扫:“具体哪儿胖了,你心里没数?” 她不甘心:“你能不能再试试……” “我再试也没有用,别折腾了,换一条。” “……” 棠宁沉默三秒,扬声大喊:“简薇!呜……” 话没说完,世界天旋地转。 蒋林野突然按住她,吻下来。 棠宁背部贴在镜子上,震惊地睁大眼;“你又开始了是不是?” “有什么关系?”蒋林野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眼中幽暗翻滚,“海边车上阳台露天都做过,还怕在这里?” 第24章 发烧了 棠宁满脑袋问号:“你到底是什么动物, 为什么随时随地能这样?” 蒋林野把她挤在角落, 两只手落在她的腰侧。离得太近, 她几乎能看清他的眼睫毛。 他没什么表情, 不大能看出情绪, 低声问:“为什么不管遇到什么事,你总想着找别人帮忙?” “就这么点小破事……那不是因为你拉不上去吗?” “简薇肯定也拉不上去。” 她默了默,不想跟他争辩, 伸手企图推开他:“让开,我去换一条。” 热气在怀里消散, 蒋林野突然叹口气:“不可以抱吗?” 棠宁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爱撒娇:“你确定你只是想抱抱?” 他沉默半秒:“那能再亲一下吗。” 她这次很果断:“不可以。” 说完,小狐狸推开他, 抱着大尾巴一溜烟跑掉了。 蒋林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动动手指,没有再叫她。 棠宁很快换好衣服,挑首饰的时候,蒋林野将一直放在身边的手提袋拿起来, 放到她面前。 她眨眨眼,拆开看, 是一条黄钻石项链。和做成花朵形状的耳坠配套, 在小盒子里熠熠生辉:“你刚刚一直提在手里的就是这个?” 蒋林野“嗯”了一声,表情莫名有些不自然。 他起身帮她戴项链,声音依旧无波无澜:“你快一点,时间不多了。” 棠宁稍稍抬头, 看到镜子里的男人。他个子太高,离得近了就不得不弯腰,房间里暖色灯光从头顶打下,在高挺的鼻梁旁映出小小的阴影,勾出一如既往微微抿着的唇线。 他嘴唇很薄,颜色也不深,棠宁觉得这人天生一副薄情寡义相,可是在镜子里看到了,又有些恍惚,总觉得他应该是噙着一点笑的。 噙着一点笑,然后凑过来,跟她说:“我觉得这条比刚刚那条好看。” 然后棠宁会懊恼:“我听你的,已经换了三遍了。过完今天,你别想我再相信直男的眼光。” “你不相信直男的眼光。”于是他低笑,“但应该相信先生的眼光。” 棠宁晃了一下神。 蒋林野的手从她颈后离开,热气一触即离:“好了。” 棠宁犹豫一瞬,想问问他,脑子里刚刚浮现出那个场景是不是真实发生过。可话到嘴边,又忍不住想,他会不会又觉得自己一天到晚瞎YY他:“那个……” 蒋林野脚步微顿:“嗯?” 于是棠宁张张嘴,问题突然就成了:“你刚刚说在车上阳台……是,真的吗?” 蒋林野定定地看了她一阵,看得她呼吸都有点不稳了,才面无表情地笃定道:“真的。” “……” 微顿,他又认真地强调:“你特别配合。” “……” *** 棠宁一路上都不太想跟蒋林野说话。 大概换衣服时折腾了一阵子的缘故,两个人抵达晚宴酒店,时间已经不算早。 初秋时节,夜幕笼罩,夜风中稀薄的凉意被室内暖气冲散。 宴会厅内花团锦簇,酒杯堆叠,空气里暗香流动,灯火滚沸热烈。 蒋林野在签到处递上名卡,棠宁左顾右盼,想起开场前应该还有个小小的鸡尾酒会,突然亢奋起来:“我能喝酒吗?你想喝什么?我帮你一起拿过来啊。” 蒋林野拧眉:“你觉得自己酒量很好?” 眼见狐狸毛又要炸,他赶紧补充:“这里不行,但如果你实在想喝,我们两个找个没人的地方,我看着你喝。” 棠宁:“……这种事情有必要偷偷摸摸吗。” 蒋林野叹口气,打算帮她回顾一下她往年喝醉之后发生的一些系列惨案。然而还没开口,就听身后传来熟悉的打招呼声:“棠宁。” 棠宁闻声回头,看到热烈绽放的花架下,立着两道颀长的身影。 两个人身形相仿,哥哥似乎比弟弟高了半个头,定制的正装隶属同一个系列,又在细微处显出不同。光影明昧,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前面这位笑容清润,后头那位疏远矜持,都好像站在光芒里。 棠宁微怔,兴奋地打招呼:“夏方觉,夏大哥。” 立在后面的夏知川也上前一步,气场清冷,小幅度地点头:“棠宁,蒋先生。” 他声音很低,好像天生这样,冻得棠宁一个激灵。 蒋林野抿唇颔首,算作回应。但是看到夏方觉靠近,他还是忍不住,扣住了夫人的手腕。 四周灯火鼎盛,夏方觉装作没看到,主动笑着找话题:“一段时间不见了,你那只猫最近还好吗?有没有不听话地疯狂掉毛?” “它……它挺好的,也没有掉很多毛。”棠宁忍不住摸摸鼻子,“我的鼻炎应该是因为换季,估计跟它关系不大。” “但我的三花最近总是掉毛,像一只蓬松的蒲公英。” 棠宁睁圆眼:“掉得很厉害吗?可是冬天应该不会一直掉毛才对……我听说有时候人为改变气温,猫咪也会掉毛毛,你有带它去看医生吗?” “最近还没抽出时间,打算过几天去。”夏方觉思索一阵,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听说有些猫咪换了生活环境,情绪焦虑也会掉毛,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有可能啊,你刚刚给它搬了新家。” “这样……”夏方觉摸摸下巴,思考道,“那如果有机会,把你的狸花叫出来,和我的三花见见面吧,也许它在想念以前的小伙伴。” 拐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总算他妈的绕到重点上了。 棠宁跟夏方觉聊天三分钟,比和他一整天说的话都多。蒋林野强忍住跳起来暴揍这个家伙的冲动,低声唤她:“宁宁,我们去里面吧。” 这里确实有点冷,棠宁朝夏方觉挥挥手:“以后再说吧,待会儿见。” 夏方觉应了声好,下意识想跟过去,可是恰好有人走过来跟夏知川打招呼,三言两语,他也被牵绊住。 等他再回过神,两个人已经走远了。 沸腾的灯光下,蒋林野一只手落在棠宁腰间,虚虚揽着她。 是恋人才会有的亲昵姿态。 夏方觉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出神。 直到哥哥叫他:“小夏?你在看什么?” 他收回视线,意味深长:“看我的老同学。” 夏知川微微挑眉:“我对你这两位老同学,倒是有一些印象。他们结婚了么?你刚刚回国,可以适当去拜访一下。” 夏知川能对棠宁有印象,其实挺偶然的。 他从小就是那种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性子,夏家底蕴比棠家深很多,两家在不同的行业,五年前和五年后都没什么生意上的往来。但他以前给弟弟开家长会,曾经好几次,撞见夏方觉给棠宁讲数学题。 坦白说夏知川觉得这女孩有点蠢,夏方觉一道压轴题讲几遍,她还是一脸茫然。 那时候夏方觉听了,也只是笑:“哪里,她明明很可爱。” 他故意跳掉重点解题步骤,她当然听不懂。 可是看她一脸茫然的表情,他也觉得可爱。 夏方觉显然也回忆起了这一段,笑意飞扬:“大哥记得棠宁不奇怪,但怎么会对蒋林野也有印象?” “你高中时参加数竞,告诉我,班上有一个人,比你更加有天赋。” “啊。”夏方觉顿时明白了,“原来是这件事。” “但他好像没有继续下去。”夏知川略一沉吟,回忆起刚刚不小心瞄见的签到卡,“你的这位老同学,现在竟然也在做生意?” “如你所知,有天赋的人很多,但并不是每一个都能成为数学家,或是物理学家。”夏方觉摇摇头,“也许志不在此,也许机缘不对。” “你说得对,不过。”夏知川微顿,由衷道,“既然是蒋家的小朋友,能白手起家东山再起,已经很不容易。” “也算不上,有人帮他。前些年,老棠总应该没少给他送钱。” “我记错了吗?”夏知川讶然,“当初不就是因为老棠总,蒋林野的父亲才会入狱——” “你没记错,我能猜到的最直接的原因,大概是老棠总心里有愧。”夏方觉说,“如果还有其他缘由,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 夏知川不赞同地摇头:“资助也就算了,他竟然还将女儿嫁给他?他在身边养了一匹狼。” “狼?你看错了,这是条疯狗。”夏方觉笑意飞扬,“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很快就不是夫妻了。” 夏知川并不知道网上传两人婚变的事,他工作很忙,从不关心八卦。 但是听见弟弟这句话,他总算会过点儿味来:“所以你上次主动陪我去CEO峰会,也是为了这个?” “是的,实不相瞒。”夏方觉长身玉立,笑容恬淡。望着灯火鼎沸的宴会厅,平静地露出恬不知耻的微笑,“大哥,我想抢人老婆。”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棠宁,今晚有些兴致缺缺。 慈善晚宴的流程都差不多,她五年前参加是这样,五年后参加还是这样。 蒋林野以两个人的名义捐赠了义卖品,她觉得没什么事情需要她操心,唯一头疼的是她真的谁都不记得了,有长相甜美的漂亮小姐姐向她打招呼,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对方倒很热情,主动坐到她身边:“你一个人来的吗?我怎么没看到蒋大哥?” “……蒋大哥?”这个称呼实在让人头皮发麻,棠宁完全忘了自己刚刚也叫过夏知川“夏大哥”的事,十分双标地眯起眼,“蒋林野不是独生子吗,哪来的好妹妹?” “你不记得我啦?”长相甜美的小姑娘很惊奇,又有些失落地道,“我是徐旻枫啊,以前去你们家里做过客的。” 惨了。 棠宁心想。 这个名字她也好耳熟啊,可是这人到底他妈的是谁啊。 “我看到网上那个帖子了。”徐旻枫见她表情微变,以为她想起来了。亲亲密密地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很惋惜地道,“你跟蒋大哥要离婚了吗?好可惜,不过他这样的男人,应该本来就很难把握住吧,不是你的错啦。” 棠宁:“……哈?” 她还没认出这人是谁,但已经察觉到对方似乎脑子不太好。正想开口让对方清醒一些,头顶猝然笼下一片阴影,继而是清冷不悦的男声: “关你屁事。” 棠宁抬起头,徐旻枫眼睛一亮:“蒋大哥。” ——蒋你妈。 蒋林野差点脱口而出。 他今天精神不济,一整晚心情都不好,从看到夏方觉开始就想骂人。这种躁郁的情绪在看见徐旻枫和棠宁凑到一起的瞬间,达到巅峰。 他觉得自己婚姻不幸,有一半原因都可以归于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徐小姐,我最后提醒你一遍,我没有妹妹,我会打女人。” 徐旻枫眨眨眼:“好吧,蒋哥哥。” 说完,她像是怕蒋林野发作,转身一溜烟跑掉,去跟自己其他小姐妹汇合了。 蒋林野在棠宁身旁坐下,心里和身上都不舒服,烦躁地松松领带。 他不过就是看到熟人,起身去跟几个合作方打个招呼。几分钟的时间,徐旻枫竟然都能见缝插针跑来找棠宁。 真的太不让人省心了。 然而棠宁探头问:“刚刚那小女孩是谁啊?” 蒋林野手一顿:“你不记得了?” 棠宁摇摇头。 感谢上帝,那可真是太好了。 蒋林野莫名松口气:“徐家的小女儿,混娱乐圈的,跟你的行业不搭边。” 微顿,他又提醒:“所以你离她远点。” “怎么?” 蒋林野一脸严肃,指指脑子:“她这里不好,有妄想症,会传染。” “……” 这么提醒完,他还是不放心:“她刚才跟你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问我们离婚的事。”这名字是真的耳熟,棠宁掏出手机,在网上查徐旻枫,“不过说到这个,你真的非得拖够一个月,才愿意签离婚协议?” 蒋林野心里堵得慌,为什么非得离婚呢。 他沉声:“你知道很多公司死于创始人离婚吗?” “略有耳闻。”棠宁查到了,艺术世家,新晋小花。这么说起来,徐旻枫是个女明星,“比如呢,有哪些?” “土豆网冲击纳斯达克,CEO为离婚输掉IPO;赶集网筹划上市,也因老板离婚影响IPO,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现在已经消失了的你根本没听过的企业……”蒋林野问,“你认为这都是谁的错?” “当然是婚姻法的错。” “告诉我们什么道理?” “想创业就别结婚。” “……” 棠宁低着头翻手机资料,觉得徐旻枫毕业的这个大学,有点眼熟。 她没有像大多数明星一样在国内读艺术院校,恰恰相反,这人本科是在国外读的。 如果没记错……蒋林野的毕业院校,好像也是这一所? 棠宁想问问,可是一抬头,就看到蒋总冰冻的侧脸。 棠宁:“……” 她又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晚宴流程进行得很快,到了义卖环节,棠宁听见名单,忍啊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你又骗我。” 蒋林野:“?” “为什么夏方觉和夏知川可以以兄弟名义进行捐赠?”她不爽,“我早说过,你随便带个女伴来也是一样的,怎么可能有慈善晚宴真的强制要求必须得是夫妻?” 哦,这个啊。 蒋林野云淡风轻:“万一他们真的是夫妻呢。” 棠宁:“……” 棠宁:??? *** 晚宴结束时,已经是深夜。 无云的夜,月色清淡,城市灯火璀璨, 犹如打翻的星河。 蒋林野揽着棠宁进行了最后一个环节的嘉宾合照,驱车离开时酒店里还很热闹,很多人撺掇着要续别的小局。 棠宁有点困,坐上车突然想到什么,提醒司机:“送我到明郡公馆。” 蒋林野听到了,拧眉:“你什么时候才肯跟我回家?” 棠宁没回答:“我儿子还在公寓。” 于是蒋林野也不说话了。 离开人群和灯光,被黑暗包围时,才会觉得整个人被潮水般的疲惫淹没。 车上开了暖气,他有些冷,可呼出来的气息又滚烫。 棠宁没有察觉到。 她还在查徐旻枫,她很在意这个人,尽管说不清楚这种情绪究竟从何而来。 思考很久,还是觉得直接问比较好:“蒋林野。” “嗯。” “你还醒着吧?” 他声音很低:“嗯。” “我可以问问你徐旻枫的事吗?”棠宁好奇,“你们是大学同学?回国之后还有联系?她说她曾经来我们家做过客,我以前和她关系很好吗?” 蒋林野太阳穴突突跳,呼吸不太稳。 他很不想提这个名字,连听都不想听见。 他和棠宁婚后最激烈的争吵爆发于婚后第一个纪念日,问题的根源在他身上,可导.火.索就是徐旻枫。 是她把棠宁约出去,对她说,“我查到以前发生过什么啦,唉,一定是因为这个,蒋大哥才不喜欢你吧。不过也很正常啦,如果放在我身上,对方让我家破人亡,我一定也会想要报复回去的。” 蒋林野实在恨极了那副故作天真的姿态。 那天晚上,棠宁把香槟玫瑰砸在他背上时,他脑子里一塌糊涂,“棠宁,为什么你宁愿去相信一个外人,都不愿意相信我?” “可是。”那时的棠宁抬起头,反问,“除了逼我结婚,逼我上床,逼我让出股权。你还做了什么可以让我信任的事吗?” 窗外街景疾速移动, 城市灯火宛如退潮。 街上车来车往,路边灯影交错,霓虹闪动,在余光之末拉出电影般漫长而暧昧的光带。 棠宁见他陷入沉思,久久不再开口,以为他睡着了,干脆也闭上嘴。 然而良久,黑暗里,他哑着嗓子,慢慢开口道:“我没有做过对你不好的事。” “……啊?” 棠宁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蹦出句这个,可是再问,他不再开口。 须臾抵达明郡公馆。 棠宁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路灯昏黄,蒋林野坐在车内,一半脸庞浸没在阴影里,表情也看不太真切。他身形停顿一下,不知怎么,解安全带的动作有些艰难。 他低声:“我送你上去。” 棠宁本想拒绝,想了想反正也拗不过他,几步路的距离,干脆让他跟过来。 蒋林野推开车门,冷风拂面而来,他竟然站在那儿缓了一下,才大步走过来。 棠宁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你还好吗?你背着我偷偷喝酒了?” 蒋林野抿唇摇头:“没事,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伸手过来牵她。然而小狐狸很灵敏,飞快地进行了闪避。 蒋林野垂下眼,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掌,像是有些茫然,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他跟她一起进电梯。 眼见就要送到门口了,棠宁一边掏钥匙,一边叹息:“都到这儿了,进来喝杯水吧。但是你等会儿要小心一点喔,我儿子看到你,可能会挠……” 她话没说完。 余光之外,蒋林野的身体突然晃了晃。 棠宁眼神一紧,这回学聪明了,趁他倒下来之前,她飞快地转圈一个闪避,朝着旁边贴墙躲开他。 蒋林野身形趔趄,重心一歪,黑暗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很久没有再起来。 棠宁:“……” 楼梯间声控灯没有亮,月光跳跃过窗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那个黑影一动不动。 她突然心虚:“你不是吧,玩儿真的?” 他还是没有动。 棠宁心里一惊,突然慌了,赶紧小跑过去:“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你没事吧?” 她把倒地不起的蒋林野翻过来,伸手掐他人中:“是……是掐这儿吗?喂,醒醒!” 蒋林野呼吸很重,眼睛仍然没有完全睁开,有些困难地抬起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 棠宁终于反应过来,摸摸他的脑袋:“嘶……小蒋,你脑袋好烫,你发烧了?” 蒋林野没有说话,薄唇抿成一条线。 她把他扶着坐起来:“陈良骏怎么这样,你烧多久了,他都没发现吗?” 黑暗中沉默很久。 “陈良骏又不是我老婆。”男人声音愠怒,一字一顿,“他为什么要管这种屁事。” 棠宁叹息:“那你要庆幸遇到了我这个好心人。” 她努力将他扶起来:“你太沉了,我拖你下楼行吗?下去就有人接你了,我让你助理送你去医院。” “不要去医院。”可是蒋林野竟然开始耍赖,“……不喜欢医院。” “那,我给你打120。”棠宁对病人一向有耐心,“让医生上来接你?” 蒋林野:“……” 有什么差别吗?! 他气急败坏:“不要。” “你有家庭医生的吧?”棠宁提议,“或者我叫医生上门?” 蒋林野半坐在地上,脑子不太清醒,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烫的。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几乎快要失去说话的力气。 见他还是不高兴,棠宁也没招了:“那你想干什么?” 夜色深重,空气里泛着寒冽的冷。 这一层只住了两户人家,深夜里静悄悄的,多寻常的一个晚上,漫长浓黑的颜色,没有光,也没有人。 空气静得像是陷入洪荒。 棠宁等了很久很久。 蒋林野脑子大概真的烧糊涂了,嗓子有些哑,声音很低,小得像是在梦呓。 又好像祈求。 “想要棠宁不要再跟我吵架了……” 声控灯就在这一瞬间无声无息地灭了下去,他艰难地开口,像被剥皮的幼兽。 她几乎觉得他在哭。 “想要棠宁回家。” “想要……” “想要她像十七岁一样,疼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没有人爱我。 糖糖:??疼爱??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情敌拄杖夜叩门 2个;34409849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409849 2个;?可乐呀、熠熠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入江云 24瓶;陈l、哦呵呵、洛方钰 20瓶;?可乐呀、南枝_ 10瓶;木南、没有然后。 6瓶;啦啦啦、揉揉孤影的小屁屁 5瓶;小夭想去见钟钟 3瓶;云初晓、牛肉芝麻馅汤圆、远行客、Acatc、二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让小蒋努力追妻的! 第25章 照顾他 “……疼爱?” 棠宁看着他, 心情微妙且复杂。 他叫的不是宁宁, 也不是夫人, 或者太太。 是棠宁。 十七岁的棠宁。 喜欢他的棠宁。 就坐在他左手边, 距离不过十公分, 有薄荷色兔子耳朵的棠宁。 然而说完这句话,蒋林野像个耗尽了最后一格电的小机器人,脑袋慢慢往下滑, 眼看又要栽倒。 他昏昏沉沉的,这次没往她身上扑。棠宁眼疾手快用手托住他的脑袋, 缓缓靠到门上。 月色穿庭,银白的光芒温柔地从他额头上方流淌下来,在他微微下垂的睫毛上留下一层粉尘般浅淡的颜色。 棠宁蹲着看了一会儿, 起身开门。 刚一按亮玄关的灯,窝在旁边小憩的嘤嘤怪就蹭蹭跑过来,垂着脑袋往她身上蹭。 “儿子儿子。”小毛球太可爱了,棠宁心里一乐,把它抱起来, 整晚疲惫一扫而空,“妈妈不在家, 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嘤嘤怪软唧唧的, 抱着她的脖子往她:“嘤。” 然而下一秒,越过老母亲瘦弱的肩膀,它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嘤嘤怪怔愣两秒,发出凄厉的尖叫:“嘤!!” “哦对。”棠宁赶紧安抚它, “妈妈没有跟你商量,就带回来一个男人……冷静点,别生气。” 嘤嘤怪愤怒极了,毛一根一根炸起来。 棠宁撕开一盒羊奶小布丁,将它放在怀里揉了又揉,临走前拍拍头:“乖一点呀,妈妈最爱的还是你。” 嘤嘤怪眨眨眼,这才勉强安静下来。 棠宁转身去处理门口的男人,俯身捏捏他的脸:“你睡我的卧室,还是睡客房?” 但蒋林野没有睁眼。 不止额头,棠宁碰到了才发现,他的脸也在发烫。不知道烧了多久,凭她的手感,这人现在少说得有四十度。 “喂,蒋林野。”她低声叫他,“你好像烧得挺重的,我还是给你打个120吧。” “不要……”听见这句,蒋林野皱皱眉头,想要睁眼。他眼睛有些畏光,吃力地抬起手,挡住玄关壁灯落下来的暖光,“不睡卧室……也不睡客房……” 棠宁奇了:“那你想睡沙发?” 他哑着嗓子:“跟宁宁睡……” 棠宁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你睡厕所算了。” 她刚住进来没几天,客房还没找人打扫,但主卧的床单被褥都刚刚换过。 棠宁看看客房又看看主卧,犹豫一瞬,还是把床上自己的东西清理干净,折身回来拖蒋林野进屋。 然而她一回到门口,就看见本来乖乖巧巧地蹲在那儿舔羊奶布丁的嘤嘤怪,不知什么时候扔掉布丁,竟然跑到了蒋林野身边,一脸严肃地蹲在他脸上。猫咪毛茸茸的小尾巴不偏不倚,严严实实地横着叠在他人中处。 棠宁:“……” 天啊! 她赶紧跑过去把儿子抱起来:“你想闷死他吗?” 嘤嘤怪生气地拍拍蒋林野的脸:“嘤!” 身上重量陡然减轻,蒋林野靠在门上,两眼紧闭,眉头微微皱着,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这么大的动静,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棠宁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浮现出点儿愧疚。 即使他生病的事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这个叔叔很可怜的,你不要欺负他了。”她把小猫咪抱在怀里教育,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干脆很认真地道,“他和你一样,没有蛋蛋。” 嘤嘤怪:“……?” 嘤嘤怪愣愣地看看她,又转头看看倒在地上的男人,突然露出怀疑喵生的表情。 棠宁对它的反应很满意:“乖一点呀,等妈妈处理好他,就回来找你玩。” 她一边说,一边动作轻缓地将它放回猫窝,很仔细地给窝调好温度,又拍拍脑袋,挠挠下巴。 门口太冷了,穿堂风呼呼的。 蒋林野没有力气睁眼,但他意识尚存,听见了棠宁说的话,也依稀看见,她在非常温柔地照顾一只小猫咪。 所以他想,她应该也会像照顾小猫一样,温柔地照顾自己吧…… 可是下一秒,他就看到,小狐狸跑到他面前,犹豫着问:“你还能自己走吗?” 逆着光,她的眼睛又大又亮,黑白分明,玻璃珠子似的。 蒋林野心动得要命,唇角烧得起皮,虚弱地摇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好吧,那没办法了。”棠宁捋开袖子,紧张之余,又有点说不清楚的小兴奋,“我搬不动你,那就只能把你拖进去了。” 蒋林野:“……?” 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棠宁已经拉住他一条腿,开始往屋里拖。 整个人瞬间被拖得栽倒在地上的蒋总:??? 就算是拖,不该拖脑袋吗?为什么拖腿啊?我是你要带回窝里打算宰割掉的猎物吗?! 脑袋在光洁的地板上被拖着滑行了一路,等棠宁帮他扒掉外套、把他放在床上,蒋林野生无可恋,觉得自己已经没了半条命。 以前也不是没生过病,也不是没让棠宁照顾过他。 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那时候她会问他哪里不舒服,会半夜喂他吃药,会用枸杞给他煮冰糖雪梨。 卧室里灯光柔软,蒋林野躺在床上,被子里藏着他再熟悉不过的乳木果的味道,心里的小人根本憋不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然而棠宁完全没察觉到。 她只觉得他是真的太沉了,拖得她满头大汗:“你会对什么药物过敏吗?如果不会的话,我先喂你吃一点布洛芬好不好?” 蒋林野昏昏沉沉地点头:“嗯。” 得到肯定,棠宁甩着大尾巴蹭蹭跑出去,很快又抱着家用药箱跑回来。 这个空档里,热水也烧好了。 她半跪在床上,拆开一盒退烧药,确认过日期,才伸手扶他坐起来:“起来,小蒋同学。” 小蒋同学头昏脑涨,艰难地从乳木果的世界里脱离出来。 棠宁垂着头碎碎念:“我从来没对人这么好过,我爸都没有这种待遇。” 她将水冷热调开,递给他:“你欠我一个大人情,要感谢我一辈子。” 小狐狸表情太认真,蒋林野几乎要被逗笑。 他很想提醒她,过去几年里,你生过病,我也生过病。我们曾经互相照顾彼此,春日并行,冬日依偎,像一对寻常的夫妻。 他一言不发,仰头把水喝完。 然后低声:“谢谢你。” 这家伙一生病,整个人都乖了很多。 病恹恹地靠在床头,好像从一匹狼,变成了一只没有攻击性的大狗。 不知怎么,棠宁有点开心:“不用谢呀,你赶紧把离婚协议书签掉,就是对我最好的祝福了。” 蒋林野微微垂眼,没有说话,像是陷入沉思。 棠宁见状也不纠缠,抱着药箱和水杯离开卧室,还贴心地帮他关掉了大灯。 她一路摇着大尾巴,溜达进厨房。 晚宴食物很多,但她没有吃饱,打开冰箱搜刮食材,决定给自己煮一小碗挂面。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嘤嘤怪蜷缩成毛球安详睡去,小区里静悄悄的,棠宁望着咕噜咕噜煮沸的锅,莫名其妙开始出神。 就这一刹那的的感觉。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总觉得下一个瞬间,那个现在正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男人就会穿着宽松的针织居家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以一种慵懒的姿态,像大型毛绒动物似的从身后拥住她,将下巴压在她肩膀上:“为什么西药也这么苦?我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 而棠宁会很警惕地转过去看着他,小声吐槽:“……你几岁了,难道吃两片药也要配糖?” 蒋林野烧得糊里糊涂,整个人气息滚烫。他两只手环在她的腰上,会停顿一会儿,才侧过去碰碰她的脸颊,将醒未醒的样子,低声叹息:“你就是糖啊,但是我病了,现在不能吃。好可惜。” 水开了。 棠宁被炸开的泡泡声拉回注意力,连忙将挂面放进去。 这一碗面很快出锅。 盛到碗里,汤汁清亮,蛋黄流心,绿油油的小油菜缀其中,只是闻着也令人食指大动。 她在饭厅坐下来,试着尝了一口,好吃是好吃,但怎么就是…… 有,有点心虚? 棠宁:“……” 棠宁对着这碗诱人的挂面沉默三秒,放下筷子,起身又进了厨房。 *** 蒋林野睡得不是很安稳。 他吃过退烧药,立竿见影地开始出汗,脑袋发烫,可身上又很冷。 棠宁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离开前还在羽绒被上加了一层薄毯,但他仍然难受得厉害,高烧几乎让他产生幻觉,好像回到童年时的冬天。 父亲在狱中死亡,流言铺天盖地,大街小巷的新闻和报纸都在报道同一件事。 母亲带着他匆匆搬离富人区,他起初感到新鲜,但也不过短短数十天,就对由奢入俭的生活只剩厌倦。 饭桌上,有些烦躁地推开饭碗:“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母亲问他:“回哪去?” “当然是之前的宅子啊。”有明亮的落地窗,巨大的后院,和新建的网球场。他前段时间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带小伙伴们来家里开party,可是现在住的地方太小了,连一个甜品台都摆不下。 母亲问他:“为什么想回去呢?” 蒋林野实话实说:“这里太小了,我不喜欢。” 母亲拢了拢头发,平静地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那你去外面看看吧,外面很大,也许你会喜欢。” 蒋林野蒙了一下,他还没有吃饭:“去……去哪?” “门外。”母亲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来拽住他的胳膊,用力往外拖,“你以为你还是蒋家的小少爷吗?” 她语气很平静,但蒋林野察觉到风暴。 小孩子对大人情绪变化最敏感,他终于反应过来,瞬间被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笼罩:“我错了……妈妈,对不起,我……” 母亲拽着他的胳膊,头也未回。饭厅到门口并不远,这个家太小了,几步路的距离也会撞到东西,他踉踉跄跄,被放在门口的木头小凳子绊倒,再一次回过神,已经被扔在了门外。 他还记得那天傍晚回家,巷子口的老大爷抱着收音机,提醒他多穿一些衣服。凛冬将至,北城将在今夜,迎来百年一遇的大雪。 而彼时彼刻,他的母亲居高临下,依旧是平静温柔到近乎残忍的语气:“既然那么想你爸,不如去地下陪他啊。” 家门在眼前关闭的时候,他以为他会死在那一天。 这股冬雪的寒气跨越近二十年的光阴,到现在还刻在骨子里。 蒋林野这些年很少生病,难得烧到神志不清。 棠宁端着小托盘折返回房间,只看到他满头大汗,在睡梦之中深深地皱眉,呼吸似乎不太平稳,嘴里还在不停地小声碎碎念。 “别……妈……” “对不起……” 棠宁放下小托盘,好奇地凑过去:“你怎么还说梦话?” 可他发音太模糊,她听了半天,也听不出他是在哼什么。 只是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棠宁只好伸手摇醒他,低声叫:“蒋林野,蒋林野,醒醒。” “……!”蒋林野猛然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 屋子里暖气充足,她没有开大灯,只有一盏月亮形状的夜灯立在床头,发出橙黄色的盈盈暖光。 万籁俱寂,棠宁问:“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蒋林野看着周围的环境,缓了好一阵子神,才有些迟钝地低声:“……嗯。” “那正好,你把这个喝了吧。”棠宁双手捧起一个白瓷小碗,“我在里面加了百合,也许能安神。” 蒋林野垂眼,哑声:“这是什么。” 一碗不太能辨认出原材料的暗红色液体。 “红糖生……呀。”棠宁突然顿住,“对不住,我忘了你不吃姜。” 她说着站起身,“我这就去倒掉,你继续睡,当我没来过。” 蒋林野眼疾手快拉住她,把碗抢过来。 也就是刚刚睁开眼,和棠宁对视的那一个瞬间。 他突然意识到,可能人这一辈子能得到的甜和暖都是有限的,以前以为取之不尽,后来才发现这其实是一把泥沙,明明握在双手中,到头来成了空。 不可以再放过第二次了。 棠宁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一空,再回过头,蒋林野已经喝完了。 棠宁:“……你不嫌烫吗。” 蒋林野意犹未尽:“挺甜。” “好吧。”棠宁把空碗收起来,“那你继续睡你的,我去把我的宵夜吃完。如果要漱口,自己开盥洗室的柜子,里面有新的牙刷。” 这回她不是吃独食了吧。 “宁宁。”然而她刚一转身,又被人拉住。 身后的男人额头还带着薄汗,呼吸不太平稳,祈求似的,哑声问她:“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棠宁想都没想:“不能。” 别说同床了,现在同屋,隔着墙,她都怕他穿墙过来做禽兽不如的事。 “那……”蒋林野握着她的手,实在是不想放开。最后一句话问得很艰难,试着开口几次,才低低地发出声: “当做离婚前,最后的道别呢?” 作者有话要说:糖糖:没必要。 全剧终。 -------- 25字评论有红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蛋蛋Yo、墨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千山独行、云山乱 10瓶;花天狂骨 9瓶;晃晃、情醉第二帅狗 5瓶;梓暇白、施展的小姑娘、春泥又护花十全大补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去找她 卧室里灯光温柔, 蒋林野眼神执拗。 他身上还穿着刚刚她帮他换衣服时用做临时睡衣的纯棉T恤, 背后被汗浸湿了一些, 带着一点软绵绵的潮意。 棠宁回头盯着他看一会儿, 叹气:“小蒋同学, 你有没有看网上的帖子?全世界都知道我们要离婚了。” “我没……”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是不是被惯坏了,所以不太能听得进去别人说话。但我觉得,你真的得学一下怎么尊重人。”她没等他说完, 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我让你进门是出于人道主义怕你出事, 不是因为我对你有意思,或者旧情复燃。” 蒋林野唇角泛白:“如果躺在那儿的人是夏方觉,你也会出于人道主义, 放他进门?” 棠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夏方觉不会提这种要求,他会去医院。” 这个假设不成立,在她的印象里,班长非常懂得避嫌。 蒋林野想说什么, 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撇开目光, 一言不发地抿住唇。 棠宁见他不吭声, 提醒道:“我把体温计放在你床头了,你记得等会儿睡前量一次体温,明早醒过来再量一次。如果早上还没有完全退烧,赶紧给助理打电话。” 蒋林野很想冷笑着质问她, 我们不是都要离婚了吗,你还在这儿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我死了算了。 可是心里的小人这次快他一步,赶在他开口之前,先跳起来给了他一耳光,然后疯狂摇他肩膀,一遍又一遍地问,你还想不想好了?还想不想好了? 所以他及时刹住了车,很乖巧地垂下眼:“嗯。” 棠宁不再赘言,端着小托盘转身离开。 她走的时候带上了门,屋内安静半晌。 蒋林野垂着眼发了会儿呆,头重脚轻,身上还是冒虚汗。他把T恤脱掉,去盥洗室重新漱了口,躺回床上,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浮现出棠宁刚刚说过的话。 他想了想,在搜索引擎里输: 如何科学地尊重他人? *** 这晚棠宁睡得很好。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最近北城尝试入冬,总是在夜里下雨,她昨晚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听见雨打窗台,可她懒得动,就也没有起来关窗户。 但现在起来看,窗户竟然是关紧的。 棠宁:“……” 是她记错了吗。 没有多想,她换好衣服,转身去敲蒋林野的卧室门。 “小蒋同学。”没有反应。 “小蒋同学?”还是没有反应。 棠宁等待几秒,推门而入。 阳光从窗外涌入,一束束地铺陈在地板上。床上被褥整齐,空无一人。 她默了默,转身去看自己的手机。 意料之中地,最上面一条是蒋林野的留言: 【烧退了,公司有事,我先走了。早餐在桌上。】 棠宁:“……” 她踱步回饭厅,看到桌上果不其然,放着一小堆食物。 是顺粤食府的早茶,大概担心放凉,包装得里三层外三层。她拆开来看,每一样东西都不多不少只有两个,种类倒很全,面豉排骨、红糖燕麦包、鲜虾烧卖皇、酥皮蛋挞一样不少,最下面压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一小碟香煎萝卜糕。 棠宁坐下来,咬开一只虾饺。水晶饺皮有点儿半透明的质感,晶莹里透出微红,破皮之后露出完整的虾仁,口感柔韧鲜美。 好吃是好吃,但…… 她盯着短信皱眉头,怎么就是莫名其妙地读出点儿拔dior无情的味道? 正纠结要不要发消息过去辱骂他一下,下一秒,手机屏幕上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我给你买了早餐,如果还没有吃,可以来车上吃。】 发件人是夏方觉。 棠宁一个激灵,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约了人。 她早上睡过了头,匆匆忙忙地看表才发现,距离她和夏方觉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他应该已经在楼下等了她一阵子了。 【对不起啊啊啊,我马上就下来!】 一阵手忙脚乱。 棠宁飞快地化好妆换好衣服,把儿子抱进猫包。 正在追着自己尾巴玩的嘤嘤怪:“嘤?” “带你出门玩好不好?”她快乐地摸摸儿子,“去见你之前的小伙伴。” 夏方觉的奥迪正正停在楼下。 棠宁一出楼道就看见了,拉开副驾驶的门,惊奇道:“保安竟然放你进来?” 夏方觉噙笑:“我是这里的住户,他为什么不放我进来?” “你这么快就把房子买好了?” “嗯,但还没有装修好,估计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入住。”夏方觉没告诉她,他那房子就在她隔壁。他伸长手臂捡起车后座的纸袋,问她,“你饿不饿?” “谢谢你,但我吃过早饭啦。”棠宁扣好安全带,一抬头就认出顺粤食府的LOGO,心里奇怪,“为什么你们都买这家的早餐?” 你们,还有谁? 夏方觉想问,话出口的前一秒突然反应过来,微微抿唇:“你前两年在朋友圈说过,很喜欢这家店的虾饺。” ——想雇个粤菜厨子回来,每天给我做早茶点心。 棠宁有点蒙,不记得自己发过这种动态。 车祸醒来后她检查过几个社交软件,她在过去五年里几乎全平台不更新,要么设置三天可见,要么就是全锁了。 他能记得这种小屁事儿,她挺意外的:“谢谢你记得这么小的事。” “你喜欢粤菜吗?”夏方觉眼底重新浮现笑意,对他来说盗号并不困难,他查过她过去五年的社交平台,“我知道一家很出名的粤菜馆,就在拍摄地附近。如果你今晚没有别的安排,我们可以今天就过去。” “晚上再说吧,不知道今天会弄到什么时候……”棠宁眨眨眼,“我能把嘤嘤怪放出来吗?” 车子驶出小区,夏方觉低声:“当然可以。” 他将三花放在车后座,小猫咪听话地蹲在抱枕上,从棠宁上车起,就一直懒洋洋地盯着她看。 她将嘤嘤怪抱起来,抓着它的小爪子向三花打招呼:“你还记得我儿子吗?” 三花摇摇尾巴:“嘤。” 棠宁:“……” 不,不愧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两只毛球久别重逢,兴奋地滚到一起。 棠宁安顿好儿子,突然想起:“对了,我一直没问,你朋友拜托你接的是个什么剧?” “偶像剧吧……剧本在车后座,你要不要自己看看?”夏方觉想了想,又补充,“需要猫咪出镜的地方不算多,如果你后两天没空跟组,可以把嘤嘤怪放到我这里来养两天,我会看好它。” 棠宁点点头,探身去拿本子。 她翻了两眼,是个网络言情剧,男女主刚认识时一起养了两只小动物,但后面就没什么猫咪的戏份了,主角谈起恋爱来浑然忘我,完全不记得还有两只猫。 夏方觉开着车,分神问:“感觉故事怎么样?” “so so。”棠宁已经预感到这种“一谈恋爱就完全不记得自己还养着宠物”的剧情上线之后会被人辱骂,忍不住感慨,“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接了这个本子。” 车子很快抵达拍摄地。 棠宁拎着儿子,夏方觉带她去休息室。路上有剧组的工作人员向他打招呼,很客气地称他为夏老师。 棠宁一乐:“明明应该叫你夏教授。” 夏方觉笑意浅淡,正想开口,背后传来兴奋明亮的女声: “我可以现在去看看我的小猫咪吗……看看是什么种类的嘛,提前培养一下感情呀。” 棠宁眼皮一跳。 下一秒,就看到徐旻枫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四目相对,对方明显也愣了一下,旋即咧开大大的笑容:“好巧呀棠宁,竟然在这里遇到你?” “是很巧,原来你就是那个倒霉蛋啊。”棠宁转过来,笑意明朗地道,“蒋大哥的好妹妹?” *** 蒋林野今天精神状态不太好。 他的体温没有完全退回正常值,早上测量,仍然偏高。出门前又吃了一次药,不到中午就开始犯困,强撑着开完上午的会。 一直到午饭时间,才得以稍稍放松。 回到办公室里坐下来,第一个问题依然是:“夫人今天在做什么?” 陈良骏如实报告:“简薇没有回我消息,但夫人身边的另一位助理说,夫人今天没有去公司。简薇大清早去了城东的影视拍摄基地,应该是去找夫人的。” 蒋林野松领带的动作一顿,突然想起昨天那个问题的答案。 ——如何科学地尊重他人? ——首先,尊重他人的隐私。 他停顿一下,沉声:“算了,以后不用向我报备她的行踪。” 陈良骏一句废话都不多说:“好的。” 办公室陷入静默。 蒋林野垂眼看着午饭一言不发,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已经被心里的小人按倒在地。 小人凶得一逼,嚣张地踩在他脸上,一边戳他胸口一边恶狠狠地问:你记不记得上次夏方觉说要邀请棠宁去干什么?你记不记得? 蒋林野沉默三秒,抽出筷子,故作不经意地道:“影视基地,夫人是一个人去的吗?” 陈良骏摇头:“不是。” “她跟谁一起?”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一个个子挺高的男的,然后他们俩抱着两只猫……” 陈良骏话没有说完。 他听到咔嚓一声。 老板面无表情地,掰断了手里的竹筷子。 陈良骏:“……” 蒋林野面无表情站起身,假装云淡风轻地道:“现在备车,我要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志、墨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未央夏、哈哈 20瓶;软 12瓶;采薇 8瓶;小妮、sjnsj 5瓶;星屑 4瓶;末世 2瓶;施展的小姑娘、兜仔 1瓶; 第27章 我夫人 另一边, 拍摄地休息室里, 棠宁撑着下巴, 面无表情地看着徐旻枫。 她穿一件白色的套头卫衣, 帽子下两条长长的绳子打成蝴蝶结, 长发扎成丸子,将嘤嘤怪抱进怀里时,笑容甜美可亲:“你的小猫咪好可爱啊, 在哪里买的?” 嘤嘤怪最大的优点是不怕人,加上她撸猫的动作轻盈熟稔, 小毛球在她怀里舒服得打哈欠。 棠宁的目光黏在儿子身上:“捡的。” “它好乖。”徐旻枫爱不释手,“我上一次见到这么乖的宠物,还是在采采家。” 棠宁手指一顿:“哈?” 采采, 哪个采采,是她认识的那个采采吗? 她正想开口问,徐旻枫突然抬起眼,一本正经地道:“但是棠宁,你还是不要在家里养宠物比较好, 蒋大哥有洁癖,不喜欢猫猫狗狗这种会掉毛的生物。” 不, 他不喜欢狗, 是因为他排斥同类。 “没事。”棠宁不为所动,“我不在家里养,我金屋藏猫。” “你不在家里养?那蒋大哥肯定更生气。”徐旻枫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他最讨厌别人有事瞒着他。” 棠宁奇了:“看来你踩过不少雷?” “那当然呀, 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做了他几年同学。”徐旻枫一副听不出她弦外之意的样子,仍然笑吟吟,“更何况,我们还做过两年室友。” 棠宁“噫”了一声:“这么刺激的?” 她知道很多留学生在外读书,都会跟别人合租公寓或者小别墅。但如果是异性同住,她就要重新审视徐旻枫和蒋林野的关系了。 环顾四周,她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你们是哪种室友?带颜色那种吗?” “……啊?”徐旻枫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顿了顿才回答,“就,就是两个人的合住……我在楼下,他在楼上。我们共用公共领域,每天早晨傍晚都会见面……” 棠宁不屑地打断:“没劲。” 连R18小剧场都没有,算什么成年人。 徐旻枫:“……” 徐旻枫脑袋上缓缓浮现出一个:“?” 棠宁已经不想再跟她聊蒋大哥了,拆开小鱼干诱惑嘤嘤怪:“你们的拍摄什么时候开始?” 小猫嗅到腥味,从徐旻枫怀里挣扎着爬起来,一个跃步蹿到棠宁身上,软乎乎地将她撞个满怀。 棠宁稳稳捞住它,觉得儿子比刚到家里时重了一些,顿时心情大好:“每天都要等这么久吗?” “快了。”徐旻枫怀里热气散尽,见毛球还是更亲近主人,耸眉道,“我们在等一个人,她来了就可以开始了。” 棠宁敷衍地点点头,注意力全集中在怀里啃鱼干啃得吭哧吭哧的嘤嘤怪身上。 徐旻枫看得心动,也想把它抱过来摸摸:“它叫什么呀?” “嘤嘤怪。” 呜!名字也这么可爱! 徐旻枫舔舔唇:“我能再摸摸吗?” 棠宁犹豫一瞬,想想反正等会儿也要给她,嘱咐道:“当心一点,我把它当儿子养的。” “我会的。”徐旻枫一边满心欢喜地接过毛孩子,一边故作不经意地道,“不过,说到这个。棠宁,你跟蒋大哥结婚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孩子呀?” 这棠宁怎么会知道,“可能他不行吧。” 徐旻枫一瞬间梗住:“……” 她想了想,又小心地问:“那……你们感情不和,也是因为这个吗?” “是的,你猜得好对。”棠宁云淡风轻,“再不离婚,我就要去公交车站贴小广告,重金求子了。” 徐旻枫:“……?” 又被堵回来了。 她突然有点郁闷。 她觉得现在的棠宁跟她记忆中很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记忆里的棠宁好像要更温柔也更没有攻击性一点,那时候徐旻枫将她约出来,撑着下巴对着她叭叭叭,她会很认真地听,然后傻乎乎地当真。 想到这个,徐旻枫眼睛一亮:“棠宁。” “嗯?” “你跟蒋大哥,真的像网上传的那样,感情破裂,要离婚了吗?” 提起这个,棠宁有点烦:“也许吧。” 她搞不明白蒋林野为什么一直拖着不肯离婚,她连股份都不要了,他还想干什么。 看出她的烦躁,徐旻枫很善解人意地道:“你也不用太烦,毕竟有你们父母那种事情在前……说实话,我觉得你们的婚姻能维持这么多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毕竟她可是早在他们婚后第一年,就特地把棠宁约出来,跟她讲过蒋林野父母和棠爸爸的事。 那天晚上棠宁喝了些酒,徐旻枫也不确定她听进去多少。那时候的棠宁好像总是听得多说得少,脸颊微红,频繁地陷入沉默与回忆,她没见过她爆发的样子。 她以为他们很快会离婚。 结果竟然没有。 酒吧那夜之后,这场婚姻还风平浪静地维持了四年,直到如今。 “父母?”这姑娘戏精成魔了,棠宁本来不太想搭理她,但听见这个词,还是敏感地顿了一下,“什么父母的事清?” “你不记得了吗?”徐旻枫惊奇地睁圆眼,心里真情实意地开始打鼓。难道四年前那个晚上……棠宁完全没记住她说了什么?! 那她这四年都在干嘛啊! “要不你给我个提示词?”棠宁确实不记得了,“给个提示,难说我就想起来了。”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徐旻枫手上的信息,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多一些。 徐旻枫却突然有些急切:“就是,四年前,你跟我说,你很好奇蒋林野为什么会娶你。我说我帮你查一下呀,结果查出来,发现他可能只是在报复你,因为早年蒋林野的父亲曾经替你爸爸……” 她的话戛然而止。 徐旻枫耳朵很敏感,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就停在休息室门口。 但棠宁的好奇心被她勾起来了:“替我爸爸干什么?” 她没有印象,也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太狗血了,这是几十年代的剧本,偶像剧上个世纪就不这么演了。 徐旻枫张张嘴还想开口,下一秒,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 傅采采抱着猫包,笑吟吟地一路小跑进来:“不好意思,路上堵车,等很久了吗旻枫?” 徐旻枫还没说话。 棠宁有些不高兴地抬起头,学着蒋林野的霸总语气,凉凉地道:“女人,你怎么总是打断别人说话呢?知不知道棠总也有脾气,嗯?” *** 傅采采没搭理她。 剧组同时邀请了一堆猫,是棠宁和夏方觉都没料到的。 夏方觉给剧组的工作人员叫了奶茶和零食,特地将加倍红豆的那一杯留给棠宁:“抱歉,我不知道傅采采也来了。” “谢谢你。”棠宁连忙道谢,接过来吸一口,摇头,“算了,没关系,我俩总也不至于打起来。” 那头已经开始拍摄了,夏方觉立在她身边,见她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嘤嘤怪,忍不住好奇:“你俩不对付,就是因为TJ宠物喂食器的事?” “不。”棠总哼,“我俩不对付,是因为她和徐旻枫一样,罹患幻想症。” “幻想症?” “幻想自己是某些已婚男人的老婆,而我是她亟待消灭的小三。” “……” 夏方觉默了默,明白她是在说谁。思索一阵,斟酌道:“其实这种问题,按理说是不该留给女孩子来解决的。虽然大多数时候的确是女孩子们在争辩,但问题的核心不在她们身上。” 棠宁不高兴地眯起眼:“什么叫大多数时候?” 夏方觉心里咯噔一声,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他正想开口挽救,下一秒,就听她肯定道:“所有时候,都是男孩子的错。” 夏方觉:“……” 他有点无奈,声音却很轻:“你说得对。” 棠宁摸摸耳朵,奶茶的热气充盈口腔,将周身的寒意都冲散了。 夏方觉好像看出她有点冷,低声问:“我们要不要换个背风的地方,或者去周围走走?” 微顿,又轻声补充:“我本来也只是想带你出来玩,你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棠宁被他逗乐:“我看起来很疲惫吗?” 夏方觉点到即止:“在你的社交网络上看到过。” 棠宁动作微停,心里浮现出微妙的不对劲感。 但这种感觉一闪即逝。 等她再回过神,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不是人的叫声,而是猫的。 心里一紧,她连忙循声望过去,见刚刚还好好的一堆小猫咪,其中两只不知怎么,突然就搅在了一起。 嘤嘤怪露出许久未见的獠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在傅采采的小布偶身上,死死咬住它头顶一撮毛。布偶从刚才起就精神不济,被咬秃了一小块,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棠宁:“?!”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周围工作人员都还蒙着,她和另一边的傅采采都被吓了一跳。 眼见两只猫要打起来,棠宁赶紧大步冲过去,把嘤嘤怪从小布偶身上扯下来:“你别这么冲动啊……你不行的,你连蛋蛋都没有……不是,你怎么看到男孩子也这么往人家身上扑啊!” 嘤嘤怪魔怔了似的,闻到熟悉的味道,立刻放下嘴里死死咬着的毛,委屈巴巴地转过来,扑进她怀里:“嘤!” 棠宁以为它是应激反应,心疼坏了,一边按在怀里安抚,一边问周围工作人员:“你们刚刚谁刺激到它了?” 工作人员们纷纷摇头,表示只有主演离猫近。 这场戏是男女主初遇,在一家宠物店里。两个人被同一只猫咪用脑袋上的软毛蹭了手掌心,男主坚定地认为这是不得了的缘分。 棠宁想了想,转身想去叫徐旻枫。走出去还没两步,被一股大力拉住:“你不准走!” 傅采采抱着布偶,力气奇大:“你得带我的猫去医院!” 秃了一撮而已,棠宁低头看看,觉得还挺可爱:“等一下,我先去问问徐旻枫,看她刚刚有没有碰到猫。” 但傅采采完全不可理喻,整个人气得发抖:“你看看我的崽,被你的猫咬成什么样子了!你养的是一只猫头鹰吗!” “你小点声。”棠宁怕她吼声太大再吓到嘤嘤怪,连忙撤退一步,“别激动,冷静点。” 她没什么别的意思,可这话落进傅采采耳朵里,像是有恃无恐的挑衅。 傅采采气得说不出话,见棠宁抱着猫转过去,她眼疾手快抄起旁边一杯没喝完的奶茶,拆掉塑封就要往她身上泼:“活该你一辈子不讨蒋林野喜欢,就算结婚了他还一直出去找别人……谁会想跟你这种人在一起啊!” 棠宁微怔,立刻反应过来,可已经来不及躲。 奶茶泼出来的前一刻,电光火石,夏方觉没来得及伸手,傅采采被另一个人一把攥住,手中的液体转一个大圈,回旋飞溅在她自己的裙子上。 脑袋上方旋即响起低沉的男声:“我还挺想跟她在一起的。” 棠宁一回头,正对上蒋林野万年不变没有表情的脸。 他没有看她,不急不缓地朝这边走过来,胸腔起伏,呼吸不太稳的样子,一手攥着傅采采的手腕,语气平静:“何况,我不和我的夫人在一起,跟谁在一起?” 傅采采血气上涌,脸颊通红。 下一秒,她听见他学着自己的语气,带点儿冷漠,带点儿嘲讽地问:“难道跟你这种人,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ps:小蒋是一个热爱嘴炮但对婚姻非常忠诚的人,不要像棠妹一样信别人瞎逼逼。 1,我的文案第一行是公告栏,如果请假,也会在那里请。 2,日子太苦了,想写小甜甜。不如下章就离婚吧,结束这个阶段进入十月就可以开始甜了……!捶地爆哭.JPG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3 35瓶;妙花椰子 19瓶;大甜瓜和小西瓜 18瓶;妖气咧、10001w、是个芒果、zking. bei、蛋蛋Yo 10瓶;打退堂鼓的马铃薯 9瓶;张弛 8瓶;蠢蠢的芸芸就是我呀 7瓶;喜欢易先生啦、兜仔 6瓶;爱你呀~、so、午夜微光、雪芜、哈、阿然大魔王 5瓶;碳酸钠 2瓶;快来夸夸我、Sherr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黑魔王 几乎是将傅采采从棠宁身边拖开的瞬间, 蒋林野就放开了她。 像碰到了什么不想碰的东西。 傅采采觉得自己受到侮辱——尤其在面对喜欢的人时, 这种情绪根本就是三倍打击。 她气得涨红一张脸:“明明是她的猫先……” 蒋林野清冷地打断她:“你也知道是猫。” 目光扫过来时没有温度, 傅采采一个激灵, 悻悻闭上嘴。 几步路的距离, 夏方觉走过来:“你没事吧?有没有碰到哪里?” 棠宁摇头,低声:“没。” 但她有点生气。 这人也太莫名其妙了,是真的没被社会的铁锤教育过吗。 “傅采采。”棠宁转过身, 将嘤嘤怪放进夏方觉怀里,毛球熟悉他的味道, 舒服地往他怀里拱拱。 她大步走过去,有围观的工作人员以为她们要撕逼了,徐旻枫也听到动静, 赶紧冲过来劝。 棠宁却没有立刻发作。 “我刚刚就跟你说过,先去找主演确认一下,看他们有没有碰到猫。”她用讲道理的语气,越看越觉得对方有问题,“你究竟是耳朵不好, 还是脑子不好?” 她的声音带威压,一句话到底, 重音压在最后面。一本正经地发出疑问句时, 像老板在教训员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默了一瞬。 在海洋馆与她对峙的感觉好像又出现了,傅采采感受到熟悉的气场,嗫嚅着想要开口,被对方一个眼神堵回来:“既然你这么想, 那我现在就带它走。” 棠宁一边说着,一边躬身抱起那只蜷成团的小布偶,这只猫一直昏昏欲睡的,好像没什么攻击性,温顺得过了头。 她动作很轻,毛团起初被惊醒,慌里慌张地转过来看她,但随着她顺毛的动作,很快又镇静下来。 “那……”傅采采一时语塞,预想中两个人在片场互相激情辱骂上热搜的画面竟然没有出现,对方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舔舔唇,“我跟你一起去。” 棠宁没理她。 嘤嘤怪还蹲在夏方觉怀里,一拱一拱地蹭小哥哥的下巴。她凑过去跟儿子打招呼:“你先跟你的三花小伙伴玩一会儿好不好?老母亲去处理点小破事,很快就回来找你。” 嘤嘤怪转过来,眯眼盯着她怀里的小布偶看了一会儿,很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嘤。” 棠宁摸摸它的头,对夏方觉道歉:“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是我的问题,我没有提前了解清楚。如果早知道他们邀请了别人,我不会带你过来。”夏方觉也有点烦,如果说一个傅采采可以召唤一个蒋林野,那一个傅采采和一个徐旻枫,肯定能召唤升级版黑魔王蒋林野。 他本来是想带她出来玩的,可现在这群人竟然鬼使神差全都撞在一起了,这是什么见鬼的运气。 他微微抿唇:“我们先走吧,嘤嘤怪放我这儿,晚一些我会跟我那个朋友解释。” 棠宁点头:“谢谢你,那最好了。” 蒋林野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听见这句,终于忍不住皱眉:“宁宁。” 棠宁回过头。 他言简意赅:“我送你去。” 话音落地,空气里仿佛有火花噼里啪啦地闪过。 他察觉到夏方觉不善的眼神,但无所谓,他不在意。 反正,他本来就是专门赶来在线吃醋的。 见她停下脚步,夏方觉也忍不住出声:“棠宁。” 棠宁:“……” 前有狼后有虎,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默了默,决定跳河。 于是一手抱着猫,一手掏出了手机:“简薇?我这儿出了点小事故,你能现在来接我吗?” 简薇姐姐就在拍摄基地门口等她,接到这个消息,立刻兴奋地将车开进来:“好的棠总我这就来!您等我一分钟!” 蒋林野:“……” 夏方觉:“……” 两个人肩并肩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棠宁坐上简薇的车,潇潇洒洒地扬长而去。 空气微妙地死寂了几秒钟。 傅采采咽咽嗓子,试探着问:“夏方觉,好歹高中同学一场,我今天没有开车,你方不方便顺路……” “不方便。”夏方觉打断她,心情不太好,抱着三花和嘤嘤怪转身就走。 看也没有看她。 傅采采又转头:“那蒋……” 蒋林野头也不回:“不顺路。” 傅采采:“……” *** 简薇开车带棠宁回城区,今天是工作日,一路畅通。 棠宁在路上给夏方觉发消息,再一次向他表达抱歉与感谢。对方仍然和和气气,很温和地表示没有关系下次再约,等她这边事情处理完了,随时可以回去领嘤嘤怪。 而棠宁是到了星川宠物才发现,蒋林野的车一直紧随其后,但傅采采并没有跟着来。 她一边给小布偶办看病手续,一边感到深深的不解: “你说,这世界上那么多奇形怪状的人——” “怎么会有人这么热衷于自取其辱呢?” “怎么会有人整天想着主动把脸送上去给别人打呢?” “这人没有心吗,她是个纸片工具人吗?” 蒋林野快步跟上来,刚一进大厅,正听见她的死亡三连问。 棠宁每问一句,他就觉得八十米大刀在胸口恶狠狠地捅一下。 虽然她不是针对他。 但、但字字句句……都仿佛是在说他。 简薇有些好笑:“也许傅小姐天生爱折腾。” 棠宁“噫”了一声,低头才发现自助挂号的机器坏了,资料填写到最后一步,竟然显示只收现金。 她摸遍身上的口袋都没找到钱,简薇见状打算开手包找纸币,蒋林野上前一步:“我来吧。” 他将纸币放进入钞口,屏幕上很快显示缴费成功,机器噼里啪啦地吐出一堆硬币,和一沓零钱。 “谢谢你。”棠宁礼貌疏离地道谢,将找回的钱放在他手中,现在才腾出功夫问,“你怎么也过来了?” 微顿,又突然意识到:“啊对,你买通了我所有助理,他们会向你汇报我的行程。”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听得蒋林野心里有点难受,干脆撒谎:“不是,是偶然。我这边有一支小宣传片要拍,我来监工进度。” 什么宣传片都不可能轮到总裁来监工,棠宁根本不信,但也不打算再问:“那你稍微等我一下,我等会儿把钱还你。” 蒋林野张张嘴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又将话咽回去。 她抱着小布偶去找盛星来,小闺蜜上午刚刚做了两场手术,见她过来,疲惫一扫而空:“你又买了一只猫?” “不是我的,是傅采采的。” “挺可爱的呀。”盛星来不喜欢傅采采这个人,但小动物是无辜的,“就……脑袋怎么秃了一块。” 棠宁心虚地摸摸鼻子:“嘤嘤怪挠的。” “……” 盛星来哭笑不得:“狸花猫都凶,但嘤嘤怪不是脾气挺好的吗?” “不知道……大概是应激反应。我观察几天看看,有问题再带它来见你。”嘤嘤怪不喜欢医院,她也不想天天带着它往这儿跑,“你先看看这只吧,它好像一直精神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 后半句话声音很小,“被我儿子挠坏了。” 盛星来笑意飞扬,将毛团抱过来:“来给我看看。” 小布偶毛色很漂亮,表情恹恹,不太有力气的样子。张着嘴吐出一点点舌头,偶尔小声干呕。 “可能是吃坏了东西,也可能是毛球症,问题应该不大。”盛星来将它抱给其他医生,“做个检查吧,你在这儿等结果,还是先回去?” 棠宁想了想:“傅采采晚上应该会来领猫,我把她的电话给你,猫就不用给我了。如果你们医院规定允许,把检查结果也发我一份吧。” 盛星来点头:“好。” 棠宁刚刚进来时没有关门,虚虚掩着,走廊上风一吹,门又被推开了一点点,光洁的地板上投射着午后的阳光,显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盛星来眉梢一挑,认出立在外面的人:“你跟蒋林野和好了?” “没有,正在等待进入离婚流程。”说到这个,棠宁突然想起,“对了星星,你认识徐旻枫吗?” “徐旻枫?”盛星来意外,“你跟她还有联系?” “说来话长,我前段时间在一个晚宴上遇到她,她好像跟我很熟络的样子……但我对她没有印象了。”微顿,她又补充,“她是蒋林野的大学同学吗?可她好像知道很多我和他的事,我觉得……这人有点奇怪。” 盛星来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 走廊上高大的人影动了动,她停顿一下,压低声音:“你想听真话?” 棠宁也跟着紧张起来:“那当然。” “实话就是。”盛星来一本严肃,“我跟她也不熟。” “……” 在棠宁殴打她之前,盛星来拽住小闺蜜,贴着她的耳朵说:“你现在终于觉得她奇怪了?我对她所有的认知都来自于你,但我真的没想到,她还好意思来找你。” 那时棠宁刚刚结婚不过第一年,尚未与盛星来疏远,两人之间还有很多话可以说。 “她是蒋林野的大学同学,但我觉得这人婊里婊气的——你别骂我,真的,就算你当时向我转述有关她的事,用的全是中性词,我也觉得她婊里婊气。”盛星来不高兴,“我真的没见过哪个女生会主动跑到别人家里去,管别人老公一口一个‘蒋大哥’。我听你转述都膈应得不行,蒋林野为什么没有打死她,竟然允许她苟活至今?” 棠宁挠挠脸:“可、可能是,同学情……?” 她总觉得盛星来描述的这段有点熟悉,记忆模模糊糊地被唤醒,那应该她和徐旻枫第一次见面,她结婚不久,以为那真的是蒋林野的朋友,还傻乎乎地招待对方留下来吃饭。 蒋林野当时是什么态度,她有点记不清了。 但徐旻枫热情得可怕,天生自来熟,仿佛棠宁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妹。一顿饭的功夫,就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开始跟她讲蒋林野的大学往事。 棠宁当时没什么感觉,过了很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并不是来做客,也不是来参加故事会的。 她来试探。 来示威。 “我当时看你俩关系好像真挺好的,不好意思跟你说……但是,我到现在都觉得。”盛星来恨铁不成钢,“像她那种把婊写在脸上的人,也只有你这种天真的蠢货,才会把她当朋友,还把她的鬼话当真。” 甚至大半夜地,难过地跑到她家里来问,蒋林野是不是永远不会喜欢我。 盛星来能说什么?她又不能当着棠宁的面说徐旻枫是个傻逼你离她远点。她只能安慰她多回去跟小蒋交流一下,以及别太把别人的话当真。 但从棠宁之后这几年并不愉快的婚姻生活来看,盛星来说的话,她并没有往心里去。 棠宁:“……” 棠宁难以置信:“我有这么蠢吗?我记得我高中时还挺聪明的?” 盛星来无情戳穿:“你的智商就是从结婚开始降低的,一去不回头。你老公可能是个黑洞,会吸走别人的智商。” 不仅如此,后来棠宁竟然把她这个拥有智慧的小宝贝闺蜜也抛弃了。 棠宁张张嘴,无话可说,被潮水般的惆怅包围。 她惆怅地告别盛星来,惆怅地走出诊室,惆怅地抬起头,看到站在外面偷听的蒋林野。 她想问你是在等我还钱吗,话一出口,成了一句:“你喜欢的人是徐旻枫吗?” 蒋林野一顿,皱起眉:“什么?” 他耳朵出故障了吗,这什么匪夷所思的问题? 下一刻,棠宁又皱皱眉,摇着头自言自语:“算了,你应该看不上她那样的。” 蒋林野抬头看看诊室,又低头看看她:“谁跟你说什么了?” 棠宁不打算隐瞒:“我今天遇到徐旻枫,她告诉我一件事,说你的父母……” 她突然顿住。 从她提到父母二字起,蒋林野脸上的血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好像被翻出了最不想听见的名字,唇角迅速泛白。 顿了好一会儿,他才哑声问:“她告诉你,我的父母什么?” 棠宁自己也有点发愣。 她不知道后面是什么,徐旻枫今天只话说一半,就被傅采采打断了。 她本来只是想借着徐旻枫,试探一下蒋林野。 但是出口才觉得,这段对话…… 太熟悉了。 像是刻在骨子里。 ——“今天有人告诉我一件事……” ——“谁告诉你的?” ——“我忘了,但是……” 几乎一模一样的对话,就算脑子忘记了,身体也能轻而易举,替她无缝接上下一句对白。 “……但是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一定不在这里庆祝这个纪念日。”棠宁突然感到心慌,她有些茫然地低声喃喃着,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我去给父母上香,告慰他们在天之灵,我……” “别说了,棠宁。”蒋林野呼吸不稳,有些急促地打断她。他的记忆同样被唤醒,她明明已经失忆了,为什么还能想起这一段。 偏偏想起这一段。 过往好像又在眼前上演了一遍,时隔这么多年,他仍然感到心意被辜负,也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闭嘴。” 棠宁愣愣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想起两个人在结婚纪念日时的争吵,想起自己歇斯底里,甚至想起后来的粉钻.avi。 “所以,徐旻枫也没撒谎。”可是回忆到了这里,她反而冷静下来,“你娶我就是为了报复我?蒋林野?” 蒋林野没有说话,绷着下巴避开她的目光,心里烦躁极了。 她口中说出来的明明是个问句,可是语气中并没有询问的意思。他很想把她摁在这里亲,反正根据过去五年的经验来看,这是个很好的逃避矛盾的方式。 偏偏心里的小人死死掐住他,不准他造孽。 他寸步难行。 棠宁等待半天,见他表情隐忍一言不发,以为他默认了。 “你怎么这么无聊啊。” 她真情实感地感到费解:“娶仇家的女儿是为了什么?给自己明亮的人生添一点调皮的堵吗,嗯?” 作者有话要说:庆祝祖国母亲七十大寿,明天就让小蒋放棠妹自由 ----------------- 抽66个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熠熠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Dawn. 40瓶;云山乱 29瓶;陈l 20瓶;bobos 16瓶;与妖、蠢蠢的芸芸就是我呀、筱筱 10瓶;咋咋呼呼的小麻雀 5瓶;万崽不吃香菜 4瓶;零度 3瓶;啦啦啦、隆平、Sherry。、西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真离了 蒋林野张张嘴, 听她这么说, 心里烦躁愈盛。 这个问题他不太能回答, 五年前是这样, 五年后也是这样。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太能说清楚, 当初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情去造那些孽的。 沉默一阵,他哑声:“我说不是,你信吗?” 棠宁不喜欢这个问题, 他又将矛盾转移给了自己。他们好像在互相攻击,谁也不相信谁。 于是她想了想, 反问:“我还没来得及去查当年的案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我爸爸害蒋叔叔坐牢吗?” “……是。”案子其实挺简单, 蒋林野已经查过无数次。他声音很低,“但你那时候很小,我也很小。” 所以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我都没有关系。 棠宁点点头,顺着这个逻辑往下问:“你在我十八岁生日宴的时候, 见到了我爸爸。他认出了你,对不对?” “棠宁……”蒋林野忍不住叫她。 她太冷静了, 冷静得他心里发毛。 “你告诉我对不对就好了。” “……对。” 棠爸爸不仅认出了他, 甚至认出了他身上掩藏的,痴迷的,近乎病态的气息。 父亲太在乎女儿,误会了他最初的企图, 以为他蓄意接近,拜托他远离棠宁。作为交换,几乎给了他后来他想要的一切。 可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无论走多远的路,去到多遥远的地方。 蒋林野始终清楚,他最想要的还是棠宁。 医院走廊上阳光四溢,偶尔有人抱着宠物从旁经过,侧头多看这对惹眼的男女一阵。 棠宁站在一片光晕里,有些茫然地问:“你发现我是……他的女儿之后,有起过报复我的念头吗?” 蒋林野张张嘴,心里的小人快掐着他给她跪下了,嘴上仍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当初娶你,是因为真的想娶你。” 但棠宁执着极了,竟然只是问:“有吗?” “……有。” 少年时一闪而过的念头,幼稚地想着,以后再也不要联系她,再也不要给她好脸色。 但是又怎么忍得住。 何况他自己也清楚,父辈的事和棠宁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什么都不知道。 十八岁时与其说是决裂,不如说是他一个人落荒而逃。起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后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棠宁沉默了一下,缓声:“我爸从小教育我,不管是一段关系还是一个合作项目,一旦真的进行到了让双方都非常痛苦、想要中止的地步,一定要及时止损,不要陷入沉没成本的怪圈。” 蒋林野静静地望着她,隐秘的不安从心里慢慢升起。 可他又不敢贸然打断她。 “所以我在一个月之前,发现我们俩好像……好像结婚结得没什么感情之后,就下定决心,要结束这段关系了。”棠宁没有看他,望着窗外,语气平静,“我以前也下过很多类似的决心,十四岁的时候朋友撒谎说我抄了她的作业,我决定再也不要跟会撒谎的人做朋友;十八岁的时候我喜欢的男孩子说他不喜欢我,我决定再也不要主动追求不喜欢我的人。” 蒋林野很想打断她澄清一下,他可能不小心表达过类似的情绪,可他从没有说过不喜欢她。 “我每一个决定都做得很干脆,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每结束一件事,都会想着,‘从现在起就有类似的经验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让我难过的情况’。”但棠宁好像并不太在意他究竟喜不喜欢她,停顿一下,低声说,“所以我在过去一个月里都以为,我也能这么干脆地结束我和你这段……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婚姻关系。” “可是蒋林野。”她说,“我现在还是很难过。” “棠宁……” “‘喜不喜欢’好像不是一件可以立刻下决心的事。”到了这儿棠宁才发现,她的难过根本就控制不住。身体好像藏着一个小匣子,里面塞满了她忘记的事。 脑子不记得了,身体仍然替她记得那些久远的情绪。 “明明高考前就下定了决心,可你出国之后我还是忍不住翻你的博客,忍不住想,蒋林野那里是什么时间,蒋林野那里是什么季节。”她语速很慢,微微垂着眼,“明明车祸之后撞坏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前段时间还是一直梦到你。梦到我鼻炎的时候你替我按摩,梦到你生病的时候我给你煮东西。” “棠宁……那不是假的。” 蒋林野嘴上这样说着,却不可避免,被她的难过感染。眼前的场景几乎是四年前的纪念日重现,但她不记得了,他只身一人,被留在过去。 当初的粉钻.avi之后,迎接他的是漫长的冷战。棠宁不想跟他说话,而他拉不下脸去解释或者道歉。 他忍耐了很多天,也等了很多天,就在他实在忍不住,纠结着要不要跪下道歉的时候,棠宁发出了她的请求:“我们离婚或者分开一段时间,好不好?” 那时候,她也这样说:“反正你只是想报复我。” 蒋林野像炮仗一样被点燃了。 他一边觉得生气,一边又感到委屈。心里的小人还看热闹不嫌事大,颓然地坐在地上逼逼叨叨:老棠总和棠宁不愧是父女,除去长得像,两人在冤枉人上都颇有天赋。倘若这对父女生在古代,必然造就许多冤案。 所以那时候,他冷笑:“离婚?你想都不要想。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净身出户,出了这道门,你爸爸的东西,你一点儿也别想带走。” 于是棠宁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因为后来,她就连话都不怎么跟他说了。 她转身创立了TJ,慢慢变得比他还忙。有时蒋林野会产生“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在跟我较劲”的念头,想要找她谈一谈,得到的却全都是冷淡到近乎敷衍的回复。 他于是意识到,他错过了跟她交流的最佳时机。 也可能从一开始就失去了。从他负气地跟棠宁说“你有什么脸面能让我回国帮你”时,从他得知了余明远的事情之后,怒气冲冲地跑回国来问她“你想当情妇还是想跟我结婚”时。 蒋林野混混沌沌的,体温还没完全退下来,脑子不太清楚。 他垂眼看着棠宁微微泛红的鼻尖,心里浮起前所未有的困惑:他到底是怎么把手上一副好牌,打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的? 走廊上沉默很久,棠宁嗓子发哑,有些艰难地说:“可我只能感受到,我的难过是真的。” 蒋林野手足无措,觉得她下一秒就要哭起来了。 然而眼泪将坠未坠,这只狐狸倔得和四年前如出一辙,死活不肯给他帮忙擦眼泪的机会。 可蒋林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沉默着,心里却突然一松。 刻薄的不是棠宁,严格的不是棠宁,跟他冷战的不是棠宁,那个能踩着细高跟在走廊上跑步、跟客户谈合作的,也不是棠宁。 她应该是这样才对,直来直去,率性洒脱,遇事倔得要命,但也很擅长跟对方沟通,永远能坦然地将自己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骄傲的大小姐。 明亮的大小姐。 是他抢走了她的快乐。 蒋林野舌根发苦。 上天给了他一个重来的机会,阴差阳错,他竟然又站在这个路口,要做同样的二选一抉择。 许久许久。 蒋林野低声说:“我们离婚吧。” 棠宁反倒愣住。 她眼尾还有些红,蹭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TJ是你的公司,离婚后依然是你的,但棠氏内部现在不是很稳定,我觉得还是暂时放在我这里比较好。”蒋林野停顿了一下,“这段话我这辈子可能只有勇气说一次,如果我们分开之后你会比较快乐,那祝你快乐。” 他已经抢走了她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 以后不要再这么难过了。 棠宁一时间没回过神。 所有悲伤随着他这句话烟消云散,她被冲击得有点晕:“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蒋林野没有出声。 他还在想棠宁刚刚说的那些话,过去五年明明有很多机会,他们竟然从没有这样面对面,坦白各自的想法。 他答非所问:“老棠总那边,我会想办法,让他身边的人也瞒着他。” 棠宁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真情实意地抬起头:“谢谢你,今天是工作日,民政局应该开门的。我们的结婚证是不是放在玫瑰半里的家里,是现在就回去拿吗?” 蒋林野身形微顿:“这么急?” 他本来打算看看日程,明天或者后天再去办手续。 以后也许都不太能见到她了。 他想趁着最后两天多看几眼。 “不是,我也不急。”棠宁小心地说,“但我主要……怕、怕你脑子清醒了之后,反悔。” “……” *** 蒋林野光速拿到了离婚证。 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快,甚至有点恨民政局的工作效率。这青天白日大好的时光,为什么没人翘班,没人摸鱼,没人尸位素餐? 在一片惨淡的夕阳里告别棠宁,蒋林野一个人开车回家,浑浑噩噩地吃完退烧药,挺尸一样一头栽倒在床上。 棠宁离开之后,卧室里乳木果的香气都散了。 他睡不安稳,昏昏沉沉地做梦,想起当初去领证,也是在一个这样出着太阳,但温度仍然很低的初冬。 两个人出了民政局,他动作不太自然地伸着爪子,去握她的手。棠宁瘦了一些,半张脸埋在厚厚的围巾后,指尖泛凉,他感受到温度,想了想,干脆将她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 棠宁困惑地转过来看他,他心虚地移开目光:“有什么关系,从现在开始,我们是夫妻了。” 时针跳动,夜幕蔓延,无声地笼罩整座城市。 蒋林野睡了几个小时,被手机短信的声音震醒。 醒来时烧已经退得七七八八,他嗓子不太舒服,微微皱着眉翻到信息,是陈良骏发来的: 【蒋总,海洋馆的人找到夫人的戒指啦。没有掉在水里也没有掉进下水道,滚在座位底下,被一位拾金不昧的客人捡到了。】 【他们把戒指送到我手上,我今天中午寄快递去您的住处了,应该今晚就能到。】 黑暗里只有夜灯和手机屏幕泛着孤独的荧光,蒋林野手指停顿一下,打字回复: 【辛苦了。】 放下手机,他揉揉太阳穴,掀开被子起身下楼。 路上有佣人向他打招呼,家里的阿姨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他抿唇摇头,下到客厅,果然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待拆的包裹。 大概是怕老板发疯,陈良骏将戒指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蒋林野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拆泡沫纸,拆到最后一层,露出小小的金属戒指。 他拿在手里盯着发了会儿呆,又一个人慢吞吞地,回到楼上卧室。 拉开床头柜,里面少了一个人的身份证和护照,只有他的还在,另一侧显得空落落。 蒋林野盯着看了一会儿,将自己的戒指也脱下来,和她的放在一起。 “没关系。” 他低咳一声,对着空荡荡的卧室,自言自语,“从今往后,我自己过结婚纪念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才不要呢 19瓶;bobos、紫铭月、淋云昭的正牌小娘子 10瓶;四粒饭 9瓶;半只桔子 5瓶;夜灯、末世 2瓶;陈陈爱宝宝、今天也忘想暴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求我啊 华灯初上, 随着夜幕落下, 街灯一盏盏地亮起来。 大排档建在海边, 滚着白花的浪头像推土机, 一下一下地拍打堤岸。撞击在礁石上, 发出清脆的闷响。 周遭热闹嘈杂,老板一桌一桌地送大盘烧烤,烟熏火燎, 香气十里飘开。 棠宁坐在桌前,手边堆着一捆空竹签, 开始吃今晚的第四只烤鱿鱼。 夏方觉撑着下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晃晃手中的啤酒瓶:“要不要喝一点这个?” 棠宁咬着鱿鱼被辣得找不着北,一边觉得太辣, 一边又觉得很爽。 她吸吸鼻子,摇头:“不了。” 不知道自己现在酒量究竟怎么样,她尽量避免在外人面前喝酒。 夏方觉并不强求,低笑:“不高兴吗?” “怎么会?”棠宁倏地睁圆双眼,像一只毛茸茸的狸花猫, “如果我心情不好,就不会叫你出来吃宵夜了。” ——三个小时前, 她拿着离婚证回到公寓, 整个人都浸泡在不真实的惆怅里。 这种惆怅有三分之一来自“我们竟然连粉钻.avi都有过”的冲击,三分之一来自“蒋林野竟然这么干脆地离婚了”的惊喜,还有三分之一,来自“如果不离开TJ, 那就暂时没办法世界旅行去北极了”的失落。 打开家门,儿子不在家,也没有小猫咪扑上来抱着她嘤嘤嘤。 于是她放下小红本,拖着狐狸尾巴,去夏方觉家领嘤嘤怪。 之后顺理成章地,请他吃宵夜。 然后她一个人,吃掉了两人份的食物。 夏方觉喜欢棠宁,其中一个原因是,她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他不用费心思去猜她在想什么。 根据她这个反应,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象征性地将自己的啤酒瓶在她的汽水瓶口碰一碰,夏方觉笑道:“那就是有好事了,恭喜你。” 他分寸感很强,不该问的问题一个都不多问,棠宁心情不错:“有一件困扰我很久的事情,今天终于尘埃落定了。老实说我确实轻松不少,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吃十个扇贝。” 夏方觉笑意飞扬:“我认识一位做海鲜很好吃的私厨,等你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 “我们已经种草两家店了。”棠宁突然想起来,“还有一家粤菜馆。” “对。”暖橙色的灯光下,夏方觉笑得很温柔,“只要你想,我们以后还可以种草更多店,一家一家地吃过去。” “啊,总觉得欠了你很多人情……”棠宁没听出他弦外之意,有些抱歉地挠挠脸,“虽然烧烤不贵,但今晚请务必多吃一些,这也是棠总的心意。” “我会的。”夏方觉笑笑,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前段时间听你说想要出门旅行……去北极?行程确定下来了吗?” “没。”棠宁解决掉鱿鱼,咬开一串烤鸡翅,“简薇没有买到船票。” “如果是船票的问题,也许我可以帮忙。”夏方觉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已经想象出了和她一起去北极旅行的画面。 可是下一秒,棠宁咬着鸡翅膀摇头:“不,我暂时不去了。最近……” 最近刚刚离婚,接手了一家公司,想先把前夫的财产和股权分割流程走完。 她咽下口中的肉:“最近想好好工作。” 棠氏的那部分股权还在小蒋手里,TJ也有他的创始人份额。棠宁有点蠢蠢欲动,恢复了那段记忆,就想把父亲的东西拿回来。 夏方觉大大方方地和她碰杯:“那也很好,期待你们公司能做出更棒的新产品。” “会的。”棠宁拿起汽水,“嘎嘣”一声,咬碎口中的鸡翅膀骨头。 她抬起头,眼睛明亮,迎着海风,展眉笑道:“从今天起,我是棠·喜塔腊·宁。” *** 棠·喜塔腊·宁深夜回到家,收到盛星来发来的小猫咪体检报告。 她还没来得及看文件,先被小闺蜜怒气冲冲的消息刷了屏: 【靠!傅采采那个贱人!】 【你什么体质啊,怎么老是吸引一些这种女人】 【气死我了我简直想现在上门手撕她】 【你人呢!回消息啊!】 【打你电话也打不通……这么晚了你又在跟谁鬼混】 【啊啊啊啊你再不来我要下场骂人了!】 …… 棠宁默了默,挑着其中一条回复:“不是我吸引的,是蒋林野吸引的。他的体质最容易吸引这种脑子不好的女人,前赴后继地往我身上扑。” 盛星来秒回:“我才不管是谁吸引的,你快去看傅采采的微博,妈的气死我了。” 棠宁点开微博。 其实她并不常用这种公开的社交软件,不仅因为耗费时间,也因为没有必要。新的公关团队很靠谱,用官方账号发布公告的语气永远温柔又可靠,她没必要自己下场解决问题。 但“想拥有毛孩子的棠大王”的账号之前因为傅采采事件掉马了,不管她更新微博的频率有多低,始终顶着“TJ总裁”的名号,每次一出事,私信就爆炸。 所以果不其然,这次又炸了。 【是你啊?怎么又是你,次次是你出问题?】 【之前还觉得嘤嘤怪挺可爱的,其实你就是在报复人家吧?】 【我就问一句,您赔采采看诊的医药费了吗?】 …… 根据棠宁的经验,很多网友其实是草履虫成精,眼睛就没进化出来,更别说脑子了。 所以她潦草地扫了几眼,不再往下翻。一键清空,然后戳进小网红傅采采的微博。 她的微博一直经营得很不错,艹人设艹得飞起,接广告的互动量也都很高。 最上面那条是今晚刚发的,怕粉丝看不见,她还给自己买的一条热门: “带女鹅去拍戏,被另一个博主带的野猫挠了。慌里慌张地跟导演请了假就立刻带它去医院看诊,忙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女鹅今天精神状态一直很差,做完检查回来的路上就趴在怀里睡着了,到现在都没有醒[哭泣][哭泣]呜呜呜呜妈妈错了,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以后一定不带你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了[哭泣][哭泣]” 底下附图有好几张,大概是别人帮她拍的,分别是她忧心忡忡地从医生手中接过小布偶、小布偶趴在她肩膀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以及白天在片场,两只猫缠斗在一起。 最后一张图拍得最清楚,狸花猫凶神恶煞地对着小布偶龇牙咧嘴,脖子上的特制项圈闪闪发光——一眼能辨认出是TJ三代,它胸前的金属挂牌上,印着一个巨大的“嘤”字。 评论区有粉丝很沸腾: 【太恶心了吧,女鹅还好吗?小小年纪就要面对这么多事】 【哦我认出这只猫了,TJ总裁养的那只嘤嘤怪对吧,你让她赔钱啊!】 【采采以后不要再带小猫去拍戏啦,很容易应激的……而且女鹅胆子这么小,估计今天也被吓得不轻】 …… 但更多的是表示质疑: 【小动物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有些人是不是太上纲上线了,哪有那么严重】 【艹,隔壁那个把公猫放在宠物店寄养,结果店员夜里没关笼子,猫咪一晚上了五只母猫的博主,都没伤心成你这样。您到底是什么绝世玻璃心少女,好像您的猫被打一顿就不清白了似的。我看另外那只狸花不是也被挠了?您记得也赔人家点医药费哈】 【而且图上两只猫也没在打架啊……我的天,人家养的猫到你嘴里就成野猫了,我下次挠你一把,我也是野人。】 【姐妹们我有点烦,我先撤了。上次TJ的事情傅采采到现在都没有拿出证据,倒是TJ,出事之后又是下架返修又是邀请第三方介入调查,调查报告都在官网和官博挂了快一个月了,人家那才叫坦坦荡荡。】 【是啊,而且我记得TJ总裁养的那只猫不凶的……呜呜呜超可爱的,还会嘤嘤叫!】 …… 棠宁退出评论,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这微博评论转发点赞量都很高,但热度低得吓人。她猜TJ的公关应该已经看到这条微博,并且处理过了。 “哎呀。”她由衷感慨,“有钱真好,难怪我失忆那几年见到钱就走不动路。” 放下手机,她将蹲在沙发角落里舔毛的嘤嘤怪抱进怀里,弹弹它的小胡子:“你被挠啦?挠你哪儿了?” 嘤嘤怪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被棠宁提溜起来,小小地“嘤”了一声,低头在她手上蹭蹭。 棠宁的心瞬间被蹭化了。 她将儿子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确认它真的没有受伤,才伸手去拆盛星来给的布偶猫体检报告。 看第一遍,觉得难以置信。 看第二遍,还是难以置信。 看完第三遍,棠宁一再确认了自己眼睛没瞎,打电话给盛星来:“傅采采疯了?” 盛星来翻白眼:“我看她是想红想疯了,这么缺曝光,去做那种不正经的主播多好?一个视频保她红遍全网载入史册。” “她给猫喂安眠药?”棠宁觉得太匪夷所思了,“为什么啊?” “为了拍戏的时候会乖一点吧。”盛星来说,“你看,你的猫不就很不乖。” 棠宁:“……” 话筒离得近,嘤嘤怪也听到了。 它愣了愣,有些不高兴地叫:“嘤!” 棠宁赶紧撸撸儿子:“别胡说,我儿子以前不这样的,它可乖了,连上厕所都不用人教。” “那也许是它察觉到了。”盛星来想到这种可能性,“猫比人敏感得多,何况是同类。而且那只布偶应该已经干呕很久了,你们在现场,没一个人注意到吗?” 棠宁摸摸鼻子,她看一个儿子就够费劲了,干吗天天盯着别人的小猫。 “唉,为什么连这种女人都能养宠物。”盛星来叹气,“她竟然还是个宠物博主,还给人代言猫粮……喔真他妈的魔幻。” 棠宁心情有些复杂。 她本来不打算管这件事了,反正热度上不去,评论区大多数人也都持质疑态度,傅采采翻不出水花。 但她又感到生气。 她知道很多宠物博主在自家毛孩子意外走红之后,偶尔接一些广告,生活也会变得宽裕不少;还有一些人气更高的,甚至借助宠物出书拍剧,成为知名品牌的长期代言人,或是成为打着“萌宠”标签的作家、漫画家。 但是买一只猫,就为拿它赚钱。 棠宁有点接受不了。 结束盛星来的通话后,她抱着儿子想了想,把前夫从黑名单里拖出来。 他从不发朋友圈,头像也是很简单的棠氏LOGO,不像私人,倒像一个企业号。 手指微顿,棠宁舔舔唇:【蒋林野。】 蒋林野秒回:【?】 她有点意外,这么晚了,他竟然还在线? 棠宁:【那个,你能帮我个忙吗?就是今天下午我们带着布偶猫去挂号,付钱的时候,机器吐出来的那张回执单……我记得好像是给你了,不知道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可不可以把那个付费的单子,拍个照发给我看看?】 蒋林野打字飞快:【求我啊。】 棠宁:“……” 棠宁深呼吸,打算骂他一顿再拖黑。 屏幕上突然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棠宁:“?” 下一秒,蒋林野发来两条消息: 【稍等,我起床找一下相机。】 【你对像素有要求吗,我拿什么拍,会比较好?】 第31章 手撕一个团 棠宁默了默:【没什么要求……也不用太专业的相机, 拍清楚一点就好, 谢谢你TvT】 那头没有回复。 她猜测, 他应该是去找回执单了。 然而棠宁坐在原地很有耐心地等了几分钟, 没等来图片, 只等到蒋林野一条消息:【怎么突然要找这个?】 说来话长,她问他:【你方便语音吗?】 蒋林野:【嗯。】 “就是今天在片场,我的猫不是跟傅采采的小布偶打了一架嘛……晚上她发了条微博, 说小布偶伤得很重。”棠宁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不过那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拿到小布偶的体检报告才发现,傅采采竟然给它喂了安眠药。安眠药哎,你说这人是不是神经病……” “棠宁。” 蒋林野突然发声, 打断她,“你嗓子怎么了?” 棠宁一愣:“嗓子?” “你吃辣椒了。”几乎下一瞬,蒋林野就做出判断。他声音下沉,显得有些冷,“而且不是一点点, 很多。烧烤还是红油火锅?” 棠宁心虚地摸摸鼻子:“都没有。” “你是不是在摸鼻子?说谎鼻子会变长。” “……” 棠宁沉默三秒。 他太了解她了。 但这不奇怪,任谁跟她一起生活五年, 都会对她这么熟悉的。 “你不要转移话题……”棠宁选择幼稚的逃避法, “回执单还在吗?如果没找到的话也没关系……” “找是找到了。”蒋林野坐在灯下,盯着桌上的回执单看,“但是拿到回执单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发微博啊。” “嗯, 然后他们就会说,棠宁的猫确实是故意欺负傅采采,她心虚了,所以主动带布偶去医院。” 棠宁默了默:“我这里还有宠物医院的体检报告。” “嗯,那更好了,他们又多了好几个切入点,请问棠宁是怎么拿到体检报告的?哇怎么就这么巧,傅采采竟然刚好给猫喂了安眠药,又刚好被棠宁发现?” 棠宁语塞:“……我就说他们都是草履虫。” “那你跟草履虫较什么真?不如现在关掉微博,洗个澡早点睡。”蒋林野放下回执单,站起身,“把问题交给别人去处理,少自己瞎搞。” 他话音落下,那边半晌没有说话。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蒋林野停顿一会儿,突然有些狼狈地反应过来:“棠宁,我没有别的意思……” “蒋林野。”棠宁不是很懂,“你为什么老是怼我呢?” “我……”前夫无语凝噎。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TJ创立初期。像大多数新生企业一样,TJ早期同样发展得很不顺利。 那时候遇到的质疑声比现在大得多,棠宁每天都活在正在解释“这个产品为何这样”和去解释“这个产品为何这样”的路上。 偏偏这家伙看起来脾气好,一犯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被骂了还非要冲上去跟人讲道理。结果每次都吃闷亏,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他那时候贱兮兮的,坐在桌子后面两手相扣,等着她来求他:“可是棠宁,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个阶段的,如果你受不了,不如趁早离开这个行业。” 棠宁当然没有离开。 更没有求他帮忙。 她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阳光透过百叶窗投射进来,在地板上幻化成无数束。然后沉默了很久,一脸认真地对他说:“也许现在还做不到,但是蒋林野,迟早有一天,我不需要你,也不再需要任何人。” 迟早有一天,我自己也会活得非常好。 ——那时候,蒋林野是怎么说的? 他笑了笑,波澜不惊地道:“听起来真是励志,我拭目以待。” 然而如今,四年过去,小蒋同志悔不当初。 “我没有想怼你……”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就是一时嘴快,“我的意思是,今天太晚了,你可以先去休息,明天再来处理这件事。” 棠宁想了想,勉强接受他的说法:“说得也对。” 抬头看看表,她又有些抱歉:“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 蒋林野抿唇摇头:“去睡吧,少吃辣椒。” 棠宁知道自己车祸后养伤需要忌口,可是伤疤明明早就痊愈了。 她不解:“为什么?” 蒋林野想解释缘由,话在嘴边绕一圈,变成一句不痛不痒的:“这是来自前夫的忠告。” 棠宁觉得,他最后这句话,似乎有一丢丢酸。 然而第二天清晨,她就知道了理由。 ——盯着镜子里这张皮肤白皙、五官端正,但下巴与鼻翼周围布满不应景的红色的小疹子的脸,棠宁气得想要切腹。 “怎么会这么严重啊!” 于是去公司之前,她又被吓得跑了趟医院。医生潦草地瞥一眼,得出结论:“过敏。” 然后潇洒地开了两盒药。 她很不解:“为什么吃辣椒会过敏呢?辣椒里有过敏原吗?” “辣椒并不会引起过敏,但是会加重已经存在的病情。”医生阖上钢笔,抬眼反问,“不然为什么每个接受脱敏的病人,都被医生建议几年内清淡饮食、忌食海鲜辛辣?你不是做过脱敏吗,你不知道?” 棠宁:“……” 她的确做过脱敏,但她没有这段记忆啊!又怎么可能记得医生的殷切嘱托! 棠宁拿着药,悲伤地戴着口罩,悲伤地踏进TJ大门,悲伤地走进总裁办。 最近公司接了一个大订单,早上有一场例会,按理说她得出席。可棠宁现在整个人的脸都有点肿,一过敏就不敢化妆,顶着泛红的眼睛,哼哼唧唧地瘫倒在办公桌前,不想去见其他经理。 简薇忧心忡忡,不敢催她:“棠总您还好吗?” 棠宁瓮声瓮气,嗓子微微发哑:“不是很好。” 她捧着手机发消息给盛星来,想坐在这里专心致志地为仙女毁容哭一会儿。然而刚叫了声“星星”,那边消息就一连串地弹出来: 【卧槽!哥你快去看微博!】 【哇你这是什么团队,这么迅速,是我我要给他们加钱】 【这位网红小姐姐应该有挺长一段时间蹦跶不起来了,不知道她没了小宠物的流量之后要怎么生活呢,真是为她发愁喔】 棠宁微怔,心跳突然砰砰砰地快起来。从桌子上直起身,撑着下巴戳进微博。 傅采采的微博流量昨天不行,今天倒很热闹。 昨天她发了那条小布偶的微博之后,尽管不少人发出质疑,仍然有关系好的网红小姐妹为她站台,四处搜刮证据,想证明小布偶真的病得很严重。 然而这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翻出一段工作人员在片场照顾布偶时拍的撸猫小cut,那视频拍得不偏不倚,正好是猫咪孤独地趴在角落里偷偷干呕的场景。 这玩意儿怎么能作为证据呢?可偏偏就是有眼尖的人,立刻指出:干呕的时候,猫还没秃。 一语激起千层浪。 布偶明明在打架之前就病了,怎么能全怪那只狸花?而且把这么小的猫独自放在工作人员处,主人也有失职的嫌疑吧?万一出事了或者丢了,怎么办呢? 工作人员没想到自己随手拍的小视频能迎来这么大波的粉丝观光团,兴奋地回复了每一条评论:“不会出事的!那只布偶一直和狸花放在一起,狸花猫的主人可宝贝它啦简直寸步不离,如果出事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的!而且后来两只猫打架,那个女生也立刻带它去医院了啊!我们都看见了的!” 草履虫网友们:“……” 草履虫网友们:“???” 不是,等一下,所以带布偶去医院的是棠宁?那傅采采在这里逼逼个什么劲? 评论区迅速沦陷,傅采采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工作人员,赶紧出来澄清:“我下午有急事,没来得及送它去医院,拜托朋友先送去了。领它的时候,它看起来还是很疲惫,一直往我怀里拱……[哭泣][哭泣]” 然而事不过三,这次没人买账了: 【呕,谁跟你是朋友,TJ总裁知道吗】 【为什么现在还在卖惨?差不多点行了姐姐,面对一下现实行吗】 【别用你的猫艹人设了,搞搞清楚,我们喜欢的是它不是你】 【TJ做错了啥啊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吸血泼脏水蹭热度,你跟人家总裁有仇吗】 …… 傅采采正自顾不暇,她那位网红小姐妹及时站出来,温柔地表示:“大家不要怪采采啦,她也很不容易的,好不容易接了一个网剧,当然要想方设法,让小猫认真对待。” 这个“想方设法”,就用得非常灵性。 棠宁翻评论区回顾事情始末,也不知道评论区这些人是哪儿冒出来的,可他们就是冒出来了。 有两家宠物医疗机构,转发点赞在评论区说:“猫咪干呕可能是误食了不该吃的食物或者药物,一旦出现症状,应当及时送医。” 于是顺理成章地出现一拨人,开始猜测布偶究竟误食了什么,以及傅采采隐瞒了多少事。 傅采采终于开始感到头秃,恨不得跳出来捂住她那位网红小姐妹的灾难小嘴。 然而那位小姐姐深夜做直播,嘴上还在不停叭叭叭:“大家不用太担心小布偶,采采最擅长照顾年纪小的动物,不会让它像‘噗嗤’一样的。” 草履虫网友们:“……” 草履虫网友们:“???” 不是,等一下,所以“噗嗤”是怎么死掉的?因为它老了,傅采采不擅长照顾年纪大的动物? 这话里话外隐含的信息量有点太大,棠宁觉得这个瓜的逻辑链可真是有如长江黄河水一般一波接一波地连绵不绝,再翻评论区和弹幕,果不其然,刚刚智商和观察力超群的神秘网友团又出现了: 【呃,我之前听说,傅采采原本是打算把老狗扔掉换小奶狗的,结果“噗嗤”不知道出什么意外去世了,现在可能是……圆不回来了吧,所以一直没有回应】 【为什么要换,“噗嗤”人气很高啊】 【楼上,因为网红宠物像明星一样有黄金事业期,稍显疲态就会过气。如果博主不把力气用在寻找新选题上,就必须得输送新鲜血液,才能避免掉队。】 【哇,这么说的话,那个喂食器的事可能真的跟TJ没关系,让我来小心地阴谋论一下】 【你大胆地阴谋论!我也想!】 【别的不说,傅采采真的是我见过最能跳的宠物博主了……三线小明星都没她戏多,可我只是来吸猫吸狗的啊!】 【猫狗做错了什么!】 …… 事情走向宛如脱缰野马,傅采采眼见要翻车,忍不住冲进直播间:“你能别再提这件事了吗?” “可你的粉丝问我了啊。”小姐妹有点不乐意,很小很小声地嘀咕道,“何况又不是什么大事,吃几颗安眠药,难道比死一条狗还要严重吗……” 傅采采的粉丝和围观的路人首次达成意见统一,一瞬间全疯了。 这次的热搜毫无阻力,直冲云霄。 【你妈炸了好意思说自己爱猫?】 【野生爹妈帮上头条,爱心接力请傅采采放过小动物】 【丧心病狂,这么恶劣的手段真的心疼她养的宠物】 【“噗嗤”一去世立马跑去蹭TJ的热度,等TJ下架返修、挂出调查结果、事件热度过去了,立马买新的小布偶继续吸粉接代言接网剧,为了让小猫听话就喂她吃了安眠药……我都被恶心笑了是咋回事】 【姐妹ptsd了,你不是一个人】 …… 棠宁看得目瞪口呆。 她完全没想到一夜过去这件事会发展成这样,通篇下来明明一个石锤都没有,傅采采就靠可怜的智商C位出道了好几次。 棠宁摸着下巴,突然觉得,蒋林野如果是个女孩子,一定能以一己之力手撕一个团。对付傅采采最好的方法不是骂她或者殴打她,而是再找二十个和她一样的人,跟她当面激情battle。 有点刺激。 她很服气。 吃完这个瓜,棠宁的心情好了三个度。 她猜傅采采一定一整晚都没睡,忙着跟从各地赶来的网络朋友们进行口头大会师。 愉悦地收起手机,棠宁招呼简薇:“走,我们去开会。” 尽管记忆尚未恢复,棠宁仍然准时参加每周一的例会。 她以往都来得很早,偶尔迟到一次,大半张脸藏在口罩后面,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 棠总视若无睹,假装无事发生,淡定地坐下来:“开始吧。” 左手边第一个位置是空的,TJ的另一位创始人从她车祸醒来起就没有出席过晨会,偶尔遇到重大决策,陈良骏会闪现一下,然后光速消失。 所有人早就见怪不怪,会议发言永远从第二位经理开始。 然而这位经理刚刚站起身,清清嗓子,还没开口。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拉开。 冬日冷风穿堂,带着遥远的冬樱花香,打散室内的空调热气。 棠宁跟着其他人一起转头看过去,身形高大的男人带着助理出现在门口,大衣挺括,气势逼人。 大概北城降温的缘故,他也加了一条深灰色的围巾,柔软的材质让他整个人都气场都温和不少,只有外衣上还带着点儿外面的寒气。 蒋林野快步走进来:“怎么不等我?” 声音低沉,没有笑意,但同样没有责怪的意味。 几位经理都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不是没有认出来人,而是太久没有见过。 趁着他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蒋林野迈动长腿,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这里离棠宁太近了,他在她眼底也捕捉到愕然。 “早啊,棠总。” 于是他主动给她打了个招呼,压低声音,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姿态做作地发出惊叹,“怎么又过敏了呢,棠总?辣椒烧烤红油火锅好不好吃啊,嗯?棠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575374、熠熠呀、沧海蜉蝣、橙红橘绿时、阿温、大柠檬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忘却 100瓶;CherryBlossom 30瓶;是阿哥鸭 26瓶;南辞035、陈l、故渊 20瓶;云山乱 18瓶;IS_Smiley呐~ 13瓶;吃池尺赤、酒心糖、慕慕、紫铭月、山的那边、二局、酒未央、是鹿啊、1234567 10瓶;sjnsj 9瓶;苏荷老婆 8瓶;阿温、Jfying 6瓶;采薇、isilya123、YN君、千机尽、玖鹤、令令画、公子张三三 5瓶;夜灯、闭眼听海 3瓶;老Q、万崽不吃香菜、二三 2瓶;快来夸夸我、云初晓、今天也忘想暴富、隆平、瞌睡虫、一期一会 1瓶; 谢谢你们,我会让小蒋努力追妻的ヾ(≧∪≦*)ノ〃 第32章 小狐狸 棠总默了默, 慢慢拿起自己面前的文件, 竖起来立在左半边脸旁边, 挡住蒋林野的视线。 简薇低声:“棠总?” “棠总昨晚喝多了酒吹了冷风, 左半边脸有点面瘫, 不能见光。”棠宁表情诚恳,波澜不惊,“问题不大, 你们继续。” 蒋林野眼底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会议被短暂地打断了一下,进程仍然如常继续。 这一年快结束了, 年底只剩最后一个大的项目,其他工作都显得有些繁琐。 但最后这个项目也没多少需要棠宁插手的东西,跟养老院的合作是她失忆前之前签的, 需要商讨的事宜早就在初期和中期就结束了。 她撑着下巴听几位经理讨论最后一个阶段的项目落实,只有一个疑问:“这项目是不是还有一个负责人?为什么我的文件上这一栏是空白的?” 她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里短暂地静了一瞬。 不知道是不是棠宁的错觉,她觉得自己说完那句话后,大家看她的眼神好像都变得有些古怪。 说错话了? 她正想开口挽救, 简薇低声:“棠总,那个是……” “另一位负责人是我。”蒋林野清咳一声, 用低沉的声音打断她, “养老院的项目是棠氏在做,换句话说,我是你这次的合作方。” 棠宁默了默,放下文件, 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份项目书写得这么简略?” 几位经理不知道她失忆的事,看到两个人窃窃私语,不约而同地开始挠头看地,移开目光望别的地方。 蒋林野知道她一来嫌麻烦,二来不想看到他的名字。反正那份项目书是她自己留着看的,所以只记了重点。 但他当然不可能这么说,压低声音,很认真地向她解释:“你一直这样,所有与我有关的事,都牢牢记在心里,从不用纸笔。” 妈的—— 几个经理在心里大声逼逼。 好想把耳朵堵上啊。 为什么要坐在办公室里吃这种陈年狗粮。 棠宁:“……” 她默了默,面无表情地重新竖起文件,挡住脸:“好了,进行下一个环节,圣诞节和年会的事需要现在定吗?” “不急着现在定。”一位经理说,“我们按照往年的预算,做了几份圣诞节和年会的策划。您只要做个最终决定,然后给我们留足准备时间就行了。” 棠宁对这种策划一大群人吃喝玩乐的事情其实不怎么在行,想了想,点头道:“那等等吧,我本周之内给你们答复。” 结束会议最后一个环节,经理们鱼贯而出各归其位,棠宁迫不及待地冲到窗前,打开窗户透气。 每周一的晨会都会开一整个早上,室内太温暖了,她听大家做一周总结,总是昏昏欲睡。 会议室视野很好,推开玻璃窗,抬头就能看到大片果冻般蔚蓝色的天。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很好,只不过冬天的阳光也是冷的,风里带着干燥的凉气,和遥远的冬樱花香。 棠宁小动物似的耸耸鼻子,眯起眼,浮起打喷嚏的冲动。 下一秒,眼前突然探出一条手臂。男人的手从身后伸过来,挡在她面前:“窗户不要开这么大。” 他一边说着,一边阖上三分之二。 棠宁用力耸耸鼻子,这个喷嚏还是没打出来。 她有点不爽,蹭地转过来:“你不是从不来开会吗?为什么今天早上突然过来了?” 蒋林野声音清淡,简明扼要:“这个项目会很赚钱。” 喔,也对,他是来工作的。 “这样。”棠宁反应过来,立刻觉得可以理解前夫这种行为。尽管离婚了,他们还是有很多藕断丝连的项目联系,这是以前留下的余孽,可以慢慢清除。 她不着急。 然而在蒋林野的视角里,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小狐狸好像有点委屈,她微微垂着眼,半张脸埋在黑色的口罩里,眼尾有些红,不确定是过敏导致的,还是背地里偷偷哭过。 他眉头微蹙,思索片刻,低声问:“你在怪我?” 棠宁蒙了:“啊?” “我的工作重心在棠氏。”他实在是太忙了,“所以以往,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都不会过来。” 不是……棠宁不明白,干吗跟她解释这个? 但她也懒得问,还是很有风度地点点头:“喔。” 简薇在门口等她,她没打算跟前夫聊太久:“那项目的事情再说吧,应该不会有什么别的问题了……对了,谢谢你帮我解决傅采采。” 虽然对方也没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就是挺让人不爽的。 少个祸害,至少眼前清净很多。 “我先走了,再见。”说着,她顺手将桌上的文件拿起来,转身打算出门。 可脚还没抬起来,就被蒋林野一把拽住:“棠宁。” 小狐狸一个趔趄差点摔他怀里,没什么好气:“干什么。” 蒋林野悻悻,动作很轻地放开她:“我没有想针对你……” 棠宁:“?” 他没想别人说过这些话,解释得超级艰难,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并不是因为不想看见你,才不来开晨会的……我确实有别的事。” 棠氏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每天都恨不得分裂出三个自己,去处理问题。 棠宁:“……” 屁大点事,他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还在纠结这个。 何况,她也没觉得他在针对她啊。 “其实我……”棠宁张张嘴,刚想说,其实我本来也不是很想看到你,来不来无所谓。 下一刻,被他轻声打断:“但是没关系。” 蒋林野立在窗前,微微垂眼看她。他有些逆光,背后的蓝色天空高而远,衬得他黑漆漆的眼睛也明亮得过分,仔细辨认,只能映出棠宁一个人的脸,“从今天起,我回TJ办公。” 棠宁:“……” 棠宁:“???”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没有这个必要吧!你别想不开啊!” 昨天离婚,今天就又要跟前夫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是什么剧本!她可以选择自戳双眼吗! “不,我觉得很有必要。”蒋林野见小狐狸毛都炸了,立刻给心里的小人戴上二十级滤镜,偷偷发出超大声的感叹:看她多开心啊,高兴得眼睛都亮起来了,“何况,总裁办有一半地盘,本来就是我的。” 他一边在嘴上说着这种屁话,一边在心里感到一丢丢愧疚、一丢丢后悔。 早知道她这么高兴,他应该早点回来的。如果能拥有老婆的爱,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也没关系。 “你……”棠想怼这个不说人话的家伙,狐狸毛高高炸起,开始噼里啪啦地过电。 然而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手掌落到她脑袋上。 “棠宁。”他轻声说,“离婚之后,可能就见不到你了……可是怎么办呢。” 微顿,他很低很低地叹息:“除了想赚钱,我更想每天都能见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后半段写了两遍感觉不是很满意……先更这么一小节好了 我努力搞个双更出来……?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酒笙清栀、万崽不吃香菜、阿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眠枝 30瓶;陈l、兜仔、情醉第二帅狗、采薇 10瓶;阿温、大白 5瓶;ゼ靓小雯 3瓶;苏荷老婆、二三 2瓶;隆平、晨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CP粉 但棠宁本人并不是很想与蒋林野天天见。 可惜这事儿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 他本来就是公司另一位创始人, 只要他想, 他可以在这里办公到死。 于是棠宁眼睁睁看着蒋林野, 光速搬进总裁办。 他本就没带什么东西, 陈良骏和另外两个助理飞快地帮他打扫好办公区域,立刻可以拎包入座。 这次棠宁还没爆炸,内部员工群先炸了。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怎么, 你连问三遍是能把蒋总从TJ赶出去吗】 【天啊你们有没有看到?刚刚陈良骏搬了一个书柜上楼……我原先以为蒋林野只是项目期过来待一下方便办公,现在怎么感觉他要在这里待到地老天荒了?】 【应该就是方便办公吧, 万一蒋总书多,那柜子走到哪搬到哪】 【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之前明明说他们婚姻破裂了,可我今天早上回会议室拿东西还看见蒋林野把棠总圈在怀里哄, 说什么你在怪我吗……噫,妈的吓得我东西都不敢拿了立刻退出来】 这条消息一出现,群内诡异地静默了三秒。 【滚滚滚滚滚滚,棠总都亲口说了想跟他分开,就不能放过我们棠总吗】 【这家伙好奇怪啊怎么这个关口跑回来, 他是还没死心吗,想把棠总挤走, 自己来做终极大boss?】 【等等, 姐妹们,这里是不是闪现了一颗糖?……噫,闪电糖?】 【老员工已经好几年没见过糖浆发糖了,这群里竟然还有CP粉?难以置信】 【这有什么难以置信的, 我们公司最开始的企业文化不就是糖浆CP吗?只不过是我们跟老板在一起待久了,感觉她跟蒋林野的感情一般般而已。但CP粉肯定还是有的,我们薇薇小可爱就是一个嘛】 薇[冒泡]:干嘛cue我,我早就脱粉了。 薇[冒泡]:我现在唯棠总。 群里又静了三秒,大家说相声似的: 【艹,连薇薇都脱粉了,这个CP是真凉了】 【也不怪薇薇吧,蒋总这几年不光是很少来公司,甚至都很少跟棠总同屏了,但她还能经常见到啊。小姑娘嘛,总是对总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不管怎么说……】 【他现在突然出现……】 【一定是不怀好意……】 【但是没关系!】 大家齐刷刷: 【我会守护棠总的!只要她还在TJ一天,我就是她一天的舔狗(划掉)颜粉!】 …… 这边逼逼得热火朝天,棠宁那头正专心致志地发愁。 她已经很久不看群消息,完全不知道这群经理每天上班都不好好工作,疯狂摸鱼聊天八卦嗑CP。 “简薇。”看着屋子里突然多出来的这些大件,她惆怅地撑着下巴,“我能换个办公区吗?” 简薇有些为难地挠挠脸:“这个……” “算了。”不等她支支吾吾出所以然,棠宁突然想到,她折腾来折腾去,麻烦的还是这群助理,“蒋林野应该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估计很快就会走。” 就是她现在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蒋。 好像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只是这个家伙,真的让她很难过。 简薇犹豫一瞬:“对不起棠总,我知道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棠宁:“快点说,别逼逼。” “蒋总回来了,您还要去北极吗?” 棠宁一听就笑起来:“暂时不去了。” 两个人刚刚离婚,消息还没对外公布。 蒋林野的说辞是,要挑个合适的时机,把对公司的影响降到最小。 她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也没有再去管。离婚之后,她仍然是TJ的总裁,蒋林野仍然代老棠总管理棠氏。 但是…… “TJ和棠氏都是我的,钱也都是我的。” 正午的阳光耀眼极了,光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一寸寸照耀进来。 棠宁整个人陷在总裁椅里,幕后大boss似的,不疾不徐转过来,笑着说,“两家企业都是我的儿子,我要留下来,看着它们长大。” 老板个子太矮,眼前的画面竟然有点可爱。 简薇眼底浮起笑意,正想开口,门口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清越的男声: “挺好。” 蒋林野拿着药站在外面听半天了,几次想见缝插针地打断,都没找到缝。 好在简薇短暂地晕眩于老板的可爱,空了几秒没说话。 他终于找到机会,靠在门上,徐徐接嘴:“我也觉得留在这儿好,你这办公室是风水宝地,坐北朝南,有山有水,聚财。” 棠宁默了默,遮住脸不看他,奶凶奶凶的,小声:“不准搭理他,以后这里我说了算。” 但蒋林野还是听到了,他收拾东西在自己的桌子后面坐下,语气不急不缓地,也跟着重复了一遍:“喔,你说了算。” 棠宁:“……” 他的确是没有在怼她了,但是为什么,她就是有点不爽? 棠宁这狠话是放得很霸气。 然而这个上午都还没过完,就遭到了光速打脸。 部门经理将圣诞节和年会的公司活动策划案发在了她的邮箱,棠宁以前习惯独自办公,失忆后很多事情不记得了,变得很爱和简薇商量。 她努力忽视另一半办公室里那一大坨突然出现的黑暗物质,问助理:“往年圣诞节都怎么过?” 简薇回忆:“嗯……租别墅开过party,开过冷餐会,开过舞会……” “但我看今年的预算好像比往年高。”公司的活动预算是按照当年利润来定的,比例不变,但水涨船高——这是棠宁在开创TJ初期就定下的规矩,某种意义上,也算员工福利,“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玩?游乐园行不行?” 别人连产品发布会都定在海洋馆里了,她们过圣诞节,干嘛非要定在室内呢。 “可以是可以。”简薇提醒她,“但游乐园这样的场地有点太大……可能会超预算。” 棠宁挠挠头,心想,没关系啊,她有钱。 但抬头看到坐在办公桌前戴着眼镜一丝不苟的前夫,她立刻收回了刚刚的想法:“喔,那我们还是在室内吧。” 棠氏还在前夫手里呢,她没钱怎么跟他battle。 棠宁重新拿起那几份策划:“我觉得你刚刚说的那个,租个别墅开party就可以。” 简薇还没说话,蒋林野摘下眼镜,揉揉鼻梁:“中规中矩。” 棠宁抬头看简薇:“或者找一家酒店。” 蒋林野声线清冷;“又不是办年会。” 棠宁:“舞会也可以。” 蒋林野唇角微动:“大家都不会跳,到时候半数缺席。” 棠宁:“……” 办公室里静了三秒。 棠宁抬起头:“你再怼我就滚出去。” 蒋林野的嚣张气焰一秒熄灭。 他转过来,语气里莫名带了点儿讨好:“我没怼你,我只是说一下事实。” 往常蒋林野不在,这种屁大的小事也就是棠宁一个人做决定了。 但如今他在这儿,这份策划案还得他过眼签字。可现在她说什么他都看不顺眼,棠宁没什么好脾气:“那你说怎么样比较好?” 她这种语气,蒋林野汹涌澎湃的求生欲都被唤醒了:“游乐园就不错啊,游乐园多好。贵的东西好就好在,除了贵,没有别的缺点。” 棠宁:“……” 简薇沉默几秒,默默捂住脸。 棠宁想骂他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骂起,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出去了。 简薇微怔,连忙跟上去。走到门口却又突然心软,朝着这一大坨黑暗物质,低声解释:“蒋总,棠总应该是去天台拿花了,她每天中午都要去一趟的,很快就会回来。” TJ顶楼除去直升机停机坪,还修建了一个巨大的玻璃花房,和一个可以供员工休息的小餐吧。 蒋林野对这个有印象,公司成立第一年,她曾经带他在楼顶喝过果汁。 他摸摸下巴,点点头:“我知道了。” 简薇颔首,匆匆离去。 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但蒋林野心里还是有点慌。 棠宁怎么又生气了。 他怎么一直在惹她生气。 眼见心里的小人蠢蠢欲动,又要扑上来暴打他了。蒋林野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陈良骏送他的情话大全。 老实说他觉得这书有点傻逼,里面三分之二都是类似“我是那深深的大海,你是那自海的另一边升起的曙光,永远照亮我的人生”这样2005年QQ空间风的求爱语录。但里面的句子也不是完全不能用,他今天早上试着按图索骥说了一下“除了想赚钱,我更想每天都能见到你”,效果似乎还不错。 至少棠宁没有把他扫地出门。 他坐在原地哗啦啦地翻这本书,发现书的后半部分竟然还有彩蛋,叫做“追女孩的十大误区”。 蒋林野心里好奇,翻过去看到第一句话,是:“两个人吵架,女生生气跑掉了。男生后悔得要死,站在原地嘶吼她的名字,但就是不追上去,就是不追上去。你也不知道男生是不是被截了肢,还是天生就是个残疾人。” 蒋总:“……” 这本2005年的古董书,到底是不是在骂他? 叮咚—— 蒋总皱着眉头,还没思考出结果,寂静的室内突然响起小小的消息提示音。 他愣了一下,放下书抬起头,又听见一声提示。 叮咚—— 蒋林野站起身,轻而易举地找到提示音的发声来源—— 棠宁出门时没有带手机,放在办公桌上,现在屏幕是亮着的。 蒋林野没有偷窥别人信息的癖好,可他一眼扫过去,还是眼尖地瞥见三个字。 夏方觉。 蒋林野:“……” 他默不作声地做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没事的没事的,不就是发条短信吗,谁还不能发呢,他也可以给棠宁发短信,虽然棠宁把他拖黑了不一定看得到……但再怎么也不能偷看别人的短信啊,太不要脸了,他虽然不要脸,但也没有不要脸到那种地步…… 下一秒,蒋林野低头,棠宁的手机已经在自己手里了。 蒋林野:“……我不是故意的,手机自己有腿。” 夏方觉发的消息不长,他按亮屏幕,不需要解锁锁屏就能看见,很简单两句话: 【我在楼下。】 【路过TJ,来给你送两盆花。】 蒋林野闭上眼,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一言不发地迈动长腿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拿起手机,给这位老同学发炫耀短信: 【宁宁刚才把你发给她的短信转给我看了。】 【可是怎么办。】 【我正在跟她接吻呢,估计要舌吻两个小时,不如你等我们亲完,再一起下楼去见你叭。】 作者有话要说:夏方觉:您有什么幻想症?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空桑 2个;雪芜、阿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壮士一去就回来 16瓶;1234567 8瓶;ゼ靓小雯 2瓶;瞌睡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顺口溜 冬日里难得见到晴天, 日光明亮, 太阳升得很高。 夏方觉站在车前, 车门没有关, 副驾驶上放着两盆兰花。大衣放在车里, 他只穿了件浅灰色的毛衣,整个人轮廓柔软,长腿笔直, 气场凛冽干净,又不显出压迫感, 像十七八岁坐在窗前认真读书的少年。 快到中午了,有员工陆陆续续地出门吃午饭,经过这辆奥迪, 红着脸小声逼逼这是哪家的美少年又放出来为祸人间—— 夏方觉恍如未觉,手机微微震动,他低头看屏幕。 短信发件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他微怔半秒便认出对方。回国之后他没跟蒋林野联系过,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了他的手机号。 但夏方觉无意深究。 旧情敌实在太可笑了, 他在回复栏里打了一句“离婚离出幻觉了?我看你是在想屁吃”,想想, 又删掉。 “不要像小学鸡一样。”夏方觉小声自言自语着, 打通简薇的电话,声线一如既往清润低沉,“您好?” 简薇秒接:“您好,夏教授。” “棠宁在楼上吗?”夏方觉问, “我给她发消息,她没有回。” “棠总在楼顶呢,好像没有带手机。”简薇说,“您找她有什么事吗?我帮您转达吧。” “没事,送两盆花。”夏方觉低笑,“你让她别动了,我上去吧。” 简薇:“好,我会向棠总转达。” 挂断电话,夏方觉将车钥匙扔给保安,自己抱着两盆花上楼。 他以前没少用TJ的产品,却是第一次来TJ的公司。没想到保安很热情,前台小姐姐也很热情,一听他说要去找总裁,立刻帮忙打电话确认预约,然后诚挚邀请他乘坐总裁电梯上楼。 是个很好的公司。 夏方觉语气和煦地向她们道谢,抱着两盆花走进电梯,愉悦地在心里想。 ——像他们的老板一样好。 但这种愉悦的心情很快就被冲散了。 电梯在二十多层总裁办停靠,门打开的瞬间,他抬起头。 猝不及防地,与一个头上顶着巨大黑暗物质的男人四目相对。 蒋林野:“……” 夏方觉:“……” 夏方觉一言不发,无意识地往对角线的方向挪了挪。蒋林野也从不自讨没趣,一进门就自觉地站在对角线另一个点上。 两个人王不见王,互相不看对方。 轿厢里沉默半秒,夏方觉又有消息进来。他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手机短信,忍了忍,没忍住:“蒋总这就亲完了?不是还不到两个小时?” 蒋林野冷笑:“我们接吻都是存档的,一次亲不完,留着下次亲。” “接个吻还要存档,一亲能亲两小时。”夏方觉重复他说过的话,若有所思地低笑,“蒋总别的地方是不是不行?” 蒋林野火气蹭地上来了:“怎么,你想试试?” 蒋总行不行,棠总最清楚了。 但他不可能在这种语境里提棠宁,白白让老情敌占便宜。 果不其然,他话音一落,夏方觉周身神仙似的清淡气场都散去一半。 他对他有敌意,但是没关系,蒋林野对他也有。 所以他毫不畏惧地对视了回去。 空气里噼里啪啦地过电,蒋林野嗤笑:“公务员抢人老婆,你小心我去纪委投诉你。” “别人不知道,你以为我查不到?”夏方觉唇角微勾,“婚都离了,放棠宁一条生路吧。” “前夫前妻也是夫妻,谁告诉你我们不会复婚?” “你是年轻人吗,怎么大白天就做梦?但凡你有点底线有点道德感,五年前没有乘人之危,棠宁都不可能嫁给你。” “不嫁给我,她的生活只会比现在更糟糕。”提起这个,蒋林野表情变得不太好看,一想到余明远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少在那儿叨逼叨了,站在道德的高地上不嫌冷吗?你想了那么多种可能性,把星球的N种运行轨迹都推演完了,就从没有试图推演过,五年前你留在国外,棠宁可能会遭遇的N种不幸?” 夏方觉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我觉得她嫁给你就挺不幸的。” 蒋林野冷笑,电梯“叮咚”一声,抵达顶层。 电梯外是巨大的玻璃花房,日光透过穹顶洒下来,繁盛的阳光接连涌入。 他脚步微滞,自嘲道:“是很不幸。” 微顿,又轻声补充:“可我这么爱她。” 爱到一叶障目,不管不顾,无论彼此有没有互相成为对方的不幸,都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那么—— 蒋林野垂下眼,忍不住想,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 棠宁在楼顶种了一堆多肉。 沙漠植物要多晒太阳,她大多数时候都把它们放在楼上,不高兴的时候就跑来摸一摸。 正蹲在地上观摩熊童子的小肉掌,眼前突然投下一小片阴影。 “夏……”她抬起头,生生顿住。 蒋林野本来心情还不错,听见她喊人的声音卡在嗓子里,顿时有点不高兴:“你不想看到我?” “……你想多了,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过来。” 棠宁记得他不喜欢养宠物和植物,确切说他是不喜欢一切付出精力和时间之后没有可观回报的东西,如果这棵树不能开花给他看,他就绝不会将它带回家。 蒋林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夏方觉将两盆花放在花架中上能照到太阳的地方,起身走过来:“放这儿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棠宁立刻凑过来,好奇道,“这是兰花吗?会不会很贵?” 夏方觉眉目舒展,笑得迷之宠溺:“只要你喜欢,就不会很贵。” 蒋林野及时打断,在旁边大声:“噫。” 棠宁:“……” 棠宁招呼他:“留下来吃午饭吧,TJ的甜品味道很好的。” 夏方觉含笑:“好。” 两人会面莫名成了三人行,他心里不太爽,但没表露出多少不高兴。 棠宁带着他去小餐吧点餐,出于礼貌,给前夫也点了一份。 TJ的简餐做得很精致,蒋林野上次吃已经是在四年前,那时候他正和棠宁冷战,小狐狸一个人生闷气,他死皮赖脸地跟着来,不管对方理不理他,一路走来一路吐槽。 没想到TJ现在也能发展得这么好。 棠宁在玻璃花房旁坐下,拉开椅子,摘掉口罩。 夏方觉看见她的脸,微微一愣:“你对什么东西过敏吗?” “啊……嗯。”棠宁吃了药,但脸上的小红疹子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完全消下去,“昨晚吃东西吃的……” 像逃课被教导主任捉住了的学生,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有。 夏方觉眉头微动,有些懊恼:“你吃药了吗?是对昨晚吃的什么东西过敏?” 蒋林野蹭地抬起头:“昨晚?” 这么说,棠宁这顿造孽的辣椒餐,是跟老情敌一起吃的? 他用激光般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射。 夏方觉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棠宁。 小狐狸挠挠脸,有点心虚地道:“我去看过医生了,说海鲜和烧烤加重了过敏状况……我已经吃了药,但脸上的症状可能得过两天才能完全下去。” 看她表情,她明显自己也知道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 夏方觉叹口气,安慰她:“没关系,这样也不难看。” 微顿,他用打商量的语气,低声问道:“开了什么药?方便给我看看吗?” 小狐狸这回很乖巧,立刻点点头,把两盒药从口袋里掏出来。 夏方觉接过来看看,略一思索:“我可以拍下来发给别的医生看看吗?” 棠宁点点头,蒋林野一脸不屑地撑着脸,想看这人怎么吹逼。 “我认识几个皮肤科的专家。”夏方觉一边说着一边拍照下来,给棠宁看自己的微信页面,“我不确定他们会怎么说,但多问几个人,你可以挑最合适的方案和方法来治病。“ 棠宁不缺专家看诊,但他这样挨个挨个发消息,她又觉得他好像给她省去了很多时间。 像是在照顾她。 “谢谢你。”棠宁眨眨眼,一边由衷道谢,一边抬起头。 然而她完全没看到夏方觉刚刚说过的专家。 他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了屏幕,屏幕上弹出的不是微信界面,而是最新短信。 棠宁目光一对焦,正好看到蒋林野那条“我正在跟她接吻呢,估计要舌吻两个小时”。 棠宁:“……” 棠宁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住前夫。 蒋林野现在也没在吃东西,金属叉子在土豆泥上戳来戳去,心里想着怎么才能把讨人厌的老情敌扔出TJ大门。 夏方觉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见狐狸的毛毛又开始噼里啪啦地过电,突然笑了一下,将手机收回来:“那我先走了,小棠,我下午学校那边还有别的事。”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称呼,掌心有些湿,不知道棠宁有没有注意到,“谢谢你的招待,如果之后有哪里不舒服,随时联系我。” 棠宁点点头,没有纠正。 夏方觉突然有点开心。 然而棠宁根本就没听清他喊的什么,她看着蒋林野,满脑子都是屠宰前夫的一百种方法。 送夏方觉离开,棠宁拖着死亡的步伐回到玻璃花房。 蒋林野还坐在原地,日光下彻,男人身形颀长,手上拿着一小支药膏状的东西把玩,不知道是什么。 “蒋林野。”棠宁有点心累,觉得得跟他说明白,“我们离婚了,你能不能跟前妻保持点距离?” 蒋林野默了默,反问:“难道我俩现在距离很近?” “你给夏方觉发短信说什么?” 艹,他又背地里偷偷告黑状。蒋林野觉得夏方觉这家伙一点都不磊落:“不是我发的,他把别人的发件人名字改成我,陷害我。” 棠宁:“……” 这家伙离婚后为什么变得这么不要脸? 她还想开口,又听蒋林野低声叹道:“口服药物没用的,副作用大,见效慢。我们当时也看了很多医生,才找到最合适的外敷药。” 是一个老中医自己帮她配的凝膏,小小一支,对过敏的小疹子有奇效。 棠宁微微一怔。 蒋林野将手擦干净了,把透明的药膏挤在食指上,招呼她过来:“来试一试?” 棠宁不是很想过去:“你刚才干嘛不跟夏方觉说。” 因为我他妈的怕他也去配一样的药啊,那我还玩个屁。 蒋林野有点不高兴:“你过不过来?” 又是这种讨人厌的语气,棠宁转身就走。 腿刚抬起来,被一股大力攥住手腕。她一个趔趄朝后栽倒,天旋地转,整个人摔进他怀里。 蒋林野把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尽了才撑到现在,实在是他妈的忍不住了。 但是把狐狸抱在怀里,他满足之余,又有点心、心虚。 这好像也是追女孩大忌…… 棠宁脑袋撞上他胸口,缓了一阵,才慢慢恢复意识,立刻想起身。 这个姿势太暧昧了,不知怎么,她混混沌沌的,脑海中浮现一些不太健康的画面。 玻璃房子,他抱着她,两个人贴得很近,她小声啜泣,他便转过头,动作很轻地亲吻她的侧脸。 棠宁突然有点崩溃:“蒋林野……” 蒋总秒回:“嗯?” “我们不会、不会……在、在这里也做过吧……” 这么刺激的地方,那当然是没有。 家里的玻璃花房倒是有过,蒋林野很快反应过来她的记忆出差错记错了地点,但他不打算提醒:“有什么关系?” 他低声说:“我技术很好。” 棠宁要疯了。 只是想到这个场景和画面,半张脸都不可抑制地变红。 何况蒋林野这头禽兽半拥住她,还非常暧昧地,慢条斯理地,在她耳边小声逼逼:“何况,你没听过那个顺口溜吗?小蒋小蒋,道理不讲。” “……”然后呢? 他顿了好一会儿,不疾不徐地,发出恶魔的呢喃: “小棠小棠,跟我上床。” 作者有话要说:棠妹:??? 棠妹:这他妈的是什么咒语吗?? ---- 小南小南,巨他妈难。 好想双更啊,但我一小时只能写一千字……那日万岂不是要写十二个小时!我会死的!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空桑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N君 29瓶;EI Mariachi 12瓶;陈l、故渊、喜欢易先生啦、平时没事干 10瓶;呱呱桃莓、ゼ靓小雯 2瓶;阿然大魔王、二三、奔奔、gemini雅、哈牛小天使、春泥又护花十全大补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对不起 棠宁沉默了一会儿, 四周的空气陷入死亡般的静寂。 蒋林野见她半天不说话, 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 情话大全不是这么用的? 他正想把小册子翻出来再看看, 棠宁有气无力地从他身上爬起来:“……你撒开我。” 蒋林野手上还沾着药膏:“你把药涂了。” “我不要。”棠宁嫌弃, “你现在在做什么?关心我吗?都已经分开了又跑来找前妻,你不觉得很奇怪?” 蒋林野想说,不是啊, 我四年前也这么关心你。 你不给我机会而已。 他微微抿唇:“我们可能有点误会……” “我们结婚五年,有什么误会是你来不及在那五年内解释清楚的?徐旻枫在结婚后的第一年跑到家里来示威, 就算我不知道她是谁,你不知道吗?”棠宁看着他,不明白, “我失忆了,可你没有失忆吧?如果我没记错,当时我招待她,你也什么都没说。” 在棠宁断断续续、没办法完整地衔接起来的片段式记忆里,她记得结婚初期, 自己谨慎而小心。 谁不是第一次结婚啊,她又没有做女主人的经验, 遇到自称是蒋林野同学的人, 按照家教,当然会拿出招待客人的礼节去招待她。 蒋林野明明有很多机会告诉她,他和徐旻枫的关系。可他就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不提醒也不表态。 “但是棠宁, 没有人天生是会鉴……”他头一次想跟她讲道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还是不太习惯那个词,“鉴定女孩子的。” 在蒋林野的逻辑里,如果两个人存在矛盾,那一定是两个人的关系本身出了问题,外人只能激化或成为引线,而不能为他们创造问题。假设他们自己坚不可摧,再来十个徐旻枫,也只有被强行塞狗粮的份儿。 那时候他和棠宁刚结婚没多久,他对两个人的关系自信得过了头,以为他们什么问题都没有。 以为棠宁像他信任她一样信任他。 可棠宁现在听他这样解释,更觉得匪夷所思:“她是你的大学同学,你们甚至住在一起,你不知道她喜欢你?” “我们没有住在一起。”她以前没问过这种问题,蒋林野隔了四年才有机会澄清,“当时跟我们住在一起的还有一男一女,除了公共区域,我们的生活区完全是分开的。而且我只在那里住了不到半个月,就搬出去了。” “你非要跟我讲道理是不是?”棠宁的驴脾气也被他激出来,“你不觉得你逻辑有问题?就算我现在失忆了忘了很多细节,我们也已经离婚了——但是,我们假设一下这个场景,一个明目张胆追了你很多年的女生,假惺惺地跑到你家里来做客,而你的妻子毫不知情,你觉得你不需要提醒一下她吗?” “为什么要提醒她?”我们的感情坚不可摧,除了我老婆,我眼里根本没别人,我老婆肯定知道的! 棠宁被气笑了:“这不是常识?” 被人嘲笑没有常识,蒋林野火气蹭地窜上来:“我又没有谈过恋爱,谁告诉过我?” 粉钻.avi的事情之后,蒋林野为小娇妻不信任自己的事难过了很久。但等难过的劲儿过了,他也不是没有试着向棠宁解释过父辈的事。 可是时机永远不对,他迟钝得厉害,那时候才发觉自己好像慢了不止一步,她根本不想相信他,后来连听都不想听。 蒋林野的耐心迅速告罄,就干脆也不再解释了。 blabla吵了一大段还没吵过对方,棠宁闭上眼,觉得自己有点缺氧。 “午休时间结束了,你不是一向珍惜时间?”她声音清淡,突然不想再跟他聊下去了,谈这个根本没意义,“下去工作吧蒋总。” 说着就想起身。 蒋林野火气未消,眉峰微聚,摁着她沉声问:“你四年前为什么不问我这些问题?” 棠宁不高兴,跟他套娃:“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怎么知道我四年前为什么不问你这些问题?” 蒋林野:“……” 心里浮起汹涌澎湃的疲惫,他不自觉地伸手按住山根。 父母当初拿的就是强取豪夺剧本,成年之后他自己也从来没有试着经营一段亲密关系,现在想想才发觉,婚姻是真正地狱级难度的亲密关系。 一不小心就死无葬身之地。 蒋林野火气稍稍散去,放开棠宁却放不下面子,声音仍然很低:“把我放出黑名单。” “凭什么?” “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蒋林野尽量将声音放低,企图削弱自己的攻击性,“周五去养老院,我连找都找不到你。” “那你放心好了,工作日我肯定在公司的,我从不翘班。”棠宁说,“你爬二十层楼上来,一准能见到我。” 蒋林野的烦躁感卷土重来:“你放不放。” 棠宁看着他,一字一顿:“不放。” 她活了二十多年,走到哪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她爸最生气的时候教训她都没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这人凭什么啊? 蒋林野拽着她的胳膊,微微闭眼,艰难地平静了几秒情绪。 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突然变成一句有点发苦的:“婚都离了,你还跟我吵架?” 像是反问,又像是自嘲。 中国人有很多奇妙的语境,“来都来了”,“婚都离了”,都这样了,就xx吧。 但冷漠无情如棠总,完全不买账:“我什么时候跟你吵架了?不是你一直怼我?” “随你便吧。”蒋林野吵累了,放开她,疲惫地别开目光。 他垂眼,轻声说,“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 周五温度不高,空中仍然挂着一轮明亮的太阳。 冬日愈发迫近,棠宁愈发不想起床,但仍然每天都准时到公司。明年年初TJ要在临省铺设几家线下店,每天都在看风水选址。 她没想到自己要提前这么久准备未来的工作,可一想到赚钱是为了battle前夫,就又立刻感到动力十足。 时近晌午,陈良骏通过简薇联系上棠宁。 她早就猜到了,就算她不把蒋林野拖出黑名单,他一样有一百种方法联系上她。 棠总拖着狐狸的大尾巴,慢吞吞地下楼。 蒋林野坐在车后,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表情不太好看。 棠宁瞄他一眼,果断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果不其然,小蒋又炸了,沉声警告:“坐后面。” 棠宁正寻思着要不要在TJ门口跟他吵一架让他感受一下社会的铁锤,陈良骏有些为难地低声提醒:“夫人,副驾驶的坐垫今天早上送去清理了,下午才能送回来。” 一听就是借口,可小陈也不容易,连他们离婚的事都不知道。 棠宁抱着行善积德的心理,目不斜视地坐上车后座。 那一团黑暗物质面无表情地抱着手,一副还在赌气的样子。 太幼稚了。 棠宁觉得不可思议。 这男的难道在等人去哄他吗? 他不说话,她干脆也不说话,一言不发地坐下来。刚扣上安全带,就见旁边放着本情话大全。 很陈旧的书了,看起来就很有年代感,棠宁好奇地拿起来,礼节性地问:“我可以看吗?” 蒋林野一脸拧巴,死活不开口。 棠宁干脆不再理他,小心地打开,见书中有几个折页。 她下意识翻到第一个折页。 “对太阳来说,他不是晒你就是晒我,晒你时很远,晒我时很近……”这什么傻逼诗,她“啧”了一声,“抄的吧,顾城的?” 蒋林野表情显露出一丢丢微妙的古怪,还是没有说话。 棠宁哗啦啦往后翻,翻到第二个折页,见红笔勾出一句话:“不近视啊?那你怎么看不出我喜欢你……” 噫,这什么土味情话。 她被尬得起鸡皮疙瘩。 第三个折页在很靠后的地方,棠宁翻了一会儿才翻到。 “起床了吗?我昨晚又失眠了,三十晚上的鞭炮再响,都没有我想想你那么想……” 她小声嘀咕完最后一句,陷入沉默。 太蠢了。 她深呼吸,佯作平静地放下那本让人头皮发麻的语录集。 打算假装看不懂蒋林野想干什么。 车辆平稳行驶向城郊的长青养老院。 车内一片死寂。 越是死寂,蒋林野越郁闷。 越是死寂,陈良骏越不敢呼吸。 这上世纪的土味招数是他教给老板的,如果没有用,老板会不会发疯,扣光他的年终奖啊。 小陈内心欲哭无泪,小心翼翼地把车开进养老院。 棠宁原本摊在座位上昏昏欲睡,抬头看见“长青”显眼的logo,眼睛一亮。 她之前了解过这个新型养老社区的方案,但还没有真正在线下看过。社区很大,陈良骏开车很稳,她看到挂在街道边的横幅,红底白字迎风招展。 但是…… “你说这个,养老院里面,挂横幅。”棠宁趴在车窗前,心里有点困惑,“上面写‘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会不会有点奇怪?” 她本来以为没人会搭理自己,做好了自言自语的准备。 然而车内沉默几秒,响起蒋林野凉凉的声音:“那不然呢?我写‘永远年迈,永远老泪纵横’?” “……”棠宁默了默,昨天已经输过一次了,这个回合她必须得赢回来。 小狐狸想了想,坐在原地,摇头晃脑地叹气:“你知道吗?狗不能喂得太饱,人不能对得太好,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 蒋林野瞬间被气笑:“棠宁,玩归玩,闹归闹,别跟你蒋总开玩笑。” 棠宁“哈”了一声,转过去跟他对视,一双眼亮得出奇:“东南西北四条街,你打听打听谁是爹。” “我很早就警告过你,看在你失忆的份儿上,不介意再重复一遍。”蒋林野声线低沉,不疾不徐,“这行水很深、风很大,没有实力,少说话。” 棠宁完全不受控制,情不自禁地往下接:“那怎么着,我也跟着蒋总混,三天里头饿九顿,偶尔陪你挨钢棍?” 蒋林野库存告罄,一口气上不来,沉声:“你有完没完?说相声上瘾?” 棠宁云淡风轻:“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你这什么态度啊?” 蒋林野:“……” 蒋林野输了。 但车内的气氛突然轻松起来。 他感到费解:“你哪里像失忆了五年?你这五年都在快手刷土味视频吧?” “我再土能有你土?你那情话大全是哪个考古学家挖出来的?”棠宁嫌弃死了,“亲口道个歉能憋死你吗?你就不能好好说……” 他突然低声打断她:“对不起。” 棠宁一愣。 蒋林野觉得自己最近可能真的脑子不太清楚,也许是上次高烧没治好,烧得糊涂了,才会先是答应跟棠宁离婚,又臭不要脸地追过来,幼稚地跟她battle这种无聊的事。 像个小学鸡。 也像回到了清澈纯白的少年时代。 那时候棠宁不会跟他冷战,不会跟他互相攻讦,字字诛心、句句要害。她是个话唠,一个人坐在那儿也能叭叭半天,蒋林野偶尔觉得这个小同桌有点吵,但从不会觉得她烦。 他这半个小时跟她说的话比过去一个星期都要多,比起过去四年互不相让,歇斯底里,明嘲暗讽—— 现在这算个屁啊。 这算个屁的吵架。 棠宁睁圆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蒋林野是不是疯了,为什么她跟他逼逼半天,真的把他逼逼笑了。 笑意是从眼底开始的,星星点点,慢慢带得眼睛微弯,然后才是唇角。 “不吵了。” 阳光透过车窗投射进来,他的轮廓都在发光,有些虚幻,像一条安静的大狗。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亘古洪荒,时间仿佛也而跟着暂停了一刻。 好像是十七岁的蒋林野坐在她身边,转过来,用带着点无奈的温和语气,低声商量,“我们以后都不吵架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 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顾城 评论区抽66个红包 ------- 昨日评论区涌现了很多诗人,我把你们都精选出来哈哈哈哈(作话不收费,不看可屏蔽) @橙红橘绿时:小宁小宁,床上嘤嘤【昨日最佳!!我笑吐哈哈哈哈哈哈 @无端:小棠小棠,打到你下不了床 @圣龙王:小蒋小蒋,人话不讲;小棠小棠,让你下堂。 @小煜:小蒋小蒋,屁话讲讲。小棠小棠,捶死小蒋 @不可辜负:小蒋小蒋,皮有点痒。小棠小棠,哐哐揍蒋。 @盐言不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小陈小陈 心想事成 @熠熠呀:这个顺口溜我喜欢,你看这离婚了的小蒋简直又骚又可爱,我i了,小南小南,万更不难,加油嗷【不不不,难极了……瘫倒 @… :小夏小夏,莫得饭恰 小南小南,更新两万 卑微读者,在线讨(更)薪【小南做不到嘤嘤嘤 @超大只番茄:作者大大是什么绝世小魔鬼【嘻 - @二三 :他们都是小学**嘛!?他们怎么这么幼稚啊!!感觉离了婚的小蒋真的变可爱了有种二哈既视感是怎么肥事!?每次都是先来一下嘴炮,然后又突然意识到这样不对马上对棠棠实行注意力转移战术,然后不停的反复,而且骚话也是越说越溜了【哈哈哈哈这个星星屏蔽掉的是啥! @飒飒:小蒋离婚以后真是更骚了,骚操作真多,看得我好开心,哈哈哈哈哈哈哈 @呱呱桃莓:害小蒋别做总裁了去说相声吧我给你打板子小蒋小蒋妈妈求你快点好好追妻可以吗算我求您叻qaq @Acatc: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蒋现在画风怎么那么鬼畜 自己一个人生气一个人又想开 但凡嘴甜点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老Q:老蔣你做錯的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張嘴 @公子张三三:我宣布,夏方觉你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接下来你就和糖糖玩一次捉迷藏,谁被找到就输了,你就好好藏起来吧 - @西孑:我看你在想屁吃……hhhh哈哈哈方觉太可爱了吧,还有小蒋真的是……这孩子没救了太惨了,男配女配都是他一个人怼。不过我还是最喜欢糖糖 还有评论区那个联考的朋友,我也是QAQ,大家都加油!【哈哈哈想屁吃是前一章的读者评论,所以你们不要停止评论我哈哈哈哈,能送我很多梗的doge @五十二:这个顺口溜太太太太罪恶了我的妈。小夏在强词夺理说出“她跟你结婚就挺不幸的”的时候我好想骂他。还有我觉得棠妹儿现在是男主,蒋蒋是骚话连篇小浪蹄子属性女主,小夏是绿茶白莲女配,男主深深被女配蒙蔽着。还有蒋蒋好无辜,他没有怼棠妹儿,他就是嘴贱。 @温澜潮生:我8喜欢小夏 我感觉他并不是很喜欢棠棠。哪怕他知道他如果不回来 棠棠会和别人在一起,去求一个老男人 差点还和老男人 上 床了。但是他不介意 因为他觉得棠棠并不能和他追求的东西相提并论。我感觉他不配 @爱工藤的硬汉:嗤哈哈哈,小蒋怎么离婚变得更sao了啊哈哈哈??!痞贱的还妄想哈哈哈好爱小蒋同学,这波反向操作放开我回头继续钻研恋爱语录 - @WXR:那声噫真的要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争风吃醋的蒋狗子怎么那么可爱哈哈哈,女鹅你睁开你的大眼睛康康!那个姓夏的太有心机了!不公平这样对蒋狗子不公平,虽然我很想看蒋狗子被我女鹅虐到哭的场景!!! @Dawn.:呜呜呜夏方觉好讨厌,整个一捡漏王 @emmmm:大大,看我看我,渴望被点名的小眼神 @灯下草:哈哈哈哈哈心机小夏,小蒋还是这么狗啊,就欺负我们小棠失忆吧哈哈哈哈哈 @赫赫: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蒋还想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宝贝,错在你话太特么多了 @Mashiro:别看小蒋追女孩子不怎么开窍,嘴炮水平可是一流的,电梯这一轮我算小蒋赢了 @点点鸭: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太可了沉迷小蒋无法自拔 第36章 毕业照 棠宁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眼睛睁得很圆, 像一只有些懵懂的毛茸茸小动物。 老实说她不是很明白, 为什么她跟小蒋吵了一架, 这家伙反而乖了。 ……欠骂吗。 见她一脸警惕, 蒋林野有些失笑, 低声问:“你这几天过敏好点了吗?” 脸上的小红点都不见了。 “好很多了。”他突然温柔下来,棠宁一下子有点不习惯,自己抱着尾巴, 把炸起来的狐狸毛撸顺,“没怎么吃药, 它自己下去了。” 夏方觉后来也给她送过来历不明的药膏,但那时候她脸上的症状已经减轻很多,就没有再用。 蒋林野“嗯”了一声, 声音清淡:“你下次可以去中医院看看,我把之前那个大夫的联系方式给你。” 停顿一下,他说:“就算不用我的药,你也可以让他再给你配一支。” 棠宁点点头,又听他强调:“我管不住你, 但是辣椒和海鲜,你真的要少吃一些。” 棠宁:“……” 感觉有点奇怪。 他好像一个操心的老父亲, 在无奈地教训不听话的女儿。 说话间, 陈良骏将车停在主建筑前。 与其说是养老院,“长青”更像一个老年人疗养园区。棠宁之前没来过这个地方,地图上不太能看出来,进来才发现里面大得惊人, 依山傍水,青山环抱,一路行来花团锦簇,好像行走在春天。 “长青”来接洽蒋林野的主管姓杨,西装革履、细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上来就殷切地道:“蒋总好,夫人好。” 棠宁没见过这人,事实上棠氏公司内部现在所有的人她几乎都不认识,在这方面,前夫说得也没错,棠氏内部太复杂了,还给她她也干不了什么事。 但棠宁还是正色道:“叫我棠总。” 蒋林野意味不明地斜眼看她一眼,小杨恭敬道:“好的棠总。” 他带他们去参观“长青”内部。 棠宁之前没有来过,这位小杨先生很照顾夫人的情绪,介绍得格外仔细。 蒋林野一直跟在棠宁身边没怎么说话,她像一只被放出笼的鸟,看到什么都新鲜得不行:“你们这儿这么大的地方,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到周末逢年过节,就有志愿者来看望老人?” “我们跟那种养老院,不太一样的。”小杨趁机偷瞄一下蒋林野的脸色,见老板没有表露出不耐,便也耐心地解释道,“我们的目标人群是更高端一些的客户,他们大多社会地位很高,图清净才来住养老院。所以我们会有义工,但不会有志愿者。” 这几个tip棠宁有印象,她在项目书上读到过。 “长青”的定位其实很清晰,因为针对有钱人,所以入住费用高得吓人。但相应的设施也更完善,园区内一半设施是自动化的,老人家可以携宠物入住,住得久了甚至可以免费获取临终关怀服务。 可一圈走下来,棠宁还是有点小惆怅:“虽然这里什么都有了,但住着不会很无聊吗?” 小杨张了张嘴,正想解释,蒋林野突然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你忘记我当时怎么跟余明远说的?” 棠宁:“……” 你说的不会是那个蹦迪喜丧一条龙服务吧。 “对,没错,就是那个。”看穿她的想法,蒋林野勾唇笑,“坟头蹦迪的业务我没有,但蹦迪的迪厅,我真的在园区内设计了一个。” 棠宁:“……” 棠宁欲言又止,心情一言难尽:“这里入住的人,平均年龄都快八十了。多少人三高,他们心脏病高血压蹦犯了怎么办……?” 蒋林野似笑非笑,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小杨也半天没有说话,她微怔,突然懊恼地反应过来:“你又骗我!” “没。”蒋林野赶紧澄清,“迪厅确实有,但使用率应该不高,也未必真的拿来蹦。” “那你刚刚笑什么。” 笑你可爱啊。 蒋林野这句话跑到嘴边,没说出来。 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想到自己又要赚一大笔钱,高兴。” 棠宁:“……” 开发阶段结束之后,“长青”只邀请了一些相熟的土豪叔叔阿姨来做体验,现在还没完全对外开放,有一半园区是空着的。 蒋林野和棠宁这次过来,除了验收已经开放的那一半园区的内测结果,还有很多类似于“另一半什么时候开放”“什么时候能对外推广”“带入园区养的宠物有没有细化规定”等等等等一系列琐碎的问题要处理。 所以吃完午餐,一票人又坐在一起开了个会。 棠宁中午吃得太饱了,何况整个项目只有宠物智能产品的环节与她有关,她昏昏欲睡,会议开到一半,茶歇时就想溜:“我去外面等你吧。” 蒋林野身形微顿,小心心很没出息地被“等你”这个词击得稀巴烂。 所以他没有拒绝:“别往人少的地方跑。简薇今天不在,让陈良骏跟着你。” 棠宁点点头,抱住大大的狐狸尾巴,飞快地跑掉了。 走出会议室的门,走廊上凉风扑面而来。 棠宁清醒了几分,在空气中嗅到花茶的香气。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刚过完重阳节没多久,那应该不是花茶,就是真花的味道。 和风骀荡,山脚空气清新,她顺着大路往前走:“小陈呀。” 陈良骏:“嗯?棠总我在。” 棠宁企图循循善诱:“你跟你们老板多少年了?” “五年多。” “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吗?” “大多数时候是。” 棠宁眯眼:“大多数?” 陈良骏突然清醒:“一直是!” “别紧张,我又不会告你黑状。”棠宁拍拍他,“我是想问,那你岂不是见证了我和他整个儿感情史?” “……嗯。”陈良骏完全猜不到她要说什么,只能犹豫一下,然后先勉强答应下来。 棠宁舔舔唇:“我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不得了的事情啊?” 陈良骏默了默,觉得,这已经很为难他了,还不如告他黑状。 “蒋总和夫人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很令人难忘。” “哦?那你一件一件说给我听。” 陈良骏:“……” 小陈脸上笑意逐渐消失。 棠宁说完,被自己逗乐:“我最近可能是上了年纪,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所以只能来问你们。我以前经常和他吵架吗?” “那倒也不是很经常……” 陈良骏印象最深的一次大概是几年前去参加一个会议的路上,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在聊什么,路上堵车,棠宁突然推开车门下去了。 陈良骏被吓了一跳,没两秒就看到蒋总也铁青着脸追过去。 这事儿他疯了都不会跟棠宁说,这些年他没少见这对作天作地的夫妻吵架,但他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所以他想了想,还是选了保命的说法:“大多数时候,蒋总和夫人的感情都很好。” 棠宁不信。 但小陈嘴里看起来是问不出什么了,她低头踢着石子往前走,陈良骏默不作声,跟在旁边。 园区内上个月举行过重阳菊花展,展区的花都还没有收起来,也没有凋谢。棠宁一路走来都没看到什么人,拐过月洞门,见一位老人立在花前,另一位老人举着相机帮她拍照。 那位被拍的奶□□发全白了,烫成漂亮的卷,身上穿一件墨绿暗花的旗袍,耳环缀着同色的流苏,微微偏头露出笑意时,流苏也跟着摆动。一举一动,气韵内敛。 棠宁酸得冒泡:“我七老八十也能长得这么好看吗……” 她小声碎碎念,陈良骏没有听到。 棠宁从小这样,看到漂亮的东西就走不动道,尤其是漂亮姐姐。 她很想就坐这儿盯着人家看,但又觉得太不礼貌,只好走几步回一次头,装出一副在看花的样子。 走得近了,能听到两位老人的交谈。 “你往左边站一点……” “不,还是右边。” “好像就是不对劲,要不你站到上面去……” 美人奶奶不高兴:“你到底还拍不拍。” “……拍。你别那么看着我呀,你对我笑一笑。” “我看到你的丑脸就笑不出来。” “……” 棠宁躲在旁边偷听,乐坏了。 她想起高中时拍毕业照,场面比这个混乱多了,全年级几千号人乌泱泱,永远有不听指挥的人。 比如她自己。 脱离了老师的视线,棠宁瞬间化身脱缰的野马,看到合影阶梯就想往上蹿。盛星来在学校里学疯了,比她还亢奋,两个姑娘凑到一起时像两只猴,数着三二一要往上面跳—— 然而“二”的话音都还没落下,就被人拎住后颈,一手一个揪了回来。 棠宁回过头,蒋林野已经放开了她们,淡淡提醒:“合影阶梯是空心的。” 可她没懂:“所以呢?” 小同桌没有脑子,蒋林野只好解释:“现在跳上去会翻,你等前面的人都站好了再往上爬。” 棠宁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懂了,也像是没有懂。 蒋林野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在心里叹气。 这个家伙太危险了。 又皮又蠢还容易受伤。 ……要好好看着。 棠宁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等前面的人都站好了,她也想站到最高的地方去,可最后一排全都是男孩子,班主任在后面嘶吼着让她滚回来,她只好又遗憾地退下来,立在盛星来身边。 小狐狸拽着闺蜜左顾右盼,其实很想站到蒋林野身边。 “棠宁。” 下一秒,头顶响起一道清淡的男声。 她微怔,蹭地扬起脑袋,视野之中除了一望无际的碧蓝色天空,还有少年没什么表情、倒过来的一张脸。 棠宁眨眨眼:“好巧,你刚好就在我后面呀。” 蒋林野“嗯”了一声,没说自己是刚刚看到她,所以才跟人换了位置:“站好别动了。” 棠宁将脑袋摆回原位,小声问:“我这样说话你能听见吗?” 他的声音不冷不热:“嗯。” 棠宁舔舔唇:“那我下周十八岁生日宴会,你要过来吗?” “不要。” 棠宁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 拍照要等一会儿才开始,蒋林野站得比她高,她飞快地转过去,飞快地把他两只鞋的鞋绳捆在一起,打个死结。 蒋林野:“……” 蒋林野垂眼看她:“你无不无聊,解开。” 小狐狸哼哼唧唧:“不要。” 蒋林野伸出手,就着高度优势,开始抚摸棠宁的马尾。 抚摸着抚摸着,他开始解辫子。手指落在兔子发圈上,一点一点地往下捋。 棠宁:“?” 少年指尖泛着点儿凉,虽然没怎么碰到她,但动作间还是碰到她的后颈。 棠宁被凉得一个激灵:“你变态吧?” 摄影师在前面招呼同学们看镜头,他已经取下了她的兔子发圈,她头发全被他解开了,像个毛茸茸的小疯子。 棠宁气得想把蒋林野从阶梯上推下去:“你把皮筋还给我……” 蒋林野学着她的语气,一脸冷漠:“不要。” “来,同学们!”整个年级的同学终于全都站好了,摄影师站在人群前,热情洋溢地喊,“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看镜头!” 棠宁急了:“还给我,我等下给你解开。” 蒋林野仍然语气淡漠:“晚了。” 摄影师大喊:“三——!” 棠宁正想挠他,突然被对方按住肩膀,清凉如山泉的声音落在耳边:“看前面。” 她微怔,感觉自己散落在肩上的长发被人一绺一绺拿起来,然后动作轻缓地攥成了一把。 “二——!” 棠宁头发很软,蒋林野的手指像潦草的梳子,但又梳得小心而轻缓,从发根到发梢,指尖有流动的风。 像是担心弄疼她,他不急不缓,一点一点地往上挪,还原成高马尾的样子。 “一——!” 树上花瓣落了一地,被阳光映得金黄,林中有白鸟腾起,扑棱棱地飞过半空。 照片定格在这一个瞬间。 蒋林野也应声抬眼看镜头,少年个子很高,穿蓝白校服,依旧是清淡的神情,微抿的唇角。眼睛是纯粹的黑,像破不开的夜。 只有一只手落在前排女生的脑袋上方,动作不轻不重地,将她的马尾攥在手里,模拟那根来不及系回去的皮筋。 耳畔嘈杂喧嚣,秋初天穹高远。 棠宁微微发怔,有一个瞬间,全世界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她抬起眼,只能看到阳光一寸一寸,轻柔地落下来。 我这一生,去过天堂,到过地狱。 可十七岁的时候,也想过要跟一个人,一梳梳到尾,二梳儿孙满地。 三梳到…… 苍颜之岁,白首齐眉。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六点钟躺下了,本来想睡一会儿起来把这段写完,结果我……没、没醒。 人生两大疑问: 人为什么要工作呢 人为什么要睡觉呢 第37章 闹别扭【已替换,看作话】 棠宁站在花前发了会儿呆。 半晌, 还是那位美人奶奶的抱怨声将她注意力拉回来:“已经拍了几十年啦还拍不好, 你拿的那是相机还是锁头啊?” 棠宁回过神, 见美人奶奶已经走过站到了老爷爷身旁, 低头看他的相机, 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 老爷爷不服气:“我已经很努力了,实在不行你换个老伴帮你拍吧。” 美人奶奶:“?” 美人奶奶:“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棠宁忍不住,笑起来。 年轻的时候她也想过自己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可中间失去五年记忆之后,一觉醒来就站在了最不可思议的人身边。 这样想想又有点小惆怅。 她怎么就成了一个离异妇女呢。 棠宁望着花丛发呆, 不知道站了多久,那对老夫妻在花园内走走停停地散步,偶尔停下来拍几张照片。 风声很和缓, 脑袋后面突然传来一道清淡的询问声:“你也想拍吗?” 小狐狸回过头,看到姗姗来迟的前夫。 棠宁眨眨眼:“你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蒋林野点头,“要拍照吗?”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想拍。” 女孩子从十八岁到八十岁都对男生的拍照技术不满意,男生从十八岁到八十岁都不可能拍出好看的图片。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蒋林野点点头,不怎么在意, 也不再纠缠:“那我们走吧。” 棠宁很长时间没有出来玩,今天吵架也吵赢了, 心情很不错。 一边踢路上的石子, 一边若有所思:“我今天好像也没做什么事,你会不会觉得我失忆之后变蠢了?” 岂止失忆后,失忆前也很蠢。 这是一道送分题,蒋林野嘴角微动, 扯开话题:“以前开会,你很少提前离席。” 不止不会提前走,还很爱在开会时跟他battle。 蒋林野也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粉钻.avi之后他就开始走死亡婚姻剧本,棠宁倔得像头驴,但凡两个人在方案上有意见不合的地方,她一定寸步不让。 硝烟几次三番从公司一路燃到回家,他后来干脆尽可能避免跟TJ合作,不是不想看见她,而是吵架真的太累了。 慢慢地,他也开始分不清事情的引子到底是什么,他们的矛盾究竟是事件,还是两个人本身。 见蒋林野沉默,棠宁以为他对自己有意见,正想开口,又听他低声道:“不过后半场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跟数字有关的事情你一直不怎么喜欢,不在也没关系。” 狐狸毛瞬间被安抚下来,棠宁突然想到什么,有些好奇:“我记得高中时,你物理和数学成绩很好?” “嗯。”她竟然还记得这个,可喜可贺。 “当时还参加过数竞?” “嗯。” “甚至把夏方觉也battle下去了?” “……” 蒋林野不想听见老情敌的名字,停顿一下,有些勉强地应道:“嗯。” “那你为什么没有去做研究?”棠宁不明白,“赚钱和被记入教科书,明显后者听起来更牛逼啊。” “……” 蒋林野身形微顿,表情变得古怪又一言难尽。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问题本身就有点儿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他忍不住想,且不论两个月前没有失忆的棠宁会不会问出这种脑残问题,但搁在那时候,他一定会怼她,让她看看这个社会的赤橙黄绿紫。 “因为……”蒋林野张张嘴,对上小狐狸亮晶晶的眼睛,骂她的腹稿打了三千字,最后只剩一句声音低沉的:“棠宁,我快二十六岁了,这一生走到现在,我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不是自己做的。” 棠宁安静地看着他。 蒋林野也很久没被她这么专注地看着,她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听自己说话,无论什么内容。 “不止是我,每一个人在人生岔路口做出的选择,都受限于他的家庭、父母、生长环境,以及他自己的眼界。所以我从不后悔我选过的任何一个选项,也没觉得我做错任何一件事。”蒋林野与她对视,语气很平静,“如果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场悲剧,那造成这个悲剧的源头,一定不是那个人自己。” 棠宁眨眨眼,被他说得有点蒙。 总觉得他好像引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可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她隐隐约约有感觉,又无法完全触碰到。 “扯远了。”下一秒,蒋林野自己把话茬拉回来,“你晚上想吃什么?” 棠宁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来,又兴奋起来:“我想吃红……” 蒋林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盯住她。 棠宁的“红油小火锅”硬生生卡在嗓子眼:“红……烘焙的那种小蛋糕也可以,我不是很饿,打算自己回家做。” 蒋林野眉峰微聚,一下子想不到别的理由叫她留下来吃晚饭。红油小火锅也许能诱惑到她,但想都不要想,这辈子都不可能。 “那个……”他正一言不发地沉思,棠宁突然扯住他,小动物似的到处嗅嗅,“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蒋林野不解:“什么?” 两个人已经走出了菊园,这个方向是朝着老人们居住区去的,空气中馥郁的花香气息被远远地抛到脑后。 棠宁皱皱眉头,一边耸鼻子,一边环顾四周:“总觉得这味道像是……” 蒋林野听她这么说,不由得停住脚步,若有所觉,抬起头。 二楼的房间是封闭的,对着道路的这一边是公寓厨房,映着明亮的天光,隐隐能看到闪动的火光。 棠宁突然反应过来,一把甩开前夫,百米冲刺往前跑。 “你们不要进去!” 两个老人刚刚指纹打完卡,正想拉门往里走,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清亮的喊声。两人齐齐回过头,看到一个气喘吁吁冲着他们狂奔而来的年轻女生:“那个里面……” 棠宁话没说完。 耳边猝然传来爆裂声,几乎同一时刻,她被一股大力从身后拉住,整个人趔趄着,被人用力按进胸口。 天塌地陷,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棠宁撞在蒋林野胸口上,脑袋短暂地嗡了一声,旋即立刻反应过来,他把自己的外套罩在了她脑袋上。她嗅到铺天盖地的男人的气息,是她最熟悉的零陵香豆。 厨房内部爆炸,大块玻璃从二楼半空掉下来,砸到什么东西上。短暂地停顿,然后噼里啪啦地在地面上碎裂。 棠宁紧张地揪住蒋林野的针织衫,她看不见外面,只听到一声克制的闷哼。 她微微发怔,没有来由地,想起很久之前。 有点类似的场景,考试之前,两个人一起去旧教室打扫卫生,书柜上金属教具没有放稳,棠宁不小心撞到书柜,就直直朝着她砸下来。 但最终也是蒋林野冲过来拉住她,替她挨了那一下。 她急匆匆地带他去医院,担心这道伤会影响他的肩胛。 明明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却还要被她委屈巴巴地小声指责:“你物理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不算个角度把我拉开……那样的话,既不会砸到你,也不会砸到我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夕阳照在墙壁上,连他清隽的侧脸都被染上暖光。 十七岁的少年靠着墙壁,沉默片刻,有些无奈地低声道:“怎么来得及算角度。” 他转过来,声音很轻地说:“我怕拉不开你。” *** 医院里灯火通明。 蒋林野被玻璃砸到,受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好在秋冬时节他穿的衣服也厚,伤口全都集中在裸.露的部位,主要是后颈和后脑勺。 很多碎玻璃扎进去,两个医生帮他剃光后面的头发,用小镊子取了三个多小时才处理完。 “就……就是。”棠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举着手机隔空比划,“脑干那个部位吧……” “少来了,你知道脑干在哪吗。”盛星来习惯性吐槽,“怎样,你前夫有没有被砸得半身不遂?” “……一块玻璃而已,要砸得多精准才能半身不遂。” “那你心疼什么。” 棠宁瞬间炸毛:“我什么时候心疼了!” “哦,那你再重复一遍刚刚给我打电话,最开始说的那句话?” “……”棠宁小声哼,“我就是让你帮我照顾一下嘤嘤怪。” “连儿子都不要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棠宁默了默,突然觉得在某些时刻,她这个毒舌的闺蜜,简直比蒋林野还能叨叨。 “你帮不帮忙,不帮拉倒,我找别人。” 虽说家里的喂食器几乎全都是自动化的,就算棠宁出差一周不在家,嘤嘤怪自己一只猫,也有吃有喝有零食,能像过去每一天一样潇洒。 但她还是不太放心,想找个人帮她看着点儿子。 “哎别别。”盛星来逼逼够了,赶紧道,“我这不是没吃过爱情的苦,皮痒痒嘛。” “你少立这种flag,说不定明天就有人替天行道。”棠宁说完,又觉得不对,“等等,你有完没完,哪来的爱情。” 盛星来撑着下巴,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小姑娘,嘴硬会被拖出去太阳的。” 棠总冷漠地挂了电话。 她打个电话的时间,那头缴费台也印好了缴费回执。 棠宁把回执单折叠两下放进口袋,摇着大尾巴回到蒋林野的病房。 他现在住的这个房间,和棠宁当初出车祸住的是同一间,只不过不同楼层。但屋子同样朝南,有巨大的落地窗和会客室,夜幕降临之后,能看到窗外大片绚烂的星空。 蒋林野坐在窗前,背对门的方向,后颈和后脑勺都贴着纱布。 面前的小桌放着电脑和一杯已经冷掉的牛奶,医生诊断轻度脑震荡,他胃里犯恶心,一点胃口也没有。但风雨无阻在哪儿都得办公,这次的事故不难处理,可是有点麻烦,厨房瓦斯爆炸震碎了窗玻璃,这种事儿发生在一个新型的养老园区,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奇幻。 唯一能安慰到他的可能是园区没有完全开放,本来就没住多少人,那两位老人被棠宁叫住,当时也没有进屋。他是这场事故中唯一的人员伤亡,不知道算不算不幸中的万幸。 可蒋林野心情还是很糟糕。 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盯着电脑屏幕时,眉头深深地皱起来。 棠宁在窗玻璃的倒影里,看见了他的表情。 她抱着大尾巴,凑过去小声叫:“小蒋同学?” 蒋林野身形微顿,放下鼠标转过来。他唇角有些发白,微微抬眼,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中有询问的意味。 “我给你带了一点吃的。”棠宁放下手中的小外卖盒,很快注意到他手边那杯明显没有喝的牛奶,“医生不让你进食吗?” “没有。”蒋林野垂眼,她带了水果沙拉,和两块芒果慕斯。但他看到这个同样没胃口,“我有点累,吃不下去。” “那就不要办公了。”棠宁在他身边坐下来,叨逼叨,“我爸都没你这么工作狂。” 蒋林野微微抿唇,扯开话题:“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 “出门左转,去找医生要把刀,帮我把前面的头发也剃了。” 棠宁蒙了一下:“为什么……” 她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觉得后面头发被剃了不好看吗?没关系的,没人能看见啊,就算看见了,也没人敢嘲笑你……” 蒋林野声音清淡地打断她:“不想去就算了。” 说完,他又一言不发地转过去,盯住电脑。 棠宁:“……” 这人什么态度啊? 她那堆易燃易爆炸的狐狸毛蠢蠢欲动,暗示她赶紧扑上去挠他一顿。然而他一转过去,棠宁又看见他的后脑勺。 靠近脖颈的地方被剃出了一个很有艺术感的半圆,可上面的头发都还在,看起来确实…… 确实…… 她咽咽嗓子。 有点傻逼。 棠宁努力憋住嘲笑他的冲动,安慰道:“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别闹别扭啊,我这就去帮你找刀。” 她说着放下手包,抱着大尾巴蹭蹭跑出门,很快又抱着大尾巴蹭蹭蹿回来。 然而一个半小时之后…… 嗯…… 棠宁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拿着刀,看着蒋总这参差不齐的狗啃发型,有些不知从何说起:“那个……嗯……就是……就……你这个头发……” 外面的办公区没有放镜子,蒋林野也看不见自己的头,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但看她的表情,他已经知道结果大概不好:“你给我剃成了什么样?” “就……”棠宁努力寻找合适的形容词,“还,还可以吧?毕竟我这也是第一次给人剃头,剃不齐太正常了,你说对不对?” 蒋林野看着她,不说话。 他一言不发就很有气势,气场上总是压人一头,让人感觉山雨欲来。棠宁怀疑他要骂人之前,就是这么盯着马上要被他搞死的员工。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很谦虚地解释:“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是你看,我至少没有给你剃出血。” 蒋林野:“那我还得再谢谢你,没有不小心割掉我的头?” “……” 棠宁确实心虚:“行吧,我的错……可这不是你非要让我给你剃吗!也别不高兴了,我明天帮你叫个Tony老师吧……” “棠宁。”蒋林野移开目光,沉声打断她,“如果你下一次非要见义勇为,能不能先把自己管管好?” 棠宁微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这一整晚,就是在气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2019.10.09,23:57) 不好意思,跟大家解释一下37、38、39、40这四章的问题。 是这样的,我周三下午给37、38挂了防盗,原本是想零点前回来换,但是待高审审了很久,一直到零点前还没审核完。晋江的审核制度里,待高审状态无法修改章节,我一直到零点前十分钟都没办法修改37和38,但榜单还差两章没写完,如果过了零点没有放正文,会被举报骗榜。 所以我没办法,才又在后面发了两章正文,就是现在的39和40章(其实内容是37和38)。 - 可能有点复杂,希望你们能看懂 = = 看不懂也没关系,我之后会回来处理37和38章,替换成番外,或者整个儿把章节往前挪。我知道有些小朋友订了37和38,不会让你们白花钱的,实在不行我退钱给你们。 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鞠躬。 ----------------------------- (2019.10.12,03:44) 37和38章解锁了,我已经把两个章节替换回去,让他们回到自己原本该在的地方了。 39和40也已经替换回正常的、真正的39和40的内容了,现在这四章就是正常的顺序,可以正常阅读。 很不好意思让你们陪我折腾这一遭,抱歉给你们添麻烦,37、38、39、40所有25字留言有红包。 ps,最近评论可能有点抽,但是别怕大胆地发,我能看到,啵唧你们。以后我尽量不放防盗了…… 第38章 狗啃的 蒋林野不说话。 棠宁不明白这家伙怎么能别扭成这样, 但了解到对方“其实也并不是真情实意地想要吵架”, 她的狐狸毛也硬气不起来了:“我看过周围环境的……只是没想到那块玻璃会突然掉下来。” 蒋林野还是不说话。 棠宁想了想, 突然觉得不对:“等一下, 这是你的项目哎, 要是客户在你的地盘出了问题,后果不是会更严重吗?这么说我还帮了你一个忙……” 她越说越没底气,自己也觉得自己在狡辩, 小声哼哼:“你应该感谢我。” 蒋林野转过来,不假思索:“好的, 感谢你。” “……” 他话音落下,两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棠宁立马就懂了:“既然你这儿不需要人看着了,那我先走了。” 她一边说着, 一边想要起身。 可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头发被蒋林野手臂压住着两撮。起身时才感受到阻力,头皮传来痛意,棠宁倒抽冷气:“蒋林野……你,你压到我的Lucifer了。” 蒋林野下意识抬手, 眼皮一跳:“Lucifer?” “因为头发珍惜。”棠宁舔舔唇,认真指出, “我每一根头发都有名字。” “……” 蒋林野的表情又冷淡下去。 不好笑吗…… 这家伙真难哄, 棠宁也不高兴了,打算滚回家抱着嘤嘤怪梳理自己这条最近总是炸毛的大尾巴。 然而下一刻。 蒋林野突然不轻不重地开了口:“那还得拜托你,帮我收拾一下Mike和Jennifer的尸体。” 他声音很低,在寂静的屋内尤其明显。 停顿一阵, 蒋林野指指着地上那团头发,又抬起头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强调:“以及他们邻居、七大姑八大姨,和不在人世的四世同堂、子子孙孙。” )╭?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 *)理(ˊ?ˋ*)? 棠宁非常迷信,总觉得头发这种东西不能到处乱扔,不然会有人拿着作法。 所以她很仔细地把地上的碎发清理干净了,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 也就这么个清理现场的空档,有人敲响私人病房的门。 蒋林野见她搞了这么久还没弄完,心里浮起点儿愧疚:“别弄了,我等会儿叫别人来清理。” “没关系。”棠宁难得好脾气,“已经弄好了。” 蒋林野摸摸她那条虽然并不存在实体、但两个人都能看见的大狐狸尾巴,走过去开门。 走廊上灯光垂落,来人身量高大,背脊笔直,头顶帽子上的警徽熠熠生辉。 “你好,蒋先生,我是北城派出所的民警。”对方向他打招呼,出示警官证,“今天‘长青’养老院的事故,有人在场报了警。我们过来做个笔录,你现在方便吗?” 蒋林野垂眼,看到证件上“时川”两个字。 他退后一步,将人迎进来:“方便的,请进。” 夜色静谧,屋内暖气盈盈。 棠宁给时川倒了茶,但这场对话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只是来初步了解一下大概情况,不打算多待。 问了一下大致的事件经过和细节,时川问:“我明天可能会再过来一趟,你白天在吗?” 蒋林野点头:“在的。” 微顿,他又提醒:“我把我助理的电话也给您吧,如果打我的电话联系不上人,您通过他,同样可以找到我。” “好。”时川一边说一边做记录,“还需要留一下你的身份证号和家庭住址。” 蒋林野点点头接过笔,在他的小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号码和信息。 棠宁所有事情都弄完了,但一个警察杵在这儿,她也不好意思走,就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偶尔有蒋林野想不起来的细节,她帮着提一嘴。 前夫写字很好看,完全不像大多数男生那样龙飞凤舞难以辨认,见他提笔,她忍不住凑过去偷瞄。 暖色的灯光衬得蒋林野手指修长,棠宁看着他写数字,默不作声地在心里跟着数数,他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多少,他的身份证号码是…… 等等。 她突然顿住。 蒋林野的生日,不就是明天吗。 *** 从棠宁有记忆起,她每一个生日都过得大张旗鼓。 棠爸爸是个很宽容的人,喜欢看她交朋友,反正家里不缺钱,她永远能找到玩伴。但与此同时,父亲也会温柔地提醒她:不需要将每一个人都邀请到家里来做客,并不是每个人都真心诚意地祝福你;不可以将“大张旗鼓”和“铺张浪费”划等号,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和你一样的生活环境。 所以棠宁在这事儿上挺矛盾的,她既高调又低调。 但…… 小狐狸虚心求教:“怎么给别人过生日?” “你问我?我从生下来到现在就只给一个人过过生日,那人如今不知下落,生死未卜。”小闺蜜在医院里待到半夜还满脑子都是野男人,盛星来一边在心里恨铁不成钢,一边口嫌体正直地给她做宵夜,“买个蛋糕煮个长寿面拉倒,不然还想怎样。” 炸丸子的味道实在太香了,棠宁站在厨房里,盛星来炸一个,她揪着吃一个:“那不是很没创意。” “妹妹你清醒点,那是你的前夫。”盛星来抬眼,似笑非笑地,故意道,“虽然你们这也勉强能算好聚好散……但没什么感情,没必要啦。” 棠宁挠挠头:“可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帮我挡了个灾。” “那你给他买个三层的蛋糕,煮两碗长寿面。” “……” 棠宁吃饱了,不想再杵在这儿说废话:“谢谢你的丸子,很好吃。如果哪天失业了,我由衷建议你去做个厨子。” 盛星来被她逗乐:“吃就吃吧,一天到晚怎么这么能逼逼。” 棠宁跑回客厅,把嘤嘤怪抱起来:“你说,我要不要给他过这个生日?如果要过,怎么过?” 嘤嘤怪一脸茫然:“嘤。” “算了。”棠宁蹭蹭儿子,“问你你也不知道,你上次的生日礼物是割蛋蛋券……” 她突然停住。 等等。 棠宁受到小猫咪的启发,眼睛蹭地一亮:“你提醒我了,对喔,我也可以给他免费割蛋蛋呀。” 嘤嘤怪:“???” 我没有提醒你这种奇怪的事!! 一夜过去,棠宁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给蒋林野过生日,以及怎么过这个生日—— 第二天一大清早,先接到了陌生人电话:“你好,请问是棠宁吗?” 是个女人,声音沉稳温柔,棠宁微怔,觉得有些耳熟。 她礼貌地点头:“您好,我是棠宁。” “昨天是我报了警,你的电话是你的助理简薇给我的。”对方轻声道,“这么唐突,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你。” 她这一笑,棠宁脑子里灵光一现,想起这人是谁了。 那天在养老院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美人奶奶。 住在“长青”的老人家非富即贵,能接到内测邀请的更是少之又少。 但棠宁不记得这位美人奶奶是哪位大佬家里的长辈了,赶忙连声道:“不不不,应该是我们向您道歉,真是太抱歉了,竟然发生那种事情……事故原因还在排查,等查出结果,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答复的。” 听她这么说,对方反倒笑起来:“你放轻松点,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和老头子都没有受伤,倒是你……”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蒋林野,干脆跳过了,“你那里还好吗?” “我这里也还好。” “没事就好。我和老头子想当面谢谢你,邀请你来家里吃个饭。”美人奶奶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有没有时间?” 棠宁愣了一下,心里有些奇怪。 一来,本就是他们自己的安全设施出了问题,哪里谈得上感谢;二来,那天受伤的人明明是蒋林野,就算非要邀请,也该是邀请她和蒋林野才对。 只叫她一个人,去家里吃便饭,这算什么。 可棠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绝:“我……” “没关系。”沉默这么久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美人奶奶并不在意,“我让我这边的人联系你的助理,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吧。我和老头子,随时欢迎你来家里玩。” 她这么说,棠宁倒有些不好意思:“谢谢您,有机会我一定去。” 两个人寒暄几句,挂断电话。 棠宁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另一方面又担心是她失忆前认识的人,不敢贸贸然地冲上去问。 可她抑制不住好奇,发消息问简薇:【那个被‘长青’养老院邀请内测的美人奶奶,是谁家的长辈啊?】 简薇半天没有回。 她这几天被发派出差,不在北城。每天都异地办公,回消息有些慢。 棠宁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干脆先收拾东西出门去医院。 蒋林野这么点儿伤,其实没必要烧着高额费用赖在医院里住着。 但他看着镜子里穿着病号服、发型丑陋的自己,又感到十分我见犹怜…… 惨点儿好。 于是还是决定住下来。 他以前不是没在私人病房过过夜,可这一晚睡得并不好。 后颈和后脑都不能动,他没办法仰面睡,还有一些碎玻璃扎在右耳耳后,碰到也会疼。蒋林野只能勉强向左侧卧,可是一旦压到心脏,又开始整宿整宿地做噩梦。 梦到父亲死在狱中之后,母亲带着他离开。 她在梦中喝醉了,依旧是美人的模样,微醺着面颊,撑着下巴看他,轻声说:“你长得真像你爸爸。” 他一言不发地沉默着,果不其然,她下一句话便是:“可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爸爸。” 在蒋林野儿时的记忆里,母亲待他一直不算亲近。 她也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家道中落才嫁给父亲。蒋林野那时候太小了,也说不清父母感情怎么才算好,他撞见过父亲将母亲抱在怀里哄,可也仅此而已。 母亲家里人好像一直挺看不上他爸爸,他对幼年的回忆不算多,只对其中一桩印象颇深,是大年三十寒冬腊月,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开车回家看外公,只有母亲得好脸色,其他送去的礼物全被扔了出来。 那时候外公奚落了什么话,他已经记不清了。 但被羞辱的感觉一直存在,蒋林野不明白这些人明明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非要端一个高高在上的架子。 不过父亲好像并不太在意,很平静地牵着他的手回到车上,打开空调为他驱散寒气,用谎话安慰他:“外公没有不喜欢你,他只是老了不喜欢小孩子,并不是在针对你,你也什么都没有做错。” 蒋林野没有说话,他是小孩子,可他又不傻。 他那时候就在想,如果哪天他站在父亲的位置,一定要先羞辱回去,不给对方阴阳怪气的机会。 但这个机会他还没等到,父亲就去世了。 母亲带他换了住处,后来在一个和煦的春日,从楼顶一跃而下。 他从那时候开始害怕高空,害怕坠物,害怕站在楼下向上看。 ……害怕有人掉下来。 蒋林野再醒过来,正是晨光熹微时。 早晨的风很凉,远方天幕被破开一角。他坐在床上,额角覆着薄汗,仍然有些回不过神。 心跳很快,脑子嗡嗡响,满脑子都是母亲去世时的样子。 楼下聚集一大群人,她面庞朝下,倒在血泊里。他胆子一向大,可那时候立在人群外,突然不敢向内走。周围的喧嚣吵闹如流水般褪去,他仿佛突然失了聪,听不见声音,连地面上鲜红的血液都变成黑白。 房间内静悄悄,太阳无声地缓慢爬升,赤色光芒落在窗台上。 蒋林野望着白色的被单发了会儿呆,垂下眼,伸手抵住小腹。 一觉醒来,后脑勺被重击过后带来的恶心和不适感已经散去了,可他的胃又开始疼。 蒋林野失笑:“真是……麻烦又讨人厌的家伙。” 下一秒,房门突然被敲响。 门外响起女孩子的声音:“小蒋同学,你睡醒了吗?” 音量不大,带着点儿小心,像是怕吵醒他。 蒋林野微怔,下意识看了眼表,冬天的太阳很晚才爬起来,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他平时都六点半起床。 “我醒了!”扬声喊完,又意识到她可能听不见。蒋林野掀开被子,快步走到门口,低声,“门没有锁。” 棠宁背着一个熊猫形状的小背包站在病房门前,晨光穿透窗外的树林映在她身上,整个人美好得不可方物。 他晕眩了一瞬,前妻的脸让他产生不真实的幻觉,忍不住垂下眼。 怎么毛茸茸的…… 好想摸一把…… 他生病了。 摸一把应该不会挨揍吧。 这样想着,蒋林野伸出自己蠢蠢欲动的罪恶魔爪。 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下一秒,棠宁一个闪避灵敏地避开他的手,兴奋地抬起头:“我把理发师给你带来了!” 蒋林野:“……” 他视线稍稍偏移,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发型奇特的男人。 蒋总默了默,只好放两个人进门。 Tony老师虽然威名在外,但到底还是比前妻靠谱。剃刀一过,要不了十分钟,就把前面的狗啃痕迹都抹平了。 剃掉头发,蒋林野整个人看起来硬朗很多,面庞显得迷之年轻,棠宁觉得他好像又小了两岁。 她小声自言自语:“你这么小,我可以叫你弟弟了。” 蒋林野:“……?” 他停顿一下,问:“你今天有别的安排吗?” 棠宁:“有啊,我帮你剃掉头发就回公司。” 蒋林野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低声道:“头疼。” “啊?”棠宁怕他被砸傻,连忙道,“哪儿?” “就……后面,耳朵和脖子那里。” 蒋林野装模作样,真正想说的是,我被昨晚的噩梦吓到了现在都没缓过劲你快来抱抱我呜呜呜呜。 棠宁踮起脚尖看了看,纱布都好好的,没有破开,也没有渗血。 她不太敢动:“我帮你按铃叫医生吧。” 蒋林野沉默着点点头,头发被剃回了板寸,在病房内时只穿着居家的白色体恤和亚麻色长裤,像一条乖顺的大金毛。 医生很快过来检查,帮他换了一次药。 他精神不太好,仍然有些恹恹的,医生问:“你昨晚休息得不好吗?” “嗯。” “有没有吃一点东西?”医生提醒,“清淡的食物,水果,牛奶,都是可以吃的。” 蒋林野摇头:“我没有胃口。” 昨晚没有,现在更没有。 这事儿医生强求不了:“少食多餐,你每次少吃一点。” 棠宁坐在旁边仰着脑袋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蒋林野有点可怜。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实在太惨了,没人疼没人爱,父母双亡,除了陈良骏,连能留在身边照顾他的人都没有。 她眨眨眼,突然想到什么,兴冲冲地蹿起来:“对了,小蒋同学,我有个东西要送你。” 蒋林野还没完全回过神:“嗯?” 每次做完噩梦,他都要缓很长时间的劲儿才能重新活过来。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说完,棠宁摇着大尾巴就跑掉了。 蒋林野站在原地,有些失笑。 望着她离开的地方发了会儿呆,他又一个人孤独寂寞地坐回小桌前,继续昨天没做完的工作。 但他始终记得棠宁说,她很快会回来。 所以注意力一直停在门上。 公司不能离人,一旦他出点儿什么事,问题就雪花般地堆积起来。 蒋林野觉得每件事都在加重他的头疼。 等棠宁回来,是今天整个上午最让他愉悦的项目。 等了很久,等到蒋林野觉得海枯石烂,犹豫要不要陈良骏给她打个电话,他终于等到敲门声。 蒋林野以为是棠宁,矜持地扬声:“进来吧,门没有锁。” 那边没有动静。 蒋林野心里奇怪,起身开门。 走廊上光芒流动,一大捧香槟玫瑰撞入眼前。花朵尽态极妍,上面还挂着新鲜的露珠。 徐旻枫顿了一下,才将脸从这一大捧花后面挪出来,她眉眼弯弯,抬头看他:“surprise!生日快乐呀,蒋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被告白 虽然嘴上说着要送他东西, 但棠宁走出医院, 仍然不知道该送蒋林野什么生日礼物。 想来想去, 她觉得他真的什么都不缺。 按照她以往的逻辑, 如果不知道该送什么, 那就……就……就装作不知道,干脆不送了。 所以今天早上,她本来想让Tony老师给他换个发型, 来个洗剪吹烫染一条龙大礼包,就算作是给他过过生日了。可蒋林野受伤不轻, Tony老师不敢给他用药水。 而且,最重要的是。 蒋林野也太可怜了。 又疼又饿又睡不好。 虽然前夫非常狗,可他毕竟是为了救她才变成这样的…… 棠宁给自己买了杯奶茶, 在市中心游荡来游荡去。饮料见底,她停在T家珠宝店大门前,站着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慢吞吞地走进去。 “您好女士。”店员小姐姐看见了这位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写满“我很有钱但我不知道该去哪花钱”的大佬,主动迎上来, “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棠宁想了想:“我想看看戒指。” “请这边来。”店员小姐姐一边引她往店内走,一边礼貌地问, “您以前有注册过会员吗?” 棠宁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吧。” “那您可以先注册一个会员, 之后如果店内有活动,第一时间会收到通知。”引她在店内坐下,店员小姐姐一边戴手套一边问,“您是要跟恋人戴对戒, 还是在准备求婚戒指,或是婚戒?” 棠宁舔舔唇,说:“我跟前夫离婚了。” 小姐姐一愣:“那……” “但我还欠他十个戒指。” “……??” “所以你不用介绍了。”棠宁探头看看柜台,挑了几个顺眼的,“那个,那个,那个,那个,我都要。” 小姐姐:“……” 店内其他听到了对话,目瞪口呆的店员:“……” 为什么会从天上掉这种业务?! 小姐姐努力稳住身形:“那,请问您前夫的指围是多少呢?” “指围……”棠宁短暂地皱了一下眉头,“你找个戒指给我试戴一下。” “好的。”店员取出一枚戒指,小心地递给她。 这戒指比棠宁的手指稍稍大一圈,她摸着戒指努力回忆蒋林野的指围,两个人以前握过手,按理说,他的手指应该比她粗一点…… 可她就这么皱着眉头用力想,竟然像被一双手慢慢拂开落在旧物上的灰尘,脑海中渐渐地,浮现出一段模糊的对话。 最开始的问题似乎是她提出的,以一种在她现在看来有些陌生的姿态,谨慎地问:“我们需要定制一对戒指吗?” 蒋林野不假思索:“婚戒当然要定制,每个人的指围都不太一样。” 棠宁想了想也是,可不知怎么,她鬼使神差地就接了句:“但是其实,就算戒指买大了,也可以缠红线……我见过有老人家这样做。” 蒋林野闻言顿了一下,不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可以可爱成这样,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可是棠宁,这是红线,缠在戒指上,将来有一天断了怎么办。” 棠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换新的啊……” “但是在我们那儿,戒指上的红线,是姻缘绳。”他微顿,轻声说,“是不能断的。” 所以直到最后,棠宁也没在戒指上缠线。 她定做的戒指很合适,不大不小,刚刚好。 而五年之后,棠宁一个人,又坐在了这家店里。 虽然是完全不一样的地点,销售,和设计师…… 但是。 棠宁神游在外,心里突然有些好奇。 不知道五年前的自己会不会想到有这一天?就算没有姻缘绳,这条路到底走不到终点,他们还是半途分开了。 “女士……女士?”店员小姐姐见她发呆,忍不住叫她,“您还好吗?” “啊?没事……”棠宁回过神,“我在用力地回忆前夫的指围。” “……” “或者……要不我先把会员注册掉,把戒指款式定下来。”棠宁想了半天想不起来,不打算在这儿耽搁太久,“如果我目测的这个数据不合适,再拿回来换。” 店员小姐姐很好说话:“可以的女士,您进我们官网就能注册用户了。” 棠宁点点头,点进去,网页显示用户已存在。 “啊,您应该是注册过了。”店员指出,“您看,五年前和您未婚夫一起注册的,只不过不在国内。” 棠宁眨眨眼,突然想到什么,翻到后台订单。 果不其然,里面记录着她和蒋林野的戒指款式,以及两个人的指围。 背着十个戒指离开T家,棠宁心情大好。 她觉得,等蒋林野见到这件礼物,一定会非常高兴。 毕竟他曾经为一枚戒指掉进水里难过得差点哭了……那要是一次性看到十枚,岂不是要快乐得昏过去。 所以路过甜点店,她又很好心地冲进去,帮他定制了一个蛋糕。 然后才摇着大尾巴回医院。 这会儿已经快晌午了,不知道蒋林野吃饭没有。 棠宁上电梯的时候还在想要不要帮他再订一道汤,毕竟这个家伙如今油盐不进,连她昨天带去的水果都没怎么吃…… 刚一转过走廊拐角,就看到病房门口站着两个人。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英俊又冷淡的脸,鼻梁高挺,没什么表情。一只手撑着门框,微微垂眼,眉头无意识地皱着。 立在他面前的年轻女人穿一件鹅黄的小裙子,怀里抱一大捧香槟玫瑰,五官轮廓非常好,化妆之后长相更加出彩,整个人看起来青春洋溢。 她仰着头对他笑,唇角向上微挑。蒋林野没有放她进去,可也没有让她滚。 棠宁脚步微顿,突然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 法律上来讲,两个人已经离婚了。不管蒋林野是有新的桃花还是旧情难忘,她觉得,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所以棠宁转身打算走。 等会儿再回来送他生日礼物好了。 可是走廊上太安静了,徐旻枫下一句话清清楚楚地落进她耳朵:“结婚五年她从没给你过过生日,都已经是前夫前妻了,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棠宁:“?” 她耳朵一动,立刻凑回去趴墙根。 蒋林野站久了头有点晕,眉峰微聚,不想跟徐旻枫继续聊下去:“她给不给我过生日,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这不是看你太可怜了嘛。”徐旻枫将捧花凑在脸前,从下往上望,一双眼亮晶晶,“我来关爱你一下呀,老同学。” “不需要。” “你不是一直好奇,四年前我跟棠宁说了什么吗?” 蒋林野声音冷淡:“我早就知道了。” “我跟她说了好多,你知道的是哪个部分?”徐旻枫一脸无辜,“是关于你父母的那个部分,还是关于你在国外的那个部分?” 蒋林野身形一顿,凝目看她,眼睛里一点温度都没有。 “别那么看着我。”徐旻枫两眼弯弯,“我对你是认真的,她那么蠢,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我们怎么也算家世相当,而且,你不觉得我比她更可爱吗?” 蒋林野哑声:“你跟她说了什么?” “告诉她,大学的时候我和你在一起呀。”住在一起的那半个月里,她拍了很多蒋林野的照片。他创业初期忙得要命,有段时间每天深夜回来,满身酒气,会坐在客厅的公共区域休息一会儿,再回房间。 有几次他坐在那儿就睡着了,灯光昏昧,徐旻枫半夜下楼,能对清清白白的照片解读出一百种意思。 蒋林野靠在门上,突然有点无力。 这个蠢东西…… 怎么什么都信啊。 他闭着眼缓了一会儿,低声说:“你刚刚不是问我,觉不觉得你比她更可爱?” 徐旻枫期待地看着他。 “不觉得。”他不急不缓,“装出一副好朋友的样子,心心念念撬对方墙角——你知道在女生里,管这个叫什么吗?” 不等她开口,他顿了一下,自问自答:“婊。” “她并不是相信你,而是过于不信任我。这是我的错,是我和她的问题,不是你造成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楚,你压根儿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牛逼。” 说到这个,蒋林野其实有点难过。他年轻时造孽太多了,现在才发觉什么叫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但我还有很多时间去挽救,至于你……也没必要因为骗过了棠宁就沾沾自喜,我不知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个问题,你根本没有情商。” 他开始攻击她了,徐旻枫有些不高兴,不服输地攻击回去:“那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楚,棠宁四年前就不喜欢你了?她讨厌你,不想跟你在一起。” 何止呢。 蒋林野舌根发苦。 她亲口说的,他让她觉得恶心。 但是…… “有什么关系?”蒋林野几乎想也没想,“我喜欢她就够了。” 藏在走廊转角处的棠宁听见这句,太阳穴一跳。 她听见他清淡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像低沉的提琴音,一字一顿,如同誓言。 “我一辈子都是她的。” 他顿了一会儿,轻声说,“也不怕再追她个十年八年。” *** 被前夫暗搓搓地告了个白。 棠宁蒙了一会儿,摸摸下巴。 老实说,没觉得心动。 但是真的…… 有,有点爽? 她安安静静地缩在那儿,看着徐旻枫从另一边乘电梯走了。蒋林野不肯收她的玫瑰,她好像习惯了对方的冷漠,离开时,干脆将花放在地上。 蒋林野看也不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棠宁:“……” 她干脆又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掐着点儿,装出刚刚上楼的样子,凑过去敲前夫的门。 病房门被打开,蒋林野这次打开门终于看到了想见的人,企图靠不自然的低咳掩盖自己的开心:“进来吧。” 棠宁两手空空,背着熊猫背包走进来:“你有没有吃点东西?” “……没有。” 蒋林野看看她,又不动声色地看看她身后,来回确认了好几遍,才肯定了一个事实: 她没给他带吃的。 天啊。 心里凶巴巴的小人第一次流露出茫然的神色,愣了一会儿,原地坐下开始打滚,不管不顾地哇哇大哭。 怎么能这样…… 蒋林野快饿死了。 他有点小失望,就算没有生日蛋糕或者长寿面,她上来时给他带个汤不算过分吧……何况这都快中午了,怎么能连个水果都不拿呢。 蒋林野有一丢丢委屈。 但转念又立马安慰自己,没关系,她失忆了,可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虽然如果没失忆,她更不可能给自己过生日。 蒋林野完成这一系列漫长的心理活动,重新平静下来:“你刚刚上楼?” 棠宁:“嗯。” “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棠宁知道他想说的是徐旻枫,摇头;“没有。” 蒋林野清清淡淡地颔首:“嗯。” 棠宁:“……” 嗯。 嗯??? 他就被说点儿别的?我刚刚遇到徐旻枫了,她来给我送生日礼物,可是我把她给怼走了,我告诉他我喜欢你,要再追你追十年—— 这不都是可以挑起话题的东西吗! 而且,刚刚当着徐旻枫的面不是很能逼逼吗,怎么对着她就说不出口了啊! 棠宁有点费解。 但蒋林野的心思她永远猜不到。 狐狸姑娘叹口气,想到这个,也不觉得沮丧了。 走到桌前放下自己毛茸茸的熊猫小背包,棠宁决定先进行今天最重要的环节:“小蒋同学。” 刚刚凄惨坐回办工作前的小蒋,闻声立回过头:“嗯?” “你今年二十六岁啦。” “嗯。” “生日快乐呀!”小狐狸眉眼弯弯,猝不及防地凑到他跟眼前。距离这样近,她的眼睛明亮极了,好像落着冬天的星星。 蒋林野一愣。 坐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昨天你做笔录写身份证号的时候,我也看到了。”毕竟也算是偷窥别人隐私,棠宁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所以我给你买了礼物。虽然不知道以前我都怎么给你庆生……但是这次的礼物,就当做是谢谢你昨天救我吧。” 蒋林野愣了好久好久,终于回过神。 他没有立刻开口,非常缓慢地,眯了眯眼。 看来有礼物。 虽然不是吃的,但棠宁能记得他的生日,还愿意为他过…… 蒋林野觉得,也许不需要十年八年,他就能追上这只狐狸。 或许……或许五年六年,也是可以的。 “不知道你究竟喜欢哪种类型。”棠宁见他并不说话了,拉开背包,一个一个地往外拿,“我给你挑了好几个,你可以每天戴不一样的。” 蒋林野听她这么说,起初还以为是领带。 可等他凑过来,却发现盒子比领带小很多。 蒋林野:“……” 不知怎么,看到盒子上的T家LOGO,他突然产生一种微妙的不祥预感。 “棠宁,你该不会是……” 他话都没说完。 棠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了最后一个小盒子,将十个盒子放在桌上摆成一排。 他瞬间猜到她买的东西是什么了,心累之余,蒋林野心头浮起一丝难以解释的小惆怅。 “不多不少,刚好十枚戒指。” 然而棠宁还挺开心,她诚恳极了,真心以为蒋林野会喜欢这玩意儿,“答应过你的,棠总从不食言。” 蒋林野:“我……” 欲言又止.JPG 他张张嘴,还想说什么,突然眼前一黑。 下一秒,朝着棠宁,直挺挺地倒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过生日 棠宁感觉余光一花, 一个巨大的黑影朝自己扑过来。 她下意识想往旁边躲, 结果没躲开, 被对方撞得一个趔趄接连朝后退了好几步, 踉踉跄跄地摔在床上。 棠宁:“……” 棠宁戳戳这个埋在她颈窝里, 一动不动的高大男人:“喂。” 蒋林野没有反应。 “你不是吧?高兴成这样?”这家伙的着陆角度未免太过精准,不往后倒,直挺挺地朝前扑。棠宁以为他在装死, 有点不高兴地戳戳,“蒋林野, 起来。” 蒋林野还是没有动静。 前夫像一只脆弱又异常沉重的大金毛,病房里沉默一会儿,棠宁不确定地咽咽嗓子:“蒋林野?” “……” 她小声:“你被我气死了?” “……” 病房里安安静静。 连这都没动静…… 棠宁心里一突, 赶紧伸手去按床头的召唤铃,呼叫医生。 蒋林野脑袋向下,整张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一只手攥着她的外衣边缘。棠宁今天穿的是件套头卫衣,她试着扯了扯, 发现……扯、扯不下来。 棠宁:“……” 不至于吧,她也没干什么啊……她还给他买了礼物, 就算不喜欢, 至于被气得昏过去吗? 她小声逼逼:“你心眼真小。” 房间里沉默半晌,蒋林野仍然没有反应,抓她衣角的力度倒一点没放松。棠宁没办法,只能靠坐在床上, 将他放在自己怀里。 好在医生很快赶过来。 他给蒋总做了简单的检查,然后面无表情地得出结论:“低血糖,饿的。” 棠宁:“……” 请问这个世界上,还比蒋林野更会卖惨的人吗? ——没有了。 “我给他打一支葡萄糖吧。”医生说,“没事,很快就能醒过来。” “但是,我怎么办?他一直抓着我,我扯都扯不开。”棠宁指指他拽着自己衣角的手,求知若渴地问,“人睡着了真的能揪得这么死吗,他会不会是装的?” 医生:“……你跟他之间怎么连人类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棠宁眨眨眼。 “既然这样,不如你留下来陪他一会儿吧。”医生试着掰了掰,发现连他也掰不开,“葡萄糖输到一半他就会醒,应该很快,要不了多少时间。” 微顿,他抬起头:“你是他太太?” 棠宁摇头:“我是他前妻。” 医生默了默,认真地指出:“那我收回刚刚那句话,你还愿意来看他,你们感情已经很好了。友谊地久天长,祝福你们。” 棠宁:“……” 医生离开之后,病房内重新恢复安静。 棠宁给蒋林野翻了个身,让他朝左侧卧,可他一只手还揪着自己,她没办法离开太远,只能也搬个小凳子,坐在他左手边。 ……然后一动不动,定定地盯着他。 坦白说,直到现在,棠宁还觉得蒋林野长着一张好看到惊天动地的脸。归功于无法回头的岁月,他面庞中少年时代的青涩褪去很多,但现在又过于冷淡,情绪内敛,偶尔让她感到遥远,或是阴晴不定。 棠宁撑着下巴,叹息:“可惜了这张脸。” 怎么就长在一个这么狗的人身上。 偏偏这个狗男人现在听不见她说话,也不会跳起来跟她battle。 她撑着下巴发了会儿呆,闲着没事干,把那十个戒指拿过来,小心地抬起蒋林野正在打点滴的右手,帮他把所有戒指都戴在同一只手上。 “别说。”她很欣赏,“还挺合适。” 棠宁左看右看,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编辑朋友圈: 【之前不小心把朋友的戒指弄丢了,趁他过生日,赶紧又送了他十个。结果他都狂喜得昏过去了……TUT 唉,有钱真是快乐。】 棠宁朋友圈加的人不多,但父母同学小姐妹们都在。 发出去没两分钟,她觉得有点不太妥当,又秒删。 可盛星来还是看见了。 她打电话问:“你怎么还在医院?今天不上班?” 盛星来也知道TJ最近在往省外拓线下实体店的事情,没少陪着她看风水选址。 棠总财大气粗:“总裁为什么要坐班?” “随你便吧,嘤嘤怪还我在这儿,你今晚也要来我家住吗?” 棠宁想了想,摇头:“蒋林野昏过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他不醒我没办法离开医院。” “你干嘛对前夫这么好,还等他醒?” “不是,他拽着我不让我走。” 盛星来默了默,感到难以评价:“噫。” 她顿了一下,“对了,你昨晚有个文件落我这儿了,我等会儿正好要路过医院,你一直在吗,我直接给你送去?” “你能顺便再给我带点吃的吗?”棠宁舔舔唇,“蒋林野是被饿昏的,我觉得我再不吃东西,也要饿昏过去了。” 盛星来:“……” 这到底是对什么夫妇?? 但小闺蜜还是很好脾气地答应下来了。 棠宁百无聊赖地坐在床前,刷了会儿微博,刷了会儿逼乎,用手指头弹着蒋林野的睫毛玩了一会儿,他还是没醒。 就在她觉得自己也被饿得需要输葡萄糖的时候,外卖来了。 不是盛星来,而是棠宁之前订的生日蛋糕。 按照小闺蜜的说法,她真的给蒋林野订了个三层蛋糕。巨大一个,被外卖小哥用小车推着进来。 “你看看,你看看。”棠宁戳戳蒋林野,“你怎么对待我的,我怎么对待你的?” 前夫没有反应。 “唉。”棠宁顾影自怜,自言自语,“我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躺在床上,不善良的蒋林野:“……” 她有点饿了:“你介意我先吃两口吗?” 说着,棠宁伸手把外面的包装拆开。纸盒子很容易就能取下来,外卖小哥给她搭了把手,三层蛋糕的全貌显现在眼前。 蛋糕造型很简单,棠宁不喜欢复杂的颜色和设计,这款主题是“水”,白色的奶油如同瀑布,从最上面一层滚下来,在最底层卷出漂亮又不显繁复的花边。 蒋林野还是没有反应,她蠢蠢欲动,拿起小金属叉。 可是刚刚举起叉子,就看到蛋糕上那行字: 蒋林野26大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棠宁:“……” 还是算了。 不管怎么样,蒋林野醒过来,必须完整地看到这行字:) 也不知道盛星来什么时候过来…… 棠宁哼哼唧唧地放下金属叉,翻着外卖软件,想先给自己点个吃的。 结果下一刻,又有人敲门进来:“请问蒋林野先生在吗?” 棠宁抬起头,先看到发光的警徽,才认出这是昨晚来过的警察叔叔。 “在的在的。”棠宁没办法起身,隔着大半间屋子招呼他,“你进来吧,他在里面躺着。” 时川关上门走进来,见蒋林野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微微一怔:“他怎么了?” “不好好吃饭,饿的。”棠宁解释,“不是什么大问题,医生说会很快就会醒,你要不要坐下来等等他?” 时川想了想,问:“‘长青’养老院出事那天,你也在?” 棠宁点点头。 “那问你也是一样的。”时川拿起纸笔,坐到她身边,“别紧张,放轻松,是一些很简单的问题。” 棠宁点点头,TJ每年要进行很多各方面的例行检查,也没少跟公检部门打交道,老实说,她不怎么害怕对方。 但他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时川也是寡淡系的男人,身上气息很干净,但从进门到坐下来从头到尾一个表情,不管她说了什么,他都是语气不轻不重的:“嗯,我在听,你继续说。” 虽然很有礼貌又照顾了说话人的情绪,但总让她感到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所以这段对话也没有进行太久。 棠宁必须得有人陪她才能不停地叭叭,但时川只问自己想知道的事,其余概不关心,概不接茬。 谈话进行到尾声,棠宁终于忍不住:“警察叔叔。” 时川抬起头望过来,发出很轻的鼻音:“嗯?” 棠宁犹豫一下,鼓起勇气:“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她话音刚落,突然感觉拽住自己衣角的力气好像变大了。 棠宁:“……” 棠宁正想低头检查一下蒋林野这家伙是不是诈尸了,就听时川低声道:“应该没有。” 微顿,他补充:“我过去几年不在北城,你应该没见过我。人民警察都长得差不多,大概是认错了人。” “不啊,你这长相挺难认错的。”棠宁脑子一热,话不经想就脱口而出,“你长得比绝大多数警察都要好看。” 说完这句,那股拽她的力气更大了。 棠宁几乎生发错觉,蒋林野是在咬牙切齿,死死拽着她的衣角,想把她的衣服拽下来或者撕开。 时川问完所有的问题,站起身:“那我先走了,感谢配合,棠女士。” “你没问题要问蒋林野了吗?” 时川探头看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眉头皱得死紧的蒋林野,抿唇摇头:“我晚一些再跟蒋先生约时间吧,如果他醒了,请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反正最重要的几个点都已经问过了,之后电话跟蒋林野确认细节也可以。 “你……你还是等一下吧。”棠宁叫住他,“我感觉他要醒了。” 时川疑惑地看看床上躺尸的蒋先生,再看看满脸自信的棠女士。 下一秒,棠女士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去帮我接杯热水,我往他脸上倒一点,你就知道他醒没醒了。” 蒋林野:“???” 蒋林野赶紧悠悠转醒。 那瓶葡萄糖已经快见底了,可是按照医生之前的说法,明明只要半瓶,他就会醒过来的。 ——狗东西。 棠宁在心里小声逼逼。 又骗她。 “棠宁。”然而刚刚转醒的蒋先生非常脆弱,声音低哑,脸上流露出茫然的神色,“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棠宁没有搭理他,有点气鼓鼓,抬头叫时川:“你快问他问题,快!” 时川:“……” 怎么比我还急。 他凑到蒋林野面前,试着问:“蒋先生,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怎么样?头脑清醒吗?” 蒋林野微微皱眉,顿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摇头:“我再歇一会儿可以吗?” 时川:“没有问题。” 蒋林野说完,又转头看棠宁,低声请求:“我想吃东西。” 屋子里摆着那么大的一个蛋糕,就放在病床旁边,瞎子醒过来都能看见。 他觉得,再不找个由头赶紧给小狐狸喂点东西,她就要跳起来挠花自己英俊帅气的脸了。 可是棠宁不喜欢别人骗她,哪怕就这么点屁大的小事:“醒都醒了,你自己起来切。” 蒋林野眉头微微动一下,没有说话,有些费劲地爬起来。 棠宁叫了医生过来帮他拔针,输完葡萄糖,他觉得自己精神好了不少,昨晚那种被重击的恶心感也散去了。 然而他坐起身,拿着金属小刀,面对着这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他仿佛不是在过二十六岁的生日,而是六十二岁。 蒋林野无语片刻,低咳一声:“你先来吧。” “这是你的生日蛋糕。” “给你切第一块。” “……” 棠宁一时梗住,忍不住转过去看他。 她这人从小吃软不吃硬,见他垂着眼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心头又浮起一丢丢愧疚。 好歹是个病人,怎么能对他那么凶呢。 她想了想,拆开甜品店的赠品盒:“那还是先点蜡烛好了。” 蒋林野心里的小人喜极而泣,过去五年别说点蜡烛和生日蛋糕了,他过个生日,连棠宁人影都见不到。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母亲和母亲的家人都不喜欢他,不欢迎他的出生和到来。 唯一疼爱他的父亲在他很小时就去世了,后来他一个人,在亲戚的冷眼里生活了很多年,才在另一个人眼里,再一次看到他期待了很多年、等待到近乎绝望的,浓烈的喜欢与爱慕。 可他把她搞砸了。 后来许多年,他眼睁睁看着她眼中的爱慕由浓转淡,渐渐消失,直至她亲口说出“我觉得你很恶心”。 蒋林野有些出神,下一秒,被头上轻盈的重量唤回神。 棠宁从赠品盒中取出蓝色的生日帽,帮他扣在头上:“来许个愿吧。” 蒋林野感动得快要哭起来,坐在蛋糕前,内心感慨万千,打了一万字腹稿:“我希望……” 他刚开了个头,蜡烛光飘忽两下,倏地灭了。 蒋林野:“……” “可能是你离蛋糕太近了。”棠宁重新拿起打火机,“要再点一次吗?” 蒋林野默了默:“……算了,你先吃蛋糕吧。” 许愿什么时候不能许。 但把棠宁饿坏了,他追狐狸的年限又要被拉长。 果不其然,小狐狸听到这句话之后很开心,毛茸茸的尾巴都慢吞吞地露出来。 她给时川也切了很大一块蛋糕,警察叔叔礼貌地道谢,经过蒋林野身边,犹豫一下,还是没忍住:“蒋先生。” 蒋林野:“嗯?”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把那么多戒指戴在同一只手上吗?” 他数了数,整整十个。 而且如果他没认错,那好像还都是T家经典款婚戒。 蒋林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沉默半晌,很平静地告诉对方:“我喜欢炫富。” 时川:“……” “戴这么多戒指,走在街上。” 蒋林野停顿一下,盯住正专心跟吃蛋糕、根本没心情跟他对视的棠宁,波澜不惊地说:“别人都会觉得,我有十个老婆。那多热闹啊,你说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星川【二更】 时川:“……” 棠宁:“……” 时川知道他是离异, 且刚离婚不久。 年纪轻轻离个婚就疯了, 这一代年轻人心里素质真的很不行。 把最后几个该问的问题问完, 他站起身, 打算向两个人道别:“谢谢两位配合, 也谢谢你们的蛋糕。” “应该的呀。”谈话的功夫,棠宁已经把狐狸肚子都吃圆了。 但三个人总共也只吃掉了一层,她忍不住发消息给盛星来:【你怎么还不过来?我们都把蛋糕吃掉一层了。】 盛星来:【蒋林野醒了?我刚出电梯, 马上就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棠宁刚刚放下手机, 盛星来就笑盈盈地推开了病房的门:“听说这儿有好吃的?你们有没有把草莓夹心那一层留给我?” 三层蛋糕是三种夹心,棠宁早就替她准备好餐具了,赶紧招呼:“快来, 剩下的全是你的。” 盛星来笑笑,一边放下给她带的便当,一边朝内走。 时川收起自己的东西,也刚好站起身。 两个人在卧室与会客厅的交界地带相遇,盛星来微微低着头看手机, 余光之外出现一双修长的腿,起初她没在意, 等对方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了, 脑海中突然闪现什么,才蓦地顿住身形。 电光火石,灵光一点。 说的可能就是这一刻。 盛星来太阳穴嗡嗡响,脑子里面一片混沌, 几乎瞬间红了眼眶:“时川?” 她转过去,声音带点儿不确定,和自己没有察觉到的轻微的颤抖。 时川刚刚走到门口,听见这道声音,身形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可是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 就这一个停顿的动作,盛星来立刻确定了这人是谁。 “时川……”心跳突然快起来,她扔掉手包踩着小高跟就开始朝外狂奔,预想过无数种情形,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重逢,“时川!” 可对方始终没有回头。 刚进来没两分钟,就又哒哒地跑掉了。 盛星来跑出去老远,蒋林野坐在病床上,还能听到她的喊声,孤独寂寞冷地在走廊上久久地飘荡—— 最开始是“时川”,后来变成“川川”,然后是“叔叔你走慢点啊”。 蒋林野:“……” 怎么称呼这么丰富的吗? 蒋林野没看懂:“她怎么了?” 棠宁嘿嘿嘿,露出不怀好意的狞笑:“我说什么来着?百因必有果,等着看吧,她的报应来了。” ***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 北城在入冬的边缘试探好几次,终于正式进入冬季。早晨明明出了会儿太阳,到了午后反而阴云避日,一丝光也透不下来。 盛星来踩着高跟跑到医院门口,已经是气喘吁吁。 人来人往,面前的街道车水马龙,那套警服不见踪影。 “时川!”明知道他不会回头,盛星来还是忍不住环顾四周,无用地叫他的名字,“时川?” 他走得太快了,一出住院部就几乎是消失在了人群中。 明明穿着那么显眼的制服,她就是找不到他。 ……像很多年前一样。 说消失就消失,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样想着想着,盛星来突然觉得很委屈。 她生发出一种像偶像剧一样站在医院门口大吼“时川我喜欢你”的冲动,但这里人太多了,很可能还混着她的同行,她丢不起这个人。 更何况,这么冲动地跟着他跑出来之后…… 盛星来突然意识到。 既然时川现在穿的是民警制服,那他刚刚出现在病房里,八成是在工作。如果真是这样,那蒋林野绝对有他的联系方式。 她回去找蒋林野要就是了。 干嘛像个傻逼一样在路上边跑边叫。 想通这一条,盛星来瞬间就释然了。 正打算转身往回走,视线内突然出现一身警服。背对着她,身形高大,立在路口,似乎正要过马路。 她一颗心瞬间又提到嗓子眼。 这次不能再叫了,初恋是只兔子,她叫得越大声,他只会跑得越快。 盛星来咽咽嗓子,安静如鸡地闭上嘴,小心翼翼地朝他靠近。 生怕一不留神他又消失了。 然而她还没走到路口,红灯变绿灯,那个人开始过马路。 盛星来不自觉地加快速度,从走慢慢变成小跑,眼见对方又要消失,她忍不住叫:“时川——” 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人一把拽住,用力往回拖。 盛星来一个趔趄差点撞在他身上,几乎是同一时间,背后传来漫长又刺耳的刹车声。 她短暂地愣了一下,心脏漏跳一拍,一垂眼,就看到熟悉的警服。 耳畔的嘈杂声如流水般褪去,她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刚刚的货车司机气急败坏,魔音穿脑:“大马路上你跑什么!赶着去投胎吗!” 盛星来咽咽嗓子,揪住时川的衣服,一点都不觉得生气。 跟重新投了一次胎也差不多了。 在医院里重逢时川,她觉得自己又活了。 ……所谓人生第二春。 然而下一刻,头顶传来男人清淡的声音:“你抓够了没有?放开。” 盛星来眨眨眼,很做作地小声叫:“叔叔,我害怕。” “害怕?可我看你胆子挺大的啊。”男人背脊挺得笔直,声线清冷,听不出情绪,“敢横穿马路,追着货车跑。” “我那还不是因为……” 盛星来一个激灵,突然反应过来,她刚刚认错了人。 她把另一位穿警服的同志的背影,认成了时川。 “……”这么一想又有点心虚,大小姐嚣张的气焰瞬间弱了,小声逼逼,“那还不是因为找不到你。” “你找我干什么。”时川不冷不热,“要报警?” “……没。”盛星来突然语塞,“我就是想见见你。” 自从四年前她睡完就跑,对时川同学进行过惨无人道的始乱终弃之后——这家伙在她家门口等了几天没等到她,之后就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他那时候还不在基层做民警,盛星来之后打听过他的去向,每个人的说法都不太一样。 她猜,他应该是躲起来了。 他那时候的工作本就有一部分涉密,要让她找不到,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是过了这么些年,盛星来跟他重逢,除了在心里唾弃自己真他妈的是个渣女竟然连这么好看的前男友都说甩就甩—— 竟然还有一丝丝隐秘的,小兴奋? 这么好看的男人,被她糟蹋过。 想想就开心。 盛星来舔舔唇,问:“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时川别开眼:“还行。” “我一直想知道你的去处。”他还跟四年前一样对什么都不冷不热,盛星来话茬接不下去,有些无措,“但是,但是问了很多人,都没有人知道你去哪……” “盛星来。”他突然打断她,“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盛星来呼吸一滞。 他转过来,看着她,眼睛深不见底,声音很低:“你四年前就不要我了,不是吗?” *** “这么说吧,盛星来呢,有个比她大几岁的青梅竹马,要什么给什么,摘星星摘月亮说一不二。不过我们不同年级不同学校,我就只见过几次,所以印象不算特别深。” “我只记得那家伙从小就特别照顾她,初中时时川跟我们同校,他在高中部,我们在初中部。他俩家住得近,但时间经常撞不上,可只要是同路回家,哪怕盛星来在书包里装一麻袋石头,他都会面不改色地帮她背回去。” “读初中的时候,追盛星来的人多,追时川的人也很多,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是恋人,但没人敢招惹盛星来。因为一旦她出了问题,时川一定会揍人。” “我记忆里,他们一直到高中都没有在一起,可两个人又一直都是单身,没有跟任何别的人恋爱……时川高中毕业去读了警校,我也不知道盛星来读大学之后,他俩还有没有联系。” …… 说起这段往事,棠宁很兴奋。 蒋林野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安静地听。 “总之。”她叭叭半天,终于开始收尾,亢奋地作总结,“不管星星刚刚看到时川时为什么那么兴奋,从她的眼神来看,值得肯定的是,我们接下来可以围观她遭受爱情的毒打了。” 小狐狸眼睛明亮干净,笑起来时眼角弯弯,元气满满。 蒋林野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跟她谈话,想笑,但又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不就一个蛋糕吗,心里的小人从中午笑到黄昏,笑得快要成为一个傻逼。 所以他还是选择了高贵冷艳的寡淡语气:“圣诞节去哪过,决定了吗?” 棠宁瞅他一眼:“你想去哪?” 她一个人做不了最终决策,必须得和蒋林野一起拍案。 “游乐园吧。”你不是一直想去?蒋林野想想自己以前还从没跟她去过游乐园,思索片刻,把后半句话吞回去,又换成,“游乐园不错,不够的钱我来出。” “我怎么会没钱!” “嗯,能买得起十枚婚戒的女孩怎么也不会穷。”蒋林野平静地抬起头,“我纠正一下我刚刚的意思,我是想说,游乐园不错,我也想去。但我毕竟也是TJ的联合创始人,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为你赞助一些钱。” 这话听起来就顺耳了很多,在外出差的简薇姐姐明天就回来了,棠宁给她打电话,吩咐她先把修改圣诞节方案的事情通知下去——我们预算充足,可以重做预案,动起来了。 简薇收到老板的指令,确认了几条信息,这才看到她早上的短信。 “美人奶奶?”简薇问,“您说的是林夫人吗?” “我不知道她姓什么,我见到她那天她穿旗袍,很有气质,也很能打嘴炮。” “那就是她了,她是夏教授的奶奶,姓林。”简薇说,“您以前在社交场合是见过她的,不过她出现的次数非常少,跟您的交集也不算多。就算您不向她透露失忆的事,应该也不会露馅。” “这样啊……”棠宁突然开始纠结,“她邀请我去家里做客……我本来不打算去的,但是你说她是夏方觉的奶奶,那我……我要不还是,去一趟?” 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是不认识的人,拒绝也没关系;但如果是朋友的长辈,这样盛情邀请,她还拒绝,就有些失礼了。 “这个看您吧……”简薇思考了一下,说,“您决定下来之后,我帮您修改行程表。” 棠宁张张嘴,正想说好。 背后突然传来一句清冷的警告: “不准去。” 她站在小阳台上打电话,不知道蒋林野什么时候起来了,正站在她身后。 他没有穿外衣,唇角有些发白,嗓音低哑,表情固执:“不准去找夏方觉。” “哈?”棠宁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理由呢?” “我……”蒋林野突然梗住。 然后肉眼可见地,他脸上浮现出茫然。 如果放在以前,他还有理由,不准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可现在两个人离婚了,按理说她要跟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 可是…… 可是…… 蒋林野手背冒出青筋,攥紧拳头,又松开。 他像一只无助的大金毛,垂着眼想了很久,久到棠宁以为他不会开口了,突然听他低声道:“棠棠。” 棠宁:“……” 棠宁:??? 见她表情不对,蒋林野微微皱眉,又试着换了个称呼:“宝宝?” 棠宁的表情更惊悚了。 她甚至被吓得退后了一步。 还是不对? 蒋林野有点急了:“棠宝?宁宝?”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把所有能尝试的称呼试过一遍,最后还是以近乎乞求的姿态,将问题落回原点: “你别跟夏方觉在一起,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ps,“常时爱缩山川去,有夜自携星月来。” --- 我终于把前几天这个一万字的天坑防盗章给写完了……_(:з」∠)_ 25字都有红包,这文原定的篇幅不长,所以我应该很快就能完结(??),红包发到完结。 另外怕有人看不见,再提醒一遍,37·38·39·40现在已经是正常顺序+正常内容惹,可以正常阅读。因为全都替换过,所以大家可以回去看看有没有哪章看漏了…… --- 然后!!!大家!!!! 我!刚刚!上了一本!新书预售!! 就是《别老惦记我》,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出版名叫《靠近你又怎样》,一个甜甜甜的校园文。实体书有新增番外,VB抽奖有特签,晒单有我和编辑准备的小礼物,来VB @南书百城 看一下好不好!!抽奖抽不到吃亏抽不到上当还有可能抽到特签书!! (当然我希望所有人都来买书……!!!TUT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苏思 329个;【破费了!!!但是为什么这么多woc????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234567 18瓶;陈l、bobos 10瓶;sjnsj 3瓶;zwzwz、37575374 2瓶;热心肠七号、点点鸭、春泥又护花十全大补药 1瓶; 爱你们鸭!!那我可以再求波营养液吗qvq 第42章 你男人 小狐狸被吓得不轻, 以一种防备的姿态, 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才一脸警惕地问:“我什么时候跟夏方觉在一起了?” “不是……”蒋林野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赶紧纠正,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减少和夏方觉的见面次数?” “为什么?”棠宁没太明白他的意图,“你不觉得提这种要求, 有点无理取闹吗?” “哪里无理取闹?我是你——”蒋林野心里突然蹿起一把小火苗,憋屈地盈盈摇摆。 然而他语气加重, 调子高高扬起,尴尬地停在这里。 是你的什么? 什么都不是。 可棠宁该死的回忆又被这句话给唤醒了,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记忆好像没什么触发机制, 某个人无意间提到某个点,就会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样,那些碎片疯狂地飞出来,然后洋洋洒洒地将她包裹。 她被笼罩其中,难以挣脱。 她愣愣地, 想起很久之前,他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那应该是TJ成立不久, 她从零开始才发觉无论创办还是管理一个企业都很困难, 饭局上推杯换盏喝了一些酒,回家时已经是深夜。 推开家门才发现客厅亮着灯,蒋林野坐在沙发上,表情冷得吓人。 她没力气应付他, 换了鞋就想上楼。然而还没走到沙发,被他冷漠地叫住:“站住,为什么不接电话?” 棠宁脑子有点不清楚,耳根微红,看着他愣了一会儿,才表情茫然地老实交代:“在跟一个客户谈合作……我没有听到。” 蒋林野冷笑:“你有多少合作要谈?我整个星期就只见了你两面。” “可……”棠宁站在那儿,很认真地思考一阵,提醒他,“今天才星期三。” 蒋林野梗了一下,胸中这股奇怪的郁气更加难以纾解。但是没关系,反正他从来也不是讲道理的人,抬眼看看墙上的挂钟,硬邦邦地道:“晚上九点之前必须回家,不然就别回来了。” “蒋林野,你是小学生吗?”棠宁在沙发旁站了一会儿,哭笑不得,“你不觉得你特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蒋林野轻易被激怒,火气蹿得五尺高,反而笑起来,“你跟一群男的喝酒到凌晨两点,还不准我闹?棠宁,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棠宁叹口气,觉得身心俱疲。 她不想跟他说话了,转身打算上楼。 走出去两步,被蒋林野用力拽住。 他压低声音,盛满风雨欲来的怒气:“说话。” “你不要拽着我……”棠宁小声碎碎念,“我力气很小的,挣脱不了你。” “你最近做什么忙成这样?”蒋林野声音里藏着怒气,手上的力道却放松不少,“我一整天都看不到你人影。” “有一个项目……” “什么项目每天半夜回来?” “就……”棠宁默了默,想跟他讲道理,又觉得没必要,“你非得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那你希望我用什么语气跟你说话?” 棠宁的火气终于被激起来:“我几点钟在哪,关你什么事?我是跟你结婚了,又不是卖身给你。” 蒋林野火气更盛,按住她的肩膀:“我是你的男人,你深更半夜不跟我在一起,还想跟谁在一起?” 时隔四年,棠宁重新记起这一段回忆,仍然被茫然无措的感觉包裹。 蒋林野还在原地纠结刚刚那个戛然而止的话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里的小人好像突然裂变了,一个头顶天使光环,一个披着小恶魔角,为“你到底是她的什么”而争论不休。 棠宁愣愣地站在那儿,突然笑了一下:“蒋林野。” 蒋林野蹭地抬起头。 “你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你是我的男人?” 蒋林野微怔,脸色骤变。 “可我是一个人,又不是你的什么东西。”棠宁有些无力,苦笑,“为什么要这样呢。” 为什么要这样呢。 为什么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呢。 为什么要把这段关系,生生弄成那个样子呢。 “宁宁……”蒋林野站在原地,很想走过去抱抱她或者捏捏她的手,可他难以行动,同样舌根发苦,“我……” “对不起,我能想起来的事情还是很有限。”棠宁垂下眼,轻声打断他,“但是我觉得照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谁都没有权利干涉对方的生活。” 哪怕她也没打算跟夏方觉在一起。 可蒋林野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实在有点欠治。 蒋林野脊背笔直地站着,病后唇色苍白,眼神也显得清淡。 可听见这句话,他愣了一下,突然急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只是关心你…… 想留在你身边。 可我究竟应该怎么对待你呢,你也是我的家人。 他也百口莫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四年前没有,现在也是。” 他语无伦次,棠宁突然有点累:“可你四年后还在跟我说一样的话……” “我可以改的。”蒋林野有点急了,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这句话说出口,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过去在心里预想过很多遍,如果有朝一日他向人低头,是什么样子。 ……没想到这么顺遂。 棠宁脑子有些乱,一时间想不到说什么。 她觉得不能这样下去,要么彻底想起来,要么永远别想起来了。这样时不时被突如其来地回忆杀闪袭,她觉得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 可蒋林野误会了她的表情,小狐狸的神情看起来真是纠结,他以为她又难过地在心里偷偷哭泣。情绪互相感染,他心里的小人也跟着难过起来。 他难受极了:“宁宁……” 宁宁没有说话。 她微微垂着头像是在思考,细碎的额发垂落,鸦羽般的睫毛覆盖下来。 而他声音发哑,低低的,以恳求的姿态,几乎跪进尘埃里。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 棠宁没有立刻给他回复。 她现在几乎可以百分百地确认,过去五年,她拥有一桩失败的婚姻。那些记忆碎片没办法拼凑出完整的五年,她最开始觉得全是蒋林野太狗的错,可经过徐旻枫的事情之后,又觉得自己也……也…… 挺蠢的。 更重要的是,她记忆里高中时代的蒋林野,完全不是那个样子。 ……又是怎么从一个人,被摧残成了一个狗男人。 有人叫她:“小棠,小棠?” 意识由远及近,棠宁猛地回过神:“啊?” 夏方觉低笑:“你没休息好吗?今天怎么老走神。” “对不起。”棠宁站在花架前,脸上流露出抱歉的神色,“我在想公司圣诞节的事。” “最近大家好像都在准备圣诞节,哥哥的公司也是。”夏方觉很擅长接话题,笑着看她,“他给大家准备了很多节日礼物,是用来抽奖的。你们是不是也有这个环节?” “对。”提到这个,棠宁明显活过来,小动物似的,眼睛亮晶晶,“简薇准备了很多毛绒玩具,我也好想要。” “我听说,你们公司圣诞节要在游乐园做游园活动。”夏方觉帮她给花浇水,阳光透过玻璃花房巨大的透明穹顶落下来,被筛成一束束,“我可以去吗?我很擅长抓娃娃的。” “可以是可以……”棠宁有些犹豫,“但我担心那天会很忙,没空陪你玩。” “没关系。”夏方觉温柔地笑,“我看着你玩就好。” 棠宁手一顿。 哪怕再迟钝,她也察觉到了夏方觉态度里这种微妙的暧昧。 可她又不是很确定。 犹豫一下,她问:“前几天,你奶奶好像想约我回家做客。” “嗯,我知道。”夏方觉毫不掩饰,“很巧,养老院出事那天我刚好回奶奶家吃饭,听她说了那件事。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现在我爷爷奶奶应该躺在医院里了。” “不不不。”棠宁想说,你们该谢的是蒋林野。可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一句简单而客套的,“是我们的安全检查有问题。” 夏方觉笑笑:“但我听奶奶说,你没有答应她。” 棠宁脸一热:“对不起,我当时没想起来她是谁……” “现在想起来了吧,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 什么时候都不会有时间的…… 棠宁犹豫一下,刚想开口,手机突然一震。 她以为是简薇发消息让她下楼处理事情,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蒋林野。 前几天他负伤住院,她怕他找不到自己,就将他放出了黑名单。 结果他三天两头,有事没事就给她发消息。她看到了会回,没看到的就干脆略过了。 蒋林野:【我今天学了两句话。】 发微信还附带这么严肃的句号。 棠宁有些好笑,回:【?】 蒋林野:【雨停了天晴了,我又觉得我行了;雾散了云飘了,我又开始叫嚣了。】 棠宁:“……”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在屏幕那边,拿着手机屏幕,面无表情地打字的样子。 她舔舔唇,回他:【蒋先生,你非常有自知之明……】 然而紧接着,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蒋先生,又严肃地说:【还有另一句。】 棠宁:【?】 下一秒,屏幕上弹出一句语气认真、气势万钧的:【棠总不笑,我不闹。】 棠宁:“……” 蒋林野停顿一下,面无表情地敲出另一句:【给我脸呢,我就要。】 作者有话要说:选一条评论 @言西要起早w :42章的目录介绍10.11晚上11点说自己替换不完不睡了,现在是13号的零点,请问是我理解有问题吗还放了章43章节也是防盗?麻烦搞清楚防盗再放好吗 - 解释一下这个,我原本确实想12号凌晨换,但是40+41写了八千多字,我从12号凌晨写到早上八点,天亮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要猝死了所以没换完……昨天言而无信没换42是我的错,向大家道歉 呜呜呜呜真的很对不起【噗通一声跪下 另外我这几天一直在日五日六日八,没有断更,是日更/双更,只不过是在替换前面的防盗,所以没有显示更新。是不是有小朋友只能看到最新章防盗,看不见我这几天在前面替换的章节……我一直在写的呜呜呜!我没有只挂防盗不写文!我最近每天都写通宵到天亮……!!!TUT 第43章 过山车【二更】 棠宁看着手机屏幕, 愣了几秒, 笑起来。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弯起来时光芒四溢, 午后的阳光从高大的玻璃穹顶上坠落下来, 洋洋洒洒地将她笼罩进去。 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夏方觉呼吸微微一滞。 几乎理所当然地,他想起更早一些时候,高中时代, 棠宁在校庆时上台唱歌,满面都是流动的朝气。 她现在好像跟过去不太一样, 脸上偶尔流露出夏方觉无法理解的茫然,可笑起来时,又仍然是十七八岁时活力满满的样子。 ……是让人心动的样子。 “小棠。”夏方觉低声叫她, “在看什么?” “一个很好笑的推送。”棠宁眉眼弯弯,将手机收起来,眼睛明亮地抬头看他,“我最近到年底都太忙了,可能暂时没办法去奶奶家做客, 请代我向她问好。不过除了这个……夏方觉,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嗯?你说。”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小棠……”实在太亲密了, 她觉得不合适。可棠宁挠挠头, 挑了个温柔的理由,“有点别扭。” 夏方觉微怔,心里涌起说不出的失落。 但他停顿一下,还是很有风度地点头:“好, 那我还叫你棠宁。” 午休时间结束,两个人并肩下楼。 等电梯的空档里,棠宁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蒋林野的那两句话。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抠出来的,难为他每天工作那么忙,还要抽时间来做这些奇怪的事。 棠宁想了想,问:“夏方觉,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夏方觉垂眼看她,浅褐色的眼睛被阳光照耀得温和透明,他低声:“你可以叫我小夏。” 棠宁眨眨眼,叫他:“班长。” 不给他回绝的机会,她又仰着脑袋问:“你前几年一直在国外,没有回来过吗?” “基本上是的。”夏方觉回忆一阵,说,“实验室很忙,离不开人。就算是过年,我一般也只在国内待几天。” 棠宁若有所思,长长地“喔”了一声,点点头没再说话。 电梯门打开,夏方觉帮她挡住门,微微抿唇低声问:“你在怪当初我不回来吗?” “啊?”棠宁起初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我那时候确实离不开,没办法回来。”电梯下行,夏方觉满脸歉意地解释,“对不起。” 棠宁赶紧摆手:“真的没关系的。” 她确实是不在意,反正大家也没有很熟。 成年之后她被教会的第一个道理就是,别人真的没什么义务来帮你。甚至于父亲病倒之后,棠宁四处求人无果,别说帮她忙了,但凡没有奚落她、愿意给她好脸色看的人,她都觉得对方是在帮助自己。 至少照顾她可怜的自尊心。 电梯“叮咚”一声,抵达总裁办所在的楼层。 夏方觉下午还有别的安排,只有中午可以路过TJ来陪她浇浇花、聊会儿天,棠宁正打算跟他告别,突然听他低声叫:“棠宁。” 她回过头。 夏方觉表情有些复杂,脸上仍然有令人沉溺的温柔。他一只手撑在电梯门上,犹豫一阵,问:“如果五年前回来的人是我,现在站在你身边的人,也会是我吗?” 这问题问得棠宁有点儿蒙,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虽然暂时还没有对外公布……”她停顿一下,笑道,“但是班长一定知道,我离婚了。” 夏方觉没有说话。 棠宁声音很轻,温柔地道:“班长将来,会遇到更合适的女孩子的。” *** 棠宁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 五年时光无法倒退,这种事情根本没什么“如果”可言。要是五年前真和夏方觉在一起了,现在…… “现在也不好说。”盛星来指出,“你跟蒋林野离婚了,未必就也会跟夏方觉离婚。你可别忘了,我们班长脾气比你前夫好四十倍。” “可是,星星。”棠宁面露犹疑,“我现在觉得,问题可能并不是全出在蒋林野身上……也许我同样不知道该怎么维持一段婚姻,我们两个都把事情越搞越糟。” “挺对。”盛星来闲闲地撬开一枚核桃,“照你这么说,既然陷入僵局了,那现在就看你们谁先给对方下跪。” “……”棠宁默了默,有些哭笑不得,“还有一件事,我很奇怪。” “嗯?” “人真的会对不同的人,存在不同的期待吗?”棠宁不明白,甚至感到难以理解,“夏方觉跟我说,他很抱歉五年前没有回来帮我,可是,说真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回不回来帮我,我其实挺无所谓的。能回来的话我会很感激,但不回来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微顿,她脸上浮现出困惑,“可是蒋林野明明帮了我大忙,只是打几句嘴炮,我就觉得世界要塌了。” 哪怕时隔五年,她又丢失了那么多记忆,那种世界崩塌的幻灭感,她仍然能感受到。 哪怕记忆丢失了,她的身体依然替她记得那种不快乐的、压抑的感觉。 “当然会啊。”盛星来笑了,“也许对于你来说,蒋林野是更亲近、更值得信赖的人。” 棠宁眨眨眼。 “打个比方吧,我读幼儿园时,叔叔读的小学就在我旁边。那时候他零花钱比我多,我每次放学总是用他的钱买零食。”盛星来说,“但是,首先,我肯定不会用不认识的人的钱买零食;其次,假如有一天有两个人跟我说‘盛星来你不能吃那么多零食你胖死了’,其中一个是叔叔,一个是陌生人,那肯定是叔叔给我的伤害和冲击力更大,我会先跟叔叔绝交。” 棠宁怀疑:“那那个陌生人呢?” “按在地上暴揍一顿。” “……” 棠宁默了默,觉得有些好笑:“人家也没有很老,大你没几岁,你干嘛一直叫他叔叔。” “警察叔叔嘛,不叫叔叔难道叫警察?呀,你大概不明白,这是恋人之间的爱称。” 棠宁:“噫。” 但是说到爱称,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蒋林野那个让她头皮发麻的“宝宝。” 光是想到就有点难以呼吸,赶紧转移话题:“你和时川在一起了?” 盛星来摇头,别说在一起,进度条连百分之零点一都没有进行完。他比四年前更难搞,冷漠程度翻了一百倍,而且好像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独独针对她。 她遗憾地撑住下巴:“他好冷淡,我最近每天都在挖空心思地想各种理由去见他……还不一定能见到。你说基层民警哪有那么多事呢?我去五次,他有四次不在。” “别这么说,警察叔叔很辛苦的,我以前读过不少基层在工作岗位上猝死的新闻。不过……”棠宁停顿一下,眼中流露出点儿狡黠的笑意,“你想见他还不容易?天天违法犯罪就行了。” 盛星来:“……” 小闺蜜的毛蠢蠢欲动地,徘徊在将炸未炸之间。 棠宁赶紧伸手安抚她:“圣诞节的时候,去约他出来玩吧,天气预报说,那天也许会有初雪。” 如果有初雪,无论是撑同一把伞在万家灯火里并肩穿行,还是突然握住对方的手塞进自己口袋来一段强硬又别扭的告白,好像都会被笼上温柔的滤镜,不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盛星来想了想,认真附和:“说得也对,我也觉得在初雪天强吻他,是个很好的主意。说不定他兽性大发,我们就一不做二不休……” 棠宁:“……”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让你袭警! 但真正到了圣诞节那一天,棠宁自己也没空再管小闺蜜了。 之前跟夏方觉说她可能会很忙,到了这天才发现,她是真的很忙。 ……忙着从头到尾,把所有项目都玩一遍。 TJ头一次跑到室外来开游园会,员工们很新鲜,老板自己更新鲜。棠宁上大学之后就没什么机会再来游乐园,五年过去,主题乐园一个接一个地在北城扎根,她还一个都没来过。 蒋林野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拉着简薇,坐了四次过山车。 简薇姐姐快吐了,连连摆手:“我不行了,你自己去,别拽着我。” 棠宁抱着一只刚刚在公司抽奖时被黑幕到的巨大独角兽,体内每一个兴奋的细胞都被激发出来,担忧地摸摸他:“你没事吧?还好吗?我不玩了,扶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蒋林野看着脑袋上戴鹿角、怀里抱着玩偶、口袋中还被员工们塞满万圣节糖果的棠宁,觉得,她现在确实是一个纯·小女孩。 ——还是拥有着很了不得的身家、被整个公司的人宠在手心的那种,超有钱的富婆小女孩。 简薇连忙:“没关系的,我没事,棠总你把我放在这儿就行。” 棠宁还没开口,身后传来一道低咳:“让陈良骏留在这里照顾她吧,我陪你去玩。” 她闻声回过头,见蒋先生长身玉立,站在阴霾的天空下。他肩膀宽阔,穿挺括的大衣,没系扣子,露出里面的高领毛衣,看起来高冷又难以靠近。 棠宁还有点没从上次那个宝宝的阴影里走出来,简薇已经连连点头:“谢谢蒋总。” 所以五分钟后,棠宁还是和蒋林野一起出现在了过山车上。 他低着头帮棠宁检查安全带,她有点不放心地瞅瞅他:“你的伤都恢复了吗?” 会不会过山车走到一半,他突然开始飙血。那就刺激了,站在过山车下的人说不定以为天上下红雨。 蒋林野抿唇:“还没拆线,但基本没事了。” 他检查好她的安全带,坐回座位,扣上自己的。 棠宁瞅瞅他,过会儿,再瞅瞅他。 蒋林野忍不住:“怎么了?” 棠宁咽咽嗓子,小心指出:“你这发际线。” “?” “要是放在两百年前。”她认真地说,“指定是个贝勒。”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里不会有太多星川CP的戏份,这一对也不单开。之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许会写番外(?) ……啊我真的不能再熬夜了!!!TAT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清 2个;公子张三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情醉第二帅狗、慕慕、与妖 10瓶;古月???、ycy 5瓶;优秀本秀、Sherry。、隆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喜欢你 蒋林野:“……” 蒋林野:??? 他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在说他秃。 ……不是, 等等。 他秃??? 几句话的空档, 工作人员过来帮所有人检查完安全带, 过山车铃声响起, 机器缓慢地开动。 蒋林野一口气上不来,攥住棠宁的手,认真地强调:“我有头发的。” 棠宁眨眨眼:“我没说你没有头发啊。” “我的发际线没有后移, 我的发量很正常。”蒋林野气急败坏,“你看错了, 我只是把头发剃了而已。” “喔。”棠宁就是随口一说,她也不怎么在意,把鹿角取下来放在手中拿好, “你说有就有吧。” 这是什么直男台词! 蒋林野感觉第二把八十米大刀当胸穿过,头发涉及当代年轻人的尊严问题,他有些难以呼吸:“我真的有头发,不信你摸一摸。今天天气不好你没看清,我不怪你。” 小狐狸眼睛明亮, 同情地看着他:“没关系,大家都这样, 你不用太担心的。我那里有生发液, 如果你实在害怕被别人看到,我用黑色塑料袋包起来,偷偷送给你。” 蒋林野喉头一紧,感觉第三把刀当胸穿过。 棠宁变坏了。 他一边握着她的手, 一边不高兴地想。 她比过去还要难对付。 蔫儿坏。 过山车驶过前面的平稳地段,开始缓慢地爬升,为后面巨大的弯道蓄力。 棠宁握紧手里的鹿角发箍,突然转过来,神神秘秘地说:“你知道吗?我听人说,在过山车最高点许愿,会成真。” 蒋林野:“?” 他脑子出问题了?他印象里的版本,好像说的是摩天轮? “我帮你许个愿吧。”棠宁舔舔唇,坏心眼地瞅瞅他。 过山车行驶到最高点,短暂地停了一秒钟。 周围突然安静下去,仿佛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蒋林野看到棠宁嘴角残留的那一点儿笑意,心里突然浮现出微妙的预感:“不……” “不必了吧”还没说完。 过山车轰隆隆地从最高点瞬间冲下。 在一串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里,棠宁清脆的声音乘着风,从最高点开始,一路传至千家万户: “蒋林野头发很多,发际线一点也没有后移——移移移移移——” 蒋林野:“……” 还没下过山车,他就想死了。 十分钟后,伴随着漫长的回音,过山车缓缓停下来。 棠宁整个人兴奋得耳根都红了,将鹿角发箍重新戴回脑袋上,一只手还被攥在蒋林野手里。 她转头去看,正对上前夫表情寡淡的脸。 棠总鹿角一戴,谁也不爱:“你的员工全在这附近,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头发了。” 她问:“开不开心?快不快乐?” 蒋林野:“……” 艹。 *** 下了过山车,棠宁去储物格子,把自己的独角兽玩偶抱回来。 玩偶跟她手臂差不多长,填满棉花,肥嘟嘟的,咧着嘴朝谁都笑。 两个人走回刚刚的休息处,见简薇在和陈良骏聊天,相谈甚欢的样子。 蒋林野想不通陈良骏这种直男怎么能跟女孩子相谈甚欢,正打算走过去无情地打断他们,被棠宁拉住:“你要去找助理吗?我不过去了,我饿了,去吃点东西。” 夜幕将落未落,园内的设施和小店陆陆续续地亮起灯。游乐园圣诞夜有官方活动,很多小舞台开始预热,灯火绵延十里,光芒璀璨、暗香漂浮,在阴霾的黄昏里显得热闹而温柔。 蒋林野回头看看不知道在聊什么但好像很开心的助理,又转过来看看抱着独角兽左顾右盼找食物的棠宁,心里两个小人短暂地争论了半秒,还是觉得追老婆比打击助理好玩:“我跟你一起去。” 棠宁没有拒绝,转身往主干道的方向走。 不知道她那群叨逼叨的员工去哪儿了,游园会没有包下整个游乐园,而是包下了餐厅在内的一小片园区,她怀疑那群人现在正在没有她的角落里偷偷狂欢。 嗅着食物香气,棠宁一路摸到热狗店前:“你想吃什么?” 蒋林野慢她一步,不知看见了什么,立在她身后有些出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跟你一样吧。” 棠宁点点头,很好心地帮他也点了一份热狗和一份洋葱圈,面包裹着法兰克福肠被装在牛皮色的纸袋里,闻起来香气诱人,可拿在手中有些烫。 “你快拿着。”棠宁看也不看,伸手递给他,“烫。” 蒋林野停顿了半秒,才赶忙接过来:“饮料也给我吧,我来提着。” 棠宁觉得这家伙好像从下了过山车之后反应就有些迟钝,以为他被吓傻了,从店员手里接过热饮,正想转过去嘲笑他一下,一转身就撞见一个熟人。 游乐园里灯火璀璨,背后巨大的游乐机器在夜幕中闪光。年轻的女孩站在十几米开外,戴着和她同款的鹿角发箍,笑意盈盈,一边朝面色兴奋地这边走,一边大声朝他们打招呼:“棠宁!蒋大哥!” 棠宁手一顿,抬头看看表情从刚才起就不太好的蒋大哥。 蒋大哥自然而然地从前妻手中拿过热饮,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我们跑吧。” 棠宁:“?” “我不想看见她。”蒋林野一边说着,一边拽住棠宁的手转过身,“也不想跟她打招呼。” “不是……”所有食物都被蒋林野拿着,棠宁不得不跟着他走,“你干嘛不直接拒绝她。” “我拒绝过。”蒋林野表情不好看,“你不知道而已。” 可徐旻枫根本就油盐不进,背后有徐家的长辈们护着,从小被捧手心顺风顺水,做什么事都肆无忌惮,对想要的东西势在必得,执着得可怕。 棠宁被他拽着小跑了一段路,一开始还听到徐旻枫在后面叫“蒋大哥”,拐过几个弯就也听不到了。 停下来之后不知道这是走到了哪,夜色蔓延,园区内处处灯火,星光般璀璨闪烁。最高的大楼上在表演灯光秀,旋转木马旁搭了个小舞台,小丑立在旁边笑吟吟地免费送气球,一群小幼崽围在那里喊“给我一个再给我一个”—— 周遭嘈杂喧闹,棠宁停下脚步,不明白:“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跟她说过很多遍,不要缠着我,不要跟着我。”提到这人蒋林野就不爽,简直是快牛皮糖,怎么甩都甩不掉,“可她完全不听。” 棠宁问完这个问题更饿了,垂下眼盯着他手中热气腾腾的热狗,很想拿过来咬两口。 可是蒋林野正说到兴起,世界上能让他感到安全的状态只有两种,要么完全独处,要么身处人潮中。就算现在棠宁没有抬头看他,没有与他对视,他也感到放松。 世界是世界,他和她是他和她。 好像两个人能构成奇妙的小宇宙,将所有喧闹声都隔离在外。 所以他很有耐心地,低声解释:“过去五年,我拒绝过她很多次……但好像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从来没有跟她在一起,也没有跟她发生任何关系,回国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 棠宁微微垂着头没有说话,夜风带动鬓角的碎发,小狐狸看起来有些茫然,又有些委屈。 蒋林野一下子有点急,但凡话题涉及到徐旻枫,他都觉得棘手。 四年前棠宁不相信他的解释,他起初觉得烦躁,以为自己没有耐心解释第二遍,后来过去很久才意识到,他真正无法面对的是她的冷漠和不信任,他没有勇气第二次开口,是怕被她拒绝第二次。 可是四年过去,走到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对不起,宁宁。我现在解释给你听,可不可以?”夜色渺渺,灯光灿烂。蒋林野一只手落在她肩膀上,低头看她,舌根发苦,“你大概不记得了,四年前……四年前我们因为徐旻枫吵过一架,她跟你说我不喜欢你,是因为父亲的事情才想报复你。我承认她说的不全是假话,但……” 棠宁仍然没有开口,垂着脑袋,目光向下。 蒋林野以为她不高兴,可事实上,她的眼神落在牛皮色纸袋上,现在满脑子都是,热狗再不吃就要凉了,真的好饿,可是他说得这么动情,又不好意思打断…… 早知道就应该回去找自己那群叨逼叨的员工……他们就算没有举办冷餐会或者聚众烧烤,肯定也吃餐厅自助吃得很开心。 “但是……”蒋林野从小到大从没有哄过小女孩,父母太爱跟他讲道理,他一辈子没学过怎么撒娇,每句话都说得很艰难,“真的不是那样的。我承认最开始你来找我,我确实有点儿变态的报复心理……但是,但是那不是很正常吗?我那种念头的确存在过,可很快就消散了。我后来不是因为想报复你才娶你的,是因为……” 灯光秀进入最后一个环节,身边有人开始小声倒计时。 周围人来人往,蒋林野怕她被行人撞到,伸手将她朝自己的方向揽:“宁宁。”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烟火喷薄升空,“嘭”“嘭”地炸开,照亮大片夜空。 人潮涌动,耳畔的尖叫和欢呼一声接一声。 一束束焰火在空中接连绽开,如同一朵朵五彩斑斓的花。深沉的夜幕下,颜色明亮耀眼,如同千树万树繁花绽放。 棠宁闻声仰头看天空,没有来由地,想起很久很久之前。 回到两个人的学生时代,也是一个这样热闹的夜晚,学校圣诞节恰逢整年周年校庆,班主任突发奇想,在年级上举办了一场小小的舞会。 棠宁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坐在旁边,一整晚没有接受任何男生的邀请,大家拿她和蒋林野开玩笑,撺掇着他去邀请小同桌跳今晚的第一支舞。 蒋林野朝她伸手,他牵着她走到灯光下,站在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处,才听棠宁强笑着小声说:“我不会跳舞……” 蒋林野微微怔了一下,一只手还落在她腰上,突然笑起来。 “没关系。” 也是这样多的人。 这样多的目光。 他低声说,“我们就这样站着,也没关系。” 棠宁被他护住,整个人脸颊都烧起来:“你不会觉得很丢人吗……” 蒋林野移开目光,什么也没有说。 她带着那个疑问生活了许多年,跨越无法回头的时光,机缘巧合,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之后,又和同一个人,站在这片夜空下。 她十七岁的少年已经长大了,会在炫目的烟火下,拥挤的人潮中,哑声对她说:“……因为我喜欢你。” 耳畔有破空的声音,烟火如同流星,明明灭灭,下雨般坠落。 蒋林野声音很低,带着郑重,一字一顿:“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重新来过好不好。 棠妹:热狗热狗热狗…… ------------- (作话不收费,不看可屏蔽) @熠熠呀;小蒋的顺口溜说的越来越好了,夏方觉要是再撩宁宁的话我就讨厌他,美人奶奶都不能帮他加分 @阿茴:蒋狗真的争点气吧,看看夏同学怎么老是和宁宁在一起玩!蒋狗能不能搞一些突破性进展! @凌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蒋总是我哏都人吗,哏都盛产狗男人哟。热烈欢迎大大来哏都感受一下沙雕段子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哏都是个啥! @隆平:强行排比蒋老板,软硬不吃棠宁宁。蒋老板最近的骚话有点多,怕是最近受了什么高人指点 @柚子有犄角:哈哈哈哈哈 狗男人越来越像说相声的了 □□狗男人真是像训狗一样哈哈哈哈 @二三:小蒋真是太棒了 感谢小蒋给我提供了素材,最近都用土味情话去“骚扰”舍友hhhh 南总,我也有话要对你说:知道为什么我喜欢黑夜吗?因为 只有在黑夜中才能保护你【哈哈哈哈哈我去办个土味情话大赛,看谁最土 @WXR: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蒋林野为了追媳妇不顾一切太搞笑了吧 这不是最近很流行的社会语言吗哈哈哈哈【是的,都是社会人哈哈哈哈哈哈 @粗腿诺诺:太土了太土了蒋总(邓布利多摇头)宁宁做个新时代的事业女强人!事业爱情全都要! ------ @淡操心:哈哈哈哈这是作者真实的发际线吗,像个贝勒哈哈哈哈哈【太残忍了不要说出来!! @一颗大栗子:贝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宁宁杀人诛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辞035:过山车,我还在想南总怎么这么大胆敢在晋江公然开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到和好的苗头了!我可以了!以及那个贝勒的发际线,我感觉我受到了冒犯!呜呜呜 @Mashiro:恭喜小蒋同学提前陷入中年男人最大的苦恼之一,不过没关系,新年礼物就让棠总送你10顶假发吧!【魔鬼doge @云山乱:你可以说我丑,但是绝对不能说我秃!我不会因为你说我丑就真的丑,但是我真的可能会秃…… @Acatc: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宁宁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怼 小蒋真的心里的小人又要自闭捶地了 - @玖鹤:小闺蜜这种睡完就跑,警察叔叔一定会记小本本的,期待番外jpg.【然后她会被反复报复很多遍,doge @扶笙:星川cp我真的好爱qwq开番外嘛(试图撒娇)【撒娇我接受了但番外要看具体时间安排doge,摸摸头啦哈哈哈 @一期一会:拒绝小夏啦 太好了 小蒋慢慢跪吧! 星川竟然不开单本 唉 感觉还不错 @略略略:求个番外,这对好好玩,想看袭警 @阿茴:求求求番外,叔叔什么的,我也太可了,拒绝小夏了,希望蒋狗好好做人,管好自己的嘴 @二三:求星川番外!!!小闺蜜也好爱好爱好爱,大家都好可爱啊,嘴炮功力都很了得 我也想像小富婆那样拥有巨大~~的独角兽【我也想要……!!!! @腿:警察叔叔这个梗还是很甜滴!棠总真的好幸福哦感觉整个公司的员工都在宠她! @兜仔:我闻到了一丝丝快要和好的气息,希望我儿子能加把劲阿。离婚后的蒋大狗还挺乖的嘻嘻,希望狐狸能原谅我们狗砸 @黎沐希Lili:城城不要熬夜了,小蒋的那段高冷微信 我笑了好多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25字评论有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熠熠呀、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IS_Smiley呐~ 20瓶;慕慕 10瓶;WXR 3瓶;zwzwz 2瓶;我、沉蜜、呱呱桃莓、二三 1瓶; 谢谢你们!!!我爱你们呜呜呜呜!!! 第45章 大冒险 “嘭”地一声, 更大的烟火在耳畔炸开。 两个人站的地方很靠近中心, 能听到烟火“咻咻”接连升空的声音, 也能听到最开始点火那一瞬的嘭声。 周围人潮汹涌, 棠宁像是有些被吓到, 下意识朝后退,猝不及防撞到陌生人身上。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 这里太吵了,旁边的人大概也没完全听清她说什么, 含混地摇摇头摆手表示没关系。 人流已经拥挤到了让他感到不安全的程度,蒋林野眉峰微聚, 当即捂住她的耳朵,护着她往旁边走。 走到旋转木马的围栏旁,远离最嘈杂的中心, 人流才稍稍稀疏一些。 “你刚刚跟我……跟我说什么?”棠宁拽住蒋林野,“能不能再说一遍?” 她被那支巨响的冲天炮烟火吓了一跳,不是完全没听见他说话,可是那里太吵了,她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 或是出现幻听:“你刚刚是不是说,你……” “宁宁。”话到嘴边, 蒋林野不知怎么生出股别扭劲儿, 猛地把话茬截断,“我说我手里的热狗再不吃就要凉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先吃一点东西吧。” 棠宁张张嘴, 还想说什么,可这么一被打断,脑子里瞬间真的只剩洋葱圈:“好啊好啊。” 逆着人流,蒋林野一只手虚虚悬在棠宁另一侧肩膀外,将她整个人半护在怀里。 “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这儿好像还没有这么多人。”棠宁忍不住回头看,“大家都来看烟火了。” “嗯。”人多到某种程度就很容易发生踩踏事故,一直到护着她远离了人群,蒋林野绷紧的神经才稍稍放松,“我也没想到这边会有这么多人,下次团建,不能挑在圣诞节当天。” 反正他们出来玩,哪天不是玩。推迟一两天也不是不可以,又不是非得赶在圣诞节当天。 棠宁在园区内找了个休息处,抱着独角兽坐下来。 热狗刚出炉时很烫手,现在蒋林野带着她跑了一圈,刚好恢复正常温度,拿在手中暖洋洋。 夜色低沉,风吹在身上有些凉。棠宁拆开一只咬了一口,香气带着流动的热意冲进四肢百骸,连神经都得到安抚。 她的心情一瞬变得很好,接连咬了好几口,却发现蒋林野坐在她身边,一直没动弹。 “你不吃吗?这里面没有姜。”她舔舔唇,“我一直以为游乐园的东西不好吃,但这个味道还不错。” 蒋林野摸摸饮料的杯壁,发现还是热的,将吸管插进去递给她:“你饿了,当然觉得什么都好吃。” “你不喜欢吗?”棠宁觉得这家伙真是太浪费了,明明刚刚是他自己说了要吃,“那我们等会儿回餐厅吧,其他人都在那边吃晚饭,简薇刚刚给我发消息了。” 微顿,她又补充:“那边有厨师给你做饭,你可以不吃这种垃圾食品。” 蒋林野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把一整只热狗吃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好像很久没见过棠宁吃这种垃圾食品。学生时代两个人做同桌,她抽屉里永远塞满印着各国语言的小零食,包装都很小袋,一旦上课犯困就摸出来往嘴里塞两颗糖,每次还都会很殷勤地问他要不要吃,像一只到处藏食物的仓鼠。 结婚之后反而很少了,蒋林野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原因,母亲对他说过,糖果和零食都让人软弱。 棠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怎么在意。吃完一只热狗,又指指他的洋葱圈:“那个你也不吃吗?” 蒋林野摇头。 棠宁心安理得,把他的洋葱圈也拿过来解决掉。 两份洋葱圈其实没几个,何况这玩意儿也不挡饿,蒋林野看她吃得差不多,将自己手边那个没动过的热狗也递过去:“还要不要?” 棠宁看看他,看看热狗。 看看他,再看看热狗。 像是纠结了很久,才耸耸鼻子,强调:“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吃得掉双人份?” 蒋林野云淡风轻:“喔,那要不要?” “……要。” 食物解决掉大半,只剩一个热狗了。蒋林野提着两杯饮料,棠宁一边吃,一边和他并肩往回走。 圣诞节跑来赶游乐园夜场的几乎全是年轻人,园区内比白天还要热闹,四处流光,黑夜也被照成白昼。棠宁偶尔停下来看马戏或者花车迅游,两个人走走停停,在午夜前回到餐厅。 主题餐厅开在蹦床附近,用篱笆圈出了一个小院,院内绿草如茵,繁花盛开。然而隔壁的蹦床馆内似乎在开电音party,嗨翻天的声响,几乎要把房顶掀开。 棠宁路过门口,蠢蠢欲动:“等你吃饱了,我们能不能……” 话没说完,被蒋先生面无表情地打断:“你想把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原模原样吐出来?” “……”棠宁默了默,安静如鸡地闭上嘴,跟在他后面回餐厅小院。 还没推开篱笆门,就闻到熟悉的烟熏火燎的气息。院内绿化很好,挡人视线的灌木丛几乎跟人一样高,棠宁沿着鹅卵石小道往里面走了一段路,穿花拂柳,循着气息找到人群,发现她这群经理果不其然,在聚众烧烤。 有人看见她,立刻抬手打招呼:“棠总!蒋总!” 蒋总脸上一年四季没什么表情,有些冷淡地“嗯”了一声,转头进屋了。 大家都习惯了他这种冷漠的态度,也不怎么在意,转身热情地招呼棠总坐下:“快来,鸡翅膀刚刚烤好——棠总您吃晚饭了吗?陈良骏刚刚抽奖抽到您这只独角兽的配偶,被我们给扣下了,您先坐着吃点儿东西,我们现在就拿过来给您。” 棠总受宠若惊:“谢……谢谢你们,我晚饭吃了点儿东西,但……现在还能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独角兽,这玩意儿竟然还是一对?这年头真是什么都有配偶,只有蒋林野是孤狼。 她一坐下来,面前的小盘子很快堆满各种人上贡的食物。 棠宁忙不迭说谢谢,在心里默数一下,院内留着的人不多,年轻的员工们好像都跑到外面玩去了,只剩这群年纪轻轻就装老弱病残的经理,半夜围着炉子边烤火边吃东西。 “我们刚才玩到哪儿了?”她拿起一串面筋,刚刚放进口中,就听营销部经理扬声问,“别棠总一来就冷场啊,嗨起来。” 棠宁一乐:“你们在玩游戏?” 简薇就坐在她左手边,表情有些古怪:“嗯……已经玩过好几圈了。” “玩什么?” “能玩的酒桌游戏都玩过了,您过来之前,我们正在讨论下一局玩什么。” 棠宁咬掉一片小瓜,刚烤出来有点烫,她一边吸气一边挣扎:“酒桌游戏能玩的就那么几个,你们刚刚讨论到哪儿?我是不是打断你们了?” 营销部经理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刚说要玩真心话大冒险,他们嫌没意思,我刚被他们教训过……棠总,您要加入我们一起玩吗?” 棠宁觉得这个小瓜实在烤得太好吃了,哪怕为了这些吃的,她也要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好啊。” ——所以二十分钟之后,跟厨师一起走回来的蒋林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可爱的前妻,一手拿着烧烤一手拿着啤酒,靠在简薇肩膀上乐得直不起腰:“没有没有,蒋林野这人学生时代脾气就不好,很多女生喜欢他,但是不敢追,背地里给他取外号叫‘面神经麻痹’……喔,就是面瘫。” “以前?他以前的成绩确实很好啊,学生时代好像也一直没什么绯闻,除了吃睡上厕所就是在学习……喂,你们这么喜欢听八卦,当时为什么不去做娱记?嗯?” “我和他……我和他如你们所见,就是现在的合作关系呀。” …… 蒋林野心情微妙又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居高临下将厨师手中的小托盘放在她面前。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把她手里没喝完的啤酒抢过来:“别喝了。” 棠宁立马坐直:“我只喝了一点点。” 有过上次跟夏方觉吃烧烤的经历之后,她学乖了,没有再硬着头皮作死。TJ这群经理里有八成都是她最初创业团队里的人,了解她的性格,也知道她容易过敏,但凡递给她的烧烤,要么没放辣椒,要么就只零星撒了一点。 蒋林野掂量一下手中的啤酒罐,确实还剩不少,她应该真的只喝了几口。目光转而向下,盯着她的嘴唇看了几秒,他猜测,她大概也没怎么吃辣椒。 ——挺乖。 在心里下完结论,蒋林野一言不发地拖个凳子坐到她身边,将另一只从直男助理手中抢过来的独角兽放到她身边:“把汤喝了。” 棠宁低头看看,他让厨师煮的是冰糖雪梨肉饼汤,清热解渴,疏风散热。 而放在她身边的玩偶,是她怀里那只独角兽的配偶。 棠宁放下烧烤,捡起勺子试了试,汤有些烫,但在寒夜里喝起来很舒服,暖意抵达四肢百骸,舌根泛出一点点回甘的甜。 坐在面前的一众经理,不约而同齐刷刷地发出小声逼逼:“惹。” 棠宁:“……” 你们就不能去群里小声说悄悄话吗,这么大声我会听到的! 她的真心话说完了,游戏还在进行中,空啤酒瓶在桌上转啊转,指向下一个人。 棠宁咽咽嗓子,转头低声问:“你吃东西了吗?” “还没。”蒋林野大衣脱下来挂在旁边,挽起衬衣袖口,“我让厨师煮了面,你要不要吃?” 棠宁摇头:“这盅汤能喝得很饱……我觉得我今晚已经吃太多了。” 蒋林野抬眼,语气不是很好:“那你还坐在这里吃烧烤。” 尽管他自己也知道,TJ大多数经理都早婚早育,不可能对女老板有什么非分之想。可是他跟厨师一起走出来,看到棠宁跟一大群人坐在一起,笑得歪倒在简薇肩上,心里还是有点不爽。 不可避免地想起很久之前,他谈完一个案子,无意间撞见棠宁跟一群人在包间里喝酒。她的酒量和情商全都是创立TJ之后炼出来的,尽管有简薇在旁边看着,他不担心出什么事,可还是觉得不舒服。 控制不了的不舒服。 ——哟,笑得这么开心。 ——怎么不对他多笑笑。 像过去这五年一样,蒋林野始终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难以让步,他就是这么双标,自己可以,她不可以。 棠宁正想反驳吃烧烤用的是另一个胃,下一秒,啤酒瓶飘飘悠悠地指向自己。 为了让游戏不那么无聊,他们稍微修改了一点玩法。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由上一个被选中的人来定,而发出真心话或大冒险内容指令的人,是顺时针的上家。 蒋林野一坐下来,就自动成了棠宁的上家。 上一个被选中的是市场部的妹子,眼见又抽到了老板,她兴奋地拍桌大喊:“大冒险!棠总大冒险!” 棠宁:“?” 我记住你了,你年终奖没了:) 她正想开口,蒋林野抬起头,声音清冷地问:“我可以对下家下一个指令,是吗?” 其他人战战兢兢,纷纷点头。 蒋林野思索半秒,突然站起身,拿起挂在旁边的大衣。 棠宁茫然地仰起头看着他:“?” “棠宁。”他声音清淡,垂眼看她,“站起来。” “?” 棠宁没搞懂他想干什么,懵懵懂懂地照着指令,站起身。 下一秒。 蒋林野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沉声严肃道:“拿上你的独角兽,现在立刻,跟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天助我也,太好了,赶紧走:) 棠总:大冒险是这么玩的???? ------------ (作话不收钱,不看可屏蔽) @呱呱桃莓:不要吃热狗了!!!啊啊啊好妈妈帮你回答!!好!!小宁可以她可以!!!小蒋你听到了吗吻她给我吻她!!! @40208765: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蒋冲鸭!!!小棠别看你的热狗了!我立马拿走丢掉! @害羞病:好好好!!!妈妈同意了!!快重新来过吧!一起去吃热狗! @赫赫:呜呜呜呜呜这么感人的场景女鹅你听到了没有啊啊啊快去回应啊别想热狗了!!!反正都凉了 @腿:可怜蒋老师难得碰到天时地利的好机会,也进行了一番精彩发言,可对方一片真心只给热狗 @皮皮虾还是椒盐的好吃:蒋狗很上道,越来越有出息了,麻麻看好你哦,早日把女鹅骗回来 @南辞035:我好怕宁宁盯着吃的…然后没有听到我的妈,那就神转折了,而且再让蒋狗说一次我觉得他说不出口 @zking. bei:好好好好好啊好好啊好好好!我替宁宁回答了!你们赶紧在一起!! @陈陈爱宝宝:社会毒打应该应该要继续……别答应,虐他 @楠婻喃暔:小蒋说人话怎么这么动听!!!!早点干什么去了 如果早点会说人话就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啊啊啊 不过一切都是需要成长的没错 失去才知道珍惜啊唉 @Acatc:呜呜呜呜小蒋真是转死性了 现在也太会说话了一点吧 可是我们宁宁还是小朋友一心就想着吃她的热狗 - @包包包:小棠同志!!!能不能专心一点哇!!!怎么小蒋在你心目中脸跟热狗都比不过了吗……虽然他真的很狗可是他爱你呀!!!快听听他的心声 @云山乱:今天的蒋林野大概找回了17岁时撩妹的技能,真的是出息极了!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复婚了! @熠熠呀:热狗,比小蒋香,比小蒋热,比小蒋更能勾起宁宁的食欲,建议小蒋搞点小龙虾味的香水,没准宁宁会扑上来 @兜仔:哦嚯莫名觉得蒋大狗有点卑微是怎么肥事。希望狐狸小小的为难他一下然后再跟他和好然后生个蒋狐狸,我真是太棒了! @Yatogami Kuroh:我命令你们下一章就开始甜甜的在一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蒋真的太可了!!!小棠你怎么肥事啊,告白呢!!! @二三:仿佛已经看到了小闺蜜被反复“虐待”的场景了hhhhhhhhh,小蒋都这种时候还没点眼力见,不知道我们的棠棠饿了嘛?!什么重来不重来,都没热狗来得诱人 (我又来了哦:遇见你之前我叫怂怂,遇见你之后我叫从从,为什么?因为,你偷走了我的心心 hhhhhhhhh)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玊、开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岩憬 9瓶;阿温 6瓶;盐言不咸、爆米花 1瓶; 25字评论有红包 ps,修改了章节但标题上没有提示重读的,一般都是在捉虫,不用重新看。 第46章 想强吻 其他高层:“……?” 抱着独角兽一脸茫然的棠宁:“……?” 一群人盯着他看了半天, 才反应过来。 棠宁有点难以呼吸:“你是认真的吗……” 蒋林野脸上表情波澜不惊, 垂眼看她:“我不是上家?” “是……” “我不是可以对下家下一个指令?” “是……” “那走啊。” “……” 棠宁游走在崩溃边缘:“你没玩过大冒险?” 蒋林野掀起眼皮:“你没见过有人这样玩大冒险?” “……” 还真的是没见过。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我不要……我不走。”棠宁挣扎, “我要接受惩罚。” 蒋林野根本来不及拦, 她已经伸手朝向桌面, 从一堆小纸团里揪出一个——每个纸团里面写着一条惩罚,不尽相同,棠宁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 但她今晚已经见别人抽到过“与墙深情拥吻一分钟”或者“跳草裙舞到大家都鼓掌的程度”这种奇怪的惩罚了, 所以对自己能抽到的内容也不抱什么希望。 棠宁咽咽嗓子,小心地展开纸条。 上面一排小字, 工工整整地写着: 与一位异性十指相扣,对视一分钟。 棠宁:“……” 棠总愣了愣,在心里泪流满面。这是谁写的惩罚!也太简单了吧! “快快, 来来来。”她重新坐下来,兴奋地环顾四周,“你们谁来跟我对视一下,很简单的,一分钟就够了。” 众异性高层不约而同掩面低头, 仰头抽烟低头喝酒、别开目光吃烧烤,就是没一个人敢看她。 棠宁:“……怎样, 我是美杜莎吗, 看我一眼会石化?” 蒋林野站在她旁边,她看不到他的眼神,自然也看不到他脑袋上方快要化形的黑暗气息。 满脸写着“谁看谁死”。 这他妈的谁敢把头转过来。 “喂。”棠宁有点不高兴了,“你们这些家伙……” “抬头。”蒋林野突然出声, 他声线一如既往地低,在沁凉的夜风里,像某种很有年代感的弦乐器,“看我。” 棠宁微怔,被动抬起头。 还没反应过来,蒋林野就俯身握住她一只手,将她像小动物似的提了起来。 他动作幅度不算大,下手也很轻,棠宁一抬眼,就接触到他的眼神。 双眸清晰,瞳仁很黑,里面装了许多的情愫,如同无法斩破的夜色,令人难以分辨。然而深处灯火闪动,正中倒映出一个小小的人影。 于是几乎是受蛊惑般的,她受着他牵引的动作站起身,目光向上,与他对视。 已经过了凌晨,夜色降临,游乐园内热闹丝毫未渐减,餐厅小院被圈在一隅,明亮的灯火与嘈杂的喧闹声都被隔得很远很远,那声响恍如隔世,宛如海水退潮。 蒋林野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薄唇紧抿,下颌线条清俊,脸上没什么表情。 夜风带动棠宁额前的碎发,她有些痒,想问问他觉不觉得痒,话出口的前一秒,突然想起他没有头发。 她觉得这游戏有点儿像那个“互相盯着对方眼睛不准动,谁先笑谁就输了”,看得久了眼睛就有点疼,一分钟变得无比漫长。 可蒋林野完全不这么想。 他有太久太久,没有这种机会,能好好看一看棠宁了。睡梦里也许可以,但他仍然希望她醒着的时候,也能平静地面对她。 风声悠长,灯光如同打翻的银河。 她到底年轻,侧脸安静,眼神也澄澈。蒋林野这样垂眼看她,能望见她又长又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毛茸茸的。 于是情不自禁,想要拥抱。 ……想要亲吻。 周围的高层每一个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打断他们,棠宁就这样默不作声地一边与他对视一边在心里默默倒计时,可不知怎么,蒋林野盯着她看,看着看着,眼里突然燃起一阵小小的风暴。 下一秒,趁着她反应过来之前,他陡然按住她的肩膀,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 棠宁:“……?” 耳畔风声骤急,巨大的拉力难以抵抗,将她推向蒋林野。 “喂……”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大概要撞上他的下巴,第二个念头是艹这混蛋竟然想强吻她! 电光火石的瞬间,碰到她嘴唇的前一秒,蒋林野下意识闭上眼。 ——然后,稳稳地,亲到一个棉花状物体上。 蒋林野:“……” 蒋林野:“?” 他身体短暂地僵了一下,眉峰微聚,将脑袋朝后撤。 借着暧昧的灯光,果不其然,看到自己面前怼着一只傻不拉几的独角兽,棠宁一只手还被他握着,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它,堵在自己脸前面。 蒋林野深吸一口气,突然什么脾气都没了。 棠宁等待几秒,感觉差不多应该够一分钟了,放开蒋林野的手。 他的手掌比她大很多,刚刚握住时掌心很干燥,可就这么短短一分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开始出汗。 ……握个手而已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棠宁小心地将独角兽从自己面前挪开,眨着眼看前夫的脸,果不其然,他表情不太好看。 她舔舔唇,想确定一下:“你亲了她?” 蒋林野在心里叹口气,松手放开她,面无表情地接话:“对。” 微顿,他又挑衅地转过来,语气带点儿不高兴地问:“她脏了,怎样,你要跟我决一死战吗?” “……” *** 一群人在游乐园玩到快要天亮,才陆陆续续离开。 棠宁走得很早,游戏没玩几轮就打算撤了。她今天精神很好,原本想在这里吃个通宵,但蒋林野摆出一副“你不走我就也不走”的架势,他大病初愈,她有点不放心。 本着怜惜前夫的人道主义精神,她还是决定先撤。 “明天我可以迟到。”离开之前,棠总放狠话,“但是你们不能。” 高层们瞬间分成了两半,一半当没听到,欢欣鼓舞地恭送棠总;另一半哭天喊地,觉得明天无论如何至少得放半天假。 不管哪一种都带着开玩笑的性质,落入蒋林野眼中,他觉得可爱极了。他永远不明白棠宁为什么能跟员工建立这种洗脑般的情谊,可过去有这么多人喜欢她,她还是不快乐。 棠总当然不知道他在寻思什么,小狐狸开开心心地跟其他人道别,扛起两只独角兽就跑。 简薇跟她一起离开,走到小院门口,被蒋林野拦住:“你不用过来,我送她回去。” 简薇愣了一下,转头看棠宁。 棠宁小小地“啊”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不用了吧,我们又不顺路。” 蒋林野抬眼:“你不是要回家?” “我们回的又不是同一个家。” 蒋林野沉默半秒,今晚被插刀太多了,他的神经一时间有点钝,痛感竟然没有立刻传达进大脑。 “不行,现在太晚了。”他揉揉太阳穴,有些头疼地说,“简薇也喝了酒,不能开车。” “我原本打算叫个代驾的……” “这个点儿,你上哪叫代驾?”蒋林野突然有点生气,刚刚亲吻独角兽时就埋在心里的小火苗,现在终于蹿起来,“叫代驾比让陈良骏开车安全吗?你怎么想的?” 玫瑰半里和明郡公馆在天南地北两个方向,棠宁明天真的可以不上班,但蒋林野不可以。 她想让他早点回去,皱皱眉头,正想讲道理,又听他疲惫地低声道:“棠宁,这种小事,你能不能就不跟我犟了?” 棠宁短暂地沉默一下,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好吧。” 夜幕低垂,疾风吹散树影,车辆高速行驶,划破深沉的夜色。 车上很安静,陈良骏将音乐声调低了,暖气让人昏昏欲睡。棠宁靠在玻璃上翻手机消息,看到她离开后,逼逼群又刷出了99+。 【你们觉不觉得蒋总好像变温柔了】 【你哪只眼睛看出他温柔,我今晚想抬头跟棠总对视的时候不小心瞄到他,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把我吃掉了】 【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呢,世界上很多小朋友渴望光明】 【??不是,棠氏的老员工必须逼逼一下了,蒋总刚跟棠总结婚那段时间也很温柔的,那时候TJ还没成立,我经常看到蒋总开车带棠总】 【棠氏的人为什么会在我们群里,你是棠氏的叛徒还是TJ的卧底】 【??这么没见过世面吗,我是觉得棠总长得更好看所以从棠氏跳槽来了啊,何况TJ本来就是棠氏的子公司,分什么你我他?】 …… 【正经点姐妹们,我也觉得蒋总对棠总态度好像变软了,可是你们不觉得棠总的态度反而有点奇怪吗】 【嗯,一副不太想跟蒋总同框出镜的样子……】 【蒋总说要跟她一起回去,也被她拒绝了……】 【玩游戏的时候我从指缝里偷看,看到蒋总想亲棠总结果亲在了独角兽嘴上……】 群里沉默三秒。 突然有妹子说。 【你们记不记得前段时间那个传婚变的八卦?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蒋总出现在TJ的频率突然变高了。那我们不妨大胆地猜猜,他现在在干什么】 【我猜……】 【不是吧……】 群里又陷入死寂。 所有人心情微妙。 【他不会是在追妻吧……】 …… 棠宁看到最后一句话,一个激灵,瞬间被吓醒。 她忍不住转头,瞅瞅与自己隔着两个独角兽,坐在身边不远处的蒋林野。 他闭着眼像是在小憩,单手撑着脑袋,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 车上挺暖和,他把大衣脱了,毛衣领子毛茸茸的,昏昧的灯光下,阴影落在侧脸上,她清楚地看到那一小圈短毛簇拥着的、他白皙的皮肤和突出的喉结。 然而下一秒,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蒋林野慢慢睁开眼:“怎么了?又饿了?” 棠宁:“……” 棠宁:“不是。” 结合今晚放烟花时她的幻听,以及大冒险时他那个像是想要吻她的动作…… 棠宁谨慎地发出试探:“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梗?” “什么?” 她咽咽嗓子,绘声绘色地学:“你那不叫喜欢,你就是馋人家身子。” 蒋林野短暂地沉默,抬头看她,声线清冷:“我知道这梗还有后半句,你是不是想说,我下贱?” “……我没有。” 但棠宁立马意识到,她的梗现在已经降不住蒋林野了。 小狐狸不开心地揪住独角兽的角:“你不是很忙吗,哪来那么多时间上网冲浪?” 蒋林野没有说话。 发生这种事情他也不想的,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前妻追回来。 陈良骏教他投其所好,可棠宁现在除了吃只对猫和相声感兴趣,他对猫咪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只能从另一边下手。 可这些话蒋林野不好意思跟棠宁说,他不擅长告白,七岁时不擅长跟爸爸说我爱你,后来再也没有机会了;十七岁时没机会跟同桌说我也喜欢你,后来也没机会了。 很快,车平稳地抵达明郡公馆。 棠宁一左一右扛起两只独角兽,迫不及待地逃离这个可以感受到他呼吸的密闭小空间:“我走了,再见,希望这个项目顺利,祝你发大财。” 蒋林野半秒也没犹豫,拉开另一半的车门:“我送你上去。” 棠宁:“……” 随便吧,反正她也拦不住他。 但她发誓不会让他进门的,绝不。 小狐狸扛着两只玩偶,飞快地跑进电梯。 蒋林野紧跟其后,她住在高层,电梯抵达上方还要花一小段时间,他几次三番想说点儿什么打破沉寂,可是一看到前妻清凌凌的目光,就感到无从开口。 ……好像自己真的很下贱一样:) “叮咚”一声,电梯抵达楼层。 总共也没几步路,棠宁制止住他企图送她到家门口的想法:“时间太晚了,你也别出电梯了,就这么坐着电梯原路返回吧……我这住处挺安全的,三步路也不会出什么事……” 她话没说完。 对门邻居那扇从没打开过的门,突然缓缓地在两人面前敞开了。 屋内灯光明亮温暖,夏方觉大概是熬夜在看文献,手中拿着刚刚取下的眼镜,身上穿柔软的长袖和亚麻色居家长裤,肤色很白,脸庞清隽英俊。 “小棠。”棠宁被吓了一跳,惊甫未定地转过头,见他靠在门上,眼神温柔地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棠宁感觉身边的黑魔王蒋林野已经开始异化了,她挡不住这家伙发出来的黑暗气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我……” “喔,我想起来了,你今天跟员工们去做圣诞节团建了,对不对?”客厅内灯光温暖,洒在夏方觉肩头,映得他整个人清润温柔。他声音很轻,唇畔噙着点儿笑,“我本来也想过去的,可是学校那边一个课题突然出了点问题,没来得及跟你说,真是不好意思。” “我……” 棠宁几次想开口,可夏方觉压根儿不给她打断的机会,明明看见她身后站着那么大一坨蒋林野,还在不停地叭叭。 他一只手抵住山根揉了揉,声音带着点无奈,仍有清淡的笑意:“小棠,你那天跟我说的话,我想过了……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微顿,他温柔地道:“我可以重新追你。” “也许五年前没有机会……可是现在,你已经离婚了。” 下一秒,他抬起头,笑容温和,正正地与蒋林野对视:“我有这样的权利,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当我死的吗???? 蒋总:这里哪里安全??? ----------- 25字评论有红包 另外求一波营养液鸭~ 第47章 拆房子 死寂。 楼梯间陷入一片死寂。 没等夏方觉说完最后一句话, 蒋林野已经一手拽住棠宁, 以一种宣告占有的姿态, 挡在了她的身前。 棠宁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察觉到他手背上暴突的青筋, 和起伏不定的胸口。 她觉得夏方觉再多说一句,蒋林野就要冲上去揍他了。 棠宁被他拽着,同样想将他往后拖, 想劝他不要太冲动,别动不动摆出一副要杀人的架势。 所以她犹豫一瞬, 谨慎地探出了脑袋:“夏方觉,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夏方觉并不掩饰:“圣诞节之前。” 微顿,他温声解释:“其实我买房子时就买好家具了, 只是一直在开窗散甲醛。前几天刚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请朋友来家里做客,贺乔迁之喜。” 蒋林野气息不稳,下一秒,又见老情敌抬起头, 风轻云淡地说:“等我忙完手上这阵子,请蒋先生也一定要赏脸, 来我家里做客。” 棠宁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她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窒息。 夏方觉刚回国时就说要换一套离学校近的房子,也向她表达过“觉得明郡公馆不错”的意思,可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直接搬到了她家对面。 暗示性地拽拽黑魔王的手, 棠宁想跟他解释一下,自己不知道班长会搬到家对面来住。 可蒋林野好像根本也不是很在意。 他并不打算质问棠宁,夏方觉缠着她,是夏方觉的问题,跟她没有关系。 微微闭眼深呼吸,蒋林野沉声:“夏方觉,你知道像你这样动用关系查别人私宅住址,我是可以告你的吗?请你离我妻子远一点。” 夏方觉靠在门上,闲闲地抱着手,有恃无恐地笑着看他:“蒋先生,请允许我纠正一下,不是妻子,是前妻。你们已经离婚有一阵子了吧?我看缠着小棠的人是你才对。” 停顿一下,他又挑衅似的补充:“何况,我也没有查小棠的住址。蒋先生谨言慎行,希望你以后能确认过事实之再下定论。” 如果他没有查,那只能是棠宁自己告诉他的。 蒋林野无意识地紧了紧裹在手掌里的棠宁的五指,心里有些无力,旋即又放松。 他转过来,抿唇:“宁宁,先回去休息吧。” 时间实在是不早,再纠缠下去天都要亮了。 两个人没有打起来,棠宁左右看看,觉得暂时也只能这样:“那我不送你了……你自己下楼小心一点。” 夏方觉没有关门,仍然默不作声地靠在门框上看着两个人。 蒋林野站在电梯旁,身影颀长,一言不发。几步路的距离,身上散发出浓重的杀气,脑袋上方几乎顶着化形的大字“老子不好惹”。 他心里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想起高中时的蒋林野,明明里面是黑的,非要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在棠宁面前装得跟五讲四美的三好少年似的,转头就把他掀翻在篮球场里。 什么都想要。 哪有这种好事。 他正盯着情敌沉思,下一秒,棠宁突然转过来,轻声叫他:“夏方觉。” 他立刻垂眼:“嗯?” 棠宁思索片刻,目光清凌凌的:“我的确离婚了,法律的意义上来讲,可以跟任何人自由恋爱……但是我、我其实希望你不要追我。” 尽管已经有过上一次的对话,夏方觉仍然为她表现出拒绝的态度而心里发闷。 他尽量保持语气平静:“为什么?” 棠宁这次很果断,一点都没有犹豫:“我不喜欢你。” “感情可以培养,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蒋林野刚打算进电梯,突然听到这句话。 他顿住脚步,立刻退出电梯,转头看自己可爱的前妻。 两道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棠宁纠结半天,艰难地憋出一句:“我喜欢毛茸茸的……”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沉默半秒,知道她说的应该不是人类。 在噬元兽面前,人类男性一败涂地。 趁着两人双双陷入沉默,棠宁飞快地向他们道别,掏出钥匙打开门,扛上独角兽就想溜。 然而她刚刚蹿进客厅,正想关门,前夫眼疾手快一只手挡住门,硬生生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耳畔风声骤急,接着是“嘭”地一声。 疾风刮过走廊,房门在面前重重阖上。 棠宁:“……” 她沉默半秒,心如死灰地抬头看蒋林野:“我就不该让你上楼,对不对?” 前夫靠在门上思索半晌,好像没往那方面想。他停顿一下,以一种很学术的姿态,认真地指出:“我觉得你住这个地方,存在巨大的安全隐患。就算不回玫瑰半里,也必须立刻搬走。” “首先是防火系统,我刚刚试了试,那个消防柜是锁着的,打不开。万一着火怎么办,你连灭火器都找不到。” “……消防柜肯定都是锁着的啊,何况我家里也有家用灭火器。” “其次是这个楼层高度。”蒋林野开始胡扯,“先不说着火的问题,停电了怎么办,你爬这么高的楼层上来吗?” “……有备用消防电梯,不会断电的。” “再次,也是最危险的一条。”蒋林野抬眼与她对视,语气还很严肃,“夏方觉竟然住在你对门,如果他像我一样,强行闯进室内怎么办?你觉得你能推开我还是能推开他?” “他哪有你说得那么……” “你不要低估男人的欲望。” 棠宁沉默一下,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出车祸时,医院那晚发生的事。 她抬起头,露出塑料微笑:“天黑了你又要变异了是不是?我看你现在就挺危险的,离我远一点。” 蒋林野叭叭半天,最后严谨地得出结论:“太危险了,我今晚必须住在你这里。我明天帮你联系搬家公司,你不回玫瑰半里也可以,我在别的地方还有房子,你看上哪套住哪套,立刻搬走。” 棠宁:“……” 棠宁又困又头疼:“你不觉得,半夜闯进我家非要强行住下,这种行为比夏方觉搬到我对门还要奇怪吗?” 这话提醒了蒋林野,蒋总眉峰微聚:“你说得对,我怎么早没想到。” “?” “我应该早点把你对门、楼上楼下的房子都买下来。”他又不差这个钱,为什么偏偏让情敌近水楼台,“就不会发生这种危险的事了。” 棠宁头更疼了。 她还想说什么,蹲在小窝里昏昏欲睡的嘤嘤怪听到声响,快快乐乐地冲着她跑过来:“嘤!” 棠宁赶紧放下两只独角兽,将儿子抱起来放进怀里撸撸:“对不起呀,这么晚回来,又把你吵醒了。” 小猫咪不怎么在意,亲热地在她颈窝蹭蹭,发出小声哼哼:“嘤。” 蒋林野见她对猫这么亲密,心里嫉妒得泛酸水。 凭什么毛茸茸就可以被宁宁亲亲抱抱举高高。 他也想被宁宁亲亲抱抱举高高……! 可棠宁现在太困了,凌晨四点多,她完全不关心前夫在想什么:“你真的不打算走了吗?” 蒋林野严肃地点头:“你这地方很不安……” “你是复读机吗?”棠宁在嘤嘤怪身上蹭蹭,有气无力地打断他,“也不是不可以,之前的阿姨打扫过客房也换过被褥了,床单你自己去拿条新的就好——但是。” 她停顿一下,抬头看他:“蒋林野,你不觉得现在这样子很奇怪吗?为什么非要赖在这里呢,你图什么?” 当然是图后半生的幸福……两种意义上的。 可蒋林野自己也没有经验,就算是追女孩子,也不在该从哪里开始。明明在游乐园里就壮着胆子问了她能不能重新来过,可是当她想要确认第二遍,他又觉得太唐突。 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 棠宁现在对他好像没什么感情,他看到她拒绝夏方觉的样子,就愈发不敢冒进。 可是…… 可是他又没办法放手,没办法真的放弃她。 于是只能沉默半晌,然后低声,尝试着向她解释: “我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学过,也没人教我。” ——尤其是在喜欢和恋爱上。 以前觉得如果想要拥有什么东西,去骗去抢也没关系,但他失败得很惨,害怕重蹈覆辙。 “可我……我很努力地在学了。”如果相声也没有用,他可以勉为其难地试一试,跟那只讨厌的猫搞好关系。 棠宁安静地望着他,停下撸猫的动作。 蒋林野嗓子有些哑,在寂静的夜色中清澈低沉。 许久,他说。 “你也试一试,不要太快推开我,好不好?” *** 棠宁其实对这个问题感到一点…… 不解。 她为什么会想推开蒋林野呢。 明明青春期的时候,喜欢他喜欢得死去活来。 甚至直到现在,她还能回忆起当初那种看到他时,心里怦然开花的感觉。 但似乎已经太远太远了,尽管心理停留在二十岁,可身体站在二十五岁,一直在替她做最优选择。 “虽然听起来有点胡搅蛮缠,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盛星来听她这样推理,小声,“如果我的身体能像你一样理智清醒就好了,哼。” 小闺蜜好像有点不高兴,棠宁反而乐了:“怎么,昨天圣诞夜过得不好吗?” 她今天睡到下午才起床,拉开窗帘看到天空阴霾,但天光很亮。 天气预报又出错了,昨晚没有初雪,看来今天也不会有。 盛星来很失望:“是啊,我根本就连人都没约到。” 时川不肯给她联系方式,她只能用最古老的方式,线下跑到办公室去找他。 她天天往那边跑,搞得大家都认识她了,倒也不赶她走。而且她生下来就自带buff,从小嘴甜,这个叔叔那个哥哥地叫上一圈,谁都拒绝不了这种可爱挂的小姑娘。她给每个人都带了圣诞节礼物,甚至帮当晚值班没办法出去玩的民警叫了热饮和火锅。 所以尽管时川不在办公室,盛星来也很轻易地从他的同事口中套出了他的去向: “他啊……今天不值晚班,也没有出警,好像去看他那几条狗了。” “哦对,今天周五是吧?他每周五下午都会出去一会儿的,应该不会太久。” “没事哈,你在这儿烤着暖气等等他,估计他天黑之前就回来了。” …… 盛星来乖乖巧巧地向每个人道谢,心里有点茫然。 时川现在养狗吗?而且听起来似乎不止一条? 不过转念想想,这些年她不知道的事情又不止这一件,没关系,她可以慢慢等她的叔叔说给她听。 可是她在办公室里,从日暮黄昏等到华灯初上,从华灯初上等到被夜幕包裹,也没等到时川回来。 值班的民警给时川打电话对方也不接,只好劝她先回去。 可盛星来突然拧巴起来了,说什么都要在原地等他回来,给这个狗男人看看,她放着大好的圣诞节不过,在这儿等他等到海枯石烂。 结果还没等到时川,她就先睡着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办公室里暖气充足,她蜷在沙发角落里,身上盖着一件警服。 ——是时川的外套。 这家伙回来了,又走了,从头到尾没有叫醒她。 ……可她还没有吃晚饭啊! 盛星来一边生气,一边又委屈得不行:“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她说着说着就有点想哭:“我不就是四年前对他始乱终弃,他来找我时,我又让他等了很多天都没理他吗……我很过分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棠宁沉默一下,舔舔唇,企图跟她讲道理:“姐妹,你听我说,虽然我很想站在你这边,但如果有人对我始乱终弃、我去找他他还不搭理我,别说半夜披衣服了,我会直接让他从这个美丽世界消失的。” 盛星来正想开口,突然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激烈的响声。 棠宁微微发怔,很快反应过来:“你等一下……我等会儿回来跟你说。蒋林野好像在拆房子,我起来看一眼。” 她穿上外套跳下床,发现声音是从浴室里传来的。 玻璃门上一片氤氲蔓延的水雾,她拉开门,看到里面一片狼藉。 蒋林野穿着简单的家居服,一手提着嘤嘤怪生命的后颈,一手拿着淋浴头。小猫咪身上的毛毛都被打湿了,疯狂地挣扎,想咬死这个把它搞得湿漉漉的男人。 蒋林野有些狼狈,见她过来,主动解释:“你天天抱着它,我想给它洗个澡。” “我没想到你这猫反应这么大……” 微顿,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你养一只宠物,竟然不教它游泳?” 作者有话要说:棠:?????谁家的猫会游泳????? ---------------- 25字有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喜欢易先生啦 10瓶;IS_Smiley呐~ 9瓶;呱呱桃莓、WXR、一期一会、春泥又护花十全大补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最可爱 浴室中水汽氤氲, 他不止拿着淋浴, 还在浴缸里放了整整一池水。 “这是谋杀你知道吗?”棠宁被这股热气熏得面颊泛红, 除去小房间里温度太高, 她最主要是感到窒息, “把我儿子放下!” 蒋林野力气太大了,嘤嘤怪根本挣扎不过他,见棠宁过来, 赶紧可怜巴巴地嘤嘤嘤小声叫。 蒋林野动作微微停顿,有些不自在地放下淋浴, 将蜷成一团的猫抱起来还给她。 他还没来得及往猫咪的毛毛上涂沐浴液,小猫咪湿漉漉的,身上只有浓重但干净的水汽。 嘤嘤怪在温暖的气息里瑟瑟发抖, 棠宁怀疑它是被气的,赶紧从旁边扯块浴巾,将它裹进怀里。 为什么她和猫看起来都很不高兴的样子…… 蒋林野直觉自己做错了事,但直接道歉岂不是很没面子:“你刚刚起来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棠宁把小声嘤嘤的儿子按在怀里,推开浴室门, 语气不太好:“这都几点了你为什么还在我家里?你不用上班吗?周六就不需要工作吗?” 蒋林野默了默,“我在家里工作也可以。” “这是谁家?”棠宁语气一加重, 怀里的小猫像是被吓到, 也跟着她一抖。她又气又心疼,一边安抚儿子,一边下逐客令,“你在哪儿办公我管不着, 但你能不能不要赖在我家?” 为什么凶我…… 蒋林野被她说得微微一怔,站在原地,像一条无辜且无措的大狗。 冷酷无情的前妻抱着嘤嘤怪走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浴巾是柔软且吸水的材质,她将它放在腿上,小心翼翼地扒开。狸花猫的毛很软,打湿之后整只毛球都小了一个号,黑色的眼睛镶嵌其中,反而显得更明亮了。 棠宁不高兴,觉得自己儿子被虐待了。 她用毛巾裹起来试着擦擦,感觉擦不干,又把吹风机拖过来。 蒋林野主动帮她插电:“我来。” 棠宁还在生闷气,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热风调到最小档,她坐在沙发上帮嘤嘤怪吹毛毛,小猫咪好像并不抗拒这股温柔的热风,一边小声嘤嘤,一边舒服地闭上眼。 蒋林野看着看着,又开始不开心。 为什么一只猫都能被她按在怀里吹毛毛。 为什么他就从来没有这种机会。 结婚五年,棠宁从没帮他吹过头发。 他想了想,捋开袖子,企图卖惨:“我想给它洗澡,结果被挠了。” 棠宁不想看他,小声嘟囔:“你不知道猫怕水吗?” “……” 蒋林野真的不知道。 他没养过猫。 在此之前他养过最可爱的小动物,就是他颜值逆天的前妻。 可是这位前妻,现在很不待见他。 蒋林野垂下眼,看着那只在吹风机前舒服得快要打起滚来的狸花猫,觉得自己可比它委屈太多了。 棠宁把毛球按在怀里仔仔细细地吹了一圈,嘤嘤怪又变回了那只威风凛凛的小猫咪。只是一部分毛毛仍然带着潮气,得用吸水毛巾再擦一次。 她在猫咪的事情上永远很有耐心,一点一点地从脑袋顺着往下擦。嘤嘤怪逐渐恢复精神,跃跃欲试地想要往她身上跳,她干脆将它抱起来,让它半趴在自己肩膀上。 蒋林野见状眼神一紧,赶紧伸手企图阻拦:“别靠那么近,它挠你怎么办。” 嘤嘤怪的脑袋刚刚碰到棠宁颈窝,两只爪子死死扒着她的领口。听见这句话,立刻转过来,凶巴巴地大叫:“嘤!” 就算大叫,在蒋林野听来也还是很奶。 仿佛在反驳,我才不会挠她! 果不其然,棠宁也说:“它不会攻击我的。” 微顿,又小声逼逼:“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见谁都挠吗……” 蒋林野无言以对,他哪有见谁都挠?可转念想想好像也没错,当年他打嘴炮的时候确实是不管不顾六亲不认…… 心里的小人快委屈哭了,可蒋总还要艰难地维持男人的面子,只能默不作声地坐回去,挺直背脊,装作云淡风轻。 可嘤嘤怪成精了,仿佛看出他心里委屈巴巴的小人,回过头用余光不屑地瞄他一眼,然后转过身,一整只地陷入棠宁怀里。 挑衅般地,一只爪子不偏不倚,正正地落在她的胸口。 偏偏棠宁本人毫无所觉,毛球一直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她一边帮它擦尾巴上的水汽,一边小声安慰:“别急别急,马上就好啦……” 蒋林野:“……” 蒋林野:??? 这猫还有没有点人性? 他太阳穴突突跳,一手按住山根,有些疲惫地说:“宁宁,既然你现在清理猫毛很频繁,也不让它进卧室……那我也不反对你养猫了,但是。” 棠宁不想听。 她现在已经熟知蒋林野的套路,但凡句子里有“但是”二字,前面的肯定都是废话。 “但是,你稍微跟它保持一点距离可以吗?”蒋总放慢语气,苦口婆心,“虽然我知道现在养宠物的预算成本都很高,会做驱虫会打疫苗……但是你怎么知道小动物身上,有没有携带什么别的,会对你不好的东西?” 话音落下,室内短暂地沉默半秒。 他开口时,嘤嘤怪也偷偷转过去听,想看看这个狗男人嘴里能吐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没想到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 它微怔,旋即立刻以一种黛玉呕血的姿势,虚弱地瘫在棠宁怀里,两只爪子牢牢勾着她的肩膀,发出气若游丝的喘息:“嘤……” 蒋林野:“……?” 怎么这么会撒娇的…… 他甚至有一点点羡慕。 可是见它突然虚弱,棠宁一下子急了:“你能不能别当着它的面说这种话?它听得懂,会生气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蒋林野正想开口辩解,突然看到那只有气无力地倒在棠宁肩头的猫,竟然偷偷转过来,用余光轻蔑地瞅了他一眼。 蒋林野:“?” 等等,他好像读懂那一眼的意思了:) ——你看到没有。 ——我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蒋总立刻收回解释,冷漠的内心瞬间毫无波澜:“哦。” 他看透这只猫了,只要有他在的一天,永远别想他跟这种讨厌的生物和解。 如果哪天棠宁回心转意,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把这只讨厌的噬元兽赶出家门。 他才不要下半辈子都活在跟猫争宠的日子里。 把受惊的儿子放在怀里安抚了一遍又一遍,棠宁将它的毛毛全部擦干,用羊奶小布丁和深海鱼干安慰它。 听到敲罐头的声音,嘤嘤怪才勉勉强强地活过来。离开之前,不忘亲切地蹭蹭棠宁的脖子和手心。 蒋林野默默在心里记笔记: 要会撒娇。 要多装死。 要懂卖惨。 要在离开的时候,故作不经意地,蹭蹭她。 看到嘤嘤怪吃东西,棠宁抬头瞄眼表,已经一点多了。 蒋林野大概也还没吃午饭,但她还在生气,不太想招待他:“蒋总,你该走了。” 逐客令下了一遍又一遍,蒋总的小玻璃心被可爱的前妻击得稀碎:“你这儿没有厨师,我刚刚帮你叫了千岛国际的午饭,能……” 能不能我俩一起吃。 棠宁打断他:“谢谢你,那我就不留你下来吃饭了。” 蒋林野:“……” 蒋总没有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不情不愿地缓慢地挪向门口。 手还没碰到门把,门铃突然响起来。 他微微一怔,拉开门,正撞上夏方觉笑容温和的脸:“午好,老同学。” 他手里提着个看起来还挺精致的便当盒子,是一个竹编小筐,上面落着同样材质的盖子,看不清里面装着什么。 蒋林野没有犹豫,打算靠把他挤出去:“刚拖过地,别进来,脏。” “小棠,我能进来吗?”夏方觉探出头,扬声叫她,“奶奶亲手做了点心,我来给你送一些。” 伸手不打笑脸人,棠宁走到门口,也笑着回应:“谢谢你,但不用了。” 她一边说,一边故作不经意地将前夫往门外拱。 蒋林野脸上有点挂不住,不想被她挤出去,又不想让夏方觉进来,像堵墙一样堵在两个人中间。 然而听见前妻拒绝,他心里浮起诡异的窃喜,转头就去挑衅老情敌:“听见没有,她说不准进。” 夏方觉并不介意,隔着这堵讨厌的墙,笑吟吟与棠宁对话:“是京八件,我记得你很喜欢吃枣泥和豆沙小点心。” 棠宁以前是挺喜欢,可一想到这是对门送来的,她就觉得还是算了:“谢谢你,好意我心领了,请替我向林奶奶问好。” 蒋林野凶神恶煞地转述:“听见没,她说她不吃,你以后别再送了。” 夏方觉恍若未闻:“好,我会告诉她的。嘤嘤怪在家吗?我这几天忙学校的事,都没什么时间陪三花……如果你有时间,可以让两只猫见个面,它们应该很想在一起玩。” 棠宁叹气:“嘤嘤怪刚洗完澡,估计被吓得不轻,我猜它现在也不是很想见它的小伙伴。” 蒋林野兴奋:“你听见没有?她说她不喜欢你和你的猫,你赶紧滚知道吗?” 夏方觉:“……” 棠宁:“……” 空气短暂地凝滞半秒,蒋林野感受到杀气,干脆转过来专心地与情敌进行眼神对峙。下一秒,背后猝不及防传来一股力量,将他用力地拱出来。 蒋林野脑子蒙了一下,周身围绕的暖气猝然消失,走廊上凉意席卷,寒风萧瑟。他刚站稳脚跟,就听到背后关门的“嘭”声。 蒋总:“……” 太无情了…… 夏方觉提着小竹篮,露出坏心眼的微笑:“又被赶出来了啊,真惨。” 蒋林野回头看看闭紧的门,再看看立在面前光风霁月的夏教授,冷笑:“你也不差,再接再厉。” “我跟你怎么会一样。”夏方觉感叹,“我就住她对面,我机会多得是。” “你马上就没有机会了。”冷酷的蒋总嗤笑一声,打电话给陈良骏,“帮我叫几个装修工人过来。” 陈良骏:“好的蒋总,是哪方面的装修呢?” 蒋林野停顿一下,眯起眼。 这一层两梯两户,两家门口都各自装有消防装置,安全楼梯的入口在靠近棠宁的那一边。就算真的阻隔,也不会影响到她生活。 他下定决心,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砌墙。” 作者有话要说:25字有红包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Yoonsu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超超超懒的蜗牛 5瓶;kazu 4瓶;夜灯、WXR、夕蓝 1瓶 第49章 不太好 千岛国际的外卖在半小时后送到。 棠宁陪着嘤嘤怪又玩了一会儿, 再给盛星来打电话, 那头就一直显示占线。 联系小闺蜜跟时川重逢之后这几天的异常举动, 她有些不放心, 吃完午饭, 打包两份下午茶,驱车前往星川宠物医院。 圣诞节后北城彻底入了冬,天空阴霾, 凉风凛冽。 车上暖气充足,棠宁撑着下巴发了会儿呆, 问简薇:“你现在还跟蒋林野有联系吗?” 简薇赶紧跟无情的蒋总撇清关系:“没有了棠总,我早就不做双面间谍了。” 棠宁:“……你也知道你在做双面间谍。” 不过这样一来,她就也同样没办法从简薇口中得知蒋林野的去向了。 沉吟半晌, 怎么想都觉得不妥,她干脆打电话给千岛国际,往玫瑰半里送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午饭。 半小时后,简薇开车抵达星川宠物。 这些年宠物医院效益不算好,但棠宁觉得, 星川宠物应该没有被包括在内。哪怕工作日,这里依旧人满为患。 而唯一的女老板最近为情所困, 只做决策不管事, 每天都在撑着下巴,惆怅地进行复读机般的叹息:“你说时川为什么这么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呢……” 棠宁将下午茶的小点心放在她面前,取下围巾坐下来:“我路上打你电话,你怎么一直占线?” 盛星来皱皱眉, 看眼手机,有些烦躁:“有个神经病最近天天给我打电话,我已经拖黑她三个号了还不够,简直是个疯子。” “这算骚扰了吧,怎么不报警?”棠宁好笑,“你不是每天都在疯狂找理由去见时川?这不就是从天而降的理由?” “我是想找他,但我不想用这种屁事给他添堵啊……他已经够忙了。”盛星来揪揪头发,像是不想再谈下去,主动转移话题,“你跟蒋林野的圣诞节,是怎么过的?” “就……”棠宁回忆了一下,一时间有些语塞。前一晚除了吃,她竟然想不到别的事,“吃吃喝喝,做寻常普通人做的事。” 盛星来酸溜溜:“真羡慕你们,我也想跟叔叔做寻常人普通爱做的事。” 棠宁:“……” 棠宁想把她脑子里的有色废料拿出来倒一倒:“我们说的‘寻常事’,似乎不是同一件‘寻常事’?” 盛星来没有接茬,像一只沮丧的小浣熊,不开心地瘫在桌子上。半晌,小声地哼哼唧唧:“几年不见,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这件事棠宁给不了她安慰,因为同样的问题,她也很想问一问蒋林野。 可离婚之后,蒋林野在她面前出现的频率陡然暴增。她除了不习惯,感觉又有些微妙。 不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 有几次隐隐约约以为她猜到了原因,可一旦企图找当事人确认,又会得到奇奇怪怪的回复——以证明自己只是自作多情。 两个人面面相觑,对着一堆食物沉默半晌,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成年人的叹气声:“唉——” “真是惨。”盛星来悲伤地捻起一枚闪电泡芙,“我们应该改名叫‘柳暗花明又柳岸’姐妹花。” 棠宁默了默,正想反驳她,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门被人用力踹开,冷风传堂而过:“盛星来呢!给我滚出来!” 棠宁微怔,下意识打电话叫安保:“宠物医院也会有医闹?” 盛星来皱皱眉,还没回复她,一转头,就看到气势汹汹冲进来的女人。 个子不高,穿小风衣,皮肤很白,身材是不太健康的瘦。尽管戴着口罩也化了妆,仍然挡不住憔悴的神色和眼睛下方明显的眼袋。 她刚刚在办公室内站定,身后跟着冲过来两个面色为难、气喘吁吁的护士小姐姐:“对、对不起盛院长,我们没能拦住她……” 棠宁几乎是立刻认出了来人。 盛星来显然也是。 微微眯眼,她叫两个护士小姐姐先回去工作,转而看这个戴着口罩的瘦小女人:“傅采采?” “怎样?”傅采采转过来,寸步不让地跟她对视,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可盛星来完全没被她的气势吓到,只觉得匪夷所思:“这几天一直给我打电话的人就是你?你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有病的到底是谁?”傅采采尖锐地讥笑,“我跟你们前台说过很多遍,也给你发过很多封邮件,没有一个人回复我。有问题的明明是你们的服务态度!再不把我的猫还给我,当心我去投诉你们!” 盛星来疲惫地揉揉山根,记忆被她唤醒。 这事儿都过去不知道几个月了,她以为早就结束了。 “付小姐,既然你还记得你联系我们前台、给我们医院发邮件的事,那你也应该记得——”盛星来语气平静,“早在半个月前,我们就向你出示过那只布偶猫的死亡证明。你去哪里举报都没用的,既然是你自己不想养、丢在我们门口,那它出什么事都很正常。” “不可能!” 傅采采情绪激动,棠宁下意识站起身,将盛星来往后拉了拉。 “我的猫身体一直很健康。”大概是吼多了,傅采采嗓子有些哑,“我只是在你这里放了半个月而已……而且我在箱子里放了猫粮和零食,它不可能突然去世的!你是不是把它卖了!你卖了多少钱!” 无理取闹的顾客盛星来也没少见,但无理取闹到这种地步的,她可真的是头一遭。 不明白安保动作怎么这么慢,盛星来尽可能耐着性子解释:“且不论现在是冬天,它送来时就生了很严重的病,我们没能救活……你不想养那只猫了,把它装在纸箱里就放在我们门口,有没有想过,万一没有人捡呢?没人把它带进屋子里呢?那些嘴上爱猫爱狗的不负责任的主人,每年扔在我这里的宠物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你以为我开的是医院还是救济所?凭什么来一只猫我就要养?” 傅采采被她怼得顿了一下,企图辩解:“我在纸箱上附带了纸条,拜托你们……” “是啊,你说自己最近不方便,所以拜托我们代为领养一下。”盛星来微顿,冷笑,“凭什么?我干嘛帮你养猫?” “想要的时候就养着,出了事没有利用价值了,就立刻扔掉。” “现在网剧上了,你喂宠物安眠药的事情被那群草履虫网友忘得七七八八了,猫的身价也又被炒起来了,就想再接回去继续养。” 停顿一阵,盛星来不知是想到什么,再抬起头,语气变得有些重。 她想到时川觉得难过,想到那只猫明明好好的,大冬天被人放在门口生病之后死得不明不白,又觉得牙痒痒。 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要不是棠宁还站在旁边,她一定掐着傅采采的脸往桌子上摩擦:“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哪有这种好事?就算有,凭什么觉得这种好事能轮到你?!” 棠宁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大概在心里拼凑出了事情的前后经过。 傅采采被蒋林野搞得网上翻车之后,这ABB的名字在她生活里消失了很长时间。她只听说,这位老同学在被曝光给猫咪喂安眠药、涉嫌谋杀宠物狗之后,什么代言和广告都没了,连人带猫都消沉下去,微博也一直没有再更新。 她也知道最近那部网剧上了,网上反响似乎也很不错,可老实说她并不关心,嘤嘤怪出场的镜头很少,她也没有经营微博的打算。 棠宁原以为这事儿结束了傅采采能乖一些,就此销声匿迹,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出。 盛星来骂起人来气势也很足,傅采采被怼得无言片刻,开始耍赖:“我不管,我的猫一定是被你给卖了,你是开宠物医院的,什么死亡证明开不出来?” 她话音刚落,下一秒,门口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那你跟我去派出所,我开一个给你看。” 盛星来微怔,猛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无波无澜的眼。 时川面色冷淡,下巴轮廓有些清瘦,直直地站着。他穿工作服,喉结裸露,皮肤格外白,举止带一点漫不经心,说话时明明没什么表情,却有无形的气场。 比记忆里多一些成熟的男人味。 盛星来本来不觉得委屈,可警察叔叔来得太及时,她看到警徽就想嚎啕大哭。 蓄力助跑扑向时川之前,她不忘退后一步,矜持兮兮地小声问:“你叫的不是保安吗?” 棠宁摸摸鼻子,移开目光:“……我不小心按成了110。” 不过盛星来显然也并不在意小闺蜜是不是故意的。 她很乐意有这个助攻。 傅采采显然没想到会招来警察,有些不自在:“我们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矛盾,可以私下调解……” 时川头也不抬,清清冷冷地打断她:“谁说要调解?” 傅采采一愣:“那不然呢……” 警察过来,第一件事不就是调解吗。 “去派出所啊。”男人的嗓音低冷,带点儿不容置喙的意思。下一秒,抬眼看她,“我给你开个带公章的死亡证明。” 傅采采开始有些慌了:“不必了吧……” “我觉得挺有必要的。”盛星来迫不及待,“警察叔叔,快把我们都带走。” 傅采采:“……?” 去的是派出所不是游乐园啊这家伙为什么开心成这样! 而她同样没有注意到,时川听到那句话,嘴角微微动了动。 像是欲言又止。 也像是无声地笑了笑。 傅采采正怀疑人生,盛星来扯住棠宁,感激地小声逼逼:“我结婚的时候,一定把捧花扔给你,为你求一段好姻缘。” 已经结过一次婚并且完全不指望好姻缘的棠宁:“……可以了可以了,你赶紧走吧。” 小闺蜜瞬间化身小浣熊,快快乐乐地跑掉了。 棠宁坐在办公室,想来想去,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走出屋子,看到走廊上护士姐姐抱着的小猫咪,脑子里灵光一现,她发消息给蒋林野:【你胳膊还好吗?】 今天把他赶出家门时,他说自己被猫挠了。 当时在气头上,现在冷静下来,又觉得于情于理出于人道主义,都得关怀一下。 那边沉默很久,发来一条:【蒋总不太好。】 棠宁:“?” 棠宁:【你谁?】 蒋林野:【我是陈良骏。】 棠宁:【……你蒋总怎么了。】 蒋林野舔舔唇,很认真地回复:【他快死掉了,你能不能来看看他?】 哈? 棠宁眼皮一跳:【他在哪?】 【在玫瑰半里。他很虚弱,躺在主卧的床上……】 停顿一下,他又十分谨慎地打字,小心地提醒道:【也没有穿衣服喔。】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疯狂拍床):宝贝快来! 25字评论有红包 ---- 精选一条昨日评论 @云山乱:这是怎样的爱恨情仇,蒋林野觉得自己养前妻,棠宁自己养猫,前夫也傲娇的像猫,可能在嘤嘤怪眼里,是它养了棠棠,还要负责保护棠棠远离前夫……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0章 紧箍咒 棠宁看着最后那行字, 张张嘴, 欲言又止。 沉默三秒, 再看看, 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明白蒋林野现在怎么能变得这么骚, 到底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还是怎样啊。 带着手机走出医院,棠宁深吸一口气。 冬天天黑得很早,才刚刚到下班的时间, 天色已经暗下来一半。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寒气,不远处的街道开始堵车, 信号灯在阴霾的天空下机械地闪烁,像陈旧的老电影。 这种天气总是莫名带着点儿将要下雨的嫌疑,简薇将车开到医院门口。 棠宁拉开门坐上去, 瞬间被暖气包裹。解开围巾,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有陈良骏的联系方式吗?” “有啊。”简薇毫无防备之心地点点头,“您要找他吗?” “嗯,有点事。” “请稍等。”趁着前面车辆缴停车费的空档,简薇将手机号码和工作微信一起推送给棠宁。 棠宁装得很正经, 一副要谈工作的样子,严肃地点头:“谢谢你。” 发送验证信息, 那头飞快地通过了好友。 陈良骏恭恭敬敬地打招呼:【棠总好。】 棠宁一句废话都不多说:【你现在在蒋林野床上?】 陈良骏:“……” 陈良骏:??? 对方好像被她问蒙了, 棠宁波澜不惊,简明扼要地阐述事实:【我刚刚给蒋林野发消息,对方回复说蒋总病了,消息是助理拿着他的手机在代发, 我来找你本人确认一下。】 陈·现在人在公司加班·根本不知道发生过这件事·良骏:【……】 陈良骏有苦说不出:【棠总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棠宁:【所以事实是哪样?】 陈良骏陷入死亡沉默。 他又不能把锅推给老板,说是蒋总自己寂寞得发慌,搞骚操作还硬拖助理下水。 他想来想去,人生第一次,体会到简薇过去的生活。 所以神仙打架,到底跟他们这些助理有什么关系啊?! 半晌。 陈良骏:【我……】 陈良骏词穷:【我……】 陈良骏决定用力背起这口沉重的大锅,以一己之力,为冷酷无情的老板创造一些后半生的幸福:【是的,蒋总病了,病得很厉害……】 微顿,他又小心地补充:【您能来看看他吗?】 棠宁:“……” 棠宁其实也没打算为难陈良骏。 她只是觉得蒋林野和他的助理都太好玩了,实在是很想看看对方能给个什么样的回复。 结果他竟然把这口锅自己扛下来了。 真是勇气可嘉。 回到公司,简薇陪棠宁上楼。 走到总裁办门口,沉思一路的棠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过来,郑重地拍拍她的肩膀:“薇薇。” 每次听她这样叫人,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简薇被吓得虎躯一震:“嗯?” 然而下一秒,棠宁正色道:“我觉得陈良骏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应该给他涨年终奖。” 简薇:“……” 简薇:??? *** 新年前后,TJ还有新产品要上线。 棠宁最近忙着关注线下形象店的选址,现在才抽出空来看这款新产品。这些年宠物周边发展很快,每个产品都飞快地细化,TJ这次新推出的产品针对宠物牙齿健康管理,是一个分领域护齿品牌。 “连狗的磨牙棒都做得这么精细了……”棠宁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方案自言自语,目光落到最后的时间节点,发现这个产品最初的策划草案,竟然也在她失忆之前。 她短暂地怔了一下。 无论是之前的智能项圈三代,还是后来跟“长青”养老院合作建立的宠物陪伴系统,棠宁到现在才觉得,失忆前的自己好像将工作安排的时间线拉得非常长,总是提前很久做准备,甚至将每件事都策划得差不多,以便之后如果有别人来接手,也有半年以上的喘气时间,能保持公司的独立运转。 好像高瞻远瞩、很有计划性。 但也好像…… 随时准备跑路。 几乎是产生这个念头的下一秒,棠宁脆弱的脑壳传来一阵剧痛。 她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伸手扶住出车祸时留在额角的疤:“太邪门了……” 有没有这个必要,连想都不让想? 可这么一来她更好奇,过去五年发生的事已经被她连猜带蒙地撸出来七七八八,但她始终不知道,那段时间里,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记得十七岁时蒋林野装无辜的样子,记得十八岁时蒋林野跟她绝交的样子,甚至能模糊地记起婚后这些年来他的种种禽兽行为,以及在床上时片刻不停的骚话和嘴炮—— 可她把自己忘记了。 那是关于他的回忆,不是关于“他和她”的。 沉默半晌,棠宁放下方案,沉默地盯住办公桌。 黑色的桌面,看起来很光滑,很沉重,很硬,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不知道撞一撞,能不能恢复记忆。 ——因而半小时后,盛星来踩着小帆布鞋意气风发地站在总裁办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她那位自结婚后脑子就一直不太好的、最近离婚也没见智商回升的小闺蜜,正死鱼一般额头朝下,一下一下地往办公桌上撞。 过犹不及,她企图靠这个恢复记忆,又怕撞得太过头把自己砸傻了,动作不轻不重,很有节奏感,在寂静的屋内发出有规律的“砰砰”声。 盛星来沉默片刻,走过去戳戳她:“发生什么了我的傻孩子?你怎么又在进行这种令人迷惑的行为艺术?” 棠宁抬起头,刚刚就听到进门声了,知道是她。 但她的重点有点歪:“我什么时候还进行过别的令人迷惑的行为艺术?” 盛星来一本正经,握拳击手心:“跟蒋林野结婚啊,这还不够迷惑吗?” 棠宁:“……” 小闺蜜从派出所回来,身上带点儿夜色的寒气,将宵夜放在她办公桌的桌角。 棠宁鼻子很灵敏,伸手去拆,发现是水果沙拉和酸奶,一时间凝噎:“我闻到甜味还以为是小点心……你大半夜来找我没必要吃得这么素吧。” 盛星来舔舔唇,意有所指:“我倒是想吃肉,这不是叔叔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吗。” 棠宁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感到一言难尽:“你现在为什么变得这么污啊我的妹妹?” “你也不差,彼此彼此嘛我的姐姐。” 两个人打完嘴炮,棠宁从抽屉里翻小礼物给她——圣诞节刚过,抽奖时没抽完的小礼品都被回收到了她这儿,胸针帽子之类的小东西,不特别贵,但很可爱。 盛星来探着头扒拉,棠宁问:“傅采采的事情解决了?” “那当然,她就是个战五渣。” 连盛星来都没想到,事情结束得这么快。她原以为对付这种蛮不讲理的人,时川得多费点儿功夫,多问问话。 本来她连乖乖巧巧安慰辛苦的警察叔叔的话都想好了,结果傅采采一进派出所,两条宽面条泪就下来了。时川刚问了一句“说说今天的事情经过”,她就把自己的罪行全部阐述了一遍。 站在旁边乌鸡鲅鱼的盛星来:“……” 你他妈来的到底是派出所还是神父告解处。 所以这案子……也许根本称不上“案子”,这事儿结束得特别快,时川从头到尾没怎么开口,笔录做完,做做口头警告就把两人放走了。 盛星来没有受伤,傅采采的行为也够不上拘留,她对这个没有异议。可傅采采坦白时透露出的信息太多了,不仅提到这次遗弃布偶猫,还提到了之前那条网红小狗的事。 网红宠物真正能赚钱的寿命时期很有限,狗老了她不想再养又不知道怎么跟粉丝们交代,于是出差之前,拔掉了自动喂食器的插销。 盛星来瞬间火气上蹿:“这算虐待动物吧?” 时川手指微顿,仍然只对傅采采进行了口头警告。 在她离开之后,才拉住气鼓鼓的盛星来,低声提醒:“宠物保护没有立法,无论之前那条狗还是后来这只猫,都算她的私人财产。怎么处理,我们管不了。” 他说,我们。 盛星来的火气一秒偃旗息鼓。 可现在面对棠宁,她还是很生气:“你说这到底是什么烂人?我在宠物行业干了这么多年,也没少见不负责任的主人,遗弃宠物的理由千奇百怪,什么‘恋爱时跟上一任男友一起养的,分手了所以不想要啦’‘要出国了没法带走,只能扔掉咯’‘猫藓不好治哒,何况我是穷学生我也没有钱,就放在这儿让它自生自灭吧’……最恶心的,就是傅采采这种,‘既然你是开宠物医院的,那你肯定有爱心,我就把狗放在你们医院门口吧’。” 停顿一下,盛星来气得想暴走:“而且她现在竟然还想要回去!我已经很好心了就差没去开救济所了好吗!又不是没有救那只猫!可是它实在太小了我救不活它啊!傅采采这人的脸怎么能长得这么大!你知道吗,她今天来找我要猫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真的像是踩了屎——” 棠宁一边默不作声地听,一边安抚地撸小闺蜜炸起来的浣熊毛。 虽然也算是在宠物行业,可她并不与动物本身直接打交道。早前也听说过不少类似的事,但发生在自己身边,她仍然觉得不舒服。 等盛星来逼逼得差不多,棠宁试探着说:“傅采采脑子确实不好,她会遭报应的……可你现在有点激动,需要我安慰你一下吗?” 小闺蜜立刻乖巧地坐下,娇羞地捧住脸:“不用,叔叔已经安慰过我了。” 棠宁:“……?” 所以你说那么多,重点是这个? 重点是秀恩爱?:) “不过说到叔叔……”盛星来突然想到什么,又垂下眼,“我今天才知道,他也在养狗。” “那不是正好,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怎么说呢……其实还挺不一样的。”盛星来有些苦恼地揪住头发,“他在养的,是被收养人退回来的退役警犬。” 棠宁微怔,眼皮一跳。 “我听他的同事说,他和一个老训导员一起,把狗养在山上。”小闺蜜垂着眼沉默一会儿,突然语气沉重地问,“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宠物保护法呢?” 棠宁张张嘴,不想在这里跟她议论国家大事。 思考片刻,认真地安慰她:“你可以挑个良辰吉日,跟他一起去山上看狗,也可以咨询一下看能不能跟他们建立合作关系,大多数退役犬的身体都不太好,很可能带有伤病……无论最后能不能达成合作,他都一定会觉得,你是一个有爱心的小女孩。” “我本来就是一个有爱心的小女孩,他今天已经夸过我了。”提到这个,盛星来又兴奋起来,喜滋滋地在礼物盒里扒拉半天,找到一顶造型奇特的毛呢帽,“这帽子挺别致呀。” 缝着一个立体的孙悟空紧箍圈,看起来很适合拍照。 “是的。”今晚已经吃够了狗粮,不想再看见小闺蜜的棠宁,在这一秒化身冷酷总裁。 她转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盛星来,一本正经地说:“戴上它你就再也不是凡人,会化身齐天大圣。从此斩断七情六欲,人间爱恨与你无关。” 盛星来:“……” 她沉默半晌,谨慎小心地,慢慢地,将帽子取下来…… 一脸郑重地,戴到棠宁头上。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头。 无星无月的夜,整座城市被包裹在稀薄的冬意里,路灯灯光从窗外透进来,浸透一切似的通明。 夜色浓重,屋内安静无声,如同不见边际的绸缎包裹而来。 老老实实在家办公的蒋林野,真的没有穿衣服,认认真真地坐在床上处理公司事务。 然而已经快十点了,棠宁还没有出现。 终于发现自己的骚操作毫无卵用的蒋林野:“……” 他沉默一阵,默不作声地掀开被子走下床,穿好衣服,拿起手机下楼接水。 手机上仍然没一点儿动静,棠宁今天给他发了消息,可他自己堵死了自己的路,说什么不好,竟然说手机是陈良骏在用。 ……搞得他之后也拉不下脸再给她发消息了。 毕竟他还“重病在床,无力发声”。 望着灯火璀璨但没有小娇妻的巨大豪宅,蒋总坐在沙发上,惆怅地叹口气。 下一秒,手机屏幕突然一亮。 他微怔,立刻拿起来,旋即又感到失望。 发消息的人不是棠宁,而是陈良骏。他来向他确认之后几天的日程,可蒋林野现在有点郁闷,不想办公,很敷衍地回了句:【嗯,你看着办】 陈良骏:【好的蒋总。】 停顿一下,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蒋总,我们最近跟TJ合作比较多,简薇拉我进了一个他们内部的员工群,您有没有兴趣,也加进来?】 蒋林野皱眉,直觉简薇这事儿干得不对:【你进去干什么,窥探别人商业机密?】 陈良骏赶紧解释:【不不,就是一个他们的员工私人小群,不谈工作的那种。】 蒋林野冷漠:【不谈工作,那你拉我进去干什么?】 陈良骏:“……” 陈良骏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为老板做什么,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又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来吧来吧!来加群!群里有夫人的八卦!大家每天都在大声逼逼狂拍夫人彩虹屁!! 陈良骏心如死灰,用最后的求生欲,提醒他:【夫人在群里。】 蒋林野看到,短暂地愣一下,旋即勾起嘴角,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大声冷笑:“她在群里又怎么样?她在群里我就要加吗?我们已经离婚了,她是我的谁?她都不来看我,难道还想着让我关心她吗?” 他一边在嘴上自言自语地逼逼,一边在手上飞快地打字: 【群号给我,就现在,快点。】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结束这个小副本,我就能完结……不是,蒋总就能吃到糖了……! 胜利在望! 25字留言有红包 第51章 彩虹屁 蒋林野披上自己的小号, 在两个助理的帮助下, 轻轻松松地混进了别人的内部群。 他看着群头像上那个LOGO, 觉得自己像个间谍。 思索片刻, 蒋总矜持地向大家打招呼:【你们好】 【咦, 有新同事吗】 【薇薇最近拉了好几个人进来喔】 【快来,大家欢迎一下】 【恭喜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棠总彩虹屁粉丝群的一员了!】 …… 蒋林野看不到太久之前的聊天记录, 往上翻了翻,也不知道他们刚刚在聊什么。 他特别想跟这群人说别他妈欢迎我了……老婆呢, 我老婆在哪! 好在这个简单的欢迎仪式结束得很快,大家聊着聊着,又转回刚刚的话题: 【圣诞节刚刚结束, 我就想过年假了】 【我刚刚回公司,看到总裁办还亮着灯。老板今天都还在加班呢,你放什么年假】 【咦,棠总今天加班?她怎么年年圣诞不回家】 【可能是家里有不想看见的人叭】 群里短暂地沉默三秒。 大家七嘴八舌,开始疯狂地弹消息: 【仙女不该结婚】 【不不, 不是仙女的错,是仙女的先生配不上她】 【真的搞不懂蒋是怎么想的, 我要是有个这么好看的老婆, 肯定天天跟她黏在一起……我和我的老婆,一刻都不能分割】 【但是好矛盾喔,之前他们传婚变的时候,我一方面觉得棠总有点惨, 另一方面又觉得,太好了她终于摆脱这段连我一个外人看起来都很虚假的婚姻了——结果现在蒋真回TJ办公了,我更烦了,虽然他们是夫妻,但总感觉有猪在拱总裁办的小白菜】 蒋林野默了默,不高兴地点开每个发言人的QQ,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们的资料卡,发现蹦得最欢的,全是女孩子。 蒋总:“……” 一群妹子大半夜的在这里觊觎别人老婆是几个意思?! 他张张嘴,强压住洪荒之力,极其克制地问:【那个,你们怎么知道棠总不喜欢蒋总?说不定她婚后很幸福呢】 群里又沉默了三秒。 【天呐,新人加群不做功课的吗】 【你这问题问得……退群吧弟弟,这不是TJ员工群,是棠总的私人彩虹屁群。如果你不是因为喜欢棠总才进来的,我建议你现在就走】 【@简薇 群主干活了,来清人】 蒋林野:“……” 他加进来还没三分钟。 简薇还没出现,蒋林野赶紧趁机补救:【我确实是因为喜欢棠总才加群的】 可是顿了顿,又不死心:【但,我之前看到的那些新闻里,在CEO峰会和慈善晚宴上,他们关系看起来还不错啊……而且最近我们跟棠氏谈合作,蒋林野回TJ来办公,也没见棠总赶他走】 他消息刚发出去,引发一串海啸般的冷笑: 【他那是因为婚变传闻玩儿脱了,只好回来哄老婆吧。说不定还是在图棠总的钱,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到底签了什么样的婚前协议,万一是土豆条款,离婚之后净身出户的是他呢,呵呵】 【+1,不管婚变传闻是不是真的,都希望棠总不要原谅他,他配不上我的棠】 【理智粉,其实圣诞节时棠总的态度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他俩应该真的有矛盾,但具体是什么,我们还是得给他们点私人空间。不过我也不喜欢蒋林野,他前几年对棠总真的表现得很不关心,别跟我提那些新闻通稿,我们从TJ建立起看着棠总走到今天的,她前几年什么样,现在什么样,谁心里还没点数……不,我相信蒋林野他是真的没有数】 【排,所以如果蒋林野真的在追妻,那我希望他跪着追】 【希望他哭着追,哭瞎了还追不到】 …… 蒋林野:“……” 蒋总欲言又止,蒋总心如死灰。 他想撕掉马甲真身下场,跟大家解释他从来就没有不关心棠宁,更没有不喜欢她。他只是太蠢了不会经营婚姻,才会把一手好牌打成如今稀烂的模样。 可他现在很努力了。 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蒋林野有点委屈,开始编辑长长的解释文案。 然而下一秒,突然有人艾特他: 【新人,你现在怎么看】 蒋林野望着手机屏幕,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应和: 【是的。】 【放着这么好看的老婆不好好珍惜,蒋林野他怎么配做总裁?他就是个傻逼。】 *** 蒋林野在群里待两个小时,成功解锁了“我骂我自己”技能。 但没关系,他想通了。 想追回前妻,就不能要脸皮。 何况这晚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经他观察,群里全是高层,虽然大家都不在公司,可每个人都有很多眼线,随时掌握着老板的一切动态。明天棠宁没有工作日程,抽出了一天的时间去爬山。 在蒋林野的认知里,如果他的公司有这么个群,那可真的是太恐怖了,他一定会把所有高层全部重新清洗一遍的。 老板的动态随时掌握在高层手里,这群人还团结一致,每天都在群里逼逼老板。不管从哪个角度听起来,都让人很有危机感,仿佛四面楚歌,群狼环伺。 可问题在于…… TJ的画风实在太奇妙了。 比如有人说,路过总裁办,无意间看到棠总头上戴着圣诞节礼物里剩下的孙悟空紧箍圈。 大家一定: 【呜呜呜呜好可惜没有图,光是听着就可爱死了】 【可以想见,好想捏捏】 【今天也是棠总美貌营业的一天】 或者有人说,现在已经这么晚,估计棠总今天又不回家了,要在公司里加班一宿。 大家一定: 【唉,她好辛苦,我们集资去给她送点吃的吧】 【为什么她不是我的老婆,我一定把她捧在手心里,天天夸她,把她宠成废物】 【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请假了,甚至想主动要求加班】 蒋林野:“……” 他早就知道TJ的公司画风跟正常公司不太一样,但是不是太不一样了点?为什么别的公司都是养蛊,棠宁的公司能养出这么多彩虹屁精? 不过这倒不是现阶段最重要的问题。 现阶段最重要的问题是,他明天该找个什么由头,去山上“偶遇”前妻? ——棠宁并不知道,前夫已经暗搓搓地潜进她的员工群,正在暗中偷偷窥视。 她加班到半夜,盛星来在公司里没待多久就离开了,走之前拜托她务必一定要陪自己去见叔叔的大狗狗,棠宁纳闷:“要我这么个电灯泡干什么?” 盛星来一脸羞涩:“深山老林的,就我和叔叔两个人,我怕……” 棠宁面无表情:“人民警察很正义,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怕我忍不住对他做什么。” “……” 棠宁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另一个模糊的想法,干脆先答应下来。 这一晚睡得太晚,导致她第二天很没精神,时川直接开车来公司楼下接她,她拉开车门想打招呼,刚一张开嘴,就是一个漫长的哈欠。 “警察叔叔早。”棠宁眼中浮起水汽,揉揉鼻子,蜷到车后座,“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时川今天穿常服,个头挺拔,声音清淡地回应她:“开车到山上要两个小时,你可以先睡一会儿。” 棠宁点点头:“谢谢你。” 但她其实真不怎么能睡得着。 因为盛星来一直在哔哔哔。 小闺蜜很照顾她,不仅给她准备了早餐,知道她要补觉,还给她塞了一条毯子,而且她已经将音量降得很低,可棠宁坐在后排,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叔叔,你今天不值班吗?” “嗯。” “我还准备了别的吃的,你要不要吃?” “不用。” “今天周末,不知道会不会堵车……两个小时真的能到吗?” “你少说点话就能。” “……”盛星来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车子驶上高架,真的开始堵车。 日光澄明,车辆首尾相接连成长龙,行驶缓慢。 盛星来歪倒在座位上,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查退役警犬的故事,时川不让她开口,她就真的不说话,可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千变万化,一会儿很感动,一会儿又很愤慨。 堵车太厉害,时川心里有点烦,用余光瞥她,看到女孩子洁白如瓷的下巴,和向下压的、长长的眼睫毛。 不知怎么,好像联想到某些特殊时刻,他的烦躁感突然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不可描述的烦躁。 他想了想,压低声音:“你在看什么?” 这是重逢以来,时川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 盛星来蹭地坐起来:“在看退役警犬的新闻。” 时川点头:“嗯。” “那个……”她舔舔唇,扯着他衣角问,“警犬退役之后,真的会被卖给狗贩子吗?” 前方事故解除,时川重新开动车子,正想开口,又听盛星来紧张兮兮地说:“我看到新闻上说,退役警犬被卖给狗贩子之后,都煮成火锅吃掉了……天呐好可怜啊,功勋犬也会这样吗?” 时川心情有点微妙,注意力放回路况,一时间没有说话。 可盛星来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得到肯定,感慨万千地叭叭道:“不过这么说来,那你岂不是在做一件很好很好的好事?警犬怎么也算是为国奉献了大好年华,一退役就被吃掉也太可怜了,这么多年不见,你果然还和过去一样善良可爱又……” “盛星来。”时川终于忍不住,打断她。 “嗯?” “你见过哪个警察退休之后,被枪.毙了吗?” “……” 盛星来蒙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时川眼皮微跳,没有说话。 后座的棠宁“噗嗤”一声,笑起来:“意思是,警犬和警察一样,是有编制的,不会被卖给狗贩做成火锅。你在哪看的谣言?快跟警察叔叔说一说,举报他们呀。” 盛星来愣了愣,耳根蹭地红起来。 她抬头去看时川,过了刚刚那个路段,前方畅通无阻。他开车时很专心,阳光透过窗玻璃折射进来,将男人的下颌线条衬得清秀漂亮。 她咽咽嗓子,壮着胆子小声强调:“但、但你还是跟过去一样,善良可爱,又、又让人合不拢腿。” 一口气说完,盛星来像一只害羞的小浣熊,迅速转过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时川心里好笑,转过去看她一眼,很快又转回来。 许久,唇畔浮起一点点笑意。 似有若无,像风一样。 *** 山上空气很好。 北城入冬之后很难见到这么澄澈的晴天,阳光丰沛,光影清斜。日头浓烈却不炎热,天空湛清,不见一丝云翳。 蒋林野开车在半山腰停下,两手交叠搭在眼前,阳光从树林中一层层筛落,如同小小的电筒。 他问陈良骏:“车只能开到这儿了?” “是的蒋总。”陈良骏解释,“再往上没有车行道了,所以只能徒步。” 蒋林野点点头:“行,那你在这儿等我,或者去山下等我吧。” 他连夜打听到了,棠宁是要去山顶的退役警犬基地。那地方不难找,他顺着山道爬到顶应该就是。 拿起背包和遮阳帽,蒋林野阖上车门,最后跟助理交代了一下会合地点,嘱咐他通讯设备保持畅通。 陈良骏连连应声,蒋林刚打算走,一转身,视线内不急不缓地出现几辆挨得很近的保姆车,正徐徐开进山腰停车场。 他眼皮一跳,眼尖地瞥见车窗里巨大的“江城娱乐”logo,心里突然浮现出点儿微妙的不详预感,立马扯住陈良骏:“快查,这一排是什么车。” 陈良骏效率巨高,几辆车刚刚停下,他就查到了:“江城娱乐今天在这边拍一个冒险类户外综艺,包了另外半边山头,应该跟您的路线不冲突。不过……” 他停顿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徐旻枫小姐她……是这档综艺的嘉宾之一。” 蒋林野陷入沉默:“……” 不知怎么,突然痛恨起自己诡异的第六感来。 还真是猜什么来什么…… 他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地思索半晌,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鬼使神差地,打开TJ的逼逼群。 今天是周末,高层们都不上班,时间也还早,群里静悄悄。 他想了想,给自己打个码,问: 【请教一下各位前辈,我今天上午跟女朋友出门约会,在一家餐厅,本来气氛还不错。】 【可是她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发现一个跟我传过绯闻的大学同学也在,就在我们隔壁桌。我女朋友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她回来之后,两个人会不会撞见……这局还能破吗?】 群里没人理他。 他等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搭理他的时候,手机突然连响几道提示音,接连弹出三条消息。 是同一个人发的,这号群等级不高,大概不常说话: 【嘻嘻嘻嘻】 【修罗场见】 【等死吧你】 蒋林野:“……” 他认出来了。 这他妈的,是棠宁的小号。 作者有话要说:棠总:这个新人为什么像我的前夫一样愚蠢,嘻嘻嘻。 25字有红包 第52章 安全感 上山的路有两条, 其中一条似乎有工作室在进行室外拍摄, 被工作人员阻断了。 棠宁和时川盛星来从另一条路爬上去, 山中空气清新, 连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盛星来像一个春游的小学生, 一路上嘴叭叭地不见停,棠宁慢他们两步,拿着手机在后面咯咯偷笑。 时川不怎么搭理盛星来, 她以为小闺蜜在嘲笑她:“喂,你笑什么?” “嗯?”棠宁很总裁地发出个鼻音, 抬起头,笑着解释,“我们公司有个员工群, 昨天进来一个新人,也不知道是谁,太蠢了,竟然在群里问,跟现女友约会, 被前女友看到了怎么办。” 盛星来感到新鲜:“你们还有员工群?” “嗯……算是吧。”其实是个彩虹屁群,“不算很官方, 感觉是一群高层建着玩儿的, 我用小号加的群,平时也很少说话。” 盛星来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扯扯时川:“叔叔, 我问你个问题。” 时川转过来看她一眼:“嗯?” “如果你有一千块钱,前女友找你借两百,现女友找你借四百,你还剩多少?” 这问题最近在微博很火,用以测试男朋友的求生欲。棠宁也看到过,男孩子们的答案千奇百怪,她看到过最绝的一个是“只剩二十了啊宝贝,我给你九百八,自己剩二十块钱买个搓衣板,反思一下怎么还跟前女友有联系”。 时川想了一下,看盛星来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剩一千。” 盛星来:“……” 她无言片刻,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吐槽:“这么无情的吗,前女友现女友都不借?” 时川移开目光,声音清淡:“我没有前女友,也没有现女友。” 微顿,他又带点儿怨念似的,低声强调:“有过一个把我睡完就跑了的,我们没有确立关系。” 阳光一寸一寸地筛落,盛星来睁圆眼睛,在原地愣了几秒。 旋即立马像是反应过来什么,飞快地跑过去:“现……现在确立关系还来得及吗!我……我不是故意睡完就跑的!” 山林之中绿意繁盛,阳光从树木摇曳的枝头滑落,有风从指间吹过。 棠宁觉得,整个山头都回荡着这只浣熊的喊声: “叔叔,你走慢点,回头看我一眼……” “川川,我们再来一次行吗……TUT” “时川!你到底行不行啊!” *** 三个人在半小时后抵达山顶。 山上住着几户人家,时川带着两人推开一户小院的门。棠宁不太记路,看到这个绿意环绕的院落才发觉这地方很隐蔽,刚走到门口,就能遥遥听见狗的叫声。 而且不是一两条。 她感觉应该是……一群。 “这里之前养了二十二条狗,现在还剩十三条。”仿佛看出她的疑问,时川主动解释,“有几条前几年去世了。” 棠宁点点头,立马又浮现新的疑问:“可我记得,退役警犬都是送回原基地养老的?” “嗯。”时川不否认,后半句一笔带过,“但原基地的养老环境也很一般,前几年还开放过市民领养,但因为……” 他停顿一下,“因为退役犬身上伤病太多了,发生过被退回来的事。所以最后几个训导员商量一下,还是决定自己养。” 盛星来还在为刚刚一千块钱的事情耿耿于怀,小浣熊气鼓鼓地不想说话,棠宁一边撸她的毛,一边跟着时川进小院。 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尽管建在山顶,但院落内场地非常宽阔。退役犬退休后仍然需要保持训练,模拟之前的工作环境,所以时川和那位老训导员还在活动范围内,布置了一模一样的训练装置。 院子里没人,时川猜测老训导员应该在屋里。 盛星来一直哼哼唧唧的,他干脆饶过她,嘱咐棠宁:“我去跟老唐打个招呼,你们在这儿等给我一下好吗?” 棠宁目光在院子里绕一圈,现在不是活动时间,每条狗都被关在巨大的狗舍里,她觉得没问题:“好,你去。” 时川颔首离开,棠宁转身看到院子里一棵树上挂满木质小牌,用红线拴着,在风中微微晃动。她没有凑近,隔空数了数,刚好是九个。 她眨眨眼,心情有点复杂,突然很想去看看剩下这几条狗。可还没靠近狗舍,里面就传出冲天的叫声。 盛星来小心翼翼,从她身后探出一颗头:“哇,这狗好凶。” 棠宁失笑:“你不是宠物医生吗,怕狗?” “我是宠物医生,又不是烈犬医生。”盛星来哼,“我只能驯养那种可爱的,毛茸茸的,乖巧可人的小动物。” 棠宁心里也有点没底,但还是很想凑过去看看:“你知道狗是从哪开始老的吗?” “从牙开始呀。” “对。”棠总循循善诱,“所以你不妨跟时川商量一下,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跟他合作,做一个新型犬类磨牙棒的线上推广。你看,他有狗,我有产品;他有话题度,我有流量需求。” 盛星来“噫”了一声:“你又是来卖东西的,你眼里除了钱还有别的东西吗,史高治姐姐?” 棠宁乐了:“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跟我合作,我无偿提供狗粮和公司新上这款产品,包终身。” 从智能项圈三代开始,她就在找营销点。能用的推广差不多都被玩儿完了,现在入局宠物综艺有些晚,浪费时间且回报率不高,找KOL代言的话,她又实在是很怕遇到徐旻枫或者傅采采那样的人,脑子不好还天天帮倒忙,想想就要崩溃。 “可以是可以……”确实不是坏事,可盛星来不明白,“你不是说要好好享受人生?为什么现在又开始拼命赚钱了?” “为了跟前夫battle。” ——蒋林野刚一踏进小院,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棠宁半蹲在离狗舍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小心地盯着那条趴在里面、看起来凶巴巴的德牧,认真地补充,“我最近想通了一件事,钱是一切安全感的本源。” 蒋林野感到一丝丝心塞,他不能给棠宁安全感吗?可他每次上床都很认真啊。 盛星来还要开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喊:“宁宁。” 宁宁吓得差点没蹲稳。 他这一声实在叫得太突然了,棠宁转过去,看到逆着光站在面前的高大男人,整个人都有点蒙:“你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我秋游爬山,迷路了。”蒋林野撒谎,“鬼使神差,就走到了这里。” 他环顾四周,又谨慎地补充:“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大概是上天指引。” 这谎话也编得又假又土,棠宁心情有点复杂,想不通除了简薇还有谁会对他透露自己的行踪。 见她还半蹲在地上,蒋林野主动拉她起来,僵硬地夸赞:“我刚刚听到你说的话了,我觉得这个策划特别棒。” “哪里棒?” “就……”蒋林野学习能力超级强,才刚过去一天,就在群里网罗到一堆彩虹屁。但那些彩虹屁全都是夸棠宁外貌的,又不能用在产品身上。他想来想去,只能说,“物尽其用,恰到好处,每一分每一毫都刚刚好。” 棠宁觉得这人怪怪的:“可你不是昨晚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吗?” 蒋林野微默,坐实陈良骏的锅:“助理拿着我的手机乱发消息,回去我就开除他。” “……那倒也不必。”陈良骏已经很辛苦了,放人家一条生路吧。 时川跟老训导员打过招呼,回来想叫两个姑娘进去坐,没想到这儿多出来一个人。 他一怔:“这个……” 蒋林野主动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棠宁的前夫。” “……” 他将三个人带进屋。 来之前棠宁以为这地方会很简陋,但现在看来好像也还不错,五脏俱全,屋子里光线明亮。 盛星来乖乖巧巧地在时川指的地方坐下,老训导员姓唐,退休之后大半的时间都花在养狗上,每天一个人喂狗、给狗治病、带它们训练,时川和相熟的警察有时间的时候,会过来帮忙。 “你看。”蒋林野小声强调,“我就说你的策划很棒,这个退役警犬基地,处处都是可以做推广的营销点……” 棠宁示意他悠着点:“可以了可以了。” 盛星来刚刚还说害怕烈犬,结果时川一出现,她就恨不得把自己作为兽医的毕生绝学都展示出来。 老训导员很久没见过这么活泼话多的姑娘,说起养狗来也头头是道,愈发觉得她可爱,忍不住跟她多聊两句。 可棠宁是坐不住的,她看到屋子后面还有没有装门的隔间,忍不住想凑过去看看:“警察叔叔,我可以进那间屋子吗?” 时川点头:“可以,但你小心一点,不要靠太近。” 棠宁蹿过去小心地探出头,见里面趴着一条黑背,见到生人,艰难地爬起来,警惕地盯着她。 蒋林野眼神一紧,下意识拽着她,往身后拉了拉。 棠宁的注意力在狗身上,一下子没想到挣脱,回过身问:“它生病了吗?” “太老啦。”老训导员感慨,“牙口也不是很好,很多东西都吃不了。” “哇。”棠宁小声,“那不是正好,快来买我的新产品呀。” 回过头,才发现自己的狐狸爪子还被蒋林野握在手里。 蒋总神情有点不自然,但棠宁的关注点永远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她现在心情好,愿意多关怀一下前夫:“你的手还好吗?” “什么?” “前几天不是说,被嘤嘤怪挠了。” 蒋林野微怔,捋开袖子给她看:“没有破皮。” 棠宁低头,望见他小臂内侧落着几道浅色的划痕,他皮肤很白,目光稍稍偏移,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我那天有点生气。”她想了一下,主动解释,“大多数猫都很怕水,不能直接拎着后颈往浴池里扔的。” 蒋林野垂眼:“我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 棠宁心想,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之后他也没机会接触嘤嘤怪了。 可是…… 她微微眯眼,看到阳光下,蒋林野的影子也是有尾巴的。 不过…… 他到底是狼还是狗啊? 棠宁摸着下巴,搞不懂前夫的品种。 盛星来是个话唠,跟老训导员聊得难舍难分,时川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听她说起宠物皮肤病,突然想起什么,发声打断:“我给黑背带了药,放在车上忘记了,我现在过去拿吧。” 盛星来蹭地蹿起来:“你记性怎么这么差?我跟你一起去。” 时川淡淡睨她一眼:“就是你话太多了我才会忘。” “车钥匙给我,我去吧。”棠宁趁机挣脱前夫,情真意切道,“星星刚刚在院子里被虫子咬了,正好你给她看看。” 盛星来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被虫咬……唔。” 棠宁在背后用力戳戳她。 小浣熊转回来,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表情,顺遂地改口:“是的,我被咬了,刚刚宁宁不说我都忘了,我好疼。” 时川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我现在过去吧,应该能在中午之前回来。”棠宁接过钥匙,在小闺蜜耳朵旁边小声逼逼,“记得讲正事。” 盛星来不自在地动动,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知道了……” 围观的蒋林野快羡慕死了,为什么别人的进度条打得这么快,他连摸摸前妻的手都会被对方假装不动声色地挣脱开。 他又不比时川少个Dior。 凭什么啊。 “宁宁。”于是蒋林野忍不住,也摇着大尾巴跟过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吧……” “我一个人在这里。”彩虹屁群教他一条人生道理,该卖惨时就卖惨,该服软时就服软,“怕狗。” 棠宁欲言又止,一下子竟然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天高云阔,风力不强,山中凉风飒爽。 阳光带点儿朦胧的雾气, 从浓密的树荫中透过,落下一地虚浮光影。 棠宁和蒋林野离开之后,时川回转过身,看着坐在小凳子上乖巧又忐忑的盛星来,在心里叹口气,半跪在她面前,像是想要捋开裤脚检查一下:“被什么咬了?” 她今天穿一条贴身的浅色牛仔裤,白色平底鞋上方露出细瘦白皙的脚踝,是很适合爬山的衣着。 “我也不知道……”盛星来略一停顿,为了真实,添油加醋道,“就,那种黑色的,长得特别恐怖的,腿很多的虫子……” 时川“嗯”了一声:“咬哪儿了?” 她舔舔唇,谨慎地指出:“大腿上。” “……”时川的手僵在半空。 他停顿一下,若无其事地站起身:“那没事,不用上药了。” 盛星来:“?” “跟父母打个电话交代一下吧,现在二胎开放了,让他们再生一个。”他立在面前,摸摸小浣熊的脑袋,语气温柔,发出恶魔的呢喃,“别怕,下辈子注意点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糖糖:干嘛跟着我 蒋总:我怕你下山路上遇到徐旻枫啊艹 ------ 精选一条上章评论: @无端:哈哈哈即使小闺蜜开始追夫了,修罗场里也还是只有小蒋一个人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实人间惨剧 不过糖糖恢复记忆之后就好了,应该很快了=v= 第53章 听你的 下山的路不太好走。 棠宁有些不记路, 原本想顺着大路原道返回, 可老训导员说基地后方的果园有一条小道, 步行到山腰只需要一刻钟。 于是还是选了这条。 蒋林野自告奋勇:“我走前面吧。” 这坡有点陡, 棠宁点点头:“你小心一点。” 这是在关心他吗…… 蒋林野心里的小人重新活过来, 跃跃欲试地跳啊跳。他思索半秒,试探着转过去伸出一只手:“要不要我牵着你?” 前夫今天怪怪的,棠宁有点不自在:“不用了吧, 唐叔叔说这段路不长,我们走快点就……唔!” 她话音未落, 余光之外的草丛里突然接连闪出两个黑影,蒋林野眼神一紧,来不及看清, 用力将她拽到自己身边。 棠宁毫无防备,噗叽撞上蒋林野的手臂,他被这股惯性带着,也一个趔趄冲向旁边的树木。古木在林中撑开巨大蓊郁的叶伞,草丛发出声响, 枯叶漱漱地落。 阳光倾泻而下,耳畔安静一瞬。 棠宁等两个人都站稳了, 才回头去看。 她听到声响, 见不远处的草丛里蹭蹭跑过一群松鼠,拖着大大的尾巴,飞快地跃上树梢。 棠宁停顿一下,再回过头, 目光平视,正正对上蒋林野的胸膛。 他靠在树上,胸腔起伏,呼吸就萦绕在她头顶,属于男性的气息清淡但温暖,像层浅薄的雾气,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这个姿势和这个地方都透点儿奇怪的暧昧,棠宁半个身子贴在他身上,离得太近,几乎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她有些尴尬,清咳一声,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你刚刚是不是看错……” 话没说完,手腕被对方攥住,世界天旋地转。 棠宁蒙了一瞬,再回过神,被压在树上的人就成了自己。 蒋林野长身立在面前,垂眼看她,阳光从高高的树梢上落下来,在他肩头晕开一片暖光。 “宁宁。”他声音很低,像某种古典乐器,带着奇特的蛊惑,“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了。” 棠宁眼皮一跳,心头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果不其然,他不疾不徐地将手指落在自己的领口上:“不如我们……” “啊啊啊!”棠宁快崩溃了,发出土拨鼠叫,“你脑子里不能有点别的东西吗!我们结婚五年是不是除了上床什么也没做!你清醒一点这是在郊外啊!” “——而且,蒋林野。”前夫被她吼蒙了,棠宁挣开他,反手攥住他的领口,“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我们前几年婚姻不睦,到底是不是因为你不行,不然自从我失忆以来,你几次三番地妄图证明你很行?” 蒋林野:“……” 蒋林野:??? 蒋总过去恶贯满盈,眼下感到难以辩解。 沉默片刻,他缓慢地伸出手,拍拍炸起来的狐狸毛:“我是想说,不如我们……谈一谈。” “……” 棠宁沉默三秒,默不作声抱着大大的狐狸尾巴,将脑袋埋下去。 蒋林野好笑:“怎么了?” “……在找地缝。” 妈的这也太可爱了。 蒋林野心里的小人捂心倒地大呼阿伟死了,他看着小前妻,眼底也不自觉地浮起笑意。 可棠宁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抬头指责他:“明明是你前科太多了,总让人觉得动机不纯。而且……” 她停顿一下,后半句话声音不大且语速飞快,“而且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老是动手动脚还把人按在墙上,树上,更衣间门上。” 蒋林野心里的小人已经狐狸尾巴被萌得倒地不起,现在她说什么是什么,他只是低声:“好,听你的。” 两个人一边向山腰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蒋林野记得很久以前,高中的时候,年级也年年组织春游。那时候她和盛星来一个比一个话多,两个人可以不停歇地叭叭一路,再手挽着手叭叭回来。 可现在这只狐狸跟他没什么共同语言,注意力在脚下,满脑子都是怎么赚钱。 蒋林野努力找切入点,想来想去,问:“你最近都在忙新型磨牙棒的事吗?” 棠宁点点头,旋即又摇头:“不完全是。” “嗯。”蒋总徐徐道,“还在为线下形象店选址,对不对?” 小狐狸又点点头。 他没话找话:“那地址定下来了吗?” “还没有。”棠宁觉得这些事无关痛痒,倒是可以无保留地告诉他,“所以最迟在年前,我想去临市参观一下别人的店。” 蒋林野颔首,搜肠刮肚地找夸人的成语,好不容易找到个“高瞻远瞩”,还没来得及开口,狐狸突然蹭地抬起头:“对了,我问你个事儿。” “嗯?” “我……”她皱皱眉头又松开,像是自己也不太确定,“我最近翻工作日志,发现我好像两年前就想在临市开线下店了……可是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开?” 蒋林野身形微顿,表情变得微妙,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现在开也来得及,两年前的实体店并没有比现在的实体店盈利更多,做推广的话,现在并不晚。” 这回复太可疑了,棠宁不满意:“所以你是知道原因的?那就不要避重就轻好不好,你不希望我想起更多的事吗?” 蒋林野眉峰微聚,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犹疑。 老实说,他现在很矛盾。既希望棠宁能想起过去的事,又希望她忘记那些难过的往昔。现在的她比过去开心,如果可以选择性唤醒回忆就好了,他只想保留婚后第一年,和棠宁喜欢他的时光。 不过就目前的状况来看…… 蒋林野觉得,这局是真他妈难破。 棠宁也不是完全没恢复记忆,只不过想起来的全是他年少无知造的孽:) 林中安安静静,阳光透过高大的树冠,无声地垂落。 棠宁固执地望着蒋林野,他不得不跟她对视。他有时候害怕棠宁这种目光,倔强认真又不服输,喜欢一个人时热烈得像火焰,不喜欢的时候干脆利落,从不回头。 轻而易举地,激发他藏在骨子里的破坏欲和占有欲。 想折断她。 想困住她。 可现在这种心情发生变化,他更多的时候,感到无所适从:“宁宁,两年前是因为……” “因为你的项目,就是被蒋大哥亲手拦下来的呀。” 他话没说完,背后草丛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棠宁回过头,看到从小山坡上利落地跳下来,落在两人面前的徐旻枫。 她穿修身的运动装,衣服上挂着收声装置,逆着光,脸上挂着几乎是招牌的大大的笑脸。 蒋林野觉得刺眼,微微眯起眼,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妈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他走到哪里,都会遇到这个人。 可棠宁只转过去一瞬,很快就又转回来:“因为什么?” 蒋林野微怔,话不经思考,脱口而出:“我以为你会先问她。” “……我有病吗,当事人就在面前,我为什么要去问她。”棠宁也觉得眼睛疼,不想看见徐旻枫,“快说。” “这题我会。”可徐旻枫跳过来,快快乐乐地抢答,“因为蒋大哥不看好你的项目,所以想办法叫停了。这件事我是跟你说过的呀,你怎么又忘记了?” 停顿一下,她转头看蒋林野:“是不是,蒋大哥?” 蒋大哥微微抿着唇,没有出声。 棠宁现在完全不想知道自己两年前有没有信徐旻枫的话,她抖落她落在肩膀上的手,仍然只看着蒋林野:“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说?” “不用。”蒋林野心里突然有些好笑,他觉得现在的棠宁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像总裁,以及他过去曾经想要、但一直没有得到的,所谓的“最佳模式”,好像在这个时候,神奇地达到了平衡点。 “我没有不看好那个项目,给你使绊子是因为我脑子有病。”前半句话是对着棠宁说的,但后半句他转过去,是对着徐旻枫。 蒋林野神色很淡,只是疏离,拒人千里,以致看不出喜怒,“没人教过你吗?当着本人的面造谣,会很容易被打脸。” 徐旻枫有恃无恐:“你们早就没有在一起了,也不必再维持夫妻人设,我只是把事实告诉她而已,你又在害怕什么?” “你告诉她的才不是事实,徐旻枫,从今天起,所有的事情,只有我告诉棠宁的,才是事实。” “我们是离婚了没错,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蒋林野看着她,一字一顿,突然想起,自己在过去的时间里,从来没有这样确凿地,当着棠宁的面,说过这些话。 她夺走了他的勇气,可他同样抢走了她的安全感。 “另外徐小姐,我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说过类似的话?请你离我和我的妻子,都远一点。” 微顿,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纠正:“虽然现在是前妻了……” 徐旻枫微微发怔,一时间没再靠近。以前也不是没被蒋林野警告过,可他从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何况是当着棠宁的面。 在她的记忆里,蒋林野沉默,冷淡,不善言辞,还拥有一个脑子不太清醒的妻子。破坏这段关系比做任何坏事都要容易,何况他们自己本来就有问题。 在医院的那天,他说他不怕再追棠宁十年八年。可是徐旻枫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亲口对棠宁说这些话,更懒得解释过去的事。 然而眼下,他们明明都离婚了。 蒋林野却比过去更坚定。 徐旻枫不服气:“你不是很早就说过,不喜欢她吗?” 棠宁猛地抬起头,其他的事情她插不上嘴,但这事儿她有印象啊:“是的,你说过,在我十八岁的时候。” 蒋林野:“我……” 刚刚怼人怼得叭叭的蒋总,一转回来面对可爱的前妻,瞬间陷入语塞:“我……” 妈的,他没说过。 他当时说的明明是,不想去她的生日宴会。可那句话也是假的,他说了太多违心的话,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付出代价。 “我没有说过这种话。”于是蒋总微顿一下,还是决定转回去怼徐旻枫,“而且,我也没有不喜欢她,我喜欢她,你是不是听不清?我再说一遍,我喜欢她。” 棠宁抱着大尾巴,蹭地睁圆眼睛。 徐旻枫做梦都想不到蒋林野能这么干脆,她开始陷入鬼打墙:“可你们都离……” “我追前妻不行吗?”他发声打断她,心里有些紧张,又不可避免地浮起烦躁,“我不喜欢你,我在追前妻,离我远一点,你听清了吗?” 山林间寂静几秒。 徐旻枫还没反应过来,棠宁突然幽幽开口:“我没听清。” “来。”她说,“你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糖糖:我才是总裁。 糖糖:女人,我没听清。 第54章 有耐心 她话音落下, 林中陷入另一种诡异的安静。 蒋总:“……” 蒋林野短暂地沉默, 讨饶似的, 低声叫她:“宁宁……” 棠宁现在心情很奇妙, 蒋林野之前那些奇怪的行为好像一瞬间全都有了解释, 她想起游乐园那晚的烟花也他欲言又止的话,原来都不是她的错觉,也不是幻听。 棠总抱着大尾巴, 眨眨眼。 当眼下存在外部矛盾时,内部矛盾可以次之。所以思索时间不到半秒, 她决定暂时放过蒋林野,先把徐旻枫解决掉。 “你听到了吗?”这样想着,她转过去, 面对徐旻枫,“我们两个的事是我们两个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她从失忆后第一次见到这姑娘就觉得对方缺心眼,后来几次交锋,这种感受愈发强烈。到现在, 棠宁终于敢确定,这位被宠坏了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徐小姐, 或许不止像蒋林野说的那样没有情商, 她智商也很成问题。 可徐旻枫无法理解:“棠宁,你怎么会这么跟我说话?” “不然你还想我怎么跟你说话?”棠宁也挺费解,“你已经把企图写在脸上了,我看不出来也很难吧?” “但是……”徐旻枫对棠宁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初见时那个给她开门的、长相出挑的傻白甜大小姐上, 她像过去无数次一样,以为棠宁会在她和蒋林野之间,选择相信她,“我们不是朋友吗?” 哪个朋友会跑到别人家管人家老公一口一个蒋大哥地叫呢。 棠宁又想起盛星来上次教训她的话,现在她自己也很费解,为什么就徐旻枫这种战五渣的段位,也能影响到她的婚后生活? “我没见过哪个正常人觊觎朋友老公的,如果我俩以前做过朋友,那我向你道歉。”棠宁很真诚,“是我眼睛瞎,对不起。” 微微停顿,她看到余光内的蒋林野,又忍不住,学着他的语气强调:“虽然现在是前夫了。” 徐旻枫脸色微妙,像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棠宁和蒋林野的反应和她之前的预计完全不一样,过去五年两个人从没这么同仇敌忾地一致对外,而是一个不问一个不解释,就那样在冰点上维持了很多年。 可几个月不见,这种局面好像完全被打破了。 棠宁眼神清凌凌,眼中仍然没有爱慕,可蒋林野主动走下了神坛。他们陷入不平衡,又立刻在另一件事上找到了一种新的“平衡”。 徐旻枫恍惚了一瞬,想起自己人生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产生嫉妒,是很多年前,读大学时,深夜回家路过客厅,听到醉酒的蒋林野在睡梦中反反复复,喊一个人的名字。 第二次,就是现在。 邪门的是,这两次的对象,竟然是同一个人。 她低喃:“那真是让人难过。” 语气没有起伏,不知道是在针对那句“前夫”,还是那句“不是朋友。” 徐旻枫站在原地,脸上招牌的笑意终于瓦解。看着她千变万化的表情,棠宁心里除去“结束这件事我终于就能摆脱这个讨厌的家伙了”的爽快,还升起一丢丢,她难以忽略的,微妙的酸涩。 她觉得自己身体内也许还藏着另一只狐狸,是被困在五年婚姻里不见天日,没办法信任蒋林野、也没办法爱自己的她。 “宁宁。”见棠宁怼人怼到一半突然开始发愣,蒋林野心里咯噔一声。 这段时间前妻脑子不太正常,时不时就要玩儿个记忆闪回跟他清算旧账,万一这时候她又想起点儿什么不该想起的事,那他真出不了这个火葬场了。 所以蒋总上前一步,主动拉住她,低声道:“我们下山好不好?” 棠宁回过神,也不想在这儿多待:“好。” 蒋林野停顿一下,得寸进尺:“那可以牵手吗?” 她没说能也没说不能,但一听见这句话,立刻将两只狐狸爪子都藏起来。 蒋林野:“……” 他有些失笑,干脆拉住她的背包带,将她整个人拖走。 从头到尾,一眼也没有看徐旻枫。 甚至没有最客套的告别。 徐旻枫看着两个人离开,莫名想起大学时她第一次见到他。那时他还是学生模样,俊秀挺拔,沉默但出尘,对一切与项目无关的事情都很没有耐心。 可回国之后她才知道,蒋林野是有耐心的。 不过是只对棠宁有而已。 林中渐渐恢复安静,她在原地站了一阵,终于有人循着小路,过来找她。 综艺中跟她炒CP的是一个最近人气很高的新晋小生,选秀出来的男孩子在徐旻枫眼中都长得差不多,拍摄开始几天,她一直搞不清楚对方的名字究竟是哪两个字。 可对方很热情,从山坡上跳下来,在背后拍她肩膀,清澈的声音中盛着满满的笑意:“我捉住你了!” “好遗憾喔。”徐旻枫回过头,配合地露出无奈的笑,“被你抓到,游戏就结束了。” 停顿一下,她突然想起什么:“我刚刚没有关麦克风……” 徐旻枫微顿,“所以我刚才说过的话,也已经全程直播出去了吗?” *** 蒋林野直接带着棠宁下了山。 “告白”和“恋爱”对他来说都是完全空白又陌生的词汇,他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没办法从同龄人那里得到科学的参考体系;父母的婚姻似乎想走先婚后爱,可直到父母去世后这么多年了,他也不知道这个“先婚后爱”,到底有没有爱起来。 所以他有点紧张。 棠宁倒表现得很轻松,快到山腰时,甚至主动问他:“你最近有交新朋友吗?” 蒋林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摇头:“没有。” 棠宁于是又问:“有遇到什么让你很有启发的人吗?” 他思考片刻,认真回答:“遇到一个很棒的合作方,对方的谈判技巧非常高超,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跟你分享一下经验。” 棠宁微顿,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可蒋林野的阅读理解从小到大就不怎么得分,她也不指望他能猜到她真正想问的问题。略一思索,又问:“那书呢?最近有没有读什么书?” 这还真有,蒋林野老实交代:“有一本,是杂谈,但你应该也认识那个作者。” “嗯?” “段白焰的《如何科学追回前女友》。” 棠宁:“……烧了吧,这书不值得看。” 棠宁知道段白焰的往事,是因为一个曾经在网上爆红的、真人故事改编的小短片,片子不长,是破镜重圆的题材,讲述了知名文艺片导演段白焰先生如何作天作地地作丢前女友、再跪着将对方追回来的故事。 这年头连他都好意思出书忽悠别人用他的方法谈恋爱了,棠宁瞬间可以理解,为什么蒋林野的追妻手段弱鸡到近乎弱智。 但她之前的疑问得到了解释,蒋林野是因为看了邪书才误入邪教的,没有交什么不三不四、不会恋爱、还瞎几把指点江山的朋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本书蒋林野已经读过三遍,烂熟于心,烧掉也没关系,所以他答应得很爽快:“嗯。” 两个人很快抵达山腰,陈良骏在原地等他们,见两个人并肩过来,主动打招呼:“蒋总,棠总。” 蒋林野很想纠正他的称呼,让他叫夫人。 可棠宁还没表态,他不敢太贸然:“走吧,我带你去吃午饭。你想吃什么?” 他帮她拉开车门,棠宁还在想刚刚段白焰那本烂书的事,也没多想就坐了进去,下意识地小声哼:“小火锅……” 话一出口,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睁圆眼睛转过去看前夫的表情。 对上狐狸圆滚滚的眼睛,蒋林野有点小心酸。他是不是在小火锅的事情上说她太多次,她已经ptsd了。 棠宁见他表情复杂,以为他又要教育自己,主动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离婚吗?” 蒋林野不假思索:“因为觉得离了还能找到更好的,你对木村拓哉没有死心。” “……不是。”棠宁有点无语,很认真地向他指出,“就是很多明明可以商量的事情,在你这里都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觉得你太霸道了,可明明我才是总裁。我不确定你高中时是不是也是这样,但我车祸后你大多数时候确实是不怎么讲道理,然后……” “你说得对。”蒋林野坐到她身边,不急不缓地抬眼看她,“我们还有番茄锅和清汤的选项,去吃哪家?” “……” 棠宁短暂地沉默一阵,快乐地陷入挑火锅店的快乐中。 她的手机页面原本停在微博上,退出时看到傅采采发了新的微博,忍不住耸耸鼻子。就这么一个小细节被蒋林野注意到了,他忍不住问:“怎么?” “没。”棠宁小声碎碎念,“看到一个不喜欢的宠物博主,以为她不会再出现,结果这家伙又开始营业了……” 蒋林野目光扫过她的手机屏幕,没有说话。 陈良骏将车停在市中心,两个人下车时,棠宁还没决定好去吃哪家店。 蒋林野耐心地立在她身边等,小狐狸埋着头,露出毛茸茸的发顶,走出去几步,他突然察觉到不对:“你手上拿的什么?” 棠宁匆匆看一眼,注意力很快又转回来:“陈良骏的车钥匙。” 陈良骏跟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在后面听见这句话,忍不住提醒:“我的钥匙我拿着的啊,棠总。” 棠宁脚步一顿。 蒋林野也跟着他停下来。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交换眼神,在死亡的寂静里对视三秒。 半晌,棠宁尴尬地挠挠脸:“我……我们是不是把谁谁和谁谁,忘在山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糖糖:所以遇到前夫=智商下降,不是一个谎言。 盛星来:那我今晚就只好在山上跟叔叔幕天席地了,嘤嘤嘤(发出快乐的叫声) --- 蒋总:我读过三遍,烂熟于心。 小段导:哇哦那你没救了,原地躺下等死吧。 第55章 我可以 蒋林野短暂地沉默一下, 和她一起, 一言不发地转过去, 一动不动地盯住陈良骏。 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才会遇到这样一对老板的陈良骏:“……” 他主动表示:“好的棠总, 我这就帮您把钥匙送回去。” 棠宁点点头,觉得他很乖很懂事。然而钥匙递出去的前一秒,她突然想到:“等等, 我还是先问问星星。” 她这个闺蜜的脑回路和她同频,都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说不定, 对方根本不希望她把钥匙还回去。 棠宁站在电梯旁打电话,商场内人来人往,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儿, 工作日人也不算很多。 可蒋林野担心上下电梯的外卖小哥撞到她,还是拽着狐狸往旁边挪了挪。 棠宁抱着大尾巴抬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山上信号不太好,她接连打了几个电话,盛星来才接通:“怎么啦?你们怎么拿个药拿了那么久?” “我们……”棠宁尴尬地揪住头发, “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生气。是这样, 我们下山路上遇到了徐旻枫, 她好像在拍综艺,也好像是出来玩的……算了那个不重要,总之就是,我俩遇到她, 然后发生了点冲突,之后就……” 她咬牙:“就把要回去给你们送钥匙的事情给忘了。” 那头沉默一阵,盛星来爆粗口:“这女的怎么这么阴魂不散?有病吧她?你们现在还在山上吗?等着我现在就过去,我替你撕烂那个女人的嘴。” 时川把黑背牵到屋外给它擦身,听见这句,抬头转过来,看她一眼。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深邃,可目光轻飘飘的。 盛星来一个激灵,瞬间改口:“……现在过去就算了,我腿还好疼喔我根本动不了。你把电话给徐旻枫,我替你骂她。” 棠宁哭笑不得:“谢谢你,但是不用了,我已经教育过她了。现在主要的问题是,我忘了要帮黑背拿药,就,就直接跟着蒋林野回城了……” 微顿,她小心翼翼:“我让助理帮忙把药和钥匙给你送回去?就是可能会稍微久一点……” 盛星来沉默半秒,语气突然加重:“什么?你们打起来了?蒋林野还好吗?啧,他刚出医院就又要进医院?好可怜喔。” 棠宁:“……” “嗯,嗯。”盛星来一脸严肃,一边点头一边认真地道,“没有关系的,你不用管我,先照顾好蒋林野吧……没事没事,叔叔一定也能理解的。” 时川手一顿,又轻飘飘地抬头看她一眼。 这个眼神盛星来看懂了:你有事吗? 但都到这一步了,一不做二不休,她决定装瞎到死:“啊?助理也滚下山坡来不了了吗?天呐太惨了,那你快去处理他们的事情吧……我没关系的,我跟叔叔自己想办法就好啦。” 棠宁:“……” 行吧。 她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小闺蜜自己就快快乐乐地把故事编圆了。 挂断电话,盛星来乖乖巧巧坐在小凳子上,谨慎地瞅瞅时川:“叔叔。” 几乎已经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的时川:“……” “刚刚宁宁和蒋林野下山替黑背拿药,不幸与老情敌狭路相逢,蒋林野被殴打成重伤,他们的助理也不慎滚下山坡,现在只有宁宁还活着……不是,只有宁宁还能自由走动。”她舔舔唇,严谨地点评,“真的好惨,是不是?” 时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也认真地指出:“是很惨,要是让我撞见,我一定把他们全都带走拘留。” 盛星来:“……” 盛星来劝他:“你冷静一点,叔叔。” “但是现在怎么办呢,没有人给黑背拿药还好说,我们可以自己去,或者明天再来。可车钥匙还在宁宁手上,现在也没人可以过来送,我们怎么回去呢?而且这深山老林,连个灯都没有,入夜之后,肯定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 盛星来眨着blingbling的大眼睛,抢在他开口回复之前,殷切地问,“——我怕黑又被毒虫咬了,现在命不久矣,今晚可以跟你睡在一起吗,叔叔?” “……”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边。 棠宁以一种虔诚的姿态坐在桌前,看着快要煮开的火锅,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搓搓狐狸爪爪。 坐在对面的蒋林野很想把她的爪爪拿过来放在手心捏一捏,正想开口,路过的服务员热情地俯身,停在棠宁身边:“女士,需要擦手毛巾吗?” 棠宁点点头,接过来:“谢谢你。” 蒋林野:“……” 他一言不发地将手收回去。 四宫格的火锅慢慢煮开,番茄汤底开始冒泡泡,酸甜的香气在空气中滚开。 棠宁伸着狐狸爪爪想去够放在蒋林野面前的汤勺,他刚要搭手,路过的服务员去而又返,热情地问棠宁:“女士,需要帮您盛汤吗?” 棠宁又点点头:“好呀,谢谢你。” 蒋林野:“……” 他第二次将手收回去。 喝掉小半碗番茄汤,棠宁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蠢蠢欲动地看着桌上的菜,最后将目光落在毛肚上。 蒋林野挑出一双公筷,想帮她涮食物,一直在附近徘徊的服务员立马以冲刺的速度迅速赶到,笑吟吟地问:“这个烫一烫就可以吃,女士,需要我帮您烫吗?” 蒋林野:“……” 蒋总决定记住这家店的名字,明天就让它破产:“可以了,你该干嘛干嘛去,行吗?” 棠宁轻声笑起来:“谢谢你,不用了。” 服务员礼貌地退场,蒋林野现在才觉得自在一些。他稍稍挽起袖口,将大衣脱下来挂在旁边,露出柔软的针织衫和修长的脖颈。 棠宁一边嚼口中的毛肚,一边捧着脸问:“除了姜,你还有别的不吃的东西吗?” 蒋林野微顿,思索一阵,回忆道:“还有香菜,苦瓜,洋葱,茴香……” “……你怎么比我还挑食。”棠宁嫌弃,但转念想想,他高中时就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在讨厌的事物上倒是一点也没有改变,“我身边没有比你更挑剔的人了。” 蒋林野动作一停,心里的小人警惕地眯起眼。 段白焰的追妻法则之一,是“女生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藏着很多种意思,千万不要以为她们只是随口一说,遇事多想想,你是个成熟的男人了,要学会自己脑补”。 他试着发散一下思维,棠宁身边有可能和她一起吃饭且不挑食的人,都有谁呢?她前几年没什么朋友,现在好像也只和盛星来走得比较近,至于助理……她应该不会特意注意简薇吃饭时挑不挑食。 那就只剩下一个怀疑对象了。 ——夏方觉。 一想到这个,蒋林野心里的小人就有点不开心,可他非常珍惜眼下这难得安静的用餐时间,又不想表露得太明显,只垂下眼:“我知道了。” 棠宁:“?” 你知道什么了? 蒋林野闷声:“我知道我比他挑剔,洁癖,毛病多,嘴还毒。” 棠宁带着疑问“嗯?”了一声:“比谁?” 蒋林野以为她这是在反问,神情一瞬更加正经:“食物的习惯从小就养成了,一时半会可能不太能改过来……但是其他方面,我以后会注意的。” 棠宁一边吃,一边蹊跷地挑起眉:“哈?” 他在说什么? “宁宁。”面前热气袅袅而起,蒋林野和她隔着半个饭桌——直到现在,他都认为,这是最亲密的、家人才会有的距离。他一本正经,声音低沉清澈,“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经营一段关系,但我愿意重新学,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棠宁不是很懂,他一个理科生思维怎么能这么发散,可以从不吃的食物硬生生扯到感情问题上。 可她同样没见过他这副认真的姿态,学生时代也许有——在他面对难以理解的语文题目时。离婚之后的这段时间,蒋林野好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自己说不太清,但她觉得,自己可以替藏在心里的另一只小狐狸做决定:“好啊。” 她声音很轻,答应得愉悦而轻松,蒋林野心里绷紧的弦一下子松下去。 但心里的小人旋即又有些惆怅。 答应得这么爽快……这只狐狸自从失忆之后就一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他的话说得这么发自肺腑,她到底有没有往心里去。 蒋林野有些小小地发愁,可她把所有的食物吃过一遍之后,还将好吃的给他留了一半。 他又觉得,他还有救。 “今天晚上想看电影吗?”他拿起筷子,假装随意地问,“可以让陈良骏先回去,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汽车影院。” 棠宁耸耸鼻子,自己也想不起来,结婚后究竟有没有跟他一起做过这些事。 但她今天下午没有别的安排,也不想太早回去。原本以为这一整天都会在山上度过了,没想到发生这样的插曲,且她的小闺蜜拔dior无情,助攻结束就不再需要她。 小狐狸眨眨眼:“好啊。” 蒋林野提心吊胆,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一个小小的记分牌,每当棠宁说一句“好”,小人就兴奋地在上面记一笔,鼓励他再接再厉。 他一边发消息让陈良骏帮忙做简单的安排,一边吃这锅他没怎么动筷子的火锅。番茄汤底酸酸甜甜,是他以前很少尝试的口味。 但如果坐在对面的人是棠宁,他现在也觉得,这个锅味道不错。 不过…… 忍了又忍,忍到这顿饭快结束时,蒋林野还是没忍住:“宁宁。” 小狐狸抬起头:“嗯?” “你还是尽量离那种不挑食、爱吃葱姜蒜的人远一点,好吗?” 棠宁不太懂:“怎么?” 蒋林野眉头微皱:“他那人本来就心怀不轨,这么不挑食,迟早哪天把你也吃了。” “……” 一直到走出火锅店,棠宁也没搞懂,他这么小心眼地斤斤计较,究竟在说谁。 两个人下楼开车,在停车场遇到陈良骏。他手上提着两个大大的购物袋,蒋林野接过来试探一下温度,其中一个能感受到明显的凉意,袋子外结着一层水珠。 棠宁先上了车,陈良骏发影票验证码给他,他像一位当面批改学生作业的老师,站在助理面前检查。 然而不知是看见什么,蒋林野手指顿住,眉峰不自觉地聚起来,思索一阵,又缓慢地松开。 棠宁没有注意到。 她坐在车里,正低着头摆弄安全带,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购物袋。 小狐狸接过来,好奇地扯开袋子朝里面望望:“这是什么?” 蒋林野表情不太自然,像是从没为谁做过这些简单的事,低声:“芋圆火锅的外卖。” 棠宁脑袋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电影院里面能吃这个吗?” “是汽车影院,没有关系。”微顿,他强调,“就算在里面煮有味道火锅也可以,不会影响到别人。” 五年前国内还不怎么流行汽车影院,棠宁很久之前就有听说,但一直没机会真的去看。她想了想:“我们每一个观影的人,都是独立的吗?” “对。”蒋林野微微一顿,像是也想到了什么微妙的事,又压低声音,凑过来,煞有介事地提醒,“如果你想……的话,其实在电影院里……也不是不能。” 棠宁一脸懵:“?” 不是,想什么? 蒋林野的发散思维教会了他不得了的联想能力,他把前妻可爱的懵逼表情理解成不可描述的暗示,眼神微沉,嗓音微哑,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扣上自己的领口:“如果是跟你的话,在哪里,我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我可以。 糖糖:??电影院不是法外之地。 时川:开门,扫黄。 第56章 草莓味【二合一】 棠宁微微怔了一会儿, 总算反应过来。 怎么这人满脑子除了颜色废料就没别的东西了吗? 她指责他:“蒋林野, 你高中时不是这样的。” 她攥着芋圆火锅的外卖袋子, 一副不打算放手的样子, 可言语之中又充满痛心, 仿佛真的很为他的改变而感到难过。 可爱。 想舔舔。 蒋林野觉得,如果棠宁是一支草莓冰淇淋或者一块乳酪小蛋糕,他应该把她吃掉无数次了。 “嗯。”心情突然很好, 他坐上车,检查了一下她的安全带, 才启动车子,“我以前是什么样?” 棠宁耸耸鼻子,一条一条地给他列出来:“高冷, 闷骚,对我非常非常坏。” 竟然连用了两个非常。 蒋林野后悔了,不能吃,这么可爱吃掉就没有了,多可惜。 他虚心求教:“那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现在还是很高, 还是很骚。但是……”棠宁停顿一下,认真地指出, “但是你在对待我的态度上, 比过去更坏了。” 蒋林野:“……” 蒋林野云淡风轻:“我对你很坏吗?那你把芋圆火锅还给我。” “被我摸过就是我的了,哪有还回去的道理。”狐狸爪爪攥着袋子,不打算放手,“你求求我, 我分一半给你吃。” 蒋林野心里有些想笑,还没开口,眼睛已经率先出卖他,深处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那时的棠宁就是个女无赖,继承了老棠总的传世绝学,明明不讲道理,可又让人感觉可爱到窒息。 那时他常常觉得她在撒娇,她想要什么、想让他帮她什么忙,他也由着她去。可结婚后反而很少了,狐狸还是狐狸,但对待他时总是显得谨慎,多多少少有些拘谨,那同样是他不习惯、也难以应付的相处模式。 徐徐开车驶进进汽车影院,蒋林野透过后视镜,装作不经意地偷看棠宁。 她垂着脑袋,还在认真地偷瞄袋子里的芋圆,不知道是在计算甜品的热量,还是在计算冰块化掉的时间。 做个少女多好。 ——蒋林野忍不住想。 一辈子都别恢复记忆最好。 这会儿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庭院内人不算多,稀稀落落地停着几辆车。汽车影院大多是家庭或情侣出游,一般人不会来看这个,社交需求的意义大于一般影院。 蒋林野挑了个靠中间的位置停下,转过来看她:“估计还得一会儿才会开始放电影,要不要下去走走?” 这家露天影院建在一个小庭院里,周围花草繁盛,绿意环绕。 棠宁摇头,比起跟前夫一起散步,她更好奇的是:“另外那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蒋林野怀疑她已经猜到了,他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将座位调后,窸窸窣窣地把袋子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打开结扣,但并不朝她递出去,等着她自己来看。 棠宁像一只毫无防备地加速冲向猎人陷阱的小动物,伸着狐狸爪爪去扒拉袋子,扯开外面两层包装,里面全都是零食。 蒋林野垂眼,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但他总觉得,她在看到那堆薯片布丁盒装爆米花的时候,脑袋上方两只尖尖的狐狸耳朵,愉悦地动了动。 蒋总一瞬间心情大好,正打算伸出手撸一把,棠宁突然抬起头:“你刚刚吃了火锅。” 蒋林野挑眉:“所以?” “你怎么还能吃得下这么多东西。” 蒋林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但他觉得棠宁肯定可以:“没关系,吃甜点和零食,用的是另一个胃。” 他这么主动地给她找台阶,棠宁十分受用,好心地说:“那我把芋圆火锅分你一半。” 蒋林野失笑:“谢谢老板。” 外面太冷了,棠宁不想下去。好在冬天的白天很短,日头落得快,夜幕在庭院内拉下时,巨大的露天荧幕慢慢亮起来。 棠宁抱着爆米花桶回头看,才发现庭院内竟然已经陆陆续续,停满了车。 “我以为国内不会流行这个。”这是美国六十年代的玩儿法,真正支撑产业的是那时崛起的汽车行业。棠宁小声,“没想到这么多人来看。” 蒋林野从刚才起就一直在低着头看手机,不知道是在回邮件,还是在回消息。 眼下听见她哼哼,他也很配合,清淡地“嗯”了一声:“大概都是开不起房的恋人。” 棠宁:“……” 棠宁对六十年代的怀旧感一瞬间破碎了。 “如果汽车影院能像私人影院一样选片,你是不是要选一个午夜颜色场?” 蒋林野停顿一下,抬起头,似乎还没完全从刚刚的状态里切换回来,目光带着些凌厉,落在最前方的露天荧幕上。 他思索半秒,竟然很认真地摇头:“公共场合露天不能放,扰乱公共治安,会被拘留。” 下一秒,他又转过来看着她,嗓音微哑地压低声音,道:“但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回去看。作为买书的赠品,段白焰私下送了我很多禁片的资源,各种类型的都有,你想看哪种都……” 棠宁:“可以了,可以了。” 她就知道,段白焰是个邪教:) 电影开场时,棠宁的芋圆火锅已经吃掉了一半。 一份火锅分成两份,被装在保温的外卖盒里。尽管是冬天,但车上开着暖气,放在最上面的冰淇淋球也存活不了多久,棠宁拆开盒子后两颗球已经显露出融化的迹象,她捡起小金属叉,迅速将它们宰杀入腹。 蒋林野:“……” 他甚至连开口问一句“你要不要尝尝我的,也让我试一试你的”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 停顿一下,他转过去看她。 前妻乖巧地坐在座位里,一边鼓着腮帮嚼芋圆,一边一动不动地盯着电影屏幕,唇边带着一点点没有舔干净的冰淇淋,他猜是草莓味的。 草莓味的小狐狸。 他更想舔一舔了。 喉结滚动,蒋林野默不作声地,偷偷地往棠宁的方向挪挪。 棠宁完全没注意到。 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电影荧幕上。 汽车影院一般不怎么放院线片子,这次播的也是个老片,片名一闪而逝她没看清,但从目前的剧情走向来看,应该是一部爱情文艺片。 没钱但励志的灰姑娘女主和有钱但不懂爱的总裁男主因为一场意外在上流社会的舞会中狭路相逢,从此开始缠缠绵绵纠缠不清。 棠宁不明白男主为什么会对女主动心,清秀的眉头拧成一团:“总裁为什么会喜欢灰姑娘?找个有钱人联姻不好吗?” 车内没有开灯,蒋林野借着庭院内的小灯和荧幕上熹微的荧光,正小心地凑近她——可她一开口,暧昧的气息烟消云散。 他在心里叹口气,低声:“也许总裁已经历尽千帆,就喜欢这种没被社会浸染过的天真小白花。” “可他是冲着结婚去的啊,婚真不是光凭感情就能结的。”棠宁吃薯片时声音很小,但在讨论剧情的原则问题时音量一点儿都不低,“这不合理,如果是我,一定选门当户对的、有钱的。” 蒋林野微顿,突然觉得小姑娘三观不太对,想跟她讲讲道理:“你觉得钱比感情更重要吗?” 棠宁一本正经地转过来:“主要是我也没觉得男主对女主有感情,贪人家身子而已,你这个假设本来就不成立。” “……” 蒋林野心想这个梗到底还能不能过去了:“你已经够有钱了,为什么还要跟更有钱的人在一起?” “这样就算哪天分开了,也不会很难过……如果本来就没有很喜欢对方,也就不存在感情破裂的可能性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棠宁突然转了回去,没有看他。她声音不轻不重,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澈,“分开之后还能有钱,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蒋林野微怔,心里的小人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棠宁必然话里有话,也许她真正想说的是后悔跟他结婚,如果没有跟他在一起,蒋林野就能在她的记忆里定格在十七岁夏天,永远不会改变,永远是立在升旗台下、在晨光里跟她对视的少年。 想到这个,蒋总心酸极了:“宁宁,你不要再想夏方觉了好不好。” 棠宁:“……?” 她什么时候又在想夏方觉了。 她想说的是钱,是钱啊,可不可以把棠氏的股权还给她? “虽然有时候我也觉得,或许当初你跟他在一起……”会更开心。后四个字蒋林野再怎么咬牙切齿也说不出口,吞进嗓子咽掉了,“不,没有这种可能性,没有如果,你没机会跟他在一起的,所以不要想了。” 棠宁语塞:“……你看电影吧。” 她现在觉得当初净身出户的决定太草率了……虽然TJ还在她手里,且蒋林野为她保留了所有棠氏的薪水和权益,好像严格地说起来,也不能算作真·净身出户。 但她还是想把爸爸的东西全都拿回来。 电影接近尾声,棠宁昏昏欲睡,零食还剩大半没有吃完。 一直到片子结束,蒋林野也没找到机会偷偷亲亲她或者捏捏她,他有点不开心,但心里的小人又一遍遍警告他,慎重一点,不要总想着搞什么过激行为。 算了。 蒋总只好自欺欺人地想。 来日方长,留着以后一起吧。 电影结束,大家陆陆续续地离场。 他开车离开影院,企图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棠宁带回玫瑰半里,然而刚一驶出大门,小狐狸就清醒了:“你怎么走这个方向?” “我……”蒋林野只好说,“我送你回家。” “我家不往那边走。”棠宁无情地戳破他,“在反方向。” “……” 蒋总张张嘴,故作淡定地卑微表示:“我调个头。” 晚上十一点多,夜已经有些深了,星辉零落,街上仍有车来车往。 窗外光线明灭,路灯灯影重叠,昏黄的颜色在余光之外拉出长长的光带。 棠宁前一晚没怎么休息,大清早又被盛星来叫起来爬山,眼下精神松懈,肚子很饱,不受控制地冒出困意。 小狐狸蜷成团打个哈欠,摸出手机给小闺蜜发消息,想问问她攻略叔叔的进度怎么样了。刚一唤醒社交软件,对方的消息就接二连三地跳出来: 【卧槽!你怎么又上热搜了!】 【徐旻枫那女的真好烦啊,我好想替你撕烂她】 【回消息呀,你又跟蒋林野做大人的事情去了吗!我和叔叔都没那么急呢,你们怎么光天化日就行苟且之事!】 【……大人的事情要做这么久吗!你怎么还没出现!不过……等等】 【咦,热搜已经消失了,你动作够快的】 【可徐旻枫那群粉丝怎么还在叭叭,他们好烦啊,你能不能把评论区也清了】 【……草,评论区真空了】 【你这个新团队很牛逼啊,我再说一遍,是我我要给他们加钱了】 棠宁:“……” 她拖着聊天记录从上往下看,盛星来这一串自问自答,每一段之间都隔着几个小时,简单地预估一下,可以在心里拼凑出完整的时间线。 现在已经入了夜,对方发最后一条消息是在三个小时前,棠宁点开微博顺着热搜看一遍,天下太平,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可她点开私信,草履虫们又出现了。棠宁潦草地浏览一遍,私信内容五花八门,有明显是徐旻枫粉丝的,在私信里骂她装模作样;有明显是徐旻枫黑粉的,在私信里夸她小姐姐好A喔爱了爱了。 棠宁:“……” 行吧。 看来这里曾经出现过一场盛大的战役,只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彗星撞击地球,连一只恐龙的尸体都没留下。现在她私信里残留的这些,全都是幸存下来的化石。 “发生什么了?”棠宁想不到除了蒋林野之外还有谁能把事情做得这么迅速又干净,干脆直接偏头过去问他,“徐旻枫又做什么了吗?” “麦克风没关,综艺直播出去了。”蒋林野眉峰微聚,很快又散开,他其实不担心棠宁知道这些事,毕竟怎么都瞒不住她的。可他希望她能尽量晚一点知道,或者不要正面遇上这些人,“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应该看不见了。怎么?又出现了?” “没有……不过,直播?”棠宁皱眉,乌鸡鲅鱼,“他们综艺都不剪辑的吗?” “谁知道,大概为了体现演技。”现在的综艺为了噱头和流量什么做不出来,蒋林野觉得策划脑子不好,遇到徐旻枫更是八辈子血霉,“但这件事结束了,不必再往心里去。” 蒋林野看起来不打算再作解释,棠宁想了想,打开她的逼逼群。 如她所料,群消息再一次刷出了99+,她往上拉几页,看到大家也在讨论热搜的事,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啊啊啊你们有看到那个综艺吗,快去控评,我们棠怎么又上热搜了】 【卧槽!!我醒着吗?我是不是在做梦?棠总和蒋总真离婚了??】 【我天,那女的好贱啊,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这样跟老板讲话】 【谁?徐旻枫吗?三线小明星,但她爸很出名,也算演员世家了吧】 【良心话,这妹子长得不丑,但是恕我直言,一脸婊气……群里有粉吗,我不是故意这样讲的,顶锅】 【可我也这么觉得……】 【也这么觉得+2……】 【我最受不了的是这三线小明星管蒋林野叫蒋大哥……蒋大哥??他听着不恶心吗】 【所以我们棠跟蒋林野离婚了啊哈哈哈,这种男的不分还留着过年吗,让他去和他的好妹妹恩恩爱爱吧嘻嘻嘻】 【……CP粉的心都碎了,唉】 【楼上妹子把视频看完再心碎啊,蒋林野说他们离婚了,但他还说他在追棠总……哈哈哈哈哈哈哈艹,我赌一百块钱他追不到】 【追不到更好,我们老板自己过就很潇洒嘛,我看她最近心情都变好了,还一直奇怪是因为什么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嘻】 【而且看这视频的意思,他俩应该离婚挺久了,只是一直没对外公开。那不妨让我来大胆地猜测一下,说不定棠总车祸后这俩就离了,你们看棠总这几个月气色多好,年轻了五岁似的】 【是啊!!这明明是大喜事!老板有房有车有钱有猫,还长得这么好看。现实版升官发财死老公,是我我做梦都要笑醒,应该开个趴替她庆祝恢复单身】 【之前就一直猜他们是不是离了,现在坐实了真离了,心情有点复杂,但复杂里又藏着隐秘的小雀跃……话不多说,我发五十个红包庆祝仙女老板恢复单身】 【我加码五十个】 【我也加码五十个】 …… 群内刷消息一向很快,一会儿逼逼徐旻枫长得好看但气质不好,一会儿逼逼蒋林野这个死渣男结了婚还有个好妹妹,棠宁飞快地向上浏览,大概拼凑出事情经过。 徐旻枫在山上跟他们两个battle时,领口上挂着收声没有关,而他们这个奇葩综艺又恰恰是直播,轻而易举就拱上了热搜。 而且话题一口气就拱上来三个,分别是“蒋林野棠宁离婚”“TJ综艺事故”“徐旻枫蒋大哥”。 这种事儿谁也讨不到好,漩涡中心的三个人另外还各有一枚带侮辱性词汇的话题,蒋林野撤棠宁时把自己的也撤了,徐旻枫的团队拖到入夜,才匆匆忙忙地把徐旻枫的也弄下来。 现在的微博是战后等待重建的灾区,徐旻枫不敢在这个风头浪尖上发微博卖萌或者卖惨,她没来得及关评论区,有人在底下骂她小三破坏别人婚姻,有人在底下骂蒋林野是个渣男不辨是非,不如趁早离婚去跟那位好妹妹在一起。 棠宁搜寻一圈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好继续翻群里的聊天记录。 在大家快快乐乐地为老板重新恢复单身、脱离这段只有钱没有感情的协议婚姻而欢欣鼓舞、举群欢庆、不停加码抽红包的时候,一片喜气洋洋的红包提示中,醒目地冒出一条小心翼翼、不合时宜的: 【话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如果棠总她和蒋总不是协议婚姻,而是互相相爱、你情我愿呢……?】 棠宁微怔,下意识看看发消息人的ID,果不其然,是群里那个新人。 可这回大家忙着发红包,连回他消息的人都没有。 刷下去好几页,才冒出一条温柔的劝导: 【这鬼话你让蒋林野自己来说他都说不出口,别一天到晚做梦了,来抢红包吧弟弟】 棠宁再往下翻,那个新人就没再说话了。 不知怎么,她突然对这人产生好奇,忍不住想扒拉着聊天记录往上找。翻了好久,终于翻到他早上问的那个问题,也翻到了自己当时的回复,“修罗场见,等死吧你”。 那会儿时间还早,很多高层没有开始工作,她现在去看,除了她抖的机灵,底下竟然有很多人,一本正经地给他支招: 【你好好给女朋友解释一下啦,女孩子们都很好沟通的,哄哄就行。但前提得是,你真的已经放下了上一段感情,没有再跟前女友不清不楚,也没有向现女友撒谎。不然你会被反噬的喔】 【如果你女朋友是那种可以讲道理的人,你可以试试跟她讲道理。但是前提是你必须有道理,我不是让你强词夺理更不是让你吼她喔】 【你们换个地方约会吧,带她吃个火锅,然后一起去看电影,多给她买点零食……反正我女朋友挺吃这一套的,我知道最近新开了家芋圆店,她特别喜欢】 前面都没什么。 看到最后一句,棠宁微微一怔,缓慢地抬起头,狐疑地望向蒋林野。 是她的错觉吗……可是会不会太巧了。 注意到她充满探究的目光,蒋林野分神看她一眼,声线低沉清澈:“怎么?” 棠宁不太确定,但又不好打草惊蛇。 犹豫一下,她说:“我刚刚在刷微博,看到了棠氏的官方账号……那个ID现在是你在用吗?” 蒋林野误解了她的意图,摇头道:“官方账号是公司的公关团队在运营,我有一个自己的号,就叫蒋林野。” 停顿一下,他坦白:“我一般都用那个冲浪。” 棠宁眨眨眼,很轻易地在微博上搜到他。 他不怎么发微博,在网上放出来的东西没几条,可大概是因为挂着棠氏总裁的简介,粉丝竟然也不少。 他最新的一条微博,已经是今年五月。棠氏的“长青”项目开始进行,他转发微博,预祝顺利。 棠宁盯着他的微博看了一会儿,思考一下他的说话语气,再折回去,看看群里那个新人的说话语气。 感觉也不是很像…… 他在微博明明是个老干部。 可是逼逼群里的那个新人,分别是个小蠢货。 车内沉默片刻,车子驶进小区,蒋林野已经将她送到了楼下。 往常到了这儿,为了不让这匹黏人的孤狼跟着她一起上楼,棠宁都会抱起尾巴飞快地逃窜。可今天有些反常,她低着头盯着手机一动不动,表情纠结,又很专心,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天色黑沉,今夜无月,星光隐入云层,天色泛着点儿森冷的蟹壳青。 小区内路灯林立,暖黄的灯光透过车窗映进来。 棠宁没有扎头发,长发散在肩后,侧脸被染上浅浅的颜色,连带着睫毛都好像涂上一层金粉。大概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她皮肤很白,鼻梁小巧挺直,对着灯色看,宛如天然的美玉。 蒋林野怕惊扰到她,没敢开车内灯,就借着这点儿温柔的光默不作声地看着,好像连这段短暂的时光都是偷来的。 “蒋林野。”半晌,她耸耸鼻子,终于开口,“你平时用微博多吗?” 蒋林野思考一下:“不是很多。” 他很忙,能分神出来冲浪找段子看相声,已经是挤了又挤的时间。 棠宁直觉他这句话说的是实话,他应该真的没那么多空上网。 那群里的人很可能不是他…… 她发了一下呆,蒋林野垂眼瞥见她放在膝盖的手——她握着手机,屏幕正停在他的微博界面上。 他想来想去,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他不常发微博,粉丝不算多,关注的人也都是同行…… 等等。 蒋林野心里思考的小人突然停住。 关注的人? “你是在在意那个吗?”蒋林野眉峰微聚,悬空指指微博,示意道,“我可以删掉的。” 棠宁一脸懵,没懂他指的是哪:“嗯?” 可蒋林野在误解的路上一去不回头,当即拿出自己的手机,当着她的面,开始……取关别人? 棠宁一头雾水,下意识低头,看到蒋林野的微博关注开始飞快地下降,短短几分钟,就少了百来号人。 棠宁:??? 他在干什么? 可蒋林野竟然还很专心,不厌其烦地取关了几百号人,关注对象从556迅速降到零。他清空自己的关注列表,删除掉最后一个关注对象。 棠宁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看到自己的粉丝栏跳出来一条:+1。 她愣了一下,点开那个小红点,发现蒋林野现在唯一关注的人,是她自己。 ——当晚,微博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月底了!我!再求一波营养液_(:з」∠)_ 昨天有小朋友问我营养液到底有什么用,其实营养液什么用都没有(……)但我就是想要TUT ----- 25字评论有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川、晨曦、狐狸尾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高长恭的小坏坏 7瓶;Cheryl 5瓶;夜灯 3瓶;无琼 2瓶;WX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摸回来 因为傅采采的缘故, 蒋林野和棠宁离婚的事本来今天中午就飘上了热搜, 蒋林野花了点儿功夫, 才把它撤下来。 结果刚下来没多久, 就又上去了。 只不过这一回的话题有些不一样, 不是“蒋林野棠宁离婚”,而是“蒋林野在追妻”——话题的尾巴上,挂着一个迷惑而灵性的问号表情。 可惜蒋总平时更新微博太少, 一副高冷到生人勿进的样子,而棠宁的微博是个私人博, 除去更新少之外全是猫和猫和猫,所以大家虽然一直好奇,但从他们的日常里, 也看不出这对夫妻究竟是真恩爱还是逢场作戏。 直到发生今晚的事。 大家给棠宁发私信和评论,她都一条也没有回。倒是蒋总的微博评论区里,每一条猜测“他大概是在追妻”或“说不定他跟棠总关系不算差,给人家一点私人空间”都点了赞。 于是更多人涌入了他的微博: 【前排恰瓜,好奇这场离婚官司打了多久, 两位离婚后每人各自走了多少亿嘻嘻嘻】 【隔壁那个夫妻档创业后离婚的瓜太魔幻了,吃得我上头。蒋总这个看起来是不是温馨点, “离婚后我重新关注了前妻, 且只关注了前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艹】 【蒋总是不是在追前妻鸭,我很有经验哒,给你讲讲火葬场的追妻法则呀】 【离婚了又跑回去哄前妻, 有必要吗略略略】 【蒋总去跟徐妹妹百年好合,放过我棠总吧好吗】 …… 蒋林野默不作声地蹲在屏幕这头窥屏,偷偷删掉那些提徐旻枫的、以及骂他的评论。 然后亲自下场,给自称很有追妻经验的那条评论,点了个赞。 这个赞让大家瞬间嗨了。 纷纷在评论区给他出主意,内容五花八门,一夜之间盖起高楼。 然而当事人棠宁,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看到这些消息。 她从影院回家后累得不行,看到日程表上的翌日行程里写着出差,必须养精蓄锐,干脆倒头就睡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简薇提前几个小时发消息提醒她之后的日程,她爬起来吃了点东西,拎着行李先去了趟星川宠物医院。 盛星来是上午回到市区的,陈良骏今天清晨开车到山上给他们送钥匙,将两个人接了下来。 “我觉得你前夫那个助理有点傻。”小闺蜜前夜几乎熬了一宿,眼下却不见半点儿困意,一脸认真地向棠宁吐槽,“今天早上他去给我们送钥匙,我跟他打招呼说‘哟陈助理,昨天才摔下山坡,今天就出院了呀’,他竟然一脸茫然地回了我一句‘我什么时候滚下山坡了?’” 棠宁趴在她的办公桌上,咯咯笑:“没关系,反正你那谎话编得那么假,时川肯定也知道不是真的。” 停顿一下,她揶揄地问:“进度条打得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提到这个,盛星来恹恹,“他又不可能对我做什么,我……我现在也不敢对他做什么。” 山上的基地有住处,应付一晚不成问题。 可盛星来是真有点怕黑,本来时川将两个人安排在了隔壁,就隔一堵墙。可她半夜醒来,周围伸手不见五指,还是觉得不安,大半夜裹着被子跑去敲叔叔的门,问他可不可以申请同屋。 她愿意打地铺,保证乖乖地什么都不做。 时川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地放她进屋了。 可盛星来从来是不讲信用的人,她不仅没有遵守诺言什么都不做,还把能做的都做了个遍,恨不得在时川面前跳脱衣舞。 但是…… 小闺蜜苦恼地捧住脸,烦躁地揪头发:“他定力也太好了吧。” 山上的屋子太小了,就算两个人不同床,同屋也能察觉到对方的呼吸。 可他从头到尾,从她半夜进屋到天光熹微到东方大白,也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盛星来不明白:“那四年前,我是怎么能跟他一度春风的?” “这事儿你慢慢想。”棠宁今天没空陪她逼逼,“我今天下午要出差,特地拐道过来就是想问一句,推广的事情你跟他说了吗?” “说啦,他没答应但也没拒绝,他说山上的基地是他和另外几个警察一起建的,必须得先问过那几个人的意见,才可以做决定。” 棠宁点头,掐掐她的脸:“宝贝,我有没有说过,我真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盛星来眨眨大眼睛:“有了爱情的滋润,我最近是不是变美了?” “有了爱情的滋润,你现在变得像我离婚前一样愚蠢。”微微一顿,棠宁笑眯眯地补充,“但是可爱。” 盛星来气得踢她。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礼物呀。”棠宁心情放松,朝她挥挥狐狸爪爪,“如果时川觉得没问题,我就找一支公司团队来拍小广告和小宣传片,到时候还麻烦你帮忙转达一下。” “让别人来?你怎么不亲自来,好没有诚意喔。” “他可是你男人,我这不是跟他保持一下礼貌距离吗。” 这措辞听起来很受用,炸毛的小浣熊立刻偃旗息鼓:“好吧,那你放心大胆地去。如果时川不答应,我就去吹枕头风。” 棠宁怀疑盛星来眼中的自己是个祸国妖姬,别说枕头风了,她现在但凡能近身时川一米之内,棠宁都要给她鼓鼓掌。 所以棠总的眼神很怀疑。 “别那么看着我。”盛星来哼,“我们这种低调恋爱的人,跟你们才不一样。” “……你是怎么把自己和‘低调’这个词强行扯上关系的?” “跟你们比起来,我们是很低调啊。”小浣熊说,“我们才不会动不动就闹上热搜。” 棠宁微怔,拿出手机,这才看到前一晚发生的事。 这条热搜蒋林野没让撤,棠氏的公关甚至趁机买了一堆两个人以前携手出席各种场合的通稿,企图借此侧面说明“总裁和夫人感情好着呢”。 她潦草地翻几页,没兴趣再看下去。 盛星来好奇:“你连自己的瓜都不吃?” “就因为知道是自己,所以不用看都知道这个瓜不好吃。”棠宁叹息,“为什么每次公司创始人离婚,要么造成股市动荡,要么带来市值蒸发?搞得大家战战兢兢,都不敢离婚。” “钱越多的地方,别人盯得越紧嘛。”盛星来安慰完,又忍不住,“可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蒋林野这已经算是在微博委婉示爱了吧,你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棠宁想了想:“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动静?” “老实说,当时蒋林野会跟你结婚,就已经很让我意外了。现在你们离婚了,他又跑回来追你,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思考一阵,盛星来谨慎地指出,“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做梦笑醒。” 棠宁:“……” 棠总头疼地扶住额头:“我现在还有很多事想不起来,不知道过去五年的婚姻里,他还有过什么别的骚操作……之前那些回忆,让我特别没有安全感。” 所以也根本不敢做出什么回应。 “不过没关系。”棠总摸摸下巴,“我可以趁着出差不在B市的这段时间,好好逃避一下现实,回来再想也不迟。” 小浣熊很赞成,支持她找个没有大尾巴狼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人生。 然而她和棠宁都忘了一件事。 棠宁出差,蒋林野不可能不跟着来的。 两个小时后,棠总一踏进VIP候机室,就看到将财经报纸高举过鼻梁、假装在看报纸其实一直在偷偷观察周围其他乘客、任谁远远地瞄上一眼都觉得他很可疑的—— 蒋林野。 棠宁:“……” 她径直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在他身边坐下:“早知道你也要去临市,我就让你开飞机送我。” 蒋林野放下报纸,干脆也不再掩饰:“我怕你不想让我跟着。” “……”确实有一点,但这个问题不大,她可以当他不存在。 然而等两个人登机,棠宁看蒋林野又是检查安全带又是帮忙拿毯子,情不自禁地想问十万个为什么:“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自昨天在山上的事情之后,蒋林野心里的小人就做好了准备,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做练习,等着棠宁问第二遍“你是不是喜欢我”。 所以眼下,一听见这句话,他条件反射般的,立刻蹭地抬起头:“是喜欢的,我没骗过你,也从来没跟其他人在一起。” 棠宁:“……”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不是这个。 蒋林野微默,企图保留住作为一个总裁的尊严,一本正经地沉下声:“你说。” 棠宁清咳一声:“两年前,你到底为什么不想让我做临市的形象店项目?” “因为……”蒋林野眉峰微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时候他和棠宁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两个人明面上撕破脸皮,项目上针锋相对,谁都不给谁留余地。 他阻碍她不过是顺水推舟,恰巧撞到这个机会,就去做了。哪怕能给她添一点儿堵,他也是愉悦的。 ——只不过这种愉悦没办法填补他真正的欲.望,更容易带来巨大的空虚。 “因为……”蒋林野思考一阵,反问她,“旅途舟车劳顿,应该在飞机上多休息一下——为什么你在这里,还在想着钱的事?” 棠宁完全不接他的茬:“你昨天在山上时说,因为你有病。” “……嗯。” “但真实原因我确实很好奇,所以去查了前几年的项目……你猜我发现什么?”说到这里,棠·喜塔腊·宁,伸出狐狸爪爪,认真地分析,“我发现,我和棠氏合作,你竟然还故意把棠氏的项目签给我的竞争对手。” 蒋林野:“……这是另一码事了,我们一码一码地清算不行吗。” “可是为什么?”棠宁不明白,“我俩前几年关系差成这样?你宁愿把自家的项目签给别人,也不愿意让我开心一下?” “不是的。”蒋林野急急打断,“是你前两年身体状况太差了,要不是你跟我吵架,我甚至想把TJ都交给别人去管理。” 棠宁微怔,赶紧让他打住:“等等,你说我俩吵架这事儿,我好像有印象。” 两年前临市形象店的项目黄了之后,她复盘时察觉到这事儿不对,前期明明好好的,到了中间就开始出各种问题,一定有人从中阻拦。 她轴劲儿上来了,追本溯源地往前查,查到最后,发现这个阻拦她的人,竟然是她的先生。 她想不明白,干脆直接去问本人。蒋林野那时候还没学会说人话,饭桌上瞄她一眼,只轻飘飘地扔下一句:“你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我觉得,你应该适当放弃一些项目。” ——然后抽出时间来陪陪我……跟我在一起。 可棠宁误会了他的意思,气急反笑:“别把恶心人说得这么柔情行吗,难道你每天都回家吃饭?我很早就不打算管你了,你跟哪个妹妹在一起都没关系,但为什么要来干涉我的事?” 后半句话激怒蒋林野,他倒笑起来:“可是怎么办呢,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公司,都是我说了算。” 棠宁已经快被他气哭了,他坐在那儿,跟没事人一样,还在嘚啵嘚啵地继续:“棠宁,要是你这么热爱这份工作,不如试试看,先成为我,然后再把我拉下来?” ——两年之后,这对终于离婚的怨侣夫妻坐在飞机上,一本正经地,以学术研讨的姿态,一起回忆不堪回首的往事。 棠宁现在总算明白自己前几年为什么那么拼命工作了,看来她前几年就想battle前夫,但似乎一直没成功。 小狐狸神情严肃:“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蒋林野哑然,趁机握住她的狐狸爪爪:“我错了,对不起。” 棠宁把毛爪爪收回去:“你现在道歉倒是很爽快,两年前跟我说什么?” 掌心一下子空了,他不假思索:“我有病才那么说。” 可就是这么个短暂的握手瞬间,蒋林野觉得,她比过去肉了一点点。棠宁前几年实在太瘦了,他深夜抱着她,偶尔会生发一种“能将她折断”的错觉,偏偏这只瘦小的矮个子狐狸吵起架来还很有气势,点也踩得巨准,每次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激怒。 “我们以前确实经常吵架。”蒋林野坦白,“但我经常输。” ——在心里输。 棠宁不信,低头看手,觉得自己的狐狸爪上有狼的气息。 她抬起头:“你刚才摸我。” 蒋总恬不知耻:“你想摸哪儿?让你摸回来。” 小狐狸眯起眼,伸手碰碰他的下巴,温热的气息一触即离:“你没刮胡子。” “刮了。” “那就是没刮干净,不要反驳我。” “……对,没刮干净。” “你知道我们管这个扎手的叫什么吗?” 蒋林野:“?” 除了叫胡茬,还能叫什么? 下一秒,棠宁认真地指出:“叫渣男。” “……” 作者有话要说:糖糖:我只是想趁机骂回来,你也别多想。 蒋总:嘤。 --------- 25字评论有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狐狸尾巴、熠熠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咪咕 133瓶;豆沙莓、茴茴 40瓶;王小花今年三岁、夏弥 35瓶;故渊 25瓶;皮皮鹅、有鱼、木辛 20瓶;无端 19瓶;姝图 14瓶;夜灯 11瓶;帮齐真打方敏仪的脸求、情醉第二帅狗、周小妖、没时间了,吃颗糖压惊、zking. bei、rarararadio、木南、锤锤 10瓶;Leo Lay、佩佩 8瓶;时光 7瓶;$、洋葱拌蒜、是娜娜啊、ycy、略略略、今王王、莫柒、逍遥又自在、Fu我Fu、FejaL? 5瓶;不一样的烟火 4瓶;sjnsj、智慧树上智慧果 2瓶;秦苑夕、蒋林野今天追回棠宁了、呵呵???、陈陈爱宝宝、今天也忘想暴富 1瓶; 谢谢你们的地雷和营养液!!你们真的给了我好多营养液!呜呜呜呜我爱你们我会加快速度让他们尽快在bed见面的 第58章 公主抱 两个小时后, 飞机破开黄昏的薄雾, 在临市落地。 过完圣诞节, 北城迎来了断崖式降温。棠宁原以为北城已经够冷了, 没想到临市在地理方位上明明更靠近南方, 温度却比在家还要低。 踏出航站楼,她耸耸鼻子,忍了忍没忍住, 小声打出一个喷嚏。 在蒋林野的十级滤镜里,前妻打喷嚏的声音也可爱得要命, 简薇给她递披风,他主动伸手接过来:“我来吧。” 小狐狸抬头看他一眼,抬起爪子。他眼中浮起笑意, 将她一整只地裹进去。 临市离北城不算远,支柱产业是旅游业,近年对外开放,也在飞快发展经济。 简薇没有给棠宁订酒店,而是订了一家偏日式的民宿庭院。棠宁在网上看照片时觉得这住处很漂亮, 小桥流水、闹中取静,虽然不在市中心, 但交通很方便。 可是等她到了地方, 穿花拂柳来到前台,看到先她一步来到这里、坐在纸屏风旁守株待兔的蒋林野,才明白简薇姐姐的真实目的。 冷酷的棠总转过去,冷酷地指出:“你等着, 等我回去,一定要送你去非洲。” 简薇:“……这是个意外,真的。” 她没有刻意向蒋林野透露棠宁的行踪,但蒋林野现在也在那个逼逼群里,棠宁的动向,他一清二楚。 办完入住,棠总拖着大尾巴飞快地蹿进卧室,不打算给蒋林野尾随的机会。 她知道前夫就住在隔壁,刚刚凑过来想搭话,结果被她躲过去了。 关门时碰了一鼻子灰,蒋林野看着面前紧闭的卧室门,默了默,在门外喊:“有事叫我啊。” 里面半晌没有回应。 他在门口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儿,也学着她的样子,抱起自己化形的大尾巴,一言不发地回房间去。 棠宁回到卧室,来不及收拾行李,先开了个视频会议。 刚一抵达临市,立马有当地的TJ高层听到消息跑来联系她。跟上司吃饭谈工作都挺正常,但棠宁没有时间,把饭局给推了,只召集他们开这个线上会议。 她预计的会议时间是一个小时,可刚开始十分钟,就有人来敲门。 棠宁摘下耳机:“抱歉,稍等。” 起身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这家伙大概已经收拾好了所有行李,把衣服都换了,只松松垮垮地披着件浴袍,露出锁骨和大片胸膛。 棠宁沉默一下,打开门,探出一颗狐狸脑袋:“干什么?” “要不要去泡温泉?”蒋林野递来一个手环,“刚刚你走得太匆忙,落在前台了。” 棠宁思索半秒,将手环拿过来:“谢谢你,但我现在没时间,晚上再说吧,嗯?” 最后一个鼻音反问把蒋林野都给问愣了,他现在有点搞不懂,棠宁身上这种言情小说男主的气息,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可是……” 他还想说什么,后半句话没说完,面前的门再一次“哗啦”一声拉上了。 蒋林野:“……” 原来有生之年,他也有体验到“说话到一半对方就不听了”“被别人无情打断并关在门外”的感受。 蒋总默然地站了一会儿,捡起自己的尾巴,第二次一言不发地回房间去。 棠宁把门锁好,将手环随手放在小几上,重新戴上耳机。 TJ在国内的一线城市都有分部,但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线下旗舰店。她此行不是来检查分公司的,可当地的负责人说起话来仍然战战兢兢非常小心,让棠宁有点心累:“你有话直说。” 对方停顿一下,还真的很耿直地道:“我怕说话太直接,棠总不高兴。” 棠宁面无表情:“我不高兴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的,大不了把你开除而已,不是什么大事,继续。” 负责人:“……” 说来说去还是形象店选址的问题,之前棠宁选的几个地方,负责人都觉得不太合适。 可是把老板看了这么久的地方全否定了,他又不敢说得太直接。 如果棠宁没记错,她之前没来过临市,可能真不如负责人了解这个城市,思考一阵,她觉得明天还是得线下见一面:“我们……” 话没说完,房间门又响起来。 棠宁:“……” 棠宁摘下耳机:“不好意思,稍等。” 她起身走到门前,瞅一眼猫眼,第二次探出狐狸脑袋,一脸谨慎:“干什么?” 蒋林野还是刚刚那副装束,手中多了一个小托盘。棠宁潦草地扫一眼,上面放着一堆甜点,是水果沙拉、草莓布丁、抹茶慕斯和柠檬挞。 “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蒋林野垂眼看看,“你饿不饿?” “我……”伸手不打笑脸人,棠宁很想让他别再过来敲门了,可那头还有人在等她开会,她也不想再逼逼,干脆飞快地将托盘接过来,“饿,太感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说完,飞快地缩回脑袋,重新拉上门,迅速落锁。 蒋·不知怎么就两手空空·莫名其妙被发了好人卡·林野:“……” 要不是眼睁睁看着她是一个人进去的,他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在房间里藏了一个野男人。 心里的小人撑着脸唉声叹气不争气呀不争气,他低头看看自己垂在地上的狼尾巴,这次连捡起来的心情都没有了,拖着它走回卧室。 棠宁回到房间重新戴上耳机,怕蒋林野等会儿又来敲门,这次说话的速度提了两个倍速,迅速跟对方敲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原本预计一个小时的会议,实际上半小时就结束了。 她坐在窗前,拿出罪恶的小金属叉,一个人吃掉了刚刚前夫送来的所有甜点。 这房间的落地窗正对水榭,此时夜幕刚刚降临,整片天空浸在幽深的蓝色中,透明玻璃外竹影倾斜,最后的天光映在水底,波光粼粼,在屋内投射出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棠宁吃到一半抬起头想缓一缓,可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地方好像…… 有点眼熟? 她皱着眉发了会儿呆,想不起在哪见过。 晚饭时间,简薇来敲门问她的意见。酒店内的食物偏日式,棠宁不怎么饿,何况晚上还有别的工作要做,干脆选了最简单的:“叫到卧室里来吃吧。” 站在旁边偷听的蒋林野听见这句,不爽地捶墙:“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工作要做?” 棠宁狐狸耳朵一动:“什么声音?” 蒋林野迅速躲回墙那边,巨大的狼尾巴在门口一闪而逝。 晚饭很快送到。 服务生推着小推车进门时,棠宁正在收拾行李。她从前天起就没好好休息过,打算大吃一斤,然后好好睡一觉:“就放那儿吧。” 服务生点头,将小推车停在会客室:“好的棠女士,祝您用餐愉快。” 放下手上的东西,棠宁跳起来掀开盖子,简薇给她点了传统的拉面和寿司,香气顿时充满整个房间。 味道闻起来不错,可她并没有吃多少。十分钟后这些食物怎么推进来的,几乎又原模原样地推了出去。 服务生前脚离开房间,蒋林野后脚就给她发消息:【晚饭不合胃口吗?】 棠宁纯粹甜点吃太多了撑得慌,看见这句,敷面膜的手顿住,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那份拉面不会是你煮的吧?】 蒋林野:【……没,不是我。】 棠宁松口气,差点儿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小说剧情。如果蒋林野偷偷在背后为她洗手作羹汤还不告诉她,她会觉得这家伙人设OOC的。 蒋林野:【我只是恰巧撞见服务生从你的房间出来,晚饭看起来没怎么动……所以想问你要不要出去吃点儿别的。陈良骏说,这附近有不少卖宵夜的地方】 【不用了……谢谢你。】棠宁吃拉面时就觉得胃里不太舒服,现下听他提到“宵夜”两个字,自然而地联想到油炸食品,胃里顿时更不舒服了,【我不想吃。】 逼逼群给蒋林野支的招他全用完了,眼下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这只狐狸以前明明那么粘他,现在怎么就变得无坚不摧呢。 蒋林野抿唇:【你可以不说谢谢的】 棠宁非常果断:【好的,那不聊了,再见】 蒋林野:“……” 棠总毫无心理负担地退出聊天,洗完澡做完护肤,检查一下日程,结束今天最后的工作,快乐地躺到床上。 ……然而过去两个小时,屋内四下悄无声息,她一动不动地闭着眼,脑子仍然清醒如白天。 棠宁:“……” 棠总默默坐起来,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失眠。 更要命的是…… 她摸摸自己从晚饭时就隐隐作痛的小肚子,皱皱眉,爬起来给前台打电话:“你好,能给我送点儿止痛药吗?我住1007。” 生理期好像快到了,棠宁日子过得糊里糊涂,自己也不太确定。 好在前台小姐姐动作很快,打完电话不过三分钟,就有人敲门。她跳起来冲过去,拉开门,正对上蒋林野的脸。 男人身形高大,微微垂眼,走廊上灯光柔软,从他肩膀后倾泻而下。 他声音很低,她在他眼中捕捉到一点儿莫可奈何:“又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 小狐狸抱住脑袋:“我只吃了你送给我的甜食,你在里面下药了?” “没有。”蒋林野停顿一下,突然想到什么,“但是生理期前两天不能吃西瓜,性寒,容易腹痛。” “……我不是故意的,我忘了。”蒋林野哑然,垂眼看她。她现在穿着睡衣,料子看起来很柔软,小腹平坦,让人想抱起来搓搓,“你放我进去,我帮你烧一点热水。” 刚刚躺在床上,这种感觉还不明显。现在站在门前,小腹的痛意有些难以忽视。 棠宁没力气骂他,只想赶紧驱散这匹孤狼:“谢谢你,不用了,你把药留下就……” 她话没说完,整个人被对方抱住,一把提了起来。 突然两脚离地的棠宁:“?” “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蒋林野叹口气,一手跨过她的膝弯,一手扶在她后背,但并不是公主抱的姿势,她坐在他的手臂上,两个人面对面。 棠宁睁圆眼睛,觉得自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这姿势应该很费力气,可蒋总臂力惊人,她竟然推都推不开:“你干什么……” 蒋林野没有说话,口袋里还装着他刚刚从前台抢来的药。他就着这个姿势,将这只不听话的狐狸抱进屋,砰地一声踢上门,才哑着嗓子,低声说:“以前不会发生这种事的……以前我特别清楚你的生理期。” 棠宁:“……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现在好可惜。”蒋林野带她进卧室,抵住她的额头,眼睛对着眼睛,两个人呼吸交缠,“我们已经那么久,什么都没做过。” 距离太近了,棠宁心里咯噔一声,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18R合集:“你……” 她那句“你冷静点”还没说出口,下一秒,背后一软,被人动作轻缓地放在了床上。 蒋林野居高临下,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宝宝,半晌,低声叹气:“躺着不要动了。” 棠宁睁圆眼,看着他转身离开,去小厨房里烧热水。 房间里安安静静,暧昧的气息却没有散去。她躺在床上,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总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地方眼熟…… ——妈的。 棠宁想起来了。 她攥住床单,狐狸毛一根一根地炸起来。 她和蒋林野第一次上床,不就是在这里吗。 作者有话要说:五分钟后蒋总烧好热水回来:咦,我明明什么都没做,老婆怎么又炸了。 蒋总(若有所思,恍然大悟):我老婆其实是只河豚。 ------- 25字评论有红包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兜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ydingkol lake.、哈哈哈哈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兜兜 83瓶;瑜鱼 23瓶;Yatogami Kuroh 18瓶;赤曦 15瓶;哈哈哈哈哈 11瓶;板凳 10瓶;泥菩萨过不了江 5瓶;WXR 2瓶;施展的小姑娘、大柠檬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应该快完结了!憋急! 第59章 那一夜 房间里安安静静, 小厨房灯光柔软, 阖上盖子没几分钟, 水壶开始发出咕嘟咕嘟冒泡的闷响。 热水壶烧水很快, 蒋林野站在旁边, 趁着这个空档把冰箱搜刮了一遍,除去矿泉水和零食冰淇淋,里面还备有他最讨厌的生姜红糖, 以及一罐蜂蜜柚子。 他想了想,放下药盒, 走回卧室:“你要不要喝点儿什么?” 棠宁一整只地蜷在角落里,背对着门的方向,没有出声。 蒋林野以为她疼得说不出话, 凑过去轻轻戳戳:“要不要喝一点生姜红糖,或者蜂蜜柚子水?都不想的话,别的也可以,我们可以现在叫客房服务……” 他把整段话说完了,房间里沉默很久, 棠宁还是没有反应。 蒋林野心里蹊跷,试探着扒拉一下她的被子:“宁宁?” 棠宁蹭地转过来, 一动不动地盯住他, 整个人死死裹在被子里,卷成一只小小的狐狸卷。 只不过眼下,这只狐狸已经炸成了一只河豚。 蒋林野:“……” 蒋林野停顿一下,失笑:“怎么了?” 怎么又炸了? “我刚刚想起一件事。”棠宁蜷成一团, 半张脸都挡在毛茸茸的被子里,说话瓮声瓮气的,“五年前你在国外,我问你能不能回来帮我,你怼我,可是怼完之后,你其实还是回来了,对吗?” 她小心地探出脑袋,两撮头发也跟着落到鼻梁上。蒋林野帮她把狐狸毛拂开,低声:“嗯。” “你刚回来的时候,因为一个合作案,短暂地在临市住了一段时间。然后给我发消息,说如果想要你帮忙,就到这里来找你。我确实来找你了,但你跟我说,说……” ——你想做情妇,还是想跟我结婚? ——帮你也不是不行,脱给我看啊。 棠宁这段回忆完全被唤醒了,可她转述起来,仍然有些艰难,“然后我们五年前是不是在这儿……就……” 蒋林野坐在床头,摸摸柔软的狐狸毛,眼神微暗:“嗯。” 停顿一下,他真诚发问:“你想再来一次吗?” 棠宁完全不想,而且她现在很搞不懂:“你都千里迢迢跑回来给我帮忙了,为什么非要说那种话?好好讲话不行吗?” “我……”蒋林野张张嘴,感到词穷,“我错了。” 棠宁卷着被子坐起来,声音很小,狐疑地瞄他:“你那时候是不是很不喜欢我?” 她坐起来,整个人都像颗毛茸茸的蛋。 蒋林野很想把她抱过来搓一搓,可是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也只敢摸摸珊瑚绒被子的边边,哑声:“没有……我从来就没有不喜欢你,高中时也是。” 棠宁陷入鬼打墙:“那为什么要那么说?” “因为……”蒋林野刚一开口,听到厨房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停了,热水壶发出“啪”的轻响,“水开了,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倒点水。” 棠宁坐在床上裹着被子,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这家伙腿很长,在住处时总是穿柔软的家居服,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像一条乖顺的大狗。 可棠宁对那一夜的回忆分着前半场和后半场,前半场从她进屋、到两个人交谈、到他冷酷无情地说“脱”——包括后来她真的脱了衣服,她都印象深刻。 可后半场的记忆略显模糊,她脑子里全是嘤嘤嘤。 蒋林野很快去而又返。 他将一杯水冷热调开,拆开药递给棠宁:“要不要喝……” 略一停顿,蒋总面无表情地卖萌:“甜甜的水。” “不用了……”明明是在同一个地方,可这一晚和记忆中那一晚的蒋林野判若两人。棠宁双手将热水杯接过来,感觉幻灭又奇妙,“谢谢你。” 蒋林野一只手虚托着杯底,看着她把水喝完,才低声说:“你记得余明远吗?当时知道你联系过他,我特别生气。” 尤其棠宁来找他的时候,正是夏天快要结束的时节,她穿无袖的过膝长裙,拿着棠氏公司的文件,得益于他的刻意刁难,她没拿到他在国内的电话,只能在走廊上问服务生,会议结束之后,蒋林野先生会从哪个方向回来。 他从走廊另一端折返,刚好撞见这一幕。他那时已经两年多没见过棠宁,可她一点儿都没变,说话语调温和,对待服务生永远礼貌又有耐心,神情里带点儿茫然,带点儿少女的无辜。 蒋林野火气是在那一瞬间燃起来的。 他产生一种错觉,她好像对这种事情毫无概念,也完全无所谓。 以致于他那时候好几次想开口问问她,是不是只要来帮她的忙,是谁都可以,是谁都没关系。可这种问题越想越生气,这股压抑的闷气憋到最后,蒋林野只剩下一个想法。 一定要让她疼一点。 哪怕只是长长教训。 “就为这个……”棠宁两只狐狸爪子扣住水杯,一言难尽地,纠结地抬眼望他,“你让我哭了半宿?” “……”蒋林野张张嘴,心虚地移开目光,“没有,你可能对自己的记忆有点误会。” 他一开始确实是那么想的,甚至直到棠宁进屋,他恶意满满地对她说“脱给我看”时,都是那样想的。 棠宁当时好像被他问蒙了,答应下来之后,整个人反应都慢半拍。他提醒了两次,她才抱着大尾巴匆匆去洗澡。 等表面冷酷心里慌得一逼的蒋林野同学整理好自己,调暗床头灯,才发觉这只狐狸也紧张得要命,如临大敌,恨不得整个人蜷成团。 他突然就心软了。 尽管自己也屁经验都没有,但为了维持高冷的霸总人设,蒋林野嘴上还在冷笑着问:“你连跟余明远上床的准备都做好了,现在躺在我这儿,还觉得紧张?” 狐狸瞬间睁圆眼睛。 他在她眼里捕捉到一闪而逝的不可置信。 蒋林野其实很想安慰她,但安慰的话说不出口,只能身体力行地把动作放缓。 可他连进都没进去,棠宁眼里竟然一点一点地慢慢蓄起水汽。 蒋林野:“?” 蒋总突然慌了:“不是,我这都还没……” “蒋林野。”她两条手臂交叠盖住眼睛,挡住大半张脸。声音带水汽,从胳膊下小小地传出来,“别人都欺负我就算了……为什么你也欺负我。” 回国之前,蒋林野想象过一万种弄哭她的方法,但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夜的故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都这样了谁还有心情干别的,他从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何况是在两人坦诚相见时……蒋总手足无措,动作强硬地将棠宁挡住脸的小臂拉开,想安慰她,话还没出口,对方一对上他的脸,瞬间哭得更凶了。 蒋林野:“……”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躺下来,把她按在怀里,一下一下地顺毛。 他那时候想,自己不在在身边的这段时间,棠宁大概也过得不好,她一开始只是掉眼泪,没有声音,后来攥着他的手指,慢慢变成嚎啕大哭。 时隔五年,又从当事人口中听到这段过往的棠宁:“……” 吃完药后小腹的痛意减轻不少,她裹着被子听蒋林野讲过去的故事,小心地问:“所以其实那晚,我们什么都没做?” 蒋林野撩起眼皮,坦然承认:“不,做了。衣服都脱干净了,不做多可惜。” “……” “但也只做了一次。”停顿一下,他神情不太自然,又补充,“你一直在哭。” 对方没有经验,他也没有经验。 到了后面他完全无法分辨,她到底是因为不舒服,还是因为委屈。 于是也只好暂时休战。 不过…… 蒋林野偷偷想。 后来结婚五年,他已经把那晚欠的全都讨回来了,倒也没觉得少什么。 “你……你是禽兽吗?”棠宁问得很认真,“我都已经哭成那样了,你还不放过我?” 蒋林野心想,有哪次,我是因为你哭所以放过你的吗? 可心里的小人及时捂住了他的嘴,他坐在床边,声音低沉,乖顺得像条大狗:“是的,我是禽兽,但现在不是了,我进化了。” 棠宁:“……” 回忆完过往,蒋林野看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室内一片寂静,窗外树梢有寒鸦栖息,蟹壳青的月光映在水榭湖底,在光洁的地板上折射出干净的光。 他回过身,帮她将喝空的水杯放到床头柜上:“你明天是不是还约了人?早点睡,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 棠宁愣了一下:“你不走吗?” 蒋林野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的枕头和被子,毫无心理负担地铺到外间软塌上:“不走。” 棠宁:“……” “放心好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蒋林野迅速铺好被子,帮她把卧室的大灯关掉,只留一盏床头小灯,“睡吧,哪儿不舒服叫我。” 内间的卧室和外间的客厅只隔着一道纸屏风,棠宁看不见他,但能清楚地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他飞快按熄了房间内所有大灯,迅速在软塌上躺平,刻意又小心地,不想给她拒绝的机会。 棠宁有些不自在,可躺下来之后,屋子里静悄悄的,半晌,她又忍不住,小声叫:“蒋林野……” 蒋林野秒回:“嗯?” 他鼻音很低,游走在梦境与现实之间,像回响在黑暗宇宙中的,遥远的应答。 棠宁整张脸都埋在珊瑚绒被褥里,探出两只狐狸耳朵,小声:“我还是有点不舒服。” “肚子疼?” “没有……就是,就是睡不着。”她后半句话没好意思说,大概是晚上吃太多了撑的。 蒋林野思索片刻:“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棠宁一听这个更不困了:“你还会讲睡前故事?” “嗯。但作为交换,你也得给我讲一个。” 棠宁点点头,旋即意识到他看不见:“好。” 于是蒋林野先开始了:“很久很久以前,森林里住着一群麻雀。一天早上,小麻雀出门,妈妈问她,你今天想梳什么发型?她说——” 棠宁屏住呼吸。 蒋林野声音低沉,卖萌似的,很轻很轻地说:“啾啾。” 棠宁愣了一下,迅速拉高被子捂住脸,把自己的笑声埋在珊瑚绒底下。 不知怎么,总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OOC,可又萌得人心颤。 卧室里好一阵没有声音,蒋林野知道她肯定在躲着偷笑。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他两手交叠看着窗外如积水空明的庭院,叹息:“对不起,棠宁。” 狐狸微怔,从被子里探出脑袋,默不作声地竖起耳朵。 “你不要焦虑,也不要失眠……”停顿一下,蒋林野低声,“我会帮你的。” 你想去哪,只要你愿意。 棠宁睁大眼睛愣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前几天在山上,你说你喜欢我。” “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问,“从结婚之后,还是从离婚之后?” 窗外的天色一片漆黑,水榭外的一汪清池铺陈着零碎的月光,落地玻璃外竹影交错。 屋内气氛这样安静,清浅的月光从外流入,光影徐徐,自地板上淌过。 空气好像陷入洪荒,蒋林野恍惚了一瞬,仿佛回到五年前。 也是这样的情境下,也是在这个地方。 他好像一直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等一个人问他这样的问题,等一个人,给他这样的契机。 春夏秋冬,一季又一季,春日飞沙走石,冬日长街覆雪。 他就站在这里,漫长地,固执地,等她来。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 “棠宁。”蒋林野声音突然有些哑,带着郑重,一字一顿地道,“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 就算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想尝试,想拥抱,想接吻,想要爱。 想用尽全力,披荆斩棘。 ……想把我贫瘠的全世界,都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想上(划掉)。” --- 小麻雀说:啾啾(揪揪) 这个小段子不是原创,我也不知道出处是谁_(:з」∠)_ ------------------- 25字评论有红包……嗯,前几章的还没发,南总会迟到但南总不会缺席的,稍等一小小下马上就来补【捂脸】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嵐愛一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可遇不可求的我、Yatogami Kuroh 11瓶;wenn 5瓶;栀眠 4瓶;FejaL?、沙雕、花点点、WX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牵手手 棠宁这晚睡得很好, 一觉到天明。 翌日是个晴天, 醒来时东方熹微, 天光刚刚开始转亮。 她有点恍惚, 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但具体内容是什么,等真正醒了,又不太能想起来。 似乎是高中时代, 她刚刚认识蒋林野的时候。 她那会儿跟他还不算太熟,沉浸在同桌的绝美颜值里无法自拔, 每天都觉得这男生真是好看得惨绝人寰,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学校的气场影响,自从他转学过来, 一天比一天更好看。 棠宁逮到机会就扯着盛星来叭叭说这位新同学真是上天入地举世无双地美丽,把盛星来叭叭烦了,忍无可忍地转过来,敲蒋林野的桌子:“拜托你,适当遮掩一下自己的美貌, 可以吗?” 教室就那么屁大点儿,棠宁每天小声逼逼都以为当事人听不见, 可事实上, 蒋林野把每句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今天食堂的蒸排骨没有前天的好吃,她说今天太热了不想上体育课好烦,她说我以后又不做数学家为什么要做这种连题目都看不懂的题…… 写字的笔尖微微停顿,他放下笔, 抬头看向立在盛星来身边的棠宁。 ——她没想到小闺蜜会这么直接地跑来跟他说这种话,目光四处游移,装得若无其事,耳朵却不受控制,偷偷地烧起来。 蒋林野思索一阵,问她:“棠宁,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坐同桌——” 棠宁:“?” 他一字一顿:“是被你玷污了?” “……” 这个灵魂问题,棠宁从十七岁,纳闷到二十五岁。 一直到现在也没想通,到底是谁玷污了谁:) 冬天太阳升得很慢,小院里有小麻雀跳来跳去,啾啾啾地叫。 晨光穿庭,棠宁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听见纸屏风后传来一声低低的询问:“醒了?” 这场面有点眼熟,她警觉地眯起眼,想起几个月前,在医院里醒来时的场景。 也是这个样子,他醒得比她早,把电脑搬到外间去办公,不相信她车祸失忆了,冷漠地让她不要再闹。 然而眼下,蒋林野侧出半边身子,只低声问她:“肚子舒服点了吗?早餐想吃什么?” 棠宁微怔,清咳道:“肚子好很多了,早餐……” 她停顿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间屋子明明坐北朝南毗邻水榭通风良好,可她就是觉得空气发烫。 所以还是别待在这儿了。 “早餐我们去外面吃吧。”棠宁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跳下床,抱着大尾巴拉开衣柜,“你稍等我一下,我换一下衣服。” 蒋林野回过来一道清淡的鼻音:“嗯。” 她飞快地洗漱完,换好衣服,跟蒋林野一起出门。 刚一踏出房间,就撞上一前一后过来敲老板门的简薇和陈良骏。 四个人面面相觑:“……” 两位助理很默契,都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两个人从同一扇门出来,前夜是不是也一整宿都在一起? 两位老板也很默契,表面上一言不发故作高冷,心里都在想,大清早的这两个家伙一起出现,前一晚不会也一整宿都在一起吧? 所以这顿早餐吃得格外沉默。 这个时节是旅行淡季,店内客人不多,但自助早餐仍然很丰盛。 棠宁昨晚没吃什么主食,可是看到摆在入口处的甜品台,还是想把所有的草莓挞柠檬挞先通通吃一遍。 她端着小盘子一个一个地挑拣小点心,蒋林野从她身后经过,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在她盘子上加码一个小碗:“吃掉。” 棠宁低头,小碗里装着五六枚煮鹌鹑蛋。 她正想说我才不要吃这种东西,回过头,蒋林野不知从哪冒出来,又在她的盘子上加码一个小碗:“这个也吃掉。” 棠宁垂眼看看,这次是一小碗红枣粥。 “我不……”我不需要补血的!我只需要补糖! 狐狸在心里呐喊,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手中突然一空。蒋林野拿走她的小盘子,自说自话:“加码这么多你应该拿不动了,我帮你拿回去。” 棠宁:“……” 棠宁不讨厌鹌鹑蛋,但她讨厌剥这种又小又碎的壳。 同理不喜欢吃鱼和螃蟹,也是因为刺和壳太难处理。她从小到大被宠坏了,连这种事都有人代劳,家里出事之前,吃什么东西都要人一一剥好送到手边。 ——但当蒋林野真的坐在她面前,面无表情、云淡风轻的帮她剥鹌鹑蛋壳时,她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我可以自己来的。”太夸张了,虽然两个助理都坐在旁边、跟他们不同桌,但棠宁觉得,他们肯定一直在偷偷摸摸地盯着这边看,“我又不是一只巨婴。” “有什么差别?”蒋林野面无表情地剥完这几枚鹌鹑蛋,停顿一下,好像很快察觉到不妥,又求生欲超强地抬起头,立刻补充,“你本来就是宝宝。” 陈良骏起身拿牛奶,路过时刚好听见这句,惊得差点儿仰面摔过去。 棠宁还处于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陈良骏飞快地拿着牛奶回到座位,压低声音,八卦地告诉简薇:“卧槽,我有一种预感,我们的老板很快就要床头打架床尾和了。” 简薇:“?” 一提到棠总,简薇立刻正襟危坐,无情地跟他撇清关系:“谁跟你是我们?你的老板是你的老板,我的老板是我的老板,不要一天到晚总想着来碰瓷我棠总好吗?” 陈良骏:“……” *** 棠宁和TJ的临市分部负责人,约在另一家宠物行业的形象店见面。 这家店之前跟TJ有过合作,就是那家非常森系的、深海少女主题的店。跟TJ不太一样,这家店主打宠物粮,所以线下店开得更多。 负责人向她解释:“所以我们可以实地考察,参观一下他们的店。” 棠宁若有所思:“你特地带我来这里,是因为他们的店更有参考价值?” “是的。”负责人真情实意,“这年头,但凡没有倒闭的线下店,都必然存在不得了的过人之处。” 棠宁:“……” 蒋林野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走了一路,也听了一路。走到店门口,却突然停下:“我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这家宠物粮店开在市中心,棠宁环顾四周,身居闹市,周围倒也有不少可以休息落脚的地方。 “你怎么不早说。”她猜到他大概是要办公,可这附近看起来就哪儿哪儿都很吵,“早知道就留在住处,不要出来了。” 蒋林野特地跟过来,主要是想看看,TJ分部这个负责人,是个什么货色。 但他一路听下来,对方虽然有时候嘴上忍不住逼逼叨叨,但应该是个挺靠谱的人,不容易节外生枝,再生事端。 可以暂时放会儿心,把狐狸溜出去奔跑一下。 他低头看眼表,没解释,微微抿唇:“你这边结束之后,给陈良骏发消息,我就在附近,应该不会走太远。如果有别的事要离开,会提前跟你说。” 棠宁想了想:“好。” 略一停顿,她又忍不住,小声:“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蒋林野微怔,心里半死不活的小人突然蹭地睁大眼,垂死梦中惊坐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去,点燃一大排烟花。 脑子里一会儿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会儿是礼花巨大的砰砰的轰鸣。 他缓了好一阵,艰难地抑住心跳,摸摸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低声说:“好。” *** 遵守和小狐狸的约定,蒋林野没有走远,就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店。 坦白说这地方不适合办公,但他今天心情好,自带屏蔽,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有百分之两百的专注度。 陈良骏坐在旁边,在心里感慨,果然,爱情不仅能将人致盲,还可以使人失聪。 等蒋林野把这几天积压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该骂的人也都骂过了,捏着山根在心里念清心咒的时候—— 陈良骏掐着时间点儿,小声提醒他:“蒋总,刚刚徐小姐找您。” 蒋林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哪个徐小姐?” “徐旻枫。” “……” 蒋林野皱皱眉,看眼表,已经快中午了:“棠宁没有打电话过来吗?” 陈良骏摇摇头。 蒋总思索一阵,有一丢丢小小的不开心。沉默一下,才不情不愿地道:“徐旻枫有说找我什么事儿吗?” “没有。”陈良骏说,“她打了您的电话,我告诉她您正在忙,她说她晚一些会再联系您。” 这段转述云淡风轻,然而事实上,徐旻枫当然没那么淡定。 她打了很多个电话,每次都是陈良骏接的,语气一成不变的礼貌客套又让人挑不出错,可从头到尾都只有一句疏离的:“蒋总在忙,我会转达。” 蒋林野大概能猜到徐旻枫找他是什么事,匆匆看一眼通话记录,这一上午电话可打了不止二十几个,但陈良骏谨遵之前蒋总“如果徐旻枫来找,让她给我等着”的嘱托,还真一个也没往他那儿转。 就他出神的这么几秒之间,徐旻枫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他接起来,那头开门见山,声音听起来不怎么冷静:“终于接电话了,蒋总?” 蒋林野声音冷淡:“说。” “你要处理傅采采,没必要拉着我下水吧?” 蒋林野一听这话,倒笑起来:“你俩不是好姐妹?” 他本来没打算在这两个人身上费这么多功夫的。 蒋林野自己很忙,公关上的事情大多交给团队处理,要不是为了哄前妻,他根本就连微博都不会下载。 可徐旻枫和傅采采给脸不要脸,一直在触怒他的边缘试探。 原本经历过之前虐狗上热搜的事情之后,傅采采心灰意冷,消停了一段时间。 那阵子舆论一边倒,她所有广告和代言全没了,微博评论区一水儿是骂她的,以前的粉丝也疯狂脱粉。大家都私底下逼逼,这小网红不知道惹到谁,这回凉透了吧。 可也就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没多久,傅采采的猫参与拍摄的网剧上映,一经播出大获好评。徐旻枫给自己买营销艹爱猫人设,傅采采见状赶紧跑来抱小姐妹的大腿,靠着徐旻枫扶摇直上的好评,竟然还真把她和她那只猫也给奶起来了。 送佛送到西,徐旻枫的团队见她有仰卧起坐的苗头,干脆一口气帮她压住了所有与虐狗相关的话题,手把手地,就这么带着傅采采,又原地复活了过来。 蒋林野发现这事儿的时候,这位跳来跳去的十八线小网红已经又开始在微博上嘤嘤嘤地艹人设了。 他在棠宁手机上瞥到过一眼,知道前妻不喜欢这个人。 所以他在背后做了一点点小动作。 “买热搜不要钱的吗?”徐旻枫崩溃,“你至不至于搞得这么难看?” 从徐旻枫的视角来看,这事儿是从昨天开始崩坏的。 综艺直播事故在网上沸沸扬扬发酵了很久,不仅因为牵扯进来的人多,也因为另外那两位疑似离婚的主角实在太过有钱,动辄涉及巨大财产分隔。 徐旻枫的公司团队花费了很多时间精力,才勉勉强强地帮她压住了“到底有没有介入别人的婚姻”的质疑,想转移大家的视线,就把焦点放到了徐旻枫之前的仙女人设上,每天不停发通稿地cue她天真善良可爱热忱,还非常喜欢小动物。 进入9012年,在大家都已经见过大风大浪、对娱乐圈的逼事儿见怪不怪之后,这次也没怎么为难徐旻枫。按照正常的公关手段清洗过一波,徐旻枫的评论区迅速恢复了正常。 她以为这件事结束了。 然而就是昨晚,深更半夜,微博猝不及防地连爆了三个话题: #傅采采剧组虐狗# #傅采采徐旻枫# #徐旻枫爱狗人设崩塌# 徐旻枫瞬间就疯了。 这时间点掐得要人老命,网络舆论迅速反扑,她昨晚彻夜未眠,想不通明明都已经删干净了,傅采采之前那些虐狗的消息怎么会又重新出现。 ——而且是声势浩大、攻城掠池地出现。 团队第一时间帮她联系各大营销号和媒体甚至是一部分KOL大号,可得到的回复出奇统一,全都是:“已经发了的我们撤不了”“你想发的我们暂时没法发”“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儿不是很方便”。 除了蒋林野,徐旻枫想不到第二个会这么干的人。 她早就知道这家伙脾气不好,但总以为对方会给她留面子,哪怕碍于徐家的家世,也不会太为难自己。 然而蒋林野风轻云淡地说:“我喜欢。” 他不想再聊下去了,打算结束谈话:“而且徐旻枫,我不差钱。” 徐旻枫的微博从昨晚起就沦陷了,这次的事情加上综艺直播事故,惊动了父母。 她咬牙:“你不担心我爷爷来找你麻烦?” “你爷爷?”徐老先生是国内有名的戏曲家,德艺双馨,被人称赞了一辈子。蒋林野敬重老人家,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确实觉得没必要给她好脸色,“我前段时间刚跟徐老先生一起吃过饭,他好像还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都干了点儿什么事。” 这句话说得轻飘飘,徐旻枫突然感到羞耻,话卡在半途,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你——” 蒋林野不打算等她。 他慢悠悠的,一副有恃无恐的语气,不自觉带着威压:“徐旻枫,看在你爷爷的份儿上,我最后提醒一遍,收敛一点。” 停顿一下,他说:“不然你小姐妹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 棠宁一直在那家形象店内待到午后,才匆匆离开。 陈良骏给简薇发了蒋林野的地址,她离得也不远,干脆跑过来找他。 蒋总高贵冷艳地坐在窗边,远远看到一只小狐狸摇着巨大的尾巴,兴冲冲地朝他跑过来。 他一动不动,默不作声地敞开怀抱,幻想她会像炮弹一样冲进自己怀里。 然而没有。 他的怀抱敞开得太矜持了,棠宁甚至没有注意到。她一路小跑到他面前坐下,额角覆着薄汗,满脸满眼都是兴奋,只顾着解释耽误了午饭时间的事:“我是不是来晚了?他们店主真的好热情,拉着我二话不说就疯狂送东西,什么猫粮狗粮小鱼干……我都让简薇拿走了。” 她喘气不太匀,蒋林野默不作声地听她叭叭完,低声问:“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儿什么?” 棠宁环顾四周,发现这家店只有咖啡:“我想喝果汁,你吃午饭了吗?” “没有。”午饭怎么能一个人吃呢,当然要等可爱的小前妻一起。蒋林野一边在心里这样想着,一边站起身,“那我们先去买果汁,然后去吃饭。” 棠宁点点头,重新站起来。 陈良骏已经帮他收拾好电脑和文件了,然而蒋林野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弹。 这位置毗邻街道,街上车水马龙。今天天很蓝,万里无云,阳光安静地垂落。 棠宁回过头,不解:“怎么了?” 蒋林野盯着窗外,平静地说:“路上有很多车。” 棠宁:“……所以呢?” 下一秒,他转过来,阳光从窗外透入,倾泻到他白皙的脖颈间。 蒋林野神情有些不自然,说话时故作平静,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问:“你不来牵一下我的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棠总:你多大的人了不会过马路?? --- 25字评论有红包 我又来了我又来求营养液了看这章多么肥美啊那么大声告诉我你们还有营养液吗!!! (对不起,反正我是一滴都没有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cy 5瓶;呱呱桃莓 2瓶;WX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出车祸 棠宁愣了一下, 耳朵不自觉地, 小小地烧起来。 只不过她今天的头发垂在脸颊旁, 恰巧遮住耳根, 蒋林野没有看出来。 她停顿一下, 蹭蹭狐狸爪爪,小声:“你都二十六岁了,还不会过马路吗?” 蒋林野转头看她, 眼神沉默清澈。他眼瞳很黑,阳光照进去时, 像干净通透的琉璃。 下一秒,棠宁伸出毛爪子,学着他过去高高在上的语气, 轻声道:“那让你牵一会儿好了。” 装得高高在上,可目光四处游移,心虚地不敢跟他对视。 蒋林野难得没有开口戳破,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眼中的笑意星星点点, 像江上的漂浮的渔火,流离四散这么多年, 总算归于一处。 陈良骏看着两位老板相扣的手掌, 有一瞬的恍惚,想不起蒋总上次散发出这么轻松的气场,是在什么时候。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闪瞎了。 蒋林野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然而从握手的那一刻起, 掌心就开始慢慢出汗。 棠宁很快注意到了,因为今天天气并不热。 她蹊跷地抬起头,在他唇边捕捉到一抹来不及流逝的笑意。 小狐狸纳闷:“你笑什么?” “没有。”蒋林野声音清淡,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又移开目光,掩饰一般地迅速补充,“对不起,但我……忍不住。” “没想到,年少时不小心丢失的宝藏——” 下一秒,他转回来看她,阳光大片大片地落在肩头,在眼中漾开一片温柔的光。 “还能有失而复得的这一天。” *** 两个人吃完午饭,蒋林野陪棠宁一起回了趟TJ分部。 棠宁没来过这边——也许以前有,可她现在不记得了。小狐狸像一只刚刚破壳的幼崽,对整个世界都充满好奇心,蒋林野一言不发地陪着她慢慢看,始终将她的毛爪爪攥在手里。 简薇和陈良骏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两个人从早上起就没再进行过语言交流,此时脸上的表情倒很默契,变幻莫测,一言难尽。 棠宁上楼时在门口花园驻足,指着绣球花说这个季节竟然还有花开,蒋林野立刻摸着她的狐狸脑袋低声提醒:“家里的花园也种有绣球花,你跟我回去,一年四季都能看它开花。” 棠宁下楼时在走廊停住,指着大厅里的玻璃楼梯说这个从上往下看特别漂亮,蒋林野立刻捏着她的爪爪温柔地问:“家里的书房最近正好要重新装修,你挑个楼梯,我们把家里的楼梯也换掉?” 双总裁配置把公司里的小姑娘都看呆了,简薇经过前台,听到两个女生红着脸小声讨论: “呜呜呜蒋总好帅,棠总也好A,今天也是有糖嗑的一天呜呜呜我太幸福了。” “这是什么神仙CP,我以前一直以为他们就表面夫妻艹恩爱人设?没想到真这么甜的卧槽。” 简薇:“……” 简薇姐姐冷漠:“哪几百年就离婚了,这些人都不上网的吗?” 陈良骏趁机提醒:“你觉不觉得,棠总和蒋总很快就能复婚了?” 简薇没有说话。 她以前也是糖浆的CP粉,在被这一对虐心的CP虐过粉也洗过粉之后,现在不在乎蒋林野,只想维护她的棠总。 所以她略一思索,严谨地表示:“只要棠总开心,无论她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她的。” “……”陈良骏默了默,几乎怀疑她是不是被TJ下了蛊。思索片刻,他循循善诱,“你看,虽然他们两个结过婚也离过婚了,但现在的感情明显比过去还要好,不仅餐厅、公司都形影不离,蒋总现在都他妈的会玩微博会笑会哄人了——” 停顿一下,他说,“你不觉得,复合的希望很大吗?” 他自以为自己的问题问得逻辑缜密,可简薇不仅立场清晰,脑子也很清明。 “蒋总追棠总,是蒋总的事,跟棠总没有关系。”她短暂地皱皱眉,严肃地指出,“不要总是碰瓷我家棠总,可以吗?” 陈良骏:“……” 好的叭。 蒋林野陪棠宁逛公司、定形象店的选址和方案,短短两个小时,手机响了五次。 他第六次挂断电话时,棠宁终于忍不住:“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公司的事,一个项目进展不太顺利,我上午刚刚骂过人。”蒋林野透露一半,隐瞒了一半。给他打电话的不止棠氏公司的人,还有徐旻枫的爷爷。他顿一顿,面无表情地补充,“上午刚被我骂过,现在还敢来找,可见棠氏的这几位高层,都不怕挨骂。” 棠宁两眼弯弯,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面无表情地说这些话时,像是在吐槽,透出奇异的可爱。 “那你要不要先回去?”棠宁提议,“反正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最晚后天下午,我也会回北城。” 她还要在这儿再待一天半,蒋林野不太放心:“不是什么急事,我可以后天跟你一起回去。” 棠宁想了想,问:“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蒋林野移开目光,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怕有人偷狐狸。” 棠宁微怔,迅速反应过来。 这个称呼比之前的棠宝还让她头皮发麻,但又迷之宠溺。 她不明白这家伙怎么像上了补习班似的,沟通技能突飞猛进:“你最近还在看段白焰的书吗?” “没有,你不是让我烧掉了吗?”蒋林野默默想,虽然里面的内容他早就倒背如流……“我没再看过。” “那你最近为什么突然这么……这么……”棠宁突然语塞,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思,思维灵活?” 蒋林野这段时间的理解能力和沟通技能成正比,立马get到她的意思,想了想,打码解释道:“你见过那种……夸夸群吗?” 他一本正经:“我最近学到很多夸人的技能,你想听吗?跟我回去,我可以一条一条地说给你听。” “……可以,但确实不必。”棠宁有一个彩虹屁员工群就够了,不需要他也每天在身边逼逼叨叨。 蒋林野抿住唇没再说话,但仍然牵着她的手,像是没什么反应,也像是在心里偷偷地和小人生闷气。 棠宁有些不确定,思索一阵,小声补充:“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蒋林野微怔。 “不用变成别人。” 她声音很轻很轻地说:“做现在的蒋林野,也挺好的。” 他现在已经比记忆中的前几年,讨人喜欢太多太多了。 蒋林野呼吸一滞,微微低头,看到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心跳不受控制地快起来。 *** 蒋林野本来做好了计划,打算在临市多陪棠宁两天。 他把棠氏和徐旻枫爷爷的事儿都置后了,可是没想到,另一个地方又出问题。 他半夜被电话叫醒,听着听着皱起眉头,火气上蹿,哪怕顾及屋内的棠宁、强压着怒气说话,可还是将她吵醒了。 狐狸半夜听到外间有动静,抱着被子爬起来,从纸屏风后探出头,正看到怒气冲天的蒋总。 “我之前说过多少遍?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们,提防余明远?”蒋林野真实地费解,为什么这群人就不能消停两天,让他好好谈个恋爱,“我就出差两天,你们怎么能搞出这么多幺蛾子?” 那头的项目负责人连连道歉,这几天被他骂得多了,到后面,不敢再吭声。 等蒋总骂够了,气消得差不多,转过身才发现,纸屏风上映着一只小狐狸的影子。她穿柔软的棉质睡衣,大尾巴安安静静地窝在身边,好像一直在偷听。 蒋林野身形微顿,火气瞬间烟消云散。 可看到还未挂断的手机,他又觉得心烦:“这事儿结束之后,你自己递辞呈。” 那头唯唯诺诺还想道歉,他已经挂了电话。 棠宁默不作声地听完全程,坐在纸屏风后,探出两只耳朵:“‘长青’的项目不顺利吗?” 之前瓦斯爆炸的事情没有闹大,排查出事故原因之后在第一时间对受伤的人进行了道歉与赔偿,事故处理得很快也很顺利。 可棠宁听他骂人的话里话外,这事儿好像还没完全结束。 “没有。”蒋林野将狐狸崽崽抱起来,走到外间软塌上坐下,让她窝在自己怀里,“项目没什么问题,就是余明远趁我不在,一直想方设法地作妖……把你吵醒了?” 棠宁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我现在回去也能睡着,我现在睡眠质量巨好。” “不过。”她停顿一下,又抬起眼,“你要不要先回去?真的不用担心我。” 房间内灯光柔软,她眼中好像落着星星,亮晶晶的。 蒋林野摸摸她的狐狸毛,叹息:“虽然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去手撕他,但回去再处理,也来得及。” 棠宁眼睛明亮,认真地指出:“我也想手撕他,你快回去,等你把战场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去帮你收尾。” 明明刚刚气得不行,可现在将她抱在怀里,蒋林野神经放松,又觉得好笑:“我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你还收什么尾?” “我帮你收割人头。”棠宁一本正经地低下头,亮出狐狸尖锐的爪爪,“这条人命就算在我头上。” 蒋林野忍俊不禁。 她在临市的工作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中间也只相差一天,蒋林野思索一阵:“那我明早还是先回去,你自己住在这里,小心一点。” 一天到晚小心小心…… 棠宁小声吐槽:“说得好像这里有狼一样。” 蒋林野云淡风轻地藏好自己的尾巴,正色:“那是,狐狸贩子可多了。” 话是这么说。 但第二天蒋林野离开临市,棠宁还是跑到机场去送他了。 虽然现在的相处模式,偶尔显出一丝丝矫情…… 蒋林野告别可爱的小前妻,跟助理一起坐上飞机,看着窗外一碧万顷的蓝天,心里默不作声地想—— 可是又很开心。 好像重来一遍,从零开始,又谈了一场恋爱。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北城机场。 今天临市是大晴天,北城也是。 蒋林野一连几天心情不错,下飞机后的第一件事是给棠宁发短信报平安。可从他离开登机口到他走出机场、坐上车,对方也没回他消息。 几乎有预感地,蒋林野心头狂跳。 甚至产生一种鲁莽的冲动,想要立刻让司机调头回机场。 为什么要为余明远这种无关紧要的人,特地早一天回来呢。他后悔了,想回去,哪怕多一天,想跟棠宁在一起。 “蒋总。” 下一秒,陈良骏放下手机,努力稳住声音,叫他。 “棠总,棠总她回去的路上,跟一辆货车相撞,从高架上侧翻下去……简薇也受伤了,在医院,我现在也不知道……” 他停顿一下,艰难地咬牙:“我现在也不知道,那边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我不配甜过三章。 南总:嘻。 ------- 25字评论有红包-w-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万崽不吃香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壮士一去就回来、嵐愛一生 50瓶;许栩栩 40瓶;biu小富贵 37瓶;沧海蜉蝣 30瓶;一点点湮灭、bbwzstkalbjie 20瓶;.... 15瓶;ycy、未来星、超超超懒的蜗牛、恐龙妹、Dt.、茴茴 10瓶;袭画 8瓶;见鹿 7瓶;夏染、今王王、包包包、鸡蛋仔吖、不吃芒果 5瓶;FejaL?、炖木瓜 2瓶;WXR、施展的小姑娘 1瓶; 十月的最后一天了!谢谢你们的地雷和营养液!!我这就把你们亲得滋滋作响!【捋开袖子】 第62章 不要走 下午四点, 医院走廊上安安静静, 阳光透过窗玻璃, 投射在光洁的地板上。 有病人在午睡, 护士推着装有药剂的小推车来来回回, 发出清脆的响声。 面前刮过一阵风。 蒋林野按照陈良骏给他的地址,直奔VIP病房。 刚刚抵达北城就又原路折返,他在来的路上联系到临市负责人, 迅速搞清了事故经过。 陈良骏这家伙把话说得语无伦次,事实上侧翻下去的是货车, 而不是棠宁和简薇坐的那一辆。这已经不幸中的万幸,可他眼皮猛跳,仍然感到强烈的不安。 他已经回了临市, 从别人口中确认了棠宁和简薇伤势都不严重,可还是联系不到她。 这种不安和焦虑,像一种奇特的第七感。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棠宁上一次出车祸。 几乎是一样的场景,一样的时间。那次他也在出差的路上, 刚刚踏上飞机,又立刻被人叫回来。 ……一样的太阳穴嗡嗡响, 一样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都不想做了,只想快一点回来,确认她是否平安。 可是。 快步转过走廊转角,蒋林野胸膛起伏, 咬牙稳住身形,手停在病房的门把手上—— 脑海中难以自抑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上一次她失忆了。 那这一次呢。 蒋林野唇角苍白,突然间有些难以想象,如果棠宁就此恢复记忆,他该怎么办。 她失忆之后这段时间,两个人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碎片一样纷至沓来,雪花般将他淹没。 停顿一下,蒋林野艰难地推开门,走进去。 简薇不在,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内间卧室的门虚掩着,窗帘紧闭,可窗外阳光灿烂,仍然有碎金的光芒从窗台下透出,顷洒在地板上。 棠宁一动不动,背对着卧室门的方向,一小只地蜷在病床上。她睡得很沉,简薇离开时帮她掖好了被角,也已经调整过点滴的速度。 室内光线昏暗,蒋林野放轻脚步向前走,想看看她究竟哪里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可他注意力太集中,以致于完全没看到横放在面前的凳子,走出去没两步,小腿突然被一股巨大的阻力拦住,他重心不稳,毫无防备,整个人扑向病床。 眼见要砸在棠宁身上,赶紧朝旁闪避,蒋林野肩膀一侧,用力摔在一旁空着的被褥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棠宁迷迷糊糊梦见恐龙迁徙,这一秒终于感觉彗星撞到了地球上,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嘟嘟囔囔地小声问:“简薇,恐龙要灭绝了吗……?” 蒋林野:“……” 她又在做什么奇怪的梦。 他稳住身形,张张嘴,正想说话,小狐狸突然慢吞吞地揉着眼睛转过来,睡眼朦胧地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空气陷入短暂的沉寂。 棠宁愣了一下,眼中浮起真诚的困惑:“你不是回北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蒋林野垂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情绪有些复杂,声音发哑地道:“我不放心你,对不起,我不走了……你还好吗,撞到了哪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探身去看。棠宁左手打了夹板,右手正在挂吊瓶输消炎药,额头斜上方贴着一小块创可贴,其余地方没什么明显的伤痕。 不知道狐狸腿和狐狸尾巴有没有出问题。 蒋林野犹豫着,要不要掀开被子检查一下。 然而下一秒,棠宁乖乎乎的,主动向他解释:“左手小臂骨折了,脸上有一点点擦伤,其他地方都没事……简薇比我严重一点,受伤的地方也是胳膊。但最严重的是货车司机,他从高架上翻下去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这些蒋林野都知道,心里的小人长舒一口气,他摸摸狐狸毛,低声问:“手臂疼吗?” 棠宁下巴缩在被子里,老老实实,瓮声:“疼。” 心里的小人坐在地上,握着柠檬就开始疯狂地挤汁汁。蒋林野心里发酸,又觉得心疼:“对不起,我把你吵醒了。” 他站起身,将外套脱下来挂在旁边,“给简薇放个假吧,我来照顾你。” 小狐狸蜷在被窝里眨眨眼,顿了一会儿,才问:“你不工作了吗?” “我没有工作要做了。”蒋林野在路上时就很后悔,根本不该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放下她,没什么能比前妻更重要了,“我现在的工作是照顾你。” 棠宁微微抬眼,看到站在病床前的男人。 窗帘拉得很严,屋内光线不太好。他站在小沙发前,将自己的外套和她的放在一起,侧身时背影挺拔,更显肩膀宽阔。 她有些恍惚,脑子里的记忆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她想起更久之前,和蒋林野的另一段对话。 ——可我明天要工作。 ——你有什么工作?你现在的工作,不就是让我爽? 明明也才过去没多久。 竟然已经像是发生在上个世纪的事。 用力闭一闭眼睛,棠宁想挥散脑海中的碎片。 蒋林野半晌没听到她回复,迈动长腿走回床前,心头又浮起歉意:“对不起,我太吵了是不是?你继续睡吧,我就在这儿看着。” 棠宁攥着被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些失笑:“为什么你从进门起,就一直在道歉?” 蒋林野看着她,略一沉默,问:“你有没有想起什么事?” 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好像每次棠宁的脑袋被撞到,都会倒带似的,回想起一段之前的事。 他问过很多医生,机器检查不出器官病变,没有一个人能做出确切的解释。 可小狐狸藏在被子里,笑起来:“你希望我想起什么事?” 蒋林野身形微顿,转头对上她的眼睛。她声音很轻松,脑袋毛茸茸的,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尖尖的耳朵一动一动,露出明亮的眼瞳。 好像还是早上去给他送机时,在机场告别的样子。 他自己也有些不确定,立在床前,像一条大狗,也像一个无措的复读机:“对不起……” 他说得很慢,嗓子发哑,每一句话都很艰难,“对不起,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 “嗯。”棠宁瓮声瓮气,毫无心理负担地接茬,“你之前说过了,我知道你是一个混蛋。” “可我……”他停顿一下,忍不住凑近她。空气中拂开清淡的乳木果的香气,这是他最熟悉的、狐狸的气息,从分别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地知道,总有一天,他得站在她面前,用这种从没人教过他的、他一个人艰难地、勉强学会的姿态——向这只狐狸保证: “我不会再做错第二次了。” 这回不确定的变成了棠宁,事实上无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干的混账事都不算少。 他越靠越近,小狐狸心里开始打鼓,无意识地往后缩缩,慢慢往被子里滑,警惕地盯住他:“你说的是哪一次?” “每一次。”蒋林野目光深沉,微微倾身。她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被他以一个壁咚的姿势,困在了这儿。 离得太近,棠宁不自觉地睁大眼。她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头抵是他微凸的喉结,目光稍稍向上,能看到他弧度漂亮的下颚线。 他眼瞳很深,她在他眼中看到从没见过的,铺天盖地的挣扎与压抑。 房间里光线昏昧,周围静得落针可闻。 他的呼吸打在颈窝,热热的,有些痒。棠宁想起自己上一次出车祸,病房里的那次play,跟现在的场景多像,呼吸交融,意乱情迷。 可现在的气氛比上次暧昧太多了,她不自觉地咽咽嗓子,认真地指责:“我说,那个。你可不可以别总想着趁人之危,你不会是又想在这儿……” “宁宁。”下一秒,他气息凑近,棠宁猛地睁大眼。 他俯下身,吻在她额头上。 轻若羽毛,一触即离,却很有仪式感。肌肤相触时,他停顿了很久。 “我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蒋林野声音发哑,喃喃道,“总觉得,你要走了。” 他看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睛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却很低很低,好像低进尘埃里,“可我不想离开你。” 他最近日子过得太逍遥,要不是这场车祸,几乎都要忘记了——最大的隐患不是别人,恰恰是棠宁自己。 他们两个吵架吵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重新来过,如果她恢复记忆,又要回到原点。 凭什么。 蒋林野在来的路上,舌根发苦,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问自己。 他喜欢了棠宁那么多年,可从没一个人教过她,该怎么表达喜欢,又该怎么爱自己的妻子,怎么经营一段婚姻。他这么努力地学了这么久,才勉强地找到棠宁可以接受的恋爱方式。 她才刚刚开始愿意接受他,愿意被他抱,甚至愿意为他送机。 ——凭什么?凭什么又要从零开始? 他不甘心。 然而想来想去绕回原点,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是他自己,蒋林野独自一人,发出漫长的叹息。 等他赶到医院,真正见到她,甚至不敢多问第二遍,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别的事? 可与此同时,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自欺欺人似的,一遍遍地告诉他,没关系,就算以后不在一起也没关系,她受伤不严重,她没有出事,那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不是的,一点都不好。 真正地、再一次面对这个问题时,蒋林野才恍然发觉,他的想法从没变过。 从五年前和她结婚,到五年后和她离婚。 他一直是这样想的。 ——我要留在她身边,和她分享余生的快乐。除了我,谁都不可以。 所以,“宁宁。” “无论以后你想起什么……我干的混账事。”蒋林野哑着嗓子,恳求,“都不要离开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两个人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气氛迷之暧昧,可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语气都沉痛而压抑。 棠宁沉默一阵,突然感到纳闷:“为什么忽然向我忏悔?你是宇宙大反派吗?你到底还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坏事?就那么怕我想起来?” 蒋林野神情有些不自然,移开目光:“你没有回我消息,我以为……” 我以为你恢复了所有记忆,彻底不想搭理我了。 尽管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蒋林野这样想着,目光不由得又落回她身上。 可也不是百分百肯定。 现在的棠宁比过去狡猾很多,像一只真正的狐狸。 而这只小狐狸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飞快地眨眨眼,没有恶意地嘲笑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脑子里戏这么多。” “……” 停顿一下,她指指床头柜,解释道:“我的手机屏幕被压碎了,现在看不到消息,也没办法接电话。” 蒋林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如她所说,那里放着一部屏幕稀碎的手机。 他有些失笑,转念又立即确认了前一个念头:不要和棠宁分开。 想象分离已经让他这么难受又不甘了,如果以后真的看不到他,他下半辈子一定过得比语文课本里失意的诗人还要凄惨,会成为一匹真正的孤狼,只能独自蹲在角落里寂寞地梳理毛毛。 “这是小事。”他微微松口气,低声安慰,“回去之后,我给你买一个新的。” 棠宁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又见他转过来,故作不经意地说:“宁宁,我们来重新谈一次恋爱吧。” 明明语气装得很轻松,可是身体出卖他,他的手心又开始出汗。 像一个十七岁的、第一次向喜欢的女孩告白的,不知所措的少年。 棠宁:“?” 她不是太能理解:“跟前夫谈恋爱?” 乍听觉得不对劲,仔细想想,还是觉得很不对劲。 “嗯。”然而蒋总完全不这么觉得。 短短一天,他感觉自己脱胎换骨,既然小狐狸现在不排斥他,那必须尽快把将这只毛茸茸叼回老巢,“反正我们结婚之前,也没有谈过恋爱。” 可是在棠宁的概念里,大家都是先恋爱再结婚的。 她脑袋疼,突然就有些想不起来了:“我们好像确实没有恋爱过……可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故事是从哪开始的?” 蒋林野身形微顿,声音低沉,温柔地提醒她:“是从床上开始的。” 作者有话要说:老实说这个地方怎么处理,我真的纠结了蛮久 希望糖糖能开心一点呀 (可见我仍是亲妈=v= -------- 25字评论有红包,前几章的都补上啦w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忘忧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山乱、南辞035、兜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墨卿 123瓶;咔咔 77瓶;东方小可爱、39848042、愿景如初 20瓶;ycy、皮皮鹅 10瓶;热心肠七号 9瓶;17560191 6瓶;vivi 5瓶;叶喵喵、FejaL?、施展的小姑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回家吧 棠宁:“……” 棠宁自己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前夫就这么搬过来住了下来。 临市到底不如北城方便, 她在医院待到身体情况稳定, 还是转院回了家。 只是小臂骨折, 定期复检也没问题, 棠宁不想再住院:“今年好像一直在往医院跑。” 不是蒋林野住院,就是她住院…… “今年过年应该去烧一炷香,祈佑家宅平安。” 蒋林野没有意见, 只不过眼下,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回家的话, 你住哪边?” 小狐狸面色古怪:“当然是住我的公寓。” 蒋林野立马意识到这问题问错了,他应该直接接她回家,而不是说这种傻逼话。 思索一阵, 蒋总试图补救:“可我觉得你那住处地方太小了,而且你现在手臂不方便,身边只有一只猫,它又不能照顾你……” 棠宁抬眼看他,表情更古怪了。 蒋林野突然反应过来。 心里的小人掐着他的脖子问他为什么可以蠢成这样, 蒋总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拽住狐狸爪爪:“对不起, 我闭嘴, 我来照顾你,我这就跟你一起回公寓。” 棠宁这间公寓是结婚时,父亲送的新婚礼物之一。没有玫瑰半里那套房子大,但住夫妻两人确实绰绰有余。 对蒋林野来说, 唯一的不方便可能是办公和上班,但这在前妻面前,都算不上事。 两个人在医院里收拾东西,一起告别医生办手续回家,她转院过来也只在医院里住了几天,本就没带什么行李。 而且棠宁第二次出车祸,已经有了经验:“弄坏的衣服和包都不用带了,原地扔掉吧。” 蒋林野点点头,表面上没有反驳,但背地里还是像上次一样,默不作声地把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 棠宁没有发现。 她在医院躺几天,觉得狐狸毛都变稀疏了:“我最近掉头发好厉害……” “大概太久没吃肉了。”她这半年来一直被各种医生要求忌口,蒋林野想了想,云淡风轻地接茬,“我们回去煮小火锅。” 停顿一下,他又忍不住,老干部似的强调:“清汤和番茄。” 棠宁现在没心情在意火锅里有没有辣椒的问题,她怕自己再掉头发,会比蒋林野更早地变成贝勒:“你不掉头发吗?” “……”蒋林野垂眼接触到她警惕的目光,觉得眼下如果不统一阵营,对方大概会扑上来把他挠秃。他思索一阵,科学严谨地指出,“狐狸秋冬季节就是会掉毛,掉完之后,会重新长出一层更蓬松、更厚的毛,得以越过严冬。” 乍一听是没问题,但是…… 棠宁皱眉:“我又不是真的是只狐狸。” 蒋林野跳过这个话题,躬身替她提起没装什么东西的行李箱:“你房间的床睡两个人,会不会有点小。” 棠宁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皱眉指责他:“我要批评你了,没有人是先睡在一起才谈恋爱的。” 蒋林野微默,看着这只低头搓爪爪的小狐狸,心里发痒。 他完全忍不住,想提出得寸进尺的要求,“可你现在一个人未免太不方便,左手打夹板,只有右手能动,还要担心不能摔到碰到左手……万一半夜想喝水,只能隔着两间屋子叫我,万一我睡得太沉,听不到怎么办?” 棠宁打断他:“所以我从不在半夜起来喝水。” “……” 蒋总假装云淡风轻地抱起狼尾巴,默默地跟她一起下楼。 棠宁回北城之后,公司里其他的项目和工作都在继续,但简薇姐姐受伤比她严重,而且伤到的是右手,棠宁索性放她回去休假了。 所以她坐蒋林野的车回家——反正两人目的地一致。 然而上了车,她还是纳闷:“陈良骏又没有出车祸,为什么他也休假了?” “他不是带薪休假,他是请假、补年假,外加旷工。”蒋总帮她关好车门、系好安全带,冷漠无情地指出,“等他回来,我一定要把他的年终奖扣光。” “那你挺有人性的。”棠宁真诚道,“竟然不打算直接把他开除。 蒋林野停顿一下,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人之常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该扣的钱还是要扣,但他希望棠宁能明白这个道理:“他旷工休假,和我放下工作来照顾你,是同样的逻辑。” 棠宁想了想,满眼认真地问他:“你知道段子界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吗?” “嗯?” “不是段子不好笑,也不是段子太老。”棠宁一本正经,“而是发完段子之后,自己又站出来,解释段子的笑点。” 蒋林野:“……” 好叭,他闭嘴。 司机开车很稳,今天是工作日,路上没有堵车,很快抵达明郡公馆。 蒋林野提着她的东西,和棠宁一起进电梯。 电梯到达门口,她下意识垂头看一眼,望见他发白的骨节。 “刚刚不是说能扔的就都扔掉吗……为什么看起来还是很重?”棠宁微怔,旋即纳闷,“你在里面装了什么?” 电梯“叮咚”一声,蒋林野替她挡住门:“狐狸的越冬毛。” 棠宁:“……” 走到门口,她在身上到处拍拍,发现钥匙没带在身上:“你刚刚收东西,看见我的家门钥匙了吗?” 蒋林野点点头,一手提着她的小行李箱,一手提着她的手袋,两臂抬高,示意她自己来找:“在我裤子口袋里,你摸摸看。” 棠宁:“……那箱子里是有金条吗,你就不能放下来?” “都到门口了,你快点。” 棠宁奇了:“你怎么好意思催我?我是个残疾人啊。” 她一边这么小声吐槽着,一边侧身伸出完好能动的右手,在他裤子口袋上尝试着拍拍:“没有啊……” “不在左边就在右边,你看看另一边有没有。” 棠宁耸耸鼻子,毫无防备,真的照他所说,摸摸另一侧的口袋:“好像也没有……你真的放这儿了吗?” 蒋林野垂眼,她微微躬着一点身,脑袋刚好到他的下巴。 两只尖尖的狐狸耳朵毛茸茸的,动来动去。 真的好认真地在找。 妈的这也太可爱了—— 蒋林野心里的小人含泪捶地。 他停顿一下,屏住呼吸,试探着,压低声音问:“还有个地方呢,中间,你检查过了吗?” 棠宁:“……” 她微怔,猛然反应过来。 耳根完全不受控制,瞬间发烫:“蒋林野!” 蒋总立刻站直,一副等待检阅的样子。 “你正常点。”棠宁蹭蹭狐狸爪爪,露出尖锐的指甲,“不然我也保证不了,你哪天早上醒过来,会不会突然就——” 蒋林野:“?” 棠·喜塔腊·宁,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变得跟嘤嘤怪一样。” 蒋总:“……” 蒋总默不作声地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一步,卑微地旋转钥匙,打开家门。 刚拉开门锁,一个黑影“嗷”一嗓子,加速度飞蹿着蹦了出来。 蒋林野眼神一紧,下意识拽住棠宁往身后挡,黑影猛地扑过来,他伸手就想拂开它。 棠宁先一步反应过来:“你轻一点!” 蒋林野一下子放松手中的力道,黑影没能拨开,结结实实地扑到他身上,将他冲得一个趔趄。 等他稳住身形,黑影也顺势落地。 他这才看清楚,是那只猫。 ——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站在地上,气势汹汹地盯着他,很不欢迎他来的样子。 可是…… 蒋林野嘴角抽搐。 这家伙也太小了,他一只手就能拎着后颈扔出去。 它的威胁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蒋总居高临下盯着这位隐藏情敌,甚至有些想笑。 棠宁一只手不方便,用另一只手摸摸嘤嘤怪,帮它顺毛毛:“妈妈回来啦。” 嘤嘤怪慢慢偃旗息鼓,看到她受伤,甚至一脸担忧地围着她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左手的夹板上,用脑袋轻轻拱一拱。 棠宁笑起来:“没事的,很快就会好。” 蒋林野跟着她进门,将小行李箱和她的手包都放在玄关。 嘤嘤怪见他也跟着进来了,立刻龇牙咧嘴:“嘤!” 嘤个屁啊—— 蒋林野有恃无恐。 脸上和眼里都写满了:以后这是老子的地盘,你给我夹着尾巴做猫。 这股大哥的气息冒犯了嘤嘤怪,小猫咪短暂地愣一下,刚刚的杀气瞬间消失殆尽。它跟在棠宁身边,气势陡然弱下去,突然开始小声嘤嘤嘤,一副妈妈快救我有人要杀我的样子。 棠宁竟然还真上当了,躬身拍拍它的脑袋,软声问:“怎么啦?” 蒋林野:“?” 有完没完了还,卖惨会上瘾的吗? 蒋总探头,故作不经意地问:“它怎么了,病了吗?”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棠宁摸摸它,“我出差前把它送到了星星那儿,这段时间是她在替我养猫,如果生病了的话,她应该第一时间就会发现才对。” 盛星来有棠宁这栋房子的备用钥匙,知道她回北城了,才提前将嘤嘤怪送了回来。 停顿一下,棠宁突然想到:“可能是怕生人……会不会是你上次给它洗澡,留下了心理阴影?” 蒋林野怀疑这只猫能听懂人话,或者根本就是人变的。 棠宁话音一落,像是为了响应她的说法,小猫咪突然抬起头,眼中浮起脆弱的水光:“嘤。” 蒋林野:“……??” 好巧哦这眼神他又看懂了——妈妈我好惨喔,快替我搞他! 但他这种宇宙暗黑大魔王,怎么可能在同一只小猫咪身上栽倒两次。 深吸一口气,蒋林野躬身半跪在棠宁身边,跟她平视。 然后一本正经,云淡风轻地,开始捋袖子。 棠宁没明白:“怎么了?” 蒋林野抬眼看着她,声音没有起伏:“虽然我手臂上的猫咪挠痕,已经看不到了。” “但是。”他停顿很久,把自己想象成被欺负了也绝不还手的十级白莲花,语气平静、假装坚强但其实超委屈地说,“我直到现在,还觉得好疼。” “……”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心里的小人:嘤嘤嘤。 蒋总:我比它惨多了,老婆快亲亲我。 第64章 大狼狗 棠宁默了默, 低头, 看看他的小臂。 ——肌肉紧绷, 线条流畅, 因为皮肤很白, 隐隐能望见青色的血管。 看起来很结实,但也极富有观赏性。 她沉默一阵,抬起头, 认真地盯住蒋林野:“你正常点,别总想着跟一只猫计较, 好吗?” “……” *** 尽管棠宁家里的另一位家庭成员非常不欢迎蒋总的到来,但他还是死皮赖脸地在她家住了下来。 这边没人照顾起居,蒋林野本来想叫个阿姨再叫个私厨过来, 转念想想,只有两个人也不是不行。 棠宁友情提醒:“我只有一只手能动,没办法做饭。” 蒋林野捋开袖子:“没关系,我来。” 棠宁的记忆里,男孩子们都不怎么会做饭, 她亲爱的父亲老棠总也是。 所以听他这么说,她新鲜极了:“你竟然会做饭?我们结婚五年, 我都……” 突然顿住。 蒋林野侧眼看她, 她停顿一下,若无其事地补充:“——我都不记得你做过饭。” 蒋总失笑:“结婚之后确实没做过,但我煮东西不难吃。” 母亲去世之后他常年寄宿在各种亲戚家,亲戚们都不怎么管他, 加上后来独自留学在外,长年累月,做饭的技能一点一点培养起来。 “不过,我明天中午不在家。”思索一阵,蒋林野突然想到明天约了人,他观察小狐狸的表情,试探着提议,“我早上做完午饭放冰箱里,你中午拿出来热一热……?” 棠宁语塞:“……你是认真的吗。” 蒋林野猜错了她的意思,脸上竟然浮现歉意:“可我中午确实回不来。或者,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参加饭局?” “我不是那个意思……”棠宁当然没有兴趣,有些哭笑不得,“你不用把我当成小女孩来照顾,我明天中午约了星星,也不在家。” 蒋林野听了,短暂地沉默,竟然也只是叹息:“应该珍惜一日三餐的时间。” 声音很轻,不知道是说给她,还是说给自己。 碍于小狐狸骨折尚未康复,蒋林野这顿晚饭做得很清淡。 他做的菜都很家常,卖相不错,闻起来也很香。四菜一汤熬的是补钙的骨头,炖几个小时,已经煮出了奶白的颜色。 棠宁坐到餐桌前,深吸一口气,眼睛不自觉地亮起来:“我听说就算是不会做饭的人,留学几年,也会掌握很多做菜新技能。” 蒋林野坦然:“我在国外那几年,中国菜卖得很贵,而且不好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她盛汤,小狐狸一条断臂放在桌上,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喝。她吃东西很安静,偶尔唇角沾上汤渍,慢吞吞地探出舌尖舔掉。 啧。 蒋林野默不作声,喉结滚动。 ——他也好想舔舔。 “很好喝。”棠宁喝到一半,想起自己应该夸夸他,“请再接再厉。” 蒋林野微怔,短暂地开心过后,被巨大的郁闷淹没。 他突然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前五年都没做过饭? 为什么??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被她夸夸,他应该每周都花一点时间出来研究怎么熬汤的:) 二十六岁的蒋总像一个满腹心事的惆怅少年,棠宁注意到了,可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因为…… 她完全不知道前夫在惆怅什么。 自从她第二次出车祸,这家伙像是变了一个人,看她的眼神总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所以我有时候简直觉得……”翌日跟小闺蜜碰面,棠宁向她描述自己的困惑,“这次出车祸的不是我,而是他。他撞到了脑子,才变成这样。” 盛星来两指捏着小金属勺,在刨冰里搅来搅去地寻找红豆:“男人本来就都是奇异生物……没人能说清楚,你哪句话戳到了他哪个点。” 棠宁好笑,压低声音揶揄:“怎么啦,跟时川叔叔进展不顺利啊?” 盛星来在白色的小瓷碗里叮叮咚咚地翻来翻去,终于找到最后一粒红豆,表情郁闷地将它放进口中:“不是进展不顺利,是根本没有进展。你说我是不是也要去出场车祸,他才能意识到他对我的爱天地不改。” 棠宁:“……你能不能稍微忌讳点,别瞎说。” “唉。”盛星来捧住脸,“好想恋爱喔。” 棠宁忍不住,小声提醒她:“可这不是自己作的吗,这能怪谁……你当初为什么要对他始乱终弃?” “我……”盛星来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那种情况,任谁都会想要逃跑的。 四年前她大学毕业,在最后的班聚谢师宴上喝多了酒,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就将电话打给了时川,哭唧唧地求他来接自己。时川当时在集训,半夜接到电话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赶紧请了假就跑来接她。 那晚之后的事情,盛星来自己都记不太清了。她好像跟时川说了很多很多话,但也好像没有,因为内容她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等她再醒过来,就已经躺在酒店床上。时川给她留了长长的短信来解释自己先离开的原因,他的集训还没结束,不能缺席太久——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时川在短信里向她保证,会对她负责。 “一觉醒来,我睡了我的竹马……他竟然还说,要对我负责。”盛星来惆怅地捏捏脸,“这种感觉和喝醉的猪拱秃了别人的菜地有什么差别……难道等你酒醒了,还有脸见那片地?” 棠宁欲言又止:“……” 她心情复杂,不懂这只愚蠢的浣熊究竟在骂谁:“我不知道你跟时川的关系到底怎么才能有进展,但是……但是盛星来,我确实头一次见到女孩子,把自己比喻成猪。” 不过盛星来好像并不怎么在意。 她现在是一只颓废的浣熊。 沉默一会儿,沮丧地解释:“我二十二岁之前,从没想过要跟时川在一起。” 他们实在太熟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个人手上都掌握着对方最见不得人的黑历史。 小时候她爬树他在底下伸手接着,长大后她偷懒不想做暑假作业让他帮忙抄答案,后来进入中学,两个人为了掐断各自的桃花,甚至曾经对外宣称对方是恋人。 “所以你懂吧,真的不是我渣。”盛星来纠结,“我看到他说要对我负责,第一反应就是太吓人了。一想到后半辈子都要跟一个这么熟的人在一起,就觉得余生都会没有新鲜感。” 棠宁不懂:“那为什么现在又想挽回他?” 盛星来蹭地抬起头:“活儿好。” 棠宁:“……” 棠宁张张嘴,艰难地把骂人的话吞回去:“吃完了吗?没吃完的话闭嘴继续吃,吃完了的话,也闭上嘴,然后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盛星来:“……” 两个人吃冰的地方很接近市中心。 盛星来原本的打算是吃完甜点之后再一起逛个街看个电影,但棠宁的手比她前几天在电话里听到的还要严重一些,她想让小闺蜜先回去休息:“你今天还有精力逛街吗?如果觉得累了,我先送你回去?” 棠宁环顾四周,想起棠氏的公司也在附近。 不知道蒋林野最近在忙什么,简薇姐姐休假之后,她跟其他那几个助理都不太熟,有点自闭,索性每天在家办公,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公司上过班。 她眨眨眼,有些犹豫:“我要不要去给蒋林野送一点吃的。” 盛星来没有多想,低头看看表:“时间还早,打包两份甜点吧。我们现在过去,正好能赶上公司下午茶。” 小闺蜜都这样说了,棠宁心里一松。 她最喜欢的那家孙记在步行街另一端,盛星来一手拎包,一手攥住狐狸爪子,和她一起往那边走。 市中心的商区和步行街连在一起,前几年老城区改建,将一些做家宴的私宅也划了进来。四合院小楼环境清幽、蓊郁碧翠,门口竖有石狮,常年关着门,一天之中只有短暂的时间开门迎客,价格明明高得令人咋舌,却也一座难求,常常预订到半年之后。 棠宁完全没想到这么巧。 她就单单纯纯地路过,竟然能在这里遇见蒋林野……和他今天的饭局对象。 她和盛星来从门前经过,一旁貌似低调但所有人都知道里面消费巨高的四合院小门突然咯吱一声开了,有门童帮忙开道,重重交叠的花团树影里,蒋林野大衣挺括,虚扶着一位头发花白但背脊挺直的老人家,从门内走出来。 他好像在低声跟老人说什么,老人家脸上没太多表情,显得威严,周身气场却又和蔼清润。隔着一段距离,她听不清谈话内容。 棠宁微微眯起眼,看见跟在两人身旁,落后他们半步、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女孩子。 ——徐旻枫。 她停住脚步,突然就走不动路了。 前一天蒋林野确实告诉她,他中午有一个饭局,但他没说是跟谁一起。现在走过去会撞到他们,而棠宁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他想不想让她知道。 她犹豫一瞬,拽住盛星来:“我们等一下再过去吧。” 然而下一秒,蒋林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目光朝这边扫过,毫不意外地,猝然定住。 四目相对,他微微一怔,眼中浮起再明显不过的惊喜。 棠宁:“……” 好叭。 被发现了。 棠宁站在原地没有动,蒋林野低声对老人道一句失陪,放开他,大跨步朝这边走过来。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 他停在她面前,胸膛微微起伏,垂眼看她,声音很低:“你怎么在这儿?吃过午饭了吗?等会儿要去哪?带的钱够吗?” 像一条高高兴兴摇尾巴的大狗。 棠宁刚才那一小股邪气,瞬间烟消云散。 “我吃过午饭了,跟星星一起吃的,没有碰辣椒。”于是小狐狸也乖乎乎的,搓搓爪爪,一条一条地回复他,“刚刚想去买甜点,路过这里,没想到遇见你。” “孙记的吗?”这个方向只能是去那儿的,蒋林野对这家店有印象。他想了想,低声打商量,“我也要从那边回公司,我跟你一起去?” 棠宁微怔,看到徐旻枫和那位老人家还站在原地没有走,老人好像在教训徐旻枫,她听不到声音,但是在徐旻枫脸上,看到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的灰败表情。 “你今天中午不是有饭局?不用去……”棠宁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不用去跟他们说一声吗?” “没有饭局了。” 蒋林野看到她刚刚搓爪子的动作,以为她冷,自顾自攥住她的右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 天气预报不准,正月之后北城仍然没有下雪,可温度比之前低了很多。他在室内待得太久,开口时,有轻盈的白汽漂浮起来。 他握着她的狐狸爪,声线低沉,轻声解释,“如果你在这里的话,就没有别的事情,比你更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旁边的盛星来:? 旁边的盛星来:我不是来看直播的!!我要闹了!!!!! ------------ 25字评论有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小莉儿哟 30瓶;EI Mariachi 24瓶;WXR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剥坚果 天地俱静, 棠宁微怔, 有一个瞬间, 耳边听不到风声。 只剩自己和他的心跳。 她很快回过神, 还没开口, 盛星来已经大声:“惹。” 棠宁:“……” 棠宁摸摸鼻子,假装若无其事地,将狐狸爪从他口袋里抽回来:“好啊, 那我们一起过去。” 几个人短暂交谈的空档里,那位老人家和徐旻枫的谈话好像也结束了。 棠宁不太想跟她打招呼, 可是走到面前,不可避免地也要停一停。好在蒋林野怕她尴尬,虚虚挽着她的手臂, 先一步开了口。 男人声音和缓,不疾不徐:“徐老先生,这是我的夫人。” 棠宁张张嘴想纠正,下一秒,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自己纠正道:“不,应该说, 是已经离婚, 但可能很快就能复婚的夫人。” 棠宁:“……?” 这么长的前缀,重点是快要复婚吗?但是,谁说要跟你复婚了? 可她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拂蒋林野面子,一时间不好回绝, 停顿一下,也只能笑着打招呼:“徐老先生好。” 圈子里姓徐的、有名有姓的人本就不多,何况这人跟徐旻枫一起出现。 棠宁猜,这人是她的爷爷。 果不其然,蒋林野也这么介绍:“这位徐老先生,是徐旻枫的爷爷。” 对方一直一言不发地打量她,棠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老老实实地,又补了一句:“爷爷好。” 后头这句把他逗笑了。 老人家不知怎么,先叹了口气,才将一旁神情别扭的徐旻枫拉过来:“来,旻枫给人道个歉。” 徐旻枫睁大眼:“为什么?我……” “做错事要认。”老人家打断她,语气不轻不重,莫名带威压,“我没有教过你介入别人的婚姻,你父母应该也没有。” 刚刚教训她的时候,爷爷也没说得这么直白。 尽管清楚他的想法,徐旻枫脸色还是一阵红一阵白。她个子不矮,现在低头,才更显得狼狈:“对不起。” 棠宁没有说话。 徐旻枫咬牙,继续嗫嚅:“我不该在明知道你们已经结婚的情况下,还总约蒋林野出来,总是告诉很多他没有告诉你的事……” “徐旻枫。”棠宁其实有点纳闷,直到现在,这位脑子不太清醒的小姑娘,还在锲而不舍地膈应她。她打断对方,努力让自己显得淡定一些,“虽然很感动你竟然愿意道歉,但你这个歉,是不是道得有点不太对?” 停顿一下,她声线清澈,近乎温柔地提醒:“无论我和蒋林野离婚还是复婚,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你约过蒋林野很多次,但如果我没记错,他从不赴约。而且,我并不在意他有多少事没告诉我,他想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他不想说的,我可以等他以后再说。” 这话除了徐旻枫,其他几个人都听懂了。 ——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蒋林野眼中情绪有些复杂,仍然不自觉地浮起笑意。 徐旻枫微怔,求助地望向爷爷。 可老人家错过了这个眼神。 他没怎么接触过这一代的小辈,听棠宁这么说,忍不住第二次打量她。起初只觉得她挺好看,可这么一段对话下来,竟然又觉得这姑娘有点好玩。 徐旻枫没有办法,只好换个角度:“我还、还不该骗你……” 顿了顿,她咬牙:“其实我就没想过跟你做朋友,一开始靠近你就是为了挑拨你和蒋林野的关系,我……” “可以了,可以了。”一提这段棠宁就头疼,她当初到底是蠢成什么样才会想跟这种人做朋友……“我原谅你了。” 徐旻枫立刻停下,转头看爷爷,等待下一步指示。 三言两语没有硝烟但就已经输得彻头彻尾,老人家第二次叹气,和蔼地拍拍徐旻枫的手背,这句话倒说得很真诚:“旻枫,回去之后,多读一点书,” “啊?”徐旻枫没懂怎么突然扯到这个,棠宁现在的想法却是,这姑娘如果没有家里人撑腰,大概已经在娱乐圈死了很多次。 “那我就先带旻枫回去了。”小辈的事情,他本来也不好掺和太多。当着外人怎么也不能让孙女脸上太难看,老人家打算结束这件事,“你们慢慢玩。” “好。”蒋林野微微抿唇,客套地点头,“您路上小心。” 司机在另一头等他们,老人家不再赘言,牵住徐旻枫的手,跟她一起往那边走。 蒋林野也牵住小狐狸,棠宁走出去几步,忍不住,回头叫:“徐旻枫!” 徐旻枫停下脚步,困惑地望她。 眼中的敌意与天真已经散去大半,更多的是平静的不解。 “这话轮不到我来说,但是徐旻枫。既然你爷爷和父母都没教过你介入别人的婚姻,那就离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远一点。” 棠宁话音落下,看到徐家爷爷明显愣了愣,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可她心里的恶趣味已经被勾了出来,停顿一下,眼中的笑意明晃晃,几乎像是在挑衅:“可别再被人带坏了。” *** 怼完就跑,棠宁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 盛星来不想夹在两个人中间当电灯泡,随便找个借口就跑了。两个人穿过整条步行街抵达孙记,蒋林野好笑:“你紧张什么?之后徐旻枫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该紧张的是她。” “不是,我在想徐老先生。”幸好没什么业务往来,不然她肯定不敢说这种话。最后那句“不三不四的朋友”,简直就是怼在人家脸上打,骂人没家教。 徐家爷爷话不多,看似和蔼,实则句句护短。棠宁没觉得老人家护犊子有什么不对,可他上来就让徐旻枫敷衍道歉,之后棠宁表面上没法再撕破脸,背地里也不好再搞什么小动作。 既然不能再搞她了,那打个嘴炮也没什么吧。 蒋林野捏捏狐狸爪爪,低声解释:“徐家家学渊源,到这一代只有徐旻枫这一个姑娘,老爷子宠孙女,也不难理解。” 然而微顿,他自己也有点不高兴:“不过,我也不喜欢他今天的语气。” 徐旻枫是有爷爷父母宠着的,难道棠宁没有吗。 不过棠宁没想到这一层。 站在孙记的柜台前,小狐狸东看看西看看:“你今天约他们吃饭,就是为了这个事儿?” “是,也不全是。徐老先生好像真的不知道徐旻枫这些年都在娱乐圈干了点儿什么,我跟他分享一下孙女日常。” ——其实就是告黑状。 蒋林野摸摸下巴,不是很喜欢现在的处理结果。 但小狐狸的注意力现在明显不在这件事情上,他上前一步,转移话题:“你想吃什么?” 棠宁刚刚吃过午饭,还跟盛星来一起吃过冰。 她不太好意思说,这东西本来就是买给你的,我没打算吃。 “我想……”棠宁搓搓狐狸爪爪,不知道前夫喜欢什么,“就……” 蒋林野干脆替她做决定:“不如都要吧,每样来一份。” 半小时后,助理帮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甜点,出现在总裁办。 棠宁一路沐浴着或惊奇或八卦的目光,深藏功与名地摇着大尾巴上楼。抵达办公室之前,她脑子里蹦得最欢的想法就是—— 如果棠氏也有逼逼群,今天群里肯定又是一堆夸她好看、骂蒋林野又丑又讨人厌的言论。 棠宁太久没来过棠氏,这间办公室之前是爸爸在用,他退二线之后,蒋林野倒也没有无情到将他的东西全扔出去,大件儿全都留着,小件儿诸如书、盆栽和摆饰,不占地方的都没怎么动,占地方的都贴好标签收了起来。 她在书柜前驻足。 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一张她的照片,木相框,大概经常有人擦,玻璃上面没有落灰。镜头里她十七八岁的样子,高马尾、背带长裤,背后是家里后院的草坪,有人在给草地浇水,她跑过来比V,水珠和阳光在余光之外四散。 棠宁恍惚一瞬,突然感到难以分辨,这究竟是父亲留下来的,还是蒋林野自己加上去的? 然而蒋总没注意到。 他将沙发收拾干净,把最软的抱枕揪起来塞进小狐狸怀中,顺手撸一把她的毛毛:“我下午开个会就能走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还是出去玩一会儿?还是……” 第三个选项他不喜欢,纠结一下,才不情不愿地说:“先走?” 棠宁今天没有别的工作,也不急着回去:“我在这儿等你吧。” “好。”蒋总摸摸小狐狸的耳朵,折身将桌上的电脑拿起来,放到沙发前的小茶几上。 然后支开摄像头,打算开会。 棠宁:“……?” 棠宁是真的不明白:“你人就在公司,为什么还开视频会议?” “有几个高层出差了,在国外。”蒋林野松松领带,把外套脱下来,“而且会议室太远了,空调也坏了还没修,我不想过去。” 棠宁:“……” 好真实的理由喔。 下一秒,蒋总压住自己兴奋的狼尾巴,若无其事地拍拍旁边的沙发:“来,坐这儿。” 棠宁耸耸鼻子,磨磨蹭蹭地坐下。 蒋先生是一只电动猫头鹰,进入工作状态之后坐怀不乱,宛如老僧入定。棠宁起初有些不自在,后来发现他的摄像头离自己还很远,干脆也放心地捡起他的平板,戴上耳机开始刷剧。 刷剧是不可能不吃东西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棠宁脖子以上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屏幕,看到一半,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助理放置在小几上的坚果盘拿起来,放到自己膝盖上。 ……然后开始剥坚果。 蒋林野没说两句话,突然听到清脆的破壳声。 他让其他人先讲,目光稍稍偏移,见棠宁比他开会还专心,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一下一下地撬果壳。 可她左手活动不方便,连小臂都不太能往上弯曲,只能艰难地伸直一只手握着小坚果,另一只手配合这个距离,费劲地咔哒咔哒撬壳,再费劲地塞进口中。 ——吃东西仍然没有声音,像一只默不作声偷偷加餐的毛团狐狸。 蒋林野:“……” 不仅可爱。 而且身残志坚。 他叹口气,将坚果盘拿过来。 一集剧都还没刷完,怀里突然空了。 棠宁微怔,抬眼看他,不敢发出声音,只有眼里写满问号。 蒋林野比口型:我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撬壳的小工具也抢过来。 感谢网络媒体将人类的身体从开会这项无法避免的社会活动中解放出来,蒋林野只需要动嘴,甚至不需要露出肩膀以下的部位。 棠宁蜷在旁边安安静静,他一心二用,一边听国外的高层汇报工作,一边咔哒咔哒地替她剥壳。 可这电脑收声未免太好,他每“咔哒”一声,那头正在说话的高层,身形明显就跟着停顿一下。 几次三番,蒋林野终于忍不住,凉凉地撩起眼皮:“你卡带?” “不是……蒋总。”老板这么理直气壮,高层有点怀疑人生,“您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蒋林野:“说正事,别逼逼。” 高层:“……” 屈服于老板的淫威,高层只好继续刚才的话题。 然而蒋林野一心二用,剥壳剥得有些上头。 他跟下属交流,语速越来越快,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等棠宁回过神,还没吃的夏威夷果果仁已经在手中堆了小小一堆。 她赶紧扯扯蒋林野,小声哼:“可以了,不要了……” 她话音落下,蒋林野的会议室瞬间陷入尴尬的死寂。 高层:“???” 不是……没听错的话,这是女人的声音? 而且这糟糕的台词…… 他难以置信。 这么刺激,难道蒋总开会的时候,也在搞那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高层们: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蒋总:是爱的声音,是你们都没有老婆所以听不懂的声音。 -------------------- 25字评论有红包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Yoonsul.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柚子有犄角 10瓶;WX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被撞破 然而当事人蒋林野先生,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停下动作, 微微垂眼, 还顺势在小狐狸的爪爪上摸了一把。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只花了几秒钟, 再抬起头, 他仍然是没有感情的猫头鹰蒋总:“继续啊,别停。” 其他高层:“……” 这句别停,说、说的是他们, 还、还是别的谁?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敢问。 只能加快语速, 尽快结束这场迷之尴尬、细想还有点小刺激的会议。 蒋林野没有多想,他也想快点结束工作,牵着小狐狸回去玩。 所以这个会并没有开多久。 棠宁开着二倍速, 综艺第二集 才刚看到一半,就见蒋林野退出界面,摘下了耳机。 她戳戳暂停,抬起脑袋:“开完会了?” “嗯。”他伸手拍拍小狐狸的毛毛,站起身给她倒水, “你晚上想吃什么?回去还是在外面?” 棠宁目光偏移望望窗外,最近天黑得很早, 现在才下午五六点, 天空就已经变得阴沉沉。 傍晚的空气中总似有若无地带点儿将要下雨的水汽,对面的写字楼已经陆陆续续亮起了灯,街道上车水马龙,开始进行晚高峰的堵车。 “回去吃吧。”棠宁短暂地发了会儿呆, 从他手中接过热水。他将冷热调开了,喝起来并不烫口,“外面太冷了,想早一点回去。” “好。” 蒋林野等着她慢慢喝完水,慢慢撬开最后一颗坚果吃掉。 他帮她保存了综艺观看进度,然后将平板电脑收起来,提醒:“我的平板电脑一般都放在左手边的抽屉里,下次你过来,直接翻抽屉就好。” 棠宁愣了一下,揉揉鼻子,点头:“好。” 两个人一起下楼。 陈良骏不在,另一位助理非常沉默,少了一个人在旁边叭叭,棠宁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走到停车场,突然想起:“家里没有盐了。” 蒋林野低头看眼表:“时间还早,我们先去趟超市?” 他每句话都要转过来咨询她的意见,小狐狸一时间有点不习惯,一边搓爪爪,一边小声:“好。” 出门时,她重新裹上了围巾。眼下整个人看起来小小一只,圆滚滚,毛茸茸。 蒋林野忍不住上前一步,将她裹紧的围巾稍稍拉松一些:“里面有暖气,不需要裹这么紧了。” 他指尖带寒气,但很小心地维持着距离,没有碰到棠宁的脖颈。 她小心地屏住呼吸,目光落到他手指上——骨骼分明,修长而匀称,中指末端扣着一枚小小的戒指,像是婚戒。 棠宁眨眨眼,鸦羽般的睫毛小刷子似的,在他指腹扫过:“你怎么还戴着戒指?” “你说我现在的这个?”蒋林野收回手,将她的手袋取下来挂在购物车上,不解其意,“就没摘过啊。” 棠宁小声:“可我们都离婚了。” “是啊。”蒋林野理直气壮,“就是戴着这个,我才能幻想,自己没有离婚啊。” 棠宁:“……” 好有道理。 大概快要过年的缘故,超市里人流密集,广播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放喜庆的春节BGM。 蒋林野已经很久没有逛过超市,更何况是和棠宁一起。他看什么都挺新鲜,生鲜区一圈转下来,购物车已经满了一半。 棠宁站在水产区盯着两只打架的螃蟹发呆,蒋林野凑过来问:“你想吃这个吗?” 小狐狸摇摇头:“我只是没见过螃蟹打架。” 蒋林野懂了:“那就把这两只都买回去吧。” 棠宁:“?” 棠宁提醒他:“我不吃。” 蒋林野云淡风轻:“买回去,让它们打架给你看。” 棠宁:“……” 离开水产和生鲜区,两个人一起上楼。 棠宁到另一侧去拿盐,蒋林野站在原地回忆她喜欢吃的东西,把能买的零食全都往购物车里塞了一遍。末了,加上她今天在公司里吃过的坚果。 等到棠宁去而又返,购物车已经塞满了。她哭笑不得:“也不用买这么多吧……” “冬天是狐狸换毛的季节。”蒋林野振振有词,“要多吃一点,才能熬过冬天。” 棠宁小半张脸埋在毛茸茸的围巾里,露出一双明亮的眼,抬头看他:“喔,我是狐狸,那你是一只什么?” 蒋林野不假思索:“狼。” 棠宁脑子转得飞快:“我们品种不一样,不能生活在一起的。再见蒋总,各自珍重。” 蒋林野:“……” 蒋林野:??? “不是,别。”蒋总赶紧伸出手,卑微地拽住作势要走的小狐狸,“你见过草原上那种……家养的孤狼吗?像牧羊犬一样,跟人类和其他食草小动物一起生活。” “家养”和“孤狼”本就不沾边,棠宁心里好笑:“没有。” “那你长见识了。”蒋林野指指自己,一本正经,“我就是。” 搁在半年前,就算杀了棠宁,她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天。 她竟然能跟蒋林野心平气和地一起逛超市,他扯着她撒娇似的开玩笑,说自己是一匹孤狼。 棠宁伸出狐狸爪爪,搓搓脸。 有点幻灭,有点不真实。 可是又有一点…… 说不清楚的开心。 小狐狸微微低头,尖耳朵不自觉地摇一摇,尾巴也跟着轻轻摆动。 蒋林野快被萌化了,凑上去牵她的爪爪,声音低低的,嗓音带点儿哑,耳畔卷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我们牵手牵过了,拥抱也抱过了,现在只差再接个吻,我是不是就能……” 他话没说完。 棠宁手机微震,她从口袋里拿出来,看见屏幕上弹出一条新消息,是最新的热搜前三: #徐旻枫宣布退出娱乐圈继续学业# 微怔,她转过来,举着手机屏幕给前夫看:“徐旻枫退圈了?” 蒋林野瞄了一眼,发现是她,立刻变得兴趣寥寥,“她家里人本来就不想让她混圈子,走了也好,少个祸害。” 棠宁思索一阵,还是好奇:“跟你有关系吗?” 蒋林野脚步微顿,向她坦白:“有,但最终选择是她做出的。” 尽管家里人多多少少会护着她一些,可这事儿捅到徐家爷爷那儿,徐旻枫怎么也落不着好。 她家里人从一开始就不想让她混圈子,何况出了这样的事,再加上蒋林野已经明确表示过,如果她还要留下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好过—— “但这件事提前没跟你商量,是我的问题。”蒋林野思索片刻,认真地提出,“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徐旻枫这种人这种事了,如果非常不幸地又出现第二次,我会预先跟你商量,再做处理。” 棠宁眨眨眼,没想过他作保证的样子能这么认真。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神情好像已经是在五年前刚结婚时了,哪怕婚礼匆匆忙忙,他依旧亲力亲为将每个环节都安排得细致妥帖,当着所有来宾客人做承诺时,表情认真而虔诚。 这人活着活着,怎么就又活回二十来岁了…… 可棠宁搓搓爪子,不知怎么,有点开心。 “这种事情,可以不跟我商量。”她半张脸缩在毛茸茸里,想了想,又纠正,“也不是什么事情都非得告诉我。”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结账的方向走。 “会告诉你的。”蒋林野声音很低,目光向下,手指向前,试探着去勾狐狸的小拇指,“以后所有事情,我都会主动告诉你的。” 小拇指传来暖意,棠宁有点儿难以招架。 中学时代她听老师说,第一次失恋与第一次在婚礼上接过新娘的手,都能令男孩子成长。 可她现在却觉得,蒋林野进步这么神速,如果没有上什么神仙课外补习班,那这种“成长”的冲击,大概来自人生第一次离婚。 他的改变也太大了…… 小狐狸一言不发,正默不作声地在心里这样想着—— 下一秒,余光之外突然闪过一道熟悉的光。蒋林野若无其事地从货架上取下一个盒子,飞快地藏到购物车里,天真地以为可以瞒天过海。 可棠宁看到了。 她迅速转过去,把狐狸爪爪从他手中抽出来,将那一整盒避孕套都拿出来放回去。 蒋林野:“……” 他正想开口,就见可爱的小前妻蹭地转过来,面无表情地道:“这一整车东西,只有这一样用不到。” 蒋林野:“……” 蒋林野委屈地抱起自己的大尾巴:“……喔。” *** 蒋总不高兴。 蒋总有小脾气了。 可是蒋总又、又不敢表现出来。 牵手,拥抱,接吻—— 下一步是什么? 下一步是上床。 这顺序是彩虹屁群里其他恋爱经验丰富的大佬们教他的,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可怎么就卡在最后一步上了呢。 蒋总想不明白。 他拖着大尾巴跟棠宁一起回家,走到门口,忍不住,又低声叫住她:“宁宁。” 小狐狸回过头:“嗯?” 蒋林野舔舔唇,开始追忆过去:“我们之前没谈过恋爱,是先上床、才结婚的。” 棠宁:“……我记得,所以呢?” “但是这次,我俩重新恋爱,走的是正常人的顺序。”他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企图循循善诱,“你觉得,牵手,拥抱,接吻——下一步是什么?” 棠宁心情复杂,飞快地眨眨眼,正想开口。 两人面前的门,突然“咯吱”一声开了。 棠宁:“……?” 蒋林野:“……?” 家门缓缓打开,老棠总面无表情的脸,一点一点地出现在眼前。 “接吻的下一步,是见岳父。” 停顿一下,他转头看蒋林野,不带一丝丝感情地,问:“这个顺序,你喜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老棠总:我看到热搜了。 老棠总:你死了。 ----------------------- 25字评论有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来星 20瓶;喜延 5瓶;唐小谦、Feja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好烫喔 楼梯间陷入死寂。 棠宁愣愣地, 发了半天呆, 慢吞吞地喊出一句:“爸爸……” 蒋林野张张嘴, 一时语塞, 下意识也跟着她叫:“爸爸……” 老棠总面无表情:“不要叫我爸爸。” 嘤嘤怪跑过来在他脚边蹭啊蹭, 他躬身抱起猫,微顿,对着蒋林野强调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婿。” 蒋总有苦说不出:“我可以解释……” 他话没说完, 老棠总已经抱着嘤嘤叫的小猫咪,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 棠宁沉默半秒, 转过来,认真地指出:“看来我爸爸不想听你解释。” 蒋林野:“……” 他张张嘴,正想说话, 棠宁又有点期待,有点小兴奋地补充一句:“怎么办怎么办,你完蛋了。” 蒋林野:“……” 老棠总是下午过来的。 蒋林野进屋换掉衣服,将各种食材一一归位,拖着大尾巴闪身就进了厨房。 棠宁拉着爸爸在沙发上坐下, 帮他烧了水倒了茶,才小声问:“爸爸怎么突然到北城来了?” 老棠总正襟危坐, 看看在厨房里做饭不敢出来的蒋林野, 再看看乖巧脸的女儿,心中火气消去一半,低哼解释:“一个老同学,约我来北城聚一聚。” 棠宁两手亲切地挽着他, 努力转移话题:“那爸爸在这儿待多久?要在北城过年吧?太好了,我们今天还在讨论说过年要回去看爸爸呢,爸爸就过来了……” “过年的事先缓缓,你先跟我说说你的事。”然而爸爸完全不吃她这一套,逻辑非常清晰,“你离婚多久了,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要不是来北城一趟,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退二线之后,老棠总两耳不闻窗外事,过的是神仙生活。同样没想到,身边所有人会全部联合起来瞒着他,不让他知道棠宁离婚和热搜的消息。 瞒了那么久还是没瞒住,不管这次爸爸是从谁那儿知道的消息,棠宁都觉得,这是蒋林野的锅。 她摸摸鼻子,心虚地撒谎:“也没多久……您看到的消息是什么时候发的?就那会儿。” “我是先知道了那个姓徐的十八线小明星的事,才知道了你的事。”爸爸一句话戳穿她,“如果没记错,她那综艺爆出来那会儿,你俩都离婚挺久了吧?你确定,是爆出来的时候才离?” 棠宁挠挠头,尬笑:“看来什么都瞒不过爸爸……”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过不下去了可以,但是必须让爸爸知道?”小猫咪在旁边嘤嘤地小声叫,他叹口气,一手撸猫,一手撸女儿,“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爸爸,如果不是我自己发现了,你还打算瞒我多久呢?” “我这不是……”棠宁小声,“怕你担心我。” “你过得不好还不让我知道,我才更会担心你。” 棠宁狡辩:“我没有过得不好啊。” “过得好你为什么还要离婚?” “……” 棠宁无话可说。 仔细想想,爸爸的逻辑,好像……无懈可击? “而且。”老棠总很快发现更重要的问题,“你俩离婚了,为什么现在还住在一起?” “没住一起。”棠宁指天发誓,“这房子您给的,是我的,跟他没关系。” “喔,那我知道了。”老棠总云淡风轻,懂了,“就是离了婚他还骚扰你嘛。” 棠宁:“……” 蒋林野给厨房留了条缝,一边做饭,一边偷听客厅里的谈话内容。 听到这条,他觉得棠宁应该是撑不下去了,只好拉开门,坦白:“对不起,是我离婚之后还在纠缠她,跟她没关系。” 微顿,像是觉得这样说不太礼貌,他又低声叫了一句:“爸爸。” 老棠总:“不要叫我爸爸!” 蹲在他怀里,狐假虎威有恃无恐的嘤嘤怪:“嘤嘤嘤!” 蒋林野:“……” 你嘤个屁啊。 老棠总现在看到他就来气,深吸一口气,问:“婚都离了,你还在这儿纠缠她做什么?” 蒋·被休掉的女婿·林野,低眉顺眼地道:“宁宁手臂受伤了,我来照顾她。” 说到手臂受伤,老父亲的怒气火上浇油:“你也好意思说?她怎么又出车祸了?当时你也在临市,为什么你没事?” 蒋林野实在无法辩解:“因为我……提前走了,不在那辆车上。” 老棠总气喘得不太顺,听他说完这句,呼吸更加急促。 棠宁不懂蒋林野这家伙怎么这么诚实啊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说,她被吓了一跳,赶紧转过去给父亲大人拍背:“爸……爸你冷静点,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蒋林野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凑上去帮忙,又怕老父亲气急攻心。 他默不作声地等着,许久,老棠总终于艰难地顺下这口气。 “我要带宁宁回去。”知道这俩小孩偷摸离婚的事情之后,他开始是感到不解和心疼,后来找人查了查棠宁这些年的生活,最后一点困惑也消弭了。 只剩下心疼。 他抬头看蒋林野,目光中写满不信任与不喜欢:“你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她,可你没有做到。我带宁宁走了,公司也会另外找人来管理。” 换人又有什么用?蒋林野特别想说,现在公司里,有实权的是我不是你啊—— 话出口的前一秒,心里的小人死死拦住他。在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下,话到嘴边,变成一句:“可是宁宁的公司也在北城,她未必想走。” 话茬烫手山芋似的又抛了回来,见爸爸转过来看她,棠宁骑虎难下:“是这样没错……” “那爸爸来北方陪你住。”停顿一下,他看着女儿的断臂,意有所指地强调,“我可以照顾你,不需要外人。” 不需要。 外人。 蒋林野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两箭,他怎么就成外人了。 家里空间够大,别说住一个人,住一群人都没事。 可棠宁还是觉得别扭,具体哪儿不对劲,又不太能说上来:“住下来是没问题,但……但是爸爸,我觉得离婚的事情,您可能也有点误会……” 老棠总一听这话,云淡风轻地放下猫,正色道:“婚后关系不好,是不是真的?关系不好还装给我看,是不是真的?” “……是。” “离婚之后不告诉我,让我身边所有人瞒着我,是不是真的?” “……是。” “还有。”突然想到什么,老棠总眼睛微微眯起来,“刚刚你们俩在门口说什么?先上床再结婚?” “啊!爸爸!”棠宁赶紧,“我突然想起刚刚还熬了汤,我们赶紧去吃饭吧,再不吃晚饭,天都要亮了。” 老棠总:“……” 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默。 蒋林野前半辈子没这么憋屈过,想想自己前几年在棠宁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就、就更觉得,现在可真是卑微。 早知道老棠总会突然出现,今晚就不在家吃,干脆跟棠宁在外面吃了…… 蒋林野一边默不作声地在心里逼逼,一边动作轻缓地帮她剥螃蟹—— 螃蟹是清蒸,买回来的当然不止打架的那两只,晚餐两人份,他买了一小筐。然而眼下岳父也在,为了表现诚意,他不得不把他的也一并剥掉。 棠爸爸全程低头吃饭,看也没看他一眼。 整顿晚饭吃得宛如寂静岭,蒋林野闷头剥,棠宁闷头吃。 吃到第三只,她恨不得躲在桌子底下给他发短信,拼命眼神暗示:不要剥了,你好好吃饭。 蒋林野挤眉弄眼地暗示回来:螃蟹是给你买的,讨厌剥壳的话我来替你弄。再吃一点,嗯? 棠宁皱眉:这什么场合啊,你正常点行不行? 蒋林野眨眨眼,还想跟对方意念交流,对面的老棠总突然低低地清清嗓子:“宁宁。” “嗯?爸爸我在。”棠宁立刻凑过去。 “再帮爸爸拿个小一点的碗好不好?”砂锅保温太好了,这锅汤直到现在也下不了口,偏偏他又不知道这房子的厨具都放在哪。 棠宁微怔,旋即感到抱歉:“对不起,是我没想到……我这就去。” 同一时间,蒋林野将刚刚盛满骨头汤的小汤碗放在棠宁面前,也站起身:“我去吧。” 两个人坐在一侧,棠宁起身的瞬间,眼见他的衬衣扣子勾住桌布,带得小汤碗朝旁一歪,她赶紧拽住他:“喂你小心点,别……” “别弄泼了”还没说出口,那碗汤就淅淅沥沥,一滴不剩地,扣在了蒋林野身上。 棠宁:“……” “啧……”冒热气的汤汁瞬间顺着衬衣下摆一路流窜到腿上,蒋林野下意识捏住被弄湿的地方,往外拽拽,让它离开皮肤。 棠宁怕他被烫到:“你赶紧去换衣服。” 蒋林野身形微顿,瞬间化身二十四孝:“不,我们还是先去给爸爸拿碗。” 棠宁:“……”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她挪开椅子,拽着蒋林野径直进卫生间。 橙色的灯光带暖意,扣上盥洗室的门,空间内终于又只剩两个人。 蒋林野一肚子话憋了一整晚,眼下终于可以开始逼逼:“爸爸怎么会突然出现?我们怎么办?他都知道了点儿什么?我先坦白,当初我俩协议结婚的事他肯定不知道,我没跟他说……欸欸,你摸我哪。” 他低下头,看到棠宁正飞快地解他的衬衣扣子。 这只矮个子狐狸现在很认真,一本正经地微微垫着脚,从他喉结处第一颗扣子开始顺着往下解,很快就撸掉最后一颗。 然后她果断地下命令:“脱。” 蒋林野微怔:“你爸爸还在外面……” 棠宁皱眉,伸手往下:“算了,把裤子也脱掉。” 蒋林野:“?” 幸福来得猝不及防,他体会到一丝不真实的眩晕感,箭在弦上,还是低声提醒她:“我没买套。” 这回倒是棠宁顿住:“啊?” “你忘了吗?”蒋林野声音低低的,嗓音微哑,在她耳边,蛊惑一般的,“今晚逛超市,你把我拿的那一盒放回去了。” 停顿一下,他一手落到她肩上,暧昧地提醒:“但如果你想,我也不是……” 话没说完。 棠宁终于反应过来,面无表情地甩开他的手,拉开盥洗室的门,抱住大尾巴转身就跑了。 头也没有回。 蒋·委屈巴巴·林野:“……?” 她从厨房经过,帮爸爸拿了一个小汤碗。 回到饭桌上,老棠总好奇:“这么快就换好衣服了?” 棠宁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烫死他算了,我说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嘤嘤嘤! --------- 25字评论有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ydingkol lake. 2个;林清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局 10瓶;FejaL?、WXR、花点点、呱呱桃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我爱他 吃完晚饭, 蒋总一步三回头, 企图随便找个什么理由, 赖在棠宁家不走。 但显而易见的是, 老棠总没有小狐狸那么好糊弄。 所以站在家门前, 蒋林野十分恋恋不舍:“我现在走了,之后还能见到你吗?” 棠宁很认真地想了想:“那要看我爸爸要在家里住多久。” “他如果不走了呢?” 棠宁一脸遗憾:“那应该是见不到了。” 蒋总:“……” 两个人对视片刻,棠宁被对方悲怆的眼神逗笑。 “过几天再说吧……”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狐狸断臂, 反过来安慰他,“或者, 等我回公司。” 反正现在蒋林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TJ办公,如果她回归,两个人一样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门敞开一半, 楼道里冷风萧瑟。 棠宁穿着厚厚的家居服,下巴淹没在毛毛里。蒋林野摸摸狐狸尾巴,想让她赶紧进去:“那我先走了,你别站在这儿,会着凉。” “好。” 蒋林野帮她关门, 屋内的暖意和灯光从缝隙漏出来,大门阖上的前一秒, 他又停顿一下, 突然低声道:“对不起。” 楼道里光线昏暗,棠宁的视线被挡住,看不到他的脸。 听见这句话,微微一怔。 “我知道自己过去做了很多错事, 但我会想办法,努力挽回爸爸的心的……” 他声音很低,回荡在冬日凉风里,也被裹挟上一丝寒气。 棠宁张张嘴,想说什么,客厅里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说了不要叫我爸爸!” 蒋林野:“……” 怎么岳父耳朵这么好的吗? “我,我知道了。”小狐狸回过神,趴在门上压低声音,把门重新扒开一条缝,“你走吧,安安静静地走,不要发出声音,会被我爸听到。” 蒋林野微微垂眼,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她半趴在门上,像一只软绵绵的小动物。 一只热乎乎的小狐狸。 心下微动,他指尖有些发凉,却突然笑出声:“棠宁。” 她抬起头:“嗯?” 蒋林野勾唇,尾音微微上翘,莫名就勾出点儿暧昧的意味:“你说我俩现在这样,像不像是高中生,偷偷早恋啊?” 棠宁有些恍然。 蒋林野离开之后,她抱着大尾巴回到客厅,蜷到爸爸身旁,脑海中还在回荡这个问题。 中学时代她性格好、成绩好,家境相貌样样一等一,从来不缺追求她的人。就算撇开蒋林野的一号情敌夏方觉,也有不少其他男生追求她。 但是为什么…… 从来没想过跟别人早恋呢。 电视里在播一部棠宁没看过的青春偶像剧,爸爸把嘤嘤怪放在怀里,一边撸猫一边看剧,看得还挺起劲。 半晌,侧过来问她:“把你那前夫送走了?” 棠宁挠挠脸,点头:“嗯。” 嘤嘤怪坐在爸爸怀里,探着头要过来蹭棠宁,她伸出一只手,挠挠小猫咪的下巴。 老棠总看到她的胳膊,停下撸猫的动作,忍不住又叹气:“为什么不告诉爸爸呢?” 棠宁眨眼:“也没有受很严重的伤,怕您担心。”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棠宁看着他,停顿一下,眼中的狡黠意味散去一半。许久,从旁边揪个抱枕抱住,莫名有点惆怅:“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该从失忆开始说,还是从恢复记忆开始说呢。 “五年前,我拜托蒋林野帮您找医生、拜托他帮忙想办法,看能不能救一救家里的公司。他开出的条件,就是让我嫁给他——我答应了。”棠宁转过来,脑袋靠在沙发上,不疾不徐,“我一直以为您不知道,以为您被蒙在鼓里。” 后来才慢慢发觉,她还是太天真了,就算她和蒋林野都不说,爸爸也不可能不知道的。 老棠总本来就是人精中的人精,更何况,天下父母对子女的关注永远细致入微。 棠爸爸心情复杂:“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知道的时候……你们已经结婚很久了。” 中风后他在病床上躺了很久,等到身体艰难地恢复,又休养了很久。前前后后这么长一段时间,怎么也够蒋林野策划完一场婚礼。 他完全没想到,等他能够以健康的姿态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内,第一个出席的场合,竟然是女儿的婚礼。 可他不喜欢这个男孩子,过去是,现在也是。 棠宁一直以为父亲和蒋林野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她十八岁的生日宴会上,可只有老棠总自己知道,不是的。他认识蒋林野的时间远比女儿长也比女儿早,这个男孩尚在襁褓时,他甚至从他父母手中接过他,温柔地抱过他。 可他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蒋林野的家庭环境,未来会让他成为什么样的人。 女儿十八岁生日宴会上那场意外的相遇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也许蒋林野能成为一柄利刃,可他的锋芒同样伤人。 少年眼里每一分隐藏的、燃烧的迷恋,都让父亲畏惧。 “坦白地说,我一直都不太喜欢他。”时隔五年,他仍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说父辈的陈年往事,只能用最简单的问句,第二次向棠宁重复,“所以五年前,你结婚的时候,我问你,‘你爱他吗?’” “当时,我告诉您。”棠宁平静地与他对视,也重复自己五年前说过的话,“爱。” 爱啊,我爱他。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 最开始觉得他好看,后来觉得他温柔。 哪怕是伪装的皮囊,也要命地吸引我。 “所以后来,哪怕知道了你答应蒋林野的事,我也没办法再向你提要求,要求你们离婚。”他也只是希望棠宁能快乐啊,如果蒋林野能做到,他可以说服自己接受对方。 “可是。”停顿一下,父亲有些难受,“你现在也不快乐,不是吗?宁宁,我后悔了,应该让你们早一点分开。” 棠宁笑起来。 她捏捏爸爸的手,小声:“我没有不快乐……过去五年也是。” 有时开心,有时不开心。 有时觉得蒋林野很好,有时觉得这人脑子里除了废料还是废料,讨厌死了。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棠宁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坦白,“半年前我出了那场车祸之后,就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棠爸爸微怔,立马意识到:“难怪你上次回家,我觉得你有点不太一样。现在呢?现在还好吗?” “得益于这次车祸,我想起不少旧事。”棠宁哭笑不得地摸摸手臂,嘤嘤怪还在担心她,趴在膝盖上一拱一拱,“可是怎么办……” 顿了顿,她莫可奈何地叹息:“现在能想起来的,全都是蒋林野做过的好人好事。” 想起他们吵架,她大半夜夺门而出,走出去很远才发现,蒋林野急急忙忙地连外套都没带,一直默不作声地在后面跟着她;想起她刚刚被查出过敏时,蒋林野一言不发地跑去跟中医学针灸,嚯嚯完所有的助理之后,在他自己身上做实验;想起她创业初期,蒋林野嘴上说着一定不会帮忙,可每次出了事他都第一时间来扫尾,每次公开场合,他一定会坐在四分之一的位置,让她一眼就能找得到—— “过去五年,我总是跟他吵架。明明知道他爱吃醋又很会抬杠,让他自己冷静一下也就好了……可我还是每次都跟他吵得不可开交。”小狐狸停顿一会儿,搓搓脸,小声,“爸爸,我是不是也挺任性的。” “怎么会呢。”老父亲心情复杂,“你妈妈去世得早,我一个人还这么努力赚钱,就是希望你以后跟先生吵架的时候,底气可以足一点。” 棠宁被逗笑。 “那宁宁。”沉默一阵,老父亲把热乎乎的猫咪重新抱回怀中,“接下来,你怎么打算呢?”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还没想好。”棠宁搓搓爪爪,“走一步看一步吧。” 棠爸爸点点头,觉得得给年轻人一些时间和空间:“那爸爸再在你这儿住一段时间。” “当然好呀。” “我明天要去老朋友家里吃饭,你司机借我用一下?” “好啊,您朋友家在哪儿?”棠宁亲密地凑过来,看老父亲调出了地址,“这地方不是很远,我陪您一起去?” 这些年两个人分隔两地,难得有这么融洽的亲子时间,何况这是家宴,带家属也没关系。 父亲答应得非常爽快:“当然好。” 经过这晚短暂的洽谈,父女俩高高兴兴地达成了共识。 然而城市另一端的蒋林野先生完全不知情,离开明郡公馆之后,他觉得自己失去了灵魂。 偏偏接近年关,公司里工作还很多。 他太难了。 他一边被岳父骂,一边还要帮岳父管理公司赚钱。 所以蒋总忍啊忍,忍啊忍,忍到翌日下午,终于忍不住,给棠宁发消息:【我今天可以回家睡吗?】 棠宁正坐在车上昏昏欲睡,城内堵车,感觉这条路长得没有尽头。 收到消息,她撩开眼皮,慢吞吞地回:【应该可以吧?爸爸今天不在家。】 蒋林野微怔,有点兴奋:【他这么快就走了?】 棠宁斟酌:【不是,他今天去老朋友家做客,晚上可能不回家。】 蒋林野顺势:【那你今晚想吃什么?我回家的时候,把食材带上去。】 棠宁心里好笑,突然恶趣味:【倒也不必,我今天跟他一起出门了,可能也不回去。】 蒋林野:…… 心里的小人絮絮叨叨骂骂咧咧,被他伸手死死按住。 下一秒,棠宁揉揉眼:【到地方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晚点聊。】 收起手机,她环顾四周,见车七拐八绕,驶进一条小巷。 走到巷子尽头,视野豁然开朗。 还是熟悉的四合院,门口安安静静地蹲着石狮,大门古朴,处处低调。 门童过来开车门,棠宁从老父亲手中接过礼物盒:“我来拿吧。” 两个人从正门往里走,一路小桥流水,穿花拂柳。越往里走,棠宁越觉得这房子脸上写满“我超有钱但我不想让别人看出来”。 步行过石桥,她正垂眼看地上的鹅卵石,耳畔响起一道清越的男声:“给我吧,我来拿。” 棠宁微怔,抬起头。 四目相对,夏方觉身形微顿,朝她露出和煦的笑:“好久不见,小棠。”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区有人问所以我还是解释一下(我这人有问必答,骄傲叉腰 这本书原本预计十月内结束的,但感觉有些信息不交代清楚会烂尾?其实连载到十一月超出计划了,本身有点影响我自己的工作安排,但既然开了就为爱发电到结束吧我觉得……照现在的细纲应该是74章结束,可能会稍多或者稍少一点。 这本完结之后,我十一月想开个新的中篇做调剂,十五万字左右那种,能很快完结。之前的文(包括这本)动辄三四十万写得我好累_(:з」∠)_……但还没想好写什么,所以你们想看什么欢迎来跟我嗦~ 另外《别老惦记我》的实体书《靠近你又怎样》今天发货啦,VB抽奖还没结束,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康康~ 提前祝你们冬天快乐 w ---------- 25字评论有红包 第69章 枕边人 棠宁有挺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夏方觉。 自从上一次, 她当着蒋林野的面拒绝过他之后。 没想到爸爸之前说的老朋友, 竟然是夏家的…… 摸摸鼻子, 她没说什么, 将礼物分给他一半。 夏方觉接过来, 向棠爸爸打招呼:“叔叔好。” 棠爸爸笑:“好多年不见了,小夏什么时候回国的?” 三个人一起往宅子内走,夏方觉也笑着回:“没多久, 半年前才回来。” “现在在做什么?” “在大学做物理研究。” 棠爸爸问了些简单的问题,他不疾不徐, 有问必答。 这里离主屋已经没几步路,夏方觉的父亲站在檐下,看到一行人, 笑着迎过来。 最后一个问题,棠爸爸话锋一转,问夏方觉:“你这些年,跟宁宁还有联系吗?” “有。”他说的是实话,有联系, 只是确实不多,“但我前几年太忙, 跟她联系不多。” 他声音很轻, 意有所指地道:“不过,我现在有时间了。” 停顿一下,夏方觉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棠宁。 可她没有看他。 小狐狸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他刚刚说的话,眼睛发亮, 嗓音清亮,大声向夏爸爸打招呼:“夏叔叔!” “宁宁。”夏爸爸笑吟吟,引他们进屋,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给她塞糖,“晚饭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开始,你饿不饿?” “我们也好多年不见了。”在长辈面前,棠宁像只乖乎乎的毛绒小动物,“您都不问我最近好不好,一上来就问饿不饿。” 夏爸爸笑起来:“喔,那你最近好不好?” “不好不好。”棠宁像模像样地摇头,“我受伤了,左手到现在还不能动。” 夏爸爸之前从儿子那儿也听说了这件事,夏方觉接到消息立刻扔了手上的项目,风风火火地想去临市看望小女孩,可后来被项目拖住,未能成行。 儿子一边做项目一边在耳边逼逼叨叨,他被迫了解了小姑娘的伤势,也知道她伤得不严重,于是笑着打趣:“那宁宁真的很可怜啊,岂不是很多东西都不能吃?今天晚上的菜有点辣,要不要叫厨房单独给你做……” 棠宁连忙打住:“不,我能吃的,我的手一点事都没有。” 几个人笑意飞扬。 屋内的气氛轻松下来。 但离晚饭确实还有一段时间,夏妈妈和爷爷奶奶出门去了,要稍晚一些才会回来。晚饭之前,夏方觉带棠宁逛宅子。 这座宅子是夏方觉爷爷奶奶在住,寸金寸土的地段,外面看起来不显眼,里面每一寸都别有洞天。 他引她出月洞门,看来看去,忍不住问:“你的手还好吗?” 棠宁摇头:“确实还不能动,但是不疼,过段时间拆了夹板应该就没事了。” 他思索一阵,提醒她:“最近确实需要注意饮食。” 全世界医生的说辞就那一套,多喝水多运动,少吃辣椒多睡觉,棠宁什么道理都懂:“我知道我知道,我会注意,吃清淡一点的。” 夏方觉失笑:“说多了你又嫌烦。我最近忙项目,一直在学校加班,爷爷奶奶的住处离学校近,所以晚上经常会回这边住。” 他好像是在解释,为什么最近都没有出现在明郡公馆。 可棠宁觉得他没必要跟自己解释这个:“嗯。” “你的左手不能动,又一个人生活。”夏方觉脚步微顿,“会不会很不方便?” “不会啊。”棠宁不喜欢他试探自己,干脆把路堵死,“最近一直是蒋林野在照顾我,我觉得他比医院的护工还要细心一点。” 虽然没有报酬,但是风里雨里随叫随到任劳任怨。 夏方觉眉峰微聚:“他到现在,仍然在纠缠你吗?小棠,你可以报警告他骚扰。” 棠宁觉得,这人阅读理解也做得不太好。 她叹气,尽可能温柔地告诉他:“夏方觉,我不喜欢你。” 他微怔,不太自然地点头:“我知道。可蒋林野的事情跟这个没关系,我只是担心你的人身安全。” “你们理科生担心人安全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棠宁抬眼,大大方方地跟他对峙,“盗了我的微信和QQ号,就能在我发生危险或者需要你的时候,第一时间从天而降吗?” 夏方觉微微一怔。 “近半年我发生了两次车祸,脑子像是被撞坏了一样……记忆颠三倒四,判断力好像也跟着下降。” 周围草木繁盛,两个人不知不觉步行到水榭,正是黄昏时分,凉亭下水面粼粼,赤色的光芒荡漾着铺开,却没人关心当下美景。 棠宁停了停,低声道:“你记不记得?前几个月,你告诉我,一个朋友拍网剧需要两只猫,所以想借用一下我的。” 夏方觉垂眼看她:“嗯。” “我跟着你去了剧组,你说只是想带我出去玩,因为看我在社交平台上的动态,好像一直不怎么开心。”棠宁平静地与他对视,“可是夏方觉,我社交平台上所有的动态,都是不对任何人可见的。” 夏方觉身形一顿,不自觉地睁大眼。 自从四年前她和蒋林野婚后闹掰,就锁掉了自己空间。那些消息除了她自己之外,任何人不可见。 所以连时时刻刻关注她动态的蒋林野也不知道她在空间里有多少碎碎念,不知道她背着他每天都逼逼叨叨地不开心,不知道她有一肚子黑泥无处倾诉。 也许隐隐感觉到了,可她在朋友圈表现出的姿态永远岁月静好,蒋林野每一次想问,她都拒绝跟他交流。 水榭上凉风吹拂,额前刘海被风带起来,扫得眼睛发痒。 棠宁转过身,望着一片火红的水面,低声说:“过去五年,我曾经有过一位愚蠢的枕边人,他暗恋我很多年,但一直不肯开口喜欢。连他都不知道的事,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夏方觉略一沉默,挣扎:“是他没有观察到。” 棠宁点头:“你不在国内,也不在我身边,却比他观察还要仔细。” 她语气这样平静,让夏方觉有些难以开口。 斟酌一阵,他找到切入点:“很抱歉,前几年不在你身边……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错过你的人生了。” ——这倒真没必要。 他一直在回避话题,棠宁和煦地笑起来:“我没有怪你,班长大人,我的人生跟你没有关系。你就不能坦荡点儿承认,曾经盗过我的QQ和微信号吗?” 夏方觉找不到别的借口,有点急了:“我只是想参与你的生活。” “蒋林野的确也做过很多不合适的事,但你觉得你用这样的方式,就很合适吗?” “我——”夏方觉一时语塞,旋即立马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棠宁的怪圈。 他没必要跟蒋林野比较,两个人的优势完全不一样。 稍稍平静一下情绪,他冷静地指出:“这件事是我不对,是我关心则乱……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反向洗白蒋林野,这样很没有逻辑。” 需要什么逻辑啊。 ——棠宁想。 她不喜欢夏方觉,仅仅这一条,就够驳倒他的每一条逻辑链了。 “既然已经离婚了,就应该离蒋林野远一点,你不知道当初,他是因为什么才跟你结婚。”她毫无反应,夏方觉的感觉从没想现在一样糟糕,口不择言,“除了觊觎你背后的棠家,棠叔叔和蒋林野的爸爸以前……” “曾经是合作伙伴,甚至是很好的朋友。”棠宁语气不改,顺遂地接话,“可是后来蒋林野父亲的企业出问题,我爸爸怕被牵连,毫不犹豫地举报了他。” 停顿一下,她轻声补充:“甚至直到现在,都有传言,说他父亲后来死在狱中,也和我爸爸脱不开关系。” 夏方觉这回是真的愣住:“你全都知道?” “也许我知道的不是全部。”小狐狸搓搓脸,觉得蒋林野最大的问题在他与他父母的关系上,而不是他的父母与外界,“说不定还有别的。” 夏方觉微微皱眉,这段往事他知道的不算多,传进耳中最后只剩三言两语,说不清哪条真哪条假。 可他现在看不明白棠宁:“你从没想过,高中时他接近你,也是有目的的吗?” 棠宁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到底是谁先接近谁?” 她的高中回忆实在太丰富了,可过去这么多年,一帧帧一幕幕,能留下来的记忆,几乎全都与蒋林野和盛星来有关。 体育课老师喊解散之后,她左顾右盼地偷偷找蒋林野,不小心撞到当事人背上,被对方揪着胳膊叹气提醒“你走路就不能看点路吗”;期末考结束之后班主任请班上同学喝奶茶,他握着加冰的饮料,面无表情地说“行吧,当我行善积德,帮你暖一暖”—— 如果这家伙真的不喜欢她,真的对她别有用心,那在发现她是老棠总的女儿之后,更应该蓄意接近,而不是一脸冷漠地转身走掉。 “我啊……也不知道为什么。” 棠宁望着水面,不知想到什么,自顾自地笑起来。 “过去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这些事。” 一直到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一圈,才想明白—— “怎么会是蓄意接近。” “世界上没有比蒋林野更蠢的蠢货了。” 可是怎么办。 我喜欢这个蠢货。 像他从十七岁到二十六岁,都这样沉默地,热烈地,喜欢着我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老婆今晚去哪里啦QAQ 蒋总:老婆在背后骂我QAQ 蒋总:老婆告白不让我听到QAQ ------------------- 25字评论有红包 我是不是可以……再……求一波……营养液? 第70章 掉马了 日暮西沉, 碎金的阳光在水面上星星点点地铺开。 两人之间沉默良久, 夏方觉有些词穷, 半晌, 才开口道:“这里风大, 我们先回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从棠宁口中得知她对蒋林野的心意,他最大的感受不是郁闷或难过, 而是无话可说。 他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以为棠宁什么都不知道, 以为自己手上握着的消息是底牌。 可她什么都知道,仍然与蒋林野互相吸引。 从遥远的青春期,直到现在。 晚饭时分, 夏妈妈和夏方觉的爷爷奶奶也回来了。 漂亮奶奶还是漂亮奶奶,棠宁觉得她肯定有指定的设计师帮忙定制旗袍,一年四季都有最新款。 对方大概早就知道小姑娘今晚要来家里做客,早早地给她准备了小礼物和……大把大把的糖果。 棠宁:“……” 小姑娘哭笑不得:“为什么刚刚夏叔叔也给我塞糖……虽然的确是快要过年了,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呀。” 夏奶奶摸摸她的狐狸毛, 笑:“小夏说你喜欢糖果和小零食,女孩子的喜好从小到大不怎么会变, 所以给你准备了这个。” 微顿, 像是怕她不好意思,又像哄小孩子似的强调:“没关系呀,我也很喜欢。要不是医生现在不让我吃,我也想每天嗑糖。” 棠宁短暂地怔了一下, 不自觉地抬起头,望向站在檐下的夏方觉。 他原本立在门口,好像察觉到她的目光,身形微顿,也转过来。 四目相对,他微微笑一笑,很快又移开目光。 笑容清淡温润,如同一阵一吹就散的薄雾。 棠宁心情突然有点复杂,可注意力很快便被夏奶奶吸引走。 她做了新的发型,迫不及待地想跟小辈分享。 一群人絮絮叨叨地聊天叙旧,夏方觉没再怎么开口,晚饭结束时,夜色已经很深。 棠爸爸之前和朋友说好,要在夏家老宅留宿一晚。 这地方离棠宁的住处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跟小女儿商量:“你明天还有没有别的事?要不要也留下来?” 棠宁最近一直在家里办公,明天不去公司。家里的猫有自动喂食器,只有一晚不回去,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可以呀,我在这里陪您。”她挽着爸爸散步,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整晚都没看消息的手机。 习惯性地点开社交软件,瞬间被前夫屠了屏。 最早一条消息,是她进夏家门之前发的: 【嗯,你先去吧,好好陪陪爸爸。】 过会儿,蒋总突然想起来: 【不对啊,如果你今晚也不回家,那嘤嘤怪怎么办】 【那只猫好像脑子不怎么好,要是饿坏了,会不会挠你的沙发】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你的备用钥匙是放在门口的花盆里对吧?】 棠宁没回复,他消停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突然沮丧地道: 【看了日程表才想起来,我今晚得去参加一个饭局】 【估计要很晚才能去你家】 【看来那只猫要很晚才能吃上饭】 【希望它不会把你的沙发抓烂】 【抓烂了也没关系,我陪你再买一个新的】 棠宁:“……” 嘤嘤怪才不会呢,嘤嘤怪聪明死了,家里那么多自助宠物机器,哪一样是它不会用的。 参加饭局或是在别人家做客,棠宁一向习惯不看手机,所以蒋林野的消息积压了一整晚。 她扒拉着屏幕往下滑,差不多是他开始吃晚饭的时候,他又逼逼叨叨地道: 【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我消息呢】 【不想跟这些人吃饭】 【我看他们的脸看烦了】 【我每天这么努力地帮岳父赚钱,岳父还不喜欢我……】 他的消息停在这一条,棠宁的手指也跟着停住。 夜风沁凉,她看着手机屏幕,顿了顿,突然笑起来。 这家伙现在怎么老是委屈巴巴的…… 像一只没有攻击性的毛绒大动物。 也像一个满怀惆怅的怀春少女。 “爸爸。”她脚步微停,轻声叫,“您今晚跟老友叙旧,我可以出尔反尔,先回家吗?” 棠爸爸向来尊重她的意见,一边答应,一边又好奇:“怎么突然又想回去?” 棠宁摸摸鼻子,撒谎:“回去喂猫。” 棠爸爸心知肚明,拍拍她的狐狸爪爪:“记得把早恋痕迹清扫干净,别让家长发现。” 棠宁乐了:“爸爸,你喜欢夏方觉吗?” 棠爸爸不置可否,给出老狐狸的答案:“我喜欢宁宁喜欢的那个。” 夜风微凉,天边一轮冷月,光芒如银倾泻。 棠宁两眼弯成桥,笑意飞扬,伸出手臂,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一定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 棠宁在零点之前回到家。 夏方觉今天不住公寓,这一层楼静悄悄的,只她一户有人。 走出电梯,如她所料,门口堆积着一大……坨男人。 棠宁:“……” 蒋林野坐在门前的地毯上,一动不动,抱着那一小盆花盯着看。他身上还穿着规规矩矩的正装,大概坐得太久,衣角已经有些皱了。 她缓步靠近,走路的声音点亮楼道中的声控灯,可那一大只还坐在那儿,一点反应都没有。 棠宁咽咽嗓子,半躬下身,拍拍他的肩膀:“蒋林野?” 蒋总停顿很久,缓慢地抬起头,目光有些失焦,嗓子哑得厉害:“宁宁?” 他脸上的颜色看起来很正常,可耳根和耳朵周围的皮肤红得厉害,一开口,空气中弥漫开清淡的酒气。 棠宁叹口气,将手包放在地上,低着头翻钥匙:“你喝了多少?” 蒋林野抱着花盆,皱皱眉,有些艰难地道:“也没有多少……” 她打断他:“你每次都这么说。” 高大的蒋总立马闭嘴,突然就不吭声了。 在棠宁的记忆里,他以前也有很多饭局。 饭桌上推杯换盏,有些酒杯能推掉,有些推不掉。她创立TJ之后,才更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 但蒋林野不常喝醉,他酒量很好,一般人根本喝不倒他。今晚不知道是遇上了哪路神仙,能把他灌成这样。 打开门,棠宁按亮玄关的灯,暖光充盈,一室亮堂。 嘤嘤怪听到声音,从窝里轻手轻脚地小跑过来,围着蒋林野喵喵叫。 棠宁摸摸小猫咪:“不要欺负他喔。” 嘤嘤怪仰起头:“嘤!” 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蒋林野现在不太清醒,可棠宁也只有一只手能动。 她试着拽了拽他,发现还是拉不起来,有些无奈地道:“你能不能自己起来走?我拽不动你。” 话一出口就发觉有些耳熟,那次他发烧瘫倒在这里,好像也是类似的情景。当时他虚弱地摇头,被她一路拖进了屋。 然而这一次,蒋林野身形停顿一下,放下花盆,哑声道:“没事,我能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单手撑地,有些艰难地站起来。 酒精麻醉神经,连带着视线内的世界也忽明忽暗。棠宁小心地盯着他,下一秒,他身形微晃,她赶紧伸出一条手臂。 稳稳地接住他。 “对不起。”蒋林野倒进她怀里,脑子反而清醒过来三分,有些抱歉地道,“我好像确实喝得不少。” 他神识尚在,只卸了一小部分力量在棠宁身上,她也不至于搬不动。 “那下次少喝一点。”她没多说什么,关上门,转身带他进屋,将这一大只男人放在沙发上。 屋内暖气盈盈,蒋林野的意识和周身体温一起回升。 他看到棠宁脱掉外套换了衣服,转身打开厨房的灯,猜测她是要去煮醒酒汤。不知怎么,突然觉得委屈,小声说:“我以为你走了。” 他嗓子好像被打磨过,嗓音格外低哑。 棠宁煮上锅,出来给他倒热水,哭笑不得:“我能去哪?” 蒋林野看着她,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棠宁搓搓狐狸爪爪,提醒他:“在临市的时候,你就这么说。” “对啊。”蒋林野失笑,好像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蠢,可还是说道,“我记得你以前都把钥匙放在花盆里,所以我这次也在花盆里找,可是找了很久,怎么找也找不到……一直找不到,又怕弄坏那朵花。” 棠宁好笑:“备用钥匙已经不在花盆里了,我怕被人发现,就放到了别的地方。” 蒋林野握着热水杯,有些失神地盯着雾气发了会儿呆,迟缓道:“喔,这样。” “不过。”微微一顿,她又轻声说,“我给你配了新的家门钥匙,你不用再找备用了。” 已经过了凌晨,四下空寂,房间里安安静静,窝在旁边的嘤嘤怪也昏昏欲睡,只有厨房里的锅在咕嘟咕嘟地冒泡泡。 蒋林野晃了一下神,小狐狸已经抱起大尾巴,飞快地蹿进了厨房。 他有些恍惚,想起两个小时前饭局结束,他本来想给棠宁发碎碎念,却不小心手抖切错账号,全发在了逼逼群里: 【为什么我的合作对象永远比我还要能喝】 【遥想当年,山城不倒我不倒,雪花不飘我不飘】 【我不想回家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连条狗都没有】 【去你家好吗】 【你拒绝也来不及,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 【你小区的门卫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难缠,幸好我有卡】 【备用钥匙在花盆里对吗】 【不是一直放在花盆里吗,怎么没了】 【啊……钥匙呢】 他一个人坐在门口,抱着花盆,想到无数种可能性。 明明只是喝醉,却好像生了一场重病,也像是回到更早之前,某个被关在门外的冬天。 明明已经过去十多年,也已经不是当初无所适从的少年了。 可他指尖发凉,仍然感到无处可去。 心里的小人委屈得说不出话,一开始只是不管不顾地,想要撒娇、无理取闹。 到了后来,变得想要捶地爆哭: 【宁宁不要我了】 【一定是不要我了才把钥匙藏起来】 【你不想让我来你家对不对】 大半夜的,群里本来就有很多人在潜水。 看他连发了一大串消息,纷纷冒泡: 【小伙子喝多少啊怎么醉成这样】 【太可怜了,跟女朋友分手了吧】 【没事的,想哭就哭吧,你看看隔壁蒋总,他那么有钱都没有老婆】 【蒋总那是活该没有老婆,关我们这儿的新人什么事】 【不是,问题是,我们这位新人好像也一直不太聪明、不怎么会谈恋爱的样子……】 …… 群里的消息五花八门,蒋林野握着手机,瞬间清醒了。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他这一堆消息都发错了地方。 正想全部撤回,一大片哈哈哈哈的回复里,突然有个人,一本正经地回他: 【你坐在那儿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了】 他脑子混混沌沌,当时没有意识到。 现在坐在屋内,体温回升,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那应该是棠宁的号。 所以…… 蒋林野呼吸一滞。 他,这是,掉马了? 作者有话要说:棠总:??全世界可能只有你觉得自己的小马甲捂得很死叭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点点湮灭 15瓶;霏鎖斯、yeah诺卡 10瓶;远寄 9瓶;sjnsj 6瓶;玖鹤、老子才是小可爱、锤锤、Fu我Fu、无端、一级致癌物、小小工匠 5瓶;盐言不咸 3瓶;FejaL?、今王王 2瓶;跳、呱呱桃莓、计量经济学、WXR 1瓶; 看来我已经把你们榨干了(不是……) 25字评论有红包=w= -------------- 另外安利一个小姐妹的新文~我这本好像连载到现在都没推过基友,唯一一次给了她,我觉得她应该请我吃龙虾【狗头】 《失忆后我甩了男神[娱乐圈]》by富贵娇花 车祸醒来,苏妤发现自己失去了近五年的记忆。 现在的她肤白貌美,房产无数,已婚。 结婚对象她认识,娱乐圈的神话,清冷禁欲的话题之王周晗。 苏妤不敢相信,震惊地问床边的男人:“我们真结婚了吗?” 周晗脸色不悦,语气玩味:“契约婚姻。苏小姐,该不会这么巧连今年我们要协议离婚的事情,也一并忘记了吧?” / 苏妤的存在,在娱乐圈特别讽刺:结婚多年从未被官宣,而晗神本人,更是对这段婚姻闭口不提。 离婚讯息公布时,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 可没想到的是,这才离婚多久,苏妤就蹦迪喝酒,被狗仔拍到对小鲜肉笑得灿烂如花。 舆论突然开始心疼周晗,难不成晗神绝口不提婚姻……是因为被戴了绿帽子? 正当大家狂刷#心疼晗神#,一个话题让服务器直接瘫痪, 周晗本尊亲自下场辟谣,“1,不爱戴帽子。2,老婆跑了,我后悔了。” tag:先婚后爱/娱乐圈/逆袭/宠溺 搜作者和名字都能搜到~ 第71章 坦白局 棠宁煮好醒酒汤, 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蒋林野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外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觉得嘤嘤怪变乖了, 没有再跟前夫进行猫狗大战。 然而等她端着小碗走出厨房才发现, 蒋林野已经睡着了。 他斜靠在沙发上, 头枕着扶手,呼吸均匀,衣角有些皱。 客厅里灯光明亮, 他皮肤很白,棠宁凑近了, 看到他眼睛下方淡淡的青色。 大概又熬夜了。 嘤嘤怪的窝也在这附近,小猫咪知道她还没睡,强撑着精神陪她熬夜。 一见她过来, 立刻站起身,跳到沙发上:“嘤!” 棠宁摸摸它柔软的毛毛,小声:“嘘。” 嘤嘤怪睁着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看看,再低头看看蒋林野, 也跟着压低声音:“嘤。” 棠宁心里好笑,将醒酒汤放在小茶几上, 转身去卧室给他拿毯子。 小狐狸动作很快, 拖着厚厚的毛绒毯子走回来,软底拖鞋踩在地板上没有声音,可毯子覆盖上身,蒋林野眉头微皱, 还是醒过来:“……宁宁?” 他半梦半醒,头有些疼,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棠宁起身关掉客厅里的大灯,只留一盏落地灯,光线霎时昏暗下来,只有厨房尚有遥远明亮的光源。 她指指小茶几:“醒了?把那个喝掉再睡吧。” 蒋林野有些茫然地坐起来,明明也没睡多久,梦里的世界却颠三倒四光怪陆离,好像已经过去一整夜。 他坐直,伸手去拿桌上的小汤碗。 汤已经不怎么烫了,热度刚刚好,他试着尝一口,鼻腔中散开清爽酸甜的气息,继而尝出青梅山楂与雪梨的味道。 棠宁盘腿坐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板上,安安静静,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蒋林野把汤喝完,一抬头,正对上小狐狸亮晶晶的眼睛。 他心里顿时软成一片,低声:“谢谢你。” 微顿,又小声强调:“你很久没给我煮过这个。” 他甚至有点怀念。 棠宁想了想:“也许是因为你很久没有喝醉。” 蒋林野微怔,脑海中那个念头重新浮现出来,比上一次更强烈。 他停顿一下,摸摸尚有余热的汤碗,没有反驳:“嗯。你今晚的饭局还好吗?不是一开始说要跟爸爸在别人家住一晚,怎么突然回来了?” 又是这种钓鱼问题,棠宁似笑非笑:“因为看到有人在我的员工群里哭。” 蒋林野:“……” 霸总小狐狸低下头,不紧不慢地摸摸自己的大尾巴:“我想如果今晚不回来,世界上就又要多一个流落街头的人了,所以我好事做到底……” 蒋林野声音有些哑,垂眼看着她,突然打断:“谢谢你。” 棠宁摸尾巴的手一顿,不说话了。 “我今天一整晚,脑子都不太清醒……现在也是。”他坦白,“太阳穴突突跳,心里很烦。” 想找个可以藏起来的地方,打滚撒娇。 最后半句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顿了顿,蒋林野低声:“我不是故意潜伏在那个群里的,也没有妄图窃取商业机密,是简薇跟我说你在那里面,我才拜托她把我拖进去……今晚也是一个意外,本来想给你发消息,却不小心切错了号。不过我没在群里说自己是谁,你那群彩虹屁员工应该也不知道……” “蒋林野。”棠宁抬起眼,打断他,“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离开你?” 这个问题她刚刚就问过,现在他絮絮叨叨地解释彩虹屁群的事情,她的思绪停留在半小时前,仍然感到好奇。 “因为……”蒋林野自己也说不清,自从棠宁第二次出车祸,这种感觉就很强烈。世界上不可控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可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希望她能留在他身边。 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因为我们已经离婚了,你随时可以走。” 棠宁好笑:“没有离婚的时候,我也随时可以走。你以为婚姻是什么?你真的以为能靠它困住一个人吗?” 蒋林野微怔。 下一秒,她又轻声:“你已经奔三的人了,为什么这么没有安全感?” 蒋林野短暂地愣了一会儿,苦笑:“因为……年少时,遇到过很喜欢的人。她让我感受到爱,可我不知道该怎么爱她。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事情又被我搞砸……我们总是在吵架,我希望她能多一些时间跟我在一起。” 棠宁想了想,指出:“可就算是夫妻,也不会每分每秒在一起啊。” 我们不需要拥有时时刻刻在一起的爱人,而是需要拥有“被世界上某个人爱着”的感觉。 然而下一刻,蒋林野可怜巴巴又一本正经地说:“可是她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觉得,世界上没有人爱我。” 棠宁:“……” 棠宁本来是想跟他讲讲道理,听到这句,开始真情实意地感到费解:“怎么会?你的员工一定也很爱你,就算一开始不爱你,也一定会因为爱你的钱而爱屋及乌,喜欢上你。” 蒋林野被她逗乐,眼中不自觉地浮起几分笑意。 他抱着毯子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将小狐狸裹住,却还是摇头:“不一样的,棠宁,你有没有被父母讨厌过?” 棠宁被从天而降的毛绒毯子裹住,往前蹭蹭露出完整的脑袋,摇头。 “我想也是,你父母一定很爱你。”她这么可爱,父母怎么会不喜欢。 他贴着这团毛茸茸,在她身边坐下。 停顿一阵,叹气:“可我妈妈不喜欢我,妈妈的家人也是。爸爸……爸爸以前对我很好,可他去世得很早,他离开之后,我觉得世界上唯一一个喜欢我的人也消失了。” 直到后来,十七岁时,他在升旗台下,遇到这只拥有明亮眼神的小动物。 像横冲直撞的毛球,永远活力满满,看他的眼神里盈满不加掩饰的喜欢。 他那时候就想把她抢回去,藏起来。 不给别人看。 棠宁不说话,安静地听他诉说。 “爸爸去世后,我和妈妈生活了几年。她会尽母亲的责任,一日三餐,管我保暖……但在其他地方,对我很冷淡。” 大多数时候喜怒无常,发火毫无征兆,他小心翼翼,逐日沉默下去。 棠宁眨眨眼:“为什么?” “因为她不喜欢我爸爸,也不是自愿生下我。”这些事蒋林野过了很多年才知道,时隔十几年,那时母亲的迁怒已经不能再影响到现在的他,可他仍然感到沮丧,“你知道吧,世界上有很多我们控制不了的事,其一就是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里……我妈被我爸抢回家,他俩可能相爱相杀了十几年,可他一言不发地就死了,只给我妈留下一屁股债,和一个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要的儿子。” 他后半段话语速飞快,棠宁微微动动眉头,心想现在是不是该按剧本安慰他一下,把他抱在怀里顺顺毛。 可顺毛之前,还是觉得得先讲道理。 于是蒋总正沉浸在往事里酝酿难过,就听小姑娘一本正经地教育道:“但是蒋林野,这不能成为你犯罪的理由。很多杀人犯都有悲惨的过去,你见谁因为比惨赢了就被减刑吗?” 蒋林野:“……” 悲伤的情绪瞬间消散。 不知道是刚刚的睡意被打散了,还是她那碗醒酒汤真的有奇效。 蒋总现在脑子清醒不少,狼尾巴在旁边一下一下,无声地扫来扫去:“我什么时候犯罪了?” “婚内……”棠宁掐掉后两个字,指责他,“不算犯罪吗?” “没有的事。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蒋林野不承认,顿了顿,语重心长地道,“宁宁,你的回忆不一定是真的,可能是车祸后产生了记忆混乱,不小心把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的剧情也融进来,误以为是发生过的事……” 棠宁想掐死他:“那半年前我出车祸,医院那次,总不是我记错了?” 蒋林野抬起头,飞快地认错:“我错了,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了。” 棠宁:“……你也没机会再犯了,脑子清醒了?清醒了就滚去睡吧。” 说着,小狐狸抱着毯子蹿起来,把自己卷成一只毛球,打算回卧室。 “宁宁。”可她刚站起来,突然听他说,“对不起。” 这道歉她听得太多已经听烦了,蒋林野声音低低的,有点儿哑。在深夜里,卷出奇异的蛊惑性,让人不自觉想停下脚步。 他坐在地板上,仰头看小狐狸的背影,哄小女孩似的,试探着捏捏她并不存在的大尾巴:“我好喜欢你啊……从十七岁时起,就喜欢你。你说想亲我的时候,我已经在脑子里进行完所有流程,把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前半句听得棠宁心头一跳,后半句又把这匹色狼打回原形。 她觉得,他口中的“所有流程”,说的大概是把她扒光:) “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恋爱、怎么经营关系,所以这么多年,连个关系好的朋友都没有……我以前特别怕把一段关系搞成我爸妈那样,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走着走着,又走回他们的老路上。” 他以为自己忘记了,可与家庭有关每一分每一刻都活在骨血里,让他成为现在的蒋林野。 “宁宁……” 蒋林野这辈子没这么坦诚过,借着三分酒劲,也借着深夜的隐蔽性。 他低低地,缓缓地问:“你全都想起来了,对不对?” 棠宁没有回身,听见这句,攥着毯子,不自觉地睁大眼。 下一秒,他哑着嗓子,轻声说: “可是哪怕想起来了,也没有跑掉……没有离开我。” “宁宁。” “你到现在,也仍然喜欢我,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25字评论有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故渊 15瓶;袭画 10瓶;熠熠呀 8瓶;哀家略萌 3瓶;跳 2瓶;FejaL?、呱呱桃莓、盐言不咸、WX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一个吻 客厅里光线很暗, 墙上的钟无声跳动, 长夜寂静。 棠宁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想让前夫不要这么自作多情, 嘴唇翕动, 却开不了口。 蒋林野短暂地停了停,站起身,朝她走过来:“宁宁。” 她身上松松地披着刚刚那条毯子, 像一只小小的狐狸卷。 他伸出双臂,从背后拥住她, 低声叹息:“我们坦白一点,好不好。” 棠宁听见这句,如梦初醒, 转过去看他,纳闷:“我什么时候不坦诚了?明明是你,你还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 蒋林野垂下眼,看到她白皙的脖颈:“还有三件。” “什么?” 他一本正经,闷声指出:“第一件, 我昨天很喜欢你。” 蒋林野嘴上这样说着,手上的动作也一点没停, 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来, 放到沙发上,“第二件是,今天比昨天更喜欢你。” 棠宁蜷在毯子里,眨眨眼, 手臂碰到沙发柔软的靠垫。 四周灯光昏黄,高大的男人倾身下来,半跪在身边,将她一整只地困在怀里。 “第三件是。”他慢慢靠近她,眼中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嗓音微哑,“我中了名字叫棠宁的诅咒,明天会比今天更喜欢。” 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棠宁耳朵发烫,这种距离和这种夜晚都让人意乱情迷,两个人挨得太近,她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楚,黑暗中噗通噗通的心跳声,究竟是从谁身上传出。 可他的动作就停在了这里。 “宁宁。”蒋林野两只手撑在她背后的沙发上,像只大狼狗,难以控制地,低头碰碰她的脸颊,“可以亲吗。” 棠宁猛地反应过来。 “你别……不是。”她赶紧往后撤撤,拉开一点点距离,“我,我没有恢复记忆。” “……”蒋林野不信,“小骗子。” “没骗你,真的。”小狐狸耸耸鼻子,“我只想起了一部分,没有完全恢复。” 蒋林野沉默一阵,狐疑:“那你记起了什么?” 棠宁清清嗓子,一一数给他听:“想起结婚之前你问我,想嫁给你还是想当情妇;想起我俩结婚之后老是吵架,而且每次都是你无理取闹;想起几年前同学会上,你当着其他人的面说我……” 她话没说完。 蒋林野俯身吻下来。 这个吻攻城掠池,混着酒气,莫名带点儿报复的味道,在鼻息之间,漾开熟悉的雄性气息。 可他吻得并不深入,小心地压着这只毛绒动物,很快便又放开。 微微喘息,咬牙切齿,眼中不自觉地浮起笑意:“那你有没有想起来,我俩每次吵架的时候,你怎么骂我?” 棠宁飞快摇头:“那么难听的话,谁会一直记得。” 蒋林野眼中笑意更重,示意性地,微微歪歪脑袋。 棠宁瞬间反应过来,脸颊飞快地蹿红:“我……是你先找茬跟我吵架,我才骂你的。” “嗯,是我的错。”蒋林野不想再计较这个了,亲亲她的脸颊,低声说,“我以后再也不找茬跟你吵架了,我们有什么话都直说,好不好?” 棠宁盯着他看了一阵,不知怎么,眼眶突然有点热:“好。” 停顿一下,又忍不住推推这一大只压在身上的男人:“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小狐狸气息热热的,脖颈间隐隐有清淡的乳木果气息。 蒋林野抱着她,额头抵住额头:“离过一次婚之后,想通了很多事。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第二次车祸吗?” “嗯。”确切说是车祸醒来后的一段时间,脑子里那个尘封记忆的盒子好像突然被打开了,前几年的事情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确实不是全部……不过也八九不离十,每天醒过来,都会多想起一些事。” 蒋林野贴着她叹息:“希望你多想起一些好事,把不开心的都忘记。” 棠宁眨眨圆滚滚的眼睛,突然好奇:“我以前经常骂你吗?” “对。” “那你真可怜。” “……” 蒋林野失笑。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看一眼表,又转回来蹭她:“宁宁,我们已经把牵手拥抱都进行过了,可以进行下一步吗?” 棠宁愣了愣,心跳突然快起来。 她语无伦次:“不,不要吧,我的手还没恢复,而且万一我爸晚上忽然又回家……” 他没等她说完,捧住她的脸,第二次覆唇上来。 和刚才的浅尝辄止不太一样,这个吻缓慢而深入,他吻得很郑重,像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棠宁被他抱在怀里,周围空气燥热,渐渐感到缺氧。可蒋林野并没有趁机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他轻缓小心地完成这个吻,离开她的唇,又碰碰额头,盖章似的:“再亲一下。” 这家伙以前从来就不讲道理,突然变得这么温柔,棠宁有点不习惯。 可脸颊还是不受控制地,偷偷烫起来。 “你困不困?”蒋林野有点困了,他觉得总裁文里的一夜情都写得很有问题,男人酒后真的会不行,“我抱你去睡觉,好不好?” 棠宁小心地问:“回我的卧室,还是去你的客房?” 蒋林野摸摸狐狸毛,将她抱起来,轻声:“你想去哪?我听你的。” 棠宁:“……” 也对,她才是霸总:“回我的地盘!” 于是他叼着这只狐狸,回了她的卧室。 蒋林野没有留下来的打算,将她塞到床上,一条龙服务调暗床头灯。 临走前才又折身回来,小心地掖好被角:“晚安,宝宝。” 棠宁被这个称呼苏得头皮发麻,叫他:“蒋林野。” “嗯?” “你记不记得,我还欠你一个睡前故事。” 蒋林野身形微顿,想起来了:“记得。” “你想现在听吗?” 蒋总不解风情,眉峰微聚:“今天太晚了,下次吧。” 下次,就可以躺在他的床上说。 棠宁慢吞吞地缩进去:“好吧。” 蒋林野想了想,又躬下身,用商量的语气,说:“你知不知道,上次我给你讲的那个睡前故事,还有个小续集?” 棠宁重新探出头:“嗯?” “妈妈问小麻雀,想要什么发型。小麻雀说,揪揪。妈妈说——” 他停顿一下,俯身吻在她额头上,发出轻盈的响声:“揪揪就揪揪。” *** 棠总已经睡下了。 但逼逼群并没有。 棠宁发完那条消息之后,她和蒋林野都没再看群,可群沸腾了一整晚。 【??办公室恋情?】 【妈呀看看我捉到了什么,群里竟然有人谈恋爱】 【这新人什么来头,薇薇拖进来的?女朋友在群里还天天问我们怎么撩妹,缺心眼吗这是】 【我刚看了一下,那个“宁宁”好像也是薇薇拖进来的】 【宁宁没怎么说过话吧,我对这个号完全没印象,你看她群发言等级也很低】 【天呢我好想解码一下啊,好久没见过年轻人恋爱了,有点变态的激动】 【这挺容易的,看看TJ哪个高层名字里带宁】 【等等喔,我这里有名单,我搜搜看】 【不是……那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公司里名字里带宁的人……】 群里沉默三秒。 那个说要去查名单的妹子,难以置信地道: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别说高层了,我们整个公司,名字里带宁的……】 【就只有……】 【棠宁……】 这话一出,群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突然有个人冒泡,小声说: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另外那个,一直都不怎么聪明……】 【天天让我们支招,让我们教他撩妹追女朋友的……】 【新人……】 【就是传说中……弄丢了老婆的大作精……】 【蒋林野……】 【我靠?】 【我靠???】 群里再次陷入断层般的诡异死寂。 下一秒,众目睽睽。 群主简薇突然上线。 默不作声地,为蒋林野的账号,授予了[总裁夫人]头衔。 ——所有逼逼都发生在深夜。 棠宁这晚睡得很沉,蒋林野同样一觉到天明,也没有看到。 等故事中的霸道棠总重新爬起来,天光已经大亮。 家里没有声音,她也没急着起床,蜷在床上看手机。刚一打开锁屏,弹出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爸爸发来的,说要跟老朋友再玩一会儿,估计下午或者晚上才会回家。 第二条是蒋林野发来的,说自己早上要出门处理一点事情,早餐在桌子上,很快就回来。 尽管前一晚什么都没发生,可棠宁还是有一种“新婚夜丈夫就自愿请缨去修长城”的感觉,习惯性地捶捶枕头:“渣男。” 骂完之后心满意足,她掀开被子跳下床。 走出卧室,最先吸引她注意力的却不是厨房里的早餐,而是客厅沙发上一只大大的孤狼玩偶。 明明昨晚还没有的。 棠宁好奇地走过去,抓起来看看,发消息给蒋林野:【这玩偶是你放在这儿的吗?】 蒋林野秒回:【是啊,我不在的时候让它陪你】 棠宁:“?” 这是什么小学生玩法,她嫌弃:【好丑】 蒋林野笑起来:【你捏捏尾巴试试】 这匹狼尾巴很大,她试着捏捏尾巴,发现除去棉花填充,里面好像还有一个小开关。 棠宁微怔,按下开关,大尾巴狼肚子里突然发出声音:“我好喜欢你啊,宁宁。” 棠宁被吓一跳,旋即立马认出,这是蒋林野的声音。 见多识广的棠总有些失语:“……天啊。” 她有些难以表达现在复杂的心情,不懂这种蠢绝人寰的定制产品怎么能上市。 可是她盯着看一会儿,又忍不住,再捏捏。 大尾巴狼立刻:“我好喜欢你啊,宁宁。” 蒋林野声音低沉,带点儿轻快的笑意,像是在哄一个小朋友。 她坐下来,把这只巨大的狼抱在怀里,抱着尾巴捏来捏去。 一整个早上,客厅里都回荡着: “我好喜欢你啊,宁宁。” 我好爱你啊。 我的棠宁。 作者有话要说:25字评论有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熠熠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西孑 20瓶;与妖 10瓶;ceci 6瓶;半只桔子 5瓶;跳 3瓶;FejaL?、炖木瓜 2瓶;呱呱桃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搞垮他 棠宁抱着这匹孤狼玩了一上午。 回北城之后, 虽然小闺蜜盛星来追夫的通关进度仍然停留在0上, 但时川答应了之前的推广合作。 棠宁把案子交给公司的团队, 自己在家养伤, 混吃等死。 可眼下前夫出门不在家, 她玩一阵,又觉得无聊。 发了会儿呆,她打电话给简薇, 询问助理姐姐的养伤情况。 简薇受宠若惊:“我没事了棠总,应该很快能回去工作……您还好吗?” “我挺好的。”但重新开始谈恋爱了, 就还想再休息一段时间。 棠宁戴着耳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刷群里的聊天记录。 逼逼群的消息刷出了99+,蒋林野昨晚之后没有再出现过, 头顶却平白多出一个“总裁夫人”头衔。 棠总:“……” 简薇不知道她在看群,可老板迟早会看到的,她于是主动交代:“昨天蒋总好像在群里掉马了……” “我知道。”棠宁问,“你把他拉进来的?” “……嗯。”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简薇自己也说不太清楚,“您跟他离婚之后一段时间吧……我不是故意把他拉进来的, 陈良骏骗我。” 棠宁乐了:“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他有个弟弟,仰慕棠总很久了, 明年想来公司工作, 希望能提前感受一下公司文化。” 棠总摸摸下巴:“我知道了,你等着。” 简薇:“啊?”等什么? “我现在就去告诉蒋林野,陈良骏背地里管他叫弟弟。” “……” 虽然棠宁只是表面威胁,并没有打算真的去告黑状。 但是…… 跟助理姐姐聊完天之后, 她蠢蠢欲动,还真想再去戳戳蒋林野。 快到年底了,大尾巴狼好像每天都很忙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棠宁坐在沙发上,嘤嘤怪趴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地乖乖让她撸毛毛。 她正盯着手机纠结要不要联系前夫,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小狐狸眼睛一亮,定睛才发现,不是蒋林野,而是夏方觉。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小失望。 她接通电话:“您好?” “您好。”夏方觉声音依旧清澈温和,可这次没叫她小棠,“棠宁,你昨晚走得太匆忙,有东西忘了拿。我过几天给你送过去,还是邮寄给你,会比较方便呢?” 棠宁微怔:“什么东西?” “高中同学聚会的邀请函。”这次聚会的发起人是夏方觉,他向来很有仪式感,于是认真地给每一位同学和每一位老师都准备了邀请函。停顿一下,他轻笑,“我昨晚跟你说过,你是不是忘了?” 棠宁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没有忘。” 只是她昨晚确实走得很急,感觉再晚一步蒋林野就会在家门前嚎啕大哭。而且刚刚拒绝了夏方觉,两个人怎么相处她都尴尬,没好意思再去找他。 “你还回明郡公馆吗?如果回,可以带回来给我。” “回,但最近学校那边事情很多……我可能下个月才会回去。”可同学聚会就在这周末。 思索一阵,夏方觉温柔地低声:“我给你寄过去吧。” 棠宁握着手机,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高中时班长脾气就很好,一直到现在,也委婉而温和。 棠宁短暂地沉默一下,情不自禁:“谢谢你。” 夏方觉倒笑起来:“没关系。” “我……”棠宁摸摸鼻子,忍不住,小声补充,“我不喜欢吃糖果和小零食,但还是谢谢你。” 夏方觉声线清和:“我知道。” 高中毕业已经快十年了,这件事他青春期时没有看明白,二十六岁时也没有。 一直到现在,才真正地想通。 棠宁在抽屉里塞小零食的习惯是高二才开始的,他想不起那年发生了什么,如果一定有,那大概只能是认识了蒋林野。 ——十七岁时寄宿在亲戚家,领学校的奖学金和助学金,偶尔假期给别人做家教打工的蒋林野。 她那时候像只到处藏零食的仓鼠,可事实上,每一句“你要不要也吃一点”“没关系不会被老师看到的”,都是说给蒋林野,也只是说给蒋林野听的。 一直以来,她用这样的方式,小心地维护着少年的自尊。 夏方觉觉得不能这样,明明他也一直在她身边,可她眼里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前一晚棠宁离开夏家,父母和棠爸爸都休息了,他一个人工作到深夜,驱车前往江边。 跨江大桥车水马龙,夜深也有车辆往来。他在大桥中央停车,夜风卷起风衣衣角,靠近大桥围栏,桥下江面不见灯火,深浅难测。 他低头向下望,沁凉的夜风迎面扑来,莫名让他想起一个人在旧金山那些年,金门海峡的海水。 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开头是一个人,最后还是一个人。 风从指间翻涌而过,他伸出手,将星空对表的另一半,从桥上扔下去。 江面水波汹涌,拍到岸边,激起白色的浪花。手表落水甚至没有发出响声,顷刻便消失在夜色中。 “没关系。”思绪拉回现在,夏方觉只字不提,仍然只是笑,“下一次来家里做客,我给你准备别的零食。” 可自己也知道,应该不会有下一次了。 ——那你记得快乐。 ——我的日月星河。 *** 明明是挺短的一个电话,棠宁有些恍惚,觉得好像打了很久。 等她从夏方觉的通话界面退出来,蒋林野的消息不紧不慢,一条一条地往外跳: 【吃完早饭了吗?】 【我问的什么问题……都这个时间,肯定吃完了】 【乖一点呀】 【我很快就回去了】 刚刚棠宁在打电话,这条消息发进来了,可她没看到,就也没回。 隔了一刻钟,蒋林野完全忍不住,又问: 【你是不是没有看消息】 【那你在干什么呢,工作吗】 【受伤就专心养伤,不要工作了】】 【我会帮你把工作做完的】 棠宁乐了:【你着什么急?】 蒋林野一本正经:【查岗】 棠总:【你是我见过的总裁里,最闲的一个】 蒋林野立刻不说话了。 棠宁扔开手机,去给嘤嘤怪喂食物。 这只小猫咪比刚接来家里时大了很多,而且智商超群,她觉得一般人都降不住它。 所以她又陪它玩了一会儿。 直到午睡时间,才重又拿起手机。 蒋林野隔了很久,慢吞吞地,说: 【我不闲……我挺忙的,真的】 【我现在连陈良骏的消息都没空回,他昨天就跟我说想回来工作,我到现在都没搭理他】 【我就是……】 蒋林野停顿一下。 【想你啊】 才分开半天而已…… 可是他真的,好想回去,抱抱小狐狸啊TvT *** 蒋林野拖着大大的狼尾巴,在黄昏时回到家。 棠宁给他准备了新的钥匙和门卡,他觉得自己现在进小区时腰杆都比以前挺得直,那个严格的门卫终于不会再一脸怀疑地、用看坏人的眼神盯着他看。 他推开家门。 早上离开时为了通风,特地给客厅的落地窗留了条小缝。 眼下窗外晚霞千里,白色的窗帘也被带得一起一落,室内安安静静,赤色的阳光在地板上一道一道地铺陈开。 风中传来冬樱清澈的冷香,蒋林野在玄关轻手轻脚地换了鞋脱掉外套,看到躺在沙发上盖着毯子睡着的棠宁。 小狐狸呼吸平稳,睡觉时习惯性地蜷成一团,黄昏寂静,她怀里抱着一只软唧唧的猫。大概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也太舒服了,小猫咪同样昏昏欲睡,每一根毛毛都在橙红色的阳光里发光。 蒋林野呼吸微微一滞。 走过去,躬下身,看看猫,再看看棠宁。 他表面默不作声,心里的小人早已旋转跳跃原地死亡。蒋林野不明白,老婆为什么这么好看,老婆为什么这么可爱,老婆为什么……现在不是他的老婆了:) 他怕惊扰棠宁,屏住呼吸,揪住嘤嘤怪的后颈,将它从小狐狸怀里薅出来。 突然被人攥住了命运的后颈,嘤嘤怪半梦半醒,费劲地抬起头:“嘤?” 它短暂地怔一下,瞬间清醒过来:“嘤!” 可是不等它做出反击,蒋林野已经眼疾手快把它连猫带窝扔进了客房。 棠宁迷迷糊糊听见嘤嘤怪的叫声,揉揉眼睛翻个身,一抬头,正对上蒋林野的脸。 他已经飞快地换好了家居服,躺在她的背后,手臂环在腰腹,将她一整只地抱在怀里。 棠宁思维有些迟缓,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话一出口,又察觉不对:“不是……等等,现在几点了?” “四点多。”蒋林野帮她把毯子角掖好,替她抬头看眼表,“冬天天黑得早,黄昏也来得早。” 他像一只巨大会发热的抱枕,这个角度,刚好替她挡住窗口吹来的风。 棠宁忍不住往他怀里缩缩,脸颊蹭在他的胸口,针织衫材质柔软,像嘤嘤怪一样,拥有软绵绵的毛。 “不是……我原本没打算睡这么久的。”棠宁推锅,“我定了闹钟,没响。” “没关系。”他忍不住低头,亲亲她的脸颊,“我等会儿去做晚饭,你还可以再睡一睡。” 棠宁被亲得有点蒙,拍拍脸,一把揪住他胸前针织衫上的毛:“我刚刚做了个梦,你猜是什么?” “嗯?” “前几年同学会,那时候我俩已经结婚了,当时夏方觉在国外。我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听到几个男生说……” “宁宁。”蒋林野求生欲旺盛,赶紧捧住她的脸,“过去的事情让它过去吧,我今天见到爸爸了,你想不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 “不想。”棠总冷酷无情,哗啦哗啦地翻旧账,“那几个男生说我……” “宁宁。”蒋林野赶紧又低头亲亲她,“爸爸知道了当初余明远的那件事。” “我……”棠宁正跟他抢话茬,听见这句,一愣,蹭地抬起头:“然后呢?” 蒋林野垂眼看她,语气温柔,一本正经:“爸爸很生气。” 这事儿不是蒋林野告诉他的,但老棠总究竟从什么渠道得知,他觉得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得知这事儿之后的第一时间,老棠总就跑来找前女婿确认,并愤怒地发出了咆哮:“他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还没死呢!当我棠家没人了吗,谁都能骑到我头上!” 蒋林野当时刚开完会,一边松领带一边在办公室坐下,收到电话,短暂地愣了一下,旋即愉悦地勾起唇角:“是吧爸爸,我也觉得余明远这个老东西,真是不要脸极了,什么要求都敢提。” 顺着老父亲的意思blabla说了一车骂余明远的话,蒋林野琢磨着岳父的气应该消得差不多了,适时递上解决方案:“我年底没有别的项目了,最后一个A级工作计划,就是搞垮您的对家。” 蒋林野最后这个词用得很有灵魂,在今天之前,老棠总和余明远还不是对家。老棠总之前一直被蒙在鼓里,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甚至还跟余明远称兄道弟。 他话音落下,果不其然,老棠总慷慨激昂:“你说得没错!余明远这个傻逼,从今天起,就是我的对家!” 前后不到十分钟,两个人就愉快地达成了共识。 ——新年快到了,让我们一起搞垮他吧。 棠宁听完,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我应该恭喜你搞定了岳父,还是,谢谢你替我报仇?” “宁宁。”蒋林野眼中浮起笑意,一只手还停在她的腰上,象征性地,将这只狐狸朝自己的方向捞了捞。 棠宁两只爪爪都藏在毯子里,茫然地睁圆眼睛抬头看他,下一秒,指尖察觉到金属的凉意。 他推戒指的动作很慢,最终停在她指尖。 停顿一下,诱惑似的,又好像打商量,低声问: “你想不想,跟我复婚?”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迟到了,谢谢你们体谅我【捂脸】……因为下午去给一个朋友挑礼物了,我好纠结啊不知道买啥,半夜才回来 _(:з」∠)_ 然后小夏同学之后应该有一个免费的小番外,但我这两天没有写BE的手感(不是),所以稍微过几天……? 关于你们最近都想看的那个啥啥,之前说是正版读者的福利所以每本书都会有,但今年后半年实在是……查得太严了,我怕出问题,连口令都不太敢放(所以你们没发现这本书我写了七十章都不敢让蒋林野多摸糖糖一下吗……:) 我不敢做保证,但正文完结之后应该会有一些番外,能写的话我就放在番外里,实在不能的话就……大家……自己……想象一下?【噗通】 25字评论有红包 第74章 同学会 棠宁短暂地愣一下, 立刻反应过来, 将他的狼爪子拍开:“不要。” 蒋林野有点委屈, 大尾巴在旁边一扫一扫:“为什么?” “我们才离婚多久就复婚, 哪有这种好事。” “喔。”想了想, 之前的事情毕竟都是自己作出来的……那这理由,蒋林野也勉强可以接受。他顿了顿,卑微地问, “那什么时候可以?” “等我手康复了,包养十个小鲜肉。”棠宁扒拉开他的爪子, 掀开毯子坐起身,故意道,“玩够了再考虑你。” 蒋林野:“……” 蒋总努力压抑住自己身上蹭地冒出来的暗黑气息, 思索一阵,毫不气馁地提出:“你看你……” 棠宁转过来:“嗯?” 蒋林野舔舔唇:“包养我怎么样。” “……” 棠总张张嘴,欲言又止。起身穿上拖鞋,去开卧室门:“你刚刚是不是把嘤嘤怪扔出去了,我怎么一直听见它在挠门。” “怎么会呢?那是你养的猫, 我已经向你保证过了,会好好对待它。”蒋林野一边云淡风轻地撒谎, 一边放下毯子, 跟着她起身,“刚刚是它自己跑进客房了。” 棠宁推开客房的门,看到嘤嘤怪已经没在挠门也没有发出奇怪声音了,小狸花一脸乖巧, 正一动不动,蹲在床上。 她垂眼望过来时,它也正好抬头与她对视,尾巴卷在小爪子上,亮晶晶的眼睛写满“我超无辜”。 棠宁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对小猫咪打手势:“你起来。” 嘤嘤怪没动,仰着小脑袋看她,仍然一副纯良无辜的样子:“嘤。” “……蒋林野。”棠宁现在可以确定了。 她躬身把小猫咪从床上抱下来,果不其然,看到下面一片水渍——已经浸入床单,在被褥上蔓延开了小小一片。 “如你所见,它尿在你床上了。”停顿一下,棠宁折身,严谨地指出,“而且是床头,枕头床单被子都沾上了一点。” 蒋林野:“……” 他还没开口,就见棠宁将嘤嘤怪放在地板上,居高临下,用教育幼崽的语气教育它:“怎么能进卧室呢?” 嘤嘤怪老老实实地坐着,有点委屈,一动不敢动:“嘤。” 它是被人扔进来,又不是自己进来的。 棠宁又问:“怎么能尿在床上呢?” 嘤嘤怪伸出爪爪,试探性地碰碰她的拖鞋:“嘤……” 它是想出去,可蒋林野把门关了,它出不去啊。 哪怕语气不是太严厉,可棠宁一旦开始教训人,蒋林野就情不自禁地跟着屏住呼吸,想起她以前教训员工的样子。 见她还要开口,他甚至想拦着她说算了不就是一只猫嘛别一般见识…… 然而下一秒,棠宁蹲下身,轻轻拍拍小猫咪的头:“今天的零食没有了,但没关系,明天妈妈还一样爱你。” 蒋林野:“……” 蒋林野:??? 他不服气,他不高兴,他要闹了。 凭什么原谅小猫咪这么容易?前后不到五分钟? 可他追妻追了这么长时间,连接个吻都要看前妻脸色…… 心里的小人坐在地上嘤嘤哭泣,蒋林野眼睁睁看着棠宁将委屈巴巴的小猫咪重新抱起来,带它去客厅。 嘤嘤怪趴在她肩膀上,嘴里小声小声地嘤嘤着,跟小孩儿撒娇似的,深谙卖乖之道。然而蒋林野与它对视,分分明明地在它眼里看到得意。 不甘心的蒋总:“……” OK,fine。 你给我等着。 晚饭之后,棠爸爸回到家。 现在他也不好奇蒋林野为什么天天待在自己家黏着自己女儿了,满脑子都是如何与余明远决战紫禁之巅。 棠宁抱着猫坐在旁边听两个人讨论一阵就又困了,小狐狸揉着眼睛去洗漱,前一晚睡得太晚,她今天想早一些上床。 原以为前夫会和爸爸讨论到深夜,可没想到她才刚躺下半小时,卧室门就又被敲响。 棠宁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按亮床头灯,下一瞬,就听见门口刻意压低的男声:“宁宁,你饿不饿?” 棠宁:“……” 她掀开被子跳下床,给他开门:“找我什么事,你直说好不好……” 能不能别再用这种奇怪的开场白。 “今天下午,嘤嘤怪弄脏了我的床单和被子。” “嗯。”她当时就给他换了新的。 “虽然换了新的,可我还是觉得,房间里有猫咪的味道……” 棠宁微怔,突然想起,蒋林野这家伙十级洁癖。 “你下午时怎么不说……”她有点苦恼,如果是晚饭前,也还来得及叫阿姨来家里重新清扫的。 可现在已经半夜了。 “我当时没想起来。”卧室里灯光昏暖,蒋林野长身立在门前,高高的影子将她一小只地笼罩进去。他垂眼看她,喉结滚动,很想捏捏她藏在袖子里的爪子,“现在……现在睡不着。” 棠宁想了想:“要不你再换一间客房?家里还有别的房间,只不过最近几天都没打扫,不知道会不会落灰……” “宁宁。”下一秒,蒋林野低声打断她,用打商量的语气,小心地提出,“我过来跟你一起睡好吗?” “……” 他很有偷.情的自觉:“我偷偷的,天亮之前就走,爸爸不会发现的。” 棠宁张张嘴,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但是……图,图什么呢?” “不是说好了吗。”蒋林野声线磁性,伸出手,勾住她软软的手指,来回晃一晃,“从今往后,你是棠总,而我——” “……?” 他一本正经:“我就是棠总包养在地下,见不得光的,卑微情人。” “……” *** 棠宁最后还是让蒋林野进卧室了。 不过这晚什么都没发生。 毕竟,棠总不让,卑微的小情人也不敢乱动:) 翌日是周末,棠爸爸一向起床早,蒋林野原本想趁着天还没亮赶紧从棠宁卧室里溜出去,没想到刚走出门没几步,就撞上赶巧也起床、走出房间的老棠总。 蒋林野:“……” 两个人面面相觑,前岳父面无表情,撩起眼皮看他:“起得挺早?” “……对。”蒋林野顿了顿,又掩耳盗铃地补充,“我一起床就想去看看宁宁醒没醒,还没来得及敲门,就撞上您了。” “嗯,那正好。” “?” 棠爸爸抬起头:“我们再来聊聊余明远的事情。” “……” 棠宁起床换好衣服打开卧室门,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同学聚会的地点在香格里拉酒店,棠宁本来打算跟蒋林野一起过去,可临到要出门时,突然纠结起来:“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离婚了,现在再一起出现,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蒋林野干脆利落地将这只狐狸塞进车后座,毫无心理负担地坐到她身边,握住她一只爪爪,“你可以跟他们说,我是你包养的情人。” “……” 车子很快抵达。 司机去停车,两个人递上邀请函,在侍应生的引导下去往二楼包间。 走到门口,看见门外竖着一块酒店的小广告牌:北城附中20xx级一班毕业八年聚会。 棠宁微怔,记得三年前也曾举办过一次同学聚会,地点也是在这里。那次的举办人是谁她已经想不起来了,脑子里关于这一块儿的记忆仍然没有完全恢复,只记得那次聚会后,她再也没跟这些老同学联系过。 所以这些年来,也都没有交别的朋友。 她脚步停了停,蒋林野立刻转过来等她,没脾气地问:“怎么了?” 棠宁耸耸鼻子,没有说话。 蒋林野一手护住她,稍稍往旁边站了站,示意侍应生不用再往下送:“就到这儿吧,前面我们自己过去。” 侍应生很有眼色地颔首,轻声留下一句“祝您聚会愉快”,便转身离去。 两个人停在包间门口,里面隐隐传出热闹的笑声与交谈声。 一门之隔,走廊上很安静。 蒋林野知道她最近脑子不太清醒,拿出十足的耐心,拉着这只小狐狸,轻轻揉她的爪子:“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 “嗯。”棠宁点点头,声音有些瓮,“就是我前几天想跟你说的那件事。” “哪件?”蒋林野微怔,立刻想起来,“三年前的同学会?” “对。”她说,“我去洗手间,回来走到门口,听到几个男生在谈论我。” 蒋林野眉峰微聚:“宁宁……” “你这次不让我说完,我连地下情人都不让你做了。”小狐狸恶狠狠的,露出尖尖的獠牙,“那时候——” 酒桌上杯盏相碰,蒋林野坐在男孩子们中间,三言两语,不知怎么,提到棠宁。 说不清是酒劲上头的玩笑,还是很早就藏在心里,眼下才找到机会说出口——有男生笑着,亲昵地将小臂搭到蒋林野肩上,故作随意地说:“其实我们几个里面,现在最成功的还是你。你想想,棠宁啊,高中时那么多人追她,毕业后都说娶了她至少少奋斗三十年——可长得好家世好又怎么样呢,现在不是一样被你睡?” 他话一出口,桌上短暂地静默了半秒。 蒋林野不着痕迹地移开他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臂,低笑:“说得对。” 屋内的空气这才重又流动起来。 蒋林野好像表明了立场,于是立刻便有男生跟着附和: “真正拿逆袭剧本的人是蒋林野才对吧……高中时什么都没有,现在什么都有了。” “都应该跟他喝一杯,保佑你们走上人生巅峰。” “哈哈哈哈对,来走一个走一个!” …… 一片喧闹里,棠宁站在门外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拳头握紧又松开,转身正想走—— 突然听到玻璃碎裂的响声。 包厢内的空气一瞬断崖,跌到冰点。 她微怔,转过身,看到蒋林野仍然坐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姿势,手中的酒瓶砸在桌上,玻璃碎裂的同时,几乎有一部分扎入桌面。 瓶中剩余的酒顺着碎裂的地方缓慢地扩散开,蔓过桌面,一滴一滴地留在地上。 所有人屏住呼吸。 一片死寂里,蒋林野声音低沉,不急不缓地开口。 声线平淡,里里外外无不是威胁: “我以前是不是没跟你们说过?棠宁是我的夫人,现在是,以后也是。” “我跟她是一体的。”稍一停顿,他面无表情,凉凉地撩起眼皮,“开口之前,不妨先过一过脑子。舌头,眼睛或者脑子……无论哪一个器官不想要,我都可以替你们联系器官捐献协调员。” 作者有话要说:喔刚刚忘了说,地下情人这个梗是@云山乱 给我的,我觉得好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想看看能不能把结局并进这一章,可还是没写完…… 算了,明天再写个一毛钱的…… 第75章 十七岁 不疾不徐地说完, 蒋林野推开椅子, 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想去看看棠宁洗个手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他走到门口, 正要拉门, 席间终于有人如梦初醒,小跑过来想要劝和:“那个,大家就是开个玩笑, 也没什么别的意思……都好久没见了,也不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吧?” 蒋林野身形微顿, 回过身。 他气场太强,屋内其他人莫名被压一头,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不敢出声。 隔着一扇门,棠宁好像也立在他身边。 她看到他微微勾起唇角,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才开口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了她三年的高中同学?” 停顿一下,他脸上笑意敛尽:“我真替她恶心。”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 抬手拉门。 打开包厢门,没往外走两步, 正撞上走廊里的棠宁。 狐狸看起来有点无措, 见他一脸杀气地出来了,搓搓爪子:“怎么了……?” 蒋林野只字未提,神情稍稍缓和:“你洗个手怎么这么久。” “水龙头的感应坏了。”棠宁摸摸鼻子,撒谎, “我刚刚去另一层楼洗了手。” 可她刚刚来的方向,分明不是电梯间。 蒋林野身形微顿,没有戳破:“我们走吧。” “啊……”既然打算装傻,那也只能一装到底,棠宁明知故问,“聚会结束了吗?” “对。”蒋林野一边说着,一边面无表情地朝她伸出手,“你是不是没吃饱?走,我带你去吃别的。” ——棠宁的回忆,就停在这里。 她的记忆一直没有完全恢复,关于同学会的回忆,独独这一段格外清晰。 “你为什么不让我问?”棠宁不懂,“你又没干什么不该干的事。” 听她复述完,蒋林野表情有些微妙:“不是……我以为你又要算旧账。” 两次车祸把他弄怕了,虽然现在还不能做大人的事,可这只狐狸现在好不容易才又愿意让他亲亲抱抱,他不想再因为奇怪的事情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一直以为……”蒋总卑微,“三年前,你站在门外,听到了我和他们的交谈内容。” “是啊,我确实听到了。” “不,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只听到了一半。” “……” “只听到我说‘说得对’,然后很生气又不敢发作,所以我问你的时候你撒了谎,实际上在心里默默记仇。” 棠总一口气上不来,踮起脚尖拽住他的领口:“你清醒点蒋林野,我从来就不是那种听话听一半的人,你能不能别老像个小姑娘似的?” “我……”哪里像个小姑娘?! 蒋总敢怒不敢言。 棠宁今天穿了高跟鞋,可前夫还是比她高一截,她垫脚久了有点累,蒋林野注意到,主动低下头。 小狐狸正不高兴:“你干嘛?” “你不是要揪我的领子?” “……” “但是又个子矮,够不着?” “……” 矮个子狐狸气鼓鼓地放开他,心里的怒气偷偷地偃旗息鼓。 蒋林野重新整理领口,棠宁埋着脑袋沉默一会儿,自言自语:“所以我这些年没朋友,跟你没有关系。” 前夫也不敢把话说死:“大概吧……你以前是怎么以为的?” 棠宁抱住大尾巴,抬头看他,一本正经:“我以为结婚之后,你企图控制我的生活,就把我的好友全都掐断了,也不准我交新朋友。” 蒋林野无语凝噎:“我没有。” “可你也没有解释……” “我的错,我以后不会了。”蒋总的大尾巴卑微地垂下来,撒娇似的,伸手拽拽她,“我以后肯定什么都跟你说清楚。” 他的手心干燥温暖,棠宁身形微顿,没有甩开。 她看看虚掩的包厢门,短暂地皱皱眉,很快又松开:“那我们今天还要不要过去……” “都走到门口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蒋林野见她不抗拒,顺势握住她的爪爪,“我向你保证,讨厌的人不会再出现了。” 棠宁好笑:“你哪来的自信?” “他们知道我要来。”他居高临下,帮她整理袖口,轻笑,“就不会出现。” “不然呢?” “不然——”蒋总拖着长长的尾音,停顿一下,声音里带着轻快的笑意,像是玩笑也像是认真,竟然沾染上一点痞气,“谁知道他们下一个弄丢的,是自己身上哪一个器官呢?” *** 托蒋林野的福。 不仅那几个讨厌的男生没有出现,连夏方觉这个聚会发起人都没有出现。 带话的人替他解释:“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让我们自己玩。” 立刻便有女生半带玩笑地,小声道:“三年没聚啦,就他夏教授最忙。” “哈哈哈哈他是项目带头人,也不是不能理解嘛。要是让我二十五六岁坐在他这个位置,我愿意三十岁前不聚会,四十岁前不结婚。” …… 席间笑声一片,棠宁坐在角落里等饮料,蒋林野帮她把冰可乐换成了常温的黄桃燕麦酸奶,她摩拳擦掌打算大吃一斤。 盛星来今天没来,坐在她另一边的女生是高中英语课代表,这姑娘学生时代就很爱迟到,今天仍然未能准时到来,快开饭时才匆匆赶到。向大家简单地寒暄过,她一转头就看到棠宁的断臂,关切地问:“好久不见呀,前段时间看新闻说你又出车祸了,手还好吗?” 棠宁动动左手,笑着示意:“已经好很多了,医生说下周就能拆夹板。” “那你要多喝一点骨头汤。”英语课代表是个严谨的学术派,小声指出,“我以前也骨折过,多补钙真的很有用。” 棠宁两眼弯弯:“谢谢你,我会多喝一点的。” 菜上齐之后,大家碰杯开饭。 自从毕业谢师宴,同学聚会上的人就再也没有完全到齐过。大家天南海北,各自有生活。 虽然今天夏方觉不在,但他提前将大家之后的日程仔细安排好了,蒋林野一边帮棠宁剥虾,一边凑近可爱的前妻,低声打商量:“在外面玩太久会不会累?下午还想跟他们在一起吗?” 棠宁左手不太方便,只有右手能用于夹菜,她忙不迭地埋头解决他夹进碗里的食物,言语含糊:“唔……等会儿再看吧,如果不跟他们去玩的话,你有别的安排吗?” “有啊。”其实没有。 但只要能跟这只狐狸单独相处,哪怕两个人什么都不做,面对面坐着发呆,他也会很开心。 蒋总想了想,低声问:“附近有一个星空视觉馆,虽然看起来很没意思,但你想不想过去玩一玩?” 棠宁低着头,嘴里东西还没吃完,抽不出空搭理他。 他把虾剥开帮她蘸酱,盯着她吃了几个,见她没有回复,云淡风轻地将小碗挪开:“可以了,你伤口还没恢复,不要吃太多海鲜。” 小狐狸埋着脑袋,顺势露出獠牙,在他手背上咬一下。 这动作很轻,蒋林野身形微顿,心里的小人旋转跳跃捂心倒地,满脑子都是:她是在亲我吗?是在亲我吗?呜呜呜她亲我了,她亲我了—— 下一秒,棠总拱拱他:“把碗还给我。” 蒋林野立刻双手奉回。 旁边的科代表默不作声地看完全程,坐在原地酸得冒泡泡。她轻轻拍拍棠宁,发出来自少女的疑问:“你们两个还在一起吗?” 棠宁思考一阵,自己也说不太清:“也许……算是吧。” “天呐,我好羡慕你们。”小少女立马亮起星星眼,“我就知道,新闻上说的都是假的,你们其实没有离婚,对不对?” 最后半句话音量有些高,其他同学的上一个话题刚刚结束,包厢里正陷入短暂的沉默,她这句突然冒出来。 其他人立刻转过来,纷纷将目光聚焦在—— 蒋林野帮棠宁夹菜剥虾的手上。 其他人:“……” 其他人:??? 棠宁继续吃也不好,不吃也不好,正纠结该怎么回复他们,就听身边的蒋林野轻笑一声,道:“不是啊,新闻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离婚了。” “另一件事也是真的,我真的在追她。而且——” “也快追到了。” 蒋总说着,抬起头,深情地望向身侧的棠宁,声音低醇,一脸认真道,“你说对不对,我的金主?” 棠宁:“……” 其他人:“……” 其他人:?! *** 同学会结束之后,棠宁没跟蒋林野一起参加后续的活动。 虽然她跟大家解释过了,她真的没有包养蒋林野……可是其他人,好、好像不太相信的样子。 纷纷一脸“我又撞破了豪门密辛”的表情。 她就不想再参加之后的活动了。 不过两个人也没去星空视觉馆,棠宁和蒋林野审美一致,觉得这个地方有点蠢。 路过一家密室逃脱,棠总为了补偿前夫,指着广告牌许诺:“你看,这家店很快就要上线僵尸主题了,等他们上线,我们来玩这个。” 蒋林野握着她的狐狸爪,摸来摸去:“好。” 她低头看他的手,突然想起:“我们以前是不是没有约过会?” “有的,但是次数比较少。” “少骗我,我一次都不记得。” “那是你还没有完全想起来。”蒋林野微微垂眼看她,声音中带着轻快温柔的笑意,“不过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开心就够了。” 棠宁耳根发烫,小小地哼一声,若无其事地将脸埋进围巾。 他牵着她走出商场,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去,天空阴翳,天气预报今日有雪。 她闷声,突然叫:“蒋林野。” “嗯?” “你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我天天带小零食。” 蒋林野笑:“记得。” “我不是自己想吃,那是给你的。每个学期到了期末,你都一副没钱吃饭的样子。” “我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还对我这么坏。” “……”蒋林野叹口气,转过身。 小狐狸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露出一双圆而明亮的眼睛。他伸手帮她紧紧领口,将她两只爪爪抓出来,放到自己口袋里。 高大的男人立在灰暗的天空下,声线清和,眼中倒映出她的身影:“十七岁过去了,二十六岁也会过去。但是宁宁,有件事一直被保留下来,没有变过。” 棠宁瓮声:“什么?” “我爱你。” 过去,现在,将来。 到生命与时光的尽头。 棠宁微怔,抬眼定定地望着他。 空中突然有东西飘下来,盛大的,洁白的,一点一点落在额头上,浸开轻微的凉意。 这场漫长的,迟到的初雪,终于在这一刻降落人间。 周围明明人来人往,可她耳畔空寂一瞬,突然间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微微低头,吻在她额头上。 轻盈的,温柔的,一触即离。 “我以前好像很少说。”他低笑,“但是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够我说很多很多遍。” 商场门口不断有人进出,有人注意到他们,发出小小的惊呼。 棠宁有些发怔,莫名想起遥远的学生时代的那个冬日,大雪覆盖整座城市,她参加活动,气场全开,在台上唱《super star》。 ——如果我忘了我,请帮忙记得我。 ——请看见我,让我有梦可以做。 十七岁的棠宁没想到,蒋林野大概也没有。 兜兜转转走回原点,站在彼此身边的人,竟然还是眼前这个家伙。 棠宁吸吸鼻子:“高二那年校庆,你说会在汇演上送我一首诗。” “嗯。” “可是后来班主任说你的节目时长太短,临时pass掉,换我上去唱歌了。” “嗯。” “后来我好奇了很久,但你怎么都不肯说。”棠宁抬起头,“你那时候,到底选送了一首什么诗?” 雾霭浓重,长天一色。 蒋林野平和地看着她,眼中笑意闪烁,声音覆上初雪寒气,落到耳边,只剩低醇的温柔。 人来人去,浮云苍狗,好像又回到十七岁。 他一字一顿: “我将站在汉江之堤上,给你写这首诗。” “如果有风,我就用风;如果涨潮,我就用水;如果夜色太沉,我就只用一个手势吧……” 如同你曾经轻轻地招手。 我便押上了自己的一生。 ——正文完—— 2019.11.13